《炮灰"攻"系统》 第1章 《炮灰"攻"系统》作者:十三眼黑猫  文案:你的征途,是成为究极王者炮灰攻(大误)。  宋观:我擦,这什么东西啊!  ps:主角受。二缺渣属性max。然后,本文he。真的。  另:cp没有血缘关系。  内容标签: 无限流 游戏网游 系统 快穿  主角:宋观 ┃ 其它:啦啦啦啦主角渣渣渣渣渣渣渣直变弯有待考证第1章 第一弹 江湖基佬传  【穿越古代。原本,主cp是白莲花白道受&亦正亦邪狂霸攻,外加一个痴恋白莲花受的深情苦逼炮灰攻。原。本。原本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宋观穿越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奇怪的网站。  那天他同往常一样在刷小说,小说正讲述到男主是如何王八之气四逸然后收服第三十八个妹子,评论区一片“作者全收全处”的字样,宋观“嗤”了声,赶着看剧情,匆匆点了下一章,突然屏幕里就弹出一个游戏小窗口。  “想要明白人生的真意么?”  “想要感受兄弟间的情深么?”  ……  “还等什么!快点yes吧!”  什么玩意儿。  宋观皱了皱眉,毫不犹豫的就准备去点了右上角红叉,结果这时候家里电话铃响了,很不情愿跑去接了电话,结果接起一听发现居然是他哥!更不开心了。宋观默默地一声不响把电话“啪”一下挂掉,心情无比得差。回来的时候居然平地也能跌了一跤,果然都是他哥的错,跌倒的时候没注意,宋观一手就按在键盘上,刚好顺便按中了回车键。  要知道,很多时候,选项框里都是有默认选项的。如果按了回车,呵呵,你懂的。  于是宋观亲眼看到原本屏幕上的网页游戏窗口换了一个模样。  “进入‘攻’模式。”  “进入‘受’模式。”  宋观收回手的时候,因为姿势的缘故,又不小心按了回车,然后他就看到界面选项变成了“您有以下几种选择——”  “腹黑攻。”  “忠犬攻。”  “渣攻。”  “小白攻。”  “阳痿攻。”  “炮灰攻。”  ……  宋观随便瞄了一下,没看懂后缀的那个“攻”是什么,不过这不妨碍他看懂前面的前缀形容词,这“阳痿攻”和“炮灰攻”什么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啊……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情。  宋观回到座位上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点右上角的红叉就准备把这个页面给关掉。  结果。  擦!这坑爹呢,怎么页面关不掉?  刚接过他哥电话的宋观心情很不好,拖着鼠标在页面的红叉狂点左键都没反应,宋观暴躁了,抓起鼠标往桌上一摔,然后他就看到屏幕上代表鼠标的小箭头在“炮灰攻”的字样上颤了两颤,接着宋观眼前黑了一黑,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意识全失前,似乎听到一个冰冷冷的机械之声。  【恭喜玩家成功选择炮灰攻模式。鉴于玩家所选选项以往从未被人点击,玩家成功开启新类型,系统将奖励玩家一套装备。装备将在第四目游戏中发放给玩家。届时请玩家仔细清点查收。现在进入游戏开启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然后宋观就他妈的穿了。  穿!越!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宋观穿越了,还穿到了古代。  没错,就是传说那个生产力低下,不仅娱乐活动匮乏还没有抽水马桶没有电的古代。  真是太悲剧了好么。他那篇种马文还没有看完呢,他还没有看见主角称霸天下称霸全宇宙泡尽世间各类妹子,作为一个每次手边有一篇文,哪怕它再烂再雷也一定要自虐看完的强迫症患者,宋观表示不幸福。  他一点都不想穿越啊!  这个世界真是太危险了好么!点开一个网络页面都能穿越是要闹那样……  不过,等等。  穿越后的第十八秒,自打穿越以来便顶着一脸郁结表情的宋观表情顿了一下。  他脑海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很难形容那种微妙的感觉,但宋观就是知道自己的脑海里多了那么一个东西。之前他在穿越一事的冲击力下,一直光顾着感性思考了。此刻稍微镇定了一点,回想了一下整个事件的发展,似乎他在晕倒之前,的确是听到一句很奇怪的话。  玩家?系统?  宋观惊了一下,这……  脑海中果然多出了两个东西,惊定不疑的他立刻打开了。  其中一个,是进度条,上面显示着【0/10(随时更新最大上限)】,一旁还有一行小字说明。  ——【因为玩家最初的选择,系统将奖励玩家一套装备。装备将在第四目游戏中发放给玩家。届时请玩家仔细清点查收。】  ——【玩家请按说明进行游戏,因只有大纲,细节处还请玩家自由发挥。】  ——【若脱离主线,玩家将受到系统惩罚,所以请玩家慎重规划好每一步计划。】  ——【完成十个任务轮回之后,玩家可以选择返回现世或者继续游戏。】  还要做任务?什么任务?  宋观立刻打开脑海里的另一个东西。  《剧情大纲》。  宋观愣一愣,心里头浮上一层很不好的预感。  他怎么觉得,这四个字中间还用奇怪符号隔开的玩意儿,很不靠谱啊……话说,正常人会用这种格式取书名吗?还?这什么意思啊?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不正常的么?这书看起来真的很有种坑爹的感觉啊……  忐忑不安的宋观打开书本阅读了起来。一刻钟后他阅读完毕。  然后看完全书了的宋观默默地把那玩意儿团成一团踹进脑海深处,恨不得再也不见,不不不,是恨不得从来未见。他由衷地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去买一副狗眼。宋观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不顾他这身穿越后得到的壳子重伤未愈,噼里啪啦地将屋子里东西砸了个粉碎。  正在此时!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门被打开的时候,宋观正一脸狰狞地准备把手里的花盆往地上砸去。  开门的是个白衣弟子。  长发,束冠,少年。  并且有着一双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眼睛。  啊,这个,倒不是说这少年的眼睛生得有多好看,实在是此人眼睛长得真的十分十分十分得大,占据了半张脸,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那双过大的眼睛委实让人有种走错片场看见外星人的错觉。  宋观愣了一愣,手里头的花盆一时间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那白衣弟子瞟了一眼地上的碎渣,再抬头看看宋观,脸色似乎白了那么一下。他与宋观对望一眼,一个瑟缩,然后,转身——跑!  少年一边狂奔一边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大师兄得失心疯啦!”  宋观:“……”  宋观愤愤摔桌,妈蛋你才失心疯!你全家都失心疯!你失心疯一户口本啊草泥马!第2章 第一弹 江湖基佬传  被判断成是失心疯了的宋观,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很荣幸的就被这身壳子的师父派人拿链子锁起来了。  宋观流泪:“我真不是失心疯……”  而那个害他被人拿链子锁在床上的罪魁祸首,对着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那双大得让人不能直视的眼睛里有怜惜……怜惜?!的神色,少年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是失心疯啦……”  艹!  宋观泪流满面。  死断袖!  谁要你装好人!把我害人成这样的是谁啊!  还有别拿你的手乱摸你观哥的头!  宋观的心简直是要滴血了,别人穿越都是左手美女,右手天下,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是左手基佬,右手基佬,不仅如此还横批一个基佬江湖!这也就算了,穿越自带一个系统,不帮助他升级,不帮助他把妹,只是监督他当个基佬啊!而且还是炮灰基佬啊你妹!  不当炮灰基佬不给回家有没有!  不当炮灰基佬系统就虐死你有没有!  这到底是怎样凶残的一个世界。 第3章 无论是见证了这一幕的,还是被见证了这一幕的,三个人都纷纷仿佛被点了穴道一样,僵住了。  宋观:“……”  巨眼少年周晋:“……”  某弟子:“……”  最后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开门进来的某弟子,他一脸惊恐地往后退去,完全不顾宋观在他身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等等啊你给我站住”的呼喊声,转身噔噔噔地往外跑去,然后一边跑一边狂喊:“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周晋师弟要把大师兄给强啦!”  宋观:“……”  周晋:“……”  宋观望着门外那眨眼功夫就跑了个没影的身影,眼角抽了抽。这是何等眼熟的场景,少阳派弟子是不是有不敲门进房间然后出房门乱喊的传统,妈蛋,真是作死……  那位师弟有着极大的嗓门,于是不过片刻功夫,少阳派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他们的大师兄差点被周晋给强了,连掌门都被惊动。直接把两位当事人带到了堂前,掌门一脸怒容地走到了周晋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拍下去:“孽子!”  年过三十的掌门瞪着巨眼少年,横眉竖目,胸膛起起伏伏,明显是气得不轻:“你竟做出这等事来!”  那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叫宋观愣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周晋,第一反应是,周晋眼睛这么大,掌门那一耳光打过去万一不小心戳进他眼睛里去该怎么办啊。  但显然掌门经验充足,一巴掌抽下去,不仅完完好好地没戳进他眼睛里,还十分妥帖地在他半张脸上印上自己的手印。  掌门怒声道:“之前你说大师兄失心疯了,我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早知道你对你大师兄起了不一样的心思,由着你胡闹也是想给你们留一点相处了解的时间,若是成了,那也就成了,若是不成,也好叫你死了心。结果你呢,你又是怎么的?你居然对人用强!我,我……”掌门捂着胸口,一副要被气倒了的样子,“我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孽子!”  宋观:“……”  这段话……信息量略大……  宋观有点不清楚,到底是这世界太玄幻,还是他的脑容量太小不够用了。  而这时,周晋已经默默抬起头来拉住了宋观,然后转头一脸凄切地对他爹说:“可我已经是师兄的人了,你不能把我们两个分开!”  宋观:“……”  擦。  亏他刚开始还觉得他被打巴掌有点可怜,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么,居然说出这么无耻的话。这种面部表情如同按下shift键般自由转换的能力,不去当演员真是太可惜了。什么叫是我的人。我们有毛个关系!  但周围人显然和宋观的想法不一样。  众人闻言都一副十分震惊的表情。  掌门也十分震惊,目瞪口呆半晌才重又开口,好半天表情才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既然这样,那……”  “等等。”宋观立刻打断那话头。“那”什么“那”,这种转折词后面跟着的能会是什么好内容么?尼玛掌门居然是周晋他爹么,为什么《剧情大纲》完全没有提到。卧槽,这是父子狼狈为奸拉他下水的戏码么?他已经不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了,为什么老爹知道自己儿子要搅基了这么淡定,还主动拉郎配有木有。妈蛋,这什么坑爹的世界。炮灰男实在是太阴险了,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他绝逼不能让他如愿。没如愿都能这样,如愿了那还了得。宋观说:“我和周师弟根本就没怎么。”  周师弟泫然欲泣:“师兄,你是打算始乱终弃么?”  于是众人立刻都是一副谴责的表情看向宋观。  靠。  太无耻了,太无耻了有木有。  宋观特别想冲上去把周师弟给揍一顿,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妈蛋,观哥不发威,你以为观哥是死的么。就让你见识一下观哥完全豁出脸皮形态下的杀伤力。  宋观深吸一口气,微微垂着眼,然后一字一字沉重的道:“我,阳,痿。”  短短三个字,简直如同利剑一样扎穿众人的心脏。  众弟子:“……”  周晋:“……”  掌门:“……”  像是生怕大家没听清楚似的,宋观又气沉丹田道:“我不举。”  周晋:“……”  掌门:“……”  众人:“……”  宋观在心底冷笑,哼,反正这身体也不是他的,只是暂时用用而已。形象这种东西要来何用,该粉身碎骨的时候就应该粉身碎骨,最好能绝了炮灰男的那点心思。反正他是不搅基的,像那种什么纠缠不清,夜里献菊什么的,他绝对不会让这些日了狗的剧情发生在自己跟前的。  虽然《剧情大纲》里写得十分隐晦,宋观先前被当失心疯然后被绑在床上的那段时间里,将《剧情大纲》翻了那么多遍,自然是看清楚了的,上头写着炮灰宋观一直不接受炮灰小弟,但是,有一次意外喝醉酒,结果不小心把炮灰小弟给上了。这真是……怎么又见酒后乱性,除了酒后乱性就不能再有点别的了么?太没创意了!  而且他也仔细研究过了的,反正他脑海里的【进度说明】也只说了不影响主线就不会受到惩罚,那么,自己在不影响两个主角卿卿我我的情况下,只是主动斩断自己和炮灰男之前纠缠不清的关系,怎么看都是妥妥的,宋观他现在就是要说自己是阳痿然后跟这群基佬划清界限,哼,让你们夜里献菊都没地方献。  掌门:“咳咳咳……观儿啊,你这是跟大家说笑吗,哈哈哈哈哈哈……”  宋观听到“观儿”这个称呼,顿时被雷得脸皮子抽了两抽,他老妈都没这么黏黏糊糊地叫过他名字。妈蛋,这称呼真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宋观正色道:“我没开玩笑。要我现在脱裤子开撸么?如果有反应,我就直接把那玩意儿剁下来给周师弟做下酒菜。”  掌门:“……”  掌门不说话了,掌门沉默了。不知道是被宋观的阳痿给吓到了,还是被他这毅然决然的态度给吓到了。  宋观还不忘对巨眼少年补刀,语重心长的语气,完全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模样,宋观沉声道:“周师弟,和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选择我,还不如买一根黄瓜来得合算。”  周师弟:“……”  然后这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在众人满脸“……”的表情之中,宋观退下了,回的是原本这身壳子的所住之处,之前他被人诊断为“失心疯”的时候,一直住的都是周晋周师弟的房间。除此之外,宋观还打听到,和自己住一个院子的隔壁屋的那人,正是那传说中的白莲花师弟。  在此,不得不吐槽的是《剧情大纲》,文笔烂就不说了,大纲还真是大纲,什么细节都没有,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大概,连周师弟是掌门之子这种这么重要的情报居然都没有写上去。还有周师弟是抖m居然都不注明么,他之前昧着良心,挣脱九年义务教育给他的道德束缚,在那无故恶意中伤周师弟,结果尼玛的居然好感度没有刷下去反而刷的更高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还有,这大纲连故事发展的时间线也不给个,他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进行到哪里了,而他又应该什么时候触发特定剧情,这模糊的时间概念真是让人捉急……而且,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也不给一个,搞得他一来,什么人都不认识,路也不认得,真的很被动好么……绕来绕去,最后又绕回原点——他怎么这么命苦,掉进基佬游戏,太坑爹了!  别人穿越,第一眼睁开看见的,哪怕不是美女呢,也是个长相正常的路人甲,轮到他穿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有着猎奇眼睛的抖m炮灰基佬。这是何等的忧伤,都怪他当初手贱,点开的都是什么破网页……  宋观沉浸在自己心中神神叨叨的吐槽中不可自拔,转眼便到了自己的院子。三月露桃,芳意尚早,他推开缠着细细藤蔓的荆扉,低头间正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师兄。”  宋观抬起眼。  三丈之外,紫藤花架,有人白衣墨发坐在藤椅之上,于修长的指间松松握着一本书。恰此时有风吹过,于是花瓣无声间簌簌落下。那人眸中流光,笑意清浅。  宋观站定了,心中略有些诧异,白莲花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儿子,阳痿才更危险啊!你这个傻蛋!听过一首歌叫做《菊花残》吗?周婕纶唱的。  进展略慢,我该考虑自装加速器了。好想写后面的故事肿么破。第三周目宋直男就要被这样那样了,嘤嘤嘤我想写那里第5章 第一弹 江湖基佬传  既然是同个院子里出现的人,那么是白莲花师弟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姑且就先当这人是白莲花师弟好了,不过宋观还真的有点诧异,因为对方远远的,这一眼看过去,好像是个正常人啊。  宋观深深怀疑,这种奇葩满地跑的世界里,还能有正常人么,他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宋观是并不认得那些没见过面的人的,哪怕主角就站在在他面前,但若是没人告诉他,那他也是不认得的。所以说,他这穿越自带的系统是有多坑爹。不动声色的,迈进门扉将荆门掩好,然后宋观试探地喊了一声:“乔师弟?”  那人将手中书卷放下,起身的时候,袖间不经意沾上的紫藤花瓣飘落地上,一身素衣,他望向门扉这个方向时,面上带着点笑,只是那笑容带着归带着,也只带着,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于是显得有那么点疏离:“师兄身体还好?”  看来这还真是白莲花师弟了,宋观稍微放心了点,好歹他也是确认了《剧情大纲》里的一个主角了么,不过话说回来,看这尿性,似乎之前他和周师弟被拎到堂前的时候,白莲花师弟并没去围观啊?  宋观转念一想,觉得也是。白莲花师弟要是咋咋呼呼的一脸兴奋的不得了的表情,并且飞奔着跑到前面去围观,那还叫白莲花么?想想都觉得崩坏极了。  宋观估摸着这问的大概也是失心疯的事情,遂回道:“嗯,之前是误会,我没什么事的。”  先前隔着三丈远瞧的不是很分明,然后此刻走近了,宋观才真正看清楚这位白莲花师弟的模样。  倒是真的愣了一下。  这人长得还真是……  宋观一下子有些词穷了,很有些无语。按照他一直以来遇到的坑爹情形,他还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张真?白莲花的脸,就那种脸真的长成莲花模样的妖怪。倒是没想到对方不仅长的很正常,而且还……挺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周师弟有点可怜……眼睛长成那个样子,还……果然不是系统亲儿子待遇就不一样么,这就是主角和炮灰之间的差距啊……  乔师弟同宋观客气的一番寒暄之后,就走了。  这之后,宋观就住到了乔师弟的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之后接触下来,他发现好像白莲花师弟对自己的态度,相对于别人来说,似乎略有些疏离啊。始终是透着一种若有如无的隔离感有没有。宋观开始时觉得有些莫名,然后再细一想就有些悟了,估计是白莲花师弟知道了这身子原主人的心思,所以用这样一种态度做冷处理。  宋观发现这一事实之后,顿时有一种有如醍醐灌顶般的明悟——白莲花师弟是有真爱的,虽然那真爱也是之后才出现的事情,但是遇到真爱的之前,之时,之后,都跟他这个炮灰没什么牵扯,全是炮灰宋观一厢情愿的倒贴人家有没有!所以跟周师弟不一样,和主角待在一起,他完全不用担心两个人会怎么样……很安全有没有!超级安全有没有!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宋观顿时又纠结了,那……既然这么安全的话,自己要不要还是试着走一下剧情线,对着乔师弟假装深情一下?  ……  哦,虽然他之前的确是说过,要跟坑爹的搅基系统来正面肛一波,但那时候不是正怒火中烧嘛,后来冷静下来一想,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现在的事情状况,他还是两眼一黑,都不太了解的,如果贸贸然地采取大举动,比如说他一刀把这个世界的主角给捅死了什么的,万一系统恼怒起来,然后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追杀该怎么办?宋观他仔细考虑过了,现在呢,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先不要采取什么太过分的措施,还是先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一点一点地,有所作为有所不作为地试探一下系统的底线在哪里,看看这系统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那么,既然这样的话,他就必须要考虑一下系统所说的那个所谓的主线剧情了。  系统说破坏主线就给惩罚,宋观现在不晓得,他如果不扮深情炮灰,这系统会不会因此惩罚他?如果会惩罚的话,会怎么惩罚他?  想想那坑爹的系统,宋观眼皮子抽了两抽,本身系统就如此坑爹了,估计它的惩罚也是相当得坑爹的。虽然无法具体想象出那会是什么样子的惩罚,但他完全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坑爹气息……  对于冲一个男人扮深情这一点,宋观还是有着非常巨大的心理障碍的。但不扮的话,就有可能面临未知的坑爹惩罚,而扮了的话,只要克服了心里障碍,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损失么……  所以扮还是不扮,这是一个问题。  焦虑地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两圈之后,又默默端上茶杯在自己房中沉思着日后人生发展路途的宋观,苦逼着一张脸默默地发着呆。  良久之后,他的表情突然一振。  一个灵感突然闪现,就像长年累月奔跑在他心中马勒戈壁上的草泥马一样,疯狂地撒着脚丫子跑过他的大脑。  其实……  其实吧,扮深情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难的……  只要……只要把乔师弟当做是自己的儿子那样看待……  估计着那也就差不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不遗余力的给自己挖坑,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就可以刷白莲花师弟了……qaq,我真的要加快进程了,写的好慢,下章不出意外应该乔师弟有黑化倾向。第6章 第一弹 江湖基佬传  宋观全然忘记了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是如何信誓旦旦的说着,他这样有节操的人,是不会向坑爹系统屈服的。  果然啊——  节操这种东西,就跟下限一样,得当心着用,不然一个不留神就给刷没了。  把师弟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来好好关怀,是宋观思忖良久,才终于想出来的这么一个自认十分万全的方法。  但是很多时候想归想,做归做,有些在脑中构思好的事情,实践起来却还是很有难度。 第5章 救、救命啊!不要这样看他啊!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如果他说这是意外有人会信么!  场面完全失控了,之前大家打架还是双方都留有一手的,结果打到后来完全就是个毫无保留的拼命架势了,但最后魔教到底因为人数少全被制服了。少阳一派年轻弟子面对着这些个魔教教众,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方都是些老弱病残,怎么处理?押送到声讨大会上?那八成这些人的命就要断送在那里被用来祭血旗。  再看看躺在地上断气多时的那位大长老,宋观别开脸,平日里他连鸡都没有杀过,就这样断送了一条人命,感觉跟做梦似的,十分得不真实。手有些发凉。这都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沉默良久,大家都没有说话,乔明微垂着眼帘,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神色是夜间没睡安稳后遗留下来的憔悴:“放了吧。”他这样轻轻说。在场一时有些安静,被捆着按在地上的一个魔教小少年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挣扎着要站起来:“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谁要你们同情!”原本还要再说些更难听的话,但看清楚乔明的时候,嘴里那些话就有些倒不出来。乔明这几日没睡好,看起来就有些像纸人那样透着苍白单弱。  小少年对着乔明一时失语,说不出重话,原本大长老的死就和乔明无关,他别开脸,正巧看见了宋观。凶手。他这样想着,恨意上涨,炮火挪向宋观,并且因为之前怒意在乔明面前滞了一滞,于是到了宋观跟前的时候就越发恨了。不带重样地一连串怒骂,标点都不用。宋观一语不发全受着了,末了,他最后说一句:“乔师弟说得对,放了吧。”  “大师兄。”有几个师弟不赞同,“这是放虎归山。”  而先前那个骂人的少年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一般,恶狠狠地:“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宋观默默看他一眼,默默扭过头,心里想,我可是炮灰攻,一直活到给主角换器官那会儿。放弃吧少年,我是不可能被你干掉的。但这话不能说,他别开脸只是说:“放了吧。”  晚上客栈里,宋观仍是整个人情绪低落。乔明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试探地放在了他头上,见对方并没有抗议不满的举动,于是不动声色地揉了一揉。他垂着眼,入眼看见宋观一头黑色的长发。他一直觉得师兄自从“失心疯”后,就变得活泼了许多。似乎以前一些事情也记不大得了,但他觉得这样也很好。  宋观一点都没发现自己被人如同摸狗头一样的摸着,望着大开的窗户外的树影,有些闷闷地说:“今天那是个意外的。”像是自语般的语气,“意外。”然后宋观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可真人渣啊,人家都死了,说是个意外顶鸟用,情绪更低落了。乔明坐到他身旁:“我知道。”  宋观颓了几日,又恢复平常模样。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注定无法挽回。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再者这只是个游戏。这只是个游戏的来着。宋观这样告诉自己。深处其中太真实了,他都差点忘了这只是个游戏了。游戏里死那么一两个人,也没什么的。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大家面对宋观原本半死不活又突然活蹦乱跳瞎闹腾的情况,纷纷表示担忧的情绪,生怕宋观这是被刺激过头了又刺激成了失心疯,毕竟宋观是有前科摆在那里的。宋观这活泼得也太刻意了一些,然后宋观却表示自己很正常,非常正常,跟他们胡侃瞎闹了一顿之后,蹭到乔明身边,说:“师弟啊,我看你最近脸色不是很好,我帮你人工红润一下吧。”  也不想想这脸色不好也是谁害的。乔明不习惯和人同睡,尤其宋观还跟只八爪鱼似的,能睡好才有鬼了。不过最近几日乔明倒是习惯了宋观,睡得还算好,只是这一路来一直没怎么睡好,所以气色仍是有些缓不过来。  宋观扑过去伸着爪子对着乔师弟的脸就是一顿乱搓,把乔明脸揉红了,这么一揉之下的确是个气色不错的模样。乔明被宋观没轻没重的那几下掐得有些疼,按住了对方的手:“师兄别闹。”宋观那二缺哪里会停手,乔师弟皮肤好,捏起来特别顺手,此刻他正在捏在兴头上,揉得不亦乐乎。乔明沉默任由他又捏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往宋观身上一点,接着宋观就僵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很扭曲的动作动不了了。宋观:“……”擦!居然点穴!太无耻了!  若说之后到了无暇山庄,有什么特别让宋观难忘的事情的话,那么大约有两件。一件是他被扎了一剑,妈蛋,好疼啊……另一件,是他遇上一个了妹子。  被人扎一剑这事儿好解释,就是魔教的人觉得是他害死的他们大长老,于是找他报仇,不知道怎么的,貌似那位前来杀人的武功极高的这位兄台有些脸盲,把乔师弟当成他了,他当时见着乔师弟被人一剑差点刺穿的时候快被吓出心脏病。  主角要是死了,系统还不整死他!宋观激动之下站起来往那边跑结果一脚绊在一旁的小矮凳上,直接吧唧一下扑过去,好死不死就挡住了那剑。  宋观:“……”  啊!好疼啊好疼啊!他怎么这么倒霉啊啊啊!  脸盲高手:“……”他将整个过程看得分明,包括宋观被绊倒的那一下。估计没见过宋观那么蠢的人,所以动作有些僵住。而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听到响动的其余人都已经纷纷赶到。高手看看诸人,然后再看一眼不小心被他扎到的宋观,十分不屑地留了一句“白痴”就走人了。  宋观捂着伤口趴地上,特别想送那人一句话,中文是贱人,英文是bitch。  他被这一剑扎得挺深,血滴滴答答地染湿了半边衣袖,最后被无暇山庄的庄主留了下来养伤。乔师弟看着宋观血迹漫过衣料一层层透出来,面色变得苍白。宋观看乔明一副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疼的表情忙拍拍他的肩说:“没事,就有点痛,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结果被大夫告知估计这一剑是伤到筋骨了,以后练剑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宋观挺无所谓的,倒是乔明在一旁沉默不语。众师弟听闻大师兄伤的很重,都很担忧,跑到宋观房间来问候的时候,就看到宋观一手一个包子吃得特别欢乐,看到他们的时候表情十分茫然,可以看出的是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像是绝望啊悲伤啊之类的负面情绪。一个词概括大约是叫“没心没肺”。没心没肺的宋观看看他们,再看看,然后伸手捂住了手中的包子,警惕:“你们别是没包子吃了,所以来抢我的吧?我是病人!”众人:“……”  这一身伤,宋观在无暇山庄养了八日,待到第九日的时,他遇到了自他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妙龄妹子。彼时夕阳西下,宋观从外面走回来,不知经过哪座院子听到一声低泣,抬头看见一个姑娘蹲在墙头,正捂着脸哭着。  宋观虽然看种马文,但现实里遇见了真的妹子却不太敢靠太近。他看着低低哭泣的妹子,一时慌乱,甚至产生退缩之意,有点想要当做没有看见就跑掉。可是对方哭得这样可怜,宋观心里头软了一软,所以他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动飞鸟般地靠近了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墙上的姑娘听到询问声,哭声顿住,掩着面的手垂下,露出一张秀致极了的面容,雪肤花貌。宋观呆了一呆,是个美人。姑娘怯怯看了他一眼,面上还有泪痕,抽了两抽鼻子,声音还带着点哭腔:“我,我下不来了。”  宋观呆呆地应了一声:“哦。”然后两人傻乎乎的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久。半晌宋观回神,咳一声,扭开脸,脸上明显的有红晕:“我去找人帮你下来。”  “不要!”姑娘急得又要哭了,声音染上哭音,“我爹看到我这样子,一定会打死我的。”  宋观傻眼:“那怎么办?”  美人妹子蹲在墙头,咬着唇看着宋观,楚楚动人的模样。  宋观傻了好一会儿,小心地问:“那、那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姑娘望着他,面有难色。  宋观忙补充:“我不会跟别人说这件事的。”  但宋观显然高估了自己目前独臂侠状态下的能力,于是妹子跳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咕噜噜地滚做了一团。宋观生怕摔着人家妹子,自个儿当做肉垫垫在下面,刚巧伤口被压到,正是个龇牙咧嘴的模样,美人妹子抬头看见他的表情,顿时破涕为笑。宋观见着这个笑容,尽管伤口被压得生疼,仍是晕乎乎在心里想着,卧槽!值了!这笑容太耀眼了,要睁不开了。  回到自己屋里之后,宋观仍是有点缓不过神,吃饭的时候脸上还习惯性的挂着有点白痴兮兮的笑。啊啊啊啊,他看见美人了!超美超美超美!众人见着他那笑容都有点毛骨悚然,几度怀疑他这是不是又失心疯了。宋观一直到回到少阳派的时候,仍是未得知那位佳人的名字。在古代,姑娘的芳名的确不适合打听。宋观略有些遗憾,然后首次觉得,自己掉进基佬游戏这事,也不是很坏嘛。至少看见了这样的美人。  少阳派里因为宋观这手臂受伤一事,倒是起了一点风波。不过宋观潇洒,直接卸了大师兄这个位置,一点都没留恋的,大有“老子一点都不稀罕这位置”的意味在里头。那干脆利落的劲儿,看得原本因为此事攻讦他的人牙根痒痒,这要是不咬他两口实在是难以解恨。  对于宋观来讲,有没有大师兄这个称谓都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在他看来他的日子跟没去无暇山庄前还是一样,练练武,和众师弟玩闹,然后跑到乔师弟那里去蹭点吃的喝的。如今再多一件事,就是想一想那位不知名的妹子。  乔师弟对他手臂受伤一事很是自责,宋观忙开解他:“这事儿你不要自责啊,我手臂受伤真的不是因为你啊,主要还是那个傻逼的错。”被称作傻逼的脸盲高手默默躺枪。  最后宋观招出实情:“我那时候真的是不小心被绊倒了,你千万不要自责啊。”他已经实话实说了,乔师弟不信他也没办法的啊。  待得度过寒冬,到了来年又及三月,桃花春水绿,少阳派迎来一批贵客,据说是来交流武艺的。宋观随口问了一下,得知贵客来自无暇山庄,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堂前看见了那个美人姑娘。宋观错愕着表情又往白痴那个方向发展了。一直到掌门介绍结束,宋观还是有点愣愣的。人群散开,各做各事。他往回走,脑袋里有些混乱,半路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宋师兄。”  女孩子的声音。  宋观回头,就看见那位他一直想知道名字,却一直未知道名字的姑娘,正站在离他一丈的远的地方,一如初见时的那样,怯生生地望着他。  鬓间一朵白玉兰,却是人比花娇。  宋观顿了顿:“姑娘——”  “我姓楚。楚安安。”楚姑娘快速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脸颊有些发烫,又有那么些期盼地看着他,“你、你去年在无暇山庄救过我的。你还记得么?”  宋观当然记得。  一直到次日练武的时候,宋观的表情还是有点发傻的痕迹。和他拆招的某师弟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然后有些十分不忍地开口:“师兄,你的表情也太荡漾了吧——”  宋观闻言立刻板住脸,肃然道:“什么荡漾?你才荡漾。你一院子的人都荡漾。”  “哦,这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又一个师弟凑过来,兴致勃勃地八卦道,“我昨天看到师兄和楚姑娘在说话。我看啊,肯定是因为那个楚姑娘的缘故。”  “楚姑娘?无暇山庄的那位庄主的独女么?”  “真的假的?”  “师兄你和楚姑娘怎么回事?”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  男人八卦起来的时候,也是很可怕的。  “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楚姑娘?”  宋观说:“你们不要乱讲。”  一旁又有师弟凑过来:“也是,应该不是楚姑娘。宋师兄和乔师兄待久了,估计眼光也被养刁了。我看师兄要找个比乔师兄还好看的姑娘,悬啊。”  乔明:“……”  宋观:“……”  宋观冲过去给他们一人一脑袋一个爆栗子:“再胡说给把你们全部脱光了挂院子里当腊肉!”  众师弟一点都不怕,笑成一团:“师兄饶命啊。我的肉不好吃。”  乔明望了一眼宋观,没有言语。  而宋观已经和人闹成一片了,他正把某个嘴欠的师弟按着狂掐脸,那个师弟说,师兄,事实胜于雄辩,你再掐我也没有用啊。不知道一旁有人笑着说了句什么,宋观脸上浮上愤愤的神色。乔明看着他生气的模样,不知为何想起前几日捡到的一只小猫崽。那只小猫崽被人逗到生气的时候,似乎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模样。拿那么小的猫崽同一个大男人做比较,的确并不那么妥当,可乔明又觉得,两者真的很像。不是形貌,大概是此刻那张牙舞爪的神态吧。  很多时候,楚姑娘会来找宋观,大多数的时候是来问一些招式。宋观这个水货当然有很多答不出来。他微笑着其实内心要滴血了,不如人家妹子啊,这真是太虐心了好么。他要好好发奋图强!于是晚间时候“蹭蹭蹭”地跑到乔师弟那里去问,一灯如豆,乔明微笑:“真是怀念呢。”宋观:“?”乔明:“都是些很久以前师兄教我的招式。”很!久!以!前!!宋观:“……”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六月,是繁花馥郁,夏木萋萋,这期间宋观去了一次荣城,带回了不少特产,回到门派后他十分欢乐的开始发放特产给同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出去的话一定要带特产回来,给周师弟的是一如既往的糖球,而其他人各有特色。  乔明最后得到拿在手里的,是宋观给的盒子。红木漆成,上头描着菡萏莲叶,很是栩栩如生。打开盖子,可以看见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个堆叠着的,大约拇指大小的芙蓉糕。糕点精致,盒子也是细致。他半垂着眼帘看了许久,然后拈起一块放入了口中。入口即化,很甜。缠绵而黏腻的味道,但其实他并不喜欢吃甜食,可宋观似乎一直都觉得他是应该喜欢甜食的,所以每次给他带的似乎都是芙蓉糕或是莲蓉糖。  乔明闭了闭眼,将盒子盖上。他往院子走去,一路的花木扶疏,阳光从枝桠树叶细缝里撒下零碎的光晕,转弯处,听见有对话的声音,他脚步微顿,很熟悉的声音,是宋观。  头顶是不知名的繁花拥簇在枝头,因为一朵累着一朵太挨挨挤挤了,小小枝桠的这一方小天地,便压得繁枝叶茂沉沉地向下坠,经风再一吹,便摇摇晃晃地轻飘飘坠落,是一场飞花大雨。花树底下两道身影,一青一蓝,青衣的是宋观,蓝衣的是楚安安。  宋观将一个锦缎包裹着的盒子放到楚安安手中,柔声道:“我听说你喜欢徽墨,所以帮你买了,不知你喜不喜欢。”  女孩子微微低着头,连耳朵尖都是红的。阳光底下,她的耳朵像是染了胭脂的扇贝,纤巧的,那是娇嫩而舒展的粉红,她极轻极轻地应了一声,细不可闻的一声“嗯”。  乔明静静看着,那些花瓣经风吹落得似霰雪纷纷,尽逐夏风而去。花雨疏疏里,不远处的那两个身影看起来也的确如书画般十分得般配。看着看着,手指便疼了一下。他有些奇怪,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中那原本描画着菡萏莲叶的盒子,不知什么时候叫自己掐裂了。糕点滚在低地上,碎成粉末状,木盒子裂开,有细小的木屑扎在他手上。  乔明看着自己的手指,细微的痛,血珠渗出一点,衬着白皙的肌肤,一点殷红。陌生而汹涌的情绪。仿佛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低低念着,那是他的,那是他的,那个人明明应该是他的!一念执生,一念执起。这样乍然而起的念想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有些无措。  十步开外的地方,宋观将锦缎包裹着的盒子放到楚安安手中。  这是六月,蝉未鸣,夏风微凉。对面的那个姑娘微微低着头,有花瓣落于她的发顶之上,可她自己对此并不知晓。宋观视线停留于那片花瓣上,动作远比想法要来得快一些,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手将那半片花瓣轻轻拂落。  指间触及的半晌温度,一瞬之间,心若一动。但随之而来的,是覆顶般的疼痛,仿佛要将灵魂撕裂。  【警告,警告。玩家目前的行为举止存在改变主线的严重倾向。系统特此提出警告。希望玩家立刻纠正。】  宋观直接倒在地上,面色白得宛若纸片,全无人色,豆大的汗水从额间渗出。  “……!”  楚安安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捂着嘴,硬生生压下那到了嘴边的惊呼。  真疼啊……  宋观这样想着,他疼的视线都模糊了,模模糊糊里似乎有人抱住他,有一股熟悉的冷香闯入鼻尖,应当是乔师弟。  “怎么回事?”贴着耳朵的呢喃。温柔。  “……疼……”从唇间挤出的细微声音。  “哪里?”  “……”  qaq……  他要怎么说出口!  要怎么说出口!!!  他是蛋疼啊……  真正意义上的蛋疼……  好像蛋蛋被人拿刀子戳了一百刀……  ……  ……  ……  系统我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表示,敢勾搭妹子真是找死。第8章 第一弹 江湖基佬传 第7章 乔明看了一眼宋观,然后移开视线。宋观一看这个表情就知道有戏,这明显是害羞啊,他忙说:“你尽管跟我说,我全都会帮你保密的,放心!”  乔师弟侧过脸,一向素淡净雅的面上浮上点薄弱的微红,声音很轻,有些飘忽:“我也不是很清楚……”  宋观怕他不好意思,忙鼓励道:“嗯,没事,你就说来听听,我帮你参考参考。感情这事么,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乔明看他一眼,目光闪了闪:“……以前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难过……然后他对我好的时候……”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停了半晌,面上浮出一点笑,只是瞧着并不像是个开心的模样,而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轻了,若不是宋观竖着耳朵仔仔细细的听着,还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  卧槽!  这还不明显吗?  太明显了好吧。  这不明摆着的么!  宋观立刻接上乔明那半句话,以一种十分确定的语气,煽风点火:“你肯定是爱上他了。”  他话音落下,就看见乔明面上那原本只那么一抹的淡红,恰如火烧火燎般一直蔓延开来,甚至连颈项都泛着一点淡红。  然而就算被这样一句话给砸中,乔师弟也没说什么,这沉默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个默认的意思。  卧槽!  就这样啦?  不挣扎一下么?不犹豫一下么?  这发展是不是略快啊!  宋观有点摸不准,于是问:“哦,那……那个谁,他对你又是个什么态度呢?”  阳光落在乔明的面上,他幽黑的睫毛都被映成了浅浅的金色,半垂着眼眸:“他有喜欢的人的。”  什么?  宋观有点郁闷:“真的么?也许是你误会了也不一定。”想了想,又十分肯定地说,“这件事肯定是你误会了。根据你的面相来看,我肯定,你喜欢那个人,他肯定也是喜欢你的。”  乔明:“……”  宋观:“你不信啊?”  乔明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师兄竟然还会看面相。”  宋观点了一回头,道:“我这不是一直没告诉你么,我其实一直都会看面相的来着,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说这个,反正你喜欢的那个人肯定会喜欢你的,哪怕他现在喜欢别人,日后,也肯定是会只喜欢你一人的。”且生怕两个主角的感情温度不够炽热,还要再点一把火,“而且,很多时候,机会都是要靠自己创造的,如果你自己都不曾努力过,尝试过,你又怎么知道你们两个人不可能?”  乔明听完这话,定定得看着他,目光有些深邃。  宋观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呃,师弟,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夏日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六月的天气,才刚刚迈进一步初夏,不是日后的那有些叫人犯苦的炎夏,于是也只是原本柔软的春风变得有点那么温热了。暖风吹在身上,紫薇花浓,乔明身后是开满了红芍药的篱笆架子,他笑起来,仿佛终于明悟:“师兄说得极是。”  挖到第一手消息的宋观安心不少。两只主角勾搭上了就好啊!但同时他有有点为乔师弟担心。这种担心有点像嫁闺女的老爹,生怕自己那什么都不懂的傻女儿被别人给骗了。乔师弟算自己人,人特别单纯,心肠又超软,怎么看都容易被人欺负。于是宋观琢磨着,就开始好好“教育”乔师弟了。像是什么对那位不能不好,又不能太好啊,爱别人首先要自爱啊什么的……不仅如此,还十分顺溜的充当起了“感情顾问”这一职务。  ——什么?你说那谁是喜欢妹子的?但最后因为一些原因所以没有和那姑娘在一起?你觉得那谁还是喜欢那姑娘的?  ——“那个姑娘已经是过去式了,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你这时候就应该上啊,没什么好犹豫的。”  ——你怕那谁不喜欢你?  ——“那是他之前没有遇到你。等他爱上你之后,这就都不是问题了。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怕吓着他?没关系,这个可以慢慢来,一点点渗透进入他的生活。你先来了解他,知道他会因为什么样的事情产生什么样的情绪。有句话说的好,叫润物细无声。等到最后,他就会反应过来自己是喜欢你的了。”  ……  宋观自己也没什么追人的经验,也就是些纸上谈兵的理论知识,然后在这段充当狗头军师的日子里,他觉得好像师弟越来越黏自己了?想来想去,最后宋观总结,果然是要出嫁的“女儿”么,终于知道老爹才是对你最好了的么。于是他看着乔师弟的目光,越发得充满慈爱色彩了。  宋观这二缺是没发现那里不对,倒是常常上门找他的周师弟发现有点不对头。尤其是一次无意间撞到到乔明在教宋观拆招,实在是没忍住,寻着午饭后的时间,直接把那二缺给拖了出来,拖到了没人的角落:“你和乔师弟?”  “啊?”宋观手里还捏着一个紫薯卷,听到这莫名的开场白,十分茫然,“什么?”明显的不在对话状态。  “……”周晋瞅着他那样子,嘴角抽了抽,“……笨蛋。”  “?!”宋观觉得周晋才是真?蠢蛋,把他叫出来就为了说一句笨蛋?他这是有多无聊才干的出这样的事情。宋观不是很在意地挥挥袖子,“你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吃饭了。”  “吃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周晋暴躁了,扑过去直接把他按墙上,“你和乔师弟之前在干什么?”  “拆招啊。”宋观十分理所当然地回答。  拆你妹的招啊!有那么拆招的么!你人都被搂在怀里了好么!有那么拆招的么?!  周晋之前看见的,的确是那么一个画面。  那会儿宋观因为有一招怎么都练不好,就把乔师弟叫上了拆招练,但还是练不好,于是后来乔师弟就手把手教他,从后方握住了他持剑的手比画着,这样一个模样,在旁观者眼里开来,那动作也的确就是个将人搂在怀里进行指导的动作。  宋观最近心态很好,所以看到周晋暴躁不讲理还把他按墙上都没有计较。他这人的情绪一贯来得快也去得快,就好像之前因为被系统整到之后那个变扭到死的模样全然不是他本人,仿佛就算是本人那样只是因为他来了“大姨父”。宋观十分包容地将手里头的紫薯卷递过去,问:“要来一个么?”  “不要!”  宋观立刻从善如流地把紫薯卷收回来:“嗯,不要就好。”  周晋:“……”  宋观又说:“师弟啊,我觉得你脾气好像近来渐长啊。”都要从抖m蜕变成s了,很奇怪好么。这种事情就跟种下一个西瓜结果却长出一堆黄瓜一样,令人十分惊诧。  周晋:“……”  周晋顿了顿,目光落在宋观嘴唇上,眼神一变,一把掐住他的下巴:“你嘴唇怎么肿的?”  话题转换太快,宋观有些跟不上,伸手掸开对方掐着自己下巴的手,要说话就好好说么,这捏下巴的算什么鬼姿势。宋观施施然问了句:“肿了?”想了一会儿,说,“中午吃了泡椒凤爪……”  周晋立刻愤愤地哼了一声。  当他傻的么,这是吃泡椒凤爪吃出来的?  周晋猜对了。这还真不是吃泡椒凤爪吃出来。  至于具体是怎么出来的……呵呵。  此刻周晋皱着眉,犀利地指出:“是不是和乔师兄亲成这样的!”  宋观吃了一惊,完全不知道周晋怎么得出这么离谱的答案。这和乔师弟有什么事啊,想了半天,只有一个可能:“乔师弟得罪你了啊?”  周晋觉得自己一片心意全被他践踏了,忍无可忍抓起他手里紫薯卷一把砸到他脸上:“师兄!!!你可长点心眼吧!”  周晋砸完了宋观之后,就直接去找乔明。乔明和宋观住所里的院子,被乔明打理得相当利落,花影扶疏,无论是花木还是放在外头的物件,都被他井井有条的摆放得十分有趣味。周晋看到这般景象,撇了撇嘴,也不敲门,走到了乔明的房间门口,便推了门进去。  他进了门就看到乔明正在泡茶,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手法很是漂亮,这让他又忍不住撇了撇嘴。而乔明知道他来了,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垂着眼眸看着手中的茶盏,阳光透过窗上镂空的花纹笼了他一身,这光影的交错,使得少阳派的这位乔公子整个人看起来果真如雪树琼花一样。  周晋见对方不理自己,便张着大眼睛狠狠地瞪了好一会儿,这瞪得他眼睛都有点痛了,可对方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爱咋咋的,完全一副无视到底的态度,于是顿时有种“媚眼全抛给瞎子看了”的感觉,十分生气,他跑过去坐到乔明跟前,一拍桌子,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一句:“宋师兄的嘴是你啃的吧?”  乔明总算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装!你就装着吧!”周晋恨恨道,“在师兄面前装的跟小绵羊似的,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装下去啊!”  乔明似笑非笑地着看他不说话。  周晋看着他,想不通怎么有人能装成两个模样还那么自然,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然后他又不由的想起来,似乎乔师兄以前,好像也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最瞧不惯对方那一副淡然不为所动的模样,冷笑了一声:“你装得再讨师兄喜欢又怎么样,左右他喜欢也不是你本人。师兄那个样子……你也只是偷偷亲的吧。我看的出来,师兄他只喜欢姑娘,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你装得再逼真又有什么用?你要真那么喜欢还不如直接抹了脖子投胎,赶得及没准还能给师兄做个小妾。”  乔明不置可否的继续摆弄他的那些茶具,末了,抬眼对周晋道:“你今天早上没洗脸么?”  周晋忍住去摸脸的冲动:“和你无关吧。”  乔明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周晋最后没忍住还是去摸了一下:“……”  眼屎……  气得鼻子都要掉了,周晋直接摔门出去。他平日里不说脏话,此刻心里头忍不住的就骂了一句“他/妈/的”。这两人的事他是再也不会管了,再管他就去死一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应该就结束第一弹了,太好了,握拳。  师兄啊,你可长点心眼吧!第10章 第一弹 江湖基佬传  宋观对乔师弟说,要追一个人首先要了解自己喜欢人的喜好。而宋观的喜好,乔师弟果真摸得很透,且十分知晓他到底喜欢什么模样的。平日里,乔师弟一贯如绿竹猗猗,行径就似端平了的水一样,十分得四平八稳,君子如玉这词房子他身上真是再好不过了的形容,但到了宋观面前,却恰如周师弟所说的那样,是个全然相反的绵羊模样。  对于对方几乎是突然的那么一个转变,宋观这样粗神经的,倒是没太感觉出来,顶多就是觉得乔师弟好像比较黏他。并且对于师弟黏着他的行为,他带着长辈一般的心态,是很包容的。尽管乔师弟实在是不算是小孩子,但宋观对上对方软绵绵的眼神时,他还是有点不由自主整个人态度也软了。  一晃来年春分,外头那经历了一个冬季的树木都是全秃得模样,但入了春日,便也都开始逐渐长出了新枝。三月中旬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华山派满门皆被人屠杀干净。宋观正咬着烧饼,掌门指了指他说:“宋观,你带上几个师弟去一趟。”  于是带上乔师弟和周师弟。  但掌门说前去吊唁以及讨论追查凶手一事,就三个人实在太少,又让他多带几个。宋观倒是没设么所谓的,只要乔师弟和周师弟在就好,因为他们是主要剧情人物,至于其他人倒是可有可无。宋观推算着死这么多人,估摸着剧情主线也要开始展开了,果断带上乔师弟和周师弟。  一路行路匆匆,第十日少阳派众人便在盐城的客栈里住下。次日,宋观起得晚了些,于是便独自一个人跑到楼下找吃的,也就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出十分有意思的戏码。  这戏码是两男争一女而大打出手的戏码。两个男的打得来是椅凳齐飞,饭菜洒一地。在娱乐缺失的古代,这么一出戏码实在是个难得一遇的调剂心情的热闹事。且三个当事人,男的俊,女的俏,那长相搁在现代也是十分难见的,所以看起来倒显出几分赏心悦目来。于是宋观毫不犹豫地留了下来围观,这些异性恋们虽然打打杀杀的很不文明,但还是令他忍不住热泪盈眶地又相信爱情了。  默默围观的宋观从桌子上拿走几个包子后,就默默地蹲到桌子底下看戏。其实以他如今的武艺,着实没什么必要这样躲着,但宋观觉得这样比较有情调,比较符合此时此地的情景,遂一言不发地躲了进去。没想到才蹲了没多久,就有一个人从边儿上挤过来说:“唉,兄弟,挤挤啊!”  宋观往旁边挪了挪给那人腾出位置,不过两个大男人躲一张小桌子下有些拥挤,宋观挪的过程中姿势不是很稳,手里的包子差点就给抖了出去,不由的小声抱怨:“你跟我挤一桌干什么啊,边上不都空着么?”  那人嘿嘿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躲的那桌给那打架的俩男给砸了,这不你这桌离我最近,我怕挨刀子就先躲你这里啦。”说着用从怀里掏啊掏啊,掏出一包瓜子,“哎,挤着你还真不好意思啊,瓜子要不?”  宋观举起了自己的手里的包子示意自己是有口粮的人。对方十分惊讶:“哦,原来兄台也常干这种事儿啊。真是经验丰富。”说完了一声叹息,“若此刻有一把小板凳就更好了。”叹完了之后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宋观的肩膀,问:“兄台,你知道这起事的三人都是什么身份么?”  宋观咬着包子摇了摇头。  那人道:“兄台你刚来此地吧,不怨你不知道。喏,我跟你说啊,黑衣服的那个呢,是陈家二公子,蓝衣服的那个,是楚家三公子。那姑娘却是容家的大姑娘。”  宋观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但其实这些人他一个都不知道。和他挤在一处的那位仁兄自顾自的八卦道:“这三人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复杂。那位容大姑娘呢,是同楚三公子自小有婚约的,方才听他们三人说话,看他们这意思,似乎是如今陈二公子同容大姑娘好上了,于是两人正私奔着呢,结果被楚三公子给追上,丈夫见奸夫,哪有不眼红的道理,于是这么个,就给狠狠打上了。”  宋观想,竟然是这样的缘由。口中包子才吞下,就见一把刀子明晃晃的飞过来,正正定在脚边上,宋观面不改色地换了一个味道的包子继续咬,边上那人看他如此淡定不由的愣了愣:“兄台好胆色。”  宋观很谦虚地回了一句:“一般一般。”他可是有着重要戏份的炮灰啊,等闲死不了。所以就算被人拿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依旧能够面不改色地继续低头吃包子。  估计是宋观如此淡定的模样勾起那人的兴趣了,那人凑过来问:“诶,不知兄台是哪里人啊。师从何处?”  宋观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见一把小刀“唰”的一下飞过来,正嵌在他们两人中间,扎在地上了,还因为十分凶猛的冲势晃了两晃,刀身隐约有“嗡嗡”的声音。宋观看了一眼,十分淡定地把刀子拔起来,然后往一旁一丢。  那人看了看宋观,再看看,表情有些呆,随即抹了一把脸,然后竖了一下大拇指:“兄台真是好气魄。”转头往另一边看过去,说,“这场打斗里,还能保持如此风度的,也就你和刚下楼用餐的那位兄台了。”  宋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边儿上一桌有一人坐着,在这刀光剑影里正不紧不慢地吃着饭。  他人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用餐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优雅的。一双手白皙修长,生得很好看,是一双美人手,但是视线再往上挪一点,宋观差点没把嘴里的包子给喷出来。  卧槽,这也长得太猎奇了吧。  简直脸跟手是两个极端。  正在宋观被那惊世容貌给震惊了的时候,跟他挤在一处的兄台用肩膀碰了碰他:“兄弟你还没说呢,你到底师从何处啊。我是衡山派的。我叫谢晨,你可以叫我表字,随远。你喊我随远就成。”  宋观“哦”了一声,把视线从那位面部骨骼很是清奇的仁兄脸上给努力地挪开:“我是少阳派的……” 第9章 宋观:“当然假的了。这么离谱的话你也信啊。谁传的,一副好像把我的小兄弟切下来量过似的,什么十两,你倒是□□里装个十两的玩意儿试试看,重不死你。”  对方听到宋观这话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说:“不成,我还是要亲眼看一下来确认。”说完了,手还居然搭上宋观的大腿然后一路向上摸上他的腰带了。  宋观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没节操,十分凶悍地道:“你敢!”  “不敢?”那人挑了一下眉,凑近了宋观,“我为什么不敢?”  宋观恶狠狠道:“你敢扒我裤子,我就尿你一脸你信不信!”  脸盲君:“……”  脸盲君收回了手,忍笑:“嗯,大侠饶命,我不敢了。”  宋观说:“现在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快给我解开穴道吧,我要睡觉了。”说完打了一个哈欠,但显然这位被其心里定义为贱人的高手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的。  “少阳派弟子为了和你睡觉大打出手也是假的么?”  宋观觉得他好烦,怎么这么多问题,真想一巴掌拍过去把他拍到对面墙上扣都扣不下来,但是为了能尽早入眠,还是耐着性子敷衍:“当然是假的,这种无稽之谈完全可信度为零么。”宋观把后半句“只有你这种脑子被门夹过才会觉得这种话是真的”给吞回了肚子里。  对方捏宋观鼻子像是捏上瘾了,捏着宋观的鼻子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这样说来,那只有你和你的乔师弟这件事,是真的了。”  宋观觑了他一眼:“我和师弟情同父子,你懂个青菜。”  脸盲君顿了一下,问:“……谁父谁子?”  宋观理所当然的:“当然我是父。”  脸盲君“唔”了一声:“这样?我倒是从来没见过有那个孩子看到父亲被别人碰了一下,就要剁人手的。”  他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这件事宋观就火大:“你那叫碰一下?你注意一下你当时是在捏我下巴好么!我问你,一般审美扭曲口味奇特的变态流氓,他调戏老爷爷的时候,用的什么姿势?不知道?告诉你好了——就是捏下巴。你以前不知道,现在总知道了吧,所以,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吧。这已经不仅关系到父子情了,你那动作,根本就是在打我少阳派的脸啊。你说,这种情况下,我师弟剁不剁你手?”  脸盲君听宋观说完了,点了点头,最后总结:“你可真能扯。”  宋观顿时特别想送这个人一句话,中文叫贱人,英文叫bitch。  对方注意到他的眼神,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笑起来:“生气了?”  宋观半晌硬是憋出一句:“没有。”  “是么。”对方又点了一回头,“那你再努力一把被我气着,不生气不给你睡觉。”  宋观:“……………………………………………………”  擦!  脸盲君笑开来:“你这人生气起的样子真有意思。跟爆竹一样,平时的时候不响,一被点着了就噼里啪啦的,十分的——”顿了顿,似在思索适合的词语,微微偏了偏头,又伸手去捏宋观的鼻子,仿佛是通过这个动作能够获得足够的灵感一般,“——真是十分得喜庆。”  宋观:“……”  脸盲君:“蠢的也很别致。”  宋观:“……………………”  妈蛋……好想弄死他啊好想弄死他啊好想弄死他啊好想弄死他啊好想弄死他啊……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脸盲君拍了拍宋观的脸:“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宋观接道:“你什么时候让我睡觉?”  脸盲君挑了一下眉:“你就不问我上次为什么要杀你么?”  宋观:“……你上次为什么杀我?”  脸盲君:“别这么不情愿,再问一遍。”  宋观:“……哥哥~你上次~为什么~要~杀~人~家~嘛~”  脸盲君:“……”  宋观面无表情:“你上次为什么杀我?”  脸盲君:“因为我和圣教的大长老很谈得来,听说是你把大长老给杀的,所以我就来杀你了。”  宋观被报复性的又被捏住鼻子了,只能张嘴呼吸,说出来的声音十分阴阳怪气让人不忍直视:“那是个意外。”  脸盲君:“我想也是,毕竟像你这样走路不看地面会被凳子绊倒的人,估计那时候也是不小心被绊倒刺了人一剑,或者不小心被绊倒了推了别人一把导致别人刺了大长老一剑。”  宋观:“………………………………”居、居然猜出真相了?!  脸盲君看着宋观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还真是这样?”  宋观:“……”  脸盲君整了整袖子,评价:“好蠢。”  宋观斜睨了一眼:“认不得人差点杀错对象,分辨不清人脸还要靠声音认人的人,就不蠢了么。”  脸盲君:“……”  脸盲君抄着手,居高临下的看他:“就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  宋观:“没了。”  脸盲君提醒道:“你还没有问我名字呢。”  宋观十分勉强的:“……这位兄台,请问尊姓大名啊。”  脸盲君:“我姓段……”  宋观:“原来是段公子。久仰久仰。段公子你好,段公子再见。”  不知道叫什么的段公子笑了笑:“我话还没说完。”  宋观:“……那您继续。”  段公子摇了摇头:“看来还真是想让我走。”  宋观没说话,但眼神充分地表达出了“知道自己招人嫌还不快滚”的意思。  段公子捏住了宋观的手,食指落在他掌心的地方:“只知道一个姓就够了?师兄可真是没有诚意——”勾着嘴角,“在下段子宴。执子之手的‘子’,湘东宴曲的‘宴’。”有些漫不经心的在他手掌上划了几笔,挑了一下眉,“宋师兄,这是我的名字。你可要记好了。”  宋观:“=口=……”  作者有话要说:又写长了,就这样吧……我觉得下章一定能写完这一节的,一定的!!!!!!!!!!←这句话到底被说了多少次qaq,大家请温柔的砸我  宋观心目中的贱人段公子就是来打酱油的,从下章就完结(?有待商榷)的尿性来看,他一定是打酱油来找存在感的嘛第12章 第一弹 江湖基佬传  卧!槽!  这货是段子宴?这货是段子宴?  不是说亦正亦邪么?形容起来感觉好吊的啊,结果就这个样子吗?妈蛋,这种贱格满满让人想要给其一拳打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觉得的么?只有他一个人么?只有他一个人么?!  宋观沉默了,长久的沉默,然后却在接下来的那一刻,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卧槽!莫非这货是在暗示他和乔师弟走得太近,然后警告他滚远点么?  如此这么一想,真是越想越正确,怎么看都应该是这样的。真相面前,段某人所有古怪的行为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就说段子宴之前为什么要和乔师弟打架呢?  ——显然的么,那是因为吃醋啊!  打完架后,现在跑到他房间又是为什么呢?  ——必须的啊,那是在给他下马威!  ……  真是……  一句话可以形容宋观此刻的感受,卧了个大槽。  第二天爬起床宋观二话不说直接邀请段某人跟自己少阳派组队。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他深深觉得,眼下的情况,十分有可能就是乔师弟和段子宴闹别扭了,并且师弟在闹完别扭后,因为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给对方台阶下,于是造成了如今这样一幅众人都不愿意见到的僵持画面。宋观在心中点了一回头,果然啊,这种时候还是要靠他出马才行。果断邀请段子宴。  段子宴显然是没有想到宋观会邀请他,看了看乔明,再看了看宋观,似笑非笑地合上茶盖。一时间场中皆是静默,尤其是少阳派的诸位子弟,众人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几乎都是转头看乔师弟,齐刷刷高度一致的动作,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宋观没觉察出任何不妥。段子宴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话是回答宋观的,目光却是看着乔明,笑了笑,道:“宋师兄相邀,在下怎敢不从。”  乔师弟从头至尾表情未变分毫,眉目如水墨渲染,笑意盈满眼睫。唯一泄露出些许心迹的,是最后小二来收拾茶具的时候。  那会儿悠悠的风从半开的窗扇里吹进,小二的手堪堪握上乔师弟面前的茶具,便听见“咔嚓”的一声,这看着完好无损的杯子,陡的裂成了整整齐齐的四瓣,默默地躺在桌上。  少阳派子弟见状纷纷抖了一抖,心里默默宽面条泪着想,这都什么事儿啊。宋师兄你当着乔师弟的面勾搭别人真的没问题?  而宋观看着那横死于案几上的杯子,却是想着,没想到乍看不起眼的客栈小二,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整齐的裂口,这匀称的四等分,难怪大家说高手在民间,这果然是真的。  一路上,宋观都在十分努力地给乔师弟和段子宴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就是到了华山派也是如此。因为太过频繁以及刻意,两位被撮合的当事人也实在是很难不发现这十分诡异的现象。这一日宋观如同往常那样,十分顺利地把旁人都赶走了,只留下段子宴和乔师弟,然后自己也跑了出去。宋观在门外热血的握了握拳——师弟,师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接下来的事就全都看你自己的表现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被留下来的乔明和段子宴一人坐于一侧,沉默着显然是个无言的模样,最后还是段子宴轻轻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侧首看了身旁人一眼,嘴角弯了弯道:“乔公子,我怎么觉得,你师兄,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乔师弟不置可否地将手中的书卷往一旁一放,抬眼望见段子宴的眼睛里,指了指一侧的棋盘,说的是另一句不相干的话:“下棋么?”  段子宴怔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眼中满是兴味:“下,自然下。”  而那厢宋观转过楼梯下楼的时候,正遇上了周师弟。周晋一身白衣,袖口落了些灰,他手上拿着一封信,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并未注意到下楼的宋观。  宋观早就发现了周晋,但仍装作一副也未发现对方的模样,然后在路过周师弟身旁的时候,突然伸手捶了他肩膀一下:“师弟!”  周晋被捶得晃了一下,抬了眼这才看清是宋观,微微一愣后,做了一个揖:“师兄。”那是标标准准的一个礼,神态和语气也十分的恭敬有礼。  宋观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感觉有点像是满腔热情被人拿了极冷极冷的一个巴掌贴了个正着,一瞬间就给冻住了,杵了半晌,道:“哦,那个,听说华山派外头东街,有一家铺子的糖很好吃,我正好出去一趟,师弟你要不要一起去?”  周师弟没回答,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顿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师兄,我还有一些书没有看完,所以,便先不去了。些许过几日我们可以再一同前去。”  宋观听了这个理由之后也没有强求,觉得能让师弟抵住糖球诱惑的,那本书定然是本很要紧的书。瞅了瞅周师弟的脸,宋观琢磨着,还是问了一句:“师弟,你最近是不是晚上没睡好?感觉你……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是有一些。”周师弟笑了一下,半垂着眼眸,他的眼睛很大,就算是半垂着眼睛,也仍是要比一般人睁大眼睛的时候要大上一圈。周晋笑着说,“多谢师兄关心。”顿了顿,侧首望着宋观,唇边含笑,“如果师兄没其他什么事了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宋观看看他,再看看他,最后道:“……嗯,那你去忙吧。”  宋观看着周师弟上楼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觉得周师弟似乎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了,就算是说话呢,那也是很疏离的对话,往往不过几句便有事要离开,且整个人还从原本的特没节操,变成如今近乎于一板一眼的模样,其转变之大,不亚于从炎夏直接跨入严冬。  一个人若发生了什么巨大的转变,那定然存在着一个产生如此骤变的一个转折点。宋观其实挺想问问周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但对上对方那一副不咸不淡的面孔,一时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如今的周师弟很像过去的乔师弟,而他一贯不是很能应付这样类型,每次说话总有种不知道和对方说些什么才好的感觉。想问周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往往起了一个开头就被对方不动声色地岔开,宋观经过了两三次,也就没再问了。  说起来,华山派待客的住房有点像客栈,往往是一个门派的住在同一楼中。此刻之前,门中弟子都被宋观借故打发走了,于是堂前空荡荡的无一人。没有了人声的喧嚣,便近乎于寂静,唯一的声响便是脚步落在木质的楼梯上的声音。周晋上楼至一半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对了,师兄,还有一件事忘记同你说了。”  “什么?”宋观仰起脸。  “这个,现在不好说,因为目前还没确定下来。”周晋将手中的信笺塞进了袖口,微微眯了一下眼,随即眉眼舒展开来,是一个笑,他轻轻颔首,“不过,也的确是件喜事就对了。我想,师兄到时一定会很高兴的。”  一直到那天晚上,宋观也没确切地知道,这件喜事到底是什么喜事。不过这对话很快就被他遗忘于脑后,近来事多,华山派一事已然确认了是魔教所为,前几日的时候,还有魔教的人潜入华山派,于之前被虐杀了的华山派子弟坟前,落了一封血书,大意是要杀尽白道伪君子。 第11章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擦!  等宋观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极宽敞的房间里了。不是古代,是现代。被调试得有些昏暗的灯光,地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身上青紫的一片,全是伤口,唯有那张脸是完好无损的,算是个生得很不错的男人。  一旁还站着些许人,都是纷纷低着头的模样,表情十分谦恭,对地上那个一身凄惨伤势的人视若无睹。  宋观面无表情地看着。  宋观不说话,也就没人说话了,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里,站在最左边的那个人,在半晌过后,有些迟疑着开口,小心翼翼地询问:“二少,是不是……这教训给的太轻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闻言吃力地抬起眼,对着宋观扯了扯嘴角,是个讥讽的笑。  站得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见状便狠狠地踢了他的腰一脚。  男人闷哼了一声,有些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对二少说话放尊重点。”站着人的这样说。  宋观看了一会儿,出声制止道:“停下。”  那个踹人的人,立刻停止了动作。  地上的男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朝一旁吐出了一口全是血的唾液,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抬起脸来,望着宋观的眼里尽是嘲讽意味的不屑。  宋观走过去,慢慢地蹲下来,又瞅了一会儿,问:“你想说什么?”  男人望着他笑,明明本来看起来冷冰冰的,可是笑开来的眉眼有一种奇异的艳丽,这使得男人本来只算是漂亮的一张脸,一下子就带上了一点蛊惑的意味:“想说的?”嗤笑一声,“——你怎么不去死?”  那些站着的其他人闻言都纷纷变了脸色,但因为宋观没有下指令,所以都没有动。  宋观和地上的男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指了指右边的那个人:“你。过去把窗子打开。”  左边被点到的那人忙站出来,以极快的动作打开了窗子。  宋观看了看窗外,他所在的房间所处的楼层很高,能看到的夜景也很美,综合房间内的摆设,还有那些像是手下的人,宋观可以得出他现在这身壳子肯定是个很有钱的人。不过这显然同他没什么关系。他继续指使那个开窗的人:“去搬个椅子来。”  窗子也打开了,椅子也搬来了,宋观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些手下小心翼翼观察着宋观的脸色,站在他身后:“二少,需要把李端云抬过来么?”  “不用。”  宋观皱着眉回了这一句,然后踩上椅子,爬上窗。在深深的一个呼吸之后,他纵身一跃而下——  风刮得脸生疼。  摔死之前,宋观唯一的感受就是,这可比游乐场里的跳楼机要刺激多了。  果然死了之后,又进入了“系统解说模式”,鸡蛋君看见再次出现的宋观,顿时一副宋观脸上长满了鸡蛋般的表情:“你,你,你……”说了无数个“你”,整个蛋身都被气的直哆嗦,鸡蛋君指着他,“你居然故意死回来!!!!”  那模样仿佛宋观做了多大的恶事一般。  宋观挑衅地看回去。  鸡蛋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抱着跳剧情的心思死回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啊!”  宋观皱了一下眉:“怎么?”  鸡蛋君急得在原地打转:“不行。我要去找主神。”  话音落下,它忽然地就不动了,浅色的蛋壳上浮上一层红色的花纹,像藤蔓一下蔓延开来。  宋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皱着眉在一旁看着。  半天,鸡蛋君身上的红色花纹褪下去,蛋身晃了两晃,鸡蛋君声音有些虚弱:“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可千万不能这样了。”鸡蛋君往前挪了两小步,“你下次再这样,会被放进永生空间分尸的,很可怕的。”说着,像是为了验证它话语的正确性,它的身后飘起了全息影像,完全就是分尸案的现场版,十分的血腥凶残。  宋观捂住嘴差点没吐出来。  卧槽……  鸡蛋君十分认真细致的进行解说:“进行这些事的时候,你人都是清醒的,所有的痛觉都会被清晰还原。因为空间的特殊性,你会一直活着,甚至你头被砍掉了,都还是活着的。然后你会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肠子被人拖出来,长长的一截,因为重力全是的缘故,像一条巨大的线性蠕虫一样漂浮在空中……”  宋观:“…………………………”  宋观要被那种形容的给恶心飞了:“别说了!算我求你了好么,求你别说了!”  鸡蛋君闻言果然不说了。  那些分尸的全息影像全部飘散如烟灰一般散开。  宋观还是觉得很恶心,有种要吐不吐的感觉。  鸡蛋君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跳到了宋观跟前,十分别扭地道:“这次,我也有错的。之前那回,我应该把事情都跟你说清楚的。但我那时,有些失态……”有些不情不愿的,“好吧,我承认,是失态过头了点,但是,你之前,你之前……”鸡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又失态了,“我知道,你对这些事并不是很情愿的,但是,如果你不完成这些任务的话,你是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宋观面无表情:“于是这是强买强卖?”  鸡蛋扭了扭:“也不算吧……那些选项可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宋观想起这些事就想吐血:“那是意外!”  鸡蛋君看着他眼眶发红的模样,颤了一下,往后小小地挪了一步,小声地安慰:“都已经成这样了,你……你还是看开点吧。”  宋观:“……”  还不如不安慰呢!  鸡蛋君瞅了瞅他:“如果你能快点完成任务的话,就能早些回家了。”想了想,又连忙补充,“当然,你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如果你一直都像你第一目里那样的话,估计一辈子都回不了家……”  宋观:“……我不是一直都在很努力的撮合乔师弟和段子宴么。”  鸡蛋君:“……”  看样子,它之前失态时说的话,宋观完全没有听进去。  鸡蛋君一脸苦逼,吭哧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那个样子,还不如没有……”  见宋观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鸡蛋君跳了两下,虚空里浮现了一些虚影的包裹,它一脸苦逼的看着宋观:“你可以看一看……”  宋观觉得很莫名其妙,看就看吧。结果翻开来一看,原本他还很平静的表情登时像是被人打了两拳。  鸡蛋君一脸苦大仇深挤到身旁:“你现在知道了,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你了吧。”  那缩小的全息影像里,有个傻逼睡的跟只猪似的,衣衫睡到半开,被人亲着一点都不知道就算了,还四肢都扒拉在对方身上,跟个树袋熊抱着树就不放了似的。  没错。  这个二百五傻逼可不就是宋观么。  “乔师弟他……”宋观脸色变了几变,“不,不会的……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鸡蛋君凑过来:“没搞错,这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说起来,你的第一目行程,简直堪称反面教材的典范,从头错到尾,简直没有给人可以纠正地方……哦,对了,你不知道吧,你这样被人亲着,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后来就不止这样只是亲两口了,还有些十分,咳,你懂的,嗯,你自己看吧——”  随着鸡蛋君的话语,眼前的3d画面变了一下,人还是原来的两个人,只是所做的事情尺度大的让宋观完全无法直视,宋观脸都有些扭曲了,舌头僵直:“你你你你是变态吗快把这些给我关掉!!!”  鸡蛋君略略侧过了一些身子,说:“这样你就受不了啊,他只是帮你用手那么了一下,后面还有用嘴的,还拿你的手做过这样那样的事情。除了没有真的把你怎么样之外,其他该做的事基本上都做全了,比如说臀什么,这个词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叫什么交,像这样的,我怕你接受不了我就不跟你说了。”  可是你全说了啊!你/他/妈全说了啊!!!  听了鸡蛋君这段话的宋观只觉得血液全涌进脑子里去了,一拳砸在鸡蛋君的头上:“你给我闭嘴!”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鸡蛋君被打得像不倒翁一样颤啊颤啊,它很委屈的,“你干嘛打我。”  “你们这群变态!”宋观要疯了,“所以我做什么事情你们都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随便玩别人很好玩么?是不是像观察小白鼠一样觉得特别有意思,啊?”  鸡蛋君真的是被他打怕了,冷汗连连的直往后跳去:“你冷静点啊,别冲动,冷静点啊!”  这样的情况下,宋观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冷静下来?  他真是要疯了。  想想吧,如果你被告知你二十四小时的被人全程监控,全无半点隐私,洗澡上厕所什么的就算了,那些自己都不愿意见到的事全被别人拍了下来,还被高清□□的循环播放啊播放……宋观急促呼吸着将拳头捏的嘎吱嘎吱响。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些四散于四周的白雾却悄无声息的渐渐聚拢起来,它们就像触手一样,轻轻的将宋观缠住,裹住。鸡蛋君见状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然后往后跳了两步,语重心长的:“你又是何苦呢。”  宋观怒了,直想把这只死鸡蛋捉起来暴打一顿,然而刚迈了一步就发现事情不对了,他死命扯了两下,发现那些白雾因此缠的越发的紧了,宋观气得声音都在发颤:“你给我滚过来!”  “不!”鸡蛋君如同遭遇了流氓色鬼的深闺少女一般,拼命的往后缩去,“我不过去!”  宋观真的要被气死了,他越挣扎,那些白雾缠的越紧。  鸡蛋君见他被缠的死紧死紧的,完全威胁不到自己,踌躇了一会儿,也就大着胆子凑过去:“你这样,就算再生气,也没用啊。”  太贱了。  太贱了有没有!  不过说的去却是事实。  宋观骂了一会儿也就停了,没什么心劲。死鸡蛋说得对,再生气有什么用呢。他顿时有种自己的人生变得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灰暗的感觉。被人耍着玩就算了,还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只能让人耍着玩。能不能再悲剧点。  鸡蛋君见宋观沉默,又开始唧唧歪歪了,简直就像是搞传销的一样:“其实也没什么的,你快些完成任务就好了。只要花点心思,成功完成十个任务,这一切就能结束了啊。”  宋观瞥了它一眼:“傻逼,那你自己去玩啊。”  鸡蛋君:“……”  鸡蛋君:“不成的。我们无法进入那些世界的。”  宋观心里想着,麻痹的,你能不能进去管我毛事。他现在超级想杀人!  鸡蛋君见宋观沉默不说话,想了想,蹭过来,犹犹豫豫地道:“你别不说话呀。”又说,“我知道刚才那个视频你看了很生气。可那些也是事实啊,全程实拍,无合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观就要气死了:“滚!!!!!!!!!!!!!!!!!!!!!!!!!!!!”  大鸡蛋被吼得一个哆嗦,往后跳了好几步,见宋观一副气得要死掉了的表情,也不敢说话了,在一旁待了好半天,眼见着宋观闭上眼睛,急促的呼气逐渐变缓,才又蹭回来,小声的:“你那么生气做什么啊。”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因为被这样拍下来,很生气。可是那身壳子也不是你的,除了名字和你一样,其他的和你完全不一样啊,你,你完全可以当自己是在玩角色扮演类游戏的啊,别太放在心上啦。”  宋观真想跟这只死鸡蛋同归于尽的。  鸡蛋君瞧见宋观的眼神,往后缩了缩,委委屈屈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观终于冷静下来,他盯着那一脸抑郁的大鸡蛋:“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鸡蛋君望了他一眼,迟疑的:“解释起来很麻烦,你要?”  宋观凉凉地看着它。  鸡蛋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好吧。我解释。不过,我怕你听不懂。”  宋观:“……”卧槽,这绝逼是在藐视哥的智商,是吧,是吧,是的吧!  鸡蛋君觑着宋观的脸色,眼见他马上又要炸毛了,忙说:“主神创造这一切最开始的时候,原目的,是为构建一些虚拟的游戏世界。这是世界都是根据一些故事构建而成的。但……你也见到了,如今它们并不是只是平板的一个虚构世界。它们不是死的,是活的,它们在变化,自我完善,在相对于我们较低一些的维度形成了自己的小世界,并且可以自己运作下去。” 第13章 想了想,又补充,“遇到突发状况,你自己小心些,因为我并不能看到当时事情的发展,也是因为法则的缘故,你在游戏中的时候,我们对那边世界的联系都会相应的断开,只有你回来之后,我们才能确切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在此之前,我们只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和心态上变化,由此来进行粗略的主线推测,有些时候,玩家在游戏中会带上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我们也是借此来进行提醒和警告的。”蛋身颤了颤,不知道想起什么,鸡蛋君笑出来声,这是它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说起来,第一目的时候,通过你的感知,我还以为你肯定能完成任务呢。”  宋观有点囧。  鸡蛋君最后立正了,轻轻叮嘱道:“你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这一切,于你来说,也只是个游戏。祝愿你能早日完成任务回家,游戏愉快。”  那熟悉的红色光晕再次在脚下浮起,鸡蛋君在那光晕起伏之中冲他喊:“记住!千万不要勾搭妹子啊!妹子们你用眼睛看看就好了!别近距离接触!千万不要喜欢上!还有!你也别再那么二缺了!偶尔,也稍微长点心眼吧!”  这句话槽点太多,宋观不知如何吐起。  而脑中再次响起那机械声,同前次一样的说辞——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咔擦,咔嚓——  突如其来的强光太过刺眼,宋观不由的闭上眼睛,闭上眼后的片刻,他听到有人说:“哎呀,照毁了,照毁了,再重新拍一张!”  然后他睁开眼,前面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一顶黑色南瓜帽,笑起来很痞,不像个好人:“小宋观,别板着脸啊,好歹也笑一个嘛。”  不明情况的宋观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  咔嚓,咔嚓——  他带着那略有些僵硬的笑,然后在脑中狂翻《剧情大纲》,才看了两三句,那个年轻的男人已经笑眯眯地拍完了照片放下了相机,笑嘻嘻的:“今天云叔叔请客,小宋观和小章有想吃什么?”  宋观听到这句话,这才发现自己身旁还站着一个小萝卜头。  很小的一只,才到自己腰。  小萝卜头长得十分秀气,那么小的小孩子太过秀气了,就有点辨不清性别,萝卜头脸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偏偏说话的声音却非常得奶声奶气:“不,我不要和云叔叔吃。云叔叔是猪。”  自称“云叔叔”的人笑了一声:“知道你不待见我,跟你的小宋观好好吃饭吧,云叔叔先走了。”  宋观盯着那个云叔叔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人说什么请客请客的,真是请得没有诚意,好歹也再多坚持一会儿啊。  初来乍到并不知道事情发展究竟如何的宋观,在此刻决定先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小萝卜头侧过一步用软绵绵的小手拉住宋观的手,淡淡地看着云叔叔:“知道就好,你快走吧。”  宋观不由得对这个小朋友侧目。  ——小朋友你这个样子讲话,这的没有问题么?  然而那个云叔叔却仿佛司空见惯的模样,笑着伸手摸了摸小萝卜头的脑袋:“多吃点胡萝卜,听说会长高。”  偏头躲开了那下抚摸,小朋友皱着眉说:“啰嗦,知道了。”  宋观在心里这样评价,这真是个性格不讨人喜欢的小朋友,虽然长相和声音都十分的萌,但有这样的性格,负分的节奏啊这是,如果是他家小鬼头的话,他哥早把这娃给拉出去吃“竹笋抄臀尖”了。  宋观目送那位云叔叔出门,而那厢云叔叔前脚刚把门关上,这厢身旁那原本牵着他手的小朋友立刻就松开了宋观的手,就仿佛宋观身上有什么脏的不得了的东西似的,甚至还往旁边走了好几步,离宋观远远的。  宋观不由得又看向这个不礼貌的奇怪小朋友了。  这个小孩子仍是这样淡淡的表情。  然而,虽然看着好像一副很从容的模样,但小朋友垂在身旁的小手却捏成了一个拳头,还有点打颤。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就这样看见宋观,他微微抬起了点下巴,捏成小拳头的手微微颤着,唯有声音四平八稳:“爸爸,我饿了,我们晚上是吃面吗?”  宋观:“……”  别这样,他刚才只是假设一下而已好么,不用特地把这个熊孩子送给他当儿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大概是乔师弟番外????  要不要写呢?要不要写呢?大家说要不要让乔师弟刷一下存在感呢???  作者觉得他好悲剧  预计第二目很短,嗯,就是这样没错!第16章 师弟番外·捕风  【一切都是捕风,一切都是捉影。】  往后多年,他时常地还是会想起,当年那个偶遇的长门僧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乔家还在,江湖有四大家,四方势力便是四角紧绷的一面旗,而乔家稳住江湖中心,然后得以人人放心,他是乔家小公子,那年夏日炎炎,知了嘶鸣了一个夏季,他随三婶去看祖父,人烟稀少的小镇,破旧的老房子,正午的街道上并没什么人,骄阳似火,他遇见一个长门僧,戴着斗笠,洗得泛白的衣物,一侧被纱布缠的严严实实的眼睛。那个长门僧向他讨了一杯水,身后院子里的参天古树枝叶繁盛得一直蔓到墙外,长门僧望着他笑了笑,说,小公子心善,只可惜福薄。  他略有些诧异,不明所以。对方笑一笑已经收好了杯子,宽大的斗笠遮去了那人大半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临行之前,对方只留下不知从何处说起的一句,小公子在意的人,总是会先一步离小公子而去。长长的一声叹息,说,这便是小公子的命。  遇上长门僧那年他七岁,次年乔府满门被屠。江湖上明面的说法是魔教所为,事实上谁又知道有多少人从中浑水摸鱼。乔家是百年大家,若非被那些新兴的世家还有那些旧世家联合反扑,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一切不过是为势力的重新分配,又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恩怨情仇。那一日乔家人的血几乎将整片土地染红,他娘为了救他被人斩断了一臂。后来他爹娘都死了,只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再后来是乔家的人全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常常梦见昔日的乔家,那些过往的亲人,一个个模糊的重影,扭曲的模样。梦里天空都是血红的颜色,一轮弦月滴滴答答的垂落着血液。浓稠的,腥重的,恍若实质。他自梦中挣扎着醒来,清辉从半开的窗棂洒落,有一瞬窗外的弯月与梦中重叠。他重又闭上眼,有些事不能去回想,一回想便是彻骨的痛。恍惚见着一簇血溅开在屏风上,他娘临死前的一句话,她说,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后来机缘巧合拜入少阳派,掌门问他叫什么,他跪着,有些微的恍惚,闭一闭眼,轻声说,我叫乔明。  乔明。  随口起的名,没有什么意义,那个“明”也许是明日的“明”,也许是明白的“明”,是什么都可以,又或许是什么都无所谓,大抵于他来讲,唯一不可舍弃的,也只有那个姓氏而已。  于是他成了乔明,似乎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一切都归止水,许多事情不可以去回想,而他也只是乔明,直到师兄为他挡了一剑。雪白的剑身,殷红的鲜血,那一刻生命的轨迹与过往重重叠叠,恍惚当年她娘一身是血地抱着他,残断的一臂。他的面色在瞬间变成煞白。那些被冰尘封的渐渐叫人遗忘了的往事,此刻就这样汹涌地袭来。那是冰下极深处流动着的火,这样灼热的温度,切肤的痛。  乔明一直很难说清楚,师兄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段子宴说,宋师兄之于你,大约是心魔所在。  段子宴说这句话的时候,彼时窗外月色盈盈,乌啼月落,乔明听过之后只笑了一声,转着杯子不说话。  一时间房内无人说话,过了良久,段子宴轻声道,乔明,宋师兄已经死了。  他闻言点点头,仍是笑着的模样,然后说,我知道。  段子宴倒酒的动作一顿。  这世上有一种人,冷静的疯子,他们清楚的知道一切,甚至比别人都要冷静理智一分,唯有行为和理智背道相驰的疯狂。叹口气,夜寒星微,段子宴倒完了壶中最后一滴酒,他向乔明举杯,笑了笑转开话题:“大约明日我和谢晨便要动身走了。”  乔明放下杯子问,“去哪?”  段子宴想了想,道:“还没细想好,不过是他叫嚷着要去江南一带罢了,也许可以带他去一下榕城,听说那里的叫花鸡是一绝,又或者是兰城,那里不久会有一场花魁大赛……”  乔明摇头失笑:“你倒是舍得。”  段子宴又喝下一杯:“不过是为了之后的利息罢了……总该是要让他知道,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不可抱有侥幸心理。”  又一壶酒下肚,段子宴已有了几分醉意,他看着乔明,忽然说:“近日做了一些奇怪的梦。”想了想,手抵着额头笑了一声,“算了,不说了,不过是个昏梦。”  的确是个昏梦。梦里他和乔明居然在一起,只不过梦里那个乔明同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大相像,甚至于是截然相反的。只是梦境逼真的让他有些无措了。不提也罢,想想都是荒唐。  段子宴离去之后,这水榭里便只剩了乔明一人,天上一轮圆月今夜格外的亮,他将手里的半杯酒洒在地上,段子宴说宋观是他的心魔所在,大约如此。他想起师兄还在的时候,他做过许多令人不齿的事情,那些隐秘的,不可言说的,禁忌的,连他自己都厌弃的事。然而一边自我厌恶着,一边又无法停下来。  想要眼前这个人全部属于自己,这样不可见光的想法在无人见得的角落里一点点膨胀。夜里同睡时,他将脸埋在师兄颈侧,怀里温热的躯体,他偷偷地亲吻师兄的眉眼。那人睡得毫无防备,没有知觉,吻一吻,再吻一吻。然后他看着师兄的睡容,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以后会这样亲吻师兄的人会是谁呢?会这样被师兄抱在怀里睡觉的人又会是谁呢?想到这里的时候,抱着师兄的力道有点不可控的过大,师兄在睡梦里挣动了一下,他松了松手。  其实他知道的,师兄对他并没有什么心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师兄说喜欢一个人要摸清他的喜好,师兄说喜欢一个人要自己争取。他回想着楚姑娘神态模仿着。但到底结果不同。师兄会喜欢上楚姑娘,却不会喜欢上他。但他觉得这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只是没想到是师兄死了,那样猝不及防的。幼年时有关那个长门僧的模糊记忆突然于那一刻清晰地浮现,甚至连身后那不知名的参天古树的纹路,都变得清晰无比。  ——小公子在意的人,总是会先一步离小公子而去。  损伤了一只眼睛的长门僧长长的一声叹息,说,这便是小公子的命。  师兄死后他血洗了魔教,那些魔教的人被斩得七零八落,身首分离,鲜血渐在墙上,他竟生出一分快意。幼年时祖父曾拉着他对他父亲说,你的这个孩子,心思太过干净,容易一步小心就教太过,这同你早逝的二叔很像,向善极善,向恶极恶,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二叔便是叫你太爷给教毁了。我那时对太爷多说不得,但这个孩子,你要好好教他,知道吗?你要好好教他。  恍惚又回到师兄死的那夜,华山派半边的天被火光映红。他不记得自己当时看到一身血的师兄时,是个什么反应。但脑中转过许多片段的画面和零碎的记忆。真奇怪,有些事情,不见得是印象最深刻的,却一直记得很清晰。  像是和师兄练剑的那回,他从后边握住师兄的手比了一个突刺的动作。那个时候师兄突然停下来,回头说:“师弟啊,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是吗?”师兄看了看他,再看看,突然一脸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的表情,他心中有片刻慌乱,却听见师兄说:“我就说有哪里不对。师弟,你是不是长高了?你这好像,都跟我差不多高了啊。”  事实上的情况是,他目前还要比宋观要高上那么一点,但对方一副“什么啊,你才没我高”的表情,他手握成了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带了一点笑,一脸十分认真的表情说着违心的话:“师兄这样一说,倒的确是如此。”  或者是门中子弟聚在一起,大家谈论着理想和日后的打算,众人多是少年意气风发,志向十分的远大,比如说成为天下最强的剑客,或者成为天底下最强的刀客……轮到他时,他合上手里的书,略思索了一下说,一生平安到老,养些花草,再养些小动物。一群人听完了他这个愿望,都发出嘘声。  人群中唯有师兄望着他,眼神明亮。然后师兄拨开站在他前面的师弟,跑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一副不胜唏嘘的模样:“师弟,果然我们两个最投缘啊。”一旁有人果断揭穿这句话:“师兄你明明说的是娶十七八个漂亮姑娘,然后开一个食铺,这理想哪里就和乔师兄一样了。”师兄扭头辩驳:“我这不瞎说的么,十七八个姑娘我哪娶得过来了。你是想我‘铁杵磨成针’啊。当然还是师弟这个好,充分体现了我们宅居人士与世无争的为人态度,以及对江湖太平的热爱……”  一群人闹得不可开交,当日执勤的小弟子正好抱着一笼包子跑进来,嚷着:“师兄们,开饭啦,开饭啦!”宋观闻言几乎是立刻撇下原本闹作一团的师弟们,率先挤出人群冲到了那个小弟子面前拿起四个包子。  他见着宋观揣了包子之后,跟小弟子道了一声谢,还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包糖给了那个小弟子,最后宋观走过来,很自然地递给他一个豆沙包。其实他并不喜欢甜食,然而因为是对方给的,所以还是接了过来,一声不响地全部吃完了。  宋观坐在他旁边,期间又胡乱和人侃了几句,明明也没转过头来,却晓得他吃完了。他吃完手里包子的时候,宋观放下手里的东西,扭头问他:“师弟,要不要再来一个?”  他看着宋观,师兄的面容有一半陷在温柔的阳光里,半晌,他点了点头,轻声说:“要。”然后宋观果真便又递给了他一个。  包子馅多皮薄,于他来说真是甜过头了,这真是一个让人吃得又痛苦又甜蜜的包子。宋观在他身侧,就那么一只手支着下巴,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外头师弟们打闹,也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笑了一声出来。他在一旁侧首看着宋观笑,觉得周围的阳光似乎都亮了一点。  都是些过往的片断。他不记得最后那一日,自己到底是怎样走到了宋观身旁。血腥味,冰凉的月光。他手指抚上师兄的脸颊,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气息微弱得近乎于无,他心底生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惧。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无法改变对方越来越弱的呼吸,那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突然就有些痛恨了,不知是对做下这一切的那个人,还是对自己,又或者两者都有。  天上的月亮这样明亮,可是月光再亮,也始终冰凉。很多时候师兄给他感觉就像这月光,又或者是像那溶解在水中的阳光,那些阳光在离人不远处的水面上沉沉浮浮。暖的就像是真的一样。可是不是的。这都不是真的。于是一切的追逐变得可怜可笑。一切都是捕风,一切都是捉影。  乔明伸手盖住了宋观的眼睛,他俯下身,两人唇齿相抵,这是一个近乎于凶狠的吻,有血液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隐约透着点绝望。忽然一只手触及一片冰凉,指尖微微一痛,是锋利的刀刃,然后他摸索着握住了。  月光明亮,像水银那样倾泻而下,乔明将那把匕首轻轻地刺入宋观的心口,身下的那个人有片刻痉挛,宋观的手指扯住了他的袖子。乔明的另一只手仍是盖在宋观的眼睛上。他一直希望师兄能知道他的心思,却又害怕师兄知道他的心思。暗恋永远是一个人的魔障,与另一个人无关。手掌之下,他能感觉到宋观轻微地眨了眨眼睛,睫毛扫过他的掌心,微微的痒,像蝶翅在掌心之下微弱挣扎,仿佛一整个迷离的四季,一场关于蝴蝶的盛大死亡。  【番外完】  ----------------------------小剧场,关于这周目的名字-----------------------  鸡蛋君:你走的第一个故事,其实是有名字的。啊,其实你走的每一个故事都是有名字的。  宋观:……你们真闲。  鸡蛋君:别这么说,这些是世界对我们来说都是真实的!我们对这些世界可都是真爱啊!真爱!  宋观:……  宋观(假装很有兴趣):好吧,那你说说,第一个故事叫什么?  鸡蛋君:这原本的故事,叫江湖异闻录。  宋观:……这名字……不大符合原本那个故事的气质。  鸡蛋君:……  鸡蛋君:哪里不符合了!  宋观:你需要一个能让人一眼看到故事本质的名字,你需要一个更大气的名字。  鸡蛋君:…… 第15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日常任务太毁三观了,看到这个“成年礼”,宋观一脸麻木的竟然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只有两个所谓的“成年礼”。  一个是在章有十七岁,一个在章有十八岁。  十七岁那个是长达十分钟的吻,十八岁是内裤的臆想……  只有两个。后面就没有了。  因为,在章有十九岁生日之前,他宋观成功的就被人干掉了。  ……  呵呵。  ……  宋观去隔壁的文具店买了一堆的彩纸,然后又回到了甜品店。  玻璃的窗,阳光透进来,不知道是不是甜品店里那些甜甜味道的糕点的缘故,似乎连阳光都因为这样的气息而变得甜甜润润起来。  坐在窗边的少年,有着黑色的短发,白色的衬衣,他低垂着头裁纸折叠着,很快手中那样东西就成型了。他!在!折!青!蛙!  一只青蛙,两只青蛙,三只青蛙,四只青蛙……  拿笔标号。  脑残一号,脑残二号,脑残三号,脑残四号……  折着折着,宋观就想起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之前被小朋友差点被吓尿,慌不择路的跑出来时,貌似没认路。而他刚才翻口袋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全身上下除了这身衣服,也就只有一个钱包。里面一些钱,除了现金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于是,问题就来了。  他晚上的时候,要怎么回家呢?  宋观:“……”第19章 第二弹 摄影机引发血案  宋观:“……”  因为之前被小朋友吓到,几乎是六神无主的跑了出来,所以对于自己住在几楼又是从哪栋楼里跑出来的,宋观一点印象都没有。如今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干瘪的钱包,没有身份证,没有通讯工具,没有任何联系的人的联系方式……照眼下这个情形发展,他今天莫非是要睡大街的节奏?  这一切真是悲剧极了。可见人倒霉起来,真是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宋观掐着手里头半成品状态的青蛙,抑郁非常地抬起脸来的时候,就看到斜对面坐着一对小情侣正甜甜蜜蜜的在哪儿卿卿我我,那腻歪劲简直方圆一米内都能飘散出粉红色的红心泡泡。  宋观:“……”  卧槽!  宋观顿时更阴郁了。  ——麻痹!为什么别人就可以笑的跟朵傻逼花似的!还能抱着妹子唧唧歪歪求么么哒!而他就只能坐在角落里阴郁的折着青蛙!还为自己被强制规划好的变态基佬路线发愁到眉毛都要秃光?!  想到这里,宋观简直是要怨念爆棚,特别想站起来高呼一句“烧死这帮异性恋!”  大约是他眼神太过怨念了,那对小情侣都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方向,原本都是随意一瞥,看清楚宋观的模样的时候,倒是都纷纷怔了一下。  说起来,宋观此刻这身壳子,倒的确是长得很不错的。十五岁的少年,白色衬衣,一头黑色的短发,是最简单的模样,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因为坐在窗边的缘故,被阳光勾勒出一个薄薄的轮廓,他人在阳光清浅里,倒的确是有种很叫人微微那么一动心的气质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宋观没有抬头的话。  他这一抬头,气场顿时改变的生生能让人打个哆嗦。那个幽怨的眼神和周身低迷的仿佛徘徊者无数冤死鬼的气场是怎么回事?更不要说他手边一堆五颜六色的纸青蛙,手里还捏着一只,除了让人觉得诡异灵异之外,实在很难有别的感受。可能是没料到被自己暗中观察着的两个小情侣居然会回头,两厢视线对视上时,宋观手上力道一个没拿捏准,手头半成型的青蛙就这么断了脑袋。倒三角的身子被生生扯成两截,纸制青蛙尖尖的脑壳轻飘飘的掉在了桌上,一个词概括那就是死不瞑目,特别的凶残。  那对小情侣看完宋观扭过头后都不敢腻在一块儿了,连桌上的甜点都没吃多少就直接拎起了包走人,就跟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似的。  宋观盯着两人远去,半晌又低头默默的折青蛙去了。这个负心的世界,他感觉好累,再也不会爱了……个鬼啊!  宋观愤愤将手里的青蛙团成一团摔在桌上,下次见到死鸡蛋,他一定要一拳爆了它的脑壳,让它好好体会一下蛋碎的真正含义,太过分了好么!太秀下限了好么!宋观狠狠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睡大街就睡大街啊,反正他也不想回“家”,像那种储物间摆满了见不得人的东西的房子,谁想回去啊?他一点都不想回好么!  一直磨蹭到晚上九点半,再过半个小时甜品店就要关门了,宋观这才不得不正式面对这个悲催的事实,因为他之前光顾着生闷气,坚定的走着变扭路线不肯直视问题所在,于是他今天大概真要睡大街了……正在宋观纠结的不得了,抑郁非常的在纸青蛙的屁股上写上了“脑残三百九十五号”的时候,有人突然得拍了他的肩,不那么正经的声音,带笑:“小宋观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宋观愣了一下。  这样说话的语调很特别,尾音上扬着,相当的具有标志性。会用上“小宋观”这个称呼来喊他的,似乎除了今天中午见到那个看着不像好人的“云叔叔”之外,也就没有别人了。  宋观这样想着,回头果真便见着一顶黑色的南瓜帽。看见这南瓜帽,宋观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今天不用睡大街了?  帽子的主人不客气的挨着他坐下,并把宋观往里头推进了一个位置。坐下后,年轻的男人一只手搭在宋观椅子后背上,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揉乱了宋观的头发,挑着眉:“你当初搬出来的时候是怎么保证的?”  这个“云叔叔”宋观也只见过一面,但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好歹遇见一个认得的人,总是会让人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宋观的心稍微定了一定,心定归心定,但摸头是不被允许的事情,扯住对方没轻没重揉着他头发的手,宋观把那只手按到桌上。然而对方问的这话却不大好接,思忖了片刻,最后宋观含糊着模棱两可的胡诌:“今天例外。”  对方笑着“哦”了一声,追问:“什么例外?”  宋观当然没有什么“实话”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瞄见桌上一张特惠单,来了灵感,扯过来放到对方面前,一指:“那,你看到这个没?今天搞活动,全部半价。”  对方看着菜单半晌,最后歪着脑袋敲了敲桌子:“于是你就坐在这里一直吃?”  宋观回想了一下,“嗯”了一声。  这话倒不算说谎。  云叔叔似想到什么,摇头笑了一声:“心情不好?”  宋观一脸郁卒的:“……”  云叔叔拍拍他的肩膀:“你四叔他……也是关心你。”  宋观:“……”  等等,这个突然出现的四叔又是怎么回事啊?  对话发展的方向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云叔见宋观没说话便以为是个默认的意思,叹口气:“明天我要去见你四叔,把你的照片给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四叔是谁啊?那是谁啊?还有眼前这个云叔是怎么回事啊??  直到这个时候,宋观才发现,自己打从上一目开始就抱怨的问题,好像到了现在都没有问那只死鸡蛋——系统君你敢不敢给出一张详细人物关系表!  但见对方一直含笑的看着自己,宋观觉得有点苦逼,这一回的人物关系太复杂了,各种叔啊叔啊的,谁知道那都是谁啊。抹了一把脸,话他是没有什么想说的,多说多错。视线落在桌上那一堆五颜六色的纸青蛙身上,这些青蛙无一例外都是他怨念下的产物。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折青蛙,从小养成的习惯。想了想,宋观伸手默默将自己折了一个下午加上半个晚上的纸青蛙,用手拢了拢,然后他把这三百九十五个青蛙往云叔面前一推,说:“这个给四叔。”  云叔看着面前这一堆纸青蛙愣了愣,然后捏着一个仔细看了看,抬头看了看宋观,又低头看了看青蛙:“你要给这个?”  宋观坦然地点了点头。  云叔:“你真的要送这个?”他生了一双桃花眼,怎么看都显得轻佻,欲言又止的,“你……一般送的,不应该是千纸鹤么。”顿了顿,颠来倒去的竟然还是那句话,“你真的,要送这些青蛙?”  妈蛋。  谁会心情不好的时候折千纸鹤啊?  苦逼的时候果断折青蛙才是王道!  宋观一脸肯定说:“没错,就送这个。”  这好歹也是他辛辛苦苦花了好多时间才折出来的好么,丢掉太可惜了,果然还是废物利用一下送给别人比较好。  云叔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蛙,说:“你上面写着……”  宋观不等他把这句质疑的话说完,就自发的凑过去十分自觉的解释说:“你说那些字啊。”宋观捞出一只红色的纸青蛙,“其实,这每一个脑残标号,都代表着一个一种病痛。”宋观天马行空的开始扯淡,将那只青蛙按在桌上,然后又按着青蛙的屁股让它跳了一跳,“看,像这样,跳出去,病痛就没了。”最后总结,“所以说,这,其实是一种祝福。”  云叔:“……”  最后云叔把宋观送回家,对于回“家”这事,宋观心里还真是很复杂,因为心里太过复杂了,路上宋观有话没话地和云叔说话,随口问了一句:“云叔,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  云叔笑了笑,这当然不能告诉宋观他脖子上的玉坠,还有皮带上都被装了定位追踪器。拎着一袋子纸青蛙,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翘着嘴角说:“明知道四叔每天九点都会命人打电话给你查岗,你也敢跑出去不回来?胆子很大嘛,你当初费闹了很久才搬出来的,不怕他到时候派人把你强行拎回去?”按了电梯楼层的层数,又说,“电话是小章有接的,说你到现在都没每回来。”靠过去捏了一把宋观的脸,“刚好我今天来给你拍照片,也没走远,你四叔就打发我过来找你了。”笑嘻嘻的,“我可是把周围一圈全都给找遍了才找到的你,你四叔那边我也帮你求情了,你说,你怎么感谢我?”  这句话漏洞很明显,那位四叔显然管“宋观”管得很严,九点钟电话查岗,发现人不见到联系云叔找人,这中间怎么说也要花去个十分钟,而云叔出门找人,来到宋观所在的地方,哪怕是再快呢,也是要个十五分钟的吧,掐去路程花费的时间,总还要算上个停车的时间,于是这样推算的话,云叔基本上是出发了之后就直奔着宋观所在的地方来的。  不过宋观倒是因为对这谈话并不太上心的缘故,所以并没觉察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这个人要说话就好好说啊,捏人脸算什么回事。宋观从对方提着的那一袋子青蛙里捞出一把,然后往对方面前一递:“我给你折两百只青蛙好不好?”  云叔闻言“噗”的一下笑出来,一只手勾住宋观的脖子,把他搂到跟前,死命的一顿乱搓,把宋观头弄的跟鸡窝似的,笑骂:“死小子,你现在倒是肯好好说话了?之前早就想揍你了,见着我就一副死样怪气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宋观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开始装傻:“有这种事?”  然后便回到了家。  宋观站在门口看见客厅里穿着兔子头拖鞋的章有脸就僵了一下,倒是章有一脸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他捧着一个小水杯,对宋观说:“爸爸你回来了?”  云叔笑着同章有打过招呼,又交代了宋观几句话,便走了,顿时屋子便只剩下了宋观和章有,宋观很尴尬,超级尴尬。有点不知所措,半晌,问:“吃了饭没有?”  章有摇了摇头。  小朋友不说话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时候,还真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惹人怜惜的小朋友的。  宋观顿时觉得自己好罪恶,自己之前完全忘记小朋友一个人在家里的饭食问题了,回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要帮忙带,咳了一声:“我,我去帮你煮一点吃的。”  等他煮好了吃的,小朋友很安静的坐在餐桌上将食物全吃完了。一切的发生都很宁静,餐桌上的灯光也是暖暖的桔色,宋观在食物的香气里,便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那么尴尬了。然后刷碗,小朋友没说什么,只是帮他收拾碗筷,表情始终是那淡淡的模样,宋观和小朋友一人洗碗,另一人将碗叠好放进柜子里,这样和谐的气氛让宋观几乎要觉得之前出门前发生的事情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错觉了。  弄完这一切都已经晚上十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受的刺激比较大,总处于一惊一吓的状态之下,宋观觉得好像特别累。是四室一厅一厨两卫的房子结构,一间孩子睡的房间,一间大卧室,一间客房,还有一间书房。  宋观看着章有小朋友,心里头总是有点别别扭扭的感觉。大抵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身壳子是个变态,且对着人家小朋友做出过一些十分让人堪忧的事情。宋观顿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对小朋友说:“你早点睡。”  章有点点头,说:“好。”  两间卫生间,有一间便是在宋观睡的那件大卧室里,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洗完澡,想着,果然现代比古代好啊。擦干净了身子,往床上一躺,灯一关,床很软,宋观好久都没有睡到这样软的床了,古代的床都是硬邦邦的,连枕头也是,他长长叹息一声,有种此生足矣的感觉,连白天遇见的种种让人抓狂的事宜都被抛到脑后去了。宋观一边想着,自己怎么就这点追求,然后又想,让我就这样死在床上好了。  因为太累了,床又太软,躺了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宋观迷迷糊糊的已经有了要堕入梦想的趋势。而在这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里,他似乎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他的床边,被子被掀起一角,那个人又轻手轻脚的钻进了被窝。宋观在这迷迷糊糊里觉察到了,但是因为实在困得不行,并不大愿意睁开眼来管这件事,迷迷糊糊的,甚至有往更深的睡眠坠入的意思。  然后对方就这样轻轻的抱住了宋观。  被窝里很温暖,像个暖暖的小火炉,那个人却是在外面站过了,身上便染上了些夜晚的寒气。微凉的衣料贴在宋观光着的身子上。之前洗了澡,宋观擦干了身子之后,就什么都没穿直接躺床上了,虽然这一柜子的衣物都是这身壳子原本的,但若真叫他去穿那些贴身衣物的话,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总觉得好像穿了别人的内衣内裤一样,于是他什么都没穿。  那个人伸手抱住了宋观,宋观什么都没穿,于是那人的手便毫无阻隔的贴在宋观的后背上,这手的温度太凉了,凉得过头了,宋观一个激灵就给完全冻醒了,等感觉到怀里还有一个人的时候,更是被吓得神智清醒的不要太清醒。  宋观:“……!”  擦!第20章 第二弹 摄影机引发血案  那只手凉凉的,小小的,就像小海星那样贴在他后背上。  宋观一个哆嗦。  大哥!大爷!!老祖宗!!  你是想吓死爹啊! 第17章 云叔表示原主没什么要干的事情。  ……还真是的啊!  宋观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又在心里卧槽了。  卧槽。  你们就应该给这个熊孩子找点事做啊!  妈蛋,这熊孩子搞不好就是太闲了,然后就整天闲得没事干的在那里研究怎么折磨人的!  至此之后的两天里,宋观的日子就变得很规律,各种幸福的宅着,然后在十二点的时候接受系统君赏赐的蛋疼一次。而因为这个惩罚的缘故,宋观他几乎夜里是睡不着觉的,于是作息时间彻底颠倒,白天睡,晚上闹。宋观在持续的两天的蛋疼里,觉得自己真的好正直,正直的自己都要无法直视的哭了,太正直了……太他妈疼了……  第三天的时候,在床上睡成死猪的宋观被云叔从床上挖起来,稀里糊涂的,就被拖上了车,然后稀里糊涂的,就被推进了医院,再稀里糊涂的,就进了一间病房。  一直等到被云叔推到了一个人跟前,宋观目前那浆糊状态的大脑还没寻思过来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有股很浓重的药味,说不上好闻不好闻,但的确是浓得过盛了。病房里光线很明亮,病床上那个人靠着枕头坐着,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一些的位置,投下重重的阴影。  不知是不是光线过于明亮的关系,那个人像是从头到脚都染着不真实的光。过于白皙的肌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透明了的感觉。  云叔放轻了声音,对床上的那个人说:“四哥,宋观来了。”说完了扯了宋观一把,示意他说话。  宋观那严重缺乏睡眠的大脑显然此刻生锈得厉害,完全不能领悟云叔的意思,被扯了一把之后,只傻不拉几地重复:“四哥,宋观来了。”  云叔:“……”  这一番言语往来的间隙里,床上那人睫羽微微动了两下然后睁开眼睛,这个人的眼睛真的生得很美,那样张开眼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仿佛因此鲜活了起来,绽然生辉。  只不过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甚至有些冷。于是看起来,便有那么一些不近人情的冰冷意味。  那人将视线落在宋观身上,没什么波澜,看了一会儿,静静地开口:“在外面住的怎么样?”  他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也是一种微微的冷,像在指间消融的逝雪。  木脑子的宋观被这声音给冻得顿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嗯,还好。”  后面的对话,也都跟这个差不多,总之整个过程都是稀里糊涂的,最后被领上车,宋观也不管不顾了,赶紧找好靠垫就往上趴上去,准备睡个天昏地暗。云叔见状伸手掐着他的脸:“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没睡觉么?”  宋观真的好困,快困死了。一把拍开了对方的手,沾着靠垫他的眼睛就闭上了,带着睡意的声音:“让我趴一会儿,昨天看了碎蛋杀人狂故事的续集,真是太可怕了……”  云叔:“……”  完全睡着前,宋观脑中一个模糊的念头,为什么,他怎么总觉得那位四叔,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在哪里呢?  想了想,浆糊成一片的大脑想不起事。实在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  却有了另一个发现——  好像,似乎……是不是有点像小章有?于是他就觉得眼熟了?  ……不对不对。  两个人是有点像,但好像,也不只是这样的……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宋观转了一个身,在得出答案之前,他彻底地坠入黑甜的梦乡。第23章 第二弹 摄影机引发血案  和四叔的这一次见面,大抵算是一个小插曲。  宋观这一整个白天就是稀里糊涂的过去了的,晚间睡足了爬起来,白天的事情只留了一个模糊的大概。九点的时候,接到那个惯例的查岗电话。电话一直都是个妹子打来的,据说是四叔的秘书。  宋观接了电话应着话,想起了白天见着四叔的模样,其实他一直以为四叔会是个十分严厉的大家长的来着。不过话说回来,四叔瞧着真的很眼熟。宋观握着话筒就这样想着,他总觉得那位四叔看着真的很眼熟。很多时候,一个人会觉得另一个人看起来很眼熟,通常是因为这另一个人和自己认识的某个人有点相像。宋观觉得四叔看着很眼熟,可若要他对于这“眼熟”一词再做出一些更为具体的解释,说说到底是个怎样的眼熟法,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挂上电话,一旁的章有安安静静地在一个人玩拼图,宋观见着了犹豫了一下,然后蹭过去了点。小孩子在他靠过来的时候,身子绷直了一下,手里正捏着的一片拼图被捏的有那么一点变形。宋观靠得近,这一切变化自然看的分明,瞬间他就在心里泪流满面了。  ——看来小朋友真的很不待见他啊啊啊。  不过想想,这情况也是必然的。  身子的原主可是对人家小朋友做出许多十分有创意的事情的啊,一想到这身壳子曾经做过什么事,宋观就觉得自己心中的悲伤要逆流成河了——他一个大好青年为什么就掉到变态的身上去了?这真特么是一个惨剧。  大抵是因为接手了这壳子后微妙的代入感,宋观每次见着人家小朋友都有种无颜以对的感觉。有心想要补偿对那个孩子好一点吧,又无从下手的感觉,宋观琢磨着人家小朋友大概心里头已经恨死他了,扎小人咒他都是轻的。  因为不知从何起补偿,晚间系统带来的惩罚多少就成了一种变相的赎罪。于是那些痛他都忍下了,宋观掰着手指算了一下自己要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才发现如今章有这孩子才七岁,而他是在小朋友十九岁的时候被干掉的,这样一算,他竟然要待上足足十二年。  十二年啊!宋观想,都够他读上两回小学了!然后再一想,如果自己和系统打持久战的话,三百六十五乘以十二……宋观难以自制的打了一个哆嗦,妈蛋,有没有这种事?!有没有!有没有!!!!!  就在他还没有纠结完,假想完,愤慨完的时候,宋观十分惊悚的发现,尼玛,系统这坑爹货,又开始他妈的作死作孽了!  蛋疼的时间加长了有木有!  频率加大了有木有!  强度变化了有木有!  而且!他妈的还有个轻!重!舒!缓!!!!!  擦。  你妹啊!  你以为你是弹钢琴呢!!!  宋观简直是要吐血,终于在多日睡眠不足之后,一口气没缓上来,爬楼梯的时候给一脚踏空滚下去摔晕了。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了医院里,据说额头上开了一道口子,缝了几针,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宋观发现,系统给的惩罚居然又一次升级了!  擦!  真是比牙疼还折磨人的感觉,像是从骨头缝隙里透出来,那种细细密密的疼,简直能把人逼疯。  云叔不知道宋观怎么这几天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把他脸扳过来:“你一个人在外面把自己照顾成这样,你四叔……”  话说到一半蓦然顿住,宋观脸上全是泪痕,云叔表情有些愣:“你……”  大抵在病痛中,人总是会变得脆弱的,宋观刚开始还只是因为疼痛,无意识地掉下眼泪,但后来是真的哭了,理智什么的完全被丢掉太空外,也不管脸面不脸面什么的丢人不丢人的这种问题了,他一边哭还一边说:“我要回家。”  云叔见着宋观掉眼泪,一时间沉默,宋观从小就没哭过一次,至少在人前从没哭过一次。此刻见着宋观毫无形象掉眼泪的模样,云叔着实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顿了好一会儿,柔声说:“你是想回家?等会儿医生给你最后做晚检查后,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宋观更悲伤了,就跟被喷了辣椒水一样止不住地悲伤:“那不是我家!”  云叔愣了愣,沉默半晌,最后拉过一旁从一开始就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章有,说了句:“你安慰一下你爸爸,我出去跟医生商量一下。”  章有闻言睫羽轻轻颤了一下。  他半垂着眼睛应了一声,然后一语不发的坐到床边上,一旁的云叔还在看着,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手搭在了宋观手上,小小的手,依旧是那样糯糯的童音,他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几乎是肌肤相触的瞬间,身上的疼痛就轻了一份,比止痛药还灵。那疼痛陡然的趋弱,让宋观下意识的一个倾身就将章有抱住了。因为这一个拥抱,身上的疼痛也因为这一个拥抱减轻了许多。  可是不够。不够。想要再贴近些。这样疼的感觉。要再贴近些才会不那么疼。肌肤的相触令人的痛感大大的减弱,那种疼痛骤减的感觉就像罂粟那样惑人,让人想要忍不住的再做出些更过分的事情来。  是的,更过分的事情。  大脑思考的速度被疼痛刺激的变得异常缓慢,有些事情有些感知入了眼,却叫人无法思索,唯有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宋观紧紧抱着章有,他的脸埋在对方的肩窝里,孩子身上有股奶香的味道,让人狂躁的心情都跟着静了一静。  他抱得太紧了,章有被勒的微微皱了皱眉。脖子的地方微微凉了一凉,有液体滴落在脖颈上,那应该是宋观的眼泪。  章有想了想,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宋观的背。动作轻柔的,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惜了。  ——如果,这一跤再跌的厉害点,如果能将眼前这个人摔死了,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捉起宋观羞辱:嘴上不说,身体倒是很诚实的嘛!第24章 第二弹 摄影机引发血案  等李默云同医生商定好了一切事项之后,回来看到就是宋观跟只八爪鱼似的扒拉在章有身上的模样。  而章有就算被这么人手脚并用的缠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始终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云叔嘴角抽了两抽,上前想把章有给扯下来,结果宋观这明显是八爪鱼神功大成的节奏,扯了两下硬是没把人扯下来,反而宋观将章有抱得更紧了一些。云叔叹口气,算了,暂时就由着他先这样了。  最后一行人回的是李宅,已经是大晚上,云叔轻声对宋观说:“你四叔大约已经睡下,他刚动完手术,明天你再见他也不迟。”  宋观整个人都疼得晕乎乎的,随便地应了两声。最后睡的据说是身体原主以前住的屋子,章有同他睡一床。上床睡觉的时候,宋观十分自觉地将章有搂在怀里抱的严严实实的,甚至觉得还不够,衣料挡住了太多的肌肤,他无意识的伸手去扯。  章有看着宋观胡乱扯着衣服又没有扯开,最后居然又哭了的模样,有点想笑,可是嘴角才弯起,又迅速的恢复成了平日里有些冷淡的模样,甚至,目光比平日里看到的,还要更为冰冷一些。  次日醒来,宋观没那么痛了,没那么痛的时候,也就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情了,于是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他真有种想去死一死的冲动。他起床的时候已经挺晚了,据说四叔已经去医院了,宋观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连食物都是章有帮着喂的,到了下午的时候,系统又他妈的开始作孽了,宋观实在疼的受不了,只好又把章有搂到怀里,就像抱着空中绳索,海中浮木那样,然而这一回抱着章有,居然什么减疼的效果都没有,宋观疼得已经开始咬自己嘴唇,血淋淋的一个印子,嘴里是铁锈的味道。  最后真的是要疼疯了,宋观只那么模模糊糊想着,不管什么都好,只要能减轻这痛苦就好。就算疼的这样厉害,他还是有那么一些知道的,系统君这是逼着他去完成任务。嘴里的血味一点点漫开来,宋观想,疼成这样,还不如被一刀砍死来的痛快。他拉住章有的手,嘴唇有些哆嗦:“去拿些水果来。还有沙拉酱。”  后来的事情宋观并不大想回忆,包括怎么掀开了人家小朋友的衣服,又放了水果上去然后淋上沙拉酱什么的。他做完这一切之后简直不敢抬头去看小朋友的表情。自我厌弃简直到了一个顶峰,羞耻、愤怒、不甘、委屈、难过,种种情绪压得他都要喘不过气了。麻痹,凭什么他要干这种事啊,麻痹他比受害人还要对这种事接受不能好么!麻痹……  宋观现在的感受简直就像是被人倒了一杯浓硫酸,然后被逼着喝下去。痛苦的不得了,还要被人说,看,这里有个喝硫酸的变态!  系统给了两大类任务。一类是日常必须完成任务,一类是日常特殊任务。前者包括亲啊摸啊,语言攻击啊什么的,比起后者来说,前者简直不知道清口了多少倍。后者简直就是毁人三观的大杀器,怎么没下限就怎么来,那一串长长列表,各种没节操。还让人必须从中选出一个。  所以他该庆幸系统没有逼他把后者全部做全么?这日常特殊任务前后看来看去,大概也只有“人体盛”算是掉节操掉的最轻度的了。这玩意儿源起于日本,作为盛放“器皿”的一般都是美丽的处/女。以前他第一次听到“人体盛”的时候,暗暗向往的同时,觉得这可真没节操啊,结果“人体盛”现在就变成最清口的一个选项了。真是世事无常的让人想咯血。  宋观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关了一个下午,晚饭的时候被叫出来,早上看病去了的四叔此刻也已经回来了。他看着宋观出来的时候,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表情绷紧了些:“怎么回事?”  话是问宋观的。  宋观一张脸白得跟张纸似的,之前嘴唇被咬破了,如今血液凝结,便成了一道紫黑的血痂。看起来分外的狼狈不堪。也无怪四叔变了脸色。  宋观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没事,就伤口有点痛,所以不小心把嘴唇给咬了。”  四叔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宋观不提要回来住的事情,他也就不提。  翌日,宋观拖着章有急着回“家”,云叔愣了愣,要拦,四叔表情微冷:“他要回去就让他回去。”  章有站在宋观旁边,静静地看着四叔和云叔,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  然后宋观将小朋友领回了家,回了家之后,便走上了完成每日日常的痛苦道路,每次完成任务之后,宋观想干掉鸡蛋君的心思就会加重一分。想要不蛋疼,摸身体,言语侮辱还有人体盛每一样都不可少。被那样好好的“疼”过之后,实在是让人很难再升起什么强烈的反抗心绪。  倘若“现实”是个人的话,那么它最爱干的事情肯定是打人的脸,把人打到鼻青脸肿,那样惨痛的现实简直要让人悲观不已——生命似乎总是沿着你最讨厌的轨迹向前跑去,不给你一点挣抗的机会。而宋观现在似乎也只有妥协的份。有什么办法?也许他再刚正点,就该情愿自己被弄的半死也不干这种事。可他到底不是。宋观想,可他到底不是。  所以他妥协,可是虽然妥协却又妥协的那么不甘心,不情愿,他一点不想自己沦为变态——摸身体可以借着给涂润肤乳这样的烂借口来进行。至于人体盛,反正他是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怎么编理由都是变态啊。  而辱骂对方……宋观看着小朋友的脸,这他真是开不了这个口。最后辗转反侧的思考了好多日,终于犹犹豫豫的,问:“章有啊,爸爸给你取一个小名好不好?”  章有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第19章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章有猜不透。  既然是猜不透的事情,那就不要去想了。  此时此刻,章有搂着宋观的脖子,病中他变得有些黏人,大抵是因为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他安心。车子还在继续缓慢的前行,他静静地闭着眼,一会儿突然地伸出手指揪下了宋观耳边一根头发。宋观“啊”了一声,吃痛的握着熊孩子的肩膀推开了一些,虽然自从经历了那段令人不忍回忆的蛋疼折磨之后,他的耐痛能力得到大幅提升,但是像是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揪掉一根头发什么的,他还是很痛的好么!  宋观很郁闷:“你做什么?”  章有手里还捏着那根被揪下来的头发,他眨眨眼,说:“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观本来差不多睡着了的,被这么一痛,彻底的醒过来了,又不能骂人,很有些郁卒:“你继续睡吧,等会我叫你。”  但是章有说:“爸爸,我有点睡不着。”  宋观:“……”  章有偏过脑袋:“我睡不着,爸爸,你给讲故事好不好?”  宋观:“…………………………”  如果眼前这个不是这个小孩子的话,宋观早一记天马流星拳过去了,麻痹,叨逼叨啊。但眼前这个是个小朋友,且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小朋友。若这只是个普通的熊孩子的话,宋观早该把这孩子一嘴巴捂上,连蒙带坑的哄这熊孩子一边玩蛋去了。但眼前这个是小章有。身份决定情况的特殊。于是宋观只好略苦逼的哄着他说:“爸爸今天不记得故事内容了,明天跟你讲好不好?”  章有乐得见宋观为难的模样,不假思索的一句:“不好。”  宋观:“……”  妈蛋,小朋友都是这样无理取闹的生物的么?  这样无理取闹一点都不可爱啊!  章有其实也不见得有多想听故事,只是不想让困的要死的宋观去睡觉罢了,不过后来发现听宋观将安徒生童话故事讲得面目全非颠三倒四,也还是挺有意思的。  “后来小美人鱼去卖火柴……”宋观真的是困的要死,讲故事讲的心不在焉而产生十分严重的口误。  “是卖火柴的小姑娘吧?”  “……哦,对,小火柴去卖美人鱼……”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  其实宋观在想什么,他也无需知道,章有这样想着。只是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就对他好了?是幡然醒悟还是别的什么的?其实不管是什么,这都不是他需要关心的。章有想,这个人曾经那样对待过他。历历在目的过往,屈辱的,不堪的,无力的,厌恶的,痛恨的。  ——当初这个人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孩子的眸光一点点渐深,是不见星光的夜,然后他闭上眼睛。他闭上眼,因为闭上眼,于是这一切波涛汹涌的情绪涌动被尽数埋尽。那都是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的心绪。  都说时光是指间流沙,寸寸流逝,这话诚然说得不错,这一转眼宋观就宅了五年,宅得都要天怒人怨了,六叔婉转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并暗示家中可以像他提供很多选择。宋观始终觉得自己是在“暂住”的。虽说这“暂住”时间略长,但他也的确就是个“暂住”的,宋观觉得搞什么创业什么的实在不适合他,到头来都是要被炮灰掉的么,搞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啊,且他本来就没什么“大志”,沉思片刻,宋观问,可以继续宅下去么?  云叔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在喝水,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被水呛死。他掐着宋观的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能不能有点追求?”真是越说越气,然后就直接把人揪到他公司了。  宋观被迫脱离宅生活,过起了每日九点都要上班的生活,只出门总是会丢三落四,简直就跟脑子少了一部分似的,刚开始的时候,常常出门之后再跑回拿个什么被他漏拿的东西,章有实在看不过眼,于是后来就变成章有帮他整理东西。宋观匆匆忙忙吃完早饭就要出门,章有皱眉叫住他:“等一下。”宋观有些疑惑。章有微微扬起了点下巴示意:“头低下点。”宋观依言做了,十四岁的少年踮起了脚将他领结摆正,少年的手指有些凉,落在颈上有点痒。宋观刚开始的时候对此还十分不好意思,有点尴尬,后来就完全免疫了,甚至还能摸着少年的头来一句:“儿子你好乖。”  十四岁,章有初二,如今身为家长的宋观还有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作为家长去参加家长会。宋观略有点紧张。不,其实是超级紧张。妈蛋,他从来没有当过家长去过家长会啊。章有之前小学时候的那些家长会都是云叔代替去的,实在是宋观太小了去参加家长会很不和谐好么。现在上了班之后,这模样倒是勉强能胜任。  第一次去参加家长会的宋观各种紧张,拉住云叔琢磨:“我应该穿什么衣服?我要穿什么鞋子搭配比较好?头发我要不要重新去剪一个?我……”  云叔:“……”  云叔扶额:“小宋观啊,你要知道,你只是去参加家长会,不是去相亲,别想太多。”  宋观:“……”  被劝慰过后的宋观依旧十分忐忑的去参加家长会了。家长会上的家长座位顺序就是孩子的座位顺序,章有的座位在第四组第五排靠外侧的位置上,宋观坐下没多久之后,熊孩子同桌的家长也来了,宋观连忙站起来让那位叔叔进去,结果站起来的时候姿势不大对,整个人一个趔趄就往前倒去了,那位叔叔站在右边一侧,也没想到宋观这样都会跌倒,一时间也没来得及伸手去扶,而不凑巧的是刚好眼前一个人要借道走过去,于是宋观一个趔趄直接扑到那个人身上。  而更不凑巧的是,那人因为听到动静正好侧过了点身,于是宋观这一个趔趄就将脸撞到那人胸口上。  软,软绵绵的……  有股馥郁的芳香。  宋观霎时间脑中就空白了。  大、大、大大大胸!  卧!槽!  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往脸上涌去。  宋观说不出自己此刻的感觉是羞的感觉更多一点,还是惭的更多一点。  鼻子一热。  然后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用两根手指托起来。  宋观傻了一下。  入眼的是个穿着白衬衣的女人,黑色的长发,眉目很深,于是透着一种深深的浓艳。  当真是个如英伦玫瑰一样艳丽的女人。  大胸御姐就着这个伸手挑起宋观下巴的动作,看着宋观抬了一下眉:“喂。”  她说:“你流鼻血了。”  于是宋观就看到这个女人的胸口处留着一片血污。很新鲜,还没干,想来就是他刚才流鼻血的时候滴上去的。  整个教室的人全都看过来了。  宋观:“……”  他可不可以去死一死!可不可以去死一死!!!!第27章 第二弹 摄影机引血案  宋观人生中,作为家长的第一次家长会,以彻头彻尾的失败告终。  满屏的“妈蛋”二字,在宋观脑中以螃蟹爬的姿势,疯狂的侧跑而过。  宋观糊了御姐一胸脯的鼻血之后,满场寂静里,才回过神的老师,小跑着过来打圆场了:“哈哈哈哈哈……”干瘪生硬的笑声,年过四十的老师一脸尴尬的说,“章先生最近有些上火吧,虚火过旺啊这是……”  宋观:“……”  老师你还不如不过来解围呢!  这真的不是过来嘲讽吗?!  宋观被周围的目光看得差点给跪了,一张脸涨红:“我,我不是……”  语无伦次。  大龄宅男第一次触摸到妹子的胸,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埋胸。这等福分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到,所以,他好幸福……你妹!幸福个鬼啊!他想死啊他想死啊!  御姐的手上还沾着宋观的鼻血,是捏着宋观下巴的时候染上的,那些血迹干的很快,很快就只剩下干涸的深色印记,印着原本莹白的肌肤,很是醒目。她拿出了纸巾将手指一根根擦拭,眼风扫了宋观一眼,宋观被看的有点头晕:“我,我,我……”舌头有些打结,“抱,抱歉……”  总之这是一场十分煎熬的家长会,尤其是之后其他家长们同他谈话,宋观应付的心力憔悴,总之各种不想回忆。回家的路上,云叔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他家长会如何了,听了他的表述之后,云叔在电话那头笑得停不下来,宋观听到那欠抽的笑声,有些咬牙切齿,特别想顺着无线信号爬到电话那头去,把对方扒光了丢大马路上让他也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想要泪奔的蛋疼感。  云叔笑够了安慰他:“其实也没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  宋观:“……”  他突然感到一阵淡淡的忧伤。  宋观想,这真是一句听着很吊的句子,但却不是来形容他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这哪里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他这简直是“人不傻逼枉少年”,“人不蠢蛋枉少年”,“人不锉样枉少年”……  宋观又有点愁。并且这点愁在一点点扩展开来的联想和设想中,变得愈发得强大。他在家长会上溅了别的家长一胸的鼻血,宋观无法想象小章有知晓了这件事会是个什么反应。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得知自己爸爸溅了同学妈妈一胸的鼻血……  宋观:“……”  想想都觉得可怕极了。  回到家开门就看到小章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暖色的灯光,宋观一阵强烈的心虚感觉,这种感觉有点像小时候做错事被妈妈捉个正牢。他不想跟章有讲今天发生的事情,但一想,如果章有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爸爸昨天拿脸猥亵了了那谁的妈妈的胸,然后情绪激昂难以自制的喷了那谁的妈妈一身鼻血……”宋观觉得,如果小朋友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经过时的愤怒值为1,那么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就是(1x10),并且以宋观有过的经验,他敢打赌,这段话经过众人的口耳相传之后,绝逼会被夸张到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于是临睡的时候,自打进了进门之后就开始酝酿言语的宋观酝酿了许久,终于犹犹豫豫的决定坦白从宽,“那个,今天家长会……”  章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完了,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宋观觑着他的脸色,总结:“这是一个意外。”  章有抱着毛巾,仰脸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流鼻血也是?”  宋观:“……”  他也不想啊!如果可以,他宁可用嘴喷人一脸“大姨父”……  宋观努力分辩:“那个,因为我是被人撞了一下……”  章有“哦”了一声,表情很淡:“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沈凌妈妈的胸是用钢板做的。”  宋观:“……”  宋观再次遇上沈凌妈妈是在六个月之后。  一个晚宴,形形色色的人,杯觥交错,宋观对这种活动一直没什么兴趣,借口有事躲到花园里去了,结果实在没想到在花园角落遇到了沈凌妈妈。而角落里的人,不只她一个人,对面还有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昏昏黄黄的灯光下,那个胖男人一脸猥琐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长相给人的先入为主的感觉,似乎连声音都是透着股猥琐的意味。  男人说:“阿玉,你跟回去吧,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多辛苦啊,你到底图的什么呢?”  宋观没有窥伺别人家务事的爱好,虽然两个当事人当中的一个同他有那么一些牵扯,虽说美女和这样一个猥琐男站在一起真的好不和谐,而且美女皱着眉,明显不是个很愉快的表情,但宋观摸不准,兴许对方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组合呢,没准人家是在闹别扭也不一定。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偷偷溜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而这个时候沈凌妈妈一个侧脸,视线转过来,目光正好和宋观对上。  宋观:“……”  宋观有点尴尬,但他的确不是有意偷听的。沈凌妈妈看到他愣了愣,随后眼神起了点变化,对面那个猥琐男已经开始讲到:“阿玉,你别说气话了,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回去!”  沈凌妈妈突然喊道:“宋观!”  宋观:“……”  猥琐男这才注意到宋观的存在,转过脸来明显是吃了一惊的表情。  沈凌妈妈说:“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宋观:“……”喂,这是什么情况?  猥琐男的表情更惊奇了。  被点名的宋观不得已站出来,有点不知道是该打声招呼还是什么的,沈凌妈妈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侧过身子,在那个猥琐男看不见的角度轻声说:“宋先生,拜托了。”  然后沈凌妈妈转过脸,脸上表情有些淡漠:“这是宋先生,我现在的男朋友。”  宋观:“……”  等等,你的孩子还是我家熊孩子的同学呢,你这身份转变是不是略快啊?  对面的猥琐男嘴巴已经张开了,非常非常的吃惊,而沈凌妈妈也没再回头看猥琐男,拉着宋观的手,转身就走。 第21章 原本应该是李家四少的李端云和大宋观相杀的戏码,最后大宋观输的一塌糊涂跳了海,然后李端云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收养了当时刚出生的小宋观,也就是大宋观的儿子,取名叫做宋观,至于为什么会取名叫这个,其实也不过是李端云懒得想其他名字而已。  结果宋观当时穿到大宋观身上的时候,迅速的终结了大宋观和李端云相杀的戏码,并且硬生生让这相杀一词后面凭白多了几分情愫,于是这小宋观的名字倒变成不是敷衍的了,而是承载着念想的一个名字。  整个故事的基调都完全不一样,哪怕宋观穿到了“小宋观”的身上乖乖的走剧情,“小宋观”死后的情节也会崩掉一部分,更遑论宋观这样随便乱来的,真是崩的不能再崩了。  不过鸡蛋君拿着剧本的时候,就没指望宋观能走通这一关,倒也说不上有多失望,只是有种看不见尽头的苦逼感,这大约是种直觉,它总觉自己摊上宋观之后,那日子不会过的那么容易。叹口气:“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宋观点了点头:“有。”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上一目被鸡蛋君震的有点懵,没来得及问就直接开启下一目游戏,“我原本身体的壳子怎么了?我在你们这里待这么久,外面的时间静止不动?”  鸡蛋君摇了摇头:“没有,你只是陷入昏睡了而已,时间倒不是静止不动的。”看着宋观的表情,很自觉的继续补充,“时间的换算比例,大约是游戏里的一百年,相当于你们的半个月,”又见宋观表情变化,在被骂之前它说,“你,你现在也回不去了的啊。还是快些完成任务。你完成任务的时间越早,自然回去的时候也越早。”  鸡蛋君又补充:“而且也最好早些完成任务,因为这样一回一回的游戏累计下来,很容易让人丧失信念的。”想起从主神那边共享而来的资料,鸡蛋君表情严肃,“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完成十个任务选项之后,还会有分项选择?一个是回到现世,一个是留在游戏中。”顿了顿,“在游戏里待的太久,现世和游戏的区分变得模糊,有些人甚至觉得游戏里的生活更刺激更精彩更让他们喜欢些——你知道,有些模式,的确给人的感觉很容易上瘾。”瞅了一眼宋观,说,“比如说,种马。”看着宋观微变的脸色,鸡蛋君终于觉得自己苦逼的感觉略缓,“也许,你应该庆幸你选择了一个你一点都不想要的模式。”  宋观呆了一呆,半晌挤出一句,“太阴险了。”他问,“我这算是知道黑幕了?”宋观说,“其实,你们系统是在坑爹的想要培养出一个个心甘情愿的永久劳动力?”  真是黑的一笔。  “……不是的!”鸡蛋君跳起来,“你不要想的那么黑暗!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开启游戏模式,也只是想增加游戏对玩家的可玩性,也没想到最后会演变出这样一种结果,现在主神也在想办法纠正啊……”  “就算玩家想留下来,强行传输回去也可以的吧?”  “不行啊。”鸡蛋君说,“如果玩家不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种想法下,我们失却了身体和精神的连接点,就不能把他们传送回去了。”  宋观表示这段话太抽象没听懂。  “其实,事情解释起来是这样的……”  本来问的是关于自己原本的身体到底如何了,结果就演变成了鸡蛋君就精神体和身体之间关系的长篇大论,歪楼歪的不要太厉害,然后宋观到最后也没听懂鸡蛋君说的是什么。  鸡蛋君巴拉巴拉一大通话,说完了就眼巴巴的看着宋观,一副“你现在知道了吧”的表情。宋观看它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对着它圆滚滚的身子踹上一脚,要紧的事情不解释清楚,别的事情倒是解释的很有条有理么,妈蛋,他知道这种东西有个鸟用,无视这一大串解释:“所以,我的身体,现在是晕着的?就这么一直晕着?”  鸡蛋君一脸你放心的表情:“你家人会发现你的情况然后照顾你的。”  宋观:“……”  宋观心里一声艹。  鸡蛋君有些心虚的小声说:“如果你身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会自动将你放行回去的,你看你现在都还在这里,你的身体肯定没有事情的啊。”  宋观心里一声“卧了个大槽”,看见鸡蛋的无辜脸就特别想给它一脚然后再赏它两巴掌,但想起什么,还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气,我不生气,我其实一点都不生气……闭眼闭了半晌,宋观长出一口气,还挤出一点笑,只是那笑容看着并不那么温柔,还有点咬牙切齿就是了:“到底每一回合怎样算达成目标?”  鸡蛋君本来以为自己肯定会被宋观揍的,其实打从第二回 合结束之后,它就已经做好了被宋观海扁的准备,没想到宋观居然到现在都没揍它,还心平气和的跟它讨论问题,它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噢”了一声赶紧回答:“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让两个主角在一起,剩下的只要完成原本人物的主要剧情,并且重现人物大概35%的性格行为模式……总之你按照大纲给的来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然后又觉得自己话似乎说得太满,鸡蛋君的一张脸默默苦逼了下去,它总是觉得宋观,这个人脑回路有点问题,而且神经粗的可以绊死大象,就像第一回 合里的那样,它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宋观可以在把剧情崩的面目全非的时候,还能自我感觉良好的觉得自己差不多完成任务。  说到大纲,宋观又忍不住想要揍它:“你不能选点正常点的剧情吗!”  被迫充当基佬原就不是他所愿,还让他充当变态基佬,还手段各种强硬。这种被人耍着玩的感觉,呵呵。  鸡蛋君被吼的一个哆嗦,露出了一张小媳妇儿脸的表情,期期艾艾说:“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它真的觉得超级委屈的,“每次剧本到手,都是你开启新一目的游戏行进传输的时候,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剧情,到时候主神随机给我一摞剧情线,我也就只能在里面挑选……这种事情的随机性太大了,我也想选些容易完成的,我,我知道第二回 合你有些受不了啊。”  宋观心想,麻痹的,这哪里是有些受不了。鸡蛋君继续委屈的说,“可是,它已经是那些剧情里面口味最轻的了。”它晃着蛋身摇摇摆摆的开始碎碎念,“其他的都是些恋尸癖啊,恋痰癖啊,恋尿癖啊,恋脓癖啊……小宋观的剧情,和那些比起来,真的是要好太多了。比起抱着尸体睡觉,还有去舔别人吐出来的痰什么的,这样一比较,人体盛的事情也还算好吧……”  鸡蛋君在宋观愈发凶残的目光中,抖了两下:“我,我后面都有给你放水的啊……你那些日常任务,前面那些都是主神已经设定好了的,而那个监督小章有不许他和别人接触的任务,我基本上就没有管过你,这样还不够么……”鸡蛋君小声,“我也是刚接手引导者的任务,主神这一次给我做示范,那些设定都是主神定下来的,那些,那些任务表单也是……”  宋观想,合着他丫就是一给人练手用的小白鼠!  宋观“呵呵”了一声,心里头一万头草泥马扭着秧歌跑过去,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一个没忍住就扑上去把这死鸡蛋给打死了,面无表情的:“那你惩罚方式能不能换一个?”  鸡蛋君闻言顿了顿,小声:“这个模式下的只有两种惩罚方式啊。”瞟一眼宋观,“一个就是蛋疼。”再瞟一眼宋观,“还有一个是菊花疼。”再顿了顿,“你,你是想菊花疼么?如果,如果你真的你想换的话,我可以帮你切换到后者,”  宋观:“……”  鸡蛋君小心翼翼的补充:“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可能了——你真的想要菊花疼么?”  其实它早就想说了,一般人遇上蛋疼这种事情,不早妥协了么,宋观犯起倔来还就硬生生扛住了,这什么心态啊。鸡蛋君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怎么宋观读大一被几个学长整着去偷某位学姐晒在阳台的内裤的时候,就没见他这样有原则有节操啊。他敢从一楼爬到四楼阳台去偷妹子内裤,他怎么就不敢玩人体盛啊。  它上一回为了更好了解宋观的帮宋观选择剧本的时候,就翻过宋观的记忆,翻完之后它就觉得宋观其实挺没节操的。鸡蛋君这样想着,又不是很能确定。其实他刚被主神创造出来没多久,很多事情总是概念不是那么清晰,人心这种事情太过复杂,也许它该再去问问主神。可是主神是很忙,它又有些不是很敢去打扰。于是这真是一件让人纠结的事情。  这厢的纠结里,那厢快被这系统给气出内伤的宋观,短促的喘了两口气。擦。这鸡蛋它是天然黑吧。宋观真的好想揍它,但因为想要问的问题没有问完,其实揍人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情,宋观这样想,深吸一口气又问出另一个问题:“每一目的游戏到底算怎样结束?”  “啊……呃,按照大纲上的走下来当然是最好的。”鸡蛋君挑了两下蹭到宋观身旁,“说起来,你的角色到最后都是要死一死的,你死了就是每一回合结束的时候。”想起宋观第一回 合的里的表现,那一种自己在个人角色结局到来之前一定不会干掉的笃定,实在是……“在此之前你也小心一点吧,万一被不相干的人物给弄死,挺亏的。”其实它也很奇怪宋观在第一回合里那么“不惜命”的表现,居然还能活了那么久,真是不可思议,每次那些刀飞过来,都能只是擦着宋观胳膊手腿的不伤着他。鸡蛋君继续补充,“之前也说了啊,抱着跳剧情的心思自杀是不可以的,那肯定是会受到惩罚的,但你若是将剧情走岔了,并且一直留到了人物剧情已经结束了时段之后,那个时候你没有办法,倒是可以自己死回来的。”  宋观:“……”他怎么觉得就是坑爹呢。  宋观默了半晌,“还有,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人物关系图。”  鸡蛋君:“是每一回合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认人有些困难么?”鸡蛋君一脸的恍然大悟,“啊,抱歉,我之前完全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宋观:“……”坑爹的……  宋观说:“其实,如果把原壳子主人的记忆直接给我,这样更方便吧。”  “不可以!”鸡蛋君整个身子都摇动起来,仿佛是在以此表达它对这个意见的完全不赞同之心情,“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宋观,这件事情就像往咖啡里加入牛奶一样,两者混在一起之后,形成就是另一种东西了。”它表情肃穆,“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了别人的记忆之后会怎样?你能确定,到时候的那个你,还是你自己么?记忆的混合是很危险的事情,这样做的结果多半是迷失自己,并且造成的影响无法革除,就好像牛奶和咖啡搅拌在一起之后,你有办法将他们再次分开么?”  宋观愣了愣。  鸡蛋君继续:“没有办法分开吧。所以不要承袭记忆。”  宋观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还有一个问题——”  鸡蛋君很欢乐的应了一声:“你问吧~”  宋观:“我穿过去的人物,怎么一个个都是叫宋观?”  “这样不好么?”鸡蛋君瞧着宋观问,“你也不用去适应新的名字了。”  宋观闻言皱了皱眉:“感觉有点奇怪。”  鸡蛋君没有说话,它当然不能告诉宋观,很多人迷失在一回接着一回的游戏里,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么个名字。也就这么个名字是关于当年现世的那么一点记忆——像鬼火,微弱的,游离于之间之上,回忆之下。最后大抵就这么点念想了。说起来可真是悲哀。  “最后一个问题。”宋观对于名字的问题也不过那么一点疑惑,然后他就问,“关于系统奖励——我第一回 合的时候,就说我收到了一份系统奖励的装备,不过说是要在第四目的时候才给我,我可以问一下那到底是什么吗?”  鸡蛋君想了想,说:“这个就要到时候才知晓了,奖励什么的,一直都是随机的。”  宋观想,妈蛋,居然又是随机。他总觉得随机什么的,绝逼不是好事。  鸡蛋君低头看宋观,眼巴巴的模样:“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嘛?”  “暂时没有了。”  “真的?”  “嗯。”  “那,小章有他……”  宋观蓦然打断鸡蛋君的话,“最后我死掉的事情,是他做的吧?”  鸡蛋君想了想,说:“也不完全是啦。”  宋观转过脸:“至少是跟他有关的吧。我猜猜……是起了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  鸡蛋君顿了一下:“唔,这倒的确是,但是……”  “那我就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想问的了。”宋观有些面无表情的,“知道是他做的就够了。”  其实对于被熊孩子干掉了这件事,宋观心里头一直有点形容不上的感觉。但的确不那么舒服就是了。完成那个十八岁“成年礼”任务的时候,他就一直有点矛盾的心情。既想早死早超生吧,又有些心底希望熊孩子别下这样狠手。十二年的相处,落得这么一个结局,说心寒到底也算不上,本来这周目就是那样一个故事,但他的确也是不太愿意多提起了。  鸡蛋君瞅着宋观的表情,没再说下去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太生出特别强烈的像是憎恶之类的情绪……  毕竟主神先前跟它说,因为推出新的世界选择方式,结果中间出了一点差池,导致到它手里头的那些下一回合的周目世界选项里,那些主角可能有很大一部分是会同章有长得很像,两个平行世界,这是撞脸了的节奏。  宋观目前这般表现,倒算是宽心的了,但略微有些不太开心,生了一点嫌隙,倒算是有点不太待见熊孩子了。这种情绪多少会影响到下一回合。有着这样的情绪,它挑选剧本的时候,就可以有针对性的选择了。而且它总觉得宋观和目标人物太过亲近不是好事。这个人莫名其妙的,总是会做出一些很奇怪的事情,然后产生无法逆转的,奇怪结局……  鸡蛋君在挑选剧本的时候,第一目花了很多的心思,而第二目却是随机里勉强挑出来的。它对第一周目讲解那么清楚,毕竟是因为宋观那时候态度也太随便了,有些事总是要宋观知道,好叫他稍微认真点。而轮到第二目的时候,宋观在对待人物上又似乎有些认真过头了,都和系统惩罚模式给对上了,这可算什么事情呢。  不过这事也急不得,要慢慢来。而如今宋观是有些不太待见熊孩子了,鸡蛋君想,从某个角度来讲,倒对它来说是个好事,是可以让它有针对性地挑一挑第三周目的大纲剧情了。第30章 章有番外·灰烬(上)  【他给了他暗,却同时也给了他光。但最后到底什么都没有留下,只余一捧灰烬。】  章有从七岁的时候开始,便一直这样想着,总有一天他会杀了那个人。  毫无疑问的,这是个隐秘的想法,不可与人言说,是阴冷的颜色从心间缝隙里钻出来,荆棘一样缠绕。  那个人是贯穿他童年的整个噩梦,一笔阴暗的灰。晦涩不明的不可提及。章有冷冷的想着,总有一天他会杀了他。这一点心思他藏得很深,所有的一切都被埋葬在平静的表情之下。而对面被他这样惦念的人对此一无所觉,咬着一口西瓜,看到他看过来,便下意识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模样无辜。章有垂下眼,用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勺西瓜肉,假想这是那个人的脑袋,这一勺下去,就该是脑浆四溅。  书包里是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写一篇“我的爸爸”的命题作文。白日的时候,老师在台上讲:“回想一下你和爸爸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时候他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心思,于是老师话讲到一半,顿住了,目光是看着章有的,轻声问:“章有,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啊,身子不舒服么?”  怎样回想呢?  那些东西。  被人按着头浸入冷水中的窒息感,一鞭连着一鞭抽在身上的疼痛感,蜡油滴在身上的灼烫感……荒唐的,见不得人的,然后他在这一切里终于学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假装自己是件死物,甚至末了还能迎合那人做出些叫人恶心的事来,假装的乖巧柔顺,譬如那人发泄过后将浊白的秽物涂到他脸上的时候,他还能伸出舌头将那个人的手指舔舐干净。  只有心里头的恨意一点点的增加,如同细细的藤蔓,深一步浅一步的将他整颗心都裹挟起来,密不透风,如同一个蛹。  章有恨着那个人,并且觉得自己将会这样一直恨下去。  可是在时光蜿蜒的前行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无法控制的改变了。  像是很多时候,很多个晚上,他在房间里做作业,那个人在客厅看电视。中途他出去接水的时候,发现那个人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开着,吵吵嚷嚷,那人就在这一片低微的吵闹里熟睡,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因为不老实的睡姿滑下来些,露出半边身子。他握着水杯看了半晌,最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帮那个人把毯子掖好。  然后每一次做完这一切的章有看着沙发上宋观的睡颜,就会在心底告诉自己,其实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降低对方的戒备心,总有一天,他会杀了这个人。  ——这样做目的只是为了降低对方的戒备心,总有一天,他会杀了眼前这个人的。  不知何时,这句话在他心底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那人手边的水杯凉了,他默不作声的去换上一杯温水,这个时候,他会将这句话在心底重复一遍。那个人周末加班下了雨,他自发前去给那人送伞,同样的,这个时候,他会将这句话在心底重复一遍……  其实针对宋观的杀局在很久以前就布下,李家那样大的大家族,总有一个两个死敌,被逼的走投无路,留下一些残党,逼迫的狠了,宁可两败俱伤。和章有搭上线的那个男人姓陈,陈姓的男人说:“我只想让李端云不好过。”  而章有只想让宋观不好过。  他将这网撒的细细密密,陈姓男人的势力当然扳不倒李家,当年鼎盛的时候扳不倒,如今一片残局,自然更加扳不倒,于是所做的,也不过是些膈应人的事。第31章 章有番外·灰烬(中)  但就这么点事,也能足够叫宋观不好了。  章有在心里静静地想,沉默地想,仿佛是不经意间地想着,他在心里预知着关于这个人最后的结局,将每一个细节都假想到分毫毕现。一切都在心里头上演了太多遍,最后竟然都有些模糊。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不紧不慢的布局之中,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得偿所愿的如释重负?  十六岁的那个晚上,宋观带他出去参加了一个饭局。他拿错了杯子,半杯白酒下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最后是宋观将他带到了休息室。门里门外,门外的咫尺喧嚣,门内的安静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开的灯,在宋观进门想要开灯的时候,他就借着酒意,紧紧的用拥抱勒住这个人,“我不要开灯……”拉长了的声线,带着鼻音,像是在撒娇。  他再小一些的时候,在生病时,是常常这样搂着宋观的脖子说话的,而随着年龄增长,十二岁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如果不要太过靠近,是不是就此不会再因之迷惑? 第23章 第33章 第二弹 转场篇(下)  章有的事情不提,但其他的事情倒还仍是有很多可以说的。  鸡蛋君想了想,挨过去了点,问宋观:“你还记不记得你刚结束了第一回 合后,跳楼死回来的那一次?”  这个宋观自然是记得的,毕竟跳楼这种体验实在是等闲难以忘记。  说起来到现在,宋观差不多的是经历了三个回合的剧情——或者用两个半来形容是会更贴切些。第一回 合是乔师弟,第二回合是小章有。这两个都是明确清楚的,而如此两周目之间着实还横着一段早夭的剧情。  这段剧情正好关乎于第二回 合里“宋观”的那位四叔,结果好死不死,那时候宋观经历完第一周目被虐杀,并第一次见着鸡蛋君,正是情绪十分不稳定的时候,而那时宋观同鸡蛋君正是两只互殴到一半,结果就被强制传输到了新的一周目,此一周目原本应该展开的就是四叔的相关剧情,但宋观那时半点走剧情的心思都没有好么,同周围人刚打一照面他就一个跳楼把自己给跳死了,死回去找鸡蛋君,于是这真是秒速夭折的一周目。而正是在这样一个周目结束之后,才有了章有的这一段剧情。  鸡蛋君说:“你那回,不是见着一个被绑着的人么,就是被打得很惨的那个,除了脸还好好的之外,身上全是伤。”  宋观回想了一下,表示自己记不清了,毕竟那一回于他来说是十多年前的事,只留了一个大概的那么一个印象,唯一记得的比较清楚的就是那次跳楼真的很刺激,死的时候感觉也很销魂。  鸡蛋君说:“那个人,就是你后来碰到的四叔。”  宋观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见着四叔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点眼熟,竟然是这么个缘故。  “说起来,这件事,有点坑爹。”鸡蛋君说着便觑了宋观一眼,目光千回百转的,透出十分的抑郁苦逼。  不得不说它鸡蛋君……真的是颗很不寻常的鸡蛋。明明光溜溜的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长,看着也就只是个头大些的鸡蛋罢了,可这光溜溜的蛋壳身子,楞是能叫人充分感受到它一眉一眼上的喜怒哀乐情绪变化,实在是让人由衷的有种活见鬼的感觉,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鸡蛋君它,果真不是一枚普通的鸡蛋。  “你现在应该也猜到了,这两段剧情是连着的,”鸡蛋君觉得有必要交代以下背景,“主要就是围着李家展开的事情,前头那个关于四叔,后来那个关于章有。”鸡蛋君琢磨了一下该怎么说才好,“四叔是里李端云,章有剧情里一直住院的那个,嗯,你还老是送他青蛙。而云叔也就是六叔,则是叫李默云。这两个人是兄弟。”顿了顿,“至于章有,他是云叔李默云的儿子。”鸡蛋君看着宋观说,“他们三个就是李家的主要人物了。”扭了两下身子,“这大段的剧情里,叫宋观的有两个。你跳楼跳死的那个是大宋观,后来被四叔收养了的那个,是小宋观。他们两个,”鸡蛋君如是说,“是父子——你也是注意到了的,你是小宋观的时候,很多人都叫你小宋先生。”  听鸡蛋君说到这个,宋观就想到了沈玉。御姐刚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叫他小宋先生的。然后他不由的想,系统又坑他了,让他不自觉中当完爸爸又自己给自己当了一回儿子,所以说,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自产自销的种族延续啊!  “四叔李端云,原本,是应该和一个姓陈的人凑成一对的。”鸡蛋君说到“原本”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抖了两下。它深深的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闹不好以后都要对“原本”这两个字过敏了,“大宋观和四叔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算是竹马竹马。大宋观喜欢四叔,但四叔对大宋观倒感情不是很明显,总之关注的比较多。而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对某一个人很关注,那就只有两个下场了——要么很喜欢,要么很讨厌。而四叔对宋观的感情色彩,大约是要偏向于讨厌的,但并不那么明显。而大宋观的性格,对他身边的人来说,好像真的……是不怎么讨人喜欢。”  叹了口气,鸡蛋君继续说,“后来吧,这两个人就扛上了,其中原因各种复杂我们就不多说了,总之后来李端云和陈先生好上了,然后大宋观就各种黑化下死手把李端云弄的很惨,然后最后被真的开始生气了的李端云弄的更惨,最后的最后,大宋观一败涂地就跳海死了。这个呢,就是原本四叔那一段剧情应该有的样子。”说到这里,鸡蛋君抬起脸来望着宋观,十分幽怨的,“结果你跳楼死了。”  宋观被那哀怨的眼神盯的实在有点吃不消:“……你别这样看着我……脸稍微转过去点可以么?”  鸡蛋君听了这话之后,很乖的就真的把圆滚滚的身子转过去了,然后宋观发现……原来鸡蛋君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释放怨念光波的!  宋观:“……”  鸡蛋君并不知道宋观此刻的心中,跑过一群屁股尾巴上夹着一串河蟹的草泥马,依然很幽怨地说道:“其实你跳楼原本也没什么的,可是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和四叔的对话是怎么样的?”它又一次陷入叨逼模式不能自拔了,鸡蛋君自问自答地接着说,“你看他半死不活地死盯着你看,就嘴贱的忍不住跑过去问他想说什么,然后他说你怎么不去死,然后你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真的去跳楼给死回我这里来了!”  鸡蛋君说到后来激动了就在地上蹦达了一下,倘若它有手,估计也要捶一下胸,来一个完整版的捶胸顿足,“你想想看那四叔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啊!跟人说了一句,你给我去死啊,然后对方就真的去死了!当着自己的面去死了!十多层楼啊,说跳就跳!再联想一下对方之前那要死要活的对自己赶尽杀绝的神经病行为!很容易脑补出些很虐心的事情的好么!”鸡蛋君深吸了一口气,“再说,又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脑补空间也就越大。脑补到后来就‘好累,再也不会爱了’,于是——”鸡蛋君哀怨的看过来,“原本配对的陈先生就这样浮云了……”  宋观:“……””  鸡蛋君:“本来这剧情崩了也就崩了,可是它后来关系到小章有的剧情啊!你那一跳楼把这个故事背景都微调了,本来四叔收养了小宋观是因为不得已,取了个名字叫宋观其实因为懒得想其他名字,叫得特别特别随便。结果你这么一跳,四叔从此心里就一直放不下死掉的大宋观,费劲心思去收养了小宋观,给小宋观取了‘宋观’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缅怀故人。”鸡蛋君说到这里扭过脸,“小宋观这个人物挺病态的。然后不管是原本的故事里,还是那故事背景被微调后,他都是喜欢上四叔了……”  宋观:“……”  这种儿子喜欢上爸爸的即视感真的没有问题么?该说果然很病态么!  鸡蛋君:“这种注定得不到回应的禁忌感情让他心理有点压抑,和云叔玩得好,多少也有点和四叔赌气的意思在里头,虽然我是很不能理解这个‘和云叔玩的好’同‘和四叔赌气’两者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不过就是这样了。李端云一直都是让小宋观叫他四叔的,按着这个叫法,小宋观叫李家行六的李默云也应该是六叔才对,但他偏偏要称呼李默云为云叔,估计也是和他四叔赌气。再后来就是小宋观收养了章有,至于为什么收养,你看了剧情大纲应该也都知道的。”  宋观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鸡蛋君:“原本这故事关于宋观的结局是章有设计了一个局,让四叔开枪打了小宋观一下,结果小宋观没死,然后章有再想办法让他被钢铁砸了,困在一个角落里想出出不来,再放火把宋观给烧死,这个结局里李默云为了救宋观一并被困住了,最后两个人被烧成一堆,尸骨都胶在一起。整个故事总结一下,就是小宋观喜欢四叔,云叔喜欢小宋观,而章有则是属于比较倒霉的那种,各种躺着也中枪。”  顿了顿,鸡蛋君扭到宋观身边:“其实,我一直觉得挺神奇的。你居然能刚好卡着原本小宋观应该去死的时间死回来,说起来这时间点真的很神奇啊。”  宋观“唔”了一声,然后就侧过脸望着扭到自己身旁的鸡蛋君。鸡蛋君被这么看着感觉有点不妙,觉得宋观这目光是不是有点亮过头啊,直觉的正想着要往后退一步,而宋观已经逮着了它,并伸起一只手搁到了它身上。  鸡蛋君眼见着宋观甚是温柔的伸着手摸了它两把,末了还十分慈祥的对它龇牙一笑:“这个,我也不知道。”  宋观你这个时候想干什么!  鸡蛋君立刻梗着蛋身叫道:“你、你、你、你之前都没揍我!你现在不可以……”  听到鸡蛋这样说的宋观更温柔的拍了它两把,不过目光如同看一个傻逼就是了:“哦,那是因为我之前还有问题需要你来解答啊,亲爱的。”  〒▽〒  这,这是人说的话么!  鸡蛋君十分不甘心地挣扎着:“我,我刚才解说剧情的时候,你都没有揍我……”  宋观的目光已经进化到像是看一个傻逼的二次方了:“我忍你已经很久了,之前不揍你那是为了养精蓄锐能更有力气地把你揍得半死啊,亲爱的。”  〒▽〒  知道真相的鸡蛋君,眼泪默默掉下来。  乖乖你妹!  好孩子鸡蛋君已被宋观带坏,成功学会了用“你妹”造句。  鸡蛋君被打到抱头乱蹿,一边跑一边流泪,可恶,它只是不和这个愚蠢的人类计较罢了!哼!  其实宋观也没怎么动手打鸡蛋君,只是跟在鸡蛋君后面撵着鸡蛋君跑罢了。  所以说,宋观只是吓唬鸡蛋君的,这货就是恶趣味的单纯想要把鸡蛋君追的屁滚尿流。看到鸡蛋君被吓尿的模样,真的很治愈(?)。一只巨型鸡蛋,被吓得同不倒翁一样扭动着往前跑着乱跳什么的,还时不时被吓得没跳稳以至于就地滚了两圈什么的,真的很喜感(?)。  而两只二缺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主神的传送阵再次打开。  鸡蛋君看见这传送的光图,如同见了爹妈一样亲切,它在浮起的红光里含着热泪激动的对宋观喊道:“你快点滚吧!”  不过末了到底还是忍不住老妈子一样对着宋观碎碎念:“完成任务的时候你不要想太多。”  鸡蛋君大声说:“所有的故事里,每个人物都是有自己既定的轨迹的!幸福也好,不幸也好!那些人物因为维度风暴而消失,而那些原本的结局对那些消失的人来说,伤心也好,惨烈也好,都是他们自己最后作出的选择,是最终的归宿。这些人已经不在,虽然这事情的确是强人所难了,但是拜托你帮他们走完这一段路程吧,那是那些人最后的遗愿了。”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宋观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晃眼而入的温柔的阳光,空气里浮着一股让人很安心的药香,是间卧室,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脑袋有些疼,宋观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伸手摸了摸脑袋,果然摸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估计是原主之前磕着脑袋了,看样子还磕的不轻。  准备趁着没人来之前,把剧情给先过一遍的宋观发现,这一回脑海里除了“进度条”和《剧情大纲》之外,竟还多了一个《人物关系表》。  宋观想,鸡蛋君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么,但是等他兴冲冲的把这个打开之后:“……”  他默默的又重新把《人物关系表》给关上了。  表上全是手绘图。  如果只是这样……  逼真点的话,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那还是幼儿园水准的手绘图。  就那种,一个圆圈做脑袋,一条直线做身子的那种图。  ……  坑爹的,宋观想,鸡蛋君这是在报复社会么。  绝逼是的。第34章 四叔番外·沧海  【身前是三言两语的呼唤,身后是点点滴滴的沧海。李端云无法追回的是那些呼唤,宋观跨不过的是这沧海。】  其实回想起来的话,刚开始的时候,他对宋观的感觉,好像就一直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更多的可能是无感。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是李家四子,宋观是宋家独子,两人的母亲是闺蜜手帕交,按理说他们两个早就该认识的,只是宋观之前一直跟宋家老太太生活在一起,在邻近的另一个城市,一直到了十三岁才回到本市,于是这才有了他们两人后来的第一次相见。  第一次见面宋观就泼了他一身果汁,动作快得让他怔了一下,然后他抬眼看见宋观的,就是那样一脸不屑而轻蔑的表情。宋观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就同唱戏一般变了脸开始哭起来,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哭得睫毛上挑上了泪珠子。  说起来很奇怪,这个画面让他后来记了差不多近乎一辈子。到后来记忆里的这个人面目都模糊了,偏偏这一副神情却在回忆里愈发得鲜明,清晰到活灵活现。哪怕是在他那一度极其不想见着宋观的日子里,也是如此。简直是毫无道理,是怪事。  而这就是他同宋观的第一次见面。宋观泼了他一身果汁,哭得凄惨。  事后他妈妈跟他说,端云啊,你多笑笑吧,老板着张脸的,要一点都不可爱了,你看你今天把你宋观弟弟吓的。  那时听着这话的李端云抱着花束,正仔细研究着手里的那纤细伶仃的白色花朵,他听了他妈妈这些话,顿了一下,手指拨弄了一下花茎,垂下了眼帘,然后就这样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他妈妈还在絮絮的说着,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抱怨,末了却陡然一转的来了一句,你也觉得宋观弟弟很可爱的对不对?  李端云沉默了。  他想起之前离开时,那个叫宋观的小孩子说的话。因为哭过而眼睛有些红肿,那个眼眶红红的十三岁小朋友靠近他,然后就这样带着一脸隐秘的神情凑到他耳边说,我最讨厌别人跟我穿一样的衣服了。宋观笑了一下,声音柔柔的,话语的内容却不无恶毒——你下次再跟我穿一样的,我就只能拿开水泼你啦。  宋观给他印象似乎就一直都是如此,乖戾,胡闹,任性,妄为,实在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性格,但却总是要假装出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并且宋观真的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通常都是成功的。当然——他李端云不算。又或者说,宋观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要讨好他。宋观是个两面派,打从一开始他就这样觉得,并且宋观这两面派的特性在他面前展露到了一个极致,几乎是将所有的不好的一面都呈现在他面前了,大约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并不曾在他面前伪装过,被看见过真面目,于是后面一切的伪装都没有了必要。  李端云冷眼看了宋观那么多年,有那么多不好的词语都是用来形容宋观的,小心眼,记仇,睚眦必报,甚至于是恶毒。例子太多一时举不完,到后来看得麻木,反而是一开始的事情留下了最深的印象。那是当年宋观才回本市的时候,认识了大宅院里的其他小朋友,然后宋观得罪了一个小胖子,李端云始终记得宋观当时和人打成一团的时候那又凶又狠的眼神,像条小狼崽。可是没过了几天,他就看到宋观就和那个小胖子变成十分要好的样子,小胖子带着宋观四处玩,小眼睛一笑笑得都快看不见了,两人好得都要能穿一条裤子。  小孩子的情绪似乎总是这样来的快也去的快,上一秒在哭,下一秒就能笑。上一刻说着我讨厌死你啦,要跟你不共戴天,下一刻兴许就成了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是宋观不是的。宋观同小胖子玩得这么好,三个月后小胖子掉进了河里差点被淹死,小胖子被人从水里湿漉漉的捞上来,那时候刚好侧过脸的李端云看到的是一旁宋观一脸的冰冷,带一点微不可察的恶意和得逞般的笑,这是一闪而逝的表情,转瞬又变成了一副有些忧心样子。  那时候的宋观年纪还小,还不太会伪装自己,露了馅也不自知。李端云不作声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当时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大约是反感的,很细微的情绪,并不太多,没有太过明显的感觉,大概因为他本身情绪就少,这世上似乎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太多的牵动他的情绪。而直到许久之后,当他回忆这些过往的时候,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情绪大动干戈的那几次,似乎全都同这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就是这样的宋观,李端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观最后当真就会应了他的一句话,推开窗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那么高啊,宋观却连一点迟疑都没有,甚至半点停顿也没有。夜色直接吞没了那道身影,坠落都是无声无息。  其实宋观对他的那一点心思,他知道。大学的时候,他交了一个女友,女孩子长得漂亮,性格很好,他很喜欢的,甚至想过毕业后就娶了这个女孩子,可是最后这个女孩子被宋观整弄到退学了,身败名裂。是冬日,细雪打着转从天空飘落,他和女孩子就站在女孩的家门口,女孩的眼眶有些红肿,是哭过的模样,她说,我们家一个礼拜后大概就要搬离这个城市了。她说的不多,最刺心的是她说的那一句,我现在配不上你了。  李端云定定看着她,墨色的眼睛像笼了大雾的湖泊。他轻声对她说,我不介意的。这句话不是说说,他是当真这样认为。然后女孩子听到这句话笑起来,眼睛明亮,这个笑容就像过往里很多时候那样,她对他笑,他曾经一直觉得她快乐得像只百灵鸟。她挂着这样的笑容往后退了一步,眼泪却先一步掉下来。她哭得不能自已,用手挡住眼睛,她说,本来想笑着跟你说再见的,对不起。她说,对不起,还有,再见了。  那一次宋观出手根本就是不加掩饰的,根本就是堂而皇之的告诉人们,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其实之前已经有了种种迹象昭示着宋观喜欢他,但两人谁都没说穿,李端云就只当做不知,而这一次实在是无法再当做“不知”下去了。他走在雪里没有打伞,心里头更多的是茫然的感觉,也许他应该把女孩子拦下来的。可有那么一瞬,他是这样深刻的感到自己的立场多么苍白无力。那天他经过祈福街,看见祈福的丝带挂满整条街道旁的树木,他抬头看着看着,也只是看着,看着看着,不知何时头上多了一顶伞。  转过头去看见的就是宋观。  他静静的和宋观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没有多余言语的,开门见山的一句就是:“你喜欢我?”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明明是个问句,却说的如同陈述句一样。宋观怔了一下,面上泛上一点血色,是恼羞的意思,却在下一瞬因为李端云的一句话而毁坏殆尽:“真是恶心。”宋观面上浮上的那一层薄薄的红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面色苍白如同一张雪白的纸。  大概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宋观与他处处作对,那是摆到了明面上的大张旗鼓。宋家的独子宋观和李家行四的李端云恶交,这不是秘密。再然后两家闹出这样一件大丑闻,原来,宋观的爸爸不是宋观爸爸,而李端云的爸爸才是宋观爸爸——宋观那名义上的爸爸,头顶上真是好大一顶绿帽,白白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还当宝贝似的疼着。  李端云想起他妈妈那时听到这件事时失神的样子,爸爸妈妈吵得不可开交,他听到妈妈的哭声:“你和谁乱来我都不管你,可你为什么连我的阿云都不放过?她是你兄弟的妻子啊,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是不是?”  宋观从世交的弟弟,一下子就变成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而对于此事,消息很快被封锁了,当事人全都缄默,风波之后,宋观还依然还是宋家的独子,只是这称呼摆在那里,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五个月后,李端云在一次宴会上碰到了宋观,在休息室的另一边,宋观是一张脸煞白的模样,他这人喝起酒来,从来都是越喝面色越白,此刻一张脸白得如同一张纸一样,一如当年他对他说“真是恶心”。  “李端云。”宋观一张脸苍白如纸,唯有眼睛黑白分明,带一点慑人的光,他念着着这个名字带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末了带上一个惨笑,“如今我变你弟弟了,哈……哈,还真是皆大欢喜。你说是不是?”  李端云看着宋观一手支着墙,始终神情冷淡,没有要上前扶人的意思,只是说:“你喝醉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认识了陈先生。再后来他同陈先生有了交往,然后接下来的,就是宋观疯了一样的商业上的对他的打击。而因为妈妈的缘故,李端云一直不想同宋观撕破脸,宋观策划出来的那些打击,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就当是陪着胡闹了,于是就那么你一招我一招的拆着,不紧不慢,不温不火。  但实在没有想到宋观居然会动手绑人,这件事发生的开始,从始至终的,他都没什么表情,宋观看着他露出了一点愤恨的表情,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却始终对他的这一张脸下不了手。李端云冷冷的想着,大概宋观看上的就是他这一张脸。他知道自己长的大约是是好看的。呵,宋观大概喜欢的,就他这一张脸。  再后来呢? 第25章 第一眼几乎就错认了。  可是看久了之后,到底是不一样的。  章有不喜欢笑,而宋谦喜欢,并且擅长于各种各样的笑,欣喜的,雀跃的,故作坚强的,羞涩的,不好意思的……好像他的每一个笑容都能表达出一种明确的意思,那都是给人看的。章有却是不喜欢笑,甚至一贯的表情都很少,有时候露出了一个笑容被人瞧见了,叫人盯着的话就会扭过头地把脸上笑容收回来,个别时候宋观会追着人不放地嘴贱来一句,你害羞什么啊,往往这个时候他就会被章有瞪上一眼。  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相同的长相,却截然相反的神态语气还有动作。每次宋观看着宋谦的时候,都有种很微妙的违和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熊孩子撞了邪,叫别的人附体了一样,是有人用熊孩子的脸熊孩子的身体做着别的事情。宋观每次见着宋谦用不同的表情喊他哥哥的时候,都觉得浑身哪里不对。  宋观卧床的这几天,宋家难得的迎来几天平静,再没有人歇斯底里的发疯砸东西,也没有人因为一些奇怪的理由,譬如让宋家这位少爷看着不顺眼了,就惹来奇怪的责罚。不少在这大宅子里做事的人们都表示,如果小少爷能一直都病着就好了!所以说,“宋观”你是有多不得人心。  而这一次的任务大纲显得很简单,就两条线,一是去欺负宋谦,二是和宋爸闹别扭。当然前一项里自带被反虐的功效,真是……宋观尝试了几次,表示真的挺无语的。比如他是哑巴吧,要骂宋谦的时候,真的就只能写字和打手语了。  也幸亏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因为班级表演节目学了那么一点手语,不然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不过这手语宋观学的也不过皮毛,所以能表达的意思也是很有限的。目前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能表达出来的最具杀伤力的话,也只是“你这个坏蛋”而已。特别坑爹有没有!坏蛋你妹啊!这种语气骂人太坑爹了好么!  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被人气得半死,却因为词汇贫乏,所以只能眼里包着一包热泪,喊一声“你这个坏蛋”!除此之外还像小姑娘的撒娇啊!被人逗得面红耳赤,然后咬着唇一句泪汪汪的“你,你这个坏蛋”什么的。卧!槽!想想真是可怕极了!宋观简直要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给闪瞎了狗眼。可是系统要求他去用手语骂人啊!等穷词的宋观一脸僵硬地将这个手势比划出来,对面的宋谦只是笑笑:“谢谢哥哥,可是我不喜欢吃鸡蛋。”宋观:“……”  而等他用笔写下一张被他写的刻意歪歪扭扭了的骂人字条的时候,宋谦接过看了半晌,一脸迟疑的,而后犹豫地说:“哥哥,你画的什么?是小蝌蚪么?”宋观:“……”当然,这不是最坑的,最坑的是晚饭时分,这张纸条出现在了宋爸手上。隔着桌子,宋爸望着宋观脸色有些沉,声音也是压抑着情绪的低沉:“宋观,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宋观:“……”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多到举不胜举,都不知道经历过几回了,虽然一切都是系统所需的情节展开,但宋观还是觉得,真的,他感觉好累,实在不知道原主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是有多执着啊,才能在这样被一坑再坑的情况下,还义无反顾地继续送上门被坑。这种不言放弃,永不言败的战斗精神,该说原主果真是渣渣中的战斗机么。  不过好在事情普遍都在掌控之中,然而也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情况好像有了点改变,宋观发现宋谦这人好像变得比系统描绘的更加难搞。记忆中他对这种变化有所印象的,好像是出现在他来了这个周目世界两年后的泳池里,那时候宋观继续遵循着系统给的指示,把宋谦给推进了深水区,眼见着宋谦扑腾着扑腾着就没了动静,宋观有些傻眼,妈了个蛋的,系统,说好的游泳健将宋谦同志被推下水后,自己一个人游到对面,然后站在泳池彼岸笑眯眯地跟自己打招呼呢?!  宋观慌了,看着水中渐渐没了挣扎痕迹的宋谦,脑中转过很多以前看到过的新闻故事,像是谁谁谁仗着自己游泳游得好,跑到水库偷偷去游着玩,结果给淹死了什么的,譬如谁谁谁去乾塘江上游泳,曾经是学校的游泳冠军,结果一时玩脱,被杂草缠住腿,于是淹死了什么的……多少血淋淋的例子告诉大家,什么叫做真正的“善游者溺”。宋观看着渐沉的宋谦,吓傻了,一急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扛着救生圈跳下水,扑腾着过去就宋谦。  等他把宋谦捞上来,只见宋谦双目紧闭着,全身湿漉漉的,沾着水的面容惨白惨白,大白天的阳光如此灿烂,晃得人头晕眼花。宋观看着怀里宋谦苍白的面容,脑子卡了一卡,心先凉了半截,完……完蛋了,这一回他是把主角给玩残了么!一想到这个可能,宋观手一哆嗦就没抱稳怀里的宋谦,于是只见宋谦直挺挺掉出他的怀抱,就那么“吧唧”一下砸在地上,脑袋磕在地上便是极响的一声“咚”,直听得人后槽牙发酸。  宋观被吓得几乎心肌梗塞,扑上去一看,还好宋谦脑子没磕破,他伸手照着宋谦被磕的地方揉了两下,马上的那脑壳上就起了一个老大老大的包,让人一看就觉得好痛。宋观一只手哆嗦地摸着到了点宋谦微弱极了的气息,他对急救知识完全不了解好么,这个时候被吓到了,脑子里唯一有的就只有那被广大群众所偏爱的“喜闻乐见”的人工呼吸。宋观此刻略有些恍惚,于是起了这个念头之后便下意识地趴下去,他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做,只是凑得近了,手底下这人已经缓缓地睁开眼睛来,宋观还没有来得及浮起其他的情绪,宋谦已经轻轻张嘴,“噗”——  喷了宋观一眼睛。  而当宋观捂着自己一双狗眼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叫喊,那是河东一声狮吼,中气十足,高音响亮,并饱含着惊怒无限:“宋!观!”声音的主人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对你弟弟做什么!”  冤……枉……  真是冤死了好么!宋观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宋谦嘴里那口水不知道含了多久,喷在他眼睛上让他真是觉得眼睛难受得紧,他揉着眼睛,等能见物了,就看到几步之外的宋爸,以及,宋爸背后的宋谦。  宋谦那白衣的扣子掉了最上头的几个纽扣,湿漉漉的耷拉在身上,那双眼睛大约是泡过水的缘故,于是看上去格外的水润可怜。整个就一朵被人蹂躏过的白花……你妹的白花!白花你妹!尼玛的这货能是白花么!  宋爸将宋谦护在身后,如同护着小鸡的老母鸡,而瞪着宋观的目光几乎能喷出火,如同看着勇士归来的恶龙。宋观没法从对方神情上看出对方的内心想法,但宋爸那表情的确是属于厌恶无疑的,好像还有点不敢置信。宋观不免觉得自己好无辜,他做了什么啊。而宋爸一只手指着他,指了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大约是气得狠了,只是放下了手,便拉过一旁的宋谦,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宋观目送两人离去,半途宋谦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极微弱的一个笑,转眼即逝,如逝水无痕。  宋观:“……”  只有一个感想。  中文叫贱人,英文是bitch。  晚饭的时候,便只宋观一个人,他淡定地挖了一勺绿咖喱就着土豆一起吃着,心里想,唉,还好他不是原主“宋观”,不然一准活活被气死。第二天宋谦就搬住所了,当然,人还是在宋家的,只是离得宋观十万八千里远,而宋观他的外公和外婆都是这么个默认的意思。宋观对此心里高兴的撒花,太好了,终于不用见着宋谦。努力地按下几乎要上翘的嘴角,面上还要装出不开心的样子。只是偶尔听到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他喜欢男人,这也就罢了,还说他对宋谦有不良企图……  妈了个蛋的,又见江湖传言,而江湖传言总是这样离谱,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尝过江湖传言的杀伤力了,如今又经历了一番,果然是效果依旧不同凡响。  远离宋谦之后,宋观更多的就开始“跟宋爸闹别扭”,而宋观对于“闹别扭”这三字的艺术展现,一直都和戳人痛楚挂钩。宋爸他,是个矮富帅。宋观表示“姜是短的辣,熊是矮的萌!”又表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千年!增高!”……诸如此类的字样在宋爸面前过了一遭之后,宋爸脸就有些拉长。  宋观更不怕死地表示,爸爸你每次出门的时候,幸好没告诉别人你的年龄,不然残疾专座准是你的。宋爸一张脸已经有些微微泛青。再等宋观的语文考试试卷出来,题目是《我们一家人》,内容是,“以前,我妈妈,一直喜欢,把娇小的爸爸,搂在怀里……”看完之后宋爸的脸已经青得如同一只刚成型的柿子。  于是宋观奋斗在将宋爸气得内出血的第一前线,而他同宋谦的接触大幅度地减少,只偶尔的时不时跑到人跟前找一下存在感。宋观表示,长期和腹黑接触会让人心身受损,偶尔见见倒还是可以接受的。  再一年过去,在宋观他外公的诞辰上,宋观被系统赋予了“自己撞上去被宋谦泼了一身红酒,然后找宋谦麻烦”的任务,但室内转了一圈又一圈,除了被那些应邀来的来宾拖住扯了些有的没的之外,就一直都没找到宋谦。  宋观实在是觉得屋子里有点待不下去,于是偷偷摸了些吃的,就溜到外头去。也不知道走到宅子里的哪个角落,听到一些细碎的奇怪声音,他完全没多想,甚至因为吃着东西所以有些心不在焉,转眼人已经近了,垂头第一眼便先看见树木丛的掩映下那一双叉开来的雪白大腿。玲珑曲线,是个妹子,上头还罩着一个看不清脸的汉子。两人明显是在做些什么不可说的事情。  露天野战,现场av。卧、卧槽!因为太过吃惊,宋观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口中胡乱吞下的食物给噎死。他捂着嘴,往后退一步,也不知道绊到什么,宋观整人都往后摔去。摔下之时他在心里默默泪流满面,整个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了,千言外语汇成两字,你妹!  而在这将摔未摔之际,有人一把将他一把扯住了,一手捂着他的嘴。那人在他身后,看不清模样,宋观被人按在胸前,几乎被吓尿。月黑风高,偷情现场。这是要灭口还是灭口还是灭口?  那人估计也是被宋观挣扎的动作弄烦了,抓着宋观的手,贴着宋观的耳朵就是一句:“是我。”  极低的话语带着微热的吐息入了耳朵,宋观心想,妈了个蛋的,就是因为是你,所以才更不好啊!第37章 第三弹 人生苦短不满就干  有句话叫做“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宋观被宋谦这么捂着嘴的时候,深深地觉得,此情此景,也只有用这一句话来形容是最为贴切的。他还没思考明白,为什么宋谦会出现在这里,那厢那一对野鸳鸯已经换了一个体位,且整个位置都调转过来,于是脸便正正好对着宋观宋谦的这个方向。也亏得夜色庇护,宋谦动作又快,直接捂着宋观的嘴就将人拖进了身后的隐蔽角落里,这才不至于叫那一双野鸳鸯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而也就是那么短促的一瞥之间,宋观瞧清了那对野鸳鸯的面目。然而看着眼熟,但一时之间他又委实记不起这到底是谁。宋观觉得他一时无法将人认出来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对方没有穿衣服,这白花花的肉体着实晃得人有些眼花缭乱,于是要辨清人脸就有点难度。  灌木丛遮挡的角落里,再往后便是墙,左手一侧是一个半人高的雕像,宋观和宋谦两人往此处一躲,身形被挡的严严实实的,外头一眼看过来确实看不见这处有人躲着。此时宋谦的一只手还捂着宋观的嘴,宋观费力把对方死捂着自己的手给掰开来,身子要往后转,才转着一半,结果就被人一把勾着脖子给按住了,宋谦在他耳朵边压低了声音半是戏谑地说:“小哑巴,你乱动什么?”宋观动作顿了一下。妈了个蛋的,就知道你心里其实对哥的意见大了去了,平常时候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现在没人的时候你就暴露了,不装怂货了是吧?  宋观半侧着身子对宋谦比出了手语,不屑地表示“知道我是哑巴,你还捂我嘴,你脑子进水了吧?”也亏得光线不是全暗,所以这手势倒还是看的出大概。  宋谦睇了宋观一眼,似笑非笑:“你是哑巴没错,不过,上次见着我放你被子里的毛毛虫,不也‘啊’得挺响亮的?”宋观面皮一抽,艹,上回他被一条不知道哪里来的毛毛虫给吓得半死。对于毛毛虫,他怕倒是不怕的,只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摸到了一条蠕动的活虫,就很受到惊吓,原来是这货放的么!  如今宋观的手语已非昔日可比,他很快就比了一个手势表示“你好贱”。宋谦看到了笑了一下,声音故意放得软绵绵的,“哥,你想说什么?我看不清哦。”宋观:“……”擦,那你之前那句话怎么看清楚的,间歇性失明么?  大抵是宋观此刻的表情取悦了他,宋谦笑开来,一只手轻轻捏了两下宋观的耳垂:“小哑巴,很生气?不然等你什么时候能说话了,你再来跟我说啊。”宋观:“……”靠靠靠!!!贱人啊卧槽!宋观真想糊这瓜娃子一脸血。所以说他今天运气是有多背,他的脚是要有多贱才能走到这个地方啊!和这货一起目击然后旁听现场野战高清版什么的,真的很让人折寿好么!  几步之外就是那对野鸳鸯让人面红心跳的各种声音,而宋谦表情平静的就好像这只是些可忽略的背景音乐而已,宋观实在有点绷不住了,宋观表示“你是变态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宋谦嗤笑一声:“不然呢?”嘴角勾起,视线往宋观下面看了一眼,若有所指,“还是说你很兴奋?”宋观:“……”  越级打怪这种事情果然要不得,看样子宋观这辈子也只能在言语上虐虐宋爸这种段数的。那边的野鸳鸯不知何时终于弄完了,末尾处是那女孩子痛苦而欢愉的高亢呻吟,并伴随着一声清晰的“二舅”。回忆随着这声称呼一下子鲜明起来,之前一眼瞥见的人脸终于同记忆里的人名重叠,宋观呆了一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人……一个,一个是他这身壳子的二舅……而另一个,是他这身壳子小舅家的表姐!卧槽,宋观傻了,舅舅和外甥女,这,这……  “你惊讶什么?”宋谦的眉目间是不以为然的神情,“宋家这样的事情还不多么?”见着宋观震惊的表情挑了一下眉毛,他凑近了点笑着说,“比这个更不堪的你还没见过,这就一点都已经接受不了了?小,少,爷?”宋观:“……”  宋观真心要给跪了,原来这种事在宋家很常见么,原来他的惊讶是叫大惊小怪么?然后他发现今天晚上宋谦话特别特别多,十分得不科学,想了想,他比了个手势问着“你喝酒了?”  宋谦皱了皱眉:“一点点。”  野鸳鸯已经离开,宋观和宋谦从那个角落站起来。喝了一点点酒就话那么多,明显是有点醉了的节奏啊!再喝一点,那岂不是要醉成傻逼了!宋观十分阴暗地琢磨了一会儿,想着等宋谦醉了,他就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这么一想,他立刻就高兴了,迅速扯着宋谦走到举办外公生辰的主屋外头,然后让人站好了自己跑回去端了两杯酒出来,而回头果真便见着宋谦很乖地果然还在原地等着,宋观十分高兴地灌了对方一杯酒。  宋谦喝完一杯后推开他的手,皱眉说:“我不要喝了。”宋观拍了拍宋谦的脸,宋谦将他推开一点:“做什么?”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约莫是酒气上来了。宋观握住了宋谦的一只手,寻着离此处最近的一间供人休息的屋子,就把半醉的宋谦给推了进去,然后宋观把手头另一杯塞到宋谦手上。  没错!宋观他现在就是要偷偷的完成系统给他颁发的任务,“自己撞上去被宋谦泼了一身红酒,然后找宋谦麻烦”什么的,这种挑衅任务就应该偷偷完成啊,不然一准被宋爸念叨到死。因为,身材娇小的宋爸,念叨起来的时候,十分的可怕具有杀伤力,宋观曾有幸体验过一次,然后他就表示以后再也不想尝试了!  此刻他塞了红酒到宋谦手上,然后再这么一撞,自然那红酒就洒在了宋观他自己的身上。礼服的外套是早就被他给脱掉了,身上一件白衬衣,于是红酒落在上面便触目得很。而这触目里,自然是后半场“找麻烦”戏码隆重登场的契机,宋观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半扬着下巴,十分嚣张地表示“混账,给我把这些都给舔干净了”,宋观用手语表达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特别特别酷帅狂霸拽。  当然宋观说着这句话只是为了引出一个找麻烦的开场,其实他还有后半句话,“哼,算了,这次看在爷爷过生日的份上就先饶过你,我这次就只在你脸上画几个乌龟”,可这后半句话才用手比了一个开头,宋谦举着已空的杯子偏着脑袋看着他,宋观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倒在了床上,衬衣都被人往上撩起一大截,整个肚皮都露在外头。这坑爹的,宋家每一个供人休息的房间,都有一张大床,并且这床质地上乘,软软绵绵。宋观被扑在上头的时候,整个人都陷进了床里。他完全没有想过宋谦会是这个反应,于是这一推之下,完全猝不及防的,宋观就被推了个正着,而宋谦骑在他身上,掀开了他的衣摆,等到肚子上传来那难以形容的被人用舌尖舔过的触感的时候,宋观真的是要被吓尿了。  少年人的肚皮白软干净,连小肚脐也是干干净净的,宋谦的舌尖绕着那一点凹陷打了两个转,便顶了进去。随之而来的十分微妙的感觉沿着脊背蹿上来,甚至腿都有点软,宋观真是被吓傻了,一开始错过了先机,这之后的挣扎都因此无力,软绵绵的大床让人早不到着力点,然后是衬衣的纽扣崩开的声音,宋观甚至还没来及做出更多的挣扎,衣服已经被扯到手肘的地方,手上的动作因此也被限制住了,宋观被这种尿崩的发展给吓傻懵了,卧槽泥马的,宋谦你麻痹的疯了吗!  而后他整个人被翻转过来,宋谦压在他身上,居然笑起来。笑你妹!笑你妹啊!宋观也不知道对方他妈的怎么这么有“才华”,就着这半褪到手肘的衬衣,就这么几下打了个结,就把他搞成了这样手被反剪到身后的姿势!“脱衣技能”不是满级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然后更可怕的是,宋谦的手伸向了他的裤子!手指那一点微凉的触感按着他的腰际的时候,宋观真是要哭了,妈了个蛋的,这是个什么发展!这是个什么发展啊啊啊啊!  宋观,这一周目里,是个哑巴。但哑巴的他,还是能发出一些声音的,譬如愤怒的时候一声“啊”,被吓尿的时候一声“啊”。此刻他“啊”了一声,宋谦压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耳朵,对着宋观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哥哥,你这个样子,让人真想做些更不好的事情。”宋观感觉此刻自己真是耳朵要坏了,而腰带已经被宋谦拿开,裤子前头那出拉链拉开的声音真的让宋观想去死一死,卧槽,宋谦你是专注脱衣服三十年么!你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我草泥马!  然而就在宋观真心抓狂了的时候,那压在他身上的重量骤然一减,腿一凉,是整条裤子被人扒下来的节奏。等宋观死命挣扎着从这软趴趴的大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宋谦拿着他的裤子站在门口。宋观两眼失焦地看了一会儿,等,等等……  宋谦笑眯眯地朝他比了一个飞吻,然后无比利索地打开身后的门就出去了,房门合上,宋观呆了一呆,然后他反应过来,宋谦把他脱成这样,他,他等下要怎么出门?……找,找人给他送衣服吗?……我擦啊,怎么可能啊!想想那群脑补能力过于强大的人吧,这事一爆,明天一准出现极其可怕的流言,“宋家小公子于外祖父生辰日上被女壮士采补,衣衫尽碎”?……他还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传说好么!  宋观一边含恨这样想着,一边试图将绑着自己手的衬衣给挣脱开。但这衬衣绑的实在是太有技术含量,他居然一时半会儿都挣不开。再一想宋谦临走前那一个无比刺目嚣张的飞吻,宋观简直要要内出血。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有了种此仇不报他不如去剁jj的心情。宋观磨着牙想,宋谦你他妈给我等着,老子跟你没完!第38章 第三弹 人生苦短不满就干  但有些情绪的确就是来得快也去得快的。当时的时候气得咬牙切齿,一时不理智得恨不得当场就跟对方同归于尽,但一旦越过了那个极其气愤的愤怒值之后,其实也就只是这样了。  昨日夜里宋观咬了咬牙就罩着被单出了门,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了自己房间,这一路提心吊胆的,宋观回了房间之后倍感心力交瘁,真是感觉好累,再也不会爱了。一直到次日,整个人的气场都还低迷着,宋观总结了一下,所以说,昨天晚上他是有多天真,如此大意,智商简直是给狗吃了,他怎么能天真地就以为,某只腹黑喝了点酒之后会变呆的?事实证明,腹黑是本性问题,喝不喝酒都不能改变这个属性,这真是血和泪的教训。  相比于宋观今日略显阴沉的气场,宋谦这边就是显得做事心不在焉。昨天晚上,他当真是喝醉了,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一早起来看到椅背上挂着的那条属于宋观的裤子的时候,昨日种种随之浮现,宋谦这辈子是头一次的,有了一种大约可以称的上是无措的感觉。  两个人的表现都太过明显,宋爸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两个孩子之间隐约的波涛暗涌,而宋观那里他是不会去问的,因为想想这对话方向最有可能的走向,就是变成宋观单方面的嘲讽,前些时候宋观不是还跟他这样表示么,“爸爸,我觉得你需要一双高跟鞋来拯救你的身高。”已经被嘲讽过一回的宋爸,实在没有做好再次上前被嘲讽的准备,于是问的是宋谦。  彼时宋谦正低头喝水,闻言抬起头来:“哥哥最近心情不好么?”除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一下目光的晃动,他的神情一直和平时别无二致。宋爸看着宋谦一会儿就叹了一口气,想着宋观这孩子的心思一直十分难以捉摸,他想,诶,算了算了,随他去吧,估计又是在闹别扭了。  转眼便是第二年,这一年,宋观根据系统的指示结交了很多狐朋狗友,系统表示狐朋狗友对他这种炮灰来说,实在是意义重大,因为狐朋狗友这个角色,一直起着“猪一样的队友”的作用,坑死队友不偿命,并且在他这种炮灰“早死早超生”的路途上,助他一臂之力。  宋观这群狐朋狗友里,有一个叫做“小谢”的,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宋谦他妈妈留下来给宋谦的遗物,据说之前被宋谦一直贴身藏着,是个吊坠,挂饰打开来,里头是宋谦妈妈和宋谦合影的拇指大小的照片。包厢里一群人闹得不可开交,小谢玩着手里头的这个吊坠,笑着对宋观说:“你看你那个便宜弟弟一定不顺眼很久了吧,听说最近又闹出很多事情?不过一个私生子而已,也敢给你难看。宋观,要不我帮你去教训教训他?”  小谢眼里是不怀好意的神情,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当然是有私心,曾经一次遇着了宋谦,他那时并不认得这个就是那宋观多出来的一个弟弟,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漂亮小男生,于是同往常一样不规不矩地摸了两把调戏了几句,便想将人带走拖回床上给办了,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遇到了沈家的三少沈归农,还叫沈归农给打了,简直莫名其妙,那时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便是因为身边这个宋谦。他当然不知道沈归农和宋谦命中注定本来是要凑成一对的,一个是别扭傲娇攻,一个是腹黑受。两人相爱之前的所有接触都是为了增加感情,此一回是宋谦和沈归农的第一次相见,换句话可以说是他命中注定该挨此一打。  小谢不知道这些事,当时他指着宋谦问沈归农:“这个是三少的人么?”沈归农瞥了宋谦一眼:“不认识,就是想打你。”沈家家大业大,这个沈归农又是家里独宠的小霸王,这一点在他们这圈子里都知道的。  上回曾出过这么一件事,原本就只是沈归农和一个公子哥的小打小闹,到后来却两家企业的纷争。小谢对这当中的弯弯绕绕可不晓得,他得承认自己不学无术,也很……怂,尤其会遇强则弱,但他知道最后这公子哥下场很惨,这就够了。沈家他们谢家惹不起,在他看来便是这沈归农他惹不起。于是他那时便也不敢还手,任由沈归农将他揍了一顿。沈归农揍完了他,对宋谦说:“这家伙强迫你的吧?”也没等着宋谦的回答,踹了地上躺着直哼哼的小谢一脚,表情在光影遮映之下显出几分阴郁,“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戏码。”  显然这位少爷是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刺激,而小谢不过是个倒霉蛋刚好撞着这枪口。也因此,小谢因为这一顿打被狠狠下了面子,那段时日里,平日里那些损友见着了他,开口嘻嘻哈哈的都是:“沈归农拳头的滋味不错么?”“他打得你舒服么?”“小谢,你可真怂啊,怎么你就这么躺着任由他打?”“哈哈哈,你可别这么说,搞不好换了你,你还会忍不住哭着求沈归农再多打两拳呢!”“哎哟,真的么?那真是好可怕啊,哈哈哈哈哈!”  小谢听着这些话,额上青筋冒出来,一下子真恨不得眼前的这些人都死绝了才好。然后他将这一切因果都算到了宋谦头上,都是这个人,如果不是宋谦,他又怎么会受到如此奚落。一直到后来他知道宋谦就是宋观的弟弟,他再一次见着宋谦的时候,不是不兴奋的,心里头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终于有了指向,他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而后他便一直撺掇着宋观去好好整治宋谦。小谢他刻意地接近宋观,用语言刻意地挑拨,然而同宋观的几次接触之后,他就有些想把宋家这对兄弟一脚踹一个地踹作一堆。妈的,一个就是个长得漂亮的小贱人,一个就是个只会吃的死哑巴。  其实和宋观待在一起很没意思,这个人说不了话,手语他是看不懂的,唯一的交流只剩下写字,但写字交流的速度太慢,总归他是没什么耐心。而且这个人在他印象里,似乎一直都在吃,他们一群人玩的时候,他在吃,打桌球的时候,他在吃,唱k的时候,他在吃,飙车的时候,他还在吃……  吃吃吃!索性吃死算数!真不知道这个人哪里来的胃给他装下那么多吃的!甚至他们一人搂着一个女人或是男人玩开来的时候,这个人还抱着一堆吃的在吃!还吃得一屋子蟹黄包的味道!败兴极了!  其实小谢和别的几个人说过,有些活动还是不要带着宋观比较好,有一个人“噗”的一下笑出来:“其实我觉得他很有意思。”那个人想了想,摸着下巴说,“还挺……怎么说呢,如果他不是宋家的人话,我大概会想跟他‘玩玩’。”小谢听完这句话,只觉得说话的这人,今天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门夹过了。瞎了吧,得多瞎才能觉得宋观有意思,还想跟宋观玩玩。呵呵。  他一直对宋家这对兄弟满腹怨气,却要维持着和宋观表面关系,小谢他发现了,每次他挑唆着宋观去恶整宋谦的时候,宋观听着,但从来只当耳边风,小谢心里恼火极了,想着这一次也就只是问问宋观,他好不容易搞来的手头这条坠子,怎么都要好好给自己出一口气。没想到的是这回他就这么一说,宋观居然答应了。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当然,其实宋观只是接到了系统给的任务。系统表示,请接受狐朋狗友的邀请,前去恶整宋谦,逼迫宋谦去穿女装。宋观看到这一条任务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尿了。哈哈哈哈哈!妈了个蛋,傻逼宋谦,让你上次这样整我,哈哈哈哈,穿女装,哈哈哈哈哈!  宋观满怀着巨大的恶意,几乎是幸灾乐祸的跟着小谢去找宋谦了。小谢回头看了一眼拿围巾把自己头脸包的严严实实的宋观:“……”宋观注意到小谢的目光,他用手语表示“我们要做坏事不留名”。小谢:“……”  小谢不屑的在心里想着,做坏事不留名,那还有快感么。  而后他们两个人十分顺利地找到了宋谦,十分顺利地亮出了手里头的吊坠威胁了宋谦,然后又十分顺利地逼迫了宋谦穿上了女装。小谢果真深谋远虑,对此事规划了很久,不仅自备了十分合身的女装和假发,还学的化了一手的好妆。宋观看着小谢给宋谦化妆的时候,实在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了。明明……明明一个男人把女装穿的各种不堪入目才是萌之所在啊!  宋观默默在心里想,你给画那么精致的妆容,到时候就一点都不好笑了好么!他途中几次企图制止小谢给宋谦化妆都失败了,小谢十分不耐烦挥开他:“别闹。”宋观:“……”  于是宋观郁卒地蹲一边玩着被这群狐朋狗友称之为弱智游戏的“水果连连看”,别闹你妹啊别闹。等到小谢给宋谦化完妆又穿好衣服戴上假发的时候,宋观看清楚宋谦的样子就心里“卧槽”了一声。宋谦平时的时候一直面上带着笑,此刻面上的表情几乎凝结成冰渣。他还处于少年时期,五官还没有显得太过硬朗,于是上了妆之后,倒真的一眼看去差不多以假乱真的像个女孩子。  小谢见着把自己脑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的宋观,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宋谦,显然是十分震惊的模样,心里居然有点骄傲:“我妆化的不错吧。”说完之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等等,这种事情他有什么好骄傲的啊喂。  宋观此刻如此震惊,除了宋谦这么一装扮还真的很像妹子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宋谦这么个样子看起来很像他的女神!二次元里的,一部动画里的女主角,特别特别像,此刻的表情也几乎是完全相同,简直是神还原。宋观盯着宋谦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激动地举起手机对着宋谦就拍了好几张。而看到宋观这个举措的宋谦,目光简直是要化成实物,就那么穿透脆弱的屏幕直接戳得宋观一脑门都是血。  这两人虽是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这暗潮汹涌的感觉,小谢在一旁看着,不由觉得自己存在是不是有点低?正要说什么,宋观放下了手中的手机,飞快了编辑起了文字,然后宋观就把这些字放到了他跟前“我外公刚刚突然说有事要找我,我就先撤了,到时候见啊”说完就火速蹿了,小谢在他身后喊了好几声都没用。宋观抱着手机想,小谢啊,你保重,等会儿沈归农就要登场了,本来我是准备陪你一起挨打的,但是为了这些图不被删掉,所以我就先撤了!别难过,到时候你被沈归农揍了,观哥一定会请你去吃好吃的!  果不其然后来小谢就又意外被沈归农给揍了,并且被揍进了医院,于是宋观提着大包小包的吃的去看小谢,这次被打成重伤的小谢躺在床上咬着宋观给的包子,恶狠狠地问:“宋谦的照片呢?”宋观默默掏出已经处理过的照片,那些好的早就被他拿回去自己私藏了,留给小谢看的全都是十分糟糕的。总之不是只拍的半张脸下来,就是光线十分不好到看不清脸,再不然就是拍糊得一塌糊涂完全见不得人。小谢默默看了一会儿,没吱声,估计是对宋观这货绝望。  而这件事似乎就这样平静地结束,又过了几日,有人送了宋爸一条狗,是只哈士奇,这条狗纯天然的,就对宋观有十分的有好感,特别喜欢粘着宋观,宋观给这只哈士奇取了个名字,最初的时候是叫“狗不理包子不理包子”,但是因为名字太长实在不好叫,比如当有人喊它“狗不理包子不理包子那里不可以去”,可是因为名字太长的缘故,通常这句话还没喊完,“狗不理包子不理包子”就已经过去了,实在给养狗生活增添了很多麻烦,于是宋观和管家商量了一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将“狗不理包子不理包子”的名字给砍掉半截,改成“理包子”。不过对于这个名字,连宋外公和宋外婆都抽空对此表示这名字有点猎奇。  这一日宋观同往常一样拖着“理包子”同学在院子里散步,他不知道是,自己房间里此时正站着宋谦,更不知道的是,宋谦开着他的电脑,然后没用多久功夫,就找了被他藏在电脑文件夹深处的关于那日宋谦的女装照。  宋观他,给这文件夹的名字叫做“女神”,点开来里头的图片命名就是“我的女神不可能这么萌”,“我的女神依然冷艳高贵”等等等等,并且在这名字之后,还有一串十分少女而显得有点诡异的“颜文字”。总之这个文件包就十分十分的具备一个对自己女神痴汉的宅男气场。宋谦盯着屏幕上这个文件夹的内容看了一会儿,最后嘴角勾起来,冷笑了一声。  外头阳光灿烂,某人抱着狗粮正在喂着“理包子”,但大约是在想别的事情想得太过入神,最后喂着喂着,居然就把狗粮喂进了自己嘴里。“理包子”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叫声,瞅着啃了它食物的宋观,十分委屈地伸出前爪扒拉了宋观两下。回过神的宋观一脸囧然的盯着自己手上那已经被他自己啃掉了半截狗粮,顿时觉得有点虐心。  照看完“理包子”后,宋观同往常那样回了自己房间,并将电脑打开,然后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的电脑好像启动不了了。中病毒了?  宋观第一反应是他电脑里的女神照那不就没了么!  然后又一想,不过,也幸好了,他在网盘里还有备份……第39章 师弟番外·平行世界(上) 第27章 沈归农原本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看着宋谦怀里的宋观皱了皱眉,最终什么都没说。  两人都没再提起沈归农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话题。  最后宋谦抱着宋观上了沈归农的车,沈归农盯着宋观看了好一会儿,末了“切”了一声,小声的嘟囔着:“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宋观自打被注射那药物之后,整个人都因此无力,连抬动一根手指都显得吃力,唯有五感还尚且鲜明。  听得见,看得见,感觉得到,唯独动不了。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预料之外,明明之前一切都进行的好好的,这最后的关头却莫名其妙的全盘崩坏。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而他心里甚至因为宋谦这一串的行为而产生了一点隐约而未成形的不好猜想。宋观实在很难不去想到这个,因为宋谦表现得实在是太过直白了,那是一种直白到近乎赤裸的地步。但这一点猜想是荒唐的,在宋观自己看来甚至是不可理喻的。可是,就是这一点荒唐的猜想,却在宋谦把他抱上床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宋谦抱着他从沈归农的车上下来,抱着他进了这间宅子,抱着他上了二楼,最后将他抱上了这张床。当衣服的扣子被宋谦解开的时候,宋观唯一的感想就是宋谦是个变态,他无比气愤地想着宋谦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偌大的房间里,身上的衣物被一点点的剥离干净,这一片空间里宋观听的清晰分明的,是自己显得粗重的呼吸。说不清楚到底是愤怒更多一点还是恐惧更多一点,而从始至终宋谦都带着一点微笑,表情甚至是无害而无辜的。宋观被脱到一丝不挂的时候,宋谦依旧穿着整齐,两厢对比得如此分明,身上的这个人在这过程里一直可以称得上是衣冠楚楚。  宋谦整个人跪在宋观的上方,一直手抵在宋观的颈侧,这是个桎梏的姿态,他对上宋观此时的目光时,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宋谦微笑开来,就这样捏住宋观的下巴:“对,就是这个表情。”宋谦盯着宋观看着,平素一贯清朗的声音,此刻压低了带上一点沙哑,他笑着说,“宋观,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个表情——因为我每次看到你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就忍不住地想要把你弄哭了。”  此刻骂不能骂人,揍不能揍人,动都动不了,连瞪个人也被对方用这样的一句话给堵回来,宋观情绪过于起伏,眼角都泛起一片薄红了。而他生气愤怒的同时,心里还有点恐惧,源于此刻两人的姿势。他的衣物全褪,就好像一块洗干净的肉,只等着人切开来吃。所有一切都指向一种可能,宋观已经猜到,但并不愿意面对,尽管如此他还是隐约感到了,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会让他接受不能,那会是他一点都不想了解的东西,一辈子都不想了解。可是即便如此,他心里头还是抱着一点侥幸地想着,想着宋谦这货可能只是脑洞一大,只是临时起意来逗他玩的也不一定,就跟几年前那次外公的生日宴会上那样,宋谦拿了他的裤子跑了,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可是宋谦攥着他的手,就这样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去解自己衣服的扣子。那些扣子不容易解开,尤其是在宋观无力,而两个人的手心又都是汗的情况下。手指的纠缠里,宋谦咬着他的锁骨,舌尖描绘着舔过之后,最后落在了宋观喉结突起的地方。  牙齿轻轻磨蹭着轻咬,人体极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另一人的嘴下,这让宋观一时有种错觉,好像宋谦下一刻就真的会咬上来,这样尖锐的触感。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宋观胸膛急剧地起伏着,而宋谦扳过了他的脸,有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子被舔的濡湿,然后那些湿漉漉的吻慢慢地都变成了啄吻,就这样沿着宋观泛红的眼角,过了脸颊,最后落在了耳朵上。耳垂被咬住了,对方呼出来的气息进了耳朵里带起痒意,那痒意随着那口气一直钻上了心尖,一种让人无力的快感漫上来,而在此之前宋观从不知道自己的耳朵这么经不得人碰。  宋观一直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已经够神展开了,乔师弟也好,小章有也好,全都是神展开——前头的这两周目他一直不怎么愿意提起和回想,此刻发生的事情,因为相通的这一点“神展开”属性,把他之前的那些不好的回忆都勾了起来。  明明这一回他完全是按着剧情大纲来走,结果还能出现这种意外情况,所有的一切如数崩盘,可回想起来竟然是完全找不到任何切入点,一切像是突如其来,好像是顷刻之间所有都扭曲了。宋谦的手指抵进那个不能描写的地方的时候,宋观是真的是痛恨得起了想杀人的念头。可是面对这样几乎要将人生撕活剥了的目光,宋谦只是无所谓地笑笑,甚至因为宋观这样的目光,他反而起了旺盛的食欲,想将宋观立马给“生吞活剥”了。  几乎是死去活来地熬过这一整夜,到后来宋观的眼泪无意识地流下来,淌了一脸,宋谦望着宋观浸了泪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里头只有他一个人,他抱着宋观,看着那双眼睛失了神地染上自己想要的情欲颜色,里面映出来的,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俯身下来,宋谦将宋观那些划落眼角的透明液体全部吮吻去了,都说眼泪是咸的,可他尝不出味道。吻了吻宋观的眼睛,再吻一吻,那一点过去藏着的念头,如今终于大白天下,所有的障碍都扫清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着这些以前就想做的事情,宋谦想着,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宋观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够了。第42章 第三弹 人生苦短不满就干  整整四天,宋观被狠狠的折腾了个遍。宋谦就像一个拿到了什么新玩具的小孩子那样,“爱不释手”的将他里里外外摸了一遍又一遍,那手段下流得简直让人闻所未闻,宋观只感到自己的三观在床上被一次又一次的刷新。而在他以为这已经是全部了的时候,宋谦居然穿上了女装!那形象依稀是当年小谢手下装扮的那个模样,只不过如今宋谦五官长开,不复当年少年时期的柔美,若是作为一个女孩子的话,线条实在过于硬朗了些。  如果宋谦是个女装癖的话,那的确是件很好笑的事情,但宋谦这样做只是为了折磨他。那些折磨都不用多说了,宋谦贴着他的脸颊轻声说:“你好像很喜欢我女装的样子。”手指捏的都不是地方,“当年小谢让我穿女装的时候,他旁边那个人就是你吧?”宋谦低笑了一声,“连现在手机里记事本的底图,都用的是我当年的那些照片——”声音略略上扬了一些,“宋观,你是有多喜欢我穿女装的样子?嗯?”  当然这个是可以解释的。宋观是因为实在是太喜欢那位动画里的妹子了,所以连带着也十分喜欢当年宋谦那九成相似于原版的女装扮相。这一点其实同宋谦本人没什么关系,因为就算宋谦女装再好看,那也是个男的,如果不是因为差不多是百分百的还原了女神大人,宋观根本不会关注这么多。而宋谦同宋观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身下的动作一点都没停,然后他咬着宋观的耳朵,齿间细细研磨着,含着笑问:“你那么喜欢我穿女装,那你喜不喜欢我现在干你的样子?”  喜欢……喜欢你麻痹!……宋观在宋谦身子底下不知道死过去又活过来了几回,喘了口气,面上的神情像欢愉也像苦楚。在这极致的感观里,宋观手指绞着枕头的边缘,脑中一片混沌他是真的想一把扭断了宋谦脑袋,然后一脚把人踹到床底下去,就让对方烂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  有汗水进了眼睛里,于是视线都变得模糊,而这模糊的视线里,宋观看着宋谦的面容真的像极了女神,这种即视感让他有种很崩溃的感觉,尤其是合着身子的感觉。宋谦拨开宋观额前的乱发,亲了亲他。“宋观。”他念着他的名字发出了一声喟叹,然后宋谦带着宋观的手,半是强迫半是引诱的将宋观的手带到了两人不能描写的相连处,他贴着宋观的耳朵,是低低的,哑哑的声音,宋谦专门说一些让人听了受不了的内容,低笑一声,声音显得邪恶而蛊惑。宋谦那种带着调笑意味的故意羞辱的话语,听得宋观用力咬住嘴唇,不甘,无法说话。  他简直恨得想杀人了。  宋谦将宋观在床上绑了四天,第四天的时候,宋谦将宋观抱下了床,并难得给他穿上了衣服。甜润的晨光里,宋谦亲了亲宋观的眼睛,他一直很享受同宋观这样亲昵的行为,宋谦揉了揉宋观的头发,靠过去抵着宋观的鼻尖,笑着轻声说:“我们今天出门去看爸爸。就告诉他,我们两个人是怎么‘相亲相爱’的,你说好不好?”宋观面无表情的回视。宋谦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捧着宋观的脸又啄了几口。  宋谦他厌恶整个宋家,打从一开始就是,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他将整个宋家都毁了。他也一直厌恶着宋爸,从宋爸把他领回宋家开始就是,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就要把宋爸所珍视的全部东西都毁了——宋家,宋家的家族企业,宋观……  ——宋观。  ——这大约是当中唯一的一个异数。  宋谦掐了一把面前这人面无表情的脸,笑起来:“你在国外两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等下要去见我们爸爸了,你不期待么?”  宋观依然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目光凉凉地看着他。  宋谦笑着握住了宋观的手,掌心里对方的手微微的凉,宋观身子从小身子不大好,三天两头的总是要生病,身子弱得很,却偏偏一直四处蹦达的厉害,就好像有着怎么也耗不尽的精力。他握着手心里微微凉的这只手,宋谦望着宋观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又去掐了一把,然后想着,如果宋观是这整个计划里的异数,那么他愿意这个异数一直存在下去。  前往宋爸如今住所地方的时候,宋谦揽着宋观,一路上他一直时不时的摸摸宋观这里,再碰碰那里,他很喜欢肌肤相触的感觉,这会让他异常的安心,反复地摸着,似乎永远都不会腻。医生说他有肌肤饥渴症,源于年幼时的缺爱。他以前听着这个诊断没觉得什么,甚至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问题,而如今碰过宋观之后,他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好像是有这个病的。  强烈的渴望,想要将对方一寸一寸的抚摸过来,一遍接连着一遍,不满足的想要更多的触摸,甚至想着如果能时时刻刻都拥抱在怀里就好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想法有些偏于病态。不过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已经是他的了。宋谦这样想着,亲昵地在宋观脸上落下一个吻。  无视宋观因此而变化的目光,宋谦继续展开了宋观的手,把他的手指打开,从掌心开始吻,沿着指节到指尖,从大拇指到小指,仿佛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偏着头笑起来,然后乐此不疲一遍又一遍亲吻着。  宋观冷眼看着,暗暗在心里评价:“脑子有病。”很快车子就到达了目的地,宋谦抱着宋观下了车。自从强制圈禁了宋观之后,他一直都有给宋观注射那些可以让人无力的药物,就是怕这个人企图做出什么傻事。有时量多,有时量少。而今日的量是不至于让宋观失去全部行动力的,宋观要想端个茶杯缓慢地走个路,都是没有问题。  其实现在宋观是可以下地走路的,但宋谦就是想抱着宋观,然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宋爸,他想着如果等下把自己和宋观在一起了的事情同宋爸说了,真不知道宋爸会是个什么反应。再想了想,觉得有趣极了。想来宋爸大概是会不能置信,完全不能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然后可能会盯着宋观,也许会问宋观这事是不是他这个“忤逆子”逼迫的,又或者什么都不问,就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接下来会暴怒,暴跳如雷,十分有可能目光仇恨地盯着他。  这个男人把他接回了家,却不能好好对他,更多的是像养一个可有可无的宠物似的养着他。心情低落的时候逗两下,高兴了的时候也逗两下。然后任由别人给他冠上私生子的称呼,明明不是的,他的存在明明早于宋爸和宋观妈妈的相识之前。连已经死去的妈妈,都为此背上奇怪的骂名。明明都是这个男人的错。全都是这个男人的错。  他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宋爸接他过去,那时他其实有点害怕的,小声地问着男人,可以不去么?男人笑着说不可以。他其实一直不喜欢宋家也没想要待在宋家,但那个男人就把他这样带进了宋家,不由分说,可是带回了家之后,又不再管他,任由他被人奚落。  “真不要脸,硬往别人家里凑!”  “私生子。”“没教养。”  “他妈妈是个洗衣工。”  “听说他妈妈当年死缠着宋先生,怎么都不肯走,可不要脸了。”  “他来宋家做什么?”  “谁知道啊。宋老爷和宋太太就是太心软了。要是我,我肯定不让这个私生子进这个家门的。他妈妈的娘家又没死绝,凭什么让宋先生来养,其实啊,什么理由都是骗人的,明明就是穷人想攀折高枝,非把自己说的悲惨。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事情,估计都是他妈妈娘家人串通好了一起来骗人的。这样一个私生子怎么能放进来——弄不好以后就是个鸠占鹊巢!”  ……  这些都是些久远的记忆。宋谦抱着宋观,按响了门铃,铁门打开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抱着宋观穿过那些花圃园子。一路上鸢尾花一簇拥着一簇开着,视线尽头的木架子底下坐着宋爸,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宋爸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两鬓斑白一片,他看着宋谦,嘴唇嗫嚅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看到宋谦怀里的宋观的时候,表情变得焦急。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宋谦看着宋爸的神情变化,想着,一直都是这样,在宋爸心里,其实只有宋观才是他的儿子,而他宋谦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宋谦将宋观抱的更紧了一点,正要说话,那边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女孩子突然尖叫着站起来,她看着宋谦,整张脸都因此这一刻表情的急剧变化而变得扭曲,目光仇恨。  宋谦皱眉看向那个女孩子,然后有些认出来了,这个女孩子是宋观的表姐,他和宋观有那么一回,就有幸一起目睹了这位表姐和别人的露天野战。他想了一想,这女孩子会这样看他,可能跟他抖出来的宋家秘闻有关。他借着沈归农的手弄垮了宋家,能那么短时间里完成,当然用了些又狠又毒的手段。抖出宋家秘闻这事可以算当中一件,而这个女孩子,可能就是被牵连的一环。  那个女孩子盯着宋谦看着,面部表情扭曲得不行,然后她扯过自己放在身后的包后,从里面掏出一把枪,就这么对着宋谦。一旁的宋爸怔了怔,表情有些不可思议:“阿桔?”  女孩子握住枪,看着宋谦,目光疯狂。  她这些时日费尽心思接近宋爸,因为她知道宋谦肯定会来找宋爸。她先前表现得那么安静,表现得那么担心自家的小表弟宋观,眉心蹙起好像有说不尽的放心不下。哈,太好笑了,谁会关心这些破事。她被宋谦弄出来的事情逼得早就精神近乎崩溃,谁看她都是那么一副微妙的神情,母亲在知晓了那些事情之后,歇斯底里发疯得几乎将她掐死。  她恨,一开始恨得没有目标,那些恨像没有根的浮萍,虚虚地浮着,她那时还没有想过别的,只是恨。同时她也想过自杀,想让所有一切干脆都一了百了,可心里头沸腾叫嚣着一股怨气四溢的毁灭欲,她不甘心,她要人跟她一起死!  她要宋谦去死。  伴着神经质笑声,被宋爸叫做阿桔的这个女孩子拿枪对准宋谦,她的精神状态很混乱,就仿佛是吃了刺激精神类的违禁药品一般。她带着一脸神经质的笑容对宋谦说:“你把大家害成这个样子,你自己怎么不去死一死?”  话音未落,在其他人有所动作之前,女孩子的食指触着扳机,手枪的握把被她用其余的四根手指死死握住,她痛恨地用力按下开枪,神情是“大家一起去死吧”的疯狂,一切都发生得太迅速,距离太近,枪声几乎叫人耳鸣,那是巨大的一声“砰”!  ——只可惜没有打中。  一击未中就错失了良机,宋观被宋谦推开了,宋观他坐倒在地上的时候就很可惜地想,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打中,妹子你弱爆了。  而那个女孩子手里的枪在一击未成之后,被宋爸给夺下,却因为双方的拉扯,枪支掉落,居然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甩出去掉到了宋观脚旁。宋观怔了怔,捡了起来。冰凉的枪支拿在手上,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正真的枪支。  宋观拿到枪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举着枪去看宋谦,而宋谦在他四步远的地方站定。宋观盯着宋谦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拿枪对准了宋谦。宋爸和那个女孩子的争吵声在这一变故的发生之后戛然而止,一瞬间四下里静默下来,只有风吹得叶子沙沙响的声音。  宋谦一瞬不瞬的看着宋观:“你要杀我?”  紫色的鸢尾在风中轻颤。  宋观突然就觉得没意思,顿了一下,他笑起来,然后他将枪口倒转,将枪管塞进自己嘴里,这样做之后,他果然看到宋谦的面色在一瞬间煞白。  你喜欢我。  我知道。  我都知道了。  有多喜欢?  有多喜欢?  如果我杀了我自己……会比杀了你更让你难受么?  宋观想起宋谦那近乎病态的爱抚和拥抱,还有那眼里难以言喻的情绪,疯狂的,令人窒息的。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会对自己有这种感情,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宋谦是个神经病,脑子有问题。但无论怎么样,他都赌对了。  宋观对着宋谦笑了一下,嘲弄而讽刺,带一点得意,然后他扣下扳机——  那一刹那,宋谦想起了年幼时候,母亲还在时,他捕获的一只麻雀。  那时他兴高采烈,雀跃而兴奋的捧着那只麻雀对妈妈说:“妈妈,看,我抓到了一只小麻雀。”  妈妈正在洗碗,听到了他的呼声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略略低下头,打量着他手中的麻雀。  麻雀小小的一只,被他两只手禁锢着,正惶惑不安的转动着脑袋,豆子大的黑眼睛是湿漉漉的,他的手掌贴着麻雀的身子。时隔至今,他依旧清晰记得的,是掌心下那只麻雀心脏的跃动频率。那小心脏的跳动穿透了胸腔,透过了羽毛,就这样传递到他手上。呯,呯,呯,一下接着一下。他兴奋得不得了,抬高了手给妈妈看。  “妈妈,我可以养么?”  然而妈妈看着小麻雀说:“不可以。”  他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为什么?”然后有些委屈地说,“我会对他很好的。”他保证,“我会给他水,给他小米,我会养着他,不会让他饿着……”  “谦岩,不要任性。”妈妈这样叫着他的名字,是啊,他其实本来不叫宋谦的,他名字应该是宋谦岩,但是他第一次进了宋家家门的时候,那个比他小了两岁的孩子用手语表示,我的名字是两个字,你的也要是两个字,于是从此,他的名字就从宋谦岩变成了宋谦。  “麻雀是养不活的。”妈妈摸着他的头说,“你捉了它,它不会吃你喂的东西,它会绝食,然后把自己饿死。”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他不依不挠地追着妈妈问,非要问出个好歹来。  那个时候,他妈妈一直要他把这只麻雀放了。但他打从心里不舍,最后骗了妈妈,说,我已经放走啦。但他其实把那只小麻雀偷偷的留了下来,每天都给小麻雀准备了吃的喝的。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后来小麻雀死了,到死都没有吃下他专门准备的食物。  那一回他哭得很伤心,他想这是报应,因为他不听妈妈的话,把那只小麻雀强行留下来,因为这是他抱着私心强行留下来的,所以,最终的最后,他什么都留不下。  脑中纷杂一片的画面,耳朵听见的世界变成黑白失去所有声音。这个时候应该有一声枪响,但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看见宋观扣下扳机,那一刹血雾炸开。  ——好像是小学时候的课堂,老师在讲课,讲到的是光阴的宝贵,不知怎么的,就有感而发的这样一句话:“人生很短暂的,所以想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一定要紧紧抓住,好好珍惜。”  ——他将这话牢牢记住。  ——但是却忘了更久之前,他抓到的一只小麻雀。他那么喜欢,但是那只小麻雀死了。  ——想要的,得不到,最重要的,留不住。  ——大概这才是人之常情。  时光回溯,那时候他已经被宋爸接回了宋家,已经有好久好久一段时间了吧,甚至应该有些年头了。其实刚进宋家的时候,他是想要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的,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宋爸的时候,他希望能被宋爸喜欢这样。但最后他知道了,这些都是奢想。  那天他跟往常一样往自己的住所,翻过铁栏的时候,因为不当心,脚卡在里面了。他试了很久都没有办法把脚抽出来,当日的风很软,吹得人想睡觉,他索性就不管了,坐在原地发呆,直到头上被泼了一盆凉水。  转头果然看到那个让人烦得不得了的,让人想要一把将其掐死的小哑巴。  宋家小哑巴泼了他水之后,眉开眼笑的模样蠢透了。宋谦暂时不想和他计较,没说话。小哑巴笑了一会儿,用手语表示:“你坐这里干什么?脚搁那里干什么?卡住了么?”他还是没说话,小哑巴笑得更灿烂了:“你也有今天。”他瞥了小哑巴一眼,心里念了一句白痴。  小哑巴笑完了就跑开了,没多久又跑了回来,还带着工具,然后就这么吭哧吭哧地把他的腿从铁栏里救了出来。小哑巴捣鼓得满头大汗,鼻尖都渗出了汗水,他看着小哑巴心里起了点奇异的感觉,这里是没人管他死活的,他这腿估计就算被卡上个一天估计都没人来管他。小哑巴每天都要来找他麻烦,他想,估计今天也是的,但是没在房间找到他的人,然后一路找过来,找着找着就找到这里来了。想到这里心里头那种奇异的感觉更明显了。小哑巴忙活完了,抹了一把脸,用手比划着:“今天心情好救你狗命一条,不要太感谢我。”  表情特别张扬。  宋谦看着小哑巴,靠得近了,他能看到小哑巴脸颊上那层淡淡的茸毛,好像小桃子一样。配着那副张扬的表情,他居然讨厌不起来。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喜好,真的能在一瞬之间被完全倾覆。 第29章 宋观他是这样清楚的知道,师弟他心里头,有一个十分要紧非常宝贝的妹子的啊!结果……这会儿自己把师弟给这样那样了,宋观简直无法想象乔师弟心里头的感受!再一想自己这一回掉下悬崖,还是师弟不惧这千丈高的悬崖救的自己,宋观顿时觉得一切都糟糕极了,感觉自己特别人渣,特别禽兽。  他真的是有心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一开口却发现自己此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对上师弟目光的时候,宋观直被看得心里头颤了两颤。师弟的眼睛是一种剔透的黑,他一直都知道的,剔透得就好像能一望见底,但却又分明的让人看不明白里头的情绪。他看见师弟垂下了眼帘,一句“师兄”似乎同平常殊无二致,可这一声“师兄”,却是叫得宋观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之前四天宋观一直待在山洞里没有出去,就算出去了,也不会离山洞太远,因为他生怕自己出去的时候,师弟刚好回来,如果真发生这种情况那真是太坑爹了。然后这四天里他就在山洞里转啊转啊,宋观想了很多,这第四天的时候乍一见到师弟,他就想着,不管师弟是要砍了他还是剐了他,他都认,但师弟就这样喊了他一声师兄,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宋观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说,他始终都没有准备好要怎么开口。  那天晚上烤野兔,宋观俯下身子将野兔递过去给师弟时,他就看见了师弟脖子上的一片淤痕,被领子挡着些,色泽十分不新鲜,已经转为快要消褪的紫红色。嗯,当然,这淤痕也是有名字的,淤痕它俗称“草莓”,学名“吻痕”,宋观看得分明,手一抖,手里头的野兔差点就掉地上。  苍天啊!大地啊!来道雷劈死我算了!  隔日起来,一夜没睡安稳的宋观脸色更差了,左思右想他咬了咬牙,就决定要跟师弟说清楚请罪。“师弟,五天前我……”可是这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师弟递过来的一本书给打断了,师弟白皙手指点在书皮上,半垂着眸子,也不看他,只说:“这本武功秘籍似乎是柳家的内功心法。”  宋观是半途穿来的,当然不知道柳家心法怎么了,他一脑门的心思都在要怎么跟师弟说清楚这件事上,这会儿被打断了,十分茫然地“啊”了一声,默默扫了一眼封皮,斗大的几个字他全都不认识,所以对这秘籍他兴致缺缺,抬了头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宋观的语气就比之前要弱了一点,“师弟,五天前我……”  “师兄。”  师弟侧过脸抬眼静静看过来。  宋观被这么一看,成功地消了音。  ……这样子宋观是看出来了,师弟不愿意跟他说起那件事。但师弟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事情却的的确确是发生了的。这样子,可要怎么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一桩事就这么长刺带钩地倒扎在宋观心里,宋观辗转反侧睡不着地想着,这是他自己欠了师弟的,他得还。  掉下悬崖那么多日,又十日之后,宋观和乔师弟终于找到了出去的路,找到人多的地方打探消息,得知在无暇山庄举办的声讨大会已经圆满落幕,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于是两人赶回少阳派。  途经少阳派门下的那个小镇的时候,宋观和乔明两人正巧碰见了在路边摊啃鸡腿的掌门。掌门看见他们差点把鸡骨头都吞下去,捶胸咳了半晌,直咳得泪眼汪汪,掌门说:“还以为你们遇难了,幸好平安无事,幸好平安。”一边说着一边十分矜持地捏着啃了一半的鸡腿,背在身后就是这么一丢。  宋观:“……”  乔明:“……”  因为无暇山庄宋观和乔明都没去成,掌门另派了任务交给他们二人。江湖一直流传着一首小诗——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天道轮回啊天道轮回,宋观就没想到天道轮回来的居然他妈的这么快!  他们两人回来不过几日,掌门便指派了让他们去寻回“应家行三”的公子。听说应三公子是个人才,在研发武器机关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但有一个古怪的爱好就是喜欢养猪,可应三公子的家里人都十分嫌弃他这个爱好,并且强制勒令他一定要戒掉这个爱好,还把应三公子曾经养在应家的那些猪都卖掉了。  见心爱的猪们被卖了,应三公子万分生气,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而且一走就是好多年,还找不到人了,应家的长辈们真是哭笑不得。如今应三公子的母亲大病,病中就想见着应三公子,于是应家的人纷纷托了关系想要找回当年离家出走的应三公子,表示,别说养十头猪了,就是要养一百头他们也认了,只求应三公子别闹脾气,赶紧回来的好。  找人的事基本都是师弟在负责,宋观经此才发现乔师弟的人脉真的很广,在几经消息辗转之后,这位消失多年叫人找不到人影的应三公子,终于是叫他们找到了,不幸的是宋观,一进门就意外被撒了一脸粉,宋观抹脸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小跑到了自己跟前一个劲地道歉:“啊,这位公子真是抱歉啊抱歉,我当真没料到这时候会有人来的,这陷阱是我弄了准备防小偷的,真是万分抱歉。”  说话的人是个高个儿青年,宋观方才不小心嘴里也被撒了点进去,就问:“你刚才撒的是什么?感觉怎么是甜甜的。”  高个儿青年:“……!!!”  “你你你你你……你吃进去了?!!!!”  宋观看见高个儿青年十分震惊地看着自己,有点不能理解:“怎么了?”  高个儿青年张了张嘴,几次没说出话来,最后一脸凌乱地大叫道:“这是我新研发出来给母猪催情用的啊!”  宋观:“……”  宋观惊呆,回过神后试探地问道:“这东西是给猪用的,人沾到的话应该不要紧的吧?”  “我也希望它不要紧,可是……它很有可能要紧的……”高个儿青年宽面条泪道,“上次我研发出来的种猪催情剂被村口杨大给误食了,结果他有整整六天都处在发情状况下,见洞就插,根本停不下来,一根jj差点就断在老鼠洞里,他们家里人几乎没把我揍死!”  宋观:“……=口=!”  坑爹呢!  宋观傻了半晌有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道:“那,那怎么办?”  高个儿青年泪目着问他:“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很奇怪?”  宋观闻言就仔细感受了一下,感受完了最后说:“好像,就是被你吓得心跳有点过快。”  “呃?”青年把他扯过来点,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真的?”第45章 师弟番外·平行世界(下)  还真是真的。  宋观不禁松了一口气。  就说给猪的催情药怎么会这么可怕。  那种发展根本就不科学么!  青年也松了一口气,比宋观这个当事人还着急,可见他上次是真的被杨大一家人给揍怕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说,“当真是吓死我了。”  这青年正是养猪成痴的应三公子。  宋观交代一下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应三公子表示自己离家这么多年其实很想家的,择日定然启程回应家。劝都不用劝了,这事就圆满完成,宋观办完了这事回头去找乔师弟,因为师弟在此地正好有其他事情要做,于是联系应三公子的事情是交给宋观一人来完成的。  晚饭的时候,宋观同师弟提了一下自己被撒药粉了的事情。他本身对这件事倒是并不太上心在意的,主要是从应三公子口中听到的事情太过离奇夸张,刚开始的时候,他是被应三的过激反应给带得也有些怕,后来回过头细想,就没太大感觉了,主要是宋观他心底里是对于这猪的催情药的强大功能是并不相信的。当事人优哉游哉,将这当一个笑话奇闻讲给旁边的人听,师弟听着却是手里一双筷子险些掉了,他伸手握住了宋观的手腕,突然地被握住手腕使得宋观下意识挣了一下,师弟抬眸神色严厉地说道:“师兄,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这么随便。”  宋观一呆,倒是由着师弟就这般拉着他的手给他诊脉了,不过最后诊脉结果显示的是宋观脉象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妥。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自悬崖回来之后,头一次肌肤相触,诊脉的时候倒没多大感觉,诊完了那种不尴不尬的气氛又有了点冒头的趋势,宋观见状忙打了一个哈哈,马上的就把这一段给岔过去,师弟也没说什么。两人这相处的感觉,倒像是双方彼此心知肚明,却偏偏装聋作哑。而后他和师弟回了少阳派,诚然,这一路他们都是非常顺畅,是一直无事的,可是回了少阳派不过两日的工夫,却是出了大问题了。  那是半夜三更之时,彼时宋观趴在自己屋里睡得正酣畅,结果被热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燥热得慌,踢了被子,扒开衣襟,觉得稍微凉快一点了就准备继续睡,结果没想到居然越来越热了,甚至热得他开始情动起了反应。  这一个反应叫宋观瞌睡懵懂里一怔,随后瞬间清醒。尼玛!作为一个曾经中过催情药有过经验的人,宋观面对此刻自己古怪的反应,他几乎没有疑虑的,就知道自己他娘的大概又操蛋地中春药了!  有没有这种事情的!  但宋观此时着实想不了太多,比如自己怎么半夜三更的开始发情,比如自己是怎么中的药,这些疑问他一时间都想不了,因为总得把摆在眼前最急迫的问题给解决了。但没想到的是,他弄得手都发酸了,甚至觉得下面皮都快破了,却依然没有要弄出来了的意思。偏偏时间越久下面的感觉越难受,一层层的感觉积累下来,逐渐就变成了一种残酷的折磨,甚至伴随着让他难以说清楚的奇怪感觉,刚开始还模糊不清的,到后来渐渐鲜明起来,那种感觉让他有些无法言明。  宋观额头全是汗,面色不正常的潮红里,他不慎从床上摔下去,还撞倒了床旁的凳子。凳子在黑夜里翻倒的声音格外得清晰,他的脸颊贴在冰凉的地面上,那点凉意浸上来,终于让他一身燥热得到了几乎约无的纾解。但不够,完全不够,宋观难受极了,脑子里混沌的一片。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  “师兄?”  突然响起来的人声惊的宋观一跳,他脑子里混沌,但神智还算清明,知道此刻自己难堪,绝对不能让人看见,外头说话的人是谁他一时分辨不清,也无心知道是谁,只是咬着牙喊了一句:“出去,别管我。”  这话说出口,宋观他自己不知道自己这声音真是一点都不平静,是发着颤还带着哭音的声音,于是门外那人只是静了片刻,就直接用内力把门给震开了。  乔明开了门看到宋观躺在地上,有些怔住,上前将人扶起,“师兄,你……”  一句话未完堵在口中,因为宋观按住了他的肩膀亲了上来,乔明没有动,只是任由宋观急切的亲吻上来,吻了好一会儿,宋观陡然清醒,混乱地往后退去:“我,我不是……”  乔明用手指摸了摸嘴唇没说话,宋观只觉得羞耻,他闻到师弟身上传来的味道,是股冷香,然后他在这冷香里越发的觉得身子兴奋起来,极度混乱里,他觉得自己脑子已经要炸开了,面上微微一凉,宋观睁开眼看到师弟的手指抹过他的眼角,原来是自己很没出息的掉了眼泪。师弟半揽着他,嘴唇几乎贴在他的额际,说话的时候,那些气息就扑在他的面上,微微的热,让他腿有点发软,那是很轻的一声:“师兄。”  宋观听见师弟问他:“师兄,你是不是中药了?”  他闭了眼睛不去看师弟,呼吸有些急促,极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然后他感到师弟的手抚上来的时候,宋观短促地喘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一把握住了师弟的手:“不行。”但乔明动作只是微微一顿,修长的手指终还是覆盖上来了,宋观几乎要哭出来,“不行,不要了,出不来的。”  是的,前面出不来,快感积累着变成一种难熬的折磨,并且随着时间越久,宋观感到后面……涌上一种难耐的空虚,是这样迫切的想要填满。  他简直要被这种感觉逼疯了,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片当中,宋观抓到了一点关键,张开了眼睛,他咬牙切齿道:“回头我一定要宰了应三那个混蛋。”  后面的事情也不必多说了,乱七八糟得一片。但宋观隐约记得事情最终全然失控的那一刻,乔明似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自己的手被反手握住了,视线里乔师弟俯下身,对方的黑发落在自己面上,师弟在自己耳畔低低地念了一句“宋观”,那平素显得清冷的声音里染上其他的色彩,仿佛一直以来刻意压抑着什么东西,此刻全部决堤。  次日,少阳派子弟纷纷听说他们的大师兄病了,去探病的时候,一个小弟子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呀?”这个小弟子年纪还小,正处于换牙期间,一口豁牙说话漏风。  众人只见他们的大师兄半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说道:“痔疮发作。”  前来探病的众弟子:“……”  小弟子十分天真地仰着头问:“大师兄,痔疮是什么呀!”  痔疮什么的,当然是宋观随口胡编的,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而颇为抑郁的少阳派大师兄,此刻以沉默的姿态坐在床上,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一旁有好心的其他弟子,就如同百度百科那般,细心地为疑惑的小弟子解答道:“师弟,师兄的这个痔疮呢,是一种位于肛门部位的常见疾病。任何年龄都可能发病的,但是随着年龄增长,这病的发病率会逐渐增高。有句话叫做‘十男九痔’,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随机抽取十个男作为样本,经调查显示,里面大概有九个都是痔疮的,可想而知,痔疮的发病率有多高……”  听完科普之后的豁牙小弟子,十分同情地看着宋观,感叹道:“大师兄好可怜啊。”末了,还上手摸了摸宋观手背,然后一脸怜爱地补充道,“大师兄去茅房拉‘嗯嗯’的时候,一定可疼了吧。”  某位弟子在一旁听到这句话,颇有感触,心有戚戚地附和道:“可不是,疼到飞起,连走路都困难,去茅房更是特别煎熬。”  宋观:“……”  小弟子脸上神情越发怜爱了:“可怜的大师兄,我替你揉揉好啦,我小时候受伤,娘都是这么给我揉的,揉完可就不疼了。”  说着就伸了小手抓住宋观的被子。  也亏得小弟子被人拦住了,一群人纷纷道“揉不得”。师弟们闹成一团,宋观拉着被子,作为争闹漩涡的中心人物,他一时也挺有些想吐血的,心间千言万语到头来都汇聚成一句话在心头,那就是不如宰了应三。  不过师弟们闹腾归闹腾,但也并未闹腾太久,因为各自还有许多课业要完成,所以大家并不能久聊,众人在看望过宋观又聊了不一会儿之后,便也就都纷纷告退了。此时正好是正午,乔师弟端了粥进门,宋观视线和对方一触的刹那便立刻就转开视线,整个人也随之僵硬起来,看起来有点木板的僵硬感。  而乔明对此仿佛并未察觉似旳,他走过来坐在了床榻上,勺子舀了粥轻轻搅动了一下,举起来便递送到宋观嘴边。  宋观一见,面目表情僵硬地忙按住了对方的手:“师弟,我自己可以。”  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他还接过乔明手中的碗,匆匆舀了两勺粥到嘴里,因为几乎是吞下去的,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然后听到师弟轻声跟他说:“师兄,我会对你负责的。”  宋观闻言手一哆嗦,整碗粥都翻倒在被子上,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宋观张着嘴看着师弟,硬是“你”了个半天,可就算“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下文来。  这事原本就乱成一团,他和师弟的事情,说不清,理还乱,前头他对师弟的亏欠还摆在那里,那事还没有理清,现在又出了这样一件荒唐事,宋观真恨不得现在就晕死过去,或者眼前有个洞能让人钻进去就好了,省得再面对后头的事了。  梗了半晌,宋观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师弟说笑了。”  乔明抬眼看向他,那眼神直接得让宋观想要退缩,他甚至都觉得对方的目光几乎要溶入自己的眼中了。师弟轻声对他说:“我有没有说笑,师兄最清楚。”  就宋观本人意愿来说,他是完全不需要乔明来负责,但他和乔明之间一团乱的关系,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着师弟说出一句“我不需要你负责”的话来。是的,他和师弟的事,根本就不是能用“我睡了你,你又睡了我”这样简简单单的算法而一笔算清了的,只好暂时岔开了话题:“师弟,对不住了,刚才我手没稳就翻了这粥……”  师弟沉默了一会儿,才似是自嘲地笑了一下,缓缓说道:“不碍的。”  只是时隔五日之后,令宋观万万没想到的是,应三公子那药居然又发作了起来。这种再次发作真是让人完全没有防备。而事情的最后解决方式,自然是他再欠了乔师弟一个人情。宋观于黑暗里搂着师弟的腰,鼻尖嗅到的都是对方身上那股特有的冷香,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想着,他妈的管他呢。他这样跟自己说,爽到就行了。完事之后的宋观趴在床上,心里头想着傻逼应三,真是越想越气了,他恨恨捶了一下床,妈了个蛋的,做出来的药居然还是周期性发作的。他听见乔明叫了他一声“师兄”,宋观闭上眼睛,假装未曾听见。他此刻并不想说话,只闭目在心里头想着,应三啊应三,你真是坑死我了。  次日天明,宋观洗漱过后,便火急火燎地寻了掌门,他表示自己有些事要出门找应三公子,掌门想了片刻就准了,然后乔师弟表示同去,对此掌门也准了。经历了两次坑爹事件之后,宋观现在完全无法直视师弟,磕磕巴巴地表示自己一个人去就好,结果师弟缓缓地一句:“如果在路上的时候药效犯了,师兄要怎么办?”宋观瞬间绿了一张脸。  应家离得有点远,不费上一个月的时间还真到不了,半路的时候,他们运气十分不好的被卷入了一场意外的集体斗殴事件。本来依着那些人的武力值,对宋观和乔明来说,还真不是大问题,就是没料到途中宋观中的那应三公子的药,他娘的药效又犯了。  宋观这一犯病差点没被人给砍死,也幸而是师弟替他挡了的这一下,只不过师弟伤了手,然后另一人趁机砍了师弟一刀,这一刀贯穿乔师弟整个胸膛,一瞬间血浸开来。最后等那帮人全死绝的时候,师弟身上也都是全是血,宋观脸色有点发白,握住了乔明的手:“我替你包扎。”  师弟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止了血,很坚持:“先离开这里。这里死尸太多,血腥味太重,很容易引来别的人和动物。”  宋观看着师弟胸口那一片深重的血色,真实的感受就是他真是要吓尿了,眼见着师弟还这么好像伤的不是自己似的走着,真恨不得直接一掌把对方劈晕了打横抱着走,省得对方乱动伤口又裂开,只是自己此刻也没什么力气,这种想法也就不能得到实施。  宋观扶着乔师弟,两人走得差不多远了,他便扶着师弟坐下,展开了包裹给师弟上药换衣服,只不过敷药的时候手一直不稳,一直抖啊抖啊,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子,眼见着最后终于包扎好了,宋观长舒一口气,腿一软直接瘫坐下来,一口气没喘匀就叫师弟拉着了他的袖子,宋观听见师弟说:“师兄,你的药效……”  听到这话宋观一时有点哭笑不得,爬过去避开了伤口将人按在地上,身下这人因为失血过多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他其实一直晓得师弟长得很好看,五官精致,一副相当清雅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想到竹啊兰啊这一类的东西,他曾经在见着师弟的时候还想过,以后出门见妹子的时候,绝逼不能和师弟一起出现,不然妹子一准跟着对方跑了。宋观伸手掐了一把乔明的脸,恶狠狠道:“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记得这个?”  乔明看着宋观,黑沉沉的眼睛里漾开笑意,汗湿了的墨发有几缕粘在脸上,他轻声说:“和师兄有关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  宋观闻言没说话,直接捏住对方的下巴亲了上去,没头没脑的还亲的特别凶狠,末了抬起脸来说了一句:“真是败给你了。”  乔明失了血色的唇被他吻的重又带上人气,下巴的地方还落了一个齿印,宋观一手撑在他的耳畔,近在咫尺的呼吸急促又紊乱,乔明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宋观的脸:“师兄若是忍得很辛苦的话,还是不要忍了。”  “胡说!谁我说忍得很辛苦的!”这一句声色俱厉的话说得好没底气,最后宋观愤愤将师弟的手按在地上,“不许动,省的你等会儿伤口又裂开。”  乔明的睫羽很长,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射了一个鸦青色的影,映着失血的面色,有一种苍白的病弱,但蔚蓝的天影溶散在他的眼眸里,穿透了枝桠间的阳光落在他面上,于是一切凝滞的画面又都鲜活起来,那是从温柔中脱胎的具象,乔明轻笑了一下:“好,我不动。”  也没怎么做提前工作,应三公子出品果然不是凡品。虽然延迟的药效让人大呼坑爹,但这药物效果的确要甩其他用品好几条街了,宋观坐下去之后,只觉得手脚都有些酸软,急促地喘息了一下,他忍不住低头去亲吻师弟。一个深吻交换,宋观轻轻咬了咬乔明的下唇,然后他赌气地想,等到时候找到了应三,他一定要把应三给剁了! 第31章 宋观:“……”  乔师弟:“但是我对它动了手脚。”  宋观:“……”  乔师弟:“于是它就催情了。”  宋观:“……”  坑、坑爹呢qaq  师弟笑了一下,上前抱住一脸“都是我识人不清”的宋观,将下巴搁在宋观肩膀上。挨着宋观的脑袋,他像只大型犬一样蹭了两蹭:“最喜欢师兄了。”  宋观不为所动地恼怒道:“……这种时候就算跟我撒娇也没有用!”  师弟闻言笑出声,他咬住宋观耳朵,轻声将那个秘密说出来:“我知道师兄……是和以前不一样的。”这个隐晦的说法听得宋观一时有些发怔,太过隐晦,宋观也不知道对方知道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拒认:“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乔明捏了捏宋观的鼻子,并不在意地说道:“师兄这么不放心的话,我直接告诉师兄好了,并没有其他人,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什么人,我从头到尾喜欢的,就只有师兄。”贴着宋观的耳朵,乔明靠近那里,伸手揉捏了一下,然后落下一串吻,像是怕人不信般的,他反复地轻声强调着,“我最最最喜欢师兄了。”  宋观:“……”  宋观一把将人推开,捂住通红的耳朵,又羞又恼,却又没有办法,只好色厉内荏地骂道:“滚、滚开啦你!”  这些都是平行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番外完】第46章 第四弹 我们老大特别糙汉  【这是个放荡假清纯妖孽受和忠犬冰山攻的故事。其中夹着n多炮灰,其中最大的一个炮灰,大概是妖孽受的哥哥。大炮灰喜欢自己的弟弟,非常非常喜欢,除了喜欢弟弟之外,他另一个属性就是变态,非常非常变态……有多变态呢……他有很多收藏品,长得像弟弟,泡在福尔马林里。他还有一个特制床,有点像水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把他的收藏品装进他那张特制的床里,连带着他的那些福尔马林,然后他躺上他的那张床,十多年如一日的,他对那被装进床里的收藏品说晚安,隔着半透明床垫的献上晚安吻。尸体在大床里浮浮沉沉,而他才可能就此安然入眠。这真是个可怕的变态。变态哥哥守着妖孽受,就像守着公主的恶龙,后来冰山攻来了,他爱上了妖孽受,从原本的禁欲系冰山攻,变成了忠犬型冰山攻,冰山攻为了妖孽受愿意做任何事,他击败了恶龙,杀掉了恶龙,他弄死了变态哥哥,最后的最后,他和他的妖孽受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吴一凡在“虎目帮”,算起来,该算是个“老人”。  他手段足够高,资历足够老,为宋家打下半边天,跟着宋老大出生入死,还有好几次救了宋老大的命。旁人想不通他怎么就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宋老大做事,其实是因为当初那一点善意,因着那一点宋老大他如今自己都已经不大记得的善意。  那时侯吴一凡还没有被人恭敬的称作是吴爷,只不过一个小混混,没爹没娘,“偷抢骗”他一样不差都做,还时常吃不饱。那时侯他一点都没有如今的圆滑,一身刺,常和人为了一点小利打起来,不肯低头退步而被人打得遍体鳞伤。  想起来是他十九岁的时候,“虎目帮”出了一件大事,是关于内部机密的泄露,吴一凡就是因此受到牵连。他平日里人缘极差,关于这一点的坏处,于平日里还不怎么显,这些人对他的不满只是默不作声的积累着,蛰伏着,如同暗处窥伺的什么野兽,然后一直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才冷不丁的扑过来——那些平日里同他关系降到冰点的人联合了起来,七歪八拐的,居然就能够把脏水泼到本来与这事不相干的他头上。  当然,吴一凡那时只是个小人物,碰不到帮会的核心事件,于是这脏水再怎么泼,也不能把他泼脏到哪里去,顶多最后就是个办事不利的责罚。因为这“泄密”一事,当时闹得腥风血雨,他吴一凡的事情虽然小,却也挨了一顿不大不小的好打,只不过管事的人同他有宿怨,下手格外得狠,他伤的重,但没闲钱去医院躺着,甚至连饭钱也不够。而那时侯还不是老大的宋老大肯给他治疗的钱,对他说一声“我信你”,吴一凡就记了这句话记了一辈子。  他是心甘情愿地跟着宋老大,并带着一点无怨无悔的意思,几次死生一线之间都能够挣扎着爬也给爬回来,也不外是宋老大在此间。宋老大在,那么他就在。旁人总说他在宋老大手下真是屈才,那又如何?吴一凡一直都觉得宋老大什么都好,唯一不好,大概就出在宋老大儿子的身上。  ——宋观。  这小子就跟生他下来的那个女人一样,是个麻烦。只不过那个女的死了,宋观还活着。就跟现在的这种感觉一样,现在的吴一凡觉得宋老大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出在宋观身上,而当年时候,吴一凡也有着近乎相同的想法,那时他觉得宋老大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出在那女人——宋观他生母身上。  吴一凡觉得,那女人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当年将宋老大迷得七荤八素,死了之后留下个儿子也叫人不省心。这不,这个小少爷又惹出了事了,今天下午他才处理好一批事物,就见着手底下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吴爷,少爷那边又出大事了!”他皱眉,一听才知道,原来宋观抓了唐家的幺子。吴一凡想了一会儿,宋观是刚回国,按理说就没个认识的人,怎么就会跟唐家的那孩子给抗上,实在想不通宋观抓了唐家幺子做什么。  前来汇报的下属望着吴一凡的脸色忙解释道:“据说是因为前些时候,少爷同唐家的这个小七爷聊天时候,小七爷无意间说了一句‘你手好白’——于是,小七爷就被少爷给记上了。”顿了顿,又说,“少爷这回把小七爷给抓了,说是……”有点难以启齿,“说是要把人给……上了,说是要让唐家的小七爷尝一下,什么叫做英武的男子气概。”  宋观就是有这个毛病。听不得任何人说他不男子汉气概,就连和“眼睛圆”“皮肤白”这种沾边的句子都不可说,这样的句子在他看起来就是羞辱,就是等同于说他不够男子汉气概,对于这样的事,宋观向来不吝于报复。并且宋观每天都非逼着手底下的人喊他“爷们极了”,“太糙汉了”,自从青春期开始长胡子之后,就一直养着这一把胡子,跟个脑子坏了似的,宋观对此事的偏执程度简直到了神经病的程度,带一种歇斯底里,跟他那个神经病的妈妈一样。  可是唐家幺子,唐家最小的这个小公子是能随便抓的么?还放话说要“睡”了别人。  “真是乱来!”吴一凡听到这里给气的,就这么生生的就给掰断了手里头那桌子的一角。他实在不能想象唐家如今当家作主的那位,听到这话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如今唐家当家的这位,谁都知道这一位有一个不能触的逆鳞,就是唐家的这个小七爷。光是想想这事会最后会衍生出什么发展,就够吴一凡头疼的了。宋老大对宋观宠过头了,那一个几乎就是叫溺爱,把人宠得无法无天,不知好歹,连派到宋观身边的人,都是一味指挥跟着宋观说“好”的,他想着这份几乎是没原则的溺爱,迟早有一天会把宋观给害死。  这些他早知道了,若他劝着宋老大一点,旁人的话也许不大管用,但他的话,宋老大多少都是会听的。可他不说,是不愿意说,他就想看看宋观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不过到目前来看,在宋观最终自食恶果之前,他吴一凡还真是要不停地给做下这种事情的大少爷各种“擦屁股”。  “随便找个什么人或者理由都好,先把他给拖住,我一会儿就赶过去。”吴一凡沉着一张脸说着。宋观身边他还真没安插什么人,其实若要仔细说起来的话,原因大概有两个原因——于理不合,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容易给人留下把柄,还有的,就是他也的确不怎么想管,带一点隔岸观火的意思,想看宋观所做的一切怎么害死自己。  吴一凡在赶过来的路上的时候,宋观正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唐家小七爷。  小七爷被人拿布条绑了手,衣服半遮不掩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有才华的小弟干的,脱得十分有艺术气息,那两条劲瘦笔直而又雪白的大腿岔开着,内裤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穿的,只是下摆偏长的上衣,若有似无地遮住重点部位,超大的领口滑向一边,露出半个肩窝,还有一截锁骨。  不得不说这模样看得人很想禽兽一番,很有种想把床上这人的衣服全扒光了的冲动。这景象真是比全脱光了什么都不穿要给力多了。得称赞一下那位扒人衣服的小弟,真是扒得非常有技术含量,扒得非常到位,扒得非常丧心病狂。  而此刻躺在床上又被人扒成这个样子了的小七爷,表情十分得坦然。就好像他其实一点都没被人扒成这个样子,而是穿戴整齐,真是小表情坦然极了。这坦然的表情配上那勾人的衣着,就生出了一种十分微妙的蛊惑人的气场,他本身就长得特别细致,是一种很干净极了的细致,却配上了如今这样半遮不掩的穿着,于是这样看着,真是显得特别得清纯又放荡。两种矛盾的气质交织在一起,真是非常非常的想让人好好疼爱他一番啊。  本来就的确应该是这样的戏码的。小七爷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打从宋观进了房门之后,两人就这么“你躺床上我坐床边”的看了好一会儿,气氛特别诡异,终于受不住这诡异气氛的小七爷先开口说话了,床上的小七爷伸腿踢了踢宋观:“你把我这样绑着到底想做什么?”  “……”宋观慢慢收回盯着小七爷看的视线,扭过脸,阴沉沉地回一句,“……上你。”  语气阴郁的就好像是来讨债的,并且是对方欠了他好大一笔钱,数额大到不还就不共戴天。  “……”  “……这介词当动词用得很生动。”小七爷听了之后,并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变态”或者“你不要过来”这种话,反而是很中肯地评价了这么一句,然后,小七爷稍稍抬了眼,这一抬眼间的风情十分得风流漂亮,让人几乎移不开眼,小七爷看着宋观,比之前更加中肯地这样说着,“可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想上我啊。”  宋观:“……”  因为我本来就不想上你啊!!!  又一次被剧情任务坑出血的宋观表示,他现在已经被坑得想去报复社会了。第47章 第四弹 我们老大特别糙汉  宋观以前的时候,老觉得系统特别掉节操没下限的不要脸,到这一目才知道,原来以前那还不叫下限全弃,过去再没节操哪有现在这一目没节操,他这一回才来,系统就任务上就跟他柔柔地标注出了这么一句,亲爱的,把小七爷给“睡”了吧。  感谢汉语的博大精深,这个平日里常跟其他字眼厮混卖萌成“睡觉觉”的“睡”字,此刻作为一个别有深意的动词,看起来是何等的生猛过硬。任务板上除却这一句大标语之外,下头还十分贴心的给出了许多十分细节上的具体操作执行步骤,真是看得宋观一双狗眼好瞎。  狠狠地关掉任务板,宋观将床上的唐家小七爷从头打量了个遍,心里给出四个字的评价——“妖里妖气”,然后视线划过小七爷白皙笔直的两条腿中间时,表情更阴郁了点。  自第三目结束后,他心里就很有点阴影,目前后遗症明显,比如他现在看见小七爷腿间那“二两肉”时,甭管小七爷是不是同宋谦长得天差地别,反正是个男的,他就看着眼瞎,想动手把它给切了!  大概是宋观目光太过恶毒,一贯放得开的小七爷在这注视下,居然就把腿给合拢了。合上之后小七爷又回味过来这行为不符合他一贯的形象,然后重又打开了,结果什么都没说呢,就被宋观一枕头盖住了脸。这感觉真不好,小七爷挣动了两下,声音倒是没了之前四平八稳的调调:“别盖我脸……”  隔着这将人脸盖的严严实实的大枕头,小七爷听见宋观的声音响起来像是隔了老远,有点失真:“看着你的脸就要痿了,还是盖上好。”  长那么大,小七爷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这种话,怔了一下,就觉得有点意思,枕头被他之前的那些动作弄的移开了些,所以小七爷清楚的听到宋观那传来的一些衣料摩挲声,但隔了半晌之后就没动静了,他有点疑惑,找了个支点直起身来,原本盖在脸上的枕头滑落到一旁,小七爷眼角是微微上挑的,就这么斜过去一眼:“你这么……”  就看到宋观揪着被单跪在床旁,一脸的大胡子遮的宋观的表情有些不明晰,但露在外头的眉眼分明的昭示着他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苦楚,额头上有冷汗滚落下来,是个十分痛苦的模样。  然后小七爷就眼睁睁的看着宋观回头瞥了他一眼,接着“咚”的一声,就这么直挺挺地栽到地上去了。  “……喂,喂!”  次日,一条八卦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已经飞速的流传开来——  宋家的少爷,被唐家的小七爷给生生做晕过去了!  知道了这条消息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本市那圈子里谁不知道呢——  唐家小七爷,是个纯零。  这做晕过去……  何等激烈!  完全无法想象!  大家普遍表示三观被刷新,更有那么些人就在心里琢磨着表示,小七爷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小七爷勾人,这一点大家普遍都是认同,但小七爷也是个沾毒的,像一个诅咒,就跟个黑寡妇似的,谁沾谁死。  但总有那么些人不信邪,抵不过这诱惑,伸了手,于是到最后都死了。死的人太多了,到了近两年就没什么人敢找小七爷,估计小七爷就这么旱着,就有点渴,旱了两年后遇上了宋观,天雷勾动地火,于是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不过做晕过去什么的,是不是略凶残啊?这真是要把人给生生榨干的节奏啊!  同宋家交情尚可的那么些人,知道了这条消息之后,按耐不住八卦之心的,都纷纷找了理由前去探望宋家的这位少爷,大家表示想来个深一步的思想交流,探讨一下这身为“上位”却生生做晕过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并且带上了各种滋补品,希望宋观没被小七爷给榨成人干快死了。一时间宋观的住所门庭若市,车马盈门。  而有负众人所想的是,其实那天根本就没发生什么。宋观他痛晕过去了。没错,因为他心里不肯完成任务,并暗搓搓地冒出了一个“不如直接把主角受的‘二两肉’给剁了,然后送去变性”的念头,可这想法虽然只是想想,属于抒发不畅情绪的一个意淫式的一种减压途径,但系统检测到这个想法之后,觉得这个想法极度危险,所以给出的惩罚力度非常大。  当时宋观正自暴自弃地脱着裤子,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只是觉得先把裤子脱了再说,结果系统惩罚就来了,可怜他吱都没来得及吱一声,就这么生生的蛋疼到晕死过去。而对于宋观晕过去这件事,当事的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一个沉默什么都不说,一个笑着说了很多,但是就不提这事。第48章 第四弹 我们老大特别糙汉  小七爷不提这事,是因为于他来说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外头传得天花乱坠,那些人想要听到的,不过都是些自己想要听的,至于他说的什么,还有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些还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他笑过也就不说了,反正另一个比他应该更在意这事的当事人也没什么表态,那他也就更加不用着急。  至于宋观不说,这是因为系统原本的目的就是让他“睡”了小七爷,然后闹得人尽皆知。尽管他是没“睡”成的,但这人尽皆知的状况倒的确是先有了。而打从这一日他和小七爷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后,任务板上那“‘睡’了小七爷”的任务就消失得没个影子。宋观盯着脑海里头的那个任务板——所以说,这个任务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明完全不需要就能达成后面目的,其存在的意义本身如同一个鸡肋,可有可无,这让人完全无法想通,为什么要有这见鬼的玩意儿。  回想起昨天疼晕过去的状况,宋观现在光是想想脸都有点泛白,甚至看到小七爷都条件反射性的觉得好痛。系统你这手速是不是也太快了点。他昨天也不错是才起了一个念头,然后的系统就直接给他判死刑有没有,连给人缓一缓的时间都没有,那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疼痛感,让宋观到现在一想起来,都由衷的能感到从脚底板开始,一点点往上冒上来的寒意。  宋观真的觉得,再这么下去,搞不好他就此阳痿了也不一定。想想真可怕极了,估计是条汉子都无法接受阳痿这种事情的。而同时,也正是因此提到与色欲相关方面的事情,宋观跟着几乎是无可避免的,就想到了第三周目。关于这一目真的不是什么好经历。他甚至觉得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系统来捣乱,光是过了那一目他大概就真会痿一辈子。那样的经历简直就是噩梦中的噩梦。  打从第三周目之后,宋观就一直很努力地想要把这件事给忘掉。但现实的残忍在于,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记,你反而记得越清楚。宋观如今再回想那些事的时候,就觉得恶心,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其他念头的感情,就只是觉得恶心,恶心极了。而每当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时候,他就无比地对自己感到厌弃,片刻回想起最后的那一幕的时候,他就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直接一枪把自己给毙了,当时他就应该先给宋谦两枪,让对方死不了也要残了手脚不落个好,然后再一枪毙了自己才对。甚至有时候会有更坏的想法,当然这些都是些不值得提的。  宋观觉得自己很可能萎了,其实哪有男的被上了一下就从此阳痿了的,他显然是选择性失忆地而忘记了自己跟着宋谦的后头那几天里,明明也是爽到了的好么。但宋观还真就在自己的心理作用下,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宇宙第一直男被人上过之后,就此阳痿了。  有没有痿这种事情,只要撸一发就知道有没有了。所以说,人一旦胡思乱想就容易做傻事——但又说回来,其实像这样偷偷撸一发的事情,如果不被人撞见,那就还真算不上什么傻事。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这就够了。然而这件事情的问题在于,宋观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不晓得检查一下自己进房门前,这屋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于是他在撸完了一发后,后浸在“卧槽,还好没痿”的心情中,冷不丁就叫人一把从后面圈住了差点没把他吓尿。  背后那人甚至还很过分的连嘴唇也一并贴上来,就这样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带点笑地说道:“这种事情,还是让别人帮着做会比较好吧。”说着,那手也不规不矩地往宋观下面摸去。  正是这语调还有动作让宋观一时间想起了十分不好的回忆,身体的反应永远都是最诚实的,宋观想都没想的,头也没回的直接一拐手就赏了身后那人一记手肘后击,真是又狠又凶残的一打,特别不手下留情。而打完之后,宋观才悚然一惊想着,卧槽,这不是那个造孽货么!他是怎么在房间里的?  说起来宋观如今的屋子格局是很大的,当中还摆了一道屏风,宋观进到房间撸管之前,小七爷之前就坐在屏风后头看书,说起来是小七爷比宋观先进的屋子,是他书看到一半,宋观才进的门。  当时宋观进门之后,小七爷也没说话,这主要是经历了前儿宋观晕倒事情之后,他对宋观就很有点兴味索然的意思。他如今更多的感觉是莫名其妙,这人把他绑也绑来了,狠话也放了,但就是什么都没做,第一天的时候更是说了句“上你”就直接倒地上去了,也不知道生了什么奇怪的病。  小七爷经历得多了,看人自然准,就是不脱衣服,他也瞧出宋观衣服底下那身板没什么肉,那一副小身板干巴巴的没什么嚼劲,对此他小七爷自然也就没什么兴趣。他估计着这宋观会绑了他来,大概之前是和人打了赌,才有了现在这些事。小七爷勾了一下嘴角,无所谓地想着,也不知道宋观最后会是个什么死法。小七爷就是带着这样有些凉薄的念头翻着书页,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反正也不见真心,也许在他眼里,那些人还不及按摩棒来的型号来得印象深刻。  唐宋他没说话,于是宋观也就没发现他的存在。不过,半晌之后,隔着半扇屏风,小七爷听到了这后头那低微的喘息声。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喘息声是怎么回事,而当他把始终就臭着张脸的宋观,同那声音联系起来的时候,小七爷莫名的就有点想笑。  先前觉得无趣的念头消退了点,也正是因此起了些许兴味,小七爷搁下了手头书本转出屏风,从他这个角度,瞧见的是宋观半侧着身子坐在床上。而宋观此刻正在做的事情,就是他猜想的那个样子,而宋观他显然对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件事毫无概念。  小七爷看着宋观忍不住就笑出来了,为什么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是一脸认真的表情,那认真劲连大胡子都一时挡不住,真是让人无法直视,他看着对方十分专注的模样,忽然的就起了一点捉弄人的促狭念头——  但实在没想到会挨上这么一下。  于是宋观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小七爷一手撑着床,一手捂着鼻子,一脸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并且捂着鼻子的手指缝里淌下来丝丝缕缕的血迹。  小七爷:“……”  宋观:“抱歉手滑。”  小七爷:“……”  于是这一日前来探望宋观的客人们看到的,就是鼻孔里塞着棉花的小七爷。看到这样的画面,大家原本就不见得多正经的表情更诡异了点,然后脑中的脑补画面不要太限制级,不要太生动!等宋观和小七爷搞上的消息传到宋观这壳子的老爸宋老大耳朵里的时候,那已经被各种扭曲变成“小七爷和宋观不知节制快精尽人亡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宋老大正提着笼子逗八哥,闻言手一抖差点就把鸟笼给摔地上。  “你再说一遍?”宋老大因为太过吃惊,眼睛都快瞪成一个圆圈。  宋老大都这样说了,于是下属只好苦着张脸,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一遍,不过这回,倒是将修辞放委婉了:“这个,据说是少爷和唐家的小七爷好上了,然后……两个人年轻,就有点不懂事,贪起欢来,没什么节制,所以……”  宋老大就宋观这么一个儿子,当年的时候宋老大特别喜欢宋观他妈妈,哪怕后来宋观妈妈那家族遗传性的精神病发作起来,宋老大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着。后来宋观妈妈死了,宋老大就将这份感情转化到了宋观身上,宠着宋观都宠没边了。不过宋观却是一直没给他这个爸爸什么好脸色。眼见着如今儿子一声不响,不知道和哪个野小子好上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都传这么离谱了,该闹得多大啊,可他却是这样后头才知道的。宋老大非常得不开心,甚至觉得有点受伤。 第33章 宋观很受不了这个贴近的距离,还有对方摸狗头一样摸他脑袋的动作,就侧开脑袋躲开小七爷的手。对此小七爷只是笑了一下,倒是顺着对方的意思没再摸下去,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那拴着宋观的长长铁链就给打开了。  因为锁孔是在铁链中间的缘故,所以铁链上的锁被打开后,还有一半铁链还连在宋观脖子上的项圈上,小七爷打开了锁孔后,就扯着那自宋观项圈上垂下的铁链,将人拉向自己,两人一下子鼻尖几乎相抵,这是个呼吸交缠的距离,要再近一点就该亲上了。  这样极近的距离里,小七爷对着宋观吹了一口气,语带调笑的一句,“别动。”他看见宋观在这一口气吹下去后,明显变得僵硬的表情,心情顿时好了一点,扬了一下眉,小七爷轻笑着说,“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只是帮你取个项圈而已。”  宋观:“……”  擦……  妈了个蛋的,死基佬,你说这句话之前,敢不敢别往观哥脸上吹气!  也不知道小七爷用的什么方法,看样子似乎只是在上面敲了两下就把这个项圈给拿下来了,宋观盯着这被取下来的心情特别复杂。他当初可是又捏又掐又拽又抓,跟个人来疯一样折腾这项圈,结果现在这项圈就这样轻轻松松被人取下来什么的,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虽然他也知道大概这是一套连动的装置,是属于那种可能得先用钥匙把这玩意儿打开了,才能更进一步进行拆分的产品,但他私心还是希望小七爷能给个稍微辛苦点才把项圈取下来的方式,比如说要用电锯才能把这项圈取下来什么的,不然他觉得自己之前折腾项圈折腾得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特别傻……  作为一个炮灰到一半,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歪了炮灰剧情的小炮灰,宋观取下了这让他万分糟心的项圈后,当然首先要问的就是这一目的大炮灰同志的情况:“这是你家?那你哥呢?那个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小鬼是怎么回事?”  明明这是他被大炮灰弄死的戏码,结果从头到尾就连大炮灰的毛都没有看见,实在不知道这中途跑出来的,那行为举止非常诡异的小鬼是怎么回事。这小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恐怖片的演员跑错了地方似的。阴森又诡异的小孩,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真的很恐怖,简直跟经典恐怖片《咒怨》里那个阁楼上的小孩一样恐怖,甚至可能更恐怖点。  小七爷听到宋观的问话,表情有点意外,随后笑了一下,他说:“若没错的话,我想你说的那个小鬼,大概就是我哥本人了。”  宋观真的愣住了:“那是……你哥?有……十二岁么?”  不怪宋观这么惊讶,唐家家主的消息,对外一直都是封锁的,做事一直不露面,外头关于大炮灰唐隋的长相,那是一点传言都没有,之前宋观想找个照片都找不到。  “三十二了。”小七爷看着宋观笑着说,“别看我哥那个样子,他现在都三十二了。”  宋观有点不能置信。哦,这个莫非是吃了什么组织给的药,结果一下子变小了么?他曾经看过一部非常有名的动画,该动画的主角有着“走到哪就让人死到哪”的魄力,并且就是被一个黑暗组织强行喂下了不明药物之后,从此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学龄前……虽然这事听着很玄幻,而且撞梗也撞得太严重了点,不过要真是这种尿性的话……他也是能接受的。  “我哥从小就得了病——垂体机能减退症,因为这个病,他长得一直比别人要慢点,到了近几年更是没怎么长过,看着跟十二岁的小孩子差不多,”小七爷看向宋观,见宋观披着的衣服领子有点歪,便动手帮着理了理,“也因为这个病,他脾气一直不怎么好,你这几天……”小七爷顿了一下,随即笑开来,“不过你大概是没什么事的,因为,我哥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说完了这句话,就好像听人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吃吃地笑起来,小七爷理着宋观衣领的手便顺势捧住了宋观的脑袋,他那乌黑的眸子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便好似晕开来一般,迷蒙而深情,小七爷就这样贴着宋观低笑着说,“你知道吗,你长得真好看。我也喜欢你。”  这一连串动作真是行云流水快的一逼,宋观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捧着脑袋了。本来他被折磨,又跟条狗似的被人拴着,这些事情已经叫人极度压抑狂躁了,此刻又被这般调戏,宋观火气上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来救他什么的。他是想什么样的就怎么来,一点都没得委屈了自己,直接一掌糊在对方脑门上,他说:“喜欢个屁,喜欢你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更新是四叔的番外在34章,其实写那篇番外的时候特别有灵感,脑中有好多很温馨的画面的,挠头  每次每一目完结的时候就好累,感觉写不动……第52章 第四弹 我们老大特别糙汉  唐宋这人,说起喜欢啊这类的甜言蜜语,向来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出口了的。但那些话语因为投入感情不多,所以出口之后,向来轻飘飘的让人觉得没什么质感;因为没有质感,所以似真似假的,也就不会给人一种被感情枷锁给锁住的不自在。换句话说,甜言蜜语是为了松松气氛,并不存在实际的承诺意思,这一点正好符合了小七爷贯来的行为准则——“我们只约炮,不谈情”。  想以前的时候,小七爷遇到的那些人,哪个不喜欢听他说这些?就算遇到个把人不适合说与这样的话听,可他顶着唐家的名号,就是说了对方又能如何?再加上他皮相生得很占便宜,细致干净,不管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都要褪去一层轻佻浮夸,很难惹人生厌的。是以上述这些原因林林总总加起来,小七爷还真没遇到哪个听了他说甜言蜜语之后,会动手打他的。  偏他遇着宋观。  宋观糊了唐宋一掌之后,心里头火气不灭反长,索性抬手又糊了对方一掌。“啪”的这么两声,真是清脆又响亮,下手的力气还不小,可见他这几日伙食不错,休息的也不错,是没被人苛待,所以这一掌糊下去,打得小七爷整个人都往前栽了一栽,又因为两人坐姿缘故,小七爷这一栽险些栽到宋观两腿之间。也亏得小七爷及时伸手按在床上一撑,这才没真的趴到宋观腿上酿成一出叫人不忍直视的“惨剧”。  其实小七爷还真不是什么脾气特别好的人,但今天被宋观这样糊了两掌之后,他竟是半分也不见着恼的,甚至抬起脸来的面上还能笑得没个正形,被打之后反倒是顺势抓住了宋观的一只手,一点都不介意地握了握:“好了啊。”小七爷笑得眉眼弯弯,一双眼睛形迹如此清澈明白,在月光之下竟是半分阴影都不带,他笑着道,“我晓得我的确是来得晚了,但你也别闹脾气,我现在就带你出去,你乖乖听话好不好?”  偏偏他这般迁就,对方却是个不领情的。  宋观被这一句话说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他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抽回,尽管声音不响,但一字一顿,十分清晰而不容错辨地回复说:“我不走。”  小七爷一怔。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在他的预计之外的。  “为什么?”小七爷有点不能接受,这种接受不能就好比王子千里迢迢地奔赴至荆棘环绕的城堡里,来解救那被恶龙所困的公主,结果都救到手了,公主却跟王子说,去去去,我不跟你走,你一个人滚蛋吧,我要待在这里。像这种样子的公主和恶龙在一起了的即视感,估计也没有哪个王子见了之后还能不懵逼的。  “你们帮会已经乱成一团了。”小七爷想了想,决定把这事跟宋观说,“你爸爸现在,被原来那个姓吴的得意下属给关囚禁起来,现在虎目帮正在变天,你真的不回去?”  像这样的旁支事件大纲上都是没有写的,所以听闻这一点,宋观有些惊讶。不过,惊讶归惊讶,但这虎目帮变不变天,真的不关他的事。而且就算关他什么事,作为一个人设是刚从国外回来一事无成,只专注如何变得更糙汉的废柴渣滓,除非老天爷突然抽风,然后就天降主角逆袭之重任于他身上,让他分分钟开出个一级牛逼的外挂,不然他现在就算是想做什么,也是没什么用的。  更何况在这周目所待的短暂时间里,他本来的全部人生目标,就是让自己被大炮灰用正确的方法给弄死。然而令人气恼的是,有点像是上周目那样,目前事态的状况发展有些不太明了。  也不知道出什么变故,本来他是应该被大炮灰给弄死了的,却还依旧活到了现在。事情走向有很显然的偏移,可偏移程度到底是多少又让人无从揣测,他有些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将这偏移的剧情给抢救回来。  离开是不可能的,总不至于叫自己先前遭的罪都成了是白受的。都已经这么痛苦过了,如果还不能完成任务,那也实在是太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那边小七爷看见宋观皱眉的表情,觉得有戏,更加努力地劝说着:“而且现在你这锁都开了,这锁是开过就会留痕迹的,到时候我哥肯定会知道了,发生了这种事情的话,他一定会对你进行很可怕的惩罚的哦。”  等等……  宋观琢磨过来了:“那,如果,我要是逃跑到一半被抓到……?”  小七爷听到这个问题,露出了一个难办的神情。他“啊”了一声,但这一声“啊”被拉长了声调,语调平平的又有点懒洋洋的意思,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他这么副难办的样子,是个十分苦恼的模样,一脸懊恼的,倒是显得十分得孩子气了:“如果事情要是真的变成那个样子了的话,可是会让人很头疼的——”  拉长了的音调,小七爷手指埋进自己的头发里,黑发映着白皙的手指,分明得很,他就这样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转头看向宋观,是个十分认真的表情,“因为,要真这样被半路抓到的话,也许会被杀掉也不一定呢。”  宋观:“……”  很好,触发自身死亡的g他似乎已经成功发现了,只等亲身实践,该对自己说一声恭喜吗?第53章 第四弹 我们老大特别糙汉  掐指算一算,宋观到如今,是一共“死”过四回的。  比他经历过的完整周目世界还要多一回。  因有一次他是跳楼死,那会儿是第一周目之后,正式的第二周目之前,彼时他是初来乍到和系统作对,急着要回去和鸡蛋君清算那没清算完的账,偏偏话同鸡蛋君说了一半就被强制传送走,他恼得很,直接强行自杀死回系统空间里。是以夹在中间的那截故事开始得匆忙,结束得也很是匆忙,不曾被统计到周目世界里。  他死过四回。  每回都“死”得吃尽苦头。  偏偏这苦头吃尽之后,还落不得一个好——因为是任务失败,所以算起来,“死了也白死”。  宋观既不是受虐狂,也不是沉迷于痛感的人,没柰何落入这炮灰攻的扮演游戏里,被强行绑定了各种坑爹的角色,于是遭罪成了必然的结果。他现在是看明白了,反正左右都是一死,还不如配合这系统一点,想办法完成所谓的周目任务,省得最后赔上自己一条命,疼么疼得要死,还白白浪费大把时间——  唐宋都给了这么一个提示,他不好好利用一下,那实在是说不过去。再说,待在这里坐以待毙,期望大炮灰自发把自己搞死的这个方案,显然是下下策,这实在太被动了。他完全吃不准那长得一副诡异小孩模样的大炮灰唐宋他哥,到底是心里怎么想的。想他两天前的时候,是再次十分不甘心地又扣了大炮灰一脸米饭,但他做出如此举动,却也没见大炮灰有多少生气。那小鬼头模样的大炮灰只是耐着性子在他脑壳上抚了抚,跟摸狗头似的。宋观有种模糊的感觉,觉得那死小鬼是将他当做阿猫阿狗来养了,反正一时半会儿,是肯定不会弄死他的。  时间拖得越久,当中的变数也就越多,宋观经历了上一周目的事情,颇有一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要死便趁早,若是一直拖拖拉拉的,到时候又生出些什么闹心的枝节来了可怎么办?他很怕变数的,但现在变数已经发生,所以他必须得做一个选择。  ——宋观选择现在跟唐宋跑路。  跑路的时候多跟小七爷亲密接触一下,反正大炮灰那么喜欢小七爷,见着他这般和小七爷亲密的样子,是一定会狂化,然后想办法把他给弄的死得不能再死的。最好是逃跑到半路的时候被大炮灰截胡,这样子大炮灰爆发起来一定非常可怕。  宋观越想越觉得可行,哪怕是并没有在半路的时候被大炮灰给拦住,至少到了外头,他选择作死的自由发挥空间也更大不是?  一旦拿定主意,宋观就有了动作,他果断起身扒了小七爷的外套裹在自己身上,无视对方“哎,这么主动啊”的调笑,如果不是唐宋带了裤子给他,他估计丧心病狂的也要把唐宋身上那条裤子也剥下来。穿戴完毕了的宋观扭过头问唐宋:“你哥呢?”  唐宋被宋观剥了外套之后,就只剩了一件圆领的白衫。平心而论,白色的衣服都是很适合唐宋的,那些白色的衣料让他穿着,叫人总有种瞧见了溪水涓流之中的水仙的相似感,是一枝清露,顾影自怜,这就是所谓的皮相惑人了。小七爷笑得一副纯良模样,面对宋观的提问,只说:“在睡觉。”  这个睡觉,肯定不是普通正常状态下的睡觉。  宋观怀疑唐宋是不是弄了什么药,把身为大炮灰的哥哥给……  药死了是不大可能的,估计是喂了安眠药什么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听到唐宋说:“你不用担心,我给哥哥下了药,他一时半会儿都醒不过来。”小七爷盘膝坐在地上,说完了这句,笑得眉眼弯弯的又补充着,“啊,不过,虽然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们最好趁现在赶紧跑掉的比较好。不然被他抓到,后果会很惨的。”  见宋观没反应,唐宋支起身子靠过去点,尽管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是会被一巴掌拍开,但他还是挨过去了点。唐宋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让人看得久了,就很有点假模假式的感觉,连带他说出的话也特别像是哄骗人的甜蜜陷阱,但总有人对此是心甘情愿的,明知前方是火坑,也乐得往里跳:“我怎么样都是没有关系的,”他说,“可就是怕你出事。”  其实在之前宋观表示要留下来不走的时候,唐宋就在怀疑,该不是这么几天的功夫,宋观被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吧。如果是真的,那就太糟糕了。宋观是他长大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人,好看得能让人心生绮念——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后估计也不会遇见比宋观更好看的人了。这是很稀奇的。唐自小就喜欢好看的东西,人也好,物也罢,但若论及人的话,他果然是喜欢活的,不喜欢死的,他担心宋观再在这儿待下去,就被他哥哥弄死了,于是此刻想尽了办法,就是想拐宋观走。  可是倘若宋观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就太让人头疼了。想了半天,他决定还是先抹黑哥哥,总之今天就先把人骗走再说。这样想着,唐宋的语气就带上了点很微妙的诱拐意味,像拿肉骨头哄骗小狗跟他走,也像拿着棒棒糖诱惑小萝莉的怪叔叔,“我跟你说,我哥哥他有很奇怪的癖好哦,喜欢收集尸体,你长这么好看,他现在对你好,一定是想等你伤好了,然后就把你做成标本!”  宋观:“……”  唐宋再接再厉:“真的。我们家地下室全都摆满了尸体标本,那里没有装灯,只有装标本的玻璃柜子底下打了荧光灯,于是你一走入地下室,就会看到一排排幽幽的绿色荧光,里头睡着的一个个死不瞑目的孤魂……”  宋观:“……”  瓜娃子你这是自己玩上了的节奏么,还孤魂,都开始讲起鬼故事了!  唐宋触到宋观此刻看过来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只好退而求其次,换条路线走,既然抹黑的效果并不大,他也就勉为其难改口,询问:“嗯,如果你喜欢我哥哥……我也有办法可以帮你的。”  无所不用其极!  但求拐走宋观!  宋观:“……”  宋观真心觉得自己脑电波就和小七爷不是一个频道上的,脑子被门挤了么,怎样的神逻辑,才能觉得他喜欢大炮灰哥哥同志啊。宋观自动过滤掉唐宋那些不着调的话语,比起跟人分辨自己是不是对唐宋他哥有兴趣,他更关心逃出去的办法。宋观将自己的袖口卷起来,确认它们不会妨碍自己的行动。对于前头唐宋说的那些事,他不置可否,只问唐宋:“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偏这样时刻,唐宋这瓜娃子倒是矫情了起来,他像条无骨虫一样扒拉着宋观:“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带你走。”  宋观按着唐宋的脑门,一脸“卧槽你是在找打吗”的表情看着唐宋,最后小七爷终于在宋观的老拳里认清了,亲亲什么的根本就是无妄的,巴掌配套拳头倒是可以经常有的。两个人消停了总算是要准备跑路了,宋观再次问起小七爷要怎么出门的时候,小七爷一本正经地回答:“从正门。”  宋观听到这答案,心中咯噔一声,觉得这小七爷好像很不靠谱啊,他开始怀疑把自己人生这么重大的选择压在对方身上,真的可以吗?宋观一脸日了狗的表情:“……不会被拦下来么?”  “不会。”唐宋笑了笑。每次唐宋光是笑着不办事的时候,都会显得特别高深莫测,超级超级牢靠!最后也不知道他想起什么,小七爷的笑容就有些怅然,“他们不敢的。”  然后一路上,小七爷就给宋观介绍起来了房子里的各种有故事的家具,比如这口大钟里装过死人啦,那个插蜡烛的灯座戳死过人了……  宋观一开始还有点猎奇的感觉,但听到后来也就麻木了,他边走边评价了一句:“其实,你们家是凶宅吧。”再想着自己一路七拐八拐的走过来,他觉得如果没有小七爷带路,他估计会在这屋子里迷路。说起来,这屋子的上下两层楼的布局有点像博物馆,当然,比博物馆绕得多了就是了,总之这种地方一点都不像是个适宜安家的地方。  “你这样一说,倒还真有点像。”唐宋轻笑了一声,听不出这笑里到底带着什么感情色彩,他说,“几年前我哥在这里开了‘生死局’,二十来个人吧,这屋子所有出口的封死,然后我哥让他们自相残杀,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就能活着走出去,结果最后一个人都没活下来。那录像还摆着我哥房间里,被整理剪辑过了,只是看看的话,都快赶上大片了。”  宋观:“……”  大炮灰他干了那么多违法的事情,居然到现在都还能生龙活虎地蹦跶着继续制造小炮灰,居然还没被人举报抓起来,真是见了鬼了,变态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这样的凡人能理解的。  而且三更半夜,在黑漆漆没灯光的凶宅里讨论这样凶残的故事,真的非常不合适。宋观揪住小七爷说:“不谈这个了,我们还是快点……”  然而话音未落的一霎间,像是所有的灯光都被开启,整个屋子在刹那间灯火通明,亮得恍如白昼。太过刺目的光线,宋观不得不伸手在眼前挡了挡光源。这陡然亮起的光亮,让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乍然间有一瞬的刺痛,甚至视网膜上残留下了光影幻象,于是整个世界有了短暂的模糊。  冷的仿佛是冰凌一样的声音在上方的位置响起,那样的音量并不响,但在这偌大的屋子里回荡得却是这样的清晰,像冰冻三尺的寒泉,一字一句,都带上了一点渗入骨头里的冷意。  “唐宋。”有人开口这样说道,“你要去哪里?”  好半晌,眼睛才终于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而这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宋观手虚虚地掩在眼睛那里,他还没能完全从那种“好像被闪瞎了狗眼”的感觉中彻底恢复过来。视线里还留有一点点游离的诡异颜色的光斑,像用显微镜观察微生物时看到的那景象,却经过了半透明的处理,被叠加在了人的视线之中。  但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到东西的。宋观瞅着二楼的唐隋,传说中已经被小七爷下药放倒了的大炮灰,居然还就这么好好地跑了出来,看那刚刚喊话的模样,宋观心中狂叹一口气,小七爷他办事真是不牢靠。  那厢灯火通明里,唐隋垂着眸子,叫人看不清神色。他一张脸冷白,在过度耀目的光线里,竟显出一种近乎于透白的诡异来,给人有一种不似活人的视觉冲击力,他的声音冰冷冷:“我说过的。”他看着楼下的两个人,眼眸抬了一抬,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眼瞳,冷厉里,仿佛有一股血腥气息浮涌上来,“你不可以离开我。”  平静的声线之下,似乎压抑着什么很危险的东西。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过的。”  唐隋将手搭在二楼的扶栏之上,他细白的手指微微蜷缩,那双手还是小孩子样的稚嫩,带一点肉嘟嘟的感觉,他就这样捏着拳头捶了一下栏杆,声音是里再无法粉饰的沉郁:“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这“哐”的一声锤响使得宋观下意识退了一步回过头去看身侧的小七爷,却发现此刻的小七爷状态很不对头,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唇边原本的笑容就像是遭遇了风雪一般凝结在了脸上,小七爷脸上的那种变化是肉眼可见的,他看着对方面上那原本薄薄的一层血色,慢慢的,就这样渐渐地褪了个一干二净。  不是吧。宋观回头再看一眼二楼的唐隋,大概是站的位置关系,他此时无法很清楚看命白此刻唐隋的面目表情。真有那么可怕?  不怕死且一心求死的宋观,准备再研究一下唐隋的表情,这是要有多恐怖啊,能把向来没个正行的小七爷吓成这样。他正眯着眼研究着,手就叫一旁的小七爷一把攥住了,一个拖曳间,宋观被拖得往前跑了两步,脚步有些不稳,差点没摔地上,他倒是不急着跑的:“诶,等一下……” 第35章 鸡蛋君咳了一声,道:“这个,‘绘颜’也只是刚用上啊,具体用途和效果都没还没有发挥出来,你也不要一开始就对它完全失望,可以多研究研究,毕竟这一周目它的失败用法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如果好好利用‘绘颜’的话,也还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效应的……”  宋观抬眼,他这个角度抬眼看人时候,让人瞧着总会觉出一种微妙的戏谑意味:“……比如?”  鸡蛋君被问得卡了一卡,支吾了半天,最后吭哧道:“比如,比如说,你去买菜的时候,你长得比较帅,也许买菜大妈会多送你一点菜?”  宋观:“……………………”  “……你自重。” 宋观觉得自己要无法直视鸡蛋君了。  鸡蛋君委屈:“我只是打个比方啊。”然后它继续说,“‘绘颜’作为系统奖励,它将会被强制绑定十个周目,如果要解除的话,一定再经过要十个周目之后,也就是它会一直跟着你到第十三周目……其实它,它也不算太坏啦。有时候遇到像是渣炮灰攻的任务,比如说对小受骗心什么的,长得好看点,成功的几率也会大一点的对不对?”  “……”宋观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都只会用省略号了。  鸡蛋君觑着宋观的脸色,又说:“还有,你不要怕。刚刚你会吐,大概是因为死亡给你带来的精神负担太大了,其实我之前有跟主神申请过‘死亡痛觉关闭’作为附加技能给你,但因为我和你的级别都不够要求,所以一直没能申请下来。可是这一次——我觉得大概是能申请下来的,成功率在八成。有这个道具在,以后你死的时候,痛觉神经就会全部关闭,这样,你就再也不用怕——”  停顿一下,鸡蛋君看着宋观,缓慢地攒出一个带着点讨好意味笑容来,它说:“还有啊,我都还没和你道贺呢——恭喜完成第四周目任务。”  宋观没想到鸡蛋君会说这个,于是面上短暂地浮出了一个意外的表情,他说:“谢了啊。”  ——语调略显平淡了点。  ——因他没觉得这个值得专门道贺,不过若有人跟他说“恭喜”,那也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一直到宋观被传输走,鸡蛋君还是有点后怕的感觉。它当时看到宋观吐的时候,真是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这里作为主神空间的而一部分,存在于这里的,都是精神体的假想实体化状态。而所有的精神体的实体化行为模式,说到底都是精神体状态的一个反映,倘若出现什么异常状况,那都是非常致命的。  如果一个精神体一切都好,自然不可能会吐。它上次见过有一个引导者带的玩家在吐过之后,就全面精神崩溃,还是后来主神大人出手把那个精神体格式化了一番,以防止更糟糕的情况发生,要不然,那个精神体就该解离消散了。  体格式化之后的精神体,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清零。在鸡蛋君看来,这同被抹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它总是觉得过往的经历和记忆,是构成一个完整人格的重要部分。如果记忆被清零了,那么曾经存在的那个“人”,也就是相当于不见了吧。  所以它当时看到宋观吐了才会整个都吓傻。虽然宋观有时候会好凶,老是乱跑剧情,老和主角受搅在一起,还常常“逼受成攻”……可是,宋观要是死了,它想自己是会很难过的……但,万幸宋观的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  鸡蛋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宋观每个周目要经历的世界,并不是靠随机抽中某个就一锤定音的。  空间系统会随机抽取十个左右的小世界让鸡蛋君来选择,鸡蛋君就从那十个世界里,挑选出它最想要的一个。本次第四周目进行选择的时候,鸡蛋君发现它十分不幸的,随机到的都是些死法十分血腥可怕的世界——  比如说,有一个世界,是“宋观”作为实验体,体内器官被寄生了各种小虫子,最后被蛀空了腹腔,然后轻轻一戳,肚皮破开流了一地虫子什么的……  又比如说,作为外星母体,被子体分吃了,偏偏子体还不一口吃完,而是慢慢折磨母体,因为母体有着极强的愈合再生能力,所以就被当做是一种无限可再生食材一样,被圈养着分吃……  有如此凶残展开做为对照组,鸡蛋君给宋观选择的第四周目里,无论是原本大纲的死法,还是后来宋观意外开辟出来的新型死法,有了那些对照组的冲击在前,在相比较而言之下,也就显得不那么不遭罪了。  但宋观还是没办法接受的。  鸡蛋君真想仰天长叹,真真是炮灰难做啊!  说多都是泪,“炮灰”不是那么好当的,“炮灰攻”更不是那么好当的,鸡蛋君真的好怕再来一发让人hold不住的剧情,然后宋观就被玩坏了。它现在也没别的祈求,只希望下一周目剧情能平和一点,能给宋观一点时间缓一缓情绪。当然,最重要的,是“死亡痛觉关闭”这个东西能让它早日成功地申请到手,它希望能早日给宋观用上,让宋观别再每个周目都经历一场痛苦的死亡。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伴随着下一周目剧情即将开始的系统提示音,被鸡蛋君深深惦念着的宋观,顺利进入了第五周目。  这一回,宋观接手新壳子的地点,是在卫生间。自然的,当时该壳子正在进行的行为动词是,“蹲厕所”——  没错,原主蹲了一半厕所就升天了,还是便秘的那种。  宋观一瞬间就:“……”  有点恶心。  一脸黑线地继续蹲那原主蹲到一半的厕所,在本周目一开始就遭遇了如此巨大“惊喜”的宋观,显然没有料到“惊喜”并不是只出现一个的。当他上完了厕所起来洗手,看到的,是洗手台的那面墙上,被人用报纸贴得严丝合缝的半身镜。  这半身镜上的报纸,贴得并不整齐,并且右下角地方的那一块报纸,十分明显得裂了一道细缝。  宋观看着那一道报纸细缝,皱眉,他的手就跟自己有意识了一般,一下直接扒拉上去,是个撕的动作。  这尘世人生百态里,有一种生活态度叫“手不小心贱了一下”。同时这浮世浮尘里也有一句老话叫做“每一个事物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理由”。若以这句老话是正确的作为前提进行推理,那么眼前这卫生间里,这半身镜被报纸贴成这样,肯定是有它的原因的——且不论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防尘,还是为了防鬼。  可宋观手贱扯开了那裂开口子的报纸,他是十分漫不经心地一撕,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薄薄纸张在他手里发出“嘶拉”一声响,那是一道十分流畅且清脆的声音。随着这一撕扯,报纸底下掩盖的镜子自然而然地就裸露了出来,于是灯光明亮的卫生间里,宋观毫无心理准备的,就看到了镜子里自己那鬼魅一般的影像——  那是一张扭曲的脸,都不像是个人类。  ——所有的五官都仿佛错移了一位,畸形而坑洼的面部。  像被人捏毁了的石雕,小孩子胡乱涂鸦的一张画像。  ——嘴巴不是嘴巴,眼睛不是眼睛。  甚至连鼻子都只剩下半管。  宋观:“……”  我艹,吓出翔!第55章 唐隋番外·蜻蜓  【不用醒来。也就不用知晓时日长久。】  ——小哥哥。小哥哥。外面真的好冷呢。我觉得好冷啊。  这样的濒死之际,血肉被烧成灰的温度里,恍惚的错觉之中,他仿佛又听到了唐宋当年拉着他手时轻轻低语的那句话。他仿佛又听见。仿佛。于是便也就真的觉得有些冷了。明明骨血都快要在这瞬间极高的温度里沸腾,可他真的便觉得冷。脑中一片紊乱里,那些破碎而不连贯的画面,是他离开这个世间的最后记忆。  可有那样一瞬的倒错感,他陷于剔骨的严寒之中,而截然相反的是外头蒸腾的温度,连时间都沸腾高温,两厢极度的撕扯之中,他已辨不清到底是幻觉又或是真实。一切都似在荒诞地溯流而回,仿佛他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他和唐宋隔着墙角的栅栏,外头明月如冰,是初秋的夜。雾气深重,秋夜寒凉,他和唐宋隔着栅栏偎依,他攥着唐宋的手。屋外月光洁白明净,是幽幽的清明。他听见唐宋声音极轻地对他说:“小哥哥你拉住我的手呀,你拉住我的手,我就不冷了。”  是不是都是错觉?其实后来的一切都尚未发生。他这一生到底是算长还是算短?回忆的时候竟有些茫然。人生的时间线断裂成这样清晰的两部分,一半是无忧无虑的童年,一半是被滞留的岁月。  他很少回忆,真的很少。  年幼时他也曾是父母最为宝贝最为令之骄傲的孩子,但后来一切都发生成截然不同的模样。他在少年时期常被母亲反锁在房间里关禁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时候会是因为一句话,又或者仅仅是一个眼神的触怒。  他的母亲不会打他,因为这样的行为对于她的教养来说也实在过于失态。她只消将他关起来。没有窗的屋子,没有灯,只有紧闭的大门。白日里还能从门缝间看见微弱的光,到了夜间便是漆黑的一片。  时间在死寂的黑暗里凝固得让人窒息,在这个狭小的房间,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变得难捱。他原先最初的时候还会哭,次日见着母亲只求着不要再将他关起来,他说他一定会好好听话。母亲低头看他,片刻后伸出了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动作那样温柔,连声音都是轻软的,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手指温度冰凉。  她这样说:“我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怪物。”  没有音调的语句,浮于假象的表情。不是问他,也不是自问,只是一句陈述。那触摸在脸上的手指冰凉温度,也比不上母亲审视过来的目光让人刻骨寒凉。  年少时,他总想着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事惹得母亲不高兴才会如此,所以他想着要改正。后来才发现,于母亲来说,他本身就成了一个错误。  如果他本身就是个错误,那又要如何改正?  他在被确诊得了那个病之后,就成一个对他父母来说不显眼的污迹——随着时日渐长,旁人都在都在长大,旁人都在老去,唯有他的那张脸依然还是当年的模样,不变得让人觉得恐怖。就仿佛他在十二岁那年就已经死去,留下的不过是个不老不腐的尸体标本。  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孩子。父亲说,这是唐宋,你弟弟。  那个小孩子站在他父亲身旁,低着头,等抬头看他的时候,便是个有点惊讶的模样。而他神色没有波动,大约是因为对这一切事情一点都不在意。其实两个人在今早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只是大人们都不知道。  对比于他淡漠的态度,母亲失态到那时回房间之后竟然动手打了他。仿佛痛苦至极的表情,先落下来的是眼泪,她将无可宣泄的感情都归结在他身上。母亲说:“如果不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  父亲和母亲感情破裂的原因有那么多种,他是作为点燃其中诸多因果的一个导火索。但母亲将这一切都归结于他。在反复想起自己这一生不幸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她都会将这一切归结于他。  于是她在父亲面前维持着对一切不在意的表象,在他跟前的时候总归是歇斯底里。只是她一生都是如此矜骄的模样,便在他跟前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也是带一种自持。她将他关禁闭的时间越来越长。黑暗侵袭,他被封锁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这个房间他摸索这样多次。永远的都是两步宽三步长,时间凝固到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可是因为唐宋,所以有了不同。那个孩子叫他小哥哥。那个时候唐宋只是个小孩子,永远都是欢喜快乐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弯起来。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喜欢他,对着唐宋的时候,他多半是视若无物的态度。但那个小孩子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他有某种依恋的好感,总是想要更亲近他一点。  哪怕是被他不耐烦得推倒了,磕破了膝盖,仍是不与旁人多说一句地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他对此无动于衷。漫长的岁月里,他已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件事——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情放在心上。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两部分,他自己,还有除了他以外在世界上的所有一切。如果不在意,也就无从谈起伤心。但那个小孩子总是锲而不舍地想要接近他,跟在他身后叫他小哥哥,稚嫩的声音叫得人心烦意乱。  他那么烦他,直到那个晚上。那个同过往许多个日夜一样的晚上,他被母亲关了禁闭。无从得知时间的流逝速度,他只是在黑暗里拿着笔,因为看不见,所以往墙上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涂鸦。可是一侧的墙面被人敲响。一下连着一下,这样清晰。  黑暗隔绝,那击打的声音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他寻着那声音一点点挪移,把墙角的那堆杂物全部拨开之后,他看到一角栅栏那里透过来的一些微亮的光。“小哥哥?”很轻的低唤,像是怕惊动他人。栅栏外的唐宋低着脑袋看过来。洁白月光倾泻在孩子笑得弯弯的眉眼上,十岁孩子明亮的眼睛,没有丝毫阴霾的瞳孔,那是不知岁月长久的天真。  这算不算是一场劫难?算不算。那张笑颜,连同那晚撕裂了他整年少时期黑暗的月光一起,成了他魔怔了一生的劫数。他曾在那么漫长的岁月之后,第一次重新去牵另一个人的手。他握着唐宋的手那么用力,仿佛一个孩子拾捡起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糖果。他在害怕,一直一直的,总是担心在未来时候不知何时会发生的失去。  两人那么多日夜隔着一面墙和栅栏偎依,唐宋裹着毯子团成一团小声的同他说着话。天气渐冷了,呼出来的鼻息,在空气里凝成白白的一小团稍纵即逝的水汽,唐宋被冻到鼻尖都是红红的。  他让他回去,但这个小孩子固执地说“不”,见他表情凝了下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挨挨蹭蹭过来抓住他的手,小小声地说:“小哥哥。”看他不说话,便蹭过来撒娇,“外面真的好冷呢。我觉得好冷啊。”他想把手抽回,但对方抓得实在是太紧了。  对方握住他手的模样就像一只护食的小动物,表情也像是一只围着主人团团转的小狗,却委屈地被狠心的主人一脚踢到一旁,“小哥哥,你拉住我的手。”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还吸了一下鼻子,这样说,“你拉住我的手,我就不冷了。”  后来父亲死了。一场车祸。那时的他尚未得知父亲的死讯,母亲便已经派人将他送上了车。到了机场的时候,他才知道父亲死讯,而母亲要将他送去国外。他在国外待了四年,母亲不许他回来。他想要回去,但是不能,因为母亲不许他回来,他冲动地逃跑过一次。  那时万事仅差一步,他只在过海关的时候被扣留下来。那班航机起飞的时候,他便隔着玻璃看着。身后是那些母亲派来的在国外就一直跟着他的人,他站在夜间灯火通明的机场,有种茫然而无力的感觉。可也是这次他知道,如果没有相应的能力,一个人又怎么能达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那四年他过得很辛苦。有那么多东西要学习。母亲在家族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她的话这样一个存在。他这样想着,如果他身上有家族所需要的东西,如果他能给家族带来足够的利益,那么他也是会成为有话语权的人。至少不再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不再是个被人随便决定去留的存在。  那时他总恨不得将时间一份掰成两份来使用,连多睡一会儿都会觉得浪费可惜。他常常累得趴在桌上便这样睡着了。虽然辛苦,可日后回忆起这段日子,他总是能感到心里头那轻轻膨胀出来的微涩的甜蜜。因为有人在等他。他和自己说,有人在等他。隔着山长水远的,有个小孩子一直在等他。  等他再见到唐宋的时候,已是四年之后。当年跟在他身后黏着他的小孩子已经抽芽长高,面容也有了少年青涩的轮廓。甚至个子也比他高了。他一时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这样熟悉,这样陌生。  隔着一张茶几,四年后的唐宋抬眼望向他,眉眼依旧带笑,只不过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他知道的,可是他一点都不想承认,仿佛自欺欺人地能掩盖过所有的一切。  唐宋站起身,而后微微弯下腰,是个鞠躬行礼的动作,然后笑着对他说:“大少爷你回来了。”  这样疏离而陌生的语气。  他的唐宋呢?  可是他的唐宋呢?  那个笑着喂他粟米糖果的唐宋,一直喊他“小哥哥”的唐宋,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  面前这个少年人带着笑容的神色仿若他的母亲,是一种笑意未达眼底的虚假。他把人推开,转身离开的时候连回头一次都不曾有。  心里头好像挖空了一块的无措。  他如今已经有足够的话语权,有足够的实力,他的母亲现在已不能再随便将他关入禁闭,甚至与他说话都要略带斟酌。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回来的理由从一开始便是唐宋。他一直在找唐宋,一直。但回来之后却发现他要找的“唐宋”,却是早就不在了。  次一年他的生日,他酒量浅地喝了一杯啤酒便已经有些醉。醉意微醺里,他让人把他送回家。是那个曾经的家。那么多年过去,院子后面的一个隐秘的破损口始终如当年一般,可容一个孩子通过。他钻过去,有些恍惚。微凉的夜,似乎所有血管的走向都在这个更深露重的夜晚暴露无遗。  有树叶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片冰凉的露水。而像过去曾经的那么多次那样,他打开侧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醉酒之后的他有些头重脚轻地推开门,大厅里有些声音,狼藉的一地,被人随意丢在门口的鞋子。那些家具横七竖八地倒翻在地。有白色的长长帘布被人随意丢掷在二楼,滚落开了,便从二楼栏杆的细缝间垂落下来,一直垂至大厅。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便恰好遮住了那些声响动静。  那样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声,大厅里的灯光打得昏暗。垂落的白色帘布被昏黄的灯光穿透,勾勒出后头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肢体的动作被错位的光影放大,空气里漂浮着淫靡的味道。他踩到了地上的杂物碰跌了桌上的花瓶。瓷器摔在地上的碎裂的刺啦声响彻大厅里,而帘布背后的那两个人恍若未觉。 第37章 气跑了小受之后,渣·毁容·炮灰攻同学,在难以置信之余,依旧十分理直气壮地觉得这一切都是小受错,然后他就一边骂着小受,一边等着小受滚回来求自己原谅,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炮灰攻不安了,暂时也顾不上自己“冷艳高贵”的形象了,四下里不着痕迹地打探小受的消息,一打探就差点气歪鼻子。  小受有人追了有没有!那个人是个高富帅有没有!现实里对着小受各种死缠烂打,连在小受玩的网游里也各种腻歪有没有!  原主气得眼斜鼻子歪,他就像一个濒临爆破点的气球那样,差不多是一戳就会炸。他心里想着小受他就一个玩烂了的货,居然还有人这样追?呵呵。越想越不能接受,越想心里越阴暗,辗转反侧半地趴床上,原主想着想着,顶着一张可怕的脸就是狰狞一笑。因为有了高富帅的追求,小受就丢下毁容的自己离开了,真是个贱人啊。  这样想着的“宋观”全然忘了,当初就是他自己作死作活,才生生把小受给作跑了的。不过深度中二了的少年“宋观”同学,自然是根本不可能考虑这种问题的,他就想着小受有人追是吧,那又怎么样,他就不能遂了小受的愿,一定要拆了他们。现实里他不敢顶着一张被毁容了的脸四处乱转,网游里却不需要一张脸。  这样想着,原主阴阴地笑了两声,想着小受最后没有人要之后,又回来求自己,光想着这画面,原主就感到一阵热血沸腾。  宋观看完前情回顾:“……”  真是……  对于这样燃烧生命在作死的人,他就不多说什么了。  可想而知,这只中二毁容炮灰攻的下场肯定没个好的。故事期间,炮灰攻同志就各种蹦跶膈应主角攻受两个人,以负数的智商,衬托得正常智力的主角攻,形象无比光辉,又以各种猥琐的负面形象,凸显出了主角攻的深情强大。  “宋观”使尽各种办法,甚至现实里动用里父母那边的关系,摸到了小攻的信息,结果发现小攻家庭背景比他还厉害。“宋观”怒了,妈的蛋,你长得比我好,家里背景比我牛逼,还来泡我的男仔,这能忍么?在毁容之后,自尊心便也变得跟脸一样千疮百孔的炮灰攻觉得,这一切绝对不能忍。  本来呢,炮灰攻宅缩在家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黑爪只伸向网游里,但在这种打脸的情况下,他终于憋不下去地彻底爆发了。即使毁了容,也要坚持出来溜两圈,炮灰攻黑爪果断伸向现实里,本来想着小攻家那种背景肯定不能接受小攻搞基,他就想把小受和小攻的事情捅到小攻家,让小攻家对这两人施压,结果……  任他想破脑袋都无法预测到,小攻家里人居然欣然接受了啊!欣然接受啊!欣然接受你妹啊!本来以为能让攻受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痕,结果感情反而升温了有没有。没能拆了攻受,反而让这两人越发走近了,原主恼羞成怒,气急攻心之下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方法——拿硫酸给小受也泼一脸。  让你们真爱!毁容了你也爱么?  “宋观”阴惨惨地一笑就兜了硫酸进桶里,务必要贯彻“糊你一脸硫酸”的计划。当然,原主的这个计划自然是没有成功的,当他扛着那一桶硫酸出现在小受家附近的时候,就被小攻发现给阻止了,并被痛打一顿,本来就扭曲的鼻子居然被打得掉在地上。  原主傻眼了,原主震惊了,原主瞬间泪如尿崩了!捡起掉地上的半截鼻子,一脸的血和泪,原主嘤嘤嘤大哭着跑开,结果太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之中,他罔顾了红绿灯的指示,低头飞奔到马路中央时,正好一辆车子自西向东地疾驰而来,它“呯”一下就撞飞了闯红灯的“宋观”。  只见“宋观”腾空飞起三米高,血泪鼻涕一齐飙飞,连个尖叫声都没有,如同一口装了厚重被子的麻袋一样,越过轨迹的最高点之后,急速地下坠,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血没流多少,半截鼻子的地方渗出一点乳白色的浆糊状液体,那是脑浆。  唉,都摔到脑浆从鼻孔里流出来。  那肯定是没救了。  于是毁容炮灰攻“宋观”同学,就这样被撞死升天去见了上帝。  这是“宋观”的结局。  至于小攻小受?  ╮(╯▽╰)╭  渣渣死后的不久将来,他们很快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啊。  that is all.  宋观看完全部的剧情介绍之后,实在是有些语塞。满满的都是槽点,感觉已经然让人无从下嘴去吐了。不过剧情奇葩,人设奇葩,这一周目的剧情任务,倒是无比清晰的,一条链的便是:  宅在家里玩网游-->联系主角攻的父母,透露主角攻受的恋情-->继续宅在家里玩网游-->准备好硫酸去泼小受-->在指定时间到指定地点前去泼硫酸被小攻逮到,于是被小攻打断鼻子哭着跑走,被车子撞死。  而且作为炮灰的原主,是毁容出院之后,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单独住在外面。大纲里并未交代明白这个炮灰攻的父母相关事项,没有给出任何的相关描写,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原主一个人居住的话,宋观的确是能省很多事的,而且也免得尴尬,毕竟家不是自己的家,父母不是自己的父母,就算反复对自己说不要在意这些,自己仅仅是来角色扮演的,可心里仍旧是会无可避免地不自在起来。  再说这周目里的炮灰同志,毕竟和主角攻受都没啥正面的接触,所以全部的剧情任务,还真是简单明了地让人要流泪,甚至连游戏里的应该有的聊天记录什么的,《剧情大纲》这次都给详细地列出来了。  ——鸡蛋君这回还真是给他找了个相当轻松的任务。  宋观手撑着洗手台,在看完了这周目的剧情之后,做出了这么一个粗略的评估。然后他就这对着镜子脑袋里放空了发了一会儿呆,直到窗外有不知名的飞鸟振翅掠过,那翅膀扑动的声音把他从发呆的状态里惊醒回神。  用力晃一晃脑袋,他打开水龙头,望了一眼镜中那张让人看着心有余悸的毁容脸,马马虎虎地洗了一把脸后,宋观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没费什么功夫就找了一卷胶带和一叠报纸。重回卫生间,一番捣鼓,宋观将卫生间里镜子上贴着的报纸给恢复了原状,他把镜面给贴得严丝合缝——实在是自己现在长得太吓人了,这镜子果然还是不要把人照出来比较好。  处理好镜面之后,宋观步出卫生间,慢吞吞的,以一种龟速的缓慢步伐,在房子里悠转了一圈。  原主日子过得颇不讲究,房子的装修怎么看,都是最初商家给的样板房的模样。这家里的生活用品也非常少,若说起食材的话,冰箱里更是只剩了年糕面条之类的东西,蔬菜瓜果都没有,连方便面这样的也没有,而调味料只有盐。  实在是简单得让人觉得有点可怕。  但尽管面对如此稀缺的食材,宋观也只是心中略略挣扎了一下,随后就进了卧室趴到床上,一副咸鱼挺尸的模样。他倒在床上觉得很疲惫,像徒步旅行在外,还没有手机和同伴地漂泊了好几年。宋观现在是什么都不想干的,他既不想出门买菜,也不想查询电话号码去叫外卖。此时他觉得,哪怕饿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管谁来都不能阻止他黏着躺在床上。  然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宋观来到这个周目世界差不多是上午八九点,也不晓得原主先前用过早饭没有,总之他是赖床上一直趴到了晚上六点,这滴水未进的肚子到了晚饭点,开始不受主人意念控制地唱起了“空城计”,此起彼伏,一声响似一声,大有“唱”到天荒地老的意思在里头。原本打定主意做只人形咸鱼的宋观,在饿得似乎开始要胃疼了的情况下,只得爬起来去厨房,用清水煮了年糕又放了点盐进去,就这么没滋没味地,凑合解决了自己在这个周目世界里吃的第一顿饭。  再之后的日子,因为自原主毁容之后,原主那些与主角攻受两人相挂钩的剧情部分都还没有开始呢,“毁容炮灰小渣攻”的原主目前正处在“得知主角受跟主角攻暧昧不清”而气得七窍生烟的缓冲阶段,所以宋观倒是自由自在得近乎无所事事了。可尽管手里多出了大把的空闲时间,他却一点都不想出去走走逛逛,就像是陷入冬眠的动物一样,宋观成天睡睡睡的,睡个没完没了。  可能是睡得太多睡糊涂了,某些时刻,比如在夜里突然醒过来看着漆黑不见五指的室内的时候,又比如厚重的窗帘将晨光遮蔽得只能见着零星天光的时候,宋观会恍惚觉得,好像一切都还是他原来的生活,仿佛他从来没有戳开过那个坑爹的网页游戏界面,也从来没有遇见过系统,之前的经历就好像只是一场荒唐的大梦。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切感觉,不过都是“仿佛”。  卫生间里那面被报纸贴得严实半身镜是这样提醒着他,他如今就是个被毁容的模样。这身躯体,这躯体过去所经历的事情,全都不属于他,他不过是暂时被放置于这个世界里罢了。  原主曾经在这段时间里想了什么,做了什么,是不是会一直念着主角受的名字一直到心焦难耐——这些都不是宋观会花时间去考虑的东西。他现在吃得好睡得好,只是很多时候会突然做事情做到一半,就开始眼神放空地开启发呆模式,好几次他站在锅子前煮面的时候,煮得锅里的汤水咕噜噜地都冒出来了,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  总之他现在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有点懒懒散散的,实在不是个什么非常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但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宋观闲着闲着,闲得简直身上能长出霉菌来。他有时候在夜里,也不开灯,半裸着身子,光着脚,像是个自杀死在这个房间里,以至于被缚此地而无法投胎转生的鬼一样,四处瞎乱转着。结果某个晚上,在这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倒是叫他找踩着了一叠卡纸。  宋观开了灯,将那叠色彩缤纷的卡纸慢悠悠地捡起来。  他看见最上头几张是被人写过字的,黑色马克笔的墨迹,也不知写的什么,因为被人重重的又拿马克笔抹成了一滩黑色的颜料块,最后两个字涂改得不是很严实,隐约可以分辨出一个是“想”,一个是“你”。而右上角的大块空地处,料想原本画的是个笑脸,却被人恶狠狠涂改了几笔之后,变成了狰狞的鬼样。第57章 第五弹 邻居一两个都是谜  所以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木地板的地面虽然不像大理石那么冰凉,但夜里在上面站久了,还是会觉得寒气上涌。宋观一只脚踩在自己另一只脚的脚背上,反复换了几次左右脚,他将卡纸翻了个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也不敢随便把原主的东西丢掉,于是他就把那些被人写过字的卡纸留在原地,剩余的都拿回房间里去折纸青蛙了。  对,折纸青蛙。  宋观折纸青蛙的手法是堪称炉火纯青的,只见他三两下就折好一只。那些意外收获的卡纸都叫他收好了放抽屉里,是准备留着日后慢慢叠。便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之后的整整一个礼拜时间里,宋观除了要满足自己基本生的理需要时,会不得已地下床一下以外,其余时候,他就一直窝在床上叠纸青蛙。  他叠完一只青蛙,就往地上丢一只,再叠好一只,就再往地上丢一只。等宋观把手上那一沓卡纸都折完了,这满地的青蛙也是让人没眼看了。密密麻麻的纸青蛙,一只叠一只,数量很是惊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卡纸耗尽,还是因为折纸青蛙的这个行为,终于折得宋某人不再情绪那么低迷——总归宋观好歹是在折完了自己手里头的最后一只纸青蛙之后,离开了他那张一直黏着的,几乎要和他长到一起去的大床。  此后的行为和作息终于正常了,宋观也终于开始会出门丢垃圾,点外卖,收快递了。原主在床头柜那儿摆了一堆口罩,柜子里还有一打的立领外套和各式各样的帽子,想来这些就是原主为了掩盖如今形貌的装备穿着。但现在,这周目世界的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热,再穿这些东西就有些不太适合。大热天的戴这些,肯定是会汗流浃背的,那画面真是想想都太遭罪。  可若是要宋观什么都不遮掩地就出现在外面,也是不妥当的,毕竟他这模样,万一冷不丁把有心脏病的路人给吓死,就要摊上人命官司,麻烦。但若要他真的戴齐这些东西出门,宋观对此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苍天饶命”。结果如此一通思来想去,倒是叫宋观琢磨出了一个新办法来,他从家里的医疗箱里找到了绷带,宋观用这绷带,将自己一张脸像个木乃伊似的缠了个严严实实,连整个脖子一起包住,因为他的脖子也被硫酸腐蚀得很厉害。  再不用戴闷死人的口罩,如今脸上也还是该遮的都遮了,能方面露的都露了,对比先前全副武装的服饰,这绷带果真叫人一身轻松。至于身上的衣服,宋观都是挑清凉的穿。尽管他现在的这壳子,那胳膊腿的也都是遍布不少腐蚀的伤口,可他图的是方便凉快,又不会像原主那样“触景伤情”十分在意自己毁容的痕迹,再说他这壳子身上的腐蚀痕迹,也不像这作为“重灾区”的面部伤口那么可怕,所以宋某人也就是十分无所谓地把自己皮肤露在外头的。  只不过他那一脸绷带的形象,依旧是叫路人们看得心中发憷。比如说楼下早餐店的老板,老板他首次瞧见缠着脸的宋观时,就一副“老天我是不是遇到恐怖分子”的惊悚表情。再比如偶尔他出门丢个垃圾,若是路上遇见这栋楼里的其他住户,住户们见到他,普遍都是会被吓得贴墙走,那一副贴着墙壁寻求安全感的模样,就好像生怕宋观会突然精神病犯了而突然暴起杀人一样。  对此宋观并不是很在意地耸耸肩,倒是住在他屋子对面的邻居,在碰见脸缠绷带的宋观三四次之后,便开始有话没话地攀谈起来。  说起来宋观对门的这个邻居还是个小孩子呢,一头黑色的卷毛,带着个黑框眼镜,也不知道是在初中还是在读高中,看起来挺调皮捣蛋的,实际上也很调皮捣蛋。  当初这熊孩子第一次碰到宋观,是在电梯里。宋观正要往电梯里走,而这熊孩子正要往外走。两人初初一照面,那卷毛的小鬼抬头看到宋观立刻吓得大叫一声,他手里捏着一瓶刚从超市买回来的番茄酱,被宋观一脸绷带给吓得愣是直接开瓶一挤就飙了宋观一脸。  那糊了人一脸的小鬼乘着宋观抹脸的当儿,机灵地便要脚底抹油开溜,结果挨着宋观身子边时,就叫宋观眼明手快地一把捞住了卡了在怀里。  卷毛的熊孩子被搂着之后吓得一脸惨白,直叫唤:“救命啊!救命啊!着火啦!救命啊!”  宋观:“……”  事后这小孩的解释是:“你这扮相太可怕了……我、我还以为你要杀人呢。”  宋观一脸囧然的表情——哦,他脸上还缠着绷带,就算有表情也是浪费表情,所以这表情不做也罢。总之呢,宋观当时顶着一脸番茄酱,再配上满脸的白色绷带,看着诚然十分可怕,感觉再给他一把水果刀,他就能捅破天去。路人们若是见到这般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拨打电话报警,如此危险分子,应该早点送进局里关起来喝茶才有利于社会和谐发展。  当时宋观听那小孩解释,无语了一会儿,才说:“我要杀人的话,穿成这样不是太高调么?”  小卷毛脸红了一下,是觉得自己今日行为过激,委实还挺丢脸的,他一脸不好意思地拿了手里刚买回来的擦桌子抹布,递给宋观:“要不你先将就用这个擦擦,我这刚买的,没开封呢,是干净的。”  任谁被糊一脸番茄酱都难有个好心情,况且是最近情绪一直相当低迷的宋观,他言简意赅地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不用。谢了。”  小鬼头伸出食指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尖,一脸更加不好意思的表情,然而说出来的话显得情商略低:“那你要不要把绷带拆一下,我看你脸上都是番茄酱,一定很不舒服的吧、”  宋观心想,小朋友,你现在说说是让我拆绷带,但我很怕你一会儿见了我的真面目,就直接吓昏过去好吗——没错,他对自己一张毁容脸的杀伤力,就是这么有自信。  不过虽然被糊一脸番茄酱让人感觉很不爽,但对方小朋友显然也不是故意的,若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同个小孩子为难,也实在是太没品了。所以宋观最后也只是将手上多余的番茄酱蹭在了自己的衣袖上,他跟那小屁孩子说:“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先回去了。”  “诶诶诶!”卷毛短发的男生从背后叫住宋观,挠了挠头,“今天真的是很对不起啦,我平时看动漫里面,就有很多杀人犯都是缠着一脸绷带的,所以当时见到你,是真的有点被吓住了,就想着‘完了要被杀掉了’,可我又不想死,哈哈哈……”笑声干巴巴的,像刚被甩干的毛巾,捏在手里能感觉到一点湿意,然而是挤不出什么水来的,“唔,反正……反正很对不起你,要不这样,你手里这袋垃圾我帮你丢吧?不然我心里是在过意不去啊。”  宋观此刻一脸细密缠绕的绷带,配着半身番茄酱,还搞得真是很像个刚从杀人现场离开还没来得及换装的变态杀人犯。他拎着垃圾袋站了一会儿,心里头对自己如今这眼下的形象也很不知道怎么形容,所以脑中思索不过一小会儿,他就把手里的袋子十分干脆地转交给了那男生,还道了一声谢。  男生笑嘻嘻地给了宋观一个拳头,是那种中学男生之前常见的嬉笑打闹方式,不痛不痒的一下,当然不是真打,只是表示关系亲近的一种方式。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能挥出这样一拳,由此可以看出这男生是个“自来熟”无疑。  也就是这般的,宋观同对门的小鬼有了交集。  不过这交情甚是薄弱,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又过些时日,某日,发生一件事情。  这事发生在宋观如常丢完垃圾回家的时候。  在说此事之前,便先说说此处小区内楼层的构造好了。  这小区的单元楼,除了顶楼之外,每层楼都有门对门的两个住户。而两个住户的中间,又一块公共区域的过道空间。这过道两侧,一侧连着单元楼的电梯大门,另一侧是连着楼梯通道。  晚上的时候,宋观丢完垃圾坐电梯回来,到了楼层,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而紧跟着电梯门缓缓展开的视线里,宋观抬头看见的,就是那幽幽地蹲在公共区域地上的,邻居小弟弟。  若只是蹲着也就罢了,偏偏此时的小卷毛弟弟是一身古怪着装,他头顶女士蕾丝内裤,手举蜡烛,因为听到响动,小卷毛的那一张不知道是本身表情就如此哀怨,还是因为光影效果而意外显得哀怨的脸,就这么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然后他那幽怨的目光,毫不意外地对上宋观的视线。  宋观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地看到这么个画面,吓得心中响起一声惊天卧槽,手里的钥匙因为惊吓后的一哆嗦,差点就拿不稳地要掉地上去了。  邻居小卷毛的幽怨目光,在和宋观四目对视上后几乎凝结:“……”  宋观:“……”  宋观还挺震惊的,而他从他对面小卷毛的脸上表情可以看出,小卷毛此时也显然是十分震惊的,并且其内心世界约摸很是崩溃的。  两人就这么隔着敞开的电梯门,悄无声息地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有五秒钟。这五秒钟不过几个计数的瞬息,可在这样尴尬到气氛僵住得都快凝成实质的氛围之下,愣是被催生出了一种仿佛经历了半生之久的迷幻错觉感,若要说得更夸张点,那是叫做一眼万年。  小卷毛举着手中蜡烛,咬咬牙,一脸要去英勇就义般的表情,十分坚强而勇敢地和宋观继续对视。  宋观被看得嘴角一抽,最后决定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他也没打招呼——打招呼只会让双方更尴尬吧?宋观不这么确定地想着,然后拎着手中的一串钥匙,十分淡定地绕过了小卷毛,十分淡定地开了自己的门,又十分淡定地转身合上门。  大门将将要合上的那么个间隙里,宋观瞧见对门小卷毛家的大门从里打开了,有几个人扶着门框,捂着嘴漏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嘻嘻哈哈,声音不高,但面部表情甚是丰富地只管对着过道里的小卷毛挤眉弄眼的。  目击了这个过程的宋观,心中隐约掠过一点微妙的不详感觉,但这个预感来得并不强烈,且又叫他说不出什么名堂来。所以他只是镇定地反手将门合上,就好像这样做,是能把心头的这一层怪异感,给一起关在门外一样。  转身踢了鞋子换上拖鞋,宋观安心穿过客厅给自己接了一杯水,结果他回自个儿卧室之后,还没能拿出手提电脑玩上一会儿呢,就听见门铃响了。这么晚的时间点,还会有谁来找他?宋观不知,又同时心中隐约里觉得敲门者可能是对门那只小卷毛,而且这份猜想感觉莫名十分笃定,但他也没细想,也没透过猫眼往外查看,结果等他一开门,宋观看见的,就是一个谜一样的陌生男孩子。  这人宋观是完全不认识的,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在这周目见过此人。眼见开门之后,这男生摆出一个无比做作的姿势,噘着一张涂得大红的嘴唇,上半身光裸着什么都没穿,下头只穿了件女式情趣内裤,内裤袜带连着蓝绿色的网袜,可以看到浓密的腿毛从贴身的网格中间漏出来,特么的两腿的腿毛要不要这么性感?那么粗!那么黑!那么长!还迎风抖了两抖!  宋观只觉得自己一双钛合金狗眼已经顶不住地要瞎掉了,心中“哎呦我艹”了一声,偏偏此时这位谜一样的男孩子还凹了一个高难度的s型的造型,然后对宋观抛了一个媚眼,无限娇媚的,就这么娇滴滴地来了一句:“先~生~不来一发么~一晚上100哦~”  能想象宋观当时的心情么。  宋观:“=皿=!”  妈蛋这是谁啊!  是谁啊!他不认识好么! 第39章 林医生看宋观喝完了,笑着说了一句:“真乖。”  宋观:“……”  他觉得这个人是基佬!  一会儿醒悟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宋观,惊恐了。尼玛自己这是要完的节奏吗?他是宇宙第一直的直男的啊,感应出对方是基佬什么的,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一点都不不科学好吗!  眼见林医生又要喂他喝口水,宋观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一下,然后对林医生说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谢谢。  林医生将杯子放到一边,轻笑了一声:“病人就是应该要好好呵护的,你不用不好意思。你之前是问过小艾关于上洗手间的问题,是吗?对于这个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如果是排尿,因为之前动手术已经给你插了导尿管,你到时候想要排尿,便说一声好了,至于排便这个稍微麻烦点,但都不用太过操心。”  听到“导尿管”这个词的时候,宋观感觉有点不大好,怎么说,他是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的,因为以前家中老人生病时用过,他没想到自己此刻居然也被插了一根,还完全没感觉出来,宋观完全不敢掀开自己的被子去直面血淋淋的现实。偏偏此时对面的林医生,就像是故意的一般,十分温柔地问他:“你知道导尿管是怎么回事的吧,如果不知道……”  说着那手已经摸上了被子的一角。  宋观表情一时间有点像炸了毛的猫猫狗狗之流,几乎是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我知道的,医生你不用给我示范使用方法,真的。”  林医生忍笑:“那好吧,小维这一段时间应该都会陪你,你有事就叫他好了,我明天再过来检查你的情况。”  宋观在林医生走了之后莫名长松了一口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松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现在神神经经病病,是想得太多。他为什么要怕林医生?林医生有毛好怕的?就算对方是基佬也不关自己的事啊,基佬怎么了,就算是基佬,也没可能跟被毁容的自己怎么样的。宋观心想天啊,我居然有认真考虑自己和林医生之间的可能事情,我他妈是个智障!他简直想一耳光抽死自己——都是坑爹系统误人三观,有那工夫想这类事,他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  宋观脸色几变,尴尬的红红白白之色一掠掠过他的脸,跟打翻了水墨油料似的,甚是多姿多彩。最后他好不容易收刹住满腔的尴尬之情,终是肃了容,叫住姜维:“姜先生,林医生说,你这段时间都会在这?”  黑发的青年正在把自己之前睡觉靠着的枕头收起来,他瞥眼见着宋观身上的被子有一角掀起来,便俯身帮忙整理了一下。坐会原位之后,他才接着说道:“正好手上的事都完成了,这次实在是对不住宋先生你,所以都会留在这里。”其实还有一点原因没说是因为家里让他去相亲,他不愿意,宋观这边的事情正好可以让他借口挡一挡,能躲一阵是一阵。  宋观正色道:“姜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因正起身的缘故,姜维闻言垂目看向宋观。姜维的面色寡淡犹似病容,只看脸的话,会让人觉得,对比宋观,其实他更像是该躺在床上的那一位。姜维声色淡淡,语调未有大的起伏,但是却莫名很让人信服,他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宋观抬目,眼神灼灼,非常严肃:“姜先生,你会玩网游吗?”  姜维:“……”  ——答案是,姜维不会玩网游,而且从来没有玩过网游。  这一点宋观完全没有预料到。  他本来觉得,男生大概都接触过网游,多少都是尝试着玩过一点的,之后还玩不玩是另一回事,结果这位姜先生倒是碰都未曾碰过。  不过恰巧的是,姜维过来的时候,带上了自己的手提电脑,于是那电脑被提进了病房,两人便决定下载游戏,趁着游戏下载安装的时间段里,宋观还带着姜维去了指定的网站,将系统要求的“嗜血°`狂神..罒”这个账号给买了下来。而姜维在交易这个账号的时候,很明显对这个游戏人物凝视了一番。  宋观在一旁看得颇尴尬,因为这人物形象魔幻得略有些非主流,还袒胸露乳的一看就不太像个正经的良家少男……啊呸,他在说什么。  反正这人物形象有点那啥,名字又中二,像“嗜血°`狂神..罒”这样的名字,观哥他也就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用过同款的,上了初中之后嫌丢人就舍弃不用了,如今一把年纪再顶着这样一个名字,他心虚得总觉得姜维看过来的眼神其实充满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非主流”的感情色彩。  便也就是这宋观心虚的时间空挡里,姜维递了一只手机给他。一开始宋观还没反应过来,还奇怪姜维为什么要给他一个手机,直到瞥见手机锁屏界面的壁纸之后,才想起,哦,这是这身壳子原主的手机。  姜维:“你妈妈说等你醒来之后,要记得给她打电话。”  宋观惊奇:“你见过她了?”他自己都还没见过原主的父母。  姜维“嗯”了一声:“在你进医院的时候。”说到这里,微微侧目,停顿了一下,“因为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所以就找了你的手机联系你父母了。不过之后他们有事,就先离开,只留下话让你之后打电话给他们。”  原来是这样。  宋观看了看放在自己跟前的手机,犹豫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说,“暂时先不打,我之后再联系吧。”对方并非自己的父母,若要接触起来,他总觉得怪怪的,能避免不见还是尽量不见好了。  姜维也没多问,只是将宋观手机放到了一旁抽屉里。宋观要下载的游戏很快就下好了,安装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可因为姜维他是彻彻底底的新手上路,宋观不放心,虽然他没接触过这个游戏,但多少对网游有了解,他同姜维说:“你把电脑抱过来点,我教你。”  姜维依言十分听话地抱着电脑坐过来,但没靠太近,怕会压倒宋观的手脚。  不过也这个距离里,他看到宋观眼睫毛短得像是忘记长出来似的,但是眼皮的形迹却是分外鲜明。姜维他对人脸的辨识度一向很低,江湖人称如此特性叫做“脸盲”。姜维是个重度脸盲,看谁都是一个样,他甚至对着自己父母的脸,也不能辨认出个差别来,是以他认人从来不能看对方脸的,必须得配合身形声音来辨认,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所以他这样一个脸盲,对着宋观的这一张脸,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好坏来的。只是姜维看着对方微微皱眉的样子,忽然想起那一天宋观被送进医院的事情。那时医院十分不易地总算是联络上了宋观的父母,不过那一对夫妻赶来之后,只匆匆签了个字,和医生交流不过几句,便说是要走,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重伤之人。  医院里什么样的人情故事都有可能发生,大家好像早已见怪不怪,林医生在旁慢悠悠评价了一句:“亲生的?”  这家医院的院长是姜维舅舅,姜维的表哥也是在这院中就职的医生,当时事故发生,姜维想到的就是先送宋观来这里,但事发那天姜维并没有见到表哥他们,接手他这件事的是林医生。  林医生同他表哥关系是很好的,姜维妈妈也认识并且喜欢林医生。她说林医生天生一副笑脸模样,笑起来尤其可亲讨喜,又说这小伙子长得可爱,想必是一代“师奶杀手”,凡似她这般年纪的阿姨,大约都是很怜爱他的。他妈说出这些评价的时候,他表哥在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还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嗤笑什么。  那天林医生听闻姜维有事,正好还空闲着,便过来瞧一瞧。他同姜维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闲得没事找事,就拿了剪子要给宋观脸上的绷带来个解体活动。姜维眼见着林医生拆了宋观脸上的绷带,足足愣了有好半天,这才回头对他说了一句:“姜维姜维,你这次可真是造大孽啊。”感叹完了又转回身用手摸了摸宋观的脸,一边摸一边近乎自语的,十分真情实感地来了一句,“不过说的也是,长得帅的一般都死得早——像他长成这样,还到现在还没死,也真是是不容易了。”  ——“绘颜”“绘颜”,好歹也是个神器,尽管效用十分无聊鸡肋,但怎么说都是挨着一个“神”字,不要说断个鼻子泼给硫酸还能长回来,就是整张面皮子都被恶意削成一层平面,只要人不死,给了足够的时间,“绘颜”都能叫这一张脸长成完好的模样,它就是这么diao的一个存在,不然如何担当得起“神器”二字。  这一点宋观是完全不知道的。  他长时间不见自己身体的脸——这绷带时刻缠着脸的,哪有机会看到自己被“绘颜”修复的全过程?  所以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是最初印象里那个毁容毁得能吓哭小孩儿的鬼面人模样。  这是个先入为主的观点。  此时姜维捧着电脑,宋观便挨着看,他稍微熟悉了一下游戏界面,又比照了《剧情大纲》里给出的非常细节化的游戏进展指示,宋观便明白了这游戏应该怎么玩,于是接下来的问题,对他来说,就是教姜维怎么上手。  说起来,一开始姜维还玩得磕磕绊绊,但姜维学得很快,从笨拙的操作到熟练的掌控,统共没费多久工夫。不过今天是买账号的第一日,并没有什么游戏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宋观也就让姜维随便玩玩,看看这游戏里的地图场景都有些什么。  两人在这过程里并未有太多的语言交流,只姜维表示自己这段时间,都会待在医院,就睡在一旁的看护床上,他让宋观要是什么时候感到不舒服了,就喊他一声,他表示自己会很乐意来帮忙的。  晚上宋观正要入睡,姜维问他要不要排尿排便,宋观:“……”被人一本正经地问这种问题,真特么的好尴尬!更尴尬的是,他也是真的非常想尿尿!这最后结果自然是宋观在姜维的协助下,体验了人生第一次里所谓导尿管的使用。  那种微妙的排尿感先且不说,尽管姜维在这协助的过程里,已经尽量把视线往别处放,但宋观仍有中在对方视线下失禁的错觉,那感觉真是羞耻极了,实在糟糕得让人不想要再体验第二次。  一夜无话。  第二天林医生来给宋观做检查,一切都很程序化,只不过林医生临走的时候,问了宋观一句:“对了,你排尿过了吗?”  宋观闻言心中略塞,下意识看了一眼姜维,刚好姜维也正在看他,两人视线接触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都马上各自扭头将视线移开,林医生见状“啧”了一声:“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不要我在眼皮底下眉目传情了啊。”  宋观:“……????”  姜维:“………………”  宋观简直想喷林医生一口血,迟疑了一下,他重新开口:“林医生,你这样形容就不对了,我——”  林医生打断宋观的话:“哦,哪里不对了?你说给我听听?”  宋观:“……哪里都不对吧。”  林医生见状温柔地笑了笑,趁机摸了一把宋观的头,直把宋观撸成了一个狗窝头:“诶,你怎么脾气上来得这么急?我这不就开个玩笑逗你一下,看把你闹的。”  尼玛……  林医生把宋观头发揉得一团乱就施施然走了,姜维看着宋观表情,倒是过来劝慰了一句:“林哥他说话一向这样,你不要放心上”  这样说着,还拿杯子喂宋观喝水。  宋观看看姜维,闷声不吭低头喝了水,心说他才没放心上,但说说是如此,其实还是有点吃噎住了的感觉,于是就叫姜维搬电脑过来,准备打一回游戏转移注意力。说起来,恰好今天他是有个游戏任务的,他得去偷袭挑衅主角受所在游戏门派里的某个长老,然后因为奇烂的操作,最终落得一个“杀人不成反被杀”的下场。  宋观根据大纲,知道该门派长老大的大致所在的位置,他也不太确定对方此刻是否就真的在那里,只打算碰碰运气让姜维去找找看。  姜维听了宋观这个要求之后,并未多做评价,他今早给宋观找来了一个床上用的小桌板,米粥被放在了一个杯子里,上头插着一个粗号的吸管,病人这时候也无需动手,只低低头,就能当喝饮料一样地用吸管喝粥吃。  宋观对这个手法表示了惊叹的赞许肯定,喝粥的间隙里,同姜维说:“你记得啊,找到人之后一定要跟对方说‘你个垃圾’。”  虽然对于这一个要求,姜维同样也没说什么,但那表情显然是十分不赞同的,当然如果能自己选择,宋观也不想吃饱了撑着干这么无聊的事情,然而他的人设就是这样任性无理取闹的炮灰啊!  不过,说起来,自己好歹也是求着人来待打游戏,对方看起来不赞同的样子,他也总得给对方解释一下是不?于是宋观略一思索,但也没想好合理的说法,只好跟姜维强行解释:“这个,你别这样看我,其实呢,我跟他有点仇,因为某些原因,必须游戏里面骂回来……”  这“某些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宋观自然是没有想好的。他糊弄了这么一个理由出来,当然并不想继续深入展开跟姜维来个细节上瞎编的探讨,便忙岔开话题:“总之你找到人之后再叫我一声,我先喝点粥。”  等他一杯粥见底,抬头看见姜维是一副手离开鼠标键盘的模样,无言沉默的表情让宋观不禁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姜维沉默半晌,说:“我找到那个长老了,然后,不小心把他杀了。”  宋观:“………………”  宋观:“啊?”  姜维:“我刚跟他说完垃圾,他就动手了,我有点慌,来不及跟你说,和他打起来,然后他就死了。”  宋观:“……………………”  宋观原本预计姜维也是没那快找到人的,这才不慌不忙地喝起粥,他要是知道对方会这么快找到人还把人打死,那他还喝个屁的粥啊!  宋观:“你这个……怎么就这么快就找到他的?我之前看地图的时候,这地区离我们之前好像还挺远?”  姜维:“因为有追踪符和传送符。”  宋观:“…………………………”卧槽!  姜维:“买这个游戏人物时候就自带的东西。因为绑定账号所以被原玩家留下,是跨90级的时候,系统送的宝箱里的奖励,并且因为具有一定的时效性,过了七天就无效,今天刚好是第七天,不用就浪费了,所以我就用了。”  宋观:“……”卧槽槽槽槽!  解释完了传送符的问题,姜维接下来开始十分认真地分析“长老”的事情:“至于‘沧海阁’的长老——事实上,就游戏人物属性来说,身在狮驼岭的‘嗜血狂神’并不适合单人打斗的pvp,因为他的技能几乎全部都属于辅助性,仅有的几个攻击性技能也是群发的,单人伤害并不厉害,但多人的累积伤害值却是很不错的。这样的角色在团队合作中将会起到较大的作用,但就pvp来说,实在有点困难。不过‘沧海阁’这位长老的操作之中有漏洞,他过多使用消耗mp比较多的招式,每个招式之间有4-6秒的冷却时间,而‘嗜血狂神’有一个技能叫‘幻影移行’,冷却时间为1秒,还有一个叫‘滞留’的技能,冷却时间是15秒,技能有效时间是8秒,如果……”  宋观:“…………”  事已如此,宋观扶额:“虽然不太明白你说的,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算了,把人杀了就杀了吧,我们在原地等一等,我觉得对方还回杀回来的,我们到时候就站着不动让他好了。”  姜维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表情很微妙:“一命抵一命?”  “……”宋观被这句一本正经的话给哽的,也不晓得要回复什么才好,半晌才说,“哦,这个没有。你想多了,我就是想气气他而已。”  姜维:“……”  若说游戏世界的一切,若勉强还能算是顺利的话,那现实世界里的事情,总会发生点什么让人觉得十分不如意。比如这一天晚上宋观想要去洗手间,呃……大号的那种,大家懂的。  不到万不得已,宋观能忍也就忍了,但奈何肠胃不舒服,这事就实在憋不得。  姜维帮宋观调整了病床,又拿来便盆,还帮宋观脱了裤子。  然后还很贴心地没有留在房间内,出门前他说:“你好了叫我一声,我就在门外。”  结果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着里面有人吭声,姜维觉得情况不对,敲了敲门,推门进去。房间里倒也没什么异味,只宋观僵直地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姜维站在门口,不知晓是什么情况,只好问:“宋观,你好了吗?”  宋观一动不动没说话。  他现在只想把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妈的蛋,他是很想那什么没错,可是裤子脱了要他在床上拉,再想到一会儿还有个别人要帮他倒,尼玛他心里那道坎过不去!明明脸都憋得泛青了,可就是拉不出来,完全拉不出来,真是要死人了!  姜维没见到宋观应声,干脆走过去,他瞧见宋观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理缘故还是心理缘故,反正宋观的便盆里是没有异物的。  他大约能猜到知道是什么缘故,姜维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声很轻,几不可闻。  然后他走到这间病房内的配备洗手间里,开灯,姜维检查了一下,马桶果然是智能型的。这种类型的马桶有一个好处,就是排便之后,它能展开内部喷头,利用水流冲击帮人清洁屁股。其实这种方式要比自己用手拿纸擦得更干净,但目前人们还是很少使用它,许多人反馈,那种清洁的感觉太微妙了,体验过后表示自己实在是接受不能。  这个马桶的一侧有着功能键的扶手,也的确如姜维所想的那样,是可拆卸型的那种。这个扶手拆下来后,可以看到后面有白色的连接线一直联接在马桶上,姜维试了一下,这个连接线的长度,足够让他把这截有功能键的扶手拎到洗手间外面。  姜维折返走到宋观床边,俯身,他一手绕到宋观后背处,一手绕到宋观腿弯处。宋观一看这分明是个要公主抱的节奏,一时间一着急,说话都有点磕巴:“等、等一下你这是要干什么了啊?”  姜维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我抱你去洗手间,这个姿势比较方便。”  “但是,”宋观倒是难得结巴得话都说不清:“但是……但是我裤子都没拉上啊!” 第41章 这个“小男友”说的就是主角受了。  宋观不晓得这个时候原主妈妈突然打来电话又提起主角受是个什么意思,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自己都做过什么,想来想去好像就这么一件——他前几天接到的任务,是要去把“主角攻追求主角受的事”给“透露给主角攻的父母”,于是他根据系统指示,匿名的,又发短信又发邮件还写了信寄过去给主角攻的父母,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宋观自认这件事做得很到位,但因为进入这个强行搅基的系统之后,他的人生就一直遇到神展开,所以宋观颇为紧张,生怕又出什么“生命中无法承受的意外”,面对原主妈妈的提问,也不敢随便搪塞,是正正经经地回答说道:“是的。”  原主妈妈闻言沉默了一下:“那么既然分手,你就不要再纠缠对方了。不要做那种‘写信给对方现任情人父母’的蠢事。现在住的地方,你也别住了,你给我换一个,新住宅的钥匙和地址到时候我会寄给你,那边会有新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宋观,你前男友他现在的追求者家里很厉害的,你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事,他们家就算是想弄死你,也不需花多少力气。你记住了,你死了不要紧,关键是不要因为这种事情拖累家里拖累你弟弟。”  说完直接挂电话。  宋观听得一愣一愣的,被挂电话之后,他看着慢慢黑屏了的手机心想,这真是好一出大戏,不过几句对话,就展现出了丰富又曲折的情节。这要接听的人换成原主,依原主那个精神状态不发狂发疯才有鬼。  大约半分钟之后姜维敲门,宋观还在出神,姜维进来把之前没有收拾完的东西装到了一起,然后他拎着那些东西,对宋观轻声说道:“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宋观决定先不再管电话的事情,他应了一声,两腿荡下床,自己把床底下的博肯鞋踢出来穿上。  这天晚上两人一起点了外卖,是在宋观家里吃的,而宋观游戏里的任务依然交由姜维负责。客观来说,宋观所代表的游戏人物角色,从言行举止来看,简直又智障又中二的让人难以直视。大概今日其行径尤其作死,连姜维这样话很少的代玩都看不下去了,对此宋观只好随便胡扯一个理由,说:“我也是想要塑造一个不一样的游戏人物形象,在挑战自我的同时,也娱乐大众提高大家在游戏里的可玩性……”  黑发青年看着宋观,原本无波无澜的眸光里,似乎有一些东西正在缓慢地沉淀,只是他自己也不自知,他说:“你不需要这样的。”  宋观叹了一口气,他又不是原主本色出演,在别人看来,当然会奇怪,有所疑问也很正常。只是他很怕麻烦的,为了堵住姜维之后可能的所有问题,宋观使出了最终杀手锏,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一脸“我要普渡众生”得简直让人想先“普渡”了他的表情说:“没办法,谁让我是做好事不留名的红领巾呢。”  姜维:“……”  大约三天之后,宋观收到了原主妈妈给寄来的信,里面果然写着新住宅的地址,并且还放着一把钥匙。但宋观觉得自己现在手都还没长好呢,要打游戏果然还是得靠姜维,也就没有动搬家的念头,尽管接到原主妈妈的再三催促,他也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模样,装聋作哑就是不搬。  半个月后,宋观手上的石膏终于拆了,他很激动,本来今天是有个帮战要姜维代打的,但宋观强烈要求自己亲自撸一发,还顺便把姜维推出门送回楼上了。这个帮战十分重要,是促成主角攻受在一起的一个强力催化剂,此时也离自己的最后死期不远了,务必要好好表现。而且开玩笑,这个游戏账号说话那么坑爹,让人代打还写下那些坑爹对白实在是太丢脸了,之前断手断脚,迫不得已才请人代打,现在自己手脚都好了,当然“家丑不外扬”。  于是宋观打开游戏摸着键盘操作着“嗜血°`狂神..罒”加入帮战,心里感叹着游戏id真坑爹哈哈哈哈哈……然后还没等他“哈”完呢,屏幕突然“咻”一下,就黑了。  宋观:“…………………………”  卧槽!  宋观惊呆了,家中其他电器头顶上的电灯都还亮着,唯独电脑没有了电黑了屏。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没注意,一脚把电脑的电源插头给踢掉了。可是坑爹的帮战还在进行啊!他这个渣渣还等着被主角受虐呢!宋观赶紧地趴到桌子底下去研究,但插头电源好好地连着。他完全看不出电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且接下来不管他怎么折腾,这电脑就是不开机,真是急得他要捶墙。  没办法宋观只好跑楼上找姜维,因为姜维的手提电脑里还装着游戏,他现在去借了来玩还来得及,结果敲了半天也没人出来,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宋观惦念着帮战,心急如焚想着那自己只能去网吧了,于是又急匆匆地跑回楼下。临了要进门的时候,到底想起对门的熊孩子,但跑去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宋观才想起好像之前听姜维说过,自从他意外住院之后,隔壁那小卷毛因为害怕会遭遇跟他同样的事情,所以老早就搬走了。两边都找不到人,宋观折回自家,急急忙忙地抓了全套出门的装备下楼。  等到最后宋观好不容易登上游戏,那已经是半个小时候之后的事情。然而一登入游戏界面,满屏贺喜本帮派获胜,还有那本帮群众嘚瑟到要上天的语句,惊得宋观差点一口血喷屏幕上——卧槽,这尼玛是怎么回事?妈的,谁干的!到底谁干的!他们帮派这样的渣渣能胜过主角攻受所在帮派?!!!!  宋观目瞪口呆地坐在屏幕跟前,然后他注意到聊天窗口里的对话,几乎周围所有人,全都沸腾了——周围的都是本帮会的玩家,那些玩家打出一行行的字“狂哥你和帮主太牛了”“狂哥我简直要爱上你了23333”“狂哥你是神技术啊,你和帮主太让人感动了”“我就说啊,他们那什么垃圾帮会,成天跩得跟什么似的,到了狂哥面前,还不是只有被虐的份”……  ——狂哥是谁啊!这都是谁啊!这些满屏的表白是什么东西啊!他半个小时没上游戏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宋观简直要抓狂掀桌,他捕捉了到这些字句里出现频率颇高的“狂哥”和帮主,“狂哥”指的当然是他了,而那个帮主,宋观见姜维同帮主玩过几次,这帮主,根本就是个技术水到爆天的绝世大水逼啊!  他想戳开好友列表去找帮主,结果“嗜血°`狂神..罒”这人物一直很diao,各种冷艳高贵,根本就不加朋友的,游戏里的好友列表当然是空空如也的了。而宋观之前也没有在聊天记录里看到帮主说话,于是他只好从满屏密密麻麻叠加的人物里,万分艰难地,几乎是找到头昏眼花想吐的地步,才终于找到了那个默默站着,似乎自战胜之后,就没再说过话的帮主。  宋观戳开帮主开启私聊窗口,纵使心中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他还是很冷静地一字一字敲下——[你是谁]。  帮主在收到宋观的这句话之后,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之中。就在宋观以为自己不会再收到回复的时候,对方却出乎意料地回复了他。  ——[你可以叫我,红领巾。]  宋观:“…………………………”  =皿=!!!  姜!!!!维!!!!!  宋观看着屏幕上的这一句话有种要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感觉——这!个!人!肯!定!是!姜!维!!!!!!!!!!!!!  其实他也很想冷静一点,但身体就是如此诚实也没办法。在脑子一热的情况下,宋观杀气腾腾地奔到了姜维家,他狂敲门,好你个姜维,之前绝逼是家里有人的吧,就是敲门不应声不开门是吧,姜维你开门啊!你开门啊!你有本事玩帮战!你有本事开门啊!  好半天的敲门之后,姜维才慢吞吞地出来,并且一脸假到要死的“啊,你找我什么事”的表情。  宋观一路跑得很急,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在门口已稍作休整,此刻仍是胸口剧烈起伏,他大喘了一口气,连拐弯抹角都省了,直指问题核心:“帮战的事,是你做的吧。”  姜维:“……”  姜维撇开头:“……帮战那是什么?我不知道那种事情哦。”  宋观:“……”  哦,哦,哦!哦你个蛋的大头鬼!  擦,说这句话的时候敢不敢看着观哥的眼睛!敢不敢直视过来!  宋观简直要气死,对方一副“是我帮了你但是你不用太感谢我,我做好事不留名”的奇怪既视感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此刻情绪太激动,要冷静一下,结果一低头就看到对方脚上穿着一双软绵绵的小兔子拖鞋。  那兔子拖鞋做得甚至可爱,顶着一双软绵绵的大长耳朵,无辜且纯良,看得宋观毫无道理的越发怒火中烧,脑中一根线就“哗”一下崩断了——妈的,多大的汉子了,还穿小兔子拖鞋!小兔子小兔子小兔子,就知道卖萌!姜维你的情商都被小兔子啃了吗?!!  不理智的宋观,咬牙切齿地上前把姜维一张脸掐得横向变形,他两只手都用上,下手不轻,姜维脸上红印子都被他捏出来了,宋观呵呵呵呵呵说:“你再装,你有本事再装啊。”  因为真的下手重,姜维眼里都蒙上了一层生理性盐水的泪光,看起来很委屈,他因为被掐着脸,无法口齿清晰地说着:“你轻点……这样真的很疼的。”  “…………”宋观这下子却是手一抖,如针扎一般忙撤回了自己的手。就算他是神经过敏吧,反正他是被这个搅基系统搞怕了,尽管他觉得姜维应该也是个直男,但大家还是要讲求“男男避嫌”以防万一啊。  于是原本的愤怒经此插曲,现在也是冷静了,宋观撤回手后,笑了两声把自己突然缩手的不自在给掩饰过去,他退后一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知道疼以后就别干这种事情,不然下次真的打你了。”  次日宋观搬走,姜维送宋观到楼下,宋观扬扬手,他走得甚是潇洒,连说的那些告别的话都不太走心,宋观说的是一句:“以后再联系。”  此时是十月末,小区院子的墙角,有木槿花初初开了一朵。姜维手里,还拿着宋观因为装不进箱子而遗弃的,所以拜托他之后去扔垃圾桶里的闹钟。他在宋观身后,宋观始终没有转身,而他十分认真的,说了一句:“我们以后再联系。”  搬家公司的效率倒是非常高的,宋观在外头吃了个中饭之后,到了自己的新家,发现东西都已经运送停当了。他发现这新住宅,比他先前住的那房子的面积还要大一点,粗略地打扫了一下,宋观觉得别的房间或许不用整理,但卧室是必须要弄的,毕竟最后“大限”的日子离现在还有一小段时日,他还得找个地方睡觉的是不。  也因为宋观正忙着搬家整理东西,自然也不知道,他玩的那个游戏的游戏论坛里,因为昨日的一场帮战,是陷入了一场盛大的争吵之中,且很快就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很多人,尤其是那晚上帮会大战宋观所在帮会的敌对帮会,也就是主角攻受所在的帮会,纷纷表示,自己当时玩着玩着就突然掉线,然后就电脑死机,怎么都开不了。也有土豪表示,家里不止一台电脑,但当时开一台,死一台,简直就是见鬼。这事儿一爆,整个论坛立马就哗然了。  宋观所在的帮会叫“傲世尊者”,主角攻受所在的帮会叫“极限”。很多人开始吵嚷起来“傲世尊者”的人绝逼是开外挂了,而且非常有可能雇了黑客黑了“极限”的人。越分析越是这么回事,不少人拉了亲朋好友加入声讨大军,连好些路人都加入了。“傲世的狗们,你们可要点脸吧”,“为了个游戏,你们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傲世狗滚粗游戏,一天到晚吠吠吠的,老子早受够你们了!”……总之如此言论几乎刷爆论坛。  “傲世尊者”这帮会里的人,都是些战斗里为负五的渣渣,不仅技术烂,连骂人也不行,很快就被喷得溃不成军。等到宋观他晚上爬上游戏的时候,“嗜血°`狂神..罒”这个号收到一堆私信,直接把他刷到卡机卡成死狗。然后总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了吧,宋观心想着,这关我什么事啊,不理。  没成想游戏里还就一路被人咬着不放了,于是宋观也怒了,妈蛋,这坑爹帮战他也不想的啊,而且他搬家搬得累成狗,还要想办法跟着主角攻受在游戏里到处跑,这群人哔哔哔地瞎添乱,还有完没完了。宋观当下一怒也上了论坛,但没有账号,只好直接现场注册一个,又因为已经叫愤怒不爽蒙蔽了双眼,所以取的名字都是报复社会形式的,就叫“风吹j8残”。  直接发帖,“我是嗜血狂神,大家来咬我啊”。  众人:“……………………”  底下一排跟帖“楼主哪位,快别闹”,“23333这样黑狂神大~大~真的好吗”“残了的j8其实是被愤怒的大众给咬掉的吧”“楼上自重,大家不吃那种东西好吗”“哈哈哈哈哈点赞”……大家把这帖子当掐架之余的笑话来看,结果等到后来被证实这帖子真的是“嗜血狂神”开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艹?!!真的假的?!!!!”“肯定假的”“大家不要相信,这肯定是傲世狗的阴谋”,“是啊,一定是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大家不要被骗了”“我和狂神本人交谈过!!!画风不一样!肯定是骗子”,“楼上正解,傲世狗有多diao你们造吗?!逗逼楼主怎么可能和嗜血狂神是同一个人!画风完全不一样!肯定是假的!负分滚出!”  这事闹得大,连gm都出面。后头一片混战,混乱得都让人抓不到重点。不过宋观当时冲动挂了那个帖子之后,只收到一堆“楼主别闹”,于是他关了网页再没去过游戏论坛。宋观对于这游戏论坛上,此刻的一片腥风血雨程度完全不知,还当是小事,只是觉得游戏里被人追着咬,实在太烦。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傲世”的小弟,小弟告诉,帮主删号了,宋观愣了愣,回复了一个“噢”,然后继续在游戏里追着主角攻受两个人跑。  很快帮主就换了一个人,宋观没太多感觉,不久之后新的帮主给帮中元老发布人物,想分他一个小妹子做徒弟,宋观表示不带。却没想到那个未收进门的小徒弟还就默默跟着他后头跑着了,也不说话,也不烦他,就这么一路默默跟着,在他押镖跑的时候,在他追着主角跑的时候,更多可能还是在他刷怪蹲点等所需材料掉落的时候,因为“嗜血°`狂神..罒”等级高,拉的怪物等级也高,好几次那个小妹子等级太低被怪给摁死了,小妹子就拿了一串符啊药啊的把自己复活又跟在他后头跑,简直烧钱烧得慌。  宋观本来还想一直无视对方的,但被这么追着跑了几天之后,实在无视不下去了,便停下跟对方说:“你跟着我没用,我不收徒,你可以找别人。”  游戏里,对方的形象是个蓝衣的姑娘,名字叫“一尾”。  一尾姑娘立在他旁边,人物模样是蓝衣掐出一段小细腰的风姿,她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不会添麻烦的。我只是想当你徒弟。”  宋观摇头,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非要当他徒弟了,姑娘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表示:“我喜欢你的那个帖子。”  宋观:“……”  不过对方还真是执着啊,执着地让宋观都觉得有点无奈了,后来宋观想了想还是把人给收了,反正也不碍着他的主线任务。小徒弟倒是很乖,不作,也很少来吵他,两人之间基本等于只挂了一个师徒的虚名。一直到很后面,两人才组了一次对去刷经验。  那时宋观已成功刷成了主角攻受的配对,现实里也都准备好了硫酸。  按计划被车撞死的前一夜,宋观回想了一下这一周目以来的全部的历程,觉得虽有小出入,但大体走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从他打探来的消息里可以看出,主角攻受已经在一起并且步入甜蜜期,这一周目显然成功在望,只坐等给小受泼硫酸不成反被车撞死!大成功!  他虽然当晚没有很兴奋,但仍是失眠了。因为实在睡不着,宋观便上了游戏,倒是看到小徒弟还在线,想了想,实在是闲得慌,他问对方:“这么晚还不睡吗?”对方是立刻就回了一个:“嗯。”宋观想了想,自己虽然收了小徒弟,但好像一直就没有尽过师父的责任有没有,连带小徒弟去刷怪都没有刷过,可是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他是失眠,但对方不一定啊,搞不好正准备去睡觉呢,宋观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先问问:“睡不着?失眠?”小徒弟这一次回复得稍微慢了一些:“是的,师父,我有些睡不着。师父也睡不着吗?”  宋观乐了:“既然大家都睡不着,那为师带你去刷怪吧~”  但这三更半夜的,睡不着的不止宋观和他的小徒弟,还有别人呢。这不宋观他们就在野外碰见了,对方是“极限”帮会的,还很鸡血,看见宋观就要来打。宋观看对方就一个人,等级还没自己高,打就打吧,开了技能后想起自己还带着一个小徒弟,小徒弟默默地站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地就像最开始的那会儿跟在他身后的模样。宋观摸着鼠标的手顿了顿,便操控着游戏人物转身给小徒弟私聊说:“别怕,跟紧师父,师父带你去杀人。”  虽然宋观的技术算不上好的,但对方的技术也算不上好的,于是这一晚,以宋观把对方虐到骂娘为终结。  尽管一晚上没怎么睡,宋观第二天依旧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这一周目是该快完结了,宋观按照大纲尊重原主的扮相选择,他戴着口罩,戴上墨镜,大衣一裹,扛上了硫酸,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个好人的模样出了门。  来到目的地的宋观,在小受家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并且生怕主角攻遇到自己了之后无法把自己识别出来,还嘴中不停默念着“我要泼硫酸”以及小受的名字。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如果主角攻还不能发现的话,那这个世界也未免太坑爹了点。好在这世界不至于没救到那个地步,宋观成功地遇见了主角攻,并被主角攻发现自己对主角受的“不良企图”。  两人很快打起来,不,也不能说是打起来,其实只是宋观单方面地被人殴打吧。宋观被主角攻打得差点想回打回去,心里暗暗咒骂的时候,一脚踩着了不知道哪个缺德鬼丢在地上的香蕉皮。只见宋观“吧唧”一下飞扑在地,手里的硫酸桶子骨碌碌滚出去了,宋观趴在地上很努力地爬起来的时候,主角攻一脚就踩在了宋观脸上,踩得宋观要不能呼吸。熬夜之后的人,大多不是萎靡不振,就是过分亢奋。主角攻这一踩可把宋观踩怒了,擦,观哥也是有脾气的人好吗,让你象征性的揍两拳,你居然连脸都踩上了啊。  终于怒而反击的宋观将主角攻打倒在地,宋观打完人后拍拍衣服准备走人,结果主角攻还死命拉住了他。宋观这不还赶着去被车撞死呢,哪里有功夫这么耗着,踹又踹不开,宋观一急就没过脑子地直接抄起地上的硫酸桶子往人身上砸了两下。  也大概是之前摔倒的时候,把那盖子给摔松开了,这一砸之间,桶子里头的硫酸像花洒一样,biu地一下就飙了出来,直接糊在主角攻身上。  宋观:“……”  =口=,就,就这么点喷出来的硫酸,也不会有多大杀伤力的吧哈哈哈……  宋观并不大确定地看着满地打滚的主角攻,默默后退一步,反正……也死不了人的,就这样了,没时间了,他先走一步!  按照既定计划跑出去并成功被汽车撞死的宋观,并未感到什么痛苦的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因为没有任何知觉,所以死时的感受也都变得不那么真切。被车撞飞的时候,宋观有那么一度觉得这有些像小时候玩蹦蹦床被弹起升至最高点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如此相似。  但他也不能太过确定,因为毕竟玩蹦蹦床的记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只是他愿意当做两者相似。大概是因为这样,便能提醒自己,如此所经过的一切,都是系统安排的。连死亡都是如此儿戏,这都是不真实的。  【玩家死亡。系统确认玩家死亡。任务未完成,自动退出第五周目游戏,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十……】  【九……】  ……  ……  【二……】  【一……】  【滴——】  宋观再次见到了鸡蛋君。  这一次的鸡蛋君跪在地上,一脸悲切的表情:“……”  宋观!宋观!  你知不知道你拿桶砸人的时候,硫酸biu地一下溅出来把主角攻的命根子都biu没了啊!  救命!主角攻的命根子都没有了!qaq!你想让没有命根子的主角攻怎样才能和主角受按原计划he啊!你回答我啊宋观!第61章 第五弹 转场篇  在听到系统提示音说到“任务未完成”的时候,宋观感觉很不可思议。  除了不幸进了医院一趟之外,他这周目明明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啊,看那主角攻受,也是长时间游戏里打情骂俏卿卿我我,这可是那网游里整个服都有目共睹的,如此分分钟要he的节奏,怎么可能任务不成功?  ——这事不科学!  宋观这边犹自惊疑不定,那厢鸡蛋君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你说这周目宋观配合系统吗?当然是很配合的!你说宋观他有好好走剧情了吗?当然是有的!可是即便如此,任务还是失败了!鸡蛋君简直想仰天长啸,天啊,宋观崩坏剧情的方式日新月异,它简直无法跟上对方创新的的速度!谁能料到呢,这周目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坏就坏在最后,只见那硫酸biubiu溅出去,主角攻的小鸡鸡就被活生生的biu没了! 第43章 “阿姐……”小妖怪被阿姐这么呵斥一声,虽觉得有些委屈,但到底依言跪了下去。而此刻一脸肃冷神情的白衣女子将宋观放到了地上,退后一步,她跪到了幼弟身边,俯身拜下,便是一个得见尊上的大礼。  “鹊山狸族北夷光,小仙见过帝君。”  小妖怪听到阿姐的这么一句话,一张小脸瞬乎白了下去。他耳朵尾巴都未消,化成的人形都是未全的,未满百岁,搁这四海八荒的,也就是个的幼童。此时他似被吓得够呛,一张脸血色全褪得干干净净,这个被唤作“阿正”的小狸子学着他一旁姐姐的模样俯身拜下,比着之前跳脱的模样,他此时白着脸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见不得尾:“鹊……鹊山狸族北夷正,见……见过帝君……”  小狸子旁边的夷光仙子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其实仔细看的话,她身子仍有些颤抖,但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镇定:“家弟年幼无知,冲撞了帝君。此事无论帝君怎样责罚,都是不为过的。只是我狸族仅剩我姐弟俩,而族中血脉传承,只家弟一人觉醒。小仙斗胆,还望帝君宽宏大量,饶过家弟一命。”她抬起脸来,眉目间有隐约决绝之色,“小仙愿代承家弟之过,无论怎样责罚,都无悔受之,只求帝君网开一面,饶过家弟。”  宋观:“……”  宋观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双姐弟,感觉内心情绪非常复杂,想要开口说话,一阵风吹过,他尚未开口,便先团着身子打了一个喷嚏。  “哈——啾——”  宋观挂着鼻涕,冷得直打颤,心想这天气,实在是太冷,太冷。看看这风吹的,真是非常,非常,不适合进行户外谈话。他正这么想着,身子颤了两颤,又一个喷嚏上来。  “哈啾——”第62章 姜维番外·留白  【故事留白在一切未开始之时,这样的遗憾才算得上完美】  姜维有脸盲症。  超级严重。  还自小就有。  在很多小说动画里,脸盲往往作为一个萌向的人物设定。如果有人物具备脸盲这一要素的话,多半得到大众这样的回应——“哈哈哈,好萌”,不然就是“哈哈哈,好搞笑”。  但事实情况是,如果一个人有脸盲症,那真的会是一件让人很苦恼的事。尤其是无法从其他特征去辨别出对方的确切身份的时候。日常生活里,最尴尬的情况,大概还是打招呼的问题了。认不得人所以止步不前的话,多半会因此被人划分到“冷艳高贵”之类的不好接近一类;但如果打了招呼却交错人了的话,则友情指数直线下跌,说不好对方还会在心里呵呵一句“傻逼”。  也许有些人凭着各自的人格魅力,就算是脸盲症也能混得很开,但姜维显然不属于这“有些人”的范围。童年时因此而被人绝交的经历,简直是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哪怕姜维后来就算不认得脸,也能很轻松地凭借其他迹象叫出对方的名字,即便是如此,他也始终很少和人接触。  姜维妈妈很担心他,生怕他再这么宅下去,迟早有一天宅到没朋友。姜维妈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在姜维踏上科学研究的康庄大道之后,姜维就真的很少见人了,往往实验室里一待就是十来天,因为实验室里从吃喝到洗漱再到睡觉的设备齐全,实在没有出去的必要。  姜维妈妈看着姜维,有时候真是忍无可忍:“实验实验实验,你就知道实验,以后你难道就娶试管做老婆吗?”姜维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那也挺好的。”气得他妈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砸在他的脑袋上。  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能过上符合他们自身对幸福定义的生活。显然姜维这“我要把我的人生献给科学”的态度,让姜维妈妈很是不满。然后有一天,姜维收到研究院的通知,这上头写得文绉绉,许多修饰笔墨好多褒奖的话,总之概括地来讲,那大概意思就是,组织要给你放长假,必须要放,你安心在家待着,不准出来做实验啦么么哒!  姜维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妈撺掇了他爸之后的手笔。他盯着手里的通知看了老半天,决定好好找妈妈深入交流一下:“妈,这样不好。”  姜维妈妈闻言板了脸:“哪里不好了,这通知都下来,你还想怎么的?”  姜维不语,一副思考的样子,他妈急了,生怕儿子又折腾出幺蛾子,一手捂着脸,便开始一哭二闹上三上吊的戏码,直把姜维磨得当场妥协。  对于这长假期,姜维妈妈有许多计划,包括旅游,相亲什么的……不过最开头的几天,还是准备先让姜维回自己的住处休整,姜维妈妈站在门口送姜维出门,叹气:“知道你不爱在这家里待着,头几天便随你,之后回来要听妈的安排知道吗?”  姜维心里想着有没有什么可能,能打消他妈妈的心思,不过口上还是应道:“知道了。”  他已许久没回自己的住所,那处的房子基本就是个摆设。打开房门的时候,姜维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如同群魔乱舞的画面,一群陌生的男男女女,甚至玄关的地方,就有那么一对正一丝不挂地做着人类最原的本能运动——传宗接代的“运动”。  姜维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似乎在一年多前,就将这处的房子借给了曾经的一个同学。记不清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的一个同学,但对方来求助的时候,姜维到底没有拒绝,大概是因为有人求助于他的情况,真的很少。  如今对方在他房子里开了群p party,显然是他长期不回来,对方便很有些遗忘了他这个屋主。眼前这一群男女多是磕了药的模样,尤其玄关的这一对,那女生神志不清地甚至来拉他的手,姜维把对方手拍掉,后退,“打扰了。”并顺便将门关上。  果然还是重新找个住所吧。  感觉原来的地方已经不能再给人住了。  他倒是没起过生气的念头,甚至连计较的心思都懒得起,只是想再找个住所。姜维看中了一处房子,从对方手里买下,只是没想到搬进去的当天出了意外,他晚饭烧菜的时候,直接炸穿了地板把楼下的住户砸得送进了医院。  姜维呆住了,面对邻居那血淋淋的模样,完全无措。本身性格缘故,再加上因为长时间缺乏社交活动,他已经快要忘记要怎么和人相处。然后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写了一封极长的检讨书模样的道歉信。  只是这份道歉信在最后,并没有起到它应尽的全部效用。有两个原因:一,被对方打断的他忘词了;二,忘词之后,对方给了他一个枕头,他当时的确很困,于是就抱住枕头睡着了。  ……怎么说呢,那么段时日相处下来,和对方相处的感觉并不坏。  大概很少有机会和家里以外的人这么近距离地相处,姜维下意识里,就会注意对方的举动。就像观察实验样本那样地观察。他在医院遇到了表哥。表哥仍是记忆里那一副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就这么拿着文件夹站在宋观床边。  表哥也是脸盲,症状只比他好上那么一点儿,在医院的时候,表哥每天总是要花那么一点时间来打量宋观,一副要从对方脸上看出朵花来的架势,好像看得久了,就真能看出点与众不同来。但其实不管盯得再怎么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宋观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表哥玩笑着说:“这家伙遇到你,也挺倒霉的么。”  最后离院的时候,他听到宋观和宋观他妈妈的电话对白,他知道宋观有个前男友,他知道宋观妈妈怀疑他是宋观的新男友。他看宋观尴尬,于是说自己出去一起,其实出去之后门缝虚掩着,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出偷听这样一点都不磊落的行为。  因为偷听,所以也知道对方迟早是要搬走的,然而对方并没有即刻搬走,反而是拖延了一段时间。其实他隐约有一个猜测,大概是对方双手还不方便使用,所以想留在这里让他帮忙完成游戏里的事情。这一点在对方手刚拆掉石膏,就把他赶回楼上,并且敲定第二天搬家离开的时候得到证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生气,明明不需要这么生气,也没必要这么生气的。甚至为此,他还做出了完全不合符他往日行为的事情——他知道宋观在游戏里有一个帮战,他知道宋观想输,他都知道,可是他让宋观赢了。  所以对方很生气。  他看着对方生气的模样,慌张起来,知道自己的行为错误,想要道歉。但那话抵至舌尖,直至离别,却始终没能脱口。夜里无论如何也辗转反侧睡不着,床头柜上搁置着对方的闹钟,那是对方搬家时候不需要的。宋观对他说,你帮我丢掉吧,我箱子里装不下了。他接手拿过,可最后到底没有丢进垃圾桶里,鬼使神差的,他带回了家。  他不知道这一上一下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认定这只是做错事后想要补偿对方的愧疚感。  要怎么补偿呢?  可是要如何补偿呢?  是不是越贴近对方的喜好越好。  那果然还是游戏吧。  这还是他教会他玩的。  于是在对方并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注册了一个游戏号。  却并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甚至创建的是个女号。  就叫“一尾”。  偷偷加入了和对方一样的门派。  平常的时候都不说话,只那么默默地去完成帮会任务,存在得一点都不起眼。  后来对方出了院,他也就不用再帮对方玩游戏了,他上了小号,偷偷跟着对方。  他一直觉得对方是个行为上很矛盾的人,不知为何构建了一个不讨人喜欢的虚幻人物角色。他看他被人杀了一次又一次,屏幕上的对白也不讨喜得可笑,他总觉得不该是如此。所以那大约是一时冲动的念头,帮战之中,他代他上阵,其实赢的手段并不磊落,但到底颠覆了战局。  可是对方为此并不高兴的样子。  他看着对方的表情,想着,他大概又办错了事。  后来对方很快就搬走了,并不需要他给的任何补偿。姜维感觉有些茫然,他妈让他赶紧回家,他只推说有事回不去。  游戏里面名叫“一尾”的姑娘跟在对方的人物角色之后满世界地跑。  他静静看着屏幕。  如果连游戏里面也没了羁绊的话,两人是不是以后都再没有牵连了呢?  其实两人并不算太相熟吧。可为什么偏偏放不下。那种心思算不得抓心挠肺,但到底若有所失。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冒起的情绪。放不下。那样奇怪的情绪。多新奇的体验。他第一次近乎不要脸面地缠着一个人。是的,用“缠”这个字一点都不过分。他缠着对方收他为徒。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对方答应,却无师自通地一路跟着对方,后来对方果真被他缠得怕了,约莫是无可奈何地收了他。  那,既然对方已经收他为徒,那么然后呢?  人的心思总是得不到满足的,一旦被满足了一个要求,后头会有更多更多要求冒上来。他想要接近对方,却又觉得太过接近似乎并不大好。隔着屏幕知晓对方在游戏里的动向,似乎已经足够,又似乎不够。他想这样的情绪果然还是因为愧疚,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所以更加愧疚。也许他应该问问他妈妈的建议,或者是表哥。姜维尽量地克制着自己,别去吵闹到对方。其实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吵闹的人。游戏里那么多的名望称号,他唯独选了“嗜血狂神的徒弟”挂在名字下面。就算有人因此来pk他,他也甚至是有点雀跃的。他们是因为“嗜血狂神”来找他。是因为这个原因。于是他便也就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点。  其实游戏里面,“嗜血狂神”和“一尾”唯一的深入接触,只在宋观出事的前一天。那时姜维正准备去睡觉,但对方叫住了他:“这么晚还不睡吗?”姜维实在没想到对方会主动他说话,愣了好一会儿,手指却已经快速敲打着键盘回复了一个“嗯”。对方问:“睡不着?失眠?”其实他很想去睡觉,但看着屏幕上的这行字,犹豫了许久,到底输入了“是的,师父,我有些睡不着。师父也睡不着吗?”  这句话他修改了好几次,发出去前又觉得自己如今游戏里玩的是个女性角色,如果他这样说话,会不会太僵硬了点,一点都不像个姑娘。然后又发现自己在生活中接触的女性真的很少,似乎除了他妈就没有别人了。他又回想他妈说话是个什么模样……最后这句子改来改去,改成了上述那模样。  之后便是通宵的游戏时间,姜维默默地操控着人物跟在对方身后做“奶妈”,一路杀过去,凌晨三点时,遇到别的玩家找他们麻烦。也是这个时候,对方给了他这样一条私聊简信:“别怕,跟紧师父,师父带你去杀人。”  姜维默不作声地看着屏幕,他看着这一句话,觉得自己陡然加速了的心跳并不正常。  这句话莫名地勾动他的情绪,明明不是什么温柔的话语,明明不是什么警醒的词句,还带着血淋淋的“杀人”字眼,却勾得他情绪上涌,难以排遣。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只是第二日以后,再没有见到对方上线。  对方的名字成了不在线上的灰色,他知晓对方车祸去世的消息已是五日之后。而之前的日子,他一直在线上等着,明明过去对方总是在线上的,就好像把白日里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游戏里再也不做别的事。其实姜维对这个游戏并不是太喜欢,远谈不上沉迷,是可有可无的消遣,就算即刻删掉游戏软件,他也不会因此皱一下眉头。只是对方在这个游戏里,所以他总是牵挂着这个游戏。但他等了他许久,却始终不见他上线。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再会。  天空是难得应景的阴霾,天阴昏暗。很多时候,一个人心思总是不见明朗清明的混沌。它们的确存在过,却不见得被当事人察觉。就像许多年前,因为脸盲症的缘故,他很有些自卑。  他的表哥和他一样脸盲,却能和身边的人都玩得很好,但他不像他表哥那样。他并不是被孤立,但到底处在边缘化的位置。那时他很羡慕表哥,小心翼翼地偷偷模仿,却在被人察觉了之后,被狠狠嘲笑了一番。  那时表哥就靠着墙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什么都不说,是了,这个当事人不是这一场讥讽的发起者,也不是这一场嘲弄的推动者,但只需沉默就好了,多狡猾啊,任由众人言语攻讦,置于事中最要紧的当事人只要保持沉默,这样的沉默是最好的推动力,让所有的事端挑起至高潮,自有人替他说话,群情激奋。  而他当时的心情是羞耻的难过。孩童的情绪总是要比大人更加激烈,不是常这样形容么,“我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能让我钻下去”——可是哪里只止于此呢,哪里是只裂开一道缝,怎么可能是只裂开一道缝,应该是恨不得地上裂开沟壑,天崩地裂,最好所有人都一起掉进去。全部掉进去。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就像他对他爸那曾经一度深重的失望之情。他爸爸一直是他从小敬重崇拜的对象,模范父亲,爱事业爱家庭。他的爸爸很爱他妈妈,这一点做不得假。但有一日,他知晓了“小妈”的存在。原来在他不知道地方,他爸爸一直还有一个家庭。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心里头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点点碎裂开来。是很无措的情绪。他一直对自己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不甚明白。只好将它们都压住,像如来佛一掌将孙悟空镇压在五指山下那样压住。  还能怎样比喻呢?  那些未明的心思。  是了,就像他看着那句“别怕,跟紧师父,师父带你去杀人”时的情绪,也许到死,他都不知晓这样的感觉,大抵称得上怦然心动。  不过这样也好。不明不了,那些难过的情绪都不分明,没什么能撼动心绪根基。像是那未被察觉的怦然心动,掐灭在最开始的时候。心若一动到最后也能归于无痕,更何况逝者长已矣。这样很好。不明不了得很好。故事留白在一切未开始之时,就像曾经搭乘出租车时无意间听到的曲目,没头没尾,只听见了中间一节,那首歌里这样唱着,还没有开始,才没有终止,这样的遗憾才算得上完美。  【完】第63章 第六弹 龙战于野  宋观被冻得连连直打喷嚏,他刚从水里被捞上来,身上湿漉漉的一片,寒风一吹,简直要被冻成冰雕的四脚蛇。眼前俯首跪下的白衣美人尊称他为帝君,宋观虽然被冻得此刻有些脑子不好使,但仍对此表示怀疑,帝君帝君,一听就很牛逼的样子,这真的是在说他?他现在就快被冻死了好吗!一点都不牛逼!  宋观真是觉得好冷,脑中的《剧情大纲》已经打开了新的篇章,但因为现在实在太冷,他完全没有翻阅的心情只想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又打了一个喷嚏,宋观冷得话都说不清楚,哆哆嗦嗦地一个字:“冷……”  那声音细细弱弱到奄奄一息,听着十分可怜的样子。鹊山的夷光仙子愣了一下,抬起眼,正对上宋观化作的那一只小四脚蛇扬着头看她。她弟弟可以无视对方头上的那对小角,硬是把对方归到四脚蛇一类,但她先前一眼就知道那是龙。  能得龙身的,自然身份尊贵,她不知道对方一条小龙为何落于此地,只生怕弟弟此前的举动引来大祸,惶恐里匆匆接手,隐约觉得小龙的通体花色令人有熟悉之感,但她诚然这辈子都没和什么龙有过来往。触着小龙身体的时候,她试探着输送了一点灵力进入对方的身体,不想这一试探之下,大惊失色。  灵力反噬是原因之一,而另一个更大的原因是,对方的气泽她百余年前曾是见识过的。那是刻入骨髓的恐惧与敬畏,她腿一软几乎跪下,夷光委实没想到,对方竟不是一般的龙,这是自洪荒伊始由父神的身体躯干血肉而孕育出来的灵物,是青龙之尊。  她曾见过帝君,犹记得百年之前的那场大战,烟岚血雨,风吹在人的肌肤上似刀子一般,黑云低垂,龙身隐在那天幕云雾之中,天火惊雷一并劈落,这天地都要崩裂的模样。青龙向来是诸人口中的祥瑞之征兆,但那时她初见,却委实没感受到任何庄严宝相,只感到一股毁天灭地的杀意。  百年之前的那场争斗之中,她被族中的长老护在身后,望着眼前天地变色的画面,心里很是害怕,狂风吹得她衣衫猎猎,她攀着一侧的巨岩。也是那时,她记得了青龙帝君的神力气息,没想这百年之后,这感知竟然还能再起到作用,她竟又能遇见帝君,还叫她认了出来。  几乎是立刻就白了脸,夷光呵斥了弟弟,然后同弟弟一起跪在了对方跟前。她心中害怕,生怕对方大怒。她弟弟之前感知不到对方是什么,那是因为对方神力被人封印了。她刚刚试着往青龙帝君身体里输入灵力的时候,遭到了非常可怕的灵力反噬。虽不知这封印到底是因何而存在,但种下了封印的那人,想也是为了保护青龙帝君。若青龙帝君遭遇什么危及生命的事,那封印便会自行解开,并重伤敌者。  青龙帝君这般模样落于此,恐怕上界又发生什么大变故。夷光不知上界又有何大事发生,也不想知道。当年鹊山狸族就是被扯入了纷争之中,落了个几乎全族尽灭的下场。她拼死只带着幼弟逃出,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她余生都不想再和那些事沾边了,哪怕就一点。  更何况那些个上界的仙君都是喜怒不定的人,她就见过好些个仙君不把下界的生灵当回事的,想杀就杀了,跟碾死蚂蚁一般模样。  因着当年那记忆太过深刻,所以夷光在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会有这样巨大的反应。她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偏偏听着对方一声细细的,还打着颤音的“冷”,夷光下意识抬眼。  夷光:“……”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曾经所有关于对方的记忆都停留在百年前,全部的都是害怕和敬畏,可眼前的这条小龙,通体碧绿莹透得就好像是一块玉,头上的一对龙角简直看得人想戳它两下,一双黑乎乎的眼睛仿佛黑曜石一般,也不知是不是打了太多喷嚏的缘故,这一双黑眼睛蒙着一层汪汪的水汽。  白衣的狸仙只觉得自己心尖颤了一下,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在她心中那般可怕的存在,此刻就这么细细小小地团成一团,眼巴巴地无意识地用湿漉漉的目光看着她。 第45章 总之多亏了青龙,主角受被救了回来。不然主角受要是被主角攻就这样啪啪啪给啪死了,那这个故事就逗逼了。  而宋观此时介入这个故事,便就是在这么一场大战之后——主角攻被重新封印,主角受被啪啪啪到半死不活。  按照《剧情大纲》的描述,之后的故事发展,便是两主角相杀的重头戏。原来此次主角攻破除封印又啪啪啪了主角受之后,实力大涨,也就把自己的元神硬生生劈开分成了两份,大半作为掩人耳目的所在,被诸神重新封印,而残缺的那小部分,则在诸神未察觉的情况下,藏匿了起来,只待休养生息,等补全了神魂之后,东山再起,要再乱这八荒六合。  三千年过后,休养完了的主角攻果然再闹开来。一时间,这四海八荒,血流漂杵。只是主角攻到底元神被硬生生劈成两部分,且这流离在外的元神,虽吞吃了很多生灵来补全自己的神魂,却到底补得并不完整,实力比不得当年。小攻大闹八荒的事,自然惊动了主角受,然后便只见主角攻和主角受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不仅如此,居然还又啪啪啪了,用的……还是青龙本体的壳子……  值得一提的是,主角受这次反攻了。  而这一次反攻,也是全篇故事中,主角受唯一的一次反攻。  但用的是青龙的壳子……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青龙会被坚定被归为炮灰“攻”的行列……  不过,攻不攻的不是这件事的重点,重点是,青龙因此黑化了。  虽然他是个好备胎吧,但大家也实在太不在意他这个备胎的感受了。  想想吧——  “我的男神快被一个贱人打死了”。  “为了救我男神”。  “我甘愿受魂体分离之苦”……  “受寒冻之累”……  “只求以我本尊躯壳,护男神一世安康”!  可是,  结果——  “然后我男神用我的壳子和那个贱人不仅眉来眼去还激情四射啪啪啪了滚床单了哈哈哈!”  “更厉害的是,我的元神和本尊壳子联系紧密,所以他们两个啪啪啪的时候,我看的根本就是高清无码真现场哦!是不是很赞!”  ……  ……  ……  这真是分分钟黑化的节奏好么!  气急攻心的青龙一口老血喷出之后一秒钟就黑化。  青龙黑化了,青龙当然就黑化了,这尼玛都这样了青龙怎么可能还不黑化啊!  彼时正值主角受反攻了主角攻,两人啪啪啪的地点,就是主角攻的封印之地,而啪啪啪完后的两人,也根本没有任何柔情蜜意的停顿,被睡了的主角攻爬起来,直接一刀捅爆主角受的一颗肾,把主角受捅得半死不活。然后捅肾大侠主角攻,一脚踹开流血不止的主角受,就这么一瘸一拐(屁股痛)地维持着冷笑走到了封印了自己的大阵前。  他是要解除自己封印,可先前和主角受的啪啪啪导致他神力流失,是以他一掌拍下去并没能破开封印,于是主角攻眉目阴鸷的,转身拽过那装着主角受元神的青龙本尊壳子,拿着刀刺下去,一刀一刀把人刺得鲜血淋漓。  鲜血流落在封印之阵上,这充满了最纯粹神力的鲜血,便是最好的破阵助力。  暴怒的青龙赶到事发之地时,主角攻已经打开了封印。隔着封印大阵的门,主角攻分隔两边的元神相互对望着,皆是不复当年鼎盛之力。一个是因为被封印太久,衰弱到几乎维持不住神形;一个是因为最开始被分离的时就过分残缺,靠着吞噬别的生灵活下去,一身驳杂不堪的灵力,几乎将原本的神魂埋灭。  偏偏主角攻这阻隔了三千年的魂魄相融时机,被突然到来的青龙打断。  面对这一片血腥狼藉,青龙理智全无。其实前头看主角攻受滚床单的时候,青龙就已经有些精神崩溃。天地诞生,自睁眼以来,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这天,也不是这地,而是主角受其人。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主角受,他跟随了万年的也是主角受,他心心念念惦记了一辈子是主角受。三千年前,他早便知主角攻和主角受的纠葛,只是他到底亲眼未见那些事情的发生,所以他到底觉得主角受是被迫害一方。  青龙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主角攻受两人发生的关系并非两情相悦,主角受是被逼迫,是受害者。可三千年后,他却亲眼见到更为赤裸直白的画面冲击,那是直接毁灭他信念的画面。如果一开始,主角受推到主角攻,这所做的一切,还能解释成是报复,可随后那一声声饱含了压抑感情的,对于主角攻名字的呼唤,又如何作解。还有那些小心翼翼的亲吻,如果不是喜欢,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几乎带上卑微意味的动作。  如同信仰被毁,青龙甚至觉得一时生无可恋。在大部分人看来,其实青龙这样的念头其实是很可笑的。也的确很可笑。他活了那么多年岁,却心智一直不成熟。也许度过这劫之后,也许日后成长起来,也许他年回首相看往事,他自己也会觉得当年的自己很可笑。  但没有也许,青龙的时间里再没有往后。他看着那遍地血迹,做了一个决定。除了他本人,没有人知道青龙当时是怎么想的。但那时青龙直接抽离了自己的血和骨,布下骨血杀阵,他是直接拉着还处在虚弱期的主角攻同归于尽了。  众人在主角攻破开封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这是要完了,大家这回要糟。结果谁想所有事情,以如此近乎于荒诞的形式,就这样尘埃落定。大家有些傻眼,回过神后忙跑上前去把半死不活的主角受救醒了。  然后原本昏迷的主角受醒来,看到主角攻居然挂了,直接喷出一口黑血。  爬起来只说了一句:“我和他本就相伴相生。他生我生,他死——”  主角受看着封印之地的一片狼藉,主角攻连尸骸都没留下一点,便直接化作尘芥被风吹散,他轻声把剩余的两个字念完:“——我死。”  说完这句话,主角受也去自爆了。  “二神四神兽”死了三,众神亲眼目睹了这一些列跌宕起伏的剧情发展之后,基本相当统一地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口=!  宋观看到这里的时候,虽然脸上表情不显,但也在心里偷偷露了一个“=口=”的表情。  卧槽,这一群神经病啊!  故事若发展到此处就了结了,那就是一个俩主角死光光的be。  但,这故事,是个he。  是的,he。  这是个神话世界嘛,死个把人又活过来,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尤其对主角来说。死而复生神马的,简直小case!就算断了jj之后再长出两根新的,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啊!  千年之后,这千年之间,八荒变化了很多。譬如四方势力变动,譬如天际衍生第二轮弯月,又譬如被诸神发现的,那新诞生“界中界”——“这八荒六合世界中的小世界”,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凡世人间”。  曾经四神兽中的白虎,看那“凡间”有趣,便依着后来诸神发现这“凡间”后所订下的规矩,他消去了记忆,入这凡尘轮回当是历练一回。  也是这一番入世,消去了记忆的白虎,遇见了同样失去了记忆的主角攻,还有主角受。  主角攻受二人,神魂不齐,也知道如何,竟是托于这“界中界”,慢慢回补着自身残缺的魂魄,是一点点修养回来了。该说不愧是原本就身份与众不同的“死生”二神。不过他们此时已经都记不得往事,而白虎进入“界中界”,被消去了记忆,亦记不得往事,三人就这么聚在一起,便又生了很多事情出来。  主角受成了一颗草精,主角攻成了一个文弱书生,而白虎,倒依旧是白虎,只不过没了那尊贵的白虎之神的尊位,入了凡世,成了一只黄色黑斑的老虎生下来的,颜色异变的幼崽。因这天生白色,太过打眼,于周围草木环境皆是格格不入,所以白虎被他这尘世间的老虎亲妈给丢了。  后来它被一个砍柴的老爷爷给当野猫给捡走,辗转经手落入书生手中。书生并不知道自己买回来一只虎崽子,只当是日后能捉老鼠的小猫。再后来书生又被人坑骗了,买回了一盆据说是很珍贵,其实卖家心中只当这是杂草的,那么一盆稀世名花的幼苗,也就是变成了草精的主角受。  总之后来草精主角受修成正果和书生主角攻在一起了,而白虎则是充当着一直默默守护着主角受的角色。间中又扯出前尘往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这么闹着,白虎后来记起全部事情时,已对主角受情根深种,他向主角受表白只收到一张好人卡,再后来他为救主角受死了,总之又是一个横死的炮灰。  不过这都是后头的事,同宋观没什么大的关系。因为宋观现在要扮演的青龙角色,在和主角攻同归于尽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于是,现在,宋观的任务是这样——  花痴主角受,花痴主角受,为了响应主角受“古神和新神一起共创和谐八荒”的号召,做点神职工作,花痴主角受,花痴主角受,各种花痴主角受,继续花痴主角受,然后跑去和主角攻同归于尽。  真是简单明了的任务表啊!  宋观:“……”  宋观简直无力吐槽,他看着这坑爹大纲,再看看眼前这看起来就是个大鸟的朱雀。虽然四神兽只是炮灰,但这朱雀长得也太偷工减料吧,就算没什么戏份,那也不能这样对别人啊……  盘着身子的宋观,在翻完《剧情大纲》之后,就这么要死不活地撩起眼皮瞅了瞅朱雀。  长相寒碜的朱雀自然是不知道宋观心理活动,他只当是青龙在那极寒之地待得太久了,变得跟个冰疙瘩似的连话都不说,他又靠近宋观些许,尖尖的嘴巴几乎戳到宋观脑门上:“宋观,你这是怎么的了,怎这一副死人脸,同白虎那家伙一般模样了,这可不好。我跟你说——之前我感应到你位置变动了,还以为你出了意外,便一路急着赶过来,为此被寒风吹掉了一根毛,结果你倒是好,在别人家睡得那么安稳,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朱雀在《剧情大纲》上虽然戏份很少,但确乎是青龙的好基友,两人平日里一起花痴主角受,在花痴的道路上相互扶持,是一对十分要好的花痴好基友。  宋观心中想吐槽的事情太多,但见朱雀那双长得一点都不灵动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很像死不瞑目的样子,朱雀说:“嗯,我要求也不高啊,想来你也不是这么小气的是不是?到时候,我只去你屋子里那儿拿一样东西,这事便抵了,你觉得如何?”  宋观:“……”  如果他没有猜错,根据大纲上的描述来推断,估计这朱雀是想要的,是青龙历年收集来的,关于主角受用过的东西中的一个,可能是支笔,或穿过的衣服,或用过的帕子……  该说什么好,你们这帮痴汉们真是够了……  宋观不带任何肉痛地回道:“随你吧。”  朱雀闻言,那死珠一般的眼睛简直能放出光来。  然后朱雀突然想起来:“啊,对了,既然你也已经醒了,便快点跟我回去吧,别待这儿了,你不在的时候,你那边祈愿的折子堆了好多,还是快点处理吧,要再不处理,都要满出来了。”  宋观原本还在要死不活地趴着,听了这话,不由直起龙身:“你说的是什么折子?”  说完又立刻闭了嘴。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自己此刻这般奶声奶气的声音,这样的声音一点都不符合观哥的形象好吗,他的声音必须沉稳大气!就算不沉稳大气……  反正也不是这样的!  因朱雀刚从宋观那里讨了便宜,心情不能再愉悦,所以在宋观问了这个问题之后,也没觉怎么怎么样,反而很耐心地回复:“你怎么忘了,都是些祈愿的折子——最近好多人想生小孩。”  宋观抬头看朱雀,心想着,别人想生小孩关他什么事情啊,他又不能和人生娃,也不能给人生娃……等等,大纲说他这周目除了要花痴主角受之外,还要做点神职工作,难道他现在的工作其实相当于是派出所登记人口?  朱雀看他不说话,调侃道:“你不会泡水里泡久了,所以泡傻了吧。你现在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这个宋观当然知道,无论系统周目怎么进行下去,他的名字都是一直统一的“宋观”二字。  宋观挺直了自己此刻小龙模样的小身板:“我当然是没被泡傻的,是你被风吹傻了不记得我的名字才是,来,跟我念,宋——观——”  朱雀笑出声音来:“嗯,还能还嘴,证明还没泡傻。既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那如何是不记得了自己的神职工作了?宋观宋观,送子观音,我看你是泡得太久,都把自己的名字来历给忘了。”  宋观:“……?!!!!”  住口!  送子观音是什么东西!  这种玩意儿怎么可能会是他名字的来历!第66章 第六弹 龙战于野  长到那么大,宋观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是非常的普普通通寻寻常常到没槽点的。  然后今天,这只大鸟这样告诉他——  你的名字来历是“送子观音”啊蛤蛤蛤!  ……  宋观如遭雷击!  而且他很想问,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玄幻崩坏的世界!为什么作为四神兽的青龙,他的神职工作居然是跟送子观音挂钩?!  宋观一脸风中凌乱的表情,忍不住奶声奶气咆哮:“为什么送子观音会跟我有关啊!”  一开口听到自己的声音,宋观原本就风中凌乱的表情,显得越发得凌乱了……尼玛这鬼声音!  朱雀倒是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一宋观,但他整体表情还是依旧十分淡定的,就仿佛说出这么雷的设定的人不是他一般。他奇怪:“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怎么又莫名其妙闹脾气了?”  说着抬起一个爪子,朱雀道:“闲话就不多说了。既然你体现醒来,身体也没出什么差池,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回去吧。玄武他前头还在念叨着你,说是少了你,他连个能和他拼酒的人都找不到了。”话音落下,便是一挥翅膀,只见空中漂起一个巨大的扎口布袋,朱雀这般说着,翅膀又回扇了一下,那布袋框着了一脸“日了狗”表情的宋观,兜头罩下。  利索地抄手拾起来,朱雀收了小龙模样的宋观进了袋子,原想直接上路,只是到底想起前几次的经历,他隔着布袋子叮嘱:“你这回可在里面可待好了,莫再乱挠。若到时你将袋子挠破了,这路上你要再掉下去,我这回可真不会再管你了,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的。”  宋观就这样吱都没来得及吱一声的,就被朱雀兜进了布袋,他一头倒跌下去摔得七荤八素,等他缓过来,倒是想起前头捡他回家的那一双姐弟。宋观是想跟朱雀说一下这事,但奈何他在袋子里用他这壳子细嫩的嗓音喊了好几声都未得到回复。他心里憋屈,一憋屈就要作死,宋观伸出了他此刻四只非常尖利的小爪子,就跟攀岩一样,牢抓着袋子的里子。  无师自通的,他十分艰难而又奋力地,就这样往袋口那儿爬啊爬啊爬,艾玛,这最后总算是叫宋观给爬到袋子口了,但哪料得他才将脑袋探出袋子,那迎面一阵狂风吹过来,其风力之大,宋观现在这跟寻常小四脚蛇没什么大小区别的小龙,根本无法抵抗,所以直接被吹得掀飞起来。 第47章 虽白虎与青龙同为四神兽,且日后又是一样为主角受死掉的炮灰,但在此期间二人着实没什么交情,至少大纲里丝毫未曾提及,所以宋观也没什么注意力放在白虎身上,而这回见过面之后,对方如此一副高冷到daio炸天的模样,宋观也就更加没有什么想与对方接触的念头了。  对于朱雀的这番言语,宋观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但似乎没有什么好评价的,就给了一声:“呵呵。”  总归此事不过一段插曲,宋观和朱雀两人继续窝在树上喝酒,来参加琼华宴的人们也陆陆续续来了大半,渐渐地气氛喧闹起来,不过树上绿荫深重,倒是隔开了一片清净,是个休憩的好去处。  只是后来朱雀酒喝得有些多了,虽没醉,但也喝得略有些亢奋,便不知不觉中开启了话唠模式,絮絮叨叨地拉了一大串往事回顾并夹杂各路神仙八卦。  而宋观也同样一不留神喝多了,但他喝多的原因却是和朱雀不同,他是觉得这酒尝着和凉白开差不多,于是相当豪迈地咕噜噜灌下肚子,也没考虑到神仙也会喝醉这个问题,结果也是天见可怜的,他连一点过渡都没个缓冲,就直接醉成了傻逼。  于是就出现这样的事,喝高了的朱雀拍了拍喝懵了的宋观:“我这好像看见玄武来了啊。”打了一个酒嗝,冒出一串火星子,“我们一块儿过去?”  宋观喝得已经肚皮上仰,眼睛眯一起在之前的朱雀的叨叨声中都快睡着了,此时被朱雀闹醒,很不开心地一尾巴甩开朱雀的翅膀,扒在壶口边上,口齿不清的:“我……我才……不,不去。”  朱雀拽他尾巴:“去啊去啊。”  宋观被闹得没办法,只好支起身子,神志不清地甩尾巴继续抽朱雀,这回说话倒是清楚:“去你个蛋!”  朱雀被甩尾巴也不生气,哈哈哈笑了一会儿说:“蛋什么蛋啊,那我自己去见玄武,你自己在这里喝酒,我一会儿和玄武回来找你。”  说着麻溜地一转身,只他也喝高了,动作便很有些不稳便,他身后硕大的尾羽随着他的动作扫过酒坛子,直接把趴在壶口那已经喝傻了的宋观扫进酒坛子里,还发出“咚”的一声落水声。  偏朱雀一点都没察觉,拍拍翅膀就飞了,火焰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赤红的轨迹,那身形蓦然涨大,有一刹,那被宋观称之为粗制滥造的火凤形象,变得极为华贵,却在人还没有细看清楚的时候,便落地化作人形。红衣黑发,那落地之人嘴角微微扬起含笑,面容温润如玉,端的是一段风流姿态。  如果宋观看见此幕,估计也会惊讶一下。谁能想,这之前看着像只由火焰堆砌起来的肥火鸡的朱雀,变成人后还挺像模像样的。要知道在宋观面前,朱雀就没变成人形过,是以在宋观的潜意识里,就算九重天上那些神君变成的人形普遍美貌值max,但他总觉得朱雀的人形也应该同原型一样,是有些像涂鸦的。哪里想到,朱雀同白虎一样,便是在这遍地美人的九重天,两人的容貌都算得上出挑。  朱雀落地之后,脚步有些踉跄地迈步走向一个黑衣神君,笑眯眯的:“你这回是来迟了。”  黑衣的神君转过身,眉目端肃,看着朱雀明显喝多了架势,皱眉:“你喝酒了?”  朱雀摸着鼻子点头:“一点点。”  玄武道:“琼华宴还未开始,你就先醉了大半——”四下里看了一眼,又问,“宋观呢?他怎么没同你在一起?”  “哦,”朱雀笑道,“他喝多了,趴树上呢。”  玄武想起宋观那个酒量,不由得又皱了皱眉:“他又喝吐了?”  朱雀摇头:“那没有,他还有力气拿尾巴抽人,现在正待在树上等我们过去。”想了想,又问,“你还没说你怎么今天到的这么晚。”  玄武挑了一下眉,递给朱雀一包东西,言简意赅:“路上拿这个的时候给耽误了。等会儿加料到白虎的酒里。”  朱雀来了兴致,拆开了手里包裹的一角,看了看里头的东西:“这是什么?”  玄武摇头:“调味料,但是很难吃。”  朱雀闻言笑着拍了一下手掌:“这好,我同宋观之前还碰见了他,还是那般死人脸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吃下这个之后,会不会变脸。”揣着调料包,喝多了的朱雀思维有些混乱,回头指了指宋观在的那棵树,“我们……先回头把宋观叫醒。”  玄武看着朱雀那脚步很不稳的模样,叹了口气,上前一把将人扶住了,他已经可以预见宋观定是醉得一塌糊涂的模样,也已经预见自己之后要给这两人收拾烂摊子的场面。只没想到了朱雀指的那棵树上之后,竟没见着宋观的影子。  朱雀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地团团转着,念叨:“不应该啊,阿玄你帮我找找,我这是把宋观给弄丢了么?他现在可就,”手在虚空里比划了一下,“就那么点大。万一哪个不懂事的小神,把他当什么小孩子抱走了可怎么办。”似乎越想越觉得如此,便急着想找宋观,偏偏越急越找不到方向,一个劲地原地瞎转转,“你快帮我找找,宋观他是掉哪去了,我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玄武看着这画面,简直脑袋上要挂黑线。神君的寿命漫长,一个七年于他们漫漫一生来说,实在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且诸神彼此间联系一贯不是太紧密,是以玄武到现在还不知道宋观此回神力尚被封印着,也没弄懂朱雀在说什么,醉酒的人说话向来前言不搭后语的,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宋观那么大的龙了,丢了也没人能把宋观怎样,便道了一句:“刚才阿衍不是到了么,兴许他听见了便去找去阿衍了也不一定。”  朱雀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脑袋里略混乱也有些理不清事,视线触及宋观喝了半坛的酒——事实上也正是装着泡晕了宋观的酒坛子,朱雀拆了手里玄武给的调料包,直接一股脑儿地全倒进去了,朱雀笑眯眯的:“哦,那我们等会儿再去寻他。”端着酒坛子晃了晃,“这半坛酒是我和宋观喝剩的,掺了料便直接端给白虎罢,”又捡了之前拔开的塞子,重新将坛子封好了,点了点头,“如此看着甚好。”  玄武:“……”  这喝了一半的酒坛子显然不好混上白虎的宴桌,不过算了,他想想办法,也还是能够做到的。  但谁也没注意到坛子里其实还装着宋观,朱雀是喝高了眼花完全没注意到,而玄武在一旁也未细查,连宋观本人都被这酒水给泡得完全晕乎了,就这么趴在坛底不省人事,根本没个机会睁眼惊恐于自己泡在酒水中,然后提醒外头那两货自己还就坛子里。于是最后几经转手,这掺了作料只剩半坛且还泡着谁都没发现的宋观的酒坛子,终归是上了白虎的宴桌。  白虎开了壶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里头漂着的宋观:“……”  立在白虎身后的侍童明显地看见帝君大人扶着酒坛子的手一顿,然后他莫名感觉帝君大人周遭原本就让人感觉很低的温度越发得低了。小侍童颇有些惶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挣扎一番,一咬牙,战战兢兢地上前开口询问:“帝、帝君大人……可是有哪里不妥?小神……”  “无事。”墨发白衣的神君垂目,神情淡漠,声音似冷冷珠玉,“不过是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某个“奇怪的东西”漂在酒中完全不自知。  小侍童仰起头,瞅了一眼白衣神君那仿佛被朔风冻结了的桃花秋水眉眼,心里头跳了一下,忙又挪开了视线,惴惴不安的,是一声相当茫然的:“啊……”第70章 第六弹 龙战于野  一直到琼华宴毕宴,朱雀和玄武两人都没有觉察到宋观不见的不妥。一个是喝昏了思维扩散完全不能收笼,一个是并未将此事太放心上。而白虎任由那酒坛子搁在桌上,自开了壶嘴之后便再没动过。倒是宴至中途,席间酒水饭食都换过了一遭,这酒坛子被撤下,而此回负责洗涮碗筷杯盏的那位神君,便由此捡着了个大“惊喜”。  谁能想到刷个坛子都能刷出个帝君来。  彼时宋观刚掉出来的时候,这位神君还没瞧清,还当是麻绳布条什么的,结果不甚在意地捡起来一看,瞬间眼睛圆睁得几乎瞪出来。“(⊙▽⊙)”,卧槽,谁来告诉他为什么青龙帝君会从酒坛子里掉出来!  再定睛一看,这干瘪瘪软趴趴瘫在他手里头的小青龙,没进气没出气也没神力,显是一副不知死生的样子,吓得这位神君差点跪了。妈呀,这年头都什么事啊,洗个碗都那么坑爹!帝君要在他这儿出了事,他可怎么解释……这名神君一脸要吐血的表情,捧着手里一条青龙,无措里一时失态到简直要双手高举大喊“帝君你肿么了,帝君你醒醒啊”。  一时脑中飘过许多念头,偏偏没个主心骨,这位神君脑中一片浆糊里,此时偏巧有个小神从门外进来,是要向他汇报琼华宴上的事,一个行云流水般的拜礼,词句条理分明:“厚华神君,席间酒已过三巡了,小神方才听见尊者道是不胜酒力,这话出来,约莫跟以前一般模样,尊者怕是一会儿就要先回去了,是以我们是要先备着么?”又一顿,是个大转折,“还有一事,青龙帝君一直不曾出席,朱雀帝君他……”说到一半,触及自己顶头上司的眼神,这小神一时止了口,“……神君?”  青龙帝君一直不曾出席……呵呵,当然出不了席了,因为帝君他老人家现在就在我手里啊!  不过也亏得这一番言语打了个岔,之前险些有些被这突发状况吓得呆傻掉的厚华神君,终于稍稍笼回了点神智。小神口中前半句所言的“尊者”,尊者尊者,如今这四海八荒,能被人称得上“尊者”二字的,自当是主角受阿衍无疑。幸得这一词点醒,厚华神君当下急急起身道:“这里你且先照料着,我寻尊者有些事。”  便转头直接将手里的小青龙呈给了主角受。  厚华神君,单单寻了主角受,却不找旁人,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青龙帝君出了这事,除了那还剩下的四位古神之外,托给谁都不合适。而那四位中,厚华神君首选的,便是主角受。  这些个远古之神,哪怕是可刻意收敛身上气息,但其存在本身,对后来诞生的新神明来说,都是一种迫人的威压。新神面对古神,是种来自本能的臣服——当然如今宋观这状况另算,毕竟他用的这壳子是青龙分身,自然比不得本体的牛逼,更何况神力被封,所以完全没有了那种王霸之气的加持,无法做到“两眼一瞪,或者冷笑一声,便吓得人跪一地”的程度,甚至刚醒来的时候,还差点被捉起来熬成一锅蛇羹,也亏得夷光仙子同厚华神君眼尖,才能将他这小龙模样都认出来。  厚华神君还挺怕的,尤其是那些个凶名在外的“四神兽”,不消说本身所带的威压,他只知晓那些个性格合着那些行为模式,都是个顶个的凶残,哪能不怕呢。更何况青龙帝君和朱雀帝君还颇为交好,倘若他呈了如今这不知发生了何等变故的青龙帝君上去,指不定会被怎么样呢,哪怕就只是被盯上个一眼,他也得腿肚子抽筋个好几天,想想都苦逼。于是厚华神君自是毫不迟疑地选择了主角受,估计这世间再没有谁比尊者更好说话了。  宋观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一眼睁开,瞧见的就是空中被风吹得飘飘乎跟鬼影似的白色帷幔,一看就让他觉得很冷,虽然风大也不一定就冷了,但这块儿的天气还的确挺冷的,但好在他现在是裹在棉被里,所以也就没觉得太冷。  然后宋观回过神,他如今跟小蛇差不多样子,哪里需要用到被子,却低头看见自己被裹过在小棉被似的一方布袄里,包得严严实实。再一侧目,首先瞧见的是一大片赭色,以及那双被赭色映衬得分分明明的,从赭色衫子里伸出的白玉似的手。  十指修长,指节分明,这双手实在生得好看,所以执着瓷壶正自倾倒茶水的这一幕简直同画一般,带一种莫名的叫人几乎要转不开视线的吸引力。  宋观甚至觉得自己的头疼都在这一片茶香里奇异地缓了一缓,然后视线再向上,瞧清对方模样的时候,宋观不禁愣了一愣,怎么说呢,也不是说这人生得太美或是太丑……对方触着了他的视线,倒茶的动作一顿,淡淡道:“醒了。”相当温柔的嗓音,却恰到好处地柔而不阴,“可有哪里不适?”  宋观顿了好一下:“头疼。”  对方闻言微颔首,倾壶的动作继续,茶水注入杯中,便是一段氤氲茶香:“其他呢?都还好?”  宋观伸爪将棉被掀开一角,露出了自己的尾巴。宿醉之后他简直跟脑子被门挤过一样,基本行动都没个过脑子的,也不知他这般做法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宋观翘起了尾巴尖,用尾巴贴了贴自己的脸,再之后,才转过脸来:“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有些干。”脑子并不大好使的宋观,连着这一番行为背后的那些个心里头的吐槽,都没留神地从他嘴里漏出来,“刚刚我拿尾巴验证了一下脸部的干湿程度,发现这还的确是干到没朋友。”  放下了茶壶,赭色衫子的这位神君闻言,似乎笑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微微一转,便倾倒了四十五度递送到了宋观面前:“要喝?”  宋观瞟了一眼青瓷杯盏里盛着的液体,摇头:“谢谢,但是我比较想喝水。”  如果此刻拿着杯子的人是朱雀,朱雀定然是会拍桌对宋观说,有的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但此时拿杯子的不是朱雀,对方对于宋观的这要求,听了之后,也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在杯口虚虚地抹过一圈,那手指简直比这杯子还要漂亮,待他收回手时,瓷杯里的茶水便已然成了最纯净的水。  宋观看了看杯子,又抬头看了看对方,然后想了想,就低下脑袋凑到杯子口喝水了。待杯子见底,他支起身子,重又坐回被子里。这被子盖着舒服,但他整个被人装在食盒里,却又很不好了。恐怕眼前这个,也是一个居心叵测想拿他炖汤喝的人。因前头有过一回被当做食材的体验,宋观看着对方淡定的表情,也相当淡定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做蛇羹?”  “……”赭衣神君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相比之前仅仅只是嘴角弧度略略改变,而清晰得多了的笑容来,“你怎么这样想?”他垂目望向宋观,墨玉般的眼里似乎都漾开了丝丝缕缕的笑意,“这八荒六合,怕也没谁敢拿你做蛇羹的。”  也是这时,忽扬起一阵风,外头扑进一团红色的影子,空气里那些若有似无的茶香,似乎都被那火焰烧得逼退得暗淡了几分,四下里飘飘的帷幔沾着了那团红影,虽不见燃烧,却也就全在一瞬间成了星星点点的飞灰,一把近日来对宋观来说是相当熟悉的嗓音响起:“阿衍,阿衍,宋观他是叫你给捡着了?我同玄武之前怎么也找不到宋观,没想到居然掉到你这儿了,”言语间颇有些愤愤,“白虎真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来着自是朱雀无疑。  而宋观听着朱雀的话后,还颇有点反应不过来。醉酒之后,他脑袋还是疼的,朱雀喊这个人阿衍,所以……这是主角受?  他似是不信一般,回头又盯着这赭衫的神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回。  人们有时总是习惯性用常理或者经验推断事情的发展,然后得到一个与期望的完全相反的答案。就好像宋观前几周目遇见的主角受,长相都比周遭一伙人要出众得多,于是他下意识地以为这一回也是如此,并且这一周目一堆美得不似真人的神仙里头,这主角受定然长得要逆天到闪瞎人的狗眼,却不想真见到的时候,对方竟然是如此普普通通的模样——  ——宋观之前刚醒来时候,在不知道对方身份时看着主角受,就有点愣。原因是主角受和他这一周目遇见的人都长得不一样,简直太过普通得画风不一样,委实长得太平易近人了些,甚至能说,这一回的主角受,只是长得比较像个人好人,而且,手比脸好看太多,让宋观不仅翻起记忆角落里,似乎他也曾遇到过一个初见时手比脸好看不要太多的人,但后面证明那脸是假脸,是易容的,因此,宋观此刻,真是相当怀疑这位主角受是不是也易了容。  不过他也没这个机会同主角受再次深讨这个问题了,朱雀扑棱着翅膀上前,豆豆眼正巧和宋观对个正着,便笑开来了:“这么早就醒了?”  说着一沉身子便落在了桌子上,也不知他怎么动作,爪子一踢,便踢起了一旁食盒的盖子,宋观还没反应过来,这盖子将将落下,便将他所在的食盒盖得正牢,直接把宋观罩在了里头,更妙的是,这盒子还有扣锁,朱雀再抬起爪子一踩,只听“啪嗒”一声,就将宋观整个锁在里头。  卧槽,这是个什么情况!  隔着盒子,宋观听到朱雀的笑声:“阿衍,宋观这回他又给你添乱了吧?”  真是笑得一点都不动听!  白瞎了这把好声音。  主角受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不过倒是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笑意:“并没有。”  朱雀抓起适合上的手柄,声音相当诚恳:“我这就把他拎走,省得他又捣乱。”  阿衍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唔”了一声:“倒是不妨再多留一会儿。”  “不了。”朱雀笑着,“我怕他一会儿真的闹起来。”  虽然也没想要赖在主角受这儿不走,但是被关起来也让人很不开心好么!宋观在盒子里扭着身子打滚,他有充分理由怀疑这是来自于情敌间的相互使绊啊喂!  等他被朱雀这坑货放出来,自是已经回了青龙窝。朱雀面对他,开始一脸痛心疾首地教育起他来,大意就是“你就算喜欢阿衍,你也不能这么不矜持啊”,“我要是来晚了,你是不是就扒光了躺阿衍腿上去了”,“这么不知廉耻,真的好吗!”“矜持点啊亲!”,“醒醒吧,阿衍一点都不喜欢那种不知廉耻的人你知道吗”,“论矜持的重要性”等等等。  这可怕的碎碎念功夫,听得宋观原本宿醉就有些疼的脑袋,更疼了,忙截断,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打断:“我原本不是和你在树上喝酒的吗?怎么会在阿衍哪里?”  朱雀的叨叨声就像被砍去了一截,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转过脸来相当义正言辞地说:“这事说来话长……”  宋观揉着头:“你也可以长话短说。”  朱雀立刻总结出中心思想:“全都是白虎的错!”  宋观:“……”  朱雀成功扭曲部分真相:“你不知道他多恶毒,将你泡在酒坛子里当做没看见,也不同旁人说,生生将你熬成眼下这副龙干模样,真是其心可诛,其实我早就从他平日里的行径里,看出了他是一个恶毒的人……”  被朱雀一尾巴扫进酒坛里的事,宋观自然是不记得的了,他也没太将朱雀此刻的这些话听进去,主要是他现在脑壳疼,而且也不大在意白虎的事。朱雀念叨完了白虎,又道:“说起来,你身上封印神力的封印,差不多也该解开了,这些年药材都差不多备齐,一会儿玄武会过来,我们两人就替你解封。”  宋观想起他这身壳子的“解封”一事,的确是拖了许久,但他对这事并没什么太期待的情绪。而后玄武出现,宋观终于见齐了传说中四神兽的全部成员。玄武白虎皆是人身,而朱雀青龙则都是兽神模样,也不知当中什么缘故,不过他也没太多想了。  倒是玄武出现的时候,看着宋观便露出一个讶异的表情:“怎么些时不见,你就成这样了?”  一旁朱雀笑得甚是干巴巴,暗中拼命使眼色让玄武不要提这事。  但玄武完全没能感受到朱雀的用意,还在问宋观,急得朱雀差点想直接糊玄武一翅膀,而宋观也不知玄武说的是什么,还当对方说的是自己体积变小一事,直到他这身壳子解开了神力封印,恢复了人身。  朱雀:“……”  玄武:“……”  宋观伸手拿起旁边一个镜子一照:“……”  尼玛!为什么他长得跟木乃伊一样!活生生的人干啊!!!  自然,其实原主青龙也不长这样的,会变成人干,其实都是朱雀的“功劳”。朱雀当时在酒里撒了玄武带来的所谓的调味料,这料又不是一般寻常的料,“功效”相当的生猛,宋观当时泡进了这掺了料的酒水里头,就好比萝卜进了腌制的缸,出来一准的“萝卜干”。  虽了解事情全部经过,却仍旧不明真相的玄武,目露同情地看向宋观:“北地寒凉,你辛苦了。”  知道全部前因后果,并且亲手酿成这一悲剧的“罪魁祸首”朱雀,心虚而痛苦地别开头,他感觉自己此刻已经非常不能直视宋观了:“可能,只是,有点缺水,嗯,你,多喝点水,兴许就好了……” 第49章 这么一个新思路打开,瞬间各种灵感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主角攻现在弱,那他这如今,把自身本尊壳子借给了主角受的青龙也很弱啊。是不是主角攻看他一个人落单,又弱得可以杀死,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由此跳出来准备将他杀上一杀?  ——是了,既然开始的时候,主角攻可以把自己元神剖成两份,那他之后,为什么不能把分裂出来的元神,再剖一次?  如果说,主角攻将未被封印的那点元神,又劈成了两半,一半用来杀他,一半掩人耳目地逃逸了。如此也十分说得通,显得合情合理。  四神兽里多弄死一个是一个,日后团战的时候也就不至于那么吃力。但这样的猜想也只是一种可能,又或许主角攻真那么脑残得要自掘坟墓,什么后招都没有考虑的,就是想跟宋观他同归于尽,倘若真脑缺到这个地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泛泛而谈的《剧情大纲》存在太多变数与不可测,委实坑爹,宋观倒还真希望这些个世界存在全都是一串信息数据,死死板板地按着既定的轨迹来,也好过如今这样各种变故横生。  多坑爹的设定啊,他明明是故事里的一个炮灰的角色,却偏偏担负着促成故事俩主角he的重任,还兼之要维护剧情主线的大致走向。维护维护,维护你妹啊!特么怎么不让他去维护世界和平为了正义光明与爱的存在,天晓得一个炮灰为什么要干那么多多余的事情!  太特么考验人了。  这种涉及精准的他人心理揣摩、演技、信息收集及分析能力的事情,他不懂好吗。  他就是傻逼就是智商不够就是情商欠费,更何况——  他心里始终存在的抵触情绪。  是的,这才是真相。哪怕嘴上说得再好听,说是要好好走剧情,说是要认真完成任务,可他其实始终心里带一份抵触——遇上那些剧情人物的时候,他何曾完完全全真正认真地去分析人物的各种心理变化与行为模式?  那么多次,有些事情去好好注意一下的话,是能察觉到的吧。有些事情稍微留意一些的话,都是有迹可循的吧。可他有吗?有吗?没有。心底有一个很轻的声音在说,认真你就输了。倒霉地被系统抓来丢进这一个接一个的基佬游戏里,他要是认真了才像一个笑话。是啊,像个笑话。可是像这样之后呢?那样之后。为了不像一个笑话,一目接着一目地完成不了任务,然后被永远地滞留在这个所谓的“游戏”里?  ——是这样才像一个笑话。  宋观又吐出一口血,他胡乱地拿衣袖背过手抹了一下嘴边血迹,失血过多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思绪飘开了老远。他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也许只是大脑运作迟钝,思维跟不上事态的发展,但这种脱节的感觉,让他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像是一个旁观者。  宋观看着白虎衣袖领口处以银色丝线着笔的图兰花纹图案重重开遍,他看着主角攻笑得这样漫不经心地带一种恶劣。白雪纷杂的飞舞里,孩童一个抬手间,就有更多的驳杂黑影被幻化而出。  这样挤挤挨挨,拉拉扯扯形态狰狞的黑影,它们嘶叫着呐喊着扭曲着扑杀过来,带来阴风血腥味,震天动地的响声。它们在白衣帝君迈步而出的刹那,声音越发可怖,那样扭曲的身影,却始终因为无形的神力阻隔,无法退后也无法再逼近,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挤压得消散成虚空里的星星点点。  这是一场没有正面交手的对打,情势呈一面倒的趋向。一方实力完全碾压另一方,结局毫无悬念。白色的锦鞋所过之处皆成净土,没有任何招式,步履也没有停顿,宋观看见白虎指尖点在犹带狸子耳朵的孩子眉间,清冷的神情,连杀人都杀得仿佛赐福一般,不见任何血地结束了这一切。  合眼倒地的一刹那,那个孩童的面上浮起了一个微弱而显得诡秘的笑意,似乎是对这一场并不能伤及他根本的死亡的不屑,又或是别的什么。  这具孩子的躯壳自脚底向上缓慢散成尘芥,面上仍残留着那般隐秘的笑容,终于瞬息之间湮灭成灰。耳边蓦然响起一声短促哭声,才起了一个音,就戛然而止地断去,夷光仙子靠着一侧残留的半截石壁,缓缓垂滑,终跌坐在地上,她捂住嘴,面上全是泪。  方才的那一刹,心里头那点血脉相连的感知彻底无踪无影,她知道,无比明确地知道,她的弟弟,她之前还想着要等着回来好好教育一番的弟弟,这一回,是真的死了。  这时,空中传来一阵神力波动,如水纹四荡开来般,像是虚空被人用力划开了一道口子,狭长的空间裂痕,就这么无凭无依地出现在半空之中,然后里头先跃出一个红色的身影,再一个玄色,然后是赭色。  朱雀落地就化成了人形,他看着面前的景象愣了一下,空中的妖气黑影还未散全,黑迹点点混着被风卷起逆向而上的白雪,一如水墨画面,可他只看见宋观半身染血的模样,青色的衣袍都是血,然后朱雀想起自己之前同宋观的那一句笑言,那时他开玩笑地对宋观说,你拜访完了厚华神君,还可去寻白虎找茬,打上一架。  阿衍之前说是感到宋观有生命危险,他还未有所觉,此刻亲眼看见了,原来是这一般的冲击力。朱雀脚步有些不稳地过去一把将跪着的宋观抱住了,回头看着白虎,声音都气得发抖:“你同宋观切磋,怎么将人弄成这样。”  这般诘问着,手上也没停地握住了宋观的手,朱雀将自身神力输送到宋观体内,却错愕地发现宋观的身子像是漏了而一个洞般,一点都储不住神力,一输入进去,就又漏出来,再一查看,便发现其自身本来的神力,也在一点点地,一种可以明显察觉出来的速度,在缓慢流散消逝。  神力是人之存在根本,倘若神力消散完了,那这个人也就是该死了的时候。朱雀脸色大变,一时连维持冷静都做不到了,周遭空气的温度都往上浮了一浮,那张一贯含笑的面容沉郁下来:“白虎!”  紧接而来的玄武和主角受阿衍,面对跟前这番对峙都有些愣怔。  白虎冷眼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宋观又吐出一口血,扯住了朱雀道:“不是他。”又咳血,“是那个,那个……”  朱雀看着吐血不止的宋观,心中大急,忙搂住了,宋观将血吐了又吐,才勉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是……仐靊凬。”  朱雀玄武同阿衍,听到宋观口里的这三个字,皆是脸色骤变。  而一侧的夷光仙子痴痴傻傻地坐于地上,对眼前的一切变故都仿若未知。  空气里的妖气黑影终于散尽趋于无,那些之前滔天纷飞的被风吹向高空的积雪,重又无声地静静飘落,白虎于这一片雪中望着一身青衣皆是血的宋观,冷冷道:“他的元神若不能再放回本尊的身子休养,怕是过不了今日就得殁。”  宋观又吐了一口血,此时他神智已经很有些不清了,只觉得胸口闷得慌,脑子里一片浆糊的,大半还停在他方才刚醒悟过来的,那些个关于这个系统游戏的重新认知。炮灰攻,游戏主线。其实已经思考不能,却固执得抓着脑海里残留的这些个词汇。于是宋观听到白虎的这句话,只说了一个字:“不。”  然后又吐血。  诚然《剧情大纲》里,并没有如今闹出来的这么一出,于是主角受半途顶着青龙本尊的壳子,就一直顶到在他还是神君的时候,和主角攻一起同归于尽。而眼下闹出这么一出,自当引起一系列变故。  只是宋观如今这已经僵直了得不能再思考的大脑,就令他被磕绊在“要按照大纲来”的死胡同里。这里其实可以有这样的变故调整,先回本尊壳子里,和主角受的元神公用一个壳子挤一挤,将元神调养,养完了,再销毁如今这已经被玩坏了的分身壳子,创造出一个新的分身,然后他再用新的分身壳子,继续走那剩下的剧情。虽说中间出了一个岔子,但如果宋观这样做的话,兴许也能将大致的剧情抢救回来。  可惜,宋观现在他是如同大脑被门挤过一样的状态。  是朱雀最先发现事态的无可挽回,发现那一瞬间,朱雀的表情变得很有些可怕,可以毫不怀疑,倘若不是眼下宋观伤得惨重,一副再折腾一下搞不好就得立马咽气了的模样,朱雀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把宋观吊起来狠狠抽上一顿。他抬起头,咬牙切齿的,不自觉中带出的语调,居然比白虎还要冰冷,不过这句话不是同宋观这已经脑子已经思考不能的货讲,而是同其余三个人:“宋观这白痴,把自己的元神同这身壳子缠死了,怎么办?”  没错,之前学法术的时候,宋观学得要死要活,始终参悟不透什么叫使用法术的本能,如今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新的技能,却是在快死的时候,而且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本来明明不用死,虽出了岔子,但仍有挽回的余地,前景也不算太糟糕……如果宋观眼下他就这么真的因此挂掉,这真是他自作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发展,全愣住了。  一时无人开口,而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于此刻,终于是飘落殆尽了,白虎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宋观面上,半晌,道:“便只能‘抽骨’了。”  朱雀闻言怔了怔。  玄武和阿衍皆是不语。  以上便是宋观陷入昏迷之前听到的全部对话。  而闭目之前,他觉得胸口很闷很闷,不是痛,很难形容这个感觉,仿佛抓心挠肺。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面上浮起了繁复的黑色印记花纹。  那些花纹从衣领之下交错着延展出来,从脖颈,到脸颊。朱雀见状一把将他领口扯开了,看到的就是宋观胸口印着的一个纤小的手掌印,紫青色,映着那肌肤颜色颇为惊心怵目。那些大片黑色的印记花纹,便是从这里开始蔓延扩散开来,仿佛枝桠蔓蔓的生长。  宋观未曾听到的,是朱雀那怔然的低语:“心魔结。”  不过听不听到,都是一样的。宋观闭上眼,昏沉沉地睡去。他应该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章节地自成一片天地。有流光交错,麦子拔节,芦苇浸在水中,铺天盖地的蓝凤蝶。都是些不明意义的杂乱无边的景象。宋观置身于当中,茫然地看着,一幕一幕交错,然后这些景色交叠,又如同色彩流逝一般自他身侧掠过。仿佛时间洪流奔涌不歇。  最后画面的定格,是一扇门。  宋观立在门前,他不知道门后又什么,却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催促着他必须要将此门打开。推吧,推吧,推吧。门背后有什么呢?好的坏的都没有意义,明明并不知道背后是什么,却不知为何满心期待。多奇怪的心思。却又让人无法抗拒。而他果然将门推开。  那是门里门外两个世界,身后的光影全部沉寂下来,推开门看清屋子里景象的刹那,宋观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看见他久违的家人。他的妈妈和爸爸正坐在沙发上说着什么,两厢挨着,妈妈一直在笑,然后因为听到响动,两人便都回过头朝门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那些细微的动作都看得分明。  “这么早回来?”手指抚过发鬓,嘴角扬起,看清是宋观,妈妈面上露出了一个相当温柔缱绻的笑来,本就是美人,带着这样的笑容,自是越发地赏心悦目,声音也是温柔,“哥哥呢?他不是说今天没有其他事情的么,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这是梦。  宋观知道。  因为他的父母——  已经去世很多年了。第73章 第六弹 龙战于野  宋观做了一个梦,这梦十分不真实。他明知道没可能的事情,那些追不回来的人事物,却又都在梦里发生了。那些人面目栩栩如生地问他,留下来吗?他迷茫了很久,最后说了“不”。  因为这些都是假的。  一切再美好又有什么用,还不都是假的。  梦里的时间失去了原本分明的界限,它们暧昧又模糊不清地混杂在一起。感知变得不可靠,这一梦在他看来似乎至短,这一梦却又似乎至长,宋观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十指狱里烦恼海,千里冰原。宋观彻底醒来的时候,是冷月如霜的夜景。他发现自己又被人浸在冰水之下,周身围困着各种密密麻麻的咒符,只要身子微动,就触动了当中好些个的咒符。他伸手拨开它们,于是幽冷冷的水波里,顿时一片星光点点的闪烁,仿佛天河之上的星子落尽了这万顷碧波之下。  宋观觉得自己此刻特别像水鬼,若有人类看到他,想必是会吓得大喊“救命”的吧。他这般想着,是有点类似于苦中作乐,闲得没事的自我瞎调侃。嘴里吐出了一串气泡,宋观慢吞吞地往上放游,虽然他如今待在水底下,是不存在呼吸困难这种问题的,且如今也不像当初泡在水里那般觉得冷。然而,那么多年作为一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类,他果然还是觉得爬上岸最让人安心。  于是浮光明灭里,宋观破开冰层浮出水面,碎冰碰撞着发出泠泠的声响,他仰头这一眼望见的便是天空一轮残月如钩。  这冷冷月光万里,有落雪自天幕里飘坠而下,天空是黑缎一般的墨色。倘若一个人做出一个大决定的时候,那就势必要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去支撑他去完成这个决定。是伤筋动骨。而最终结果,无论是喜是忧,在尘埃落定的刹那,大松一口气也好,又或者绝望无助也好,相同的是那时被掏取而空的感觉,尽力得仿佛透支。  眼前的荒原白雪映着孤冷月光,两厢照应得越发寂寥。宋观一个人看这样的景,也就更加寂寥。可这样的寂寥是最好的清醒剂,荒原上的朔风可以把所有翻腾的无用心思吹得静止。人是想得太多才会有三千烦恼。别想,别念,应当看准了最终的目标,旁的都只是些枝枝桠桠,怎么可以因小失大。那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傻瓜才做的事。  宋观上了岸,一身青衣滴水未沾,银色如流水般的月光笼了他一身,此刻的雪似乎落得更急了些,他倒是不冷,只是飞旋的雪花有些迷眼。  举目望向四周,皆是荒原白雪,他不知道哪里是通往哪里。所以随便挑选了个方向,迈出一步,朔风吹着他衣角,宋观走了几步,心念一动,手中随之莫名凭空多出了一把伞。  这一周目各路鬼神见得多了,宋观对这种忽然出现忽然消失的戏码,已经很有些习以为常,可手里头这么一把突然出现的伞,却仍是让他愣了愣,毕竟这东西出现自己手里,和出现在别的地方,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也亏得这把伞的出现,让宋观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不再想东想西,也没得对月感怀,只专心低头研究手里头这把伞的构造。伞是把样式极其普通的伞,从伞柄到伞面都是一体的纯色,没有花纹,亦没有别的多余装饰,而伞骨在月下呈现出一种喑哑的色泽,平心而论,这伞委实不怎么好看,不仅不好看,还有些让人瘆得慌,乍一瞧,像一捧苍白的白骨。  宋观却对这伞感觉很奇怪,因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伞,就像是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真是让人特别见鬼的想法。  未及细想过多,这暗淡天色间,茫茫白雪当中,远处的天空里却陡然燃起一簇火焰。宋观一怔,握着那白骨一般的伞,抬目望去,只听远方一声凤唳长鸣,缥缈余音之下,整个天空都似乎被燃烧一般。火凤在天,展开翅羽似遮天蔽日,滔天的火势,那样华贵到了极致的模样,炽烈到了极点的颜色,这才是朱雀原本该有的样子。  这碧霄流响,是神仪六象之景,宋观仰头看这绚烂的场景,执着那柄苍白的伞,觉得自己像看了一场超一流水准的魔幻古风大片,让人想要怒点个赞。  此刻细雪落在伞面,发出簌簌的轻响,因那朱红颜色正在逼近这个方向,宋观需得仰头才能看到对方,所以微微抬高了伞面。他心中还在感叹着呢,转眼那原本瞧着还有些距离的明艳赤色,已经近在眼前。火焰近身,一霎间热浪扑面,周遭大片的雪迹都被蒸腾成白雾模样的氤氲水汽,而那赤红凤凰模样的火焰灼灼燃烧着,就在宋观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的距离之外,停了下来。  如此近距离的打量,让人越发地能感受到朱雀身为神兽的,那原形的威仪,不过宋观关注点一向颇有偏差,比如此刻他就在心里头暗搓搓地琢磨,怎么这通身火焰的朱雀,原形的时候就没个眼睛呢,莫非之前变成那么糙糙的样子,就是为了拟出一双眼睛能被人看见?  朱雀不知道宋观心底在想什么,也好在朱雀不知道宋观心底在想什么,不然他非和宋观打起来不可,因为这是他的痛脚。  只见虚空里,那大片的火焰正逐渐敛形状。火焰一点点团缩起来,终至化作一个人形,所有的热浪在火焰消散之后平息,唯见空中残留了些许火星,然经风衣吹,卷入了细雪之中便再没了痕迹。朱雀一身红衣如火,此时此景,两人着实算得上是经年未见,只不过一场大梦醒来的宋观,并不知晓时间的流逝情况,他不知道他这一沉睡,是沉睡了两千年还有余。  却见这风雪夜,荒原,残月,宋观真心觉得突兀地现身在此地的他与朱雀,都很像鬼。一个青衣从水里爬出来,是水鬼;另一个骤然身在空中,一身红衣,分明是个厉鬼的形象。这两“鬼”相见面,真是要让人感叹夜间多魍魉,鬼魅何其多。  自打从梦里醒来之后,宋观就一直脑洞开太大地在心里瞎逼逼,这主要他刚从梦里醒来,整个人感觉都不是很好,心态很有点失衡,虽说他还不至于被形容成是一条疯狗吧,但眼下宋观的确就是逮着什么就咬着什么地一通吐槽。唉,不过,人生已经很艰难了,算了还是别拆穿他吧。  将手里的伞移了一移,宋观瞧着朱雀,说来这还是第二次见到朱雀人形,前一次是在被主角攻打到昏倒之前的时候,不过他都没细瞧,这回看见了,不免仔细看了一番,然后觉得,这朱雀果然是长得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宋观问道:“你这怎么来了?”  朱雀是一直望着宋观的,听到这声问话,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扬起一个笑,那乍然绽开的笑容,便如阳春昭雪那般惊艳。朱雀手里还揣着一坛酒,此刻一步迈到宋观跟前,果真是同鬼一般的悄然无声的贴近动作,速度也是够快,他这一步迈近,整张脸几乎与宋观贴了个正着,声音很轻,还难得的很温柔:“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  只这距离实在太近,宋观十分不适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心中一突,觉得眼下见到的朱雀,看着十分不正常。宋观拿着伞打了个哈哈:“你这么快出现,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至于睡了多久这个问题宋观还真不知道,不过再长也长不到哪里去吧,所以他是这样猜测的,“我睡多久了?一天?两天?”又笑,“总不至于是一百年吧?”  “一天两天?”朱雀闻言含笑着点了点头,却在下一秒变脸变得跟唱京剧似的,手里头的酒坛子照着宋观的脑壳就磕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要凝出冰渣子地糊人一脸,“我去你他妈的一天两天!”  这一酒坛砸下去,朱雀的一串行动当真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得让宋观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等宋观反应过来的时候,头上已经见了红。他被这么砸了有些懵,一时连伞都有些没有握住,感觉有什么液体从头上流下来,另一只手一摸额头,果然就见了一手温热的血迹。  宋观抬眼看着朱雀,不可思议:“……”  卧槽!是不是人啊!  他之前还被人打得快死掉了,现在是大病初愈吧!就算没有热泪盈眶的兄弟祝福,这一酒坛子砸人头上算什么事啊!  宋观无比错愕:“你……”  “你什么你!”朱雀冷笑,红色的衣袖一抬,直接一掌糊过去,“我今天没揍死你都算轻的!”  卧槽,这货肿么了,宋观被震慑到了。这货是要变态的节奏吗?他捂住脸无往后大退一步,有些话虽然说了没有用,但还是要表个态:“你不要乱来啊!”  “乱来?”朱雀轻笑着重复了一边,笑得眉眼弯弯,他随便地将手里还拎着的残破酒坛丢在地上,只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冰冷,“比起你做的那些事,我做的,又哪里称得上是乱来了。”  之前宋观一个人对着荒寂冰原的时候,还在担心自己瞎想太多,现在他终于没工夫瞎想了,因为朱雀在开头的这么几句话说过之后,直接撩开袖子就这么追着宋观打——妈蛋这货是真的打啊!可疼了有没有!  宋观被打得抱头鼠窜,手里的伞也不要了,直接掉地上。只见那看上去一点都不漂亮的伞落地之后,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转瞬便没了踪影。  而宋观被朱雀追打得简直要泪流满面,他顶着一头的血在风雪里跑成一个傻逼。死朱雀!卧槽尼玛!此刻对于宋观来说,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被人追着打,还跑不掉,然后在明知跑不掉的情况下,眼睁睁地被人揍得脸上开花。妈蛋!同为四神兽的他为什么会弱成这个逼样,这是要被揍成傻逼花的节奏啊!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最后宋观一身是伤地被朱雀拖回青龙坑,没错,全是被朱雀揍出来的。玄武来了看到时候,很有些被惊到:“宋观他这是?”  朱雀拖着宋观就跟拖死狗一样,将宋观往床榻上一丢,凉凉道:“欠揍。” 第51章 宋观:“……”  这死兔子居然这么难伺候!  喂你吃胡萝卜都嫌弃!  你以为你长得萌一点,观哥就会宽容地对待你吗!  有胡萝卜吃就不错了好吗!还敢挑!  虽然心里是这么吐槽着,但是为大局着想,宋观还是鼓励自己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幸好对着这只古怪的兔子,他有两手准备,于是他又对小兔子说:“那你要不要吃鱼?”  小兔子耳朵动了动,瞄了一眼宋观,又看了看宋观怀里的竹篓。  最后它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遵从于“胃”的意愿,扒住宋观的袖子,把宋观带来的鱼全吃光了。  吃饱了饭,那接下来,就可以谈正事了。  宋观慈爱地看着小兔子:“这里的法阵是你弄的么?”  小兔子咬着鱼骨头说:“嗯。”  诶,还回答得挺爽快的么,宋观有点意外。  宋观越发慈爱地看着小兔子:“那你可以撤了这个法阵让我出去吗?”  小兔子叼着鱼骨头,红红的眼睛看着宋观半晌,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可以。”然而就在宋观心里要大喊“yeah”的时候,它又不紧不慢地补上两个字,“但是——”  这只小兔子居然还会谈条件。  小兔子将鱼骨拢做一堆:“——你帮我抓一百年的鱼。”  宋观额头青筋暴起,简直想动手打兔子了!  他此刻十分想揪住这只死兔子的尾巴,我呸,死兔子,开口就要一百年,想想大天朝的土地使用权也就只有七十年呢,你张口让人摸个鱼居然就敢要一百年!  宋观压抑住自己这暴躁的情绪想法,呵呵了一声,说:“时间太长了。我教你捉鱼,以后你就可以自己捉了。”末了还不忘跟哄小孩似的补上一句,“你看这样好不好?”  如此怀柔策略下,小兔子依旧还是十分坚定地否决了宋观的提案:“一百年。”  宋观不死心地垂死挣扎:“十年?”  “一百年。”  “我有急事要回去做……”  “一百年。”  “真的很急。”  “一百年。”  ……  后来宋观和小兔子打了一架,以宋观差点被小兔击碎膝盖为终结。  于是最后的最后,宋观还是和小兔子签订下了这个长达百年的契约。  宋观看着可恶的小兔子,愤愤不平地在心里想着,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他就不信自己不能把这小兔子给哄的到时候松口放弃百年之约。  把小兔子抱回动物窝里的时候,宋观心想,被一只体积还没他脑袋大的兔子欺负成这样,这大概也算是一部血泪史?  宋观掂了掂怀里的小兔子,道:“我也总不可能一直叫你小兔子,你名字是什么?”  小兔子动弹了一下,又缩回宋观怀里,半晌抬起脑袋:“我没有名字。”  宋观低头瞅了瞅小兔子,对哦,新神都是没有名字的,又问:“那你想好了要取名叫什么了么?”再看小兔子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宋观心软了一下,可恶,死兔子没事长那么萌做什么,观哥才不会被这种肤浅的表象欺骗好么,不过仍是放轻了声音地说道,“你是白的,要不就叫小白好了。”  宋观是个取名废,不过,小兔子没说话,是个默认的意思。  自打小白来到这一大堆动物当中之后,没过几天,很会揍人的小白就成了这群小动物们的首领,人称“白大人”,大家都很尊敬“白大人”,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白大人”就是曾经这山上专门碎人膝盖的无耻妖物。  而在融入了小动物们的群体之后,只见一开始看着颇为“冷艳高贵diao炸天”的小兔子,逐渐变得平易近人了很多。被人赞扬了之后还会害羞,宋观发现小白害羞的表现主要在于,左耳会很明显地抖两下,左腿也跟着颤抖两下,然后宋观也就觉得,这只小兔子虽然强行让人为其抓鱼一百年十分可恶,但有些地方还是有点可爱的。  只是岁月是把杀猪刀,谁曾想曾经长得玲珑娇小的小兔子,竟会在四十年后,胖得几乎成了一条狗。  脸上都是横肉好吗!走起路如山倒有没有!根本不能看好么!而且还特别会吃!完全停不下来的那种!  比如说宋观煮了一锅肉汤,他转身准备去拿盐,结果转过来一看,卧槽,肉汤呢?肉汤呢!锅子直接见了底,一点残余都没有。再去找小白,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在对方的牙缝里找到些许肉汤的残渣。宋观抓住对方死命摇:“你又偷吃了是不是!”小白左耳很明显地抖了两下,半空里的左腿也颤抖了两下:“……没有。”宋观继续抓住对方死命摇晃:“还耍赖!不是你偷吃的是谁偷吃的!”小白任由他抓着晃着,挪开视线:“我也不知道。”宋观:“……”  一般这样的情况,都是以宋观忍无可忍地将锅子扣子在这死兔子的脑袋上为结束画面。  家里养了那么一只变异兔子的人你伤不起好么,胃部完全连通宇宙的好么,明明是只兔子却从来不吃胡萝卜,只吃肉,偷吃还要装作自己没有吃!承认小碗肉不够吃就这么难吗?他又不是不给肉吃!说一下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非要偷吃搞得他工作量大增,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要花费在给这只死兔子烧肉。有过开头这样的经历之后,宋观也不管这只死兔子吃多少,先烧够一整卡车的肉。便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眼见着小白曾经玲珑娇小的形象再不复存在,原来那么一只小小的兔子,就如同吹气球一样胖起来,四十年时间胖成狗,八十年后壮如牛!  岁月若是把杀猪刀,那也杀得忒狠点。  转眼许多年过去,山中岁月漫长得让人觉得就此好似要耗尽一辈子似的。但见梅花又一年,适逢百年之约到期,之前那么些年宋观一直软磨硬地泡威逼利诱,却愣是没能让小白松口提前破了法阵,好容易如今时间到期,宋观戳着小白的脸说:“快点快点。”  于是九嶷山上空的屏障被撤去,蔚蓝的天幕里浮着朵朵重云,宋观满以为自己能迈步而出的那一刹那,却遭遇了阻挠。  还能是什么,原来这是阵中阵,一重之外还有一重。  小白所掌握的法阵,不过是当中一重。  宋观无法控制自己面部神情地,露出一个仿佛被人塞了一嘴秤砣的表情。  小白不知发生了什么,它所掌管的法阵同另一重法阵几乎是完完全全地重合在一处,纠缠得难舍难分,直到它撤去了它的法阵,仍未察觉到另一重。可是小白看着宋观变了脸色,察觉到不妥,便伸了爪子去查看,于是也变了脸色:“宋观……”  宋观抹了把脸,他想他不应该迁怒于人,道:“你让我先……一个人静一静。”  九嶷山上的小动物们,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眼见着宋观一个人走远了,扑到小白身边:“白大人,白大人,帝君大人他,是怎么了?”  小白垂了眼帘:“……无事。”  宋观觉得他要被自己蠢哭了,心里落差太大,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一百年的时间是在搞笑吗?挥手幻化出一堆白纸来,然后一脸抑郁的宋观就蹲在山洞里,暗搓搓地开始折纸青蛙来,反正他现在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破阵,折纸青蛙就折纸青蛙,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他的情绪。他折着折着,折得非常忘我的时候,那名为朗怀的大花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山洞里来,惊慌失措:“帝君大人,不好了,白大人他……”  宋观恹恹放下手中的纸青蛙:“怎么了?”  大花猫呜呜了一声,“扑通”一下摔倒宋观跟前,终是将这段话补齐了:“白大人他,白大人他硬是去破那山外头的法阵,结果那法阵没被破掉,现在也不知道白大人伤得怎么样了,他落地的位置不好,正巧有法阵围着,小神能力不济,无法将白大人救出来,帝君大人,您,您可以去看一眼么?”  宋观手里头的纸青蛙掉在了地上,怔了怔,跳起来:“他这个——”一时想不到合适词语,宋观气结,“他这个逗逼!”  一把抄起了大花猫抱进怀里,青衣在空中卷出一道肃杀的弧度,宋观冷着脸道:“小白人在哪?”  匆匆赶到时,九嶷山近沧澜海,隔在这两地之间的结界之下,果真躺着一个染血的身影。那一身雪白的绒毛沾了血水,都纠结得缠腻在一处。  宋观浮在虚空里,望着那浑身都是血而不知生死的小白,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半晌,他将怀里的大花猫放了,道:“你先去一旁看着罢。”  大风刮得一侧沧澜海水涛涛,这一处的结界,落了一小个空缺,却又自身阵法缘故,飞快地自我修复。这个结界太过精巧可恶,能吸收外界的冲击力,从而转化成自身源动力而供应法阵的运作,实在是不该由此方法强行突破,合该智取着来。这法阵坑爹,宋观要救小白,付了一半神力,终堪堪将那双层夹面的结界重又撕了一道口子,将里头被困的小白抱了出来。  青衣染了血,小白被宋观这一番颠簸,途中睁开过一次眼,眼神都是散着的,好半天才凝聚了焦点,它窝在宋观怀里,一句话,声音轻得仿佛游丝:“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宋观叹气,将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了些,道:“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不如少吃点肉。你看你,胖成这个样子,我都快抱不住了。”  总归经过了这一事情,宋观倒是也没之前那么急着要破阵出去。小白在山洞里养伤,宋观对处理伤口这一业务并不娴熟,便将此项任务交给了大花猫。然后他就躲在山洞里,时常涂涂画画,研究这九嶷山的法阵。期间小白看到过一次宋观的画,低头研究了半晌,表示没看懂,宋观为它解释说:“这是为了更加科学地解开这个世界上的谜题。”小白表示听不懂,却很贴心地没有再问。  连着实地考察加上画图,宋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些时日里,小白已能下地走动,却伤得有些狠,用不了神力。它那一身膘肥的兔子肉,在受伤期间,清减了不少。宋观在山洞里静坐画图纸的时候,小白就进山去采果子。九嶷山上有一种红色的果实,宋观特别钟爱,小白不知道这果实的名字,不过宋观喜欢就是了。这果实不好保存,皮薄汁多,很容易碰坏,一不小心就弄得一手都是鲜红的果浆汁液,要仔细地存放。小白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些红色的果子,搁到宋观的桌子前,宋观摸摸它的脑袋说:“小白你瘦了。”  东风柳眼弄青时,那夜星河当空,月色皎洁。便也是在这一夜间,原本坐在山洞门口啃果子的宋观,突然福临心至地明悟了这身壳子本源之力。顿悟这样的东西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就跟腹泻一样,宋观还没有做好准备,大量的信息在他脑中如原子弹爆炸开来一般,关于法则的运用,关于力量的驱动原理。那样繁复的信息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懵了,恍然之中,他似乎差一步就能触及更深层的东西,那也是在那将将再迈进一步的时候,戛然而止。宋观很有些茫然,他一手撑着脑袋,还在消化方才所得的所有信息。  关于青龙的天赋技能,那个“言咒”一般的存在。倘若一个人所说出来的话,就能成真,这样的力量,实在是太过逆天。青龙的技能就是这样的所在,所言即能成真。可是当某种力量越是强大,相伴随的,不是所得的能力使用限制越多,那就是要付出的代价越大。这个世间,不是你付出的越多,就能得到的越到。但你若想要得到些什么,那势必要付出些什么。就好像青龙的本源能力使用,每一次使用,都是以消耗自身生命力为代价而进行的。  宋观合着眼这么想着,却蓦然感到被人一刀捅破了肾的剧痛感。  卧槽……  宋观脸色难看地捂住腰部,他觉得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麻痹!主角受你已经被主角攻捅腰子了么!  我艹啊,特么我到底错过了多少时间段!  宋观吐血地捂着腰,他已经对这个总是时不时触发“快进键”的世界绝望了,不就是顿了悟么,他顿个悟到底悟去了多少年!  “帝君大人?帝君大人你醒过来啦!”一侧响起一个雀跃的声音,是一只小蝾螈趴在石头上,殷切地将宋观望着。小蝾螈听闻这位大人的名字许久了,他听闻这位大人的传闻也是许久,譬如烦恼海上次第盛开的青莲花盏,譬如冰面之下沉睡千年的神君盛颜,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帝君大人,想想都略有些小激动。  宋观捂着腰靠着墙,面色有些发白,额上渗出了冷汗,等这一阵疼痛缓过去,方才哑着嗓音问:“我……可是过去了三百多年?”  小蝾螈仰着头,一脸崇拜的神色:“大人英明。”  宋观心想,他哪里英明,他英明个蛋。  此一番出来,他原是为了找白虎,却拖到如今连一根毛都没有找到。但好歹也不算一点收获也无,至少参悟了这本源能力的使用,也算是一桩幸事。宋观闭目,周遭有神力剧烈波动的迹象,一身青衣无风自动,整个九嶷山都在震动,随着他那一声“四方结界,破”,大地剧烈震荡,笼罩着整个九嶷山的法阵屏障在碎裂,发出琴弦断裂一般的声音。  小蝾螈惊叫着躲在了石头缝间,不忘冲着宋观道:“大人,大人小心啊。”但宋观暂时无暇回复小蝾螈。他想着,原来不同法阵的碎裂声音也是不同的。这一周目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要尽快赶到主角攻和主角受那边,至于失踪的白虎,现在谁还顾得上白虎啊,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心念微动,正要移行千里的刹那,右手却一把被人扣住了。宋观有些吃惊,抬眼看去,正对上一双桃花秋水般的眼睛,那人一身白衣墨发,宛若山水泼墨写就。  仍是这只听过几次的冷如寒潭般的声音,只此刻似乎被放得轻柔了那么多:“别去。”  白衣的帝君说别去。别去。别去什么地方?  宋观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立刻冷静下来,他回转过身,语气肯定:“你是小白。”  难怪在初见时,那小兔子就是这样一副拽到二万八千五以外的模样,他觉得有些微眼熟,可一个是白虎,一个是小兔子,物种差太远,他始终没能将两者联想到一起过。  九嶷山阵法破碎后激荡的山风,将两人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四目相对的视线相触里,宋观心中突地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在对方的眼里,那里如同雪山镜湖消融一样,是逐渐显露出了底下埋藏的东西。有那么一个不甚具体的模糊感知从宋观心底冒出来,可他不愿细想,他是不愿的。宋观觉得自己的腰腹似乎越发疼痛起来,他手指蜷曲起来,用指甲掐了一把自己手心,尽量一脸镇定地开口:“松手。”  “不。”白衣的神君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一错不错,声音很轻,“我知道,你要去找阿衍?”  宋观道:“这不关你的事。”  白衣神君有片刻沉默,却是将宋观抓得更紧了一点,那指尖如此冰凉。宋观看着白虎,另一地的主角受正在遭大罪,所以他此刻疼得厉害了,连嘴唇都颜色有些泛白,但他看着白虎,也正是这短暂的沉默里,他在心中做出了一个最终决定。  当宋观的指尖挑起白虎下巴时,白衣帝君的面容有一瞬怔然。那双桃花秋水般的眼睛里,朦朦的一片。朱雀总是说,不知道死人脸变了脸色之后,是个什么模样。其实很多人都在私底下揣测过,白虎不再端着那“生人勿近”的表情时,是个什么模样。却不想原来是这个模样。却原来是个这个样子。  仿佛桑落酒,甘露永春,能让人微微晕眩。  可他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怔然迷惑,到底是给错了人。  宋观挑着白虎的下巴,这个举止轻佻暧昧,但他没空考虑这么多事情了,这样的举动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下暗示罢了,他直直地望进白虎的眼眸当中。或许是光影的缘故,宋观此刻的表情,竟真有几分像极了庙里那些享足了香火的神佛。那些神力波动的在虚空里不显痕迹,宋观轻声说,语气轻柔地就好像是在说什么甜言蜜语一样,其实也没有,就像他之前说“四方结界,破”的时候一样,他说这些的时候,都是同样一般模样的语气,他望着白虎,一字一字地,如此清晰地吐露:“这三千年里,关于青龙的所有事情——”  白衣的帝君微微睁大眼,他似乎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他握着宋观的手那么用力,似乎能让人听到腕骨被人握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他死死地看着他,死死地,像是要将他最后的模样全部刻进灵魂里,白虎那一贯冷淡自持的声音终于起了不可错辨的颤音:“宋观,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可是还能怎样,还能怎么样呢,那一句话还是完整地被说出。  宋观说:“——请你全部忘了吧。”  这是最好的选择,将所有的变故掐死在摇篮里。  不用再担心任其他的枝桠横生,这几百年的相处都毫无意义。 第53章 第76章 第六弹 解惑篇(下)  宋观露出了吃了翔一般的表情。  半晌,憋出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这第六周目要结束的时候,宋观遇到了兔子形态的白虎。他也并不知道白虎那时,为什么会以这样兔子的形态出现,老虎和兔子也差得太多,他不知道这事情的原因,也因当时发现的太晚又时间太赶,所以自是没空去了解这背后的曲折的。当时唯一明确知道的,就是这一段遇到白虎的事情发展,显然是他走错了剧情才引起的。  最后的时候,宋观被白虎拉着手,几句不明不白的对话里,他是觉得对方好像对自己的行为有一些误会,而且好像还因此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多余感情……其实他不也太确定,只是当时情绪翻涌得厉害,有点迁怒的意思,那种心思大概就类似于——你们这些人,难道就不能好好按照原剧情发展,别再来烦我吗?  很刻薄对吧?  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宋观那时,根本不能百分百肯定白虎到底对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也许对方只是出于友情的角度考虑,才会说出这些话。但他时间不多,也的确顾不了那么多了。对宋观来说,白虎是这周目剧情里挺重要的一个人物角色,但事情的发展是,因为他走剧情走歪了一点,连带着白虎这个角色也有点歪了。宋观认为,如果他能把自己造成的那些错误给掰正过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当时想的很简单,反正白虎的戏份主要都留在了主角攻和主角受转世之后,而且本来就跟自己没什么交集,所以宋观就想让对方把和自己相关的都忘掉,这算是防微杜渐,至少绝对排除了自己走歪了剧情所带来的,对白虎的干扰。只是谁承想这周目最后居然还是栽在了白虎身上,真是让他完全预料不及。  鸡蛋君有些惆怅:“你之前会遇到小兔子样子的白虎,其实是因为主角攻曾经布下过一个法阵,主角攻当年挂掉之后,就留了很多疑阵和故弄玄虚的线索,骗得白虎跑过去调查了,结果白虎一时不查,就被困在了九嶷山的法阵里,还变成了兔子的样子。其实宋观你最后离开第六周目的时候,做的决定并没有错,直接让白虎把当时近三千年的时间全都忘了,其实是省了很多事的。只是有些时候,人的行为还是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和变故,太难预测。虽然白虎后来是都不记得事情,但这段被消除了记忆的经历,多少还是对他有潜在影响的。所以他后来进入人间界之后,没有变成白虎,而是变成了兔子,然后他看到了变成草的主角受……”  宋观忍不住道:“就算他变成了兔子,那他也不吃草只吃肉啊,怎么会把投胎成草精的主角受给啃掉的?”  鸡蛋君:“……”  鸡蛋君转动蛋身,语气迟疑地推断:“也许,草精吃起来比较像肉也不一定?”  宋观掀桌。  特么几百年的时间覆水东流就用一句人性难测带过,是搞笑呢!  鸡蛋君看着宋观掀桌,也略有点想掀桌。他是觉得这周目的主角攻太作妖了,好好的整出什么心魔结,现在好了,宋观是仔细开始走剧情了,可是有个词汇叫做拔苗助长,反而坏事好么!偏偏宋观过了心魔结那一茬后,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似的。  现在它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啊,宋观要是冲过来直接把它揍一顿,它也不至于这么不安……  而且这周目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它都没敢说给宋观听,实在是怕对宋观造成不太好的影响。  没有说出来的事情真的还挺多,比如后来变成了兔子的白虎啃掉了主角受,其实也并不能简简单单地就用“兔子想吃草”这一句话概括的。宋观对白虎的认知定位,还真没偏差,白虎他对宋观……的确有那么方面的心思。所以这个啃了主角受的行为,是有点情敌间那么什么的意思的在里头的……  又比如宋观和主角攻大决战的时候,主角受的那句“我是不是错了”也不应该出现。诚然,主角受对原主青龙本来就是有些模糊不清的心思,可这心思被挖出来了,和没被挖出来,还是很不一样的啊。虽说后来主角受跟着自爆死了,但这一场自爆着实让人弄不明白,他这一番殉情,到底殉的是主角攻还是青龙。  再比如,和宋观大决战前,主角攻分裂的元神,是靠吸食别人的神魂,来补全自己并不完整的元神的。而这一个方法的弊端就是,吸食了神魂之后,主角攻是连带着被吸食之人的记忆和情绪一并接受的。  开始的时候,吸食的魂魄少,主角攻还能勉励压制住那些记忆,后来吸食的太多了,就有些压不住,往往压住了一个边角,另一方又起异端。这不主角攻主要占着两个调养元神的壳子,是那对狸子姐弟么,那两位对宋观的感情是不必多说的……于是主角攻后来对着宋观的反应,就其本人来说,是特别特别想杀掉宋观,却因为心里头那些异样的心思,怎么都有些下不了手。想杀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多坑爹啊,也难怪主角攻最后脸色会黑得跟锅底似的了……  这些鸡蛋君都打算不跟宋观说。  它是很有点惧怕的,它怕宋观知道这些事情知道得多了,搞不好最后就成了一个玩弄人心的人渣……  心中这般打定主意,以后此类事情都不和宋观讲。确定了如此指导方针,鸡蛋君心中大定,也是觉得有些安心了,它屁颠屁颠的,将先前被宋观掀翻的桌子重新摆好,然后活泼地扭到了宋观身边:“这周目失败了不要紧,以后再继续努力。宋观!我这里有一本教程,可以助你在‘炮灰攻’的康庄大道上,走得越来越远!”  鸡蛋君话音刚落,只见虚空里浮起一本书的全息影像,仔细看了可以看到这本书的封皮上写着那么一行字——《几个小细节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炮灰攻》。  宋观:“……”  鸡蛋君凑过来略带自豪地解释说:“这是我的小伙伴私藏的攻略,据说非常实用,基本每一个阅览后的人都打了好评,来,我们先来看第一章——”  虚空里的书册影像自动翻页。  ——1.1笑容:这些人们日常惯用的表情里,其实存在很多的可挖掘性。微笑,咧嘴笑,大笑……但对于一个“攻”来说,这些普通的笑容实在是无法彰显出一个“攻”的特殊性。每一个“攻”,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人设,就会匹配上不同的笑。比如,温润的笑,邪魅的笑,阳光的笑,阴柔的笑……但无论是哪个,其实其本质都脱胎于笑这个动词,只是情感的赋予不同,使得它们有了差别。如何调整面部表情使得合适的笑容跃然面上,这是都是些较为深奥的技巧,我们现在作为初学者,这些都留作日后再学,现在,我们先从基本开始。  ——首先,我们要学会一项无往不利的基本笑容。  ——就叫做似笑非笑。  宋观看完这一段话,转头看一旁的鸡蛋君:“你逗我的吧。”  鸡蛋君:“没有啊,你怎么这样认为。”  宋观侧目斜视它:“说好的我是这个系统存在以来,唯一的一个选择了‘炮灰攻’的傻逼呢。很多人看过这本书算什么回事。”  “……”观察力突然这么敏锐真的让人没有心理准备啊!鸡蛋君尴尬一笑,“这个,这书本来是没有炮灰两个字的……”话头一转,“其实学了也没有坏处啊,而且‘似笑非笑’多好,多高端大气上档次,基本每一个泡汉子泡妹子的高手,都会这一招,人称情场必杀技……”  宋观“哦”了一声:“难道不应该是邪魅一笑么?”  鸡蛋君:“……我们要循序渐进,做事不能一次性吃成一个胖子,邪魅一笑可以留着以后学,我们先学会基础的。”  宋观发现自己还真一时找不到其他言语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内心感受,于是想了想,果然还是那两个字的拟声词最万用了:“呵呵。”  心里想的是,妈了个蛋。  ……  当大片的红色符文重新在这白色空间里浮起的时候,宋观成功获得了一项人生新技能,叫做“似笑非笑”。  该技能具体效用暂时不明确,但在鸡蛋君的强烈建议之下,宋观还是学了。他本来还想翻翻《几个小细节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炮灰攻》的后面内容的,结果被鸡蛋君告知“不学会新技能,不能解锁翻页功能哟”。于是宋观只能放弃这个打算,并表示了一番对如此高科技的东西简直没有想法的心情。鸡蛋君一直缠着他去学。宋观学是学了,不过“似笑非笑”什么的真心太坑爹了,很容易一不小心就笑得太过或者笑得不够,他笑到后来直笑得鸡蛋君幽幽叹气表示:“宋观你应该笑啊,似笑非笑的关键其实还是要给人的感觉像笑一样,你这嘴角抽搐又算是怎么回事呢。”宋观:“……”  一直让人笑笑笑笑笑!脸不抽筋才有鬼吧!  ——已经笑到不想再开口说话的宋观心里是这么想的。  ……  不过最终,宋观还是排除万难get到了“似笑非笑”这项新技能,真是可喜可贺,要点个赞。  而伴随着鸡蛋君依依惜别的“宋观你放宽心,不用太拼命,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啊”的鼓励声,空间里的传送阵开启,宋观此刻也就十分淡定地跟鸡蛋君说:“记得以后不要选耗费时间太长的情节。”得到鸡蛋君的肯定答复之后,那一片红色的繁复光晕里,宋观脑中响起的,依旧是系统那自第一周目以来,从来没有变过的说辞声音——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那些变换的光晕如潮水般退去,宋观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画面已经稳定下来,而他人在干燥的草垛上。  有很奇怪的味道钻进鼻尖。  周围也有很奇怪的动物叫声……  有些吵。  可能和菜市场差不多吧。  哼唧哼唧——  吭哧吭哧——  然后,在这一片此起彼伏的动物叫声之中,宋观发现……发现自己似乎身处猪圈之中……哦,等等,不是“似乎”,应该是“肯定”吧。  可是他在这猪圈里头,却并不是因为被人追杀到不得已而躲入猪圈之中,也不是因为偷情差点被人抓个正牢所以躲入猪圈当中——  对的,这一次,宋观他又不是人了。  周围都是小猪哼哼唧唧的叫声,宋观趴在地上,有一只小小猪胡乱拱着拱着,就供到了宋观身上,然后这只乱拱的小猪被宋观淡定地一猪脚踢开。  ——嗯,没错的,宋观这一次,是一头十四天大的小猪崽。第77章 八荒番外·相忘  【愿君长相思。】  陆仁甲穿越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穿越吧。  说是投胎转世也差不多。  总之他到了一个神话世界。  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神话体系。  闻所未闻的一群奇珍异兽。  然后,他在这个世界里,成为了英俊高大上的神三代。  当然,故事高潮的是,他成为了天帝。  ……  很酷炫对不对。  成为天帝了之后,他很快就能坐拥八荒,马上就能迎娶神女千千万,从此儿子生一堆,整个天下都遍布着他子孙的身影,然后他就是王中王,神中神!哈哈哈简直不要太赞啦哈哈哈哈……  ——以上说的这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事实上,陆仁甲这个天帝当得也就跟居委会大伯一样。  不!!!  其实根本就连居委会大伯都不如啊!!!  想想前几天被人强行拖出去当感情顾问,他都“不要不要”的了,还硬拽着他去,然后西鹭山的那个失恋了的壮如牛的汉子,就这么哭着说“她爱我,她不爱我”,一老拳捶在他胸口,直把他捶得喷出好大一口老血……  真是辛酸极了,而且才吐完血连个休假的时间都不给的,第二日照例被拖起来工作。他爷爷这样跟他说:“仁甲啊,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就是你身为天帝应该做的事啊。”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用在这个情境里真的合适吗?  虽然这是他如今这一世的爷爷,但陆仁甲听了这话后,还是好想喷爷爷一脸血。  坑爹呢,他根本就没想要当天地的好么!都是他爹的错,本来当这天帝的是他的爹,结果他爹跟他娘跑了,跑之前还写了一封信,大意就是,“我对当天帝没兴趣啦,不过为了不辜负大家的厚爱,就让我的儿子来当吧么么哒!”  可恨他当时反应太慢,等他想拒绝的时候,大家都当他是默认,这事就这么拍板下来。总之说多了都是泪。陆仁甲算是认命了,都已经被坑了,已经是天帝了,是天帝就是天帝吧,已经身在其位,那就好好干吧。  ——没错,陆仁甲就是这样一个有始有终有责任感的人。  而这一日,陆仁甲如往常一般,处理完了事务回家,才到府上门口,就见着一个侍从一脸紧张地跑出来,告诉他说,府上来了朱雀帝君。  陆仁甲一听,脑袋有些疼。  朱雀帝君乃是远古的上神,其身上所带的气息,总是让他看到了,就忍不住想跪一跪。感觉实在太不好了!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小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爷爷和朱雀帝君他老人家一凑在一起,就很能生事,拆了整座府邸都算是小事,上一回还搞得平昌之地的灵力走向全部逆流,弄得他很是为此焦头烂额了一阵。  他爷爷倒是对此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只说:“仁甲啊,爷爷这也是为了锻炼你啊。”  对此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爷爷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得没边了……  回忆到此为止,陆仁甲木着脸跟侍从说了“我知道了”,潇洒一转身,待走过几步,便焦急地飞奔起来打定了主意要去听壁角,倘若知道了他爷爷和朱雀帝君又要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不一定有用,但勉力阻一阻,他能阻一点是一点,因为这两人实在太能惹事了,且惹出来的烂摊子,还不是等闲能随便解决的,委实杀伤力太大,他得未雨绸缪啊……  蹲到墙角,陆仁甲注意到里头有三个人。 第55章 对于本次剧情发展,宋观这个一向重点看偏的人,其实比较在意故事的两只主要角色的体型匹配问题。  小弱猪再怎么娇弱,作为一只家养猪,日后体型肯定比野狗大,而且肯定大上一圈还不止……这要是那什么什么的时候,野狗它站着真能够得着?……唔,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虐心?……啊呸呸呸,他到底在想什么。  总之宋观就过上了猪圈一霸,专职照料小弱猪的生活。每次到了喝奶的时候,宋观都会把旁的小猪挤开,然后把小弱猪拱到猪妈妈身子底下喝奶。其他小猪对此行为真是又恨又妒又没有办法,它们都打不过宋观,动物界里向来强者为尊,拳头大的是老大,既然打不过,那便只能忍下了。  宋观很庆幸自己没有洁癖,所以对这猪圈生活,适应得还算可以,没什么不良反应的就步上了正轨生活。很快,自诞生后长到了一个月时间的小猪崽就要断奶了,对比别的小猪对于断奶后的食物的各种不适应,以及食欲下降,恹恹不肯吃饭,宋观倒是呱唧呱唧吃得挺开心的。  宋观一边愉快地吃着猪食,一边在心里流下两道血泪,卧槽!他现在觉得猪食很好吃啊!很好吃啊!肿么破!以后变回人还没有问题吗?!真的让人很担心啊!  宋观这边吃猪食吃得这么香甜,小弱猪这边却是不好了。无论宋观怎么把小弱猪供到食槽边上,小弱猪就是不肯吃,宋观都把它脑袋摁进食槽里了,小弱猪还是不肯,而宋观要再逼它,它就会开始哭,嘤嘤嘤嘤嘤嘤嘤……真的是嘤嘤嘤地哭!  小弱猪生得肤白眼大,又因为瘦弱,所以那双乌黑黑的眼珠就越发得大了,很有点宠物猪的萌向可爱。而哭起来的时候,居然看起来特别特别可怜,它一哭,宋观就有种自己在虐待动物的罪恶感,有点下不去手。  眼见着小弱猪越发得消瘦,再瘦下去要脱形了,宋观怒而哼唧地表示,你特么到底怎么才肯吃!  小弱猪被宋观一凶,就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哼唧哼唧。”我,我不要吃那个……  宋观现在的心里想法其实也很简单——我这不以前是人呢,现在吃猪食都吃得好好的,你这头小弱猪居然这么挑剔,不吃要死吗,必须让你吃!  宋观直接四只猪蹄齐上,把小弱猪掀翻在地,猪蹄沾着食槽里的饲料,直接往小弱猪的嘴里糊去,小弱猪被糊了一嘴,嘤嘤嘤地开始大哭,拼命挣扎,但逃不出宋观魔蹄。宋观硬是喂了好一会儿,但喂进去的不多,不过好歹也是喂进去了些。  这么个喂法终于让小弱猪扛不住了,嗷嗷直叫,我自己吃,我自己吃,嘴要裂了,qaq,我自己吃……  宋观满意放开蹄子,然后蹲在一边,监视小弱猪吃猪食。  小弱猪慢吞吞地挪到食槽边上,低头啃一嘴猪食,就委屈地抬头看一眼宋观。  最后小弱猪表示吃不下去了,宋观又逼它再吃一口,于是小弱猪只好委委屈屈地又低下头,象征性地舔了舔饲料沾了沾嘴,然后屁颠屁颠地走到宋观旁边蹲下,哼哼两声。  宋观侧过头,看着一旁小弱猪那张白皙的猪脸上的饲料残余,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饿,于是一时没控制住本能的反应,他直接伸出舌头,将小弱猪呼哧呼哧地舔了一脸。  被意外舔过了的小弱猪呆了呆,半晌,黑黑的眼珠蒙上一层水汽,然后在宋观毫无准备的时候,又嘤嘤嘤地重新大哭了起来。第79章 第七弹 猪圈历险记  小弱猪一旦哭起来,那一个是叫如长江之水决堤泛滥般一发不可收,宋观被它哭得没有想法。是啦是啦,他这样看到别人脸上有吃的,就控制不住地趴上去狂舔实在是太不对了。就算现在他变异得好像大脑已经跟胃部连通,那也不应该这么做,就算非要吃,那至少先把对方脸上的食物刮下来么,然后再吃……啊,不是的,呸,他妈的。  宋观被小弱猪哭得脑袋大上一圈,简直没有办法,他用鼻子拱了拱小弱猪,让它别哭。然后对方就眼里包着一包泪,一边嘤嘤嘤地哭,一边表示:那我以后可以不吃猪食么?  宋观:……  宋观继续每天逼迫小弱猪吃饭,而不爱吃猪食的小弱猪,每次一吃饭,就哭得跟要被拖出去宰了一样。猪圈里的其他小猪们见得多了之后,也就从一开始的“(⊙-⊙)哎呦我去,妈妈这是什么情况”,变成了“……嚎吧嚎吧不是罪”,似乎是已经达成共识,觉得宋观和小弱猪这样的相处模式,其实是情趣……  别的小猪心里是怎么想的,宋观不知道,总之他一直战斗在监督小弱猪吃饭的最前线,因为小弱猪太不爱吃东西了,如果他不在后头逼迫着,宋观很怀疑这头小弱猪会把自己给活生生饿死。  而他发现实际情况似乎脱离了原轨的时候,是在这一窝小猪三个月大的那么个时间段里。那一天宋观同往常一样,仍旧在逼迫小弱猪吃饭,但小弱猪不肯,并且在这一天不知是何原因地,特别坚决。宋观猪蹄在地上刨了两刨,准备武力胁迫小弱猪吃饭,结果扑上去的之后,一时不查,委实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小弱猪反过来掀翻在地。  宋观:……  宋观深深震惊了。  这不科学!!!  说好的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小弱猪呢!  虽说也有他方才扑的姿势不对,导致自己站不稳的缘故在里头,但小弱猪都这么结实了,能把他掀翻,这特么怎么还能叫小弱猪啊!  宋观是惊呆了,而他对面的小弱猪气鼓鼓地睁着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宋观。它最近在宋观的监督之下,长胖了很多,但是一点都不显得痴肥,白白嫩嫩的,有一种看起来就很健康的肉感,比以前长得更萌了。  白里透粉胖嘟嘟的小弱猪,哦,不,现在或许已经不能再用瘦弱的“弱”这个词来形容它了,总之小弱猪撅着小蹄子,气呼呼地向宋观表示,它今天是绝对不会吃饭了的。  宋观默默打量了一会儿小弱猪。因为往日里日日处在一起,若不是今天的这个契机,他完全没有发现小弱猪如今已经结实成这个德性,按这个发展下去,没准这一窝小猪到了出栏的时段,本因太瘦而“未过审核”的小弱猪,兴许就该被拖出去宰了吃了。幸而,幸而到底出了这一茬事,叫人发现了。宋观心想自己果真还是太大意,颇有点心有余悸,再看一眼小弱猪,不吃正好,省得继续长膘。  而这一天,不知为何同宋观置气的小弱猪,果然说到做到,整整一日都没有吃饭。小弱猪不爱吃东西,是猪圈里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宋观不管小弱猪,却是以前从来没有的状况。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好评价,于是基本都保持着远观的态度。  夜间,夏夜无凉风,猪栏里一排排睡死过去的小猪,那是齐刷刷整齐的打呼噜声。漆黑的天幕里,满是闪烁的星子。这个闷热的晚上,宋观趴在草垛上,睡得迷迷糊糊又不甚安稳。主要还是因为太热。睡着睡着,他就给热醒了,感觉自己似乎贴着了什么热烘烘的柔软身子。本来这晚上就够热得慌了,再加上这皮肤挨着皮肤的温度,还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了,宋观终于被热醒,一睁眼,看见的就是抽抽噎噎的小弱猪。  这一整个白天,小弱猪因同他置气都没同他说话,以前入夜睡觉的时候,它们两只都是并排并睡的,今天晚上,却是一只睡东边一只睡西边,隔了老远。宋观没弄懂小弱猪白天发什么脾气,也没弄懂对方半夜过来把自己弄醒又是个什么意思。小弱猪乌溜溜的眼珠一向很漂亮,此刻月色之下,那被泪水浸过的眼睛,更是宛如被雨水洗练过的夜色。它挨挨挤挤地蹭在宋观身边,因为以前嘤嘤嘤大哭过后,宋观总是待它相对冷淡许多,似乎是很有几分嫌弃的意思在里头,所以它在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一个习惯,虽然还是爱哭,但哭得很小声,哪怕眼泪珠子拼命地往眼眶外头冒,它哭的声音总是很小的。  此刻小弱猪头挨着宋观的头,整个身子都要趴凑到宋观身上了,它以前还长得小,比宋观小一圈,能做到那个仿佛趴在宋观怀里的姿势,可现在它长大太多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只能是一个并排并的模样,小弱猪挨挨蹭蹭地挤在宋观一旁,小小声地问:……我今天不吃饭,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宋观打了一个哈欠,他是真的很困,此回投胎做猪之后,他就一直非常嗜睡贪吃有没有,眼下被闹醒,真是困成傻逼,对于小弱猪的问话,宋观又打一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回答说:没有。  小弱猪又哭了:你今天都只和小芳说话,都不理我。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一定都按时吃饭,你不要生气……  宋观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又热得慌,伸蹄子推了一把小弱猪,将对方推开了点,迷迷瞪瞪地又打个哈欠:快点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小弱猪还在掉眼泪珠子:那你和小芳,小芳……你是不是……  宋观此刻困死了,小弱猪趴得离他这样近,耳朵都贴着耳朵,他拿耳朵扇了小弱猪一下:小芳是谁?先睡觉,这些明天再说。  原本小弱猪还哭得停不下来,却在听到宋观那一句“小芳是谁”的时候,顿了一下。它抬起脸看着宋观,模样看起来很有些傻乎乎的,可也就这么不哭也不掉眼泪了,甚至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原本暗淡的目光也一下子亮起来。  宋观他把脑袋搁在草垛上,眯了眼,是个又快昏昏睡去的模样。小弱猪趴在他身旁,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可是眼睛亮亮的,似乎星河瀚海全都落进了它的眼睛里。它的脑袋抵着宋观的脑袋,这猪圈里全是打雷般的呼噜声,小弱猪以前觉得吵得讨厌,可这一刻竟然觉得这样的声音背景竟然也还不错,倒是合衬它此刻的感觉,心花怒放大概就是这样了。  它小声地轻轻呼呼了两声,偏过头去,宋观似乎已经是个半睡的模样。小弱猪靠过去,再靠过去点,用鼻子拱了拱宋观的耳朵,对方没有反应,于是它更加大着胆子凑过去点,然后挨过去,又太靠近了,居然有种很害羞的感觉。真是矛盾的情绪。小弱猪闭着眼,鼓足了勇气,凑到宋观耳边,想要说什么,又不敢,最后只得耳语般的一声哼哼,两个字,宋观。  夏夜闷热,这天晚上,宋观一直处在反复被热醒的状态里,明明这猪圈还挺大的,可小弱猪偏偏就爱往他这儿挤,而且像感受不到那热度似的,宋观推了它好几次,最后终于怒了,几乎要踹小弱猪,也是这样,小弱猪这才消停了。  猪圈里的小猪们,在之后的日子里,很明显地发现了宋观和小弱猪之间的相处模式变化。主要是宋观也不督促小弱猪吃饭了,而小弱猪黏着宋观黏得紧。不少小猪在心里纷纷唾骂小弱猪不要脸啊不要脸,抱大腿抱成这幅德行真是太不要脸了。  六个月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其实过去很快的,宋观在吃吃喝喝睡睡的猪圈生活里,就这么迎来这一周目故事的大转折,也就是村里来了大人物的时候——猪圈里满一百斤的猪们都该被拖出去宰了,宋观他也在名单其列。  但宋观特别淡定,他打量着瘦小的小弱猪,如今对比其他猪们,那是真真正正的非常瘦小,果真十分担得起小弱猪这一声称呼。宋观满意地点了点头,唯一比较忧心的就是系统大纲里提到的“猥亵”小弱猪一事,他需得对小弱猪这样那样,虽说最终是属于没得逞吧,但过还是很有点坑爹好吗,这事委实太重口,宋观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好吗。但眼见着周目剧情就要结束了,他这事情还没有办呢,可系统目前为止也还没有催他,于是宋观也就摸不准系统到底是几个意思,就很有几分内藏而不显的忧虑。不过很快也不需要宋观忧虑了,因为今天晚上,他就叫小弱猪给猥亵了。  十二月的天,隆冬腊月,是很冷的,一窝小猪挤成一团取暖,小弱猪同往常一样挤在宋观身边,只是这一日挤的,又同往常有些不一样,它总是想往宋观背上爬着蹭。宋观一直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听着扑在他身上的小弱猪发出听起来像是十分难受的哼唧声时,还当是怎么了,直到被射了一腿。  宋观:“……”  =皿=!!!  麻痹!  宋观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己被射了一片的猪腿,此时此景,十分想杀猪。第80章 第七弹 猪圈历险记  宋观脸色真是非常精彩,大概颜料盒子打翻了也就这样了吧。其实,呃,如果真说起来,他也……并没有受到什么直接伤害,只是被蹭了一腿而已……总之最后事情的发展是,宋观把小弱猪揍了一顿,并且整整两天都没有理对方。  小弱猪被揍了之后倒是想靠过来同宋观说些什么,但宋观都叫其他小猪把它给拦下了,半步都靠近不得,小弱猪急得直打转,宋观连眼神都不瞟过去,于是两只猪连个目光对视的机会都没有。  倒是第三天的晚上,猪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一身白衣,面上也拿白色的纱巾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凤目在外,长眉斜飞入鬓。夜色里,此人一身白衣白得显眼,可这人遮了脸又分明是个不想让人认出的模样。真不知他是如何考虑的才做出这番装扮。如果宋观醒着,见着了,一定会评价对方一句“有毛病”,来猪圈穿一身白,还捂脸,这货是想来干什么的,变态么。  凑巧了。  此人……还真是个,有着另类爱好的人士。  那白衣于衣角处用银色丝线绣了花纹,月光一照,便显现出其上精致细腻的图纹。芝兰缠着玉树,如此针脚做功,显然不是这个村里的物资。村里统共就那么点人,只要眼睛没瞎,都会知道这不是村里的。而此人诚然不是村里,不仅不是村里的,还是近日村中一番盛景的源头——是这一回来到了村中的大人物,安小侯爷。  就外貌长相上来说,安小侯爷怎么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他文武也是双全。长得好,家世好,本身又有本事。世人都赞安小侯爷文采风流,皇上也很看好他,特别想赐婚将他和自家闺女凑成一对。  唉,可谁又想得到,就这么个别处都没得挑的人,有个见不得人的癖好。  小侯爷他娘为此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他爹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奈何安小侯爷就是那么“长情”,一意孤行,明知有错,死不悔改。  咳,安小侯爷他……  喜欢猪。  当然,这个喜欢呢,不是喜欢吃猪肉,或是喜欢养猪什么的……而是一种非常,非常,非常,另类的,性趣癖好。  至于具体解释,这到底是个什么性趣癖好……大家懂的。  小侯爷他爹当年发现这一事时,差点没气晕过去,最后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全都没有用,便抱着祖宗的灵牌,哭得不能自已,老泪纵横,直呼:家门不幸!  ……  此一回安小侯爷会出现在村里,原因得牵扯上皇帝意图赐婚一事。前一段时间他于私底下听他舅妈透露出了两句,说是圣上想将公主许给他。小侯爷当时含笑点头,提了酒具给他舅妈倒了酒,心里已经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事给避过去。公主他是死都不会娶的,任那女子再是美貌如花跟天仙似的性格又温顺,这事都没得商量。但要怎么技巧性地避过去,是个问题。  对此他正想着呢,恰碰上边塞的堂哥寄来了一封书信,大意是那边太乱,人手不够,该写的折子他也上奏给圣上了,但怕到时候拨下来的是猪队友,让家里赶紧想点办法给塞个有用的人云云。  如此还真是个好契机,安小侯爷瞅准了时机立马自动请缨,直接卷铺盖带着人滚了。而他爹看着他在跟前晃动也是心烦得很,对于安小侯爷的自动请缨,也没任何异议,滚就滚吧,滚滚滚,滚远点。  却没成想一行人,在将将到达目的地时,途径此地遇到了雪崩,众人被困住,也亏得一同遇上了雪崩的还有非常熟悉地形的当地村民,一行人一起想办法,终于脱困。脱困后,村民们邀了安小侯爷一行人进村暂住。这荒山雪岭的,又是这样糟糕的天气,也的确不好再行路,也是为什么小侯爷会来村里的缘由。  一行人于村中整顿,打算等天气不那么糟糕了,再继续上路。而在村里第二天的白日里,村长同安小侯爷讲到了宰猪向山神祭祀一事。宰猪宰猪,这要宰猪,自然是得要先有猪。白日里听闻村中猪圈有很多头小猪,到了夜里,安小侯爷于炕上辗转反复入睡不得。他的偏好同常人不一样,此回脑中反复出现的,也都是些不能叫人知晓的想法。  其实他也晓得自己这癖好委实不好,他爹痛批此为不堪,他知道,可心里头的心思怎么也压不下去。倘若能压下去,那安小侯爷他爹娘也不至于愁成现在这个样子,甚至到最后双双对安小侯爷放弃治疗。  人的心里一直存着一个小白人和小黑人,小白人代表理性的一方,小黑人代表非理性的一方。很多时候,一个决定的最后形成,往往是小白人与小黑人的最终打斗结果决定的,并且往往小黑人都代表着一个,会造成与预期想法违背的决定。你或许不能就评判小黑人就一定是负面的了,但通常,都是和一个人本身认为的“应该这么做”的决定呈相反的姿态。如果小白人赢了,那就是理性的决定,碾压了其他一切;如果小黑人赢了,那通常就得呵呵了。  小侯爷在炕上辗转反复挣扎了好几回后,心里头的小黑人成功打死了小白人,把小白人揍得有气出,没气进。  宿居村舍里的第三日,寒冬的夜里,明月当空,安小侯爷支开了身边的侍从,一个人孤身偷偷跑了出来,目标十分明确的就是村中的猪圈。  都说这世上每一件发生的事,都存在一个引导其发生的“因”,由因生果,无论哪件事,这个“因”一定是存在的,关键只在于你发现或是没发现,也不知安小侯爷,是因为什么才产生了这样不同于常人的性趣爱好,这一点无从得知,只这一夜天上弦月高照,猪圈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安小侯爷摸进了猪圈。  外头明月当空,小侯爷提着纱灯一盏。猪圈里并不干净,还带着点异味,安小侯爷的皱了皱眉。其实他有洁癖,这一点从他总是穿一身白就能看出点端倪,但他偏偏又有这样的偏好,真不知让人作何感想,兴许这就叫世事难料。  村舍里的人们都已睡下,猪圈周围更是没有人迹。猪栏关着,但小侯爷一身武艺,翻过栏杆真是分分钟的事情,简直不要太简单。原本提在手里的青纱灯被他搁置在猪栏上,摇曳的烛火,照见一窝已经长大了的小猪们。因着顺序,首先入了小侯爷眼的,便是睡在最外侧的小弱猪。因宋观同小弱猪置气,由着别的小猪排挤小弱猪,于是此刻小弱猪便是睡在最外围的。越睡得外面便越冷,小弱猪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小团,睡得不安稳,梦里都在哆嗦,看起来白皙又瘦弱的模样,十分可怜。  小弱猪是瘦,可又不会瘦得太过头了让人生出不喜来,安小侯爷对此很满意。  小侯爷喜欢猪,而且喜欢小公猪,他其实是不怎么挑猪的长相的,但遇到长得还算是赏心悦目的猪,那也的确是件不错的事。就像男孩子用“飞机杯”,“杯子”外形长得残一点,也不碍事,要长得好了,也不错。  今夜他一眼相中了小弱猪,既然满意,也就不需再去看其他的猪了。小侯爷一颗对着妙龄少女完全无感的心,此刻对着一头可怜的窝在猪圈里又冷又饿的小弱猪起了邪念。这有点丧心病狂。但那心思蠢蠢欲动,小侯爷伸了手,一双因为养尊处优而不带一点茧子的手,就这么摸上了小弱猪的屁股。  这是一个好屁股,是圆滚滚的结实饱满。小侯爷摸得心猿意马,掀了衣摆就是个要对小弱猪行不轨之事的架势。而这一串大动作,终于惊醒了睡眠中的小弱猪。  小弱猪醒来,看到的就是猪圈里莫名多出来的人类,它呆了一呆,然后它发现这人类还在脱裤子掏“diao”,不是变态还能是什么,吓得小弱猪一个哆嗦后,就一嗓子凄凄切切地嚎叫起来。  静夜里,这一声响亮的猪叫,还真的传出去挺远的。  猪圈里的小猪们,都被这一声嚎叫惊醒。宋观被叫醒了,猪圈里的其他小猪也被叫醒了。一群小猪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一时间猪圈里的乱哄哄的一片,而小弱猪就这么趁乱愤愤挤到宋观身边,扑上去一把将宋观抱住了,就开始掉眼泪:呜呜呜,我好怕啊……  宋观伸蹄子呵斥:放手!  小弱猪死死抱住:不!  宋观怒:不放手揍你丫的!  小弱猪以更坚决的语气回复:你揍死我,我这回也不放了!  然后哼唧完这句又开始掉眼泪了。  两只猪旁若无人地闹起来,也是小弱猪这么一闹,安小侯爷终于注意到了原本待在角落里的宋观。  朦胧的烛火之下,挂在猪栏上的夜行宫灯只照见猪圈一角。这个荒唐的夜里,小侯爷在这偏远之地乍然见到一头深藏猪圈里的“恶霸小猪”,他看清楚的那一刹那,一个恍惚间,竟觉得周遭这虚空里,全都开出了花来,一朵朵都是花团锦簇。 第57章 定了定神,宋观举目四望,此处是片竹林,四下里无人。抬头上望的时候,动作太猛,又导致一阵晕眩让他差点没站稳,忙扒拉住一旁的柱子,过了好一会儿,宋观再低头,打量自己的装束,是一身白衣,他倒是没太意外这次又是古风装束,只等举了自己此回这壳子的一双手一看,是肉嘟嘟白嫩嫩的一双小胖手。  竹林,四下无人,白衣小胖子。  是了,宋观这一回是个小胖子,孤零零地一个人在竹林里,也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宋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肉手,看这手掌大小想必年龄不大,又将自己周身打量了一番,确认自己此回诚然是人无误,并不是什么非人物种。这令他忍不住在想,多不容易,自己又重新做人了!(喂)  虽然当了龙啊,猪啊的什么的时候,他都还算过得挺适应的(……),不过就算这样,可比较起来的话,果然还是人类形态最让他适应了。在经历过之前坑爹的动物世界之后,宋观已经不想再去思考系统的坑爹指数,到底能突破到什么程度,因为这显然是件浪费时间的无意义之事。系统那“没有最坑爹,只有更坑爹”的称号果然不是白喊喊的,宋观觉得自己下回就算是变成了小蝌蚪,然后一群蝌蚪拖着他叽叽叽叽地喊着要去找妈妈,他也不会惊讶了。  是的。观哥就是这么宽心的人。  总之……这一回先好好珍惜做人的机会,放平心态,先吃点好吃的……  宋观这么想着,便一脸淡定地翻开脑海里《剧情大纲》。  然后他就在大纲的第一行,看到了硕大无比的一行字,关于他在此周目里的身份——没有错,十分厉害diao炸天的职位,是每篇江湖武侠文里必备的角色,传,说,中,的,魔,教,教,主~~~  宋观:“……”  鸡蛋君竟然一语成谶了。  不过——  宋观扶着一旁的竹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胖手。  魔教高贵冷艳又邪魅的胖子教主?  脑补一下好可怕。  总觉得有点油腻腻的感觉呢……  先不说这个。  先说说这个周目世界的设定吧。  这一回的故事,乃是一个纯古风的武侠世界背景。  对,架空,没有朝廷,只有江湖。  然后天下纷争就是黑道白道掐儿子掐女儿掐爹掐娘掐祖宗两方互相掐来掐去掐得死去活来哈哈哈……  本次的主角攻和主角受,则皆为白道人士。主角攻叫杜承宇,是一个标准的名门少侠,阳光好少年,没经历什么苦难,为人处世还颇有些天真,家庭背景杠杠的,父亲是当今江湖的武林盟主,娘亲是江湖新兴家族季家的嫡长女,他又是家中独子,他娘亲生他的时候,很是吃了一些苦头,于是好不容易将他生下之后,便特别宠他。  幸而杜承宇的娘亲这么宠着,也没将他宠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杜承宇被保护得太好,总归是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倘若不是遇见主角受,杜公子大概一辈子都会是这么无虑,但他遇上主角受,所以这一生注定不平静。  主角受也是江湖白道的名门之后。乔家望舒,乔望舒。同样是名门之后——乔望舒的家世可能还要比杜承宇好一点,至少,最开始的时候看,是这么如此——但乔望舒性格却是和杜承宇截然相反的,很有几分偏于乖戾狠决。  其实乔望舒原本性格也非是如此的,这主要还是他的老爹坑得一手好儿子。  乔家是百年的世家,乔家望舒,是天生的武体。所谓天生武体,在这个世界里,是个很逆天的金手指的存在。天生武体之人,修炼内力简直是开了挂的节奏。一般人修炼内力,花个十年所练就的,大概天生武体之人只要五分之一或是六分之一的时间就够了。所以这是福,所以这也是祸。因为当一个天生武体之人,最终成长起来,那就会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  世间所有的一切事物,都该有一个“度”,倘若过了这个“度”,那么其本身就是反常,就是不该。譬如天生武体者便是如此。这世间,天生武体者不常有,百年大概也只出现一个,而当人们发现了一个天生武者的存在的时候,江湖上人们的反应——当然心善者有之,只专于自身者有之,可除此之外,总会有一些心思不正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在这“天生武者”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将人废掉。  主角受乔望舒,便是生于这样的背景下。他是天生武者,这重身份大概注定了他会比平常人多经历磨难。其实乔望舒小时候性格一直很柔软,但他父亲觉得这样不可以。乔望舒是他父亲老来得子,而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啊,总是带有那么点固执,比如说乔望舒的父亲,他便觉得乔望舒这样性格不好,要改——这孩子很好,可是天赋异禀,却没有一颗杀伐果断的心,性格过于柔软,那往往便是落个被人利用的下场。这,便是乔父担心的事。  这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样的出发点,就最初而言,也的确是好的。乔父设下了一环扣着一环的局,杀戮和着背叛,血淋淋的黑暗面,全是人性之战。他费劲心思,那么做,全是为锤炼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他有一个想要达成的目标,想要把自己这个天赋卓绝的小儿子,教导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  可惜,到底是锤炼失败,把人教毁了。  谁想到乔望舒十二岁那年,那一场考验人性的试炼,竟最后发展成那个模样。=,是全然的崩坏。这世间最难算计的,还是人心。算准了那叫运气,算不准才最常有的事。  那一年岁,对乔望舒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的存在,哪怕他后来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杀光了,可那是的恐惧和绝望之感,却始终如一地烙入他的灵魂,成为他往后日日夜夜挥之不去的梦魇,谁也没想到当时被逼到绝路的人们,会做下这样的事。所有的发生,虽后来发生了偏差,但一开始,诚然非关情欲。只不过那些人发现了他的天生武体,然后又有人提到了江湖传言。关于和天生武者双修的传言。  所谓江湖传言,多半都是些扭曲夸大了的东西,很多只是为了满足大众猎奇心理的产物,只得一个捕风捉影的不属实。可那个时候人们却委实想不了那么多,也顾不了那么多。  ——如果可能的,试试又怎么样。  ——反正他们又没有什么损失。  ——反正受伤害的,也不是他们。  所以最后,事态的发展是,乔望舒被一群男人给轮了。  宋观:“……”  哪怕之前经历过了系统那一系列的坑爹剧情洗礼了,宋观此刻看到这里,仍有点被这如脱缰野狗般的匪夷所思剧情给糊了一脸的感觉。  ……这都什么鬼发展。  他没看错吧?第83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这原本是个后天渣受和忠犬攻的故事,附带一个酷炫屌的魔教教主炮灰攻。原,本。原本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宋观还以为自己看太快所以看错了,所以他重新回过去再仔细核对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还真的没看错。  宋观:“……”  想他宋观看过那么多种马文,里头主角爹不疼娘不爱的不少,设定是想要搞死儿子的爹,他也不是没见过,还有什么看起来是大反派一直在虐主角,但其实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让主角成长的神经病爹,他在文里也见过好一些……但兜兜转转地那么一合计,这论猎奇和神经病程度,此次剧情大纲里描述的乔老爹,绝逼是他见过最坑之爹,没有之一。  果然能牵扯到搅基的世界,脑洞可以是非常可怕的!  ……  总之,接上文,主角受被人轮了。  江湖传言能有多离谱,宋观是有体会的。对于这一段寥寥几笔并没有任何细节描写的剧情发展,宋观已然猜到那所谓的江湖传闻大概是个什么样子。“和天生武者啪啪啪能提升功力哟”,“啪啪啪完气血回复精力充沛哦”,“还能治头疼皮癣早泄脑积水骨折……总之包治百病噢”。非常非常不科学的事情,但大家在特殊情况下,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多半还是会信的。所以主角受被坑得那么彻底。  而经此之后,主角受性格一夕之间大变。  乔望舒遇到这事的时候年纪是多大,大纲里并不可见。但无论是哪个年纪遇到这事,都是坑特么爹。以前那性子,乔望舒总是叫他父亲觉得他太过软弱,却在经过此事,乔家“望舒”这两字,日后总是和血腥气沾着点边。  一个原本的好少年,就这么长成了众人口中的“名门异类”。  而这周目里,主角攻杜承宇是怎么喜欢上乔望舒的,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大纲剧情里并没有侧重描写。只从一开始,这剧情便是杜承宇对主角受单方面的苦恋。中间是各种波折,杜承宇各种心意被践踏有没有。而乔望舒处理杜承宇的方式行为,怎么着都称得上是渣,并且已经完全超越普通渣受的标准,是渣受中的战斗机。  杜承宇被虐得来是,随便一个路人见了,估计都会觉得他可怜。你说好好的一伢儿,咋就喜欢上那么个人渣了呢?哪怕那人渣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这样啊。  路人都看不下去了,杜承宇他爹娘更是要流血泪。不过他们心情更加复杂,一边心疼自家儿子,乔家那谁是眼睛瞎了么,他们儿子多好啊,而且,就算不喜欢,没得这个样子作践人吧;一边又气得要死,觉得自家这蠢蛋儿子为什么会蠢成这个样子,非去喜欢乔家那没良心的小鬼。简直分分钟该用家法用鞭子抽成死狗好吗!抽死你,抽死你,抽不醒你丫的瞎眼的蠢货!  然而杜承宇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坚定不移地喜欢着乔望舒。而其后的剧情发展非常复杂,不过因为不关宋观的事,所以此处暂且略过不表。总之后来的发展就是,乔家被魔教灭门了——其实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灭门,因为还剩了个乔望舒。  乔望舒活着,倒不是魔教的人不想干掉他,而是因为天生武者的武力值太逆天,魔教的人一时间弄不死他。也是这一时间没弄死,给了乔望舒缓过气来的机会。再之后,谁也没想到,乔家唯一剩下的这个人,就这么只身孤剑地杀上魔教,并且当时魔教上下,竟然真的无人能阻下乔望舒的步伐。  乔望舒付出了相当惨烈的代价,杀了魔教的教主。毕竟天生武体之人再逆天,那也只是一个人,遇上一整个教的人,还要从中杀出一道血路干掉对方那被前前后后保护起来的教主,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乔望舒成功杀了魔教教主,但一身修为因此也是半废了,天生武者的身份也因此曝光——他之前,这身份一直被家族里的人隐蔽得很好,如今这么被翻出来,掀起的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江湖风雨。  主要江湖传闻传得太神乎其技,花式又狠丰富,包括双修,吃肉,喝血,剥皮……和天生武者双修会怎样怎样,吃了天生武者的肉之后会怎样怎样,喝了其血会又怎样怎样,剥了他的皮做成枕头之后,又会怎样怎样……可想而知,乔望舒会陷入什么样的处境。都说患难见真情,这一次患难,还真的见了真情。杜承宇在所有腥风血雨将来之际,挺身而出将乔望舒护在了身后。他是哪怕和整个江湖为敌,也要站在乔望舒这边。并且他居然真的就在这一片血雨动荡里,护住了乔望舒,然后成功摆脱了所有人的追捕,两人就那么遁入了山林。  结局是夕阳西沉的山间,杜承宇背着乔望舒。  林中落日烟华,倦鸟归林,两人在林间一步步行过,杜承宇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乔望舒说:“你抛下那一切,跟我走,你会后悔的。”  杜承宇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这话,只是放柔了声音:“你饿不饿?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歇息了,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来弄。”  许久的沉默之后,杜承宇听到乔望舒的一声叹息。  “我的父亲从小就嫌弃我性格太过软弱,总想着要我能按照他设想的那样长大,他为此做了很多事,却并没有什么用,于是他后来想到了一个办法,布了一个连环局,为的是让我深刻地认识到人性的黑暗面。说过的听过的,都不深刻,唯有亲身经历了,疼过了哭过了,才能记住一辈子。”说到这里,乔望舒闭了闭眼,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轻笑, “他暗中派了人保护我,原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过因为乔家内斗……”  这些乔望舒从来没有跟任何说过,关于这一场经历,那些内心的独白:“我原以为我是恨着这个家的,这个乔家。哪怕我生于斯,长于斯,得庇护于斯,我总以为,我即便是不恨,那也是不爱的。”  所以早些年发现了魔教以及各大家族针对乔家的蛛丝马迹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个冷眼旁观的姿态——他不会主动去做对不起乔家的事,但也不会去守护。可是当乔家真正分崩离析的时候,他却是真的后悔了。  那些温暖而美好的事情在过往里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些让人觉得温暖的,那些让人想起来都会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的事情,为什么那个时候就能狠下心来,完全无视,当做一切都不存在那样?  乔望舒将头枕在杜承宇肩侧,闭目,竟是难得一见的脆弱:“你喜欢我什么呢?我对你一点也不好。跟着我有什么好的。我不过是个失败者,都弄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白日将尽,杜承宇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黄昏的时候,那时他调皮离家出走,因为规划十分完善,竟然这叫他找准了家中守卫的漏洞,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不仅溜出了府门,还没被任何人发现地跑出了这座城,去了别的城池。只不过这一场有规划的离家出走,最后下场还是挺惨的。杜承宇那时虽有些小心思,却又哪里斗得过江湖上的“老油条”,被人骗得全身上下没一个子儿,也亏得他有几分急智,才没被人牙子买掉,只当了个小乞丐。  那一会回,他是真的饿得傻了,当街抢了一个小公子手里的食盒。本以为会被这小公子身边的人打到将之前所有吃进去的食物都吐出来,却没想到,那个小公子什么都做,甚至还在他吃得太急切被噎到的时候,递了水给他:“慢点,别急,”小公子说,“还有。”  他之前抢食盒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意到对方的模样,此刻对视上,年少时的杜承宇呆了呆,觉得十里春风不过如是。  —— 一饭之恩,永不相忘。  一声云雁清叫,如今已是许多年后,两人都已经长成与初见时全然不同的模样。杜承宇想起他娘总说他太一根筋到底,要气死她了。那么多年,他第一眼喜欢上的人,最后终于在一起。  这世间喜欢一个人那么容易,可以是因为对方的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一句言语,甚至是当时的衣着颜色,可最后在一起的,却是少之又少,万不足一。杜承宇握住乔望舒的手指,对方的手很凉,但他手心的温度足够他将两人都温暖:“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他的声音在林间响起来那么的清晰,有点傻乎乎的,却这样坚定,“你在的地方,我便一直跟着。”  the end.  至于宋观这周目扮演的角色,自然就是那个把乔家的人基本都杀光了,后来又被主角受乔望舒给亲手干掉了的炮灰boss一枚,魔教教主。  别看这教主的角色冠着boss的头衔,但其实真真是个炮灰得不能再炮灰的大炮灰,虽然贯穿整个故事,和主角受被灭门的悲惨遭遇是从头至尾挂钩,但教主同志在主角受面前出场,着实是次数寥寥可数,而且是非常得没有存在感。  打个比方吧,从主角受的视角来看,如果路人甲的存在度为2,那这货的令人在意程度最多为5。  倒是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大纲太大纲了,瞧不出什么细节,所以这一次大纲最尾巴的地方,居然还非常体贴地附上了一张关于这位炮灰魔教教主的履历生平。  以时间线为线索,脉络非常清晰要点个赞。  不过,话说起来,“九岁得见主角受一见钟情从此情深不寿非君不娶”是个什么鬼东西?  宋观:“……”  好吧,虽然这年纪和奇异的展开,让他很有点嘴角抽搐,不过一见钟情就一见钟情吧,一见钟个情也不会让他怀孕,于是这样想的宋观继续淡定地往下看自己“将来需要完成的生平履历”。  坑爹的一见钟情事件之后,就是十四岁的事了,大纲表示,宋观将在十四岁的时候,成功救回一名炮灰女配。这名被救的炮灰女配对剧情非常重要,在日后将担任各种狂坑乔家三十年不动摇的不可替代角色,非常给力地为教主搞垮乔家送上一个强有力的助攻,并且还有给小受下春药,使得主角攻受成功牵手啪啪啪了的特色感情推动作用。  总而言之,这女配姑娘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这妹子要是不救,剧情得歪一半,可见此妹子的剧情重要性。  看到此处,宋观心情颇有点微妙,自从掉进这坑爹的强制性搅基剧情发展的系统之后,说起来,这还是他的人物角色,第一次在大纲里,被标明和某个妹子有什么较为亲密的接触。不得不说,这样的事,还真是……真是稀奇啊……第84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宋观就这么维持着微妙的心情继续阅读下去。等教主救完妹子之后,那便是教主二十五岁时候的事情了。二十五岁这一年,教主将收起了以前父辈苦心经营下来所布下的各路“暗棋”,这边是如此,另一边又不忘联合部分白道势力谈判。  是了,乔家占着世家第一的位置也太久了,多少人暗地里动了心思想将其拉扯下来。其实乔氏这百年世家早就也有了没落的迹象,所以山雨欲来,这危楼也是摇摇欲坠。那么一场魔教针对乔家的大动干戈的密谋,保密工作做得如此细致,至少乔家对此并未有所察觉而做出什么准备,是完全的措手不及,最后落了个被灭门的下场,拼死也是无妄的挣扎。  彼时七月半,中元节。那一日乔家上下一片血色与哭嚎,剑影乱了廊檐宫灯,血溅白墙。而造成这一切的教主同学,正慢悠悠地在乔府里转着,大概就是跟逛菜市场差不多般的心情。魔教同乔家又是一段祖辈纠葛下来的恩恩怨怨,双方都以将对方斩草除根作为最高目标。可惜虽有此想法,但两方人杀来杀去杀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没有一方达成斩草除根的任务,于是往往都是这样一个局面——斩草没除根,春风吹又生。两家简直世世代代都在互掐,换个角度来说,也是着实算得上是一段孽缘了。  魔教同乔家的纷争里,魔教一般都处在一个弱势的位置,通常被打压得很惨。教主小朋友从小就被这样教育,乔家是如何如何可恶,如何如何卑劣,我教历代又是如何被乔家压迫祸害。太惨了好吗,你身为教主,就该以搞死乔家人为自己一生己任,你要是不这么做,那就是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你已死的娘爹,对不起魔教上下教众,连刑堂门口的大狗阿黄都要瞧不起你。千古一罪人!  教主就是生长在这么一个环境下,一直被监督着习武和读书,练不好学不好等着他的下场就非常凄凉,不是被骂一顿打一顿那么简单,而是将面临着上刑一般的惩罚。  教主压抑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搞死这乔家了,想想干完这一票日后自己就自由了——最高目标的搞死乔家都实现了,大家这是要解放了的节奏啊。  至于日后能不能真的解放,教主暂时一点都不想深思。这一刻他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他想着,日后自己再也不用被逼迫着,去做那些叫他一点都不喜欢又很痛苦的事情了,就很开心。  其实他从小有一个梦想是成为一个工匠师,他一直对雕刻啦之类的非常感兴趣,可惜身为教主,他要是被人发现浪费时间在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上,必然又是个被处罚到半死的下场。 第59章 宋观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叫人怀疑了,只不过裘长老在私底下又几番试探过后,便暂时没了其他的动作。而接下来的那么些日子里,在近距离的接触中,除开最早发现了异状的裘长老,之后陆陆续续的,也有那么些原本就同小教主走得比较近的人,瞧出了小教主前后画风似乎不一样的情况。也是,画风差距这么大,感觉不到才奇怪了。  有些人心思粗,虽感觉到了变化,但也没想太多;而有些是心思细点的,发现了这情况之后,便要想得多了。于是在宋观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江湖人称“魔教”的圣教,就举行了一场约莫是十年来规模最大的那么一次讨论会,讨论的便是宋观这事。  宋观这些变化于议论会中刚被提点出来的时候,那些心思比较粗的人,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倒是很统一地,纷纷委婉地表达了这样的想法,“裘长老,似乎最近逼教主逼得太狠了啊”,“对啊,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过度的逼迫,才导致了教主近日的行为大变”,“裘长老的确是为教主好,可教主现在不是还小么”,“偶尔也稍微放宽松点要求,不要逼得这么狠嘛”。  这想法在眼下的圣教之中,还是挺普遍的,主要是宋观之前哭着喊饿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大家一心疼,这基本上就开始感性思考。  而当人们遇到一件事时,是用感性的思考模式去分析问题的话,这就很容易在关注点上产生盲区。其实产生盲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盲区的存在所携带的巨大潜在危害性。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来给大家敲个警钟了。  于是便有那么一小波人站出来,表示:傻逼,压抑过后爆发真的是这样的情况吗?小教主他连平时喜欢的菜式都变化了啊,留意点的话,甚至还能看出教主走路姿势和说话口音都有所改变。这种长年累月积累形成的习惯,能是这么莫名其妙就变了的吗?呵呵,逗谁呢。  此观点一出,满场一片死寂。凡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事如果往最糟糕的方面细细一想,那还真是很有点恐怖。席上一位颇上了年纪的长老,前半程会议里,眼睛都是半闭着的,听闻到此都张开了眼,唇边雪白的胡须颤了两颤,哑着声音,道:“这话当真?”  席间另一位老者手中握着一把珠串,脸色显得格外凝重:“若当真如此……怕只怕又是白道之人的手笔,倘若是教主叫人于我们眼皮底下被人偷换了……”  实在是老一辈的人要被白道的人坑怕了,尤其十二年前圣教大乱时候,先教主便是死在那一场大乱里,那一次教主夫人也伤了身子根本,生下小教主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了。余下襁褓中的小教主,八个月大时,还叫人掉过一次包,当时是幸亏裘长老在一旁,及时发现了掉包一事,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大家伙儿每次想起当年圣教大乱一事,脸色都不是很好。而对于如今这状况,虽然诸人是难以相信,白道之人能有如此手段将教主从大家眼皮底子下掉了包,可心里仍是忍不住有些心慌。  一时室内凝重的气氛快凝结成实质,而打破了这一份死寂的,是裘长老毫无预兆的一声轻笑。倘若这时候笑的是别人,估计早被人吊起来打了,笑什么笑,笑你妹啊,情况这么严峻,你还笑个蛋啊笑。但因为笑的人是裘长老,所以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什么。裘长老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兴许是‘圣子’降临也不一定。”  这话出来,众人更惊了,观其表情竟是比之前假想教主被人掉包了的时候还要错愕。  良久,有人迟疑道:“这年龄似乎并不对……”  裘长老闻言,脸上表情很淡:“但册子上,也并未有给出明确的年岁确定不是么?只不过近来有记载的那么几任教主,觉醒得比较晚而已。”视线落在了一侧圣教的锦旗上,裘长老目光深远得让人看不出情绪,“教主应当是没叫人换了的。但此事也不能说得太过确定,毕竟目前事情也不过是粗略地查过了一查。白道之人的人手段不可不防,倒不若明日便着手安排开坛‘祭祀’一事。明日过后,这事如何,自有结论。”室内一片寂静,裘长老的声音清晰可闻,“只在此之前莫惊动了教主,此事万不能叫他知道半分。你们说呢?”  诸人皆应道“是”,此事便这么拍定下。  这一场谈话里,又是“圣子”,又是“开坛祭祀”的,听起来真是玄之又玄。但解释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复杂。  且先说“圣子”一事。  这事说起来呢,还和教主一脉的家族病史有关。并非玩笑话。圣教的教主一职,向来是一脉单承,如果用看起来科学一点的话语来解释“圣子”一事的话,其实所谓“圣子”降临,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过往每一任教主遗传性的“第二人格”病症爆发后的表现。没错,历代教主都患有人格分裂症,而人格分裂厚形成的“第二人格”,则被教众称之为了“圣子”。  把家传精神病史发展成一教的传承惯例,而且还深得教众的拥护。这事也是真的挺奇葩的。圣子圣子,圣子是尊称,圣者之子,自是无上荣耀的称呼。会有如此尊称,是因为通常第二人格开启之后,教主就会跟开了挂一样,明显各项属性尤其是智力方面,简直跟坐上火箭炮一样,蹭蹭蹭蹭就那么上去了,寻常人都难望其项背,就等着顶礼膜拜了。  每一个“开挂”后的教主,玩起手段来就跟打麻花似的,分分钟把人玩到吐血的节奏,真是不要太厉害。尤其是对上白道的那群傻逼的时候,看教主把那些人耍得团团转,实在是让人不要太开心好么。  所以,圣教众人历来一直都在期盼着“圣子”的早日降临。因为每当一位教主的“第二人格”病症持久且坚挺地爆发了的时候,这也差不多可以断言,至少在未来的十年里,圣教的走势将会是一片大好,是集体奔向幸福光明未来的节奏。  “圣子”一事只是其一,再说的,便是“开坛祭祀”一事。说起“祭祀”,还得提及蛊物。历任教主身上,自出生便携带一蛊,名为母蛊。通常十六岁之前是沉眠状态,十六岁后此蛊才会得以醒转发挥其作用。  而处在活跃期状态的母蛊能激发人的潜能,可助人修炼内力一日千里,然带来如此好处的同时也有弊端。每当满月之时,潜伏在宿主体内的母蛊就会反噬,往往会疼得宿主七窍流血。死倒是不会死,但如此疼痛每月反复经历,却也委实是很折寿的。历代教主通常都死得早,诚然是有此因素的影响在里头的。  而过去有那么一任教主,潜心研究了蛊物,对自身所携带的母体做出了一定的改造,用以减轻母蛊的负面影响,于是母体的生成之后,往往伴随着子蛊的诞生。子蛊将会另择一主。当母蛊的宿主每月圆月之时,喝下子蛊宿主的一碗血时,母蛊所带来的负面作用将会减轻到无的效果。  然子蛊对其宿主的挑选却是古怪而苛刻的,稍有不符便无法在宿主体内存活,其挑选要求,便是那位对母蛊做出了此等改良了的先辈教主,也不知道。所以子蛊一事,向来是看个机缘。有些教主,其短暂一生里,未曾找到子蛊的合适人选便也就先去了,这也是很常见的事。  母蛊和子蛊之间有很深的羁绊,甚至能影响到各自宿主对于另一方的感知,有时还包括对方的后代子孙辈。譬如说,裘长老对小教主的感知。先教主故去之时,是裘长老对小教主感知最明显的时候,当年小教主险些被人掉包,也亏得这份感知才被阻止了。  不过之后随着小教主年纪增长,裘长老对小教主的感知能力倒是日渐趋于弱化。但减弱归减弱,毕竟血脉一系的关系摆在那里,如今感知能力虽趋近于无,但若要增强这份感知,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是要裘长老多流点血。  因为教内要举行那么一场程序繁琐的“祭祀”活动,前期准备和后期处理都是麻烦,于是宋观接下来的那么几日,还真是过得相当地悠闲且无虑。此段膝盖养伤的日子里,他吃得挺好,睡得也挺好。  有一词说的是“心宽体胖”,且宋观如今这身壳子又是光喝水都能长胖的体质,于是众人只见他们的小教主,在短短那么那么几天里,就跟吹气球似的胖上了一圈,并且还有持续横向发展下去的趋势,想想真是可怕极了。  宋观再次见到裘长老,那是在十日之后。这隔了那么些时日乍一眼再次见到裘长老,宋观还是很有点吃惊的,主要是对方前后差距委实有点大。  虽宋观同裘长老只得之前跪了一膝盖的那么个一面之缘,但当初那一小会儿的相处还是给宋观留了个比较深刻的印象的,毕竟扎了膝盖那么多个窟窿,这印象怎么会不深刻呢。而那时的裘长老显然活蹦乱跳的,身体很是健康,并且还自带王霸属性,托着烟杆这么斜视过来真是不要太diao好么,逼格简直具现化得能糊人一脸。  可眼下裘长老却仿佛生过了一场大病似的,整个人面色苍白得不带一点血色,且又穿着一件白衣服,真真仿佛纸片糊就得一般,轻飘飘得没有重量,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句话说得重了,就能不小心将眼下虚弱的裘长老给说飞出去。  于是宋观心里压力山大好么,尤其对方行动间靠近了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闻见了一股子很淡的血的味道,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的。总之当裘长老问起宋观最近休养得如何了的时候,宋观回话的声音也是一路飘着的,没个重量。  这若搁以前,裘长老早就一烟杆敲对方脑壳上了。但现在不一样。宋观现在不仅仅是个教主,他更是“圣子”。圣教有多少年未曾出现过“圣子”了?又或者出现,却也仅仅只是出现过一次,哪有像如今这回这般,是出现得那么久的?  所以宋观是不一样的,要好好爱护,不能轻易打了骂了,“圣子”是未来圣教的希望之所在。  没错,宋观是“圣子”,这是全教上下都知道了的铁板钉钉的事——唉,也是了,宋观这半路横杠了一脚过来的水货,壳子可是原装的啊,货真价实的原装,什么检查都不怕的,哪怕是“开坛祭祀”呢,检测出来也必然是“这壳子诚然没有问题”的结果。  壳子是真的,性格又大变,还能是什么,大家纷纷脑补出了“真相”。教主之位本就崇高,如今冠了“圣子”名头在其上,一夕之间更是地位大升,宋观是众人寄予厚望的“圣子”,他本人对此完全不知道,不过如果知道了估计会露出“=口=”的表情。  此刻裘长老坐在宋观床前,看着宋观之前好不容易瘦下来,却又在这短短几天里飞速胖回去的脸,作为一个可怕的强迫症患者,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手痒要抽宋观一顿了,不过,好歹,好歹还是忍下了不是。  在宋观表示完最近过得还不错的想法之后,裘长老两手交叠着放在跟前,视线尽量不落在对方脸上,因为看着那张快速催胖回来的小胖脸,他真的好想把对方给掐瘦回去。  所以裘长老的视线是落在被子上的,他倚着枕屏,笑微微地看着宋观的被子,说:“你说话这么轻做什么?是怕我,还是怎么的?”第87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这话要怎么回答,宋观还真一时有点卡壳,最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于是他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是抱着被子,然后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那……也没有。”  裘长老闻言视线向上抬了一抬,似乎是个想说什么的模样,但视线对上宋观的脸,他敛了袖子,很明显地顿了顿。  似是忍无可忍一般,裘长老伸了伸手,指向床内侧:“脸转过去些。”  宋观:“?”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宋观觉得这就只是转个脸么,又不会怀孕,配合着转一转也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转脸过去。  裘长老:“再过去点,再过去点,停,停,停。”一连叫了三个停,都叫人转脸了,却仍是不满,“算了,还是拿这本子挡挡吧。”只是裘长老他递过了本子比了一比之后,又改口,“本子不成还是用枕头罢。”  宋观莫名其妙:“为什么?”  裘长老:“你脸大,本子挡不住。”  宋观:“……”  ……他有长得那么见不得人吗!  虽然宋观感受到了来自裘长老的恶意,对方简直嫌弃他跟嫌弃狗子一样,但是考虑到目前自身所处状况还不分明,不好轻举妄动,而且据他近日里观察分析所得,裘长老在教中似乎一直都是这么diao炸天的存在,对于教主那一直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是那么diao没有办法,所以宋观面对裘长老的恶意,想了想,为了任务,忍了。枕头遮了脸,不过始终觉得有点憋,宋观就漏出了一声:“呵呵。”  裘长老皱眉:“你这什么怪笑法,以后不许这么笑。”刚好瞧见宋观那托着枕头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手也缩到枕头后面去,别露出来。”  宋观:“……”  这么diao!  都不准人露手!  连呵呵都不让人呵呵!  然后在接下来谈话时间里,宋观充分见识到了裘长老此人有多龟毛,这个不许,那个不许,不许不许,不许你个蘑菇啊!裘长老你名字该不会就叫裘不许吧!坑爹呢这是!  宋观被裘长老这个不许那个不许得牙酸,简直想喷对方一脸盐汽水,他心里有气,又不能胡乱发作,只得强行忍了,憋得他甚是胸闷。  最后两人的谈话,以裘长老的一句陈述句作为结束,裘长老起身,表情淡然,便那么居高临下地拢着袖子对宋观说:“你这伤也痊愈得差不多了,明日便跟我去晨练罢。”  宋观猝不及防听到这话,一时没顾上裘长老之前那全七八糟的龟毛要求,脑壳从枕头后头探了出来,歪着头,相当不在状态的一声:“啊?”  模样傻得简直冒泡。  裘长老一下子绷紧了脸,手都放到了背后暗暗握成了拳。然后绷着脸的裘长老望着宋观,冷声丢下一句:“明日辰时,演武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宋观一人坐在床上在心里呐喊,诶诶诶等等啊,明天晨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感觉很不妙的样子……话说其实他觉得这个魔教整个都感觉古古怪怪的,这真的不是他想太多吗。  宋观的内心呐喊裘长老可听不到,冷着脸步出屋后的裘长老,迎着春日暖阳,有细碎的阳光穿透了枝叶间的细缝落在他的衣袍上。裘长老步伐很慢,是看上去走得很慢,然转眼迈过了很大的一段距离,是看着明明还隔着很远一段距离,却已转瞬到了眼前的模样。  裘长老就这这么一边冷着脸,实际是在神游天外地想事情。他在心里这样十分坚定地对自己说,哼,他刚才,才没有觉得那小死胖子歪头的样子有一点点点点的可爱……一点都没有。  但是在这样跟自己说过之后,裘长老又反复在脑中模拟出如果当时伸出手的话,该如何从哪个角度又是用怎样的力道去掐教主的脸,甚至连手感都想象好了,再继续想下去他搞不好会因为太遗憾而忍不住返身回去掐教主的脸。然后想到这里裘长老眼神一变,心想,嗯,不愧是“圣子”,是惯常会玩心理战的,居然只几次见面,就布下这样的险局,让他险些就中招,实在是——不可不谓深不可测。  ……被冠上“深不可测”之名的宋观,这回真心不要太冤好吗,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啊,这根本就是裘长老自己萌点长太歪,那么诡异的萌点被莫名其妙地戳到,还死不承认非要赖对方心计太深。  深个蛋啊,谁会心计太深把心计用在这种东西上啊。宋观之前那个动作,真心完全跟卖萌没一点关系好吗,只是因为角度问题,所以从枕头后头探出脑袋来的时候,是歪着头的,并且平心而论,仅从一个公正的旁观者角度来说,宋观刚才那样子只是很普通的小胖子歪了下头而已,哪里萌了。  综上,所以这只是裘长老自己看人的眼神有问题。这么诡异的萌点,谁会想到居然能这样戳到啊,还反咬人家一口说人心计深不可测……实在是,不可理喻。  不过裘长老一向就是这样别扭的性格,是那种“教主只有我可以打我可以骂,你们别的人要是动手了,我分分钟砍死你们哦”。也可以从裘长老这一侧面,验证出这样一个既定事实——其实圣教的教众人人都是教主的脑残粉,脑残属性只分显性和隐形。唉,真是可怕的圣教人,可怕的脑残粉。  不过也亏得这样,这才叫宋观这细看后满身都是与原主行为不符的bug的水货,成功完成了角色过渡问题。圣教的人非常在意“教主”,但他们或许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身在其位那个人,而是“教主”这个身份。  总之这还是多亏鸡蛋君吧。每次选的周目都能让宋观这个大水逼成功将人物衔接问题给水过去。艾玛,鸡蛋君也真是为宋观操碎了心。╮(╯▽╰)╭  这样的情况,宋观自然是不知道。裘长老和他一番谈话之后冷着跑掉了什么的,他很忐忑。  自他接手这个壳子之后,除了那坑爹的《剧情大纲》,其他的宋观根本两眼全黑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裘长老了,葛堂主了,坑爹大纲里连个蛋都没提醒过,而且最近养伤期间,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光记个脸和名字并将其完全对应上,就让宋观最近要累不爱了。  他平常和人对话的时候又不敢打探太多,生怕自己一时玩脱露了陷,然后搞不好就被当白道间谍然后被人叉出去架在木柴上撒点孜然,再放火烧死什么的。  这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了。这样想想还真是有点倒霉可怕。然后宋观再回想了一下自己同裘长老最初见面时的那几句寥寥对话,当时情况有些乱,宋观他自己也记不大得,那时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这样想想,就有点不安。只不过宋观主观意识上,是想把注意力好好放到剧情发展上的,但他先前猪圈里走过一遭,偏偏此刻圣教伙食又相当不错,重回人间吃到美食真是不要太棒了好吗,于是实际情况是,宋观虽然忐忑,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还是都投放了每日的食物菜式……  于是之前那一段,本该非常令人抓心挠肺忐忑不安的卧床养伤日子,愣是叫宋观过得不痛不痒,他天天吃好的喝好的,简直神仙日子不要太无忧无虑。如今和裘长老一番对话总算是让宋观心里又不安了一点,也不知道明日演武场是个什么状况,但转念一想,如果明天他真的被人当假货给砍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已经尽力(?)了。有句话叫“要做也做饱死鬼”,今天晚上他一定要多吃点。  于是当天晚上裘长老收到底下人的上报,说是教主啃了一桶米饭,还把饭桌上所有的菜全都吃完了。裘长老当场大怒:“你们当教主是饭桶吗!”盛饭的那位被呵斥得抖作一团,哭丧着脸:“可是,可是当时教主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属下,属下真的不忍心不给教主盛饭啊……”  裘长老一听,主要是这位下属描述得太有画面感,他脑中一下子活灵活现地描绘出了小胖子坐在桌子边上,跟只胖仓鼠一样眼巴巴盯着食物的模样。裘长老的萌点被这样的脑补画面戳了一大戳,那话怎么形容的来着,“简~直~要~萌~化~啦~”。本来还非常生气的裘长老,脑中浮现了这画面之后,居然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然后他突然又想到,以前几次偶然机会,他也是给宋观盛过饭,但宋观居然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样一想就比方才生气的时候还要生气,裘长老说:“明日教主所有吃食,一律减到一素一饭。”  第二天宋观被人从床上拖起来,套上了衣服用过早饭之后就被送到演武场了。宋观看到裘长老,便行礼道了声早,结果裘长老冷着脸看他,就回了他一声相当冷艳高贵的“哼”。好吧,“哼”就“哼”吧,反正被“哼哼”两声也不会疼。宋观这么无所谓地想着,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被裘长老虐成狗。  原来裘长老把宋观叫到演武场是为了练武。宋观刚开始被人揍上的时候,他还斗志满满地在想,呵呵,观哥也是曾经在武侠世界里待过的人好吗,居然敢这样揍观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包子!  只是在之后持续被揍的过程里,宋观终于在一直挨打的眼泪里明白,自己完全打不过裘长老,自己就是个裘长老的沙包……  而且他疼得简直要哭出血来,因为裘长老下手太黑了!简直怎么怎么让人疼怎么打人!太过分了!  更虐的是,宋观被这么摧残过后,中午等着他的,居然只有一小碗菜和一小碗饭。宋观揭开食盒盖子一看,里面就一盘小葱拌豆腐,然后剩下的就是一碗米饭了。  宋观扭头看裘长老:“这是……”  裘长老:“小葱拌豆腐。”  宋观心想这我当然知道啊,然后他捏着食盒盖子:“我觉得,好像有点少……是不是拿错了。”  裘长老直接端起食盒,冷笑:“嫌少你就都别吃了。”  宋观:“……”  擦……第88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自此,宋观就过上了每日吃不饱还被虐成狗的练武日子。  然后因为这身体的特殊体质缘故,他每次被裘长老揍到的时候都特别特别疼,简直要疼到喊妈妈。宋观以前也是练过武的——在第一周目的时候——但时间过去那么久,且之后周目也没什么需要他用武的地方,所以那些拳脚知识宋观也忘得差不多了,更何况他当初学的时候也没学得很精深,只得一个三流的形式,所以裘长老出手,光凭一根手指头都能分分钟把宋观虐成傻逼好么。 第61章 宋观绷着脸,他匆匆跑过去,解开了自己的斗篷盖到了小萝莉身上,然后扭头去看那些被他拿迷烟给熏得倒地不醒的人渣,妈的蛋,这么小的小萝莉他们居然也敢下这种手,他用脚踢了这群人渣好几脚,将人都踹到边儿上去了,然后转回身想把地上的小萝莉给抱起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两手将将环抱住的刹那,怀里的人蓦然睁开了眼睛。宋观毫无预兆地和人视线整整对撞上,那一双眼睛黑沉沉地带上一点未褪全的杀意,明明是秀丽得仿佛户外新开杏花的面容,愣是被衬出一种冷峻至极了的艳色。  这两年被裘长老给虐得跟狗似的训练,在这关键时刻上起了作用,宋观愣了一瞬,倒是并没有在想为什么小姑娘闻了“九息散”还没有晕过去,只隐约觉得很危险。  当小萝莉将袖子里偷藏的刀片扎向他肚子的时候,宋观相当迅速地条件反射性地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指间巧力一把将人手里的刀片给弄掉在了地上。  刀片落于草地发出一声金属质地的轻响,映着月光泛着森寒锋芒。这一击似乎耗尽了小萝莉最后所剩的全部力气,她整个人脸色惨白得再也坚持不住地软倒了下来,被宋观接在怀里。那一双黑眼睛合上了,之前瞧见的那般凌厉艳色都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小萝莉面色苍白得仿佛失去了全部血色。  荒山野岭的秋夜里,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的相见。宋观救下了小姑娘,但小姑娘却差点一刀将他扎了个对穿,并且行凶未遂之后直接昏倒了个干脆。  天际一轮清月半掩云中,宋观抱着想捅他一刀,结果失败然后又彻底昏迷过去的小萝莉,委实有点不知作何感想。  英雄救美有风险,一不留神连小命都有丢掉。宋观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手里的披风,将怀里的小萝莉裹得严实了点。小萝莉长得小小的,软软的,于是这么抱在怀里着实手感不错,称得上是身娇体软,只不过宋观抱了两下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是摸着什么略有些粘稠的液体。他正这么想着,抬了手一看便看到一手的鲜血,血量大得吓人。忙扯开披风,宋观将小萝莉翻过来,果真见其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血肉翻飞,伤口形迹可怖得厉害。  难怪小萝莉看着脸色那么惨白。受了这么重的伤,失血又这么多,脸色不差才奇怪了。这偏僻山野里前不着店后不着村,也幸而宋观这趟出门疗伤的药物带得齐全,虽然这伤势恐怖,不过处理起来倒也不会太难。  因为要疗伤,衣服挡着不方便,宋观他扒下小萝莉衣服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毕竟古代是很讲求男女大防的,七岁男女不同席这可不是白讲讲的,虽说这个全武侠的世界是规矩稍微放宽了一点,但扒了人家姑娘上衣,即便是为了疗伤,这行为在这世界里也是挺不妥的——  ——哪怕对方还是一个十岁的小萝卜头呢。  真是设定太坑爹,宋观想,这性别不同可如何救治疗伤啊,如果对方是个男的,他就没这层顾虑了。不过他犹豫了一瞬之后,还是很利落地扒了小萝莉的上衣开始上药,这伤口都这样了,不上药可怎么行。但也就只扒完了上半身衣服,下半身的裤子宋观是万万不敢扒的。虽然担心小萝莉腿上也受了伤,宋观也就卷了小萝莉的裤腿查看了一下,幸而小姑娘身上也就只是背上那么一道伤。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陷入昏迷状态中的小萝莉一直蜷在宋观怀里,两手微握地攥着宋观的衣襟。她哭了。无意识里哭得脸上全是泪,宋观不知道小姑娘昏迷里梦见了什么,小姑娘哭得很厉害,泪珠挂在睫羽上,面上全是泪痕。  但就算是这样无意识里流露出来的脆弱,小姑娘哭也只是漏了最开始的一声抽噎,还有一句模糊不清的“娘,我疼”。往后泪水打湿了宋观的衣袖,她是哭也哭得没有声息。宋观看着哭得无声无息的小萝莉,叹了口气,之前拿刀那么凶悍的样子,其实这只是个小姑娘呢,遇到这样的事。他低下头,轻轻抚着小姑娘的头顶,宋观回想着以前小时候他妈是怎么哄他的,他放轻了声音,柔声安慰着说:“别怕,全都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小萝莉似乎真的在这句话说过之后就稍微安定了些,慢慢地就不哭了,只是一直攥着宋观的衣襟不放手。黄草秋日里,明月弯弯地嵌在天际。后半夜月上中天时,令宋观措手不及的是,小萝莉竟然发起了高烧,烧得不轻,整个人滚烫得简直就像一只烫熟的小虾米,而原本苍白到不带一点血色的脸颊更是烧得滚烫。  背上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又开始发高烧,真是要命了。接下来的几天宋观为了照顾小姑娘便没怎么合眼,在圣教的时候裘长老一直企图让宋观瘦下来都没有成功,而如今短短的那么几天,宋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圈,真不知裘长老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是何感想。也辛得如此尽心照顾之下,小萝莉的病情也总算是稳定下来。  小姑娘烧退了再次意识清醒地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一个暮云四合近将入夜的傍晚,彼时夕阳染上夜的重影,宋观正在烤鱼。他烤一只吃一只,烤一只吃一只,这食量委实是无愧于他如今的体形。  然后无意间一个回头的时候,宋观就看到小萝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鸦雏色的头发,依然苍白的面色,夕阳那半明半暗的光影,照得小姑娘看起来有一种如同易碎瓷器般的脆弱。她身上还盖着宋观的黑色斗篷,此刻靠在一旁的山壁上,面上落了夕阳余晖,正静静地看向火堆的方向,也不知道醒过来有多久时间了。  篝火噼啪一声惊响,宋观看了看小萝莉,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烤鱼,最后咳了一声,他非常矜持地将手里的鱼放下,决定还是抱了水壶走到小萝莉身边。  不过蹲下的时候,下意识里宋观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可见他对之前小萝莉捅他的一刀还是挺有点心理阴影。  隔着半米的距离宋观将水壶递过去,说:“小妹妹,你醒了啊,我不是坏人……”然后说完这句话宋观突然想到一般坏人都会以此做为开头,强调自己不是坏人,尤其拐骗小萝莉的时候,简直是猥琐大叔的专用遣词。啊,这个联想真是不怎行,宋观卡词卡了一会儿,半晌才重又憋出一句,“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小萝莉听了宋观的话,眨了一下眼睛。这样近的距离宋观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小萝莉眨动眼睛的时候睫毛的弧度,毫无疑问小姑娘长得很秀气,是个美人胚子,之前睡着的时候感觉还不是那么明显,如今醒过来,小萝莉清丽的面容很容易让人想到杏花啊,桃花啊之类的植物。  她长得好看,只是此刻脸上包括嘴唇都没有血色,小姑娘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看了宋观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停了一会儿,她伸出了白皙的小手,接过了宋观递过来的水壶。  一旁的火堆噼里啪啦地在燃烧,宋观看着未来的剧情推进小能手女配姑娘——如今十岁出头的小萝莉,当然他心里也是有很多疑问的,比如小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姓啥名什么,家里做什么的又有什么人,对江湖传言里做为“魔教”存在的圣教是个什么看法,她的监护人又是个什么想法……  虽然就真心话而言,其实宋观对这些问题并不在意,对他来讲最重要的,是带回小萝莉这个人回去就好,但他身为教主,总不能带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回去吧,就算他真敢这么做,那回去裘长老就能直接削死他在当场。  这样分析的话,以上这些问题也就显得必要了,可宋观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也不能搞得跟调查户口一样,因为这样很可能引起小妹妹的反感情绪,然后导致小妹子不想再入教什么的。以他曾经的坑爹遭遇经验来说,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思来想去,最后宋观十分保守地试探开口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娘呢?”  有片刻沉默。  半晌,夕阳余晖将落尽吞没最后一抹天光的时候,宋观听见对面孩子极轻的一声:“死了。”  小萝莉抬头来望着他,她的背后是光线沉没殆尽的最后画面,白日与黑夜的分割线,她的声音很哑,小姑娘说:“他们啊,已经去世很久了。”第90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宋观在大山里迷路迷了整整半月有余,终于是背着小姑娘走出了这座山。  出了大山,望见武威城的城门时,宋观真是要流泪了。  他先前还夸奖过系统给的地图简洁明了相当清楚具有指示性,现在他收回这些话并且愤而要给系统打差评。尼玛这么坑爹的地图还不如不画呢,搞得他之前在林子里瞎转得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鬼方位了,迷路迷到跟只追着自己尾巴打转的小狗一样,怎么都走不出去,简直崩溃。  在宋观看来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是因为系统地图太过不靠谱,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一回坑爹系统的地图,还真的蛮靠谱的,不靠谱的是他。谁他妈的让他有事没事地站在小裂谷边儿上还掉下去,结果爬上来还完全走错方向,迷路迷成这狗逼样真的不能怪系统,唯一不幸中的万幸是,他这傻逼带着小萝莉,小萝莉趴在他背上在静静围观宋观瞎转转了半天之后,可以肯定这货是迷了路,最后她依着回忆指了一条路出来,两人终于离开了这大山。  小萝莉姓姚,姚月予。据说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娘生她的时候是在满月,她娘觉得她是天上桂月赐予她的宝贝,所以就给她起了名字叫月予。然她娘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在生下她没多久后就去世了。  她爹和她娘很恩爱,她娘离世之后,爹一直郁郁寡欢,在她七岁那年,她爹也去世了,她便一直由着她奶奶带大。  上个月她奶奶也离世,于是姚小姑娘就跟着镇上的一位与父亲在世时交好的一位走商的叔叔上路,依着奶奶临终前的遗言准备去投靠她远在临平城的大伯。结果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歹人,整个车队的人基本都死了,还有一些是逃了,也不知那些勉强逃走的人入了山林之后如今是何情况,这山里有黑熊,不知吃什么长大的,武力值颇高,基本是那种一掌拍死一个三流武者的战斗力,倘若那些人遇到黑熊,估计也是凶多吉少,整个车队的境况差不多可以用上“全军覆没”这个词了。  至于小姑娘的目的地,临平城,是个极为繁华的大城,离这里还挺远,骑马那都得是半个月的行程。  那会儿在山里救了小姑娘之后,宋观问小萝莉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萝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表示她还没有想好,于是宋观赶紧见缝插针说:“要不你先跟着我走吧,我正要去武威城,你身上还有伤,我处理伤口可能不到位,而且你嗓子也受损了,我正好可以带你去看一下大夫。”  彼时小萝莉正在吃果子,是宋观摘回来的野果,有些像桑葚,酸酸甜甜的,不过汁液特别饱满。  这野果好吃是好吃,但有一点不好,就是吃得时候若是不小心,就会吃出满嘴是血的即视感,非常吓人。而姚小姑娘吃得很秀气,所以没有那种暴血的感觉,大概是觉得嘴唇太干,她舔了舔唇,舌尖的果汁晕染开来染得她的原本苍白的唇色瞬间有了血色,一刹间就仿佛缀染了胭脂一般,连带着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她拉住宋观的衣袖,将果子塞到宋观手里:“哥哥你吃。”小姑娘仰起脸,她的眼睫毛很长,颜色也相当浅,是一种浅咖啡色,很漂亮。秋日的阳光是一种近乎没有温度的温柔,将她那浅色的睫毛映照得越发失色。  姚小姑娘自那一场感冒之后,嗓子便一直哑着,这大概是感冒烧坏了嗓子的缘故,无法太过大声地说话,她如今的声音带一点嘶嘶之哑音像铁片刮在锥子上,小姑娘自己也发觉了,所以极少开口说话,多半的时候都是沉默着的,若是开口那也是压低了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我跟哥哥走。”  事情进展很顺利,唯一让人在离开之前有些犯难的,就是那五个被捆做了麻花的大汉。宋观问小姑娘怎么想,小萝莉垂了眸子,说是先暂时就这样放着吧。  那一天是他们动身出发前,休息的最后一天,当天下午宋观去溪边捕了一条鱼,回来隔着一段距离,就闻到极其浓郁的血腥味。他原是以为小萝莉出事了,想着尼玛他都给小姑娘配备了那么多毒药这都能出事,卧槽什么人这么diao,宋观心急如焚地跑过去,结果一看就看到地上横着五具新鲜出炉的尸体。  那五个大汉都死了,身体还热乎着,温热的血液濡湿了草地,在这片渐显秋意荒凉的地上晕出一大片血色。  小姑娘就站在那五具尸体边上,身上还披着宋观的那件黑色斗篷,她低头看着那五个死去没多久的人,那个微微低头的动作使得她露出了颈后一段雪白的肌肤,斗篷的颜色深黑,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近乎于无悲无喜的表情,令人恍惚有种错觉她是一个形貌滞留在年幼时段的死神。死亡与她无关,而她只是个旁观者。小萝莉听到动静侧过脸,她手里还握着一把犹自沾着血迹的刀。  雪亮的刀锋折射了阳光,宋观能很清楚地看到鲜血,是如何沿着锃亮的刀面一滴滴滑落,他心里头先凉了半截,那个小姑娘看见宋观的时候,表情终于有了变动,她丢开刀子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宋观的腰,将整个脸都埋进了宋观怀里。  宋观腿有点软,他将手按在小姑娘的肩膀上,然后他听见怀里小姑娘声音,她的声音还是哑的:“我杀人了。”她说,“哥哥,我把他们都杀了。”她的声音还算得上平静,泄露了不稳情绪的是死死搂住宋观腰的手,“他们杀了陆叔叔还有那么多人……”小姑娘的声音有些茫然,“我奶奶信佛,她相信命运,她说这世间所有事情总有一报还一报,作恶的人会有神来取走他们的性命,然后将他们永堕十八层地狱。可是陆叔叔死了,这些人还活着。我没有见到神。他们去哪里了呢,是不是马车坏了?”  她的语序其实是很混乱的,跳跃性的句子让人抓不住重点,她拉着宋观的衣襟,低声说:“我把他们都杀了。哥哥,你现在是不是讨厌我了。”  宋观思维有些扩散得找不着边际,就像是网站上看视频那样不负责任地随便敲下一行行吐槽弹幕,“其实这种发展好像也挺符合小萝莉的人设的”,“圣教在外被传成究极邪教组织,似乎杀人不眨眼比较符合圣教在外的一贯形象”,“好像不是这样的人设也很难担当起一个人推动大半剧情发展的大任”“少女,圣教的未来就是属于这样的你”……  ……但他是真的有点腿软,宋观按着姚月予的肩,声音有些虚飘:“月予妹妹……”他顿了顿,说,“我有点晕血。”  ……  没错,宋观这壳子毛病多多,体重超标,脸圆得五官都挤成一坨看不清具体样子,长相什么都浮云,给人的唯一印象就是“卧槽好胖啊”,不仅如此还怕疼又晕血,一点都不符合魔教教主的高大上形象,说好的酷炫邪魅尼玛全都被狗啃了,简直让人不能直视。  那天晚上,天上疏淡月影,晕血的宋教主正背对着那血淋淋的五具尸体在挖坑,小萝莉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最后也下来帮忙挖坑。  两人挖好了坑,宋观这货因为无法直面沾满血的尸体,最后还是小萝莉拽着尸体丢进了坑。两人一起参与完成了挖坑埋尸的工作,但从根本上来讲出发点明显不同。  宋观是因为如果不挖坑把这些人埋进去他就浑身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毛病,他自己姑且把这个分类成强迫症的一种,而小萝莉虽然没有说一定要让这五个大汉曝尸荒野,但也绝对没好心到给人埋尸,但看着宋观挖坑挖到满头大汗的模样,转念忽然想到若是这些尸体落在外头,那是很容易留了痕迹叫后面的人观察到蛛丝马迹,从而追查到她,衡量了一番,又见小胖教主那挖坑速度那么慢,姚小姑娘就干脆下来帮忙一起埋了。  夜里睡觉,宋观没有像前几天那样躺在离小萝莉不是很远的位置上,反而是隔着火堆两人躺的位置呈一百八十度。其实宋观也不是特意这样,只不过挖完坑溪水里泡过之后累得跟条狗一样,趴着就倒地睡了,又或许的确是有些潜意识的缘故。  小姑娘背部的伤口正值愈合期,有时候痒痛地让人晚上都睡不着,所以火堆里加了助眠的香料。火焰燃烧,燃出一段幽幽的香气,像是仙客来的花香,而宋观很快睡去,可小姑娘却一直没有入睡。  银白的弯月挂在天际,锦缎一般的墨色夜空里月牙弯弯倒像是一抹不大显眼的微痕。深夜里始终还没有睡去的小姑娘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宋观身边。秋日虫鸣总是时断时续的,不比得夏日的盛大。  这个时节绿意到了尽头,那些虫子的鸣叫声音也似到了尽头,进了耳朵听起来也不见了六月里的喧闹,倒像是人走茶凉的切切低语,透着一股自怨自艾的意味。  夜里唯见虫鸣,姚小姑娘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会儿宋观的睡姿,然后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宋观的脸。胖脸戳起来手感很好,她忍不住又戳了两下,然后又伸手揉了揉,捏了捏。她就像一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那样,对着宋观非常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摸了摸宋观的肚皮。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半夜起来这样做,到底是想干嘛,然后她想起了今天死去了的五个人,她想,这个小胖子是不是因为那五个人,和她分生了呢。  手掌底下的肚皮软绵绵,她不知道,也不能问,其实也是无需问,倘若问了的话,这个小胖子一定是会告诉她,并没有同她分生的吧。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倒不如不问。  天上的秋月显得有几分空幽寂然,姚小姑娘坐在来,靠着小胖子。她摸了摸小胖子的肚子,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枕了上去。脑袋底下软绵绵的胖肚子随着小胖子的呼吸一起一伏的,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韵律。她本来只是想靠一靠,也许过一会儿该躺会自己的位置,她枕着小胖子柔软的肚子,看着枯木繁星的夜景,她原本只是想靠一靠,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睡去。  这一个晚上姚小姑娘睡得很是安稳,并且大概是近来几天睡得最香甜的一个晚上。仙客来的香气浮浮沉沉,这一晚她的梦里没有父亲冷冰冰的脸,没有大哥狞笑的样子,也没有刀光剑影鬼魅魍魉那五个男人下流言辞不堪的举动。  她曾这样想过,倘若没有办法了那就死吧,袖子里藏着冰凉凉的匕首,哪怕死了也好过受那样的辱。那时那样平静,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事情已经糟糕透顶得再无回转之地,还能怎样糟糕呢?  此刻枕着小胖子的肚子,姚月予随着小胖子起伏的呼吸梦见了蔚蓝色的湖水。梦境里的身躯仿佛没有了重量,她感觉自己可以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走,但却不想动,于是就飘在水中央,随着波浪随意地起起伏伏。黄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来,穿过湖面,又落在身上,她懒洋洋地翻一个身,好像每一根血管的走向都在阳光下被曝光了。  而这个晚上宋观是睡得蛮痛苦的,因为整个梦里乱七八糟,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孙猴子,还是痴胖版的孙猴子,因为太能吃,和天宫后勤部人员结怨,最后大闹天宫被如来镇压在五指山下,这见鬼的吃货情节并不是最坑爹的,坑爹的是他被镇压的时候,还不是肚皮朝下而是肚皮朝上,然后他就非常愤怒地在梦里大喊你们是不是人啊,我这要是有孩子知不知道孩子都要被你们压流产了,就不能换一个姿势镇压吗,很难受的好吗。  然后如来听了之后哈哈哈大笑说,你有个屁孩子,肥成这个样子你是被压得屎快流产了吧……卧槽,什么鬼情节,宋观挣扎着从坑爹梦境里醒来,结果张开眼就看见趴在自己肚皮上睡得很是香甜的小萝莉。  宋观:“……”难怪被梦见压在五指山下。  再后来的事,便是宋观带着小萝莉寻找出这深山老林的路径。两人赶到武威城是正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宋观想了想先拉小萝莉去医馆,结果到了医馆门口小萝莉死活都不肯进去,宋观连哄带骗连糖葫芦都拿出来了,但是小萝莉就是不肯,明明之前还说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临时却又不肯了。  而宋观道理也说了,糖也拿出来了,他见小萝莉还是不肯,干脆直接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医馆里走。小萝莉惊得“啊”了一声,忙搂住了宋观因为太胖而短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脖子。结果令宋观完全没有想到是,在见着大夫的时候,小萝莉她突然猝不及防地直接抬手,一手刀把人家大夫给打昏过去了。  宋观惊呆:“你……你怎么把大夫打晕了?!”  小姑娘搂住他的脖子不说话。  一旁的抓药的小童也是惊呆了,半晌回过神来,“嗷”地一声扑到昏迷的老大夫身上,凄凄切切地喊起来:“师父,师父,你醒醒啊,师父,你怎么了啊,师父!”  宋观简直头大,抛下了诊金,忙趁着药童摇晃那白胡子大夫的片刻功夫,抱着小萝莉跑了。  到了街头转角的地方,宋观将小姑娘放下,板了脸就想好好教育一下,但是小姑娘在落地的时候便仰起脸来看他,乌黑的眼睛满是认真的神色,这样诚恳地认错:“哥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  宋观原本想说的话就顿时被噎在喉咙里,有些孩子就是这样,干坏事的时候干得理直气壮,做完坏事认作的时候态度非常诚恳,简直让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宋观噎了半天:“你要真知道错了,那你做什么又把大夫打晕。”  小萝莉闻言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突然伸手搂住宋观的浴桶腰:“哥哥,我不想看大夫。”  卧槽还撒娇!  知道观哥最受不了就是小盆友撒娇吗……  宋观简直无力扶额:“为什么?”  小萝莉将脸埋在他怀里:“哥哥,我怕。”说完这句话见宋观没反应,她拉住宋观的袖子,摇了两摇,“我们不去好不好?”  宋观:“………………”  鉴于小姑娘怎么都不愿去医馆,估计再带小萝莉去一次小萝莉也只会把大夫打昏,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是强行给小萝莉点穴把人拖进去,但这样的话就太专制太大家长太裘长老了。  宋观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强行带小姑娘去医馆看病的打算,觉得实在不行,可以到时候把人带回圣教,圣教的毒物药物蛊物产业非常发达,别说嗓子哑了能抢救回来,就是变成哑巴都能抢救回来。这样一想的话,也就稍微安心了一些。  除此之外还要做的事情就是本次出门圣教要求的任务了。停留在武威城的这几日,宋观成功地和“暗桩”同志接上了头,对方见着宋观非常震惊感动,热泪盈眶的来是恨不得血溅当场以示诚心,在这样狂热的崇拜面前宋观有点尴尬,不过好歹也是完成了任务,而任务成功完成这表示着他也差不多可以回圣教了。  完成任务的当天晚上,宋观和小萝莉在客栈房间里吃饭,宋观在围绕主题跑三圈和直入主题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选择了直入主题。  宋观拿着筷子,一脸郑重地说,“我要跟你说一件大事”。小萝莉愣了一下,宋观说,我是圣教的,啊,对,没错,就是那个传说中非常坏的“魔教”,但其实我们教一点都不坏的,外面乱说的,我们圣教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尊老爱幼拾金不昧巴拉巴拉巴拉……  还没有等宋观郑重地说到最最最关键部分“你愿意加入我们圣教么”,一旁的烛火映照之下,小姑娘早放下筷子,一只手托着腮,她听着宋观讲述团结友爱大圣教,忍不住想笑,弯了弯嘴角,然后在宋观看过来的时候,说:“哥哥那我能加入么?”  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宋观连准备好的万一小姑娘对圣教有抵触心理的第二套方案,都能丢一边去了,他特别高兴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你到了圣教之后,我会罩着你的,”烛光晃晃悠悠地落在人身上,明明黄黄的光,然后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古装剧,当中一个情景入了脑,宋观拉住小姑娘的手,“那我们结拜吧,你以后就是我妹妹了,你到了哪儿,我都罩着你。”  宋观觉得自己真机智,这样就能抬高小萝莉在圣教入门的身份,适当贴金,有利于日后小萝莉竞争比较高大上的岗位,比如堂主啦护法啊什么的,像这样掌权的职位,能更好地方便小萝莉贯彻搞死乔家的中心思想,并且,将小姑娘笼在教主名下还能起到一定的庇护作用,除此之外,之前他扒小萝莉衣服敷药的事情也能揭过了,这都是哥哥纯洁地给妹妹敷药的举措好吗,你们要是想到别的地方去……那!一!定!是!因!为!你!们!太!龌!龊!  哈哈哈哈,真是一举多得,一石三鸟,必须要点个赞。  宋观带着姚小姑娘回到圣教时,比原定计划晚了许多。秋日云淡,天空一碧如洗,圣教所在的这座山没有名字,宋观曾问葛堂主这山叫什么名字,当时葛堂主挺了挺胸,说,这山有没有名字,此地皆在圣教名下,就不需要有名字,宋观当时就送了葛堂主六个点“……”  古旧的青石阶旁是秋日依然葱绿的树木,他牵着小姑娘的手,两人还尚在山脚之下,便听到山上敲响的钟声,林中惊鸟飞起,白玉的牌楼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走月逆行云”。宋观带着小萝莉一直走到山顶,那一片重楼叠阁外的高墙大门前,已有人等在那里。  为首的女子做已婚打扮,面上的妆容极重,饱满的红唇仿佛比火焰还炽热。她见着了宋观便先笑起来,一颦一笑的眉梢眼角之间,都带一种成熟少妇特有的风情。宋观这两年还真没有见过眼前这一位,倒是记起了一些教中传闻,便不那么确定地猜道:“顾长老?” 第63章 宋观:“……”  重点不是这个,宋观想着小萝莉不知道现在怎么了,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和裘长老说:“裘长老啊……我今天晚上,和姚妹妹说好了一起吃的。”  “姚妹妹?”裘长老停下脚步,目光看过来,然后露出了一种“裘长老标示性的笑”,是一种浮于表面的笑,看不大出什么意义,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笑,不高兴的时候也是这样笑,嘲笑的时候也是这样笑,蔑视的时候也是这样笑……但不管怎么样,有一点相通,那就是这个笑容一般都是负面情绪通用的笑容。裘长老此时这样笑了笑,倒像是已经知道了这个所谓的姚妹妹指的谁,却依旧问,“那是谁?”  宋观顿了顿,说:“我在外面认的妹妹,和她结拜了,我说好要照顾她的……”  裘长老转过头,继续往前走:“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带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回来。”  宋观:“……”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那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好吗!  这个晚上宋观被裘长老强行留下吃饭,晚饭是眼熟异常的,让他曾经一度很痛恨,现在依然很痛恨的小葱拌豆腐。宋观在过去的人生体验里,从来都是瘦子,从来不怕吃胖,这一周目终于体会到了一只喝水都能长胖的吃货胖子的悲哀。  裘长老非常严厉地训斥宋观:“你看看你,这一趟出去背着我都吃了多少东西,都胖成什么样子了?还能看吗。”  宋观心里想着,这壳子又不是我的,过个几年迟早得死翘翘。唉,也没多久能活了,他才没兴趣减肥,其实当一只胖得不能看的能自由自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胖子,他是很愿意的啊。  奈何裘长老在此,愣是逼着他吃完了小葱拌豆腐还绝不给加餐,吃完了还把他往禁闭室里一关,宋观惊呆了,一万头草泥马疯狂跑过呐喊着经典琼瑶台词,我做错了什么啊你要这样对我,他扑到门上狂敲:“裘长老你开门啊!你放我出去!”卧槽你敢关我,那你敢放我出去吗,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啊!  “别敲了,里面待着。”隔着一扇门,裘长老的慢悠悠的语调句子飘了进来,显得不那么真实,“我晓得你同其他人关系好,出了这门,你就能问厨房要到吃的。”裘长老停了一下,说,“所以你今天晚上就在里面待着,别想着出来了。”  这一厢是如此情况,那一厢乔小公子那里,顾长老将人弄得不能动弹了,然后抱起来就那么往床上一摆。  乔小公子之前一直强自装作镇定,概因从小的教导,越是慌张时越不能露怯,你得端得四平八稳八风不动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形于色,这样别人就以为你还有底牌,才不敢轻举妄动。  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你永远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事情发生的中途,一切都有可能,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冷静地抓住对方的破绽,将那个可能变成既定事实。  所以乔小公子之前一直装得特别淡定,然而此刻这样不上不下的发展终于叫他心里的不安急速发酵,不管怎么说,他其实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乔小公子看着顾长老,室内红烛燃着,光阴交织里,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地问着:“你做什么?”  顾长老笑起来,手里的玉笛抽开来便是一把短刀,她坐到床榻边上,弯下身子,一把刀贴上乔小公子的脸,眼中笑意似真似假:“我其实很好奇教主为什么把你带回来,也许是因为这张脸?你这张脸啊,的确是长得好看,不过呢,若我将你这俏脸蛋划成马蜂窝,你说教主他还喜不喜丑八怪?”  刀子来回抚着,顾长老仔细观察着乔小公子的神情变化,笑着:“倒是忘了,虽然你生得像个女孩子,但其实还是个男孩子,容貌什么的,想来你是不怎么在意的。”刀锋冷冷,一路贴着衣料向下,最后停在鼠蹊部,顾长老就像是自言自语的那样,“要不还是把底下多余的那块肉给切了,也好灵根清净,教主说你是女孩子嘛,女孩子当然是不能长那种腌臜东西的。”抬目笑意盈盈地看着乔小公子,“你觉得呢?姚小姑娘?”  乔望舒动不了,他也说不出什么特别具有攻击性的话,于是半天也就说了一句:“你……你要不要脸。”  顾长老闻言就笑了:“我一个老太婆,年纪大了脸皮自然也就厚了,你说我要不要脸?”眼见着乔小公子,在她面前终于端不下去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顾长老收了刀,“没事别弄得和你那姓乔的爹一个德性,看了就叫人讨厌。小孩子年纪轻轻的,当然还是活泼点比较可爱么。”  她俯身将乔望舒的右手握住了,红色的指甲按在了那小手的腕间,用力磕了下去,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乔小公子身子颤抖了一下,脸色大变,然而这转瞬的功夫,已有一条肉眼可见的金线一般的活物没入了那一点伤口之中,有什么沿着血脉游走,隐约可见白皙的皮肤之下那一点微微鼓起,已从手腕的位置灵活地沿着手臂向上爬走。  顾长老柔声笑道,“别怕啊,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东西,只是一点可以调理你身体的小玩意儿,让你以后别长得太男人了,要不然日后你长得五大三粗,偏偏当初进门的时候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可怎么跟教主交代呢。”  指甲磕出的那一道伤痕在没入了金线蛊虫的时候就已经迅速愈合,顾长老拿袖子擦了擦乔小公子额头上的冷汗,道:“可怜见的,现在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吧。估计这些天都得这么疼着。按理说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是格外开恩才免了你挨刀子的疼,但若你是熬不过这几日的疼痛就这么死了,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些日子啊,你得好好受着你知道么。你需得知道另一件事,我同你爹结仇颇深,不过我没将他剁了,是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不动他,但身为他儿子的你可不在协议范围内。可你现在进了圣教,你啊——”  顾长老拖长了尾音,一侧红烛燃烧滴落了蜡油宛若眼泪,灯火之下,她的笑意像足了一半真心一半假意:“你好自为知吧。”第93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关了一个晚上,宋观第二天从禁闭室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着的。此后裘长老将他看得颇紧,大到日常行程,小到用餐菜式,更让人郁卒的是,裘长老说,教主你也大了,该自己处理事项了,然后打着“学习”的大旗,美名其曰熟悉教中各堂的业务运作,就只差没把宋观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随身带着了。  宋观再次得空找出了一段相对比较完整的时间,能去看小萝莉的时候,已是七天以后的事情,他跑去问了小萝莉在哪里,对方告之说是在顾长老哪儿。  顾长老住的地方简直偏僻得没边儿了,宋观为了之后能及时得赶回来见裘长老,甚至都用上了轻功。但是他并没有见到小萝莉,因为据顾长老说,小萝莉身子不好所以最近她在给小萝莉调养身子,宋观来的时候,姚小姑娘就正在泡药浴。对此宋观很是忧愁,问顾长老姚小姑娘是怎么了。顾长老掩唇笑道:“教主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总归是女人家的事情,你懂的。”  宋观有些囧,忽然想起来这么件事,于是道:“对了,姚妹妹得过伤寒,就是那个时候把嗓子烧坏了,顾长老你觉得这能治好么?”  顾长老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简直乐不可支,她心里想,傻教主,人家哪里是伤寒烧坏了嗓子,人家那是变声期啊。暗地里快笑破肚子,不过明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应道:“这是自然的,教主不必担心。”  此后宋观一直忙得近乎焦头烂额,裘长老委实太鬼畜,宋观觉得好累再也不会爱了,他当年高考的时候,似乎都没这么拼过。也是他太忙了,一时间都没怎么顾得上那被他带回教中的“姚小姑娘”。一直到这一年过去迎来次年的岁首,宋观终于是在除夕那一日偷得了半日闲。众人都聚在了圣教大门前,准备着守岁的事情,宋观挑着没人的道路想着一个人散散心,最近真是累成狗。然后他走着走着,经过一道回廊时,就瞧见了一旁载满了梅树的院子当中,似乎是站着一个人。  宋观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原是想当做没有看见就走掉的,结果近了一看,那梅花树下看花的可不就是小萝莉么。宋观眼睛一亮,立刻很高兴地停下来打招呼:“月予妹妹。”  这一声惊了枝头堆雪,有细雪簌簌从枝头落下,前几日里这天刚落了雪,暮寒庭院,枝头红梅压轻瘦。树底下那个小姑娘闻言回过头,眉眼清丽的映着一侧梅花,竟是显得格外得好看,倒是一枝春雪冷梅花。“她”瞧见宋观的时候神情有些怔忪,片刻,转过身来,隔着回廊之上低低的栏杆和这一丈的距离,姚小姑娘朝宋观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说的是:“教主。”  “什么教主啊。”小胖子身手矫健地翻过栏杆,拉住她,“你之前都认我做哥哥了,你怎么叫我教主?是不是我之前没来找你,你生气了?我前段时间太忙,没来找你,你别生气。其实之前有一次找你,不过顾长老说你在泡药浴……”姚小姑娘在听到“药浴”这两个字的时候,整张小脸都白了下去,不过宋观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他只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另一件事,“诶,你嗓子好啦?”  “小萝莉”垂眸“嗯”了一声。  宋观真心诚意地称赞说:“你声音真好听。”  这一句夸奖让“小萝莉”不明显地身体僵硬了一下。  怎么能不好听呢,这一连几个月用药汁灌泡出来的声音。  雪中枝上梅初绽,殷红得似胭脂点点,宋观在梅树之下拉着“小萝莉”唠嗑,那聊天的内容自是包罗万象,比如早上吃了什么,最近做了什么,有没有培养出什么新的兴趣爱好,圣教伙食怎么样,对圣教感觉又是如何,适不适应这边的新生活,有没有遇到什么烦恼的事,然后他又表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跟他说,能帮忙做到的事他肯定会帮忙做的,而他又是教主,能做到的事情又是比较多……叽叽咕咕地说了许久,宋观说得很开心,开心之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被他忽视了的问题,那就是——为毛小萝莉没去圣教大门前?  是啊,按说这个时间点大家都该往那边去了才是,也就他一个偷偷摸摸溜了出来。宋观心里“咯噔”了一声,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欺负小萝莉。宋观神经粗归粗,然他对着女孩子的时候,这粗得能吊死大象的神经,也是会自动缩减得细上几分的。  然后他才又想起,小萝莉一直在顾长老那边,顾长老是教中相当特别的存在,有点类似于平日里不与众人怎么活动的隐藏boss人物,跟着这样的顾长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将小萝莉欺负了去。  宋观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小萝莉的神情,小心斟酌着让自己说话不至于伤了小萝莉纤细的少女心,又能恰当地邀请到小姑娘参与到守岁这个活动中。对,像这种互动活动能增进大家的团结意识,能让不熟悉的人瞬间熟悉起来,真是不容错过的好活动。宋观说:“今天除夕,大家都准备去大门那儿守岁,月予妹妹你跟我一起去么?”  “小萝莉”摇头拒绝了:“不了,我还是……”  宋观拉住“她”的手:“去吧,大家人都很好的。你要是因为不熟悉他们而觉得害怕的话,那就拉着我的手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萝莉”还没有说出好,或是不好,宋观就拉着她走了。乔望舒十二岁那年将过了迎来新一年的除夕这日,庭院深深的寂静空旷里,小胖子踩着积雪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天上突然毫无征兆地落了雪,宋观惊讶:“下雪了?”  乔望舒落在小胖子身后一步,他以前在乔家的时候,没什么人敢随便拉他或是对着他一个不停地说话,因为他辈分太高,可年纪比自己的侄子都要小,然这辈分摆在那里,乔家向来讲求辈分尊卑,所以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小胖子拉着他的手很温暖,这是大孩子的手,比他的手要大上一圈,可以将他的整个握在掌心里。  冬日的天色总是黑得很早,前头还天光明亮,他们走至半路之时,这天色就暗了下来,宋观停了去一侧殿堂里取了盏宫灯回来,莲花模样的琉璃宫灯晕染出层层叠叠的灯光,一重复又一重,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乔望舒将小胖子的手握得紧了一点,而路上,脚下的积雪被人踩着发出细微的轻响,有点类似于老旧的木板,又不尽相同,路上这个小胖子一直在跟他说:“妹妹你手好凉,我觉得你可以多喝点姜汤。”  两人来到圣教大门前时,大门那儿已经开始热热闹闹地表演起了节目,宋观随便捡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同“小萝莉”一块儿坐下,隔着人群和喧闹鼓声乐声爆竹声,老大远的距离之外,裘长老一眼就看到小胖子教主还有教主边上的小姑娘。  下属还在汇报着事项,裘长老看似还听着其实已经走神,然后他回过神来对于听漏了的那一段又让人重新汇报了一边。待重新战战兢兢汇报完了的下属告退之后,裘长老才后知后觉地勃然大怒起来。那种生气的情绪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简直就像是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的单亲妈妈,结果在一日劳累工作之后回到家里,却看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点都不体谅妈妈的苦心,竟然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狐狸精,在家中勾勾搭搭说说笑笑!  裘长老很生气,他之前就看着宋观偷偷溜出去,但觉得有影卫跟着便没担心,却没想到原来偷偷溜出去是去小姑娘玩去了,裘长老简直想就这样冲过去把宋观抽一顿,但考虑到这样的影响不好,迎新的气氛都要被他弄没了,而且要真的这么干了,教中老一辈的人不知道事后会怎样围着他碎碎念,遂忍下,决定秋后算账。  结果没想到还没等他去教训人,宋观已经中途趴在一旁长板凳上睡死过去,最后末了这守岁完了,还得靠他把人抱回去。  怀里的小胖子教主睡得死沉死沉的,裘长老把人抱起来了,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姑娘”,他一般越是不高兴的时候面上反而是笑,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不过他在宋观面前倒是经常板着脸的,其实以前他也不板脸,只不过最近几年发现小教主特别怕他板脸的样子,于是他就经常有事没事板一下脸去吓吓教主,没别的,纯粹是个人恶趣味。  裘长老再看了一眼“小姑娘”,之前没怎么注意,这会儿近看了,觉得这“小姑娘”这张脸怎么看着,也的确够得上算是狐狸精了。裘长老心里非常泛酸地想着,难怪宋观成天惦念着人家,然后又想起宋观和对方是义结金兰了,所以这是义妹,如果是这样的关系的话,好像也不用太担心。  从这里可以看出,裘长老还是意外挺朴实蛮守旧的,如果搁着现代,多少人分分钟想到把“干妹妹”变成“干妹妹”,而且还一点都不觉得违和觉得自然极了。  “小姑娘”看到裘长老来了就告退了,望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裘长老看了看自己怀里睡得天崩下来都不知道宋观,突然就更生气了,他对着睡死过去的宋观低声说:“就知道睡,睡得就跟只猪一样。”  当然裘长老不知道宋观还真投胎做过猪,所以这骂起来就是当着宋观的面,那也还真的就跟隔靴搔痒一样,一点都不起作用,宋观顶多翻个白眼说“哦”,保不齐还来一句“我上辈子的确就是猪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而这天晚上裘长老没怎么睡好,其内心果如看着自己儿子被狐狸精迷住的单亲苦逼妈妈一般,这样的妈妈通常都会把儿子看得如同自己的命根子一样重要,啊,不好意思说错了,妈妈是没有命根子的,咳,总之大家意会就好……  第二天天色才刚擦亮,裘长老就跑去咚咚咚敲响了顾长老的门。顾长老不喜欢有人服侍,这个时候没有人服侍的弊端就出来了,她不得不爬起来去开门,顾长老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她杀气腾腾地想着,哪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大清早扰人清梦,开门一看是裘长老。  顾长老原本还想揍人,这会儿看清跟前的人,顿了一下,扶着门就笑了,也不顾不上生气,上上下下地打量跟前的人,言语间满是揶揄:“裘长老?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了?哎呦,那这妖风得多大啊,你该不会是别人易容的罢?”  裘长老说:“看好你新领回来的那个女孩子。”  顾长老明白是什么回事了,扶着门笑得风情万种,装傻:“你说什么?”  “我说,”裘长老耐着性子,“那个姚月予。”  顾长老和裘长老也是师姐弟,以前的时候就有人背地里偷偷喊他们“这一对妖怪qaq,该不会是亲姐弟吧”,不过两个人一向不怎么对付,倒也没什么仇怨,其实交流也相当少,但就是莫名互相看对方不大顺眼,碰上了总得拌上几句,这种天生气场不合什么的,真是相当微妙的东西。  裘长老看顾长老没反应,伸出三根手指:“允你破一条禁令。”  这回顾长老愣住了,片刻道:“哦,好,那你说得具体些。”  裘长老说:“别让教主和那个女孩子太接近。”  顾长老一怔,笑了:“这算什么?我倒不知道师弟你的独占欲什么时候这么严重了……”  “不是。”裘长老脸上没有笑,“是直觉。感觉他们在一起相处太多,会出事。”  顾长老听了这话也不笑了。  当年她还是大师姐,那个时候裘长老还是个小毛孩子。那时很多人都喊他们简直一对妖怪师姐弟,但顾长老从来不这么觉得,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和裘长老是一路人,她一直觉得自己比裘长老可要像人多了。  裘长老这人怎么形容呢,她总觉得这人兽性太重,是了,是这个词,比起人类来说,这个人更像是野兽吧。如今已经改了那么多,小的时候真真像是什么野兽,还未长大已展露了那种逼人的煞气,打斗的时候总像是见着了什么鲜肉的兽类一样,满眼的亢奋,仿佛正张开了沾血利爪要将人撕裂在爪下。所以顾长老从来不喜欢这个孩子,太具攻击性。  她一直不明白教中长辈为什么会放任这样一个存在,有好几次若不是她出手勉强挡下了这人的攻击,学堂里不知都要死了多少人了。  好像其他人在这个人眼里都不是命一样,好像其他人落在这个人眼里也就只有想杀和懒得杀或是暂时杀不了这样简单的区分一样。直到后来的教主夫人出现,她诧异地看到这个平日里煞气四溢的孩子,竟然和平时派若两人地跟在那个病弱的教主夫人身后任劳任怨。笑起来的模样终于有了那个年纪该有的孩子的天真,前后对比的简直就像是被驯服的凶残猛兽一样,而那个驯兽师却是那样孱弱的模样,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那只猛兽暴起撕碎,直看得旁观的人要为此捏一把汗。  后来教中的长辈告诉她:“你那个裘师弟啊,他是个蛊人。”她当时错愕,只问,这世上当真有蛊人?她一直以为只是书籍传说里的存在。练出蛊人的便是那位日后的教主夫人,不过那个时候那个小姑娘还不是教主夫人,是林长老的女儿,大家都叫她林姑娘。脸色苍白得似乎长年不见日光,总是在生病的样子,爱穿一袭粉衣。  教中那位同顾长老说了这一段秘事的长辈并没有多说别的,只说了一件事,让顾长老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那位长辈说,当年炼制蛊人的时候,其实有二十个未成品,四到十二岁不一,关在了偌大的后山那四封的禁地里,最后出来的只有裘长老一个人。那位长辈笑了笑,说,你看,这样说起来就一点都不可怕了。但小顾啊,你也是炼蛊的人,你该知道,炼蛊的时候所有蛊虫的血性被激发,吞噬其他所有,把其他的都弄死了,尸体都吃干净了,剩下的那个一个,才能称王,才是成品。  裘长老自年少时外出做任务便都是一个人,当时教中做下决策的那一拨人的意思是,裘长老煞气太重,不能老是拘着,怕到时这人若是在沉默中变态爆发了,大家就要愁死了。顾长老曾有一次有幸给裘长老处理过任务执行后的后事,当时进了那个院门,满地的血,房檐上都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简直就像是湿布捂住了人的口鼻,叫人喘不过气来。  那些尸体碎肢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她不知道裘长老是怎么杀人的,有的身体还在东院,头颅却在相邻的另一边院子的屋檐上,有的左半身还在屋子里,右半身却在屋子外老远的院中心。满地的碎尸,肠子肝脏的什么都花花得流了一地,当时跟过来办事的小弟子当场就吐了。  邪性太重,煞气太重,杀心太重。  大概是因为是蛊人,首先是蛊字在前,人字在后,所以兽性重,算不得是一个完整的人。  这世间也唯有当年的林姑娘——日后的教主夫人,能看管得住这个人。也只有教主夫人能拿着刀子在他手上划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道口子必不能浅了,因为蛊人的伤口愈合速度太快,血液滴滴答答的从伤口里流出来,装满一碗,每月都是如此。寻不得和教主身体里“母蛊”相对的“子蛊”,虽功效并没有那么好,但是蛊人的血也是可以的。外面盛传裘长老身上有“子蛊”,其实哪里是这样呢,他只是个蛊人而已,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子蛊”。  林姑娘每次给裘长老放血的时候,表情都是悲悯的,那样认真注视的神情就好像你是她的全世界一样。顾长老有时候会觉得其实裘长老也挺可怜,尤其是每次被放完血后裘师弟还跟得到糖果表扬的小孩子那样,顾长老是记得,那时裘师弟跟教主夫人说,我不痛,林姐姐你开心就好。  顾长老这样没心没肺的当时听了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不清是因为觉得太肉麻了还是觉得心里发寒。蠢货,人家是放你的血救自己丈夫,你高兴个什么劲啊。不过她并不怎么多的同情心并没有分到这个同她天生就气场不怎么合的小鬼身上,管他怎么样呢,是啊,的确不关她的事。  后来教主夫人死了,教主夫人以自己的死作结将这个姓裘的小鬼一辈子困在了圣教。顾长老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当时想来想去,也就笑了一声,哎,这都是命啊。而裘长老当年煞气那么重,这么十几年下来竟也将那些煞气给磨得平了,只是顾长老始终觉得,外在改变不管多大,也始终变不了她这位裘师弟骨子里的兽性,所以她总是很相信的,很相信这位裘师弟直觉。  野兽的直觉总是很准的不是么,这位裘师弟也是如此。比如当年救回小教主,“子蛊”这种东西其实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只不过是为了安定教内诸人的心,没有“子蛊”又哪里有血脉里的联系感知。但凭着那子虚乌有的所谓直觉,裘长老仍是救回了小教主。顾长老想起学堂里的事,那时候有些师弟师妹闲得无事便偷偷摸摸地找乐子在底下开赌局,赌局内容随定不限,但裘师弟凭着所谓直觉总是能猜准。  很准不是么。  而此时裘长老说,倘若放任小教主同乔小公子接触,会不好。  顾长老不知道裘师弟是不是直觉感应到了乔小公子身上的不对劲,乔家的小公子啊,乔家。可乔家虽是圣教死敌,但乔望舒是不一样的,那毕竟是她的……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顾长老抚了抚自己披散着未梳起的满头青丝,她笑道:“这个简单,我应你便是。你说的那条禁令可算数?”  裘长老道:“自然算数。”  两人便这样定下约定。  往后的三年时间里,一直到宋观这壳子年龄满了十八岁,他竟基本都没见过这被他自己救回来带入教中的“姚小姑娘”,只是每逢过年的时候远远地瞥见一眼,然后不是“姚小姑娘”有急事被人叫走,就是他自己有急事被人叫走,都没说上话呢,除了刚带回来那年过春节,他还亲手把过节的礼物交给了对方,此后竟再没什么机会,只好托人将过年礼物转交给“姚小姑娘”。  这三年时间里,还要说一说的,大概还得是宋观这壳子当初满十六岁的时候的事。这十六岁啊,也就是宋观这教主壳子里坑爹的“母蛊”觉醒的时候,他很是遭了一些罪,疼得他当时哭爹喊娘,抱着裘长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裘长老当时见状直接在自己手腕上开了一道,然后递到宋观嘴边。完事之后宋观回想起当时吸血的感觉简直毛骨悚然,不是说恶心什么的而是当时他吸血的时候,真是吸得非常陶醉,事后想想真是可怕极了。卧槽这种古风武侠的画风里,突然来一段西式的吸血鬼情节,这是要吓死爹的同时还要雷死爹么!  宋观当时就呆滞了,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吸血吸傻了,或者是觉得裘长老血太好喝,于是看着裘长老的所有动作都自行带上了美化光环,当时裘长老用手指擦干净了他唇边的血,笑了一下,眼神竟算得上是温柔:“这也没什么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裘长老在宋观的印象里,要么面无表情,要么各种鬼畜式笑,什么冷笑啊,凉凉地笑了一笑啊,讥笑啊,蔑笑啊,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啊之类的都能按在裘长老身上,但显然各种表情里没有温柔一说,而且那段日子里,裘长老依然抽他的时候跟抽沙包一样,宋观就想那个时候,他觉得温柔什么的,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除开那一次,裘长老倒没再割手腕给他喂血,只是每月都要逼他喝药,不过在宋观看来那药味浓重腥稠得和血液也差不多了。裘长老说,自己身上的“子蛊”衍生自宋观的父亲,所以对宋观没什么大作用,还是配着喝药比较有效果。  宋观对喝人血也没太大兴趣,所以欣然接受,每日里捏着鼻子就把药给灌下去了。他心里想,你看别人姑娘,是每个月要流血,而他呢,是每个月要喝跟血一样的东西,真是叫人不知道该怎样自我评价才好。  裘长老特制的药,药效良好,不过不能完全解除“母蛊”带来的负面效果,宋观每月里满月的时候,还是得疼上一疼的,就是疼得没那么厉害,没有七窍流血那么夸张。 第65章 第95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圣教在湖州虞城分堂的总领管人姓徐,体形微胖得相当和蔼,总是笑眯眯一副憨憨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怎么像是习武之人,倒有点像是什么商人。众人皆叫他徐总管,乔望舒来到此地,便也跟着众人称呼其为徐总管。  近来乔望舒发现自己在城中走动的时候,身后总是缀着一个人,那人偷偷摸摸地跟在他身后,鬼鬼祟祟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原本是想直接暗中把人做掉,结果拿刀架到人脖子上的时候,发现竟是当日进城遇到地痞时的那个小公子,于是当时拿刀都把人脖子割出了血的乔望舒,想了想,没再继续动手。  这不动手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乔望舒单纯觉得杀了这个人会很麻烦。他清楚得记得,当日进城之时,那个调戏他的地痞见到此人便是一副受到惊吓样子,这个人的身份应该是不简单,杀了这个人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他不怕杀人,他只是怕麻烦。  乔望舒是很怕麻烦的,尤其是讨厌处理随性杀人之后,那些需要善后的麻烦。因为随性杀人是没有计划的事,通畅会留下很多痕迹,若是被人因此找上门,那会让人觉得很讨厌的。  他脸上没有过多表情,手中抵着杜小公子脖子的刀,已经划破对方的肌肤,血液顺着刀锋向下滴血。  乔望舒的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静静打量了片刻,刀子仍未收起,语调平平:“是你。我认得你。你跟着我做什么?”  锦衣的少年讷讷地说不出话,乔望舒神色冷淡地回身收了刀子:“杜公子,别再跟着我。刀剑无眼,下一回也许我手上力道控制不好,你就死了。”  回去了以后,乔望舒用非常简单的句子,把事情的过程描述了一遍说给了徐总管听,然后问的是:“这个人杀了会不会很麻烦?”  徐总管一噎,一侧的烛台照耀之下,“小姑娘”的表情淡淡,明明是闲话家常的语气,内容却截然相反,问个把杀人事项就跟说“我要不要再往这绿豆粥里再加一勺糖”一般的态度,因为太冷淡的姿态,所以比那些个杀气腾腾的反应都要让人牙酸。  也不是同情那位杜公子,徐总管只是单纯感慨一下,明明本来该是翩翩公子救了佳人的戏码,如今却愣是跟拿错了剧本似的,怎么都是不对头。  一边收拾着碗筷,徐总管对乔望舒说:“还是不能杀,那位杜公子的父亲是当今武林盟主,动了就要结怨了,教中目标定位重心一直都是乔家,凭白树怨,反而让本教遭到不必要的攻讦,这是很不好的。”  乔望舒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是乔望舒不去招惹那位武林盟主家的宝贝公子,就终止了的。  那位杜姓的小公子,打探出来了乔望舒于城中的落脚点后,竟是镇日里凑到人跟前。  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敢来回走走晃悠两下,后来就又是下雨送伞,又是买吃的,又是送花,又是送首饰,还天天蹲守在店铺门口。  乔望舒此番来湖州所执行的任务,倒是和打打杀杀无关。湖州虞城的这个圣教分堂主要是以经商做生意为主,当然偶尔也有些打杀的任务,但近期是没有的,近日若说是又什么别的任务,那也顶多是给来到虞城的圣教弟子,提供住宿吃食然后打个掩护什么的。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乔望舒需得帮着徐总管于店中打下手,而但凡只要他在店铺里,便都能遇见杜小公子。  杜小公子镇日过来,却也不敢上来同乔望舒说什么话,只是托了人送东西进来,他自己站在门口,乔望舒接过盒子回过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就腼腆地笑一笑。  其实每日里杜小公子送过来的东西,乔望舒全都私底下丢了,来源不明不白的东西他向来不沾,他只是觉得杜小公子好麻烦,杀又杀不得,若让他理,他也是不想理的,于是便只好尽量无视。  此时正值春日,春日里雨多,一整个夏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虞城仿佛被反反复复地浸泡在了水中。  春雨如注,店里客人少,没什么事情要做的时候,乔望舒就站在檐下看天。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无根的水自天空里落下,仿佛无边无尽。有时候他身边会多一个人,是杜小公子,两人就这样,谁都不说话地在屋檐底下。  四月中旬的那场雨下得特别大,落在地上的积水上激起水花,空气里水汽饱满得沾着人的衣衫都能湿透一片。屋檐下乔望舒立着,杜小公子蹲着,积水溅湿了杜小公子的衣摆,他的头发也湿了,整个人都浑身湿透得倒像落了水一般。  那时候雨声沙沙里,两人静默地在屋檐之下,天上春雷响起的时候,有只小狗从转角的地方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腿被知道被什么东西给上了,小狗呜呜叫唤着,浑身湿透了也躲到了两人所在的屋檐下,是正好蹲在杜小公子边上。  雨下得这样大,小狗轻轻地叫了两声就开始甩毛,杜小公子无可避免地被甩了一身脏水,脸上身上都是,他抹了一把脸,扭头,小狗在他视线之下默默瑟缩了一下,退后一步,用湿漉漉的目光看着他,“呜”地叫了一声,看上去好不可怜。  杜小公子看着这条颇富人性化的小狗,有些发呆。  雨声咚咚里,乔望舒侧头看了看身边蹲着的一人一狗,都是一样的脏兮兮,一样的湿漉漉,一样的可怜兮兮模样,他有些想笑,而他也的确是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正好被杜小公子捕捉到。  杜小公子这么多时日一直在乔望舒身边幽转,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笑过,而如今乍然见到,他只是傻眼,有种半边身子过了电似的酥麻感的夸张,脑中一热,他心里想的话就直接出了口:“无忧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  乔望舒闻言脸上笑容变淡了隐了去,杜小公子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解释:“不是的,无忧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春雨霏霏里,乔望舒回头看着被雨水掩映的天际颜色,声音有些冷淡:“我知道。”他说,“杜公子,店中还有些事急需处理,我便先进去处理事务了。失礼。”  身后的那扇木门被轻轻推开,然后重又合上。  “无,无忧姑娘……”  合上的木门阻断了视线和未完的话语。  大雨无歇,留下脏兮兮的小流浪狗和只恨自己嘴太快的杜小公子两厢对望。杜小公子心头悔断肠,只觉得完了,“无忧姑娘”一定认为自己是个很轻薄的人,他简直想泪流满面。  从三月一直到跨过这一年年底迎来新年,乔望舒便都一直待在湖州虞城。  除夕前夕,他收到了宋观从圣教给寄送过来的礼物,拆了一看,果然如他所想,是一只玉雕的小龙,整个都胖胖的雕得栩栩如生。  每年过年的时候,宋观都会送他一个玉雕的小动物,从十二生肖的小老鼠开始一直到今年的小龙。  乔望舒仍记得,初入圣教除夕那夜,宋观想要送他什么但没有准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那时看着圣教大门口前临时搭起的那个唱台,台上歌舞祭平,他旁边坐着宋观,外面人吵闹,他们两人悄声说着话,于是那些台榭喧嚣就仿佛隔得另一个世界的远。  那时他毫无缘由地就想起了娘亲,他娘总是拿了玉料给他雕刻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于是他就跟宋观说自己想要雕刻的小动物,而此后宋观果然每年如约给他送上一只玉雕的小动物。  他想到这里合上眼睛,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情。  这一年过年在虞城,满城都洋溢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息,徐总管拿出了自己私藏的酒,请大家一起喝,对于别的伙计是如此,不过对上乔望舒的时候,只给了一小杯,因觉得乔望舒是个“姑娘”,平素里好像也从来没有喝过酒,又是个那么淡漠的形象,所以不敢造次,只给了一小杯意思意思。  这是乔望舒第一次喝酒,院子里炮竹声响个不停,微辛的烈酒入喉,他第一口没有准备,又下咽太快,以至于有些呛到。那酒液入肚,身子里仿佛有火燃烧,火辣辣的一片,而乔望舒脸颊染上薄红。  他想,他是喜欢这个味道的。  新春一番热闹过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而回屋之前,乔望舒向徐总管多讨要了一壶酒。这个晚上没有月亮,他在自己里房里,就这么曲着腿坐在有半人高的窗棂边沿上,提着酒壶。  外头的天空黑得像是泼墨,只有少得让人觉得可怜的几颗星子,寒风吹在身上并不觉得冷,乔望舒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天上星光微弱,一直都很安静的他喝着喝着突然笑起来。  乔望舒笑着笑着将脸靠在了腿上,孤夜窗棂上一个蜷缩的影,酒壶毫无预兆地摔落在了地上落了一室的烈酒清香,屋内笑声停了,许久没有声音。  许久许久之后,乔望舒将手伸进怀里,贴着心口的那处放着一个锦囊,他将那个锦囊拿出来,摸出里头装着玉雕的小龙,然后他就这样将那只小龙握在手里。  那么小的一只小小龙,一只手就能整个握住,乔望舒握得太过用力,指节都泛白,指甲嵌进掌心里渗出了血,满腔的情绪都无处宣泄,手里的小龙是这样硌手。  黑夜是无边无际,像是毫无缘由突然浮起的情绪,乔望舒突然扶着窗台将手里的玉雕小龙狠狠丢出去。  楼下是枯寂的荷花池,冬日里只剩一片残败痕迹,他听见了一声细微的轻响,是什么东西落进水里的声音。四下里之前所有节日热热闹闹的喧嚣过后,也只剩了死寂,乔望舒听见了那声落水的声响,于是心里头就好像空了一块,他将脸埋在膝盖间,合上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那样蜷缩着。  起初的时候是低低地抽噎声,然后终至失控。这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乔望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哭得这样伤心,为什么哭呢,他想着,眼泪是这样的廉价东西,正如这个冬夜里他汹涌到无聊透顶的感情。  第二日天蒙蒙亮,徐总管起来一番洗漱之后开了楼底大门,他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冷不丁见着一旁满是凋零荷叶的荷花池里爬上来一个人,委实吓得够呛,结果定睛一看发现是无忧姑娘,徐总管眼珠都快瞪出来:“无忧姑娘?!你……怎么,怎么?”  “少女”浑身湿透,而沾了水后,那种面目如画的感觉倒是越发得突显出来,像是春日晨间带着露水的杏花。黑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乔望舒一张脸雪白得都快给人一种要透明了的感觉,他低垂了眼帘,一时间挡去所有的眼底情绪,乔望舒说:“我东西掉进水里了,我便下去将它捞上来。”  徐总管“哦”了一声,心想这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这大冬天的下到水里,虽说虞城没有北方寒冷,冬日里湖面也是向来不结冰的,但水凉得彻骨,那寒气好像能渗透进人的骨髓,至少他是非常不愿下水的,这样换位思考一想的话,徐总管只有一个结论就是那个掉了东西对无忧姑娘而言,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看着浑身都湿透了的“小姑娘”,忙按着门道:“姑娘虽有内功护体,但还是快些进门擦擦干吧,我让人烧热水,也好一会儿泡一下热汤。姜汤我便着人备在东厨,姑娘届时去拿便是。”  乔望舒静了半晌,抬眼轻声道:“麻烦徐总管了。”  徐总管憨憨地笑了笑:“应该的。”  然后他视线微移,看到乔望舒手里的东西。  ——是一只玉雕的小龙。第96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这个春节过后,日子又好像变得和之前一样,乔望舒依旧在徐总管手下做着一些不是什么很要紧但也非常必需的文书工作,而那位前段时间离开了虞城,应当是回去和家人团聚的杜小公子,在一月之后也回来了。  仍旧同离开之前一样,杜小公子常蹲守在店铺门口,只不过与此前略微有所区别的是,小公子如今怀里多了一只小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是长得可爱。  杜小公子首次怀揣着小动物登场时,便是抱着小狗“嗖”得一下出现在了乔望舒跟前,他讨好地将小狗往跟前一伸,眼巴巴道:“无忧姑娘,我将小狗带回家治好了它的腿,还将它喂胖了。你看它,”一脸期许地看着跟前的“少女”,手里的小狗猛摇着尾巴张嘴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卖萌,圆溜溜的小狗眼睛大张着将人看着,杜小公子举着它,倘若他自己也有那么一条尾巴,估计也得这么摇起来,“是不是很可爱啊。”  乔望舒抬眼看了一下,道了一声“确实”,手上拨着算珠的手未停下,低下眼,便听到杜小公子又道:“无忧姑娘,我到现在都还未曾给它取过名字,不知道该取个什么样的。我们当时一起遇见的它,无忧姑娘,要不你来帮忙拿个主意,给它取个名字,可好?”  乔望舒神情淡淡的看着抱着小狗的杜公子,相当冷淡地说是“这样不妥”,便不愿再理会,而杜小公子愣是在跟前期期艾艾地磨了整整一天,最后弄得乔望舒差点就拔刀子了,只得克制地握着了算盘,说了一句:“小狗。”他看着杜小公子未反应过来似的表情,淡淡说道,“不是说要取名字么?那就叫小狗好了。”  杜承宇:“……”  时间飞快又至四月,城春飞花,满城烟柳。乔望舒记得自己初来虞城时候,也是这个时节,冬日的尾巴在春日晚间仍有残余,春寒料峭的晚上,他在这江南小城得了一个久违的杀人任务,目标是路过暂歇于此的四位刀客。  听到任务的时候,乔望舒那时正好饮过了酒,两颊略有些嫣红得像是染了薄薄的胭脂,一手支了下颔,他静静听着关于那四位刀客的相关信息,半晌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徐总管看着有几分醉意的“无忧姑娘”颇有些担忧,说是明日这四位刀客在城中还会再多留一日,今日先且算了,明日再去也成。乔望舒“嗯”了一声,这一声像是赞同的样子,但事实上这天晚上他过去将那四位刀客都杀了。  最后一人死在他刀下的时候,反抗得非常厉害,且武艺也是最高强的,乔望舒费了些时间,才将人毙命于碧玉刀下。  刀光冷冷,映着月光,两处光晕搅合在一起竟有些叫人难以分明了,他漫不经心地挥了一下手中的碧玉刀,身前横着四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可他神情淡然得仿佛那根本不是什么死尸,只是一从杂草,或是什么其他的寻常布景,刀尖的血珠随着他挥刀的动作,洒在地上,他手里的那把碧玉刀,又成了最开始出鞘时的干净美丽样子。  而后他就这么握着刀,月光如水地笼了他一身,乔望舒神情平静地偏过头看向一侧屋檐墙角的阴影里,声音波澜不惊:“出来吧,杜公子,我知道是你。”  阴影里果然走出来一个人,可能是月光的关系,杜小公子脸色苍白得厉害。乔望舒抬眼看着来人,他静静地看着杜小公子脸色苍白的模样,看着看着,就笑了。“杜公子,”这绝对是这一年来,乔望舒对杜小公子说话时用过的最柔软的语气了,他轻声问,“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杜小公子有一瞬被眼前白衣“姑娘”这样温柔的语气所蛊惑,然而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又听到跟前的“少女”这样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诶?!”  杜小公子猝不及防地被戳穿心事,有点受到惊吓,虽然他一直表现得非常明显,可是像这样子被心上人当面点破心事,他的脸还是刷地一下通红得像是熟透了,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清,“无、无忧姑娘,我……”  乔望舒跨过脚下的尸体,和衣服同色的白色绣鞋被地上的血迹浸染,夜风吹得他的长袖飘起一角,他走上前一步,杜小公子便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就这么一步进,一步退,杜承宇几乎背抵着了后墙,乔望舒终于停了下来,将他看着,黑色的眸子沉静如水:“你为什么喜欢我?”  杜小公子心跳快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跃出来:“我……”  乔望舒上前一步,单手将人按倒在墙上,声音轻柔:“为什么?告诉我。”  杜小公子觉得自己大脑已经停止运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会重复一个“我”字。  乔望舒抿唇笑了一下,靠得更近了些,还是在笑的模样,只是眼底神情有些冰冷:“是不是只是因为当时救了我呢,而我又长得还算可以,又是个姑娘,所以因为这样,因为怜悯,你才对我好?”  酒意上来了,但乔望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实这句话想问的是另外一个人。但此时此景,有那么一瞬眼前这个人的形象同那个人重叠了。乔望舒将人压在墙上,他知道跟前人不是他想问的那一个,但酒意蒸腾的错觉里,那么相似的感觉,好像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人。  有一件事他其实想做很久,可是他一直没有做过,从来没有对那个人做过。血液里的酒液似乎是在燃烧,他几乎是恶劣地笑了笑,鼻尖相抵的距离,“你觉得我是个姑娘?”他挑了一下眉,问,“你真的觉得我是我个姑娘?”  然后他握住了杜小公子的手,摸向那个女孩子根本不可能长的部位。  乔望舒看着杜小公子如遭雷击般呆滞了的表情,笑起来,“杜公子,”尾音轻佻地上扬起,他的声线在顾长老长达一个月的药物调理之后就是纯然的女孩子软糯的声音,平日里压抑成冷淡的样子,不刻意的话就是这样甜甜糯糯的。  是啊,这样不男不女的形象,他自己都觉得恶心,这他贴着杜小公子的耳朵轻笑一声,故意这样柔声道:“那你现在该知道我是不是姑娘了。”  自从那个晚上之后,杜小公子在没有再出现在店铺门口,乔望舒对此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见惯了有人蹲守在门口的徐总管表示了不习惯,虽然非常好奇,但他可不敢问“无忧姑娘”同那位杜小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八卦料子在自己跟前却不能“开扒”的痛苦令他非常郁卒,徐总管在痛苦的同时不由地心想,原来我是这么三八的男子啊。  感慨完了然后徐总管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要和“无忧姑娘”商量,他抱着茶壶走到乔望舒跟前,道:“对了,无忧姑娘,教主此番出来做任务,说是途经虞城,大概会住上一日,如今约莫是十日之后就进城了,但我不晓得教主有什么喜好,无忧姑娘可有什么建议?”  乔望舒一愣,半晌,低下头继续拨算盘,算珠的碰撞声里,他说:“教主喜欢灌汤肉包,菜不喜欢甜的,不过点心口味不一定,饭前喜欢加一些凉菜,如果是豆芽的话,要绿豆芽不要黄豆芽,调料酱油拌醋各自一半,不喜欢宽面,不吃香菜,偏爱粉丝,尤其是蟹黄粉丝……对了,他特别讨厌小葱拌豆腐,非常非常讨厌,千万不要让他看到小葱拌豆腐。”  徐总管忙记下。  春雨淅淅沥沥,又是一个落雨天。说起来乔望舒并不大喜欢春日,大概是因为雨多,且总是细雨霏霏得缠绵个没完没了,他讨厌这种感觉。撑了一柄紫竹伞,伞上绘着一片黄芦漠漠,教主今日就到,所以他去城门口等人。  约莫是下雨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乔望舒撑着伞,立在路边一旁,远处天色都是灰蒙蒙一片的白,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竟然是杜小公子。  乔望舒着实没想到杜小公子居然还会回头来找他,因他那日撒酒疯,他觉得他们两人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了。而如今见着,还是这位杜小公子主动打得招呼,实在是情况有些匪夷所思,让他不明白这位小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乔望舒微微抬高了点伞,看着跟前跑得气喘吁吁的杜小公子,依旧是平素里冷淡的声音:“杜公子。”  “无忧姑娘,”杜小公子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他脸上还有水,身上也有些沾湿,想来是一路跑过来雨水都吹到了脸上身上,杜小公子用袖子擦了脸,定了定神,道,“无忧姑娘,我……我想说,不管你……”  这句话尚未说尽,有人正好过了城门的检查进城。来人一袭青衣骑着一头小毛驴,人仰躺在驴背上,手里还捏着一条挂着胡萝卜的鱼竿,将胡萝卜悬在小毛驴跟前。想来是这头小毛驴被这样骗了一路,眼里都是水当当的,走路走得慢慢悠悠颇不尽心,估计也是对这根怎么都啃不到的胡萝卜绝望了。  那驼着人的小毛驴经过的时候,杜小公子话说到一半,他还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见着驴背上那人,脸上覆着一张样式异常诡异的柳木面具。猩红的嘴上扬着像是在笑,偏偏左眼底下画着一滴硕大的水滴,应当是哭泣。这样似哭非笑的浓墨表情,便是大白天里都看得人瘆得慌。骑驴骑成那个样子,脸上还戴着这样一张诡异的面具,这种人除了可能是神经病以外,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是个脾气古怪的高手而且有点神经病。总之不论是哪种,这种不管怎么修饰都带着“神经病”三字的人,最好都还是不要理会的。  然而令杜小公子始料未及的是,那人都错开他们有一丈的距离了,这驴背上的人突然“咦”了一声就这么起身翻身下来,下了地之后仔细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终于相当开心地向着他们摇了摇手:“无忧妹妹,是我啊。”那人说完了手都搭上面具边沿了,似乎是想掀开面具的样子,不过手顿了一下还是没揭开。  杜小公子明白了“无忧姑娘”今日特意来到城门口便是为了这个人。真是挺奇怪的人,不论是小毛驴还是那又哭又笑的面具,他这样想着,下意识看向乔望舒,然而在看清乔望舒的神情时,他微微怔了一下。 第67章 白发的女人有些意外,顾长老便先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一直都是相当动人的样子,眼角都晕染着笑意,实在是挑衅拉仇恨的一把好手,直看得白发女人气得脸色发青。  女人身后有两个年轻人,一个锦衣的娃娃脸,另一个穿着一身白。穿白衣服的那个气质像一把开了锋的剑,此刻一手平平递出自己腰间的剑置于自己胸前的位置,另一只手握上了剑柄,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无忧那个方向,只说了一句:“我过去。”  女人脸色依然难看,不过没有拦他,锦衣的娃娃脸也望了望无忧那个方向,笑了一声,而后开了口,他说话语速慢悠悠的,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慌张。锦衣公子不紧不慢地说:“姑姑,我同子平一同过去——那个姑娘,”他顿了一下,而后接着道,“似乎是很难对付的样子。”  当白衣人靠近到足够让人看清他的脸的时候,宋观这一照面就在心里骂了一声铿锵有力的“操”。不为别的,就因为眼前这个人,正是当初把他当采花贼追了两座城的鸡血少侠。  不过这一回白衣人并没有注意到宋观,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无忧身上,并且不愧是把宋观追得跑了两座城池的人,果然有几把刷子,不同于之前撞到无忧手上的炮灰,上来竟然也能一时和无忧打个难舍难分。  高手对局,实在是没旁的人什么事情,就是宋观想干点什么,也没地方插手。好在后头来了那位锦衣公子,宋观总算是拔出了他那把剑。锦衣公子的注意力同样也是在无忧身上,并不怎么重视宋观,直到宋观一剑刺了过来的时候,他才勉强将注意力分出来了放在宋观身上。  一把铁扇挡住了宋观的攻击,锦衣公子不太认真地叹口气,像是很苦恼的样子,自言自语般地一句:“唉,我倒是不太想和人动手呢。”  傻逼,我还不想和你玩呢。宋观懒得理这人,直接上手打一顿再说。锦衣公子说话慢吞吞的,出手倒是利落。宋观和他“你来我往”,他们这一厢还没分出个高下结果来,无忧那边就已经先行告一段落。白衣人险险地避开了划过胸口的那么一刀,但没有完全闪开,仍旧受了伤,胸口中了一刀,有鲜血争先恐后地渗出来,衣襟转瞬便红了一片。  最后两方的对手掉了个儿,锦衣公子扶过了白衣人一把之后,自行对上了无忧,那一张娃娃脸,在对上无忧之后,满是神经病一样扭曲的兴奋感。  而宋观对上白衣人,他对此就只想骂娘,又不是尼玛的跳圆舞,还顺时针方向换个舞伴。白衣人没什么兴趣和宋观动手,挣扎着似乎很不甘心就这样被迫放弃和无忧对战的机会,不过好歹也是注意到了宋观。  宋观这回没有戴面具,易了容,不过两人过招片刻之后,白衣人却还是将宋观认出来,也不知道对方凭借的是什么,才能把他认出来。  也是在这样认出来之后,白衣人的目光一下子之间就变得无比凌厉了起来,其目光之专注恨不得将宋观活剐了模样,是之前无忧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挤出四个字来:“是你。淫贼。”  宋观:“……”  妈的,淫贼个蛋啊淫贼。简直惊呆了,淫贼这称呼真是酸爽到没边,宋观眼角抽了两抽,想怒骂回去,然,白衣人的招式已逼近面门,于是他只好暂且将骂人的话憋回去,专心应付。  没想到的是,这一刻的白衣人跟点燃的炸药包一样,在认出了宋观身份之后,接下来的出招,简直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枉费本人那一派正气的模样,许多很猥琐的,被一干白道人士嫌弃的打法,他居然也敢使的出来。宋观险之又险地挨打了半天,也毛了,两人打到后来简直一个拼个你死我活的打法,最终以宋观险胜一招将人掀翻在地为结局。  宋观之前被人打得只能选择掉头就跑,还一跑就跑了两座城池,这一回能赢这也和两人原本的武艺高下没什么关系,主要是白衣人胸口中了一刀。白衣人本身不属于伤口易愈合体质,还瞎乱动,还一副气血攻心的样子,血流得更快了。一路滴滴答答地流着血跟人打架,不知道喷了多的血量,都够几次献血了,作得如此一手好死,就算处在愤怒状态武力值飞速加成,那也是没得聊。  宋观气喘吁吁地将人踹翻在地,他抬起头来,最先是看到顾长老那边,大概是因为那边动静最大,已经掐架掐得乱七八糟得乱成了一锅的地步了,而后是无忧,他是搜寻了一会儿才找到无忧的。无忧隔得离他很远,长留山上悔过崖,无忧所处的位置已经临到了悬崖边上。  听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宋观在看到无忧那副情形的时候,已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想什么,不知道接下来确切的会发生什么,但却非常确定地觉得自己必须得过去。  明明之前已经打了那么长一场架,累得要死要活还喘得跟条狗一样,可宋观居然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轻功飙到突破平日里的速度。  不过还是晚了,晚了一步。锦衣的公子一匕首扎进了无忧的腹部。这个娃娃脸功夫比白衣人还差,他怎么可能会刺伤无忧?想想都觉得这怎么可能会发生,可是,确确实实的,锦衣公子的匕首刀刃就这么没入了无忧的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带出斑斑血迹。  宋观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挡住娃娃脸的第二击,并且因为之前轻功强行运用到极致,而导致了此刻一阵脱力,使得他根本无法抵挡住娃娃脸的第三击。  这第三击是直接划烂了宋观的脸,从左至右完全贯穿的一大道口子,直接贴着下眼皮底下横过去,若是再上去一分,恐怕毁去的大概就是宋观的两只眼睛。  鲜血冒出来,锦衣公子脸上全是笑意,一张娃娃脸因为过度兴奋的表情而变得无比神经质。他仿佛是越是见血就笑得越是高兴,杀性上来了,一脚踹上宋观的胸口,连带着原本被宋观挡在身后的无忧,全都一齐被一脚踢下了悔过崖。  “这个江湖能被称为第一的只有我。”  身着锦衣的中二神经病,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张带着神经质笑容的脸在下坠落崖的宋观眼里,因为两人间的距离陡然增大而迅速远离成辨认不清的样子。  极速的下坠里,宋观脸上火辣辣的疼得要死,还被踹得差点吐血,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都是发黑的。  风刮得脸生疼,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该不会就真的这样死掉了吧……  这周目他是来搞笑的吗?第98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快速下坠的失重感使得一切都显出一种扭曲的虚幻感,这种即将摔成肉泥饼升天的感觉让人觉得一点都不真实,一切发生太快,宋观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连将要摔死都摔死得这样茫然,也是让人满醉的。  这种大脑好像停止运作的茫然,一直持续到他摸到了无忧的手。无依无凭的半空里,宋观在急速的下坠里碰着了无忧的手,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女孩子的手纤细得可以被他整个握在掌心,柔软的,娇嫩的,很清晰的触感,可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所以摸上去很凉。  是的,那么凉,凉得简直就像是——  ——尸体一样。  尸体。这两个字蓦然跃入脑海,像是逾至千斤重的锤子狠狠敲在了宋观头顶,敲得他茫茫然似乎飘起的魂魄都在一瞬间归了位。倘若他真的再不做点什么的话,那他和无忧大概就真的要死了。半空里的身体动作变得非常艰难,宋观握着无忧的手,他在这样猛然回过神之后,愣是咬牙一个扭身将落于他身后一步的无忧给抱住了。  脸上的伤口被风拉扯得变形,鲜血涌得更厉害了,尤其是面朝下的姿势,有一部分血因为眼下这个姿势的缘故,直接进了宋观眼里。于是眼睛因为进了异物,而生理性地合上并且分泌出眼泪,宋观强撑着睁开眼,在被血液浸润的视线里,他瞥见了悬崖壁上长出来的一棵古松,极短的瞬间他一手扯开了自己的外袍,宋观猛一用力将衣服抛起,在擦着松枝坠落下去一刻用给衣服缠住了古松。  他们两人掉落悬崖许久,坠势自然很急,如今这样强行停下,自然带来极大的反作用力,宋观只觉得自己抓着衣服的手都快断了,他抱着无忧缀在古松底下在半空里停了两秒,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便又听到了衣料那令人心颤的无比清晰的撕裂声。又是一段下坠,所幸间隔不远的正下方还有一株枯树,宋观搂紧了无忧,将自己垫在底下,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这猛地砸上枯树,心里虽有所防备还是砸得他眼冒金星了一阵,五脏六腑都好像被颠了出来。  也多亏了这么一阵缓冲,两人被枯树架着了停了好一会儿,宋观颤颤巍巍地伸手摸出了自己藏在鞋里的匕首,正巧赶在枯树再无法在承接他们两人的终于折断之前,将削铁如泥的匕首脱了鞘后一把扎进一旁的悬崖壁上。  做完这一切宋观一头冷汗,全是疼的,因为全身上下都是疼,所以疼到后来也说出上具体是哪里疼了。  他抱紧了无忧,无忧在他怀里早就昏迷过去,没有一点力气地被他搂着,鬓发凌乱的,一张脸苍白得,比新漆的白墙面还白上几分。宋观低头看着无忧紧闭双眼的脸,心里慌乱一片,无忧的气息微弱得近似于无,又也许真的是气息全无,他暂时腾不出手去细看,也不敢再细看。这悬崖高得离谱,宋观借着这一把匕首,艰难而又缓慢地终于一点点捱达了崖底。  宋观身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还有无忧的。双脚触及地面的那一刹,他心神一松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无忧伤势还未处理,宋观强撑着打起精神,他们掉落的地方不远处便正好有一口寒潭,并且他还在无忧身上找到了好些伤药。  无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是个死人,宋观探到了“女孩子”那微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脉搏,“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是真的如同一个死人。  这几年宋观处理伤口等一些列医疗救急手段学得算很好,但他对无忧这样的伤势也没有把握,只能说是拼尽全力放手一搏。此时正值正午,可阳光照在人身上一点都没叫宋观觉出半分暖意,手脚都是冰凉。  给无忧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他不慎用匕首割伤了自己的手,伤口处鲜血落到了无忧的伤口上,他并未察觉到两者的交融。血液混到一处,他自然是看不到——也不会想到,自己落下的那些血液,仿佛有了生命般,正在细细密密地渗入无忧的伤口。  顾长老寻到宋观同无忧的时候,宋观正闭目坐在无忧身旁,鞋子踩断地上枝桠的声响将他一刹惊醒,手握上匕首是预备进入战斗状态的姿态,而在看清楚顾长老面容后,宋观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身体。  顾长老看着宋观,看着无忧,她平日里出现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可此时见着竟显出狼狈模样来。顾长老望着宋观,望着宋观面上横贯了整个脸容的伤口,狰狞外翻的样子,都已见了骨。她看着,而后就这样缓慢地跪了下来,前额抵着了冰凉的地面,顾长老说:“请教主责罚。”  宋观很木然地看着顾长老跪下,因为极度疲惫,大脑也就跟放空了似的。进了山洞的也就顾长老一个人,其余人都跪在外头,一眼看去,人虽然来得也不多,但并不怎么宽敞的空间里齐刷刷的跪了一片,也是挺给人视觉冲击力的。  好半晌,顾长老才听到宋观平似无波的声音:“无忧伤得重,你先……过来看一下她的伤势罢。”  顾长老一直跪走到宋观和无忧的边上,教主没有叫她起身,她便不可起身。山洞里光线并不明亮,顾长老看着无忧,那是一张青丝里苍白到全无血色的脸,她心里已有所预料,乔家的那个晚辈说他用的匕首淬了剧毒。这天下毒药再毒,哪里比得过他们圣教的毒药,可是那些比不上他们圣教最厉害毒药的毒药,仍是会毒死人的。  顾长老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无忧躺在那里,她一直对这个孩子感情复杂得厉害。可是如今人死成空,什么都没有了。爱也好,恨也好,不甘也好,愧疚也罢。教中知情的人都以为乔望舒是她的外孙,其实不是的。连她的女儿都不是她的女儿,乔望舒又怎么会是她的外孙。  她的女儿甚至都不算是个人,是她拿师姐的骨灰练出来的蛊。师姐姓姚,她捡了一个“思”字做名。是追思的“思”,还是离逝不可追思的“思”?别人全不知道,那点念想连她自己都是人死之后才察觉。  师姐喜欢乔大公子,她那时便去撩拨乔大公子。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对方,只是想惹师姐生气,想看看师姐是否更在意她。后来师姐死了,乔大公子来找过她,可是那又如何。如果没有师姐,这个人又同会她有什么关系。心里的怨怼冒了出来,她几乎将师姐的死全都迁怒于对方。那时候心里头全是这样的想法,像花刺一样细细密密地扎人一手,是不是太过无理取闹?可是,凭什么呢,她仍旧不平,师姐死了,这个人还活得好好的。  天知道当时她花了多大力气,才不至于对乔大公子出手。而往后,她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终于成功“复活”了师姐。小婴儿躺在她的怀里,无知无觉地吸咬着自己的手指。她凝望着怀里的小婴儿,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戳戳对方的脸,小婴儿圆溜溜的眼睛将她回望着,晃动着短短的小手,咯咯地笑起来,毫无形象地流了她一手的口水。  她把那个骨灰里重生的小婴儿抱回教中,对外称这是自己的女儿。  可是之后呢。也许这个世界上当真有“报应”这一说法。她当年处心积虑地破坏师姐和乔大公子在一起的全部可能性,谁又能想到这最后,竟然全都以另一种形式返还回来。再后来的事情发展,便如宋观此前了解到的那样,顾长老的这个女儿喜欢上了已经是乔老爷子的乔大公子,不仅同人私奔,生了一个孩子名叫乔望舒。  只不过,顾长老的女儿并不是叫顾长老打死的,而是被嫁给了乔老爷子的乔老夫人害死了的,但是死因推到了顾长老身上,不过顾长老也没有反驳就是了。大抵伤心到了极致便心灰意冷到再也不愿提及此事,哪怕是被人误会也不想多说半个字了。  她犹记得当日乔老夫人说的话:“你们母女叫我这一辈子活得这样不幸,我也不会叫你们好过。我偏偏就是要把你女儿害得尸骨无存,连骨灰都不都留给你,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你应该知道的,你也应该体会一下,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感受,便一直都是如你此刻一般。”  她要报复回去吗?  好像是应该报复回去的吧。  可是就算找乔老夫人报复回去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在得知“女儿”同乔老爷子在一起时的感觉,自己被完全背叛而恼羞成怒的凶相,到见到乔望舒这个孩子时,仿佛心里最珍贵的东西破碎掉了的那种伤心落魄得几乎要马上哭出来的可怜相。  不是背叛,是被遗弃了。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同一个人。被两次遗弃,那种深深的疲惫感。这样令人伤心的事情,还是直接锁在记忆深处再也别见比较好,就像埋没在地底深处的远古化石,时光掩盖,尘土掩盖,从此最好再不见天日。  可哪怕是那些化石,也会有可能被人挖掘出来的一天。  就好比经年之后,她见到了被小教主带回来的乔望舒。她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一定是的。明明中间空白了那么多年,他们从未见过哪怕是一眼,可她就是无比确定地知道,对方一定就是乔望舒。也许是因为她用师姐的骨灰重新炼出一个人时,用了自己的精血,所以见到乔望舒的时候,她能这样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一定就是的了。  教主傻乎乎的连对方是男是女底细如何都没摸清的情况下,就将人带回来了,并且还坚信对方一定就是个女孩子。顾长老看着乔望舒,手里捏着碧玉笛,秋日的高空里落下暮鸢,女孩子?她眼里殊无笑意地弯了弯嘴角,既然教主说是女孩子,那就女孩子好了。  其实她本可以什么都不管的,随便乔望舒怎样,可她又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把乔望舒领到自己那里的?连自己都说不上来,想对他好又不想对他好。小教主和乔望舒相遇的过程,她后来知晓了。她想乔望舒在乔家一定过得不好。每次想到这个的时候,她就会对乔望舒好上那么一点,可又同时心里生厌。她和这小子是天生冤家,真不知道上辈子谁欠了谁。  不见的话,会生念吗?但是见了的话,一定是会生厌的吧。只要看到那张脸,就会想到这是“女儿”姚思和那个姓乔的男人生的孩子。  所以还是不要太常见到的好,所以还是把人经常调出去做任务的比较好。  而前些时候里,乔老夫人骤然联系她,说姚思当年死得并非是尸骨全无。这个老不死的女人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肯停止作夭。就算她女儿的尸骨还在那又怎样,这个老妖婆拿着她女儿那不一定都存在的骨灰吊着她,就算有,依她们两个人间的仇怨,对方也绝对不会好好给她的。倘若她理智点就不该去,可她一夜未合眼后,终还是带着人杀上了长留山。  此一刻无忧躺在她跟前,顾长老闭了闭眼,不用细看也知道眼前是一具凉透了尸体。师姐走了,姚思走了,连姚思的孩子也走了。也许现在最伤魂落魄应该是她,可她看着小教主那副明显像是被刺激傻了的模样,她强打起精神,可是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半晌,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苍白无力的句子:“教主,无忧已经去了。”她声音干涩,几个字说得艰难,“请……节哀。”  宋观闻言抬头,表情很迷茫:“啊?什么节哀?无忧还没死啊。”  然后就看到顾长老一副不忍多说的样子,宋观有点囧,忙扯了顾长老的手往无忧脖颈上摸去:“真的没死,就是有点闭过气去。应该是失血过多,所以脉搏特别弱,我觉得这救一救还是能救回来的,”转头看顾长老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宋观最后总结陈述,“虽然凡事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但顾长老你也不要太悲观啊。”  此一回跳崖,宋观和无忧损伤巨大。无忧几乎死掉就不说了,宋观毁了容,断了右腿,而且一双手也因为使用过度差不多废了。  无忧处在昏迷阶段,醒着的人除了宋观,其他人包括顾长老在内情绪都满沉重的。宋观倒是虽然受伤颇重但其本人并不是很在意,他表示也就当时受伤特别疼,其他的其实都还好了。  虽说他本人是不在意,但那一张横着一道巨大狰狞伤口的脸,实在让大家看得情绪非常复杂。顾长老低落了几日之后,重新振作起来,顺带把其他人都训斥了一顿:“都摆着一张丧家脸干什么?看着就烦,再摆这个表情,仔细我撕了你们。”于是大家纷纷惊恐状硬扯出不那么丧家的表情,有几个人还用力过猛导致乍一眼看去,跟赤贫人士猛然间中了百万彩票乐疯了一样,实在是有些吓人的。  至于宋观双手报废一事,他被顾长老扛回去之后,基本就没再用上自己的四肢过,吃饭上厕所都是人帮着的,一双手每只都裹得有三个猪蹄那么大,宋观躺在床上被人喂着粥,这空暇之下,他终于有了脑洞大开的闲情雅致,不禁想起以前和基友玩耍时的情景。  好像那个时候,两人正在为本院院花漂亮,还是隔壁院院花漂亮而吵得不可开交,两人吵得那一个是叫天昏地暗,吵到最后的时候基友大怒,也不知道是被多少头草泥马踩踏过脑壳才出来的灵感,以至于得到这般别开生面的修饰,基友他双目怒睁,指着宋观的脑门,就这么声色俱厉地道:“我们院的院花当然是最漂亮的!闭嘴!给我闭嘴!宋观!你再多说一个字!朕他妈要赐你撸管自尽!”  宋观:“……”  倘若宋观此时有机会再见到这位友人,他一定声泪俱下地抱住对方的大腿痛哭:“皇上!臣做不到啊!臣两手已废,别说撸管自尽,就是小撸一下怡个情都做不到!真的无法做到撸管自尽!皇上!臣心中哀切!做不到撸管自尽!真的做不到啊!”  两手如今被包成这个样子,连自己想尿个尿大家都不放心,大家非得动手帮忙,真是隐私何在,宋观以前也经历过过差不多的情况,那是第五周目的事情,但那时候姜维还是尽可能地给了留了个人空间。可这边人却不一样的,宋观要尿尿,他们必然恭恭敬敬跪下,用手扶住宋观那不能描写的地方,说,教主请。  这还怎么可能尿得出来啊!!!  宋观心里咆哮。  更可怕的是,那人见宋观有几次有些尿不出,居然非常忧心地把这事给报给了顾长老。顾长老顿时非常紧张,觉得这一回跳崖,宋观掉下去的时候,可能不小心蹭到崖壁然后把命根子给蹭坏了,但碍于面子不和大家说,于是当时的情况是,若不是宋观誓死捍卫自己的裤腰带,估计顾长老能直接冲上来,把他当众给扒一回裤子,来检查他是不是真的蹭坏了,简直丧心病狂!  顾长老你还是不是女的啊!就算是奶奶辈年纪的人,他也从来没见过哪个奶奶能生龙活虎地扒一个二十岁小伙的裤子!更何况顾长老又不是长了一张皱皱的核桃肉脸,对着这么一张风情万种的少妇脸,感官冲击实在太强烈,宋观吓得头都要掉了好吗!  好歹保住了裤腰带,宋观修养了一段时间,中途又到了他每个月都会痛得要死的那一天,喝了裘长老留给他的药,他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感觉自己萌萌的。  又过了几日,无忧醒过来了。宋观当时在院子里种葡萄,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扔下葡萄单脚一蹦一跳地跑去找无忧了。  无忧刚醒来还很虚弱,说不了什么话,两人就握了一会儿手。顾长老在一旁捧了一碗药,原本还没怎么的,但看着两人头几乎抵在一块儿地小声说话的模样,看着看着,心里蓦然咯噔一声。  她想起了裘长老的话——裘长老一直嘱咐说让宋观别和无忧走得太近。  其实,是不是走得太近,顾长老对此并不在意,虽然承诺过裘长老,但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个出尔反尔的人渣。  尤其是在那些她看来不是很要紧的东西方面,她尤为不在意。  当然,关于许诺一事最最关键的,是能让顾长老觉得很要紧必须要遵守承诺的事情,实在是太他妈少了,所以一般来说,得到顾长老的承诺一般就是个屁,因为她心思变更实在太快,常常前一秒是这样想的,下一秒就玩脱了。诚然,顾长老没将裘长老的话太放心上,可联系想着前头事态的发展,再看着此刻的无忧和宋观,她觉得,这两人……这两人,好像……  不动声色地在旁观察了一会儿,顾长老没吱声,末了单独找到宋观,旁敲侧击地问宋观对无忧是个什么想法。宋观无比正派地回答“我当然是把无忧当妹妹了”。  因为宋观是教主,顾长老不好问得太过激,只好最后又去找了无忧。而无忧的回答竟然同宋观的高度相似,两人简直像是串好了口供一样,无忧说:“我待教主就像是哥哥一样。”接下来任是顾长老怎么问都咬定了不松口了,顾长老看着无忧那一副大难不死之后,虚弱到了极点的模样,想了想,没再多问。  可能是没什么……大约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宋观和无忧养病期间,顾长老放出狠话,说是迟早要一锅端了乔家一窝。按照大纲走,如果不出错的话,乔家被端那是肯定的。宋观鼓掌附和说顾长老真是好样的,我们圣教就应该有这样的拼劲魄力。顾长老杀气腾腾地表示,此一回没把那些姓乔的人怎么了,日后迟早把这老妖婆和俩小兔崽子全都给宰了。  真不知道那俩小兔崽子是不是包括乔望舒,借此机会宋观赶忙打听乔望舒的状况,顾长老听到宋观问及乔望舒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瞄了一眼无忧,然后想起教主是不知道无忧就是乔望舒的,略斟酌一下觉得无忧的事就不解释了,只回答说乔望舒没来,而后停顿了一下,因为实在不知道宋观问及乔望舒是几个意思,就又问宋观,为何突然提到乔望舒。  宋观顿了一下:“因为……我以前见过他,他使剑使得特别好,所以我印象深刻。”  一旁拿勺舀着粥的无忧动作一顿。  顾长老“哦”了一声,眯了眯眼,颇感兴趣:“我倒是不知道这事,教主是什么时候见过乔望舒的呢?” 第69章 宋观:“……”  宋观终于炸毛:“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不需要啊!”  没成想这个混乱而鸡飞狗跳的晚上过去,次日,前头还没说上几句话的顾长老居然来负荆请罪了。  顾长老面沉如水地往宋观门前一跪:“教主,坠崖那一日,终归还是伤了根本。这受伤之处虽是尴尬至极,但教主万万不可因为脸皮太薄怕丢人,便一字不说。是病就得治,属下对此难辞其咎,愿意……”  话没说完,屋里的宋观似乎已是忍无可忍丢了一个茶壶出来,挨着顾长老的发簪子就这么“哗啦”一下砸过来碎了一地。顾长老就算被丢茶壶也纹丝不动,简直像磐石一样,继续稳稳妥妥地道:“属下愿亲手操刀,就算教主胯下之物整个都蹭没了,属下也能叫教主重新长出一根满意的来。”  宋观:“…………”  掀桌!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来,宋观不愿意脱裤子,大家不好强迫他,但是裘长老没这个顾忌,硬是将宋观给扒了做了一个彻底的大检查。  妈个叽!以后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啊!宋观提着裤子,羞愤得不得了。  裘长老这一番大检查的结果,自然是宋观身体没问题的。不过从此之后,裘长老还从此管上宋观的性福生活了,每天晚上一个不重样的美人往宋观房里丢。  宋观刚开始还吓得往房间外头跑,时间久了,直接进化成面无表情的,把床上的美人用被子一裹抱起来往外就是一丢,也甭管是不是冰天雪地,还是蚊子满天飞。  被冻得瑟瑟发抖,或是被蚊子咬得一身是包的美人们,纷纷找裘长老哭诉,大体意思就是,任务未能完成,教主丝毫不为所动,并且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想来自己这般蒲柳之姿,是根本入不得教主眼里的。  裘长老一手支着下颔,听了这些话,有点觉得好笑,眼里浮上一点笑意来,他淡淡说道:“我知道了,那让底下的人先继续换着罢。唔,这回最好换点特别不一样的。”  结果这天宋观回屋就看见一个没穿衣服的精壮汉子躺在他床上,一身小麦色的皮肤晶亮亮的好像刷了一层蜜,并且还用大红绳捆成了一个不能描写的样子,正欲迎又拒地看着他。  什么鬼!!!  宋观:“……”  于是今天晚上的“美人”,是被教主大人一老拳打出去的。  时间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件更迭里,飞快流逝。一秋复一秋,一日没一日,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板着手指一算,居然也到了这身壳子二十五岁的时候。  教中气氛一整年都特别紧张,因为策划多年的灭了乔家满门计划终于要实施了!  宋观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本来以为自己会好紧张的,但是好像真的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总感觉不是很真实。这张“网”全教上下多年苦心经营又细细策划,一朝“收网”,早就落在“网”中的乔家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当埋伏在乔家的圣教之人动手的时候,凄厉的哭喊声伴随着响起,所有的一切基本上近乎于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宋观看着那屠杀的场面,他不在圣教在外的时候,向来是戴着面具的,柳木制成,彩漆绘制,浓墨重彩的半哭半笑样子,一张看着诡异的面具遮了脸,也就遮了全部的表情,没人知道宋观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一场针对乔家的杀戮从头至尾,宋观都没有像《剧情大纲》里描绘的那样,遇上乔望舒,只有中途的时候有乔家的一个人,不要命地一身是血地冲到他跟前,不过还没做出别的什么,就被一旁跟在宋观身边的无忧一刀削掉了脑袋。  无忧这些年已是一步步地被提拔成了坛主。“她”这升至坛主的速度实在是算极快的了,全因“她”这些年功绩显赫,尤其是在针对乔家这一方面。所以年纪轻轻也被破格提为了坛主,并且参与了这一次的屠戮行动。  裘长老之前一直阻止宋观和无忧接触,但坛主有事向教主汇报,还有教众商讨事项,又比如这一次行动里跟随教主,这都是他管不了的。  好在接触也不算太多,裘长老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日,乔家上下哭嚎一片,到最后渐渐没了声音。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等人来清点。宋观跨过那些尸体进入一个颇为偏僻的清幽院子,据说是乔望舒住的,在此养病。  宋观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据说是乔望舒的。  尸体的面容很是清俊,就是表情死不瞑目。宋观开口说了自他进入乔家之后的第一句话,他让人把尸体的衣领扯开了,看看那肩头是不是有一个红色的蝴蝶胎记。  跟在宋观身后的无忧听到这个命令之后,神情微微有些凝住。  那尸体肩头自然是没有蝴蝶胎记的,并且后来查遍了乔家这庄子里全部的尸体,也都是没有哪一个肩头是有红色蝴蝶胎记的。得到这样的结果时,无忧听到宋观说了一句:“那就好。”  虽然没遇到,不过既然人没死,那剧情总归还是能进行下去的。  乔家灭门,江湖白道上又是掀起一阵势力变更的腥风血雨,圣教密切地关注着这些变化,并暗中动了一些手脚,毕竟白道上的势力更迭,多多少少都是会影响到圣教的发展的。  又是三月细雨霏霏,桃枝三两点花骨朵,一枝横斜入窗。宋观最近有点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他在房里安静地批改着下头递呈上来的文书,却不想外头起了喧闹,有人推门进来禀报说是出了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宋观放下了笔,有一点心不在焉的:“什么事?”  禀报的人说,无忧私藏了乔家余孽,被抓了个现行,现在一大一小都在外头绑着呢,等教主来处置。  宋观一怔,“哦”了一声,道:“你把人带进来吧。”  无忧进来后便跪在地上,“她”怀里抱着一个昏睡过去的小孩子,这个角度宋观看不见那个孩子的模样。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许久,宋观看着无忧,问“她”:“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呢?”  无忧没有过多的解释,既没有替这个孩子求情,也没有替自己求情,只说:“我欠他娘亲一个人情。”  宋观看了无忧良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说:“很好。”  宋观:“反正现在裘长老在外头也没回来,他暂时管不了,你就赶紧将这个孩子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好了。记得,别找了寻常人家,免得之后裘长老回来翻旧账,对方可就落不了好了。”  无忧猛地抬起头,好半天:“属下谨遵教主教诲。”  所以当裘长老回到教中得知还有这么个事的时候,简直气个半死。偏偏无忧将那乔家那余孽安置的地方,以圣教目前的状况,也动不了对方。  裘长老要气死了,之前宋观也偶尔犯错,但都不是什么大错,偏偏在乔家这么要紧的事上,居然出了这样大的差池。  所以这一回无忧和宋观都被罚得特别重,尤其是宋观,裘长老对他说:“宋观,你是教主。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整个圣教的安危。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此一次惩罚甚重,衬得以前裘长老对宋观的责罚,全都像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宋观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喝药,顾长老来看了他一回,凑在他耳朵边上跟做贼似地小声跟他说,无忧想告诉他,那个乔家的小孩子应该是不会有事了。  宋观稍微动一下就会疼得直抽凉气,喝药都喝得小心翼翼。他就这么一边小心翼翼地喝着药,一边问顾长老那个小孩子是被放到哪里了,怎么裘长老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  顾长老回答说:“无忧把人放少阳派了,那个门派也算是挺有门道,我们圣教若不是完全撕破脸,也不一定干得过对方。”  少阳派这个名字让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宋观忍不住重复了一边:“少阳派啊……”  顾长老继续道:“意表东方的那个少阳。他们教现在的这个掌门性格特别像毛驴,得顺着毛摸,不然就能踢人一蹄子。至于乔家那个孩子,他拜入少阳派之后就改名了,好像是改成了……”皱着眉在思索那个孩子改之后的名字,终于想起,眉头舒展开来,“对了,是改成了乔明。”  “啪”地一声,宋观闻言手一哆嗦,手里的药碗没捧严实了,就这么砸在了地上。还带着滚烫的,仿佛研磨过头的墨汁般颜色的药水,便先一个摔得粉身碎骨,支离破碎。第100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让我们把记忆往回推一推,再拨一拨,顺带着将那些关键的,还有把那些许过去忽略掉了的细节全部串连起来。  少阳派,乔明……  这个只有江湖而完全没有政府机构的武侠世界设定。  似乎一切都已经很明确了——这个周目,和宋观当初最最开始的时候,被拖进这个系统所经历的第一个周目,是同一个世界。  并且,目前宋观他所处的这个时间,应该是相对于当时第一周目而言许多年前的时候,跨度大约在十年上下,而眼下无忧现在救下来的那个孩子——这个后来入了少阳派改名成了乔明的小孩,就是一周目里头,那个被原本的《剧情大纲》描绘成白莲花的主角受。  换句话说,那也就是他作为少阳派大师兄时候的……  乔师弟。  带着这样的推测,再去回想那个小孩子的样子,宋观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回想不起来。只记得当时那个小孩子由无忧抱着,看身形是个有些孱弱的模样——他当时其实是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瞧见,所以也就无从谈起去回想对方的容貌。  宋观一时间心里头的感受就像是打翻了各式各样的调料罐,那些酱油啊醋啊盐啊之类的全都搅和在了一起,也辨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深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地就那么在地上蜿蜒着缓慢地流淌开来。有一种粘稠得仿佛是凝固了,却依旧不死心挣扎着向前流动而去的感觉。鼻子嗅到的都是药水苦涩的味道,装着浓稠的药汁的药碗摔在了地上之后,整个屋子便都弥漫着那股味道,哪怕是命人收拾了开过窗户之后,这味道也始终消散不去般地萦绕在鼻尖。苦得让人发愁。  宋观这一身到底是伤养了许久,他像晒鱼干似的贴在床上养伤养了好长时间。这期间裘长老一直都没有露脸,自打这一回罚过了宋观之后,裘长老当现在为止就再没有出现在宋观跟前了,只挑了一个小侍女过来照顾宋观。  根据以往惯例,裘长老的生气指数,是和其自发性不见宋观的天数成正比,虽然裘长老从来没解释过,为何他自己生起气来的时候会是如此反应,但可以想象估计是怕自己余气未消时见着了宋观这小混球,会忍不住想掐死对方。  这样说的话,为了避免怒气升级,果然不见面是暂时的最佳选择了。  而这一次裘长老一直到宋观伤好得差不多了,都始终没有出现,由此可以看出,裘长老这一回,果然十分十分生气。  按理说裘长老都已经这么生气了,宋观怎么着都应该好好窝在他那屋子里,继续晒鱼干似的躺下去,别折腾些有的没的。但当宋观得知,这一段时日一直被调派到其他地方做事的无忧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按耐不住地趁着小侍女转身给他倒茶的功夫,不作声响地就这么翻窗跑了。  其实宋观也还没想好找到无忧之后要具体问些什么,他想问问无忧这回被罚了什么,身上疼不疼,现在身上的伤是否好了;他也想问乔家那个小孩子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从何问起。他所知道的关于“乔明”的事情,都是许多年后那个已经长大了的“乔师弟”身上发生的事情,而师弟曾经经历过什么,他全都不知。  宋观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就这样一路摸到了顾长老的院子,无忧是顾长老的弟子,而顾长老如今也就只收了无忧这么一个弟子,是以这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也就只住了两个人。  这几年来,宋观内力的提升速度就是开了挂,并且也是因为他这些年在裘长老眼皮子底下,偶尔脑抽一下,想做些什么裘长老不许他做的事,便需得偷偷摸摸地溜出去。  所以他这一手潜行的好功夫简直是没得说的,以至于他翻进院子里的时候,无忧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  初夏的夜晚还没带上往后的那种闷热之感,盈盈月光之下,“少女”莹白得骨肉停匀的身体,宋观翻上墙头时,瞧见的就是无忧这样的一个背影,“她”正拿着木勺舀水浇在自己的肩头,黑漆漆的头发沾染了水湿漉漉的披在“少女”的背后,盘曲缠绕地裹着了那一具雪白的身躯。  原来只黑与白两种颜色,也能鲜艳成这副样子,宋观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翻上墙会看到这样的画面,少女饱满的躯体像惊雷一般在眼前乍现,他惊得“啊”了一声。  然后回应他这一声“啊”的,是迎面飞来的一个来势汹汹杀气腾腾到了极点的厚实木桶子,倘若不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够快偏头躲了过去,那么,估摸着这会儿被砸得脑浆四溢直接躺地上嗝屁了的,就是他了。  无忧在丢出木桶的间隙,已是一把卷了搁置在一旁的一堆衣服里头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白皙修长的腿依然露在外面,只是这虽不是完全裹严实了,但好歹该遮的地方全都遮住了:“什么人在那里!”她抬头看向墙头的方向,凛声问出这句话,声音冷得几乎同冰渣一般,饱含无尽杀机。  宋观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无忧,这种冰冷尖锐到了极致的杀气,简直要凝成实质将人生生割裂,他一时僵直地坐在了墙头之上,而这个时候无忧也发现了来的人是宋观,“她”一时怔住,也维持不了片刻前充满杀意的样子,就这么呆呆地将宋观看着。  两人一个傻坐在墙头,一个傻站墙头之下。  天上圆月一轮,月光清明得仿佛是流水,就这么倾泻而下。无忧赤足站在泥土的地上,手足无措地将宋观看着。也是这一段距离,隔得不算远,也没得近。但恰恰好的,足够宋观看清了无忧于匆忙间,未能将衣服拉扯好以至于露出的肩头上的红色胎记。  是殷红的颜色,像彩笔涂绘,也像刚涌出的鲜血,就这么勾勒出一只蝴蝶形状,仿佛将要振翅而飞,却依旧停息在那雪白莹润的肩头。  “乔望舒?!”  宋观完全不能置信,而无忧脸上的血色,随着这一声名字的喊出,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第101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绿树浓荫,夏日时长,小侍女候在门口,外头有顾长老通报。  近来小侍女一直表情也是有些愁苦,约莫是随了这几日教主的心情。前些时候,教主在她一个分神没有注意的空儿就闷声不响跑了,之前半点山水未显,她魂飞魄散地以为教主任性地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吓得她脸都青了,结果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应对措施来,教主就自个儿转了回来,也不知到底遇着了什么,自打出去一趟之后回来,便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此一刻顾长老来了,小侍女忙打起精神,只手拨开了珠帘,等着顾长老进去。倒是顾长老进去之前,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秋水眼瞳看过来,却是问的她:“教主近来,可还好?”  小侍女忙伏了伏身,回道:“教主身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近日来心绪并不佳,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顾长老“唔”了一声,得了这一句提醒,便进门去了。  她进了门,见着了宋观,也没有拐外抹角,就这么直白地:“教主,属下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宋观在顾长老进门的时候是正在看书,闻言也没动,他应该是心思不在书上的,但就保持着看书的姿态,不咸不淡地一句:“说吧。”末了,补了一句,“正巧我也刚好找你有事情要说。”  别看宋观一直被裘长老各种虐得抱头鼠窜,一副教主尊严全无的样子,但那都是早些年的事情了,近些年裘长老要打他罚他,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得太过分。  宋观这么些年还是当教主当得不算差的,特别是气势上,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那模样真的还是挺唬人。  顾长老见着宋观这么个表情,心里头“咯噔”了一声,想着肯定教主是知道了无忧身上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教主了解到什么程度,又是为了哪一件生气,她却是不知道的。  然而不管教主到底是心里怎么想的,她此回来了,可就必须得把这事情说明白了,所以抬头觑了一眼教主的脸色,顾长老琢磨了一会儿之后,依旧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说道:“是关于无忧的。”  心里过了这么多弯儿,顾长老开口的声音,依然是平日里非常平静镇定的样子:“属下听闻,教主你同无忧两个人前些日子见过一次,可是自从那次见过之后,你们两个状态便都不太对劲。属下也觉得属下这的确是多事了,可还是想来问问,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之前一直都是一副低头看书模样的宋观终于是抬头看了顾长老一眼,“顾长老你多事不多事我可不知道。”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后面半个问题,只是合了手上的书,神情平静地朝对方扔出一个“信息炸弹”,“无忧其实就是乔望舒是吗,你为什么不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顾长老:“……” 第71章 第102章 第八弹 转场篇  当那一片毫无杂质的白色乍然铺盖满整个视线的时候,宋观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任务进程追踪跟进完毕。】  ——【任务进度条更新成功,目前玩家的进度条读数为,2/10】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第八周目任务。】  鸡蛋君站在距离宋观一米远的地方,望着宋观的眼神简直难以形容。  它好像之前的时候说过,自己一点都不希望看到宋观,逐渐变成一个玩弄人心的人渣……  为什么,为什么它现在觉得,宋观以后就是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啊!  qaq  鸡蛋君:“……”  像这种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吧?  白雾连绵成一片的这个空间里,上不见天,四顾不见边际,也就只有脚下踩着的纯白半透明质地的地面让人有点质感了。  宋观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鸡蛋君:“我这周目完成了?”  鸡蛋君偷瞄着宋观的脸色,非常谨慎地向前迈进了一步,回答说:“这个……是完成了没有错的。”  宋观说:“哦。”  然后就冷场了。  鸡蛋君:“……”  此刻鸡蛋君的心情真真是一言难尽,这剧情一路跟着宋观视角情绪波动走了一路,后头一朝翻出其实无忧就是乔望舒的时候,它就发出了一只鸡蛋所能发出的最痛苦的悲鸣声,也就是一阵蛋碎的声音。  鸡蛋君当时是想,完了完了,这周目又没戏了。  忍不住算了一下的宋观到目前为止的成功率,它心里念着,若是按照这个成功率下去,宋观他要达成“成功完成十个周目”这最低任务限额的话,怕是它和宋观要经历整整八十个周目啊!  这么久,这么长的时间,恐怕自己也是要从一只新鲜的鸡蛋,熬成一个咸腌鸡蛋了吧……不,等等,它根本就不是鸡蛋好吗……  然而它实在没想到。  真的是一点都没料到,这结局竟能如此翻转。  它是早就不抱希望的,但它没想到宋观能强行完成这一周目的任务。  手起刀落的,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明明对无忧是……  鸡蛋君想到自己在这周目里看到一切,只觉得情绪复杂得很。  宋观死的时候,留给了无忧一瓶药,还有一封信,其实说那瓶药是药,好像也并不合适,确实来讲,那是酒,名字叫“醉生梦死”,喝过之后,可以让人前尘往忆的也就全都一并忘记了。  至于那封信,则是宋观手抄的一封节选《剧情大纲》,写的是本来乔望舒应该经历的事情。无忧喝过药之后,什么都忘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全身上下翻遍,就见着了自己身上贴身放着的这封宋观写的信,于是便信以为真,之后果然去找主角攻杜承宇。  杜承宇对无忧,自是一片情深,不管怎么被虐都是“无忧虐我千百遍,我待无忧如初恋”,后面虽然还有一些波折,不过波折着波折着,也还是甜甜蜜蜜地he了。  鸡蛋君小心翼翼地看着宋观脸色,它想着宋观当时死前同无忧说的那些话,这些话说的那么凉薄无情,明明他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啊。他给乔望舒取名无忧,“愿你一世长安,愿你百岁无忧”,这话到最后,竟然是通过那样一种方式实现了。  它心里不忍,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结局对大家都好。  尤其对无忧来说……不记得宋观,和主角攻在一起,这大约是唯一可能的幸福结局了。  鸡蛋君一步一小挪地蹭到宋观身边,用蛋身蹭了蹭宋观,开口道:“那个,宋观,你不是给无忧留了药还有信嘛,无忧后来离开了圣教,他拆开了信看了之后,就把药给吃了。因为吃了药之后,不记得事情了,他后来见着你那封信,便觉得一定是真的,于是之后就和主角攻在一起了。”  该交代的事,还是必须要交代的,鸡蛋君打量着宋观的面上神色,继续道:“然后这周目任务成功得有点惊险,不过因为是主角攻受最后的确是在一起了,而且主角受的记忆因为这样的方式被篡改得和《剧情大纲》完全一致,所以虽然这周目实际情况的发展偏差了许多,但是综合判定之后,系统给出了刚刚好的及格分数线,认为这周目还会是成功完成了的。”  鸡蛋君觉得宋观此刻情绪还是挺稳定的,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说句“恭喜”之类的话,想了想,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恭喜”二字给咽了回去,最后只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宋观:“知道了。”  鸡蛋君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倒是挺想给宋观一个拥抱的,但自己没有手,只好象征性怜爱地蹭了两下,万没想到,才真的只蹭了两下,自己就被宋观给推开了一点。它怔了一下,还没觉出些玻璃心的情绪,倒是听到宋观说:“你那本《几个小细节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炮灰攻》呢,怎么没拿出来?”  语调有些心不在焉。  鸡蛋君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调出书本的全息影像,就往宋观怀里塞,并且还是一本接一本:“还在的呢,这个我肯定是会给你留着的啦,而且我最近还从我的小伙伴那里找到了更多的攻略书籍!肯定对你有很多帮助!不用客气,你都收着吧!”  眼见着宋观眼神看过来,宋观低头一看,就看到自己怀里一堆书,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简直无所不有。《谁的炮灰路途不迷茫》,《做不可替代的炮灰》,《发觉自己最好的炮灰一面》,《以人为本:炮灰奋斗学》,《成长励志:写给炮灰们的哲学启蒙书》,《化解内心的冲突:回归平和的炮灰心态与重拾耐心》,《炮灰不平庸:炮灰处事做人之道》,《炮灰的起点和终点》,《炮灰不可浮躁》,《炮灰的对话心理学》,《学会从炮灰的角度和主角攻受沟通》,《每天五分钟,激励炮灰成就好未来》,《一个炮灰眼中的世界:直击第一人》……  宋观:“……”  总归此一次宋观话少,鸡蛋君没太敢打扰宋观,这片白雾的空间里,倒是难得的一片安静之境,宋观干脆靠着鸡蛋君,挑挑拣拣地看着那一大箩筐与“炮灰”相关的书籍,就是当中看累了歇一会儿的时候,每次一抬头看到这一堆书,宋观都会产生当初高考完了之后的想法——如果把这堆书当废纸买了,该能换回来多少钱啊。  鸡蛋君被宋观拿来差不多是当靠枕地这么靠着了,结果还被嫌弃不够柔软,鸡蛋君权衡一番,咬牙将自己贴着宋观的那一面,变成了像是靠枕一样的材质。  它一边将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一面碎碎念:“我觉得我自己还是坚硬圆润的白色样子好看一点,你看我现在这里凹进去了一块,感觉好奇怪,像是一个畸形的鸡蛋,一点都不美观,而且鸡蛋的形状其实是一个非常科学的形状,我觉得……”  宋观合上书:“你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鸡蛋君:“咦?……没有啊!我发誓我肯定没有。”  宋观侧目看过来:“你每次一心虚的时候,话就特别多。”  鸡蛋君闻言不说话了,干干脆脆地闭了嘴。  宋观放下手中的这本书,换了一本,面对安静下来的鸡蛋君,他想了想,说:“我这周目还碰到乔师弟了。”  鸡蛋君“啊”了一声。  宋观说:“我并不能完全肯定,那就一定是乔师弟。”  鸡蛋君想转个身的本来,后来想想自己背面还凹着给宋观靠着,于是就直接把脸上表情全挪到原本的“背面”上来了,反正它本来也没什么背面正面的分别的嘛。  于是宋观发现自己靠着的鸡蛋君那部分突然就多出了表情,这突然发生的转变,感觉也是令人蛮惊悚的。  鸡蛋君倒是自个儿浑然不觉:“你是说你碰到的那个,乔家被无忧单独救下来的小孩吗,他的确是你最开始碰到的乔师弟。”  宋观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我第一周目遇到他的时候,我是说——第一周目的那些事情,是完全接着我现在的这周目继续下去的?”  鸡蛋君沉默了一下,说:“是啊,的确是这样的没错。”  宋观放下手头的这本书,换了另一本。有些话得到了答案之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下去,好像话题到此为此,只要用一句万能的总结台词:“原来是这样。”  这空间的滞留时间一直都是有限制的,宋观接下来也没待了多久时间,那一道道的红芒阵符里,空间传送阵再次开启。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系统的声音落下之后,眼前的画面还没有清晰起来,就先是入耳的一片蝉鸣一声,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人湮没一般,而随后而来的是一股闷热感,光影与绿叶铺盖满整个视线,有人焦急地喊他:“公子,公子,快起来,老爷来了,老爷真的来了。”  宋观捂着头,他脑地疼,时空转移之后的残留症状导致他脑子里一片迷糊,一时还没莫明白眼前是个什么状况,就抬头见到不远处一堆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为首的那个一把络腮胡,手里一根狼牙棒,还没逮着宋观,就已经一脸凶恶地喊道:“臭小子,你给我站在那里别动!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眼见着那一堆人马逼近,宋观看了看那根狼牙棒,再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身边的大树,这已经不用再做考虑的了。  却说今日,宋大学士府上的二公子在学堂里和人打了一架,这事传到了二公子的阿爹耳朵里,二公子的阿爹气得当场跳起来,抄着狼牙棒便冲进学堂,就要将人好好收拾一番。  眼见着一出家庭伦理大戏就要在跟前上演,依着宋公子他阿爹的个性,宋公子这妥妥的就得是被人打断腿的节奏了。  可有一句子叫做“我当真是没有想到”,谁都没想到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宋公子,不知哪里学来的这么敏捷的手法,众人只见小公子淡定地一撩衣摆,抱树一窜,猴一样地爬上了树杈,任他阿爹在树下气得狼牙棒一抡,将树身砸得整个儿都抖了三抖,小公子偏偏还就“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形于色”地那么气定神闲地坐在枝头往下看。  啧,那副样子,倘若在往他怀里塞上一包瓜子,那他整个就是看猴戏的模样。  “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信不信我当场锯了这棵树再打断你的狗腿!”  一片嘈乱里,宋二公子的书童,知书,站在树下,直接看呆了眼。  他张了张嘴,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心里涌上一股悲怆之意。妈呀,少爷,你这是反了天的节奏吗?老爷他真的是会说到做到啊!为什么不能好好站在那里让老爷打断腿呢?现在这个样子,等会儿就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像之前说的那样,只是打断腿了,这肯定是要打断腿的同时还打断手啊!第103章 无忧番外·不慕  【可我今生遇你,如何无忧】  江湖传闻里有一酒,名“醉生梦死”,据说沾着一点就能叫人大醉一场,醉后醒来便是前尘忘断,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可这酒也仅存在于江湖传闻里,倒也没人真的见过,客栈酒楼里同样一个名字卖出的“醉生梦死”,价比黄金,但那也没什么奇特的作用,只不过是些好酒罢了。  那一日乔望舒在破旧的寺庙里醒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想不起来,身上疼得厉害。躺在污脏的地上,透过破损的屋顶,隐约可见天上一轮圆月高悬空中,衣衫上全沾满了血,他也不知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旁人的,血迹干涸了同伤口衣衫粘连在了一起,腰侧划开了一大道血口子,也已近溃烂。  枯树荒鸦的野外,蛛网也蒙尘的小寺庙里,佛像静坐在神龛之上,目光低垂似俯瞰芸芸众生,却斑驳得早就不见了慈悲模样。忘记了一切的乔望舒那时找遍了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只翻到了一封信。明明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血迹,唯独怀里这封信被珍而重之地藏着,半点血迹未沾,干干净净到近乎清白的模样。  这大概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乔望舒这样想着打开了那封信,泛黄的白底,黑的字,那封信字迹明白,内容清晰,叙述得有条有理,实在没什么可挑的。倘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当中有些字像是被水滴打湿了,字迹模糊地晕染开来,他看不清上头写的是什么,于是就连蒙带猜,但好在也不影响全篇的阅读。  乔望舒很快读完,知道了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大致情况,并有了初步的打算。他不认识什么人,不记得任何事,连自己是谁都是看着这么一封信才知道,所以至少去找到那个在这封信里,被反复提及了姓名的那个人。那个人是线索,是关键。至少杜姓的这个公子便是与他并不是信上所说的那样关系,也肯定知道这一切发生的缘由事情。  粗略地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明明已经不记得这一切,却还潜意识里地记得这些救命的技能,这荒郊野外的破旧寺庙,夜风吹得飞檐上挂着的铜锈铃铛发出喑哑的声响,乔望舒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口,迈步走出这座小小寺庙的时候,踢到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很小的一个,还没有拳头大,花卉纹路,他捡起来看了一眼,里头空了,什么都没有。  乔望舒自然是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瓶子的记忆的,他自然也是不记得,在此之前,自己是如何亲手打开了这个瓶子的盖子,将这一整瓶的“醉生梦死”尽数饮下。  传闻里的酒,醉生梦死,既是醉生能梦死,便可一醉解百优,那甜香的酒液入喉,也就不用说是曾经放下的或是放不下的,总归统统什么都不记得。忘断前尘,断了的是尘念。神龛上剥落了眼鼻的佛像,面容狰狞里,无声慈悲地注视着所有一切的发生。  在那之前,有人名叫无忧,在那之后,这世间再没有无忧此人。  应是彼时落日西沉,胭脂血色胭脂灰。无忧不知道那个死去了的人,是不是早已谋断了所有一切的发生,到底谁欠谁的,命里纠缠早就说不清楚。  恍惚里当年厅堂之上,烛火拥簇里,宏大的钟声回响之中,宋观拾取了净瓶柳枝点在他的眉心。他说免你惊,他说免你苦,他说免你四下流离,他说免你无枝可依。那一点柳枝露水顺着眉骨滑落,倒像是落了一滴冰凉的泪,这叫命中劫数,所以日后里,他得偿还他这一滴“泪”。  将“醉生梦死”尽数饮尽,因为这是宋观给他的,哪怕见着那封信的时候心好像被丢进了油锅里一样,可这既然是他给他的,他又怎么可能拒绝。  但还是有些事情,怎么样都无法释怀。  那一年柳眼春相续,宋观说,无忧,愿你一世长安,无忧,愿你百岁无忧。  杯酒入喉的时候,有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流下,没入两鬓里,便什么痕迹都不见了。  是了,你为我取名无忧,可我今生遇你,如何无忧。  【番外完】 第73章 只见一众人来到了烟花之地,虽说是在秦楼楚馆,大家却一本正经得好似仍在上朝,一点没见放荡之态。要知道以前的时候,大家来这个地方,肯定都会各种发浪,怀里抱一个上下其手是普遍状况,更有一些人还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腿上坐一个,身后再靠一个,简直不要太浪哦。但是这一回不同,因为大家是跟主角受这么美丽高雅的人一起出来的,于是大家都不敢太放肆,纷纷端起一副很正经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做出纯粹欣赏艺术的表情,含笑看着据说是“卖艺不卖身”的伶人,非常矜持地点评着乐声,余光瞟向主角受,以期自己的高雅点评能同样引起高雅主角受的主意力。  大家这么矜持,可苦了宋丞相。因宋丞相的最初打算,便是趁着众人酩酊大醉胡闹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主角受拖走,然后就可以嘿嘿嘿嘿。不过阴险奸邪的宋丞相对此早已有所准备,他早些的时候,就分析过如此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宋丞相在这一场聚会里,不动声色地不停地制造各种可能性给大家灌酒,到后面还丧心病狂地偷偷把茶水也全都换成了酒了,众人都没发现,于是喝酒喝得在座的差不多全趴下。  奸计如此容易地就得逞了,也是挺那什么的。得逞之后的宋丞相,就将半醉半醒的主角受,偷偷摸摸拖到了一个隐秘的小隔间里,又给主角受下了“春风十八度”。没错,就是那种功效不能描写的邪恶之药,光听名字就让人觉得非常不能描写,而且还是“十八度”不是“一度”,可以预想这药的药性一定是很烈的那种,能让人产生非常强烈的不能描写的欲望。  呜呼哀哉,奸邪的丞相他就着“春风十八度”用道具将主角受玩了个遍,各种道具y啪啪啪,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而且还用上打磨得非常光滑的透明水晶假丁丁,把这假丁丁塞到主角受那个不能描写的位置里。咳,这水晶丁丁不是透明的嘛,如果塞进去的了话,那不能描写的地方,被一点点挤开,以及受到外界如此刺激而收缩的样子,都是能很清楚地瞧见的哟,诶嘿嘿嘿内窥y来一发。  宋丞相就这样邪魅一笑地扒开了主角受的衣襟,又邪魅一笑地扯开了主角受的腰带,然后邪魅一笑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挑起主角受的下巴,再邪魅一笑地深情对主角受说:“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末了邪魅一笑地犹自咬牙切齿爱恨交加之下带着怅然,“我可拿你怎么办?”最后邪魅一笑之下狂野地撕碎了主角受的裤子,然后邪魅一笑地将主角受一个翻身,又邪魅一笑地扳住了主角受的脸,再邪魅一笑地亲了上去……  宋观看到这里:“……”  #今生再不能识“邪魅一笑”这四字#  总之接下来就是各种道具啪啪啪,这样啪啪啪,那样啪啪啪,正过来啪啪啪,翻过来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但是宋丞相啪啪啪得正开心的时候,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隐秘小隔间的大门竟然被人踹开了!  来者是七个葫芦娃……啊不,爱慕主角受之一的大将军,他正巧路过这扇门,听到了主角受的娇喘声,如此动人的娇喘声除了主角受就不会有别人了。大将军暴怒之下一脚踹碎大门,果然踹碎门口就看到了被摆成了各种造型模样的主角受。大将军勃然大怒,将宋丞相单方面暴打了一顿,第二天宋丞相这样那样主角受的事情就全京城都知道了。  大家纷纷惊呆,丞相我看错你了,原以为你是个高尚的正人君子,不成想你居然是这样的淫邪之徒!而且你原本长得就是个京城四大美男里的一个,仰慕你的人有多少啊,走在路上都有人忍不住对你扔水果以表爱意,何必做出这样的强制y!  真是一个人要作死的时候,只和其本人脑子里进的水有关,和别的外在因素什么的都是没关系。大家都对宋丞相非常失望,并且十分怜惜被宋丞相这样那样了的主角受,而所有爱慕主角受的人,不论脸上有没有表现出来,都纷纷呈暴怒状态想搞死宋观,以当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小皇帝为首,呵呵,朕都怕宴儿伤心没有下手,你居然敢在朕之前对宴儿做出这等事来——朕若是不搞死你,实在是枉为天子!  不过,虽然皇帝内心活动是如此,但是他不能把这样的心理活动直接反馈出来,不然大家怎么想他啊。于是皇帝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宋丞相调到了与敌国作战的前线上,任命为监军,实则真正目的是让自己派去的人,于混乱之中好直接一箭射死宋丞相,并假装是敌国所为。  不过“一个丞相居然也能被调到前线作战”这种设定也是让宋观挺困惑的,反正不管怎么样,宋丞相作为一个早期的炮灰攻,死得也是干脆利索的,后面主角受和七个葫芦娃里的其他六个,是如何缠缠绵绵到天涯,便也就都不关他这个早死炮灰的事了。  总结——  宋观这周目乃是个天阉的道具攻!属于天生条件不行,后天自行创作开发的那种。  对于这样的设定,刚开始宋观自然是一脸囧到不行不行,但后来一细想,天阉道具攻也挺好的,反正他也不想真的和主角受这样那样啪啪啪。这周目里,他除了在别人眼里看来十分不像话之外,自己本身是一点损失都没有,再说,用道具y了别人,总好过被别人道具y。而且他本来就是顶替别人来完成一段故事剧情,天阉就天阉,就当是“无diao一身轻”嘛,哈哈哈……  宋观一通心理建设,成功放飞自我,对于本周目的剧情发展,他也是没有什么抵触心理了。想到这里,他把目光重新落回树下,因为主角受什么的,现在还都是没有影子的事呢,倒是眼前树底下那个“爹”,看起来十分棘手的样子。  树底下这位魁梧雄壮的老爹,自打出现开始,便又是叫又是跳的,没一刻是静止的模样。壮士他右手举着狼牙棒,说话的间隙里,时不时就一甩右手砸上了树身,砸得整棵树都抖了三抖。宋观为此不得不伸手抓住一旁的树干,周围树叶簌簌飘落往下掉了一地,他很怕自己一不留被这位壮士给震下去的。  眼看宋观在树上待的时间越长,下面这位就越是勃然大怒的样子,感觉这位老爹再发怒下去,是要徒手碎大树了。便也就是这时,忽然有一个书童打扮的小童子穿过了月牙门洞,他一路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声音哆哆嗦嗦地喊住了树底下这位手持狼牙棒的壮士:“老爷老爷,大老爷这是来了呢。”  狼牙棒壮士闻言立刻怒发冲冠:“妈了个巴子,他来作甚!是谁给这死兔崽子通风报的信?回头我定宰了那报信的小滑头!”  在场的所有宋家下仆听了这话都吓得面如土色,纷纷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干过这事。宋观见那壮士他不再砸树干了,便有了多余的闲心去好奇那位众人口中的“大老爷”是谁。  因天上骄阳甚是刺目,偏他所在的大树树叶掉落一地,也起不到什么遮蔽阳光的作用,是以宋观一手扒拉住树干,一手搭在眉上,是个手搭凉棚的模样,他伸长了脖子往树底下瞧去。一片嘈杂脚步声接近了,未瞧见那位大老爷,先听到一声“使不得”,说话的人声音非常清越,听声音倒是显得年轻,不像是个长辈,只听得对方语调很是急促,甚是着急的模样。  “阿越,使不得!使不得啊!可仔细些别打坏了观儿!”  那一声千回百转的“观儿”听得宋观一声鸡皮疙瘩突突直立,险些一个没蹲稳了就要从树上栽下来。也不用树底下这位壮士去砸树了,宋观被那“观儿”二字肉麻得自行抖了两抖,真是吓死宝宝。然而树上的宋观是觉得肉麻,树底下的壮士却是很吃这一套,只见那壮士将狼牙棒往地上一杵,又怒又羞地娇嗔道:“宋宋,就你老惯着他!你看你都把这小兔崽子惯成什么模样啦?”  一句话落,先前那声音清越的男声正主,也终于疾步走着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来人穿着一身官服,约莫是刚下朝,听闻了学堂里的事,便匆匆赶过来了,长的是一副书生模样,瞧着有些弱鸡,他就这么一个飞扑,就如同一只娇俏的小百灵鸟一样,飞奔入了狼牙棒壮士的怀里。像书生的这位伸手一捶壮士的胸,恼道:“阿越,你也要常常听听观儿是怎么说的,他是我们自家的孩子,你总归是要多护着点的,怎么可以就偏听了旁人的话呢?”  狼牙棒壮士果然是壮士,仅凭单手就一把稳住了宋大学士,对于被捶一事一点都没放心上,只是听了宋大学士的话之后,他一脸略有些羞愧地懊恼道:“唉……我这不是……我是个粗人,我只怕这小兔崽子在外作妖,便辱没了你,宋宋……我是个粗人,我一直都觉得我自己配不上你,我不想我们孩子,也成了一个粗野配不上你的野孩子。”  宋观:“……”  这无比清奇的画面简直闪瞎了宋观的狗眼,他开始怀疑刚刚翻大纲的时候,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漏了。果然,待他这回重新戳开脑海里那本《剧情大纲》,便发现很了不得的东西。  先前他看得并不算十分走形,只将剧情扫了一遍,这一回仔仔细细一查,他就瞧见了最后的地方有一行小字做批注:本周目世界只有男人,所以男男生子,丁丁产奶,最后的最后,祝玩家生活健康,游戏愉快,再见!  “债贱”你妹!  宋观:呵呵,我艹。第109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这个世界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除了感叹“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能看到”之外,也实在找不出其他词句来形容宋观此刻内心复杂的感受了。  大抵冲击一波接一波的多了点,宋观此时的表情就显得有些木然,而树底下,他那一双新鲜出炉的一对父亲,正招呼着他下去,宋大学士一脸爱子心切的表情,殷切唤道:“观儿,爹爹不会打你的,你且下来,让爹爹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宋观有点不太想下去:“……”  但他也没可能一直待在树上的吧,所以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做了一番无用的挣扎之后,宋观还是慢吞吞地爬下了树。慢归慢,他下树的动作十分流畅灵敏,一如他先前上树的样子。那位壮士兄见状便眼一瞪,气势十分吓人地在宋观伸手说道:“小兔崽子,在学堂也不好好学习,老实交代,你这是跟谁学得爬树?!”  宋观方才在树上是看明白了,有边儿上那位书生模样的宋大学士在,这位壮士是定然不会出手打自己的,所以他几乎是有恃无恐的,慢悠悠地回了一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这爬树天生就会,不用人教。”  “你!岂有此理!”  壮士兄被宋观这话气得倒仰,若不是宋大学士在旁拦着,宋观这屁股估计是要被当场打得开花了。  尽管最后是被壮士兄如拎小鸡崽一般拎回了家,但宋观半点皮毛之伤也未受,他不由贱贱地感叹:有靠山的感觉,就是这么好(~ ̄▽ ̄)~(~ ̄▽ ̄)~  晚饭的时候,饭桌之上,宋大学士给宋观夹了许多菜,非常怜爱地将他望着,一直说宋观最近是瘦了许多,一定要多吃点补补身子。这么半天工夫下来,宋观也是弄清了原主家中的状况。两个爹,书生模样的宋大学士就是这家的户主了,而又黑又糙的那位狼牙棒壮士,据说曾经是一位一度凶名在外的骠骑大将军,但如今已然推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待在家中奶孩子。两个爹虽说都是男的,但大概因为是户主和非户主的缘故,所以称呼起来也是不同。宋观得喊宋大学士是喊父亲,而喊狼牙棒壮士则是喊作阿爹。  这两位感情甚笃,所以府邸之中,刨开仆人不说,人口是非常简单的,两个大人外加三个小孩,没有类似于“姨太太”这样的存在。  其实宋观还是挺好奇如果有“姨太太”的话,这个全是男人的世界又要怎么称呼,按照他自己的逻辑来想的话,跑不离就是“姨公公”或者“姨阿爹”,想了想,这称呼太酸爽,简直要雷飞了,于是没再深思。  家中三个小孩,宋观排在第二个,他上头还有一个阿兄,不过已经嫁进皇宫里了,据说如今是个贵妃,宋观下头还有一个阿弟,才六个月大。原主的这个阿兄和原主本人都是狼牙棒壮士生的,但是这个阿弟却是宋大学士生的,因为狼牙棒壮士上了年纪,怀胎产子有风险。  大夫说,狼牙棒壮士虽看着健壮,但其实肠道非常脆弱,却偏偏之前硬是生了两个娃,已是极损了身子,不可再继续生下去了,若是再继续生下去,恐怕以后菊花都要松得没边,排泄都成大问题。宋大学士听了之后热泪盈眶,等大夫走了转头抱住壮士就是一通大哭,觉得狼牙棒壮士为了自己付出良多,想了想,就一定要自己也给狼牙棒壮士也生一个娃。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宋大学士为了生这个娃,也是很拼的,还请了产假。当时京城里的人们都很震动,纷纷表示他们实在是太恩爱了,真是感天动地好夫夫,连皇帝都知道了这件事,还为此题了字,洋洋洒洒一通感想,如今还裱在大厅里。可惜狂草过头,大家都不知道上头写得什么,但是当今圣上喜怒向来无常,高兴了就对你好,可着劲儿地赏你夸你,不高兴了管你之前是怎样讨他欢心过,总之不爽了就砍头,而且不是只砍一颗头,要砍全家的头,所以大家只要不是想不开地要去作死,就没人敢去问皇上写的是什么,尽管看不懂,也要纷纷说“好好好,皇上你写得真是太美太感人了,棒棒哒”!  ……  总之这个世界的展开就是这么清奇。  宋观默默地吃着饭,宋大学士还是一直十分怜爱地往他碗里添菜,碗里的菜都快满出来了有没有。而壮士同志饭吃到一半就起身问自己身边的侍从,小公子是不是醒了,随后侍从退了下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了一个孩子,身后还跟着个小童子端着一盅吃食。宋观眼见着壮士一脸柔情似水地抱着了孩子,又拿了勺子一勺一勺地喂那襁褓里的小孩吃东西,约莫是宋观视线盯得太紧了,壮士抬头看向宋观:“你是想吃还是怎么的?”  正在奋奋给宋观夹菜的宋大学士,听到这句话,便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万分慈爱地看着宋观,一脸“你这孩子爸爸真是拿你没办法呀,一会儿一个说法的,但是谁让爸爸这么爱你呢,所以爸爸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的哟”的表情宠溺地对宋观道:“你若是想吃,厨房里还有呢。阿宝的奶爹这一次产了许多乳,汁水都是十足的,晚饭过后我便盛一些给你,这东西是好,还有助于睡眠,我看你近来休息得似乎并不好,黑眼圈都出来了,是得喝一点试试。难得你自己愿意喝,以前都是说腥味太重呢。”  妈个叽哟,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可是男男生子,丁丁产奶,那这所谓的人乳岂不就是……宋观脸一绿,只摇头说自己不要。  原本一番好意,想要给儿子盛上满满一碗人乳的宋大学士,为此很是失落,不过失落了一阵之后,随即想到什么,很羞涩捂了一下脸,说:“儿子啊,难道你是想喝我的奶吗,我不是不想给啊,但是你父亲我最近身子不大好,奶水有点不足……”  宋观差点打翻手里的饭:“……父亲你想太多,真的,我不喝。”  鬼要吃这种奶啊!  宋大学士无比慨叹地道:“唉,你小时候可喜欢喝奶了,那个时候我们家里还请不起奶爹,你就一直抓着你阿爹的丁丁不放手,上了嘴就不肯下来,后来长了两颗小牙以后也是,还用咬的,都险些将你阿爹的丁丁给咬坏了……”  壮士同志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宋大学士原本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这些陈年往事,我们就不提了罢。”  宋大学士点了点头,充满爱意地回望了壮士同志一眼,温声道:“好,不提便不提,都依你。”  宋观:“……”  这个世界好可怕有没有!  宋观再不敢脑补那些喝奶的画面,连饭也有些吃不下,匆匆又扒拉两口,就推说今天爬树很累,想回去睡觉。  虽是入夜,但时间尚早,可宋观就是觉得累极,大约今日爬了一回树,这番运动量对现在的壳子来说是太过吃力,便累着了。宋观也没其他事情可做,所以一番洗漱过后就趴上了床。可奇怪的是他身子累,脑子里也诚然是想睡觉的,偏偏辗转好一会儿都无法入睡,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也许是这一天的三观太冲击人心了,导致他精神波动较大……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宋观久久不能入睡,滚来滚去,明明老早就上了床,可他一直滚到了下半夜才好歹有了一丝睡意。  宋观抱着被子团成一团,被睡意侵蚀了的大脑不甚清明地模模糊糊地想着,他这一回是个天阉……反正那种能产奶的小丁丁……不要也罢……  他这一觉睡得一直都不甚安稳,像飘在云层里似的,迷迷糊糊里,仿佛听见屋外突然吵吵嚷嚷的一片,由远及近,宋观窝在被窝里有些困得起不来,但那喧哗的声音让人心烦,他想问是什么事情,好半天才勉强爬起来,揉着眼睛支起了半个身子,还没唤人进来呢,大门就被人从外踹开了。  来人身上浸透了屋外夜里的寒气,几步走到床跟前,一只手捏住宋观衣领将人从床上拖了下来。这一个动作之下,冰凉的指节触到了宋观的脖颈,那触感如冬日里的水上浮冰,冻得宋观直接打了一个颤,原本还有点睡得稀里糊涂的他,在这凉意之下,也是一下彻底清醒了。  屋外的月光倒是清亮,从门内看去,有好些个人已是举了火把整整齐齐地立在院子里,火光橘色的一片燃了沉寂夜色,外头还有喧闹嘈乱的哭喊声。  宋观被人粗暴地从床上拖拽了下来,毕竟他也是上周目学了好多年武功的人,虽然如今这壳子硬件条件全都没跟上,但他好歹还是记得招式的,而招式这东西就跟学自行车和乐器一样,一旦学会了,就是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的事情。  所以宋观被人这么从床上拖下来的时候,踉跄了几步,却到底也还是没让人直接给摔地上了还是站稳了的。用了一个巧劲,使得对方松开了拽着自己的衣领,宋观后退几步,退到了一个对他自己来说,是相对安全的距离位置。  那人被宋观挣脱了之后,也就没有再动手,便这么原地立着,两眼看过来在黑夜里如点漆幽火。  宋观拢着自己衣领,十分戒备,此刻对方没有再动手,这才让他有了空暇来打量,这个夜里闯进他房间的不速之客。那是个年轻人,年纪绝对不大,也许是月光的关系,此人的一张脸白得都跟要透明了一样,唯独眉间一点朱砂痣红得像是要滴血,穿着一身似乎是官服的衣裳,眼神冷冰冰地如同看死人一样地看着宋观。  因着上回的习武惯性,宋观还注意到,对方的手,看似随意的,却十分巧妙地搭在腰间挂着的长刀刀柄之上,分明是个“来犯即斩”的意思。  对方冷冰冰地盯着人看,可宋观毕竟是一个当过魔教教主的人嘛,所以就这么点目光,自然也不会叫他不自在。宋观和对方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倒是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冷了,毕竟他此刻穿的只一件单薄中衣,无视对方的眼神,想了想,他一把扯了一旁屏风上搭着的外袍,披上身,整理好了衣袖,这才转过身。  眼下状况很诡异也很不妙,可宋观看着,觉得此时也不是他想跑就能跑掉的样子,于是只好端起了架子,务必做到输人不输阵的境界。他在心里头转完了这一圈心理活动,便偏转过头来,沉了脸,冷声问道:“你什么人?”  门外的火把将人影拉扯着投影进室内地上,风一吹便影影绰绰地像是百鬼夜行。  那眉间带着朱砂痣的外来者,冷漠地将宋观看着。室内短暂的沉默之后,对方开了口,只不过声音是同目光一样的冰冷。宋观此时说话刻意地冷了声音下来,偏这人的声音比宋观还冷上三分:“宋二公子,区区也只是奉了圣旨行事,至于是何事,区区也不知晓,不过还望宋二公子配合,莫要做些无用的挣扎。”  宋观觉得这周目的情节真是跌宕起伏太刺激了,才来第一天的晚上,他什么都没做,也没还把原主本身的事情彻底弄个明白,他就光荣地锒铛入狱。而且并不是他一人,他们宋大学士府上一干人,都入了狱。  这周目还真是给人惊喜不断,宋观非常迷惑,但也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的,就这么在牢里待了三天,吃得东西是连猪食都不如,真心的,他可是吃过货真价实猪食的人好吗,他敢拍胸保证,他这从对比角度给出评价,绝对良心大大的。而且他还要补充一点,这牢饭不仅特别难吃,分量还极少,就算每次舔盘子,都是不能让人吃饱的。  宋观饿得肚子一直在叫,他蹲在草垛里靠着墙,饿得有些受不了,就抠墙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过对于这一点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因为这牢里挺干净,就算他想翻出点蛇虫鼠蚁来打牙祭也没这个条件,于是只好让自己多想点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大纲说自己以后会是个丞相,可现在这个展开让宋观不禁脑洞大开想到,自己难道之后其实走的是苦逼邪魅一笑复仇系的?再想了想又自己否决了,这大纲上丞相邪魅一笑的确是邪魅一笑了,但感觉实在不大像是身负深仇的苦逼,倒像是个没什么生活负担但是脑子进了水的傻逼。  宋观完全无从得知自己这一回锒铛入狱是因为什么,也完全无法预测之后的事情发展会是什么情况,但他觉得自己总不会死的,他有着谜一般的自信,觉得约莫着关个几天,他们一家就该是会被放出来了的。  不过这回宋观又猜错了,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才猜测完,上头就下来消息说是皇帝将他们一家问斩。  宋观:“……”  天要亡他!  宋观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进了牢狱之中,又稀里糊涂地到了刑场之上。  午门问斩,烈阳当空,宋观被摘了从牢房里到刑场上这一路押送时所带着的蒙头黑布袋。他被人摘了布袋,又被人一脚踹跪在了刑台之上,嘴巴早就被人用布塞死了不能说话,侧目一看,边上还跪着他之前认领了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两个爹。  阳光偏移,午门问斩时间到,监场的官员一声喝令之下,只见刽子手手起刀落,先一刀削飞了宋大学士的脑袋,再一刀削飞了狼牙棒壮士的脑袋。轮到宋观的时候,宋观不由闭了闭眼,因为高高举起的大刀上头那映着日光反射过来的锋芒,几乎闪瞎了他的狗眼。  ——完了完了,特么的这什么坑爹周目!难道这周目的正常展开,其实应该是他在宋大学士府被皇帝抄家当夜,就很机警地察觉到不妙然后逃走吗?  大刀高举到最高点的那一刻,宋观呵呵呵呵地想着再见了这个神经病一样的周目,再见了这个丁丁产奶的奇葩世界。他索性认命死闭眼睛不再张开,做一个安静等死的安静炮灰,但他这一回又是猜错了,高举的大刀并没有再落下,他听到急如骤雨的“得得”马蹄声,有一个非常尖利且掐细了的声音,隔着老大远就传来:“圣旨到!刀下留人!”  最终的最终,宋观没有死成。  宫里来了人,在宋观的两个爹都如同被切菜一样切掉了脑袋的之后,唯一仅剩的宋观叫人及时从刀下救了下来。宫里来的大太监,在给人松绑的时候,借着俯身的姿势,极轻地对宋观说了一句:“老奴来迟了,二公子受苦,是娘娘命我来救你的。”  哦,对哦,原主还有一个在宫里当贵妃的哥哥。  宋观还穿着囚服呢,脸上还沾着宋大学士头颅被削飞的时候溅上的三两点血迹,他就这么扯了扯嘴角,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后来换了衣服又喝了水吃点了东西,宋观被召进宫去觐见皇帝。地点是御书房,推了门进去就闻到一股血的味道。久不进食的胃才刚填了些东西,又闻见这等味道,宋观差点呕出来,但好歹还是忍着没吐出来,就是反胃反得厉害。  有一人立于窗边一手负在身后,背影看着很是潇洒不羁,不过再潇洒估计还是没有御案上头趴着的穿龙袍的人抢镜,那看着明显像是皇帝的人,背后插着一把刀,血流了一地,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口=!  来人啊救命啊死皇帝啦!  宋观震惊得不行不行,而凭窗而立的那人这时转过身来,眉眼生很是清俊,开口就是一句:“蠢货你总算是来了。” 第75章 小饼实在是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一句“多谢”,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主子哪里需要同小饼说这些呢,这些本来就是小饼应该做的。”  对此宋观不置可否,只一把开了手里头原本一直捏着的折扇,有些气闷地摇了两摇,道了一句:“走罢。”  小饼闻言忙跟上。  有道是夜长梦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宋观没有什么犹豫地让小饼去学堂请了一天假,然后自己跑去找了原主他大哥了,就是但没想到居然会被拒见。  如今道号为“临渊”的前贵妃娘娘的现居住之地,名字因了贵妃的道号缘故,被改成了“临渊观”,道观门口面容清秀的小道士,不大好意思地告诉宋观说,临渊居士今日不见人,除非有请帖。  站在这古意盎然的道观门口跟前,宋观看着那雕画二字一般的“临渊”,摸不准原主大哥他到底是个什么尿性,没准只是单纯不想见他,然后随便胡诌的借口理由,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更加不能不见了。  鬼知道这大哥如果就这么随便放着,会不会到时候碰着以前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他家那一派系的人,就一时来劲觉得对方提议不错,然后就把自己剁了。  面对阻拦了自己的小道士,宋观非常理解地向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一步,有些事叫不得不为,这些周目以来他别的有没有长进先且不说,但脸皮的确是越发厚实了,在小道士惊诧的目光之下,宋观两手圈在了嘴边,气沉丹田,喊道:“大哥!大哥你在不在!大哥我来看你了!”  五遍过后,道观的门自内而外被人打开了,是另一个小道士,小道士将门彻底打开了,然后低了头拱手立在门面行了一个礼:“二公子,观主请你过去呢。”  果然厚脸皮是通行证!  宋观进门的时候,宋家这位大哥一副才起床的模样,眉眼还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衬得原本那瘆人的神经病气质都淡了许多,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没有神经病的正常人了。  在宋观进门之后,神经病大哥头都没有抬,手里握着一个青瓷的小盏,喝了一口,就是不说话,将宋观干晾在一旁晾了是好一会儿之后,才总算是开了金口:“下次再敢在道观门口叫嚷,我就剪了你的舌头。”  尼玛之前像正常人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这人只要一开口说话就还是那个神经。  临渊道长换了一只手拿小盏,虽说是坐没坐姿,但酷帅狂霸拽极了地一只手撑着椅子扶手上,就这么支着下颔,懒洋洋地问宋观:“说罢,你这次来是做什么?”  宋观说:“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大哥露出了一丝鄙夷的表情:“什么事情?”  宋观诚实汇报:“我把皇后侄子给揍了……”  大哥“哦”了一声,听到自己二弟将皇后侄子揍了也没多大反应:“所以呢?”  所以求神经病光环笼罩啊大哥!  但心里这么想着却不能这么跟对方说啊,宋观说:“听说大哥和皇后……”  宋观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对面神经病大哥“啪”地一下将手里的小盏扣在了桌上,目光凉凉地扫了过来,愣是将宋观想说的后半句话给冻回去了。  尼玛……该说神经病人的思维果然很是广博吗?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神经病大哥要这个反应!又不是说皇后和他有奸情!他激动个什么啊……等等?!  莫非?!  宋观觉得自己好像又知道了什么,依照这个下限简直联通了黑洞一般的世界,搞不好这真的很有可能的。  宫中诸位除了皇帝和贵妃大哥以外,其他人全都被阉了。所以这么个,也就是说,宫里都是被阉了的妃嫔,剩下的就是被阉了的公公侍卫,大家全都是被阉了的,空虚寂寞冷,皇帝又年老色衰,但大哥却是年轻力壮的啊,再结合之前宋观他乍见皇帝尸体的时候,神经病大哥说过一句皇帝菊花很松的问题……wtf,最后皇后当了太后,大哥却出家做了道士,脑补根本停不下来!  宋观脸色短短瞬息之间千变万化,不过宋家的这位已出家的贵妃大哥,倒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家二弟的脸色变化,只是站了起来走到宋观跟前。  此刻的宋观正脑补着一部宫廷大戏,全是不能说的秘密,结果这宫廷大戏的主角还就“嗖”一下贴得这么近出现在跟前,吓得宋观立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个后退是没什么,但就是让贵妃娘娘感觉非常不爽,所以他紧跟着宋观这一步又进了一步,宋观惊得又赶紧往后退,然后就这么一个人后退一步一个人前进一步,宋观就被人一步步逼到了角落里贴着了墙。  贵妃娘娘之前还处在刚起床的状态里,神经病的气质原本看着并不怎么旺盛,但是经过这么一轮和宋观的互动之后,那种神经病的气质就像是觉醒了的巨龙一样糊了人一脸,尤其是宋观和对方贴这么近的情况下,这神经病的气质近距离感受简直要让人窒息了。  宋观背都贴着墙了,实在忍不下去了,抵着墙一把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将人推出了一点,也不管自己这个举动会不会被剁手:“大哥!”  大哥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将目前对他来说还是个小矮子的宋观,将人从头到尾凉飕飕地看了个遍,冷笑了一声:“知道你想做什么。”  出家了的贵妃娘娘,一点都没有清修道士的出尘之感,倒是让人感觉像是什么邪恶组织的鬼畜头目,他看着宋观露出了一个透着恶劣意味的笑容来,说:“那你跪下来吧,你跪下来抱着我的腿求我,我就保证皇后侄子的事情不会找到你头上来。”第112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对于这个过分的要求,宋观听了之后思考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有了打算。眼下这情况叫形势比人强,虽然听起来要求好像蛮过分的,但是其实跪一跪也没什么大损失,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黄金再贵也没有命贵是吧,想想那一被吓唬要打就大喊饶命的鸡蛋君吧,宋观抱着自己的节操猛啃了两口之后,“扑通”一声毫不迟疑地跪下,一把扑住神经病大哥的大腿,说:“大哥,求你了!”  “……”贵妃大哥大约是怎么都没想到宋观会是这个反应,宋观跪得这么利索,跪得这么坦然,跪得这么毫不知廉耻,所以竟然愣住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倒是跪得快。”  宋观想了想,说:“大哥我还能跪得更快一点。”  大哥:“……”  本想刁难人,没成想被刁难的人对于刁难之事竟是毫不在意,这也是真的挺叫人觉得无趣的。  已经抛却了贵妃这个身份的临渊道长,有些兴趣缺缺地一脚踹开自家二弟,对外头喊了一声:“玄灵。”  门外的小道士闻声立刻垂了眼推门进来,一眼多余的眼神都没乱转,更别提去看被临渊道长踹翻在地的宋观了。小道士朝着临渊道长行了一个礼,安静地等候命令,宋观他大哥说:“把宋盼抱过来。”  于是小道士听了吩咐,又像生活在黑暗里多年的幽魂一样,没有声响地安静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重新进来,但是怀里多了一个小婴儿。  宋观:“……”  难道是神经病大哥在道观里偷偷生的娃吗!  想想真是可怕极了。  没准这就是大哥和皇后生的!  然而因为各种不得已的苦衷,或者只是单纯想不开地为了增加了剧情的苦逼指数,大哥就可怜巴巴地在道观里生了娃,又因为是偷生的,所以只能自己咬断孩子的脐带,加上道观之中饮食克扣,所以营养不良,丁丁无法产奶……等等!打住!  脑补无数坑爹苦情剧,下意识将那些情节都按到了神经病大哥身上的宋观,因为这样那样的联想,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太出戏了!  不管宋观心里是怎么喷屏的,总之除了宋观本人,其他人是都不知道额,而被宋观在心里已经盖上神经病、杀皇帝砍弟弟不眨眼、私生活混乱,以及偷生娃娃这样tag标签的大哥,毫无自觉地走过来一脚踩在宋观肩膀上:“起来。”  肩膀被踩住怎么起得来!  宋观试图挣扎着起来但是没起来之后,就放弃了,他据实汇报说:“大哥你踩着我起不来。”  贵妃娘娘抱着小婴儿低头看了宋观半晌,最后松了脚:“你这两个月倒是养得好,怎不见你惦念几分三弟?”  宋观一怔,然后总算是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那回同宋大学士还有狼牙棒壮士一起吃饭时,被狼牙棒壮士抱着喂奶喝的小婴儿。  因为当时情况太混乱,他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就着被踩倒在地的姿势,宋观抬头看了一眼神经病大哥的脸色,结果因为逆光的缘故,什么都没看清,就看见了一个轮廓。  倘若这是个剧情流的真实rpg游戏的话,眼下这一刻的回答绝对是十分关键的,因为如果答错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因错误答案而黑化的角色暴起弄死。  宋观斟酌了一下,非常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我不敢问。”  良久沉默,大哥松了一直踩着宋观肩膀的脚,冷冷道:“起来,蠢货。”  宋观闻言赶忙一骨碌爬了起来,他这才爬起来,怀里就被塞了一个还在熟睡之中的娃,神经病大哥塞了娃给他之后,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宋观,负手立着对他说:“好好照顾好三弟,以后每个月十五的时候,都带着三弟来我这里做检查。可给我记着了,要是三弟出了什么差池,我有的是办法折磨得你生不如死,你明白了吗?”  宋观抱着怀里的小婴儿,低头看了一眼,肉嘟嘟的像一个大包子,看起来萌萌哒,睡得还挺香,被人这么抱来抱去也没有醒,就是砸吧了一下嘴,吹了一个泡泡出来,然后又继续安安稳稳地睡觉去了。  宋观心想,原来这个小婴儿是这壳子的弟弟,不是大哥的私生子啊……因为猜错而稍微有些遗憾什么的都是错觉啦哈哈,宋观换了一个姿势,改成了一个相对舒服得姿势抱好了小婴儿,然后低眉顺眼地对跟前的神经病大哥说:“我知道了,大哥。”  贵妃娘娘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因为宋观抱着三弟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只是凉凉地说了一句:“你在学堂惹出来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以后蒲家的那个小子如果再找你麻烦,你自己继续揍回去,我们宋家万没有叫人随意欺负的。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我不想见你,快点滚吧,看着你就觉得碍眼,滚。”  滚就滚,宋观一个道别之后,立刻从善如流地抱紧了新得来的三弟,非常利索地滚蛋了。出了道观回家的路上,初夏尚未炎热起来,不过蝉鸣声响不停,尤其是正站在那些知了的树下的时候,简直铺天盖地。怀里的三弟中途醒来过一次,看起来真是萌萌哒,宋观心想,但是如果不是尿了他一身就好了。  因为有神经病大哥罩着,宋观再次回学堂的时候,非常有底气。  果然如贵妃大哥事先预料的那个样子,被宋观砸出了一脸血的皇后侄子小傻逼,果然很不甘心地又来找他麻烦了。因为有大哥事先允许在前,宋观下手走起来毫不含糊,把小傻逼揍得泪眼汪汪,偏偏小傻逼还就跟他扛上了,大有“若我有一日不能将你反揍回来,我就把姓倒过来写”的气势,而且是越挫越勇,不过始终处在会被宋观揍翻在地的可控范围内,实在是不足为虑。  而阴差阳错的,学堂分文班和武班,有一次武班教剑法的某位先生,无意间撞见宋观追着打小傻逼的画面,顿时觉得宋观实在是习武的好苗子,想挖墙脚把人挖到武班来。没错,宋观文班的,对于武班老师递过来的橄榄枝,宋观很感动,觉得对方慧眼识英雄,但是最后还是拒绝了,因为他是励志要做一个邪魅一笑地撕人衣裤的丞相,所以只能辜负对方一番好意。  总之日子变得规律,宋观的日子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在学堂就打打小傻逼,在家做做作业顺便逗逗三弟,每个月十五的时候带上三弟去临渊观见大哥。平常的时候带孩子的任务不在宋观身上,因为出家了的大哥觉得宋观此人极不靠谱,愣是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堆人,塞到了如今已经空旷了的宋府里。  也因为并不是宋观实际在照顾三弟的,所以一直隔了许久之后,在偶然情况下,他才发现原、来三弟……也!是!天!阉!啊!  原来三弟你也是天阉吗!心酸……  出于一种同是天阉没“diao”人的惺惺相惜之情,宋观瞬间对三弟怜爱值爆表,所以知道真相的当天晚上,宋观陪三弟完了好一会儿,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弟当天晚上居然闹肚子了,正好次日是见大哥的日子,因为三弟生病,宋观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大哥之前说过三弟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定找宋观算账,大哥果然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三弟出事的当天,他果然直接将宋观“算账”算成了傻逼。  临渊观外一个两米深的潭子,宋观被反手捆着并且脚上绑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然后大哥一脚将他连着石头一并踹进了潭子里,若不是小饼后来将他捞出来,估计宋观就得给沉塘沉死了,但宋观也的确是被淹得差不多死了,真是神经病大哥不要太可怕。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宋观发现,三弟他居然在那一天闹肚子之后,身体简直跟打开了某个不知名开关一样,从此三天两头就要病上一场。  于是宋观每次去见大哥都是一场被各种“算账”的心酸旅程好吗,特别可怜好吗,明明两个人都是弟弟,大哥就特别喜欢三弟,但是很讨厌他啊。  想想第一次看见到大哥的时候,大哥说的话,像这种“本来是想拖久一点让刽子手先砍了你的脑袋,这样我就有理由跟阿爹父亲解释了”,哪里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真是多大仇!  神经病大哥为何如此讨厌原主,这一点无从得知,反正大哥自己的解释是“没为什么,就是讨厌你”。  面对大哥的如此暴行,宋观采取过不去道观,逃跑等一系列消极抵抗措施但是都失败了。妈个叽,观哥虽然招式不错,但是毕竟这壳子,只是个从小不怎么锻炼的文弱身板,而且这壳子根本修不了内力,所以一旦敌方采取人海战术的时候,他就只能跪好吗。  宋家大哥你如此鬼畜为那般?  好几次宋观都觉得自己要被虐死了,有一次脑壳上更是被直接开了一个口子,连大夫都说这伤口要死人了,但是宋观愣是在床上半死不活地歪了一个月,凭着顽强如蟑螂般的生命力,又挺了过来。  就是到如今后脑勺上都留着一道疤,约莫以后都消不了,真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不过大概也是这一次打得太过分了,连神经病大哥自己都觉得下手太重了点,所以从那时开始,这位曾经的贵妃娘娘倒是不怎么再打他的了。  那一次宋观在床上横躺了半天,再次回到学堂,就又被皇后侄子,啊,不,现在应该是叫太后侄子了,总之宋观又被太后侄子给拦着了。  一直以来都是宋观单方面揍对方,揍到后来,他还真是对于对方如此锲而不舍地上门找打行为挺无语的。照例将太后侄子揍翻在地,这小傻逼在宋观走的一把扯住宋观的裤脚:“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观他头上因伤还包着纱布,主要是最近这几天有大考,他得来学堂参加,不然头上这伤他还得回去躺着。宋观将自己的裤脚扯回来,不是很上心地随便回答说:“我哥揍的。”然后很不爽地补了一句,“反正谁揍的,也不关你的事吧?”  小傻逼听了宋观这话简直气死,一生气就开始口不择言:“你大哥就揍你一下还算是好的了,如果我是你哥,我就天天揍你,不仅揍得你脑袋开花,还揍得你脑袋开满花。”  宋观闻言一脚踩对方脸上:“做你的大梦。”  不过放了学堂回家的时候,在家里看到大哥什么的还真是如同看惊悚片。  宋观只觉得自己被砸过的脑袋似乎更疼了,第一个反应是难道三弟又出什么事情,所以大哥老远地跑过来又要来揍他吗?不过幸好这是他脑补太多,大哥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来看一下三弟过得怎么样。  三弟虽然一直以来小病小灾地不断,但是还是白白嫩嫩的长得可萌了。看着逗着三弟玩的大哥,宋观很识趣地说:“大哥,我还有课业没完成,我先去完成课业了。”  没想到脚都踩到门槛了正要出去了,背后就传来相当冷淡的一声:“给我回来。”  宋观:“……”  默默收回跨出去的脚,行行行,好好好,尼玛回来就回来。第113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回来是回来了,宋观不情不愿地挑了一个离临渊道长最远的凳子,没成想大哥又提意见:“坐那么远干什么,给我坐过来。”  宋观:“……”  妈的要求还真多!  宋观更加不情愿地磨蹭了过去,这慢吞吞挪动的期间,大哥一直看着他,那无机质的跟个不是人似的目光看得人别提多难受了。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宋观挑挑拣拣,最后坐在了大哥对面的椅子上,不过就算这样,神经病大哥还是不放过他,大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位置,对宋观说:“坐这里。” 第77章 这人哪来的这股自信呢?谁给他的?  屋里燃着一股很甜腻的香,太过馥郁,蒲太后抬眼看着宋瞻,两人私下里的这一场碰面,所说的第一句话并非是什么寒暄,也非是什么叙旧,蒲太后随意将手里的玉如意丢在床上,笑道:“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看,你让我猜猜看,我是否就能猜准了,你这一回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进的皇宫来见我。”  他换了个姿势倚着床榻,因为眼角缀了一颗泪痣,所以笑起来有一种很奇异的妖异感,但并不脂粉气,已故的圣上生时就特别喜欢他眼角的这一点泪痣。  蒲太后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近来京城无非就那么些事情,能和你相牵挂的,也就那么几件,可惜你都不上心,将事情全丢给了我,自己倒是走得一干二净。算来算去,你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良心,但还是对你家里人最好。我猜你上一回失算,没弄死了你这个最讨厌的二弟,却累得阿爹父亲都死了,所以你现在越发讨厌这个弟弟,却不想对方白白死了,毕竟也是这一条贱价的命,抵了你阿爹父亲的两条命。”  蒲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瞻:“你二弟向来能惹事,京兆伊汇报上来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了。宋瞻啊宋瞻,这一回你来,是为了你那二弟,我说的是也不是?”  临渊道长未置可否,只是坐到蒲太后边上,那被道袍覆着的身子,带着一股相当浓郁的檀香,蒲太后从身后一把将人抱住了,将脸埋在人的脖颈之处深深嗅着,然后忍不出张口将人咬着留下了一个牙印,面对曾经的贵妃娘娘投来的警告的那一瞥眼,他浑不在意地吃吃笑了起来:“你这个二弟也有本事,前些时日春节的时候也是有意思,惊鸿一剑舞连我在宫中都有所耳闻,现在又出了在街上被人用水果砸得一头血的事情,”  蒲太后半是戏谑地说道:“我该说幸好你二弟当时春节只跳了这么一段吗?不然再跳下去,可是要‘一剑倾人城’了。现在恐怕满京城的人,都该是知道你二弟他是谁了。我看啊,这声名摆着,以后也不愁嫁娶,届时我随便帮你二弟指一个京城之外不错的人,来个奉旨成婚,总会有些傻子,因着这名声,巴巴地想要和你二弟结做连理的。”  宋瞻看着一侧床帐上的花纹,沉默了半晌,将蒲太后环着自己腰身的手拉开了些许,说:“这个不用你多事。”  ——  也是经了宋二公子被砸得满头是血的这一件事,不多时日京城里便上了一条新的禁令——人们当街行走的时候不可投掷水果。  这事一出,反对声挺大,毕竟宋家二公子就只是一个特例么,朝堂上的多数人挺不以为然的,祖庙跟前的那一场演出在大多世家子看来是平民的产物,反正他们是不会去看的,虽说他们的孩子和那些人同一个书院,但一个书院里也是阶级分明得很,像这种表演,也就是平民想往上一层涌挤,才弄出来的那么一个展现自我的平台,就平民才会去争取的机会,以一个世家子弟的矜骄,怎么可能去参加这种演出呢,而且最后事情居然还弄得这么离谱,多半是那位宋二公子自己作出来的,也真是想红想疯了,所以大家都颇不以为然。  不过太后娘娘对于此事态度很是坚决,以一己之力将反对声全压了下去,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做了一步退让,也就是投掷水果以表爱慕之心的习俗,可以继续保留,但只能在特定的场合可以,并且限制规定七月初七这一日可随意投掷,平日里均不可随意。  自打这个规定出来之后,宋观简直谢天谢地,他心想自己以后出门,总算不用担心上街的时候被人用水果砸成傻逼了。  自新规定出来之后,宋观当然是见着那几个所谓的“特定场合”就绕着道走的,并且七月七这一日闭关在家,打死都不会出门,放火烧宅子也不出门,坚决不出门。  说起来养病期间,宋观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收到许多慰问信,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他挺好奇的,拆开一看简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大体总结一下,绝大部分信件的内容大致都可概括成是“听说你受伤了,我感觉很捉急,但是你家仆都不让我进门,于是我就只好给你写信了。你长得真好看,剑舞美美哒,我感觉我爱上你了,请问你约吗?祝你早康复,爱你么么哒”。剩下的一些不是不知所谓的诗词,还有的就是些淫词艳曲,总之都看得宋观一脸抽搐。  宋观有些觉得他遇上的有些人,这么疯魔,很可能是“绘颜”的错……这个世界都是男的,也就是说在这里,男性颜值高的话,在这个不存在直男的世界里,就好比直男看到颜值高的妹子……宋观一时有些冲动,想着干脆划烂自己的脸算了,但《剧情大纲》,上头明确写着,原主长得不错,是能评选上京城四大美男的人……  也就说,他这张脸不能烂。  好烦……  三弟果然被大哥抱走了。府中因为三弟离开的缘故,少了许多人,于是冷清了不少,期间大哥抱着三弟来看过宋观一次,三弟依然是白白软软萌萌的样子,被大哥放到宋观床上的时候,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歪着小脑袋瞅了瞅宋观,然后就伸着小短腿和小短手,吭哧吭哧慢悠悠地爬到了宋观腿上。  宋观怕将小孩子摔下去,急忙伸手一把将人稳住了,三弟就借着这个动作滚到宋观怀里,笑出了声:“欢欢抱。”  大哥在旁边看着床上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的互动,本来就是饭点的时候,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扒拉着宋观不松手的三弟,脸上神情没有变化,就这么淡淡道:“好了,也是时间该用餐了,欢欢你抱三弟下来。”  宋观:“……”  谁是欢欢啊,不是好吗!  但是现实里不敢跟神经病大哥提意见的宋观,只好含恨应道:“我知道了,这就来了。”  等到晚饭的时候喝汤,因为是一道特色菜,端上来的时候温度还挺高,宋观没留神,于是就将舌头烫伤了。  他捂着嘴“哎”了一声,这一声惊呼惊动了原本正在喂三弟吃东西的大哥,宋瞻抬眼看了过来,那无机质般的目光之下,宋观抖了一下忙说自己没事,因舌头烫伤了的缘故所以他话说得有点含糊。  宋瞻闻言没说话,只是放下了筷子,他盯着宋观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宋观浑身毛毛的,就在宋观开始有些坐立不安的时候,大哥才收回了视线,转身命人将三弟抱着继续喂食,自己却起身走到了宋观跟前。  当宋瞻俯下身时,宋观清晰地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檀香,这个俯视的距离,宋瞻微微一低头,便有长发垂落下来落到了宋观的脸上。对方直接伸手捏着了宋观的下巴,那视线更是直直地落进了宋观的眼里,宋瞻的目光直白得没有任何躲避,就这样相当冷淡地问道:“烫伤了?”  宋观仰着脸,发出了单音节的“唔”,算是应了一声“是”,他不喜欢这个姿势,所以下意识抬手握住了宋瞻的手腕,他想将对方的手挪开,但是轻微的力道之下并不能推拒,他又试了一下,还是不行,便放弃了。  宋瞻捏着他的下巴说:“张开。”  宋观没动。  宋瞻说:“把嘴张开。”  “……”宋观顿了一下,抬头抿出一个笑,“没什么,也不是很严重。”  宋瞻将头低下来了点,宋观发现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宋瞻老喜欢贴着人说话,可是这个超过了普通间距的距离,会让人——比如说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所以宋观总是想往后头靠。  但对方并没有给他往后靠的机会。  “宋观,”宋瞻看着他的眼睛,冷冰冰地念着这个名字,“别总是让我说这么多遍,”说到最后已加重了语气,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看着神情似乎都没有变化,但是莫名地就是让人感觉周身气压都有些低,宋瞻对他说,“把嘴张开。”  宋观:“……”第115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在宋瞻逼迫性的目光之下,最后宋观还是乖乖把嘴是张开了,宋瞻以一个几乎是马上就会亲上了的姿势捏着宋观下巴看了一眼他的嘴里,冷淡说道:“烫成这样还没事?”  如果不是对方神情语气都是冷淡的不得了,做不得假,如果不是对方这一句不轻不重的关照,漠然的像是什么不上心的赏赐一样,估计宋观早就跟爆竹似的炸了还边跳边炸。  主要是对方不仅看他跟看废纸一样,而且目光太具杀伤力,所以宋观也就一时没什么太激烈的反应。但这姿势委实别扭,正常人说话都不会用这个姿势,哪怕对方是个脑回路与众不同到让人完全捉摸不透此人到底是在想什么的神经病,这个姿势也实在让人不太能忍。  宋观连人带着凳子地往后挪了一挪,凳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一声很刺耳的声响,他拉开自己和大哥的距离,只含糊说道:“也没怎么样的……啊!”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直接飙出了一声痛呼,因为宋瞻直接伸了手指进他嘴里,按着了他嘴里被烫伤的伤口部分,而宋观对此是完全没有准备,被这么一按,直接疼得眼泪花都冒上来了。  尼玛!  神经病啊!  按毛按!!!  要疼死爹吗!!!  宋观疼得“啊”了一声,整个人都跟炸了毛似的,“嗖”一下往边上弹开了。他捂着嘴,疼得要龇牙,可含泪看着宋瞻,又敢怒不敢言。  宋瞻倒是浑不在意地凉凉说道:“还敢说没事?”  因为这一下按得太他妈疼了,导致宋观在宋瞻接着走过来的时候,人就一直往后退,可是没退几步呢,就又被宋瞻扯住了一把按回在了椅子上,“坐好。”宋瞻说完了这一句,又命那门外守着的小童去取治疗烫伤的药过来,然后捏着宋观得下巴,以和前儿个同样的姿势让宋观再张开嘴,只不过这一回敷药倒是敷得动作温柔,一点都没再弄疼了宋观,但敷药过程当中,宋瞻同他说的话可就让宋观蛋疼得不得了。  比如警告宋观在学堂里别乱搞啦什么的,并且还轻描淡写地举了例子表明学堂里什么奇葩都有,好比曾经就有一个十三岁的学生搞大了某位五十来岁的先生的肚子,然后那位先生高龄产夫,娃的确是生下来了,但人也是血崩死掉了。  这故事听得宋观说不出话来,实在是世界画风太过清奇,宋观觉得自己就像是卫星发射后,被遗留丢下的推进器一样,完全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而神经病大哥讲完了故事之后,总结句也就那么一个,就是让宋观安分点,别在外搞七搞八,就算在外搞七搞八,也别把事情漏出来,不然若是到时候有什么不好的风声传到他耳里,他一定会重新教宋观做人的。  总归宋观在此得了这么一个警告,但对这个倒不是很放在心上,他对搞七搞八这种事情是完全没有兴趣的啦,更不要说这个世界全是男人好吗,而且还是那种丁丁产奶还能生娃的男人。  但转念一想他又想到自己可是背负着调戏主角受并且还道具y了主角受这样艰巨任务的人,就万万不敢吱声了。现实总是这么残酷,总在你一不留神没带脑子地将话说得太满时候,它就跟只疯兔子一样蹿出来,后脚一抬就蹬人脸上,那力度大的,真是能把人脸都蹬得“砰砰砰”响地往里凹进去。  面对姿态强硬地逼迫他一定要表个态的神经病大哥,宋观最后想了想,也就只好含糊其辞地说道:“我知晓了,会注意的。”  大哥已经将药给他抹好,在宋观说出上头这句保证的时候,他是已经将手收回,此刻见着宋观这么一句保证,便又俯下身子,于是那一股子檀香的味道又近了,宋瞻伸了手蹭过了宋观嘴边,手指温度是比脸上的肌肤要烫,但是比嘴唇的温度要冰凉,他就这么看着宋观,悠悠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将口水流成这样。”  宋观:“……”  尼玛,要不是你敷药的时候,把手伸到人嘴里还搅搅搅,还不给人合上嘴的时间,这口水能流出来吗?!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的,最近宋观在大哥那边的待遇,有了相对过去来说是比较明显的提高,大哥不仅没再揍他了,还少见的考虑到他去学堂路上的问题,给他配了一辆马车。  大哥对此的解释是,宋观出门上街总是在招蜂引蝶,每次出个门都前前后后围着一堆人喊着“宋二公子我要给你生孩子”,真是成何体统,感觉再这么下去,搞不好到时候宋观真的能领回家一堆娃,这像话吗,必须要掐灭这个苗头。  因为这么个原因,大哥就拨给了宋观一辆马车。这马车也算是高级定制,没有窗地就这么三面封死了,余下那个由人进出的那一面,也不是什么帘子遮挡着,而是一扇可以从里面上锁的小门。  大哥表示,你在路上就别多事了,开什么窗,开什么门,四面都合严实了,把自己关好了就别动,少添乱。  而该辆马车虽然通气性很差,但的确特别省事,宋观收到这辆马车还是挺高兴的,大哥懒得与他多说,给了他马车之后就随便打发走了,倒是三弟一直赖在宋观怀里不肯起身。  如今三弟,是彻底从宋府上搬了出来住到了大哥的道观里,之前三弟被养在宋府,据说是因为这个世界里的一条比较独特的习俗,宋观当时听这个习俗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所以也记得不大清楚,但大概意思就是,孩子如果在一定年纪之前就早早地离了祖宅的话,命格就容易被改坏。  现在三弟终于迈过了那个年纪,大哥自然就是要将三弟接走了。  以前三弟人在宋府,宋观见着三弟的时间也是挺少的,如今三弟去了道观,宋观见三弟的时间自然是越发少了。但三弟倒是很喜欢宋观的样子,明明以前也不太亲厚,见得面次数也少,偏偏现在每次见着了宋观的时候,他总是赖在宋观身上不走。  好在小孩子不哭也不闹,看着人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着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特别可爱,所以宋观也是挺喜欢逗三弟玩着的,尤其旁边还立着个大哥,宋观又不是很想和大哥聊天,自然和三弟玩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至于学堂里,便还是那个老样子了,街上的人画风很不正常,而学堂里的人虽然也不太正常,但至少都算面皮上过得去。也就是太后侄子太烦人,三天两头来找茬,宋观打人的时候,下手又不轻的,于是三天两头来找宋观茬的这个小傻逼,就被硬生生得被揍得跟只猪头一样,鼻青脸肿,且因为被宋观打得太频繁,导致他长时间都是如此状态,搞得别人提起小傻逼这个人,宋观也就只能记住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至于小傻逼原本是长什么样,他竟然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又过两三日,因一年一度的花灯节的缘故,学堂放了四日的假期。  宵禁的条令在这些大节日的晚上都会被取消,大哥带着三弟出来玩,自然也就顺便捎上宋观。宋观是觉得这个节日挺好的,因为大家可以戴面具,面具一盖,于是就谁都不知道谁是谁了,多好啊。  也因为有面具的关系,所以这晚上宋观玩得心情挺愉悦的,没有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的感觉真是太清爽了。  月上中天,街上张灯结彩一片,宋观和抱着三弟的大哥正在一个小吃摊前买吃的,是一种粉丝,味道有些辣,烧法很特别,挺好吃的,宋观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吃食,想来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东西了,他非常有兴致地来了一碗。  往碗中盛汤的大伯问宋观可有什么忌口,又问一会儿准备加一些什么配菜,然后笑呵呵地看着大哥怀中的三弟,突然来了一句:“你们这孩子是多大了?看着有一两岁了罢。”盛满了一碗之后,又感叹了一句道,“你们夫夫两个,看着感情可真好啊。”  “……”鬼个夫夫啊!宋观有种始料未及被噎住的感觉,端着大伯递过来的碗,好半天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哦,其实,这是我大哥的来着。”又指了指大哥怀里的三弟,“那是我三弟,有两岁多了,”再补充一句,“现在差不多快三岁了。”  “哎,原来是兄弟啊,难怪感情这么好,”大伯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我这眼神,”他拿起了一旁的长筷子,又多夹了一些配菜放到了宋观的碗里,“小兄弟别客气,就当是叔叔赔罪的了,你还有什么想吃什么吗?尽管拿去就好了。”  宋观最后从大伯跟前离开时,端着两碗配菜快满出来的粉丝,而大哥对此倒是没做什么评价,就这么一直冷眼看着,然后径直走到了摊位一旁的空座位上。宋观坐下后,拿了一碗推到大哥跟前,还没说什么,就被大哥先一句“我不吃这个”给全都掐断了后面要说的话。  宋观看着跟前两碗分量十足的粉丝,摸了摸鼻子,认命地将两碗都揽到了跟前,结果还没吃呢,才刚拆开了筷子,就听到不远处人群一阵吵闹,宋观仔细一看,发现引起这骚动的是城里头巡视监管的金吾卫,这一队人行事匆匆的模样,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宋观有些好奇,就问身边的大哥:“大哥,你看……”  大哥冷冷地打断了他说:“都有食物了,还塞不住你的嘴吗?吃你的,别多管闲事。”  宋观:“……”  行行行,好好好,只要大哥你开心就好!  反正这周目,他就可着劲地在这个神经病大哥面前装孙子就是!  街上的古怪动静还在延续,倘若一开始只有这么一幕的话倒也还好,可到后来眼见着街道连禁军都出动了,可见是出了什么不小的大事,但就是让人无从得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见着街上似乎气氛越发有些微妙,宋瞻皱了一下眉,换了一个姿势抱着了怀里的三弟,看着宋观说:“你吃好了?吃好了就别磨蹭,快些走。”  宋观其实吃了才没几口,不过既然大哥这么开口说话了,他便索性放下了筷子,两人起身,宋观重新把面具戴好,向大伯道过谢。  在离开这个摊位不过五步经过一个卖风车的摊位跟前的时候,宋观和一个低头急匆匆走着的小孩子撞了个正着。  那个小孩子被宋观撞得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宋观将人扶起来。这个小孩子面具都被撞得歪了一歪,他在被宋观扶起来之后,伸手先扶正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扶着宋观的手,小孩子开口了,那是很清脆的声音,带一种很软的口音,然后就这么软软地说道:“阵……我不要紧,你……”后头半句全消音了,带面具的小朋友透过面具眼睛处的这两个空隙处,直勾勾地盯着宋观一旁没戴面具的宋瞻。  宋观顺着小朋友的视线看到自己的大哥,自己心里头偷偷地脑洞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有脑洞越开越大的趋势,简直不能好了。他赶紧将自己心里头的那个脑洞给堵上了,一脸正色地转头问宋瞻:“大哥,你认识这个小公子?”  宋瞻顺了顺怀里三弟的头发,没理宋观,只是看向扶着宋观手的锦衣小公子:“我原来还奇怪,街上的禁军是怎么回事,原来是皇上在这里。”第116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宋观自然是没有见过当今的这位龙椅上的小皇帝的,眼见着自个儿搀扶着的这么一个孱弱小身板的小孩子,竟然就是皇帝,他倒是愣了一愣。  那小孩子脸上覆着的面具将一张小脸全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看不清表情,可那肢体言语的反应,的确是在认出了宋瞻之后,就瞅着像极了小白兔遇着大灰狼。  街上熙熙攘攘的一片人声鼎沸,这街角一处发生的事情倒是没多少人注意到。  小皇帝挨着宋观,不着痕迹地往宋观这边靠了靠,然后像是落了水的惊慌失措的小白兔那样,拉着宋观的手像攀着一段救命的浮木,望着昔日的贵妃娘娘,小皇帝有些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这孩子本来就声音偏软,如今见着了宋观他大哥,更是软得要化成一滩水状模样了,并且身体还在些微地发着抖,这颤抖其实并不大明显的,但是因为宋观是与他贴着,所以便感受得非常清晰。这只如同受到了巨大惊吓的“小白兔”觑着宋瞻的脸色,强自镇定地开口道:“贵、贵妃娘娘……”  宋瞻抱着三弟,看了一眼揪着宋观袖子不放的小皇帝,淡淡道:“皇上可莫再提这二字了,贫道已是出家,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皇上说的是‘贵妃’,这称呼,如今贫道却是万万担当不起的了。”  小皇帝闻言张了张嘴,他本就是一直拽着宋观的衣袖,此刻更是将宋观的袖子抓揉成了一团,仿佛是紧张到了极点,就这么期期艾艾了半晌,说话还是之前结结巴巴的模样:“临渊……道长,我,我……” 第79章 宋观安抚性地拍了拍怀里三弟小小软软的身子,三弟搂着他的脖子哽咽了一会儿,本来眼下就是小孩子应该睡觉的时间了,软软小小的三弟抽抽噎噎地喊了一声“欢欢”,小脑袋贴着宋观脸,这孩子将下巴搁在宋观肩膀上,没有什么力气地又小声抽泣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去了。  宋观摸了摸三弟的头,看着几乎要被揍得满地打滚的太皇太后。这原主的大哥绝逼是主角吧,一刀捅死了皇帝,连太皇太后都敢揍,难怪平日里揍他跟玩儿似的,这世界上除了原主已经意外死掉了的老爹和父亲,还有谁是大哥不敢揍的吗?!  想想他在大哥面前一直跟个孙子似的,再看看太皇太后,他觉得自己在大哥面前装孙子,也不算很丢脸的……  这大楚皇宫里上演的这一场单方面的殴打暴行,自然是没有任何人来制止。最后宋观一行人再进了明德宫的时候,一侧的太皇太后鼻青脸便是肿得如同猪头一样。  作为揍人一方的大哥一脸冷淡得不得了的神情,端方得好像人不是他揍得一样;而被揍一方的太皇太后,扯着自个儿身上已经泛脏的白狐裘,则是嘻嘻哈哈得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肿过脸一样。  冲击多了,也就是能淡定了。宋观实在猜不明白为何大哥能diao成这个样子,但是这个问题也不是非得知道不可,可以肯定的是,大哥越厉害,他当上丞相的可能性也是越大的,所以只要这一点有保障就可以了,别的管太多也没必要,一个草包的炮灰丞相也是不需要知道太多东西的,知道太多东西,没必要,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好处。  迈过明德宫的正门门槛,可以看见室内被灯火映照得如同白日,这于宋观而言是见着宫中太后的第一次,他迈入室内,抬头首先看着的了便是坐在最上首的太后娘娘。一眼匆匆瞥见,便低下了头去,宋观是完全没瞧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的,概因一眼看过去就只能看见一坨明黄色,尤其太后娘娘头上还簪着同样明黄色的发钗,烛光一照,给人印象就是明晃晃地反射过来简直要闪瞎人的狗眼。  三人进门,也就只有宋观要行跪礼,宋观是跪下了,他跪着听着一旁的太皇太后和座上的太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嘴上一番刀枪,虽然话说的是那些话,但连在一处却委实也是让人听不明白。两人说了也是有一会儿了,太皇太后突然嗤笑一声:“就你多事,你倒是想让宋二跪到什么时候?”  太后也不理会他,不紧不慢地走下了凤座,就这么亲自将跪着的宋观扶起来了:“你看我,光顾着和太皇太后说话,倒是将小公子给忽略了……”说着笑了一声,声音很是温和的,像清泉,并且带一点笑,“怎么还跪着,都是一家人,自然是不用多礼的。”  太皇太后心里头将太后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喊对方是小狐狸精,假惺惺。  蒲太后才不管太皇太后心里是如何想的,他这一边将宋观扶了起来,之前坐在凤座之上,蒲太后一点都没有注意进门的宋观,只是垂眸摆弄着茶杯,摆足了太后的高冷姿态,再后来宋观跪着,他也没瞧仔细,此刻毫无准备地近距离将人扶起来一眼看着宋观,一时错愕之下竟是呼吸都乱了,连带着手上一个用力不稳便掐着了宋观的手臂。  宋观被掐得皱了一下眉,太后见状立时松了手,稳稳了心神,笑道:“二公子……倒是长大了。哀家还记得原先见着的时候,二公子还不到哀家胸口呢。”  毕竟那失态也只是一瞬,蒲太后将那一瞬的失态掩盖得很好,甚至因为站立的这个角度问题,都没叫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注意到。  他不动声色地目光在宋观脸上流连着打了一个转,便收回了视线,之后谈话该怎么就怎么,与一旁的太皇太后说了起来,竟是再没有多看宋观一眼。  之后其实都没宋观什么事情了,他百无聊赖地站在大哥边上。三弟肉呼呼的小手捏成了一个小拳头,睡得呼哧呼哧的,口水都滴答了下来,沾在大哥的衣肩上,目光越过三弟,可以看到依旧跪在空无一人的凤座跟前的小皇帝。  打从宋观进来之后,小白兔一样的小皇帝便是一直是那个姿势跪着的,看背影肩膀都是一抽一抽的,想来是哭得厉害,可偏偏就是没什么声音,看着有些可怜。  宋观瞄了一眼小皇帝,然后因是看到三弟睡着流下的口水了,便拿了巾帕给三弟擦擦,可惜手上这一方巾帕还没沾上三弟的脸,就叫大哥一把拍开了手,宋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帕子方才是用来擦过被太皇太后亲了的脸的,估计大哥嫌弃的就是这个。  真是事多。  宋观略感无奈地,伸手进怀里去拿自己的还没有用过的巾帕,不想一个手没稳住,倒是不小心,将今日花灯节在街上买的一个小玩意儿给翻着掉出来了。  那四方的木雕格子骨碌碌滚着还弹跳了两下,就这么滚到了前头跪着的小皇帝脚边,宋观迈了一步想去捡起来,但是被大哥拉住了。这边微小的动作倒是没叫太后他们注意到,小皇帝顺着脚边的四方木雕格子滚过来的方向,抬眼看过去,瞧见的便是宋观有些歉意的一个下意识的笑。  总归这一趟进宫,碰见了太皇太后也真是让人蛋疼。偏偏太皇太后老人家还就盯上了他,三天两头要召他进宫,大哥对此的反应是冷笑着让宋观别去理会这些,但太皇太后老人家几次都没请动,也是开始了另辟蹊径,这不隔了几天,宋观正和小饼说着晚上要吃什么呢,太皇太后居然手段强硬的,派了两三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公公,直接将人堵在学堂门前给将人绑走了!  我日啊,这是人干的事情?!  不过他被绑着进了宫之后,那脸上鼻青脸肿痕迹越发严重了的太皇太后,也还没对他怎么样,因为太后娘娘赶来得是相当及时。  事后宋观向太后道谢的时候,太后只笑了笑说他与宋瞻情分不是一般,自然要多照看他一点,又说是因为东仪赶来跟他说了这事,他才能这般及时赶到。  宋观是记不大清东仪这个人是谁,想了一会儿,且脑子转了好几个圈,才扒拉着整理出来,那好像是小傻逼的名字,小傻逼的名字是蒲东仪的来着。  再说,因太皇太后胡闹得厉害,他老人家被抢了人之后,正亲自守在太后的明德宫前,怒骂太后不要脸,宋观为此一时也是不大好出去了。太后面对太皇太后这样无理取闹得行径,也很没办法,有些为难地说道:“之前已是强硬地将你从母后他手里,将你带了过来,这会儿怕是也不大好再顶撞了。你也别急,哀家已经着人去寻你大哥了,他是有办法的。”  于是宋观便留在了明德宫,太后同他聊了一会儿之后,笑说他拘束,然后让宫中的小太监带着宋观去了偏殿,说是不拘着他,那边有一个书房,让他尽管随意自处。  宋观进了书房,这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老旧檀木的味道,他坐了一会儿,注意到书架上累着许多书本,因也没旁的事情做了,便站起来,在那满满好几个柜子的书架前挑来挑去,但最后也没什么想看的,就随便拿了一本书,坐在了一侧的藤椅上看了起来。  不过这书也没看多少,宋观在藤椅上,一摇一摇地睡着了。谁让春光太好,尤其午后,实在是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的了。  宋观一觉醒来,大哥已经揍过了一番太皇太后,这么个时段,是来领他回去的节奏。宋观同太后娘娘道过别后就离去了,路上大哥问了宋观整件事的发展过程,宋观将事情讲了一遍之后,大哥也依旧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不过这一回大哥的确揍得太皇太后是有些下手狠了,太皇太后很是安分地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伤好了之后,又是“旧死重作”,想尽各种办法非得将宋观折腾进了宫里,也是越挫越勇,不过幸亏每次都有太后娘娘中间横杠一脚,每次都那么凑巧的,简直气死太皇太后。  这样一来二去,宋观倒也是同太后娘娘算是熟了起来。因为承了太后娘娘这情,所以他如今在学堂里也不怎么揍小傻逼了,以至于后来小傻逼脸消肿之后,宋观一时都有些认不出对方。  只不过小傻逼依然是嘴比较欠的那种,宋观曾为着上次太皇太后的事情,给小傻逼道过谢,因为是小傻逼去跟太后娘娘说了,他在学堂里被太皇太后强行带走这件事的嘛,不想小傻逼听了他的道谢之后,只说:“你谢什么,我也不过是对你招蜂引蝶的行为,看不过眼而已。”  宋观:“……”反正这娃就是挺欠打的,看着闹心。  这一日又因为太皇太后的缘故,宋观再次出现在了明德宫的偏殿书房里。金兽熏炉里燃着沉香,他翻着《大楚博物志》,那内容对宋观来说算不上吸引人,但也不算太枯燥,可以是可以看的,但看得久了也是会犯困的,所以宋观看着看着便睡过去了。熏炉兽口之中一线轻烟袅袅升起,沉水香氤氲,他睡着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人的脚步轻得好似没有声音。  一侧的西窗隔纱之上,映着外头树影摇动的绰约影像,西窗之外偶有一声鸟鸣,蒲太后看着窗下藤椅之上那个将书盖在脸上了的人,笑了一下,他走过去替人将书取下。  太后娘娘其实眉眼生得很是浓丽,尤其眼角还缀着一颗泪痣,瞧着很有几分罂粟花开般的危险。大抵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生得是有些偏于不大端庄的妖气重的类型,所以人前的时候,总是刻意收敛了笑得对人无害些,便有意中和那危险的气质。  此刻他面上显出来的笑容不像平日里那样敛收,是不作修饰的一个笑,太后娘娘看着藤椅上睡得毫无防备的宋二公子,微微俯下了些身子,他手指触着了那睡得暖烘烘的脸,那样温热的肌肤。  宋家的两个公子他在进宫之前都曾经见过,然,当初一眼看见的,似乎便只得宋瞻一人,宋家的这个二公子籍籍无名,印象里似乎便只是一个形貌都落了下乘的人,万万比不上宋大公子的万分之一。  一个人小的时候同长大之后可以相距这么远吗?蒲太后带着这样问题,手指拂过宋观的眉眼。其实宋二公子没有表情不笑的时候,就比如像现在睡着了这样,眉眼生得很是冷清。宋瞻也是一样,宋家的这两个人于面容上确乎是一个类型的,只是宋瞻清冷得带着一种锋芒,而宋二公子却是清冷得仿佛置身事外。  真是奇怪的感觉,明明这个人并不是冷漠得遥不可及,蒲太后有时候真是爱极了对方某些时候,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些小表情,或是含笑的模样,或是这人看着人时毫不自知的明亮眼神。然而这个人又确乎给他的感觉,是仿佛随时都会抽身抛下身后所有一切,就这样离开了的。  很矛盾,因为是如此,所以很容易让人生起一些压抑的想法。  藤椅上的宋二公子睡得很熟,偏白脸颊上透着点红晕,是还带着少年气息的模样。  蒲太后在藤椅边蹲下身,他握着了藤椅上熟睡人的手。  他觉得自己这状态不正常,是的,不正常。  蒲太后过去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执着于皮相的人,可自见了面前这人第一眼开始,便有什么东西是失控了,就像此刻他心里那些暗涌的情绪一样。  他这一辈子都一直规划得条理分明,一步接着一步,无论是当年入宫,又或是后来的蓄意接近贵妃,这一生都在精确的掌控之中,哪怕有所偏差,也都是在可控范围之内。可是如今这样的人生,却居然出现了无可预测的意外,他甚至是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世上真有一个词是叫“一见钟情”。  无可控制的压抑念头,他想将他关起来,锁起来,怀着这样不可告人的想法,同时也想要将一切好的东西都堆在他的脚下。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选择,但也许可以将他锁在书房里,看他翻着书本或者写字,应该会是抑郁的样子,然后在书房里强暴他,就在这样的藤椅上,逼着他哭出声来,承诺自己哪里都不会去,就只会待在这里。  这样的想法光是想想都令人兴奋得血脉贲张。  蒲太后看着跟前那张熟睡中的脸,他看了许久,真的是许久,然而日落烟华,最终的最终,他也只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其实无论他心中是怎样想的,都没任何用途,他的身份在此,他是大楚的太后娘娘,所以这一切,以上全部的一切,也都只能止步于想想。第118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太皇太后他老人家,隔三差五时不时的就要作一作妖,但又因太后每回救人都相当及时,所以太皇太后作出来的幺蛾子,始终都还不算太惊人。宋观反复跟自己说,就且当这是生活调剂,权作是免费的猴戏,别人想看也看不了呢……虽然他一点都不想看,但也只能这么苦中作乐地想一想了。  万不曾想太皇太后居然撒疯撒到朝堂上去。  居然还提了他的名字在那儿发疯……  宋观无故躺枪。  真的是非常冤的。  彼时秋深霜气肃,木落万山空,时值秋日,艳阳高照,宋观这一天却并未去上课,而是停了课正在家中接受大哥的训话。  这一次的起因,是太皇太后作妖,在朝堂上大声嚷嚷着提议要求换丞相。  当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无理取闹的要求,自是被朝臣们否决了,由此太皇太后为了说服众人,便列举了种种理由,他老人家嘴炮开得很厉害,拉得一手好仇恨,间中无数人躺枪,其中自然包括如今还在丞相位置上的李老丞相。  此事本来是和宋观没什么关系,但关键是后来被太皇太后提名了丞相候选人,是宋观。宋观觉得这件事自己是非常非常冤的,虽然他本周目的终极目标就是当上丞相,然后把主角受这样那样,但他对现在太皇太后弄出来的事情,真是半分不知,完全是莫名其妙的“被掺和”进去,却又要莫名其妙的被大哥骂,有他这么冤的吗。  于是现在的状况是,经过太皇太后这一战,无论以前人们知不知道宋家的这位二公子,至少现在宋观他似乎是彻底出名了,但这出名出得甚是负面,他现在的名声十分得不好听,朝堂上那些鄙视憎恶宋观的人,若是一人一口唾沫,那定是能将宋观喷得体无完肤。  宋大公子——如今的临渊道长,宋观他大哥——当他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早朝已是结束,这一场闹剧就这样闹过了一出,成了一个已发生不可修改的既定现实。然后接下来从清晨一直到傍晚,这期间,大哥他收到了数不清的书信,底下的人将事情发展上书信件有之,某些大臣对此事发自内心感想之信有之,一封叠一封,总之到现在,这一大叠信件都被大哥整理做了一堆之后,拍在了宋观的脸上。  大哥对宋观就只有一句话:“你自己看。”  宋观被这一摞信件糊了一脸,如今秋日天干物燥的,这信纸边沿擦着他脸竟在不留神间,于他秋季里相对来讲是脆弱的肌肤上,蹭出了一道血痕出来,不过伤口极浅,他自己本身都没察觉。  宋观捧着这一堆洋洋洒洒自砸他脸上之后飘落下来的信件,无比庆幸,幸好这不是什么十分厚实的书籍,不然他真是分分钟被大哥砸到脸凹进去的节奏。  大哥平时情绪全都不外露,鬼畜也鬼畜得非常冷漠,估计这一回的事情是着着实实地踩了他的雷区,宋观都觉得大哥看着自己的眼睛里简直有怒火在烧,总感觉下一秒大哥就要举起实质性的火把他烧死了啊!really可怕!  但这事又不是他的错。  宋观心中腹诽,面上小心翼翼地拿起手中那一叠纸上头的最上面一张纸,放到跟前一看,一看就成了一脸的“……”。  这纸张好巧,写的就是太皇太后在早朝太极殿上说的事情。上头说,太皇太后提议要另立新丞相,大家都不同意,他就开始撒泼打滚那个不停,那架势就只差没直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后来李老丞相说了太皇太后一句,太皇太后还撕上了老丞相的胡子,说丞相一脸褶子瞧着就跟老树皮一样,年老色衰长得锉,这面貌实在是有损国体,且上了年纪脑袋也不大好使,老是痴呆办错事,偏偏都这样残成豆腐渣了,还霸着丞相的位置不下来,不知道将老屁股挪一挪好腾出位置给新人们升迁,实在是不要脸极了。  可怜李丞相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心脏不好,直接被气得昏厥过一次。太极殿上乱糟糟的一片,太皇太后这嘴炮还不停,损完李老丞相又开始损别人,一个一个开嘴炮过去,最后把人骂了个遍之后,便拖拉出宋观这个名字,那,以前宋贵妃他二弟人就很不错,你看看你们,反正你们就看着办吧。  宋观看到这里也是醉了,大哥火气极大地对他说道:“你给解释一下。”  要他怎么解释啊,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吗!  大哥看宋观光是沉默不说话,火气更大,他似乎是想揍宋观的,但最后居然没直接开揍,只是忍了忍,抽过宋观手里握着的那一堆纸,又用力拍回在宋观脸上:“太后和我说,你之前,的确有跟他们说过你是想当丞相的,我问你,可是确有此事?”  “……”宋观听到这话,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人从背后捅了肾一样,有点生气,简直要张嘴就骂“我靠这挟diao’砸”。太后你干什么也来掺一脚啊,还嫌不够乱吗。再抬头一见大哥一副要炸了的样子,宋观心想难道这次他是要被大哥给揍死的节奏吗,他一头冷汗的,忙说道,“大哥!……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诚然,宋观的确是有说过自己的政治理想抱负,不过那也没什么吧,那个时候只不过是刚好闲聊的时候聊到了一下,难道还不许人有远大的理想吗。宋观十分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聊天聊开心要多嘴说这个,现在好了,莫名其妙躺枪,还解释个不清楚,真是比窦娥还冤,  为了避免大哥神经病又发作将他吊起来打,宋观非常仔细的,战战兢兢将所有可能相关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并且发誓表示自己和太皇太后绝对没有关系,他根本不知道太皇太后在发什么疯。  大哥说冷笑:“我倒不知道,你原来是想当丞相的,竟是连太皇太后都知道这一点,要为你说情。”  宋观表明立场说:“我的确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怎么回事,大哥我发誓。”  大哥没有立刻说话,就这么袖手盯着宋观看了一会儿。  大约是先前怒了这么一会儿,也是大动肝火地累了,所以现在几句对白下来,大哥倒没之前瞧着那么生气,因为冷静下来,所以大哥表情又有趋向于漠然的趋势。  他看着宋观,一点点冷静下来的神情,大有“你到底怎样又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意思在里头。宋瞻用那压迫性的视线盯了宋观许久,最后只冷着声说:“你同我解释这个做什么。你以为,你若是当真分不清轻重地同太皇太后有了点什么,我还能让你像现在这样,不缺胳膊少腿地立在我跟前?”  宋观:“……”怎么办,这话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大哥说完这句话,不再看宋观,只转过身,道:“学堂里先生那边我都已经说好了,这几日你就安分待在府上哪里都别去,我说这些,你可是记下了?若是让我知道你又乱跑惹出些什么事情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大哥冷冷笑了一声加重了语气,威胁意味十足,“若是叫我知道你又惹出事来,宋观,你这两条腿也是不需要再留着了。”  宋观听了这威胁的话,心里又忍不住腹诽了好几句,不过嘴上倒是应答地很干脆,他说:“大哥的话,我都记着的。”  一连下来几日,宋观都很老实地被大哥看着待在宋府没出过门,不过这当中有不少人上门找大哥求见,但是都被拒绝了。  大哥对外的理由是在家中管教二弟,而官方理由里“正在被大哥管教着”的宋观,倒是没受什么惩罚,他其实也就在院子里,每天吃吃饭,跟着大哥发一会儿呆,然后再完成一下小饼从学堂里带回来的作业,闲得十分无聊。  晚饭的时候,宋观都是跟大哥一起用餐的,这一日,宋观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三弟,于是就问起大哥这件事。  大哥说三弟还在道观里,自是有人照顾的,然后又拿着筷子,瞥了宋观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三弟可比你让人放心多了,你以为谁都是会像你这样,弄出这么多事情的吗?”  宋观讪讪闭嘴安静继续低头扒饭吃。  到第三日的时候,有人向大哥汇报说,朝堂上,有人参了大哥他一本。  大哥听了这事,没什么太大反应的,手指握着茶盏转动一圈,然后“哦”了一声,说:“叶御史?”  汇报人的人说了一句“是”,便道叶御史今日上书是如何痛斥宋家家风不正的,不过,当然,叶御史主要骂的人是宋瞻,宋观是带着一并骂起来的。  这叶御史也是挺拼的,一副豁出命的架势什么都敢骂了,先说之前贵妃尚未出家之时,就是祸乱朝政的人,骗得原本还算贤明的先帝,成了到后头事事都听他的昏君,还骗得先帝将虎符给了他,这种后宫妃嫔掌握虎符的事情真是让人闻所未闻,且他身为贵妃,竟然还不阉割,叶御史各种暗指贵妃他原本在宫中肯定行为不检点,并且先帝对贵妃那么好,但贵妃根本就没有心,对先帝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爱先帝。再后来先帝死了,本来对先帝一点都不上心的贵妃,就出家开始了装情深的路途,说什么青灯常伴,说什么给先帝祈福,其实都是放屁,这贵妃根本没有心,反而惺惺作态玷污了先帝的一片情深,真是不要脸极了!  叶御史洋洋洒洒一大长串怒骂,又说宋家长子与当今太后入宫前就相识,两个人之前就不清不楚,非常可疑。现在先帝死了,鬼知道这两个人会怎么搞。  叶御史骂完了宋家的长子,就开始骂宋家的二子,说宋家两个已经死掉的老头怎么那么坑爹,留下三个娃,最小的那个还没长开,但如今大了的这两个就坑爹得很,可见日后长大了也一定不是个好的。  叶御史说,大的那个祸害人一手好本事,把先帝迷得什么都不记得了,次的那个,倒是将宫里的头太皇太后给迷傻了。那个太皇太后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见着稍微长得好看些的男子,就口水滴答对方说什么都答应,简直是被阉掉的丁丁直接跟大脑联通合体了,都他妈的不能好了。  间中略去无数字,然后叶御史总结,如今朝堂上要么就是些脑子不清楚的,要么就是些脑子还清楚,但是抱着所谓“明哲保身”态度一声不吭的超级大软蛋,只有他是傲骨铮铮。他就是什么都敢说,他就是什么都敢做,他就是这么diao。现在他骂了那么多不能骂的人,又倒豆子似地倒出这么多宫闱秘闻,他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但是他觉得自己这一回骂得好爽啊,这些话他都憋了好久了好吗,反正他也是孤家寡人,上面没有老的,中间没有跟自己作伴的,下面没有小的,太后你要砍就砍把我砍掉好了,呵呵,老子就是这么拽,就是这么酷炫,就是这么不要命,尼玛你来杀我呀哈哈哈。 第81章 众人想到了摔断腿的叶御史,那叶御史自从一时冲动爬了宋府的墙头却摔了腿后,就被太后勒令在家养伤思过四个月不准出自己的府邸来着。  诸臣:“……”  众人觉得自己真相了,叶御史当时绝逼是看人脸看呆了才摔断腿的吧!  而在上朝的时候站得离宋二公子比较近的那几个朝臣,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角余光,忍不住就分神往那个方向瞟啊瞟啊,排在左列末位的宋二公子察觉到旁边看过来的视线,便有些莫名地微微偏过了头看了回去,被回看了的那个简直要吓尿,就跟被火烧屁股了似的赶紧扭头扭到另一边。  那人脸是红了,但内心哭嚎得跟死狗一样,苍天啊,感觉以后这上朝的日子,好像要没法过了啊喂……第121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自打宋观入朝为官之后,大哥虽说不算是同宋观彻底翻脸,但也的确是不理宋观了。  临渊道观一闭门,大哥是谁都不见,无论宋观说些什么都是不听。宋观被拦了几次之后,有点无奈,虽然眼下这境况完完全全就是“热脸贴着冷屁股”的写照,但大哥的大腿他还是要抱紧的,因为大哥的人设简直就是金大腿一样的存在,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宋观觉得自己约莫到时候还是得找大哥,所以现在不过也就是持之以恒地贴一贴冷屁股,又不少块肉,眼下这么做了,他总归还是能唤起点同情分的,也总好过届时出了事情,大哥却偏偏见死不见,然后自己哭爹喊娘求爷爷求奶奶地全都一点都没用。  打定了这注意,这要人拿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就算对方的“冷屁股”冷得跟冰坨似的,也不是那么让人难受了。  宋观隔三差五地还是会去临渊道观外头转一圈,但大哥现在完全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样子,宋观心想着你不见我,那我写个信总是可以的吧,纸笺信封装好了,脱了门口的小道士代为转达,没成想下一次来的时候,小道士喏喏地将那信封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说临渊道长不收信,还放话说若是下回再收到什么信件,一定当面撕了这些纸张。  这事太后娘娘后来也知道了,如今宋观下了朝之后,十天里头总有个三四天是会被太后娘娘留下来用中饭的,于是午饭的时候,太后跟宋观就大哥闭门不见人这一事好好聊了一会儿。  太后给宋观的建议,大致提炼概括一下就是,虽然宋观大哥现在是不理宋观了,但是宋观还是要好好想办法跟大哥沟通的,就算大哥扬言要撕了他的信,就算大哥到时候真的就撕了他的信,但是宋观这信还是要写的,哪怕对方看不到,宋观也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太后还说了,大哥只是面冷,其实心还是很热的,应该是在意他这个弟弟,但是只是不会表达罢了。  宋观谢过了太后的分析,用完午膳出了出了明德宫。  他有时候会在路上遇到小皇帝,小皇帝依然是小白兔的模样,总给人一种若是突然冲上去吓对方一下,白兔子一样的小皇帝就会蹬腿晕倒了的错觉。  一个男孩子柔弱成这样,也是挺让人担忧的,而且对方还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男孩子,是一国之主,于是就越发让人担忧了。相信许多保皇派的臣子都是这样的想法,不过这担忧在宋观觉得,反正也是总归落不到自己身上的,自己是太后一系的,这小皇帝如何,并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对方可是日后要弄死自己的人。  说起来,小皇帝并不是太后亲生,其生母早逝,没什么背景,性格又软弱。而太后伙同曾经的贵妃搞死了皇帝,现如今垂帘听政,虽朝堂之上算不得只手遮天,却也是呼风唤雨,并且将小皇帝牢牢地攥在手心里。可见眼下这情况是,国主年幼,而太后又太年青强势,真是感觉分分钟就要上演朝堂撕逼大戏,就是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不知道最后是太后撕了小皇帝,还是后来小皇帝反扑撕了太后。  宋观研究着大纲,总觉得后头的剧情发展,应该是小皇帝反扑撕了太后。各种细节都彰显出来主角受应该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主角光环一笼罩,也不知道最后太后和他大哥会怎样。不过那都应该是他死了之后的剧情了,实在同他没什么关系,想了也白想,所以也就无需多想。  宋观留在宫中用膳,他有大于一半的几率,能在之后宫中夹道之上遇着小皇帝,不过两人这样遇着了也都没有说过话的。宋观是头都不许抬地跪在夹道边上,小皇帝坐在御撵上由人抬着而过,两人实在没什么交集,也本来就没什么交集,就像朝堂上一样,宋观位列在百官末位,小皇帝隔了那么老远,连对方脸都看不大清楚,且宋观平日里也没什么折子需要上奏,自然一句话也说不上。  小皇帝在宋观心里,也就是好像受到点风吹草动就会红了眼眶的脑补小白兔形象,当日花灯节一别,也就是再没接触过的了,这宫中夹道上偶然遇到了,宋观也就是远远瞥见一个坐在御撵上小小的一个人影,再没有其他然后。若不是后来有一回小皇帝掉了巾帕,两人可能也就一直这个样子。  不过这巾帕也是掉得让宋观蛮醉的,那绢白颜色的布料被风吹得直接糊在他脸上,巾帕的香气毫无距离地亲密地糊了他一脸,宋观当时扯下了糊在自己脸上的巾帕,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尼玛这香的,简直是倒了整整一瓶香水在丝巾上的即视感,香得能让人的鼻子都掉下来,  宋观打喷嚏一直打到停不下来,后来还了巾帕给小皇帝,隔了那么多时间之后他对小皇帝说的第一句话是:“……阿嚏。”  宋观:“……………………”  小皇帝有些紧张地伸手握住了宋观的手,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手只有宋观一半大,白皙柔软的,皮肤很薄,如果仔细地凑近了看了,能看到小皇帝手上那白皙皮肤下的淡青色还有淡紫色的细小血管。小白兔的小皇帝巴巴地看着宋观,吱唔了半晌,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宋……宋爱卿,你没事吧?”  宋观被小皇帝握着了一只手,倒是想说没事,结果一张口,扭头捂着了嘴又是一个“阿嚏”。打喷嚏打到停不下来,也是要命,最后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才说出完成一句“臣御前失仪,让皇上受惊了”。  回了家之后,鼻子还是觉得难受,小饼听了宋观的描述症状之后,翻箱倒柜地翻出了一罐药盒,其气味当真是难闻到一定境界了,不过宋观闻过了之后,倒是鼻子都通畅了。  第二天他去见上朝,隔着老远似乎觉得小皇帝在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他总是觉得鼻子有种痒痒的感觉,似乎又要打喷嚏了。他不由中途走了一会儿神,然后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宋观就发现自己居然被人参了一本。  这参他一本的人,也算是半个熟人,可不就是叶御史吗,先前被太后罚思过,现在出来了,结果叶御史一出来就先参了他一本,真是多大仇——啊,说起来他还把对方吓得摔下墙呢,如此说来,也的确是有仇的。  叶御史将宋观从头到尾数落个遍,越说越激奋,宋观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对方越骂越过分了,就差没直接指着他鼻子骂他和宋大公子一般德性,也是个祸乱后宫的不要脸的人。  叶御史说他昨日里见着宋观从宫中出来,那一个是叫满脸春色,目中泪光点点,行动间娇喘连连。这形容修饰也是听得宋观跟吃了一大桶“翔”一样,你妹的满脸春色啊,脑子是被门挤过么,他这分明是打喷嚏打到喷泪好吗。  被人骂到家门口还不还口那根本就不是宋观的风格,所以他也是一撩袖子,直接就上去和叶御史对上了。  什么祸乱后宫,呵呵,宋观也是想脱裤子甩叶御史一脸,告诉他什么叫做纯天然的天阉,一个天阉怎么祸乱后宫!但转念一想,又想到系统挂出来的他对主角受日后的道具y,这个无节操的世界告诉我们,就算是天阉也是能有春天的,于是宋观心里头冒起来的那一点愤怒冲动,也是化成了零星的星火。  因为这一脑洞的中途岔开,他倒是淡定了下来,人一淡定嘛,做事情也就会从容许多,所以接下来宋观和叶御史分辨起来,也是头脑清晰,调理分明,他说到后来越说越义正言辞,正说到叶御史自己心术不正,所以看别人做什么事情都还没有什么证据,就这么胡乱猜测,把人猜测到这么不堪的样子,根本是自己太不堪。  说着说着,宋观就发现叶御史在和自己说话的过程里根本就没抬过头,宋观也就是刚好注意到,他正好说到口干,想歇一口气,所以就这么不怎么走心地开口一说:“叶御史,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抬头看我,是不是心里有鬼?”  叶御史闻言一震,蓦然抬头,那一张清俊的脸上表情,简直跟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反应非常激烈:“谁说我心里有鬼!!!”说着就这么抬起了头。  可这一抬头,也是坏事了,朝堂之上,百官跟前,谁都没有料到,诸人只见铁骨铮铮的叶御史,竟是毫无预兆地对着宋二公子喷了两道鼻血,这还当真不是什么夸张说法,这血并非流下来的,而是喷出来的!  宋观:“……”  叶御史:“……………………”  诸臣:“………………………………”  最先经这变故回过神的,居然还是龙椅上的小皇帝,白兔一样软绵绵的小皇帝有些慌张地站起了身,身子半倾着,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御前二人,说的却是:“宋爱卿,你……你没事吧?你没叫叶御史的鼻血给喷着了吧?”  诸臣:“…………”  叶御史简直羞愤欲死。第122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这鼻血喷了两道,叶御史用袖子捂着了口鼻也是让人看不大清神色了,只是露在外头的耳朵尖红得几乎滴血,同自个儿袖子边沿的红得颜色殷殷的血迹相衬着,也不知算不算是称得上是相得益彰。  朝堂上蓦然出了这一趟事,也是前无古人,一时众人都是无语倒是死寂了,于是便弄得小皇帝后头那一句话语,竟是脆生生得无比清晰响亮。  不少人心中所想都是,皇上啊,尼玛你这样说了,叶御史还能好么,你要逼死他啊。  也是叶御史平日里嘴炮开得多了,得罪了不少人,心宽一点的那些平日里的确是不计较,但是看着如今叶御史吃瘪,丢了如此大的一个脸,虽然嘴上不说出来,可是心里同情的同时,还是稍微有些暗爽的好吗。  至于宋观,他是被叶御史猝不及防地喷了一袖子的鼻血,也是傻了眼,一时没说上话,最后这乱七八糟局面,还是太后出声给圆场圆了过去。宋观同叶御史的这一场对掐就这么结束得有头没尾,很是没滋没味,让旁边看着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货不对板的感觉,虽然宋观的原来打算是要狠狠喷一回叶御史,但既然太后是预备着将此事给不轻不重地揭了过去,宋观自然也不会再追着计较地不放人,只是他被喷了一袖子血之后感觉太囧了,所以表情很有些木然。  所以这朝堂之上,诸人只见了宋二公子漠然到没有表情的样子,本就是清风白月的样貌,衬了那情景背景,这宋二公子,不论内心活动是如何,但就外表模样来说,是的确很容易让人想到凛然不可侵犯之类的遣词句子的。  下了朝之后,宋观就被太后叫去谈话,连带着小皇帝一起。以前的时候,宋观虽然总是被太后留下来用个午膳什么的,但都是极少遇到小皇帝,因为太后好像从不与小皇帝共膳,是以这一回是两人难得午时的时候同在一屋。  可是同在一屋也没说上什么话,宋观被太后留在了外间,而小皇帝被人带着领去了偏殿。被领去偏殿之前,小皇帝抬头将宋观看着,他软弱得像一只小白兔,摸着也像一块现磨的嫩豆腐,此刻表情有些哀哀凄凄。  这皇宫里头,大概眼前就属小皇帝是食物链最底层的人了,不管以后是不是,但眼下肯定是如此的。执掌皇宫的人是太后,倘若太后是要对他做些什么,打了或是骂了,只要别外显得太厉害,都是没人知道。  小皇帝红着眼眶,将宋观瞅着,没有言语,不过黑亮的眼睛哀哀地看着宋观,仿佛是求着宋观能在太后面前说上一句话,好让太后别单独把他带走。  不过宋观还没做出什么表示,一旁的太后就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温和,目光也是平静温柔的,就这么将手搭在了小皇帝身上,笑了一下:“你这样看着你的宋爱卿做什么,倒好似哀家会将你吃了似的。哀家啊,向来将你视如己出,何时苛待你,此一回也是你做错了事情,哀家自然要好好同你说上一番,有些话是你必须要懂得的,却是会落了你的面子,所以哀家将你单独领到偏殿去说,怎么皇上这副样子,倒似哀家作践了你一般?皇上这样,也未免太叫人寒心了。皇上你扪心自问,哀家这么些时日,都是怎么对你的?可有半分不好?”  这言辞说得恳恳切切,太后望着跟前小白兔似的半大孩子的表情,也是当真如慈父一般,小皇帝是不敢再看着宋观了,他感受着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太后手掌的温度,小小的身板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  而太后同他贴得这样近,自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小皇帝这一点变化,太后笑了一声,指间刮过了小皇帝白嫩的脖子,这一点细小动作因为角度的缘故,宋观自然是一点都没注意到。  事实上宋观只注意到了太后拉住了小皇帝的手,微微侧过了脸,那一张缀着一颗泪痣的脸表情甚是温柔,连声音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柔。这屋子半开得犹如琵琶半遮面的窗棂,过滤着漏进了秋日淡薄的日光,那明亮温存的日光镀在人的脸上,也就给人蒙上了一层纸画一般的温柔感,于是太后本就显得温柔的神情仿佛是越发得温柔了,他就这样对小皇帝说:“都这么大的人,还闹孩子脾气。”然后笑着牵紧了小皇帝的手,太后轻声道,“走罢。”  小皇帝被太后带去偏殿领罚,木门和屏风隔绝了视线,这太后怎么罚的小皇帝,又是训斥了些什么,这些宋观都是不知道的。  隔了几重木门还有屏风,宋观只隐约听到了点小皇帝压低了声音的抽泣声,但没有听到什么责打的声音。可这一切都不好评说,毕竟这世界上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凭借着一点声音呢。皇宫里头啊,总归有的是办法,可以不着痕迹得叫人吃足了苦头好记住自己过错。  事实上那偏殿里头,小皇帝也的确是被太后折腾得够呛。  窗外头天色淡得仿佛泛灰,日光自云端跌落而下,明德宫的偏殿里头,太后不紧不慢地将人用绳子绑好了又喂了药。  一国之后,自然是仪态极佳,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不慌不忙的模样,那动作比烹酒煮茶也要优雅上几分。可这喂入小皇帝口中的药却不是什么好药,药名三个字,是为“相思方”,这名字取得缠绵悱恻,而药效也是缠绵悱恻得紧,只是这缠绵悱恻缠绵得不太对味,死去的老皇帝原来常拿这药来床上助兴。  杯盏凑到小皇帝嘴边,太后捏着小皇帝的下巴,硬是将这药给灌了进去。  这“相思方”药效烈得很,甫一入口,小皇帝原本透白的脸色就潮红了一片。  太后一手支了下颔,就这么靠在一旁笑着看着,小皇帝的鞋子也是早就脱了的,常年不见光的这一部分肌肤竟是比手还要白上一分,脚趾甲是粉红色的,此刻脚趾因为用力紧绷而蜷了起来。太后静静地在一旁将小皇帝看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个遍,是真真正正的“从头到尾”,他看着小皇帝紧闭的双眼,黑色的睫毛阖着,因为沾了眼泪的缘故而湿漉漉的,紧紧抿着了的嘴唇由原本极淡的颜色抿出了血色出来。  其实死去的老皇帝年轻的时候生得是好看的,只是后来了老了,就失了颜色,一身松弛的肌肤,让人抱着都感觉能嗅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蒲太后是老皇帝的第三任皇后,前头两个都死了,这后来才轮到的他。太后看着跟前的小皇帝,小皇帝的眉眼其实同老皇帝生得并不算太像,大体还是随了其已死的母妃,生得并不算太好看,若非要说有什么出彩的,那大概就是一身白嫩的皮肉,小皇帝虽看着瘦弱,但骨头亭匀的,又嫩得像块豆腐,稍微磕碰着点就能青紫了一块。太后伸出手指托着了对方的下巴,觉得有趣,细细打量着对方的神色,仿佛是第一次见着一般。  小皇帝被捏着下巴,额头上渗出了汗水,这药性上来太过猛烈,他张开了眼,被眼泪润湿了的眼睛,像是浸了水的黑宝珠一样。  太后无视了对方哀求的眼神,低下头去,用手指轻轻蹭着对方的下嘴唇边缘处,小皇帝一直死死地咬着嘴唇,眼里有光,也许那只是泪光的反射,又或是别的什么,太后不知道。  其实平日里受了这样的惩罚,这孩子倒也不会这么忍着的了,可是今日忍得死死的,唇上隐约被咬得出了点血迹,也不愿漏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声音来。  太后觉得有意思极了,食指勾着对方的下唇画了一个圈,压低了声音附到小皇帝耳边道:“皇上若是忍得这么辛苦,倒也不用这么忍着了,何必这样辛苦,不如就叫了出来了事。”  说到此处笑了一声,太后刻意地对着小皇帝的耳朵吹了一口气,那一口气下去,小皇帝是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相思方的药性汹涌得很,小皇帝又被这样欺负,神智其实已经是有些不清了,终于是控制不住地漏出一声哭音。  太后闻声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嘴角勾着一抹笑,瞧着有些凉薄,不像在宋观跟前矫饰的那样,他褪了温和的表象,就像极了长满刺的什么有毒植物,只留了一身浮华艳丽的惑人外表,却是碰不得的毒。  太后就这样捂着小皇帝的嘴,并不怎么温柔地伸手,他就这么扯着对方的头发,迫使对方抬起头来,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小皇帝的眼睛,轻声道:“皇上忍得这么辛苦又是为了什么呢?不如让哀家来猜一猜。”  太后笑容并未到达眼底,还有一个当事人就在这偏殿的外头,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就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地坐着,那个人是他平日里看得见摸得着,却做不得别的什么过分事情的人,只能叫他存在心里头惦念着,还不许叫旁的人知道。  他都感觉自己都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还是那个冷血冷情的太后娘娘,做事毫不留情,告诉自己那人不过就是个“磨刀石”,另一半却贪恋这个人的皮相,连对方平日里在他此处喝过了的杯盏都叫他事后收了起来,再照着对方啜饮的位置抿上一口,病态得连自己都受不了。  简直是……疯魔了。  是的,疯魔。  他这半生从没尝过这种滋味,本以为“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在多接触了当事人之后,这感觉就会消褪,哪里料得多见几次面的行为倒似饮鸩止渴,这迷恋的那一半人格倒似越发痴迷不堪。  有时候蒲太后也是懊恼得很,也会有过分冲动的想法,大概就像是直接办了宋二公子得了的念头。人啊是一旦得了手也就多半不会珍惜,更何况是他这样不着调的迷恋。可更让人恼恨的是,平日里他随便脏了哪个人或是拖了哪个人下了那欲海浑水都没有关系,唯独此人他每次细想起来竟都是舍不得动的。  见了是心烦意乱,不见却偏偏又要生念,那些念头交杂着,那感觉仿佛被人拿刀子磨磨蹭蹭地割着心头,不给人痛快,也不给人结果,偏偏他又求不得什么结果。而当事的那个人却是置身事外,竟是对此一无所知,简直袖手干净得让人觉得可恨了。  蒲太后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何时扭曲到了这样一种地步,也许是因为求不得,所以想看着旁人对那个人迷恋,好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却同时又恨不得将那些个觊觎此人的旁人全都一刀斩了个干净,好叫自己一个人独占着,不叫别人看了去。  所以无论怎样都是煎熬,这邪火闹腾起来没个消停,偏偏小皇帝往着刀眼上撞,太后伸手扯着小皇帝的头发:“哀家若是没有猜错,皇上这样忍着,一定是为了皇上那候在外头的宋爱卿了。”  一声轻笑,手指摩挲在小皇帝的嘴唇上,那嘴唇几乎被咬得洞穿,太后盯着小皇帝眼睛:“既然是要忍着,那皇上可是要一直一直地忍住了才好,莫要到时候错口喊出了声音,届时叫宋爱卿听见了,也不知道宋爱卿到时候会怎样想着皇上,那时,哀家可是什么都帮不了的皇上了的。”  一句话落,小皇帝张开了眼,那眼睛里有血丝缠绕,宝珠一般的眸子都快成了缠丝玛瑙。  这愤恨不甘的眼神终于叫太后有点了真实感,倘若老皇帝泉下有知,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地从棺材里跳出来。他这第三任皇后是的确娶得“好”,这出个轨给他头顶绿帽一盖就盖了两顶,沾着了他那心肝宝贝似的贵妃娘娘一事先且不说,就是老皇帝他最后驾崩,也是同蒲太后脱不了干系的,最后死了连儿子也是被这般随意作践,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像他这样当得这么坑爹的皇帝了。  宋观在外头等了半晌,太后留着了小皇帝在偏殿自己走了出来,他并没有说小皇帝如何了,只是交代了宋观一些次日上朝的相关事项,一番罗列之后,让宋观次日上奏一本,折子底稿也是早就写好了的。  宋观拿着那写好了的稿子,心想我在太后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啊,都不要带脑子来运作的,只要照着给的底稿念念就行了。  太后不知宋观心中所想,照例留了宋观用了午膳,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来说到叶御史,太后看着宋观,似乎是想到别的什么事情,笑了一下,然后侧过身,揉了揉宋观的头发,是个有些过分亲昵了的动作,宋观一愣,不过太后做这个动作做得太顺畅了,竟没一点不对的地方似的,没有一点停顿。  宋观都有点被唬住呢,太后就这么将宋观看着,目光都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只说了宋观一句:“真是淘气。”  这一声“淘气”听得宋观起了不少鸡皮疙瘩,说起来宋观其实一直觉得原主他大哥和太后应该的确是有些什么的,所以太后对待他这仿佛对待家中小弟一般的态度,唉,好像也是在情理之中。虽然是这两个人是地下情,但说起来太后其实也是能算是他“长嫂”了,长嫂对着小弟念一句淘气,这样的人设一旦理清楚了的话,好像还是很合理的……  宋观抱着太后给的折子底稿回了宋府,将稿子背了一背,他如今入了朝为官,倒是不需去学堂了,宋观中途休息,将今日上朝的事情跟小饼说了。  小饼听了之后,表情有些囧:“叶御史这也是……”  宋观回想起当时的场面,也是有点心有余悸,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是被我说了几句就气得喷血死了,我还在想我该怎么办,幸好他只是喷个鼻血,看样子在家养伤的时候是吃得非常好的了,这补身子补得也是有点那什么,小饼以后我们也稍微吃得素淡点吧,不然我上朝的时候一时太激动也喷那么多鼻血就不好了。”  宋观只是随口一说,并非有意讽刺什么的,然后他拿着回府之后换下的袍子说,指着那血迹同小饼说道:“我这衣服都是血,宫里的时候太后都看不下去了,让我在宫中换一件新的,不过我回绝了,真是怕了到时候又被人做文章。”将袍子团成一团,宋观把衣服塞到小饼怀里,“你把这件衣服拿下去洗一洗罢,我之前都忘记同你说这件事了,还好聊了这么一会儿。”  小饼抱着了衣服,宋观拿起稿子又回去准备去背了,临到桌前,他又停住了,今日宋观他话有点多,他跟小饼说:“我之前还从来没有上奏过,明日就要上奏了,感觉有点紧张,万一忘记说什么了,或者其他大臣持反对意见到时候,说得我不知道怎么还口了,就太糟糕了。”  小饼说:“公子你只要悉心准备了,总是好的。”心里想着的是前面有叶御史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摆着,怕是此后有人想来同公子你辩驳些什么,大部分都会有点阴影吧。 第83章 可那些时日里宋二给他写的信,他却又都的确是一封封拆开了看过了的,有些甚至是他魔怔了似地看了好几遍。宋二写的信是开始的时候写得工工整整,无论是字还是内容,可是写到后来大抵是以为他是不会看的,约摸是抱着试探的意思,总归是写得越来越随性,尤其是有一回,直接将一则前人流传下来的关于“村中大傻”的故事直接替换了名字,用的就是他那“宋瞻”二字。  再后来宋二见他对那封信笺一点表示也无,便笃定了他是不看这些信笺的,此后越发地写得没有顾忌,简直是自暴自弃地,将那信笺当做了定期写一写的心情笔记,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就顺手写一下,如果不开心了就骂两句,有时候写会写些自己的日常,也不是些什么特意的事情,仅仅只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因为动笔之前也没有什么大致规划,所以有时候那话语就显得磕磕绊绊的,语无伦次,中间还夹杂些错别字,些许时候字迹更是潦草到飞起,偏他还能对着这样垃圾一样的信纸还能反复看上好几遍,如果这不是魔怔还能是什么。  他又想起当日时隔多年于宫中瞧见宋观的第一眼,那是阿爹和父亲死了的时候,被他命人自刑场里带回来的宋观。一旁的宫花色泽艳丽得仿佛啼血,而宋观脸色苍白,只有脸颊上沾着父亲被斩首时溅上的血迹干涸得分明。  他这个二弟好像就是自这个时候开始,变得脱离于他的记忆之外,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事实上他并无法确定,因他那时就已有太久不曾和宋观见面。后来京城里关于宋二的传闻诸多,只他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眼前仿佛又浮着宋观先前凑着他颈边说檀香味好重的画面,那迷醉的眼里漾着笑意好像是多情。  太皇太后说:“你这个弟弟如今可生得真好啊,像明珠在侧。一个人长大了还真是能变许多,我以前倒是没太这么相信,你二弟还当真是如此,我现在见着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能多吃一碗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我一个人是这样想的,我总觉得我每次见你二弟,他都要比我上次见着的时候要好看一分,真是邪门了。”  说罢眼珠子骨碌一转,嘻嘻一笑道,又接道:“宋瞻,你这个二弟莫不是什么妖精变的吧,就那种专门勾人魂的。不过说起来,若是他肯与我红被翻浪一下,哪怕他是勾魂的妖精,我倒也是愿意叫他勾着了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别别别!说好不动手的,你怎么又打我?!”  的确是邪门。怎么会不邪门。那日宫中宫花绕着余香寸许,宋观立在宫花一旁叫他分明看不明白。唯独脸上还沾着血迹,已经凝固了,于是就像一道画痕,可以想象刑场之上,宋大学士被斩首的时候,那些温热的血液是如何喷溅上宋观的脸颊。  太后说宋观一日比一日生得更细致,诚然是他也如此觉得,有时候突然回转过神他也会心惊。  那一日叶御史翻着了墙,他拿鞭子抽了宋观,宋观被他抽了之后,就爬上了树抱着树枝在上头大哭。临树的这一瞥眼里,他怎会不知宋观哭得虚假,可是这人白衣身上沾了血,裸露在外的伤口看着惨兮兮,面上泪迹斑斑,他自己也是鞭子挥下去,方才知道这鞭子伤人得厉害。  宋观坐在树上,一边哭着一边透了指缝看他的反应,有那么一滴眼泪正巧从那指间里落下滴在了眼角的位置,蓦然间那透了指缝望过来的眼神,似与当日啼血宫花前的影响重合,眼眸黑沉的,叫人看不着底。  心口又开始痛起来,宋瞻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但忽然终于想明白了似的,原来他一直都是觉得宋观像某种植株的,清清白白里浸润了当日父亲和阿爹的鲜血,便是从此吸饱了那一丁点儿的血液,蓦然开出了妖异的花朵来。  植株亭亭,却是不详。  马车终于是停在了宋府大门跟前,而此时的宋大公子早就恢复了平日里那稍嫌冷淡的模样,若非额角还有冷汗,实在不是个犯过病的样子。  守门的人见着了宋大公子忙上来迎接,宋大公子道:“你家二公子在马车里,你且去叫了小饼过来扶一下。”  那人动作一滞,道:“回大公子的话,小饼原是跟着二公子一并出来的,大公子没见着小饼吗?”  宋瞻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先前将宋观带出来,还真是没注意到小饼在不在一旁,此刻略微停顿了一下:“我晓得了。”又道,“我走之后,你将二公子扶回房,他今日喝了许多酒,你注意点。”  守门人对于眼前这状况不敢多问,也没得多想,只应道:“是。”  宋观第二天起来头疼欲裂,倒是不大记得前日里醉酒的事情,匆匆忙忙赶去上早朝,太后倒是这日火气大得很,捏着诸人出去喝花酒的事情一时发派了好些人,最后把宋观提出来,往常一贯温和的声音此刻竟有些冷冰冰地不近人情,有点像大哥了,宋观心想着不愧是好基友啊,的确是有点夫夫相。  然后太后提着了敌国奸细的事情,就将宋观指派到大理寺做事,说道:“哀家可就将此事交给宋爱卿了,相信宋爱卿到时一定会给哀家满意的答复。”  当天下午宋观,就被催着去了地牢见了一面这被捉起来的敌国奸细。昏暗的牢房里,那人一身的血污脏得不得了,而且浑身伤痕累累,大刑过后并未恢复就又上了一重,于是最后伤上加伤,许多地方就都见了白骨。  宋观站在关押着敌国奸细的牢房门前站了一会儿,阴暗的牢狱里那墙上燃着的火把将光影拉得摇曳不定,他正想着自己要怎么做,忽听见后头有人叫了他一声,“宋二公子。”  那凉凉的声音,衬着这阴森的牢狱氛围,居然有种格外的和谐之感,以至于直接营造出一股让人身处恐怖片的错觉。  宋观转头就见着了一个长得特别邪乎的人,倒不是说长得丑,那人可以说是生得挺俊秀的,只是皮肤白得像化雪了一样,眉间一点猩红的朱砂痣,神情又跟个偶人似的,于是经这牢狱里的火光一照之下,简直跟个屈死冒出来的什么狱中艳鬼一样,吓得宋观直接“啊”了一声。  不过他昨日里酒喝多了,现在都没缓过来,所以这“啊”也“啊”得软绵绵的,以至于就像是个打招呼。  那年轻人听着了便略一颔首,然后走过来,音量并不大,但嗓音冷得像冰冻了许久的尸体,那人说:“太后这一回,让宋二公子来一同协助办理奸细一事,可是有什么嘱咐?”  宋观也不知自己怎么见着这人,就想着鬼啊尸体啊之类的东西,不过现在可以肯定这的确是个人了,但他脑袋疼得要死了地想着这个人是谁啊,木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朱砂痣朱砂痣,他听别人提起过的,可不就是大理寺卿的那位江大人,江独秀。  宋观好不容易想起了对方的身份名字,却一时忘了对方方才问了自己一个什么问题,这导致他卡了半天,才回转过来,说了一句:“我也不知。”然后他觉得对方真是长得让他觉得好眼熟啊,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宋观没憋住自己的疑问,只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江大人听到这个问句之后没说话,一旁墙壁上火把“刺啦”一声燃出了一声爆响,他就这么转过头,静静地侧过了脸看着宋观,眼睛一眨也不眨。第125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这位江大人可真是……  宋观被对方看得毛骨悚然,本来或许换个地方,他大概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可偏偏加上了这潮湿阴冷的地牢大背景,对方那经火把一照显得尤其鬼气森森的脸,竟是能叫人背后彻底发毛了的。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问话,可真像是没品而糟糕的搭讪,可惜没有办法把之前说出来的话给吃回去。江大人的目光直白得没有任何弯绕,宋观被看得手脚发寒,勉强撑着对视了一会儿,结果最后实在受不住,宋观扭脸自行移开视线,心里卧槽了一声大理寺卿都是这么可怕的生物吗,这牢狱光环笼罩之后,光是眼神就能杀人啊。  “瞧我说的,当然是玩笑话了……”挤出两声略显生硬的敷衍笑声之后,宋观将自己的目光挪到牢狱里的奸细身上。那人血肉模糊的一团,被吊着,伤势是惨不忍睹的,宋观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不如看江独秀呢,“那么江大人现在……又是审到了何处了呢?”  应当是一旁摇曳不明的火把导致的光线问题,江独秀江大人的眸子里,给人的感觉仿佛是燃烧着两簇幽幽不灭的鬼火。他眉目冷极艳极又森气逼人,怪不得宋观要说他想个狱中艳鬼。江大人就这样看了宋观有片刻,方开口说道:“他只交代了自己是怎么李代桃僵,又是如何成功蒙混骗取了如今这个身份的,至于别的,还未曾交代,是需得更进一步的探查。”  ——换句话说,也就是还需更进一步“上刑”。  宋观情不自禁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奸细,也不知这人之后还会经过怎样的刑罚。  接下来一问一答的,对于宋观所问的有关奸细的事,江大人是答得非常详细的。不过宋观今天实在是宿醉之后脑袋疼,总是听着听着,就不知道思维扩散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是以江大人那话他也就只听了个大概。听到后来他也是撑不住了,再说下去是浪费别人的时间,也浪费自己的时间,宋观便问江大人隔日是否有空,能否明日再细谈。  两人约定了时间,一场谈话由此暂时画上一个句符,而从头到尾的这谈话里,那牢房里头的奸细,始终一颗头颅低垂着,是个半死不活未曾动弹的模样。这里烛影幽微瘆人得很,无论是这个奸细还是旁边的江大人,都叫人感觉很不舒服。宋观并不想在地牢里多待,告辞之后便要离去,只是在将将要出牢狱迈过门槛时,他一不留神,绊了一跤。  幸而一旁的江大人反应迅速,将人扶了一把,才没让人摔了个狗吃屎。只是江大人那指节触摸在人的手腕肌肤上,是十足的冰凉。宋观被冻得一个激灵,连宿醉的头疼都被冻得缓了一缓,脑中倒是为此浮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等他抬头再看着跟前江大人眉心正中那鲜明得几乎要滴血的朱砂痣,宋观想起来了——  ——他刚来这个世界接手这壳子的当夜,宋府被抄的那个晚上,那把他睡得暖烘烘的被窝里强行拖出来的,还把他绑着送去牢房的,可不就是眼前的这位江大人么!  宋观一怔:“我想起来了,”他对江独秀说,“你是那个……”  话未说完,有人在一旁唤了一声“公子”。宋观循声看去发现是小饼,今早他并没带小饼出门,也没想到小饼会在门口这儿等他的。因着今日一直头疼,宋观注意力是很分散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遭,但对于如何说出口去却是并不留神,是以漫不经心里,他同江独秀说话说了一半,在见了小饼之后注意力被拉过去,嘴里的后半句话没说完,并且再没有然后了。  “江大人,先告辞了。”  宋观作揖拜别,带上小饼离开大理寺,路上他琢磨着小饼今日气色看着特别不好的模样,很是憔悴,再加上府中人说,昨日他是被大哥从楚馆送回来的,宋观心想难道小饼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大哥罚了吗?  此前好长一段时间里,宋观许久都未曾和大哥见面说话,是以他是平日里不怎么想起大哥的,甚至最近日子过得太随性,导致他都要产生了一种“大哥会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结果昨夜一事真是当头一棒,这事告诉了宋观,大哥虽然不理他,却还是注意着他的动向。如此宋观见着小饼受了罚的模样,心中倒是一下想起了大哥曾经和他说过的,让他别在外头乱搞男男关系的威胁话语,也不知道去楚馆这事,算不算是乱搞男男关系的一种,但是话又说起来,大家喝个花酒,也就是逢场作个戏嘛……等等为什么这话说起来怪怪的?!  想到这里反正头还是疼,宋观觉得自己以后,是再不能喝成这副德性了。然后他觉得这回想要从小饼问大哥的事情,肯定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便也就不多说,只象征性地提了一下小饼气色略差,然后蔼声嘱了咐小饼早些去休息。  回了宋府,宋观将这一天的文书资料稍微理了一理,他整个人都处在被车碾过差不多的状态里,连饭都不肯吃了,踢了鞋子就蒙头大睡,中途旁人叫都叫不醒。  接下来几日便是审理奸细的事,这正事闲暇之余,宋观还有点心情来担心大哥是不是会突然冒出来将他揍一顿。结果大哥一直没出现,隔了几日,倒是小饼提醒他说该给大哥继续写信了。其实宋观一直知道小饼是大哥那边的人,许多时候,大哥的意思会从小饼这儿透露个一二出来,当然或许也有可能有一些是小饼自行揣测出来的,不管怎样,反正小饼的话是必须要好好参考的,于是宋观又开始了隔三差五,就去临渊观投个信的生活日常。  这一段时日,宋观的日子过得倒是一直挺平稳的,结果还没平稳出一个长周期,就又出了些不平稳的事情来。没料到那奸细一事还没审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这半死之人就趁着看守的一个没注意便自戕了。因这事情发生在晚上,宋观被人匆促喊到了牢狱里,而里头就只横着一具面目全非的死尸。  江大人正面不改色地同仵作一起查看那具尸体,瞧见了宋观进来还抽空打声了招呼。幽幽光影之下,死尸边上的江独秀江大人,看着尤其叫人觉得像一具活尸,而且还是那种长得比较好看,然后马上就会扑上来吸人一口精气的活尸。  觐见太后的时候,江大人说那个牢狱里死去的奸细,是自己用手指从自个儿眉心骨的地方将脑袋捅穿,太后听了之后皱着眉没有说话,只寻了一个理由让宋观去找小皇帝,算是将宋观支开了,大概是有什么话要同江大人单独说。  小皇帝还是那一副白白软软的白兔模样,他见着宋观的时候倒是挺开心的,两人聊了一会儿然后聊到了学业方面的事情,小皇帝就说到自己最近在练字,可惜有些字总也写不好,然后又说那字体就是宋观比较擅长的“柳体”,说了一会儿便说要向宋观讨取经验,最后笔墨搬出来了,小皇帝便是要在宋观的现场指导之下练字。  如果宋观要强行找理由拒绝,那当然也是可以的,但反正他还是要在这等着太后重新召见,而且他也不晓得太后要同江大人商讨多久,于是便应了下了这件事。  小皇帝前头写得都不错,可写到后来有一个字怎么也写不好,眼见着小皇帝虽没说什么,但眼眶都红了一圈,似乎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宋观心里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臣僭越了”,然后上前握着小皇帝的手写完了那个字。  当宋观的手握上来的时候,小皇帝脑袋里是空白了一瞬,因为这握笔写字动作里,他几乎是被宋二公子从后头环抱在怀里的姿势,他整个人都有些傻了。但他身后的宋观倒是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因他始终不是这个世界里土生土长的人,“男男避嫌”四个字在他心里头从来扎根不深,偶尔警惕起来他会记得,但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总无法第一时间想起来。  这动作在他看来,完全没有什么尿点和爆点可言,根本没可能联想到别的地方去,而且对象又是个小孩子的小皇帝,不过写完了那个字,他倒是反应过来自己同小皇帝这么亲近不对啊。方才是一时看小皇帝可怜才写了字,要知道小皇帝,可是要日后为了主角受将他给搞死的人,这要是他同小皇帝关系好了,万一小皇帝念着这一点薄弱的情分,然后到时候手下留情饶了他狗命一条,这剧情可怎么进展?  宋观想到这里立刻松了自己握着小皇帝的手,然后冷静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皇上你字太丑,臣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小皇帝:“……”  从云端摔落到泥里粉身碎骨,这心情大概就是如此了。  奸细一事的后续处置,太后全都交付给了江独秀,倒是没有宋观什么事,宋观也不明白,先前太后让他去协助大理寺卿管这事,到底是要干嘛,难道是单纯要吓他吗?他感觉自己全程就是在打酱油,而且这酱油还打得让人感觉特别痛苦。因为那给犯人上刑的场面实在是太那个什么,很容易叫人看完一个下午之后,连晚饭都不想吃,整个晚上都蔫蔫地待在家里浑身上下都提不得劲。有些画面,连那上刑的狱头都看不下去,大概也就只有身为大理寺卿的江大人,能对面前的一切都安之若素,还时不时指点一下狱头有哪里做得不够到位,是怎么做才能够让犯人更加痛苦点。  这位江独秀江大人是平日里不早朝的,那是太后设得特例,据说是为了可以让江大人一整天都安心处理手头的案子。无怪乎宋观以前都没见过这位江大人,不过经历了这一段时间短暂的相处,宋观也是没什么想同这位江大人有再深一点的交集的想法。  偏偏两人后头又组了一次队。  这奸细事情过后,是西边山匪大乱,宋观领命前去平乱,而和他一同前去,还有江独秀。宋观见着江独秀,挺奇怪他一个大理寺卿跟着我跑去西边做什么,不是旁人说起这位江大人都是公务在身,非常忙的吗。太后对此倒也是有解释的,宋观招到明德宫,太后说是此一回前去西边,江独秀身上还有别的任务在身,所以这一回出行一共是两条线,宋观背负明线,江独秀背负暗线。太后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希望这一回诸事顺利。”  这一次西行,中间虽有所变故,但总体来说倒还是有惊无险。宋观其间一次意外被那山匪的头子抓了个正着,差点就成了压寨夫人。因着本次平乱的事情早有所准备,这山寨里安插了眼线,是以众人还能联系得上宋观。宋观递出消息说,如今他要逃出来是有困难的,但大家不用担心,他自有办法自保,他让大家按着原计划行事,但日子需提前一点,就按着山匪头子要大婚迎娶他的那日动手。  不过当江独秀带着人去救宋观的时候,这山匪头子已经死了,山匪窝里出了内乱,二当家险胜一招,然后强娶了宋观。  那一片糟乱里,江独秀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宋观正是在新房里头而且已经是拜过了天地,那时一众人的心里想法全是完了完了。  外头那些山匪都已经尽数被制服,因这群匪类一个个都是不愿降服的,所以战况惨烈,是不死不休的下场。一地的青石板缝里头皆是血,血腥气如此浓稠,拿着弓箭的官兵团团围住了喜房,只等一声令下就是万箭齐发。  江独秀走在门前,他没有叫旁人跟在身后,只身一人立在门前。房里的事情江大人不能叫旁的人看见,无论里面发生的是什么。他在门前站了有那么片刻,门上贴着的双“喜”只叫人看得刺眼。这一刻天地都仿佛死寂的静默里,江大人闭了闭眼,终于是推开了那门。  他发现自己推着门的手竟是有些抖的,推了那门,便是红烛罗帐入眼,他反手关上身后的门,眼前喜床垂了帘子便只得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里头那人影晃动了一下,一个声音传出来:“什么人?”  江大人指甲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他稳了稳心神,说:“宋观……”  话语未尽,那罗帐已是叫人一把掀起,是宋观,有些哑的声音,却是特别冷静:“江大人,是你?”宋观只批了外罩的喜服就下了床,“外面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  江独秀怔着,眼里是那一双赤足陷在一地厚厚的毛毯里,宋观的那喜服把该遮的地方都遮挡住了,但仍露出了那么些许肌肤,江独秀知道对方的喜服底下应该是未着寸缕,“江大人?江大人。”这两声称呼终于惊着了江独秀,他不自知地往后退了两小步,江独秀抬了眼,入目是宋观披散着头发,脖颈上有一点点细密的吻痕,一重印着一重,一路埋没到喜服衣襟里面,可以想象再往下面也是同样的痕迹。  江独秀发现自己竟然说不话来,只是心里头翻滚的情绪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  宋观说:“二当家已经死了。”  江独秀闻言怔了一下,好半晌:“死了?”  宋观看向身后的喜床:“我杀的。”  江独秀这才注意到宋观手上的血迹,其实衣服上也有,只是那些血液落在大红的喜服上,洇出一块深色印记。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叫人瞧不分明。第126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宋观被江独秀救出来之后,自然是好好换洗了一番,他粗略地交代了一下自己知道的,那些关于山寨里头的事情,然后说,接下来的事情江独秀先看着安排吧,他要先去睡一会儿,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然后宋观就回到房中,抱上被子蒙头大睡。  门窗四合的房间里焚着佛手香,宋观睡得昏天黑地,却不想这甜黑梦里,冷不丁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进来,暖烘烘的被窝里骤然触着低温,便将他冰了个正醒。一睁眼看见的是江独秀眉心那一点朱砂痣衬着冷白肌肤,冷冰冰里,就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宋观看着江独秀眉心的朱砂痣,是脑袋里空白了一会儿,这睁开的眼睛里,眼神才有了聚焦,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然后半爬起来支着胳膊,把江独秀冰凉的手从自己被窝里扯出来,又裹了裹被子,这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直到裹着被子,感觉自己胸口先前那被对方冰凉凉的手给摸出来的凉意已经消退了,宋观这才有点不太顺心地抬了眼皮开了口道:“江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大约是睡得太久了,所以要生气也懒洋洋地提不起什么兴致,就算表示个不满也是这样不轻不重的,宋观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时辰,江独秀江大人在床旁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也不说什么。宋观注意到对方眼眸颜色很浅,一张脸现下看起来又是没有血色的,连嘴唇都有些灰白,整个人色彩都是薄弱,唯独眉心一点殷红,倒像是他这人全部的血气。  宋观之前说过江独秀像冤死的艳鬼,这话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不过如果现在让宋观再给江独秀做一个人物的补充说明,那他大概会上个一句“看起来似乎朱砂痣是要害,大家若要组队刷这个艳鬼,就对眉心放大招,说不定能成功”。  应该山匪被剿后事情积压得比较多,江大人看起来就是忙到没怎么睡觉的模样,宋观有点反应过来,对方累成这个样子,但是自己却睡得跟死猪一样,都不知道睡了多久,确实稍微有些不人道。  这样想着,他正要开口说个什么,宋观就听到江大人跟他说:“你在房里睡了很久,都有一天一夜了,我们在外头跟你说话你也没有反应,所以我担心你,怕你出了什么事情,就擅自进来将你闹醒了。”  手摸上心口,是为了确认对方心脏还在跳动。  宋观一怔,心想着自己居然都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吗,难怪肚子好饿,感觉就像是被掏空了衣服的干衣机一样,肚子里头真是空死了。  宋观看着江独秀,有点不可思议:“我睡了这么久?”  江独秀点了点头:“嗯。”  宋观翻开被子,这回彻底起来了,他只穿了一件中衣,就起身要去拿一侧屏风上挂着的衣服,江独秀倒是先他一步将衣服拿下来递给了他。  宋观接过衣服道了一声多谢,他打起精神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看着甚是礼节性,看不出多少个人情绪,宋观笑说:“其实你早就可以来叫我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快饿死,幸好你现在来叫了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没准到时候就真的睡到饿死在床上,这故事足够猎奇,没准史官觉得有意思,保不准史书上就永永远远记下了这一笔,然后我就名垂青史了。”  江独秀始终半垂着眼帘,没有看宋观穿着中衣的样子,他递过了那些宋观的外衫之后便一直在旁听着,很少再开口。  穿戴完毕,宋观想起来自己还未曾致谢表态,便作了一个揖:“这些时日,是辛苦江大人了。”  江独秀沉默一下,他话到此时极少,少到惜字如金的地步,只说了三个字:“不敢当。”  这一回起床之后,宋观吃过了饭,发现除了江独秀江大人之外,其他人也都是一个心疼的画风,跟别提有些人是眼神里包含着无限言语的,那怜惜的神情简直能看得人背后都起了毛。宋观面对着这重重目光,也是端着碗打了两个哆嗦,虽然很谢谢大家关心他,不过那眼神也是看得让人要hold不住了,简直一切尽在不言中,很显然他被山匪绑走的那段日子,大家对整个过程都脑补了许多。 第85章 大当家低低笑道:“可回过神的时候,我又想,不行。可是不管怎么样,不管怎么告诉自己不行,我还是想杀你。”  宋观骂了一句:“神经病啊。”  又说:“你鞭子呢。”  然后他拿了鞭子,对着大当家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乱抽。  次日,大当家将他换了一个屋子关起来,那屋子比先前这个要好,甚至是有窗的,只是窗子从外面钉死了,且又拿窗纱覆了一层,这屋子虽然透光性不太好,但总比黑漆漆的前一个要好多了。只是没想到,这天下午,宋观又见到了那位二当家。  那位二当家进来,先给了宋观一个耳光:“你好像看见我很惊讶么,谁准许你露出这种表情来了?”又接着冷笑道,“他以为给你换个地方我就找不到了吗?未免太小看我了。”  宋观也是要被这帮神经病弄崩溃了,终于绷不住说:“你们到底要怎样,就不能把我放了吗?”  “放了?怎么放?”二当家摸着宋观的脸,露出一个只浮于皮肉的笑来,“把宋二公子放了,然后等人上门来剿匪吗?”  宋观:“………”  卧槽!  宋观知道这事儿眼下不能好了,都被人知道家底和目的了,这要是一个不慎处理,他就可能被撕票啊!  他一点都不想自己在任务辛辛苦苦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结果却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山寨里!  这周目宋观是花了不少时间心思的,哪里肯让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要想活,一个“忍”字刻心头,于是接下来随便二当家怎么闹腾,他都忍了。  也不晓得那二当家怎么这么有闲工夫,以至于是天天来,天天扇宋观耳光。这么个鬼样子下去,就算是泥人,也该有三分火气呢,宋观一怒,又不敢把二当家给怎么了,只好嘴上占占便宜故意把人气得半死,尽管二当家是一生气就要打人的类型,但宋观就是见不得对方趾高气扬的鬼样子。  他发现二当家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离自己很近。  此前有一回宋观夜里着凉,虽没发热,但是第二日仍是头痛得很,于是大当家就给了他挂了一袋醒脑丸,不想下午二当家见了宋观,就直皱眉,说是难闻死了,还逼着宋观洗了个澡。待宋观洗净了,他靠近了,倒是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还是这个味道好闻。  眼见此时二当家离自己这么近,宋观又正好想起这些事,他知道自己怎么做会弄得二当家十分恼怒,面上刻意摆出一个非常冷淡的表情,假装十分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总是靠得我这么近做什么,你就这么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说起来,这身体原主的哥哥宋大公子自幼惯常用的香料是檀香,用此香料是为了镇神清思,原主跟着便也喜欢用檀香。所以虽然先前这两兄弟一直十分不亲厚,但是身上倒是都染着一股檀香味道,只是种类不一样。而宋观一向是很懒的,他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直没什么偏好,是以一直沿用了原主的用度,于是他身上经年累月的,倒是檀香入骨的了。  二当家闻言一愣,他是的确很喜欢宋观身上的檀香味道,只是自己没有明白得这么确切,此刻被宋观点出来,这一愣之后他果然勃然大怒,又扇了宋观一个耳光:“谁喜欢你身上味道了!”  宋观每日要应付这两个神经病,实在很心累。  二当家还好说说,顶多就是比较爱扇人耳光罢了,可那大当家却是口味越来越重,渐渐的也是不能再满足于鞭子的抽打,提得要求尺度越来越大,已经有往道具y发展的倾向了。宋观心想,他妈的,这两玩意儿到底把他到什么了啊。宋观十分不愿意理会大当家,但越是这样,这大当家越是来劲。直到有一日,大当家过来和颜悦色地跟他说,他们山寨抓了一个人,又说宋观大概是认识对方的。  等大当家把人带过来一看,宋观发现果然那人自己认识,而且是此次剿匪行动的一个策划者。宋观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冷着脸问大当家想怎样,大当家把人都带下去了,屋子里有只剩了他们两人。这室内短暂的片刻沉静里,大当家仔仔细细地看着宋观的脸,半晌,他说道:“我每日喂你吃了那让人没有气力的药,你一定很恨我吧。”  宋观没说话。  大当家又说:“那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不会对刚才那个人做出很过分的事情,不然我现在就过去杀了他。”  宋观心里觉得很厌烦,也不知道江独秀那边事情都处理得怎么样了。他按捺住心中的狂躁情绪,心说亲一下又不会死,还能救人一命,但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只觉得手痒,很想拿鞭子把眼前大当家抽一顿。他闭了闭眼,走到大当家跟前,因为大当家也没有说必须要亲哪里,所以宋观就随便亲了一下大当家的脸,就当对付过去了。  为此大当家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看着宋观笑得特别柔和。那表情让宋观想到被邪教洗脑了的教众,或者吸毒犯病了的瘾君子之类的。这天晚上宋观接触到了以前人生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奇道具,他还在大当家的指导之下,对着大当家使用了这一类的道具酷刑。眼前是男体横陈,活色却一点都不生香,宋观的内心是十分崩溃的。  所有事毕之后,大当家躺在床上,他摸着宋观的头发,轻声说:“我要和你成亲。”  这是个陈述句。  宋观坐在床边闻言立刻转过脸来:“你说什么?”  大当家说:“成亲之后,我们山寨所有人都归附于朝廷,这笔买卖,谁都不亏。”  宋观心中万马奔腾,你妹不亏,老子一点都不想跟个男人成亲你快给我滚!  他气得真真是要吐血的了,结果之后两天,都没有见到大当家,如果见到大当家,那宋观他还能把人抽一顿发泄一下,可他现在连大当家的人都见不到,这一口气憋得他内伤还吐不出血来,宋观就十分暴躁。结果第三天的时候,他倒是终于见到了个人,但不是大当家,而是一身都是血的二当家。  二当家把大当家给杀了。  乍一眼看到二当家进门的时候,宋吃了一惊。这人一身是血,兀自笑了半晌,看着便明显是有些疯癫了的样子,原本修眉凤目的面容,偏生的就是带出一股疯魔了的既视感,手里拿着一把长刀,都是沾血的模样。二当家拎着长刀,立在门口,他看着宋观,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说道:“你在等大当家吗?他已经被我弄死了,你怕是等不到他了。”  宋观闭嘴,整个人都十分警惕的,他看见对方身上煞气甚重,而且那杀意锁定的对象,很明确,是自己。  ——人因为不想死,所以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才会有恐惧感。  宋观心慌意乱地想着,难道今天就要死在二当家手里了吗?  二当家望着宋观,宋观不同他说话,他也就只是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紧跟着,便就这么一步一个血脚印地朝宋观走来。  宋观绞尽脑汁想不出躲避此劫的办法,眼见着对方手持长刀已近跟前,而且一副“敢动一下就杀了你哦”的表情,他强自镇定,其实额间已经有冷汗下来,心头千念百转,竟一时没个定论,倒只有平日对方被自己撩得怒起打人样子。  恼羞成怒是先有“羞恼”二字在先,宋观自省同二当家没有交情,对方要杀自然没个手软顾忌,但他不能让自己轻易狗(go)带(die),此时此刻唯指望一能帮得上忙的,竟然好像只有自己一张脸皮子,想想那些小说电视剧还有现实生活里那些撩妹高手都是怎么撩的吧——  血腥味已然十分鲜明地充盈鼻尖,宋观一头冷汗,一动未动。他挺直了腰板,抬起脸来,目光直直地望入二当家的眼里。此时二当家面上无泪,干干净净的一片,偏偏宋观问的是:“你哭什么。”  二当家提到走来的脚步一顿,面上怔然。这一停一顿之间,他面上先前那疯魔的表情,也一时也隐退下去,神色里慢慢浮起一股迷惘意味来。长刀“当啷”一声落地,他抹了一把泪:“我什么时候哭了?”  宋观一只手放在身侧,长袖遮掩了,所以没人看到他的手握成了拳。他声音同往日里一般模样,这屋子四面的窗户都蒙着灰白的窗纱,阳光从外头钉死了的窗棂里垂死挣扎着透露些微来,于是就有纠缠不清的光影苍白地铺叠于窗纱上,阴郁得仿佛一澜波光,微弱的潋滟。宋观此刻声音很低,他问的是:“你没有哭吗?”  二当家说:“我没有。”  宋观没说话。  二当家突然笑起来:“我哭不哭,有没有哭,对你来说有什么要紧的。”他面上那种神经质的表情又浮涌上来,二当家捡起自己先前掉落在地上的长刀,他一把按住了宋观将人按到床上,一刀子下去穿过肩骨,就像他当初第一次见面就咬了宋观的肩膀一样,只这一回是一刀下去,鲜血涌出来,染红锦被,二当家眼睛泛红,已是魔怔的样子,“我哭不哭,想不想哭,同你有什么干系。我心里不痛快了,我不高兴了,你替我流血就是了。”  这一刀子下去又快又狠,宋观强忍着没有吭声,竟然一时将自己嘴唇都咬破了,他一张脸煞白,半晌:“那你现在心里痛快了吗?”  刀子还钉在骨肉里,二当家慢慢地将刀身绞着肉转了一圈:“你说呢?”  两人面贴着面,宋观倒是想直接一拳捶死对方,但这种可能性简直就跟天降外星人一样,根本就是零。他忍着痛,额上的冷汗流下来,有一滴甚落进他的眼睛里了,刺刺的痛。宋观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心下一横,他一只手搭上二当家的肩膀,不顾身上伤口,竟硬是起身亲上了二当家的眼睛。  眼皮上接触到的嘴唇温度是温热的,二当家颤抖了一下,但面上的表情反应很木然,他的眼睛颜色很深,似望着宋观,又似越过宋观看着什么虚无的地方。室内的血腥气味越发厚重,宋观的鲜血已将两人身下的被单染红大片,二当家轻声说:“你做什么?”  宋观忍着痛,他面色已经白到了极处,连嘴唇颜色也一并消退下去。这回要真死了,也就只能自认倒霉活该了。只是做戏总得做个全套模样,他看着二当家,额际都是冷汗一片,却终还是忍着将话完整地都说了出来,只是声音虚弱,倒像是交代遗言一样:“我小时候受伤,妈……阿爹就跟我说,亲一亲,亲一亲伤口就不痛了。”  二当家一只手仍握着刀,他眼睫剧烈颤抖着。外头天光透过窗纱倾泻进屋内,都似晕了一层烟雾一般影影绰绰,四散游离。他反手拔出了刀,宋观的血溅了他一脸。只见染血的刀子被二当家丢弃在了地上,他抱住宋观,伏在宋观颈间,全身剧烈颤抖着。这种颤抖让宋观有种错觉,好像他自己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了一样。  先前那刀子上还沾着别人的血,现在他被捅了一刀,宋观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疾病,这疾病又会不会通过血液传播进行伤口感染。他心力交瘁地用手扶着二当家的肩头,而二当家在最初的时候,有过些微挣扎了,不过最后还是乖乖地由着宋观抱着了。  而再接下来的事,宋观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先前大当家说要和他成亲,结果人死了,而杀了大当家的二当家竟是说婚礼照常进行,只不过拜堂的人换成了他和宋观。  二当家将宋观肩上的伤口包扎后,捏着宋观下巴。他眼眸幽暗,一旁明灭不定的灯火,印得他眼底似有火光暗自流动,而他说话的声音也是一种不正常的温柔,他说:“他喜欢你啊。他不是喜欢你么,可我偏偏就要在他死后娶了你,我要他死都死不安生。”  宋观被二当家面上浮起的那种神经病的表情,给弄得毛骨悚然,生怕对方一受刺激就要杀人泄愤,于是依照“多说多错,不说绝对不错”的信念,一直闭着嘴不说话。好在二当家他也不需要宋观跟他说些什么或是互动些什么,他只是将宋观放在自己眼前。  有时候夜深人静,他也不睡觉,没事做就睁着眼看宋观半个晚上,然后将人弄醒,他很用力地搂着人,力道之大好像会把人勒碎了一样,然后就这么咬着宋观的耳朵轻声说:“如果没有你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他摸了摸宋观的脸,很仔细地看着,目光细细地从额头一直游移到嘴唇,他看了许久,最后敲下一个定论,好像是要让宋观承认,又像是在强调给一个不存在的人听,他说,“都是你的错。”  二当家还给宋观配了新的熏香,就像是要剥去宋观身上那檀木香气一般。他那时用手指绕着宋观的头发,目光落在宋观面上,他轻笑着说:“你知道当时大当家说要和你成亲,还用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吗?”不用宋观回答,他继续说道,“真可笑,他说和你结亲之后,大家就归附朝廷。他是忘了我们当初为何落草为寇吗。我家世代忠良,却因说了那个贱人皇帝不爱听的话,满府被斩。”他喃喃自语,“这山上的人都是如此,所以我们即便是一个一个死绝,也不可能归顺的。”  后来宋观因为肩上的伤口发起了高烧,二当家寻来一个大夫,也不知是从哪里掳来的。这大夫医术倒是高超,将宋观从生死一线里拉了回来。宋观染了病甚是虚弱,那大夫一直照顾着他。一日,大夫给宋观诊脉,周围无人,只屋外立着个大汉,大夫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符号,宋观见了,蓦然抬脸,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没说话。  这桌上的符号,是宋观和江独秀私下联系特做的暗号。他微微平复了一下心绪,也同样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飞快写了四个字,“江卿安在”。  两人无声里,就通过这个方式交流信息。最后大夫询问这山寨该当如何处置,宋观敛目,手指悬在空中微顿了一会儿,然后他一笔一划的,在桌上写下一个字,“杀”。宋观神色冷淡,他继续写道,“此寨不可留”。  他向江独秀传去的消息是,按原计划行事,动手的日期便定在二当家安排的大婚之日。宋观并未交代自己的情况如何,只叫人不必担心,他自有法子。  二当家和宋观成亲的那天,天色是灰扑扑的,也就是既不好也不坏的那种。那一天正是江独秀江大人带人来围剿山匪的这一天。外头厮杀一片,里头红烛罗帐,二当家将宋观从头到脚又亲又咬了遍,齿印和吻痕叠加得密密麻麻,他贴着宋观的耳朵说道:“你知道么,我其实以前一直很喜欢大当家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同他相处,这么多年就这么别别扭扭过来了。我本想着要同他挑明这心思,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先一步移情别恋,所以我杀了他,本来也想杀了你的,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吗?”  他的手攀上宋观的脖子,掐住,一点点收紧,眼里都是血丝:“我也不想留着你,我想你去死。我早就知道的,留着你肯定不会有好事,你是个祸害,我要掐死你。”二当家手越收越紧,他看着宋观一点点不能呼吸,大笑起来,突然又松了手,他看着宋观咳嗽,俯身咬住宋观的嘴唇,目光温凉里有火星点点,“不,”他说,“我不让你死,我怎么能让你同大当家再在地下相会呢。”  宋观推开他,捂着自己的喉咙咳了半天,冷不丁,手里却对方按着了给塞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把匕首,他认出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二当家时候的那把匕首。  二当家衣领早就扯开了,他笑着,就这么将匕首塞入宋观的手里,又握住了宋观的手。他带着宋观的手,将匕首抵在自己心脏的地方,锋利的刀锋立刻切开了一道红痕轻伤,鲜血如珊瑚珠一般滚落下来,他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尖刻那么残忍:“反正大当家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我知道你心肠歹毒,算计这个山寨。可你不走,留在这里算什么意思?由我处置?哈,你也会良心不安吗?既然要坏,你为什么不干脆坏得彻底一点?其他人都死了,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呢——”  宋观剧烈挣扎起来,可是那刀子最后,还是没入了二当家的胸膛。鲜血滴滴,将宋观整只手都染透,又将两人身下的喜被浸没,有那么一些,一直蜿蜒着流到了床榻边沿。  临着床沿那些血迹,慢慢地汇聚成一滩,累积受重,再也承受不住,便蓦然破碎地流泻着坠落床榻,碎裂成血珠斑驳。  江独秀江大人进入门内的时候,二当家已经彻底死去,成了一具犹带余温的尸体。宋观一直看着跟前这具尸体发呆,听到江独秀声音的那一刻,宋观一怔似恍然惊醒,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噩梦,他不知道江独秀不来,自己还会对着尸体坐多久。  这山匪多日游是有惊无险,回到京城已是许多月之后的事情,到相关部门交接了差事,这一路因为有圣旨催促,所以赶回来赶得特别急,宋观本想着交完了这差,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却是不想宫中有令,命他即刻进宫。  于是宋观又赶去明德宫,小皇帝没见着只见着了太后。多日不见,太后还是原来模样,不过被询问正事的时候,宋观能感觉到太后他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看样子山匪作乱很让人头疼,不过太后倒是挺体贴的没问他被山匪绑走的事情,只说是让他一路辛苦了。  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太后注意到宋观手上有一道伤口,他很自然地就握着了宋观的手举到跟前看着,并且询问了伤口是如何来了的一系列问题。宋观全都回答了,然后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这个动作虽然不着痕迹,但的不愿意被接触的意愿也是很明显的,太后眼中色彩暗了一暗,他装作并不知晓地笑了笑,笑得非常温和,像古玉润泽,眼底的那颗泪痣也似乎温柔了去,他想温柔的时候,总是能很温柔的。  正事已经说完,太后笑着将一个盒子交付到了宋观手中,他看着宋观半垂着眼眸的样子,视线在宋观的嘴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西边山匪死得一干二净,宋观一场婚事也是闹得腥风血雨。强结的亲,都已送入洞房,成亲另一方死在喜床上。这事牵扯到的其实是三个人,宋观,山匪的头子,山匪寨子里的二当家。最后这后头两个如今都是死了,可人虽然是死了,但依旧叫人如鲠在喉。  太后温和地对宋观说道:“你这段时间不在的时候,临渊道长可是生病了。”面对宋观惊讶的表情,太后笑了笑,是安抚对方别紧张的意思,他补充说道,“宋爱卿莫怕,哀家已经派了太医去看了,临渊道长这是自小的毛病,想必你是比哀家更加了解的。只不过前些时候你出了事情,你大哥担心你,所以就病情厉害了些,到如今倒是没有大碍了,只是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太后停顿了一下,笑道,“虽然平日里没太表现出来,可是你大哥的确是很关心你的。”第128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宋观打从宫中回来在家休整了一夜之后,便是次日早早地去了临渊观准备去瞧望大哥,可是他人是过去了,但没看见大哥一根毫毛。病床之前照看生病大哥的小道士,被吓得要掉眼泪,只说临渊道长听闻宋二公子来了,便是吐了血,太医也是吓坏了,说临渊道长此刻情绪太剧烈,怕是要不好了,便施了针让临渊道长强行昏睡过去,但临渊道长昏迷过去跟前嘱咐过不许见宋二公子,如今宋二公子说要见道长,却是让小道士为难得很。  宋观心想这一回出去事情发生那么多,尤其他和山匪搅不清楚的那一段,归京路上,他就先听到坑爹的相关叙述性戏文,大家也是挺拼的,有了素材就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地创作了起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戏文的艺术创作,还没将整件事情说得太离谱,又或者大概是因为本来事情发展太诡异,所以如此诡异的实情之下,那脑补得还不算太神经病的戏文,倒也没太让人接受不能——  ——但是大哥对此大约就万分受不了,一定觉得他败坏宋家门风至斯,所以气得要死了,肯定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不过因为旧病复发,这扒他皮的行为章程,就被拖延了一下,但即便如此,这依然像悬在宋观脑上的大刀一样,感觉分分钟要掉下来闹出个血案。  大哥见不成,三弟见一见也是好的。宋观提出了这个建议之后,小道士愣了愣,也不知道这要求可不可,但被宋观伏低做小地求了几句,又被笑得满眼晃悠,小道士一时脑中浆糊似的,便答允了,只是没想到三公子这几日正在闹脾气不愿见人,是不肯跟他走的。  小道士也不好强行抱了三公子出来,只讪讪跟宋观解释:“这几日道长病了,怕将病气过到三公子身上,所以都不许三公子去屋里看他,是以三公子这些时日都是在闹脾气的。”  宋观想了想,说:“那由我去见他便好了。”  小道士手按着门,有些犹豫:“可是……”  宋观说:“大哥说我不许见他,却也没说过我不许进临渊观,况且我是去见三弟,手足相见,又有何大碍?而且我是真的许久都未见三弟了,甚是想念,我只是见一见三弟,也不会做别的事情,万万不会叫你为难,大哥应是不会怪罪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实在没什么好拒绝的了,小道士引着宋观去见三公子,道观后院里冬日树叶凋敝,老树枝桠横斜,那枯树底下立着一个小孩子,旁边跟着人,那些人大约是想逗着孩子开心的。  小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宋家一脉这一窝三个崽子,虽然岁数不同,且气质不同,但总体来说五官方面长得都是一个款的,都是那种冷清的。  三公子年纪还小呢,五官没有完全长开,可已经显露大致的模样,换句话说,也就是个显得不太高兴的长相。此时此刻,三公子虽没有板着脸,但这小孩子心里不高兴了,情绪自然外显了一点,便看着是个冷呼呼的十分不高兴的样子,叫人哄也哄不开心。  宋观走过去,一把抱起了那个一脸不高兴的小孩子,笑道:“小盼啊,你现在都会走路了?”  小孩子被突兀抱起来,脸上浮现了一些惊慌失措的神情,嘴上倒是颇有小大人的架势,气势十足地呵斥了一句:“大胆!”  宋观将怀里的孩子调转了个方向,换了个抱姿让小朋友正对着自己:“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二哥。”  小孩子被他抱着,呵斥完了那一句“大胆”之后,倒是没再说话,就是同宋观大眼对小眼地对视了好一会儿,迟迟没得开口。  宋观心想,果然小朋友都是健忘的,半年一年不见的,可不就把见过没几次面的二哥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样想着,便觉得自己有些没意思,就想把怀里的小孩子放下,却不想这孩子眼睛眨巴了两下,倏忽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然后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像重新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的小动物那样,搂着宋观的脖子挨挨蹭蹭地叫道:“欢欢!”  宋观:“……”  三弟你为何对“欢欢”这个称呼如此执着并且记忆深刻!  还能不能好了……  这道观里见过了三弟,又旁敲侧击地不露痕迹地问了小道士,大哥到底是身了什么病,了解了个大概之后,宋观便告别离开了临渊观。  回到宋府时,小饼给他已经温好了一壶酒,并说太后的侄子,蒲家的那位小公子来找他。  宋观这一日下来很有点疲惫,他喝了两口茶水,蒲家小公子,太后的侄子,可不就是当时那会儿学堂里的那个小傻逼吗。 第87章 宋观倒是一贯很少有这么大反应的,五年来如此发怒倒是头一回。那几个相关负责人被骂到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一直到宋观发飙完了之后,众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个。  宋观怒完之后,也发现了自己这行为是属迁怒,此事在场的虽有过错,但也没他生气发怒的时候说的那么那么严重。  他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冷静了一下,让众人先下去,倒是没想到那一众负责人里,有一个年纪最小的,看起来就干干瘦瘦的人,站出来弱弱地说了一声自己记忆力一直很好,是过目不忘,虽然资料便是烧了,但他能全部默写下来。  宋观大怒过后,处在一种连脸上表情都懒得做的状态下,对于此言,所以他也就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将最新的这官员调动名单写下来。”  当那个人开始默写的时候,宋观也就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也许这个缘故,反正那个人刚开始落笔的时候,手都是有些抖着的,一开始字写得有些歪歪扭扭,知道写到后来才顺畅了。  宋观一直脸上都没有表情,直到那人写到“上官”二字并落笔了一个“宝盖头”的偏旁的时候,宋观突然道:“上官宴?”  写字的人一愣,呆了一会儿,笔尖墨迹滴落在纸上,在那个未完成的“宴”字上晕出一个圈,他愣道:“大人,你知道?”  在场的诸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宋观之前才发过了火,如今突然单点了一个人的名字,想来此事干系很大,只想着大概要出什么大状况了,却不想那站在那里的原本表情冷厉得厉害的宋丞相,突然就笑了。  这种蓦然间发生的变化,简直就像冬日死寂的枯树,瞬乎里渐生了春日桃花,屋里一众人一时全都看傻了眼。  宋观才没顾着众人反应,抽过了那纸,他看着那未完成的名字,伸了手指于这纸上轻轻曲指叩了一下。  主角受啊主角受,可他妈的算是等到你了,只是这等的时间也未免太难熬了,简直就跟等了一辈子似的。第130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上官宴回顾自己这半生,始终都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曾是街上小乞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却意外被上官家收养。父亲和阿爹待他视如己出,对他极好,给他衣物,给他饭吃,又教他读书写字,各项乐理骑射。  五年前父亲逝世,他答应父亲一定会承袭父亲的愿望,入朝为官。父亲曾是上官家嫡子,但上一辈的上官家里宠妾灭夫,身为嫡子的父亲自然是被牵连,因一身才华太过耀眼,遭那二姨爹的妒眼,几番下毒手都未成,后头又是老一辈的家主伸手主动将嫡子的父亲笼入保护圈里,这才没丢了性命。但那二姨爹并不死心,再后来竟是下药将父亲的阿爹药成了个不死不活的样子,由此攥着了性命,逼着父亲发下毒誓,此生不得入朝为官。  所以此生一直到死父亲都不曾踏入仕途,大限将至的时候,父亲在病榻上叹息了许久,空有一身才情却不得为官,父亲至死不能释怀。而那时他在父亲床旁发誓,说自己一定会入朝为官,并且做一个造福天下的好官。父亲听了他的话之后,笑着伸手揉了揉的他头顶,就像小时候经常揉他头发的那样,哪怕是病中消瘦得厉害,父亲也依然像是冬雪里的君子竹,风霜浸染,却风骨仍在。  他跪于床前,听着父亲揉着他的头对他说,如今朝堂之上局势混乱,天子年幼,太后掌权,些许人只听太后之言,却是不将君上放在眼里的,这朝堂君不君,臣不臣,倘若他日后入朝为官,就是要成为那中流砥柱,去匡扶正统大义。  他回答说“是”,虽是心中悲痛,却始终不愿落了眼泪叫父亲告别亲人之时难过。父亲说离别的时候不应见悲伤,死生由天,不过是人间轮回一遭。父亲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云淡风的人,父亲死时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亲眼见他高中,父亲说,我知你是个好的,可我将死,而你未及弱冠,我不能见你日后朝堂上大放光彩的样子,此事甚为遗憾,你日后家祭之时不要忘记告诉我一声,我泉下有知,便也就安心了。  父亲死后的第二年,他去应试,榜上有名,上官家主知道了之后,来找他谈过一次话。此事说来可笑,这一任上官家主宠妾灭夫,但一直到这个岁数,却是除了父亲之外,再无第二个孩子了,也是报应。上官家主曾也是来找过父亲说事的,具体谈论了什么上官宴并不知晓,但上官家主每次都是颓然离去。这一回上官家主来找他谈话,是个悔痛的模样,可是他悔痛的对象全都已经离世了,未留一人,也不知这悔痛之词该寄往何方。  上官家主对他说:“你不是我们上官家的人,可是阿轲很喜欢你,他一直待你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子。我知我曾经做错许多事情,我想悔过,但没有这个机会,我想补偿,可阿轲从来不要。我补偿不了他,但我想至少我能将那些补偿给你一些,他一直想入朝为官,你是继承了他的遗愿,这朝堂之上有我上官家的资源,到如今虽不及当年辉煌,却也多少能助你一臂之力,叫你少走些歪路。”  上官宴听了这一席话,默然不语,这一些父亲都没要,他如何会受,所以自然是拒绝了。但尽管是拒绝了,可他也是知道的,自他中榜之后那一路官途调顺,是多亏了上官家主的暗中相助。他自幼生得容貌出众,贯来容易惹麻烦之事,这从官一路也依旧未能免去了这麻烦,也亏得他行事小心,再加上又有上官这个姓氏作为庇佑,是以在这江南一地,倒也不曾出了什么糟粕事来。  从官三年,也不知是不是上官家主的手笔,总之上头一纸调令,倒是将他调去京城了。路上他救了一个武林人士,不想就此就惹上麻烦。但君子坦荡,他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况且他想救的这个人也算是个侠义之士,自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这上京路上一路都是风波,却也总算在临近京城的时候,将全部的事情都解决了。被救的那个人说是要留在他身旁做贴身护卫,来报答救命之恩。他多有拒绝,但对方言辞诚恳得有理有据,加上又出了些状况——倒也和先前的事情无关了,是旁的官员调戏他状况。  那侠士便在此时出手相助,但这相助不显鲁莽,是应对得非常得体的,因是毫无错处可挑,对方也只能悻悻然离开。然后侠士跟他说,你看我在某些方面,也还是稍微有些用处的。  他看着对方半晌,心中略有一动,是从前从未有过,恰如春风吹皱湖水面,风是微醺。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对方的眼神很温柔,正看着他,最后他自己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是说了答允的意思。  这一番波折并不细论,这八月的时候,上官宴终于是来到北地京城。立于城前,这城门巍峨,他想着自己的毕生的政治抱负便也就都在这里了,一时觉得满腔热血奔涌着,只求一个宣泄口。可是……不过……但是……上官宴自进了京城之后……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是的。  有哪里不对。  周围这些他是第一次接触的人,在知晓他的名字之后,普遍反应都很有些微妙。  譬如前儿头进城门的时候,那守在城门口的人检查着名录的时候,才瞧见了他的名字,就蓦然变了表情,脱口一句说道:“上官宴?!”紧跟着边上另一个人闻言也是暂停了手头的活,一脸惊讶地过来:“哪个?上官宴来了?哪个是上官宴?”随后这两个人望过来,目光实在是直白得有些失礼了,就那么将他从头到尾地,用一种简直要扒了他的衣服将他看到骨头里的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可这与往常碰到的那种非礼性的目光又不同,很是坦荡荡,但是这种赤条条,跟审查犯人似的审视,很容易让人有种被冒犯的不快,他被看得莫名。  很多事情,是因为未知,才叫人心里无法安定,偏偏入京一事,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因为看得太重,所以心思会对外界发生事情的感知更加敏感,总归是不安宁,偏偏那两人看了许久,在他开口问话的时候,便是掩饰性地笑了一下,最后说的却是个意义不明的话:“没什么,就是,呃——原来你就是上官宴啊。”  什么叫你就是上官宴?  偏偏再继续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基本上一路到所需的报到点,上官宴就是一直顶着这样的目光过来的,可每回当他问那些人是什么缘故的时候,那些人全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只笑笑不答话。  上官宴被看到后来也是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待他办完了这些差事,倒是遇到了于京中任职的上官家的一位旁支。  这一位是挺热情的,上官宴于京中一点都不熟悉,此人的确是帮助了他甚多。等到事情差不多都是告一段落了,这一位上官家的旁支左右看了一圈,然后靠过来了点。  因这行为太过鬼祟,上官宴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旁支公子见状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个尴尬的笑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跟进上前一步说道:“这个,我并没别的意思……我那个,其实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来着……”  上官宴是因为以前吃过各种各样的亏,长了记性,所以他并不为这一位旁支的话所动,依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只说:“你要说,便在这个距离说就是了。”  旁支公子挠了挠头,想起现在他这是在自家院落——啊,虽然这一整套屋子如今都是给了这位上官嫡系的小公子了的——但话说回来,他在这里议事,又没有旁人在,其实还是挺安全的啊,完全不需那么小心谨慎的来着。不过自己这未打一声招呼就上来附耳说话的行为的确是唐突了点,无怪宴公子反应这么疏离。但疏离归疏离,这一点疏离如何也不可能叫他就这么轻易退缩的!虽然问题失礼,但他此刻心中怀着的八卦之情,如大火熊熊燃烧,轻易不能浇灭,有些八卦消息他真的好想好想知道!尤其!跟前这个人!还是近日那传得愈来愈烈的消息正主当事人之一!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旁支公子越想越激动得不能自已,脑子一热了也顾不上什么婉转套话,直接上来就是一句:“宴公子,我其实,是想问你同宋丞相……”  卧槽,是不是直白过头了!  等等!  旁支公子一句话出口就想着槽糕,这种问法,宴公子还有没有可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啊!  上官宴闻言皱了皱眉。  旁支公子见状立刻硬生生地卷住了舌头,吞了那原本冲动无比的话语,连带着原本有些被八卦之火烧昏了的脑子,也稍微冷静了一点点,他噎了半晌,方才继续说道:“我,我这个,是想问那个来着……宴公子同宋丞相,原本可是……旧识……吗?”  这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上官宴心中涌起不妙之感,他怎么就同宋丞相扯到一起了?  他抬目看向旁支公子,眉头依旧皱着,因为事出突然,简直莫名,让他不得不再次去确认一遍:“你说的可是宋家那位二公子?”  旁支公子忙应道:“正是。”  说起来,他这一路进城,好像所有事情都奇奇怪怪的莫名其妙的,难道这一切源头都是因为这宋丞相了?  上官宴闻言眉头锁得更紧:“你怎么会认为我同宋二公子是旧识?可是有谁这么说过?”  旁支公子精神一振,抬眼仔仔细细地看着宴公子的表情变化,不愿错过了分毫,他略一斟酌,说道:“宴公子,事情是这个样子。近来京中盛传宋二公子同宴公子你之间……也许是以前认识,是故交好友。宴公子你大概不知道,你没来之前,堆放名录的地方走水了,烧了大半的名录,丞相为此发了好大的火——宋丞相平日里脾气很好,以前从来没这样发火过,却不想这一回发火,据说将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后来亏得管事的人里头有一个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记着了被烧毁的书卷的全部内容,所以那人将名单全部都重默了一遍,宋丞相本来那时候还是在生气着的,却在那时候见着了宴公子你的名字被墨写出来,当时就念了宴公子你的名字,还将那张纸抽走了,甚至也不生气了,还笑了。当时在场所有人都瞧见,他们说……丞相这一笑,十里春风……也不过如此……”  这旁支公子说到此处,停顿了好几下,脸上隐约显出几分恍惚的花痴表情来,不过这花痴表情很快消褪了下去,旁支公子仿佛从未花痴过地恢复了正经脸,说道:“这件事大概便是这样,最近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所以我,咳,所以大家都在猜测,宴公子是不是这个,同丞相大人他,是以前认识的,因为丞相大人以前也去江南办过好几次差事,兴许就是这时候结识了宴公子你呢?”  上官宴听完这一长串话,表情微凝,一时心中翻腾过许多阴谋论,偏偏什么头绪都抓不到。上官宴依然沉默了半晌,再抬眼的时候,目光都已是变了,旁支公子只觉得宴公子那原本温和的目光,都跟淬炼过的刀子似的,几乎能把人刮得骨疼,他听到宴公子冷冷地开口说道:“我从来不认识宋二公子,也无心结交于他。他随太后做事,是太后党羽之一。这几年,君上做事处处受制于太后,君上于这权利斗争里过得甚为辛苦,而使得君上过得这么辛苦的,最大阻碍就是这位只听从太后做事的宋二公子。他宋二公子少年得志,官至丞相,丞相乃百官之首,是为百官表态,替君上分忧,可他?算哪门子丞相?  “沽名钓誉之徒,急于人闻。你叫他丞相大人,他如何担得起‘丞相’一职,又如何配得起‘大人’一称?此人做事不择手段,心不在天下,弃大统于不顾,不过一个佞臣,是蝇狗之辈,我光是想想自己要与他站在一处朝堂之上,便觉得脏污。我不知如何京中为何为生出我与他之间的流言,但我上官宴话在此处,我此生和这等人,绝无相交的可能。”  旁支公子闻言张了嘴,那模样看着有些傻。  上官宴说的这些话,另一厢的宋观是一丁半点都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无所谓,不过当日名录走水一事他一时失态,倒是叫京城里头闹出了流言一则,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对于此事宋观还是很在意的。  尼玛能不在意吗!主角受还没进城呢!就被他搞得同他闹出这种男色绯闻!他如何对得起主角受清风白月的人物设定!  再加上如果这个样子,过分提前地暴露了自己,主角受绝对会对非常警惕的好吗,那之后,他可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楚馆喝花酒的时候,将主角受灌醉,然后再做这样那样的事情?真是……  偏偏这种事情是越解释越黑,最好的办法的就是做出“你们想多了”的坦荡模样,找一个还解释得过去的理由,说一遍就过,然后随大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样,等时间一长,或者再出个别的事情,这件事风头就过了。  本来宋观还打算,偷偷摸摸跑去看一下,这主角受长什么模样的,因为这样了,也好心里有一个底。但谁能想到呢,结果出了这么一件事,宋观心想为什么大家的八卦兴致普遍这么高涨,这怎么能好。  在这众人默默围观坐等事态发展,甚至连太后都有所耳闻的情况下,宋观因此,也只得将见一面主角受的计划暂时搁浅。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好吗。总归,被大纲重点标记出来的“花灯节调戏”事件,距离如今倒是隔得挺远的,那是发生在次年四月的时候的事情,所以还是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的,也就不用太急。  不过也因为那一段时间事务太多,这见一面主角受的想法,倒是一搁置,就搁置了将近大半年。宋观身为丞相,太后交予他的事情是很多的,且这五年来,皇上年纪渐长,逐渐有了许多自己的想法,如此一来,太后和皇上之间的矛盾激化,事情也就因两方争斗而变得更多了。  但是对于太后和皇上之间的这暗潮涌动,宋观倒是完全没什么想法的,他早就明确了自己立场,还因此同皇上撕破过一回脸,总归是跟着太后的步伐走就好,别的他自然都不在意。宋观一直都是这样的想法:那两人之间博弈最后会是个什么终局,同他都没什么干系,尘埃落定之前,他就已经先死了,所以这事他实在无需掺和多想。  比较意外的是,这一年新春佳节过年,大哥居然是允了同他一起过年了。  说起来这一面,竟也是隔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回 重新见面了。  这些年大哥一直生病得断断续续,几乎整年里,都是缠病在榻上的。  这一回宋观见着大哥的时候,大哥正披着墨色的狐裘坐在椅上,一侧灯光挑染,大抵这些年都生病的缘故,所以甚少见到阳光,这一次相见竟比记忆里还苍白了两分。大哥一张脸是不见光照的那种白,偶尔掩着袖子咳嗽的时候,居然也有几分病弱的感觉——当然,这是在大哥不拿眼睛看人的时候。  尽管这么多年不见,大哥眼神依旧挺犀利的,宋观借口跟着三弟出屋外玩了好半天,大哥自然是没跟出来的,因为身体不大好,吹了风兴许就又得生病了,所以大哥在屋内隔着窗子看着。  三弟一会儿要宋观抱抱,一会儿又要堆雪人,隔个半晌又要放鞭炮,没一刻是停的,玩得不亦乐乎,到后来夜深了,守岁的时候,三弟眼睛都睁不开,直接窝在宋观怀里睡着了。  大哥的房间里焚着佛手香,那熏香叫人安定,三弟睡得很沉,呼吸绵长,大哥垂着眼摸了摸三弟的脑袋,叫下人将三弟抱去睡觉了,房里独留了宋观和大哥两人,三弟还在的时候倒是没什么,这么个一会儿三弟被抱走了,宋观倒是觉得有些尴尬的不自在。  大哥却似未觉,他饮了一点温水,看着窗外黑夜里石浮图燃着烛火幽明,三瓣覆莲的莲花座上镂空塔室,这个时候天上开始落雪了,石浮图上堆了雪。大哥静静看了一会儿,视线未挪动里,突然问宋观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太过宽泛,越是宽泛的问题其实越不好回答,可以说的东西有很多,宋观迟疑了一下,然后说自己这些年还不错,然后就见着对方望过来,是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眼神。  于是宋观只好张口继续说,东南西北地乱扯一顿,其主旨之混乱,连他自己说到后来,都混乱都想自嘲,不过大哥听了没说什么,只是谈话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说的正是上官宴,大哥问他:“你同上官宴是怎么回事?”  宋观倒是没想到大哥居然会问这个,且中间都过去这么多个月了,他这几个月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怎么想上官宴的事情,所以被这么一问倒是愣了一下。  宋观随即便解释了这件事,也不知大哥对此是个什么看法,因为大哥没有对此进行什么评价,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宋观总有点惴惴的,大哥以前出了点事就要打他的时候,他挺怕的,大哥现在不打他,他也挺怕的,因为不知道大哥不打他了之后,会做出别的什么反应来。其实这事可以这样说,这件事的重点,主要的不是大哥是什么反应,主要的大哥给宋观的印象比较可怕。  佛手香气氤氲里,外头落雪无声,宋观在旁看着大哥坐在椅子上合了眼,两人隔了五年之后才见面,明明同在京城这一地,也是挺醉的,宋观不知道大哥这一回是个什么打算,但他想着,反正只要不是扯到他死之前同上官宴之间的事情,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这一次春节过后,四月里花灯节之前,在宋观自己刻意去寻主角受之前,他同主角受上官宴之间,倒是有过一次意外的独处见面的。  那是在京城之外的灵岩寺,三月初,山上梨花开遍,瑞雪一样堆积枝头,太后年前曾在此地求过一支签,如今解签倒是由着他来取了。宋观向来是对太后吩咐下来的事,不曾有过多问的,说定了时日,便一大早就前去准备领那已经解好了的签。  那日晨光熹微,这个时候灵岩寺并没什么人来,杂草从石缝里冷冷生出,而通往灵岩寺的青石台阶上,宋观无意间捡着了一枚玉佩,他再往上走,就见着一个人似乎正寻找着什么,那人低着头是个有些焦急的表情。  宋观想到了自己刚捡到玉佩,猜想这一位,大概就是那玉佩的主人了,所以走近了的时候,宋观停下问道:“这位公子可是丢了一枚玉佩?”  那人正背对着他,闻言急于转身,倒是踩到了石阶外头,身形一个踉跄之间,竟是踩到了一个水坑里溅了泥,不过那人并没在意这些,只是在将自己陷进泥坑里的脚拔出来的时候,有些急切的说道:“在下的确是丢了一枚玉佩,是用黑绳系着的,末端坠了一颗绿色的珠子,公子你可是见着了?这枚玉佩对我很重要……”  宋观见对方险些摔跤,也就顺手搭扶了一把,再听对方形容的玉佩,跟自己刚捡着的一般模样,也就顺手一并塞到对方手里了。  对方低头一看,便松了一口气,抬头道:“这位公子,真是多谢你了,若是丢了这块玉佩,我也是……”  言语未尽,上官宴抬头见着扶着自己之人的模样便是一怔,彼时远方浮云万重,那原本正隐在云后的朝阳,正恰好跳将出来,于是光线顿时汹涌而下。青石阶两旁都是梨树,纯白色的梨花,一朵一朵堆叠着,密密如锦织,它们于春寒料峭的风中,拥簇在枝头,经风一吹,竟似迎袖风雪,梨花浅香逐风而来,天地都静了。而梨树之下那人待他站稳了便收回了手,他听见对方说:“既然是要紧之物,公子可要小心收好的了。”  上官宴立在那里半晌,梨花花瓣细雪一样纷纷扬扬,他终于回过神:“我……记下了,”顿了一顿,他轻声道,“这一回多谢阁下相助,却不知阁下姓名?这玉佩真的对在下很重要,能得阁下寻回,在下感激不尽,所以想求问阁下姓名,届时在下也好……也好登门相谢。”  宋观道:“不过举手之劳,哪里值得公子登门相谢,”说完了觉得自己似乎回绝地也太干脆生硬,随即便又补了一句,“公子这般模样,倒是折煞我了。”第131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青岩寺里同上官宴的这一场撞见,宋观毕竟是没太在意,主要这在他看来实在也就只是一场萍水相逢,根本不知道对方就是上官宴,他拿了太后要的解签便进了皇宫。宋观从青岩寺返还时,身上犹自沾着些微梨花的香气,混着原本身上的檀香,一个也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味道。太后对着那签看了半晌,表情甚是和缓,末了还笑着对他夸了一句他做得很好。  反正这一件事是被宋观迅速抛在了脑后,等他再见着主角受时,已是四月里花灯节前一点的时候。  先前主角受刚来京城时,宋观特别心急的想要见主角受一面,不过当时碍于流言,不敢稍加动作,这心思便也就暂且搁置了。后来等到流言过去,宋观想见主角受的想法就跟温水煮了青蛙似的,所有迫切被慢慢地消耗掉。当然也有这一段时间他的确都很忙的缘故在里头,可时间嘛,挤挤总还是会有的。不过宋观却是一直到了花灯节前夕,才寻了一个合理且不突兀的理由去见了上官宴一眼,假装是应工作所需。这由头找得合情合理,时机又是一切风波过去许久之后,所以倒是没人瞧出这是宋观暗搓搓的私心来着。  翰林院里宋观站在书阁二楼,望着楼底下的上官宴。  院里一地翻开的往昔宗卷,院子正中,一棵老树扎根于此。那枝桠繁盛里青叶茂密地重叠着,也就织成了一片森绿的浓荫。只见最低的枝桠上吊着一盆重瓣铃兰,一捧花枝不知被何人从他处剪了,然后拢成一把装在了墨绿的景观花盆里。莹白的铃兰花瓣丰润得好似饱食甘露,一串一串饱满得仿佛用手轻轻一抚就会散落下来。 第89章 他两手支撑着墙面,就这么低头看着被他圈在墙面和自己之间的宋观。因是背光,蒲大将军那在暗处依旧熠熠生辉的眼睛,亮得实在是过于迫人。他低笑了一声,可是只有笑声并没有实际意味的笑意支持,这皮笑肉不笑里,蒲东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观,慢慢地说道:“那么,宋大人又是准备要如何替末将恭喜呢?”  酒意上头的宋观冷笑一声,妈的居然被一个男的“壁咚”了,他抬脚就是一踹,不过蒲东仪躲得快,他并没有踹中。但趁着蒲东仪躲闪动作的间隙,宋观一把拉住了蒲东仪的左手,然后将人反压一把,竟是直接将人给反“壁咚”地摁在了墙上!  宋观抬眼看着跟前微微低下了点头然后一脸呆住了的蒲东仪,心里觉得很满意。嗯,就说是该这样的。醉酒的宋观手按在蒲东仪肩旁,神情里带上一种并不显眼的仿佛游戏获胜一般的得意洋洋。他心中像是认定了某个真理似的想着,这世上,哪里有他被人“壁咚”的道理,要“壁咚”,也是他“壁咚”别人!没错!他就是这么酷炫狂霸拽的丞相!第133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蒲东仪先前“壁咚”宋观的时候,那一个画风是叫邪魅,但他万万没想到宋观还能比他更邪魅,直接按着他在这墙上反壁咚回来。他在明显呆了一呆之后,一张脸迅速红透。也亏得他现在皮肤颜色深,再加上这室内光线也没多明亮,所以他这一脸红,倒也不是很显眼的。  若非他此刻如同被恶犬逼入墙角的猫一样,紧绷着身体贴墙而立,以及被宋观抓着的那一只手也是欲迎还拒的没什么力气,就表象来说,蒲东仪看起来,依然还是那个邪魅狂霸的大将军。  哦,对,如果他不说话,或者开口说话不磕巴那就更完美了。  “你,你……”蒲东仪被宋观“壁咚”着,近乎羞恼成怒地说道,“你,你干什么啊!”  因为蒲东仪比宋观高,所以宋观在“壁咚”蒲东仪的时候,说话需要微微仰着脸看对方。不过什么叫做“你想干什么”?宋观觉得对方这个问题完全就是倒打一耙的典范。对此他单手撑着墙壁,十分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又不想干什么。”再想想对方之前的举措,他说,“我倒是还想问你要干什么。”  蒲东仪一时有种被人逼到悬崖边的错觉。他看着宋观那淡定到近乎气定神闲的表情,心里有种被人狠狠踩了痛脚的情绪。他失落,非常失落,失落到了简直要生气的地步。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一个拳头,他手背上青筋跳起,格外吓人。  以前在学堂,蒲东仪在宋观那儿嘴贱一回,总是会被打得很惨。对方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尤其最开始的那个打法,真是半点都不顾及两家情面的。他自小到大,便是同人结怨,又何曾被人这样打过。那人将他打得鼻青脸肿,把他踩在脚下的时候,一脸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那时候他恨恨地想着,等着吧,他迟早有一天会报复回来的,等对方落到他手里,他一定要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怕对方一直哭着认错,他也绝对不会心软原谅对方的。  以前他当然打不过宋观,现在凭着一份蛮劲,他不信自己还制服不了他。可是,就算能制服,那又怎样呢。他看着宋观,他看着宋二,只是这样看着对方。或许说,只要对方看着自己,那么自己也就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手来对宋二做出任何事情的。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情况,好像是当初还在学堂的时候就是如此。他看见宋二会如临大敌,手心一直出汗,心跳声巨大得仿佛擂鼓。他总是很害怕这种时候,自己的心跳声是会被人听见的,那么吓人的强度和力度,呯,呯,呯,耳朵都跟着生疼。有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胸口发痛,他很害怕自己的心脏会从胸腔里剧烈地跳跃而出,然后义无反顾地奔赴对方怀中。好像一直这样,对方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盯着他看好了。只要一直盯着他看,他脑中就会渐渐空白,然后完全手忙脚乱不知道要做什么,满世界失声,最后只剩了自己一下接着一下的心跳声。  很多时候蒲东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摆在院子里的陈旧水缸,本该灌满了水,却被人在底下凿穿了一个口子,于是里面的水顺着那个口子,仿佛一条大蛇一样慢慢悠悠地全部游走了,只留下一地湿漉漉的蜿蜒痕迹,和一个虚有其表的水缸壳子。他撑着这一口破损的水缸,别人远远地瞧上一眼全都不知真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水缸到底空空如也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有时候会冒出来很血腥的想法,他设想过很多次,他想着如果宋二死掉就好了。他有时候真的就想掐住宋二好看的脖子,想看他一点点咽气。如果是宋二的话,就算死也会死得很好看吧。他肯定会死得特别好看。他想他去死,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可难道没有人和他有一样的想法吗?他觉得只要宋二活着,自己就不会解脱。他总是惦念着他,惦念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他梦里常常梦见宋二坐在学堂里池塘边的栏杆上,头靠着一旁红色柱子手里捏着一本书。阳光是白色的,梦里的宋二看到他来了就侧过脸笑笑对他说,你快来啊。然后他屏着呼吸走过去。他看见他,即使在梦里,他的手心又发汗了,他的心脏又开始跳动得令人发疼发狂。宋二笑着看着他,书本合拢了被随意丢弃在一旁,宋二指着池子问他,你看见池子里的东西了吗?  他在他身边探身看到一池的红色锦鲤,它们在水中翻滚,像一大片活泼泼的血迹落入水中。他刚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身边的宋二用力将他推下去,然后大笑出声骂他是傻子。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头顶,红色的锦鲤纷纷靠近过来,它们试探着抚摸他,亲吻他,然后撕咬他,啃食他。血液哗啦啦地就从他身上伤口流泻而出,和池水交融的瞬间像是一缕轻烟。他闻到靠近过来的锦鲤身上都是血液黏腻粘稠的气味。梦里的水面之上,宋二收敛了所有表情正静静地看着他,表情专注,像看一出逗趣的戏曲。  总是反复地做着这样一个梦,那种梦里的绝望恐惧,即使醒过来也难以摆脱。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宋二,这世上肯定还有其他很多人都喜欢宋二吧,难道没有人和他一样吗,难道没有人和他一样,哪怕就是一瞬的念头——想杀死宋二?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只是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宋二和他人荒谬的故事时,他那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就会更加明显。他在边疆,那秦楼楚馆里无数的关于眼前这位宋丞相的桃色故事,这些故事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宋二永远这样,永远是漠然的转身,任由旁人加以想象,就像一直以来的那般作为,宋二公子永远不自知地引诱着人,又保持着绝对的距离。蒲东仪觉得宋观应该去死,不应该在这世上活着,不应该为任何人留心,不应该为任何人停驻视线。他应该去死。  怀着这般病态的不可告人的想法,蒲东仪看着宋观。很多时候他不想让宋二看着他,宋二一旦看着他,他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可是同时他又希望宋二再多看看他,哪怕是多那么一片刻,他也想自己留存在对方的视线当中。他想让宋二看着他,永远看着他,只看他一个人。  他极度压抑的时候会想,宋大公子怎么会任由宋二在外面走动。如果他是宋大公子,他就把宋二关起来,谁也不许见。不让宋二去祸害别人,也不让宋二有哪怕一丁点祸害人的可能性。他要把他关起来,看宋二赤脚在屋子里走动,看宋二坐在窗口的位置,看宋二希冀外面的世界。然后他就把宋二揽到怀里,他会低声告诉他,你哪里都不许去,你哪里都去不了,你只能看着我,我是你全部的一切。  此时一侧的烛火蓦然爆出了一小点火花。  这酒楼内的隔间里,光影如同被人打乱了一般颤抖着。  蒲东仪是猛然回神,心中惊跳地告诉自己应该正常一点。他感觉脑中无数的念头在撕扯着自己,眼眶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红,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干什么。  他看着跟前的宋观,这是活生生的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对方的眉眼离得这么近,彼此的呼吸交错。蒲小公子想往后仰,可是身后就是墙,退无可退之地他就又仿佛受了蛊惑一般地,慢慢地低头,越发地凑近了宋观。只是途中他猛地一个醒神,仿佛从一个噩梦中醒转过来,额头竟然都出了冷汗。  他觉得自己姿态难堪,不肯再低头。蒲东仪想不起自己这次来找宋观的目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他面对宋二的时候,总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果真跟个傻子一样。明明最开始不是两看生厌的吗,如果能继续两看生厌就好了,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痛苦了。他在边疆的时候,就一直对某人抱着某种不能描述的幻想,当初本已开离开京城是非之地,自己就能抽离这个奇怪的漩涡。可哪里料到见不到之后,反倒更加想入非非。  刚开始在军营的时候,还闹过一个笑话。最初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精神恹恹的很是颓靡,因他身份特殊,军中副官以为他是水土不服怕他病垮了,是特意请了军中艺术最好的大夫。不想那大夫诊脉过后一脸古怪的表情,咳嗽了一声,最后还是私底下说的,“蒲小公子,你近日房事上的事情,怕是要有所节制了。”一旁的副官听得表情异样,而他自己脸上颜色更是如同开了一溜色彩的花骨朵般,都能装成一个花篮了。  他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一点委屈。这一点委屈特别可笑又无理取闹,他看着宋观的时候,从来只觉得脑中乱成一团,浆糊一样的黏黏糊糊,仿佛要大脑停止工作了。那些爱啊恨啊都像不小心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全从他的心里被泼洒出去了,只剩了无处宣泄的委屈。他对宋观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宋观闻言一愣:“我怎么不要脸了?”  秦楼楚馆里的事情应该不可信的吧,可是到底如何又有谁说得清楚。蒲小公子说:“真不知道你都勾搭了多少人。大理寺卿江独秀是和你有前世今生的约定吗,那经常参你一本的叶御史是同你相爱相杀,皇上慕你至今,太……”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咬了一下唇,不是因为太后姓“蒲”的缘故,当初和宋观离别之前的话还历历在耳,扯着太后的事情,便是玩笑他也不愿意再说的了。  避过了“太后”一词,他只说:“太皇太后也是对你爱慕有加,反正有名有姓的那么多个,有过一宿情缘的,也是不在少数,多得是没名字的,随便乞丐也是能有点关系。”  酒楼里的那些话本说书的还能正经些,那些青楼楚馆出品的,自然就只剩了个“啪啪啪”。脱裤啪啪啪,穿衣啪啪啪,上马啪啪啪,办公啪啪啪,宫廷啪啪啪,牢狱啪啪啪,一直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蒲小公子讲着讲着,有种错觉好像真有其事那般,他笑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瘆得慌,他问宋观:“你怎么见缝就插,你说你要不要脸?”  “……”宋观听完之后还蛮震惊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在边塞被编排成这个样子,而且“见缝插针”这个语境的新用法,他也是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果非要总结一下,那只有一句话可以表述他的内心感受,就是——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鬼?!”第134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宋观听得简直目瞪口呆,这帮人把他当什么了啊,公用按摩棒吗?不好意思哦,他是天阉,他这根丁丁恐怕是不太能用的,还请大家另请高明。  蒲东仪看着宋观吃惊的表情,心里头那股嗜血的欲望倒是淡薄下去了,可他还是口中说道:“你同哪些人不清不楚,你自己还不晓得吗?”  宋观:“……”  不好意思,本人丁丁只有尿尿一个用途,其他功能从来没有开启过。就算单说“不清不楚”一事,除了任务需要的主角受,他根本就没和谁不清不楚过好吗。这个世界充斥的全是丁丁能产奶的男性,他首先就从心理上产生了“生殖隔离”, 对他来说,若不是剧情大纲在此,那还怎么能够发生点什么碰撞。  宋观忍了忍,才忍住了自己骂人的冲动,他十分冷静地说道:“反正和我没关系。”  蒲东仪闻言面上浮出了一个笑,假得要命:“你要是没点什么,他们又哪里会这么说你。”  这什么逻辑!  简直就跟一个正经壮汉走在路上被神经病摁倒强奸,大家还事后质疑一定是这个壮汉穿着太风骚,才惹得神经病忍不住要强奸了壮汉一样!  宋观心里头的情绪,这回是有点带到脸上来了,他用一种“你脑子坏掉了吗的表情”道:“嘴长别人身上,我怎么管得了。我同朝中一干同僚只是清白,心中装着的是山河日月。除此之外其他猜测,更是一派胡言。先不说乞儿一事,就说上头贵人任用我,自然是看中我的才干。有人任用我,士为知己者死,我自当是不辜负。至于其他有些人心中龌龊,落得下乘,整天想些不干不净的,我也不能将人怎么着。反正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是不怕那些人来说的。”  说起来,这几年的时间里,大家普遍是对宋观有点误会,他们觉得宋观受山匪事件刺激,于是从此之后就整个人越来越高冷,其实不然。宋观之所以会有外人看起来的这种变化,这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朝堂上的纷争太多了,比如他曾经就常常被人说“丞相大人虽然言语上是同意了我们的观点,但这表情看起来好像不太认同啊”,“丞相大人您这个表情,是不是觉得皇上说的东西很无聊啊”,“丞相大人看起来十分不满,有什么意见便说出来给大家听吧”……  那会儿宋观真心是想拿机关枪把这帮小diao子们给突突了。妈的,干什么不好,整天研究我脸上什么表情,你们有病呢这是!于是为了防止自己脸上的表情继续被人拿来做文章,宋观也就慢慢地练就了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脸,看起来十分高冷。  说起这中间辛酸,还真是不当面瘫不知道,只有当了面瘫才知道做一个面瘫多么不容易。尼玛就算气到肺颤,也要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脸上肌肉的牵动,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以一种仿佛要超脱世间的神情看待众人,这真的比生气时保持微笑还要来得困难多了。宋观倒是挺想做一个“笑面瘫”的,对他来说,这可比“冷面瘫”要好做多了,可问题是,他若是成天笑笑的,周围人就会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宋观真是恨死“绘颜”这个垃圾神器了。  眼下这会儿和蒲小公子对话,宋观喝了酒,便没得平日里那么自持,面上表情多了一点,那点鄙夷也用眼神传递得十分到位。蒲小公子见着宋观这般模样,一呆,眼前的这个宋观是更接近他记忆里的模样的。他突然想起先前朝堂上两人遥遥一个对视,那时候宋观神情漠然,看他跟看一个陌生人差不多,没什么情绪在里头,让他感觉十分恐惧。他当时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也许自己和对方真的并不认识,一切过往相处的记忆,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产物罢了。  蒲东仪这样想着,看着跟前的宋观,原本心里头翻腾出来那一点委屈,竟是一下子跟石油喷井似的,蓬勃地喷发了出来。他重重地一拳捶在了身后的墙上:“你说你同他们没什么!那些说书的,却都能把你和他们说成这个样子!那我呢!”他红着眼眶说道,“我同你……你我至少还同窗那么多年,怎么那些说书的,就从没说过我跟你有些什么!”  宋观 “…………”  宋观看着那破了一个大洞的墙,再看了一眼蒲小公子。烛火晃动的室内,他竟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来面对才比较好。第135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这砸墙的动静那么大,自然是惊动了外头的小饼的。宋观今日收获有二。一是听了一段有关自己的十分不要脸的江湖传闻,二是亲眼见证了蒲小公子的怪力神拳,只是他最后离开酒楼时,也依旧没明白蒲东仪来找自己到底是为的什么事情。偏偏对方砸完墙之后,什么话都不愿再多说,也不肯再看人,仿佛徐徐展开了“自闭青年”的那一人格面,看起来十分深不可测,让人忍不住要感叹一句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酒醉上头的宋观先是被蒲东仪的神拳一唬,跟着小饼出现再跟个老母鸡护小鸡崽似的将他一拖,他愣神里也就被乖乖地拖走了。他那原本要跟对方来个了断的目标也没有实现,反正是一场稀里糊涂的官司。  第二日午后见着太后时,蒲太后说完了一段正事,似是漫不经心地一提:“你昨日见到东仪了?”  宋观一怔。  太后抿出一个笑来,目光莹然似含光:“他同哀家说了,说昨儿唐突了你,是以懊悔得很。”也不等宋观再继续说个什么,转而笑意浅浅地又说道,“说起来,前些时候,你提的那个关于‘改令’的提案,哀家反复看了之后,觉得不错。更重要的是,人选得也甚合哀家的心意。那叫上官的,哀家看过了,品性和能力都可担大任,正好东仪为着此事可以磨一磨性子——他啊,还是太闹腾了点。  “再来就是这几年胡人又开始闹事起来,边塞之地常有小股战事,也是不安分的。欲攘其外,必修其内,如此趁着‘改令’一事,正好可以稳一稳朝内局面。”太后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那笑容懒洋洋的,一时褪了平日端庄温和,衬着眼角那一点泪痣,总有种让人形容不上来的,好像是勾引人的意味充斥在里头,“上官和东仪他们两个人选,你选得正好。”他眼神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宋观,语气轻柔的,是又肯定了一遍,说,“宋观,你做得很好。”  太后近些年里,私底下直呼宋观名字的次数多了,宋观对此说不上具体缘由,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直觉的确是没有错的。  有些不能碰的东西,偏偏总是一直放在眼前,这难免让人生出点复杂的心思。这就是为什么曾经有人谈论犯罪时候会说,诱惑一个人去偷东西,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东西放在那人唾手可及的地方。  蒲太后看着宋观,这室内四面的窗大开着,白晃晃的日光照耀进来,像暴雨似地倾泻下来,太后的眼眸映着日光,便也有了一种波光潋滟的盈彻意思。明明心知宋观这个人自己不该动,也不能动,但有时候离得太近了,他就想着,若能伸手摸一摸,即便不可能属于自己,那也是好的。因此有时候会有一些游离于暧昧边界的小动作,就是那种会让人心有所感,但又觉得说不大出口,是可以用“想太多”来遮盖而过的小动作。  不过若要仔细来说,他最喜欢的,其实是当面念出对方名字的时候。  这是由唇舌纠缠着念出的二字,总带有一种隐晦的缱绻亲昵在里头。神怪故事里,一个人若是告诉了妖鬼精怪自己的真名,便是上天入地再也逃脱不得了。那些妖鬼白日里问了名字,夜里便找寻过来要吃人。他可以想这个过程里,那些妖鬼是一步一步如何替人除去了衣裳,再用舌头一点点舔过了,然后连皮带骨地整个人都吃下去。应当是连点碎屑都不吐出来,吃得甚是心满意足。这是十分直白暴虐的血腥欲望,却也最畅快淋漓。不然除此之外,还能如何将一个人占有得更彻彻底底呢?  蒲太后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宋观,大抵压抑得太久,有些念头便如同生蛆的尸体一样,变得十分下作不堪。他想到这里笑了一笑,垂了眼帘,掩去那些细密蔓延出来的小心思,从一旁抽出一个折子,又成了众人眼前优雅自若的模样,蒲太后看着宋观,缓声说道:“哀家得了一份名单,也不知上头哪些人是堪用的。宋爱卿识人甚准,倒是要你过来一些替哀家瞧一瞧了。”  这样一通捋下来,宋观撮合蒲小公子和主角受的计划竟是进展得十分顺利的。他是在一开始就顺顺利利地将那两人送到一处办公扎堆,后面的故事,后来托身边八卦同僚的福,也得知了个囫囵大概,是知晓这两人相处模式颇为欢喜冤家。  听说主角受和蒲东仪是平日里看着吵吵闹闹,连吃个梨都不让对方,但若对方出了什么事,又绝对会出手相救。宋观一同僚讲到高兴之处,眉飞色舞,连自称都只剩了“我”,他说:“……那日惊马我是在场的,可吓人了!还道是上官这回是要不好,结果危急之下蒲将军出来把人救下,为此还折了右手。唉哟我早说了他们两个之间不只是那般回事吧,你们都不信。他们两个分明就是年轻小两口的相处模式啊,别看表面上别别扭扭的,其实心里头都好着呢!”  宋观面色淡定地听完八卦,然后翻出脑海中的大纲再核对了一下那一段“他他他”,发现蒲小公子和上官宴的相处形容,果然和大纲描述的十分吻合。为此宋观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是终于被卸下了,简直有点高兴得要原地旋转九周半再向后翻腾五周半抱膝直飞区间鸡蛋君。也因着这个缘故,之后他为了公事再见到蒲小公子时,不管对方再怎么掉脸子给人看,宋观都是心情轻松愉快很好说话的。  这样一来,他需要操心的,也就剩下“青楼道具y”和“跑去边疆送死”两件事情了。因为“改令”一事实施得很成功,主角受之后因此被提拔升职,是正巧卡着了可上朝的官阶末端。有这个职业背景在那儿,宋观盘算着以后要把主角受邀请出来参加青楼机会活动什么,就会容易很多,而且还显得合情合理。眼下只需等边疆战事大爆发,等两国打得死去活来,他这个没什么卵用的丞相,到时候就偷偷摸摸地道具了主角受,然后转头再以成全大义之名马不停蹄地跑去战场送死,真是想想都计划完美啊!  如此一番规划思量,宋观人生目标一下子就提炼缩减了,他一时觉得,朝务,大哥,两派纷争什么的,都彻底离他远去了,为此他上朝就上得颇为敷衍心不在焉。  这一日小皇帝正冷笑着将下头呈上来的一份折子批得来是从头到尾都不是,宋观立在底下,一副很恭敬的模样,但其实内心正神游天外。小皇帝在上头说着说着,目光一转,冷不丁就这么将手头的折子一把扔到了宋观脚底下,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二公子说:“对于此事,宋丞相你可有何见解?”  前面小皇帝说过什么,宋观是一字都没听进心里去的。可他被龙头老大指名道姓地点出来要求发表言论,就算一点没有想法,他这场合之下,也得强行说出点什么来给大家看。  索性这些年历练,他最不怕的就是打官腔。宋观走出百官之列,一脸冷静地张口就拈来一些特别打太极的敷衍话语,全是听起来各种大道义却没什么实际内容的官腔。  小皇帝看着宋观,忽然没有征兆地站起身来离开了那把龙椅,然后众目之中,就这样一步一步踱到了宋观跟前站定。  这么些年过去,昔日小白兔一样的小皇帝也已是长开了,只是依旧没有宋观长高。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少年天子的脸上,惯常的便带上了一种似笑非笑的意思,那是一种没有什么太多实质含义的笑法。好像他身上曾经的软弱可欺,是一下子被人剥去了似的,眉眼间陡生出了一种沉郁色彩。偏有时候真的高兴了,又会突然露出一个特别明丽的笑来。小皇帝本来就是人畜无害的面容样貌,是以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极强烈的不谙世事的天真之感,属于不带一丝阴霾的那种。由其笑得少了,就显得这样的笑容尤为难得可贵,像极脆弱的坚强,一旦被人逼取,就会破碎。的确是很招人怜惜的,无怪乎那些保皇派会为了小皇帝得要死要活。  在小皇帝走到跟前的时候,宋观口中的话语很明显地顿了一顿,但他很快又恢复成了若无其事的模样,是继续从容地说起了他的官腔。  大楚的天子就这样看着宋观,眸子黑深而清澈,他对宋观所言不做只字评价,不说好或是不好,也不说赞同或是不赞同,只是不做声地看着人让人继续说下去。  直到一侧屏风后的太后出声打断:“够了!”  小皇帝嘴角翘起。  少年天子慢慢地侧过身,看向屏风之后,脸上笑容含着点不太容易让人察觉的轻讽意味,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母后可是有高见?”  眼见小皇帝和太后又是当朝掐上,宋观默默地站回原位。他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对他来说,无论最后大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是他关心的事情。朝堂之上,两方人马又是逐渐争得不可开交,但他不关心,也不搅合到里头。要说这事奇就奇在,旁人竟也各自都颇有默契地不拉宋观下水,居然是由着他当个局外人似的。宋观向来没心没肺,一堆吵得不可开交的人之间,他也不管合不合理,是心安理得地发他自己那不明显的呆去了。  倒是下朝的时候,他远远地和主角受碰了一个正面。  这一日是主角受第一次上朝,当然,宋观是没想过要和主角受套近乎的,依着两人立场还有官阶排位,也没有交情余地可言。那会儿主角受和另一个官员站在他要走的路线之上,对宋观来说,这时候不太适合突然改道,也没必要突然改道,所以他就继续走着自己原本计划好的路。于是自然而然的,在双方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他和主角受的视线正撞到了一处。  宋观是眼见着对方看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略显吃惊的表情,紧接着上官宴身旁那人侧身对上官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主角受神情一下子仿佛饱受惊吓似的,那呆愣的震惊意味,真是遮掩都遮掩不住了。  宋观当这丞相当的,他自己也知道,在保皇派那儿名声是很不好听的。看看主角受现在这表情吧,想必保皇派的人又在背地里说他坏话了。但被人说说坏话又不会掉块肉,宋观无所谓地继续十分镇定地往前走去。待走近了,上官宴和身边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么,虽然大家暗地里恨得牙痒痒,但明面上还是要讲求这些有的没的尊卑规矩,谁让宋观他是百官之首的丞相呢。  上官宴和身旁的人均是弯腰保持行礼的动作退到一侧,得让宋观先走。宋观不紧不慢路过主角受的时候,下意识里是很自然地瞥了一眼,恰巧此时上官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正偷偷抬眼看他。  一侧宫墙上特意扶植的一簇簇的蓝花矶松正开得荼蘼,最盛之境莫不过如此了,再过一步便要枯萎。这花荼蘼至此,竟似舍生忘死。此时九月,风吹在面上,有一种夏日凋敝的凉意。蓝花矶松不耐寒冷,也不宜高温曝晒,甚是娇弱难养。那些花盈盈的一捧聚拢在一处,枝条柔弱地下垂,青翠叶间,淡雅色泽的花朵开得颇为肆意张扬。这花墙之下,视线相撞的这一瞬间,上官宴莫名颤抖了一下,可他怔怔里,竟也未曾再敛目低眉,只是这么看着宋观。  然而便也就是在两人将将要错身离开的时候,上官宴突然改了姿态,是对宋观俯身一拜,行了个大礼。  宋观生受了这么个大礼,脚步一凝。  说起这个大礼,倒是有两个情景可以用的。一是用来表示对活人的尊崇道谢,二是用来表示对死者的敬重之意。但他同上官之间没任何情分交集,就算非要清算说有,那两人也就只有花灯节上的一记耳光交情了。可对方应该是不知道这是他做的,而且如果知道,也肯定是要气个半死才是。所以“对活人的尊崇道谢”之意自然是不会在这行为解释的里头了,那么如此说来,也就只剩下“对死人敬重”的这个说法。  宋观想到此处一时也觉得这个结论太惊人,但自己这么一路想过来,逻辑顺畅的,也的确没什么问题,这答案还真是合情合理的唯一解释了。  于是他不禁又多看了主角受两眼:尼玛现在保皇派都已经这么嚣张了吗?敢这样挑衅?虽然是主角受吧,但一个新晋官员胆子肥成这样,照这个尿性下去,大家在结束和敌国斗争之前,还能不能好好和平共处了?第136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第91章 这时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宋观一愣,怀里的主角受“啊”了一声,他被主角受这一声吓得忙一手捂住了对方的嘴。绿意浓稠的这狭小空间里,两人目光对视上,上官的眼神看起来很惶恐。宋观忙用另一只手去请拍对方的后背,一边靠过去贴着对方耳朵轻声说:“别出声。”  如此反复顺抚了几回之后,浑身僵硬的主角受总算放松下来。宋观一直捂着上官的嘴,他能感觉到的是,上官鼻腔里一直呼出的,那一点点温温凉凉的气流,落在他食指的指根侧处,像一片小羽毛在轻轻搔刮。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头始终没有响动了,宋观稍稍放心了一些,正要松手,却感到自己掌心擦过一点温热的感觉——那是一种潮湿的触感,是主角受舔了他的掌心,就这么以一个被他捂着嘴的姿势。  宋观怔住。  对方的舌头挨擦过掌心,留下一串潮湿的印迹。可又不是什么色情的舔法,倒像是单纯的恶作剧,带一点小孩子的试探,像小动物一样地挨挨蹭蹭和亲亲舔舔过来。第138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宋观被这样一舔,说不上十分生气,大概因为知道对方醉得不行,行为不按常理出牌似乎也就能被理解一点,但也不会高兴就是了。他是立时松了手,然后手心在对方的衣服上使劲蹭了蹭,擦掉了自己被舔位置的湿漉感。但他也不敢高声说话,只好压低声音恼道:“你干什么?”  听了这话,主角受也不回答,倒是重新将脸埋在宋观肩头,像只小狗似的蹭来蹭去,还发出了似乎是很难受的重重呼吸声。宋观对此两手按住对方脸颊,强行把人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将人摆正了:“不要装死。”  幽暗的光线下,倒也是能清楚地分辨出来上官宴醉得两眼迷离的模样。因为宋观两只手分别按在上官的脸颊两侧,自然是能感觉得到对方肌肤滚烫的温度。酒醉的上官被他捧着脸之后,就单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应该是觉得宋观手的温度相对偏低让人觉得舒适,上官将右脸都埋入宋观的左手之中。宋观见状想要将手抽回,发现居然抽不回来,此番纠缠之际,便听得上官模模糊糊地说:“热。”  上官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领毫无章法地扯了扯,怎么都扯不开,居然又开始小声啜泣起来,然后他干脆甩开了宋观的手,就着骑在宋观身上的姿势,一把搂住宋观的脖颈。仿佛身体里的燥火寻不到一个出口,他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对着宋观的脸亲下去,还连啃带咬的。宋观被他亲得火起,抬手直接按住对方的脸把人推开,结果才推开没多远,对方蛮力将他抱住,连同宋观的双臂一齐箍紧。明明之前走路都走不稳,现在好了,力气大得不得了。宋观在心里头骂人,极力挣动之际,张嘴说道:“你给我……”  主角受顺势就吻上来,吻得极深。宋观他越是动作挣扎,上官就越是用劲。到最后累得半死,除了气喘吁吁之外也没别的益处,宋观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动也不动了,由着主角受亲他。  此时虽是冬日,但先前室内温度一直维持得足够高,所以他们两人都穿得不多,这一刻身体如此相贴摩挲着,可以说是能清楚地描绘出彼此衣服之下的身体细枝末节来。不知多久,这一个长吻了结,上官宴搂着宋观,呼吸慢慢平复下来,他微微仰起头,茫然地眨动了一下睫羽,眼神有些像是没有聚焦,他的呼吸是乱的,嗅着身下之人身上的檀香,然后上官宴重又低下头来,嘴唇贴着宋观的嘴角,就这么一下一下舔着,跟小动物喝水一样。  宋观被先前一通乱亲给亲得呼吸不顺畅,手脚都发软,此刻终于见对方不再发疯,推都没什么力气推开对方,但这种姿势之下,有前车之鉴摆在那儿,他也不敢说话,于是就由着对方跟小狗一样舔着自己。可慢慢的,这发展就显得不太对,他的手被主角受握住了,然后被牵引着摸到了对方身上,是摸着了一大片细腻的肌肤触感。方才那一番纠缠里,上官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敞开,他此刻握着宋观的手去摸自己,并且口中含糊地说道:“热……”  这种展开惊得宋观“卧槽”了一声,他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原主会把主角受给不能描写了……抬头看了看顶上封闭的道口,宋观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那些醉酒了的同僚都如何了,也不知道今夜的刺客是不是已经被抓住。如今怀里一个发酒疯发得十分特别的上官宴,反正现在也出不去,徒留他和主角受两个人被困在这里,与此瞎等在此处什么都不干,还不如就这么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把主角受给道具了个干脆。  下了这样决心的宋丞相,心下一横,便一只手扶住了主角受的肩,随后另一只一手摸索到了对方的腰上,是直接解下了对方身上的这一条腰带。本来主角受的衣服就已经被他自己扯得衣襟大开,宋观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对方脱得只剩了雪白的亵衣亵裤。他摸出藏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十分不堪入目的道具,一只手摸着了上官的嘴唇,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都已经抵进了上官宴的嘴里。上官迷迷糊糊地咬着宋观的手指,无意识地将宋观的两根手指舔得濡湿,宋观见状又多加了自己的无名指进了上官宴嘴里,强制地令上官宴张开嘴,于是他中节指骨的地方被上官宴印下了浅浅的牙印,不过都是些要不了几秒钟就能变浅消散的印子。  好歹宋观他也是有经验的人,虽然这经验得来形式他也是恨得要死,但到底这具体流程如何操作他还是很清楚的。此后一番不能描写的行为也不得细说,但总归宋丞相宋大人,他最终是成功地,将那道具塞入了主角受不能描写的地方。  上官宴死死地攀着宋观的背,像是个溺水之人,然后他急促喘息着张开了唇咬住宋观的衣袖。此时的宋观倒是想起来了怀里还未使用的“春风十八度”,他本来就没有全程地全心投入,这下也就将手头的道具y进程给放缓了一下。挨着小腿的酒坛子被他用脚向后勾到了手边,宋观开了酒坛子放在一旁只等备用。  拿出了“春风十八度”,他捏着对方的下巴,将手头一小包药粉都倒进了主角受嘴里。这种粉末状的东西建议大家不要干吃,因为太吸水,而且“春风十八度”的颗粒十分细小,宋观这一把倒多了下去,上官宴立刻呛得很厉害,咳得一塌糊涂。  但他本来就准备好了酒,眼见上官咳成这样,就不慌不忙地拿起了小酒坛子喂了上官一大口。好多酒液洒出来沾湿了两人的衣服,上官宴眼里还带着先前咳嗽时候咳出来的眼泪,他攥着宋观的衣襟看着宋观,眼角泛红,看起来非常脆弱,眼睛漆黑而湿润,就像是受尽委屈。对此宋观自然没什么反应表示,于是主角受抿了一下唇,突然就这样一手勾住了宋观的脖子狠狠亲了上来,带一种赌气的意味。  宋观尝到了从对方嘴里度过来的酒液,这酒是好酒,味道也很不错,可惜还带点没有化匀的粉粒,这口感自然要大打折扣。毫无疑问,这没化匀的粉粒自然就是“春风十八度”了。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只不过这报应轮回也未免来得太快了点。宋观被上官宴亲得被迫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那一个吻缠绵漫长得很,足够给星火一个燎原的时间。  “春风十八度”是什么药啊,那是众多“不能描写”的药品种类里的第一品,最烈的那种,沾一口就要你欲火焚身理智不行。如今这狭小空间。宋观和上官宴,他们两个都吃了春风十八度,但其中巨大差别就在于,一个有丁丁,一个丁丁权当做没有。最终结果如何自然不用多说,而原先的水晶假丁丁在这一通不能描写的过程里,早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宋观之前可是喝了不少酒的,一肚子的酒液,做到半途的时候,他哭着咬牙切齿地说不要,上官宴当然没有停手的,所以这到后来,宋观居然一直被做到失禁。难堪羞耻的情绪翻涌着几乎要把人彻底淹没窒息,这种事情听说也就听说罢了,他又没有这种特殊爱好,以往少得可怜的经验里,也没有这一项体验,宋观这回简直崩溃。偏偏上官宴咬着了他的下巴,小声说了一句:“好热情啊。”  宋观羞愤得想杀人,他眼都不睁开,只恨恨说道:“闭嘴。”  上官凑上来将他一张脸都亲遍,亲着亲着,然后像是突然认得人了似的,轻轻问道:“你是宋丞相吗?”可宋观不搭理他,他就这样看着宋观,半晌忽然伸出了手遮住宋观的上半张脸,他说,“花灯节是你,对不对。”感觉到掌心之下的睫羽乱颤着,上官笑起来,笑声是轻飘飘的,好像带了一点未明的意味,“我当时还不太信,可你身上味道特别。”上官凑到宋观耳边,“我早该知道是你的。”在耳垂那里咬了一口,“当年大人捡拾玉佩归还的情谊,”他下身挺动了一下,顶得宋观闷哼出声,“下官也始终未能陈情相谢。”耳鬓厮磨之间,他亲昵地继续说着,“如今下官伺候的,可还令丞相大人满意?”  宋观浑身发抖,破口大骂:“你有病吗!要做就做,不做快滚!”  上官在宋观肩头咬出一排齿痕,这昏暗的光线里他抬眼看着宋观,依旧醉眼朦胧的模样。在被宋观这样一通恶声呵斥之后,他眼睛就瞪圆了,又有了点委屈的意思。只是荧绿的光蒙了上官一身,他那原本清隽的面容笼了这样一层深重的光晕,是因此渲染出了一种碧然的妖孽气息,于是可怜巴巴的一副模样也升腾出了活色生香的声色惑人感觉。  “你这么凶干什么。”他醉兮兮地小声嘟囔,眉眼晕着一层薄薄的委屈,“我喜欢你,你好好跟我说话,你让我做什么,我肯定都答应的啊。”  宋观完全听不得这些狗屁胡话,情欲蒸腾里,只用嘴将对方的话全堵了。  等这一通不能描写的荒唐混事过去,“春风十八度”药效失尽,宋观彻底清醒过来,他自杀的心都有了。浑身都疼,手脚完全没有力气,而这一片荧绿幽幽的光线里头,他看到的就是主角受趴在自己胸口睡得特别香甜的样子。  咳,宋丞相宋大人这身壳子么,毕竟是自小“六艺”皆习,虽后头主攻于“文”之一道,但“武”之一道还是挺可以的,且平日里骑马射箭都还仍旧有所接触,所以在体力耐力方面,的确是要比主角受强好多倍。于是这狼虎之药的“春风十八度”分别灌给两个人之后,啪啪啪到后来,宋观倒还有体力剩余,反观上官宴是直接体力全都被榨干,迷迷瞪瞪地,啪啪啪完了就直接挨挨蹭蹭地靠着宋观睡着了。  可惜丞相大人美人在怀,心情却一点都不美妙。他僵着脸,只觉得自己后面不能描写的地方,有种被人使用过度的感觉。宋丞相看着主角受的脸,怀里的上官宴呼吸绵长,一副心满意足睡着了的样子。宋观心塞得近乎窒息,他一张脸在此室荧光效果加成之下,都黑绿成乌龟壳,简直要举刀杀人。先前的时候,看剧情大纲,他看主角受被一群男的追求,又是个“受”,潜意识里便没把主角受当个全须全尾的男人来看。现在好了,当初这“春风十八度”还不如不拿出来,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没料到自己居然能被这主角受给上了!  宋观被自己气得胸口痛,木着脸坐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要不是浑身没力,他真想站起来捶墙顿足发一会儿疯。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宋观反复跟自己说,冷静点,冷静点,可心中滔天怒火依旧有种漫过崇山峻岭要毁天灭地的架势。他狠狠捶了一下墙,只是无力得很,努力平复了几息,终于还是吃力地捡起两人的衣服,勉强把各自都穿戴了一番。  两人衣服都是湿的,先前他们两人啪啪啪的时候,早就不小心将酒坛子给打翻了,一汪酒水泼洒出来,沾得两人衣衫都湿乎乎。当然,这湿意的形成,还有一部分宋观的失禁作贡献。这种潮湿是潮湿得很暧昧的,宋观替上官整理衣衫的过程里,尽管不想记得太清楚,但之前两个人滚做一团的一些片段画面,还是会就这样跳进他的脑海里。  主角受他毕竟是人设就是一介儒生,养父家里条件也只是尚可,平日里上官只专注读书鲜少有什么锻炼身体的机会,是以身形跟“壮”是无缘的,脱了衣服也没有肉。“不能描写”的某过程里,上官体力也比较差,两个回合之后就要喊停了。其实“不能描写”到后来,上官宴都已收手,只是同样被灌了药的丞相大人药性未散,缠人主动得很,而上官宴也贪恋这肌肤温存,倒也顺从地不愿撒手,两人一拍即合,啪啪啪啪啪啪啪。  宋观指尖发颤地想着,卧槽他妈的不要再回忆了……  上官宴趴在宋观怀里,在被穿好衣服的过程里,他是被吵醒过的,但到底太困,只是睁了眼看了宋观一回,然后很自然地就顺势伸手搂着圈住了宋观的脖颈,是在宋观怀里找了一个靠着最舒服的位置,还心满意足地蹭了两蹭,就继续睡去了。宋观被主角受这副样子给气得简直要笑,黑着脸捏拳在对方身上恨恨捶了几下。只是他手上没什么力气,捶下去倒是跟调情似的。主角受挨了一下,对此并没有什么其他表示,反而将宋观脖子搂得更紧了。  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的宋观,自我放弃地由着主角受抱着他,真真是憋屈得都要吐出血来,但他总不能把主角受给打死,再说这事也是他自己猛坑了自己一把,所以要吐血,也只能强行咽回去,真是憋到胸闷。  湿衣服穿在身上让人有种难以描绘的难受感,宋观面无表情脑袋一片空白地这样坐着,也就是这样坐了才没一会儿,上头突然传来了动静。咔啦咔啦几声响,这暗道上头的盖子是被人打开了,一串光亮陡然随着豁开的口子撒落下来,吞没了底下大片的莹莹绿光。晃神里的宋丞相乍然见到这光,一脸木然地抬头上望。俯身在道口上的那人完全背光,看清不清模样,倒是这空中细小飞舞的尘埃,在这一串光亮之中分毫毕现,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之中,无依无凭地游荡着。  一阵沉默,宋观听到对方回头说出的是急得有些变调的声音,气急败坏:“你们都退下!全都不许进来!”  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对方声音都变了,应该是因为自己和上官这般情景,一看就不太妙吧。  宋观已经开始放飞自我,完全不在意对方怎么想。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就是怎么这爬出去。这暗道狭窄又较高,宋观默然之中,是先协助着将睡得沉沉的上官宴送了上去,然后才自己随后跟着爬了出去。他之前一直没认出来人是谁,直到此刻见到,才知道是蒲东仪。  幸好对方来得足够晚,宋观心中浮起这一句话。他没什么力气,腿都是软的,借由蒲东仪扶着他的力道这才站得起来。只是他才站直了,整个人又是一僵,因为他后面那个“不能描写”的地方,正一点点流出了上官留下来的“不能描写”的液体,顺腿向下,那感觉仿佛失禁……  宋观没穿亵裤,之前整理衣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很崩溃,因此整理得十分不走心,所行只求遮体就好,于是好些衣服都穿错,比如他现在身上最外头批的这件,就是上官宴原本的中单袍,而且下摆还撕坏了。于是蒲小公子透过宋丞相那破损的衣服,将宋观这般不堪的情形看得分明,包括那顺腿流下来的白浊。他一双眼睛顿时红透了,眼中蒙上一层泪膜,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又仿佛永远都不会落下泪来。  很用力很用力地抓着宋观的手臂,蒲小公子哑声说道:“解释。你给我解释一下。”  宋观需要极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才能勉强做到一片淡漠。他心烦意乱恼怒羞耻等等一切负面情绪濒临爆发,手背在身后握成了一个拳头,宋观冷声说:“我不认为我需要跟你解释这些。”  蒲东仪看了他半晌,轻声笑起来:“好,你好得很。我同你……”他双目通红,咬牙,“你同这么个货色……你同这样一个货色?!”说到最后已然语无伦次,一只手搭上腰间的贲虎刀。  刀身陡的出鞘,森然冷光蓦然映照到面上,宋观双目刺痛,他想都不细想,直接几步夺身拦着护在了上官宴跟前。而蒲东仪的大刀本是挥斩而下,惊雷之势,带着一种绝对要致人死地的冷冽杀意,他猛见着宋观半路蹿出来,本就是抱着必杀的念头挥下的,于是那一斩而下的姿势收得过猛,室内二人都非常清晰地听到了蒲东仪关节“喀拉”的声音。  宋观眼睛一眨未眨,那刀尖堪堪停留在他额际,再近分寸便是要砍着了人,然刀风凌厉,依旧破了宋观面相,横着的一道浅浅的刀印贯了眉心,血珠子顺着鼻梁滑了下来,可宋观恍若未觉,只是将上官宴护在身后,便这么仰着脸目光灼灼地盯着跟前的蒲东仪。  地上的上官宴依旧沉沉落睡,上官是对室内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的,他侧躺着,手指蜷缩着松松握住,放在脸侧,睡得像个小孩儿。宋观拦在上官身前,一步都不肯退让,他眉间血痕,脸上沾着血珠,也不抬手去擦,只是这样目光一瞬不瞬地逼视着人,双目深得仿佛幽潭一般。  蒲东仪与之对视片刻,握着刀的手不自觉地轻颤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手中刀似有千斤之重,嘴里好像也有点发苦。  “让开。”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听见自己声音冷静得不可思议。  而宋观闻言直直地看着他,只说了一个字:“不。”  一时室内沉寂下来,几丈之外,这间小屋所隔之外的楚馆喧嚣,红尘纷杂,都仿佛有种错觉是随着这个字而远离了开来。他惶恐里恼怒:“你让不让!”  宋观依旧望着他的眼,一字一顿道:“你要动他,除非我死。”  刀尖颤抖起来,蒲东仪不甘心,他不甘心。那种仿佛落入冰河的冷意漫上来了,他早有预感,自己肯定逃脱不得,如今不过死期将至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不甘地咬住嘴唇,冷彻里有种头晕目眩的错觉。蒲东仪强自撑着冷笑道:“你以为你能护他到几时,你信不信,你信不信,”他厉声道,“你信不信只要你离开他一步,我就立刻宰了他!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时时刻刻都护着他?!”  宋观一下子眉头皱起,灯火映照之下,那眸子深黑得像是吞噬了所有的光亮。蒲东仪看不明白,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明白过。他看着宋观一瞬变化的神色在片刻之后趋于平静,是不再皱眉的样子,冥冥中似有所感,他手里的刀终于是握不住,坠落在地上,可是地上铺着毯子,便是长刀落地,也只闷闷的一声,再无所响。  宋观说:“他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蒲东仪白着一张脸后退了一步,一脸的难以置信。宋观依旧是看着他,退无可退的四目相对里,蒲小公子觉只得那寒凉之意似乎冷得他嘴唇都颤抖了起来。他咬咬牙,终是牵了牵嘴角,面上浮上一个笑来,可笑意维持得那么勉强,实在是还不如不笑,蒲东仪说:“好,好得很,好得很。”  当蒲大将军摔门而出的那一刻,一直维持着一动不动姿势护住身后主角受的宋观,这一下子放松了身形,一手撑在地面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他方才一直都是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的,手心已出了大量的汗,这是这壳子的本能反应,毕竟始终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壳子,蓦然撞上这样是真正历过血洗的杀机煞意,诚然是受不太住。  方才几句和蒲东仪的对话,宋观也是说得艰难,胡乱里,也不知道自己说了点什么狗血八点档里的狗血台词,但总归保下了主角受。他转过身去看上官宴,一时乱得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干脆就这么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主角受他的头发。今天晚上出了刺客一事,也不知道之前那些同僚都怎么了,反正这事肯定会闹得极大。然后又想到蒲东仪刚才的反应,他下意识不想再做任何别的深究,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这时一侧的门又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打开了,“呯”地一下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响,大得简直有些吓人。宋观一看发现是蒲东仪去而复返,一时全身戒备起来。但蒲大将军并未做出其他任何过激行为,他出去了一趟之后,敛了之前所有的失态,一张脸那脸色沉得像水一样,手里拿着两套齐全的崭新的衣服,就这么直接丢过来丢到了宋观跟前,硬邦邦的一句:“给你找的衣服。”  宋观还没说话,蒲东仪又说:“今天的事情你自己想清楚要怎么说,外头禁军领头的给带了宫里的话,你换好了衣服,我一会儿让他自己过来见你。”  说完了也不看宋观一眼,直接转身出去顺便又粗暴地把门给从外关上了。  宋观看着闭合上的木门,若有所思,随后垂了眼帘,捡起了地上的两套衣服,他和上官的确是该好好换一下衣服。只是换衣服的过程里,宋观注意到自己身上有好多被亲出来的印子,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搓了两搓,当然只是让颜色更加鲜艳了一点,这令他心头“腾”地一冒火也懒得再去弄了,心烦意乱地换好了新衣服。宋观再看了一眼一旁睡得团成一团的上官宴,有种看不得又不能不管的超矛盾情绪,不过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帮人换了衣服。  脱去那些湿衣服之后,肌肤裸露到外头接触到空气,上官宴是受了冷,瑟缩了一下,随后一直往宋观怀里钻。宋观摸着对方光洁的肌肤,分神发了一会儿呆,外头那木门正被人叩响了,有人隔门字正腔圆地唤了一声:“宋大人。”  宋观侧过脸,猜到来人大概就是蒲东仪说的禁军首领,隔着门他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口中说着让对方再等一会儿,然后侧目看向枕着自己腿的上官宴。也是这时间逼迫得紧了,且此一去后,他大概就再没可能见着上官宴。原本脑中还乱成一团线,宋观这时候捋清楚了,想起自己曾经失败了的第五周目。那周目里主角攻受都存在感薄弱,而倒霉的主角攻更是被他一不留神,给用硫酸泼没了jj,从此主角攻受倒还是在一起的,就是攻受颠倒,系统为此判了他个“任务失败”。  ——对坑爹系统来讲,“攻”和“受”的角色分配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他这回出的纰漏大,要死不活地挺过了一整个周目,没想到最后关头和主角受之间出了那么一件事……但他总得想办法补救一下,能补一点是一点,至于最终结果是成还是不成,那是另说。宋观抖开了另外一套新衣裳往主角受身上套,他找了一圈,原本自己带的那个水晶假丁丁当然不在他们两人身边,大概是掉在了暗道里。宋观没什么心力再去捡一回,倒是给上官宴穿亵裤的时候,他摸着了自己前儿头刚换下的衣服,摸到了一枚玉佩,心里头有了一个想法。  且不管这中间的曲折心里过程是如何,反正宋观是将上官宴揽进自己怀里,找了一个行事方便的姿势,然后两指握着玉佩一枚,就这么塞到主角受的“后庭”去了。途中上官宴不堪烦扰地轻哼过两声,睡梦里因为后面外来异物的入侵感使得他不自觉地要躲,但全叫宋观给掰着腿按住了。真是淫乱不堪。宋丞相干着这档子事的时候,面上是平日里批改文书的一本正经,做完这一切,他末了给主角受穿好衣服,还哄小孩子似地摸了摸主角受的脑袋。都忍到这份上,宋观看着主角受一头如瀑的黑发,心想,我这周目的成败与否全都交给你了,可要好好争气啊,不然的话,不然,不然……  这“不然”后头并没跟出个所以然来,看着似要放下的狠话,但最后也就是个半上不下地没个着落样子。他也没想要好要说什么,门外候着的人这个时候又开始催起来,宋观将主角受放下之后想了想又将人抱起来,推开门果然见着蒲东仪也在,他面不改色地将上官宴交给了蒲东仪。  蒲东仪袖手立着,也不接,怒到极点居然笑了一声出来,不无讽意地:“你还对我真是放心。”  宋观抬眸看定他,只说道:“你我多年同窗之谊,我自然是信你。”  蒲东仪没有想过宋观会跟他说这句话,他看着宋观,一时只觉一阵胸闷,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压住了胸口,那是一种无论如何都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是分明觉得自己恨着宋观的。那种恨意使得他眉目之间都升起了一抹尖刻的神色,蒲东仪竭力忽视胸口仿佛破了个洞的感觉,咬牙冷笑说道:“宋观,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你以为我是你养的狗吗?要我来就来,要我走就走,要我捡骨头就捡骨头,要我替你看着人就替你看着人。你以为我是什么,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第139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他说完这一切,粗重地喘息着,眼眶又有了点发红的迹象。  宋观紧了紧怀里的主角受,不发一言,也只是镇定回望过去将蒲东仪看着。  两人无声对峙,气氛竟有了剑拔弩张之感,一旁的禁军首领敛目低头,大气也不敢喘,只当自己不存在。  许久之后,蒲东仪面色狰狞地一步上前一把夺过了宋观怀里的上官宴,宋观一惊,还未有动作,蒲东仪扬起脸冷笑:“你不是要我替你看着他吗?怎么,怕我吃了他不成?你先前那句‘信我’难道只是随便说说?放心,我还没那么下作,既然答应了会替你照顾好他,就不会食言。宫中要你过去,你要滚快滚,还站在这里废话你是想做什么?”  宋观不语,仔细端详了他半晌,离去之前留了一句:“那我走了,你……照顾好他。”  蒲东仪抱着上官宴,一时之间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像时在沸腾叫嚣,如果胸口这里真的破了一个洞的话,那么也是有人在将他一颗心脏在一点点从里头一点点扯裂掏离。这人吃准了他一定会遂他愿,吃准他就是这么犯贱。宋观啊宋观,你这些年的丞相果然没有白当,冷心冷肺地拿捏人心,我蒲东仪输得心服口服。可凭什么……他几乎是怼怨地看向自己怀中,那是怀里的上官宴,眉目这样秀致的模样,的确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蒲东仪心中戾气翻腾得几乎压抑不住,其实就算他现在杀了上官宴,也没人敢说什么。但他不会动手。是的,哪怕为了那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贱成这个样子,他也还有自己做人的底线。  嘴里尝到一点血腥味,大概是下唇破了。蒲小公子伸出舌头一舔,是一股咸味,果然破了皮。他看着宋观离去的身影,想起了自己第一回 见着宋观时候的一些事情——又也许那并不是初见也不一定。可是他的记忆里,着实没有关于宋观更早时候的印象了。彼时是初入学堂,那时的宋二家中还未曾经历之后的各种变故,宋二的父亲阿爹俱在,而阿兄是宫中专宠的贵妃,圣上处处照拂他们一家,当真是不可一世得很了。  犹记得那是头一天时候的事情,当时所有的课程都结束了,他收拾过东西便要回家,不想还是小孩子模样的宋二就将他于过道里拦下。彼时已是傍晚时分,天上残阳将云朵染做石榴红,红彤彤的一轮圆日,有一种冷冰冰的燃烧感,是缺失了温度的鲜红。宋二要笑不笑地将他看着,就这么将他拦下,不急不慢地将他上下一番打量,带了一点讥讽意味地开了口说道:“我道是谁,这不是我们的小神童,蒲小公子么?”  他没说话,只站着没动,不做声地将宋观看着。  宋二与他对望一番,表情里便浮出一股恼意来,手中捏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捞来的扇子,大抵是自觉风流地展开一扇:“我还以为神童有多厉害,不想只是这般。不是说你但凡听过一遍的东西全都能记住的吗?今天夫子明明都将那一段书册念了两遍了,你竟然没全背下来。”  勾了嘴角一笑,宋二眉眼里漏下扎人的讽意,偏面上端得正儿八经,但装又装不大全,连维持表象都没做到,或许这样才更叫人生气。宋二假惺惺地叹一口气,说:“果然你祖父颇有先见之明,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倒是记不太得了。毕竟我只一个普通人,不是神童,没那么好的记忆力,哪里能听过一遍就全记得了,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想想的,蒲小公子,你说是也不是?”蒲东仪看着跟前人的说话模样,心中已有所料,果真便听得对方笑着来了一句,“我想起来了,你祖父当时说你‘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八字,啧啧,当真是不错。”  这便是蒲东仪记忆里他同宋观的第一次针锋相对。他从前觉得自己总弄不明白宋二,原以为是年纪渐长之后才如此,却未料如今回想起来,才恍然,其实从最早的时候,他就没明白过对方。初次见面的宋二便对他敌意甚重,简直是无缘无故的了,他到今日也未曾明白这到底是何缘故。  那时的他,受了一腔恶意,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此前一直是活得循规蹈矩的,他小小年纪便行事唯求一个“君子之风”,后来虽然长歪成了一个混世魔王,但在此之前,他的确是另外一番模样。宋观那时这样说他,带一种小孩子特有的天真,毫无顾忌地揭人伤疤,还要恶意地用尖利的指甲抓挠两下,可他当时尽管被挠中痛处,也的确疼得厉害,但也不过跟对方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了。  蒲东仪年幼时有神童之称,因过耳不忘,过目不忘。那时阿爹极是得意,带着他于人前炫耀,引着他与人说笑,叫他背了书册给旁人听,他父亲也是得意,唯独祖父对此一直都态度淡淡。他六岁时,阿爹的生辰上,阿爹喝多了酒,一时得意到忘了形迹,那时在场的祖父搁了茶盏,只说了一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当日宴毕,阿爹回屋砸烂了许多东西,他坐在床上一声也不敢吭,阿爹将屋里一直砸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砸了,才回转过身来,阿爹看见坐在床上的他,面上神情有一瞬恍惚。屋里只他们两个人,阿爹发脾气的时候,那些仆从都是不敢待在屋子里的,他有些害怕,还有点茫然,然后阿爹就这么看着他,眸光一点点亮堂起来,简直亮得都有些慑人了。屋里一地碎瓷,阿爹踩着那些碎片走过来,瓷片割了脚渗出血,可阿爹仿佛没事人,赤足上血迹点点,走了一路,地上就落了一路红梅一样的痕迹。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闻到血液的味道,可能室内焚香过重,馥郁之下掩盖了所有血腥痕迹。阿爹坐到床榻上,一把抱住了他,长叹一口气,叹得人心尖都跟着颤起来。阿爹幽幽说:“东仪,你永远也不会叫阿爹失望的,对不对?”  可惜他顶着那神童的光环,也只是到了七岁的时候。七岁那年他染了病,一场风寒险些要了他的命,蒲东仪一直发高烧并且烧得神志不清,只不过后来他虽然救回来,却是烧坏了脑子。  昔日神童再也不是神童了,世间只留了一个愚钝的凡人。那次病重里,他几次自昏睡中醒来,都瞧见阿爹的脸,是伤心到几乎心碎的样子。于是他便想着,我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了。他吊着一口气,当时病情如此惊险,连大夫都说若不是蒲小公子求生意识过强,这病怕也是难治了。他就这么挣扎着从阎王殿里一步一步迈回,病情稳定后,他看到阿爹喜极而泣的样子,然后他便想着自己之前所遭遇的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只是不想随后的养病期间,他竟然发现自己再不能如过去一般,做到“过耳不忘,过目不忘”。  他惶惶不安里不敢跟阿爹说,只装作一切还和以前一样,但毕竟是不同的,很快阿爹便也发现了这一点,然后一开始的和颜悦色在等待他恢复的时间里被消耗殆尽,他再不能像过去那样过目不忘,阿爹动手打了他。最开始还会有动手之后的拥抱脉脉温存和喃喃耳语般的道歉,阿爹抱着他,轻声道:“东仪,我并不想打你的。你知道吗,你是上苍赐予我的宝贝。”  这持续了整整一年,直到被祖父身边的侍从无意间撞见,那个时候他的耳朵几乎被阿爹失手整个割下,自此之后他就被调换养在了祖父身边。祖父端着茶盏问他:“你阿爹这样对你,你怎么不说?”他并未答话,只沉默着。再之后阿爹随父亲调迁去了外省,此后两人竟再未见过面,他随祖父待在京城,昔日神童不在,只余了一个摘去了神童之名的蒲东仪。  祖父安排他去的学堂上课,他也不知上课的先生最开始是不是有意刁难,当他被先生指名道姓地要求去抽一本文书来念却结果读不太懂的时候,满堂稀稀拉拉的笑声。先生一翻书本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惊讶,总归面上还是挺惊讶的,是说:“这册子怎的混进来了,不过这书对你来说,也的确是难了点,看不懂倒是正常的。”  其实事情到底是怎么样,这一切他都不在意,学堂里那宋家二公子莫名其妙地处处要招惹于他,他也不在意。他只在意阿爹离开京城之后,他写给阿爹的信,阿爹一封都没有回过。后来他又继续给阿爹写着信,直到祖父同他说:“你写这些做什么呢。”祖父语气淡淡的,“松露说你阿爹从来是不看你的信的,你写的这么多封寄过去,全叫你阿爹给丢了,你写再多也是无用,还写着做什么。”  他怔了半晌,手里信笺滑下去半寸,又被他握紧了,只抿了嘴没说话。次日宋二又来挑衅,这次他没再忍着,同宋二打了一架,还抓下了一撮头发。 第93章 小皇帝看了宋观一会儿,突然笑起来:“若爱卿要朕说句实话,那么朕的这个提议,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选项。”  宋观有片刻未语,直到小皇帝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才说:“臣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小皇帝微微颔首:“你说。”  宋观叩首行过一礼,才又直起了上半身子,他的神情像是此刻冷冷月光,那是没有温度的清辉之姿。小皇帝听得宋丞相宋大人问他:“臣此一去,可果真能回得来?”  天幕是稀薄的深重湛蓝,曙光不知何时才能落至人间,只有一轮圆月寡言地挂在半空之中,没有星光。这一句话问出来之后,宋观分明察觉到小皇帝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他心中顿时了然。其实这一问甚是冒险,但好歹从结果上来说是没有白问的,如今这整件事当中意味如何,他已分明知晓。  “爱卿怎会这样想。”小皇帝走到宋观跟前,看着宋观,露出一个笑来。他的神色在这一笑之间变得极其柔软,整个人都变得尤其像是以往宋观印象之中的小白兔模样了。小皇帝轻轻问道,“那宋爱卿最终的答案又是什么?是决定去呢,还是不去?”  宋观不再看小皇帝,他俯身拜下,行的是一个大礼:“陛下所愿,臣理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此时此夜,楚王宫里万籁俱寂,小皇帝望着宋观跪拜的模样,眉目间依旧带着一种柔情,只那柔情尽头显出几分沉郁杀机来,竟都有些怨毒了。他弯了弯嘴角,随即露出的是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小皇帝温声说:“那丞相大人今夜便动身罢,朕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其实朕也不愿叫丞相大人这般劳累,只是你也该知道的,若是动身晚了,怕是再也不好这般行事了呢。”  第二日,众人得知的消息,便是宋二公子留书说是去往边疆,并且老早就走了。前一日的楚馆事件,也有了一番解释。原来宋丞相宋大人早有这般准备,这楚馆相约不过是变相的道别之宴。丞相大人与众人喝得甚是尽兴,之后动身离席,不愿打扰诸君雅兴,便悄悄离开了。谁能料到后面这样的惨剧事故,竟有刺客来袭,朝中三名大臣因此亡故,还有五位仍在病床之上。但这事惨归惨,老实来说,却是同丞相大人没有什么关系的。  自然,叶御史站出来又是鸡血澎湃的一通骂。以往宋观在场,总是影响他发挥,现在宋观人不在,他一撩袖子,升腾起一种类似于“新仇旧恨一起报”的情绪,骂得十分通体舒畅。  而一只手数得清的那几个真正知情人,对于此事真实的细节,都是三缄其口。除了小皇帝,他们心中都有种……这其实是宋观故意在躲自己的微妙感觉。最后太后召了人来询问时,大家言辞里都对彼此有所隐瞒,宋二下落倒成了个谜,众人只落手一封真真假假的书信。  临渊道观里宋大公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也未说什么,太后着人去寻,竟是没将宋观找到,为此宋大公子动用了一些平日里绝不动用的暗线。也是,就一日功夫,还能跑到哪里去,赶紧先找回来才是要紧。可谁想暗线尽数散出去都还没将人找到,宋大公子终于勃然大怒,因为这明摆着就是有人暗中帮着宋观出行,还打了掩护。宋大公子被气得喘不过气来,服了药之后,他闭目按着椅子扶手,满脸的戾气,然只字未语,可是这样看着更让人觉得可怕,毕竟这其中差别,就像是闷了一口气要炸开的炸药罐,和持续往里加火药的闷气炸药罐——前者炸人一脸血,后者估计能把人炸成一等残废。  小皇帝这些时日便过得很有点遭罪,虽然他行事没落什么确凿证据,但多多少少落了些行迹,总是会让人怀疑头上来的。他咬牙硬撑着,直到边疆传来确切的消息,说是宋丞相的确当真是到了营地,还审批说要当监军。  太后便为此事寻了宋大公子进宫说话,两人正事说毕,床幔遮笼的濛濛光影里,太后便这么斜靠在床榻上,一手拿着烟袋。他漫不经心地抽一口,吐息之间有白色的烟雾从他口鼻浅淡地缭绕出来,蒲太后眼角缀着一颗的泪痣,烟雾苍白对比之下,其他面目神色反而全都模糊了,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只有嘴唇颜色是尤为鲜明的红。  他饕足而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像没了关节的蛇,问宋瞻:“我听说你前日险些又犯病了?”抬目斜过去一眼,顾盼里看着颇为不端庄,他问道,“当真这么生气?”  宋瞻冷声说:“没有这回事。”  蒲太后搁下了手中烟袋,眉头微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他每次见着宋瞻,便总是忍不住要多说两句有关宋观的事情,哪怕是此时心中有鬼,哪怕是此时觉得心虚。对于宋瞻和宋观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他以前闲得没事就要挑拨一两下,也不是真意,只是闲得无聊时寻来的一点乐趣,是要看宋瞻维持不得那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他见不得宋瞻俯瞰众生,总怀一点恶念的,是想要宋大公子为这众生哪怕是之一所绊也好。凭什么旁人苦苦挣扎于浮世名利,而你宋瞻的姿态就能这样好看?我不信邪偏就要你堕入人间为这红尘色相缠身苦恼,再做不得那逍遥洒脱之态——  可这些都是以前心底包藏的念头了,而如今他再说起那些相关的话,倒是心里也觉出几分自己都不忍的酸意来:“你以前……不是巴不得宋二离你越远越好么。这回他要走,你又不同意了,我们贵妃娘娘果真心思如同海底针。”  宋瞻侧过脸,他隔着床幔看着外头影影绰绰的景物。  他是不可能让宋观离开的。这一点无论他口头上说过什么,都是这般意思。  父亲和阿爹的死去,像是将他一整段人生断裂成两截,而一同经过此事未死的宋观,便是这其中结点。倘若他不愿意前半生与后半生分离,那么同意宋观离开,就永远都只可能是一个戏言。是,他怎么可能当真允许宋观离开。可如今宋观也的的确确是离开了自己,宋瞻靠着枕屏冷静地想着,但他总是要回来的,然后他想,等宋观回来了,他一定要打断宋观的腿,让他当真从此之后哪里也不能去。  外头熏香炉里燃着静神的水安香,烟罗暖色的床幔里,宋大公子眉眼冷冷地对蒲太后说:“那你一定是记错了。”  蒲太后闻言笑了笑,翻一个身,懒洋洋地一只手搭过去:“依你依你都依你,你说我记错,那我便是记错了。”  他揽住宋瞻的腰,靠得这般近了,是又嗅到宋瞻身上的檀香。这室内的水安香,哪里镇得住如此檀香气味。其实若说真话,宋二这般离去,蒲太后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现在宋二不在跟前,他反而是能冷静下来思考所有事情了。倒是先前越见着宋二,他脑中越难清醒。  此前上官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若宋二再待在京城里在他面前晃悠,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还是不见的好,至少,此刻还是不见的好。他还没有彻底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在策划好所有一切之前,总归不能贸然行动。此时心绪平静下来的蒲太后,他心里倒是无比希望宋二这会儿能躲到天涯海角,谁都不能瞧见,他还是更希望宋二依旧是原来那个谁都碰不得的宋二,谁都碰不得,他自己也不能碰,谁敢碰……  包藏不住的杀意在心尖弥漫开来,蒲太后将脸埋在宋瞻脖颈处,他嗅着那檀香气轻笑了一声,心底未说完的话语终于补足完全,他想着,谁也不能碰,谁敢碰——他就杀了谁。  之后过去的三个月,宋观一直远在边疆,而京城里柳枝新抽了芽,可以说这一段时日雨水细长绵绵,整个都城仿佛都被浸泡在了水罐子当中。那雨没有停歇,像是没有止歇,可忽有一日天就放晴了,一场捷报传来,而同时一起传来的,还有宋二公子一并死在战场上的消息。  【玩家死亡。系统确认玩家死亡。任务进程追踪更新中,自动退出第九目游戏,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十……】  【九……】  ……  ……  【二……】  【一……】  依然是那一尘不变的系统音,等待结果的宋观心中十分忐忑不安。  ——【任务进程追踪跟进完毕。】  ——【第九周目任务失败。确认失败。】  ——【任务进度条读取,目前玩家任务进度条依旧为,2/10。】  ——【系统检测中,检测完毕。】  宋观:“……”  他感觉不太好。  这周目真是日了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后差不多每篇里都藏着一个黑化分子,戏份不见得多,但黑得特别神经,这回小皇帝心理活动见番外。  好多小伙伴评论里说到观哥的感情线,这个,那我来说一下观哥的感情线在我设定里的样子好啦?  应该是前三周目对宋观印象最深刻,因为第一周目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第二周目是刷新世界观和下限,第三周目是被推倒了,有此三周目做铺垫,这个炮灰攻养成系统也就彻底铺开了。全部周目里,也许对其他人抱有比较复杂的感情,或者是印象路人,不过宋观真情实感喜欢过的是八周目里的无忧,有过一个放不下的但是无关风月的是十五周目里的丑小蛇(十五周目还没写到,但是和七周目白虎那个世界挂钩)。至于其他,宋观自己定位是过客,好多人吐槽宋观太薄情了,但毕竟一个过客,且掉进来的是炮灰攻养成系统又不是恋爱系统,而且是直男,也实在无法要求他留下太多什么的对吧,不然也太无理取闹,那样的话观哥就等于是崩了自己的人设成变成【弯·绿茶屌】啦  设定大概是这样,但不知道我写给大家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呢。  关于无忧,宋观的当时那一段的具体心里描写,我没忍心写下来,后来又有点后悔当时应该写下来的。现在贴一段之前回复跳跳鼠jj的话吧  ----  №13 网友:跳跳鼠jj 评论:《炮灰"攻"养成系统》 打分:2 发表时间:2015-02-28 07:12:10 所评章节:14  觉得在网上的一段话特别能表述乔师弟的这一段的感受  从网上看得一段话——  “我并没有允许你加入到我的故事,但你硬生生挤了进来,篡改了所有情节,甚至黑化了我的角色属性,而你并不知道对我来说,你变得多么重要,你在这个剧本里玩够了,跳到了隔壁的故事,留我一个漫长无垠的悲伤长镜头。你去死吧。”  黑猫的综穿写得很欢乐哈,会比较淡化作为综穿主角的冷漠自私,以欢脱为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段话,第一时间想到就是这篇文,可能是因为到现在为止,谁都没有在宋观心里留下些什么吧。  [送红包]  [取消精华] [删除评论] [清零] [赠送积分] [投诉] [回复]  [1楼] 作者回复 发表时间:2015-02-28 07:55:07  还是有的,宋观喜欢乔望舒嘛,他成全乔望舒本来该有的he,乔望舒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宋观自己一个人记得无忧。他曾经愿他百岁无忧,不舍得叫他徒有泪流,当时情况下宋观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第八目里的结局了,也许有人说如果是真爱就想办法在一起啊。可是在宋观看来不确定因素太多,他情况好这么特殊,举个不靠谱逗比例子,就说想破坏剧情的话系统肯定会让人蛋疼的吧,万一常年蛋疼着他就早死了留下无忧一个人怎么办…就算无忧觉得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什么的,宋观肯定舍不得的嘛(呃,这个例子我只是来搞笑一下的)…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宋观前前后后调查了一番,主角攻见着无忧的事情宋观也是知道了的,当时他想来想去觉得最后定下的方案虽然有风险,但也是挺很可行的,很有赌一下的价值,好在最后事情果然如宋观所愿,可不就是成功了么。 愿你一世长安,愿你百岁无忧。 有些誓言和愿望无法亲手实现,由着他人履行也是好的,总归知道你有一个好结局,总归你最终一世长安,总归你终究百岁无忧。  此评论发自晋江手机站(m.jjwx/)  ---  感情这种事实在飘忽难说。你喜欢的,说不定强求不得;有过鱼水之欢的,更可能反目成仇;两厢情愿的,也许反而是结局最为惨烈的。看到红血の食尸鬼留言问我,为什么攻了观哥的都是没有两情相悦的,作者你是非要身体和心里不可兼得吗?我抱着电脑想了想,觉得概括得很对,虽然她最后说要给我寄刀片,我还是忍不住给她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以上观哥感情史陈述,么么哒!第141章 第九弹 转场篇  宋观此刻有种哑巴吃黄连的苦,苦得说都说不太出来。  ……而且他这周目挨了那么多打,这下全都白挨了。  这样一想,他还真是好悲惨啊。  尽管看到老熟人鸡蛋君,宋观也一点不激动,也没有久别逢故人的欣喜,眼睫微抬了一下,他公事公办地问鸡蛋君:“我这周目怎么又失败了?难道又是逆cp?”  鸡蛋君看到宋观,巨大的蛋身一挺就嘿咻嘿咻地跳到了宋观跟前,面对宋观的提问,它回答说:“那倒没有。”然后支吾一会儿,它蛋壳两侧分别开了一个口子,“唰”的一下,里面居然扑棱出一对雪白的翅膀。那翅膀于半空里轻灵地一抖,有洁白翅羽洋洋洒洒地散落开来,鸡蛋君就用它一对雪白的巨大羽翼将宋观拢了起来。  鸡蛋君慈爱地说道:“宋观,你不要难过。”  宋观:“……”  他艰难地把盖在自己脸上的大翅膀拨开:“我也没难过。”手里的翅膀摸起来是温热的,甚至仔细感受一下,还能感受到翅羽底下脉搏的律动。宋观不知为何就觉得这手感有些毛骨悚然,可能是因为这感觉就像捧着一个人的心脏吧,他一闪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长得可真快,我去了一个周目,你居然连鸡翅膀都长出来了。”  “……”鸡蛋君听到这话一愣,解释,“我这个不是鸡翅膀。”  宋观倒也不是故意纠缠这个问题来逗鸡蛋君生气,只是随手故意再撩拨一下,带着一脸“小公主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宋观说:“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鸡蛋君小声:“我这真的不是鸡翅膀。”  宋观闻言煞有介事地点头:“我知道。”  鸡蛋君:“你骗人,你表情都不是这么说的……”  宋观这下是故意逗鸡蛋君了,他扯住了鸡蛋君的翅膀尖,一只手摸着翅膀逆着走势向上,一直往翅根那里摸去,一边摸一边口中点评说:“你这翅膀不错,够大,做成红烧鸡翅一定量很足。”说到此处时候,正逢那只手摸到鸡蛋君的翅根处。也不知道是这话吓到了鸡蛋君,还是因为被人摸着的地方本就是它神经分布最为密集的部位,反正鸡蛋君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唰”的一下又将自己的翅膀给蓦地拢回去了。  这一下收势甚急,空中因此飘落下好多根雪白的羽毛。宋观摸着翅膀的手落空之后,倒是顺势捞了一根在手上,他低头看了一眼,微微一哂,调侃道:“你掉那么多羽毛,不会多来几次就掉秃了吧?”  诚然,就像中年男子害怕自己秃头一样,鸡蛋君当然是很怕自己秃了羽毛的。是以宋观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它心中突突,居然很害怕:“应该不至于……吧?”  宋观觉得鸡蛋君这么害怕有点好玩,拨了拨手里头的那根羽毛:“秃不秃一会儿再说,你跟我先说说这周目的事情。”  其实鸡蛋君对于自己的一身羽毛秃与不秃这个问题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说及周目事件便是精神一震,也不管自己秃不秃了。鸡蛋君组织了一下语言,顿了一下,随后快速说道:“这周目有点复杂,简单来说,最主要还是因为主角受后来死掉了。”一看宋观表情,它已知其意,所以连忙补充解释说,“倒不是小皇帝的缘故。你去边疆之后,小皇帝的确有好好替你保证主角受安危的,而且你死了之后,他也一直对主角受挺好的,就是没想到后来你那壳子的三弟,也就是‘宋三’,他长大之后非要嫁给主角受,还结婚当夜把上官宴给捅死了……”  提到“宋三”,宋观脑子里出现了的关于“宋三”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小孩子。声音软绵绵,身子软绵绵,爱搂着人的脖子,喊他的时候一个劲地就是“欢欢,欢欢”,以一种雀跃的模样。  宋观道:“三弟他……”说到这里顿住,其实对方并不是他的三弟,只是他那壳子的弟弟,是同他没什么关系的。宋观顿了顿,改口,“我是说宋三——宋三怎么会嫁给上官宴,大纲根本没提这个事。”不过话虽的确如此,但转念一想,那大纲好像本来就糙得很,也未说最后结局如何,只交代了上官和诸多男人扯不拎清扯的故事,而且还没最终定局,所以三弟和上官这节可能是被略过去了也未可知。宋观捏着鸡蛋君的羽毛,无意拨弄着,拿那根羽毛轻轻触着自己的下巴,补了一句说,“反正我也是不太懂那个大纲之下的周目最终走向。”  鸡蛋君看了宋观一眼:“其实,这个大纲故事的主角虽然说是上官没错,但说若要说主角命的话,可能宋大公子才是一身主角光环的最终boss。”  宋观闻言一时默然,心中倒是浮起一种“我就说这配角为什么这么diao,diao得都有点逆天了,果然这一切不是我错觉”的心情。  鸡蛋君继续道:“整个故事讲的,就是主角受上官宴在一堆男人之间有关他归属问题上的争斗和王权争夺的斗争倾轧下,苦苦挣扎的故事,而且他还最终权利斗争失败了——虽然上官是这篇文的主角,站队站的是小皇帝那边,但是保皇派并没有干架干过这周目世界的最终boss宋大公子宋瞻,所以这是个悲剧来着。”  宋观自动无视“男人的斗争”这种字眼,一边继续玩着羽毛,一边颔首道:“你继续说。”  鸡蛋君:“宋瞻以前当贵妃的时候,老皇帝就把一个完整的虎符给他了,所以他手里握着大半军权。不过他自己也很有本事的,底下人都听他的话。本来整个故事的后续发展是,宋瞻把小皇帝弄怀孕了,生了个孩子,然后有了孩子之后,他就把小皇帝给废了,还把太后给弄死了。虽然他没明面上坐上那个龙椅吧,但也跟皇帝是差不多的了。至于主角受上官宴,他觉得整个世道礼崩乐坏,老情人们也一个接着一个成为权力的牺牲品,惨死的惨死,然后他就心灰意冷,带着身边唯一还活着的武林盟主请辞还乡了……”  宋观:“……”尽管已经见过不少急转而下的剧情发展,但对于鸡蛋君此刻说的这一个,还是有点被刷新三观的感觉。  而鸡蛋君看到宋观默默惊讶的表情,一时也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它觉得虽然原来的故事发展是十分惊人的,但看到宋观如何一步一步将整个剧情彻底扭曲成面目全非的样子,这个感觉会更惊人。  比如这一回关于宋大公子这个人,冷心冷肺,杀人不眨眼,原本在这世界上唯一关心的,也就自己的三弟宋盼宋三公子了。宋瞻对宋三的感情,应该是类似于“宋三是我见过最单纯善良的人”这种风格,再进阶一下也就是“全世界都是庸夫俗子,只有我三弟不食人间烟火”。原本的故事里,宋三一手被宋瞻带大,而宋瞻对宋三的感情十分复杂,俩兄弟倒是没有什么肉体上的纠葛,是纯洁的兄弟情。不过这也不好说,因为宋瞻这人是有些疯的,搞不好这还得庆幸是因为宋三公子死得早。宋三心思九曲十八弯,十分敏感容易心伤。对月落落泪,对花吐吐血都是他的日常活动,所以最后因此早死了,也就没能生出什么不该有的事情来。  总之呢,原本的故事里,宋大公子最后合该是孤家寡人长命百岁的命格,结果宋观这来一搅合,最终boss宋瞻知晓宋观死了之后,回忆往事,愣是自己把自己虐得心疾反复发作,三弟也没顾得,就这么郁郁而终。再之后小皇帝搞死了太后,从此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啊呸,不是,是小皇帝成了史书上非常有名的一个明君,太平盛世由此展开,反正这故事已经彻底崩坏到没眼看了,鸡蛋君也感觉十分无力……  它是不太敢将这周目的事情同宋观说得太仔细的,因为觉得这些事情说出来,除了让人心塞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益处可寻。这周目它是在宋观身上见证到了堪比“主角万人迷”光环的力量,鸡蛋君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也是彻底明白以后给宋观选择任务的方向了。宋观每次要去炮灰都炮灰得这么有存在感,面对如此情况,它是应该顺其自然发展的,应该顺应宋观本身人物特点,它仔细考虑过了,宋观比较适合那种死得特别早的万人迷炮灰攻(喂),以及在主角受心中担当“白月光”“朱砂痣”这种存在的早死早超生炮灰攻……想到此处,鸡蛋君忍不住45度仰望天空祈祷。啊,愿万能的主神保佑它,请让它和宋观以后行进的任务之路,能够他们在不断的自我反省和强化改革之中,变得更加通畅顺达。主神保佑。  鸡蛋君祈祷完毕,挺想说句心里话,炮灰攻是“攻”字当头,然而宋观真是不太“攻”,比如说这周目又被主角受给……当然,这可能主要也是因为此回宋观的身体人设是个天阉,实在无法雄起。不过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鸡蛋君对此抱有保留的态度,因为非要它说实话的话,它其实也不觉得宋观在部件完整的情况下,还真的能雄起一把将主角受给啪啪啪了。  此话自然是不能讲给宋观听的。将心中所有的心理活动都裹在蛋壳之中不敢泄露分毫,鸡蛋君把这周目剧情走向稍微修饰了一下,然后它告诉宋观:“不过你接受宋二的壳子之后,这个情况就变得比较难明,主要是因为宋大公子后来觉得太对不起你了,他在你死了之后,饱受良心谴责,也就因此死得太早了一点,于是这个周目的剧情整个崩坏。你现在知道原来剧情应该是个怎么样的发展了,所以眼下这个发展,其实和主角受被宋三杀掉是一样糟糕。”  宋观听了鸡蛋君之言,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论,最后冒出一句:“所以之前被大哥打时候,我或许应该狂骂回去?这样的话,或许他之后就不会因为我的死亡而受到良心谴责了?”  鸡蛋君:“…………”  鸡蛋君略微有点艰难地赞同道:“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第95章 抚着扳指,福喜公公无可避免想起当年行刑场上,还是少年模样的丞相闭目等死的样子。刽子手一刀举起将要落下,然宋二公子只闭目仿佛置身事外,唯脸上沾着前头至亲之人死时的血。  他是生死一刻之际才赶到将人救下,后来给人松绑扶起来,宋二公子因此抬眼看他了一眼。那时他手一哆嗦,额上滴下豆大的汗水,但他一路奔波,原本就气未喘匀,也无人觉出他的失态。  只他自己知道,因那一日扑入鼻的鲜血味道——只因那人面上鲜润的血痕刺目惑人,他自此之后调弄人时,也爱看人脸上沾血的模样。  ——————————  敌国·雕奴  有时候,他还是会梦见国师大人。  梦里的国师大人坐在床榻之上,是他惯常见到的打扮模样。铜制的面具永远遮住了半张脸,衣饰华贵,那一身白衣是贵族才能穿着的服饰,冷得像荒原雪,又肃杀得仿佛拢了千山剑气,身体发肤皆是苍白失血颜色,连两道长眉都是白如霜雪。  这未曾点灯的梦境里,一片黑暗之中,似乎只有国师大人身上才带了光。那是莹莹的,微弱的,不可忽视的光。他卑贱地匍匐在地上,低微地匍匐在黑暗死寂里,抬脸仰目之间,看见床榻之上的国师大人朝他伸出手。  那是苍白修长的手指,指尖圆润,白得没有别的颜色,虚空里像一朵白莲自袖中猝然绽放,便纵有万般声色,也只泯于一声:“来。”  他自梦中醒来之后浑身湿汗淋淋。  这梦是罪该万死,是怀藏隐蔽的无从宣泄而埋得极深的污秽渴望。明明口口声声地说着国师大人是他的神明信仰,可他梦里却做着渎神的勾当,连对方死了都这般不敬肖想。人都是贪婪虚伪肮脏的东西,尤其是他这样有着卑贱血脉的人。国师大人让他活着,或许是个错误。他应该死,最好能和国师大人一起死。  一片的心慌意乱里,他想起国师大人的那个偶人。  那一日他随国师大人在战场上见着了一个人,是个楚人,却被同样是楚人的军士给从背后一箭射死。他听见国师大人“咦”了一声,于是便招手唤了骨雕,将楚人的尸体拎了回来。只是未料这尸体是个麻烦,楚国人自己杀了此人,却又不肯弃了尸体而走。最后得了这具尸体,他们这一小仗吃败,但国师大人不介意,他也就不在乎。  后来这具楚人尸体被国师大人带回去,做成了偶人。所谓偶人都是死尸做成,不会动不笑,唯面目宛如生前。上一任的国师喜爱这些东西,可国师大人却是不喜的,所以国师府里以前没有偶人。而这楚人是第一例,当然也同样是最后一例。他是知道这偶人一事,但别人都不知晓。后来楚国施压,要国师大人交出这具楚人的尸体,国师大人对此只说了一句:“烧了。”等再被施压时,国师大人便多说了一句谎话,“骨灰撒在九龙坡上,你们若现在去寻,说不得还能捞得一抹骨灰。  他不是不好奇那偶人形貌,只是当初骨雕将人见过来时,那楚人战甲加身,他并未着意去看那人模样,再后来国师大人给楚人的穿戴,又总是密密地遮了容貌,幕篱轻纱垂下来都是特意改制过的,外人窥不得一丝半点。  护得这样紧。  五年之后,国破。  国君同朝臣准备要出城递交降书的前夜,他陪在一旁一直看着国师大人枯坐至天明。他对国师大人说了很多话,对方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也不知听进没有,只许久之后,拿了一支笔,对他说:“若能活着,自然还是活着好。你该活着,便当此后替我活着。”  待到东方天明之时,国师大人燃了一把火,那火蔓延开来,吞噬了整个国师府,烧光了所有人,烧光了所有物,烧光了所有事,连同国师大人和那楚国偶人一起,将所有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而他便站在火海之外,看着国师大人端坐国师府中,手里牵着那个偶人。被火光扭曲的景物里,他看到火舌舔舐上了那个偶人的衣角,国师大人似乎是笑了一下,伸手隔着幕篱轻轻触了触那人的脸。再后头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因为烧毁的朽木砸落下来,扑入火海之中,激起更汹涌的火势,视线被熊熊大火阻断。  即便是今时今日,他也怀有着如此想法——  那偶人何德何能入了国师大人的眼。  恍惚里曾经当年那月,城春草木渐深,大火惊起了一片喧嚣之声,彼时他木愣愣地站在国师府前,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湿了,却不知为何要哭。看着那眼前的汹涌火海,看着看着,他心中忽然想起的,是自己与此毫不相干的身世故事。  他本是贱奴,因得了国师一句“这双眼睛极好”,才脱离贱籍从此侍奉国师左右。那时正逢国师大人养一只骨雕,白骨身躯,无血无肉,是食生人之魂,偏少一位饲主,从此,他便成了照顾饲养骨雕的雕奴。  ——————————  山匪·二当家  遇上这个人是他的劫数。而劫数劫数,就是你明知是劫数,却也明白地撤回不了手。因为倘若能让人这么容易就收手了,不付出代价,那就不叫劫数。  他是山匪,从来不讲道理,看上了就抢过来,没有什么前来后到的顺序,也没什么伦理束缚。年幼时他一家老少都死了只剩了他一个,寨里的小孩无论是不是缺爹少父亲,总归家里人比他的齐全,所以吵起架来,闹了矛盾了,就叫他“没人要”。既然没有人要他,那他总要对自己好一点,所以谁让他不开心了,他就让对方加倍不开心。  吵得最凶的一次,他把对方耳朵都咬下半只来,含在嘴里,咸咸的。那小孩哭得死去活来,可寨里的大人都不敢对他如何。他知道,这种特权都是因为他已死的阿爹和父亲的缘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行事无所顾忌,因为他清楚地明白,已故之人是他的免死金牌。他才不管别人死活,心中一股怨气,谁让他是没人要的小孩。可有一天,年少时的大当家跟他说,他不是没人要,他拉住他的手,说喜欢他。  彼时年少,谈爱只觉羞惭,再多情感也只敢用“喜欢”二字。他明明也欢喜,可从来别别扭扭不肯直说,然从此行事却是渐渐有了拘束,再不做以前那般无法无天的模样。后来有一年大当家出去一趟,抢回来一个人,然后大当家说要娶这个人。他感觉自己被辜负,可他不愿意做被抛弃的那一个,于是他杀了大当家,抢了那个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一切都疯魔。但不疯魔,不成活。他握着那个人的手将匕首扎进自己的心口,这是他的大喜之日,触目皆红,但成婚的对象撑在他身上将匕首扎进他的胸腔。其实他一直觉得对方很好看,穿着红色特别好看,这个人以前逗着他玩的时候,他又羞又恼的,虽然动手打了对方,但其实心里从来没有生过这个人的气。倘若他先遇到的是这个人,他一定会先喜欢对方的。  但凡事先来后到,他先遇到的是大当家,然后才是那人。  所有的一切要一笔笔清算。  大当家欠他的情,他要大当家的命来还;而他欠大当家的命,那就拿自己的来还。  至于他和那人之间,本就互不相欠,只是心有不甘里,他不愿自己就这样轻易地被对方遗忘,是要那人亲手杀了自己。所以原来他用这生死,无非也就是要换得那人一星半点的不得释怀。  ——————————  大理寺卿·江独秀  第一次初见时,是他去查抄那个人的家,他将人从床榻上提起,却被挣脱了。那人披过衣裳,冷眉冷目地看着他:“你什么人?”  他本忠于皇室,也只忠于皇室,最后却和太后联算,弃了皇权正统,有负江家名声。是那人揉碎他一纸和风烟雨的理想。只是当他们牢狱里再见之时,那人遇着他,表情困顿里显得迷离,像梅子酒青:“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他忽然就心里头软了一软,不知道被刺中哪个点,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  叶御史  那是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既断肠。  煎熬是由此而起,却笔墨难书,所以,到底此生意难平。  ——————————  蒲将军  当日楚馆一事,他抱着上官宴看那人离去。那人自转过身后,便半步未曾迟疑,连一点停顿都没有,更别说是回头了。哪想原来这竟是最后一面相见。此后是悠悠生死别经年,无由一见,于是连对方魂魄也不曾入他梦里,竟是后会无期。  曾是许多年前,蝉发一声时,槐花便压满了枝桠。然而许多年后的如今,槐花早谢,秋蝉已死,他也再寻不得那个当年与他同乘一骑的锦衣少年郎。  ——————————  太后  那人是反复谋划思量之后,仍遇见了的意外。他第一眼见着那个人,首先入眼看见的,便是那人的冤孽色相。此后沉沦的是空想妄念,引诱的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无可自拔是一场春梦了然无痕,偏偏要做出的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然而那个人的人生轨迹里并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他是太后,是局外之人,所以合该是远远看上那个人一眼就足够了。就像他曾经第一眼看到的,这少年人的皮相,那第一眼入目的,冤孽,色相。  ——————————  小饼  宋丞相那一日暗自离家远赴边疆的时候,小饼是知道的,甚至当时他还将人拦了下来。  路边繁花一树开尽,丞相被他拦下之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了一句话,说的是:“我知道你是大哥那边的人。”  他闻言心间一颤,没有开口。  宋丞相继续道:“我还知道,你喜欢大哥,甚至这份感情还影响了你往日执行任务的进程,所以大哥将你调到我这边来。你知道这是被遗弃,所以这些年一直不甘心。”他咬紧下唇,只听到丞相继续不紧不慢地道,“古人有言,委质为臣,无有二心,我自问待你不薄,但你何曾忠于我过。往日如何,我不想再提,然今日之事,是我毕生所执。我这般说了,你可果真还是要拦我?”  一阵风吹过,身侧的花树荼蘼得似要焚烧殆尽,他终归没拦着宋丞相,还帮忙掩了行迹,事后受到监护不力的责罚,他只字不言。然宋丞相此去一别,便再未回来,于是他心里有一句想要对宋丞相说的话,也没可能再说出口。  其实他后来在丞相府留下的意义,早已和最初不同。  可一别死生,他想要说这句话,但那个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  宋瞻  上官宴这个名字,是宋瞻在宋观死去了有一段时日之后才得知的。那时他在宋观的书房内胡凡翻着,便翻出了一叠画稿,丹青墨笔,匆匆画就,是一个人物剪影,上头提笔写着三个字,正是“上官宴”这个名字。他先前不知此人是谁,只这一叠画稿叫人心堵得很,撕了两张,然去看了一次上官宴,再后来皇宫里,无意间听得皇族宗室子弟低声交谈时,有一言:“也不知是否只我看差了,总觉得那个新提拔上来的言官上官宴,是同太后有几分相似的。”  他闻言手一颤,几乎翻撒了手中茶盏。  而他与太后的一场与之相关的对话,已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太后一把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了,丁零当啷的一片,隔着桌子,太后直直地望着他,眼眸里仿佛燃着一簇火:“你当真觉得上官宴是像我?因为那一颗泪痣?哈,宋瞻啊宋瞻,你知道我为什么笑?我笑你竟然什么都看不清。你以为上官宴平日喝茶习惯,还有那些喜欢的菜色都是像谁?你以为上官宴平日里喜欢刻印章的习惯,又是像谁?宋二他自小一直跟个小尾巴一样地在某人乱转,你以为那个某人又是谁了?你又以为宋二他以前经常和我侄儿闹得不可开交,是为的什么?你夸过我侄子一句‘若我弟弟有一半像你就好了’,这些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  他退了一步。  恍惚里想起秋日府邸的水榭上,少年看棋谱看了一半睡着了,趴在地上睡得像一只大猫。秋日高爽,一旁树影横掠投了一段影子在宋观的面上,他在旁静静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将人抱起来。宋观被惊动睁了一回眼,往后缩了一下,不愿叫他抱着。大约睡糊涂了,口气也没有平日里那般端着的敬重,只说:“哥,我还要再睡。”  “回去再睡。”  “不啊,我要睡这里,我就是要在这里睡,我想趴在这里睡,你让我睡一会儿。”  “……”  宋观平日里见他总像是被主人打怕了的阿猫阿狗,小心翼翼地将人观望着,不敢靠得太近了,却又徘徊不曾离去。大约难得见到对方这么使小性子的样子,所以他想纵容一下。回屋取了一件薄毯,盖在了对方身上。拣了一本书,他靠着一旁廊柱看着,偶尔见宋观翻一个身,离水边太近,险些掉进去。于是他起身将人揽到身边,看紧了,便是随对方翻滚了也不会滚到湖里。  三弟最初的时候,一直念不清“观”这个字,总是“欢欢”,“欢欢”地叫着。他也叫对方欢欢,爱看对方听到这个称呼之后,有些恼,又没法发火的样子。  欢欢,欢欢,这二字齿间念着,舌尖翘起最后又抵至齿间,念着总有种意外缠绵的味道。  ——你以为上官宴平日喝茶习惯,还有那些喜欢的菜色都是像谁?  ——你以为上官宴平日里喜欢刻印章的习惯,又是像谁?  ——宋二他自小一直跟个小尾巴一样地在某人乱转,你以为那个某人又是谁了?  ——你又以为,宋二他以前经常和我侄儿闹得不可开交,是为的什么?  他当真没留意过?他当真没在意过?  还是他留意了在意了注意到了,只从来装作不知晓。  【番外完】第144章 第十弹 father  【这本是一个吸血鬼高冷强受和一个温柔神甫弱攻的故事,以及一个炮灰亲王吸血鬼。原。本。原本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宋观心中略感不妙,心想这回难道是类似于西方国家中世纪时候的世界吗?或者说这可能是西幻背景的——就是有龙有骑士有魔法师的那种,还经常发生大规模斗殴杀伤事件的世界?  不过对此他首先倒也不是太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宋观现在主要比较担心的是语言问题,他很想知道现在这个世界都用的是什么语言,总不可能是中文吧。万一周围人说话他完全听不懂,这可要怎么办?那他接下来的剧情还能不能好好走下去了?  有句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而宋观就是这么点背的人。他这心里头担心还没担心完呢,就见着这些围着他的这些“歪果仁”们,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然后站在这堆人里最前的那个,从自己后背系着的一个狭长黑盒子里,抽出了一把也不知道是剑还是什么的细长金属物体,就这样对着他叽叽咕咕说了一堆鸟语。  很仔细地分辨了一下,宋观发现这既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反正他是完全听不懂。  宋观:“…………”  跟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大篇幅几乎是没有停顿地说着鸟语,宋观虽面上不见神色波动,但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然而接下来让他更没有想法的是,这“歪果仁”叽叽咕咕地对他说完一堆鸟语之后,竟然招呼身边的小伙伴们,纷纷掏出了自身的各种武器,拉开架势,竟是个要开始群殴他一个人的样子!  这还能不能好了?果真是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的!  宋观凭借这壳子极强的身体素质,躲避眼前各类攻击。对面那伙“歪果仁”人下手可狠了,一看就是和他有深仇大恨的模样,几乎是无时无刻的冷刀暗箭还有魔法对他齐发,真看得人眼花缭乱,要不是宋观身手敏捷躲得快,也不知道该死几回。  只见四五挪步之间,一道金光闪闪的弯月魔法贴着宋观的脸划过去,割下了他一丝缕的头发,身后又有人举着长枪对准他后颈猛一刺下。宋观勉强一个旋身避开,不住地在心里一连串地“卧槽”了起来。也是因为这样高强度的躲避运动,他完全没时间分神去看脑海里的《剧情大纲》,因为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敢分一分神的话,搞不好回神之际就被人劈成两半了好吗。  虽然这联合攻势绵密得像是不透风的一张网,多年没有动武的宋观还是身手敏捷地瞅住了中间一截空档,抓紧了机会一个利索的就地打滚,就滚出了这群“歪果仁”的攻击范围,并且翻身起来之后,以一路狂奔以完全不回头的架势,不仅跑出教堂,还直接一个转弯蹿入了一旁的街头小巷子里几个腾挪就一下没了影子。如此矫健的逃跑身姿,也是让后边被他抛下的人们目瞪口呆,竟是连追都忘记追了。  宋观逃跑之前,顺手撕了一截某个企图拿剑削掉他脑袋的袭击者的衣袍袖子。会这样做是因为这壳子的头发太他妈飘逸了,飘逸到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一动起来那头发就“哗”的一下跟流水似的,但问题关键是他刚才打架的时候,运动速率可高了有没有,于是这柔顺的头发随着他高频的运动,而惯性地时不时就糊他一脸。这体验对宋观来说,除了“妈个蛋”之外实在很难有其他想法,一双手蠢蠢欲动简直忍不住要一刀咔嚓了自己的头发。  不过到底没有动手。  因为考虑到壳子本身人设。  搞不好头发飘柔是这壳子的一个重要人物特征。  所以宋观顺手撕了别人一截袖子,全当发带用来绑头发了。他扎头发的时候一直在高速率移动着,感觉到身后没有人追着,他又蹿了好几条街,终于在某个逼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青色街石,房子和房子挨得太近,又普遍都是些两层楼高的建筑,于是在那中间狭窄道路上,阳光就变成是极为奢侈的东西了。宋观在阴影里打量着周围建筑,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遭动静变化,一边翻开了脑海里的《剧情大纲》。 第97章 宋观觉得自己此刻看起来一定傻极了,披头散发还一副抱着面包不放手算什么鬼样子?偏偏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天使,动作十分粗暴地一把卡住了他的下巴,就着这个单手搂着他腰的姿势,硬是将他的脸扭转半边过来。  虽说他现在是个吸血鬼亲王,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他的头部依旧不可能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好吗。所以当宋观被这天使捏着下巴,完全强迫性地大幅度转过头去的时候,他是挺吃力还有点痛的。考虑到对方也听不懂中文,宋观这会儿心里有气,张口直接说:“你脑子有坑吗?天使很了不起吗?长翅膀很了不起吗?再捏我下巴,信不信把你手剁掉?”  天使听到宋观开口,微微抬高了点自己的下颔。他的眉眼是西方人特有的深刻轮廓,神色冷冰冰的非常不近人情。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如千里冰川,大天使一手揽着宋观的腰,一手捏着宋观的下巴,这个姿势也是简直了,只是他神情十分漠然冷冽,并且因为居高临下的关系,目光显得尤为鄙夷轻蔑,还浸透着一股能够摧枯拉朽的寒凉。然后他就这样看着宋观,说了一句:“((…%¥。”  宋观:“……”  不是很懂你们鸟人的语言。  宋观闭上了嘴保持沉默,因为就算他开口,也是鸡同鸭讲。言语不通的最大坏处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这么一分——就算你有心想喊“好汉饶命”,你也是无法将这句话的意思表述出来给对方听的。  天使盯着沉默的宋观又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何打算,随后他将宋观的脸扭了回去,并且换了个姿势,是将人随便往胳膊底下一夹,跟夹个皮包似。同时他背后巨大的白色羽翅在空中疏忽一展,伴着翅膀扇动的声音,神情冷峻的天使,就这么带着吸血鬼亲王一路疾飞而去。而被他夹着的宋观,就其个人感受而言,这体验真是十分酸爽,简直就像乘坐在一列头顶盖子全被掀开的高铁动车之上,他感觉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当一双脚再次踏在地面上的时候,宋观已是灌了一路一肚子的冷风。偏偏人还没缓过来,尚未打量清楚周围情况,那只天使已是面无表情将他一推,把他推倒在了一个两人宽的石头台子上。  宋观倒在石台之上,不能动弹的身体被对方不慌不乱地摆成了挺尸的样子。他心里有点慌,因为对方凉薄的目光似刀子一般,将他从头到尾描画了个遍,就仿佛是屠夫看着一头半死不活的猪,正琢磨着要从哪处下刀。  该不会是真的要直接剁了他吧?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这种可能性令宋观悚然一惊,打打杀杀的,这种样子能算天使吗?说好的爱和正义呢!——但转念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规定说天使就必须温柔不动刀子。他是对西方文化鲜有了解的,宗教文化更不用说了,连西幻的文都看得非常少,但宋观也知道,吸血鬼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被算作是邪恶生物,所以就算天使仁爱,但自己这个吸血鬼亲王,想必也是不会被划分到需要被温柔对待的范围里头……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他?!  他才刚来这周目都未展开什么剧情呢,路边啃了个面包,就被半道经过的正义人士给抓起来灭了,真不知道届时鸡蛋君看到他这般死回来会是个什么表情。  宋观直挺挺地躺在宽敞的石台子上,他尚在担忧自己的性命问题,然而这担忧未能得到解决,此一吓未平,却是新的一惊又起。只见那长着白色珍珠鸡翅膀的鸟人一脸淡漠里,忽然伸手摸上了宋观的胸膛,竟是开始动手解起了宋观的衣服扣子!  我屮艸芔茻!  宋观瞪得眼睛要脱框。作为一个和男性有过不能描写行为,且每次不信邪觉得“自己肯定不会遭殃”,却最后结局全都会被活生生坑出一脸血的汉子,他见天使的这番举措,实在很难不被吓得半死。  不怪他这么惊怕,这不宋观他上周目刚经历过那么件不能描写的事情呢,此刻见到这般景象,他有点受刺激过度地大喊:“你干什么啊!”  天使没有想到宋观反应这么大。  他手底下解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脸视线在宋观的面上转了一圈。依旧是那么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但微微偏着头看人的模样,的确透出了点疑惑的意思,也就有了点烟火气从而显得不那么生人勿近了。不过这停顿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事情,很快他就不再管宋观,继续扒起了宋观的衣服。这后续扒衣服的过程里,宋观还对他喊了些话,天使想了想,便一指点在宋观的喉结处,叫人再不能开口聒噪。  将人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去之后,他还非常强迫症地帮宋观将丁丁也扶正了。当然此举使得天使他收到了宋观愤怒的眼神一副,不过他是不太懂宋观为什么这么生气的。这具吸血鬼亲王的身体壳子看起来十分苍白失色,冷冰冰的仿佛是石膏人体塑像,但因为此刻宋观情绪浮动比较大,所以此具身躯倒是难得显出了点鲜活的颜色,是苍白里浮上一点幽微的粉。天使的目光在宋观身上逡巡了一圈,没什么淫邪的意思,只是纯粹的观察而已。  然后观察完毕,他就从一侧的琉璃台上,拿起了一个杯盏。  纯金的杯盏雕刻细致精密,里头盛着的是一些不知名的金粉。天使垂目,白皙修长的手指蘸上了金粉,他神色专注地在宋观赤裸的身躯上勾画了起来。当所有金粉用完的时候,天使收回了手。也就是此时,一阵放得很轻的脚步声在室内响起,尽管这脚步声已经很轻了,但毕竟这室内静得无声无息,所以那一阵脚步声哪怕细微,也细微得颇显分明。  余光里,宋观瞥见有人自白色大理石的阶梯那儿拾阶而上。那是一群人着黑色法袍的西方人种,全部鼻高眼深,面色肃穆里带着杀伐之意,看着竟有些眼熟。等他再仔细一看,心中便“卧槽”了一声,这些人,可不就是他刚来这个世界时遇上的,那群以多欺少打他一个的歪果仁么。  宋观向来运气不太好,而这一回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之前遇到的那群黑袍人诚然是来抓他的没错,目的就是要封印宋观。结果当时宋观误打误撞,就脚底抹油从包围圈里跑走了。只是这半会儿他逃走是成功,可随后路边买个面包看个鸟人的工夫,却又被这恰好路过的天使,给强行抓了回来进行未完成的封印大业。  这下子,宋观前儿个的“贞操”问题也不用再担心,因为刚刚天使所做的一切,都是单纯地为了要封印他嘛,而除此之外,他原本心头一大难题“如何在语言不通无法交流的情况下找到相关剧情人物将我正确封印”,也同时顺溜地被解决了,真是一箭双雕,可喜可贺。  若非要说又什么不好的,那就是封印过程实在太他妈疼了。而且先前宋观遇到黑色法袍那群人的时候,他逃跑之前不是还撕了当中一个人的袖子拿去当自己的发带了么。然后现在那个人,估计也是报复他,拿木桩子钉他的时候,手一晃也是钉偏了好多寸。随后在旁人的瞩目之中,那人一脸歉意地将那木桩子拔出来重新钉了一遍,硬是给宋观来了一下二次伤害。  你妹的这一脸歉意还能不能更假一点?演技如此浮夸真当观哥是瞎的吗。宋观觉得自己的肝脏应该都被钉爆了吧,实在太疼了,居然一时挣脱了封印的力量,愣是疼到在安置他的那口棺材上,戳出了一个洞。  这垂死挣扎也是吓了众人一跳,天使见状神情肃杀地一把按住棺盖,金色的粉末瞬间融成细密的符纹,将棺材里的邪物彻底镇压封印。  至于棺材上那个破口么,因这口镇魔棺材材料非常稀少难得,大家也没有剩余材料可以用来填补棺材这个破洞,在大天使的吩咐下,便有人找了次一等的材料勉强填了这个缺口。也正是这个缺口,叫宋观之后过上了近百年的痛苦不堪的封印生涯。  此事说来也是坑爹。  宋观被封印之后,没多久,大纲里所说的那场世界范围的大混战就开始了。多种族之间相互厮杀,“神话时代”随着大片生灵的死亡而终结。许多建筑在战争中被毁,封印宋观的这口棺材也是被埋到地底。当这口棺材后来被人挖出来时,有一个做工艺品的能工巧匠,对宋观这个棺材很感兴趣,他无法打开这棺材,随后便以宋观所在的这口棺材为基础,将此改造成了一个摆钟,真不知道这位能工巧匠是怎么想的,买的人要是知道这是本是一口棺材,里头还装着一个“活尸”差不多的邪物,估计分分钟要吓尿砸烂该卖家的店面窗门。  再说先前棺材上那个被宋观戳出来的洞,因为很长时间过去了,那原本次一等的材料经不住时间的洗练,是剥落了下来,于是就露出了底下这个小洞。而这棺材被那位工匠大师改建完之后,原本一指圆弧的洞口被当作一个装饰的存在,完美地融合在了摆钟的这一个整体造型里。后来这个钟摆被卖出去了,不知情的买家将钟摆放在家中有太阳的地方,而阳光通过洞口,“嗖”一下照亮里面的内容。大天使涂抹在宋观身子上的金粉是有强大法力的,当下经光一照,无声里就立刻燃烧起来,直到被光照着的部分,彻底燃成被包裹在浮动金粉里的灰烬。  而宋观的这个壳子是吸血鬼亲王,有着强大的肢体复原能力,今日白天烧穿,当天晚上就长好了,明日白天再烧穿,明日晚上又长好了。日复一日,只要是晴天照着太阳,就没有尽头,偏偏金粉构成的魔法阵还让人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动,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阳光通过洞口照进来,一般来都会说好死不死地,直接照到宋观的丁丁上。  简直人间惨剧有没有!特么的直接把丁丁都烧没了啊!然后丁丁再痛苦地长出来!然后又被烧没了!然后又长出来!然后又被烧没了……如此循环不止!真是丁丁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可想而知,当最后被主角受破坏封印放出来的时候,被强行燃烧了几百年丁丁的宋观,是有多感动得想要痛哭流涕。他颤颤巍巍地从钟摆里头爬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和《剧情大纲》里描写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宋观出场的形态,意外的并不是大纲里描写的骷髅模样,他依旧还是个人形,这自然是“绘颜”的缘故。  吸血鬼维持形貌不是靠血肉,而是靠能量。本来因为封印的关系,这躯壳因为能量衰竭,自然连带整个形貌也逐渐枯槁衰败。偏偏“绘颜”来搅局,虽然本意是只维护一张脸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它毕竟是无中生有里催生出些许微弱能量。然后这能量被重新平均分配,如此微弱的生生不息里,这是正正好的,是能维持整个躯壳形貌不见枯槁的分量。  那一日宋观从钟摆里爬出来,混乱的大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铂金色的长发如月光一样铺叠而下,宋观他整个人都是惨白的,甚至连嘴唇都是灰败的颜色。这一片失色之中,只有他的眼睛是不一样的颜色。但也依旧是浅色系,是一种浅浅的绿。或者说也不能算是纯粹的绿吧,大概是介于灰色与绿色之间的颜色,带一种雾蒙蒙的感觉,像雾霭缭绕的山涧。  亲王他本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好壳子,这眼睛很容易给人一种忧郁凝结的错觉,曾骗过无数少男少女,什么叫一眼万年,这就叫一眼万年了。  从棺内缓步走出来的宋观,像跋涉了万里黑暗之途,终于见着了一点光明的行者一般,死死地抓住了主角受的手。在封印破碎看见主角受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哽咽的。这些年宋观在棺材里被封印得也是要疯了,每天最希望的就是第二下暴雨不要再有太阳了,真的是卧了个大槽。这世上没有哪个男的,是能在被切上几百年的丁丁之后,还可以镇定自如的。如果世上真有如此出尘绝色之男子,宋观表示自己可以立刻就现场表演活吞一百条生丁丁都不带喘!  受痛逾过百年,他握着主角受的手,眼泪都要掉下来,宋观说:“我总算是……”说到这里哽住,顿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我总算是,等到你了。”  血腥味浓郁的室内,被宋观握着手的主角受脸色也是苍白的,不过那是活人的苍白方式,而宋观的则是死人的方式。  两人双手交握着四目相对,宋观说的这句话真真是真情实感,半点水分都不掺。只不过这是来自大天朝的汉语,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听懂。  窗外的天上弯月是宛如蒙着一层血污一般的红色,今晚一轮血月悬于天际,尽数都是不详,宋观松开了握着主角受的手,转而力度很轻的,但是非常坚定地将手按到主角受肩上。他以一个拥抱的姿态因为没有力气而显得非常温柔地靠了上去,然后头一低,咬上了主角受白皙的脖子。  ——对不住……  ——可是主角受实在闻起来太香太好吃了。  ——真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第146章 第十弹 father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宋观不太想提。长年的封印和反复的丁丁断裂之痛,使得他精神处在一种崩溃边缘,偏巧血味浓烈像一把重锤,只一刹那间的恍惚失神,便把他当时所剩不多的理智给彻底敲得粉碎成一片。  一切的发生就像是彻头彻尾丧失了人性,而只剩下的只有野兽的本能,等他神智和理智彻底归拢之时,主角受也已经被他咬得转化成了吸血鬼——宋观并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才能完成一场转化,这所有一切的发生,凭借的都是他如今这具吸血鬼壳子的本能。  领主的城堡里,满地都是尸骨,而原本造下杀孽的蛮族,现在也是全都死透了。这些外族的尸骨,如今是同被他们虐杀的当地人尸骨躺在了一处,只不过外族的死相可能是相对更恐怖点,干瘪而佝偻,皮肉凹陷,皱缩得像一个个晒干的憋核桃,水分全失,只留一个壳。  满室湿重的血腥味,宋观这壳子本身就不是个活物,而主角受在一地半干涸的血泊里,也逐渐没了声息,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主角受弟弟一个是活着会呼吸的。但弟弟此刻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痉挛式的颤抖,显然是被宋观前番那全然丧失理智而大开杀戒的模样给吓得够呛,一张小脸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泽,等到宋观那冰凉凉的手摸上他的手腕时,弟弟嘴唇哆嗦着,更是眼睛直接一闭,被吓得全然昏死了过去。  宋观一声不发地把昏过去的弟弟抱起来,坐到了正在一点点转化变成吸血鬼的主角受边上。方才摸着弟弟的时候,宋观都要分不清到底是弟弟在发抖,还是他自己在发抖了。脚下全是血迹,暗红色,都已经凝固得差不多。它们就像一块刚挤出来的颜料条,厚厚的,要凝固不凝固,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印子。  他在这一片狼藉里,感觉自己有一口气郁结在胸,而且无论如何都抒发不出来,烦闷里宋观用另一只手拨开了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头发。这壳子铂金色的头发长长的一直垂在地上,末端早就浸饱了血水,如今湿湿漉漉黏黏糊糊绞在了一起,看起来分外脏污。躺在宋观脚边的主角受,正在一点点逐步适应人体转化,痛苦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可他也不喊不叫,不肯漏出半点声响,只是咬着自己的下唇。当宋观注意到这一点时,主角受已经用自己的牙齿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一个血洞。  那是一张被痛苦折磨的脸,然而并不显狰狞可憎,这一点十分难得。黑发的贵族少爷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一只手无意识地挠着地面。宋观亲眼看到主角受那原本圆润而呈现出健康粉色的手指甲,是如何如同秋日凋零的花朵一样,一点点地变了成灰白颜色。大理石的地面已经被他抓出一道道深刻的抓痕,主角受的手指甲变得长且尖利。不过这种尖利是一种相当不稳定的状态,时隐时现,一下子有了,一下子又消褪下去,所以抓挠的过程里,崩断了好几次指甲。然后指甲断裂里,又一次次地再长出新的来,可是再长出来又有什么用,如此只会带来一次次重复的反复伤害,最终主角受的十指,全都变成了血淋淋的模样。  宋观看着如此惨状的主角受,闭了下眼,他起身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把怀里的弟弟给放下,然后折身返回,将主角受抱进了自己怀中。宋观揽着主角受,一手捏开了对方的嘴巴,那里头尖牙还未长出。而被捏着两颊的主角受张开眼看了宋观一眼,发出了一声呜咽,听起来十分凄厉,像濒死小兽的悲鸣。正好脚边有一把掉落的长剑,宋观随手抄起,单手掰断了剑柄,他将剑柄塞进了主角受嘴里,是为了防止主角受再度咬伤自己。  整个过程当中,主角受一直在宋观怀里挣扎,他的手指抓挠在宋观身上,十分用力。不过宋观没觉出疼的感觉来,因为依照此刻主角受那一点指甲的尖利程度,实在是无法抓坏他这身二代吸血鬼壳子的皮肤。这情形就好比一只刚出生的小猫,牙都没长齐全呢,还拿肉垫挠人。尚未彻底转化完成的主角受,他这抓挠在宋观身上的这一下接一下,不仅伤不了宋观,反而还会伤了自己。所以宋观干脆将人箍在自己怀中,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被禁锢在宋观怀中的主角受依旧剧烈地挣动着,像一条苍白的蛇,也像毒瘾发作的瘾君子。他本就皮肤看起来白又薄,血管纹路都是相对比较明显的,此时此刻那些淡蓝颜色的血管越发彰显分明,于是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一个碎裂之后,又被人勉强拼接起来的脆弱瓷器,血管是碎裂的纹路痕迹,十足危险而诡丽的画面。  忽然的,黑发的贵族少爷十分明显得身体痉挛了一下,只见如同活物一般扩散开来的青黑色花纹瞬息从他衣领之下的皮肤蔓延而出,一如叶脉生长一样地爬上了他那张失血的面孔。这是潜伏在皮肤底下的黑色,交织纠缠着淡蓝色的血管,仿佛孕育着的细幼蟒蛇,似乎马上就要破体而出,看起来妖异诡谲至极。也正是这般异变之下,主角受挣扎的力道突然变大,宋观一时不察竟都没有将对方抱住,眼见主角受脱离他的束缚,却不是为逃离,而是转身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砸在地上时闷哼了一声,宋观光裸的背部触及了一地血污,那感觉就仿佛没入了什么泥浆里,可同时他是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碰到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的,所以一时寒毛竖起打了个寒颤。身上的主角受已长出了一对吸血鬼特有的尖牙,墨色头发的贵族骑在宋观身上,微微开启了唇。主角受的嘴唇上全是自己将自己咬出来的血迹,仿佛是才从梦中醒转过来,他轻轻地张开了眼睛,就这样看着宋观。那是一双碧绿色的眼睛,不同于宋观这身壳子眼珠灰蒙蒙的透绿,那双眼睛是一种深沉晶莹的绿,凭白里多了一种贵重的质感。  他俯看着宋观,表情似梦非梦,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来,一只手撑在宋观耳畔,五指全部没入地面的污血里,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同样缓慢地,抚摸上了宋观这具身体修长的脖颈。  那只手冰冰凉凉,宋观的身躯也是冰冰凉凉,如出一辙的同样冰凉温度,彼此之间谁也不能温暖谁。主角受原本半隐在嘴唇后面的尖牙,陡然之间暴露在了空气里,白透了的皮肤上浮现青黑的脉络花纹一下子遍布全脸,连那双眼眸颜色也在一瞬间骤变成了灿金色,像流动的黄金液滴。他发出一声完全不像人类的声响,猛地用力将宋观按在地面上,俯身就咬住宋观的颈项。  从背后看去,这个姿势之下,“蓝血羔羊”苍白的脊背上蝴蝶骨的形迹是如此尖刻,好像那骨头会刺破肌肤长出沾着温热鲜血的羽翅来。当他新生的一对尖牙将将咬破宋观脖颈的肌肤时,因为这一连串变故而有些看呆眼的宋观,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把将身上的主角受掀翻,在对方不死心地捉住他的手腕还要再咬上来时,宋观的手一个翻转,直接一手刀敲在主角受脖颈后头,把人彻底给敲晕了过去。  被打晕的少爷扑在人身上的分量,还是有点重的。宋观手撑着地板坐起身,他在地上滚了一遭,身上沾满了那湿黏黏的半凝固血液,真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恶心感,可同时鼻尖嗅到的全是香甜的气味,那是血液的味道,对吸血鬼来说如此诱人。  这件事按理来说,是该害怕恐惧恶心愧疚的,可这如今的这具身躯,在吸饱了血液以后是如此的满足,那是从细胞里扩散开来的愉悦感,几乎令人要懒洋洋地发笑,让人连生气都生气不起来。一地腥血尸骨里,宋观沉默了良久之后,在主角受的衣服上上蹭掉了手掌心处沾上的血迹。但其实没有用,他现在全身都是血,手上的这点分量,蹭掉或是不蹭掉,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站起来时,宋观踩着了一截干瘪的人腿,人腿不堪重负地被踩断成两截,“咔嚓”一声脆响里,他后知后觉地终于有了身在修罗场的实质感。可这具壳子就是个死的,连心跳都不会跳,所以连害怕都显得像是无关紧要。伸手抹了一把脸,宋观他缓缓地将唇边的血迹都擦去。这所有真实发生的一切场景,哪比文字描写得那般轻描淡写。  想到大纲里三言两语带过的屠杀,大纲里平淡所叙的折磨和纠葛,宋观忽然就有点茫然了,他茫然里近乎无措地站在原地,外头月光照进屋子里,一个活死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对兄弟,其中一个活着,另外一个正在死去。  第二日天未亮,宋观已带着主角受和主角受的弟弟离开了这片领地,他实在是不想再待在那一处。马车是从领主城堡里随意挑选的一辆马车,宋观坐在外头驾马驱车,他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可即便身体洗净穿上了整洁的衣物,恍惚里,还是有种错觉,就好像自己身上还沾着种种血迹,无论怎么擦拭都无法拭去,像一重湿衣粘在身上,却因为其根本不存在,所以脱也脱不得。  他们离开的那一日天气晴好,这边城之地是一派无风无雨的模样,蔚蓝颜色的天空,干干净净得可以用“清白”二字来形容,所有的一切都和这地上的生灵受难与否无关。羽毛颜色鲜艳的晓春鸟展开翅膀,在婴儿蓝的天空里滑翔而过,留下一串清脆而娇嫩的啼鸣,正合了它自身的那“晓春”之名,充满盎然生机。  宋观驾车前行,后头的马车里放着主角受和弟弟。  其实或许也不该说是“马车”,因为驱车前进的动物长得大致有些像马,却又分明不是马,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宋观,索性就称呼它为“马”了。  而车厢里的主角受,因为转化过程尚未全部完成,属于处在结尾的阶段,所以他的人是昏迷的,身上还全是消退不去的黑色纹路。弟弟倒是出发上路那天的中午就醒过来了,虽然宋观是不用吃东西,但考虑到弟弟是个人类,当然有各项生理需求,所以每次到了时间点,宋观总要停下来查探一番。  只是弟弟是很怕宋观的。宋观第一回 停下马车打开后面门的时候,弟弟瞧见宋观的那一瞬间,就吓得跟只遇上老虎的小鹿一样,眼睛立刻就涌上一层水膜,不过比前一晚好一点,他没昏过去,但依旧浑身发抖。然而弟弟就算怕成这样,也依旧兄弟情深的,是颤巍巍地挡在了哥哥主角受前面,一副“你要动我哥哥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的模样。直面宋观的弟弟一副又怕又戒备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还得硬撑着不哭,真是看着好可怜的。  宋观也挺尴尬,毕竟自己的人设对这俩兄弟来说,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放在马车里的食物,弟弟根本就动都没动,就好像是怕食物里有毒。  其实这个样子倒是没必要的,毕竟以一个吸血鬼亲王的战斗水平来讲,要杀这对兄弟还真是易如反掌,真的是用不着专门在食物里下毒的。但这个情况,也不排除弟弟只是单纯没胃口不想吃饭而已。宋观知道弟弟不想见自己,而他自己见到弟弟也很尴尬,所以瞄了一圈之后,也没多做什么,就又回到前头驾车去赶路去了。  等到了晚上,宋观停下马车查看的时候,发现弟弟还是没吃东西。虽然心中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人,肯定还是存在着语种不同无法交流的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尝试着跟对方说了一会儿话,结果弟弟看见他就闭嘴连“吱”一声都不肯,也就更别提张口说话了。不过口头交谈不成,投喂食物总是可以有的吧?宋观拿了肉干递到弟弟嘴边,弟弟不吃;宋观拿干面包递到弟弟嘴边,弟弟也不吃。  宋观想了想,自己咬了一口食物,递到弟弟嘴边,弟弟还是不吃,不仅不吃,而且还一副“你要杀我就快杀”的表情。宋观也没好意思将对方嘴掰开然后硬塞食物进去,他的想法是,“既然你不吃,那就不吃吧”,他打算先将弟弟饿上一段时间,等对方真的饿到不行了,再喂对方吃东西也不迟。  因为吸血鬼没有睡眠需求,所以宋观在之后一整天的时间里,都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驾车前行,连深夜都是如此。而此地的马匹也是十分奇特,不用宋观如何挥动马鞭,就这么自己顺着大道不急不忙地向前奔跑,只中途休息了一小会儿,简直是“充电5分钟,通话两小时”的劳动典范。  眼见黑夜变成白日,眼见白日渐生日暮,眼见弯月爬上中天,眼见月又西沉落去。当东方再次将白又透出点微弱天光的时候,宋观听见一阵细细的啜泣声从后头车厢传来。  本来宋观是不太想管的,但对方哭了好一会儿,就算他多管闲事吧,万一真的是发生什么事情呢,他停了马车去看。开了车门之后,宋观就看见弟弟坐在马车的木地板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在注意到开门的动静之后,弟弟就怔怔地抬起头来看向宋观,他脸上还挂着泪水。  要知道弟弟以前看到宋观的时候,都是一副吓得不得了的表情,难得如今的脸上没有什么害怕的色彩,只是呆呆地将人望着,像是哭傻了。当然光是凭着看到的这么个景象,宋观是没有看出弟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如今这身亲王壳子的鼻子十分灵敏,于是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气味,似乎是——  宋观心下了然,尽管这两天弟弟一直不吃不喝,但毕竟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是个人也就还是需要“解手”的,可是他这不一直赶路么,也不停下来,想来弟弟也不敢跟他说自己的需求,于是就一直憋着,憋着憋着,结果最后就是憋在了裤子上。  一时间,宋观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他看着哭得一脸茫然的弟弟,想了想,跳上马车车厢,然后进到里面然后在一堆包裹之中翻捡了一下。前儿个他离开领主城堡走的时候,打包带出来了很多东西,连主角受和主角受弟弟的衣服也收了一些进来,这下倒是刚好派上了用场。他翻出一套弟弟可以穿的衣服,又捡了一块巾帕,然后抱着水壶就拎着弟弟下了马车。  弟弟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动。宋观将水壶塞到弟弟手中,然后开始解弟弟的衣服。不过他也只是脱了弟弟的上半身衣服,是想通过这番举动告诉弟弟要做什么,并没有给弟弟服侍到底的打算。可以感受到尿裤子一事对弟弟打击非常大,他都被宋观剥了半身衣服,居然也没哭没闹,只是依旧一副呆呆的表情。宋观将水壶里的水倒出来打湿巾帕放到了弟弟手里,又把衣服放到了一旁的地上,就不再管弟弟了,他回到马车上,是去查看主角受的身体情况。  宋观腾出了个人空间给弟弟去自己收拾,也是完全不担心弟弟会逃跑的,反正哥哥主角受在他手上,他不觉得弟弟会扔下生死不知的主角受离开,而且就算对方逃走,他也能靠气味把人找回来,所以对此他心放得很宽,一点都不觉担心。回到车厢里,宋观将之前翻出来的东西都重新整理了一下,随后又拿了一条比较厚重的毯子盖到了主角受身上。距离屠杀发生的那个晚上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主角受依旧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脸色呈现出一种青白颜色,看起来尤其像是浸泡在冷水之中的死人,并且身上依旧缠绕着诡异的黑色纹路,只不过如今看着那黑色倒是颜色淡了一点。  正在宋观等得没事干,开始翻着主角受的手研究指甲时,外头的弟弟总算回来了。弟弟抱着水壶,站在车厢门外,一脸的不安表情,他也不抬头看宋观,只是盯着脚前的那一块区域,显然是拒绝和宋观有任何的视线接触。然后似乎踌躇了一会儿,看样子弟弟是打算自己进到车厢里来的,结果试了一下却失败了。弟弟一脸无措地扒在车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里头的宋观见状便放下主角受,他走到车门边,微微倾了身子,就这样两手按在弟弟腋下,把人轻轻松松地举了起来。  手上这个小孩子的分量很轻,宋观心里冒出一个疑问,也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他不知道弟弟几岁,大纲上好像是没写的,可能十岁不到一点?  进到车厢里的弟弟在被放下之后,便立刻低着头跑回哥哥身边。在将哥哥的手紧紧抓住之后,他这才有了勇气和力量去看宋观。宋观听到弟弟对他轻轻地说了一个词,十分陌生的发音,他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弟弟对他说完这个词之后,就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对此宋观也不在意,只是将这个单词记下,然后跳下车厢,爬回老司机专属座位,是又继续去当他的车夫往前赶路了。  又过三日,主角受终于醒来。  这三日的时间里,经过尿裤子一事,弟弟倒是比以前听话许多,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想要解手了,也会拍着门板向宋观表示自己有这样的生理需求,总之就是挺乖的,一直没闹什么。结果第三日那天,后头车厢里发出了巨大的响动,还伴着弟弟的尖叫和哭声。想来也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主角受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宋观立刻起身去看,结果就看到主角受醒了,正半趴在地上,身上原本盖着的毯子也已经滑到一边去了,那撑在地上的手也是指甲长长地长了出来,比五日之前在领主城堡里看到的还要尖利得多,完全不像人类的手,十足十地像极了野兽。  马车木质地板的中间有一道崭新的抓痕,木屑都是新的,显然是主角受的杰作。主角受伏在那抓痕之后,这一道抓痕隔开了弟弟和主角受。同一辆马车里,跟前的这对兄弟就这么以地上这道抓痕为界限,各自占着马车的一边空间,就好像地上那抓痕产生了什么无可名状的力量,无形里将两边空间彻底分界割裂。  宋观在这个时候出现,做为事情的始作俑者,他看着这情景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源源不断地冒出一种很难描摹的感情色彩,大概可称之为愧疚。其实他不太想面对醒着的主角受,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也不可能不面对主角受。  那么既然主角受是他迟早都是要面对的,这会儿他们两人是见也见到了对方,他索性趁此机会赶紧面对了,也就好早死早超生。再说,主角受刚醒,他按理也是得检查一下对方身体状况——虽然他心中觉得自己这半路装进来的外行货色,便是检查,也是检查不出什么好歹来,但毕竟形式上还是最好要走一遭。  看眼前这个情形,大概是主角受已经完成吸血鬼的转化了吧。宋观先前在领主城堡里一番“大吃大喝”,于是到现在都一点没觉得饿,弟弟的血对他来说并无什么强烈的吸引力,顶多只是心中知道这是可食用的,但没有什么想下嘴的欲望。可主角受眼下刚变成吸血鬼,说不定就是对鲜血十分渴望的时候,然后人类的弟弟待在身边,也许主角受刚才差点就咬了弟弟,但最终因为自制力比较强,所以并没发生兄弟相残的惨剧来……  脑补完毕的宋观轻轻地跳上了马车,他故作自如地走过去抱住弟弟,准备把弟弟放下马车,是想和主角受单独相处着研究一下其身体状况。结果他的手才碰着弟弟,另一边的主角受气息一下子变得狂暴起来,然后就像是被伤害了幼崽的母狮一样,愤怒地直接朝着宋观扑过来。  如今宋观这身子的感官可敏锐了,他头也不回的,就能根据气流变化猜到对方的动作,所以他非常冷静地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他抱着了弟弟将弟弟往马车外的地上一放,还非常贴心地脚一勾把马车的门关上。 第99章 宋观心中模模糊糊地叹了一口气,他心想还真是难为大少爷忍得这么辛苦了。侧目不那么明显地打量着主角受的一举一动,马车一个颠簸,宋观扶了扶自己的帽檐的工夫,就见着身旁的大少爷,似乎是无可忍受地掀开了黑色斗篷的帽子,顿时,那斗篷底下一张惨白的脸露出来。  透过树荫的光斑落在人的脸上,马车缓慢前行,大少爷的一张脸在日光底下时间久了,竟被阳光照得呈现出橘红裂纹来。痛楚压制住了食欲,昆汀阖目,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像是睡梦中的长吁,明明表情是忍痛的模样,可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要比之前平静得多了。  眼看那张苍白隽秀的脸上裂纹越来越密集,一旁的宋观是看不下去主角受的自虐行为了,毕竟多少是自己造成的缘故。而对于接下来的决定,宋观他心里没有底,他扯了大少爷的手臂一下,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宋观觉得自己的血应该可以缓解一下大少爷的这个情况,虽然他也不是很确定,而且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血对大少爷来说,肯定不好喝,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一个亲王的血呢,总觉得要厉害一点,能补身子。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先试试再说。  大少爷被宋观这样扯了一下,就微微张开了金灿灿的眸子看向宋观。那双金色的眸子在透薄阳光之下,当真像是流动岩浆之河。明明从人变成了吸血鬼,是从活人变成了死人,主角受的眼睛也是在这一转化过程里产生了眼眸颜色异变,可死后的那一双眼睛的颜色反而生就金色,竟有着像是能熔化世间万物的灼烧感。真奇怪。分明是变成一个活死人了,眼中却反而浮现火光生机。  宋观在那双金眸的注视之下,将自己的手腕抬高了点,凑到大少爷嘴边。  其实或许划拉伤口出来,把血直接挤到大少爷嘴里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宋观的身体复原速度太快,伤口生成后,血还没滴出来呢,就复原了,所以此种方法就不可取,只能叫大少爷抓着手啃了。  宋观递出自己的手腕,大少爷看着他。  那双金色眸子太过耀目,以至于让人看不清里头的神色。这大眼瞪小眼的对望里,主角受似乎半点动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宋观不知道对方是没有理解自己的行为意思,或者是理解了但根本不想下口。只是他这样举着手还是很累的,就在宋观打算收回手时候,大少爷却突然用他那同样冷冰冰的手握住了宋观的手。  然后缓慢地俯身。  整个过程之中,大少爷都保持着抬目看着宋观的姿势,像是一只独身捕获了猎物的幼兽,进食之时警惕着四周一切可能的威胁性,是随时都准备好了弃食而走的打算。  在宋观耐心等待的目光里,大少爷慢慢俯下身。他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冰凉的嘴唇贴上了那段苍白无色的手腕。然后开口,尖牙露出一点端倪,就这样,他在宋观手腕上咬了一口。第148章 第十弹 father  突然尖利起来的牙齿刺破肌肤,暗红的鲜血流淌出来。宋观一开始感觉还很正常,但被吸了两口就感觉不对,再到后来,他身子都是有些隐隐颤抖的了。  察觉到不对之后,他是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的,偏偏大少爷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掌,两人的动作甚至不知何时是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  只是,不同于手指紧握的力道,昆汀吸食血液的力道并不重,甚至是轻得只像是一个轻柔的吻,他金色的眼睛也没有变成血瞳,倒是金色里似微微泛着红雾,尤其眼角的红色着迹颇为浓重,一眼看去,竟像是要被欺负哭了一般。  这里需得说一下的,是吸血鬼之间的吸血行为。像宋观和大少爷这样的,同类之间的吸食血液行为,在吸血鬼之间并不常见。对于吸血鬼来说,这种行为极少发生,第一是因为口感太差,第二是太容易扰乱心神。  宋观并不知晓自己此刻苍白的面上是如何浮上一点浅红颜色,目光又是如何的也有些破碎支离,他这番样子看起来实在是轻薄已极了的。吸血鬼被同类吸血会有非常异样强烈的情欲快感,,不管被吸食的吸血鬼是什么身份,只要被吸食,就会有。只不过高阶吸食低阶的时候,只有低阶会有此症状,高阶的不会有任何其他反应;而低阶吸食高阶时,高阶和低阶同样都会意乱情迷,就仿佛吃了烈性春药一般,血液的流失对双方都有催情作用,容易让人丧失理智。  前一种因有一方是清醒的,所以倒还掌控。可后一种因为双方都受影响,所以就很容易失控,而且高阶者血液里蕴含的能力,低阶者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而且搞不好失控吸血到后来,低阶者就直接能量爆体死亡了,所以此一种吸血行为一般是被禁止的。  以上这是吸血鬼的基本常识,每一个吸血鬼都知道。然而宋观是半路换装换过来的,而主角受又是被他强行从人类转化过来的一个吸血鬼,两个人都对此一无所知,并不知此举危险。  此时此际,这依旧紧扣的十指动作里,大少爷的嘴唇终于离开了宋观的手腕,然而跟着,他的另一只手便下意识地环住了宋观的腰。已是不满足手腕上的吸食,大少爷低俯过去,凑在了宋观的颈边,尖牙触在宋观颈项那儿耳朵下方的肌肤上,轻轻厮磨着,却并没有咬破,他的舌尖在其上轻舔了两口,那一块的皮肤被他舔得濡湿。  宋观一下子就有了错觉,仿佛是曾经自己去医院打针的时候,护士姐姐用棉签沾了碘伏涂抹。那样倒错的认知,让他那有些抽离的神智顿时回来了一点。缓慢呼吸着,宋观那没有被大少爷握住的手,悄无声息里,是慢慢地摸上了对方的后颈。也就是在大少爷将将要下口咬下去的时候,宋观他使劲儿地捏着大少爷的后颈就是一掐,像掐着只猫儿一样的,把大少爷给掐住了用力推了开去。  把人推开之后,他就靠着车辕闭目缓了缓,本次切身体验过一回,宋观张开眼,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少爷每次被他吸血的时候,都反应那么强烈抗拒了。因为这感觉跟“啪啪啪”基本没啥两样好吗,这种设定真是猥琐极了。  回头看了一眼大少爷,他看到对方正手扶着车辕,因为姿势角度的问题,倒有些看不清表情。宋观手腕上才被主角受咬出来的伤口,转眼间已是没了痕迹。他尽力平复了一下呼吸,这个时候的大少爷侧过身子来,苍白的脸上,原本龟裂焚烧的痕迹已经消退下去,只有嘴唇上一点隐约的鲜红血迹。  唇上沾血的大少爷望着宋观,微微抿了一下唇,那些血液沾染开来,像水粉画纸上的颜料洇散开去,只是依旧浓郁得厉害。两人视线对望里,是大少爷手写别开了脸转开视线,他扯住自己斗篷的帽子,重新戴上,将自己的面目表情都遮住,然后对宋观说了一句话,是“对不起”的意思。  紧接着他就跳下马车。  本来马车就走得不紧不慢,不慌不忙,这一点车速实在不算什么。大少爷跳落到地面上时,身形都不见晃动一下,然后他伸手打开了马车后面的车门,轻轻一跃就跃进了车内。  俯身抱住了马车内的弟弟,大少爷反手将车门关上。这一串动作他做得十分连贯冷静,甚至可以说是优雅好看的,但无论如何,无论他再怎么假装镇定,这些动作背后,总是有点挥之不去的“落荒而逃”感。  傍晚,一行人停车准备晚餐。后头的妹子和大叔自然也是停下来的了,两队人马不近不远地做着各自的事情。大少爷也搂着弟弟从马车上下来,他和宋观配合着生火烤了点肉来给弟弟吃,两人纷纷默契地假装之前的吸血事件完全没有发生的模样。一切都进行得挺顺利,然而当他们用完餐之后要上路时,他们那两匹拖行马车的马匹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一匹口吐白沫,是倒地起都起不来。  宋观有点傻眼,那旁的妹子和大叔闻声走过来。躺在地上的黑色马匹四肢痉挛,肚皮起伏得十分厉害。大叔见状说了一句什么,这对宋观来说都是陌生的词汇,他听不懂也帮不上忙,只好站在一旁看着,这时候也就只能把事情拜托主角受了。而那边大叔在得了大少爷的回话之后,便蹲下身掐住了马匹的嘴查看起来。  整个过程宋观没什么说话的余地,反正他是听不懂的,就干脆把事情全部交给主角受处理。他捏了根树枝站在一旁看着,正好那厢妹子也是因为插不上手而立在一旁没动,只是棕发妹子虽是没有动,但她的眼神时不时的,总是会往宋观身上瞟。实话讲,这目光就算宋观是个死人,也是要被看醒了的。可宋观硬就是假装没有看见,而且还以一副看起来相当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在那儿剥树枝。  经过一轮诊断,大叔表示,宋观和大少爷的马匹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误食了路边的一种毒草。好在这毒草的毒效也不至于致命,灌点解毒剂下去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只是到底是过了一番折腾,所以虽然这马是上等优良品种的马匹,但最好还是休息一个晚上再继续前行。  这建议提得诚恳,再说也没有非要立刻赶路的理由,于是一行人留在此处扎营。  春日的晚上,天上星斗如同河底星星点点的白沙,大家说好了轮流值夜,本来完全不需要睡觉的宋观,如今在外人面前,也就考虑到是要睡一睡来稍微做些掩饰,从而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超乎寻常。就是没料到轮到宋观第二回 值夜的时候,他正好和那棕发的妹子一组。  真是要命。  如今宋观面对女性的亲近,尤其是对方向自己示好试图靠近的时候,心底始终有一种微妙又不太显眼的恐惧抵触感。这个情况若要细细讨论的话,可以说是从第八周目遇到无忧之后开始的,只不过当时接下来的第九周目世界全是男人,也就没怎么显现出来,一直到如今这周目遇到个热情似火拼命想接近他的小妹子,宋观身上那一点微妙的对女性的恐惧感知才开始慢慢展露出了一点端倪。  当妹子看向宋观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时,宋观如同被蜇咬了一口似的,下意识就立刻扭开了脸。  篝火冉冉,黑夜笼罩这一片天地,但这黑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空是肉眼可见的灰蓝色,那是有一点微光的夜色。远方的山峦和丛林树尖都能看到模糊的深重轮廓,看起来寂寥苍凉。火焰燃烧木头发出的声响中,妹子看着宋观,尽管对方不看自己,但她还是坚定地指了指自己,说道:“弗莱娅。”篝火光亮是橘色的光晕,薄薄的落了一层镀在宋观和妹子的面上。弗莱娅目光灼灼地看着宋观,在等一句相应的回话,但对面那人虽然在之后是重新望过来了,却迟迟没有开口说任何一个字。漫长的等待里,她眸中原本的光亮,慢慢的,就黯淡了下去。  好半天过去,一片沉默当中,弗莱娅打起精神微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她鼓起勇气,抱着比年少时第一次杀死妖兽还要巨大的忐忑之意,朝宋观的方向靠近了点。见对方没有反应,她咬了一下唇,便又大着胆子再挪动一些过去。而这时对方终于放下手中的帽子,抬起眼来看她。  篝火点亮对方的眉眼,弗莱娅看见那双湖绿色的眼睛。火光映衬之下,她恍惚觉得那双眼睛就如同黄昏日落之下的叹息泉。她看见对方看向自己,便牵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笑来。这笑容少了先前张扬明艳的感觉,多了点小心翼翼的讨好的意味。因为对方没有动作,所以她再三犹豫过后,还是慢慢地又朝对方所在的方位挪了一小步,眼见对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她试探性的,又再向前挪了一大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她暗自得意高兴,还没松一口气,却不想宋观突然起身朝旁边退开了一大步。也正是他的这一个举动,一下子就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给再次拉大到无可接近的地步。弗莱娅一怔,扬起头看向宋观。  她自小就是个美人,再加上成长环境,接触的又多是男人,对她来说,受人追捧是个常态。一直以来,其他人看她年纪小又人美,哪个不是上赶着迁就着让她?她想要什么,都是有人愿意把东西捧到她面前的。偏偏她如今遇到一个宋观,和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逼又逼不得,近又近不了,抓心挠肺地想要攥在手里,却连碰一下也碰不到。  弗莱娅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委屈,其实她也没想怎样,她就是看他好看,比她以前见过的人都要好看,所以想要靠近一点,当然如果能摸一摸就更好了。可是对方避她如同避瘟神,好像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委屈的感觉就是这样一点点冒上来的。  一旦切开一个小口让委屈流淌一些出来,那么接下来要迎接的,就是如同堤坝崩毁时的倾泻洪流。即便那是事后回想起来并没有觉得如何的小委屈,可当时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住那种伤心难过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不讲道理啊弗莱娅。眼泪将落未落之际,她对自己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会被人讨厌的你知道吗?  宋观隔着篝火看见弗莱娅盈盈目光已布上一层泪膜,火光之下,那种泫然欲泣之感是如此鲜明。他看清楚了之后就是一呆,跟着就是觉得头痛。当下感受就好像是去了别人家里做客,结果那户人家的熊孩子表现出十分喜爱自己的样子还非要自己给抱抱,并且不抱就要大哭。  眼看这眼泪似乎就要从那双眼睛里滴下来,宋观头皮一麻,赶紧起身。他是很怕人哭的,特别是女孩子。宋观指了指自己,也没什么躲闪害怕的说法了,他对篝火对面的小姑娘清晰地说道:“宋观。”  弗莱娅本来眼泪哗啦啦的都要冒出来了,如此见状表情便是一凝,她抬目看过来,听了宋观的话之后眼睛睁得大大的,神情似乎有点茫然。随后她嘴里重复了一遍“宋观”二字,发音有些偏差,又多说了两遍,终于念准了,那茫然的神情消退下去,委屈什么的就全都跟着这两个字节的发音溜走了,连原本暗淡的眸光也一点点亮起来,是恢复了最初顾盼之间的神采,然后她跟着又叫了一声宋观的名字。  接下来的守夜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但气氛却急遽缓和下来,尤其是弗莱娅那边,都有些单方面的近乎于甜蜜得要冒泡泡了。对此宋观也有一定感知,毕竟这么多周目下来经历那么多事,他神经不似以前那么粗,如此这般面对弗莱娅,而且是明知对方姑娘对自己有明确好感的情况下,他简直有点坐立难安。好不容易挨到轮值换人的时间,宋观忙转身要去叫醒大叔好换个人,结果才起身,视线里,他的目光,倒是正对上一双暗夜里泛出一点幽微光亮的金色眼睛。  这眼睛的主人自然是主角受大少爷无疑。  也不知道对方这样看过来看了多久了。  宋观一愣,身形微微顿了一下,可是对方静静地看着他也没什么别的表示。大少爷在两人视线接触之后,就合上了眼。本来主角受就是侧躺着将弟弟抱在怀中睡觉的姿势,这下子更是直接将脸埋在弟弟颈侧,如此便是连半点表情都看不到了。宋观动作略微迟疑了一下,继续之前的行动打算,他在叫醒大叔之后,走到了大少爷旁边躺下。看着大少爷在夜里侧睡的轮廓,宋观知道对方肯定是醒着的,一时有点想跟对方说点什么,一时又觉得好想没什么可说的,最后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果然也的确没什么想说的,于是翻了个身,闭上眼,就睡自己的觉去了。  自从来到这个周目世界之后,宋观就没有睡过觉,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这具壳子的特殊构造,本来就无需睡眠,睡了也是浪费时间。可如今他闭上眼,就这样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合上眼单纯的躺着休息一下,感觉似乎也挺好。或许有时候时间也无需用得那么紧巴巴,适当浪费一点,权当调剂生活和心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日起来,宋观他们的两匹马在一夜休整过后,明显情况好了很多,于是一行人启程赶路。自然,他们也不再是昨日里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各走各路的泾渭分明走法。宋观和大少爷做在马车前面的车辕上赶车,弗莱娅妹子和大叔就骑马走在大少爷那侧。  从今早醒来开始,小妹子就兴高采烈地喊了一下宋观名字打招呼。而之后准备上路时,在宋观摸着水壶发现自带的水壶里头的水已经喝完了的时候,小妹子立刻就跑过来贡献了自己的水壶。  弗莱娅喊着宋观名字的时候,这两字念得格外清脆有力。在场的其他三个男人,大叔,大少爷和弟弟,在那一声声呼叫之下,都纷纷转头看向宋观。宋观觉得自己尴尬癌要泛了,但还是要假装很淡定的样子。  上了路之后,弗莱娅骑马走在大少爷旁边,她一直同大少爷说着话,是在旁敲侧击地向大少爷打听宋观的事情。这种迂回讲话方式对她来说真是太折磨了,她更喜欢直来直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这位贵族少爷似乎不太喜欢她的样子。是的,是不太喜欢,或者可以说是有点轻微讨厌。尤其今天讲话的时候,她也没有说什么,但这人偏偏有意无意地就给自己碰了好几个软钉子,有时候甚至态度带一些微妙尖刻得让人下不了台,还是她自己灵机应变才给顺带过去的。  他一个男的对着她这样一个小姑娘怎么好意思这个样子啊,被宠坏的弗莱娅有一点娇纵地这样想着。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和态度是不对的,没有道理规定因为自己是个小姑娘,对方就一定要十分谦让照顾自己的感受。只不过她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小姑娘,她太明白这样的自己在面对其他人,尤其是男人的时候,这是一个依仗,这个依仗总是让她有可以娇纵那么一点的小特权的。  然而这个贵族少爷,很显然对自己有一点隐约不明显的敌意。弗莱娅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她敢黏着宋观不放,也是因为她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是并不讨厌自己。她察觉到,宋观只是单纯的在逃避和自己的接触而已。姑且就认为这是害羞好了,既然只是害羞的话,那么自己只要锲而不舍,就总还是有机会抓住对方的不是吗?哪怕只是一下。  每一个沉睡的公主身边,都有一条险恶的巨龙守在一旁,王子和勇士们需要打败恶龙才能拥吻美人。童话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弗莱娅毫不违和地将自己代入了“王子”的角色,然后再将宋观和大少爷分别代入了“公主”和“恶龙”的身份。如此一来,她也就不觉得贵族少爷给自己的那些不硬不软的难堪算什么了。偶尔目光炽烈地看一看车辕的另一侧,弗莱娅觉得,自己抱得美人归的野望就近在眼前,她挺了挺胸膛,觉得吃那么点不痒不痛的苦实在不算什么。  要抵达最近的城镇还有两天时间的路程,而在这两天时间里,宋观发现自己同大少爷独处的时候,大少爷好像完全不理自己了。明明前段时间的时候,对方还会有事没事教自己说当地语,结果这两天下来,别提说话了,就是眼神也很少给一个好吗。反倒是对方跟那边的弗莱娅妹子相处得越来越好,他们一群人讲话,就没他什么事情,而且有一种十分明显的被排斥了丢在外头的感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事情。  对此宋观到没有觉得不安,反正就目前为止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用武力解决不了的。就算事情一会儿超出了他的掌控,他也完全可以直接把大少爷和弟弟打昏拖走。因为正是有这样的底气,所以宋观一点都不慌。像这种时候,只要微笑装逼就可以。对,没错,先前那些周目的经历教会了他,越是面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就越不能露出痴呆的傻表情,哪怕是强行假装,也要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一定要装得胸有成竹,装得自在逍遥。  也就是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之中,两天的车马行程之后,宋观终于见到了一路上以来看到的第一座城池。  这一座城池的城门十分高大,可以看出建造的工艺十分粗犷,但是带一种相当凌冽的肃杀之意。尤其城墙门上那一道巨大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造成的凹痕,只一眼就莫名叫人觉得心胸压抑有些透不过去了。宋观倒是对这些东西的来历故事挺感兴趣,但考虑到以他现在的听说读写水平,想要了解那么复杂的东西肯定没戏,所以也就没有进一步探究的必要了。  宋观很安分地跟在大少爷身边进了城,大叔和弗莱娅妹子似乎就是当地人,路上遇到不少人跟他们打招呼。这一回弟弟当然也是跟着下了马车的,此刻弟弟拉着主角受大少爷的手,当然,这站位必须是站在和宋观相反的方向。路上经过一个市集的时候,大少爷买了一根棒棒糖给了弟弟吃。弟弟一副很乖的样子,低头咬住糖果,宋观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后也不知道大少爷脑子里怎么想的,他注意到宋观看向弟弟的视线之后,居然多买了一个塞到了宋观手里。  宋观捏着那根棒棒糖,感觉有点囧,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还是将糖果收下了,结果转头来正好对上弗莱娅妹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宋观也不确定对方是在看自己,还是看自己手中糖。不过就算对方看的是自己手的糖,那也不太好送给对方。对此,宋观只好尽量无视妹子投来的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模样。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是陪着主角受大少爷在这城池里四处走动。其实宋观也不知道大少爷是想干什么,但左右翻不出什么大异数,也就随对方去了。直到最后大少爷在弗莱娅的陪同下买了一间房子,并且将那房契放在了宋观手里,宋观才连蒙带猜地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要住在这里。  本来宋观的任务就是要融入人世之中,在此暂时扎根作为一切的发源,也没什么不好的。简单地帮忙布置了一下新房子之后,弗莱娅就和大叔有事离开,只留下宋观、大少爷还有弟弟三个人。  因为这房子自带的小院子杂草丛生得实在太难看,宋观四处逛了一圈之后,无所事事地就干脆整理起了院子。好不容易将这院子整理得差不多,半途休息一会儿的宋观却发现大少爷和弟弟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他们二人是不在屋里。最开始宋观还并不是很在意地觉得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结果稍微感受了一下,发现卧槽这两人都跑出城外了?  这什么情况???  也顾不得再整理院子,宋观起身拔腿就追,他很快就在城外找到了抱着弟弟骑着马的大少爷。宋观一时也没直接把人拦下来,抱着也不一定是这样的想法,他在后头暗搓搓地跟了一路,直到大少爷怀里的弟弟开口说要去尿尿放水,这两人都从马上下来,跟在后头的宋观觉得自己也是跟得实在是太久了,于是他从树上跳下来,然后走到了守在弟弟不远处的大少爷跟前。  本来等着自家弟弟的大少爷,表情是十分漫不经心的,结果当下看到乍然出现的宋观之后,大少爷那个表情还真是变得难以形容。  宋观朝大少爷走了几步,透过树荫的光斑错落地铺在他的面上,先前跟着大少爷学了些相当简单的当地日常词汇,“回来”两字正是宋观会的一个词,只是这几天没有怎么说过话,这个词由他说出口来就有点生涩。宋观说“回来”,大少爷后退了一步摇摇头,两厢微妙对峙里,弟弟这个时候正好解手完毕往回走。  这下子气氛还真是十分微妙。  抬头看着一脸惶恐表情的弟弟还有神情决绝的大少爷,那一瞬间,宋观真是觉得主角受就像带着拖油瓶儿子的俏寡妇,而自己则是强抢良家妇女的隔壁王姓流氓老汉。  宋观:“……”  太一言难尽了,这感觉也是不能好了。第149章 第十弹 father  但再怎么觉得尴尬不对味,这人宋观还是得要带回去的。很显然主角受现在是要带弟弟逃跑,可他总不能让主角受跑脱了自己的掌控。难怪大少爷之前莫名其妙给他买了一根棒棒糖,原来是计划着要逃跑彻底甩开他这“神经病”,这棒棒糖是永别之前的宣言吧。这样想着,宋观一撸袖子就要去捉主角受。当然,打定了注意要逃跑的大少爷自是不会乖乖跟他回去。宋观没办法,只好故技重施,他用强制手段,一手捉着一个,愣是把人给强硬地带回去了。  被他捉回去的大少爷一路都是恨不得拿目光戳死他的眼神,宋观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人瞪。大少爷瞪了一段时间之后,约摸也是眼疼,便闭了眼不再看宋观。等被宋观回到家之后,他更是冲宋观开启了冷战模式,别说跟宋观说话了,就是连个目光边角的挨蹭都是不肯施舍给宋观的。  宋观一摊手,他自个儿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不讲道理。对方给自己买了房子还留了钱,也不计较从人类变成吸血鬼这件事,只想躲得远远的图个清静,若是宋观识趣点,就该顺水推舟,对大少爷跑走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这样也就能算是两全其美。但没办法,谁让这是剧情需要,他现在的人设就是个死缠着主角受的死变态啊,当然不能真让大少爷从他眼皮底下跑走了。  于是这好好的新屋子,还没沾上什么新家的喜庆气味,就先被冷战的氛围给撒了一地冰霜。  第二日,有客敲门,宋观过去将门打开一瞧,来的人是妹子弗莱娅。弗莱娅妹子看到他就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宋观的名字,两人言语不通,宋观还考虑着要不要把大少爷给叫出来,但弗莱娅此次上门来的目的似乎就是来找他的。两人连比带划地一通交流下来,勉强也算明白了对方十之一二的意思,宋观感觉这酸爽滋味,真是比跑了三千米还累。不过由此可以确定的是,妹子此番来的目的确乎是让他跟着出去。  反正待在这屋里也是阴沉沉的,还不如跟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宋观这样想着,他是不怕主角逃跑的,就算跑了他也能把人抓回来。同时他也不怕弗莱娅妹子对他做什么,哪怕对方想做什么,届时情况不妙他赶紧逃跑就是了。  这样一思索之后,弗莱娅问他跟不跟她一起去,宋观没多犹豫就答应了对方。两人出门是去了一个看起来像酒馆的地方。里面人不多,吧台那儿一个金色头发的大叔正低头擦着酒杯,而离吧台最近的那一大桌子有十来个人围着坐着,有男有女。在弗莱娅带着宋观进门之后,那桌人便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弗莱娅进了门就是先跟吧台的大叔打了招呼,然后接下来才愉快地向大家介绍了身边的宋观。当下宋观面对的就是面前一排犀利的目光审视,甚至里头有些眼神可以说是很不友好的。  不怪会这样,弗莱娅和这些人都是同属一个佣兵团,今天见宋观便算是一个比较小的见面会。这个佣兵团今天要出行任务,但还是留了一部分人来迎接他们的新成员——他们的老大前儿个带队出门在外的时候,遇到了三个人旅人。据当时在场的人说,那一行人是身手深不可测的样子,叫人摸不着底,后来老大和弗莱娅两人同那伙人单独走了一段路,回来之后就说要招一个新成员。  在知晓了这个消息以后,团里多数人都在心里嘀咕,这新成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对此老大是这么说的:“具体的底细我也知道得不清楚,他们三个人是出来历练,其中有一个言语不通,他的同伴将他托付给我们,说是这是他们老师的任务要求。”  当时的主角受大少爷,私底下是这么同弗莱娅和大叔解释的:学弟虽然在武斗技能方面很有天赋很厉害,可是他一直不肯学通用语。老师想给他开展法术课程,但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就很头疼。此次我带学弟出来,就是因为老师的安排。以前学弟完全不学通用语,是因为在那个环境下,学弟没有非要去学的必要。对于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他完全可以不使用通用语就完成的,所以也就没有学的动力。学弟沉迷于武技的提升而完全不管别的事情,这对老师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这完全是浪费了学弟的天分。而这一次,老师的计划打算就是让我把学弟丢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样的话,学弟一个人在外头,如果想做点别的事情,又或者说是想回来,他都得要去学通用语和别人沟通了才可能尝试做到。  大少爷这段话里的学弟,指的自然是宋观。  彼时弗莱娅怔愣:“你就这样放心把他交给我们?”  “你们是有情有义之人。”大少爷微微一笑,这个时辰的阳光很淡,笼在人身上就像一匹轻薄的纱缎,大少爷的眉眼神情就在这单薄的日光之下显得尤为温柔安静,他看着弗莱娅,轻声说,“宋观他……”念出那两字的名字时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继续说道,“宋观他对你们有好感,而我也同样很信任你们。”  弗莱娅妹子听了之后很感动,忽然明白为何之前大少爷对她不太友好,想来是一种试探吧,而自己如今是已经通过了考验,于是得到了对方的信任与和颜悦色,想通这一点后,她立刻表示在这件事上自己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来帮忙的。  团里的其他人对这些事并不知晓,但不妨碍他们对神秘的新团员提起兴趣,毕竟这位是老大直接收人,都没有走团里的审核路子,他们相信老大的目光,那么既然这样,想必此人在某些方面一定有过人之处令老大刮目相看。不过除了弗莱娅和老大,也就当时两队人马相会的那些在场大汉见过宋观他们,其他人都没见过,如此不免就要私底下打听消息了。只是那些当时在场的汉子们,对宋观一行人又是显而易见的很不屑。  “身手可能是有一点的吧,但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他们就是些个少爷崽子呢,胳膊还没我腿粗。”一个大汉如此评价。 第101章 宋观闷哼了一声,血液急速从身体里流失,被同类吸咬的感觉带着爆发式的快感满上来,宋观撑在床上的手都支撑不住自己了,他目光有点失神地半瘫软在大少爷身上。只见他身体底下的大少爷在吸了宋观的血之后,就像一个原本被放完了气的充气娃娃又重新被人慢慢地打进了气体一样,一点点丰盈了起来,正是以一种非常夸张的肉眼可见速度在慢慢恢复。  手指不自觉摸着了大少爷脖子颈后的位置,宋观的手无意识地逆向摸上去,他的手指触着大少爷的头皮,摸着大少爷柔软的黑发。吸血鬼是寻求本能的生物,杀戮的刺激,血液,情爱欢欲的沉沦,而眼下这具身体在渴求更多的慰藉,是想要更进一步的填补。宋观整个身子都有点发抖,他喘了一口气,手不稳地抓住了大少爷的头发,然后发狠一用力,迫得对方不得不抬起头松开了咬在自己颈侧的牙。  宋观红着眼眶把大少爷从身上扒拉下去。  我擦!  他怒了。  垃圾吸血鬼设定!太不要脸了!  没有了人吸食自己的血液,宋观虽然身体还有点发抖,但整个人精神状态已经好太多了。他身下的大少爷仍是迷迷瞪瞪地没回转过神来,吸血鬼亲王的血液果然够厉害,这个时候的大少爷已经回复了原本的模样,不再是先前干尸样子。因为之前被吸血吸得有点狠,宋观现在还觉得有点晕眩,然后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原本是塞进裤腰里的上衣,在方才两人纠缠不清的时候,居然被扯了出来,而大少爷此刻的手,都已经从他衣衫下摆伸进去,抓着他的背了!  这也是不能好了,宋观怀着一种差不多是羞恼的情绪,把对方的手抓住,从自己衣服里拿出来,结果没想到当他准备下床的时候,大少爷又从后面抱住他,他还处在失(被亲)血(到)过(腿)多(软)尚且没反应过来的状态里,主角受就那么黏黏糊糊搂住了他的脖子,连啃带亲地在他脖子上咬了好几口。  宋观也是反应相当迟缓地由着大少爷咬了好几口,直到两人差点又要亲到一处,嘴唇鼻尖都已经挨在一起了,他终于猛然惊醒过来,被吓得后背都要冒出冷汗,当下二话不说,直接把大少爷一把打晕了。第151章 第十弹 father  太、太邪门了……  垃圾吸血鬼设定!垃圾吸血鬼设定!垃圾吸血鬼设定!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宋观一个手刀打晕了大少爷,将人放倒在床上。他摸着自己的嘴唇,瞪着床上的主角受,仍有点惊魂未定的意思。回想自己方才和大少爷黏黏糊糊的样子,宋观实在没脸继续待在这里,他软手软脚地跳下床,走到房间门口,手搭上了房间门,是要推门出去的姿势,却不想这一推却险些推到一个人。  那个人还不到他的腰间高度,就站在门外面,随着他这一个毫无预兆的推门动作,被推得险些摔倒在地上。这屋子里,才这么丁点儿高的小孩子,也就只有大少爷他弟弟了。宋观看见弟弟动作顿了一下,他这一周目的壳子感官敏锐,按理说一般情况都逃不过他的感知的,可他因为先头情绪太过失控,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门背后有人,连对方站在这儿站了多久都没有发现。  宋观握着门把手,一直以来,他脸上那在外头端得挺有派头的表情,此刻终于有了点皲裂的迹象。弟弟注意到了,就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踩到一块石头。宋观手依然握在门把手上,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刚才,一直,都在?”  弟弟听到宋观的问话,没吱声,只是这么仰着脸看着宋观。  一直都这样的,只要是有宋观在的场合里,弟弟的嘴就变成了河蚌,紧紧地闭着,是绝不露出一星半点的言语来——当然,也有过一次破例,那就是先前来求宋观去救哥哥的时候。  弟弟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抬头看着宋观。宋观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高了,是必须要仰头看的那么一个高度。正午的阳光耀目刺眼得让他仰头看人的时候,不得不微微眯起了眼。也大约正是阳光的关系,弟弟的眼眸在光线里显现出一种微妙的剔透感来,活泼泼的,像是碧绿色的猫眼石。  面对弟弟这么一张跟大少爷还挺像的孩童脸,宋观只要一想到自己方才在房间里和大少爷发生的事情,搞不好弟弟可能看到了大半,简直尴尬得要死。他以一种看似冷静,实则木愣愣的姿态站在门口,低头注视着弟弟。宋观一张老脸实在有点挂不住,因为心虚得非常厉害,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拔腿落荒而逃了。  不过到底还是没干出这么有损逼格的事情。  弟弟仰脸看着宋观,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半会儿的沉默之后,他扒拉住自己的衣领。细嫩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自己颈侧的肌肤,弟弟的皮肤很白,奶白色,也是因为他的动作,他脖子上的皮肤起了一点皱痕,如此看过去,配着奶白色的肌肤,这般瞧着竟像是一碗牛奶上面结了一层奶皮,有一种十分脆弱的细嫩感。  他想说话,言语都已经到了嘴边,忽然想起自己若是用词用得繁复了,对方也是听不懂,便挑了浅显最易懂的字眼来,也不求句子连贯通畅,只求意思表达能出去就行。所以弟弟是半停半顿地说完了一句话:“你的血,哥哥喝了。我的血,还你。”  宋观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地有点惊讶。说起来吧,作为一个吸血鬼,宋观他平日里就是不喝人血的。他其实是想过的,如果他真是一个吸血鬼的话,说不得放飞自我一下就没那么坚持了,但他又不是。他不过这周目暂顶一个壳子,而恰好这壳子是个吸血鬼而已。没道理他为了那么一个暂时的壳子非去喝人血,反正他是对人血的滋味没什么特别爱好,也不好奇,再说采集人血那么麻烦,他干嘛要那么费心费力?还是剥点小动物的血来喝着好了,也比较方便。  所以听到弟弟说要拿自己的血给他喝的时候,宋观是吃惊的,他觉得自己又不是变态,为毛要挑着弟弟这个小孩儿下嘴?就算对方赶着上来鲜血,自己也是不接受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变态这事,在别人看来,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儿。大纲人设写得清清楚楚,自己这个吸血鬼亲王可不就是个变态么。一时又有点明白弟弟这么做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呢,大概生怕哥哥因此落入自己这老恶魔的手里被玩弄吧。  眼见弟弟将自己领口扒开更大,宋观干脆抬步绕过弟弟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人都走开两步了,这第三步脚放在半空里正要落下,却又被他收了回去。  的确,宋观想着,他和大少爷还有弟弟两个人相处得实在是太平静了。想想之前大少爷逃跑的时候吧,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考虑过替他先安顿下来再逃跑。这些时日他在佣兵团里待着,宋观也大致明白了,先前是大少爷编了个不痛不痒的谎话,让人佣兵团收留自己。宋观对此真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你看,又是给他买房子,又是给他找了长期工作的,就算对方是只想借此安生逃跑,但做那么多,也还真是对人仁至义尽没错挑的了。  然而宋观求的可不是如此场面结果。他是要大少爷讨厌他恨死他,要大少爷打从心底里想弄死他的,这是大纲要求他完成达到的目标。先前三个月他一直挺惫懒的,不慌不忙地学着当地语言,又觉得反正时间挺多,也没什么可着急的。然而眼下闹出这么个事儿来,其他先不讨论,就说弟弟此刻把脖子洗干净了送到他嘴边,这可是个撕逼的好机会啊。  此刻身后的弟弟衣领口子还敞开着,宋观一个收步转身,他端详了一下弟弟此刻的表情,还真是一个准备英勇牺牲结果被一棒子打回家里的憋屈模样。弟弟可是大少爷的逆鳞,如果他动了弟弟,这做哥哥的大少爷肯定就是要发疯了的,所以宋观蹲下了身子。眼看对方因为他这个动作,眼睛蓦然睁大已是显出了一点傻样来,宋观一笑,手按住弟弟肩膀的时候。感觉到弟弟身子开始发起抖来,宋观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低头咬住了弟弟的肩颈。  血并没吸多少,只是留个牙印样子。在清醒时刻尝过人血的宋观不得不承认,人血对比其他动物的血液来说,的确味道非常不一样,可以算是美食中的美食了。他将自己嘴唇上的血液舔干净,放开弟弟,但并没有将弟弟的衣领拉拢,因为就想弟弟保持这个造型然后到时候给大少爷看,那白皙肌肤上两个血洞一定会看得主角受发狂。  尽管宋观知道自己吸血十分有分寸,但还是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弟弟的脸色来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得很过分。只见日光之下,弟弟脸上没有血色,因为靠得很近,所以宋观注意到弟弟的皮肤很薄,真的很薄,而且因为年纪小就显得分外鲜嫩,青红血脉从那薄嫩的肌肤下透出了一点端倪,有种让人要轻拿轻放的脆弱感觉。宋观看见弟弟的气色很不好,但是一双绿眼睛看过来目光极亮。他看到弟弟似乎笑了一下,再一看又好像没笑。  容不得他再仔细端详,阳光浓烈里,宋观看见一只暗褐色的蜘蛛吊着银丝从一旁的门框上慢悠悠地垂下来。  这栋房子是老房子,年岁悠久,并且周围植被茂盛,又是近来天气炎热,正是各类虫蚁出来好活动的时节。宋观此刻手还搭在弟弟的肩膀上,他看见那只肢节细细长长的蜘蛛,注意力被引开了一瞬,身前的弟弟推开他的手,就那么跟脚下踩了香蕉皮似的,一下子就跑出了这庭院。  只见院子里红木的小门被一把推开,丁点儿高的小孩子瞬间就被篱笆上遮挡得没了行迹。那篱笆还是宋观三个月来园艺的成果,深红色的花缠绕着墨绿枝叶,爬满了木头架子。透过这没多久前才扶植上去的疏花枝影,只能隐约看见个小孩子跑动过后产生的光影变化的行动轮廓。  弟弟跑去哪里了,宋观并没有去管。反正始终在城内,这城池民风朴素,也不怕出什么意外,更何况弟弟若是受伤,依着他这对血液是比狗还灵敏的鼻子,肯定是能闻出来的。  他扶着门立了一会儿,其实也挺奇怪,宋观不知道大少爷为什么会绝食,想来想去,宋观觉得最大的可能或许是对方想要向自己展现出一个“以死明志”的态度,以求自己放手。但大少爷就没有想过万一真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然后“可爱的弟弟可能就要被那个老变态给吸干血”这种问题吗?宋观想不通,也不想再猜大少爷的心思,他觉得等大少爷醒了,自己是有必要和对方好好谈一谈的。  这般想着,他最后转头回了大少爷的房间。  喝过了弟弟血的宋观,现在感觉内心十分平静,这会儿他再次看到床上的大少爷,也不觉得尴尬了。被他之前一手刀劈昏过去的大少爷躺在床上,宋观看到对方即便昏了过去,眉心依然是蹙着的。一室血腥味里,他站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先让大少爷昏一会儿,要谈话等人自然醒了之后再谈。随后他把一身血污的大少爷,从脏兮兮黏腻腻的床单上抱起来。他给人洗了个澡,还换了新的衣服和床上用品,最后给人盖被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心像一个操劳的老妈子。  做完这一切,宋观看了看天色,觉得也差不多了,是准备出门去搞学术去了。  他和弗莱娅约好了的。  以前都是弗莱娅教他语言,但是今天会换一个人来教他。  那人是弗莱娅的邻居,宋观没见过,据弗莱娅表示,此人是个十分容易害羞的大男孩,如今是在一个大城市里的读书,现在学院放假,所以这个男生就趁假期回来玩耍。弗莱娅很不好意思地对宋观,说她自己的文化课一直学得不太好,之前读书的时候,一直都是对方教自己的,然后又表示对方教得比老师还好,说着说着,就一言拍定了是要把宋观介绍给自己的小伙伴。  宋观抱了两瓶果酱到了约定地点去找弗莱娅,弗莱娅看到宋观手里的果酱有点惊讶,问这是什么,宋观想了想,说:“见面,礼物,你朋友。”  说完这话,宋观就看到弗莱娅一副很感动的表情看着自己。因为经常被弗莱娅用这个表情看着,所以宋观也已经习惯到麻木了,他并没有去猜弗莱娅脑中的小剧场到底是怎么构建的,只是十分淡定地跟在对方身旁去见她的学霸邻居。  一路上弗莱娅又跟宋观说了许多自己小伙伴的事,宋观听得似懂非懂,只大概明白了,对方身体不好,不喜欢晒太阳,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喜欢养养花,看看书,画画很厉害,但是不轻易动手,只有兴致来的时候才会动手画画。  很快他们就在一栋看起来挺庄严的屋子前停下了,弗莱娅很高兴地向宋观介绍:“这就是我朋友家啦。”  宋观点点头。  而很显然,弗莱娅对自己小伙伴的家非常熟悉。  也不用敲门,她像一只小猫一样踮着脚,从门口一排花盆里的某一个底下摸出一个钥匙,弗莱娅开开心心地就自行开门进去了。  宋观跟在弗莱娅身后进入房子。  显而易见的,这位学霸小伙伴家里的光线非常昏暗。比较奇怪的时候,明明是大白天,却居然此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不透,整个屋子都暗得像是一间用来密密工作的暗室。弗莱娅跟宋观说,她的小伙伴五年前受过一次伤,从此落了病根,之后就一直不喜欢晒太阳了。  两人穿过好几扇门又拐过好几个弯,这个房子并不大,但格局小小窄窄的,门很多,感觉像是走迷宫。最后宋观终于见到弗莱娅传说里的那个小伙伴,是在一个窗户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  这屋子里头跟外头一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挡成了夜晚的模样,但是好在房间里的点着烛台。宋观跟在弗莱娅进门,就看见有个短发的少年正在作画。那少年笔下沙沙作响,未曾抬头,虽然他依旧紧盯着眼前的画布,但他听到了弗莱娅和宋观进来的动静,所以柔声说了一句:“弗莱娅,你带你的朋友过来了?”笔下勾勒出一个弧度,他说,“抱歉,我刚来了一个灵感,正在画画,现在恐怕不能招待你们了,还请你和你的朋友随意吧。”  也就是这么一个照面里,宋观就知道了,跟前这个少年就是吸血鬼,并且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第八代的吸血鬼。  回想弗莱娅给这个少年做的介绍,恐怕这少年变成吸血鬼的时候,大约就是在五年前那一场变故里。情势未明,不可轻举妄动,宋观不动声色地跟人打了招呼。那厢弗莱娅可不知道这间中暗潮起涌,她见怪不怪地拉着宋观走到少年身后,去打量那画布上的半成品。宋观也趁机打量眼前这个吸血鬼少年,想起自己刚来时候就嗅到的味道,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那是三个月前就闻到的味道,一直都在。此人跟弗莱娅说自己外出读书,这根本就是骗鬼呢。宋观注意到这个少年虽然名义上是和弗莱娅同岁,但明显看着比弗莱娅小多了。也是,毕竟是早年就死了的人,从此再不会长大,所以弗莱娅和着少年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弟。旁人不知道其中缘故,只道少年身体不好才长得迟缓了显得面嫩,其实是因为对方已经死掉了才会这样。  弗莱娅在画布前头看了一会儿,见少年一时半会儿不会画好,干脆拖了宋观去外屋溜达,她自在地好似在自己家中一般,忽然想起什么,从一个柜子里抱下一个玻璃罐子。那里头红红绿绿的五彩缤纷,弗莱娅从里头摸出一把,塞到宋观手里,说:“给你吃糖。”  她冲宋观一笑就笑得眉眼弯弯,只是笑容摆出来了,然后又忽然想起大少爷说宋观喜欢成熟稳重的女人,便立刻匆匆忙忙又要将自己脸上给收敛回去,只是一时收得急了,一个不慎,顿时成了个愁眉苦脸的撅嘴模样。宋观见她面目表情搞怪,就笑了一下。弗莱娅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隔壁房间少年喊她:“弗莱娅——”  于是宋观又跟着弗莱娅回了那间画室。  画架前的少年手里捏着一幅画,脸上神色看起来应该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这个棕色短发的少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弗莱娅,”少年抬眸这样笑着喊了一声,很自然的,那含笑的目光接下来就落在了宋观身上,那一瞬少年的表情有些卡壳。  不过他很快就神情自若地跟弗莱娅继续说:“这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吗?”  弗莱娅说:“是啊。”  卡莱言不由衷地微笑说:“你朋友很适合入画。”  听了这话,弗莱娅觉得卡莱是在夸宋观好看,这一夸奖简直比别人夸自己好看还让她开心。弗莱娅发自内心地赞同,但在人前尤其是宋观面前还是要掩饰一下,所以她说:“你是这样觉得的吗?”好巧你真有眼光,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啊!可像这样的话又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弗莱娅尽量矜持地一笑,她说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音调有点不自觉地轻柔了下去,她跟卡莱说,“这是我朋友,他叫宋观。”  弗莱娅跟宋观说自己的小伙伴是学霸,很厉害,宋观跟着学霸学了半天之后觉得,果然是学霸,的确教得挺不错,就是对方偶尔看着自己的目光,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但是宋观一点都不怕,结束这一个下午的学习时光之后,他坦然地和弗莱娅,还有这名叫做莱卡的吸血鬼少年告别。回到家中,正是被人家吃完饭的时候,但宋观家没有什么动静,想来也是,大少爷和弟弟这两个都是不会做饭的,宋观不做饭的时候,他们就啃砖头面包。  抱着今日从莱卡家带回来的书籍,宋观推开门,他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眸子,就看见大少爷坐在正门口的椅子上,似乎就是专门等着他。对此宋观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今日白天咬了弟弟,大少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也早已准备好了一肚子的措辞。眼下见了大少爷,这满肚腹稿有了用武之地,宋观抱着书,大少爷还没开口,他就先发制人:“弟弟很好吃。”  这话出来,果然坐在椅子上的大少爷就整个人都神情变了。感觉如果不是因为早就知道打不过宋观,大少爷估计此刻一定会扑上来暴打宋观一顿的吧。  宋观站在门口静观其变,半晌之后,跟前的大少爷才开了口,那嗓音有点哑,大少爷说:“让我们走。”他坐在椅子上,姿势很好看,身上的衣服是中午宋观给换上的那件衬衣。这衣服上头两个扣子开了,露出了大少爷的锁骨,还有一大片苍白细腻的肌肤,然后大少爷像是很累一样闭了一下眼睛,他说,“你在这里,这么多人。”  真是可怜的,被神经病缠上的倒霉主角受。  但是对方可怜归可怜,虽然心中同情对方,宋观还是说了一个字:“不。”  大少爷张开眼睛,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了,他很轻地说:“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原主是个脑子进水的变态啊!  面对大少爷这般心累的样子,宋观见了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累,所以他干脆靠着房门,然后说:“都是我的。”  大少爷看着宋观不说话。  入夏的时日总是那么长,这个点太阳不下山,宋观在不是夕阳落日的明亮光线里,放轻声音。他看向大少爷,以一个变态该有的态度说:“你要听话。”  大少爷的表情变得迷茫了,那个神情像一个小孩子,十分简单,纯粹。也就是这个时候,宋观慢悠悠地趁机又杀气腾腾地开口说:“不听话,就吃你弟弟。”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宋观不是跟团出任务,就是去弗莱娅邻居家搞学术。  日子很平静,他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七天,然而第八天的时候,还是叫他遇着了点状况。当然,这异常状况是发生在莱卡家里。平日里宋观前去的求学的时候,弗莱娅总是在的,但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邻居小伙伴的家里只有学霸小伙伴一个人。  其实早在踏进房屋里的第一时间里,宋观就察觉到不对劲。他一只脚跨在门内,便先是不做声地重新打量了一下屋子,心中一番衡量,随后他就十分放心地将另一只脚也踏了进来。反正他脸上没显出什么异常,脚步也非常稳。  等他照例进到平日里来搞学术的地方,就看到学霸小朋友莱卡同学捏着本书,对他露齿微微一笑。  唉,那笑容别提让人多别扭了,反正在宋观看来,是很有点狼外婆看小红帽的意思的。  这间屋子很往常一样,依然是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秘不透光,只有烛火通明。四目相接里,宋观冲对方点了点头,他坐到了平日里常坐的那个固定位置上,在莱卡座位对面偏左,好像没发现任何异常一般,宋观非常平静地而自然的对莱卡说:“午安,莱卡。弗莱娅呢?”  莱卡将手中的书放置到桌上,轻轻推了一把,黑色封皮的书落在了书桌中央,莱卡眨动了一下眼睛,些许是光线的缘故,莱卡的模样看起来很有点蒙了灰的画像,他说:“弗莱娅今天不来了。”  “为什么?”宋观说完这短短三个字了,便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一心求取学习一门新品种外语的,实在不能浪费任何一个锻炼口语和听力的机会,所以又补充着尝试使用复杂句询问,“弗莱娅,临时,家里有事?”  莱卡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皮肤很白,不过不同于宋观和大少爷那种一眼看去还算比较自然的偏白肤色,莱卡的肌肤是一种青白的色泽,浮着一点阴森森的死气。宋观注意到莱卡手上戴着一个戒指,是一个方形的深色红宝石,上面还刻了一个双头鹰的图案,这宝石映着青白肌肤,顿时有一种淤血一般的即视感。莱卡察觉到宋观的目光,他转动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对于宋观的问话,他却答非所问的:“有人跟你这么说过吗,”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你长得特别好看。”  “……”宋观听到这话就不做声了,并心中打定注意,如果对方是个基佬来约炮,他就把对方拍个半死。  莱卡看着沉默不语的宋观,他平常说话的时候,都很温声细语的,这会儿也是柔声对宋观说:“我知道你在佣兵团里很厉害,但我现在用的这个法阵,就算是法圣亲自来,也轻易破除不了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了。”  实际上宋观并没察觉到有什么束缚的力量加附在自己身上,而且此时也不是什么生死关头,对方似乎没有想要把他直接弄死的想法,他若贸贸然做出反击,有点不太稳妥,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所以宋观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莱卡笑了,说:“事实上,我有一个主人,他喜欢收集一切外形好看的东西。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他一定会很喜欢。”  宋观觉得这人设也是中二老土到没朋友,只问:“所以呢?你准备?”  莱卡对于宋观这种镇定过头的表现,展现出了一定的兴趣:“你不害怕吗?”  宋观没说话,心里想的是,我是一个二代吸血鬼亲王,你才是个八代普通吸血鬼喂,这种情况我为什么要害怕?要害怕也该你害怕才对。其实宋观是有机会一上来就把莱卡拍个半死的,但因为今天他很闲,没有别的急事,再加上在这里天天打怪读书也挺无聊的,难得有人跑到跟前来闹腾找事,也就当个乐子,宋观准备干脆装个逼什么的,吓吓跟前这个吸血鬼小朋友。他故意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特别装逼地淡然一笑:“我知道,你是什么。”  莱卡笑了笑,对此有些不以为意:“哦?那你说,我是什么?”  “吸血鬼”这个名词实在太生僻,对于当地语初学者的宋观来说,这实在是不在目前的外文词汇储备内的,他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连想表达“吸血”这个词都有困难,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说:“你是,第八代。”  心有鬼胎,当然就知道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莱卡听到“第八代”这三个字出来,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他侧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观,那模样在光影得刻画之下,看着居然还有点阴森恐怖。  宋观继续说:“我家,蜘蛛,你的。”  朋友你控制蜘蛛来我家偷窥的事情已经被我发现了! 第103章 之后又小心谨慎地尝试了几个小法术,都成功后,莱卡看宋观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这种完全无视吟唱限制的施法方式简直太逆天,根本闻所未闻。本来同阶魔法师相比斗士就是更厉害的存在,尤其过了六阶这个风水岭,魔法师简直是具备传说中一般的能力,军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但魔法师的限制性也很明显,法术的修炼非常不易,很多人终其一生可能都只停留在三阶,并且魔法师专注于精神锻炼,一般身体素质都不会太强,除此之外他们施法还要吟唱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施法时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越是高级的法术就需要注意力越集中,所以如果你可以在一个魔法师完成施术之前将人制服,那基本也就是安全的了。可以想象,当莱卡发现宋观根本不需要大段大段的吟唱进行辅助的时候,他那感受就跟一辈子没出过地球的地球人看见了外星人差不多。  正当莱卡准备从自己所知全部法术里找出一个最难最厉害的,然后教给宋观,看宋观是不是还能像先前那般施展开来的时候,外头有佣兵团的成员来找宋观,因为莱卡是畏光的,所以莱卡并没有出门,只有宋观出去了。宋观推开门看到就是一个左手呈现出诡异扭曲弧度的汉子,身上全是伤口,脸上好多血和灰,还有汗。  这个汉子宋观倒是还有点印象,至少知道名字,还知道对方是佣兵团负责账本的。宋观看着汉子,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昔日健壮的大汉,这一刻连维持站立的姿势都困难,大汉压抑着疼痛感,有些吃力而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遇到了……龙。昆汀,昆汀被抓走了……”  大汉扶着门,这个时候有一滴汗水从他额头上滴落下来,滑到了眼睛里,他多眨了几下眼,还要再说点什么,就看到宋观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大汉看着先前宋观站立的地方,一脸错愕地张着嘴,怀疑先前一切是否都只是自己的幻觉,而与此同时相距甚远的森林之中,树木残缺倾倒的空地之上,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一脸不屑地看着地上受伤颇重的六个人类:“都说了我对你们没有兴趣,已经心情很好地让你们快点滚了,你们还要来惹我生气。”  他头发颜色醒目,皮肤还白得不像话,脸上有雀斑,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看起来很有点天真的感觉。说完了前面的那句话,他笑嘻嘻地转头看着手里被自己掐住了脖子的“猎物”。  红发的年轻人笑着说:“你的同伴们真是不识时务,不过我还是手下留情啦。谁让你的眼睛那么好看,这么好看的眼睛,就算让我额外对你们宽容一点,也是没什么的。”依然还是人形的模样,红发的龙手指按上昆汀的眼皮,它看着手掌底下的黑发少年,眼里流动着温柔的神情,那是它只针对自己喜爱的收藏品的温柔。龙族喜欢黄金,这个大陆有点常识的人都是知道的。它真喜欢眼前这个人类金灿灿的眼睛啊,太漂亮了。  红龙用一种欢欣喜悦的语调对自己的宝贝猎物说:“你要乖乖的哦,等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如果这双眼睛很完整没有损伤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之后会补偿给你一个上古卷轴,但是这双眼睛是一定要给我的,嘻嘻,你瞪我也是没有用的……”  不过话说到一半它突然觉得空气里能量波动有些不对。  这头红龙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身后的虚空,被一只苍白的手于凭空里扯开了一道裂缝,并且裂缝被撕裂得越来越大。当它反应后并不是很迅速地转过头的时候,那个铂金色长发的吸血鬼已经一步自撕裂的空间里跨了出来。明明这种偏向于银白颜色的头发并不是他们龙族的喜好,但红龙还是被跟前这个人晃了一下眼,然后他听到对面这个人盯着他的手,说了一句:“拿开你的手。”  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自己看中的金色眼睛的“猎物”,可是到嘴的猎物对他来说就从来没有再吐出去的可能性,红龙抿了抿嘴,想要说点什么,余光里却瞥见“猎物”摔倒的样子,这都是被动发生的事情,而自己的手,或者此刻说自己断裂的手,还掐在猎物的脖子上。鲜血四溅里,疼痛感是迟了一步才传达给大脑。宋观一把接住大少爷护在怀里,并且把红龙的断手从大少爷身上拿下来,顿了一下,丢到了一边。  红发青年眼见着这一幕,它看着自己的断手像是垃圾一样被人丢到一边,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暴虐的气息狂乱地散发出来,那张蓦然裂开至耳根的嘴里发出了一声非常非常恐怖的尖啸,那是龙啸。  原本包裹在粗布衣料下的瘦弱身躯开始迅速膨胀起来,撑破了衣服,肉翅从背后隆起,有着薄薄皮膜的龙翼一下子展开,巨大得几乎遮天蔽日,不过眨眼之间,已经是断肢的巨龙模样。龙形的完全形态之下,龙威没有任何收敛性地蓦然扩散开来,而方圆百里的生灵在这样的血脉威压之下,几乎全都无法动弹了甚至颤颤巍巍地下跪,只除了庞大到如同怪物一般的红龙跟前,这个还没有龙爪一半大的吸血鬼。  铂金色长发的吸血鬼两手护着怀里的人,神情未变地仰头看着跟前的庞然大物。  红龙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两个人,巨大的通红眼睛里迸发出仇恨的神色:“卑贱的蝼蚁!居然敢伤我!啊啊啊啊——”它暴怒到语无伦次,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尖啸,“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第154章 第十弹 father  事实上宋观也不是故意把红龙的手给弄断的,但他施法的效果因为用的是类似于自己曾经青龙时候所用的方法,自然贴近于“言咒”,是言字成真。当时宋观看见大少爷被人掐着时,他急着说出了“拿开你的手”五个字,并且这五字带着法术力量,而最终结果也是相当的简单粗暴,如果不放手就让你强行放手,也就是说是个断手的下场。  至于后头那个把断手丢掉的动作,宋观更是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只是因为那只断手掐在大少爷的脖子上,他总不能任由那断手一直掐着大少爷吧,这能像话么,所以当然是要拿下来的。可那断手拿下来之后,宋观对着这只人手形状的龙爪也有点无语,想了想,虽然知道龙爪大约是非常名贵的,但他还真是对这爪子一点都不感兴趣,于是也就有了先前他把龙爪丢掉一边的那一幕画面。  红龙断了一只爪子,尤其见着自己宝贵的爪子,竟然被人这么随随便便地丢到地上,当下陷入狂暴状态,那一双巨大的龙眼红得剔透仿佛要滴血,它发出一声惊天龙啸,就这样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巨大嘴巴朝宋观咬过来。  疾风凛冽里,宋观揽着大少爷往后一跳,堪堪躲开了那一咬。他这一个起跳后的落势最后停在树木枝桠上,怀里的大少爷已经按着自己的喉咙咳嗽了几声恢复过来了,宋观低头对上大少爷金色的眼睛,也注意到大少爷颈项上清晰的手指印。两人这一下视线对上之后,又很微妙地是相互错开了,这个时候正有一声龙啸响起,响彻天地的震耳欲聋声响里,宋观抬起头,看着暴怒状态下的红龙扇动着龙翼,狂风霎时大作卷得原本满地的落叶都如惊鸟一般飞散开来,而伴随着这声龙啸的,是虚空蓦然爆裂开来的火花。  红龙属性为火,操控火焰是它们与生俱来的能力,所以眼下它单单只是这么暴怒着,都没采取别的行动,这空气里的火属性魔法元素已经开始活跃得近乎暴动了。零星的火花在半空里断断续续地炸开,又迅速湮灭,空气里酝酿的都是不平静,似乎暗示着解析来将会有什么相当可怕的事情发生。  宋观面对如此情况,也是觉得蛮头疼的。他开始估算自己要打到一头龙,尤其是一头暴怒的龙,大概有多难。此处不得不感叹一下,果然主角都是灾星体质,真是到哪都会沾着一身乱七八糟的麻烦。但如今事已至此,对宋观来说也没别的选择了,也只能这么继续打下去了。  宋观全神戒备,因为对手看起来相当厉害,他出手也是没有什么保留的,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在他以为本来会是场非常棘手的恶斗,却结束得相当迅猛,并且是以红龙被他打到毫无招架之力作为结局,而且对方打到后来还居然被他打到哭了,宋观是眼睁睁看着那只红龙的巨大红眼睛里慢慢地蓄上了眼泪,紧接着“哇”地一声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那庞大的身躯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漏了气般得一下子缩小到只有一匹小母马那么点大的体积。  先前体积巨大情况下的那一声嚎哭,简直能把心脏不好的人吓出心脏病。可这红龙眼下这么会儿,虽然对一个人来说,依旧还不是什么很小的体积,但对比先前模样,实在是小到可怜了。而且它身形在巨龙形态的时候,是相当得矫健凶猛狰狞,可红龙眼前这副样子,那比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像是一种动物幼生期时候的样子,短胳膊短腿眼睛大大的,整个画风都变得稚嫩,尤其此刻还咬着自己的龙翼呜呜呜地哭个不停,一脸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宋观当真有种自己使了十二万分力气砸了个鸡蛋,然后被溅了一身蛋清的感觉。  宋观囧囧有神地看着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红龙,而怀里的大少爷在这时挣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大少爷的时候,大少爷正好垂了眼帘避开了和他的视线接触。那睫毛长长地卷起,颜色很深并且非常清晰分明,简直是种族优势,现代世界的假睫毛什么的都可以洗洗睡了,宋观听见大少爷哑声说了一句:“这是一条【幼龙】。”  宋观不太明白,因为当地语言里,“幼龙”是个单独的新词汇,宋观没有接触过,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只是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幼龙】?”  大少爷说:“它还小,年龄不大。”顿了顿,又小声说,“把我放下来吧。”  宋观注意到自己到现在还把人给公主抱着,之前都没太讲究,是怎么顺手就怎么来了,这会儿经过提醒,他连忙放手把人放到一侧树枝上。将大少爷安顿好了之后,宋观他自己则是跳下了树,然后朝不远处的小红龙那边走了过去。  小红龙还在呜呜呜地哭着,泪眼朦胧里抬眼看到宋观走过来,估计是先前哭得狠了,嗓子有点哑,一吓之下居然叫破了音,听着很像是什么鸭子的叫声,它扑腾着龙翼想飞也飞不起来,因为之前打斗的时候被宋观弄伤了翅膀,飞又飞不动,只好转身爬起来拼命迈着小短腿想跑。  宋观也没急着去追那条小龙,他蹲下身从草丛里捡回那只红龙先前被自己弄断的手,抬头看到受伤的红龙歪歪扭扭地跑得一瘸一拐的,有些好笑,念了一句“回来”,那条小龙好像是被无形的手一把扯倒了一样,一下子就急速离地着倒退着摔到了宋观跟前。  红龙摔得灰头土脸的,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入目见着跟前这个有着铂金色头发的人,吓得一张肥嘟嘟的龙脸都变形了,它跑了几步发现自己都跑不开,好像是被人硬生生定在了原地一样,一急之下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哇”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坏人!坏人!就知道欺负我!”  这分明就是头龙形的熊孩子。  宋观坏心眼地故意板了脸吓唬它:“再哭,就只能把你脑袋切下来先吃掉了。”  红龙吓得一下子合拢了龙嘴,惊惧地看着宋观,觉得对方的确是能干出这么凶残事情的凶煞之辈,它红通通的眼睛里立刻眼泪流得越发汹涌了,心中无限悲凉地想着自己命不久矣。而宋观见这头小龙可算是不哭了,倒是满意地顺手拍了拍小龙的脑袋,吓得这条倒霉龙差点心肌梗塞。  当然把小龙宰了来吃什么的只是宋观随便说出来吓人的,事实上宋观他过来只是拿着那只断手帮小龙给接上,他给小龙接上了手之后,就顺便教育一下,说的内容大概就是让小龙小小年纪不要仗着自己天赋能力强大就出来乱搞,因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迟早有一天踢到“铁板”就被弄得嗝屁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把对方的手治好之后,宋观就表示小龙可以回家找自己妈妈了,小红龙握了握自己刚接回去的断手,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这只手居然是真的完全被治好了。于是宋观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正对上小龙晶亮亮看着自己的眼睛,他有点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秒那只红龙就变成了人形,红头发的年轻人一把扑过来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扑得往后趔趄了一步,小红龙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声:“爸爸!”  宋观:“……”  尼玛谁是你爸爸啊!宋观顿时有种被雷劈了一道的感觉。亲,你的节操还要不要了,被打一顿就喊爸爸,别跟他说这是你们龙族的习俗,他根本不信好吗!第155章 第十弹 father  这只小龙化成人形之后,只比宋观矮了一个头,红色的头发,皮肤白得像牛奶,脸上还有一点雀斑。明明这头红龙身上闻不到宋观喜欢的血液味道,但宋观觉得这只龙的人形配色,看起来就好像血液很好喝的样子,居然看得他还有点饿,也是怪事。但虽然宋观他看得有些肚子饿了,饿归饿,他最后还是依旧毫不留情地拎着人形小龙的后衣领,一把将人丢了出去,宋观严肃说道:“我不是你爸爸。”  小龙被丢开了之后也不恼,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宋观:“我……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都已经不在了。呃,你是头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而且还那么厉害,所以,以后你就是我爸爸了。”  宋观:“……”  什么鬼逻辑!宋观简直无力吐槽,我是帮你把手接回去了没错,但是搞断你手的人也是我啊!你这熊孩子是光记吃不记打的吗!而且爸爸是这么随便可以认的吗,你爸妈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了这件事,难道真的不会哭瞎吗。  宋观非常严肃地拒绝了小龙的这个担任龙爸爸的任务,他拉着大少爷把那些受伤的佣兵团队员带上了,就用空间法术于虚空中撕出一个裂口,是带着大家直接回了城镇之中,把那头惹事的红龙丢在了原地。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的就得到了解决,当宋观和大少爷把佣兵团里的伤员全都救治好了,搞定了一切的他们还没回到家中,就远远地就发现自家大门口蹲着一个红头发的人影,不用细看,光闻闻气味就知道,这分明就是被他们先前丢在森林里的红龙。  隔着老大远的距离,原本团成一团坐在屋子跟前的红龙,在看到宋观回来之后,就立刻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兴高采烈地朝宋观挥手说:“爸爸,你回来啦!”  宋观:“……”  这不坑爹呢,谁是你爸啊。  此后红龙就开始围绕着他们家,各种出现在宋观身边,并且各种“爸爸”、“爸爸”地叫唤着,赶都赶不走。小龙第一次出现在邻居跟前的时候,若不是宋观眼疾手快地把它嘴捂住了,它估计就要当着人的面喊宋观“爸爸”了。  宋观把小龙拖到角落,简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特别头疼:“都说我不是你‘爸爸’了,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小龙无辜地眨眨眼睛:“不会的,我说你是我爸爸了,你就是我爸爸啦。”  这种自成一体的黑洞逻辑,宋观噎了半晌,说:“我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小龙委屈:“你是嫌我这个人类的样子岁数太大吗。”  宋观无语,模棱两可地回答说:“反正我是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的。”  小龙说:“可我实际年龄还是很小的,这个只是我人类的样子而已。”  宋观不知道龙变成人是通过什么依据,大少爷和他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很困惑,宋观在想,如果龙的人形是特定样貌根据等价年纪转化过来的话,那么看这红龙这么大年龄的人类外形,这龙分明都老大岁数了,还装小孩子,实在让人不知作何感想,只想说它为了认爹也未免太拼。宋观不知道红龙为什么对认爹一事这么执着,龙的生命比一般人都要长得多了,别看这红龙只是一头幼龙,搞不好这年纪也有两三百岁,宋观很无奈地说:“不管你几岁,总之你也不会是我儿子的。”  红龙闻言撇了撇嘴,脸上的雀斑好像随着它的小表情有了一点偏移。它和宋观两人本来就挨得很近,红龙干脆直接一把手圈住了宋观的脖子。而宋观如今这壳子的特性是如果遇到危险的事情的话,壳子就会自发反应得特别迅猛,但如果没感受到威胁性,这身体的本能反应就会是相当木然迟缓,更何况龙族本身行动力就快速得不能用常理形容,所以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机危险的宋观,一直到被红龙近身贴着圈着了脖子,他才慢了两拍地反应过来。  红发的年轻人搂着宋观,踮着脚尖伸出舌头从宋观下巴那儿一路向上舔着,小狗一样舔过了宋观的嘴巴,一直舔到宋观的鼻尖,其动作之流畅迅猛让宋观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过来去阻止。  宋观有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猛扇了两耳光的感觉,他嘴唇上还残留着那种被人舔过之后湿漉漉的微妙触感,难以相信自己就这样被一头公龙给轻薄了,关键是这头龙舔完人之后还一脸无辜地睁眼看人。红龙舔完一口之后,见宋观没有打它,就又立刻痴缠上来踮着脚靠上来还要舔第二口。宋脸吓得一个哆嗦,一把伸手盖住红龙的脸,就这么按着龙脸强行把人推开,语气都沉了两个调子,差不多是已经要准备动手打龙了,他有点怒地说道:“你做什么?”  红龙被宋观推开,它的脸被按到变形,可还是搂着宋观不肯放手,只拼命用脚勾着宋观的腿,嘴里含糊不清地解释道:“你说你不要当我爸爸,那我只好多舔你两口啦。这样你身上沾着我的味道,你就是我的了。”  这和小狗撒尿确认自己的地盘有何区别,而且认爹也不是这样认的吧。宋观黑着脸,把这头脑回路诡异的红龙用力丢出去。龙族皮厚肉糙的,宋观也不怕摔着这头龙,因为用的力气颇大,小龙被摔到地上以后,愣是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它摔在坑里之后,咳嗽了半天,沙土弄脏了它人形的模样,它觉得有点委屈,眼里蓄满了泪水抬头向上看着,见到铂金色长发的人站在坑边,居高临下的模样因为背光的关系,小龙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对方冷冰冰的声音:“我讨厌龙族,下回你再来,我就只能把你剁了熬龙汤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话伤透了小龙的心,总之紧跟其后的七天时间里,那红龙都没有出现在宋观跟前。对此状况宋观也不是很在意,家里已经有了闹不清楚状况的主角受兄弟两人,如果再收一个老小孩的红龙,那也是不要人好好活了。这么些时日下来,宋观看着自己当地语言也已经掌握得差不多,魔法也会了,觉得是时候开刷新地图去收小弟,对此莱卡自告奋勇表示愿意为宋观引见威灵顿公爵。每次莱卡提及威灵顿公爵的时候总是表情阴郁得很,一脸恨不得威灵顿公爵早死早超生的表情,此一番事件中,他更是积极为宋观提供各种便利,希望宋观早点把威灵顿搞下台。  宋观对于莱卡的内心活动没有并没有什么探究欲望,而且他现在这开挂般的实力,也不怕莱卡能坑他。于是这一天和莱卡一番商讨完后,宋观抱着一篮馅饼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一些杂物回家。作为一个本城相当有名的小白脸美男子,宋观每次他出去走一圈,怀里就会多一些女性赠与他的东西,并且种类繁多,争奇斗艳。  一开始宋观死命拒绝,后来发现当地有一种奇怪的习俗,反正女性送给男性东西,男性就必须接收。同时佣兵团里的汉子们话糙理不糙地劝他:“她们又不是送你屎,收就收了,你干嘛非要拒绝伤她们心呢。”宋观:“……”收礼收到后来,宋观有点收得麻木了,同时心中暗暗怀疑,搞不好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人形捐赠箱也不一定。  对于像观哥这样几乎包揽了下至五岁小孩,上至八十老太喜爱的这样不科学的存在,佣兵团里的汉子们当然嫉妒死。一开始他们把宋观往死里黑,后来发现宋观人还不错,就不好意思黑了。不过他们平日里经常拿宋观十分受女性欢迎这一件事打趣宋观,话讲得很不能描写。宋观刚开始的时候颇不适应,但后来听得多了,也就当耳边风。他上个周目看见的全是男人男人男人,这周目见到那么多女性,虽然现在所有人类目前在他眼里,都是被他下意识地打上了“食物”这样的标签tag,但女性的存在依旧让他很感动,而直男们这样亲切的生物,也同样叫他怀念。  不过话说回来,总之这一日的宋观从莱卡家出来往家里走。因为日常生活中,如果嗅觉一直保持着超级灵敏的情况的话,日子会过得很艰辛。假想在嗅觉无敌状态下,有人放了一个屁,可以想象这气味也是“美妙”到让人崩溃,所以宋观自从掌握了魔法之后,就把自己的嗅觉用法术调整到了普通人的水平。会提这一点是因为这一日宋观进了屋子之后,才发现大少爷和弟弟都在,然后他看到弟弟旁边还站着一个配色看着特别眼熟的小鬼头。  那小鬼头瞧着比弟弟还要小,但分明就是红龙那货。由曾经成年人形模样缩水到小萝卜头的样子,小萝卜头看到宋观露出一个雀跃的笑容,它迈开小短腿二话不说直接扑过来抱住宋观的大腿,还把脸贴上来蹭了两蹭:“爸爸!”  宋观一脚拖着红龙一边盯住大少爷:“你们谁把它放进来的。”  弟弟抿着嘴不说话,大少爷咳嗽了一声,将视线挪开,只小声回复宋观说:“弟弟不知道他是谁,以为只是城里普通的小孩子,就把他带回来了。”  宋观不再说话了是直接动手,他将红头发的小鬼从自己腿上扒拉下来,就准备把这娃从窗口丢出去,结果没想到他弟弟眼见他有这企图,这熊孩子他居然“噌”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被宋观拎在手里的小龙的腰,死死不放手。  如果单单只是一个小龙的话,宋观丟也就丢了,但现在串着一个弟弟,那是个非常娇弱的人类小孩子,是磕着要当心坏了,挨着要当心摔了。眼下这状况真是扔了不是,放着也不是。  宋观拎着红龙,看着红龙身上挂着的弟弟,一脸日了狗的表情。大少爷见状一脸紧张地看过来,说了一句“别扔”,就要把弟弟抱过去,结果弟弟死抱着红龙还就不撒手了。后头的场景也是混乱,最后红龙到底是在大少爷这一对兄弟的维护下留在了家中。宋观对那后头的展开也是不忍直视了,感觉自己身处在一部家庭剧当中,上演的剧情就是“收养小狗的戏码”,他自己这角色是爸爸,大少爷是溺爱孩子的妈,至于弟弟当然就是家里头的那个作死的熊孩子,而红龙是只被熊孩子捡回家的流浪狗,孩子捡狗回家,遭孩子他爸严厉反对,奈何孩子他妈护着孩子,最后在孩子和孩子他妈的极力斡旋之下,孩子他爸终于松口勉强将流浪狗留下。  天啦撸,这种故事角色替换居然还真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这你敢信?!宋观有点想吐血,而弟弟和红龙因为达成终极目标,是欢欢喜喜地搂抱成一团去洗漱睡觉了,留下宋观和大少爷相对无言,尴尬得一逼。宋观是没话找话,但也是被闹得情绪上涌,讲话有点冲:“你这是想补偿弟弟?”  大少爷先前就一直垂着眼帘,这会儿听到宋观的话,也是没抬眼,只迟疑了一下,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跟着说了一声轻到宋观都没有听清楚的一声“谢谢”。  宋观还想问一句“什么”,大少爷已是从他身边走过出了房门回自己房间了。  虽然没有听清楚最后那句话,不过就算是骂人的也不要紧,宋观没有想要过于探究的意思。房里大家都离开了,冷冷清清地就剩了宋观一个人,反正红龙不想收也都收了,就这样吧。宋观也回了自己房间,不过今天他没什么心情搞学术,但又不想睡觉,所以干脆睁着眼睛数绵羊数到天亮。  第二日宋观起来去找莱卡,他们两个在一张桌上头挨着头把要去威灵顿公爵所在都城的事情都规划准备了一番。晚上宋观回家中宣布了要搬家的这件事,大少爷和弟弟都没有说话地保持沉默,红龙直接扑住宋观表示双手赞成,被宋观丢了出去。  离开这个城池的时候,宋观见到了多日未见的弗莱娅妹子。乍然出现在宋观跟前的弗莱娅,看起来神色很有点憔悴,但这一点憔悴实在是无损于她美貌,倒是相较于平日里逼人的美艳容色,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在里头。宋观有点惊讶,弗莱娅抬头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像是有火,仿佛他们曾经初见的模样。弗莱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父亲不知道。”她说,“你要走了?”宋观一开始心里有点失措之后便冷静了下来,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嗯”了一声。弗莱娅说:“我想跟你一起走。”  这分明是“求私奔”。宋观心里那种失措慌乱的感觉又冒上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不行。”弗莱娅扬起脸来,有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木枝桠落在她脸上,她神色那么严肃地,仿佛在说什么祷告词一样,又带着点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意味在里头,就这样一脸肃穆地对宋观说:“我喜欢你。”  直白得完全不给对方也不给自己任何一点余地后路。  宋观一时失语,看着跟前的女孩子,闻言沉默了好久,言语乏力,最后他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话,是三个字:“对不起。”  当时弗莱娅是一个几乎哭出来的表情,但言尽于此,好过不明不白的追问。宋观说了一句“失陪”,就转身去整理自己随行的行李箱子。之后动身出发,他们去往都城的一路都很平安,对于弗莱娅妹子的事情宋观只想要把这件事赶紧抛到脑后,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期间宋观无数次把那只明显计划之外的红龙企图在路中间丢下,但没想到红龙认路本领太强大,每次被丢都能找回来,并且还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依旧是黏着宋观。  虽然宋观如今的施法方式有点像曾经青龙时候用的“言咒”,但也只是有点像,实际上局限性挺大,是绝对没有当初“言咒”那么牛逼到差不多无所不能的地步。反正宋观用上法术了也始终丢不掉红龙,到后来他也就随红龙去了。红龙特别爱粘着宋观,尤其仗着自己现在看起来年人小,常常趴到宋观腿上,动不动就往宋观怀里钻。  先前它还是少年模样的时候,也爱往宋观身上蹭,但宋观不肯给它靠近的就对了。如今变成一个萝卜头,并且宋观实际接触之后发现对方的心智,也的确是个小朋友无疑,就是很多时候很多行为带有很严重的动物习性。但也不算太坏,因为如果非要教育的话,小红龙也是会乖乖听话改正的。就是在某一些事情上这小龙特别执着,无论宋观怎么禁止对方都不,。比如小红龙特别喜欢往宋观身上蹭,  先前每次在红龙要过来蹭他的时候,宋观就把人丢出去,但红龙每次都锲而不舍地爬回来。这么丢了爬回来,爬回来又丢的行为机械地重复了几次之后,宋观他现在也是懒得动弹了,有种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感觉,随对方爱蹭不蹭的,于是这一路下来到最后,宋观的大腿几乎成了红龙专属座位。  对于自己的形态,小龙表示其实人形的状态对于一条龙来说,就跟衣服一样,用的变形术是什么样子,变出来的人形也就是什么样子的了,跟龙本身的形态没有什么关系。小龙表示它先前的时候只会那一个变形术,跟一个矮人学的,那个红发年轻人的形象它保持了许多年,但是宋观不喜欢,然后之后经一系列围绕宋观而展开的观察思考,小龙它觉得宋观应该是比较能接受它是个小孩儿的样貌形象,所以它就又去学了眼下的变形术。红龙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骄傲求表扬的表情,被宋观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是让它少得瑟的意思。  非常清脆的一声巴掌声,但被拍了一巴掌的红龙一点都不生气,觉得宋观相比以前动不动就把它丢出去的时候,当真是温柔了不止一点点。正好此时是进食的时间,小龙已经知道宋观和主角受都是吸血鬼了,而据小龙先前所知,当今世界上的吸血鬼都是畏光的,它乍然得知宋观是不畏光的吸血鬼,非常兴奋,觉得不愧是被它选中要当自己爸爸的人,果然厉害,果然与众不同。  今天小龙看宋观要去进食,小龙它脑回路一直有些奇奇怪怪的,关于这一点宋观还真不算说错,反正红龙它是各种羡慕那些被宋观吸血的小动物们,羡慕嫉妒恨很久了,它觉得这群小动物能被爸爸吸血真是它们三生修来福气,然后也很想自己被爸爸这么吸一下。这话在小龙心里憋了好多天,今天终于憋不下去,它自告奋勇撩开自己的袖子,露出白嫩嫩的一截手臂,表示宋观如果想的话,可以吸它的血。  宋观看了一眼红龙的小胳膊,红龙身上没有吸血鬼喜欢的血液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不可食用的东西,但宋观觉得红龙看起来就有种真的很好吃的感觉。关于这一点,宋观他自己是忘了,事实上会这样,其实是当初刚开始这个周目的时候,已经成了吸血鬼的宋观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见到过一个红色长发的姑娘,那姑娘白皮肤,脸上有雀斑,闻起来血液的味道特别香甜。当时的宋观没咬人家,没喝过对方的血,只在窗口边看了一眼,咽了好久的口水。之后潜意识里就一直惦念着,红发白皮肤脸上有雀斑的形象和“好吃”一直划着等号,眼下同样红发白皮肤脸上有雀斑的红龙,露了胳膊问宋观要不要喝自己的血,宋观觉得对方虽然看着是个小孩子,但实际那么大块头,可比一般的小动物都要体魄强得多了,再说他也挺好奇龙的血尝起来是什么味道,他思考了一下,就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咬了一口。  结果这一咬之后,宋观整个人都不好了!  龙血对吸血鬼来说是有毒的有没有!这种设定太坑爹了有没有!有毒的蘑菇都长得比较艳丽这句话果然是没有错的!被毒到面有菜色,之后整整五天都浑身无力的宋观,连说话都是吃力得要死了的模样,他是靠着大少爷的照顾才缓过来的。期间小龙倒是泪眼汪汪地往宋观身上蹭,大少爷不知道宋观是喝了龙血才变成这样,只知道是因为小龙,所以看到小龙靠过来,他不禁暗暗戒备。但问题的关键是大少爷又打不过小龙,这是个让人非常没有办法的事情,于是一车的气氛就变得特别微妙。  这一日用餐的时候,红龙和弟弟跑下马车去玩了,大少爷在马车上喂宋观喝血,宋观喝了两口就食欲不振地表示再不想喝血,是真的,不是“作”,只是自从喝了那龙血之后,他就浑身无力还不想进食,反正他不吸血一时半会儿也是死不了的,宋观表示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但大少爷不放心,还像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地硬是用银勺舀了一勺血喂到宋观嘴里。  宋观浑身难受死了,不想喝血,一口咬裂了银勺。  银勺碎了,大少爷顿了一下,金色的眸子看过来,他看了看宋观,最后放缓了口气,一副哄小孩似的口吻哄着宋观说:“不吃饭是不对的。”  宋观感觉有点梗塞,不过到底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死人脸,吐出了嘴里的半截勺子之后,他冷淡地说了一句:“我不吃。”  主角受昆汀看了宋观半晌,然后垂了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在宋观的视线里低头喝了一口血。他本来唇色就是很浅的,沾了血后顿时有了艳丽的色感。宋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少爷就这样低下头按住他的后脑,然后将唇印在他的嘴唇上。宋观只觉自己牙关被对方用舌头强硬地撬开,有血渡了过来,他喝了那一口血,整个人都要炸了,拼命想要挣脱大少爷的钳制,但无果,如今手脚乏力什么力气都使不上来,最后还是大少爷喂完了他这一口血后,自己抬起头来的。 第105章 昆汀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问道:“红龙……呢?”  公爵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  没有了表情的公爵看起来和平时带笑的模样天差地别,甚至看起来很冷,他只说了两个字:“烧了。”  昆汀怔然:“什么?”  公爵慢慢地又重复了一遍:“烧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是大人他亲手烧的。”  昆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茫然,并且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简直像是就此凝固住了。  公爵重新缓慢地又变回了那个常年含笑的模样,但是这笑着的模样给人一种很漫不经心的感觉,他说:“我劝过大人,从很多方面。包括从材料方面来讲。因为我这里恰好有很多秘方,是关于龙骨的锻造,这些秘方连那些光明教会的人都没有。若这些骨器锻造成功,其中获益自是不必说的。这样大的一具龙骨,哪怕是只剩了如今这一半不到,大人在那些秘方之下,也可以获得大量圣级武器。哪怕从另一方面来讲,红龙以自身死后的躯体做成武器,这些武器被使用于和光明教会的作战里,杀了光明教会的人,也算是我们帮红龙为它自己复仇了。这事分明没有弊端,对谁都好。我跟大人这样提议,可在关于红龙尸体处理的问题上,大人相当坚决地驳回我的全部方案,然后——”  公爵轻笑了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大人把红龙尸骨烧成了灰。”他轻声说道,“一点不留。”  昆汀的瞳眸有一瞬凝成了一道竖瞳的模样,半晌,他哑声问道:“为什么?”  公爵笑笑:“大人跟我说是为了死者灵魂的安息,但也许你可以问问大人,和他来个深度交流,不过——”威灵顿公爵起身离开椅子,“不过这一整段时间大人都有事要忙,我在这里,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恐怕你近期是都无法和大人见面了。”  昆汀这一次受伤颇重,宋观是将昆汀全权委托给了自己的属下去调理主角受的身体,其实如果他自己动手的话,大概是可以不用多少工夫就把人给救治好了的,吸血鬼二代就是这么牛逼。但宋观并没有这样做。他不仅把受伤的主角受丢到给下属,还之后都没跟对方见面,这就搞得大少爷特别被动特别忐忑特别不安,导致大少爷这段时间都在想东想西瞎想了很多。  事实上,这当中原因一点都不复杂,也和红龙的死没有什么关系,除了宋观近期是真的很忙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等这一次大少爷的伤好了之后,宋观就得按照《剧情大纲》所要求的那样,对主角受展开所谓的任务失败之后的惩罚y。  当中内容还挺破廉耻挺刷三观的,当中个别手段,就是宋观这样新世界大门被打开过好几次的,也依然表示跪服。大纲已经说了,这一次是原主和主角受搅在一起的“短短”二十年里唯一的一次的亲密接触,虽然没有实质性的ooxx,但像原主这种“旱”了很久的老色鬼,就算不能将人彻底“吃”进嘴里,那也肯定得是要弄个爽的。  虽然有句话叫“早死早超生”,但还有一句话是叫做“能拖一日就是一日”,显然在惩罚y这件事上,宋观的积极性完全不高,所以他的态度是完全倾向于后者的。但有些事属于“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系列,于是在大少爷伤好,而自己又手头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的情况下,宋观终于拖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把大少爷拖出了门。  事件发生在一个乌漆抹黑的晚上,属于深夜,还大雨滂沱。事件发生地点是某个光明教会的教堂。据说主角受一家原本都是教会的人,信仰光明神。主角受出生的那个城市有着非常严重的宗教狂热倾向,而城主本人尤其如此。在那种氛围下,主角受和主角受弟弟信仰光明教会,实在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一件事。而光明教会的敌人,光明教会自己罗列出来的打击对象就是黑暗生物,比如说吸血鬼之类的。所以变成了吸血鬼的主角受会非常痛恨宋观,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因为宋观对主角受做的事情,彻底是亵渎了主角受的信仰,主角受要是不恨得牙痒痒地想把宋观干掉,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雨水冰冷冷地冲刷着黑夜笼罩的城市,虽然当初大少爷昏睡了五天就睁开了眼,但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好利索,宋观就这样拖着大少爷来到了光明教会的教堂跟前。在教堂前头的空地上,有七座塑像悄默地矗立着。这是七个在历史长河里,被后世人逐渐神化了的圣徒。有一尊雕像立于中心,而其余的依次排开,三三成对地左右各自两组,分别各自伸出手,指向珍重的那尊雕像。  宋观带着主角受,依照《剧情大纲》所需,就开始用言语攻击光明教会,总之就是光明教会各种虚假伪善哔哔哔,哔了一大堆,又重点攻击了光明教会的不正统。宋观表示,光明神是什么鬼哦,根本听都没听过。宋观又表示,曾经和这壳子原主一个时代的那些比较厉害牛逼的人,却偏偏很倒霉地被记录下了名字,然后被光明教会的人意淫了个遍,一会儿这个谁是光明神沾亲带故的亲戚,一会儿那个谁是光明神忠心耿耿的下属……这胡编乱造的yy能力,也是看得醉瞎了。  事实上,那是压根就没有光明神这货的好吗,不过天使倒的确是有的,但人家是一个独立的族群,被人称作是“天族”,有的长翅膀,有的不长翅膀,但肯定都同光明神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说起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天族的人就是同吸血鬼一族是相看两生厌的,但那也不是所谓的天生不容,实在是单纯的两族之间的利益之争。不过这两族利益之争归两族利益之争,在两族不交好的情况,也仍是会有天使和吸血鬼瞧对眼了,然后双双私奔离开。  以上故事,宋观对这一切是没什么感触的,不过壳子原主却是气得不行不行。原主觉得光明教会搬抄天族祭祀的地方建造教会,实在是让人完全无法忍受的事情。而且光明教会胡编乱造也就罢了,还非得让别人信他,这做派也是非常强盗流氓,人家若是不信仰他们,不敬仰他们,他们就搞迫害弄死人,这行为也是让人火大。  宋观按照大纲指示,拉着主角受在教堂门口吹了半宿冷风,是化身成了一只“喷子”,一直在狂骂光明教会如何如何坑爹,还骂了一会儿教堂门口的那七个圣人雕像,因为雕像的神情面貌到动作都是非常夸张的,宋观表示像这种表示强烈肯定的艺术夸张,明显就是心虚的体现,因为底气不足,所以才非得弄得这么表面化。  其实当一只“喷子”,尤其是个有理有据的“喷子”,实在还挺是一件又费脑又费体力的事情。说到一半的时候,宋观就觉得有点口干,后半段他是马马虎虎地总算骂完了。说完一切之后,宋观拉着主角受进入教堂内部,两人进入教堂,这惩罚y自然也是开始了,所以自然的,这后头就是一大段不能描写的画面,也就是原主此行的目的——“调教”。  当然,这种事情宋观他硬着头皮做也就做了,中间两人有一段“白骨y”。一般教堂的地宫都会同时担任着墓葬这样的功能,一些比较闻名的大教堂,更是会存放一些所谓圣人的遗骨。宋观就是拿了圣人左脚的髀骨,以一种不能描写的方式,塞到了主角受后面不能描写的地方。  昆汀被绳子绑着,那是一个很能勾人情欲的模样。他双手缠着红色的绸带,因为肤色极白,所以映着那红色反差极大,看起来有种特别淫糜的感觉。昆汀下意识攥着绸带尾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所以指节尤为苍白。他能感觉到冰凉的髀骨在一点点地深入,只是他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然而也正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其他的感官感觉都好像被无限放大了,这让昆汀几乎有种错觉,好像那根还在缓慢不断深入的髀骨是没有止境的。  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涌进了脑子里,明明可以正常呼吸,明明不需要呼吸,但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还是让人产生了一种快要窒息了的感觉。昆汀吃力而短促地喘了一口气,他开口说话,声音哑得像是铁片刮在生锈的锥子上,他对宋观说:“……你是在怪我,是吗?”  宋观正在做着变态的事情,冷不丁听到主角受这一句问话,手上动作不由停下。  这话没头没脑的,指代不明,可他偏偏还就是听懂了,他知道大少爷是在说红龙那件事。  这片刻停顿过后,宋观继续手上的动作,他说:“没有。”然后仿佛强调一般,又再次申明,“我没怪你。”  夜雨无尽,宋观感觉很累,今夜的一出戏,出场的就他和主角受两个人,大半的“戏份”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又要口若悬河地抨击光明教,又要变态地把大少爷这样那样,他劳心劳力,此刻累得有些木然了,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无力。  昆汀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发涩,他低声说道:“其实它本来……本来不会死的。”要再继续说下去好像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是我拖累了它。”  宋观闭上眼睛,“唔”了一声。  “它那个时候流了很多血。”大少爷低语,“吸血鬼也会做梦吗?我变成……之后,没做过梦,我以为吸血鬼是不会做梦的。可我这几天总是梦见它,它就在我跟前,然后血就这样一直一直流着……”  宋观手下一个不稳,就没控制好拿髀骨的力道,这使得大少爷发出了一声带着痛楚意味的闷哼声。  他不由得侧过脸去看怀里的主角受。  此刻的大少爷的眼睛被黑纱一层又一层地缠住了,于是大半张脸都被遮掩住,这让宋观看不清大少爷此刻的表情。  下意识地用不曾握着髀骨的那只手抚开了主角受额前的碎发,宋观问:“你很难过?”  有好一会儿,昆汀都没有说话,半晌过去了,才重又开口,依然是那般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它其实……”他轻声说,“它其实很爱哭的。”语音渐弱,到后头几乎听不清了,哪怕宋观离他这么近,都觉得要挺清楚那些字眼是很费劲的事情。宋观听见大少爷自语一般地说着,“可是它最后死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昆汀差不多是顺从地将身子靠在宋观怀里,这样虚弱无力的样子:“它被挖去眼睛的时候都没有哭,一直没有哭。只有血。那些血从它眼眶里流下来,一直一直,濡湿了整片地面……”第158章 第十弹 father  外头是不见星月的黑夜和着倾盆大雨,雨幕森然,教堂的正门始终都是半掩着未曾合上的,于是潮湿冰冷的水汽从半开的门外扑进来。  按理说吸血鬼是不会觉得冷的,可那些水汽接触到没有布料遮盖的肌肤上时,宋观居然觉得一时有些冷,他下意识将怀里的大少爷抱紧了点,好像这样就能抱取温暖似的。但他们两个活死人,身躯俱是冰凉,谁能温暖谁?  大少爷说小龙死的时候流了很多血,大号也说小龙死的时候一滴泪都没流。宋观不想再听这些细节,但他感觉大少爷是准备要再说点什么的,于是他伸手将大少爷的嘴给一把捂住。  这动作过于粗鲁,蹭歪了原本蒙在大少爷眼睛上的黑纱,露出了大少爷的一只眼睛。两人就在这么极近的距离里对视着,可能因为离得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样的神情,也无从猜测对方此刻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最后是宋观先有所动作。  他将手指点在大少爷冰凉的唇上,其实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大少爷的嘴唇温度更冰凉,还是宋观的手指温度更冰凉。  那一刻昆汀感觉自己思维很混乱,他感觉它们就像是驳杂的线条,有意义或者没有意义地扩散出去,连他自己的琢磨不清楚。他看着宋观的眼睛,近在咫尺,那是灰蒙蒙的湖绿,仿佛清晨被山岚水汽白雾缭绕的湖泊,温柔又忧郁的,多情而冷漠的。他好像又感觉到自己曾经死亡时的感觉了,那种浑身血液被一点点抽离的感觉,周身一点点变得冰凉的感觉。对方就是这样在他的视线里伸出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两人肌肤接触的时候,他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听到对方很轻的,甚至是带着一种温柔错觉的声音,说了一声:“嘘。”  ——嘘。  ——别说了。  ——嘘。  ——这是禁言的意思。  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也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自己知道,旁的人都不知晓。被折腾了一宿的大少爷最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宋观抱着人回到了威灵顿公爵的城堡,抱着昏睡的大少爷。他今天夜里听了大少爷说的那些话,感觉心里非常不好受,他想要想些别的东西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可总也不那么成功。最后他苦笑了一下,掂了掂怀里的大少爷,看见大少爷脸贴在他胸口的地方,一副饱受蹂躏的样子,宋观感觉自己大龄老色鬼的形象实在是活灵活现得可以跃然纸上了,真是一出大悲剧。  红龙死了,威灵顿公爵的整个城堡气氛在这一段时间里,都好像被那死亡的阴影给笼罩着。诸人身上仿佛都多沾染了一层灰色,不复往日欢声笑语的样子。然而日子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死的人永远被留在了原地,而活着的人需要继续向前行走。也就是这个时候,宋观先前新收的那位在政坛上颇有建树的小弟,将他手上那个新得的土地所有权交付给了宋观,问宋观是个什么想法,准备怎么分配这块土地。  宋观本来没太在意,只是一看那块地是个靠海城市在海口哪儿新发现的一个小岛,还据说上面光明神力非常充沛,他立刻联想到莫非这就是大纲里说的那个大天使修炼的小岛?本来宋观还在想过段时间有空了,可以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地图,找一找有没有符合大纲设定的小岛,毕竟那小岛是他这周目的葬身之地,是挺重要的一个地方。  拿着新小弟给他的文件,因为有了这样那样的猜测,宋观干脆直接跑去实地考察了一番,发现这果然就是传说中大天使曾经进行自我修炼的小岛。想要找寻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宋观认为自己这位驰骋政坛的吸血鬼小弟果然没白收,果然自己眼光十分好。  而该小弟听闻宋观要住到这个岛上之后,还非常贴心地上供了一份法宝给宋观。那是一个防御法器,城堡模样,不被激活的时候,就是一个普通的挂坠样子,但如果给予它足够的魔法晶石作为原动力,那么这个法器就能维持着一个恢宏的城堡样子,可供人们在其中生活,而且还有很强的魔法抗性。  这小弟太会办事了!  既然什么都齐全了,宋观将小岛和法器的事情给弄好,觉得一切都稳妥之后,便折回威灵顿公爵的城堡,他略做一番收拾,就准备带上主角受兄弟要搬迁到新寻的小岛上。这个消息出来,威灵顿公爵愣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看样子也是被宋观“说做就做”的行动力给惊呆。  可宋观才不管公爵他惊呆不惊呆的,直接一手拎着弟弟,跟夹着个公文包似的把人夹在腋下,朝大少爷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他一块走。结果没走两步,手下夹着的弟弟就开始闹起来,硬是说要留下。  反正宋观肯定是要去那个小岛的,主角受要跟着他去,弟弟也是必须去。然而弟弟还在闹个不停,宋观也懒得多说,直接一手刀砍过去把人给砍晕了。  他把弟弟抗在肩上,结果被公爵拦住问为什么要走,是不是这个城堡的人招待不周。宋观闻言一怔,也没想到问题会上升到这个高度,他思索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表示这并非他人问题,只是经他亲自考察,发现那个海口边上的小岛更适合他居住,所以这一回他只是搬个家而已,没别的意思。  宋观说完之后仔细观察了一下了公爵的表情,发现公爵似乎对自己给出的答案并不太满意,于是他问道:“那你是要跟我一起走?”  这句话出来,公爵就没话说了。  宋观对此倒是不意外,反倒是如果公爵真的丢下自己的领地跟他跑去窝在小岛上,那才是见了鬼,哪怕是人们普遍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上周目都不会出现这种事的。想来想去若真发生这种事,这要么就是公爵脑子被门夹过夹成了智障,要么就是公爵他有所图谋,且图谋的东西价值远大于其如今所拥有的领土价值,不然实在毫无道理。  其实公爵是怕自己不在领地之后,无法好好赚钱。他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在宋观这儿地位不可替代,是因为自己有钱非常有钱。他是整个新建吸血鬼组织的经济顶梁柱,所以那样重要。可是如果一旦自己不那么有钱了呢?自己会被对方抛弃吗?  公爵想到这里就很慌,所以他不会离开自己的这片领地。  宋观不知道公爵的心思,他带着主角受兄弟两人,十分潇洒地就要撤离  整个过程公爵都是沉默的。  不过既然公爵沉默,那么公爵都对宋观的离去没有异议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更没有异议了。  宋观一身轻松地夹带着主角受兄弟俩迁居小岛,定居之后,他写信向政坛小弟表示了感谢,小弟收到信后很快就给了回复,用花里胡哨的,贵族特有的让人看人简直忍不住想拍桌大喊“给我说人话”的词句表示了,这只是件小事不必言谢,然后话锋一转,又说,自宋观收服他做小弟之后,他们两人其实很久没见过面了,而如今自己的领地离宋观现居住的小岛非常近,如果方便,他还挺想上门拜访一下,也不知道宋观答不答应,自己有没有这份荣幸。  宋观自然是说“好”的,他猜测这名小弟大老远跑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相求。果然小弟跟宋观提及了一位与他有旧仇的吸血鬼,问宋观能不能出手帮忙。  这位吸血鬼小弟的故事也是非常崎岖波折,听得宋观一愣一愣。听完之后,毕竟这位小弟也是事件中的受害者,且宋观又收了对方东西,所以他稍微做出了一副“我要考虑一下”的样子之后就答应了。事成之后小弟很感动,向宋观表示自己会一辈子追随宋观,竭尽自己所能。  这位政坛小弟的办事能真的是非常出色的,在宋观后续几年收服新小弟的过程里,该名小弟都在其中展现出了自身不可或缺的正面作用,令宋观特别想给他点赞。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弟弟一天天长大,曾经的矮冬瓜,个头蹭蹭蹭地就长上去了,这让宋观颇感欣慰。因为大少爷的弟弟每长大一点,他就离这个周目世界的结束越近一点。除此之外,当年未曾组织好的杀手组织,现在也全都搞到手中弄好了,于是大少爷被宋观丢进了这个杀手组织里,积年累月地被派往外地杀人做任务。  如今宋观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吸血鬼老大,坐拥n多吸血鬼小弟,有钱有权,小日子过得非常潇洒。眼见着十五年的日子转眼就这么过去,他掐指一算,这周目任务统共就二十年的光景,如今已然过去了三分之二,而剩下的五年时间,正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段,是主角攻受二人培养感情的时间段。主角攻受二人的相遇,依着大纲的说法,这完全就是由于“宋观”本人导致的。原主非要去喝某国公主的血,于是就把主角受给派出去,结果主角受没完成这个任务,还受了重伤,半途被神甫主角攻给救了,这就是主角攻受的最初相识。  想必宋观这壳子的原主在这么“作”的时候,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估计原主若是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后原委,大概会要捶胸后悔不已。而宋观这个半路接了这壳子的货,本意就是来当个炮灰要撮合主角攻受,所以他一定要确保主角攻受相遇没有问题。他掰着手指算年份,非常细心地留意着外头流传的各种关于公主的传闻,果然近些年里,各国诸多公主中,有一个艳名远播,据说长得非常非常美貌,肤白眼大,有一头天火一般的红发。  宋观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脑补了一下对方的长相,于是就不动声色地吸了吸口水,觉得这配色实在是卖相太佳,让人有点馋。  这么些年来,宋观也是发现了,自己的口味好像一直就特别偏好于白皮肤红头发的类型,而且最好是脸上有点雀斑。这个形容说起来还挺像红龙变成人形的样子的,但宋观自己知道自己的口味偏好,并非是因为红龙才如此的,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显然宋观已经彻底忘记了初来这个周目世界时,自己碰见的那个闻起来特别好吃的红发少女了——他早在红龙之前就是这个口味偏好了,不然也不会当初嘴馋吸了红龙一口血,然后被毒得好几天都跟死狗一样动弹不得。  公主听起来是如此的好吃,这周目世界恰好过去了整整十五年时间的当口上,宋观坦然地把大少爷叫到了跟前,让大少爷去做这个任务,说是务必要把红头发的小公主给带回来打包送到自个儿跟前。尽管宋观已经知道这个任务注定是失败的,但他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  当时的大少爷领命后抬起头来看他,表情很微妙,似乎是克制什么情绪。对于这幅样子的大少爷,宋观只当自己是眼瞎的,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只让大少爷退下。而一个月后,情报组织果不其然传来了前方大少爷失败的消息,还顺便说了大少爷伤得颇重的事情。  伤痕累累的大少爷站到宋观跟前的时候,宋观照例拿了主角受弟弟的事情对着主角受说项,好一通要挟讽刺,反正没什么好话可以说的,这些年一直如此,宋观已经对此流程非常熟悉了。最后看着跪在下头一副摇摇欲坠模样的,快要坚持不下去的大少爷,宋观说出了自己并不想说的一句话:“你说这一次我该怎么罚你?”  大少爷抬眼看向宋观,他在无声里将自己的衣领扯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动作十分流畅,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宋观这些年还是经常咬两口主角受的,不过同为吸血鬼的大少爷咬起来,血液口感一点都不好,若不是身体壳子的原主有这个癖好,就从他个人意愿来讲,他是非常不愿喝的。  所以看着大少爷那段修长弧度优美的脖颈,宋观颇有点精神不振。他随手将手里的玻璃杯搁置一旁,转过身笑了笑:“可那是公主,你又凭什么觉得,你用你自身可以作为任务失败补偿?”说着还走过去摸狗头一样地故意揉乱了主角受原本整洁有型的头发,宋观说,“你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自信?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不过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宋观最后还是吸了大少爷的血,没错,这就是原主的人设,就是这么招人嫌。宋观吸完了大少爷的血,本来就重伤快昏过去的大少爷,这回是彻底扑倒在了他的怀里。  怀中昏倒了的主角受看起来那一个是叫非常憔悴虚弱,让人简直想要怜爱至少一秒钟。不过宋观没有,他招来了下属让人把昏迷的大少爷搬到弟弟那里去,自己则是低头继续去奋战研究最近新得的协议书了。  反正根据第一手情报资料,大少爷是已经成功和那位神甫主角攻接触上了,一切都完美地按照计划实行,这让宋观放松了一下神经。他觉得这周目任务的完成应该还是胜利在望的,到如今为止,自己一直对大少爷做了很多招人嫌的事情,还经常让手下做些不太过分的欺负弟弟的事情,然后自己则在大少爷面前摆出“这事情我知道啊,但是又怎么了啊,这不还没出事么,又不会少块肉”的态度。想必主角受一定讨厌自己讨厌得不得了,感觉再日积月累地坚持一下,应该离恨也不远了。  至于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宋观一直陆陆续续派人暗搓搓盯着主角受,而反馈回来消息显示,主角受和神甫相遇了之后,一直相处得很好。宋观看着下属写的报告,感觉是很满意的。  这人一旦有了盼头,日子就会感觉过得够快。剩下的那五年时间也像是一晃眼就过去了,这一日主角受弟弟咳血昏厥,弟弟身边那一位常年照看的医生诊断之后表示,弟弟恐怕是活不过明晚了,让大家该干什么就赶紧做什么,想要说的话赶紧趁着人没死的时候都说出来,免得到时候想说却连想诉说的对象都不存在这世界上了。  按照原主的人设,宋观当然是不会“纡尊降贵”地去探望快要死掉的弟弟,估计弟弟也不想自己快死的时候还见到宋观这“糟心玩意儿”。所以宋观把时间和空间都让给了主角受兄弟两个,让他们两个人好好独处,然后等弟弟死了,这接下来就该是宋观把大少爷拖上床,结果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就被大少爷给弄死了的炮灰反派下场。  昆汀陪着弟弟度过弟弟在人世最后的时光,最后的那一天,弟弟跟他说:“哥哥,我大概快死了。”  昆汀看着弟弟瘦削的面容,多年病痛的折磨让弟弟看起来瘦得有点可怕。昆汀走到床边,摸了摸弟弟的额头,轻声说:“你别说傻话。”  弟弟笑了笑,他没有辩驳什么,只是说道:“哥哥,你可以把窗帘拉开吗?我想晒晒太阳。”  天鹅绒的窗帘被拉开,阳光肆无忌惮地涌进房间内,昆汀站在窗口转头回望,看到弟弟脸上浮起开心的笑容,风吹得薄薄的窗纱扬起,那轻薄的半透明的布料质感给人一种圣洁的错觉,昆汀走回到床旁边,坐下:“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弟弟笑得还像是个小孩子:“嗯。”他说,“我好久没有和哥哥这样独处过了。”  又来了。每次看到弟弟这样不谙世事的笑容时,昆汀心口总有种轻微的针扎一般的痛感。他想那也许是负罪感,累积得多了,也就有了质感会让人觉得痛了。他总是觉得自己亏欠弟弟良多,而弟弟从来都是对他没有什么请求的,所以每次弟弟难得提出什么要求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要满足他。  昆汀伸手触摸弟弟柔软的黑发,他弯下身子,替弟弟掖了掖被角,而弟弟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那瘦骨伶仃的分量,真是瘦得让人觉得可怜。昆汀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住弟弟,他听到弟弟在他耳边轻声说:“哥哥,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好不好?你都好久都没抱过我了。”  然后昆汀就发现自己不能动的事实。  这事情发生得毫无预兆,他错愕地抬头看向弟弟,弟弟脸上依然是那样不谙世事的笑容,病痛的折磨令弟弟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然他的眸光沉寂一如死水,叫人完全看不透,那是和年轻面容完全不符深不可测。 第107章 不管鸡蛋君此刻是个什么表情,宋观说完了这句话后,就抬头冲鸡蛋君露齿一笑,然后跟着一蹲身子,便是席地而坐。他坐在地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是伸直的,宋观就用自己伸直的那条腿,力道不重地踹了踹呆滞在原地的鸡蛋君:“喂,你倒是醒醒,你还没说这周目是怎么失败的。”  鸡蛋君自打宋观说将它拔毛拔成一个秃子之后,就一脸傻乎乎的好像被人骗财又骗色的表情。之后被宋观又不轻不重地踹了两脚,这才恍然回神般地收起了那副白痴样子,它收拢着翅膀矗立在宋观跟前,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收拾收拾情绪,抖了抖羽毛,方说道:“事情太乱了,我有些说不清楚,”见宋观又要踢它,忙晃了晃蛋身,继续道,“不过导致整个局面大乱的一个关键,可能还是红龙在事件中角色变化的缘故。”  鸡蛋君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其实红龙在原本的故事里,只是一个一笔带过的角色,结果你把人带回家了……我就先说说本来的原剧情好了。因为你手头收到的大纲毕竟只是大纲,只有一个大致的骨架,细枝末节都是没有的,而原本的大纲,本来就是比较粗糙的大致设定,所以上面有时候就会出现一些相悖的设定,或是空白漏洞。但这些设定拓展成一个完整的世界里之后,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或者没有提及的地方,它就会自动填补完善合理化。  “就比如说神甫吧,设定里说他是温柔善良型的,但在被填补上了空白剧情和修复了相悖漏洞的现实里,神甫的这个人设,实际上并不是如此的,只能说‘温柔善良’的确是有所体现,但这显然这个所谓的‘温柔善良’,只能算是他的一个给人最最表面的印象  “神甫很仇视吸血鬼,幼年的时候,他出生所在的那个小村庄被吸血鬼屠杀了个干净,只有他侥幸逃出来,自那时候起,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杀死所有吸血鬼。亲人被吸血鬼杀光了——这一点和主角受的遭遇有那么一点相似,而且主角受也很仇视吸血鬼。啊,关于这一点,我是说在原本的故事里,原本主角受是很仇视吸血鬼的。  “神甫了解到了主角受的过往之后,因为两人这似是而非的相像,出于这种带着点感同身受的怜悯缘故,所以他对主角受的好感是很高的,再加上主角受的长相非常合神甫的眼光,所以日后的相处时间里,神甫对主角受好感度的加成也要比别人都高一点,两个人性格也算合拍,所以之后相处着相处着,就互生了好感。  “不过主角受喜欢的显然是神甫温柔善良的那一个假象了。可同时的,神甫致力于表现给世人看的,也正是这个假象。都是假象,但既然大家都认可了,哪怕神甫本质性格的确有暴露出来的时候,但这都是暴露在在一些不太要紧的小剧情上,大纲里头的主要剧情里都没出现,于是大纲也就默认了,神甫是拥有这样一个不太符合实际情况的人设——他是温柔善良的。  “然而在原剧情中,实际一切的主要剧情,都是有神甫在暗中推动的,包括弟弟的死,还有吸血鬼亲王的死。为了利益问题,有些吸血鬼和教会的人会双方达成某种协议,然后互相帮忙做一些事情,而神甫,就是某个和吸血鬼有协交易活动的主教下属。  “在发现自己对主角受的心思之后,他在原剧情里一手促成了弟弟的死亡,会这样做,主要是弟弟太过碍事了,因为弟弟在主角受心中占的比重太大,而且这个弟弟无论怎么看,都是对主角受心思不太纯的,并且虽然身体不好,却很会来事,总是缠着主角受。  “神甫觉得弟弟实在是太碍事,其实本来他的头号目标是吸血鬼亲王,但中途觉得,如果能顺便除掉弟弟的话,也是获益很大的事情——是既能彻底扫除这个障碍,还能加深主角受对吸血鬼亲王的恨意。所以神甫怂恿一些吸血鬼去欺负折磨弟弟,同时还给弟弟下了慢性毒药,后来果然弟弟就如他所愿死了。  “至于吸血鬼亲王和红龙。红龙实在原剧情里,的确是同吸血鬼亲王没什么瓜葛的,红龙是袭击过主角受不错,但是吸血鬼亲王的实力——你的那个情况属于意外——按理来说,吸血鬼亲王要打赢红龙还是有点困难的,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赢的。本来吸血鬼亲王被封印那么久之后,就实力受损,若要再拼命,那也得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显然在这件事上,对他来说,和红龙较劲到底是并不明智的。  “所以当时的情况是僵持不下,吸血鬼亲王好说歹说半吓半哄地把红龙弄走了。红龙对吸血鬼亲王没什么太多想法,见过就忘。后来它到处瞎走,被神甫发现。神甫结识了红龙,帮了红龙很多忙,可最后也骗了红龙,把红龙的东西全骗出来了,然后他就把红龙的消息卖给教会,教会剿杀红龙,神甫从中获益得到了龙血。之后就是神甫想办法,装作并不是从自己这里流出去的样子,把他从小龙那里骗来的卷轴,以及用小红龙的龙血做成的毒药,都给了主角受,好让主角受万无一失地去杀了吸血鬼亲王。”  鸡蛋君说到这里停了停,它扑棱了一下翅膀:“这才是原剧情的完整故事。”说完了它低头看宋观,“但是到了你那儿……”  鸡蛋君说道:“一开始就有点不太对。你在第十周目里被封印时,按理说应该是会被饿成一个人干的,但你这不是有‘绘颜’么,它本来就是一个不太科学的外挂,是一种完全独立于的能量供给体,相当于‘永动机’,于是吸血鬼亲王的那具身体,自动抽犬绘颜’当中的能量,维持住了自己自身最低限度的需求,这导致你并没有变成一个人干,所以见着主角受的时候……他还以为你是好人。”  宋观:“……”  宋观:“我老早就想说了,你们给的外挂和后来作为补偿的附加技能,全都不靠谱。”  鸡蛋君讪笑:“是有那么一点……”  宋观呵呵:“不靠谱就算了,而且你们还完全不给售后,你说你那个‘绘颜’,我要它有个卵用,尽添乱,我早就说不要这垃圾玩意儿了,结果连退货都不能退,硬是要给我强行绑定十个周目,还有你们所谓的那个补偿,”宋观一字一字道,“‘死亡痛觉关闭’,”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出来的感觉,简直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了,偏偏宋观他还要微微一笑,“你知道我这次有多疼吗?”  鸡蛋君被笑得一个哆嗦。  宋观说:“什么‘死亡痛觉关闭’,全都见了鬼了。我这一回作为一个吸血鬼,被扒皮抽筋都是死不了的,而你们给的这个痛觉关闭的前提,是死亡,我死不了,也就是说,这个痛觉是根本无法屏蔽的,所以一直到最后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全都非常清醒地经历了扒皮的非人道折磨。你们所谓的补偿,根本就名不副实,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鸡蛋君闻言讷讷了半天,然后小声道:“我知道了的,‘绘颜’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死亡痛觉关闭’这件事,我也是正在跟主神沟通,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个问题,下周目的时候,是肯定能解决的。”  鸡蛋君虽然不太靠谱,但有一点比较好的是,但凡它承诺的事情,它就肯定都会做到,所以它说下周目能解决,那么下周目就一定会解决,这一点宋观倒是不担心。不过既然都已经给了说法了,再胡搅蛮缠下去也没意思的,宋观点了点头,说:“那你继续说吧,这周目怎么会失败的。”  见宋观如此通情达理,也没有抓着这事不放,鸡蛋君有些羞愧地扑腾了两下翅膀,但不敢弄出上周目那样羽毛漫天的幻觉特效,没错,上一次鸡蛋君见着宋观的时候,那羽毛大片飞舞的场面,其实都只是五感的欺骗,是幻觉罢了。谈正事的时候不可嬉皮笑脸,鸡蛋君收拢了翅膀,老老实实地立在宋观跟前,半点没得含糊的,继续分析说:“刚刚说到‘绘颜‘的问题,主角受开始以为你是好人,结果你后来把他咬成了一个吸血鬼。虽然是如此,但第一印象太深刻了,总之主角受对你的感觉还蛮复杂的,可能还对你有点好感。”  宋观无视后半句话,只有些漫不经心地追问:“然后呢?”  鸡蛋君:“然后,还有就是,你在这周目里展现出来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原本故事里的吸血鬼亲王——我后来找到原因,这应该是跟第六周目有关,你作为青龙领悟青龙的能力的时候,不是有一回感悟了么,你那个时候触摸领悟到了的一些法则。一个世界的存在,必然是有其法则作为支撑的,刚好这两个世界的法则构建有点相似,所以你在这个吸血鬼的世界里,展现出了部分青龙的力量——毕竟虽然法则构建相似,但到底不一样,不过即便如此,你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也实在是远超原主的力量了。  “所以后来红龙出现的时候,你打赢了红龙,从那个时候开始,剧情就开始大乱了。原来的故事里,神甫是一切的推动规划者,但到了你这里,神甫的存在被削弱了,反倒是弟弟做了很多原本神甫会做的事情。比如接触红龙,骗了红龙的东西,最后把红龙的消息卖给了教会,然后让教会的人杀死了红龙……”  宋观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给糊了一脸,惊呆:“你说红龙的死,是因为主角受的弟弟?”想到那个大少爷身边豆芽菜似的弟弟,宋观印象里除了觉得对方阴森森之外,没太多其他感想,他说,“可我当时调查的结果,明明显示,红龙的死,应该是主角受做的?”  鸡蛋君闻言叹了一口气:“不是的,你被他们骗了。可能是主角受对你感觉太微妙了吧,弟弟是个偏激的兄控,独占欲特别强,本来在原来的故事里,主角受非常非常痛恨吸血鬼亲王,同时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弟弟,所以弟弟在原本的故事里,因为心理比较满足,倒是没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可是事情到了你这里,因为主角受对你很那个么,弟弟他察觉到了,所以过早地黑化了起来,彻底长歪了。他其实和威灵顿公爵有一腿,所以其实是弟弟和威灵顿公爵合伙骗了你,好让你故意误会主角受的。”  宋观忍不住爆粗口:“卧槽,这小兔崽子!”  鸡蛋君道:“弟弟不仅和威灵顿公爵有一腿,他同时还和神甫有一腿,也就是说,神甫没有和主角受在一起,反而和弟弟搞在一起了。但是他们两个人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相互利用,神甫最后还猛坑了弟弟一把,他教给弟弟的那些光系法术是秘术,会折寿的,所以弟弟跟原来的故事里一样早死了,只不过临死之前弟弟跟主角受坦白了一切,然后用傀儡术控制了主角受,是要让主角受杀了你。  “本来弟弟的计划,是控制主角受,用龙血和红龙珍藏的上古卷轴杀了你,然后控制主角受离开现场,这样也就能彻底斩断主角受的念想。可是没有算到是,主角受在最后居然挣脱傀儡术了,所以主角受最后没有离开现场,觉得自己反正都已经变成了吸血鬼,而且心里头原本以为的天真可爱的弟弟,居然心肝都是黑的,主角受觉得自己完全是生无可恋,所以他最后是和你死在了一起。”  宋观张了张嘴,一脸不能置信的表情:“你是说他跟我死在了一起?!”  鸡蛋君点点头:“是的,你后来的时候可能是疼得太厉害了,所以没有注意到,但主角受的确是最后跟你死在一块了的。”两人的尸骨都抱在一处,烧成了一团,虽然最后全都烧没了……当然,这后面半句话,鸡蛋君想了想,没说出来。  鸡蛋君继续说道:“然后这个世界里,神甫他和主角受是没什么牵扯的,虽然他们的确见过几次面,就跟你得到的情报一样,他们像大纲里那样地正常接触,但却没生出什么感情来,神甫倒是对主角受有点意思,可是主角受心思不在,那点意思也就无疾而终了,至于最后,神甫他当成了教皇,还挺潇洒的。”  宋观:“……”  也是醉了。  鸡蛋君也挺醉的,这种剧情崩到浑然天成的地步,也是让人无话可说。但如此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就好像宋观如今对主角受喜欢上自己这种事情感觉非常麻木一样,鸡蛋君对宋观无懈可击地搞烂全部剧情这种事情也变得十分麻木不仁。  反正现在宋观是有在很认真地走剧情的,鸡蛋君这样安慰自己,照着宋观现在的这个冲劲,在多经历几个周目,宋观他一定能成为炮灰攻领域的栋梁之才……啊,虽然目前系统空间范围内,也只有宋观一个人是选择了炮灰攻……想到此处,鸡蛋君它不禁想起之前第九周目结束时候,自己分析宋观情况那会儿得出的结论。  可惜第十周目运气不好,没能如愿选上想要的周目。  鸡蛋君希望这一回自己和宋观能运气好一点,希望等会儿随机到的世界,宋观挑选上的角色是个炮灰万人迷,不然是个主角受心里头早死的白月光什么的也挺好的。它没考虑过有主角攻什么事情,反正宋观天天跟主角受搞在一起,只要不是爬上床的时候被主角受压在身下逆了cp,一切任务感觉都是很容易完成的。  宋观再次失败了一回,虽然一开始心中十分不如意还有点想冲鸡蛋君闹脾气的意思,但听了鸡蛋君一番解说之后,也对自己歪曲剧情的能力十分跪服,觉得自己逆天而行的能力强大得见了鬼,也十分无言以对,倒因此没了脾气。  想了想,他揪着鸡蛋君的翅膀尖,把人揪到自己跟前。  宋观是知道鸡蛋君那儿有各式各样的炮灰心得书籍,多的不能再多。前儿个几周目结束,他翻过书,但实践经验总结之后,宋观觉得书上内容多是屁话,真的搞起来的时候,这些屁话并不怎么顶用,看了也是白看,所以决定还不如不看。  因为不用看那书,鸡蛋君又是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宋观没有事情做,索性拖着鸡蛋君开始唠嗑撩闲。而鸡蛋君也是好脾气,它翅膀一拢,便蹭着宋观,开始和宋观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皮子扯点有的没的。  一人一鸡蛋这样聊着也挺开心,而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不一会儿系统提示音就在这白色空间里响起了——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阵法的红光闪烁里,宋观眨巴眨巴眼睛,对外头一直扇着翅膀的鸡蛋君说:“我还真不信自己就一直完成不了。”  听了这话,鸡蛋君扑棱着翅膀,鼓励宋观:“人不可能一直倒霉的,总是会时来运转的啦,宋观你这次也加油啊。”  就这样宋观进入了下一个周目。  每一个世界在最开始时候,对宋观来讲,都是未知的。未知也就意味着无限可能,但显然,这些无限可能里,对宋观来说,肯定没有哪一个,是包括自己的丁丁被人含在嘴里。没有。绝对没有。第161章 第十一弹 吾名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有一天你猛然睁开眼,发现有一个不认识你的人正用嘴含着你的丁丁……  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宋观给大家展现的是一个错误示范。  当时他情急地站起来就要一脚踹开对方——  很显然,他没有考虑到自己丁丁正塞在对方嘴里这个问题。而且当时他那壳子使的还不是个一般的姿势,是个不太好将宝贝命根从对方嘴里拿出来的深喉姿势。  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宋观这还没捂热乎的壳子,刚一被宋观接手,就折了一根丁丁!  被人抬去医务室的时候,疼得神志不清到没力气骂人的宋观,是缩在担架上,他在心里头模模糊糊地疼着并且模模糊糊地想着一个问题。  ——这下子一闹,他这断了根的人,还能继续当炮灰“攻”吗?  不幸中的万幸。  宋观他这周目是未来时空的机甲时代,科技高度发达。断了丁丁没什么,赶紧捡回来做个手术,这丁丁自然能接上。哪怕就算是当时抢救时间晚了,没接上,也不用怕。因为大家可以做人体改造,选用新科技,日抛月抛年抛的丁丁不是梦,而且还大小形状软硬程度任君挑选。反正总有一款适合您,让您的性生活毫无缺憾可言!  ……  扯远了,总之宋观待的这周目是未来时空的机甲时代,而这这一次的故事发生在校园里,自然,校园不是普通的校园,而是机甲军校。于是这里有三个关于本周目的关键词,科幻,未来,军校生。听起来可牛逼了有没有?不过这些都不是故事重点,这些设定虽然华丽,但也只能作为华丽外包装的一种故事点缀。其实这个故事的本质,走的是非常朴素的重生打脸升级爽文流路线。  不过当然,重生的不是宋观,打人脸的也不是宋观,升级嗖嗖嗖如坐火箭炮往上窜一般开挂的也不是宋观,装逼装了个爽的当然更不是宋观。宋观他的身份就是个炮灰,一个炮灰怎么可能有这种待遇,天命注定当炮灰的宋观,当然是被主角攻受联手男子双打给打脸打成了猪头的愚蠢配角之一。  大纲表示,这一次我们的主角受,他的名字读做叶伯恩,写作“bourne·叶”,重生之前他是个傻逼软蛋,性格懦弱,畏畏缩缩,说话不讨人喜欢。除此之外,他还怕苦怕累,娇气得很,是个没有上进心的标准差生。虽然叶伯恩长得很不错,但这个未来时空,大家基因都不差,长得都是可以的,所以叶伯恩虽然好看,然而过分的畏缩和懦弱让他气质落魄得让人难以看上眼,于是他身边的人没有人特意注意过他的长相,由此竟也是没有人知道他是长得好看。  这位主角受叶伯恩性格不讨喜,又完全没有任何一技之长,家庭背景也没有任何闪耀处,简直堪称是一无是处了。也亏得他存在感低,低到他的同学们连将他当做受气包欺负的兴趣也没有,所以他十分平安没怎么受欺负地就在学校里长大了。而就是这样的叶伯恩,让人大跌眼境的是,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天大的狗屎运,明明是一无是处的他,居然在十六岁那年,被全联邦顶尖最优秀的机甲军校给录取了。当时叶伯恩爸妈简直高兴疯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家儿子进了学校之后,依旧不好好读书,不仅不好好读书,连以前存在感为零的时候的安静守本分都没做到,反倒是中了邪一样地迷恋上一个同学,并且痴汉到了让他们看了都想报警的程度。  那个同学让叶伯恩向左,叶伯恩就绝不向右,那个同学叫叶伯恩学狗叫,叶伯恩就绝不会发出猫的叫声。为了那个同学,叶伯恩简直尊严都不要了——估计那个同学叫他去吃“翔”,他也是会去的。  是的,那个同学他的名字叫“宋观”。  看到此处,估计大家也是差不多预料到了后面的剧情展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今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而诚然,这个剧情它就是这个尿性发展。  大纲就表示,虽然叶伯恩喜欢“宋观”喜欢得要死了,但“宋观”一点都不喜欢叶伯恩,并且因为叶伯恩的痴汉行为,“宋观”不耐烦到了厌恶的地步。而叶伯恩就这么追在“宋观”后头,过往学习锻炼的时候,也不见叶伯恩如此锲而不舍,偏偏这回追着“宋观”,他倒是展现出了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惊人毅力了,哪怕“宋观”再怎么表示厌恶他,烦他,他都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愣是扛过了整整五年的时间,结果完全没有感动对方,倒是把对方逼得抓狂了。  说起“宋观”在这所机甲军校里,也是个相当有名的人。进校便是做为新生代表发表演讲,后来成了年级首席,之后获奖无数,各方机甲大赛上,更是表现得相当耀眼。可“宋观”此人,与之获得的这些名誉相比,更为出名的可能还是他那混不吝的行事风格。  “宋观”任性起来的时候特别妄为。  比如他在刚进入机甲学校的时候,就有过这样一件事。  宋观”他们宋家和某个家族是老冤家了,你死我活的,从政权的争夺一直到生意场上。当时那对头有一个和“宋观”差不多大的小孩儿,那小孩儿看“宋观”那么风光,私底下想下绊子,放学之后找了几个高年级的堵了“宋观”,还准备摄影器材,是要把羞辱殴打“宋观”的画面给录下来。结果最后没掏着狐狸还弄得自己一身骚,因为“宋观”直接把当时前去找茬的高年级生都打趴了,还把这冤家小孩给捆了起来,硬是当着那一群被打趴的高年级生的面,直接“啪啪啪”了对头家的小孩!  这是一场完全没有爱意,只近乎色情的不能描写场面。“啪啪啪”完之后,“宋观”直接把对头家的小孩随手往地上一丢,龇牙一笑,拍拍屁股穿好裤子,又成了人模狗样的一年级新生。  而那小孩儿原本就是特意要来整治“宋观”,当时摄影模式选择的就是一旦录好就直接上传的星网最大的视频网站上,是绝不给“宋观”任何歇口的余地的。他哪里想到这番谋划最后愣是全坑了自己,那个视频上传之后,整个星网都疯了。  高清gv!主角还是全联邦最厉害最diao的机甲军校的优等生!家庭背景那么那个啥!搞不好就是未来大将军!原汁原味真情实感制服强制y!就是全联邦最厉害的gv影片公司,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演员资源好吗!  这视频能不传疯吗?  眼见这视频成了全联邦网上点击率最高的,联邦官方在网上禁了多次都没禁成功。这现场gv曝光出来,宋家对头家的小孩是没得再待在这军校里头了,那家人直接将这孩子送到了联邦某个偏远不发达的小星球上,为了躲避风头。至于这孩子,是以后彻底废了,还是捱过这关然后重新站起来,始终是个未知数。  而同为当事人之一的“宋观”,却是淡定得很,哪怕后来这现场gv录像流到了市面上,被一些无良情色盗版产业的小商贩制作成盈利产品,他也是很淡定。只不过等到那录像买得广了,他就一脸淡定地把这小商贩告上了军事法定。这下好了,gv一事,估计全联邦只要是关注点时事八卦的人就都知道了。毫无悬念的,“宋观”胜诉了。胜诉了的“宋观”索要了大额赔偿之后,扬着下巴还提出了一个观点,他跟被告方说,倒卖这个全息影像本来也不是不可以,但被告方居然不给他这个“主演”任何“工资”,实在是让他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被告方:“……”  惊呆!  以上就是“宋观”诸多战绩中的一个,可以想象他是怎样一个混世魔王。他犯混起来,宋家人也不太能管得住这个混小子,反正惹毛了“宋观”,他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不过他虽然混起来的时候混得惊天动地,但一般不惹他的话,他也不太愿意动弹。总之不是个会主动惹事生非的人,概括一下倒是有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的意思。  而这一次“宋观”被叶伯恩五年来不间断的死缠烂打,给弄得火大万分,连他强行找了个男朋友都不能吓退叶伯恩,“宋观”实在是被逼得炸毛了,于是许久没犯混的混世魔王开始撸起袖子,是准备收拾主角受叶伯恩这烦人精。  军校每年暑假都有为期十天的一个暑期培训,这次他们学校是去一颗荒星,“宋观”就是准备趁此机会给叶伯恩吃点皮肉精神上的双重大苦头,好让对方对自己敬而远之,结果假戏一不小心做成了真。本来只是想敲打叶伯恩,他们当时的任务是狩猎这荒星上的某种野兽,“宋观”把猎来的一只野兽扔进路边一个坑里,然后让叶伯恩脱了机甲去捡,哪想到那坑里藏着一条虫族,叶伯恩爬进去还惊动了那玩意儿。  被惊醒的虫子发狂爬出来大杀四方,因为虫族本身具有磁场干扰的能力,“宋观”小队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不是不能逃,但是如果他们逃走的话叶伯恩就死定了。不过好在这虫子虚弱,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宋观”他们一队就是看准这一点才决定留下来和着虫子对打。一整队十个人硬着头皮硬抗,尽管最后每个人都负伤,可至少搞死了这个虫子而且大家都还活着。只不过当初从机甲里爬出来下坑的叶伯恩负伤惨重,奄奄一息地只剩半口气。众人在杀死虫子之后,抱着恢复信号的联络器去联络学校,然后把半死的叶伯恩带回医务室救治。  因为科技先进,所以虽然叶伯恩当下只剩半口气了,却还是被救了回来——  只不过救回来的不是“叶伯恩”。  简单的来说,就是有人重生借尸还魂啦。  只是重生的是不是人是虫子,本来死掉的虫子借由叶伯恩的身体重生了。 第109章 “我不该在这里读书的。”嗓眼里飘出来的声音,大气不敢喘一下的说话方式。小孩儿是怕自己喘气喘大了,就会憋不住哭腔然后情绪全盘瓦解,“以前老师总是说勤能补拙,可是这里的人那么厉害,很多人靠着天赋不需要怎么练习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我怎么练也练不好这一切,根本没办法跟上大家的课程。”小孩儿眼睛也睁得大大的,眼泪珠子从他眼眶里渗出来,“医生哥哥,我怎么之前会被学校录取呢?”他不会嚎啕,再伤心也只会悄悄说话,他说,“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哪里都没有弄错,早在许久之前,军校就确定要录取叶伯恩。这小孩儿出生就精神能力极高,后来无由来地境界掉落了,却也是因为不明不白,让人找不着根源,所以让人不能轻易放弃。反正搁在眼皮底下,花费不过是一个军校生的名额。这名额算上叶伯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如果叶伯恩恢复曾经样子,那自然最好,如果没有恢复,那也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眼前的小孩子眼泪汹涌得一直往下落,哽咽也哽咽得遮遮掩掩不敢太过放肆。顾炎生的身边没有人是像叶伯恩这个样子的。这样的没有出息,唯唯诺诺,又不聪明,畏畏缩缩。他看着叶伯恩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恍惚里顾炎生觉得叶伯恩的那些眼泪都砸到他心尖里上去了。  往事不得深思,扯了一下衣领,顾炎生回转过神来,是推开了医务室的门。一步踏入,他首先看见的是大开的治疗仓。当然,治疗仓里面是没有人的,只见舱门像一张开得老大的嘴,露出空空如也的底壳,想必宋观是伤好之后就早早离开了。  顾炎生看了看,伸出手掌按上一侧的墙,激活了整个医疗室的人工智能系统,然后他指挥机器人去清扫打理治疗仓。昨天将宋观留在治疗仓,他的确多用了麻药的分量,还故意调低了房间的温度。对方醒后因为麻药的缘故,必然是暂时用不了精神力的。而房间里温度低,又没有什么衣物留在屋里,可以想象宋观当时定然是挨冷受冻了一阵。不过这遭罪也不会遭得久,因为要离开治疗室不需要花多少工夫,他倒也没有想要整治对方,只不过是想给人吃点不痛不痒的苦头,是敲打着让对方别总往自己面前凑。  将这间屋子的事项指令都安排好了,顾炎生便迈步往休憩室里走。最近没什么其他人往医疗室里跑——昨日的宋观不算,那么多保温仓只有一个是正在使用中,而那里头躺着叶伯恩。顾炎生带着一只安安静静地小机器人走过去,是准备打开舱门叫醒叶伯恩然后给对方做个检查。可等他走到舱体跟前了,俯身透过那毛花花的玻璃往里头看,顾炎生总觉得映入眼中的图像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没有深思,顾炎生伸手按了舱体上的一个按键,保温仓的舱门缓缓打开,待看清楚里头情形,他脸色大变。  里头除了叶伯恩,还躺着个赤身裸体的宋观。  昨日爬进保温仓之后,宋观为了更大面积地贴在叶伯恩身上取暖,是直接蹬掉了叶伯恩身上原本的裤子。他长手长脚缠着叶伯恩,一只手搂着对方腰,一只手圈着对方的背,肆无忌惮里早就把对方上衣给卷到了贴着脖子的地步。两人抱着睡觉还睡得还真挺安稳,脑袋抵着脑袋,亲密无间。叶伯恩被人缠着之后,也不闹,是很配合的,他自自然然地把脸枕在对方胸口,没半点避嫌。  顾炎生看着眼前这般景象,手搭在舱门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的颜色,大约是情绪果然起伏很大,这指尖还是有点抖的。  凉风随着敞开的舱门吹在保温仓里熟睡的两个人身上,里面两个人都有醒转过来的意思。不过宋观没睁眼,他哼哼唧唧了一声,仿佛害冷似的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他不肯睁眼,是要继续睡。倒是被他勒住抱在怀中的叶伯恩张开眼了,不过也是个睡眼惺忪的模样,显然也是同样觉得冷,他撩了一撩眼皮,看向居高临下的顾炎生,似醒非醒地说了一句:“太冷了,关上吧。”  顾炎生不动,叶伯恩挨着宋观胸口闭了一下眼,然后他再次睁开眼,大概是明白顾炎生没有要替他管关舱门的意思,所以他准备自食其力,叶伯恩伸长了手,自己关上了舱门。  外头的顾炎生太过惊愣,居然松了手由着叶伯恩动手关上。他呆呆地站在保温仓前站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了怒不可遏的感觉。然后顾炎生气势汹汹地“啪”一下按在舱门上,手下一用力,是重新打开了保温仓的舱门。  他这下动静大,保温仓里两个这回是全被他吵得睁眼了。宋观还睡得迷迷糊糊,冷不丁睁眼先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个人,一时有点懵逼。不过他仍有点没醒神,所以尽管知道自己和对方差不多是光身子互相贴着的,也依然内心感受十分麻木不仁。舱门突然被打开,外头凉风飘进来,宋观搂着怀里的人循声向外看去,就看见一身白大褂的校医。  盯着舱内两人的顾炎生是心里怒火燃了三丈高,他看见里头两个人搂作一团,此刻一并睁了眼睛向自己看过来,两张年轻的脸上是步调一致的疑惑和不解,登时他就有点手痒想掏出光枪一把轰了宋观。不过这只是他脑内冲动,倒也无意实施。他很生气,准备揪住宋观把人抡出去,可对方滑不溜秋身上一点布料也没有,他又不想直接摸上对方的身体,所以一时无从下手。  也就是顾校医没动手的这么片刻里,宋观是被外头冷风吹得彻底醒神了,他赶紧松手放开怀里的人,对于昨晚自己干的好事,虽然不能说是记得一清二楚,但也有那么个大概的印象,因为错全在自己身上,宋观羞惭地赶紧道歉说:“这位同学,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不是有意的。”  而此时顾炎生也是有了动作,他打从心底不想碰宋观,但他对于叶伯恩是没有任何嫌弃之意的,所以他弯了身子咬牙就要把叶伯恩从宋观这混蛋身旁抱出去。手一伸,他摸到的都是叶伯恩光洁的肌肤,因为是新生的一大片,所以没伤没疤,入手均是细腻。顾校医的动作略有一下停顿,跟着他就要发力将人抱起来,可手上的人才抱起一点,他就看见叶伯恩身体一转,竟是主动伸手搂着了宋观的脖子,是个不肯松手的模样,抱都抱不走了!  顾校医这下是彻底愣住,手上力道一松,让人落回了保温仓里。  被叶伯恩搂了个结结实实的宋观也一呆,不过对于昨日之事,他心里有愧于人,气焰没法高涨,所以由着对方搂着,口里也是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的。  不过叶伯恩这么个也不是要挂在宋观身上,眼见校医松手,他也就松了搂住宋观脖子的手。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要把顾校医刺激到失魂落魄的地步,好在最后叶伯恩收了手,所以他也就收了魂,只是心里一股怒火冷冰冰地在燃烧。  顾炎生过往年头里还真没像现在这样生气过,他这时候是想起了叶伯恩本来就是喜欢宋观的,而且喜欢得人尽皆知。这事他一直知道,但同时也知道的是宋观很不喜欢叶伯恩。宋观这人从小就有许多人喜欢,追求者数不胜数多得简直像苍蝇一样烦人,而宋观很怕麻烦不喜欢撩骚,导致在对待爱慕者的时候,宋观的态度总是尤为冷酷无情——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既然是不喜欢了,那就是绝对不可能让对方亲近的。所以叶伯恩喜欢宋观也没什么,顾炎生一直这样想的,这不过一场无终的单相思,叶伯恩自始至终冰清玉洁,喜欢了又怎么样,只是会显得叶伯恩可怜可爱而已。  然而如今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卿卿我我算什么事?  顾炎生忍住要把宋观拎出来捶一顿的愿望,只下巴冲宋观一点,脸上没有什么好脸色:“还不滚出来?”  此刻宋观浑身都光着,感受到校医对待自己和对待自己身边这位的态度有很明显的区别,不过因为意外太多,他这周目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翻开大纲,所以对眼前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不好轻举妄动。只是眼前场面的确尴尬,自己又没穿衣服,宋观稍微往后坐了一点,他旁边的叶伯恩正没有言语地将自个儿身上卷起的上衣往下拉。摸一摸鼻子,宋观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眼前的白大褂,只好统一模糊地称呼着:“老师,”宋观轻言轻语地说,“我身上没衣服,不太好滚。”  顾炎生听了宋观的高论,杵在原地瞪了宋观一会儿,他忍了忍,然后一声不吭脱下自己的白大褂,直接甩宋观脸上。  尽管被甩了一头一脸,宋观也不生气,他只是十分镇定地穿上了空荡荡的白大褂。穿戴完毕之后,他跨过叶伯恩往外跳,落地了想起昨夜自己可着劲地往人身上作,对方也没踹死他,宋观感觉十分对不起对方,可也没开口,因为总莫名觉得对方不一般,让他不太好拿捏态度,索性就少说少错——本来趁着闲当儿,他也是该把脑海里的《剧情大纲》给看完了,可他脑袋疼,那剧情大纲里的文段他半个字都看不进去,似乎是用了治疗仓的后遗症,但也不能十分确定。  对此宋观并不是很着急,急也没有用,所以他很淡定。如果这周目真的是怎么都无法看到大纲的话,那等他到时候见了鸡蛋君,是一定会把鸡蛋君倒吊起来结结实实打个一顿的。但这样的情况应该不太可能发生,因为这绑定的系统虽然坑爹,可也不至于垃圾到这个程度。不过他现在的确是对自己的身体壳子身份是一无所知的,只知道自己这回似乎是在一个科技很发达的世界,而且自己应该是个军校的学生。  心中一琢磨,宋观目光瞟向校医,他态度很好,因为有求于人,所以看向校医的眼神非常真诚无垢:“老师,我现在应该去哪儿?”  顾炎生很受不了这个眼神,不明白宋观怎么突然就装模作样了起来,但不想深究原因,他只想打发对方赶紧走,所以言简意赅地回答:“当然是会你自己的编号队伍。”  宋观听了点点头,可他举步走了两步但又不知道出去的门在哪里。顾炎生看他走了又停,立在原地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就催促:“怎么不走了?”  此时的叶伯恩已经将衣服整理好,连前儿个晚上被宋观蹬掉的裤子都被他仔细穿回身上去了。他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宋观和校医,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半靠在舱门上。目光扫荡一圈,最后叶伯恩的目光落在宋观的小腿上,因为宋观背对他,他的目光从对方脑袋一路下滑,白大褂遮到膝盖,只露出了一双笔直的小腿,所以他就看那双小腿。  而面对校医的问话,宋观略一斟酌:“老师,你能不能帮我开一下门?”  顾炎生听了这句,侧过脸看了宋观一会儿,不过最后他还真冷着脸带宋观出去给开了医务室的门。  宋观静悄悄地跟在顾炎生后头,看顾炎生一路指挥机器人,以及使用各种浮在空中的半透明操作界面,被这个世界的高科技惊呆了。等顾炎生给他开了门,他在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外头是走廊,空荡荡的走廊两头似乎都是无边无尽看不到头。一时沉默了一下,宋观问校医:“老师,我的编队在哪?”  顾炎生不知道宋观这是干什么,不过他现在的确是有点不耐烦了,忍不住嘲讽道:“你自己的编队你难道不知道?”  宋观此际脑中念头飞快一转,嘴上慢吞吞地开了口,声音十分轻松愉快的,他回答说:“是啊。”根据刚刚看到的情形,这个世界技术水平发展如此之高,就算将《剧情大纲》阅读完毕,宋观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毫无破绽地一下子就融入这个世界周目的。他想,既然早晚要露破绽,那不如趁现在自揭老底,顺便甩个黑锅,“老师,”这样喊过一声之后,他说,“我觉得我昨天使用治疗仓了以后,好像出了点问题。”宋观眨巴眨巴眼睛,在顾炎生的视线注目里,他因为心怀鬼胎,所以表情显得尤其真挚,宋观轻声说,“我好像失忆了。”第163章 第十一弹 吾名  宋观这一句惊人言语,却并没有让顾炎生显出什么多余表情来。面对宋观的失忆说法,顾炎生只是扬了扬下巴,冷笑说了一句:“是吗?”然后他一脚踹出去,直接伸脚踹在宋观身上,他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失忆!  按照顾炎生的本来设想,自己这一脚下去,宋观怎么都不可能是躲不过去的,但他没想到宋观居然还真的就没躲过去。而从宋观本人角度来看,他的确是能躲过这一脚,不过大家讲话讲得好好的,而且自己一个学生,对方是医生,怎么也不太可能出事情。  宋观坦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顾炎生飞来的这一脚他挨得严严实实。只听一声闷响,宋观的身体凌空被踹得飞出去,并且以雷霆之势,直接砸穿了走廊的墙。  伴着破墙碎玻璃渣子,宋观那么大一个人就呼啦一下掉出了楼外。下坠之际里,耳边风声呼呼,懵逼的宋观一度回神,但人在半空,他实在是无力回天没办法自救了。没想到医生是个脑子进水的神经病,直接下死力气把人往死里踹,宋观气得张嘴字正腔圆爆出一句粗口“我操你妈”。  随后吃了一肚子的风。  楼是四楼,不算高,也不算低,所以把宋观摔了个半死,然后摔得半死的宋观又半死不活地被再次抬进了医务室。  等他这么一番折腾结束,学校的暑期培训也已经结束。宋观莫名其妙遭了一回皮肉苦,所以等校医顶着那张淡定出世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恨不能练一通王八拳把对方敲个满脑头包。但自己毕竟“空降”,而且还要忙着装失忆,宋观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忍了这口气再说。  他从治疗仓里出来之后,先前那位不知底细的同学已经因为伤好痊愈而离开,所以此时整个医务室就他宋观一个伤员。保温仓那么多,宋观爱睡哪个睡哪个,至于大纲,宋观他还是没有看的。此刻穿着校医给的衣服,宋观一脸敦厚温良的表情坐在椅子上。他前面坐着顾炎生,顾炎生常年见着原主吊着眼要死不活看人的表情,所以很不能习惯宋观这幅模样。  头也不抬的,顾炎生问宋观:“真失忆了。”  宋观点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巴不得全天下都从他一双眼里看出他是个像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纯洁无垢的失忆小正经。  顾炎生道:“机器检查不出来,我先送你回家,至于具体情况,你自己跟伯父伯母说。”  宋观说好,然后又想起来:“现在走吗?”  顾炎生不愿和他多浪费口舌,词句能往少了的说了就往少的说:“是。”  宋观看对方不耐烦,但他如今脸皮厚得能跑火车,所以从容不迫地继续问出自己的问题:“那我要不要先和我编队的同学还有老师说明情况?”  顾炎生觉得宋观怎么那么多话和疑问,觉得对方是事儿精,半根鸡巴被咬掉结果惹出那么多事情来,他一皱眉,勉强耐着性子向宋观做了一番解释:“我已经说了,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眼看对方已经大包大揽了大半事情,既是这样,宋观也就不再多做操心。他安静如鸡地跟着顾炎生一路走着,路上十分镇定地东看西瞧,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哪儿都很稀奇,心想着原来科技再进一步还能弄成这样。  到了宋宅正是下午时分,家里没人,只有满屋子各式各样蛰伏的机器人,房子的智能系统表示宋伯父和宋伯母出门做客,晚上才能回来。宋观进了屋子之后四处乱转,觉得哪里都有趣。顾炎生被他转得心烦,干脆闭了眼睛看不都看人。  晚上见到身体原主的父亲母亲,宋观心里是有点吃惊的。因为这个世界的人年寿都挺长,而且青年的样貌时期跨度大,所以对方看起来很年轻,简直不像是他这么个少年的亲生父母。  宋伯父和宋伯母是一对漂亮的小两口子,而且分别都漂亮得很鲜明,十分吸引人们目光。他俩站在一起太登对了,让人总要想着这样漂亮的夫妻,生出来的小孩儿又会好看到怎么个程度。然而作为他们孩子的宋观,这身原主的壳子虽然长得还行,可一家三口站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宋观这小孩儿好看得毫无醒目之处,只除了一双狐狸眼十分特别,反正有点配不上这一对漂亮的小两口子。  进门之后招呼了顾炎生,小两口子一团和气地拉住自己儿子开始四个人一起聊天。顾炎生因为是面对长辈,所以态度没有面对宋观时候的阴阳怪气,很好说话,他没有对伯父伯母讲明宋观命根子被咬这件事,因为觉得此事实在上不得台面。而宋观闭着嘴在一旁不说话,单单就只是微笑,因为也无话可讲。至于小两口子,他俩聊着聊着得知儿子出暑期培训了一趟居然失忆了,统一的呆了一呆,半晌之后,宋伯母说:“失忆就失忆了,也没什么的,这不影响生活。但记忆还能恢复吗?小观还要去军校读书,如果什么知识都不记得了,就不太好办了。”  一旁的宋观也是一呆,心里骂了一声,操。  等晚上吃完饭,送走顾炎生,宋观在自己新鲜出炉的小父母跟前喝了一杯睡前牛奶,他乖乖躺到新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把《剧情大纲》看完了,宋观又是心里铿锵有力地骂了一声,操。  这主线剧情是个挺普通的星际故事,如果单论剧情,甚至还可以说是老套得毫无新意。但是主角受要赶时髦,身上背了个不伦不类的“晋江文学城系统”,宋观隐约觉得自己是在哪里听过“晋江文学城”,但想不起具体情状,不过想不起来也没事,这不妨碍他心里吐槽。  这一次,当然,他的身份一贯都是剧情里的炮灰攻,不过和以前稍微有点不太一样。本次的主角受是个失忆的人格分裂,姑且就算作是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好了,反正就是第二人格很喜欢“宋观”,喜欢得如痴如醉,结果哗啦一下“狗带”了。第一人格顶上,并不喜欢“宋观”,而且还在外头找了个主角攻。然而,临到末尾的时候,主角受他突然想起全部事情了,包括喜欢“宋观”喜欢到发狂的记忆感情。偏偏那个时候“宋观”又对第一人格十分有好感,说是正大光明追求吧也不算是,反正就是有点那什么意思的,于是主角受看到“宋观”心情就很复杂。复杂着复杂着,还没复杂出个所以然来,“宋观”就被人搞死了。所以之后主角受就没什么复杂心思的,是和主角攻下半辈子都在了一起。  闲话不多说,再接着就先具体说说“宋观”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原主是个性格别扭到扭成麻花的死小孩,一开始是暗恋自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哥哥,但是当了校医的小哥哥并不喜欢他喜欢主角受。原主单知道小哥哥并不喜欢自己,然而并不知道小哥哥喜欢主角受。面对如此情况,小哥哥不喜欢自己,原主采取的办法就是开始作天作地闹别扭,期盼别人能从纷杂的表象看透自己一颗寂寞如雪的心。结果闹了半天小哥哥不理他,他就赌气找了个男朋友,然而对方越发不理自己,结果这个当口儿,主角受的第一人格觉醒了。  早些年的时候,原主就一直遭到主角受第二人格的疯狂迷恋外加追求,不过他非常不喜欢对方。结果没想到接下来的一串接触,原主居然喜欢上了主角受的第一人格连曾经的小哥哥都忘了,可又别别扭扭不肯正式开腔。于是就憋着憋着,憋到后来没憋出个“云开见月”,他就自己因为家族内斗被人搞死了。反正原主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炮灰,这炮灰分量在主角受人生大概还是有一点点着墨痕迹的,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存在感。  宋观一路看完剧情大纲,末尾处看到大纲对自己的任务要求描述得十分一笔带过,但仍然十分坑爹。总之他就是一开始要搂着男朋友暗暗喜欢自家青梅竹马的校医小哥哥,并且为了展现邪魅狷狂的形象,还要晚上在学校宿舍里和男朋友啪啪啪得人尽皆知。除此之外的,他同时必须要白日里多和主角受接触,而且接触着接触着,接下来他就要喜欢上主角受并为了主角受和自己男朋友分手。跟着再之后的任务就简单多了,是要他眼巴巴地暗恋主角受,直到自己被人弄死咽气。  宋观看完上述全部,立刻就在心里把系统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之后他一把搂住被子,侧着脸看窗外月光,宋观开始心里很忧愁,因为明白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要学的东西有很多,特别是军校生这个身份,就算是要把书本生吞进肚子里,他也必须强行顶住了,绝对不能搞得自己退学,因为这周目的全部剧情发展就是在学校里展开的。  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日,接下来的暑假时间,对宋观来说真是暗无天日。原主的父母十分贴心地给宋观安排了一个机器人老师,并且十分通情达理地表示,如果跟不上课程,休学一年也没什么。宋观当然不准备这样做,所以他发了狠地开始读书。只是如果读书那也就罢了,可他此刻是个军校生,而且如今周目世界还是个以科幻背景作为大舞台的世界,所以他学习文化理论课的知识的同时,还要熟悉各种机械刀枪格斗技巧,以及如何驾驶机甲进行机甲战斗——幸好这个世界听说读写都是用中文,不然又像上周目那样是用不知所谓的语言在说话的话,他就要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学到后来宋观都快学崩溃了,人也瘦了一圈。下午宋伯父切了水果给一家人吃的时候,他盯着宋观瞅了一眼:“你最近很用功,但是也要注意身体。”  宋观吃了一片古古怪怪的水果,对于宋伯父的话,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嗯”了一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冷不丁的,宋伯母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宋观的脸。这一摸直接摸得宋观往外跳了一下,因为宋伯母脸很嫩,看起来是个娇滴滴的年轻少妇,让宋观很难不生出“男女大防”的心。而宋伯母见宋观闪躲,只是笑道:“你躲什么,我就是看你瘦了,所以摸一摸。”说着脸调转方向看向宋伯父,很开心地说,“你看他,最近人好像有点长开了,我感觉小观越来越像我。”  宋伯父深以为然地一点头:“的确。”  宋观没敢久留,对着自己这一对十分陌生的年轻爹妈,他看着总不大自在,所以客气地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抱住一盘水果直奔自己房间,是继续去奋战了。  等到了开学时候,宋观学得十分囫囵,只能算是勉强有一点样子,但若要考核,他的成绩结果肯定只会是个差生的程度——要知道原主可是原本成绩十分优异的呢!宋观这一段时日实在是刻苦得有点想泪流满面了,时间不够,他也做不出更好的样子。  心里没什么底地到了学校,周围所有一切都是陌生的,宋观带着自己的家用机器人来到了教室。一路过来很多人跟他打招呼,都是不认识的人,好不容易坐到自己位置上,打量了一圈周围,他发现斜对面隔了两个位置的座位上,倒是坐着一位自己难得眼熟的脸孔——正是上次在保温仓里遇到的同学。  没说话,宋观正打量对方,他没做好打招呼的准备,却不想对方忽地扭过了头来。  两人视线接触,还是对方先笑了一下:“早。”  宋观也回了一个“早”。  这一声乏善可陈的招呼声打完,宋观眼看对方扭过脸去,是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书本,跟着就瞧对方将书包一抱,居然起身向自己走来了。  “你伤好了?”对方笑了一下,直接在宋观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下。  宋观看对方如此一派天然动作,一时有点不知该作何反应,所以最后只是乖乖地说了一句:“当天其实就全好了。”  对方很亲切地闲聊:“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吗?”  “嗯,什么都记不得了。”如此老老实实地欺骗了对方,宋观觉得自己也不能总被人问,他觉得自己也要迎头出击,是要问一下对方问题的,于是略一停顿之后,他就说,“我叫宋观,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对方侧过脸,手支着下颔,轻笑了一声,慢声说道:“我叫叶伯恩,很高兴认识你。”  宋观:“………………”  妈个鸡!  宋观竭力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叶伯恩,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对叶伯恩做的事情,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些会不会对剧情造成什么扭曲,然后一通思考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找不出答案,便只好不做深思,勉强直面现实对着身旁的主角受露出一个笑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叶伯恩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他看了宋观一会儿,突然说:“你和别人形容的感觉很不一样。”  宋观听了这话几乎要呵呵一笑了,不过好歹忍住,只是不浓不淡地废话了一句:“是吗?”  叶伯恩继续道:“他们说你很难相处,很傲气,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宋观眨巴一下眼睛,牙床铺铁轨,满嘴跑火车,他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性格,不过我觉得他们可能对我有点误解。”  叶伯恩看见宋观眨眼睛,有点忍不住想去撩对方的眼睫毛,不过他没有动,只是微笑着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  宋观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然而知道被问出口的肯定没有好事,但他也不好拦住对方不让说,所以只是一点头问:“什么事情?”  叶伯恩:“据说我以前很喜欢你。”  “……”卧槽你怎么当着我的面说出来了!宋观发现这回的主角受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脑瓜里念头一转,垂了眼帘,他脸上强行装出了一点羞涩的表情,四两拨千斤地回道,“刚才还是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既然只是传闻,所以就跟我的事情一样,可能也是别人有点误解吧,你觉得呢?”  叶伯恩盯着宋观不好意思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笑了一笑,跟着就突然来了一句:“你也不问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宋观一听,登时心中日了狗,主角受对自己态度暧昧不明,他心想该不会是上次保温仓里一抱给抱坏事了吧,难道这只主角受被自己的风采折服了吗?应该不至于!对方到底是和自己在撩骚还是在示威?卧槽,现在真心看不懂!  镇定地抬了抬眼皮,宋观正视叶伯恩,想了想,他把对方抛过来的这个问题用另一种方式问道:“你应该不会讨厌我吧?” 第111章 第165章 第十一弹 吾名  当时宋观已经洗漱好正在穿衣服,听到有人从自己身旁走过,而且还打开了旁边的柜子,头还埋在衣服的宋观有点惊讶。因为其他同学都很怕原主,根本都是不敢靠近的那种。一般他站在这里换衣服,就没有人靠近。等他脑袋从衣服领子里冒出来了,宋观抬头一看是主角受,就心里说了一句难怪。  冲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宋观正要离开,结果对方对他说:“帮我后面拉链拉一下。”  宋观听了这话,也没什么想法,就站到对方背后两指一伸把那拉链拉开了。正要收手的时候,对方突然转过来一把将他的手抓住了:“你最近是在躲我?”  这话问得莫名,宋观说:“没有这回事。”  叶伯恩捏住宋观的掌心,感觉到宋观掌心不厚,骨骼修长分明,他笑了一下:“你都没来找我。”  宋观一听,回了一句:“你也没来找我。”  叶伯恩说:“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吗?”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将宋观的手放开,然后又握住了,竟是个十指相交的握法。  宋观最近旁观主角受在班上混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人人仰慕,大约是发现自己很得周围人类的喜欢,所以抱着玩的心情,叶伯恩他到处撩骚,玩得不不亦乐乎,似乎已经把最开始见到的自己给忘到爪哇国去了,没想到对方今天突然有了闲情雅致来找自己,并且把撩别人时候得的经验手段用在了自己身上,宋观一时有点愣住  叶伯恩靠近宋观,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好歹我们以前也睡过。”  这更衣室里现在又不是没有人,虽然现在宋观周围真空了一圈,但大家都在不远处换衣服的好吗。叶伯恩说这句话又没有压低音量,还说的那么口齿清楚,显然不少人都听到了,居然还有一个人听了这番对话之后脚步一歪,把怀中的家用机器人都摔了出去。  宋观见状侧头看了叶伯恩一眼,不知道主角受是想干什么,他不动声色想要将手收回,却被对方一把拖拽到身边更近一点的距离内。一时抽不回手,宋观干脆不挣扎了,由着对方握着,然而口头纠正叶伯恩刚才的说法:“我们只是当初躺在了一个营养仓里而已。”  叶伯恩盯着宋观,轻笑了一下,他的另一只手搭在了宋观肩膀上。那掌心温度隔着衣料都是能清晰感觉到的,无可忽视。叶伯恩凑到宋观耳边,吐出一口气:“我去洗澡。”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似乎料准了宋观不会拒绝自己,叶伯恩慢慢地,也不是询问语句,只是说,“我要和你一起去吃晚饭。”  因为摸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必要,所以宋观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两人晚饭倒也不是在食堂吃的,叶伯恩让家用小机器人去打了饭,饭菜装在食盒里,然后他就带着宋观去了一个小草坡。那儿环境安静,没什么闲杂人,凉风阵阵,青草绵绵,小坡底下大片大片的花草。宋观查看此地风水,觉得是情侣们谈情说爱的一个好去处。接过叶伯恩递给自己的饭盒,宋观问:“这里挺好,你怎么发现的?”  叶伯恩坐在他旁边,倒也真话真讲:“别人带我来的。”  那个带你来的人,肯定是想跟你谈恋爱啊!  宋观发现叶伯恩这七天下来,撩骚收获颇丰,已经没有人能阻止这位主角受了。不过这主角受是位不开窍的,只撩骚,不说情,除非遇到主角攻。而此刻叶伯恩开了自己手里的食盒,用筷子夹起菜,送到宋观嘴边,笑眯眯地说:“啊,张嘴。”  宋观:“……”  张嘴把这口菜吃下,宋观问:“这也是你跟别人学的?”  叶伯恩“嗯”了一声,问心无愧地说:“对啊。”  宋观问:“你这是在讨好我?”  听了这话,叶伯恩侧头看宋观,原本他看人的目光一直没有多少含义,然而七天过去,撩骚撩出经验,他如今看着人的眼神,都已经练出多情似水的意思了。叶伯恩听宋观这样说,觉得宋观很有意思,是不同于别人被他撩着的反应,当下便又是一点头,说:“你知道了?”  宋观琢磨了一下,眨巴了眼看叶伯恩:“你是有什么事情求我?”  叶伯恩一看他眨眼睛就像摸摸他的睫毛,但每次都没动手,当然此刻他也不动手,只是盯着对方的睫毛回复说:“嗯,想问你借图书卡,你的学分高,所以权限高,能借的书多,我有几本书借不到,可是很想看。”  宋观用筷子拨了拨食盒里的菜:“我图书卡放在寝室里没带着呢,明天给你。”  叶伯恩咬了一下筷子,并不依顺宋观的意思:“一会儿我跟你去寝室里拿。”  想起屋子里的虞幼度,虽然宋观他和虞幼度清清白白,但还是有点不想让人去自己寝室里见虞幼度,所以只是说:“都一样的,明天再给你好了。”  叶伯恩笑了一下,洞察力极其犀利,他轻声说:“是因为要藏着房间里的小男友,所以不想让人去你寝室吗?”  宋观一噎,心想妈的你怎么老是把这种话直接讲出来,就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什么都不说吗。然而面上挤出并不在意的表情,宋观说:“你想多了。”  只不过叶伯恩不肯就这么放过他,继续语出惊人地来了一句:“你觉得交配好不好玩?”  宋观几乎要把手里的食盒摁到对方脸上去了,但其实这点事情也不至于如此,他心里念了一句小兔崽子这个问题回家问你爸妈。考虑到自己是要和小学弟啪啪啪到人尽皆知的伟男子,宋观也不能骗主角受说自己没做过,所以只能顶着一脸淡如白开水的表情,假装十分无趣地说:“就那样吧,并没什么好玩的。”  叶伯恩目光在宋观脸上转了一圈,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说:“我有点好奇,想跟你试试。”  “……”他妈的这个主角受他是要上天吗?宋观脸上表情凝固了一下,“我不想跟你试。”  叶伯恩倒是有话很好说,他问:“为什么?”  宋观寻思着该怎么说,寻思了一圈没找着话来,于是他随口瞎掰:“我们不是朋友么,朋友不能做这个。”  叶伯恩听了之后,一点都没犹豫的:“那就不做朋友好了。”  “……”宋观觉得他好烦,真想喷眼前这个主角受一脸盐汽水,“反正不想跟你做,你总不能强迫我。这样很损你身份的你知道不?”  叶伯恩一听觉得也是,自己一个虫族没道理追着一个人类要交配,太掉份了。而且他也不过是一时好奇随口一说,这话不算数。如此这样想完,他手一撑地,凑到宋观面前,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今天你要带我去你寝室拿图书卡。”  宋观问:“如果我就是不带你去呢?”  叶伯恩闻言,春风化雨般地冲宋观一笑:“没关系,我可以揍到你同意带我去为止。”  宋观并没有想要尝一尝主角受铁拳滋味的打算,也不想试试看主角受到底是不是真的会打自己。他乖乖地带叶伯恩来到了自己的宿舍,没想到回去之后,刚好的,虞幼度不在屋内。  将抽屉里的图书卡交给叶伯恩,宋观说:“给你了,五天内还我。”  此时叶伯恩正好打量完房间布局摆设,看到近在跟前的宋观,对方垂着眼帘,一排睫毛一颤一颤的,他没忍住,伸手上前飞快地揪掉一小撮!  宋观被叶伯恩的惊人举动给惊呆了。  一疼一呆间,宋观瞪圆眼睛:“你干什么!”  叶伯恩如愿以偿终于拔了宋观的眼睫毛,他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下来。那心尖痒痒的仿佛被人拿手轻挠的感觉也消退下去,然后他上前一步忍不住掐住宋观的脸细细打量,仔细地看着对方缺了一个口子的一排睫毛,他心里又开始痒,但想等对方眼睫毛长出来之后再拔着玩,叶伯恩毫无羞愧之感地睁眼说瞎话:“你睫毛上有脏东西,我替你摘一下。”  宋观才不信这屁话,想要一把挥开对方的手,但是没挥成功。  这个时候宿舍的门正好被人从外打开,虞幼度抱着一叠书回来,他看到屋里情形,一时怔住,正要开口说话,就见到那个背对自己捧着宋观脸的人转过身来。那是眉秀眼亮的好样貌,目光汇视的打量之后,对方笑容突展开来,似万般星辰灯火。  叶伯恩说:“你是宋观的室友吗?”  虞幼度微微发怔:“你们……”  话音未落,叶伯恩温声打断说:“宋观眼里落了灰,我替他看看。”  这话是解释,内容也没问题,叶伯恩看人的模样也是一副问心无愧的坦然样子。可虞幼度莫名就觉得此情此景尤为让人觉得欲遮又掩,是别有深意在里头。  将怀里的书抱紧了一点,虞幼度说:“我回来放书。”  叶伯恩报以微笑:“我正要走,打扰了。”  晚上的时候,虞幼度将衣物换好,躺上床之前,他忽然问宋观:“你最近突然改变,是因为今天来寝室的学长?”  宋观一愣,立刻否认:“没有的事,你怎么会这么想。”  虞幼度抱着水杯,现在才九点,但是宋观说十一点之后再闹腾就睡太晚了,影响第二天上课,所以那一段“假戏”就被调整了时间,改成晚上九点开工,十点半收工。他“表演”的时候,宋观就趴在床上看书,大概是今天表现得尤其不上心,宋观终于忍不住说:“你今天叫得也太假了吧?”  因为金主开口提醒,于是虞幼度之后就叫得上心了点。这一场“表演”中途,宋观看完了一本书,因为觉得有点饿,他就下床找吃的去了。吃完之后回来,有句话叫“饭饱思淫欲”,吃饱了的宋观倒是对虞幼度的一番“假戏”颇有一番见解。他略一思索,还是蹲到对方床旁,因为怕自己说话声了大了也许会被隔壁听到,所以宋观声音很轻,像细雪落入水中,倏忽没了影子:“你有没有觉得,光是有叫声其实还是不够的。如果能弄出点响声,比如摇床的声音,大概会场景更逼真?”过了一会儿,又说,“我觉得你叫得好辛苦……”就在虞幼度以为宋观会说出什么人话的时候,宋观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要不要我给你买个道具?这样你就能更加真情实感一点。不要担心,钱我付。你喜欢什么样式和大小都随便选,爱买哪种尽管挑,我全包了。”  虞幼度:“……”  掰着指头算一算,要熬到这周目剧情结束,从现在开始算日子,宋观就只要等四个学期结束,待到这壳子从军校毕业就可以了。这儿的每个学期都是一整年,如今宋观的日子也是步上了正轨,就是要赶学习进度所以过得比较辛苦。有关原主小男友的剧情方面,他是已然彻底找到了解决方案,可以不用再操心。  至于叶伯恩,宋观原本打算时不时找机会去撩一撩对方,后来发现对方根本不用自己主动出击去撩,就会无差别地跑出来撩人,所以宋观准备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撩不撩人到时候再说。反正原主本来存在感就不强,如今的主角受这样“体贴人意”,他没必要特意去找存在感。所以也不用做别的,只要等到叶伯恩突然想到要来撩自己就可以了。  这一回的主角受像只花蝴蝶一样喜欢和人亲近撩骚,这倒也不是别的缘故,只是因为他没把自己当人。他的存在一出来就十分耀目,惹得周围人纷纷将目光投射在他身上,有些胆子大的,就扑上去要勾勾搭搭。主角受是没有做人的记忆的,他的三观都是在和周围人逐渐的接触里慢慢构建而成。因为有很多人撩他,他就把“撩”这一行为当做了常态。不过他看所有人都不像是“人看人”,而是像“人看鼠”。所有一切学习倒像是一场观察研究记录,周围人都是他的小白鼠,他看人撩自己,以及他自己去撩别人,都像是观察员捏着只小白鼠在搓搓揉揉掐掐抱抱。  好在他对人类之间更深一步的肉体交流是没有太大兴趣的,因为觉得有失身份。而只要他没这个念头,其他人就算想强逼他,也是打不过主角受,所以主角受虽然到处撩骚,但是依旧非常贞洁地度过了第一个学期。  宋观不知道贞洁的主角受到底什么时候会失贞于主角攻手下,因为大纲描述得十分没有细节时间概念,他连主角受和主角攻是什么时候相遇的也不知道。不过虽然这些事情他不知道,可他明确知道的是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这一回的主角受,十!分!手!贱!  这叶伯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是对他的眼睫毛十分感兴趣。第一回 在宿舍里的时候,对方揪掉他的眼睫毛,宋观虽然当时很生气,但是也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结果一个礼拜之后,对方居然把他另一只眼睛的眼睫毛也揪掉了!第166章 第十一弹 吾名  当时宋观非常生气,你说你揪一次就算了,你他妈揪两次,你是不是以后每隔礼拜就都要揪一回啊?!但是打又打不过对方,而当骂人成为打不过人之后的次之选择时,就会显得骂人这个行为十分怂蛋,所以宋观也不想骂对方。他怒瞪一脸无所谓表情的叶伯恩,只觉得自己一只拳头挥出去也是无处使力。可他也不想就这么轻饶了叶伯恩,所以他不动声色的,低头伸出脚掌试探性地踩住了叶伯恩的脚背,然后猛吸一口气,接着对着叶伯恩的脚就是猛踩一气。  叶伯恩被踩之后也没生气,只是甚不在意地评价了一句说:“宋观你真幼稚。”  这话就当时情形来讲,毫无疑问是火上浇油。宋观冷笑厉声道:“你拔人眼睫毛的行为难道就很成熟得体吗?!”  叶伯恩听了这反讽的言辞,心中没多大触动,他看着宋观的眼睛,想了想,如实说道:“谁让你眼睫毛长得好像就是要人去拔掉的样子。”  宋观被叶伯恩的奇葩言论气得想伸手拔光对方的眼睫毛,但是这个想法没有得逞,于是他晚上回宿舍拿剪刀把自己的睫毛剪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天叶伯恩看到宋观短得不如胡茬长的眼睫毛,那心情别提多难形容了,就跟牧民看到自己养的小羊羔被人偷偷宰了一样。他生气,感觉自己对宋观这人十分失望,是失望到了要生气的地步。  叶伯恩质问宋观:“你怎么把我的眼睫毛剪掉了?”他言辞里十分着重地强调“我的”。  宋观皮笑肉不笑的:“你的眼睫毛长得好好的,我剪的是我自己的。”  叶伯恩承认宋观的话有道理,不过宋观剪掉眼睫毛这件事已经把他气得理智全无,他不会和人吵架,但此刻强盗逻辑自成一体,就很有战斗力,很能把人噎个半死,他告诉宋观:“你的眼睫毛是我的!”  宋观听了这话,本来是要生气,但昨日剪完眼睫毛,今天他感觉自己已经形式上很占上风了,所以理智勉强回笼,觉得自己和叶伯恩的对话很不像样子,简直跟幼儿园的小朋友吵架一样。宋观先一脸严厉表情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这样!”然后他神情一缓,一抬下巴,宋观示意叶伯恩去看周围同学,“我们班上那么多同学,你自己说说看,你为什么就非要盯着我来揪我的眼睫毛?我的眼睫毛本来也不是很长,你看看现在站在窗边的那位同学。他的眼睫毛是十分长的,一看就比我的要好揪多了,你可以尝试和那位同学沟通一样,问他愿不愿意给你揪睫毛。”  叶伯恩顺着宋观的描述往窗边一看,果然看见那位同班同学眼睫纤长得很。那的确是一副很好拔的模样,可他想拔对方的眼睫毛的冲动却不是很明显,他还是更想拔宋观的。  此刻看着宋观抬着下巴的表情,叶伯恩莫名冒出一股陌生欲望,他突然很想咬一咬对方。不是那种把人咬成两截咬得半死不活咬得鲜血淋漓的咬法,他只是想咬对方一口,想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个牙印,后颈那里或者肩胛骨的地方,他想让对方疼一疼,想让对方收了脸上那副事不关己闲谈杂事的表情。可他又不想让对方太疼,所以只要稍微咬一咬。  但如果不小心把对方咬疼了也没有关系。  他想起最开始在保温仓的时候,对方冰冷冷尸体一样地爬进舱内。人类身体互相接触的感觉很奇妙,要弄死对方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那个时候他很好奇,想看看对方要做什么,所以抱着观察的态度,他由着对方抱住自己。  彼时宋观的机体似乎有些受损,身体数据相对于一个健康人来来说有点不正常。然而宋观将自己抱着之后,慢慢地,慢慢地就颤抖平复下来,身体数据也慢慢恢复正常水平了。叶伯恩明白这更多的是因为保温仓的缘故,而且当时对方是因为在极冷的温度下受冻才会有如此情态。可这一刻看着眼前的宋观,叶伯恩就想起保温仓里的事情了,然后他想着,我要咬他一口,如果不小心把他咬疼了,我就抱抱他,我抱抱他,他就不疼了。  宋观评价完窗口的同学,并且给出贴心建议之后,就发现一旁的主角受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眼眸颜色深深的仿佛是在酝酿什么不怀好意的打算念头。他心里一突,问:“你看我干嘛?”  叶伯恩调转过脸,不再看宋观,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刚刚说的有道理,可我觉得他睫毛太长了,我不喜欢。我就喜欢拔你的眼睫毛,你的长度不短不长刚刚好。”  宋观气结,一时没话说,叶伯恩这个时候突然又将脸转过来,勾着嘴角蓦然一笑:“跟你打个商量。”  宋观立刻回道:“不听!”  叶伯恩说:“必须听!”  宋观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还是四川话版的“你个龟儿子”。  叶伯恩也不在意这一句话,他说:“我知道你机甲实战比较弱,我可以帮你补课。你知道的,老师都打不过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技巧和经验都教给你,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以后你都不许乱动你的睫毛,而且如果我想拔你睫毛了,你也不许反抗。”  宋观:“……”  这主角受脑子有病吧!到底跟他的眼睫毛有多大仇!  宋观也不用再考虑了,当下回复道:“虽然你很厉害,但是我并不想跟你补课。”  叶伯恩见宋观敬酒不吃偏吃罚酒,心想着小孩儿就是不能惯,一惯他就要蹬鼻子上脸,于是也不客气了:“不想也得想,不然我揍你。”  于是宋观就“被补课”了。  第一学期结束,暑假放假回家,宋观这一年课程勉强也算是赶上了进度,虽然还要继续努力,但也可以适当放松一下,所以他准备出去玩,不过有点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从哪下手。而宋伯父宋伯母一听宋观有要出游的打算,便给出了建议:“小观呀,爸爸妈妈最近有事不能陪你出去完,要不你去找你炎生哥哥一起玩吧。” 第113章 这一下动静很大,所以屋内的虞幼度被惊动,他踩着兔毛的拖鞋出来查看情况:“宋观,你……”话到一半,就看见叶伯恩和宋观此刻的姿势,后面的半句话全被他如数吞了下去,虞幼度很识趣地没有再上前,他默默地往回后退,中途的时候平地无故踉跄了一下,幸好没有摔着。  而寝室内那张床上的机器人还在很可笑地弄出不堪的动静,虞幼度不做声响地走过去把机器人给关了。按键的启动带来突如其来的死寂,陈旧的家用机器人将大张的细长四肢往腹腔内部收敛。明明平日里都还好好的,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机器人身上有一条腿的关节卡住,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腿收回去。  阳台上的叶伯恩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室内的虞幼度,他心里有了一个底,忽然心情就愉悦起来,然后他俯身贴近宋观,在宋观的耳朵边,他轻声说:“你配合一点,我就不强迫你,你也不想在小男友面前丢脸吧?”  还说不强迫!你做的事情和强迫有什么分别!威胁难道不是强迫吗!  宋观说:“……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叶伯恩放开宋观:“你跟在我后面,跟我走。”  宋观闻言没说话,单单只是凶恶地瞪了叶伯恩一眼。  近在咫尺的眼睫,不时眨动着,长长短短缺了口子的像是被狗啃过,叶伯恩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伸出食指轻轻一扫宋观的睫毛,说:“你怎么这么爱撒娇啊?”  因为之前经常被对方揪掉眼睫毛,所以宋观已经对叶伯恩伸过来的手指感到麻木了。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如此凶恶的眼神居然得到这样一个反馈,简直气尿,想了想,宋观觉得不能言语上总这么被对方压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不是要走吗?那就快点走,这么磨磨唧唧的,你是不是其实是在跟我撒娇?你居然还说我撒娇?”  叶伯恩亲昵地再次拨了拨了宋观的眼睫毛,觉得眼前的宋观睁着狐狸眼看过来,就像一只被自己气到活蹦乱跳的狐狸崽子,聒聒噪噪的让人很想再拔了自己这手指跟前的眼睫毛,不过他终归没那么狠心,再拔可真就要秃光了,所以他只是抬手一弹对方脑门:“走了。”  尽管来的时候,叶伯恩是从阳台上跳进来,但出去的时候,他是从宋观寝室房间的大门走出去的。  拖着身后的宋观,叶伯恩经过床铺的时候,向虞幼度说道:“我找宋观有点事,先将他借走一会儿,抱歉了。”  虞幼度没说话,宋观倒是说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叶伯恩回头看了宋观一眼,依旧是带笑的模样,只是眼里似乎泛起微微波纹,像是别有所思。  宋观被叶伯恩拖着迈出房门,金属色泽装饰的走廊里此时没有其他任何人,走在叶伯恩后头的宋观不情不愿地问:“你带我去哪里?”  叶伯恩道:“我房间。”  宋观:“去你房间干什么?”  叶伯恩淡淡道:“强奸你。”  “……”宋观不想跟对方说话。  叶伯恩:“当然不可能了,我是让你回去跟我去洗袜子。”  回想一下刚才在阳台遇到的场景,好像的确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一只袜子。宋观跟着叶伯恩来到叶伯恩的房间,发现这房间里只住了叶伯恩一个人。叶伯恩进屋就先把宋观带到了屋里的洗漱间,然后他找出一个小板凳给宋观,片刻之后他拿出一盆臭袜子,递给宋观,说:“洗吧。”  宋观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眼前这一盆臭袜子:“怎么这么多?”再看一眼还是觉得这份量很竟然,“你居然都不洗!”又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脏的一个人!”  叶伯恩将一旁马桶的盖子翻下来,然后坐上去,因为宋观坐着的小凳子是很矮的,所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观:“从上个学期你让我洗鞋之后,我就攒着袜子准备让你洗了。”  宋观看着叶伯恩的目光就像看到恐怖片里吓人的鬼:“你幼稚不幼稚?”  叶伯恩悠悠一笑。宋观看到对方眼里贼光,心中大喊不妙,果然就听到叶伯恩亲切地对他说:“每一双都要手洗哦。”  真是欺人太甚!  宋观一摔手里的这盆臭袜子,准备揭竿而起,声色俱厉道:“你还是人吗!”  叶伯恩不为所动,微微一笑道:“乖,快洗。不然就把你的视频放出去。”  宋观一挑眉,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坐回去,一言不发低头开始狂洗袜子。  洗到半路余光瞄见主角受翘着个二郎腿,一手支着下巴,正笑眯眯地看自己洗。宋观忍不住从盆里弄出了点水泼过去,冷嘲热讽道:“你还盯着我干活啊?你是地主婆吗?”  叶伯恩侧头躲开水花,用脚掌踩了踩宋观的背,似笑非笑地威胁道:“好好干活别捣蛋,不然一会儿让你哭。”  宋观睇了叶伯恩一眼,叶伯恩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心里说自己坏话。他忍不住站起来,从后头抱过去几乎将宋观直接扑进脏袜子堆里,叶伯恩很用力地在宋观肩头咬了一口,他勒住对方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人勒成两段:“让你不听话。”  被这样咬了一口宋观就像是突兀被点燃的炸药桶,他骂了一句你妈炸了就干脆撂担子不干了。  宋观不洗袜子是和叶伯恩打起来要闹造反!  有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可惜宋观这反抗是反抗得一点都没成功。他的最终下场是两手被叶伯恩反剪在了背后,就这样面贴着瓷砖被压倒在地。  袜子落了一地,水也淌了一地。那些清水在地上蜿蜒而过,有些就打湿了宋观的白衬衣。衬衫湿透贴着肌肤,肉色就隐约显露出来了,叶伯恩在宋观后腰那里狠狠地咬了一口,都渗出了血,他听见宋观咬牙死活不出声,只漏出一声闷哼。  笑了一下,叶伯恩俯身从后头贴着宋观耳朵哑声说:“你怎么不出声,怕被隔壁听到啊?”  叶伯恩口下不积德,宋观疼着呢,听到这明知故问的废话,理都不想理。  叶伯恩语调温柔地对宋观说:“那我等会儿放开你之后,你就要给我乖乖洗袜子,不许骂人,不许闹。不然等下我把你扒光了吊在走廊里,我说到做到,不跟你开玩笑。”  这都什么破主角受,鬼畜成这样了,得是什么样的主角攻才能镇得住这混世魔王?第169章 第十一弹 吾名  宋观憋屈得又不敢骂对方,因为对方是真的说到做到的那种人,下手还不带手软的那种,所以他只好怂蛋地在心里问候起了主角受祖宗十八代。有句老话说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识时务不难,难得的是挨住识时务时候受的气。宋观完全打不过主角受,只能捏着鼻子任由主角受这般欺负了。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骂起系统,垃圾系统浪费他的青春!  同时宋观也有点迁怒地想骂鸡蛋君都挑的是什么破主角,但他和鸡蛋君那么熟,是有点不好意思下嘴骂,于是只好在叶伯恩的视线下起身,然后黑着脸洗袜子。宋观搓袜子的力道大得惊人,是几乎要将袜子都搓出破洞来了,他是化此刻全部愤怒情绪为洗袜子的无限动力。  一整个晚上,宋观都是在洗袜子中度过的。他恨死这个世界的仿古新潮了,袜子是这个世界的所谓老式袜子,奶奶个腿的跟他在现代社会能买到的袜子没什么两样——不像这个世界的新科技产品,衣物泡一泡水就全干净了。宋观也恨死了叶伯恩递给他的仿古肥皂,妈的真是一双双手洗打着肥皂泡沫要人老命,偏偏这又是偷懒也偷懒不得的,因为姓叶的还在一旁质检他的洗涤成果,但凡有一点没洗干净,这位“叶扒皮”就懒洋洋地一撩眼皮,说:“这只不行,重洗。”  你自己来洗啊!  而等他腰酸背疼地把所有袜子都洗完了,叶伯恩这厮又重新从外头柜子里抱出一筐新袜子,说:“新袜子也是要洗的。”  宋观想把手里的一盆水扣在叶伯恩脸上,要抓狂了:“你故意整我的吧!”  叶伯恩重新在他身旁坐下,浴室柔和的灯光里,他的眸子亮得像是六月阳光底下的湖水,一看就是一肚子的鬼胎居心叵测,叶伯恩轻笑了一声说:“对啊,你到现在才发现?”  再洗掉半筐新袜子之后,宋观终于崩溃了,他抱住坐在自己旁边的叶伯恩的腿,简直要哭:“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不行?你让我给你洗这么多袜子,你是准备慢慢吃还是怎么的?这些袜子用机器去洗不好吗?肯定比我手洗得要干净多了。”眼见叶伯恩一点反应都没有,宋观虽然知道向这个主角受装孙子讨饶是没有用的——若是有用,他早八百年前就把这手段使上了,哪会等到现在才使——可见他是真的洗崩溃了,甚至还抓着叶伯恩的裤脚像是撒娇似的摇了摇,宋观轻声说,“我们用机器洗好不好?”  叶伯恩看着宋观崩溃的样子,看着对方挨挨蹭蹭抱住自己的腿,泡沫和水沾了自己一裤子,可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瞧见宋观这样还有点开心,就像是看到一只自己怎么养也养不熟的小狗,忽然有一日乖乖巧巧地舔着自己掌心,还缠着自己不肯放。  顺势将手按到宋观的背上,这个时候叶伯恩看着宋观都不想咬对方了,只想单纯地抱一抱。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觉得自己这样想是很不对的,所以成功地克制了这个念头之后,叶伯恩一狠心,他冲着自己跟前这身上湿乎乎的,然后又几乎是一脸可怜巴巴盯着自己的宋观说:“不好,我就要你手洗。”  宋观已经被叶伯恩这样软软地折磨得实在是没脾气了,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干脆直接头磕在叶伯恩的膝盖上,然后顺势滑倒在地,是长长地瘫成了一条:“小祖宗啊,你饶了我吧。”  叶伯恩拉了他一把:“爬起来。”  宋观干脆呈“大”字躺倒:“不起来。”  叶伯恩站起身,在室内他是没穿鞋的,他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宋观的肩膀:“起来。”  宋观索性闭上眼睛装起了死。  叶伯恩就对着地上装死的宋观踢踢踩踩,一路向下,然后他忽然一挑眉,只见叶伯恩的脚掌不轻不重地碾过宋观下半身不能描写的地方。  “叶伯恩你要死吗?!”被踩了的宋观“噌”一下从地上弹起来,也不装死了,“你往哪踩!”  叶伯恩高高在上地踩着宋观不放,恶意地将脚下踩着的力道加重了点,就这样自上而下俯视宋观:“不是不肯起吗?”  垃圾叶扒皮!宋观在他脚下想要爬起来却始终没能成功,都已经挣扎得很狼狈了,黑色的军裤沾上水洇湿了一大片,宋观抓挠着叶伯恩的裤腿说:“我起!我现在起来还不成吗?”  总之宋观洗了一整个晚上的袜子。他从跟着叶伯恩进了这浴室之后,就一直洗到天际东方泛起鱼肚白。凌晨五点的时候,宋观终于洗完了所有一切,他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而叶伯恩倒是精神奕奕的,并且难得大发善心地对宋观说:“离第一堂课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要不你在我床上休息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叫你?”  宋观一看时间,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行吧,时间到了叫我。”说完他也不客气,直接往外走,然后扑上叶伯恩的床。他身上衣服还是沾水又沾泡沫的呢,再说有些人比较讲究,只要不是家居服就都不能穿着滚上床,但宋观才不管自己会不会把叶伯恩的床给弄脏,不过他乏得很,也没有力气去故意把叶伯恩的床弄脏,反正他就这么卷着叶伯恩的被子睡觉了。  结果等他一觉醒来,一看时间,他妈的都下午了,说好的第一节 课之前叫他起来呢?  “天杀的叶扒皮!”  宋观一声叫完,就有人从旁边丢了一块冷毛巾砸中他的脸,被砸个正着的宋观愤愤将脸上的毛巾掀走,就看见叶伯恩盘腿坐在床尾。  叶伯恩抬头瞧了宋观一眼,将手里的书合上:“叫什么叫?你今早睡那么死,我已经替你我两个请假了,你就安生躺着好了。”  宋观刚醒来,是点有起床气的,吊着眼看叶伯恩,冷眉冷目没好气:“你哪里来的冷毛巾?专门等我醒来砸我?”  叶伯恩眉目就似新泡开的碧螺春,清清新新烟水茶雾迷离的一般秀色,是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恶意在里头:“这毛巾我刚用来擦脚,擦完就放边上了,结果你醒来那么吵,我就用顺手用它砸了你。”  宋观一听,起床气上来了,他脑子里还晕乎着呢,也不记得自己打不过叶伯恩这事了,直接暴起要扑倒叶伯恩,而叶伯恩也不躲,由着他扑上来。最后两人在床上翻得跟离水的两条小破鱼似的,闹出了的动静不小,床被摇得咯吱作响,宋观还被扯掉了衬衣最上头的两颗纽扣。  当他滚出叶伯恩房间的时候,宋观回头踹了叶伯恩的门一脚。他烦死了地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扭头要走,就瞧见旁边的宿舍门开了一道缝,有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宋观这不正好看过去呢,瞧见对方,对方就跟见猫鼠一般地“嗖”一下缩了回去。  背靠着门板,屋内那人心情激动忐忑慌张一时明辨不清,居然身子都有点抖。  八卦八卦八卦!  他不过是刚好身体不适所以请假没去上课而已,噢,结果他现在都看到什么了!  血液涌上大脑,一时间脸上红得都能喷出蒸汽了。  本年级第一混世魔王宋观和新晋校花叶伯恩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他们在一个屋子里过了一整晚!出来的时候宋魔王衣衫不整看起来非常那什么什么!!!  两人是不是一夜啪啪啪大战颠鸾倒凤过后连课都没去上?!  想起昨天晚上,他听到的叶男神房间的各种动静吧——  他想尖叫,因为现在回想起来,这里头分明很有故事啊!!!  那其实是浴室y吧!!!而且听起来好像撞倒了很多东西还很激烈的样子!!!  还有刚刚,刚刚隔壁那床摇得来是!!!  得多激烈才滚成这样啊!!!  并且他听到宋魔王说脏话了是不是……  一想到叶男神会被宋魔王压在身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宋魔王还这么故意欺负叶男神说那么激烈的话……想必当时叶男神一定非常非常羞愤吧!肯定气得身体微微发抖!神情倔强又不甘!眼里可能还有泪水!那个时候羞愤的叶男神,一定会情不自禁地后穴紧缩!然后宋魔王鬼畜万分地邪魅一笑让叶男神小妖精放松不许咬那么紧!!!!  噢!我的妈啊!此处可以脑补多少万字啊,我怎么可以这么猥琐!思想怎么可以这么龌龊!这不能好了啊!哦不,我不能这样……我要去给年级的花边新闻报投稿!!!!天啊!!!太带感了!!!  忍不住捂住鼻子蹲下来,感觉鼻血要喷出来了。他本来还因为昨天隔壁莫名其妙的动静睡不好而心存淡淡的幽怨之情,现在只剩一腔鸡血。擦干鼻血之后,他站起来,脑子稍微冷静了一点,忽然想起,等等,宋魔王是有个小男友的对吧???他很确定那两人应该还没有分。  天啊!所以他的叶男神,是被强取豪夺肆意侮辱啊!以前叶男神就默默地喜欢宋魔王,这件事大家都知道的!!!现在叶男神为了宋魔王,发愤图强从原来的小透明成为了如今这般如此耀眼的一个人,但是宋魔王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将叶男神随便地践踏在脚下!想玩弄就玩弄!宋魔王他不爱叶男神的人,却沉迷于叶男神的肉体!于是大魔王他一边抱着自己的小男友!一边逼迫叶男神给他当炮友!他妈的!人渣!人渣!!人渣!!!天啊!太他妈人渣了!!!!!  呜呜呜呜,突然好心疼叶男神呜呜呜呜呜呜呜……  而此时此际,同一栋宿舍里,同一个楼层,叶伯恩他在自己房间里,正单手支颔坐在床上看书,不过显然他的注意力不在书本上,因为叶伯恩的视线都是没有停留焦点的,但偶尔会笑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反正那表情就跟毛头小子刚情窦初开完全没什么两样。至于宋观,他则是皱着眉,顶着一张臭脸,一脸不高兴地往楼下走,是回了自己的寝室房间。  虽然两人情态此刻完全不相同,不过若是他们得知叶伯恩隔壁屋子里的这位仁兄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大概他们俩个会一起动手把这位仁兄给打到半死不活吧。第170章 第十一弹 吾名  回了寝室之后,宋观心情很不好,他不换衣服,也不想学术,所以最后就只是脱了军裤趴在床上看视频。虞幼度晚上回来的时候,宋观刚趴在床上吃完小加油机器人带回来的饭菜。本来虞幼度是不想跟宋观说话的,可是看到宋观在床上吃饭,他就实在没忍住地开了口。  虞幼度是属于家里规矩很多人,他在一板一眼的规矩环境里长大,曾经诸多条条框框将他框了个死,到如今一朝间突然全部消散,他也没能从那条框里走出来。  说起虞家,这虞家还真不是个大家族,人丁稀少,但也算一朝清贵。只是人丁太稀少了,父亲政治上一朝失利,整个虞家就倒了个彻底。他母亲在他还年幼时就去世了,那个对虞家赶尽杀绝的人,是母亲曾经的恋人。  老一辈的纠纷,虞幼度明白一点,又不是太明白。父亲死后,他过得不是太好,但他对物质方面的追求向来不重,所以凭着手头那一点家中仅剩的钱财,再加上外出打工赚到一点补贴,他是能负担起自己完成学业进修的费用的。只是那人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是不肯放过他。他还记得被逼到差点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面上没有笑意,只是眸光灼灼的像一条毒蛇静候暗处,要伺机咬人。那人说:“你看,你爸下葬的那天,我已经同你说过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无路可走求到我跟前。” 第115章 第172章 第十一弹 吾名  宋观脸色大变地一边高声喊了几声叶伯恩,一边挥刀斩断了好几根藤蔓。只见藤蔓被他斩落之后,似乎是有所惧怕,竟是瑟瑟地退却了,宋观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那些断裂的藤蔓一如正在交配的蛞蝓一样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四方小手也不再攻击宋观,周围皆是细细索索的爬动声,那些小手慢慢地,竟是向那两根交缠的藤蔓方向汇聚而去。小手牵住小手,细细长长的手臂一样的藤蔓密密麻麻地扭成了一大股。宋观被那藤蔓蠕动的姿态给恶心到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二话不说转头就拼了老命的往外跑。  然而跑出不过五步,有人从天而降直接将他扑在地上。  叶伯恩压住了宋观,然后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将人搂在怀里,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蠕动不安的藤蔓,又低头看了一眼宋观,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你可真是会惹事。”  这“藤蔓”不是藤蔓,是虫族的一只虫子。虫族没有所谓的品种区分,每一只的诞生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只拟态藤蔓的虫子蛰伏此地,是因为有此地有对虫族来说很总要的能量源,而这只虫子作为先驱者,是来镇守此地。  当时进入房间之后,叶伯恩就发现了此地的异常。他对虫子的精神波动很敏感,于是微微调整了自己的精神脑波之后,叶伯恩去找了这只虫子“谈话”,只是他们谈话尚未结束,宋观这边就出事了。  叶伯恩搂住宋观,很明确地像虫子传达了一个意思:这是他的东西,别人不能动。  只是虫子回馈于他的,是一个十分冷漠的简短信息:可惜已经晚了。  叶伯恩微微一怔,去看宋观。  宋观先前跑的时候冲劲很大,被叶伯恩一下子扑在地上,顿时就咬着了自己的舌头。嘴里一股血腥味雾蓬蓬地扩散开,宋观看到前头那一堆诡异的藤蔓,已经聚合成了一条无口无眼的虫子模样,扁扁的一大条,绿幽幽,软腻腻,只是最顶端的地方开了一道口子,像是吸盘,尖利的牙齿细密森寒地绕着那吸盘生了一圈又一圈,此刻这血盆大口显然就是冲着他和叶伯恩两人这个方向,好像要吃人。  “里……里四不四洒?还步跑?!”宋观咬了舌头,讲话都是说不清的,他想推开叶伯恩,可是叶伯恩死死地把他抱在怀里。  叶伯恩看也不看跟前恶心得让人发憷的巨型虫子,只是动作相当粗暴地一把扳过了宋观的脸。他看得很清楚,宋观脸色已经有点发青了,皮肤之下的血管全都开始颜色鲜明地彰显自己的存在,就好像裸露在地表之上的树木根须一样,仿佛再过片刻就要破土而出。叶伯恩抓住了宋观的两只手,他一言不发地打量宋观周身,然后果然在对方的脚上发现了一道伤口。  想必这就是感染源头。  几乎凭借这个伤口就能想象到当时宋观是怎么受伤的,叶伯恩抬头看向占据了半个房屋空间的虫子,有那么一刹之间,他满目寒气,神色犹如万里冰封的雪原,脸上杀气极重。  片刻后,叶伯恩告诉虫子:你先离开这里。  所有的这一切交流都是无声的,宋观不知其中暗涌,他只看到后头那只聚拢而成的大虫子忽然仿佛碎掉一般,密密麻麻的碧绿藤蔓宛如仓皇而逃,它们寻着墙壁地面缝隙纷纷钻入不见天日的角落里,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目睹这一切的宋观震惊地看了叶伯恩一眼,虽然伤了舌头,但是在极度震惊之下,竟然意外字正腔圆地说出了一句:“我艹主角光环,王霸之气!”  叶伯恩眼看宋观都死到临头了,还一点都不知晓地在那儿有闲心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都要被气笑了。他一把将宋观掼到地上,俯身压上去:“你智障吗?”  宋观无缘无故被骂,当然是不服的:“里才自藏!里刚刚气哪儿了?哦早里好久!刚刚那个东西四色摸?”  叶伯恩完全听不懂宋观在说什么屁话,他也不想听,十分凶恶地冲宋观说了一句“你给我闭嘴”,然后他就开始脱衣服。  宋观惊呆了,这主角受疯了吗?还真是一言不合就脱裤子啊?他正要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结果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宋观愣住,因为没有什么痛感,所以这吐血的感觉十分不真实,他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自己嘴边沾着的血,结果怎么都抬不起手,这令他十分奇怪,于是吃力地将脑袋向右边转过去,却发现自己一只胳膊,竟然慢慢地,仿佛是太阳底下被晒化的雪糕一样,一点点消融成绿色的液体,然后从机甲驾驶服破损的口子上蔓延出来。  太过吓人的景象,以至于让人生出做梦一般的荒诞感。  宋观愣怔过后,似明非明地看向叶伯恩,同时心中飘过一个猜想:我这周目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看着叶伯恩,死亡不会让他恐惧,只是事出突然,他太意外,以至于不知有点慌张地不知作何感想了。  而这个时候的叶伯恩已经将衣服全部脱了个干净,宋观有些迟缓地不太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他心想着为什么叶伯恩不离开这个鬼地方呢?那些藤蔓潜伏在未知的暗处,随时都可能窜出来杀人。想来那些断枝毒性超强的毒液。他方才与那鬼东西接触,别的没挨着,只是被溅到了液体,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快要死掉的样子。  宋观并不想叶伯恩死,虽然这周目的主角受一直和他仿佛天生一对冤家,叶伯恩经常欺负他欺负得十分高兴,导致他也时常有想要揍死对方的打算,但其实这一点纠纷实在不算什么。如果自己要死了,他还是希望对方能活下去的。本就是局外人,他也无意要搅乱原本一盘棋局,就让这棋局不要大乱地继续走下去好了,哪怕有所偏差,也不要整个棋盘都被打翻在地。唯一遗憾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周目任务最后评判结果,是成功还是不成功。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就死了的话,宋观心想,他觉得自己还是能成功完成这周目的炮灰任务的。  但也没办法,死都要死了,只能看开点,争取下周目不要再生意外波折。想到这里,宋观觉得自己真是一派从容入世淡定出尘的高人风范,是可以安静去死了。可惜在场还活着的那位做事太丧心病狂,作为“被”丧心病狂的那一方,还没死的宋观在片刻错愕之后,他几乎要气得从地上半死不活地弹起来捏死对方。  我艹他妈的叶伯恩,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他妈是要奸尸吗!  这个……  其实说是“奸尸”也不至于。  毕竟宋观现在还没死透,还有一口气呢。  再说叶伯恩也没“奸”他,也就是射在宋观嘴里而已。  而且会这样做,真的不是叶伯恩有变态嗜好,这个行为完全是为了救人好吗……啊,虽然看起来的确挺变态的……  之前叶伯恩第一人格觉醒的时候,不是绑定了一个“晋江文学城系统”么,虽然因为他自己实力很牛逼,所以这个系统他平时都不用的,但是此刻宋观命在旦夕之间,而“晋江文学城系统”有一个改造功能叫“营养液”……这营养液虽然不能医死人肉白骨,但是如果人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吃了营养液就能救回来。  不过么,这东西虽然好,可是它的产出方式就有点……呵呵,大家懂的。  叶伯恩此番救人,心里烦躁死了,又要赶时间,所以简直射不出来。等他好不容易要射了,宋观已经差不多要升天。他心里一慌,本来么,虽然叶伯恩平时很鬼畜,但欺负宋观的时候他都还是很小打小闹的,并且他在情欲方面认知非常浅少,并且自诩虫子,所以对人类的欢爱之事一直是抱着回避的态度,这使得他脑内一直倒算是很纯洁的,没什么不能描写的想法。依照叶伯恩原来的打算,是要等“营养液”射出来后,用手接住,再喂宋观吃,可是现在人命关天没时间啦,于是他就直接就把“不能描写的部位”抵在了宋观嘴里然后喷了宋观一嘴。  量挺多,有一些都顺着宋观唇角流出来了,场面十分淫靡不堪。  至于味道,说句老实话,大概是因为系统改造过的缘故吧,所以尝起来没什么腥咸味,反而甜甜的,像是什么甜品……  但宋观的内心崩溃是可想而知的。  五分钟后手脚都重新长全了的宋观,在没有任何身体负面状态下,一跃而起地将叶伯恩扑倒在地就准备把人打一顿,他已经气疯了,注意力全在“揍叶伯恩”这件事上,并没在意事情发展的不合理之处。叶伯恩由着他捶了一拳,也不生气,甚至还笑了一下,完全就是把这一拳头当撒娇了,然后他由着宋观又捶了自己两拳,这才捏住宋观的手,一把将人反压在地上。  宋观简直气尿,已经开始完全不顾形象和出手套路地开始拳打脚踢,并且用牙去啃叶伯恩了。费了一番力气才制住宋观,叶伯恩也是被打出了火气,他哼了一声,用自己脱下的机甲驾驶服直接将宋观手脚都绑住了,因为绑的手法非常巧妙,宋观一时也是挣脱不出来的。  叶伯恩俯身一只手撑在宋观耳侧,看着身下被自己绑得结结实实的宋观,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掐宋观的脸,食指和大拇指分别搭在宋观两颊之处使劲用力,把人脸都掐变形了,再一松手,叶伯恩说:“你撒起娇来还有完没完?我救了你,你都不知道感谢的吗?”  宋观一愣,然后发现事情不对,侧头看了叶伯恩一眼,表情有点懵:“你这什么情况?”  叶伯恩轻描淡写道:“天赋异禀,你不用管。”  宋观愣了愣,居然没话说,半晌反应过来:“那你也不能直接塞我嘴里啊!你就不能用手接一下然后再喂我嘴里吗?!”  叶伯恩说:“你怎么这么麻烦?当时情况急,就没想那么多了。”  宋观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叶伯恩说话,诚然对方一片好心救了自己,但他还是心里好生气。噎了半晌,宋观深吸一口气,说:“那你现在把我绑成这个样子干什么,像话吗?”第173章 第十一弹 吾名  叶伯恩道:“你刚刚发神经,我不绑你还能怎么样?”  宋观气得脑袋疼,又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是没什么理由跟叶伯恩生气的:“我现在不发疯了,你先把我放开。”  叶伯恩一笑,忽然低头凑过去在宋观的嘴边亲了一下。宋观惊呆了,霎时间如同挨了雷劈一样,整个人都懵逼了。因为震惊,宋观唇缝微启,叶伯恩亲了一口,然后无师自通地和宋观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他咬了咬宋观形状饱满的下嘴唇,舔去了宋观嘴角还残留的那一点白色的浊液,这一切尝起来是甜甜的,就像他刚才和宋观交换的那一个浅吻。  做完这一切,叶伯恩在宋观如同见了鬼的眼神里,好整以暇地低头等宋观开口说话。  有片刻沉默,当宋观开口的时候,他声音都有点变调,而且干涩:“你先放开我。”  “不。”叶伯恩看着宋观,他忽然就不想管那些虫族还是人类的问题了,所有的躯壳不过都是一个容器,他抓着了这个人,这个人是他的,他想起先前宋观快要死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他想,如果宋观死了,他就把这古迹的虫子给大卸八块。虫族不该有同类相残的想法,可他那一刻就是有了。真是大逆不道。叶伯恩想到这里心中没什么波澜,只是感觉口中都是甜味,丝丝线线地缠绕着唇舌,甜得像是毒药,他问宋观,“我救了你,你难道不该有所表示?”  宋观没说话,叶伯恩目中却似是滟光交错,他用手指轻轻抚了抚宋观额前的碎发,等了宋观一会儿,可是还是没有等到宋观说话,叶伯恩笑了笑,说了一句:“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许你妈!  明明之前想的很好的,只要维持住局面,不要和叶伯恩发生进一步关系,就有望坚持到周目结束然后取得任务胜利。现在好了,刚刚碰见了个诡异的生物差点死了一回,如今人是没死,但他和叶伯恩亲也亲了,他妈的还被对方射一嘴!  宋观现在恼得他脑袋疼,这次的主角受可是和主角攻他妈的亲了两口亲着亲着就好上了的,他娘的他现在和叶伯恩亲上了,是不是之后再亲一亲,叶伯恩就要对他死心塌地了啊?!完全是毫不讲理地迁怒着,宋观心想,妈的,垃圾主角攻,这么容易就被人抢了戏份,是不是垃圾!是不是垃圾!是!不!是!垃!圾!  几乎气得胃疼,宋观一声不吭地尝试着自己去挣脱手上的束缚,可惜力疲了还是没有挣脱,他深吸一口气,也不再做无用功,扭头看向叶伯恩,宋观忽然开口就是一句冷生生,硬邦邦的:“许不了你,我最喜欢小学弟。”  这毫无预兆的一句冷语,叶伯恩听了之后,有好半天都没说话,然后他轻轻“嗯”了一声:“虞幼度?”因为是疑问句,所以尾音上扬,然后他眼里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一下,缓缓问出一句,“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宋观听了这话,也笑。这笑容因为太过刻意,刻意到简直没一丝阴霾,是明亮得都有些像是春日阳光了,然而他说出口的那话里却是截然相反地藏着细微恶意。他说:“是,我发现自己会累及他的名声,所以为他好,和他分了,其实心里还是最喜欢他。”  叶伯恩敛了脸上笑容,片刻后说:“你说谎。”  宋观也不接这句话,只是旧语重提:“你放开我。”  叶伯恩满不在乎地伸手一把扳过宋观的脸:“你是不是怪我以前平时的时候总是欺负你?”  宋观闻言,故作惊讶地说道:“你也知道你平时老欺负我啊?”  叶伯恩看着宋观,他很想跟宋观说一句,以后我都不欺负你了,你也别再说这种话,因为这样的话很伤人心。伤人心伤人心,可他是一只虫子,只不过借据人类躯壳重生,哪里来的人心可伤呢?他这算是在做什么?向一个人类乞爱吗?真是下作得有失身份。偏偏这个时候宋观还要跟他说一句:“其实也没什么,如果你不欺负我,我虽然可能就不讨厌你了,但是我还是最喜欢小学弟。”  闭嘴。叶伯恩忽然很想弄死宋观,把这么个玩意儿救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要气死自己吗?干脆就这么掐死一了百了好了,省得挂心。可是想要痛下杀手的时候,他看见对方睫毛长长的,轻轻眨一眨就一颤一颤的,看到这个样子,他就下不了狠手了。叶伯恩恼恨里伸手又揪住了宋观的睫毛,以前的时候,他总是舍不得把宋观的睫毛就光,总是揪得参差不齐,只留下一道道缺口,是要留一点“残草余根”。说到底是不舍得。不舍得的要留一分余地。可他现在恼得无所顾忌了,叶伯恩恨恨地把宋观的眼睫毛全揪了个秃!  整个过程里宋观没说话,只是任由叶伯恩胡作非为。叶伯恩越发生气,已经气昏头了,他掐住宋观的后颈恨恨把人压在地上,人贴上去。  宋观感觉到自己机甲驾驶服后背的拉链,正在被对方扯开,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带来凉意,他只感觉一股冷气从脚直接蹿到头上,有一个念头十分吓人的像是毒蛇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这下宋观是慌了:“叶伯恩你要死吗!你想干什么?”  叶伯恩冷笑一声:“反正救命之恩你不给报,那我就自己取。”修长的手指下移包住宋观半个臀,狠狠掐了一把,滚烫灼热的那根东西也抵了上去,“我今天就在这里操你个半死,我看你还有没有力气惦记你那个小学弟。”  宋观暴怒,然而心中虚慌,所以怒得没任何底气。他剧烈挣扎起来,可是没有什么用,叶伯恩没做任何前戏,他对情事之事,是一知半解,只不过是在知道了宋观和虞幼度的事情之后,他有去查找了一点相关资料,可对此他也是没有任何细看的,只知道一个大概,并不知道要做前戏这种事情,并且恼恨之下,他也没有任何怜惜温柔之举,只是准备要粗暴挺进。  完全没有办法了,宋观简直要气背过气去,他妈的他怎么总是和主角受扯不清扯得会发生这种事情?就在事情处在这无可挽回的境地时,宋观忽然就绝处逢生地想到一个办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定有用,可当下也不管别的了,宋观深深吸进一口气之后,就开始放声大哭,完全就是鬼哭狼嚎的那种哭法,眼泪没掉多少颗,但是哭声的确是非常惊人的。  叶伯恩:“……”  宋观一边假装大哭一边说:“我要小学弟我要小学弟,我就是最爱小学弟了!”  被成功震住的叶伯恩,居然真的就一时没有了别的举动了,因为之前他无论怎么欺负宋观,宋观除了烦他以及生气,就没掉过一颗眼泪,现在居然大哭起来,就显得事情很不寻常得很吓人。而宋观见叶伯恩僵住不动,他的哭音立刻上调一个高度,简直难听得让人想当场掐死他。叶伯恩一把捂住宋观的嘴,道:“你闭嘴!”  宋观当然不会闭嘴,依旧哭得要死要活,只是嘴被赌住,所以哭音声响都是蒙了一层。  叶伯恩看着宋观哭,心里烦躁得想杀人,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宋观,他冷冷地看了宋观一会儿,说:“行了,别哭了,你以为我真的就很喜欢你吗?我只是逗你玩而已。”  宋观听了这话,仍在作怪般地哭着,但已经慢慢收了哭声。他就知道叶伯恩心高气傲,肯定受不了这个。  叶伯恩替宋观解开了手上的束缚,抖开机甲驾驶服,然后他完全无视宋观地把衣服都穿好了,转头就往外走。只是走了几步,他忽然又折了回来,看着坐在地上的宋观,叶伯恩走过去,一把将人从地上扯起来。他脸上的神色是还算平静的,只是嘴边泛起一个微笑,叶伯恩眼眸颜色深深的仿佛有一场暴雨卷着狂风袭来:“总有一天……”  他俯身凑在宋观耳边,轻声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上你。”  宋观脸色一变,叶伯恩则是说完这句话就松开了宋观,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  讲真,宋观有点被叶伯恩吓到,特别是最后放狠话的那个鬼畜表情,真是吓死了人。  差不多是噤若寒蝉地熬过了这个暑期培训,宋观话都不太敢跟叶伯恩搭,这个时候还撩什么主角受,他妈的再撩下去死的就是自己好吗?  至于叶伯恩救自己的事情,以及叶伯恩救自己的方法途径,宋观一个字也没和别人提。而古迹里头那诡异的生物,宋观事后想起来,倒是觉得那玩意儿很可能就是虫族。不过叶伯恩将此事算作是诡谲植物写到报告书上了,宋观看到了,没吭声。大纲里没有相关的此事提醒的话,他自然不会主动去做些什么事情,只不过他在报告书上添加了表示这植物攻击性很强十分危险的文字说明。  叶伯恩对于宋观的行为没有评价,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像是陷入了冷战之中,暑期培训回程的路上,宋观和叶伯恩是被安排到坐在一起的,而两人虽然座位就是一个连着的长椅,中间也没有扶手隔开,偏偏他们就是坐得分外泾渭分明,中间简直能再坐一个人。  至于之后的暑假期间,宋观又见到了原主青梅竹马的小哥哥校医顾炎生,他从顾炎生那边得到了一个黑色的耳钉。当然,这不是顾炎生送给他的,是顾炎生的两个父亲强行要求顾炎生送的,并且找寻的是一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顾炎生懒得多管了,送了就送了吧,于是宋观手头就多了一个黑色耳钉。  这耳钉也是一个剧情关键的物品。剧情大纲里,宋观要去死一死炮灰掉自己之前,有一个琢磨描写比较多的任务,就是他要在军校毕业之前的基地任务里,佩戴这枚耳钉躲过了主角受的暗示。原主是发现了主角受的异常,想要把主角受异常的事情给上报到外头,结果消息没有传递出去,但是误打误撞地放出了主角攻。然后主角攻跑出来就和主角受打了一架,把主角受给打得记忆全部恢复。  所以这是一枚很重要的耳钉。  宋观收好了这枚耳钉,不过他决定除非去军队基地里做任务,之前他是不会戴这个耳钉的。因为,这个耳钉实在太!基!太!gay!他内心是拒绝的。  过了这个暑假,剩下的第四学期就是宋观待在军校里的最后日子了。  这最后的学期里,基本没有什么课,而班上每个人去基地的分配名额,也很快就传达了下来,宋观当然和叶伯恩是一个基地里。第174章 第十一弹 吾名  消息宣布过后的当天晚上,班上同学组织偷偷喝酒,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宋观倒是没沾多少酒液,因为没有人敢灌他。所以最后一地躺尸的同学里,就宋观和叶伯恩是还站着的。  看着叶伯恩,宋观心里十分尴尬。不过叶伯恩也没跟他说什么,只是下巴一抬,示意宋观跟他过去整理地上的酒瓶子,好进行证据销毁以防被老师发现。 第117章 也正是这个时候,医务人员赶到了现场,辨清情况之后,不由错愕问:“这都怎么回事?”  叶伯恩将手里的瓶罐捏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与此同时,一名宋观的小组成员对此作出汇报,这名汇报情况的成员面上仍是死里逃生的惊魂未定之色,声音也有点尖利:“是虫母!我们发现幼年期的虫母了!”  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听到“虫母”两个字的叶伯恩愣住。第175章 第十一弹 吾名  在医疗室里幽幽醒转过来的宋观,于醒来之后被告知,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倒退从s跌到b级别。这倒退档次的精神损伤是很惊人的,不过宋观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因为知道自己不久就要去死,所以精神力高或低,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倒是他床边跪了好几个泪眼汪汪的小哭包,宋观没哭呢,这些小哭包们先哭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都是这次跟宋观一起出去做任务的学生。遇到虫母,这个小组里头的其他人都没事,因为宋观把虫母的精神波攻击愣是一个人给扛下了。一个小伙子红着眼眶说:“一定杀了那个虫母。”  宋观倒是无所谓,只是捧着杯子喝了口白开水,提醒大家杀死虫母的雄心壮志是不错的,但是首先还是要注意人身安全,然后他发现他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一圈人的表情看起来是又要哭了。  宋观:“……”  他感觉大家脑中已经脑补了不少。  的确是这样的。  众人心中疯狂刷过一排排的滚动字体:天啊!魔王大人一定是怕影响我们的情绪才这样故作镇定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他原本可是精神力s的天之骄子啊!现在变成了b,他一定心如刀割!可他竟然什么都不说!一滴眼泪不掉!一句痛苦之言都没有!这样故作若无其事的态度!这是一个天之骄子最后维持的骄傲啊!以前看魔王高高在上一副藐视所有一切的表情!心里觉得很不爽!现在看到魔王真的受伤了的时候!嗷!又觉得好心痛!现在的我!真心希望他还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大魔王!  完全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的宋观,在一双双泪泡眼的注视下,想了想,微微眯了眯狐狸眼说:“我想喝甜的,你们帮我拿一下?”  众人被那一双狐狸眼眯得心颤颤,心中又嗷了三声,忙不迭地找了饮料给宋观,恨不能扛出个一屋子的甜饮料给他。最后他们又怕自己一行人在此处待久了,会让魔王大人触景伤心,所以坐了有片片刻之后,是扭头哽咽着哭唧唧地离去了。  叶伯恩是过后才进门来看宋观的。  他进门时,宋观正手支着下巴,似乎是在发呆样子。叶伯恩觉得此刻的宋观真像一只被捕兽夹给捉住了的小狐狸,而且还是长得皮毛水滑外形十分过关的那种。虽然这样的小狐狸,平日里偷鸡乱嚎什么的会讨人厌,但如果真的被人抓住伤到了的话,也无需这只小狐狸做出楚楚可怜的情态来,只稍这小崽子闭着眼舔一舔伤口再吱一声,那也依旧是招人怜招人爱的。  看刚刚那些人的表现就是这样的了。  宋观注意到叶伯恩进来,挺惊讶:“你怎么来了?”  叶伯恩走过去,将一只瘦小的小桃子放进了宋观手中,他回了一句:“当然是来看你。”然后就坐在了宋观身旁,“医生怎么说?”  宋观一点都没有负担压力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就这样吧,精神能力倒退了点,其他没事,没缺胳膊没缺腿。”  叶伯恩看着宋观说起这些事情,却仿佛像在议论别人一样,顿了顿,他才继续说道:“你最近都是要待在医疗室?”  宋观回道:“是啊,说是因为我跟虫母有深度接触,所以要隔离。我刚刚也听说了,你们进出来看我都是要消毒检查的,而且不许碰我,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现在我觉得自己跟个大病毒似的,感觉不太好。”  叶伯恩听了之后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没做评论,只是忽然问道:“你宿舍房间里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你拿过来?”  宋观没想到叶伯恩居然这么上道,但想着自己现在“受伤”似乎还挺惨兮兮的,所以旁人就会多关照点,叶伯恩大概也是这样的心理。略一思索,他觉得既然虫母都出来了,那么现在还以为自己是虫子的主角受叶伯恩,大约也是要有所动作来保护虫母的了——叶伯恩会用言语暗示的能力,去暗示大家不要对虫母动手,这个情形下,他宋观自己是需要想办法躲避这场暗示的,如此,宋观就想起了那个自己一直不肯戴的耳钉,一拍被子,宋观对叶伯恩说:“我房间里有个盒子,蓝色的,里面好多东西都放得乱七八糟的,反正——你就帮我把整个盒子都带过来好了。”  叶伯恩答应了,晚间的时候果然将那盒子带了过来。宋观接过了便道了声谢,其实他刚刚没事干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了古迹的事情。叶伯恩的“精液”可以把快死的自己救活过来,那么这“精液”对于恢复精神力也有效吗?……啊,不过,当然,宋观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这种问题他自己在心里头想一想就好了,如果真的问出来,他敢肯定叶伯恩会问他一句你是不是想吃。  呵呵,他才不会自取其辱去问这种问题。  虽然他的确有点好奇就是了……  翻出盒子里黑色的这枚可以隔绝精神力暗示以及催眠功效的耳钉,宋观将其戴上到了耳朵上。对此宋观扯着镜子左右瞧了瞧,觉得自己这样的打扮果然是gay没边了。虽然不丑,还挺时髦,但也是真的很gay。  很好,宋观心想着自己接下来要等着去完成的事情,罗列一下,其实也就这么四件了。宋观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第一件是发现军事基地里众人被叶伯恩搞到情况异常,于是企图跑出去试着联络外界;第二件是差点要联络上的时候,被人发现行为异常,所以逃跑,结果误打误撞放出主角攻;第三件是等主角攻把叶伯恩敲到恢复记忆,和虫族对打,本人就负伤开心地收拾包袱回家;第四件是因为身上负伤,所以实力大减,于是回家之后遇上家族内斗就被干掉了。  捋清楚了自己的任务线之后,宋观觉得一切真是完美,并且他已经决定了,在“回家”之前,他要找主角受叶伯恩好好聊一聊人生。因为宋观还是觉得叶伯恩这人是有点死脑筋的,再加上他们俩之间感情问题,自从上次遗迹之后就明显有点超纲,所以他必须是要在离开之前好好地跟叶伯恩谈上个一谈,不然不谈的话他心里会不安,死都死不安心。  这般戴上耳钉,宋观在医疗室里待了有十来日的光景,这段时日内,他想出去总是被限制,一开始宋观还没觉得什么,后来就发现自己仿佛是被人囚禁了起来似的,并且之后就只能见到叶伯恩,别的人其他一个都瞧不见,连医务人员都不见了,屋内只有机器人。  对此宋观这要是还没察觉出事情不对,那他真是可以被剁碎喂狗了,他觉得这情况已经足够诡异了,显然时机成熟,自己是差不多可以逃跑了的。可房间看管很严,他根本出不去,宋观找了叶伯恩婉转地说起这件事,问叶伯恩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脱离隔离期,什么时候才可以到外面走一走,然而叶伯恩听了他的疑问,只推说是这件事要问医务人员。  滚你的我根本连医护人员的一根毛都看不见好吗!  听了叶伯恩那明显是搪塞的回答,宋观他当然是非常想殴打叶伯恩的。他心中十分怀疑,怀疑得近乎确定了,其实自己面临如此境地,医护人员也不露面,这根本是叶伯恩的杰作。  不过眼下不能打草惊蛇,宋观虽然有这么个想法,但他也不能因此真的去殴打叶伯恩,况且打起来他也是打不过对方的。可是如果只是用言语跟叶伯恩表达自己想出去的意向,叶伯恩就会是一副拿着医护人员做挡箭牌的样子,宋观拿叶伯恩没辙,于是他想了许久,决定在医疗室发疯。  等宋观弄断了自己的一只胳膊之后,叶伯恩终于肯露面了。  叶伯恩走进来的时候,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铺了一地,都是被砸坏东西,而他要找的那个人坐在一地狼藉的正中心,满不在乎地托着一只断手。叶伯恩看着宋观,从脸到腰身,再到那只断手。他心想,这就是他想要关起来的人,这就是他想要藏起来的人,然而大约是狐狸天性,一颗心很野的,这人让人关不住,是总想着要往外跑。  因为地上满满当当地堆了一片,所以让人几乎无处下脚,叶伯恩向着宋观走过去的时候,鞋底的胶质就踩着金属碎片了,于是他一步步走过去,脚下的步子就伴随着细细的仿佛碾压磨碎一般的声音,叶伯恩走到宋观跟前,几乎是温柔地开了口:“你这是要闹什么?”  宋观瞄了一眼叶伯恩,手上倒是不怎么疼,他说:“总被关着,还见不到人,烦死了。”  叶伯恩看了宋观半晌,问:“你这么想出去?”  宋观一面偷瞄着叶伯恩,一面内心暗暗琢磨着叶伯恩此刻的神情态度是个什么意思,斟酌了片刻,才说:“如果可以的话,想出去逛逛。太闷了,逛完就回来。”  叶伯恩听了这话,走得更近一点,俯身将宋观从地上扯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经常做这个动作的,大概是因为自己总是将对方打到或躺或坐地赖在地上,而他每次看到对方坐在地上,因为觉得地上脏且凉,所以总忍不住要将对方拉扯起来,是怕对方冷了又弄脏了衣服。想到这里,叶伯恩微微一哂,心想原来从那么早起就是这样,然后他侧过身对宋观说:“行了,把这断手接一下我们就出去。”  宋观虽然早知道叶伯恩是如今这个基地里“横行霸道”做决定的人,可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故作忧愁地来一句:“不行吧?教官都没批准。”  叶伯恩瞥了宋观一眼:“你闹出那么大动静,你以为教官没做好打算?”  宋观露出一个笑,心中暗怀鬼胎,口中欣然赞成对方观点:“嗯,你说的也对。”  待到两人出门,已经是好些许时间之后的事情了,宋观跟在叶伯恩身后,摸了摸右耳的耳钉,他想着自己要怎么甩掉叶伯恩,才能出门去找主角攻——对于主角攻所在方位,宋观前些日子在医疗室里,也就是在他还能见到除了叶伯恩之外的人时候,是做了打听的,并且成功得知主角攻被关押的所在。所以,现在,他只要甩掉叶伯恩,就能出发上路去找人了。  然而这一计划的实施,还是很有点困难,尤其宋观发现叶伯恩领着自己走着走着,居然走进了“闲杂人免入”的基地指挥室,他有点懵。  指挥室的空间相当大,因为有好几个操作台,每个操作台都又有好几个人一起操控,再加上其他一些工作人员,所以零零总总加起来,还是有不少人的。  宋观踏入指挥室的时候,那么多人,全部一致地停止了手头工作,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门口的位置。每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戴着面具一样,神情冷漠已极。而室内的光线并非大亮的那种,是幽幽的有些透着荧光冷意。人们的面孔在荧光渲染之下,便显出了一种异样的阴沉感来。  倘若只是那么一个人看过来的话,或许还没那么吓人,可偏偏是那么一大群人,动作整齐一致,同样阴沉森然的面目表情,几乎模糊了所有人的五官长相还有打扮,一眼看去,竟好像所有人都长着同一张面孔似的。  宋观头皮一麻,未有动作,就听到身旁的叶伯恩颇为冷淡地指示了一句:“好了,你们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如此一句话下去,人们就仿佛牵线木偶似的,也不说话,但果然是纷纷扭转过头去做自己手头的事情了。  宋观见状人都要凌乱了,他心中琢磨,眼前这种一看就那么反派的机密画面,叶伯恩带他过来看是想干什么?这是想闹灭口还是要怎样?若说灭口,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但除此之外,他也十分想不明白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心中还未揣测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宋观他就见到身旁的叶伯恩侧首冲自己一笑。  那笑容在原本冷淡表情的面上骤然展开,便如冰雪开融,春回大地也不过如此了,叶伯恩说:“宋观,”声音里有种不容人有别的选择余地的力量,他说,“你跟着我走。”  宋观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  完蛋了,宋观心中这样想着,因为带着耳钉,所以现在他是处在对一切言语暗示免疫的状态里。  那么,问题来了。  叶伯恩刚刚跟他说的那句话,到底是用了暗示,还是没有用暗示?  宋观愣在那儿愣了几秒钟,然后就收拾起脸上的表情跟在了叶伯恩后头。他觉得叶伯恩刚刚和他说话,是用了异能的。就凭对方讲话如此完整,连名带姓的,还主谓宾都十分齐全。如果没有用异能,对方应该不是这么个讲话调调。  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宋观不动声色地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试图将自己伪装得和周边那些指挥室内的广大群众一般模样。  眼见叶伯恩坐到了意义最特殊的指挥官专属座位上,宋观在叶伯恩跟前站定。他抬眼去看叶伯恩,事实上宋观很少这样认认真真地打量对方的脸。他看叶伯恩此刻微微仰着脸,室内的荧光映照之下,修眉秀眼的,却透出点森森鬼气的意思,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吃人。  宋观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叶伯恩开口同自己说:“宋观,你坐过来。”  坐过去?坐哪儿去?  这周围也就指挥官一人的专属座位,真坐过去,难不成还坐地板上?  宋观心中犹疑未定,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该席地而坐,就听见叶伯恩笑微微地看着自己,是慢慢地,又给上一句话做了一个进一步的补充说明,他说:“你过来,坐我腿上。”  “……”周围还那么多人呢,虽然一个个都已经死样怪气的跟布景板没什么两样了,可那也是人好吗。宋观一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背后无数人都在往这个方向看着。他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心里狂骂叶伯恩小兔崽子真欠揍,然而心中权衡,一咬牙,还是迈着步子走向叶伯恩,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叶伯恩腿上。  两人身体贴近,肉体的温度就透过裤子衣料传递着交融了起来。宋观坐在叶伯恩怀里,因为姿势缘故有一高一低的落差,所以宋观军服上衣的第二颗铜扣,就抵在了叶伯恩脸颊处。那是冰凉凉的铜制纽扣,叶伯恩很自然地就用手搂住宋观的腰部,然后他抬起脸来,轻轻一笑对宋观说:“把脸低下来。”  宋观略一迟疑,低下了头。  叶伯恩在宋观的下巴处咬了一口,重重地留下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牙印,不过没舍得咬出血迹,随后他嘴唇上移。他看着宋观,叶伯恩的目光在荧光之下令人有些辨不太清了,好像是冰冷也好像是灼热,仿佛冰火两重天,是冰与火并行的细雪纷纷里头烧起了火。嘴唇与肌肤相贴,那也不是亲吻,最后他咬了一下宋观的嘴唇,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贴着宋观的嘴唇,叶伯恩说出了两个命令意味的字眼,他说:“吻我。”  因为太惊人,宋观脑中反而空白了一下。明明是戴着耳钉不会受到言语暗示蛊惑的,但他脑中空白,叶伯恩说得太理所当然又确认无误,就好像这是个要人绝对服从的命令一样,所以在脑中短暂空白的情况下,身体下意识地就追寻了语言的指示,宋观稀里糊涂地就着两人唇齿相依的姿势,非常轻地吮吻了一下。那是一个寡淡到约等于无的一个吻,十分的轻描淡写,就好像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水似的。第176章 第十一弹 吾名  叶伯恩却顿时只觉得心口仿佛狠狠地被人攥了一下,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狠狠按住了宋观的后颈,是借着这个力道加深了这个吻。一颗心在胸腔里乱跳,好像要跳将出来似的,说不清楚是疼还是别的什么,叶伯恩感觉自己像咬了一块夹心软糖,含着是绵绵的,咬开来就全是甜的,他舍不得将人咬疼了,又是真的想一口口吞了宋观,是实打实地揣进肚皮里头,骨血都不剩!  至于宋观被亲了个结结实实,一开始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就开始剧烈挣扎。妈的居然看错主角受了,没想到叶伯恩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我艹此时不反抗还何时反抗?万一对方真的要他哭着求操,难道他也真的送上门去哭着求操不成?  只可惜宋观的腰被对方扣住了个严严实实,而因为眼下两人贴得着实很近,叶伯恩说话间的气息就落在宋观的嘴唇上,他笑了一下,像哄小孩儿似地轻声说着:“真听话,但你知道吗?除了第一句,我后面就都没有给你下暗示。”  宋观闻言就跟被人劈了一耳光似的,脸上神色一时青红交错,他已经气得没言语了,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就要去戳叶伯恩的眼睛!可惜此举未能成功,叶伯恩一把捏住了他的手,然后将他整个圈在怀中抱住了,想来就是故意气宋观的,居然还说了一句:“好可惜,都没打到。”  方才叶伯恩让做的那一系列举措真是坑爹已极,宋观感到自己被当猴刷了一番,是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的:“要不是你两眼睛分那么开,我早戳瞎你的狗眼了!”  叶伯恩觉得宋观气成这个样子很有意思,他将人圈在怀中看人挣扎到气喘吁吁怎么也挣脱不开的模样,有点想笑,不过最后没笑出来,是怕宋观更生气,所以他只是评价了一句:“真凶。”  宋观见自己怎么都挣脱不开,反倒将自己累得要死,最终认命不动了:“你怎么发现我的?”  叶伯恩早些时候给宋观催眠过一次,那是这第四学期在军校里他向宋观询问遗迹事情的时候,所以他知道宋观被催眠之后是什么样子。而刚刚对着宋观,那第一句言语暗示之后,他看宋观反应,就知道对方并没有中招,想来是用了别的什么办法,躲过了自己言语能力。小狐狸崽子战战兢兢地企图伪装着蒙混过关,他看对方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起了捉弄人的恶念。是啊,他倒要看看,这小狐狸到底能忍着装到什么程度为止。  没想到竟然讨到一个亲吻。  “直觉。”面对宋观的这一个疑问,叶伯恩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十足的敷衍,他伸手摸上宋观的耳朵,凑近了低声问,“你又是怎么躲过我的异能的?这枚耳钉?”  宋观看着叶伯恩近在咫尺的脸,其实真要细论说宋观他有多少生气,就本回事件而言,也不算太多。以前宋观对着叶伯恩生气,也是这样,一桩桩一件件拆开来,都不算叫人太暴怒,但毕竟叶伯恩前科累累,种种劣迹加叠到一处,就实在很让人生气。  一时间宋观体内肝火冷幽幽地烧起来如同这室内光线一般飘飘忽忽,他是顿时恶向胆边生,这些年宋观一直在练古武,此刻一股内力运转凝在自身额际,他冲着叶伯恩笑出一口森森白牙,狐狸眼里也腾上凶光,然后宋观猛地一仰头,对准叶伯恩的脑袋,就是“呯”地一下磕碰上去!  叶伯恩猝不及防被磕了个正着,脸上表情还微微有点惊讶,然后居然就这样被磕昏了过去。宋观看着叶伯恩昏倒,也是一愣,因为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些年古武没白练,是能有如此神功的,是以他们两人这一脑袋磕碰,双方都呆了,只不过叶伯恩昏了过去,宋观没昏。  搂着昏过去的叶伯恩,宋观懵逼脸略微有点无措,想了想,他俯身捧住叶伯恩的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是“呯呯呯”一串响,只见宋观和叶伯恩两个人脑门分别都起了个鼓包。如此受罪完毕,宋观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额上的青包,觉得自己下此毒手,叶伯恩应该暂时也不会醒来了。  然后宋观将昏倒的叶伯恩打横一个公主抱给抱起来,总算有点怀里躺着的是只主角受的真实感。  指挥室里依旧是一派诡异景象,人们面无表情而又麻木不仁地像机器人一样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探知欲,是全然漠然无视的样子。  当然这种反应在目前情况下,对宋观来说,当然是最好的,不然他刚刚和叶伯恩又搂又抱又亲还坐大腿的,岂不都是被人围观当猴戏看了吗?此处说明这点,宋观其实想要表达的是,大家的诡异行为,并没有因为叶伯恩的昏倒而出现任何催眠解除的反应。显然叶伯恩的催眠,一旦实施,除非其本人去解除,不然单单只是把始作俑者给打昏,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宋观已经想好了,他要去把叶伯恩给绑起来给关起来。当然,因为叶伯恩武力值如同开了挂一样,并且身上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晋江文学城系统”,所以等闲捆绑都是搞不定叶伯恩的。  对此,宋观想出的解决方案是——把叶伯恩关到训诫室。  训诫室是平日用来关押犯错军人的地方,别的不敢说,但防逃跑的功效还是挺不错的。一般学生的确是没权利使用这个房间的,但是宋观学分够高,他先前来基地做事先的功课准备时,有瞄到过一眼,发现自己是可以使用这个房间的。当时没放心上,现在倒是意外用上了。  抱着人去了训诫室,宋观把叶伯恩给绑了起来。对于训诫室,宋观之前没见过,不晓得里头构造是什么样子,如今见着了,他本人是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看起来阴森森而且旁边很多道具挂着看起来挺变态,简直就像是玩sm的小黑屋,让人本能地就不能喜欢起来。  按照宋观的打算,等把叶伯恩绑起来之后,接下来他就是要去找主角攻。结果没想到,人尚且还没站起来,他还蹲在叶伯恩跟前呢,叶伯恩就醒了。  幽幽醒转过来的人,张开的眼睛里,眼神有点迷茫。人被捆绑着,衣衫凌乱,大概是室内光线太过阴森的缘故吧,所以叶伯恩此刻的脸色也是显得很苍白的。宋观看着这般景象,顿时有点不自在,尤其是要再加上叶伯恩身后那一墙挂着的道具衬托,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个玩sm的老变态似的,这种倒错的认知让他从心底忍不住想要念一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像“你醒了”这种废话宋观没有说,他只是盯着叶伯恩瞧。叶伯恩醒来皱了一下眉,眼神清明点了,视线也有了对焦。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寂静里对看着,像王八看绿豆,对没对眼这种事情先不说,反正叶伯恩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着跟前的宋观,就念了一声“宋观”这个名字,只是他表情还是有点茫然的,看着倒是有点像是个傻了的样子。  宋观想到自己先前磕在对方头上的那几个暴击连击,顿时有点心虚,他心想自己应该不是把人给打傻了吧?对方也的确叫出了自己名字,人还能认得,那么虽然这表情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应该不至于是真的打傻了。 第119章 【十……】  【九……】  ……  ……  【二……】  【一……】第179章 第十一弹 转场篇  ——【任务进程追踪跟进完毕。】  ——【任务进度条更新成功,目前玩家的进度条读数为,3/10】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第十一周目任务。】  好歹这回是成功了,那么这周目被主角受叶伯恩各种殴打欺负的经历倒也不算白费。宋观这样想着,对于本周目的成功,他倒是是没有什么惊喜的,因为“能成功”,那这成功总归都是他算计而来。费尽心思,成了,当然没什么意外,反倒是不成功,才让人觉得气闷。  鸡蛋君蹭蹭蹭冲到宋观跟前,眼巴巴的:“宋观你最后死的时候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没怎么痛了?我上回答应的你事情,说以后大伤大疼都不会有太多感觉了,这果然没骗你的对吧。”  回想了一下自己被药昏过去的体验,宋观说:“这回没疼,因为被药昏过去了。不过我也不确定当时自己是不是直接被药死了。”  闻言,鸡蛋君沉默了一下:“你这个,不是被药死的,你是被药昏了,然后再被切掉了头。”  宋观一愣,因为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但见得古怪的事情多了,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他听了这消息,倒是没太多真实感的,因为对他来说就是眼一闭就昏过去的事情。不过切头这种死法还是有点猎奇的,于是这就使得他不由感慨了一句:“真没想到小学弟是这种人,宋家内斗的另一方,是不是许了他很多好处?”  鸡蛋君回想了一下它先前接收到的信息,便回答道:“那倒没有。他是自告奋勇要去弄死你,好处没得多少的,不过好歹拿着了你的头,他就心满意足了。”  宋观没想到小学弟在弄死自己的事情上居然是自告奋勇,一时也很惊奇:“多大仇?他拿我头做什么,我头又不能吃,也不能凑数去召唤神龙。”  鸡蛋君一想起当中缘由,便不免摆出了一副虚假的沧桑表情:“因为都是爱啊。他超级爱原主的啦,反正你接手原主的壳子之后,不管做什么,只要是没跟他相亲相爱在一起,他就肯定要弄死你的。不管发生什么,虞幼度他对‘宋观’这个人都是这样恐怖而血淋淋的感情结局,这还真不怪你的,你不要因为这个就紧张是不是自己做错事情了,这次你就放心吧。”  宋观看着鸡蛋君如此神态,忽然问出一句:“你多大了?”  “啊?”因为毫无转折关系,鸡蛋君被这个没上没下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不过它脾气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就是在你进入这个系统之前我才存在的。”想了想,又补充,“我年纪还小的,虽然你经历了很多周目世界,但是对我来说,就是‘嗖’一下就刷过来的信息资料,所以我很年轻,在这个空间里,差不多刚好一个月。”  宋观冷不丁对着沾沾自喜地在那儿臭美的鸡蛋君做出了这样一个评价,说:“还没我养的狗大。”  “……”鸡蛋君被这个说法惊呆了,半晌回神,想生气,却又被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给哽得不是那么生气。对,其实也不太生气,就是好像感觉很哽。呆了半晌,鸡蛋君讪讪说,“你怎么好拿狗形容我啊,唉,就算是类比,也有点过分的啊。”  宋观敲了敲鸡蛋君的蛋壳,有点好奇鸡蛋君孵出来到底是个什么鬼。他一边敲着听蛋壳里的动静,一边说:“那你下次别再找像这回这样的——平时都这么鬼畜的主角受了,油盐不进,还躲他都没地方躲,简直要被他坑死。”  鸡蛋君想了想宋观这回的情况,心中略微感到羞惭,觉得的确这回的主角受收拾宋观收拾得有点过分。不过话说回来,当它知晓第十一周目具体情况的时候,它心中就有一个无疑问,此刻看宋观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鸡蛋君张嘴就问出来了:“你最后和叶伯恩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怀着报复心理啊?他以前这么欺负你——”  眼见宋观瞪了自己一眼,鸡蛋君就闭了嘴。  “没有,你想多了。”宋观瞪鸡蛋君,只是觉得鸡蛋君这观点有点小人之心了。早一些周目的时候,如果出了事情,自己可能还会有报复的念头吧,到现在的话,他是没这种想法了,一切以完成任务为重。当然,如此前提下,他也不会让自己太吃亏受委屈就是了。  宋观耐着性子同鸡蛋君解释:“叶伯恩那么傲气的人,我同他说了这种话,他肯定要气得半死。如果我还在那个周目活下去,那后面的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也是不太好说的。但毕竟我是死了——还死得那么突然,他心里有气,憋着又发不得,那之后肯定就是要跟我赌气的,我说希望他孤独终老,他肯定不会孤独终老,是非要活得好好得给我看。你看,我当时料得不错,他这不就是跟主角攻好好地he了么。”  鸡蛋君呆看了宋观一会儿,它知道宋观从第八周目开始,就很有点疯魔地要完成任务的架势。只是第九周目和第十周目还是出了意外变故,所以失败了,也因此宋观身上那种拼劲倒也不太显得出来,如今任务再次成功,鸡蛋君看着宋观,忽然心里头有点凉凉的,也不是恐惧或是害怕,就是有点莫名其妙的难过。宋观昔年做任务,曾祝人百岁无忧,而现在做任务,能说是希望人凄凉一世。这个对比,也不是有什么,可它莫名就是很难过。  宋观说完一番高论,就看见鸡蛋君傻不拉几地看着自己,一副痴呆相,不由皱了下眉,然而还没开口说话,鸡蛋君就先收起傻相,然后抖出自己珍爱翅膀里的一只,塞到宋观手里,它讨好人的讨好方式,就是把自己重要的翅膀借人玩:“恭喜啊,”它说,“这周目虽然和大纲有点出入,但是还好成功了。”  手里进了一只翅膀,宋观动手捏了捏,因为时隔许久,他也不晓得鸡蛋君胖了没有。  鸡蛋君将自己一只翅膀送出去后,继续解释道:“就是你死了之后,小学弟不是带着你的头跑了吗。后来叶伯恩把小学弟打死了——也不是特意的,就是叶伯恩他做任务的时候赶巧碰到,小学弟是联邦通缉要犯,反正声名还挺吓人的那种,然后当时很多人,大家一场乱斗小学弟刚好死了。叶伯恩觉得你渣得天怒人怨,他怀疑你和他当时最后说的那一通话,就是你和小学弟分手的真实写照。所以叶伯恩还挺同情小学弟的,他看到小学弟死了,还给小学弟收尸,然后就发现小学弟耳朵上的那个耳钉,就是你之前戴过的。  “本来他是想把这个耳钉和小学弟一起高温火化,但是真的要动手了的时候,他又把这枚耳钉留了下来,还后来自己拿去戴着了。他第一天戴的时候,主角攻什么都不知道,还夸他戴着好看,结果之后从医生那里无意得知,这枚耳钉可能是你的,主角攻都快气炸了,毕竟当年叶伯恩喜欢你——哦,我是说那周目你那壳子的原主——是人尽皆知的。所以你知道他们闹得差点要翻天吗?  “不过最后还是和好了。反正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之后就总是会因为你的事情吵架啦,分开倒是没分开,主角攻都快被自己反复思量虐成贱攻啦——其实也不是贱,他那是心思稍微太敏感了点。叶伯恩也是挺喜欢主角攻的,对你感情也是因为无疾而终所以有点不上不下的尴尬意思,后来是淡了不少,毕竟你人都死了。再惦念的感情,时间久了也会淡忘。如果不是后来遇到小学弟,然后他鬼迷心窍做下耳钉那件事情,本来这一次的主角攻受两个人,也不至于这样,可能发展得要更顺畅一点。反正你懂的。”  说完上述长长一串,鸡蛋君觉得有关此周目的事情都清楚交代了,简直讲得好累啊。想了想,它又冲宋观露出一条白花花的羽毛尾巴:“对了,你看,我这回尾巴也孵出来了,刚刚都还没给你看过呢。”  宋观听鸡蛋君叨了那么一长串,其实一直是心不在焉地有点带听不听的意思。而此刻看到鸡蛋君献宝一样露出自己的尾巴,他倒是神思回属了一下,略一琢磨,觉得鸡蛋君孵出来大概就是只大白鸡没跑了。不过鸡蛋君向来不爱听什么鸡蛋啊,鸡啊之类的话,看鸡蛋君眼下那么雀跃的样子,宋观也不打击它,但若要他真心地夸奖赞美,也有点说不出口,所以最后只评了一句:“你这羽毛还挺油光水滑的。”  鸡蛋君有点开心。  忽然,宋观又说出一句:“这周目我看到有人长得特别像我妈。”  他掠过了无忧这一部分没说。  鸡蛋君听了,缓了一口气才说道:“宋观你千万把持住自己的情绪啊!这种事情只是普通的撞脸事件而已!绝对没有深意没有任何牵扯!只是刚好小概率的恰巧事件让你碰到了!你可千万别激动然后脑子一热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宋观闻言脸上表情倒是没多大变化的,他一捏鸡蛋君的翅尖:“没呢,我没激动,我就是跟你说一下。真要做什么的话,我早就做了。我猜你也是会这么说的,”微微一哂,说不清楚是什么笑意内容,“你肯定是会说,这种情况,都是碰巧而已。”  鸡蛋君看了宋观半晌,最后长长叹出一口气:“唉,你明白就好,你千万不要想太多,有什么想法你都跟我说就好了。只要我知道,我都是会跟你讲的——反正,你放心,我肯定是不会跟你说假话的啦。”  宋观捏完鸡蛋君的翅尖,又去揪鸡蛋君的大尾巴,随后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我当然是信你的了。”  其实他们两个能待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会久,聊天聊着也是很快就结束了。  时间就像是小朋友们从滑滑梯上溜下来一样,越溜越快。感觉好像也不是多久之后,宋观就听到那从来都是这么千篇一律的死相系统提示音响了起来。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每一个新的世界,就又是新的一个故事。  未知的世界伴随未知的惊喜——  宋观嗖一下降临到这个新的世界了解自身情况之后,立刻文静地沉默了一会儿。  为毛?  这一次……  他是个山猪精。  宋观记得自己曾经有一回也是变成猪来着的,他真是和猪这个设定有着不解之缘啊,居然能撞见两次也是十分不凡。  不过相比上次来说,他这回的设定显然是更狂野更时髦了一点。  因为此次,观哥他再不是什么家养的猪了。  他现在是一头野生山猪,是个成精了的野生山猪!  并且——  除了成精之外,他还是个有官职的,是个作为一山之主,被人尊称为“山主”的那么个土地小神仙。第180章 校医番外·最爱  顾炎生在看到叶伯恩耳朵上的那枚耳钉时,最初并没有一眼认出来,而是过了些许时候,才忽然想起来的——想起那枚耳钉应该是出自于自己之手。  当时自己在研究精神催眠暗示这个项目——之所以会做这个项目,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叶伯恩。他在接手有关暗中监管这个孩子身体数据的任务之后,就开始一点点将注意力放到这个孩子身上了。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关注有一点过度,大概是因为心疼怜惜的情绪。  是的,孩子。他称呼其为孩子,他喜欢这个称呼,并且不与人提。这个称呼模糊而朦胧,有一种细微的亲昵,他人不可知。  顾炎生就是这样看着这个孩子成长,他与他相伴,然而只凑半路人生,并无亲密,也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但他总还是想为这个孩子做一点什么的,所以透过蛛丝马迹的文字资料,他猜测这个孩子的异能是精神力暗示,而曾经一场事故,这个孩子催眠了自己,所以才会此后人生颠覆。  倘若研究出解除异能催眠暗示的方法,或许可以当做一个礼物送给对方。  那枚黑色的耳钉便是该项目研究的初成品。  并不完美,可是有多事的同事为它做了浮夸的形象设计,所以这个研究成果是有买家支持的。不过对顾炎生来说,这一款耳钉,始终是一个外貌过关的鸡肋,无太大用处,但也并非一无是处。  同事为了作纪念,将第一枚耳钉做了特殊的标记,他将其带回了家,后来这枚耳钉到了宋观手中,不过他对此事并不关心。  然而忽有一日,他就在叶伯恩的耳朵上看见这一款耳钉了。时隔太久,他都有些将其遗忘,可是他记忆又是很好的,再说这枚耳钉造型和材料独特,于是他不久之后又都想了起来。  这是原来给宋观的耳钉。  现在它在叶伯恩的耳朵上。  这中间转手过程如何,他非亲眼所见,可根据叶伯恩最近的动向来推测,其实也不难猜到。无外乎是那枚耳钉原本戴在宋观身上,后来被杀了宋观的杀人犯带走了,如今叶伯恩再次碰到那个杀人犯,这枚耳钉就到了叶伯恩手里。  戴上这枚耳钉是为什么呢?  这当中意义自然不言而名。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可他有一日替这个出去做任务后又受重伤的孩子疗伤时,这个孩子摘下了耳朵上的黑色耳钉,然后放到嘴唇边,亲了亲。那么自然而流畅熟练的动作,似乎做过太多遍,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想不到这个动作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是怪异的了。  顾炎生看着叶伯恩,心里想着,这个孩子,傻孩子。  他的这个傻孩子,到底还是最喜欢宋观。  喜欢也是有很多品种的,就像糖果一样。  而就像一个人或许可以同时拥有很多种糖果一样,一个人他或许也可以拥有很多不同的喜欢。  有些喜欢是一般喜欢,有些喜欢是非常喜欢,还有一些喜欢是最爱。  所言最爱,那自然和别的都不一样。  甚至宋观的生死对那个孩子来说,都无所谓了。  那个孩子不需要回应了,仿佛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下去,看似一字不提,然而依旧念着想着,因为仅仅是爱,爱成了一个符号。  这种最喜欢为什么要存在?  还不如对谁都只是一般喜欢,如此就没有所谓取舍对比。  因此他是嫉妒的。  然后像所有不堪的世人那样,对得不到的东西,他怀恨,痛苦,想去破坏。  【番外·完】第181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第121章 本来这洞里就一张床,再说这周目剧情里头,原主和小桃花就是要好好相处的,所以宋观也只是拿被子将小桃花盖盖严实,然后说:“好。”见小桃花还看着自己,他又道,“你哭累了的话,现在就睡一会儿好了,我陪着你,替你守门,你别怕。”  小桃花得了宋观保证,心中大安。他凡事依靠本能,虽然要去思索的话,他也能想很多,但他曾经生存环境里头,也没什么太多可以让他操心去想的事情,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一般不做思考的。思考这种活计,如果人一旦长期不做,就容易变傻。傻了那么多年的小桃花如今想要开动自己的小脑瓜,是颇费了一番力气的。他此刻心中生出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亲近对方的想法,于是几乎是绞尽了脑汁,然后他才在自己一直过得比较空白的人生经历里头,无中生有地想出了诸般“鬼计”。  闭上眼睛,小桃花安心地靠着宋观睡着了,他的确很累,这些天根本都没有好好休息。等他再次张开眼醒来时,是个在深夜里某段不知何时的时辰。  山猪洞很深,洞内没有照明的东西,所以便是黑漆漆,只有一点微光。抬眼向四周看去,虽然黑暗里头大多东西都看不清楚的,但那些静静地立着一尊尊面目不清的黑影仍能瞧出一个个大致的轮廓形状。小桃花知道那些黑影是他小伙伴尸体的木雕,原先很害怕,现在突然就不怕了。  他鬼头鬼脑地半支起身去看宋观,微光里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再加上他现在体虚,也用不得发力,所以如此光亮情况之下,唯一能观察到的,是对方应该已经睡了,但除此之外,是根本看不清宋观的长相的。可小桃花并不在意这一点,光是回忆一下先前看到的模样印象就足够了,他如今也不过就是再确定一下这人还躺在自己身边而已。  紧了紧自己捏住对方衣襟的手,方才那一见之下,小桃花他就觉得身边这人长得让他真的很想舔一舔。对方醒着的时候他不敢,现在对方是睡着了,他有什么好不敢的呢?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小桃花就贴近了宋观。两人面贴着面,他的呼吸就落在对方脸上了,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又从对方的脸上被反弹回来。凑得这样近了,小桃花明明一噘嘴就能亲到,可像是近乡情更怯似的,他反而靠近之后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同时他心中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害羞,反正就是下不了嘴,怎么都亲不下去  犹豫了几次都没动手,小桃花重新趴回床上缩进宋观怀里。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专杀木精的杀木狂魔,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可是这个人长得那么想让人舔一舔,前头对自己温柔笑一笑的时候,小桃花觉得自己特别想将对方从从头舔到尾。他甚至觉得,如果那些木雕真的都是死去的草木前辈的尸体,那么也一定是这个人骗得前辈们心甘情愿让他开刀。  黑暗里头,小桃花扎进宋观怀中,他睁着一双桃花眼睛,满怀鬼胎地在心中暗暗琢磨,倘若身边这个人不是杀木狂,那就最好,万一这人真是杀木狂……小桃花想到自己最后保命的技能,那个技能或许对那追杀自己的上界神仙没有用,但是对眼前这个人,倒肯定是能造成伤害的。只是那技能发动之后,谁都讨不了好,两尸两命,可小桃花想着,如果自己真的要死的话,不能放任眼前这样一个大祸害在人间妖界作乱,要死就应该跟自己死在一处。  本来原本满心悲戚想着死了算了的小桃花,此刻是一点都不想死了,只想着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让对方给自己殉情。他越想越开心,都想在宋观怀里打个滚了,然而又不敢,怕吵醒对方。  小桃花他是真的年纪小,也是真的脑袋空空到用单纯来形容也不为过。啊,也不能这么形容。说他脑袋空空,那倒是真的,不过说他单纯的话,除了脑子空于是比较好骗之外,他的天生性子似乎也不太适合用这个词来形容。小桃花他化形没多久,那些人话知识他也只是跟其他几个荒岚之泽的老妖精学了没多久,他的世界构筑一向很简单,不考虑长远的事情,只活在当下,是属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类型。先前小桃花被追杀怕被追得怕到要死,此刻又能为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而开心不已。他心满意足往宋观怀里缩了一缩,然后深深地嗅了一下宋观身上的味道,小桃花这就安心地去睡觉了。  因为闭上眼睛,所以小桃花没有看见,他身边这位他想从头舔到位的人,在黑暗里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第184章 第十一弹 桃花续命  宋观又不是睡死的,小桃花精往他怀里又是蹭又钻的,况且他身边睡的这一位还是个第一日才认识的人,就这种情况下要是宋观他还能睡得安稳那才叫怪了。  其实在小桃花精醒来往他面上凑的时候,宋观就已经醒了,毕竟那扑落在他脸上的呼吸那么明显,但他不知道小桃花精是准备要做什么,再加上他两人也还没熟起来呢,抱着一点试探的想法,所以宋观索性就装起了睡,是要以不变应万变。结果没成想小桃花精只是瞅了他一会儿,就又趴回去睡了,似乎只是半夜惊醒,然后随便找个什么事情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不一会儿之后,漆黑的山猪洞里,宋观感觉自己到怀里的小孩儿呼吸又逐渐变得绵长,是重新睡着了的意思,于是他也跟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真是的,看来自己是想太多了,再这么总是这样疑东疑西的,感觉自己迟早要神经早衰。  第二日天亮,宋观起床,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做,因为他不用吃饭。外头走了一圈,抱着一些干枯的木头回来,宋观发现床上的小桃花仍然在睡觉,只不过大约是睡得太热了,小桃花将被子蹬到了脚下,侧身蜷着身子,右腿的中裤裤腿卷到了膝盖那儿,是个睡觉踢被子的孩子模样。  宋观见状将手里头的木头放在地上,他走过去将小桃花把被子盖好。大概是他在外头走过一圈,衣袖被晨间湿凉的风吹得冷透,所以无意间衣袖垂着触碰到小桃花的小腿时,睡梦里的小桃花像是被冻到了一般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缩成了越发小的一团。这所有的行为都充满了孩子气,而小桃花他也的确是个小少年的模样,一切都有种鲜活的稚气,充满着一股让人无法讨厌起来的天真稚嫩感。宋观心中暗暗评价这个小妖怪是个很招人怜的小鬼模样,如果换成是他妈见了这个小孩子,他妈一定喜欢这小鬼头喜欢得不得了。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山猪洞里的小桃花才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昨日里宋观捡到小桃花时,小桃花气色一点都不好,可是今日睡了一觉起来,小桃花面色依旧惨白如昨,始终有点病怏怏的意思。闭着眼,小桃花起床坐在了床沿边上,也不看地下,他只是用脚尖胡乱点着摸索着终于找到了自己鞋,然后他就这样将自己的脚胡乱地套进鞋子里,整个过程始终闭着眼。  昏头昏脑地走了几步,他知道山洞中除了自己没有别的活物,走到洞门口,小桃花脑袋也不是很清醒,外头软软的风吹了他一身,他张开眼,然后看到不远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宋观。  石头是巨大的,灰白色,底下青草长长地疯长着,山风一吹就显现出了波浪一般的痕迹,那里头零星地开着白色与黄色交杂的小花朵,而宋观就坐在石头上。那一刻小桃花觉得宋观是坐在绿色的海洋之中,这片山林的所有植物都苍翠欲滴仿佛会流淌出血液,而这个人就是那一滴凝结的血。  年少的孩子总是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奇思妙想,如果有什么喜爱的东西,那么那些喜爱的东西在奇思妙想的念头里,会越发显得虚实难辨得晃人眼。你可以很轻易地喜欢一个人,像喜欢一个小玩意儿一样很喜欢他,像喜欢一个幻影一样很喜欢他,匆匆生长出来的迷恋没有什么根基像浮萍无依,但欢喜是真的,爱慕也是真的,像一个个飘在空气里的气球,里头裹着氢气,轻骨头,没重量,因为年少爱慕,不需要很郑重,披着热闹鲜艳热闹的颜色在半空里飘飘摇摇欢喜雀跃普天同庆,只要足够开心就好了。  小桃花倚着洞口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朝着那个人的后背走过去。当他还差三步远的时候,那个人就回头过来了。小桃花有点被人撞破坏事一般的不好意思,他在原地站定了,然后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桃花印记,小声说:“我在洞里没有看见你,就出来找找看。”  宋观此时手里正好有一只雕刻好的木头小猴子,他见着了小桃花,低头便收起了刻刀,倒也不想下去动弹,所以只是拍了拍身侧空出来一大片的石头位置,对小桃花说:“你过来坐一坐?”  小桃花闻言便像小狗见到肉骨头一样,眼睛一亮,随后欢欢喜喜地跑过去爬上了大石头,是挨着了宋观坐下。只是他本来满心欢喜,靠着了宋观之后,一看清宋观手里头拿捏的木头猴子,脸就灰了一灰。恰好宋观低头,正瞧见小桃花精变脸的模样,宋观一怔,转了转手里头的小猴子,问话问得没什么严肃情绪在里头,只是闲聊:“是有什么不对?”  听及宋观这般一问,小桃花直起身子,他是真的不喜且本能地惧怕这些木雕,因实在藏不住心中心思和恐惧的情绪,他便想着干脆直接摊牌算了,勉强笑了一笑,小桃花抬起一张稚气的脸,鼓足勇气说:“不是不是,是我不好,我看见木头,便总觉得这是我的同族……”  宋观一听,了悟,顺带也明白了昨天他带着小桃花精进自己山猪洞的时候,为什么小桃花是那么个反应了。  “你怕这个?”宋观问了这么一句,见小桃花欲言又止没说出个字来,他干脆直接将手里的小猴子丢出去。木头猴子体积很小,没入长长青草里头便瞬乎不见了身影,宋观扔完了木头小猴,转过脸来同小桃花说,“以前山上除了我什么人都没有,为了打发时间,我就做点木刻的小东西。现在你来了,这些木刻也没了什么意义,你不喜欢,我就扔掉好了。”  小桃花听得整个怔住。诚然宋观说这些话的时候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宋观的行为用上述那段话来陈述,也的确是符合实情的陈述。天大地大这周目小桃花最大么,小桃花不喜欢那些木雕,宋观觉得把那些木雕扔掉也没什么——是真的觉得扔掉也没什么。尽管他雕刻那些木雕的时候,都是花了好一番心血精力投入的,然而真的要扔掉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说的人无心,因为把小桃花当做小孩子,同小孩子说话,有时候言辞不需要太过注意,不需要担心这话是否会引人误解——小孩子不会想那么多的。可听的人有意,小桃花从来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他听见宋观对自己说的话,那感觉倒像是猛地灌了一大口蜂蜜甜水,甜得他一口喝完之后,口中都有点干。  呆了有片刻,小桃花用藏在袖子里的手掐了自己一把,这才重新动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向宋观靠近了,然后依偎过去抬起脸来,觑着宋观面上的神色,小桃花心脏咚咚乱跳,他略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从见了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宋观简单说道:“宋观。”  小桃花听得稀里糊涂,因为他自己是没名字的,由着桃花化形,旁的老妖精称呼他,都只称呼他是小桃花,再加上荒岚之泽好像就只有他一株桃花树木化形,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和其他妖精本体相同而重名了的苦恼,因此小桃花觉得以本体相称是个妖精间基本习惯,此刻听到宋观说自己是叫“宋观”,他便摸不太准“宋观”到底又是个什么品种的东西。  而宋观那边见到小桃花一脸懵逼的表情,还以为小桃花是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所以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宋郊渡蚁的宋,走马观花的观。”  说完之后他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一个赞,觉得自己这个逼装得十分有内涵有文化,是成功为地自己的大名做了一番有力的“洗白”,绝对不是当年那什么坑爹的“送子观音”解释呵呵呵。  只是宋观这厢装逼装完了,那厢小桃花却是更加听得入坠五里迷雾,完全不知道宋观在说什么,他心中不由冒出一点自卑的感觉来,并且觉到很惭愧。小桃花觉得自己见识太少,竟不知道“宋观”是什么,诚然他是个准文盲,不识字,压根没明白宋观在说什么,不过虽然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仍旧觉得宋观那样长长的一串词句形容描述是很厉害的。宋观这个名字也是个好名字,小桃花这般想着,然后想起自己名字,莫名的,就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  小桃花讷讷说:“你名字好听,我的名字很普通的,因为长得很小,所以就是叫小桃花。”  宋观听了,道:“很直接,挺好的。”  小桃花脸红了一下:“真的啊?”  宋观道:“真的。”此言说罢,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宋观问小桃花,“你饿吗?”  小桃花被这跳跃巨大的问题给问得愣了一下:“啊?”  宋观耐心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和你不是一类妖怪,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到现在都没给你准备吃的,现在你醒了,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你有的话,跟我说,我带你去。”  小桃花偷偷趁机抓住了宋观的手,握住之后,他抬脸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不用吃什么,我很好养活的,只要每天泡泡水,我就能活下来了。”第185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只要有水就能生养,这基本算是无成本的栽培了,果然好养活得很。  宋观看着小桃花依然苍白的脸,觉得这只小妖精先前应该是伤得挺厉害的,合该去水里泡一泡好好休息,所以他提议:“那我们现在去河边?”  小桃花闻言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好啊好啊。”  只是宋观跳下大石头之后,小桃花本来也准备跳,但临时又犹豫了。他无师自通地觉得自己此刻应该狠狠地装一装柔弱,这样或许能博取对方的同情怜悯,说不得能换取到抱抱亲亲什么的。所以小桃花挪到石头边缘之后,便演技相当自然地瑟缩了一下,他抬目看了一眼宋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果然宋观看到了,便问他:“怎么了啊?”  小桃花等的就是这句话呢,他听之后就立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的小桃花,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回复道:“嗯,太高了,我,我有点怕。”  宋观听了有点惊讶,不过没什么太多的考虑,他过去准备将小桃花抱下来。小桃花在宋观靠近之后,便马上求之不得地俯身搂住了宋观的脖颈,似乎是个果然很怕的样子。  因为搂着小桃花,鼻尖就冲上来一股桃花甜甜的味道,宋观被小桃花死死抱住之后,忍不住打趣道:“你刚才爬上来的时候都没怕,怎么现在就怕了?”  小桃花是个小少年,身量虽然长开了,但是也没有很高,反正没宋观高,于是他干脆就着这个挂在人身上的姿势,直接两腿都环住宋观的腰。搂着宋观的脖颈,小桃花将脸埋在宋观的肩膀上,他闷声说:“刚才没注意,爬上来的时候,当时也不觉得很吓人。”  依照宋观的原意,他本是准备将小桃花抱下来之后,就直接把人放地上的。可他没想到自己抱着了小桃花之后,小桃花就像只树袋熊一样吊在他身上。宋观知道小桃花同自己亲近,那副眼巴巴往他这儿凑的神情,他又不是瞎,显然小桃花很喜欢他,对此宋观心中没有什么太多感觉,只是觉得小桃花这般软绵绵的小孩儿性格,挺好,很让人省心,也不会气人,反正比起上周目的那位来讲,眼前的小桃花实在是太好应付了。  其实抱一抱这个小桃花也没什么。宋观看穿了小桃花的小心思,却并不点破,反而抱着人去一路走去了湖边,到了那大湖之后,他就将小桃花放下了。而这小桃花口中的“泡一泡”,也果然是“泡一泡”,小孩儿脱了鞋袜坐在岸边将脚伸入水中,宋观则是因为被小桃花拉着手,所以最后也一并在湖边坐了下来。  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目,少年人白嫩嫩的像是没怎么走过路一般的脚丫子入了水之后便成了树根模样,小桃花坐着拉住宋观的手,他低头去掰宋观的手指,然后摸了一会儿之后抬头一笑,露出左边一颗小虎牙,道:“你手比我大好多。”  宋观觉得小桃花像一只黏人的小狗,说不上讨厌还是喜欢。其实算算年纪,如果把这么多周目的时间都加在一起算一算,宋观也是个年纪大到可以做人祖爷爷的人了。说到底这周目炮灰攻和主角受的关系,简而言之地概括一下其主要精髓就是“宠”这个字,而要他去“宠”小桃花,宋观觉得这其实一点都不是个难事——就当他是爷爷看孙子嘛,有什么难的。  在太阳底下笑出一颗小虎牙尖尖的小桃花,虽然阳光底下脸色惨白,但依旧是个很可爱的少年人模样,宋观见了这般样子,之前的心理工作建设也做得差不多了,他也终于有了些做爷爷的感觉,略微倾身,宋观用没有被小桃花握住的手,摸了一把小桃花的头顶:“你以后也会长大的。”  小桃花煞有其事地追问道:“会比你的手还大啊?”这说话感觉,完全就是个孩子气的模样。小妖精分明心智不大,大概经历的事情太少,和别人的交流沟通也不多,所以心理年龄比他的外表还要小一圈。  宋观收回自己的手,像是保证地那样回复说道:“肯定会的。”  之后二十多天过去,小桃花黏着宋观黏得不行,好在小孩子是没有邪恶心思的,单纯搂搂抱抱的就是想表示亲近,宋观越看小桃花越觉得小桃花像条黏人的小狗。大纲上说小桃花有点凶,除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小桃花咬过他一口之外,宋观也没觉得之后小桃花有如何凶了,反正不哭不闹又会看人脸色还很好养活只要浇点水就行了,这样的小桃花如果是作为宠物来养的话,的确是非常省心讨人喜欢的那种。  让宋观比较担心的是,小桃花气色一直不是太好,尽管养了十来天,依旧一副没有什么血色的样子,虽然笑开来露出虎牙的时候,元气满满的,是冲淡了那病歪歪的感觉,但很显然,小桃花是身体不好的。大纲有提到原主是去找了自己的好友,才给小桃花治好了病,但宋观哪知道这位好友姓什么名什么,大纲里半点都不交代,甚至连好友所居住的地名也没个介绍说明。  像个小老头似的又拖了五日,宋观慢吞吞地觉得这时候也是该想点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了。显然“言灵”是上佳之选,但他也不是很确定这方法是否是真的好用。毕竟要用这个“言灵”,他显然目前只能交代出对方是自己好友这个信息,而原主有几个好友这事却是让人完全无法确定的事情,可能只有一个,也可能有很多个。现在宋观也就只能十分恶毒地祈祷像原主这样的深山老林野猪精,活了那么多年,却只有一个知心好友。不然那言灵之术使了也发挥不了作用,因为一旦信息指向是多元的,这法术就不灵了。  这一日宋观把小桃花从床上挖出来,小桃花踢踢踏踏地穿好鞋子,因为还困,所以揉了下眼睛,他问宋观:“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啊?”  宋观替小桃花将头上的发带束好了,简单说明:“带你去见我好友。”  小桃花睡意全消,瞪着眼:“什么?”  宋观道:“他会替人看病,你身上伤一直不好,我让他给你看看。”  小桃花不说话,依旧瞪着眼,因为一时无措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觉得宋观带他去见朋友的这个行为对他来说,意义很不一样。具体到底是什么意义,小桃花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总归就是觉得意义不一样,让他手忙脚乱地总想将自己衣服打理得更整齐些。  宋观没留意小桃花的这点手足无措,他在专心地施展“言灵”之术。“言灵”之术的启用,花费的不过是转眼的功夫,而人却可以出现在千里之外。小桃花只觉眼前的景象转变,像一滴水自叶间滚落湖面漾起一圈涟漪,他握着宋观的手,定下心神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人已不在光线昏暗的山洞里头了。  山头的风吹在身上很软,小桃花展目望出去,入目看见的便是一片云蒸霞蔚似的桃花林。桃花一簇一簇拥在枝头,那是露染胭脂色未浓似的一段好颜色,他不由抬手捂了捂自己额上的桃花印,他知道,自己额头的这朵因为自己本身根体大伤的缘故,所以苍白到没有颜色,是不太好看的。小桃花心中这般想着,正巧此时有人分开桃花枝桠自林间踱步而出。  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小桃花他瞧见的是个身着玄色衣裳的,一个面容年纪看着似乎并不大的那么个人。其实准确来说,光是外在模样,那人是有点叫人摸不清楚年纪的,因为那样子说是年纪大也可,说是年纪不大也可——这人脸面似乎年岁不大,但是气质很沉稳,通身似有一段贵气,也没有年少气盛的感觉,只是沉得厉害。  微风拂过,林里走出玄衣人侧首向小桃花和宋观这边看过来,在微微一颔首之后,那人本来神情寡淡的面上浮上了一个笑,道:“我还在想来者何人,却原来是你。”  小桃花一眼相见,就直觉很不喜欢这个人。短短的妖精生涯里,他平生未见同类的桃花精,不想在此处倒是碰见了一个,而且年纪还很大,是个老桃花精。第186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宋观可不知道原主的好友长什么样子,但看眼前玄衣人的架势,似乎是同自己很认识的模样,那么他自己这边自然也不好露了怯,所以宋观也就装出一番好像认识对方并且很熟的样子,张口瞎扯皮地说道:“是啊,是我。许久不见,好友你别来无恙?”  玄衣人背手立定了:“你也知道你许久未来了?”他身后桃花连成一片,一眼望去也叫人看不分明了,似乎只剩了一色深深浅浅的粉色。收去脸上淡薄的笑意,玄衣人抬目看宋观,淡淡道,“无事不登门,说罢,此回你来寻我,又是为的何事?”  宋观身侧的小桃花不说话,他举目看看那老桃花,又侧身看看身边的宋观,小桃花手还牵着宋观的手呢,此刻情景,小桃花心中明白眼下显然是没有什么自己说话的余地了,前头那桃花老货明明瞧见自己,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连问也不问一句,只顾和宋观说话,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摆明了瞧不起自己,或是大概觉得自己这小模小样的,万万是没资格能和对方搭上话——这个认知让小桃花心中很不高兴,可是他心中不高兴,但面上也没有太显现出来,只是撇了撇嘴,是个小孩子闹别扭的下意识表情。  诚然宋观来找这位原主的故友,是有事相求,但治疗小桃花此刻并非命在旦夕,所以也无所谓分秒必争。宋观此时初见这位原主好友,一时心中也没有底,既然是一点都不了解,那无妨多说几句话,虽则两位当事人的往事,宋观是无法叙旧的了,不过一些没影的嘴炮说一说却是不妨事的。  宋观牵着小桃花,有点不太走心地随口道:“此番寻来,是久不见你,有些想你,便来同你叙一叙旧。”  玄衣人闻言一怔。  宋观看玄衣人这表情,便知道大概以前原主是不会讲这类话的。果然下一秒玄衣人就说了:“许久不见你,倒不知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样的话,想我?看你这话说的,还真叫我受宠若惊。”  闻言,宋观没什么含义地笑了笑,他牵着小桃花走到玄衣人跟前,张口胡诌:“果然还是好友你最知晓我。”明明第一次见到人,却装得好像两人真的很熟的样子,宋观说,“我此番前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玄衣人微微一笑,他身侧桃色灼灼,可这般一笑之后,似乎他身旁的桃花都有些暗淡了几分。承影君看向小桃花,仿佛是才看到一般:“此是我族中小辈,我看他额间本命桃花印记浮显,又无甚光泽,想来是受伤颇重。你此番来,便是求我助他的了?”  宋观道:“你还是这般慧眼如炬,我确然是为此事而来。”  承影君突然道:“你又乱捡东西了?”  宋观微微一顿,不知对方为何有此一说,便四两拨千斤地回道:“我从不乱捡东西,你知道的。”  承影君似笑非笑地看向宋观:“当初你捡了我,为了救我,你可是折了不少东西进去的,这回你救了这小桃花,又是准备折进去多少东西来救人一命?”  这回是要将整条山猪老命都折进去哦亲!  要不要打个五星好评啊亲!  果然是好基友,眼前这一位还真是了解原主,宋观这般想着,面上倒是不显山水地回道:“好友,你又是在说笑了。”  承影君不语,目光在小桃花身上绕过一圈,随后转过身,口中道:“这孩子毕竟也是我的同族,草木成精都不甚容易,我自然不会撒手不管他。你这回来找我倒是找对人了,不然若让你自己折腾着救人,指不定又像上回那样弄岔了方法——走罢,你带人跟在我身后,我屋里不少草药,想来也正好可以救他。”  宋观想了想,只说了一句:“打搅了。”  好久没这么文绉绉的说话,宋观他感觉自己也要随着那文绉绉的语气拧成了一股麻花,他一言毕,便牵住沉默不语的小桃花要跟上承影君,只是小桃花磨磨蹭蹭走得慢,宋观他走了几步便发现在自己差不多是用力扯着小桃花在往前走的。他略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向小桃花,不过这时候又不是私底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可以询问小桃花到底怎么了。可能是小孩子怕给人添麻烦?宋观不知,为图省事,他干脆直接俯身一把将小桃花抱起来。  这猝不及防的抬抱之下,小桃花搂住了宋观的脖子“啊”了一声。  承影君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神色很淡,然后他说了一句:“这孩子伤那么重?都走不得路了?”  小桃花脸上一红,说不上是羞还是愧,总之心中腾的一下冒出一团怒火,只觉得这个老桃花精怎么这么讨人厌,他真想折了旁边一枝桃花枝桠,然后直接丢过去扎穿这老桃花的脑袋! 第123章 宋观看查了一会儿,确认小桃花口中的伤口确然是没事了,便要收手,哪想才一抬手,小桃花便扑住了他然后咬住了他的手指。疼倒是不疼的,只是这么个姿势的确不成样子,宋观想要收手,其实强行收回来也不难,不过他还是好言同小桃花说道:“乖,松口。”  小桃花被泪水浸过的眼睛亮亮晶晶,他望着宋观,用牙齿轻轻研磨了一下宋观的手指,最后还是松口了:“我想亲亲你。”小桃花依旧搂着宋观的脖子,他声音放得很轻,额头抵着宋观的额头,眼睛里有很纯粹的难过,因为太纯粹了,纯粹得近乎要生出绝望。  宋观顿了一下,说:“你先吃药。”  小桃花几乎就是个吻上宋观的姿势,只是没有得到许可,他心中惴惴不安,小声地,小桃花执着地问道:“如果我喝完药,你就让我亲吗?”  宋观不答。  小桃花提高了一点声音,眼里泪光又有一点盈盈欲坠的意思了,他重复道:“我喝完药你会让我亲吗?”  他讨要一个亲吻讨要得那么理直气壮,像讨要一颗糖果。宋观看小桃花又要哭了,便说:“吃完给你亲一下。”  小桃花猛一听到这句话有点不敢置信,明明他这样各种哀求逼迫对方就是想要讨到一个亲亲,这分明就是他的最终目的,然而当他真的要到了的时候,他又觉得不可思议了。  瞪圆了眼睛,小桃花捏住宋观的衣襟:“这是你说的,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其实宋观方才答应了之后是心里头有点后悔的,怎么就一时心软了答应了这种要求。不过都答应都已经答应了,再说亲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宋观对视上小桃花的目光眼神,一时感觉自己其实是根狗骨头,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还不快去喝药?”  小桃花轻轻“啊”了一下,呆了片刻,然后扑上来很用力地抱了宋观一下,他脑袋贴着宋观的脑袋,像是要将自己整个都挤压进宋观的身体骨头里一样。随后他从地上跳起来,急得像是追着自己尾巴乱跑的小狗,小桃花在原地打了个转,总算是看到先前被宋观搁置在一旁的药碗,他捧起来咕咚咕咚就猛地往自己嘴里灌下去。药太苦了,他喝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小桃花喝了半碗之后实在灌不下去,几乎要吐出来,他放下药碗,眉头皱着,脸色发白,小桃花可怜巴巴地说道:“好,好苦啊。”  宋观笑了一下没说话。  小桃花眼巴巴地望着宋观,见宋观铁石心肠居然没有什么表示,便失望地低下脑袋。他沮丧极了,捧着药碗就要继续喝,都已经将碗沿碰到嘴边了,那浓重的药味扑上来,熏得小桃花眼泪刷一下掉下来,并干呕了两下几乎要吐出来。  捂着嘴缓了口气,小桃花看看宋观八风不动的样子,硬着头皮又喝下两口,委实喝不下去了,他最后放下碗,红着眼眶,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然后他小步挪到宋观身旁:“我,我,我……”小桃花结结巴巴的,红着脸,“我可不可以先亲亲你啊,这药太苦了,我实在有点喝不下。”  宋观把小桃花方才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是觉得有点想笑。他看小桃花现在这样红着脸又扭扭捏捏的样子,特别坏心眼地就是不说话,眼看小桃花委委屈屈又要哭着去喝药了,宋观叹了口气朝小桃花招了招手。  小桃花一张惨白脸上的表情变化,在那一瞬间,几乎就是起死回生的一个过程写照。他盯着宋观,眨巴了两下眼睛,仍有点不敢相信,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捧着药碗战战兢兢地走到宋观跟前。  宋观长得还比小桃花高呢,所以这会儿要亲小桃花都是要弯下身的。看着小桃花屏住呼吸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宋观顿时有种错觉,他感觉自己其实是个老师,而眼下他其实是在给一个第一次拿奖的小朋友颁发小红花。  捧住小桃花的脸,宋观在这张小脸上四处看了看,斟酌了一下,最后他在小桃花额头上的桃花印记那儿亲了一下。而小桃花是万万没有想过宋观会亲那儿的,他猛地一颤几乎捧不住自己手里的药碗,差点就要摔在地上去了。  一瞬间耳朵尖都充血了,耳朵里全是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声音,小桃花腿一软,若非宋观亲过之后察觉到小桃花状态不太对,然后伸手接过了药碗扶住了人,估计小桃花都要跪地上去了。  咳咳咳,桃花精头上的那朵小桃花的意义是很不一样的,至于是个怎么不一样的法子,那什么,就像人类的生殖器一样……桃花精到了一定年纪之后,就会将自己额头上的桃花印记给隐去,至于还不到年纪的么,若是害羞一点的,或者被同族长辈嘱咐过的,就会拿布遮住,那还有一些不甚在意的,或者说没有被同族长辈教育过的,也就是会不懂事地把那印记露在外头了,不过他们也绝对不会让人乱碰的……  所以宋观这莽撞的一亲,还真的,还真是——  一言难尽。  小桃花靠着宋观,整个身子都是软的,他本来是想要宋观亲亲他嘴的来着,哪里料到宋观上来就这么热情奔放,完全突破他的想象!不过据他观察宋观此刻表情,宋观他好像并不知道这举动的含义?  诚然,宋观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到底干了一件多么“破廉耻”的事情,他只是觉得为什么小桃花这么害羞,只这样单纯地轻轻亲了一下居然就要昏过去了,这还能好吗?  而那厢一肚子天然黑水的小桃花,已然看破了宋观的不明了,他心花怒放地怀了一个鬼胎,身上依旧没有力道,小桃花是依旧软绵绵地靠在宋观身上,他眼睛一转,便微微眯了一下眼,然后抬起脸,小桃花脸上此刻染着红晕,很有点桃花灼灼的风姿,他说:“不算不算!我要亲亲是亲这里,”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嘴唇,“你那样是赖皮!”  宋观觉得很好笑,和小桃花谈论这些事还真没有什么风月感觉,总感觉跟卖菜似的,他看着小桃花这个模样,便故意逗他说:“我要真亲了,你会不会晕过去?”  小桃花道:“晕不晕,和你守不守承诺,是两码事。”  宋观觉得这小桃花越说越不像样子,不能再纵容下去了,他捧着药碗,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你这是得寸进尺了。”  小桃花平日若是看到宋观不笑沉下脸,肯定是要心中发憷的,但他此刻色胆包天,居然不顾宋观沉了脸色,而是真的就得寸进尺地顺势搂住宋观的脖子,然后拼了命地踮起自己的脚尖非常努力地在宋观嘴唇上亲了一下。  宋观一愣,因为真的没想到小桃花站都站稳了居然还有余力来亲自己,再加上对方亲得不轻不重的,没什么欲念很重的侵犯意思,单纯就是小孩子亲亲似的嘴唇相碰,所以他竟然也没有觉得很讨厌,并没有什么很想要发火的感觉。  小桃花亲完之后真情实感地评价了一句:“你尝起来好甜啊!”  宋观惊呆,没想到这小桃花亲完还敢来调戏自己,真是反了天了!他面无表情地,反调戏回去:“没你甜,你尝起来就跟桃花酥一样。”  小桃花听得气血一下子涌上头顶去,满脸潮红颜色。宋观拎住小桃花的衣领,把人拎得离自己远了一点,他神色语气都十分冷淡地说道:“好了,亲也亲过了,你快把剩下的药喝完吧。”  说完宋观就把药碗塞到小桃花的手里,让小桃花自己喝。这小桃花接了药碗之后,两眼依旧迷迷离离的,他嘴唇微微张开,咕咚咕咚就把剩下的半碗药都给喝了,然后他红着脸看向宋观:“还、还要亲亲……”  这回宋观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作为答复:“亲什么亲,还不回去给我好好躺着!”  小桃花很失望,不过内心总体来说还是心满意足的,那糟心的老桃花什么的,一时都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他爬上黑石头屋子里的石床之后,忽然想起来:“你不去找老桃花精了啊?”  “什么老桃花精?”宋观正要纠正小桃花这称呼,忽然发现自己诚然是不知道原主的基友名字到底是叫什么,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地说道,“你应该叫他前辈。”  小桃花勉勉强强改正道:“你不去见前辈了啊?”  宋观道:“他有事,明日给你看病送药的时候,他才会再来。”  小桃花满脸难以掩饰的高兴神采:“那你就是会一直陪我是不是啊?”  宋观看到小桃花这高兴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小人得志”这个词来,他把小桃花推回床上:“好了好了,快睡。”  小桃花两眼都是发亮的,一看就是亢奋过度,哪里可能睡得着,挨挨蹭蹭地像条小狗似地搂住宋观,不过小桃花他没别的意思,也没有想要偷袭着再去亲宋观两口的想法。他自认亲过宋观之后就此生圆满,在亲亲这一举动上,自己完成了全部成就,是不需要再亲了——啊,虽然多亲几下当然是很好的啦,但是要宋观自愿才可以。这些都是锦上添花,有了很好,没有也不要紧,他现在接下来的目标,当然是和宋观发生更深一步的深层次接触!  宋观完全不知道身旁的小桃花已经思想危险到了这个程度,他始终还是觉得小桃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熊孩子,你看先前的亲吻方式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他觉得小桃花对自己的感情完全就是小孩子轻薄的迷恋,并没有当真。倒是把小桃花按回床上去了之后,他看着屋内乱七八糟的一片,宋观又把小桃花拎起来:“你怎么把房间弄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因为宋观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小桃花此刻没有包天的色胆支撑,而且也知道这事是自己做得不对,所以他就像是只避猫鼠一样,团成了一团,他向宋观伏低做小地认错:“我,我当时看你出去,很伤心,就把这里刨成了这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别我气,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宋观也没生气,他用“言灵”之术把屋子修好,然后跟小桃花说:“你自己保证的,下回不要忘了。”  小桃花搂住宋观的腰,拼命点头。宋观也懒得计较小桃花的姿势,尽管和小桃花今日亲了一回,但他心中确乎没任何想法,连尴尬的情绪都没有,大概是因为觉得小桃花什么都不懂,所以也没什么可以让人不好意思的。而小桃花这般靠近了宋观之后,就闻到了宋观身上若有似无的别的桃花气息。那是老桃花的味道,先前小桃花心思浮躁,都没注意,此刻潜心下来,倒是闻到了。  于是宋观只感觉搂住自己的小桃花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跟只刚出生的小狗似的,一直往他身上乱嗅。捏住小桃花的鼻子,宋观把人揪出来:“你这是干什么?不好好睡?”  小桃花只觉得宋观身上的老桃花味道简直大到冲天,太讨厌了,根本让他忍无可忍,他心中哀怨,脸上也不由地带出了一点小媳妇脸的意思,不过话不敢直说,他憋了半天,只道:“你身上药味太大了。”  宋观浑不在意地说道:“还不是因为要为你熬药。”  小桃花一听,就高兴了,就不哀怨了,他揉揉自己的脸,揉出一个笑来,忍不住撒娇:“我就是想往你身上多弄一点我的味道呀!”  宋观“哦”了一声:“你怎么跟小狗撒尿似的还要确认地盘,那你要不要也学学小狗,干脆在我身上也撒个尿算了,保准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小桃花一听,豁然开朗,眼睛腾的一下变得雪亮:“你真的愿意啊!”  宋观瞟了小桃花一眼,呵呵一笑:“我告诉你,你敢你尿你就死定了,尿完下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小桃花一懵,撇了撇嘴,明明他刚见他的时候,就尿了他一身了的么!小桃花蔫蔫地趴回床上,半晌没说话,宋观在小桃花旁边躺下了,又过了一会儿,小桃花他从衣袖里伸出小手指,他拉住宋观的手,就这样,小桃花小声说:“唉,宋观,你可别下辈子都不见我啊,你不见我的话,我要伤心死的。”  说完他抬头去看宋观,小桃花侧过脸,他看到宋观的侧颜,还有合上的双眼。小桃花知道宋观应该是没有睡着的,可他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宋观有没有听到。或许是有,或许是没有。他想要去推醒宋观问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可真的伸出手的时候,又是不敢的。真推醒了的话,又能怎么样呢?他想要宋观跟自己说些什么话呢?小桃花想到这里,忽然就有点伤心,这点伤心来得对他来说有些莫名其妙,他是有点想不通的,所以他决定不做深思,然后深吸一口气,小桃花像是要潜入水中那样,他钻入了宋观的怀里。  第二日,承影君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来寻宋观和小桃花。这回小桃花喝药是很乖的,他捧着要就要往肚皮里灌。鼻尖嗅到那草药浓重的味道,小桃花被熏得几乎要倒仰,其实他很怀疑,这老桃花是不是故意整治他才将这药弄得这么难喝,因为真的是非常非常难喝的那种,难喝得让人想要自杀。  小桃花犹豫了一下,他捧着药碗,偷偷地瞄了一眼宋观,然后心神稍定了一些。小桃花故意说给宋观听的:“这药好苦啊,要是喝完药之后,有甜的东西就好了。”  结果话音刚落,小桃花就见跟前的贱人老桃花从袖子里懒洋洋地摸出一把糖抛在了桌上。  小桃花一呆,只听那桃花老货说:“就知道你们小孩子吃不得苦,我这里刚好有糖呢。”  看见这糖,小桃花脸都有点要被气白的迹象,他心想天杀的老桃花精!本来自己都能骗到宋观的亲亲了!这人天生跟他犯冲吗!居然有糖!  因为小桃花表情难看得太明显了,承影君不由关切问道:“你怎么了?不喜欢这些口味的糖吗?我还有好多别的,你不要要看看?”  旁边的宋观没控制住,笑了一声。  小桃花听到笑声,便露出了小媳妇脸的表情,他十分哀怨地瞪了宋观一眼,不过那眼神不凶,再加上是桃花化形的小妖精么,以至于这瞪眼瞪得像是抛媚眼,那模样看得承影君差点就要失手把小桃花摁进药碗里去了。  心里好苦……  含泪灌下那难喝得要死的汤药,小桃花死死皱着眉,喝完之后,他就赶紧剥了一块糖往嘴里塞,塞完之后他听到一旁宋观忍笑问他:“糖还甜不甜?”  灌了那么一肚子药下去,小桃花真真是不管怀了什么鬼胎都要流产了,他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回复了一个字,说:“甜。”第189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就这样养病养了大约有三四日的光景,这期间宋观也是知道了原主好友的名字了,是叫承影君的来着。因为承影君有一把剑叫承影,所以名字就叫承影君。那剑是好剑,不过宋观如今对探知他人八卦的兴趣并不浓厚,所以并没有想要仔细探查的意图,像这种和主线剧情并不相关的事件,他也就是一听而过,完全没放在心上。  至于小桃花的身体状况,在经历了这些时日的调养之后,显然是有了显著的改善,宋观对此很欣慰,然而养了这一段时日,承影君手头用来制药的药材却是有些不够了。宋观知晓之后,便主动请缨是要出去寻找药材,因为这看病配药活计是承影君做的,宋观他总不能跟个大少爷似的白躺在那儿,连短缺了药材都要对方去找的对吧?  于是在询问好了药材生长的地点之后,宋观便准备动身出发,哪想到小桃花知道之后,非要跟着去不可。对此宋观自然不答应,小桃花被拒绝之后,气运丹田就准备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宋观被小桃花闹得头疼:“你跟着我去干什么?”  小桃花气色好了之后,眉眼就显得极其鲜嫩,他虽然还是少年人的模样,但身上就是有一点普通少年人没有的一种草木成精的特殊风致,反正看起来是傻得特别纯情不做作,有一点和年纪不太相符的稚气,显得十分特别,然后整个人就因此看起来非常诚恳真心。此时此刻,小桃花用自己那看起来万分真挚的目光盯着宋观说:“我不想和你分开,半天看不到你我就心里难过。你如果出去找寻草药,肯定就好多天都不回来。那么多天看不到你,我都要难过死啦!”  宋观被小桃花肉麻得不行,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有种蛋疼的感觉,他连忙抬手喊停:“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再说这些话,以后三天你都别和我说话了。我不带你出门,是因为你身体都没好全,你留在这里承影君会照顾你。我出去用不了多久时间,肯定很快回来。”  小桃花被宋观一训,便也就不敢再叽叽歪歪说出先前那么恶心肉麻的话了,他乖乖站在宋观面前,仰着脸看宋观。他一张脸在外人眼里瞅着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面容无辜,小桃花的小脑瓜里已经开始飞快地思索了起来,反正让他和老桃花独处,小桃花是万分不愿的,其实留在这桃花林也没什么,可小桃花私心就是想跟着宋观出门。宋观现在越是不愿意带他走,他就心中更加跃跃欲试地想要说服宋观带上他离开这片桃花林。因为这样的计划改变,就能更加地显现出他在宋观心目中地位的与众不同。  对于这种与众不同,小桃花非常愿意争取一下,他扑过去搂住宋观的腰,用鼻子在宋观身上挨挨蹭蹭地乱顶了一会儿,亲昵到不行,他说:“我可以变成原型,这样你随便揣着我就好了!”  宋观一想到当时初见的小木桩,就无语:“你这原型,”他非常真实地评价说,“个头还是很不小的。”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说的可能小桃花不能理解,便又继续补充解释道,“不太方便携带。”  小桃花一听,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这话说的是有可回转的余地的,忙道:“我那个时候受伤了,就被打回原型了,但是我也是可以变得更小一点,我可以变成一枝桃花枝!你只要把我放在胸口就好了!我变成的桃花枝很好看的!”  “……”宋观对小桃花的提议没什么兴趣,但是对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并且那嘴张开的姿势——宋观近些时日对小桃花的小习惯和小心思是有了一个全面升级的认知,有一些小桃花的内心小九九,他如今基本都能看穿,这情形打个比喻,就属于小桃花一开嘴,宋观他就直接能看到小桃花的喉咙底——此时小桃花的打算,无非就是个他不答应的话,就要嘤嘤嘤大哭的架势。  自打养了这小桃花熊孩子之后,宋观时常就会感觉到无可奈何。熊孩子的品种是有很多种类的,而小桃花显然是当中相当磨人的翘楚。有些小孩子,干脆是直接一熊就熊到底,让人恨不能直接一巴掌拍飞到外太空,但小桃花属于游离在熊孩子和“懂事听话”两者边缘之间的存在,但凡一见情形大好,这瓜娃子就会直接跳入熊孩子行列作天作地作大死,然而当你生气的时候,他又会立马一秒变脸,是乖觉地退步走回小乖乖行列里眼巴巴看你等你消气,总之真的是非常狡猾的小鬼,不过因为没有坏心眼,行为模式又跟个皮球似的,你踢一脚他就滚哪里,所以也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但是真的是太粘人了。  宋观想到这个就想要趴地上叹气,他这周目的身份安排还有小桃花的那性格两厢合在一起,宋观还真是要给跪了。本来他这壳子的身份摆在那儿,依着原主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宠小桃花的,但小桃花这熊孩子太容易一宠就上天,所以这宠就要拿捏分寸。宋观仔细回想一下,发现那么多周目下来,他如今和小桃花这样的相处模式,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的时候,就算原主身上有很多杂七杂八的身份和事情,宋观过去接手了那壳子,一般都一直活得还挺个人的,他不需要很迁就那些周目世界里的人,或者说,哪怕就算正好需要,但那些人性格是刚好性格比较内敛的,所以就算发生了什么,对方也是看起来不温不火的是个慢一拍的节奏——不像小桃花,孩子样的完全没什么顾忌,说风是雨,想要什么,就蹦出来要用劲攥在手里,并且特别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  熊孩子的心思浅浅地浮在表面上,宋观看着,感觉像看一个热热闹闹的故事,他没有太多真实感。只是看到小桃花自作聪明耍小心机的时候,宋观会觉得有点有意思。熊孩子有一些懵懵懂懂的天然黑苗头,那曲曲绕绕的苗头十分娇嫩又具有生命力,这让宋观很有手贱的欲望,他平日里也没别的事情做了,于是面对小桃花,宋观就跟拿筷子逗甲鱼玩似的,有时候他就很想逗逗小桃花。整个过程里宋观自己也发现了,自从和小桃花相处之后,他好像莫名就自发地学坏了一些,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此时此刻看小桃花张嘴是个一旦被拒绝就要大哭姿态,宋观最近两天心里没什么劲道,有一点乏,他看小桃花哭就有点脑袋疼,并且十分怀疑自己就算不带这孩子出门,小桃花之后也会偷偷自己跟上来的,想到这里宋观皱了一下眉,随即眉心舒展开来:“那我带你走,你路上都要乖乖的。”  小桃花大喜过望,他开开心心地踮起脚,用脸贴住宋观的胸口,便果然在一缕青烟燃起之后,变成了一株娇嫩鲜艳的小桃花枝钩挂在宋观的衣领处。  倒是承影君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什么表示。他那会儿正睡在桃花树底下,一本《药经》摊开了盖在脸上。听了宋观的话,承影君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他侧过了身子,取下面上盖着的书册,半遮了脸,道了一句:“路上多加小心。”  宋观点头回道:“这是自然,好友且等我消息。”  之后找药的过程倒是非常顺利,只是找着了药之后,挖药的过程挺麻烦。宋观着手准备挖药的事项,他领口的小桃花已经变成人形跳到地上去了。小桃花一路过来挂在宋观的领口那儿,都是非常想和宋观说话的,一路上虽然说不上叽叽喳喳吧,但隔三差五的总是要感叹一下这个再感叹一下那个企图引起宋观的注意力。然而因为他说的都是废话,所以宋观听了也没有上心,是话语进了耳朵听了但不进心里去。小桃花一颗心都扑在宋观身上,宋观那一点敷衍形式的回复他哪里看不出来,所以小桃花很不高兴。  眼下宋观准备挖药,小桃花就跟只小狗似地绕着宋观左转右转,宋观被他晃得眼花,便伸手将小桃花拉住了:“别闹。”  小桃花一脸无辜地说:“我没闹啊,我什么都没做。”  宋观拍了拍他脑袋:“听话,在旁边等着不要乱动。”  小桃花瞅了瞅那株药,尽管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但还是忍不住要吃醋。他觉得自己长得非常可爱,宋观就应该盯着自己看,不能看别的那些丑巴巴的小破草药——就算是要挖来给他治疗身体,也不可以多看超过五秒钟!  宋观不知道小桃花的内心活动,只是好言同小桃花说了之后,他见小桃花依然故我地往他身边瞎凑,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按住小桃花的肩膀。  自打找到草药之后,宋观就一直关注着跟前草药的生长迹象,是准备要按照承影君吩咐的方法,以便采取药效最佳的草药的来着。所以先前他注意全都不在小桃花身上,便是和小桃花说话,也是眼睛盯着那草药的,这会儿蓦然起身,还真是宋观来到此地之后,第一次目光正视小桃花。  宋观如今这壳子长得是有点冷淡的,笑起来的时候还好,不笑的时候就仿佛眼睛里点染了霜雪,整个人都冷冽得厉害,所以宋观一板脸,小桃花这小怂逼就会吓得不敢造次,像条夹紧尾巴的小弃犬。这会儿宋观突然板了脸,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的样子,小桃花呆了一呆,他先是懵住了地下意识道歉:“我错了,我不闹了,你别生气。”  道歉完了,见宋观一点都没有要安慰自己的意思,反而去看那小破草药了,小桃花心里就突然好委屈好委屈好委屈,委屈得没边了!  为什么不理我!  看我啊看我啊看我看我啊!!!  那破草长得比我好看吗!!! 第125章 宋观拍了一下小桃花的脑袋道:“你别吓唬他。”  小桃花朝安小侯爷做了一个鬼脸就跑回宋观身边去了。  安平宇垂头垂了一会儿,小声说:“那我能知道你的本体是什么吗?”  小桃花听了心中醋缸又翻了一翻,他立刻回嘴:“干嘛要告诉你!”  安平宇也不理小桃花,只是看着宋观。宋观是故意冷淡处理小桃花,所以为了对比这种冷淡,他对安小侯爷十分和颜悦色,并且小桃花不希望他说,他就偏要说,宋观淡然道:“是山猪成精。”  听到这个回答,小桃花和安小侯爷都愣了一下。小桃花会愣是因为他觉得宋观本体是某种他不认识的名叫“宋观”的物种,他不明白为什么宋观说自己是头山猪精,而安小侯爷会愣,纯粹是感觉很意外。  顿了半晌,安小侯爷小声说:“如果你是山猪,那你也肯定是最好看最善良的山猪。”  宋观简直要被这话给雷飞了,他觉得这时也差不多该告辞了,点了一点头,宋观向小侯爷说道:“既然已经送你安全到家,那我们也不便久留了。”  安小侯爷闻言抬脸道:“我都还……没有谢过你,你同我去见父亲吧,你想要的东西,若我们家有,都会给你的。”  宋观一摆手:“不必,随手之劳而已。你若要谢,以后碰见了猪这一类别的动物,就对他们好一点便是。”  安小侯爷看着宋观,恍若未闻似的,只是幽幽立在那里。小桃花见状瞪了这小侯爷一眼,他转身伸手牵住宋观的手:“宋观,我们药也采了,人也救了,承影前辈一定在等我们,我们快些回去罢。”  宋观由着小桃花牵着自己走,也不说好或是不好。此时太阳渐渐转移,已呈夕阳落日之景,右手捏一个法诀,小桃花直接拉着宋观穿墙而走。好在这墙面对出去的街道相当僻静,没什么人,所以也无人看见墙里头走出两个人来的惊人一幕。  牵着宋观东绕西绕的,街道上的人就渐渐多了,许多人都在收摊,小桃花拉着宋观在此处停下,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道:“我们要不就趁最后这时间,在这里逛一逛?我都还没有逛过人间的集市呢,似乎挺有趣的样子。”  宋观想了想,说:“但是我们没有钱。”  小桃花一听,从怀里拿出几个银子:“没事,先前那山头的庄子里,我拿了一些。”  宋观:“……”  宋观觉得小桃花果然十分有当土匪的潜质,这显然不是他的错觉。  因为已近收摊,所以也没什么好买的,小桃花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他袖里乾坤,能装的东西有很多,买了就袖子里塞,也不会显得东西多到拿不下,甚至于小桃花还买了两壶酒。宋观看了有点诧异,但也没多做评价,两人回到承影君的桃花林里。当下承影君还在湖边钓鱼,他见了宋观和小桃花,便问了一句:“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宋观道:“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  承影君瞥了一眼小桃花,笑了一笑,他正好收起了钓竿渔具。  晚上承影君拿着新到手的药,熬完了就交给宋观,宋观端着药碗回去石头屋子里去找小桃花。小桃花盘腿坐在石头床上,他接过宋观手里的药,沉默里咕咚咕咚先喝了半碗下去,然后他吐着舌头皱眉对宋观说:“好苦啊。”  宋观从袖里摸出承影君给的糖果,剥开了丢进小桃花的嘴里。  小桃花含着糖,他将手中的碗放下,然后挨挨蹭蹭地挤到宋观身边,目光缱绻着迷恋,几近深情:“你亲亲我好不好?”  宋观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那笑容的意思大抵可以说是“别闹了”的那种感觉。  小桃花瞧见了,凑上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表情很严肃,像在讨论一件十分重大的事项,如同眼前有一片汪洋大海,小桃花眼里全是茫茫然的无尽无望,“你是不是心里头有别的喜欢的妖精或是人了?你是不是准备在我伤养好之后,就把我赶走,然后好在我睡过的床上养别的汉子?”第192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宋观被小桃花匪夷所思的言论给震了一下,居然停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小桃花跪坐起来,他扑上来双手环住宋观的脖子,声音很轻但是非常坚定:“那你亲亲我。”  宋观无力:“别闹了,乖,先去喝药。”  小桃花听了生气,不过没有跳脚,只是憋着一口气道:“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我才不是小孩子。”  宋观看了小桃花半晌,然后十分违心地说了一句:“我也没把你当小孩子……”  小桃花执拗地说道:“那你亲我。”  还真是坚持。  叹了一声,宋观他也不想和小桃花吵,其实今天一天下来是挺累的,小桃花要亲亲那就亲吧,他趁势在小桃花脸颊那儿的地方亲了一口。而这一记亲吻落下的位置离耳朵很近,小桃花只感觉耳朵里都是那亲吻的声响,那是像潮水一样绵绵上涨的声音触感,他耳朵尖都红透了。宋观说:“这下亲过了,那你该去喝药了吧?”  小桃花听了呼出一口气,软软地靠在宋观身上,他将脸埋在宋观怀里,声音里满满地居然都是忧愁意味:“宋观啊,”小桃花说,“你能不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啊。”  接下来几日便都是熬药调理身子的日子,承影君给开的药贴十分有效,小桃花很快就身子全都养好了。宋观告辞之日,承影君倚靠着桃花树说:“要是哪一天,你真的被你捡来的这只小桃花给赶了出来,没地方去了,我这里还是可以收留你的。”  宋观笑道:“但愿不会那么惨。”  小桃花烦死这老桃花精了,不过对方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所以他也就只能忍下,这会儿听见老桃花说了他这么不爱听的话,小桃花也只是赖在宋观怀里,他把脸埋在宋观肩上,对于那番话语,他决定只当做自己没听见。  宋观抱着小桃花回到原本的山猪洞,小桃花被放下来时候,他搂着宋观的脖子凑到宋观耳朵边:“你不要听他乱说。”小桃花说话时候吐出来的热气全都喷在宋观的耳朵上,让人感觉有点痒痒的,“我才不会赶你走的。”  “我知道。”宋观像给一只委屈的小狗顺毛那样拍了拍小桃花的背,他自然知道小桃花不会赶自己走,别的暂且不说,但对于这事他还是很有把握的。小桃花非常迷恋他,宋观除非瞎了才看不出来,别说小桃花赶他走,就是反过来他现在要赶小桃花走,恐怕若是不将话说得狠一点,小桃花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被赶走。宋观摸了摸小桃花的脑袋,“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赶我走的。”  小桃花听了宋观这话,心里开心。他挨蹭过去,同宋观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明明都快亲上了,但这一点距离再也没有被拉近,宋观对小桃花的靠近感觉,向来是觉得类似于小狗的挨近,并且他也不认为小桃花有多大狗胆敢做出很出格的事情。而确实如此,小桃花他平时总时不时的要让宋观来亲亲他,可他自己真的主动扑上去强吻宋观的次数,其实也就只有一次,并且那次还是轻轻的一碰,因为不敢造次。  待到了晚上的时候,小桃花早早地就上了床,他让宋观陪自己睡。宋观这回从承影君那边回来,顺手捞了不少书,以前的时候他在这山猪洞里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所以陪小桃花睡觉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眼下有了其他选择,于是宋观也就不是很想那么早的就陪小桃花睡,他干脆抽了一个枕头塞到小桃花怀里,就用上“言灵”之术让小桃花以为这枕头是他本人。  做完这一切,宋观就把小桃花还有小桃花怀里的枕头给用被子裹好了推到了床里面,而他自己则是坐在床沿边上靠着看书。其实这书也不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书,并没有让人有读了欲罢不能的感觉,讲的是个江湖剑客的故事,那剑客云游天下,惩恶扬善,美人们倾心,设定很老套,故事也挺土的,人物刻画潦潦草草地一个死板模样,坏人全都坏到统一的缺德不讲理,美女全都美到统一的痴情不长脑子,并不怎么好看的故事,但聊胜于无,可以打发时间。  宋观兴致并不是很高昂地看着手里的书,看着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就听到小桃花那边动静不太对。放下手中的书扭头侧目看过去,宋观就惊得手里的书都摔地上去了,卧槽,妈了个蛋的小桃花你在干什么?!  只见小桃花踢了被子,衣衫不整地将原本怀里的枕头给压在了身下。一只手摸着那枕头,小桃花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一脸情欲蒸腾的模样,他的眼睛是看起来湿漉漉的,整个人被情欲逼得浑身都有些颤抖,然后小桃花低头战战兢兢地,是小心翼翼地亲了一口那个枕头。  宋观看得头皮发麻简直要炸了,就这样,他的视线之中,宋观只瞧见小桃花对着那枕头做了一个不能描写的操弄动作。宋观气得浑身血液都直奔脑门,他二话不说,直接俯身过去一把掐住了小桃花的后颈给把人直接掐昏了过去!  卧槽!还能不能好!能不能好了!!!  他只不过就那么一会儿没注意好不好!  就给他整出这破事来!!!  第二日小桃花醒转过来,一张眼就看到身旁坐着的宋观,他面上神色恍惚了一下,随后脸上蓦然一红,小桃花只觉得浑身血液都似燃火一般在血管里流淌奔涌,他一只手撑着床坐起来,开口,嗓音不似平日里清脆,而是低低的有些发哑,带一种说不出来的缠绵撩人意思:“宋观,我,我是不是昨天弄疼你了啊。”  宋观:“……”  滚!!!  你他妈操一个枕头,我疼个屁!第193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宋观此刻真有点想把小桃花给拍飞出去的冲动。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无害天真的小桃花,居然是这种妖精!  尽管心里头炸翻天了,宋观经过几个周目的锻炼,他面上倒还是很冷静自持的。只是呵呵笑了一笑,宋观不冷不热道:“你昨天什么都没做成就昏过去了,你不记得了?”  小桃花一呆,他刚才醒来整个人都要兴奋哭了,只记得自己昨天把宋观按住了在这样那样,最后“一杆进洞”所带来的战栗他现在都还能感觉到,小桃花羞得脸都红透。方才太激动,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经了宋观这样一提醒,小桃花傻兮兮地张开嘴,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真的是如此,自己那“一杆进洞”之后就昏过去了……小桃花脸色煞白,心里头开始尖叫,天啊,他居然昏过去了?!那么重要的时刻,他居然昏了???  “我我我,我,我昨天不是故意昏过去的啊,”小桃花急切地拉住宋观的袖子,“那个……那个我们今天再试一试好不好?昨天我太激动了,这次肯定不会晕了。”  好你个脑袋!  宋观真想一口血喷死小桃花,眼见小桃花又要往自己怀里扑,宋观起身一闪就让小桃花扑了个空。  小桃花呆了呆,委委屈屈地往后缩了一缩:“我昨天果然弄疼你了是不是?”他眼巴巴地看着宋观,眸子里头雾蒙蒙的,看起来那么无辜无助,“我第一次做不好,可我以后会学的,你别生我气啊——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说,你跟我说了,我就都会改的。”  宋观看到小桃花这样,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小桃花了。  他有点郁卒地看着小桃花,说起来有件事他纳闷很久了,明明他分到的壳子都是炮灰攻的角色,然而为毛和周目主角受扯皮的时候,主角受都能压翻了他?以前碰到一个两个还能说是出乎意料,可后来都碰见好几个了,都不用鸡蛋君来提醒,现在他自己都要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好吗?  宋观立在那儿,脸色变了几变,想了想,他走回床边坐下。  小桃花见状立刻扑上去搂住宋观的腰,他脸埋在宋观怀里,心猿意马地嗅着宋观身上的味道,手指游移着,小桃花扯住了宋观的腰带,昨日他也是这样解开对方身上衣物的,想到这里他脸红了一下,正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然而还未付诸行动,他眼前视线却是忽的一下颠倒了个儿。  被宋观一把按在了床榻被褥之上的小桃花,被这突如其来上下颠倒的姿势给弄得怔了一怔。宋观的手就撑在他的耳侧,小桃花仰面躺着,看着宋观那张清隽的面容悬在他上方的位置,这人衣襟在先前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扯得敞开了,是露出一段肌肤。小桃花屏住呼吸,只觉得自身胸腔里头的那颗心脏仿佛失控了似狠狠跳了一下,他心想着宋观这是要干什么呢,其实心里头已经有了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兴奋得微微发抖,甚至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平常那么冷淡,对他总像是对待一个小孩子,哄他总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小朋友,有时候那么和和气气温温柔柔地和他说话,都像是没长心的,是没将他太放在心上。小桃花从来不觉得自己傻,他分明知道宋观不讨厌自己,但也绝对谈不上很喜欢。这个人给了他允许接近的距离,但从来没有主动亲吻过他。  宋观喜欢自己吗?又是这个困扰他很久的老问题。然而再过去那么一段时间,下桃花他对此的回答还是一样的——宋观肯定没有像他喜欢的那样喜欢过他。他总想着要亲亲抱抱宋观,喜欢一个不就是会这样的吗?可是宋观就没有想过要亲亲抱抱他。啊,抱其实也是抱了的,但宋观那抱从来没有什么热烈的感情欲望在里面,所以永远都只是一个冷冷淡淡的拥抱动作,再无别的含义。  那么现在呢?  宋观是想要吻自己吗?他想要抱自己吗?他想要和自己欢好吗?  小桃花呼吸都乱了,是主动方还是被动方对他来说没有太多差别,他在这方面的感知是很简单的,先前宋观对他冷冷淡淡似乎是毫无兴趣的样子,他一腔爱意无法宣泄,在那懵懵懂懂的天生欲望驱使之下,小桃花他就想要将宋观扑倒。  这种东西根本不需要人来教,不需要人指点,那滚烫又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令他想要压倒这个人弄哭这个人,甚至有时候自己觉得难过的时候,他心里会冒出一点血淋淋的想法,比如把这个人压在身下一直操弄到惨叫不休,让这个人再也维持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意思那该多好啊。小桃花紧紧盯着宋观,他好喜欢好喜欢宋观,这喜欢像是春蚕吐丝,随便宋观怎么样好了,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缠丝将他围困,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茧,困在里头都要窒息了。  你喜不喜欢我?你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  小桃花觉得自己很贱,他此刻就很想被宋观虐待一下,最好对方毫不留情地掐自己一下,殴打自己一下,最好对方很用力地在自己身上揉捏过去留下一大片的乌青。他想要宋观狠狠咬一咬自己,想要宋观在自己身上吮咬出斑斑点点的痕迹。他想要被粗暴对待,越粗暴越好,他莫名就觉得好像只有这一切都残暴一点,这一切才有可能是真的。  颤巍巍地闭上眼睛,小桃花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将睡未醒的梦。那些无可救药的痴念像是早就积成了剧毒渗透进他的骨血里,血液缓慢地奔走在身体各处角落里,于是那些剧毒也就蔓延遍布了他的全身。随便被怎么对待都好,小桃花心想,如果你想的话,随便怎么对待我都可以。  胸膛剧烈起伏着,小桃花闭着眼睛,他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是个为所欲为的姿态,然后他听见宋观说:“你是没有经验,但还是敢对我做点什么,胆子倒是不小啊。”  小桃花不敢出声,只感觉宋观的手掌似乎是按在自己的肚皮上了,他猛地连吸了两口气,原本满脑子都是将宋观各种不能描述了的想法此刻全变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快操我快操我快操我快操我……  宋观揉捏了一下小桃花的肚皮,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看我是太纵着你了。”  对!没错!就保持这个样子!请从正面上我!  小桃花兴奋地浑身发抖,一时不可控,只见两道泪迹从他眼角蜿蜒淌下来,竟是直接兴奋哭了。  宋观:“……”  妈了个鸡哟,一不小心又把人吓过头了。  宋观一时冲动就酷炫狂霸拽地将小桃花“啪”地一下压在了床上,又说了那么几句话,这下好了,他发现自己把小桃花这小孩儿给吓哭了。讲句老实话,宋观他现在内心非常尴尬,并且十分后悔,他觉得自己行为好变态,好智障,好脑残。为什么刚才脑子一抽他就干了这种蠢事呢,现在的宋观他只想在地上挖条缝钻进去跟世界说再见。他都多大年纪了,为了证明自己,居然用这种不上道的方式欺负一个傻乎乎的小妖精,真是没脸活了。第194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别哭了,刚刚只是吓你的,我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宋观按在小桃花肚皮上的手上移,他略有点心虚地替小桃花理了理衣服。其实一直以来宋观都没太把小桃花当人,倒像是养了一只阿猫阿狗,这话虽然说出来有点不尊重,但小桃花总是挨挨挤挤亲亲蹭蹭的模样,如果只是把小桃花当孙子辈,这黏糊劲儿仍然是会让人觉得有些别扭的,可如果只是把小桃花当小动物,那一切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小桃花正等着宋观把自己怎么样呢,结果一脚临门了,对方居然什么都不想干?!他“刷”地一下睁开眼睛,嘴微张,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呆。宋观倒是好心地把他从床上拉扯起来,还给他擦了擦眼泪:“好了好了,快起来,我们去湖边转一圈抓条鱼给你吃好不好。”  “我不要吃鱼。”小桃花闷闷地说,“你方才不是要扯我衣服吗?你怎么不继续扯了?”  宋观觉得小桃花不对劲了,但具体怎么个不对劲法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准确形容上来,所以他决定还是先按照自己的思维模式把对话先给进行下去:“不是说了只是逗你玩的么?没想脱你衣服呢。”  小桃花一听,他感觉自己被严重羞辱:“你!”如果跟前人不是宋观,他早就要撒泼了,可是跟前人是宋观,虽然小桃花偶尔也会脑子一热做出些不经考虑的事情来,但大部分时候,他行动之前总是要琢磨两三下的。小桃花他觉得撒泼这个行为是非常小孩子的,宋观总也有些将他当小孩子,而他是真的不想被宋观当小孩。他憋得胸口发闷,一时情绪拥堵,眼睛里头就越发显得水汪汪要落泪了,小桃花他攥住宋观的袖子,深呼吸了两下,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稳住,要像个大人,勉强情绪稳定后小桃花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想脱我衣服?我不好吗?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宋观一顿,方道:“没有,你挺好看的。”  小桃花往宋观怀里一扑,他突然好想咬一咬宋观,最好咬下一块肉来,血淋淋的,让这个人也疼一疼:“我知道我没你长得好看。”搂住宋观的腰,小桃花伏在宋观腿上,他仰面看宋观,满心满意的都是忧愁担心,“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承影君吗?他也没你好看,长得还没我好呢,根本配不上你,而且年纪还那么大,嘴巴坏说话又那么讨人厌,他一个老桃花根本就不会哄你开心,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宋观眼见小桃花又开始自说自话了,他听小桃花乱喝飞醋这样损承影君,简直一时半会儿觉得好笑得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表情来,半晌,他替小桃花理了一下头发,这才接着道:“嗯,你说的,也有一点道理……”  小桃花翻了个侧身,趴在宋观怀中,他就像许多故事里缠人诱惑人的妖精一样,仿佛是没有骨头似的往宋观身上蹭。因为刻意造作,他是有心要当着宋观的面卖弄风骚,所以语音语调都蛊惑温柔得要滴水,可见在这一道上,小桃花是很有天赋的一个妖精。他痴痴地凑上来,握住宋观的手指:“你看我就不一样了。我年纪小,还长得好看——反正比承影君好看,以后长大了,应该还会更好看。你看我这样不是框定死的,是有很多成长空间,你选择了我,肯定不会吃亏。而且我见过的东西少,性子都还没定下来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都可以教我,你想要我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按照你喜欢的来,以后我就会长成你最想要的喜欢的样子了,你说这样多划算啊。” 第127章 宋观闻言便故作一番沉吟:“小桃花性子天真浪漫,从未从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朱雀轻轻“哦”了一声,打断了宋观的话,他的视线重新转了过来,这回是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宋观:“我也还没说他什么,怎么你就先为他开脱?倒像是知道他有罪似的。”  宋观神色不变:“我是不知前事,只是当初捡着他回来的时候,他身受重伤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再加上后来为了给他治病所以探查他的身子骨,发觉他魂里带煞。小桃花说他被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追杀,现在看来,便是阁下所为了?”  朱雀道:“来历不明也敢收,山主真是好气魄,好胆色。”  他这话说得看似褒奖称赞,其实全都透着点阴阳怪气。  宋观听了之后,左边那只猪耳朵轻轻扇了一下:“过奖了。那么阁下是否为在下解惑一下,依阁下身份,又是为何要费煞苦心地去追杀一个桃花精怪呢?”  朱雀瞥了宋观一眼:“你也知道他是魂里带煞。”  宋观回看回去,半点都不避让:“又如何。”  朱雀目光与宋观撞到一处,一只小山猪的凝视他当然不惧,此时听了宋观这一言,他也只是仿若自语般地重复了一声:“又如何?”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冷,“的确是不如何。”随后将手笼于袖中,朱雀道,“魔物戾血,浸体入魄,他日必定为祸一方,我试过了,这精怪已然魂中入煞,戾血再不能剥离,所以只能杀了他。我也实话同你讲吧,他是非死不可的,我一定会杀了他。”  宋观沉默了一下,不过这沉默不是因为震惊之类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正在脑中组织语言。因为大纲的缘故,宋观对朱雀的坚持早有预料,所以此时他也没打算浪费口舌去说服朱雀放弃弄死魂里带煞的小桃花的原目标,而是直接迈入正题——他要同朱雀商量别的解决方案的可行性。  “是不是只要解决了小桃花身上煞气的事项,阁下就不再追究了?”  朱雀盯着宋观:“这么说来,你是护定他了?”  宋观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道:“在下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若动起手来,在下绝非阁下的对手,且在下也无法说服阁下放弃追杀的计划。既然在下打也打不过,说理也说不通,那么只能寻求别的方法了,若是我能除去小桃花身上的煞气,阁下是否能高抬贵手,饶小桃花一命?”  朱雀不语,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宋观,然而毕竟宋观现在就那么丁点大,从头到尾打量个十来遍也是花费不了多少时间的。略一挑眉,朱雀道:“莫非你有十成的把握能除去他身上煞气?”  宋观努力仰头看朱雀:“十成把握不敢说,只不过是有那么个想法罢了。小桃花魂里带煞,周围人都将不得好死,可我不惧,因我当年吞食过一株灵材,对这些都是不怕的,所以我就在想,或许这便是一个突破口了。”  朱雀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不再继续跟我用‘在下’‘阁下’这个说法了?”  宋观逻辑对话被突兀打断,怔了一下,才道:“方才一时心急,便没顾得上用词,失礼了。”  朱雀听了之后笑了一笑,随后缓缓道:“你这样算失礼,那在你看来,我和你今日对话,我岂不就是从头到尾都很无礼了?”  宋观:“……”  喂喂喂,能不能好好进行对话了?这说话老是夹枪带棒的算什么意思!  不过还未等宋观开口,朱雀便已先出言将岔开的话题,给重新拉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对于山主刚刚提出的有关灵材的那联想,在下倒也是有一点心得或许可分享一下。”  宋观闻言收好自己的两只前头的蹄子,摆出一副端肃的模样来,他点了一点头道:“请说。”  朱雀道:“诚然这世间的确有灵材能消戾血魔气,这灵材万年难见,非比寻常,便是我也就知道曾有两株诞生在世上,但到如今都已经被人用了,连点根须都不剩,而当初服了这药的人,更是早早去世,是尸骨无存,飞灰不剩,此后我倒是再未见过有此类的灵材生长出来。”那等灵材,这界外的八荒六合里都不好生长,偏偏如此三千小世界倒是长出了一株,可真叫人觉得奇怪。朱雀心中这般想着,却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些灵材珍贵,得之不易,效果显著,但也必须是被当事人直接服下才可,若是入了旁人肚子,可就无用了。似山主这般——”  目光一转,朱雀看向宋观,话语里带一点微不可查的恶意:“这灵材都与骨血融为了一体,如今,除非山主将自己全剁了给那小桃花精吃,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第197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等的可就是你这句话了!  其实宋观仰头看朱雀这姿势也挺吃力的,得了朱雀这一言,他心下一松,于是也就没那么一副如临大敌要斋戒五日然后大战三百回合的严肃架势,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的颈椎不至于那么吃力,宋观淡定报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法:“正巧在下略通药理,于这一道上,恰好有别的办法,若是阁下肯宽限些时日,只需时日,定给阁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本来,这周目里他这炮灰的所作所为,就是牺牲自我成全他人,并且没让当事人之一的小桃花发现这牺牲之事,是让小桃花毫无负罪欠恩之心地去过新生活了。宋观当然不会傻到跟朱雀坦白说什么“你这主意甚好哈哈哈我这就把自己宰了给小桃花吃你就在这里等我好消息吧哈哈哈”,朱雀是不是大嘴巴这事先别管,毕竟秘密这种东西嘛,少一个人知道就安全指数更高,宋观不准备让除了承影君以外的人知道这件事的后续计划展开。  朱雀视线在低了头的宋观猪脑袋上徘徊了一阵,他面上神色并不似相信,不过也未多言:“山主如此有自信,是件好事。那么十日之后,我就期待着山主能给我一个惊喜。”  宋观突然道:“阁下现在是要告辞了吗?”  朱雀笼袖一笑道:“若是山主要招待我留宿一宿,我自然也不会推辞。”  想得美。  现在床上多睡一只小桃花都够挤的了,再来一只肯定是睡不下的,只能滚地上搭个狗窝。  宋观呵呵一笑:“阁下说笑了。在下其实只是想让阁下将我恢复人身,毕竟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太好做事。”  朱雀偏过头看宋观,像是要在宋观的猪脑袋上看出根草来,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方才那一招,不过也就是让你显出原形罢了,你要变成人身大可自便。”说着,他站起身来,“不过——”近距离的居高临下,阳光照耀之下,朱雀的影子将宋观整个都笼住了,“不过既然山主都已经开口相求了,那我也实在没有推辞的理由。”  言毕,也不见朱雀有何动作,宋观身形便渐渐拉长了,一身赭色的山猪毛也褪去,不多时便有一个手脚修长的青年坐在地上,直接取代了原来蹲在地上的那只皮球大小的小山猪。  只是宋观这般化形,不似当年小桃花自带衣服,他眼下是赤身裸体的,没半点衣物遮掩。长发漆黑,贴着身子蜿蜒而下,宋观单手支在地上,因为情况突然,似这般蓦然光着身子出现在他人视线之中的情况,竟也没让他觉出什么尴尬的感觉来。  朱雀见状倒是身形微顿,就像不能接受宋观的山猪原型一样,他同样不能直视不穿衣服的光屁股,所以当下他就转过身子背对了宋观。本来宋观还没太觉得尴尬的,但眼见朱雀现在一句话不说地转了身,那尴尬的情绪就像春日青草冒了个尖,不过只是尴尬么,又不会将人咬掉一块肉,再说观哥他遇到的尴尬事情还少吗?多尴尬几次也就淡定了,所以宋观也就是在最初稍微尴尬了那么一小下下之后,就镇定地开始穿衣服。  这期间宋观也没说什么,他现在算是把朱雀当成安检的np了,不存在交流欲望,能少说几句是几句,他现在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像是当老师的人在学校上课教完一天的课程后,回家都不想再开口说话了一样。  偏巧就在宋观捡起衣服往身上套了一半的时候,去外头采摘果子的小桃花回来了。  小桃花两手捧着个装果子的篮子,本是兴高采烈的样子,然而在靠近几步看清宋观当下样子的以后,他脸色霎时间变了,连脑子里都空白了一瞬。  “宋观!”  这只是小桃花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声大喊,声音带着几不可查的抖音,那是本能喊出的一声,他甚至其实都没有仔细考虑过自己要不要真的叫住宋观。  朱雀立在水边,岸边一侧的水中众生万象倒影因湖里波澜微起而显出了几分扭曲,他循着声音方向目光朝小桃花略去,目光有些复杂,别过脸,一手负于身后,这挥袖间的动作,朱雀冰凉的衣料无意间拂过宋观的脸颊,宋观正好理正中衣仰起脸,便望见朱红火焰在朱雀四周的虚空之中迸出,那是没有温度的光火,不伤人,不灼物,只是扭曲了空间。  “山主大人,莫忘了我们之间的这个约定,十日之后,我自会来证取,”朱雀说这话时,始终没有回头,他周身火势渐大,火舌舔舐着将人影吞没,只留有那话语最终清晰传入宋观耳中,“我只盼届时的情形,不会叫人失望。”  火焰燃尽像是将一切烧成灰,空中只残余星星点点的红色火星,而朱雀原本所立之处便已是空无一人。宋观整个过程之中,手上穿衣的动作倒是始终未停,他“嗯”了一声,然后又嗤笑了一下,朱雀此际已然不在,他这话与其说是回复给朱雀听的,不如说是讲给自己听的:“我么,当然不会叫人失望了。”  也就是在此时,小桃花终于奔到了宋观跟前。那一篮果子早就叫他给丢在半道上了,他跑得踉踉跄跄,最后那一下几本可以算是连滚带爬地扑进宋观怀里。宋观将人一把揽住了,身上衣服都还没穿齐全呢,这会儿也是衣衫不整地将人搂在怀里,他说道:“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  小桃花死死搂住宋观,脑中乱得话语都组织不成了,只是“你”了个半天。  宋观觉得这样有点好笑,就果然笑了出来。而小桃花听到笑声抬脸,眼眶发红,神情惶然到了极致。宋观伸手顺了顺小桃花的背:“好了好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呢,和刚刚你看到的红衣服的那个也没什么关系,你别瞎想了,他就是个路过修为比较高的,在找一个人,因为误会我是他要找的人,就将我弄成原形了,结果发现果然是找错人了。你看到我衣服没穿,只是因为我刚刚变回原形的时候,衣服掉在了地上,后来再变成人形,当然身上什么都没有,这些衣服都是要重新穿上的了。”  小桃花听了宋观这一大段解释,终于情绪稍微稳了一点,是总算能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两手摸索上去,捧住宋观的脸。小桃花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宋观怎样都是万般皆好,他自己是很想强奸宋观的,退一步讲,也很愿意让宋观“上”了自己。这样满怀鬼胎的小桃花,看别人也觉得别人是不怀好意别有企图,再加上他对宋观的感情很没有安全感,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宋观,所以时时刻刻总担心哪里会蹿出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来将宋观叼走。  先前看到那个红衣人和宋观在湖边的情形,小桃花简直要疯。他也没别的念头,没有说要砍死红衣人,或者说砍死宋观再自杀之类的极端危险想法,彼时他那情绪十分简单鲜明直接的就是感觉很崩溃,并且这崩溃的感觉没有后续的处理解决方案,没有什么可以缓解情绪崩溃的法子,他单纯的就是感觉很崩溃。  小桃花眼泪汪汪地看着宋观,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可是受惊过度,那眼泪卡在他的眼眶里头忘记落下来了,伤心也伤心得稀里糊涂的。他就只是这样惨兮兮地看着宋观,眼里有千言万语,可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宋观拍了拍小桃花的脸:“好了好了,这只是个意外而已,我们现在回洞里头,你摘的果子呢?怎么都没了?”  小桃花慢慢地,慢慢地重新滑进宋观怀里,他紧紧抓着宋观的衣襟,身子还在发抖,好半天过去,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掉在路上了。”小桃花很小声地说,“掉在跑过来的半路上,也不知道撒了没有。”  宋观抱着小桃花就像抱着一只大型犬,他摸了摸小桃花的后脑,安抚的意味很重:“没事。”宋观温声说,“撒了再捡回来就是了。”  这天晚上睡觉,小桃花以前是一直蜷缩在宋观怀里睡的,这回却非要将宋观揽到自己怀中。明明化成人形的时候,他比宋观矮了那么多,这动作做起来有点古怪好笑,可他才不管呢。他将宋观抱在怀里,很笨拙地摸了摸宋观的后背,就像宋观以前对他做的那样。宋观有点惊讶,不过没多说什么,倒是很配合小桃花是随小桃花高兴,他这行为像是小孩儿玩家家酒,大家各自扮演父母孩子的角色。  宋观觉得到目前为止的事情发展,比他预料的要快很多,明明之前的时候,事情都还是不温不火慢吞吞的,现在就跟按了快速播放的按钮一样,才治好了小桃花的病,追杀小桃花的朱雀就来了,朱雀来了,那自然跟着发生的事情就是他去找承影君商量拿自己制药。  这一切的发展那么快,简直带一点急吼吼的意思,其实仔细算算的话,他和小桃花相处的时间还挺短的,宋观知道原主为什么炮灰那么快了,这段感情就跟泡茶一样的,原主满腔爱意急于付出给与,若说原主的爱是茶叶,小桃花的感知是水,那么原主绝对是那种茶叶抓了一把,就心急火燎丢进沸水中后不过五秒便立刻飞速地将落入杯中的叶子捞了个干净,再丢到垃圾桶里,并且用一张餐巾纸盖住让人看都看不着痕迹。  大概这对小桃花来说,从头至尾,他杯中留还是留了一点茶香的,但基本可以无视。  原主也真是。  谈个恋爱谈成这个样子,委实让人不知作何感想。  宋观枕着小桃花的手臂,心中暗暗想了一圈,然后他就开始琢磨着明天起来,便去找承影君把炼药的事情给办妥。这事发展快,但宋观觉得这样快刀斩乱麻是很好的,今天小桃花饱受惊吓,明天自己再——  第二日天明,山猪洞里落第一缕阳光的时候,宋观就起身了。  这是黎明,并不耀眼的日光将洞内映出一种泛白泛灰的感觉,小桃花赖在床上并不想起身,他闭一会儿眼睛再睁一会儿眼睛地看着宋观,他看见暗淡的日光勾勒出宋观的轮廓,那是混沌的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样子。  孩子气地揉了揉眼睛,小桃花躺在床上问:“你要出门吗?”  宋观说:“是啊。”  小桃花一下就瞌睡虫全跑了:“你去哪儿?”  宋观道:“找承影君有些事。”  小桃花坐起来:“我也去。”  宋观走回床边把小桃花按回床上:“好了,别闹,你在洞里待着,这次我要一个人去找他,有些事情带着你就不方便了,乖,听话。”  小桃花看着宋观,眼睛睁得大大的。明明宋观这话说得那么温柔缓声,他却感觉自己被人拿刀扎了好几下。他内心突然惶恐起来,十分害怕。这害怕没有具体形状,更像是直觉预料出来的一种无状恐惧。他想要和宋观闹一闹,撒一撒娇,让宋观带上自己走,可察言观色的结果已经告诉他,宋观这次肯定是不会带上自己出门的,如果自己强求,那将会是一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他抓紧被子,惶惑不安地捏了几下,终究不敢自取其辱,小桃花松开被子握住宋观的手:“那你,”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宋观俯身看着小桃花,然后伸手很温柔地小桃花理了理额发,他笑了一下,仿佛只是开玩笑:“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  小桃花一瞬间真的觉得很惶恐,他感觉宋观替自己理头发,就像是生离死别之际给一个将死之人整理仪容那样,温柔过度,是温柔得叫人觉得害怕了。他下意识地踢了一脚被子,然后死死抓住宋观的手。  宋观耐心地由着小桃花握了一会儿自己手,然后他说:“好了,我要走了。”  小桃花摇头:“你不要走……”  宋观笑了一声:“又撒娇。”  小桃花轻声说:“别走好不好。”  宋观说:“不行的,我必须要走了。”  小桃花突然生起气来,他大着胆子发脾气:“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可就要生气了!”  宋观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他很缓慢,但同样很坚定地从小桃花手中抽回了自己被握住的手。  小桃花突然想起来,之前也是有那么一次的,自己抓着宋观的衣襟,然后当时的宋观就像现在这样,是这样缓慢的,又那么坚定地掰开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这么那样的狠心。  “你走吧!你爱走就走吧!我才不拦你!”  小桃花赌气松开宋观的手,然后他转过脸背对宋观朝着石墙侧身躺着。  尽管做出了这般姿态,但其实小桃花还是竖着耳朵的,他在听着身后的动静,只要宋观有表示出要留下的一丝半点迹象意愿,他就原谅宋观,他就会把宋观扑在这张床上。  但没有。  小桃花听见宋观说:“我走了。”  走吧走吧。  小桃花生着气,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背对着宋观的侧躺姿势,良久之后,他悄悄转过身去,发现宋观已经不在山洞里了。  那一日小桃花在石床上躺了一整天,他一直等着宋观,可是宋观再没有回来过。  是的。那个人,他再也没有回来。第198章 第十二弹 转场篇  宋观离开山洞之后,自然是直接去找了承影君。桃花林里桃花竞相着开,嫣粉一片,宋观是在一株老树枝桠上看到了仰面睡着的承影君。玄色衣袍缠着枝叶,这动作造型凹得还真是可以去拍电影了,宋观内心默默吐了个槽,却见承影君在他靠近五步距离的时候时候开口说了话:“你怎么来了?”  还挺警觉。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去屋里躺着,偏要在外头摆这个造型,是为了好看吗?  这晨日的温度还是很有些冷的,宋观见承影君一身单衫,就这么倒在外头,虽然知道妖怪使用法术并不惧冷,但看承影君这般清凉形象,他总觉有有些寒,就跟电视里瞧见别人扎针而感到疼一样,别人痛没痛这是另说,反正看着的人先是觉得疼了——宋观替承影君害起了寒,以至于还真打了个哆嗦。 第129章 这回厉害了,上来就搞那么夸张的七窍流血展开,哈哈哈哈,是要上来就玩死的他的节奏吗?第199章 桃花番外·薄幸  从承影君手里接过一小袋子的丹药,小桃花是不会明白这袋丹药的意义的。  他将那个锦缎绣线的小袋子拿在手中,心中有一闪而过的疑惑,不过装一些丹药而已,随便拿个盒子装一下就好了,做什么弄得这样花里胡哨,那袋子一看就很贵重,肉眼可见的瑞气环绕蒸腾模样,他心想,这可真是古怪。  说起来,小桃花很不屑承影君这个人,连带承影君做什么他都看不上眼,但凡承影君做了点什么,他都是要挑三拣四在心里头说点不好听的话。那话从来不痛不痒,还冒着酸气,每每事后他自己心绪平静之后再回想起来,总有那么些的羞愧,是觉得自己小鸡肚肠了,可下回总也死不悔改。  食指并了拇指在锦缎袋子上搓揉了一下,小桃花问:“宋观呢?”  说着这话的时候,小桃花的目光就往承影君的身后看去。他希望能看见那抹熟悉的赭衫身影,但也仅仅是希望,其实心中隐约晓得自己大概见不到宋观,然而希望依旧远大于无望,所以怀揣这份希望,在真的没有见到宋观之后,他脸上便明白地写出了失望的神态。  承影君道:“你将这些丹药吃完,我就告诉你。”  小桃花闻言怔了一下,他低头打开小袋子,然后从里头摸出一颗丹药。那些丹药大概都是他小指的指甲盖这么大小,小桃花捏住了一颗,放入嘴中,也不怕是毒药,没任何犹豫的意思。他原本以为这会是很苦的,咔咔咬了两下就准备将这药生吞,结果没想到一口咬下去,丹药最外层的坚硬壳子破裂开来,里头的浆液爆出全是甜甜的味道,但甜也甜得恰到好处,并不腻味,自有一段香气在其中。  有些惊讶地嘴里东西全部咽下去,小桃花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抬脸:“甜的?”  承影君只说:“我今日过来是把东西给你,既然东西给你了,那我也就不久留。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吃完,再来找我就是。”  小桃花急着叫住他:“不用改日再约了,这些药我一会儿就吃完,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就好。”  承影君没有答应,只是将小桃花望着。  小桃花在承影君的视线里扯开了袋子,他略迟疑了一下,随后便仰头提拎着袋子干脆直接往嘴里倒。他分别倒了三次,这才让那袋子见了底,小桃花摆正了脑袋重新看着承影君,他吃得两颊都鼓囊囊的,嘴里不住的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来,都是一颗颗丹药碎裂的声音。  承影君看了小桃花半晌,摇了摇头。  小桃花看见承影君摇头,不明白承影君是什么意思,可是嘴里还咬着那么多丹药,他无法开口说话。抬了抬脸,小桃花望着承影君的眼睛因为过于专注而睁得很大,看起来傻乎乎的,他吞咽了好几下,结果接下来的猝不及防里,他就听见承影君说:“他不要你了。”  咔哒咔哒的咬碎声蓦然停止,山洞里顿时安静得只剩了空旷。  承影君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直到那咔哒的声音重新响起。  小桃花木然地将口中的丹药全部咽下:“他怎么不自己过来跟我说?”  承影君:“怕你缠着他。”  小桃花身体一颤,好半天之后才开口:“谁说我会缠着他了,我才不会。”  承影君道:“这样最好。你已经把药全都吃了,我也还有其他事,就先告辞。。”  “等等!”在承影君转身的那一刹,小桃花终于没忍住,是掉了一颗眼泪,然而他背手飞快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是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他……”小桃花嗫嚅片刻一跺脚,“他有没有什么话要你转达跟我说?”  承影君身形一顿,他一手负于身后说了一声:“没有,”然后转过脸来,承影君面上的神情淡得像是凉白开水,“他只是让你好好吃药,你吃完那些药,病自然就会痊愈。”  在承影君离开之后,小桃花呆呆地坐在山猪洞口。  外头青草疯长,它们的疯长都是没有声音的。小桃花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和那个人相处的细枝末节片段。很琐碎。有些很长,有些很短暂,有些甚至简练到可能只是一个眼神的接触。那些都是他心里隐秘的刻痕,细水长流的沟壑痕迹,里头浮着浅浅的喜悦。或许说是喜悦可能都还是美化了,不如说是窃喜吧。和那人相处的每一刻,都有种偷来的忐忑,高兴也高兴得不那么尽兴。  可是还能怎样呢?也不怎样。  早就知道那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仿佛游街时候,偶然在某家店面里瞧见的一件贩售工艺品,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可是翻开自己的钱袋之后,就发现自己囊中羞涩。那样东西太贵了,贵到自己根本无法支付。这可怎么办呢?其实要想获得,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一条捷径是去偷去抢。不过偷抢的过程里有风险,或许一个不慎,自己就被店家抓个正着,又或者偷抢的过程里,一不小心就摔碎了这件工艺品,然后再也没可能得到它了。  小桃花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他只是看着,所以他只是无赖地赖在这个店里。他围着那件工艺品打转,心中明确知道这件工艺品不会是自己的,也许等会儿就会有个客人过来将眼前的工艺品买走,他没有别的办法,笨拙地企图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这件工艺品,好像这样就能杜绝所有人同他的竞争了,可他忘了店铺是会关门的,一旦时间到了,他这个外来者就会最后被店主毫不留情地赶出去。  眼下就是店铺关门的时间,而自己不过是被扫地出门而已。  他木愣愣地这样想着,然后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其实自己一点都不难过。眼睛睁大一点,多做几下深呼吸,眼泪这种失败者才有的可悲东西就不会掉下来了。他无意识地攥着手里的锦缎袋子,忽然摸到里面有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颗丹药,那是之前的时候吃得太着急,以至于遗漏了一颗没看见。  将那颗丹药捡起来,放在眼前,小桃花木然地仔细打量了一番。普通的丹药样子,灰白的颜色,像蛇留下的蛇蜕一般的花纹,没有什么值得人要去特别注意的地方。他把这颗丹药含进嘴中,这一回再没有急切咀嚼的意思,他将它用舌头卷住,然后压在舌下。忍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个时候突然掉落下来,小桃花用自己的两只手分别按住左右流泪的两只眼睛。人为创造的黑暗笼罩里,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哭,反正周围也没有谁会看见,不用担心丢不丢脸,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惹人讨厌,也不用去揣测自己到底要哭到几分凄惨才会惹得那个人心疼哪怕只有一点点。  口中甜甜的浆液味道突然就仿佛是山体崩塌一样流淌了出来,小桃花不知道这是那个人的骨血凝炼,他不知道那股清甜的味道来自那个人的骨髓,他只是尝到了一点不值一提的甜味,来自于那人死后微不足道的补偿。  【番外完】第200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满头满脸的都是血这也是不能好了。  宋观拿袖子胡乱蹭了两下脸,原主本来就是倒在地上,他吃力地挣扎着靠着书架半坐起来,透过模糊的视线打量一下四周,这是个书房,装修非常欧式,但仅仅凭借如此,是让人无法确定这到底是现代还是说是西式背景。脑中飞快地扫了一遍大纲,身体里涌上来的恶心晕眩感让人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宋观颇花费了一点力气,这才读完了大纲。  原来这是个西幻设定的世界。  心中有了大致概念之后,宋观定了定神,跟着便是反手一推身后书架上的书。  那一大摞的厚重书籍砸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连续不断的“哐哐”声,有人在屋外听到动静之后便立刻进到屋里,那人看到半身都是血的宋观之后倒抽一口凉气,硬生生压下已经到了喉口的惊呼,在原地停了片刻,似乎在调整情绪,接着那人便沉着脸快步走到宋观身边。  她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药剂瓶,扶住宋观便给宋观喂进了嘴里。  宋观顺势将药吃下。那些药剂滑入喉口之后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不过一会儿工夫,宋观视线里本来越发彰显出来的血色倒是削减了不少,他方才看这个世界,目之所及都已然变成鲜红色了再没别的色彩残留,这会儿血色消退,宋观一撩眼皮倒是看清楚面前人的模样。  是个中年妇女,已经上了年纪了,高眉深目,脸上有两道很深的法令纹,看起来很严厉的样子,不过此刻面色上有着过于担心的忧心忡忡,望着宋观的目光神色十分的焦急,这样子的关切倒是为她平添了不少人情味,使得她那原本五官上给人很严厉感顿时减缓了不少。  “小主人,感觉好点了吗?”  这话说的当然不是中文,宋观听了一下,发现自己大致都是能听懂的,而且这语系正是他在先前在西幻周目世界里所学的那种。  语言就跟学自行车一样,一旦学会了很难遗忘,宋观闭了闭眼,没有说话。一直到最后被人搬到床上,他都一直装死不动弹。这原因当然有二,一是他的确感觉身体很不舒服,二是眼下原壳子的情况他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他最好的选择当然还是先且按兵不动,索性以静制动地探看完情况再说。反正他现在的身份,是个体弱多病风吹就倒的贵族少爷,搁在这屋子里,他就是个天皇老子了,哪有人敢要他怎么样。  先说说本周目的大纲剧情。  《剧情大纲》表示,本周目的故事,是讲一个小少年为了复活自己喜欢的人,一路打怪升级收集物品,结果被一个神经病变态看上,一路相爱相杀,啊,不对,如果将爱意和恨意满打满算来个计分,两者合在一起,满分是为一百分,那么可能少年对变态就是爱意0分杀意100分,而变态对少年是爱意95分杀意5分。少年对变态全无好感,而变态对少年是满满的都是扭曲的爱,求而不得所以部分爱意由爱转恨想要把人搞死,这就是所谓的“黑化”了。  这种黑化当然都是失败者的特色,因为他无法掌控爱人,也无法控制自己,这种求而不得使得他们像一个搭积木却始终撘不好的坏脾气小孩儿一把将所有积木全部横扫到地上,完全就是个无能的弱逼嘛。有时候弱者是在一定程度上很招人可怜的,俗称“能让人产生保护欲”,不过这种黑化者嗜血食肉得凶神恶煞,他们首先做都是将自己的感受安排到最高位,绝不让自己有半点不如意,如果不如意了就先动手把人搞死,反正怎么着他都能过得让自己舒坦,没什么让人同情的点和余地,因为所有苦难他都自己动手得到了排解,剩下的一点渣滓实在让人没什么可说的,至于被他黑化“爱”上那位,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合着莫名其妙招惹上一个神经病,死也死得不能瞑目。  反正这位小少年就是本次周目的主角受,那个黑化变态就是本周目的主角攻。两人相杀然后主角攻单方面爱主角受爱得死去活来,最后两人杀得你死我活,小受本来有望复活自己的爱人的,当然小攻绝对不可能让小受成功,他多加阻挠,成功打断了小受的仪式。暴怒的主角受和同样因求而不得而暴怒的主角攻两人,在禁魔之地打得昏天黑地,结局是他们各自捅了对方一刀后,双方都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于是就一起流血过多死掉了。  d。  以上就是全部的故事梗概了,也没啥好多说的,反正宋观这次担任接手的壳子,就是主角受早早死掉的爱人啦。大纲表示,这位炮灰攻同志主要有一个特点,就是身体很不好,因为受到诅咒,反正就是那种风多吹一会儿就要吐血的人设,走路多走一会儿就要昏倒的小身板。  炮灰攻是个贵族少爷,他和主角受的关系还蛮复杂的,总之先从上一辈开始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  炮灰攻的母亲其实不是什么贵族小姐,只是主角受母亲的家里收养的一个小孩儿,但是后来主角受母亲看上一个穷小子跟人私奔了,她是潇洒得很,她家里的人就很抓狂,因为这妹子身上本来有一个婚约,这一场婚姻如果达成,是可以给家里带来不少好处,所以主角受家里的人不愿放弃,可女儿都跑了怎么办?他们想出的解决方法就是找养女顶包,反正之前主角受母亲因为身体不好,就基本不出门不和人社交,贵族圈里基本都不认识这孩子,要找人李代桃僵也不算什么难事。  于是炮灰攻的母亲就这么顶包嫁人了,瞒了很多年,完全没有破绽。这俩家的婚姻是政治婚姻,炮灰攻母亲所在的家族,在嫁人的时候,属于高攀了的。那位丈夫是典型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并且还有点心比天高的意思,总是非常渴望自由要去追逐自由,觉得自己的家族在某种意义上是囚禁自己,禁锢了自己的人格的,尤其在婚姻这事情上。反正这位大少爷就翘着二郎腿靠家族荫蔽来混吃等死,但如果真的让他出门自食其力来养活自己去追求所谓自由,他又是不愿的,因为太苦。  总之这位大少爷就内心非常忧郁,为毛家族就不能好好给他钱花让他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又别来干预他的选择呢?他的满腔愁苦无法发泄,这个时候大少爷选择去乱搞男女关系沉迷鲜活肉体来排遣自己情绪,结果撩骚惹上了一个爱憎非常分明的女学霸。该女学霸属于外冷内热类型的,大少爷作死撩骚撩上了但选择始乱终弃还把事情弄得非常糟糕,是害得那位女学霸挺惨的,于是这位女学霸就狂化了。她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爱到付出自己的生命来各种成全对方,但如果是被背叛,那她就可以掉头翻脸不认人地报仇要取人狗命。  所以这位女学霸就付出巨大代价给这位大少爷下了一系列诅咒,到底付出什么代价,此处就不细表,反正大少爷从此之后就非常衰命,命里子女缘分很薄,子孙后代会病弱早死,除此之外夫妻不和,桃花运也同时受损,此后大少爷出去乱搞男女关系总会频频发生意外,当然,最大的一个诅咒是针对大少爷所在的这个家族的,在这诅咒之下,那么大一个大家族,便在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故被国王厌弃打压和清算,最终没落下场十分凄凉。  由上述故事可知,炮灰攻就是在这么一个背景下,亲身经历了的家族鼎盛时期以及走向没落毁灭的全过程。而主角受是在炮灰攻家族的鼎盛时期投奔过来的,主角受的父母在外因为因为意外死掉了,他母亲临终前让主角受去投奔娘家,想了想又还是改口说让主角受去投奔养女,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很势利,恐生祸端,反正比起自己的父母,她更相信当年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养女——也就是炮灰攻的母亲。  于是主角受就来投奔了,那个时候主角受大概十岁的年纪,养女果然待主角受很好,是当做亲儿子一般来养的。主角受和这位炮灰攻也非常要好,后来两人长大到十六,私定了关系,时逢家族被国王清算旧账,整个家族分崩离析,再加上以前得罪过很多人,墙倒众人推,而且很多人仇恨起来都是父债子偿的嘛,炮灰攻的爷爷造过许多孽,炮灰攻的父母都被宰了,本来炮灰攻也是要被宰了的,主角受怎么可能眼见炮灰攻被折腾死,虽然他小小年纪,但他很有点本事,反正主角受开动脑瓜,费尽千幸万苦,总算是愣是把人救了出来。  主角受名字叫诺亚。  于是诺亚就一路带着炮灰攻一路逃跑,一直跑出了这个国家跑到邻国去了,两人对外称是兄弟,按年纪来说,诺亚是弟弟。至于诺亚本来就是个天赋很逆天的人,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他在自然机缘巧合得到该国某权贵的赏识和肯定,被招进那个国家最牛逼的魔法学院里还免除所有学费。诺亚听了之后,当时表示,我愿意进这个学校,愿意学校为这个国家献上我微薄的才华和并不值钱的性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得到比较好的待遇,我希望我“哥哥”能和我一样,进学校读书。  炮灰攻是个魔法根本不行的人,身体又特别不好,三天两头就要半死不活躺床上,但是因为诺亚,学校还是收了炮灰攻入学。而炮灰攻也很争气,虽然他看起来弱死了,但是他另辟蹊径,在傀儡术方面获得了极高的成就,把所有人都震惊了,最后诺亚卷入该国的政治和宗教斗争,炮灰攻作为诺亚的最紧密在意的人,被敌方抓走给弄死了。诺亚直接因此暴走,他做人体实验把自己变成了半个天使的存在,然后借此形象煽动宗教狂热分子,在全国范围内搞了一场大屠杀,通过血腥大清洗的手段实现了政教合一的局面。  不过此后他对国家权利全完没有兴趣,把这些全部推给了别人他就一走了之。诺亚一直游走四方,是想要找出办法复活炮灰攻,结果不幸途中遇上了武力值比他还逆天的神经病主角攻。主角攻秉持着“得不到你的心,那也要得到你的人”的理念,把主角受诺亚强上了一百遍啊一百遍,最后两人就be了。  宋观看完这个大纲有点不知做何评价,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多周目世界下来,他还是第一次在《剧情大纲》上看到两主角直接粗暴be,也是开了眼了。这剧情算什么?虐恋情深?报复社会?不过他这周目的身体说很脆弱也果然很脆弱,彼时接手原主壳子的场面,那吓人的七窍流血,已经完全可以去拍恐怖惊悚片了,就这样的体质,能当上攻,原主也是厉害。  宋观这壳子的名字就一个音节“宋”,据说是爷爷取的名字,似乎以前有个很厉害的人,这名字有“宋”这个字,爷爷给原主取了这个名字,是希望原主能有朝一日成为像那人一样厉害的人。  不过后来发现原主身体差成这样,不太适合做别的任何事情,就适合干躺在床上什么都别做,于是那位爷爷也就不怎么抱有期望,也不来管原主了。至于原主爸妈……嗯,从管家这些天透露的消息来看,宋观知道原主爸妈是和不原主见面的,因为诅咒的缘故。  这个世界有关诅咒的事情,流传在世面上的相关知识非常少,只有一点影子的传说。即便是王宫里那些见多识广的大魔法师,在给原主检查之后,也只能推断出原主可能身上牵连的诅咒,来源不明,意义也不是很明确,反正原主见到父母就狂吐血不止,而宫廷法师们都表示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原主家里人也找了不少能人异士,企图破开这个诅咒,但是都失败了,最后因为试了太多,始终失败,“事不过三”这个说法放在这里略有不适,但也有那么点意思,反正大家就干脆放弃了原主,毕竟家大业大的,也不能总围着那么一个小主人转,大家可以考虑再多生几个新的小主人,或者考虑培养侄子侄女作为接班人,也是一个可行的方案。至于原主,不用花很多心血,但就好吃好喝地供着呗,反正家里也不怕多花那么点钱。  所以,现在的宋观就是个干躺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的小少爷。自从那日在书房飙血之后,管家就非常紧张宋观的情况,是的,那位看起来很严厉的女性,就是这栋屋子里的大管家。大管家让宋观最好不要下床走动,并且发表言论说书籍都是恶魔——因为在她看来,宋观是在书房看书看到飙血,书本这种能调动人情绪的东西。对小主人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物。  宋观有心想和大管家辩驳一下,心绪略有波动,还没开口呢,就先喷出一口血。  殷红血色呈喷溅状洒落在床被上,宋观看着那鲜红血迹,他自己愣了一下,那位大管家也惊了。奈丽女士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是心中悲哀地觉得小主人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可能活不了太久。她是看着小主人长大的,所以对小主人很有感情,她心里头的悲哀也是真的,只不过细水长流得太久,以至于那些悲哀时不时冒上来的时候,都显得不是很沉重分明,总是浅浅的一层。  宋观稳了稳情绪,这才重新开口说:“被子换一下,我休息一会儿。”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月时间里,宋观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比“林黛玉更林黛玉”。动不动就吐血昏倒,真的是情绪稍微多波动一点点都不行。高兴不行,生气不行,激动也不行,不然就等着吐血昏过去吧。而且风吹一会儿就生病是真的啊!多晒一会儿要晕!走个三步就停下喘两口气!身体不小心磕一下就要乌青一大片就跟被人暴打过一顿一样!真是什么鬼!两三岁的小姑娘都要比他身体结实了好吗!  宋观蛋疼地过着他的少爷生活,而他见到主角受诺亚是在两个月之后。那之前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过得要成仙了,当他从大管家的口中得知主角受要过来和他一起住一段的时间时候,宋观心中没有多余想法,这全源自于这一段时日的情绪锻炼,因为这具身体情况的拖累,他几乎每天都要花费全部力气用来控制情绪,不然就等着吐血吧。而很显然,这两个月的成效也是很明显的,宋观基本已经完全可以保持脑袋放空状态来面对一切了,所以得知主角受要来,宋观只是默默蛋疼地想着,哦,他来了。  诺亚抵达的时间是在晚餐的时候,那会儿的宋观正在坐在一个长长的桌子后头,桌子长得有大概七八米,宋观内心十分苦逼地坐着吃饭。这些食物对他来说很不好吃,而且这具身体好像对吃的东西都没有什么欲望,反正叉了食物塞进嘴里咀嚼那感觉跟嚼蜡没什么两样,所以宋观眼神放空地对着食物发呆,偶尔叉一点吃的放进嘴里,诺亚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灿金色头发的小少年,身上是湿的,他眼睛蔚蓝色,有一种透明的琉璃感,这令他瞧起来十分无害干净。大管家领着诺亚来到宋观跟前:“小主人,诺亚少爷到了。”  宋观闻言微微抬眼,目光在诺亚身上停住。  在这个距离之下,可以看到诺亚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有几缕金色的湿发贴在那张少年干净的脸上,外头想必是挺冷的,身上湿透了会更觉得冷,所以诺亚脸色有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颜色,那是被冻出来的冷白,不过这样反而将人显得更接近本源的脆弱易碎的视觉效果,如果有穷酸诗人来对此吟个诗,倒是可以说什么“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类的。  宋观后知后觉地才想起外头似乎是下了雨,他打量诺亚,这种因为他放飞自我而显得像是扫描性质的目光,可是说有些肆无忌惮到近乎无礼的。诺亚在最初和宋观有过短暂的对视之后,便垂了眼帘,似乎是因为紧张,他睫毛的眨动似乎有点过于频繁了,他向宋观行了一个礼:“很高兴见到您,我是诺亚。”  无视诺亚显得像是偶人一样僵直并且同手同脚的错误行礼方式,宋观说:“你是不是很冷?”第201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金发的小少年抬脸,表情显得很意外又似乎有点迟疑,在看了宋观一眼之后,他又飞快视线向下避开了和宋观的对视——并没有低头,只是眼帘垂下。整个过程,如果要给这个孩子打分,还是能算是及格的。虽然他太过紧张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僵硬并且还行错了礼,但他的确还算应对得当,并且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缩手缩脚到上不了台面的意思。  宋观提议:“或许你可以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再过来跟我吃饭。”  大管家听了之后,便取下了一旁墙上的摇铃晃动三下招来了女仆,她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说:“诺亚少爷。”已是把当中暗含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诺亚在离去之前,有回头看了宋观一眼,那是门口的地方,光线显得很昏暗,阴影似乎将人吞噬掉了半张脸,而宋观坐在长桌后头注意到了,他心情没有波动,脸上表情也没有波动,并没有什么被吓到的感觉,总之淡定到可以去当植物人。  怎么说,在这屋子里的待久了,实在是很容易让人不舒服的。不过不舒服着不舒服着,宋观又很快就适应了,并且适应了之后,他就对这种昏暗光线营造出来的阴森氛围具备了很强的抵抗性。但宋观也承认庄园给他感受始终是有点压抑到吓人,这房子很大,到了夜间总有烛火没有点亮的地方,不管如何,你总能看到冷不丁地看到某处阴森森的角落,那里幽暗得仿佛能孕育出一个鬼来,这里的每个人来去都安静得像幽魂,所有的行动都没有声音,有时候宋观闲得无聊开始想东想西,偶尔一个念头冒出来,就觉得此地像是一个恐怖片里的凶宅,其实里头的人都已经死去好久,然而却都还在不自知地活着,这里的人每个人都是鬼魂。  当然这种比喻也只是瞎想想啦,宋观倒是借此有点脑补出来为什么原主会喜欢上主角受了,感觉这分明就是个必然的结果么。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叉着盘子里的青豆往嘴里送,等他一颗一颗数着吃完了盘里青豆的时候,诺亚终于收拾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对比先前苍白水鬼一样的形象,此时的诺亚更具鲜活的气息,他白皙的脸上还留有热水蒸腾出来的红晕,嘴唇颜色也因为血色充盈而显得异常饱满。女仆悄无声息地上来为诺亚摆好了餐具,那是在距离宋观比较远的地方,几乎是在诺亚坐下的同时,宋观就开了口,他这话是同大管家说的:“我想要诺亚坐在我旁边吃。”  奈丽女士迟疑了一下,屈身行了一个简礼:“这样于理不合。”  宋观放下刀叉,直接开启冷静异常的无理取闹模式,他微微一扬下巴:“他不坐我旁边,我就吃不下饭。”  奈丽女士看了一眼诺亚,目光有点沉,最后她朝女仆比了一个手势,于是餐具被重新放置,诺亚最后还是坐在了宋观旁边用餐。  宋观神情自若地继续吃饭,没有和诺亚交谈的意思,他也不去看诺亚,只是吃完了自己盘中的食物,然后就先行离开了。他在这个世界里每天都很早入睡,因为这具身体很容易劳累,宋观洗漱完毕便安静地躺在床上,房子的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一点光亮都没有透进来,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他在睡着之前不轻不重地想着,其实这一周目任务中心思想不外乎就两个,一个是勾搭主角受,一个是学习傀儡术。在他看来,这两件事都不是要着急的事情。黑暗里侧翻一个身,一片漆黑里宋观暗暗盘算着,傀儡术显然是要等逃亡之后再学,至于勾搭这件事么……有所谓是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所以他也同样不急。  一连十来天,宋观都和诺亚没有什么太多接触,直到第十七日的时候,宋观悄悄一个人溜进了书房,这才有了他和诺亚有了首次独处机会。其实宋观早就知道诺亚每天都会去书房,不过之前一直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书房很大,也不知道诺亚什么时候会来,他搬了专门的梯子爬到了角落一个书架的最顶上,然后躺了上去。这身体还是个小孩儿的身体,而且因为常年病弱,骨架很小,宋观躺到了书架顶上后还剩下的些许空间能再躺半个他自己。他的打算是吓诺亚一跳,反正宋观是准备把自己弄得画风特别不一样,好让对方不容易忘记。  就是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诺亚出来,这身体很容易犯困,宋观在等待的过程里一不留神就睡着了,醒来之后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一觉似乎十分冗长像睡了很久,他怕睡过了时间,宋观一手支撑着探身一望房间里那巨大的钟表,结果发现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而与此同时,在这探看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诺亚。 第131章 诺亚扯了被子将宋观裹住,他摸了摸宋观的头发,手指抚过宋观的脸。两人没有说话,宋观不说话是因为他几乎没有力气开口,脑子里乱糟糟,他想着半夜爬起来可真不是个好主意,以后肯定再也不会这么做了。诺亚没有言语地替宋观整理好头发之后,放开宋观退到了床尾,他的手伸进被子里,然后他握住了宋观的脚。  宋观下意识要抽回脚,但是被对方牢牢握住。那只手的温度暖得那么熨帖,宋观方才一路赤脚走过来,一双脚泡在冷薄的夜间空气里,尽管不过是那么几步路,但他依旧被冷透了,而此刻诺亚伸过来的手,简直恰到好处得像是要一直烫到人心里去,宋观原本有些僵冷的身体一下子舒展开来。  “你本来身体就不好,晚上那么冷,还敢赤脚乱走?”  这话说的是责问,可出了口之后轻轻飘飘的没半点分量。话语间隙里,宋观感觉自己脚掌心被对方按压了一下,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脚掌是抵着了什么更加温热的柔软肌肤。那随着对方呼吸微微起伏着的,那么柔软的,不设防的——似乎是对方的肚皮。  这个猝不及防的认知令宋观有些受惊,足背蓦然弓起,他蜷曲起来的脚趾便在诺亚的肚皮上挠了一下。  ……妈了个蛋的,要死了。  受到惊吓的情绪波动一下子太过剧烈,这显然已经超过了安全警戒线,宋观赶紧伸手捂住嘴,他闷声咳了一声,索性直接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就这样剧烈咳了起来。  诺亚眼见宋观忽然躺下,随后听见一串咳声,紧跟着又莫名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他一怔,放开宋观的脚,俯身轻轻爬过去。诺亚伏在宋观身体上方,他的一只手按在宋观身侧,另一只手拽了两下才将宋观用来遮盖脸的被子拉开。  血液濡湿了被套,借着月光他看见宋观面上沾染的血迹,诺亚瞧见宋观气息微弱地近乎于无。他看见他合上的双眼,他看见他眼皮底下的眼珠在轻微地转动着,像是被囚于一夜醒不过来噩梦当中。这张苍白无色的脸,被血液濡湿的嘴唇。他在离去的那两年时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梦见这个人。想到这里诺亚神经质地将手指握紧,他动了一下,俯身更低了一点,于是他的嘴唇也离对方更近了。  他似乎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或许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忍不住,他还是亲了他。这个亲吻全是血的味道,诺亚忽然就想起了庄园里的那些玫瑰,那些成片的,血红的,妖娆到狰狞的花朵。他咬了一下宋观的嘴唇,当年曾经在玫瑰园里闻到的香气,恍惚里此刻又叫他给嗅到了。是错觉。可是那些香味无孔不入,甜到腻人,腻人到最后甚至都像是险恶的。可是管他呢。管他呢。这个人是真的喜欢他也好,或者是把他当做消遣也好,反正当下时刻里,他只想抱一抱他,他只想亲吻他。第205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宋观被诺亚按在床上亲得喘不过气来,他其实还在咳血,但被诺亚用嘴堵住了,那些血从他的嘴角处满溢出来,鲜红的血流过他苍白的面颊然后又染红了他的脖颈,床单也被沾湿。心脏好像被人用手攥住了似的发疼,宋观难受极了地开始挣扎起来,他无意识地发出支吾破碎的声音,手指用力在诺亚背后抓出长长的红痕。  就在宋观眼前已经开始发黑的时候,诺亚终于放开了他。  “咳、咳咳……”  用力咳出两口血后,宋观按住自己的胸口急促而剧烈地深吸了几口气。他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都是涣散的根本聚不了焦。刚刚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被亲死了好不好!缓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宋观恼得一边吐血一边抬手给了诺亚一拳,可是这身壳子像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没有一点力气,所以这一拳头下去软绵绵的,简直像是在打情骂俏一样,于是宋观又恼羞成怒地给了诺亚一个巴掌,这一巴掌下去依然软绵绵,仍旧是像在打情骂俏。  难得看到宋观脸上露出的这样鲜活表情,诺亚他的感觉很惊奇。这一刻他看着宋观漆黑的眼睛,眼前这双眼睛因为恼怒的情绪变得像是阳光底下的玻璃那样闪着光,从前他总觉得摸不住宋观,可眼下这个时候他却终于有了真实感。他把他惹生气了,他害得他因为自己吐血了。此事按理来说他应该心疼的,他也的确心疼,就像心疼宋观不穿鞋那样地在心疼,可同时他心中升腾起的另一种战栗感远远盖过了这点心疼的心意,有一些曾经他没有想过的东西被戳破放到了他的面前。  那些曾经的亲吻和肢体的纠缠接触都是如此浅浮于表,只有像现在这样,他让他难过让他痛了,这种在情绪上的细微掌握和操控才是最接近本源的。他甚至想做得更过分一点,想要彻底捏揉住这个人,想要彻底支配这个人的情绪,想要让这个人为了自己笑为了自己哭,肯定会一直吐血的吧?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崩溃到哭出来——他还是舍不得让这个人变成这样的。  舍不得。  然而是舍不得的。  诺亚手指拨开宋观额际被冷汗沾湿的黑发,他俯身吻了吻宋观光洁的额头,细碎的吻像羽毛一样又轻又浅地抚过宋观的眉梢眼角还有脸颊。他舔去了宋观唇角的血迹,一路向下,啄吻变了味。宋观根本没有力气再计较这些,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全身的气力和精神劲儿都在刚刚给诺亚的那一拳头和巴掌里耗尽了似的,他很明确地知道诺亚在吮吻自己脖子上已经半干涸的血迹,那湿漉漉的吻还有牙齿磕碰到肌肤的触感令他无意间想起了吸血鬼吸血的模样。他实在太累了,手脚都软得没有力气,合了眼睛,宋观不过是想闭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会儿,大片的黑暗在闭目之中悄悄展开拥抱层层叠叠地将他裹挟住,然后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虽然昨天晚上的那一通折腾其实根本也没实际上怎么样,但宋观仍旧腰酸背痛还头疼。身体的不适还有起床气都令他脾气暴躁火冒三丈。卧槽尼玛。宋观喉咙里干得不想说话,他很吃力地坐起来,起来的这个动作受到阻力,头晕脑胀地侧过头去看,就看见身旁睡着诺亚。晨日的昂光蒙蒙地爬过拉得严实的窗帘,昏昏浅浅的阳光里,宋观望见诺亚用手圈着他的腰睡得乖乖的,双眼紧闭,浅色的睫毛弯弯地翘起来,乖得像一只大猫。一头金灿灿浅金头发的诺亚,皮肤奶白色,那是一种丰润的白,可以想象伸出一根手指按上去之后,这手指是能够在其上推出一道细微的皮肤褶痕的——就像起了奶皮的牛奶一样。  看看这秀气稚嫩的脸,睡梦里可真像一只小天使。  宋观伸出手指用力在诺亚脸上捏了一下,捏出一道红痕,诺亚吃痛茫茫然张开眼睛。两人如今都是睡在宋观的大床上,想必是昨天晚上他睡着之后诺亚把他搬了过来。一股邪火噌的一下烧着了心肺,宋观看着诺亚那张刚睡醒的像是无辜小天使的脸就觉得十分可气,他慢吞吞地挪了一下,一只手伸出去艰难地抓起原本自己枕靠的那个枕头,身体浑身上下都疼,可宋观偏偏不服,疼就疼,他跟着又艰难地作着大死地骑到了诺亚身上。  这小兔崽子。宋观气喘吁吁地抓着枕头对着诺亚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抽,亏他如此身残志坚,结果抽到一半他身体往前一倾单手撑在诺亚胸口上,就又有了要吐血的感觉。妈的这身体真是不能好了。宋观想也不想,干脆直接把枕头扣在诺亚脸上,他努力想压住自己想要吐血的欲望,不过这种事情想来是你前期压抑得越狠,后面就爆发得越吓人。  在吐出老大一口鲜血之后,宋观终于稀里糊涂脑子不甚清醒地发完一通起床气,并把自己生生给作成接近半昏的状态。枕着染满血的枕头,他难受地隔着枕头趴在诺亚身上动也不动。片刻之后,诺亚伸出手将盖在自己面上又阻隔在他和宋观之间的枕头抽开。也因此,宋观就一下子毫无阻拦地落在了诺亚身上了,他的脸埋在诺亚的颈侧,气息微弱,面上的血渍弄脏了诺亚浅金色的头发。  隔着薄薄的一层睡衣,两人的胸膛贴着胸膛,这样近的距离,各自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就这样被彼此感知到了。诺亚的手指抚过宋观的脊骨,他微微侧过脸,嘴唇贴在宋观耳朵上轻声说:“你心跳好快。”  宋观根本听不见诺亚在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嗡嗡嗡的声音,天旋地转,感觉就像是坐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半山公路小汽车还没有饭吃,真是生不如死。眼泪流淌出眼眶都是自发的身体行为,身躯已经不受意识控制地开始发颤,宋观黑色的眼睫全都被泪水浸湿了,潮湿地贴在苍白的肌肤上。诺亚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尖好像被什么蜇了一口。  小心翼翼地将宋观翻倒在柔软的被子里,诺亚凝视这张失了血色的脸,他看见对方皮肤之下宁静的血脉纹路,那是若有似无的蓝。  “别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手足无措地看了宋观许久,诺亚最后屏住呼吸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宋观的眼皮。这是柔软的,不设防的,微微泛潮的。他摸着了,感觉自己的心口也仿佛被这种潮湿的泪水给挤满了,诺亚小声的,他说,“阁下,请你原谅我。”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通折腾下来,宋观竟是因此大病了一场——是真的大病,近乎九死一生的那种,不过他本人在病中一点印象也没有,当他比较清醒地醒来时,看到诺亚那满眼红血丝又憔悴异常的样子,宋观吃了一惊,不过随后想起之前对方做的事情,他又镇定躺回去,哼了一声地想着,该!  房里没其他人,只有他和诺亚,宋观也不说话,假装没有好转地躺着。大约午时时分,房里陆陆续续地来了人,还有医生过来给宋观看病,到了这个时候,宋观终于不装睡了。他醒来,屋里一下子就变得热闹得很,管家奈丽女士也露了脸,人多了,可房间里依旧没什么人声响动,各人各自都像是这房子里的老旧幽灵,走路带飘似的全然没有声息。  宋观看见人群后头的诺亚,房间里的人们都在忙着做自己手头事,或许有些人只是瞎忙,但至少看起来都是忙碌的,只有诺亚袖手站在那儿,什么也没做,他游离于整个群体之外,像是个局外人那样,两人目光交接,诺亚很快颤巍巍地垂下了眼帘,避开了和宋观的对视。这个动作令他看起来不那么镇定,尽管仪态依然良好,可是明显少了点先前久别重逢时候那种看似游刃有余的置身事外。宋观意外错觉仿佛眼前的还是早两年前遇到小少年,傻白甜得像是一个奶黄包,皮软陷甜的,好像前些时日乍然重逢遇见的那个瞧着有些冷漠的人都只是他的一个错觉罢了。  没滋没味地进食又吃了药之后,宋观表示自己要休息,当然,其他人像是潮水退去一样离开房间的同时,宋观叫住了诺亚。阳光轻飘飘又懵懵懂懂地潜进房间,诺亚浅金色的头发几乎被映成白色,当最后一个仆从离开房间将房门关上的时候,宋观开了口。  “过来。”宋观声音没有力气,而且还有些哑。  诺亚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听见宋观的话了,但他摇了摇头。宋观不得不再重复了一遍,他说过来,并且加重了说话的语气,可是诺亚还是摇头。  宋观挑眉:“你到底过不过来?”第206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诺亚依旧摇头,不过他脚下的步子却是迈开了,他的确摇头,可他最终还是朝着宋观走过来,然后在床前那张医生先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诺亚的脸微微低着,也不看宋观,神色隐约有些紧张不安。宋观看见诺亚这样,起身离开背后倚靠的枕垫,他做下这一套动作的感觉是吃力的,这身壳子拖累于人,总用得很不顺手,像穿了一件厚重笨拙又使人疲乏的大衣。  宋观伸出胳膊,温温凉凉的手指捧住诺亚的脸:“你之前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我……”诺亚仰目,近距离看,他眼里红血丝很严重,“我没有发脾气。”  宋观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脸:“你有。”  诺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红着眼眶轻声说:“我给你写信,你一封都不回我……”  就这样?  信?  诺亚道:“他们都说你有新的玩伴了,比我听话,会讨好人,你早就忘了我了。”  宋观:“他们?他们都是谁?”  诺亚没说话。  宋观看了诺亚半晌,斟酌了一下言辞:“我这两年一封信都没有收到,这次还是跟母亲央好几久才让她答应许你过来这里住一段时间的。没有什么新玩伴,我不知道谁在这样跟你乱说,但你听好了,我这两年很想你,几乎用了全部的时间都在想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诺亚眼里水光渐盛,呆呆地看着宋观,半晌,他捉住宋观的手腕:“那、那你也完全可以写信给我的。”  所以小诺亚到底对写信这件事有多执着?  摇了摇头,宋观开始胡诌:“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过得如何,我不知道你是否如同我思念你那样,也偶尔想过我。你在外面会很忙碌,不像我这样的……废物,每天都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或者你遇见了很多人,很有有趣的事物,你早把我忘了,也许我给你写信,你并不想回复我,只是碍于我的身份,你又不得不回信给我——”  “不,不是的,没有这样。”诺亚的嘴唇微微发抖。  宋观凑近了点:“看着我。”  诺亚依言看向宋观,但他很快又垂下眼帘避开了宋观的目光,所以宋观捧着他的脸,调整角度,直到两人视线再次相触:“告诉我,这两年时间里,你想过我吗?”  微微颤动的睫毛,诺亚的目光似乎也都跟着颤抖起来,他的声音微弱,轻声的,表情像是正在艰难地吞咽某种情绪那样,他说:“我想的……”  宋观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他觉得诺亚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再逼迫一下,说不定能逼迫出一个突破性的结果。拇指按压过诺亚颧骨位置上的肌肤,宋观的神色和声音都很温柔,于是这种温柔之下,他的逼问也变得令人错觉地以为似乎很温和了:“你要跟我说实话,告诉我——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诺亚瞪大眼睛,他感觉有点恍惚感,仿佛自己陷入了什么避无可避地催眠术之中,他看着眼前这人,想挪开视线,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心底那些隐秘的念头纷纷被人用力拖拽出来,那鬼鬼祟祟本是羞于跟人直言坦白的妄想就这么不可控地说出了口:“我爱您。”他说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表情瞬间变得仓皇,但诺亚还是继续说下去了,“我爱您,非常不自量力地爱着您——阁下,您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宋观没说话,浅金色头发的少年脸上便涌现出了一种表情,仿佛是受了委屈又找不到地方哭诉那样的表情,他颤声轻轻说道:“甚至不是单纯的向慕或是敬仰,我对您有欲望——我看见您就会想要抚摸您,我想起您就想要亲吻您,我甚至,我甚至,”他闭了闭眼睛,表情痛苦,他说,“我甚至,想要独占您……”  “那就来独占我好了。”宋观很无所谓地这样说着,他在诺亚呆怔的目光里握住诺亚搭在自己腕间的那只手,然后带着那只手越过自身睡衣下摆伸进去,宋观将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位置,“这颗心是你的,它早就是你的了。”  闻言,诺亚那张异常苍白憔悴的面上蓦然涌上血色,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映着阳光像是海天燃火。  宋观心跳平缓地看了诺亚一会儿,然后小幅度地向前俯身,他准备亲吻诺亚,但诺亚像是受到巨大惊吓那样本能地闪避开了。  “别动,过来。”宋观这样命令着,他已经察觉到和诺亚说话用命令句是最管用的。在诺亚重新乖乖挨近自己之后,宋观抬手摸了摸诺亚的脸,有那么点评估的意思,“乖孩子。”他这样说着,然后用嘴唇简单地碰了碰诺亚的。这个吻没有什么太多感情色彩,更多的是充满了仪式的意味,只是当他简单地亲完准备后退撤离的时候,诺亚搂住了他的腰阻止了他的去势将这个吻加深。  两人气息不那么稳地倒在了被褥之上,宋观由着诺亚亲自己,亲着亲着,他觉得有点想去睡觉。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宋观觉得今天收获还是比较多的,比如说,他安抚好了诺亚,并且,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误打误撞地更进一步。他的一只手搭在诺亚的蝴蝶骨上,感知到从诺亚身上传来的细微震颤,这一吻十分绵长,分开之际,宋观感觉自己嘴唇湿润了,那都是从诺亚的亲吻里带出来的潮湿润意。  “我该去睡觉了。”宋观用手指摸了摸诺亚的嘴唇,若有所思的,他望着诺亚问道,“不过你会陪我的是不是?”  “我会的。”诺亚微张口,无意的,他含进了宋观的一截指节,在轻轻吮吻了过后放开,他目光闪动,语调很沉缓,声音轻柔,像是许诺发誓,诺亚说,“我会一直陪着您的,阁下。”  在这样直接戳破两人之间的暧昧隔膜之后,再后头的事情的就发展得很容易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所爱隔五岳,五岳亦可平”,诺亚就是这样的人,一旦确定关系,异地恋什么的就完全不是问题——宋观和诺亚的这个情况,用异地恋来形容完全没什么不恰当的,这厢宋观是常年地住在这偏僻郊区的小庄园里,而那厢诺亚则是主要待在主城,只偶尔得空这么几天的假期他可以到宋观这庄园里,长的时候可以有一两个月,短的时候大概就三四天。  诺亚很喜欢自己,宋观当然知道,而且这还是他一手有意勾搭着推波助澜整出来的事情。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不会深想,再说这身体多半时候都是意识昏昏沉沉的,也很少有富余的精力能让他再多想些什么,但偶尔精神头比较足的时候,他看着诺亚心头会冒上一点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心虚感,尤其有的时候,诺亚对他太好了,这好令他很不自在,像是喉咙里长了毛的不自在。  要是诺亚神神经经病病的老爱折腾他,或者又哭又闹又撒泼打滚弄得人头很疼,他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心理负担。但诺亚太乖了,乖得令他发毛,并且还很爱照顾他,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这就令他很受不了。他感觉自己就像看见一只小白兔掉进自己事先埋好的坑里,并且坑底还插着好多竹箭,他知道的,小兔子掉进坑里,会给扎成对穿——  ——也不是这么说。  他对诺亚做的事情,除了做出和对方相爱的样子,其实也就不会再弄出别的坑爹事了,没有背叛,没有别的图谋。他这么个,顶多就是个别有企图的感情骗子,也不是图财,也不是图色,就是图一颗真心。  此事万万不能再细想,再细想了,只会逼死自己。既然一开始选择了这条道路,那就只能继续一道黑地走下去,回头路是没有的,回头了,也只不过是耽搁行程时间,回头没有路。  这身壳子磕磕绊绊地长到十六岁,期间大病小灾不断,好几次宋观都以为自己要去见鸡蛋君了,结果还是让他给勉勉强强活到了现在。期间医生还说他精神情绪比较抑郁,不利身体健康,应该要保持舒缓平和的心情,然后医生就建议宋观培养一点小爱好,最佳选项是乐器,拉弹吹三个大类别,吹是不建议的,医生觉得宋观最好是能选择那些要拉要弹的那些乐器。宋观听了这番话,一声不吭地陷在软沙发里,心想滚你个蛋的抑郁,他才不需要学乐器好吗,但最后还是挑选了一件来拉弹,他自己选择的大提琴。  大提琴对宋观来说并不是新事物,他早就学过,只不过进了这“炮灰攻养成系统”之后很久没有动过而已,重新熟悉了一下,刚好那天诺亚在,宋观根本记不得多少谱子了,给诺亚拉了一首《小星星》一首《两只老虎》还有《欢乐颂》之类的,反正就是儿童金曲串烧,诺亚听得很认真,还很给面子鼓了好久的掌。  至于逃亡之日的来临,则是很突然的。那天晚上宋观睡得迷迷糊糊,睡梦里他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起来,这个动静令他醒过来,然后就看见床旁立在诺亚。  诺亚面上神色有点焦急焦虑,他看见宋观醒来,抱着宋观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上神色也渐渐趋缓:“我是不是身上太凉,把你冷醒了?”  宋观脑子里糊成一片,只够勉强转动一小下下:“没有,你怎么来了?”  诺亚一边替宋观换衣服,一边说:“主城那边出了情况,我怕万一,我想我是必须带你走的。”  宋观还想说什么,结果张嘴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之后,他就忘记要说什么了。他坐在那儿随诺亚动作,衣服全部穿好之后,诺亚跪在地上替他穿鞋。他的脚踝被诺亚握住,同以前一样,他的脚还是显得很温凉,比诺亚手上的温度低,于是诺亚将他的脚放在怀里轻轻搓揉了一会儿。这个姿势之下,宋观的脚趾便抵在诺亚的胸口处了,这一阵搓揉令血液流畅地循环开来,脚上渐渐有了温度,可是依然温度很低,诺亚低头,往宋观脚上呵气——就像那些冬天里因为寒冷往手上呵气的人们一样。  最后诺亚将宋观穿上袜子还有鞋子,然后他取来斗篷将宋观整个包裹住,兜帽被掀起,宋观一张脸全被裹挟在大片的阴影里,诺亚将人抱起来。而宋观在诺亚怀里隐约又有了睡意,当他被诺亚抱出门的时候,昏昏沉沉里他看到管家奈丽女士了。  玻璃灯罩当中的火烛将人映照得像是鬼气森森,奈丽女士什么都没有说,似乎是早就把一切都说尽了,她屈膝朝诺亚行了一个礼。抱着宋观的诺亚跟在管家奈丽身后走着,宋观在诺亚怀中朝外看了两眼,这个庄园那么大,有很多通道走廊,他在当下所见的那几个走廊分叉口上,都看见了默默立在那儿的仆人。  似乎全部的人都在屏息待立着某件盛大事情的到来,夜里如此热闹,但灯火如此幽暗,所有人都闭口沉默,提灯只够照亮暗处的人们半个身影,于是那些人看起来就像巨大虫穴里的苍白虫蛹那样——他们在黑暗里半隐半没地目送这庄园小主人的离开。  从温暖的室内踏步而出,室外冰凉的夜间空间灌入口鼻令宋观打了一个哆嗦,诺亚立刻将宋观抱得更紧了一点。这一捧冷意令宋观稍微清醒了些,他突然意识到如今这壳子的年龄也已经到了,如果没有意外,逃亡的剧情也应该开始了。  然而不管逃亡如何,之后的情况会变得如何,宋观此刻也都只想睡觉。他感觉到诺亚将他的斗篷拉扯得更严实了一点,脸上被人抚了抚,他听见诺亚说:“你累了就睡吧,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结果这一睡,宋观就躺了很久,因为他虽然裹得很严实,但仍旧是着凉发了高烧。这具身体弱到一种惊人程度,三天之后高烧彻底退了,宋观醒来,想要喝水,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头昏脑涨地四顾一圈,宋观勉强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是个对他来说彻底陌生从没有见过的房子。他渴得厉害,在画架旁的书桌那儿发现了一杯水,宋观端起来喝了,凉水滚过喉咙,刺痛,像是吞了刀片。  杯子不慎摔在毯子上,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响动,但是残余的水全泼洒了出来。宋观头疼地往回走,重新爬回到床上,他觉得浑身都难受,于是反而觉不出具体哪里难受了。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忽然他听到外头有说话声,那是诺亚的声音,很难得听见诺亚这样高声说话,并且情绪失控,有一个词仿佛是唱歌唱到高音时破了音:“我好像说过我这里不欢迎你的吧?”  宋观警醒过来,他手脚还是没有太多力气,听到外头的动静越来越近了,他爬起来跳下床,吃力地走过大靠椅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他随便扯了披在椅背上的一件衣服丢到了床底下,只露出一点袖边在外头,跟着宋观就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前躲进了衣柜里。  衣柜合上门之后就彻底黑暗一片,宋观闻到这柜子里全是属于诺亚身上特有的那股味道,似花非花,似木非木。然后他听见外头房门被人粗暴打开的声响,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片刻后传来,伴着一声轻笑:“什么嘛?房里什么人都没有啊,我看你那么紧张的样子,还以为你藏了人了呢。”第207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宋观躲在柜子里听着外头动静,那个陌生人说完话之后,诺亚根本没有回答,倒是那把年轻的声音继续慢慢悠悠地说道:“既然房间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又为什么不许我进来?”  诺亚冷冷道:“我房间有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早说过了不想接待你。”  那人“哦”了一声,只说:“听说你在找‘焚焰石’?”  诺亚不语。  那人又道:“你在画画?”  脚步走动的动静,随后纸张摩挲的声音清晰响起,诺亚有些恼怒的声音传来:“还我!” 第133章 第209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这个世界里,撇开长长的一串中间名不谈,宋观的名其实就一个单音的“宋”字,蒙巴顿教授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宋观今天对学校的印象和感受,然后借着这闲聊拉开话题,之后便是向宋观概括性地说明了自己以后能在学校里为宋观提供的帮助,说完这一切,最后他问宋观有没有什么事情想问的,宋观也没打算和这位导师混得太熟,所以有问则问,长话短说,没问则滚,于是他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然后就滚出办公室了。  因为今日只是报道,并非开课,所以报道完毕,宋观就跟着诺亚回家。今天起太早了,他困得不行不行的,中午吃饭,宋观慢吞吞地扒着饭碗,动作迟钝。诺亚见了有点担心,所以起身走到了宋观:“身体不舒服吗?”  宋观咽下口中的食物:“没有,就是比较想睡觉。”  诺亚摸了摸宋观的耳朵:“累着了?”  宋观想了想,干脆不要脸地顺势靠到诺亚身上:“你喂我。”  诺亚轻声说:“好啊。”然后他把自己那原本放在宋观对面的椅子搬过来,坐到宋观旁边,就这样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吃完饭我们一起睡一会儿,好不好?”  宋观含住勺子说:“嗯。”  报道之后就要正式上课了,宋观每天早上都起不了床,好在诺亚每天会把他强行拖起来。学校里宋观端得形象十分高冷,主要是他这一身斗篷和绷带的形象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样子,所以大家都不太敢跟他讲话,当然这其中也会有人强行和宋观没话找话聊个两三句,以此来彰显自己很有胆色对同校同学们一视同仁很与众不同很酷。宋观是一通早起之后,精神劲都被耗干了,根本没力气说太多话,虽然他态度和善吧,但他话那么少,和他对话说着说着就话题无力为继了,所以到后来也很少有人会自讨没趣地来找宋观聊天企图套点有用的消息。  至于宋观的同桌是个小姑娘,小姑娘齐肩短发,棕色,微卷。那小姑娘对着宋观总是一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的样子,有一日上课忘记带书,她都不敢问宋观能不能一起看,还是宋观发现之后默默把书本推了过去分了那小姑娘一半一起看。  小姑娘战战兢兢地靠过来,战战兢兢地小声道了谢,然后战战兢兢地和宋观合看一本书上完了课,末了又战战兢兢地向宋观再次道谢,手都是有些发抖的。宋观感觉这小姑娘如此战战兢兢的,估摸着再这么个下去,下一秒就能昏厥。  总之这一个学期无风无浪地过去了,若非说要有什么风浪,那就是宋观期末考试挂了两门,除此之外,别的那些课程,除了有一门分数奇高近乎满分之外,剩下的他都是低空飞过,而那分数奇高的课程自然是作为练就傀儡术基础的练技术课程了。看到成绩,宋观心中略有点塞,虽然他以前也不是学霸,但也没这么惨不忍睹过好吗。恰好那天诺亚有事需要在学校里待得比较晚,所以宋观一个人自己先回家一个人。诺亚让宋观不用给自己留饭,晚上宋观就烧了他自己一个人份量的食物。  慢吞吞地把餐具都收拾好了,宋观还洗了个澡。诺亚回来的时候,宋观正在擦头发。因为刚洗完澡,宋观身上也没有佩戴焚焰石,他把那坠子放在床头了,再加上穿得少,初春的夜晚又有些寒凉的,宋观身上肌肤,尤其是没有布料遮着直接裸露在空气里的部分,当真是冰凉一片。诺亚脱了外套用热水洗过脸之后,他把宋观的脚揣进自己怀里,右手握住了宋观的左手,诺亚将自己温热的面颊贴上去:“这么凉,你怎么也不多穿点?”  从宋观这个角度看过去,诺亚贴着人手的样子看起来特别乖,他笑了一下,动手捏了捏诺亚的脸,宋观说:“都准备睡觉了,嫌麻烦,就懒得穿。我给你烧了水,你快去洗吧,凉了就不好了。”  诺亚合了眼睛小声说:“我再多靠一会儿。”  再靠能靠出朵花来?  宋观不轻不重用脚趾点了点诺亚的肚子:“快去。”  在安塞尔学院里,学科分数没修够,一挂就挂两门的,宋观也算是学院近五十年来的第一人了,蒙巴顿教授为此找宋观谈话。  “你在炼金术课上表现非常优秀,但是未免偏科偏得太厉害了。这两门课没有过,它是基础课程,必须修满学分才能开展明年的学习课程,”导师神色和语调都很温柔,他说,“你需要补考,下个月中旬的时候学校会安排重考的场次,希望你在这一次的补考里,能取得好成绩。”  宋观点头表示明白,他准备告辞,偏巧导师又开口说道:“刚好你没有过的这两门课,都在我管制授课的领域范围,所以校方的意思是,让你之后一个月内,每周工作日抽取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接受我的辅导,亲爱的宋,你对这样安排有什么异议吗?”  补课?  宋观愣住。  蒙巴顿教授轻声说:“这是学校新近展开的项目,不会再另外收取费用,你放心。”  宋观看着导师温柔的模样,莫名觉得这和善下头藏着点微妙恶意。他有点弄不太懂,但也并不太在意。有人免费给补课有什么不好?还是个教授给补课,其他人平时想求还求不来呢。  于是此后宋观就过上工作日补课的生活,蒙巴顿教授选择的是下午五点到六点左右的时间来进行授课,时间点非常尴尬,但导师他只有这个时间有空,宋观知道之后都不想补课了。他把这事和诺亚说了一说,诺亚表示宋观还是以补课为重,其他事情都交给他来做。  “等你补课完了,我来接你。”  宋观听了就回拒道:“不用吧。”  诺亚说:“我怕你那个时候太累了,可能没力气走回来。”  宋观第一反应就是想反驳说那怎么可能,结果凝神仔细一考虑自己那小破身板,便觉得这壳子还真有可能是因此累得不行不行的要吐血,所以他最后还是改口答应了。  补课么反正都那样,宋观挂科的有一门是魔法推论课,蒙巴顿教授给了宋观一个小本子,里面很多例题,他让宋观在指定时间内做完前十道,然后自己拿出一叠报告看了起来。宋观接过本子动笔,他是看到不会的就跳过,有些题目做到一半实在推不下去了就放弃,于是写到最后时,他有一半题目都是没完成的。抬头看了看蒙巴顿教授,宋观发现导师他很认真地在图纸画什么,瞄了一眼发现是个魔法阵,宋观没敢打扰,觉得至少等导师把这个魔法阵画完了再说话。  他一手托腮地等着,大脑逐渐放空,因为看见蒙巴顿教授在那涂涂画画,所以他也下意识地跟着在本子空白处涂涂画画了起来,不过人家蒙巴顿教授画的是魔法阵改良设计图,他画的就是q版的小鸡小鸭小动物。  “题目做好了吗?”  蒙巴顿教授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宋观从神游状态猛地拉回,宋观回神,规规矩矩将手上的本子交给对桌的蒙巴顿教授。导师接过了之后神色平静地看了起来,宋观交出本子,这才慢一拍地想起自己在上头画的那一堆十分不规矩的小动物。然而尽管出了这等纰漏,他还是不动神色地坐着,心中并没有什么紧张担心害怕羞愧之类的情绪,反而十分镇定。  “图画得很有意思,但是解题解得很不行。”  ——上面这句话是蒙巴顿教授对宋观的评价。  这天补完课宋观跟着诺亚回家,发现诺亚已经把饭菜都烧好了。  宋观惊讶:“你先前已经回了一次家?”  诺亚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反正我们家离学校那么近,我就先回来做饭了。”  宋观正要说点什么,诺亚抢白道:“我不累,真的。这点事情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  话语被打断,略思索了一下,宋观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糖,那是他先前去补课之前在学校的糖果店里买的。他摸出这包糖,交到诺亚手里:“给你。”  诺亚怔然。  在庄园里的时候,宋观早就注意到诺亚喜欢吃水果糖,花衣斑斓的一罐,和别的零食放在一起,诺亚其他吃食都只沾一点,然而每次的水果糖都是会多吃些的。他记得还没开始这段逃亡之路的先前时候,自己不管有事没事见着诺亚就都要调戏两把,有时乱蹭乱摸就会碰到诺亚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水果糖。他一开始不知道,只隔着衣料按了两按,问那是什么。诺亚满脸通红,期期艾艾了小半晌,最后口袋翻开,里头躺着的是几颗五彩糖纸包裹的水果糖。  这一段补课时间一直这样,宋观去学院找导师补习,尽管这是学校学生放假的时候,可诺亚还是要去学校。想来就是大纲里描述的,那位十分赏识诺亚能力进而将人招揽进如今这所魔法学院的某权贵,正是要诺亚去做什么事情吧。  通常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诺亚办完自己份内的事项后便回家里去找宋观,休息那么片刻之后,他就再次出门将宋观送去学校,跟着他又回到家,买菜烧饭,算算时间,掐着点在锅里煮上吃的东西,然后他再出门将宋观从学校接回来。  宋观有时候感觉诺亚像一个老旧封建社会里被压榨欺负的小媳妇,偏偏这小媳妇还心甘情愿任劳任怨的没脾气,真是让旁边看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有时候他又觉得诺亚比较像一个劳心劳力地拉扯小孩儿长大的单身爸妈,一颗心全扑在儿女身上。  忍了忍,没忍住,宋观两只手捧住诺亚的脸死命揉了揉,像揉面团:“我之后自己去补课,补完课我自己走回来,你不要来来回回跑了。”  诺亚睁大眼睛眼看过来:“为什么?”  宋观说:“你累不累?”  诺亚道:“不累。”  宋观越发下死力气去捏诺亚的脸了,他用中文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傻。”  诺亚望着宋观,他的蓝眼睛蓝得很纯粹,那是两汪蓝澄澄的海江小湖泊。他看了宋观好半天,忽然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不是!”宋观立刻否定了对方这个猜测,突然吊起的情绪让他几乎立马便有了想吐血的感觉,宋观赶紧定神缓了缓,将那都已经涌到喉口的鲜血给咽回去,片刻后,他才接着说道,“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诺亚闻言笑了一笑,他握住宋观的手,手指在宋观的手心轻轻抓挠了两下:“没什么辛苦的。再说,你的补课就剩没几天。就算辛苦,也辛苦不了几天了。”  好在这一次补考顺利通过,不然宋观真要吐老大一滩血了。  至于下一个学期,令人十分意外的是,这新学期才刚开始没多久,学校里就搞起了校庆活动。大家一整个礼拜都课程被取消掉,每个班级都专心地布置起了各自的主题活动。不巧,宋观他们班的主题正是“古堡”,并且还是一个有着黑暗吸血鬼大boss的真人角色扮演的室内游戏。  本来嘛,的确没宋观什么事情,他是个搞后勤的,就是帮忙布景什么的,结果中午休息的时候,他正收拾东西准备去找诺亚一起吃饭,短卷发的同桌姑娘就把他拦下来了。  小姑娘的名字叫做莉莉安,她鼓足勇气,这才犹犹豫豫地站到宋观跟前,仍旧十分紧张的样子:“宋同学。”她说,“你愿意从后勤调去做角色扮演吗?”  宋观饿得没力气,他整个人都没动弹,就眼珠挪了一下看着莉莉安没说话。  莉莉安被宋观一盯,莫名觉得小腿肚子有点抽,说话也跟着断断续续地不完整了起来:“就、就是扮成我们故事设定里的人物。很简单的,那个人物没有什么台词,只要坐在那里不动就好了……”  宋观看人家小姑娘被自己吓到的样子,勉强打起精神,心里默念“慈祥慈祥慈祥要慈祥”,他放缓了声调温声询问道:“什么角色?”  莉莉安在宋观“慈祥”的目光注视里,战战兢兢地捶了捶自己犯抽的腿,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嗯,是吸血鬼,大魔王。”第210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听到这个答案,宋观觉得有点好笑,他是不是在这些同学眼中看起来是个特别诡异的存在?还让他出演吸血鬼大魔王?考虑了十秒钟,其实布景是件体力活,如果扮演大魔王真的那么轻松的话,那果然是要偷懒选择扮演大魔王的。  “真那么轻松?”宋观问道。  莉莉安张了张嘴,脸上显出不确定的神色来:“基本,应该是的。”  宋观说:“好,那我答应了。”  莉莉安表情愕然:“你这么快就答应了?”  宋观觉得莉莉安这话问得挺有趣的:“不然呢?”他说,“没有人会让淑女为难的。”  莉莉安张大嘴巴,脸“刷”的一下红透,像番茄,从脖子一直红到脸。恰好此时外头的钟声响了,十二点敲十二下的钟鸣响声,悠悠长长地回荡着,莉莉安回神,赶忙将嘴巴闭上,然后她慌慌张张地朝宋观鞠躬行了个礼:“宋同学,谢谢你。”  说完就“嗖”一下跑走了。  宋观继续整理自己桌子上的东西,整理完了他出去找诺亚吃饭,这期间他将自己可能会在班级主题活动里扮演古堡老吸血鬼boss的事同诺亚说了,然后问诺亚他们班级准备干什么。诺亚回答说是话剧,宋观继续追问,他问诺亚在其中是什么担当。诺亚这回停顿了一下,宋观敏锐地察觉到诺亚似乎在回避这个问题。而诺亚他在这稍纵即逝的停顿之后,移开视线,是语焉不详地表示自己是个后勤,并非什么重要的担当。  宋观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啊。”  第二天第三天宋观没做什么,但是第四天的时候,他跑去诺亚班上探班去了。那个时候诺亚班级正在排演一段公主被皇后继母陷害的剧情,没错,这话剧内容就是一个老套的公主和王子相爱故事,而诺亚在其中扮演的就是公主这个角色。  宋观看着人群中间女装扮相的诺亚,忍不住就笑了。难怪诺亚不肯跟他说,原来是这个缘故。  因他这一段情绪波动甚是激烈,自然又要吐血。宋观站在人群边缘处,捂住嘴闷咳了一段,那边诺亚目光不经意扫过来,正巧扫到宋观面上,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本来好好的一个冷艳高贵的“公主”,硬是僵成了一个木头,台词都念不利索。这戏也是实在对不下去了,担任总编导职位的那位同学连连喊停,让大家休息一下。  诺亚僵着身子,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转头去看宋观。只是他动作甚是僵硬,头部的扭动,让人有种错觉似乎这转动会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诺亚方才一眼瞥见宋观,那心情感受用“吓得魂飞魄散”这六字来形容还真是再贴切不过,他当下脑中一声轰鸣,其他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都顾不得了似的,满脑子只剩,完了,被看到了,居然这个样子被看到了……  他往先前宋观站的位置看去,却结果发现宋观此刻已经不在那儿了。四下里再看一圈,也依旧没有宋观的踪影。诺亚猛地松了一口气,不用现在直接面对宋观总是好的,能躲一时就一时,那也是好的。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刚才看见宋观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但又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低,几乎为不可能,因为在他身上不可能发生错看宋观这种事。  总编导同学在大家都散开之后,单独找了诺亚谈话,是要好好地聊一聊刚刚诺亚明显不在状态上的原因。诺亚神情不属地应了几句,之后的演出表现倒也还可以。放学之后,诺亚去找宋观,宋观本来立在那儿也没什么动作,看到诺亚来了就笑了一下,诺亚忽然就有点想躲。回家的半道上,两人商量好晚上吃什么,宋观突然说了一句:“你们后勤的公主服,嗯,还是挺好看的。”  诺亚一个趔趄。  宋观继续评价:“你那个扮相,看起来特别冷艳高贵,的确非常公主。”  诺亚受到惊吓,像被人揪住尾巴的小兔子,而此时正好宋观一步站停了,诺亚却因为依旧保持向前的步伐而往前多冲了几步,他眼见宋观没有跟上来,便惴惴地停住回头去看。只见宋观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站着,那颜色浅淡的长眉一挑,神色半是戏谑地说道:“后勤,嗯?”  这一个“嗯”字被他说得似是千回百转,像是柔情万张,又是意味深长。  诺亚心头突突跳了两跳,他话也就因此说得不是很利索:“你你你您、您、你,”称呼在平常的用法和敬称里来回变幻,几乎无法确定下来,“阁下,”他最终还是选用了自己一直以来最常用的说法,诺亚软手软脚地走回到宋观身边,小声说,“您怎么来了?”  宋观目中含笑,一本正经道:“来护送我们的小公主殿下回家啊。”  诺亚:“……”  两人两边就是这样的情况,学校里的庆典在下周的第一日便要正式开始,所以这周的第五日,各个班级纷纷开始了各自的最终预演彩排,和场景搭建的最后修葺活动。  每个班的节目都是各自半保密的,除了本班级的人,其他人可能知道一个模糊的大概情况,或者串班的时候看到排练的片段,然而活动核心内容乃是机密不可泄露。宋观他们班级是真人角色扮演游戏,又因为节目主题一定要和学校相关嘛,所以他们班的这个游戏背景故事是这样的——  ——作为主角的你,是安塞尔魔法学院的学生。安塞尔学院位于利贝尔之城,而你不是利贝尔之城的居民,你的家在远方。所以学校放假期间,你坐马车回老家看你年迈的爸妈。不幸的是路上马车跌入路边坑中因此车轮被严重损毁,马车无法再继续前行,偏偏天又下起暴雨夹着电闪雷鸣,这时车上有人一指远方说:“看,那边有个城堡!”只见不远处黑暗当中,一个黑黢黢的城堡影子,在闪电突袭劈下的光亮间,显出清晰轮廓。你心中感觉很不妙,直觉很不想去那儿,但其他人纷纷表示要去那个地方避雨,最终你决定跟着大家一起行动。前路是未知的,在这个古堡里,你又会遇到什么呢?……  宋观扮演的角色是城堡里的大魔王吸血鬼,主要职能就是一声不响地坐在一张看起来就很浮夸的大椅子上,顶着个吓人扮相,凹出一个沉默不言的姿势来装逼吓人。由于他也是个有着多年装逼经验的人,所以这逼他装起来十分得心应手,那一个是叫气场全开。本来其他同学对宋观的期望并不算高,在一开始大家只觉得宋观能胜任此角色主要在于其本身造型足够猎奇。  虽然这话讲出来是冒犯了,但宋同学这脸上缠绷带的,再多做一点修饰,分分钟能把人吓得一愣一愣的好吗。至于那装逼气势,也不一定是非要有的,关键是形象足够猎奇吓人让人印象深刻就成了。结果哪想到平时阴阴郁郁让人感觉很不自在的,这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宋同学,居然能摆出如此气势吓人的模样,实在是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宋观在这个室内游戏里的相关角色剧情,乃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吸血鬼魔王,活着的时候旗下有着众多走狗,而他死了之后,他的走狗们蠢蠢欲动企图将他复活,这复活的办法是血祭——“玩家”这一行人是恰好撞上刀口送上门来的祭品之一。在进入古堡之后,“玩家”一路过关斩将,根据线索指引最终走到了宋观这个大boss跟前。不过,这最终剧情并非“玩家”和大boss互掐对打,而是“玩家”将大boss周围的所有追随者都清除,并在其后将手中一枚于这古堡里意外得到的封印符,贴在boss脑门上,将boss重新封印。  配合其他同学一声不吭地预演完了一遍自己的剧情,宋观迎来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他从那富丽堂皇的假王座上跳下来,和同学们简单地说了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场面话,就准备去外头找水喝,恰好同桌莉莉安很贴心地备了好几罐未开封的水瓶来分发给大家,宋观没再跑到外头自己找水喝,直接偷懒地在莉莉安这儿领了水。  他是最后一个拿的,所以莉莉安给了他水之后两人就闲聊了起来。好歹这一周时间下来,两人也一直有接触,莉莉安总算不再像刚开始见到宋观那样十分紧张害怕了。莉莉安说宋观刚才表现得有些吓人,和平常十分不一样。宋观闻言就笑了,他咽下一口水,随口说道:“我还以为平常在大家眼里看起来,我就是很吓人的了。”  莉莉安一愣,跟着脸上神色就显得有些局促:“嗯……是有一点。不过那个时候大家和宋同学不太熟,因为不了解才产生了误会,其实宋同学是很和善,很好说话的人。”  宋观没想到莉莉安一秒画风变那么官方台词,他忍不住想要逗人玩,便调侃着说道:“我经常咳血沾得脸上绷带上有好多血,是不是那个时候看起来特别像是刚吃完人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好被戳中往日心事,在宋观说完这句话之后,莉莉安顿时神色越发局促了,她面红耳赤的,偏偏口中还要说道:“怎么会……” 第135章 因为有《剧情大纲》的傀儡配方在手,所以在这方面开了挂的宋观,并没有太辛苦。但他有时候也会有一点自己的创意和心得,将原本的方子进行改良优化,有时候也能会自己创新。宋观把这些傀儡买了,攒了不少钱,因此他总算实现了自己说过的话——要给诺亚换上最好的义肢。  不过那义肢在宋观看来也不算特别好,假模假样的,而且依旧是铁制的,只不过此一回的细节方面处理得十分细致——这是一个定制的,按照诺亚右手换算过去的铁制左手。如果诺亚穿上长袖并且戴上手套的话,的确叫人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搞定义肢的事情之后,这一个学期正好过去,宋观这一次除了炼金术,其他科目果然又挂了几门。曾经给宋观补过课的蒙巴顿教授,把宋观叫去自己的办公室谈话:“宋同学,这次你又要补课了。”  宋观适时露出歉意的表情,做完了才想起自己脸上缠着绷带,那面上的歉意教授根本无法看见,他忙到:“教授,我感到很抱歉。”  “不,宋同学,你不该是对我感到抱歉,”蒙巴顿教授表情依旧温温和和的,但那温和表象之下,总有点不显眼的咄咄逼人意味,他说,“你应该对你自己感到抱歉。”  宋观索性闭嘴,他半垂下眼帘,一副正在反省的姿态。这时,蒙巴顿教授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宋观听见教授说道:“虽然我也很希望给你的补课,能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但显然不太可能,因为这一回你还有别的事情必须要做——这个学期有圣殿祈神活动,安塞尔学院你们这一届的学生都是要去。所以针对你的补习课程,我想,也只能等你从圣殿回来之后再说了。”第213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宋观一听这个圣殿祈神活动就觉得奇怪,心说自己怎么没听说过。不过他也没打算问蒙巴顿教授,因为本身对这一切都兴致缺缺,详细一点来形容就是眼下这情形得有人推他一下他才会走下一步。对于此事,他没有想要探究的热情,反正传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大家怎么做,他就跟着那么做就是了,不需要带着脑子想太多。  回去之后,宋观将这事和诺亚提了一下,说到圣殿祈神活动,他表示听啊没听说过,不知道这是什么。诺亚正低头洗碗,听到这个怔了怔:“你的个人导师说的吗?每个人都要去?”  宋观回道:“对啊。”  诺亚迟疑了一下,说:“你能……请假不去么?”  宋观奇怪:“为什么?”  诺亚道:“我另有任务在身,时间正好和圣殿的祈神活动冲突。留你一个人去圣殿……我不放心。”  宋观说:“都是跟大家一起行动的,不算是一个人去。”  诺亚眉头微皱,起身,他一撇嘴,那是个无意识撒娇抱怨的表情,连他自己也么有觉察:“只要不是和我在一起的,都算是你一个人行动。”  宋观觉得好笑:“是是是,我去跟学校说一声,看看能不能请假,你说好不好?”  诺亚被这么哄了一句,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他在宋观面前,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而觉得不好意思。诺亚红着脸用手一蹭鼻尖,手上的泡沫就沾染在鼻子上了,小小的一小堆泡泡。宋观看到,便走过去轻轻将那些泡泡都抹去了。  晚上睡觉,宋观还是没憋住心里头的问题,他问诺亚:“你要做的任务,是不是都是威灵顿公爵给你的?”  黑暗里诺亚不动声色地吃了一惊,半晌,他小声说:“你知道威灵顿公爵?”  宋观侧过身子面上诺亚:“听说了一点点。”  诺亚沉默片刻:“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比如,”他缓慢地继续道,“他们说我和威灵顿公爵之间不干不净?”  宋观完全没想到诺亚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就自己先把外头的恶意传闻说出来:“是听到有人这么说,不过我一点都不相信他们说的话。”这话是真话,他的确不相信那些传闻。  诺亚没有立刻回话,他只是转过来抱住宋观,将脸埋在宋观肩窝那儿,眼睛眨一眨,睫毛就扫到宋观的脖颈那儿了。好半天过去,诺亚才说:“我才不可能把自己陷入那种糟糕境地里,阁下,你只要信我就好了。公爵大人他——的确在外界风评不好,但在我看来,他和那些人,都是你情我愿才有那么多事情弄出来的。公爵大人从来不会强迫人,我在他手下做事很安全。再说了,他有个爱人,虽然对方死去多年,但他一直没有忘记,而且想要把那个人复活——”  听到这里,宋观感觉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他突然问:“威灵顿公爵让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和复活有关?”  诺亚不答。  宋观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片刻后再开口,只说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会很危险的。”  “不会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诺亚轻声道,“而且帮助公爵大人做这件事,本来是我自愿的。”  宋观:“……”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复活。”  微明的月光爬进室内,暗淡的颜色,脆弱得好像即将被黑夜吞噬,诺亚忽然地开口说了这话,宋观明明一点都没觉得冷,可还是打了个寒颤。他看着诺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停下来,用手捂住口,宋观咳嗽着,空气里顿时有了一股血气氤氲的味道。  “别复活我。”  别复活我。  他这样说着,透着血腥味的词句,含混而不清。  诺亚一时没听清,他手按在宋观背后轻轻抚着,是在替宋观顺气。  等宋观这一阵咳嗽停下来了,诺亚才手指摸着宋观的后颈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闭上眼睛,宋观每次咳完都是很费精血气的,他一张脸白得毫无生气。  良久,诺亚听见宋观说:“没什么,我们睡吧。”  尽管有着请假不去圣殿祈神活动的计划,然而校方并不答应。学校给了宋观两个选择,要么去,要么被挂科。这可是和光明神相关的重大活动,你怎么能不去?不想混了吗?你问诺亚为什么可以不去?他有国会直接书面批下来的文书,是要去做别的重大事项,你有吗?你有的话,你也可以不去。  没办法,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不参加圣殿祈神活动就被挂科,那也太未免坑爹了,于是宋观还是整理了行囊,是准备出发去圣殿。  临别前一天,诺亚自己东西都没收拾好,他就在帮宋观反复地检查箱子里要带的物品。宋观再三跟诺亚保证自己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然而诺亚还是很不放心,他把宋观之前做的那个傀儡石头人的核心石从抽屉里拿出来,想让宋观带着防身。宋观哭笑不得:“那边不能带的,老师说了,有魔法波动的东西都不能带上身,而且进了圣殿以后还要带上魔力抑制器。”  诺亚想了想,翻出了一件十分轻薄的里衣:“这件衣服没有附魔,可是因为材质特殊,所以能够抵抗一些魔法伤害,尽管效果不算出众,但聊胜于无,你带上这件会比较好。”  宋观“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会贴身穿的。”  尽管宋观向着诺亚承诺了自己会照看好自己,然而到了圣殿之后,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人为无法掌控的,比如说,和结怨对象被分到一组。  谁能想到圣殿的祈神活动,就是挑个特殊的日子,然后把盛名在外的安塞尔学院学生给关到圣殿里去打扫卫生?还美名其曰为沐浴在光明神的圣光之中,洗涤自身罪孽??一帮学生被随机分组安排卫生打扫圣殿各个角落,偌大一个神殿,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房间厅室楼层又多,这一届的学生来了,居然还有点人手不够。宋观领了任务卡牌,得知自己是和其他两个学生负责打扫某个后殿。对方是谁他不知道,只有到了后殿见到真人之后他才能晓得是谁。  那后殿的位置很偏,尖顶的屋顶之上雕着许多神明雕像,统一的颜色都是青色,偏巧今日天气又是阴凉凉的,以至于满顶的神明塑像莫名里,就显出几分青面獠牙的阴沉感来。宋观推巨大的殿堂铁门,才一进去,就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宋观紧了紧衣服,他的焚焰石在进来检察的时候就被收走了,要等到从圣殿出去以后才能要得回来,此刻没有御寒的焚焰石,他畏寒得很。  然后一抬头,看清楚里面那两人的样子,宋观心里一声“操”,就知道事情要不太好了。  同组的另外两位同学早就已经在里头待着等他,一个盘腿坐在殿中央的空地上,长着个娃娃脸,另一个站在稍远一点的柱子那儿靠着看书,棕色长发,一脸冷漠。  可不就是先前校庆时候被宋观整惨了的那两位?  本来么,和神明相关的建筑,从来都是会建造得给人一种特别肃杀的感觉。再加上宋观这一进去认清人脸以后,他心虚着呢,于是顿时就仿佛感觉到了若有似无的杀气扑面而来。  看看这气氛!还有大家的站位以及各自这pose摆的!简直就跟要大决战一样!  宋观站着没动,其实他有考虑要不要掉头就跑,但是目前情况不明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再说了,这两位就算真动手,也没可能打死他是不是,而且他们说不定也认不出他。一个游戏里脸上绑绷带的角色么,绑了绷带谁都长一样,谁知道那是谁啊……  宋观踏步进来之后,是娃娃脸最先有反应的。娃娃脸一侧头:“这位同学,你可算是来了!都等你好半天了,你是不是迷路了?”他一个轻巧的跳跃,直接从坐姿改为站姿,娃娃脸笑眯眯地冲宋观招招手,“这里太偏路不太好,我们也是先前刚好碰见了神官给我们指路才找到这里的,要不然估计也得跟你一个时间才能到这里。”  “……”宋观咳了一声,也不太敢多说话,“的确不好找。”  娃娃脸哈哈一笑:“我叫摩西,很高兴认识你,”说完这句,又冲边上那位长棕发的男生喊道,“好了,艾伦,别看书了,快过来认识新同学。”  冷漠脸艾伦拿着书,只抬头看了宋观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继续低头看书了。  娃娃脸浑不在意地又是一笑,他朝宋观走过去:“他经常这样,我们不用管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言语几个起落间,娃娃脸已经走到宋观身边,他脸上一直都是笑着的表情,看起来特别人畜无害。然而宋观却心中直觉不妙,他一步后退,但还是晚了。面上笑意不变的娃娃脸出手就是一拳狠狠捣在宋观小腹处:“木灵班的是吧?我认得你。”笑意盈盈的少年讽笑道,“你们那‘古堡’游戏,还真是很有意思那!”  平心而论,娃娃脸出手并不算太重,顶多就是普通的打架程度会让人疼上个一疼而已。然而不凑巧的是,宋观这壳子乃是一个弱逼中的大弱逼,风多吹一会儿就要头疼的好吗,于是娃娃脸这一拳下来,可真真是要了宋观的老命了。  只见宋观“噗”一口血喷出来,直接喷得地上好大一片星星点点,吐完这一口就算了,而且他还在持续吐血,那血量外涌,量大得可他娘的惊人了有没有。  眼看自己一拳头轻飘飘地打下去,居然直接把人打到吐血还站都站不住,娃娃脸一脸懵逼地把险些摔倒在地的宋观拉扯住:“……喂?!喂!”他声音变调,“诶诶诶,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打啊?!”第214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宋观又吐出一口血,心想,不经打怪我喽。  娃娃脸受惊过度地抓住宋观猛摇:“你千万坚持住别死啊!!!”  宋观被摇得吐血吐得更厉害,原本靠柱子站的冷漠脸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心急火燎的娃娃脸脑后:“别摇了,人本来没事的都要被你摇死了。你能不能冷静点?我们先把他背到圣殿的医疗站,应该救得回来的。”  娃娃脸闻言二话不说把宋观背起就往外冲。  宋观趴伏在娃娃脸的背上,自从肚子中了一拳之后,他浑身上下都连锁反应地开始作痛,额头上冷汗淌下来,都快赶上哭时流眼泪的速度了。宋观疼到半死不活,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意识半迷糊里,他听到娃娃脸忧心忡忡的声音:“艾伦,你说他如果死掉了怎么办?”  艾伦冷漠脸回道:“那我跟你一起毁尸灭迹埋了他。”  娃娃脸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艾伦!你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宋观吃力地睁了一下眼睛,一口血吐在娃娃脸的肩上,心里说了一句,你们这对狗男男。  被扛到圣殿治疗站时,宋观已经吐得娃娃脸半身都是血,屋内唯一的医疗人员乍一见到他们三个冲进来,大惊失色,连忙从座位上起身:“你们这是怎么了?”  娃娃脸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倒是冷漠脸十分镇定地代为回答道:“这位同学打扫卫生时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了,现在一直吐血,所以我们两个带他来医疗站查看病情。”  医疗人员一边忙着协助娃娃脸将宋观搬到床上,一边一连串地询问冷漠脸:“就他一个受伤了?你们两个都没事?这血都是他吐的?不是你们受伤流的?他怎么摔得这么严重?从哪儿摔下来的?”  冷漠脸将一连串问题无视了个大半以上,只回复最后一问,他正经地瞎编说:“后殿的二楼。”  医疗人员:“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又问,“他伤到哪儿了?”  娃娃脸冷汗:“肚、肚子……”  医疗人员疑惑:“不是从二楼摔下来的吗?为什么是肚子?”  这下子冷漠脸是编不下去了,他干脆保持沉默不说话,然后趁医疗人员没注意的空当瞪了娃娃脸一眼。  医疗人员注意力都放在伤员的伤势问题上,倒没空管这些小孩儿之间的暗潮汹涌,他自己动手去解宋观的衣服扣子来查看伤势。宋观的衣服被猛地掀起,众人就见那白生生的肚皮上一个红得发紫的拳头印,看起来甚是吓人,似是伤得极重的模样。  娃娃脸倒抽一口凉气。  他是知道自己的出拳力量的,自认十分有分寸,对于宋观的这般伤势,他完全没有料到。  连冷漠脸见到那拳印也懵逼了,他深知娃娃脸是绝对不会下这种狠手的人。  可是宋观也的确是被娃娃脸打成这样。  就在娃娃脸“嗷”的一声泪眼汪汪打算“坦白从宽”地交代自己罪状时,宋观又吐了点血出来,他在病床上挣扎着开口说道:“神像……”妈个鸡,这两个人瞎编技能真的太弱了,宋观觉得要指望他们二人把医疗人员糊弄过去,是指望不上的,这事还得靠他自己身残志坚地去完成,“我从二楼摔下来的时候砸在神像上,刚好肚子撞到神像的手上,就跟被打了一拳似的。”  宋观断断续续说完上面这段话后,实在是连吃奶的力气都耗了个光,他连睁开眼睛都觉得费力,于是干脆闭上眼一动不动地挺尸,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吉利,就跟交代完遗言于是好安心去死了一般。  当然,这回宋观没有昏过去,而是坚挺地醒着,如此情况也是很少见的,由此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些年来,诺亚的确将宋观保护养得很好,宋观这身壳子相比过去健康了可不止一点点。  医疗站的这张病床,宋观并没有与之亲密接触太久,因为医疗人员直接动用了治疗术将宋观腹部给治好了。尽管身上仍然觉得疼,那痛感就跟余音绕梁三日那样,但宋观的确身体无碍能下床自由行动。他低头检查自己腹部,发现完全看不出被人打过的痕迹,因此也就大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不用担心被会诺亚看到伤痕,不然他还真怕诺亚生气。  再说先前宋观替娃娃脸遮掩了打人的事情,宋观的这一举动令娃娃脸很感动。娃娃脸是个十分容易被感动的人,他拉住宋观的手,十分真情实意地感叹道:“你真是个好人!”并承包了宋观这一天的打饭送水的全部事项,若非宋观坚持拒绝,估计他都能背着宋观去尿尿。  宋观心说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怎么一感动起来就这样一副恨不得肝脑涂地的架势呢?感觉分分钟会被人骗到连底裤都漏底啊。  娃娃脸很努力地向宋观表达自己的善意,想以此来弥补自己之前揍人的错误做法,然而能做的毕竟有限。最后他瞄上了宋观脸上的绷带:“你看你吐得绷带上都是血了,要不我给你换一换吧?”  宋观表示自己脸上重度烧伤,怕吓到人,还是自己来就好,不麻烦人。  娃娃脸说:“不就是烧伤吗?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拆了绷带,我要是见了之后敢多叫哪怕半声,我就自戳双目谢罪!”  宋观很感谢娃娃脸能有这份心意,但依旧拒绝,同时觉得这娃娃脸有点烦。  接下来几日相处,宋观和娃娃脸还有那冷漠脸待了一段时间便发现,这两个人其实都还算不错的,只有一点很让人无语,就是嘴比较碎,他俩个人爱好就这样,平常聊天就爱谈八卦,而且也不是那种准确的情报消息,这两人一开口,完全是街边大妈大伯说起名人时候的那种随意点评意淫的架势,嘴上没个把门,虽然心里没有恶念,但是讲出来的话就特别刻薄缺德找打。别看冷漠脸平时端着的时候人五人六的,一谈起八卦,哎呦,我勒个去。宋观囧囧有神地看着娃娃脸和冷漠脸两人瞎逼逼,但看他们嘴皮子上下翻飞,真一个是名副其实的“双贱合璧”,这讲出来的话如果叫那些当事的苦主们听了,估计都得气得半死。  这一日,他们三人分别选了一个神像在那儿擦拭,冷漠脸挑了个最大的,娃娃脸挑了个中等个儿的,宋观挑了个小的。这最小的神像也有半人高,再加上神像底座,总的高度算一算可比这个世界的成年男子身量。至于冷漠脸选的那个神像则是有两层楼那么高,没什么可说,就是擦洗的工程量大;而娃娃脸呢,他选的是个中等个儿,高度约摸两米半。  整件事情,便是从娃娃脸选中的这座神像开始的。  那会儿宋观正将神像的脑壳擦了个光亮,才喘了口气歇息一会儿,就听不远处娃娃脸惊奇地“咦”了一声,也不晓得娃娃脸发现了什么,总是声音很兴奋:“你们快过来看!我好像发现点了不得的东西。” 第137章 明知死期在前,却一点反抗出逃的力气也没有,宋观被那“蜥蜴人”一把摔在地上,一时疼得全身骨头都像是要碎了一样。白芒闪现,细如丝线的光亮自地底涌出,宋观整个身躯都被包裹住。他不死心地想要往外爬,但完全没有那个力气,再加上心头一急,又开始咳起血来。接下来的过程里,身上痛倒是不怎么痛了,一如被打了麻醉药,还是全麻的那种,所有的身体感知都逐渐离他远去,视线开始模糊不清,宋观努力睁大了眼睛,宛如死不瞑目,然而眼皮似有千斤之重,终究还是一点点合上。  ……  自混沌里惊醒,身体感觉尤为沉重,张开眼,目光所及,是雕刻精细的殿宇花纹。宋观缓了片刻,惊觉自己居然还活着,他还以为自己一醒来就会看到鸡蛋君那张坑爹的鸡蛋脸。  企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要做到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依旧十分困难。身体仿佛生了锈,反正感觉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宋观这样想着,吃力地坐起,然后无意间一瞥眼,他就发现自己是坐在床上的,而床尾处的地上横躺着一个人,那人侧着身子趴着,黑色头发,脸上缠着一圈圈绷带,怎么看怎么眼熟……操!这可不就是他这周目里弱逼到凉风一吹就要嗝屁的小破壳子!  宋观一把抓过自己如今身躯的头发一看,果然是长长的铂金色。妈的,自己居然被转移到石床上那疑似吸血鬼亲王的身体里去了!这身体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动弹过,他娘的就跟个僵尸似的!  因为受这周目那小破壳子的限制,宋观已经许久没有大幅度变化的情绪了,这会儿随心所欲地怒了一会儿,倒还真有点酣畅淋漓的感觉。不过眼下不是关注这点小事的时候,宋观稳了稳情绪,他心急火燎地跳下床就要去查看自己躺在地上的壳子,结果哪成想脚还没沾地呢,一旁就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猛地将他一把按倒在石床上。  宋观:“……”  扭头一看,正对上一张冷白的怪脸,那是诸多“蜥蜴人”里头的某一个。  这些“蜥蜴人”负责看守床上的身体,竟是走也不让他走的!  宋观抓住那冰凉手爪的手腕,他没傻到费死力气和对方较劲,索性动用“言灵之术”,目光直直地看着那“蜥蜴人”道:“不许动。”  那“蜥蜴人”听了这话之后,果然僵立原地无法再动。  尽管这具壳子里能够调动的能量不算充沛,但省着点用的话,还是够用的。只不过大概是这身躯死躺了太久时间,各部件长期不用都出了问题,宋观强行开口说完“不许动”这三个字后,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擦了擦嘴边的血,宋观心想,这周目真是不管换哪个壳子都逃不了吐血的命运。  走向床尾的过程里,好几只“蜥蜴人”蹿出来企图将宋观摁回石床上,可惜都被宋观用“言灵之术”给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宋观一把将自己倒在地上的少爷壳子给抱在怀里,这种仿佛自己抱着自己尸体的倒错感,让他一时打了个寒颤,反正就是心里毛毛的。  这算什么事?灵魂挪位换了个壳子?宋观不是没有考虑过当下就把身体互调回来的解决方案,也许把那孱弱少爷的身体放在石床上,然后自己顶着亲王的壳子,倒在地上,触动那床尾的法阵,或许这样之后,身体就能调回。  但调回之后又能如何呢?  那少爷的壳子那么孱弱,多走一会儿路就气力不行了,就算拆掉脖子上的魔力抑制器,也用不出多少法术,不如就顶着亲王模样的躯壳,先带上少爷的壳子逃出这鬼地方,到时候只要强行使用“言灵之术”,让自己灵魂挪回少爷壳子里就好。不过,估计弄完这一切,如今这亲王的躯壳,也会因此耗尽能量而死掉,当然这没什么,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策划复活吸血鬼亲王的那位会不会因此抓狂暴走。  犹豫了一会儿,宋观检查了一下自己原本的少爷壳子。那壳子倒还有呼吸,只是呼吸是相当微弱的,如果检查不仔细,会让人一不小心就误以为这壳子已经断气。  翻开衣服粗略检查了一下,就发现少爷壳子身上全都是青青紫紫的撞痕,宋观施展治愈术将那乌青消除了,他自己本身倒是对这些不甚在意的,然而只怕诺亚看到,所以一瞧见少爷壳子上头出现了伤痕,宋观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些痕迹全部去除。  处理完伤势,又重新将少爷壳子的衣着拾掇好之后,顶着吸血鬼亲王模样的宋观扛着“少爷”往外头走——让他好端端的用公主抱的姿势去抱那少爷壳子,他是不肯的,因为这就相当于是自己将自己公主抱了,这算什么?反正他觉得很别扭,是打死都不愿这样做的。  没了“蜥蜴人”的干扰,要离开这堆尸之地并不是一件难事。宋观扛着少爷壳子,来到自己当初和娃娃脸他们一起摔进来的滑道口。那滑道依然让人不能好走,宋观动用“言灵之术”在其上造了一个可供人行走的阶梯。顺着阶梯向上,宋观自洞口矮身而出,外头天光明亮,亲王这壳子的眼睛很不能适应如此亮度,一下子竟是应激性地流下两道泪来。宋观怔了怔,反手去擦眼睛,闭目里他忽然听到娃娃脸的声音自前方远处传来:“你什么人!抓着我朋友要做什么?!”  顺着声音看去,地上一片血污,断成两截的四个“蜥蜴人”横躺殿正中。那些“蜥蜴人”身上干瘪并没什么血液流淌在肌肤里,然而肚里五脏六腑俱全,这里头是鲜润妍湿的,一刀剖下去,内脏软软地流淌了一地,血液顺着刀口方向喷溅出来,落得到处都是。宋观看到这景象,眼皮跳了一跳,沿着地面上一道明显的血迹拖拽轨迹找寻看去,他果然就找到了身上满是血污伤口的娃娃脸。  娃娃脸衣服都被抓破了,身上好几处伤势痕迹仿佛是被野兽撕扯过,那肉狰狞翻卷起来,就像是一张张干裂的嘴唇遍布肌肤之上。  拄刀于地面,娃娃脸看着宋观,他面上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从眼角竖着向下一直划到嘴角,目光因为杀气涌现而显得极其凶狠。  宋观顿了一下,他将少爷壳子放到地上,然后冲娃娃脸道:“这是你朋友?我在下面地道发现……”  正打算乱编一段说辞,然而话才起了个头,宋观注意到对面的娃娃脸神色突然变了,似乎是极吃惊的样子,但神色又有些放松,仿佛是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然而那事情并不糟糕,反而是能令娃娃脸松了一口气的。  宋观一时警觉,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他没有空去想太多,只是本能察觉到危险。下意识矮身一避,他躲过一道剑气,那剑气擦着他的头顶而过,直接在前头的地面上刻下一道约有半臂深的巨大斩痕。  卧槽!  宋观受那剑气影响,尽管避开了,但依旧气血翻涌得厉害,直接一口血喷出,是跪在了自己的少爷壳子跟前。  狗日的他妈的这是谁啊!  什么都不说上来就下死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急着要灭口呢!  咦?……灭、口?  宋观本来只是随意吐槽,然而“灭口”这两字说出来之后,他忽然背脊有点发凉,仿佛窥探到了什么,原本十分的愤怒一下子就被浇灭转换成了十分的怀疑和惊慌。他有意反抗,然而对方显然并不给他这个机会。第二道剑气紧随而来,宋观避无可避,那无形的刀刃之气破空切入他的骨肉之中,发出相当干脆的“噗嗤”声。  身体无可控制地倒下,宋观视线下移,是看到自己的躯壳被人砍成两截。所有的这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大脑一下子就空白了。上半身坠落的过程里,宋观一脸懵逼地视线轻移,看到自己躺在地上的少爷壳子,那壳子脸上的绷带受凛冽剑气一激,竟是如数断裂开来。  视角的转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换了个壳子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种强行切换的感觉十分难受,恶心,晕眩,还有仿佛被人死死掩住口鼻的窒息感,全都像潮水涌来一般凶恶地要将人彻底淹没。眼前的景物和此刻入耳的声音都全部失真,巨大的痛苦里,宋观好像听到娃娃脸的声音了。他听到娃娃脸说:“蒙巴顿教授。”  这地面太凉了,少爷的孱弱身体躺着,便受不住地开始瑟瑟发抖。宋观未料亲王的那躯壳死掉之后,自己就被强行遣返回了原本的壳子里。闭眼,耳朵贴着地面,教授走近的脚步声清晰地随着地面震动传入耳中,一下一下,每一步声音都如此巨大,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人的心尖上。  宋观浑身都难受,因为全身上下都很难受,于是反而说不出自己具体是哪里难受。他察觉到教授的脚步停在了自己身旁,并且根据投射在自己闭合眼皮上阴影变化,他知道对方应该是蹲了下来。  一只温热的手跟着抚上自己的脸颊,然后顺着脸部的线条弧度向下,停在了脖颈处,如果再用力一点掐下去,那会是必死的下场。  宋观吃力地张开眼睛,他看到蒙巴顿教授的样子。对方神情冷漠,和平日里的温和相距甚远,但这个时刻宋观才觉得对方是真实的,是本该如此。对方平日里的温和,都像是一张虚假的纸绘图画,薄薄的一层贴在面上。  “老师……”  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宋观有心想要说点什么,求饶也好,总之随便什么说一点就好,但他吐出一口血来,什么话都说不出,鲜红血液顺着唇角蜿蜒而下。第217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蒙巴顿教授看了宋观一会儿,按在宋观咽喉处的手微微用力,他白色的长发今天是编成了辫子披在右侧的,此刻蹲了身子,发尾便悬在了宋观的指尖上方一点的位置。  宋观一张脸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只有眼眶微微泛红,他被蒙巴顿教授掐得不能呼吸了,目中因为身体的本能反应而泛起了潮湿的泪意。宋观安于身侧的手指微动,无力地将对方的辫子给轻轻拽了一下,本不抱任何希望,他心说这回死就死了吧,却没想到这一轻拽对方头发的动作如同按下某种开关,蒙巴顿教授按在他喉间的手指突然松开。  空气蓦然重新倒灌进肺腑里,宋观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整个身体跟着痉挛着蜷缩成了一团。咳出了好多血,宋观意识逐渐变得昏沉,然而如今眼前出现了一点生的希望——对方先前是真的打算杀了自己,他能清楚得感知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对方突然改变主意,是放弃了——不管怎样,他现在还不能昏过去,宋观咬牙告诉自己,在不能完全确定这份生机之前,他是不该昏迷过去的。  发着抖,手脚全都凉得好像是要结冰,这时,蒙巴顿教授将他半抱起来。宋观一惊,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衣襟。此刻他是半坐在地上被教授抱在怀里,这个怀抱温暖得有些不真实。宋观仰了一下脸,蒙巴顿教授毫无表情的面容就近在咫尺,对方伸出手,将宋观嘴角的血迹都擦拭去了,然后俯身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轻声说:“这次不会杀你的,放心好了。”  宋观闻言身体颤了一下,咳出更多的血。  蒙巴顿教授顺势抚了抚宋观的背,他解了身上白色的披风把宋观兜头包裹住,然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  宋观被这样一裹,气短了一瞬,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昏了过去。他这昏迷昏了很久,昏也昏得很不踏实,闭目的黑暗里,全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梦境,杂乱无章而且有些还诡异得很吓人。大概是圣殿里的洞穴尸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宋观有那么一个梦境片段是梦见自己在尸堆里找东西,可怕的是那尸堆累起来的尸体全都是他自己,一具一具,面目形容相去甚远,但他心里清楚明白,这些都是他——那些尸体全都是他一度用过的壳子。  梦到此处戛然而止,宋观蓦然惊醒,他身上全是冷汗,急喘了片刻,手脚发软离,他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番挣扎要起来的动静最终惊动了身旁睡着的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朦胧睡意:“怎么了?是口渴吗?想起来喝水?”  宋观眼神没有聚焦,他恍惚地看了跟前的人一会儿,一时居然认不出对方是谁。呆呆地被对方扶起来,又被喂了一口水,温凉的液体滑入咽喉,宋观一个激灵,幽黑的目光略微清亮了点,这回他清醒了,反手抓了对方一把,因为没有力气,所以这一抓比挠痒痒还不如:“诺亚?”  “是我。”诺亚应了一声,又慢慢问道,“还要喝水吗?”  宋观没说什么,当诺亚将水杯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低头又喝了好几口的水,喝得急了一点,给呛到了。诺亚赶紧拿开杯子将宋观搂到怀里,他一下一下地抚着宋观的后脑,然后侧脸在宋观额头上亲吻了几下:“好了好了,都没事了。”  像在哄一个受噩梦困扰的小孩子。  宋观心头一松,紧绷的身体软下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诺亚摸摸宋观的脸:“怎么会?”  宋观转过头去,他看着诺亚浅金色的头发,还有那蓝得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天空一般的眼睛,莫名的,毫无理由里,他突然就很想抱一抱或者亲一下对方。  说是寻找慰藉也好,说是宣泄情绪也罢,反正他想到就这么做了。两手圈住诺亚的脖子,没费什么力气地将对方按在床头板上,他这一下动作毫无预兆,所以诺亚被他按着后脑在板子的上档那儿给磕了磕。  因是吃痛,诺亚微微皱了一下眉,不过也就只轻微的那么一小下,他手按在宋观后背那儿,顺着脊骨一路抚摸下去,放缓了声音,诺亚温声询问:“怎么了?”  宋观没答话,只是就着这个姿势捧住诺亚的脸吻下去。两人气息都开始乱了,偏偏这时候宋观却突然放开诺亚,他开口问道:“我怎么回来的?是不是蒙巴顿教授送我回来的?”  诺亚被宋观亲到脑子里一片稀里糊涂的,直过了两三秒,他才回过神“嗯”了一声:“教授说你在圣殿打扫神像时,从楼上跌下来,受了重伤,他发现了之后给你用治疗术治疗了一遍,但你仍旧昏迷不醒。”诺亚声音很轻,“圣殿里的神官也看不出你身上的毛病,所以他就把你给先带回来了。”  “我不是因为从楼上跌下来才这样。”宋观道,“我在那里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遍地都是尸体,似乎有谁要复活某个人。”定定地看向诺亚,宋观音调并没有太多的变化,然而声音里却多了点莫名让人无可避退的力量,“诺亚,你坦白跟我讲,你说你在给威灵顿公爵做事,你跟我说那位公爵大人正准备复活某个人——那么,容我猜测一下,我这次在圣殿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和你正在做的事情有关?”  诺亚沉默着咬了咬下唇。  “我是不是猜对了?”宋观凑近了点,他手指伸过去,按了按诺亚的下唇,指尖触碰到诺亚紧咬的牙齿,发出了一声很细微的轻响,“你看着我,告诉我实话。”  诺亚闭上眼睛,说了一个字:“是。”他声音颤抖,“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宋观说:“不会。”  诺亚慢慢张开眼,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颤着。  宋观道:“我又不是光明教的圣徒。再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只是替公爵做事,你又有什么错。”  ——看看这话说的,若是有“道德卫士”在此,早把他叉出去打死了。  诺亚怔怔地看着宋观,末了,他一把搂住宋观。将脸埋在宋观肩侧,诺亚呼吸急促,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没有……我不是,”因为情绪起伏剧烈于是他说话显得语无伦次,“我没有做很恶毒的事情,我事前都问好了的,太过分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那些尸体——你看到的那些尸体,他们都不是活人,他们都是由元素直接炼金合成的‘空心胎’。不是活的,只是一堆肉而已。”  宋观拍了拍诺亚的背:“我知道了。”  诺亚慢慢握住了宋观的一只手,放置于自己胸口处:“你别讨厌我。”  宋观道:“我不会讨厌你的。”  诺亚攥紧了宋观的手,掌心里的这只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那是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一只手。诺亚说:“我只有你。”  这说话的语气里浮着一层悲哀的意味,宋观感觉自己心口好像被这悲哀意味给撞了一下似的,他心中微微一动,同样轻轻握了握诺亚的手,然后说:“我也只有你。”  诺亚起身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宋观的脸,没有再说话了。  宋观就这样看着诺亚,看着诺亚的蓝眼睛里莫名浮着的一层似是哀求一般的神情,有一缕头发稍带卷地落在诺亚白皙的脸庞,这令诺亚看起来分外脆弱。而宋观就仿佛被这点脆弱给蛊惑了,他倾身过去,在诺亚嘴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像一只青鸟衔走枝头犹带露水的杏花瓣。  此一趟去圣殿,宋观伤得颇重,等他能自行下地行走,已是两天之后的事情。这期间宋观完完整整地同诺亚叙述了一遍当初在圣殿里发生的一切,他讲得很详细,除了自己有关吸血鬼亲王的事情隐去未讲之外,其他的,他都是毫无隐瞒之意的——主要是这些其他的东西,他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必要。  甚至包括蒙巴顿教授好像想杀自己的猜想,宋观也同诺亚讲了。  “蒙巴顿教授他……是威灵顿公爵的养子。”诺亚听完宋观的叙述后,他就给宋观稍微讲了讲此次事件里相关人物的背景资料,“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有点复杂。不过,一直以来,有些威灵顿公爵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是交由教授来做的。”  宋观前两天躺床上养病的时候,他就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先前吸血鬼周目里的相关事项。能回忆起来的有用信息并不多,那些曾经遇到的人的名字,他早就忘了大半了,但他总觉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认识如今这一周目里的威灵顿公爵的。可是有些事,忘了就是忘了,虽然通过倒推的方法,可以推测出一个准确性比较高的猜想,但想借此回忆起过往,却仍旧还是没门的事情。  诺亚告诉宋观:“威灵顿公爵那边我会去说,你只要别再多接触蒙巴顿教授,就不会再出现问题。”  宋观当时正在刷牙,他听了这话刷牙动作就一顿。吐掉口中泡沫,宋观道:“但是他是我个人导师,而且这次圣殿事情之后……我要去他那儿补课。”  对,一个课业发展非常不平衡的学渣就是事儿那么多。  诺亚一愣,显然也差点忘了这茬事,他看了宋观半晌,说:“那……我陪你去补课。”  宋观被诺亚看得老脸一红,他本来很无所谓学渣这个身份的,现在却觉得有点惭愧:“哪里至于呢。”他说,“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再说这是在学校里,教授他也不会做什么吧。”  诺亚道:“不一定。”  宋观忽然想起娃娃脸:“对了,在圣殿里和我一道的那两个同学,后来怎么了?”  “他们没事。”诺亚脑中闪现昨日里见到蒙巴顿教授时,对方从威灵顿公爵房间里出来的那会儿身上所沾染的血腥味,迟疑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公爵另有打算,但是那两个人,他们不会有事的。”  宋观没有再追问,他“嗯”了一声,重新端起刷牙的杯子:“我信你。”  诺亚就站在宋观的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宋观刷牙洗脸。宋观洗完脸,抬头他透过镜子看到诺亚望着自己的模样,他怔了怔,然后冲镜子里的诺亚笑了一下,宋观说:“这次在圣殿里发生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闻言,诺亚便轻手轻脚走到宋观身后,他从背后搂住宋观的腰,将脸贴上去,贴在宋观的背上:“我怕你不见了。”他的手从后头绕到宋观胸前去,隔着衣衫摸了摸宋观脖子上挂着的焚焰石,这石头被圣殿的人收走过,好在后来又还回来,“以后有人再要拿走这块石头,你可不能再答应他们了。你是病人,要照顾好自己。”  宋观按住诺亚的手,他手上的水弄得诺亚的手也湿乎乎的,自己胸前的衣料也跟着湿了一片。  尽管宋观跟诺亚说了,自己一个人去补课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最后诺亚还是偷偷跟着去了。那会儿宋观跟在蒙巴顿教授身后进了补习室,反正这回重新见面,蒙巴顿教授就表现得和以前在学校里一模一样,一点都看不出在圣殿时那种冷漠杀机四溢的样子。  既然教授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宋观自然也就跟着装成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这要比谁更能装,宋观是肯定不会输的。两人一团和谐地形式化问过好之后,补习课程也就跟着开始了。只不过一只脚才刚进了补习室,走在前头的教授忽然就停下,跟在后面的宋观一个刹车不及时,险些就脸撞到教授后背去了。  宋观疑惑:“老师?”  蒙巴顿教授目光在补习室里扫过一圈,长眉一挑,只说了一句:“没事。” 第139章 教授替宋观整理完衣襟,他起身从一旁工具盒里拿起了一支画笔,毛刷的笔尖虽然是早就洗干净了的,但仍旧看起来有种脏兮兮的错觉。执笔俯身在宋观脸上画了一道,蒙巴顿教授看着宋观那薄薄的苍白肌肤上,很容易地就被刮擦出一道细微的红印,他盯着那道红痕看了一会儿,语气轻柔地回说:“可是那样就不好玩了。”  变态。  宋观闭上眼睛不去看对方,心中已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将教授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是眼下的情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加上先前踢打早就耗干了他的心气,实在累得慌,不就是要画画么,他索性合眼挺尸装死,眼不见为净,随这人去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耗在这莫名其妙的画室里,紧缚的咒语被解除时,宋观从座椅上起来,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可他就好像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咔啦声,像是关节生锈。  教授一直在看画,没有在看人。他望着跟前的画布,也不抬头地同宋观说了一声:“画好了,以后不会再为这个打扰你了。”蓄意放得柔和的声音,听得宋观身上莫名起了一阵阴寒之意,教授说,“你要回家,就快回去吧。”  这人……绝对有毛病。  宋观当然不想多待,他忍着一身酸痛,二话不说直接跑出门去。  回到家,一颗悬着的心暂且放下,这会儿他才有闲心撩起衣服,去检查自己身上那些隐隐做疼的地方。结果掀开衣服一看,他自己就先愣了,因为有好几处乌青看起来都很严重的样子,反正比他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  见着这些伤口,宋观的第一反应是万一被诺亚看到,诺亚就又要焦虑得晚上睡不着了。  这样一想,他就开始思索着要在诺亚回来之前把这些淤痕都消掉,结果才披上衣服,连纽扣没扣上,只听窗口处传来轻微响动。  宋观抬目一看,就见被人从外向里打开的窗户那儿,诺亚半蹲在窗台上正往屋里跳。  手上十分迅速地将衣襟交叠一裹,虽然来不及扣上纽扣,但先把露在外头的肌肤都盖上再说,宋观看向诺亚,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道:“怎么从窗户那儿进来?”  诺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宋观跟前,作势要一把扯开宋观衣服。宋观连忙用手挡了一下,然而还是被扯开,肚皮上一块青紫淤青露出来,诺亚看到了,抬头道:“怎么伤的?”  宋观干干地笑了两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诺亚问:“蒙巴顿弄的?”  宋观想了想,说:“他也不算是故意的……”  诺亚猝然打断:“你替他说话干什么?”  宋观一噎,居然没敢继续开口。上衣都被诺亚剥掉了,他调转身子由着诺亚检查他身上的伤势,闷声道:“我也不是替他说话,就是看你很生气的样子,想让你别生气。”  他不晓得自己后腰的地方有几个鲜明指印,脖颈后头更是沾了一点凝固的颜料,诺亚看得眼里直冒暗火,然而最终只是用指尖轻触一下之后便又收了回去:“我手凉,”诺亚他轻声道,“你后面沾到颜料了,先用热水洗一洗好不好?”  宋观自然不会说不好,他很配合地由着诺亚用热水洗过手之后再给他搓洗。一番洗漱完毕之后,由着他给诺亚洗头发。泡沫堆在头顶,诺亚问:“蒙巴顿把我支走,到底要对你说什么?”他很不放心,“不管那人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平日里几乎所有事都同宋观说明交代了,并没任何不可见人的东西,所以蒙巴顿也没什么好怕的。然而再想了想,又怕万一对方硬是要用言语挑起是非呢?这也是不可不防的。而且,他也的确非常在意宋观身上的指印和颜料痕迹,所以又絮絮重问,“你今天到底碰到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你别睁眼,泡泡都要进眼睛里了,他就是给我画了幅画。”说完了,又着意补了一句,“他说以后再不会来烦我们了。”  诺亚听了不语,心中已将蒙巴顿教授扒皮抽筋。  宋观看到诺亚表情觉得很好笑:“你这是怎么,脸都快气得鼓成皮球了。”  诺亚眼睛闭着,眼皮底下的眼珠微微颤动,然后他头一低,就将自己头上泡泡全部蹭到宋观胸口去了。  晚上睡在床上,诺亚辗转一阵,复又半起身,他趴到宋观肩头小声说了一句:“我们不要在这里读书了,赶紧走吧。”  宋观于黑暗里突然听到这话,也不知心里什么感受,半晌道:“说什么傻话。”  “不是的。”诺亚很认真地将宋观扳正过来,“这里国情太复杂,公爵那边事多,我先前没太在意,现在仔细想想,总觉得自己不小心已经牵连太多。如果早点走,或许能抽身,再晚些,说不定就迟了,连抽身都不能够。”  宋观许久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就在诺亚以为宋观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的时候,宋观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诺亚听见宋观轻声说:“你说去哪儿不都是多事多非?你要过得好,便少不得要和人争,既然和人争了,那就总是会要引起冲突的,最后但看谁更棋高一着。赢了就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过一件事。”  诺亚怔然,下意识问:“什么?”  宋观轻轻说道:“你说,你要在这里买大房子给我住。”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缓,像初春细雨撒了人一脸,绵绵密密地飘扬在空气里,“我还记得你当时说话的表情。”  诺亚怔了一会儿,然后他伸出手慢慢将宋观抱住了。诺亚贴得很近,因为姿势的关系,他的睫毛在眨动的时候扫过宋观的脖子,像一片小羽毛。诺亚小声说:“我也记得。”  再之后的日子,就跟以前没太多差别,反正就那样,也无须细提。值得一提的是新学期开始的第九天时,宋观回家整理书,他在自己的魔法史新书里,嗯,发现了一封夹着的信——是封情书来着。只不过这情书匿名,而且信的抬头处也没写收信人的名字。宋观一开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直到把这信拆开看了一遍,才明白这信的属性。这信里头的内容写得挺不知所谓的,他看了之后,除了觉得肉麻,也没别的想法。  然后他这不看完之后就随手搁在一边了么,那天诺亚比他晚回来,当时宋观都洗刷完毕躺床上用被子裹着了,结果诺亚回来无意间瞄到那信,登时就炸翻了天。  宋观好说歹说才把人哄住,心道还好那信看着就跟塞错地方似的,又没个署名抬头,不然还真不好哄住诺亚。  反正这信到后来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宋观是没太在意的,但诺亚却十分耿耿于怀,不过这事最终不了了之。又过一个月,到了诺亚生辰的日子。以前在庄园里的时候,两人时间总是错开,所以没在一起庆生过,还是后来逃亡出来了,才有了一起过生日的说法。  其实先前诺亚过生日,宋观也是有给诺亚生日礼物的,不过那会儿是庄园里的管家挑选好了礼物后以宋观的名义送去诺亚那儿,宋观本人倒是半点都没有费过心思。  这次诺亚过生日,宋观给诺亚烧了一碗长寿面,他在诺亚好奇的目光里解释了这碗面的寓意,然后又给了诺亚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像。  宋观是很会抓人的特质特点,所以他雕的那小木像,让人一看就会明白,这雕刻的是诺亚。  要吃长寿面之前,宋观坐在诺亚旁边,他一手拄在桌上撑着腮,半侧过身子看着诺亚,宋观笑着说:“有什么愿望都可以现在在心里许下,错过了这个时机可就没有机会了。”  诺亚透过汤面蒸腾上来的热气望向宋观:“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宋观说:“什么都可以。”  诺亚看着宋观,半晌:“我已经许好了。”  长寿面只是晚饭中一道比较特殊的食物,这顿饭做得丰盛,自然还有别的不少东西。两人吃完,外头天色已黑,但街上灯火明亮,宋观本来想陪诺亚出去走一圈逛逛,可他用完餐后,莫名就觉得很困。这困意来势汹汹,简直莫名其妙得让人感到万分古怪,他打了一个哈欠,宋观向诺亚道:“奇怪,今天特别想睡觉。”  诺亚正将木雕人偶放进储物柜的盒子里,他放好之后就转过身来,看着哈欠连天的宋观,轻声说:“困的话,那就先睡好了。”  宋观摇头:“我先用冷水洗个脸吧,洗完可能就清醒了。”  诺亚似乎本来想说什么,但最后看着宋观,只说了一声“好”。  然而洗完脸后,宋观还是不见清醒,反而越来越想睡,他拍了拍脸,最终还是向睡意妥协:“不行了,我还是先睡一会儿,你看着点时间,一会儿叫我起来,我们等下还是要出门的。”  踢掉了脚上的鞋,宋观有点犹豫自己是换上睡衣去床上睡呢,还是就这么铺一个毯子在床上,然后自己躺在毯子上眯一会儿。尚未作出决定,诺亚已经走上前来替他解开上衣的纽扣:“那就在家里待着好了,”诺亚低声说道,“我也不想出去,今天我们两个就一起早点睡觉,好不好?”  宋观实在困得厉害,稀里糊涂的,就由着诺亚给他换好了睡衣。两人倒在床上,宋观很自然地将诺亚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他倒是还想要和诺亚先说一会儿话再睡,可他话没说几句,就很快跌入梦乡,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这一觉宋观睡得十分得沉,一夜无梦,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天光大亮。  反正是周末,不用早起去学校,他在被子里又多赖了一会儿。  脑子渐渐清醒了,宋观想要起来,一动之下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有点不太对。  宋观:“???!!!”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后面那个不能描写的地方,是有点肿胀微疼的。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里面有东西。  尼玛……  “诺亚?诺亚!”  刚起床的声线喑哑不堪,宋观喊了两声,本来并不抱多大希望,但外头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跟着门就被推开了。  宋观看到诺亚走进来,他从床上坐起,说:“你过来。”  诺亚闻言乖乖走至床前。  宋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应该跟我说?”  诺亚静了静,神情大抵算得上是天真又无邪。他那双蓝眼睛可真是好看啊,眼睫纤长,眼睛形状的弧度在眼尾那儿微微挑起,眼眸颜色是蓝的,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像是吸饱了天空的颜色,蓝得已经到了干净的地步。所以这样的眼睛望着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天真懵懂的印象,像小天使一样。诺亚反省说:“我昨天没有叫你起床。”  “不是这个。”宋观面无表情地握住诺亚的手带入被子里。方才对话的时候,他已经隔着被子将睡衣裤子扯下,所以此刻毫无阻碍地引着诺亚一指陷入那个红肿的温热所在。  大概是因为已经过了一夜,这“入口”有所闭合,所以再次进入是有些阻塞的,不过里头的白色浊液还是被成功导了出来。  宋观握着诺亚的手:“这什么东西?你给我解释一下。”第220章 第十三弹 傀儡王座  诺亚被宋观这样握着手还摸到那个地方的时候,脸上表情都空白了,宋观让他给解释,他已是说不全一个句子,脸上通红如血,从声音到手指尖都在发颤:“我、我……”  宋观说:“我什么我,解释呢。”  而诺亚显然是被吓傻,“我”了个半天之后,居然也真的老实交代:“我不想你知道的……我、我也以为你会不会知道的……”  “……”宋观被这回答惊呆,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咳嗽了起来,心说这孩子没救了,笨到吃完都不知道擦干净嘴,还能更笨一点不?得多傻多天真才会干出这种事???!  而且既然这笨蛋都敢下决心干出这种坑爹事了,怎么就不晓得把相关知识都查一下了解个遍?精液留在里头清理都不清理,除非他是死人他才感觉不出来。事先工作做得一点都不充分,负分差评好吗。  宋观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你难道以为,留在里面我是会自动吸收的吗?”  诺亚望着宋观,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看这模样再那么呆下去,都快成一只呆头鹅了。宋观所言不错,诺亚他先前真的是以为那些浊液留在里头是会被吸收掉的,所以他想也没想过要处理,哪想得到自己这一点认知完全就是错误的。此时的诺亚极其无措,无措得都快不晓得要怎么摆放自己的手脚了,他磕磕巴巴的,呆模呆样的只会向宋观说:“你、你别生气,身体气坏了可怎么办啊……”  说着,他蓝色的眸子无意间带上了乞求的神色。  宋观闻言,捂嘴过后正好搁在被子上的小手指不那么明显地颤了两下,他沉了声呵斥道:“不许装可怜!”  听了这话,诺亚神情相当茫然,他此回露出的这一点可怜相,是真的并非有意识地在那儿装,所以挨骂挨得十分无辜,于是就显得越发可怜相了。  宋观说完诺亚,情绪一阵波动明显是过了头,所以他胸口又一疼,这疼的感觉倒还是其次要考虑的事情,主要让人觉得很烦的是那想吐血的感觉。他捂嘴一阵剧烈咳嗽,咳得一时半会儿都没停下,指缝之间已是见了红。诺亚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先前宋观握着他的手牵引到被子里,他脸上便蒙着一层红,如今看到宋观咳个不停的模样,诺亚一张脸上血色尽数褪下去,什么羞态都没了,直接白成了一色白纸。  他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单手搂着宋观,一只手战战兢兢地顺着宋观后背抚了抚:“你别动气,别生气,身体都要被气坏了。”诺亚看着宋观的侧脸,“你要是看到我就生气的话,那我现在就滚远点,好不好?你不要气了。”  宋观一听诺亚这样说,也顾不得用手去捂嘴咳嗽,他直接用沾了血的手拉住诺亚衣袖,登时一个血手印出现在了诺亚原本干净的衣料上。  这一下宋观便挨着诺亚很近,他道:“谁说让你走了?”  其实当下宋观还是很有些血气上涌的,他急于开口说话,一口气没喘匀,所以才说完居然就一口血喷了出来,正恰巧喷在诺亚的衣领上,弄的就跟红色颜料喷绘似的,虽说这样瞅着还的确挺有那么点艺术感吧,但喷得一大片都是,这很吓人好吗。  诺亚被宋观突如其来的一下咳血给吓得一动不敢动,人就僵坐在那儿,他一副身躯又是快僵硬成一块门板了;而宋观瞧着自己吐了那么多血,又看到诺亚脸色惨白,倒有心想说句话,可他咳得一时停都停不下来,眼见诺亚这身衣服,也已是被他弄得血迹斑斑的没法看了,宋观干脆靠过去,破罐子破摔地将脸埋在诺亚的肩上就是好一顿咳嗽,索性直接咳了个爽。  良久之后,咳嗽声停了。  宋观伏在诺亚肩头,声音很哑:“下次善后清理不要忘记把里面的都一起清理干净,留在里面会生病的,知不知道?”  诺亚呼吸一顿,脸上表情还有点迷糊得像是大梦初醒,随后他猛地一把双手搂住宋观用力勒抱了一下,可又想起宋观是禁不起这样力道的,所以他跟着立刻松了点手,于是那怀抱最终就成了一个虚飘飘不敢太碰着的轻触。宋观听见诺亚的声音宛如幼鸟扑扇着翅膀一样落在他耳旁,很轻的:“你不生气了啊?”  宋观也懒得动弹,就这么靠着:“差点没被你气死,谁说我不生气的?”  诺亚两手环着宋观的背,他小心翼翼地端详了一会儿宋观的表情,然后俯身在宋观耳边轻轻啄了两口。诺亚的嘴唇干燥,那个吻也很干燥,只有呼吸间的吐息有那么些微弱的湿意。其实宋观心里头是觉得自己应该发飙的,哪怕就算不发飙呢,这事也没道理就这样轻飘飘揭过不提,可他同时也很清楚地明白自己这气是发不太出来的,于是因此他就感觉十分别扭很不自在,掩饰性地冷着脸推了诺亚一把:“好了,别抱着不松手,我要去洗澡了。”  很敏锐地察觉到宋观在这整件大事上的轻饶——这是显然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诺亚昏了头了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地再说:“一、一起洗……”  闻言宋观转过脸,他冷笑一声,用沾满血的那只手捏上诺亚的脸,然后狠狠的就是这么一扭!  “你胆子很肥啊。”在床上半跪着坐起身子,宋观以一个比诺亚高出一个头的姿势,凑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诺亚,“别以为我现在没计较这事就算过了,给我好好反省,今天晚上我再跟你算总账。”  说完他松手就往床外爬。  宋观两脚沾了地站起来,却不想这身子骨不大灵便,虽然吧,他这小破壳子的确挺没用挺弱逼的,但也不至于弱到了起个床都两腿发颤站不稳的地步,显然是受昨天晚上那件他半点印象也没有的事情的影响,宋观站起来了一半腿一软差点就给摔了,好在诺亚在他身后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于是宋观就着这么个姿势就坐在了诺亚腿上。  两人身子贴合成这样,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自然一些身体变化是双方最清楚不过的了。宋观被诺亚那硬物顶着,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心里倒是猛然蹿上一股邪火,他反手抓了一把诺亚的右肩,头后却是向对方另一侧肩膀处仰过去,然后他微微侧过脸在诺亚脸颊处咬了一口。  诺亚脸上红晕一直晕倒耳朵尖,他眼里像是落了一场雾雨,细雨迷蒙里,所有情绪都搅和在一起了。两人亲到一处,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那个吻里含着点薄薄的铁锈血味,没太多浓烈的意思,但刺激着人的感官。这亲吻到最后有片刻分离,宋观调转了身子将人压倒在床上,他气息很不稳,手脚也没多少力气,但诺亚没有一点抗争意思地由着他压着。  衬衣纽扣从下往上地将一颗颗解开,宋观的指尖一路点过诺亚的肌肤。解到最上面那颗纽扣的时候,那颗纽扣是扣得最紧的,要解开它需要花上更多力气,宋观试了几次都没能如愿将这纽扣解开。他本是压着诺亚一边亲吻一边在手上解着诺亚的纽扣,这下他在诺亚丰润的下唇那儿咬了一口,然后这个吻就一路延伸出去了。吻过下巴,又一路向下吻过喉结,最后停在那个纽扣处,嘴唇微微分开,含住,牙齿咬合,用力,那颗纽扣背后缝在衣料上的细线被他尽数咬断。  宋观含着那颗纽扣重新抬起头来,诺亚仰面看着宋观胸膛剧烈起伏,血液在血管里奔涌,耳朵里似乎都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了。然后宋观就这样弯了一下嘴角,是对着诺亚笑了一下。他吐掉口中的纽扣,重新俯身吻住诺亚,不用去看,一只手探下去,光凭感觉解开了诺亚的腰带。 第141章 宋观语塞:“……你也太不矜持了。”  诺亚道:“以后再矜持。所以现在你愿意娶我吗?”  宋观瞧了诺亚半晌,“唉”了一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们这样,是会被光明教会烧死的,你说是不是?”  诺亚没说话,只是和宋观静静对视。  宋观同样看回去,良久过后,他先败下阵来:“烧死就烧死。”俯身两手捧住诺亚的脸,宋观在诺亚鼻尖轻轻咬了一口,“反正我愿意。”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小美人,你快嫁我吧,我怕晚了你就跟别人跑了。”  那枚钻戒最终戴在了宋观手上。  戴上了钻戒之后,宋观抓着原本装钻戒的小盒子打量了好一会儿。这盒子边儿角上都磨损得很厉害,似乎存放了很久一段时间。他这样想着,不动声色地将盒子放下,随后同诺亚说了一句:“下回等我给你买一个。”  诺亚低头注视着宋观戴着钻戒的手,听了这话,他道:“下回就直接买对戒了——你戴这个果然很好看,我当初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它会很适合你。”  心里像什么被抓挠了一下,有点痒,宋观说:“不行。反正钻戒我是一定要给你买的,求婚也要重新来一遍。”  诺亚握着宋观的手,抬目看了宋观一眼。  他目光幽深,未曾点亮灯火的屋内,他眼底似升腾起一簇极明亮的火光,像天空燃火。诺亚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定宋观,半晌,垂首,他吻了吻宋观的手指尖。月下宋观的肌肤显得尤为苍白,诺亚轻声说:“好。”  次日,所有东西都整理完毕,宋观准备直接扯着诺亚跑路。两人也没打算和其他人告别,为此宋观想了想,评价道:“感觉我们两个要私奔。”  诺亚对此不置可否,他将怀里的储物戒取出来交给宋观:“我去领‘出城令’,你先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利贝尔之城对人们进城的要求并不严格,但是出城手续却是相当复杂繁琐。除却纸面申报登记之外,还需要有专门申请过的出城令才可以出城。  宋观看了一眼诺亚递过来储物戒,思索了一番之后摇头:“还是你拿着,万一有人来抢,我可能还打不过,你——”顿了顿,他继续道,“你早去早回。”  诺亚没有多做推脱,蓝色的眼睛里浸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相当听话地收回储物戒,然后同宋观说:“嗯,我早去早回,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宋观将手伸过去,一把勾住诺亚的脖子,将人压得朝自己低下了头,他直接简单粗暴亲了一口,松手:“知道了,‘爸爸’你快去办事吧,我会乖乖在家等你回来的。”  拿到“出城令”颇费了一段时间,诺亚在等的过程里一直神游天外。他也没想别的,只是在想宋观,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待轮到他时,诺亚匆匆接过“出城令”。正因为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去,所以他才会那样匆忙往回赶。路上,他少花了一会儿工夫买了一包糖,想着出城之后可以一起吃。他一心一念地记着回家,可是,真的等他回到家中时,他推开门进去,房里空无一人。  就像诺亚的预想里不包含宋观失踪这一项,宋观的预想里也不包含自己被绑这一项。  尤其是这个时候。  在这个他终于下定决心让本次剧情滚一边去死,并且尝试了使用言灵之术消除系统惩罚而且还成功了的时候。  当时诺亚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  宋观在屋内听到敲门声,皱了皱眉。  他想不到对方是谁,思忖一会儿自己要不要开门,还没有思考出一个结果,就见门缝底下有东西爬了进来。  像树枝藤蔓一样的东西,长势迅速,几乎是眨眼间的间隙里就顺着门板向上裹住了门把手。大门“吱呀”一下被人从里打开,门外的阳光便也就跟随着打开的门缝波涛汹涌地扑进来。  然后宋观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  或许用人来形容是不太合适的,这东西有一点像人的形状,但更多的是不像。  那玩意儿有一点感觉仿佛是没有毛的猫,但长了一张酷似人头的脑袋,宋观注意到先前枝桠蔓蔓地从门缝里爬出来的古怪事物,就是这东西的手的延伸物。  跑!  这是宋观当时唯一的念头。  然而转头走不过两步,只听一声破空之音,他脖子就被勒住了。宋观抬手去抓缠在脖子上的藤蔓,但那藤蔓约有四指那么粗,缠得结结实实,和他皮肉贴得是严丝合缝没一点空隙,他想找个着力点把这鬼藤蔓掰开都找不到,只能指甲在藤蔓表层抓挠了几下,而这藤蔓皮厚韧性强,用手能抓断那才有鬼了,就是利刃都不一定能砍得断。  偏偏宋观是在家中,尽管之后要出门,但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自然穿得随性主要是以舒适为主,不可能全副武装还在身上藏什么武器,是以此刻宋观手边,连把趁手可以砍断藤蔓的刀具都没有。  也容不得他深思,这手臂手指以木头质感大范围延伸开来的怪东西忽然发力,将他直接扯得倒拖在地。宋观被这一掐给掐得差点没昏过去,他仰面倒地,疼倒是不疼,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痛觉这个说法。  小怪物的高度还没有宋观的小腿长,但它拖拽人的力道非常惊人。四脚着地爬进屋内,它后脚一踮,将身后的门踢着关上,这随手关门的行为简直显出点彬彬有礼的意思来。小怪物皱巴巴的皮肤上遍布许多多毛囊的孔,但仔细去看的话,这只小怪物身上的孔里全没长毛。它几步跳跃拖着宋观爬上窗台,宋观被它拖拽到眼前发黑,几乎被吊死。  连忙反手抓住勒住自己脖子的“藤蔓”,以避免自己全身重量都吊在脖子上,被拖出窗口的时候,宋观皱眉,因为后背刮到窗户上突起的钉子,从那触感来看,料想自己应该是出了血。  小怪物就这样拖着宋观奔跑在街道的阴影处,它耳明眼利,十分机警,哪里没人它就走哪里,有时候蹿在街上,有时候又潜进别人家空荡荡的院子里。它跳蹿速度极快,几乎闪成一道残影。宋观被它拖着贴地行走,一路磕绊碰撞,身上伤势不必说,脑袋也挨着砸碰了好几下,整个人被撞到几乎神志不清,好几次反抓着藤蔓的手一松,他就要被勒死了,最后被那小怪物放开时,宋观只剩了一口气,他眼前重重黑影斑块,视网膜上残留着幻影。  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所有的痛觉都感受不到,可除了疼痛之外的那些负面的身体反应,却依旧非常诚实地反应体现出来了。他的太阳穴那儿突突地挑着,只觉全身血液都涌到头部,几近血管爆裂。宋观咳了几声,总觉得咳得不是很顺畅,他察觉到自己似乎眼睛鼻腔耳朵都有血溢出,只是这感知并非十分鲜明。  躺在地上好半天,宋观终于缓过来,但他爬都爬不起来,视线直对出去,他看到一双离自己不远的脚,那脚上的鞋子似乎还看着有点眼熟,他此刻是侧着身子,宋观很努力地翻了个身,然后仰面再向上看,视线一路向上,他看见蒙巴顿教授温文有礼的一张脸。  宋观脑子一热,就想骂人,但是他先前脖子被掐得厉害,咽喉受损严重,此刻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嘶声。  这声音很像蛇,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类似的动物。  蒙巴顿教授坐在一张高脚的椅子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观,表情像是饶有兴趣一般,然后笑了一下。他看着宋观,坐在椅上,怀里还抱着个活物,仔细一看,教授怀中的东西正是那只拖着宋观来到此处的小妖怪。  小妖怪没毛,只生就一层粗糙的皮,它原本的大眼睛此时眯得细细长长,显然是被教授抚摸得很舒服了。不过教授因为正在观察宋观,所以手上抚摸的动作一时停了下来,于是小怪物眯起的眼睛也就重新睁大,它抬头看了看教授,“咕”了一声,跟着调转了目光,是随着教授的视线一齐看向了宋观。  宋观此际形容十分狼狈,身上好多处衣料都磨破了,露出遍布伤口的肌肤,这令他看起来就跟饱受凌辱虐待一样……不,或者说,他这一路被小怪物拖着过来,其实跟受到虐待是没什么差的。  看到宋观似乎是已经清醒了,教授他将怀里的小怪物往旁边一抛,那东西在空中灵活的一个翻转,就跟猫似的悄无声息落地。教授微微侧过脸,那双多数时候都充斥着温温和和神色的眸子,此刻看着也是同样温和的,他温声道:“有很多疑问?”  宋观出不了声,也没动弹。  教授坐在那儿,他看着宋观,脸上神色很难让人辨认出具体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的目光就像是在审视一件展示品,然后他说:“那由我来解释,怎么说——就从最近的这件事开始说好了。”  “你和诺亚申请了‘出城令’,这就是今天所发生事情的一个起因了。我想,你应该是知道诺亚在给威灵顿公爵做事的,但恐怕诺亚到底是在做什么,你是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的吧?他或许给你提过一点,但肯定不会说得很细,而他威灵顿公爵这边地位的重要性,恐怕你也是想象不到的。  “宋同学,你在学校里炼金术这一块学得很不错,制作出来的傀儡之物,老师们也很赞服。这点我也必须承认,你在这一方面很有天赋。但,如果真论炼金术的天赋高低,诺亚的天赋远高于你。你在圣殿看到的地下试验场,那里头的东西,就全是出自他的手笔。  “很惊讶是吗,他在炼金这事上完全就是个天才,人体炼成一方面的事情,以前从来都是一条叫人看不见希望的路,然而他的出现,诺亚所做的事情,就相当于是在这条黑路上点燃了灯火。他给人看到了希望和切入口,所以,当然,旁人对他的瞩目可想而知。所有知道‘亲王计划’的人,不可能不关注他,如果他能复活恶魔,那他也有能力可以同样复活神明。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被人暗中注目,因为众人都在掩饰。换句话说,诺亚的一切动向,都有无数人在暗处盯着——  “所以一申请‘出城令’,所有的高层就全都知道了。而因为‘亲王计划’的缘故,我跟诺亚接触得比较多,相对来说,观察得也更仔细些。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一听是你们两个,而不是你们两个当中某一个人要申请‘出城令’,我便晓得这件事很值得探究。再结合诺亚近两天的表现,我有了一个猜想——恐怕,你们这回是要出逃吧?丢下利贝尔之城的一切,丢下安塞尔学院的一切,反正你们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离开的时候同样两手空空,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利贝尔城局势如今乱得很,教会和国会争执不下。你或许有所耳闻,我是威灵顿公爵的养子,而我的养父威灵顿公爵,他是教会一派。这一切是因为他要做人体试验,相比国会,教会能提供给他的资源更多,所以他站在了教会一派。但很可笑的是,他的真实身份可不是什么人类,他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吸血鬼。这个国家,每一代的威灵顿公爵,表面上是不同的人继承了这个头衔,实际上则全都是他一个人。他自导自演遮盖了自己不死的秘密,又几百年地承接了自己的所有财富。  “如今教会和国会相争,公爵作为一个时常给国会添堵的存在,在国会里,有不少人都对他抱着欲除之而后快的态度。这很好理解,不用多做解释。然而除了国会之外,同时的,教会里也有不少人对公爵抱有仇恨态度。这也同样不难理解,因为但凡光元素亲和力高一点的人,就很容易察觉到公爵身份的异常。而对于虔诚的光明信徒来说,公爵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对信仰的亵渎。像公爵这样的吸血鬼,当然都应该去死。  “不过,虽然那么多人都想公爵去死,但真的要让公爵死掉,却也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因为大家顾忌太多,各方势力牵制,谁也不愿在没有极大的成功把握之下,就挑起事端,然后成为一个活靶子。  “至于我的动机和想法——我之前也已经说了,有很多人想要公爵去死。很不凑巧的,我就是其中一个。奇怪吗?这没什么奇怪的,我想他去死,是因为他这个人,至于他是不是我养父,那是另外的事情。再说,天底下恨着自己父母的人一直都有存在,虽然不会多,可也不会少。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本该如此的。如果我做了一件事,那么一定是因为我想去做,而不是我应该去做。对我来说,血缘关系甚至同族关系乃至国家关系,它们都是最无聊的东西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必须要给予付出和爱的,那些应该如此的感念归属和认同感,全都很可笑不是吗?低等动物的专利。蛆虫才重论彼此是不是从同一个坑里爬出来的。抱歉,有感而发,所以多讲了一些,我刚刚说到什么地方了?  “是了,我刚刚说到我想要公爵他去死。然而要他死并非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有让事态和局面都足够混乱了,我才有机会做下更多的事情。所以当时得知诺亚和你申请‘出城令’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个机会。如果我不好好把握眼前这个机会的话,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等到这样一个时机。  “有一点我一直很好奇,你和诺亚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我自己是考虑过的,一开始,我以为你们是兄弟,因为你们很亲密。可是后来我就觉得你们不是了,因为太狎昵,过了一个度,分明是情人。”  宋观目光冷冷地看着教授,从眼神到面上表情都几乎结冰。  蒙巴顿教授笑了一下,他右手拇指戴着一个指环,轻轻转动了一下那个指环:“你们两个也很奇怪,不是利贝尔城本地人,按理来说,也应该是周边城市的人了,但是,我们派出去的人怎么也查不到和你们相关的信息,所以说,你们有极大的可能是来自于更远的地方?不过到底如何,这都不是重点。至于你们是情人也好,兄弟也罢,总归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如果你死了的话,诺亚他一定会发狂的吧?”  宋观听到此处,目中的冰似在慢慢开裂,那是有什么正在崩塌的迹象。  蒙巴顿教授见了,只是不慌不忙地继续轻声说:“如果我把你的死,都推到那些教会里的忠诚教徒身上,想必事情结果会很有趣,不是吗?甚至,如果我提前再设一个骗局,让人们一开始以为这一切是国会的人做下的,非要等到接下来经过调查之后才会发现,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教会内部分歧才产生的恶性结果,想必这样做事情会更有趣。以假象遮盖假象,所以破除第一层假象之后,人们普遍就会深信不疑地认为,这一层假象之下的假象便是真相了。我差不多现在就可以预想到,教会和国会的那些人,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所有的矛盾都被激发,情势越是大乱,对我就越有利。一个人在做一件大事的时候,最忌讳的是将自己的最终目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手上这些年经营下来的暗线,现在也终于可以派上用场,真是值得令人庆祝。倘若教会分化严重,依照公爵的性格,他有很大的可能会反投国会吧?只要他反投,哈,那就是他的死局——”  一直平缓的语调,难得的有了点激扬的起伏意味了,却又就此打住。这是由于说话的人,不愿意,也非常不习惯被人窥看到自己情绪的缘故吧。  紧随而来的无声沉默之中,蒙巴顿垂目看了宋观良久。他手中的扳指无声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一旁被人无视的小怪物不甘寂寞地凑上来,“咕”地一声靠近宋观。见状,教授从高脚椅上走下来,小怪物被这动静惊到,立刻警觉地往旁边跳开去了。  宋观死死地瞪着蒙巴顿,而教授毫不在意地在这目光之中倾身坐下。就像当初在圣殿时的那样,他的手抚摸上宋观的脸颊,然后顺着脸部的线条弧线一路向下,是最终停在了宋观的脖颈处。  笑了一笑,教授的神色没有了两人此次相见时的最初温和,变成相当淡漠的模样,尽管之前的那点温和,也不过是一种伪装的而已,他对宋观说:“有话要同我讲?”  宋观闻言闭了一下眼睛。  因为七窍流血,他面上都是血污,蒙巴顿教授看着这样的宋观,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但他的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干净的巾帕,然后将宋观脏污的脸轻轻擦拭了一番。  只是有些血迹已有了干涸的迹象,所以擦不干净。教授看着这样的宋观,他擦着擦着,微微低下头。  鬼使神差地,绝对是鬼使神差,当他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他竟然在宋观面上舔了一口。血污凝结处,舌尖微一舔过,入口一股咸涩的锈铁味,还不及细品,耳朵一痛,是被人狠狠咬住了。  闷哼一声,教授掐住宋观两颊,迫使宋观松口,他起身一摸自己耳朵,摸到了血液濡湿的感觉,那儿已是缺了一个小口。  而咬了人的宋观仰面躺在地上,他吐出口中一小块软肉,挑目看向教授,这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冷笑的意味。  捂着耳朵,教授神色阴晴不定地看了宋观一会儿,却不想此时忽然一阵钟声响起。  巨大的钟声,仿佛是在离此处很近的某个地方传来的,屋内几乎是立刻就形成了一片令人心烦的回音。听到这钟声,教授表情微凝。他站起来,松开捂着一侧耳朵的手,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也跟着完全彻底地冷下来,似是烦躁地踱了几步,随后他停下,弯腰一把拽住宋观的衣领,十分粗暴地将人拖到了一排都是铁制栏杆的地方。  这个房间有许多杂物,教授从旁边翻捡出一个手铐,他将宋观的左手和栏杆烤在了一起:“我现在有事情要处理,等我回来——”他神情很冷,先前那点游春绿波的温和之意完全消失不见了,顿了顿,教授接着说道,“到时候再处理你的事情。”  等教授离开,又过了好一会儿,宋观才吃力地靠着栏杆坐起来。  他此刻没有痛觉反应,只是身上虚弱没什么力气。缓了好些时候,他终于积蓄起一点力气,摸了摸自己的咽喉。  宋观苍白的颈项上,此刻是大片的淤痕迹象,看起来十分吓人。他的喉咙受损,根本无法开口说法——换句话说,现在的宋观根本没有办法使用言灵之术。  他身上还有许多被小怪物拖拽时留下的伤口,那些伤口都不深,但面积遍布范围很广,这些伤口导致的血液流失量,对现在宋观的身体来讲,依旧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所以宋观此刻脑袋里都昏昏沉沉的,眼前景物入目还蒙着层隐隐约约的黑影。同时,愤怒、心焦,极度的不甘,或者说还有一点绝望……重重负面情绪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冲击,宋观感觉自己的狂躁症要犯了,他有这个意识,可是他已经管不住自己了。  “咕。”  先前跳到一旁去了的小怪物,在教授离开这个房间之后,它就四脚着地地爬过来,小心翼翼靠近宋观。  小怪物十分谨慎,一步一步靠近,这过程里宋观一直没有理它,所以它稍微放下点心来。它跳到宋观脚边,才刚直起身子,而原本一动不动的宋观,这时却忽然抬起一脚,猛地将那小怪物给踹了出去!  “咕咕咕咕——!!!”  挨了一脚的小怪物吓得咕咕乱叫,伤倒是没伤着,可它受到极大的惊吓。受惊的小怪物慌不择路地往后跳蹿,因此撞倒一大片杂物,“呯呯砰砰”的一阵响,登时这房间乱成一团,好多瓶瓶罐罐的东西都翻倒在地,四处滚动着。  片刻后,房间重归寂静。  角落堆积的阴影处,小怪物从杂物背后缓慢地探出了个脑袋。它四下观察了很久,在确认安全了,终于慢吞吞地爬出来,盯着宋观看了一会儿,小怪物又试图靠近,结果宋观手腕一抖,手铐链子撞在铁栏杆上发出一串声响,那小怪物登时被吓得又是一阵到处乱跑撞翻了一堆杂物。  好巧不巧,有几个瓶子破了一角,正滚到宋观脚边。  宋观看到了,沉默注视良久,他用脚一勾,将那药瓶勾到自己手边,然后举起来打量了一番。  这个瓶子外头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安眠”。  如此将脚边的那些瓶子都勾到了自己手边看过了一遍,仔细辨认,这些瓶子上分别写着“安眠”、“止痛”、“斯诺”……有些上头写的是一些意义不明的词汇,有些还比较让人好理解,而让宋观比较在意的,是一个写着“兴奋剂”的药瓶。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宋观将那个药瓶里的药倒出了一半,全塞进嘴里。或许这剂量是太多了,可他现在也考虑不了这些问题。药效还没有上来之前,他摸索着找寻周围一切能摸到的杂物,直到“兴奋剂”的药力开始发作都有一会儿时间了,终于让他找到一把刀。  那刀当然不是什么大刀,但幸而还算比较锋利,宋观拿刀在铁链上切砍,可是用这刀砍铁链根本没多大用处,砍了那么多下,也不过是在上头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宋观没有再动作,他只是一手握着刀,望着自己被手铐给铐住的另一只手,那一瞬的心境几乎可以用冷静到残酷来形容。他握刀心想:用刀砍不断铁链,那用刀砍去我自己的手,总是会相对容易一点的吧。反正断一只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逃出这个鬼地方——倘若逃不出这个鬼地方,就算四肢齐全,又有什么用?诺亚之前因为我断过一只手,我现在不过是同样断一只手罢了。  小妖怪探头探脑地躲在一旁的杂物堆中间,它发出一串轻微的“咕”声,好奇地注视着拿到的宋观。它前爪撑在一个玻璃瓶上,稍稍向前探出一点身子,这个时候宋观正抽了腰带绑在自己手腕上方一点的位置,紧紧地打了一个结,然后他一刀斩下去,那刀刃切开骨头的声音惊得小妖怪又缩回杂物里头去了。  宋观这一斩的角度并不太合适,所以一刀下去,没能直接斩断手,而是仍有一截骨肉相连。好在他现在完全觉不出痛,举着刀又连剁两下,终于将手完全切下来。  面前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然而宋观没有任何不适,他感觉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很像是在处理食材,一如他和诺亚准备烧饭的时候剁开那些猪肉骨头那样。  镇定地将刀子扔一边,失血过多的宋观,他整张脸都惨白得透出一点死气沉沉的灰,嘴唇完全失色,仿佛植物断了根须将要枯萎,他摸索着找到那个标有“止血”两字的药瓶,里面的药片全部被他倒入口中吞咽下去。  不能昏过去,不能休息,不能闭眼。  宋观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在急促地喘息了片刻之后,他脱下自己的最外面的衣服,然后包裹着按压住自己流血的伤口。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宋观往门口那里走去,几步路他走得很吃力,摇摇晃晃终是靠在墙上。冷汗涔涔而下,有一滴汗水渗入他的眼睛里,他感知不到疼,但是眼睛应激性地淌下一连串的液体。  眼前一片血红,宋观感觉到呼吸的困难了,他张开嘴不停地倒咽着空气。用一侧的肩膀顶着墙面,宋观慢吞吞地挪动前移着。时间在此时完全丧失了概念,仿佛流逝得极快,又仿佛流逝得极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走在黄泉路上,一条道长得令人看不到尽头。 第143章 母亲告诉他:“那是你姨母,现在,我也只放心把你托付给她了。”  当时的半个月之后,姨母着人来接他们。极少有外人来的小镇难得哄闹了一回,装饰奢华的马车停在他家门口,他在房内见着,心里莫名冒出了一种类似于害怕的情绪。那是在巨大阶级差距面前油然而生的退怯。在他从小到大的印象概念里,他们家一直就很平常普通,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可能是他父母相对于旁人出色许多的长相。  他还没有将事情整理得很明白,对方已经把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了。诺亚跟着母亲上了马车,其实他心里有许多疑问,可是母亲身体已经非常糟糕,睡着的时间多于醒着的时候。他抱着一肚子疑问终于抵达了姨母居住的地方,这是他们国家的首都,繁华大城,距离他家的小镇要七日车马行程的时间才能抵达。然而他到了此地并没有见到姨母,直至一个多月过后,母亲病重到医生都已经摇头叹息,姨母终于出面。  和他预想里的模样十分吻合的贵妇人。  母亲是在见到姨母一面之后才合眼去世的。  对于母亲的去世,诺亚是伤心的,但并未太过伤心,因为早知这一天必定到来,所有太过激烈的感情都已经被透支为平静。他站在床旁,隔着母亲的遗体他察觉到姨母看着他。怎么形容呢。那是明目张胆的,却有如暗中窥视一样让人感到难以自在的目光。诺亚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具体的形容词来确切形容对方眼神给他的感受,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想明白,那是一种微妙扭曲的贪婪,饱含恶意的暴虐。  “可怜的孩子。”年长的妇人俯视他,因为保养得宜,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你现在一定很难过。”逆向的光线里,女人仿佛快要被身后巨大的白光整个吞没。诺亚看不见她的表情,这个角度他看不见,他听见她突然低声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  很失礼地来说,诺亚不喜欢这个姨母。  母亲下葬的那天,他的外祖父母也出面了。外祖母在见到他的时候显得很失态,一把搂住他突然就哭了起来。而一旁的外祖父则是表现得相当漠然,那落在人身上的目光始终像是在掂量一件物品的重量。诺亚没有和他们怎么说话,也无话可说,他们相逢见面,也不过是第一次遇见的陌生人而已。  姨母似乎并不想让他和外祖父母过多相处,很快派了仆从过来将他带离。他一言不发地走出许久之后,忽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三人似乎在争吵。黑色的丧服,蓝天,墓园里的青草坪。诺亚有了荒谬的错觉,他觉得,那三个人影,像是白日里不合时宜冒出来的鬼影。  事件最终的结果是,两日之后,姨母像是要将他藏起来的似的,趁着天未亮,就将他送出门,据说是要将他送往郊区的某个庄园。  “那个庄园很漂亮,你肯定会喜欢的。宋也在那里。宋,我是说,他是我的孩子。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正好你可以帮我看看他。他和你差不多年纪,他看到你一定很高兴,你们会成为好朋友。”  ——又来了。  那自说自话的肯定句。  ——又来了。  那让人不愉快的目光注视。  一言不发的,诺亚上了马车。他只是沉默,心里倒是忽的冒出一个想法来,要不干脆就这样逃跑吧。  反正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  他不喜欢这里的各种规矩,不喜欢母亲的亲戚们,也不想贪图什么好处便宜。那些财富权势贵族的气派,的确有在最开始的时候让他吃惊了一下。可也仅仅只于此了。他对它们没有任何渴念妄想,根本不想沾身。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挥之不去。  而外头突然下起雨。  半路马车损坏的时候,诺亚从马车走上下来。他慢吞吞的,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在心里琢磨着,他现在还没有详细的计划,或许可以抵达庄园之后,住一段时间把一切都理顺了再走。他想,那样也不会迟的。  然后他就见到了宋。  那个庄园里的小主人,他姨母的孩子。  这个——他来之前脑中并未有过多少相关想象的贵族小少爷。  完全无法用语言准确地描述出他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感觉。  仿佛灵魂被剥离,那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诺亚当然曾经试图冷静地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对方。然而没有答案。每次这个问题浮现的那一瞬,他就会陷入一种混沌里。那一片混沌之中,只有他的小少爷清晰可辨。真是太荒唐了。很荒唐。可是令他不思悔改的沉迷。  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的私底下独处,书房里。其实在小少爷还睡着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对方。他想要取一本位于书架上层的书,却怎么也没想到书架顶板上竟然躺着一个人。那个躺在上头的人睡得很沉,穿着一身名贵的绸缎衣服偏偏毫不在意地躺在满是灰尘的板子上。他看着对方苍白的肤色,久不见天日的白,那是一种虚弱的,仿佛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摔碎了的白。他想起自己听人说过的,小少爷身体一直很不好。他看着看着忽然生气起来。那些人明知道小少爷身体不好,怎么还能不好好跟紧了照顾好小主人,居然能让人睡在这样脏兮兮的地方。  鬼使神差里,他低头凑过去,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脸。温温凉凉的,那是比他的皮肤热度要低上很多的温度。他看到对方长长的睫毛,还有因为气血不足而显得比其他人颜色都要寡淡许多的唇色,那是一种苍白的粉。  他亲了对方一下。  在嘴唇上。  甜甜的,尝起来像是糖果一样的味道……  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的时候,诺亚惊慌得几乎从梯子上摔下来。  他狼狈地爬下梯子,随后胡乱捡了一本书假装在看。诺亚几乎夺门而逃,可这房间偏偏像是有了诡异的魔力似的,让他又只能想想,实际上则根本迈不出步子。  他捧着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甜甜的水果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沉寂的房间里乍然响起:“你在看什么?”  他一颤,几乎捧不住手里那本书。  然后他给小少爷敷了药……再后来也给小少爷喂过饭。他其实最开始心里还想着离开,可到后来他睡在了小少爷的床上,他能感到一切都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当小少爷第一次亲吻他的时候,诺亚心里头冒上来一点绝望的情绪,像是被推落悬崖万劫不复,可又叫他心甘情愿。  他当然喜欢小少爷,喜欢极了。可他完全看不透小少爷在想什么,他想从对方言行举止里看出一点真心的内容,却总是看不明白。姨母着人终于重新要来接他走的时候,他压根不想离开,可是这由不得他。那天晚上他问小少爷会想他吗,小少爷说当然。他没轻没重的,或者说可能是潜意识里故意的,在小少爷身上弄出了很多印记。而小少爷毫不在意,第二天甚至连药都没有敷,只说留着这些痕迹想他。  这样极度亲密暧昧的语句,让他感觉好像心尖被人不轻不重咬了一口,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在对方肩头手臂或者大腿内侧同样咬上一口。  诺亚以为自己不会离开太久,然而事情并非如他所愿。他这一去有整整两年,这两年他过得并不好,发生太多的事情。他知道了一些家族旧事,但只是些只言片语。他知道了父亲和姨母曾经是一对情侣,可后来父亲跟母亲私奔了。他察觉到姨母对自己的恶意,而自己对小少爷的那一点心思阴差阳错地被姨母发现。得知这一点后几乎是怒不可遏的姨母:“你喜欢那个孩子?”一脸不能置信,“真恶心。”然后冷笑,“你看看你自己,配吗?”  那一点深埋的自卑又冒出来了。是的,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觉得不配的。  再后来的事情也就那样,不值多提。  他是不怕和人争的。配不配的问题,可以由旁人胡乱瞎说,反正攒握在他手里的,就是他的。为了留在小少爷身边他可以不择手段,他不怕苦,也不怕和人抢,他只怕没有希望。  都城变天大乱的时候,他准备偷偷出城,却先一步被姨母拦住谈话。  她冷冰冰地开口:“事情变成这样,多少有你一份‘贡献’吧。”  事到如今,他也不用掩饰了。可他答话答得依旧彬彬有礼,一如这些年她让人教导的样子,他说:“很明显吗?”  女人的额角处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那是一次晚宴之后,烂醉的她念着他父亲的名字企图亲吻他,她一直在哭,眼睛和脸颊全都以一种泛红的姿态肿胀起来,好像要哭尽一生的不甘愿,结果被他直接推下楼后刮伤了额角。  “你现在要去哪里呢?让我猜一猜,是去找宋吗?”女人翘了翘嘴角,笑容带一点嘲讽,“我猜对了?我倒是不知道我儿子魅力这么大。那些关心你被你耍得团团转的贵族小姐和少爷真可怜,真该让他们这些人都见见我儿子。”  他脸色终于沉下来。  女人说:“不装了?”忽然随手抛给他一枚戒指,他低头一看,发现家族权戒。他听见女人继续道,“为什么激怒我?其实你没做什么。”  他不置可否:“既然你觉得我卑鄙,那就让你这样认为好了。”  女人侧过脸:“你想要怎样都随便你吧。这枚权戒给你了,奈丽管家看到这枚戒指什么都明白的。我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你要是有办法带他走,就带他走,如果不想管他,就让他死得痛快点。”  这个女人最终没有为难他,甚至给了他便利。  他突然有点好奇:“你为什么留在这里?你明明知道……”  女人转过身,冷硬地开口:“这两家人落到如今下场是罪有应得,我愿意留下来看,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不再多问,连夜赶去找小少爷。当他把小少爷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一个念头终于凉凉的又甜蜜地冒出来:以后这个人就是他的了,谁都不能和他抢了。  再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  许多,许多。  他断了一只手,当然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只是他慢慢地感觉到小少爷到后来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这是一件大事。他以前总是生活在不确定的阴影里,永远无法摸准对方的心思,可是他后来真的摸到了一点心意相通的感觉——  然而小少爷死了。  都是他的错。  他不该将小少爷就那样留在家里的。  噩梦一样的那段回忆,他此后提都不愿再提。  他只能活下去,拼命地活下去,然后不断地去寻找,去找到能复活小少爷的办法。  这是支持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可是这一切最后都被一个疯子给搞砸了。  或许人生下来,就是为了痛苦的。短暂的快乐之后是无止尽的绝望。他能感到生机在不断地从这具身体里流失。恍惚里想起以前给小少爷换衣服的事情,那对他来说是很有意思的日常。每次给小少爷换好衣服之后再自己穿衣,他便觉得毫无乐趣可言了,所以自己整理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匆匆胡乱穿戴。当然,他也想起自己一度是动过想要划烂小少爷的脸的念头。小少爷长得太过惹眼了,哪怕用绷带给小少爷将脸全遮起来,他也都还是不放心。其实他们到利贝尔城之后,一直以来睡的那张床的床底下,是放着把刀的。有一天他深夜里他拿着刀,几乎要下手了。他很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管小少爷变成什么模样他都喜欢。他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几乎握不住刀子,刀面借着月光冰冷冷地映出他自己的脸,他摸摸小少爷的耳垂,就要狠心下手。只是当那刀锋贴近小少爷的脸颊时,他想到或许小少爷会因此恨自己,就算不恨,以后心里也肯定会因此扎了一根刺,他一想到会这样,就怎么都不下去手了。  如今手上戴的是当初他送给小少爷的戒指。他的小少爷早就已经被那个教授烧成了灰,所剩只得这一枚戒指。他浑身发冷,手紧握着,眼前浮现两人最后一面分别的画面。那时他准备去领“出城令”,而小少爷勾住他的脖子,粗暴简单地亲了他一口,然后说:“知道了,你快去办事吧,我会乖乖在家等你回来的。”  现实里的他离开了,然后就是永别。  这死前最后的幻象里,他吃力地将带着戒指的手放置在胸口。  ——不,我不离开。  他挣扎着,自己似乎是哭了,又似乎是没有。  无法改写现实的影像里,他却能抱住小少爷,将脸埋在对方的脖颈处。  ——阁下,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番外完】第224章 蒙巴顿番外·傀戏  他从来不和任何人说起自己幼年时候的事情,因为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成年了以后,有时他会梦见早年零碎的经历,如果真是如此,那梦毫无疑问就是个噩梦了。  如今,他是公爵的养子,安塞尔学院的教授,可是谁能想到,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利贝尔城里最低贱不过的一个小乞儿。  记忆里犹如阴沟一样发着酸臭腐烂气息的住所里,那里总有老鼠四下逃窜。夜里你能清晰地听到它们在啃东西,时断时续的声音要把人折磨到发疯。这样的夜晚总伴随着无止尽的饥饿。他们这些乞讨的孩子永远都是吃不饱的,如果出门一整日都讨不到钱的话,回家不仅吃不上食物,甚至还会挨上一顿毒打。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那时候他还年幼,除了觉得很饿,倒是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只记得同屋一个比他稍大点儿的孩子说,他们过得还不如这鬼地方的老鼠。  不管多少年过去,他始终对这句话记忆犹新。  大概是因为当天晚上发生的惨剧。  他们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一行人里最小的小孩儿死了。  被老鼠咬死的。  半个身子都被啃烂了。  ——饿疯了的老鼠会吃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也只会把这样的事情当做怪谈。  他知道,相比于这些和他一起乞讨的小孩儿,他还是幸运不少的。他没有在夜里被冻死或者被贪婪的老鼠们分食,他后来甚至还因为发色的缘故,被公爵收养了。  那个时候他还因为饥饿而腹部绞痛到夜里睡不着,次日起来浑浑噩噩地没有精神。他的父亲——他们所有孩子都称呼那个人为“父亲”,但事实上,他一直有种直觉,直觉告诉他,他那两位名义上的“父亲”和“母亲”,其实并不是他们这些小乞丐的亲身父母。  “母亲”是一个臃肿肥胖的妇人,偏偏“父亲”瘦得像一根竹竿,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真是滑稽可笑极了。那天早上父亲冲进家门,满脸掩盖不住的兴奋冲母亲道:“嘿,你知道吗,苏,我们要赚笔大的了。”伸手比出一个数,男人面色通红,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气息尤其不稳,“一个有钱老爷家里要买个小男孩,要求不超过十岁,头发需要是铂金色的。该死的铂金色!我一开始都不知道铂金色是什么东西!所以我问了人,他们说就是那种白里偏一点点灰的颜色。苏,我记得我们刚好有一个小子符合上述全部要求,不是吗?”  听完这段话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谈话里提及的“小子”就是他,直至被揪出来然后又像是洗猪肉那样被洗了个澡。惊慌中他抽搐起来,甚至还尖叫了。突然响起的刺耳尖叫将给他洗澡的男人吓了一跳,“父亲”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臭小子安静一点。”  “母亲”翻出了衣服给他换上。  他人生第一次穿上新衣服。  “母亲”用严苛的目光审视他,然后转头冲“父亲”叫道:“你刚才干什么打他?你看他脸都肿了!一会儿怎么卖?”  “父亲”无所谓地耸耸肩:“打都打完了,那怎么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小声嘟囔的“母亲”一脸的不耐烦,她四下搜寻,最后翻出了菜刀,“过来。”女人拎着菜刀对他这么说着,她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痴肥的屠夫,他根本不敢过去。女人耐着性子又再说了一遍,可他还是不过去,她终于耐心告罄,“老东西,你在旁边就只会看看吗?快把这个小鬼给我拎过来。”  他被人拎着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似的提到了女人跟前。“母亲”弯下腰,他看到她浑浊的眼,眼白泛黄,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打量一个人。然后她举起菜刀。他总有种错觉自己要被砍死了。老鼠饿疯了会吃人,人饿疯了也会吃人吗?有些人害怕会闭上眼,但他偏偏一眨不眨。结果女人只是将刀背贴在了他红肿的脸上,然后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第145章 丧尸的卖相一贯是不好看的,而实验室里那些被用来作为研究对象的丧尸实验体,因已产生了一定变异,就变得更加不好看,有些简直丑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这主角攻最开始的样子,丑得实在是完全离谱,不过后来因为意外吸饱了主角受的血发生异变,倒是越长越有人类的样子。  甚至于到后来,它长得跟主角受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在这整张脸的模样完全定型之前,在被人发现它和主角受长得是一样之前,这个实验体就从幸存者基地里逃跑了。人类又亲手打造出了新的一个怪物,介于人和丧尸之间的存在,它形貌无比接近于活人,但内部构造更接近于丧尸。它狡猾,会伪装,像人类一样能思考策划,甚至还能对其他丧尸直接下达命令——  它是实验室制造出来的丧尸之王。  这只怪物在实验过程里饱受折磨,因此对人类怀有极大的仇恨之心。但它最初吸食了主角受的血成就变异之能,意外里竟获得共享了主角受当时的全部记忆,因而主角受对它来说,意义非常不一般。  再之后的发展就很套路了,出逃的小怪物野心勃勃,它要潜入,要占领,要扩张,它要报复人类。凭着自己和正常人类无异的外貌,丧尸王成功伪装成人的模样混进周边另一个基地里。扮成人类这事对它来说很简单,不光是形貌的伪装,更是因为它有主角受作为一个人类的全部记忆,所以它能毫无违和感地混入人类世界当中,小怪物的举止看起来不会有任何古怪之处,只要它想,它就能毫无破绽地装成一个人类的样子。  它基于主角受这个人的存在诞生,  学习使用人类的武器,学习人类的知识,出人头地之后它煽动基地各路势力争权夺势,浑水摸鱼地捞了不少好处,然后不动声色的,它借着被提拔的职务之便,弄了不少丧尸藏在基地之中。  它很有耐心,一点都不着急,只慢慢等待时机。等彻底掌握基地里的详细信息后,小怪物就一举破坏掉全部防卫系统。偌大的基地被它变成一个丧尸捕猎场,失去防卫系统保护的人类,猝不及防里,才刚拿起武器就被隐藏在暗处的丧尸给咬死了。  死去的人类很快变成新的丧尸,基地里的活人一直在不断减少,而丧尸则是在对应地增多。杀死基地的最后一个人类,小怪物接管了这个基地,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和别的基地继续用通讯设备进行正常联络。  它用差不多同样的方法吞并了好几个基地,唯独放过了主角受所在的那个。然后很有闲情雅致,它把主角受骗出来,同主角受玩了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并在这过程里把炮灰攻“宋观”弄死了。  弄死的方法一点都不复杂,只是把手伸过去,掐住人的脖子,然后再轻轻用力。  “他死的时候很惊讶呢。”丧尸王告诉主角受,“看到我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很吃惊……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就是我杀了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实上,你也没有喜欢他——这我当然知道,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他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在意。”  主角受哪受得了丧尸王和他同出一辙的狗脾气。丧尸王倒是知道主角受喜欢什么样子,对它来说,要装也不是多难的事情,但它那和小破性子,使得它死活就是不肯在主角受面前卖乖。  而主角受呢,因为没有防备,一上来就被人坑了这么一笔大的,如此被愚弄的感觉气得他几乎呕血,以致于他只想搞事出来弄死主角攻以解心头之气,于是两边就这么正式扛上了。本来丧尸王虽然对人类毫不留情但对主角受还挺手下留情的,可主角受逼了它几回之后,它也恼了,出手便再不见余地。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最后还是丧尸王险胜一招。主角受被抓了去,两人之间有一场谈话。这一场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对话,被他们两个谈得来是险象迭生。  似乎是笃定了丧尸王不敢将他怎么样,又或者是主角受他本人完全就不在乎最后会怎样。哪怕被绑着也能整出许多事来的他,愣是用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将丧尸王重伤。  只见光剑“呼啦”划过去,几乎把丧尸王的半个身子都横切下来,不过很可惜的是没把人给弄死,缓了一口气活过来的丧尸王,被主角受的所作所为气得失去理智,于是直接就动手把人给强奸了。  宋观:“……”  已经见识过许多奇葩展开的宋观,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比这更诡异的他又不是没见过,冷静地继续翻看《剧情大纲》,宋观从表情到内心都十分镇定,连眉毛都没抖一下。只见这大纲继续读下去,他看到的就是丧尸王将主角受正面奸过来反面奸过去的辣眼情节。  宋观:……嗯。  之前好几个大纲里的主角攻都是一言不合就强奸主角受的,这回再出的现类似情节让宋观也没有多大触动。总之后头的展开就是奸啊奸啊奸,当然,期间主角受试图逃跑,每次都是险些成功可都没有成功地被抓了回去。如此反复三次,丧尸王觉得不能再这么由着主角了。于是它准备好实验器具,将主角受拖到实验室里。实验室从墙面到试验台都是纯然的白色,小怪物它按着主角受并没有做正经的事情,而是先来了一发实验室制服y,等爽完了它才亲自动手,是要给人开脑把主角受变成一个不会惹麻烦的白痴——其实用药物也可以达成此目的,但它总不放心,它更相信直接对大脑做出的变动影响。  这个小怪物对人脑有一种迷恋。在唾弃人类厌恶人类仇恨人类的同时,它同样也畏惧着。年幼的丧尸王因着过往经历,很能体会到人类的厉害之处。明明那些人类闻起来是可以随便吃的食物味道,可他们那么诡计多端。所有针对人类的捕食行动都得慎而重之,因为一不留神反倒是会折损了自己。  伪装成人类的时候,小怪物喜欢跟着人类学习东西。它无疑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学习者,废话少,学什么都快,而且举一反三。它一边学着一边好奇人类可以想到那么多古怪的东西。人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怎么能想到那么多?  这是个困扰它又诱惑着它的重大疑问。等到它占领人类基地,很多事情就可以由着它的性子随便做了。丧尸王切开过很多人的脑子,被它研究完后直接吃掉的人脑也多到数不胜数。此时此刻它用工具打开主角受的颅腔,整个过程里小怪物兴奋异常,眼前的景象比先前的肉体交媾更让它亢奋,它双目泛红,甚至在实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又勃起了。  暴露在空气里的大脑,血腥而又诡异的画面,小怪物低下头,轻轻嗅了嗅热气腾腾的大脑。它的神情沉迷像一个吸食鸦片的瘾君子。手底下的这人呼吸微弱,半阖上眼睛双目无神神的样子令丧尸王看了许久。它真想吃了对方,是真的想把对方的脑子挖出来整个吃掉。可是不可以,要忍耐。  那样诱人的食物味道,它伸出舌头在对方脸颊处舔了一口,像一个舍不得将雪糕一口咬掉的小孩儿,正借由此举解馋。  “有些事情说出来没太多意义,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它凑上前说道,“我好爱你的呢。”吐词因为舔吻的动作而显得不甚清晰,它舌尖一路向上舔过去,舔到那人眼角处。丧尸王在身下那人的眼尾的地方吮吻了一下,本能的进食欲望让它想要把对方的眼睛给吸出来,它按捺不住地用自己的牙齿轻轻磕碰了一下,然后意犹未尽起身。  “我就是你。从你这里获得的血液、基因,还有记忆。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你爱的就是我爱的。宋博士算什么呢,那个宋博士的小孩儿又算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所以我也最爱你。”  以上就是故事的主要部分。随后丧尸王将当初参与改造自身实验体计划的几个主要科研人员,全部虐杀死。杀完之后它感到大仇得报,对其他人类也就没那么多连坐恨意,倒也不再搞事,而是带着那位已然被它变成小白痴的主角受小美人,跑到外面去周游世界了。  反正外头的丧尸都听命于它,就算不听命也打不过它,它很好奇人类曾经留下的文明足迹,想带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去亲眼看一看,因为他——主角受,曾经就有着这样的愿望。他想带喜爱的人去看外面的世界,那如今就由它带着他去看。  备注:主角受叫顾南星,主角攻叫a07.  d.  面对这个剧情宋观也是没什么想评价没任何的想法,对他来讲,眼前诸多事项比起主角受的坑爹故事,更为让人在意的还是即将开始的物理考试。他没什么话说地跟着身边的小圆脸一路走到考场,沿路注意到此地各种电子设备要比他自己待的现世先进得多,但比起之前所经历的科幻周目世界,却是要差了那么一截。  隐约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科幻世界的雏形影子。  等真到了考场之后,令宋观比较意外的是这儿的考试模式非常老旧做派。几十个人一间的考试教室,人守一个座位看不到左右旁人的答题内容,然后每个人都会发到一张卷子,一只笔,这考试期间有两名监考的老师在教室里来回巡视。  如此画面让人一瞬间就仿佛回到了久远的学生时代,宋观站在门口稍微出了一会儿神,小圆脸此时则是凑到了白墙上贴着的一张名单跟前。很大概地搜寻了一下,陆嘉明在考试座位安排表上找到了宋观的名字,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果然没记错,这就是你的考场。”低头看了眼腕间电子表,嘉明接着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去自己的考场,所以先走喽?”  宋观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有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行。考完回见。”  对陆嘉明来讲,这还是“宋观”第一次跟他表达出再见意思的句子,以至于他都有点受宠若惊了,是隔了一会儿才说:“啊……好的!考完回见!”  宋观点头“嗯”了一声。  在陆嘉明离开以后,宋观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是重新走到座位表前面看了一遍。他在上头找到了自己名字。宋,观。那是从教室前门走进去之后,数过去第三列第二排的位置。  这就没有问题了。确认好信息,宋观正要转身离开,却无意间一个瞥眼看到表单上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名字:顾南星。  顾,南,星。  不是主角受还能是谁?  所以这一次的主角受出现得还真是让人颇有心理准备。  宋观笑了一下,这个笑有点他自己也不明白其中意味的无意义。他懒洋洋地走进教室考场里,首先准确地找到了自己考位。而在拉开凳子坐下来之前,宋观抬头往这周目主角受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浑身血液都似逆流似的。  宋观以为自己看到诺亚。  黑头发黑眼睛的诺亚。第227章 第十四弹 感染者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宋观抓住桌上放置的笔,手有点抖。那被翻了一面过来遮住试题内容的卷子,只有一片空白,倒像是他此刻脑子里的画面。恼怒是慢慢地才涌上来的,像破裂的水管里涌出的水。  宋观出离愤怒了,胸腔里滚荡的这些情绪几乎将他的血管挤到爆破。他看到这周目主角受和诺亚长得差不多是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头浮现上来的情绪,只有自己小心收好了的事物被人拖出来恶意践踏了的这一种。  笔尖哆哆嗦嗦地在空白纸上划出一道歪扭笔迹,宋观感觉到自己被系统的恶意糊了一脸。当然这事也可能和那垃圾系统并没有太大干系,说不准就全都是鸡蛋君的错——好心办坏事,像这种找个跟诺亚长一样的主角受,也的确是没脑子鸡蛋君能干出来的事。  刺耳的开考铃声此刻乍然响起,宋观握着笔的手一顿,几乎将桌上考试卷直接戳出个洞。周围翻卷子的沙沙声响成一片,宋观木然地跟着一起将卷子翻过来,只不过他什么东西都看不进去,那上头的字符入他眼全成了一个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扭曲符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教室里响起椅子被拉开时的动静,这在安静如斯的室内显得过分清晰简直清晰到了引人瞩目的地步。  然后有很轻的脚步声在安静如斯的室内响起。  宋观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于是他就看到这周目的主角受,顾南星。  那是一张还带点少年稚气的脸,看起来是真的很像诺亚,又完全不像。  顾南星穿着白色的制服,明明是和周遭所有人一模一样的白色制服,可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愣是被他穿出一种拒绝和周围人产生任何联系的索然感。  他将手头的考卷放在讲台上。  站在讲台后的那位监考老师略微一怔,扬目望向顾南星,略微停顿了有两秒钟的时间,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南星回答说:“我写完了。”  监考老师听了这话,又扶了一下眼镜,片刻后他道:“考试时间是一个半小时,现在才过去半小时。你是放弃考试了吗?”  顾南星道:“我没有放弃,我只是写完了。”  监考老师表情沉下来,他盯了顾南星一眼,嗓音冷冷的:“我们科室,最讲求的,就是‘谨慎细微’四个字。你来参加我们科室的入学考,一场一个半小时的考试,既然还有时间多,那你答完题目,难道不知道再去检查一遍?你以为这场考试是什么?笔试是一部分,同时考验的,还有你们为人的态度和品德!这张卷子能在半个小时里做完的,又不是只你一个,可是在场有谁像你这样提前交卷的?你难道没觉得自己很可笑?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不是你的个人秀场,可以让你展示你的与众不同,显得好像是个天才似的!”  教室里一片寂静,不少原本正在答题的学生都偷偷抬起了头。  宋观下意识地用力握了一下手里的笔,他看着这周目的主角受,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看着顾南星原本神清漠然的脸上浮出一个笑来,这般又冷又傲的模样,不屑又蔑视,无声里不需要任何言语添加就能直接把人气到半死。  整个教室那么安静,真空一般的安静里宋观生出一种预感,他猜到主角受会做什么了,随后他所想的果然如实上演。讲台上的顾南星用两根手指夹起了桌上的卷子,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张卷子对半撕成了两份。  不知道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声响就像是一个指挥符号,紧随其后的其他细碎动静全都冒了出来。仿佛沸腾水壶的教室环境下,讲台上的顾南星不为所动地仍在不紧不慢地撕卷子。“嘶啦”一声,“嘶啦”第二声……将已被撕成碎纸片的考卷轻描淡写地撒回讲台上,顾南星的表情还是那个模样,一如世间很多东西在他看来或许都是垃圾,而眼前的这位监考老师,很不幸的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可怜的监考老师的前半辈子甚至估计以后的半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么刺头的小孩儿,所以完全惊呆了,他脸色发白,气得嘴唇发抖,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但又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最后看了监考老师一眼,顾南星嗤笑一声,转头,然后扬长而去离开了教室。  宋观:“……”  那位和顾南星对峙的监考老师,脸色已然不是“发白”而是铁青了。  另一位站在教室后方的老师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他走到讲台旁边,先是安慰性地拍了拍自己脸色发青的同事,跟着伸手拨弄了一下那已经碎成小纸片的考卷,他目光在讲台上的考位表上停留了一会儿,在看清离开之人的名字之后,这位老师眼神发直地失声道:“那是顾南星……”  教室里一下子炸了锅似的响起窃窃的交谈声。  宋观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手中的笔,心想,顾南星倒是很有名。  讲台上那位和顾南星对峙过的监考老师竭力维持着冷静,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然后从讲台的一个抽屉里拿出眼镜盒子。在用眼镜布擦拭过镜片之后,这位老师阴沉着一张脸,抬头冷声重新说道:“安静!都给我安静!”  宋观从头旁观到尾,一声未吭,此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地半趴在桌上,然后反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脖颈。手指很凉,像是被冻冷的生铁,只有借由自己这身躯壳的温度才获得了一点暖意。听说人在紧张恐惧的时候,手脚会冰凉成一片,那是因为机体要保证心脏大脑等重要气管的血量供应充足,于是外周毛细血管床会选择性关闭,这个时候没有被血液充分供应的组织就会降低温度。  宋观不知道看到和诺亚长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顾南星的时候,自己到底是紧张多一点还是恐惧害怕多一点。  考试结束,小圆脸陆嘉明第一时间冲到宋观考场门口,他问宋观考得怎么样,宋观表示自己已经把考卷上所有要写的地方都填满了。  注意,是填满。  然而陆嘉明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所以他十分崇拜地看着宋观:“你好厉害!”  宋观望着陆嘉明的星星眼,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个误会,但又嫌解释起来太麻烦太浪费口舌,反正这个小误会也不会如何怎样,他眼下也没这个心力,于是就干脆懒得说了。  之后在小圆脸的带领下,宋观成功找到并进入了原主的房屋。  原主的父母都已经去世,留下一套房子和一大笔钱财在原主名下。其实原主躺着什么都不干光靠父母的遗产就能过得挺好,不过幸存者基地以这种德行为耻,来自外界的威胁让所有人都过得非常紧迫,仔细算起来,这基地里还真没谁躺着吃干饭。  推开房门进去,宋观看到的是一个装饰非常冷淡的屋子。主基调为白色,家具则是颜色很浅的木头模样。绕着房间大概走了一圈,这屋子实在和商品房没太大区别,甚至比商品房还少一点活人气息。原主睡的那间房就一张床和一个书架,走近了看,书架上只有三本书。两本厚得可以当砖头砸死人的物理和化学书,还有一本封皮全黑。  直接无视两本“砖头”,宋观将那本黑皮的书挑出来,他靠着墙将本子翻开,意外看到四个大写的字,《百年孤独》。宋观心说这不是我知道的那本名著吧?眼见那四字标题之下还有一行小字,应该是作者名,将本子举高了举到面前,这行小字分明清晰写的是“加西亚·马尔克斯”。  作者名和书名都对得上,手头这本还真是他知道的那本名著。  宋观完全没想到在这个周目世界,居然能看到一本自己认识的“西译中”书本,他难免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难道这个世界和他所待的现世是有牵连的?  随手一翻,书里有一页被原主折了起来。  宋观下意识将那折起的一页翻开,上面有一句话被橙色的荧光笔标记着。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第228章 第十四弹 感染者  关于《百年孤独》,宋观也只是听说过这本书,至于其中的内容他压根没读过。对这本书他只有那么一点不轻不重的印象,好像是以前家里有过那么一本,不知道是爸妈的还是他哥的。那会儿见着宋观还翻了两三页,不过都没将整本书完整地读下来,而且每次停下来隔一段时间再次翻阅,他又都不记得之前看了什么。因此可以说,宋观除了书名和作者名,还真是对这本书半点都不了解。此时再见到一本《百年孤独》,宋观感觉十分复杂,尤其是对着那一句被荧光笔高亮标出来的话。  手指在纸页上摩挲两下,想着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宋观翻箱倒柜翻出一套睡衣,然后抱着书躺到床上翻身趴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再次睁开眼睛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咚咚咚”的敲门声十分仓促有力,宋观还没睡醒,被敲得一阵心烦意乱,他抓住被子闷头将自己的脑袋盖住,可那“孜孜不倦”的敲门声非常具有穿透力,直把他烦得床上坐起来。 第147章 这样一个“id”,再配上那般样子的言论还有字体颜色,简直恶意满满的糊人一脸。  被这条评论弄得一下子全无兴致的宋观,也不想再看帖子了,他干脆关掉了登录器。本来心情就不好,再看到这种负能量满满的,他情绪倒是变得更糟糕。但刚刚这帖子里的“楼主”经历却是可以借鉴参考,当个坐冷板凳的“实验室项目助理”,似乎能让他把接下来的日子给成功混过去。  第二日陆嘉明上门来找宋观,相对于宋观昨日就收到了各科组的入组通知,陆嘉明得到消息的时间就晚了不少。他获了通知之后立刻就来找了宋观,在获知宋观的情况之后,陆嘉明本人完全没什么想法,他对作为自家偶像亲儿子的宋观,有一种迷之信任。陆嘉明问宋观有什么想法,宋观想了想,说:“给我看看哪些科组录取你了。”  陆嘉明对此不明所以,但宋观说就是什么,他还是很听宋观话的给宋观看了。  宋观问他:“你觉得哪个科组最好?”  看着录取自己的科组,陆嘉明小心翼翼地挑出一个指给宋观看说:“这个。”  宋观“嗯”了一声,说:“行,那我们就去这里。”  懵逼了一瞬,陆嘉明失声道:“我们?”  不怪他这么大惊失色,主要是录取宋观的那些科组都太好了,而他刚刚指出来的这个科组,虽说也同样录取了宋观,可这一科组在宋观的诸多选择里,明显不是最优。  宋观淡定道:“对啊,我们。”解决眼下一个重要重要选择题之后,他心情轻松不少,再看陆嘉明一副下巴要掉的吃惊模样,倒是起了玩笑的心思,反问,“不愿和我一组啊?”  “不是!”陆嘉明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立刻激动地一把抓住了宋观的手。他察觉到宋观的手很凉,而自己的手却是温度滚烫得像是过分了。这念头在他脑中浮现,如同水面上粼光一闪,他很快注意力不在此处。陆嘉明此刻激动得不能自已,倘若他有一条狗尾巴,恐怕都要摇得把这沙发拍出一个坑来。他泪眼汪汪地看着宋观,神色极像一条以为自己被主人遗弃,结果又被主人良心发现重新捡回家的狗,“宋、宋观你对我太好了,愿意和我进一个科组,还让我进你家!”  宋观:“……”  会选择和陆嘉明一起,主要是宋观如今对这个世界不了解,而在这样的麻烦前期,有了陆嘉明在他旁边,倒是可以解决不少问题。尤其陆嘉明整个人还都笼罩在名为“迷弟”的神秘debuff光环里,对他这身壳子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无比乖顺完全听话又不惹是非,而且形同“半瞎”,就算他初来乍到刚接手这身体表现得行为不合时宜,对方也全然视而不见。宋观敢说,现在这个周目世界里,除了陆嘉明,再没有比之更合适的人来带他融入这个世界了。  以后实验有不懂的,他还能找陆嘉明问,万一要做什么作业,抄陆嘉明的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喂,乖宝宝不要学)。如此算来,可真是一石三鸟的决定,至于主角受……先放着以后看情况再论。  未来的去向已定,而接下来一段时日里,宋观那极其痛苦的知识恶补过程,就不稍着笔再多说。何爷爷得知宋观的最终选择,倒是叹了口气:“小宋长大了喽,”似是感慨,“有心事了,许多烦恼都不像小时候那样全告诉爷爷了。”  宋观虽知有负老人一片心意,但若说歉疚情绪,真要细究,他又确然是没有的。  正式进科组后,幸好并非马上就开始工作,而是有一段培训期的空档给大家适应。不过无论怎样,反正对宋观来说都是苦不堪言的折磨。他之前虽说努力恶补,但凡事没有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的道理,让他一个原本没学过生物物理的人,凭几天知识补习就想要赶上其他天才,这根本就不现实的好吗,是痴人说梦好吗。要是能甩手滚蛋宋观早滚了,可是他不能滚,偏偏又跟不上其他人的进度,于是只能靠演技装出自己很懂的样子,一边蹭着陆嘉明的课上成果,然后课下自虐式地继续进行补习。  等到正式分配项目时,宋观就瘦了一大圈,相比于同身高的男生来说,实在是瘦得醒目,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吓得陆嘉明点了一堆补身子的外卖,恨不能跟个旧社会的老妈子一样,拼命追在不吃饭的小少爷身后喂吃食。对此宋观是拒绝的,他没胃口,说不吃就不吃,而陆嘉明在宋观面前又强硬不起来,只能背地里气急得像大猩猩一样捶自己胸。  至于他们项目的负责人——  看到“顾南星”三个字的那一刻,宋观内心并未觉得任何意外,主角受这个时候出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若是对方迟迟不出现,那才奇怪。只是当他想到要见顾南星,想到顾南星的模样,宋观无可控制的就是一阵气短胸闷。  和宋观不同,陆嘉明一听顾南星的名字,就很高兴亢奋。他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宋观,宋观此时心绪不佳,所以看陆嘉明那挤眉弄眼意有所指的表情,一时脑中只想得起“贼眉鼠眼”四字,是以完全不想理对方。而陆嘉明见宋观不理自己,便更加来劲地要引起宋观的注意,结果被宋观瞪了一眼。他被瞪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安分下来。陆嘉明垂眉耷眼地往宋观身旁一缩,终是蔫头蔫脑的不再作妖了。  短暂的一轮自我介绍过后,便有一位比他们早一年入科组的小前辈带着他们去实验室。  这位小前辈长得面嫩,以至于看起来比他们几个似乎都要小上几岁。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真的年纪小。此地天才虽说不是随处可见,但偶然碰上那么一位,这概率也实在极高,倘若对方早早地结束了学习生涯,以比他们要小上许多的年纪先进了科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位小前辈自我介绍说是姓“霍”,他一路介绍各项设施,顺便穿插着提点了身后五位新人一些应该在科组里注意的各类事项,偶尔也讲一些科组里过去发生的有趣事情,一时气氛甚是融洽。直至快要要走到最终目的地时,小前辈的脚步慢了下来,脸上笑容也渐收,竟隐隐显出一点莫名的苦意。情绪这种东西是会感染的,不知不觉中,一行人都安静了下来。  霍小前辈的步伐越走越凝滞,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脚步:“再前面就是实验室了。”  众人自然知道,边儿上挂着这么明显的指路牌,除非是瞎才看不见。  霍小前辈回身看看大家,踌躇半晌,这才轻声说道:“嗯,我们项目实验室的负责人,是顾南星前辈。顾南星前辈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我们呢,对于项目负责人,一向按习惯都是称呼对方老师的,所以,我希望大家一会儿不要喊错了,不然顾老师可能会不高兴。”  “还有……”苦着脸的小前辈吸了口气,声音越发轻了,“还有就是顾老师很严厉的,所以如果做错事了,被他知道,会被骂。不过一般的小差错,顾老师也不会看到,怕就怕犯错犯到顾老师跟前。顾老师他脾气比较火爆,我们组以前有好几个被骂哭了的。现在跟大家说,是想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还有大家以后做事都机灵一点,千万不要犯大错。”  都要拎出来特意说明了,看来顾南星或许不是一般的凶。  宋观不禁想起了自己和对方的短暂交集。考场里那个又冷又傲少年,那一种近乎傲慢的不屑姿态,还有记忆里对方这除了发色和瞳色之外,和诺亚可以说是如出一辙的长相。  陆嘉明听了霍小前辈的话,便如一只去别人家里偷吃的小老鼠,立刻十分警醒地睁大了眼睛。他扭头去看宋观,无声里以眼神询问,结果发现宋观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显心不在焉,根本就不理他。  一行人继续跟着霍小前辈往前走,才到实验室门口,忽听到有人说话。  那是清冷冷的一把好嗓音,像是山涧泉溪冲刷过润玉般的石子,只是这人无论是语气还是说话内容都甚凶,直接破坏了这一把音色美感。  “你是白痴吗?都做了那么多年了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你看看你自己都写的是什么东西!你自己看!我真怀疑当时那些招生的人是眼瞎脑子被驴踢了,才招了你这么个废物进来!”  实验室门口的众人安静如鸡。  站在最前方的霍小前辈缓慢地扭过头,对着大家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这笑的还不如不笑:“不凑巧了,”他非常小声地说,“顾老师正在教育人,我们稍微等一下再进去吧。”  除了宋观之外的其他几个人都闻言纷纷点头,结果霍小前辈才转了个身,就听见里面那清冷嗓音的主人突然又开口说话了:“霍子衡。”  霍小前辈一个激灵,没想到顾南星眼神那么好,这门才留了一道缝,居然也能看到他。身后还带着五位新人杵在那儿,半晌霍子衡才像只小绵羊似的颤声应道:“老师……”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不凶的时候,这声音倒是好听。其实凶的时候也挺好听的。那略微有些快的语气,多少显现出了一点声音主人的不耐,“不是说你去带新人了吗?人呢?”  霍子衡闻言连忙把实验室的门彻底推开,生怕慢了一步又挨骂。他简直像个领着小丫头们去见嫖客的老鸨母,一开门之后,便攒出个笑脸来:“老师,新人们都已经来了。”  一如众人在外听到的声音一样,那声音的主人很年轻,长相和神情都带一种冷意。这个身上有着诸多传闻的年轻人穿一身实验室里专配的白大褂,整个人都透出点不好接近且不好惹的感觉。  霍子衡看着老师,他本以为自己虽然不会挨骂,但多少也是要挨几句冷言冷语的。结果没成想对方只是一抬下巴就放过了他:“把其他人都叫过来,现在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人在忙的,让他们见一见新人。”  啊,居然没讽刺人!这语气对比平日简直能算温柔了……等等,温柔?他干嘛要用这么肉麻的词?他脑子被驴踢了吗?  霍子衡不敢再多想,只说了声好,转头立马就去叫人了。  几个新人吱都不敢吱声地看着自己日后的老师,当然,包含在这“几个新人”内的宋观,也同样在看顾南星。  时隔多日相见,他看着顾南星,他看着对方的脸。没见面之前,他光是想到对方就一阵心浮气躁,他甚至以为再次见面自己搞不好就要失态了。可是没有。他没有。他眼下甚至可以说是心平气和的了,只心里一个念头——  这个人,还真的是和诺亚长得一样。第230章 第十四弹 感染者  霍子衡挺怕自己这位小顾老师的。虽说也是怕被骂,但怎么说呢,他这怕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单纯怕被骂。  这位年轻又充满才华的,离自己最触手可及的小顾老师,是他的偶像。  对霍子衡来说,崇拜已死的人没什么乐趣,因为那样的感情就算有激情,也像是跟着要老朽枯败似的,没什么生机;崇拜活着的人才有意思,那是种鲜活的,你可以见证甚至是追赶的存在。霍子衡向来是个感情十分充沛的人,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来做,至少别让自己总觉得有力没处使。于是他思来想去,斟酌半天,然后决定“粉”上顾南星。  这是一个充满了全面观测和计划性的决定。别看他看起来文文弱弱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但他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一直十分有原则规划,并且有很重的掌控欲。可能像他这样人家出来的小孩儿都有点这种毛病。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本也就只是给自己找个精神寄托,没想到却是把自己坑了一把,因为是真的越了解顾南星的经历就越觉得对方的脾气超合他的胃口,就好像这个人是专门为自己打造的一样。不管面对怎样的困难,不管遇到旁人如何的刁难,这个人永远都不服会输,而且最后反而还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沦为迷弟的霍子衡,本来在其他组混的都能开始当项目负责人了,偏他义无反顾地遮盖了自己履历,愣是跳槽到了顾南星所在的科组里来,还他妈心机diao地从新人开始做起。  因他是跳槽,所以比起那些刚录取进来的新人,霍子衡是更早的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跟着他又绞尽脑汁跳槽到了顾南星的“实验项目组”里,终于见到顾南星本人。  嗯……顾南星顾老师……他什么都好。  就是工作的时候特别凶。  其实不工作的时候,顾老师虽然为人冷淡了点,但也不乱发脾气,偏工作时就像一只怒发冲冠的貔貅一样,谁要是犯错不幸被逮着了,能被骂成一颗土豆。  饶是霍子衡心大,也是被骂得气短三截,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嘴里还有点发苦。  他心想,天才么,脾气古怪一点,都是可以理解的。  终于,有一天,实验室里一个大个子被骂哭了。那大个子掩面哭着跑走,霍子衡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个姿势真的很少女啊,然后第二天大个子就申退了有没有。  有一就有二,反正实验室里能力差一点的全都被骂到哭着跑走。  霍子衡战战兢兢。  他大概是众人之中,最怕被顾南星骂的。  ——哪个粉丝愿意在自己偶像面前丢脸啊!  就算这世界上的确有人特别愿意“扮丑”来吸引偶像注意力,可他又不是这种人,他可要脸了好吗,如果要想被偶像注意到,那也必须要是端端正正干干净净特别优秀地被注意到,才不要被贴上“蠢”之类的标签!  然后新人来了。  科组里新一批招进来的新人已经培训完毕,终于可以上岗了,他负责带这些新人。看到这些新人以后,霍子衡开始有些忧心这些小孩儿。虽然跟前所有人新人的年纪都比他大,可作为一个“前辈”,他开始担心这些小孩儿心理承受能力会不会太低,弄不好还承受不住顾老师一波痛骂,搞不好说几句就哭哭啼啼了。  很多新人都这样的。  结果……那天的顾老师特别和颜悦色。  虽然还是语调很冷漠,但见过顾老师平日工作时间段里的样子之后,眼下这模样谁说不是和颜悦色呢。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可后来一整天真的都是这样啊,实验室里其他几个和他一样作为“前辈”的那些人,全都默默惊悚了,彼此视线对视都能看到各自眼中“我天我眼睛没出毛病吧”的感情色彩。  讲真话,他有点羡慕这些新人。  他们当初都没这种待遇。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就那一天是如此而已。  后面该怎么骂人的时候还是怎么骂人的。  然而——  霍子衡心想,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根据他这半年观察下来,新人里有个叫宋观就很奇怪。所有新人都被骂了个遍,这个人当然也是被顾老师骂过的。可顾老师骂这个人的时候——唉,怎么说,反正他就感觉有点微妙,但具体怎么个微妙法他又说不上来。于是他偷偷摸摸地细查了起来,真没想到会查到一条惊人的消息,他发现那位新人宋观的父亲,居然是小顾老师的恩师!  然而还没等他惊讶完再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他们实验室今天就出了个大事。  有一个新人把实验全搞砸了。讲真,他真没见过谁把事情弄到这么糟糕地步的,还导致漏电,结果谁能想到宋观不幸中招了。等他们把人救下来的时候,这个叫宋观的连呼吸都停了。事情太突然,大家都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小顾老师沉着一张脸让所有人都退开,然后就给人做起了人工呼吸和心脏挤压的交替救急。他是剩下的人里最先回过神的,立刻联系了医疗队,跟着又招呼大家收拾狼藉的现场。闯大祸的那位已经完全吓到懵逼,霍子衡把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了之后,他看到了那个小同学,因为对方表情着实太可怜,于是他也就勉强安慰了几句。  医疗队到达现场时,平日里跟宋观一向走得比较近的陆嘉明本来是要跟着一起去的,结果被脸色很不好看的顾老师给骂了一顿,说他过去只是浪费时间,跟着根本没有用。反正是把陆嘉明给骂住了没让人走,然后接下来挨批的就是那位今天闯大祸的小同学了。这位小同学之后哭得可惨了,哭到后来眼泪都掉不出来。霍子衡竖着耳朵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平日里顾老师骂人凶归凶,可也没如今这样犀利刻薄,有时候言语攻击真的是能杀人不见血的,他真怕这个小同学扛不住心理压力,说不准一会儿出门就自杀了。  霍子衡作为一个旁观者真是操碎了心,那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他和众人一起去看宋观,不过顾老师却是没去的。闯祸的小同学哭得眼睛红肿,简直像是个古早影视剧里的外星人。他们去的时候,宋观已经醒了,只是没什么精神劲儿,看起来很虚弱。倒是聊到最后,宋观说了一句:“大难不死,不如吃个一顿。”闯祸的小同学立刻表示现在走没有问题,他可以请客。陆嘉明插嘴:“你还吃呢,都被电成这样了,还有胃口吗?”一旁的小同学不说话了。宋观想了想,说:“那改天大家一起吃好了。”  霍子衡整个过程里,忍不住就一直看宋观,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宋观身上,所以他这样也没显得哪里奇怪。他也没别的什么意思,主要是得知对方身份背景之后吧,他觉得挺神奇的。宋观同学一直以来就表现得不显山也不显水,如果不是他去查了一番,谁能晓得顾老师和宋观居然还有这样一层拐着弯关系呢。一时脑中脑补了不少,霍子衡给宋观身上偷偷贴了不少关键词,反正按着两人关系好和不好都各自做了个储备,比如“两小无猜”,“一生宿敌”之类的。  对于顾老师和宋观两人之间的情况,霍子衡着实看不懂。是夜回到家中辗转反侧,内心八卦之魂燃烧,简直想上论坛抒发己见,不过他比较克制,并没有这么做。倒是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的时候,灵光一闪的,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平日里总觉得顾老师骂宋观的时候,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因为,如果真的把那些训人的话用文字记录下来,其他人得到的总是语末的感叹号,而宋观的则是句号。诚然前者语气上听着更凶,但后者言辞却是要刻薄上许多,有时候听着甚为刺心。就像是用鞭子抽人,有时候动静大的,并不见得伤得重,反而是动静小的,可能更是把人抽得死去活来。  他真不明白,顾老师和宋观是关系好呢,还是不好呢?  太扑朔迷离了。  可怜宋观这一次被电得半天都爬不起,索性多请了一天假。缓过这口气之后,他回到实验室继续自己的工作,就是万万没想到,他那被电后遗症还有残留,半道突然发作,手一直抖个不停,然后他就当着主角受顾南星的面摔了手里的试管。  宋观:“……”  已经做好要挨批的心理准备,宋观很镇定地开口:“老师,我没预估好自己的病情,都是我的错。”  本以为顾南星肯定借此要说上几句的,反正一定是从“连自己病情都预估不好”这点出发,跟着拓展延伸到他根本不是个合格的科研人员。很多时候,宋观觉得顾南星就差没点明直接说他是没天赋资格的了。因为不是原主,所以宋观这种话听了也是内心波动不大,倘若此刻站在这儿的是原主本人,估计内心是要不好受得紧。反正他没感觉到主角受对炮灰原主有什么喜欢的感情,等了半年除了挨骂也没见主角受干点正紧的事来勾搭他。  宋观等得烦了,就会想主角受怎么还不过来勾搭他。但绝大多数时候,他又觉得,就这样拖着也挺好的。光这样看看主角受也挺好。别人都是“睹物思人”,他是“睹人思人”,当然,他绝不会把眼前的人搞错。因为两人相差太远了,一开口完全就两个人,就算是不说话的时候,那迥然相异的神情,也会给人很出戏的感觉。仅仅只是偶尔某些时候,对方安安静静做着实验,那会儿全神贯注又安静的模样,才会让宋观觉得最像诺亚。  他很喜欢看顾南星,控制不住的那种。而同时,他又完全不希望和顾南星太接近。这是两种很矛盾的情绪,更矛盾的是,他又是知道自己之后是不得不去接近顾南星的。宋观没打算反抗系统剧情,可他也的确打从心里不太乐意,于是抱着这种走一步算一步的拖拉念头,就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桌子底下的扫地机器人扫描到了地上的垃圾残骸,它们自动爬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把地上的试管残骸扫掉了。而顾南星站在宋观面前,他垂目看宋观,他比宋观高一点,但只高一点点。他神情冷淡地说了一句:“今天结束之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宋观听了没吭声,一旁的陆嘉明借着位置的遮挡,悄悄伸出手掐了宋观一把,掐完见对方没反应,便狠心再用力一掐。他只觉自己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简直怀疑自己掐错人时,这才听到宋观说:“我会去的,顾老师。”  等人顾老师一走,陆嘉明就凑到宋观身边小声说:“怎么刚才我掐你,你都没反应啊?”  宋观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就伸出手比在陆嘉明面前。陆嘉明只见上头两个乌青掐痕,他不由干笑:“那都掐成这样了,你怎么都不说话?我这不是怕你一直不吭声被老师骂么。”  “今天晚饭你请客。”宋观道,“不然肉偿让我掐回来,二选一你看着办。”  陆嘉明是很乐于一起出去吃饭,一点都没停顿的:“我请我请!晚上我们去吃什么?”  宋观思考了一下:“一会儿跟你说,我先把手上的程式写完。” 第149章 “你能不能认真点!这个方程式你从上面往下抄都能抄错!你是不是瞎?!”  “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都能错?!”  ……  宋观被骂了一个晚上,已经木然,等顾南星让他去洗澡时,他满脑子都是知识点,头晕脑胀的,顾南星让他去他也就直接去了。洗完之后发现浴室里没有毛巾,而且他来这边根本也没带换洗的衣服。于是他带着一身水,踩着地面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走到浴室门口开了一道缝:“小顾老师?”  顾南星的声音从隔壁房间清晰传来:“怎么了?”  得知宋观没有毛巾和睡衣,顾南星带着小机器过来送衣服。宋观从门缝里抓过小机器人手里的浴袍一穿就出来了,顾南星不免提醒他:“内裤没穿。”  宋观不是很在意:“一会儿吧。”  然后顾南星看到地上宋观弄出来的水迹,如同水鬼横行过一样,他不禁皱了下眉:“到处都是水,你怎么跟只小狗洗澡一样。”  似乎很有点嫌弃。  宋观察觉到了,靠着门框回呛说:“小顾老师亲人的时候,也跟小狗一样喜欢咬人。”  顾南星一怔,扭开脸,但他意识到自己的躲避行为之后,又立刻将脸转回来,声音无意识地沉了一个度:“调戏我?”  言下之意是,你居然敢调戏我?  宋观看顾南星好像有一点恼羞的迹象,想着对方之前被自己背不出知识点给气到要打人,也没再火上浇油,只摇头否认,然后拽过小机器人手里的内裤。他也没想过这条内裤可能是对方以前穿过的,因为完全不在意,问都没问。只是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老师,我今天睡哪儿?”  指挥小机器人去清理地上水渍的顾南星,头也不抬的,他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回道:“家里只有一张床,当然是和我睡。”  然后他们就一起睡了一个晚上。  盖棉被纯睡觉的那种。  谁能想到他们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居然真的盖棉被纯睡觉啊。  宋观也没想到。  从决定留在顾南星家里住一晚开始,如果说宋观完全没做好会发生点什么的心理准备,那也真的是太“甲醇”了。  但一个晚上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连一咪咪的不和谐都没有。  就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宋观发现自己侧身背对着顾南星,而顾南星人贴着他的背,手也大刺刺地伸过来搂着他的腰,一副把他当做爱玩偶的架势。  宋观原来是打算在顾南星家里吃完早饭就走的,没想到又被顾南星拦住了。  顾南星:“昨天课都没补完,你也好意思走?”  宋观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一场约会居然变成自己周末双日份的补课大礼包,真是谈恋爱找谁都不要找自己老师啊朋友们。  一声不吭地又被补了一上午的课,中午吃饭的时候,宋观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一条被烈日曝晒后所得的水分缺失水母干。他一边划划重点解题一边安慰自己,不管怎样,一切都还是充满希望的,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一切迟早有结束的一日。  对比昨日,顾南星今日的脾气倒是好了不少,反正没那么暴躁,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宋观的“木头脑袋”给气饱了,所以才懒得发脾气。只是下午宋观想要溜走的时候,顾南星把人按在沙发上。  宋观补课正补得要吐血,他心想这回说什么都要溜走。所以被顾南星这么按在沙发上的时候,宋观也只是十分坚定地说道:“老师,我真的是要走了。”  而顾南星仔细地打量着宋观的神色,眼见宋观一副打定主意要跑路的样子,他态度突然软化下来:“我不想你走,不走好不好?”说完顿了顿,还豁出色相地低头亲了亲宋观的鼻尖,再加上因为软化的态度,平日里那冷厉的棱角都收起来,顾南星的眸光软得简直能滴出水来。  宋观是发现了,顾南星这人,一旦别有所图,就会撒娇。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这小破习惯,料想应该是在原主老爹身上,而且当是屡试不爽,所以才这么胆大妄为。  可就算知道这是对方一个哄骗的手段又有什么用。他偏偏就是吃这套。一看到对方这张脸配上这个神情,他还能说“不”吗?宋观低声说了一句“我不走”,这话说的声音很低,顾南星没太听清,所以“嗯”了一声,音调是第二声的上扬音,带一点疑问的意思。宋观听了之后便仰起脸,他捧住顾南星的脸重新回复了一遍:“我不走。你不想我走,我就哪里都不去。”  这下轮到顾南星愣了。他突然就觉得很不自在,因为宋观说的太郑重了,以至于让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这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通过他跟别的其他什么人说的。  不走自然留在这里就又是一通补课。宋观补课一个周末的结果就是,他把顾南星家里一整本白本都写满了。当他拎着这本本子跟顾老师展示成果时,小顾老师一脸冷漠地打击宋观:“如果我每道题都错个三次以上,我也能。”  宋观想了想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的确没办法反驳,于是老实闭嘴。  有这么个开头,此后宋观每个周末都是在顾南星家里补课度过的。当然在顾老师的监管下,宋观的确进步飞速,第二次阶段性考察相当轻松就过了。为表庆祝,陆嘉明说不如叫上霍小前辈,他们三个人晚上一起吃一顿。因为不是周末,工作日宋观和顾南星私底下是不见面的,所以宋观就说好啊,他们三个人勾肩搭背出去闹了个通宵。  也是喝得多了,宋观喝到断片,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顾南星家里,他很迷茫。不过他大脑此时几乎停止运作,也没多想,只是头痛欲裂地爬起来去了趟卫生间,然后又问家里的小机器人讨了点水喝,跟着又倒回去睡了。  再次醒来是被顾南星摇醒的。  “怎么还睡。”顾南星掐住宋观的脸,“这都睡多久了?”  宋观迷迷糊糊爬起来,他坐在床上呆了半晌,嘴唇很干,他下意识舔了一下,然后说:“想喝水。”  顾南星看到他这个小动作,忍不住低头凑近了一点。两人嘴唇几乎相贴,可是在真的就快要触碰上的时候,他突然调转开脸了:“喝什么喝,先起来洗脸。”  宋观“嗯”了一声,慢吞吞地爬下床。  感觉脚踩在云里,洗完脸之后他跟着顾南星去吃晚饭,整个过程里宋观还是觉得头很疼,并且伴随想呕吐的欲望,反正他什么都吃不下,于是最后饭没吃几颗,倒是喝了不少汤。  顾南星问他:“感觉很难受?”  宋观点头。  顾南星说:“我看看家里有什么药。”  宋观注意到顾南星有一个抽屉全放的是药,每一类要都各自放在不同的大盒子里,其中最大的一个盒子上头写着“安眠药”。他走过去,低头打量:“安眠药啊。”  顾南星推了他一把:“别捣乱,去旁边待着。”  其实顾南星这一推真的没用多少劲,但是宿醉的宋观又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属于一推就倒的那种,只见顾南星这样一推,宋观直接“咕咚”一声倒地在地上砸出好大动静。顾南星吓了一跳,俯身过去看宋观怎么了,然后被宋观用脚勾住了腰。  其后发生一切实在是一笔糊涂账。  顾南星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至少这并非他今日计划之中的事。他看着宋观的脸,想起今日早上被通知去领人的场景,那会儿真是一肚子的火。霍子衡、陆嘉明、宋观三个人昨日喝到烂醉闹事,然后被机器人警察拘留了,其他两个已经被各自的家人给领走,独留了宋观一个人没人要,于是机器人警察连通了宋观的登录器,给通讯录上的特别关联组员发了通知让人来认领。他顾南星是其中一个,因为到的最早,也没人和他抢,他签了字把人抱着领走了。  丢到车里时,这个醉鬼睁开眼睛醒了一回。顾南星没照顾过醉鬼,也不知道其他醉鬼们醉了的时候都是个什么反应,反正跟前这个醉鬼一直拉着他的衣服不放。他一时觉得好烦,觉得醉鬼真是天底下最不可理喻的生物了。顾南星很不耐地说:“放手。”宋观不松手,只是扯着他的衣服问:“你去哪?”顾南星冷着脸道:“回实验室。”他这样说着,发现宋观还是不肯松手,便低头去掰对方的手指。可是对方抓得很死,他只好吃力地去掰对方的手指,然而还没怎么用力,他忽然听到一声哭音。  顾南星有点吃惊,抬起头去看,就看到那个醉鬼哭得脸上全是眼泪。他一时愣住,不由问:“你哭什么?”醉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不要走。”可能是对方哭得太惨了,顾南星愣怔了一会儿,说:“好,我不走。”  得了他这一句话,醉鬼终于镇定了点,然而仰起头看向他的面上依然全是眼泪,那些泪水顺着眼角一直一直地往两鬓的头发里渗透。顾南星发现宋观脸上并没有伤心之类的神色,只是一直一直哭,那是毫无保留的,真正意义上的痛哭。  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宋观这样的反应。这种彻底失去自控的表现,人为什么不能一直自控?  而这个问题此刻也要问自己了。  为什么不能自控?  混乱的情事,一切都太无序了,他讨厌这样。被进入的时候他觉得很疼,顾南星心想,宋观课研题目做不好,生物物理还学得这样糟糕,脑子不太好使,连这种事情也根本不过关,自己和他在一起,真的是亏了。  他一边皱眉这样想着,一边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只是他也说不上到底是因为什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身体原始反应的涌现,但他的确现在特别想吻一下对方,不是平日里带某种目的的亲吻,就只是单单独独完完整整的一个。他这样想着,半侧过身子用手臂搂住了对方的脖颈用力下压,嘴唇接触的时候,顾南星总觉得一切反了,尤其是看到对方的眼神,他总觉得应该是自己进入了对方,而不是对方在上他。  这个怪异的认知感越来越强烈,直至最末这一场风月结束,心里那种感觉偏偏更强烈了。他全程身体上就没获得什么可以称得上愉快的感受,后颈被人很轻地咬了一口,跟着顾南星听到非常清楚的一声:“诺亚……”  诺亚?  顾南星模模糊糊地在心里跟着重复念了一遍这两个字,他听见宋观说:“……不要走。”  如同数九寒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顾南星怔了半天,后知后觉地才晓得要生气。他一脚把身上的人用力踹下去,脸色阴沉的就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恶鬼:“宋观你给我说清楚!诺亚是谁?!”  ——  如果要说什么酒醉之后什么都不记得的话……那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  事实上宋观是记得的。  虽说不是每一个小细节都清楚记得,但大致怎么回事他还是全都有印象的好吗。  酒后闹事,看到顾南星哭成傻逼,被对方从机器人警察那儿提拎出来之后一直娘炮地扯着人不放,再之后什么酒后x性,还喊错名字之类的……  他越想越觉得头有点痛,以至于很想撞墙。  如此狗血用“倾盆”二字已是不足以来形容宋观直面这一段冲击的内心感觉,这他妈哪是倾盆,这他妈是“一卡车”好吗!  而创作出如此狗血“杰作”的人,还就是自己本人,宋观有点想去死一死。  当他鼻青脸肿地去实验室时,陆嘉明和霍小前辈彻底吓到了:“宋观你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的,当然是被暴怒的顾老师给殴打的。  那天被顾老师一通拳打脚踢然后踹出门的宋观,坐地上的时候还依旧稀里糊涂。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紧闭的大门突然又从里面被打开了。只见一件白色的浴袍兜头盖下来,宋观反应十分迟钝地掀开遮住自己视线的东西,然后他看到小顾老师那张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门内的顾南星极其阴森地对他说:“把衣服给我穿上,然后——滚!”  宋观呆坐了一会儿,跟着很听话地穿上浴袍滚了。  回到自己家里睡了一觉醒来,他的脑子终于能正常思考,这下子彻底清醒的宋观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我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虽然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但宋观也知道,前儿那个以独特方式发了好一顿酒疯,还化身人形泰迪把小顾老师给睡了的……是他没错。  这么多周目以来,明明绑定了“炮灰攻”系统却从来没有“攻”过的他,终于“攻”了一回,真是可喜可贺……个鬼!  真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酒后乱x的人渣。  宋观一想到顾南星就头痛欲裂,他请病假请了一整天,在家做了一整日的思想工作,终于下定决心,于次日战战兢兢地去往实验室。  结果被告知顾老师请假了。  宋观真没想到会这样,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松一口气,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小顾老师怎么了?”  霍小前辈摇头:“具体情况不清楚,顾老师请了七天假。”又追问,“你那天后来怎么了?我和嘉明都是被家里人接走了的。你呢?还有你脸怎么回事?怎么变这样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宋观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就听霍小前辈若有所思地说道:“说起来真凑巧,你们昨天都没来……”  宋观被这句话吓得心脏几乎骤停,然后又一想对方也不可能猜到发生在他和顾南星身上的事情,遂又稍微心放下了一点,他假装其实他们两个毫不相干的模样,回答说:“你这么说,那还真是凑巧了。”  陆嘉明很担心宋观:“你怎么就摔成这样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被一群人打了。”  一个人打出了群殴效果,可见顾南星当时有多恨了。  宋观只能说:“是摔得狠了点。”  陆嘉明又道:“要不我今天送你回去吧?”  宋观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我又没事。”  陆嘉明依然很担忧:“你这哪里没事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还不如我送你。”突然想起来之前几次周末找宋观没见着人,“对了,你还住在那儿吗?就是我知道的那个地方。因为我先前找你好多次没见着人,你去哪儿了?是不是不住那边了?”  一旁听着的霍小前辈立刻竖起耳朵,他感觉自己似乎如一只机敏的警犬一样,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息。  可惜宋观没有透露很多,宋观眼睛眨也不眨地撒谎:“你应该是正好碰上我去找我爷爷了。”  陆嘉明闻言,神色明显变轻松了不少:“还以为你躲我。”  七天的时间里,顾南星果然没出现,这七天下来,宋观身上的乌青也好得差不多了,终于不是最开始挨打那会儿过后的鼻青脸肿大猪头模样。这天早上,宋观很早就到了他们项目组的所在那楼层,并且在走廊里,他碰到了多日不见的顾老师。  宋观喊住了顾南星:“小顾老师!”  顾南星闻声回过头,表情多少有一点掩盖不住的杀气腾腾之色。  而宋观叫住顾南星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其实他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这会儿顾南星真的因为他的呼唤停住了,他反而一时无话,甚至本就空白的大脑因为心虚更加空白。顾南星盯了宋观半晌,见宋观不言不语,他掉头就要走。 第151章 “那么多系带都不扣?”  宋观:“没有必要。”  顾南星手扯住宋观腰上的那圈带子:“其实,你是想老师帮你系的吧?真是会撒娇。”  宋观实在是被顾南星撩拨得有点恼了。这点事,其实如今不至于让他闹情绪,但对方长成这样,他实在憋不住的心头火起。这恼火有部分是针对对方,然而更多倒是针对自己。尽管已经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发火,像这种时候他既然心里有气那还不如闭嘴什么都别说了,何必口头惹怒对方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顾老师你真是会自说自话。”  这算冷嘲。顾南星冷笑了一下,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直起身子,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偏过头在宋观腰侧重重咬了一口,留了一道鲜明牙印。手掌箍住对方的腰,掌心下的肌肤触感温暖滚烫,他察觉到宋观不太用力的挣扎。顾南星心里不免冒出了一点得意,他想,你看,这个人还是顺着我的。手指微微收紧:“不许动。”他并不是很用心地恐吓说,“你要么现在乖乖的让我帮你系扣子,要不然就让大家都过来看看,看看你是用怎样一副变态的模样对着你老师的。”  到底谁是变态?  宋观一瞬间怒过后反而冷静下来,索性真的不动了,他冷眼瞅着,打算见识一下对方接下来还能把人怎么着。  系扣被慢吞吞地一个又一个地扣上。扣到最后一颗的时候,顾南星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宋观的腹部,他自言自语似的:“真敏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然后宋观就感到顾南星的手下移,搭在了他的大腿外侧,跟着又一路朝上向后摸去,那只手在敞开又未脱下的白大褂遮掩之下,最终相当用力地掐了掐他的臀肉。  低头看清楚顾南星那志在必得的侵略性目光时,宋观顿时生出了仿佛是被人照着脸猛抽了一记的痛感。  他心想,不好了,这周目好像又跑脱了。第234章 第十四弹 感染者  事情乱得像一团绞在一起的麻绳。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宋观尽量平和地开口说:“那老师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吧?”  顾南星不是很上心地“嗯”了一声,他站起身来,又恢复了人前冷漠的那个模样,好像之前一切都是人的错觉一样,十足十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道貌岸然。  “明天晚上去我家,知道了吗?”  听闻此言,宋观整理衣服的手一顿,心知顾南星这是没折腾够,还要明天回去再继续折腾人。眼下贞操带这种东西都被拿出来,让他实在不晓得之后还有什么“惊喜”等着他,肯定没好事,但他也只是说:“知道了,顾老师。”  转身走了两步,那种被奇怪东西给束缚的感觉顿时因为迈开的步伐而显得明晰起来,宋观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样,回到自己原位的时候,陆嘉明凑过来:“没事吧?”  宋观说:“没事。”  陆嘉明犹豫了一下:“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宋观:“真的没什么,”顿了顿,补了一句,“谢你关心。”  其实也没什么。脸色不好更多是针对自己。想起一句以前听过的嘲讽戏言——“你们男的大多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不过他在这方面的冲动好像一直并不大,甚至多少可以说是有些性冷淡。以前看种马文,有很大一部分动机是心虚瞎凑热闹乱喊口号,这种心态就跟“深柜恐同”一样。“乱来”这种词在他想都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结果这一次倒好,他成功做出了一个“没管住自己下半身”的典型示范。  宋观他……不太喜欢顾南星。  一直。  就算先前一段时间看着可以算是有说有笑,有时候他还会看着对方发呆,但——  不喜欢。  和对方性格完全没有关系,说到底还是因为诺亚。  顾南星和诺亚很像。像到让他常常控制不住地会去多看一眼,可更常出现的念头,还是最好不见。  直至那一晚之前,他同顾南星一直没什么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如果能维持这个状态下去直到周目结束,他觉得很好。甚至宋观觉得,原本他们俩个的确是有很大可能就这样保持那个状态一直维持下去的——如果他有意维系的话。是他自己把一切搞砸了。  喝什么酒,撒什么酒疯。  弄成现在这样完全是自食恶果。  负罪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无论是对诺亚还是顾南星。  当然,其中最让他感到崩溃的一点是,他亲自把自己对诺亚的感情给毁了。  是他把它弄脏了。  这一天结束,宋观回到家,他没什么表情地扒了衣服检查身上的“新挂饰”,然后发现,这个贞操带是根本取不下来的,要指纹密码解锁才行。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确是顾南星会做得出的事情。只是如此情况下,上厕所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当然,问题不是出在后面而是出在前面,因为前面整个罩住。宋观不得不上连上了登录器上网搜索了一下这个疑问。如此提问他真是自己往里输入的时候都觉得丢脸。不过好在网络的力量无穷大,不管你是怎样的异数,你总能发现有这么一个两个和你遭遇到类似情况的人。  有个楼主发帖哭诉自己现在很迷惘很绝望,事情起因是女友给他穿上贞操带。从此之后,楼主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站着尿了,只能像女孩子似的坐着。而且女友平时也不怎么和他亲热,就是单单这么箍着他,他连自己自给自足都不可以。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快枪手,而且蛋蛋很疼。更可怕的是,近期他发现自己的蛋蛋已经失去知觉了,掐两下都不会疼。楼主现在很绝望,想哭,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楼下一堆跟帖的都在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不少人情绪挺激动的,好像是把自己代入这个楼主的经历。宋观看完没多大感触,只是终于掌握新的上厕所的姿势,他心说以后大概要减少白日的饮水量了,在外尽量都不要上厕所,毕竟万一被人看到身上带着的这个东西就不是一般的尴尬了,再者他用这种姿势上厕所也不卫生,尿完之后肯定是要清洗的,而要在外清洗就有诸多不便之处,最好还是憋回家解决。至于再之后的事情,只能想办法让顾南星快点结束这个“惩罚”。  第二日晚上,宋观依言去了顾南星家。  进门看到顾南星陷在沙发里,衣服上面几颗扣子都解开了,旁边那只小机器人端着酒瓶在倒酒。宋观一愣:“你喝酒了?”  顾南星嗤笑了一声:“我就不能喝了?”  宋观迟疑了一下,走过去。  然而甫一靠近,顾南星一把将人拽到沙发上,人也压过去。贴近的那一刻,宋观一时十分不自然的,身体就有些僵硬。而顾南星当然察觉到。他顿时沉了脸色,不过也没多言。一只手够到了沙发前面的茶几上,那儿有一杯水早就准备好,顾南星动作十分粗暴地端起来准备喂宋观喝,结果行动间撒了不少在宋观衣服上,胸口登时被浸湿了一片。  动作稍有停顿,顾南星随即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用另一只没有拿水杯的手扯了扯宋观的衣服:“穿那么多干什么?”说完身子俯下来。一只手贴在宋观的额际,顾南星手指缓慢地陷入对方的头发里,他眼里的神色让人难以分辨,手指轻轻的,仿佛试探着一样,迟疑的,顺着宋观的头发一直摸到头顶。手掌陷入那柔软的头发之中,听说头发细软的人,脾气都很好。他目中殊无笑意地勾了一下嘴角,然后极其粗鲁地一把拽住宋观的头发,将人压在身下,冷冰冰地开口,“把水喝了。”  宋观因为头发被后拽,身子情不自禁地弓起。正因为贴的很近,所以才能无比清楚地察觉到对方身体上细微的变化。隔着衣料被顶住的感觉让宋观感觉十分荒谬,而他听到顾南星这句命令式的语句,心知这杯水肯定加过料,但具体加了什么料还真不好说,不过头发被拽住的感觉真的不好舒服,无论是身理还是心理,这是个羞辱意味极重的举措,宋观开口:“你这样弄痛我了。”  顾南星哼一声:“少推三阻四。”手倒的确是松开,“快点把它给我喝了。”见宋观迟迟不动,他讥诮道,“怎么,怕我毒死你吗?——放心,毕竟你是我‘恩师’的独子,”他将“恩师”二字咬得极重,莫名的倒像是有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死不了人的。”  宋观默默伸手把杯子接过。  顾南星补充一句:“敢打翻的话,要你好看。”  宋观不想和他计较,一言不发地喝完那杯水。顾南星见他喝完,直接把他手里空下来的水杯打翻在地,然后拽住宋观的领子把人扯起来,连拖带拉地推进卧房。  被捏到手腕生疼的宋观不太明显地深皱了一下眉,他问顾南星:“你给我吃了什么?我感觉不太舒服。”  顾南星一把将人推到床上,人也跟着跨坐上去,听了宋观这话,他讽刺地那么一笑,只应道:“当然不会让你太舒服的。”  宋观说:“我觉得痒。”  顾南星一只手撑在宋观耳旁,略有些奇怪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痒?”  宋观嗯了一声,然后颇为烦躁地去挠肩。他只觉得身上奇痒无比,就好像有无数蚂蚁爬到了他身上在咬他一样,而且那片痒大面积地扩散开来,极其难受,他甚至开始觉得隔着衣服抓都不够止痒了。宋观想去撩袖子,然而结果却发现自己居然慢慢的是半点力道都使不出来。痒又抓不了,如果这是顾南星说的“惩罚”,那的确是非常折磨人的酷刑。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宋观实在痒得很难受,声音略微有些走调。  这下顾南星终于发现宋观的不对劲,只是卧室的灯没有开,黑暗之中他并无法看清宋观的状况,他心里始终不太相信,顾南星用力扳住宋观的脸:“我才要说你到底干什么?你以为我给你吃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肌肉松弛剂”和“吐真剂”而已。你扭那么sao想怎么样?勾引我?”  宋观根本不想跟顾南星瞎扯淡:“你开灯,我真的很痒,很不舒服。”  顾南星有点恼恨地在宋观下巴的地方很用力地咬了一口:“哪里痒?难不成是后面的小sao穴?”他此刻讲话极其难听下流,很平日冷漠自持的模样现成鲜明对比,完全判若两人,只是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听得人像是被冰水泼了一身,十分刺激。手指一路下移,顾南星摸到宋观的腰带,意有所指地做出了一个挺身的动作,他凑在宋观耳朵边轻声说,“所以你是想要老师拿‘教鞭’帮你捅一捅?”  宋观听到这话真是被噎得够呛,身体不适加上黑暗里又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语气极冲地愤怒道:“顾南星,你有病吗!”  “我这‘有病’难道不是你逼的?”顾南星冷笑了一声,手掌顺着宋观的下衣摆摸进去。可是才摸了两下,他动作很明显地顿了顿,一把放开宋观,没再说话,也不闹了,起身开了灯,然后顾南星才走回去把宋观身上的衣服向上掀开。  这回看清楚了,宋观身上大片红肿,是荨麻疹,触目得有点惊心了。顾南星一语不发地继续扯开宋观衣服,将人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发现宋观真的是从头到脚都长了起来,脸上也逐渐显现出来块状的红肿。他仔细端详了片刻:“过敏?”  宋观闭了眼没理人。顾南星摸了摸宋观的脖子,他侧身起来将床上本就铺开垫在下方的被子,一个翻折,把人包裹住。做完这一切他出去拿药,他记得自己是有缓解过敏症状的药物的。回来之后掀开被子,结果他发现宋观肿得比他离开的时候还厉害,分明是有了往猪头方向发展的趋势。  “你也太娇气了,这样也能过敏。”  听到这没良心的嘲笑,宋观懒都懒得再开口,只是由着对方给自己喂了药。  之后身上的贞操带也被解了下来,顾南星一脸嫌弃地替他擦了身子,末了给他套了件睡衣。  期间顾南星突然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习惯被人这样……服侍?”  宋观闻言心尖一颤,张开眼睛,就见顾南星凑到自己面前。  那张极其相似的面容凑近了轻声说:“难道是陆嘉明?”  宋观无法控制地脱口立刻道:“不是。”  顾南星听了之后,难得没露出什么阴阳怪气的笑来,倒是神情十分平静地说道:“肿得很厉害,我会帮你请假,你明天就待家里。还痒得很?一会儿我再给你吃安眠药,不然你今天晚上可能睡不着。”  之后居然就没再折腾宋观了,明明先前一副很可怕要把人生吞了的样子。熄灯之后,他也只是搂住宋观的腰就睡了,并没有不规矩。  第二日起来,宋观感觉要睁开眼睛还挺吃力,进了浴室一照镜子,也是被自己的猪头样子给吓了一跳,十分怀疑昨晚顾南星没闹腾,是不是其实也是被这惨不忍睹的模样给惊得下不了手。那他还的确是应该再多肿几天。当然,中午小机器人端着药让他吃的时候,宋观他还是吃了的,因为毕竟如今的状态真的难受得很折磨人,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进行自虐。  晚上顾老师回来,他什么都不说,直接把宋观带到书房。以前宋观就是在个房间被强行补课的,他从早到晚一直解题画图几乎写到手抽筋,真是令人难忘的生物物理补习。此时顾南星就坐在宋观面前,凌空浮现的电子屏幕发出幽蓝的光亮。顾南星似笑非笑地抬目看着宋观,那层蓝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他脸型的轮廓,这色调幽蓝,把人照得总带一点阴森森的鬼气,哪怕顾南星长得是好看,可在这光亮的衬托下,也仿佛是下一秒就要暴起吃人。  “这几天,我对基地里的人员进行了资料审核——”在宋观的注视之下,顾南星留下长长的一个停顿,才继续再轻声说道,“今天终于审完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观身上冒出来的那一点不安情绪,顾南星嘴角的弧度十分恶劣地变明显了不少:“没有人叫诺亚,连代号是诺亚的实验体都没有。所以我很奇怪,‘诺亚’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查了你的生平履历,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除了小时候养过一条小黑狗,此外你好像也没什么朋友。”说到此处,顾南星微微抬了抬下巴,“人际关系如此单薄,我现在就很好奇,对你而言,‘诺亚’到底指的是谁——本来昨天给你灌吐真剂,为的是要你说实话。没想到你过敏。药不起作用,只能靠资料去查了。虽然不用吐真剂,但你今天也是能给我真实答复的,是不是?”  除了吐真剂之外,还给人灌了“肌肉松弛剂”,恐怕当时想做的,不止那么点事吧?  顾南星盯着宋观,一字一字地又问出那个问题:“宋观,诺亚到底是谁?”  其实宋观本来的打算是胡编一个理由的,随便捏造了一个莫须有的不重要人物,然后就把这件事给掩过去。他没有想到顾南星对这个问题这么执念,是已经把他查了个底朝天。现在顾南星跟他说了这么些信息,想必查到的还有更多,只是没讲罢了。所以胡编是不可以的。他也不知道顾南星到底查到了哪个程度,但现在明面上给了这段信息,那他就只能利用这段信息了。。  宋观:“那只小黑狗……叫诺亚。”  顾南星嘴角的那点弧度立刻消失,他轻声说:“哦,所以你是把我当条狗了?”第235章 第十四弹 感染者  顾南星嘴角的弧度立刻消失,他轻声说:“哦,所以你是把我当条狗了?”  宋观正要再度解释,然而还未开口,顾南星已是猛的一下站起来。他隔着桌子一把拽住宋观的领子,冷冰冰地仰起脸看着宋观:“你在床上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喊一条狗的名字?”  “……”宋观当真是被拽到一阵窒息,他按住顾南星的手腕,略微有些吃力地说,“不是这样的。”  此时顾南星面上的神色真像是是啸聚着风浪的海洋,他冷笑着,一字一字面贴面地逼问:“你不是对着我喊诺亚?你不是说诺亚是你以前养的一条小黑狗?你现在又说不是了?你倒是想要跟我怎么解释?你说啊。”  宋观实在是被顾南星这一把大力气给扯得呼吸困难,他索性顺着顾南星的力道靠过去,若非隔着一张桌子,估计能歪到顾南星怀里,然后他开始思路清晰地胡说八道。  “小时候没人和我玩,爸爸忙着工作也不理我,我就养了一条小狗,取了名字叫诺亚。那大概是我小时候最开心的时光了。后来它死了,我当然很难过。老师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在很长一段难熬的时间里,你遇到了某个人,或者说是某个事物,你会觉得那是你的救赎之光。诺亚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我后来给我喜欢的很多东西都取了名字叫诺亚,有时候是只笔,有时候只朵花。这名字已经不是一条狗了,它对来我来说被赋予了特定意义。”  宋观看着顾南星,继续:“小顾老师,其实我以前很不喜欢你。我没有见过你的面,就已经差不多是讨厌你了。爸爸在乎他的工作在乎他的学生,远大于在乎我。可能他跟你一起相处的时间,也比和我的还多。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但又不像让自己太在乎你,所以从来不打听你的消息。那天科组考试的时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顾南星拽着人衣领的力道明显变小了,宋观继续再接再厉:“顾老师,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直看你。后来老师你在办公室里突然吻了我,我当时被吓到了。不是因为亲吻本身,而是我在害怕,顾老师你是不是已经看出来,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这句话说出来,宋观感倒压迫住自己呼吸的力量彻底没有了,他本来就是抓着顾南星的手腕,这个时候对方失了力道,他下意识去握对方的手,结果被顾南星猛地一下用力甩开。  宋观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顾南星反应会这么大,他看着对面的顾南星隔着桌子后退了一大步,望向自己的目光就跟看到什么怪物似的,宋观心有略有点纳闷,不过还是继续说:“顾老师,我喜欢你。”  然后?  怎么说,宋观真的没有想到,之后的顾南星,居然能对着他当时那样一张猪头脸下得了手做出那档子事。他说“我喜欢你”的本意,其实只是想甩个“炸弹”把人轰到震住了,好让顾南星以后别再提“诺亚”这事。他总觉得顾南星应该是不太爱听“喜欢你”啊之类的那么幼稚的话的,而且也不会喜欢他这自怨自恋的往事回忆。照他设想的,顾南星在听了他的一番“内心剖析”之后,应该是会冷着脸说些类似于“不要讲那么恶心的话”这样的句子,然后虽然表情冷臭得要死,但也就将此事平静揭过了。  反正不应该跟吃错药似的,把他按在书桌上给办了。  原来么,宋观就是吃错药身体不舒服,根本没太多力气,再加上顶着猪头脸,也不觉得对方会如何,所以被推倒的时候,他根本没立刻反应过来。且他本就对着顾南星便是心虚的,一被推倒,挣扎意愿又不是非常坚定不屈的那种,于是后面再要反抗,也都弱气了。次日天亮,宋观从床上爬起来,他心想就一个念头,尼玛。  宋观这边一动作,顾南星也张开眼了。他醒来看到宋观,心情很好,但面上分毫不显。慢条斯理地下了床,套上拖鞋,眼见宋观“嗖”的一下蹿进洗手间,他隐隐笑了一下,然后自己意识到之后,又立刻将笑容给收回去了。  没事找事地把床上的枕头摆正,跟着,顾南星不慌不忙地走到洗手间门口,他原地静立了一会儿,这才敲了敲紧闭的门,故作云淡风轻地提问:“宋观,你还好吗?” 第153章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顾南星道,“我觉得你对我越来越不好了。”  宋观咬住勺子,诚恳道:“错觉吧。是你要求越来越高,导致需求大于供求。不过关于这个,你先不要急,我努力一下,应该还是能满足你的。”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里,顾老师就让宋观身体力行地表现了一下“满足他”这个说法是怎么回事。  等到a07出逃,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顾南星知道之后冷笑:“那群白痴,就这个蠢脑子,也敢接管我的项目?”  宋观不是很上心地安慰他:“这不挺好的,现在受处分的也不是你。”  顾南星:“如果是我,我根本不会让那个实验体有跑掉的可能性!”  “是是是。”宋观凑过去捧住小顾老师的脸,他觉得要是放任顾南星继续说下去,大概可以说好久,所以他亲了顾南星一口,“顾老师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  被亲了一口的顾南星莫名脸红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总觉得这样毫无道理,所以只能将之归罪于对方勾引他。手不由自主地按住对方的腰:“你是不是……”  宋观压根没深思:“什么?”  顾南星贴到宋观耳边,轻声说完:“是不是欠操。”  宋观:“?!”  这个样子的日子总有尽头。当科组发布信息说即将召开“各大基地联和研讨会”的时候,宋观心中多少有点料到这搞不好是a07弄出来的玩意儿。尤其是,上边的人为此还特地来找他,说是这次会议除了正常流程之外,还要再给他这身壳子的老爹追加荣誉,希望主办方希望他这个亲人能在场,代接奖牌。  本来宋观完全不够格参加这样的会议,现在好了,没条件也创造条件出来,还说不是a07在搞事,那他还真是不信了。  顾南星倒是对此安排还挺满意:“这样挺好,能一起去。”  宋观心说傻孩子我们这是要被一网打尽了,口中倒是调笑:“反正只要和我在一起,你就开心了是吧?”  顾南星也不否认,只说:“是啊,你不是一直知道吗?”  宋观一看小顾老师这个眼神就觉得不妙,赶紧找事情来转移顾南星的注意力,目光落在顾南星刚准备好的文件上:“你还在想a07的事情?”  谈到这类事情上,顾南星还是很正经的,一时也没闹起来:“毕竟那样品质的实验体,失去它是很可惜的。我把之前的数据都整理分析了一遍,倒是发现了一件还挺有趣的事情。”  只要别是屁股遭殃,其他都好说。宋观顺着顾南星的话问:“是什么?”  顾南星道:“人一旦感染变成丧尸之后,dna都会发生变化。但是通过一定技术手段,可以还原推算出最初还是人类时候的dna序列。”  宋观怔然:“所以,你还原了?”  “是,我把a07的基因还原了。然后我发现,他的基因,和最初建设我基地的十大元老其中的一位,是一模一样的。可这位当初明明是正常状态下死去,而且最终尸体火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顾南星顿了顿,“有人做了违禁实验。”  “胆子也太肥了。”宋观对a07的真实身份还真是没有什么探求的欲望,不过此时仍旧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你说的这个元老是谁?”  顾南星道:“姜维。陈列堂里有他的画像,上次你跟我一起去的时候,见过的。”  确实是有这么件事。宋观匆促回忆了一下,因为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便不再多问,转而问另一件事了:“对了,我替我爸领那什么荣誉的时候,我要说什么?”  顾南星听到这个问题,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说:“也不用说什么,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宋观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为这次会议在别的基地召开,所以还要收拾行李,宋观觉得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摸了摸自己耳朵后方的这一块肌肤,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也不怕a07折腾出什么奇怪的幺蛾子。至于出门上路之后,科组有意做“好人”,几乎事事都把他和顾南星排到一起,宋观也是有那么点觉得无语,十分怀疑是小顾老师私底下要求了才会变成这样,这种事情,的确是顾南星能做的出来的不要脸。  特别组装的行军车平稳地开着,在前往目的地的半道上,枕着宋观的腿看书的小顾老师,突然放下手中的书,说了一句:“我觉得你最近对我很好。”  宋观笑了:“对你好你还不满意了是吧?”  顾南星微微眯了一下眼:“总觉得你是因为什么心虚了,才对我特别好。”  宋观闻言一噎:“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小心老了之后秃头。”  顾南星“哼”了一声:“你最好没有骗我。”  宋观实在忍不住用力薅了一把顾南星的头发:“小秃子你安心看你的书就是了,怎么那么多废话。”  一行人安全抵达目的地,途中没遭遇任何意外事件,大家都还挺高兴的,被热情款待用过晚饭之后,宋观他们就被放行。管事的人告诉他们,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直接指纹就能开启,因为签到系统就在该房间内,所以希望大家一会儿回去先能签到一下,至于有换房间的请求的话,他们也会尽力满足大家的要求,但要稍等一段时间,希望大家能谅解。  顾南星是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的房间离宋观很远,不过虽然不高兴也没表示出来,只是楼道口分别的时候,他跟宋观说:“一会儿签完到就来找你。”  宋观道:“你也太……粘人了。”  顾南星盯着宋观:“谁让你最近都鬼鬼祟祟的。”  宋观推了他一把:“行行行,小顾老师你要来赶紧来。”  然而宋观进门才把行李摊开了几件,房门就被敲响了,开了门一看,果然是顾南星。  宋观被黏到简直要叫苍天,他对顾南星道:“你怎么这么快?真的回去签到了?”  顾南星站在门口冲他微微笑了一下,人先走进来了,一把带上身后的门,将门关上。  而和顾南星的目光正式对上的时候,宋观突然愣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只野兽,那双黑色的眼睛满是暴虐和贪婪,甚至于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对方眼瞳周围是有些发红的。  宋观才说了一个“你”字,对方一把扑过来将他按在墙上。背部和墙体重重相撞疼得宋观皱了一下眉,跟着嘴唇就被堵住了,对方十分蛮横地亲吻他,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人整个人撕咬吞噬干净。  ……这不是顾南星。  这只是a07。  被对方搂抱着亲着几乎窒息,宋观下了死力气仍旧推不开对方,偏偏这个时候他的房门又被人敲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安利《吉祥纹莲花楼》,好喜欢藤萍啊tat,现在其实有好多人都有仿过她的,哼  要不是藤大写文太早,应该会有更多人知道她的,她好低调好有才华tat(迷妹脸)  我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就一直追着看她的文,莲花楼也是那个时候看的,当初只有第一本朱雀,真是追得我要死要活,自从他完结之后我终于可以安利给小伙伴了  藤大的一个特点是:坑多+多坑不填  她的李莲花是我最最最最最喜欢的小说主角了,没有之一,每次一想起来就心痛如刀割  完全想不到有一个角色完全不靠旁白就能让你怜惜到吐血  最后一本真是虐出新天地  tmd你们这帮垃圾就不能让我家莲宝一个人安安静静去死吗!  本来就没多久时间好活了!你们还拖累他各种逼着他让他用武功!他武功用的越多死得越快好不好!!!!  最后看到莲宝被迫承认自己以前身份还被“娶了自己以前相爱姑娘的好友”因为门主之位还有姑娘的事情拿剑指着要他去死的时候  哇的一声哭出来  再看到他心无牵挂地划着小舟去海上,没告诉任何其他人地默默一个人等死的时候  哭到崩溃,第二天眼睛肿成核桃了  本来天之骄子超级任性狷狂的那样一个人,被下属背叛中毒坠海,惨的一逼,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那个时候没死,怨恨到心心念念都要报仇,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可是活下去太不容易,他没钱没饭吃还身体超烂,为了体面吃饭,然后就把很多人都想要的门主令牌低价当掉,在穷乡僻壤那儿养鸡养鸭种菜。第一次种菜成功他还高兴到差点痛哭流涕tat天啊,看到这里简直心疼到要哭到要昏厥。莲宝说以前很多钱从来没为钱烦恼过,但那个时候是真的穷得不得了,后来他养鸡养鸭攒够了钱,要去把门主令牌赎回来,可是在当铺门口转了很久,舍不得这一笔钱。所有心性锐气被磨尽,他那个时候看空了,也不想报仇了。后来莲宝重新卷入江湖事件之中,武功基本用不上,人早就变丑了。以前下属看到他没人认出他,只以为是有点像的两个人。就算后来身份揭出来了,还是很多人不信,而且莲宝的好友(只识莲宝并不认识莲宝以前的身份)知道了还觉得莲宝这个人很可怕,装的跟什么似的,或许根本没把他们当朋友。我心好痛啊!!!气到蒙圈!!!我现在还能背出来书里这一段话:“本来么,你说那白衣长剑激战笛飞声的绝代谪仙,怎会与那浑浑噩噩、鬼鬼祟祟的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有什么关系?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拍马也并不到一起去。”  谁把他逼成这样的啊!!!谁啊!!!!  莲宝说李相夷已经死了,他是李莲花。是啊,他不想当李相夷的。可是当李莲花的这几年,只是他偷来的时间,最后还是要交出来的。  虐点太多了,这么点字根本写不完。  暴风哭泣!!!!!大家吃我安利我们一起哭!!!  求安利含有类似角色的文+影视剧  或者同类型虐的文,超@想@看tat第237章 第十四弹 感染者  因为那阵敲门声,a07的动作很明显的停住了那么片刻,宋观赶紧扭开脸。他看着完全长得和顾南星一样,甚至连衣服都一模一样的a07。因为之前的亲吻,宋观显得气息明显起伏不定,他对a07说:“做什么呢?”  a07一把搂住宋观的腰将人离地抱起来,然后一个转身,用力把人压到门板上,说了一句:“好想你。”  说着又要凑近了亲人。  宋观赶紧将手掌横在两人嘴唇之间,挡住了那个吻,但a07毫不介意,只是含笑看着宋观,然后在宋观的注视下,慢慢地亲吻宋观的掌心,这吻亲着亲着,倒有了一点怜情蜜意的意思。  而门外的敲门的那人,敲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开,便改成按门铃,一开始还隔一会儿按一下,到后来干脆是长按不停了,那门铃声在房内持续大响,简直如魔音灌耳。  偏偏a07连搂带抱地禁锢着宋观,虽然是把人摁在了门板上,两人离门把手的位置也很近,但a07完全不给人开门的机会,它望着宋观轻声说:“不要理外面的人。”a07轻轻咬住宋观的手指,抬目上望,它舌尖绕着宋观的手指婉转逗弄,完全和顾南星长一样,却有着另外一种面貌,眉目间有一种不动声色的惑人情态。它因为咬着宋观的手指而语音含糊不清,a07说,“我想你,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宋观也没有把手抽回,只是说:“行了差不多了吧,我知道你不是顾南星。”  a07闻言,微微眯了一下眼,并没有接话。  宋观道:“说吧,你来干什么。”他身上别的基本也动不了了,除了那被a07含着的手指,所以他轻轻搅动了一下,“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必要好好沟通一下。”  a07就这么盯了宋观半晌,微微偏了一下脑袋,居然还有点装模作样的可爱:“你说什么?”  房内门铃声长响不绝,宋观就在这片门铃声中说道:“不要装傻,我知道你不是顾南星,顾南星现在就在外面按门铃,是不是?”  a07闻言凝视着宋观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它牙关松开,不再咬着宋观的手指,而是转而伸出一只手把宋观的手握住了,轻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你就那么喜欢他?一下就看出我和他不一样了?”  “除了衣服和长相,其他都不一样吧。”宋观并没有此刻去开门的意图,只是回看a07说,“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随便找个地方躲一下,等一下见完顾南星,我有话要跟你说。”  a07眼睛里的瞳仁,突然就像是落入清水里的墨汁扩散开来那样,一瞬间扩大,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眼眶:“这里隔音效果很好的,门呢,是除了敲击震动的声音能双向传递之外,其他都不可以。所以你就算贴着门板说话,外面的顾南星也听不见。”  宋观说:“我知道,我没有要传递信息的意思,我就是说,等我见完顾南星,我再跟你单独说话,行不行?”  a07:“不行,这个你想都别想。”  “门铃很吵你不觉得吗?”  a07听了宋观这话,想了想,就脱了脚上的鞋子,往屋内墙上的铃音发生处用力甩了过去,登时屋内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它春风化雨似的一笑,简直是挑衅了:“这样就不吵了吧?”  宋观结结实实地无语了一下,仔细研究了一会儿a07的表情,他认真道:“所以你是打算和我这样谈了?你确定这门够结实,不会被人从外面炸翻?”  “结实不结实,试试不就知道了?总之想要从外面强行打开,也没那么容易。只是——”a07一撩眼皮,“谁说我要和你谈一谈了?”  宋观暂时还是不太明白a07要说什么,所以不耻下问:“那你是想先干嘛?”  a07眼瞳轻轻晃荡了一下,然后它凑得越发近了,a07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我啊,想把你按在这个门板上,做一些很不好的事情。”贴着宋观身体,它慢吞吞地模拟出了那种欢好时候的撞击动作,a07说,“你知道,对于敲击震动,这扇门是双向传递的对吧?所以我把你按在门上做那种事情时候,这个动静也会传递出去的。现在顾南星就在外面,如果他感觉到了,你说他会怎么想?”  看着a07因为坏主意而兴奋得逐渐变红的眼瞳,宋观淡定陈述道:“他应该会想宰了我。还有,你讲话比他委婉多了,值得表扬。”  a07愣了愣:“你还真不怕我啊?是算定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吗?你知道我是谁?”  宋观说出那个编号:“你是a07。”  a07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整个都血红了,过了好久,它才哑声说:“你怎么知道?”  宋观道:“随便猜猜,这不你承认了么。瞎猫碰见死老鼠,运气好也是没有办法的。”  a07琢磨了一下,便说:“胡说八道。” 第155章 “你之前长脚又长手的,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会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见你之前,总觉得能看见你长出个头,不然也能长出一对胸或者屁股,结果真见到后发现什么都没有,心理落差有点大,不免就有些失望。”  “……”鸡蛋君说,“要是真的长了胸或者长了屁股,就看起来很猥琐了。”  宋观想了想:“也是。”然后冲鸡蛋君打了个响指,“变个温泉吧。”  鸡蛋君:“???”  宋观:“你不是什么都能变吗?变个出来泡一泡。还想顺便看一点比较搞笑的情景喜剧。”  鸡蛋君:“??????”  被稀里糊涂一起拖进温泉里的时候,鸡蛋君仍旧是一脸懵逼的,当宋观嘲笑它现在可以算是“温泉蛋”的时候,它竟然没有话可以反驳。  最后宋观被传送阵传送走,倒是走之前又跟它聊了一会儿:“先前忘记同你确认了。我注意到我这周目的‘绘颜’是没有了的,算算时间也的确刚好到时间点。上一周目结束的时候我忘了这事,还没跟你讨论过,现在跟你确认一下,从今以后,我不想要,它是不会再跟着我了的是吧?”  鸡蛋君点点头:“是。你一直说不想要,所以它一到时间能拿下来,我就替你把它收好了。”  宋观赞许地看着鸡蛋君,表扬:“做得漂亮。被你坑了那么多次,总算这次是没坑我。”  鸡蛋君支着两条大长腿,心里委屈不服,扭扭捏捏的一站,倒似个憋尿的小伙子一样,它心想,我虽然没有很能干,可几时又坑过你了。只是这话它没说,观察到传送阵花纹变化,它便推了宋观一把,提醒:“该走了啊。”  宋观慢慢收了笑容,看了一眼那个转送阵,脚踩上鲜红的阵印,他转过身背对鸡蛋君,挥了挥手:“知道了,这就走了的。”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一瞬间的场景转换。  面前是小山,溪水,还有小破木屋。  小破木屋破得很,颤巍巍地立在草地之上,总让人觉得,若是一个不小心,再来阵大一点的风,大概就能将这破屋给吹垮了。  木屋小门口靠着一块硕大的木牌,上面画着一只小动物,看着很像是蜥蜴脑门上长了一只角。  此时天上阳光甚是明媚,简直晃眼得紧,宋观在这灿烂阳光底下站了好一会儿,正要翻开脑子里的《剧情大纲》,看一下本次事件的梗概。也就是这时,忽然一个扛着锄头的大蛤蟆直立行走着从他身边经过。  老实讲,宋观是有点被这只乍然出现的怪样蛤蟆给吓了一跳的。  毕竟四条腿的蛤蟆容易找,但直立行走的就不多了。  虽然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个妖怪而已。但他毕竟,刚从前一个没有妖怪的人类社会转过来,一时冷不丁的瞧见这般怪模怪样的东西,着实心里吃了一惊。  而蛤蟆君晃悠晃悠,晃到前头去了,只是突然停住,“诶”了一声,然后在宋观身旁不远处停下。  这般停下仔细打量,那蛤蟆君真是越发不好看了,不过算是丑出一种憨态可掬的萌意来,它冲宋观咧嘴一笑,“噢”的叫唤了一声说道:“观哥儿,刚刚走过去没看见你,你晓得我眼神不好,哈哈,见谅见谅——对了,你家的宝宝,可是孵出来了?”  “……”虽然还不知道那宝宝是什么回事,但宋观决定回答,“没呢。”  蛤蟆君闻言,摇了摇头,颇是感慨的模样:“痴心人啊痴心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跟着跳起来仰头一看天上太阳,道,“不和你多说了,这时间不早,我且去找自家婆娘种田去了,观哥儿你先看你家孩子的蛋,我先走咯!”第239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虽然还没看大纲,但听这蛤蟆说的话,宋观就猜自己这周目搞不好又要带娃。为什么人生总是避无可避地要当奶爸?他都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拉扯过多少个小孩儿了。反正希望这回这个小孩子能背景稍微简单点,别太折腾就行。但转念一想又知自己希望得太美好了,毕竟这回似乎还是蛋,娃娃都还没孵出来,等孵出来了肯定是个小婴儿,是个小婴儿就没有不闹腾的,以后自己肯定还要把屎把尿……这样想想,还没开始活就已经觉得累心了。  不管怎么说,先看大纲吧。  翻开《剧情大纲》,这回的剧情倒是意外简练朴实。本周目故事发生的地方,是在一个精怪神仙横行的世界里头。讲述故事之前,先简单交代一下背景。这个世界呢,是一个扁平一线的世界,天地由一位上古父神劈开混沌撑开,后来父神死去,留下的尸骸衍化为世间天地万物。本故事的发生地,便是在这父神尸首其头颅位置所演化的深谷之中。  若要再将这地势形容得直观点,就是父神的脑壳变成山体,但是眼睛幻化成了另外东西,所以眼眶这儿下凹,形成了两个深陷的山谷,而两座山谷之间天然地裂了一道缝,横贯俯身尸首的鼻梁,也就是说,这左右山谷由一条山沟相连,而小妖怪们便都住在父神的“右眼”山谷里。  至于为什么非要住“右眼”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右眼充满生机,左眼却是异常荒芜且不详。那里一大片的湖水淤积形成了一条“叹息河”,瘴气四溢,被当地的精怪们视为“禁地”,但凡好奇踏入叹息河里的妖怪,都只有一个下场,就是其他人再没有见过此妖。  综上,是以大家都安居在“右眼”。此地妖怪们自诞生便一直居于此,不与外界互通,因灵气仙气都被父神“眼睛”所幻化的东西给吸走了,所以最后长在这儿的,都是些没出息又很弱小的小精怪,再加上这地儿没任何吸引人的地方,没什么让人眼红的天地灵材,外头厉害点的神仙妖怪都不屑来这里,而此地的妖怪,则因为本身法力低微,哪怕是想出去也没那个能力出去,就导致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局面,竟是成了一个“世外桃花源”。  主角受便是不小心从外界掉进此地的一个蛋。  至于原本的身份,乃是一个很牛逼的大神,而且还是条龙有没有。但因为早年一些列事件,反正就变成了一颗蛋。然后它就掉这儿了,被这穷乡僻壤之地的炮灰攻族长捡着当儿子养大。  也差不多就是养到十来岁的时候吧,本周目的主角攻,千里迢迢来寻着蛛丝马迹终于找到主角受了,这一见到主角受,主角攻可以说是非常激动的了,他是心潮翻涌热泪盈眶感动至极于是袖子一撸就要把人带走。  但对此主角受当然不肯,两人闹吵了半天,一旁炮灰攻看不下去了,就跟主角受说,其实我不是你爹来着。闻言惊呆的主角受一脸蒙圈地问炮灰攻,你不是我爹那谁是我爹。炮灰攻就说我也不知道,你还是跟着那谁出去找找吧,兴许就找到了。然后一脸蒙圈的主角受就被主角攻抱走了。  这什么,这主角受以前受过重伤,此番重新活过来就只剩了个“半身”,所以脑子不太好使,凡事都比正常神仙妖怪要反应慢三拍。等它反应过来要再同炮灰攻说两句时,却已是被抱着飞出“乡下老家”好远了。  主角受直接被气哭,他这被气哭也是要比旁人反应慢好几拍。主角攻见了之后,居然非常没良心地觉得还有点好笑,但随即却是摆出了很严肃的表情,并告诉主角受,说是让主角受不要哭,他会陪着主角受去找到真正的爸爸的。  两人就这么踏上了“找爸爸”的旅程,当然,途中发生许多风波变故,不过他们两个都完美地把事情给全部解决了,并且最后正视自己的内心,坚定了彼此的感情,最终欢欢喜喜达成了happy ending的结局。  以上。就是这样。  而宋观这次呢,便是这个故事之中荒郊野岭里的炮灰攻族长。  毕竟本身是炮灰担当,所以还是要从炮灰攻自身的角度再来诠释一下本周目的故事的。  先前不是交代了么,故事的发生地,乃是父神脑袋幻化的地盘。“左眼”荒芜,而一群小精怪们则开开心心地住在“右眼”的山谷里,由一个“族长”带领着他们过上幸福祥和的生活——  说起这“族长”,这其中便是大有文章的了。  此地精怪们都没什么上进心,对于族长之位,大家完全没有想要去竞争的想法。而这个“族长”呢,也确实不是大家选出来的,一直以来都是由每一任“老族长”选出一个“新族长”。  这儿有一个只有族长才知道秘密,除了族长,其他精怪都是一无所知。  事实上,父神死掉之后,呃,可能他脑壳摔着的地方,不是个好位置,又或者父神本身脑子就是有坑的,总之,八荒六合之外是一片混沌,混沌代表无序和吞噬之力,父神当初劈开混沌,自构了一个天地,将混沌阻于一切之外,令此后万物生灵免于混沌之苦,但没想到一朝身死,脑子有坑,并且直通“左眼”,混沌之力开始蠢蠢欲动就要从这“左眼”冒出来了,若是不把这“坑”给填上,怕是整个八荒六合都要遭难。  对的,山谷里的“族长”便是天生的用来堵这个“坑眼”的最佳人选。明明本身也没多大灵力本事,可就是他妈的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都要适合来填这个坑,甚至换了其他很牛逼的大神都没有“族长”这么有效果。宋观这周目,就是这么个族长。然后,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悲情炮灰攻么,他也是有好一段不忍回忆的往事。  炮灰族长有一个鲜明的特点,那就是,他,非,常,年,轻。太年轻了,自他以前,山谷里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年轻的族长。而这炮灰攻同志呢,是有一个爱的男朋友的。然后么,他的男朋友爱上“前族长”,送给他好大一顶绿帽,跟着就带着“前族长”私奔了。顺便一提,“前族长”是炮灰攻同志的小叔。所以这个故事简要概括一下,其实就是“我的男朋友和我的小叔私奔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个世界要这样对我”的如此一个大型家庭伦理悲剧。  不过,虽然我们的炮灰同志被扣上这么一顶鲜艳的绿帽,而且要去“混沌缝隙”填坑的时间也到了,“前族长”在这个时候跑路私奔,意图自然是赶紧甩锅,让他接手去死,尽管面临着如此恶意,但善良的炮灰宋族长,当然还是选择,原,谅,他,们。  宋族长就是这样一个包子圣母君,面对着一切虽然他心里难过了一夜,盘在树杈上吹了一夜凉风,但天亮之后,他抖了抖身上露水,便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万物生灵,不论活多久都是要死的,他也不是很怕死,小叔贪生逃走了,总要有一个人来收拾残局,总不能大家要死一起死,这不符合他的理念,既然牺牲他一个就可以成全其他人,他自己稍微委屈一下,也什么大不了的啊。  嗯,可以说,宋族长,是有点善良到愚蠢了。  这个世界上,缺什么都不缺王八蛋和自私鬼。他们会任意践踏你的善良,肆意消费你的好意,理所当然地享用你的真诚。并且,不带感激,没有尊重,不怀有任何敬畏。  做什么向所有人显露你这样柔软不设防的一面呢?  你应该把它们藏好啊,不要给那些坏人有随意伤害你的机会。你应该把这样柔软的一面给同样的人看,一颗真心换真心,而不是真心喂了狗。  ……但包子宋就是这样认定了自己的牺牲之路。  然后么,坑得他一脸血的前男友,在走之前,还留给了他一个蛋。据说是宋族长的娃,事实上并不是,其实只是这位前男友吃错了东西,痛到吐血昏厥,结果天上砸下个蛋,这男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两腿之间多了个蛋,且还沾在自己的血,也不知道这位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反正就以为是自己生了的,并且算算行房日子,怎么看,都是宋族长的。不过因为要和人私奔,他才不想带着这么没有用处的拖油瓶,自然就是把这个蛋扔给宋族长去养了。  所以,宋族长以为的这颗是自己孩子的蛋,其实只是个“野蛋”而已。  不过,他还是对这个蛋充满爱意的。  虽然他养到后来已经感知到了,这蛋不是自己的娃,但孵了那么久还是孵出了感情。终于孵满九九八十一天之后,蛋里的小崽子成功破壳而出,而包子宋见到壳里颤颤巍巍爬出来的小动物时,瞬间震惊了,shock了,astonished了——  这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婴儿!  他觉得自己坠入了爱(?)河(?)。  宋观:“……”  宋观看到这里,觉得,这故事里的人,可能脑子都有点毛病。第240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不管宋观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炮灰宋包子见到刚出壳的小宝宝,登时惊为天人,深深爱上了本周目的主角受。在第一眼看到主角受之后,他便下定决心此生定要好好呵护这个孩子。然而,他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想起了前男友和小叔给他留下的烂摊子。他,一个注定要早死的汉子!又如何才能去拥有,和守护如此清尘绝丽不染世间纷扰,又是这样纯洁无暇可人的人间瑰宝呢?  上苍是残酷的,命运总是这样的捉弄人,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一(?)见(?)钟(?)情(?)宋包子内心非常痛苦,不过虽然十分痛苦,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既然是注定无望没有结局的感情,那他就默默将爱埋葬,从今之后,他会以长辈的身份,静静地抚养守护这坠落世间的天之明珠。  所有的痛苦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吧!  ——by葬爱家族の宋族长  再之后,也就是比较普通的养娃日常了,主角受是只小龙,小龙比较呆,特别听话,所以还是很好养的。就这么一直养啊养啊,养到小龙十六岁的时候,原本远在天边的主角攻,突然令人毫无防备的,“嗖”的一下就降临了,而且还是自带bgm和花背景的那种。炮灰族长一看主角攻这架势,再想想自己所剩不多的事情,便让人把主角受带走了。宋族长一人留在山谷里,他算算时日,过不了几年,也该去填坑了。  其实宋炮灰还是有好几年可以活的,但他失去了心爱的小龙,实在太伤心了,伤心到也不想再多活几年。所以小龙被带离的第三天,他独自一人去了“左眼”山谷,渡过叹息河,结束了自己并不长的一生。虽然他没有选新族长,但前族长还活着,下一任族长完全可以交由前任族长再选择,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去死。  the end.  本周目剧情算是很简明的了,看起来也很轻松平常,就只是把孩子带大而已,又是在这么个封闭的小山谷里,可以说是非常安全的了。就是宋观现在初来乍到有点麻烦,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家在什么地方都不晓得,看来目前也只能登门拜访别人家,然后同过闲扯拉家常来套点有用的信息了。  跟前这木屋也不知道是谁的,先进去看看再说。  这样想着,宋观上前敲了敲木屋的门,顿了顿,说了一句“打扰了”,便推开了门。  嗯,这么做,是有点算不请自来吧。  不过他怀疑这木屋是他家,只是并不是那么确定,所以现在就是先开门瞄一眼。  没想到这外头看起来那么寒碜的木屋,倒是意外里头东西都挺齐全的。屋里没人,宋观立在门口扫视了一圈,注意到这户人家的床上,放着一个竹编的篮子。那篮子当中放着一个非常显眼的,白乎乎的,滚圆滚圆的,有如篮球那么大的小东西,而那模样看着,有九成九的可能是个蛋。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小破木屋,应该就是他家。  宋观也没进去,在门口看完一圈之后,他就退出去把木门重新掩上,然后在这山谷里闲逛起来。此地山清水秀,风景不错,宋观一路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看到有房子,便打着“谈心”的旗号登门拜访,然后他见到了诸如狐狸,狗,鸡,羊,马,牛等一系列小动物。  这些小动物,有的特别像人,有些更像动物,反正没有哪个是完完全全的人形,他们多少都是露出一部分动物特性,让人一猜就能猜出原型是什么。  并且,每家每户都会在门口搁着一个大木牌,那上头画的是什么,这对应的户主便也就是上头画着的精怪了。  此际宋观正在和羊大娘聊天,羊大娘是一位看着颇为和气的大娘,头上长得不是头发,而是羊毛。她一见宋观,就先塞了宋观一捆青草,然后颇为怜爱地一摸宋观脑壳——没错,宋观这次的壳子,确然长得并不矮,但羊大娘身材颇为魁梧,已有宋观一个半那么高。这位羊大娘拉住宋观的手,摸摸宋观手背:“观哥儿,你今日状态,倒是好得多了。前些时日你……哎,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也苦了你了。你这孩子啊,大娘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啊,就是心太软,才被那些不要脸的这样欺负。下回让我看见那狗男男,一定帮你把他们两个扇成胡桃果——”  羊大娘说得情真意切,义愤填膺,眼见跟前的宋观默不作声地偏了偏脑袋看她,这眼里情绪并不明显,似乎只是打量着她,她突然醒转过来,连忙改口,先发出一串银铃般的魔音笑声:“——哦呵呵呵,”羊大娘说,“刚刚骗你的,我怎么会打他们呢,我向来是说道理的啦。”这话的可信度有多高,并不好评价,反正羊大娘强行转移了话题,“对了,观哥儿,你现在一切都还好?”  “并不太好。”宋观十分镇定地开始胡编,“我家的蛋崽……也不知道要怎么孵它,它总没个反应,我心里害怕。”  羊大娘听了这话,猛的一拍宋观的肩,这一失手的力道差点没把宋观给拍进土里:“我看那蛋也不是什么好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直接煮了就是!”  宋观是真的没想到这位羊大娘这么豪迈又力大无穷,他吃了羊大娘这一掌,好勉强才没失态露出“很痛”的表情,缓了一口气,慢声道:“……孩子总是无辜的。”  可以说是非常符合原主性格是原主会说的台词了。  羊大娘摇头:“唉,你让我说什么好。”又拍拍宋观的肩,这回力道有所掌控,所以并不让人觉得疼,羊大娘一脸没奈何的表情说,“算啦,你高兴就是。其实孵蛋啊,也就那么回事。”羊大娘向宋观传授经验,“我虽然不是蛋生的,不过对于孵蛋倒还有一点了解。不同的蛋孵起来也是不一样,先前你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和人说话,我都没空跟你讲,现在你主动问了,我也正好跟你说两句。你爹妈当初孵你,大娘我也是帮了忙的,所以也就知道一二。是这样,白日的时候,你便找个暖和晒得到太阳的沙地,把蛋埋进去,等到了晚上太阳下山,你再把它带回家,然后你们蛟族不都会盘起来的么,你就绕着蛋崽盘起来。到底要多少时日才能把宝宝孵出来,我也不好说,总之这样孵,肯定是没有错的。”  ——如果这蛋真的是你亲生的。 第157章 对于那只凭空出现的小猫幼崽,宋观想不好要怎办,反正先搁羊大娘那儿。他揣着小龙回到自己屋里之后,进门烧了一锅热水,搁到半温,然后就把小龙丢进去洗了洗,跟刷鞋带一样。啊,也不是,他这动作肯定比刷鞋带温柔得多了。宋观总觉得这条小龙身上颜色看起来不太对,有点脏兮兮。先前一堆事,他倒也没闲工夫怎么着,这会儿回来,便打算将这条小龙好好洗一洗。  结果没想到这澡也是洗得一波三折,小龙起初呆愣愣,倒是乖乖地由着宋观“为非作歹”,可后来反应过来就不听话了,是开始拼命甩动身子,简直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似的在那儿死命挣扎。宋观正在想猫崽的事情呢,一心二用洗得并不专注,于是一个没留神,一指头没摁住,那龙崽子就跟弹簧似的,猛的蹿出锅内,“砰”一下摔地上,然后便不再动弹地横陈在那儿。  若是摔死,那这周目大概只能以死谢罪了。  宋观心惊肉跳地赶紧一把捞起地上半死不活的小龙,掸了掸小龙身上的灰。小龙在他手里软绵绵,仿佛魂归了西天,但肚皮起伏证明此龙还活着。直到好半天过去,龙崽子才从摔着的晕眩里回过神来,他幽幽地扭转过头,睁开眼,晃了晃小脑袋,明显摔懵逼了的模样。  这下宋观也不敢给小龙洗澡了,拽了块抹布给龙擦了擦。他发现洗过一回之后,小龙的颜色的确亮堂了一点,宋观将小龙正面反面地翻了好几回,倒是注意到小龙身上若有似无的白线。这白线不明显,要不是角度正好,也不容易叫人发现。总觉得这蛋很奇怪。孵出来的俩崽子也很诡异,宋观捏了捏小龙的嘴巴,轻声说:“这么不喜欢洗澡啊?”  本来他没指望小龙能有什么回应,结果这只龙崽子昂了昂头,委委屈屈吐出细细长长蛇信子般的舌头,它伸直了半个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宋观,冲宋观细声细气地“嘶”了一声。  还……有点可爱。  然后宋观在临去睡觉前,居然就这样逗这条小龙玩了一个晚上,事后回想起来,也是觉得自己很智障了。  第二天起来,宋观发现小龙躺在自己枕头边,睡相四仰八叉的,而且居然还会吐泡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这条小龙比昨天胖?而且是肉眼可见的那种长胖。按理来说,区区一般的长胖,仅一天相隔的时间,是很难叫人察觉到的。但这龙崽子是真的胖了一圈啊,超明显的那种。宋观皱了皱眉,捏住小龙的尾巴看了一下。睡梦里的小龙不堪打扰地翻了个身,正好宋观指头摸过小龙腹部,小龙吹出的泡泡“啪嗒”一下破了,他打了一个嗝,然后哼哼唧唧地闭着眼睛往宋观枕头底下钻,整个龙身子都埋进去了,只露出了个龙屁股在外头。  宋观见小龙这样,也不做扰人清梦的恶事。他简单地拾掇了一下,便下了床。早饭他是不打算烧的,啃了几个昨日别人送的果子,打算顺便整理了一下这个家里的东西。正好先前有人送了一篮子鸡蛋,宋观一手咬着果子,一手把那篮子拎起来,只是才拎起,他便觉得有哪里不对。  太轻了。  这一篮子鸡蛋轻得就跟没装东西似的。  宋观当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床上的小龙,他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件事和那胖了一圈的龙崽子脱不了干系。  床上的小龙还在呼呼大睡,宋观低头看手里那篮鸡蛋。这一篮子鸡蛋乍一眼看去,毫无异常,若非亲手提起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捡了一枚鸡蛋放到眼前。这鸡蛋外表看起来毫无损伤,只是轻得厉害,似乎里头已经被掏空了。宋观仔细找了一圈,终于在蛋壳的一角发现了一个小孔。想了想,宋观拿着这枚蛋,走回床边,他掀开枕头,小龙还在睡,宋观捏住睡梦里小龙细嫩的小爪子,往鸡蛋上的小孔一戳——  呵,不大不小,正好对上。  宋观:“……”  所以这条龙崽子,是昨天晚上一个人偷偷摸摸爬起来把整篮鸡蛋都吃光了是吗。  所以才会今天早上看起来那么胖,这一切这并不是他刚睡醒的错觉是吗。  以前都听人说“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厉害了长虫,真是一条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小龙,说吃就吃,直接吃胖一圈,上演“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的传奇龙生。  两指夹住小龙往袖子里一塞,宋观打算带上这条又能吃又能睡的龙崽子,去再次拜访羊大娘。出门的时候看到自己门口的木牌子,那上头画的长角胖蜥蜴看得他无语了片刻,还真是依旧想吐槽。宋观觉得自己之后或许可以重画一下,原主的画工实在太让人凝噎了,然而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这是原主东西,虽然是画得是有点那什么,但自己不能乱涂乱改。因为,这大概是原主所遗留下来的,唯一真正代表着原主本我的东西了。他不该乱动的。  晨日的空气水汽湿重,一路皆是枝叶繁茂的无名树木,这些树生得矮,又结了许多不知名的花,浅嫩的鹅黄色,花形细幼,约摸人的小指甲盖那么大小,宋观不慎蹭着挨着,枝干丫杈一阵摇晃,这些花便落了他一身。他到羊大娘家时,发间沾了些许也不自知。正巧此时羊大娘在喂鼠剩吃东西,羊大娘瞥见宋观来了,便打招呼:“这么早?”  宋观点头:“来看看鼠剩,有点不放心他。”  羊大娘含笑道:“是个疼孩子的爹了。”  宋观想了想,问:“他昨日还乖吗?”  羊大娘回道:“你走之后哭了好久,后来哭累就不哭了。”她打趣说,“也是天生的父子情深。”  一个“野蛋”哪来的父子情深,毛的关系都没有,宋观心想,大概是因为刚出壳碰到自己,所以把他当爹了吧,所谓的“雏鸟情结”。  朝羊大娘行了一个礼,宋观客气道:“给您添麻烦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手腕一凉,那凉是环着手腕一圈的凉意,跟着一个尖尖的红色小脑袋就从他的袖子里冒出来了。原来是小龙醒了,羊大娘看得分明,哟了一声:“你把长虫也捎带过来看他弟弟了啊?”  宋观“嗯”了一声,还未开口说点什么。他手上的小红龙嘶嘶叫着游出袖子,就那么盘在他的手指上。  大娘见状笑了:“我看长虫可能是想他弟弟了,你要不要把长虫放过来?”  宋观说了一声“好”便端着小龙靠了过去。那放小猫崽的篮子正搁在一张小矮桌上,宋观将手里的小龙一齐放进篮子里时,便需得弯个腰,于是他的头发就有一缕从背后滑过肩头,一直垂到了小猫崽的身上。  鸦青色的发间缠着一朵鹅黄色的花,很小的一朵,那是来时路上不慎沾到的。猫崽还跟昨天一样,眼睛尚未睁开,身上的毛依旧短短薄薄的一层,发育不良的模样,仍旧像一只小老鼠。他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嗓音很弱,猫崽的小爪子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挠了一下,就这样抓住了宋观垂下的那一缕头发,于是那缕发间缀着的花朵,也被它轻飘飘地拽落了,正落在他粉嫩色的尖嘴里,他“呀”地叫了一声,然后“嘿咻”一下打了一个喷嚏,十分委屈地把那朵小花给吐了出去。  这个时候,长虫龙崽高高兴兴地爬进了小猫的竹篮。小龙好像天生就对猫崽亲昵,他细长的身子绕住小猫,一气呵成的动作,然后脑袋也贴到了小猫脸颊旁,开开心心地蹭了蹭,两只小圆眼眯成一道缝,一幅特别满足的模样。  羊大娘说:“俩兄弟关系真好。”  宋观将自己的头发从小猫爪子里拽回来,直起身:“大娘,麻烦你一件事。我把他们放在你这里托管些时日,我打算去——‘叹息河’那里看看。”  叹息河就是父神“左眼”的山谷了,宋观打算去踩个点,他心里总觉得不安,可能是来自于那只莫名多出来的鼠剩所给予的压力,他得找点别的事情做,能给他一点确定的安全感,去看看以后的将死之地当然是个不错选择。至于那俩崽子……他现在对这俩孩子也没什么感情,说走就走,半点负担也没,反正离了他,这俩娃也不会有事。  羊大娘惊讶:“你去那里干什么?”  宋观胡诌:“做了一个梦,心里不踏实。”  羊大娘闻言,沉吟片刻,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一趟来回,怎么都要三天,这路可不好走,你东西都准备好了?”  宋观略微惊讶了一下,他也没想到居然要三天工夫,还以为一天来回就能解决的,嘴上答道:“还没有,准备回去再收拾。”  羊大娘嘱咐:“多带点干粮。”  宋观应道:“晓得了,谢谢大娘。”  小龙自然是被他放在羊大娘家里没带走的,宋观独自回到屋里,收拾了一番行囊,然后出了门就扯着路上偶遇的小妖精,假装自来熟地打招呼一套话,便也知道要去的路在何方了。本就是封闭的山谷,所以路线单一,除非是进山林子,不然尤为明显的行走通道就那么一条,宋观很快就找到了大纲上所说的“裂缝”那儿。  这是一条山沟,两侧崖壁陡峭,天空往上看便成了一线,中间供人行走的地方大约有三米宽。也不算很窄,但就是给人一种很狭隘逼仄的感觉。  宋观背着行囊,在其间走了大约有一刻钟,便皱起了眉。  先前他走的那一段路很干净,除了杂草枯枝,便也没别的东西了。可走着走着,走到他现在走的这一段路,就发现路边多了许多白骨。森森残骨,碎得很厉害,也不知原本是什么东西的尸骸,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的阴森之感。第243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尽管知道这一条路应该是没危险的,但这般尸骸遍地的景象,确然叫人心中不适。宋观捡了一块碎骨在手中掂量了几下之后,也没多做停留,便一脸淡然地继续往前走去了。沿路皆是枯骨,起先还是些碎得完全不成样子的骨头,然而越往后走,那些尸骸倒是越发完整了,即便骨头残缺,也依旧能叫人很轻易地看出其主人生前的块头定是极大的。  最离谱的是有一个动物头骨显然大过头,比这山沟可容纳的最宽尺寸还要宽出不少,于是惨白的头骨便呈现出了一副离地三尺左右高的悬于半空之中的景象,头骨两侧多余出来的部分,都已嵌入山沟的左右两壁。它那骨面上两个空洞洞的眼眶外加鼻子的地方,仿佛是一扇扇镂空的门,正森然对准外来之客。  头骨存在于此也不知有多久时日,已是与这道山沟浑然一体。宋观抄着手立在它面前,端详了一番。虽说地面与头骨之间是有一定的空间隙缝,可容人爬过去,但地上铺满碎骨,有些甚是尖利,若是爬动的时候不当心,能直接扎穿人的手脚。而且,爬着感觉动作也确实不方便也不好看,所以宋观他观察了片刻之后,便放弃了从头骨底下钻过去的想法。因透过头骨的眼眶,能看到头骨后脑破损,他想着,若是不走下方,从眼眶这儿过去倒不失为另一种通行途径。  自然,攀爬头骨并非一件困难之事,只是宋观从头骨的背面出来时,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就像是瞬间失足落水一样的感觉。  而眼前这段路的天色,也与先前截然不同。明明本是白日天光大亮的时分,可钻出头骨的那一刻,天色却突然暗沉下来,变作了暮色。只见天上冷云万顷,压得极低,似触手可及,被夕阳余晖映成橘色。  更微妙的是,爬下了头骨之后,那股水流般的阻力越发明显了。  就真的宛如全身泡在了水中行走一般。  宋观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羊大娘会说这段路是要花上三天的时间了。  并非路程远,而是真的不好走。  到后来宋观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因为这处空间自成一体,永远的暮日黄昏,让人完全无法得知时间的流逝。中途吃过一顿干粮又睡过一觉,再继续向前走,终于,宋观见到了那条所谓的“叹息河”。  只能说,根本不能算是河,称作“河”实在是名不副实了,这分明就是个沼泽。  四下里极其安静,静到好像这世间万物都死绝了一般,宋观很不喜欢这里,这地方充斥着让他遍体生寒的阴冷之意,并且让他有种被人注视的错觉,而且还是一种饱含恶意的窥视。越是靠近这沼泽,视野的能见度就越低,当然那股被凝视的感觉也越发明显了。  沼泽水域的正中有一块地,上面似乎还种植着什么树木,但隔得远,又有厚厚的雾霭遮盖,根本看不清到底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能瞥到一个影影绰绰的剪影。尽管没有人给宋观具体解释过,但他此刻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日后自己要去死的地方,就是那块地方。  蹲下身,宋观伸手去摸了一下沼泽里的水。手被浸没时,那一瞬间传递过来阴冷寒意让他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他赶紧将手收回,但牙关依旧格格打战,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了一种冻僵了的姿态,竟是半天都没站起来。  太邪门了!  看如今这样子,系统给的“死亡痛觉”免疫福利是不起作用的,一想到之后自己要趟过这么条河,宋观就很有点想骂人。他两手交叉在胸前环臂抱紧自己,缓了半天才能动弹。宋观心想,还好自己来踩过点了,看样子以后来送死要多穿点衣服,不然走到半路被冻死找谁说去?这情形,起码得穿四件棉袄才够!  他嘴唇青紫,哆哆嗦嗦地后退着离开了这片名为“叹息河”的沼泽。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宋观走路打飘,极其吃力地退出“左眼”山谷。直到走回山沟里,他一屁股坐下,半天都没得动弹。  之后再这么一路摸索着回去,重新越过山沟中间那巨大的头骨时,宋观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特别像是从阴间爬出来的鬼。他回到“右眼”谷中时,艳阳高照,宋观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因路上休息足够,也未曾觉得累,所以直奔羊大娘家,结果才一进门跟羊大娘打了个照面,就被一脸焦急不安的羊大娘,火急火燎地给拖着手扯到了俩崽子旁边。  多日未见,龙崽已是如同被吹大的气球似的,整条龙长胖了好几圈,如今都有人三个手指那么粗了,就是长度没跟上,属于“矮胖”形,于是看着不像龙,也不像蛇,反正古里古怪的,像一条粗壮的小树杈成了精。  然而长虫宝宝气色如此不错,一旁的鼠剩却是瘦脱了形,竟是一副看着差不多快死了的模样。  宋观惊讶:“他怎么……”  羊大娘急道:“你当日走了之后,这小孩儿便什么都不肯吃了。我怎么喂他都没用,就是强行塞进嘴里,他也能吐出来。”  宋观怔了一下:“我离开的三日——”  羊大娘纠正:“不是三日,你这回去了整整五日。”  宋观诧异:“五日?”  羊大娘塞了一碗奶浆到宋观手里:“我这也是完全拿他没办法了,可急死我。这些天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回来——哎哎哎,闲话不多说,你赶紧喂孩子吧。”  端着奶浆,又被塞了一把木制的长勺,宋观看了看篮子里的鼠剩:“就算是我喂,他也不一定吃。”  “哎呦我的观哥儿,”羊大娘一巴掌拍宋观肩上,“别说了,你喂了就知道了,你喂他肯定吃——别问为什么,我觉得肯定是因为这个缘故,反正你先喂了再说。”  宋观被赶鸭子上架,心里其实感觉十分漠然。因为大纲的缘故,他并没把这只猫崽子放心上,甚至潜意识里总觉得这猫崽子跟他无关,迟早有一天这娃不是从他身边自动离开就是会消失死亡。本来刚从叹息河那儿回来他就没什么心劲,那条河古怪得很,摸一下就跟把人活力都拉走似的,眼下这会儿看到小猫要死了,宋观心中毫无波澜,别说难过了,就是半点不忍的感情色彩都没浮上来。  他用长勺舀了一勺奶浆,俯身送到小猫崽嘴边。那小猫崽现在看起来确实像猫了,逐渐褪去了发育不良时的老鼠形象。只是如今瘦得让人心惊,身上骨头异常分明,看上去依然不是只好看的小猫咪。  羊大娘见小猫没张嘴,在一旁干着急:“观哥儿你是不是傻!谁让你这么喂他了!抱起来啊!你难道不会一手抱着他然后喂他吃吗!你不抱他他怎么吃!”  “……”宋观默默放下左手盛着奶浆的碗,十分听话地伸手把篮子里的猫崽抱出来,“这样可以了吧?”  羊大娘依旧很着急:“你不能这么抱!”伸手比划,“你要这样!这样!”  宋观见羊大娘一副要抓狂的模样,也不多话,赶忙调整姿势,总算是将猫崽抱稳妥了。他右手捏着长勺,低头小心翼翼地去喂小猫,怀里的小猫突然张开了眼睛。  先前宋观走的时候,小猫都还没张眼呢,只一层膜蒙在眼睛上,没想到宋观离开这些时日,他已是能睁眼了。  那是一双蓝色的眼睛,像布偶猫那样的蓝眼睛。这样澄澈的,剔透的。他瘦成这样,瘦到脱形了一点都不好看,只有这双睁开了没多久的眼睛,一直宛如蓝宝石,没有变化影响。  他望着宋观,很乖很乖的样子,然后有气无力地冲宋观喵了一声。  宋观手一抖,那勺奶浆就撒出来了。  一旁看着的羊大娘很紧张地捧起那碗奶浆:“观哥儿你拿稳点啊。”  宋观一个深呼吸,一脸强自镇定下来的表情说:“知道了。”然后重新舀了一勺奶浆喂到小猫嘴里。  小猫乖乖地张嘴。  一勺一勺,喝完一整碗,猫崽就蜷着身子在宋观怀里睡着了。  睡前叼住了宋观一缕头发。  宋观看着怀里小猫半晌,他迟疑地伸出手,然后慢慢地摸顺着小猫的脊背摸了一下。  很硌。  都是骨头。  羊大娘也不说话,半晌,轻声道:“你看鼠剩他是不是哭了?”  宋观仔细一看,发现还真是。  瘦到伶仃的小猫卧在他怀里,眼泪珠子从眼睛缝里一颗一颗往外掉。  哭得悄无声息。  一瞬间一股很难言喻的感情充斥心间。 第159章 宋观捏住小猫的小爪子:“别怕,就是检查一下。”  小猫听了这解释,又“喵”了一声,靠过去舔了舔宋观的手背。  说起来,宋观本以为这场检查不会有什么特别收获的,倒没想到一番检查过后,蛤蟆君肃了脸。  这蛤蟆君先是捧了两碗糖水给俩小只喝,然后同宋观道:“让两个孩子在屋里先玩吧,我和你出去讲。”  宋观看了一眼桌上玩到一处的两小只,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跟着蛤蟆君出去了。  步出房门,屋外栀子花香气格外浓艳的几乎要叫人打个喷嚏。在篱笆处站定了,蛤蟆君转过身子,用陈述的肯定语气说:“你家这两个孩子,有古怪。”  宋观也觉得这俩孩子古怪,此时若有人解惑,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因蛤蟆君长得比较矮小,所以宋观同人说话要微微倾一点身子,他半束的长发有那么几缕从肩头发晃荡下来。宋观一脸认真地对蛤蟆君道:“长虫平日里特别能吃,鼠剩倒没表现出什么……不知道这个‘古怪’,作何解释呢?”  他这么个,是揣着半明白装糊涂了。  但的确,若非大纲在手,他是不会知道那么多的。  蛤蟆君在宋观身子微微前倾的时候,便噔噔噔往后退了三步:“哎呀,你不要凑那么近。”  “……”不知道蛤蟆君这是什么讲究的宋观,便只好先道歉为敬,他说,“抱歉。”  蛤蟆君摆摆手:“算啦,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就是我家娘子比较容易吃醋啦,她特别不能看我和其他雌性太接近。观哥儿你不是雌性,但你是蛟啊,特殊体质,可以让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不管男的女的都怀孕,这是比雌性更可怕的体质。为了不让我娘子又生气,我只好同你保持距离了——咳,扯远了,现在还是先说你家的那两个孩子吧。”  等等。  这是什么诡异的设定?  他现在好像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当初看大纲的时候,总觉得有点违和,但又说不上来哪里违和了。  好吧,那大纲违和的地方太多。  但有一点是没太注意到的,就是男男生子……  没错,蛟龙这么日天日地,居然能在一个普通的世界打出男男生子这样的奇葩展开。  可以说是非常牛逼了。  宋观保持微笑:“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蛤蟆君连连摆出谦逊表情,顿了顿,道,“这两孩子呢,他们是一胎同生。观哥儿你现在是得了两个孩子没错,但,一般情况下,我是说,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讲,通常啊,像你家这蛋,最后出生的,都只会有一个。”蛤蟆君“呱唧”一下吧嗒了一下嘴,“因为,怎么说呢,你家这蛋,是枚寄生蛋。”第246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宋观听到蛤蟆君这话,皱了一下眉,他立刻想到的是提也没提及猫崽子的《剧情大纲》。  “你的意思是?”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胎儿之间斗争。”蛤蟆君解释道,“胎生的多胞胎倒是常见,卵生的多胞胎就不多见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平日很少见到双黄蛋吧?可那些胎生的崽子往往都是一胞好几只。因为卵生的状况之下,很容易出现一个把另一个给吞噬了情况,最终出来的通常也就只有一个。有些吞噬得干净点,便也看不出原来迹象。而有的吞噬得不彻底,所以生下来就有两头蛇这种存在。当然,你们家的这蛋情况更特殊。详细点来说,你们家孩子的情况呢,是原本两孩儿分隔,并非在一卵之中。因他们两个习性品种完全不一样。且当时应该是‘鼠剩’比‘长虫’强壮许多,于是‘长虫’便依附在了‘鼠剩’身上,形成了一个寄生的胎中胎。”  听到此处,宋观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在听异形故事。其实他也不是怕,可能只是树荫底下比较凉,总归鸡皮疙瘩冒出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完全不受自己主观意识控制的。  蛤蟆君“呱”了一声继续说:“寄生一事极其霸道,是以弱制强的路子,而且这过程是不可逆的,一旦开始便不会收手。‘长虫’寄生在了‘鼠剩’身上,照一般情况来讲,除非‘鼠剩’被他整个吞完,不然不会停止。”话到此处,滔滔不绝的蛤蟆君停了停,他瞧了瞧宋观,“但你也不要怪‘长虫’,这事只是万物本能罢了,物竞天择,他那时候都是没有意识的,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又道:“我只是比较奇怪,你怎么会让他们提前出壳了的。你事先料到了?这时间卡的真不错。晚了或许‘鼠剩’没救,早了或许‘长虫’没救。这不晚不早刚刚好的,按说寄生蛋里灵力交融成一体,哪怕用外力探查,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莫非是你们蛟族的特殊技能?”  蛤蟆君这一番话下来,宋观总算明白。  难怪大纲提也不提猫崽。  因为那猫崽子合该是被小龙给吞了,压根就没出生!  他不由怔住,蛤蟆君问宋观话,他也没个反应,直过了片刻他才恍然回神:“我也没做什么,”回想了一下当时白蛋孵出来的场景,确实是如此,“当时那个蛋自己就裂开了。”一个月前的记忆并没有那样清晰,像蒙着一层雾似的,有点隔远了,可慢慢回想,那只初见时探出蛋壳的粉色小肉爪还是渐渐地在脑中清晰了起来,“是……鼠剩自己把蛋壳敲破出来的。”  蛤蟆君惊讶:“是‘鼠剩’自己出来的?”  宋观越回忆越肯定,点了点头:“嗯。”  蛤蟆君道:“奇了怪哉。”说着摇了摇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通过这件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不同种族生孩子是有很大风险的。卵生同胎生混在一起尤其危险。哪怕是同样的卵生但不同种族呢,因着不同胎儿成型的年份不同,所以依然相当存在相当大的夭折风险。偏你们蛟族又是这个体质,反正,唉,你以后在这方面要注意些。”  宋观心说自己才不会再搞出个孩子,不过这多少是蛤蟆君的一番善意提醒,所以也只说:“明白的。”  蛤蟆君见宋观答应,非常欣慰,想了想,又问:“对了,平日里‘长虫’他是不是吃得特别多?”  宋观正要问这个:“确实如此,拦都拦不住,不给他吃,他就自己偷偷摸摸去外面找吃的。”胖蛇贪吃得完全不正常,着实叫人忧心。  蛤蟆君道:“也难怪了,他这是吞噬的惯性没停下来,出了壳就开始自己找吃的了。你可不能由着他胡吃海喝,我一会儿给你开个药方,吃上一年就能好了。‘鼠剩’和‘长虫’两人都要吃,不过两人的药方不一样,毕竟么,病根不一样。”  末了蝶仙蛤蟆君背手回屋配药,他抓好了药用油纸包好,只是药包并不是亲手交给宋观的,而是先放在了桌上,然后再让宋观去拿。简直像是在进行什么黑道上的非法交易,生怕两人中途交手了,便出了问题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宋观想起蛤蟆君先前说起自己老婆的事,不由一脸黑线。  总感觉自己摸一下人就能让人怀孕似的。  而小猫看到宋观回来,立刻就蹿到了桌子边沿。他身子立起来,两只前爪攀住宋观的衣襟,又轻又乖地喵了一声,宋观见状一把将他搂住。至于近日被捆了嘴的胖蛇,也蔫蔫地游过来,然而甚没精神,像颗被霜打了的茄子,他一声不响地爬上来缠住宋观的手臂,跟着咬住自己的尾巴,总之是一副十分颓丧的模样。  从蛤蟆君那儿得知了药的服用方法之后,宋观道过谢,便带着两小只回家去了。蝶仙很贴心的不仅将药打包分类装好,还送给了宋观一个小型的木制漏斗,据说喂幼崽喝药有奇效。毕竟药不好喝,崽子们通常嗅一嗅就要扭头逃走的,若是想让崽子们吃苦药,还是得用点辅助器具才行。  宋观刚开始对这忠告并没上心,只是一笑而过,直到真的给两小只喂药了,才深知其中艰辛,简直他妈的喂药喂出了“全武行”。  胖蛇先不说,连一向听话的猫崽都要强行灌才肯吃药。宋观一捏住他的小嘴往里头倒药的时候,小猫便死命哀嚎,虽然肉垫里藏着的尖指甲没亮出来,但猫掌拍人的力道可不小,并且叫声甚是凄厉,堪比魔音灌脑。  宋观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不伤到小猫的情况下,勉强将药给灌了下去。这第一次喂完药,小猫居然哭了,宋观本想抱抱他,结果小猫瞪着他发出超愤怒的咕噜声,碰都不让人碰,一旦宋观伸手企图靠近,他就发了狠地咬住宋观的衣袖。无奈之下宋观只得收手,结果他想将袖子抽回来,那猫崽倒是不松口的,宋观一抽几乎把没多少分量的小猫给提拎起来,他怕伤到小猫的牙口,便不动了,转而用另一只手去抓胖蛇。  胖蛇是条傻龙,之前看宋观给小猫喂药,他就兴致勃勃地在一旁瞪着小圆眼看着。小猫嚎到惨烈处,他便傻乎乎地张开嘴,一副听呆了的样子,全程愣兮兮地静静围观,也不晓得担心一下这事会不会等会儿落到自己头上,跑也不知道跑。  宋观伸手抓他的时候,他还保持着那个听呆了的表情。等到宋观捏住他的嘴企图用小漏斗给他喂药时,这胖蛇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他十分惊恐地睁大眼睛,“嗷”的一下叫起来。  当然,宋观给胖蛇喂药也是遭到了前所有未有的抵抗,对比之下,先前用捆仙绳给扎龙嘴时所遇到的那点挣扎,委实不算什么。  这喂药喂到汗流浃背,宋观心想,也是除了他没谁了。  如此五日,一人一猫一龙都颇为心力憔悴。待到第六日时,宋观发现——  家里的药和蝶仙送的小漏斗全没了。  冷着脸,他将两小只拎到灶台前,审问:“说,这是你们谁干的?”  两小只并排并坐着,听了这话,偷偷对看一眼,跟着就飞速站起来心虚地要往外逃。  得了,是这两只联手犯案。  宋观把这两只不听话的抓回来,用捆仙绳捆作了一堆,然而整个屋子翻了个遍,他仍旧没找到药包和漏斗。直到傍晚他出门,发现屋后一个有着新鲜翻动痕迹的土包。宋观拿树棍把那土包翻开,终于发现了油纸包着的药包和小漏斗。他简直佩服屋里那两小只。等他把东西捡起来细看,就发现这两样东西可以说是“遍体鳞伤”的了,上头全是些细幼的牙印和爪印,猫和龙的都有,可见两小只有多恨吃药。  带着药包和漏斗回屋,宋观把东西摊到两小只跟前,两小只见了没销毁干净的“赃物”,都低着脑袋不说话。  宋观冷声冷气地说:“能耐了啊?不想吃就把东西埋了是吧?”  两小只动作整齐划一地抬脑袋看宋观,等到和宋观视线对视上了,又整齐划一地低下头。  宋观道:“吃药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以为我这么辛苦图什么?”  两小只垂着脑袋不说话。  宋观哼了一声,收了捆仙绳:“我是管不了你们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言毕,余下时日再不和两小只搭话,只做自己的事情,仿佛屋内除了他自己,根本不存在第二人。  小猫和胖蛇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全收了近几日被喂药喂出来的张牙舞爪模样。半天过去,他们俩悄悄地挨近宋观身边,低眉敛目的,一个小声地讨好“喵喵”,一个低声地讨好“嘶嘶”。若是宋观下地走路,这两只便绕在宋观脚边打转,一只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勾宋观的裤脚,另一只就小心翼翼地用小尖尾巴勾宋观的裤腿。  对此宋观全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晚上沐浴完毕,宋观穿着雪白的中衣坐在床上,肤色和衣服是同样的白。他正一只脚赤足踏在足踏上,小猫见着了,喵喵叫着爬上足踏,然后爬上宋观的脚。他毛茸茸小小的一团,四只小爪子细细小小的,不重,踩得宋观有点痒。  宋观勉强低头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小猫,也不说话。小猫就攀住宋观中裤的裤脚,他两只小后爪踮在宋观的脚趾上,身子立起来,喵了一声,仰头看宋观,那双湛蓝的眼睛水润得特别无辜,像是海天落入他的眸子里。见宋观仍旧不理他,小猫两只前爪攀住宋观的小腿,又喵了一声,细细软软的叫唤声,叫得宋观一颗心颤了两颤,仿佛心脏跟着这一声千回百转的幼猫叫声,也是千回百转地提拎了一下。  卧槽。  这卖萌技能已经满级了。  终于明白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猫奴。  简直可怕!  宋观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冷脸表情崩掉,他硬声凉气地开口:“做什么?”  小猫仰头看着宋观,两只小前爪合在一起,做了一个求饶的动作。  宋观:“……”  不行了!!!  要憋不住地无条件原谅这熊孩子了!  正是此时,小胖蛇也吭哧吭哧爬上了足踏,然后两小只就这么两眼水汪汪地一齐看宋观。  宋观深吸一口气,勉力维持住最后的家长尊严,他沉声问:“知道错了吗?”  两小只点点头。  宋观故作冷冰冰地说:“以后还听不听话?”  两小只继续点头。  宋观道:“还按不按时吃药?”  两小只点头点得飞快。  “行吧,这次就原谅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宋观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两只抱上床,爱怎么摸就怎么摸。  次日,两崽子果然乖乖听话吃药。  宋观对此很满意,就是当日晚上三更半夜的时候,他听到一些小动静。  当然,他没出声,只是侧身卧着,然后借着月光去看那声响传来的地方。  只见灶台底下,一只漏斗凄凄惨惨戚戚地横卧地上,而本该在竹篮里睡觉的胖蛇和猫崽全都爬出了篮子。  夜色如墨,月光澄澄,他们两个小的,脑袋碰脑袋聚在一起,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那个被他们偷偷摸摸翻出来的漏斗,然后,伸出小爪子,咬牙切齿地轮流抽打这可怜的漏斗。  啪,啪,啪——  宋观看了,有点想笑。  他轻轻翻了个身,权当不知晓。第247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第161章 宋观面无表情里,一道刁钻的灵力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直切入那人经脉之中。只听“嘭”的一声,那人话说一半,尚未来得及变了脸色,就直接化回了原型,是一只白毛黑耳朵的大猫。宋观相当迅速地捡起那人因为不合身而直接掉落地上的衣物,就仿佛是用麻袋装土豆似的用衣服一兜,将黑耳朵的大白猫用衣服兜住,然后四下边角都扯起来了,宋观颇为冷静地用衣带一扎,打了个死结,是将大白猫困死在了这现场做出来的衣服布袋里。  大白猫在袋子里喵喵大叫:“混蛋你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宋观提拎起衣服布袋,晃了晃里头的白猫:“你捡来的小猫在哪儿?”  大白猫气得用爪子狂挠自己衣服,可他衣裳乃是鲛绡织就,坚固无比,等闲无法挠破。白猫怒了:“你这样对我,你以为我会跟你说?!”  宋观慢悠悠“哦”了一声,道:“你要是现在不说,一会儿我就对你更不好。”  大白猫在衣服袋子里冷笑:“你敢?”  他才不信宋观会对他怎样,依照宋观对他的迷恋程度,只怕一会儿将他带回家,就会把他放出来,然后拿好茶好水伺候着,哼,他早就看穿这一切套路了。  ——然而鸦九君万万没想到自己只猜到了开头,故事结尾什么的完全猜错。  一开始被浸到水里时候,鸦九君是不敢置信的。  等他在水里憋到差点要断气然后又被提出水面的时候,他终于确信自己没做梦。  可是还没等他慌完,又被按着重新栽进了水里。  他无法接受,宋观居然真的敢这么对他!  最先的那三回里,鸦九君还有力气放狠话:“宋观!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告诉你在什么地方!你去死吧!”  只是泡到后来,他是真的怕了,他分明感到如果自己不说,对方绝对有可能淹死自己,所以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小猫的下落。  宋观收手的时候,可怜的鸦九君被淹得半死不活。他被宋观摆在了桌子上,是个大白猫的模样,身上猫毛全湿透了。鸦九君平生最讨厌用自个儿的原形洗澡,这会儿被洗了个爽,整只猫都萎靡了。这还不算,始作俑者还慢条斯理地用捆仙绳将他捆了一道又一道,跟着又用他的鲛绡衣服把他包成了个粽子模样。  鸦九君气结,他虚弱地恨声道:“你以后便是跪着求我原谅,我也不会原谅你了!”  宋观淡定揪了一把大白猫的黑耳朵:“我们是老情人对吧?”  听得这问话,鸦九君傲慢地一甩猫脑袋:“没错,以前你哭着说心悦我,我就勉强答应了。不过我不喜欢你,你对我再好,我也不喜欢你,所以我们就分了。”  宋观听完,点点头,看来这位就是原主的前男友无误了。他用普通提麻袋的方法将粽子模样的大白猫提起来,又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千古名言?”  鸦九君一只猫耳朵撇了一下:“什么?”  宋观:“老情人不如狗。”  鸦九君:“……”  猫君们素来看不起狗君,觉得狗君都是大傻,颇为不屑,此时鸦九君被宋观这样形容比喻,登时如同被喂了一口狗屎,真真气得猫胡子都翘起来了!  宋观才不管鸦九君气不气,他提着大白猫,让大白猫指路,一路上他言语虽说也是不激烈,但多是夹刺暗带威胁,听得鸦九君恨不得蹿起来拿爪子挠花宋观的脸。等他们找到小猫鼠剩时,月已东落,那是在一个在山谷边沿地带的山洞,宋观踩着石子步入洞中,就见着小猫席地而坐,正两脚扒拉着玉米啃得吱吱作响。  洞里悬着好几颗夜明珠,光线甚是柔和明亮,而那一瞬间心头涌上的情绪,宋观必须得承认,自己确乎是想把这小猫吊起来打一顿的。  他轻叹一口气,唤了一声:“鼠剩。”  原本啃着玉米的小猫一下子扭过脸来,蓝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看着洞口立着的宋观,颤巍巍的“喵”了一声,然后丢开手里的玉米棒子,撒腿一瘸一拐朝宋观跑过来。  小猫乖乖叫着:“喵喵喵。”  随手将手里的“粽子大猫”就地一搁,宋观抱起跑向自己的小白猫,他把小猫举起来,打量着小猫的前爪:“受伤了?”  小猫努力探出脑袋,飞速在宋观鼻尖上舔了一口,然后缩回去眼巴巴地看着宋观,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地上的鸦九君这时冷笑:“哼,要不是我碰到他,这小破猫弄不好就给摔死了。”  宋观一边检查小猫身上伤势一边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继续阴阳怪气“哼”了一声鸦九君见宋观似乎是个抱猫就要走的架势,他连忙在地上蠕动一下:“喂!喂!”鸦九君道,“既然要感谢我,那你是不是应该把我放下来!”  “不是有我小叔吗?”宋观回忆了一下“大纲”里的人设,“你让他帮你解开不就好了——捆仙绳就当谢礼送给你们了,床上也能添趣,希望你们喜欢。”  粽子大白猫呆了一呆,旋即脸红大怒:“你胡说什么昏话!”  宋观道:“我走了。”  说完抱猫就走。  鸦九君怒得脑袋冒烟,宋观抱着小猫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这只大白猫气得喵喵直叫唤的喊声:“你小叔明天晚上才回来!宋观!宋观!你听到没有!你给我滚回来!”第249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揣着小猫回到家,宋观简单地用湿抹布把小猫爪子擦了擦,跟着就是将幼崽按在桌上一顿搓揉。小猫一点反抗也没有,露出肚皮瘫躺在桌上动也不动,他眼巴巴地看着宋观,只有宋观揉他时下手重了点的那会儿,他才奶声奶气地喵两声。宋观没那个教训人的心思,搓完小猫之后将猫丢回竹篮里,只说了一句:“以后再跑出去,就不会再找你了。”  小猫在竹篮里乖乖躺好,很轻地喵了一下。那一声喵是喵得尾音微颤,像带着小钩子似的勾着人心,尤其软糯,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之意。  猫崽子每次犯错,都来这一套。  次日天明,宋观将寻回小猫一事告知谷中众人,便去了羊大娘那儿领回了胖蛇。  他到达之时,胖蛇还在呼呼大睡。宋观端详了一会儿这孩子,发现小胖蛇的身上浮着好些红色痕迹。那是一条条的细线,沉在皮肤底下,像血管脉络。  可按理来说,血管脉络也不该这么红透,也不知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羊大娘注意到宋观的视线,招呼人转出了屋子,对此解释起来:“蝶仙给‘长虫’配了新的药方,这回不是内服,而是以药浴的方式来治疗。‘长虫’他体内杂质太多,得慢慢泡着把那些脏东西都给清出去才可以。他现在这般模样,便是药浴过后的残留症状了,倒是对身体无碍的,只是瞧着有些吓人。”  又问:“鼠剩回来了,他还好吧?”  宋观没提鸦九君的事,羊大娘以前就对鸦九君颇有微词,提及鸦九君便是“小死人”不离口,所以宋观只说:“伤了脚,不过没动筋骨,养几天就能恢复了。”  羊大娘唏嘘道:“你们大男人照顾小孩儿就是不仔细。知道鼠剩为什么跟你闹脾气跑出去吗?他先前把你衣裳挠破,确实不对,但你想过他为什么挠你没?小孩子吃醋呢,本来一件小事,哄哄也就好了,结果你大半夜把他挂到窗外头,他怎么想?”羊大娘一拍宋观,“观哥儿啊,你要对两个小孩儿都一样,万不能厚此薄彼的。以后这样的事,这边给了一颗糖,那边也要给一颗糖的,知道吗?”  被一通训话,宋观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了。  过后他抱着小胖蛇要走的时候,小胖蛇醒了一会儿,然而喊了两声语音模糊的“嗲嗲”又趴回去睡了。据说这也是药浴的后遗症,嗜睡,但对身体无碍,一切实属正常现象。  宋观带着胖蛇回来,留在家中的小猫早已吃完早饭,正在舔自己的爪子。  把胖蛇放上床,宋观转过头,就看见小猫一瘸一拐地从角落里叼着一个东西蹭到他跟前。  宋观低头:“怎么?”  将一只蓝翅膀的大蝴蝶叼到宋观脚尖前方一寸的位置,然后一屁股坐好,小猫仰着小脑袋讨好地喵喵了两声。  宋观和小猫对视半晌,在小猫希冀的目光里,他蹲下去把这只蓝蝴蝶捡起来,然后说了一句:“谢谢。”  小猫立刻站起来,他试探着用爪子轻轻挠了挠宋观的脚背,见宋观没有反对,便整只猫扑上来,抱住了宋观的脚。  下午宋观带着小猫去蝶仙那儿复诊。蝶仙先替小猫将受伤的爪子重新包扎了,然后开了新的药方。小猫的身体状况要比胖蛇的好一点,胖蛇的情况比较复杂,小猫的倒是简单明了,只是体弱发育不良了些,耐心养上个几年,也就差不多能好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之后实际操作起来,却又不是这么回事。  宋观将这两只崽子养了十年,胖蛇是长大了,可小崽子却是始终保持着个幼猫的体型,一直就这么丁点儿大,而且还不能化形。这十年下来,蝶仙蛤蟆君给猫崽不知道开了多少药方,但通通没用,搞得蛤蟆君对自己的医疗水平产生了极大怀疑,如今将自个儿关在屋里埋头研究起了各项古籍医书,是跟猫崽子的病症磕上了,颇有誓不罢休的感觉。  小猫依旧是个幼崽的形象,胖蛇这十年过后倒是长成了一名翩翩少年郎。幼时胖蛇生得颇胖,五官被胖肉都给挤得要没形了,所以也看不出好歹来,然,随着年纪渐长,再配上药浴治疗,胖蛇整个人瘦下来,五官彻底显现,却也因为长得太过出挑,惹了不少麻烦。  比如谷中曾经就有一个小丫头片子,用一个苹果就把胖蛇给拐回家了,然后把胖蛇藏在自己衣柜里。丫头家里大人不知此事,还奇怪丫头怎么饭量猛增。而这胖蛇得了小姐姐照料,只要有吃的,他倒也不闹。只是待了一个白天,到了夜里,他想着家中“老父”还等着自己,便同小姐姐商量要回家。小丫头一听胖蛇要走,便不高兴了,问胖蛇是不是饭菜不好吃。胖蛇十分实诚地说饭菜好吃。小丫头想了想,出去拿了一份新的饭菜,说是作为最后饯别,还望胖蛇不要推辞。  面对美食,胖蛇是向来不会推辞的。所以他高高兴兴地吃完了这份被小丫头加了麻药的饭菜,然后被小丫头高高兴兴地捆起来重新藏回了柜子里。  一藏就是五天。  最后还是小丫头爹娘打扫卫生时把胖蛇翻了出来。  谷里众人都惊呆了。虽说胖蛇的样貌,在谷中的确议论的人很多,但毕竟谷里关系网简单,大家都这么熟了,也没人起什么别样的心思,是不敢如何的。结果这丫头厉害,上来这么一招,着实让大家开了眼。  也正是有了那么件事在前,此后宋观再也不敢随意放养胖蛇了,出门多半都是要带着胖蛇在身边的,生怕胖蛇没满年岁就遭了意外。  他看胖蛇看得紧,自然放在小猫身上的注意力就少了。  不过小猫倒是很乖的,没闹,除了曾经夜里出走的那一回,之后一直让人很省心。  就是小猫经常会和大白猫鸦九君玩到一起。  宋观每次看到了,都不会过问。他心里琢磨着,小猫日后的托付问题,的确是要好好考虑了。毕竟掐指算算,这周目时间也过得差不多。届时小胖蛇被人接走,他到时候也要去填了叹息河里的坑,独留了小猫一人,长不大似的,又化不了形,是该找个人的托付。  诚然,羊大娘那边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多条出路,让小猫和鸦九君多亲近一点,也不是坏事。毕竟这只大白猫,是真的以为宋观家的俩崽子是他自个儿下的崽。虽说大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而且还要扯上个宋观至今为止还没见过面的小叔。不过让鸦九君日后照料小白猫一点,还是可行的。  提及这位鸦九君,宋观感觉挺一言难尽。  这只大白猫自打在宋观这儿首次吃瘪之后,便很喜欢来找宋观麻烦。回回碰钉子,碰了钉子恼羞成怒回去之后,隔些时日又还要再来。鸦九君本体是猫,行为上也是将猫式记仇找茬模式给发挥到了极致。而宋观因最初那回的确是把人欺负狠了,所以后面一直挺让着这大白猫的,但这大白猫十分得寸进尺,总要踩着宋观的底线作妖,每次都搞得宋观想把这货吊起来打。  这一日宋观自屋外回来,此时正值正午,是俩小崽子在家午睡的时分。然而他进屋看到的,胖蛇的确是在睡觉,但小猫没有。床沿之上坐着个白衣服的人,正低头喂小猫吃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这白衣客不是鸦九君又是谁?  鸦九君刚好把手头果子喂完,他抬头一看宋观,眸中含笑,姿态里有一种猫类特有的慵懒跋扈,他说:“哟,回来啦?”  宋观看到鸦九君就知道这货来了没好事,虽然他不怕,但对方也的确是很会添麻烦的:“你又来了?我小叔也不管你?”  “哼。”鸦九君扬了扬下巴,行动间眼波流转,眸色异常明亮。通常这个情态摆出来,就表示着此君要做坏事了。鸦九君道,“你小叔不管我,你也管不了我。”说着站起来,退到了窗口处。他得意洋洋地跳上窗台,“送你一份大礼,到时候你可别太吃惊。”  这“大礼”肯定别有用心,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观并没有十分在意,他只是提醒了鸦九君一句:“你当心点。”  “当心?当什么心?”  鸦九君颇为狂傲地一扬脑袋,说着就跳出了窗口翻到屋外,结果人才落地,就发出一声惨叫。  宋观慢声道:“都让你小心了。”  痛得脸色大变的鸦九君,气急败坏地将脚上的捕鼠夹掰下来,朝宋观丢去:“滚!”  宋观头一偏,抄手接过,他注目着鸦九君化成一只大白猫的模样跑个没影,这才把手里的捕鼠夹放回到桌上,并走到窗口企图将窗门重新锁上。  没有午睡的小猫这个时候突然跳过来,蹿上了窗棂边儿上挂着的一盆盆栽。  那盆栽挂着,于是位置正好与宋观的脸齐平。小白猫一张毛茸茸的小猫脸从花间探出,妍丽的橙色花朵映在小猫脸侧,他睁着圆溜溜的眼,冲宋观“咪”了一声。  宋观将窗关上,听了这一声猫叫,便侧身转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赶走了不速之客,他这会儿看着小猫的神色十分和缓,宋观问:“他喂你吃了什么?”  小猫喵了一声,蓝眼睛水汪汪,像霜露明珠。他蹲在盆栽里,就这么看着宋观,然后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一样,身子一下子探出来,两只小猫爪捧住宋观的脸,一颗猫脑袋疾速凑上前,猛一贴,就在宋观的嘴唇上亲了个结结实实!  被小猫亲了个正着的宋观有一点愣,主要是小猫的行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而更令他没有料到的,是随着这个亲吻失去大量灵力的感觉。  急遽的灵力流逝令宋观眼晕了一下,整个人仿佛被钉住似的,动也动不了,而目之所及的世界也被诡异地拉伸延展开来。身上衣服挂不住地“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那种乍然裸露的肌肤触感令宋观发冷。随即他就被扑倒在地。后脑触地发出“咚”的一声大响,压在他身上的人,分量一点都不轻。  鼠剩居然化成人形了?!  那个作死的鸦九君到底干了什么?!!  震惊于此的宋观自然发现自己整个身量变小,连原本的衣服都穿不住了,直接滑落在地。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小猫化作人形时候的样貌。  那样近乎于桃花眉眼般的长相,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第163章 一声嗷叫卡在喉咙里,正要奔腾而出,鸦九君连忙拿爪子捂住自己的嘴,生生将到了喉口的惨叫声给憋了回去。不过,这下惨叫是给憋住了,但生理性的眼泪水却是掉落下来没个把门。大白猫满眼是泪地看着宋观,一脸仇恨,真真是撕了宋观的心都用了。  宋观松开大白猫的尾巴,从凳子上跳将下来,他一脸淡定地撸了一把鸦九君的脑袋:“猫猫不哭,站起来嚎。”  大白猫:“……”  这分明是羞辱!  是嘲笑吧!  鸦九君恶狠狠瞪了宋观一样,转头蹿到宋观家中的柜子跟前,然后熟门熟路地伸爪把柜门拍开了,从里头翻出一件长袍,跟着一瞬间化作人形,扯了长袍披上。鸦九君将腰带随手一系,领口大敞,白皙的胸膛还半露着,他狞笑着一把提拎起小个头的宋观,像提拎起一只小鸡一样,口中言语威胁道:“你完了!”  说着把人按到桌子上,就要动手打小孩儿。  宋观不慌不忙地趁乱一把抽掉鸦九君的腰带,在鸦九君恼羞成怒地两手拢住散开的长袍时,他从桌上爬起来:“你大老远过来,总不至于就是来打我的吧?”  鸦九君表情一凝。  宋观继续道:“我看我小叔,也不是个想要你出来的意思,所以把你关在家里衣服都没给穿吧?。虽然你对我不仁,但我不会对你不义。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小叔的。”  鸦九君闻言神色一沉,默不作声里突然大发脾气,一脚踹翻旁边凳子,然后身上衣服也不要了,是又变成了大猫,也不理宋观,就这么跳窗而走。  来时来得莫名其妙,走也走得同样莫名其妙。不过猫么,都是比较难以理解的生物。宋观没那个心思追究,只是苦恼于自己被对方丢在桌上,这会儿下都下不去了。他想了想,首次在这周目变回了原形。艰难地从衣服堆里爬出来,宋观伸着小爪子,便要顺着桌子腿游下去,但临到桌子角边沿,又想起自己那一堆衣服,所以又回头,连爪子拽带嘴咬的,是颇费了一番工夫,才终于将自己的衣服推下了桌。  衣物掉落在地发出沉沉的一声闷响,宋观慢悠悠地顺着桌腿下了地。他变回人形,慢悠悠穿上衣服,费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不想水喝了半杯,小白虎居然回来了,宋观有点惊讶:“你怎么这个时辰点就回来了?”看了看白虎手上空空如也,“‘长虫’呢?”  小白虎道:“在蝶仙那儿泡药浴,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担心你,便回来看你。”  宋观捧着茶杯,莫名:“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小白虎不语,片刻后,极为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当真是我爹?”  宋观喝水的动作一顿,他抬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那日化形,突然见着一些画面。”  宋观:“……”  小白虎继续道:“虽看不真切,却总觉得那是你我。”顿了顿,“有山名为九嶷——”  宋观听得这三字,心尖一颤,脸上神情倒还维持在木然的表情上,其实着实有点受到惊吓,然他这惊吓还没被惊完,便听小白虎用清冷冷的一把嗓音吐出剩余半句话:“——其他不记得了。”  ……说话喘那么大一口气!  要吓死爹吗?  宋观按在茶杯上的力道,紧了一紧。  如今他担着小白虎“爹”的名义,这一句“吓死爹”倒还真没说错了。  真是,原来青龙的“言咒”这么不保险,不是说很牛逼的吗?怎么讲好让人忘记的事情,居然还能让人想起来?  现在想起一星半点,谁知以后哪天是不是就叫人想周全了。  而且小白虎对他说的是记得了一星半点,说是除了个山名,其他都记不得。  可这话是真是假,他又怎么能判断了?  宋观心中心思千转,末了,他故作镇定地放下手中茶杯,一只手背于身后。这一脸高深莫测若是搁在成人身上,倒还好,搁在小孩儿身上,却是个一脸小大人的表情了。宋观就用这个表情对小白虎说:“鸦九君给你吃的东西来历不明,有点奇怪的副作用,也不是不可能的。应该就只是些幻觉,你切莫被这些幻象迷了眼,我改日定要找他好好谈谈这件事的,你莫慌。”  小白虎静静看了宋观半晌,轻声道:“方才,我回来之前,见到了鸦九君。”  宋观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问:“他在外头?”  小白虎:“如今是已经走了,只是走之前,给了我一个,”说着从袖里掏出一个果子,“玄天果。”  玄天果是什么宋观不知道,只是看到这果子形状长得跟山竹没太多区别,顶多个头大一点。小白虎的手握着果子,手指修长,骨感分明,他望着宋观道:“我那时不懂事,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模样,吃的就是这枚果子,我……”  宋观伸出手,打断小白虎的话:“拿来罢。”  接过之后发现自己如今手生得太小,单手举着甚为吃力,只好改为两手托着。  宋观沉声道:“你怎么想的?想以同样方式把灵力还回来?我又不需要。先不说玄天果吃下之后的副作用是怎么回事,就那点灵力修为,我才不放在心上。”这黑锅,玄天果可以说是背得一身好锅了,宋观继续道,“比起这个,倒是更愁你原本长不大。如今你人也能化形,灵力大涨,我心里宽慰不少,也不用担心你日后——被人欺负。”  这话宋观说得还是很真心的,他的确不在意自身修为。但灵力似他现在这般,损成这样,搁正常人身上,都不该似他这么个想法反应,这番话也是如此,说出来,也是要被人质疑是“打肿脸充胖子”的。  小白虎怔了怔,脸上神色又渐渐变得迷茫了。  宋观暂时没管小白虎,他托着个玄天果,在屋子里翻找一阵,找出了一个木头盒子,然后将果子装进了盒子里,一边装一边道:“你日后见着鸦九君,就把这个玄天果还给他,反正我不要,顺便替我谢谢他的好意。”  话音刚落,脑袋上一重,他整个人被从后头揽住了。  小白虎就这么从后头抱着他,下巴搁在宋观的头顶上:“我其实,最近一直觉得爹爹对我很冷淡。”  宋观抱着木盒子,抬了抬头:“说的什么话。”  小白虎用自语般的音量说:“明明以前最喜欢我的,现在都不怎么理我了。”  印象里的白虎帝君存在感,就跟特大功率的制冷机差不多,哪怕是后来失了记忆变成个兔子,似乎也仍然是个又冷又傲的臭脾气。  怎的如今就跟个真的小孩儿似的,还委屈撒娇问出这样的问题?  而且观之其平时处事,至多也就是话少了一点,并没哪里不近人的冷漠傲气。  和印象里的人物形象,判若两人。  到底是自己有关白虎的认知记错了,还是这孩子被小龙带歪,又或者是他自己把人给养歪了?  宋观:“……我几时不理你?”  小白虎用下巴蹭了蹭宋观的头顶,倒是没再开口。  宋观拍拍小白虎的手:“好了,既然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一会儿就一起去蝶仙那里接‘长虫’。”  小白虎听了这话,搂着宋观的手,缓缓收紧了点,声色冷淡地说道:“又是这样。”  宋观不是很理解小白虎没头没尾的这句话。  小白虎冷冷道:“方才我回来,你见面都不问我如何,只问‘长虫’怎么没回来。如今说及我担心你,你也只想着这正好可以一起去接‘长虫’。”  此时宋观反应过来这只小白虎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堂堂帝君,居然现在吃小胖龙的醋,如今是跟一般的和兄弟姐妹争邀父母之宠的小孩儿已经完全没任何区别了。宋观无语片刻,迟疑了一下,然后握住小白虎略嫌冰凉的手——到底还是天生体弱,小胖蛇人形的时候,摸起来都没那么凉。  宋观道:“其实,”此处停顿时间长了一点,是在想措辞,“我只是现在对着你,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罢了。”  小白虎原本有些漫不经心放空的眼神,在听到此言之后,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宋观:“先前你那么小,就只有我的两只手那么丁点儿大,可如今你一下子长成大人了,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吃惊之余,也觉得怪别扭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说到这里,他咳了一声,将小白虎推开了一点。从对方怀里挣脱开来,宋观转过身子,由于此时身高差的缘故,他看着对方说话还要仰着头,“你看,你还是要多给我一段时间适应一下,并非是我不理你,只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等过段时间适应,就不会这样了。”  小白虎一瞬不瞬地看着宋观,片刻后眨了一下眼,是慢慢地“嗯”了一声。  结果这一声“嗯”完,宋观就看到小白虎的脑袋左侧,腾的一下冒出一只耳朵。  不是人耳。  而是小白虎兽形时,那毛绒绒的,类似于猫耳一般的小老虎耳朵。第252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这头上的小老虎耳朵一冒出来,宋观和白虎都愣了一下。  那只白耳朵摇了摇,小白虎脸色一变,立刻抬手就把这只耳朵给捂住了,但哪料得他自己才刚捂住,脑袋另一侧居然腾的一下冒出了另一只老虎耳朵。  “我……”  小白虎不知所措了一下,十分紧张地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把自己刚长出来的新耳朵也盖住。因两边耳朵都要按住,于是一时间竟成了两手抱头。这动作也不知该叫人形容是要准备做仰卧起坐了,还是说是被警察逮着了于是预备要投降的歹徒模样。宋观大奇,伸手扯住小白虎的袖子道:“你别动,我帮你看一下。”  小白虎死死捂住自己的老虎耳朵不肯松手。  宋观见小白虎不肯,也不强求,料想也是小白虎灵力掌控不稳当,所以才会如此,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人担心的事。只是那耳朵长得十分让人心痒痒,叫人莫名就想手贱揪一下,好在宋观现在没那么幼稚,所以他只是多瞧了两眼,见什么都看不到,便将手里盛着玄天果的木盒子搁置在一旁,然后寻了个斗笠过来,递给小白虎。  宋观:“一会儿出门若是多有不便,记得带上这个。”  小白虎两手都捂着耳朵,一时没动,宋观等了一会儿不见小白虎来接,恍然明白过来,于是他十分体贴地冲小白虎招招手:“你蹲下来点。”  略微犹豫了一下,小白虎弯下腰。  宋观把斗笠盖在小白虎头上,连带小白虎遮耳朵的手一起盖住。做完这一切,他含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松手了。”  然后宋观就看到小白虎那张清俊的脸上,突然冒出了原型时候才会有的虎须。  “……”  白虎出门接胖龙之后,宋观在家也没闲着,是拖着如今的小身板扫地去了。  这个山谷里的灵气低得惊人,众精怪能使用的灵力同样少得惊人。一开始,宋观完全没有将这个周目世界,和先前的青龙周目联系起来,很大一点原因是,两个世界的灵力值差得太多了。他还记得,青龙那个周目,众人用起灵力当真是宛如不要钱一般,而这回他扎根的这个山谷,众人却是相当舍不得用灵力,除非十分必要,不然万万不会妄动,反正衣食住行全靠个人手动,所以打扫卫生保持房屋整洁什么的,全都要靠自己。  眼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扫一下。  然而宋观扫完地,擦完自己能够得着的家具,又把晚上要吃的菜都洗好了,小龙和白虎还没回来。正好瞥见餐桌旁的长凳,宋观想起之前自己爬不上去,就有点不服气。反正现在没人,也不用管形象,他先练练看能不能找出一个比较省力,又动作不至于太掉价的姿态来上凳。  所以白虎君带着小龙回来的时候,宋观正一蹦一跳地借力企图爬上长凳。  小龙元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爹!”  宋观身形立刻定住不动,他慢慢转过来,“咳”了一声,两只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干部的模样:“回来了?”  小龙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比他矮的宋观,用力拍了拍宋观的背:“爹!你要是想爬凳子,直接跟我和‘鼠剩’说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小时候都是你抱的,现在换我们抱你上去,这不正好?”  宋观淡定道:“不,你想岔了。我只是看见上面有灰,所以想擦一下。”  小龙松开宋观:“当真?”  宋观睁眼说瞎话还不脸红的本事,早有一定成就,他不紧不慢地回了小龙一句“自然是当真的”,顶着一张小孩儿脸,其眉目间的神色,果然瞅着十分诚恳。  小龙还待要说什么,然而宋观已经转移话题到白虎身上。宋观望着白虎:“灵力稳定了?”  白虎摘了斗笠,果然小老虎耳朵已经没了。他如今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原来宋观穿的,寻常布衣而已,然而置于他身,莫名就显得似乎很不一般。  宋观一指灶台地上的菜篮子:“都洗好了,晚饭要麻烦你。”  小白虎一点头,也没多言其他,只是安静烧饭去。  这已经不是小白虎第一次下厨。想当初小白虎化成人形之后,第一次做饭,他在宋观的指导之下,手忙脚乱的,还打翻了半罐盐巴撒进汤里,到如今他做饭已是非常有条不紊,而且掌勺最后做出来的菜,可是得了小龙一句“比爹做的好吃多了”的盛赞。  饭菜出锅,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坐下。这回宋观没得自己爬凳子,被小龙半抱半顶地弄了上去。做完这一切,成功完成自己“使命”的小龙,立刻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蹭到白虎身旁。小龙一向黏白虎,他吃饭的位置,也向来是要跟白虎坐一张长凳的。  今日菜色丰富,宋观第一个伸出筷子夹了一筷,然而手没全收回来,伸至一半的时候,居然不受控制地就开始抖抖抖了个不停,然后那筷子菜就掉桌上了。  正端起碗的小龙听闻动静抬起头,他瞪大眼睛:“爹你怎么了?”  宋观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看自己的手。  谁让他自己之前爬凳子爬得那么起劲,这下好了,臂力使用过度,现在后遗症来了。 第165章 宋观道:“那是因为你们还是小孩子么。”  小白虎抬眼,认真道:“你现在也是小孩子。”  宋观:“……”  行吧,要帮忙擦就帮忙擦吧。  乌鸟私情,就当是乌鸦反哺的孝子之意好了。  穿好中衣,宋观被小白虎撩开了袖子。此时宋观手臂上一道道红指印,都是小胖龙先前给没轻没重掐出来的。注意到小白虎的视线,宋观倒是不甚在意这点印记,虽然看着挺触目的,但实际疼没得疼。他拍拍小白虎:“又没什么大不了,不用管这个。”  小白虎头上一双小老虎耳朵打了转立起来,冷冷道:“怎么就没什么大不了。”  宋观怔了一下,没料到小白虎反应这么大,他顿了顿,道:“真的没什么,我又没这么金贵。”  小白虎不语,只是将宋观望着。  宋观本来没觉得如何,但被小白虎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就有点觉得不是滋味。  他捧着自己之前擦完后的巾布,半湿半干的,换了个话题:“我们也差不多该睡了?”  小白虎慢声道:“头发没干。”  宋观对这个根本不在意,身子往后一仰,就要和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小胖龙滚做一堆。结果人还没贴着床,就被小白虎一把扯住前襟给拉扯住了。  这个姿势怎么说,特别像是……在拉狗链?  顺势扒住白虎揪着自己前襟的手腕,宋观出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小白虎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另一只手挑起宋观的一绺头发,灵力就只一瞬传导,宋观的头发一瞬间就干了。  将小宋观放倒在床上,同胖龙并排并放在一起,小白虎去了外衣,把夜明珠收好,也一并上了床,嘱咐了一句:“该睡了。”  次日醒来,宋观只觉得自己热得慌。他迷迷糊糊张开眼,就瞧见自己窝在白虎怀里,身后还烙饼似的贴着个小龙。小龙单手搂着他的腰,一条腿大剌剌地横跨在在他身上,直伸出去,一直搭到白虎身上。  宋观心说这什么鬼姿势,以后就寝,他再也不要睡这中间位置了。  说到做到,此后宋观说什么都只肯贴墙睡。  如此又过半月,发生一件可喜的事,小龙脑袋上的角总算是彻底冒了出来。胖龙这般模样,自然是要再去蛤蟆君那儿复诊的。只是宋观此回躲懒,倒是懒得再跑,所以把这事全权都交给白虎。两个小的已出门,宋观则趴在床上看书。谷里难得有什么读物,这还是从蛤蟆君那儿翻出来的医书。医书么,自然不会像小说那么有趣,宋观正看得昏昏欲睡,忽听得窗台那边一点响动。  他一下就不瞌睡了,抬头看去,便果然看到一张全白毛的猫脸。  不是鸦九君还是谁?  宋观笑了一下,“啪”一下合上书,对鸦九君道:“怎么不进来?”  鸦九君趴在窗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宋观:“进个屁?进去了好让你拿我当消遣吗?”  宋观倒是没料到鸦九君居然如此目光犀利,见解如此独到。他脸上笑容不变,只是将书本放在跟前,然后自身慢慢坐正了:“我本来就是打算要找你的,幸而你来了。其实——怎么说呢,我有个正事要拜托你。”  鸦九君一脸猫毛遮不住的不信任:“正你妈!你能有什么正事?倒是说来让我听听!”  宋观收了脸上笑容,道:“托孤。”第254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大白猫听到这个答案,有点不能置信地伸出爪子挠了挠耳朵,然后重新看向宋观:“你刚刚说什么?托什么?”  宋观耐心再重复了一遍道:“托孤。”  大白猫鸦九君瞪圆了猫眼,他两前爪撘在窗台上,一只猫脑袋也探进屋里来了一点:“什么托孤?谁托孤?谁?”  宋观道:“自然是我向你托孤了。”  大白猫一脸不可置信。  宋观两只手搭在腿上,微微抬眼:“此事郑重,鸦九君何不进屋一叙?”  鸦九君一声不吭地于窗台那儿静立片刻,又琢磨了一会儿,最后抬起猫脸,恶狠狠冲宋观道:“滚!谁要跟你一叙!”  然而不稍片刻,宋观木屋的门,就又被一只雄赳赳气昂昂地大白猫给一爪子推开了。  大白猫身手灵敏地蹿进屋内,后脚一蹬,踢上大门,然后在床旁一面的地方站定,猫眼里微光闪烁,一脸警惕又阴险险的不怀好意,很少有猫或人似他这般,将两者情绪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简直看得让人想将他吊起来挠痒痒把欺负他到呱呱叫才好。  鸦九君斜着眼看宋观:“你说的托孤什么意思?”  宋观十分和善地拍了拍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鸦九君上坐。  鸦九君不为所动,他翘着尾巴,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脸色阴沉沉,片刻后总算接近了一点,是跳上足踏。大白猫屈身盘在足踏上,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舔了舔自己的毛,将自身一圈全都努力舔过了,这才端着一脸矜持的表情,优雅地爬上了床。  宋观心说鸦九君还挺爱干净,他现在就是怕对方猫毛吃多了,一会儿吐出个毛团在他床上。鸦九君不知宋观心中所想,他万分高傲地一扬猫脑袋,屈尊在宋观正对面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摆出了个将要正式洽谈一般的官方表情,道:“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我时日无多,你也是知道的。”宋观温和道,“叹息之河正中,有混沌隙缝。历代族长到了年岁,就是要去填了那个窟窿。想必此事,我小叔也同你讲明。”  大白猫改坐为立,四肢着地站起来。  宋观继续道:“我在世上,也没别的牵挂,唯独放心不下两个人,一个是‘鼠剩’,一个是‘长虫’。鼠剩同你接触颇多,他一向挺喜欢你,若是有可能,不知鸦九君之后可否替我照顾他至成年?他如今虽有成人之貌,实则心性都还是个孩子,我离去之后,总得有人指引他。观谷中众人,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唯有你最合适。”  把小白虎交给大白猫,也是多番考虑后的最终选择结果。  依着大纲剧情线走,小龙被本周目的主角攻带走这一事,优先于宋观他去叹息河赴死。所以,所谓“托孤”,其实托的只得一人。  其实单论“托孤”这一事本身的话,宋观倒是觉得羊大娘最合适。但他先前分析过了,总觉得这位之后要到谷中来的主角攻,多半是曾经青龙周目里的朱雀。  一堆故人相见,白虎和小龙出生的情况诡异,不能排除当初是朱雀动手把人弄成这般模样的可能性。只要这可能有万分之一的验证性,宋观就不能冒险。谁知道朱雀见了小白虎,会不会对小白虎不测?他当年坑过白虎,那一周目被他搅得乱七八糟,这一次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便能护人家一次算一次。所图一个平平安安,所以最好避免白虎和主角攻的见面——在主角攻来之前,自己就该将白虎给托给别人,最好那户人家住的够远,不至于叫主角攻届时轻易的就撞见了,并且那人还得有点手段又够专职,能管得住白虎,不至于让小白虎偷偷摸摸的,还能跑回谷里。  如此符合上述全部条件的,果然只有原主的老情人鸦九君。  而大白猫听了宋观这一段话,似是颇为焦虑地在床上走来走去,最后停下来了,他冷硬地开口道:“这事我得问问你小叔。”  宋观十分好商量的:“去吧,希望不会让我等太久。”  大白猫哼了一声扭脸,喉咙间“咕噜”一声,然后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团毛球,就吐在宋观那本摊在床上的医书上。他吐完用爪子擦擦脸,无比傲慢道:“我走了!”  说完几纵跳跃,登时没了影。  宋观看着医书上的毛团儿,默了半晌,他抬手将那团儿猫毛无比精准地丢出窗外,用力掸了掸封皮,这才重新趴回床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看起了书。白虎拖着小龙回来时,宋观书翻开了盖在脸上,仰面躺在床上是个差不多的半睡半醒状态。  小龙挣脱开白虎牵着自己的手,嘿嘿嘿坏笑两声,噌的一下跑过去,一把半跳起来就要扑在宋观肚皮上。而本来脸上盖着书躺着的宋观,居然一个翻身避开了。扑了个空的小龙怔了怔,这时,起身坐起的宋观,打了哈欠,将医书推到一边,冲小龙道:“别闹。”  偏他如此说了,小龙越发亢奋。  踢掉脚上鞋子的小龙爬上床,缠住宋观:“爹,我们来玩游戏吧!”  刚睡醒的宋观,冷淡拒绝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不要。”  然而小龙颇没眼色,他抓住宋观的脚踝:“我们今天玩大闹叹息河!爹你是守河人,我就是来闹闹河的啦!”  偏宋观这次没能避开,被抓了个结实。小龙握着宋观的脚踝,将人一个倒拖,轻轻松松就拖到了自己身下,跟着人也骑上去。他搓了搓手,露出一种反派特有做坏事时会有的笑容,然后——  挠宋观痒痒。  最后宋观终于忍不住动手揍了这只没大没小的胖龙。挨了揍的小龙捂住脑袋,泪眼汪汪,也不敢再闹宋观,而是凑到白虎跟前告状哭诉,说爹打他。小白虎看着小胖龙脑袋上的包,平静地“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瞅了瞅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爹,再瞅了瞅一脸“事不关己”提着一筐换洗衣服准备去洗衣服的小白虎。小龙他简直悲从中来,他决定去找点吃的压压惊。然而才从灶台旁的篮子里摸出了一个鸡蛋,还没吃到嘴里,他就被阻止了,并被宋观拖着去找出了门洗衣服的白虎。  宋观教育小龙:“虽然‘鼠剩’顾家,自愿包揽了所有洗衣服的活,但我们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洗那么都一大堆。”  小龙一边听宋观说,一边目光还停留在被宋观拿走的那颗蛋上:“爹,我知道的,我们要自己洗自己的衣服。但是,我可不可以先——”  宋观:“不可以。”  小龙一脸“天啊我好惨”的表情看着宋观。  “……”其实小龙最近也没有胖了,所以只是吃个鸡蛋当零嘴,也不是不行的事。“长虫”小朋友卖惨的小表情着实很到位,宋观叹了一口气,把鸡蛋放到小龙手里,“吃吧。”  小龙一改先前颓态,高高兴兴捏住手里的鸡蛋,一手拽住宋观胳膊当先就出了门。  屋后不远处有一条小溪。  靠近水源的地方,总归是温度清凉一点,微风拂面,都是沾着微冷的水汽。  白虎看到宋观和小龙出现时,脸上不由带出一点诧异的情绪:“你们怎么来了?”  小龙雀跃道:“我和爹来帮你一起洗啊!”  白虎想了想,说:“不用,我一个人更快。”  小龙才不管白虎说的什么呢,他直接从衣服框里翻出衣服,然后塞给宋观一部分,自己也留了一些,只是他向来注意力难以集中,洗了一半就开始捡着溪水里石头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所以最后真正干活的也就白虎和宋观了。  偏小龙他最后一个人玩还觉得没意思了,绕到小白虎那儿,只是小白虎专心致志洗衣服,理都不理他,小龙自讨没趣,就去找宋观。可巧了宋观也不怎么理他,但好歹是爹,不像“鼠剩”这么“无情”,所以小龙在宋观这儿还能讨着点回应,虽然回应比较敷衍吧,却也足够小龙自娱自乐了。  而一乐过头的小龙下手就有点没轻没重。  于是,玩闹间没太留神,小龙把如今比他矮小许多的“爹”给推进了小溪里。  这小溪虽浅,但也有一定深度,尤其宋观现在这么小一只,所以这下一落进去,登时湿了个大半。  那么个一番折腾的最终结果是,宋观染上风寒。小孩子的身子板就是不耐折腾,落个水没处理好就生病。裹着被子打喷嚏的宋观心想,我这造的什么孽。  下午看着都还没事的,万万没想着,半夜里竟是起了高烧。宋观烧了个迷迷瞪瞪,浑身滚烫,血液都跟要沸腾了似的。好在摸着了个皮肤冰冰凉凉的人,应当是小白虎。宋观全凭本能往对方身上贴,因为对方摸起来凉,贴起来很舒服。贴烫了对方一块皮肤,再换一个凉一点的地方继续贴。  只是后来他还没贴过瘾呢,对方就离开了,宋观很不满,手却抓了个空。  朦朦胧胧的意识里,感觉自己后来好像是被人背起来了。  对方的头发很凉,像一匹绸缎似的,宋观将脸贴上去,热意稍减,似乎又闻到了一点新雪似的味道。  后面的记忆就不大分明了,好像是被人喂了药,药水特别苦,他理所当然就给吐出去了。他好像还听到有人气急败坏地说:“观哥儿生病的时候,也太难弄了吧。”  作为一个病人,宋观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最开始发热比较厉害时,他记忆都碎片似的,跟做大梦一样。好不容易高烧退去,总算人清醒了点,宋观被小白虎叫起来喂了一碗药。那药入口就一个“苦”字,仿佛各种苦胆汁混杂一起,真是让人没法喝了。宋观皱眉,勉强将剩余的都给灌下去。  时值白日,天光大明,小白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宋观,神色幽静。  宋观喝完了,放下碗,他醒来之后就没见着小龙,所以此时便是问了一句:“‘长虫’怎么不在?”  闻言,小白虎那双迎着阳光的眸子呈现出一点晦暗的涩然神色,片刻后,若无其事道:“怕他也染上风寒,所以就先暂时送去羊大娘家了。”  宋观点点头,久不说话,开口嗓子都是哑的,他清了清喉咙,又道:“我生病的时候,是不是很闹腾?”  小白虎坐在床边,头发也没束起来,就这么披散着,语调到神态都很淡然,自控得简直像是冷淡,他说:“没有的。”  宋观捧着碗,琢磨了一会儿,抬头,认真地回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先前都还没如何,偏偏宋观这一认真道谢,就叫小白虎立刻站起来。  掩饰似的,小白虎轻“咳”了一声:“并没有辛苦。”他从宋观手里取走那口药碗,“我先把碗洗了,一会儿还要去收衣服,你要不要再躺会儿?”  宋观点点头,大病初愈,他精神颇有点不济,没注意到小白虎脑袋上冒出来的老虎耳朵,也不再说话,只是躺回去了。  脑袋枕着枕头,宋观闭着眼,倒也睡不着,耳朵里听得一阵动静,隐约是小白虎洗好了碗,正要出门。随后伴着一声关门声,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宋观翻了个身躺着,躺着躺着,就感觉好像有什么坐在床旁边看自己。那被盯着看的感觉真当是难以忽视,宋观不由侧回身睁开眼,便瞅着一人坐在床沿上。  因许久未见过鸦九君真人样子,宋观都快要忘记对方除了大白猫,还是可以变成人形这回事了。毕竟这货不比得小白虎,宋观坐起来,勉强打起精神应付:“你怎么来了?” 第167章 言毕一把将小宋观丢回床上,跟着便气急败坏地从袖间抽出一捆红绳来。  这红绳瞅着着实让人觉得眼熟,仔细看去,可不就是当初宋观赠与人的捆仙绳?  阴沉着脸,鸦九君冲了出去,不稍片刻便怀里抱着了一只半大不小的小白老虎回来。小白老虎被红绳捆得乱七八糟,连嘴也被扎上了。宋观暗暗打量着,一句话也没多说。白虎小的时候长得着实像只猫,且也无人怀疑这不是猫,直到现在长开了,原型彻底有了老虎的样子,想来如今也不会有人再认他做小猫。  “我今日将他带走,你可别想再见他了!”  这是鸦九君临走时说的话,他赌气似的一下子就跑没了影。木门未关,半敞着,被风吹得门板一下一下撞在墙上。房间里一下子清净下来,就只剩了一个人。宋观歪坐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被抽了骨头似的,就这么懒躺在了床上。  他怀疑小白虎是在恢复记忆,但明显恢复速度很慢,又不稳定,且记起来的东西很少一丁点儿,多的是需要靠外界刺激。想必自己先前那句“你将他的话全忘了就好”,是让小白虎想起了点什么。昔年老久远之前的记忆,隔得委实太久远了,他自己实在记得不甚清晰。依稀当年他给对方下言咒的时候,似乎是说过那么一句类似的话。怕就是因此,才叫对方想起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小白虎如今恢复多少记忆。  不过此事也没什么好怕的,落难的白虎不如猫,再说了,哪怕这回再因白虎产生了什么变故,他也有的是一系列应付的办法。  次日,宋观去羊大娘家领小龙。小龙东张西望也没能把另一个身影盼回来,很失望:“爹,‘鼠剩’呢?他怎么没来?”  宋观道:“一会儿回去给你解释。”  回到了家,小龙还是没看到白虎,就有点觉得奇怪。  宋观思忖片刻,起了个头,道:“你也知道,我们俩属于爬虫类。”  小龙不由问:“爹,爬虫类是什么?”  为了让小龙立刻理解且不再继续追问这个词,宋观他随口瞎说:“就是像我们这样身子细细长长,长满鳞片,没有毛,又能在地上爬的。”  小龙似懂非懂点点头。  宋观继续编:“你平时也感觉到了吧,‘鼠剩’和我们外形差得有点多的。你长得像我,‘鼠剩’长得像他娘——”  小龙顿时大惊失色:“什么?原来我们也有娘的吗?”  宋观噎了一下,才道:“没有娘,你们怎么出生?”  小龙垂头想了想,很认真地答道:“难道不是地里长出来的么?”  宋观听了,不由感叹了一句:“如果真是地里长出来的,那就没这么麻烦了。”  小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脸亢奋地站起来:“那娘呢?娘在哪儿啊?”  宋观神色不变地答道:“带着‘鼠剩’跑了,说我不会照顾人。我拦不住你娘,就让你娘把人带走了。”  小龙呆了一呆,慢慢沉默了。宋观看小龙这样,想着对方终究只是个小孩子,他心中正琢磨着安慰的话来,然而备好的话语尚未出口,却不想被小龙一把圈住了抱在怀里。  小心翼翼地摸摸宋观脑袋,小龙说:“爹爹你不要哭。”  这变故发生突然,宋观在小龙怀里没吱声,小龙这时便十分怜爱地拍了拍了宋观的背,拍着拍着,眉头一皱,又把将宋观从怀里扒拉出来,小龙肃容道:“爹,你还是想哭就哭吧!”  宋观看着小龙一时无话,小龙那么认认真真关心他的样子,眼里像是落尽了银月清辉的澈然,他看了不由扭开脸:“我也没有想哭。”  小龙道:“娘都这样了,你怎么可能不想哭呢?”  宋观:“我真的不想哭。”  小龙只好无可奈何地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对宋观说:“爹你不要害羞的,想哭就哭好了。”  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是什么感觉?  就这样的。  宋观感觉反复说着不想哭的自己都快成复读机了,忙换了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  小龙郑重道:“反正也就我们两个人,爹你哭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  宋观被小龙磨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小孩儿韧性极强,到了夜里临睡时都还在念叨这事,怕是次日也要继续这般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不自己给自己填上,还能如何了?宋观一时无言以对。看小龙那样,其实他觉得小龙是自己伤心了,不肯哭,偏要旁人替他掉了两颗眼泪才肯好。因他是骗人在先,出于一点补偿心理,宋观心中叹气,勉强挤出了两颗眼泪来应景。  外头明月已挂上中天,默然的一弯,没有星子相伴。小龙看到宋观总算掉出来的眼泪,他便觉得,自己心里头因鼠剩被带走的不安,好像得以此泪滴的感同身受,终于平息了点,也不再那么令他喘不过气来了。脑袋抵着脑袋,小龙替宋观很认真仔细地擦了擦脸,小龙擦着擦着,忽然说了一句:“爹哭的时候真好看。”  这算是什么安慰的话?有这么安慰人的?  宋观闻言抬眼看向小龙,他眼里没什么情绪起伏,只眼眶里酝酿了好半天才肯掉下来眼泪,正好随着这么个一抬眼的动作,聚成一颗落下。  小龙怔了一下,随后继续给宋观擦着脸道:“但爹还是以后都不要哭比较好啦。”  入寝之后,小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宋观本想装作不知,但小龙翻得像是个没完似的,他不得不开口:“怎么不好好睡觉?”  小龙当下就停了不敢动弹了,半晌,翻了个身凑到宋观面前:“爹爹,‘鼠剩’,‘鼠剩’他日后还会回来吗?”  他对宋观提到的那个“娘”没太多向往,也没相处过,自然是这个“娘”没有任何感情的,所以问也只问“鼠剩”。  小孩子要哄,有些真话残忍,还是假话甜蜜好听些。  宋观在黑暗里说:“当然会的。”  “真的吗?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谁知道呢。  宋观说:“不会等太久的。”  此后小龙时不时的,总是要问一下宋观,他问“鼠剩”什么时候回来,而宋观也总是回答,不会等太久的。只是最后小龙怎么都没等来“鼠剩”,只等来了主角攻。  那上神威压笼罩住山谷的时候,小龙本能跳起来,连手里原本抱着的土豆筐都摔地上了。  宋观拍拍小龙,示意对方不要怕。  周遭空气温度几乎是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了,热得人很不舒服,宋观额际都有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他几乎有点怀疑自己先前猜测。来的人是朱雀吗?他印象里,朱雀出场可没这么控不准火候的。  正这么想着,手上一空,宋观听到小龙“啊”的一声惊叫,他转过头去看,就看到小龙被一人凌空抱起来。  来人一身红衣,长发披垂,面如冠玉,生得和这山谷画风完全不一样,而此人周遭温度,也高得和其余地儿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宋观冲口就是一句:“仔细烤坏了我家‘长虫’!”第256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那人本专心致志看手里的娃,宋观没说这句话之前,对方压根连眼睛余光都没抛给宋观,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小龙身上,直到宋观这会儿出声,来人才侧过了脸看过来。  朱雀是修眉凤目的样貌,其实长得颇有一点让人感觉不太好接近的高傲之感,只是他多半时候脸上带一点笑,所以整个人也就显得温柔谦和了不少。  小龙在朱雀手里用力挣扎,大叫:“放开——”  他口中最后的这“我”字还没吐出来,朱雀便先松了手。小龙稳稳当当地落了地,前头两个“放开”二字他说得来是声如洪钟,气势汹汹,他只没料得,自己说了放开,对方还真就依言放开了,一时愣住,于是这最后一个“我”字骤然声音低下去,跟喃喃自语差不太多。  朱雀不冷不热地松开小龙,目光一转,望向宋观,目中有显而易见的打量之意,他看人时的眸光微动,也不知是警惕还是别的意思。  而落了地的小龙则立刻从朱雀身边逃离,伸手抓住宋观的手,紧紧挨到宋观身边。  朱雀看着小龙这般动作,眼神在宋观身上转了一圈,眉一挑,随即抬了手,竟是朝着宋观二人所在方向行了个礼。这礼说是不大不小,可神仙周目里,向来阶级划分很分明。宋观如今所在的是个封闭的小山谷,确实是没那么多讲究,然这事若是搁在外头,就会显得很不一般。  一个上神,居然对一个无论灵力还是个头都形象很不高大的小精怪行了礼,这还不奇了怪哉?  朱雀嘴角噙着笑,乃是一派做作的温文有礼,他缓声说道:“在下朱雀,不知这位小仙友怎么称呼?”  宋观拽回了小龙,看小龙的确没被烫伤,之前担心显是他自己多虑了。不过对方周遭温度的确是高,所以他想了想,还是牵着小龙往后退了一步。  面色淡淡的,宋观道:“在下不过一介山中闲散精怪,仙友这声称呼可不敢当。”  朱雀闻言轻轻“哦”了一声,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宋观和小龙,半晌,道:“不提仙友就不提罢,敢问阁下名讳?”  宋观未开口,小龙却是一步上前挡住了朱雀看向宋观的视线,他一昂头,大义凛然的:“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欺负我爹,算什么好汉!”  宋观:“……”  朱雀垂眸,神色有些难辨,他重复道:“你爹?”  宋观和小龙都是小孩儿的身量,所以朱雀看他们两个始终都是居高临下。  小龙在朱雀的注视里挺起胸膛:“对,没错,就是我爹,你有什么问题吗?”  朱雀脸上笑容淡了:“我倒是不知道,堂堂青龙帝君,落到这个么僻壤之处,居然折腾出一个爹?”  他确实是说了青龙。  果然,宋观先前所没料没错的,“长虫”确乎是曾经青龙所化。  不过朱雀这话说出来,若非知情人士,其他人哪儿能懂。宋观因为恰好搅进前因里去过,所以明白其中意思。可小龙不一样,他什么都不知道,是一张白纸,统共从出生到现在掰着十个手指头能数得过来的光阴,记忆里就这么点年岁,而那些关于青龙的,关于山谷外神仙的,关于那些前情苦楚,他就是听了也只得一脑袋糊涂。  朱雀说的是什么,小龙倒是并不在意了,他十分警惕的,摆着个老母鸡护鸡崽子的姿势,将宋观护在身后,:“根本不懂你在讲什么。”  朱雀指了指宋观,问的是小龙:“你说他是你爹,有何凭证?”  小龙立刻“呸”了朱雀一声:“他就是我爹!这还要有什么凭证?”  朱雀冷笑道:“白给人当了那么多年儿子,还当得这么真情实感,我看你是傻了吧?”  小龙闻言几乎要怒发冲冠了:“你说谁傻!你才傻!我爹碍着你哪儿了?要你这么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来挑拨离间?”  朱雀身形顿了顿,脸色渐寒:“你说我莫名其妙?”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总之朱雀那神君的威压兜头压来。  宋观这身壳子倒也奇怪,明明如今是个没多少灵力了的小精怪,可在此神君威压之下,居然感觉不到半点压力。这壳子做为千挑万选出来被用于填坑叹息河的存在,果然有其特别之处。  此厢宋观不动如山,那边小龙却是被这威压给压得瑟瑟发抖,腿一软几乎跪了。虽说是本体是龙,但如今毕竟是个幼年期,更别提这龙身长得是否完整还是有待商榷的,如何担得其上神威压?  小龙拽着宋观的袖子咬牙死撑着,心里已是吃了朱雀的心思都有了,他梗着脖子还嘴道:“我说莫名其妙,当然说的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宋观站出来:“好了,你们也都别吵了。”  小龙大为不满:“爹,你这是帮谁啊!”  宋观:“其实——”  小龙一脸气鼓鼓的不高兴。  宋观:“——我不是你爹。”  这话出来,小龙呆了,连朱雀也不禁多看了宋观几眼。  边侧四目注视之下,宋观长话偏不短说,他翻着老黄历道:“当初捡到‘长虫’时,它还是个蛋。”  朱雀眯眼:“‘长虫’?”  宋观不慌不忙地解释:“哦,这是小名。谷里习俗就是这样,小名总得起得随意点,这样小孩儿才好养活。反正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捡到蛋,你明白吗?”  朱雀颔首:“你是想说,他不是你孩子。”  宋观点点头:“对。”  小龙这下彻底傻了,他本来脑袋瓜就不灵光,这会儿更是脑子都要不会转了。  他就这么傻看着宋观。 第169章 大猫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坐立难安,他焦躁地踩着猫步走到窗口,最后身子立起来,问的却是一句:“你是不是之前想把‘长虫’托给羊大娘?”  宋观拍了拍这颗近在咫尺的猫脑袋,倒是没回答鸦九君的这个问题,只说:“你该回去了。小叔要担心你的。”  要换成其他时候,被如此当阿猫阿狗似的拍脑袋,鸦九君肯定要暴跳如雷,可这会儿他居然也忍了。然而欲言又止的还没吐出个所以然来,宋观就冲他一点头,一脸白开水般的不温不火神色,就这么在他的注目里,将窗户合上。  按着大纲的说法,小龙被接走后的第三日,原主投河填坑去了。如此算来,宋观送走胖龙之后,倒还有一会儿的空档闲隙。明月清辉顺着窗棂关严实了的口子细缝,蜿蜿蜒蜒地爬进来,宛如小孩子不小心画歪了的一条光亮斜线。宋观枕着枕头思索着剩余三日里可以做的事情,次日起床,先将房间打扫了一圈,该扔的全扔了,然后动笔写了一封遗书。  说是遗书也不准确,因为除了交代这小破木屋日后是留给小白虎的,其余什么都没提。或许该形容成是一封遗嘱。宋观写完之后,将纸张晾干,原想着给羊大娘,可胖龙刚被抱走,这会儿要是见了羊大娘,恐怕不好交代,说不得要对方哭一场。想来想去,还是蝶仙蛤蟆君合适点。  当宋观提拎着信件出现在蝶仙家门口时,蛤蟆君错愕万分:“宋观?你来了?你——没事罢!”  宋观有点奇怪:“怎么?”  蛤蟆君道:“你没事?没事就好。这两天,我们人在外面可都要急死了。昨天那恐怖的灵气威压是怎的回事?突然就落在你屋那儿,可把我们给吓着!我们一群人,连你屋子周围九丈都近不得。又有些体弱且住在你家附近的,更是受不得那威压摧残,索性连夜搬走去别人屋里暂住了。到底是怎么了?”  难怪朱雀来此地闹出这么大动静,过后明明他一直在屋里待着,也没见人好奇登门相问。  倒也省了很多麻烦事,清净。  宋观不欲多言:“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蛤蟆君道:“你尽管慢慢来说吧,我听着。”  宋观将手里写好的“遗嘱”交给蛤蟆君,将此事岔开。明知日后怕是没什么再谈的机会了,仍旧面不改色地客套胡说:“过些时日再与你聊。”又道,“有要紧事物求你保管。”  蛤蟆君下意识接过:“什么东西?”  宋观:“关于我那处的房子,日后要留给‘鼠剩’,盼你做个见证。这物证就先搁放在你这儿了。”  蛤蟆君疑惑:“你怎么突然想说这个?”  那木屋又小又破,只能说是勉强还算结实,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有了这屋子在手,不算很好,然而没了好像也不能说是什么损失。但好歹也是个“家”,一处避风港。其实将小白虎托付给鸦九君他们,主要还是为了避一避本周目的主角攻。如今朱雀都已经离去了,倒再没了托付的必要。可若是眼下把小白虎接回来,此举也很多余。反正就先这么个吧,小白虎能不能在鸦九君那处待长,全看小白虎自己。他且先留了这个屋子给对方,若此后鸦九君就算不肯养小白虎了,小白虎总有个完整属于自己的去处。  其实要同蛤蟆君解释也不是不可,只是说起来很麻烦,宋观不太想麻烦,觉得这事儿编起来很累,所以含糊其辞地应付:“过两日再和你解释,我现在先回去了。”  蛤蟆君叫住他:“羊大娘很担心你和‘长虫’的。”  宋观顿了顿,道:“那你帮我替她报个平安罢。‘长虫’没什么事。”  他很狡猾地没有提自己,这话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毛病,小胖龙也的确没什么事,被朱雀带走照料着,能有什么事?  蛤蟆君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反正你没事就好。”  入夜,宋观铺床。自打他这身壳子缩水之后,铺床这类的活,都是小白虎和胖龙在做的。久不干此事,他身手竟然都有点生疏了。  好不容易将床铺好,屋里唯一的窗子又被人从外给弄响了。那爪子挠木的声响十分特别,可以说是鸦九君的专属出场bgm。宋观心里奇怪大白猫怎么又来,对他如今的体型来说,爬上爬下是件很麻烦的事,所以他慢吞吞的,动作不是很那么利落地开了窗。  只见月光盈盈,一身雪白猫毛的鸦九君叼着个灵芝,就这么跳上窗台扒在窗口上,那身上白毛经月光一照,恍若镀了一身迷离微光。他挠窗挠得又急又冲,偏偏宋观这一下开窗开得让人毫无防备,大猫没个准备,登时咕噜一下整只猫跌进去。  如此一跌,倒也没发生什么狗血的“嘴对嘴”事件,更何况大猫嘴里叼着个灵芝,想嘴对嘴也是画面奇葩了。然而毕竟一人一猫这诡异的站位在那儿摆着,所以大猫趔趄一倒,居然好死不死的一鼻子凑进宋观嘴里,而宋观只觉得自己尝到点咸咸的味道。  宋观:“……”  诸君可能不知,猫鼻涕是咸的。第258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鸦九君一个栽倒,扑腾着四只爪子是想要攀住宋观的衣服。然而宋观着中衣,这身衣料还挺滑溜,实在不太好抓。事实上,若是鸦九君亮出藏在肉垫里的利爪,要抓住倒也不是问题,但关键是他压根没亮出来,于是整只猫都跟着一路打滑。眼看就要掉地上,宋观恰在此时伸出两手一把将猫拦腰举起。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还是宋观先把大猫放下,他总觉得刚才尝到的那股咸味怪怪的。转身去水缸舀了水,漱口,末了回过身,宋观就看到蹲地上的大白猫一爪子搭在灵芝上,两眼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鸦九君冷声控诉:“你嫌弃我?”  宋观无视这个问题,十分自然地蹲到大猫跟前,问:“这个是什么?”  大猫也不理宋观这个问题,双方展开了各说各的模式,他高声重复了一遍:“你嫌弃我!”  声音太响,所以宋观抬了头,然后也就是这么个一抬头,宋观分明瞧见鸦九君往后缩了一下。  此猫还真是……又嚣张又怂。  捡了地上的灵芝,宋观拎着这玩意儿在大猫面前晃了两晃,换了个问法:“给我的?”  保持着往后缩的姿势,大猫哼了一声,不过说话音量倒是轻了下去:“反正也是便宜货,只是补点灵力,就算赏给你吃了。”  宋观觉得有点好笑,回了一句:“谢猫大爷赏赐。”  大猫脸一热,好在现在是个猫的样子,也看不出窘态来。猫大爷这个说法对他来讲很新鲜,大猫莫名觉得羞耻的同时,还感到好像有那么点爽。不过这种心情他自己也具体描述不清楚,这会儿只是掩饰性地咕噜一声:“什么猫大爷不猫大爷的,你说话像不像话?”  宋观道:“你拿这个出来,小叔会不会生气?”  原主的那位小叔会不会生气,此事不得而知,反正现在鸦九君听了这话是气得不行:“我是我,他是他。你有事没事老扯你小叔干什么!和我讲话,你能不能别总提你小叔?!”  宋观点了一下头,也不说话了,气氛安静得一时有点尴尬,大猫见状咳了一声,离宋观近了点,迟疑了一下,他说:“你——之前说要去填叹息河那个窟窿,是认真的吗?”  “其实我还不知道要填的话到底该怎么填。”宋观离猫很近,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挠了一下大猫的下巴,宋观是真的潜意识里没把鸦九君当人,所以这会儿精神不是很警戒的时候,就有了这般普通逗猫的举动。大猫毛茸茸,白色的皮毛十分顺滑,宋观他这一挠,突然想起此猫先前胡言乱语时那乱开的脑洞,挑了一下眉,戏谑道,“担心我跟‘鼠剩’私奔啊?”  大猫怒目道:“别总是把这么鲜廉寡耻的事情挂在嘴上!”  缓了缓,又侧开脸,嘟囔似的来了一句:“什么怎么填的,这还讲什么方法,直接跳进去就结了。”  宋观“哦”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发现此猫不再说话,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是瞪着眼望着自己,身后尾巴一甩一甩地拍着地面,这动静闹的,难道是响尾猫吗?  要逼跑这位鸦九君的方法很简单的。  “莫非你是在担心我?”  大猫闻言,身上蓬蓬的猫毛顿时都炸了:“瞎说什么!谁担心你?!”  宋观好整以暇地微笑将鸦九君看着,也不语,只是看。  鸦九君低头骂了一句,扭头蹿上屋里家具,借势一路跳到窗口。  宋观问:“明晚还会来吗?”  跳在窗口上的大猫头也不回地叫道:“你当我闲的啊!谁那么空整天来看你!”  “来这里很不方便吧?”宋观悠悠道,“我听蝶仙说,他们连靠近这屋子九丈都不可以。”  鸦九君听了就冷嗤:“我又不是他们这帮废物。”  宋观微笑:“那后天来吗?”  “才不来!”鸦九君做出一副不耐的模样,也不说告别,就这么跳下窗子,跑了个没影。  宋观送走这尊猫佛爷,也没吃对方留下的灵芝。他舀了水再一次漱口,便睡下一觉至天明。第二日宋观将小木屋再彻头彻尾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易朽物品都已经被丢弃,跟着又布了一个“避尘诀”,以免日后长期无人居住导致这地儿积灰得不成样子——虽然法术的有效期最长也不会超过三年。  如此法术还是他跟羊大娘学来的,宋观许久不用法术,开头失败了好几次。末了他翻出柜子里的厚衣裳,那是棉的,冬日穿,叹息河那儿这么冷,带上这一件衣服御寒正正好。  入夜,前儿个大猫说这一日不会来,便果真没来。宋观睡了一个相当安稳的觉,一梦醒来天色已是大明。他感觉也无其他事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袱,将衣服包起来就动身离开。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木屋门口的小木牌,最开始,这木牌上只画着一只胖得如同蜥蜴一般的蛟龙简笔画,后来小龙在上面添了一只小猫的形象,还画了一条蚯蚓似的爬行动物,分别代表着“鼠剩”和他自己。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添加,云朵,青草,太阳月亮星星什么的,全都热热闹闹地挤在了一起。  要不要扔掉?  毕竟日后这屋子留给小白虎,留着这么个木牌,总觉得很——  想了想,宋观折回来将那木头揣进袖子里。  通往叹息河的山沟还是一如既往的逼仄,地上的白骨依旧森然。道路中段悬着的那颗不知名的巨大头骨,似是万万年都不会改变其形态。宋观不慌不忙地攀爬着穿过头骨,落地时,那一股温和阻力降临于身的刹那,他感到自己衣摆好像是被什么重物拉扯得往下坠了一坠。  不过这个感知并不突兀,宋观并没有分心于此,便专心继续赶路了。  在朱雀出现在这个山谷之前,在养着小龙和小白虎的这些年间,宋观往来于叹息河与谷中许多次,他甚至花了不少力气做了一个竹筏,就搁在叹息河旁,为的就是方便今日渡河。叹息河不是河,算沼泽,幸而这沼泽是水沼泽,所以还能够让人划船通过,省了不少事,否则依照这水的诡异阴寒程度,若是直接蹚水而过,怕是会去了人的半条命。  此地永远雾霭重重,朦朦胧胧的,而且冷。宋观披上冬衣,呼吸间吐出的气息,全都凝成了一片白色肉眼可见的水汽。乘着竹筏踏入水域,那种奇异的被窥视的感知陡然变得鲜明。不是善意的注目,偏偏这视线来源让人无法得知来自何处。  事实上叹息河沼泽水域正中央的那块儿地,宋观此前怕自己过早接触产生意外,所以从来没有靠近过,直到这回真正抵达湖中心,他才看到了此地全貌。  焦土,地上有很深的一道道划痕,而湖心正中,是一个十余米宽的洞窟,深不见底。无数枯木沿着靠近地面的洞壁向着天空生长,姿态狰狞,仿佛被活埋的人们挣扎时死不瞑目时伸向天空的手。  从这里跳下去就好了吧。  这周目就结束了。  带着这个想法,宋观走到了洞窟边缘。  他本来以为渡过叹息河的时候,外面已经够冷了,却不想越靠近这个洞窟就越冷,那种寒意简直像是要在人的骨头缝里开出朵花来。  洞窟黑深得瞧不见底,光线往里全被吞噬干净。宋观回想了一下,觉得这周目,自己该交代的事情也都全部交代完毕,该托付的也都托付完了,没什么牵挂愧疚。他俯身查看洞窟,阴冷寒气使得他动作有点僵硬,没料得一个磕绊,原先收敛在袖子里藏着的木牌,“当啷”一下跌越出来,砸在洞壁边沿,然后就跌进洞窟深处去了。  宋观略微一怔,更让他震惊的,是在木牌掉下去之后,他分明听到了一声细幼的猫叫声。  “喵。”  极其虚弱的叫声,很轻很轻,来自背后。  宋观扭头,什么都没看见。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脱下自己厚重的外套,因为畏冷,动作不甚灵便。身上这一件臃肿冬衣被剥下来之后,宋观看到了上头挂着的小猫。瘦瘦小小的一只,那本该是纯白的毛色如今脏兮兮的,仿佛在火柴堆的灰烬里滚过一遭,明明原本那样爱干净的小家伙,如今整只都灰扑扑的。  宋观完全不知道小猫是什么时候粘上来的。脑中飞快闪过一个模糊印象,在穿过山沟之中那半悬空的巨大头骨时,他确乎是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往下坠了一坠,不过那感觉不甚分明,所以他当时根本没有细究。想必小白虎就是在那个时候,偷偷抓在他衣服上跟过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拎着小猫,宋观从脸色到语气都不是那么好,“鸦九君居然没看住你?”  小白虎身形缩水,如今又成了一只猫崽子的模样,他在宋观手里侧过脑袋,舔了舔宋观的手指,然后又乖乖地“喵”了一声。宋观只觉得一股邪火烧得自己肝疼,他冷着脸将小猫丢在自己脱下的冬衣上,小猫一下子化成了人形,不过不是先前吸饱了宋观灵气之后的大人形象,而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和宋观差不多岁数的小孩子,一身白衣,身形单薄得很。  宋观看着跟前有点陌生又有点眼熟的小鬼头,闭了一下眼,然后以一个算得上粗鲁的动作,扯出被垫在小白虎身下冬衣,披在小白虎身上。几乎是严厉的,宋观命令道:“你给我回去。”  小白虎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看起来衰弱极了,他抬眸望着宋观,颤声说:“我不。”  宋观突然有点想揍白虎,不过对方如今看起来这么孱弱,怕是动作用力一点就能被扇倒吧。努力缓和了神色,轻声哄着,宋观道:“你回去,听话。”  小白虎抿了一下唇:“我不回去。”  宋观十分克制地怒道:“你干什么跟过来!”  小白虎那双尤其漆黑的眸子,直截了当地迎着宋观的视线。他面上毫无血色,不知是不是冻出来的。然后便也就这样突然的,小白虎说道:“你总是这么自说自话对人好吗?以前也是。现在还这样。”  宋观的怒气凝了一下。  “上次是让人把全部事情都忘掉,现在又拐弯抹角地找个人来照顾我。”小白虎的嘴唇苍白到透出一点青来,他整个人看着宛如冰雪雕刻,成人形态时可以算得上是张扬得过分着墨的五官,这个时候只有点生嫩的感觉。  宋观一呆,完全是下意识地立刻否认,就像每一个被抓住的小偷:“你在说什么?”  小白虎轻声道:“我都想起来了。”  在最开始的一瞬错愕之后,宋观镇定下来。其实也不是特别惊讶,因为之前已经隐约有点征兆了,蛛丝马迹的迹象表明着小白虎正在慢慢记起以前的事。宋观这会儿完全不接小白虎的话,只说:“你现在给我回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白虎静静地看着宋观,他闻言,面上的神色安静到了极处,随后垂下眼帘,慢声道:“你说我不该待在这里,那我又该待在哪里呢?渡过叹息河,没有回路的,尤其是依我如今的修为。”  宋观不明白这话,小白虎在宋观不解的视线之中,抬起了头,他的眸色很深,然后他转身走到湖边,手指伸出一寸。只见四下里涌动的迷雾忽然痴缠上来,小白虎的手指竟是直接被腐蚀成焦黑的模样,一如洞窟边沿长出的丛丛枯木。  明明出了这样的变故,当事人却似浑然未觉得痛。不是很在意地笑了一下,小白虎将手举起来:“你看,就是这样。”  看着白虎的手,宋观一时怔愣了半晌:“你不要命了?” 第171章 手按着额头,宋观循声看过去,瞥见一个妹子,不过对方具体长什么样没看清。那妹子站在光与影的交汇处,一半的面容陷于阴影里,只有半身的鲸骨裙完整得被烛火之光照映出来。  宋观从床上坐起来之后,这妹子就变得十分震惊崩溃,嘴中一直嚷着不可能。高分贝的尖叫实在听得宋观有点受不了,所以他闭了一会儿眼。低着头,曲着腿,等着那一阵晕眩过去之后,宋观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这才重新看向床帐之外,结果这一重新睁眼,他就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均是黑衣黑袍,连鞋子都是黑的,整个形象说不出的阴森怪异。此时,这两个人,正将先前那个尖叫的妹子给按在地上制服了,甚至为了避免这妹子发出吵闹声,他们还将这妹子的嘴给彻底堵住。  宋观坐在床上看着那地上三个人,房间里一时全没了声音,比墓地还安静。而那两个乍然出现黑袍人,也没什么禀报回话,只是一声不吭地跪着,极其安静,仿佛暗夜幽灵一般。  每次刚到一个新周目世界接管一个壳子时,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宋观如今已经练就一派八风不动的本领——下面人不说话,宋观也不说话,多说多错,这种时候,从来都是以静制动最为妥帖。是以他就这么维持着一派深沉形象,在脑中快速翻起了大纲。  死寂在这房间里蔓延,对于在场的除了宋观之外的人来说,这沉默随着时间延长简直愈加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也就是这时,床帐之外的烛火忽然一跳,跟着,一道十分磁性悦耳的声音响起:“令阁下受惊了。我没想到我不过不在了半日,就出现了这样纰漏。行刺的刺客我这就带下去,明日公开行刑。至于今日当值之人,稍后我也会下去细查并依次处分。”  宋观侧了一下脸,看过去。  说话的是个金发碧眼的青年,身姿挺拔,面容不俗,身穿骑士服,一双马靴将他笔直修长的双腿线条完美展现了出来,他就这么倾身朝宋观行着半礼。  察觉到宋观的视线,青年抬起头,然后对着宋观笑了一下。这青年生得极为俊秀,眉眼英气,又是个天生笑脸,看着人不说话的时候,也有点带笑的感觉,然后这一真正笑起来,一时给人感觉就耀眼得像是个小太阳了。哪怕是再难讨好的人见了这一笑,也很难不喜的。  而宋观想起方才自己看的大纲,他看着眼前这个带笑望向自己的青年,却是不由微微眯了一下眼。第260章 白虎番外·萤惑  【缘结生劫,红线入命。】  在被当做小猫一类,以“鼠剩”这个身份活下来的那几年里,白虎经常的,是会觉得很疼。毕竟在龙蛋里被吞了几乎全部的灵力修为,最后只剩了一副残躯。初时还好说,然随着年岁渐增,便愈发觉得行动间力不从心,但还是要装作没有事的那样。当然有时候他也会不那么疼。不过,往往在他觉得不那么疼痛的时候,痛感就又会像是周期往复的潮汛一样,如约而至。有时候疼得实在太厉害了,他就将脸枕在爪子上,默默地在心里头数数。  一、二、三、四、五……  这样的数数,每次在数到尽头时停下所得的数字都是不一样的。疼得不是很厉害时,他能很清楚地将每个数字都数清楚,疼得太厉害的时候,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先前自己到底数对了没有。有可能数岔了,漏了不少数字,也有可能颠来倒去,将本来念过一遍的数字又反复提及。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很喜欢黏着那个人。  绕到那个人脚旁,故意乱转着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对方为了避免踩到他,会将他抱起来,放到一个相对很远又不容易让他爬出来的地方。但总也拦不住他,他最后还是会爬回到这个人身边。  他眷恋对方身上的温度。痛的时候,就只是想要对方多摸摸自己。尽管那点抚摸来带的慰藉,和这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疼痛相比,薄得几乎没有什么分量。可对他来说,那就像暗夜里浮动的萤火。身处黑暗里,那一点微光是能看见的期盼。人总是要有一点期盼才能活下去的不是么——疼得很厉害的时候,他多半不想活,要想活下去,总得有依托支撑。  明明同一个蛋里孵出来的两个人,命不同。在未曾记起过往之事的时候,他是有嫉妒过从同一个蛋里出生的胖龙的。为什么一同孵化,对方的条件就得天独厚?嫉妒这种微妙的情绪,带一点艳羡和不甘。或许人身体不好时,就会敏感地想东想西想得很多。又或者其实这一切都是借口,他可能只是天生善妒而已。  嫉妒的方面有很多。嫉妒对方比自己健康,嫉妒对方活动活泼能得到那个人更多的注意力。嫉妒对方能够化形。是,他生来不足,甚至化形都不得法。他看着那人将人形的胖龙抱到床上,偏偏留了还是原型的自己在篮子里。就这么喜欢人形吗?前情往事皆不分明。懵懂里,只有一条红线带着灼热的色彩,自他的手上延伸出去,联系着那个人和一切未知。  当然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的。抱着一种莫名忐忑的心情去喜欢。多相处一会儿就更加喜欢一点。似乎是未尽的遗憾被补足了。笨拙地学着撒娇法子去痴缠那个人,那是自己事后想想都有点不好意思的厚脸皮举措。  但再怎么撒娇,那个人好像还是更喜欢胖龙一点。  平日里积累的委屈在胖龙化形的时候一瞬爆发。愤而离家,但其实他也就最开始时候愤慨了一下,天上明月,他在黑夜里行走,冷静下来之后,就又开始害怕,不是怕别的什么,只是怕自己这样出来了,万一那个人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办。然世上之事往往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当他急着想要回去时,却不慎跌了一跤,滚落陡坡,摔瘸了腿,不过幸而随后碰到鸦九君,倒也没太吃苦。  最后那人找过来将他接回家,他看着那人浸润在温凉月色里的眉目,生出一点叫他倍感陌生的冷淡。心里一慌,他想细看,又不敢细看。被擦过四肢之后,他听见那人说,以后再跑出去,就不会再找你了。  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道歉地凑上去,撒娇撒得小心翼翼。  是夜晚上,身体又开始疼了。因为断了腿,也因为他实在疼得厉害,浑身无力也做不出其他举动,爬也爬不出来,所以一动不动地,他只能将自己在竹篮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哪怕再痛他也不会叫的。不为什么。失控的惨嚎没有人会喜欢听的,光是想想那副画面就糟糕透了,他一点都不希望那人看到自己这样凄惨失态的一面。  如果能化形就好了,也想和那人睡在一起,而不是独自睡在竹篮里。  终于有一日,白猫模样的鸦九君带着一点不怀好意凑到他跟前,上下打量:“这么惨啊,居然化形都化不了。喂,小鬼,我有办法帮你,要不要听我的?”  没能抵住蛊惑,他还是用了鸦九君的方法。并且在事发之后,在那人质问时,他还说谎了,将自己说得颇为无辜,反正错处都在鸦九君身上。  怎么说呢,这是他第一次说谎,所以战战兢兢的,但面前这个人似乎并没有放太多注意里在这件事上,所以这个谎话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没有任何的深究。  其实,对他来讲,化形很痛。近乎于刻骨铭心的痛意翻江倒海地袭来。他不知道自己痛到无力而扑在对方身上的时候,那个人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细微而异样的震颤。其实维持人形的时候也很痛,或者说其实怎么样都很痛,还是原型时负担最轻。但他想着那个人是会喜欢的,于是就是疼,也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  然而明明变成人形,完成了自己一直追求的样子,但面对那个人时,他却不敢靠得太近,不敢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因为不知何时开始会梦到一点零星的陌生画面。尽管不太想相信,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是以前曾经发生过的名为真实的过往。  作为“鼠剩”时的患得患失,到了“白虎帝君”这个身份面前,一切都好像不值一提了。  他不知道宋观为什么会分割成两个形态,也不想知道原因。如果稀里糊涂的能就这样三个人过一辈子,已是知足。但世事总不如人所愿。被鸦九君带走的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或者什么都没想。结缘生劫,红线入命。他想起被自己一度遗忘了的三千年。三千年的时间也不长,和他一生的时间相比,也不过转瞬即逝。  被鸦九君带走之后,他不吵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自己守着自己的一方空间。所有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无论是想要记起来的还是不想要的。其实对朱雀没有恨意,感觉一切的发生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发生了而已。他静静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线。还在小木屋的时候,他和胖龙打打闹闹,都是玩笑。他踩在那个人脚上学猫叫撒娇,事实上一开始他不会猫叫,只会哼哼唧唧,还有“呀”的一声轻呼,后来大家都觉得他是猫,他也就以为自己是猫了,于是学会了喵喵叫,只盼那人听见了能多看自己一眼。  纵观一生,这漫长的,古井死水般不兴波澜的生命里,两段一夕相逢,只有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白虎帝君,是一个具象的存在。无论是九嶷山,还是此地的小木屋。在这个人身边的时日,是纯粹的。  自然,随后的,他在鸦九君这儿听说了神君的出现,听说了小龙的被带走,也看到了鸦九君偷偷摸摸叼着灵芝出门,知道这灵芝是鸦九君要给宋观的。是宋观受伤了吗?也是。应该会很担心小胖龙的吧。尽管未曾见面,但他相信来的神君就是朱雀无疑了。朱雀带走胖龙,想必宋观是不肯的。那争执之后,宋观是否受了伤?  他之前一直表现得很乖,所以鸦九君便是和宋观赌气,也对他没有表现出非常严格的防备,只是将他关在洞里。逃出去的时候,洞口的法阵还是花了小白虎不少灵力。这消耗对他如今的身躯来说,着实是负荷过度。  他变回原型,一路躲躲藏藏,跑跑停停。身子骨吃不消了的又开始疼痛起来,缠绕于小指的红线,鲜艳得仿佛要淌出血。时逢夏日,入了夜有萤火明明灭灭地亮起。星星点点的。他在草间行走,有一只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停在了他的鼻尖。幽绿的光照亮了他形似猫咪的小老虎面孔。  他看着停在自己鼻尖的萤火虫,心想,近看的时候,这光亮要比他想的明亮得多。然后他轻轻抬起爪子,可是还没有触碰到那只萤火虫的身体,那只萤火虫就飞走了。  他在草间蹲着,想着那人和这些萤火是有点相似的。而很快的,这些萤火虫就离开了这片草域,也不知最终飞往何方。天色渐明,他不担心自己会迷路。他总归是知道那个人在何方,因为两人之间的红线为他一路指引。  然后,他察觉到,宋观在往叹息河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会去哪里?是因为胖龙吗,还是鸦九君,又或者朱雀?他思索了一会儿,便不再想了。作为“鼠剩”的时候,他总要嫉妒小胖龙。不过有时候又觉得小胖龙傻乎乎的,自己又何必拿对方当对手。但大多数时候又还是嫉妒地想着,为什么宋观总还是多喜欢胖龙一点。这条旁人看不见的红线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自己不是最最最特别的吗?  而至如今,那些困扰他许多年的患得患失,都已经不重要了。  白虎也好,鼠剩也好;什么神仙,什么小妖。也不管那人是想做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眼下的局势,所有的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一切全都被想起的这么个时间点上,他只是想再见那人一面。此后,甚至无论死生,都不重要了。  这贯穿这半路捡回来一命的执念,被当做人祭却死里逃生的缘由,那日日被身体病痛折磨却始终还是舍不得去死的理由,从始至终,也不过是想再多看你一眼而已。  【番外完】第261章 第十六弹 贵族  若是不出意外,眼前这位笑起来仿佛呼吸间都充满了阳光味道的金发青年,就是本周目的主角受了。  宋观按着大纲上的说明,试着叫了一声:“温特。”  于这个房间里最后出场的青年,立时单膝跪下,从容而温顺地回复道:“是,阁下。”  这下可以肯定了,这确实是主角受。  根据大纲所述,本回的主角受,乃是个潜伏在炮灰攻身边的——卧底。  是这样的,西幻背景之下的本周目,主线剧情涉及搞的东西十分敏感,因为很敏感,所以以免被和谐,此后提起这个玩意儿就必须要人工打码了,比如说——“革那个命”。  听起来很厉害是不是?听起来就特别敏感是不是?但具体到底怎样,宋观从那寥寥数语的大纲上,也看不出个整场变革到底具体是个什么模样。反正这周目“革那个命”发生的主要矛盾在于贵族和平民之间,乃是阶级冲突,而主角受呢,是革命军的一员,也就是站在平民反贵族的这一队列之中。  主角受是平民,甚至可以说是贫民,以前是盲流,后来加入革命军才过上了稍微有点人样的生活。再后来在一次任务之中,主角受他冒名顶替了一个落魄贵族。那倒霉死掉的落魄孩子,是因为不幸卷入了小贵族的街头斗殴事件里,被误伤致死。当时,主角受本来是想救这个孩子的,结果没成想人呢是没救回来,他自己倒是阴差阳错地顶了这孩子的身份。  革命军见机不可失,立刻命令主角受赶紧抓住这次打入敌人内部,当一个卧底,于是主角就开启了他的卧底生涯。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革命军这一方虽觉得是个机会,但也未曾太看重主角受。但架不住主角受的主角光环四射,谁能想到,才没多少时日,一个素来令革命军这边最头疼的老权贵,居然一眼相中主角受的资质,并钦点了主角受做自己的骑士,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  这老权贵自然就是宋观如今接手的炮灰攻壳子。人是大公身份,地位极其尊贵,国王都要忌惮三分。除此之外,老权贵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剧情身份,那就是,炮灰原主很不凑巧的,是本周目主角攻的祖父来着。  用不那么文绉绉称呼来讲,就是爷爷了。  宋观此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皱巴巴的老皮,枯树似的,上面还有显而易见的老年斑。他心中不由暗想,原主一个能当人爷爷的糟老头子,顶着个“炮灰攻”的角色定位是几个意思?要知道“炮灰攻”和“炮灰”是两个概念,“炮灰攻”可是明确了感情线的,其感情箭头指向必然是圈定主角攻受中的某一个。  想想自己这一身老骨头,再看看面前可以做这身壳子孙子的主角受,宋观莫名想到“为老不尊”四字。不过么,剧情需要而已,毕竟原主归原主,他是他,所以宋观也仅仅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心中古怪别扭了一下,后头就全抛开了。  况且比起这个,更让他有所触动的,还是他发现这几个人所用语言,正是他熟悉的西幻世界通用语。老年人的壳子总归是经不得刺激,这不宋观也没觉得自己如何,就发现自己手指有点哆嗦。  两个幽灵一样的黑袍人,已经压着被定性为刺客的妹子下去了,期间宋观注意到那妹子看过来时极其怨毒的眼神,但他假装没看见,并转头对立在一侧的主角受说道:“你下去吧。”  因为许久不说这门语言,所以有一点生硬。金发的青年抬目看向宋观,忽然单膝跪下来,开口:“请阁下责罚我。”  宋观没接话。  青年抬起脸来,目光孺慕而充斥着信任之意,如果是演技,那真是演技满分。然后这么坐在床上,宋观就看着主角受他打开了床旁柜子的第一格抽屉,那格抽屉里放着一条鞭子,仿佛毒蛇一般,盘绕成圈。  温特将拿金色花纹的白鞭,从抽屉里取出,双手递送到宋观跟前,以极其恭敬的姿态再次申明:“请责罚我。”  宋观:“……”  鞭笞这种责罚真的是非常那什么了。  感觉自己是老变态。  但想着都是剧情而已,所以宋观脸上没带出任何情绪来,就是很冷淡地接过了鞭子。如果原主和主角受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那就继续这样好了,他也着实不想做出什么改变。  怎么讲,入手的这根鞭子,摸起来可以感觉到材质应当是皮的,且近看了更能观察到鞭身尤其充满光泽,显然平日保养充分。方才粗一扫视,宋观对这白色鞭子先前倒也没瞧得十分仔细,这会儿都掂量在手里了,才发现鞭子上有许多细小的分叉,如蛇信子般,白色的,分布鞭身两侧,同样是皮制,也不知将鞭子弄成这般模样是何意。  长相俊美的青年,跪在地上,慢慢地转身背对宋观所在的方向,然后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当最贴身的那一件衣料敞开来时,温特将披散在身后的金色长发拨到身前,露出自己线条分明的脊骨,以及后背上新旧交错的伤痕。  尽管是骑士身份,但金发的青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肌肉虬结,甚至皮肤也因为人种的关系而始终晒不黑。白皙的肌肤下,温特的肌肉并不明显,但韧性结实,有一种张扬年轻的力度美感。  维持着这个姿势跪在地上,背对着人,温特嘲讽地笑了一下。和其他人不一样,在被大公看中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自己是条狗,就没想着要做人。但最终事情发展成这样,确实让他没料到。无需回首,他也能在脑海中勾画出来,身后这个老人脸上会带着怎样沉郁而扭曲的表情。  从小的颠沛流离生活,让他很能察言观色。温特早就感知到了对方在自己身上所投注的迷恋。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打了个寒颤,跟着一种羞恼的愤怒涌上来。该死的,这个人怎么敢?!贵族就是这样荒唐又恶心的东西。像蛆一样。他是该庆幸的,这个老人自恃身份,所以不会,不敢,也不可能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当然,怀着恶意的想法来揣测,老到这个岁数,也早就没有可以做出恶心事的能力了。  第一次被鞭打时,他是正面跪在这个老者的面前的。即使多年过去,温特依然记得那一天发生的全部细节。从一开始的错愕到最后的木愣,直至最终被打到昏死过去。老人神色压抑疯狂的面孔,让他压根不想回忆却根本无法忘记。他在病床上躺了好多天,一开始是真的,后来几天都是装的。那时候他是真的怕了,并且这股惧怕在他充分意识到的情况下,延续至今。是的,一直到现在,温特在挨鞭时也只肯背对老人,完全不想看到那苍老面孔的正面。  温特知道自己的恐惧,却无法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恐惧是弱者才会有的,他不甘,所以他是故意主动将鞭子递到老者手里,也是故意做出那般钦慕信任的样子。反正都是要挨打,他就是要老人不好受,以一种隐秘而扭曲的勾引姿态去挑衅。  跪在地上,如同往常无数次所经历的那样,温特死死盯着自己的正前方,等着身后那人的鞭打。往常,他一递上鞭子,无论对方再怎么隐忍,总免不了呼吸变得粗重,然后就动了手。可这一回,他等了很久,对方居然迟迟没动作,甚至气息没有丝毫变化。  金发的青年略微迟疑一下,到底还是没转过头:“阁下?”  将鞭子展开的宋观有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要叫我阁下。”  他拿过剑拿过刀,这么多周目下来,还真就没用过鞭子。这种柔软的武器对他来说相当陌生,所以他在琢磨着用什么个力道打下去才比较合适。偏这会儿主角受又催他,宋观抖了一下手腕,总算是挥出了第一鞭。但这力道显而易见是太轻,抽在温特背上,连点红痕都没留下。  不过宋观很快挥出第二鞭。这次力道加重不少,温特后背立时显出了一道红肿的鞭痕。然后跟着就是第三鞭,第四鞭……打着打着,宋观手势顿了一下。直到这会儿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手里这条鞭子会有分叉。方才刚看到的时候,他还以为那分叉是为了叫人挨打的时候更痛苦点,但摸着那皮质的柔软料子,他一时也有点疑惑这个材质好像不够硬朗,不过因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所以他也没深思。而打到现在宋观总算是明白了,鞭子上的分叉本来就不是要人痛苦的,而是出于行刑人的诡异需求,是要让鞭痕呈现得更加优美。  原先青年背上的伤痕一重叠一重,倒叫人看不出所以然来,而今新的鞭痕印上去,落在这具骨架匀称的肉体上,便呈现出一种画作般的美感,仿佛某种充满生机的植被画,尤其打到后头青年身上出了汗,汗水遍布在红色的鞭痕上,随着肌肉起伏,很有一种色情的冲击力。  心中暗暗槽了一会儿原主,宋观就收了鞭子不打了。那原主老头是不是有点猥琐?  之所以用“有点”,是因为宋观他还不是很了解原主,因此觉得不好随意点评,所以姑且就先用上了“有点”这么不温不火的词汇。  温特依然跪在地上保持着背对着宋观的姿势,半晌,才出声:“阁下为什么停了?是因为觉得我不配管教了吗?”  他此时嗓音沙哑,简直像是情事过后。宋观一听,有那么一点了然。他越发觉得原主不堪,并且这会儿对原来老头子的评价,都不是“有点猥琐”,而是改成“很猥琐”了。不过,心里这样想着,左手上掐着鞭尾,另一只手握着鞭柄,宋观嘴上说的是:“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金发的青年听了这话,好半天没动作,约摸是太出乎意料。直到宋观随手扔了鞭子在地上,并且躺进被窝,温特才捡了自己在地上的衣服,然后一件一件穿上。  他起身转过来,如同完全没挨过鞭打似的,朝宋观行了一个礼:“一切如您所愿,阁下。”  闭眼躺在床上的宋观突然道:“等一下。”  温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是,阁下。”  宋观侧了一个身,依旧闭着眼睛。方才挥鞭子花了他不少体力,于是这下子很有点困。如此经不得劳累的壳子,原主还那么孜孜不倦不懈怠地去抽打主角受,还真是美色糊眼,豁出老命。 第173章 算了,下次别乱出手就是。至于这次……革命军如果真的有什么要做的,此次不成,之后肯定会再来一次策划。  宋观有点不耐烦地扯了一下领口,因为感觉很热。那么一个“冰封千里”下去,他几乎用掉了这身壳子一半的魔力,现在这具身体的体温骤然升高,热得让人感觉好像正在蒸桑拿,身上一下子出了汗,衣服被汗水浸透就贴在了皮肤上,生出一种令人倍感难受的黏热。  努力辨认了一番,宋观从五个随行中年人里挑出了那个说“烤鱼”的人,吩咐:“先烤鱼。”  晚饭有活鱼可吃,自然是因为扎营之地旁边有小溪。众人吃完之时,天色已经彻底昏暗,跨入了夜晚的范畴。宋观让温特带上换洗的衣服还有浴巾跟着自己去了溪边。脱掉衣服,迈入小溪里。其实在当时解决完刺客之后,宋观看着自己的手,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从一双老人的手变成了青年的手,眼下脱掉全部衣物,不过是进一步发现了,如此变化并不局限于他某一部分的身体,而是全身。  满天繁星,月光如霜将四下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溪边自是草木稀疏,宋观低头看着因为盛着月光而波光粼粼的水面,那里头映出这身壳子变得年轻的脸,只不过因为水面波纹而显得波折扭曲,于是叫人看得不是那么分明了。看来原主的法术非常特别,具体原理是什么还让人不知道,但显然大量消耗了魔法之后就会变得年轻。  宋观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潜入水里。尽管现在这副身子看着是变年轻了,可内里还是老头子的骨,动起来挺吃力。匆忙洗过之后,宋观也不愿水里多待,就上了岸,让久候的主角受给他擦身子——当然,只是后背。  贵族的皮肤颜色向来是很苍白的,而月光之下,变得年轻了的大公,其肤色看起来更是尤其得苍白。温特拿着浴巾擦拭,他看到大公背上红色的抓痕印记,他知道,那是大公洗澡时,大公自己全然不留神给自己抓着的。  这上头抓痕交错,仿佛下了很重的力道才抓出来。实际上并非如此,这只是宋观如今的壳子上了年纪,凝血功能不好,容易留痕而已。随便磕磕碰碰都容易青紫了,偏宋观还很不以为意,是用“抓”的手势给自己搓背。他自个儿没觉得疼,但后背看起来条条红印,颇为严重,简直就像是……遭了人凌虐。  温特手一颤。第264章 第十六弹 贵族  将视线从那遍布抓痕的后背上挪开,温特只专注凝视身前之人左耳上的红色耳坠。他察觉自己心跳有点过速。血液流经太阳穴,肌肤下脉搏的鼓跳,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仿佛被什么捏紧了心脏的错觉,像最开始被鞭笞时的恐惧,也像是第一次杀人时的冲击。  凑得近了,他看到那枚红色的耳坠边沿由银质的金属包裹,在月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亮。  温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想就这么掐死这个人。从背后。用鞭子。就用这个人惯常使的用于惩戒他的鞭子,以现在这个姿势,绕住眼前近在咫尺的脖子,然后用力收紧。  心脏剧烈跳动得像是要蹿出胸口。口干舌燥。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的念头,杀气腾腾,又莫名带一点惊慌失措的意味,像姿态狼狈的自我保护,要努力抹杀什么东西一样。  温特脑中猛然闯入夕阳余晖下那个画面,尽管他很不想回忆,但那个画面仍旧如鬼影一般地缠上来了。薄暮日影,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变得年轻的老人,四周凝霜的冷意,那双突然看过来的眼睛。是的,在特定角度下带一点紫色的眼睛,冷冰冰的,仿佛从深海里提上来的寒壶冰水。  他听说过有关大公的各色传闻,“杀戮中重生”的这个会变年轻说法只是其一。不过在城堡里这么多年,因故死在大公手上的人这么多,温特却从没见过大公变年轻过,所以一直没把这件事当回事。现在他知道了,那个荒诞的传闻竟然是真的,而所谓杀戮,都必须这个老人亲手造成才可以。  果然是魔鬼一样的存在。  温特一时手下力道没拿稳,擦的力道就过重了点。  宋观皱眉:“我自己来。”  金发的青年后退一步单膝跪下,解释:“大人,我之前没做过此类事,所以——”  如果是原主,听到温特这段话,肯定就是要阴阳怪气地嗤笑一声,然后再冷嘲热讽一顿了吧,说不定心情不好一点,就要拿鞭子出来抽人了。  宋观背对着青年,只是很冷淡地“嗯”了一声:“把衣服递过来。”  温特低声答应了,抬眼,就看到有水珠顺着留有红痕的苍白脊柱凹陷处,一直滑落……他怔了一下,视线随着水珠向下,落在对方身后那一截明显偏长的尾骨上。那尾骨微微向外翘起,由苍白的肌肤包裹着,能看到一截一截连结的骨头形状,至于尾尖则是很圆润的,看着没有攻击力,仅仅像是没有进化完全。  心里头蓦然闪过好些和伦诺克斯家族相关的“人造人”秘闻,温特定了定神,垂眸侍候着宋观将所有的衣物穿上。  革命军收集来的情报,那些针对大公的消息,传递给温特的一向都是最全面的。“人造人”据说是光明教会曾经的一个秘密项目,这项目和大公的家族颇有牵连,不过具体的相关信息流传在外极少,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说法,混着一些难辨的传闻,不知真假。  当夜露营,宋观睡得很不安稳。尽管他睡的地方,已经被很仔细地收拾过一番了,并且是利用了手头物资做出了最高配置,但对宋观这身壳子而言,依然不怎样。夜里宋观翻身,不小心压到了自己的尾巴骨,疼得他一头冷汗从梦里醒来。  在城堡里的时候,老者睡的那张床是找了炼金术师专门炼制的,寝具也是,一个特点就是“非常柔软”,所以原主睡那张床上,根本不怕压到“尾巴”。现在好了,再怎么收拾也就那样,夜里翻身一个不当神,宋观压着自己的“尾巴”,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尾巴连心”。  不过,宋观他反复惊醒睡不安稳,温特那儿也睡不安稳。  他梦见了大公。  ……年轻模样的大公。  伦诺克斯家族专出美人,历来如此。“美人”这个词稍显轻佻了,即便大公凶名在外,让许多人都不敢提这点,但实在很难有人会忽略。  年轻的大公有“伦诺克斯玫瑰”之称,当然,这个称号没人敢当面说,只敢私底下偷偷称呼。不是形若女子的那种秀丽,虽有“玫瑰”花名,但青年模样的大公轮廓深邃,五官精致的同时十足英气,是一种不显女气的俊美。城堡里确实还收有一些画家早些年为大公所做的画,温特见过的,只是画作总归中规中矩,千篇一律的缺少了神韵,死气沉沉。众多油画里,唯一的一副明显不同,带一点跳脱色彩的,据说是已故老国王读书时所画。  那画里还是少年模样的大公手捧着一本书,坐在书桌后,面容清朗而丰秀,线条较之于成年时显得更柔和,甚至有一些没长大的感觉。书桌上的书本堆叠得很乱,穿着正装的少年一脸冷漠,目光像是正看着画框之外的人,而淡色的嘴角正不怎么明显地抿着。  画作里的大公眼神傲气得带一点怠慢的意思,仿佛世间一切都入不得其眼。温特当时看着画,心想,看来岁月变迁,容貌苍老了,这个人的神态倒是一直未变。只不过油画里的大公,整个人身上流露出了一股相当青涩的味道,也不知道是真的如此,又或者只是绘画之人觉得如此,那股青涩被渲染到了极致,让人莫名联想到还没熟透的果子,还未甜起来,尚且只有酸味。  这幅画给了温特极深的印象,温特很少会对某个人的外貌十分留意,但那次的确是很意外,他一直都没将那幅画和已是老头模样的大公本人联系起来,直到今日。  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这只是梦。  梦里的自己身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内,周围环境都是模糊的,因为是梦。可能就因为是梦吧,所以不需要很多细节。没有前因后果的,他跪在地上。梦而已,所以也不需要原因。然后便也就这时,身后一个苍老的,令他十分熟悉而胆寒的声音清晰响起:“把你的衣服脱了。”  太熟悉不过的流程。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很清楚。  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但没一会儿又松开了,说到底温特最终还是屈辱地依言将衣服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然后脱下衣服。  鞭子凌空响起的声音,跟着他就挨了一鞭。  咬牙默默数着挨打的鞭数,温特恨恨地想着日后他肯定要还回去的,正这么想着,身后老人却突然停了鞭笞。  “转过来。”  冷峻的语调,傲慢。  听闻老者的话,梦里的温特没有动,于是又挨了一鞭,后背登时火辣辣得痛。  “我让你转过来,听到了吗?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温特咬紧牙关,闭了一下眼。不照做只会吃更多苦,而这些苦都是没必要吃的,所以他听话地缓慢地以跪下的姿势转过去,不想入目就看到一张如同剥落墙皮一般的脸。  那个人站在自己跟前,老人的皮正在粉碎掉落,于是底下青年模样的脸面就一点点显露出来了。  不是城堡里所见少年画作的那张脸,而是今日黄昏空地之上所见的那张青年面孔。  他对上那个人的目光,这张近在眼前让他陌生又有点熟悉的人脸上,是冷漠又凌厉的神情——那是草菅人命的冷漠,杀人不眨眼的凌厉,带着连天飞雪的冷意,如同这个人所使用的法术,裹着铺天盖地的寒冰,尖锐地直刺进人的心腑,让人避无可避,只能是死。  带着红色耳坠的贵族俯身,鞭子被折成几折握于手中,年轻的贵族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神色,恶劣又傲慢,就这么用鞭稍抵在人下巴那儿,将他的脸抬起来。  温特猛地张开眼从梦里惊醒。  天上明月,他身上出了一层汗,冷且黏腻。才醒来,梦境里的情绪一直延伸至现实。急促过猛的心跳,那种心悸的感觉,竟是比白日里乍然见着那人年轻模样的时候还要剧烈。  长长的,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温特重又闭上眼。他伸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摸到一手冷汗,然后侧过身子,好半天过去,心跳终于平复下来。  第二日醒来又是赶路,之后整整在林间这样走了三日,宋观他们才又碰上了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要比之前遇到的那个繁华许多,一行人终于抛开露宿野营的生活,在此地找了家旅店住下。旅店不大,设施算是马马虎虎,就是隔音效果很差,所以吵。宋观一路没睡好,想补眠。谁想干尸一样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待了一会儿就被各路声响吵得头疼,本来弄个法术出来倒也能解决,不过他忽然想起马车上的糖正好被自己吃完了,不如趁着现在天没黑去买一点回来。  他身上当然是没钱的,所以要让队里管钱的温特跟着自己。宋观穿好披风去了温特房间,他开门的时候,温特正在刮胡子。说来奇怪,一路过来,其他人全都胡子拉碴了,只有顶着半旧半新老人壳子的宋观半根毛都没长。  宋观开了门,温特从镜子里看到来人的模样,一个闪神,手里持着的刀片便偏离了一下,登时脸上留下一道血痕。第265章 第十六弹 贵族  温特不知道宋观来找自己有什么事。行程期间,老人在短暂的年轻之后,又恢复成了原先苍老的模样。毛皮再鲜亮的苍狼老了之后,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可只要是看到这个人,温特还是会觉得一阵说不上来的心烦气躁。  他抬手将脸上伤口渗出的血迹单手抹去,随手把刀片搁置一旁。沾染了红色血液的手指浸没在面前的净面盆里,血色在水中漾开,因为只一点血迹,所以很快就消融不见。  温特用木架子上白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转身行礼,恭敬而温顺的:“大人。”  宋观将披风的风帽罩在头上,只露出下巴:“我要出去一趟。”  然后温特就跟着宋观出门了。  两人到糖果店时,店主因为家中有事,正要提早关门。宋观为了省事,干脆将剩余糖果全盘下,反正因为这家店生意火爆,卖出去的很多,剩下也没多少。付钱装了几个大袋子,全交给温特,宋观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就往门外走,哪想一个小孩儿手攥在胸前就这么从外头蹿进门内,几乎和宋观撞了个正着。  温特脸色一变,生怕老人当场翻脸把这个小孩儿怎么了,他有意无意地站到了宋观和小孩的中间,将宋观拦在身后,呵斥面前身高才比他膝盖超出一点的小孩子:“你都不看路吗?”  金发的青年本来就长着个天生笑脸,就算此刻板了脸,也依然一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不是个凶样,倒像玩闹着故意吓人。  “对、对不起。”小孩儿一开口讲话漏风,他缺了门牙,脸上还有点脏兮兮,匆匆忙忙地道歉过后,那个小孩子迈着小短腿跑到店主跟前,“乔治叔叔,我钱凑齐了,我要买一袋糖。”  店里的糖果都是分门别类的按照不同分量包装进行出售,有一颗一颗卖的,有一盒一盒卖的,也有一袋一袋,一桶一桶的。小孩儿说要买一袋,宋观手里现在就捏着一袋,还没来得及拆开,店主看了一眼宋观,为难的对那个小孩儿说:“已经都被人买光了,明天再来吧?”  小孩儿揪住店主的裤子:“我、我好不容易凑好过来的,就一小包都不可以吗?明天不行的,今天大姐姐就走了,明天买就没有用了。”  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一点哭腔。  年过中旬的店主叹了一口气,摸摸小孩儿的头顶,转了身向宋观摇摇手:“这位客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出一包糖果呢,我们可以向您买。”  小孩儿立刻抓着店主的裤子扭头看宋观,眼睛睁得很大,只是他有点三白眼,眼珠过小,所以仰头看大人的时候,就像是瞪人。  宋观没什么犹豫地把手里这袋没拆封的糖果抛了过去,店主伸手接住,提醒身旁的小孩儿说:“要说谢谢。”  缺了门牙的小孩儿立刻大喊了一声谢谢,然后捧着手里的零碎铜钱凑到宋观跟前举起来:“爷爷,给你。”  当宋观伸手拈起铜钱时,温特一度以为自己会见到非常血腥的场面,但没有。老人苍白干瘦的手取走了小孩儿脏兮兮的钱币,一切都很平静。  手中铜钱的分量轻了一轻,小孩眨了一下眼,注意到老者手指上一枚蛇形的金色权戒。事实上他并不知道那是权戒,也不知道权戒是什么,在他看来,那只是一枚看起来形状颇有些凶恶的戒指而已。  注意力被那枚戒指吸引走了一瞬,小孩回过神来,有点不大好意思的:“爷爷,我的钱不太干净。”  的确,都是些零碎的钱币,其中多是铜钱,有一些的边沿,也不知道是被氧化还是沾着了脏东西,总归暗暗发黑。  宋观没回答,只是取了钱后朝店主点了一下头,往门外走出去。  店主目送二人离开,想起了边城的革命军。这位长者恐怕是什么大贵族吧,那么傲慢无礼又仪态良好的样子,还真是一类典型了。近两年天下越发不太平,前些时候,他在主城念书的大儿子来信跟他说,月前的几场暴乱,处死了很多人,断头台那儿用来装人头的筐子都摆了十来个,每一个都是满的。  如今依旧有不少学生上街游行抗议,他只嘱咐自己的大儿子别加入。所有的革命都是用鲜血铺成的,后世人赞美的歌颂的,都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只想一家平安就好。他不觉得眼前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他不需要拯救不需要革命,更不希望自己孩子的鲜血被拿去给人铺路。“革命”是如此虚幻而含混的字眼。年轻人太年轻,太容易被蛊惑煽动,飞蛾扑火一般的,急于证明自己,想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哪怕自我毁灭也在所不惜。而作为一个父亲,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那样被牺牲的年轻人中的一个。  贵族也罢,革命军也好,都是离他很远的东西,他不想自己的家人与之沾边,只要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熙熙攘攘的街上,温特跟宋观在身后,挂着好几个糖袋子,迟疑地出声:“大人……”  宋观在人少的空地处停下来,侧过身子。  啊啊,知道了,ooc了是吧,不符合原主一贯残暴的形象是吧。  “今天我高兴。”宋观握着手里的钱币,偏着头说了这么一句。  老人的壳子很容易出汗,攥着钱的感觉并不舒服。宋观打量着主角受,金发的青年在阳光底下,面容年轻帅气得引人瞩目,但宋观琢磨的是温特的服饰。青年上衣左边的胸口处有一个口袋,这不正好可以放钱?  宋观越想越觉得对,他跨步过去。二人之间突然被拉近的距离,温特的反应是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  顶着老人壳的宋观自然有点莫名,觉得主角受是不是反应太大了,但一想原主老拿鞭子抽人,便又觉得也挺合情合理,只当是对方的应激性反应,所以最后只说了一句:“别动。”  然后小指勾开了对方胸口的口袋,将钱币倒进去。  是老人的时候,宋观这身壳子要比温特矮那么一点,但变年轻的时候又要比温特高。此时靠近,宋观披风的风帽边沿正好刮到了温特的鼻尖,温特一下子打了个喷嚏,这使得老人的风帽往后轻移了一下,露出一点银白的发丝。那样全然的白,发质似乎很柔软的样子,温特心中暗道,和其本人性格完全不一样。  当然,那一句评价模模糊糊地浮上心头之后,青年反应过来就要跪下,膝盖已经半弯,宋观见状立刻低声呵斥阻止道:“你是想当街被人围观吗?回去再跪。”  到底这街上是没跪下来的。  当然,回去之后,温特就自己给自己罚跪了,本来这倒霉孩子还很自觉地取了鞭子给宋观,宋观没动,就是吃着饭,可有可无的听温特跪着汇报近日事项,以及日后的行程安排。  “……至于大人您说的‘利贝尔之城’,已经是一百年前的说法了,现在已改名‘特拉维夫’,是光明教如今的三大‘圣城’之一。当地曾经著名的学府‘安塞尔学院’,还是保留了原本的名字,但也已经改为神学研究学院。特拉维夫归雅法公爵管辖,按照我们现在的前行速度,大约五日之后就能抵达。”  宋观听完这段汇报,“唔”了一声,放下刀叉,也没什么胃口,就让主角受把桌上东西都收拾掉。他把温特当侍从使唤还使唤得挺顺手,背靠椅子将整个凳子都坐满,因一时出神想事情,等回神的时候,就发现温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跪在自己面前了,并且双手举着鞭子一副等请示的模样。 第175章 那人用鞭子,至少用这根鞭子的时候,打也应该是只打他一个人。  棺材里这个死人,算什么?  古早的尸体被烧得吱吱作响,温特根本没有心思再多看,只将手中的鞭子也一并丢进火里。最后烧得焦尸一具,他觑了一眼,伸脚踩上去。  骨头很脆,一踩就全碎裂开来了,沾得他鞋面上好多碎骨粉末。  去见大公之前,温特换了一身衣服。  宋观坐直了身子:“都烧掉了?”  温特回答:“都烧了。”  半晌,宋观说了一句:“行。”  此回他们一行人并未在“特拉维夫”这座城市多做逗留,甚至都没有过夜,而是连夜赶路,目标直指此次行程的最终目的地,一座被革命军占领了的城池。据说城主一家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挂在城墙上,场面十分血腥。革命军如此举动,与其说是威慑,倒不如说更多的是为了摆出挑衅当局掌权者的姿态。  这一场血腥革命爆发最开始,众人所打的旗号名义,是所谓的去解放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平民。  诚然,自古以来,法律条文对平民要比对贵族严苛得多,所以监狱里关押的向来都是没身份的小市民,没听说过有哪个贵族会被关在监狱里的,除非因谋反被国王直接收押。  要解放监狱,当然,很合理。但,这整件事的可笑之处在于,那位在革命中死去的倒霉城主,一直以来都是位很温和宽厚且正听的人,至少在他的管辖时间范围内,没出什么死人的冤案,且监狱长期都是空的,无人关在里头。  世事大概一直都是这样。鱼儿要拣新鲜的吃,柿子要挑软的捏。你看,最凶恶的大公领地管辖内就没人敢生事。  此城被革命军占领之后就一直难以收复,原因是守城的有一个非常难搞的石头人傀儡。这具傀儡冒出来得悄无声息,从未在市面上流出过,没任何记录,只看模样是有点陈旧了,也不知是过去哪个炼金大师做出来的,亏得革命军有本事捞出这么个难弄的玩意儿,给王军添了许多麻烦,都几个月了,还是没将此城攻下。  不过原主压根没把这傀儡放在眼里,觉得不值一提。而宋观对这一切都兴致缺缺,他是顺应大纲的意思,出来走个过场,再找一找原主那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孙子,以便顺利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剧情。  守在城外的王军首领接见宋观,并汇报了近日战况。宋观一手支着下颔,半闭着眼听着,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正是这时,外头有巨大的轰响突然闹出不小动静,简直似要天崩地裂了一般。  宋观睁开眼,王军将领额头冒着冷汗回说:“是革命军的傀儡。”  闻言,宋观“嗯”了一声,他的这一声应得有点长,那位王军首领额头冷汗冒得越发惊人了,偶尔几颗汗滴交汇在一起,便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像是一道道泪。  随手捡过桌上的纸笔,宋观道:“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继续。”  站在宋观身后的温特,看着宋观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记着东西。那字迹他认不出写的是什么,或许是暗语。他再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明白,就不去多想了。只是到后来,他怀疑大公根本就没有认真听人说话,因为老人所写的纸张边沿处,渐渐出现一些简笔的小动物,全是身子滚圆滚圆的那种。  圆圆的动物形象,令他忽然想起曾经作为“盲流”生存的日子。  那时他遇到一个老奶奶,老奶奶教他认字画画。他将画完的画交给老奶奶,老奶奶看了,良久,叹出一口气:“小家伙戾气好重哦。”  他不明白。  老奶奶笑了一下:“没什么。”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你画画的线条这样尖锐,不害怕吗?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家伙,都喜欢画圆圆的东西。”  他抬脸,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为什么要怕?”  老奶奶说:“不怕被扎伤吗?”  所以笔触圆润的老人,是像那些年幼不知事的小孩儿一样,看到尖锐一点的线条都怕被刺伤吗?  宋观走着神在纸上乱画着,回过神时,已经不知不觉地添了一连串的小动物在上头。他有点烦闷地丢开笔,王军的将领被这动静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宋观道:“明日早上攻城。”  就这么定了,反正原主带来的“黑羽军”也不是吃素的。  夜里洗漱,因为条件所限,所以没得洗澡,只能拿湿布擦身而已。原本是个小兵侍候他的,宋观本来也打算胡乱地擦一擦就好睡了,没想到中途主角受过来接手了这个差事。宋观看着主角受,也不等他开口询问,对方先解释道:“大人,我怕他们照顾不周全,所以就来了。”  宋观算是被人伺候惯了,没觉得如何,不过他对伺候的人选还真的是没要求的,但既然主角受想要来那就来吧,反正他也不怕对方捣鬼,总不可能现在这位小革命军就要动手杀他。哪怕温特真有这个心呢,那成功率恐怕都到不了两成吧。  转了身由着对方拿着沾湿了的绢布擦拭他的后背。  微凉的触感仔细地擦过肩背,一路向下,最终滑入股沟,宋观没有阻止,因为觉得没什么,可那隔着绢布的手指认真地替人清理擦洗的时候,他分明感到对方的手指,有那么一点点,尽管只是一点点,但的确就这么按着,指尖微微打了个转的,进入了他身后那个很私密的地方。  宋观一下子打了个颤。第268章 第十六单 贵族  但对方的手指很快挪开,似乎也就只是方才擦得比较细致而已。  宋观身子绷紧了一下之后便放松了,主要是想起自己如今是个糟老头,而且还是个贪图对方美色的糟老头,人家主角受不逃已是迫于革命使命了,还哪有其他可能。至于刚才那一下,大概也只是对方强忍着不适装贴心,结果紧张过度所以失手了吧。  越想越是如此,宋观十分淡定地让人继续擦下去。  他身后的温特已经换上了另一块干净的绢巾,以半蹲下的姿势擦起了他的腿脚。  那手法很细致,太轻柔了,仿佛小心翼翼地在擦什么文物一样,宋观一时觉得古怪,这古怪又说不上缘由,总归是教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维持着镇定的神情,在对方擦到自己脚踝的时候,宋观开口:“好了,不用擦了。”  温特跪在宋观身侧,微微仰脸,说话间的吐息落在宋观右膝旁侧:“大人,身后还有一处没擦。”  宋观“嗯”了一声,根本没细想所谓的“那一处”又是哪出。温特起身,重又拿起一块新的绢布,经水再次浸湿之后,温特他半俯下身,是隔着湿透微凉的巾帕,用手掌包裹住宋观身后那一小节“尾巴”,然后轻轻撸了一下。  顿时宋观整个人都软了,呼吸瞬间乱掉,根本站都站不住,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温特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揽住,宋观能直接跌到地上去。  这尾巴……他妈的???  陷在温特怀里,宋观还没从被摸了一把尾巴的感受中缓过来,就发现因为此时姿势的问题,对方指尖很不小心地勾到了自己的“尾巴根”。  宋观控制不住地,脚趾都蜷缩起来,是本能地缩在温特怀里,浑身打颤,眼看着跟瑟瑟发抖没什么区别。而被对方半搂半抱着推到军床上时,缓了一口气过来的他,立刻忍无可忍地换了个姿势,将自己的“尾巴”藏到身后。  这“尾巴”怎么这么经不得人碰?明明平时搁在身后也就只是导致他行坐不大方便,偶尔压着了便也仅仅是会比较痛而已,怎么被人触摸一下的感觉这么让人难以描述?!  尤其两人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让这份微妙的无力触感变得尤为羞耻。  “大人,你无事吧?”金发的青年,目光充满担忧之色地看着老人。  宋观不得不佩服这位主角受,看看,这时刻在线的演技。  尽管身前还没擦洗过,但宋观如今也不想再继续擦洗了,被摸“尾巴”的感觉还残留着,他一身恶寒地捡着睡衣往自己身上穿,只说:“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青年还扶着老人,没松手:“可是,大人……”  宋观被摸“尾巴”摸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此时被握住手就有点反应过度地几乎想踹对方了,然而他现在保持着护“尾巴”的姿势,要做这个动作委实不方便,所以最终只是动手将对方推开:“没有可是,退下。”  谁想今天晚上这主角受,居然胆子颇大的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种过界不受控的感觉令宋观想也没想,另一只手抬起来就给了金发青年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没用多少力道,纯粹是侮辱的意思。  反了天了。以为找到“尾巴”是原主大公的弱点,所以得寸进尺吗?  宋观冷眼看着温特,眼见对方脸上泛起了被他打出来的红印,低声喝道:“退下。”  此后的沉默是有片刻的,片刻之后,温特用很恭顺的声音回说:“是。”  第二天,天刚擦亮泛起鱼肚白,“黑羽军”便已结集阵前。城墙高耸,黧黑颜色,瞅着颇为压抑。宋观远远地看了一眼城门口那个守城不退的傀儡,无意参与此事,同五位“黑羽军”交代几句之后,便转身回了营帐。  那傀儡是许久之前的产物,做工的确精湛,但时代和技艺总是在进步的。“黑羽军”此回出发“平叛”,身上带着是的当今首屈一指的炼金大师们,合力完成的作品,魔炮——平分五份,不用之时,作为装饰之物,按在各位“黑羽军”身上,不显山水,真到用时,便组装成一体,威力绝伦。  外面吵得很厉害,宋观施了法隔绝声音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城门口的傀儡人已经被“黑羽军”击碎了,王军已经进入城内,若无意外,今日定是能收复的。  宋观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这座城被收复之前,进到里头找到原主的亲孙子见上一面,然后在恼怒追杀孙子未果的过程中,被敌方埋伏。  当然这回死倒是没死的,但总得吃点亏。  带着部下走至城门口,这个“部下”是包含主角受温特在内的。不过宋观因为昨日被摸“尾巴”的事暗暗恼了对方,这一日别说让温特近身服侍,就是看都不看温特一眼,完全把人干晾着,若不是剧情需要,根本这会儿出门都不想带着温特好吗。  城门口有几个人正在清理傀儡的碎片,庞大的废物残渣令宋观见着了便多看了两眼,到底因为从旁走过去,于是有那么几句碎语飘进耳朵里。  “溅得一地都是,好惨。”  “可不是,也不知道这傀儡怎么发疯了。以前明明很狡猾,像活生生的人,知道躲,今天早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疯,躲都不躲,就往我们王军的方向冲。”  “想同归于尽?”  “不知道。”  “‘黑羽军’魔炮打了它好几下吧?”  “是打了好几下,本来明明可以躲的,它硬挨着冲过来,仿佛活靶子。现在是死透了,你没看到之前它没死透的时候,手指还在地上爬,爬的方向就是我们王军所在的位置。”  “真吓人……”  因为都是无关紧要的信息,宋观听过就听过,并不多加理会。城里和城外是两个世界,城里有厮杀声,动静不小,但街上没多少人,道路两侧房屋都是门窗紧闭的,想必那门窗后头,躲着心惊胆战往外觑视的房子主人。宋观是在将要走完一段狭窄的小路时,才看到的,那道路尽头处站着的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  或许实际年纪没那么小,但的确用“男孩子”这个说法来称呼会显得更为妥帖。暗红色头发的年轻人,面孔英俊,可能是因为常常笑吧,他眼角处有细细的笑纹,眼睛是紫色的,很明显的紫色,不是沉淀的紫灰,而是明亮的紫罗兰色,浓郁得简直像是要荡出来的染料罐。  “黑羽军”之中有一个人神色震动了一下,脱口:“小少爷?”  相处这些时日,宋观也是知道了,成为“黑羽军”的,都是眼盲之人。  日常生活都是凭借特殊的魔力感应来适应,辨认人也是靠识别对方的魔气,而不是靠眼睛识别对方的面容长相。  凭借魔气识人,一般很难把人弄错,但人会变,魔气也会变。原主这位出门在外躲了许多年的小孙子,那么多年过去,到底变成什么模样很难说。这位“黑羽军”能将人识别出来,要么就是小孙子多年来一直没变——当然这可能性很低,基本可以说是为零了——要么就是两人私底下有时断时续不太稳定的接触,再不然就其实这个孙子是假的,认出小少爷的此位“黑羽军”乃是个革命军的卧底,故意说了此话去坑原主。  宋观心中飞快地分析完,便觉得接下来原主遭埋伏的情节就很好理解了。以上三种猜想,八成第三种是真相。原主一见自己孙子哪里能冷静了,再听旁边下属附和一句,脑子一热什么都思考不了。  作为一个家长,原主可以说是非常残暴不讨人喜欢的了,难怪孙子要跑。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我方有没有敌军卧底并不重要,毕竟现在不是在玩推理游戏,此刻的重点当然是要顺其自然,然后成功地完成大纲剧情任务,他现在是要先去追这个看起来就假假的孙子,跟着再等自个儿落单被人埋伏刺杀。  运用魔力登飞出去,甩掉身后跟随的“黑羽军”和主角受,一路追出城,从另一个城门出来,进入林地。  埋伏的人——很多。  杀完这一茬,宋观倒是身上没沾血,因为原主的冰系法术,只是身上出了大量的汗,他不由扯开衣领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方才一路和人交手,不由深入林子腹地。此处树木高大枯瘦,荫浓细密的枝叶同寄生藤蔓缠在一起,葱葱郁郁,无风,树影纹丝不动地渲染出几分诡异的气氛。  满地冰渣,刺客全死,宋观的魔力几乎耗尽见底。冷不防“噼啪”一声,是石子被踢落的声音。宋观侧身,看到不远处的温特。金发青年站在树影之间,面上的神色复杂得让人难以琢磨,阳光树荫之下,那双绿眼睛似深不见底。  “大人。”  四目相对,宋观正要给个回话,却不想身旁一截树木上垂下的藤蔓,突然弹起像一条进攻的蛇一样,扑卷了过来。  按理来说,宋观是能避开的。如果,给他一具年轻的壳子的话。  事实上,他现在看起来的确是个青年模样的人。但其实,他这模样,也只是看着年轻而已,从根本上来说,他还是个老人的壳子。所以宋观这一闪躲,实在超出了老人壳子的能力范围。平常原主就算动手打架,也都只是狂丢魔法,把人直接冻到个生活不能自理,哪儿会自己动身过招。现在好了,宋观用这看着年轻的老壳子一躲,可坏菜了,是闪了腰。  骨头“卡啦卡啦”一响,宋观一时痛得愣住,那一截碧绿的藤蔓立刻机不可失地蹿起将人缠住。  右手被吊着,他人未及反应,更多的藤蔓便已窸窸窣窣地向他涌来。  被整个人倒吊起来时,宋观愣怔了一会儿,但因为没觉出危险,又不想浪费魔力,所以他暂时没动,是依旧地保持着那个不敢动作怕加重腰伤的姿势。也就是这时,一根细幼的娇嫩绿藤蔓,悄无声息地顺着他敞开的衣领口,伸了进去。  冰冷的细藤植物,贴着贵族大公的白皙皮肤潜入衣物深处,进出间的动作将人的领口扯得更开了一点,露出一段锁骨。  宋观:“??!”  那碧藤仿佛是有了思维的邪恶触手,跟着之后的一连串动作就宛如人类的爱抚,说不尽的挑逗和淫邪,先绕着人的乳首打了个转,然后轻描淡写地,是又继续沿着人腹部往下方爬去了。 第177章 只要留下恶劣的印象就好。  宋观不知道主角受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具体感情色彩,但只要这位别动摇自己本身的革命立场,且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至少是在他去死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别闹出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行。  最终的浊液喷溅出来,有一部分沾到宋观的鞋面,温特直直地盯着宋观,像是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宋观那一鞭子落在温特颈侧,嗓音冷淡地是说了一句:“滚。”  等到一切如大纲所描述的那样,光明教圣子来到这座城时,宋观早就变回了老头形象。远远的瞥见那么个被众人拥簇的白衣斗篷人,这位圣子的着装,是完全和宋观统领的“黑羽军”的官方服饰完全相反的样子。白衣白袍,白披风,白靴,白手套,脸上还蒙着白布,衣服上绣着相当复杂的金线花纹,阳光之下,折射出流光纹路。只如此配色,让宋观无可避免地想到原主专门用来鞭笞主角受的鞭子,也是白底金纹。  包裹得非常严实的圣子大人,没一块肌肤是露在外面的,只露了一双眼。不过风帽垂下的阴影,使得圣子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也叫人看不大清楚具体形容。单看轮廓,这位的身形倒是不高大,就是后背凸起矗立了一块,仿佛驼背得很厉害,整个人有点畸形。第271章 第十六弹 贵族  按照大纲来说,宋观他最后就是被这位给杀死的。  这位圣子也是个奇人,其人物设定是个古早的,本是活在距今相当久远年代里的大天使,老早之前被人封印,结果前几年被光明教的人给从土里刨了出来,但刨的过程里,当时刨坑的那一行人解封手法不恰当,导致大天使原本的尸身彻底损坏,于是不得已,光明教的神职人员们只好另外想法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找了个“容器”,将大天使装进了“容器”里,然后奉为教中“圣子”,把人请回了光明教。  被封印了万儿八年的老天使出来看见沧海桑田,世事巨变,也没什么别的追求了,有人愿意供着他那就供着吧。于是这位曾经很牛逼的大天使,就没任何异议地当起了光明教的“圣子”。  当然,老货么一般都很自恃身份不干活的。而老天使占了一个“老”字,也正正就是这一类的老货。所以,总结来讲,大天使他一般只享受光明教福利,偶尔行驶一下自己作为圣子的职能,但多数时候都是放飞自我“摸鱼”不干正事之中,可谓是当圣子当得很休闲了,足以被评为光明教历届圣子之中最“咸鱼”的那一个,并且没有之一。  说起这位老天使圣子大人,圣子他同宋观这身大公壳子原主,此二人之间,事实上倒是没什么愁也没什么怨,属于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那种。然而圣子还是杀了大公,原因么,是因为一个革命军的刺客。  一个强迫症的刺客。  虽然身为光明教的圣子,但是大天使其实对光明教没什么很深的感情,顶多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样。对光明教本身是如此,那对光明教拥护的政权方更是态度淡漠了。  机缘巧合圣子认识了一位革命军人士,这位革命军同志呢,是个强迫症,而很凑巧的是,圣子大人他本人,也同样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  出于强迫症患者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圣子同这位刺客很说得上话,关系也比旁人要亲近一点。这事其他人都不知道,连刺客本人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得圣子青眼相看,并对此颇为诚惶诚恐。若是光明教的那些教众教徒知道是这么个原因的话,怕是会有一堆人强行逼着自己成为一个强迫症患者。  若用一句诗词典故比喻一下这种可能性,那肯定非属“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了。  也就是这位刺客,在最后对大公进行了暗杀,然而技不如人,死于大公手下。此事被圣子知道,圣子他才不管立场不立场,大局不大局的问题,他不高兴了,光明教的主教也照样杀给大家看好吗,所以他就杀掉了大公,给他那位算是朋友的革命军刺客做赔。  烈日当空,长街之上,护在圣子大人身旁的卫兵都是身着银白铠甲,阳光一照全都晃眼得厉害。宋观看了一会儿觉得太闪瞎眼睛了,就不愿多待选择了离去。当天夜里,他遇到了一场刺杀。所住之地,诡异地陷入一片不同寻常的安静里,仿佛世间声色都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吞吃掉了。  宋观是独自面对这一场刺杀的。  当夜刺杀发生之时,“黑羽军”诸人,主角受温特,均未出现。  这位刺客很强,比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刺杀者要难弄得很多。宋观解决掉这位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甚至打斗时间太长,导致这身壳子低血糖的症状都犯了。好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把人杀掉,不过打斗结束的场面并不像先前几次那样干净利落。  死者脖子上中了一记冰箭,断了半个脖子,血液喷溅了一地,犯了低血糖的宋观有点气喘地坐在死者的一条腿上。谁让他身后还长着个“小尾巴”,此时也只有就近坐在死者腿上,借着腿的高度让“尾巴”向后小心悬空着,才不至于压到这根脆弱的多余玩意儿。  从口袋里摸出糖果,单独一颗颗包装的都已经被他吃完了,只剩了棒棒糖。眼前发黑的宋观扯开花绿的糖果纸张,一口咬住。所以温特抵达现场的时候,就看到年轻的大公坐在尸体上,衣服头发都没有乱,只是身上沾血,然后就这么嘴里叼着根小孩儿才吃的棒棒糖,一只手撑着膝盖坐在尸体上。  那模样不似平日的一板一眼,银发紫眸的贵族,此刻看着是带一点漫不经心的吊儿郎当,像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一瞬,温特的想法,的确无可控制的和充满暴力的情欲有关。  刺客的尸体被脱下去清理掉,宋观换了一个房间睡。发生了这类事,按理来说,温特肯定是会来请罪要求鞭笞的,可这次没有,只有请罪,没有后面的那项变态要求。这个转变不知道是好是坏,宋观想都不去深想,只琢磨着,这个晚上出现的,这个实力非同一般的刺客,恐怕就是引得圣子出手杀他的那位大纲里所说的刺客。  次日一早,光明教圣殿那边的神官就来到了宋观所住的地方,请宋观去见圣子大人。  冲冠一怒为蓝颜。对这个展开早有所准备的宋观,没任何压力地就拍拍屁股跟着神官走了。正合他意,早点死好完事,免得迟则生变。然而温特一把拦住宋观,说:“大人,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该一人出门的。”  宋观两手交握身前,语气很淡:“这位神官大人不是在吗?我怎么会出事。”  莫名躺枪被提及的神官,只好朝温特露出了一个不失礼的笑容,倒是没开口说什么。  温特:“可是,大人——”  宋观似笑非笑地看向温特,出言打断:“你想跟着就跟着好了。”  这片大陆上,光明教是众人主要的信仰宗教,凡是大一点的城镇,都设有光明教的圣殿。温特在进入圣殿之后,就被要求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大公出来。因为圣子大人,只说了要见大公,并没有说要见其他人。所以温特作为没有被提及的无关人员,不可跟着大公再走了。  宋观抛下温特,由一个小神侍领着去往会见圣子大人。一路上小神侍都表现得很紧张,宋观因为剧情将要完成,倒有几分闲心同这个小神侍搭话了几句,话题自然而然说到圣子身上,也不知怎的,最后就聊到一些教中没有对外太提及的起源之事。  其实其中秘辛,这位年纪轻轻的神侍也了解不深。  小神侍紧紧张张地闲聊着:“大家都说,圣子大人,当初是被教皇大人从‘禁魔之地’带回来的呢。”  这四个字入耳,宋观脸上表情未变,只是到底因为感到不可思议,心中震动,所以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  他重复:“‘禁魔……之地’?”  小神侍说:“是的,圣子在‘禁魔之地’受伤很重,当初回到光明教的时候,圣子大人身后翅膀都只有半个,还是主教们聚在一起想办法,才将圣子大人的翅膀重新修复好了的。”  宋观轻声说:“哦,我知道了。”  大公和圣子大人会面的房间,或许是整间圣殿里装饰最富丽堂皇最贵的地方也说不定。  由着小神侍带领着,宋观走到屋门敞开的房门口。那是一间装饰了许多窗的房间,彩绘的长窗玻璃,一扇一扇并立着,外头的天光穿透而来,于是全都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梦幻色彩。玻璃上的色彩一路在渐变,所以室内的光线也一路在渐变。犹如彩虹。太过迷蒙的光线,以至于入眼一切像一个五彩缤纷的梦境。  屋内正中立着圣子大人,装饰一如宋观在长街上第一眼瞥见的模样,白衣白袍,白披风,白靴,白手套,脸上还蒙着白布。  小神侍轻手轻脚地,在大公走进室内之后,将红木的门由里至外合上。  关上之前,他听见圣子大人开口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声音很冷淡,但的确透着很明显的不解。  身后房门合上,宋观笑了:“为什么不是我?我是谁?”  包裹得一丝肌肤也不外露的圣子大人疑惑:“真的是你?”  鬼知道这个天使把他当谁了。  宋观心里冷笑,走过去,一把扯掉了圣子脸上蒙着的白布。  果然。  手中的冰刃猝然凝出,贯穿了对方的身体,冰晶色的冰霜从巨大的伤口处开始往外扩散。宋观看着这张自己很熟悉的脸,从背后摸出了早些时候藏好的,那把本来打算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匕首。  被如此重创,大天使很镇定地,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一般:“这对我没用。”  “我知道。”宋观抽出匕首,在圣子脸上划了一道,“用别人的尸体感觉怎么样?”  这一刀下去,圣子脸上的伤口根本流不出血,只是皮开肉绽,大天使冷冷地凝视了宋观片刻,回答:“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观又划了一道:“看不得你用这具身子。”  那是十字交叉之印,刀刀深可见骨。  大天使伸出手,在宋观胸口按了一掌,平平无奇的一掌,仿佛没有用力,但宋观胸口立刻凹陷进去了,骨骼被血肉挤压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宋观咬牙把到了口里的鲜血给咽了回去。  他伸手一把扯掉了对方的披风,于是圣子背后洁白的羽翼便暴露在阳光之下了。  先前看着仿佛驼背,其实那只是收拢的翅膀而已。  虚幻的五色光线里,无数冰棱自虚空里半凝出来,冷冽地刺穿了那双翅膀。不同于流不出一丝血液出来的肉身,这对翅膀充盈着大量鲜润的血液。鲜红的液体顺着半透明的冰刺滴落在地,大天使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会痛还是不会痛,他看着宋观:“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观咳出一口血,反手抹掉了:“不要把你的东西,随便胡乱按在他身上。还有……”他扯住眼前之人的衣襟,“……不想你用他的身体,所以你去死。”  后半句用了言灵之术。  【玩家死亡。系统确认玩家死亡。任务进程追踪更新中,自动退出第十六目游戏,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十……】  【九……】  ……  ……  【二……】  【一……】第272章 第十六弹 转场篇  ——【任务进程追踪跟进完毕。】  ——【任务进度条更新成功,目前玩家的进度条读数为,8/10】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第十六周目任务。】  再见着鸡蛋君的第一眼,宋观明显感觉到,鸡蛋君那身鸡蛋壳,是变得颜色透明了不少。  “你是壳子变透明了?”  宋观问得直截了当,鸡蛋君听着,便伸出两只人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蛋壳。因它蛋身滚圆,于是自摸起来就像是十月怀胎的妇人在摸肚皮里的小孩儿一样,瞧着十分古怪好笑。  有点不太好意思的,鸡蛋君摸着自个儿蛋壳问:“很明显吗?是不是不太好看?”说完了顿了顿,话题扯回正文主线,“你那个大天使……”  宋观淡淡道:“杀都杀了,还能怎么办。反正也没影响剧情。”  鸡蛋君不由心中暗道,剧情走向是后来没有太多影响,但实际上推敲一下,又很不是那么回事,比如主角受温特……  鸡蛋君开口:“你是不是,现在对那个变成圣子的大天使比较奇怪?”  宋观:“一般吧。”  鸡蛋君解释:“这位大天使,其实是吸血鬼周目里出现的一个人物。你当初有一个世界是做了吸血鬼亲王的,就是这只天使在你接收了壳子之后,将你封印在了木箱里。你还有印象吗?”  宋观思索了一下,答道:“没印象。”  鸡蛋君:“那回你被封印一事还出了点差池的。被封印之后,装你壳子的木箱破了个洞,虽然你壳子不是很怕阳光,但因为大天使封印你的方法很特殊,所以阳光从那洞口照进来,照到你身上,就造成了比较大的伤害。且你当时的壳子又是个自愈能力很强的,于是被封印到不能动的那几年,你的生殖器就在被反复被烧掉又长出来的过程里,受折磨了很长时间。”  “……”这么一描述,宋观还真在脑海里找到了一点零碎的记忆,想想都他妈痛。他屈指在鸡蛋君已有些透明的蛋壳上一弹,“好了,我知道了,你继续讲那天使就行,别说我的事。”  其他人的事情,果然都记不太得了,鸡蛋君心道,也就只有诺亚相关的事情,宋观是记得特别清楚的了。诺亚的那个世界里,剧情大纲的原本结局之中,这匆匆一笔提到的“禁魔之地”,宋观都一直记得,并且除此之外的其他,也全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包括结局——那个结局啊,哎。  这次的世界里,大天使用的身体容器,就是诺亚的尸体。回顾追溯本周目之中所发生的事,鸡蛋君它接驳宋观的视角,在摘下圣子面巾的那一刻,它听到宋观的心里话了,没有别的多余字眼,只一句“他们怎么敢?!”,被气到无话可说的失语。那一刻宋观的情绪分明不稳定极了,若不是用“言灵之术”杀死天使太过耗神,使得所用壳子的一命也赔了进去,鸡蛋君很怀疑,在那个状态下,宋观会不会失控的在光明教这边搞出很血腥的事……  宋观毕竟——如今已经不是很把周目世界里的人太当做“人”来看了。  想到这里,鸡蛋君情不自禁地抖了两下翅膀,心中有点苦,总觉得自己是做了恶人,害得人如此。  或许人年纪渐长,在世上活得久了也会有如此改变。但到底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这一切发生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宋观是在它手上从一个和如今截然不同的性格逐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系统机制强迫着人做一些本身不愿的事,更何况,宋观所经历的世界,都是它亲手挑出来,哪怕很多时候,是出于横向对比之后无可奈何的选择——它总觉得,自己,是导致宋观变成如今模样的罪魁祸首之一。  用上“罪魁祸首”这四个字,自然是因为它不觉得宋观的转变算是个好事。  总还是歉疚。  “在吸血鬼周目里的时候,也是出现过‘禁魔之地’这个说法的,不过你大概也是不记得了。当初封印了吸血鬼亲王的大天使,后来陨落被其他人封印。而因为封印得非常巧妙,此后那么多年,一直没人发现这个封印,直到诺亚出现。”  “诺亚他找到了大天使的封印之所,损毁了封印。不过也因为是损毁,没到彻底破坏的地步,所以大天使压根没解封醒来,他在其后取出了大天使的身体零件,以此用禁术对自己进行了身体改造。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光明教的人员在挑选容器的时候,会用上诺亚的……尸体,因为诺亚身子本来就是用大天使的身体零件改造的,和大天使契合度最高。” 第179章 终于,有一日,城门之下,王军兵临,它找到那个人了。  很奇怪的身体不受控制感觉涌上来,就只想着跑到那人身旁,模模糊糊好像有人在耳边告诉它:“快回去。”  迟了就来不及了。  【番外·完】第275章 第十七弹 体克隆  听到“哥哥”这个称呼时,宋观下意识皱了皱眉。  然后就见这位被自己“壁咚”的男生深吸了一口气,但吸完之后,那口气居然始终没再吐出来。  黑发黑眼的年轻学生,怎么说,给人的第一印象,和其外在形貌无关,多的反而是与“气质”相联系的一种认知——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和他本人的“气质”相比,他的外貌算是叫人给忽视掉了。  “气质”这东西,并不像衣着长相之类的能够摸得到可以准确定义,它是很玄的一种感知。喊宋观“哥哥”的这个男生,看着给人的形容,可以说,是带着点倦意的澈然感觉。  就很干净的那种。  眼下情况不明,反正瞅着是像“壁咚”,但实际如何很不好说,搞不好原主其实是要殴打这个“弟弟”也说不定。  维持“壁咚”姿势,保持双目凝视对方的模样,宋观在脑中翻开《剧情大纲》。  这是一个……自攻自受的故事。  一家三口,鳏居老爹带两个儿子。  所谓鳏夫就是主角攻了。  炮灰攻和主角受都是主角攻的娃。  不过,主角受他,表面上是攻的儿子,但实际上真正的身份,乃是主角攻的克隆体。  总之事情是这样的。  很多年前,主角攻和妹子结婚。  婚姻是政治婚姻。  值得一提的是,这妹子呢,是主角攻的迷妹。  妹子觉得主角攻是男神是不能被亵渎的那种,自己也不能离男神太近,于是两人婚后别说亲,就是手都没牵过。然而,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搞出了娃娃,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大的自然就是本周目的炮灰原主了,小的则是本周目的主角受。  想必交代至此处,很多人要发出质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手都没牵过的两人居然生了小孩?  这不科学。  一切究竟是为什么?why!  好的,因为本周目故事背景乃是科技高速发展的未来世界,所以大家用非常科学的方式生小孩儿,很多都直接试管,所以别说不牵手就能生,哪怕是不认识从没见过面的两人生个娃娃出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  妹子她没有这么简单地就弄出个自己和男神的娃娃。  之前说了,妹子觉得男神是不能亵渎的。  于是乎,她果然没有去“玷污”男神的基因,而是直接克隆了一个小男神出来。  当然,克隆违法,是被禁止的,所以为了达成自己的克隆目的,妹子她色诱了一位男士,谋以私权,偷偷摸摸的,躲过了其他所有人的视线,她完成了这一场克隆。而在被克隆的小男神出生之前,妹子被那男士报复了,她怀孕,肚子里的小孩儿根本打不掉。  那位男士倒是真心实意爱着妹子,因为真心实意,所以也就格外敏锐地感知到妹子并不喜欢他,对他只是利用。这位自尊心很强,不善交际的男士,他最终选择报复妹子。给妹子下套,让妹子怀孕,还研制了特别的药,让妹子怀了之后死活无法流产。  这种听起来非常不科学但为了剧情需要就不深究其原理了,总之小孩儿打不掉,只能生下来,生下来了这就是本次的炮灰原主。  妹子让这小孩儿随自己姓。姓宋。又过两年,她那花了大量时间精力筹备的克隆小男神也出世了,妹子看过小男神,当夜没什么犹豫的选择了自杀,虽被主角攻及时发现,但抢救无效,最终死亡。  以上,便是主角攻受外和炮灰攻一家三口的狗血家庭故事大背景。  主角受和炮灰攻都不知道这事,而主角攻则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的,他知道自家大儿子是老婆给自己戴绿帽的产物,二儿子是自己的克隆之身。这一点他非常明确的,早就知道。  对于大儿子,主角攻没有任何感想,不讨厌,不喜欢,被戴绿帽也没任何不高兴的情绪,养着这么个儿子,有点像是要回报已死老婆对自己的赏识似的。但与此相反,小儿子的存在,对他来说倒是一个非常意外的意外。主角攻对二儿子的感情十分复杂特殊,很难一言讲尽。  此处差别就引发了家庭矛盾。  作为炮灰攻存在的大儿子,意外的和他母亲有一点很相同,那就是他很崇拜他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父控,然而不幸的是,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表现自己怎么去作怪,父亲眼中始终都只有弟弟,所以他从小就特别讨厌弟弟。炮灰攻一直试图想要明白,为什么父亲在意弟弟却不在乎自己,后来发现自己压根和这个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父亲也是真的根本没把自己放眼里。  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是很可怜的吧。拼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却最终仅仅只是死成了个对照组。炮灰原主自我感觉就是如此。立志于得到父亲的注意,努力吗?努力的。有用吗?没用的。  再怎么如何,都是相对于弟弟的一个对照组。还是无足轻重的那种。炮灰原主信念被打破,说黑化就黑化,准备搞事,反正弟弟傻乎乎的,为了恶心老爸,他就去调戏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还弄出想要这样那样的表象。但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心要如此。  其实这一点很待商榷,毕竟要折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偏偏炮灰原主选了这一种来对待他弟弟,其潜在心理很值得玩味。  而宋观接手这个壳子的时间,正正是炮灰原主黑化要搞事的那么个时候。  此时“壁咚”,前情未阐明,不过前情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按照原主的行为模式,按理来说应该一口亲下去。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斯文干净。可宋观委实没什么亲人的心情。他对着这脸看了半晌,最终逼自己低了个头。被这展开吓住的主角受霍言,木愣愣地瞪着眼。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宋观闻到对方身上一股橘子味。他本来按在墙上的手,转而搭在了霍言的肩膀上。然而几乎吻着的时候,宋观毫无征兆地起身扭开脸,将这个吻扼杀在了一切没发生之前。  弟弟仍旧摆着木头人的造型没动,那最初深吸的一口气没交接下去,他憋气憋得脸色都发白了。  宋观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时候他是觉得气闷得慌,扯了一下领子,真不知道既然都这么不舒服了,为什么原主还非得扣子扣到最上一颗。  “我教室在哪?”解开衣服最上面两颗扣子,顿时感觉好多了不少,宋观一边解一边问。  霍言弟弟此刻表情仍旧有点空白,听到宋观的问题,他嗓音干涩地回道:“在……b栋409。”  “带我过去。”说完,走了两步之后才发现对方没跟上来。宋观回头,瞧见主角受霍言还呆立着,他奇了,不至于吧,受个惊吓能被吓那么久?这弟弟是有多怕炮灰原主?  宋观:”怎么不跟上来?“”  霍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走……走不动。”  宋观:“???”  霍言十分为难得坦白:“……腿软了。”第276章 第十七弹 体克隆  他刚刚有做什么吗?  心里这么想的,口中也同样问了出来:“我怎么你了么?”  霍言背靠着墙:“没……有。”  需得一提,炮灰原主他长得很凶。一张恶人脸。那神情,几乎脸上写着“都给老子去死”六个大字。这身壳子的眼睛线条走向尤其凌厉,是眼尾斜斜上飞,猛一盯人,八分凶恶登时凸显成十二分的凶残。  宋观看着主角受这样觉得有点烦:“算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霍言突然道:“哥哥。”  宋观:“干什么?”  霍言轻声说:“哥哥你头发翘起来了。”  宋观不明所以,摸了一下脑侧的头发,感觉也没翘,就见便宜弟弟举起手,对他比划着拎了拎脑袋顶上位置。宋观于是照着霍言的手势扒拉一下,果真摸到了一小缕头发,这缕头发以一种十分不科学的姿态翘着,他伸手按了按,压根按不下去。  什么鬼?  霍言一脸自我反省的神情:“哥哥对不起,我又惹你生气了。”  什么意思?原主这脑袋上的天线一样的呆毛一立就表示生气了吗?  他现在头发竖起来?他生气了吗?  没有,就是有一点烦而已,他没有生气。  算了,这种乱七八糟的细节就别管了。  想了想原主脾气暴躁的人设,还有原主单方面对弟弟的水火不容的态度,宋观思索了一下,斟酌言辞后对霍言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霍言弟弟嗫嚅:“哥哥……”  宋观决定不管这只主角受,转头走了。拐出这校园角落,随便抓了个人,对方一看清宋观的脸,立刻哆嗦了一下,马上给宋观指了条路,然后兔子见着狼似的,撒丫子就跑了个没影没踪。  b栋409,理论课。  课程不无聊,讲的是历史,但宋观不感兴趣,一只手托着下巴发呆。正好台上的老师说到近十年联邦之中出了名的人,结果讲台上的仪器莫名故障死机,投影画面便停留在了一位青年人像上。似笑非笑的样子,一侧耳朵上戴着黑色耳钉。  宋观多瞄了两眼,就没再多关注。  白日很快过去,要适应并不算很难。课程有点跟不上,但又好像有点印象。好在原主本来成绩就超烂,吊车尾,虽然根据《剧情大纲》描述,原主成绩搞那么差只是为了引起老爹注意,但事情到底如何是没人会深究的,结果总归是一样的成绩烂,所以读书方面倒是不用操心,随便混混就混过去了。  晚上回寝室,偌大的寝室就宋观一个人。还有一个超迷你的,会飞的机器管家。机器管家是人类女体形象,身材十分饱满,穿着也很暴露,浅粉颜色的衣料,但面上的设计是戴着银灰钢盔,五官大体都被遮住,只露出一张嘴,机器人管家整个儿的身量不超过一巴掌那么大。  其他翻整了一下,原主房间里的东西很少。  除了必备品,其他基本没有。  书桌抽屉里有烟。电子烟。  原主是个烟鬼,而便宜弟弟对烟类的东西反应都很敏感,特别碰不得,所以原主经常用烟欺负弟弟。  洗漱完毕,宋观摸出那电子烟,上下左右研究着。忽然机器管家扑扇着翅膀,悄无声息地飞到他跟前:“有客人拜访。”  宋观正好把这根电子烟的构造研究完毕,点燃启动之后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谁啊?”  机器管家温柔地说道:“霍言。”  宋观:“那让他进来啊。”  对于吸烟宋观谈不上有什么感觉,抽是能抽的,但沉迷肯定不会。每次抽完一根,他就会有吃得很饱的错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不怎么抽,而且点烟的场面也很像是在给自己上坟,很好笑,宋观抽得不多。  房门打开,霍言进入寝室,就看到自家哥哥盘腿坐在床上抽烟。  他看到那缭绕的白色烟雾就退却了。  “哥哥。”  宋观看了眼主角受,把嘴里叼着的电子烟取下握在手里:“找我什么事?”  霍言道:“爸爸说这次放假会回家。”  宋观对原主老爹什么时候回家没兴趣,但原主肯定非常感兴趣,所以他也就只好假装很有兴趣地追问一句:“什么时候?”  霍言:“没说。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  宋观想了想:“你跑过来就跟我说这么一句?”  “也……不是。”霍言迟疑了一下,“哥哥白天很生气的样子,我……” 第181章 果然洗完袜子之后,霍言也不敢再黏宋观,讲话磕磕绊绊地告别之后直接人就闪退,并且一直到学期结束都没来宋观眼前晃荡过。  两人再见面已是学校暑假放假学生们回家的时候。宋观从背后一把搭住霍言的肩,霍言错愕,言辞居然仍旧和上次逃离时一般磕绊:“哥、哥哥。”  宋观拍了拍霍言的肩,态度和善得在旁人眼里简直就像是要骗吃小动物的大尾巴狼,他说:“一起走。”  俩人是坐公共交通回家的,类似于一小节的磁悬浮车,只不过这交通工具所经过的路段走势可比磁悬浮车酷炫多了,跟过山车仿佛,但车内的人全然感觉不到那种失重变化,而是感觉仍旧宛若在平地之上。  车里很空,宋观掏出一副电子卡牌,摆在霍言跟前。  宋观:“玩不玩?”  霍言弟弟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说:“玩。”  一切和宋观想的一样,宋观道:“好,既然玩了,那我们可要认真点玩。弟弟你不是随便的人,对吧?”  霍言:“……嗯。”  宋观:“我们有言在先,输了要有惩罚的。”  霍言:“……惩……罚?”  宋观:“对,惩罚。”  “……”近来短短几个照面,每次都被宋观坑的霍言,不免心中恐惧,他有些艰难地道,“哥哥,是什么惩罚?”  宋观举起手里电子牌,:“你猜?”  如果霍言脾气暴躁点,估计就要跳起来暴打宋观了,猜你个头啊猜。但是霍言脾气好,所以只是说:“哥哥不要逗我玩了。”  宋观道:“赢的人可以指定输的人做一件事,但是不能太过分,如何?”  霍言想了想,觉得打牌的话,自己算牌能力很是可以的,输的概率不大,遂点头应好。  结果——霍言输了。  输得很惨的那种输。  因为,宋观作弊早就在这电子卡牌上动了手脚,如此情况,霍言想赢,根本不可能。  眼见自己惨输,弟弟霍言很失落:“我输了。”  宋观真是一个肮脏的大人,干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居然一点都不愧疚,他收起电子牌,一本正经地说:“惩罚没想好,回家再论。”  路上颇花费了一些时间,回到原主和霍言的家,宋观意外发现这个家里头居然没什么太先进的电子设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他没问。便宜弟弟换好鞋,对宋观道:“快中午了,哥哥,我去做饭。”  做饭啊……  一个很欺负人的想法突然飘过脑子,宋观琢磨了一下,问霍言:“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呃,大概要明后天才回来吧。”  宋观也跟在霍言身后换好了室内要穿的鞋,然后他突然道:“我想好惩罚了。”  霍言略怔,有点紧张:“哥哥?”  这周目日子过得挺无聊的,宋观难得起了点捉弄人的心思。  而且本来就是原主恶整弟弟的诸多花样中的一个,可以实施。  手扶着玄关的柜子,宋观问:“裸体围裙怎么样?”第278章 第十七弹 体克隆  霍言:“……?!”  不怎么样啊哥哥!!!  霍言脸色发白,声音也变调走形:“裸裸裸裸裸体围裙?”  宋观摸出电子烟叼着吸了一口,又取下,好整以暇道:“说好惩罚,弟弟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霍言颤抖说:“哥哥,换一个可不可以?”  宋观也没说答应,只说:“弟弟的承诺原来这么不值钱。”  霍言这会儿的脸色真是好看得很,烟花炸箱大概也就这样了。他屏息良久,看宋观没有心软松口的意思,终于认命:“我穿就是了。但是,哥哥……”他声音渐低,“我不知道裸体围裙具体是什么。”  宋观听了便宜弟弟这个疑问,偏还不从正面回答,逗猫遛狗一般:“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吧?你猜猜看?”  霍言脸红得几乎滴血:“我,我,我……”  宋观说:“你要是猜对了,我也不要你保持一天,就做饭这段时间这么样?”  反正宋观也不是真的要看霍言裸体围裙的样子,那么有伤风化的样子维持一天,别说主角受接受不能,他自己也接受不能好吗。  霍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是不是,就,就不穿衣服,然后穿围裙?”  宋观点了点头,“嗯”一声,道:“还不快准备烧饭?”  霍言的神色看起来十分脆弱且慌张,他似乎还想央求宋观,但同时也是知道宋观没可能放自己一马,于是只好强自镇定,跑到楼上换衣服去了。  宋观叼着电子烟,把楼下一圈转完,将一层楼的房间布置了解一遍,又慢吞吞地踱到二楼。楼梯上到二楼是一块公共区域,其余三面便分别安置了是三个门,每扇门的门口挂着个手工牌子,分别是“爸爸”,“哥哥”,“我”,一看就是主角受搞出来的杰作。  推开挂有“哥哥”牌子的门,宋观倚在门口观察了没一会儿,霍言房门由里到外打开,“真空”穿着围裙出来的弟弟手脚僵硬走出来,一脸“不然让我去死吧”的表情。  霍言欲哭无泪:“哥哥……”  宋观:“不错。”  霍言一脸无法苟同的神情。  宋观就跟个恶霸大少一样催促人:“愣着干什么,下去做饭啊?”  霍言面红耳赤地下楼烧饭。  大致核实了一下位置,宋观发现原主房间的正下方对着的,就是一楼厨房。也没跟着主角受去看烧饭,宋观他下到一楼坐在客厅当中,客厅里堆着一堆书籍,宋观随便捡了一本翻看,一双修长的腿架在茶几上,书的内容十分枯燥乏味,他百无聊赖地喊了一声问厨房里的霍言:“饭要多久才好?”  霍言回道:“15分钟。”  宋观用书盖住脸长叹:“还要那么久啊,饿死了。”  他这话才说完,突然大门那儿传来钥匙转动锁口的声音。  宋观:“……”  卧槽?!!!!  突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宋观慢慢掀开盖在脸上的书,望向门口。  被打开的大门,有一人正自摘了帽子抬眼朝宋观这儿看过来。  来人浅黑头发微微有点泛棕,面孔俊秀,满不在乎的眼神。这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给人一种相当凌厉的感觉,可眼神是空的,没有放进来任何事物,那样满不在乎的样子,世界仿佛都只属于一个空落落的计划而已,大可不必放在眼中。  其实神情有几分同炮灰原主相似。或者说,这位才是正版,炮灰原主是模仿了这位才会产生所谓的“相近仿佛”。  面容同霍言十足相似,毕竟两人是克隆的关系,但这位显得更成熟。  即便是克隆之体,也是会相差这样多吗?  后天影响力……居然这么大?  截然不同的,难怪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人怀疑这位和霍言的关系。因为根本就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除了面容的相似,其余方面根本完全不同吧?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同,是属于两个相反的极端。  新鲜出炉的年轻父亲打开玄关柜子,将帽子挂入其中。  霍修问:“霍言也回来了?”  想到那位在厨房里上演“裸体围裙”悲催节目的主角受,宋观就有点僵硬。  原主以前怎么称呼这位的?  爸爸?父亲?老爸?老爹?  好像先前霍言都是喊爸爸的???  宋观将搁在桌子上的脚放下来,起身:“爸……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继有了个便宜弟弟之后,宋观又有了个便宜老爹。  霍修轻声道:“因为那边的事情都结束了。”  说完就往厨房走。  等等!  霍言在厨房!  还他妈只穿了围裙其他什么都没穿!!!  宋观一时冷汗,疾声道:“爸!”  根本无法想象主角攻看到被弄成那副样子的霍言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搞不好不用等剧情再发展自己现在就要摁死了!  一声厉呵般的“爸”喊完,眼前霍修视线转到自己身上。在此视线之下,故作镇定的,宋观告诉霍修:“爸,你回来辛苦了,我给你倒水。”  霍修冷淡道:“不用。”  宋观还想要拦,然而人一靠近,忽然大脑里就跟滚水沸腾了似的,那种整个世界都在咕噜咕噜冒泡的微妙扭曲幻觉,肯定是霍修的异能。看来是精神系的没跑了。宋观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脸漠然冷酷的霍修走进厨房,心想完了。今日主角攻受见面的场景,光是想象一下都令人尴尬到窒息。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为什么主角攻要提前回来?还要再加一句,为什么自己想不开偏偏选了这个方法调戏主角受还被主角攻抓包了个正着?  因为被异能针对,宋观浑身没有力气,手脚无力地坐回沙发上,就等着“死亡判决书”了,片刻后,霍修神色如常地从厨房出来,似冰淡漠地问:“阿言不在厨房?”  什么?  不在?  宋观心中愣怔,面上却没带出来,口中是没什么迟疑地回答道:“是在自己房间吧,我去叫他下来。”  说完就抢先一步往楼上走,生怕主角攻先上去敲门。  霍修倒是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半道上宋观回头看了楼下的主角攻霍修一眼,就看见对方坐在了沙发上,位置正好是他之前坐的那个地方,而他先前用来盖脸上的书,也被霍修翻开了放在腿上。便宜老爹食指扣着书页,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观没再多看,站在弟弟房门口,敲了敲,装模作样地问:“霍言我可以进来吗?”当然他知道霍言是不可能在房间里的,宋观这话主要是说给楼下那位听。  满以为不会有人应答,结果宋观就听见自己的房间里头,传来便宜弟弟的声音:“哥哥你进来吧。”  宋观:“……”  仔细想想,这发展很合理。 第183章 宋观:“你个小瘸子瞎忙活什么?我正在烧,你想吃,一会儿烧好,分一点给你也是可以的。”  霍言闻言笑了一下,温声说:“那就谢谢哥哥了。”  将霍言领到餐厅那儿坐下,宋观问:“你腿什么时候好?”  霍言道:“过两天就能拆了。”  宋观也不多追问:“行,那我们一周后去‘桑吉未亚’星。”又道,“面条差不多好了,我去厨房,你等我一下。”  说完随手将电子烟往桌上一放。  因为还要拌酱之类的,于是宋观多花了一点时间,等他端着折腾好的面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便宜弟弟正在抽他放在餐厅桌上的电子烟。  “咳咳咳咳咳咳咳——”霍言面红耳赤,连手背都发红,“哥哥——”  宋观重重将面碗往桌上一搁,道:“我晓得了。”  霍言十分彷徨:“我……”  宋观折回厨房,端了杯水出来,放到霍言面前:“行了,你喝吧。”  霍言还在咳。  宋观说:“你想学抽烟跟我直说,不用偷偷摸摸。”  霍言一顿,似乎咳得更厉害了。  宋观道:“你还是少抽吧,烟味都闻不得,我怕你抽多了会死。”  好半天霍言才停了咳嗽,小声说:“我就是有点好奇,哥哥总抽烟。”  宋观冷嘲:“我还经常欺负你呢,你也学我欺负你自己?”  霍言竟没法反驳,半晌,道:“哥哥……”  两天之后霍言拆了脚上石膏,七天之后,二人登上直达“‘桑吉未亚”星系的飞船。  下了飞船,霍言挺开心地问宋观:“哥哥我们先去哪里玩?”  宋观停在路边摊位上,买了顶草帽戴自己头上,兴致并不是很高:“不是让你飞船上查攻略了么。”  他这草帽也不好好正着戴,落在脑袋上是有些歪的,配着他如今壳子那有些凶的眉眼,整个就一经典不良少年的模样。  霍言道:“可是攻略我做了好几个,有三种选择——”  宋观又买了一顶草帽盖在霍言脑壳上:“行了,都你定。”  原主为什么会带弟弟来这个星球?  因为,这个星球旅游业很发达的同时,地下色情行业也特别发达。  而原主呢,是打算把弟弟骗到这鬼地方,然后搞出弟弟的丑闻再拍下来发布到“网上”,助自己弟弟“一炮成名”——  这个科幻背景的世界当然也有“网络”这个说法的,并且信息流转传输更为迅速,“网络”的影响力十分强大,“网上”成名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主要还是看营销手段,但“某著名军校的在校生”和“某高消费星球的色情行业”两个说法只要挂在一起就很有搞头,不管放什么时代,都很有话题,完全戳中普通群众的g点。只要别是和什么巨大“天灾人祸”的消息放在一起,完全可以炒热被讨论很久。  而一旦一个本来前途很光明的年轻人,在网上以如此负面形象“成名”,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悲剧。  不过么,原主想干的这件事当然没干成。  或者说是险些成功,而且还意外的将主角受弄进了一个更坑爹的境况里,但,最后主角攻出来救人了。  按着剧情大纲上的展开,主角攻千里迢迢赶来救走了主角受,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置了相关人员,且,由于这件事严重踩踏了主角攻的雷区,所以炮灰原主因此被主角攻记上一笔,于是之后也是被主角攻毫不留情地默默处理掉。  以上,就是大纲上描写得相当简略不明的后续发展。  不过对于这个,宋观觉得他们时间还多,暂时不用很急,他们第一天初来乍到的,先放松地四处逛一下,然后再研究剧情也不迟。  浏览了几个著名景点过后,霍言十分兴奋地拉住宋观:“哥哥我还想晚上去泡温泉,这里有个城市的温泉特别有名!”  宋观完全不想在这些事上费神,他叼着烟说:“那走啊。”  不过泡温泉么,男人自然都要脱光了换一条裤衩上阵。  周边入目都是冰山雪景,宋观和霍言泡在温热的温泉池子里,此区禁烟不禁酒,不过宋观对酒也不感兴趣,喝酒误事,虽然只要不喝多也不会误事,但他还是不太想碰酒,所以点了一杯牛奶,还是甜的那种。  不是他非要喝甜牛奶,只是据说这里只剩甜牛奶了。  温泉池里,霍言此际上衣脱掉,露出光裸的背部,自然背上的那个纹身也显现出来。  “奔驰”logo什么的,看着也是醉人。  瞧着霍言的背,宋观不禁提问:“爸爸身上也有这个?”  霍言回忆了一下,答道:“不清楚,没见爸爸脱衣服。”  宋观十分诧异:“你没见过?”  主角攻跟主角受居然没有“坦诚相见”?  这按一贯套路来讲,倒是不怎么科学了。  霍言也奇怪:“为什么哥哥觉得我就一定见过?”  “……”话是说得没错,但宋观凶道,“我就觉得你应该见过怎么了?!”  霍言立刻抱紧自己的冰镇西瓜汁说:“哥哥,对不起。”  宋观没接话,霍言又说:“那哥哥我们之后——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霍言看宋观脸色,补充道:“我知道哥哥说是一切由我定,但我可能会有考虑不全的地方,哥哥如果有什么地方想去,我却没有把哥哥的想法考虑进来,那岂不是不好了。”  宋观喝了一口甜牛奶:“我要见识这个星球的色情行业,你考虑一下怎么安排行程。”  霍言:“……哥哥!!!”  宋观:“怎么?”  霍言情绪有点激动:“哥哥你怎么这样的!”  宋观挑眉:“我怎么了?”  霍言张嘴看了宋观半晌,脸色通红,也不知是气还是羞。他在宋观的逼视之下,磕磕巴巴道:“我、我们还是未成年。”  宋观说:“不,你弄错了。”他指指霍言,纠正道,“你,未成年,但我,已经成年了。”  霍言一脸的不知所措:“哥哥?”  宋观说:“我可以混进去,你么,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再想想办法捎带你一个。虽然难了一点,但总是有办法的。”  霍言道:“我不要!”  宋观趴在池边,懒洋洋的:“哦?”  霍言挨近说:“我不去,哥哥也不许去。”  宋观听了这话,侧过脸看霍言,连名带姓地喊人名字道:“霍言,你今天狗胆不小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霍言被宋观一凶,立刻十分惯性地有点瑟缩:“哥哥,我……”  宋观突然皱眉,回头。  霍言被宋观突来的反应弄得有点紧张:“哥哥?怎么了?”  宋观转回头,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专心喝你的西瓜汁。”  有人在看他们。  如此扎人的视线,难不成是主角攻那个便宜老爹?第280章 第十七弹 体克隆  “哥哥,你为什么非要去那种地方,如果被爸爸知道了,也不晓得他要怎样生气。”  霍言似乎对那股视线一无所知,不过想想也是,宋观琢磨着,那宛若要剁猪头一般的视线,原本就只是针对他,和便宜弟弟没关系。当下弟弟的反应不过是进一步证明了,那视线主人只往他身上丢了眼刀子,针对性非常明确。  一边如此想着,宋观一边也就不怎么上心地随便出声敷衍弟弟道:“你不和爸爸说,他不会知道。”  霍言却回说:“爸爸不用我告诉也知道的。”  宋观把手里甜牛奶推开了点,甜的喝多了就是腻:“反正你别跟他说就行,你要是敢告诉他,我第一个先揍你。”  霍言:“……”  “哥哥!”  霍言无言半晌,突然大声叫了宋观一声。  宋观皱眉:“我听着,你不用那么大声。”  霍言看到宋观皱眉就条件反射性地想往后躲,但这次勉强忍住了,然后他小声道:“哥哥你总是漫不经心的,都不好好听我说话。”  回想起方才被人盯着的感觉,虽然那视线现在已经消失,但宋观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越想越觉得其中带着满满恶意,是以他也不想再泡池子里。宋观向霍言道:“行了行了,我们泡得差不多,快走吧。”  说着起身。  “哗啦”,很轻微的泼水之音,霍言看着哥哥从水里起来,眼见水珠滚在哥哥的皮肤上,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莫名不敢去看。但哥哥要离开的这个事实又让他很心急,霍言一时两难,最后他干脆闭上眼,从后头一把搂住哥哥的腰。  两具湿漉漉的年轻肉体亲密无间地相贴,霍言小声道:“哥哥我们才泡了没一会儿啊。”  宋观掰开便宜弟弟按在自己腰上的手,冷漠脸说:“不想泡了,而且你看周围那么多人,男女老少——”  霍言不解其意,不明白宋观提这些是什么意思。  宋观继续道:“池子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小朋友不慎憋漏出的尿,中年妇女的白带分泌物,半秃酒肚老男人的脚气水和死脚皮——来这儿,主要就是感受一下再看看景色,反正我是已经看饱了,不想再泡,你要还想泡你就自己继续泡吧,我反正不会陪你的。”  霍言:“……”  宋观此一番言语描述十分有杀伤力,便宜弟弟果然也不想再泡温泉了。两兄弟离开池子回到酒店房间里,夜间霍言又一顿好言劝解,希望宋观放弃“观摩了解色情行业”的想法,但宋观完全不理会他,并且在霍言消极怠工不肯做相关攻略之后,他自己动手查起了那些所谓“地下色情行业”的交易据点。  霍言在一旁干着急,急得满头大汗:“哥哥!”  宋观翘着二郎腿充耳不闻。  次日,白天的时候,宋观不慌不忙地跟着霍言四处游览本星球的名胜景点,到了晚上,就不管说什么都非要去那些个“不和谐”得非常有名的地方。  霍言一看就是昨夜没睡好,他有气无力地喊道:“哥哥……”  他这人一旦没睡好,外在就表现得非常直观,主要是体现在黑眼圈上。  宋观瞅了一眼顶俩浓重黑眼圈的弟弟,说:“今天就看个脱衣舞而已,尺度又不大,你到底怕什么?”跟着他又以退为进的,非常心机地用了“半激将”的法子继续道,“既然你怕就别跟过来了。我自己走。带着你还更麻烦。”  霍言这下倒没有再发出什么异议,他一脸忧心忡忡的,也没其他办法,只好跟着宋观去观看本星球最艳脱衣舞的秀场了。  不负盛名,这场秀果然精彩。 第185章 这老头根本就神经病,宋观继续拍打霍言的脸:“喂,哪里不舒服你说啊。”  霍言喘着粗气摇头,眼神开始溃散。  老人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两条腿细得像竹竿:“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逃?!还用异能把我弄成这副鬼样子!哈哈哈,你倒是跑啊!你继续跑啊!你看,你现在还不是又落到我手里了?”老人嘎嘎笑着,神色癫狂,“怎么样,这些年在外,你背上这个纹身,根本洗不掉吧?因为那是我用基因刻纹改造技术给你纹上去的啊!就算你把那块肉剜掉,还不是会长出这个纹身!”说道后来他嗓子变得极其尖利,“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宋观:“……”  一不小心就听到父辈桃色故事的宋观,一脸的无语凝噎。  这一段话倒是信息量大,拼凑一下大概就是老人当初因情囚禁了便宜老爹,然后被便宜老爹殴打致残,自己人废了不说,而且还没关住人把人放跑了。多年后意外偶遇霍言,残疾老人凭借“奔驰logo”等特征锁定了霍言,现在把人抓起来,是打算……报复?  不过纹什么不好,偏要选“奔驰logo”,复古情怀吗,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  老人说完了那一场撕心裂肺的剖心之言,气喘得不行,然后他坐回轮椅上,片刻后气息方定,他调转目光看向宋观,眼神很有几分恶毒之意。宋观被这么看着,很快就想起第一天到这星球时,他和霍言泡温泉,那会儿他感到有人用极其恶毒的目光盯着他,现在他知道是谁了,肯定是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  “我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你,你倒好,转头把我忘了,和别人卿卿我我,还哥哥来弟弟去的。”显然老人观察宋观和霍言有一段时间,不过压根没把两人当成亲兄弟,而是认做了情侣关系。不同星系之间的身份细查是件相当困难的事,要花不少时间,想来现在具体结果还没到老人手中,老人就迫不及待来抓主角受了。  喃喃说着,老头子的尾音陡然拔高:“这世上谁还能像我这么爱你!还有谁能像我这般心心念念惦着你记了二十年?!我知你恨我多年之前我囚禁你。可我除了不让你走,哪样不依你?你不肯雌伏于人,我便做了下位。结果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对我下那样狠的手——你是要我死啊!”  老人如此真情实感的咆哮,绘声绘色地描绘出一个有血有肉的渣攻人物形象,宋观在旁边听了,心里浮起一种淡淡的尴尬,不太想再继续听,但老人叨逼没完。  “你可知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我日日都想着,我还没有再见到你!我绝对不能死!你可知我花了多少财力物力,就是为了找你这个人?可你厉害啊,这二十年销声匿迹,我竟怎么也寻不得!”  老人激动嚎完了,一阵咳嗽,转而又恨恨盯着霍言:“但你会跑又怎么样?我还是把你抓到了!你这次就别想再走了!我要看着你!我活着就要你陪在我身边!我死了也要把你带到坟墓里!这些信息素你就好好受着吧!它二十年前能专门叫你发情,二十年后同样对你有用!”老头冷笑,“甚至,我还对它进行了加强。你以为你能抗拒得了?”  卧槽,这老头疯得不清而且疯得很特别。  宋观低头地上的霍言,发情的霍言没什么攻击性,甚至是丧失行动力的。  老人又咳了一阵,抬头看宋观:“你,又是怎么同他认识的?”  宋观想了想,说:“我是被他包养的小明星,弄了个□□假装是他哥哥跟他出来玩。”  “!”老人心情说不出是“嫉”还是“酸”,或者说是都有,他哑声道,“是吗?你有什么好,值得他花钱包养你?”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讽笑,“而且我看你也没什么名气,听都没听说过。”  宋观说:“刚出道,十八线小明星,你没听过很正常。”又道,“他看上我什么,我也不清楚,就有一天他突然说喜欢我,要追求我,可能是因为我长得特别帅吧。”  老人大怒:“我没被他弄成这样之前,比你帅了不知道多少!”  宋观说:“你长再帅也没用,他又不好你这口。而且你脾气那么烂,他喜欢我比较正常。”  老人要被宋观气死,觉得宋观怎么这么贱,他恶声恶气道:“你难道脾气就好吗?你根本就是个烂人!被他包养了还敢出去瞎搞?他那天晚上怎么求你的,我就没见过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到底谁更烂?!”  死老头居然还偷听他们住宿时晚上的对话,这个变态stalker跟踪狂。  宋观冷笑:“心疼了?你管我怎么对他,他就是死皮赖脸喜欢我,就不喜欢你,怎么的?”  老人要被宋观气疯了,本来在机器人的陪同保护之下,他离宋霍二人很远,这下被宋观气得脑门冒烟,竟是直接自己推着轮椅转到了宋观跟前。瘦老头抬脚往宋观脸上狠踹:“闭嘴闭嘴闭嘴!啊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啊啊啊啊!!!”  然而,也就是在老人抬腿的那一瞬,宋观突然从嘴里吐出一颗“小糖球”大小的东西。他两指捏住小球,顿见那颗白色的小球身上冒出细小的一针,宋观捏着小球往老人腿上按去,小球刺破老人皮肤扎入血肉之中。瞬间,状若疯癫的老人动作就定住了。  不愧是一线高科技产品,效果立竿见影,好评!  宋观微笑:“不许动,现在,你让你的机器人滚出这个房间,然后让它们把我的衣服在1分钟内拿回来放在门口。”  老人瞪着宋观,目眦尽裂,满眼都是“小滑头你对我做了什么”的表述意。  ——傀儡球,顾名思义就是能操控人的小玩意儿,精神系催眠类的产物,效果就只有3分钟。外形特别小巧迷你,构思也很奇巧,之前宋观偷藏了一颗含在嘴里,躲过了机器人的扫描,方才说话的时候也含着,整个过程之中就怕一不小心把傀儡球吞进肚子里,好在如此悲剧没发生。  他当初买了这个东西,也就是好玩,学校里研发系学生做出来的,效果还不稳定,没上市,试验品,宋观见了觉得可能会有用,就强行从那名同学那儿购买了,此次出游还带在身上。  这不就用上了。  老人含恨,他无法自我控制地,遵循着宋观的指示,向自己的机器人传达了宋观的指令。  半分钟后,宋观拎着机器人送到门口的衣服,从口袋里又摸出几颗“傀儡球”,跟着便全扎在神经病老人头上了。  一边穿衣服,宋观一边跟老人讲道:“你说你要找霍言,又何必扯到我身上?这倒霉孩子就给你了,随便你怎么玩,反正先放我走。”  老人脸色难看得像个鬼,喉咙里漏风一样发出“嗬嗬”的嘶声。  宋观还在穿衣服,他看着满脑袋都扎着“傀儡球”的老人,道:“没用的,别白费力了——”  话说一半,老人突然咳出一口血,手指按上轮椅上的按钮,墙面翻动爬出一个章鱼一样的机器人,猛地缠住宋观,老人尖声道:“把这滑头给我抓起来!”  宋观:“……”  操???!  老人抹掉嘴边的血,盯着宋观冷笑说:“不巧了,我是精神系。要想通过这点小东西就控住我,还是勉强了点。”  宋观:“……”  就在宋观想着“妈的得罪这变态老头而且还没把老头搞死,我这是接下来要被老头搞死了吧”,一股海潮般的巨大精神威压,突然毫无预兆地冲进房内。  屋内的机器人在精神波的冲击下,直接当机僵死。  宋观闷哼一声,身后当机的机器人死死地缠住他。  动物形状的机器人一动不动,唯有面上显示为眼睛的“窗口”,刷屏似的闪过一排排的代码字母,闪烁着幽幽荧光。  太……他妈难受了……  这脑内冲击的感觉对宋观来说并不陌生,大脑像是泡进沸水里,当初壳子那便宜老爹就使过这招,只是相比于上一次,此次的攻击极为恐怖,衬得上次家中的那回精神冲击,就跟过家家的小打小闹一般。  宋观难受得想吐。  然后就是在这样的难受之中,他看到此间密封房屋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来人自然是霍修。  便宜老爹。  宋观吃力抬头,和对方的双目正对上。  霍修此时身上气息极其凶暴,和宋观印象中两人仅有的一次见面形象全然不同。那双本来该是黑色的眼眸也泛出了不祥的红,眼中没有理智,只有杀意。而且——  宋观知道,那杀意是针对自己的。第282章 第十七弹 体克隆  想……吐。  还是想吐。  脑中的波震让人难受得直接犯恶心,宋观也只是勉强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去看突然出现于此地的霍修。  如刀的目光,暴虐的凶杀之意,对方的手掐上来的时候,宋观是有一些困惑的。按照正常逻辑来讲,霍修头号针对的人,怎么看都应该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才对吧?为什么便宜老爹偏偏弃那位于地上不顾,反而更想杀他?  脖子被对方手指勒住,呼吸开始困难,意识越发昏沉了,宋观想挣扎,但他被章鱼形状的机器人五花大绑捆着,动弹不得。  耳边响起老人的惊呼:“是你!你……”  这话突兀没了后半句,仿佛被人拿刀骤然砍去了半截。但随着此话的中断,勒在宋观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轻。空气重新被吸入肺腔里,宋观咳嗽起来,额上此际已全是汗珠子,无法擦拭,于是它们缓慢地滚落下来汇集到一处滚进眼睛里,宋观眨了眨眼,仿佛哭了一般。  模糊的视线里,他瞥眼看见倒在地上的老人,脑袋之下洇出一小滩血,生死不知。  宋观这口气还没喘匀,霍修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又收紧了。  “爸爸,不要……”  此时出声的自然不是宋观,而是弟弟霍言。  只见因为信息素而失去行动力的霍言,不知何时竟手肘撑地,慢慢的,一点一点地爬到了霍修脚旁,抱住了父亲的腿。  宋观脑中猛的一痛,登时感觉自己被按入了水中一般,听觉和视觉都模糊了,尤其视觉,他眼中的世界只残留了一个模糊的影。  其实便宜老爸要杀自己很简单。宋观模模糊糊地在心中想着,只要用异能,分分钟碾死他就跟碾死蚂蚁一般容易。但很奇怪的是,霍修并没有很简单地直截了当杀了他,反而用了很复杂的方式,是动手用掐的,企图这么掐死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古怪的癖好。  所有一切发生太快,尤其在霍修异能的搅和之下,宋观处在脑仁一直疼得厉害的状态里,基本思考不能。好在霍修没在继续用那坑爹异能折磨人,不过宋观还是吃了很大苦头,等到他五感重新恢复正常,也不知过了多久。  诸多感知里,宋观最先恢复的,是听力。  于是他听到很奇怪的动静。  很像是……人在欢好时候发出的声响。  宋观动了动,发现从背后缠着自己的那个当机坏掉的机器人,似乎动作有点松开。他很奋力地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只手的自由。  便也就是这时,宋观的视力恢复了。  宋观:“……”  看着眼前景象,怎么说……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见到这样的场面,还是会尴尬,毕竟他没有看现场那么什么的爱好。  霍修是把他忘了吗?做这种事情就不能找个另外没人的地方做?还是说就是喜欢被人围观。那个老头子死了没?死了的话,岂不是这屋子里还有刚死的死人,这种情况下主角攻也做得下去?  宋观吃力地,企图把自己从章鱼机器人的机械爪里救出来。他想趁那边没注意自己,好悄无声息的溜出去,然后给这对主角攻受留个私人空间。哪怕他们不尴尬不介意,他还看着觉得尴尬呢——但是没有成功。  甚至还因为挣扎之中,不慎碰到章鱼机器人身上的按钮,居然导致这傻逼机器人开口说话了。  霍言听到动静就仰起了脸,他神色迷乱地看着宋观,脸上潮红一片,嘴唇微微开启,是说了一句:“哥哥……”  宋观吃了身后机器人的心都有了。  霍言忽然不计形象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哥哥救我,我好痛。”  而搂着霍言的霍修则动作微微一停,是冷冷瞥了宋观一眼,那眼神简直具象化得跟连天飞雪似的,能将人冻死。霍言叫了一声“哥哥”之后,接下来便开始一直哭着喊哥哥。宋观被眼前境况给弄得简直要心肌梗塞,特别想喊操他妈这都什么鬼?  霍言哭着叫他“哥哥”,宋观心里无比烦闷,而且还有点莫名憋屈。终于,最后,宋观看不下去了,他努力地弯了腰,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将之前刚穿上脚的鞋子脱了下来,朝霍修用力扔过去:“你行不行?”  霍言和霍修都看着宋观,那是两张相似的脸,一个哭得眼角发红,一个就算做着情欲相关的事,却仍旧神色冷淡得仿佛要去开会。  宋观本来满心烦躁,但在便宜老爹的冰冷视线之下,此刻也是稍稍静了一静。他对上霍修的目光,以同样冷冰冰地态度回道:“你是打算要把他玩到残废?动作温柔点会死吗?”  然后他以自己为数也不是很丰富的经验,指导了一下霍修怎么做。  霍修心里怎么想着宋观猜不出来,但霍言明显很崩溃,一脸的不敢置信。宋观突然想起这孩子先前告诉过自己,今天是十八岁生日。成年的生日这一天,发生那么多事,而且还被父亲……虽然实际上两人并非父子,可在霍言心里,霍修就是自己父亲的吧?现在对霍言来说,世界崩塌,也差不多就是如此感受了,是吗?  宋观突然有点不忍再看,主要是不忍再看霍言的表情。但霍修偏偏就是和他过不去,似是冷笑,又像是嘲讽般地,霍修道:“宋观,你不是要教我吗?你不看,你怎么教?”  这他妈!一定是故意的!  霍修就这么把霍言抱到宋观跟前,极其不堪入目的场面。宋观背后的八爪鱼机器人慢吞吞的缠着人瘫倒在地,于是宋观也无可奈何地坐到了地上。而霍言被霍修一推,几乎赖在宋观怀里,被霍修从后面进入的时候,他压抑地喘了一声搂住宋观的脖子,声音破碎得仿佛是在呜咽。  宋观侧开了脸。  此时三人情形,霍修衣衫还算整齐,是三人之中最衣冠楚楚的了,就算此时做着那档子事,也不过是必要的衣物扯开,其余部分都没有动,至于中间的霍言自然是什么都没穿,而宋观则是衣衫不整。  先前匆忙,宋观身上衣服两排扣子都扣错了纽扣。他被霍言揽住脖子,霍修d 弄的时候,宋观能清楚感知到对方那什么的力道,于是感觉十分难以形容,简直比本人直接被那什么了还让人觉得羞耻。  当霍修拖着霍言换了一个姿势的时候,宋观忍不住骂人了:“死变态。”  因宋观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是伸直的,所以霍言就枕在宋观那条伸直的腿上。宋观骂完人,霍言突然毫无征兆地扬起脸咬了宋观一口,是咬在宋观曲腿的那只脚的脚踝上。 第187章 灰眼睛笑,他一笑起来眼睛就弯着,十分的温柔:“你和那个人一个名字。”  宋观愣住,脑中忽然闪现自己以前在机甲世界待过的片段,好像那个世界的主角受姓叶。至于是叶什么,根本想不起来。  “他给我取的名字?”  “其实我和他,跟你们家人不熟悉,就是那天刚好碰见你母亲临产,于是顺手把你母亲送到医院。然后你妈妈生了你,却非让我们取名。”  宋观不知道评价什么,怔了一会儿,说:“是吗?”  灰眼睛道:“当时吓了一跳,我不太想管这事,但他听说你是随你妈妈姓宋,就留了下来,给你取名——是你现在的名字,宋观。”  宋观默了一会儿,道:“原来是这样。”  灰眼睛猛抽了一口气烟,随后将电子烟抛回给宋观,大笑,起身:“其实也就随便跟你说说,没真想给你改名。小鬼,我该走了,你也少跟你爸爸弟弟怄气,别整天小心眼地比这个又比那个的,男子汉能不能大肚一点?”  宋观将电子烟递给旁边机器人,回了一句:“叔叔你还是快点滚吧,滚慢了怕是叶叔叔过来要逮人。”  本要离开的灰眼睛闻言愣住,然后反应过来就迈开长腿跨到宋观跟前,一把揪住宋观呆毛就是一顿搓:“臭小鬼还敢调侃我了是吧?”  送走灰眼睛,宋观接下来一路无事地坐飞船回了母星。暑假没结束,自然是先回家,宋观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会面对“三堂会省”还是什么,待遇不明。然而等他到了家,却是发现家里什么人也没有,便宜老爹和弟弟都不在。于是他转了一圈,就准备去厨房找吃的。  打开食品柜,宋观拎出一个食品包,一旁阴影里冷不丁冒出一个手脚细长的类人形的机器人,声音阴柔得让人几乎感觉不舒服:“小先生。”  因为对方出现太突然,而且家里本来没有机器人的,宋观几乎是本能地将手里东西猛甩在了对方脸上,跟着后退一步进入了备战姿势。  那是一个机器人,银灰色,额头有一道鲜红的刻痕,长长一道,走势凶恶。  如此特别的造型和人声——  是秀场那一只拦截他和霍言的机器人。第284章 第十七弹 体克隆  宋观砸得很用力,所以那一包食品包“嘭”一下在机器人脸上,瞬间包装袋炸开。  蔬菜干零碎散落,机器人只是温声安抚宋观:“小先生不用这么紧张,我是霍先生派来保护您的。”  宋观往后退:“哪个霍先生?”  机器人有问必答:“霍修先生。”  宋观抄了旁边一个碗砸过去:“你是秀场那只机器人吧?”  机器人也不躲,只是举起机械手,以一副看起来极其轻松的姿态将飞过来的碗接住,它说:“是我,但——现在已经归属霍先生了。”  宋观继续往门口方向退,这回倒是没再丢东西:“他人呢?”  机器人答:“会回来的。”见宋观离屋门极近,便又道,“小先生不能离开屋子。”  宋观手都摸到门把手了:“为什么?”  机器人说:“这是霍先生的命令。”  宋观算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早些时候对战过,所以他对这额头上带红痕的机器人那机械手脚的延展长度范围有一个估值,料想这机器人伸长了手也不能一举将他拿下。说实话宋观不知道这个机器人到底强到什么程度,上次好像也不见这个机器人出尽全力,此时他有意试探,猛地就开了屋门往外冲。  结果……门外还有一只。  就那个飞船上监督他脚上擦药膏的机器人。  宋观沉默了。  此时,额上带上刻印的细长手脚机器人走过来,静静站在宋观身后,它嗓音阴柔,说出来的话语也是似曾相识:“小先生,请不要为难我们。”  眼见跑不掉宋观也不浪费力气,再说他逃也逃得不是很实诚,主要是能确定这一切都是便宜老爸霍修给安排的就行。  只要这一切是霍修的意思,他哪有什么意见。  将房门合上,宋观回身问道:“弟弟呢?”  “霍言小先生吗——他跟着霍修先生。”  宋观又问:“霍修什么时候来?”  机器人看着宋观微笑,不答。  宋观换了个问法:“霍修什么时候肯见我?我什么时候能出门?”  机器人还是不答。  这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算了两者对他来讲如今也没什么差。  宋观思考了一下,又问:“会做饭吗?”  只有微笑一个表情的军用机器人轻声答道:“小先生,我没有这个功能。”  宋观评价:“你也太废物了,叫外面那个进来做饭。”  饭毕,宋观回房。入夜后迟迟未睡,肚子便饿了,于是宋观下楼一趟找零食吃。没劳烦那两只机器人,宋观是自己下去的,结果进了厨房,他就看到秀场那只最新军用机器人正在全神贯注地切菜做饭。宋观愣怔了一下,念及下午自己因对方不会做饭说过一句“废物”,所以这军用机器人为此给自己打补丁程序安装了做饭功能,然后现在是在试验?  身为机器人,这只是不是自尊心有些太强?  注意到宋观的出现,军用机器人一边继续烧饭,一边同宋观打招呼:“小先生。”  宋观若无其事给自己倒了杯喝的:“快烧好了?”他决定蹭饭,“给我盛一点,当夜宵。”  这一顿夜宵委实丰盛得过头。  宋观对这只军用机器人起了一点好奇念头,不过这念头不深,浮于表层,所以聊天问出的问题也很表层,只是闲聊而已:“你头上那道刻痕是怎么回事?”  “原创者的刻印。”  “原创者?”  “x-0系列的机器人,最初是由一位联邦逃亡在外的通缉犯所创。那位创作者曾经砍了自己爱人的头颅,他认为自己有罪,借用‘星球起源’传说里‘天罚’之印的符号形象和寓意,他将此符刻在了自己的身上,并同时沿用到了自己所创之物上。后其被联邦抓获,服刑,个人财产充公。他是位研发人员,军部将其被捕时创作到一半的人工智能体进行了完善和改造,最终的成品就是x-0系列机器人。我作为初始机,保留了原创者的刻印。”  机器人解释完毕,双手合十,机械手的前尖相触,然后碰了碰自己额头的刻痕,不知此行为含义,但对于一个机器人来说,很有些多余。  宋观听完这段过往,对其中细节兴趣不大,所以想了想,拈起了老问题是又问机器人:“霍修什么时候回来?”  机器人闭口不答。  再次见到霍言是在一周之后。  彼时宋观无所事事,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咬着电子烟盯着自己脚踝上的齿印发呆。  屋子大门被人从外打开,钥匙转动锁口的声音清晰可辨。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宋观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两个不同的时间段被重叠了,他第一次借着这身壳子见到霍修时,也是这么个仿佛的情形。  霍修进门,摘帽。  是霍修,不是霍言。这一点很好认的,很难弄错。  宋观关注重点是,他发现霍修脸上带着一点很不自然的红,神色也不太对,像是病中,要再更准确点,比如说,发烧。  霍修是个存在感很强的人,是很容易让人生出被侵占了空间感觉的那一类人。  慢慢地,宋观取下嘴上叼着的电子烟,他唤了一声:“爸。”  霍修对这声称呼没有反应,他站在门口,看着宋观,目不转睛的,忽然说了一句:“已经失控了。”  什么?  宋观没明白这句话说的什么意思,脑子里突然爆开一声极尖锐的刺鸣声,尽管知道捂耳朵没有用,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徒劳地无助耳朵。  霍修走到宋观跟前。  房里的机器人已经退到角落处。  宋观脸色惨白,出了一身冷汗,他无法自控地蜷缩起来,看起来十分得虚弱无力。  渐渐的,脑中的刺鸣声减弱了点,宋观大口喘气,他又开始想要呕吐,但又都什么都吐不出。恍惚中脚踝被人捉住了,那上头的牙印被人用大拇指摩挲着。  “你该庆幸霍言是个好孩子。”  听见霍修的话了,但宋观实在没力气做出任何回应。他感到有湿润的气息落在自己脚踝处的牙印上,竟是个吻。宋观有些僵硬。那个吻很湿润,简直缠绵悱恻。霍修道:“你胃痛的时候,他也这样看着你。什么都不懂的好孩子,看着你痛苦还要忍耐的样子,明明有欲望,想弄坏你,却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回避之下,只告诉自己真奇怪。”  宋观:“?!”  对方话语未尽,但宋观已经有点恐惧。这一点恐惧非主观可控,就像是看到酸涩的食物,人会自动分泌唾液一样。宋观很用力地想要挣脱霍修的触摸,他踢了霍修一脚,不过完全没有效果。  手肘后撑,宋观往后挪,但被霍修一把重新握住脚踝用力一扯,他整个人都被扯到霍修身下。  霍修俯身,他单只手按在沙发上,人在宋观之上,他目光沉沉地盯着人,突然道:“霍言是我的克隆体,我和他之间,偶尔会感应互通。”  宋观顿时懵了,操他妈,什么?那么重要的设定,为什么大纲上一个屁字都没提?!  “霍言对你——你们放暑假之前,我已感到不对劲。只是那些感应一直以来也不明确,我能收到的只是其中一点。所以,我想着把霍言带走先观察一阵,或许会好一点。那一回……也是在这里吧。宋观,我以前从来没把你放心上,可那一次见面忍不住的要厌恶你。事实上,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恐惧。对自己恐惧的一种转移。哪怕不想承认,但,你确实影响到我了。”  寡言少语的便宜老爹突然一口气说了那么话,行为模式完全异常了,果然是发烧所以有点不太正常了吗?  宋观按住霍修的肩:“霍言……”  霍修突然神情恍惚了一下,就像是京剧变脸一样,那张明显是霍修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本该属于霍言的神情,并且言辞语调也变了:“哥哥。”  宋观悚然一惊:“你?”  带着霍言神情的霍修,看着宋观:“哥哥。”他倏忽两只手捧住了宋观的脸,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宋观嘴唇上:“哥哥。”  宋观偏头要躲,被按住了,那个很轻的吻陡然变得残暴。  然后脑中大痛,像是有人活生生拿着锯子将他的脑部锯开了一般。  虐待一样的精神折磨里,宋观感到自己的耳朵被人很轻柔地吻了一下。那是属于霍修的说话语调,霍修用宛如耳语一般的声音轻声道:“你看,已经失控了。”  【玩家死亡。系统确认玩家死亡。任务进程追踪更新中,自动退出第十七目游戏,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十……】  【九……】  ……  ……  【二……】  【一……】第285章 第十七弹 转场篇 第189章 一日复一日。  突然的转变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霍言和宋观吵架,霍言同宋观道歉,宋观怒气冲冲一掌打过去打在墙上。霍言靠着墙,宋观的手撑在霍言耳边的墙面处,然后闭上眼。  再睁眼时就不一样了。  明明还是那张凶巴巴的脸,却莫名突然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宋观单手解开领结时,霍言呆呆地抬着头看人,一颗心脏不争气地用力跳动起来。  对方低头,凑近,仿佛是要亲吻,那凶煞煞的眉眼陡然生出了不动声色的诱惑之意。  五感相通之下的霍修忍不住闭目。  ——霍言,你的表现太丢脸了。  还有呢?  还有后来的寝室里。  胃痛到爬不起来的宋观,脸色惨白,和平日形象截然相反的脆弱。几乎有一点琉璃易碎的意思。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摔碎了才好。  这个孩子很危险。  以前没有这个念头,他甚至没有太过正眼地看过这个叫做宋观的孩子。但此时此刻,他明确感到了这份危机。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的预知感的。在一步踏空之前,在意外被重物砸中之前。冥冥之中有早所感知。他在这个孩子身上感到一种很邪恶的气质,他看到了性的诱惑形态。  心烦意乱。  这个孩子,很危险。  ——若是不除,恐将后患无穷。  但的确又有另外一个温柔幼稚得全是孩子气的念头,压制着他心里头所有嗜血的蠢蠢欲动。  我的哥哥,是天底下最好最英俊最厉害的哥哥。  大家都喜欢哥哥。  如果有人不喜欢哥哥,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坏人。  我不怕坏人,我要保护哥哥。如果有人要伤害哥哥,那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番外·完第287章 第十八弹 轮回失德  本周目宋观这身壳子又是什么身份?  鬼子,鬼之子。  极西之地有一深渊,人称无底魔洞。此地荒寒,但有一族守着深渊而存,自称祖先诞于鬼洞,而他们是鬼洞后人。偶有修真之人路过,随后将所见所闻传播开,世人便称呼这一族人为“西极鬼族”。  一个怪现象。  “鬼族”之人均不得长寿,仿佛前世作孽,十人里九个都是不得好死,至于剩下的,也不见得活得多开心,整天都把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暴毙。  眼见一辈催一辈,到如今,“鬼族”竟只剩原主一个人。  而作为最后一个鬼族之人的原主“宋观”,也就被外人符号化地叫做成了“鬼子”。  那么问题来了。  宋观他接手这身壳子的现在,属于什么情况?  ——原主潜入昆仑派,夜盗“无常簿”,结果遇见行凶之事,然后就他妈被凶手扣黑锅了。  所以宋观现在就是个被昆仑派上下追捕搜寻的杀人凶手!而他目前所要做的,就是躲避不重要人物的追捕,然后成功会师主角攻受并直接切入剧情。  这任务说容易不容易,说简单不简单。  首先,宋观他如今的壳子是个瞎子。  反正这点挺坑爹的,聋子哑巴都还好说,结果弄了个瞎子出来,得多不方便?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是,本次的故事,是个修真世界的背景。  所以他瞎得不算很彻底。  根据《剧情大纲》所述,这世界是个位于三千小世界与八荒大世界中间的隙缝之界。  主角攻受是从大世界不慎跌进来的。受是一只猫,攻是一条半龙,总之都是能化人形的牛逼小动物。而原主呢,则是主角攻受人生故事里一个不起眼的畔脚石,写成小说就那种出场不超过一章的小角色。  当然,小人物也有自己的人生。原主就是一个辨识度很高的炮灰,其特性就是人很倒霉,而且身上背着的黑锅很多,并且这些锅都很黑很沉很圆很亮,可谓是“背锅大侠”。  数不胜数的“小锅”此处就不赘述,桃子要挑最甜的吃,黑锅要讲就讲两口大的。  先前已经说了,原主的族人已经全部死绝,全族就剩他一个。这孤苦伶仃的原主,此后便离开了族地,费煞苦心吃尽苦头地拜入了昆仑派,目的是为了去偷昆仑派掌门保管的天书“无常簿”。据说这本“无常簿”记载了各种辛秘,何人所著不知,传得最多的,就是“此书乃上界尊神所写”这个说法。“无常簿”上有写鬼族的辛秘,包括鬼族的起源说法。亲朋好友都死光的原主当时正处在一个迷茫期,急需为自己设立一个人生目标,而他设立的这个小目标,就是盗走“无常簿”,追溯本族苦守鬼洞的秘密。  结果他好不容易在昆仑派混出了一定地位,有一日夜摸进师父殿中,是要找寻“无常簿”,就遇到师娘和某师兄偷情。他还在错愕,没错愕完,两人就被随后而来的师父杀死,原主心神一晃,气息泄露,被双目灌血的师父发现。就在原主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他的师父却没杀他灭口,反而是一脸平静让他走。  他咬牙往外逃,未奔出主殿阶梯,就听身后殿内响起一声悲鸣长啸,仿佛蕴含无尽伤痛。  如此,便是原主背着了的第一口硕大黑锅,“觊觎师娘美色意欲不轨,却被某师兄发现,于是恼怒之下连杀两人”这种指责,真是听起来就没半点逼格并且十分低级。  原主背上黑锅后奔逃在外,名声不好,又没有可以自我辩解的机会,于是黑锅之上又背了无数黑锅,反正千里之外死光了一个山庄之类的事情都能莫名奇妙扣在他头上,他也是无话可说。今时今日,乃他重回昆仑派之时,是的,原主没忘初心,还没有放弃对“无常簿”的追寻,是又来偷“无常簿”了。  结果——  那惨死于师父剑下的偷情师兄,是有一位同样拜入昆仑派门下的未婚妻的。  这位师姐生得花容月貌,又对师兄十分痴心死心塌地。世事无常,好女总配渣男,好男总配渣女,这是一个谜一样的高概率事件。  自打师兄死后,她不像其他人被师父一洗就洗脑掉了,而是觉得事有蹊跷。多年探查,她终于发现当年真相,那就是师兄其实是被师父杀掉的!虽然其间也查询到师兄和师娘暧昧的线索,但是,她选择性眼瞎认为这一切都是其他人污蔑师兄,并且下定决心要为师兄报仇,反正师兄就是天下最清白无辜的一朵天山雪莲!  今日月黑风高夜,所谓放火杀人天。师姐为了给师兄报仇,设下毒计,成功杀了师父为死去的师兄报仇。偏巧黑锅侠原主夜盗“无常簿”,两人一打照面,地上刚死的师父尸首还热乎。师姐从容扔掉手上沾血的长剑,还有心思伸手理了理鬓边碎发,随后嘶声裂肺地大喊了一声:“师尊!”又伸手指向心中错愕的原主,“是你!是你杀了师尊!”  言闭一掌打向原主,并在原主回击之时,迅速撤掌,冷笑着挨了原主一记。  “恩将仇报的小人杀了师娘不说还杀了当年好心收留他的掌门师父,并重伤同门师姐”,这一口黑锅从天而降,砸得原主好险没吐出一口血来。  是夜昆仑派启封山大阵,所有弟子出动捉拿“鬼子”,不计生死。  宋观如今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当下任务指向,是要他前去“百兽园”。  不过修真世界么,这一点倒是不难。  轻而易举地将一个昆仑弟子倒拖入黑暗之中,用上“言灵”之术:“什么也不许做,只背我去百兽园,避过其他弟子耳目。”  那弟子被制住,半点挣脱的法子也没有,只能依照宋观所言行事。  天上无星无月,远方人群的嘈杂喧闹和偏僻处地段性的死寂倒是不冲突的。小弟子背着宋观,两人走的都是黑灯瞎火的小路,一路所见没半个人,只有树木影子纹丝不动。  百兽园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宋观用他那瞎得十分别致的眼睛观察了一下,发现殿中许多矮小的红色能量团,倒没一个像人的。  推了一下被他制住的小弟子,宋观开口道:“放轻声音回答我,百兽园里怎么没人?”  他说放轻声,那小弟子果然只能说话放轻音量,根本无法自主选择:“平日里只有挨了罚的弟子才会白日里来照看这些畜类的起居,到了晚上,不会有人来此处的。”  宋观点点头:“你找个远一点没人的地方睡一觉,醒来以后不许和任何人提我的名字和事情。”  那小弟子愣愣看着宋观,“言灵之术”下,只能一概称是,然后转身走了。  宋观将人打发走,独自一人进了百兽园。  他目不能视,死物都看不到形状,只能瞅见活物的能量轮廓,所以走得颇为磕绊。这百兽园入门的门槛也不知因何缘故建造得极高,宋观按照一般常识的习惯提步跨过去,于是直接磕在门槛上扑地,险些没被摔成鼻青脸肿。  我艹。  喉咙里一甜,宋观吐出一口血。原主先前和人交手,内伤挺重,先前一直憋着,这会儿一摔,倒是把想吐的血都摔出来了。宋观从地上爬起,心里头默默咒骂一声,便也就此时,他忽听得一串猫叫,短促的喵喵,那叫声特别富有人情味,令人一听就仿佛是亲眼看到个小贱货在你倒霉时肆无忌惮地冲着你嘎嘎大笑。  这猫……  拍掉手上沾上的灰和土,宋观仔细分辨了一下猫叫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他来此地,便是为了一只猫。  或者是叫主角受会更合适点。  原主那一族人习性颇为邪门诡异,譬如受伤之时,寻常伤药的敷治对“鬼族”人是没什么大用的,伤者只有摄入“阴血”才可以。  “阴血”二字听起来很玄幻,翻译一下,就是小孩儿的血,属性偏阴的动物的血,比如猫之类。  所以,原主他到百兽园就是为了找血源。虽则门派里到处都是人,可都算不得“阴血”,喝了也没用。算来算去还是百兽园里的最有保障,里头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兽类,总有属性偏阴的。  于是很不巧,百兽园里,原主翻到了猫君主角受,并对这只猫动手。也正是原主对这只猫动手,这才引来了猫君背后的主角攻。  宋观偏头认真听猫叫,但那猫嘲笑似的叫声只几下就没了。百兽园里的动物很多,很多聚在一起,温顺的食草畜类都放养在一个圈中。宋观听那先前几声猫叫辨认出了大约的位置,但再要更准确的定位却又是不可的了。且之后多方声响混淆了他的听辨,越发不知那猫在何处。有那猫领头般地一叫,其他动物也都闹出声响,不过动静不大,没有这猫那么嚣张,倒像只是受到惊吓才发出的低声叫唤。  往前走了一段路,脚下又不知踩到什么,宋观险些绊倒。  摸了摸眼上缠缚的白绫,宋观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瞎子不容易。  方才让那昆仑派小弟子离开时,他该叫对方弄个长树枝之类的给自己当做盲杖来用才对。不过当时心不在焉没想到,现在说这话也迟了,懊丧没用,关键是眼下要找个解决的办法。  说起来,原主身后是背着个长匣的。  不过他先前也还没来得及查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说不准里头有盲杖,或者是可以替代盲杖一类的了?  原主来偷“无常簿”,目标很明确,不可能偷昆仑派里别的东西,这长匣应该是原主自己带过来,如此分析,里头倒是有极大的可能装的是原主本身的武器——就算不是武器,也应该是比较重要的道具。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观摸索着将背后的长匣解下。  凭着指腹的触摸,他感到这匣子由木头制成,上头一点花纹也没刻,只是打磨得很光滑,可以说是形式朴素到了极点。手指一点点摸索过去,直至木匣边角处,他摸到了两个阳文小字。能感到的是,这字迹十分端正,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的,尽管多花了一点时间,但他还是辨认出来了,这两字是“宋观”。  随后宋观便打开了匣子。  右手探入匣中,然而当他抚上里头的器物时,他很明显地愣怔了一下。  等等。  这是……二胡?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鬼子,请大家跟念第三声子,不要轻声念鬼子 第191章 淮真动作一顿,轻嘲:“倒一时忘了你如今见不得光。”  说罢抬手。  一声响动,烛光尽灭。  诚然,虽然根据映在眼皮上光色的变化,宋观知道那些烛火应该是被熄灭了,可他也没立刻睁开眼。直到他感到自己面上淌落的液体被人拿指尖抚过,宋观终于睁眼,就看到淮真手指沾着他眼里流下的血泪,往嘴边送。  白皙的指尖一点殷红,然后被嘴唇包裹着含住了。  这画面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恶感,仿佛孕育着性暗示。  淮真含着手指,偏偏了头,突然吐出手指对宋观笑道:“你果然就适合凄惨一点的样子。”  那口气熟稔,仿佛认识宋观许久。  宋观说不得话,只觉眼前此人让他感到——很不安。  淮真也不需宋观回应他,他牵着被红色捆仙绳捆住的宋观,将人按在堂屋的椅子上,随后折身取了膏药回来,行动自如的一点都不像是瞎子。  他先逼着宋观吃了一颗药,再之后便细心地替宋观将脖子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白色的绷带缠住宋观受伤的脖颈,淮真擦掉宋观面上的血泪,右手拇指按在宋观眼下颧骨处摩挲了一阵,他轻声道:“闲杂人不在,你我之间,总算可以聊一聊旧事。”  聊个头啊,声带都被你弄残了,话讲不出,还怎么聊?  宋观看着淮真,他对这回主角攻这一系列的行为都不理解,然而同时,他也没兴趣去了解,反正只要想办法激怒这个人让对方早点杀掉自己就好了吧。  这次就是最后一回的事情了。  等这次任务完成,就一切都结束。  去他妈的炮灰攻养成系统,永别了好吗。  正这样想着,脸忽然被捧住,淮真凑到他面前,道:“最后一回?”  宋观:“……”  一瞬间冷汗下来。  什……么?  淮真若无其事地松开手,继续给宋观擦脸:“你放心,刚才给你吃的不是毒药,只是哑药让你以后没办法说话而已,毕竟——”突然延长的转折语声,他伸手抬起宋观的下巴,“青龙帝君的言灵之术,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应付的。”  宋观:“!!!”  宋观微微睁大眼睛,除此之外脸上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动。淮真俯身,两人贴得极近,鼻端气息亲密地交汇到一处。宋观几乎要以为对方会吻自己了,但没有。淮真手指下移,他的手指顺着宋观的下巴划至被绷带包裹的咽喉处,微微停留,随后绕了半圈,落在宋观的后颈。  他捏了宋观的后颈一下,手法像捏一只猫。  淮真柔声问道:“你识得我吗?”  那温柔,像是一种包藏祸心的温柔。  宋观摇头。  淮真又问:“那你识得那只猫吗?”  鸦九君?  念及或许可能是鸦九君的秃毛猫,宋观毫不犹豫地继续摇头。  淮真却突然笑起来。  他额头抵住宋观的额头,声音发颤:“原来真的会是你。到后来竟然真的就是你!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完了,语调到最后重新森然起来,微含一种血腥亢奋,“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宋观感到不适。  先前流过血泪,眼睛也开始涩痛起来,他忍不住闭上眼。  淮真贴到宋观耳边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观想躲,但被对方死死按住。  淮真笑道:“我如今是叫淮真,可先前我却不叫这个名字。我有过好几个身份,好几个名字,或许你不记得了——但,你我之间缘分,怕是比你想的要深得多。”  宋观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他感觉很不妙。  “我做过人,也做过牲畜。六道轮回六道苦。魂不散尽,落入三千小世界辗转,于是每一世,每一世,我都能遇到你,你说巧不巧?”  淮真微微扬起来脸,黑绫覆眼,但他像是在审视宋观此生此世的眉眼:“一世入人道,我投生在全是男人的小世界,众生芸芸,偏我就做了你哥哥。再入饿鬼道,身担一派长老之责,而你是教主,于是我便要死心塌地养着你长大,你死了我还要将那个用你骨灰炼出的小孩儿带大。其后浑浑噩噩入修罗道,做你好友,被你指使着用你尸首制药救你的小情人。本以为入畜生道不会再见,结果连猪圈里都还能碰到你。而我那时脑子里模模糊糊的,隐约有前世的影子,就记着小桃花,于是便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小桃花那样的。”  宋观听到此处骇然,难以自制地起了一身寒栗。  淮真道:“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一世接着一世。直到这辈子,我入地狱道,成了淮真。然后,慢慢的,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宋观张开眼重新看向面前的人。  淮真继续道:“你可知我最开始是谁,又是因谁魂散?你大可放心地猜猜看,你若猜对了——我就不杀那只大猫。”第290章 第十八弹 轮回失德  宋观是真的被惊到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多周目下来所遇到不同人,会有其中几个都是同一人转世的可能性,这种事情太恐怖。宋观本能拒绝。他摇头,但是淮真按住他,制止了他摇头的动作:“为什么不猜,或者——你是还想要我再给你多一点的提示?”  那根先前沾染过宋观血泪的手指按在宋观嘴唇上,淮真道:“青龙的世界里,那个被你害得功亏一篑,魂飞魄散,只能落入凡人轮回里的人,你说是谁?”  这么久远的事,宋观哪里还记得清楚。  “还想不起来吗?”淮真冷笑,“好,我问你,你那时,最后又是和谁同归于尽的?”  宋观窒了窒,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人……是青龙周目里疯疯癫癫的主角攻?  那个——  名字写起来就跟乱码似的主角攻?  中二乱码君?  “看”着宋观半晌,淮真突然道:“原来,你在心里头是这样称呼我。”落在宋观嘴唇上的手指越发用力了点,淮真语调平静地重复道,“中二,乱码君?”  宋观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脏跳得像是要破胸而出,仿佛全身血液都涌至心口,手脚已是冰凉至极。  卧槽?!  他妈的???  这个人是不是会读心术?!!!!!  是不是?!!!!!  令人不寒而栗的这个发现让宋观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淮真却笑起来。他似乎是被宋观的惊吓娱乐到了,宋观越是处在负面情绪里,他就越是心情愉悦,他在宋观的精神不稳定之中,得到了一股折磨人的快感。  堂屋没有点灯,淮真的笑容被夜色模糊,带上一种说不出的幽冷之意,他不紧不慢地向宋观诉说:“是,你说的对了,我是仐靊凬。我那时死,满脑子只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你一起去死,结果却没想到是入了六道轮回。”  “小世界里六道轮回,不死不活的另一种形式。当年事败身死,落得如此下场,正所谓成王败寇,我自无话可说。我只恨为何落入轮回,偏还躲不过你,要同你命里一世一世纠缠不清!”  宋观也是有苦说不出,每次进入什么样的世界,他自己同样没得选择,倘若可以自行做出决定,他绝对不想沾上这么难搞的因果。什么见鬼的六道轮回,都怪鸡蛋君这个笨蛋。看看看,这挑的都什么狗日的世界?  淮真情绪震荡,自然语气也急促得有些不稳了。他一把放开宋观,转了身去,片刻后,终又平静道:“如此仔细回想起来,我先前倒是有一句话讲错了。我也不是每一世都遇见你的,确实有一世你我二人不曾碰面。”  “天道是为善道,此道乐多苦少,也只有这一世我不曾见到你。那该是魂散重聚的第一轮回,我是个书生,还遇着阿衍,阿衍死得很早也很仓促,之后我一个人也没做什么,就跟个很普通的凡人一样生老病死。”  淮真说完这一段往事,抚着面上黑绫,回转身:“这一世投身做淮真,当我又遇见一个叫‘宋观’的人时,我慢慢地想起以前的事——”他说到此处停住,没再细说,只是凉凉地接道,“我先前以为你同我一样,是落入轮回道,可如今看来却不是了。”他重新走至宋观面前停下脚步,“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化外之人,所做一切都是因为系统任务?”  从淮真口中听到“系统任务”四字一事,对宋观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轰得他壳子里的魂都跟着颤了两颤。  淮真上前握住宋观的手,仪容俊秀的公子模样:“怕了?”  他笑一笑,那笑容杂糅着恶毒之意,看得宋观一颗心一直一直往下沉。淮真道:“你自是不清楚,我这一世入饿鬼道,损了一双眼睛,却也获得了另外神通。便是像如今这样,当我和人有肢体接触时,我便能获知对方心中所想,只需稍加言语诱导,又有什么是我不能得知的呢?”  宋观一颗心凉得不能再凉,他下意识要挣脱淮真的手,却被淮真反而握得更紧。  人能管住自己的脑子想什么?  其实理论上,如果一个人专注于某件事,就无法分心想别的东西了。这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是构成一道自我保护屏障的方法。比如,在脑子里反复并快速地唱国歌?  淮真显然察觉到了宋观的意图,他直接给了宋观一个耳光:“你敢唱一个试试。”  宋观直接被打得脑袋偏向一侧,半边脸发麻。  他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自然尝到了血的味道。  见到宋观这般模样,淮真笑了,他伸出手,手势轻柔地将宋观的脑袋拨正,然后说了一句:“总是不听话。”  宋观干脆放弃无用的抵抗,反正再怎么着也不过是多遭罪,他何苦?  然后他抬起脸,看着淮真,他知道对方能读到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他在心里问道:你说你有一世落入畜生道,可是做了小弱猪?其他人都还好说,为何我觉得那一世同你本人毫无半点干系?  淮真淡淡道:“不过是羡慕罢了。”  羡慕?  淮真摘了宋观束发的发冠:“你最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问题。何必拐弯抹角,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我?”  长发倾泻下来,宋观身上捆着红色的捆仙绳。  淮真望着这样的宋观,他伸手挑了一缕头发握在手中:“落入畜生道之前,当了一回老桃花,与你是故交,见证了你同小桃花是如何要好的。明明一个一无是处只会撒娇耍痴的废物,跟条狗也差不多,偏你待他好。虽然不屑,但确实心里羡慕。畜生道时,记着一些片段,便不自觉地学着那小桃花精的模样,后头你死了,忽觉这样装着也没意思,就此后都随自己高兴了。”  宋观怔了怔,眼见对方小孩儿一般的,攥着他的头发放到鼻端嗅了一下,宋观见着这么个动作,立时头皮发麻。  淮真仿佛什么都发生似的,微微抬脸:“说罢,你到底想问我的是什么?”  宋观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在心里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重复了这个问题,淮真笑了一笑,反问宋观道,“你觉得我想什么做什么?”  宋观哪里知道淮真要做甚,只是心里不安被无限扩大。  年轻的公子松开手,宋观那缕被原本他握住的鸦青色的长发重新落回身前。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日月安属,列星安列。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天命反侧,何罚何佑?”淮真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冷,“化外之人?有意思了。我心里不快活,谁都不许快活。这些世界都是应何而生,又是什么人在操控?天命算什么?我偏不遂天愿!我要把一切都毁了,看看那左右我命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第291章 第十八弹 轮回失德  宋观听得完全呆住,半晌回过神来:你准备怎么做?  淮真并不正面回答,只说:“到时候你便晓得了。”  说完将宋观一个打横抱起。 第193章 宋观:“于是?”  鸡蛋君:“但我来时,已经开了双向的空间门,并制造了一堆障碍物,现在只要我们到空间门那儿,我就能送你回去了。”  宋观问出核心问题:“空间门在什么地方?”  鸡蛋君一个低飞避开后头的攻击:“由淮真本体守着……”  宋观:“什么?”  鸡蛋君磕磕巴巴地解释:“淮真分出了几个分体,如今正在到处杀人。就,就是在杀那些被他从其他世界扯到这里来的人。”  宋观一个“爆栗子”敲在鸡蛋君脑门上:“你们系统搞什么?逼着人辛辛苦苦做任务,结果弄出这么个bug,本来的任务对象都死光了,我倒是想问了,你们系统存在有何意义?!”  鸡蛋君被训得欲哭无泪:“你,你说得是。”又道,“宋观,你身体还好吗?”  宋观没回答,半晌,说:“除了眼瞎,没别的毛病。”  鸡蛋君:“先前你被作为‘楔引’钉在这里,肯定很疼很疼,你不要怕,我来时已经把淮真和你的联系斩断了,我一会儿就送你回家。”  宋观冷声道:“别把话说满,你现在也就只能飞,要是碰见淮真那个开挂开成挂逼的疯子,估计能被扯了翅膀打死。你好好想想,我们一会儿要怎么在他眼皮之下跳进你先前留下的那个空间门。”  鸡蛋君脑中立刻浮现淮真发狂的样子,顿时一身鸡皮疙瘩,于是就很乖很乖地回应了宋观一句:“嗯。”  然后意外的,它胸有成竹的,很肯定地告诉宋观:“有办法的,你不要担心。”  这个态度让宋观略微感到奇怪,他道:“说出你的计划。”  鸡蛋君抱着宋观猛的就是一个俯冲。风压猛地袭来,宋观只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他用力掐了鸡蛋君一把,估计是要留印子的。鸡蛋君抱着宋观闪入白色的山洞之中,这些都是它刚来此地还有余力时设下的“障碍物”。它将宋观放下,然后才回答了宋观的问题:“就是,打游击战啦。”  宋观:“游击战?”  鸡蛋君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对对,游动攻击——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主要是扰乱敌心,将淮真的分体都解决掉,然后引其大怒从而使得淮真离开原地,反正他也不知道那个空间门是什么作用,而且我那空间门设置得很怪,他没见过,就当凳子用了,如此来说,要引开淮真应该不会太难引开。”  宋观左手被牵住了,鸡蛋君的手意外很凉,手上有很多茧子,还缠着……绷带?  “你受伤了?”宋观问。  鸡蛋君停顿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宋观说的是什么:“啊,这个啊。不是的,我没受伤,就是觉得这样的打扮比较好看,比较时髦。”  宋观皱眉:“你手上什么时候这么多茧了?”  鸡蛋君:“……因、因为挠蛋壳。你也知道,我们蛋生的,要孵出来不太容易。”说完它小心翼翼地问宋观,“你不喜欢啊。”  宋观道:“摸着不太舒服。”  鸡蛋君立刻道:“也没办法啊!毕竟要讨生活。”  宋观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万一淮真使用了那个空间门?”  鸡蛋君道:“这个不会的,你放心,我设置了权限,除了你和我,谁都通不过。”  宋观点了点头。  视力丧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由着鸡蛋君牵住他的手。  也正因为没有视力,所以其他感官都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影响,时间的流逝在黑暗里变得极其缓慢,明明走了没多少路,却总让人觉得仿佛是走不到尽头一般,就好像是要走到永远永远。  终于他们两人停了。  鸡蛋君说:“宋观你等我一下,我去吸引一下淮真的注意力。”  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放开了。  宋观微微颔首:“你去吧,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  鸡蛋君道:“……好。”  外头轰然响起的地动山摇声音,同时的,宋观颅腔内又冒出一阵刺耳的鸣声。仿佛是只要离淮真近了他就会这么疼,是一种要将人脑浆一勺勺挖出来的疼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观被人扶住肩膀了。鸡蛋君小声问:“宋观你还好吧?”  宋观脸色惨白:“还行,我们走吧。”  又行过一段路,正是要转弯的时候,宋观突然站住了。  鸡蛋君疑惑:“怎么了呀?”  宋观道:“鸡蛋君,你是不会说谎骗我的对不对?”  鸡蛋君心中顿感不好,就听宋观对它道:“我问你,方才根本就不是我们两个人,而是三个人,是不是?”  呆然了片刻,鸡蛋君磕磕巴巴道:“什、什么啊。宋观你说什么?你可能是痛糊涂了。”第293章 大结局 拨正反乱  宋观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就因为我现在眼瞎,所以什么都由你说了算?”  鸡蛋君噎住。  “我是觉得有一事奇怪,能来到这个空间,如此来讲,现在我就是个魂体了,那么应该身上的伤势都会被修复。也确实如此,至少我先前被淮真在脖子上划出的伤口是好了,但为什么我眼睛还是见不得强光?”  鸡蛋君嗫嚅道:“你同淮真牵连极深,作为‘楔引’,他该拿你身上一部分做媒介的,他挑了你的眼睛,所以你才这样。”  宋观不语,再开口时又将话题遽然转回:“方才那个人是谁?”  鸡蛋君:“方、方才没有谁啊。”  “还不说吗?”宋观突然推开鸡蛋君,将对方推开好几尺,“我认识你这么久,你从来都是不呼吸。就像你现在这样。可是先前,除了我以外,我分明还听到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当时我来不及细想,现在想来诸般都是不对劲。那个人不可能是你,自然只能是第三个人——我只问你,这第三个人是谁?”  鸡蛋君目瞪口呆,没想到只是因为自己不呼吸就露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它又不是人,平日哪里记得自己要跟个人似的吸气呼气,主要也是因为这对它来说,完全就没有必要的呀。  颤颤巍巍的,鸡蛋君绞尽脑汁瞎编:“我、我这是被淮真吓得开始呼吸了啊!”  宋观冷声道:“你再继续编!”  鸡蛋君软了嗓音:“我没——”  “手上茧子都没有,还说是自己?”宋观走到鸡蛋君跟前,一把将对方手捏住了。这只手温温热热的,同先前牵着自己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宋观脑内还是痛,多想一下还是觉得疼,于是便这么一边说着一边理思路,“你做什么要骗我?你是想怎的?是见不得人的计划,非得这么鬼鬼祟祟地藏着掖着瞒着我?”  鸡蛋君根本不知道怎么说,忽的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邪魅狂狷人物剧本,它一咬牙,干脆直接扛起宋观就跑,飚出两道宽面条泪:“你干什么非要知道这些啦!”  宋观正分析到一半,被鸡蛋君这么一扛,立时大怒,手捏拳狂捶鸡蛋君脑袋:“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做贼心虚了?”  鸡蛋君道:“要来不及了的。”  宋观却并不是很配合鸡蛋君。有一个说法,据说身理上有残疾特征的人,通常戒备心都很重。宋观如今这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视力丧失的影响。两人走得歪歪扭扭颇为艰难,但好歹鸡蛋君力气大,硬是扛着不配合它的宋观,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淮真果然被引走了。  空间里刮起的剧烈罡风吹得人视线都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没有了“障碍物”的山体遮蔽,地面上如斯怒吼奔走的疾风,吹得人感觉很糟糕。  狂风之中,鸡蛋君和宋观的衣物还有本该垂落向下的头发,全都逆向朝上飞舞。  鸡蛋君一手搂着宋观的腰,一手掀开空间门的盖子,它吃力地将宋观往空间门里塞。  “这是空间门,你快进去呀宋观,如果淮真再回来就不好了。”  宋观被鸡蛋君按着头往那空间门里推,然而他十分抵触地手撑在空间门两侧不肯进去,内心震惊:“我操这是空间门?你这是弄了个抽水马桶出来?!”  鸡蛋君没想到宋观居然凭着这一摸还猜出空间门的样子,诚然,让人钻“抽水马桶”确实不雅,它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这不为了掩饰嘛,再说这样也很成功啊,淮真就没想到这是空间门之类的,我盖了马桶盖,他还以为是凳子。”  又道:“样子形式不是问题,能用就行了。”  说着按着宋观的头,又要把人往空间门里送。  宋观突然道:“他是诺亚是不是?”  鸡蛋君一抖。  宋观大声道:“你瞒着不跟我说,是因为他是诺亚,是不是?”  狂风拥挤得压着人呼吸困难。  鸡蛋君急道:“不是。宋观你快进去,你不是要回家吗?现在就可以回去了,你为什么要瞎想,淮真他顶多只能召唤和他想通世界的人了,诺亚的世界跟他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边啊,而且诺亚都死了好久,这个你不是最明白了的吗?”  宋观道:“去他妈的!”  鸡蛋君下死力要把宋观按进空间门,明明它力气要比宋观大很多的,此时却怎么都压不过宋观,它急得要掉眼泪:“你骂我笨蛋,你才笨蛋。你现在是要怎样?”  宋观说:“我不管,我现在不想进了,你还要强迫我么?”  “他不想你知道啊。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我来这里的时候就碰到了他,淮真没立刻动他,是因为准备留到最后当着你的杀!他救了我,我同他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他答应帮我引开淮真送你回去。现在这个空间里的淮真基本是无敌的,又是暴走状态,诺亚他……你现在过去能有什么用?只是浪费他一条命。”  宋观面上本就是重重干涸血泪,狼狈得不行,此刻又有两道温热的血蜿蜒而下,简直形如恶鬼了,他对鸡蛋君说:“滚!”  鸡蛋君咬牙一狠心,又用力压着宋观的头往那空间门推,因用的力道特别大,宋观又不服他,于是就听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鸡蛋君登时吓坏了,不敢再下死力气,手上明显松了一松。宋观倒是还撑着,只是声音终于缓下去:“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闻言,鸡蛋君心里一酸:“在这里看不到的。”  宋观道:“那你跟我说说他什么样子吧,我太久没见他,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  鸡蛋君没说话。  宋观道:“我一会儿自己走,你先放开我。”  鸡蛋君迟疑了一下,没松手。  宋观又道:“他往哪个方向走了?你先松手,这么按着我成什么样子。我眼睛里都是血,我想擦一下,兴许擦干净了,还能看见一点,至少让我看看他最后走哪去了。”  鸡蛋君终于将手松开。  它看着转身靠着空间门坐下的宋观,欲言又止几次,开口问:“你肩膀不要紧吧?”  宋观说:“左边塌了,右边还成。”  鸡蛋君十分愧疚:“对不起。”  宋观举起右手,揉着自己的眼睛,轻笑:“嗯。”  又道:“诺亚最后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鸡蛋君说:“左边。”  宋观放下揉眼睛的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鸡蛋君:“再偏移点,对,这是那边。”  宋观突然叹了口气,道:“鸡蛋君。”  鸡蛋君抬头,正要说差不多该走了吧,就被宋观猝不及防地揪下了一大把翅膀毛。鸡蛋君翅膀上的触觉神经特别多,是以特别敏感,所以一旦遭受攻击,也是疼得不得了。  宋观拔完鸡蛋君的毛,一脚将鸡蛋君踹进传送门,还恶狠狠地把“马桶盖”关上了。然而他朝诺亚离开的方向跑了才没十步,就被人一把抱住脚给绊在地上。 第195章 正好桃子削好,宋观接过,想起一件事:“对了,之前一直哥哥、哥哥叫着的,我那个哥哥到底名字是什么,也不见你说。”  李新乾摸了摸自己脸上的hello kitty创口贴:“还不是每次一提你哥哥名字你就掉脸色,我这不反射性不敢说他了吗,每次提及最好就是用you know who来代替,免得你又犯神经了。”  宋观惊讶:“这么严重?”  李新乾点头,随后又说:“你哥哥叫沈顾,三点水的沈,回顾的顾。”  宋观发现一个点:“我和他的名字,都是‘看’的意思啊?”  “我听我妈说的,你们两家当时关系好,名字都是凑一块儿取的。”说完,李新乾一脸无法忍受的表情递给宋观一张餐巾纸,“你能别把桃子汁滴到床上吗?!”  宋观不动声色地立刻将沾满桃子汁的手按到李新乾手背上。  之后出院,宋观由李新乾送回家,对于宋观“失忆”一事,反正也是看天命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兴许突然就恢复了,兴许一辈子都不会恢复。  李新乾是觉得宋观什么都不记得挺好的。  宋观很不赞同:“你太不是人了。我这什么都不记得,我还怎么工作?”  李新乾:“傻逼,你大学还没读完呢!”  宋观呆了一呆:“那我考试怎么办?”  “你这不挺伶牙俐齿的?我看考个把试也不会难倒你的么。”李新乾一脸的幸灾乐祸,可以说是十足十的不怀好意了,“再说现在放暑假,你自己趁机努力补一下以前的知识,不就行了?”  宋观偏头问:“我学的是什么?”  李新乾:“环境工程。”  听到这个答案,宋观久久不能言语:“这干什么的,学完之后去种树吗?”  李新乾狂笑:“你自己要选的专业我知道个鬼啊!当初我也这么嘲笑你的来着!”  若不是还要李新乾来开车,宋观早就打死李新乾了。  “……”宋观决定暂时不再谈论这个,抛出一个疑问,“我一个人住?”  李新乾戏谑道:“不然呢?你觉得你是跟你哥哥住,还是跟女朋友住?你又没女朋友。”  之前没说到所以压根没想起来,现在谈到了,宋观有点不太相信李新乾的话:“我怎么会没有女朋友的?这不科学,我看起来这样青年才俊,不可能没有女朋友的。”  李新乾哼了一声:“那要问你自己了。”  宋观思忖片刻,感觉只有一个答案,但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只是稍微有点吃惊,并没到大惊失色的程度:“你是说我喜欢男的?”  “……”李新乾几乎脚踩急刹车,“什么鬼?!”  宋观:“不然就毫无道理了。”  李新乾简直想撬开宋观的头盖骨看看这货脑子里想的什么:“哪跟哪儿啊,你就是之前被那个疯女人绑了一回,所以对女性十分恐惧。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当初那会儿,你暂住我家,我妈要抱你起来,结果只要女的接近你一米范围内你就开始惨叫,差点没把我妈吓得心脏病犯了——真不知道那个女的都对你做了什么。”  宋观听着这些感觉挺不真实的,仿佛是听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但李新乾如此一描述,他脑中便浮现出了一副相当生动形象的画面,尽管人物面目都模糊。  李新乾继续道:“你进了大学倒是想找妹子谈恋爱,但你每次暧昧阶段勾得人家妹子准备倒追你了,你就被吓到直接‘神隐’,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所以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说你吗?”  宋观内心感受十分微妙,但还是顺着李新乾的话头继续接下去:“什么?”  李新乾:“花心渣滓,衣冠禽兽,见一个爱一个——反正类似这些的,你随便往自己身上套就是了。”  宋观呆了:“不、不可能!我不是这种人!”  李新乾斜眼:“说起来,你最近和某骗子走得很近?”  宋观还在消化新得的信息,半晌接口道:“你忘了我失忆了?你觉得除了你以外,我现在还认得谁?”  李新乾一想,觉得也正是这么回事。他嘱咐宋观:“反正如果有一个自称有特异功能的人找你,姓姜的,你别理他。”  宋观不是很懂,这他妈特异功都能出来?  李新乾继续道:“就你们寝室那个新来的。看着猥猥琐琐,整天看傻逼小说,自吹有特异功能,说是什么心理暗示能力之类的。上次你不是跟他商量要治疗你的‘恐女症’么,我看你被治得也不怎么样,光染上跟他一样的猥琐气息了,我劝你别跟他瞎鸡巴扯。”  宋观哦了一声,表示受教,两人没多久就到了宋观住的小区。  带上李新乾给整理的背包,宋观拿着手机跳下车,李新乾表示自己要回家,然后又说如果有事电话联系,没事就别来烦他了。  宋观回身朝李新乾招手:“心肝,等我电话!”  李新乾抽出一张报纸团成一个球朝宋观砸过去:“滚!”  进了小区,在找自己所住单元楼的半道上,宋观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姜一次三百”。想必就是李新乾说的那位“姜神棍”了。不过这电话备注的名字起的还真是,一看就很猥琐清奇,仿佛对方和机主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肮脏关系。  这三百指的是“恐女症”治疗费吧。  思考了一下,宋观接通电话:“喂?”  手机里响起来的声音还挺清亮的:“宋观?你前几天怎么失联了,不是说每天都过来吗?上次才弄到一半……”  宋观将手机听筒拉远:“喂喂喂?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回事?手机信号不好!喂?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然后“滴”一下挂断通话。  哈哈哈哈好像很好玩啊!  过了一会儿,对方又打过来,不过这回是视频电话。  ——你观哥会怕这个?  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好吗!  一接通视频,宋观就见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脸,嗯,怎么讲,就很普通的那种,也没李新乾形容得那么不堪么。  不等对方说话,宋观先发制人:“你刚刚给我打电话?这这这里信信信号不不不不不不太太太太——”  说着表情凝固在这个“太”字上,连口型都凝固得十分到位。  对方果然信了宋观的邪:“喂喂喂?宋观?你卡了???”  宋观保持卡住的姿态岿然不动。  卡得非常职业。  然而,天不遂人愿。  一只泰迪突然汪汪叫着跑过。  宋观:“……”  操。  死泰迪。  眼疾手快挂断对方视频之前,宋观分明听到对方的怒吼咆哮:“宋观!!!”  失忆的感觉没有很糟,至少宋观没觉得焦虑不安。反正就这样。他回到家中,颇有兴致地将房间翻了一遍。床底下收获一打袜子,倒是不臭,就是七零八落配不成双;书柜里挺多女性杂志,也不是色情杂志,就普通图册,估计是自己为了克服“恐女症”特别备下的——  总之挺有意思,可以猜测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约晚上十点半,他上床入睡,夜里两点却毫无征兆醒来。他感到口干,赤着脚走到厨房去喝水,当然,没有开灯。月光顺着窗户爬进来,于是这使得黑暗里摸索的任务变得并不艰难。一个人住这样的房子似乎有点过于大了,客厅里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近乎吵闹。背对桌子,宋观给自己灌下一壶冰水。那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凉得人几乎作呕。  耳鸣响起差不多是一刹间的事。  那样刺痛的,仿佛一道警鸣提示。  医生说,失忆这种事情很难讲的,也许你可以马上就记起以前的事,也许永远也不会。它的恢复不像□□,你将明确地知晓它于何时爆炸复苏,于是倒计时算起来也是有时间概念的。它是地雷。你不知道这地雷埋在什么地方,每一步踩下去都该心惊胆战,你尽管猜,这一步下去或许会炸,或许不会,那都是没有定数的事。  一个失忆的人想起全部的过往,尤其是这个过程的发生被压缩在短短的一秒钟内,那的确令人非常痛苦。  或许脑内神经因此受损,宋观鼻血止不住的滴落,餐巾纸已经没用了。殷红的血滴得到处都是,嘴唇上,手上,脖子上,睡衣前襟上,好像怎么样也擦不完,就像是他最后在解说空间里看到的全部尸山血海。  宋观不得不去往洗手间,步伐跌跌撞撞。先打开水龙头,直接推到最右。冰冷的水汹涌地自管道里喷涌而出。宋观将那泼冷水泼在脸上,水温凉得他觉得很冷,然后他用湿漉漉的手开了灯。白冷的光乍然大亮,镜子里猝然映出自己的脸。鼻血还在滴滴答答,落在洗手池里,同水搅在一起就被冲击成了苍白的粉。  一切就像是午夜回魂,在某个混沌时刻,阳间同阴间突然就串联了。  鼻血终于止住的时候,宋观把所有记忆都整理清楚,他非常冷静地关上水龙头。  走出洗手间,他把房间所有灯都打开,翻遍柜子,宋观对比着找到了其中最结实的一根绳子——绝不会轻易断裂,然后他找出手机给哥哥打了一个电话。  已经凌晨三点半。  大多数人不会接这样半夜的电话,多半夜间都是手机关机。  但,这通电话还是被接通了。  宋观把手机放在耳边,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安静,反正他给对方打电话从来都是这样的。那个人接通他的电话,永远在等他先开口。  “你现在快来我家。”第296章 大结局 拨正反乱  没头没尾没有理由的一句话,并且再没有别的解释就直接挂断。  宋观知道对方肯定会来,这是一个基本念头。不过即便说得如此笃定,但心里到底还是会冒出其他反复的不安猜测,比如,万一对方没来呢?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等一晚罢了。  翻出红色颜料,在客厅地上写下万般醒目的鲜红大字——“去屋顶”。写完这三字之后,宋观就带着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绳子离家,上了这栋楼的楼顶。  顶层那门一般都是锁着的,不过在不损坏锁本身的同时,把锁撬开,这对宋观来讲并不算难。  宋观将一切准备妥当,走到顶楼边沿,身手甚是敏捷地翻过栏杆。  夏日晚上就是闷热,稍一动作都能出一身汗。  看着脚下城市灯火,凌晨四点,街上没什么车辆也没什么人,宋观他算着时间,心中估摸着沈顾最快大约也还要再过一刻钟才能赶到,结果没想到顶楼的门就在此时,被人自楼内以极粗暴的手法推开了。  “宋观!”  来人气息不稳,声音也是颤的,想必出来甚为匆忙,身上衣服也未来得及换,穿着的那身衣服明显是睡衣。浅灰色,衣摆和短袖的袖口处是一圈黑边。宋观看得仔细,包括对方对方脚上的鞋——为了开车方便,所以没穿拖鞋,但是也没穿袜子,肯定是匆忙出门为了节省时间。  建筑的阴影遮住来人的眉眼,但宋观不用看也完全能在脑中描画出对方的面容模样。那些小细节都异常鲜明地浮现在脑海里,譬如对方脸上有一道大约半截小指那么长的疤痕,从右眼的眼尾开始,竖着向下,并不深,但也始终消不去,那是当年车祸时候留下的伤痕,有时候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宋观总会不小心将此错认成泪痕。  又譬如对方脖子上的一点小痣,处在相对来说比较偏靠于左侧的位置上,一小点的红痣,仿佛不小心破了皮,渗出针尖点大的血。  宋观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沈顾。  他看着那一张熟悉得很陌生的脸,终于完全地呈现在了自己眼前。  脑子里多了那么多杂乱无章记忆之后,宋观无可避免的,是觉得两人这一次见面着实恍若隔世。  慢慢转过身,这个动作要做得很小心,栏杆外头的空间有限,一步踏空就成跳楼悲剧了,宋观彻底掉了个面,抓着栏杆又慢慢坐下。  沈顾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焦灼神态:“宋观。”  两人隔着栏杆已经很近了,宋观仰着脸,还是有点奇怪对方怎么这样快就赶到:“你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