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秀:漂亮的疯子》 第1章 死亡游戏秀:漂亮的疯子 作者:绅士贾文案:在很多关于狼人游戏的故事里,所有人被分成好人和狼两个阵营,主角抽到人牌或神牌,用他们的机智和运气,与狼斗智斗勇,过程虽然坎坷,但好人最终会战胜狼,皆大欢喜。可是,如果主角抽到狼牌呢?攻:“你一个boss不开挂虐菜,一天到晚装成小白脸,也不知道都在想些啥。”受:“想睡你。”攻:“......”彭岷则x魏子虚身材满分忠犬攻x深藏不露boss受真实狼人游戏设定,主要是剧情流,感情戏很带感但不是真爱,只要站定主角不动摇就好了。真爱会有的,甜甜的he会有的,但你们要耐心。日更,断更会请假,看过请留言,多谢。排雷:1.受虚伪,笑面虎,标准反派人设,不傻白甜不圣母不为爱改过自新。2.真爱正牌攻大后期出场,剧情需要,请理智对待。第1章 游戏开始夜的最深处。这个城市依然没有陷入沉睡。市中心的霓虹染透了半边黑夜。疲惫的灯光,顺着大厦棱角,桥底车辆,零散的路灯,丝丝缕缕蔓延开去,是带着腥味的红,繁华中的虚妄。在灯光辐射到的外围,住宅区附近,学校里面已经完全黑了。有学生背着斜挎包,低头看路,匆匆走过主干道。自行车道外侧筑了很高的石墙,里侧居民区被隔开,家家户户都拉着窗帘。学生和尾随她的男人并列走着,两条影子细长又安静。她拐进一条小巷,黑影便也跟了进去。居民区向室内走几百米,人声渐浓,西装革履的成功男士正在跟妻子打电话,温柔地道了晚安,伸手搂过妙龄女子的腰进入酒店。每个夜总会都生意兴隆,年轻人们贴身跳舞,肆意挥霍。门外流浪汉和狗挤在同一个被窝,皮肤癣互相传播。所有家庭都是别人眼中的幸福和睦,物质远比精神富足,悖德和欺骗无孔不入。习惯之后,倒也不失为一个伟大的和平年代。星级酒店在这辐射网中央,摩天大楼设计现代,实用性强。从外看去,每一层都是一个点燃的火柴匣子,灯火通明,匣中小人热情高涨。有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有人莺燕环绕,春意盎然。只有二十九层一片漆黑。然而却不是空无一人。偌大的房间,除了钟摆,还有一声声有节奏的“叩”、“叩”声。一个男人蜷缩在真皮沙发中,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茶几。“就要开始了......”男人的声音很低,弥散在漆黑的空气里。听不出来是期待还是恐惧,他的语气和敲击冷静而偏执。蓦地,敲击声戛然而止。静默数秒后,男人呼吸渐渐急促。他僵直地从沙发里坐起,如满弦之箭般冲向浴室。他一甩门,熟练地反锁上,低头去研究洗手台上瓶瓶罐罐的标签。但他很快失去耐心,检查过的就一划拉撇到地上,牙杯牙刷剃须泡沫统统不能幸免。“药,药呢......明明放在这里了......”镜中映出他惨白的脸,冷汗涔涔。等到洗手台上空无一物,他的精神也变得高度紧张,喘着粗气,狼狈不堪。终于,他灵光一闪,去掏自己浴衣口袋,摸出了几颗绿色胶囊。他忙不迭吞下一颗,都不用水送,喉结一滚动就滑入肚腹。做完这些,他松了一口气,后背贴上浴室雪白的瓷砖,缓缓滑下。浴室外,宽大窗台上,窗帘后面摆放着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布景箱。一只蓝紫色毛蜘蛛蛰伏其中。毛蜘蛛感受到震动,不太情愿地爬动起来。它爬过苍翠欲滴的假植,大理石水盆和蜥蜴头骨,思绪重重,忧虑连篇,爬得极为缓慢。似爬过锈蚀沉舸。魏子虚出门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半,天刚擦亮。这县级市人口不多,经济中等,时间还不到早高峰,城市的一切都睡眼惺忪,祥和宁静。小区入口的伸缩门关着。魏子虚走到附近,岗亭边上拴着的土狗立刻察觉,起立坐好,巴巴地摇尾巴。魏子虚笑着去摸兜。狗脖子戴的项圈牵动铁链,一阵悉悉索索。门卫大爷听见响声,放下手捧的二手肾六,拉开岗亭窗户,便看见一身运动服的青年正拿着骨形饼干在投喂。“小岳,这么早啊?”大爷冲他打招呼。魏子虚喂完狗,捋着它的狗毛夸它乖,一面抬头对大爷微笑:“嗯,上班之前去跑个步。张大爷您才早,这个点一般也没人出去,您锁门回家睡觉多好。反正这伸缩门我也能翻过去。”张大爷挺喜欢跟年轻人聊天,比回家对着电脑和手机强,“嗨,年纪大了,起得早,正好来多挣两个小时工资。”他看青年和土狗相处甚欢,狗流着哈喇子要去舔那张白净的脸。“而且大黄还惦记你,一到早上就挠门,根本见不得我躺着。”“哈哈哈,”魏子虚忍俊不禁,转而捏狗脖子,“是惦记我还是惦记我给的吃的?嗯?你这没良心的。”虽然嘴上念着“没良心”,手上却深深浅浅力度适中,舒服得大黄闭上了狗眼。张大爷也笑:“确实是没良心,也就知道我是它户主。你再喂它几天,可能真就不记得主人是谁了。”魏子虚赶忙搭腔:“张大爷您哪儿的话!狗最知道亲疏远近,关键时候比儿女管用。大黄喜欢的饼干我家里还有三袋,回头给您捎过来。我先出去了。”张大爷本意是想跟青年多聊几句,怎么最后变成贪图狗粮了。也罢,他将之归纳为“代沟”。目送青年出了小区,慢跑远了,张大爷还一手撑在窗台上,碎碎念道:“真是,多精神的小伙子,就应该多出来走走,比以前成天窝在家里好多了。”肾六发出振动,他低头一看,电量又见红。他皱眉,去抽屉里扒拉充电器。现在东西真不顶用,他老伴的缝纫机一辈子都没充过电。他一边找充电器,一边寻思起博士毕业还找不上对象的干外甥女。魏子虚沿河慢跑。有早起的高中生骑着自行车从主干道上飞驰而去,小摊贩们推着三轮车,也往学校赶。以前河边是烧烤啤酒的好地方,近来为了治理水污染,城管在河边上喷漆划片儿,禁止摆摊了。于是魏子虚就觅得了这个清静去处。他这一路碰见最多的是老头老太太,三五成群,在树林里打太极、舞剑,抖箜篌。说不定张大爷还算同龄人里爱睡懒觉的。跑完用了半个钟。魏子虚抹一把汗,正要原路返回,眼前突然蹿过一条矫健的身影。魏子虚眼疾手快地追出去。追过半条街,那影子钻入一个十分偏僻的巷子,直到它找到附近最大的垃圾桶,才终于朝圣一般停下爪子。魏子虚气喘吁吁,“你是新来的吧?肯定是,哪有流浪猫看见我还不凑上来的。”“新来的”耳朵一动,蹭的跳上垃圾桶,前身低伏,警惕地看着魏子虚。它双目有神,白腹黑背,民间俗称“乌云盖雪”。而魏子虚已经蹲下身子,手上捏了一个黑色皮夹。他一层层地翻过去,里面却不是现金或者信用卡。狗粮,鱼食,面包,麦片,胶囊......“啊,找到了,这可是美国进口的猫粮,算作见面礼了。”魏子虚把猫粮撒在地上,乌云盖雪却并不领情,目光如炬,让他快滚。他在这目光的威压下等了五分钟。 第3章 眼镜男说完,端正坐姿,可惜不能用手去整一下领口:“从我开始顺时针吧。我叫骆合,大学教授。”“李振,银行高管。”骆合左手边的中年男子说道。“赵伦,跑推销的。”黄毛意料之外地配合,魏子虚本来以为他是谁都不服气的那种人。得益于这两位开的好头,下面的自我介绍也很顺畅。“陆予,水纹勘探员。”他说了一个不常见的职业,却没有更多解释,重新低下头去研究束缚带。在他下位,是一个面相精干的女人,她是这里比较镇定的人之一,“肖寒轻,眼科医生。”“韩晓娜,白领。”紧接着说话的是长了一张网红脸的小美女,也不知道整过几次。韩晓娜介绍完,接下来却是一阵沉默。魏子虚抬头去看,位于他和骆合正对面的男人,笑容促狭,“所以现在你是领导了吗?”那男人穿了一件宽松的条纹衬衣,银质扣子开了三颗,锁骨明显,五官立体,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帅哥。“我——”骆合开口的同时,帅哥下一位次的女人先出声了:“别起争执,这也是为了大家方便。”女人语调偏慢,上身是款式复古的烟青衫子,一双丹凤眼颇有古韵。帅哥没想到她会帮腔,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微微挑眉道:“好吧,那就看在美女的面子上。我叫流井,自流井的流井。”这名字听上去不是真名,不过没人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视线转向那名丹凤眼女人。“林山栀,有间裱画店。”女人徐徐说道。她的下位,美貌更甚,一头酒红色大波浪光彩照人,只是比起林山栀气质差点事,“朱腴,美容师。”“彭岷则,健身教练。”穿白t裇的男人下两位是两名打扮朴素的女性,“常怀瑾,学生。”“莫晚向,学生。”转了一圈,最后一个是魏子虚。他唯唯诺诺地接道:“魏子虚,程序员”自我介绍完毕,骆合清了清嗓子:“好的,谢谢配合。那我们现在说一下来这以前自己在做什么。我的话刚才说过了——”【抽卡时间到!咦,我是不是打断了什么?唉别在意啦我这边比较重要。】【你们面前升起的pad显示了十三张卡牌背面,请任选一张。选完后,实体角色牌和相关道具会自动送往个人房间,祝你们好运!】实木桌正对座椅的边缘竟缓缓凹陷,翻面过来是触控屏。同时他们右手的束缚带解开。看来这房间虽装修传统,却暗藏玄机。“他大爷的,你说选就选?能不能听懂人话,赶紧放老子走!”又是赵伦,他的耐心到自我介绍完时就用尽了。李振看不惯这跋扈态度,眉头拧成一团。【动动手指而已,又不麻烦。要是你这么不情愿,我只能用点强制措施了。我真不想,真的。】话音未落,赵伦突然身子僵直,一阵哆嗦,痛地倒吸一口冷气。【你们四肢的束缚带连了电路。刚才是110v的,我每次加10v,在昏厥之前还有很多时间。】又是一阵电流,赵伦大喊一句“我操!”,愤怒地挣扎起来。还要再电,屏幕上却突然有一张卡牌黑了。“我选了。”穿着白t裇的健身教练,彭岷则说:“我已经选了,别再电他了。”刚受过两次电击的赵伦汗流浃背,头低伏在胸前,大口喘气。其余人见状,纷纷点选卡牌,屏幕上卡牌顿时黑了一片。魏子虚慌忙随大流,胡乱点了一张牌,牌翻面。两秒过后暗淡下去。【好好,就是这样。互利共赢,互利共赢,希望接下来的十天我们也能相处愉快~】噪声中断的同时,所有人四肢束缚带尽数解开。骆合当先站起,向门口走去。赵伦还坐在椅子上喘气,他下位的陆予去搀扶他胳膊:“喂,你还好吗?”别人有的揉手腕,有的去戳pad看能不能联网,但更多人紧跟骆合,挤到门后。骆合转动门把手。“吧嗒”一声,门开了。门后是木质阶梯,连接一楼大厅,大厅尽头,赫然是高约三米,雕着金雀花图案的大门。这建筑里空间不算广阔,房室通达,一眼能望穿首尾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刚经历过那样诡异的开头,现在出口直白地摆在眼前,怎么看怎么像陷阱。骆合扫视一圈一楼大厅,没有踏出房门,而是转头对赵伦说:“你不是急着走吗,大门在那。”“啊?”赵伦恢复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看到大门,正要往外迈。可能是刚吃过苦头,他突然长了个心眼,回头一看,所有人都在他身后等着,“什么意思?拿我当炮灰使是吧?操,老子看过的恐怖片海了去了,第一个出头的死得最惨。我还就不出了,蹲门口。要出一起出。”魏子虚心道,不知刚才是谁被电地嗞哇怪叫。“呵呵,你还真行,出口摆在眼前了变缩头乌龟。”流井冷笑一声,“那就所有人一起走,给你壮壮胆。”一伙人浩浩汤汤穿过大厅。暗红地毯与门同宽,滚金收边,两侧排满红木椅子,镂空花纹与门面上的相似,把手烫金,在细节处设计依然用心,只是没人注意到这些。流井一拧烫金把手,门便轻松打开了。见到阳光,前面几人惊呼一声,疾步跑出。原来他们所处的建筑是一幢三层小洋馆,外面绿草茵茵,鹅卵石路面绕成蝴蝶翅膀。洋馆后面的茂密树林呈弧形延伸,高低有致,树种丰富。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心里的紧张困惑顿时减少了一半,好像什么直播和绑架只是噩梦一场。打头几位男士脚程太快,妹子们被甩在身后,拖拖拉拉形成“一”字队伍。感觉跑了有一公里,给这些不常运动的妹子们累得不轻。到这紧要关头,也没人讲究女士优先了。谁的命不是命。肖寒轻因为职业是医生,平时比较有健康意识,此时勉强能跟上跑在男士们最末尾的魏子虚。她还要不时回头检查有没有妹子掉队。然而,这场逃亡没有能够继续下去。肖寒轻刚转头留神落在最后的莫晚向,冷不丁撞上魏子虚的背。她回过头,面前是弯腰大口呼吸的男人们,他们脸上绝望的表情狠狠攥住她的心。所有人面对的,是圈禁住这片土地的高压电网。肖寒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气管像抹了生姜一样火辣辣地疼。这疼痛折磨她到最后,竟变成了低低的苦笑:“哈哈哈......这次真是,简单粗暴。”比莫名其妙的绑架,诡异的规则和游戏要简单粗暴得多。只是简简单单地宣告:“无路可走,无能为力。”烫金把手再被拧开时,没人像出去时那样有干劲。本来跑得最欢的赵伦,一屁股坐进大厅左侧的圈椅中,圈椅不像沙发那么软,硌到他尾巴骨,又多加一阵钝痛。他抱着头呢喃:“这都叫什么事儿!”陆予又想上去拍他的肩,被他一巴掌打开了。【大家晨跑辛苦了!角色道具已经分配完毕,回房间后可以查看。除了道具外一切设施相同,有什么额外需要可以在门后的pad上写。厨房的食材和酒水每日不同,想吃什么就提。我相信,在这里的十天将成为你们至今为止生活最舒适的十天。更棒的是,我把你们墓碑上的照片都p好了。】director的声音这时又好死不死地响起来。“你这王八蛋......我招你惹你了,耍别人有意思吗?”接连的打击把赵伦的暴脾气都磨没了,语气懊恼中带着一丝乞求。“对,你为什么要平白折磨无辜的人呢?”陆予靠墙站着,轻轻说道。【无辜?】短暂的沉默,director似乎听不明白这个词,【谁?你们吗?】【哧哧哧笑死我了,连你们都能自称是“无辜的人”吗?】【和你们比起来,可能我才算得上是个好人吧!】赵伦猛然抬头,大睁双眼,迅速扫过其他所有人。“什么意思?难道老子不仅被绑架在这鬼地方,还要跟一帮罪犯待在一起?”他表情陡然变得厌恶,起身噔噔噔跑上楼去。其他人听到director的言论,也大为震动,本来挨在一起的赶紧退避。骆合走到壁炉前的茶几边坐下,背对人群,不在意他们是聚是散。一楼的吵闹声渐渐小了。人们有的去找自己房间,有的依旧不死心地出门查看。骆合盯着壁炉,连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都没发现。壁炉可能最近才使用过,砖面熏得乌黑,柴火架形状坑洼,脏污灰烬散落一地。 第5章 彭岷则本来觉得没什么,没想到魏子虚直直盯着他激凸,一眨不眨,一动不动,眼睛跟被苍蝇纸黏住了一样粘在他胸口,终于也被看出了一丝不自在,转身侧对着魏子虚,问骆合:“我来之前你们在聊什么?”骆合还没答话,魏子虚从对胸大肌的目眩神迷中清醒过来,转移话题道:“骆教授在大学里是教什么的?”于是骆合也配合地从这个台阶下,“哲学。”“哦?”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让几人同时来了兴趣。魏子虚:“那骆教授一定很聪明吧,你最喜欢的哲学家是谁?”聊到哲学,骆合周身的气氛轻松不少:“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觉得我聪明啊。其实每位哲学家的著述各有千秋,要说最喜欢的...康德吧。我喜欢他对绝对理性世界的阐述。”“嗯嗯,”魏子虚点头:“我对哲学了解的太浅了,只是随大流地喜欢尼采。”骆合来这里后第一次微笑:“别这么说,尼采对现代社会影响很大。你要是随大流,就应该喜欢影视圈一个当红小花旦。”“额,”彭岷则说:“我只知道马克思。”骆合:“马克思恩格斯理论在国内传播的最广,是主流的哲学思想了。其实你们不要把哲学想得那么高深,对终极真理的追求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体现。就好比一碗饭,农业是解决怎么得到这碗饭,营养学解决怎么把这碗饭做得更好吃,医学解决饭吃到肚子里人体的变化,而哲学解决‘人为什么要活着’......”话音未落,二楼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所有人表情俱是一凛。彭岷则当先抢出门去,直奔二楼。魏子虚紧跟而出,几乎是一步三台阶跳上二楼。听到这声惨叫的人陆陆续续跟过来。惨叫是从朱腴房间传出的。彭岷则轻轻一推,门开了。众人挤进她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床褥衣柜整整齐齐。有在地上爬行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彭岷则顾不上激烈跳动的心脏,刷啦一声拉开浴室门。只见朱腴头发凌乱,跪在浴室墙边,看见来人,哆哆嗦嗦地指向浴缸。浴缸里,一只足展20厘米的大型毛蜘蛛缓缓爬出来。“诶?你怕蜘蛛吗?”一个声音从人群后传出,魏子虚挤出一条过道,径直走向浴缸。“蜘蛛主要依靠足底触觉感受器,听力很差,不然你刚才这一叫,肯定吓坏它了。”魏子虚把左手摆在蜘蛛面前,右手轻推它腹部吐丝腺,蜘蛛顺从地爬到他手心里。他打开窗户,将蜘蛛放生。“你不要害怕,虽然所有蜘蛛都有毒,但没有致命毒,被蜘蛛毒死的人多半是因为过敏反应。而且蜘蛛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魏子虚蹲到她面前,帮她把乱发别到耳后,安慰似地笑着:“刚才那只是地栖捕鸟蛛,国内没有,吓到你了吧?没事的。”朱腴嘴唇发白:“你......你知道的真多......”魏子虚说:“因为我养了一只,自然而然就知道这些了。我家的是海地咖啡蓝,刚蜕完皮是蓝紫色的,很好看,真希望能给你看一看。”这时,骆合也赶到了,抱臂站在浴室外:“没事就好。”魏子虚起身走到骆合身边,语气扭捏地小声问道:“那个,骆教授,真的不搜房吗?”他视线不时瞟到马桶盖,“我想上厕所了。”骆合哑然失笑:“那就回去上。别憋坏了。”二楼,魏子虚找到自己房间,识别结束,推门进去是一个二十平左右的房间。深蓝地毯,独立卫浴,单人床软硬合适,书桌紧靠着大衣柜。魏子虚稍微清点,在门后pad上要了用惯的洗漱品牌,两套衣服和睡衣。pad连着局域网,有全文搜索和目录搜索,还算方便。做完这些,他走向书桌,拿起角色卡大致扫了几眼,便用打火机将纸张点燃,灰烬抖落到书桌下的垃圾桶里。卡片燃到后半截,只剩孤单单一个黑字。“狼”。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和收藏什么的,我真的很喜欢【咬唇第4章 动机尼采:“他越是要到高处、光明处,他的根就越是猛烈地伸向大地中,越是向下,越是进入到黑暗中、进入到深处,——甚至进入恶的里面。”要不是妈妈瞒着他报了一场文艺演出,魏子虚不会知道那种滋味。站在聚光灯下,所有人视线的中心,他藏进一个虚假的人物里,行进取悦大众的滑稽表演。他一定很有天赋,仅仅凭着杜撰出的皮肉和生活,就获得观众经久不衰的喝彩。演出结束后,有很多大人走上来,表扬他做得很棒,表扬他为此付出的努力。妈妈也很自豪,她捧着魏子虚的小脸说:“你是最棒的,别的小孩远远不如你。”这是当然了。因为他们太诚实,把原本的自己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了啊。于是魏子虚发现,扮演别人,远比扮演自己能收到更多的夸奖。小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夸奖,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对吧?再普通不过了。一上午相安无事。各人在洋馆里外探索,偶尔碰面就匆匆打个招呼,好像只是一群陌生人在旅行途中碰巧住进一家宾馆。这种友好疏远的气氛,让清早弥漫的紧张消散不少。大家陆陆续续回自己房间整理东西。洋馆总共有三层加一间阁楼,阁楼不设锁,用来屯放杂物,所有人都可以任意进出。一层到三层是环形结构,走廊绕一圈,空出中间的大厅,正北是木质阶梯,红毯贴合阶梯铺下来。整整三层的高度让大厅显得非常空旷,站在一楼地面,可以望见所有房间的木门,以及阶梯尽头那间最大的圆桌厅,就是他们最初醒来的地方。洋馆做为这广阔绿地上的独栋建筑不算太大,住他们十三个人却绰绰有余了。每层均匀排布着很多房间,把手上刻了名字的作为个人卧室,不设锁的为公用房间,还有一些打不开的黑暗房间。各人房间随机分布,赵伦、林山栀、肖寒轻、莫晚向,陆予和韩晓娜住在一楼,流井、魏子虚、常怀瑾、李振,朱腴和彭岷则住在二楼,骆合一个人住在三楼。值得一提的是每层住户的识别系统都不一样,一楼是密码识别,二楼是面部识别,三楼是视网膜识别。门上的识别系统有不同程度的翻新,不知道director又在做什么奇怪的尝试。洋馆内部整体是简化了的歌德复兴式设计风格,浮雕没有到夸张的程度,廊柱延伸出的部分在穹顶交汇,柱体、栏杆,门面和椅背上的图案和谐一致,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壁炉全部用青灰色砖石堆砌,两侧必须悬挂两幅油画,鎏金相框,油画偏印象派,光影浮动。走廊上隔几步就立着一个展示台,摆放瓷器或珐琅器。一门之隔,各人卧室里的装修却非常现代,代价就是逼格降低。然而,大厅里最显眼的是挂在二楼圆桌厅对面的玻璃露台。露台上下用纯白花岗石包边,顶上雕刻了一圈希腊风的胖天使。露台呈六棱柱,无门无窗。一楼的扶手椅有十六把,左右对称,面向露台。彭岷则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以前在健身房做完全套,上身跟淋过雨一样湿漉漉,反正身材拿得出手,不怕人看。可是早上那名青年,明明第一印象是平易近人的那类,怎么就对他的胸表现出了超乎常理的兴趣,视线直勾勾的,比做ct还透彻,盯得他心里发毛,第一次露了怯。想想还怪难为情的。他看大厅角落的圈椅空着,打算坐进去歇会儿,结果转过身来才发现对面圈椅里有人。那人侧躺着,头枕在椅子扶手上,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快速写东西。竟就是早上的青年。彭岷则都走到人家面前了,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好像不太礼貌,于是试探地说了一句:“打扰了?”青年看他一眼:“不打扰,你坐吧。”彭岷则坐下后,看见青年笔不停地写了一行又一行,定睛一看,竟是数字和英文相间的程序代码,“咦,你写代码干什么?”青年叹口气:“这是我最近刚加入的一个大项目,还有半个月就到deadline了,谁知道碰上这种事。我找遍所有房间也没看见一台电脑,就只能先在本子上写着,等出去后再运行了。希望赶得上。”“哦...”彭岷则心中感叹,用脑子吃饭真辛苦啊,“没想到你字挺好看的。”“噗。”青年停笔,笑着看他:“你竟然觉得一个程序员的字好看,是不是还要说我写的‘#’和‘&’有魏晋遗风之类的?”彭岷则噎住,魏晋时期的人又不用写代码,这不好比。而青年大概只是出于调侃,并不强求他回答。此时他把笔记本贴在腹部,一手枕在脑后面朝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眼波流转。明明是个男人却有色彩浓丽的眉毛和嘴唇,又不似化妆品染就的那么刻意,十分服帖适合。皓面乌发,倦懒如烟,好似铅华洗尽的空荡戏台,仍旧能乌泱乌泱地把人拖入一场场悲欢戏曲。真漂亮。彭岷则赶紧止住这个想法,怎么能用“漂亮”去形容一个大男人呢?在自我介绍时这个青年实在太没有存在感,导致他至今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能不好意思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青年刚要回答。“当——当——当——”厚重的钟声响起来,是二楼右侧走廊深处的一口雕花古钟。他们两人抬头去看。穹顶窗口/射进来的一束阳光,其间飘舞着兀自沉浮的尘埃。阳光投射到纯白露台上,小天使们仿佛被光唤醒,挥动着翅膀指给众生天堂的所在。钟声响了十二下。彭岷则的目光落在他起伏有致的侧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让他在此时此地与这个男人相遇。直到这出戏唱到最后,唱到嘶哑颓靡的最后,他依旧想不明白。 第7章 大厅南面是面朝露台的扶手椅区,北边阶梯两旁零星散布着几张圈椅和小茶几。彭岷则选了离厨房近的一张,嗅着饭香味,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叹气?”声音近在耳旁,彭岷则呼吸一滞,转过头去。魏子虚站在他身后,俯身笑吟吟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余韵未消的粉红。“你这人!”会什么神出鬼没的邪术吗!魏子虚却无视了他的惊讶表情,继续说:“总不会是因为一个人寂寞在叹气吧?”还真不会。但彭岷则总觉得这对话哪里怪怪的。“我刚才听见林山栀在厨房唱歌,突然想起来我定了后天去维也纳□□看演出,机票都买好了。真是浪费。”“哦?”魏子虚挑眉,“爱好挺高雅啊?”彭岷则:“朋友邀请的。我以前从来没去看过音乐会,想着能长点见识。”“嗯,没事,□□我去过,可以给你讲讲。”魏子虚把胳膊肘撑在圈椅背上,紧挨着彭岷则肩膀。彭岷则心想你就不能好好的坐下来说话?这姿势你腰累我脖子累,图啥?“那是我小时候和爸妈一起去的。我记得圆顶大厅金碧辉煌,管风琴乐队的伴奏非常恢宏大气。不过重头戏是当代很有名的钢琴演奏家的独奏。她穿着深蓝色礼服裙,手指在琴键上快速跃动,整个大厅鸦雀无声。真的,那么多人的大厅能安静到那种程度,我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不过她演奏的过于有激情,我爸爸说当时给我吓哭了,哈哈哈还挺丢人的。”彭岷则也莞尔:“总感觉,她一定是个美人吧?”魏子虚:“应该吧。她戴的帽子有扇形黑纱遮面,我没看清。”魏子虚还想展开说,却被抱着一大团布走过来的李振打断了,“分类目录下真是有好东西,竟然给我送来一台老胶片相机!我早就想试试用这东西拍一张全家福了。”他们的房间里不知暗藏什么机关,在pad上点的东西在下次进门后便会送到。彭岷则上午就跟李振聊得比较投机,这时候也对胶片相机表示了兴趣:“我看看,我看看!”于是魏子虚乖巧地闭上嘴,微微一笑:“你们聊,我去那边坐了。”他选在离彭岷则几步远的位置,靠着椅子扶手坐下来。现在是晚上七点左右,玻璃窗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早上一起逃跑的那一大群人,现在各自分成小圈子聚集,可以看出有些人本来就认识,有些人是上午刚刚聊熟的。魏子虚喝了口水,环视大厅一圈。彭岷则和李振两人兴致勃勃地摆弄老胶片相机,骆合独自在看书,流井和朱腴两个靠在厨房门边,过分亲昵地聊天,时不时有肌肤接触,韩晓娜背对他们正在涂指甲。常怀瑾和莫晚向坐在灯光最明亮处,各自捧着pad玩游戏,不远处赵伦躺在圈椅里,睡得口水直流。陆予不知去了哪里。在这吉凶未卜的第一晚,所有人都自觉地挤在人多的地方呆着。魏子虚拿出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代码,看得他眼晕。索性放在一边,玩起了从楼上拿下来的一个魔方。魔方打乱得非常彻底,魏子虚很快就全身心投入到和魔方的较劲中去。晚饭做好了。林山栀却没有出来大着嗓门喊人去餐桌上吃饭,而是用小茶盅盛好了,搭配甜点和佐食,一份一份端到各人面前。不愧是开店的,服务精神到位。陆予帮她分发晚餐,原来他一直在厨房帮忙。魏子虚自认为成功一半了,魔方掰得咔咔直响。“不就是个魔方吗,这么好玩,我过来都不看我一眼的?”轻佻的女声在他身旁响起,魏子虚动作停住,有点僵硬地转头去看。原来美貌有“光芒四射”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朱腴两腿并拢,黑丝下透着若隐若现的肉粉,腋窝卡在椅子背上,□□的胳膊虚虚扶在魏子虚身后,坐姿婀娜地与他侧对。他这里本来光线暗淡,朱腴却像个发光体,美丽灼人。她的酒红色头发长度及胸,衬得她皮肤白皙明艳。身材正像她的名字一样,丰腴有致。她此刻离魏子虚只有半臂远,魏子虚能清晰地闻出她香水中的龙舌兰前调,馥郁浓烈。唯一可惜的是她的眼睛,不像顾盼生辉美人目,只是在厚重的眼线睫毛膏眼影粉中直来直去,略显肤浅。“额,你,你好?”魏子虚耳垂瞬间红了。朱腴很满意魏子虚的反应,撩了一把头发说道:“今天上午谢谢你了。我从小怕蜘蛛,看见那么大一只,腿都软了。”“啊,小事,小事。”魏子虚呆呆地看着她的脸,意识到后,迅速别过眼去,“其实蜘蛛很可爱的,绒毛柔软,颜色漂亮,而且安静,好养活。我的海地咖啡蓝养了好几年了,导致我现在看所有蜘蛛都特有感情。”朱腴噗嗤笑起来:“你真有趣。第一次有男孩子对我说这些。因为我喜欢猫,讨厌蜘蛛,所以所有接近我的男孩子都说他们喜欢猫。我以前还以为,所有男孩子都喜欢猫。”魏子虚盯着桌面,耳朵更红了,“猫......也很可爱!”“哈,别学别人嘴贫,你又学不来。”朱腴托腮看着魏子虚,伸手拿过桌上的水杯。“啊,不好意思,这个杯子我用过了。”魏子虚赶紧阻止。朱腴手上未停,杯沿停在唇边,红唇抿着魏子虚刚才碰过的地方,舌尖慢悠悠舔了一遍。肖寒轻正端着自己烤的苹果派和蛋花汤经过,撞上这香艳场面,皱眉“啧”了一声,快步走开。“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怦——”茶碟重重落在桌面上,林山栀四平八稳地坐在他们两人对面。见到林山栀,朱腴顿时眉开眼笑,方才的暧昧气氛冲淡不少。魏子虚悄悄打量四周,怎么就他这人最多?然而朱腴没有急着跟林山栀搭话。三人之间出现了奇妙的沉默。林山栀古井无波,白色手套捻起魔方,转动几圈,语调平缓:“你喜欢玩魔方?”魏子虚:“还行,就是闲得无聊。其实我不太擅长这个。”“嗯。”林山栀放下魔方,向后一靠,动作自然地开始吃粥。每个人的晚饭都分完了,她独独忘了端魏子虚那份,却故作沉稳,毫不在意。朱腴看得着急,凑到她耳边:“你看,是不是很像?”“像什么?”魏子虚耳尖。“没有没有,什么都不像。”朱腴笑嘻嘻,挽起林山栀,林山栀用手套去推朱腴胳膊,“山栀,我饿了,给我煮一碗冰糖紫薯粥吧。”林山栀:“锅里有现成的玉米羹,自己去盛。”朱腴撅嘴:“那是你做给所有人的,单独给我做一份嘛,走吧走吧。”二位美女推推搡搡地走了,魏子虚松一口气。魔方终于完成了一个面,魏子虚把它放到一边,看着那面纯白,缓缓闭上眼睛。公司boss脾气臭,最近又赶上老婆生孩子,项目组成员都顶着巨大的压力。他这突然离职,也没请个病假,不知道会扣多少奖金。魏子虚兀自紧张一会儿,觉得还是多写几行代码实在。他回复上午蜷缩在椅子里的姿势,写代码写到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听见一人跌跌撞撞从楼梯上走下来。“谁...谁来......”声音剧烈颤抖,呼吸杂乱。走到最后一阶,终于腿一软,跌倒在地。这动静吸引了大厅所有人的注意,魏子虚也被惊醒,坐起身来。只见林山栀跪在地上,胸口起伏,手上还端着一碗清亮的冰糖紫薯粥,冒着热气。她抬头,面色惨白,双目无神地扫过众人,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动了几下,终于有软弱无力的语句吐出,摇摇欲坠。 第9章 魏子虚皱眉,意识到自己被看轻了,勾勾右手,“少看不起人!那来打一架试试啊?”他那小胳膊小腿,跟面花鸟屏风似的,真要打起来,怕是两下就被人打残了。彭岷则想,天亮他要是因为这个被当成铁狼处理,才是贻笑大方。“好啦好啦,我不打你,也没有人会被丢到湖里去。而且这是淡水湖,不会结盐粒的。”他站起,把挥舞着拳头的花鸟屏风拉下来,坐到他身旁。“我早上沿高压电网跑圈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有水有树,晚上过来看,还有月亮。正好遇见你,我觉得在这里呆会你心情应该能轻松些,就把你拖过来了。我确实没有想太多。”魏子虚抬头,上弦月高挂在空中,周身萦绕着宽出两个直径的淡淡光晕,光晕边缘加深成橘黄色,“能发现这种地方,你也是厉害,还有心情赏月......”彭岷则无奈地笑:“那怎么办,大家抱在一起哭吗?逝去的人已经没有牵挂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着。既然活着,开心地活和烦闷地活,为什么不选个轻松点的活法呢?”魏子虚看他一眼,眼神渐渐暗淡:“你还真乐观......”一只大手拍了拍他肩膀,彭岷则说:“这是我最大的优点了。你也看开点,别先被自己吓倒了。”魏子虚轻轻点头,眯起眼睛专注地看月亮,“这月亮比我以前看过的都要大,还有月华,看来这里大气散射作用弱,大气层稀薄,可能位于低纬。今上午那只捕鸟蛛是粉趾属,新大陆常见品种。我觉得,我们现在可能在澳洲。可是现在国内春末,从气温上不好判断是不是南半球......”彭岷则吃了一惊,原来有人是这么“赏月”的吗?“诶?你脑子这不挺清醒的吗!”“谁脑子不清醒了...”魏子虚咕囔,“我之前那是...那是...我没见过死人。”眼前浮现出当时的情景,魏子虚肩膀又开始微微颤抖,“对不起,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害怕,我不应该瞎叫。”彭岷则眼看好好的气氛又要走偏,打个圆场:“别再想了,没人会笑你的。对了,你上午跟骆合讨论哲学家的时候,你说你喜欢尼采?我不是很了解他,能给我讲讲吗?”魏子虚笑起来,他知道彭岷则在努力地帮他转换心情,他也很感激。“尼采是叔本华之后非常有影响力的哲学家,他的哲学观点主要以散文诗的形式写成,很容易读,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应该是‘权力意志’。书房有很多他的书,我可以找给你看。”魏子虚顿了一顿,“不过‘权力意志’也是他被后人误解最多的部分。二战期间,被纳粹分子奉为‘种族主义’圣经,据说希特勒也因此去拜访尼采。可是那时候...”上弦月光芒清冷,像是谁一甩雪白的衣袖。“那时候,尼采已经疯了。经过了短暂的,从未被人理解的一生,他在生命最后十年疯了。他疯了之后,他的妹妹伊丽莎白,给他穿上一身白袍,打扮成圣人的样子,并且将他的哲学观点篡改,宣扬‘种族主义’。有一次伊丽莎白坐在床边哭,尼采看到,一脸错愕地对伊丽莎白说:‘别哭了,伊丽莎白,我们现在不幸福吗?’”这可真是个致郁的故事。彭岷则突然想读一读尼采的哲学了。他身旁的魏子虚脸上却带着恍惚,“原来疯了之后,他才能体会到幸福吗......”或许,他是值得羡慕的。第7章 局外人不知身处何地,两个陌生人,在深夜并肩坐在草地上望着月亮,这本来是充满危机感的画面,不过得益于温暖的天气,和白衣教练的善意,魏子虚在这个危险的境地里感觉到了丝丝温暖。直到这温暖被一声“咕噜噜噜——”打断。魏子虚看向彭岷则,后者一脸尴尬地揉了揉肚子,“我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坏了。”魏子虚奇道:“不就只有早上没吃吗?”彭岷则忍着饿意,给魏子虚解释道:“中午所有的菜都是用花生油炒的,还有白肉,热量超标,我没法吃。晚饭太少了,没有蛋白质和谷物。我本来想着去厨房给自己加个餐,结果又出事,当时心情紧张也没顾上。现在饿意泛上来,都这个点儿了,看来我得忍到早餐了。”他这一身上好的腱子肉,可不是吹气球一样吹出来的。彭岷则平时吃饭就很注意,除了职业操守,还有就是饮食习惯不能轻易改变,结果反而会不舒服。魏子虚了然,对着近在咫尺的胸肌臀肌肃然起敬,甚至有与它们进一步交流的冲动。“可是,到早上还有七八个小时呢。”魏子虚抓抓脑袋,习惯性地去摸兜,“应该没有被没收吧...啊,果然在。”彭岷则见他掏出一个黑色皮夹,“什么,钱包吗?”魏子虚没有答话,在他面前逐一翻开,每一层都用塑封封好,透明薄膜下是各种碎屑。彭岷则挑眉,这男人真的很奇怪,被绑架到这里来还惦记着公司项目,钱夹里放猫粮狗粮,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却老实巴交。翻到某个夹层,彭岷则看见几粒绿色胶囊,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头痛药。”魏子虚答,“我经常熬夜,头痛是老毛病了。”“为什么要经常熬夜?”彭岷则奇怪。魏子虚苦笑:“能问出这种话的人才招人恨呐。我记得在最后...哈,找到了。”他停下动作,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块骨形饼干,“这种饼干是粗粮制的,无反式脂肪,狗狗都爱吃,咳咳,大家都爱吃。你要不要吃几块垫垫?”彭岷则盯着饼干。为人的尊严告诉他应该严词拒绝,但饥饿的魔鬼指着物种进化树,告诉他人类在生理上不比任何生物优越:你不吃狗粮,你歧视狗吗?狗还歧视你呢!况且被魏子虚修长手指夹着的饼干,散发出杂粮香气,越发激起他的食欲,只觉得不管是饼干还是手指,都挺诱人的。彭岷则右手自动接下饼干,凑近嘴边,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就,就这么干吃?”魏子虚想了想,体贴地说道:“也是,以前喂食的时候,干吃好像吃的不香。”彭岷则:“那怎么办?”魏子虚:“啰啰啰啰啰啰啰——”彭岷则:“我干吃,干吃挺好的。”他心一横,一口消灭饼干。还挺好吃?他眼睛转向别处,“还,还有吗?”“有有,你想吃多少都有。”魏子虚从投喂的行为中得到极大满足,一直惨兮兮的脸现在容光焕发,“以后你要是又饿着了,不方便做饭的话就来找我吧,我上学时可是被称为‘动物之友’,身上一直带着吃的。”“哈哈,那是什么绰号啊。”彭岷则吃起饼干来已经毫无压力,想魏子虚身边的那些臭小鬼真是不长眼,按理说不应该是偶像剧里那种“粉面王子”“芳心捕手”画风的吗!魏子虚也笑,“其实我从小就招动物喜欢,流浪猫流浪狗都喜欢跟着我。然后我就记着带东西喂他们。结果因为身上有食物香气,动物更喜欢黏我,也分不清是哪边先开始的了。”他继续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宿舍前面有一个叫pigeon square的广场,河边上聚集了很多海鸥和野鸭,我早上拿着长条面包边吃边喂。野鸭都吃饱了,我却没吃饱,经常饿着肚子去上课呢。”彭岷则想到那场面,觉得既滑稽又温馨,爽朗地笑起来。魏子虚一面递着饼干,一面思念起小区门口的大黄,它黏糊糊的哈喇子和毛糙糙的狗脖子。不知道它明早见不到魏子虚是不是也会想他。还有张大爷的那句话。他侧过头看向月光下的彭岷则。如果我把你喂馋了,你也会忘了主人是谁吗?第一日,结束。魏子虚早上起来,打算去厨房搜索速冻三明治。厨房却早已有人生火做饭。“早上好,昨晚睡得还好吗?” 彭岷则系着围裙,胸部凸起,有跟女人胸部截然不同的质感。“早上好。嗯,意料之外地睡很香,一沾枕头就着了。”魏子虚坐在吧台边,彭岷则在他面前煎鸡胸肉。其实彭岷则的脸长得普通,徘徊在平均线,但在魏子虚审美角度,身材完全能把这差距追平。而且他喜欢穿白衣,他的肤色配纯白衣物,感觉上十分干净健康。他在灶台前忙碌,上半身正面侧面都很壮观,到腰部骤然收紧,魏子虚一面在心中默念“天工造物天工造物”,视线一面继续往下游走,然后停在两瓣圆润的丘壑上。嘿,这屁股可真带劲。“你穿白衣服挺好看的。”魏子虚突然说了一句。“谢谢,先生也说我穿白色好看。”彭岷则微笑,把出锅的鸡胸肉夹进两片米饼里,“鸡胸肉牛油果米堡,无油煎的,这份给你。在饮食配比方面我很有自信。经过昨天那一饿,我算明白了,只有厨房我不放心交给别人。”“嗯,好吃!”魏子虚以前对健身餐无好感,彭岷则出品的却让他有些改观,“你这么会做饭,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彭岷则弯腰把煎锅放入洗碗机,“哈哈,单身三年了,哪来的女朋友。” 第11章 “如果不是食物,而是药剂,注射、涂抹,吸入都可以发挥作用,这种情况,应该是延时发作的。”肖寒轻换了一个切入点。“昨天一天,谁跟朱腴接触最多?”骆合顿了顿,“尤其是肢体接触。”所有人都看向流井。他俊秀的眉峰一挑,平静地说道:“拜托,作为一个健全的男人,我是想睡她,可是想睡一个活着的她好吗。”“啧。”陆予啧了一声,眼里充满鄙夷。“而且,”流井眨了眨眼睛,“就算是延时发作,时间也不会很长吧?你们应该从她最后接触的人入手。在林山栀之前,我看见她坐到魏子虚那里了。”林山栀抬头,“可是那是朱腴主动去找的他。我没看见魏子虚对她做什么奇怪的动作。”这确实是真的。骆合坐在魏子虚斜前方,背靠壁炉,可以看清他那里发生的所有事。这时他想起一个微小的细节,“她们离开后,你坐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有半分钟,你在干什么?”魏子虚搞不懂自己怎么突然成了怀疑对象,表情茫然,骆合问他,他就转过头来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我在做饭前祷告。”林山栀走后,一份晚饭摆在他面前,于是他在动筷子之前先默默做了祷告。骆合皱眉:“祷告?你信天主教还是伊/斯/兰?”魏子虚:“基督教。朱腴下葬后,我也为她做了往生祷告。亡者面前有通往地狱、炼狱、天国和天堂等不同的路,我希望我的祈愿能传给我主,引导她不要迷路。”“切,”赵伦本就对这个懦弱的男人没好感,听他文绉绉地鬼扯,不耐烦道:“比娘儿们还矫情。”又看一眼魏子虚,“长得也像个娘儿们。”彭岷则及时打断这人身攻击:“有什么想法直说,别话里带刺。”魏子虚倒是不甚在意,只是面对依旧怀疑地打量他的骆合,笑得有些沮丧:“骆教授总不会以为,祷告也能杀人吧?”骆合收回视线,暂时压下心里与本次审判无关的疑惑。他陷入沉思,习惯性地盯着桌面:“其实director从没说过,给狼准备的道具是什么,只是我们先入为主地以为是某种武器。如果跳出杀人工具的范畴,按照director的恶趣味,和直播节目这一特质,会不会是更加出人意料的东西?比起直接了当地杀人,他或许更偏爱有观赏性的、玩乐性质的杀人......”玩乐一般地杀人!这种观念让其余人不寒而栗。而骆合心无旁骛,继续发散思维:“食物,延时毒/药...还有什么,不用接触也能启动开关...遥控...”“喂喂不是吧,狼有那么高科技的东西,我们还玩什么玩,等死算了。”李振心有余悸地说。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反反复复,依旧是那些证词,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骆合知道追问下去也无异,昨天大家的行动高度一致,没有疑点,而且只有一人死亡,他们也无从总结狼手中杀人工具的性质。“只能这样了。我建议我们这次先弃权,晚上大家尽量保护好自己吧。”林山栀依旧心怀怨怒:“可是!”这时魏子虚也开口,语气柔和:“嗯,我同意骆教授说的,弃权总比伤及无辜好。”他低下头去,右手渐渐收拢,用四指包住拇指,又烦躁地张开,犹豫片刻,终于再次开口:“可是,我有一个问题。”他抬起头,发现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这,白皙肤色稍稍变红,“我想问李振,为什么你会觉得狼的杀人工具是高科技类型的呢?”“啊?”李振顺口说,“骆合不是这么说的吗?”魏子虚:“骆教授把工具的范围从食物和药剂扩大了,你却很明显地缩小了这个范围。其实就算没有伤口,毛细针管注射,或者可吸入颗粒物配合某些特殊环境,也是能杀人的。我们对朱腴死前整个过程还不清楚,不好下结论,你为什么直接就锁定是高科技工具杀人了呢?”李振一愣:“我,我没有锁定啊...口误,口误行了吧?”魏子虚松了一口气,笑容欣慰:“嗯,我也觉得是口误。”桌面翻转,pad上显示了十二个名字,最下面一栏是“弃权”。骆合看见魏子虚毫不犹豫地选了弃权。【啊,各位都已经投完票了。让我看看有谁这么幸运...有了有了,恭喜李振,以1票位居第一!】“什么?”李振不可置信,“是谁——”他的话还没有出口,椅子下的木板突然抽走,他直直坠落,消无声息,就像没入地板一样干脆,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是的是的,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请各位出门下楼梯,坐在观众席上欣赏——death theater!】解除限制后,离门最近的莫晚向一把拉开门。大厅里气氛变了。穹顶边缘的隐藏灯开启,投下纵横交错、层次分明的灯光,古朴的空间此时呈现一种明媚的金色。扩音器播放恢宏大气的交响乐,音质高度保真,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无死角。打开门的一瞬间,欢腾热闹的音浪拍打在他们脸上。在他们正对面,纯白露台位于整个空间的正中央,手拿竖琴和号角的天使们仿佛正是交响乐的演奏家,笑容趾高气扬,欢欣鼓舞。彩带配合地从天花板撒落,露台后面撑起一面金光闪闪的横幅“death theater”。在玻璃墙内,李振坐在椅子上,手脚依然被束缚带约束,满脸惊恐地望着他们,张嘴不停喊着什么,他们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救...怎么...谁...”所有人跑出门后,审判厅的门自动闭合落锁。同时,走廊上所有开着门的房间一齐关闭。向前,顺着宽敞的楼梯疾走而下,踩着红毯跑到露台前,红毯两侧十六把椅子整整齐齐,是观望露台最好的视角。之前众人一直疑惑这些椅子为什么要倒着放,面向前门。现在他们懂了,这就是director说的“观众席”。音乐声突然小了,露台及观众席的灯光加强。一个优美的男低音响起。【用钱买来的幸福,是最廉价的幸福。】嗓音迷人,合着交响乐的节奏,咏叹一般念道。这声音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虽说非常有舞台感染力,但此时只是加剧了他们的不安。这是director的本音吗?还是另外一种变声器?【这是一个幸福的男人,工作体面,老婆漂亮,桑塔纳,学区房。一句话就能总结完的人生,让多少人趋之若鹜。他本来能获得这样一句评价也就够了,不应该擅自添枝加叶。可他实在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认为家庭的幸福可以更上一层楼。垫高这层楼的,是一种最朴实无华的工具。】【你们忘了他的工作是什么了吗?】声音戛然而止,使得李振的喊叫清晰可闻。他不停地扭动身体,仰头盯着露台顶端,努力辩解:“我会还上的!我买的股票没跌过,不动产保值稳升的!那些都是小钱,我马上就还上了!”大量透明液体倾倒下来,灌到他大张的嘴里,他被迫停止喊叫,低头剧烈咳嗦。液体黏度很高,他张嘴喘气,嘴唇间拉出无数拉丝。液体在他鼻尖、眉骨等处汇聚成大颗液滴,迟迟不肯滴落。【能配得上老婆的箱包只有全球限量版,买!女儿说要阿斯顿马丁跑车开去学校运动会,买!反正钱来得那么容易,谁花了就属于谁。】【钱能买来尊重,钱能买来幸福,能买来身边人的笑容,一定也能买到此世罕见的美景。】【那就为他制造一场梦幻的雪景吧。不论酷暑寒冬,这场雪永远不会消融。】一张大红色票子,轻盈优雅地,落在他头发上。随后,一张张百元钞票在露台中飘落,洋洋洒洒,无拘无束。音乐声又喧闹起来,李振的一切重归静谧。让人想起每年圣诞都会流行起来的雪花玻璃球,摇一摇,白色碎屑就飞扬起来,琐碎繁密,渐渐掩埋被囚禁其中的所有景色。钞票粘在他的头顶、肩膀、额头和鼻子上。他无法用手去拨开,用力甩头,只是吸引了更多的钞票贴在他面部。贴在他嘴上的钞票,一开始还能看出因用力呼吸陷下的小坑,一层、两层、三层...等到钞票表面再也没有起伏,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被钱包裹,连头发丝都看不见了。他的挣扎也趋于平息,双肩不停抽搐,看起来像个钱做的假人,只有指甲死死抠着扶手。这是一场漫长的雪。在雪中,他的手指终于不再勾起诡异的弧度,逐渐放松,安详地垂落。在雪中,他终于不再暴躁地大喊大叫,而是沉入那片柔软的、充满钞票香气的黑暗。【三百零五万两千五百元,你挪用公款的本金加利息,我现在都送给你了。】director停顿一会,没有听到他应得的那句话,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他愉快地说道: 第13章 魏子虚勾了下嘴角:“这个一般不会刻意提起吧。我大学的时候跟别人出去吃晚饭,做祷告的时候他才发现,也是吃了一惊呢。”骆合:“如果你信基督,怎么会喜欢尼采?”“嗯?”魏子虚似是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冲突吗?骆教授你是不是想说,尼采‘上帝已死’的观点跟信仰基督冲突?”魏子虚停顿片刻,从骆合脸上找到了肯定回答,“那是同时代的基督徒太偏激,过度解释啦。就我来说,尼采的观点我大部分都很赞同,主也确实存在,只是几句言语反驳,还动摇不了我。”“哦?”骆合皱眉,“你为什么相信上帝存在?你出生在宗教家庭吗?”魏子虚:“不是,我父母都是无神论者。其实不管我相不相信,主始终都在那里。我只是通过一些事情找到了他......我见过神迹。”那两个字让彭岷则和骆合同时来了兴趣,“什么神迹?”魏子虚柔和地笑起来,像是已经讲过无数遍,驾轻就熟地讲道:“我小的时候认识一个小女孩,她有点胖胖的,性格特别开朗,笑起来很甜,同小区的孩子都叫她‘小甜椒’。小甜椒就信仰主,经常给我讲主的善行。后来她搬家到海边,暑假里我去找她玩,但是她却非常怕人,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她爸妈说她失踪了两天,被坏人拐走,他们立刻报了警。等小甜椒情绪稳定,警方提取口录:她和其他几个孩子被关在地下室里,歹徒不给饭吃,还威胁要把他们卖出国境。另外几个孩子早来好几天,已经有气无力了,小甜椒装作跟他们一样虚弱。趁歹徒放松警惕,回楼上睡觉的时候,小甜椒指挥他们搭起人梯,她爬上去,使劲敲露出地面仅仅十厘米的玻璃窗。幸运的是,有好心路人发现了他们,于是所有孩子获救,歹徒也收监了。”听到这里,骆合的眉头略微松动。他问:“小甜椒后来怎么样了?”大概是想到什么开心事,魏子虚笑得璀璨,“那家伙,没过几天就忘了这茬,还卖惨骗了我好多玩具。现在在海边买了房子,生了一对双胞胎。我每年夏天去看她,都请我吃海鲜,烤鱿鱼板。但她做饭是真不怎么样。”骆合也释然一笑,“嗯,这确实是个能让人相信神的故事。”魏子虚回房间的时候,流井正好从隔壁房间出来。经过魏子虚身边,他停下,抱臂观察魏子虚。而魏子虚面无表情,罕见地没有主动打招呼。“有一句话赵伦没有说错。”流井突然痞痞地笑起来,走向魏子虚,娴熟地把他壁咚在墙上,“你不是个女人,真是可惜。”“还行吧。”魏子虚抬头,对他绽放一个友好的微笑,“我有个办法,能让这事不那么可惜。”他过于平淡的反应倒让流井愣住了,“什么办法?”他还在笑,双手抓住流井手腕,眼睛直直看向流井,那里面没有丝毫笑意。“你来当女人不就行了?”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狗年大吉!大吉的同时多给我收藏和评论!感激不尽!绅士给您拜年啦!第10章 秋千浴室,光脚踩在白瓷砖上,他对着镜子,用手指缓缓将嘴唇拉伸出一个笑容。“竟然能被影响到这种程度,我真是不像话啊。”他维持着僵硬的脸,像是突然切断电源,不想费心去配合情境做出合适的表情。他被关在这个苍白空间,看着镜子里那个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人,有些困惑自己竟然能完全掌管对他的控制权。几分钟后,脸部肌肉得到放松,他终于能露出一个像样的友善笑容。镜子里的青年平易近人,友好体贴,待人接物得体,与周围人维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很累吧?”他一惊,抬头看向镜子,一个男人在他身后,一身白西装纤尘不染,正抱着臂慵懒地背靠墙壁。他皱了皱眉,不予理会,拧开水龙头扑了一把冷水在脸上。男人却不肯消散,吃吃笑了起来:“你知道我在这。”不,他不在。他早已经死了,魏子虚亲眼看见。魏子虚仔细地洗好脸,干爽的白毛巾触感舒适,他心情放松,计划出门去昨天那个人工湖溜达,如果遇见彭岷则,就以午饭为开头聊一会儿天。“呵呵呵,你又开始了。”男人像是见到了什么滑稽的东西,笑得不得不用大手揉着肚子,“装成一个好人,很累吧?我知道的,毕竟我装了三十年好人。”“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魏子虚身后,“死刑行刑室外面,你看我的眼神里,是赤条条的憎恨和残暴,就算是我也有点害怕呢。你想做什么?把我千刀万剐,分尸喂狗?呵呵,有那种眼神的人,做得出来。”魏子虚停下,额头隐隐有青筋浮现,“那是你应得的。”“啧啧啧,正常人不会这么想。”男人笑着,伸出一根食指抚过魏子虚嘴唇。「交给警察就行了。」「交给检察院就行了。」「交给法官就行了。」「总会有谁来主持公道的。」那些司空见惯的说辞,再次围绕着他翩翩起舞。“别用谎话骗自己。你是狼,早晚有一天要露出爪牙和尾巴。你和我一样都能通过凌虐别人获得快感,为什么要费劲装出友爱无害的样子呢?”男人大笑,嘴角撕裂,皮肉丝丝缕缕地断裂开,直裂到耳孔,因为笑得用力,他上半张脸折叠向后,血流像喷泉一样冒出来。“可是现在你还要怎么掩饰?你杀朱腴的时候,不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吗?”“你说够了吗?”魏子虚闪身,后退一步,双手贯耳抬膝猛击,呼吸间抓住他手腕掼倒在地向下肘击,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本应该下颌骨粉碎的男人却不见踪影。只有声音贴着魏子虚耳根响起:“你一定要藏好哦。如果暴露了,父母老师,朋友同事,再也不会有人爱你了。”与室内的压抑气氛不同,洋馆外面天气好得过分。由于散射率低,天空透蓝澄澈,看上去非常辽阔。魏子虚惬意地走向这个好去处。湖面平静无波,边缘接上草地,以一个平缓的坡度倾斜上升,几米后被矮灌木和落叶乔木覆盖。树林里植物种类不少,生态良好,似是天然形成,可是湖边草地就很整齐,明显有人工打理的痕迹。魏子虚眺望了一眼对岸,这湖真不小,快步走大约要一小时才能绕一圈。“这么巧,你也出来散心?”是彭岷则的声音,魏子虚四下张望,却找不见他人影。“嗨,在这呢,往上看。”魏子虚依言看去,他身后的老柳树树干粗壮,高约五米,朝向湖心的一个枝干略微朝上,彭岷则正趴在那根枝干上跟他打招呼。“喂,你爬树上干什么!”魏子虚白着脸,紧张兮兮地凑到树下,“你还能自己下来吗?”彭岷则不知他在瞎紧张什么,从容地坐起身,悠然自得地晃着腿,树枝纹丝不动。但魏子虚看不得他这惊险姿势,眼睛睁得眼眶快要盛不下,“你别乱动!我救你下来。”他跑向树干,两腿夹住,双手环住粗糙树皮,死撑着挪动了几步,手臂担不动下半身的重量,腰背被疲软无力的下肢拉长,尴尬地卡在那,吃了满嘴树皮。“哈哈哈,”彭岷则瞧他那可怜劲儿,忍不住笑道:“等你爬上来,我在树上孩子都有了。”魏子虚松手摔落在地,气急败坏地说:“你那么牛逼,还会有丝分裂呢?”彭岷则接过这个包袱:“我现学都来得及。” 第15章 魏子虚冲他笑:“你真温柔。”温柔?这个词虽然电视剧里经常见,现实生活被人这么说还挺羞耻的。而且魏子虚看来吃的不错,皮滑肉嫩,笑起来仿佛在发光,彭岷则偷偷多看了两眼。又想起来一件事,放低声音对他说:“还有你。以后你碗里多了什么就悄摸吃了,别到处显摆。”“嗯?”魏子虚一愣,“难道说,是特地给我盛的?”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鱼肉块不是人数的整数倍很常见吧,那多出来的一块彭岷则想来想去,觉得只有魏子虚可以消受这热量。但魏子虚明显开心过了头,“谢谢你,岷则。”彭岷则虎躯一震:“等等,你叫我什么?”魏子虚继续稀松平常地叫着:“岷则,这叠碗筷太重了,我来拿吧。”说罢从今天第二次呆滞的彭岷则手里取走碗筷,插入洗碗机托盘。彭岷则才反应过来:这人为什么会觉得他拿得动的东西我会拿不动啊?魏子虚收拾好,按下开关,伸了个懒腰,回头问彭岷则:“岷则,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不干什么了,回房间吧。”“嗯,那不能一起上楼了,我还想去书房找几本书。”他轻轻一笑,“真可惜。”在洗碗机有规律的运作声中,彭岷则面对着魏子虚,总觉得气氛不对劲。他整理一下思路,这只是两位男同胞和谐友爱地聊天、收拾,然后探讨一下计划的情景啊,为什么他察觉到了一丝丝的暧昧?他确实是有意跟魏子虚走得比较近,因为这种环境里人总是下意识想互相支撑。找女同胞很明显是有所图,男同胞里看了一圈,数魏子虚最正常。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愣神之际,魏子虚已经哒哒哒走到门口,关门之前他又探进身子,脸颊微红,“岷则,明天见。”结和他下午的惊人言论,那流畅自然的论调可不像是临时编出来的。外表是个糙汉、内心也是个糙汉的彭岷则,此刻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这小不正经也许可能,大概是在勾引他。透明收纳盒里按色系排满甲油,水平格子整齐码放饰品和贴片,韩晓娜抱着这套超豪华美甲装备走出卧室,大厅里只有流井一个人,他坐在正对书房的一张椅子里抽烟。烟灰缸里捻灭三四根烟尾,说明他已经呆在这里不短了。韩晓娜犹豫一瞬,走到流井对面坐下,打开盒子,专心涂起甲油。流井从沉思中回神,看她一眼:“别坐这。”韩晓娜一心一意做指甲,不回他话。给食指做好装饰,她伸直手臂欣赏,又向流井转过手背:“好看吗?”流井夹着烟,眼眸眯起:“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这是在明亮的厅堂,她和流井平等地面对面坐着,她却还是一阵瑟缩,伸出的手僵在空中:“这,这是在外面!”流井若有似无地笑着:“别叫得好像我强迫你一样,你难道不是自愿的吗?——”后面的字他没有发出声音,薄唇清晰地做出几个口型。那仿佛索吻一样的形状,让韩晓娜既羞窘又兴奋:“那今晚可不可以...”“不好意思,”书房门轻轻打开,一个人拿着几本书走出来,“二位能挪几步聊天吗?不然会打扰到骆教授的。”“魏子虚?”流井看向他,表情狐疑:“你和骆合真是心大,这种时候还能悠闲看书。”魏子虚礼貌地笑着:“骆教授经常熬夜,他说回房也睡不着,想再看一两个小时的书。至于别人过的悠不悠闲,恐怕和你没有关系吧。”魏子虚说完,轻轻合上门,转身走向楼梯。流井视线紧盯着他后背,直至他转过廊柱,走过右侧走廊,关上房门为止。从厨房带回来的红酒,背面标签写满整齐的德文。魏子虚不擅品酒,对红酒的品牌也没有研究,但午餐后尝过便觉得眼前一亮,这酒口感清冽,入腹温热,在睡前小酌几杯,是他以往生活中罕有的情调。魏子虚整理完床铺,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他顿时有些紧张,靠近门边,缓缓敞开一条缝隙。“是你?”门外,林山栀敲完门便退出两步开外,有些抱歉地对他笑了笑:“晚上打扰你确实很失礼,但是我...我可能,需要找人说说话...”身处这样的环境,稳住心态比保护自身安全更难,也更重要。她有意效仿贝类把自己锁进密不透风的壳,可是独处时,不安和恐惧被无限放大,连同朱腴死前那天的情景,所有她们产生过的龃龉,在她面前盘旋不去,愈演愈烈。而她甚至没有时间哀悼,如果不能维持冷静,接下来的几天只会被人抓住漏洞,自身难保。所以她宁愿冒险来接触这个友善的青年,希望用一些普通的、甚至是无聊的对话,来冷却内心的焦灼,把注意力从往事转移开去。然而,即便魏子虚是出于善意想帮助她,她还是不能充分信任他,挑了大厅里有人、骆合在书房看书,并且二楼也已经有人回房间的时间来找他。她虽然有些内疚自己找人帮忙还带着怀疑, 但是青年并不比她无畏多少,此刻正缩在门后,犹疑不定地看着她。同样风声鹤唳的表情和动作,倒让她稍稍宽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站在门外说,也可以。”“额,”魏子虚还是打开了门,“你进来吧。不过,你不介意我开着门吧?”这正合她心意,“开着吧。”“你说过你是开裱画店的,能具体跟我讲讲吗?”等她坐到书桌前,魏子虚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坐到她对面的床上,姿势放松,自然地开了个头。卧室光线柔和,魏子虚穿着开衫和宽松的睡裤,短发过耳,蓬松松的,像是某种小动物柔软的体毛。他仅仅是坐在那里,整个人的存在感也收束得服服帖帖,与他共处一室的林山栀没有感到任何一点压迫和不适,尽管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太正常。“那本来是我祖父的店,我小时候经常跟他一起照看。每天做一些字画的装裱和修补,有老主顾订了墨宝一类,祖父他也有门路弄来。”提起跟书画相伴的悠闲时光,林山栀语速变慢,渐渐找回她惯有的从容。可能是受了祖父的熏陶,她一直向往古时的慢生活,别人为柴米油盐操劳不已,她心心念念的却是诗酒淡茶,烟柳如画。“祖父去世后把店留给了我。我本来把它作为副业,布置全都随心来了......”仿明清的格局没有改动,放了一把古筝,闲下来时弹几支清平调。也没有买周围店家都在用的沙龙香氛,朴朴素素,甫一进门,只觉墨香四溢。“但是生意比预料的好,一个人忙不过来,后来我就辞了工作,全职开店了。”魏子虚可以想象得出,美女店长,格调又独特,稍微在网上宣传一下就能吸粉,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起来真不错,可惜我是个俗人,跟那种生活无缘了。”魏子虚起身去倒酒,拿着小半杯棕红色液体摇晃,“美事配美酒,这是我今天发现的好东西,你要是说得口渴,不妨尝一尝。”他站在桌前倒酒,距离一下子与她拉近不少,她察觉到心跳逐渐脱缰,转开脸去,“只怕我的糟故事,配不上你的好酒。”“怎么会。”魏子虚环视了书桌几圈,没找到第二个玻璃杯,有些尴尬:“啊,我只拿了自己的杯子...储物柜里有新的一次性纸杯,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下楼拿高脚杯。”“不用劳烦。”林山栀找出纸杯,全新未拆封,魏子虚已经在她身后自饮自酌了。“对了,之前朱腴说的一句话我有点好奇。”魏子虚开口。“她说我像什么?”作者有话要说:  素质三连魏子虚:带劲。想操。就今晚。彭岷则:别摸胸。我笔直。你这人!攻受你们随便站,站对了算我输。第12章 从前慢“子虚真聪明,今年也是第一名呢。”“听兴趣班的老师说,子虚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哈哈哈,说是实验小学的重点班,子虚的那些同学完全赶不上你啊。”魏子虚踮起脚来关上房门,从纸箱里抱出一只白刺猬,小心翼翼放在电脑桌的泡沫板上。“糖醋排骨,今天我们要一起干一件很厉害的事哦。”被叫做“糖醋排骨”的小家伙“吱”了一声, 亲昵地蹭他手背,惹得小男孩笑起来:“哈哈痒,嗯,我也喜欢你。”课本上的东西太简单,只是学会那些很难被夸奖了。他趁爸爸不在,翻了几遍爸爸的书柜,找到一本沉甸甸的专业书,里面的名词和剖面图令人眼花缭乱。小男孩相信,如果能学会这个的话,妈妈一定会骄傲地夸奖他。 第17章 他的声音坚定不移,稳固地像一根钢柱,支撑起她摇摇欲坠的心:“狼也是人,总会露出马脚的。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很快,就能把所有狼处决掉,大家一起平安无事地回家。”没事的,没事的。莫晚向睁着干涸的双眼。明明这个男人也在颤抖,却一句又一句说着安慰她的话。接下来的每个深夜,每当她害怕地无法入睡,想到这个温暖的怀抱,就能渐渐滋生出勇气,去面对下一个恐怖的明天,或者再也没有明天。如果早知道是那样的结果,她宁可从来没有相信过这个男人。“先去洗把脸,你也不想这样子被你学姐看到吧。”魏子虚拉着抽抽搭搭的莫晚向进了洋馆,在厨房洗洗干净,莫晚向径直走向自己房间。房间门只能识别主人,所以别人从里面没法上锁。 她推开门走进去,“学姐,我回来了,别担——”声音戛然而止。“怎么了?”魏子虚跟着走进去。房间里,常怀瑾仰面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停止了呼吸。第13章 特权流井看见林山栀走下楼梯,笑着迎上去:“干什么去啊?”林山栀走过他身侧,语气冷漠:“回房睡觉。”流井伸出一只胳膊拦住她:“这种时候失眠可是很难受的,做做运动有助于睡眠哦~”林山栀不客气地打开他胳膊,“少跟我说话。”她回了房间,咔嚓一声反锁上。流井搔搔脑袋,这个目标攻略难度略高,明明她对魏子虚就慈眉善目的。难道说同为小白脸,还有级别之分?而且魏子虚操持的那种保守老实人设,他一眼就看破,这里没人比他更清楚:男人长得好看了就不可能老实。他上楼回房间,进门之前看了一眼钟表:九点五十五分。这么早就睡觉?流井耸耸肩,不叫他一起做运动,等着失眠吧。过了大半小时,外面似乎吵闹起来了。他出门察看情况,正好看见骆合从楼上走下来。骆合连晚上都穿着笔挺的正装衬衫,眼睛里始终有红血丝。他也看到流井,目光接触之后便移向别处,无视他走向大厅。“我人缘这么差么?这可不是件好事啊。”流井皱眉,考虑现在操起老实人设还来不来得及。穿过大厅,莫晚向房门大开,众人聚集在房间里。肖寒轻跪在地上检查尸体,她穿了件珍珠粉色的真丝睡裙,跟白天相比多了丝女人味。在她对面,莫晚向哭成个泪人,魏子虚拍着她的背,尽管他也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第二个死者吗,”骆合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这次是什么死因?”肖寒轻抬起头:“没有死因。”九个人聚在这狭窄房间,此刻却只剩下呼吸的声音。魏子虚看向她,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很熟练地摆弄着尸体,将瞳孔、粘膜,和刚划开的手腕给众人看,“没有溶血,不是窒息,身体上也没有任何创口,至于内脏有没有受损伤,我现在找不到合适的工具做解剖。”听到“解剖”两个字,莫晚向一口气没喘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而肖寒轻在她的咳嗽声中,审视着尸体继续说:“但是内脏受伤,应该很痛苦,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就像是在看到凶手的一瞬间致死。”骆合眉头紧锁,觉得一开始以为狼的杀人工具是管制刀具的想法,还真是美好又天真。房间整齐,没有搏斗痕迹,常怀瑾倒在房间中央,也没有拖行痕迹。那么应该是她打开门,自己走到房间中间等那个人进来吗?这种环境下,有谁能令她如此信任呢?“呜呜呜,都怪我...要是我没有跑出去,学姐在自己房间里锁上门,肯定就不会有事了......”听见莫晚向的嘟囔,骆合开口:“什么?你说这不是她的房间?”骆合这一声喝问,吓坏了莫晚向,拼命往墙角缩。“这是莫晚向的房间。”流井身后,韩晓娜回答。一楼西侧走廊,除了不设锁的公共书房,只住了莫晚向、陆予和韩晓娜。莫晚向满脸鼻涕眼泪,声音嘶哑:“我跑出去的时候,以为不会再回来了,就,就没有锁门。我的密码只有我自己知道,学姐也没有告诉。学姐没办法上锁,狼一定是趁这个机会把学姐......呜呜......”“那么,常怀瑾为什么要呆在你的房间呢?”骆合沉声问道。“是我。”魏子虚出声,表情从怔愣转变成不可置信,最后被浓重的悔恨笼罩,“是我让她来莫晚向房间等着,因为她可能会自己回来......可恶,我怎么会没想到她锁不了门!”骆合是不清楚这些人今晚上都做了什么,看他们现在的情绪,估计也不能条理清晰地说明清楚。所有人的决定都不够谨慎,漏洞百出,放在正常情况下,这都是个人习惯的小问题,可是这种情况下都可以被过度解释。就目前的证词来说,嫌疑最大的是魏子虚,因为首先是他把常怀瑾放入这么危险的境地中去。“小妹妹,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这个声音与房间内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流井夸张地举手提问:“你不锁门,连窗户也不喜欢锁吗?”正对门的两扇大窗户,此刻完全敞开,外面的黑暗蠢蠢欲动。莫晚向看着窗户,肩膀突然剧烈抖动起来:“我锁好的!我从来没有开过窗户!”与房门电子锁不同,窗户是无需识别、从内部上锁的样式。流井吹了个口哨,“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清点一下人数?”流井紧随骆合赶过来的时候,肖寒轻、莫晚向,魏子虚三人已经在房间内,赵伦、韩晓娜站在门外。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彭岷则肩膀上披着一条浴巾赶过来,头发湿答答地往下滴水,陆予也从二楼下来,一见这里聚了这么多人,忐忑不安地跑上前。骆合看了一圈,“林山栀呢?”又过了几分钟,林山栀还是没有现身。彭岷则胡乱擦了一把头发:“我去叫她。”在他去敲林山栀房门的时候,赵伦俯下身,眼睛紧 盯着常怀瑾的尸体,问道:“真的没有伤口吗,你再仔细查查?”肖寒轻睨了他一眼,抬头扫视过门外一排大老爷们,对魏子虚和莫晚向说:“你们两个,帮我把她抬到卫生间。莫晚向和我一起检查。”等他们半拖半抱地把尸体移入卫生间,赵伦不满地嘀咕:“瞎讲究,不给大伙看,还不是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往后倚在门框上,就看见流井正别有深意地望着他。赵伦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顿时暴跳如雷:“啊?你以为是我想看吗!别把谁都想得跟你一样,你恶不恶心!”流井嘴角一勾:“我说什么了吗?怕是你自己心虚吧?”骆合脑内不停梳理每个人的表情和语言,不耐烦地打断这无端争执:“安静等结果。流井,你不要老是招惹别人。”被点名批评的帅男人撇了撇嘴:“反正黑脸都是我扮就对了。”“喂,好像不太妙啊......”就在这时,彭岷则呼哧呼哧地跑回来,“林山栀房间没动静。”“我敲了这么半天门,就算不想出来也应该吱一声啊。我有点担心,出去绕到她窗外敲,还是没回话。窗帘关着,屋里黑漆漆一片。”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骆合说:“是不在吗,分头找找?”赵伦:“要是能在这房子里找到,这里动静这么大,骆合你在三楼都能察觉到,她会不知道?”流井不认同:“我大约一个小时前刚见过她,她说要回房睡觉来着。”彭岷则表情不安:“那,如果在房间里却出不来,该不会已经......”骆合摇摇头:“我觉得不会。桌游上狼人一晚只能杀一人,这个游戏应该也是类似的机制,不然狼一晚上能杀复数个人,不出三天就稳赢了。”“嗯......”彭岷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且审判一次只能处决一个人,与之对应,听上去还挺合理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骆合:“怎么办?你敲了这么久不出来,再敲下去也是一样。这里空间不小,她真想躲我们也不好找。等到天亮吧,director一定不希望有人不参加审判,他会替我们把她找出来的。”没想到director还有这种防盗防丢app的用法,但众人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全部都检查过了。没有外伤。”肖寒轻从卫生间走出来,手上残留着水渍。莫晚向跟在她身后,眼泪干在脸上,木登登地看着地面,跟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操!混帐东西,这叫人怎么防?”赵伦急道。现在情况确实很不乐观,本来狼在暗他们在明,加之连狼手上有什么样的武器都不知道,似乎还是一击毙命连反应都来不及的厉害家伙。本来在场的老爷们,仗着自己身体还有点本钱,以为与狼正面对上也能逃命,至少来得及喊人。就算是□□那种阴险手段,只要多加注意,严防他人,总还有点底气。可是经过两具尸体验证,又目睹了那匪夷所思的处决现场,不得不怀疑狼的武器也是非常规类型。唯一有用的线索是目前出现了两种死法,至少有两人是狼。赵伦思考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尽心尽力,火气上来,冲着天花板扯嗓子叫起来:“呆雷克特呢!呆雷克特你滚出来!”【在呢在呢。】【叫一遍就行,我又不是土地公。】director语气轻松,并没有不满这中式英语的叫法。 第19章 骆合:“那你是什么时候走的?”林山栀:“十一点四十五,我看了眼钟。”骆合看向魏子虚,寻求证实。魏子虚努力回忆了一下:“她走的时候我没看时间,只是觉得有些困,可能不早了吧。她走后常怀瑾来找我帮忙,我出门去找莫晚向,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看到了,等我回去房间已经凌晨,实在不好推断她离开时是什么时间。”他们在这洋馆里获取时间的主要途径是pad,还有钟的整点报时。可是pad镶在门后,一般人不会随时随地确认时间,莫晚向进门前不知尸体已遇害多久,而头晕又有延续性,因人而异,这些原因堆在一起,无法明确地划分出一个时间点。得了这个教训,骆合要求众人以后发现任何异常时,先看一眼时间。“等等,”说话的是流井,他带着难得严肃的表情,“我看你九点五十五分回房落锁,你又说十一点多在二楼,这快两个小时你去哪儿了?”林山栀眉毛微皱:“遇见你之后,我就回房间睡觉了。”她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时间断层。现在有两个重要的时间点:如果杀人事件发生在十一点四十五分之后,林山栀离开,魏子虚追回莫晚向,同时常怀瑾被杀。可是这与流井看见林山栀回房的时间冲突。如果她确实是在九点五十五分回了房间,却在流井走后再次上楼,可那时候魏子虚已经出门去找莫晚向,这与她离开魏子虚房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的说法矛盾。这两个人其中之一在说谎。肖寒轻却觉得是谁说谎已经昭然若揭,她指出:“你说没有头晕症状是因为你在二楼。可是头晕的起因是狼对常怀瑾用了武器,既然常怀瑾在一楼房间,魏子虚那时已经出门寻找莫晚向了。你没有在他房间,你在哪里?”林山栀明显一愣。她不记得自己有头晕症状,结合这个症状楼层越高越不明显,而她只去过二楼,就认为那时她还在魏子虚房间。在她犹豫的片刻,看向她的眼神里就多了许多猜疑。她也注意到了,赶紧补充道:“我没有头晕,也没有说谎,我从魏子虚房间出来后就回房睡觉了,也许那个时候已经睡熟了吧。”肖寒轻顺嘴接道:“那就回到我第一个问题上了。”见众人如此纠结于时间,骆合却觉得不然,林山栀要是撒谎,完全没必要说一个那么确切的时间,给自己框死了。跟着其他提到具体时间的人和稀泥多好。他更在意的是那两扇大开的窗户。 他突然想到一个联系所有时间段的人物。第15章 无罪推定“韩晓娜,你在大厅呆了多久?”网红脸小美女不假思索地说道:“在魏子虚上楼之前,我就在了。直到莫晚向在她房间大哭,我立刻跑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不出所料,骆合忙问:“那在常怀瑾前后,有谁进入过那个房间吗?”“诶,这个...”小美女惊慌失措,“做指甲要集中精力的,我哪会盯着看有没有人进她房间...而且,对了,狼要杀人,也不会看见我在还大摇大摆地进去吧。”说得也对。骆合瞟了眼她的指甲,昨天刚完成,既鲜艳又复杂,看起来是挺费功夫。“那你中途离开过?”“嗯,做完一只手,去用卫生间的烘干机烘了一下。不过...”韩晓娜捋了几遍记忆,“我是回来之后开始头晕的,就时常停下休息,我没看见有人从莫晚向房间出来。”开窗逃逸。这个词出现在所有人脑中。“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赵伦自告奋勇地开始总结:“狼趁韩晓娜不在,进门杀人,杀完人韩晓娜已经回来了,他想等韩晓娜离开再出门。可是莫晚向来了,他只能打开窗户逃跑。在他准备打开自己窗户回房间时,彭岷则绕到他窗户前往里看,他回不去,被困在屋子外,自然也不知道屋子里失眠头晕的状况。”因错误太多,众人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竟同时沉默下来。赵伦见无人反驳,以为自己已经道出事件真相,顿时目空一切。“咳咳,”骆合轻咳几声,当他在活跃气氛,“其一,狼知道莫晚向会逃跑,而常怀瑾在她房间无法上锁这件事,不管是白天留心还是有意为之,他都是有准备的,不会这么草率。其二,杀人工具的弊端,他自己会不知道?反而是症状说得越详细越可疑。其三,在众人聚集的时候他不会缺席,那样目标太明显。”相比之下,反而是去敲门而可能没有敲门,故意让林山栀缺席的彭岷则更可疑。这倒不是说他信任林山栀,他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分析。当然,没有人能证明他敲了门,也就没有人能证明他没有敲门,骆合没有确凿证据,所以他不提出任何会诱导别人的意见。“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每个人都捡着自己眼前那些事说,什么时候才能凑出个大概。”陆予看别人没有其他细节要完善,于是慎重地开口:“那么现在把昨晚上的情景重现一下,看看如何才能自圆其说。 ”“昨天我觉得头晕,出门去二楼,看见韩晓娜在大厅里。那个时间狼已经得手,说明常怀瑾在更早时等在房间,魏子虚在外面找莫晚向,而林山栀不在一楼。后来我们都聚在莫晚向房间,林山栀依然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解释这段时间你去干什么了,不过结合骆合说的,我认为林山栀不是杀害常怀瑾的凶手......”“没有杀,但有可能帮了呀。”坐在陆予下两位的韩晓娜插话道:“狼们会结盟一起杀人啊。如果她是狼的话,朱腴的死不是也很好解释了吗?朱腴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是她,而且,说到动机...”韩晓娜幸灾乐祸地看向她,语带讽刺,“她们两个的关系并不好哦。第一天下午,我听见她叫朱腴‘婊/子’。”“你为什么...”林山栀心惊,因为那眼神里的恶意远远超过陌生人的范畴。“够了!”一个声音强行打断他们。魏子虚喊完这一声,等到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他冷着脸说道:“你们刚才用的是刑法上的‘有罪推定’,即是先认定一个人有罪,再找他的犯罪证据。我觉得这样不对,就不能先认为林山栀无罪,按她的说法推演一遍吗?”林山栀自觉回答肖寒轻的问题时失言,即便自己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也不敢贸然开口。现在正欲辩解,魏子虚主动替她澄清,她不禁感激万分。骆合点了点头,“你继续。”“是这样的,其实林山栀昨天晚上的行动非常简单。她先来找了我,我们聊了挺久,我看她确实是困了,就把她送出门去。然后她下楼遇见流井,回到房间,一直睡到大天亮。这就是她的说法。至于她离开的时间跟流井说的时间对不上,也好解释:那口钟的时针分针区别不大,她又累了,可能是一时看花眼:十一点四十五分和九点五十五分很像吧?而且红酒助眠,她可能碰巧那一晚上睡得格外沉。这样解释,完全没有问题吧?”“对对,完全没错!”林山栀连忙附和。骆合盯着她:“那你现在的意思是:你看花眼了,当时是九点四十五分?”“嗯。”林山栀点头。“那好,”骆合问:“如果是看花眼,你回到房间,马上就到整点了。十声钟响会敲很久,你应该能注意到,当时怎么不觉得是看花了呢?”钟响?对了,之前嫌每次整点太烦人,深夜时常被钟叫醒。可是昨天晚上钟跟哑巴了一样完全没响过。“没...”老实说自己没有听见钟响?可是魏子虚都帮她圆到这种程度,只要顺着说听见了十声钟响不就可以了?又没人能够验证。“唔,听见了,是十点。”骆合不再追问。把视线收回桌面,他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她之前尽管有诸多漏洞,可是态度坚决,从未动摇,要是一直坚持下去,骆合大概会觉得与她说法相悖的那些人才是狼吧。但是意识到自己被怀疑后,她却改口了,改成一个毫无差错的说法。若是心里没鬼,何必遮掩?“我会投你。”“什...不,我不是狼,我没有杀人啊!你们怀疑我哪里,再问我,我会解释的!”众人的疑问早就已经回答得七七八八,她刚刚改口离开时间,所有行为又要按照新的时间重新安排,到最后连自己都混乱了。所有人不再听她说话,看向别处。这场审判,已经尘埃落定了。【你们今天用了很久啊?我看着也差不多了,那就开始投票!】“不,别投我,别投我!我是村民啊,你们都疯了吗!”魏子虚充满同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手指按下“弃权”。但大部分人毫不犹豫地点选,对她的喊叫置若罔闻。林山栀浑身冷汗,眼看着时限将至,一咬牙,也将自己那票投了出去。【现在公布结果:魏子虚一票,彭岷则一票,林山栀六票——恭喜林山栀!】她的椅子迅速没入地下。听不见她叫声的室内顿时安静地可怕。无罪推定是处理刑事案件的原则,是一种非常理想的司法审判模式。然而在具体实施中,包括离日常生活更近的民事案件和行政案件,最常使用的是有罪推定。先确定一个嫌疑最大的人,根据多方证词收集犯罪事实,直到证据充分可以定罪,或者重复前一阶段。鉴于有罪推定的主导权都在法官和公诉方身上,这种情况下林山栀就像被告,结果好坏全凭别人拿捏。尽管一开始感觉莫名奇妙,逐渐加重的无力感却让她越来越慌乱。陆予的情景再现已经极大程度地排除了主观因素,是考虑到更多可能性的“合理怀疑”,可是他借着骆合的假设,贸然提出“林山栀不是凶手”的观点,却很容易引起反弹。她眼见着一个可以洗脱嫌疑的机会丧失了,心情大起大落,坚信“清者自清”的想法出现破绽,急于为自己辩护。而魏子虚出现的不早不晚,恰到好处。无罪推定并没有“合理怀疑”的范围大,只是选取了对被告最有益的一种可能。林山栀没有证据自证,魏子虚抛出的那一种可能性正中她的下怀。于是就有了被骆合追问时的动摇。魏子虚所做的手脚和暗中引导辩论走向曲折起伏,他所要的,不过就是这一瞬间的动摇。有的人说了一辈子谎话,因为从未掺杂真情,没有一丝破绽,倒让人以为句句属实。有的人说的都是真话,却因为一句谎言带来的动摇,遭人诟病,万劫不复。 第21章 「ふつりあいな程 大きなど 共幌喑频拇蠛谏水晶手臂已经把她的脖子抬到了异常的高度。她觉得脖子马上就要断掉了,所以唱歌的速度也加快了一点。魏子虚说过这样的朋友,要是他早就绝交了。她应该也试过的。她交往的每一任男朋友,朱腴都会染指,可是这一个不一样,她以为朱腴能看出来她动了真心,就不会动他的心思。朱腴确实能看出来,她比林山栀更了解她喜欢的类型。说起来,朱腴喜欢什么类型呢?她怎么可能知道,因为朱腴从来没交过男朋友。「薄明るい空に」在微亮的天空下好像曾经有一些感情,像慢慢煮开的粥汤一样温暖熨帖。她捧起过,却随随便便地放下了。颈椎间的韧带很难拽开,血管已经断了几根,她开始缺氧,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朱腴也是死于溶血缺氧,不过她不用忍受颈椎被一点点拽断,应该会舒服一些吧。只是没喝上她想喝的冰糖紫薯粥,有些可惜。她加了很多冰糖呢。「手を伸ばし さしたら小さな暗になった」如果伸出手的话 就变成了微小的黑暗她应该是撑不住了,颈骨断裂,皮肉却还连着,在脖子中间陷进去一截,里面的骨头断面支棱着,形状诡异。喉咙里涌上来血和脊液,歌词都模糊不清了。「近すぎた影......远い嘘......」近在咫尺的身影...却是遥远的谎...言...【你死在这个瞬间,也算成全了一种永恒吧】【而且这次你不用担心他离开你了。他就在卧室里等你回去。永永远远地等下去。】在世界谢幕之前,她最后想到的却不是那个男人,而是断断续续想起了第一天的晚上。朱腴房间,朱腴说要躺床上歇会儿,衣服也不脱,直接跳上床,还开玩笑似地给她摆谱:“肚子饿死了,你快去熬粥嘛,三餐不规律皮肤会变差的!”“你遇见我之前,皮肤就够差的,还不是我给你调养回来。”她叹口气,转身去转门把手准备下楼,习惯性地不去听朱腴在身后大吼“都说是护肤品啦!代购用假的护肤品坑我!”她忍不住莞尔。开了门,身后却安静下来,朱腴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山栀。”“怎么了?”她回头。卧室光线暗淡,朱腴躺在床上,酒红色头发铺满整个枕头。她欲言又止,隐忍的表情与她不符。那个时候她看上去那么美丽,那么苍白,就如同与她同名的植物,在游子眼中鲜艳到令人感伤。“没什么,”她轻轻笑起来,“你的名字好听,我喜欢叫。”那是朱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照片上竟然是林山栀店里的景象,她低着头认真工作,没有看镜头。魏子虚凑近看了看,确实是家很典雅的店,只可惜他不知道店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苦笑了下,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是不会去的。做完祈祷,魏子虚本打算直接回房间,正准备上楼梯的时候,却发现扶手西侧坐着一个人,弓着背,双手搭在膝盖上,望着墙壁内嵌的壁炉出神。他面前的茶几上摆了薄薄几本平装书,有英国作家的诗集,和但丁的《神曲》原本。壁炉里的炉架上只有烧焦的木炭,他大概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魏子虚走到他身旁。“骆教授没有见过壁炉吗?”“嗯?是你......”骆合回过神来,“也不是没有见过。以前在美国教书时,同事家里有,不过电壁炉见得多,这种真火的,还是有些新鲜。”“是吗?真火的在欧洲很常见哦。”得到骆合的眼神同意后,魏子虚坐到茶几一侧,与骆合隔着几人远。桌上的诗集簇新,从侧面能看出只有前小半被翻过。那本《神曲》则被翻动地十分频繁,书页之间都有空隙了。“我在欧洲留学时,大部分建筑里面都有,但是怕起火灾,我倒没见过点着之后的样子。”魏子虚突然来了兴趣:“那要不然,我们点起来试试?”骆合无奈地摘下眼镜,揉着眼角,说道:“你也说怕起火灾,还是算了吧。”“不不不,”魏子虚玩心大起,胡乱摆着手打消骆合的顾虑,“骆教授你看这壁炉上面连着这么粗的烟道,护架是砖石结构,外面还有玻璃罩,很安全的。里面还有燃剩下的木炭,说明经常使用,而且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能起火的......”而骆合只是微笑着摇头,并不回答。他经常摘下眼镜揉眼角,不知是不是度数不合适导致眼球酸胀。魏子虚以为戴惯了框架眼镜的人一般都是肿泡眼,却不料骆合眼尾上挑,眼头向下,笑起来时卧蚕明显,竟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这,这真他妈玄幻。魏子虚看着他,呆愣愣地说:“骆教授,你要是不戴眼镜,多笑笑的话,肯定很招桃花的。”作者有话要说:  朱腴:我就说这批男的质量不错,让你不尽早下手,现在他们自我消耗了。林山栀:行了,少说几句,过来喝粥。朱腴:嗯!百合万岁。ps:director的大小写快把我搞疯了第17章 勾引升级“别说胡话。”骆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回眼镜。树脂镜面反光严重,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睛在看哪里,骆合搭在茶几上的手掌十指交叉,敛了笑容,俨然进入领导开会状态。魏子虚眨巴眨巴眼睛,非常自然地接上自己前一句话继续说:“所以说,先把内壁清理干净,把易燃的东西挪得远一点。再问director要几个干粉灭火器备着,很安全的。”说话间毫无芥蒂,仿佛刚才根本没人说过“胡话”。魏子虚面朝骆合,眼角瞥见他身后暗了一暗,眼珠一转,便笑吟吟地抬起头:“你说对吗,岷则?”彭岷则本来在找这两人,穿过大厅在楼梯廊下的角落里发现他俩,看起来似乎聊得融洽,他就直接走过来了。结果走近了才发现,感情他们讨论的不是什么高深哲学,却见魏子虚一脸认真地说着“你笑起来很美”这种耍流氓的话,还是对不苟言笑的骆合说的。彭岷则耳边平地炸雷,连着骆合那份一起尴尬。“岷则,你还好吗,怎么双眼无神......”魏子虚担心地问。直觉自己可能撞破了某个不可言说的气氛,彭岷则本想视而不见,说他的正事,可一张口却鬼使神差地问:“呃,什么?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我们在聊壁炉。”魏子虚指了指墙内嵌的直火壁炉,“我和骆教授都没见过壁炉烧起来的样子,我就想点着这个试一试。”彭岷则顺着他手指看去:“哦,我会点,找来拨火棍和木炭报纸就行了。我之后看看pad上有没有这些吧。”“真的?”魏子虚眼中欣喜,笑容如三月融雪,暖人心脾,“辛苦你了。”然而就是对着这样的笑容他彭岷则都说不出那么羞耻的话。他不自在地转过脸去,挠挠鼻翼,突然想起他来这的目的:“对了,午餐想吃什么,今天中午的库存是各地小吃,拉面、煲仔饭之类的。”“拉面!”魏子虚毫不犹豫地喊出来,还不忘叮嘱一句:“多加香菜!”“行,”彭岷则笑,“我成把加。” 第23章 悲剧配毒酒,再合适不过了。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文最开始设定骆合是攻的,后来觉得不合适才改了。不合适的原因有两点,一是魏boss不喜欢这么有内涵的男人(魏boss就是只看身材这么肤浅!)二是和骆合开车太重口了,过不了审(至于为什么重口看到后面你们就懂了)第18章 勾引白热化“喂。”魏子虚经过楼梯口时被拦下。好巧不巧,楼梯附近一个人没有,他走过来的速度不慢,正好跟就差最后一阶台阶到地的流井撞上。流井上身套了一件烟灰色连帽开衫,拉链开到一半,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领口斜呲着敞开去,两弯锁骨内侧可以养金鱼。他应该是午觉刚睡醒,半睁着眼睛,颧骨之上晕染开两抹酡红。能睡到现在,看来这一觉酣美,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消耗太大,损失不少元阳。魏子虚不无恶意地揣测。流井并未察觉自己的回复能力被看轻了,他将胳膊绕过楼梯扶手,前胸压在光滑扶手上,皮肤跟实木胶着在一起,长腿懒散地向外屈,从扶手下的复古栏杆伸出半截大腿。他右手扯过魏子虚领口,缓缓把他拉向自己面前。他肤色比魏子虚深一些,脸型和五官轮廓也比魏子虚有棱角,挂着这副绮丽的表情并不显女态,而是一种充斥雄性荷尔蒙的媚。不过他也确实没摆出过什么正经表情就是了。他就这么把魏子虚拉到几乎跟他脸贴脸,然后挑起一侧眉毛,邪邪地笑起来。就是那种男公关明码标价的笑。魏子虚找到了确切的定位。“魏子虚,你上次的举动,把你可怜的邻居吓得不轻,你要怎么赔我?”“奇怪,不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然后我才礼貌性地回了个玩笑吗?”魏子虚笑得乖巧。“哼......”流井微微扬起下巴,“我要抽烟,给我点上。”魏子虚:“我没烟。”流井也是周到:“烟和打火机在我上衣口袋。”魏子虚眼角抽了抽:“那你可以自己点。”意识到魏子虚的不情愿,流井笑得更开怀了:“我手湿着,没法点。”魏子虚:“那你可以憋到手干了。”流井:“我现在就想抽。”魏子虚:“不要总是麻烦别人啊......你松开我,我给你点。”流井得胜,春风满面,魏子虚简直可以看见他头顶冒出来的大红鸡冠。他松开手后,魏子虚领口果然多了个湿手印,而他完全不想猜测这手之前干过什么。彭岷则这次不是故意的。他只不过远远掠过楼梯口一眼,就看见两个帅哥把头凑在一起,你来我往地不知在说什么。不得不说长得帅真是养眼,连他一个男的都觉得赏心悦目。待到看清是谁,他冷静不下来了。魏子虚侧靠在楼梯扶手外,贴着流井的腰摸出打火机。而流井已经叼着烟守在他面前,表情似笑非笑,眼神交流缠绵粘腻,伸进一根冰糖葫芦就能拉出浓浓的糖丝儿来。防,防不胜防啊!彭岷则心中大骂:你这人!勾引我或者骆合都没有问题,勾引流井是真的会出事的!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两人谁才是受害者了,大踏步上前,拎起魏子虚后脖子,甩下一句“跟我来厨房打下手”就把人拖走了。徒留还没点着烟的流井愣在原地。虽说是到厨房来打下手......彭岷则面对纤尘不染的厨房,碗筷码放得整齐,电器灶台烤箱未通电源,调味料已经自动补充满,并且不知道晚餐冰箱里会出现什么食材。再说现在才下午四点,就算是提前准备也太早了。他当时只顾着拉开魏子虚和那只随时可以发情的人形牲畜,随便编了个理由,现在看来实在太牵强了。可是这不能怪他啊!被牵扯进death show这种诡谲的生存游戏,难道不应该是精神紧绷,人人自危吗?像流井那样碍眼的有一个就够了,大白天的谈情说爱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而且这些人里还有杀人犯,不要随随便便接近别人啊,先管好自己的死活吧!“那个......”魏子虚出声提醒:“我的脖子不是手提袋哦。你再这么用力捏下去,我就算再坚/挺也会断气的。现在还没到晚上呢。”彭岷则跟被开水烫了似的收回手。魏子虚在他撒手后终于自由,揉了揉脖子,口中念念有词:“第一次肌肤相亲就这么用掉了啊......啧,计划都被打乱了......”他活动着肩膀走向冰箱,拉开冷冻层逐一查看:“岷则,叫我来打什么下手?这种海鲜我可不会处理。”海鲜?彭岷则凑过去看,柜子里塞满了肥硕的螃蟹。他顿时喜笑颜开。“螃蟹啊,不错,我有一段日子没吃了。有了,这些清水煮完蘸酱料吃,这些炖麻辣蟹煲吃。多出的单把蟹黄蟹籽剜出来做烧麦吧,我看看有几只母的。”魏子虚被晾在一旁,“额,这么麻烦,都清蒸了不好吗?”彭岷则:“阳澄湖大闸蟹那种河蟹清蒸好吃,可这些是面包蟹,腥味大,得多加料盖住。”魏子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彭岷则风风火火地开始洗蟹子,对呆立一边的魏子虚说:“没事,你别管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一个人弄的完。你忙你的去吧。”魏子虚却不乐意,梗着脖子说:“你叫我来打下手,我接下来的计划就是给你打下手了,不接受临时取消。”可是这计划明明也是临时制定的......不过彭岷则心情不错,不跟他计较这些,“那你去把酱料调好,青菜洗好焯了,再幹个烧麦皮。”等了半天不见他动作,魏子虚咬着下嘴唇窘迫地回答:“我...我不会。来这第一天用微波炉加热三明治,就是我的最高厨艺水平了。”“......你是从哪儿来的少爷吗?”事实证明,魏子虚的诚实令人咋舌。彭岷则在正式下厨之前扯过他来一样一样地教,一来二去竟是比自己一个人做饭要费时得多。与魏子虚的其他技能相比,他的厨艺水平几乎为负。彭岷则 心道:我难道不是找了个人来打下手吗,这种“亲子手工乐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彭岷则心累又带着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不会?以前谁给你做饭吃?”魏子虚:“......叫外卖。”彭岷则:“一天三顿都叫外卖?”魏子虚:“叫两顿。早餐不叫。” 第25章 大家入座完毕,也不讲究什么规矩,自顾自地享用起来。人说饭桌上最能看出教养,所言非虚。只不过晚餐攻势过猛,女士们都险些丧失风度。最镇静的当属彭岷则,他虽然是主厨,但对含高油脂和胆固醇的蟹黄蟹膏碰都不碰,只夹了几只蟹钳,吃一碗蔬菜沙拉。魏子虚不知道他们健身人士是不是都这样,健康到骨子里。如果说健康意识也像练内功一样分等级,他大概已经走火入魔了吧。魏子虚做饭前祷告心里还惦记着这事,除了感谢主赐给我们大海、螃蟹,美味的调料,还要感谢主赐给我们彭岷则。做完饭前祷告,动刀叉的时候,魏子虚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可能比今天下午他刚刚意识到他根本就不会做螃蟹还要严重。那就是他也不会吃螃蟹。他悄悄抬起头,坐他对面的流井显然是吃蟹的高手,一嘬一吸间剥出一整条白嫩的蟹肉,动作还不显得粗鲁。魏子虚为此项神技绝倒。低头与蟹老板的性感大腿面面相觑,还是觉得无从下嘴。一盘蟹肉被推到他面前。“这是你给我打下手的奖励。”彭岷则并不看他,尽力拉着老脸说道。“谢谢!”他笑弯了眼睛。目睹全程的赵伦差点握不住筷子。他想不明白,两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给对方剥蟹肉吃是什么意思,这正常吗?他这颗钢铁直男的心灵受到不小的惊吓。而流井喝下一口白兰地,意味深长地笑了。“我说,”流井从蟹煲中捞出半条蟹钳,“这玩意儿挺结实吧,你是怎么敲碎的?”彭岷则:“菜刀背。”流井眼睛一亮:“有菜刀?可以拿回房间吗?”彭岷则摇摇头:“菜刀用完要放回橱柜,橱柜晚上八点自动上锁,如果不放的话会一直响警报。”“哦,我想也是。”流井略带失望地丢回蟹钳,“不过橱柜上锁时间应该跟狼的杀人工具有效时间有关,至少说明八点之前狼是不能杀人的。”赵伦吃饱喝足,中气十足地呛他:“你真是急于找武器啊。”流井毫不回避:“当然,我可是认真地想活命呢。”他咂咂嘴,“不过,就算不好活命,我倒是想到了个好死法,那就是被狼刀之前我先撑死我自己,也算死得其所了。”虽然这些人又在饭桌上喊死喊杀的,彭岷则却油然而生一股奇妙的满足感。他看向骆合,后者正斯文地切烧麦吃。看来他想的没错,只要骆合不开口,气氛总归是好的。魏子虚留到最后,帮彭岷则收拾剩菜剩饭。他把食物垃圾分类包好,在洗手台前驻足一阵,低低哼起歌来。魏子虚听出这是《洋娃娃与小熊跳舞》的调子,“你还真是喜欢这首歌啊。”“嗯,”彭岷则大方承认,“先生刚到我们村时,人生地不熟的,方言也听不懂,大人们就派我给先生当向导。后来先生去小学教课文,我有一次课间去看他,就看见他带着一群小孩子在草地上做游戏,先生在唱这首歌。不过先生唱的不是中文,我和那些小孩子都只会哼。我是很久以后才会唱中文版的。”“哦......”彭岷则见人都走光了,贼兮兮地戴上棉手套,拉开烤箱,“你过来,给你留了好东西。”“咦?”魏子虚依言走过去,看着彭岷则端出一烤盘炭烧海虹,每一只都张口露出橘红色的肉。“尝尝,你就知道天天吃外卖是多么可悲了。”“唔!”魏子虚虽然晚饭吃了十分饱,可这小灶果然给力,加之彭岷则贴心地给他倒上一杯柠檬苏打,他战力犹在。吃掉了大半盘子,魏子虚不顾形象,贪婪地吮着手指。彭岷则皱眉道:“啧,别舔手,你几岁了?”“最后一根,最后一根。”魏子虚舔完,捋着肚皮叹气:“唉,可惜。岷则你要是个女的,我求婚的心都有了。”“哈哈哈,”彭岷则权当他在变着法儿地夸自己厨艺好,内心舒畅,挤过来端走盘子,打扫战场,毁尸灭迹,“怎么,我是个男的就不用负责了吗?”“不是不想负责......”流水声盖过了魏子虚的声音,彭岷则以为这个玩笑就此告一段落。不料他收拾完后,魏子虚还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等着他。他的表情,有几分隐忍,几分落寞,却唯独没有玩笑。那到底是怎样一种表情?彭岷则好像独自走进参天之林,枝繁叶茂,形成一天幽暗的天空,连脚下也是磕磕绊绊,枯枝矮罐。这片密林如同漩涡,包裹着最中间的秘密。彭岷则顺着小路走到深处,拨开枝叶。他眼中赫然映出一条开满玫瑰的斜坡。“我是怕你不答应。”密林仿佛有了生命,推搡着他跌落斜坡,跌进玫瑰馥郁柔软的芯里,跌进那些细密锋利的刺里。她房间去除了床以外的所有家具,地上铺着塑胶瑜伽垫,把灯光开到最亮。他走进去的时候,她在重复屈膝后抬腿这个简单的动作。看到来人,她并不惊讶。调整好呼吸,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坐到瑜伽球上与他相望。“为什么来找我?那位看起来智商也不低。”狼成群结队,围剿更强壮更迅捷的猎物。被称为“狼”的他们却不然,毕竟他们永远做不到像真正的狼那样彼此信任。魏子虚轻轻关上门,礼貌地笑着:“你的生活节奏,从到这开始从未乱过,连每件事的行动时间都偏差不大。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自律,我相信你是一个理性的人。”第一天的早上八点半,她是第一个动手给自己做了营养早餐还热了牛奶的人。晚饭只会吃三分饱,喝一碗紫菜汤。午间散步和晚上瑜伽,定时定量,雷打不动。“我目前还看不懂那位要干什么。”魏子虚笑容消退,无法确定那位前一天的陷害行为是不是故意。魏子虚又将目光移向她,缓缓扫过大腿和胸部,带有明显□□意味的打量,“而且,作为一个男人,我更喜欢和成熟的女性合作。”肖寒轻不以为然地轻笑出声:“你以为我像那个爱哭的小姑娘一样好哄吗?我和你合作,被你知根知底了,你白天‘一不小心’把我卖了,恐怕我到死也不明白是死在谁手上吧。”魏子虚没有争辩。对峙片刻,魏子虚突然说:“朱腴是我杀的。”“是你?”肖寒轻稍稍吃惊。她不知道其他狼的武器是什么样的,仅从自己的武器入手,她大概知道那一位的武器类型。但是第一天晚上朱腴的死法她还是想不明白,因为魏子虚从没有私下接触过朱腴。“想知道我的武器是什么吗?”肖寒轻没有点头,只是直直盯着他。他在这种凝视中惬意地走向窗台,拿起一个糖果罐子。他把手伸进罐子,在硬糖五彩的糖纸间画着圆圈。肖寒轻看到他埋进糖果里的白皙指节,小颗的糖果像是绚烂的热气球,围绕着纯白山脉螺旋升空。“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树莓。”肖寒轻语气不善。魏子虚眼尾稍弯,取出一颗树莓味硬糖,剥开,放入自己嘴中。啧,这男人到底要干什么?就在肖寒轻快要失去耐心时,魏子虚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个杯子,我碰过了。时效还没到时下的毒,等到了时间,一瞬间就升天了。”“毒?”肖寒轻想起了第一天晚上,朱腴舔过魏子虚杯沿的场景,“到底是放在哪里......”“放在哪里,自己摸摸不就知道了?”魏子虚低头,抬起肖寒轻下巴,轻道一声“冒犯”,四唇相接,舌尖娴熟地带领她的舌头探入自己口腔。肖寒轻只觉霎时被清甜和柔软包围,魏子虚鼻息温热,嘴唇干燥,眼中是夜幕下的海洋,漆黑而动荡。如果忽略现状,这实在是一个过于甜蜜的吻。“摸到了?”肖寒轻表情僵硬,听见魏子虚贴近她耳郭,温言细语: 第27章 “没事,衣服不要了,你先别说话。”他轻轻地说。用魏子虚的面部识别完毕,他把魏子虚放到床上,手臂刚一屈伸,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肌肉内部好似埋进了无数细小的针头,传来酸麻的刺痛。这是肌肉过度拉伸的后果,他经常练抓举,本来不应该疼成这样。他这一路为了维持平稳,手臂弯曲的角度变都没变过,而且魏子虚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瘦,竟比他料想的沉上许多。“怎么回事?”骆合推门而入,看到浑身浴血的魏子虚,他激动地冲上来抓住他肩膀:“你看见了吗?你看见狼了吗!他是谁?快说,快说啊!”“闭嘴!”彭岷则把骆合从魏子虚身边扯开,推到身后。但骆合显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不顾彭岷则的阻挡继续上前:“你别拦我!他是唯一的目击者了,让他赶紧把看见的都说了,不然就......”“不然就什么!”彭岷则突然愤怒地揪起骆合衣领:“他不会死的!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他一点事儿都没有!他,他不会死的......”“咳咳!唔......对,对不起,骆教授......我,我只看见激光,在墓地,到湖边...的那段距离......”魏子虚的声音时断时续,艰难地说道。赵伦和陆予对视一眼,抢出门去,按照魏子虚说的地点跑去察看。“吵什么吵,还男人呢,就知道嚷嚷。”肖寒轻端了一脸盆温水过来,莫晚向跟在她身边,抱着一堆消毒用具和棉麻纱布,眼泪断线珠子一般往下掉,她努力地把头往上仰,不让眼泪弄脏怀里的纱布。“你别在这呆站着了,帮忙用干净毛巾给他把血擦一擦。”肖寒轻指挥着彭岷则,“别太担心,是贯穿伤,会不会发炎感染就看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嗯。”彭岷则依言给魏子虚擦拭,包扎,清洗毛巾的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彭岷则不知道他 到底流了多少血,在可恢复范围之内吗?但他不敢问。“你们怎么才来?”魏子虚门外,骆合冷冷地质问姗姗来迟的流井和韩晓娜。“啊?你这是什么态度。”流井表情也说不上好,“我们正‘办事’呢,刚才那一嗓子吼的,我的小兄弟都站不起来了,要是落下什么病根,我才跟里面那人没完呢。”“喂......”韩晓娜红着脸拉了拉流井的衣袖。流井哼了一声,绕过骆合走进房间。魏子虚平静地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床单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色斑驳。在鲜艳血泊中他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如此对比鲜明的病态画面,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这幅画面映在流井眼中,他抱臂站在魏子虚床边,语气轻松地说道:“你可真是捡回了一条命啊。唉,俗话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彭岷则站起来,指着门:“滚。”“诶,行行,我滚,我滚。”流井毫不退避地与彭岷则对视,“我这还不是担心他才来看看,你们这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本来人没事,吓也给吓死了。”彭岷则看着他走出房间,继续拧干毛巾给魏子虚擦血迹。手指碰到他皮肤,突然全身一震。“他,他怎么凉了?”第21章 表白“什么?”肖寒轻听他这么说,表情紧张地上来探魏子虚鼻息,捏着他手腕数脉搏,终于缓缓舒了口气,埋怨彭岷则道:“别动不动说人凉了。要是被病人家属听到,首先冲上来跟医生拼命你信不信?”肖寒轻继续道:“他失血太多,体温调节能力很差,体表冰凉是正常的,等全部包扎好要给他盖上被子,注意保温。但是盖太多他会发热,自己没办法出汗调节,需要有个人在旁边照顾着。”“我来,我照顾他。”彭岷则说。肖寒轻点了点头,给魏子虚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用绷带给他结实地包扎好。正如彭岷则所见,魏子虚是被激光所伤,创口极小,但是贯穿他身体,因为伤在心脏附近所以血流不止。肖寒轻在包扎过程中施加压迫,略微止住血流,最后在他肩膀上打了个漂亮的结。“现在就没什么问题了,我明天早上过来重新包扎。”肖寒轻站起身,揉了揉脖子,“我先回房休息了,你照顾好他。”肖寒轻说完,干脆地离开房间。见她走的这么干脆,彭岷则反倒放下心来,因为这正说明魏子虚情况还好,能撑过今晚去了。肖寒轻走后,骆合又进来,见魏子虚被裹得厚厚的,脸色也比刚才好了不少。虽然被彭岷则充满敌意地瞪着,他的情绪已经从激动逐渐冷却下来,俯身对魏子虚说:“抱歉,我刚才偏激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外守着。”他尽量让语气充满歉意,心里却飞速盘算:魏子虚现在意识不稳定,套出的话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等他明天早上睡醒,记忆说不定会出现偏差,有很多细节都会遗忘。而且他今晚受伤,彭岷则是第一发现者,在他们到达洋馆之前一直是两人独处,他现在又主动提出要照顾魏子虚,谁知道是何居心。还有,如果狼一次袭击不成,晚上又来补刀,那他们就会失去魏子虚这个重要的目击者。他信不过彭岷则,一定要在门外严格盯着才行。魏子虚意识模糊,半睡半醒之间,听见骆合对他说话,强打精神睁开眼睛,“没关系...骆教授,如果我是你...也想问清楚的......”他勉励的话语和表情,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还试图安慰他,听在骆合耳朵里,让他对自己自私自利的想法产生一丝愧疚,“嗯”了一声,退出门外。彭岷则坐在魏子虚床边,用棉被像裹粽子一样把他裹起来,边边角角塞到他身子下面,棉被上沿堆到他脖子底下,想了想,又找来几个抱枕围着他头包成一个圆圈,防风保暖。“呵呵...咳,岷则,你要在我的头上点火吗?”魏子虚被固定在这个棉花模子里,好笑地望着他。“别动,”彭岷则皱眉,“我小时候冬天洗完澡,我奶奶怕我冻着,就是这么打包我的,绝对暖和,你看我现在长得这么壮。”魏子虚下巴抖动,诚恳地说:“岷则,逗我笑会血崩的。”“还笑,有什么好笑的。”彭岷则忍住了没把那句“总比你现在躺在土里好”说出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困不困?晕不晕?”魏子虚:“其实我没什么太大问题,皮肉伤,又不是伤筋动骨的。”他语速很慢,说完一句话就要停一停。彭岷则知道他主要是疼,每次呼吸都会扯动伤口,加上失血过多的困倦,他并没有看起来恢复的那么快。“别逞强,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快睡吧,有我在你旁边待命,你安心休息。”魏子虚点点头,闭上眼睛。彭岷则站起来关上灯,只保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在他蹲在床头调整台灯位置,将背光一面朝向魏子虚时,他耳边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狼是谁。”彭岷则转头看向魏子虚,语气带着隐隐的愠怒:“别想着骆合的话了,你不用道歉。”突然,他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干脆蹲在魏子虚床头,轻轻问他:“你说,你一开始是在墓地被袭击的?”“是的。我在做祷告,一束激光擦着我鼻尖射过去,然后我站起来就开始往湖边跑......没想到能遇见你,看来我真的很幸运......”彭岷则沉默几秒,缓缓地说:“墓地在洋馆的西面,湖在墓地的西面,你为什么不往洋馆里跑?洋馆里有很多障碍物,大厅应该也会有人的,你跑到洋馆里不是更安全吗?”魏子虚随着他的叙述,双眼逐渐睁大,最后难以抑制地苦笑起来,血气翻涌,引起一阵咳嗽:“哈哈...咳咳!唔...对啊,是这样的,我为什么不往洋馆的方向跑?我真是,差点被自己坑死啊......”在一片模糊的阴影中,只有他的眼睛反射着光芒,在彭岷则的注视下碎成粼粼的星光:“岷则,我当时,以为自己是活不下来的。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你说你准备做一个秋千,第一个给我玩......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全力向湖边跑了,脑袋空空的,只知道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是专门为我留的,只想着能在死之前最后看你一眼。”“哈哈哈......”他说完之后就不再出声,急促进出的呼吸像是在低笑,不顾缠绕在肩膀上的绷带和被子,他抬起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这人很奇怪吧。我知道你肯定看出来了,这几天我总是在故意接近你,我这种人......你会觉得恶心吧。可是,我还是骗不了自己啊......请不要讨厌我,对不起。”“什么?秋千......你,你这人......你这人傻吗?”彭岷则愣在原地,嘴里不受控制地蹦出几个词。然后他快速站起身,走向门边,背对着魏子虚。他这几天一直怀疑的事得到了证实,而且是魏子虚亲口戳破。觉得奇怪吗?觉得恶心吗?他曾经也以为自己会是那种心情。本来进入这场生死难料的杀戮游戏就够烦心了,还被基佬看上,可以说倒霉的事情扎堆来了。 第29章 魏子虚忍着疼痛,脸颊轻微抖动,伸出冰凉的手缓缓捋着她手背,“下次教训别人的时候,别摆出这么担心的表情。”直到女人消了气,他把那只小巧的手握在手心,认真地看着她说:“不然我的心脏就真的要开个窟窿了。”肖寒轻嫌他碍事似地收回手,动作极快地包扎好,“没想到你个上班族身体还挺结实。我把绷带留在这了,下午再来给你换。先回去了。”“嗯。”魏子虚乖乖点头:“有劳你了。”等肖寒轻走到门边带上门时,魏子虚坐在床上冲她虚弱地摆了摆手:“审判完后好好睡一觉。我可没有值得女士失眠的魅力啊。”“魏子虚,醒醒。”“嗯?”魏子虚惊醒,迷糊地看向叫醒他的骆合。圆桌周围一共坐了九个人,个人的位置还是跟刚来时一样,只是并不连贯,有些位置将会永远空缺下去了。今天的审判开始后,魏子虚已经中途睡过去数次,即使醒着注意力也不集中,嘴唇发白,整个人严重脱水。骆合:“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昨天晚上的细节,完整地讲一遍。”彭岷则却先说话了:“骆合,这句话你都说了不下三遍了。”“岷则,”魏子虚冲他笑了笑,示意他安静,“没关系,我知道骆教授担心我昨天晚上受惊,忘掉一些不起眼的细节,我会尽量把我看到的全都说出来的。”“大概是八点半的时候,我在林山栀墓前做祷告。做完抬起头,一道激光射线擦着我鼻尖射过去。我想狼应该是要爆我头的,可是他准头不行,因为我一直站在原地没怎么动过,他还是射偏了。我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狼的武器,而且是冲我来的,立刻转头向湖边跑,之后的彭岷则也看到了。”“两个问题需要你说明一下。”骆合说:“第一个,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呆在外面?”魏子虚:“朱腴和常怀瑾被杀时都在室内,我不觉得在室内比在室外安全。如果狼的武器受限于距离,反而在空旷的地方比较容易被发现。而且林山栀和我聊过几次,算是有些交情,我想去缅怀她,仅此而已。”骆合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第二个,你为什么要往湖边跑,而不就近跑回洋馆求救?”“咳咳,”彭岷则干咳几声,“狼是在洋馆里动的手,谁知道他跑回来会不会被埋伏。而且魏子虚也说了,武器都会有射程的,只是他脚力不好,没成功跑出射程。”魏子虚心领神会地点头:“就是这样。”下一个发言的是陆予,“昨晚魏子虚被救回来后,我和赵伦立刻去了他说的地方察看,林山栀的墓碑处和通向湖的树林里都有激光烧灼留下的黑斑,根据激光的划行痕迹,应该是从洋馆方向射出的。”面朝西的那一面有七位住户,现在还活着的有赵伦,肖寒轻,流井,魏子虚,骆合。骆合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同时问彭岷则:“你看见激光射过来的角度了,能确定来自哪个楼层吗?”彭岷则:“不能,太远了。不过肯定不是一楼,视线会被树挡住。”骆合的视线最终停留在流井脸上。流井也注意到了,皱着眉说:“我当时在一楼啊,而且在东面韩晓娜的房间里。”赵伦问:“会不会是三楼?”骆合盯着桌面思考:“我旁边的房间都是储物间,也有可能狼持有其他房间的钥匙,将武器布置在空房间里,事情不成就匆匆锁门走人。”“不管怎么说,”骆合再次看向流井和韩晓娜,“最后到场的你们两个,嫌疑最大。”“喂喂,”流井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持久还怪我喽?不信你现在掐表在我旁边计时,我跟你保证,只长不短。”他这么直白地谈论男性能力,即便是骆合也有点挂不住,看上去既不想掐表计时也不想深入讨论。反而是魏子虚右手边的莫晚向怯生生开口了:“那个,我看见了。昨晚七点,流井进了韩晓娜的房间。”韩晓娜目光不善地看向莫晚向:“你盯得挺紧啊?”莫晚向使劲低着头:“对不起!”“要我说,你还得感谢人家小姑娘。”赵伦略显惋惜地说:“不然你俩马上就可以去那个玻璃柱里亲热了。”“你!”“所以这半天讨论出什么来了吗?”肖寒轻不耐烦地说,“有一个人差点死了,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吗?”“也不是什么发现都没有。”骆合说:“至少我们对狼的武器有了概念。我想称这位为‘激光狼’,第一天的‘毒杀狼’,还有杀掉常怀瑾的‘第三只狼’。这次的是可以被远程控制能源开关的能量武器,照这思路,电磁武器,机械电子都是可能的杀人道具。而且激光的射程这么远,需要搭配粒子加速器,武器的体积不会小,若是有人看见谁拿着较大的不明物体包裹,最好立即查看。还有就是,这种武器,可不像枪支一样好入手啊......”医用激光依托于笨重的仪器,有严格的使用条例。军用激光不是对人用的规格,多用于弹道导航。能作为杀人用激光武器的技术还不成熟,当然也没有在民间流通,director却能搞到,显然不是钱的问题。骆合最开始以为,他们被强迫参与这个杀人游戏是因为私怨,也可能director是个人英雄主义型的变态杀人狂,现在看来却没那么简单。即便death show真的是某种恶趣味的直播节目,得到这种机密武器的渠道也不单纯。它的根究竟有多深,究竟牵涉到什么层面?骆合真的有点怕了,他怕death show不仅仅是一场作秀,而是一种现象。“额,总之,现在是不是该归票了?”流井出声,“别瞎投我哦,不然等最后好人的数量比狼少了就没法玩了。”“说不清谁的嫌疑最大啊,要不盲投?”肖寒轻说。骆合看向魏子虚:“你是直接受害者,你来归票吧。你想投谁?”魏子虚听他这么说,一下子紧张起来:“诶,我...我不知道啊。让我来归票,万一票错了 人,好人组的人数不就又少了吗?我...我还是弃权好了。”骆合皱眉:“你前两次也弃权了吧,一直这样不行啊。你现在是最虚弱的,就不怕那狼今天晚上又来杀你?”果然,魏子虚脸色立马灰了下去,额头渐渐冒出冷汗,求助般看向彭岷则,后者可靠地说道:“别怕,我会看好你的。”“嗯。”魏子虚勉强笑笑,定了定神,终于下定决心地对骆合说:“我弃权。”【投票结束,结果揭晓——】【什,什么,全员弃权?这是怎么回事?】【没人得票的话今天就没有death theater可以看了哦?这样也没关系吗?你们说句话啊!】听到director气急败坏的问话,众人都不回答,心中暗爽。director反复问了几遍,最后撂下一句【你们懂个屁!】摔了话筒,扩音器里传出刺耳的忙音。彭岷则扶着魏子虚走出审判厅。大厅里安静如常,太阳初升,窗户里射进来的光线柔和,暖意融融。魏子虚脚步虚浮,眼神也不活泛,彭岷则硬要搀着他下楼梯,被魏子虚婉拒了:“岷则,我又没有伤到脚,不碍事的。你再这么关照我,被其他人看见了不好。”彭岷则联想到他昨天晚上热情的表白,对比现在的冷落,突然明白他可能是发现了自己的那些担心。已经在“注意分寸”了。他一时间五味陈杂,如果魏子虚对他只是单纯的哥们儿感情多好,身体虚弱互相搀扶是多正常的事,可是知道了他的性向后,彭岷则做什么都束手束脚起来,生怕过分亲昵让他误会,让别人多想。彭岷则察觉到自己内心对魏子虚主动避让怀有一丝庆幸后,顿时又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魏子虚伤成这样又不是跟他全无关系,他却避重就轻,逃避责任。想到此处,他追上魏子虚,郑重地对他说:“不管你对我是怎么想的,我都会按我的方式照顾好你。你不用想太多。” 第31章 红豆,红糖,花生,红枣和枸杞煮成的汤,鲜红透亮,此时横亘在烤肉面前,像个稳重低调的郎中,远没有热辣撩人的兔女郎烤肉诱人,魏子虚不太乐意:“别找偏方给我吃,我现在就应该补充蛋白质,不信你问肖寒轻......”肖寒轻蘸着一半烤肉酱一半孜然粉吃得过瘾,被点名,动用满是油光的嘴,权威范儿地解释:“五红汤,补血佳品,美容养颜,妇女经期推荐饮品,我告诉他的方子。”同时还要竖起大拇指,表示效果顶呱呱。魏子虚眼角抽动:“经期?”彭岷则:“听到了?医生都这么说,你给我乖乖喝汤。”赵伦烤完最后一盘肉,抱着走到一边大快朵颐,看见魏子虚正委屈巴拉地喝汤,而彭岷则心满意足,慈爱地监督他喝。他是不懂女人心,现在连男人心都猜不透了,还是说这彭岷则特别爱照顾别人,细心体贴到吓死人?别说是在现在的情境下,就算是在外面,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们互相煮粥补身体是什么意思?这正常吗?洋馆内的壁炉主要起装饰作用,取暖效果并不好,用来烹调也仅仅是差强人意,不过对于这些苦中作乐的人们来说已经不错了。事实证明,魏子虚对于火灾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当壁炉持续燃烧了一个小时后,烟道里的碳氧合物含量就触发了火灾警报,壁炉自动闭合,缺氧熄火。还真就应了流井一开始的结论,这洋馆里的一切都非常安全,安全到令人傻眼。director如果转行去做安全评估,一定是个人物。只是可惜赵伦没来得及抢救出来的三两肉,在余烬中碳化成灰。酒足饭饱,肖寒轻出门消食儿,魏子虚帮忙把盘子签子收拾了,干了不多活,脑袋却渐渐沉重,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知是贫血导致的还是饭后犯困。他跟彭岷则打了招呼要回房休息,经过大厅,远远看见靠窗休闲区的桌面上似乎摆了什么东西,他走上前,看清是一个棋盘,黑白格相间,棋子收在一旁的实木盒子里,有骑士、小兵、国王,皇后,原来是一副国际象棋。这一片休闲区应该是用作娱乐,只是他们之前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为了防止道具落灰, director把这些崭新的棋牌玩具收进柜子,种类是最常见的扑克牌,围棋麻将之类,有个人需求可以在pad上点。魏子虚翻阅过,可以说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director想不到,光狼人杀就提供好几个版本。虽然他很好奇,真的有人被迫参加真实狼人游戏的同时还想玩狼人杀桌游吗?与之相比,国际象棋在中国人间的流行程度不及前者,本来不属于常规道具,现在却整整齐齐地摆在他面前。魏子虚捏着下巴想,真人秀里确实有这样的环节,加入某些突发状况触发情节,使之按照导演或者观众的期待走,今天的奶牛图案和昨天的螃蟹大餐都有这种嫌疑 。但他同时又无法控制地联想到,他们多么像行为学实验中的小白鼠,不断受到电击或奖励来达到实验目的。好在魏子虚并不想从这些既定事实上发散思维,他现在确实挺想找个人下棋的,便夹带棋盘去大厅踅摸,果然看见骆合独自留在壁炉边看书,他满脸殷勤地走过去。“骆教授,有时间吗,能陪我下一盘吗?”骆合抬起头来,“什么,国际象棋?嗯,是可以,但我还是对围棋比较熟,恐怕不能让你尽兴。”“这是哪儿的话,我没什么水平的,以前下棋也都是打发时间。”魏子虚在骆合对面坐下来, 摆好棋盘,自己执黑子,骆合执白子,他笑着对骆合说:“骆教授先走吧。我虽然棋艺不精,可是不喜欢被人放水啊,像对待death show一样认真地陪我下一盘棋吧。”“请务必不要手下留情。”第24章 博弈白子移动,小兵前进两格。魏子虚着一步,抬头看着骆合认真思考的样子,可能是久坐办公室,他肤色白得不健康,深褐色眉毛整齐,鼻梁挺而窄,低头的时候无框眼镜有下滑的趋势,一双桃花眼被遮挡在镜片反光之后。他思考时习惯十指交叉抵着嘴唇。频繁皱眉,眉头之间有浅浅的川字印。他多数时候都很安静,却难以给人平和之感。他总是冷冷地叙述,远远地打量,总是在警惕,总是在抗拒。仅仅从表面上看,魏子虚觉得他其实和自己很像。“骆教授认为,哪种规则最有束缚力?”魏子虚突然问道。“嗯?”骆合看他一眼,“法律吧。内容最详实,并且不断完善,有暴力机关强制执行,算得上是束缚力最高的规则了。”魏子虚移动一子,笑吟吟地说:“这是我听到最普遍的回答了。”他也学着骆合,用指节撑起下巴,“可是如果束缚力真的那么强,为什么还要不断增订不断补充?难道不是因为不断出现漏洞不断有人违反吗?”骆合走完一步,与他对视。魏子虚捏起黑色骑士,“我有时候开车经过跨江大桥时会想,如果有一辆车失控,有一辆车超速逆行,那其他所有遵守交通规则的车都会有危险。而且正因为习惯了遵守规则,它们依旧不能回头,不能避让,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如果制定规则不是为了保护个人,那是为了什么呢?”“你说的是极少数情况。”骆合落下一子。“呵呵,也许吧。骆教授,先不说执法能力,我们都知道现实中查案不像电视剧一集就能解决,稍微离奇一点就能成为悬案。就算法律百分百完美,罪犯百分百能被制裁,邪恶就可以被杜绝吗?哪个罪犯在犯罪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自己触犯了哪一章哪一条法律呢?”骆合的棋子正在稳步包围魏子虚,“你如果这么想,就已经超出制度的范畴了,应该到哲学或行为学里去讨论,但很可能也没有标准答案。”“所以说,法律并不是束缚力最高的规则。”魏子虚走地不慌不忙。“那是什么?”骆合的皇后前进一步,离魏子虚的国王只有一步之隔了。“是游戏规则哦。真正意义上的游戏是为了让人放松娱乐,不守规则也就没了乐趣。也正是因为玩游戏不能带给人们什么实际利益,也就没有人费劲巴拉去钻规则的空子。不是很荒谬吗,规则被人们遵守并不是因为其重要性,而恰恰是因为其不重要性。”魏子虚将小兵移入底线,“checkmate。骆教授,是我赢了。”“为什么?我的王离你那么远。”骆合看向自己的王。“这里,”魏子虚指着一枚黑色小兵,“小兵进入底线,选择升为皇后,你的王被我的后吃掉了。骆教授只顾着注意我的王,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兵呢。”“的确,”骆合轻笑着倚向椅子背,“原来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小兵吗?明明再差一步就能吃掉你的王了。”魏子虚将所有棋子重新归位,听见骆合的话,不认同地说:“是伪装成小兵的皇后哦。而且没有‘差一步’的说法,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骆合:“看不出,你是这么计较输赢的人。”魏子虚准备将棋盘收回柜子,对他嫣然一笑:“既然是游戏,总要有人赢的。”骆合坐起来,抓住他的手臂,“棋盘先放在我这吧。虽然不应该跟年轻人赌气,但我也是喜欢赢的。如果下次有机会,你很难再赢第二次了。”“我很期待。”魏子虚走出几步,在他身后的骆合突然出声,魏子虚转身看他,他却维持着低头摆弄棋子的姿势,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可是,如果那些重要的规则都没有破绽,没有矛盾,那由它们维持着的社会也就会停滞不前了。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才会让你满意,我只知道,停滞不前并不是一个好的状态。魏子虚,要不要放下成见,先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看看呢?”午后,他的房间总是拉着窗帘,不开灯,昏聩空间里有床板轻微的响动。床头柜堆叠着新拆下的纱布,血色由深到浅,早先被拆开的纱布被嵌在中央,透出轻薄的桃红色,像条病态变异的响尾蛇,不断吞吐信子确认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不知不觉被□□的毒素麻痹了身躯,死而不僵。他苍白的皮肤被洁白纱布缠绕,光泽炫目,姿容殊丽,沉浸在晦涩的背景里,令人联想到被囚禁于地窖中逡巡不安的人鱼,有招致毁灭的美丽。肖寒轻经手过很多失血过多的病人,魏子虚这种的还是头一回见。病弱于他,也成为魅惑的手段。以肖寒轻目前对他的了解,这当然是有意为之。不过在此时此地,她不打算找拒绝的理由。她侧卧在魏子虚身边,拽着他的绷带拉至身前。魏子虚笑着举起双手:“我是病人。”“哦?”肖寒轻挑眉,“你想叫我视而不见?”魏子虚轻轻摇头,在她耳边低吟:“我想请你怜惜一些。”饶是肖寒轻自认是个半吊子的女强人,从没有小鸟依人的形态,此刻也被他这番举动撩拨得从头皮酥到尾巴根。她突然为他以前的女朋友掬一把同情泪,那可谓是真正的吃干抹净,经历过魏子虚,大概就像是被注射了对其他男人的天然抗体,永久免疫。“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肖寒轻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永远不清晰,“你到底给彭岷则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他尽知道维护你?”魏子虚眨眨眼,“不是挺好的吗,正好他是我喜欢的类型。”肖寒轻听到自己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贴上他鼻尖,尖酸地说:“我以前以为,流井那样的男人是祸害。现在我发现我错得离谱。你这样的男人,才是祸害。” 第33章 骆合:“身体还好吗?”魏子虚听到骆合的脚步声,回过头微微一笑:“好多了,现在精力能集中了,不像早上昏昏欲睡的。”骆合抱臂,看他手法漂亮地洗牌,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关于昨天晚上袭击你的人,我怀疑......”魏子虚笑容未变,腾出一只洗牌的手,伸出食指轻轻抵上嘴唇:“那个啊,骆教授你忘了吗,你昨天晚上放在书架第三排了,我带你去找吧。”正值晚饭时间,对面的厨房抽油烟机声音很大,赵伦嘟囔着“晚饭吃啥”,游手好闲地从房间走出来,骆合明白魏子虚是在示意他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向书房。为了不显得刻意,魏子虚轻轻掩上门,走到书房中央,“有什么发现吗,骆教授?”“嗯,我刚才突然想到点东西。”骆合说道,“本来不应该在审判之前说,但我觉得还是提醒 你一下比较安全。以后不要让肖寒轻去你房间给你包扎了。我怀疑她是狼。”听到骆合笃定的说辞,魏子虚浑身一震,犹疑不定地看向骆合,“什么?可是她给我包扎过三次,有两次是独处的,我没觉得她要害我啊?”骆合:“那两次都是在白天,她没有工具。昨天晚上人太多,她不好下手。”魏子虚:“额,骆教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刚才听见彭岷则说,你昨晚衣服被血染透了,我突然想到,那时候肖寒轻给你检查伤口,衣服里外全是血,她怎么能马上知道是贯穿伤?而且这个人作息极度规律,在我们这些人里是精神状态最好的,所以一对比就发现她今天状况格外差。我不否认有一些人心大,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杀还睡得着觉,可是她连检查过死人的夜里都睡的好好的,怎么偏偏在你遇袭却没死的夜里失眠了呢?”魏子虚的表情随着他的分析越来越黑,双手一会儿抓头发一会儿背在身后,等他说完,魏子虚的脚已经焦躁地不停点地了,他压低声音说:“怎么不在今天审判的时候说!现在她还活着,今夜大家都很危险,得想办法把她控制起来。”骆合偏头贴近他耳朵:“你冷静,今晚先这样......”彭岷则把鸡汤端出,置入水盆里放凉,出来找魏子虚,却看不见他人影。他在大厅里四下张望,觉着魏子虚可能是回房间休息了,于是便走向楼梯。经过书房时,无意间从门缝里往里一望,看见骆合正偏着头说话,他停下脚步,往骆合身旁看去。骆合比魏子虚高半头,微微低头嘴唇就能碰到他耳郭。他领带的图案和魏子虚上衣如出一辙,现在俩人肩膀挨着肩膀,悄悄耳语,表情郑重,画风出奇的一致。彭岷则撇撇嘴,讨论什么课题需要跑到没人的房间说?而且又没人,干嘛挨得那么近,魏子虚又不是聋子。那不正经的满心眼子都想着他呢,而且现在动作规矩,嘴也老实,没有操起勾引男人的老本行。他以前还以为骆合是个正派人。但话又说回来,魏子虚都那么热情地跟自己表白了,为什么还放任别人和他亲近?难道是自己的态度让魏子虚觉得没戏,骑驴找驴么?可是自己这头肌肉驴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回过味来,魏子虚已经上赶着去骑骆驼了,就不再观望观望吗,你们基佬都这么没毅力的吗?彭岷则没来由的失落,又为这些酸臭矫情的想法羞耻,嘴里被塞了满嘴枸杞一样,说不出是酸是甜,一言难尽。“咳咳。”他大声清嗓子,敲了敲书房的门。“岷则,是晚饭做好了吗?”魏子虚开门,得到肯定回答后,笑着回头对骆合说:“骆教授也来吃吧。”晚饭安静地进行着,不过今天挑起话头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陆予吃了几块鸡肉,转头看向骆合,后者正心不在焉地夹菜。他收回视线,思考几秒,开口说道:“骆合,你今天早上提到了武器的事是吧。”骆合抬起头:“是啊,怎么了?”陆予:“你说提供给狼的武器来源并不简单,那death show背后的组织应该有点本事,听director的说法,是惯犯了,我总觉得关于这种危险组织不可能一点传言都没有。”他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今天下午我想起来,我在美国做勘探调查的时候,有一次听美国同事说起,深网有真人参与的杀人游戏,国外网络管控比国内宽松很多,听说那个杀人游戏有很大一批狂热粉丝。”“哦?”骆合闻言,放下筷子,认真地询问起来:“是叫death show吗?关于这个游戏你还知道多少?”陆予:“有各种叫法,本质都差不多。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就没有深入了解。不过我听说创办者是一个自称‘安布雷拉’的人,备受粉丝吹捧。同事说安布雷拉在几年前背叛了死刑立即执行,收监在印第安纳州的监狱,有人说他没几天就逃狱了,因为连狱卒都是他的粉丝。还有人说他已经在监狱中不明原因死亡,后来的杀人游戏都是安布雷拉的模仿者举办的。但是这么重大的事,从来没见新闻媒体报道过,我一直都将信将疑。”骆合:“什么时候的事?”陆予:“算起来,安布雷拉被收监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骆合点了点头。这消息对他们现在处境毫无帮助,可是他们实在太盲目,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想放过。晚饭后,陆予帮着收拾了餐桌,走出门去,被等在门外的韩晓娜叫住,凑到他面前说了几句话。魏子虚看到陆予肩膀在不自然地颤抖,低头跟着韩晓娜走向东侧走廊。魏子虚小心翼翼地尾行几步,看着陆予进了韩晓娜的房间。休闲区,魏子虚拾起被骆合打扰之前的卡牌,拆开一包昆特牌的卡桶。肖寒轻正准备出门去,施施然经过休闲区的立式镂空柜子。魏子虚摆开阵营,对着尼弗迦德势力,自言自语道:“今天晚上有什么计划吗?”肖寒轻随手拿过一本数独图册,背靠在柜子上翻阅起来:“没有。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人。”魏子虚:“回来后会一直呆在房间里吗?”肖寒轻:“对。”不杀人的话,就什么也不会暴露。对话期间,魏子虚双眼专注于牌局,除了嘴唇偶尔动几下,看不出一丝异样。他表情放松地走了几轮,继续自言自语:“骆合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什么?”肖寒轻拿着图册的手抖了一下,“为什么?”“昨晚我意识不清晰,没有及时引导你,你说了贯穿伤?还有你是个熬夜很容易能看出来的体质,我早上就觉得不太保险,果然被骆合注意到了。”肖寒轻:“那怎么办?”怀璧其罪,一旦被怀疑是狼,即便她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只要她手上还有能杀人的工具,也永远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拿到狼身份时她是庆幸的,麻醉自己说只要不主动杀人就可以优哉游哉地置身事外。可是骆合的怀疑骤然打破这种幻想,因为好人阵营,不问行动,只看身份。她已经没得选择,唯有在被票死之前,杀光所有怀疑她的人。想到此,肖寒轻的指尖逐渐冰凉,连纸张的触感都感觉不到了。“有一个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魏子虚说完这句,盯着近战单位锋利的刀刃出神。“从现在开始,我来替你杀人。”第26章 嫉妒魏子虚手持激光枪,抱住白桦树树干,三两下爬上树梢。这里位于一楼与二楼的交界处,树叶完美遮挡住了魏子虚的身影。他叼着一片叶子,耐心地等待着。十几分钟后,韩晓娜房间的窗帘动了动,她拉开一侧窗帘,向外仔细张望片刻,爬上窗台,将上窗户抬起一条细细的缝。不出所料。魏子虚吞掉叶子。 第35章 “叫做‘吃飞醋’。”“诶,那是啥?”“飞来横醋。”“哈?卧槽,谁吃醋了?吃谁的醋?你这人想法太奇怪了!”魏子虚一手托腮,欣赏他语无伦次的样子。他觉得彭岷则虽然身上肌肉厚,脸上却不够火候,要是在白天光线充足的时候,他脸上的颜色变化一定很精彩。魏子虚伸出两根手指,掰着第一根给彭岷则解释:“我和骆教授,仅仅算是朋友,只是我老缠着他问一些自己不明白的问题,其实是我打扰他了。”他又掰着第二根手指:“至于流井,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笔直。”“谁还不是笔直的了......”彭岷则嘀咕。“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魏子虚眼尾稍弯,笑容十足宠爱,看得彭岷则一阵脊背发凉,另一种意义上的担心起来,“我会注意回避。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事,我不会做。”“额...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彭岷则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本来告诉他是想提醒他一下,现在倒让他有了更深的误会。可是错也不全在他,彭岷则实在没有面对基佬的经验,而且还是一个喜欢自己的基佬,虽然这基佬如果换个性别那他简直可以说是撞大运了。“所以别吃醋了。”魏子虚继续欣赏他突然委顿的样子,强忍下了喂他骨头饼干,揉着毛糙糙的狗脖子做按摩的冲动,“现在很晚了,工具先放在这,我送你回去吧。”他走出几步,回头看到彭岷则还在无所适从地望着湖面。听说有很多狗狗,如果主人不来牵,便喜欢赖在外面不回家呢。魏子虚如此想道。真是伤脑筋。第27章 “岷则,你房间真大。”“嗯?比你的大吗?”彭岷则换了鞋,听见倚在门口的魏子虚这么说,抬头扫视一眼自己房间。书桌衣柜双人床,所有家具加起来占不到房间的四分之一,剩下的空间堆着跑步机扩胸机腿部肌肉训练机,哑铃架子上从五公斤到三十公斤顺序排开,光看着就能嗅到满溢的雄性激素味道。“是我的两倍大吧。”魏子虚目测一圈,羡慕地说道。这还是第一次仔细参观别人的房间。虽然之前因为检查尸体,他是进过朱腴和莫晚向的房间,但那时匆忙,人员也杂乱,只是隐约有种“房型统一”的印象。从最初搬进来,房间里一片光秃秃,到现在摆满颇具个人风格的日用品,这几天洋馆里变得越来越有人气儿了。只是不知道对这个残酷的游戏来说,这种变化是好是坏。魏子虚意识到自己正计较着这种细节,活像个审查高中生宿舍评比的管理员,既欢快又幼稚。“可能拐角处的房间比较大吧。”彭岷则用大拇指指向室内,“进来坐坐?”魏子虚摆手:“不了,你休息吧。”彭岷则点头:“那你早点睡。”这句话算作告别,说完之后彭岷则自然地转过身,脱掉t裇,搭上毛巾准备洗漱。他选衣服都是高弹的款,腰围合适的胸围就被撑大一圈,上肢肌肉纹理明显,现在两臂交叉脱下衣服,衣料还跟皮肤恋恋不舍地胶合在一起。魏子虚看到他背肌随着动作优美地滑行,侧面并排的鲨鱼肌,也是平时极少注意到的好风光。裤子倒是尽到了本分,宽宽松松的掩盖了臀大肌和胯下之物的形状,只露出人鱼线的末尾引人遐想。彭岷则虽然也爱秀身材,但内心深处是个本分人,不穿健身杂志封面上那种骚包的紧身裤,使得魏子虚的眼睛只在他上身徘徊。这副绝妙的肉体当前,他镇定自诺的面孔下血脉贲张。平时穿着衣服,禁欲的白色还能遮挡住这冲击力,魏子虚就当是衣服自带肌肉轮廓,尽量克制。可是衣服一脱,蜜色皮肤细腻饱满,骨髓肉香,是哪来的美味佳肴,正和魏子虚的口味。与他鲜香粉嫩的外表相反,魏子虚是个十足的肉食派,女人的丰腴,男人的强健,尤物呈上,美食家很难淡定。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对方也不希望他淡定。他不像流井一样下嘴滥且杂,但也绝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参加death show这段时间,与彭岷则的往来已经内敛到极致,节奏慢之又慢,做惯了假面绅士,都快忘了自己也还是个棒小伙子呢!他是我的。魏子虚脑海中清晰地浮现这几个字。他可以暂时不杀他,但不能阻止其他狼不杀他。而肉体一旦没了温度,美妙程度就大打折扣。“诶,你还在啊?”彭岷则转身,看见门外的魏子虚低着头,突然推开门,大步向他走过来。彭岷则正纳闷他气势汹汹地是想干嘛,人就被魏子虚撞到墙上,两只手腕被牢牢禁锢。而魏子虚低下头,挺直的鼻梁卡进他胸缝,深呼吸了一大口。湿热气流吐向心口,麻痒的感觉直冲向大脑。这,埋胸?彭岷则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男人埋胸,刺激远比想象中剧烈。而魏子虚并不打算就此收手,扬起脖子一路向上,嘴唇轻轻扫过胸肌锁骨和斜方肌,干哑的声音传入彭岷则耳内:“岷则,你这么招摇,知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彭岷则本来被肉体触感搅得找不着北,乍听见魏子虚这种陌生的语气,反射性地一激灵,心中警铃大作,又惊又怒,直男之魂熊熊燃烧,强压怒火低低地说道:“出去。”受到明显的拒绝,魏子虚也不是不看气氛的雏儿了,立刻就放开了他的手腕,退出一步远,低着头道了句“抱歉。”随即利索地关门走人,不再为难彭岷则。“呼...呼,搞什么鬼啊!”彭岷则眼睛盯着门,确定人是真的走了,揉着手腕转起圈来。这出格的举动发生在瞬息之间,在他意识到这是性暗示之后,所幸是在引起生理性不适之前,直男的自尊心还没有亏损,只留下一些旖旎风流的余韵,让彭岷则感觉怪怪的。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这怪感觉的由来。走几步路,短裤被扯得厉害,他低头一看,帐篷早就高高竖起来了。“嗯......”生理反应,正常正常。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想这么做了?可怜他还自认有愧于魏子虚,想多照拂他一些。结果却是苦心付诸流水,别说担心他,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放好热水,彭岷则决定泡个热水澡冷静一下。抬起手腕,彭岷则疑惑地看着那一圈红痕。这人手劲可真不小。第四日,结束。天亮之后,魏子虚收拾立整,出门下楼,却正好撞上也要下楼的彭岷则。对方没有表现出过多情绪,完全无视他,快步下楼。魏子虚脸皮够厚,也没觉得尴尬。昨天晚上算是一时冲动,他没加控制,因为心存侥幸,安慰自己说这种就是一念之间成事,虽然现在看来是一念之间搞砸了。不过能摆明态度也好,面对彭岷则,要他一个真流氓装伪君子,好比往浴缸里倒入一群沙丁鱼——也能装,就是小鹿乱撞。他手扶栏杆望着彭岷则的背影,倒三角怎么看怎么好看。“奇怪......”他摸了把自己脸颊,本来以为以他的性格,见面会直接给自己一拳呢。他承认昨晚自己是在**和礼貌之间选了前者,当时彭岷则可能是吓过劲了,反应过来是要给他点教训吃的。结果他应对地这么怀柔,魏子虚不得不好好品味一下他的态度了。不过呢,脸上没有挨拳头,总是好事。想到此,魏子虚哼着小曲,乐陶陶地去厨房觅食了。快到审判时间了,魏子虚从厨房出来准备上楼,迎面走来一人,魏子虚和她打个照面,微笑着道了句“早上好。”“额,早,早上好。”韩晓娜干巴巴地回应了他。她精神不济,连底妆都没上,眼角有细微褶皱,和魏子虚打过招呼后,就低着头急匆匆跑上楼去。 第37章 魏子虚慌忙提高声音,以求盖过彭岷则的声音:“昨天晚上8点多,我提着手提灯,自己一个人在湖边坐了会儿。岷则吃过晚饭就回房间了,我送他回去的。”“什么......”彭岷则刚想询问魏子虚为什么要说谎,猛然反应过来,赵伦出事的地点离他们两个那么近,就算说什么都没听到,也无法打消是在给狼打掩护的怀疑。魏子虚这是在给他挡刀,如果他咬定只有自己在现场,彭岷则早就回了房间,那么至少怀疑不会落到他的头上。可是这行为意味着什么,彭岷则认为魏子虚不会不清楚,要是有哪个傻子投给魏子虚一票,这便等于是用鲜血为彭岷则做的保护伞。想到这里,彭岷则只觉全身寒毛完全炸起,“你!”而魏子虚只是平静地冲他笑,彭岷则从那笑容里看出了“不要出声”的信号。“你们两个......”骆合似乎是有一些问题要问,在他考虑的间歇,流井却出人意料地开了口:“打断一下,能让我说句话吗,还挺重要的。”骆合看向流井,他的表情是难得的认真,察觉到骆合的视线,他也坦然回望,他深邃的目光伴着一句话:“我要跳身份。我是预言家。”预言家?所有人表情一凛,这个可以说是狼人杀中最重要的角色出现了。骆合狐疑地皱起眉头:“预言家,这么早就跳?”流井却应对地非常自然:“不早了,要是昨天你们把我处决了,那我永远没机会跳了。”是因为这个理由吗?确实,昨天怀疑一边倒地偏向流井,该说狗急跳墙吗,他忍不住了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这才进行到第五天,骆合觉得爆出预言家身份为时尚早,还是先前提过的,即便今天能处决掉狼,怕是还不干净,而预言家今晚是必死的。是因为他验到了狼身份,而且是必须跳预言家才能保证处决的狼吗?还是说他已经有了晚上不被狼刀的方法?“而且我会跳身份,自然是因为验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流井眉峰一挑,笑容便带上了一丝玩味。验到狼了?个人内心活动不一而足,有人兴奋有人忐忑,面上却都维持着波澜不惊。骆合此时并不着急,开口说道:“先不急,你说一下你前几天都验了谁?”流井:“第一天晚上验了常怀瑾,好人。第二天验了李振,好人。”骆合提问:“验了李振,你为什么要验一个死人?”流井笑笑:“我第一次看death theater,得承认那天我确实是同情心泛滥了,一心想知道李振到底是不是狼。而且如果他是狼的话,能排一个狼坑,也没损失。”骆合:“嗯,继续。”流井:“第三天我验了莫晚向,好人。至于昨天晚上嘛......”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又挂上玩乐的表情,视线挨个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魏子虚脸上。魏子虚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我验了肖寒轻,狼。”沉默。沉默过后是吸气的声音,大家终于对这个结果有了反应。在这其中,反应最大的却不是肖寒轻。她反应了足有十几秒,才领会流井说出的是自己的名字,嘴唇渐渐褪去了血色。她就那么僵硬地转过头去,眼神由无助,逐渐滋生出绝望。在一片静默无言中,她绝望地望向每个人的脸,一个一个看过去,众人心中其实是该欢呼的,此刻却不知为何不敢面对她的眼神,不自在地转过脸去。她一个个地看过去,到了最后一位的魏子虚,却直接跳过,仿佛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她最后对上了骆合的视线。骆合叹了口气,她的眼神中,与其是在说“我不是狼”,更像是说“请不要投我”。甚至不用对这个结果再做讨论,她的神情已经昭然若揭了。就和她的体质不擅长熬夜一样,她也不擅长说谎吧。骆合默默想道。骆合本来就打算今天投她,现在看来,倒是连解释自己的猜测都省了。其实,说流井是预言家,骆合有八成是不信的。可他公然验到了狼,若他是狼跳预言家,卖掉队友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说一名死者是狼,既填狼坑又保护队友。关于流井的身份问题,骆合认为还有待观察。【投票结束。哎呀哎呀,今天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大满贯呢,肖寒轻获得全票通过,掌声送给她!】【啪叽啪叽啪叽】【提前预告一下,我今天会讲一个大反转的精彩故事哦,敬请期待!】推开门,五彩斑斓的氢气球徐徐升上天花板,到处都是彩带,亮晶晶的泡泡。门上,地板上,甚至玻璃露台表面,都被喷上了孩子气的涂鸦,写着类似于“天气真好”“不想写作业”“xxx我喜欢你”之类的文字。背景乐曲调欢快,有很多三角铁和小铜板伴奏的声音。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奶声奶气地唱起了童谣。肖寒轻坐在玻璃露台里,脚边堆满了玩具积木和乐高士兵。她张着嘴,是想说什么,还是呼吸不畅呢?一颗七彩的糖果划入她口中,顺着喉咙掉进了食道。她低头剧烈咳嗽起来,泪珠乱掉,眼里是汹涌澎湃的恐惧。【我来给你们讲一个好心医生的故事吧。】作者有话要说:  27章我改了一天都不给过,已经无能为力了审判剧情概括一下就是韩晓娜没死,赵伦说自己被袭击我在长佩和lofter上发的都没有问题,晋江这是要逼走我总之想看的去我lofter找找吧,搜绅士贾就行这篇题材就这样,以后可能有更多被锁章节,改不过我也没办法晋江:确认过眼神,你是我留不住的人~第29章 对不起“院长很爱吃松露巧克力吗?”院长办公室,新任院长刚刚从门卫处取回一件快递,拆开,两盒进口巧克力的外包装露出来。他检查过,眉眼堆笑,用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把巧克力收进抽屉。这间办公室以前的主人年纪都大,装修老气,除了必要的办公用品再无其他。他搬进来后,把家具统一换成了他喜欢的红木,文件收纳整齐,电脑改用一体机。因为三天两头邮购松露巧克力,办公室里经常弥漫着巧克力的甜香,好像连这房间也跟着主人一起年轻了起来。“啊,是肖寒轻啊。”院长听见她的问题,笑眯眯地转头看她:“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有什么方法能把巧克力包装得可爱一点吗,这些盒子太土了。”“可爱?”肖寒轻挑眉,“要不要试试糖罐子?有很多款式,还可以定做。我知道一家人气很高的工艺品店,推荐给院长去吧。”“糖罐子?好像不错,这样我就不用塞进抽屉,可以拿出来放在办公桌上了。”“院长是打算分给来办公室的客人吃吗?”“不给不给,我怎么舍得给别人吃。” 第39章 她的声音跟魏子虚重合,骆合重重甩下这句话,扶着洗手台喘粗气。魏子虚被这一吼,手捧水杯不知所措,于是退后几步,怯生生地在骆合背后道歉:“额,对不起。”骆合休息过来,直起身,从洗手台上的镜子里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魏子虚,他正用担忧的眼神望向镜子里的骆合。刚才呕吐剧烈,骆合粗暴地拽开领口,扣子崩掉一颗,现在立领和领带松垮地搭着。骆合脸色苍白得可怕,脸颊消瘦,双眼下面是永远养不好的乌青痕迹。如果不是魏子虚就站在他身后,他认不出来那个人是他自己。骆合突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了。他拉开洗手间的门,从魏子虚身边经过,不发一言。这次处刑,这么残忍吗?莫晚向在露台底下转过头,正好看见骆合跪倒在地的情景。director指定的观众席,这里是唯一的死角,每次death theater开幕时,莫晚向就蜷缩在露台下面的阴影里,捂住耳朵,心跳剧烈地等待一切结束。玻璃露台的隔音很好,如果不仔细去听,是听不清里面人临死之前的哀嚎的。如果背对露台面向大厅,看到的也许仅仅是一场宴会。今天这里尤其教人安心。莫晚向等待乐曲结束,睁开眼睛,明白过来这是因为没有光源,在她头顶的大壁灯坏了,成了真正的无光角落,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她躲在里面。莫晚向看着魏子虚搀扶起骆合去了洗手间。她一直以为骆合是很强大的人,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其他人的脸色也非常难看。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所有人都会被渐渐逼疯吧。魏子虚到厨房给骆合盛来了温水,可是人家并不领情,拖着虚弱的身子走了。魏子虚叹了口气,把水倒掉,在洗手台子里洗干净手。从洗手间出来,大厅里人已经散的七七八八了。魏子虚抬头看露台,那里面只剩玩具和挂饰,尸首应该已经运往墓地。其实想一想,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杀人、运送和处理尸体,director做了最大程度的简化,death theater有密道,每人床下有担架,让他们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地把活人送进墓穴。整个过程轻松荒谬得像一场游戏。等他们混淆了现实和游戏,就算能从death show中苟活下来,还可以重新融入外界的生活吗。观众席那坐了一个人,背对魏子虚,弓着身子,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魏子虚犹豫了几秒,想着要不要主动跟他道歉。可是联想到他早上的无视行为,大概还要留给他一段时间消消气。于是魏子虚蹑手蹑脚地走过观众席。“为什么说谎?”魏子虚停在他身后,有些惊喜地看向他:“岷则,你肯理我了?”“为什么说谎?”彭岷则重复了一遍问题。“唔......”魏子虚干笑几声,“也不算说谎啊,昨天晚上我确实在湖边呆过。”彭岷则转过身,正视魏子虚,口吻不掺丝毫玩笑成分:“为什么要说我不在?事实如此,我们两个都在,而且跟狼袭击赵伦一点关系都没有,照实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到底有什么打算?”魏子虚不敢看他,“反正审判已经结束了,已经没关系......”“当然有关系!”彭岷则极力压住怒火:“要不是预言家跳身份,他们肯定先怀疑你,你说只有你自己在那,没人能证明你为什么要去自己昨天刚被袭击的地点闲晃,没人能证明你做了什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看看那个露台,里面刚死了一个人,你想过没有那个人可能是你!早说你这么想死,我之前就不用那么心惊胆战地救你回来!”“我知道,”魏子虚打断他,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容,“我知道的,岷则。可是我控制不住......”“当别人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你时,我控制不住地想到,如果你没入地下,在death theater里面表演死亡,而我只能在观众席里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我一想到那种结局,好像连血液都冻住了,那样还不如,还不如......”他瞳孔涣散,眼神里是深深的无助,和彭岷则胸中那团火一相遇,便滋生出湿润的热气,缓缓注入身体内部某些空旷的腔隙,燥郁难耐,瘙痒不止。他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孔,浮现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岷则,我怕。我很怕。”第30章 上帝已死尼采:当他们分别时,这老人和这男人,笑着,笑得像两个男孩子一样。但是当查拉图斯特拉单独一人时,他的内心如是说:“难道这会可能吗?这位老圣人在他的森林里还没有听说——上帝已经死了!”魏子虚和盘托出后,反而是彭岷则接不上话,生气也不是教育也不是,很没种地逃到了厨房。他以前以为,基佬圈子风气差,喜欢也就是想上床的那种程度。魏子虚用自己的命来袒护他的行为,他一时还理解不了。不过才认识几天,自己也不打算给他回应,魏子虚却不顾一切地要为他洗清嫌疑,明明自己也很怕,却强撑着装出心平气和的样子。这家伙,以前喜欢别的男人时也这样吗?他在外面到底过着怎样单纯的生活啊?彭岷则打算先做一百个俯卧撑冷静一下,偏偏魏子虚阴魂不散地跟了进来:“岷则,你还生我气吗?”彭岷则没辙似地说:“只要你以后别再做这种自杀行为了,差点把我吓出毛病来。”“哦。”魏子虚隔着吧台回答。看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昨天的气呢?”“昨天什么......”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魏子虚埋在他胸口的旖旎场景,他低哑撩人的呢喃还在耳边,彭岷则只觉得心脏“咚”的一声撞到了肋骨上,突然间闷得难受,“昨天那事,也别再做了。”“诶......”魏子虚脸上的失望还没完全展露出来,马上换上恳求原谅的表情,“对不起,岷则,我应该先征求你的同意的。但是你可能没意识到,你看,我喜欢你,你又不穿衣服从我面前走过去,你等价代换成一个d罩杯美女裸着从你眼前走过去......啊,就算是那样也不能强迫她,这比喻不好......我是说,我是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意志坚定......”魏子虚低头自首,彭岷则听得头皮发炸,怎么感觉自己现在是受害妇女的立场,他以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男人捧在手上爱护,就算是魏子虚这种美型男也不行。而且他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我喜欢你”这种话?彭岷则以前试过,类似的话到嘴边,嘴唇就跟黏住了一样,要说得自然又走心超难的好吗!当然,彭岷则知道魏子虚跟自己这种糙汉不可同日而语,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从没有被拒绝过吧。这边彭岷则还在回味那句“我喜欢你”,那边魏子虚的道歉已经从“一时冲动”扯到了“生物本能”,走神的彭岷则完全错过了中间的过渡。“这是有进化依据的,食肉动物到了晚上就躁动,欲望强烈,我那时候就是本能战胜了理智,意乱情迷的,当然这不是在开脱,责任全在我......”彭岷则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行了,肉食动物晚上捕猎有科学依据,你想上我还有科学依据了?”“不不,你误会了,”魏子虚连忙把手举过头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不想上你,我想被你上。有没有觉得好受一点?”“闭嘴吧你。”魏子虚该解释的都解释清了,彭岷则叫他闭嘴,他也就乖巧可爱地闭嘴了。想回到昨晚之前的融洽气氛是有点难,不过彭岷则肯正常跟他说话就已经算大度了。魏子虚如蓑笠老翁,盯着彭岷则这尚无自觉的游鱼,他稳住钓竿。弯掰直很难,直掰弯也有挑战。厨房里除了冰箱存放正餐食材,柜子里也存着不耐潮的干果零食,魏子虚坐在吧台边,闲着没事,伸手打开柜子门掏啊掏,“岷则,这里有纸皮核桃诶。”彭岷则转头看他,就见魏子虚分别捏着两只核桃挡在眼前,核桃纹理随着他抬头一并转动,故意作出眼睑眨动的频率。他身后是宴会过后的大厅,诡异地没有一丝声音,彭岷则心中突然一阵寒颤。“别那么玩,瘆人。”“是吗?抱歉。”魏子虚拿下核桃,“我只是觉得这核桃圆圆的很可爱,大小跟眼球挺像的。”“喏,”彭岷则递给他一个银色胡桃夹子,“觉得可爱就剥好了,中午给你做来吃。”“可以吗!”魏子虚一抬手抓住胡桃夹子,“我要吃糖渍核桃脑!”彭岷则不让:“那个热量太高,和木瓜清炒,爱吃不吃。”“嘿嘿,你做的,都好。”魏子虚眼睛弯成新月,本来是敷衍的话,他说出口就带上了宠爱。彭岷则不知道是说话语气里有门道还是长相加成过大,打算激流勇退,却感觉身体某处有牵绊,低头一看,魏子虚不止抓着胡桃夹子,他白皙的手也半握着彭岷则的大手,像皓月浮于黄沙。彭岷则立刻把手抽出来,去厨房的pad上找木瓜。魏子虚看着他黑里透红的耳背,开悟似的咔嚓夹碎了一个核桃。 第41章 因内脏腐烂充气,她的尸体肿的不成人形。皮肤虚软,头发和眼睑粘连在一起,有细微的盐粒。她那两个细细的冲天辫长长了,可以编成三节麻花辫,垂在两边,总算有了个女孩的样子。「我每年夏天去看她,都请我吃海鲜,但她做饭是真不怎么样。」麻花辫末尾,绑着用旧了的红头绳。头绳上挂着一串鲜艳的塑料辣椒。他被拖出了停尸房。小甜椒,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神。第31章 冷笑话二楼西侧,窗户半开,向外望出去正对墓地。魏子虚和彭岷则两人站在肖寒轻墓前,魏子虚闭目祷告,最后微一欠身,和彭岷则一起走回洋馆。今天上午气温偏高,没有风,烟直直地升上天空。流井手指夹烟,面无表情地看完整场墓前祷告。真的只用一句话。他说出查验结果,那个人就死了。她的绝望表情,拖沓沉闷的气氛,极其漫长的处刑,还有现在魏子虚满嘴“我父”的祷告,这些后续的事情冗长琐碎,才让她的死亡充实起来,像是一场完满的落幕了。可是造成她死亡的原因,只是那么简短的一句话。烟蒂燃到尽头,烟灰抖落,烫到了他的指肚,“嘶——”流井吃痛,反射性的一甩手,烟头掉出窗外。以前周末,俱乐部里大家聚在一起玩桌游,他也玩过预言家。预言家是神位,随意查验他人身份,被好人组依赖的时候真的很像神。现在流井却觉得,预言家在其他方面也像神。这种残酷的地方,尤其像。回到洋馆里的时候,气氛很沉闷。众人散布在各处,大厅里没见一个人影。彭岷则环顾一周,才发现窝在壁炉那一角的骆合,他坐在圈椅里面朝大厅,聚精会神地不知在干什么。那个角落光线昏暗,他今天没打那条奶牛领带,米白衬衫外面套了驼色薄毛衣,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骆合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过来。彭岷则知道他没有在看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走在他身后的魏子虚。男人低头走路,光洁的额头像干燥河床,眼眉和睫毛上色浓丽,是河床尽头的远山峰峦,影影绰绰,层次分明。他就是用这样一张脸,顺着彭岷则胸口蹭到耳垂,在他耳边轻吟低语的吗?彭岷则不知怎么,突然想道:当时真应该看看他的表情。“喂,”彭岷则叫他,“骆合好像找你有事。”魏子虚闻言看向骆合,骆合便冲他点了点头。“那岷则你接下来要干什么呢?”魏子虚问。彭岷则想了想:“最近没拉练,我想回房间练练腿部肌肉群,放松放松。”果然他们这种人是把健身当娱乐的啊。魏子虚心里有种微妙的羡慕,“好吧,注意安全。午饭时见,岷则。”魏子虚向骆合走过去,就像水滴汇入水洼。彭岷则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又来了,这一致的画风,这无言的默契。彭岷则不太得劲,想好好说说魏子虚:人家刚才还给你甩脸,你能不能有点脾气?虽然他好像也对魏子虚发火了,但是魏子虚好生给他这边解释着就没事,对骆合这样那就是示弱,不硬气。彭岷则上了楼,才觉出他这是希求魏子虚的差别待遇,就是见不得他一碗水端平。魏子虚说这叫吃醋?荒唐。彭岷则能找出更符合的说辞。他没见过魏子虚这么漂亮的男人,这就好比先生给他带去一个特别好看的变形金刚,一般情况下都不想给别的孩子玩吧?用个娘炮一点的说法,他这是爱美之心。绝对不是爱慕之心。“骆教授,有事?”魏子虚走上前,才看见茶几上摆了一副国际象棋,黑子和白子正在厮杀。骆合直起身来,看着魏子虚:“嗯。我今天早上情绪不对,你见谅。”“没事的,”魏子虚笑,又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好一点了吗?”“一个人下了几盘,镇静一点了。”骆合示意他对面的圈椅,“你来陪我下一局,应该会更好。”这个角落没有光源,骆合的镜片不反光,魏子虚能直直看见他的眼。桃花眼天生带笑,眼尾稍弯,减轻了很多他表情里的刻板。如果是真的在笑,应该更加明媚惑人吧。骆合收拾好棋盘。上次是他输了,于是这次当仁不让地出了先手。落子。骆合抬眼瞥见魏子虚的表情,平静无波。他是棋局里最难应对的对手,从他的表情读不出任何情绪。在博弈中,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压迫。他淡泊得好像不在乎输赢,而骆合清楚,不是这样。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猜想,连这种伪装,也是他要赢的一种手段。“你的蜘蛛,怎么样了?”魏子虚听见骆合的问题,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海地咖啡蓝?我来这里之前,状态还很好,现在应该也没问题吧。怎么问这个?”骆合落子,“没事。只是觉得回忆一下外界的生活,能变得振作一些。”魏子虚微笑:“是么?如果骆教授这么想,我可以陪你多聊聊外界的生活。”骆合并没有谢绝这份好意,“那来说说,出去后,你想做什么?”魏子虚棋子刚落,抬头:“出去后?”“会跟以前不一样吧。”骆合专注地看着棋盘,“经历过在这里的十天,重新回到社会上,不就跟重获新生一样么?你难道不想尝试以前没做过的事,过以前不敢过的人生吗?”“我......”魏子虚皱眉,“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骆合继续推进,没有看魏子虚。“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是靠这个念头在活着。”他似乎在这个问题上有颇多想法,竟耐心引导起魏子虚,“比如,你不想去看看小甜椒吗?你们都是经历过神迹的人了,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魏子虚触碰棋子的手一僵。 第43章 原来陆予情绪激动,胳膊肘碰到走廊上的展示台,碰巧发现那个珐琅瓶子没有固定,于是顺手就向流井扔了过去。而流井闪避及时,瓶子没有砸中,向楼梯另一侧飞去,那个方向坐着正在下棋的魏子虚和骆合。彭岷则锻炼完,从房间出来正看见陆予出手,立刻飞奔下楼,总算是在出现危险之前抢下了瓶子。“你没事吧?”骆合走到魏子虚身边问道。“没事,就是吓了一跳。”魏子虚冲他笑笑,呼吸也不太平稳。彭岷则穿过发生争执的两人,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回展示台。他转过身,义正词严地训斥他们两个:“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有不满直接动手,别扔东西误伤!”“以后不会了。”陆予依旧弯着身子。“就是,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不?”流井也跟着训陆予,全无认错的自觉。彭岷则看见陆予紧紧攥着拳头。虽然有一人诚恳道歉,但气氛还是剑拔弩张。彭岷则心说自己就是管闲事的命了,送佛送到西吧,遂上前去架起流井,往楼上推,“肯定是你先挑的事,你回房间去冷静冷静。”流井咋呼:“什么?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强盗逻辑!他才该冷静冷静!”他还在挣扎,这时,仿佛还嫌不够乱似的,扩音器里传来一阵噪声。【我喝个茶的功夫发生了什么?】【天啊竟然有人打架,你们是野蛮人吗!】【瓶子!哦我可怜的瓶子,那可是热心观众送给我的礼物啊,都还没来得及上保险......你们竟然要摔它,你们赔得起吗!】【就算你们赔得起价钱,你们赔得起这份心意吗!啊!】那边director不停歇地嚷嚷起来,充分表达了对别人糟践东西的愤慨。可惜没人有耐心听他发泄,彭岷则押着流井上了楼,而陆予也转身进厨房。“就下到这吧,骆教授。”魏子虚说。骆合:“不继续了吗,很快就分出胜负了。”魏子虚微笑着说:“不了,骆教授进步太快,再下我就要输了。我这个人其实很赖皮的,赢不了的局就直接撒手不管了。”“好。那你忙你的去吧。”魏子虚走后,骆合独自走回棋盘边上,低下头看那一盘残局,陷入沉思。他真的会输吗?彭岷则也是不太客气,将流井反剪着手扔进了房间。流井自是不服气,又被押解犯人一样押上楼,很是挣扎了一番。可惜体型和力量悬殊太大,他又怕晃得厉害滚下楼梯,被彭岷则轻轻松松提上了楼。到这时,他才觉出长得帅没有卵用来。彭岷则远远听见一串脚步声跟在自己身后,关上流井房间的门,转过身看见魏子虚也回了房间。他向楼梯口迈步,准备去厨房看一眼。“嘶——”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从魏子虚房间传出来。彭岷则脚步一顿。现在是大白天,照理说魏子虚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彭岷则给自己定定神,打算继续往前迈步,身子却鬼使神差地向后转了半圈。流井的房间和魏子虚的房间隔得不太远,五米就到了。魏子虚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彭岷则敲了敲,贴近听里面的动静。“谁?”“是我。”彭岷则说。“进来吧。”彭岷则推开门。房间里收拾整齐,光线充足,魏子虚靠床站着,背对墙上挂的落地镜,费劲地去扒拉肩胛骨后面。“你怎么了?”魏子虚抬头看他,额头上有薄薄一层汗珠,“刚才张开胳膊用力过猛,伤口有点裂开了。”彭岷则面色一凛,“严重吗?”魏子虚没穿上衣,胸口和左键打着厚厚一层绷带,缠绕了有五六圈,左胸口处还是有鲜红的血迹透出来,在纯白绷带上蔓延开去。“不清楚......我得拆开看看,但是我找不到结在哪里了......”“我来吧,你别乱动了,转过去。”彭岷则说着,急切地走上前按住魏子虚。绷带打结打得小巧又结实,多余的部分塞入下层,难怪魏子虚找不到。彭岷则给他松开,一圈一圈地拆下来,最后一层有凝结的血块,皮肤和绷带粘连在一起,牵扯到伤口,魏子虚吃痛地抽气,听得彭岷则心脏也跟着紧了一紧。伤口是激光所伤,又窄又深,刚结好的血痂裂开,血珠一粒一粒冒出来,不过好歹是不像刚受伤时那么吓人了。看到情况,魏子虚松了一口气,反而是彭岷则皱着眉,语气有点冲:“啧,谁让你去给骆合挡刀了?他比你皮实,砸到了也没事,你就应该抱头躲进圈椅里去。”“岷则,没人被砸到也没事的。”魏子虚止住了他的抱怨,“我当时下意识就那么做了。只是我没想到会被岷则你给救下来。电视剧里英雄救美的桥段太老套了,但是现实中千钧一发有人来救,心里真的很感动。”魏子虚对着镜子笑起来,“谢谢你,岷则。”那笑容明丽非常,看得彭岷则迷了眼睛。他重重咳嗽一声:“你这还有绷带吗?得赶紧包起来。”“有的。”魏子虚这么说着,走去柜子那找绷带。他的白色短袜在深蓝地毯上格外显眼,彭岷则低头看去,发现那不是白色袜子,竟又是奶牛图案,短袜露出白皙脚踝,脚后跟上还有两个箭头一样的牛尾巴,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彭岷则仿佛看见两只小奶牛并排跑过来。彭岷则心脏受到暴击。“你这袜子?”“哦,这个,”魏子虚低头看了一眼,“今天在衣柜里发现的,你们没有?”见彭岷则摇了摇头,魏子虚也有些惊讶,“只给了我?那说不定director还挺喜欢我的。”“被他喜欢有什么好的。过来,我给你包。”彭岷则阴着脸。魏子虚听话地走过去,平端着双臂。他受伤那天浑身浴血,触目惊心,彭岷则无暇细看。而现在他上身□□站在镜子前,肤色莹润得像一块凝脂白玉。彭岷则一直以为魏子虚瘦,前胸贴后背那种,现在看来却不然。他背肌紧绷,腹部有块状起伏,胸部也有轻微弧度,还有那两点浅浅的粉......彭岷则面上有些热,不去看镜子,低头认真包扎。手指碰到他皮肤,触感细腻,温热结实,让他在打好结后又忍不住摁了摁。眼角余光扫过镜子,见魏子虚在轻轻地笑。彭岷则连忙找话:“你毛真少,而且还挺结实。”“其他地方毛也少,有兴趣吗?”彭岷则尴尬地看向镜子,魏子虚却不闪躲,坦率地与他对视,认真推销自己的身体。彭岷则不认同他这随便的态度:“你这人怎么没羞没躁的。” 第45章 昨天晚上肖寒轻被监视,那么袭击赵伦的,是第三只狼吗?如果他因为武器失效暂时撤退,那真正杀了人的是哪只狼?有可能林山栀根本就不是毒杀狼,毒杀狼另有其人。有可能肖寒轻虽然被监视,却把武器借给别人实施杀人,那么那人是人是狼都有可能。关于林山栀,她刻意遮掩的态度很可疑,也有杀人动机和杀人时机,这么分析下来十分顺利。可是关于肖寒轻,骆合有一点想不明白,那就是魏子虚遇袭那天,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有五人看见她从一楼自己房间走出来,那个高度发射激光根本不可能射中魏子虚。那就是有人帮她杀人,那个人和昨天杀了人的是同一个吗?骆合走到了墓地,墓碑旁还留有激光灼烧的痕迹。他顺着向前走去,果然在树林里看见了另一道灼烧痕迹。他站在痕迹旁抬起头,注视着洋馆二楼的三个房间。早在第四天审判的时候骆合就有疑惑,魏子虚说他在祷告的时候被狼袭击,狼的准头不好,他站着都没射中。可是在离洋馆二十米左右的墓地没射中,怎么在一百米的树林就射中了呢?骆合目测了一下,两处灼烧痕迹几乎在一条直线。魏子虚说他情急之下想跑出射程,那绕圈跑不是更容易躲避激光吗,为什么沿直线跑?当然,也可能他只是觉得这样跑距离短。还有一种可能。骆合脑中隐隐约约响起一个声音,告诉他那个冷酷无情的可能。正因为激光轨迹是一条直线。他是沿着轨迹在跑。这个荒谬的想法刚冒出来,骆合就把它甩在脑后。怎么可能,那不是自杀吗。主动求死,可他不是没死吗?人什么时候会主动求死,在不是绝境且身心健康的情况下?在他能以此获得好处,而且知道自己不会死的时候。可是魏子虚怎么能确定自己不会死,狼不会趁机杀掉他?因为他们说好了?狼为什么要和魏子虚说好,魏子虚又不是狼。魏子虚不是狼?骆合眯起眼睛。为什么他潜意识里会认为魏子虚不是狼呢?骆合习惯凡事先往坏里想,每一个人都被他假定为是狼,再用事实去洗清他们的嫌疑。可是他唯独没有怀疑过魏子虚。这一点本身就很可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任魏子虚的呢?是因为他第一天晚上的懦弱表现太深入人心?是因为他总是弃权逃避置人于死地?是因为他人畜无害的样子太过自然?当把注意力转移到魏子虚身上时,骆合回忆起了所有他从魏子虚身上感受到的不协调。第一天,他觉得魏子虚的外表跟他罪犯的身份不协调,单纯是因为魏子虚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过于好了。后来是他不平凡的外表和平凡的脾气产生的不协调,让人很难想象他的成长过程。然后他和魏子虚下了一盘棋,他仿佛触碰到了更深层的一些东西。全是陷阱的棋路,信仰上帝却不信任法律,让骆合隐隐觉察出一些危险的倾向。他的内心,真像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平实简单吗?那么魏子虚是第三只狼吗?答案是否定的。常怀瑾被杀时他在户外,完美的不在场证据。那他是什么?有谁顶替了他的位置被处决了吗,可是其他狼杀人的分析都顺理成章,他的痕迹被完全隐去,毫无破绽。还是说,这里面也有他动的手脚?尽管一考虑这种可能,骆合脑内瞬间闪过这些想法,可他还是本能地抗拒,无法接受魏子虚是狼这种假设。而这种抗拒又让他怀疑,为什么魏子虚对他的影响如此之大,竟至于主观情感压过了理智?大概是因为,魏子虚是狼,这种可能实在过于糟了。他就是带着那样一副礼貌拘谨的表情杀人吗?他一面陷害别人被残酷处刑,一面虔诚地在他们墓前祈祷吗?他在心里讥诮地笑着,一声一声尊敬地叫着“骆教授”吗?一阵晚风吹过,轻轻柔柔的,骆合却不寒而栗。他一直以为魏子虚像这晚风,现在却发现这只是风暴边缘带动的气流。魏子虚也许完完全全,就不是他看到的样子。二楼,拉了一半的窗帘后面,魏子虚蜷缩其后,静静望着骆合的背影。笃笃笃。有敲门声传来,魏子虚转过头,脸上是一惯的温和笑容,“请进。”“今晚好像没人想去餐厅开饭,我就把你那份端过来了。”彭岷则说着,手上端了一个木质托盘。他进门先去看书桌,没见到人,眼睛扫了一圈,却发现魏子虚坐在窗台上,背靠墙,一条腿垂下来,大腿跟扣着一本书,白皙的手扶着书脊。“怎么坐在窗台上看书?”魏子虚冲他笑了笑,“风景好。”风景好,却拉着窗帘?彭岷则微微皱眉,这人还真是有一些奇怪的习惯。“木瓜清炒核桃脑。你亲手剥的核桃,过来尝尝自己的劳动果实。”“好。”魏子虚开心地说,跳下窗台。他总是在笑,久而久之,彭岷则也说不上来他是真的高兴还是出于礼貌。但那副笑脸和魏子虚实在太相称,他一笑,彭岷则就挪不开眼睛。两人在书桌前吃过了晚饭。等魏子虚揩完嘴,彭岷则收拾东西要走,魏子虚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见魏子虚拿着个糖罐子在晃:“岷则,要吃颗糖吗?”彭岷则不记得魏子虚喜欢吃糖,问道:“哪儿来的?”魏子虚捧着糖罐子,“下午的时候,骆教授说想搜一搜肖寒轻的武器藏哪儿了,把公共房间都找了一遍,最后去她房间,我们很幸运,试了半小时密码,就开了。可是没有找到武器,她房间有很多糖罐子,奶牛的那个也在,我随便拿了一个回来。”“你拿这个干什么。”彭岷则不悦,“死人的东西,晦气,趁早丢了吧。”“没事的,岷则。”魏子虚安慰似的笑,“这个很干净。”看样子彭岷则是不打算与他一起分享了。魏子虚低下头,拧开瓶盖,伸手进去搅了搅,抓出一颗紫色的糖果来。糖果小小一颗,躺在他手心,精致的logo下面缀着一行字:“树莓味”。那个女人有一些分明的喜好。她喜欢树莓味的糖果,喜欢树莓味的吻,喜欢收集造型优美的糖罐子。可能正是因为这些分明的喜好,才塑造出了一个鲜活的人。魏子虚捻着糖果。他却不是这样,他习惯了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这种虚伪晦涩的态度渐渐同化了魏子虚,让他也变的模糊不清,名存实亡。“岷则,一个人死去了,关于他的什么能留存下来?”彭岷则一愣,魏子虚极少跟他讨论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他抬头看去,魏子虚盯着糖果,嘴唇轻抿,眉目间有淡淡的感伤。“是物件?可是除了家人谁会保存他的物件。是记忆?可是大脑活动产生的神经电流,比物件损毁还短暂。其实没有吧,能留存下来的东西,一样都没有。”魏子虚在自言自语,语气平静自然,却让彭岷则听出一丝压抑。 第47章 这个距离跟骆合喊话有些累,而且中间还隔着流井的房间。魏子虚笑了笑,向骆合走过去:“地狱,炼狱,天堂,每一界各有九层,层层延伸。我只能将他们引去地狱最上层的审判所,之后他们沦为囚徒,或是跟随圣人去往光明,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骆教授,在一个陌生的中等城市都会迷路,天堂的岔路更多,孤单的灵魂最容易迷失。”说话间,魏子虚已经来到骆合身旁,能听见他从鼻子里发出的轻笑,表示不能接受魏子虚的传教。魏子虚也不在意,话锋一转:“这么晚了,骆教授在这里做什么呢?”骆合:“看了部电影,有些感触,想出来走走。”魏子虚:“哦?什么电影,又让骆教授想到了什么?”骆合不再看他,转过身,两只胳膊交叠,倚靠上窗台。月光倾泻在他脸上,被刻板的窗棂阴影分割,他侧脸轮廓分明,苍白而冷峻。“狼的强大,并不都是真实的。”“是啊。”魏子虚眼角含笑,与骆合并肩站立,“尤其是落单的狼,别说捕猎,看见草食动物都要赶紧逃跑。因为弱小的草食动物,总是成群结队。”骆合嘴角貌似动了动:“那么落单的狼,只能选在猎物入睡时行动。现在凌晨两点,正是睡眠最沉的时候。”“哦,这样。”魏子虚笑着问他,“那么骆教授在这里蹲到狼了吗?”骆合语气平淡:“没有蹲到狼,却蹲到你了。”“那真是抱歉,扫了骆教授的兴致。”魏子虚伸个懒腰,也学骆合的姿势,舒舒服服靠在窗台上看月亮,“我知道骆教授相信我不是狼,才会和我说这些话。不然,深夜和狼独处,还说一些引起他戒心的话,那个聪明的骆教授才不会这么傻。骆教授,你是对我的事有疑问吗?直接问我就可以了。”“不是有疑问,是从来就没有想出过解答。”骆合说,“魏子虚,你这个人太矛盾了。你信上帝,又喜欢尼采。你第一天惊慌成那样,现在却能这么冷静。我和你接触的越多,越看不懂你。你让我觉得很危险。”“骆教授,”魏子虚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把我想的那么复杂呢。我不像骆教授那么严谨,做很多事都是由着性子来的。关于信仰,尼采的一句话一直让我印象深刻。他说:‘你们尚未找寻自己,却先找到了我。所有的信徒都是如此,所以所有的信仰才如此微不足道。’我小时候读到这句话,就一直在思考信仰对我的意义。”骆合沉默许久。“那你呢?”他微微昂起下巴,偏过头,盯着魏子虚的双眼,眼神如鹰隼一样锐利。“魏子虚,那你找到‘自己’了吗?”「不要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露出来」「不要在公共场合穿着暴露」「不要去偏僻的地方玩」小甜椒出事之后,魏子虚的父母更加严格地看管他。假期不能去朋友家玩,上下学全都在爸爸的车里,当然也不允许一个人去街上玩。他被放进一个密不透风的鸟笼,笼子外面的人既能欣赏他光鲜亮丽的羽毛,又能保证他始终在眼皮底下。魏子虚很懂事。他知道父母这样做是对的。如果给小甜椒父母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们也会这样做。他只是不明白,小甜椒的死,是她先做错了什么吗?如果不是孩子的错,为什么所有的管教和警告都是针对孩子?遇到坏人要赶紧跑,尽量迁就耍无赖的,发生冲突了没拿刀的要先服软。坏人天生就比我们强大吗?因为遵纪守法,我们就必须活得战战兢兢吗?难道那些规章制度,不是作为武器,而是作为束缚吗?我们,不才应该是理直气壮的那一方吗?妈妈,我还是不明白。你说漂亮的花瓶太脆弱,需要好好保护起来。可是你没说,为什么有人要摔碎它呢?遵守法律的人处处闪躲,无视法律的人肆意逍遥。魏子虚还是跟从前一样开朗向上,积极合群。大人们都在做着令他费解的事,偏偏还解释得冠冕堂皇。魏子虚以为是自己不够聪明,体会不到大人的良苦用心。等他足够聪明,才发现其实是他不够麻木。小甜椒下葬那天,他偷偷离开哀悼队伍。独自跑到海岸边,解下书包,爬上礁石。脚下汹涌的海浪涌过来,撞击在礁石上。他摸出一串新头绳,西红柿被丙烯颜料粉刷成了甜椒。他松开手,头绳直直坠入海面,消失无踪。“抱歉,本来想暑假给你的,拖到现在。”魏子虚盯着头绳坠落的地方。海面翻滚起泡,仿佛有人在下面逐渐窒息。纯白浪花渐渐组成人的手臂头脚,像泡软了的尸体,被推搡着送来他的面前。那个时候的魏子虚很弱小,但他相信有完善的法律,有厉害的人物顶着,不用变得强大也可以。直到他看见那个在海水里挣扎的女孩。也许这个世界并不缺正义和规矩,它们能把小甜椒关起来保护,能把坏人绳之以法。可是,却不能够救她。“其实昨天,我想和爸妈聊聊你的事。但我觉得,还是不要耽误他们的时间比较好。”“小甜椒,你知道吗,你还没有一间房子重要呐。”他还是不明白。蹲坐在礁石上孤零零的小男孩,多年之后依旧迷惘。只有一件事能够确定。从那天以后,魏子虚开始害怕大海。“咕——”魏子虚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出来是想吃个宵夜的,没想到跟骆教授聊了这么久。”骆合收回视线,“那你去吧。”“需要我送骆教授回房间吗?走廊上还挺冷的。”“不用。”被骆合拒绝后,魏子虚也不再多做客套,转身向楼梯走去。走出几步,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了骆合一声。骆合回头看他。惨白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站在光的中心,须发毕现。而魏子虚被走廊的阴影覆盖,面目不清。他们之间,光与暗骤然割裂,突兀而狰狞。魏子虚在阴影中对他微笑,说话声音真诚坦然。“愿主保佑你。”第五日,结束。第35章 揭露 第49章 “唔......”魏子虚也及时刹车,顺着他的问题走,“又想吃香菜了,做拉面可以么,要不然香菜炒肉?”“嘶,按你的量加香菜,必须得分出单独一份来。还得在下香菜之前盛出一碗给骆合,那人一点香菜味都受不了......”彭岷则碎碎念道。那头魏子虚轻声笑着,唤了他一声,“搅好了,给你鸡蛋。”彭岷则眼睛盯着锅底,伸出左手去拿碗,一拉却没有拉动,他转头去看怎么回事。魏子虚捏着碗,眼睛里里外外都是笑意,下眼睑微微包上去,眼神像愈流愈深的涡旋。“岷则,一个人喜不喜欢吃香菜,要吃过一次才知道,同样的......”“一个男人能不能接受和男人睡觉,你知道该怎么测试吗?”【审判开始】鉴于昨晚无人伤亡,也没人汇报说被袭击。众人先询问了流井的查验结果,流井说验了彭岷则,好人。接下来,讨论的重点就集中到了打斗痕迹上。二楼西侧的住户只有流井和魏子虚,骆合先让他们两个描述一遍昨晚的情况。流井:“我早上说过了,我4点才睡下,一觉睡到有人敲门。我没睡着之前什么都没听到。再说了,我要是知道外面打成这样,早就开窗溜了。”魏子虚:“我昨天晚上2点,肚子饿了,想去厨房吃个宵夜。在走廊那遇到骆教授,聊完之后,我在厨房加热了披萨,吃饱喝足之后回房睡觉。回去的时候大概快3点吧,我也什么都没听到。”赵伦先提出了疑问:“这不对啊,现场乱成那样,动静应该不小啊。你们两个心得多大,门外有打斗声还能睡着?”洋馆里隔音不错,但只针对隔空传音。地毯和墙壁上都有痕迹,那必然是有跟墙体的直接接触,通过墙体传导的声音,还是很明显的。流井:“来来,我把预言家身份让给你,你精神紧张个大半夜,就知道能睡得有多死了。”魏子虚倒是正面回答了他的疑问:“确实,我睡得不像流井那么死,有声音应该是能听见的。但实际上没有,我想外面应该是怕被发现减轻了动作,可是狼跟好人遇上了不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吗?”他转头问身边的人:“骆教授,你怎么看?”骆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是障眼法。”“障眼法?”魏子虚问。骆合收回视线,却是抬头对扩音孔说道:“director,你能弄碎这个魔方吗?”魏子虚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他第一天玩过的魔方,每个面都被打乱,错综复杂。扩音孔发出一阵杂音。【可以是可以。】【但是不经别人允许就搞破坏,不太礼貌吧?】“没事,我允许。”魏子虚冲骆合无奈地笑。桌面深陷下去,从内部转来碎裂的声音,再度升起时,魔方已经碎成片状,没几片完整的。骆合仔细观察着碎片内部,“呵,连里面的结构也和真正的魔方一样。怪不得你敢带过来。”魏子虚轻轻皱眉:“骆教授?”“第一天晚上,我看到这个魔方的时候就很疑惑。我的房间里没有魔方,这是从pad上要来的,那时候大家一般会要生活必需品或自卫工具,谁第一天会想到要一个玩具呢?”“可是李振要了一个胶片相机,让我稍稍打消了这种疑惑,可能就只是个人爱好吧。但是,从那晚之后你再没玩过这个魔方。你不爱玩魔方,那晚却不停钻研它。你是不得不这么做,对么?”骆合眼睛盯着魔方碎片,语速很快,不像在做陈词,像是整理思路。“障眼法?对,厉害的障眼法。”骆合缓缓抬头,眼神涣散,向着真相独自奔走。“康德在绝对理性世界的理论中提过,真理是一个物自体,与所有主观的描述都没有关系。如果外部世界能对它做出一个统一的描述,那也不过是所有人都戴上了统一的‘有色眼镜’。”“魏子虚,我试着把你抽离这场游戏。然后我发现,如果没有你,我们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结果。”他的眼神又渐渐聚焦,最后聚集在魏子虚脸上。“那个‘有色眼镜’,不就是你吗,魏子虚?”第36章 不是朋友魏子虚从小受动物喜欢。也说不上是因为他天生长了一副温和无害的脸孔,还是他随身携带的猫粮狗粮发出食物香气,经常有小动物被他吸引。有时是小区里懒散的虎纹猫,有时是几只愣头愣脑的红眼鸽子。魏子虚发现自己被这些小东西尾随,便会停下来,半蹲在它们面前,摸遍裤兜,掏出几个塑封袋来,把小粒食物摆到它们面前。动物肯在人前低头进食,是信任的表现。主动把它们光裸的背,脆弱的脖子暴露给他,表达自己对人类的喜爱。魏子虚便会笑着,捋一捋它们的毛皮,捏一捏耳朵。在午后的公园,儿童滑梯旁,漂亮的男孩子抚摸小动物,是很温柔的一幅画面。魏子虚觉得他也是喜欢小动物的。喜欢它们柔软的毛发,可爱的性格,一直追逐自己的小圆眼睛。喜欢,却不太在乎。在他需要的时候,他便收紧手掌,把那些小雀鸟小青蛙固定到泡沫板上,拿起刀片,娴熟地剖开肚腹,翻找内脏。污血弄脏几次他的书桌之后,小男孩已经能够快速做好善后工作。小动物们还是前赴后继地喜欢他,寻求他的爱抚。它们充满期待的小圆眼睛,让魏子虚又想把它们固定在泡沫板上。这种想法有时能忍住,有时忍不住。小男孩家里的家具都很贵,物业严格,本来是没机会养宠物的。有次爸爸的朋友送了他一只幼体蜘蛛,看小男孩觉得新奇,便随意塞给他养着。“不爱养了就弄死,没关系,但要记得扔进下水道,冲干净。”蜘蛛跟尾随魏子虚的小动物都不一样。它很安静,很独立,不喜欢光。魏子虚喂他虫子,它就恹恹地吃着,好像进食单纯是为了活着,没什么意思。它可能根本都不认识魏子虚,不知道这是它的主人,靠他自己才能活着。布景箱放在魏子虚床头,除了每周一次喂食,魏子虚想不起来去看它,它也想不起来夺取宠爱,想不起来饿。它的八只眼睛高度近视,外界多么丰富多彩,在它看来都一片灰暗。所以它不太喜欢,也不太在乎。直到第十二次蜕皮,它长成亚成体,品种是海地咖啡蓝,稀有,剧毒。它有水滴形状的腹部,蓝紫色的腿,到胸背逐渐变浅,是闪着金属光泽的蓝。 第51章 不对,全都不对,有一步棋他走错了,于是所有的陷阱都呈现在他眼前。魏子虚不是“被逼急了”,而是“已经足够了”。魏子虚之前的伪装不胜完美,为什么偏偏在昨天对他展露出那一丝不和谐的残忍?为什么又要留他一夜,给他在审判中指控自己的机会?魏子虚将自己的“王”暴露给骆合,又给他留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骆合的棋路始终是骆合的,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所以他只会向着那个“王”径直杀过去。而魏子虚在他身边结网。在他东边驻足一会儿,又去西边驻足一会儿,看似无意义的行为,仿佛全无目的。等他发现时,那张网已经密密麻麻,毫无疏漏。他还有一步就能吃掉“王”。而魏子虚的皇后已经绕到他身后,以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兵面貌。「骆教授,游戏而已,总有人要赢的。」他温和地笑着,取走了骆合的“王”。魏子虚痛心地闭上眼,沉默良久。再看向骆合时,眼神里混合了失望、悲痛、愤怒,甚至还有一丝乞求。“骆教授,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不,我们不是。”他的一切都让骆合疲惫不堪,听到这句话,骆合开始对这个男人感到生理性的反胃。“魏子虚,我不敢做你的朋友。”第37章 我在地狱等你骆合还年轻的时候,以为真理要从人身上去发掘。他研究人的理智和情感,唯物和唯心,相信意识是认识形态的重要部分。即便后来推崇康德的绝对理性主义世界观,但是对于那个不受意识影响的物自体,也需要借由人的口来叙述,建立对真理认知的统一意识体,不论是辩证性的还是永恒性的。他曾经相信,真理之火会由人的意识来点燃。在那些景色独好,风华正茂的年岁里,他曾怀揣着无比的热情。可是,为什么说“曾经”,他现在就老了吗?骆合认真审视自己,头发还黑,身形挺拔,是一众同事口中的青年人才。他不老,却已经感受不到青春。那些青春才有的热情和会犯的错,早就随着那场火灾,燃烧殆尽。祁涵本来不是他的学生。她主修经济学,上过一次他代的毛概课,第二学年便转来哲学系。骆合听说她绩点修了满绩,转院考试成绩也高。她选了骆合当导师。开导师会议时,她说她第一眼就爱上了哲学。她看着骆合,眼神里有隐晦的火。她是个聪明并且勤奋的学生。这是骆合对她的最初印象。如果说人生中有哪四年改变最大,一定是大学四年无疑。校园里满是青春活力的大学生,忙着交友和恋爱,好像连学习这件正事都成了吸引人气的手段。祁涵不在他们当中。她总是坐在第一排,记厚厚的笔记,眼睛追着骆合,有问不完的问题。“教授?”“教授?”她的语气常常是急切的,有不加掩饰的兴奋。骆合喜欢她提出的问题。那些问题或者需要多种学说的交叉融合,或者会在后面深入讨论,看得出她在课余是做过功课的。骆合会认真回答她所有的问题。回答完毕,他扣起白板笔,对她赞许地笑。桃花眼天生带笑,真的在笑时,卧蚕微微上浮,眼尾像两条游曳的鱼。于是满室枯燥的投影和课件,便发出洋槐般淡淡的香气,宛如人迹罕至的冰川表面,升起一座斑斓岛屿。四年间白驹过隙,经历酷暑和寒冬,骆合以为她一直没变,其实她也跟身边的女同学一样,在学生气之外有了更多的气韵。本科之后直博,继续读骆合的博士。骆合偶然得知她在写书,哲学相关的读物,笔名是“七日菡萏”。这么厉害怎么瞒着他?骆合要了几次样书,她都说下次。于是骆合上网下载电子书,想看看自己得意学生的高论。第一条评论得了几百个赞:“看了七日菡萏,还看什么叔本华!”骆合皱眉,从目录开始翻。虽说是传统哲学的现代释义,但太浅显,太狭隘。甚至还有部分是编造的哲学家趣闻,将哲学思考写得滑稽,博人眼球。“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想出名,想靠读者养你,那你回家去随便写,别读我的博士。”“教授,现在想传播什么思想都要靠流量。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没有人看,再有价值的学问都等于零。”骆合板着脸,第一次认识她似的。自己的思想都还没成型呢,谈什么传播。如果做的是这种哗众取宠的学问,不做也罢。假如能重来一次,骆合不会对她的事这么上心。也许是对她抱有太大的期待,骆合步步紧逼。当惯了她的导师,便自然地当起了人生导师,一点歧路都不想看她走上。骆合明明是欣赏她的,却永远在否定她,她的所有反驳都是错,一无是处。“教授,您教的哲学在象牙塔顶上,离生活太远了,没人能够到。”“怎么远了,电子图书馆里就有很多论文是从现实问题讨论的,你多查阅再写。”“不......”她低低地笑,是所有自诩聪明的人束手无策时的苦笑,“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她看着骆合,眼神里有隐晦的火。等到残局无法收拾,骆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执着的不是哲学。她所执着的,到底是什么?骆合心情躁动,但还是沉住气问:“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在书房?”流井:“第二天晚上你不是和魏子虚在书房呆着吗,还嫌我们吵,让魏子虚把门关了。”赵伦“然后第三天晚上,他把你俩吃剩下的东西拿回厨房,我正好看见。那黑色的小蛋糕叫布朗什么的,我就记得你喜欢吃。”赵伦一想到这是自己偷喝酸奶时发现的重要线索,洋洋自得,紧接着又自作聪明地分析起来,“我想你特地做出一直呆在书房的假象,就是为了杀掉魏子虚后,从书房走出来,制造不在场证据吧。可是你没能把魏子虚射杀,他被人救了,你还来不及赶到一楼,只能急匆匆从三楼跑下来。你们教书的体力真不行。”“如果这么说的话,”流井想了想,“常怀瑾死的那天,你就在第三只狼隔壁。在他进入房间之前,你在帮他监视常怀瑾的动静吗?你们合作杀人之后,你看着第三只狼逃跑,然后自己回到三楼,装作一直都没有离开。其实那天我有点困惑,既然杀人事件的关键是失踪的林山栀,你为什么阻止我们去找她呢?第二天她被票死,是你本来就想利用她填一个狼坑吧?”一个问题引出的回答太多,竟然隐隐浮现出一种猜想。其余人发完言后,停顿下来回忆,眼神不时扫向骆合。骆合觉得这全都是无稽之谈,他们的说法全是臆测,连他们亲眼见到的“事实”都是魏子虚自导自演。并且魏子虚给自己安排的戏份不满,留出空白给他们自行发挥。骆合不得不郑重提醒他们一句,语气里透着戾气:“你们怀疑我是狼?你们忘了这几天是谁在带着你们找狼?肖寒轻说漏嘴了‘贯穿伤’,也是我发现了她是狼,第二天投票给她的。”“不对吧,”流井又跳出来,“肖寒轻是我验出来的狼身份啊。”“那个......肖寒轻是狼,确实是骆教授先发现的。”一个声音低低地响起来,“第四天晚上,骆教授单独和我说了这事。骆教授一直在积极找狼,所以我还是觉得,骆教授不是狼。”“喂!”彭岷则打断魏子虚。魏子虚说完这句,深呼吸了一次,他看起来是那么无助。他看向骆合,犹疑地问道:“可是,骆教授你不是狼的话,为什么要诬陷我呢?”骆合没有理他。如果不是手脚被束缚,他很想站起来重重拍桌子,把他们话里的漏洞和所有无凭无据的推测列出来,一条条做上批注,让他们发现自己蠢得离谱。可是当积水成洼,所有的愚蠢都裹着恶意,让骆合也感到气结,胸口燥郁难当,勉强维持冷静:“你们动脑子想一想,我将魏子虚的行径分析得不对吗?这样你们都不会怀疑他吗?每次审判都是他在带节奏,我们都被他蒙蔽了!”骆合音量提高,全然失去平时的风度,震得其余人沉默半晌。流井最先无视了骆合的气场,幸灾乐祸地说:“带节奏的,不一直都是你吗?”其他人用眼神表示赞同。骆合终于触碰到魏子虚为他系好的死结。 第53章 那烈酒令人成瘾,他无法抗拒。魏子虚正在把魔方碎片倒入垃圾桶。听见有人回来,他转过头,看着彭岷则,笑得有些遗憾。“真可惜,我还挺喜欢这个魔方的。”骆合在露台中央。他面无表情。魏子虚出现在大厅后,他便盯着魏子虚,只是视线也不锐利,轻飘飘的,没有力度。他的眼睛里一直有红血丝,眼神败落下来之后,尽显疲态。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清醒时的谎言,睡梦中的火光。他本来无意伤害谁,是他的自以为是,最后又折磨到他自己头上。【教授,很荣幸能主持你的death theater。】骆合点点头,平静地回了一句“谢谢。”【你不害怕吗?】骆合说:“没什么可怕的。”如果他曾犯下重罪,撒过大谎,被人戳穿之后当然会害怕。可是他并不是狼,从没有隐瞒过什么,他何罪之有?director没资格审判他,底下那些人没资格怀疑他,所有描述他罪行的审判词,都狗屁不通。如果他只是被一个人诬陷,他当然会愤怒。可是那个人轻而易举挑起了所有人的反叛,他一瞬间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整个过程荒诞地像一出戏剧。而骆合现在出戏了,他冷眼旁观所有人的滑稽表演。无论这场表演编排地多么悲情,都无法令他动容了。他甚至觉得无聊透顶。手脚的束缚带解开,手腕脚踝传来剧痛。骆合低头去看,原来是从露台边角处射出的导线贯穿了他的身体。导线收紧,他被吊起来,两臂张开,双脚并拢。好一副殉道者的姿态。director的黑色幽默起作用了,骆合忍不住笑起来。原来有人比他更擅长讲冷笑话。疼痛是持续性的,不过骆合的注意力不在那里。他在等待一场长眠。再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他。【但是你敢说,祁涵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骆合突然被无数匿名人士投诉。学校管理层也找到他,怀疑他的个人作风问题,问他是不是跟自己的学生有染。骆合不明所以,上网一查才知道,几天前“七日菡萏”发过一条微博:“教授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评论由一开始的安慰,迅速发酵,开始有人问教授是谁,他都做了什么?又出现一批“知情人士”,给大家科普说这是七日菡萏的博士生导师骆合。接着“技术人员”便人肉出了骆合的资料和照片。脑洞大的,看照片上的年轻教授长相儒雅,就脑补出一段香艳剧情。开始是当成玩笑说说,可是后来的人不明情况,以为是七日菡萏受到骚扰,语气愤慨。更多人看到这“证据确凿”的发言,被煽动,纷纷转发指责,更有“思想境界高”的人士扩大到学术圈风气问题。于是,关心七日菡萏的“热心人士”便向校方投诉,要求给她换导师。同时质疑该校的人员流入渠道,声称这种禽兽教师还会对其他女学生下手,希望撤掉他的教授职称。有趣的是,他们只知道骆合的长相和职称,根本没人关心他的学术成就。一个男教授为什么对女学生那么上心,肯定是想乱搞男女关系。投诉越来越多,最难缠的是学生家长。校方也很为难,骆合不堪重负,辞掉教授职位,转去另一所高校教学。临走之前,祁涵气喘吁吁地跑到他办公室。“教授!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发了声明,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来承担,教授您不用走!”骆合低头收拾东西:“不必。”祁涵走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哀求:“教授,我,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您别生气了,我从现在开始永久封笔,只研究您给的课题,您......”“我说了不必。”骆合看向她,“是我的错,对你抱有太多期待。”他说话本就冷硬,刻意加重语气时,便处处透出刺骨寒冷,“祁涵,我真希望从来不认识你。”他也许确实不认识祁涵,不清楚她的执念。直到他收到一封遗书,和一具烧焦的尸体。“是,与我无关。她的死由很多人造成,那些人却从未自责。”骆合回答。【那么,你为什么不敢公开她的遗书呢?】【你全然否定她,难道这里面没有嫉妒你的学生影响力比你大的成分在吗?】在对话期间,无数细小的导线射穿骆合,避开关键器官和血管,他看起来依旧齐整,只是衣服上开满星星点点的血花。骆合汗如雨下,表情却更加漠然。【她曾说你就像在象牙塔顶上,你能听懂,却依然对她冷言相向】象牙塔顶上的男子,离她的生活太远了,实在太远了,不管如何努力都够不到。而他就在那么遥远的地方看着她,耻笑她的不作为。director还想继续抒情,骆合开口打断了他:“知道吗,你这种自以为了解的语气,让我反胃。”“李振挪用公款,林山栀滥用毒品,肖寒轻过失杀人,都不构成死刑。你却说的天花乱坠,好像有极高的道德意识。所有因暴力产生的好,都是暂时的好,而其本身的邪恶却是永久的。”【这句我知道!甘地的名言嘛】【不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death show不是道德审判所啊,那不就跟法院性质一样了。】【我这样做,只是因为好玩罢了。】“所以你不可怕,”骆合虚弱地笑了笑,“你是可怜。”“永远玩着只有自己乐在其中的游戏,真是可怜。”“你的游戏,我玩腻了。”自以为了解。骆合在嘲笑director的同时,也在嘲笑自己。他自以为了解祁涵,自以为了解魏子虚。他曾对祁涵抱有太重的期望,他曾给予魏子虚太多的信任。自以为了解。每个坐在电脑后面转发抨击的普通人,也怀有这种洞察一切的自信吗?骆合无意博人眼球,却还是低估了语言的破坏力。他毁于流言,死于流言。导线遍布在他的身体里。仔细看去,埋入他血肉的部分,又横向延伸出密密麻麻的分叉,在他皮下若隐若现。他被吊在半空中,摆成耶稣受难的姿态,可惜背后没有神圣的十字架,有的只是纵横交错的导线,一圈一圈,像是连接各个终端的数据网络。 第55章 他的尸体渐渐僵硬,血迹也干涸了。他四肢伸展,吊在空中,无数导线将他射穿。他不会说出那些复杂又精准的判断了,他的哲学思考可以终止了,他再也不是魏子虚的威胁,也不是好人组的保护伞,他被他想要保护的人亲手摧毁。魏子虚望着他,心里有个声音轻轻笑出声。你为他们做过这么多,可是有谁感激过你吗?并不是所有的正义都披着善良的外衣,而邪恶常常善于伪装。他们依赖你的强大,又畏惧你的獠牙。你无缝可叮,于是他们将你掩埋。甚至连你的葬礼上,都只有你的敌人为你缅怀。落单的狼岌岌可危,但是成群结队的草食动物,却总是觊觎领头羊的地位。而那匹狼最心仪的猎物,已经被他享用干净了。death theater落下帷幕,一切如故。这便是骆合死的那天。骆合死的那天,所有人如释重负。骆合死的那天,魏子虚开始感到孤独。壁灯还是坏的。莫晚向在灯光死角里待了将近一小时。审判期间躲避在墙根,是她最有安全感的时间。因为审判结束后,各人的注意力又会分散开,开始在洋馆内的生活。审判是强制参加的无法回避。她只有这个时间能脱离其余人的行动,脱离death show的节奏。不过洋馆内的设施一连坏了这么久,有些不对劲。这房子装修是复古风,墙里面大有洞天,不至于连一个壁灯都修不好。莫晚向仔细去看那灯,圆形灯罩很厚,是毛玻璃,看不清里面出了什么状况。而且位置比较高,她踮起脚来够不到。音乐停了很久了,她才慢吞吞离开。观众席只剩下了魏子虚。莫晚向想起昨天他扶着骆合去洗手间。也许他们关系很好,莫晚向想,就像她和学姐一样。想到常怀瑾,她心里一阵刺痛。学姐死了,她只能一个人面对death show。可是学姐死了,那件事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光线暗了,你会觉得舒服些吗?”她经过魏子虚身边时,听到这句话。她惊讶地看向魏子虚,后者勉强冲她笑了笑。原来如此,灯是每次审判开始前魏子虚弄坏的,这样她就能躲进暗处去。想不到他在小地方也这么细心。莫晚向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莫晚向走后,魏子虚站累了,便转身离开观众席,向大厅角落走去。每次处刑结束,是洋馆里最安静的时候。众人各怀心事,四散开去。这是一段短暂的和平,让人沉溺其中,带着一种虚无缥缈的希望假象。骆合的死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魏子虚很谨慎,每一个细节都精打细算,但他从没自大到相信一切顺利。death show有太多突发事件,每个人隐藏起来的一面危险重重,作为游戏来说足够惊险,作为生活来说使人绝望。今天的审判和处刑分外漫长,魏子虚度秒如年。他也许是一个虚伪的人,但还是不够麻木,无法对由他造成的死亡无动于衷。他说过骆合总是把问题看的太复杂。在这方面他和骆合不相上下。尽管审判是按照他引导的方向走的,他还是觉得一切太过顺利。有几个人的表现不太正常。该说是过于偏激吗?给魏子虚的感觉就像是,不只是他想要骆合死,他只是一个□□,正中某些人的下怀。没有那么多狼,魏子虚清楚。那些人是跟他对立的阵营。是私怨?可是在此期间,魏子虚没发现骆合和任何人有联系。那么只能是death show涉及到的利害关系,和其余人之间更复杂的过往联系。魏子虚还需要维持老实人形象,不能盯得太紧,他只能无孔不入地跟其他人交流,来利用这些利害。当然,作为狼,他还有更直接的手段。对于不能理解的事,直接抹杀最为有效。可是魏子虚不得不这样做。除了存活下去,他还有更多目的。魏子虚坐进圈椅,头脑里想着这些事,一时放空。等回过神来时,发现他又习惯性地坐在了他和骆合下棋时的位置。桌面上摆着一副棋盘,黑白子收拢在凹槽里,实木棋盘整齐地摆在那。这么一想,棋盘是魏子虚拿来的,两次骆合都说要自己收,但他从来不知道该收到哪儿去。摆整齐了放桌子上,好像棋盘就会自己长腿回去原来的地方似的。魏子虚嘴角勾起来。你们哲学教授,也有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迷糊劲儿啊。魏子虚视线盯着棋盘。“checkmate!”一只手捏着白皇后,推倒了魏子虚的王。那只手修长有力,不管握笔还是手术刀都很合适。于是魏子虚不满地说:“明明是一起开始学的,为什么你进步这么快啊!”“嘿嘿。”那个人笑着,低头看表,“不早了,我下面还有实验,先走一步。”他从学校休闲区的沙发椅上坐起来,从椅背拿起他的白大褂,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系好,只露出黑衬衣的领子。魏子虚没接话,自顾自地把白子重新摆好。“怎么?”那个人靠过来,戳戳魏子虚的脸,“生气啦?”“没有。”魏子虚违心地说。那个人看着魏子虚,用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他随后便笑起来,用那种魏子虚不能更熟悉的笑的方式。“魏子虚,不用那么在意。”他在魏子虚耳边说:“游戏而已,总有人要赢的。”“喂,”彭岷则站在魏子虚对面,见他盯着棋盘发呆,眉头紧皱,伸手端走了棋盘,“不要再想他了。”骆合差点煽动别人把他票死,他还在这追忆别人的好呢,让彭岷则看得于心不忍。魏子虚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悲伤。“嗯。”他勉强笑了笑。他没精打采地说完这一句,视线低垂,一言不发,周围陷入不可言说的氛围。彭岷则想到,之前每次有人被处刑,他都会暗自沉痛,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其实这次他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被骆合迷惑最深的就是他。他一片诚心地跟骆合交朋友,却落得被背叛的下场。彭岷则将心比心,认为安慰他将是一项不小的工程,“那个...你还好吗?”“不好,”魏子虚叹了口气,“岷则,我一点都不好。”他抓了抓头发,声音痛苦:“为什么啊,骆教授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狼啊?”他嘟囔着,手肘撑在膝盖上,不得不加深呼吸,于是他们之间再次突兀地沉默下来。因为骆合是狼,才会在审判上带节奏票死好人啊,彭岷则想。但他觉得魏子虚不会想不明白,只是还不能接受罢了。他在魏子虚对面坐下来,耐心等他调整情绪。 第57章 他见到魏子虚,笑起来,说:“你以前不是在国外呆过吗?这有上好的t骨牛排,蓝莓芝士当开胃菜,你尝尝director提供的正不正宗。”他的笑容是精心调整过的,充分利用他外貌上的优势,发挥出最大的魅力。笑是五官能做到的最美表情。只是每个人擅长笑的能力不同,特意改善自己笑容的人也不多。嘴角的弧度,眼尾的褶皱,这些微小的配合决定成败,很难做到完美。而达到完美的笑,就显出刻意。魏子虚看了几眼,视线转移到餐桌上。牛排搭配着酸橄榄沙拉和粗署,酱汁在半边空盘子上画成波浪。魏子虚微微皱眉,开胃菜应该是大蒜面包或鱼汤比较好。先上了甜点,不太合适。只是他认为没有必要提出来。所谓正宗,不一定适合所有人,西餐的顺序他也不甚在意。况且,在不懂的人面前装懂,除了自我满足之外,没有其他意义。彭岷则端着一盘烤罗非鱼过来,见他皱眉,以为是对午餐不满意。“你不喜欢?其实我牛肉汤都煮开了,流井他们几个非要吃西餐。你等着,我去给你下面。”“没事。”魏子虚赶紧开口,“我都行。”“你不用这么迁就别人的。”彭岷则在他对面坐下,用刀叉切鱼,边切边说:“以后开小灶得了,我还是不喜欢吃西餐。”他说不喜欢吃,刀叉却用地很熟练。“好,听你的。”魏子虚乖巧地回答。彭岷则咽下一口鱼肉,装作是陶醉在美味而不是美色里,“你跟我吃?我吃得清淡,你可能觉得不好吃。”魏子虚笑着说:“岷泽,我不在意吃的。比起吃什么,我更关心和谁一起吃。”听他这么说,彭岷则心里软绵绵地乐,像是有小猫肉垫轻轻扑在他胸口。刚才看魏子虚皱眉他心里面不得劲,魏子虚笑了他才舒坦。魏子虚留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便笑得更开心了。同时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五。六。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敌人。他脚下是地毯,地毯绒毛间渗出细密水珠,逐渐积累,浓盐水漫过他脚踝,膝盖,胸腹。他被汪洋海水淹没,看不见光,透不过气。只能远远看着他们围坐桌面享用午餐,侃侃而谈,纵声欢笑。他竭力想要游到他们那边去。可是他手脚筋腱全部断了,皮肤泡得浮肿软白。海水冰冷汹涌,他被阳光拒之门外。他心里明明坚信,神明裁决公正,法网疏而不漏,那些伤害别人的人终将得到报应。强大的人有那么多,不用变得坚强也可以。可是现在,却没有人能够救他。他逐渐窒息,永无休止的窒息。而他只能学会在窒息中生活。“抱歉,没问你们熟度,都做成了八分。”陆予正对魏子虚说话。“谢谢,我很喜欢。”他回答得真诚自然。陆予回到厨房,有人跟着他进来。“喂,给我蒯点土豆泥。”流井双手插兜,靠在吧台上。陆予一言不发,用球形勺子舀出一个球,随后去挤淡奶油。“昂昂,”流井伸出食指摆了摆,发出相差三度的两个音节,“加椒盐。”陆予看他一眼,将椒盐筛倒过来筛了筛。再递给流井时,他看都不看,对着陆予邪邪地笑:“加奶油啊,这不是常识吗?”陆予收回托盘,也礼节性地施以微笑。加入淡奶油和砂糖,搅拌好,点缀西芹碎末。然后当着流井的面,尽数倒进垃圾桶。“嗯?”流井嘴上在笑,眼神冷下来,“你不打算赢了?”陆予平静地回他:“我做这些,你以为是为了你吗?”流井了然地笑,只是仍不打算退让。他加重语气:“我是预言家。”“因为你一句话就可以杀人,我就要对你言听计从?”陆予看着他,眼神里隐藏着漆黑的风暴。“流井,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会永远属于你吗?”下午2点,魏子虚从午睡中醒来。睡眼朦胧中,他伸手去床头柜摸表,想看个时间。表摸到了,他转过头,视线到达表盘之前,先看到了一副无框眼镜。魏子虚全身一僵。腰间传来紧缚感,两侧被缠上,有冰凉的异物环抱住魏子虚,像蛇的表皮,带来惊惧和刺痛。魏子虚感到枕头另一半轻轻塌陷下去。他不敢转头去看。但他知道那人,或者说那东西,正在牢牢注视着他,用他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神。魏子虚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去。他常年坐办公室,皮肤是亚健康的白,现在更是苍白到近乎透明。少了眼镜的遮挡,桃花眼暴露在魏子虚面前,沉静冷峻,眼尾蔓延开的红晕妖异得与他不符。魏子虚掀开被子,挣脱他两臂,翻身下床。“怎么,你不是喜欢和男人睡吗?”骆合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问。他的白衬衣被压出许多褶皱。魏子虚不去回答他的问题,急急忙忙从抽屉里翻出皮夹,哗啦打开,一页页捻过去找药。“你想要再杀死我一次,何必逃走。”骆合也下床,向魏子虚走来。星星点点的血迹渗透他的白衬衣,盛开成一片血色樱花林。“那个对我没用,你知道的。”翻了好几遍,就是找不到有药的那一层。魏子虚额头渗出冷汗,低吼着骂了一句。塑封容量有限,本来能携带的胶囊就不多。他在游戏开始前吃了一颗,给林山栀用了一颗,看到她的幻象时又吃了一颗,此时翻不到,应该是用尽了。魏子虚肌肉僵硬。他看见两条手臂搂住他的腰,手臂皮下布满导线,淡蓝色光点闪烁。不对......不对。魏子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胶囊不是抗精神病药物,只是普通的镇静剂罢了。强忍的话,应该也能熬过去。魏子虚禁闭双眼,深深呼吸。 第59章 “嗯。”魏子虚微笑,眨了眨眼睛,“今天的甲油很好看。”“什么?”韩晓娜愣了几秒,反射性地去看自己指甲,“你说这个吗?”“对。”魏子虚说,“蓝黑色的看起来很有气场。表面的装饰是你自己画的吧?很精致,应该费了不少功夫。白皙的手配上这样的指甲,真的很好看。”“额,谢谢。”韩晓娜局促地说完,心里飞起了小红花。当然好看了!她可是专门去学过配色和装饰呢,要的甲油套装也是超豪华版的,色号特别全,外面那些沙龙都比不过的!果然好看的东西有目共睹,不止妹子,你们基佬也有眼光!“那个,你是怎么注意到的?”韩晓娜还想再被称赞几句。魏子虚看着她,笑容柔软,像融化的奶油,“很明显啊。早上还是黑色的,现在颜色变了,你很会打扮自己,每一种颜色都适合你。”嘿,这么明显吗?韩晓娜转过头,朝着魏子虚看不见的方向,笑得甜滋滋。她突然明白gay蜜的魅力所在。魏子虚走出洋馆,一个人来到秋千架的地方。秋千已经基本完工,绳子上端是铁环,嵌进树干里。现在没有风,阴天,秋千孤零零地挂在那。魏子虚在它附近的草皮坐下来,草皮的温度刚好,也不晒,他索性抱着头躺倒,继续被骆合打断的午睡。这片草地有坡度,草约有半个手掌高,彭岷则拎着个油漆桶出现的时候,并没发现魏子虚。直到他迈着大长腿走过来,绿地中突然出现人形凹陷,他紧急刹车,才没在魏子虚脸上留下鞋印。那可真是罪过。“喂,你干嘛呢?”他摇了摇魏子虚肩膀。“诶,岷则?”魏子虚醒过来,揉着眼睛,“我想在这等你,结果睡过去了,抱歉。”彭岷则皱眉:“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因为你每天下午这个时间,都会来这里啊。”魏子虚说。他坐起身,扶着彭岷则膝盖,微一使力,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彭岷则也随着他站起来,他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热。“你这话说的,好像跟踪狂一样。”虽然是用了“跟踪狂”这种不太光彩的比喻,彭岷则却不觉得反感。他重新拿起油漆桶,越过魏子虚走向秋千。如果魏子虚真的对他狂热到如此程度,走他走过的路,那超长单反偷拍他的生活,然后照片用于不可描述的用途,配上魏子虚这礼貌端正的外表,有一种极度不和谐的诱惑力。那是为世俗鄙视的畸形恋情,是不见天日的深情和执着。与魏子虚的点到即止多么不同。想想真是激动人心。“岷则?”魏子虚叫他一声,彭岷则才从这种想象里回神。魏子虚大概是觉得手冷,把手插在卫衣兜里,头发顺顺的,特别乖巧的样子。彭岷则为自己离谱的脑洞羞耻一分钟。魏子虚看他表情丰富,内心戏很足,十分感兴趣地走过来。“没有特地跟踪你。不过要是你允许的话,我也很乐意。”“别说奇怪的话。”彭岷则戴上白手套,拿刷子给秋千上漆。魏子虚停在他对面,探过身子问:“这是在干什么?”“上一层防滑漆,干了以后就完成了。”彭岷则干起活来非常利索,没用多久粉刷完毕,手套和刷子扔进桶里。他蹲下身收拾工具的时候,往魏子虚那瞥了一眼。他刷漆时一只手抓着他这侧的绳子,用来固定秋千,他松手后,魏子虚痴痴注视着那截绳子,从卫衣兜里抽出手,爱怜地抚摸着。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想讨他欢心的人应该有大把,他是如何养成这么卑微的爱人的习惯。彭岷则摆出明显拒绝的态度,他说会注意分寸,却又在令人心痒的距离上流连不去。如果是为了感动彭岷则,他这些示爱的举动,偏偏又在彭岷则看不见的时候进行。跟大部分人比起来,他完美得过分了。他外形优秀,性格上进,在自己明明很恐惧的时候勇敢地出外救人,他对每一个受害者心怀怜悯,虔诚地为他们祷告,甚至连背叛他的人都得到他的宽恕。骆合想要置他于死地,他竟然还为不能给大家排一个狼坑而自责。彭岷则很容易就能发现他长得好看,可是现在,他觉得魏子虚这个人很好。这么好的一个人喜欢他,彭岷则没有理由感到厌恶。彭岷则背对魏子虚,假装看不见他的举动。他随口一问,语气有点别扭:“你喜欢身材好的,不管在这里遇到的是谁,你都可以吧。”“嗯?”他听见草皮被踩踏,魏子虚向他走来。“岷则,你问这个,是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呢?”魏子虚问得很妙,因为连彭岷则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彭岷则不能理解,仅仅是魏子虚向他走来,他都能开心至此,甚至摒住呼吸,去辨认近在咫尺的每一声响动。他不能理解,嘴上便犟:“不管怎么说,两个男人在一起,也太奇怪了,又不能要孩子。”在他头顶,魏子虚轻轻笑着:“如果想要的话,领养一个,或者精子融合注射进捐赠卵细胞,就是找代孕有点麻烦。不过我觉得,大部分同性情侣在一起,不是为了要孩子。”魏子虚也蹲下来,在他身后,错开一个头身。他的呼吸轻轻刮过彭岷则耳垂。微微的痒,实在撩人。彭岷则无意讨论孩子或是同性情侣的问题,被他一引导,好像自己是在顾虑这个似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在魏子虚身边,他总会被空气灌到微醺。他想矫正这种气氛,可是魏子虚先开了口。“岷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喜欢你,想看着你,想陪着你。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四周静寂无声。他说的每一个字,引起彭岷则感官振动,然后深入内里,不可收拾。他是这么好的人,他的喜欢如此温柔,只是远观就让彭岷则心生向往。如果这不奇怪,那他稍微向魏子虚靠近一步,应该,也是安全的吧?第42章 姐妹情当彭岷则眼神起了变化时,魏子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大凡感情,越纯粹的越容易读懂,而新生的那些最难以掩盖。负面感情比如轻蔑和憎恨,因为会顾虑到对象的反击,当事人通常会收敛一些。只有喜爱,会从他的眼睛,动作,说话的语气等细节源源不断地透露出来。魏子虚经常感受到这样的注视,他驾轻就熟。只不过彭岷则比那些人还要直接。想想也是,以前在外面的时候,魏子虚的生活轨迹都是有迹可循的。他与哪些人交往,做过什么事,有心人多打听便知。于是除了魏子虚刻意经营出来的形象,也还能从侧面获得其它认知,从而更加完整地了解魏子虚。 第61章 魏子虚:“有个大概的方向吗?”韩晓娜:“深色不想要,那就浅色吧。”魏子虚:“这边的金银色和透明色怎么样,或者白色,可以画个素净的图案。”韩晓娜:“金银感觉像得病了,透明的我还涂它干什么,白色......你认真一点。”魏子虚:“淡粉,淡蓝?现在不是流行小清新吗?”韩晓娜:“小女生才用那种配色,太幼稚了。”魏子虚:“那红色系吧,成熟,气色好。”韩晓娜沉思一分钟,“可是红色显老。”魏子虚不愧能降住那么多女人,此刻完全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拨出十二个红瓶子,“避开大红色就行了。在一个基础色左右选几个近似色,在平衡中带点变化,还可以点缀上相反色增强对比。基础色的话,我推荐这个,落日红。”他把小瓶子递给韩晓娜,笑着说:“配你今天画的妆。”韩晓娜竟从这个陌生男人身上,看见了闺蜜的影子。“我试试。”她立刻上手操作。魏子虚趴在她身边,认认真真地看。涂到一半,魏子虚忍不住说道:“原来涂指甲这么多讲究,你可真厉害。”韩晓娜抬高眉毛,又挺了挺胸脯,得意得像旧时代的大少奶奶。她自己选色都要卸来卸去好几次,这回一次搞定。闺蜜给选的色号,不会有错。她见魏子虚感兴趣地盯着她指甲看,无以为报,就想用自己的手艺为他做点什么。“手伸出来,我也给你做个指甲,你涂蓝色系应该会好看。我很专业的,想让我帮忙做的人排长龙呢!”“什么?”魏子虚瞠目结舌,“不,不用了吧?”“别客气。”韩晓娜牵过魏子虚左手。作为男人的手来说,有些纤细,骨节也不明显,却比女人的手大不少,被这只手包裹住的话,心跳是很难平稳的。这么好看的手,没有好看的指甲怎么行。韩晓娜兴冲冲去拿工具,魏子虚没有剧烈反抗,多半是惊呆了。他没剩下几个第一次,但这是妥妥的处女指甲。韩晓娜在不到两平方厘米的地方大展身手。上完底色,给小指指甲镶嵌一些闪片,韩晓娜想在无名指上画个图案,问魏子虚想要什么。“非要选的话,蜘蛛可以吗?”韩晓娜摸了摸鼻头,严肃道:“蜘蛛太复杂了,我不会画。”说完捏起魏子虚无名指,打量一番,建议道:“要不,给你画一只鲸鱼吧。你看,这个蔚蓝色像大海一样。”她顺便问道:“你喜欢大海吗?”魏子虚微笑着说:“喜欢。”海水,冰凉刺骨,有极高的含盐度,从他的无名指指甲渗入血肉,带来不断沸腾的疼痛。他漂浮在海水中央,无法着陆,无法上浮。所有的方向都是绝路,所有的感官都在退化。韩晓娜一边作业一边说着什么,他很难听清。她在海面上的阳光之中,他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倒影。他试过很多次解救自己,均以失败告终。习惯失败之后,他从没想过求助,因为他心里清楚一切。没人能够救他。没人愿意救他。“完成!”韩晓娜扣上瓶盖,欣赏自己大作,“多好看,这就是姐妹情的证明了!”魏子虚笑得机械:“姐妹情......”韩晓娜重重点头,换了个瓶子,“可能涂的厚重了,我再给你上个固定油。”她一换姿势,喇叭袖耷拉下来,她嫌碍事,使劲一抹,把袖子褪到肘部以上。魏子虚隐隐看见,她上臂深深浅浅的红色勒痕。“这是怎么回事?”魏子虚抓住她胳膊。韩晓娜看过去,视线一顿,抽出胳膊,迅速把袖子放下来,“没事。”“这是没事的样子么?”魏子虚紧紧皱着眉,“你给了我姐妹情的证明,我总不能装看不见。”他偏过头,对上韩晓娜视线。“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可以考虑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别一个人憋着。”第43章 幸福感书架上立着几本书,还是他最开始拿回来的哲学书。骆合死后,他没有去过书房,没有必要。魏子虚现在是看不下去书的,他内心浮躁,狭窄逼仄。可他往里面望去,却看见一望无际的深渊。他越是想要看穿,越是感到压抑。深渊之中,有无数庞大恐怖的东西也在凝望着魏子虚。他不知道为什么骆合随时随地都能看下去,好像没有任何事能令他恐惧。他走向书架,随手拿起一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他把书脊往手掌上一摊,书页在靠前的部分分开,他瞥了眼标题:“论市场之蝇”。“逃入你的孤独中去,我看见你被毒蝇蜇伤;逃入你的孤独中去,逃入刺骨寒冷的劲风中去吧。”魏子虚合上书,轻轻笑了。连你都这么说。在他身后的书桌,背对他坐着一个人。他穿着纯白衣袍,奋笔疾书。尼采在死前十年疯了,再也没有写出过有价值的作品。他的妹妹给他穿上白衣,打扮成圣人的模样,供人瞻仰。但尼采已经精神错乱,只是被她摆布罢了。他是魏子虚见到的幻象里最无害的一个,只知道背对他写作。魏子虚至今不清楚他形成的原因是什么。魏子虚走到他身后。你为什么不转过头来看看我呢?魏子虚想,这实在没有道理。看见幻象是精神分裂的前兆,而那些幻觉大多是对病人的折磨,来源于他们恐惧或愧怍的感情。比如魏子虚,他见到的幻像是被他一手陷害的死者,并且在他内心某处,认为他们不应当那样惨死,只是这种软弱的想法,被理智打消,深深隐藏起来。尼采不属于这一类,他甚至是魏子虚青睐的对象那个劝说人们逃入孤独中去的哲学家,最后却被孤独打败。魏子虚转过身,靠在书桌边缘。他其实很想与尼采面对面,看看那个自称太阳的引路者。如果真的能到达他所说的纯粹的孤独,那时候,便也离疯狂不远了吧?到了饭点,魏子虚准时出动,厨房门关着,他抬手去拧门把手。手指握住黄铜把手,他又看见那两枚蓝莹莹的指甲。像大海一样的蔚蓝色,从根部逐渐变浅,仿佛逐渐靠近海平面。闪片被研磨得细碎,散散涂进甲油,是海面上摔碎了的阳光,起起伏伏,潋滟动荡。小指指甲只简单嵌进去暗纹,无名指指甲是重要战略目标,那上面有一只圆鼓鼓的鲸鱼正往海平面游去。 第63章 他见惯了身边暴躁颓废,得过且过的人群,内心逐渐充满无法排解的暴戾。直到有一次一个客人向他要求这种玩法,他立刻养成了这种为人不齿的癖好。尽情对别人施虐的时候,他便得到高人一等的幸福感。可能上等人不屑于这种快乐,上等人的快乐他无法想象,可他沉湎于这种自我满足,变得更加堕落。被卷进death show,会是一个转机吗?李振死的时候director撒了几千张百元钞票,他看过,都是真钞。death show既然能在处刑上花费这么多,那作为奖品只会更丰厚,值得铤而走险。反正最差不过是回归之前的生活。天已经黑透了,魏子虚今晚会行动吗?流井一直记得,第二天处刑结束,在走廊上,魏子虚抓住他手腕时看着他的眼神。那是比淤泥更加叫人恶心,一种深不见底的脏。流井几乎立刻就确定:这个人有问题。可能与危险相伴久了,人就会生出特异功能来。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如果魏子虚不是狼,那他的问题只怕比狼更大。想完这些,流井弹掉烟灰,看向韩晓娜,认真地叮嘱道:“把那个准备好,今晚可能会用到。”作者有话要说:  作业太多,请加两更,也就是说到5月6号有更新第44章 忠犬流井走后,韩晓娜陷进沙发里,迟迟走不出来。其实从流井说完最后一句话开始,她就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精神高度紧张。她放下水杯,两手贴合,垂在两腿中间,向后退到沙发里面,整个人呈现一种封锁的姿势。该告诉流井吗?如果是为了他的安全,必然是该告诉的。韩晓娜拧起眉头。她之前多次劝说过流井不要冒险,可是他听不进去。从李振的death theater之后,他便对赢得death show表现出了极高的热忱。韩晓娜知道他想要什么奖品,只有在这一点上他十分单纯好懂。流井的生活在外人看来不算差,可他还想要更多。幼年的贫穷带来惯性,欲望不加节制,让他看不清已经拥有的,只知道用物质塞满内心贪婪的空洞。他到底还是那么做了。他们在游戏中的身份比较尴尬,如果不是一心要赢,跟着好人这边混到结尾也没什么问题。韩晓娜没有必胜心,只要能存活过去就谢天谢地,可是流井不同,时至今日,她终于深刻感受到他的渴望。之前的death theater,坦白说,如果不是真的在杀人,都具有戏剧般的美感,有些甚至算得上美轮美奂。不止是director准备的道具和台词,还有那些与之相配的被处刑的人。他们所追求的东西虚无缥缈,没有实质,带着浓浓的悲剧性的美。流井与他们不同。他追求的东西实实在在,被成沓成沓地印刷出来。有些人说着爱钱,其实是为了高品质的生活,而真正把金钱当作最高追求的人,既原始又可怜。可是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流井在他们的关系中属于上级,从来都不会跟她商量,想做什么直接就去做了。她现在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可能还会平白遭受一顿唾骂。但她必须想办法补救,是她违背约定在先。韩晓娜没有发现,并不只是流井被欲望蒙蔽,她也被冲昏了头脑。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她根本一点错都没有。“吃不动了,真的吃不动了......”一个人弓着背走过来,一屁股坐到韩晓娜对面。她一惊,抬头发现是魏子虚,他正揉着肚子歇气。她现在神经紧张,对方又是流井怀疑的男人,她低下头,脸皮绷得发紧。不过也就是一瞬,她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自然,于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怎么了,晚饭吃撑了吗?”“对啊,”魏子虚给小腹按摩加快消化,“感觉吃到脖子根了。”魏子虚吃饱体乏,呈现出一种饭后昏厥的状态,现在瘫在沙发里消食儿,丝毫没有美男包袱。他揉了会儿肚子,突然想起来一事,满脸堆笑地抬起头来:“对了,谢谢你帮我做的指甲。”他说:“被我喜欢的人夸好看了。”“你喜欢的人,”韩晓娜问,“彭岷则?”“你看出来了?”魏子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过他还没同意,先不要声张。”韩晓娜想起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刚来这那几天,好像都是魏子虚主动去找彭岷则,现在两人互动频繁,彭岷则安慰他,给他剥蟹肉,在他遇袭那一晚救他,在骆合说他是狼时站在他这一边,如果代入魏子虚喜欢彭岷则这个条件,看起来实在甜蜜。原来爱有很多形式,性别最无关紧要。好的爱情只取决于爱人的人和被爱的人。韩晓娜自嘲地笑了笑。“真好。”她说。“嗯?”魏子虚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你呢?怎么不开心?”她视线垂下来:“可能我还不够好看,精心打扮有什么用,那个人根本就看不到。”魏子虚微微皱眉,疑惑道:“看不到那是他眼神儿不好,再说打扮是为了自己开心,又不是为了给人看的。”他这句可谓是姐妹聊天中的金句,只是韩晓娜没想到会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她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这男人穿着中规中矩,刘海在眉毛以上,短发过耳,不烫不染,洁净顺滑,配这张脸过于朴素了。性别限制了他的发展,韩晓娜想。“唔,我出来时看见流井坐在这。”魏子虚回忆,然后悄悄递给韩晓娜几个眼色,仿佛在极力掩饰打听八卦的心态,“你喜欢流井?”“不喜欢。”韩晓娜迅速否定。“哦,是吗。”魏子虚有些遗憾地说:“可是他挺喜欢你的。”韩晓娜睁大眼:“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啊,”魏子虚指了指西侧走廊,“我就住在他隔壁,他在走廊上走动时我都听得见。他之前调戏,额,靠近别的女人时,其实都没有去她们房间。只有在你房间呆的时间最长。”魏子虚见成功得到了韩晓娜的关注,便像一个合格gay蜜一样发表起自己的见解:“你看,我也是男人,多少明白一些。他这人还挺表里不一的,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你的关注,有些极端了。他童年是不是过得不太幸福,那样的话就容易患得患失。”“这样啊......”恋爱中的女人其实很容易安慰,只是这样无凭无据的几句话,就能让她开心起来。因为她爱听的不是事实,只是她想听的话。魏子虚劝道:“感情这种事要多沟通,男人通常都很幼稚的,你担待一些。”他说完,腆着沉甸甸的肚子站起来,“哎呦,我得围着洋馆转转,等不撑了就回房,一觉睡到大天亮。”韩晓娜紧跟着他话尾:“你晚上不出来了?”魏子虚奇道:“我晚上应该出来吗?”“不,没有,没事。”韩晓娜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是没有勇气告诉流井,魏子虚的话是一针安慰剂,正好打在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她只是想要被她爱的男人温柔以待,这要求很过分吗?8点整,彭岷则在书房和魏子虚碰头。 第65章 事实也是如此,也许健美的身躯本身就能给人以安全感。彭岷则身高将近一米九,抱住魏子虚时,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将他束之一隅,牢牢圈禁。当然彭岷则的感受就不同,魏子虚平平一个面,好像他抱住了,魏子虚就不会飘摇而去。这不是没什么可怕的吗。彭岷则想。他之前当他们这种性向的人是洪水猛兽,好像碰一下就能少层皮。现在他离魏子虚的距离这样近,能听见他在自己耳后的均匀呼吸。他第一次远远见到魏子虚,只觉刹那惊艳,再靠近一点,身体内部便律动不止,难以名状。现在抱着他,彭岷则全身心的焦躁竟然统统消失不见,各部门达成统一,规律运转了。他突然不明白这么久以来他都在顾虑什么。魏子虚不过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有时勇敢,有时退缩,会因为这可怕的遭遇而失声叫喊,又在得到别人的关心后尽力抑制。讨论到他擅长的领域时滔滔不绝像个有识之士,对着不喜欢吃的就求饶耍赖避之不及。他把自己发现的线索和盘托出,即使被背叛也依然有信任的勇气。他因为无法预料的未来而心惊胆战,却在怀疑落到彭岷则头上时,完全不顾自身危险,果断地挡在他身前。幸好是魏子虚先说了喜欢,才让彭岷则的冲动显得体面一些。彭岷则把脸转向魏子虚脑后,悄无声息地笑起来。他终于放弃所有抵抗。他不想费劲地给内心的欲望找各种借口了。他挂着幸福的表情高举双手,缴械投降,把最脆弱的脖颈暴露给魏子虚,去吃他手心里的蜜糖。“岷则。”彭岷则还沉浸在与自己和解的轻松感中,魏子虚松开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腰。他听见魏子虚极力克制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岷则,你不应该这样抱我。”魏子虚欲拒还迎的抵抗让他不太冷静,又向他压过去。他张嘴刚要反驳,魏子虚下一句就到了,让他心脏跳乱一个八拍,险险收住闸门。魏子虚说:“我很贪心的,岷则。你抱我一次,我就想你一直抱我。”彭岷则沉默许久,才发出像个成年男人一样稳重的声音:“那就一直抱。”“真的?”魏子虚似乎轻微抖动了一下。彭岷则呼出一口浊气,“嗯。”他能想象魏子虚现在狂喜的心情。他其实想要告诉魏子虚,他的喜悦比魏子虚更甚,如果可以丈量,一定会甩魏子虚几条街。他无法像魏子虚那样轻而易举地说出喜欢,他的喜欢是向内生长的,表面上长出小芽的时候,内里已经盘根错节。当他出于爱欲拥抱了魏子虚,那些根系终于忍耐不住,充满了他曾犹豫不决的那些空荡腔隙。他任由喜爱加剧。魏子虚值得这些愈演愈烈的喜爱。他加深了这个拥抱。与此同时,魏子虚客观地给自己打了个负分。满打满算,追人用了整整六天,刷新了最低纪录。而且误入歧途,没成功地往床上发展,再扣一分。彭岷则抱着他的力道大得可怕,让他不太高兴。他等彭岷则放松下来。他歪头靠在彭岷则肩上,轻轻对他耳根吹气。“岷则,谢谢你这么说。我想,就算明天我会死,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又说什么死呢,别破坏气氛。”彭岷则不满。可是更破坏气氛的马上就来了。二楼的雕花古钟敲起来像打梆子,又粗又哑,还敲起来没完。彭岷则默数了一下,已经10点了。他自己觉得胳膊有点冷,心想可能魏子虚也觉出来了,而且他今天一天劳心伤神,需要好好睡一觉,于是彭岷则体贴地松开手,扶住他肩膀:“回去睡觉吧,明早我给你做好吃的。”魏子虚却不从,搂着他腰,头深深埋在他胸缝里,“不,就这样再呆一会儿。岷则,我太高兴了,睡不着。”“那就一会儿。你得赶紧去睡觉。”彭岷则勉为其难回抱住他的肩,心里面却欢喜得要命。呆了不久,也可能是彭岷则对时间的感知已经错乱,在魏子虚身边有绝对时差,永远比周围快很多。他听见魏子虚轻轻问了一句话,声音和湿气都被衣料吸收不少,他问得既期待又小心翼翼。“岷则,你会一直相信我吗?”彭岷则仿佛在回答一个最简单直接的送分题。“我相信你。”他的一半身子笼罩月光,像光彩夺目的纯银盔甲。他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牙齿。“就算所有人都说你是狼,我也相信你。”二楼,魏子虚房间前。“岷则,今晚谢谢你。”魏子虚停到自己门外,向后虚虚倚着栏杆,对彭岷则说道。“谢什么啊。”彭岷则糊弄着回了一句。从抱完魏子虚他就不太敢看他,每次视线蜻蜓点水地一扫,魏子虚却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他笑。他笑起来好看,可是看得彭岷则抓心挠肺。说该回房睡觉,彭岷则脚下却自然而然地护送他到地方。他从背后看魏子虚,感觉这人块头不大,细胳膊细腿,随便来个人就能给拗折了,一点都不经事。偏偏魏子虚还毫无防备,全身都是漏洞,溜溜达达地走在他前面。他第一天还知道被人拖走时抵抗一下,虽然没起多大作用,但他现在放松过头,看得彭岷则着急上火。他好不容易坦白了心迹,可不是让魏子虚飘飘欲仙的。魏子虚有这闲情逸致,他可没有。他在心里不断地推演怎么做才能护他周全。在白天肯定是要全天候看着他的,审判的时候,要及时打断不对的苗头,魏子虚没做过什么错事,没人能抓到他把柄,空穴来风的推测不攻自破。就是夜里麻烦些,他们总要分开睡觉,这几个小时里发生什么不好预料,彭岷则离他太远,也不好及时做出反应。想到这一点彭岷则就开始紧张。于是他叫停魏子虚。“要不,你今晚去我房间吧?”彭岷则诚恳地提出了建议。魏子虚听到这话,表情呆住,眼睛微微睁大。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转过脸去,耳根发红,他看着栏杆外,说:“可以吗?”“当然可——”彭岷则本来想,跟魏子虚的房间比起来,他的房间大,床也大,周围还没有人住,特别安静,夜里照顾魏子虚不成问题。可是看他这反应,彭岷则觉得不对头,这人像是有什么多余的联想。联想能想到脸红,看起来不是多纯洁的联想。但彭岷则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两个男人睡一起能发生什么。他联系起之前那次,魏子虚伏在他□□的上半身,仅仅是体表交流,就惹得他火烧火燎。于是彭岷则意识到,魏子虚这个男人可能有一些特殊,别人做来实在尴尬的举动,他做就是点火。而彭岷则需要保持清醒,暂时还不能燃烧殆尽。他话没说完,赶紧打住,换成别的:“你来我房间我好照顾你,你别想多。”那边魏子虚回过头来,已经收回失态表情,眼里带着感激,客客气气地拒绝了彭岷则:“让你费心了。不过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彭岷则猜到他八成会这么说。他上次对彭岷则动手动脚,被他吼了一句,之后就吓怂了,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但是除了意料之内,彭岷则还有点不太明显的小失落。难道他其实是期待和魏子虚一起睡觉的,除了想照顾他以外,还有其它打算?彭岷则心虚地挠挠腮帮,没有接茬。魏子虚眼尖,彭岷则伸手的时候,他就看见他手指上一个红豆大小的水泡。 第67章 正想着,魏子虚突然被一阵蛮力掼到墙壁上。骆合一只胳膊横亘在他两肩,另一只手抬起他下巴,指甲几乎陷进魏子虚肉里。骆合倨傲地笑着。他说:“看着我。”他的眼神锐利,却不似生前那样神采内敛,只是一团死灰,透出憎恨的余温。《神曲》从他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不以为然地说:“但丁一定没有去过真正的地狱。如果去过,便写不出这么诗意的句子。”魏子虚被强迫与他对视,骆合周遭阴冷的气息同化了魏子虚,从指尖一路凉到头皮。魏子虚也不肯示弱地笑起来,抬起两只手扣住骆合的脖子,“可惜鬼魂的所思所感,根本无人关心。”骆合任由他掐,不痛不痒,他狞厉的表情仿佛浮在身体之外。他贴近魏子虚,“呵呵,魏子虚,辱人者人恒辱之,杀人者人恒杀之,你怎么知道鬼魂的执念,不会传达到你的敌人那里去?”魏子虚:“他们信任我。”骆合几乎控制不住笑意,不断向魏子虚逼近,他呼出的气体像蛇的信子,里里外外舔舐魏子虚。他换了姿势,一只手撑在魏子虚耳侧的墙壁上,整个人弓着身子,将魏子虚笼罩在他的阴影下。骆合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触须沙沙爬过地面,“你真可怜,在鬼魂面前都要装作强大。”骆合说:“让我来猜一猜吧:流井和韩晓娜早就确定你是狼,明天的审判上一定能说服别人归票给你。第三只狼早已反叛,今晚便会敲开你房门杀死你,你那麻烦的武器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他。彭岷则?他不过是用那种不经世事的表现让你放松警惕,他太可疑,又让你发现这种可疑,难道不是早有打算吗?至于director,你当然了解,他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你那些小把戏。”他不断地说着,魏子虚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难以控制,冷汗湿透了他的卫衣。骆合欣赏着魏子虚的反应,鄙薄地笑道:“后悔了吗?从你自愿加入death show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今天。”魏子虚突然挣扎起来,想要挣脱骆合的钳制,他颤抖着吼道:“我会赢,而你已经死了!”“那又怎么样,我从未落得像你一样凄惨。”骆合无所畏惧地看着他。“魏子虚,知道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那就是我从不需要通过别人来肯定自己。”骆合是对的。他向着光前进,他的世界里便只有光。他不在乎那些阴暗的猜疑,甚至连死亡都向他臣服。他的真实与坦荡,无畏与傲慢,那些特质魏子虚从未有过,他的强光紧挨着魏子虚的黑暗。骆合直视着魏子虚,他脸上的表情尽收在那双桃花眼中。“魏子虚,你嫉妒我吧。”有女人的歌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有气无力的歌声,脚步在地面拖行,这个时间洋馆内的各人都已回房间,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目を覚ましたら闻こえてくる」睁开眼的时候 似乎听见了又是那首日文歌,魏子虚咬紧不停打颤的牙关。骆合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那个一贯冷峻的男人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俯下身子,眼睛眯起来,右手爱怜一般抚上魏子虚脸颊,所过之处冰凉刺骨。他说:“你看,不只是我想将你拖入地狱。”「雨音に耳をすます」耳边凄凄沥沥的雨声魏子虚将头转向与走廊相反的一侧,而骆合捏着他下巴,强硬地掰过来。他屈起一侧膝盖,抵在魏子虚双腿间,将他牢牢扣在自己身下。两个人的身体贴合得没有任何缝隙,骆合的嘴唇几乎碰到魏子虚鼻梁。他能感到一阵阵寒气呼在自己脸上。室内光线昏暗,两个人彼此束缚,难分难舍。明明是这样亲昵的动作,魏子虚却汗毛倒竖,头晕脑胀,而骆合在他耳边低语,眼中满是嘲讽:“魏子虚,别让我等太久。我已经在地狱给你留好了位子。”「明けない夜に升るはずの」脑海中浮现起黎明前夜里歌声不断靠近魏子虚房间,他甚至能听见水晶手臂划过墙壁的声响。“我来到连光线也变得喑哑的地方,”骆合声音没有起伏,阴冷干燥,“那里传出轰隆浪涛声,仿佛大海在暴风雨中。”他在念的是《神曲》中的诗句。他说话的时候,眼角有两行血流滑下来,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滴到白衬衣的领子上。他说:“地狱的景色,真希望能给你看一看。”鲜红色渗入他的领口,无数锋利的导线从他皮肤钻出来,他的白衬衣上盛开星星点点的血花。那些导线不断伸长,一根一根刺入魏子虚。他倒吸一口凉气,持久的剧痛,让他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阳の位置を思い浮かべる」太阳应该升起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导线将骆合和魏子虚穿透,淡蓝色光点闪烁,把他们都变成网中的猎物。魏子虚仰头大口喘气,像条濒死的鱼。在他身上,骆合两手按住魏子虚肩膀,呼出的寒气拂过魏子虚脖颈。这看起来多么像至交好友间的拥抱。他还在说:“我恍然大悟:正是那些□□横流的幽灵,在此经受如此痛苦的酷刑。因为他们放纵欲望,丧失理性。”「ふつりあいな程 大きなど 共幌喑频拇蠛谏「薄明るい空に」在微亮的天空下他能感到林山栀已经来到他门外。她站住了,一个圆球咕噜噜滚过来,嘶哑的歌声从门缝下面传出。粘稠的血,染黑了他房间深蓝色的地毯,不断向着他蔓延过来。他连唯一的出口都被林山栀堵死,面前是骆合冰冷的怀抱。他无处可逃,无路可退。强大的人有那么多,却没有人能够救他。他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深海中窒息,连求救都无能为力。没有人能够救他,没有人愿意救他。“紫翅琼鸟的双翼,把他们一群群带入寒风冷气。他们永远不能抱有任何希望,哪怕只是少受痛苦折磨,而不是停下不飞。”「手を伸ばし さしたら小さな暗になった」如果伸出手的话 就变成了微小的黑暗魏子虚不断下沉,他心中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性苦苦支撑。是魏子虚自愿进入death show,是他陷害挑拨对立阵营,是他怂恿投票,是他假意逢迎。他带着虚伪的面具蒙蔽众人,他在死者的坟墓上惺惺作态。可是他面具之下果真如骆合说的那样冷酷无情吗?眼前的死亡和杀伐从未带给他折磨吗?如果骆合是绝对的善,那魏子虚就是绝对的恶吗?剔除掉魏子虚,death show的本质就会改变吗?以前的death show,比这一场要高尚吗?death show以外的世界,比这里要高尚吗?「近すぎた影......远い嘘......」近在咫尺的身影...却是久远的谎...言...魏子虚跌坐在地,空旷的房间寂静无声。他毫发无损,却几近崩溃。天亮之后,他又是亲切和气的健全青年,聪明强大,毫无破绽。他说服自己那就是他本来的样子。他对自己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充耳不闻。 第69章 魏子虚仿佛没想到有人站出来为他辩护,呆愣愣地看向彭岷则和莫晚向,眼中露出感激,小声地说:“你们......谢谢,真的谢谢你们。”其他人的反应各有千秋,先不说别的,赵伦听的是深以为然,急忙转过头去看流井,脸上挂着落井下石的笑。而陆予的反应很平淡,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彭岷则和莫晚向。“哦豁,那还真是麻烦你说明了。”流井凛然一笑,“我验了韩晓娜,好人。”这个结果有点无聊,赵伦没有成功吃上瓜,觉得没劲,继续瘫到椅子背上。毕竟这是既没有人被杀,又没验出狼的审判,实在没有个方向,或许再来一个平安夜,director就直接宣布好人组获胜了呢。赵伦进入安祥等午饭的状态,就在这时韩晓娜发言了。“既然预言家验过我,而且我昨天晚上也出过一些事,我要跳身份。我是女巫。”女巫?气氛紧张起来。女巫跳身份,说明已经用了药,是解药还是□□?既然这里没人伤亡,那只能是解药了。昨天晚上是假平安夜吗?“女巫?”彭岷则问,“你昨天晚上救了谁?”韩晓娜:“救了我自己。昨天晚上9到10点之间,我在房间,有人从我的窗外用激光射穿我脖子,我赶紧用了解药才活下来。”“哦?”彭岷则看向她,“那你气色挺好。上次魏子虚大出血,脸色白了好几天呢。”他这话也不知是质疑还是取笑,韩晓娜听了不大高兴,又不知拿什么怼回去。她之前没跟彭岷则接触过,感觉就是个耿直宽厚的肌肉男,现在看来也不算笨,而且一旦牵扯到魏子虚的问题就变得锱铢必较,现在是,昨天骆合指认魏子虚的时候是,还有之前赵伦遇袭,魏子虚帮他掩盖的时候也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晚饭之后我就呆在房间里了。”莫晚向先说。其实她被流井发过金水,没有嫌疑,但是胆小如她还是急着撇清关系。接下来是彭岷则,他说:“昨晚10点之前我都跟魏子虚呆在书房,我不记得窗户外边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他看向魏子虚,后者回以肯定的眼神。流井把视线转向圆桌另一半。陆予:“9点左右我回房间。韩晓娜就在我隔壁,我开关门的声音她能听见。我之后没有再出去过了。”到了赵伦,他大大咧咧地说:“我?我心情差,在河边散步。”“是吗,”流井似笑非笑,“也即是说,当时在洋馆外面的只有你了。”“那咋了?”赵伦莫名其妙,“我又没靠近韩晓娜房间,彭岷则不是也说,没听见特别的动静吗?”流井:“他没听见,可能是你那时候已经埋伏好了。”恶意可以仅仅透过一句话传出来,尤其是在审判桌上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赵伦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气得不能自已:“你放屁!你再张嘴乱说信不信我——”“不会是他。”这是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陆予说完,歪过头,好整以暇地看向流井:“不是他干的。”流井噙着冷笑:“你有什么证据?”陆予说道:“没有证据。仅仅是知道。可能我还需要提醒你一句: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流井张口,却先一步被陆予打断:“你不用浪费精力想借口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两个都没有金水,互相袒护的话,很大可能两人都是狼,只票死一个,今晚还会有人死。所以你要不要试试,让我们两个有相同票数将会是什么结果?”他满嘴死来死去,把他旁边坐着的赵伦吓傻了,“喂!”陆予无视了赵伦的抗议,继续道:“投票的时候大家可以互相监督,一个人弃权,然后两人投给赵伦,两人投给我。如果可以同时处刑两人,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吗?”他说到最后,嘴边竟若隐若现浮出一个微笑。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映出强压怒气的流井。第48章 梦醒之时陆予给他的选项都是绝路。如果审判结果不接受平票,必须决定出一个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管选谁都有显而易见的刻意。如果接受平票,他们双双赴死,那么也能说明:同意这项杀人实验的流井,他的残忍本性显露无遗,别人还会继续相信他,由他一句话执掌生杀大权吗?如果他就此喊停,更能说明他之前的怀疑都是虚张声势,只不过是想揪出一个人处刑罢了,同时也让人质疑韩晓娜是否真的用了解药,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诡计。可惜赵伦想不到这一层,听到陆予要别人投票给他们两个,他立刻就坐不住了。“什么平票啊?不是,怎么莫名奇妙我们两个都是狼了?”他见没有人回答他,以为别人已经暗搓搓决定要投给谁了,气急败坏地看向流井:“流井,你敢同意!我告诉你,我们这还有两票呢,全都投给你,要死三个人一起死!”他这话带着很明显的敌意,毕竟投票结果不是流井一个人能决定的。魏子虚不知该不该提醒他,他本来嫌疑不大,可是跳出来威胁要票死预言家,别人心里又会怎么想呢?流井顺利接下这支橄榄枝:“别别,我还不想死。再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有号召力,又不是我说投谁就投谁的。你消消气,这里没人说你们两个都是狼。”赵伦:“本来就不是!”这阵骚动过后,又回到一筹莫展的状态。韩晓娜小声问了一句:“那怎么归票?”流井无奈地笑了笑:“能怎么办,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嫌疑,再来一次全员弃权好了。”“可是,”莫晚向开口,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陆予和赵伦,“还有狼活着啊。”从来粗中无细的赵伦这回变得很敏感:“看什么看!其实这话我早就想说了,狼要杀人总得行动吧,那我们入夜之后把所有人绑在他们房间里不就行了,又安全又省事儿。”流井问:“谁来绑?”赵伦:“我啊。”他说完之后想到这个问题,既然要绑,最后总会剩下一个人行动自如,就是说杀人也自如。“嘁,反正你们就是怀疑我俩。”赵伦带着满脸社会气的凶悍,“那我们两个今晚保证不离开自己房间行了吗,要是再有人死,肯定不是我俩干的。”他这句保证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首先他们不被信任,而且他们的房间隔着整个大厅,也不好互相监督。魏子虚知道他们的关系倒还好,在他身边,彭岷则和莫晚向则很疑惑他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流井露出一个“请便”的表情。讨论进行到这,基本已经有了弃权的趋势,就在这时,魏子虚突然岔开了话题。“那个,虽然这么说很自私......”魏子虚犹豫不决地说,“流井,能请你今晚验我的身份吗?” 第71章 第49章 预感午饭过后彭岷则才出门。灌了三大杯温开水,睡醒之后,心情似乎稳定下来了。他呆坐在床上,偌大房间一片黑暗,每个角落里那个人都在微笑着注视他。他赶紧打消这种想象。时间过得很慢,太慢了,简直像凝固了一样,他想直接快进到游戏结束的那一天,从这种煎熬中解脱,从那个人身边逃脱。他站起来,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擦干净,穿上崭新t裇,气流接触皮肤的部分一片清凉。他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收起这些绝望情绪,以那个人察言观色的能力,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而他不能暴露,更不能输了这场游戏。他推开门,下意识地向西侧望去,整个二楼静悄悄的。彭岷则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健身狂魔,户外派,如果现在缩在卧室不出来,显得不正常。于是他轻手轻脚地下楼梯,准备出门散步。大门开着,与室外灿烂的阳光相比,室内有些阴暗。可是在那样暗淡的环境里,彭岷则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仿佛有着某种难以挣脱的磁力,彭岷则视线无法移开。魏子虚坐在东侧休闲区,靠着椅子背,胳膊放松地搭在腿上。他换下了早上那件卫衣,现在罩了件军绿色夹克,银灰色t裇打底,戴着同样色系的头戴式耳机,正闭着眼睛安静听音乐。比较硬朗的穿搭,和他自身的温和气质相抵消,透出一种清爽的少年感。可是他色彩明艳的眉毛和嘴唇,又让好端端的少年感变了味道,清爽染上了靡丽,在午后暧昧不清的阳光中,让彭岷则心里渐渐升起一阵危险的骚动。彭岷则明明清楚,他应该视而不见,大踏步地走出门去。如果这人是他的劫数,他更应该警惕。可是他偏偏抑制不住向魏子虚走去的渴望,哪怕只是扰乱这幅画面,不让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彭岷则就站在门边,悄无声息地,看魏子虚坐在那里听音乐。他脚跟偶尔会跟着音乐打节拍。只是看着他,彭岷则内心便雀跃,有不断涌出的温柔情绪高涨上来,味道甜美中掺杂一丝腥气。他的绝望和欢喜,竟都是同一个人给的。彭岷则才意识到,魏子虚其实不用处心积虑,他仅仅是出现就可以令彭岷则动摇。心动过后是恐慌,能摆脱魏子虚的方法,他一个都没有。“嗯?”魏子虚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摘下耳机,睁开眼睛去调菜单。那么大一个人杵在门边,他想不注意到都难。“岷则?”魏子虚抬起头,眉毛放松下来,依旧是毫无破绽的笑脸。彭岷则没有与他对视,视线落在他嘴角。魏子虚嘴角形状尖锐,微微一笑便扬起甜美的弧度,有使人信服的感染力。“岷则你一上午都没出来,我有点担心,又怕敲门影响你休息。”魏子虚把耳机放到一旁,手肘搁上桌沿,懒散地趴下来,只有眼睛精神百倍地看着彭岷则:“我想你睡醒了可能会出去透透气,就等在这里了。”魏子虚的嘴唇一张一合。他唇色饱满,在白净的脸上独树一帜。那张微笑的嘴,从此以后总是出现在彭岷则压抑浑浊的梦中,他没想到困住他的枷锁和镣铐,竟可以是那么优美的形状。但是现在,他听到魏子虚在等他,心里一个水闸就关不住,突突突地冒起小喷泉。所有对魏子虚的警惕和恐惧,被小喷泉冲远了几十米。“我...我没啥事。”彭岷则窘迫地转过脸去。“真的?”魏子虚追着他看,“你脸色发白啊,中午没吃东西吗?啊,等我一下。”他看着魏子虚推开椅子,风一样走去厨房。现在只剩下彭岷则自己,他知道自己应该理智地撤离,不能总被魏子虚牵着鼻子走。他应该好好想一想怎么提防魏子虚,怎么赢得death show这样有价值的问题,而不是满脑子盘旋着魏子虚穿在脚上那双基本款贝壳鞋,想着那鞋性价比不合适,跑步不舒服,魏子虚要买运动装备应该先来咨询他,他多专业。“来了,水灵灵的橙子和葡萄。”魏子虚把一盘切好的水果推到彭岷则面前。彭岷则低头去看,橙子没有按照脉络切,切得东零西落的。紫色葡萄连着一大块枝,皮上还带着白霜。魏子虚见他盯着瞧,不禁有点尴尬,咳嗽一声:“咳,我刀功不好,你凑合吃。”“没有,挺好的。”彭岷则不自觉微笑起来,“我喜欢吃橙子和葡萄。”“所以我才准备了这些啊,岷则你每晚的沙拉里都会放这两种水果。”魏子虚得意地眨了一下左眼,这俏皮的小动作他做起来杀伤力过大,他又说了一句,补刀补得不费吹灰之力:“而且比起提子更喜欢这种紫色的。”魏子虚连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如果他真的是出于喜欢彭岷则才关注他,该有多好。二楼南面,直冲楼梯,也就是审判厅内侧有一处小阳台。阳台凸出墙壁外,仿希腊风的设计,跟玻璃露台如出一辙,阳台外围绕着一圈齐腰高的白色栏杆。如果更有生活气一点,把盆栽沿着栏杆摆好,红色紫色的小碎花就会顺着栏杆间隙倾泻而下,从外看去一片繁盛。可惜美丽的花都娇贵,没有人打理,director就懒得种。现在太阳偏西,阳台正好笼罩在一片清凉的阴影里,而在视野内,阳光洒满绿地,蓝天高远通透,能欣赏洋馆背面的绝佳风景。第一个发现这好时段,好地方的,是林山栀。她在第一天下午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可是第二天大家发现审判厅的用处后,便对这里有了忌讳,平时都不想进来。流井走上楼梯,拐过审判厅的时候,无意中向里看了一眼。阳台的阴影里有一个人,坐在躺椅上,侧对着流井,正在看着阳台外的风景。流井皱起眉,面色不善,走进审判厅。“你真有闲情逸致,还有空坐在这晒太阳。”陆予没有转过头,他太熟悉流井的声音了,“当然有。难得放了这么长的假,不好好放松一下怎么行。”流井站在他身侧,抱臂看着他。他以为陆予会追加一些挑衅的话,或者隐含怒火的眼神。但是陆予没有。他两只手掌叠在小腹上,双腿交叉,闭上眼睛,表情平静地享受他的下午茶。流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审判时的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解释什么?”陆予睁开眼。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古井无波。流井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指什么。”“哦,知道是知道。”陆予换了个姿势,舒服地把手臂枕在脑后,“如果我不开口,现在赵伦已经躺在墓地里了吧。”流井揶揄道:“你以为你开了口,他就能活到最后吗?”“很难说,”陆予看着流井说,表情十分天然,“但至少能比你活得长点。”流井向他走近一步:“看来你对我们的合作关系有些想法,来,说出来听听。”陆予没有回应。他静静地看着流井剑拔弩张的身体,和扭曲变形的脸。看得无聊了,他索然无味地收回视线,微微坐起身,捧起小茶桌上的茶杯,吹开茶沫,姿势标准地抿了一口。茶是好茶,若是配上奈良老家的长崎蜂蜜蛋糕,或者妈妈做的和果子,就更好了。他低头一看,清澈透明的茶水中央,三根茶梗全都竖着。他淡淡地笑起来。“我玩腻了。”“你说什么?”流井难以置信。 第73章 那他是不是可以问问魏子虚: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你是不是故意在审判上颠倒黑白?但彭岷则终于是忍住了。他把果皮收拾进垃圾桶,走到门边,对魏子虚说:“我想出去走走,晚上见。”魏子虚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目送他出门。魏子虚习惯性观察四周,上楼的时候,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审判厅里面的阳台,陆予冲他挥了挥手。“这栏杆,让我想起在希腊度假的时候了。”魏子虚坐到陆予身旁的躺椅上,接过陆予给他倒的茶。“是啊,”陆予也说,“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太少了。其实这里人迹罕至,环境也不错,就当是在度假怎么样?”魏子虚笑着否定:“那怎么一样,度假又不会死人。”陆予看他一眼:“那倒也是。不过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度假,还是可以的。”魏子虚乖乖喝茶。当初放弃陆予而是去找肖寒轻结盟,是因为陆予给他一种不安定性。他们本来应该是这里最贴近的人,却连喝杯茶的功夫都在互相试探。魏子虚喝着茶,想旁敲侧击问一问陆予的意图,这时候陆予却坐起身来,冲着楼下大声打招呼。魏子虚探头一看,赵伦在草地上匆匆走过。“还是不理我。”陆予靠到椅子背上,脸上却挂着笑:“今天审判上就露馅了,还给我装。”他说:“小时候哪用我冲他喊,都是他在嚷嚷。每次我进公寓,他都要等我上了一层楼梯后在门口喊‘傻比’,然后我追出去揍他,他没有一次跑得过我,下一次还要找揍。”陆予轻轻地笑:“现在一想,还挺可爱的。”“嗯。”魏子虚说着,想将杯子放到茶桌上,手上一滑,杯子在离地半米的高度掉落。“小心一点。”陆予替魏子虚放好了杯子,他的手指稳稳捏住被子底部。“你反应真快。”魏子虚状似不经意地说。陆予这次没有对他的恭维表示谦虚。“魏子虚,很累吧?”魏子虚看向他,眼神带有一丝诧异:“累?你在说什么?”陆予了然地看着他:“不用紧张,魏子虚,如果说这里只有一个人知道你,那便是我了。我到现在都没有说,以后也不会说。”魏子虚皱起眉:“陆予,你真是叫人捉摸不透。”陆予:“我本无此意,只是因为个人好恶才这么做的。”“说到个人好恶,我还想给你提一个小小的建议。”陆予斟酌了片刻后开口。他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只是那个男人的处境让他想到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彭岷则的话,为什么不放过他呢?”“没那么喜欢?”魏子虚不解:“是我表现的太含蓄了吗?”陆予没有回答,只是笑。爱可以通过行为表现出来,可是模仿这些行为就能模拟出爱来吗?他一直不理解,如果没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可以放手呢?“李某,对原告方的指控,你认罪吗?”“我的辩护律师怎么说?”“没有人愿意为你辩护。”“诶,我行风气变好了啊,我还以为只要出钱他们什么都肯做呢。”那一年秋天,震惊全国的奸杀女童案结案,嫌疑人李某被国家人民法院传讯,庭审阶段全程透明。李某涉嫌诱拐、虐待,奸杀女童数起,在十四年的时间里,受害者家长辨认出的就有十九名女童。新文报纸被屠版,人人都想看看这个丧尽天良的恶棍长什么样子。被告上台,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职业是律师,谈吐优雅,甚至算得上“成功人士”的标准模板。“证人,录像,dna匹配全部吻合,证据确凿。李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认罪吗?”“我认罪的话,可以免我死刑吗?”“不可能。”“那我为什么要认罪?”听众席静默无声,有些父母目眦欲裂,强压怒火。其中一个穿着宽松卫衣的少年,弓着身子,胳膊肘顶在膝盖上,手掌盖住大半张脸,一双眼睛里填满黑洞一样的憎恨,又深又沉。他是十九岁的魏子虚。距离小甜椒去世已经过了十一年,凶手终于落网。可是李某根本不为所动,他甚至享受站在舆论中心的感觉。提到他的受害人,他如数家珍:“小孩子真是很单纯的一种动物,你把食物放在手心里,他们就放心地伸长脖子去吃。啊,也可能是我一直受小孩子喜欢吧,我也喜欢小孩子,只是有时候忍不住玩过头。”“和他们玩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还记得有一个胖胖的小女孩,哭着求我停下来,说上帝会原谅我。哈哈,多么善良的孩子啊。”“不过后来几年,孩子的防范意识变高了,我寻找玩伴费了不少力气呢。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玩了十四年,就算你非要判我死刑,我一条人命也抵了十九条,是不是很厉害?”“为什么不夸夸我呢?”“哼,疯子。”魏子虚听见哥哥冷笑出声。听审之前,魏子虚问过魏律师李某的为人,魏律师说那人几乎是业界楷模,在此之前口碑良好。他深知司法的漏洞,他的罪状翻案是不可能了,但他说这些嚣张的言论,如果被界定为妄想型精神障碍,是可以免除死刑的。“那他确实有病吗?”魏子虚问。“谁知道。正常人装成疯子很难,疯子装成正常人的可不少。”幸好魏子虚担心的结果并没发生,国内还没有那么重视人权,再加上舆论压力,李某一审便获得“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之后又有朝阳群众联名上书,要求判决立即生效,李某的行刑日最终定在下个周三,魏律师说这在故意杀人案的判决中效率已经相当高了。周日,魏子虚取消了国际航班,对家人说:“我想去死刑现场。”“什么?”魏母说,“行刑不对外开放,再说你去看那个做什么!行刑之后新闻会报道的。” 第75章 “有什么关系。”那个人笑着,别人的眼光是他最不在意的东西。魏子虚被他带着转圈,他的皮肤偏凉,在这个国家湿冷的冬天里握着他的手,并不叫人安心,反而使人心悸。他抬起手臂的时候,灰色大衣袖口露出一截白大褂,魏子虚想起他说回学校要立刻去实验室。他从来只穿黑衬衫,不戴围巾的时候把扣子系到最后一粒。黑衬衫配白大褂,是非常禁欲的打扮,可是他本人却令人连“禁欲”这个词都联想不到。他像一个离奇的概念,无法预料的绝妙的理,魏子虚没办法将他和生活、性或者情爱联系在一起。怎么会有像他这样的人呢?魏子虚甚至怀疑,也许自己早就疯了,他只是自己分裂出来的人格。但是怎么可能,他是魏子虚永远都成为不了的那一类人。于是魏子虚知道他是真实的。“怎么,没想到我会跳舞?”他问。魏子虚:“没想到。”他就没脸没皮地笑:“你没想到的多着呢。”魏子虚额头抵在彭岷则肩上,闭着眼睛,全然沉浸在舞曲中,十指相扣,随着他的旋转而动作,仿佛依附在彭岷则身上的寄生植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留声机发出的音乐填补了空白。在此之前,彭岷则看到电影中出现的共舞镜头,都会觉得不切实际。比起没什么用处地搂着腰跳舞,还不如炒个菜打打拳。可是和魏子虚跳舞却没有这种尴尬,魏子虚本身便给他一种不切实际的错乱感。魏子虚说的喜欢,魏子虚给的浪漫,魏子虚轻拥着他时温热的掌心,像绵绵的毒/药,百分之一的甜蜜,剩下百分之九十九全是致幻。先生教过他,迷/幻/药微量便有剧毒,为数不多的千分之一克生效的药。可是先生没教过怎么解毒,魏子虚却先一步到了他身边,每一次触碰,都在把更多毒素注入他的神经。“你说过的事,没有一件兑现。”彭岷则低低地说,声音跟音乐声难解难分。“你只是说说而已,我不应该那么在意。可是我很害怕,你说喜欢我,是不是也只是说说而已。”“嘘——”魏子虚仰起头,从齿间吐出一个噤声词,干燥的嘴唇划过彭岷则脖颈。他的脸近在咫尺,他身上带有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彭岷则察觉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把他当成碰不得够不到的美梦,可是越接近魏子虚,他越看到这梦的虚假,这份虚假让他积攒起愤怒。他不该不痛不痒地牵着魏子虚跳舞,他应该把他撞到墙上,啃咬他,掰断他,狠狠撕碎他的面具。可是当彭岷则这么打算的时候,他依旧想象不出魏子虚落败的样子。他只看到自己在魏子虚带给他的幻觉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如果他不赶紧阻止自己,放任占有魏子虚的欲望扩大,他清楚魏子虚不会为他改变,而他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他曾经以为是魏子虚为他着迷,他才是那个做选择的人。可是等到他发现真相,他终于知道是谁别无选择。放弃最明智,他了解到这一点后,才明白自己是多么不可救药地想要拥有。这不是个好兆头......在晦暗冷清的大厅,彭岷则微微躬下身子,抱住魏子虚的肩。这不是个好兆头。“魏子虚,心里有事要说出来哦,别瞒着我。”“和你没关系,别管我。”“怎么没关系?”他不满地说,靠近魏子虚耳边,又说出了那句魏子虚记忆犹新的话。“魏子虚,我会......你。”可是当时的魏子虚很不耐烦:“凭什么相信你。”那人完全没被他的拒绝劝退,还跃跃欲试:“凭什么不相信?魏子虚,我说过的事,有哪一件没有兑现?”魏子虚没理他,甚至故意跳错拍子踩了他几脚,疼得他鬼哭狼嚎,净给自己加戏。一曲结束,他又挂着讨好的笑来邀功:“怎么样,是不是冷静下来了?”唱片放到最后,音乐声终止,只剩下指针刻在唱片表面的沙沙声。魏子虚站定,颇为绅士地亲吻彭岷则手背。他这回没有对彭岷则做出任何解释,只是微笑,眼睛里有若有若无的纵容和怀念。“冷静下来了吗,岷则?”午后阳光温暖,秋高气爽,湛蓝天空万里无云,是京城罕见的好天气。魏子虚独自站在检察院门口,面对着甚嚣尘上的车水马龙。这就是结束了吗?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注射死刑正在逐渐代替其他处决方式。三针下去,李某便被蒙上白布,推出门去,整个过程对罪犯和看客来说都过于短暂。这是魏子虚所知最罪大恶极的人受到的处罚。如果问哥哥,哥哥一定会说这系列案子处理地非常到位。十几年间公安干警不松懈地追查,搜集证据,没有因“上级”施加的压力或者不可说的黑幕不了了之。顺利抓捕嫌犯,没有令人脱力的权力庇护。审判时也没有见钱眼开的辩护律师巧舌如簧。即便最后李某暴露出了他的精神问题,法官也力排众议判了死刑立即执行。如今杀人偿命,该是多么振奋人心的落幕。所有人都拍着魏子虚的肩,告诉他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魏子虚想不明白。李某躺在床上,先上了麻醉,第三针毙命,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舒舒服服地去死了。他想起那个开朗的小女孩,她细细的冲天辫,她胖得挤出肉涡的小手,她说主会保佑她。她的手脚被打断,全身都是伤痕,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泡得浮肿软白,阴/道里塞满了脏东西。她一定很痛吧?魏子虚穿过街道,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他身边走过打情骂俏的情侣,拿硬币投到喷泉里去的少女,腰上挂着绸带扇子的广场舞大妈。形形色色的人向着各个方向走去,或笑或骂,都有着稳健的步伐和充满希望的眼。仿佛他们现在的幸福生活坚不可摧。魏子虚强忍下来冲动。他想要随便抓住一个人,问问他你到底有什么倚仗呢?一点点微小的偏差就能彻底改变人生轨迹,而个人无能为力,再多的法律手腕和经济补偿,也只能维持在这条航线走下去,不容细想,无法回头。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依据,那点点偏差不会落到你头上呢?可是他不会问,更不会表现出迷茫。这里有人,很多人,全是人,他习惯性地开始表演。他从小优秀,聪明懂事,别人家小孩罹难,坚强如魏子虚一天就可以走出悲痛,乖乖去参赛并给他父母捧个金奖回来。奇怪的是,他明明看见大街上阳光明媚,为什么会感到喘不过气来呢?有海水从他的脚底涌出来,直至没过头顶。他开始窒息,永无休止的窒息。为什么别人不受影响呢?人人都走在阳光下,只有他沉入暗无天日的海。可是别人能做到,他一定也能做到。妈妈早就下过结论:别的小孩都不如你。魏子虚走到自家楼下,他仰起头,高耸入云的大厦死气沉沉,纤尘不染。那是他平凡世界的最后一天。有个作家写过,原来世界终结的声音,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 第77章 流井站在韩晓娜左侧,看她调出魏子虚房间的热量感应图。女巫的控制器比他想得简洁,平时收在书桌内部,选择毒杀目标时显示房间里红外感应,死亡与否一目了然。“可以...咦?”韩晓娜发出一声疑问,把魏子虚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他不在房间里。”“嗯?”流井凑上来,“看看彭岷则房间。”“没有。彭岷则也不在房间里。”“这两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吗?”流井抱着臂,脚尖烦躁地抖起来。“要不,让他去外面找找?”流井想了片刻,“一人死亡武器就失效,如果那两人在一起,他一定会暴露。”韩晓娜皱眉:“那怎么办,要等到早上八点吗”流井没有回答,走到她床边坐下。魏子虚到哪里去了,他自己和彭岷则房间都没人,总不会有别的傻瓜开门让他进去。他和彭岷则现在还呆在外面吗?他们两个不会都是狼,那就不怕在外面遇到第三只狼吗?如果不怕,他们为何笃定第三只狼已死,魏子虚是狼的话,怎么会不知道狼队友是不是存活?流井越来越不能确定魏子虚身份,而这一切本来不用这么麻烦。韩晓娜提到他,又隐隐勾起了流井内心的担忧。“他到底有没有告诉过你,其他的狼是谁?”“没有啊。”韩晓娜转过身看流井,“他不是说,第三方阵营的狼不知道其他的狼身份吗。”“那是他那么说。”流井冷哼一声。当初觉得好玩将他们两个连成情侣,哪知道连上一个狼。“他还告诉你了什么,你没跟我说的?”韩晓娜察觉到流井语气恶劣,有些惶恐地说:“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之前让他去杀人,留下证据嫁祸给魏子虚,他不是都照做了吗?而且我听你的话去和他......事后他也说过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呵,赵伦他不就没有杀。”流井盯着韩晓娜,“他是站在我们这边,还是只站在你那边?”不能怪流井多想,他深知自己多么遭人记恨。经韩晓娜提醒,他突然醒悟过来,如果只有三只狼,林山栀是狼,肖寒轻或骆合是狼,还有一狼他知道是谁。他坚信魏子虚是狼,凭的仅仅是直觉。若说他认为的狼里面有人顶了魏子虚的位置,那魏子虚便要在杀人的同时毫不慌张,把罪证全部推到别人身上,自己全身而退,并且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丝破绽,普通人可以做到吗?冷静下来想一想,魏子虚是好人的可能性不是比是狼要大得多吗?他真的应该把唯一的毒用在不能确定狼身份的人身上吗?流井十指交叉,抵在鼻尖,眼睛深深望着地面:“我们最快几天能赢?”韩晓娜想了想:“今晚一个,票死一个,再用一天杀两人,第九天我们就能赢。”“可是director说活过十天才算赢。”流井说,目光阴冷,“我们要和他度过两个晚上,而他手上有武器。”两个晚上,就算有女巫的解药,他不是还有第二次机会吗?他话已至此,韩晓娜终于懂了他的意思,她结巴了半晌,慌不择言:“不会,他不会杀你!我们是同一阵营的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流井站起,步步逼近:“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愿望也一定和你有关,我可不想赢了奖励没命花。”“晓娜。”他走到韩晓娜身边,眼神却奇异地柔和下来,轻轻拉起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甚至不用director给,我就可以给你——等我们赢了这场游戏,我会娶你。”韩晓娜说不出话,比起流井敷衍的求婚,她注意到的是另外一件事:这是流井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流井将她细嫩的手贴近脸颊,缓缓摩擦:“不用怕,他死了不会连带你。director说为了节目效果,改了‘情侣’同生共死的规则。所以你要听我的,把毒给那个威胁到我的人。如果以后我被狼刀,把解药给我,然后票死魏子虚。”因为女巫的身份,流井从未对她如此温柔,所以她越来越不敢告诉流井:解药早就用完了。她不过是想要被她爱着的男人温柔以待。看着韩晓娜的眼神,流井便知道她会选择自己。他快慰地笑起来,瞳孔的颜色脏得如同淤泥深处。“我这种人,和事业有成、散打冠军并且痴迷于你的那个人,有点脑子的女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他说:“可是,你是头母猪啊。”第53章 疯子尼采:有朝一日,你的孤独会使你疲惫。你的高傲卑躬屈膝,你的勇气会咔嚓一声土崩瓦解。有朝一日,你会喊叫:“我很孤独。”他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地。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往任何方向望过去都没有尽头,充斥着丝丝缕缕的灰烬阻挡视线。脚下没有实感,他低下头,下方是一片虚无,虚无像一个无底深渊,稳步吞噬他的退路,让他惶惶不安。他挥动手脚,却感到过大的阻力,周围介质比空气粘稠。一大串气泡从他鼻孔里逸出来,他注意到自己漂浮的头发,他一仰头,发梢便随着波纹飘舞,手脚都没有知觉,也许是被海水冰冻到麻木了吧。既然是在海中,向上游一定可以浮出海面。他摒住呼吸,竭力向上游去。四周景物没有变化,他无从判断自己是不是在上浮。他耳边没有任何声音,绝对的静谧使他恐惧。究竟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呢?究竟自己在这呆了多久呢?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自愿来到这的,一定是被人遗弃。孤独可能是隐士的兴趣,但被人抛弃的孤独不算在内。他奋力游去。他是被谁遗弃的呢?家人?朋友?告诉他这就是最好的结果的成年人?或者是对他怀着敌意的陌生人?他游了很久,依旧看不到出口。哪里都没有出口。他开始相信这片海是没有出口的。他尝试张嘴呼救,也只是灌了一大口咸腥的海水,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外界。而他知道别人的生活不是这样,他们走在阳光下,他们身边包围着一大群同伴,他们腰上插着跳舞用的绸带扇子,口袋里有许愿用的一元硬币。他们自由地向各个方向走去,眼神坚定坦然,仿佛他们现在的幸福生活坚不可摧,仿佛他们的倚仗强大无敌。只有他被所有人抛弃,连求救都无能为力。他游得累了,可是不能停下,他怕自己沉到更深的海底。他有些想哭,可是抽泣会吸入海水,那会使他溺水而死。他没有任何办法拯救自己。他会死在这里,并且没有一个人在意。经过漫长的挣扎,他似乎能听到一些噪音了。「子虚真棒,别的小孩都不如你。」「子虚,你不要吓妈妈!」他第一次对同龄人有概念,便是在妈妈的比较下。有了这个最初印象后,有任何一点不如别人都成了罪过。他怎么敢承认自己不如别的小孩聪明,不如别的小孩诚实,只能逼迫自己暗中死撑,还要装出一副轻而易举的样子。因为妈妈喜欢那个样子,所有的家长都喜欢那个样子。「子虚以后,也要成为一头出色的怪物哦。」金色灯光下怪物上台,观众全都为它痴狂。最不需要的是清醒,可他那时是真的纯净,纯净得分不清现实和荒诞,随随便便就被演奏者的疯狂感染。他甚至想不清楚,为什么他们希望他成为怪物,而不是他们的儿子。他感到海水的起伏变得剧烈了,暗示着海面已经不远。 第79章 在他左边一臂远,书桌上放着一瓶jack daniel’s威士忌,深棕色的瓶子,瓶颈凸起弧度,又在末端收紧,撕掉黑色颈封后,里面赫然卡着两个眼球。他记得杀韩晓娜的时候,她挣扎着向墙角爬去。动脉出血,动作越大出血量越大,她理应压住近心端不要动弹,可是她没有。如果她是女巫正在采取自救,魏子虚相信她是向着治疗设备爬去,结合他之前推测的女巫“解药”体积应该不小,那设备极有可能伪装成一件大型家具。解药可以给任何人,就是说每个人房间里都有,魏子虚猜想,□□也有相似的条件,以房间为单位发动。他能想到最安全的房间,便是死人的房间。死人的房间没人可以进入,韩晓娜也许会忽略这些房间。洋馆内部的房间,一楼是密码识别,二楼是面部识别,三楼是视网膜识别,只有三楼的“钥匙”最容易获得。可是对尸体动手脚需要在墓前停留,一个人驻足在别人墓碑前最正当的理由是什么?为死者祷告。当骆合第一次问魏子虚晚饭前闭着眼在干什么时,魏子虚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有备无患,随即扯出信基督饭前祷告和神迹一系列的谎话。之后他装作一个虔诚的信徒,不厌其烦地为死者诵读悼词,不过就是为了能在骆合死后,从容地走到他墓前,剜去他的眼球。骆合的眼球就在他面前,而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负罪感,只有无上的快乐。他终于彻底战胜骆合,也放弃了那个坚守理性的自己,任凭他在海水中渐渐沉没。等魏子虚终于笑够,平复呼吸,他抱着头躺下,全身放松,脸上挂着最灿烂的笑容。“流井,你留我一命,我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第54章 粗鲁的哭彭岷则撒了少许酒酿下锅,又倒了一罐水果罐头,加水稀释。等圆子汤变得粘稠,他尝了尝酸度,魏子虚是北方人,可能不太习惯酒酿的酸味,甜味重一点合适。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汤上,门把手转动的时候,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兴奋地转过头去。“你来了!”魏子虚刚进厨房,见彭岷则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声音也大,不禁笑着问他:“嗯。怎么这么高兴?”这句话噎住彭岷则,竟让他哑口无言。对啊,为什么这么高兴,魏子虚还活着,难道不是最糟的情况吗?“咳咳,早饭刚做好,你来的很是时候。”彭岷则掩饰过去。“是吗,我看看。”魏子虚也对早饭表示出了兴趣,绕过吧台,走到彭岷则身后,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腰,贴在他后背上,脸搁到他肩窝,和他一起瞧着锅里的圆子汤。彭岷则没想到他是这种“看”法,昨天之前他和彭岷则任何肢体接触都小心翼翼,今天似乎有些改变,让彭岷则觉得魏子虚已经和昨天不同。彭岷则心里警戒拉起,可是身体却完全接受了魏子虚的触碰,甚至有种迷恋,不过才一天没见,却饥渴地像分别了几十年。魏子虚手指交叉,两只手正好汇合在彭岷则小腹以下,还算矜持,没有不规矩地乱动。他看着锅里小巧的圆子,不解地问:“这么小,馅儿要怎么包进去?”“啊?什么馅?”彭岷则反应一会儿才明白,“元宵才有馅,这是圆子,没有馅。”“咦,”魏子虚追究起来,“圆子不是元宵吗?”彭岷则没想到魏子虚有如此严重的认知错误,不过说来也是,食物领域一直是他的知识盲区。“不是啊。”彭岷则盛出一碗,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可能正是这种小疏漏,才显得魏子虚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他昨天查看了骆合的尸体,便理清了魏子虚的计划。可是躲进死人房间并不是万无一失,谁都不知道死人房间在不在女巫可以监测的范围之内,所以说白了也是碰运气。魏子虚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但他别无选择。他自己的房间不能呆,其余的房间进不去,如果要逃跑到洋馆之外,难保不会被第三只狼搜索到,而且第三只狼的武器非常适合户外对战。魏子虚的武器应付不了正面冲突,肖寒轻的激光枪射击范围太窄,以陆予的反应速度,在他有防备的情况下很难一击毙命,所以魏子虚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是魏子虚活下来了。“嗯?没有馅儿的元宵还挺好吃。”魏子虚享用起圆子汤。彭岷则静静地看着他吃。现在他们之间这种融洽的气氛,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不是在人心惶惶的洋馆,只是在一个廉价的出租屋里,他早起做好了饭菜,而魏子虚又睡懒觉,起来着急忙慌地吃,吃完要赶去国企上班。如果能过上那种平淡无聊的日子,他也许会热泪盈眶。他是知道的。从他第一眼确认魏子虚还活着,那瞬间想到的不是狼没被毒今天票谁这种种问题,他仅仅是想到魏子虚还好端端地活着,并为此由衷开心。但是魏子虚不会这么想,让他活下来只会有更多的人死,所以他不能理解对立阵营的彭岷则会真心希望他活着。他从没给过彭岷则相似的感情,他当然不能理解。从彭岷则决定对自己坦诚之后,便时时刻刻都在被魏子虚刺伤。他们正吃着,厨房门突然被推开,流井探进头来看了一眼,问道:“看见陆予了吗?”彭岷则回答:“没看见。去他房间看过了吗?”魏子虚默默嚼圆子,没说话,只是看着流井。“嗯。”流井应了一声,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魏子虚和彭岷则草草吃完,便也跟出去查看情况。他们出去的时候,陆予房间外已经聚集了三个人。韩晓娜站在陆予房门前,有间隔地敲着他房门,叫他名字,叫完就等一会儿听听动静。陆予房间在一楼东侧走廊最里间,只紧邻着她的房间。从流井进厨房问过他们两个开始算,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敲门始终没人应答,流井便准备绕到陆予窗前敲碎玻璃进去。莫晚向站得离他们两个很远,后背几乎靠到楼梯扶手。她穿着纯棉睡袍,长发披散在身后,有些乱,嘴唇也苍白,看起来像刚从床上起来。同她做对比,魏子虚很容易就能发现,韩晓娜虽然也穿着睡衣,但收拾整齐,还化了个淡妆。流井向他们走来,没到近前,赵伦便打着哈欠从大厅对面绕过来。“干嘛都聚在这?”赵伦例行觅食,没想到一穿过楼梯聚集了这么多人,他看了一圈,除了陆予全都在这。“陆予呢?”他问道,问的是离他最远的韩晓娜。“应该还在房间里。”韩晓娜说。听她这么说,赵伦大步向陆予房间走过去。经过流井身边时,他粗声粗气说了句:“让开!”尽管流井并没有挡住他的路。激活门锁后,显示的是二十六格标准键盘,可以设置数字字母组合,硬要破解是不可能的。赵伦快速输入了“691222”六个数字,识别成功,门锁啪嗒一声打开。“他妈妈的生日。”赵伦快速解释了一句,“他密码几乎都是这个。”他说完,也不在乎别人的反应,径直走进去。陆予房间跟莫晚向的格局很像,就是用品稀少,书桌上摆着昨天那套和式茶具。窗帘拉了一半,晨光透进来,而陆予正安睡在床上,在清晰的日光下显得静谧安详。赵伦一看见他在那就松了口气:“还没起呢啊?你老说我懒,你这不也睡过头了。”他走到陆予床边拽了拽被子:“过会儿就审判了,赶紧起来吃口饭,饿着肚子很难熬的。”陆予一动不动。即便是赵伦,也感觉出了不对劲,可他不敢细想,只是粗暴地去拽陆予。陆予被他揪着领子提起来,毫无反应,头歪向一边,随着他动作晃荡。“陆予,你他妈要睡到什么时候!”赵伦火了,冲陆予开骂。没有人阻止,其他人全都止步于门外观望。事实上,陆予从来没有睡过懒觉。赵伦的唾骂持续了十几分钟,突然没有了声音。魏子虚望向他,发现他竟然哭了。他是个粗人,哭相也很难看,鼻涕眼泪糊在一起,却固执地不肯抽噎出声。他两只手僵硬地抓着陆予领子,除了轻微抖动的肩膀,他整个人像是静止了,脸上皱成一团,咧着大嘴,眼泪不断流进去。鼻涕堵得他呼吸不畅,手上力气小了,陆予跌回床上,他也跟着扑通一声跪在床边,全身却完全没有知觉。他手死死攥着陆予的领子,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他的头深深埋进被子里,污物黏了自己满脸,哭得异常狼狈。陆予跟他不一样,陆予是个讲究人,手帕和纸巾都会随身带着,要是看他哭成这样,一定会抽出干净手帕给他收拾体面。 第81章 魏子虚按下按钮。【你们今天讨论得很激烈嘛,我最喜欢看到大家这么有活力的样子了!】【至于投票结果,哎呀我基本也能猜到,就不用浪费时间等结算了吧.....哦哦结果出来了。】【看吧,如我所料——弃权?】【嗯?!】【全都弃权了,确定没有点错?】【太过分了,你们这个样子,都不来咨询一下我的意见吗?我不会难过的吗?我不会生气的吗?】【你们一点都不体贴,以前教授还陪我聊天解闷,现在连death theater都不让我看了!人渣!败类!】director骂完脏话就关闭了频道。接连没有人被处刑,director的牢骚似乎变多了。只是魏子虚不解,连骆合都能被归到“体贴”那一类,director的标准是有多么不合常理。审判结束后,魏子虚回自己房间休息。其实骆合的床跟他的一样,倒是不存在认床睡不好的说法。但他被子上陌生的气味让魏子虚很排斥,闭上眼睛的时候,总感觉骆合坐在床沿,冷情冷眼地盯着他看。骆合房间里东西不多,书有不少,出乎意料的是摆放杂乱,让人想象不出那个一板一眼的教授私下里这么不拘小节。他胡乱摆放的文件看得魏子虚心烦,索性不去看。躺在自己床上,家具和用品全都有条不紊地排列整齐,魏子虚觉得舒服多了。天花板正中央的壁灯紧挨着洒水器,顺着埋设电线的管道看过去,墙角有网格挡起来的孔隙,黑洞洞的。魏子虚往里看了一会儿,想起director的抱怨,于是放松地向着扩音孔说起了话。“找不到人陪你聊天的话,你看我怎么样?”没有回应,魏子虚耐心等了五分钟。“你能看见吧,每个人房间里的情况不都是实时转播的吗?”这次没有等太久,一阵噪音后,扩音孔里传出director诡异的变声。【哧哧哧,我还以为你在跟空气说话呢,岳——】“我叫魏子虚。”魏子虚打断他,“你明明知道,之前宣布投票结果都是叫的这个名字。”【魏子虚......】【哧哧哧,好名字。】噪音中断,看来魏子虚不是很对director的胃口。魏子虚想了想也是,director这种喜欢用death theater折磨玩家的人,正是像骆合那样刚正不屈的性格,才更能激起他的□□欲。不过魏子虚荤素不忌,游戏进行到现在,他突然有了一个想为之努力的新愿望。“没关系。”魏子虚笑起来,“你会愿意跟我说话的。”彭岷则进厨房准备午饭的时候,竟看见魏子虚已经在灶台前忙碌了。桌上摆着一盘三文鱼切块,用吸油纸垫在鱼肉下,还有两杯红茶。魏子虚正抱臂看着烤箱,一个计时器贴在油烟机上。他听见彭岷则进门声,转过头来,自然地抽出吧台椅摆到对面。“岷则,我试着做了午饭,第一次做,味道不能保证,不过省得麻烦你了。”魏子虚带着所有第一次下厨的人的迷之自豪,介绍起桌上唯一一盘菜:“这鱼是今天的日期,我用植物黄油煎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出锅之后这么油,我就用吸油纸包起来了。”“嗯,闻起来很香。”彭岷则客观地说。他是第一次见到把三文鱼切成立方体的做法,吸油纸的操作很有创意,但他还没有乐观到相信魏子虚记得放盐和香草。“岷则你等一下哦,我烤的司康好了就可以开饭了。”魏子虚安慰道。彭岷则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其实完全没有在期待魏子虚做的饭,只是不愿打扰一起在厨房等开饭的这份宁静。直到宁静被流井不客气地破坏了。“呦,情侣午餐啊,够可以。”他穿过吧台,去冰箱里找吃的,谁料魏子虚从保温柜里端出一盘炸鱼薯条递给他,“我也给你做了午饭,谢谢你昨晚验我身份。”他笑得乖巧,在流井记忆里这还是魏子虚第一次全心全意地冲他笑。“谢什么,应该的。”流井接过盘子后顺手就抓过魏子虚的手,五指插入他指缝,探过身子,贴着魏子虚鼻尖说:“我会为了你去学怎么操男人的。”他话是对魏子虚说的,眼睛却从眼角里看向彭岷则。他私下跟魏子虚的接触从不这么露骨,魏子虚心中发笑,看来这人是绿别人成瘾,但表面上还是客气地推开了流井:“不用麻烦了。”彭岷则心里也清楚流井是个什么为人,但看见有人跟魏子虚套近乎就浑身不得劲,收也收不住,转过脸去假装在看计时器。“喂,时间到了。”彭岷则提醒一句。“嗯,等我盛出来,先给你餐具吧。”魏子虚打发走流井,将一套银质刀叉放在餐盘上推了过来,随后戴上棉手套打开烤箱。彭岷则拿起餐刀把玩,没想到份量挺沉,表面光亮,锯齿形刀口锋利异常。这是一把牛排刀。快速切割地话,切开皮肉不费吹灰之力。彭岷则掂了掂,缓缓握紧刀柄。他看向魏子虚。魏子虚正弯腰端出烤盘,他白净的脖子上,蓝紫血管清晰可辨。血管里是汩汩流动的鲜血。第56章 美好未来他说:“我本来不是很讲究吃的,唯一为了红茶去美术馆,你就知道我多喜欢了。”大学的时候,偶尔周末他们两人都有空,在伦敦市中心逛累了,顺便去维多利亚歇歇脚。窗户下的沙发是他们两个都喜欢的位置,争夺靠窗位置的战争魏子虚从来没赢过。热红茶装在银色的小茶壶里,同时给了茶盅和鲜奶,魏子虚倒上一杯,放凉的功夫低头查看手机邮件,眼角瞥见那人兴冲冲往茶壶里加了五包砂糖。“维多利亚啊,我去过。”彭岷则说,“有很多油画和珠宝展示,休闲区我倒是没进去。”“是吗,”魏子虚眯起眼睛笑,“岷则你说对艺术没有兴趣,美术馆和音乐厅却没少去呢。”“朋友邀请的。”彭岷则低头切司康,只简单地抹了黄油。下嘴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实际吃了一块,彭岷则心里的点滴幻想也被打破,原来上帝真的没有给魏子虚打开厨艺这一扇窗。 第83章 门内传来回应:“门开着,进。”魏子虚进门,将崭新的纱布和药膏放到桌上,回头看见彭岷则正从浴室出来,两只手用白色浴巾揉着黑亮短发,水渍流过他脸颊。擦干头发后他顺手把浴巾搭在肩上,全身只穿了一条睡裤,在浴室门口的垫子上踩干净脚,便光脚走过地毯,向魏子虚走来。魏子虚从他肌肉虬结的小腿,一路看到脚背上凸起的脉络,觉得这股冲动应该跟药效无关。“麻烦你帮我换药了,岷则。”魏子虚笑着说。“没事,你自己处理不干净。”彭岷则拉过椅子,让魏子虚坐下,自己坐到床沿,抓过魏子虚手腕,小心地剪开纱布。窗外太阳已落山,彭岷则刚洗澡出来,肚子有点空荡,问了魏子虚一句:“你饿吗?晚饭想吃点什么?”魏子虚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饭了。”痛感和快感的感觉中枢很接近,手心的刺痛唤起更多兴奋。魏子虚在彭岷则专注给他换药的功夫,左手托腮,欣赏他厚实的胸肌随着呼吸起伏的样子。包扎完毕,彭岷则松开手,那只被纱布裹起来的手却不打算离开。裸露在外的指尖轻点着彭岷则胳膊,轻快爬上了他的肩膀,搔刮着他锁骨窝内侧的皮肉。“喂.....”彭岷则回避着他的目光,按住了魏子虚不老实的右手。“岷则,我上次就说过了吧?”魏子虚站起,向彭岷则靠过来,鼻尖蹭上他脖颈,轻嗅着他发梢的味道:“你第二次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当成是‘邀请’的意思吗?”彭岷则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意思,他本可以在魏子虚进门之前穿戴整齐。“岷则,你老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我觉得这个应该比口头说明更有说服力。”魏子虚用左手牵过彭岷则垂在大腿上的手,引向自己,覆盖住双腿之间硬硬的一包。彭岷则以为摸其他男人的东西能让他瞬间萎了,但现在感受着魏子虚的形状,想到魏子虚是因他才变成这样,一口浊气在胸腔里徘徊不去。而且与魏子虚外表相反,他那尺寸一点都不温和。他还想感受更多魏子虚的体温,手中却突然空了,魏子虚蹲下身,半跪在他身前,舌尖顺着他马甲线游移向下,直到他肚脐。随着湿滑的舌尖颇有技巧地顶入退出,彭岷则难耐地吐出一口气,受到蛊惑一般抚上魏子虚的脸。魏子虚便抬头冲着他笑,在他的注视下,用牙咬住他裤腰,一点一点剥下去。直到露出没被晒黑的三角裤形状,彭岷则找回一些理智,手微微用力,托住了魏子虚。“还是算了。”“算了?”魏子虚松开嘴看向他。彭岷则裤子里的东西都硬得抵住他喉结了,说没动情那是假的。可他拒绝魏子虚的语气坚定,显然还是过不去这道坎儿。魏子虚字典里向来没有硬上两个字,其实顺着这个气氛他有把握进行下去,但对方表现出抵触,表示他前置工作没做足。他从不对上床对象抱有感情,对待“性”这件事本身却非常认真,秉持着让双方都享受到的原则,很绅士地把握着分寸。彭岷则转过脸去,不与魏子虚对视,“我没准备好。”即便他喜欢魏子虚的触碰,幻想过与魏子虚在一起的未来,却从没想过实际与魏子虚结合的场景。他始终对魏子虚有着忌惮,无论他的话语,还是他的身体。而肉体交融这种代表心意相通的行为,不应该发生在两个互相欺骗的人之间。“没关系,岷则。”魏子虚笑起来,亲了一口他的人鱼肌,吸出一个浅浅的红印子。“等你准备好了,记得告诉我。”“嗯。”彭岷则低头,手指插进魏子虚头发里,轻柔地揉了揉。“晚安。”流井坐在床上吸烟,房间没开灯,只有月光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烟圈旋转着升空。他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在享受极乐的,魏子虚彻底搅黄了他的夜生活。也许是对那药抱有太大期待,普通的**让他提不起劲。吐出一口烟,流井觉得干坐着没什么意思,早点洗洗睡吧,只是想到自己一个人睡冷被子,抢了他药的魏子虚一定在对面跟彭岷则打得火热,他心里一股燥热感挥之不去。流井刚掀开被子,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狐疑地贴上门去听,门外喘息声明显,伴着魏子虚带着怒意的声音:“流井,开门。”他半敞开门,只见魏子虚左手撑在墙上,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胯下胀得老高。见他出来,便张开干燥的嘴唇质问他:“你在香槟里下东西?”流井第一次见到魏子虚这副样子,饶有兴趣地抱臂看着他:“是啊,谁叫你偏要喝的。”“怎么解?”魏子虚努力维持正常声音,却还是掩饰不住一丝甜腻。那丝甜腻勾动了流井心中的燥热。他一挑眉,计上心来。“过来!”魏子虚被拖入房间,房门立刻反锁上了。作者有话说下章开车。本司机需要摸一摸新站的底线在哪里。第58章 狼与丘比特流井将魏子虚硬拽进自己的房间,可不像是邀请客人的方式。“你干什——”魏子虚一句话还没说完,被流井反剪住双手,狠狠地压在门后。面部贴上冰冷的木门,魏子虚后半句话被咽回嗓子里,逸出一声压抑的喘息。流井跟魏子虚体型差不多,预计压制魏子虚要费一些力气,没想到魏子虚这么容易就范。他用两只手抓住魏子虚手腕,上半身贴着魏子虚后背,能明显感觉到魏子虚肌肉酸软,体温比他高出许多。他一贴近,魏子虚便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不过流井性向笔直,应该对男人硬不起来,突发奇想跟魏子虚玩玩,纯粹是为了羞辱。流井压着魏子虚,强迫他往左边移动了寸许,等魏子虚感受到下半身的凸起,才知道流井这么做的用意。金属门把手向内侧凸出,高度正好卡在小腹偏下,魏子虚现在硬着,那东西和坚硬的门把手相抵,被挤的阵阵钝痛,魏子虚忍不住吸一口气,“嘶,滚开!”魏子虚抗拒的反应极大挑起了流井的兴趣。他更加紧密地贴上去,从鼻腔里发出轻笑,一下一下撞击魏子虚屁股,致使前部不停撞在硬物上。酥麻的快感和尖锐的疼痛施加给魏子虚,他侧过头大口喘息,有几滴冷汗从额头滑下,留下闪亮的透明痕迹,清爽而淫靡。他的皮肤在黑暗中如凝脂白玉,颧骨下方透出艳红,无法言说的**。韩晓娜的皮肤没这么好,凑近了看全是粉底液的浮粉,还有一股流井闻腻了的脂粉香气。可是魏子虚身上没有女人的脂粉气,很普通的沐浴露和洗涤剂混合的清香。他难耐地喘息时,脖颈皮肤下筋脉明显,皮肤表面纯净无瑕。流井没忍住,舔了一口,从魏子虚喉结舔到耳背。他舔过去时,明显感受到魏子虚哆嗦了一下,在他身下爆了句粗口。与韩晓娜刻意装出的抵抗不同,流井知道魏子虚是实打实厌恶他的挑拨。这正是他追求的效果。流井呼吸加深,兴奋和暴虐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迫不及待想看到魏子虚痛苦乞求的样子了。他抓着魏子虚胳膊,分开后迅速举过头顶,将魏子虚翻转过来,与魏子虚脸贴脸。他看到魏子虚强装镇定的表情,“流井...你,最好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当然知道。”流井半眯着眼睛,靠近魏子虚,将混合着烟味的呼吸吐到他脸上,“是你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吧。”“你!”魏子虚似乎很难维持平时进退自如的姿态,被流井碰到的地方不停出汗。他深呼吸了几次,态度终于软下来,低低地说道:“帮我解了,难受。” 第85章 魏子虚从流井房间走出来,轻轻帮他掩上门。所幸他和流井的房间离得近,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他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回房间,整个洋馆都静悄悄的。彭岷则曾经担心西侧走廊只住了他和流井,让他出什么事就喊彭岷则过来。其实他的担心恰恰相反,不是魏子虚需要帮助,需要帮助的是流井。他进了房间,锁好门,第一件事就是把裤子脱了,叠了三叠,塞进垃圾桶。魏子虚受的伤算不上惨烈,但也绝对不轻。他离开前仔细收拾了流井的房间,家具都摆好,地毯打扫干净,把尸体的皮靴脱下来放进鞋柜,最后温柔地给尸体盖上被子。等他做完这一切,上衣已经被血浸透,他只能不断的撩起下摆,用干净的部分去吸渗出来的血,防止血液滴到地上。他走进浴室,上衣吸饱了血,又湿又粘地贴在身上。他两只手都有伤,咬着牙把衣服从头顶剥下来。镜子里魏子虚上半身一片血红,跟扒了一层皮似的,好不骇人。他面对着镜子,用剪刀剪开绷带,一圈一圈拆开。最里面一层结了血痂,刚才被流井暴力撕裂,魏子虚一拆绷带,连着新生的皮肉一起被扯下来。即便缠上新的绷带也很难止住血流,魏子虚马不停蹄地给自己缠上又拆开,循环往复。换下来的上衣和脏绷带堆在塑料膜上,魏子虚打算等后半夜再出门处理掉。失血过多,他渐渐感到头晕眼花,于是坐到马桶盖上歇着。浴室的白炽灯光干涩晃眼,他每次吃力地睁开眼,视野边缘总是有成片的黑点。鲜红的绷带堆在墙角,两个手掌高了,魏子虚不禁想,还不如放个脸盆在自己面前接血,说不定比较省力。右手烫伤严重,现在烫伤药的清凉感已经感受不到,皮肤表面隐隐作痛。他早就发现那种**药和烫伤药的分类近,看见彭岷则身上的烫伤痕迹时,才会不停说要给他找药。可是彭岷则执意不用,魏子虚就没有在流井面前抛出诱饵的机会。于是他用烤箱烤了司康,然后烫伤自己,总算有了充分理由在流井面前多嘴这一句。在death show压抑的环境下,魏子虚相信流井不会放着乐子不找,结果如他所料。与左手所受的伤相比,烫伤右手,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魏子虚把左手翻过来,从手心撕下那片白色魔方碎片,扔进绷带堆里。他的武器有违常理,乍一看很难想到,所以只有第一天最容易得手。等众人有了防备,这件特殊的小道具便显得很可疑。它可以控制死法,控制死亡时间,具有极高的迷惑性。但同时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必须直接接触皮肤。林山栀用蚕丝手套碰了朱腴的皮肤,起了间接传递的作用,所以说是她杀了朱腴,并不全错。可惜被骆合弄碎后,碎片便失去了遥控功能,魏子虚不得不冒险与流井接触,关键是在不与流井发生冲突的情况下,直接触碰他的皮肤。于是魏子虚尽量配合流井的性癖,伺机下手,虽然最后碰到的地方跟他设想的有些差距。他手心向上,屈起手指,轻轻握拳,每个关节都传来剧烈疼痛。流井残暴得非同一般,他不知道韩晓娜怎么能忍他这么久。魏子虚不了解他们字母圈,倒是认识圈内的朋友,听说主人和奴隶更像一种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不会干涉各自的生活,当然也不存在情感交集。他看见韩晓娜身上的伤,明显是捆绑y留下的痕迹,她又三缄其口,不像是正常的情侣关系。只不过魏子虚虽然不了解,但也知道**待的道具都是特殊处理过的,表面唬人,实际上不会留下这么严重的伤痕。韩晓娜忍他,并不是出于m角色的心态吧。魏子虚一开始就知道陆予是狼。他在第二天晚上陷害魏子虚,让他怀疑陆予会不会是隐狼,只有杀了除自己外的全部人才算获胜。所以他才放弃陆予去找肖寒轻合作。但是第五天晚上陆予掩护了流井,伪造出打斗现场。跳了预言家身份的流井和狼是同一阵营,韩晓娜信任流井到和他共处一室,身上都是新受的伤。他们三个是同一阵营,韩晓娜是女巫,那流井只能是丘比特。从他们毒死了陆予来看,丘比特连的“情侣”规则和桌游有一些不同。桌游狼人杀,“情侣”是同生共死的。魏子虚想象不出,究竟是多么盲目的感情,让韩晓娜如此相信流井的话,连自己的命都不顾直接毒杀了陆予。左手受伤严重,关节错位,搞不好有几节粉碎性骨折。指骨骨折是最难处理的骨折之一,没有专业的医生给他打石膏固定,很难恢复如初。魏子虚现在左手骨折,右手烫伤,胸前不停出血,其他的皮肉伤和腰上的烟头烫伤同时发力,痛感各不相同,互较高低。疼痛让他维持清醒,心中却是一片漠然。凭他的身手,本不用受这么多伤。牺牲身体去达成目的,魏子虚习以为常,只要还能凑合用,他便急急忙忙投入下一个目的。他从没想过很久之后的未来,他用一连串目的来引导自己,假装自己找到了方向,从不迷茫。有严重心理问题的人常常伴有自毁的倾向。魏子虚没有主动自残,他只是漠不关心。不过至少有一样痛苦他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魏子虚在马桶盖上坐了挺久,血渐渐止住。他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在大腿上,上身倾斜,俯视地面。房间里温度恒定,不怕着凉,他浑身是伤,也没有心思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而两腿间的帐篷撑到现在。不愧是禁药。魏子虚倒是尝试过药物玩法,不过“恶魔之吻”的功效有些强过头了,也不知道director是从什么渠道入手的。他拉开裤脚,亲兄弟劲头十足地弹出来,完全不见疲态。可能不只是药的作用,魏子虚稍一回想,调查death show以来,他操劳过度,这方面确实积压了很久了。他把内裤褪下来,用裹成粽子的右手握住,机械地上下摩擦,想试试能不能自己消火。纱布擦过柱体表面触感奇特,传来丝丝软绵绵的快感,魏子虚加快动作,像执行一件任务一样刻板麻木。二十分钟后,他累得停下来喘气。他都多少年没自己动过手了,又不是缺人陪,早忘了要诀是什么。魏子虚懊恼地抓了把头发。要不,试试想着彭岷则来弄?魏子虚重新燃起了斗志,正襟危坐,一把扶住。彭岷则粗壮的脖子,被斜方肌高高撑起的领口,厚实胸肌之间深深的胸缝,马甲线,人鱼肌,肌肉隆隆的大腿和脉络突起的脚背,虽然没机会脱下他内裤验明真身,但那硬物的长度让魏子虚非常满意。魏子虚吐息紊乱,手上发力,感觉表皮都给他搓得快要起火了,依旧完全没有发泄出来的迹象。倒是纱布下面的伤口渗出了大量组织液。魏子虚苦笑着停下动作,他什么时候这么悲惨了,要靠意淫一个至今没碰过的男人来**。魏子虚的意淫对象,彭岷则这个晚上过得并不像他那么紧张刺激。他的房间比魏子虚大不少,一半用来堆放健身器材,除了个人爱好,另一个目的是为了掩饰投影区。跑步机里侧留着三平米见方的空白区域,天花板上十字和对角线安插了八个投影机位。还活着的人身份他已经全部验完,今后不需要再启动预言家系统了。影像可以无限回放,但彭岷则最终也没勇气再重放一遍他的身份。上半身还残留着魏子虚纠缠过后的痕迹,他鬼迷心窍地没有洗去。如果不能在审判上一次解决掉魏子虚,一定会被他察觉,当夜毙命。狼杀人容易,但要赢到最后却没有那么轻松。到了游戏后期,剩下的人寥寥无几,一票之差就能决定人的生死。魏子虚需要的是坚定站在他这边的人,想要在魏子虚手下活着,唯一办法是让他相信彭岷则正是那种人。彭岷则并不像魏子虚那样善于伪装,如果他可以骗得过自己,就可以为今天的审判上不投魏子虚找到理由了。他是可以盲目乐观地说,如果他投了魏子虚,势必会暴露出他是预言家,那第三方阵营一定会在明天票死他,所以他弃权,永远不跳身份。但他手指停在魏子虚头像上时,无处可逃的悲伤感让他喘不过气。只需要偷偷投他一票就可以了,魏子虚哪有那么神通广大。魏子虚活着,他只会杀更多的人,彭岷则确定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可是他的手指仿佛脱离了大脑控制,一动也动不了,他怎么忍心看魏子虚那么痛苦地死去。彭岷则熄了灯,在最后一个晚上前他都可以安心入睡,魏子虚还需要和他一起票死别人。可是,最后一个晚上呢?彭岷则摸上腰侧肌肉,魏子虚留下的吻痕。他说的喜爱难分真假,对这事的表态倒是很明显了。魏子虚想要的只是这个吧,如果遂了他的意,是不是能多看到一点他的真实面目呢?如果彭岷则表现不错,有没有微小的机会得到他的偏爱呢?彭岷则不知道。魏子虚轻而易举地使他沉迷,魏子虚深谙此道。但是在争取魏子虚的喜爱这件事上,彭岷则一点信心都没有。沙沙,沙沙。窗外的树林在夜风中摆动,陶然自得。规律单调的声响让彭岷则放弃考虑这些烦心事。他看向窗外,月亮挂在偏北的角落,树们不卑不亢,站得笔挺。这样静谧的夜晚和树林,有点像村子里坟场后的景象。他在那片坟地给奶奶守灵了一整个晚上,所以他印象深刻。但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他只记得那个晚上他想清楚了一件事,奶奶不是海妖,海妖不会在六十岁以前因为肝硬化死去。她骗了他,她把骗术当成魔法,用带有魔力的歌哄他入睡了无数个晚上。天微微亮的时候,下起了小雨,雨势似乎在变大,他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黏在额头上。“回去吧。”彭岷则仰起头,大黑伞挡住了一半的阴天。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穿着黑色毛毡外套,和他坐在草地上给小孩子们讲故事时穿的是同一件。他跟奶奶没有亲戚关系,却还是郑重地在左胸别了一朵白花。这不是村子里出殡的习惯,村里的习惯是一身白色丧服,所以这应该只是他家乡的习惯。“先生,你怎么来了?”彭岷则忙不迭站起来。 第87章 听到他的话,韩晓娜脸上的表情从不解渐渐变成不可置信,“能到的人...你是什么意思?流井他,他不能到,那他去哪儿了?”【咦,我说的还不明白吗?】director语气欢快。【不能到,那就是死了呗~ 】“不可能!”韩晓娜想站起来,用力一挣,束缚带紧紧勒住她胳膊,“你说他死了,证据呢!你打开他房门,我要进去确认!”【我是能打开,可是现在是审判中,大家要遵守纪律。你想看,等审判结束你随便看,要是觉得好看,晚上还可以抱着睡觉,就是有点凉。】然而韩晓娜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她不停挣扎,妄图挣脱束缚带跑去流井房间,“你胡说!他怎么会死呢......不可能,我不信!”女巫毒已经用完了,猎人也还活着,韩晓娜想起流井说过的话,当他轻描淡写地说被狼刀时,韩晓娜就不敢看他的眼睛,现在她发现她根本接受不了这种结果。但是狼已经那么多天不杀人了,韩晓娜以为狼已经被处决干净。现在杀人,不是明摆着给她一个票死别人的机会吗,哪有狼会那么傻?她忽略了所有流井可能被刀的因素,只挑出最能使她安心的来说服自己。有人死亡就有人要被处刑,狼为了保命不敢杀人的,她仿佛找回一点底气,她用力挣扎到面部狰狞,冲着director喊叫:“流井不会被杀!没人敢杀他!你松开我,我要去确认!”这时,一个与director音质不同的声音响起:“是我杀的。”魏子虚眨了眨眼,认真地说:“是我杀了流井。”“你?”赵伦看向魏子虚,或者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汇聚到魏子虚身上。韩晓娜依旧在挣扎,双眼却牢牢盯住魏子虚,像是强迫他解释清楚,又像在恳求他不要继续往下说。魏子虚承受着这些目光,眼神沉痛,缓缓开口道:“我跳身份吧。我是真女巫,昨天晚上我用□□杀了流井。”“假的,我才是女巫,你说谎!”韩晓娜立刻反驳他。魏子虚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前天你跳了女巫身份,我当时想不明白,因为狼跳女巫没有任何好处。你说你用了解药,明显是为了票死别人找的借口。可是你还剩下一瓶□□,如果别人要求你毒死狼,你就会露馅。”韩晓娜看起来随时会打断他,魏子虚不得不加快语速:“而且流井说验过你,你是好人。好人更没有理由瞎跳女巫了。于是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你们两个都是狼。你能毒死别人,是因为你就是毒杀狼。”“等等,”这回是彭岷则开了口,“既然都是毒,效果有什么不同吗?”他抬头看向扩音孔,问director:“流井的死因是什么?”【心肌梗塞,缺氧窒息而死。好像还死得挺爽。】“对,”魏子虚接口道,“女巫毒会在心脏瓣膜处形成血栓,造成栓塞,和毒杀狼的毒区别很大。”“不是,根本就不是!女巫毒也是造成溶血,和毒杀狼的毒一模一样!”韩晓娜气得大叫。“你是女巫......”彭岷则看着他,眼神发暗,犹豫着问了一句:“你的解药还在吗?”“不在了。”魏子虚与他对视,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第四天晚上,激光狼还是不打算放过我,从窗外射穿我颈动脉,我用了解药才活下来。”彭岷则听罢,苦笑着低下头,盯着桌面:“是吗...呵,难怪你那几天气色那么差。”韩晓娜在一旁听了,完全无法维持冷静:“什么...你怎么会知道?那天是你杀的我吗?没错,肯定是你!那天晚上我用了解药,所以赵伦才没有被狼刀,那天是假平安夜!”莫晚向缩了缩脖子,被韩晓娜的歇斯底里震住,颤巍巍地问她:“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你是在第六天晚上用了解药吗?”“第六天...第六天...谁管是第几天!”韩晓娜更激烈地挣扎,身体在座位上扭动,“流井呢,叫他出来!他不会放着我不管的,肯定是你们把他关到什么地方去了!”赵伦欣赏着她的丑态,冷笑几声。但他同样不信任魏子虚,盯住他问:“你第七天就怀疑他们两个是狼,那你为什么直到昨天晚上才行动?”“因为这跟女巫毒的发动条件有关。”魏子虚给赵伦解释道:“我的□□是以房间为单位发作的,发动前我可以用摄像头看每人房间里的情况。第七天晚上流井一直呆在韩晓娜的房间,我不能一次毒两个人,只好放弃。”听完魏子虚这段漏洞百出的解释,韩晓娜总算抓住了他的把柄,停止扭动,桀桀笑着:“哈哈!全是你编的!女巫的控制器是红外感应图像,注射器藏在墙壁内,只要被注射了毒素,有几个人死几个!”魏子虚摇了摇头:“不是的。□□剂量是固定的,全部注射到一个人体内会致死,但平均注射到两个人体内会被稀释,抵消掉效果。所以我只能等到昨天晚上,流井回到他自己房间后,毒杀了他。”“别扯淡了,你根本就不了解女巫的毒!”韩晓娜伸长右手指着魏子虚:“你是毒杀狼,你杀了流井!”“你说他杀了流井......”韩晓娜身边升起一个饱含怒意的声音,像呼哧作响的铁匠炉子:“那是谁杀了陆予!”冷不丁听到“陆予”这个名字,韩晓娜不寒而栗,“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双颊抖动,用祈求原谅的眼神望向赵伦。而赵伦与她打了个照面之后,毫不犹豫地投了她一票。莫晚向面对着投票窗口,不敢抬头:“如果你是在第四天晚上被杀,为什么要说成第六天呢?你...是为了票死一个人才那么说的吧。”她闭上眼睛,抬起手点了韩晓娜的头像。“真相大白。”彭岷则说着,按下投票。【投票结果揭晓!】【哦~哦,看来你没有机会去确认流井的死活了呢。】第61章 烟花韩晓娜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了公主床顶端垂下来的大红色幔帐。床很舒服,床上用品比她在家里用的高级许多,让人躺下了就不想起来。这张双人大床位于二楼卧室的最高点,两侧分别有半圆形阶梯通向楼下,一楼的私人泳池露出蓝盈盈的一角。在美洲25国游玩时他们一直住豪华套房,直到这最后一个国家,韩晓娜也没住够。她翻过身,身旁的位置是空的,一点温度也没有,说明那人早就下床离开。她心情烦躁起来,和热带国家的气温一样闷热难当。她掀开被子,带着一身被勒出的红痕,急匆匆下楼,果然看见流井坐在阳台上吸烟。酒店外的街道很热闹,衣着暴露的桑巴舞娘们□□过街,奏乐喧哗。流井穿着宽松浴袍,吞云吐雾中,目光在她们胸部和大腿之间来回流连。“那么好看吗?”韩晓娜撅着嘴,坐到他对面,“比我还好看?”流井手指夹烟,靠在椅子背上,半闭着眼睛吐出一口白雾,似笑非笑地回她:“你说呢?”现在是正中午,大街上阳光泼辣,酒店遮阳做的很足,流井在一片阴影里十分惬意。他手边的玻璃茶几上放了一杯香槟,韩晓娜不自觉嗅了嗅,空气中只有矢车菊和水果混合的清香,是热带的气息。流井五官深刻,肤色自然,完全不比这里的外国人逊色,每当有陌生女人盯着他看,韩晓娜就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得意地看到那些目光染上了嫉妒。流井的敷衍令她不满,她促狭地顶了一句嘴:“哼,也不想想来玩的钱是谁出的。”“谁出的?”流井向前探了探身子,不客气地说:“不是你骗了陆予的钱来出的吗?” 第89章 “你出汗了,”陆予看到她额头上的汗渍,“你热吗?我买雪糕给你吃。”于是陆予甩动着肥大的高中校服,急匆匆赶去超市。韩晓娜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蓝白相间的校服并不合身,丑得要死。听说陆予老家的那边的学生制服很好看,冬有西装,夏有衬衫。但韩晓娜撇了撇嘴,衣服好看有什么用,不好看的人穿什么都不好看。她埋头走路,撞上了倚着栏杆吸烟的男人。她一惊,抬头要道歉,正看见男人左手夹着一支细管烟,微眯着眼眸打量她。他五官深邃,眼瞳深沉,条纹衬衫扣子解开三粒,性感中拌有堕落气息。“你出汗了,”男人嘴角勾起,转过头去吸烟,“妆都花了。”韩晓娜痴痴望着他,道歉都忘了说。在这个颜值普遍不及格的三线城市,他的笑容可谓颠倒众生。“喂,来活了。”俱乐部里走出来一个伙计叫他,他捻灭烟头,站直身子。在他消失在她眼前之前,韩晓娜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问他:“你,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回过头,饶有兴味地睇她一眼,“流井,自流井的流井。”顿了一顿,又坏心眼儿地提点一句“攒一个学期学费,你就能来见我了。”气压计降到60%,停住不动,director还在滔滔不绝讲着他不喜欢的庸俗故事。马路上车辆都停了,绿灯闪烁。陆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把一支哈根达斯塞进她手里。然后左右看看,拉着她袖子过马路。韩晓娜任由他牵着,舔了一口冰淇淋,心中一笔一划镌刻上了一个名字:流井。而陆予只觉得她吃冰淇淋的样子很可爱,趁她不注意,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傻乎乎地笑了。数值上下波动几次,突然跌至最低。伴随着韩晓娜一声尖叫,大厅瞬间一片漆黑。露台里被抽干了空气,呈真空状态,她胸腔里的气压立刻将她撕成肉块。场面太过血腥,不符合director的审美,所以他熄了灯,用惋惜的语句做结。【director我啊,觉得爱情应该像烟花,迸发时美丽,消褪时彻底,一时惊艳,万万不该留下痕迹。】露台表面不知涂了什么染料,溅上韩晓娜的血,竟发出五光十色的荧光,鲜艳绚丽。像夜空中炸开的烟花。【十一年前的那场烟花,是我看过最美丽的,无出其右。】第62章 不谈现在处刑结束。音乐停止,吊灯也逐渐亮起来了。露台里面已经被打扫干净,空空如也,仅仅是一个装饰。魏子虚转过身去,彭岷则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他听见赵伦不规律的呼吸声,时而粗重时而浅淡。于是他稍稍转过头来,见赵伦维持着手肘撑在椅背上的姿势,面朝地板,肩膀的颤抖很难察觉。他身上还是穿着第一天那件夹克衫,铜绿色料子,一看就很廉价,袖口都被磨得脱线了。那头黄毛根部是黑的,显然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这身行头和他现在颓唐的状态很搭配,让人看一眼心里便发堵。魏子虚见他紧闭着眼睛,表情痛苦,嘴唇紧抿,身子僵硬,像棵枯树生根在这里。他对韩晓娜态度恶劣,但毕竟是熟人。即便是唾骂了那么多年的人,横死在眼前时,还是难免内心哀恸。“你......”魏子虚出声。魏子虚的声音仿佛撞钟的杵子,撞开了罩住他的钟罩。赵伦“呼”地抬起头来,转身,背对着玻璃露台,大步走向门外。露台前只剩下他自己,他拉开衣领往里瞧了一眼,绷带渗出血迹,于是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经过流井房前时,魏子虚发现门开了,尸体正阖目躺在床上。魏子虚帮他摆成的睡姿安分守己,规规矩矩,可能那个男人一辈子都没这么规矩过。他自小被卖,穷困潦倒,荒淫的生活助长了暴虐,最后被新鲜感诱惑,在死亡的快感中□□,还真是适合他的死法。魏子虚想,他确实不了解那种生活,但理解和包容流井这样的人,本就不是他的义务。进了门,魏子虚在镜子前脱下衣服,换上干净的绷带。这段时间失血过多,他经常感到手脚冰凉,像是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那个梦越发真实。动作间,左手那两枚指甲蓝得刺眼。魏子虚停下,翻过手背来研究。甲油边缘剥落,斑驳不已,肥笨的鲸鱼游得吃力,再也无法浮出海面。但是中部依旧很蓝,像刚完成时一样好看,说明韩晓娜给他涂固定油时非常仔细。魏子虚不禁疑惑,韩晓娜给他做指甲时就已经相信他是狼了吗,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吗?还是说她并没有想那么多,没想过杀魏子虚,没想过杀陆予,没想过流井会死,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看的手就应该配上好看的指甲?不论她是怎么想的,她都不会亲口告诉魏子虚了。魏子虚不想再看到这两枚指甲。“额,这个要怎么卸......”魏子虚眯着眼睛抠搽了半天,甲油给他抠下来一星半点,大势还在。而且屈着骨折的大拇指非常疼痛,魏子虚在窗边光下抠甲油,抠着抠着心里冒起了火气。冲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菜刀,魏子虚定了定神,面对着门坐到吧台椅上。他用右手抓着菜刀把,倾斜三十度角,打算像刮铁锈一样刮甲油。锋利的刀刃离指甲几毫米远,魏子虚心里觉得不合常理,难不成韩晓娜每天都是这么卸甲油的,这是何等的勇气......“你干什么!”厨房门口发出一声惊叫,莫晚向捂着嘴,不敢相信魏子虚竟要剁掉自己手指。“啊,你来了。”魏子虚笑了笑,拿开菜刀,“别怕,我在这卸个甲油。”“卸甲油?”莫晚向狐疑地走近魏子虚,看见他摆在桌面上那两枚蓝莹莹的指甲。“用菜刀卸?”她皱着眉问。魏子虚想她也是个女人,应该懂得多,便顺着她的话问:“应该用别的刀卸吗?”他认真请教的语气让莫晚向哭笑不得,在她看来这是常识性的问题,魏子虚竟然不了解。不过不懂常识总比自残要好,她让魏子虚把菜刀放回去,“这个要用卸甲油,我回房间取一下。”莫晚向轻轻托着魏子虚手指,给他抹上一层啫喱状油膏,甲油渐渐融化褪色。“挺好看的,卸了有点可惜。”莫晚向摆弄着魏子虚手指,这么说道。她在校期间生活简朴,没有去美甲店做过几次指甲。保持美丽要费很多心思,对单调刻苦的学习生活来说很碍事。但女人对美丽的事物天生有种向往,就比如她想做却没功夫做的美甲。“好看是好看......”魏子虚说,眼神黯淡,“可是会让我想起她。”她,指的应该是韩晓娜。莫晚向想起韩晓娜刚给魏子虚做完指甲,他笑着说这是姐妹情的证明。姐妹情的证明一直都在,她却悍跳女巫,票死好人,最后还诬陷魏子虚是毒杀狼。魏子虚再看到这两枚指甲,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第91章 赵伦脚跟发麻,站起来头重脚轻,眼看就要栽个跟头。幸亏他顾忌砸到陆予坟头,两腿一分扎了个马步,练功夫似的,等气血顺畅,才晕晕乎乎地往洋馆走。他一进去,顺手带上大门。关门声不小,他正向西侧走廊走去,莫晚向打开自己房门,探出头,冲他说了一句“午饭去厨房吃吧。”他囫囵着听进去这一句话,也不细加分析,硬是把“厨房”转化成目的地,无所谓几点开饭,稀里糊涂地停在厨房门前。刚要拧门把手,厨房里闷闷地传出两个人的对话。“岷则,其实今天审判上有一件事我没说。”是魏子虚的声音。彭岷则把调料下锅,刺啦一声,夹杂着一声低沉的“嗯。”“第六天晚上我用摄像头看过,流井那晚也不在自己房间,他去陆予房间了。”听到这里,赵伦头脑陡然变得清醒,挨近门缝,凝神静听。而魏子虚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听墙根,继续说道:“摄像头听不到声音,我不知道他对陆予说了什么。你还记得第五天中午,陆予要用花瓶砸流井吗?他们两个关系不好,那晚流井堵在陆予房门口,我怀疑他抓到陆予什么把柄,在威胁他。”“流井不是狼悍跳预言家吗?预言家归票,如果他声称陆予是狼,确实很有威胁力。”“只有我知道这件事。可是在后来的审判上,流井和韩晓娜都活着,我不好直接跳身份,就没有说。现在想来,如果我胆大一点说出来,第七天票死流井,也许陆予就不会死了。”可能是因为彭岷则站得离油烟机近,炒菜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回答。魏子虚坐在吧台外沿,背对门口,说话声倒是能比较清晰地传出来。赵伦听到魏子虚的自白,死寂的心情又燃起一丝余温。好像那些灰烬还不肯熄灭,扑簌扑簌抖落,当中又露出陆予安详的睡脸。他任由赵伦揪着领口,怎么叫唤都不肯醒来。“我真的...很后悔。”魏子虚速度放慢,忏悔一般,“我没想到我的自私会害死陆予。第七天下午我和陆予聊过,他真是很好的人,至少比我好。可是最后是我活下来,如果陆予泉下有知,一定会觉得很不甘心吧......”他说的其他细节赵伦无法证实,第七天他和陆予坐在阳台上聊天,赵伦却是亲眼见过的。再说,魏子虚也没有理由捏造事实给自己引仇。所谓管中窥豹,通过那点点痕迹,赵伦几乎确信无疑。“砰”!厨房门被粗暴推开,赵伦铁青着脸出现在门口。“哦?你来早了。”彭岷则系着围裙,盛出一盘菜,语气自然,“饭还没做好。”但魏子虚就没那么镇定,回头看见赵伦,立刻心虚地转过头去,怯生生地附和道:“是,是啊。你先坐下等一会儿吧。”赵伦呼吸粗重,幸好油烟机的声音比他更大,勉强盖住。他不得不别过脸去不看魏子虚,才能避免从眼睛里喷出火星子来。他几步跨到角落的皮沙发前,一屁股坐下,不去搭理他们两人。现在只剩下四个人,照理说是没有狼的,他发火暴打魏子虚一顿,要用什么理由呢?魏子虚说他为了保命没说这件事,听起来非常正当,至少对其他三人来说很正当。他若是对魏子虚表现出强烈敌意,明天的审判上会不会被当成狼票死呢?就算他可以带走魏子虚,证明自己猎人身份,那他也必须通过死亡证明。用自己的命给陆予报仇,值不值得?况且,即便这么做了,陆予也不能复活。赵伦确信自己非常冷静,因为他能坐在沙发上想到这些,而不是上去对魏子虚拳打脚踢。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忍耐,等death show结束,再找魏子虚算账也不迟。这顿饭气氛尴尬。赵伦盛了餐盘远远地坐到沙发上吃,而魏子虚背对他,脊背僵硬,小口小口地吃米饭。彭岷则夹什么都雨露均沾地给魏子虚夹一份,坐在他们对面的莫晚向觉得自己在发光。彭岷则酒足饭饱,为改善气氛做出了努力。“我们要不要去检查一下流井的尸体?”如果魏子虚的厨艺天赋没点亮,那他的话术天赋也没点亮,总是让气氛向更糟的方向发展。流井死得很透,死因据director所说是心肌梗塞。众人进他房间察看,没有异常。彭岷则从他床下抽出担架,对赵伦说:“魏子虚手受伤了,你过来和我抬。我抬头,你抬脚。”“凭啥!”赵伦不干,看向尸体的眼神深恶痛绝,“我才不抬,谁爱抬谁抬!”彭岷则耐心解释道:“二楼的尸体要运下楼梯,一个人抬不稳,你别闹脾气。”看赵伦不愿配合,魏子虚适时插嘴:“其实不抬下去也没关系,把门关紧就行,我不介意。”彭岷则不同意:“现在天气开始热了,尸体放着不管会发臭,招苍蝇,可能还会爬进老鼠之类的。”莫晚向听见这话,立刻就觉得午饭往上返,及时捂住嘴。赵伦脸色也不好看,但比起给流井抬尸他宁可看它被老鼠啃烂。赵伦“嘁”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经过魏子虚身边时,他听见魏子虚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最后还是莫晚向愿意帮忙。彭岷则走在前头,让她把重量往他这边卸,魏子虚跟在一旁。白色被子蒙住尸体的脸,依稀能看出英挺的轮廓。他活着时不择手段,死后却连尸体都成为别人的麻烦。处理完毕,彭岷则把担架送回,魏子虚说要回房睡午觉,退出了流井房间。他站到自己门前,谁料彭岷则也跟过来了。魏子虚看他,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那个,我早上不是说要帮你修浴室的门吗?”“你看,门已经没问题了。”魏子虚把他带进浴室,把螺栓松了的地方指给他看,修理用的五金工具还扔在地上。魏子虚转过身,“不用担心——”彭岷则却没在注意门。魏子虚转身看他时,正落进他深沉柔软的注视里。他伸出右手,手背缓缓磨蹭魏子虚的下颌。魏子虚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会意,握住他的手腕,微笑着轻吻上去,一寸一寸,一路吻到他锁骨。空气变得又热又慢,香熏精油的味道刺激彭岷则嗅觉,浓郁得无法开解。与之相比,洗护用品的香味透着暖意,令人昏昏欲睡。彭岷则圈起胳膊,将魏子虚拥入怀中,他比看起来结实,但彭岷则还是担心稍一用力他就会破碎。从他皮肤表面散发出的气息像是酒精,寒凉迷醉。彭岷则不解,含糊地问他:“你喝酒了?”魏子虚笑起来,吐息一阵一阵擦过彭岷则后颈。他语速缓慢,喑哑暧昧。“我还用喝酒吗?”在被他引向床边时,彭岷则还在翻来覆去想这个问题:哦,原来他没喝酒。他没喝,彭岷则也没喝,为什么却像是醉了呢?“岷则,这次别让我停下了。”魏子虚靠近他说,“现在你满眼都在说‘可以’。”彭岷则被魏子虚在脸上吹了气,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身体各处涌上头顶。亲密的行为以前也做过,相互爱抚或者进入身体,彭岷则不是一个热衷于此的人,除了高潮前那几分钟,其他时间都是在为那几分钟做准备,按部就班地进行。可是魏子虚不同,他每句话都带来骚动。像他现在明明没有触碰彭岷则的皮肤,彭岷则却清晰地感到从耳孔往下游走的快感。当魏子虚在他耳边温言软语时,他又想起第一天晚上那个吓得腿软的魏子虚。他走过去扶起倒在地上惊恐的男人,怎么也不会料到,那副身体会拽着他不停堕入深处。魏子虚改变了那么多,潜移默化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彭岷则发现一些端倪,追寻上去时,却发现不论是哪一个魏子虚,他都不了解。他将魏子虚推倒在床上,覆身上去,又怕压到他的伤口,便把全身重量转移到右侧胳膊,侧卧在魏子虚左侧,略带迟疑地抚摸上他脖颈。他在迟疑,他仍然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如果这就是魏子虚的目的,便也是抓到他破绽的时机。既然魏子虚用的熟门熟路,彭岷则为什么不可以反客为主呢?在他跟着魏子虚进了门时,就在不断告诫自己:这不是他的本意,这是捷径。“呵呵,”魏子虚被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逗笑了,坐起来,按住彭岷则肩膀,让他平躺在床上,而后抬起一条腿,骑到他腰间,“岷则,交给我。” 第93章 像是要报复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魏子虚动的更加粗暴。血越流越多,浸透了绷带。血花盛开的异常生动,摇曳生姿,让彭岷则想到枯萎大地长出的**花,鲜红如血。绷带吸饱了血,在边缘渗出几滴,从魏子虚胸前缓慢淌下。他苍白的皮肤被血流分割。彭岷则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他突然想尝一口这鲜红汁液,看看是不是像魏子虚本人一样剧毒无比,见血封喉。魏子虚不停起落,连带着床垫晃动不止,他呼吸急促,双眼中一片死寂,与香艳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彭岷则似乎从中窥见了魏子虚的疯狂,那是他虚伪表象内埋藏的真谛。可是当彭岷则想更进一步窥视时,他只看到无止境的空虚,魏子虚的,还有他的。彭岷则本就不是发光体,他憎恨先生将他推入深渊,却又无力改变。而魏子虚是黑洞,连光都歪曲。这场疯狂的**进行到最后,彭岷则终于忍耐不住,握住魏子虚的腰,在他体内喷发。魏子虚大口喘息,汗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血滴在彭岷则腹部,如同一地凋零的花瓣。花落成泥,艳丽到颓靡他的美脱离控制,无法收拾。彭岷则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却从来没有能留住他的自信。在释放的这一瞬间,如此幸福,如此孤独。魏子虚往前蹭了蹭,将自己那根抵着彭岷则腹肌摩擦几十下,终于也发泄出,射在彭岷则胸口。昨天夜里的郁闷终于一扫而空,魏子虚趴在彭岷则胸前,餍足地笑着。他射出的**又浓又白,顺着彭岷则胸缝灌进去。魏子虚觉得好玩,伸出一根手指引着**,和他马甲线里的血液汇合,南精北调,魏子虚战略性地搅了搅,红白交织,视觉效果惊艳。彭岷则无奈,随他在自己肌肉上部署。他右手轻拍着魏子虚后背,想着魏子虚最后这几下是什么搞法,**?马甲线交?他一个大男人,除了被埋胸,还被**,都不知道该不该骄傲。两位放松地度过了贤者时间。彭岷则当先恢复正常智商,看向魏子虚,这家伙一边流血一边玩着自己的血,不亦乐乎。彭岷则微微动怒,也不管魏子虚刚建设好的**水坝,抱住他坐起来,下了床,下半身维持着相连的状态,把他抱到浴室。魏子虚被旋转九十度,离地而起,吃了一惊,扭头看了看,他确实是悬空了。“噗......呼呼。”彭岷则感觉魏子虚在他怀里动弹,低头一看,魏子虚皱着脸憋笑。“你笑什么?”“不是......哈哈,有点新鲜。”魏子虚笑出声。彭岷则怼他:“别笑,血崩了。”于是魏子虚乖巧地收起笑,联系到自己现在小鸟依人的定位,便大方地两腿一伸,缠上彭岷则的腰,顺便把他已经软了的东西重新吃进去。这一通操作给彭岷则施加不少压力,险些手滑,把魏子虚摔成智障。他赶紧圈住魏子虚,揽到自己胸前,同时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这么重,看起来不像啊?”关于这一点,魏子虚也搞不明白,他1米82的体格,为什么会给彭岷则一种轻盈的印象。可能是天生肌肉纤维纤细,再怎么锻炼也练不出彭岷则那种肌肉块。但魏子虚不会放过这个撩拨彭岷则的机会。他弯着嘴角,贴上彭岷则耳垂,用气音说道:“太轻了你不会珍惜,太重了你抱不起来。你抱得吃力,才是刚刚好。”听他说骚话,彭岷则倒是放下心来。看来血流的不够多,还知道勾引人。就这么把魏子虚抱进浴室。彭岷则站到洗手台旁边,将魏子虚的背抵在墙上。他徒手拆开绷带,见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免不了又是一阵心疼,“前几天不是长好了吗,怎么又裂开了?”“可能是岷则你比较猛吧。”魏子虚不吝赞美。彭岷则没接话,脸上的得意之情却很明显。是个男人听见这话都要得意一下的。他用毛巾蘸了温水,仔细地给魏子虚擦去血迹。魏子虚刚刚享受完肉体摩擦,现在又有温水按摩,十分惬意,闭着眼睛仰起头。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彭岷则不得不从魏子虚体内退出来,让他站在墙边。然后套子也没摘,急匆匆到床边穿裤子。他低头看到软掉那根甩来甩去,套子表面残留水光,精槽盛得满满的,不禁感到又羞耻又兴奋。开了门,却是赵伦。赵伦见是彭岷则,眉毛一皱,神色不满:“魏子虚呢?”“他在,有什么事?”赵伦“哦”了一声,语调没有起伏地说:“今晚八点,叫他到一楼大厅来,我有事跟他说。”彭岷则挑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不能。”赵伦说完,不屑逗留,转过身就要走,“叫他记得来。”“等等,”彭岷则说,“我也一起去。”“想来就来,无所谓。”赵伦走后,彭岷则扶着门,陷入沉思。赵伦中午吃过饭后,情绪就不太对。放在以前,他见到彭岷则和魏子虚共处一室,一定会大呼小叫着“什么意思,这正常吗?”可他现在反应冷淡,仿佛对一切都不上心。他性格暴躁归暴躁,但是简单直接,不用费心思提防。反而是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让彭岷则隐隐不安。“怎么了?”彭岷则被魏子虚叫回神,觉得他声音近在耳边,侧过头去,魏子虚就在浴室门口,倚门站着,离房门不到两米远。彭岷则反手把门摔上。“你怎么出来了?”彭岷则语气慌张,“赵伦刚才就在门外!”魏子虚却浑不在意,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他现在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小腹水渍有微微的反光,顺着大腿滴到地上。而他的头发末梢潮湿,粘在皮肤上,头顶却有几缕乱发,毛毛躁躁的,暗示着不久之前的疯狂结合。 第95章 魏子虚眯起眼睛看夕阳,嘴里轻轻呢喃:“原来真的不一样。我以为全世界的落日都是一样的,可是今天的很特别。”他抬头看彭岷则,笑容柔和通透,“也许是因为在你身边吧。”彭岷则却不一样。他没发现落日有什么不同,全世界的落日本来就是一样的。魏子虚在他身旁看落日,可是他只看到落日余晖下魏子虚闪闪发光的眼。那眼中光芒万丈,反射着暖橘色的光,完全没有一点彭岷则的影子。魏子虚头靠在彭岷则肩上,皮肤相接,他的体温比彭岷则低很多。而他现在四肢舒展,周身劳顿,没带武器,没有防备。彭岷则想起魏子虚下午的时候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旁。魏子虚难道没有发现彭岷则的异常吗?敏锐如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可是发现之后,为什么还要像现在这样不设防地暴露在他眼前呢?魏子虚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彭岷则。比起可疑的彭岷则,他去拉拢单纯的莫晚向和赵伦更加保险,魏子虚一向谨慎,他做这些多余的举动,到底在向彭岷则传达什么?他突然又不确定了。有没有千分之一可能,魏子虚对他的喜爱,是真实的呢?晚上7点55分,魏子虚和彭岷则回到大厅。赵伦坐在刚进门的沙发上等他们。他叉着双腿,一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俩。他身后塞着一个长条形包裹,约有棒球棍长度,鼓鼓囊囊,还带一根背带,乍一看像普通的运动装备。魏子虚仔细扫视了他四周。这个位置离墙面很远,不管从哪个位置伸出枪口他都有信心能躲过。他不信加特林是地毯式扫射。但是猎人除了被票死时能带走人,被狼袭击也能带走狼,说明他的工具并非固定于一处,如果是可携带的,他背后那个黑色包裹就非常可疑。审判时是加特林,那携带式的也应该是枪械类。魏子虚看那包裹大小,目测是冲锋枪或者步枪,不可能是重型机枪。冲锋枪受射速和弹夹容量限制,魏子虚认为有避开的可能,毕竟赵伦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准度堪忧。但魏子虚仍然处于困境中。杀猎人对魏子虚来说是最棘手的。如果在审判时投他一票,被固定在座位上的魏子虚势必会被轰成肉块。如果在夜里杀他,基于猎人身份的隐患,魏子虚不确定有多大几率会被他连带死。可是,猎人如果想主动杀人,就不一样了。魏子虚白天特意把陆予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目的就是吸引赵伦的仇恨。距离游戏结束只剩下两天,设法将赵伦的仇恨引到别人身上是不现实的,弄巧成拙的话,还会招来双倍的仇恨,魏子虚不想冒这个险。赵伦想要魏子虚死,最好的方法便是在明天的审判上投他一票。可是魏子虚已经坐实了女巫身份,他票死女巫就不会被怀疑是狼吗,他的猎人身份可还没得到验证呢。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不管是魏子虚被票死还是赵伦被票死,他都可以在死时带走魏子虚,魏子虚是必死的。或者他大度一点,考虑到魏子虚也是为了保命,既往不咎,于是又回到前述循环。这对魏子虚来说是一个死局。要破解这个死局,他只能赌在赵伦的不冷静。白天赵伦提到陆予,看到韩晓娜反应,二话不说就投了韩晓娜。既然陆予是他的死穴,魏子虚不妨狠狠戳一戳看看会有什么后果。距离下一次审判还有漫长的时间,他不断刺激赵伦,提醒他害死陆予的凶手就活在他面前。如果赵伦失去理智,只想尽快干掉魏子虚,只能选择同归于尽。当然,即便是同归于尽,他也可以不用真面交锋。他只需要在魏子虚放松警惕的时候自杀,那么魏子虚就面临着随时随地被连带死的危险,根本无从防范。魏子虚的处境十分危险。要杀死猎人,他必须面对这种危险。就算是风险最低的情况,赵伦以死为代价正面对抗魏子虚,那魏子虚能顺利存活的概率也很低。这便是death show。要想胜利,除了技巧,还要运气。两人走到距赵伦五米处停下,时钟刚好指向八点。“说吧,你有什么事。”彭岷则开口。赵伦看向他,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哈,你们还真敢来啊,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他坐直身子,把袖子挽了一道,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活动筋骨。与此同时,二楼的钟敲响了第一声:“当——”魏子虚感到不对劲。“当——”如果是做出了同归于尽的决定才叫他们过来,赵伦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冷静。而且他还特地规定了晚上八点这个时间,猎人的工具有时间限制吗?魏子虚认为这不应该,他的工具跟狼和女巫毒性质不一样,没有规定夜晚使用,照理说不应该有时间限制。“当——”赵伦活动完手脚,手伸向身后的包裹。“当——”“那东西是什么?”彭岷则问。“当——”彭岷则把魏子虚护在身后,“赵伦,那东西是什么?”“当——”赵伦抱起包裹,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耳塞塞进耳孔。“当——”他刺啦一声拉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支声波脉冲发射器,显示充能完毕。“当——”当第八声钟声敲响,黑洞洞的发射口正对着魏子虚,而他脑中一片空白。他错了。关于陆予和赵伦的一切,他全都想错了。“赵伦,你的身份是什么?”第五天晚上,陆予把赵伦叫到树林里,张口就问了这么一句。“啊?”赵伦摸不着头脑,自然而然地回答他:“我是猎人啊,怎么了?” 第97章 一分钟后,陆予终于冒出第一个想法。太好了。他欣喜若狂地去探赵伦鼻息,按着他均匀跳动的脉搏。赵伦还活着。太好了。他调整了姿势,像在自家榻榻米上一样正坐着。赵伦在他面前鼾声如雷,陆予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他好像从某种诅咒中解脱,重新变回了正常的自己。他坐在赵伦身边没头没脑地开心了十几分钟。这么浅显的事,他现在才想明白。要是武器没有失效,他亲手杀了赵伦,随之而来的悔恨他根本承受不住。如果他作为狼每天不断地杀人,就算赢了death show,他回到外面的世界还能活得像个人吗?他想通了,爬过去攮了赵伦一拳,像他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不过是十几分钟,陆予就做出了这个左右自己生死的决定。发射口正对着魏子虚,他甚至能看见脉冲发射的蓝色光圈。他睁大眼睛,就在毙命前短短几秒,腹部被人重击一拳,他向后腾空而起,耳边传来彭岷则一声大吼:“跑!”赵伦扛起脉冲,冲着魏子虚不停发射。魏子虚甫一落地,当即躺倒滚向一旁。刚才没留神被彭岷则推出去,直接坐到地上,尾椎骨承受了全部体重,剧痛难忍,魏子虚只能希望自己骨质致密,没有给摔出几条裂缝来。他滚出五米,双手一撑,立刻爬起向外跑去。声波波及范围大,他沿着“之”字形跑路程又远上不少,很难不被影响到。有好几次撞到射程边缘,耳内“嗡”的一声,魏子虚只觉得鼓膜仿佛要爆裂开来,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他只能使劲掰着骨折的左手,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彭岷则试图按住赵伦,但他非常顽强,用脉冲的管壁顶撞彭岷则,招招往要害上砸。他一边用脉冲砸彭岷则,一边还要向魏子虚发射。彭岷则离他近,他万分小心避免误伤。倒不是良心未泯不想殃及无辜,只是如果杀掉彭岷则,武器就会失效,让魏子虚活过今夜,那明天他就不得不在审判上和魏子虚一起死了。只要今晚上杀了魏子虚,明天审判上用猎人身份威胁,他就可以活下去。“什么,你把武器给我,那你咋办啊?”赵伦捧着黑色包裹,全身不停冒冷汗。“你不用担心我,先管好你自己。我比你聪明多了,自然有办法。”赵伦刚想问“有啥办法啊?”,却被陆予接下来一连串叮嘱堵上了嘴。陆予从包裹外侧一个小口袋里摸出一对透明耳塞,给赵伦介绍:“这是真空耳塞,可以阻断超声波,但声波不是光从耳朵里进去的,到了必须使用的时候,你一定要谨慎,几发之内干掉对面,不然对自身也会有副作用。”“白天审判的时候,有人要票你,你跳猎人身份,几乎是百分之百安全的。要是我没有猜错,现在只剩下毒杀狼还在行动,他的毒有延迟性,一旦你发现被下毒,立刻就去杀了他。有人死,武器就会失效,你也不会被毒死了。”他又说:“审判上你不要听风就是雨的,不是所有人都在说实话。你听我的,看好机会,优先票死流井和韩晓娜。”“哦!”赵伦找到了靶子:“我明天就投票给流井!”“笨蛋!”陆予骂了一句:“谁让你无凭无据投票给别人了!让你看形势投,一定要自然,你票死别人自己也不能被怀疑才行!”“哦哦...”赵伦晕头转向地说:“我尽量。”陆予本来还想告诉他一个靶子,看到他这反应又犹豫了。第三方阵营的狼不知道其他的狼身份,但是关于毒杀狼他有自己的猜测。这里有一个人急着和其他人接触,他谦和的性格又巧妙掩饰起他的圆滑。那个人便是魏子虚。魏子虚与所有人接触,却唯独不接近陆予。陆予当然不相信魏子虚是看他面善才放过他的。最大的可能是魏子虚是狼,狼阵营的狼知道所有的狼身份。但他如果直接告诉赵伦他怀疑魏子虚是狼,赵伦这率直的性格,心里有什么都往脸上写,很难保证不会对魏子虚露出敌意。魏子虚那么谨慎的人,想必马上就会把赵伦锁定为毒杀目标。他正犹豫着,正对面的厨房突然亮起灯,来人正是魏子虚。陆予暗道一声“不妙”,拽过赵伦躲到树干后。不知道魏子虚看见多少,陆予想,他还是明天先去探探魏子虚口风,尽量把魏子虚的注意引到自己身上,让他无暇顾及赵伦。“喂,陆予。”赵伦在他身后开口,声音透着不安:“你为什么帮我?”他转过头去,赵伦在树林的阴影里看着他,面露疑惑。“为什么不帮?”陆予轻轻笑起来,“赵伦,其实你比很多人都好,那些人里也包括我。”“谁说的!你——”陆予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小声,同时缓缓给他解释道:“我没有说错。从我妈妈病情扩散,而我却用全部的钱给那个女人买了订婚戒指起,我就不配活着了。”韩晓娜说只要他给她买了蓝宝石戒指就会嫁给他,他信了,他总以为她不会拿自己的终生大事开玩笑。但陆予那时候太年轻,没有什么积蓄,用所有的工资和贷款金额才买得起一枚锡兰蓝宝石戒指。她戴上戒指,从此消失在他眼前。不久之后,母亲病情扩散,第一阶段基因治疗结束后,他再也没有多余的钱。母亲的死让他明白,他不仅在爱情上是一个失败者,同时也是一个不孝子。“陆予,那件事不是你的错,都是那对狗男女——”“不用给我找借口了。”陆予表情平静,“赵伦,我帮你是因为在剩下这些人中,我认为只有你配活下去。”赵伦乱射一气后,渐渐找到窍门了。魏子虚往门外跑,窜得比兔子还快,要直接打中他很难,赵伦改变方针,射向他身前的易碎品。一声脆响,枝形吊灯所有灯泡炸裂,碎片洒满魏子虚前方的地板,他来不及刹车,滑倒在地,玻璃碎片扎进他裸露的皮肤,鲜血淋漓。而在这个空档,赵伦已经瞄准魏子虚,按下按钮。魏子虚这次必死无疑。赵伦心中酣畅不已,没有任何一点杀人的羞愧。现在活着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啊,小白脸,傻大个,还有一个只会哭的胆小鬼。流井和韩晓娜已经死了,不能亲自动手宰了那对狗男女,一直是赵伦心中的憾事。他扛着武器,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几近癫狂。凭什么是这些家伙活下来?这些胆小的、盲目的、虚伪的家伙!赵伦眼中又浮现出陆予平静地躺在自己床上,被他揪起后头歪向一边的样子。那种安静腼腆的样子,和他第一次见陆予,小男孩用结结巴巴的中文说“你好”时如出一辙。陆予,只有陆予......活着这么好的事,只有他配。第67章 狼与猎人 第99章 “这不关你的事,流井。”流井眯起眼睛笑,胳膊肘杵在扶手上,直视着陆予,语带威胁:“只怕是和我很有关系。陆予,你最好哪儿都别去。”陆予望向他,眼中隐含怒火:“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当然拦不住,”流井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我估计这里没人拦得住你。不过你能逍遥快活一晚上,明天的审判上就不一定能快活——像你这么无聊的男人,death theater一定也很无聊。”黑暗中,陆予怒极反笑:“流井,你的东西都是抢来的,不管是钱、女人还是预言家的身份,真亏你还能人模人样地站在我面前。”“喔,生气了。”流井笑得更开心,还把大腿伸出栏杆间隙晃来晃去,“中国有句老话‘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留不住’。我就很反感这句话,好像在说所有人都应该老老实实地等着机会到你面前,一旦有人主动去抓住什么,反倒被坐等着的那些人骂成‘抢’了。”他挡在陆予面前,身体因长期纵欲而外强中干,俊美的脸上挂着扭曲的表情。“不是很可悲吗?原来从古人开始,世世代代都在以‘放弃’为荣。”直到凌晨,流井才回到自己房间。他走路的脚步很轻,却还是被一门之隔的魏子虚察觉,彼时他正在被骆合的幻象折磨,事后才理清流井那晚上的行动。可惜没有其他人看见流井去威胁陆予的一幕,不然又能增加魏子虚女巫身份的可信度。彭岷则跑下楼梯的时候,听见三楼走廊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紧张地喘不上气,胸闷气短,还有受声波影响的干呕症状。赶到三楼时,他看见三楼走廊上的窗户被砸坏,玻璃碴满地都是,魏子虚反剪住赵伦双手将他压倒在地。赵伦不停扭动,发射器离他不远,他正试图用下巴按下按钮。“岷则,过来把他打晕!”彭岷则冲上去,用掌刃敲击赵伦后颈。他做得不太熟练,一次没有成功,加大力道又砍了下去。“陆予,你...杀过人,你一定很想赢吧?你的愿望是什么?”满地狼藉中,赵伦的胳膊被魏子虚拧得像是会断掉,而彭岷则抬高手掌,向着他后颈砍下去。上次还是被陆予砍的,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赵伦记得拿到武器的第五天夜里,他终于战战兢兢问起陆予的愿望。陆予笑了笑,带着一丝疲惫:“我希望晓娜能永远离开流井。”“什么!”赵伦不可置信:“你到现在还想着那贱女人,那对狗男女就该他妈——”“不,不是的。晓娜是被流井带坏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陆予轻声说,“她很单纯,很热心,能帮的忙她都会去帮,学习也认真,所有的老师同学都喜欢她。我知道她嫌我长得不好看,可她从来没有丢下我。高三复习最苦的那段日子,晚自习我们都是一起上,我不走她不走,她每天都会发短信给我加油打气。”“赵伦,你总叫他们狗男女,贱女人,我听了真的很难受......我到现在还在想着她,我怎么能忘呢......”“这一辈子,我只爱过她一个女人。”他最爱的女人,给了他一瓶毒药。后颈被重击,赵伦头晕到想吐。视觉本就模糊,现在更不清晰了,鼻腔又酸又胀,好像眨一下眼睛就会挤出水来。他这么铁的汉子,被人打被人骂都不屑一顾的,可是一想到陆予,眼泪就总是流个不停。“赵伦,你还记不记得,你小学时去超市偷吃的,我去跟经理道歉把你带出来,是怎么跟你说的?”陆予看着他,眼神很柔和:“我对你说:‘你要忍着。是你的总会是你的。’我现在才发现,我根本不懂你那时的心情。”“我想赢,非常想赢。只有这个愿望,我很的很想要。”陆予说“很想要”的时候,脸上挂着跟童年时的赵伦一模一样的渴望表情。这也难怪。陷入昏迷之前,赵伦如此想道。这也难怪。原来自己当时挂着那么可怜的一副表情。难怪陆予会同情他,并和他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第68章 谈心魏子虚和彭岷则一起将赵伦搬到他自己的房间。请求director开了门,director的语气听起来闷闷不乐。一楼大厅的吊灯和展示台几乎全毁了,遍地碎屑,看得director的心在滴血,他没有现在立刻把全员送进death theater,展现了他过硬的职业操守。赵伦昏迷后,声波脉冲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收缴了,彭岷则把发射器在地板上摔了几十次,终于彻底弄坏。搬动过程中,一楼东侧一扇房门敞开一条缝隙,莫晚向扒着房门往外看。她又吓哭了,脸上泪痕斑斑。“没事了,出来吧。”魏子虚招呼她一声,尽力笑得轻松。进了赵伦房间,魏子虚跟彭岷则商量起怎么处理他,就地一放肯定不行,他杀红了眼了,半夜醒过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彭岷则从pad上找到一些电工胶布,粘性不好也不结实的那种,勒不死人,勉强还算安全。他们把赵伦固定在椅子上,双手背到身后,用胶布和椅子背缠在一起。这样赵伦就算醒过来,也离不开房间。魏子虚一边缠,一边回头对莫晚向说:“你能帮忙把窗户反锁上吗,安全些。”莫晚向依言跑过去,把所有窗栓仔细锁好。这边魏子虚和彭岷则一起作业,彭岷则很难不注意到魏子虚新增的伤口,“魏子虚,之后到我房间来,你身上的这些玻璃片得好好挑出来。”魏子虚“嗯”了一声:“上次的棉球还有剩下的吗?”“没有了。”彭岷则将胶布缠好,拍了拍手,“我回房间准备一下,你直接过来。”魏子虚说“好”,目光紧盯着彭岷则出了门,右手背到身后,解开了一道窗栓。赵伦的事情告一段落,魏子虚和莫晚向一同走出门去,再次请求director把门锁上。他们之前都没发现,原来director这么好用。要是学姐当时让director帮她锁门...莫晚向呆呆地想,随即甩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嘶——”彭岷则举着镊子,小心翼翼把最后一块玻璃碎片挑出来。今天天气热,魏子虚穿了短袖和露脚踝的裤子,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皮了。他脸上也沾了血,擦干净后倒是没有伤口,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浴室里,魏子虚规规矩矩坐着,彭岷则将玻璃取出后再用清水擦洗,酒精消毒,血水在地板上蜿蜒着流进下水道。彭岷则一边给魏子虚擦洗身体,一边回想着魏子虚制服赵伦时的举动。阁楼的窗户位于三楼走廊的正上方,魏子虚跳出窗外并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突入走廊,出其不意地降落在赵伦身后,在他发射之前将他摁倒在地。可问题是两层楼之间并无多少着力点,魏子虚只能扒着窗檐攀越,那时他双手带伤并且头晕目眩。一个连树都不会爬的人,竟能如此熟练地飞檐走壁吗?魏子虚跳窗的时候,有没有某个瞬间想过,他可能会死呢?他勾住窗檐,挂在三楼窗外,然后撞向窗户,用全身体重撞断窗棂。好在窗棂纤细,没用太多时间,只不过断面支棱着锋利的木刺,在魏子虚大腿上留下道道血痕。魏子虚与赵伦滚作一团,彭岷则正好从楼梯跑下来,他清晰地看见魏子虚是如何扭住赵伦手臂,顶他膝盖,将他克制地无法动弹。 第101章 彭岷则趁这个空档,终于选好了一个蓝鲸的毛绒玩偶,买回去可以摆在魏子虚枕边,他再做噩梦的时候塞进他怀里去。付完帐,魏子虚已然来到柜台前,将一杯星巴克递给彭岷则,“什么啊,这个真可爱,岷则你喜欢这种的?”“送你的。”别的礼物也送过,但是送玩偶就有点不好意思。彭岷则说完,感觉脑子里也跟塞满毛绒玩具似的,又轻又软。“谢谢,我很喜欢。”魏子虚欣喜地说,同时把手里的照片给彭岷则看,“刚才那两个女生也送了我一张照片,好像有个加动物耳朵的功能,你觉得怎么样?”照片上,两个女生和魏子虚都长了一对尖尖的灰色耳朵。“这是什么动物?”“是狼吧。”魏子虚说。表演开始了,海豚和训练师一起辗转腾挪,默契合拍,看得魏子虚双眼放光。彭岷则悄悄握住了他的手,魏子虚转头,脸上挂着少见的疑惑表情,嘴唇微微张着,鲜艳诱人。他身后是跳跃的海豚和兴奋人群,只有魏子虚定格在这一瞬,仿若画卷。彭岷则感到双眼失焦,原来已经情不自禁吻住他的嘴唇。与此同时,冰冷枪口抵上他的心脏,魏子虚从他嘴角吻到耳垂,笑着说道:“岷则,别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了,你不是也一直在骗我吗?”枪声响起,心脏剧痛,彭岷则在深夜惊醒。他坐起来,猛锤心口,心律失常导致的胸闷很长时间才缓解。黑暗中,被子早已被冷汗浸透。欺骗换回来的只能是欺骗,他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别无选择,已经有那么多的人丧命在death show里,如果他输了,未来将会有更多的人惨死。彭岷则低着头喘息,感觉每个角落里那人都在微笑着注视他。“先生,维持乐观,实在太难了......”他只是必须要赢。第九日,结束。第69章 他是药「子虚,别的小孩都不如你。」「子虚以后,也要成为一头出色的怪物哦。」「你为什么不夸夸我呢?」「主会保佑我的。」魏子虚沉浸在海水中,嘈杂充斥在他耳边,污秽渗入他的骨血。他的世界早就不见天日,黑云低垂得与海相接。他头顶是尽头,脚下是万丈深渊。一阵阵浪涛拍打在礁石上,形成一具具浮肿软白的尸体,而那声音最后总会化成无数人的期望和指责,对他吹毛求疵。魏子虚已经放弃了。他不想再费力爬上海岸,然后在林山栀和骆合的夹击中抱头鼠窜。他在绝境中给自己铺设了希望,却发现希望尽头是更深的绝望。这一切只不过印证了,自救的希望渺茫,对于他自身的现状,他确实毫无办法。或许随波逐流是个好办法,就像绝大多数人一样。不理解的就忽略,想不通的就遗忘,在花花世界中麻痹自己,只看到自己爱看的,最终化作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或许那样做才是对的,才是别人口中的“正常”。可是困住他的这层层桎梏,仿佛如影随形,逃避只是让他陷得更深,更加憎恨自己的懦弱。而他所有的挣扎都发生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那副人见人爱的躯体,是最坚固的壳子,隔绝了外界的褒奖和他恐慌懦弱的自我。“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很多年。”脚步声,轻盈自如地向着他走来。那种脚步声他很熟悉,坚定不移,矫健欢快,自信到自负,记忆中只有唯一的一个人。魏子虚睁开眼睛。“嘿嘿,好久不见,你最崇拜的本天才找到你了。”灰暗的海岸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影,黑衬衫系到最上面一粒扣子,白大褂在海风中飘舞。他走近海岸线,蹲下来与魏子虚平视。肮脏的海水漫过他的衣服,却依然白得发光。“看来离开我之后,你过得很折腾啊。”他抬头看了一圈,“都已经这么严重了。”“嘿呦,”他一屁股坐在玻璃碴上,惬意地伸长腿往后仰着身子。他身材颀长,甚至比魏子虚还单薄,完全不似彭岷则那种健壮结实的形状。可是当他开口说话,所有的噪音都噤声,他出现在魏子虚面前,便带给他根深蒂固的安全感。“我就不一样了,没有你实在太无聊。”他掰着手指,“毕业,工作,找你。我这些年尽在忙这些,要是继续做这些无聊的事,天才也会腻烦的啊。”“喂,魏子虚,回到我这里如何?”他向前探着身子,眼睛清亮清亮,狡黠而天真,“没有比你更有趣的题目了。”见他靠过来,魏子虚本能地后退,他已经没有再试一次的勇气了,没有人能够救他,没有人愿意——“你看,只要你想的话,很轻松就能做到了。”那人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抓住魏子虚,摇了摇,把魏子虚拖向他身边。魏子虚这回看清了他,他还是留着学校旁边理发店出品的清爽短发,清俊的脸笑嘻嘻的,嘴角有两个深深的梨涡,像粘了两颗黑米粒,笑容甜得冒傻气。他竟然一点都没变。从他抓住魏子虚的地方,疼痛逐渐消失,伤口缓慢愈合。魏子虚眯起眼,竟看见他身后的浓黑天空裂开一道缝隙,刺眼的光喷薄而出。而他浑然不觉,缠着魏子虚自说自话,却是用截然不同的认真语气:“魏子虚,我会治好你。”魏子虚眨了眨眼,看看时间,早上6点,这一觉睡了8个小时。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不曾有过如此安稳的睡眠。魏子虚坐起来,他感到头脑清醒,四肢舒展。八年了。他竟会梦到那么久远的人和事。那个人说“我会治好你”时笃定的语气,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个难题。他自负到以为可以摆正魏子虚的人生轨迹,让魏子虚十分怀疑。可他确实是个罕见的天才,别人束手无策的难题他解决得不费吹灰之力。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一度羡煞魏子虚,但是打听到他的名字之前,先听到的是“怪胎”。他和魏子虚的本性一样不被大众喜爱,但他从来不加掩盖。像他那样完全暴露出本来面目,却还是活得自由自在的家伙,魏子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魏子虚掀开被子,下床,来到窗前。 第103章 “岷则。”魏子虚微笑着问:“你在犹豫什么?”第70章 骗子“学姐,这是......”一层西侧阶梯教室,莫晚向回去取落在抽屉里的课件资料,却发现正常教学时间内的阶梯教室竟然上锁了。落下的资料很重要,明天上课前要提前预习好,于是莫晚向去保管处要来了钥匙。现在是晚间第一节 自习课时间,大部分学生聚在灯火通明的图书馆学习。西阶一在教学主楼西侧尽头,最上级的三面墙设置环形窗户,与地面相切,从教学楼外看不清讲台附近的状况。阶梯教室正门位于地下,需下一段楼梯,穿过无窗的地下走廊。走廊上间隔五米有一盏声控灯,莫晚向走过去,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前途还是漆黑一片。这里离图书馆很远,听不到人声,万籁俱寂。莫晚向穿了坡跟鞋,清脆的踢踏声在走廊内回响。回声和生源错开,让莫晚向总以为有人跟在她身后。她胆子小,走一段就要扭头看一眼。终于走到教室门前,莫晚向松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孔,拧过半圈,再也拧不动了。莫晚向再用点力,确信不是钥匙被卡住,而是锁已经开到最底,自然无法转动。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这个时间反锁的教室,多半是有小情侣在里面亲热。莫晚向脸上发烧,心想还是回图书馆里等一段时间,但是一想到晚些时间还要再走一遍地下走廊,心里发慌,于是壮着胆子敲了敲门:“有人吗?”无人回应。莫晚向又敲了一遍,“不好意思,我有资料落在里面,可以开下门吗?”依然没有动静,莫晚向觉得背后毛毛的,刚转身要走,门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学妹?”“学姐?”莫晚向听出是常怀瑾的声音。“学妹,只有你自己吗?”“嗯。”莫晚向答道,“学姐,我的资料就在第一排左数第二张桌子里,方便拿给我吗?”门开了,常怀瑾从门缝里打量她,又望向她身后的黑暗。“学妹,进来一下。”莫晚向被从门缝里拽进去,常怀瑾立刻反锁上门。“学姐,这是......”一进门,莫晚向就注意到趴在地上的一个男生,脸冲着讲台,“这不是三班的陈——”“嘘!”常怀瑾制止她说下去,抓住她的手,按在男生的胳膊上。莫晚向被扥得蹲到地上,不明就里地问:“学姐,这是怎么回事,他还好吗?为什么趴在这?”“学妹,其实,我今天拿到了港大的全奖博士生名额,我导师推荐的。”常怀瑾蹲在她对面,逆光,她整张脸埋在黑暗里。“额,恭喜学姐?”莫晚向迷糊地说。“但是陈弈贤不让我走,这男的追我半年了,你知道吧?他今晚上把我叫来西阶,逼我放弃那个名额,不然就要打残我,你看,他刚才就是举着那把椅子要打我。”男生右手边,地上倒着一把椅子。莫晚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汗毛直立,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继续往下听。“我不停地躲,这里地方偏,叫人也听不见,我可不想被打残,就趁机夺下椅子,冲他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常怀瑾声音发颤,“我...我好像下手太重了,他倒在地上,背部也没有起伏,我摸了一下,断...断气了。”莫晚向一阵耳鸣,怀疑自己身处梦中。她木然地站起来,向门边迈腿,常怀瑾死死抓着她的手,“学妹,他身上有你的指纹,你要是敢抛下我,我就说他是你和我一起杀的!”“学姐?”莫晚向难以置信,常怀瑾看向她的眼神阴狠,全然不似平常内向稳重的学姐,“学姐,这不关我的事!”“有什么办法...只能说你倒霉...我也倒霉,哈哈,就因为这个神经病,我的努力全毁了...学妹,你说我会不会坐牢啊?”常怀瑾是莫晚向刚入学时第一个带她参观校园的人,三年的交情,她深知常怀瑾为了成绩和荣誉多么拼命,港大是她梦寐以求的学校,偏偏在成功时出了意外。莫晚向突然对她充满同情,结结巴巴地开解她:“学,学姐,你这算正当防卫,没那么严重,还是去自首——”“不可能。”常怀瑾语气冷下来,“他爸爸是校董会的,我说什么都没用。而且,犯罪记录,是要进档案的啊!......学妹,我听说,你参加了保送的内推考试是吧?”常怀瑾的话让莫晚向冒出冷汗。她们两个本来有大好前程,要不是心怀执念,怎能做到如此优秀。现在常怀瑾行为偏激,处于失控的边缘,打定主意要拖她下水。莫晚向不清楚刑事案件的审理流程,就算被判成“正当防卫”又能脱罪多少。而且常怀瑾说的没错,倒在地上的男同学来头不小,他家里真的会放过她们两个吗?不管这件事会如何收场,犯罪记录都会白纸黑字打印在她们的档案上。以后要求学、出国、找工作,无数张表格都会有“犯罪经历”一栏。短短一行犯罪记录,会跟着她一辈子。原来头脑发热的举动,足以给人贴上一辈子的标签么?莫晚向只觉手脚冰凉,天旋地转,短短几分钟之内陷入人生绝境,她经历贫乏,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要是能掩盖住这件事,等天一亮,就全部揭过去重新开始......黑暗中,只有常怀瑾握住她的手传来丝丝温暖。她听见常怀瑾深深呼吸,艰难地说道:“我们......把他埋了吧?”魏子虚曾跟彭岷则说,他想尝试做电路元件。从pad上能找到的材料,做不出太复杂的零件,毕竟这也不是魏子虚本职工作。不过,做一个无线信号启动装置,却是绰绰有余了。肖寒轻在第四天晚上把她的武器交给魏子虚,由魏子虚代她杀人。第五天的审判她被流井指认狼,激光枪流落到魏子虚手中。枪身最长可以叠加三截,延长粒子加速器的轨道,便能改变激光射程和强度。无线电接收器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魏子虚把它连进激光枪本身的线路里。遥控开关是一个电极,微型电极,可以检测到毫伏等级的电位变化。魏子虚做了这个电极,将它插入皮肤下,他还活着时便有稳定电位差,这个电位差可以形成电信号,被接收器接受,造成线路短路,激光枪处于关闭状态。而一旦这个电位差消失,接收器收到的信号为零,形成巨大电阻,线路正常工作,激光枪发射激光。造成电位差消失的原因可以是取出电极,或者生命体征消失。在第三天晚上,肖寒轻便是利用这个原理配合完成魏子虚的表演。彼时他们将激光发射器安置在魏子虚窗口,而肖寒轻站在一楼自己房间内,电极插入手臂皮下,紧贴尺桡神经。直到魏子虚跑到彭岷则面前求助,拔出电极,魏子虚被射穿。同时肖寒轻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魏子虚有两把武器,他根据第二天用来票死别人的理由谨慎选择,除了杀死赵伦需要用到激光枪之外,平时他都把枪藏在露台下的圆形壁灯里。灯泡每天都会换新的,灯光亮起来很容易就会暴露激光枪的阴影。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每天凌晨起来弄坏灯泡,并提醒莫晚向这个黑暗角落是特地为她准备的,打消别人的疑心。之所以藏在这个位置,是魏子虚为玉石俱焚的结局做的准备。激光轨道呈直线,和同时提供的反射板搭配使用,便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角度。魏子虚观察过,观众席的地板间或嵌有透明玻璃露出光源,他算好距离,在合适的位置替换一块反射板进去,鱼目混珠。他多次嘱咐彭岷则站在观众席正中观看他的death theater。只要彭岷则站在这个位置,魏子虚一死,从壁灯射出来的激光,先贯穿莫晚向颅腔,反射后会从彭岷则腰部斜向上贯穿左肩,确保心脏被穿个窟窿。魏子虚冲着犹豫不决的彭岷则笑。笑得那么无辜。岷则,你可以投我。但我也不会让你赢的。 第105章 【就比如最开始,当你学姐说他已经断气了,但你从来没去确认过不是吗?】director似乎戳中了莫晚向的痛处,魏子虚看到她身子一僵。强酸浇到尸体身上,先是布料被烧灼,冒出一丝丝白烟。接下来是头发和皮肤,表皮萎缩后露出鲜红的血肉来。夜色中莫晚向看不真切,只觉得那片血泊中还凝聚着许多肉块,丰富浓稠,简直像是食堂卖的沉淀了的八宝粥。伴随着酸液腐蚀血肉,莫晚向仿佛看见尸体张开黑洞洞的嘴,有气无力地□□着:“嘶...啊......啊......”“什么,什么声音?”莫晚向颤抖着转向常怀瑾,她的内向学姐正举着塑料桶,口罩盖住她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全是惊恐之色,眼泪控制不住地淌出来。“学姐?”莫晚向脚底发软,五感好像全部封闭,在极度的寂静中她瘫软在地,抱住常怀瑾的腿哭叫:“学姐!他在叫啊!我听见他说救命...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啊......”常怀瑾没有回答她,机械地倒了一桶又一桶,“还有骨头...骨头也要溶解了才行......”【陈弈贤根本不是你学姐的追求者,不过你学姐确实是因为他才得不到进修名额。】【本来吧,凭他的背景,想去哪个学校,家里说一句话就行了,抵得过你学姐六年的努力。】【人生来不平等,只是你学姐不开窍,还没习惯这套规则。】积水充满整个玻璃露台,莫晚向浮在最上层,只能露出半张脸了。蔚蓝深水中漂浮起一圈半透明屏障,魏子虚定睛看去,竟是一群水母。“咳咳...唔...”莫晚向也看到水母了,她恐惧地缩成一团。可是水位和露台顶部只有两厘米的空间,她想要呼吸就必须仰头露出鼻孔,这时便看不到水母的位置。低头躲水母时,则必须小心闭气。【你学姐争取到的名额,一夜之间变成了他的名字。她晚自习叫他出来谈谈,却被他幸灾乐祸的态度气到失去理智,失手砸晕了他。而你的出现让事态无法挽回,最终让一个无辜的年轻人被强酸腐蚀而死。】“咳咳咳!”莫晚向小心翼翼地闭着气,听到“腐蚀而死”顿时作呕,喉咙涌来上早饭的残渣,胃酸刺激着她的食管,她张嘴咽下一大口积水,剧烈咳嗽起来。咳嗽时咽鼓管打开,她不断呛水,肺部充满积水,她感到从鼻腔内部直到脑内刺痛不止,四肢抽搐,被水母蛰到失去触觉。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本无意伤害任何人,只求顺顺利利地毕业、工作、成家。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漫无目地混过了一生,为什么只有她这么倒霉?积水封闭了听觉,在极度的寂静中,莫晚向又听见那具尸体咿咿呀呀地叫唤。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你们都疯了吗!我是村民啊!」是林山栀的指责。「魏子虚,我在地狱等你。」骆合说话还是那么冷硬。「你是毒杀狼!是你杀了流井!」韩晓娜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原来这些声音来自被她票死的好人。地狱相见,莫晚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黑暗降临,她全身都疼,疼得只想哭。她总是在哭,因为哭泣比笑舒服,舒服得忘记一切悔恨,还有现在被死亡侵袭的感觉。【要我说,你面对的根本不是多大困境。你还没有走上社会,先被夸大其词的恐惧击垮。】【不是你倒霉,是你太懦弱。】【有一种罪,叫“不作为”。】积水可能是调整过密度,莫晚向不动了之后,垂直地悬浮在露台中央,和围绕着她的透明水母一起,随波逐流。经过水的折射,她的皮肤看起来浮肿软白,而她终于不再抽噎,永久地安静下来。魏子虚望着她的尸体,心里仿佛五味陈杂,但舌头也像是被水母蛰了,钝钝的尝不出味道。他的手被握住,对方皮肤一如既往的温暖干燥。魏子虚转过头,彭岷则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我们赢了。”阳光下,彭岷则站在岸边,弯腰脱下运动鞋,白色短袜卷一卷扔到一旁。然后他双手交叉,掀起紧贴皮肤的纯白t恤,布料下的肌肉线条流畅,蜜色皮肤紧实,倒三角背影健壮有型。肌肉随着他动作滑行,仿佛被风席卷的金色沙丘。脱完上衣,他着手脱裤子,只不过这次没有多大惊喜,运动裤一落地,露出一条黑色泳裤,一直包住半个大腿,特别保守的款式。“之前顾忌到有女士在场,一直忍着,现在终于可以畅快地游一圈了。”他向湖中心走去,光脚踩上湖边鹅卵石,又痒又硌,沁凉的湖水漫过脚背,冲刷着皮肤。感受到身后人的注视,彭岷则扭头问道:“要一起游吗?”“不了。”魏子虚远远看着他,微笑道:“我不会游泳。”“那你可以玩一会秋千。”彭岷则小腿没在水中,示意不远处的秋千架,“明天就要回家了,再不玩就没机会了。”魏子虚本想说不,看了眼独自摇摆的秋千架,突然觉得彭岷则说的有道理。今天不尝试一下的话,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秋千摆到半空中,给人一种飞翔的错觉。魏子虚才发现,他小时候几乎没有玩过类似的玩具。为了成为父母炫耀的资本,他一直拼尽全力。小甜椒出事后,他上学放学都是在父亲的车里。从后车窗能看见男孩子们扎堆踢球,女孩子叽叽喳喳地一起去小卖铺。魏子虚总以为他也能很轻松地呼朋引伴,只要他想。只不过游戏不能带来荣誉,仅仅是消磨时间,若说游戏有什么价值,那便是用输赢来欺压彼此罢了。如彭岷则所说,他的水性果然很好。湖水清澈而平静,魏子虚看他轻松地游出去几百米,水面不起波澜,他在水下的身体粼粼闪光,像条潜游的鱼。隔着湖水,魏子虚身影模糊,身处一片葱郁的绿意中。他低着头,任凭秋千晃动。其他的人都死去了,只剩他们两个,只剩最后一晚。彭岷则从水下接近魏子虚,后者没有察觉,眼神放空。彭岷则莫名觉出,他不笑也不说话的时候,眉宇间隐隐有种脆弱,只是在被人发现之前,他重新挂上了完美无缺的表情。他太擅长取悦别人,直至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他原本的性格。彭岷则还想多看看他的这种样子。闭气时间过久,胸腔憋闷,脑内刺痛,身体有种下沉的趋势,偏偏视线不肯离开他,他静静呆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彭岷则全部退路被水阻断,心里涌出一阵甘甜的恐惧。渴求了解魏子虚的欲望逼人,接近窒息。明明内心里剧痛难忍,感官却如饮醴泉,一时欢喜。这种对比令人混乱,心神不宁,挣扎尤为徒劳,耗尽逃脱魏子虚的力气。他已然成瘾,不可自拔。在这一瞬间,彭岷则终于懂了,到底该如何形容他对魏子虚的感觉。对魏子虚的感觉,就像溺水。第72章 狂犬他开了灯,把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室内家具杂乱,地板上散落着电线插板。他把零散金发拢到脑后,到冰箱跟前。冰箱门上贴着磁条,标出今天三餐的卡路里含量,圆体英文写的清晰有力。他笑了一下,眼睛的蓝色又浅了几分。微波炉加热的声音有些吵,吵醒了浅眠的彭岷则。他只穿着睡裤从卧室走出来,揉着眼睛:“先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醒了啊。”先生吃完晚饭,擦了擦嘴:“股东们越来越啰嗦了,我也想早点回来见你啊。”知道他是去参加death show相关的会议,彭岷则心情消沉,沉默地收拾餐具。先生坐进沙发里,看他端着碗碟走向厨房,在他身后问了一句:“当私教怎么样,还适应吗?”“嗯。”彭岷则低头洗盘子,“总体环境还行,就是有的会员不按时完成训练,还找主管投诉我的方案不好。”“嘻嘻嘻。”先生喝茶时不禁笑出声来,这种轻松日常的工作环境对他来说很陌生,简直像另一个世界,所有的烦恼不过是小打小闹。要是把那个会员抓来参加death show,让他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效果一定很有趣。不过先生还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普通人身上,他随口说道:“要是觉得不顺心,就辞了工作,我养得起你。” 第107章 那是他第一天跟魏子虚搭话的椅子。魏子虚在里面安静地睡着了。因为持续失血,魏子虚的皮肤比第一天更加苍白,嘴唇也褪成了浅浅的粉色,衬得他头发和睫毛漆黑惑人。彭岷则警告过他不要侧躺着睡,他改不了,现在压着伤口,睡梦中又令人心疼地拧着眉毛。现在气温适宜,大概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但看他蜷在椅子里睡午觉,彭岷则做不到无动于衷。他从自己房里搬来条毛毯给魏子虚盖上,蹲在他面前,突然间自嘲地想到:要是他一开始可以做到无视魏子虚,他不致于沦陷到这步田地,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他的执迷不悟拖入坟墓。光线在魏子虚周身打出柔和光晕,其间有兀自飘舞的尘埃。彭岷则目光落在他起伏有致的侧脸上,那张脸每次出现在彭岷则梦中时都是噩梦。魏子虚眼球转动,无意识地做了吞咽动作,他形状明显的喉结向下滑动,带动脖颈皮肤下的筋脉血管。他的体温很低,从第三天晚上之后一直没完全恢复过来。彭岷则注意到这点,是因为他的手掌已经抚上魏子虚颈部,缓缓包裹住他喉咙。颈部脊椎间隔大,连接不紧密,只需要两只手分别固定住下颌和喉咙,交叉一拧,魏子虚马上就能一声不吭地断气。彭岷则右手移到他下颌,左手按住他脖子。这个死法耗时很短,也没有痛苦,比起用□□射击他眉心,或者用烟灰缸底部砸耳勺,都要来的舒坦。彭岷则瞳孔收缩,手腕使力。「岷则,对于有些人,只有死亡才能制止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和魏子虚都是。彭岷则只有在魏子虚视线以外才能保有理性,一旦与那双眼睛对上,他又会再一次受到蛊惑。彭岷则捏住他喉咙,如果不是death show,他一辈子都不会遇见魏子虚,魏子虚也不会被他所杀,平安无事地活着。对了,魏子虚的父母和哥哥,一定很焦急地在找他吧?魏子虚在death show以外的世界,也不过是循规蹈矩的普通人,他不也是death show的受害人吗?归根结底是death show的错,是先生的错,是股东和观众的错。魏子虚和他一样是玩物,他现在装腔作势地要杀魏子虚,不过是因为他彭岷则没有能力保护他。多么奇怪,他即将拧断魏子虚脖子,魏子虚还没死,他的心脏却快要不跳了。一只手突然抓住彭岷则右手。魏子虚幽幽睁开眼,里面似有泪光闪烁。他温柔地看着彭岷则,轻轻笑了:“岷则,一觉醒来就看见喜欢的人,真好。”他的手心和脖颈是两种温度,无比真切地包围着彭岷则。他的眼睛水光潋滟,映照出一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的彭岷则。有没有千万分之一可能,魏子虚对他的喜爱,是真实的呢?第73章 瘟疫之源他蹲在魏子虚面前,白大褂垂到地板上,嘴角旁两个深深的梨涡。他用手捏住魏子虚喉咙,渐渐收紧。“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去吃最近很火的那家龙虾汉堡吧?”他这么说道,手上依然没有停止动作。魏子虚却不感到恐惧。精神濒临崩溃者常常自以为陷入一种绝境,永远缺乏安全感,即便他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威胁。魏子虚看不见脚下的康庄大道,只沿着细细的边缘走一条直线,提心吊胆地过活,仿佛稍微有一点偏差就会千夫所指。但在他身边时不同。与给予正常人安全感的喧嚣和拥挤不同,他像是丰富多彩的世界中唯一的一处空白。正因为空无一物,魏子虚能一眼望穿,他毫无隐瞒,宛如处子。“去吧。一起去。”魏子虚艰难地说,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捏住他气管的那只手还在不停收紧。杀人,骗人,折磨人,做这些事情从没有让魏子虚感到快乐,但他停不下来。如果谁能帮他制止自己,便是在帮他解脱。他一只手掐着魏子虚脖子,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托着腮:“你太理想主义啦,老是鸡蛋里挑骨头。你身边发生的悲剧难道不是一连串巧合造成的吗?你看,周围都是享受着龙虾汉堡的人,街上的大家都有个确定的目的地,贪玩的小孩子总能自己回到父母身边,这个世界其实非常好,是你视而不见。”魏子虚微微惊讶:“是...只是我吗?”“对,”他笑得很甜,另一只手抚上魏子虚下颌,“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你生病了,生了很重的病。”听他这么说,魏子虚反而平静下来。魏子虚了解他,就像他了解魏子虚。他说话办事都有着一目了然的目的,不掺杂质,纯粹得不可理喻,理性到近乎冷血。正是这点让魏子虚觉得安全,不用费心思猜度。如果他认为只有杀死魏子虚才能制止他,那毫无疑问是唯一的办法。魏子虚很放松,他终于到达了终点。可是,在解脱之前魏子虚还有话想对他说。毕竟魏子虚死后他就要自己面对这无聊世界。魏子虚时间不多,赶紧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你,我那时候转学是因为......”一直在骗人的人,更怕被人骗。他给魏子虚的感觉与其说像白纸,不如说更像是白瓷片。锋利,坚固,无往不胜。面对唯一一个看破了魏子虚的伪装,并且伸出援手的人,魏子虚夹着尾巴逃跑了。所以他的承诺永远不会失信,让魏子虚保有最后的虚假希望。他眼睛清亮清亮,语气毫无责怪之意:“我知道的。”“魏子虚,我会治好你。”这句承诺给了魏子虚莫大的勇气。魏子虚极其幸福地睁开眼睛,面前人的身体渐渐强壮,五官渐渐平庸,魏子虚眼中的水汽淌下一滴,终于看清那人,原来是彭岷则。“一觉醒来就看见自己喜欢的人,真好。”他笑着对彭岷则说。彭岷则愣住,手上卸了力道,被魏子虚扒下来,两只手抱着。“岷则,你说明天death show会怎么结束?该不会把我们麻晕了送回原处吧?”魏子虚认真问道:“那我们是不是会分开一段时间?我要怎么找你,给我个手机号可以吗?”“额,手机号?”彭岷则没反应过来。魏子虚坐起来,毛毯滑到大腿,他一只胳膊搭在彭岷则肩上,靠近他耳边:“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告诉你我的吧,工作的私人的家里的全都告诉你,一定要联系我好吗?”魏子虚说出几串数字,打了个哈欠,顺势退到他脖子,小小一口,又轻又软地咬住他喉结。喉结皮肤薄,皮下神经丰富,魏子虚若有似无地吮吸着。魏子虚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挑拨地却十分卖力,两相刺激,效果立竿见影。这副身体对魏子虚来说已经不再神秘,他看彭岷则也在状态,于是没有多做客套,挪出一个空位,把毛毯搭到椅子背上。“岷则,过来这边。”此情此景让彭岷则感到几分熟悉,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可是此时他头脑一片空白,没有仔细回忆的功夫。魏子虚等他坐下后,褪下自己裤子,骑跨到他腰上。不带情感的性总是来的快速且剧烈,没有任何仪式感和神圣感。魏子虚从不在意彭岷则这个人,对于和他的性却很推崇,因为性就应该只关乎肉体,没有更多意义。被赋予了太多意义的事物令他本能地恐惧,他是个虚伪的人,便总是对纯粹的人和事着迷。彭岷则却不同,他至今还以为性是通向魏子虚的一种捷径。做完扩张,魏子虚一点一点把整根吃进去,到底时,彭岷则比他更急切地开始动腰。在空无一人的洋馆和整片土地上,他们两人在大厅里一把椅子内出汗喘息,机械地**。这感觉就像周末在亲兄弟家玩过时游戏,随意散漫,但处处都透着无趣。唯一有趣的一点是,魏子虚注意到这回彭岷则没有惊慌地给他盖个什么,他低下头问道:“要去房间里吗?death show是直播的。”“让他看。”彭岷则按住他双肩,有力的腰部向上顶弄,“他喜欢看,就让他看。”又来了,又是那个讽刺的笑容。魏子虚佯装犹豫,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彭岷则**中烧:“可是,不止有他。还有观众......”这句提醒了彭岷则,他们正以最羞耻的姿势被偷窥,周围是无数双意味不明的眼睛。但这种暴露的感觉令他们更加兴奋,彭岷则可以从魏子虚拍打在他腹肌上的硬物判断出。他一撑手臂,坐起来,将魏子虚逼近圈椅内侧,令他在椅子背和彭岷则的夹击中被一插到底。“唔...”魏子虚吃痛,随即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小腿缠上彭岷则的腰,抱住他脖子,微眯着眼说道:“岷则,我觉得含而不露才是一种境界。比起直播生殖器摩擦,可能双腿夹住腰的画面更能刺激视觉。”“这会是一个好镜头的。”他说。 第109章 “是吗?”彭岷则漫不经心地问道。“当然了,你不相信我吗?”魏子虚笑着说,“岷则,能松开手吗,疼。”彭岷则摇了摇头,笑了。湖面平静,水中月亮大而明亮,仿佛触手可及。刚参加完高中毕业仪式的彭岷则弯着腰,收拾草坪上bbq过后的垃圾。“以后不要请同学来家里开party。”先生站在湖边,语气强硬:“岷则,你最好和外界的人划清界限,对你对他们都好。”彭岷则抬头看他,他的卷发蓬松明亮,和水中的月亮颜色一模一样。“因为death show,我不能有朋友,不能离开你的监视,连办个像样的毕业party都不行吗?”彭岷则年少叛逆,出言顶撞了先生,他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说:“恐怕你不应该这样对我说话。岷则,你又想被关在阁楼里学习了吗?”彭岷则也意识到自己失言,避开先生的目光:“不是...我是想说,能不能放弃death show......”“岷则,因为death show,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呢?”先生目光阴沉,“怨恨我吗?”“没有!”彭岷则立刻否认,“我一直都很尊敬先生!我只是不喜欢death show......如果先生非要坚持,是不是被股东和观众那边施加压力了?告诉我啊,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先生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很担心。”“告诉你?”先生挑起一边眉毛,嘴角扬起微笑。“岷则,你真是一点没变。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来不像我,倒像村子里那些质朴的村民,又体贴又重感情。”他转过脸去,蓝色眼睛望向湖面,湖水起了波澜,月亮碎成碎片,剩下一池虚幻的光。“只可惜你对我的感情,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一种感情。”“岷则,是谁总在走神啊?”魏子虚在他耳边笑道,彭岷则视线从水中的月亮移到他脸上,明亮的水纹在他脸上交错,散发出虚幻的光。彭岷则身体向左倾斜,以左手为着力点,重重压住魏子虚右手,同时俯身过去,吻住他的嘴唇。他的嘴唇柔软干燥,牙齿整齐,舌尖灵活,与彭岷则交缠的动作娴熟。魏子虚吻得很有技巧,绅士而温柔,舌尖和嘴唇配合方式多样,时而啃咬时而吮吸,追求肉体享受的极致。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彭岷则几乎忘记了时间流逝,直到微微缺氧才退出来。他深呼吸几次,移开目光,听不出情绪地称赞了一句:“你技术真好。”“荣幸至极。”魏子虚谦虚道。他的吻技很好,他的床技很好,与他行事时的确很舒服,因为魏子虚会处理好一切。他这么熟练,到底和多少人练习过?在所有那些人中他认真过几次?别说魏子虚不会告诉他真相,彭岷则就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嘶——”纱布下面渗出血水,魏子虚一吸气,咬牙说道:“好疼啊,能松手吗,岷则?”“只要忍到明天......”彭岷则盯着他的右手,眼睛潮湿,嘴角却挂着苦笑:“到了明天,魏子虚,我就可以保护你。”明天没有强制参加的审判,director承诺会放他们回去。只是要如何离开这里,如何确保他们不会将这里的经历说出去,director又要如何实现胜者的愿望,这些都是death show的规则里没有说明的,属于幕后操作。对于death show的幕后,魏子虚了解不深,而彭岷则似乎更了解death show,他的来历成谜。唯一的线索是先生,但魏子虚被困在这里,信息断层,无法查证。魏子虚一面盘算着,一面自然地说:“当然了,我们不是约好要去看望对方,一起逛街吗?”“嗯,约好了。”彭岷则点头,手上力道没有减轻半分。两人之间气氛融洽,有说有笑地并肩坐着,与月影成欢。彭岷则手劲够大,压得魏子虚动弹不得,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一击毙命。他这时有点后悔没有在身体某处贴上魔方碎片,只需要轻轻接触彭岷则就可以杀死他。魔方被碾碎得只剩一片完整碎片,他对流井使用过一次,剩余涂层应该还够一次致死量。但他当时以为,利用毒杀占女巫坑位来票死韩晓娜,是最后一次用到自己武器的机会,所以事成之后便把碎片和染血绷带一起掩埋处理了。魏子虚一直劝诱彭岷则松开手,让他更加确定魏子虚右手握着激光枪,只等他松手的瞬间一击毙命。原来魏子虚一心想要杀他,自始至终,从没有过犹豫。就像他对魏子虚从来狠不下心肠。可是,既然要杀他,为什么不在今天下午两人交缠的时候下毒,他的毒能延时发作不是吗?那个时候彭岷则防备最低,魏子虚有很大可能得手。如果是因为那武器现在不方便使用,那他为什么不在第七天发现彭岷则的异常后立刻杀掉他,反而给了彭岷则更多揣摩他的时间?最明显的,第八天投票的时候,他投给赵伦连带死流井,那么接下来的death show对他来说不是更加轻松吗?魏子虚毫不留情的杀人,可如果单纯是为了赢得death show,他明明有更高效的做法。魏子虚的很多行为还是不好解释,可是让彭岷则感到耻辱的是:试图从情爱这个角度解释魏子虚的动机,说明他依旧怀有可悲的天真。水中的月亮大而明亮,就在彭岷则面前,完美无瑕,是近在咫尺的幻觉。“哈——”魏子虚打了个哈欠,用左手捂住嘴,“岷则,我有点困了,回去吧?”在送魏子虚回房间的过程中,他们始终紧紧牵着手。到了房门口,魏子虚面朝他,左手也牵过他的,踮起脚来索要了一个晚安吻。嘴唇分离后,魏子虚静静看着他,身体向后退,用屁股抵着门,眼神困倦,只等他松手离开。整个洋馆寂静得宛如死地。彭岷则甚至能看见地毯和墙壁溅上他鲜血后的样子。在魏子虚送别一般的注视中,他开了口,有轻微的哽咽:“魏子虚......”“我对你说了那么多次晚安。你对我说这一次都不行吗?”“岷则...”魏子虚面露困惑,靠近他问道:“你一直在说明天,明天到底有什么?”彭岷则轻哼一声,表情逐渐演变出一个讽刺的笑。“落幕和开幕同样重要,他那么喜欢演出,如果最后一天的戏码有很多演员参加,一定会非常精彩吧。”就这一句话,却让魏子虚愣住了。魏子虚怔愣的表情出现在大屏幕上。 第111章 男人手中的刀叉跌落在地。“什么!”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先生,你在开玩笑吗?”可是director已经调出了他的资料交给ai助手,嘱咐道:“职业就写‘健身教练’,抹除一切跟我有关的信息。”“先生!”他提高声音,刷的站起,拖拽着director也站起身,“我才不去参加death show!你设计的死亡游戏与我无关!”director挂在他身上,面对他的怒火,毫不在意地嬉笑着,贴近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却令男人更加震惊,一时动摇不止。“岷则,我要你参加death show,并不是因为不在意你的死活。”director拍着他的背,语气慈爱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这世间有很多种爱,岷则,你知道最难以割舍的是哪两种吗?”男人低着头,愤怒渐渐演变成委屈,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宠物狗。director抬头,额头跟他碰在一起:“一种是对孩子的爱,一种是对作品的爱。我想把我最爱的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这将是一场最精彩的演出。”“岷则,我知道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赢给我看吧,因为那也是我的愿望。”他掰开男人的手指,塞进去一把转轮□□:“岷则,只要你活到最后一天,可以就地处决所有跟你不同阵营的人。这是这场death show里唯一的特权。我给你的特权。”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魏子虚,这是第二次被人拿武器指着了。不过□□这种武器魏子虚很熟悉,子弹口径中等,从他眉心穿过去会留下一个血窟窿,而他只会觉得颅腔一热,立即死亡,不会有什么痛苦。魏子虚这么想着,两只手缓缓举起来,做出投降的姿势,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他双眼一直盯着彭岷则,发现他上膛之后大拇指动了一下,把撞针拉下来。魏子虚就笑了。他竟然下意识地拉上了保险栓。“岷则,”魏子虚温柔地开口说道:“你还没有杀过人吧?”“闭嘴!”彭岷则喝道。魏子虚听话地闭上嘴,坐在椅子上高举双手。彭岷则坐在另一边,拿枪对准魏子虚。两人身上头上都是彩条,报时鸟的身体碎了一桌子,螺栓和弹簧到处都是,场面既紧张又搞笑。彭岷则握着枪托,向下点了一下枪口:“游戏结束之前,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啊,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魏子虚微笑:“不过我的建议是,现在立刻开枪杀了我。夜长梦多,拖得久了恐怕会生变数。岷则,你想赢的话,最好不要在乎真相。”彭岷则无视他说的话,自顾自问起来。“第一个问题:你的武器到底是什么?”魏子虚眨了眨眼:“就是那个魔方,第一天你见过的。”“你们叫我‘毒杀狼’,其实不太准确。那个魔方的杀人原理不是注射化学毒素,而是控制微型机械。在它的表面涂层中嵌合了纳米机器人,触碰过后会残留在皮肤表面。当那一面完成,机器人接受指令,钻入皮下,改变渗透压或者结栓,不同的指令会造成不同的死状,一共有六种。”“我拼好魔方后启动,所以杀人时间是可控的。但是越快下手越好,因为一般来说,接触魔方的是手部,手频繁接触其他物件,体表机器人会减少,接收了指令也可能达不到致死效果,反而暴露武器。”“说实话,我并不擅长玩魔方,想要准确控制时间对我来说很难。所以我冒风险替肖寒轻杀人,得到她的武器,才能顺利杀人。骆教授把魔方弄碎后,碎片失去控制时间的功能,机器人接触皮肤后立即在瓣膜处凝集,形成血栓,我觉得倒是比原来实用一点。只是迷惑性降低了。”彭岷则面无表情,冷冷地问道:“第二个问题:你这么了解death show,参加进来不是偶然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额,”魏子虚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话是由你问我。”“不过进行到现在这一步,我的任务也算结束了,说出来也没关系吧。”魏子虚无所谓地笑笑。“刑警队第一支队队长魏子虚,如果不是在便衣期间,我还可以给你看看我的警官证。”“你是警察?”彭岷则双眼睁大,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魏子虚点头,认真解释道:“death show一直进行的很隐蔽,除了受害者几乎无一例外都死在游戏中,还有股东强大的势力做掩体。十五年前安布雷拉落网,我们才知道这个影响恶劣的犯罪组织。可惜他之后越狱了,无法进一步审讯套出更多资料。”“那之后,death show看似销声匿迹,暗中却更加猖獗。警方一直在追踪调查,也成立了国际专案组,只不过收效甚微,上级不断施压,导致death show和调查它的专案组,都被隐藏在黑暗之中。”魏子虚伸出食指,指着自己说:“我是专案组成员,这次假扮成death show可能的目标之一,伺机混入death show,目的就是带出第一手资料,顺藤摸瓜根除death show。我刚才说过我不擅长魔方,因为狼的武器是为个人量身定做的,我不是原目标,魔方应该是原目标擅长的吧。”彭岷则眼珠一转,问他:“那么原目标——那个程序员,去哪了?”“你说岳霖?”魏子虚随口道:“意外身亡。”“意外身亡?”彭岷则怀疑地问道。魏子虚微微勾起嘴角:“对,意外身亡。”彭岷则注视他良久,去掉保险拴,食指按住扳机:“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等等,这就问完了?”魏子虚仿佛意犹未尽,连忙制止:“等价交换,你问完我,我也想问问你。”“亲身体验过才知道,death show比我想象的还残酷。游戏后期我确实做不到完美伪装,漏洞百出,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岷则,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我是狼的?”彭岷则眼尾拉长,隐约有一丝笑意,那笑却浸满沮丧。“你难道不觉得,这场游戏自始至终,都少了一个重要角色吗?”第76章 狼与预言家重要角色?魏子虚略一思索,随即了然地笑起来:“岷则,你是预言家?”彭岷则没有否认,继续说道:“第六天晚上我验了你,狼。”第六天晚上?魏子虚想起来了,那天骆合坚持指认魏子虚是狼,却因为第三方阵营和赵伦的私心被票死。那个固执的哲学教授到死都没有动摇,从容赴死,并无畏地表示他只是先一步去地狱等着魏子虚。骆合被钉死在数据网络构成的十字架上,却从此成为魏子虚的心魔永生不死。看来他那坚定的态度,也成功影响到了预言家,当天晚上验了魏子虚的身份。 第113章 “岷则,你真可爱。”魏子虚笑着说。“可是啊岷则,我的工作白痴做不了,你这不是害我丢了饭碗吗?”彭岷则:“你冒充玩家进入death show,难道真以为自己能把第一手资料带出去吗?”魏子虚:“director不是说,赢家可以活着离开death show吗?”彭岷则:“你已经赢不了了。”魏子虚露齿一笑:“难说,只要人没死,什么都有可能。”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彭岷则再也没有不杀他的理由。“魏子虚——”彭岷则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你自己选的。”他重新调整姿势,枪口正对魏子虚眉心,食指指腹压着扳机,只需要轻轻一动就能了结一切。他对魏子虚说了最后一句话。“有什么遗言吗?”“遗言?”魏子虚微微仰头,看向天花板角落的扩音孔洞,“还真有。”他语气平静,温言细语地给彭岷则提建议:“不过我的遗言有点长,岷则你可以先把胳膊放下来,别累坏了。”他向后拖动椅子,依旧高举双手,缓缓站起身来。彭岷则□□一直跟随着他,准备他一做出大的动作就开枪。但魏子虚表现地很从容,死亡是永恒的宁静,黑洞洞的枪口让他感到放松。他接下来要说为数不多的真心话,既然不能活着离开death show,他再也不用担心被谁戳穿,隐瞒多年的秘密终于能昭告天下。死亡和说真话,这两种选项他都不讨厌,屁颠屁颠地做准备。他走到审判厅中央,脚踩暗红色地毯,抬头挺胸,收腹提臀,站姿优美。他把两只手放下来,一手中指紧贴裤缝,一手横在身前,向着藏在暗处的摄像头,俯身鞠了个躬。那姿势让彭岷则联想到,在绞刑架前粉墨登场的小丑,正要表演一场荒诞的悲剧。魏子虚鞠躬完,直起身来,对摄像头说道:“安布雷拉先生,我是您的忠实粉丝。”“您所有的death show我都一场不落地看完了。那些资料在民间很难入手,我不得不在机关内部摸爬滚打多年,才终于成为调查death show的专案组成员,欣赏您的杰作。”“能亲身参加death show,是我的荣幸。但是说到愿望,我的有点特别。”彭岷则哑口无言,消化不了魏子虚说出的话。而魏子虚目光灼灼,张开双臂:“这场演出是我的简历,我想应聘‘director’这个职位。”第77章 游戏结束沿着曲折的海岸线走,少年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破旧的连体工装,打底衫是蓝白条的,很脏,但他浑不在意,在沙滩上快乐地捡海螺。他没有鞋子穿,裸露的脚踝肤色惨白,白得像是生病了。少年想好心提醒他:浅滩礁石很锋利,不穿鞋子会受伤的。于是试探地开口问道:“先生?”那人听到声音,抬头看他。少年才发现这人高鼻深目,是电视上外国人的长相。少年局促起来,他的英文太差劲了,只能连比带划地说:“shoes,shoes!no shoes...危险!”“嘻嘻嘻,”那人被他逗笑,用流利的中文回答:“谢谢你的关心。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和外国人说话,少年有些紧张:“我叫彭岷则。先生呢?”那人跪在他面前,衣衫褴褛,面目憔悴,与少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他笑得无忧无虑,金棕色卷发被阳光照亮,眼睛弯成一条线,纤长睫毛像是蓝月牙后的金色沙丘。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的男人。“我叫安布雷拉。”原来魏子虚把这一切当成表演。为什么他在第八天审判没有投票给赵伦连带死流井,为什么他在第十天晚上没有杀死彭岷则,为什么他总是采取迂回惊险的策略?即便是他明面上进入death show的理由都站不住脚。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计划,代替目标进入death show来获得资料,明显不是最合适的做法。原来调查和存活都不是他的目的,游戏本身才是。彭岷则才明白,他所有给魏子虚开脱的理由,全部错的离谱。他们之间不到十米,在密室中对峙。彼此之间身体和唇舌的温度还记忆犹新,他们曾经做过所有如夫妻般亲密的举动,甜言蜜语,相拥而眠。可是那些对魏子虚来说可有可无,假如有其必要性,也仅仅是为他的表演锦上添花,成为娱乐观众的戏码。他们相距这样近,都没有放过对方的打算。看似亲密的两人,一个为了保命小心翼翼,选择稳妥而低调的行动。一个为了表演玩弄诡计,利用别人的生命和感情编排出一场闹剧。一个想要守护,一个只会掠夺。魏子虚在枪口下滔滔不绝,和director讨论节目效果,他的完美无缺,令彭岷则绝望到底。莫说企图接近魏子虚,他们根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安布雷拉先生,我很喜欢您的设计思路和主持风格,有很强的个人色彩,从早期的作品就可以看出来。”万籁俱寂中,魏子虚侃侃而谈,像在谈论一部脍炙人口的午后综艺。“death show的理念令我着迷,有什么戏剧比真实的人生更精彩呢?”“和同事一起从death show的录像里找线索,可惜他们只觉得残忍,只有我陶醉其中。”“我努力表现地出类拔萃,才得以实现这个替换原目标混入death show的计划。”“death show是我的理想之地,我既然主动参加,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可以说,在‘游戏开始’那一刻,我的愿望便实现了。”幕布拉开,舞台上的演员立刻失去真实的自我。魏子虚暗中观察,变换跟每个人的相处模式,专注于自己的角色,赋予这场演出惊险和刺激,人为地将它推向一个个高潮。他时而悔恨痛苦,时而暧昧难明,渐渐连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不小心流露的真情。 第115章 魏子虚只顾着观察安布雷拉,没有去听投票结果。同样不在乎结果的还有安布雷拉。他笑着转向魏子虚,眼睛的蓝色很浅,仿佛阳光下的海面。这个男人十恶不赦,此刻却满溢着纯粹的喜悦,像心思简单的孩子。“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股东投票结束。魏子虚先生成为新任director。】【很抱歉,安布雷拉先生,我们不需要两个director。】“‘永生劫’那场death theater你是怎么想到的?竟然能把你国家的传统元素和凌迟处刑结合起来,真是美轮美奂。还有第三天的欺诈游戏,看得人心惊胆战,你——”安布雷拉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地跟魏子虚比划。魏子虚注意到他眉飞色舞的表情,也注意到已经瞄准他的加特林枪管。其实赵伦说错了,加特林不会把人轰成肉块,而是轰得肉渣都不剩。耳边陡然安静,热血溅到魏子虚衣领上,他眨眨眼睛,转过头来。面前是成百上千个空席位,每个席位对应着一位股东远程投票。遥控设备发出星星点点的蓝光,像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将魏子虚困在其中。灯亮了,彭岷则疲倦地睁开眼睛。“你在等我?”魏子虚把外衣挂在玄关上,走到他身边,躺进沙发,自然地枕在他大腿上。彭岷则眼圈发黑,肌肉僵硬,他们两人失联的这七天以来,彭岷则几乎没怎么进食。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沙发上,眼巴巴等人推开门。可是真的有人回来时,恐慌和局促立刻抓住了他,让他生不如死。。“怎么,没有想到回来的是我?”魏子虚睁开眼睛,微笑着牵过彭岷则右手,亲吻虎口。他领子上还沾着安布雷拉的血。彭岷则开口,因严重脱水,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他——”“岷则,这一次我原谅你。”魏子虚嘴角勾起来,眼里没有丝毫笑意。“从今以后,你都要听我的话。”喉结滚动,彭岷则无意识地做了吞咽动作。咽下的液体仿佛铅液,火烧火燎地痛起来。奶奶,魔法消失了。魅惑人心的海妖,到最后也没有放过我。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同时开新坑第78章 “岷则,你想不想去大城市读高中?”十一年前的夏夜,彭岷则屈膝坐在海滩上,身上穿着旧但是干净的t裇衫。十几岁的少年身高骤增,因抽条太快导致身材细瘦,长手长脚,t裇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白人男子出现在他身后,陪他一起吹着海风,良久,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先生?”彭岷则抬头,见到他,开心地叫了一声。“我想去。可是......奶奶年纪大了,我去很远的地方住校读书,就没有人照顾她了。”“不急,你还有一年的时间考虑。”安布雷拉说完,感到眼前一阵闪光,转头看去。一碧如洗的空中,先后炸开无数朵烟花,鲜艳绚丽,喧嚣热闹,像极了节日里熙攘的街。原来是镇上在放烟花。没有什么重要节假,烟花礼炮买的也是中档货,对这个并不富裕的渔村来说,却算得上有点奢侈的娱乐活动了。安布雷拉来到中国好几年,深觉中国的烟花也像中国的氛围,热闹得让他不太习惯。“真漂亮!”彭岷则赞叹道,引得安布雷拉的目光转向他。在这份热闹里,有多少是面前这个少年给他的呢?他认为彭岷则最大的优点就是普通。普通的三观,普通的喜怒哀乐,普通的犹豫不决,或许将来也会普通地为情所困。可是这种普通在他习惯的世界里并不常见。彭岷则像是从现实世界投射下的光晕,在他身边时,安布雷拉仿佛也能浮到现实世界,普通地过活。没有被股东找到的几年里,安布雷拉确实享受过那种生活。“是啊。”安布雷拉在少年身旁蹲下来,“这是我看过最美丽的,无出其右。”彭岷则不信:“先生以前在更发达的地方呆过,肯定见过比这好看的吧?”安布雷拉看向少年,彩色光芒照亮他脸颊,他无比认真地说道:“不,没有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我丢进death show呢?”少年声音变得低沉,彭岷则转过头来,俨然变成了成年之后的外表,白t裇被撑满,露出饱满的肌肉线条。“我需要你来制止我。”常人无法理解的是,他自身疯狂的欲望往往与理智相悖,宛如脱缰之马,追随着病态的自由。与之相比,来自股东和观众的压力微乎其微,尽管那些外部原因非常强硬,轻而易举就可以置他于死地。“岷则,只要你赢了death show,我就放弃director的身份。”安布雷拉向往地说:“我们再回到你出生的地方,你当个渔民,我继续教小学。从此以后,再也没有death show了。”“真的?”彭岷则眼神亮起来,完全忽视了外部阻力,相信只要胜利他便可以兑现承诺。好像安布雷拉还是那位无所不能的先生,在他无依无靠时照顾他,给他一帆风顺的人生。death show进行中的记忆是一团混沌,不过是十天时间,彭岷则却觉得比前半生还要漫长。等他喜不自胜地跑回原点,期待安布雷拉实现他的愿望时,却发现他已无力掌控事态走向。“先生,我赢了!”他抓住安布雷拉的胳膊,“我们走吧,放弃death show,逃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好。”安布雷拉轻轻地笑,眼睛完成新月的形状,脚下却一步未动,“岷则,你自己去吧。我可能......追不上你了。”“什么?”一声枪响,震得彭岷则心脏骤停,他机械地转过头来。安布雷拉不见了,只剩下他手掌抓着的半条胳膊而已。一个男人从他面前的血潭踏过来,留下一串血脚印。他的衣领上还沾着安布雷拉的血,漂亮的眉眼近在咫尺,每次冲彭岷则微笑,他便感到溺水般的痛苦。魏子虚抚上他胸口,用宠爱的语气浅吟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