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寺》 第一章 月黑风高惊魂夜 楔子 黄山幽谷,十五圆月高悬长空,谷中一片清朗祥和之气。 陡闻飘逸萧声穿跛寂静,继之又带起霍霍剑光! 嘿!好一对璧人,男的生得剑眉星目,英俊卓逸!女的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瑶鼻通梁,真是郎才女貌! 萧声奇峰迭起,剑气直冲牛斗。 良久!良久!声歇剑敛,只听美娇娘脆声说道:‘飞哥,你那套“璇玑十九式”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说完,轻依偎在良人胸前。 轻抚着爱妻秀发的云雁飞,柔声说:‘华妹,你那“七毒魔音”也和你一般越来越会令人心摇神动了!’ 沉碧华撒娇的直往良人胸前钻动,同时不依的道:‘飞哥,你又取笑人家了,人家不来啦!’ 说完,佯欲离去! 云雁飞立即紧搂着娇妻,柔声说:‘华妹,你不知你有多么迷人!最要命的是你那“七毒魔音”引得我…………’ 话未说完,右手开始不老实的活动起来了………… 沉碧华低‘唔!’声,轻声道:‘飞哥!到屋内去吧!’ 云雁飞轻吻她右颊,柔声道:‘黄山幽谷,威震武林,有谁敢来窥伺,华妹,明月为镜,大地为床,为兄放肆了!’ 但见衣物迅褪,两人旋即倒地紧搂在一起! ‘飞哥………你今晚怎么这么多花招呀………’ ‘哈!………我方才由你那萧声中,突想将那“璇玑十九式”溶化于其中,此时却又想将那些招式运用在这方面哩…………’ ‘呸!贫嘴!哎……轻些………’ ‘不勇猛些!我怎么显出咱们“萧剑门”之威风呢!嘿!’ 提起萧剑门,武林人士便会肃然起敬,该门自二百年前,湖海第一剑董曙萍与玉萧仙子杨飘芬创立后,即担负正义角色。 藉看七毒魔音及璇玑十九式,萧剑门可说威震武林,罕遇敌手! 萧剑门不但武功玄奇,门规更奇,代代单传,每代只收男女一人为徒,且令其结为夫妇,以传萧剑绝学,是以代代以来,该门都是夫妇二人。 目前正是第五代传人云雁飞及沉碧华执掌该门,由于二人一身功力超凡入圣,已是武林人物中的泰山北斗,受人尊仰。 云氏夫妇在黄山合籍双修,柔情蜜意,恩爱有加! 今晚两人倒行练功,谁知一曲‘七毒魔音’竟会勾引一向温文稳重的云雁飞来个‘就地取材’,为大地普下一段插曲。 云雨方歇,沉碧华爱怜的为个郎拭汗,同时腻声:‘飞哥,你真强!’ 云雁飞满是的笑道:‘华妹!你真好!’ 两人躺在草地上喃喃细语着。………… 突听一阵哭泣声,云雁飞功力通玄,闻声立喝道:‘谁?出来!’ 顾不得光着身子,他立即起身凝神注视声音来处! 却见一花容月貌的女子,双目蕴泪,疾奔而去! ‘啊!杨智薇…………’ 身子疾掠而出,但见一棵树干上钉着一条方巾! 取下方巾,云雁飞低声念道: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烛成灰泪始干! 自古多情空自恨! 由来失意最伤情!’ ‘飞哥,她是杨姐呀!她怎么来去匆匆呢?’ ‘哎!一定出事了!’ 不错!平静已久的武林出事了! 第一章月黑风高惊魂夜 叶落枝秃,四野萧棠,是深秋─ 暮蔼四合,彤云密布,是晚夜─ 重峦叠嶂,怪石嵯峨,是俊岭─ 深秋,这萧条的季节,本就是凄凉孤寂,加上入夜,更觉阴森冰冷,何况又是在高山峻岭之顶,更是夜风似剪,砭肌刺骨,景物荒凉,瑟瑟而具寒意。 此情此景,照理是无人涉足岭上才对,因为岭峻山高,就是晴空无云,光天化日之下,又有谁能登涉这等高插云霄的绝峰之顶? 然而,事情往往有些是不能以常理推断的。 此际时刻,约莫初鼓。 星斗朦胧,夜色昏黯,绝峰之顶,越发凄凉沉寂,那断断续续的狼嗅猿啼,虎啸狮吼,划破死寂的黑夜,更增几分寒意,胆小之人,怕不体颤心抖。 突然── 山腰中传来二声清啸,划破静寂的黑夜,啸声高越悠长,宏亮如九天鹤鸣,响遏行云,竟是内功修为已臻化境的武人啸声。 俄顷── 峰顶一处数亩方圆的草坪上,已然飘落二个人来,二人却是一男一女,年龄皆在三十上下的中年。 男的生得剑眉星目,白面无须,十分的英俊,一身藏青色劲装,背插长剑,越发卓逸不群。 女的生得芙蓉其面,眉如远山,眼如秋水,瑶鼻通梁,甚为俏丽,背插玉萧,更加艳美绝伦。 男女二人,宛然仙露明珠,不亚临风玉树,真正是郎才女貌,看他们依偎之情,显然是对多情而恩爱的侠侣。 只是── 这对侠侣的眉梢眼角,卸是紧紧蹙起着,一似内心有任何不解或忧虑之事般,愁形于色。 二人在此夜色昏黯之际,登上这绝险而又荒凉无人的峰顶,更不平凡,两双炯炯精光向四下一扫。 但见树影幢幢,秋风瑟瑟,枭啼兽吼,景象至为凄凉。 这时,一阵甜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自那女人口中:‘雁飞,我心内总很担心,那贼子约我们来此落雁峰,好似是针对你的名…………’ 说至此,不由心情一沉,自己怎平白地,连想起这么一回事呢,也就黯然住口。 男的闻言,也不自禁心头怦然,暗忖:‘落雁峰,难道这“不死阎罗”果真是含意于此?’ 但旋即一剔剑眉,傲然道: ‘华妹你怎那么迷信起来,难道我云雁飞是省油之灯,又是浪得虚名之辈,哼哼!神剑玉萧两百年来,在武林中何等的威风,我们岂能有损师门威名。’ 女的道: ‘唉!想不到我们只过了五年安逸的生活,只道从今以后,能够老死山村,过着神仙不羡的生活,不料,这贼子平空找事,使得我们重作凭妇,未知文儿………’ 云雁飞见爱妻沉碧华,竟大反昔日爽朗的气概,不由眉头皱了一皱,道:‘华妹,人生在世,本为推己及人,尽一己之力,而谋千万人之福。 ‘我辈学武所为何事,还不是扶弱济危,这不死阎罗,显名思疑,乃是下流恶徒,他既敢挑战,我们岂可却步。’ ‘雁飞,你想这不死阎罗,会否与绝魂寺贼徒一道?’ ‘绝魂寺?你是说九华山绝魂林中,那座神秘的庙宇。’ ‘是啊!普天之下,敢向你挑战的,妹想就只这派见不得人的歹徒。’ 云雁飞面上掠过喜慰神色,的确,十年来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提起湖海第一剑,甚至只是玄萧仙子之名,就可使白道钦服,黑道丧胆。 当下颔首道: ‘华妹所说大有可能,但就是绝魂寺徒党,又何足惧哉,这贼子若是为非作歹之辈,今夜就绝不轻放他,教他变成“永死鬼卒”,方知神剑玄萧之………’ 话又未了,耳畔陡然传入二声嘿嘿冷笑,笑声虽然不大,但听在云雁飞耳中,却徒觉耳鸣心悸,怦然心动。 云雁飞内功精湛,就是狮子吼之类武功,未必就能震动得他。 虽然他此刻未曾运功抵御,但对方声音并不大,而自己竟大受影响,是则对方若非功力精纯,就是练有外门邪功。 他闻声一凛,陡然一声劲喝,然后冷笑道:‘朋友既已来到,何不请出一见?’ 声落,黑暗中一阵冰冷的怪笑:‘当然当然,不过三更未到,使贤夫妇早一刻别世,特觉过意不去呢!’ 声落人现,在云雁飞夫妇面前,已傲然站立一个面加锅底,身材伟岸,貌相威武的中年人来。 云雁飞一看此人面色陌生,心中不由大奇,虽然他在接到挑战书时,就不知‘不死阎罗’为谁,但他总认为或许是昔日仇家化名! 那知此刻一见,却出意外,竟是生平未曾会面的陌生汉子。 不由问道:‘阁下就是约愚夫妇来此的不死阎罗吗?’ 云雁飞一代大侠,尽管心中早对不死阎罗存有芥蒂,但对方既是素不识面,问话口气,也就缓和了许多。 那知,对方闻言之后,那黑炭的面容,一动不动,死板板地一声:‘不错?’简单二字,既骄傲又无礼,目无余子,十分托大。 云雁飞心有愠色,剑眉轩动道:‘朋友,我们素昧平生,从无瓜葛,未知何事定欲与愚夫妇过不去?’ 对方闻言,双眼一睁,精光四射,虎目中露出阴险而又奸诈的神色,冷冷道:‘云雁飞你不识我,我却早就恨不得将你们夫妇,玩弄于股掌之间,方消旧恨!’ 云雁飞面色一沉道:‘朋友何必口舌逞能,且报上万儿,并说出何事找我,以免云某冒犯开罪朋友你!’ 云雁飞已然动怒,因此乃以牙还牙。 黑汉子闻言,蓦然仰天一阵狂笑。 但听声如裂帛,似枭啼,宏亮之至,使得宿鸟惊飞,伏兽吓走,划过静夜,越增恐怖气氛。 云氏夫妇闻声,连忙各自运内功抵御,此刻他们夫妇均感到对方黑汉,武功定必不凡,一时心潮迭起,不知何时结上这位仇家。 尤其沉碧华更是无端地,连想到若是自己夫妇有所不测,那么寄在友人处的爱子云宗文将是………… 越往坏处想,越觉纷乱,也越觉心神不属。 笑声戛然而止,冷笑声再起:‘云雁飞,你难道已忘了九年前,蜀东飞剑山庄之事?嘿嘿!’ 云雁飞心中一惊,立道:‘飞剑山庄?那么朋友与追魂五剑莫氏兄弟是何关系?’ ‘嘿嘿!区区莫野,正是飞剑山庄少庄主,云贼,当时若非少爷访师外出,我家基业以及伯叔五人,怎会落汝手中,哼哼,血债血还,姓云的你今夜要想活着回去,可是天大的梦想?’ 云雁飞闻言,心虽惊疑,因为从未听过莫氏兄弟有后人,但对方自称莫氏之后,而又来势凶凶,想起昔日横行蜀东的莫氏五恶。 此莫野既是其后人,何尝不是一丘之貉,当下冷笑说:‘令伯叔之是是非非,莫家当的难道不知………’ ‘住口!姓云的你难道是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之辈!’ 沉碧华厌恶地插口道:‘姓莫的,你此来是为找喳子来的吧!那就请划出道来,愚夫妇当舍命奉陪!’ ‘嘿嘿,贼婢倒很脆落,今夜之会,简单得很,我们就以三拳定高低,输方任人摆布,免得多宝手脚。’ 云雁飞闻言一怔,对方何以提出此等要求,但却又不能示弱,乃道:‘何谓三拳定输赢?’ 莫野脸上闪过骄狂的神色道: ‘三拳吗?很简单,那就是区区凝立,让你们夫妇合力打三掌,不要说是伤及,就是能打退我一步,就算你们赢,本人当堂自断,否则,你们三拳无法竟功,便是负数,那就任由我摆布。’ 莫野此言一出,他那狂莽,不屑之神情,目中无人的话语,登时激起了云雁飞夫妇的怒火。 云雁飞沉声道:‘朋友此举太看得起云某了,但朋友自比这块巨石如何?’说看,正待挥掌横扫右侧一块寻大巨石。 但他手甫动,莫野已冷笑道:‘姓云的你怕了吗?’ 云雁飞不知对方话意,不觉怔了一怔。 就这一瞬间,对方又已阴笑道:‘嘿嘿!区区早就知道你们不敢,因为你们只仗着师门,二百年来神剑玄萧的威名而已,其实璇玑十九式,七毒煞招,尽管天下少敌,却并不放在区区眼内。’ 云雁飞夫妇出身萧剑双英门下,萧剑双英自二百年前,湖流第一剑董曙萍与玉萧仙子杨飘芬以后,代代单传。 璇矶十九式以及七毒魔音威震寰宇,云氏夫妇乃萧剑第五代传人,师门绝艺,武林罕敌。 不但不失萧剑令誉,而且能发扬光大,使萧剑双英之名,大见响亮。 夫妇二人已是武林人物中的泰山北斗,一身功力,超凡入圣,受天下武林所尊仰,几曾有人敢找他们喳子,想不到眼前黑汉,还大言逞强。 饶云雁飞是个宽腹大量之义侠,此刻也不禁火气冲冲,怒形于色,愠声道:‘莫当家的,你准定能胜得我吗?’ 莫野枭笑道:‘姓云的,你难道不知落雁峰的意思吗?你名雁飞,此山名落雁,正是区区特选的啊!’ 此言一出,沉碧华心头大震,想起古人‘闵大师死于绝龙崖,庞统死于落凤坡’,正是先有不利兆头,难道这落雁峰果真………… 她心情倏沉,乱如繁丝! 云雁飞眉头略皱,随即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姓莫的,你真愿意由我先打三掌!’ 莫野见对方突逞暴燥,如已中窍,仍道:‘只怕你不敢尔!’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哼!打过来吧!’ 云雁飞忍无可忍,喝声:‘照打!’右掌一推,一股无与伦比的掌劲,登时加排山倒海般,匝地卷起。 但他掌势一出,突觉气血陡然翻涌,一时立脚不住,竟向前冲过去三数步,心中不由得大惊。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怪事,武林中从来未闻打人者,未受反震或任何外力,竟会立不住桩,且又气血陡涌的。 但更怪的是,云雁飞那股奇猛潜劲,出手之后,莫野竟不闭不避,不运功抵架,任由那股急劲扑卷过来。 然而,那股足可开山裂石的潜劲,撞在莫野身上之后,却突然消失于无形,而莫野依然傲立,根本毫无受伤,连幌也未幌一下,身躯比铁石还硬。 沉碧华乍见丈夫掌出,心想: ‘雁飞虽以剑术见长武林,但内力之沉厚,也已达隔坚腐物的化境,这贼子就算功力高过丈夫,也未必连退一步都不可能,那时丈夫虽伤却是胜数。’ 那知,他心念犹未了,便已见眼前怪事,丈夫竟会在发掌之后,身形跄踉,似乎不胜其力。 她这一骇,一颗心几乎跳到腔口,娇喊一声:‘雁飞你!………’ 身形一掠,扑向前去。 莫野骄狂地喝道:‘第一掌啦!姓云的马步要站稳啊!’ 云雁飞心中正自惊讶,突闻此言,不由气往上冲,怒喝一声:‘小子别狂,再接我一掌。’ 声落掌出,再度兜掌打去,这一掌他是挟怒而发,已经用尽全力,只见匝地狂飙,疾卷而出。 那知── 他此掌乍出,陡觉气血急腾,踉跄数步,几乎立脚不住,猛觉喉头发甜,一时按纳不住,‘哇呀’地一声,张口吐出一股鲜血,面色顿呈惨白。 沉碧华芳心大吓,赶紧上前扶住丈夫,皓腕疾探,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送往丈夫的口中。 可是,未得她丸入丈夫口中,对方不死阎罗已再度冷讽道:‘第二掌,只剩一掌啦!哼!沈贱婢你还要脸吗?’ 云雁飞手挥妻子走开,咬牙道:‘小子,我云雁飞与你拼了!’第三掌再度出手,但由于他真力散去不少,因此这一掌猛而不威。 但他人却在这第三掌出手之后,踉跄三步,一时立脚不住,一交跌坐在地。 这时却闻对方不死阎罗,仰天一阵得意的狂笑。 沉碧华又恨又怒,皓腕倏翻,撤出玉萧,就唇一吹,呜地一声,奏出了昔日夺魂箫杨飘芬,独步寰宇,无力能敌的七毒魔音。 不料── 她这无往不克的七毒魔音如今却不灵了,就在她运力一吹之际,猛觉心悸神惊,气血凝滞。 沉碧华花容失色,破口大骂:‘狗贼!你好卑鄙,竟放………’ 话犹未了,那边莫野已冷笑道:‘喂!云氏夫妇,你们三掌不能胜利,已经落败,今后将由我摆布了!’ 云雁飞无端地真气涣散,不觉惊诧万分,跌坐之下,急忙吸气运功,但任他吸入数次长气,始终无法促使血流运行。 不由暗道不妙,心忖自己必是中人奸计,否则那会如此,虽自己不知何时被人做了手脚。 这时,忽听爱妻喝骂,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武林中传闻的一种舛异而又歹毒的药丸,不禁大惊。 登时破口怒骂:‘无耻恶贼,你竟以天山九死谷的………’ 他底下之话犹未出口,但见莫野脸色急变,倏又长笑地道:‘姓云的技不如人,还敢-唆,亏你们还是个有头有脸,自负不凡的人物。’ 云雁飞黯然住口,的确,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中人毒药而不知,多言何益,何况这些匪徒,都是无所不用卑劣手段的。 当下黯然道:‘云某认栽,华妹我先走了!’ 翻手背上,正欲拔剑自杀,以了此生,沉碧华见状,芳心一痛,亦自如响斯应,想横萧自绝,追随丈夫于地下。 不料,他俩手甫举,突觉劲风扑体,双双齐感胁下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莫野冷笑道:‘二位何必想死,莫某虽居胜方,抑不想处你们于死地啊!’ 云雁飞夫妇闻言,大感诧异,道:‘恶贼,你待如何?’ 莫野阴森地一笑:‘姓云的你忘了我们有约在先,配问么?’ 云氏夫妇黯然无语,内心中却猜忖不出,这莫野志在报仇,何以不杀自己。 莫野突又冷笑道:‘好吧!大爷就告诉你们,我将如何处置你们吧!’ 说至此一顿,右手伸出三指道:‘大爷只想教你们实行三个条件。’ 看见云氏夫妇一脸惊惶与疑惑之色,不禁大为得意,放肆地一笑,才道:‘第一、我将带你们到一处幽美的地方,将你俩永远禁铜。’ 云氏夫妇心中一片空白,心知完了,生不如死,还要蒙受无穷的讥讽,但身既被制,徒唤奈何。 莫野又是一阵朗笑,接道:‘第二、我要缴下你们仗以为恶的萧剑。’ 这一点,云氏夫妇倒不受影响,因为人既覆败,兵刃又有何用,对方话声又起:‘第三、你们须将拿手绝技,各各授我一招!’ 云雁飞霍然惊道:‘只授一招?’ 莫野纵声而笑,道:‘是的,只要代表你们的一招!’ 云雁飞一怔,旋即想起一事,不由抖声:‘啊!那你是绝………’ 莫野阴笑着截断对方之话,道: ‘我是谁何必说出,反正你们已经终生难出,就是你那朋友及独子,也无法再活在这世上了!’ 说着,未待云氏夫妇说话,双手一抄,拦腰抱起云氏夫妇,扑身纵下落雁峰。 月愁星黯,大地仍旧是一片凄凉惨淡的怖人夜景,好似时才那奇特的较技,并未发生一般。 其实── 这古井般死静的情景,何尝不能带来一阵暴风雨呢! 是故── 刚才那一阵奇特发较技,或许将是十五年后,那一场武林浩劫的导火线呢! ※※※※※※ 狂风暴雨─ 荒山密林─ 慑人心魄的雷声,震撼四野,倾盆而下的大雨,泥泞山径,怒吼厉啸的狂风,折枝断叶,宛然宇宙末日的来临,镇城人们,亦必紧缩在家,遑论素常就已人影绝迹的,天目山、四绝岭。 狂风暴雨,使得四绝岭上禽兽绝迹,狂风暴雨,也使得四绝岭,在阴森凄凉之上,更加上一层恐怖的气氛。 荒野一片朦胧,景物难办。 陡然── 一条疾急的闪电,划破黑暗,虽然这道闪电,来得快,去得疾,但就只那眨眼间的光明,却发现一块斜突的巨石下,此刻竟有一个人,痴然呆立。 在荒山之中,如此恐怖之夜,竟有人敢伫身于此,是武林高手?是山精木魈?是怪癖之人? 又是一道闪电划空而过,巨石四周,景物倏明,他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青人。 这人神情非常落漠,浓眉紧皱,显然心有重忧,但口角紧撇,牙根暗咬,又显示出他是个坚毅之辈。 此人生得十分俊秀,骨格清奇,鼻梁挺直,浓眉大眼,是个健硕之辈。 然而── 从他那落漠、坚毅、忧戚的神色看来,他好像是个将感情紧紧埋在心底的人,是个孤独而又孤傲之人。 雨水不停打在他的身上,全身尽湿,双眼也沾满了水珠,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从未挥手揩拭。 狂风,吹乱了他的一蓬乱发,但他也是无动于衷,死板板地,痴立石下。 随看纷至沓来的闪电,一件件往事,一丝丝思念,也是此起彼落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只是── 这无数件的往事,无数件的思维,却可归结成两个字,‘恨’与‘仇’。 ‘双亲不明不白的失踪──’ ‘世叔的惨死──’ ‘五年来所受的无情打击与冷酷教训。’ 这些,使他恨透了仇人,恨透了世界,若非一般坚强的意念,支持着他,他几乎想自绝以忘记这对他无情的人寰。 他痴然呆立好久,但狂风仍然如故,暴风丝毫不减。 终于,他冷漠的面容上,浮起了不耐之色。 只见他沉重的一声叹息,然后喃喃自语道: ‘唉!雨既不停,再不走,恐会错过了这次武林高手,较手机会,岂非失去了求师之愿,走吧!不吃苦中苦,难成人上人。’ 说着,他挺胸走出伫立的巨石,向面前坡度高斜,崎岖狭窄的山径,揉攀上去。 崎岖的山径,本就难走,再经雨水淋打,越发滂沱泥泞,再加上倾盆大雨,劲急狂风,当真是寸步难行。 年轻人虽然身材健硕,也曾自修自练,学了几年武功,但面对眼前情况,也是艰难万分的。 好几次被劲急的狂风,推得踉跄倒退,总算他意志坚强,再接再励,毫不气馁,好几次被泥泞的山径,溜滑得仆身倒地,总算他反应矫捷,才未跌落路旁深渊。 他每次施力用劲,才能前进一步,别说是走,就是爬也比他此时之前进还快,短短里许山路,却费了他足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方始达到。 这时的他,已是浑身污泥,遍体尽湿,心力交疲,十分颓萎。 这时,他来到一棵大树下,再上去越发难走,削壁陡斜,岩石溜滑,别说是狂风暴雨之际,就是大好天气之下,也甚难攀登得上。 年轻人见状,又是一声深长的叹息,发舒他心中的苦闷,他自言自语地道: ‘云宗文啊云宗文,你竟然那么没用?这不有失你那人人钦仰,个个赞佩的双亲之威名吗? ‘凭你这样畏缩不前,还想学成惊人艺吗?’ 自语之后,他陡觉勇气百倍,牙根一咬,长吸一口气,一个箭步,冲向峭壁。 他手脚并用,使劲一阵急攀疾登,倏忽间,揉升了数丈有余。 只是── 他这种一鼓作气的力量,并不能维持多久。 就在他自感乏力再上之际,急忙伸手抓住一条葛藤,想缓一缓身,焉知,这条葛藤支撑不了他全身,只听一声轻响,登时断裂。 云宗文重心骤失,又被大风一卷,仰身坠下,未及惊叫,只觉一阵急剧的震荡,顿失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突闻喝斥之声,以及兵刃撞击之声。 云宗文霍然惊醒,目光所至,发觉自己竟坠在一棵秃出的枯枝上,因此未曾摔死,想起适才,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余悸犹存。 这时── 他又发觉,敢情就在他晕死期间,狂风既息,暴雨亦止,云破月现,星斗满天,一片晴朗。 只是,道路依旧泥泞潮湿,否则,几令人难信,时才曾下了那么一阵狂风暴雨。 云宗文不由暗道:‘天有不测风云,气候变化莫测,诚然不错。’ 陡然── 一阵狂风,破空传来,震耳欲聋,因此,不但可见发声人,内力精湛,而且其声音就在左近。 云宗文闻声大喜,这才知道,自己先前大概误走他峰,这一跌,倒是对极,他暗叫幸运,连忙爬下大树,循声走去。 由于他先前耗力过多,因此行动缓慢。 行行复行行,喝叱声越来越近,他也越觉精神兴奋,看看已来到一棵巨树下,五十余丈处,数团人影,穿梭来往,正在狠斗。 云宗文连忙爬上树顶,严神观战。 但见场上却是一敌三,四人在搏斗,地上横七夹八,倒下五人,显然已死,因为每人身旁,都有一滩血渍。 云宗文看得触目惊心,但也觉得,那杀死五人的武士,功力十分精湛,正是自己最理想的师父。 约莫盏茶工夫过去,突然一声惨叫传起,又有一人惨死。 云宗文一看,已变成二对一之势。 但闻一声暴喝:‘金大雄,老朽兄弟与你拼了!’喝声过处,劲风嗖嗖,那二人疯狂般地,向那敌人疾攻过去。 只听那人朗笑一声:‘二位老废物,你们不拼命也是死定了,照打!’ 手中白影倏长,卡喳一声,左侧老人手中兵刃,已被斩断,那人就势一剑,一声惨嚎跟着传起,已然倒地横尸。 现在就剩下一对人,捉对厮打了。 适才以三敌一,犹自不敌,此刻以一敌一,更是优劣立分,但见白影越来越盛,那团黑影却节节败退。 云宗文一因距离较远,再则对方身形奇快,因此看不清楚,那人形状,然而,内心中却决定,拜此人为师,已学得惊人艺业。 就在他转念之际,陡闻一声惨叫,黑影仆倒下去,白影一停。 云宗文这才看清,这位技艺不凡的人,竟是一个中年壮汉,目光炯炯,十分威武,一身白色劲装,黑夜之际,倍觉明显。 只见他仰天一阵狂笑,道:‘二魔既灭,七雄也绝,哈哈,武林之中,永远是我千面…………’ 话声倏顿,双足一点,正欲扑身离去。 云宗文那肯错过机会,连忙大喝一声:‘壮士且慢走!’ 纵身落树,掠向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大吃一惊,一见现身之人,是个年青人,这才稍放宽心。 但却凶光毕露,冷冷道:‘嘿!后生小子,你敢淌这浑水,看…………’ 云宗文双足一屈,摇手道:‘师父且别误会,弟子是专诚拜师而来。’ 白衣人大出意外,但见云宗文即是一脸诚恳之色,心中大为诧怪,他乃是个多疑之人,当下问道:‘刚才一切,你可曾看到!’ 云宗文闻言,只道对方在夸耀其武功,忙答道:‘刚才一切,弟子全部目视,师父真是一个………’ 他赞佩之言,犹未出口,已然耳闻一声厉叱:‘好小子,饶你不得,看剑!’声未到,剑已到,当胸一剑刺来,森森剑气,已迫到云宗文胸前。 云宗文大吃一惊,见长剑及胸,本能地吸气顿足,拔身而退,口内依旧急喊:‘且别动手,有话好说!’ 岂料── 他这一躲,身形却是美妙,拿捏极准,宛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白衣人心头一震,杀机倏露。 ‘好小子,大爷差点被你蒙混过去,休走,缴上命来!’手中剑挑、扫、圻,一连刺过来三招,招招狠,式式辣,兼具猛、狠、快、诡。 云宗文无法分辩,只好撤出长剑,闪避招架。 但他粗识几手防身招数,那是对方敌手,闪过二招,却闪不过第三招,被对方一脚踢中肘关节。 不但长剑脱手飞去,而且人也立脚不住,跌倒地上。 白衣人阴笑道:‘小子你是谁?为何要假装不懂武艺,想骗太爷?’ 云宗文见此人不分皂白,出手乱砍,心中有些气愤,但想到自己既志在求艺,这小小挫折是不能记挂的,尤其听人传闻,愈是功力精湛之人,愈是怪癖,或许对方此举,是在考查自己胆识。 当下答道:‘弟子姓云,名宗文,今夜来此,乃是受人指点而来!’ 他本是说,因闻悉此地有人较技,经人指报而来,欲拜师求艺。 那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致引起更大的误会! 白衣人追诘道:‘你姓云,那么你父亲是谁?’ 云宗文闻言,喟然道:‘家父云雁飞,人称…………’ ‘那你母亲是玄萧仙子沉碧华-!’ 云宗文道:‘正是!师父你也认识我双亲?’ 白衣人眼中露过怨毒之色,眉宇间杀机顿露,冷笑一声,问道:‘那么你父母现在那里?’ 云宗文黯然道:‘弟子父母早在十三年前,弟子五岁时,就外出与人决战,迄今不见!’ 白衣人面露诧色道:‘什么?你父母始终未回家,那么他们到那里去了?’尾后之言,好似在问云宗文,又似在问自己。 云宗文却答道:‘弟子也不知家父母现在何处。’ 白衣人一阵喃语: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小子饶他不得,何况不杀之灭口,对今夜之事,大为麻烦,一旦传出江湖,恐怕与自己大为不利。’ 云宗文闻言,凛然色变,他非三尺孩童,那听不懂对方之话何所指。 当下问道:‘师父你这是………’ 话犹未了,白衣人阴森一声: ‘小子你还在作梦吗?十三年前,铁家堡被你漏网,想不到你竟自投罗网,嘿嘿,大爷正想杀你呢?那还能收你为徒?’ 云宗文闻言大惊,霍地站立,抖声问道:‘你不是叫金大雄吗?难道杀死我世叔铁英的…………’ ‘小子,反正你已死定了,告诉你也无妨,金大雄是我,杀死铁英的张猛也是我,十三年前约战你父母萧剑双英的莫野也是大爷我,知道了吗?那你死该瞑目了吧!’说看,手执长剑,傲然缓步而前,露出狰狞面目,十分怖人。 云宗文幻想成空,又知面前之人,竟是戴天大仇,对方既在,则父母必遭不测,想到自己错将恶徒当好人,一时求武心切,竟欲拜仇人为师,不禁又羞又怒,陡然大喝一声:‘恶贼,我云宗文今夜与你势不两立!’ 立字乍出,扑身一掌击去! 但见金大雄不屑地一笑:‘小子,你这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挥掌虚空一按,云宗文顿感一股无形潜劲,当空压至,一时无法招架,踉跄跄,竟然跌坐地上。 白衣人缓缓举剑,欺身向前,冷冷道:‘嘿!无知小子,明年此日就是你的忌辰,看剑!’ 银芒倏吐,森森剑气,疾速无比地,向云宗文当头扫来!眼看无力招架的云宗文,就将横尸三尺霜锋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 蓦从斜刺里,传起一声苍老的劲喝:‘朋友剑下留人!’声到人到,一个羽衣星冠的老人,已然现身场上。 老道人喝止了对方之后,目光触及地上尸体,不由悚然一惊,脱口道:‘南北二魔,武林七雄…………’ 白衣人见插手之人,竟是一个古稀老道,却是陌生不识,不由骄狂地道:‘嘿!何方泼道,胆敢干预大爷买卖,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报上名来?’ 老道闻喝,指看地上死尸道:‘这九个人是你所伤的吗?尊驾如此心黑手辣,难道…………咦!是你?’ 老道说话中,突见眼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竟是素熟,不由大感骇异。 白衣人不由心情急跳,却又故作无动于色,傲然道:‘老什毛既知是我,还不跪地讨饶?’ 老道万未料到,对方在看到自己之后,依然如此的跋扈,不由气极而喝:‘你说什么?’ ‘我说你若知机,赶快跪地讨饶,免大爷我生…………’ 老道涵养再高,那里还按耐得住,怒喝一声: ‘孽障你敢背叛师门,六亲不认,贫道今天如果不为大师兄清理门户,誓不为人!接掌!’ 掌字乍落,一股奇猛无匹的潜劲,疾逾奔马,猛若崩山,激动过去,老道这一掌挟怒而发,已聚毕生功力,直可裂石开山,动岳震地。 白衣人双足一顿,身形奇快地,向左侧疾射而去,堪堪闪过一掌之势。 只见他冷屑地讥刺着: ‘原来是一掌震五岳天痴老道,嘿嘿,大爷此时无闲再与你纠缠暂寄你头,他日再找你算帐。’ 声落人起,在老道的喝声中,几个起落,已然离开此地。 天痴道人空自气得须发俱张,眼如愤火,却自无奈对方之何? 云宗文闭目候死,突然逢凶化吉,危难中有人相救。 而救自己之人,竟是三十午前,就已名噪武林,以独步的‘千斤掌’、‘霹雳拳’,震动寰宇,赢得一掌震五岳美誉的一代大侠天痴道人,那不感恩之余,而又暗自庆幸,皇天不负苦心人,竟得遇名师。 当下上前跪倒在地道:‘小子临危,幸蒙老前辈义伸援手,云天高谊,不胜铭感之至。’ 天痴道人怒容稍息,扶起云宗文道:‘小侠何用多礼,若小侠并非深具武功之辈,何以竟冒险来此。’ 云宗文乃将自己情形简述一遍后哀求道:‘请老前辈同情小子一片苦心,收录门墙,则永生感德不忘。’ 天痴道人一听,这云宗文竟是萧剑双英之独子,而萧剑双英这对侠侣,又已失踪,不由大为怜惜,更看云宗文是个练武资质,乃慨然应允道: ‘好吧!贫道收你为徒,但你要吃得住苦才行,要知欲学惊人艺,是需下一番苦工夫的!’ 云宗文大喜过望,纳头便拜,连声师父叫不绝口。 天痴老道见云宗文那等雀跃之情,心知这少年,多年来饱受着冷酷,失望等等打击,因此才会在乍遂心愿之下,大喜若狂。 当下沉声道:‘文儿,且别欢喜,心燥是难学奇技的,现在就先将这些人埋葬,入土为安吧!’ 云宗文十几年来,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同情与垂爱,内心中无限欣慰,当下忙着与老师父,将地上九个死人,一一挖坑埋葬完毕。 老道惋然喃语道:‘唉!贫道慢来一步,致七位朋友,惨遭横死!’ 想到凶手,不由气得咬牙切齿: ‘好孽障,竟敢下此辣手,作了弥天大罪,可怜大师兄一片栽培苦心,竟调教出这么一个贻羞师门的歹徒。’ 云宗文见师父自言自语,好似与那金大雄甚为牵连似地,不由问道:‘师父,这九个人是谁?那金大雄难道与师父有关系?’ 天痴道人喟然道:‘文儿,我们走吧!路上为师才将今夜经过,详细的告诉你。’ 云宗文颔首听命,于是师徒二人,乃双双扑奔山下,离开这是非之地。 路上── 天痴道人乃将双魔七雄这场杀劫,向云宗文道出。 原来近十年来,武林中除了有一处极其隐秘的黑松林,矗立着一座神秘的庙宇,是人们视同地狱鬼域的绝魂寺,依然令人却步之外。 黑道中,也同时出现了二个庞大的组织。 一个是扎寨鲁东劳山的阴魔教,首领乃是千毒人魔邵横,以施毒独步武林。 一个是盘踞赣北怀玉山的骷髅帮,帮主毒龙手樊江,以毒龙手霸道湖海。 这二人均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枭獠,座下更是集地痞,流氓于一堂。 由于这两大恶徒集团的横行不法,弄得大江南北,一片乌烟瘴气,整个武林,为之动荡不安。 群魔跋扈过甚,乃引起了白道武林人的公愤,终于由武林五大派之首的武当派掌门人一飘真人,传下武林帖,邀集武林义军,讨伐南北二魔。 不过数天,正道公推最负盛名的一剑二掌四鞭,等武林七大高手,然后由七大高手分南北二队,于三月前,突击劳山阴魔教及赣北骷髅帮。 两大恶徒集团,虽然是人多势众,但到底是乌合之众,那里是时下俊彦的武林七雄之敌手。 因此,同在一夜里,南北二大集团,齐皆瓦解,却溜走了首领邵横与樊江二魔。 二魔多年经管之基业,毁于一旦,希望几绝,惨败之余,那不恨煞武林七雄,当然亟思报复。 十日前── 武林七雄分别接得南北双魔职名挑战的柬帖,约于今夜在天目山绝峰拚斗。 武林七雄对双魔之公开挑战,大为奇怪,因为双魔之力,绝斗不过七雄,而双魔既分别投帖,何不顺机各个击破。 偏偏要订期而战,尤其以他们素性,乃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卑劣之徒,更不会如此大方。 七雄尽管心内狐疑,却不能不参与此战,因此相约赴会。 因为七雄之首的武当掌门一飘真人,与单指定乾坤海云子,这位数十年来,望重武林的风尘异人,乃莫逆之交,乃将情形告知老友。 海云子闻情,也知双魔约战之事,个中大有文章,不是请有援手,便是另有阴谋,只是他本身因多年退隐,不管尘务,乃只告知老友提高警觉而已。 五日前,一掌震五岳天痴道人,偶然云游经过鄂北,乃就道访探别离多年,现遽隐于云梦大泽一间茅屋之中的大师兄海云子。 海云子与天痴道人,艺同一师,海云子年长,入门又早,乃天痴师兄。 师兄弟一动一静,个性不同,因此海云子是终年避隐茅芦,天痴道人却是飘泊四海,云游五岳,是以师兄弟甚少连络,每每数年难得一见。 海云子乍见多年别离的师弟,那不大为喜慰,乃留师弟小住。 当师兄弟谈天说地,共叙武林轶事,海云子乃吐露了双魔约战七雄之事。 天痴道人闻言,登时雀跃三丈,认为又是一次大好良机,乃即刻辞别师兄,赶来天目山瞧热闹。 敢情这天痴道人,乃是一个嗜武成狂之人,生平最喜观摩他人战斗,以从中采长补短,增益艺业,是以见猎心喜。 只是── 他慢来一步,致好戏未曾入眼,不胜惋惜,不过他却无意中救了云宗文一命。 天痴道人说至此,不由感慨地道:‘想不到,大师兄这位宠徒,竟是个手辣心黑的暴徒。’ 云宗文忽道:‘师父,你看会不会他们都是中了金大雄的诡计呢!不然他怎会赶巧来此。’ 天痴道人恍然如有所悟,拍掌道:‘对,你这话大有可能,不然,以双魔武功,是绝不敢挑战的。’ ‘那么,那就是说,双魔及七雄,他们均中了金大雄之奸计了。’ 天痴道人扼腕而叹:‘唉!你大师伯所传非人,出此叛徒。’ 云宗文恨恨地道:‘金大雄这万恶暴徒,我云宗文一旦艺有所成,誓必为武林,剪除这凶獠。’ 天痴道人见云宗文盛怒之下,威气毕棱,义行于色,不由暗中赞许。 当下对他说道:‘文儿,为师毕生如同闲云野鹤,并无确定居处,我们不如就回你大师伯处,也好将你不义师兄之事,同你师伯道及,以便将其逐出门墙,免致天下武林同道误会。’ 云宗文闻言,脑海中不由浮起,一个慈容隐士,当他忽然发觉其爱徒,已然背叛他时的痛苦面容。 于是二人乃迳向鄂中云梦大泽奔去。 行行复行行,有事则长,无事则短,师徒二人晓行夜宿,二日后,已然进入鄂境,来到云梦大泽。 海云子茅芦,筑居泽左一丛长可及丈的槁苇之后,一片平坦的陆地上。 天痴道人来到泽旁,乃挟起徒弟云宗文,展起登萍踏浪的无上轻功,拨开槁苇,进入泽中小屋。 数日前,天痴道人曾到过此地,此时乃穿门直入。 不料── 门启处,忽见堂上僵卧一人,发出沉重而极微弱的呻吟声,师徒二人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倒地之人,竟是此间主人,单指定乾坤海云子。 事出意外,天痴道人连忙扶起师兄躯体,放在床上,并迅速地掏出三粒护身灵丹,塞入师兄口中。 喂过灵丹,他更功贯双掌,扣住师兄‘志堂’,‘百汇’双穴,予以推拿。 然而── 他双掌甫迫出真气,流进海云子全身,不由寿眉一皱,黯然撤出。 只听他悲怆地喊声:‘师兄醒醒,弟天痴回来了!’ 半晌── 海云子无力地,缓缓睁开他那萎顿的双眼,一见是师弟天痴,不由面浮慰面,但却痛苦地说: ‘师弟………小兄我………已………不不………行………了………快………快按住我………穴………穴道………我、………我有………话………话说!’ 语句断断续续,低沉无力,而又十分吃力般,好久才说下这么一段话。 天痴道人满脸悲愤之色,急忙凝神聚气,手落如风,连拍海云子身上‘志堂’、‘幽门’、‘关元’、‘白海’、‘中庭’,五处大穴。 然后功贯左手,贴在师兄华盖穴上,运力一迫,贯入内力。 这一手,正是借本身真气,支撑对方一点心灵活力,使对方在游离之际,能有精神,说出最后遗言,以便活的人,为他办理善后。 要知── 老道长数十年性命交修,功力颇高,适才运功输力,已知师兄海云子中人毒掌,阴阳七经悉被震断,五脏离位,为时已久,虽大罗天仙临凡,华陀扁鹊重生,也将束手无策,难起沉。 果然── 他师兄所说,正是欲托遗言,他乃悲愤地,以自己一股内力,灌入师兄体中,俾听他遗言。 云宗文也大感惊异,心忖: ‘听师父说,师伯外号单指定乾坤,身怀天罡指绝技,能十步内,震断敌人心脉,功力极高,却怎地也会受害,难道是他的徒弟所为?’ 他独自忖念之际,耳中已闻海云子的声音。 海云子经天痴道人之助,借天痴道人真气,暂时恢复知觉。 他苍白的面容上,极力浮出了笑容,缓缓道:‘师弟!我总算能再见到你,死也无憾了!’ 天痴道人沉声追问道:‘师兄,为何在短短的数天,你竟会变成如此,什么人来过茅芦?’ 说至此,心中猛地一动,脱口道:‘是不是你的徒弟金大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情来?’ 海云子闻言,突然目露怨毒之色,问道:‘师弟,在天目山顶,你是看到我的爱徒金大雄?’ 天痴道人愤然道:‘不但见到,而且他是………’ 海云子笑道:‘他杀死了双魔及七雄对不对?唉!那不是真的金大雄所为?’ 天痴不信道:‘不!绝对是他,我亲眼目睹的,那还会错。’ 海云子道:‘可怜的徒儿,蒙受不白之冤,而且──’ 天痴道长道:‘师兄你别信他所辩说,这叛徒…………’ ‘师弟,雄儿早就失踪了,他,是别人冒充他貌相的。’ 天痴道人及云宗文闻言,大觉意外,道:‘什么,是别人冒充的,不!不会的,别人冒充,那会那等酷似呢?’ 海云子恨声道:‘师弟,你可曾听过武林传言,一位神秘无比,来去无踪的千面如来…………’ ‘什么?千面如来,是九绝岭绝魂林中,那绝魂寺主持千面如来?’ 海云子黯然道:‘正是此人伪装,嫁祸雄儿的。’ 绝魂寺千面如来,这个武林人物,闻名丧胆,人人岌岌自危不安,深恐一旦找到自己头上的盖代魔僧,竟然出现了,而且又找到自己师兄头上,那不令天痴道人又惊又怕,既恨且怨。 天痴道人道:‘师兄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是中了那千面如来的毒技,才致如此………’ 海云子颔首道:‘嗯!我正是中了这魔僧,学自天山九死谷的秘传绝技,闭血断脉掌,致受此惨厄。’ 天痴道人闻言更惊── 想到这传闻中,骇俗震世的绝技,不由使得这位,学兼各派之长,见识经验都极丰富的天痴道人,非常震惊。 海云子喟然叹道:‘师弟,那千面如来于昨晚,进入茅芦,是时,他因以雄儿貌相出现。’ ‘小兄已经二年未见徒弟了,不胜大喜,并将师弟你,前几日也曾来此之事,向他说出。’ 那知── 就在小兄与他长谈离情之际,他突然出其不意,以天山派,独门绝技“闭血断脉掌”,打中我心胸及背后志堂大穴。 小兄惊极责骂,这枭魔乃现出庐山真面目,那里是小兄爱徒金大雄,竟是二十年来,无人敢惹的神秘人物千面如来。 他在掌伤小兄之后,才说出雄儿早在三年前,就已被他带到一处隐秘的地方,永远不能复出。 他更威胁小兄,随他前往,则他就替我解开掌伤,但小兄宁死也不能事贼,因此,这魔头乃悻悻而去。 据他临去所言,凡中此掌者,大都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十二时辰内,脱力而死!小兄无端罹祸,心有未甘,乃仗数十年精修真元,勉力支撑,以待亲人。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见得着师弟,希望师弟能纠集武林同道,大破绝魂寺,活捉千面如来,凌迟处死,方雪吾恨。’ 说至此,耗力过多,已汗珠沁额,状极痛苦。 天痴道人急道:‘师兄,那千面如来何以会与你结仇?’ 海云子道:‘小兄与此魔并无瓜葛,不知他何以会找到小兄头上,大概是与雄儿有关。’ 说至此,沉重地咳嗽一声,急喘喘地道:‘师弟,绝魂寺古怪神秘无比,千万别轻身犯……………’ ‘险’字未落,已觉气力不继,咽了一声,双腿一蹬,人已气绝,可怜这个多年潜隐,与人无争的风尘异人,竟惨遭此厄劫,含恨终生。 天痴道人见几日之别,师兄竟惨遭毒手,不禁万分哀痛。 陡然── 他仰面一声悲啸,但听那啸声如九天鹤唳,穿云裂石,直冲霄汉,空谷回音,历久不绝。 云宗文被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剑眉微微一皱,旋即色然心喜,心忖: ‘师父内功竟是这等精绝,得此名师,来日一定可以学得一身功夫,为双亲及世叔雪恨。’ 啸声戛然而止,只见老道面凝重霜,目露杀机,恨恨地咬牙道:‘千面如来啊千面如来,贫道有生之年,誓不与你干休!’ 说着,转脸对云宗文道:‘徒儿,大师伯惨罹奇祸,此仇不能不报,目下先将大师伯安葬要紧。’ 云宗文也是悲愤万分,兀自盘算着,只要艺成出道,必先往探绝魂寺,找千面如来报仇。 这时聆及师父之言,忙走出屋外,挖一士坑,然后与师父合力将海云子遗体埋葬,天痴道人更在墓前立下一碑为志。 ※※※※※※ 办理好海云子善后,云宗文好奇心突起,对师父问道:‘师父,这千面如来是何等人物?绝魂寺是在什么地方?何以寺名为绝魂?’ 天痴道人闻言,颓然道: ‘绝魂寺据闻位处皖南名胜九华山中,一处浓密的松林内。 ‘绝魂寺地形如何,建造情形怎样,由于数十年来,无人见到,见到的无一生还,因此,无人知道那绝魂寺是何等模样。 ‘更由于只要有人敢侵近那片密林五里方围之内,就是死数,绝难生还,大有能入难出,有死无生之概。 ‘因此武林中视如畏途,乃以绝魂寺名之,意谓一去绝魂也,或许真正的庙名,并不是绝魂寺呢! ‘至于那千面如来,更是一个既恐怖而又神秘的枭魔,来去无影无形,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尤其武功绝高,且溶尽各门派奇艺,从未闻有人能敌。 ‘更因他擅于易容伪装,是以从无人知道他真面目是何等形状。 ‘尤其,最可怕的是,这千面如来,不知只是一个或有好几个人,竟能在一夜之间,杀死四处相距颇远的武林高手。’ 云宗文听得十分惊悸,道:‘那我们怎能替师伯报仇呢?’ 天痴道人道: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能不受挫折,不顾一切牺牲地,细心查访,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何况“暴虐必亡,邪不胜正”,虽然这魔头目前得势,猖獗无状,但终究必会败亡的。’ 又道:‘为师本想在此与你师伯,共传武技于汝,但如今情势既已有所改变,不得不改初衷。 ‘从今天起,六个月内,为师先传你本门武功,然后由你自修自练,为师才外出访查仇踪。’ 说至此,猛然心中一动,乃走入师兄卧房中,一阵细查,找出一本小册子,重又出来对云宗文道: ‘为师找得你师伯,生平最得意的武功天罡指,加以为师仗以成名的千斤掌,这两样武功,一并传授给你。’ 云宗文感激地跪下道:‘徒儿驽才,得蒙师父玉成,有生之年,皆感恩载德。’ 天痴道人正色道: ‘徒儿别孩子气,只要你知道,学武之事,小者在防身固体,大者乃为仗义施仁,除暴安良,为千万人造福,至盼能屏除什念,痛下苦功,以期来日出人头地。’ 云宗文肃然道:‘弟子谨遵师命!’ 天痴道人道:‘为师的千斤掌与你师伯的天罡指,除了技巧之外,最主要的,乃是修练而得的内功。 ‘你虽然学过武,但内劲犹甚不足,练此二种绝技,甚难收效。 ‘今为师就索性成全成全你,以三成内力助你速成,至于内功修为,除了循序渐进,不能躐等,需日积月累之外,只要得遇奇缘,也可能立即伐毛洗髓,脱胎换骨,成为深厚内劲的高手。 ‘观你貌相,大贵大福,或许将来会碰上奇缘,平空增强内力也说不定。 ‘来吧!双手平举伸出。’ 云宗文如言伸出双掌。 天痴道人命其坐下,然后也伸出双掌,贴住徒弟双手,才道:‘你尽管吸气就是!’兀自长吸口气,将三成内劲,借血道循环之势,传入对方。 二人四掌紧紧互抵,各自吸气凝神,云宗文陡觉二股热流,流经奇经八脉,穿九宫雷府,十二重楼,运转一大周天。 起初,他觉得奇热难熬,但渐渐地,越来越觉周身经飘飘,非常舒服。 约莫盏茶工夫过去,天痴道人双掌一收放道:‘好了,徒儿你已有几成内劲,今后学起天罡指及千斤掌来,就可事半功倍了。’ 自此以后── 云宗文每日朝夕,均出在屋外,面对着茫茫月水,打坐练气,扎下入门根基。 三个月后,天痴道人才将天罡指及千斤掌的练法诀窍传授给他,并将独步武林的十八招霹雳拳法,也倾囊相传。 云宗文多年来受人岐视、冷落,早已养成了坚忍不拔,克苦耐劳的习性,再加上他立志学艺复仇,以求出人头地。 因此── 几个月来,他特别用功,丝毫不敢放松,更因他天资颖悟,又是名师调教,是以进境迅速,日就月将,不到三月,已然粗具基础。 天痴道人见徒儿虚心力学,不由大为嘉许,更加谆谆诱导。 光阴似箭,转瞬间,半年之期已到。 这一天,天痴道人,预先写好一封信,然后传来徒弟云宗文道:‘文儿,六个月来,你已全得本门武功,进境之速,大出为师料想之外! ‘如今为师想外出访查仇人,只留你在此,希望你锲而不舍,继续锻炼,一年之后,必有小成,那时就可外出行道了。’ ‘师父,你何时会回来?’ 天痴道人闻言,黯然道:‘仇人行踪诡秘,功力超凡,为师此去是祸是福,犹在未知之数。 ‘不过── ‘短则一月,长则一年,为师必会回来看你,万一,一年之后,为师未能回来,那你就将这封信拿着,到嵩山少室峰后,求见一位叫鸿博居士的老人,将此信交给他,并听他指示,绝不可独自主张,擅闯绝魂寺。’ 说着,将信交给徒弟。 云宗文道:‘师父,少室峰乃少林派重地,弟子………’ ‘不是的,少室峰后隐秘之处才是鸿博老人居处,并非前山的少林寺也。’ 于是── 师徒俩乃相互道别,天痴道人独自外出去了。 云宗文自师父离开茅芦以后,单身住在云梦大泽之中,这座秘隐之处,他痛下苦心,在茅芦中埋头苦练。 虽然,他身侧已没有师父督促,但却能自行约束,绝不偷懒,因此,武功日有进境,师门的天罡指与千斤掌,已具几分火候。 不过,当他练武既罢,闲着的时候,无不想念起外出的师父。 然而── 一月过去,师父行踪杳渺,不见回来。 二月、三月过去,劫仍然人影毫无,他心中开始烦燥与担心,师父可能已经遇到麻烦事了。 恍然── 自师父离开迄今,已经半载有余,可是让他朝夕望穿双眼,也不见师父回来。 这时── 他开始由担心而连想到,或许师父已经去到绝魂寺,而结果也与其他侵入绝魂寺的人一样,有去无回。 想到此,他几乎按纳不住,内心中那股愤怒与复仇的火焰,恨不得即刻东去皖南,只是,师父临行前的嘱咐,一年未到,不能擅自离开茅芦他去。 何况,以师父那等武功,若还不及敌人,则自己这微末的艺业,那能去得,于是,在企盼中,他更加紧锻炼,他盼望师父的回来,也盼望日子的赶快飞逝。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不觉已是一年期满,而天痴道人都仍旧未兄回来。 云宗文在焦虑之中,忽然想到难道师父早就决定不回来,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才那么说的。 否则,他又何必留下这么一封信,他也曾想到,何不将信拆开,看看师父到底安排着什么事情。 可是,因师父临行,曾叮嘱此信要送到嵩山少室峰,给一位客隐异人阁览,自己并需听那异人之命做事。 因此,他不取擅自拆信,心忖:‘信中写些什么,只需到少室峰鸿博居士处,就可以明白了。’ 当下拾掇定当,关好茅芦门户,乃离开云梦大泽,迳奔豫省嵩山,一路上经过不少纸醉金迷般的大城镇,也经过不少景色幽美的名胜地区。 但一则他心悬师父安危,急欲看到少室峰,再则他多年来受尽冷落,已厌恶了繁杂的情景,是以视若无睹地,笔直前行,毫不因外来情景而稍搁行程。 晓行夜宿,行色匆匆,难免引起人家的注意,尤其因他长得英挺俊逸,暗中赢得不少年轻女郎的醉心思慕。 这天下午,他已来到豫省名胜嵩山。 中岳嵩山,为五国五大名山之一,山势之险峻雄伟,峰壑之灵奇,冠盖宇内。 尤以数百年来,领袖武林,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派,正建基于少室峰,是以山随教贵,嵩山之名,更是传扬遐迩,四海同仰。 鸿博居士,隐身少室峰后山,卧榻之傍,愿令人鼾睡,足见这位鸿博居士,若非与少林大有渊源,则是大有来历之人了。 云宗文此刻已一身武功,因此,虽然出险岭高,却已难不倒他。 他不敢从前峰登山,因为恐怕因此招致少林派之误会,乃隐蔽地,按师父所示,攀登后山。 就在夕阳无限好的黄昏前,云宗文已登上一处绝峰,眼前呈现着一块数亩方圆的平坦草原。 草原上绿草如茵,红白山花,竞放芬芳,竟是一处山色优美的人间仙境。 草原左侧,依山建造一栋茅屋,背后山腰,有着数处瀑布,匹练也似地,直往一处绝涧飞泻。 加上夕阳将落,艳霞布满西天边际,越发显得秀丽绝俗,令人心醉,尽涤俗虑。 云宗文不由暗赞:‘好个美丽的佳境,隐居此处的人,必更为不俗了!’ 就在他略微伫足,览赏眼前山景之际,茅屋中已传来一阵苍老的话声:‘何方朋友,光临寒茅,有何贵事!’ 云宗文闻声,方自一动,谁知眼前已经站立着一个鹤发道颜,貌相高古,仙风道骨的老人。 老人手执羽扇,身穿灰色儒服,虽然须发皤然,看上去再少也有古稀以上年纪,但神情矍铄,竟毫无老迈龙钟之态,尤其一双善目,开阖之间,精光熠熠。 云宗文见老人声到人现,落地无声,而且不知用何身法,自己竟无所觉,心中不由暗佩:‘这老人好惊人的武功!’ 连忙肃容恭礼道:‘老伯可是此间主人鸿博居士?’ 鸿博居士道:‘老朽正是居中奇,小友是谁?光莅蜗居,不知有何指教。’ 云宗文一听,鸿博居士名叫居中奇,不禁暗道:‘这人好古怪的名字,到底是风尘奇人。’ 口内却忙答道:‘晚辈云宗文,奉家师之命,专诚谒见老伯。’ 说着,拿出信递送过去。 鸿博居士秘隐此间多年,平常绝少朋友到来,其实,他生平也是绝少朋友。 闻言不由诧问道:‘慢着,小友导师法讳如何称呼,何以认得小老儿?’ 云宗文道:‘晚辈业师是天痴道人。’ 鸿博居士啊了一击道:‘噢!原来是那牛鼻子,走,我们进入屋中再谈吧!’ 说着── 带看云宗文进入茅屋之内。 老人命云宗文落坐之后,才自拆开至友天痴道人所寄的信。 那知── 他阅完此信,登时惊呼一声,霍然站立。 ‘糟!他竟敢单身犯险,进入绝魂寺?’ 云宗文早就知道,师父之外出,乃为探查绝魂寺贼徒,以替大师伯报仇,是以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他却奇怪,这鸿博居士,怎地在知道师父往绝魂寺时,竟是如此惊急,且隐露怯意。 他疑惑地道:‘家师因大师伯之惨遭毒手,乃想为师伯报仇!’ 鸿博居士颓然坐落道:‘你师父外出多久了!’ 云宗文道:‘整整一年了!’ 鸿博居士喟然长叹。 ‘唉!这牛鼻子凡事心细,稳扎稳打,怎地此次竟如此粗莽!’ 说着又转脸仔细地,打量了云宗文,然后喃喃自语道:‘虎父无犬子,果然是千载难求的奇才。’ 云宗文见鸿博居士,突然注视着自己,一时被看得不好意思,讷讷道:‘老伯,家师信上所写何事。’ 鸿博居士道:‘令师要你随我练武,不可擅探绝魂寺!’ 云宗文道:‘老伯可否将信,赐晚辈一睹!’ 鸿博居士乃将信递给他看,云宗文一看,信上大意,竟是师父已抱破釜沉舟之心,此去不杀仇人,誓不生回。 云宗文暗道:‘不好!师父一去未返,必然如他信中所说,已遭不测了,否则那会不回!’ 想到师恩崇高,师父更是十多年来,第一个对他怜悯与爱护之人,想到父母之仇,师父师伯之恨,不由油生雪耻复仇之怒焰。 只见他钢牙一挫,恨声道:‘家师既去绝魂寺,必然凶多吉少,晚辈就此告辞!’ 鸿博居士讶然道:‘你要到那里去?’ 云宗文道:‘晚辈要上九华山绝魂寺,替师父及双亲报仇。’ 鸿博居士道: ‘绝魂寺威震武林,二十余年来,武人视若鬼域,不敢冒险,你这一去,岂非羊入虎口,徙自送死而已。’ 云宗文目露坚定之色,断然道: ‘戴天大仇,岂能不报,此去就是赴汤蹈火,晚辈也毫不在意,誓必除贼雪恨,且就此别!’ 鸿博居士见这少年,眼中露出坚毅之色,知道无法挽留,再则他阅人至多,生平涉猎医、相、技、数,诸般学术,乃有鸿博之外号。 因此,他已经看出这坚毅少年,来日虽然凶险极多,却是福缘热厚之人,或可逢凶化吉。 是以不但不加阻止,反而嘉许道: ‘小友急愤师仇,壮志可嘉,但那绝魂寺,积数十年凶名,绝非简单易与,千面如来更是神鬼莫测,诡秘异常。 ‘老朽希望小友,凡事小心,提高警觉,切不可暴露行踪身份,以免危险,尤应三思而行,知己知彼,才能稳居不败,求取最后胜利。’ 说着,走入房中,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云宗文道: ‘这是小老儿,生平采集天下各处名山,所产灵草所练成的“百草金丹”,功能医治百病,-伤除毒,兼可助长功力,你可先服下三粒。 如今,黑夜已临,就请屈驾在此过夜,明天再走未迟。’ 云宗文想不到这鸿博居士,竟然如此垂爱,当下千恩万谢地,收下百草金丹,并留宿此地。 这夜── 鸿博居士更将生平一套独特武技‘万妙七打’,概传给他,还送他一柄防身宝剑,直到,深夜三更,才分别入房就寝。 斗转星移,眨眼已是次日清晨。 云宗文起身拾掇既毕,乃步出房门,准备向鸿博居士辞行。 那知── 他甫步出房外,入眼顿见厅上僵卧一人,仔细一看,竟是鸿博居士。 云宗文大吃一惊,扑身过去,但见鸿博居士面露恐怖与惊悸之色,已经气若游丝,绝难再活! 第二章 生死一线黄粱梦 云宗文突见鸿博老人,僵卧于地,已然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突遭此变故,他不禁十分惊异。 他焦急地喊道:‘老前辈醒醒,老前辈醒醒。’ 探手倒出三粒老人昨夜刚赠给他的灵丹,并运功予以推穴活血,灌输真元。 好久── 老人方无力地,睁开那迷茫的双眼,饱蕴惊悸与怨毒之色,断续地说出:‘我一时………大意,中………中了………千………千面………如来………嗯!’ 话犹未尽,倏一咽气,登时气绝。 可怜这位毕生与人无争,学究天人的风尘奇人,竟因接了老友一封信,而落得此悲惨下场。 云宗文一听,害死老人的凶手,竟又是千面如来,不由怔、恨、怨、怒。 半晌,他方使悲哀地喊道: ‘老前辈,是晚辈害死你的,我无论如何,定必将那千面如来,碎骨分尸,替你老报…………’ 他那‘仇’字犹自未落,陡然屋外传来一声冷哼,短促之中隐呈冰冷阴森,骄狂不屑之色。 云宗文面色陡变,大喝一声:‘恶贼休走!’ 人随声起,双腿一顿,快若闪电,掠出屋外。 然而── 他人甫出外,四下一望,除了一抹艳阳,吐出绚丽的霞彩,映得大地一片生机者外,周围寂然,那有人影。 云宗文心中一凛,心忖:‘光天化日之下,闻其声而不见其人,此人好高深的武功啊!’ 心中虽怕,口中却依旧抖劲大喝:‘恶贼有种的何必藏头缩尾,不………’话到一半,耳畔又响起一声冷笑,竟是传自屋中。 云宗文如响斯应,扑回屋中。 入目眼前,除了那业已咽气横尸的老人外,那有半条人影。 云宗文有被嘲弄的愤怒,正待喝骂,忽然瞥见左侧壁上,钉着一条纸笺。 他心头不由又是一凛,出手撕下纸条,一见只见纸上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写不久,上面写着: 字付乳臭未干,螳臂蛙儿的小子知之: 老贼逞强,死有余辜,太爷念汝无知,特予饶赦,自此悔悟,还算不迟,若梦想与太爷为敌,则天涯海角,难藏你头,生死决汝一念。 不死阎罗留 云宗文看得心惊胆战,也看得愤怒无限,他连连喝问数声,却已不见回音,料想敌人已然远离而去。 他知道,以自己一身武功,竟无法追踪敌人,足见对方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尤其鸿博老人的死,自己同居邻房,竟毫无知悉,再加上敌人在刹那间,能留下那么多字的柬帖,在在足证对方功力,已达到不可思疑境界。 想到敌人功力如此精深,自己复仇之望,甚为飘渺,不觉心情为之十分沉重。 他明知此去绝魂寺,亦极危险,但一想起师恩如山,那能坐视?明知是龙泽虎穴,也得一闯。 当下,悲哀地抱起鸿博老人尸体,走出屋外,就在挖坑,予以安葬,并默默祈祷。 想到自已昨日带着师父留书,晋见老人,蒙老人慨传绝技,赠予灵丹,岂料,甫过一夕,还遭毒手,观那恶贼‘千面如来’,显有杀鸡儆猴之意。 老人无辜致死,当与自己来投有关,正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双亲之仇,恩师之怨,老人之恨,旧恨新仇,均是那恶贼一手造成,那不教他恨‘千面如来’入骨。 他葬罢老人,咬牙地悲声道:‘老前辈你安息吧!晚辈誓必全力为您报仇!’话罢,对看老人墓前,拜了四拜,然后转身向山下奔去,离开少室峰。 下得嵩山,立即斜走西南,向安徽省而驰,迳奔九华山绝魂寺。 第二天近午时份,云宗文已经离豫入皖,来到了皖中大镇庐州-即今安徽省会合肥-郊外。 连日奔腾,又近中午,已觉体乏腹饥,乃进入城中,拟打尖进食,再继续南行,入城之后,但见这庐州屋宇栉比,客旅云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因庐州地近巢湖,是皖中最富庶繁荣之地,是以特多酒肆旅社。 云宗文信步走入一家宽敞的酒楼,登上楼,拣一处雅座落坐,并点来几样小菜,几斤老酒,独自低斟浅酌,慢慢进食。 云宗文初次喝酒,酒入愁肠,越发心思紊乱,尤其看看距九华山不过百余里远近,以他脚程,只消数个时辰,就可到达。 距离敌巢既近,他那满腔仇焰,熊熊怒火愈难压抑,恨不得即到绝魂寺,找千面如来报雪血债。 此刻── 他兀目沉思,如何才能闯进那人人视若鬼域,个个却步不前的绝魂寺。 因此── 对于店中上来什么客人,他都未曾一顾,直至一股香风,掠身而过,他才不自觉地抬头侧目。 陡然,他眼睛大亮,只见邻座上,竟来了一个美艳如仙的女郎,生得十分娇艳,直是国色天香,一身素白上佳缎装,更显得秀丽绝俗。 云宗文心中暗自纳罕。 ‘这位姑娘家怎得外出抛头露脸,难道也是练家子!’ 敢情斯时礼教极严,女流之辈,绝少外出,均守著「闺闯之规’,尤其单身出外,甚至于走上混杂的酒楼饭店者,更是罕见罕闻,是以云宗文不觉纳罕称奇。 当他不自禁多看了女郎一眼时,突然碰及少女,也投瞥过来。 云宗文接触到对方那澄澈如秋水的明眸时,竟不自主地怦然心跳,无端端觉得双颊发热,连忙低下头来。 他在接触对方双眼秋波时,已然印下了她的影子,真想再看她一眼。但他却觉得颈骨竟不听话起来,无法抬头。 这一刹那,他内心中无限遐思。 ‘这女郎是谁?她为什么那样看我?………’ 心念中,突然,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唉!大哥,这一趟,恐怕凶多吉少,那魔头真是神通广大,不知如何,竟找到我们兄弟头上。’ 另一个声音,充满着悲哀语调,沉声道: ‘贤弟,死生有命,大丈夫何必怕死贪生,如论如何,当守著『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之念,去见见那无耻之徒。 ‘否则,若让人传出,我灵山双杰是窝囊之辈,岂非枉费多年来,所辛苦获得的这点声誉。’ 云宗文一听,说话之人,竟是十余年来,在江南一带,享有‘侠肝义胆’盛誉的灵山双侠时,不禁心中一动。 ‘久闻这灵山双侠,一手和合双绝刀法,名振江南,怎地此刻竟在唉声叹气!’ 头随念转,侧目一看,但见靠近楼梯口桌上,坐着二个彪形大汉,均是中年年纪,生得十分酷肖,一望而知是挛生兄弟。 而二人那双浓眉,此刻却紧紧皱起庄严的面容上,却又流露着悲壮与坚毅,交杂着的神色。 云宗文虽在饮酒作态,其实已运功谛视,注意聆听他们谈话。 只见原先发话之人,饮了一口大酒之后,又说道:‘大哥,弟真想不透,萧剑双英,竟会流为黑道,更甘心为虎作怅。’ 萧剑双英四字,一入云宗文耳中,直如晴天焦雷,轰然欲晕。 他心中暗自叫苦:‘爹娘还在?而且已经变节?’ ‘这消息会是真的?’ 忽然── 耳畔一声轻微而清脆的冷笑,云宗文心头一震,侧目一看。 但见那美艳姑娘,一双明眸,正注视着自己,露出一股似是诧异,又似是嘲笑的神色来。 云宗文见状一凛,知道自己一时失态,流入人家眼中,他暗自叫声惭愧,后悔自己竟那么沉不住气,假若对方是敌人,岂非要糟。 他直觉地认为,这白衣女子不会是敌人的。 这时,叹声又起,那苍老沉重的声音道: ‘岂止我们兄弟意料不到,恐怕普天之下,也无人敢相信,试想,萧剑双英自始祖董曙萍与杨飘芬,迄今数百年来,代代相传。 ‘不但均结为夫妇,而且都是正道英才,这云雁飞夫妇,早年何尝不也是一对正道敬佩的侠侣。 ‘不料,十多年匿迹,这次重作冯妇,却已是变节事匪,这真是武林不幸,看来今后将是一场无边的浩劫!’ ‘“云雁飞夫妇”!是爹娘,唉!’云宗文十分痛苦,的确,双亲败名失节,教儿子何以为人? ‘大哥,你想会不会是那千面如来的阴谋,故意嫁祸他人,损人名节,或许这是冤枉的?’ 云宗文闻言,稍露慰色,心道: ‘对啊!或是爹娘早遭毒手,那恶贼却冒双亲之名为恶,久闻那恶徒有“千面”之号,显是乔装圣手。’ 但他忖念中,那大哥已道: ‘贤弟说得对,愚兄也曾想及,那千面如来擅具易容之术,说不定是他化装,然而萧剑双英,那不传第二人的璇玑剑招及七毒煞招,岂会是假的。 ‘何况还有那块昔日武林五老,合赠给董曙萍,留传迄今的“紫玉令符”为证,若是千面如来,那有这两样东西。’ 云宗文闻言,一颗心直往下沉,几乎按耐不住,想过去问问灵山双侠。 不过,总算他灵智未乱,认为如此做,并无多大益处,他在心中呼号:‘爹娘啊!您们怎会如此呢?’ 他真是心如刀割,似芒刺在背,坐不安席,可是,就当他失魂落魄之际,耳傍又传来灵山双杰话声:‘兄弟,俗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歹今夜斗子坪之会,也得挺胸赴战!’ ‘对!苟真是萧剑双英变节,也就怪不得咱兄弟了,走吧!’ 二壮汉一声走,站起身下楼而去。 云宗文听说双侠约战斗子坪,乃决定前往一看,可是斗子坪位在何处,此刻光天化日,他又不能跟踪人家。 偶抬头突见店伙上楼,心中一动,正抬手招呼店伙近前探问。 那知── 他手甫举,忽觉背后急劲扑体,他心中一惊,本能地翻手一抄,入手一物,轻柔之至,摊开一看,竟是一个纸团,幽香沁鼻。 云宗文心中一怔,忽闻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宛然黄莺出谷。 ‘小二,看帐!’ 身形一扭,人已下楼。 云宗文心知这纸团,必是那女郎投射过来的,忙摊开纸团,匆匆过目。 ‘斗子坪虽然是好戏上台,然其间凶险必多,劝君锁守寒窗勤苦读,别因多事徒惹灾殃。’ 无头无尾,是友是敌,是警告?是劝阻?是关怀?是挑战?一时却弄得云宗文满头雾水。 他终于冷冷一哂,心道: ‘管他怎的?今夜之事,那能不理,哼哼!初出道就如此畏首畏尾,将来何以闯荡江湖呢?’ 别说他是身怀三个武林高手,秘传绝技,而且是年少血盛,具好胜探奇之心。 就是身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当他闻悉,别离十余年的双亲,就在左近时,他会不想往见? 是以── 云宗文不管那女郎留柬何意,也决定走趟斗子坪,假若双亲果已变节,他也想尽力劝谏双亲弃暗投明,免他日后无颜见人。 心念及此,乃叫来一位店伙问道:‘小二,斗子坪是在那里?’ 小二闻言答道:‘斗子坪就是巢湖西岸,一处景色幽美的丛林,出城去往南行,约二十余里,便可看到一丛参天树林,那里便是巢湖四大胜景之一的斗子坪,公子爷想到那边玩玩吗?’ 云宗文微微一笑,随手赏给他一些小费,然后付帐离店。 出了店外,他就在城中,找到一处客栈住下,直至当晚梆打二更,夜阑人静,这才掠身离店,展开脚程,直望斗子坪方向奔去。 他自得天痴道人以内力输助,又得其绝艺后,武功虽未登峰造极,但也已是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内外轻功,均有独到修为。 这一全力奔驰,那消半个时辰,早已奔出二十余里,迎面黑压压一片郊野旷地,是一片密林。 他正心忖:‘前面谅必就是斗子坪’之际,却已闻二声惨叫,破空传来,果是发自密林中。 云宗文心中一凛,双足垫劲,全力奔向密林,快逾电闪,几个起落,已近林缘。 然而── 就在他正欲穿林而入之际,陡然一声沉喝:‘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人影一幌,眼前已飘落一个貌相狰狞的彪形大汉,凶霸霸地,横身阻路。 云宗文鉴貌已知,眼前之人,不会是善良之辈,乃从容答道:‘尊驾是谁?凭什么阻我去路?’ 对方面露诧色:‘小子你想入林?’ ‘怎么样?不行么?’ ‘你可有铁旗牌令?’ 云宗文初下江湖,那知什么铁旗牌令,闻言之下,冷冷一笑:‘什么旗令不旗令,在下想过此林,并无犯法?’ 说着,傲然点足掠身,便欲入林。 但他奴足甫起,对方大汉却已然狞声一笑:‘小狗你已经犯了死罪,还敢骄狂,看刀!’ 声到风到,白影一幌,一股劲急刀气,疾如流水,猛若山崩,当头劈来。 云宗文初次应战,虽然有点紧张,但他多年受苦,养成了沉着坚毅的个性,此刻见敌人刀到,连忙侧身扭足。 右掌一拍,一式‘疾飞劲草’,击向对方胁下。 他这一手,避中带攻,用得巧妙与适当,拿捏之准,出手之快,完全不亚于多年老手之技。 阻止云宗文之汉子,乃一伏桩,武功十分的平凡,刀势猛而不威,那是武林卓绝的云宗文对手。 他更因心存骄念,以为云宗文年轻易与,那知刀招乍出,忽见敌人轻轻一幌,已失踪影,心头一震,正待收招换式。 但他刀招甫改,身法未变,突觉胁下急劲扑到,正待闪避,已然不及,陡感肋下一痛,哎哟一声,脱口而出。 人影乍合倏分,这凶恶汉子竟被云宗文击中肋力搐心要穴,一时剧痛攻心,叭哒倒地不起。 云宗文万料未到,对方竟如此脓包,不堪一击,不由心中一怔。 这时── 忽又是一声惨叫,从林中传来,云宗文闻声,疾忙踏前,一掌拍在凶徒中庭穴上,点制住他,然后掠身入林。 几个纵落,进入林中,入眼面前十余丈处,人影闪铄,急风四卷,兵刃碰击声,夹杂着冷笑与喝叱声。 云宗文屏息凝气,掩近战场,快速地掠上一棵巨树,然后仔细打量下面。 但见地上躺看三人,均已气绝,其中有一个,竟是店中见到的灵山双杰之一。 场上四对二,正在缠斗不休。 三道一俗,各举兵刃,力战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而这二中年男女,一萧一剑,招式诡奇猛厉,打得三道一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云宗文自孩提时期,就已失去父母之爱,他对父母印象模糊,只知父母是武林杰出的高手,以一萧一剑,称誉寰宇。 此刻,一见场中中年男女,兵刃用的正是一萧一剑,无疑的,乃是自己失踪十余年的父母,一时心中大痛,暗自悲哀之至。 陡然── 二声惨叫传起,地上又倒下二人,云宗文凛然一看,倒下的是一道一俗,那灵山双杰,竟已先后横尸。 此时的云宗文,乍见父母果是变节为匪,受到极大打击,竟茫然不知如何处理,只是在心中呼号: ‘爹娘啊!你们可知文儿心中之苦惨,可知叔父及师父,都是死于贼人之手,但是你们竟…………’ 心念未了,突闻二声闷哼,那力战的二道,也已叭哒声中,相继仆倒。 但闻一阵冷冰而又难听的枭笑: ‘嘿嘿,你们华山派,也敢轻捋虎须,今天正将你们这些违抗铁旗牌令的狂徒,重重警戒。’ 说着,转头对执萧女郎道:‘华妹,不下手还等何时!’ 声落,铁臂伸处,剑气森森,劈向道士右肩。 执萧女也如晌斯应,举萧直刺左侧道人。 千钧一发之际,云宗文陡然大喝一声:‘住手!’ 声未落,人已急窜而出。 中年男女闻喝,面露诧色,同时收回攻势,冷笑道:‘什么人胆敢插手!’ 话落,一看面前怒目横剑少年,不禁冷冷道:‘嘿!小子你是吃熊心豹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报上名来。’ 云宗文剑眉一皱,几乎脱口叫出爹娘二字,但毕竟他受惯了冷漠与虐待,感情反应也较迟钝,虽然他心情激动异常,却强自咬牙忍住。 当下问道:‘尊驾夫妇自称萧剑双英,未免太不要脸些?冒人姓名,这算是那门子英雄?’ 对方闻言,齐皆一震,但旋即沉喝道:‘狂莽小狗,你敢看轻我夫妇!’ ‘那你们真是萧剑双英?’ 二人齐觉一头雾水,茫茫然不知这现身阻碍的少年,是何路数,只好答道:‘太爷夫妇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难道会是冒充他人,你小子再不跪地讨饶,立教你追随这些人尾后,到阴曹逞强去!’ 云宗文见对方面容,始终死板板的,不禁心中大痛,心想:‘爹娘二人,均是无情之辈,何必理他!’ 哀莫大于死心,云宗文此刻心情之痛苦,真非笔墨所能形容,他想不出,爹娘何以会半途失节,将昔日英名付诸流水。 他虽恨爹娘之手辣心黑,但他能与爹娘过招交手吗?他能大义灭亲么? 他痛苦地道: ‘念在你云雁飞与我同姓关系,我云宗文今日法外布恩,特地给你们自新机会,还不快退!’ 他故意说出自己名姓,想看看爹娘会否相认,那时好劝双亲弃邪归正。 那知,对方却无动于衷,面色丝毫未变,精光一睁,露出慑人光芒,大喝一声:‘小狗你是找死!’ ‘死’字犹自未落,长剑陡涌银芒、一招‘跨马扬鞭’,当胸刺来,兼具诡奇,快疾与凌厉。 云宗文想不到双亲,竟变得毫无血性,连自己孩子也不认,一时心情大痛,一个闪躲不及,竟被划中左臂,嗤地一声,射出一股血箭。 他牙根一咬,探手掏出一块绿玉雕成的八卦,劲喝一声:‘萧剑双英,你们可知区区是谁?’ 悲痛地,幌着手中绿玉八卦。 萧剑双英闻声,细一探视,却陡泛杀机:‘好小狗,凭这块绿玉八卦,就能唬得我俩?真是梦想,看剑!’ 身形疾如行云流水,长剑劈来,招中套招,一团剑影,紧罩住云宗文。 云宗文见爹娘连家传绿玉八卦也不认,已知爹娘已丧失人性。 当下见对方剑势如电,不由钢牙一咬,健臂展处,长剑毅然出手,心中哀叫:‘爹娘,文儿只好────啊!’ 他因心神不专,又走出手不快,因此,未及一个照面,又被刺中穴道,伤及左肩,一条三寸长短血槽。 云宗文强忍痛苦,陡然翻腕一剑劈出。 他经天痴道人及鸿博居士指导,潜力沉厚,虽在伤下出手,却也是颇具威力。 但他一剑乍出,突觉对方一剑横砍过来,心头一凛,本能地,侧步递剑。 然而── 他因心情不专,章法自乱,何况敌人乃是武林罕见高手,只见对方剑一带一断,已向云宗文腕肘圻到。 云宗文欲闪莫及,匆猝间大喝一声,右掌疾扬,拍出一股潜劲,击向对方左胸,这一手寓攻于守,的确用得漂亮之至,不愧是名师门下。 顿见匝地寒飙,势如排山倒海,向对方卷撞过去。 云雁飞见这少年,始终失魂落魄,心中亦自诧异,但想到这少年之无理取闹,却不由激起他的凶性,立意杀死这无知少年云宗文。 他一剑削出,隐藏三招变化,只要对方迎来,则必自毁,那知对方少年,竟急中变招,以掌攻来,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冷冷一笑:‘小子,米粒之珠,也敢与星月竞放光华!’左掌一扬,顿时一股阴森的潜劲,打将过来。 双方潜劲一接,发出一声碰然如击败絮之音,登时急劲四起。 云宗文甫接敌掌,不自禁打一冷战,蹬蹬蹬连退三步,当场震得头昏眼花,耳鸣心悸不已。 但未容他吸气运功,陡闻对方一声暴喝,又推过来一掌,来势奇快。 云宗文躲闪不及,一声不好犹未出口,乍觉心胸一窒,登时一阵急剧的震动,顿失知觉,不省人事。 ※※※※※※ 不知过了多久,当云宗文知觉恢复之后,展眼一看,却发觉自己竟已倒在室中一榻床上。 他搜索记忆,只知自己被不仁的爹娘,击中二掌之后,就已昏死过去,怎地此刻却在这斗室之中。 他已知道若非爹娘半途猛省,未下辣手,就是被人救助来此。 他正自忖度‘这是什么地方?’之际,耳畔一阵莺声燕语:‘小侠醒过来了吗?’ 云宗文心中一怔,侧眼一看,但见身侧站立着一个,秀丽绝俗的标致姑娘,竟是卢州城酒楼上,留柬给自己的女郎。 云宗文对这姑娘,油生感激,双手一撑,便欲爬起,但双手压处,骤感浑身酸软乏力,竟无法起身。 这时姑娘银铃声再起:‘小侠不用如此,你内伤未全愈,不宜妄动真力。’ 云宗文感愧备至,连声道:‘萍水相逢,荷蒙女侠示警于先,援救于后,在下云宗文铭感五中。’ 少女闻言,喃喃道:‘云宗文云宗文,难道是他!’ 说着,露出惊喜之色道:‘少侠尊号云宗文,那么你是萧剑双英,云雁飞夫妇令郎吗?’ 云宗文聆言,心中既痛苦又诧疑,因为自己有那不仁的父母而痛苦,惊疑的是,这女郎若不是救自己来此,则是谁人所救,若她所救,那会不知那伤自己的是萧剑双英,亦即是自己的父母。 一时未及回答,只怔怔地望着少女。 奇怪的是,这少女对他似深有情意,被他这样呆望,竟无一般少女娇羞之心,脸也未曾发红。 她嫣然一笑,道:‘小侠大概以为那伤你的中年男女,就是令尊和令堂吧!那就错了!’ 这一说,否定了云宗文方才的猜想,他大感意外地,忙诘问道:‘怎么?姑娘所说之意!’ 少女微笑道: ‘我迟来一步,却见那二人,欲置你于死地,乃将小侠救来这农人家中。 ‘而那二人自号萧剑双英,因此我猜想,小侠必误认那二人是你父母,才会不敢还手,而被击伤!’ 云宗文更觉茫然,暗忖:‘这少女是谁,怎会知道那二人不是我父母?’ 嘴内却带着惭愧道: ‘姑娘芳名上姓?何以知那二人,不是家父母?唉!请姑娘原谅,在下因自感惭愧,致不敢回答双亲姓名之罪!’ 少女娇笑道:‘少侠难道不知,绝魂寺千面如来之名?’ 云宗文不解地道:‘千面如来在下曾有耳闻,但这又与…………’ ‘这就是了,千面如来既号千面,当然特长易容化装术。’ ‘姑娘话意,是那伤我之人,乃千面如来化装,但在下听已死的灵山双侠言之鉴鉴,何况千面如来,本领再好,怎能化装二人呢?’ 少女道: ‘小侠初出道,当然不知,这千面如来,不但功力深高莫测,就是易容之术,亦是独步天下,据说一下子,亦能同时化装数十人呢?区区二人那不容易!’ ‘什么?同时化装数十人,那他能分身术?’ ‘分身啊那是神怪之说,根本是无稽之至,我是说他能把化装术施到门下之身上,变成别人。’ 云宗文陡觉面上一热,暗忖:‘这姑娘,看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却比自己聪明,阁历也甚丰富。’ 只是,他心中犹有疑问,乃道:‘然则,姑娘从何处证明,那执萧剑的中年男女,不是家父母?’ 其实,他内心中,不觉已因父母不是失节之人,而是被人误会,被人嫁祸所累,而放下心头大石,已经不再那么痛苦与难过了。 少女闻言,一双妙目,射出脉脉光彩,对着云宗文,多情地道: ‘这有几点可以证明,或许小侠当时因为惊闻父母变节,陡觉悲苦,因而忽略了可疑之点。’ 云宗文心头一震,暗道一声:‘惭愧,自己当时却实是如此!’ 内心愧疚,难免露诸外表。 少女瞥状,道: ‘其实少侠也不必自疚过甚,任何有血性有义气之人,再听到自己至亲,竟是败节之人,也会如此的!’ 接道:‘那二人若非矫装,则在见到小侠自报名号之后,那会无动于衷,显然他们是挂着酷似小侠父母的面具!’ 其次,俗云“虎毒不食儿”,小侠出示家传至宝,绿玉八卦,他们竟毫无所动,这更是一大证明,何况──’ 云宗文闻言,恍然大悟,心忖:‘唉!差点错怪了双亲了,怪不得他们连线玉八卦也不认得!’ 想到绿玉八卦,不由心中一动,问道:‘敢问姑娘,何以知那绿玉八卦,是在下家传至宝呢?’ 少女撇嘴一笑,道:‘因为我曾受令堂之托,要找你啊!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总算完成沈前辈的任命了!’ 云宗文更感惊异:‘什么?姑娘见过家母,她们现在在那里?姑娘怎么认识在下爹娘的?’ 少女见问,登时秀眉一皱,缓声道:‘沈、云二位前辈,现在均在绝魂寺中!’ 云宗文顿如乍开云雾的明月,重受浓云所蔽地,再度沉于疑惑与不解之中,‘在绝魂寺,那姑娘如何能进出那号称“能入难出”的绝魂寺呢?’ 少女闻言,大眼眨了一眨道:‘这个这个,………小侠请恕我无法奉告。’ ‘敢问姑娘,家父母现在是否安然无恙?’ 少女道:‘我那次到绝魂寺迄今,已有三年,三年前他们在那里,生活过得还好,不知现况如何,小侠要想知道,惟有进绝魂寺看看,可是──’ ‘可是什么呢?’ 少女露出惋惜之色道: ‘可是,寺名绝魂,足见“能入难出”并非虚得之名,小侠若犯险而入,小者可与令尊令堂永聚,大者恐怕将终身抱憾呢!’ 云宗文毅然道:‘赴汤蹈火,亦无所惧,只要区区伤-之后,誓必上九华山绝魂寺去!’ 说着,又道:‘姑娘救助大恩,小可没齿难忘,姑娘可否见示芳名?’ 少女闻言,竟无端端地黯然道:‘薄命女之名不足道哉,而且若小侠闻悉我名,则对你我均不利。 ‘对了。 ‘这三颗“固元丹”有-伤助元之妙用,乃妹得自一异人所赠,就此转赠小侠,小侠身为人子,心急父危,乃人之常情,但绝魂寺凶险重重,望三思而行,或多求高艺,他日技凌千面如来,时再上绝魂寺未迟。’ 说着,掏出二粒灵丹,皓腕迅速一伸,竟已替云宗文塞下一粒,余下二粒放在云宗文手中。 云宗文见少女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竟对自己如此情重恩高,不禁感激涕零。 见少女素手放在自己手掌上,乃不自主握住了玉手,激动地道:‘姑娘隆恩天高海深,却又不愿见示芳名,云宗文来日如何图报浩恩于万一呢!’ 少女突然幽幽一叹,低声道:‘自古多情胜有情,春蚕作茧自缚,小侠善自珍重,妹去矣!’ 说着,疾抽素手,反身退出房外。 云宗文听少女二句亦真亦幻,晌异常情的论调,觉得似懂不懂,这时见少女欲走,不由喊道:‘姑娘暂留贵步,容在下再进微言!’ 少女闻声回头,却道: ‘少侠心意妹猜测得出,但你我多聚一刻,会多增彼此怨恨,而且也会多加一分性命的危险,有缘他日再见!’ 妙目中露出惋惜与痛苦之神色,凄然一叹而逝。 云宗文被少女临去这句话,以及那凄苦的神情,弄得满头雾水,心忖:‘她是谁?难道与绝魂寺有关连?会不会她也是绝魂寺中的人?’ 忖念中,忽觉体内一股热流在滚动,心中猛醒,方才曾服下一粒灵丹,当下急忙凝神静气,就倒卧之势,潜运内功,一连吐纳调息。 约莫盏茶工夫,体内真气已流经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走九宫雷府,渡十二重楼,运转一大周天。 但觉神清心爽,功聚丹田,气归紫海,双手一撑,翻身便起,浑身舒泰无比,竟已-伤复功。 云宗文知道这是姑娘灵药之效,当下急忙收拾定当,取下放在床缘的长剑,然后步出室外。 迎面一个年纪约莫五十开外的老妇,笑道:‘恭喜公子爷,已能起身了!’ 云宗文问道:‘老妈子,那姑娘呢?现在那里?’ 农妇道:‘噢!她不是你的………’ 猛觉不好意思说出,乃改口道:‘那姑娘不是与公子爷素识吗?她昨夜将公子爷带来这里,向老妇借住的啊!’ 云宗文闻言,已知那姑娘必是外方人,想来从老妈子口中,也问不出什么。 他心中虽有些耿耿难释,但芳踪已逝,王人既渺,只好掏出一绽白银,送给老妇道:‘这点小意思,请老妈子收起,以谢老妈子帮忙盛意,再见!’ 话落,不待老妈子回答,已大踏步离开,笔直南下九华山。 一路上,脑海中始终浮现着,那白衣姑娘的人影,慑人心魂的双眸,婀娜多姿的体态,以及对自己这份关垂之情。 虽不过短暂的把晤,但他已从对方,看做是稔熟知己,印象极其清新深刻。 的确── 十几年来,自从双亲离奇失踪,世叔惨死之后,他饱受欺凌与轻视,那曾有人对他加以同情与善爱。 除了天痴道人与鸿博居士之外,就只有这白衣少女,这老少三人,对他关怀,对他有恩。 然而师父天痴道人,以及鸿博居士,已先后罹难,如今茫茫人海中,就只白衣女一人,是他大恩人。 何况白衣女,人又生得貌比花娇,出落得美艳绝色,不亚王嫱西施复生,玉环飞燕再世。 是以,年方二八,情窦已开的云宗文,在感载伊人厚恩之余,内心中更隐藏着一份炽烈的情感。 他一路于于而行,总希望那玉人儿,能够再出现在他眼前,一路南奔,虽未用全力,却觉得身轻劲足,速度快过日前。 这时他心中大喜,知伊人那粒固元丹,对功力大有俾益,不由幸福地,摸了摸怀中还有的两粒固元丹,更隐约看见伊人在对他微笑。 想到幸福处,不自禁自言自语地,一声感叹: ‘唉!那姑娘不知是何方人氏,谁家掌珠,我云宗文假使有那么一个朋友,不知多好!可是…………’ 突然── 斜刺里传来一声轻哼,声音低微细小,似是冷笑,也像是幽叹! 云宗文闻声一震,本能地运目四顾,但自身处在一片茂林中,四人树影幢幢,虽是大白天,却不见半个人影。 云宗文心头一凛,那声音显然就在左近,怎地竟不见人影,而发声之人是谁?好似是充着自己而发。 心念及此,冷哼一声:‘何方高人想指教区区,怎不请出一见!’ 话落,背后陡然一声轻叱:‘照打!’ 云宗文斗地一个黄龙翻身,扭转身来,突然眼前一幌,一点急劲,破空射来,他猛沉马步,伸手一抄,接住袭来暗器,人也借势纵出老远,喝问数声。 但人影杳然,不由暗惊:‘这人好快的轻功!’忖念中,已知入手之物,轻软如无物,不看而知,必是纸团。 他灵光一闪,暗道:‘会是她吗?’ 急忙摊手张开纸团一看。 只见上面歪斜疏落地,写着几个墨字: ‘由此去是黄泉路,转身返是阳关道,特再加以警告,若再执迷不悟,恐性命危在旦夕!’ 左下角画着一个矮胖厉鬼,正是矮无常。 云宗文怒撕纸张,冷哼道:‘鬼域技俩,我云宗文岂会惧怕!’ 的确── 他虽明知,凭对方身形之快,自己此去绝魂寺,实无多大把握。 然而── 既知爹娘在绝魂寺中,无论如何,他身为人子,必须往救,纵使波折重重,步步杀机,他也不能皱眉怯胆,悸惧而退。 于是── 他豪放地,仰天一阵长啸晌澈云霄,啸声中,展起轻功,疾如流星赶月,快逾风驰电掣,迳奔九华山。 九华山距庐州,相去不过百余里,云宗文这一展轻功,不过二三个时辰,早已来到九华山山下。 他明知自己既落人敌人监视之中,则此刻已入敌人势力范围,处境越发危险,不能不小心注意。 此刻,晚霞满天,彩色斑烂,正是夕阳无限好的近黄昏时份。 云宗文找到山麓一家客栈住下。 这里因地处绝魂寺势力范围,别说武林人物,绝迹此地,就是客商平民,也颇为寥少,是以生意十分萧条。 云宗文因知绝魂寺既能威震武林,则当有厉害之处,自己刚来,实不能即刻犯险登山,何不就在客栈中养息一夜,明夜再登山。 这晚── 他在客栈中,想到白衣女所赠灵丹,颇具妙用,何不再服一粒,以增强功力,念及,即探手怀中,掏出一粒灵丹服下,随即打气运功,吐纳调息。 月升月落,斗转星移,夜、就在他警觉之下,悄然而过。 翌晨── 天刚破晓,云宗文霍然苏醒,一骨落爬起。 那知── 入眼床前桌上,赫然放置着一颗骷髅头,骸狰狞怖人,云宗文心头狂震,翻身落床,却见骷髅头下,压着一张纸条。 他剔眉双剔,目蕴怒火,心道:‘可恶的匪徒,这能吓唬得谁?’ 探手取下纸条一看,上面写着: ‘欲取你头,宛然探囊取物,易如反掌,特用严重警告,若再不知机,当教你后悔莫及。’ 左侧仍然是拘魂慑魄的厉鬼矮无常。 云宗文又怒、又惊,并存余悸,以自己功力,让人侵入房中而不知,的确性命堪虑,但他也觉得匪徒可恶之极。 不过── 有一点令他怀疑,敌人何不下手杀他,而只三番两次,示警示威,作弄于他。 间或,他还会想到,难道是因为双亲之故,他才会免遭毒手,取过骷髅,用力一捏,一阵悉索之声,那颗坚硬的枯骨,立成灰粉。 云宗文因准备夜深人静之时,才登上九华山绝魂寺,是以,只命店伙按时送来饮食物,他独自静居于房中,打坐运功,磨厉以须。 店伙虽然觉得,这位俊美书生,举止奇特,行动古怪,说他是游客,却又一直不见他外出。 说他是专心找寻静寂之地,苦心攻读,以谋科举金榜题名,却又未闻吟哦朗诵之声,直透着邪门。 但干这行的,那种怪事没有看过?是以尽管心中纳罕,却也不敢动问,只是恭敬地,侍候他。 时间似行云流水般消逝,不觉日出、日中、日落,暮蔼四起,华灯齐上,已是夜晚来临。 云宗文直待夜阑人静,万籁俱寂之际,鼓打初更,才结扎定当,留下一绽银子,然后推窗纵身而出。 这晚── 适当夜色朦胧,月黯星稀,秋风瑟瑟,正是夜行人出没的好时机,云宗文双足疾点,快逾星丸跳掷,直奔九华山顶而来。 九华山这本是名传遐迩的皖南名胜,自绝魂寺建基山顶之后。 虽然声名之盛,远胜昔日,但却不再是骚人墨客,寻幽探胜的名山,而是震撼天下武林,人人视若鬼域地狱,闻而胆落魄散的虎穴。 转眼间,云宗文已来到山下,仰头一望,山势峻险,高插云天,看上去黑压压,景物-糊。 加上秋风瑟瑟,间什着兽吼猿啼,鹰鸣鸟叫,越发令人有凄凉心寒之感。 云宗文一生过惯了孤独,并不惧怕这寂静阴森的地域,何况双亲就在山上,那不渴欲一见,别离多年的慈亲呢! 是以── 他略一沉吟,旋即沉腰垫足,攀登山坡。 几个纵落揉攀,已上升数十丈。 陡然── 顶上一盏灯光,隐隐约约,在静夜中缓缓的飘荡,灯光小如杯口,光线甚弱,乍看直若鬼火。 云宗文恐那是敌人伏桩,乃潜身暗处,继续向上腾升,幌眼间,已来至灯光左近,细一审视,并无人影,似非伏桩。 他功布全身,壮胆跃近灯光下一看,但见这盏微弱的油灯,构造奇特,吊在一粗干上,随风飘荡,却未被风吹熄。 偶然间,一望树干,却发现树干上,发出青绿色的磷光。 他心中不由一凛,近树细看,卸发现这些绿色磷光,竟标示着三个尺余大字,‘地狱门’。 云宗文不屑地一笑,双足一点,掠身便上。 当他身形甫起,正欲跨越地狱门之际,陡闻背后传来一声,极其低微,但却清晰异常的喝叱:‘接住!’ 声到风到,一股急劲,破空传来,疾袭云宗文后背,云宗文闻声一动,如晌斯应,陡然转身抄手,接住偷袭之暗器。 可是入手柔软,他又知是纸团,陡然,涌起被调弄的愤怒,冷哼一声,他以为仍是对方卑劣的手段,本不想拆阅。 但好奇的心理,使他在盛怒之下,仍然稳身退回灯光下,张开阅读。 ‘忌黑暗,对灯光,避巨木,选茂草。’ 底下并无落款。 云宗文见柬,却不知这四句十二字,作何解释,但他却直觉地认为,这必是高人从旁相助,指示迷津的,不由反覆推敲,这四句话之用意。 他觉得奇怪,忌黑暗,这三字的意思,是叫他不可冒夜登山,或者叫他不掩蔽身形于黑暗之处。 若说不能在夜里上山,则那有对灯光之语,而不想掩蔽身形,那又何必选择在夜里才上山! 尤其── 密林巨树,正是可供隐身及-望的借物,却又不能利用,反要利用茂草。他也曾想到,或许这是敌人矫敌之计,故意迷惑自己。 只是── 若不按此四句而行,设若果真是高人在暗中相助,岂非平白误解他人好意,而又自踏险境。 终于他钢牙一咬,暗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闯吧!’念动形起,双足一顿,跃身跨过灯光,抢登山上。 陡然── 黑暗中一条人影,凝立树侧,如渊亭岳峙。 云宗文大吃一惊,喝声:‘什么人,何必如此藏头露尾,别以为区区没看到你在那边吧!’ 声出,对方却依然凝立,不见回声也不见行动。 云宗文冷笑一声:‘树后之人,再不现身,太爷就要出手啦!’ 话歇,暗中之人,依旧一动不动,无动于衷。 云宗文剑眉一剔,怒喝道:‘既不出声,就别怪云某手狠心辣了!’右掌一扬,打出一股急劲,卷撞过去。 但他掌力甫出,突然机伶伶地打一冷战,不自主移动一下马步。 他心头一凛,喑惊道:‘奇怪,我怎会立脚不稳!’忖念间,忽见面前敌人应掌而倒,竟传出劈劈拍拍,一阵骨折之声。 云宗文大感诧异,忘记了自身异状,纵身近前察看详细。 那知── 入眼地上倒下之物,不禁心头狂吓,几乎惊叫出口。 ※※※※※※ 原来被他击倒的,那儿是伏卡匪徒,竟是一具手脚俱全的骷髅。 云宗文心中既惊怕又惭愧,觉得对不起这已死之人,更有一股愤恨绝魂寺匪徒之灭绝人性。 他默默地,向骷髅拜了三拜,表示自己无心之过,然后纵身再上。 不料── 他上未多远,迎面青光闪闪,绿磷飘荡,树底下人影绰,也是无数个点体。 此情此境,的确恐怖万分,但云宗文心急父母安危,激动的血性,壮大了胆子,乃视这些狰狞恐怖的白骨如无睹,继续前进。 约莫上升数十丈,前面黑压压一片,乃是参天古树丛生的茂林,而迎面茂林前,红绿磷火,来往飘荡,静寂的山上,倍增阴森与恐怖。 云宗文心忖:‘这片密林,谅必就是绝魂寺威震武林的绝魂林了!’ 心情更加紧张,而且更具戒心地,继续前进,几个纵落,已距茂林不过二丈,却见这茂林前缘,白影依稀,近前一看。 一棵参天巨树下,赫赫标示着三个大字。 ‘鬼门关!’ 再一细看,这三个鬼门关大字,竟是由无数个人头编结而成,一个个骷髅,狰狞恐怖,磷光闪闪,令人不寒而凛。 云宗文纵是艺高胆大,见到这等阴森恐怖情景,也不禁大起鹤皮疙瘩。 半晌── 剑眉一剔,顿足纵身,直向巨树之林掠入、竟忘记了先前留柬之人所说的‘避巨树’之句。 身形入形,但见遍地白骨,到处死尸,一片腥臭的味道,令人闻而呕心。 突然── 他眼光落在一棵巨树下,一行绿磷字迹,以及一具骷髅身上。 近前一看,那些字写着:‘一掌镇五岳天痴道人之尸。’ 云宗文脑际一轰,一时间悲、恨、怨、惊,百感交什,眼角带煞。 ‘师父!’竟然也惨罹杀劫,身为人徒,面见恩师死状之惨,又那不悲愤填膺,怒火万丈。 他切齿地对着这具骷髅道:‘师父!保佑徒儿为你老报仇!’说着,走近前,手一扬,拍断了那根吊着师父遗骨的葛藤,解下师父枯骨。 然后,双掌连扬,就地挖了一个土坑,才将师父天痴道人尸体放入坑中埋好。 不料── 这轻而易举的挖坑工作,却累得他心促气急,汗珠遍淌,十分疲劳,云宗文颇感骇异,何以自己一下子,竟变得如此软弱起来。 心有所诧,不觉脱口喃语道:‘奇怪!我怎会如此不济?’赶忙再探手入怀,取出仅剩的一粒白衣女所赠固元丹服下。 然后就地倚在一棵巨树下打坐运功。 他因知身在敌境,时时有意外之险,故虽在运功,确也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十分惊觉。 然而── 就在他打坐中,突然── 四下里此起彼落,一阵阵鬼叫凄号,不绝于耳,令人汗毛遍竖。 云宗文蓦然惊觉,却见眼前已站着三个,瘦削颀长,貌相狰狞的汉子,这三个匪徒,生得陷眼隆骨,青牙外露,果然有七分鬼气。 云宗文冷冷一笑道:‘嘿!快叫出千面如来见我便罢,否则…………’ 话犹未了,居中之人,已然连声阴笑: ‘嘿嘿,你不知本寺名为绝魂之意吗?小子今夜可死定了,还不好好自行了断,要等待何时。’ 云宗文傲然冷哂道:‘绝魂寺徒具凶名,能唬得谁!快叫出千面如来,太爷要找他算帐。’ 对方也冷板板地答道:‘小狗只要胜得太爷关东三鬼手中兵刃,就自能引你谒见观主,接招!’ 声落,人影一掠,五指如钩,猛抓过来,身手奇快,来势惊人。 其余二人,亦是同时发动,攻势甚猛。 云宗文一见三贼同时并攻,心头一凛,斗地一式‘潜龙升天’,拔起老高,避过三鬼攻招。 人在半空,陡然踢腿拧腰,双掌猛地向下一压全力劈出二掌,他悬空出手,却也快捷无比,但见狂飙匝地,挟雷霆万钧之势击出。 然而── 如同适才一样,他掌劲乍出,忽觉心头一绞,劲力骤失,踉跄跄连跌三步,方始拿桩站稳。 他正感骇异,何以自己会如此失常之际,耳旁传起二声惨叫,关东三鬼,却有二人倒地,吐血而死。 关东三鬼在武林中颇负盛名,那知一个回合之下,同伴竟死了二人,仅存的关东第二鬼张虹,见兄弟惨死,不由目眦欲裂,虎吼一声,欺身扑来。 云宗文傲然一笑,脚踏子午,吐气开声,再度扫出一股潜劲,扑击过去。 掌到声起,一声凄厉的惨嗥过处,关东第二鬼张虹,瘦长躯体,顿如断线风筝,震飞老远,叭哒一声,倒地不起,双足一蹬,已然绝气。 但云宗文也在掌劲击出之际,觉得一阵气血翻腾,几乎不克自持,虽然猛吸真气,强捺翻腾之血,却也觉得浑身力竭,十分疲惫。 他连忙掏出鸿博居士赠给他的百草丹服下三粒。 面对着关东三鬼尸体,云宗文不禁浮起得意的微笑,他满意于自己竟能掌出伤敌,当下点足腾身,再向前进。 可是,未走多远,却见面前一堆小山般枯骨,横拦去路,云宗文对这些罹难之人,寄予无比的同情,他对匪徒之残毒,更增怨恨。 他正欲穿越这堆白骨,突然,耳畔晌起一阵冰冷阴森的笑声:‘嘿嘿,姓云的小狗,真有种,能进到第一层地狱来,待太爷兄弟,送你归阴吧!’ 人影连幌,二个红衣老人,现身阻在面前,各执狼牙棒与李公拐,满面杀机。 云宗文冷哂道: ‘小爷敢上九华山,那会把你们这些匪徒,瞧在眼内,再不叫出千面如来,就别怪小爷手辣!’ 二红衣老人闻声怒极,仰天一阵枭笑:‘好小狗,你当我邙山二魄是好惹之辈,接招。’ 棒拐一抡,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急打过来,棒山拐影,凌厉无匹。 云宗文劲喝一声:‘来得好,小爷完纳你们的劫数!’ 长剑一挥,舞起了千百朵剑花,迎攻过去。 他艺得三大奇人绝学,这支长剑由他舞来,更见威力,只见剑影千憧,剑气森森,招招狠,式式辣,端得凶猛无匹,凌厉绝伦。 邙山二魄乃杀人越货的大盗,由于多行不义,致惹众愤,一时无法栖身,乃投靠绝魂寺为徒党。 二人棒拐,有二三十年之浸淫火候,因此一上来,却是节节站先。 转眼之间三十回合过去,杀得劲风四起,杀得尘沙漫天,本已黑暗的密林,越发浓黑如墨。 云宗文心恐久战无功,徒劳功力,乃卖个破绽,长剑刺向左侧之人,招式欲老未老,陡地一翻腕,左手并指如戟,疾向对方胁下点去。 这左手点穴手法,乃是一指定乾坤鸿博老人所传绝学‘天罡指’法。 天罡指武林著名绝技、巧、快、奇、妙,他铁指所至,登时一声惨嗯,邙山二魄之一的老大,已然张口吐出一股血箭,倒地死去。 云宗文一个‘野马分鬃’,陡然转身拍掌,闪电般打出一记师门称雄宇内的大力千斤掌。 邙山二魄乍觉对方小子,身形、手法,均异常人,方自大惊。突闻兄弟惨嗯。 他心头不由狂震,悲愤无限,虎吼声中,李公拐一式‘雪花盖顶’,当头击向云宗文头顶。 但他拐势甫举,露出胁下空门,突觉急劲扑体,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生死存亡之际,二魄喝声:‘小狗,太爷与你拚了!’ 李公拐猛掷过来,同时双掌齐推,打出二股无与伦比的潜劲,邙山二魄存下与敌偕亡之心,故施下武人最后杀手,飞刃伤敌。 云宗文万不料对方会出此下策,连忙挫步横身,闪过对方兵刃,同时,掌势不变,那大力千斤掌,挟雷霆万钧之势,疾卷而出。 邙山二魄刃招落空,已知不妙,突感劲风扑身,钢牙一咬,推掌硬接,双方潜劲一接,陡闻震天价一声暴晌过处,狂飙满天,尘雾飞扬。 晌声中,人影乍合倏分,一声凄厉的惨号,以及一声闷哼,同时传起,邙山二魄吃云宗文千斤掌击中左胸部位重穴,登时五脏皆裂,尸横就地。 而云宗文竟也不知如何,在掌出之后,倏觉喉头发甜,禁不住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坠。 他对今夜,自己在每用全力扑击之后,就发生血涌力脱的现象,大惑骇异,但又不知是何原因。 虽然── 此刻他吐血之后,元气大损,但倔强成性的他,却不愿退缩,伸手抹了一下嘴角,依然向上侵入。 一直走了里许,一路上触目所至,全是白骨骷髅,不过却有着由多而少,渐次递减的趋势。 云宗文心中明白,这必是说明,武林中人大都至鬼门关甚至地狱门,就已难活,能进得绝魂林的,必是武技杰出的高手。 他这时连闯二关,进入敌人腹地,是以反觉得这武林人物,视为能入难出的绝魂寺,除了阴森恐怖之外,其实并无传闻那样厉害。 他那知死亡已一步步在向他招手,他也不知以他之武功,已是武林罕见,何况他不知不觉,均遵守着暗中留柬之人的指示,是以才能幸免于危呢! 这总是他阅历不足,不知凶险,不知惧怯所致。 奔走间,已来到密林边缘,面前鬼火磷磷,灯光摇曳,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数十丈外,一座高可二丈的高墙,挡在前面,高墙内屋宇毗连,显然极其宏大。 云宗文见墙下疏落落,也有不少骷髅白骨,已知这高墙内必就是宇内闻名,举世公认为鬼域的绝魂寺。 不由心中暗忖:‘这绝魂寺规模好大啊!’ 陡然── 脑海中浮上一幅景象,在遍地白骨的高墙内,正有一对中年男女,相对流泪,作楚囚拥泣。 二人四周,围绕着无数个面目狰狞的匪徒,纷纷对二人极尽冷落讥刺,漫骂侮辱之能事。 云宗文忘情地大喊一声:‘爹娘,文儿特来救你,快…………’ 忽然── 数声暴喝,晌起耳畔,面前又飘落五个,手执长叉,身材伟岸的健汉。 云宗文被这五声大喝,打断了思维,定神一看,但见眼前五个大汉,个个獠牙外露,一脸凶相。 他悲愤地大喝一声:‘挡路者死!’声落掌出,右剑左掌,疾速地攻出二招,兼具快、巧、奇、狠、辣。 五凶汉见云宗文怒极出手,居然疯狂如同拚命,各自心头一震,喝声:‘兄弟们快展开五鬼阵势!’ 声落,五人如晌斯应,快速地各自举刃出招,身形扑敌之时,布成了一个阵势,五人五支钢叉,你进我退,此起彼落,万千叉影,将云宗文围在阵中。 云宗文被对方密切无间的攻势,迫得手忙脚乱,幸而他时而千斤掌,时而天罡指,时而万妙七打,也自展出所学绝技,与敌抢制先机。 刹那间── 刃影如山,狂飙四涌,发出虎虎风声,端得猛烈凶狠,无与伦比。 二十招内,云宗文节节受制,无法冲出阵去。 二十招后,他已经摸清,对方阵势虽是紧密凌厉,其实却只有二招攻势,在反覆运用而已。 智珠既握,精神陡震,长剑一记‘风卷残荷’,直戮左前方之人。 招式乍出,未料对方招架,却陡然一个黄龙转身,倏转身形,变前戮为后刺,反攻背后之人。 左掌更出奇地,攻同面前另一个凶汉,背后凶汉,见兄弟遇险,乃举叉扑上,偷袭敌人背后,欲解兄弟之危。 那知── 他刚掠身前扑,忽见敌人转身反攻自己,此举大出他意外,欲避不及,一声不好犹未喊出,已被云宗文齐腰挥为两段。 而另一人也在震惊之余,匆匆拍掌迎敌,但云宗文掌力雄浑,那凶汉那是敌手,登时被震退数步,恰巧竟撞向同伴叉尖。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号过处,这凶汉已被自家人钢叉,分心刺穿。 然而── 出奇制胜的云宗文,也在发掌之际,猛觉一阵气血逆心,后力不继,不自主踉跄跄连连闪退。 他心知不妙,猛可里向前疾跃,欲想避免背后敌人之偷袭。 他发觉虽快,无奈此刻已经力不从心,何况这些凶汉,武功亦非泛泛,那会放弃此一良机。 原先受击之人,突见敌人反击背后同伴,他忙抢步欲救,正碰上云宗文后退,心中大喜,厉喝一声,举叉横扫敌人中盘。 这一叉怒极而发,大有碎石裂碑之威势。 云宗文力不从心,躲闪不及,吃敌人一叉击中左足,一阵剧痛攻心,几乎使他昏倒,但他却未倒下。 他被击倒退之际,不幸的是,左侧的人,又一招攻到,陡觉肩上一痛,张口吐出一股鲜血。 错非此人距他短近,无法举叉,改以掌拍,则他势非当堂横尸不可,倔强的云宗文强忍伤痛,长剑一横,再度劈向前头敌人。 但他本已力散气败,此时再受二伤,已然无力再攻,虽凭着一股坚强意志,毕竟猛而不威。 剩下三个凶汉,见敌人已然受伤,登时大喜过望,齐声大喝,三把钢叉,如同三座泰山,压向云宗文。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三凶举刃劈下之际,三股急劲,分别袭向三凶中庭要穴。 三凶满心以为敌人再难活命,那料到一丝得意的念头,甫浮脑际,陡觉心胸一麻,登时无刀举刃。 云宗文长剑连挥,随看剑锋所至,只听三个凶汉,发出三声惨嗥,便相继皆死于非命了。 云宗文自份必死,却不料这三剑竟能毙敌,更不知三凶何以在举刃之际,突然顿了一顿招式,使自己得心应手,抢先下手。 五凶虽灭,他自己也颓然坐下。 这时── 突觉心力交疲,肩腿之伤,隐隐作痛。 他急忙探手入怀,掏出三粒鸿博居士赠送的百草丹服下,然后支起身来,走向一棵大树。 就在他走同大树之际,黑暗中,忽然传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但云宗文却充耳不闻,因为他一心只想快些恢复功力,好深入贼营救爹娘。 这时── 他走到树下,倚树而坐,长吸一口气,开始引气归元,行功疗伤。 不料── 他甫退内劲,突觉一阵幽香,扑鼻入心,方自觉得有异,浑身却已感酸软乏力,大异往昔。 云宗文心中大骇,不知何以有此反常之事发生。 渐渐地,在身心乏力之后,忽觉心头一阵郁闷,微觉痛楚,终于觉得五脏六腑,似受虫咬蚁蛀般,十分难受。 这是中毒现象,云宗文并无发觉中毒,怎会有此中毒迹状,他悚然一惊,急忙挺身立起,但却立脚不住,踉跄跄连连颠仆,几乎将再跌倒。 他暗道不好,鸿博居士的丹丸,又匆匆地吞下数粒。 然而── 中毒之势,非但未曾减轻,而且已感到四肢血流加速,渐逞麻木。 他惊心动魄之下,倏然想起那四句警语。 ‘避巨木,选茂草!’ 他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暗自后悔。‘唉,我怎么杀昏了头,竟忘记暗中留柬之人,那句“避巨木”之语呢!’ 就在他痛苦万分之际,陡然,斜刺里晌起一阵阴森的枭笑,笑声尖削,如鬼叫,似猿啼,令人不忍猝听。 笑声中,人影一幌,一个手执铁炼的怪兵刃之老人,已露出狰狞面目,站在云宗文之面前。 此人生得矮胖、巨眼,狮鼻、獠牙、残眉,不但貌相凶恶,奇且奇特古性,倒有几分,与城隍庙中,那一见魂飞的范相将像。 矮老怪一见云宗文狼狈之状,不由嘴唇掀动,再度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阴笑。 笑声戛然而止,一阵难听的冷笑声: ‘小子,绝魂寺岂是沽名钓誉之处,太爷一见大凶范渐,就拘你归阴,减少你受九绝剧痛之苦!’ 说着── 缓缓的举起铁炼,陡然一阵哗喇喇之声,铁炼竟抖得笔也似直,对准云宗文之心胸打来。 矮老人这一手抖炼为鞭的功力,明眼人一见,誓非手脚发软,心瞻皆裂不可,因为这竟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邪门第一阴功‘九转两仪魔功’。 两仪魔功,自从古墓尸魔之后,数百年来,一直无人练得,却不料如今又见于这范渐身上。 云宗文痛苦之际,虽也闻知眼前敌人之话,但他中毒既深,那有余力再起。 因此── 他见对方举炼打来,心惊一惊,倏即一沉,双目一闭,自份必死。 眼看一见大凶范渐铁炼一下,云宗文就是铜铸铁打之躯,也将变成霁粉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范渐铁炼堪堪距离云宗文身上,不过三尺的千钧一发之刹那。 陡然── 一声劲喝‘范老鬼接我九死丧门钉!’声到风到,数股寒星,疾逾闪电,快速无比地,向范渐面门打去。 范渐闻声,不禁大惊,如这陇东邓家堡独步武林的九死丧门钉,乃是一种奇特而极具威力,百打百中的歹毒暗器。 变生意外,他那还顾得伤害云宗文,骇然撒身暴退,并扬声大喝:‘邓老鬼你吃的豹胆熊…………’ 不料── 他喝声未了,突闻一阵‘劈卜’连声,眼前一阵巨大爆炸之声,登时尘雾漫天,白烟如幕。 一见大凶见状,知自己一时慑于九死丧门钉之威势,致中人奸计。 但烟雾迷漫,敌明我暗,他那敢冒然而上,只自功布全身,狂喝连声:‘无耻小辈,竟施此下流技俩。’ 约莫盏茶工夫,烟雾才由浓而淡,渐见减少,范渐见烟势转弱,连忙双掌急挥,打出数股奇猛无匹的潜劲,将眼前烟幕击散。 风平劲息,烟消雾散,一切恢复沉静。 然而── 那身中剧毒,倒在地上挣扎的云宗文,却已不见踪影。 第三章 天寒岁暮勾魂寺 一见大凶如云宗文已被人救走,不由又惊又怒,他惊怒的是数十年来,绝魂寺首次遭人侵入而无法留下那人性命。 不过── 在一阵愤怒之后,他却得意地阴笑道:‘无知匹夫,那小子已中九绝毒散之毒,势难再活,纵被救去,又有何用。’ 陡然── 他想起会受人如此调弄,未能留下擅犯绝魂寺的敌人,这完全是坏在那‘九死丧门钉’之上。 心念所及,不由面露杀机: ‘九死丧门钉,嘿嘿,邓元伦老狗,太爷如果不找你要回一点公道,就不姓范,哼哼哼!’ 皖南名胜九华山,巍峨矗立,高插霄汉,密峦幽岫,嶂岩重叠,终年烟雾缭绕,看不清顶上景物,其山势之雄伟宏壮,峰壑之灵奇险峻,不逊宇内名胜的五岳。 本来,这九华山素向乃是一些走马章台,骚人墨客,避暑清游,寻幽探胜的好去处,每逢春夏之季,登山游历者颇不乏人。 然而── 自从山上出现了一座神秘的寺观之后,数十年来,九华山之名,更是胜传遐迩,名冠五岳之上。 只是,所著名的,却不再是山奇景幽,而是成为人人闻而裹足,甚至心寒胆落的龙潭虎穴,近来几绝人迹。 寺名绝魂,令人闻之毂觫,观中主持,又是威震武林,无人知其庐山真面目的一代凶獠─千面如来。 是僧!却无悲天悯人,普渡众生的菩萨心肠,而是两手血腥,僧袍染赤,杀人如麻的枭獠。 是寺!却无出尘脱世,离群索居的静修愿望,而是阴险诡诈,心狠心黑,横行武林的恶魔。 诚然── 普天之下,人人无不对绝魂寺十分悸惧,自保犹恕不及,那敢擅越雷池,自取灭亡。 然而──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勇敢之人,也不会没有一个。 见雾浓露重的夜晚,也是欲曜前的昏黯时份。 这举世惊恐的九华山上。 陡然── 一条人影,在嵯峨突兀的峻险山岭间,纵跳奔驰,动作奇快,身形隐秘,明眼人一看,不但知道这人身具上乘武功,而且对这险峻山势,并不陌生。 这夜行人浑身蒙在黑巾之内,时又在昏黯,故除非细心注意,极难发觉。 黑影直向山后奔去,刹那间,已来至一处悬崖,才见他隐桩伫足,他身形一停,这才令人看清,在他左胁下,竟还挟着一个人。 他略一犹疑,旋即扑身跃下悬崖。 奇怪?他为何跳入崖中,是想自杀?不然………? 半晌,人影一幌,蒙面人又跃上崖石。 只是── 他胁下那人已不复存在,啊!他竟将那人放在崖中。 这更奇怪,他想害那人吗?那干脆将其从崖上往下抛就可,又何必多费手脚,否则,他又怎么只放下那人,而自己翻身复起。 蒙面人对着悬崖俯望,好久,好久,才幽幽地一声低微的长叹。 叹声虽低而微,但却充份显示着,蒙面人这一叹之中,竟含蕴着无限的凄凉与惋惜之意,也发舒出蒙面人心中无限的后悔与忧虑之情绪。 这更奇怪,蒙面人何以会生出这些矛盾的情绪,难道他与崖中之人,甚有渊源。 蒙面人长叹过后,方始掉转身,展起轻身功夫,直向九华山下奔去。 荒山寂寂,除了偶尔传来的深山兽吼猿啼之声,以及松涛拍发之声外,一切是那么死静,使凄凉的九华山,更蒙上了一层恐怖与阴森。 斗转星移,更漏星残,东方已现出一片茫茫的白色,黎明已替代了黑晚。 转眼间── 东方天际,五光十色,霞彩斑烂,旭日渐升。 绚丽多姿的朝阳,轻爽地照耀着大地,但见早晨的九华山,竟是满山翠绿,一片生机,充满着青春的气息,不再是昨夜那等阴沉凄凉。 尤其山后一处幽谷,更是百花竞艳,芬香馥郁,翠丽如画。 这幽谷,约莫十亩方圆,底下苍松翠竹,奇花异草,杂生其间,令人置身其间,不禁油生出尘之念。 蓦地里── 谷底右侧,传来了一声叹息,声音是那么苍老,那么凄凉。 循声看去,但见谷侧有着一间简陋的茅屋,叹声正发自茅屋中。这间茅屋不但造得奇特,而且也造得怪异。 因为他不但末依山壁,或傍巨树而建,更不惜那些老树古木之浓荫,而是独自建在右谷一数坪方圆的平秃地上。 茅屋四周,由内而外,极有秩序地,布置着三层装设。 内层是十二块寻丈巨石,中间是二十五支按梅花桩方式,排置的木桩,最外围才是数十株参天巨树。 这些巨树、木桩、巨石,疏落而有秩序,整齐地包围在茅屋四周围。 显然── 这是一道错综复什,奇奥无比的阵势。 当然,此茅屋主人必是个奇特之人,他不会是绝魂寺之人,否则,他何必匿居此谷,而又巧布奇阵。 然而── 绝魂寺的千面如来,怎会在卧榻之旁,让人酣睡,任由此人筑居于此。 于是一声同样的叹息,再度从茅屋之中传出。 叹声歇处,茅屋门口,出现了一个老人。 但见这老人,约莫古稀年纪,生得鹤发童颜,貌相高古,五官端正,一望而知是位正义长者。 老人虽然须眉皆皤,却毫无龙钟老迈之态,尤其双眼开阖之际,精光灼灼,亮如朗星,竟是一位内家高手。 只是── 此刻,他那浓霜似的长眉,却微微皱结,那逼人的目光,也微露凄凉之色,就好像在他心中,蕴藏着一股惋惜与悲悯之情绪,怪不得他连声低叹。 又是一声叹息,发自老人口中: ‘唉!道消魔长,正气沦落,枭獠嚣张,眼看一场血雨腥风的浩劫,不久又将重演,可怜老朽空有满腔除魔热诚,却无丝毫驱邪之力,真正是心有余力不足,枉费一世令名,放逐流水。’ 喃语至此,声转悲愤:‘可恶的是那孽徒,竟敢背叛吾教规,做下这等伤天害………咦!’ 老人话到半途,突闻一声微弱的叹息,声音短促而低沉,显示出叹息之人,不是身负极重内伤,就是病入膏肓,奄奄将死之人。 叹息声断断续续,更夹什么蠕动之声。 老人面露惊诧之色,倏然双肩微幌,并未见他作势,宽袍展处,人已穿过巨石,木桩, 掠出十余丈远,来到一棵巨树下。 入眼却见树侧匍匐着一个少年人,老人急忙诧语道:‘阁下可是绝魂寺门下,为何受伤至此?’ 少年闻言,上身一阵颤动,缓缓地双手支身,仰头而视,缓声答道:‘在下云宗文,并非山上匪徒,而是误中奸计,致…………’ 话犹未了,老人仔细端详少年面庞,忽地啊了一声,截断少年之话道:‘小友你是萧剑双英云雁飞之子?’ 少年人闻声一震,喟然道:‘是的,晚辈正因爹娘蒙受不白之冤,因此,才冒险登此……………’ 老人再度啊了一声,未待云宗文多说,立即兜手挟起他的身躯,微一点足,迅速返身跃入茅屋。 入得茅屋,将云宗文放在木床上,然后说道:‘文儿,我们是一家人,看你受伤甚重,师祖先替你疗好内伤,然后再谈经过。’ 云宗文闻言,虽已知道这老人与爹娘必有渊源。 但他因自小就远离双亲,故不知双亲师父姓名,听老人所言,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疑问,任由老人摆布。 老人将云宗文上衣褪下,然后凝神聚气,功贯双掌,右手扣住他志堂,左手按在中庭穴上,迫出体内真元,输入云宗文体内。 不料── 老人双掌真元一入云宗文体内,云宗文却登时气喘心促,痛极而泣。 老人见状有异,心头方自一惊,倏觉右手内力所至,竟无法导引对方经穴,不由心头大骇。 云宗文茫然不解,不知老人所指。 老人见他疑惑之状,乃补充地道:‘观你血阻经闭,显然一身功力已失,但又未被制住穴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宗文乍闻功力全失,不禁俊容大变,他只道失去知觉之后,被人下手毁功的,但听老人之言,自己的腹结,天残重穴未损,则何以会导至功毁气散。 老人见云宗文神态,如他必因这突来打击,而十分颓萎沮丧。 当下沉重而带安慰之声道:‘文儿别难过,你先谈谈你受伤经过,师祖我必定尽力使你恢复一身功力就是。’ 云宗文将幼失双亲,矢志求师,忽闻有人约战,天目山遇师天痴道人起,迭经变化,而探知双亲受制绝魂寺中,自己一为师父之仇,再为解救双亲脱离苦海,乃单身犯险,将于中毒不省人事止,简略地说出。 尾后,他怀疑地道: ‘晚辈只觉得乍上九华山时,功力比平常增加甚多,每一出手,敌人辄皆应掌而亡,但自己也会感到一阵耳鸣心悸,气血翻腾。 ‘后来在击退五个敌人之后,因一时接纳不住丹田之气,乃吐出一口鲜血,神志恍怫之下,乃倚树调息。’ ‘什么?你倚树行功,噢,后来呢?’ 云宗文见老人在闻悉自己倚树调息时,而露惊急之容,不由连想起那句‘避巨树’之句,心忖:‘原来这绝魂寺周围的巨树是靠不得的!’ 他续接道: ‘晚辈不知这些树,涂有奇毒,甫一倚树,顿觉腹中奇痛如绞,终于昏死过去,醒来时,却在这里,不知此地是什么地方,老前辈与家父母是……………’ 老人闻言,都兀自沉思喃语: ‘奇怪!他中毒而不死,还被人救来此地,难道救他之人,会是绝魂寺中人,不可能吧!’ 经云宗文一再摧问,乃道:‘这里是九华山后一处幽谷。’ ‘这里是九华山,那老前辈是九华山中…………’ ‘我是你师祖第四代的湖海第一剑成仲衍!’ 云宗文一听老人竟是爹娘恩师,不由喊声:‘师祖且恕文儿无知之罪!’ 话声中,挺身欲起,老人一把按下道:‘不必施此俗套,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中毒后的一切?’ 云宗文道:‘文儿不知何以会被帘来此,又得巧遇师祖你老人家。’ 老人道:‘这事委实蹊跷,要知外人一中那绝魂树之毒,若无寺中人独门解药解救,任何再好仙丹妙药,也难生效,而你却能毒褪命在,难道那伙贼徒,会天良突发,放你一命不死?’ 云宗文闻言,忽然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是她?’ ‘文儿你料想的她是谁?’ 云宗文俊脸一红,讷讷道: ‘这人不知是谁?但对文儿有救命之恩,而且好似是与绝魂寺有牵连之人,是以文儿想到,或许是她。’ 成仲衍笑道:‘那人是个女的呢!’ 突然── 脑海中浮起一丝意念,诘道:‘文儿,那女的可曾送给你什么东西?’ ‘她,她曾给文儿三粒助功丹!’ ‘三粒助功丹!好个心狠手辣的贱婢,竟敢施此下流手段,啊!不对,若是她用的天山派独门丹药分功散气丸,那她怎会再救你。 ‘可是,若不是她,又怎会中毒不死!’ 云宗文已经被师祖一连串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不知所以,只好呆呆地望着老人出神不已。 老人忽道:‘文儿,你除了服下那女人三粒丹丸之外,还曾吃过什么丸药没有?’ 云宗文道:‘还有一种,乃是鸿博居士的万妙百草固元丸。’ 成仲衍道: ‘那么,你所吃那女人的丹丸,必是专破气功,专毁劲气的天山“分功散气丸”了,怪不得你会武功全破。 ‘只是奇怪的是,那女贼怎会那么矛盾,既想害你,又曾救你,唉!人说女子个性最难捉摸,难道就指的这点。’ 云宗文几乎不敢相信,那一直留在他脑海中,印象极为深刻的玉人儿,会是暗算他的人。 可是,想到师祖之言,连想起那女人,能进出绝魂寺,显然地,她必是绝魂寺中徒党无疑。 思念及此,不禁余悸犹存,恨声切齿道: ‘唉!想不到这貌美如花的贱婢,竟是心比蛇蝎犹毒,可叹我一身武功已经全失,否则……………’ 说至此,想到多年心血,将毁于一旦,几年来苦心修练的绝技,也将难施展,不禁黯然神伤。 成仲衍陡然说道: ‘文儿别烦心,师祖我有助你复功之力。’ 走到门后壁橱中,取下一个精致玉盒,回到床前,一揭盒盖,登时散出一股清香,扑鼻神旷心怡。 云宗文清香沁鼻,精神一振,不自禁凝视盒中物,忽然喊声:‘是何首乌!’ 成仲衍微笑道: ‘嗯!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何首乌,师祖我昔日得自一位隐侠所赠,储存二十年,想不到这番却用得上。’ 接道:‘这旷世圣品,不但功能生死人肉白骨,练武人服之,更可助长一甲子修为内力,你服此之后,不但武功可全恢复,而且还能增进内力。’ 云宗文感瀚涕零,连声婉辞不敢受。 但老人却要他服下,只好听命服下这株奇草,果然圣品神效,不过盏茶工夫,陡觉一股热流,穿经走血,滚动不绝。 成仲衍待云宗文服下何首乌不久,估量药力已经引开,乃道: ‘文儿,你且导本归元,待我以三成内力,助你打通奇经八脉,生死玄关,使你达到“玄玉归真”的上乘境界。’ ‘玄玉归真’,乃是练武人醉心的至高妙境,一旦练到这三花聚顶,正气朝元的化境,全身轻灵如燕,内力源源无尽,身心合一,可以摘叶飞花,抓水成石。 云宗文闻言之下,那不大喜过望,连忙凝神聚气,引本归元。 成仲衍见云宗文准备妥当,当下双掌疾落如风,连拍他志堂、命门、风府、百汇、关元、璇玑,各处大穴。 然后右手按在头上百汇,左手扣住脉门,功贯双臂,从手中将三成真元,逼入云宗文体内。 云宗文但觉二股热流,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滚遍全身,经九宫雷府,十二重楼,冲破任督二脉,会合于丹田。 然后变成一股热流,上达百汇,下通涌泉,运转三大周天之后,重回紫府,纳入丹田… 人也从无比痛苦中,渐入佳境,终至四肢舒爽,百骸轻快,神饱气足,但却流出浑身大汗,而老人成仲衍双手收处,何尝不也额沁汗珠,气喘如牛。 云宗文知师祖必然耗元不少,不禁油生感激之念。 好久── 成仲衍因打坐调息,已恢复元气,乃微笑道: ‘文儿,你如今一身功力,已不输师祖我数十年修为,已可列为武林一流高手,往后只要锲而不舍,精益求精,自可成名寰宇,继我萧剑令誉。’ 云宗文功力全复,且增加数倍,一骨碌跃下床,向成仲衍拜了八拜道:‘多谢师祖玉成浩恩,文儿结草衔环,亦难报隆恩于万一。’ 成仲衍道: ‘文儿,师祖只望你不负我萧剑一门令誉,能救出你父母,并除却绝魂寺千面如来,维护武林正气。’ 提到千面如来,云宗文登时面泛愤容,断然道:‘师祖,我们这就上去,将那些匪徒剪除,为社会灭害,替武林驱邪。’ 成仲衍微笑道: ‘文儿,你以为千面如来是易与之辈吗?师祖我要是能入得绝魂寺,又何必结庐于此呢?难道师祖会放过那些狐群狗党?’ 云宗文闻言,心忖:‘对啊!师祖为何不想进入绝魂寺呢!敢情他老人家也无法入寺?’ 成仲衍看他一脸疑惑之色,不由微喟道:‘文儿,你在猜想,何以师祖不能侵入绝魂寺,却住居贼徒势力范围之内吧!’ 云宗文颔首道:‘师祖你老人家遁居幽谷,想必另有用意?’ 成仲衍一声长叹道: ‘我们萧剑双英,自董师祖传下迄今,代代都传给夫妇,继续以萧剑为武林主持正义,也代代遵守着在六十岁封剑隐居于祖师坐化的黄山深谷中。’ ‘可是师祖你老怎会在此…………’ ‘我自从你父母艺成之后,乃于二十年前,携眷隐居黄山,本得过着与世无争的恬静生活,终老林下。 ‘不料── ‘五年前突感心神烦燥,无法立定,师祖我大感奇怪,旋想到你父母十年一次回山谒师之事,何以竟忘了,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你师祖婆乃劝我外出,一来游山玩水散心,再则看看你父母近况。 ‘那知,师祖一入江湖,始知你父母早就失踪多年,我大感奇怪,你父母决不是退隐,而是遇有重大事故,否则不会不回黄山的。 ‘只是令我不解,以你父母之武功,放眼武林,绝少有人能赢得他俩。 ‘师祖正怀疑你父母离奇失踪之际,突闻江湖传言,三十年来,震慑武林的绝魂寺,以及无人能识庐山真面目的罪魁祸首千面如来。 ‘我一时心动,乃单人只身,独探绝魂寺。’ 云宗文道:‘师祖既来绝魂寺,怎会不得其门而入呢?难道这绝魂寺奥妙重重。’ 成仲衍又是一叹道: ‘文儿说得不错,这千面如来却实是一代怪才,可惜存心不正,多行不义,谅想他必难有好下场的。’ 接着说下去: ‘师祖我登上这九华山时,施展本门“闪电幻形步”轻功,尽量掩蔽身形,避免与敌照面,直入重围。 ‘但一路上却发现这绝魂寺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无不暗含奇毒,真正是步步杀机,处处陷阱。 ‘错非我有数十年“六合神功”修为,触觉灵敏,早就难逃一死。 ‘我小心翼翼地,闯鬼门关,过奈何桥,便已遥见那宏大规模的绝魂寺,屹立在三十丈之外。 ‘但高墙外约有十五丈距离,却平秃无树,乃是一块广地,若不惜物隐身,势将暴露身形。 ‘我乃纵身掠上一棵巨树,准备借巨树高度,弹身入寺,以窥这宇内公认为龙潭虎穴的绝魂寺。 ‘那知── ‘我身形一掠,眼看将近树干之际。 陡然,一声冰冷的阴笑,响起耳畔。’ 云宗文闻言,想到以师祖这等功力,又那么小心隐避,竟还躲不过敌人监视之下不禁脱口惊呼‘啊!’ 成仲衍低声一叹,接道: ‘那冰冷的声音说道:“尊驾只要双足落实,便将难逃这绝魂树之毒,枉费一身卓绝功力,嘿嘿!” ‘我一听绝魂树之名,心中将信将疑,连忙折腰改向,心想反正身形已经暴露,乃跃向那片广场。 ‘回头一看,这四周巨树,更是中原未曾听闻,极南热带特产的魔鬼树,不由骇出一身冷汗。’ 云宗文道:‘也有树名魔鬼的?’ 成仲衍道: ‘这种魔鬼树,盛产极南沙漠地带,形如松树,乍看并无特异之处,但这种树,日间能放出毒汁于树身树叶,沾之即中奇毒。 ‘夜间则枝干能自由卷动,缠住那些倚在树身的动物,然后慢慢食之,人畜只要碰及此种毒树,夜晚被缠,都难逃一死,故名魔鬼树。’ 云宗文道:‘天下间竟有这种怪树?’ 成仲衍道: ‘宇宙之大,无奇不有,比这种树更奇更怪的事物,还多得很呢?不过,这种魔鬼树并不产于中土,而且非亢热之地,无法生植,不知那千面如来,从那里移来这么多毒树,而且能够生存。’- 笔者按,魔鬼树并非凭空社撰,现在东非热带原始杯中,还存有这种树- 成仲衍顿了一顿,又道: ‘我正怀疑,那提醒我注意的人,是友非敌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一对中年人。’ 云宗文啊了一声道:‘那是贼人化装的文儿父母。’ 成仲衍点头道: ‘正是,我那时见你父母竟然变节事匪,为虎作怅,而且忘恩负义,连师祖我也视同陌生,不知那是贼徒矫装,怪不得连我也不认识,一时大怒,乃出手惩戒。 ‘可是,对方二人,却在闪身中,突然隐身不见,以我目力,竟末瞧清,他们如何隐去,不由暗自惊愕。 ‘就在我怔然之际,冷笑声再起,这次却是另一人声音:‘哼哼,绝魂寺有入无出,阁下快准备往见阎王吧!’ ‘我心知这绝魂寺果然透着邪门,乃展开身形飘身向后山便走。 ‘奇怪的是,那些人并未见追来,于是我猜想,那些人必然轻功不及我,才会追失了目标,第一次破坏了他们“有入无出”的规条。’ 云宗文插口道:‘师祖你在走到这里之后,乃隐居于此?’其实他心中却正奇怪,师祖何以不走前山,反而奔山后,又怎么定居于此? 成仲衍微微一笑道:‘文儿你怀疑师祖何以不走前山吧!’ 云宗文不由面色陡红,答不出话来。 成仲衍那会责怪这纯真的徒孙呢,乃道: ‘师祖因不甘入宝山空手回,且栽了个不大不小的筋斗,乃反走后山,本想诱来一两个贼徒,在对方未设伏之处,然后擒住审问,以明了贼巢情形。 ‘那知,对方无人追来,我正欲离去,却发现这幽谷,景色颇佳,心中一动,立改原意,就在这谷中结庐而居,为求安全,乃在茅屋四周,布下混元阵,使得敌人纵算知道,也无法侵犯。’ ‘那么,师祖在这谷中之事,绝魂寺匪徒,是否知道呢?’ 成仲衍笑道:‘若无人知道,怎会有人送你来此?’ 云宗文怂然暗道:‘惭愧?自己竟这么笨法!’ 思念中,老人已接道: ‘不过,五年来,却实在绝少人知道这里,因此师祖我才能一直安静地在此,研究敌情。’ 云宗文道:‘原来师祖并非始终不离此谷的?’ 成仲衍道: ‘傻孙子,师祖要想遁隐,早就回黄山了,何必在此贼巢附近呢? ‘我五年来,一边专心研究另一种轻功,俾便不借那些魔鬼树或任何东西之力,全凭一口气,跃入寺中。 ‘另一力面,经常进出绝魂寺外围察看敌情,五年来已先后去过十余次,可惜,以我之武功,竟无法近得绝魂寺,甚至遇到数次危险呢!’ 云宗文也不禁对绝魂寺,有着另一种新的估计,不过他奇怪,师祖怎能隐居于敌人卧榻之旁,而丝毫不受魔崽子之干扰。 心有所疑,不由问道:‘师祖,五年来,难道未有魔崽子来此吵闹示威吗?’ 老人剑眉一剔,哼道: ‘怎么没有,但他们就算能侵近幽谷,也无法进入此屋啊!况且,以那些魔崽子之功力,不是师祖夸口,简直无法在我璇玑十九式下走上五招呢! ‘是以来此之人,大都蒙羞而退,要非我有好生之德,不愿滥杀无辜,不知有多少人难逃三尺青锋。’ 老人言及此,大有安慰之色,那双精光炯炯的亮眼,好像表示只无法破得对方机关而已,并非技不如人! 云宗文感慨地道: ‘以师祖之能,竟也无法进入绝魂寺,想来要消灭这干匪徒,实在毫无希望,可怜我爹娘……………’ 成仲衍微喟一声,才道: ‘文儿稍安勿燥,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千面如来目前虽是嚣张猖獗,但覆亡之期,也不在远。’ ‘师祖说得虽是,可是,若无法进得此绝魂寺,那么,魔患子不知又要作下多少伤天害理之罪恶。’ ‘文儿,俗云“一物终有一物克”,那会无法破解绝魂寺埋伏呢! ‘可笑我方才只顾着与你闲谈家常,却忘了告诉你,你这么一来,正好解开了师祖的困难。’ 云宗文闻言,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师祖此言何解,文见那有此等能力。’ 成仲衍笑道: ‘师祖五年来观察所得,已知这绝魂寺全仗着奇毒药物,布设于寺外各种事物之上,令人防不胜防,未入寺就先中毒,因此想入绝魂寺,就需先求破解或防止那些毒物,才能入寺除匪。’ ‘师祖可知道这些毒物名称?’ ‘毒物不但遍及四周,而且种类繁多,我们既未擅此道,那能知道,不过,师祖却想到一位精擅天下奇毒的异人,只要请来此人,就可破解这些埋伏的毒药,那怕不能进入绝魂寺,只是── ‘此人有点怪僻,虽然师祖前往相请,他不会拒绝,但仍有些不便,因此我才说你来的正好。’ 云宗文闻言,如师祖或有隐衷,致未亲往敦请此人。 他那里知道湖流第一剑成仲衍,昔日是武林泰山北斗人物,惟恐被拒,面子上不好看,乃是自持身份呢! 当下问师祖道:‘不知这位专研毒药的异人是谁?现居何处?’ 成仲衍答道: ‘此人姓赵名霸天,外号万毒矮叟,隐居在祁连山九绝谷,为人好强,个性介于正邪之间。’ 云宗文道:‘那么文儿就此前往祁连山聘请此人助拳,以剪除这九华山魔僧们。’ 成仲衍道: ‘文儿何必急在一时,难得我们祖孙相逢,你目下一身潜力,又极雄厚,更得数个武林高手真传,师祖想留你在谷中,多住一个月。 ‘将本门璇玑十九式及闪电幻形步,传授于你,使你成为第六代的萧剑主人,发扬我列祖列宗的命名,为生民谋福,为武林主持正义。’ 说至此一顿,接道: ‘而且,那万毒矮叟个性怪僻,九绝岩遍地皆毒,并不是等闲可进的,届时师祖还要指点你。’ 云宗文一听,师祖要传本门武功,那不欣喜若狂,再拜谢恩。 于是── 从次日起,云宗文就随师祖在屋外学习璇玑十九式剑招及无上轻功闪电幻形步。 云宗文经天痴道人助功于先,迭经鸿博居士丹丸之助,又服下功参造化的千年何首乌,此刻内力已达玉玄归真境界。 加以他父母是武林奇人,天资过人,更兼成仲衍这等奇人谆谆善诱,足以,进境一日千里,不过数天已熟谙十九式剑诀及轻功妙谛。 他每天勤加练习,不觉,一个月之期已然届满,这期间,在谷中那无数巨树外围,先后三次,出现了一个身材娇小的蒙面人。 这蒙面人每次出现,总对着那专心一志,精研武功的云宗文凝神注目,直到云宗文进入茅屋中,她才带看喜、慰、惊、愁,各种裨杂的心情,纵身上谷。 然而── 在混元阵内的云宗文,却毫无所觉。 这天早晨,朝阳甫升,成仲衍乃对云宗文道:‘文儿,你已可离此前往祁连山了,师祖我有几件事必需告诉你。 ‘其一、我们学武,一在防身固元,一在济弱扶倾,伸张正义,以你目下身怀武功,放眼当今武林,已可列为武林一流高手。 ‘是以师祖希望你下山之后,不可恃技称强,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虚心为上,忍让第一。 ‘其二、此去祁连,可顺便走趋天山,师祖料想,你父母或许也因中的天山派分功散气丸,才会陷入绝魂寺的,师祖记忆所知,天山派乃正派,其分功散气丸,只在清理门户,惩治叛徒时用的,对外虽至亲父子,夫妻,也不能求得一粒,这绝魂寺何以有此丸,你可上天山一查。 ‘其三,万毒矮叟虽时生性怪僻,一时会令人难堪,但我们有求于人,不能意气用事,需要忍耐与恳救,尤其你是后辈,更不可心存不敬。’ 话歇,探手怀中,取出二封信,递给云宗文道: ‘这里我已写好二封信,一交天山派掌门教主玄真子,一交万毒矮叟赵霸天,他们看到我的信,必不会过分难为你。’ 说至此,言犹未尽,又道: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屋外这混元阵乃综合四象、五行、六合,三种奇门阵而排成的,十分奥妙神奇,今一并传授你。 ‘将来不论遇到任何危险,或为阻敌,只要利用地形物,按诀布置,就可以立即发生妙用。’ 云宗文闻言,心中虽有些奇怪,只那么几颗巨石,木桩,高树,就能拒敌于外,但师祖之言,那敢不信,当下全神聆听师祖所示排阵诀窍。 但这小小阵势,却成了成云二人,大半天的时间,云宗文还是一知半解。 成仲衍索性命他多耽一天,明日再走,乃将排阵方位诀窍笔录,令云宗文死记默背,直到能背诵很熟为止。 日中、日西、月升月沉,斗转星移,不觉又过了一天,云宗文试着演排混元阵数次,这才与师祖于次晨黎明时份,出在茅屋外。 成仲衍送徒孙至第一道巨石前才道: ‘文儿,师祖乃在此等你,俾知贼情,从旁监视,并研练入寺特技,希望你快则半年,慢也不可超过一年,必须回谷见我。 ‘你这就试试看,这混元阵是否奥妙无穷,他日若在打坐运功,恐有外力干扰时,大可就地以林枝,石块之类,排成此阵,自可防止一切危险。’ 云宗文依依惜别他的师祖,然后转身向前直走过去。 但当他通过巨石之后,这才发觉原本目力可见的对面谷壁,及眼前木桩,巨树等等景物,皆已隐没无踪。 此刻所看到的,竟是茫茫无际的巨石,星罗棋布,宛然秃石山岩,遍处石山。 云宗文心中一惊,暗道:‘想不到只十几块巨石,就有这等不可思疑的妙用。’ 忖念之时,耳旁传来师祖的笑声:‘文儿,你已相信了吧!那就赶紧按照出阵步诀,离开阵外,好登谷离山。’ 云宗文高声回答:‘文儿遵命,师祖玉体珍重,再见!’ 话落,展开步眼,时而右三左六,时而前五侧四,遇虚直进,见实转身,忽尔左旋子午,忽尔右踏中宫,身形弯弯曲曲,蜿蜒而进。 那消片刻,已过巨石,渡木桩,穿大树,出了混元阵外。 回头一看,这些外围巨树,距茅屋不过十余丈,而慈容的师祖,还倚闾颔首,面露慰色,并频频挥手。 云宗文高喊一声:‘师祖再见,文儿去矣!’抬头望着高插双宵的山峰,沉腰挫步,双足一顿,凌空腾身而起。 然后,借谷壁葛藤,秃枝,危石点足,一阵揉攀纵跳,扶摇直上。 他迭得高人传授,内外轻三功,均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上乘化境。 这些险峻的山势,那难得倒他,只见他几个起落,已履险如夷,迅疾无比地,升高数十丈,竟已登上崖顶。 这时,他才恍然明白,这幽谷距山腰只不过数十丈高下而已,在谷底所看到的千仞削壁,敢情乃是四周山峰的错觉。 上得崖顶,想到此地乃是绝魂寺贼巢附近,父母之苦,师长之仇,不禁激超万丈焰火,恨不得即刻迳奔前山,再次闯他一闯。 但一想起师祖殷殷告诫,小不忍则乱大谋,要他先上祁连,来日再入绝魂寺解救父母未迟。 思念及此,只好暂抑激动心怀,切齿喃语: ‘千面如来你这万恶不赦的魔僧,将有一天,我云宗文必定踏平九华山绝魂寺,擒你千面如来,以及一干为虎作伥的匪类,凌迟碎剐,方消君恨!’ 喃语中,展起新学成的闪电幻形步,不走前山,改向山左直奔,但见他双足展处,速度急如流星泻浪,风驰电掣地,疾奔九华山下,向西飞驰。 由于他闪电幻形步轻功,捷速无比,是以迟来一步的蒙面人,望尘莫及,只痴望着他逝去的身形,怔然出神。 ※※※※※※ 如剪劲风,吹起了满天尘沙,吹散了周围的枯枝黄叶,漫空飞舞,触肌生疼,刺人双目,大有行不得也之势。 不用说,这是深秋季节,虽未入冬,但朔风已起,是以繁华如古都长安城郊的官道上,也是行人稀少,令人觉得景物凄凉。 是夕阳将下的近黄昏时节,人道‘夕阳无限好!’诚然,那满天晚霞,绚丽无比。 然而──- 省邻近边陲多沙地带,每到深秋,沙尘滚滚,又有谁人会想到观赏那美好的夕阳风光呢! 其实,纵算有心漫步野外,也将因尘沙飞舞,双目难展,而无法观赏。 但此刻在长安城外,东去的官道上,却传来的蹄声,由东而西,竟是望着长安城而来的。 入晚的秋风,更为劲急,隐隐带着刺骨砭肌的寒意,尘沙当然更多更密。 滚滚尘沙中,出现了一匹雪白健马,骑上竟是一个浑身儒装的少年书生。 马上少年儒生,长的凤眉星目,玉面珠唇,十分俊俏,适中的身材,跨在马身上,越发衬托出一股潇洒出尘,倜傥不俗的风度。 想古之美男于,宋玉,子都之貌,也不过如是吧! 少年书生策辔缓行,顾盼自得,不过,有时在他那俊逸灵秀的眉宇眼角,会不自禁流露出焦急与担忧,忿恨与厌恶,交什的神色。 最令人惊奇的是,那强烈的秋风,虽是挟带着一蓬尘沙落叶,前逝后起,一阵阵不断地,迎面向马上少年卷扫过去。 但是── 风虽强,沙虽大,却在将近少年马前三步处,向四下飞散,根本没有一沙一尘,打在少年身上。 奇怪── 难道老天爷也不忍心使这位人美服丽的少年,受到那风沙刺目之苦?以及风尘扑身之烦。 明眼人一望而知,这外表如处子的少年,虽是酷似走马章台的王孙公子,放荡山水的骚人墨客,但其实却是身怀罕世武功的内家高手。 显然── 他正默运先天气功,以逼散袭身尘沙,年纪青青,竟有这等出类拔萃的奇艺,那不令人惊奇与佩服。 不问可知,马上少年,那正是身怀数个武林异人秘传,幸服千年何首乌,功臻化境,目下正欲西上陇省祁连山,谒见一代毒中之王,矮叟赵霸天的云宗文。 云宗文离开师祖成仲衍后,暂抑怒怀,迳向陇省祁连山西行,他在皖西,购了这匹健马代步,晓行夜宿,五日来,由皖经鄂,来到-境。 此刻一见夜晚将临,长安大城就在眼前十余里处,乃摧马急驰,准备先入长安投宿过夜。 马行如风,去势正急,路旁草木,擦身而过。 急驰中,倏闻一声凄厉的惨嗥,破空传来。 黄沙滚滚,猛风正急,人骑马上,马驰如风,照理,除非叫声就在身侧左近,否则绝难耳闻。 但内外修为,已臻极峰之人,耳目自然随之而趋尖锐灵敏,云宗文斗地一紧马缰绳,那匹坐骑希聿聿一声长鸣,斗然驻足。 云宗文知事不干己,本可充耳不闻,但一则他幼遭欺凌冷视,无形中养成了锄强抑弱意念,再则少年血气方刚,特具好个性。 当下,凝神谛听,果闻西南方向,传来阵阵喝骂声与兵及碰击声,证明有人正在争闹不休。 于是── 腰肢一扭,跃下马背,将马栓在路旁一棵巨树,然后施展轻功,循声直奔西南,几个纵落,兔走鹰飞地,离开官道,奔向一处山林荒野。 喝叱声,冲破静空,自山林中传出。 云宗文足下加劲,快逾星丸跳掷,疾然掩入山林。 这时,他才发觉,这片山林,却是外密内疏,中间正有一处林空,场中正有二个人在猛烈拚搏,地上倒着三个劲装大汉,周身血渍。 林中虽然昏黑,但他目力过人,自是入目能看清眼前景物。 但见争战中二人,一是生相狰狞的中年壮汉,使的一柄蛇头杖,一是满面于思,年约五十左右的虬髯老者。 老者手执精光闪闪的长剑,虽然有攻有守,但云宗文却看得出老者剑招迟滞,马步不稳,显然已露败象,再战下去,势必落败。 虽然他直觉地可以判断,于思老者必是正道之辈。 但谚云人不可貌相,自己既不明正邪真相,实不宜草莽出手,帮助任何一方,因此乃暂屏声息,隐身一棵巨树上,监视斗场。 酣战中,突闻壮汉大喝一声,蛇头杖一连劈出三记凌厉无比的绝技,但见杖影如山,杖风滚滚,直迫老者,端得准、稳、狠、猛。 于思老者一时招架不及,蹬蹬蹬倒地三步。 但一看失机,满盘皆输,但见凶汉一支蛇头杖,施的密不透风,如影随形,将老者卷在一片如山杖影中。 老者登时陷入危境,节节败退,破绽迭现,险象环生,只是咬牙作困兽斗。 陡然── 凶汉一声冷笑:‘老匹夫那里走!’ 走字甫落,蛇影连变,分扫老者左肩,右股。 云宗文心中一震,暗喊一声:‘要糟,这老者败了!’忖念中,果然一声沉哼,发自老者口中,人影乍合倏分,老者已然仰身倒地。 同时── 凶汉却仰天一阵狂笑,笑声直比鲛人夜泣,巫山猿啼还来得难听。 云宗文方自一皱眉,已见笑声戛止,凶汉举杖威胁老者道:‘嘿,费老狗,你再不说出那玉狮子放在那里,就别想死得全尸!’ 老者怒骂道: ‘你们这些绝魂寺的走狗,就是杀死老夫,费铭远也不将玉狮献出,死,更作厉鬼擒你们这些为虎作伥,无法无天之恶贼。’ 凶汉冷笑道:‘老狗你死在眼前,还敢嘴硬,玉狮子献是不献!’ 老者仍旧不屈,骂道:‘玉狮子我天山一派秘宝,你们凭什么?’ ‘太爷们就凭这柄蛇头杖,你真不献?’ 老者自份必死,双目一闭,不理不睬。 凶汉一声暴喝:‘老鬼想死还不容易,照打!’打字乍出,手起杖落,蛇头杖一式雪花盖顶,打向老者胸骨。 凶汉不打头而打胸,自有他一份阴谋。 云宗文乍闻凶汉,竟然是绝魂寺徒党,心中早已激起杀机,这时一见老者垂危,那能不救。 就在凶汉仗势未落之际,陡然一声暴叱:‘鼠辈敢尔!’ 声未落,便已挥手拍出一股掌风,直向凶汉胸前卷撞过去,同时,双掌连扬,掠身老者面前。 凶汉气愤不过,正待下手击碎老者胸骨,再迫他献出宝物。 不料,变生意外,突觉一股强劲迫来,压力之大,生平罕遇,不禁大吃一惊,自救要紧,连忙顿足暴退。 他身形乍退,忽见横来插手之人,竟是个文弱儒生时,不由又是一怔。 但旋即一阵气愤,将满腔怒火,一齐发泄在对方少年身上,他们素来跋扈惯了,竟忘记眼前书生,时才那劲急的一掌之刀,不是武林高手,那能俱此。 当下凶眼圆睁,杀机毕露,骂道: ‘小子你是吃的熊心豹胆,竟敢阻碍太爷买卖,还不跪地乞饶,太爷就念你无知,留你全尸。’ 说话间,狂傲,野蛮、凶横、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云宗文冷笑道:‘狂徒你死在眼前,还在逞强,看掌!’声落掌出,‘黑虎偷心’,当胸一拳,用上了十成劲,陡然欺身打出。 凶汉一生称霸,未曾受过人半点不敬,万料不到对方小子,会不上一言半语,就举拳打来。 他见对方进步扬拳,竟是通俗不过的‘黑虎偷心’招式,不由露出轻敌之念,暗忖:‘这小子原来是二流货色!’ 骄念一起,恶意顿生,喝声:‘小子你这是自找速死!’蛇头杖一横,挟劲扫出一式‘横断巫山’,打敌掌,扫敌腰,毒辣之至。 但他掌势甫出,料定敌人必会闪退,左脚一跨,正待欺身并进。 那知,他杖势扫处,忽觉重心不稳,已失敌踪,方自一惊,已见急劲压胸,一时那还躲避得及。 一声惨叫未起,叭哒一声,登时失去知觉,吃云宗文一掌击碎胸骨,震出丈外,死于就地。 也是凶汉过份轻敌,不知云宗文恨透他们绝魂寺之人,而且交战经验不多,一出手就用全力,因此一掌之下,就难再活,也是他多行不义之报应。 老者危机一发,死中得救,不由对云宗文救命之恩,大为感激。 当他看见云宗文一掌就将凶汉击毙,不禁暗中惊佩万分,心道: ‘这少年是谁?竟然会有这等功力,一掌就将霸道鄂、-、晋三省的秦中一霸胡猛毁于掌下。’ 当下以剑支身,站起身来称谢道:‘多承小侠援手拯危,小老儿费铭远终身永感大德!’ 云宗文闻声转头,见老者形状,忙欺掌一拍,解开他被制穴道,谦让道:‘前辈何必多礼,路打不平,正是我辈所当为…………’ ‘请问小侠贵姓台甫,可知这胡猛乃是绝魂寺属下!’ 老者之意,乃因对方为救自己,而得罪绝魂寺,根据往例,大凡树敌绝魂寺者,不出多少,必然被绝魂寺恶徒,追杀处死,是以心中略感不安。 云宗文道:‘在下云宗文,就是知道此人乃是绝魂寺匪徒,因此才下杀手,诛除此恶。’ 老者闻言,不禁面露惊诧之色,暗道: ‘人云初生之犊不畏虎,委实不讹。数十年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公然与绝魂寺为敌,只是……………唉!可惜他这么一朵武林奇葩!’ 那声长叹以及尾后感语,却是脱口而出。 云宗文心中一怔,问道:‘前辈为何叹惜起在下呢?难道…………’ 他本是想问,对方难道与绝魂寺有关,但话到唇边,发觉不对,忙停口不说。 老者闻言一震,知自己一时失态,误将心中所思脱口说出,知道若不实说,恐使对方恩人误会。 当下惭愧地道: ‘恩人且恕老夫不礼之罪,原因是数十年来,大凡得罪绝魂寺者,任他是名师高人,都难逃绝魂寺千面如来的……………’ 底下之话,正感不便说出之际,云宗文已冷然一声傲笑:‘哼!千面如来虽是宇内悸惧的恶僧,我云宗文却未将他放在眼内。’ 说至此,转口道:‘前辈既已无事,在下想就此告辞!’ 费铭远见他要去,忙道: ‘恩侠想必是外方人,此刻时已近晚,老夫蜗居,就在离此不远的长安城中,敢请恩侠屈驾寒舍,让老夫聊尽地主之谊如何?’ 云宗文一听,老者竟住在长安城中,心想自己正好想入城,乃道:‘不瞒长老,在下生于江南,正欲西去边境,今夜真想入城投宿,不过,官道上有一匹脚力,待在下前往带骑,再入城打扰贵府!’ 费铭远道:‘既如此,待老夫与恩侠同行,绕道由官道入城吧!’ 于是── 二人相偕脚程,向官道奔去。 路上,老者有意考验考验云宗文轻功,因此暗中将本门轻功,展至极处。 那知── 身侧少年,却亦步亦趋,未见用足全力,而自己已先累得汗湿气喘,这才知道,眼前少年,竟是个罕见奇才。 心中不禁暗自揣想,普天之下,不知是何等高手,竟能调教出这么一位艺业超凡的少年。 二人一阵急驰,疾逾闪电,片刻间,已来到官道,原先云宗文栓马处。 然而── 云宗文那匹健马,竟已不知去向。 云宗文觉得奇怪,因为他马栓在路侧隐处,路人甚难发现,再则此刻行人甚少,那么,坐骑为何会失落。 费铭远道: ‘或许过路之人,看到此马主人不在,顺手牵羊去了!请入城,小老儿当再为恩侠备一骏驹代步!’ 云宗文无可奈何,乃与费铭远同奔城中。 入得城来,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云宗文见这文化古都,屋宇鳞次栉比,非常热闹繁荣,商旅亦颇不少。 费铭远家在城西,不大一会工夫,已到达一家,门第颇为壮观的屋宅面前,可是,屋宅大门却紧紧闭住,宅内更是一片漆黑,毫无半点灯火。 费铭远心中一震,一股不祥的阴影,飘上脑际,激动地一声:‘怎么搞的,里面的人都死光啦?’ 云宗文闻言,心中暗自发噱,心道:‘这老者敢情是个火爆脾气?’ 忖念中,只见老者一个箭步,掠身近屋,双手一推,呀地一声。大门应手而开,竟是虚掩的。 老者提高嗓子喊道:‘费福,费碌,你们怎么不点灯呢?’ 声落,却无人应答。 老人心知不妙,这是往常所没有的,数个时辰之前,自己应战枫林,曾吩咐过他们,不可外出,怎么此刻会不见人影。 云宗文因不知人家家规习俗,是以一声不响地,紧跟着费铭远入屋。 二人通过玄关,来到大厅,费铭远一马当先,跃入厅里,喊声:‘小侠暂候,待老夫点上灯再………啊!’ 一言未了,突然一声惨叫。 云宗文闻声大震,忽见一团黑影,挟劲急之势,飞射过来,他目力奇佳,及是临危不乱,入目已知费铭远身中他人偷袭,被震飞过来。 急忙运臂一抄,接住费铭远身子,并大喝一声:‘什么人敢暗箭伤人?’ 功布全身,以防敌人暗中袭击。 但喝声过后,并无回语。 云宗文一声冷笑,掠身直奔大厅。 就在他将跨步入厅之际,陡闻一声:‘照打!’声到风到,一股阴冷刺骨的潜劲,势如排山倒海,猛向云宗文卷压而至。 云宗文虽是手挟费铭远,但他早有防备,乍见寒飙袭来,不由冷冷一笑:‘鼠辈专施偷袭,还要脸吗?’ 挥右掌,打出一记劈空掌力。 双方潜劲一接,陡地一声大震,刹时屋瓦沙坠,梁栋拆裂,整座大厅左角立毁,一阵哗喇喇的暴响中,云宗文隐闻一声惨嗯,由近而远,带着夜行人破风之声。 他入耳而知,敌人必受伤逸去,只因费铭远受伤待救,乃未衔尾追出,风息声沉,堂上仍旧恢复死静的黑暗,蒙带着一股凄凉而又阴森的气氛。 云宗文探手取出千里火,熠亮火种,点燃了放置桌上的灯光数处,登时,堂上天亮,灯光下一看费铭远,双眼紧闭,面色死白,奄奄待毙。 云宗文心中大为不忍,掏出三粒鸿博居士所赠的万妙丸,塞入老者口中,并予以一阵推拿。 一方面,他还严神戒备,恐歹徒再施偷袭。 半晌── 老人悠悠醒转,但面上仍现出痛苦之状,气急败坏地喊着:‘老弟,那歹徒是否…………嗯!’ 话到半途,猛觉一阵痛楚,竟然闷嗯一声,无法继续言下去! 云宗文一见老者服下三粒鸿博居士秘制灵丹,竟末-伤去毒,心知老人内腑已碎,必然无救。 不禁扼腕道:‘前辈伤势要紧吗?’ 费铭远凄然道: ‘小老儿内脏已碎,命在顷刻,唉!原来他们果真死光了,但不知尸体被那股匪徒放在何处,恩侠能帮我往内堂找他们吗?’ 说至后来,气息大见微弱,眼看果真无法再活多久。 云宗文知他口中所说‘他们’,必指的眷属而言,当下抱起他进内堂。 入得内堂,但见灯光亮处,横七夹八,约莫十余个尸体,倒卧地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面带惊恐之色,惨不忍睹。 老者再度醒转,入目家人死状,不由大喝一声,但见一股血箭,从口中射出,人又晕死过去。 云宗文眼看这费铭远一家人,均惨遭毒手,不禁对下手之人,心狠手辣,残忍无匹的兽行,大为忿怒,决心为老人报仇。 突然,无意中触及壁上,一片血红污渍,细一审视,竟是数行血书写着。 天山遗孽,行踪已露,先治你族,再追玉狮。 血骷髅留 云宗文心忖:‘血骷髅?难道也是绝魂寺人物,玉狮到底是什么?’低头一探费铭远鼻息,见他一脉尚存,心脏未停,知还没死去。 心念一动,手落如风,连拍费铭远志堂、关元、腹结、百汇、中庭、数处大穴,然后左手按在他命门穴上,迫入一股内力。 云宗文知老者已然无药可救,为替老者报仇,乃以此手法,使老者垂死心志稍清,以探询结怨歹徒之由,并可知血骷髅是谁? 半晌── 费铭远再度醒来,云宗文忙道:‘前辈可知血骷髅是谁?晚辈当尽全力为你全家报仇,除却这惨无人道的恶贼!’ 贺铭远闻言,脸色倏变,露出惊恐之色,喃喃道: ‘血骷髅?血骷髅?怪不得我无法承受一掌,原来竟中了他的断脉手,老弟,你怎么知道是血骷髅?’ 云宗文指给他看壁上留字。 费铭远见字,不由凄然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不到这只玉狮,竟带给我一家惨祸,我费铭远死不打紧,可怜天山一派大仇,从此却无法报雪,天啊天啊,鸣…………’ 云宗文见费铭远突然痛哭出声,知道哀莫大于心死,老人必蕴藏着一桩心事,心知希望已灭,却大哭出声。 当下安慰道:‘前辈且抑悲怀,盼能详告个中因由,晚辈当为你报仇,并代你完成未了心愿!’ 老人闻言,这才止住哭声,痛苦地道: ‘老夫出身天山派,三十年来,家师玄真子从外云游归来,次日忽然卧床不起。 老夫那时年方弱冠,随侍在侧,心想师父练武之人,心壮体健,绝少会生病的,内中大有文章,但屡问之下,家师始终不答。 一天夜晚,家师愉愉地将我唤至床前,交给我一只玉狮子,说明这只玉狮子隐藏一件秘密。 ‘命我趁黑夜带玉狮,趁黑夜瞒住同门师兄弟,偷下天山,并需化名匿居,还要我直到能解出玉狮子所藏秘密之后,再能重回天山报仇。’ 云宗文一听他说要回天山去报仇,不由大为不解,诘道:‘为什么一定要回天山报仇呢?’ 老人垂死的面容,突露怨毒之色道:‘因为家师说,在他座下的师兄弟们,除了我之外,都是天山派戴天仇人。’ 云宗文喊了一声道:‘包括现今的天山掌门一宇道人在内?此话怎讲?’ 费铭远道:‘老夫当时闻言,也是大出意外,但家师说得非常的郑重,并说我若再得名师指点,武功必可胜得千面如来,就可入五岭问一名叫岭南樵子的异人,就可明白师门仇人。’ 说至此,猛觉体内一阵剧痛,不由啊哟一声,停住话头,半晌,才道: ‘老夫乃遵师命,趁夜下山,化名李长清,居住这长安城内,以商贾身份掩护,暗中却不断地探研这玉狮秘密,可是,三十年来,却一无所得。 不过── 三十年来,却也无人知道我是天山派的费铭远,平安地渡过半甲子。 虽然,我曾明查暗访,想寻求一位风尘隐侠,再学奇技,但恨无机缘,而且武林中人人,无不闻千面如来之名而色变,因此磋跎岁月,犹难报师门大仇。 不料,平地陡起风波。 今晨起床,忽见桌上留下一柬,竟是有人约战枫林。 ‘老夫看内容,原来是秦中一霸胡猛,威胁我必需留下家产,携眷离开长安,否则,就到枫林候死! ‘老夫见对方横蛮无理,盛怒之下,一时不察,竟忘了自己乃矫装不懂武事之人,却带着家传‘天虹剑’赴约。 ‘岂料,那胡猛竟一口叫出我的真名,并要我献出玉狮,否则,难逃一死,老夫大惊,连声否认,但那贼子却说出绝魂寺之名诳我,致老夫暴露了身份。 ‘想不到,老夫虽然幸得小侠救回一命,家中诸人却又惨遭毒手,老夫又中血骷髅断脉手法。 ‘唉!玉狮何宝,却带给我费铭远一门不幸。’ 贺铭远滔滔说至此,由于内伤极重,又难忍悲愤打激,情绪激动,说至后来,已然气力难继。 只见他连连急喘中,掏手取出一只精致的玉琢狮子,递给云宗文道:‘老夫垂死之人,今将此玉狮送赠小侠为纪念,更望小侠能剪除绝魂寺一干匪徒,并为我天山派清理门户,老夫来世当结草衔环以报。’ 云宗文悲愤地,接过玉狮,问道:‘前辈,那血骷髅到底是谁?’ 费铭远道:‘那血骷髅据闻是黔西紫……………啊!’ 话犹未了,突然,自窗外飞入一点寒星,射向费铭远咽喉,费铭远垂死之人,那堪这一击,惨号声过处,登时一命呜呼。 可怜这位身蒙奇耻大辱的天山派门下弟子,壮志未酬,就已先死,令人惋惜。 云宗文正想知道,血骷髅到底是谁,来日好找他报仇,那知,突然有人偷袭。 变生意外,他大喝一声:‘鼠辈休走!’ 放下费铭远,纵身穿窗而出,掠上屋顶高处,四下一望,除了星斗满天,夜风如剪,虫声唧唧之外,四下一片寂静,那有半点人影。 他不禁惊骇于来人身法之快,竟连自己也无法发现,这份武功,的确不俗,当下只好愤然跃回屋中。 突然── 他发觉费铭远已然谢世,但在他胸上却留下一张长方形纸柬,其上面赫然写着数句殷红血字: ‘自身难保的云小子,竟敢多管闲事,限你在明晚三更,带玉狮子到咸阳城郊玄坛庙讨饶,否则,本观主再不轻饶你活命。 千面如来留 ‘千面如来’四字,看在云宗文眼中,顿使他惊喜参半,悲愤填膺。 惊的是,这千面如来真有神鬼莫测的诡秘功夫,竟好似始终跟在自己身侧,而自已却未有所觉。 喜的是,自己既然能够碰上这位山高水深,誓不两立的大仇人,正可以全力以赴,除掉此贼。 当下,拾起费铭远遗下的天虹宝剑,并且连夜将费铭远全家尸体,移在内进花园中,然后外出托邻居将其掩埋。 又恐自己是外方游子,既发生此等命案,难免惹来无聊的麻烦,乃连夜离开长安城,向西北方向飞奔。 直到亥子之交,方在数十里外一处小镇旬,找到一家客栈,叩门投宿。 店伙虽觉得,这么一个少年书生,却在黑夜来到店中,而又腰悬长剑,非文非武,透着邪门。 但干他们这一行的,那等怪事没有看过听过?是以心中尽管纳罕,却是事不干己,不敢过问。 既是生意上门,忙张罗茶水,恭礼服侍。 云宗文上半夜累得心力交疲,胡乱漱洗之后,随即上床打睡。 一觉无事,翌辰醒来,忙付清宿资,离开小镇,迳奔咸阳。 咸阳亦是陕境大邑,虽无长安之繁华,却也是热闹之至。 云宗文于中午时份,进入城中。 这时── 他却发现,这皇秦古都的闹城,竟出现了许多武林人物,三教九流,龙蛇混什,正是此刻咸阳写照。 他觉得十分奇怪,心忖:‘这里将发生什么事?为何来了这么多武林人物。’ 他的心中虽然怀疑,但想到自己今晚,约会的乃是宇内震慑的第一号魔头,那容分心旁骛。 于是── 迳自找到一家兼营饭食的客栈,订下一间清雅上房住下,并叫来午餐。 饭罢之后,云宗文也曾向店伙打听,此间发生何事,但店伙却一问三不知,也就未放在心上。 他略略休息一会,这才信步走向西域郊而去。 一路上,他却发觉,好似有无数只眼睛,在注意他,必想谅必这些人是千面如来党徒,暗自冷笑: ‘哼!你们这些爪牙,若想找死,小爷也不客气,一一送你们往见阎王!’ 他巴望这些人,会出手找他麻烦,那时,他将借题发挥,惩治这干狂徒,先给千面如来一个下马威,教他知道云宗文是不好惹的。 可是── 那位人,除了远远跟随着监视他之外,始终不正面与云氏相遇。 出得城门,玄坛庙就在城四一处茂林之中,入庙一看,竟是一座年代久远,香火早欠的废庙。 云宗文看了一下四周形势,然后转身由原路,走回城里,回到店中。回店后,立即关上房门,在房中凝神养气,运功调息,磨锐以待。 琐事不谈,时光易逝,不觉已是夜色降临。 云宗文直待梆打初更之后,才换好一身劲装,推窗跃出,施展起轻功,直奔玄坛庙而来。 今夜,月黯星移,秋风劲急,刮面生痛,大地蒙在一片昏黑的夜色中。 这正是月黑风高气候,也是最适宜于夜行人活动的时候。 云宗文去势加电,速度奇快,刹那间,已然越过城墙,来到玄坛庙。 他人方到,身形又未停稳,斜刺里已然向起一声低沉的佛号:‘檀樾果是信人,老衲在此候驾!’ 声未歇,庙前已现出一个,袈裟披体的老和尚来,老和尚生得慈眉善目,躯体肥胖,令人有一股可亲可敬的感觉。 云宗文细一打量老和尚形貌,不禁心中暗道:‘此人会是不恶不作的千面如来,真是不可预料。’ 当下傲然冷笑道:‘大和尚可就是名震寰宇的千面如来?’ 大和尚闻言,面露诧色,诘道:‘檀樾何出此言?敢问檀樾是否就是云宗文?’ 云宗文断然道:‘不错!’ 只此二字,并无下文,斩钉截铁,劲猛震耳,充份显露他此刻的傲然心情。 老和尚喟然一叹,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想不到,枉他生具这份貌相,竟是………咦!哼!’ 话到途中,忽闻对方一声劲喝:‘恶秃,鹿死谁手,还在未知之数,竟敢口出大言,小爷不教你血溅雾锋,横尸五步,誓不为人,看剑!’ 银芒倏吐,森森剑气,直迫过来。 老和尚万料不到对方竟如此枭横跋扈,佛眉双剔,杀气立生,手中方便铲突现,横铲劈去。 云宗文心中早已将千面如来,恨入骨髓,此刻仇人相见,那不使他分外眼红,早就热血奔腾。 不料,又闻对方那阵狂妄轻视之言,不由得更是火上加油,因此不由分说,长剑倏然出手。 他剑招一出,见敌人一铲架来,知对方兵刃沉重,自已长剑不便硬架。 念动势变,挫步闪身,招化‘北海斩蛟’,长剑似刺实砍,疾向和尚左肩劈去。 这一剑用的快,用的辣,也用的巧,正是一代剑圣董曙萍昔日君临天下的璇玑十九式,剑招之一。 老和尚骇然大惊,铲势立变,左打、右扫、上挑一连三铲,激起一片铲影,同时,人又连退三步,才极狼狈地躲过。 他心中正自暗惊:‘这少年年纪青青,怎会俱此罕见武功。’!’ 念头未了,乍觉漫天银虹,当头罩下,喑叫一声‘不好!’势在念先,忙展开八八六十四崩山铲法,隅攻于守,防身护体。 云宗文冷笑一声:‘佛门败类,看你还逃得出小爷剑下!’ 手中剑一紧,招招狠,式式猛,立即幻起千万朵剑花,密逾骤雨,猛如闪电,急政过去。 刹那间,老和尚险象环生,一个措手不及,双手一松,弃刃暴退,老和尚出道以来,几时受过如此大辱,二十招不到,就被人挑了兵刃。 他惊怒之余,愤吼一声:‘孽畜,接老衲一掌!’ 沉腰挫步,排山运掌,手扬处,登时一股匝地寒飙,似奔流,如泻浪,猛强无匹地,卷压过去。 云宗文冷笑道:‘来得好!’ 右手一收长剑,欺左步,出左掌,击出一记劈空掌力,他存心毙敌,这一掌,却是用出全力,势如动山撼岳雷霆万钧,迎向对方。 这时── 数声暴喝,破空传来,几条劲急的人影,向战场疾奔而至,但场中二人,正在全力拚斗,那里注意及身外之事。 二人潜劲一接,一声震天价暴响过处,刹时飞沙走石,尘灰满天,声势之大,足以惊世骇俗。 老和尚掌力接实,陡觉对方压力奇大,一时抵挡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一阵耳鸣心悸,心中大惊。 云宗文身形连幌数幌,又是一声大喝:‘恶秃再接我一掌!’声落掌出,又是一记劲强绝伦,威猛无匹的劈空掌力,向和尚打去。 千钧一发之际,陡然,一声暴喝响起:‘朋友们并肩子上,别放走了这心黑手辣的凶手!’ 话落,一条人影,率先出手,一拐向云宗文打来,如响斯应,数条人影,数件兵刃,也告同时出手。 一蓬刃雨,四方八面,环攻过来。 云宗文劲叱一声:‘不要命的就上来吧!’ 手中天虹剑、点、砍、挑、戮,招中套招,式里藏式,无比凌厉,无比快速地,攻向众人。 数个围攻之人,都是武林中一方俊彦,艺业独到,并非泛泛无名之辈。 那知他们数人合手环攻,却犹不能胜敌,不禁各自心中震惊。 云宗文猝然虚中带实,一剑斜砍左侧一人。 陡闻一声惨号,应剑而起,左侧执拐之人,已吃云宗文砍断一条左臂,晕仆地上,血渍四溢。 云宗文一剑得手,身形暴射,疾向惊愕身侧的老和尚扑去,虎吼道:‘千面如来,还不纳命!’ 长剑带森森剑气,疾向和尚数处要穴戮下。 老和尚先后听少年喊他二句‘千面如来’,心头一震,猛然闪过一丝灵光,不禁大喝一声:‘小友且慢动手!’ 双足一点,暴退数丈,闪避过云宗文长剑攻势。 但他人甫退,马步犹未站稳,蓦闻背后一声怒喝:‘千面如来看剑。’ 劲风迫体,一支冷剑,从背后刺来。 老和尚腹背受敌,心头大骇,身形一扭,侧跃避过,入眼偷袭之人,不由喊声:‘马道兄怎么不认得老衲了!’ 偷袭道人一阵冷笑:‘千面如来你堂堂绝魂寺首领,何必冒我好友妙元上人行凶,嫁祸空门大侠………’ 老和尚急道:‘马道兄,且慢动手,老衲千真万确乃是……………啊!’ 第四章 庙旁山涧碧血流 云宗文在费铭远宅,接得千面如来挑战柬帖,乃于次晚迳奔咸阳西城郊玄坛庙。 他甫到玄坛庙,已见一老和尚在彼等候,云宗文对这千面如来早就恨入骨髓,仇人相见,怒火顿炽,乍闻老和尚喃语‘可惜,年纪青青…………’认为对方藐视过甚,乃骤然出手进攻。 自得其师祖成仲衍灵药奇艺倾传的云宗文,功力平空增进何止千倍万倍,是以不过几合,老和尚已不敌退败。 但斯时场上突降落数名健手,围攻云宗文,云宗文见对方爪牙攻来,天虹剑递处,立即斩断一执拐者左臂,追杀千面如来。 老和尚一听云宗文口口声声叫他‘千面如来’,心知有异,连忙出声喊止。 但未待老和尚喊声歇落,背后突来一记冷剑,一声暴叱:‘千面如来你这魔鬼,看你还走那里?’ 老和尚惊变心寒,腹背受敌,斗然向左侧跃,避过背袭一剑。 当他一看刺他背后之人,竟是生平好友,武当青萍剑客时,不禁大惊道: ‘马道兄别误会,贫僧是峨嵋妙元,不是…………’ 话未了,对方道人已冷笑道:‘无耻魔僧,你竟加此不要脸,冒我好友妙元大师之名为恶。’ 老和尚急辩道:‘马道兄,贫僧确确实实是……………啊!’ 云宗文杀机颇盛,怒火当头,那容对方多言,大喝一声:‘恶秃,缴上命来!’ 天虹剑暴长,身剑合一,森森剑气,疾猛无匹地,向老和尚当头罩落,老和尚一声惊叫,知眼前少年,剑术之高,实在生平所仅见。 处境堪危,老和尚双足一顿,一式金鲤套波,向后猛撒,未待身形落实,心中一动,陡然仰天一阵敞声宏笑,笑声劲亮震耳。 云宗文正待如影附形,追加一剑,将眼前戴天仇人,毁于三尺霜锋之下,但乍听老和尚突然发笑,不自禁撒剑收势。 道装老人闻和尚笑声,更觉愕然不解,但当他看到老和尚面容时,这才恍然大悟,啊了一声,高喊道: ‘原来果真是妙元师兄,请恕小弟一时草莽,误认师兄为那万恶不赦的千面魔僧之罪。’ 老和尚笑声顿止,笑道:‘马道兄可知贫僧确实是妙元了吧!差点被你那青萍剑砍掉了这秃脑袋。’ 马道人面上一红,惭声道:‘抱歉得很,总怪弟恨透了那魔僧,致未加细察,就遽尔动剑,恕罪恕罪。’ 云宗文乍闻老和尚与道人对答,也不禁大感讶异,乃冷冷地对道人问道:‘前辈何以知道他不是千面如来化装?’ 道人知眼前少年,必与绝魂寺主千面如来,有着一段仇恨。 他心中只是不解,暗忖:‘这娃儿是何人门下,竟直言无讳地,欲与千面如来为敌,真不知天高地厚。’ 心中虽在忖念,但闻言之下,忙回答道:‘贫道武当马久辰,这位大师乃贫道生平至友,峨嵋高人妙元大师,小侠没看他笑声,面上五官均如常人吗?若是千面如来,必挂着面具,那会自自然然呢?’ 云宗文闻言,心道: ‘对啊?要是挂的面具,必然死板板不能变化,哦!原来他突然大笑,敢情就在表明身份。’ 他虽然知道误将对方,看作是大仇人千面如来,但却也不无怀疑,这名和尚谅必是绝魂寺一丘之貉,否则,怎会来此,而且一口就叫出自己姓名。 当下依旧冷冷地道: ‘尊驾既不是千面如来为何来这玄坛庙应约?而且我们素昧平生,尊驾又怎知区区之姓名。’ 妙元和尚闻言,不由一怔奇道:‘小侠之意,并不是你邀约老衲的吗?’ 那被砍断一手的执拐壮汉,经同伴止血后,已然不觉痛楚。 此刻闻言,不由恨声道:‘妙元大师,别被这小子蒙骗过去,这人明明是杀害铁胆义士宇文天一家的凶手。’ 云宗文闻言,已知彼此都是误会,而且是中了千面如来嫁祸江东之鬼计。 当下口角掀动,正待将自己如何接到千面如来邀约,如何误将对方当作是绝魂寺匪徒,致误动干戈事说出,以化解这场无谓的纷争。 那知他口唇刚动,话犹未出,就在断臂壮汉话声未落之际。 陡从斜刺里,传来一声冷笑: ‘如意拐施大侠说得不错,这云小贼不但是杀害宇文大侠一家的罪魁,而且也是残杀敝师弟费铭远满门的祸首,各位别被他瞒混过去。’ 众人循声看去,不知何时,场中已站立了一个身材颀长,瘦骨嶙峋的道人。 峨嵋妙元大师与武当青萍剑一看来人,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是天山掌门教主一宇道长。’ 云宗文闻言,心中不禁有气,想起费铭远所说,天山派名存实亡之事,已知这一宇道人多少是邪气之辈,否则其师不会不信任他。 此刻再听对方将自己看作是凶手,更加气恼,当下踏步近前,不屑地道:‘老道你就是天山派一宇道人吗?’ 老道双眼凶光陡射,阴恻恻地答道:‘然也!’ 云宗文冷嗤道: ‘哼!凭你也配,你别以为天下之间,已经无人知你真面目,就可鱼目混珠,妄自称大!’ 一宇道人闻言,枯瘦的面容,陡然一变,厉声道: ‘小狗你说什么?谁不知我一字是天山第二十五代掌门人,你敢侮辱我,快将那玉狮子献出便罢,否则…………’ 云宗文冷笑道:‘我道如何,你志在玉狮,但我受费大侠临终所托,岂能给你?’ 马久辰啊了一声道: ‘一宇道兄,你说的玉狮于是不是七十年前,一代奇僧空玄所留,据说内藏秘密的那只玉狮子!’ 一宇道人闻言,心中暗喊一声‘糟!’却极不耐烦地道:‘是空玄上人所留玉狮子不错,但这玉狮乃是家师玄真子所有物。’ 随即转身向云宗文喝道:‘姓云的小狗,你到底献不献玉狮子?’ 云宗文眼看这些人,都误会了自己,恐孤掌难鸣,不能替费铭远报仇。 当下心中一转,计上心头,随即冷笑道: ‘各位同道,在下云宗文,家父乃是云雁飞,今夜本为应千面如来之约而来,却不知为何,竟遇上了各位。 ‘各位时才说什么铁胆宇文天死在吾手,这事冤枉,区区并不识铁胆大侠,彼此既无过节,那来仇恨? ‘至于天山隐侠费铭远,以及玉狮子之事,个中有不足为外人道之由,请恕区区不说之咎。’ 说至此,转对一宇道人道: ‘喂!一宇道人,放过今天,终有一天,区区会找你了断费大侠所托之事,后会有期!请!’ ‘请’字刚落,身形一掠,纵身便走。 一宇道人见状大惊,一声暴喊:‘各位截住他,别被他逃去!’声落,人随杖起,撤出他闻名宇内的毒龙杖,扑身便追。 妙元与青萍剑客二人双双拦住去路道:‘姓云的若不是作贼心虚,何必即刻想走?’一铲一剑,粘诀扎桩,凝神以待。 云宗文冷冷一笑:‘诸位若不识相点,区区就不惜得罪了!’ 要知他自幼受尽社会冷落,已经养成了坚毅孤行的性格,见众人不讲理,也就不管其他了! 青萍剑客冷哼一声:‘小贼那里走!’ 长剑挟凌厉威势,横劈过去,招猛劲足,妙元大师也如响斯应,手举方便铲,往上斜挑,直取对方下盘。 青萍剑客与妙元和尚,乃时下武当与峨嵋派中高手,两人这一联手而攻,威力奇大无匹。 云宗文见二人硬欲出头,一禁一声冷笑:‘撒刃!’ 身形一扭,一式‘巧打金钟’,猛点马久辰腕脉穴,右手圈指一弹,一股急劲,疾袭老和尚右肘‘曲池穴!’ 一招二式,迅速绝伦,而且准、诡、巧、妙。 老和尚猛然一惊,喊声:‘弹指神通!’ 略一惊愕的瞬间,突觉曲池穴一麻,再也握不住手中刃,不由骇然暴退。 青萍剑客也陡觉对方剑尖指到‘虎口’部位,一时情急失常,竟丢剑后退。 二人不明不白地,在一个照面之际,就被对方奇妙手法,迫落兵刃,不禁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云宗文震落二人兵刃,正待奚落二人几句,突感背后劲风迫到,他一声长笑,斗地黄龙转身,避招进剑,一声:‘野道你敢!’ 天虹剑挟无比劲势,招中有招,向偷袭的一宇道人,猛砍过去。 一宇道人在聆及老和尚妙元那声惊叫弹指神通时,不由大惊。 他一派宗师,那会不知,太凡身具弹指神通者,必是内力已达三花聚顶化境,方能臻此,是以内力也颇悸惮。 可是── 那玉狮子的诱惑,以及来日后患,使得他恨透了这少年高手,势必得之而甘心,心念间,独门兵刃毒龙杖,早已偷袭出手,想来个出其不意,攻敌无备。 那知── 对方娃儿,反应极其灵敏,自己招式方出,但见对方一扭身形,竟已曼妙地,躲过自己攻势,而且森森剑劲,已然当胸压到。 一宇道人心头一凛,赶忙挫步侧闪。 云宗文不愿恋战,徒增误会,乃在剑迫一宇闪身的同时,以进为退,倏然踢足仰身,以金鲤穿波之势,向后而退。 但他身形甫转,陡闻数声暴喝:‘小狗若再不停步,就怪不得我们鄂中五义下手无情了。’ 云宗文一震,急打千斤坠,稳住身子,抬目看去,先前五个壮汉,各自满面杀气,凝神而立。 云宗文瞥见五壮汉手中各自执着暗器,显然想以暗器威胁自己。 当下怒声道:‘你们再不知机,后悔可就无及了,不怕死的,就尽管出手吧!’ 鄂中五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江南一带,久负盛名,那忍受得住,尤其痛失一臂的二郎拐莫义,更恨不得立将对方毁于手下。 他当先厉喝:‘小狗想死还不容易,看镖!’镖字甫落,右手独臂一扬,刷刷刷三支钢镖,已然脱手而出,疾卷而至。 其余四义,闻喝应声,一齐扬手发出暗器。 刹时毒疾黎,没雨箭,螺纹铁钉,银莲子,蜂涌而出,有若漫天花雨,四方八面,急卷而出。 鄂中五义,暗器各有妙手,这一联手而攻,更具威力,端得霸道无比。 站在云宗文身后的马久辰,妙元以及一宇道人,见五义凌厉攻势,也自大吓,陡然顿足退步,以免遭受鱼池之灾。 云宗文见这些人如此卑鄙,也自怒火如焚,劲喝一声,剑交左手,右掌一式‘瞒天过海’,贯注浑身气功,以师门六合神功手法打出。 六合神功,宇内独步,威势之大,非笔墨所能形容,顿时一蓬气劲,迎撞而出,六合神功守能防身,攻可克敌,攻守兼顾,特具反震之力。 那来势劲急,为数极多的暗器,在接触云宗文所发狂飙之刹那,竟全部如受极大阻力般,倏然反射,齐攻鄂中五义。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现象。 鄂中五义暗器齐出,各自料想,这小子功力再强,那能顾及这蓬器雨,只要中的,就可围攻上去,立毁此人,获取敌人怀中玉狮。 但他们念头甫起,一丝得意之念,犹未浮上脑际,突见所发暗器,在对方所发掌劲之下,陡卷过来。 五义心头狂震,魂飞魄散,急急向四下闪避,但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那些被掌劲所反弹回来的暗器。 登时数声惨嚎过处,鄂中五义,各自中了不少暗器,幸好他们身手不弱,总算未伤及要害,但也是痛极倒地不起。 云宗文冷冷一笑: ‘总算你们躲闪得快,否则早已命丧自已暗器之下,小爷不为己甚,放你们狗命逃生去吧!’ 双足顿时一点,身形起处,飞越鄂中五义头顶,向前飞奔。 一宇道人见云宗文身怀绝功,亦自大吓,但当看见云宗文竟放过鄂中五义时,心中陡然一动。 右手一扬,打出一蓬独门兵器‘追魂银沙’。 待暗器打出,才大喝一声:‘云宗文不要走!’ 身形未随喝声而进,反而一抖手,反向身旁的妙元及马久辰打去。 马久辰与妙元,一见云宗文不杀五义,已知云宗文或许不是他们要找凶手,而果真是误会。 当下不约而同,正待叫住云宗文,彻底问个清楚,那知,他们身形乍掠,突闻一宇道人,竟打出了昔日北海门中的追魂银沙。 马久辰与妙元双双大惊,知这种‘追魂银沙’浸过荒山野泽七种毒物汁涎,中者无药可救。 想不到一派宗师,久负侠名,望重武林的一宇道人,竟会施放这黑白两道,闻而齿冷的卑劣手法。 二人正待出声喝阻,却已无及,他们如以云宗文功力,必可无恙,但地上的五义,必会被反震毒沙波及。 当下双双发掌击向身上空间,意图阻止毒沙反弹,以挽救五义之命。 不料,他们马步方扎好,掌势甫出,话犹未出之际,突觉左侧的一宇道人扭身挥掌击来。 道佛二老见状大惊,一声:‘一宇道兄你……………啊!’ 话犹未完,陡觉劲飙已至,毒沙为数既多,面积又大,二人功力再高,也无法闪躲,话声未了,已自双双中沙毙命。 可怜这两个悲天悯人的道佛二侠,竟因误中奸计,惨遭奇厄。 就在道佛双侠惨叫同时,地上五义也因被云宗文玄功反震回来的毒沙所伤,五条侠肝义胆的热血男儿,均中沙而死。 一宇道人心计已售,不由哈哈一阵得意的狂笑。 云宗文本不愿滥杀无辜,是以在知道众人是误会时,乃想脱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那知── 对方众人却紧追不舍,更不惜以卑劣的手法,施用暗器追击自已。 云宗文连番受险,不由激起万丈怒火,逞露无限杀机,乍觉一宇道人毒沙袭来,兀自扫掌震退毒沙,人也同时停步转身。 他身形转处,忽见马久辰与妙元,也已横尸地上,而一宇道人却一阵狂笑。 他本以为一宇道人,既会闻讯赶至此处,必然与众人是一道,万不料一宇道人,会骤下辣手,毒毙这些同伴。 他惊愕之余,登时连想起费铭远所说,天山一脉名存实亡之事,原来是指的这位一宇道人心黑手辣,背派弑师。 登时义愤填胸,冷冷一笑:‘好个天山掌门,今日再也饶你不得,小节就代天山派清理门户,休走!’ 凛然生威地,踏步运功,迫向一宇道人。 一宇道人见云宗文面带杀气,双眼炯炯有神,不禁打一寒颤,也不自禁倒退一步,那里是时才狂笑时,那种得意洋洋的神态。 云宗文逼前数步,斗地顿足扑身,疾向一宇道人当头压至。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云宗文身形甫起,正欲罩向一宇道人,而一宇道人也骤然色变之际。 突然── 左侧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传起:‘云宗文你死在眼前,还敢撒野逞凶吗?’ 云宗文闻声,倏然折腰弹腿,身形无比曼妙地,向左急折,扑向发声处,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但他快,暗中埋伏之人,比他更快,陡然阴笑声起,紧跟着急劲嗖嗖,向云宗文身旁两侧打来。 云宗文见状一鄂,正不知对方暗器,何以不向正面攻击,反而打偏之际,突闻劈拍连声,登时香气袅袅,四周弥漫淡烟。 云宗文一时未曾防备,已吸了一口香气,虽知不妙,即刻闭穴停止呼吸。 然而── 对方这迷魂弹武林独步,并非俗见迷魂散可比,只要闻及香气,便将中毒晕倒。 云宗文由于发觉过迟,以致防备无及,但觉脑际轰轰,脚下踉跄,已然仆倒地上,不省人事。 就在云宗文倒地之际,一宇道人色然欢呼一声,并对林中道:‘观主鼎助之恩,一宇当粉身碎骨以报,也决不饶此小子!’ 声落,林中阴冰之声又起:‘一宇你别放掉这小子,留为后患,吾去也!’ 一宇踏前几步,来到云宗文身前,傲笑道:‘小子敢与贫道作对,死有余辜,玉狮子岂是你所能得的。’ 话声中,俯身探掌,向地上的云宗文怀中伸出。 不料── 当他右手堪堪触近云宗文身上之刹那,谁知陡觉眼前一花,云宗文躯体却已然不知去向了。 一宇道人一愕,倏即大惊,蹬蹬蹬倒退数步,颤声喝道:‘什么人敢横来插手?’ 抬头看去,又不自禁打一寒颤,不知何时,他身前丈余地上,竟站立着一位身材娇小,一看而知是女子矫装的青衣蒙面人。 那昏倒的云宗文,可不正在蒙面人胁下。 一宇道人数十年生命交修,功力之高,足以列入武林一流高手,十丈之内能辨细沙落叶之声。 但是── 他却不知蒙面人何时出现,从何而来,尤其时才无风无浪,就能救走云宗文的这份武功,更使他吓破了胆。 青衣蒙面人冷冷一笑: ‘喂!一宇道人,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出家人若不知遁山苦修,终难免有道袍染血之日,请!’ 请字一落,人影一幌,登时不知去向,那轻功之高,竟然已达‘暗香浮影’的绝顶境界。 一宇道人未待恫吓敌人,只见对方已然人影俱杳,登时又被对方这份绝世的轻功,惊呆了。 ※※※※※※ 不知过了多久,当云宗文神志一复,睁开眼睛时,忽见面前一个青衣蒙面人,在凝神着看他。 他眼光一接对方,只觉对方那大而明的眼中,射出着是关怀,是怜爱,也是凄苦的复什神色。 云宗文陡然想起,自己在无备之际,陡然中人迷香倒地之事。 四下一看,但见已不是方才所在,眼前虽是一片丛林,但却是整齐美观,那里是玄坛庙密林情景。 尤其此刻已然更漏星残,东方已现曙光,黎明悄然来临,他已知自已必是受蒙面人所救来此,心念及此,忙翻身爬起。 但未容他开口说话,已听蒙面人道: ‘云小侠请别多事惹祸,最好是找处僻静之所,过着与人无争的生活,以免处境危险,希自珍重,请!’ 请字一落,人影一幌,已然掉转身向右侧逝去。 云宗文不道对方话犹未尽,就已退走,他急喊一声:‘恩人留步,且容云某……………’ 话犹未了,对方细小而清晰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觅地隐居,以免危险,切盼听我吩咐!’ 声杳人渺,那莺声沥沥的柔和之言,已还云宗文惊叹而逝去。 云宗文觉得十分奇怪,这蒙面女侠是谁?何以知道自己姓云,又何以一直劝自己寻地避隐。 他虽觉得这位恩人,语出心诚,隐带关怀之情,而且说得有理。 但内心却多少觉得好笑,因为,他别说年纪青青,满怀凌云壮志,不能客隐,就是仇人未灭,武林未静,也不容他退却,致功未成,身先退。 当然,这蒙面人必指自己与绝魂寺千面如来作对之事,而劝自己退隐,以避魔锋。 可是亲仇师恨,那能不报,千面如来虽是诡计多端,变化莫测,自己无论冒何惊险,也不能退却不前也。 只见他仰天一阵长啸,悠长亮越的啸声,穿云而上,响过九天,啸声中,人影一幌,这位身怀绝技的年青高手,依然勇敢地向前迈进。 ※※※※※※ 西北地多细沙碎石,气候又是枯涩干燥,变幻无常,昼热夜冷。 虽是初冬寒冷气候,然在甘肃这气候变化不常的地带,却是迥异他地。 有风,则沙尘纷飞,令人睁不开眼,无风则炎阳蒸煮,地上燥热,空气沉闷,也是涉步维艰。 此刻── 日正当中,热气蒸人,偶尔吹起阵阵微风,却非冷迫肌骨的朔风,而是令人气闷心燥的热浪。 此地靠近陇东六盘山,是一处林木繁盛,树荫蔽天的地方,正是休息的住地,在这林中小事休息者,约有十余人,其中贩夫走卒,士农工商龙蛇混什。 这时── 自林外走进了一个丰神秀逸,潇洒不群的少年儒生,一派书生气质,只是他腰悬古纹长剑,却又显得不伦不类,敢清是允文允武之少年英杰。 在林中休息之人,自少年入林后,虽有些暗觉纳罕,这么一个雍容华贵的纨裤子弟,不在家中享福,老远跑到西北作甚? 不过── 那时代之人,均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处世主旨,心中尽管忖度猜疑,但事不关己,也不敢多事招惹麻烦。 少年儒生独自找处巨树下,坐看休息,旋即闭目静神,兀自思索往后之事。 忽然── 步履混什,细微而噪什的人声,涌近身侧,其中有人低声道: ‘我们闪开一旁,不要惹怒这二位太爷为要,否则,他们一生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是自找死路的。’ 也有人叹道:‘唉!老天爷真是太不开眼啦!尽让恶人横行,欺负我们这些善良之人。’ ‘哼!谚云“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相信他们永远称霸一世,横行法外。’ ‘不要多说了,若他们已进林中,若给他们听到,赫!恐怕…………’ 那人底下之话犹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由远而近,众人也顿时闭口不言,鸦雀无声。 少年书生举目一看,但见十余个路人,已集向自己身旁密处,各自紧张万分地,装着闭目休息状。 少年已知,这些人必在看到口中所说二人,慑于对方恶威,故躲避到此。 他聪明剔透,如众人口中所说之人,若不是附近鱼肉乡民的地头蛇,就是经常出没此地的流氓暴徒。 不自禁侧头向林口望去,果然,林口已出现二个高大魁梧,一脸戾气的中年壮汉,各自背插厚背大刀,雄纠纠,凶霸霸。 二汉旁若无人地,大刺刺踏入杯中,向少年书生等人坐处一掠,目中顿露得意之色。 其左三角眼,獠牙外露的凶汉,嘿嘿笑道:‘褚二哥,这些人总算识相,我们到那边休息吧!’ 右侧残眉环眼之人,嘴一呶,以手指向十余丈另一棵巨树。 三角眼凶汉会意,一声:‘谅他们也不敢!走吧!上树去较凉爽。’ 就地猛一顿足,掠身飞向巨树之上。 众休息路人,乍闻大汉顿足巨响,各自一震,不自禁齐皆睁眼而望,但就在众人睁眼之际,右侧凶汉又是猛一顿足,紧跟着三棱眼凶汉,飞身上树。 登时尘沙飞扬,二大汉更顺势一推掌,将那些尘沙,卷向众人头上,登时向众人撒了一蓬沙石,俱觉隐隐作痛。 众人个个敢怒而不敢言,兀自闭目休息,也无人敢起身他去,恐因而更惹对方生气,俱皆如同哑子吃黄莲,有苦无处说,只在心中暗骂。 陡闻二凶汉一阵得意洋洋的狂笑!震得树枝簌簌作响,众人耳鼓嗡嗡欲破。 少年人本已斜剔双眉,但顿即故露惊容,亦自紧张地附和着众人,不过,他内心中已激起怒火,暗忖: ‘哼哼,这两个作威作恶的暴徒,竟如此欺凌弱小,等下教他试试我云宗文的手段,给众人出出气!’ 忖念中,耳听二凶汉肆意忌惮地,在高谈阔论。 ‘褚二哥!那邓老鬼若死,今后陕甘一带,将是咱陇东双义的天下了。’ ‘可不是,那老鬼称什么五步追魂,我看他今晚将孪成五步飞魂了!’ ‘褚二哥,弟觉得那血骷髅老前辈也太客气了?’ 血骷髅三字一入云宗文耳中,登时目光陡盛,向二汉凝视,倏即又复前态:‘诸兄弟,何以见得这位老前辈是客气呢?’ ‘你想,血骷髅老前辈,欲取邓老鬼的狗命,岂非比桌上拾柑,囊中取物来得容易,只要一招两式,那怕老鬼不立即血溅当地,怎地简而易举之事不做,却要留示订个三日后的今晚,才要取他的性命?’ ‘诸老弟你真不懂,血骷髅老前辈何等绝世高人,他这样大方留柬,目的乃要使邓老鬼先吓个三天两夜,并传扬出去,使武林人人,更知绝魂寺之人不是好惹的。’ 三棱眼凶汉突然话题一转道:‘奇怪,这邓老鬼不知何事,竟敢找上九华山去?’ ‘哦!邓老鬼可能与那云宗文有牵连,否则他怎会救走云宗文呢?’ 云宗文心中一愕,喑道: ‘什么?原来这姓邓的竟是救我之人,那么他会是那蒙面人吗?那我更不能不助他了!’ 忖念中,二汉话题未停:‘这血骷髅老前辈你老兄可会过?’ ‘血骷髅老前辈一代奇人,来无影去无踪,宛然翩翩神龙能见其首不能见其尾,谁人真正见过。’ ‘哈哈,我们陇东双义这一番得这老前辈恩宠,命我们做监守工作,看来他老人家必会引荐我们,拜会本门总山绝魂寺的。’ ‘兄弟说得对!若能进得绝魂寺,谒见观主,我丈二神鳌褚泯死而无憾!’ ‘兄弟诸武与老兄同感,不久之后,观主将可君临天下,永居武林盟主之尊,哈哈哈。’ ‘哈哈哈。……………’ 二人说至得意处,竟相继忘形地一阵敞笑。 二人傲笑之际,耳畔忽然传入一声冷哼:‘井底之蛙,妄自尊大!’ 声音虽小,却明亮震耳,穿过二人宏亮的笑声音波,传入耳中。 二大汉同时一怔,戛然止住笑声;改口大喝:‘何方小辈,胆敢出言无状!’刷刷二声,双双跃下巨树。 众路人一闻大汉喝叫,个个一阵哆嗦,深恐横祸临头,不由后悔不该在此休息,致煞神当头。 二凶汉一见无人回答,不由破口大骂:‘他妈的?竟是藏头缩尾,见不得人的乌龟,再…………’ ‘二位匹夫口舌逞凶,等下惟有死得更惨!’ 语音冰冷如前,冷屑之中,带看讥刺、狂傲。 陇东二霸素来横行不法,鱼肉乡民,功夫独到,虽艺业卓绝如五步追魂的邓堡主,也不敢过份干预他,故在陇、-一带颇着凶名。 自年前经血骷髅引介加盟绝魂寺之后,越发盛气凌人,不可一世,是以方才才敢那等肆无忌惮,高声谈论。 二人被这番讥刺,那不七窍内生烟,三尸神暴跳,无限脑怒。 可是,二人四下打量,搜寻,却不见有人潜伏一旁,不由将满腔怒火,一齐发泄在十余个路人身上。 只见二人凶霸霸地,对众人喝道:‘嘿!刚才那些话是谁说的,快出来!’二人生相本就凶恶,再加上这般疾言厉色,越发加凶神下降,煞星骤现。 这十余个路人,均是经商旅客或附近士民,那里不怕不惊,乍闻两凶之言,知道要糟,不由心寒胆战,面面相观。 这时,少年儒生缓缓起身,近前道:‘二位兄台何故责备他们。’ 又转对众路人道:‘你们各位赶快离开此地吧!这二位与我素熟,所有一切全由我负责!’ 众人闻言,诧异地看看书生一眼,好像在说你这迂腐书生难道不想活了。 但众人相望一眼,忙举步欲走,以闪离是非之地。 可是,众路人身形甫动,耳中已闻震天价一声大喝:‘不要动。’ 众人两腿打抖,心中如打鼓,俱露哀求与悸怕之色。 少年书生亦同时说道:‘我叫你们走,你们尽管走,一切由我负责,再不走,少停麻烦极多,快!’ 转对二汉道:‘二位既是武林人物,当知冤有头,债有主吧!有事冲着在下就是!’说着挥手示意众人快走。 众人闻言,知这少年既欲出头最好,连忙各自掉头,鼠窜飞逃。 二凶汉见众人欲走,怒喝一声,掠身便扑,但他们身形甫起,少年书生倏挥右手,笑道:‘二位有话好说,别忙!’ 二汉突觉胸际一痛,一时竟提不住丹田真气,急打千斤坠,身形顿降。 二人心头大惊,但又不明所以,自己为何会在对方一挥手之际,骤失真气。 不过── 二人素极横蛮霸道,目空一切,只道一时不注意,并非敌人之力。 当下将满腔怒火,发向少年书生,喝道:‘喂!书呆子你吃下熊心豹子胆不成?可知咱们陇东双义不是好惹的!’ 少年书生道:‘在下就是明知你们是绝魂寺爪牙,因此才特意警告你们的,要命的就快滚!’ 这真是陇东二霸出道以来,第一次受到人当面藐视,尤其是出在一个文弱的后生小子口中,更使二人大为震怒,激起无限杀机。 丈二神鳌褚泯大喝一声:‘小子报名受死?’ 少年书生傲然道:‘在下正是你们派中第一大敌,也是第一克星,姓云名宗文,怎么样,怕吗?’ 二霸一听,眼前书生,竟是云宗文,不由一惊道:‘小子你真是云宗文?’ 少年书生冷笑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云宗文。’ 二霸相互交换一个吓异眼色,倏即猛喝一声:‘小子本派正要捉你,休走!’ 顿足扑身,五指箕张如钩,向云宗文右肩抓来,身手十分奇快,果然具有几手独到功夫。 云宗文冷冷一笑,不闪不避,待对方右手堪堪近身,陡然上身微顿,右手并指如戟,以‘叶底偷桃’架式,点向对方胁下三寸的攒心要穴。 褚泯未将对方少年瞧在眼内,一时轻敌,待他发觉对方竟是隐藏妙技高人时,胁下劲风已到,欲避不及。 闷哼一声,登时胁下一痛,晕倒地上。 二凶诸武,见拜兄那等功力,竟在举手投足间,被人所制,不禁大惊,虎吼一声,掠身便扑,同时反手抽刀,一记‘雪花盖顶’,猛圻而下。 诸武人粗力大,力招更猛,这一记雪花盖顶又挟急怒之力,越发霸道,直有开天辟地之势。 可是── 云宗文这个外表如处子般懦弱的少年,却恍如不见般,根本不将那如山掌势看在其眼内。 不闭不躲,直待对方刀招堪堪临近头顶,这才伸出二指,向对方犀利无比的刀锋挟了去。 他出手如电,却是又准又疾,登时将对方刀夹在二指之间。 诸武见对方以指挟刀,不禁一声暗笑:‘小子,你这是自找死……………’ 忖念中,右臂立即贯足全力,不料,心念未了,忽见刀招一顿,微一怔神,已被对方夹住。 诸武心头大骇,右脚趁势踢出,右臂用力一拔,欲抽回大刀。 但任他使尽浑身之力,却如靖蜒撼柱般,紊风不动,而且右脚在踢上对方腹部数寸前,突如踢在铁墙上一般,倏觉关节一麻,隐隐生痛。 云宗文微微一笑:‘这种三脚猫武技,也敢横行霸道,去!’ 左手用袖一拂,诸武偌大的躯体,应声而起,有如断线风筝般,飞出丈余,摔在地上,摔得眼星四冒,筋骨酸痛,竟无力爬起。 云宗文如影附形,快捷地追上前,手落如风,分别在诸武二人胁下近胸的腹结穴拍了两下。 腹结穴乃人身气血枢纽,也是练武人最重要的大穴,腹结穴若受伤,一身内力顿时无法提聚,武功全毁。 陇东二凶骤觉左右胸胁一阵剧痛,哇呀一声,各自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云宗文大喝一声,当场震醒二霸,然后问道:‘你们所说的五步追魂是谁?他住那里?’ 褚泯突见这少年虎目中,露出凛人神色,不由一股凉意直透脚底。 但当他聆及对力问话,心念倏转,暗忖:‘这小子大概活得不耐烦,正好教他去送死!’ 当下颤声答道:‘五步追魂乃邓家堡距此正北约二十里。’ 云宗文闻言,默记在心,然后俯身拾起地上,诸武所带大刀,警告二人道:‘以你们之凶狠横行,本该砍头处死,但大爷体上天好生之德,特留你们一线生机,今后再不悔过自新,给我碰到,这大刀便是榜样!’ 说着,姆食二指,在刀尖一掐,登时卡喳一声,这柄犀利坚硬的钢刀,顿时应手而折,断去数寸。 这份神功,看的二霸张口结舌,心寒胆战,他们想不到这一表斯文的云宗文竟有此份功力。 云宗文见已收骇敌之效,冷冷一笑,登时望正北方向奔去! 飞驰中,隐隐传来二霸怨毒之声: ‘哼!那天山一宇道人,扬言云宗文已经死去,原来竟是假的,看来本派将受这小子……………’ ‘兄弟何必杞人忧天,这小子看样子会上邓家堡,届时还不是难逃血骷髅老前辈之掌下!’ 云宗文暗自冷笑,不理二霸咒骂,迳奔邓家堡而来。 他轻功绝顶,起落之间,速度奇快,二十余里路程,那消半个时辰,他早已达到目的地了。 他在邓家堡邻近一处小镇,找到一家洁静的客栈住下,然后问明邓家堡坐落地方,利用夜犹未到,前往邓家堡外踩查一番,然后回到客栈。 不料── 当他回到客栈时,忽见店伙递上一封信。 云宗文见在此陌生之地,竟有人发现自己,不禁心中大惊,详细查问店伙,此信何人所留。 店伙却一问三不知,因为他只知交给他信的,乃是一个叫花子而已。 云宗文心中狐疑,赶忙进入房中,然后打开信笺一看,纸上写着:‘敌人严密监视,希小心防范。’ 信尾并无落款,不过字迹娟秀洁练,显然出诸女人手笔。 云宗文对留信人之关怀,非常感激,但对绝魂寺徒党耳目之尖,也大为惊佩。 于是── 吩咐店伙,无他喊叫,不可打扰他,这才独自在房中养精蓄锐。 直到日落星出,黑夜代替了白天之后,他才外出,在一家饭店胡乱充饥,然后复回客栈。 此时,夜阑人静,万籁俱寂,云宗文留下宿资,脱下儒衣,换成劲装短打,背插‘天虹剑’。 拾掇定当,这才穿窗而出,展起轻功,迳奔邓家堡而来,一到邓家堡,他看清邓家堡门禁森严,隐罩一片紧张之气氛。 云宗文不愿惊动堡中之人,乃施展闪电幻形步的绝顶轻功,迅捷而又隐秘地,掠身进入堡中。 此时,初鼓方过,距夜行人出没的三更时份还有一个更次。 云宗文细一打量邓家堡,但见此堡占地颇广,庭院屋宇,整齐美观,苍林修竹,衬托出堡主人,昔日必是望重武林之辈。 云宗文借树叶掩身,见眼前一栋广大屋宇,内面灯光明亮,知必是演武大厅。 当下四面一搜寻,见毫无动静,这才以极快身法,掠身近前,在屋侧一株巨树停身,运目凝注屋中。 只见堂上坐着一位五官端正,气宇不凡的劲装老人,剑眉虎目,威风凛凛,貌相堂堂的。 然则,老武师剑眉微蹙,隐现忧虑神色,不住地东望西盼,形状甚是焦急,老人身旁,站立着一位满面怒容的道装老人,以及一个面色凝重的中年僧人。 云宗文见堂中僧道俗三人神情,知三人对今夜敌人,必是十分悸怯,否则看三人气宇风度,显然是武林健者,怎会露出这等焦容。 他心中不禁暗忖:‘奇怪!这血骷髅到底是何等人物?怎么没听师祖、师父等人谈起呢?’ 但当他想起天山派费铭远,一家惨死血骷髅手下时,不禁又如此忖度: ‘这血骷髅必是崛起武林不久,但却心狠手辣之辈,哼哼,我不信这魔头是三头六臂,等下非斗斗他不可!’ 他又想到,那救自己的,明明是青衣蒙面女子,若那恩人与邓家堡有牵连,怎么此刻不见她?’ 他正猜忖不出,何以绝魂寺人,会说自己是邓堡主所救时,已听堂上三人交谈。 俗装老人低喟一声道: ‘唉!不知什么人,竟然冒用老朽的九死丧门钉,侵入九华山去营救那萧剑双英之子,致…………’ ‘邓檀樾此事不是你所为?’ ‘唉!千面如来一向神出鬼没,功夫又莫测高深,老朽又已是金盆洗手,那想惹此麻烦。’ 云宗文闻言,心中暗忖:‘听老武师口气,显然怕极绝魂寺人物!’ 忽听中年僧人又道: ‘你说云宗文是萧剑双英之子,这不奇吗?人言敝师弟铁胆义侠死于云宗文之手,萧剑双英云氏夫妇,又已变节加入绝魂寺,怎么绝魂寺人又要追杀云宗文呢?’ 道装老人也道: ‘是啊!这事真奇怪,数日前咸阳城郊玄坛庙一役,据闻家师弟与妙清师兄之令师兄妙元上人,以及鄂中五义,均死于北海门的追魂银沙。 ‘此事更奇,他们本为应云宗文之约赴战,难道这云宗文是个介予正邪之间的神秘人物。’ ‘唉!可惜,见到云宗文之人,全部死光了,致无人知道此人貌相行径。’ 和尚话风又转,道:‘这些事,或许都是千面如来一手导演的诡计,只是这血骷髅又是谁?’ 老道人喟然道: ‘这血骷髅只是近三年来,才闻名于世,但由于他来去无踪,神奇莫测,更兼身怀藏南秘技“断脉手”法,故武人闻名胆落,想不到此人亦是绝魂寺千面如来属下。’ 俗装老人道: ‘千面如来作恶多端,终必难逃天谴,今夜老朽纵然豁出一命,也必尽力为武林除害!’ ‘老堡主说得对,绝魂寺公然四出为恶,已威胁到九大门派安危,尤其敝师弟青萍剑客与峨嵋妙元上人之惨死血仇不能不报。’ 话刚落,陡闻堡外一声低沉的短啸,破空传来。 云宗文闻声侧头,陡见二条人影,疾逾星丸跳掷,翩然越墙而入,身法之快,使得云宗文暗自一惊。 但见左侧之人,生得驼矮,挂一面具五官紧绉在一起,是个奇形怪状的老人,一双铜铃大眼放射出青林磷光煞是怕人。 右侧之人,也是生得矮胖凶恶,就像城隍爷驾前,那拘魂夺魄的范将军。 但闻一阵阴恻恻的枭笑,发自驼矮怪人口中: ‘嘿嘿嘿,想不到邓堡主还邀集鼎鼎大名的“武当天行道人,及峨嵋妙清僧人”,助阵,老夫等能有机会拜领教益,幸何如之。’ 就在二怪枭笑当中,屋中人影连幌,僧道俗三人均已越出门外,傲立对峙。 五步追魂邓元伦一见眼二人,不禁心中大惊,因为那矮胖凶人,正是武林中素负凶名的大凶范渐。 此人有一见无救之凶威,功力绝高,从来未遇敌手,乃黑道著名枭魔。 自十余年前匿迹销声,想不到如今重现魔踪,却又是绝魂寺门下牙爪,由此推想,那千面如来,必更厉害。 他心中虽暗自惊讶,但大敌当前,身为主人也不能太过示弱,当下抱拳道:‘吾道是谁,原来是范兄驾到,这位不知是……………’ 一见大凶阴阴道:‘这位正是敝寺知客血骷髅。’ 妙清和尚傲然道:‘尊驾难道有难言苦衷,致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驼矮怪人闻言,凶光暴睁,阴森森地指着峨嵋妙清和尚道:‘冲着你这句话,等下必教你脉断筋裂而死!’ 说来平平板板,毫无抑扬顿挫,令人闻之,不自主心中打鼓,的确刺耳难听。 妙清闻言,善目倏瞪,怒火毕露,冷笑道:‘妙清不才,敢请尊驾指教!’ 驼矮怪人瞧也不瞧妙清一眼,对范渐道:‘范堂主,你看时刻到了没有?’ 一见大凶道:‘三更已到!’ 驼矮怪人陡然仰天一声长啸,啸声如夜枭悲鸣,似巫山猿啼,令人不寒而凛。 枭笑声戛然而止,对僧道俗三人道: ‘阎王注定三更死,你们究竟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否则,老夫可要打发你们上道啦!’ 说着,大剌剌向前踏三步,虎视三人,凝力待发。 五步追魂昔日虽是武林响当当的人物,但乍见对方如此奇形恶状,竟然不自禁的倒退三步。 他身形乍退,突然后悔自己何以如此示弱,心念转处,陡然大喝一声:‘恶贼别欺人太甚,接掌!’ 人随声起,纵身扑向驼矮怪人。 天行道人与妙清和尚见邓堡主出手,也各自撤出兵及,双战一见大凶范渐。 这二位正派高人,因心恨敌人罪恶如山,故不惜以合手联攻,对付敌人。 驼矮怪人与一见大凶,各自一声冷笑:‘无知匹夫,胆敢反抗,真是自找速死!’ 一见大凶手翻处,一阵哗喇喇暴响,已撤出独门兵刃‘九绝拘魂铁炼’,驼矮怪人却箕张双手,以尖尖十指,扑攻敌人。 双方都是武林一流高手,这一战,端得快、狠、猛、辣,招招杀手,着着煞机。 天行道人与妙清和尚双战一见大凶,彼此配合得甚为密切,是以虽不能制敌机先,却也不曾落败。 二人知范渐盛名之下,功力必然不凡,连忙凝神聚气,全力以赴。 范渐功力虽高,手中奇门兵刃虽独步武林,但以一敌二,对方乃是九大门派中高手,一时之间,也自无法占得丝毫便宜。 然而── 另一方面的邓元伦与血骷髅之战,却因彼此功力悬殊,相形见绌,是以数十招之后,优劣之势已判。 五步追魂毕生以暗器成名武林,手中十二支九死丧门钉另具神妙,确实有追魂夺魄之势威。 只是刃上功夫,却不见专长,尤其对付驼矮怪人,更是力所不逮。 他施尽生平十七式离奇掌法,却始终无法沾及敌人衣袂分毫。 终于,始而猛,再而渴,终而衰,竟被对方诡谲手法,奇妙身形,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邓元伦由急而惊而怕,遭致心神难凝,马步不稳,掌法渐乱。 高手对招,丝毫不能取巧,也丝毫不能分神,邓元伦这一失态,顿落下风,节节败退不已。 驼矮怪人边战边自冷语讥刺,激怒敌人,双掌更加紧进攻,但见掌影瓢飞,掌劲凛烈,狂飙虎虎,集毒辣、连速,猛厉于一炉。 邓元伦自知不敌,心念骤起,陡然大喝一声,打出四掌,飞出三腿。 这七招快攻,乃他挟全力而发,势如山崩地裂,猛若万马奔腾。 驼矮怪人一时不察,见对方拚命而进,不自禁连退三步。 但见他身形乍退,蓦闻邓元伦喝声:‘照打!’刷刷刷,一蓬寒星,夹劲急威势,四方八面,向敌人上下要害打到。 邓元伦技不如人,乃孤注一掷,将十二支九死丧门钉一齐打出。 九死丧门钉形体比梅花针还小,但却浸过七种蛮荒极毒,中辄无救,尤以能穿破罡风掌劲,尽管敌人功力再高,却也不敢硬接,端的防不胜防。 邓元伦生平最多也只一次打出六支,就已胜敌,今夜自己对方血骷髅,功力之高,为生平所仅见,故一下子十二支齐发。 然而── 他这十二支百发百中,每发必将克敌致胜的九死丧门钉一发出,眼看敌人无法闪躲之际。 突见对方一阵冷笑,左手一挥,一点绿光暴射,登时发出叮当之声,那十二支毒钉,悉被吸去。 邓元伦见状大惊,暗道不好,一式金鲤倒穿波便欲逃退后方,可是,他发觉得虽快,敌人也不比他慢。 驼矮怪人乍见他打出暗器,已知对方必打出生平成名的九死丧门钉。 他暗自一哂,一边撤出功能吸收金玉之气的千年绿磁,吸住对方打来的暗器,同时右手掌出如风,打出一记‘断脉掌’法。 驼矮怪人出手奇快,因此,邓元伦未及闪退,已觉急劲迫体,邓元伦心头大吓,见无法可躲,只好一咬牙,斗地扫掌硬接。 二股潜劲一绞,但闻震天价一声暴响过处,刹那间尘沙纷飞,枝干摇曳。 邓元伦陡觉心头一热,蹬蹬蹬倒退三数步,震得眼花撩乱,耳鸣心悸。 驼矮怪人大喝一声:‘姓邓的再接我一掌试试!’ 身形如行云流水,疾扑而至。 五步追魂厉喝一声:‘老鬼,邓某与你拚了!’掌挟全力,当头迎击,双方再度绞劲,又震得尘沙弥漫,碎石纷飞。 但驼矮怪人二次下击,已挟全力,强穹之末的邓元伦,那里还能抵御,登时被震退丈余,猛觉喉头发甜,哇呀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坠。 驼矮怪人却不容对方缓气机会,又是一声大喝,加附骨之蛆,三度扫掌攻到。 眼看邓元伦再也无法接得住这驼矮怪第三掌,势将难免饮恨之际。 站在巨树上观战的云宗文,那还能再见危不救,登时点足掠身,扫掌发声:‘鼠辈敢尔!’ 身随掌落,掠向五步追魂身前。 邓元伦乍闻有人相助,精神陡振,正待发掌同攻敌人,眼前已发出一声巨响,他登时被强飙震得站不住脚,踉跄后退。 他身形乍定,已见身前站立着一个少年侠士,不由大为感激。 驼矮怪被人插手破坏,不禁迁怒强自出头之人。 那知当他看清,那能挡自己一掌之力的敌人,竟是个二十不到的后生小子时,不由惊诧万分。 但他毕竟是个老奸巨滑之人,乃阴恻恻地道:‘嘿!那里来的野小子,难道不要命了!’ 云宗文冷然道:‘喂!老怪物你叫血骷髅吗?’ ‘不错,既知老夫厉害,还不叩头求饶!’ 云宗文闻言,冷哂道:‘别人怕你断脉手,大爷云宗文却不将你放在眼内………’ 驼矮怪人大惊道:‘什么?你叫云宗文?’ ‘怎么样?难道你也以为天山一宇道人能奈我何吗?’ 在一旁运功疗伤的邓元伦,乍闻‘云宗文’三字,也不禁惊讶万分,暗道:‘这少年侠士就是云宗文?他为何知道今夜之事,又为甚要助我?’ 驼矮怪人冷笑一声:‘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老夫们正要找你,却不料你小子竟自投虎口,接掌!’ 踏步进掌,击出一股强劲,乃是生平独步的断脉手毒功。 云宗文冷冷一哂道:‘来得好!’ 功贯全身,运起‘六合神功’,嗖然一掌击出,迎向对方掌劲,‘碰!’地一声巨响过处,霎时飞沙走石,地裂山崩,声势吓人。 驼矮怪乍感胸际一热,立足不住,竟被震退五步,一阵耳鸣心悸,金星乱冒,一看对方,却紊风不动,渊亭岳峙地,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不屑地冷笑。 驼怪有生以来,几时受过挫折,数十年生命交修,竟败在一个年青的后生小子手下,正是阴沟里翻大船,那不令他大为震惊。 云宗文并未趁胜追击,却在一旁奚落道:‘怎么样,这一掌的滋味加何?要不要再试试!’ 驼矮怪人几乎气炸了肺,一时不顾厉害,喝声:‘狂妄小子找死还不容易!’排山运掌,双手一推,一蓬奇猛无匹的潜劲,挟雷霆万钧之威势打出。 这一挟怨而发,威势岂同小可,大有裂石开山之态。 云宗文冷笑道:‘不怕死的就上吧!’ 六合神功施出全力,卷迎过去。 双方掌劲再度一绞,本已耗力不少的驼怪,那还接得住云宗文这种罕世神功,陡闻一声悲嗯,一口血箭射自驼怪口中。 踉跄跄连退七八步,方始拿桩站稳。 驼怪身形乍定,心念急转,陡然喝声:‘云小狗,青山不改,终有一天,血骷髅必缴你狗命,暂寄此仇!’ 声落,掠身疾跃,几个起落,已逝墙外。 一见大凶范渐,在力战道佛二侠之后,本已渐居优势,那料,同伴突遇敌手,他虽胜得二人,却也不能在一时之间,制得绝对胜利,因此无法分身助阵。 不料── 以同伴功力,竟在连接对方二掌之后,负伤逃去,且未招呼自己。 范渐见状大惊,知同伴既走,自己孤掌难鸣,连忙虚幌一招,收刃后退,紧随着同伴飞奔堡外。 道佛二挟欲追不及,恨恨然在后破口大骂。 一场凶猛拼斗,复归沉寂,四野虫声唧唧,星斗满天,瑟瑟朔风,吹醒了地上老小僧俗四个武林高手。 邓元伦趋前抱拳作揖,对云宗文道:‘邓某势孤临危,蒙小侠示援,云天高谊,永铭五中,且请入堂中,容邓某拜谢!’ 云宗文谦谢道:‘路打不平,乃吾辈应有义务,老前辈何用重礼!’ 邓元伦借答谢之际,细一打量恩人。 但见他英气迫人,五官端正,那里像是一个杀人凶手,心知前些日子,咸阳玄坛庙之事,必是群侠误会所致。 道佛二侠也觉得云宗文,谦恭和蔼,毫无暴戾之气,决非歹人,当下,邓元伦力请云宗文入堂,并即命下人,排上酒食宴客。 席间,邓元伦旁敲侧击,将铁胆义侠及一干正侠之死情形说出。 云宗文知这是洗刷武人对自己误会的良机,乃将费铭远一家惨况,以及自己应约赴玄坛庙之事,原原本本,向三老说出。 三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果然是中了千面如来,移祸江东之计。 邓元伦又问道:‘云小侠何以与绝魂寺为敌?令尊令堂………’ 底下之话,到底不能冒昧说出。 云宗文乃将双亲中计被擒,千面如来易容冒充为恶之事,向三人说出,并将自己为破绝魂寺,乃西来甘肃祁连山,欲访求万毒矮叟赵霸天之事,一并说出。 五步追魂既知云宗文身世为人,又在感激对方救命隆恩之时,不由对云宗文油生敬佩之情。 这时,闻悉云宗文要访求万毒矮叟,乃道:‘万毒矮叟赵霸天正是老夫好友,小侠既欲找他,老夫就伴你一行。’ 云宗文心中大喜,却又谦谢道:‘不敢偏劳前辈…………’ 邓元伦道: ‘何必客气,况老夫既树下绝魂寺这大敌,今后敝堡也难再安居了,不如就重作冯妇,尽一己之绵力,铲除这干为祸人群的恶魔。’ 武当天行道人与峨嵋妙清和尚齐声道: ‘邓大侠说得是,只要正道群雄团结一致,戮力同心,那怕千面如来功力再好,心计再多,终究难逞凶谋,贫道二人愿负责走告天下各派。’ 云宗文感慨地道:‘只要能求得万毒老人指点入绝魂寺之法,在下云宗文决计将匪魔老巢捣毁!’ 邓元伦道: ‘如此甚好,好在老夫妻小家眷,早已疏散密友处,已了无牵挂,明日当陪小侠前往祁连,现时将近曙,就请三位屈驾略作休息!’ 各人乃分别入客房打座养神。 斗转星移,不觉已是天亮。 众侠漱洗既毕,在邓元伦殷勤的招待下,用过早餐,天行与妙清二人乃辞别邓元伦与云宗文,迳回各派,准备传嚼武林。 邓元伦待道佛二人走后,才将堡务交代一位得力家人看管,然后与云宗文双双迳奔祁连山而去。 二人施展轻功,不敢稍事耽搁,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已来到祁连山下,二人在山下一家客栈度过一宵,次晨,才离店向山上攀登。 第五章 何方神圣挡来路 祁连山就是高插云表,顶上怪石嵯峨,十分险峻,但二人均一身武功,轻功绝佳,这艰钜难走的山径,在他们看来,却无多大惊险之处。 他们一阵飞腾纵跃,费了个把时辰之后,已便来到了万毒老人遁居的九绝岩下三十丈距离。 邓元伦陡然伫足停身,并示意云宗文停下。 云宗文如言停足,但却奇怪,何以不再上升,正待发问,邓元伦已道:‘再上去便是九绝岩,我那老友脾气古怪,平常不喜他人过访。 这九绝岩周围上下三十丈以内,处处设陷,步步险厄,若无他引进,简直是-尺天涯,无法攀登。’ 云宗文闻言,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不知这位老前辈现有否在九绝岩上 邓元伦道-‘有的,他自三十年前归隐以来,从未外出,而且除了我这位老朋友外,可说普天之下,再无第二知己,我最熟知其个性,此刻必然在岩上的,且容我请他出见,以渡我们上岩!’ 当下提高嗓子,高叫道:‘赵老哥请出,小弟邓元伦特地赶来见你?’ 连喝两声之后,顶上忽传来一阵破钹般粗哑声音道:‘是邓老弟吗,三年一晤之期末到,什么事使你提早半年光降我这荒山野地呢?’ 人随声现,顶上已走出一个古怪老人。 云宗文目力极佳,晨光中,细一打量这万毒老人,不禁心中一动。 但见这万毒老人,生得既驼又矮且瘦,身材伛偻古怪,而貌相却清瘪中带着慈祥,极似一个仁义长者。 只是一身大红宽袍,却又显得不伦不类,使人无法判清他身份,云宗文在见到这以毒出名的矮叟时,竟有一股似曾相热的意念。 可是—— 任他搜索记忆,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此人,心中不由暗忖:‘奇怪,我好似会过此人,却又从未见过他。’ 正自忖念之际,已听对方微露不愉口气道:‘邓老弟,这位少年是…………’ 邓元伦闻言,忙接道:‘啊!老兄且恕罪,这位少侠云宗文,乃是箫剑奴英后人!’ 万毒老人闻言,露出惊诧之色道:‘云宗文?’ 邓元伦只道老兄弟不高兴陌生人来此,忙道: ‘这位少侠乃是愚弟救命恩人,也是湖流笫一剑成仲衍老前辈引介,专诚欲见老哥哥你!’ 万毒老人哦了一声,道:‘既如此,请从山壁上,借那几株浓绿树干,跃上来吧!’ 望着三十丈高距离,若在登岩途中遭人以‘泰山压顶’自岩上劈下,其凶危程度,不问可知! 云宗文不由低头沉吟不语。 邓元伦恍似知道云宗文心思,只见他微微笑道:‘小侠!我与赵老哥已是多年交情,相知甚深了,上吧!’ 心头疑虑一消,云宗文立道:‘笨鸟先飞,晚辈先上了!’ 两人借着浓绿树干,一路无阻的上了岩! 万毒老人将二人引进厅中,马上有一小童送上茗茶! 万毒老人含笑道:‘贵客远来,请奉茶!’ 邓、云二人客套一番后,饮下了身前之茶!’ 邓元伦但觉茶一入喉,甘甜无比,不由赞道:‘好茶!’ 万毒老人朗笑道:‘既是好茶,老弟不妨多饮几口,屋内尚有哩,今天可让你喝个过瘾啦!’ ‘老哥哥真是幽默如昔!’ 稍顿,邓元伦续道:‘老哥哥,你可知千面如来其人?’ 万毒老人笑道:‘未曾闻及,莫非二位今日前来与此人有关?’ 邓元伦点头道:‘千面如来手段毒辣,这位云少侠双亲遭其禁因于九华山上,为解除九华山之剧毒,云少侠今日特来求老哥哥您帮忙!’ 万毒老人突起身笑道:‘二位自顾不暇,尚奢谈救人,真是笑话!’ 云宗文悟道:‘血骷髅,果然是你!’ 万毒老人仰天笑道:‘小狗,你发觉太迟了,你们二人皆已饮下毒茶,认命吧?’ 邓元伦与云宗文急怒交加,正欲上前一拼—— 突听:‘千面如来你还要脸吗?’ 且说云宗文与五步追魂邓元伦老少二侠,西来祁连求教万毒矮叟赵霸天。 岂料—— 这位他们心目中的万毒矮叟,竟是日前在邓家堡折羽的血骷髅。 而且—— 他俩又已中计,误饮了血骷髅的毒茶,邓元伦与云宗文恨怒交加,正待霍出性命,全力毙敌,以求玉石俱焚。 突然—— 从屋后传来一阵苍老而阴森的微笑。 ‘千面如来你还要脸吗?’声落人现,微风飒然,场上已站立着一位瘦骨嶙峋,须发皆皤的奇装老道来。 邓、云二人闻声一愕,旋知来人是友非敌,不禁精神陡振。 血骷髅怪眼突变,细注来人,不由冷冷一喝:‘嘿!何方鼠辈,胆敢擅闯我九绝岩,难道是…………’ 他底下‘活得不耐烦’之句还末落,对方枯黄的脸容上,已然绽出不屑的冷笑:‘千面加来,你敢说九绝岩是你住居之地吗?未免太厚脸皮了些。’ 血骷髅怪眼如瞪,杀机陡盛,嘿嘿二声怪笑:‘嘿嘿!谁不知九绝岩乃我万毒矮叟赵某居处?’ ‘万毒矮叟,那尊驾是叫赵霸天-?’ 言下之意,大有对方本不该叫赵霸天之势。 血骷髅心头暗凛,脸上依旧凶威甚盛,哼道:‘正是赵某。’ 话刚落,突闻对方一阵狂笑。 邓、云二人,一见瘦老道在聆及血骷髅自报名号之时,竟然仰天狂笑,心中不由暗觉纳罕。‘这瘦道人不知是谁,一身绿色怪道装,已就奇怪,却不料行径更怪,不知他笑忒的?’ 心念中,已闻血骷髅一声断喝:‘老匹夫你狂怎的,照打!’打字方出,右掌条扬,登时一股排山倒海之潜劲,扑向对方。 血骷髅功力高强,日前虽小受挫折,耗力不大,经二日休养,已然复原,此刻一掌之劲,怕不有千斤之谱,实有动岳撼山之势。 看的邓、云二人,暗自一凛。 ‘要糟,这位瘦老道却能免劫?’ 不料—— 就在如山掌劲急飘间,突闻瘦老道一声:‘来得好,贫道无任欢迎之至!’ 但见他双手一摊一压,并末见他作势,但血骷髅那排山倒海般政势,却突受压力,顿化于无形。 瘦道人双手一摊之势,竟能将血骷髅雷霆万钧的攻劳,化于无形,不但血骷髅大出意外,就是见多识广的五步追魂,以及初出茅芦的云宗文也大感惊异。 瘦老道双手压制对方攻势之后,炯炯双眼,突露怨毒之色道:‘千面如来你就叫赵霸天吗?’ 血骷髅道:‘赵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那会………’ ‘你叫赵霸天,好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只是贫道将叫什么呢?’ 自己叫什么名字,竟会不知,这不奇吗? 血骷髅闻言,目露诧异之色,冷笑道:‘老匹夫你别狂,报名受死!’ 瘦道人道:‘我该叫什么呢!因为赵霸天之名,已被你所冒用,叫我还用………’ ‘什么?赵霸天是你………’ ‘哼哼,告诉你吧,贫道在未出家之前,就叫赵霸天,这九绝岩也正是贫道所归隐之地。’ 云宗文大奇,暗道:‘什么?此人也叫赵霸天,是此地主人,那么他血骷髅难道是假冒的?’ 血骷髅暗自大惊,一时脑羞成怒,欺身一探,嗖然又是一掌击去。 他先前一掌未能毙敌,已知对方一身功力不俗,是以二次出掌,却是藏南密技‘闭血奇功’。 闭血掌刚柔兼具,右强左柔,右断脉左闭血,实在是左道不世邪功。 然而—— 他闭血掌乍出,陡觉人影一幌,对方身形已杳,血骷髅数十年修为,竟末看清对方使何身法,不觉心头一凛。 而更令他骇魄丧胆的是,正当他发觉对方人影俱杳,心-大惊,甫自收势转来之刹那间—— 倏然一阵冷笑超自背后。 ‘血骷髅你别忙,区区有话问你!’ 血骷髅陡然色变,急布全身功力,身形疾转,大喝一声:‘老匹夫你找死!’借转身之势,蓄劲骤发,再度狂攻出手。 但他潜劲乍起末侵,对方讥笑声再起:‘别慌别慌,有话慢说,反正死也不必急在一时,阎王帖子不会漏送给你的!’ 血骷髅见对方果末出手,不禁对来人更加莫测高深,暗自惊凛。 他心中虽是惊恐无比,但那丑陋的面上,依然露出骄狂之凶光,恨声道:‘老鬼你到底是谁?胆敢冒犯…………’ 瘦道人冷哼道:‘你难道是聋子不成,不是告诉你,区区是此间九绝岩主人赵霸天吗?’ 血骷髅怒道:‘老鬼你敢寻赵某开心?’ ‘寻你开心?哼!到-是谁强寻谁开心呢?’ 血骷髅怒道:‘那你真叫赵霸天?’ 瘦道人冷笑道:‘区区不但是货真价实的赵霸天,而且此九绝岩也正是贫道修真之所。 说至此话风一转道:‘你是第几号的千面如来?不然那会不识贫道?’ 血骷髅闻言,凶光一闪,陡然一声暴喝:‘老鬼你来得去不得!看我的“分身针!”。 声落人起,银芒闪处,立即撤出一柄锋尖柄粗,形如铁针,但却有四尺余丈的外门兵刃。 血骷髅匠心独运,秘制了这支兵刃,锋尖蓄有机关,内藏奇毒,尤其还有一丛毒汁浸成的金龙须,紧束在刀柄内层,真有分身裂肤之威。 血骷髅兵刃乍出,登时前刺,斜劈、左刁、右戮,攻出四式快攻,这四招端得招招狠,式式毒,而且大勃武林长规。 瘦道人嗤然一笑道:‘无知贼子,老夫三十年苦练,岂怕你这柄废铜烂铁,真是不自量力之至。’ 冷讽热嘲中,也自撤出一柄毫不起眼的蛾眉刺,展开三十年幽居秘创绝学十二式九曲真解,蓬式拆式,遇招破招,与对方互抢先机。 一瘦一矮,二个怪人这一战,真是奇招迭出,凶式频施,一时战得难分难解,战得惨烈异常。 但见针影如急转车轮,幻影万千,刃风迫体生寒,刺光似万道光芒,重重叠叠,狂飙四起。 场中人剧战正酣,场侧观战的云宗文与邓元伦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云宗文道:‘邓老前-,怎么二人都是万毒矮叟赵霸天呢?’ 邓元伦尴笑道:‘老夫正在莫名其妙呢…因为与老夫十余年交往的赵霸天,却是这血骷娄啊!’ 云宗文道:‘他不知他们之中,谁才是真正的万毒矮叟赵霸天?’ 邓元伦道:‘瘦老道自称三十年幽居,别不会是这其中也有曲折吧!等下可………’ 云宗文道:‘对啊!此人曾说他不但叫万毒矮叟,而且还是此间主人呢!’ ‘哦!好似瘦老人曾问血骷髅是第几号千面如来呢!如此一来,那血骷髅必是冒名无疑了!’ 云宗文又道: ‘奇怪!难道这千面如来,除了千变万化,特长易容变形之外,还有许多替代之人不成?’ 邓元伦沉吟半晌,方道: ‘千面如来实是百十年来,最杰出的黑道奇枭,手段之毒辣,做事之诡秘,心地之险诈,真是无出其右者!’ 云宗文道: ‘但愿这位真正的万毒矮叟,有足可抵御绝魂寺诸毒的解药,则只要入得绝魂寺,不怕不能找出那万恶的枭魔。’ 邓元伦喟然道:‘此寇不减,武林杀劫不止!唉!’ 他们相互评论之际,陡然一声惨哼传来,场上战果已分,优劣早判,二人闻声侧眼看去,但血骷髅已然中伤倒地,血渍满身。 血骷髅功力极佳,手中兵刃‘分身针’更是独运匠心,别具神妙。 然而—— 眼前对方敌人却是身怀奇功,修为精妙的高手,九曲真解又是曼妙无方,精奇绝伦的招数。 是以—— 百招以内,双方犹自有来有往,不相上下。 但百招过后,血骷髅原本就差上一筹,加之前几日又曾被云宗文震伤吐血,损折精神了。 在持久耗力之战过后,已累得汗流夹背,被瘦道人趁机一记绝技,压落下风。 血骷髅先机已失,顿遇险境,被对方迫得捉襟见肘,狼狈十分。 他虽曾配以闭血掌劲,意图取胜,但对方功高技妙,任他如何进攻,总难脱危境。难免颓势。 于是—— 他始而焦急,继而担心,终于胜望既绝,逃念又空,乃生与敌偕亡之策,当下暴吼连声,分身针削、刺、挑,一连攻出三针,招招狠绝,招招快速。 谚云‘一人拼命,万夫莫当’,血骷髅这一立心与敌偕亡,招式一变,完全是只攻不守的狠招。 因此—— 瘦道人难占上方,但一时之间,想制倒对方亦非易事,这时被对方疯狂的攻势一迫,不由手下缓了一缓。 而血骷髅正是期待他有缓手待机,见状之下,顿时一式‘长虹贯日’,直劈过去,招式乍出,同时姆指一按。 ‘卡喳’一声,将蕴藏在分身针中的一蓬五万瘟瘟沙随机撤出,更趁金龙须初展之际,猛罩过去。 以血骷髅这等武学高手,又配上这等诡秘,毒辣的手法,那不厉害之至。 只是—— 瘦道人数十年痛定思痛,忍辱苦练的工夫,那里是血骷髅所能及。 因此—— 血骷髅毒沙怪须乍出,他已发觉,身形一旋,展起秘学轻功迷踪三步,闪到敌人背后,左手蓄劲一吐,打出一记小天星童手法。 瘦道人的迷踪之步,竟集三才。五行,八卦之精髓,快速无比,奇妙万方,血骷髅乍觉招式落空,不禁一凛,忙欲转身后撒,陡觉背后急劲迫体。 他一时大惊过度,深恐一旦中掌,必被击伤,也会被击向毒沙之处,登时在惊吓中,横步左跨,意图规避。 但他做梦也末料到,这一横跨,不但末闪避得开,反而迎撞上去,不禁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欲躲不及。 倏觉背心一热,惨哼一声,登时被震伤丈外,一跤跌倒地上。 瘦道人得胜之后,冷笑道:‘无知匹夫,竟敢班门弄斧,想以毒偷袭,岂不知我号称万毒,真是肉眼无珠。’ 踏上前手出如电,分别点制了对方几处大穴,然后手落抓向对方面具。 面具一下,现出原先面容,再一揭,登时又奴起一个薄如脸皮,维妙维肖的面具,露出底下一张剑眉星目,一分威武的面容。 邓元伦乍见血骷髅庐山真面目,觉得十分眼熟,略一思索,不禁脱口惊呼:‘咦!他是双伦震乾坤闵骞?’ 云宗文见邓元伦面露诧异惊讶之色,不知这血骷髅是谁,乃问道:‘老前辈此人与你素熟?’ 瘦道人也插口道:‘什么?此人就是侠名满黔滇的闵骞。’ 邓元伦道: ‘此人正是黔西紫竹林霸主闵骞,想不到他竟会在晚年失节,流为暴寇,落得如此的下场。’ 云宗文一听,此人住在黔西紫竹林,不由立即连想到前些日子,费铭远在惨死之前,正说到黔西紫竹之际,突被人偷袭而亡之事,心忖:‘难道此人过去有过一段足可令人称道的行为。’ 瘦道人喟然道: ‘果然令人不可思疑,昔年侠名满西南的大侠,如今竟会是绝魂寺党徒,念他昔日义行,就饶他免死吧!’ 当下手一拍,拍开了对方穴道,血骷髅悠悠醒转,入目眼前情形,与及自身情景,不禁惊异万分,自份必死。 瘦道人冷冷道: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西南大侠,怪不得不知我这山野游民,哼!一念之差,顿成天下罪人,念你昔日也曾有益社会,特赦你一命,希望从今起安份守己,以亨余年。 ‘还有此去可转告千面如来,告诉他三十年前的万毒矮叟赵霸天不久之后,特亲上九华山找他算帐。’ 这位黔西紫竹林矫装的万毒矮叟,虽然满怀愤恨,但真面目既被人瞧出,再也无法以伪善面目对人。 只好咬牙怒哼道:‘赵霸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闵某在有生之日,誓报此仇,哼哼!’ 话落身转,大踏步离开山顶,回九华山而去。 瘦道人见对方不知悔改,不由暗中叹息不已。 邓元伦与云宗文乃上前道:‘原来尊驾才是万毒………啊!’ 老少二人话犹未落,突见对方一声惊呼,旋即手出如电,双手连弹,疾点二人璇玑要穴。 二人骤然不意,欲闪不及,惊呼声中,均觉胸上一疼,双双仆倒地上。 瘦道人制倒二人,然后迅速地,探手怀中,掏出二粒红色丹丸,撬开二人牙齿,渡入口中。 更手落如风,在二人藏血穴及志堂、璇玑、风府,数处大穴一阵推拿。 半晌—— 二人知觉复回,瘦人乃道: ‘贫道见二位身中剧毒,毒气已循脉而上,将近心脏,事迫临头,乃不告而施手制穴,还请二位恕谅。’ 邓、云二人,闻言恍然大悟,暗自一调息,搜穴寻脉,发觉血畅脉清,亳无异状,如对方果是出手相救,脱去剧毒。 当下惭感万分地道:‘大侠高谊隆情,愚下等感恩犹恐不及,那敢误会,大侠真言重了!’ 瘦道人道:‘二位高名上姓,西来祁连九绝岩何事?可否请道其详,以开茅塞。’ 邓元伦道:‘在下邓元伦,此位少侠乃是箫剑门第五代传人云宗文云小侠,此来………’ ‘失敬失敬,原来邻居五步追魂邓大侠,以及箫剑奇人云小侠,大驾光莅,荒野生辉,请入来小生,再谈谈其他如何?’ 邓、云二人谦道:‘那就打扰尊驾了!’ 说着随着对方,走入茅屋之中,然后宾主坐下。 邓元伦在对方询问下,乃道: ‘近几年来,绝魂寺千面如来,横行天下,伤人不计其数,心肠极毒,手段卑鄙,一些武林高手,被其收买或暗害,这位云小侠,因闻知其双亲被千面如来,禁锢于九华山上,乃独上九华山欲救父母。 ‘然而—— ‘九华山处处设陷步步杀机,满布剧毒,就连一草一木,也是无形陷阱,使人纵负绝世武功,也是寸步难行,无法得上。 ‘云小侠在九华山得见成仲衍老前辈,乃受命西来,欲求大侠帮助。 ‘老朽因与闵骞矫装的血骷髅十余年交往,只道他是真正的赵霸天,那知他会是冒名之辈。’ 云宗文道:‘此事的确奇怪,何以那矫装的赵霸天,会不知前辈你的身份。’ 瘦道人道: ‘这也无甚奇怪,一则此人从未与我见过面,不知我与千面如来间的过节,再则我形像已变,已不是昔日的矮叟,是以他不会知道。 ‘哼!三十年鸠占鹊巢,又被冒用名号,贫道与千面如来旧恨之外,再添新仇,誓不两立。’ 云宗文闻言心忖:‘怪道呃!原来他形像已变,怪不得外号矮叟,却不矮小。’ 邓元伦道:‘原来大侠也与千面如来有仇,未审可否将千面如来之详细底细情形赐告。’ 赵霸天道: ‘千面如来既号千面,自是变化万千,令人不易捉摸,贫道也不敢决定三十年与我结仇的,就是他的真面目,何况据说千面如来还有数人呢!’ 云宗文道:‘他有数个替身?’ 赵霸天颔首道: ‘是的,三十年前,一个粗大丑陋,年约三十上下的凶汉,登上九绝岩,胁迫贫道加盟其属下,并献出生平所创研的各种毒药。 ‘贫道生平虽嗜好宇内万毒,却从未挟毒害人,因此予以峻拒。 ‘想不到对方蛮不讲理,以卑劣的手段,在我失注意之际,倏然出手伤我。贫道一时防范不及,乃被制倒。 ‘对方恶寇蛮不讲理,便迫贫道听命令于他,贫道宁死不受辱,乃拼掉一命,跳落万丈深崖。 ‘而贫道机缘凑巧,在崖中巧得一位前代风尘奇人秘留宝鉴,乃潜修苦练,一幌三十年,直至最近功成技就,乃出山欲报仇恨。 ‘贫道甫上岩顶,却发觉贫道这秘筑蜗居已被人侵占,更发现有人冒用贫道名号,哼哼,千面如来再厉害再卑劣,贫道此番复出,岂能让他猖獗。’ 云宗文道:‘老前辈对毒字一方面颇有涉猎,当可示教晚辈,晚辈俾能顺利进入绝魂寺。’ 说着从怀中掏出成仲衍交转的信,递给赵霸天。 赵霸天三十年深谷练技,不但身形已变,性格也随之改掉不少。 他看完成仲衍来信,不禁骇异万分,不解地道:‘咦!你师祖真的无法进入绝魂寺中吗?’ 云宗文点头道: ‘嗯!由于绝魂寺内四周都是无数怪树包围着,而绝魂寺外墙又极高,要入寺必须借树枝之力,而这些可以垫足的树木,却又是触摸不得的树。 ‘因此,家师祖乃命晚辈千里西来,有所央求于老前辈,盼能指示迷津?’ 赵霸天道:‘寺外所种植怪树,是否形如人立,叶尖枝圆,惧抓人威力的丈余高下巨树?’ 云宗文道:‘正是,听师祖说,这种树白天会放毒伤人,一到晚间便能扣抓其他的动物。’ 赵霸天闻言,喟然叹道: ‘唉!这千面如来真是神通广大,竟连生长南极地带的魔鬼树也能运到,难怪以成大侠之功力,竟会无法侵入绝魂寺。’ 话风一转,接道: ‘不过,网魂寺所用之毒,绝不会是普通常见之毒,他连南极魔鬼树也能运到,则蛮荒奇毒,极地怪物,当也会运到。 ‘对付这种毒,恐就是赵某亲见目睹,一时也难有对策呢?’ 邓元伦道:‘那么我们岂非无法进九华山绝魂寺?’ 赵霸天道:‘这又不然,但我们必须找到解毒之法。’ 云宗文闻言,心中暗忖: ‘这不可笑?要非为求解药,我何须迢迢千里,远道西来,而且做了一次大冤头,险险送命血骷髅之手。’ 他心有所思,面上也不觉露流出来。 万毒矮叟笑道:‘云小侠大概认为贫道既然毕生研究毒物,必有辟毒之力吧?只是“物各有所克”,惟有视其毒性,以谋求解法,况且绝魂寺所用何毒,贫道未曾去过,那有先见之明呢!’ 云宗文面上一热道:‘这样说来,绝魂寺之毒,是麻烦之至-?’ 赵霸天道:‘麻烦是麻烦,不过,贫道既忝负万毒真人之名,岂能自塌其台,贻笑方家?’ 见邓、云二人露出尴尬的面孔,不禁微笑道: ‘二位请别见怪,贫道就是这一丁点脾气难改,我们今后是同仇敌忾,贫道当偕同二位走趋九华山。’ 话落,忽然心头一动,道:‘对了,只要得到那东西的内丹,岂非万毒不侵,万毒可治!’ 邓、云二人,本为对力之怪僻风趣,而觉得好笑之际,突闻对方话下之意,不禁齐声道:‘什么东西的内丹,竟有如此妙用?’ 赵霸天忽又道:‘那东西身上的东西,妙用可多咧,只是要想近它身边,却是谈何容易。’ 万毒矮叟早年以怪僻出名,果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此刻说了半天,竟未将东西名称说出。 云宗文等得不耐,急诘道:‘请问老前辈,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赵霸天道: ‘那东西不知是什么名字,但似蛟似龟,有蛟龙之凶猛性质,更有龟类之笨懒行为,恐怕是蛟龟交配之怪物。’ 邓元伦道:‘据闻凡是越怪越奇之物,越具凶性,越具蕙质,这东西可能不好处理哩?’ 云宗文道:‘那东西既是毒物,那有妙用?又怎能辟毒?’ 赵霸天道: ‘这怪物因生长于极其佳妙的境地,大反常情,不生长在霉湿阴晦之处,据我判断,这东西不但吃了不少奇虫毒兽。 ‘而且必服了不少生长于该地的奇草异果,因此,他的身上不仅有抗毒特质,而且也必有疗毒作用,得之将可万毒不侵呢!’ 邓元伦道:‘此物生长何处?大侠有否长策?’ 赵霸天道: ‘此物遁居巫山万峰深处,一座名叫云雾谷的石穴之中,贫道所以多年未出,一方面因为深研秘技,一方面实在也因盈视此物,静思收伏之策所致。 ‘如今既有云小侠在场,正好可以克制那怪物,只是危险得很,一个弄不好,恐反遭不不测!’ 云宗文一听,自己竟可收伏怪物,不禁大奇,不知赵霸天何所指,不过,为了得取辟毒防毒之物,他却是不怕困难的。 当下慨然道: ‘老前辈请示何以晚辈有伏怪之能,至于所遇困厄,晚辈绝不悸惧,只要能得到那怪物,灭得绝魂寺,就是牺牲一己性命,又何足惜哉。’ 赵霸天闻言,不禁暗赞: ‘到底是名家之后,胸襟与人不同,二百余年来,箫剑奴英令誉,得能永盛不衰,胥赖这股义勇侠气也。’ 当下,忙回答道: ‘其实小侠只要小心注意,不急求其功,也不会有多大危险。 ‘贫道已测知那怪物习性,也练制了十支剧毒无比的化血金针,小侠身怀绝传的六合神功,正可贯内力于针身。 ‘于十五步外,先击灭那怪物头上独角,然后以天山派镇山宝剑天虹剑为辅,迅速地砍掉兽头,就可大功告成了!’ 云宗文道:‘那我们就先走趟巫山,碰碰机缘,然后顺道东行。’ 邓元伦道:‘小侠说得是,先取怪物的内丹,然后直闯魔巢,才是万全之策。’ 万毒矮叟道:‘此去伏怪,恐有其他人物,会存下收取渔人之利的野心,我们不可不防。’ 邓、云二人诧道:‘难道巫山云雾谷怪物匿居之事,还有第三者知道?’ 赵霸天颔首道:‘是的,几年来丧身谷中,饱膏兽吻者,可谓为数不少,当然知之者不会少。’ 云宗文道:‘如此说,会不会就在老前辈返回祁连的这段期间内,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赵霸天道: ‘不会吧!贫道化了十年心血,才研究出伏兽毒针几支,再说普天之下,有“玄玉归真”神妙功力者,寥寥无几,要伏此兽,岂是简单,谅必不会过迟的。’ 云宗文这才放心地道:‘那么,我们这就起程如何?’ 赵霸天道: ‘好吧!我们这就首途巫山,至于化血针之使用方法,贫道在途中才告诉你小侠如何应用。’ 云宗文道-‘谢谢老前辈帮忙!’ 赵霸天谦虚一番之后,又重新布置好居住地,然后与邓元伦、云宗文三人,迳奔四川巫山。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诚然,蜀省四围屏山,地势险峻,步履艰难,而蜀省诸险要岭中,尤以巫山二峰为最高最险最奇。 这十二座高插云表的峻岭绝峰,别说常人难望得上,就是飞鸟走兽,也极其稀少。 不过—— 宇宙之大,何奇不有,但见这重峦幽岫,群峰环绕的巫山绝峰之顶,此刻竟有三条人影,兔起鹊落,疾速无比地,在悬崖绝壑间,纵跃奔驰。 能上得巫山绝峰之顶,已非凡人了,而三人竟还一直往深山越险之地前进,更是令人骇异。 三人一阵奔驰,已越过无数山岭。 此刻—— 曦阳高照,大地明亮却不觉炎热,奇峰怪石,苍松翠柏,交织成一副清佳纯俗的人间仙景。 巫山夹谷深遂,高峰插天,不到亭午夜分,不见曦月,可见时刻已是中午时份。 只听三人中,一个年轻貌美,俊逸丰神的少年道:‘老前辈那云雾谷,距此还有多远?’ 身旁一个瘦削颀长的道装老人道:‘快了快了,越过这巫山第二峰,那云雾谷就在天仙坪临崖之底下。’ 邓元伦道:‘天仙坪是否就是常被武人,选为阚剑较技的地方?’ 瘦道人道: ‘可不是!练武人个个好命逾名,每每单凭一丁点隙怨,闹起意气,更常常借越高越险之峻岭奇境,作为为清断私仇之所,天仙坪,峨嵋金顶,长白天池,黄山始信峰………等等地方,更是武人较技处所!’ 云宗文惋然道:‘武林恩怨,波涌浪卷,无时或己,动辄兵刃互见,大失前人修武强身之初旨!’ 邓元伦也喟然道: ‘小侠说得虽是,但往往事非得己,被迫走此下策者也不少,像老朽本已金盆洗手,却不料晚来竟被绝魂寺匪徒,迫落火坑,岂是本意!’ 瘦道人也道: ‘邓大侠说得对,小侠往后自知,一些事往往非自己能处理得的,所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就是指此,贫道独居祁连,却平空降临千面如来,迫得我险送性命,幽居数十寒暑!’ 云宗文闻言,陡然慷慨地道: ‘宵小猖獗,枭獠横行,扰得武林一片血雨腥星,我云宗文有生之年,誓除匪寇,为武林正气而努力。’ 邓元伦与瘦道人声齐赞道:‘云小侠名门高弟,侠肝义胆令人佩服。’ 三人边说边行,早已越过山岭,来到一处悬崖。 悬崖四周环山,底下深不见底,竟有个万刃绝谷。 云宗文虽是一身出类拔俗的武功,怛生平那曾走过这等一失足将送性命的险危境地,这时也难免一阵惊悸与紧张。 瘦道人道: ‘此谷就是云雾谷,谷中终年云雾迷蒙,只有黄昏前一个时辰内,才有片刻清朗此际日已西斜,少停云开雾散,就可下去!’ 邓、云二人,这才想到,敢情谷底被云所封,受雾所锁,才会看不到底下景物。 三人就在一处岩石上小憩。 日渐西移。 四野景物也渐渐笼罩上一层昏暗的色彩。 邓元伦道:‘巫山之高,果然不虚,连夕阳西坠的佳景,也无法看到。’ 瘦到人忽道:‘看!谷底景物渐趋明朗了,我们下去吧!’ 云宗文闻声低头一看,不禁赞叹着道:‘这云雾谷真怪得可爱,相反地竟在愈近黄昏,才会云散雾收,令人看清景物。’ 瘦道人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去,否则等下云雾再聚,恐就无法下去!’ 邓、云二人忙随着起身站立,走近悬崖前端。 三人望看底下嵯峨怪石,正待扑身下去之际。 蓦地—— 廾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话声:‘前面可是邓堡主,请等等!’此时此地,竟有人尾随,而且叫住三人,使他们大吃一惊。 瘦道人陡然转身大喝: ‘什么人敢………哦!原来是少林掌教大师,咦!哈哈哈,连深隐简出的峨嵋一清长老也来到,真是奇遇,真是奇遇!’ 云宗文转身一看,发声叫住自己三人的,竟是二个身材伟岸,长眉垂肩,貌相极其酷似的和尚。 .他直觉地认为,这二个和尚必是孪生兄弟,但听万毒矮叟却叫他们一是少林高僧,一是峨嵋长老,不禁暗自称奇纳罕。 来人中等身材较粗的和尚道:‘善哉善哉,三位此来,谅必都是为谷底那害人的怪物所致吧!’ 万毒矮叟心中暗诧,口中却道:‘咦!二位大师怎么知道的?’ 邓元伦见来人是望重武林的得道高僧,不由放下心中惊疑,心道:‘敢情好,这二位隐世高人若果是为伏谷底怪物而来,岂非多二个帮手!’ 粗和尚道: ‘老衲与少林一静大师,乃是俗家至亲兄弟,因此,虽是五大皆空,却也每过十年,必有一次聚首,然后相偕云游三山五岳。 ‘年前,偶游巫山,却发现谷底冲起一股毒气,四周鸟兽绝迹,知底下必有怪物为害,乃约定下谷探看。 ‘是以发现了底下怪物,一年来研究伏怪之法,才于今天来此,不料三位檀樾竟也知悉,当真是吾道不孤了!’ 万毒矮叟与邓元伦说道:‘如此甚好,我们正是志同道合,就一齐下去吧!’ 高长和尚打量了一下云宗文,旋即面露讶色道: ‘观此位少-樾英仪内蕴,气透华盖,竟是一个身怀玄功的内家好手,是否赵师兄高足!’ 万毒矮叟道:‘老禅师眼力虽佳,判断力却略嫌不够,贫道何德何能,能调教出这等奇葩。 ‘这位云宗文小侠,乃是箫剑双英云雁飞、沉碧华夫妇膝下爱子,也是第六代箫剑大侠。’ 二位老和尚齐声道: ‘虎父无犬子,贤师出高徒,原来是高人门下,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有此修为,来日武林至尊,非小侠莫属。’ 云宗文被说得颇觉不好意思,连声谦谢。 万毒矮叟笑道:‘不要因说话延宕正事了,走吧!’ 众人这才猛省,忙各展轻功,扑身入崖,直如殒星泻地,向下飘落。 就在一道二俗两僧扑下云雾谷不久。 陡然—— 从崖上一块巨石身后,闪出一个浑身黑衣蒙面,而身材却娇小的蒙面人来。 看蒙面人娇小的身材,以及婀娜的丰姿,美艳的装束,可知其必是女中豪杰,阖阃奇才。 蒙面女侠面对崖下,微一注视,然后从口中发出一声轻哼,喃喃道:‘卑劣之徒,竟梦想得宝,哼哼!’ 陡然一长身,曼妙而又快速地,消失于崖下。 蒙面女乍落,悬崖上又相继出现几批人物,齐向谷底降落,最后下谷的,却是一个身背一个竹篓,衣履褴褛,宛然拾荒者的糟老头儿。 糟老头出现崖上时,对先前多批人物之下崖,看得极其清楚,心中暗忖:‘巧得很,这些人好似早有订约般,如此碰巧。 ‘看来一场热闹的夺宝战已然难免,嘻嘻,数十年未看到精彩的好戏了,那能失此眼福,下去吧!’ 说着,为一挺腰,身形已经消失在悬崖之上,倒看不出他这身打扮,竟会是武林罕见高手。 于是—— 这素称人兽绝迹的巫山密谷,竟隐伏了一片危机,变成藏龙卧虎之地。 云宗文与邓元伦以及万毒矮叟赵霸天三人,展开绝顶神功,扑下深谷,少林、峨嵋二僧,落后数十丈。 虽然底下是嵯峨怪石,略一不慎,将洞穿胞腹,送生谷中,但他们三人均是武林绝顶高手,是以能够履险如夷,毫无困难。 三人一阵扑奔,来到一处地方,底下竟有十余丈,光滑平削的峭壁,毫无借力之处,底下又是模糊不清。 要知三人功力虽高,一口气跃下十余丈地无困难,但那知要底下是足可容足的平坦地才行。 如今—— 在这十余丈平滑的山壁下、却由于天色已暗,而看不清底下有否立足之地,更何况底下是万丈深渊。 因此,三人也不禁略一迟疑,驻足审视。 邓元伦不禁一皱剑眉道:‘下面滑不溜手,又不知有否坚硬的立足处,我们可不能冒然下去!’ 万毒矮叟道:‘这里诚然险峻,但贫道曾经走过,只要提集全力,在突降十余丈之后,蓦然一式“卧看彩云”,就可靠向山壁,不致失手,云小侠可先下去,邓大侠次之,贫道断后。’ 云宗文虽然有些胆寒,但他毕竟是罕世奇才,闻言之下,立即一声:‘晚辈先走一步!’ 声落,耸身一扑,宛然浮云飘降,刹那间落下十余丈,虚空中一-足,双手后划,一式‘卧看彩云’,向后翻跃。 果然看到山壁有数处突出危石,双足一收,降落于石上。 邓元伦在上面看见云宗文轻功绝顶,不禁暗赞,这时见云宗文在向他招手,忙提聚丹田一口真气。 当他作势欲下之际,陡闻身旁的万毒矮叟一声:‘邓大侠请小心!’ 邓元伦闻言,心神微分,竟不自主打一冷战,平空生起悸怯心理。 但他也是武林名家,岂能塌台失笑于人,当下一声‘有劳前辈关照!’话落人起,飘身疾坠。 他下跃十余丈之余,倏然双足一踢,一式‘卧看彩云’,向后便翻。 哪知他双手甫划,身形乍变,倏感脑际一轰,顿失知觉,一条身子不由自主向谷中疾坠下去。 云宗文乍见邓元伦跃下,正待出口招呼,那料对力有此急变。 他方自大惊,突闻上面万毒矮叟一声惊叫。 ‘啊!云小侠快救他!’人如殒星泻地,扑奔下来,同时双掌疾发,抽出二股无形劲气,,欲将邓元伦吸住。 云宗文势在意先,抢出身子,但相差分厘,抓他不着,正待扑身下去,却被万毒矮叟劲力吸得身形滞了一滞,致令遗憾万分。 但闻一声凄厉的惨-,随着身子的越往下沉,而由大成小,云宗文不觉呆了一呆,不知邓元伦何以如此不济,临空失手。 蓦然,耳旁一声悲惨的惋惜: ‘唉!早知他功力如此,贫道方才不该让他一人自下,一代英才,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真…………’ 底下之言,竟是哽咽难继。 云宗文凄然道:‘邓老前辈之死,晚辈难辞其咎,想不到他为助晚辈,竟然惹来横祸! 陡然一声悲啸,划破静空,震动山岳,空谷传音,潮起无数猿猴哀鸣,夜枭悲叫,巫山猿啼,令人肠断心酸,本就凄苦的云宗文,不禁流下数滴英雄泪! 万毒矮叟见云宗文情浓谊深,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不禁暗道:‘此子将来必可君临天下武林…………’ 正待勉慰几句,突听云宗文啸声倏改,-昂地道: ‘千面如来你这万恶不枭的赦魔,我云宗文不将绝魂寺夷成平地,将你碎骨分尸,誓不为人。’ 声落,眼前二蓬浮云下坠,一声佛号-起:‘阿弥陀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落处,云、赵二人身旁,已经飘下了少林掌门一静,与峨嵋高僧一清二个大和尚来。 二和尚乍落,不见邓元伦,不禁惊咦道:‘怎么!邓大侠呢!……….难道刚才那声惨叫是…………’ 万毒矮叟沉重地道:‘邓大侠他已经失手坠崖………’ 二和尚不禁低喧佛号,连声叹息不已。 赵霸天也道: ‘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还是快点下谷,以免邓大侠尸体,惨膏兽吻,落得个更惨酷的下场。’ 云宗文闻言,猛然大悟,一声:‘晚辈先走一步!’ 展开师门神功闪电幻形步,快逾流星闪电,向谷底奔去。 一清和尚忙道:‘我们这就下去吧!以免再有不测!’ 一道二僧,亦自各展神功,随在云宗文身后,向山下泻落。 云宗文展尽全力,一阵扑跃,不过个把时辰,已降落谷底。 只见这云雾谷足有十亩方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周水声淙淙,奔珠泻玉,竟是数股匹练般,从空下泻的瀑布。 谷底有一半是苍松翠柏,红白山花,组成一片绿油油的佳景。 有一半却是土黄草枯,枝秃叶落,呈现着荒凉孤寂的凄独景况。 同一谷中,却分成二种不同景色,而且是强烈的对比,的确奇特而又怪异。 不过—— 云宗文却毫不注意及这些细节,他一下谷底,即刻四下搜寻邓元伦尸体。 然而—— 走遍整个谷底,却是人影杳渺,那有邓元伦尸体,云宗文不禁扼腕叹息。 陡然—— 他想起或许果如赵霸天所言,邓元伦尸体已被怪物所吞噬净尽。 于是—— 他想到谷底之怪物,心情也顿时紧张起来,这时运目一看,才看出谷底一绿一枯的景色。 他微一诧疑,展起夜眼,四下搜寻,要查寻怪物居住石穴。 正当他看到,一股瀑布背后,有个石洞,而挺身走向石洞之际。 陡闻头上一声喝阻:‘云小侠请别鲁莽,以免那怪物………’ 声犹未歇,蓦然一声狂吼,发自石洞之中。 吼声沉猛,有若雷轰,宛然山崩,令人心寒胆颤。 紧跟着一阵震动三岳的沉重声音,由小而大。 云宗文方自一惊,又闻这阵沉重的声音,好似是怪物走路之声,不禁更惊,心忖:‘这声音若是怪物脚步声,即这怪物必是庞大无比,凶猛绝伦。’ 这时,人影连幌,赵霸天以及二老僧已相继降落谷中,走近云宗文身旁。 赵霸天道:‘云小侠请慢动手,且容贫道一言!’ 旋道—— ‘怪物将出洞,我们暂时闪避一下!’ 说着,当先往左侧一窜,跃上一棵巨树。 二位和尚及云宗文闻言,也跟着奔上巨树。 这时—— 沉重的响声,越来越大,每一声,都如万斤巨锤,击得四人,不得不运功抵御,四人眼光,齐向石洞凝神注视,心情十分紧张,不敢露出声息。 半晌—— 暴响声中,陡然卷出一股狂飙,震得石洞口水花乱溅,沙石纷飞,随着风声虎虎中,从石洞中,慢慢踱出一只披甲怪物来。 但见怪物四足爬行在地,背上坚甲,形如乌龟。 所不同的却是头如龙首,生有一支三尺长的独角,背后却无尾巴,真是四不像的怪物呢! 通体殷红,大加水牛,牛目开阖之间,射出尺余长的青芒,怖人至极。 四人中,除了万毒矮叟之外,无人见过此等怪物,尤其云宗文更觉新鲜与惊奇。 怪物慢吞吞地,走在那片枯黄的焦土之上。 而令人不可思疑的是,那怪物每踏一步,就有一声震天动地的沉雷声响,可是脚下却无痕迹,宛然轻功绝顶的高手,踏雪无痕。 云宗文看罢这只千古罕闻罕见的怪物,心中十分焦急,不知如何收伏法。 半晌—— 万毒矮叟方道: ‘这怪物久处黑暗,因此越是昏黑时份,越具灵性,我们暂等片刻,待到月挂中天之际,方可出手。’ 云宗文等人只好耐心等候。 怪物自出洞之后,却始终盘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只独角只是左摇右幌,一阵来回摆动。 时间在无声无息过飞逝,渐渐地,谷中景物,渐现明亮,只见天上蟾魄已现,四射光辉,照耀地上。 今夜大概是望日,是以皎月圆亮,怪物自月移中天起,即停止独角之摆动,形似睡觉般收起头足,隐入坚甲中。 万毒矮叟见状,心中暗喜,说道: ‘云小侠,时刻已到,你先以六合神功,震碎怪物坚壳,然后在怪物痛极张口之际,迅速地打出那十文化血针,分袭怪物口鼻眼五处空隙,不消片刻,怪物必死,我们就可取下怪物内丹了。’ 云宗文闻言道:‘请三位前辈代我掠阵,我这就下去。’ 他惟恐怪物惊觉,因此,不敢弄出声响,右手蓄劲,左手扣好化血金针,然后飘身下树。 他掩近怪物身后数步,一见怪物一直毫无所觉,不禁放心不小,急忙稳扎步,功贯右臂。 陡然一声大喝:‘孽畜照打!’ 打字乍出,右手一挥,打出十成十的六合神功,直向怪物背壳打去。 六合神功乃是箫剑第一代人物,董曙萍得自了空神尼的不传绝技,实具是有裂石开山之势。 刹那间,狂-陡涌,疾如奔流泻电,排山倒海般,向怪物背上撞到。 陡闻一声暴响过处,一声凄厉但却无比巨大的惨号传起,登时哗喇喇一阵惊天动地的凶猛暴震。 云宗文一击之下,登时拔身而起,一时因看不清怪物部位,又见怪物受伤之后,凶威大发,那敢欺近,忙向左侧扑闪过去。 怪物一时找不到敌人,不由凶性大发,狂吼连声,横撞直冲,在谷中乱奔乱走。 怪物身虽受伤,蛮力却仍未失,所到之处,碰石石碎,撞树树断,无坚不摧,刹那间,整个谷中,一片沙石横飞,所谓石破天惊,不过如是。 四人怵目惊心,忙向上飞数丈,躲在巨石之上。 半晌—— 怪物大概力尽筋疲,又伏在地上不动,只是此刻它的坚甲,已四分五裂。 万毒矮叟道:‘小侠趁此刻怪物昏迷不际,下手最好!’ 云宗文闻言,毫不犹疑,扑要便下。 那知—— 他身形刚坠,正待扬手打出化血针之际,蓦闻怪物一声暴吼,仰头翻身,疾向他脚下扫来。 事出不意,来势又猛,眼看就将扫中云氏双足,看得旁观三位高手,心头大震,却不敢出手,暗道:‘完了!’ 云宗文亦自大惊失色,但他临危不乱,千钧一发之间陡然右手一拍,打出一记劈空掌,同时借一拍之势,拔身上升。 身体悬空之际,却瞥见怪物一扫不中,翻身欲再起而攻。 云宗文心中一动,陡然扬手,暴响一声:‘孽畜照打!’ 刷刷刷,十支化血金针,脱手射出,身形一式‘潜龙升天’,向右斜力拔升,飘向一块巨石。 云宗文一身功力奇高,已达身心合一的境界,这十文化血针不但劲道奇猛,而且准确无比。 性物笨重无比,转动不灵,那料到对方会趁虚而入,一时无备,顿被击中口鼻眼五处空隙。 登时惨吼连声,四下窜动,震得云雾谷漫天尘雾,登时一片昏暗,这阵山崩地裂的激动,始而凶猛,继而沉浑,终于渐趋平静。 这只蛟龟交配的万年怪兽,由于天生笨重,致掺遭击伤,那十支经万毒矮叟,浸炼过剧毒的化血金针,一中其身,毒气登时行开,终于致命。 云宗文大功告捷,不胜大喜,当下掣出背上天虹剑,手挥处,立将怪头斩落。 这时—— 万毒矮叟与二僧亦万分欣慰地,跃下树来。 万毒矮叟道:‘云小侠快将头劈开,取出其中蕴藏的内丹。’ 云宗文闻言,踏前一剑,正待将怪头劈开。 说时迟,那时快。 就他手甫举,剑将落的刹那间。 蓦地—— 从斜刺传来一声冰冷的喝叱:‘照打上’声到风到,一蓬急劲,夹着无数精光,快速无匹地,同云宗文等人罩来。 变生不测,四人齐皆大震,仓忙间各各劈出一掌,迎撞过去,四人均一身卓绝的武功,这一同发并击,威力之大,更是无与伦比。 那蓬前奔暗器,立受阻挡,登时折向飞回,但闻二声惨嗯过处,碰碰连声,地上已多了两条死尸。 万毒矮叟趁势一长身将怪头检在手中。 四人走近一看,这两个偷袭不成,反而自食恶果的人物。 一清和尚一看二人装束,皱眉道:‘啊,原来是邙山二魄,这二人乃一掌定五雄鬼面罗汉之徒,若传扬出去,岂非凭添一个大敌!’ 万毒矮叟道:‘自作孽不可活,死得活该,那老秃若要偏袒徒弟,少不得教他灰头土脸。’ 二老僧见他当面骂老秃,虽是无心,也不觉大皱其眉。 云宗文道: ‘这二人死有余辜,怕什么鬼面罗汉,是非曲直他若未能弄清楚,我云宗文就第一个不服,只要他………………’ 话犹未落,耳中一阵阴森的讽笑:‘乳毛未干的小子,也敢口出大言,真不知天高地厚,哼哼!’ 尾后三声冷哼,宛然有形之物,直若二支巨锤,震得四人耳鼓一阵激动。 云宗文大吃一惊,已知来了高人,忙高声断喝:‘什么人缩头缩尾,作疯犬狂吠,有种的就现身出来一见。’ 三老也各自凝神待敌。 云宗文声落,阴森森笑声再起:‘好小子,敢对太爷无礼,只得教训教训你!’声落,场上多了一个身背长矛的怪装老人。 老人生得獠牙外露,凶睛突出,一脸戾气,一身粉红短打,一柄长过一丈的铁矛,越发显得不伦不类。 云宗文只觉眼前一花,对方就已立身面前,不禁暗骇对方轻功之妙。 他是个高傲之人,忙问道:‘尊驾与我等风马牛不相及,现身阻挡,所谓何事?’ 那怪老人哈哈一笑,破钹般叫声,令人讨厌。‘嘿嘿!老夫此来,乃是你们手中那颗怪头!’ 万毒矮叟道:‘朋友说话不觉好笑吗?怪头是我们所得,你凭什么要取我们手中怪头!’ 对方不答反问道:‘你们到底献不献?’ 语气十分托大,旁若无人。 万毒矮叟道:‘朋友是谁?’ 对方笑道:‘老夫金一真,外号人称乾元一指便是!’ ‘金一真?’万毒矮叟道:‘你是六十年前,在庐山绝峰秘炼的乾元指?’ 对方目无余子道: ‘然也,既闻吾名,当可知厉害,还不快快自动献出,否则老夫将………啊!狂夫你敢!’ 金一真乍见对方神情,只道对方必会慑于自己声威,稳取怪物内丹,那料到对方会突施辣手,偷袭过来。 他那敢怠慢。连忙闪身挫步,避过敌人政招,同时一散独门兵刃,吴钩剑,展开越女剑法、点、钩、夺,一连攻出三招。 金一真知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功力奇高,为求至宝,乃一出手便施辣招。 这三招快攻,乃他七巧剑中网技,亦是越女剑法中最精妙的狠着,顿见钩影如山,剑气弥漫,端的凶狠无比,快疾绝伦。 万毒矮叟心急驭丹,乃仓猝出手,欲制对方于死地,那知对方功力不错,一击不中,迭受反攻,一时无备,被迫得倒退一步。 万毒矮叟只是一时无备而退,但是高手对招之时,最主先机,他这一退,可就立落危境。 金一真先机一得,那肯轻易放弃,手法一紧,招中套招,式内蕴式,一连攻出了四剑—— 这四剑,剑剑凌厉,剑剑狠毒,直取万毒矮叟要害,直迫得万毒矮叟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万毒矮叟万分惊急,左手又因扣住怪头,无法并攻,只得先求自保,刹那间,双方交拆了二十余招,刃影千幢,狂飙四起,战得难解难纷。 云宗文见万毒矮叟落败,不由代为担心,但他知武林人物,甚惜羽毛,爱名逾命,不到最后关头,冒昧驰救,反受讨厌,因此,尽管心急,却不敢出手,只是严神监视斗场,准备一旦他遇险,才予施救。 倏然—— 金一真一式‘澜江截斗’,攻向敌人中盘,招式欲老未老,陡地反腕横拖,变钩为缠,截向敌人执物左手。 万毒矮叟不知就里,乍见对方一剑当头砍到,忙侧步低头欲躲。 但他方一避招,对方剑气已到,一时欲避无及,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暗道:‘我命休矣!’ 钢牙一咬,存心与敌偕亡,右手一弹,弹出三股他蕴藏指缝中的九绝毒沙,人也存侥幸之心地,往后急窜。 人影乍合倏分,陡然一声惨叫,破空传起,惨叫中更夹什着一声闷哼! 放眼看去,只见万毒矮叟呆然站立,左臂殷红,敢情被划破一条七八寸的血槽,但却不觉痛苦。 两地上却躺着那乾元指金一定,不但满面漆黑,而且左腋下一片血渍,更插着一柄短小但却光亮的匕首。 一静大师走近前道:‘赵师兄你受伤了,快闭血,待贫道以少林桃元散替你敷住伤口!’ 一语惊醒梦中人,万毒矮叟悚然醒悟,忙如言闭穴止血。 一静和尚从宽袖中,掏出一把药散,散在万毒矮叟伤臂上,少林刀创药,独步武林,直有药到伤-之神妙。 万毒矮叟细一审视倒卧血泊中的金一真,然后突有所悟地,走近前去俯身拔起那柄匕首。 顿时一脸感激之色,对一静道谢:‘原来是大师出手相救,再造之恩,赵某永铭肺腑,当图后报。’ 一静大师低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不过是敬陪骥尾而已,其实还是赵师兄那九绝散之功也。’ 云宗文见赵霸天拔出匕首后,与一静对话,不禁恍然明白,原来是一静暗中以匕首伤敌救人。 他见以少林高僧之修为,竟也施用卑劣手段,不由暗觉诧异,心忖:‘奇怪,大凡高手,均不屑施用暗箭,这少林高僧,怎地如此做法,若说迫不得已,也不该制人死地,出家人竟无慈悲之心!’ 忖念中,忽闻一静笑对自己道: ‘小侠初下江湖,当不知武林险诈,与及事急从权之意,老衲若不出此下策,恐怕我们四人,将难逃对方乾元指之袭击呢!’ 云宗文心思破人瞧破,不由面色一红,讷口不言,暗叫惭愧不已。 一清和尚插口道: ‘我们别在斤斤于小节了,若今夜情形,难保没有别人觊觎至宝,我们还是快点处理怪头吧!’ 万毒矮叟问二和尚道:‘这只独角,大师们可知还有用处?’ 一清道: ‘这只独角,论好处,要比内丹好上几百倍,因为它乃怪物一身精力所聚,常人服之,可增长两甲子以上功力,只是绝少人知罢了!’ 万毒矮叟道:‘既如此,这独角该云小侠所得!’ 云宗文忙婉谢道:‘不不!晚辈何德何能,敢受此宝物,这是老前辈所发现的,还是前辈收下吧!’ 老少二人,相互辞谢,最后峨嵋高僧一清才打了圆场,对二人说:‘如此吧!赵师兄年事巳老,又一身奇功,实无需再增功力,云小侠如日正中、未来无可限量,这只独角就由云小侠收下。 ‘但小侠恐受之有愧,就将怪物内丹,交由赵师兄配好药引,炼成辟毒珠,减除绝魂寺后,此珠日后就送他为纪念!’ 赵霸天道:‘这怎么可以,此怪全赖小侠收伏,这独角与内丹,就该由小侠所得才对!’ 一清道: ‘赵师兄何必谦辞,何况这颗内丹,无你合七九味药引,也发挥不了妙用,还是你收下吧!’ 转头对云宗文道:‘小侠你说可对!’ 云宗文心想自己若不收下独角,万毒矮叟也决不会收下那颗内丹的,当下说道:‘老前辈若不取下内丹,晚辈越发不敢收此独角了!’ 万毒矮叟道:‘既如此,贫道就却之不恭,权且收下吧!’ 一清道:‘那小侠就快斩下独角,然后再剥首取珠。’ 云宗文颔首,拔剑走向前,正待一剑砍下,万毒矮叟已放在地上的怪物首级。 但他甫举步,倏闻一静大师喊声:‘云小侠且慢!’ 云宗文闻声止步,不解地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一静大师探手人怀,掏出三粒丹丸,递给云宗文道: ‘这三粒丸药,乃是少林秘药“千灵丹”,小侠先服下,然后可抵住独角过度热量,否则恐怕会禁受不住,反而弄巧成拙。’ 云宗文接过丹丸,感激地道:‘谢谢大师恩赐,晚辈…………’ ‘云小侠何用客气,快请服下吧!’ 云宗文闻言,举手张口,正待服下三粒丹丸。 就在他手近唇边,就将服下丹丸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 陡闻一声清叱:‘不要吃下去,危险!’声到人到,香风飒然,一条娇小人影,快逾流星闪电,飘落谷中。 此人来得突兀,但也来得奇快无比。 云宗文闻声一震,不禁顿了一顿,愕然侧眼而望。 万毒矮叟与二僧同时脸色急变,当他们看清飘身落下之人,竟是个浑身黑衣蒙面的女流时,不禁渤起无边杀机。 云宗文看清来人,不禁心中一震,暗忖:‘会是她吗?为何如此眼熟,不知她蒙面市底下是否就是她?’ 原来他觉得此女身段十分酷似那对他有恩亦后有情的奇怪女侠。 不过—— 这意念在他脑海中,却是一闪而逝,为时极短。 他急于知道,此女何以喝阻他服下丹丸,又说是危险,当下问道:‘女侠请了,为何喊住在下?’ 蒙面女冷冷道:‘你想死吗?’ 云宗文诧道:‘此言何解,这是一静大师送给我的少林灵药呀!’ 蒙面女道:‘你当他是少林高僭?你当这三粒毒丹是奇药?’ 云宗文讶然,不由自主地向一静瞧去。 一静大师心中大怒,暴喝一声:‘贱婢你敢冒犯老衲?’ 蒙面女冷冷一笑,转头对云氏道:‘如何,就他这一句话,就可证明他是冒充少林高僧吧!’ 云宗文暗道:‘是呀,少林高僧不该如此沉不住气,而又出口骂人呀!’ 一清大师见师兄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不由踏前道:‘女娃儿别惹是生非,污辱了出家人清誉。’ 蒙面女不答,反对云宗文道:‘把丹丸给我!’ 她这句话,说得有点命令意味,但听在云宗文耳中,却似有无限迷力,不自主地,将手中三粒丹丸,送了上去。 蒙面女接过丹丸,转身对一静道:‘你说这是少林秘宝千灵丹!’ ‘不错!’ 蒙面女冷冷一笑道:‘那应你先服下看看,若是真的,就可证明你是少林高僧,否则就是天山双秃!’ 一清、一静闻言,脸色相继大变,不约而同,暴喊一声:‘贱婢你找死!’二人四掌,一推一拍,登时一股奇猛潜劲,击向蒙面女侠,去势凶猛绝伦。 云宗文聪明透顶,一旁静观,已知有蹊跷,这时见二僧出手,恐女侠有失,忙大喝一声:‘二位大师且慢动手!’ 排山运掌,亦自打出二股潜劲,正是独步武林的通玄神功‘六合功’。 先天真气,果然是无坚不摧,无物不克,云宗文这记绝学,顿将对方奇猛潜劲,化于无影。 云宗文道:‘二位大师何必动怒,有话慢说!’ 蒙面女道:‘他们狐狸尾巴已现,还敢多说吗?’ 云宗文道:‘此事当真?’ 似在对蒙面女说,又似在对二僧道。 陡然—— 只见二僧仰天一阵狂笑,笑声如夜枭悲鸣,似鲛人夜泣,令人不忍猝听,云宗文方自惊愕,已见对面二僧双手一抹,面目已非。 那本是慈容寿眉的僧面,竟变成凶恶无比丑颜,破钹似地狞笑道: ‘姓云的,她说得不错,我们正是天山双僧,特奉观主千面如来之命,今日欲送你归阴 云宗文不觉大怒道:‘可恶的贼秃,看你还能活过今天,照打!’ 打字乍出,双掌一推,一股奇猛潜劲,势若惊涛拍岸,猛逾万马奔腾,迅速的卷向一静大师。 云宗文一连几次,被千面如来千方百计,暗中施毒,不禁恨入骨髓,这一出手,绝不留情。 一静和尚大惊,连忙闪身避过,同时举起兵刃,铁拂尘猛攻过去。 一清和尚也如响斯应,撤出戒尺,展出生平绝学‘万妙三招’,点、扫、挑、斫、狠辣无比地,猛攻过去。 蒙面女一声冷笑,皓腕翻处,银芒陡长,扑身进剑,迎攻一清,登时四人捉对厮阚,打得檄烈,打得凶狠。 万毒矮叟赵霸天一见双方混战正酣,心念倏起,探手抓起地上的怪头,然后反身顿足欲走。 但他身形乍起,蓦然一声苍老的笑声,响自他的耳畔,道:‘别忙别忙,不要错过好戏!’ 万毒矮叟一惊,一看眼前不知何时,竟已站立了一个衣服褴褛如花子,身背竹篓的老头儿。 赵霸天暗聚功劲,喝道:‘糟老儿是谁?胆敢阻我去路!’ 糟老头道:‘谁阻你去路,要走就请便吧!不过…………’ 赵霸天对此人莫测高深,不禁接道:‘不过什么?’ 糟老头道:‘没什么?只要你放下手中怪头!’ 赵霸天道:‘你凭什么?’ 糟老头笑道:‘那你就不要走,等他们事罢,我替你介绍过后,才走未迟?’ 赵霸天道:‘我万毒矮叟堂堂武林高手,还需你唠叨吗?’ 糟老头道:‘怎么,你是万毒矮叟?到底为何改名呢?’ 赵霸天暗地一凛,杀机陡现,正待出手。 陡然,一声劲叱:‘老前辈何需与这卑劣之徒多言,快点缴下他手中怪头吧!’声落人现,一个老者,手执外门兵刃,怒容满面地,瞪视赵霸天。 赵霸天入眼面前之人,竟是那坠崖的五步追魂邓元伦时,不禁大惊失色。 第六章 高灯红烛映侠心 万毒矮叟眼看云宗文与蒙面女郎,正在双战天山二僧,乃起贪念,随手抓起地上怪物魁首,便欲趁机溜走。 但他心念乍动,身形甫起,突然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阻住去路。 但见这位横加插手之人,一竟然是个褴褛如乞儿,背驮竹篓,宛然拾荒者装束的糟老头儿。 他正杀机满蕴,欲待击毙这位糟老头儿,好离开此地之际,突然出现了一位壮健老武师。 而令万毒矮叟吃惊的是,这位现身老者,却就是方才下谷时,失足坠崖的五步追魂邓元伦。 万毒矮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对方毫无伤损,怒目仇视,岂是无因? 不过,他故作镇定地,微笑道:‘恭喜邓大侠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能够…………’ 邓元伦沉声喝道:‘闭嘴!你在奇怪我何以能在中你独门毒针之后,还能活着生还是吧!嘿嘿!’ 万毒矮叟暗地一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邓大侠何出此言,贫道那会…………’ 糟老头儿喃喃自语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欲盖弥彰,何必腥腥作怨,拖泥带水!’ 冷讽热嘲,有所指而发。 赵霸天脸色阴睛不定,故露不悦之容道: ‘邓大侠未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试想贫道若有歹意,何必选在此地下手,而又独对大侠!’ 邓元伦道: ‘司马昭之心,谁人不知,你还不是受千面如来之教唆,借刀杀人,甚至于事先令云小侠替你完成欲望,取得宝物之后,再予下手,哼哼,只怪邓某肉眼无珠,竟不知你是伪善之辈!’ 糟老头道: ‘这也难怪,因为他功毁血骷髅,豪语干云,急功好义,等等动作,故得非常迫真啊!你又那里会知道,这就是诱你们入窍的阴谋呢!’ 万毒矮叟闻言,恼恨交加,钢牙直挫,陡然一阵桀桀枭笑,笑声苍劲宏亮,穿云裂石,震动山岳,足见内家修为,已臻化境。 邓元伦与糟老头闻笑,心中方自暗惊,这万毒矮叟功力沉厚之际。 突然—— 二声凄厉的惨叫,相继传起,令人为之震骇。 邓元伦与糟老头闻声,不自主地侧头望去。 只见地上断肢倒横,血渍遍地,二个天山怪僧,已被云宗文和蒙面女二人,挥为两截,死于非命。 原来云宗文获悉,自己曾经敬重有加,结伴同行的少林高僧,峨嵋奇士二大禅师,竟是天山怪僧。 且是受大仇人绝魂寺主千面如来所遣派,欲图谋害自己的凶僧时,不禁怒火高烧万丈,愤恨无比。 因此,气极出手之下,毫不留情,每一出手,便是制敌死地的狠招辣式。 天山二僧,奉命矫装冒充少林、峨嵋高人,意图不利于云宗文,但事机败露,无法脱身,只好竭力拼阚,求以武力取胜。 只是—— 以他们数十年修为,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但比起功臻玄玉归真化境的云宗文来,却如小巫之见大巫。 是以—— 百招以内,还自攻守各半,胜负不分,百招之外,云宗文振腕一剑,将对方迫退,然后趁势攻出三剑。 这三剑乃是箫剑门绝学,璇玑十九式,真有神鬼莫测之妙,惊天动地之势。 本就处于下风的天山怪僧,那敌得住敌人这等玄奇猛厉的攻势,一个措手不及,登时被断一腿,仆倒地上。 更被云宗文就势反腕变招,一剑横拖,将对方截为两段,横尸就地,而另一个与蒙面女争战的怪僧,也遭受同等命运,死于蒙面女诡奇的手法之下。 云宗文在手歼天山怪僧之后,一侧头却又发现了五步追魂邓元伦正气势凶凶地,怒立身旁。 他乍看之下,心头大震,不禁瞠目结舌,好久,才惊呼一声:‘你是…………’ 邓元伦怒容悄霁道:‘云小侠,我是邓元伦啊!我们差点中了这泼道之计,被人利用而至死不知呢!’ 云宗文闻言一睁,循指向万毒矮叟望去。 陡然—— 万毒矮叟一声暴吼:‘老狗照打!’打字乍落,登时漫天金星,一蓬急劲,同云、邓二人周身罩到。 云宗文劲叱一声:‘住手!’ 左掌展处,一记六合神功拍出,但见潜劲猛卷,狂飙如涌,登时将一蓬来势急猛的毒器震回。 他犹不知何以万毒矮叟,会忽变为敌,反向自己等人打来,乃问道:‘赵老前辈你这是为何……………’ ‘云小侠,他是有所为而来,亦是千面如来属下走狗,快点除掉他…………’ ‘此话当真?’ 糟老头道: ‘千真万确,而且他也不是万毒矮叟,而是漠南一怪尤元垂化装,故意讹你来此伏怪,替他卖命取宝的,别放走他吧!’ 云宗文将信将疑地,扫视对方万毒矮叟。 忽徐对方狞笑道: ‘嘿嘿!既然被你们发觉也罢,反正你们也别想活过今天了,好好自了,以免等不死得更苦!’ 云宗文见此自己认为是同道的万毒矮叟,竟还是第三者所冒充之时,不禁心下暗惊不已。 但同时也觉得无比恼怒,乃沉脸问道:‘你果真是假冒之人,而且又受千面如来所派?’ 这位矫装的万毒矮叟,身份既露,虽知处境困难,但也硬充镇定地狞笑道: ‘不错,贫道正是漠南一怪尤元垂,此行正是欲假借你手,代我收除此万年怪物,然后………………’ 云宗文虎目一睁,射出凶光道:‘泼道可恶至极,看剑!’欺身振臂,身剑合一,幻起千百剑影,挟凶、急、诡、猛之威势,抡攻过去。 云宗文连番受骗,怒不可遏,想不到自己认为是明师高人的万毒矮叟,竟也是与天山怪僧同出一辙,那不恼怒万分,恨极出剑。 矫装万毒矮叟的漠南一怪尤元垂,见云宗文攻招猛厉,全身顿受威胁,不禁暗吓,那敢大意。 反手撤下数十年秘藏的百宝蛇头杖,展起生平绝学,回攻过去。 漠南一怪,加盟绝魂寺不久,日前奉命赶来接应一见大凶与血骷髅,但他到达陇东之际,却正见一见大凶与血骷髅狼狈败回。 漠南一怪本待逞强,欲二凶折回邓家堡,找云宗文要回面子。 然而—— 他闻知这位少年高手,竟身怀不世奇技,先天罡气的‘六合神功’时,不禁心中一动,陡然升上另一阴谋。 于是—— 他在眼线回报敌人之动向以后,乃悄悄的告知血骷髅,一切照计行事,他却就中暗施鬼计。 原来当千面如来,手创绝魂寺于九华山之后不久,为确保绝魂寺地位,乃西入祁连山九绝岩,欲拉拢万毒矮叟赵霸天加盟。 可是—— 行动古怪,介于正邪之间的赵霸天,一向独行独走,岂肯受人利用,何况千面如来,又非虚心礼聘,而是傲然骄恣,自以为无敌高手。 因此越使万毒矮叟不满,乃悍然拒绝,并立下逐客令,欲逐千面如来下山。 千面如来一向如意,无人不畏,无人不服,那忍得这一口气,于是恼羞成怒,杀机立起,当下猛出辣手,当堂将万毒矮叟毁于掌下。 但千面如来手段毒辣,心计奸诈,杀害万毒矮叟之后,恐引起武林人物瞩目,乃暗遣血骷髅矫装赵霸天,仍居祁连。 血骷髅与一见大凶范渐,自邓家堡失手,含羞退走之后,闻得漠南一怪思有妙计,可报仇恨,那不大喜。 于是—— 范渐辞别东回九华山,独留血骷髅排下罗网,等待云、邓二人自行来投。 果然—— 云、邓二人在几日后,来到九绝岩,乃被血骷髅以卑劣手段,暗下毒手。 但是,心机诡诈,贪欲奇大的漠南一怪,却陡然反心与血骷髅为敌,以易容变形之法,化成万毒矮叟,将血骷髅毁弃武功。 并暗下漠南奇毒,鹤顶红与孔雀粪合制的‘绝命散’,打中血骷髅。 这种极毒的绝命散,一滴足以致命,但却是杀人于无形,因此血骷髅功力散后,终于难逃大限,横尸于祁连山中。 但他却死得不明不白,只道自己果死于对方万毒矮叟之手,而不知是死于同伴漠南一怪之手。 漠南一怪之所以会忽起杀心,下手除去血骷缰,并非无因,正是为了这云雾中的怪物呢! 这是他十余年来发现的秘密,虽是千面如来,也不知此事。 漠南一怪为利用云宗文,一篇除去后患,二为得遂阴谋,乃将血骷髅害死,并满口假言,骗得云宗文和邓元伦,同他来到云雾谷。 不料—— 在谷顶竟遇上了矫装少林、峨嵋高僧的天山怪秃。 漠南一怪始而一惊,只见自己私谋,竟也逃不过千面如来耳目,及至二僧暗中示意,却是他们亦为私得怪物至宝而来。 这才令尤老怪暗喜,心想只要怪物至宝一得,再暗中做下手脚,收拾天山二怪,到时独得怪物宝珠,就是千面如来发觉,也可不再怕他了。 只是—— 他万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他这等慎密的阴谋,不但被人戮穿,而且连方才下谷时,暗施诡计,将之击落深谷。 他以为必无生望的邓元伦,也会无恙,更揭开了自己本来面目,形势立行恶化,迫得只好出手拒敌。 一个云宗文已就可怕,何况还有一个九死丧命钉绝手的邓元伦,以及神秘无比的糟老头呢! 于是—— 漠南一怪杀机大盛,撤出百宝蛇头杖,展开奇招,反攻敌人。 一个是恨极出手,技绝艺文的少年高手,一个是暗自紧张,杀机大露的不世魔头,这一战,关系个人生存。 因此,奇招迭出,辣式频施,打得惨烈异常,狠毒无比。 云宗文天虹剑连演璇玑招中绝学,这枘削铁如泥的长剑,直如夭矫神龙,迫得尤老怪左封右挡,忙乱异常。 不过—— 尤老怪的十二式九曲真解,乃偷自正宗武学,亦是奇妙无比,凌厉绝伦。 只见剑光刺影,疾逾闪电,猛若奔雷,一阵兵刃交击的金石之声,看得一旁的邓元伦及糟老头叹为观止。 邓元伦见云宗文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武功,日前服得武林惊畏的血骷髅,已就令人佩服。 不料,对付这血骷髅接不上几招,就已败亡的漠南老怪,竟似绰有余裕,那不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到精奇之处,不禁油然兴叹: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后生可畏,于今得一铁证,我毕竟是老迈腐朽,无能再与人争一日之雄长了。’ 却听糟老头哈哈道:‘故人有后,老头儿今日能再见箫剑门重显武威,真是无限福气!’ 蒙面少女却在纱巾底下,有着许多幻想,情绪更是激动无比,她暗中一咬银牙,莲足微顿,正待趁众人全神注意战况之战,拔身离去。 但她甫作势,身犹未起,忽听老人转话道:‘既来之则安之,热开不看完,岂非可惜,哈哈哈!’ 蒙面少女闻言,不由芳心一动,乃罢去念。 老头儿好似知道蒙面女心意,却又再道:‘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一乐也,有盖代奇侠为良伴,亦一福也。’ 一句孟老夫子作教名言,却又配上一句他自创语辞,听在邓元伦耳内,只道这位拯自己于危的怪人,有玉成云宗文之意,不由代云氏暗喜,天下奇学,若集诸云氏一身,何想绝魂寺不减?千面如来难除? 然而—— 同样语句,听在蒙面少女之耳内,却不自主激起万丈情潮,无边绮思,更好似有点难为情。 因为,虽然看不到她的娇靥表情,却已看得出她亭立的娇躯,似有秋意地,微微作抖着。 她曾好几次凝视怪老头,然而怪老头却全神灌注在争斗上,她不禁有许多顾虑与担心,但也不时昵视着激斗中的云宗文。 陡然—— 一声金铁交鸣声过处,戮场形势已变,人影乍分倏合,一合即分,随又传起一声震天价暴响,狂飙疾卷,尘沙漫天。 万钧威势,石破天惊中,一声几乎难闻的闷哼,以及一声冷笑相继传出。 云宗文久战敌人不下,不禁激起万丈雄心与豪气,暗忖:‘连这么一位绝魂寺爪牙,若无法伏得,则将何以对付千面如来。’ 于是—— 豪气甫生,斗志更盛,猛地一声怒叱,天虹剑右刺、左旋、前挑、后甩,一连攻出了四剑。 这四剑均是箫剑门绝学,剑剑狠,剑剑诡。 漠南一怪多年潜修,赢得名震武林的血骷髅,却战不下乳臭未干的后生小子,不禁羞恼交迸。 而他一心烦神燥,更沉不住气,是以对方四招快攻一至,一时竟至疏神失手,慌忙架开三招,却闪不过对方后甩一式‘倒打金钟’。 惊急之下,登时一刺断去,但闻卡察声中,猛觉手头一轻,自已成名兵刃‘峨嵋刺’,竟被截断。 尤老怪吓然而退,倏即恼羞成怒,乃不退反进,转身在上,双手扬处,立时拍出一股强劲。 这二股强劲,集他毕生功力,端得猛厉异常。 云宗文剑断敌人兵刃,未待补上一招,突见对方掌势已至,匆猝间,急运‘六合神功’,贯注左手,更以师父霹雳手法打出。 六合神功为箫剑门不传奇学,霹雳掌又是一掌镇五岳天痴道人成名绝技,这一合并施为,威力之大,直可开山裂石,惊天动地。 是以—— 尤老怪凌厉掌劲,甫与云宗文接实,顿被震得蹬蹬蹬暴退数步,只觉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一时立脚不稳,跌坐地上。 云宗文一掌得势,顾不得自己真元已经是大损,陡然乘胜欺进,手起剑落,向尤老怪猛劈下去。 眼看一代域外高手,多年潜修的漠南一怪,就将饮恨霜锋之际。 蓦闻身侧一声:‘小娃儿不要伤他,听我话说!’ 声音落处,但见那跌坐在地的尤老怪,曼妙地向左倏移三尺,堪堪的避过了云宗文长剑。 云宗文乍闻喝阻之声,急忙收劲,但却未不及收拾,却不料对方竟能躲过,侧头一看,那里是尤老怪自闭自避,却竟是背负竹-的糟老头所救。 云宗文不解地道:‘老前辈为何要放虎归山呢?似这等无恶不作之匪徒,咱们焉可轻饶!’ 糟老头道:‘娃儿说得不无道理,但老头儿自有打算!’ 当下走向前道:‘尤大侠请起来吧!’ 尤老怪自份必死,却不料死中遇救,一听是糟老头之声,只道对方要讥辱自己,不由露出怨毒之色道:‘老匹夫,别作尽威福,尤某宁死不受辱!’ 糟老头笑道:‘老夫未曾辱你,你却老早就已被千面如来所辱了!’ 尤元垂闻言心头一震,口唇方动,糟老头已接道: ‘不是吧!你好好在孤凤山客隐,却只因千面如来一句激语蒙骗,你就甘心听其驱使,自眨身价,这不是被辱吗?受人利用不自知,还不是自辱自卑吗?’ 尤元垂见自己秘密,对方竟能洞悉,不禁万分吓异,脱口惊呼道:‘你你你…………你是谁?’ 糟老头见其十分紧张,乃哈哈笑道: ‘尤兄真是贵人多忘,三十五年仲秋,天池之顶盛会之际,那位替你们检拾弃物的老头儿便是老……………’ 话犹末了,尤元垂惨白的面上,露出惊容,浑身不住战栗,颤声道:‘老………老前辈,你…………你是十力游者真………………’ 糟老头道:‘往昔已矣!重又提他则甚,但愿尤兄从此退出江湖,不涉中原纷争如何?’ 尤老怪忽然如阚败公鸡似,垂头丧气,更服贴万分地说道:‘愿遵台命,自此退居漠南,后会有期约请!’ 请字乍落,起身便欲离去,但身甫站起,突感一阵眩晕,几乎立不住脚。 糟老头手一扬,强出一点黑影道:‘尤兄元气已经略损,请服下这颗“清凉一气丸”吧!’ 尤元垂接着丹丸,立纳口中,并谢道:‘辱承赐药,当图后报!’转身走向左侧谷壁,一闪不见,自寻秘径退出云雾谷去了。 糟老头儿见尤老怪去,乃道:‘这颗怪头中的内丹,果有妙用,小娃儿快将之劈开取出 云宗文闻言,手执天虹剑,正待下手。 蒙面女郎忽道:‘且慢下手!’ 云宗文不觉收住去势,问道:‘姑娘有何指教?’ 蒙面女指着糟老头道:‘你知他是谁吗?’ 云宗文天资颖悟,见微知著,心下不禁一动,不由向糟老头看去。 糟老项始而一愕,忽地拍拍掌哈哈大笑道:‘女娃儿你怀疑老头儿来历吗?我比你清白多了?’ 云宗文面上一红,蒙面女郎却冷冷道:‘难道你不敢道出名号,这怎能怪人对你怀疑呢?’ 糟老头哈哈笑道:‘妙极了妙极了,我岭南樵子今天竟栽在女娃儿…………’ 云宗文一听,老头竟是岭南樵子,一时过度兴奋,急忙近前道:‘什么?你是岭南樵子?’ 岭南樵子一见云宗文迫近身前,一脸急盼回答神色,不由愕煞道:‘是也,你娃儿……………………’ 云宗文忽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无意中竟遇上了你,可减少一番麻烦了!’ 糟老头心怦煞,沉脸道:‘娃儿你说什么?’ 邓元伦也奇怪云宗文何出此言,好似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仇隙的样子,不由暗自纳罕道:‘要糟!他们会是彼此有仇恨不成?’ 云宗文见老头一脸认真神色,这才发觉自己过度兴奋,致有所失仪,忙愧然道歉:‘老前辈请别误会,晚辈实因有件不可解的大事,要请您老排解呢!’ 糟老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道你娃儿有何过不去之隙要找我呢?’ 旋又道:‘你娃儿找我何事,又怎知道我?’ 云宗文道:‘我们先处理好此怪物内丹,然后才慢慢禀陈您老!’ 糟老头忽又面容开朗地道:‘女娃儿,人家早就想见我了,你看怎样?’ 蒙面女郎只冷哼一声,并不致答。 云宗文急于求取怪物内丹,乃不顾身旁细节,赶上步一剑劈开怪物魁首,斗大怪头,卡察声中,应剑而开,果自后脑处滚落一团肉球。 糟老头用手一招,吸起肉球在手,一阵揉搓,登时光芒大盛,竟是一位光芒四射,宛然夜明珠之物。 糟老颤连声道:‘万毒辟邪珠,万毒辟邪珠,哈哈,绝魂寺能再称强不败吗?能再难入难出吗?’ 邓元伦见岭南樵子手中内丹,不由道:‘老前辈,此珠果有辟毒之妙用吗?’ 岭南樵子颔首道: ‘不错,老夫年前发现此蛟龟交配而生的怪物之时,曾走访东海一位故友,在他所保存的一册,“寰宇搜秘录”中,知道这种怪物,因常食奇草灵果,故所怀内丹,有镇邪辟毒之妙。’. 说着,将珠递给云宗文道:‘此珠对娃儿甚有俾助,至祈善自珍藏。’ 云宗文一见此珠能辟毒,自己今后再也不惧绝魂寺之毒,不禁大喜过望,乃不客气地收下。 糟老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上谷去吧!’ 一双怪眼一扫蒙面女郎,又接道:‘邓兄,我们先走一步,在谷顶等候他们!’ 说着,袍袖一展,左手微扶邓元伦,双足微顿,人已如飞鸟腾空般,迅速的抢上山腰了。 邓元伦不由暗自忍噱,这位奇人,竟是颇为风趣的隐侠,当下在上升中,对云宗文道:‘云小侠,我们先走了!’ 云宗文那不知二位老人心意,不意心头微热。 蒙面女郎却冷嗤一声,喃喃道:‘老没正经的东西,哼!’ 云宗文忙执礼道: ‘素陌生平,却蒙恩人多次援手,在下云宗文终身没齿难忘,请问姑娘,可否一告芳名。’ 蒙面姑娘心中大奇,自己黑纱蒙面,对方何以知道,不觉一怔。 其实,她那知云宗文身怀六合神功,又服过千年荷首乌,眼光如电,早能透过黑纱,看清蒙面姑娘,正是在农夫家中,给过自己三颗丹丸的少女。 虽然—— 他怀疑那三颗丹丸,就是天山秘药‘分功散气丸’,但他有点奇怪,若说此女有意害他,则又何必多次驰援,而且不惜与绝魂寺为敌。 因此—— 他暂按心头疑虑,只想先知道此女身份来历,乃欲请问芳名。 可是—— 蒙面女郎一怔神之下,却又道:‘你真要与绝魂守为敌吗?唉!千面如来岂是你所能…………………’ 猛觉底下之话,不便说出,忙一顿止言。 云宗文着实猜不透此女身份,说她是友非敌吧!却又不愿自己与绝魂寺为敌,若她是绝魂寺一派,却又不可能。 因为她曾破坏了绝魂寺计谋,杀死了绝魂寺徒党啊! 心中虽是疑惑万千,却又不便说出,只好答道: ‘绝魂寺为恶累累,千面如来激愤天下,生为武人,岂能坐视,何况千面如来与在下有深仇大恨啊!’ 蒙面姑娘道:‘既如此,望你多加注意,提防对方以其他手段,取你身上宝珠,奴去也!’ ‘也’字乍落,芳肩幌处,人已飞身而起,疾向另一头山壁飞升。 云宗文不道对方屡次相救,却又不留姓名,不禁急声叫道:‘姑娘请等等,容在下一言。’ 蒙面姑娘却末稍停,依旧鹏搏直上,只悠悠传来袅袅莺声,道:‘前途荆棘颇多,望君自重,有缘再见!’ 云宗文本待追上,但想到姑娘去向不同,顶上又有二老相候,只有忍令伊人他去,而徒觉内心中无限惆怅与叹惜。 他怔立片刻,一声悲凄猿啼过处,他才从沉思中惊醒,连忙纵身上谷。 云宗文上得谷顶,身形犹未站稳,耳中已传来糟老头哈哈朗笑道:‘娃儿才来吗!年轻人就是喜欢避开他人,独自隅隅私谈,咦!那女娃呢?’ 邓元伦也觉得奇怪,何以那蒙面女郎未与他同行。 云宗文已红着脸道:‘那位女侠突然离去,未从此处登谷。’ 邓元伦道- ‘这位女侠,看来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绝顶武功,不知是何名家奇人,能调教出这等门下。’ 糟老头道:‘邓兄何必斤斤于此,自古最难捉摸女人心,或许连云娃儿也不知那女娃姓名呢?’ 云宗文道:‘那女侠是谁,晚辈确实不知!’ 糟老头又打哈哈道: ‘相见净如不见,道是无情却有情,人家既然始终跟在你身边,终有一日,会投入你的怀抱的,何必记挂在心,倒是正事要紧。’ 云宗文被岭南樵子,说得甚觉不好意思,乃道:‘谨谢老前辈示教!’ 糟老头道:‘话归正传,娃儿你真要进绝魂寺?’ 云宗文大义凛然道:‘为公为私,晚辈必定踏破绝魂寺,今既有辟毒灵珠,自当赶赴九华山。’ 糟老头道:‘但是千面如来你何识得?’ 云宗文虽恨透了千面如来,但却实不识敌人庐山真面,此刻闻言不觉一呆。 岭南樵子道:‘此枭外号千面,岂是易与凡手可比!’ ‘自古邪不胜正,晚辈毫无所惧,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岭南樵子道:‘话虽如此,但兵语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岂可不知敌情。’ 邓元伦道:‘千面如来本相如何?绝魂寺之各种机关毒物设置,恐怕普天之下,无人知悉。’ 樵子颔首道:‘此话诚然不错,但老夫却略可忆测得出,这千面如来不止一人?’ 云宗文道:‘那言何解?’ ‘理由十分简单,千面如来既为一寺之主,则绝无可能,经常出没江湖,然而,江湖祸劫,武林凶变,却都传出于千面如来毒手,可见其中大有文章,不是千面如来有多人,则可能有些是冒其名的。’ 邓元伦道:‘这凶毒绝世的恶僧,到底是何来历,有何武功,竟能收服那么多武林高手?’ 岭南樵子摇头道: ‘此恶人是谁?本相若何?据说无人能知,但老夫既出,只要往天山找一位故友,则可查知恶秃身份来历。’ 云宗文道:‘天山?老前辈要找的是一宇道人,或是玄真子老前辈?’ 岭南樵子诧道:‘娃儿你与他们师徒有熟,那玄真牛鼻子可还活着?’ 邓元伦插口道:‘玄真子早就在三十年前逝世了,现今掌门乃是其座下首徒一宇道人。’ 岭南樵子奇道: ‘什么?三十年前就已死去,奇怪,三十多年前,我们最后一次会聚时,那还不见有衰老病弱之态?恁地会无疾而终,或许是意外吧!’ 云宗文正色道:‘玄真子老前辈乃死于其徒一宇手下。’ 樵子更讶道:‘娃儿此言怎讲?’ 云宗文道: ‘一宇道人背师叛教,加盟绝魂寺,更以天山绝药“分功散气丸”送与千面如来,助纣为虐。’ 樵子道:‘凭我记忆所得,一宇那孩子不会是这样禽兽不如呀?’ 云宗文从怀中掏出费铭远交给他的玉狮子,送到樵子面前道: ‘老前辈是非有此玉狮子为证,晚辈找你,也正是受天山派另一位死于魔手的费铭远所托,喏!这柄天虹剑也是费大侠临终所赠。’ 岭南樵子一见玉狮子已就一震,再闻斯言,更觉事实不能不信,不禁恨声道:‘想不到一宇这孽障,竟敢勃天害理,弑师杀弟,作天下罪人。’ 云宗文道:‘掳闻一宇志在玉狮子,而费大侠更说,欲知事实真相,唯有老前辈你才明白。’ 南樵子略一沉吟,忽道: ‘娃儿,绝魂寺之行暂缓几天,我们先走趟天山如何!或许因这玉狮子之赐,使我们更增一份力量呢!’ 邓元伦道:‘这玉狮子有何秘密呢?’ 云宗文代答道: ‘据闻此玉狮子乃是数十年前,一代奇僧空玄上人所留,其中隐藏其一生秘密,不知是否?’ 樵子道:‘正是,空玄神僧一代奇才,生平精博文武医算,玉狮子腹中,有其坐化地点与秘收宝藏。 老夫要云小娃同往天山,一为老友之仇,惩治那丧心病狂的一宇泼道,二者也可得此奇人秘宝,使小娃能百尺竿头,在进一步。’ 云宗文见这位初逢乍见的风尘奇人,竟对自己如此优遇宠待,不觉感激无已地道:‘晚辈无德无能,樗栎庸才,竟蒙老前辈如此厚爱,不知将何以报。’ 岭南樵子道- ‘武林人物,仗义任侠,何必斤斤于小节,婆婆妈妈作甚,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往天山如何!’ 云宗文道:‘老前辈不弃,晚辈愿陪骥尾!’ 岭南樵子转身对五步追魂道:‘邓大侠你呢?能同行吗?’ 邓元伦心想,以自己之功,力跟随二人,不但无甚作为,而且一遇高手,徒令二人分心而已,何况自前些日子,为迎战血骷髅,已将家眷暂迁他处,不无悬心。 当下说道: ‘晚辈冗务其烦,心有余力不足,只好见违,但当走访各大门派,共为抵抗绝魂寺匪徒而努力。’ 岭南樵子见邓元伦实无去意,乃道:‘邓大侠既事务缠身也罢,我们就此分手,来日再见!’ 当下,邓元伦乃与老少二位奇杰怪才,互道珍重,然后迳回陇东邓家堡,纠集武林同道去了。 岭南樵子待邓氏走后,正待与云宗文起步,忽地触及一事,忙探手人怀,掏出一物,送给云氏道: ‘这是我得自东海故友的“寰宇搜秘录”,内详天地间一切奇毒动植物,想那千面如来的绝魂寺,不过是一些毒药怪兽之类,必比不出这册寰宇搜秘录所载,这册子就送给你作参考。’ 随又再度探手,掏出一块方形光滑如玉之物道: ‘这是老夫在血骷髅尸体上所得的“千年绿磁”,此物为地底万载寒金之精,能吸各种金属,有吸暗器之妙用,一并送给你他日应用吧!’ 一身罕世绝学的云宗文,再得此辟毒珠,绿磁及寰宇搜秘三项不世奇物,顿如猛虎添翼,却不狂喜欲泪呢! 当下不迭地连声称谢。 岭南樵子道: ‘老夫因有誓在前,终生不得开杀,乃有请你同行天山之举,但愿你将来能为武林正气而献身,更盼武林和平,在你之下实现!’ 云宗文肃体受教,于是收下老人所赠二宝,然后双双迳奔天山。 (笔者按:岭南樵子与绝魂寺,实有莫大牵连,但他受誓言不得开杀所制,又不忍见魔孽猖獗,武林罹劫乃全力欲栽培云宗文,俾有除灭绝魂寺之日,只是云氏魔劫重重,虽身怀奇技秘宝,却又一时难见大功,乃有本书之曲折情节,容后续述。) ※※※※※※ 天山—— 乃是我国西北第一大省,也是人稀地寒的新疆省境中,最雄伟最寒冷,又最神秘的山脉。 天山发源于葱岭之乌赤别里山,迤逦东北走向,本名廓可沙里岭,再东,乃随地而异名,横分新疆为南北二路,乃有宇内闻名的天山南路与北路之称。 近塔城处名塔尔巴哈台山脉,此山古名北祁连山,唐后改称折罗漫山,由于其山终年积雪,白茫茫一片,故又名白山,另名雪山。 而名震武林数百年,曾出过几个武林奇才,又以‘分功散气丸’见称于世的西北第一大派——天山派总山胜地,正数建置于这终年是雪,冰冻寒冷的折罗漫山之顶。 这时—— 正是中秋方过不久,北风已起,气候早就转冷,这西北严寒之区,更是到处皑然,入眼皆白,一片润茫茫豪无边际的银海。 是娇阳乍起的清晨,在阵阵朔风狂唬中,只见雪白山腰,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飞行速度,快如鹰隼,越过皑皑白雪,却未留丝毫痕迹,轻功之隹,竟已到踏雪无痕之境,端得令人惊佩。 人影渐近白山山脚,原来竟是一位,娇姿绝色,豆蔻年华的劲装少女。 这位劲装少女,清秀美艳的面庞上,涌现着一股悲愤与坚毅之色,柳眉梢头,隐现无限杀机。 她兔起鹘落地,飞腾前进,速度之快,直可比拟飞鸟奔马而不稍逊,急行间,已上升到一处葱林,少女略一滞身,旋即掠身而入。 陡然—— 一声暴喝发自林中。 ‘那来贱婢,竟敢擅闯天山派重地,还不…………嗯!’ 话犹末了,随着一声闷嗯过处,叭哒传起一声重物倒地了声。 少女冷冷一笑,娇叱一声:‘姑娘不将你天山派踩为平地,誓不为人,照打!’打字乍落,素手急扬,刷刷刷一蓬急劲,排山倒海般射入杯中。 劲急过处,又自数声惨嗯与暴喝:‘贱婢找死!’刷刷刷,从林中纵出三道人影,随着闪闪刀光,滚出林外。 少女斗地一式‘红胸巧翻云’,迅速的向后暴撤数丈,半空中急打千斤坠,才飘身落地。 三个人影,原来是身材高大的道装羽士,均一脸惊愕与悲愤之色。 当中那位环眼豹头道人沉声骂道:‘贱婢是谁,胆敢擅闯本派重地,又不分皂白,伤我同伴,报名受死!’ 劲装少女冷冷道: ‘姑娘卓逢珠,正是晋西卓府之人,看你们打扮,可是天山三刀一空、一清、一觉三个恶道,哼哼,你们这些作恶多端恶道,饶你不得!’ 声落手扬,银芒暴闪,撤出一柄尺余长的银色兵刃,抽空一看,竟是一管玉箫,疾如旋风般,巧妙无比,凌厉绝伦地,向天山三道罩去。 天山三一,由于追随一宇道人多年,一身功夫,已经尽得天山派神髓,三件金刀,配合无间。 但对方少女,却是身形幻奇,招数诡谲的高手。 因此,二十招内,敌我上下不分,二十招后,只见少女一式‘长虹贯日’,以声东击西之势,佯政左敌,实戮右迫,用得奇辣绝伦。 天山三一不知就里,右侧一清道人当堂中计,一声‘不好!’犹未出口,早已喉中一箫,仆倒地上。 卓逢珠得势不让,见状立即乘胜一连打出四招,招招狠,式式辣,但觉箫影万千,急劲四压。 一空道人乍觉同伴一清失手,方自一愕,敌人玉箫已当胸递到,一个措手不及,当堂被戮中左-天突重穴,惨叫一声,尸横就地。 孤掌难鸣的一觉,也在惊心动魄,疯狂乱进之下,被步女一招击中要害而死。 少女在短短时间内,一连伤死了十余个天山派下,手段不可为不辣。 少女打发天山三一之后,恨恨道:‘无法无天的恶道,死有余辜!’腾身再起,身形纵处,继续上奔。 这时—— 她已来到一处突出的危崖之下,再上去便是数丈高的断崖绝壁,卓逢珠略一迟疑,旋即挺腰一拔,纵身使起。 半空中,卓逢珠陡然左手一压,借势扭腰顿足,宛然雪雀穿空般,极其曼妙地,翻上断崖。 但她身形甫上,耳际忽传来一阵冰冷话语:‘何方贱婢,敢来天山撒野?’ 但见一个星冠羽衣的道人,十分威武地,站立崖顶平坦广场上,而露恶毒之色,怒视少女。 卓逢珠冷冷道:‘姑奶奶正是晋西卓府人,恶道是谁?’ 道人闻言,微一变色,旋道: ‘原来是十二年前,饶你不死的卓家贱婢,此来当是想追随你父母于地下-!好吧!贫道一宇就让你如愿以偿吧,接招!’ 招字刚落,陡煞一掌扫来,劲道奇大,直有排山倒海之势,少女冷冷一笑,素手一扬,亦自拍出一股潜劲,迎撞过去。 双方潜劲一绞,斗地一声暴响,登时狂飙如涌,尘沙漫天,卓逢珠蹬蹬蹬运返三步,方始-桩站稳,急忙吸气调元。 天山掌门一宇道人,本欺对方年少必定功弱,乃想仗数十年功力取胜。 岂知较掌之下,竟被对方强劲迫得倒退二步,心下一惊,歹念顿生,陡然大喝:‘贱婢果然好功力,再接一掌试试!’ 话落,右掌一拍,又是一掌攻至,劲力之大比先前一掌还强过十倍。 卓逢珠冷嗤一声:‘无知泼道,谁人怕你!’ 箫交左手,右掌再拐。再度扫掌意欲硬接。 但她年少心急,又缺经验,那知对方诡计。 一宇道人见对方果欲硬接,心头一喜,陡然挫步闪身,右掌疾收,左掌倏出,手扬处打出三粒迷魂弹。 劈啪数声,迷魂弹齐皆爆破,霎时白烟四起。 卓逢珠欺身近敌,忽见对方变招,心下一怔,忙亦转身欲攻,那知,对方会实施此等卑劣下流手段,发觉已迟,登时吸了不少迷药。 迷魂弹之药性极烈,卓逢珠迷药一入鼻,顿觉脑际一轰,再也立脚不住,仰身向后便倒。 一宇道人轻而易举,便将昔日仇家遗女制倒,不觉面露得色,一阵阴笑:‘贱婢留你不得,送你往阎府找你父母吧!’ 就在一宇铁爪骤下,眼看卓逢珠这位千娇百媚的少女,就将香消玉殒之际。 千钧一发,陡然—— 一阵苍老的冷笑,传自崖缘:‘掌下留人,照打!’ 刹时一股急劲,带着破风之声,向一宇石腕袭到。 一宇道人斗然一惊,自救要紧,那还顾得伤人,急忙向左急跃,立喝声:‘什么人敢犯…………咦!’ 话犹末了,入眼面前两人,一老一少,老的衣履破陋,身背竹篓,少的俊逸飒爽,威武不群,却是前些日子,在鄂东曾经晤面,亦是时下名震大江南北的后起俊彦,‘闪电剑手’云宗文,不禁惊呼出声。 原来二人果是专程而来的岭南樵子与云宗文二人。 老少二奇侠,登上雪山时,发现山腰数处伏卡,尸横遍地,不禁惊奇,何等人物,竟敢侵犯天山。 当下不期然加速脚步,跃登山顶,却见一宇道人,正下辣手。 岭南樵子见一宇果然好勇斗狠,而又心地绝毒,不像出家人,乃打出一节树枝救急,阻止其对卓逢珠施下毒手。 这时方冷冷一笑,道:‘一宇道人,可还记得我吗?’ 一宇道人猛地一惊,脑隙闪过一人,不由更是心寒胆战,怦然懔悸。 但他不愧老奸巨猾,尽管内心中,十分惊悸,表面上却依然恭声道:‘原来是师伯您老驾到,愚师侄失敬多多,还请原谅!’ 岭南樵子不屑地道:‘免用多礼,你师父现在那里?’ 一宇凄煞道:‘师父他老人家早在三十余年前,就已证归道山。’ 岭南樵子双目突放奇光,道:‘他怎么死的?’ 一宇道人道:‘师父死因是……………’ ‘是被你害死的吧!’ ‘师伯您老……………’ ‘还有你师弟费铭远也是你谋害的,而且你现在是绝魂寺一名走狗!’ 一宇见对方辞锋犀利迫人,不由恼羞成怒,冷笑道:‘师伯此来天山,难道是………………………’ ‘正是欲代你师父清理门户而来!’ 一宇闻言,冷屑道:‘师伯难道愿违西山一圣木老前辈之誓约,自甘…………’ ‘住口!老夫岂能容你这背教弑师的恶孽,逍遥法外,让老友含恨难雪。’ 转头对云宗文道:‘娃儿,等下下手可别客气!’ 一宇道人不世霸才,几时受过他人如此藐视,但他心中雪亮,知道岭南樵子或许不会出手,但是云宗文亦非易与,尤其前些时曾吃过暗亏。 只是,他也是宁折不弯的硬性,乃道:‘师伯若是再苦苦相迫,就不能怪我目无尊长了!’ 岭南樵子冷讽道:‘弑师背教之孽畜,你若不想死得更惨,还是自行了断,以赎前衍的好。’ 云宗文也道: ‘狼心狗肺的恶道,知罪的还是速速自绝为妙,否则在下当以天虹剑为天山派除却反派罪者。’ 一宇道人早知事已至此,事情幸免,又恐技不如人,乃生阴毒之念,暗扣一把北海门追魂银沙。 这时,见对方苦苦相迫,不禁激起万丈怒火,狂喝一声:‘无知小狗,别狐假虎威,不知死活,接招!’ 招字甫出,身形如行云流水,-然欺上,手翻处铁拂尘一招‘满地银花’,直指云宗文‘将台重穴’。 招式未老,陡然改直指为横扫,左手却倏然一-,将手中毒沙借势击出,一宇道人这一手端着阴毒无比,攻人于无备。 云宗文早就防他有此一着,因之,暗运先天玄功,六合气炙护体。 他眼尖手快,未待敌人毒沙攻到,陡然一记玄功推出,同时看准对方必闪心理,倏然虚左剌出三剑。 这三剑乃云宗文精妙奇技,招中化招,式内变式,有万方神妙。 一宇万未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乍见自己所发毒沙被对方震退,反扑回来,不禁大惊,慌不迭疾向左闪。 但他这一左跃,却正好落入云宗文算中。 因此—— 他身形甫闪,突见一片银芒,直似万条凶蛇,四方八面,向要害招呼。他心头大吓,匆猝中,无法招架,不自主向后撤退。 高手对招,最重机先,一宇道人这一退,先机顿失,登时陷于被动。 云宗文抢得机先,那肯错过,手中剑一紧,天虹宝剑前砍、后劈、右戮、左挑,忽焉在前,忽焉在后,时而横点,时而直砍,展出璇矶十九剑,幻起一片绵密的剑光,将对方卷在当中。 一宇道人始而惊,继而急,终而狂,左冲右突,始终无法扳回败局,登时被对方迫得捉襟见肘,疲于奔命。 他心越急手越乱,马步越过散乱,出招换式,也就不灵起来,转眼数十招过去,一宇道人已被累得气喘如牛,无限燥急。 岭南樵子在双方血战中,用手一招,吸起了昏倒地上的卓逢珠,连忙予以冷水浇头,救醒过来。 卓逢珠死中得活,见救命恩人,竟是一老一少二人,不由感激万分。 而当她移眼战场中那位少年高手时,不禁被他那绝世仪容所慑,一双剪水双瞳始终紧住在少年侠士身上,芳心深处,也陡逞紧张与关怀。 在二人激战中,忽见少年人一剑刺空,破绽大露,敌人趁虚而入,不由脱口惊呼:‘不好!’ 岭南樵子也为云宗文这失常的现象而暗自心惊,大喝一声:‘娃儿留神背后重穴!’ 久战疲惫,陷身苦境的一宇道人,突见对方暴露空门,不觉大喜过望,斗地-左步,沉右臂,一招‘万点梅花’直取对方腋下‘攒心’,上胸‘玄机’,左足涌泉,三处大穴攻到,隐带急劲,凶狠无比。 岭南樵子与卓逢珠见状大惊,暗叫不好,双双不约而同,作势欲起驰救。 而就在二人足甫离地的刹那,陡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发自场中,二人始而心情疾沉,旋听出声音苍老,显非出自高氏口中,这才宽心定神看去。 人影已分,一条伟实高大的躯体,挟着一股血箭,倒飞丈余,叭哒一声,魂断地上,血渍遍地,死的正是天山一派大罪人一宇道人。 原来云宗文虽占上风,却也无法在一时之间取胜,豪性一起,乃故意挺而走险,虚幌一招,卖出破绽。 果见对方中计燥进,乃倏地转身劈出一剑。 而在对方匆猝惊急之下,蓦然以虚为实,以退为进,猛出左掌,击出一记贯注六合神功的霹雳掌。 云宗文这一变招换式,用的乃是闪电幻形步,奇诡而又快速,令人防不胜防。 一宇道人过度欣喜,那知是落入敌人算计之中,因此,乍自发觉,为时已迟。 在惊魂慑魄之下,依然难免,陡觉中胸一痛,顿失知觉,竟被云宗文的绝顶神功所伤,心脉震断而死。 这位一心一意为求艺压武林,不惜受武林唾骂的一宇老道,终于恶有恶报,正是多行不义的报应。 岭南樵子不由老怀大慰,激动地道:‘杀得好杀得好,地下老友玄真子师徒,可以含笑瞑目了!’ 说着,探手怀中,掏出一丁点黄色粉末,弹向一宇这人身上,然后对卓逢珠道:‘女娃儿为何与天山结仇,闯此险地呢!’ 云宗文也以诧异的眼光,凝视这位少女。 只是—— 当他详细地看清少女玉容时,却不自主地陡感心旌激荡,眼睛竟不受约束,贪婪地不想移开。 心中也浮起一个意念,就是:‘这位女郎好美丽的姿色!’ 不知怎的,他竟然已经有亟喜欢起这位女郎来,还连想到那位多次救他的蒙面女郎,心忖: ‘蒙面女郎虽美,却有一股冷峻得令人不敢亲近的气氛,这位姑娘,却是能人有如沐在春风之中的感觉!’ 情感这东西,自古便是不可思疑的,乃有‘一见钟情’这句爱情名词。 诗经上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色当前,那能叫年少力壮的云宗文不有感于心呢。 卓逢珠微瞪了云宗文一眼,在云宗文关怀无比的眼光中,也感受了一些安慰。 只见她双颊微红,绛唇启处,传出一阵悦耳动人的莺声燕语:‘小女子卓逢珠,原籍晋西卓府,家父……………’ 岭南樵子闻言,怪眼一翻,道:‘你父亲可是人称一剑震中川的卓杰人?’ 卓逢珠花容倏黯,凄然道:‘正是,但他在十二年前已……………’ 岭南樵子接道:‘他已受了意外,而仇人正是天山派?’ 卓逢珠噙泪答道: ‘是的,小女子幸受师父途过解救,才免于劫,十二年埋心苦练,方期快意亲仇,不料一时失神,中了对方迷魂弹不省人事,若非二位恩人适时赶到相救,小女子已不堪设想,再造深思,没齿难忘。’ 云宗文不知如何,很想与对方一谈,因此虽明知有岭南樵子在旁,也不禁多情地道:‘路打不平,乃吾辈所当为,女侠何需介意!’ 卓逢珠聆言,又深情地向对方投以一瞥。 岭南樵子看在眼内,不由暗道:‘糟!这娃儿将来难免被情丝缠得透不过气,陷于难解的情网之中。’ 一边却又道:‘女娃儿能迫得一宇这孽障,以迷药取胜,武功自是不凡,未知可否一告师承?’ 卓逢珠恭声道:‘家师乃是庐山翠微峰飘云小筑隐觉师太!’ 岭南樵子乐道:‘喔!原来是她!老友有徒高明若斯!我岭南樵子实在为故人有此高徒欣慰不已!’ 卓逢珠一听,眼前老人,竟是师父生平最尊敬,而只道业已物化的奇人时,不由油生万分敬意,肃然道:‘晚辈无知,不识仙驾,请老前辈恕罪?’ 岭南樵子道: ‘不知不罪,你如今大仇已报,当可回山复命,老夫请你转达令师,说我将在月中访她!’ 卓逢珠颔首答应道: ‘晚辈决不辱命,更无限欢迎老前辈与这位师兄,同莅庐山翠微峰青石岩一游,届时必扫塌以待!’ 糟老头道:‘甚好甚好,但不知这位娃儿要否与我同行呢!’ 卓逢珠只道身侧英俊檀郎,必是樵子徒弟,那知听话意竟非所料,情急之下,脱口一声:‘怎么?他不是……………’ 猛觉不对,初逢乍见,尽管自己心里已觉得与对方颇为接近,甚想能结为良伴,但想到底只是自己在想,人家心意如何,不得而知,怎能称呼这句‘他’字。 不禁心头一热,霞飞双颊,羞不可仰。 樵子经验老到,入眼可知,暗忖: ‘小妮子已动恋情,到底是怎么搞的。怪道亘古以来,“情”之一字,魔力最大,也最难解!’ 心念中,口内却道:‘他是目下武林后起之秀,也是箫剑门后人,姓云…………’ ‘啊!他是一代英侠,人称“闪电剑手”的云宗文。’ 她情急之际,匆猝间,又错忘了敬称之语。 樵子哈哈道:‘正是,正是,娃儿一待此间事了,你想和我去拜望拜望,一代侠尼隐觉师太?’ 云宗文道:‘晚辈当陪老前辈瞻仰空门奇人!’ 其实,他心中虽万分愿意,并不是欲见隐觉神尼,因为他并未闻过神尼之名,只是他却有着一份,愿见伊人的心理,是以慨然答应。 樵子笑对卓女道:‘好了,月中我们决定走往庐山,你回去就叫你那师父准备几坛上好老酒吧!’ 卓逢珠道:‘如此,晚辈就此告辞,请二位不可失约,再见!’转身起步,几个起落,又回头对云宗文投以匆匆的一瞥,俏影乃消失于崖下。 这临去秋波,看得云宗文心头怦然,怔然而凝视,一条灵魂儿好像追随伊人逝去般,怅然若有所失。 直至耳旁传来老人笑声: ‘郎才女貌,你剑她箫,倒又符合了你们箫剑门的择偶条件,老夫愿作冰人,娃儿以为如何?’ 云宗文呐呐道:‘这这这………………’ 樵子哈哈道: ‘好了好了,还是你们去自行料理吧!话归正传,一宇已死,眼前必需先代天山正名复派,然后往后山“避尘居”找寻空玄上人遗迹,走吧!’ 于是—— 老少二人乃飞驰进入天山派道观。 天山派自前日接千面如来之令,观中精锐尽出,奔绝魂寺候命,所剩高手,自教主一宇以下三刀四棍,又先后伏尸,此时观中只剩下数名老弱道士而已。 这些人均是受一宇所迫,在其淫威下屈伏的,此刻见祸首已死,天山派今后又可复回正派声名,各自暗中无限欢慰。 岭南樵子为故友与天山派之不幸而惋惜,当下妥为安排天山派接任掌门之职,然后与云宗文二人,迳奔后山万峰深处的避尘居空玄上人遗迹。 避尘居在雪山后出,岭南樵子初出道时,曾得过这位空门神僧的提携与优遇,在避尘居住过一年岁月。 虽然时隔数十年,但大自然的景况,并无多大变迁,他是识途老马,当然驾轻车就熟路,不费多大时间,就已找到奇僧坐化地点。 到达避尘居之后,岭南樵子乃告云宗文,共同打开玉狮子喉脚秘纽,掏出玉狮腹中,奇僧预藏的一张开启避尘居门户之方法。 然后按图索骥,二人合运神功,推开了奇僧巧设,天衣无-的一块大石,进入避尘居石洞之中。 避尘居门户既开,秘密自揭,老少二人在石洞中,找到了三项空玄上人遗宝。 一项是三粒空玄上人,生前探集二只蛮南千年毒鳅,以其内丹炼成的解毒盛药,注明一粒入腹,十年内可辟天下百种奇毒。 一项是一柄长剑,剑名湛泸,乃唐时名将薛名贵佩剑,也是天山派至宝。 另一项是一册拳经秘录,内载三种奇功,均是奇僧生前秘学绝技。 奇僧在剑朋之旁,附有一纸柬留示,说明一甲子以后,天山派出了叛孽,天山一派将频覆仁,特留湛泸剑与拳经秘录,请有缘得到玉狮子,因而入洞之人,代他完成一桩心愿,替他物色一个人材,以接掌天山派。 至于三粒辟毒灵丹,就赠其为入洞之酬,盼入洞二位施主,受其恳托。 岭南樵子阅后留示,不禁肃然起敬,对云氏道:‘空玄上人真是半仙之流,竟能预知数十年后事,更知道进洞的我们还是二人。’ 云宗文也颔首道:‘一代奇人,果然不凡,但我们将如何代他物色一位未来的天山派掌门呢!’ 岭南樵子沉吟半响道:‘我有对象,此间事了,我们就带此剑书下天山,务必完成神僧遗愿。’ 于是二人乃退出石洞,仍将避尘居回复原先天衣无缝,不得其门而入的状态。 琐事既罢,老少二人乃偕下天山。 下得天山之后,云宗文乃对岭南樵子道: ‘老前辈,晚辈临离九华山之时,曾向师祖言及,一旦得到辟毒诀窍之后,随即赶回禀陈。 如今—— 既有怪物内丹,晚辈想先回报师祖知情,以免他老人家悬念。’ 岭南樵子也想到要找一位天山掌门继承者,见云氏欲回九华山,乃道:‘如此甚好,我也想走访一位故友后人,以完成空玄上人遗愿。 不过—— 你见到令师祖后,暂缓入探绝魂寺之举,请他带你走趟庐山,我们好与隐觉神尼一叙旧情,并共同商讨,除灭绝魂寺之策。’ 云宗文连连颔首答应。 岭南樵子乃分给他二粒辟毒丹道: ‘动刀动枪,乃你们责任,这里二粒灵丹,你带回去,一粒转送令师祖,你们服下之后,就可减少顾忌地,进入那人人视为鬼域的绝魂寺了!’ 云宗文连连称谢不迭。 于是—— 老少二人,双双迳奔中原而回,他们由新疆经甘肃入西川,在蜀陇交界处,彼此分手,各奔目的地。 岭南樵子与云宗文分手后,乃迳奔蜀北,到了蜀北陈家堡。 陈家堡乃他昔日至友,西川花拳陈良雄所建,现今堡主乃陈氏故子‘一掌霸西蜀’陈必勇主持。 岭南樵子找到陈必勇之后,叙明来意,并征得陈堡主同意,将妻弟张仕贤介绍给岭南樵子。 张仕贤乃一不第秀才,厌卷红尘,颇有出家之意,樵子前经西川,曾从陈堡主处获悉,才有此行。 张仕贤从樵子口中,获此奇缘,那不千万个愿意,答应出家修道! 于是—— 樵子就在陈家堡小住三天,三天中,不惜损本耗元,以二成内力,灌入张仕贤身中,代其洗髓伐毛,扎下练武根基,并传其吐纳行功口诀。 然后—— 将自己身怀湛泸剑以及拳经秘录交给他,叮嘱至再,又留下一个锦囊,叫张仕贤迳奔天山。 一切按排就绪,岭南樵子这才迳奔江南而来,往庐山翠微峰青石岩,访问老友隐觉神尼去了。 张仕贤既得骊珠,身价颇升百倍,一跃而为天山掌门,日后果振兴天山派,重为武林正派不提。 书归正传—— 且说少年奇杰云宗文,西行所获甚丰,乃带着一份兴奋的心情,迳奔九华山而来,他毫不停脚地,晓行夜宿,千里跋涉。 不过—— 在他心的深处,却有着一份秘密,这秘密,只有他自己明白,一个娇美可人的倩影,始终深刻地,印在他脑中,驱之不去。 多次想不去想他,却偏偏不由自主,而且有越来越深刻之感,他每每想到少女临行前那一瞥之中,流露出万千的爱慕与切盼。 他后悔自己未抓住机会,多与伊人交谈,坐令日夜抱憾,晓夕遐思。 这中间,他一连做了几次旖旎的美梦,只有梦境,他才能看到,也才能放肆地,为所欲为,但一觉醒来,却又徒增怅惘。 他自知已是堕入情网了,而他更为自己这不着边际的奇异情感而担心。脑海中始终想着:‘她会爱自己吗?’ ‘有美人为伴,终生无憾矣!’ ‘我们之间,能否顺利无阻呢?她是否有意中人!’ 只是——他却不知,一条条无形无影,但却厉害无比的情丝,已渐渐向他身心卷缠过来了。 尤其,由于他的渐将蒙面女郎倩影忘却,却已蕴藏着一件悲哀之事,随时又毁灭他的可能。 光阴在他遐思中,悄然飞逝。 目的地,也在他不停的飞驰中,渐渐缩短距离,半个月后,这位身怀奇艺的少年英侠,已经蜀而鄂,进入皖境了。 这天—— 夕阳已坠大地笼罩在一片昏黯的天籁之中,素称人影绝迹的皖南名胜九华山下,却二次降临了艺高胆大的云宗文。 虽然—— 夜晚更给阴森的九华山,带来了恐怖的气氛,几有令人置身鬼域之感。 但是—— 满怀兴奋的云宗文,却视如无睹,依然勇往直前,展起绝顶轻功,独步武林的‘闪电幻形步’,快速无比地,奔向九华山顶。 以他本意,既有辟毒丹与灵珠,大可直捣黄龙,侵入绝魂寺腹地,但他未这样做,他要先禀知师祖成仲衍,然后老少二人,再造探绝魂寺。 因此—— 他不走前山,而奔峰后。 上九华山之前,他为防万一,早就先服下了一粒,得自天山避尘居的灵丹,然后才坐地一阵调息。 在药力行开后,他才跃登九华山顶。 这座威震武林的九华山,虽然处处设陷,处处危机四伏,更有天然的悬崖绝壁,颇为难行。 但是—— 这些天然及人为的险地,在身怀奇艺的少年高手云宗文眼中,却毫无所怕,一阵飞腾抟之后,他已登九华山后,将近师祖秘居的深谷。 不料—— 当他距离深谷,犹有数里地方时,耳中却传来阵阵喝叱声与兵刃撞击声,显然有人作殊死斗。 声音入耳,云宗文大为惊异,更判出声音好似发自师祖秘居的山谷中,当下心中大急,连忙加紧速度,急奔深谷。 转眼间,他已临近深谷,而喝声也越来越大,果是发自深谷之中,云宗文登时血流加剧,热血奔腾,加足全力,直奔过去。 急奔中,陡然,眼前一片殷红,照得谷顶景物红亮,竟是一场大火起自谷中。 熊熊火光中,断断续续地,传出了无数声惨嚎,令人不忍猝听,云宗文跃近谷口,不假思索,扑身便往谷中跳下。 安然—— 一声苍老的惨叫声传起:‘无耻恶秃,老夫与你拼了!’ 云宗文一听,竟是师祖声音,心头大震,正待开声喝叱。 蓦地,一阵冷笑起自身侧。 ‘小狗还不纳命!’ 喝声中,一蓬密比骤雨的暗器,四方八面,涌向云宗文全身。 云宗文身体悬空,突遇此袭击,不觉暗道一声:‘不好!’正待拍掌封退袭来暗器,陡觉身侧急风扑体,一条人影飞奔而至。 第七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云宗文扑身入谷,正待驰救师祖成仲衍。 不料—— 在他身影悬空之际,突然迅雷般由左右下三方面,投射过来一蓬器雨,齐向他全身涌到。 云宗文心头大震,劲叱一声,方待劈掌封阻袭来暗器之际,陡感一股急劲,由左侧扑来,竟是一条劲急的人影。 云宗文勃煞大怒,喝声:‘下去!’ 左掌一挥,先天炙气六合神功,倏然出手。 他虽虚空悬身,功力大打折扣,但先天气炙非同小可,但见他手扬处,潜劲激流中,一声凄厉的惨叫传起,由近而远。 显然的,那袭击他的敌人,已然应掌堕崖。 只是—— 云宗文这一分心击敌,却给那些袭来器雨,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猛觉左腿一痛,敢情已中了一枚毒蒺藜。 云宗文心头大吓,猛可里双手一招,式化‘细胸巧翻云’,变直堕为横飞,向左侧岩壁掠去。 但他一掠,底下却又传来一阵宏喝:‘不可放过这小畜牲,十二太保,四绝分身针快放!’ 刷、刷、刷,又是一蓬漫天器雨,蜂涌而至。 而且—— 在暗器群袭的空隙,但见刷地一声,立刻又有一条人影,急逾闪电,向他右腹空门撞来。 年轻识浅,又是担心亲人安危的云宗文,那知这是对方早已安排好的陷阱,也是千面如来不惜牺牲手中高手,以换取高氏身命宝物的狠毒手段。 他左腿虽中一毒蒺藜,但由于多次奇缘,乃服不少克毒丹药,更由于先服下一颗辟毒丹,因此除了外创之外,并未中毒。 他心恨敌人卑劣无耻,乘危施袭,乃猝然发掌,再度扫出六合真气攻敌。 不过—— 千面如来的布置是精密的,他早预伏了手中膂力特强的十二太保,以浸过剧毒的四绝分身暗器,乘虚而攻。 更命令十个手中一流高手,不惜以属下性命为赌注,以迫陷对方。 是以,云宗文此掌再出,纵然那偷袭匪徒,必步先前一人之后,应掌丧生,但云宗文也必在分心无术之下,再度中计受伤。 这时,他六合气功已出,眼看就将要击中敌人,而自己也已发觉自己亦难逃暗器之厄时。 千钧一发之间,陡闻一阵清晰而曼妙的喝叱:‘快掣出千年绿磁对敌!’ 一言提醒梦中人,功夫卓绝的云宗文心急中,突聆此语,顿时精神大振,掌招疾收,就在身势骤降之际,其快无比地,探手怀中,掣出得自血骷髅的绿玉磁来。 千年绿磁,稀世之宝,但见绿芒疾旋,登时将四周漫天卷至的暗器吸住。 云宗文心头大喜,趁势连翻带扑,疾向谷中泻落。 虽然,十二太保四绝毒刃,不断地袭击,暗中埋伏在四周的十大高手,也不断地趁虚而攻。 但艺冠武林,技绝人寰的云宗文,此刻因有专吸暗器的千年绿磁护身,又仗着六合神功之妙,乃得一往无前,极其顺利地泻落谷底。 当然—— 那负责拦截的十个勇猛敌人,也先后伏尸于云宗文的玄功之下。 这时—— 谷中火势颇盛,喝叱声,兵刃碰击声,以及树枝断折声,先后交织成一股血腥混什的乐章。 云宗文身甫落地,正待奔向燃烧中的茅芦,蓦然,眼前银光急幌,数声断喝:‘高小狗留下命来!’ 劲风嗖嗖,十二太保分展铁胎弓绝技,向云宗文全身要害攻到。 十二太保,乃千面如来专心训练的四十八名毒弩手中精选人物,平时除了百发百中的精妙手法之外。 由于天生膂方大,手劲雄浑,又兼得魔枭特练,攻敌手法,亦自不弱,此刻联手而攻,声势真非同小可。 但见十二支铁胎硬弓,宛然十二道沉重的巨石般,立即狠猛无比地,一起向云宗文涌至。 好个技绝人寰的云宗文,乍见敌人疯狂来势,忙沉臂反腕,撤出背上天虹宝剑,展开十九式斩蛟剑法。 长剑幻起千万朵剑花,如游龙、似闪电,迎攻过去。 云宗文积念已久,此刻又担心师祖安危,因此出手之下,竟是毫不留情,右手长剑施的是昔日一代剑圣董曙萍,除魔伏寇的十九式璇玑斩蛟剑法,左手掌却蓄满十成十的劲道,打出先天真气,六合神功。 他右剑左掌,用的都是无坚不摧,每攻必克的天下奇技,因此,那十二个在九华山颇着凶名的太保,却如遇煞星,似逢恶鬼。 但见银虹过处,一声凄厉惨叫声传起,狂飙所及之处又是一声闷哼传出,那人当场立毙。 刹那间,十二个勇猛的太保,已然仆倒九个,只剩下三个魂飞胆落得匪徒,在咬牙惊心,作殊死挣扎。 云宗文连声长啸,如虎入羊群,长驱直入,一声怒叱,长剑再紧,正待将对方三个匪党杀死。 蓦然—— 一声苍老而又凄厉的惨叫声,从身侧的茅屋中传来。 云宗文惨叫声入耳,心头大震,一声‘不好!’犹未叫出,势在念先,长剑一式‘劈山救母’,直压过去。 人却趁势一点足,在对方闪身中,掠身直飞茅屋,口内更大声喝骂:‘无耻狗贼,别倚多为胜,爷爷云宗文来也!’ 几句急纵疾跃,已近茅屋。 烈焰滔天中,一剑刺向一位矮丑怪人,架开了怪人打向戌仲衍的兵刃,更就势探左臂,挟起身负重伤,摇摇欲倒的成仲衍。 这时—— 背后又传起惨嚎,人影一幌,一条娇小的绿装蒙面人,手掣长剑,飞身掠至。 原来仅存生命的三太保,乍见云宗文欲扑救成仲衍,他们唯恐功亏一篑,难逞阴谋,乃相继掷刃向云宗文背后射到。 但就在他们右臂甫起,手中铁弓将出未出之际,陡闻背后一声:‘恶贼躺下!’劲随声到,嗖嗖嗖三缕急劲,破空飞射而至。 三太保一时无备,发觉已迟,未及闪避,已吃飞来暗器贯胸而进,三声惨叫同时发起,相偕迳赴九泉。 攻击成仲衍之人,乃是一见大凶范渐,以及燕山四枭张氏兄弟。 一见大凶范渐授命率众围攻成仲衍,由于成仲衍巧布奇阵,以致群匪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但一见大凶范渐乃是一方之霸,并不是徒具虚名之辈,略一沉吟,即给他想出火攻之法。 计就立付行动,命令手下制作火箭,射向老侠住屋。 成仲衍为监视绝魂寺而僻居此盗窟之侧的谷中,当然建屋粗陋,这些茅竹制成的草房,最易着火,登时热焰四起,炎烟浸天。 成仲衍一发觉被袭,不由大感意外,混元阵经热火一烧,外围巨木已毁,阵势自然大减。 老侠不知对方何以会发觉,自己藏身之地,不过,此刻强敌当前,已顾不得其他,毅然挺身应敌。 然而—— 绝魂寺千面如来,其讥诈阴险,却是近百年来不世之雄,他早有计划…… 因此—— 老狭一出,群匪一开始便以群打群殴之车轮战法,分批联攻。 成仲衍一身功力再好,俗云:‘独木难支大厦,猛虎难敌猴群’,那经得起这等长久消耗。 旱 虽然—— 群匪之中,死在他六合神功手下者,怕不有二三十人,只是,他自己也久战耗元,累得筋疲力尽,后气不计,而致身法迟滞。 群魔前仆后继,不惜牺牲,也正是对方这一疲乏的败象到来。 在一旁掠阵的一见大凶范渐,见时机已到,当下一声宏喝,加入战团,与燕山四枭合战成仲衍。 范渐一身功力,又是以逸待劳,这刻全力抢攻,那不立即将成仲衍迫得险象环生,危机四伏。 不过—— 成仲衍到底是寰宇奇人,功力招术,两臻上乘,虽落下风,却是临危不乱。 不幸—— 由于他在全力支撑危局之际,耳畔突然传来徒孙云宗文之喝声。 他一时过度兴奋,略一分心,竟给一见大凶范渐以有利之机,被其出不意乘虚击中一掌。 范渐也是昔日巨袅古墓尸魔申杰的传人,一身两仪功已具火候,这一掌乃是煞手,因此登时被震飞丈余,吐血仆倒。 范渐得势不让,正待赶尽杀绝,但却被云宗文架开。 范渐迭次败在对方手下,知道这位少年,实在乃是自己生平所遇,唯一大敌,不觉略有所懔。 不料—— 未容他转念,人影转处,眼前又飘落一个人来。 九华山老巢,竟有人敢犯,老奸巨猾而又凶狠绝伦的一见大凶,怎不亦恼亦怒,既怕且惊。 看看敌我情势,自己只剩五人,而对方虽只男女二人,却非可小视。 尽管心怀鬼胎,奈势成骑虎,箭既上弦,焉能不发,当下嘿嘿二声冷笑,骂道:‘何方贱婢,难道吃的熊心豹胆,竟敢擅闯我教禁地,还不报名受死!’ 蒙面女嗤之以鼻,不屑地道:‘姓范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要走趁早,否则,惹动姑娘,到时恐难脱劫数!’ 范渐闻言,不禁怒火暴烧,十分震怒,不过,内心中却暗自惊恐不已,因为对方竟能一口叫出自己姓名。 怕尽管怕,却不能不硬着头皮横眼怒道:‘贱婢既知太爷厉害,还不………………………………’ ‘且慢吹牛,姑奶奶要收拾你一条狗命,却是易如反掌,别不识相,此刻还是滚回呀!不然等下十三响钟声一起,你可就吃罪不起!滚吧!’ 燕山四枭蓦然一阵大喝:‘贱婢你敢猖…………啊!’獗字乍落,陡然,当当当当当当,一连十余音漫长优亮的钟声传到。 五贼钟声入耳,齐皆面色大变。 范渐倏喝一声:‘我们走吧!’ 吧字未落,恨恨瞪了云宗文一眼,旋即无比快速地,向前头山壁窜去,几个起落,已向峰顶揉升。 燕山四枭原本就怀着一肚子鬼胎,闻令之下那不暗暗心喜,呼啸一声,齐随范渐身后奔去。 成仲衍久战力疲,奄奄一息,云宗文心急师祖安危,无暇追击。 此际—— 他见这位现身帮助自己的,赫然竟是好似始终跟随自己,多次解救自己的神秘女郎时,内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感激的情愫,激然道: ‘屡蒙姑娘援手,在下有生之年,永感大德,未审姑娘能否见告芳名?’ 蒙面女郎轻喟道: ‘你何必非知道我的名姓不可呢!终有一天你能明白的,在你心中永远保持一份印象不就得了吗?’ ‘但是姑娘…………………’ ‘唉!你还是先救醒你师祖再说吧!我去替你把风,看看是否另有敌人再施阴谋奸计!’ 云宗文悚然惊觉,陡觉心头一热,忙赧然道:‘有劳姑娘了!’ 侧头一看师祖,只见师祖面如死灰,气若游丝,显然中伤奇重,当下功贯右掌,疾扣师祖志堂大穴,缓缓灌入师祖体中。 半响—— 陡见成仲衍紧皱着脸,露出痛苦之客,沉重地吐了一口气。 云宗文忙喊道:‘师祖醒醒,是文儿回来啦!’ 说着,又迫出了七八成内力。 不料—— 他内力一出,本以为功力深湛如师祖者,必能导引本身真气配合,焉知事出意外,他内力一迫出。 顿见成仲衍痛苦万状急急阻止道:‘文——文儿…………快…………快停…………手,唉!’ 豆大的汗珠,已满额角,一派痛苦之极的模样。 连遭群魔攻击,又遭范渐‘两仪魔功’毒手的成仲衍,虽经云宗文灵药救治及内力导引,却仍觉痛楚难忍! 他心知今日之劫已在所难免了! 只见他苦笑道:‘文儿,两仪魔功厉害之处,乃是中者右循环越胀越大,直至破裂,左循环越收越紧,宛然痉挛,无法可治,文儿,你不必替师祖难过,只要将来杀死千面如来,就可报得血海大仇了!’ 云宗文听得热泪盈眶,不知所以! 成仲衍抖着手摸着云宗文之头,苦笑道;‘文儿,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你就将帅祖送回黄山绝谷中幽洞吧!’ 云宗文含泪默默地抱着师祖迳返黄山。 且说,自愿在一傍担任护法工作的蒙面女郎,一见云宗文哀伤之状,心中十分不忍,立即迳往远处去查探敌踪! 谁知,当她返回原地后,心上人已失去踪迹曰! 她怅然若失地呆立了一会儿,芳心中,不由有点不满心上人,竟然如此的疏忽无情,要走之时也不通知一声。 不过—— 另一方面,她也心事重重,为自己之归宿而担忧着! 她终于在一声劈啪的树折声中,惊醒过来,只听她沉叹道:‘唉!我将如何是好呢!他竟是…………咦!’ 喃喃自语中,偶一移目,忽见左侧树上,钉着一柄短小的匕首,这支匕首比平常所见略短二三寸,而且不是通体雪亮,而黑黝如墨。 蒙面女郎惊叫一声,掠身近前一看,这一看,登时且她浑身发抖,虽然看不清她蒙面巾底下的脸色如何。 但从她发抖的情形看来,显然她不是受了重大惊吓,就是十分震怒。 蒙面女郎暗叫一声:‘不好!’ 娇躯一扭,香肩闪处,挥身上谷,向绝魂寺方向奔去。 这时—— 只见一奇装怪人入谷,当他看清蒙面女郎背影时,那死板的腊色面容。突露阴毒的凶光,恨恨地骂道:‘贱婢你做得好事!’ 短袖一展,人如巨鸟腾空,几个起落,已揉升谷壁,转眼不见,轻功之隹,几达飞行绝迹的上乘境界。 ※※※※※※ 九江,是赣北大镇,位处鄱阳湖畔,北接长江,南连大湖,为赣省出入门户,更因水运之便,故甚繁荣,商旅云集,熙来攘往,非常热闹。 这天午后不久,城中来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但见他生得俊美之至,步履轻盈,潇洒倜傥。 不过,少年腰际,却斜悬着一柄长剑,与其秀逸的外表极不相称。 美少年漫步街上,气定神闲,英气迫人,宛然临风玉树,翩翩风度,羡煞了无数深闺娇客,为之推帘侧目,暗自思慕不已。 这少年眉宇眼角,隐蕴一股悲愤之色,却又似满怀忧痛之士,不说可知,他正是身怀奇技的箫剑门奇才,闪电剑手云宗文。 他忍痛将帅祖带回黄山绝谷中幽洞。 由于成仲衍所中两仪魔功极重,因此,人未入黄山,就已撒手尘寰,可怜一个盖代奇人,正派长者,竟落得个悲愤下场。 云宗文第一次回到黄山箫剑门历代祖师秘隐之地,他拜谒了历代师祖之后,乃怀无比悲念之情,离开黄山。 虽然—— 黄山与九华山贼巢,同地皖南,相去不远,艺高胆大的云宗文实不会舍近就远,来到赣北,暂抑报仇之念。 只是—— 他因与岭南樵子有约,是以不得不强忍复仇之念,直奔江西而来。 入得江西九江,因时已过午,他又未进中餐,乃决定在这繁华的九江略为打尖,再南行赴庐山飘云小居,会见岭南樵子及拜谒那位隐觉神尼,更可会晤,那位一见系心的卓逢珠小姐。 他步入一家临江酒楼,上楼拣了一个靠窗座位,点来三匹样小巧精美菜肴,并要来二斤绍兴佳酿。 面对着滚滚长江,舢帆点点,浩瀚烟波,一望无际,水天相连,气象雄壮,令人胸为之阔。 云宗文正自斟自酌,观赏江景之际。 蓦闻楼梯声响,旋风般飘上来三个雄纠纠,气昂昂,一脸戾气的彪形大汉。 云宗文略一打量三大汉一眼,就已知这三人必不是好路数,只是事不干己,也就不加注意。 然而—— 三大汉告座后,却是高声谈论,毫不避讳,声满四座,尽人皆闻。 但闻其中一人,咕嘟嘟喝了一大口酒,粗犷地嘿嘿狞笑道:‘二弟三弟,这是我关东三三义表现的机会到了,今夜不可让那什毛活过五更。’ ‘大哥说得对,那什毛是何来头,竟敢与我们九华山绝魂寺做对!’ 说着话,六只贼溜溜的凶眼,齐向左侧座位上的云宗文瞟来,神色中竟是一股子诡异光彩。 九华山绝魂寺一入云宗文耳中,登时激起了他的杀机,暗自冷哼:‘原来是这伙魔崽子,怪不得敢如此肆无忌惮,但是,哼哼,今天遇到我云宗文,活不过五更的可能就是你们三个为虎作伥的小贼!’ ‘我说大哥二哥,我们说话可小声些,免得…………’ 首先凶汉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三弟你说什么,亏你堂堂七尺之躯,却是比耗子还胆小,怕那什毛么?’ 他这一拍桌子,除了震慑了座上酒客,及吓坏了跑堂酒保之外,却无多大作用,看他虽用足全力,却未将楠木长桌击破,显然功力有限。 发话之人忙道: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小弟是恐那什毛一旦闻知是我们关东三义,恐怕会吓破了胆,说不定还多约了些帮手,不是更费手脚吗?’ ‘哦!原来如此,怎不早说,不过,那什毛既敢约观主较技,则必早下了死志,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会再变卦!’ ‘对对,今夜庐山七星坡之会,乃是我们大展身手之时,兄弟们可要全力除掉那什毛。’ ‘事不宜迟,还是快点喝了这些酒好赶路!’ ‘嘿嘿,九华山自观主创建绝魂寺以来,就算是名震天下的九大门派,世不敢轻捋虎须,那费空道人是什么东西,竟敢昌犯虎威,今夜不教他受尽惨刑而死才怪!’ ‘可不是!但不知这在江湖藉藉无名的什毛,究竟是何门派,不然,就教他全派遭殃!’ ‘话虽然如此,听说却有一个叫云宗文的小子,却是不知死活,一直硬要与本派为敌。’ 云宗文暗自骂声:‘狗城子,若不是想探探你们有何企图与阴谋,能让你们下得此楼才怪!’ 的确—— 以他此刻功力,只要借一微物,就可贯注六合神功于物上,杀人于无形。 只是—— 他想看看,那位敢公然与绝魂寺为敌的费空道人是谁?千面如来为何只派了这三个货色,而又大言无忌,不怕他人传言出去。 这时,虽听到对方三贼,在谈论著自己,但也只好强忍心口恶气,一边自斟自酌,一边续听下文。 可是,越听却越使他怒火中烧,杀机大盛,更注定了三贼的灭亡,不过,年轻气盛的他,也险些中人圈套。 云宗文俊眉一轩,正欲立身动手除此三贼之际,突听耳旁传来一陌生声音道:‘娃儿!别急!这种不入流角色,不值动手!’ 云宗文偏首一瞧,正见一滑稽突梯的老叫化子对着自己做个鬼脸,那种表情令自己深觉好笑,不由对他微微一笑! 突听部三大汉拍桌大叫:‘喂!结帐!’ 店伙紧张兮兮的道:‘一共三两七钱……………’ ‘喂!快拿六两三钱夹揍成十两!’ 店伙闻言,双眼发直,说不出话来。 ‘去你的!’ 双手一挥,一股大力,立将店伙推出丈余,但令人奇异的是,店伙只颠颠仆仆暴退,却未摔倒。 三大汉就在手推店伙之后,身形一掠,穿窗而出,在光天化日下,跳向大街。 店内掌柜及伙计多人,一见三凶汉一身惊人功夫,不禁吓得噤口难言,只在暗地里咒骂不已。 云宗文见三贼如此强横,不禁冷叱道:‘万恶匪贼,就让你多活几个时辰吧!’ 说话声甫歇,耳旁老叫化声音又起:‘娃儿走吧!庐山左山麓七星坡见!’ 云宗文闻言,就随化子之身,离店南奔。 ※※※※※※ 庐山位处赣省北境,亦是宇内名胜,其山势之雄伟宏壮,峰壑之灵奇,不逊五岳。 庐山山上,密峦幽岫,高峰峻岭,绵互相连,山山环绕,蜿蜓曲折,永无止境,一入山中,令人觉得山中有山,山外有山,毫无边际,不知其貌之究竟。 故前贤东坡居士才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之佳句,其山之宏大灵奇处,的确如是。 在庐山邻近鄱阳大湖北端的山麓,有一处地势不高,但却苍松翠木,绿草如茵的幽美丘陵地,名叫七星坡。 此七星乃是骚人墨客,走马章台之流,游山览胜的歇脚处,是以七星坡上,筑有数座凉亭。 这是个月如钩的下弦夜晚,天籁笼罩下,这迷样的庐山,更因月暗星移,而越显得朦胧,景物暗淡。 秋风瑟瑟,虫声唧唧,茫茫的黑夜,处身山中,令人有些浑凉寂寞的感觉。 蓦然—— 七星坡北沿小径上,出现一条疾急的黑影,向山坡上飞驰而来。 黑影奔驰速度奇快无比,宛然一缕轻烟,免起鹘落,顾盼间,已来至七星坡,他,正是痛恨绝魂寺入骨少年奇才云宗文。 云宗文日间在酒店中,遇到了隶属绝魂寺的三个关东大盗。 当他闻悉,这三个匪徒,将不利于一个道号费空的修行人时,不禁激起义愤,决定灭却这三个毛贼。 他在店中,聆及老乞丐之言时,直觉地认为这乞丐是友非敌,而且也是关心七星坡较技之人。 于是—— 他在黄昏前,赶到山脚下,投宿一个小镇中客栈。 他本有先上翠微峰顶,拜谒隐觉神尼之念,但因时间匆匆,恐来不及赶上较技场面,是以临时决定,先灭匪,后上高峰。 他以快速的轻功,在入夜前,赶上七星坡察看了一次地势,然后回小店用过晚饭,才于此刻才此。 他刚到七星坡,四下一看,但见荒山寂寂,除了虫鸣枭叫之外,万籁俱寂,那有半个人影。 他呆立一会,正自暗怪双方约战时地会否改变之际,蓦然日间那熟悉的叫声又起: ‘娃儿好快的轻功,竟比老化子还先上这里,来吧!在左侧巨树上稍候,他们已随后来了!’ 云宗文闻言,凝神谛听,果然数里外,有夜行人飞驰之声由远而近。 他毫不犹豫地,掠身左侧树上,侧目一看,邻树一个参天古松枝桠上,正踞坐着一个滑稽突梯的老叫化子,不是日间所遇之人是谁? 云宗文恭敬地道:‘敢问老前辈高姓大名,可否知费空道人是谁,何以与九华山匪巢为敌?’ 老化子悠狂哉地,解下背后一口大葫芦,不答云氏所问,先自拔开瓶塞,咕嘟嘟饮个痛快,好乃,才一抹嘴自道: ‘老叫化已久不用名,也不知姓名啥了?不过人家却是叫我醉乐天,其实我斗大的不识一个,之乎者也二窍不通,那敢与那唐朝大诗人同号呢!’ 云宗文闻言,脑海中想起鸿博老人所说风尘奇人,不由失声道:‘老前辈你老是神州异丐?’ ‘哈哈!我道道地地是乞丐吗?怎说是异丐呢!那些人真是恶作剧,简直把我捧上了天!’ 云宗文一听,眼前老化子,竟是四十年前,以混元气功绝技,名震天下的怪杰神州异丐醉乐天,不禁油生万分敬佩。 他由鸿博老人处知道,这位神州异丐醉乐天,乃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身边有用不完的金钱,并不是如同一般乞伤那样寒酸。 尤其一身混元气功,打遍天南地北,生平绝少遇到敌手,实在是一个笑傲江湖之风尘奇人。 他心中暗忖:‘传闻这位丐侠,虽然满股经论,才高八斗,却是言语诙谐,如今一见果然不错!’ 忖念中,忽闻衣袂破风之声渐近,转头望夫,山坡下三条人影飞驰而至。 同时,耳畔异丐声音已起。 ‘他们来了,我们暂且静观不动,看看他们有何诡计!’ 指顾间—— 三条人影已然飘落眼前二十余丈处的广场上,个个手执大耳钢刀,精光熠熠凶猛之至,正是日间在酒楼骄傲凌人的关东三凶。 关东三凶姓羌,大名龙、次虎、三豹,是漠南派下徒党,奉命加入绝魂寺,听从千面如来驱使。 三兄弟人如其名,都俱一肚子兽性,既凶又横,亦骄亦狂,三兄弟奉命来此杀人,气势凶凶,自负满满,却不知死神已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只道观主派他们行事是瞧他们得起,却不知这是千面如来借刀杀人,而欲利用他们漠南派的奸计。 三凶上得七星坡之后,由于功浅技薄,却末发现在暗中已经有二个夜行人在监视他们了 大凶羌龙依旧是那不可一世的狂话: ‘嘿嘿,初鼓已到,那费空什毛,恁地不见人影?难道是贪恋红尘,打算临阵脱逃不成?’ 话刚落,左侧已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贫道在此候驾多时,你们三人是打头阵的吗?千面如来何在?’ 冷笑声中,人影一幌,自一棵大树背后,踱出了一个豹头环眼,身材比三大汉更伟岸的羽衣老道士来。 老道士面白无须,面容却有甚多皱纹,道髻已斑,怕不有古稀年纪,但步履轻盈,毫无老态,两眼更是精光炯炯,显然内家修为,已够火候。 云宗文微微一怔,暗忖:‘这道士既早就来此,或许已看清了自己藏处?’ 忖念中,已闻大凶羌龙嘿嘿二声狞笑道:‘喂!你就是费空什毛吗?你敢是活腻了,竟敢投书挑战我家观主,还不……………’ ‘三只小狗,何必乱吠乱哮,我约是千面如来,快点叫他出来。’ 二凶踏前骂道: ‘什毛你真是找死,凭你这块料,何须我观主出面,只要我关东三义微一抬手,管教你魂归离恨天,魄赴枉死城!’ ‘对极!杀鸡焉用牛刀,老什毛你若有屁快放,否则就只有去见阎王老子诉苦的份儿了!’ 费空道人冷笑道:‘千面如来欺我至甚,好,我就先惩治你们三个狂莽匪贼,再找他算帐!’ 话落,抱元守一,轻举拂尘,然后冷嗤道:‘你们是一齐上,还是一死一接,分头儿死!’ 关东三凶作威作福惯了,那受得人家如此藐视,不约而同地大喝一声:‘老什毛看刀!’ 刀字乍出,三支大刀,宛然三条铁墙,挟万钧劲道,向费空罩来。 费空喝声:‘来得好!’ 右臂一抖,拂尘幻起万千线影,直似一片天网,迎攻过去。 刹那间。 尘沙大起,人影穿梭已战得难解难分,端得凶、猛、狠、辣。 云宗文因为不知这费空道人究竟是何来历,双方为何一见面就打,而且千面如来竟未出面。 当下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对邻树老化子间道:‘老前辈可友示知他们之间的恩怨?’ 老化子亦以奇功回答道: ‘这费空道人,乃武当别支,大雪山空灵道院中人物,前些日子,投柬绝魂寺,约战千面如来?’ 云宗文道:‘然则,千面如来何以未到?’ ‘娃儿你认识千面如来吗?’ 云宗文不知对方此话何意,乃道:‘晚辈从未见过!’ ‘就是了,千面如来真面目既未见过,怎知他们三人之中,没有千面如来化身在其中呢!’ 云宗文一听有理,但放眼望去,斗场中三凶汉已落败势,他不禁暗自纳罕。 酣战中。 陡听一声惨叫传起,三凶羌豹已吃费空道人一招‘声东击西’狠着,扫断颈骨,横尸地上。 关东三凶兄弟联手,虽然展出了三兄弟,擅练约三元一气阵势,攻守进退,配合无间,然而,费空道人身法诡异,招数巧奇。 是以,最初三十招内,三凶还稳攻稳打,不分胜负,但二十招后,却是破绽迭出,岑岑可危了。 费空摸透了对方底子之后,陡然一式‘声东击西’之势,佯打二凶,实取三凶,三凶一时无备,当场被击断颈骨,饮恨拂尘之下。 大凶二凶,见手足惨死,不由哀吼一声,疯狂地追攻过去。 二凶这一狠打猛攻,倒是威势吓人,但见刀影如山,刀光闪闪,直有大江涌浪,锐不可当之势。 费空一声冷笑,陡然欺身一掌击向大凶,同时一式‘跨马扬鞭’,拂尘指向二凶胸上重穴。 大凶一时闪躲不及,暴喝一声,丢刀双推掌,连劲迎撞过来。 人影乍合倏分,陡闻三声惨叫,同时传起,云宗文不禁大感惊奇,只见地上已横躺着大凶羌龙及二凶羌虎,浑身血债,显已无救。 而费空道人却也是跌坐在地,面色苍白,显然身受重创,云宗文看不出大凶掌劲有何凌厉之处,更料不到费空会受重伤。 这时,他毅然掠身下地,而老化子却在他之前,先行走向费空道人道:‘牛鼻子你伤得如何?’ 半响,费空始慢吞吞地,睁开双眼。 当他看清眼前化子时,不禁惊呼道:‘醉兄是你,我们是在梦中吗?’ 异丐哈哈道: ‘牛鼻子狂你是修道之人,怎连故友重逢,也觉得如梦起来,你不看看这厢还有一位奇人吗?’ 费空循声一看云宗文道:‘这位小侠是………………’ ‘晚辈云宗文!’ 异丐道:‘牛鼻子你伤得如何?’ 费空闻言,突然神色一黯道:‘我中的是漠南秘技“黑沙手”,此刻血液倒流,恐……唉!’ 面容一阵抽搐,状极痛苦。 异丐急得直搓手道: ‘什么?会是黑沙手,怪道呢!明明看见那厮一身功力不如你远甚,却怎地会使你受伤?’ 云宗文想到怀中还有解毒丹丸,乃道:‘老前辈,黑沙掌毒有何解法?’ 费空道人凄然道: ‘黑沙掌毒无药可救,除非功力卓绝之人,以内元迫入伤者体内,扭正血液循环,不使倒流,然后再予以导气归元!’ 异丐连声道:‘唉!如此怎办,老化子又是刃有未遂,深恐弄巧反拙,究应如何是好呢?’ 费空道人道: ‘贫道以一配三,总算划得来,只望醉兄将贫道带回大雪山,日后请我师兄代我复仇!’ 言来大有壮士末路之慨,令人闻之酸鼻。 云宗文道:‘老前辈请示如何疗伤法,晚辈或可效劳。’ 异丐道:‘不成不成,你年纪轻轻,那来内力?’ 云宗文闻言,心中有些尴尬与不悦,但反思对方既不知自己来历,当然以为自己无能为力。 当下答道:‘晚辈曾学得几分“六合神功”,未知可否管用?’ 异丐闻言,眼光陡亮:‘六合神功,那你是箫剑门高弟?’ 云宗文颔首道:‘不敢,家师祖正是成仲衍。’ 异丐不禁拍手道:‘太好了!牛鼻子你有救了,想不到这娃儿竟是成仲衍那老不死的门下。’ 费空道人也露出欣慰之色道:‘能得云小侠之助,贫道就可去死回生,活命隆恩,当结草衔-以报。’ 云宗文道:‘为长者效劳,乃后辈所当为!’ 异丐称赞道:‘娃儿侠肝义胆,宛然成老儿性行,牛鼻子你就少说话少些痛苦,快坐好吧!’ 然后转身对云宗文道: ‘娃儿,你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按在他百汇大穴,然后迫入真元,就可挽回他一条狗命!嘻嘻!’ 云宗文不禁暗自作噱,这位风尘奇人,真是滑稽透顶,在此时候,还开玩笑。 当下依异丐之言,左手握住费空道人右手,右手按在道人头顶‘百汇’大穴,然后默运内功,源源迫出真气,注入费空体内。 一旁静观的异丐,此时丑脸上却有许多变化,而这些变化,却是时而欣喜,时而得意,忽尔凶光毕露,忽尔诡谲神秘。 而在这些变化神色中,更有一份紧张,这份紧张,却随着云宗文之头上白烟渐冒而越紧张。 黑暗中,更有一双焦灼的俊眼,露出痛苦而又关怀的神色,手中更扣紧了一把暗器,直注视云宗文,一瞬不瞬,比异丐还紧张万分。 费空道人经云宗文贯输真元后,脸色渐趋明朗,约莫半盏茶过后,云宗文已累得汗珠沁额,头冒白烟。 渐渐地,他发觉费空道人体内,并无逆血攻心之状,而且,好似一直在吸取自己之内元般。 云宗文心中暗自称奇,略一迟滞,正待问问看之际,蓦觉左手一紧,不禁脱口惊呼:‘老前辈你?……………’ 话犹未完,突见费空怪眼一翻,登时哈哈一阵狂笑,云宗文忽见对方目露凶光,心中一动,忙欲抽手,但那里能够。 只听对方面露杀机,冷笑道:‘好小子,看你今夜还能遁脱否?’云宗文左手脉门被扣,又在力疲之际,那有自解能力? 此刻—— 他己知中计,不禁大骂:‘老贼你是谁?’ 一面转头向异丐望去,其实他也有点自知,因为这异丐显然也是对方同党,否则,那会沉默如此之久。 果然—— 他目注异丐之时,已见异丐一抹丑脸,露出另一狰狞面目,阴恻恻地道:‘小狗,你知大限难逃了吧!不过,关东三义换你一条狗命,总算不亏你的!’ 云宗文一看,早先自己心目中崇拜的异丐,此刻已经又变成二年前自己欲拜其为师的金大雄。 他已知中计,敢情对方敌人,竟不惜牺牲三个手下,乃布陷阱,利用自己耗力之际,控制自己。 他怒火高烧,不禁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这狗贼,照打,嗯!’怒挥右手,但手甫举,猛觉一阵剧痛袭身,不禁痛哼出声。 金大雄嘿嘿二声怪笑:‘小畜牲,你三番两次与本寺为敌,今夜却是饶你不得,李中,快绝断脉手。’ 假费空道人李中闻言,狞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能让人过五更,小狗,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 ‘看我九死丧门钉!’ 但见刷刷刷一蓬急劲,就在李中正欲用运劲震断云宗文心脉之际,扑击李中与金大雄二人。 金大雄与李中,正因鳖已入瓮,而欲除去这心腹大患之际,得意头上,忽闻震慑天下的歹毒暗器‘九死丧门钉’打来,不禁心头大吓。 他们知九死丧门钉,乃邓元伦生平绝技,百发百中,而且非武功可敌,千钧一发,自救要紧,匆猝间,放弃手中的云宗文,双双向斜刺里暴闪。 但他们身形甫自侧跃,忽觉眼前人影一花,一条劲急的黑影,挟起云宗文,迅捷无比地落荒便逃。 二枭一发觉中人调虎离山之计,不禁恼羞成怒,双双一声断喝:‘无知小狗,给我留下!’ 顿足腾身,各展轻巧,追赶过去,二枭功力精深,脚程奇快,几个起落,已越过救人的黑影,挡在面前。 黑影脚程虽快,奈怀中挟着一人,功力大打折扣,一发觉被敌人截住,不禁心头狂震,一蹬足,一式‘黄龙翻身’之势,反身便窜。 但她身形甫转,眼前人影一幌,那个假费空李中,已嘿嘿狂笑道:‘站住,以免死得更苦!’ 挟住云宗文之人,竟是个身材娇小的蒙面人。 蒙面人发觉腹背皆敌,不禁暗自叫苦,心一横,陡然一声大喝:‘恶贼让路者生,阻路者死!’ 右臂探处,银芒大盛,手中三尺霜锋,已经宛然夭娇神龙,威猛无俦地,刺向李中胁下。 李中冷冷一笑,微一错步,反手一掌击向蒙面人怀中的云宗文,这一手大出蒙面人意外,吓得她慌忙一个‘金鲤倒穿波’之势,向后急撒。 陡然—— 一声阴冰的断喝,发自身后:‘给我躺下!’ 但见一蓬排山倒海般潜劲,已经直比拍岸惊涛,宛然大江决堤般,卷向悬空的蒙面人。 这般奇猛无俦,凶狠绝伦的潜劲,正是金大雄所发,端得惊天动地,蒙面人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万念俱灰,焕然神飞必落,闭目待死。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蒙面人与怀中的云宗文,就将遭劫之际。 千钧一发—— 蓦闻一声断喝:‘魔崽子还不放手!’ 声到劲到,一股大力,快逾奔马,迎向金大雄所发强劲,另一股强劲,却将悬空的蒙面人吸向右边。 两股潜劲一接,陡闻震天价一声暴响,刹那间尘沙漫天,干摇枝折,叶落缤纷,天崩地裂,鬼泣神惊。 半响—— 尘落沙堕,广场上已塌下一处丈余见方的大坑。 在金大雄与李中惊愕之下,却见广场上竟多了一个身背一个大竹篓,一身陋装,破旧褴褛的怪老人。 金大雄功亏一篑,那不将这横来插手之人,恨之入骨,登时杀机大盛,怒喝道:‘喂!何方老狗,吃的态心豹胆,竟敢破坏大爷的买卖,报名候死?’ 怪老人笑嘻嘻地对蒙面人道:‘娃女,你快点将娃儿救醒,好让他发落这二只狂吠的野狗!’ 金、李二匪闻言,真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又恐一旦给云宗文醒来,越发辣手。 当下顾不得再问对方来历,一声狂喝:‘无知老狗,大爷先超度你!接掌!’ 欺身探掌,手心一扬,掌劲外吐,一道强劲,向怪老头罩来。 怪老头不闪不避,就在对方手劲欲近未近之际,陡然一旋身,极其巧妙地,闪在对方身后,大喝一声:‘提防你的后背,要打下去啦!’ 金大雄乍觉掌势落空,敌人失踪,已就一惊,此刻闻言,更觉魂飞魄散,急忙一式‘卧看彩云’,闪躲过去。 而出乎他意外的是,怪老人并未趁虚而入,只站在一旁不屑地怪笑。 金大雄杀机大盛,喝声:‘老鬼不要走!’ 翻身再扑,双掌拍、扣、砍,一连攻出三掌,这三掌乃他挟怨而发,招中有招,式内蕴式,而且狠辣无此。 但是—— 任他招式再密再奇,却始终近不得老人分毫,而且一连数次,迭遇险招,只是对方却始终未见下手,否则怕不已挨了伤。 金大雄出道以来,代千面如来做过多少大事,功力又高,从未失败,不料今番却栽在一个老头儿手里。 老头儿冷笑道:‘你们如果再不知进退,等下云姓娃儿功力一恢复,可就没老夫这等便宜了!’ 金大雄闻言大惊,如今晚-斗栽得不小,而且处境实在堪虑,忙喝声:‘兄弟并肩子上!’ 手一翻,撒下一枘形如蛇鞭之类的怪兵器,攻向怪老人。 一旁的李中也如响嘶应,撒出一柄峨嵋刺,展开一路奇诡招数,配合著金大雄,将怪老人裹在一片绵密的刃影中。 怪老人哈哈一阵怪笑,旋身错步,忽指忽扣,迥旋于二贼之间,他虽是赤手空拳,却未逞败象,且好几次奇招迭出,迫得对方临时变招。 刹那间—— 敌我三人,展开了一场凶险绝伦的决斗,但见狂飙四起,急劲弥空,大有石破天惊之势。 蒙面人在一旁默运内功,连拍云宗文数处大穴,并从对方璇玑穴上,灌以内力。 云宗文巧服奇果灵药,任督二脉已通,方才虽是耗元无数,但经蒙面人这一灌输内力,那消片刻,神志渐复,忙运气配合真力,流通全身。 但见一股热流,走生死玄关,度十二重楼,穿九宫雷府,过涌泉入丹田,神归紫海,元气顿服。 他睁眼一看,面前打斗正酣,岭南樵子与二匪徒打得难解难分,而身侧站着一个蒙面人,赫然又是那个经常救助自己的蒙面女郎。 蒙面女郎见他苏醒过来,不禁大放宽心。 云宗文道:‘蒙姑娘迭次相救,在下永铭五中。’ 蒙面女郎道:‘但愿郎君心如其言,则不枉奴家一片心机!’ 云宗文那听不出对方话中之话,又道:‘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蒙面女郎苦笑道:‘只要你决心今后再不与绝魂寺为敌,我就告诉你,否则,只是徒增彼此困扰与烦恼而已!’ 云宗文大为不解道:‘为什么?难道姑娘是……………’ ‘是什么不必说吧!我去也!’也字甫落,娇躯一扭,人已化作一缕轻烟,几个起落,已消失于面前。 云宗文怅然若失,更摸不透这女郎来历与心意,为何始终不将姓名见告,而又始终要自己不与绝魂寺为敌。 正自忖念不出个中因由之际。 蓦闻怪老头道:‘云娃儿,你醒过来了,快上来打发他们上路!’ 云宗文朗声答应,手探处一声龙吟,己撒出天虹长剑,点、刺、剁、砍,招招狠,式式辣,扑向斗场,猛攻金、李二匪。 金、李二匪因久战怪老人不下,而又被对方戏谑得无限羞怒,不禁由急而怒而惊而怕呢 此刻—— 见云宗文元气已复,扑身攻来,不禁齐皆暗自心急,忙全力以赴。 怪老人虚幌一招,退下一旁,只边看边嚷:‘娃儿别放走他们啊!’ 二贼越战越心虚,越心虚招式亦越乱,因此不上几招,竟被云宗文罩在一片绵密的剑幕之中。 刹那间—— 双方已对拆了四五十合,杀得惨烈,杀得凶狠。 云宗文蓦然振剑平刺,直取金大雄左胁,招式欲老未老,陡然沉臂后甩,化直刺为下劈,反取李中。 李中乍见高氏一剑刺向同伴,以为有机可乘,手中兵刃趁势砍去。 不料—— 他兵刃甫举,上身方倾,忽觉眼前人影一幌,敌人已然攻来,他一时闪避不及,一声惨叫未出,登时被云宗文拦腰挥成两段。 金大雄见状大惊,不追反退,斗地一式‘金鲤倒穿波’,向后暴撒,临走时还强作豪语:‘有种的就到九华山来吧!’ 人随声没,倏忽间,消失于黑夜间。 云宗文未及追赶,觉得无限可惜,乃恨恨地对抱头鼠窜的金大雄道:‘万恶匪贼,暂寄你头,他日再遇上,就饶你不得哼哼!’ 一旁的岭南樵子却哈哈地道:‘嘻嘻,要不是老夫出不得手,你这毛贼还有命吗?唉!真是……………’ 说到后来,却有一丝凄凉意味,好像因见恶难诛而兴叹似地。 云宗文暗觉纳罕,心忖:‘这不奇吗?难道有人阻止他不能出手不成?’ 心念中,不由问道:‘老前辈为何出不得手呢?能否乞道其详?’ 樵子闻言,眼光时微露忿色,旋又低喟道:‘往事不堪回首,提他作甚,总之我不能出手杀人就是。’ 云宗文闻言,心知这岭南樵子,必有一段曲折的往事,不过,人家不说,自己多问亦无益。 岭南樵子转言道:‘娃儿,你不是回九华山探望你师祖吗?怎地却在此与绝魂寺匪徒为敌呢?’ 云宗文闻言,不觉流泪哽咽道:‘家师祖已惨遭不幸,仙去多日……………’ 于是,简要地,将自己回九华山,正逢师祖被围攻,及来庐山途中,中计险送一命之前后说出。 岭南樵子闻言,不禁怒形于色道:‘这千面如来若果如此可恶,老夫说不定拼着违誓之言,将他击毙!’ 忽又想起一事,乃对云氏道: ‘依我看来,这千面如来确实有神鬼莫测之能耐,否则他何以能知悉你的行踪,今后倒不能不时时提高警觉,处处小心留神,以免再次中计,唉!这魔头构思之慎密,手段之毒辣,真是防不胜防。’ 忽又道:‘咦!那娃女何去了?’ 云宗文道:‘她在我醒转后不久,便已离去。’ ‘这女娃是谁你可知道?’ ‘晚辈屡问其名,却始终三缄其名,吝于告知,不知其出身来历。’ 樵子沉吟半响道:‘最难捉摸女人心,娃儿你好自为之!’ 旋又似在自语,又似在对云氏说: ‘自古财关易过,情关难戡,尤其英雄难过美人关,情又是什么东西,还不是徒增人的苦恼而已!’ 云宗文不禁又想: ‘这奇人必是也有过一段伤心情史,才会发出这段对情不满的评语,其实,“情”如一杯酒,初尝虽苦,久而久之,却是甜又醇的。’ 他内心在想,却未说将出来,只默默表示聆教。 樵子一阵咨嗟过后,又道:‘走吧!我们就此连夜迳奔翠微峰顶飘云小筑,会会隐觉老尼师徒!’ 云宗文虽觉得此刻赶去,未免唐突主人,但却不知如何,经樵子这一提,却有急着一见那位,只是一见之下,就已深印倩影于脑海的人儿,当下颔首答应。 于是—— 老少二位武林奇人,就在茫茫黑夜中,披星戴月,展开绝顶轻功,闪电般直向翠微峰奔来。 二人翻山越岭,穿沟渡壑,不过两个时辰,就已来到了翠微峰顶。 这时—— 更漏星残,黑夜已去,东方渐见鱼肚白,黎明却将来临。 晨光熹微中,四下一望这宇内名胜的庐山晨景,不觉为之神清气爽,尽除俗虑,只见翠微峰高插云表,脚下云雾缭绕,苍松翠木,红白山花,一片人间仙境。 樵子不觉赞道: ‘庐山景幽地灵,此刻观之,果然无讹,老尼姑选此名山客隐,实在比我那五岭好多了!’ 他语刚落,蓦闻一声清脆的声音,起自左侧一块突出断崖上:‘贵客来的还早,珠儿,你下去迎接你砍柴师伯及那位云小侠吧!’ 说着—— 断崖之岭,出现了一位娇姿绝色的少女,对低下的老少二人道:‘晚辈卓逢珠奉师命欢迎师伯及云小侠!’ 樵子哈哈笑道:‘你师父好大的架子,竟不亲出迎接我!’ 话刚落,那阵清脆声音又起:‘老樵子别数说贫尼不是吧!贫尼正在准备一坛上好陈酒候客呢!’ 樵子道:‘那倒是我错怪了你老尼姑了。’ 话声中,已与云宗文双双跃上断崖,只见断崖之顶,是一片平坦广场,在一丛古松之下,筑有三栋茅屋。 茅屋门前,站立着一位比丘老尼,宝相庄严,令人肃然生敬,樵子拉着云宗文,在老尼师徒延请下,进入茅屋中,分宾主坐定。 老尼寿目一展,笑道:‘日前,听珠儿同来禀明,说遇到了你樵子,贫尼不禁亦喜亦忧!’ 樵子哈哈道:‘喜便是喜,忧从何来?’ 老尼微笑道: ‘喜,当然是故友未死,又能相逢把晤,但忧的却是,你砍柴的一出,保有一场杀劫将起!’ 樵子微笑道:‘老尼姑说的啥话,难道我出来玩玩也不行吗?’ 老尼笑道:‘当然不行,方今或许除了老尼之外,无人知道你樵子来历,但是六十年前………………’ 樵子面色一沉,截住老尼话头道: ‘好了好了,别再说下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砍柴的这一次多出走走,确实并非无因。’ 老尼接道:‘是吗?贫尼多年苦参,已略窥吾学堂奥!’ 樵子忽道:‘喂!老尼姑,你看这位云小侠如何?’ 老尼微笑道:‘云小侠英姿飒爽,气宇轩然,箫剑门传人,个个人中龙凤,老樵子…………………’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看到你徒弟,手中兵刃是一管银箫,乃想起他们家中之既往成规……………’ 身旁一双小儿女,见二老不避嫌地谈论著,不禁又羞又喜。 二人不由自主地,向对方看去,而当四目交投之际,又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心中均如小鹿乱撞,怦怦然,耳红心热。 老尼那听不出樵子话意,略为看了看二位仙露明珠般的小儿女一眼,然后微笑道:‘老尼多年向佛,凡心已静,下一辈之事,由他们自己去,人云姻缘是五百年前,月下五人已在三生石上订过的,强它不得,老柴夫你说对否!’ 说着—— 含有深意地,以温和的眼光,再斜睨二小一眼。 樵子闻言,始而一怔,再一细凝二小一眼,这才恍然明白,不禁暗赞道:‘这老尼,端的有几分法力。’ 口内却道:‘开明开明,老樵子也赞成自由恋爱,哈哈!’ 笔者戏谑,以现代言辞用之,请原谅! 二小被羞得耳红心热,低垂着头! 老樵子话风一转道: ‘言归正传,老尼姑,你久年潜居山上,可知时下之武林,已经是隐伏着一片浩劫吗?’ 老尼姑合十道: ‘善哉善哉,老尼十年前一次闭关,就已算出几年后,武林将有一场风雨,如今得见故人,更已证明所料不差,看来不需二年,就将魔消寇灭。’ ‘这又何以见得?’ ‘自古暴虐必败,邪恶必灭,岂不知正终克邪之句。’ ‘然而,话虽如此,观诸方今武林,连声势宏大,人才济济的九大门派,却也只抱著『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消极态度,则怎能除奸灭寇呢?’ 老尼哈哈道: ‘别说还有许多豪气干云的年青一辈子,像云小侠等人,就只你老樵子一人,我看十个千面如来又何足道哉…………’ ‘可是,你可知道老樵子今非昔比,怎能……………’ 老尼笑接道:‘老樵子,自古名言“见义勇为”,一向嫉恶如仇的你,难道面临此际,却又…………’ ‘可是老夫始终不能放心…………’ 老尼笑道: ‘现贼焰暂灭,溃灭之期当在不远,你们可先探趟绝魂寺虚实,然后再作计议,或许手中还有奇遇呢?’ 老樵子道: ‘对对!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好在云小侠身边,还有空玄上人留下辟毒灵丹,自可避免鬼寺万毒,老尼姑我们这就同行如何!’ 老尼姑道: ‘请原谅,贫尼全心向佛,又已多年未出,想以劣徒代理如何,三位探得魔观之后,先别打草惊-,同来我们从长计议。’ 岭南樵子一见老尼向佛心坚,已经到达无我无相之境,也不想破她多年清修,只笑着道- ‘好厉害的玄门圣尼,自己独善其身,却叫人兼善天下,早知如此,老柴夫今日不来也罢!’ 却转身对二小道:‘她怕死,我们不管,我们这就迳奔九华山看看。’ 隐觉神尼对女徒道: ‘珠儿,从今起给你下山历练,切不可像在山中那样任性,凡事自有你樵子师伯帮忙,你…………’ 樵子那听不出她弦外之音,连连摆手道:‘当然当然,一切包在老樵子身上,女娃儿走吧!’ 二小双双拜别老尼,然后随着岭南樵子,在日将近年之际,离开庐山翠微峰。 老小三人一下庐山,即望皖南飞奔。 三人斜走东北,直入皖南。 皖赣邻接,庐山与九华山相距不过数百里,次日午后,三人已来到九华山下。 三人知九华山眼线至多,为防万一,不但稳蔽身份,而且专走小径。 入得皖境之后,投宿在九华山下一处农家,将息半日,养精蓄锐,直至夜幕低垂,方离开农家,展起轻功,快速地,奔上九华山。 临近九华山坡时,云宗文乃掏出怀片还剩的辟毒丹,给樵子与卓逢珠服用。 云宗文二次上九华前山想起父师大仇,不禁热血奔腾,仇焰大炽,恨不得即刻手刃仇人千面如来而后快。 他在前领路,顺着前次入山探寺时,暗中高人警语,‘忌黑暗,对灯光,避巨木,选茂草’四点,越登重重陷阱,安渡处处伏卡,不久,已走过奈何桥,穿鬼门关,过地岳门,来至一处怪树丛生之地方前头。 云宗文低声对二人道:‘再过去这些怪树,乃是南极特产的魔鬼树,一到夜晚,就会掠人,沾之难脱。’ 三人细一察看,果见这些怪树,枝桠虽多,却多片叶,宛然秃枯之树,夜晚视之,令人心寒。 三人放眼望去,面前二十余处,黑黝黝一道高大铁墙,墙中屋宇毗连,但却一片黑暗,毫无灯光。 岭南樵子道: ‘寺名绝魂,竟果有几分鬼气,哼哼,那千面如来是什么东西,竟敢污毁这名山胜地,老夫…………’ 话犹未了,蓦然—— 一声冰冷阴森,令人不忍猝听的冷笑声传起:‘三个游魂狂鬼,既要入寺报到,还不快些,以免错过了观主超度时刻!’ 三人闻声大惊,知行踪已被发觉,不禁凝神戒备,并冷笑道:‘什么人,快请一见!’ 声落,对方冷言又起: ‘嘿嘿,无知小鬼,竟敢对本判官无礼,通通给我跪下,否则,嘿嘿,等下恐有剥皮抽筋之苦!’ 声落人现,从那些魔鬼树上,跃落一个獠牙外露,貌相凶恶的凶汉来,这凶汉吊睛突眼,面如黑炭,昏夜看看,直有凶神恶煞之感。 岭南樵子见识广博,毫无所感,二小却被对方那阴怖面容所慑。 老樵子道:‘装鬼弄怪的恶贼是谁,快……………’ 话犹未完,陡闻对方狞笑一声:‘躺下!’ 右手圈指一弹,一股急劲当面袭到。 云宗文冷冷一笑,右臂一挥,正欲以雄厚内功阻敌。 忽然—— 岭南樵子一声断喝:‘娃儿不要鲁莽!’ 第八章 素手飘香捋虎须 且说岭南樵子与云宗文、卓逢珠二小,在绝魂寺腹地,突被发觉行踪,一个面貌狰狞,手执二枘形如铁笔,尾部有钩的奇形兵刃,现身截住去路。 来人乍现,即嘿嘿二声冷笑,笑声中手扬处,数点寒星扑射而至。 云宗文一入九华山,即激起万丈怒火,亲师血仇,岂能再忍。 这刻一见现身凶汉,杀机立起,劲叱一声,功贯右臂,霍地拍出一记强大潜劲,正是箫剑门不传之秘,功可摧枯拉朽的六合真炙。 然而—— 就在他潜劲乍出,眼看将迫退对方暗器之霎间。 陡闻身畔的岭南樵子大喝一声:‘娃儿不可鲁莽,这是……………’ 喝声乍出,云宗文略一错愕,猛觉右臂被一股柔力,吸向后方竟不自主地,移步向右后而撒,刚好闪过对方打来三把暗器。 云宗文不禁诧怪岭南樵子何以阻住自己,正自投给樵子以奇异的眼光之际。 只见樵子面寒如冰,一双浓眼,射出前所未有的慑人精光,冷笑道: ‘喂!面前丑鬼快点说出与西山一怪袁远究竟是何渊源,否则老夫铁甲指将难饶你全尸!’ 凶汉闻言,心头一震,眼露怯意。 然而这怯意快逾电闪,一现即逝,更令他引为自负的,乃是他断定对方之男女,就算功力再佳,也已难逃今夜,怕他怎的? 观主的保障,给凶汉以骄傲之感,冷冷道: ‘西山一奇正是家师,老匹夫倒看你不出,是个拾荒者,竟有如此好眼力,足见我师门显赫威名,识相的…………’ 樵子见对方不知死活,兀自自我陶醉,乃截住他话头,冷喝道:‘无匹狂贼,你师父见到我还要礼让三分,凭你这无知小辈也敢忘自称大吗?’ 凶汉闻言,不由恼羞成怒,喝声:‘老匹夫你找死!’ 死字乍落,双手急展如轮转,右斜挑,左横钩,手中怪兵器更迅速的分袭樵子上中两盘。 这一手双管齐下,威力万般,端得凶狠无比,霸道绝伦。 岭南樵子轻蔑地一笑道:‘不教训教训你,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撒刃!’喝声中,扎好马步,好整以暇。 就在对方双刃将到未到之际,陡然一式‘孔雀开屏’,右切左截,以空手入白刃之势,向对方腕门重穴扣到。 人影乍合倏分,一声闷嗯跟着传起,狂澜大浪之下,凶汉被震飞丈余,方始-桩站稳,但已吓得面无血色。 敢情就这一接招之间,凶汉神奇招数,不但被对方化于无形,而且果如敌言,再也抓不牢兵器,登时被缴了械。 云宗文与卓逢珠,乍见凶汉双刃夹攻老樵子,正待接应,不料,就在他们担忧当中,只见老樵子双肩一扭,身形登时消失无踪,不由得惊叹樵子之能耐。 岭南樵子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总该相信人外有人了吧?再不滚蛋,等下教你如此二笔!’ 说着,双手微一用力,顿将二柄纯钢打造的怪兵刃,搓成二块铁饼。 樵子这一手雄浑内功,顿时镇慑了凶汉,更使云卓二小为之称奇万分,大为折服不已呢! 凶汉惊魂乍定,闻及敌人藐视之语,不禁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恨不得生裂敌人。 然而—— 未容他再次攻击,忽然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声,传自数十丈外的绝魂寺中: ‘步香主,贵客既降,何不讲他们莅寺一游,瞻仰瞻仰释门得道高僧,以免贻人以慢客之讥。’ 被称为姓步的凶汉闻言,乃立即对三人道:‘观主有令,各位有胆量,就请进入绝魂寺吧!’ 樵子哈哈笑道:‘怕者不来,来者不怕,老柴夫已经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就是不信邪。’ 说着,转头对二小道:‘娃儿们,人家好礼招请,你们想看看这片鬼地方吗?’ 云宗文不屑地笑道: ‘晚辈也不相信这凶僧有何三头六臂之能,今日誓必将这片为祸武林的鬼地方夷为平地……………’ 卓逢珠也道:‘对,必须较他们个个魂绝,人人命亡不可!’ 姓步的凶汉冷然道:‘死在目前的狂莽匹夫,等着瞧吧!’ 话声中,双足一扭,一个金鲤倒穿波之势,倏然后退数丈,转身几个起落,顿时消失于前头林中。 樵子待凶汉去后,方一收嘻笑之客,低声以‘蚁语传音’玄功,对二小道:‘绝魂寺凶名久着,成为宇内凶地,千面如来威慑湖海,可非幸致,我们虽有怯毒灵丹护身,但也不可小视,宜提高警觉为要!’ 二小颔首听从,于是三人各展轻功,迅速的窜过这宽阔数十丈,满植着南极怪树的密林。 二小因为曾得岭南樵子警告,知这种南极怪树,触之必然中毒,是以极其小心地,不敢碰触。 走完一片怪树林,前面却是一片十余丈开阔,毫无草木的秃地。 秃地那边,赫然是一座黑漆高墙,但见墙内黑压压,屋宇林立,正是名震天下的绝魂寺。 三人仔细一看,只见黑黝的高墙上,歪歪斜斜地书写着数个斗大赤字:‘进前绝魂,退后丧生!’ 黑底赤字,又是歪斜不堪,乍看之下,令人觉得这些字好似是用血写成一般,是那么怵目惊心。 岭南樵子微微一笑:‘好大的口气,能吓得谁来!’ 转头对二小喊声:‘进去吧!’ 率先一式白鹤冲天,拔起数丈,半空中折腰拧腿,改上升为平射,迅速向绝魂寺高墙掠去。 云、卓二小如响斯应,双双拔身紧随岭南樵子身后,向寺墙掠入。 三人虽是一流高手,但一跃之距,也不过数丈远近而已,是以尽管三人是借升高之势而射,却也不能超过十丈,势必非借点足换气不可。 而就在三人去势已尽,正待坠足借方再进之际。 陡然—— 一股冰森的冷笑响起:‘嘿嘿,乖乖地躺下吧!’ 三人闻声一惊,只道业已中计,不禁顿了一顿。 岂知,他们一跃之势,本是提足一口丹田真气,丝毫未曾取巧,这一受外力震吓,不但真气大分,登时泄气地身形猛坠。 三人发觉有异,忙急提神屏气,然而为时已晤。 但闻数声断喝:‘照打!’ ‘别留活口!’ ‘躺下!’ 声未到,急劲已到,只见无数暗器,直似骤雨般,蜂涌而至,来势锐不可当。 三人虽早有准备,但眼见这等惊人威势,也不自禁暗中叫苦,那敢怠慢,急忙撤出随身兵刃,展起生平得意绝技,予以封架。 如此一来,再也无法不堕地了。 可是—— 就在三人双足方自沾地的刹那,陡闻劈拍连声,登时自秃地之中,爆出一股清冽的异香,弥漫四周。 三人专心注意扑体的暗器,犹自觉得吃紧,那里还能提防这股冷箭,无形中相继吸了许多。 三人毫无所觉,兀自挥刃急窜,叮当声中,直抢向高墙下。 三人只二三个纵身,早已临近墙下,由于墙壁既高且厚,无形中躲过这阵数以万计的器雨。 三人暗暗心喜,一近墙下,岭南樵子急道:‘敌人暗器奇多,我们暂且利用墙高地势,避他一避,然后…………嗯!’ 话到一半,忽觉脑际一轰,顿失知觉,身形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便倒。 就在樵子忽然仆倒的同时,一声清嫩的轻嗯,发自卓姑娘口中,也与樵子一样,芳身欲堕。 云宗文见状大吃一惊,势在念先,左手一抄,将左侧卓姑娘一把抓住。 但因他右手执着天虹宝剑,致无法扶住岭南樵子欲倒之躯,眼看岭南樵子就将仆倒绝魂寺墙外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 蓦然间,一道淡淡的香风,从云宗文头上掠过,未容云宗文看清,岭南樵子已经被人扶住。 云宗文定神一看,不禁大喜过望,喊声:‘原来是姑娘临危相助,不胜感…………’ 话犹未歇,对方已一声冷哼:‘忘恩负义的东西,何必多开尊口,给我闭嘴!’ 话击中,手一紧,挟着岭南樵子向左后方急窜而遁,速度奇快无比。 云宗文话犹末了,就被对方没头没脑地,顶冲回来,不禁一怔,更想不到对方竟将岭南樵子挟向山后飞去。 他见状大鱼,再也无暇思索对方何以骂自己忘恩负义,连忙喊声:‘姑娘且等等!’急抱着卓姑娘娇躯,展起‘闪电幻形步’,追随在对方身后疾飞而去。 黑暗中,从高墙内传出二个冰冷阴森的对话声:‘观主可相信吾言之不谬了吧?’ ‘哼哼!张堂主何必多言,你敢断定她蒙巾底下的庐山真面目?’ ‘当然当然,不是珠姑娘,老夫敢断言,普天之下,无人敢轻捋虎须!’ ‘这个……………’ ‘嘿嘿,观主你至今还不相信吗?也好,等下就将真凭实据,送达观主之面前,看你…………………’ ‘张堂主你敢出言顶冲贫僧,难道……………’ ‘哈哈哈………………’ 一阵枭鸣般的失笑,打断了绝魂寺主盛怒的余声,刺耳的笑声歇处,冰冷的对话声也已逝去,显然说话之人已经离去。 然而—— 他却留给人一个疑问,一个复杂而又不可解说的疑问。 那就是绝魂寺中到底是何等内容,那被绝魂寺主称为张堂主的叉是何等来历,竟敢出言不逊,冒犯其教主,而凶名久着的绝魂寺主,又是好似无可奈好地,不敢处置其属下,任由其拔扈无礼。 ※※※※※※ 云宗文此刻的心情是疑惑与焦急交集,他本因看到临危施援的竟是那对他有着浩浩大恩的蒙面姑娘,而觉得无限感激。 那知—— 对方姑娘竟是一反过去对他的神态,不但冷言冷语相向,而且立即将樵子抱着落荒而走。 他一时恐怕对方已然反目,即将会有所不利于樵子,是以急急随后赶去,而且连声喊叫。 只是—— 在前头的蒙面姑娘,却置其喊叫如罔闻,兀自以极快的速度,同险峻而又崎岖的山径飞奔。 顾盼间。 二人一前一后追逐,已离开绝魂寺甚远,来到一处古木参天,危石棋布,地点极其隐秘的山谷中。 蒙面姑娘在临近密林时,曾经迅速的回头向后面望了一眼,然后穿林而入,来至山谷中。 云宗文见姑娘转头后望,不由大喜,连忙喊道:‘姑娘请别…………’ ‘哼!给我住口!’ 云宗文又被奚落,不禁激起他高傲的脾气,暗自不悦,忖道:‘哼!你摆什么架子,不理就不理,但可不能随便要带去老前辈啊!’ 心念中,转口冷笑道:‘姑娘既然不理在下,但请放下你手中的岭南…………’ ‘樵子’二字还未落,忽见对方已放下岭南樵子,而且探手怀中,掏出一包药散,塞入樵子口中。 云宗文恍然若有所悟,乃顿口不说。 猛想起怀中姑娘兀自晕迷不省人事,乃走近前对蒙面姑娘道:‘姑娘既有解药,还请一并救救这位卓姑娘……………’ 蒙面姑娘眼射异光,咬牙哼了一声道:‘你那么担心她吗?嘿嘿,怪不得我叫你找处辟地静居,你偏不肯,原来是早已经有她-!’ 云宗文愕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呐呐二声:‘这这…………’ 却‘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蒙面姑娘见他如此,越发不悦,依然冷冷道:‘不必担心吧!中了绝魂寺独一无二的子午还魂散,只是暂时失去知觉而已,不过黎明就可还你一个美人儿,让你……………’ 让你什么,却一顿而住,没有说下去。 云宗文越听越觉无法捉摸,对方姑娘何以对自己如此态度。 当然—— 以他初出茅芦,情窦乍开,那会了解爱情这奇怪而又特具魔力的东西,更何况女人的心,本来就是最难捉摸的东西呢! 就在云宗文不知如何处理眼前场面之际,陡闻一声‘闷死我了’! 原来是岭南樵子已苏醒过来。 老樵子双目一睁,入眼面前场面,不禁暗忖:‘这是怎么搞的?’ 当他看清,面前站立的蒙面女郎,竟是在云雾谷现过身的蒙面人时,不禁暗道:‘原来如此!’ 心在转念,嘴内却道:‘原来是女娃儿相救,老樵子十分感激,女娃儿可否一示师承?’ 蒙面女笑道:‘小女子徒忌师讳,请老前辈原谅不告之罪。’ 话题一转,反问道:‘老前辈等与千面如来有何重大过节,不惜冒性命之险,侵入九华山?’ 樵子暗道:‘好狡猾的娃儿,你能骗得别人,也能瞒过我吗?’ 当下笑答道:‘千面如来为恶太过,人人可得而诛之,老樵子因不忍见生灵涂炭,因此……………’ 蒙面女道:‘然则老前辈等非入寺不可吗?’ 云宗文插口道:‘入宝山焉可空手回,何况在下师仇亲恨,正待洗雪,当然势在必进,而这位老前辈正是为助我而来。’ 蒙面女仅见的一双妙目,直迫云宗文道:‘你认为身怀辟毒珠,更兼一身萧剑门玄功,就可横行天下,唯我独尊了吗?’ 蒙面女这句话份量极重,大大地刺伤了云宗文的自尊心。 本就莫名地憋了一肚子闷气的云宗文,不过也是个年未弱冠的血气方刚青年,那还忍受得住。 不由正色道:‘在下今日前来,志在消除匪徒,为武林除害,倒未顾及会否成功之事!’ 老樵子经验丰富,一望二小针锋相对,已知其中妙处所在,为恐二小反脸相向,乃岔口打圆场道:‘女娃儿能入九华山,当悉谙绝魂寺走法,不如烦女娃儿引导引导,老樵子必不忘大恩。’ 蒙面女郎道:‘晚辈虽不能陪老前辈进入绝魂寺,但只要老前辈真想冒险,则以老前辈神技,想那几丈高墙,必难不倒老前辈,更难不倒大名鼎鼎的闪电剑手高大侠!’ 说着,一双冷电般眼眸似揶揄似推崇般,投向尴尬一旁的云宗文。 云宗文听得越发不是滋味,似他脾气,实忍耐不住,然而,当他想及发话之人,对自己有莫大的恩惠时,那能不强自克制。 这时—— 老樵子望了望云宗文,心忖:‘来啦!情海波澜已掀,看你这娃儿怎么处理,哼哼!自古多情空余恨,由来英俊不是福,想当年我……………’ 伤心的往事,不自主地浮上脑际,使得这位不世奇人,低声微喟,不胜惋叹! 自古财关易破,名关可抑,唯独情之一关,最难戡透,古有多少英雄豪杰,总逃不过美人关,到头来弄得身败名裂,饮恨丧生。 尤其—— 这情之一关,是发乎内心,生乎环境,虽至亲之人,也难予外力抑制的,怪不得如岭南樵子这等奇才异仕,也会辣手难予居中帮忙呢! 樵子不愧风尘奇人,一叹止念,不使往事续映脑海,忙强打哈哈道:‘女娃儿可别取笑,我等既然入寺,此刻那会在此,而且劳驾相救。’ 蒙面女道:‘那只不过是因老前辈不谙绝魂寺秘密而已!’ 樵子闻言一怔,心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妞儿,我如果懂此寺秘密,那里还会容得那些魔崽子吗?要不是他们………………’ 忖念未了,但听对方姑娘已接道:‘绝魂寺机关重重,一时说他不益,几乎无处不毒,无物不毒,真可以当“步步凶险,处处杀机,举足维艰”几句形容呢!’ 老樵子见对方说了半天,竟未说出寺中秘密,不由道声:‘姑娘难道不知绝魂寺之走法?’ 蒙面姑娘轻喟一声,眼露难色道:‘绝魂寺中情形如何,除了千面如来以及三数位亲腹属下之外,普天之下,绝无人知悉,就是亲如千面如来妻女,恐也不得而知。’ 云宗文一听,出家人竟还娶妻生子,不禁对千面如来,更恨中一层。 老樵子暗道:‘好个刁钻的女娃,你是谁,难道以为老樵子不知,还要耍这一套障眼法惑我。’ 口内却道:‘不过,姑娘可否说说如何进入绝魂寺之方法,至于手中埋伏,只好碰碰运气。’ 蒙面姑娘道:‘这个……………’沉吟了半天,才道:‘只要老前辈能足不沾地,跨越寺前那片秃地,只一按寺前大门上那怪眼,绝魂寺门自可开启!’ 老樵子道:‘倒想不到,处处设毒,号称鬼域地狱的绝魂寺,竟那么容易开启。’ 蒙面女郎道:‘绝魂寺从来是有入无出,恐怕这大门虽是易开,里面却是难闯,老前辈可要千万小心!’ 一旁的云宗文却一直心潮起伏,千头万绪,总想不出对方姑娘,何以这一次会对自己如此眼色。 说她更恨,却又还关心自己之人安危,说她不是恨,却又何以如此对待自己,令人无法猜忖。 他因插不得口,故保始终沉默不发一言,这时一听对方指示入绝魂寺之法,却由不禁由衷地感激着说:‘多谢女侠指点迷津,我等……………’ 蒙面女未待他话说完,又是一声冷哼,截断了他话头,道:‘哼!你若会知恩,那会如此,何必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呢!姑娘今后可再也不受骗了!’ ‘了’字未落,香肩一扭,人已隐入密林深处,倏间芳踪已渺。 云宗文见姑娘飞身而起,一时情急过度,喊声:‘姑娘慢走,在下…………啊!’ 猛感不对,差点推出左臂中玉人儿,急忙一把抓牢,但却已经追不上对方,不由怔愕在地。 岭南樵子见这场儿女情波爱恨,也自感慨系之:‘心有余力不足,欲助无法奈何,哎哎!是泥沾是深渊,是苦酒是难结。’ 老樵子一连串含沙射影的叹语,听在不悉男女情孽纠缠,未涉情网的生手云氏耳中,那会悟解得出。 半响,只听云宗文喃喃自语道:‘我几时骗她?我几时言不由衷?’ 岭南樵子道:‘你虽言出心诚,但却如她所言是骗了她?’ 云宗文闻言一震,诧异道:‘老前辈你怎看出我在骗她呢!’ ‘这老樵子会看却不会说,这档事儿,本来就是只能意会,无法言表嘛!’ 云宗文追诘道:‘老前辈,你是指那件事,晚辈怎…………’ 樵子沉脸一收嘻笑之色道:‘娃儿,我们当物要事,乃是破绝魂寺,杀千面魔僧,其他事可暂缓,何况我们现正处身危机四伏的绝魂寺势力范围之中。焉可不专心防敌,别想他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只要你凡事三思而行便可挽回这场误会的!走吧!’ 云宗文如坠五里云雾之中,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但又不便问,因为看情形,这位老樵子也不会告诉自己的,只好把一股闷气,憋在腹中。 这时,那股复仇热血,再度涌起,正待回答,忽见老樵子嘴唇掀动不停,好似在和人说话,但又听不出半点声音。 他心中一动,暗忖:‘他在施展“传音入密”的功夫与人谈话?’ 不自禁默运神功,全神谛听。 可是—— 正气动而神未定,对方樵子已道:‘怎么啦!’ 云宗文真气顿泄,自觉惭愧不该听人秘密,有失风度,却又无法回答,陡然心有所感,乃道:‘这位卓姑娘还未醒转?’ 老樵子笑道:‘是吗?’ 二只锐利的双眼,好似看得出云宗文心事般,害得云氏不觉耳热心跳。 云宗文道:‘听那姑娘说,卓姑娘所中迷药,乃是无毒的子午还魂散。’ 岭南樵子道:‘既如此就好办了,快捏她人中,扣她璇玑,右掌抵制关元等穴予以推。’ 云宗文闻言放心地,正欲替卓姑娘推宫过穴。 但他手甫伸出一触及姑娘芳躯,却陡感有所不便,乃摆头道:‘老前辈这…………’ 岭南樵子经验老到,一看便知云宗文何意,乃道:‘事急从权,还担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何况此刻她不是在你怀里吗?’ 云宗文闻言心中一热,霞飞双颊,只好伸手为卓姑娘过宫活血。 他是个年事乍解不久的大男人,此刻一触及玉人儿那细软的娇躯,摸及那次弹得破的粉颊,面对那俊美绝伦的娇靥,任他是个名师门下高弟,任他是个正人君子,也不禁为之怦然大动。 总算在他忐忑动心中,卓姑娘悠悠醒转。 卓姑娘人事苏醒,发觉自己依偎在心上人怀中,不禁又羞又喜,绛唇乍展,莺声燕语甫出:‘你!’ 忽见身侧老人站立,不由羞红耳根,霍地而起,垂头不语。 樵子哈哈笑道:‘卓姑娘既已醒转,我们这就再入绝魂寺吧!’ 二小相对互望一眼,各自由对方含情眼神中,领略到一份甜蜜的情意,这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于是—— 三人再度转身向绝魂寺奔去。 三人甫走,密林中人影一闪,飘落一个人来,正是那救岭南樵子的蒙面女郎。 蒙面女郎痴痴地望着云宗文等人逝去方向,一双剪水双瞳中,却是泪珠隐现,在低声啜泣。 半响—— 只听她低喟道:‘我这样做是对吗?’ 话声刚落,左侧传来阴森的狞笑声道:‘当然是对,因为你早就活得不耐烦了。’ 同时—— 右侧亦传来阴笑声:‘贱婢,叛徒,你准备送死吧!’ 蒙面女郎神情一震,急忙凝神以对! 谁知,耳畔突闻:‘姑娘,别慌,封氏二鬼成不了气候的!’ 怪啦!是友?是敌?蒙面姑娘一闻及‘封氏二鬼’之名,不由一震,所幸有神秘客暗中撑腰,胆气不由稍壮! 蒙面姑娘暗自惊吓的,乃因心知这二人乃绝魂寺地狱门内,最出色的高手,也是昔日横行西北的大盗,封阴对阳二厉鬼,有名的手狠心黑,毒辣无比。 此刻被他俩撞上,不能留其活口,以免败露身份,但却又无制胜把握,不禁怔能难予取决。 这时—— 耳畔又传来一阵清晰而细微的话声:‘姑娘不可迟疑,速速打发此二鬼,好再赶往襄助老少三侠!’ 蒙面姑娘虽不知此暗中发话之人为谁,但却知是友非敌,不由心胆略壮。 当下眼光隐煞,冷笑道:‘封氏二鬼,识相的快自封哑穴,自断四肢,姑娘就饶你不死,否则……………’ 话犹未了,二怪中一人道:‘大哥!看来不亲自动手是不行了,上吧!’ 声落人起,狞笑声中,绿芒陡盛,一条青色软鞭,已经带着嗖嗖劲气,猛向蒙面姑娘攻到。 二怪不但貌相相同,而且心意也是相通,左侧一人出手之际,右侧之人也是同发并至,而且使用兵刃,也是青色软鞭。 二鬼这夹攻之势,锐不可当,上下交并,大有裂石开山之势。 蒙面女郎见对方兵刃,不禁眉头大皱,已看出二鬼所用兵刃,那里是软鞭,竟是地狱门万兽池中,篆养多年的西海鬼王山特产‘铁甲绿线蛇’。 她知凡是万兽池中之物,不论虫兽,均含剧毒,这二条西海特产,更是沾之即死,无药可救。 于是—— 她紧张万分地,展开三年来秘炼的三招绝技,迎攻二鬼,时出奇式,使二鬼心存顾虑,担心自相残杀,而不得不临危收招换式。 刹那间,双方交拆了七八招,却是互分秋色,不别高低,但见昏暗中,绿光银芒,交织成一片阡陌交差的线网,怪啸连连,狂飙迭起。 封氏二鬼,数十年来,所向无敌,此刻以二敌一,却服不下对方,尤其对方招数手法,竟是闻所未闻,见不曾见,不由又疑又惊,又急又恨。 二鬼吼声连连,手中怪蛇左扫右制,忽上忽下,配合无间地,疾袭过去,蒙面姑娘心存顾忌,精神微分,因此,竟无法服敌,也不禁暗中惊讶。 陡然—— 封大鬼一式‘雪花盖顶’当头压到,二鬼‘横断巫山’倒卷而至,袭向蒙面姑娘要穴部位。 蒙面姑娘大惊,反手一剑直至封大鬼,同时挫步向左暴闪,避过二鬼横攻。 但封氏二鬼却是诱招,就在姑娘变式闪避中,陡然各变招式,化为上下交征,向姑娘小腹,左胸攻到。 这二招式,乃是最下流的,对付女流,更是武林大忌,二鬼甘冒大不韪,端得无耻与可恶。 姑娘芳心一震,惊羞交并,不禁缓一缓手,登时陷身危境,只见二鬼连声狞笑,绿光已然迫到。 情势至迫,千钧一发之际,蓦闻一声:‘快使“孔雀开屏”,左掌配以“六出祈山”!’ 慌张中的蒙面姑娘,如获至宝,右手剑化直刺为上挑,施出秘炼绝技中奥妙招式孔雀开屏。 左手蓄劲一打,拍出一股十天星掌力,以六出祈山招数攻出。 她情急而施,已不及思考到此二招是否有效,能否制敌,只是临危而施,想挽回危局而已。 不料—— 奇迹突现,她右剑左掌甫出,已闻敌人发出二声凄厉的惨嚎。 紧跟着碰碰二声,横行西北,为绝魂寺中一流高手的封氏二鬼已双双仆倒,携手同赴鬼门关去了。 原来蒙面姑娘那一剑,恰好迫好封大鬼那上挑一招落空,他一时无备,竟然来不及躲避姑娘长剑,登时被挥为二段。 而封二鬼也住过度骄傲,以为敌人将难逃一死之际,一时失慎,致发觉已迟,顿被对方掌劲,震退三步。 不偏不倚,正好迎上大鬼脱手飞来的铁甲绿线蛇,当堂被这条西海毒虫咬个正着,死于非命。 蒙面姑娘一击胜敌,不觉大喜过望,正待向暗中指教的高人说谢。 陡闻一声:‘姑娘快退!’‘孽畜照打!’ 只见刷刷二点寒星,直射地下,袭击二条怪蛇,只听二声怪啸之后,二蛇登时应手而死。 蒙面姑娘惊魂乍定,不由感激地道:‘援手恩人,请出容小女子叩谢!’ 对方答道:‘姑娘兰质蕙心,青莲独洁,实在可钦可佩,些须小事,何用再言谢,啊!又有人来啦!’ 蒙面姑娘闻言一震,暗道:‘奇怪!这些人难道一直未碰上他们三人,为何迳向这里追来!难道是专为对付……………………’ 忖念未了,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怪叫。 怪叫声中,一缕急袂破空之声传来,倏然,在蒙面姑娘身前,已横霸霸地,站立一个身材伟岸,一脸横肉的中年大汉。 来人长得并不难看,只是面容死板,毫无生人气息,有如从冰窖中走出的人般,令人心寒神悸,不敢多望他一眼。 蒙面姑娘一见大惊,浑身不寒而凛。 但见来人面无表情,只举右手,对姑娘作了一个砍头手势,而后复又呆立,好似傻子一般。 但蒙面姑娘却大为凛惧,暗道:‘完了!遇上这天字第一号的杀人魔王,看来今番将难逃一死了!’ 但她忽而心存幸念,将希望寄托在暗中助拳高人身上,不禁移目四顾,可是,却未见对方动静,更听不到那人话声。 这时,她失望了,心一横,咬牙道:‘雷副堂主,你如果再不退,可别怪我心黑手狠了,快退,否则,他二人便是你的榜样!’ 对方毫不答腔,倏一跨步,欺近身来。 蒙面女郎大喝一声:‘不怕死的看剑!’皓腕伸处,百炼精剑一式‘毒蛇吐信’,猛向对方当头劈下。 她这一剑隐含三大奇式,隅敌不动己不动,敌既动己先动之势,端得诡奇绝伦,凶猛无比。 然而—— 姑娘招式甫出,对方凶汉却不闪不避,好整以暇,视那凌厉的剑势如无物,就在对方剑招欲落未落之际,陡然一挫步,翻腕戮指,猛点对立胁下钻心穴。 这一手轻描淡写,看来又是缓慢无力那里像是与人过招,倒似是指手划脚,虚张声势而已。 可是—— 蒙面姑娘却好似已经盲目一般,迳向对方的指头迎去,登时一麻,人事不省,仆倒地上。 大汉在举手投足,就将一身功力不凡的姑娘,制倒在地上,这份艺业,已是震动半边天。 凶汉死板的面容,毫无变幻,一跨步探手正欲抄起蒙面姑娘。 蓦地,斜刺里一声大喝:‘住手!’ 凶汉眼露讶色,循声斜睨,却听话声复起:‘哼哼!区振拳,你别以为躲在绝魂寺化名雷必豹装聋作哑,就无人知道你底细了,可记得三十年前柳家庄之事,老夫毕当清正哈哈哈哈……………’ 凶汉闻声,死板的面容,首次露出惊悸之容,未待对方话了,早已返身如飞逝去,尽管他是忍受不了,隐身者的狂笑。 ※※※※※※ 岭南樵子带领云、卓二小,迳奔绝魂寺而来。此刻他们智珠在握,精神大振,满怀灭匪除魔之熊熊怒火。 三人均一身超凡绝圣的功力,是以不管山径如何崎岖难走,地形何等艰险危峻,均如履平地般,奇快无比地,直向魔寺是来。 一路上,云宗文的一颗心,宛然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卜跳不停,心头起伏比足下动荡得多。 当然—— 他脑海中第一疑难问题,便是那多次救助自己的蒙面女郎是谁?自己又是那处得罪过她,致累她如此不悦。 只是,对方不说,自己那会知道,而令他不解的是,连同行的老樵子也说自己骗了那姑娘,自己却是当局者迷,几时骗过人来? 他内心中始终禁不住要去想她,因此,无形中就忽略了身侧玉人儿的绵绵情意。 卓姑娘不知檀郎何以对自己冷淡许多,她一个黄花闺女,那好意思找话先说,是以,空自满怀情话,却自无由表达。 幸好,她只认为心上人,必是急痛亲仇,是以全神一志,只想闯寺灭贼,以雪规师大仇,未曾想到心上人有否其他烦恼事。 否则—— 女人心最窄最多疑,不登时来个含恨不理才怪。 而岭南樵子却一心盘算着,如何进入绝魂手中,以除掉千面如来,这位盖代奇人,久隐后出,却遇上千面如来这等枭魔,首次感觉难予应付。 尤其生平踏遍天涯海角,游历三湘七泽,经过无数大风大浪,会过多少英雄豪杰,从来少遇失败,这次,却在绝魂寺外吃瘪,敌酋未遇,就已先失手被制,错非巧逢那位蒙面人,情况必然不堪设想。 老小三人心中虽然各有所思,但速度却丝毫未减,约莫盏茶工夫过去,绝魂寺高墙已然在望。 此际—— 娇月已西,繁星齐隐,但见东方边际,一片迷茫浓雾,时份已经是黎明即至的欲曙之天。 临近那片魔鬼树林,樵子对二小道:‘此番切不可堕足那片秃地之上,以免再次中计,你们掩护越过秃地,待我启开了绝魂寺门之后,你们再趁机掠入接应!’ 二小颔首答应,三人乃借隐密之处,掩护前进,来到密林边缘。 岭南樵子一番叮嘱,然后拔身一式‘潜龙登天’,升起半空,然后折为平射,向高墙扑去。 而就在樵子拔身倏间,墙内依然数声喊打断喝,刷刷刷,仍然一蓬器雨,自四方八面涌到。 云宗文早有准备,掏出了怀中的千年绿磁,劲喝一声,窜身而出,执磁右掌一挥,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 而同时的岭南樵子,却也袍袖连挥,抽出三股潜劲,震退扑身暗器。 他身形毫未停滞,半空中一连三个-斗,已安抵高墙大门,依蒙面姑娘指示,迅速地一按巨眼。 登时依呀一声,天衣无缝的寺门,慢慢地现出一条裂缝来,裂缝越来越大,刹那间,寺门已然洞开,樵子大喜,仰身而入。 云宗文毫未抚气地,紧随在樵子身后,掠入手中。 卓姑娘也待随入,忽然耳侧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略带薄责道:‘珠儿别进,且随为师静居一旁照应!’ 卓逢珠一听,发言之人,竟是自己之授业恩师,不由大喜道:‘师父你老人家也来了!’ ‘别多说了,他们此去,或许会动刀相向,好在老少二人均是不世奇才,自能逢凶化吉,马到胜利,你若进去,只是多增他们担上一份心而已。’ 卓逢珠一听师言有理,却道:‘然则师父你老人家…………’ ‘为师还未便现身,今番绝魂寺藏龙卧虎,来了不少多年未出的高人凶獠,势将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们暂不必卷入此场是非。’ ※※※※※※ 岭南樵子打开绝魂寺门,回头一招手,却见只有云宗文一个人随来,而不见卓逢珠的影子。 这一发现,使得他心头一震道:‘娃儿,那卓女娃呢?’ 云宗文因全力在抵挡敌人暗器,又见老樵子打开寺门,一时急着随后掠进,却忽略了身畔的玉人儿。 此刻闻言,连忙转头一看,不由大惊道:‘卓姑娘你去那里了!’ 话落,忽听一阵清亮的细语传来道:‘你们想多增麻烦吗?还不快点进去!’ 云宗文觉得声音陌生,不知是谁,正待询问岭南樵子时,已听樵子笑道:‘老尼姑亦动了凡心啦!吾道枉你吃了数十年霁,竟还不知佛家主旨是普渡众生慈惠人群为第一呢!卓女娃交给你倒是最好不过。’ ‘老柴夫,别太轻敌,今天的绝魂寺,在在有出人意表之事发生,恐怕还会牵涉到许多匿迹已久的正邪老怪物呢!’ 老樵子诧道:‘真的吗?那我应怎么办呢!’ 那声音笑道:‘怎么!名震通天的昔日一代大侠,十…………’ ‘老尼姑别说了,外面给你照应了!’ 转头对云宗文道:‘娃儿,那女娃既有她师父照应,倒可省我们担心,走吧!’ 云宗文一听,竟是庐山绝峰之顶,那位世外神尼,也来到此,不由暗道:‘有这位老师太助阵,越发增加不少力量!’ 于是—— 二人乃严神戒备,小心前进。 依二人判断,此刻应该是朝霞已上的黎明时份。 然而—— 这绝魂寺内,却是一片皆黑,不亚黯夜。 二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却始终不见任何东西,目中所见,只是一些生长阴晦之地的怪草奇树而已。 二人因知绝魂寺无物不毒,是以始终不敢伸手乱摸东西,而且也始终默运真气护身,以防不测。 云宗文见绝魂寺布设,果然阴森怖人,令人觉得有若置身鬼域,而他心中更奇怪,这绝魂寺中,何以如此昏黑,难道是筑在山洞中。 当他将自己猜想,向岭南樵子道出时,却被岭南樵子所言所惑,樵子道:‘不是的,你未看我们在外面时,明明看清这里是建在屋内的吗?’ 云宗文道:‘可是,屋中那有草木?更那来如此宽阔的布设?’ 樵子道:‘这就是千面如来异于常人之处,我想我们肉眼所见,必皆有毒,他看中我们弱点,只要我们心中生疑,忍不住去触摸一下,则必然中计矣!’ 云宗文眉头一皱道:‘那么我们要怎么办?’ 樵子道:‘幸好我们早服下空玄上人辟毒丹,倒可辟毒除邪。你要握好千年玉磁,并将那颗怪兽内丹暂交给我,一面防止对方施毒放暗器,一面耐心寻找蹊径。’ 云宗文一听有理,忙掏手入怀,掏出了那颗怪兽内丹,递给樵子,自己也握牢千年绿磁,以防敌暗我明,受其偷袭。 二人展起神光,也只能看到十丈远近,果然越来越给他们瞧出一个破绽。 那就是,这绝魂寺果是匠心独运,建设精密机巧,假借自然生物伪装,其实却是一栋颇为宽大高宏的屋宇。 而屋宇四壁,乃以一种黑黜如漆的东西涂抹其上,若非老小二人,均怀武林罕见内功,实在无法看出。 二人一阵摸索,由于担心突受冷箭攻击,因此十分紧张。 其实—— 他们却不知,这段昏黑如隧道的暗室,乃是一处蕴有极毒的机关,千面如来故意以容易开启约寺门矫敌,而布置上这处机关,以扑杀闯寺敌人。 不过—— 由于老小二奇侠,一则服下了一代神僧空玄上人所遗辟毒灵丹再则手中又有怪兽内丹,因此,万毒不侵,这机关,只给他们一个昏黑的感觉而已。 二人在提心吊胆中,走了好久,这时前面却有一扇宏大铁门,二人走近前,运目一看,但见除了这一铁门外,却是余路不通。 岭南樵子对云宗文道:‘娃儿你以宝剑运劲推推看。’ 云宗文如言功贯右臂,一剑刺去,出乎他俩意外地,这一剑刺出,那扇大门却是应剑而开。 大门乍开,一股强光透入屋中,豁朗开朗,迎面是一片广场。 广场那边,屹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寺观,殿宇巍峨壮大。 乍看真有三界外静修处所之势,然而,这座古寺,却已十余年无人能看到其真面目,除了绝魂寺匪徒之外。 岭南樵子与云宗文迅速地掠出屋外,回头一看。 只见他们所经过地方,果然是座长约三十丈,宽约十余丈,高可二十丈的巨大屋宇,遍体皆墨,单只建筑这样屋宇,就非常人所能做到。 二人正自见景惊愕之际,耳畔已闻一阵刺耳的冷笑声响起:‘嘿嘿,能通过本寺“万象森罗网”,足见有几分能耐。更是本寺有史以来第一次,可敬可佩,可惜,武林中从此缺二不世高手,能不令人扼腕!’ 话意平淡,话声难闻,令人聆之由生厌恶。 岭南樵子哈哈笑道:‘狂莽匹夫,何必作乌龟缩头,尽在里面说风凉话,哼哼,我道千面如来有何三头六臂之能?敢情是全靠这些见不得人的鬼域伎俩,吓吓他人而已!’ ‘要见老衲还不容易,只要能渡过万兽池,跨越千毒坑,自可近到本寺大门,只是恐怕未待你们渡过万兽池,就将葬身我奇兽灵虫之下了,哈哈哈!…………’ 尾后那阵大笑,宏亮劲猛,直冲霄汉,足见发声人内功之精湛,已达化境,二人闻言,这才细一运目打量眼前形势。 这一看不禁令二人心惊道:‘好怕人的野兽毒虫!’ 只见距离他们数十步之外,密麻麻一片,竟是虎豹狮象,蚁蜂蛇蝎,几集野兽毒虫之大成。 野兽凶光,毒虫红信,交织成一幅恐怕的画面。 别说行道江湖不久的云宗文,未曾看过这等阵仗,就是经历遍天下,见多识广的岭南樵子,有生之年,也未尝瞧过这等场面。 岭南樵子低声对云宗文道:‘这些毒虫凶兽,怕不有数千只,别说无力通过,恐亦杀不胜杀就先被累死呢!’ 云宗文道:‘可是我们就只见难而退不成。’ ‘当然不!但需思一良策方可行进。’ 有何良策可退群兽,确实二人深觉辣手。 就在二人相顾无策之际,对方冷屑之声又起:‘二位既知厉害,老衲为不忍英才骤失,特留你们一条生路,快快跪地面对寺门叩三响头,发誓永远效力绝魂寺,老衲立保你等狗命,否则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就难免万毒分尸之苦!’ 岭南樵子与云宗文二人,俱是轰轰烈烈的正义高人,那会屈身事贼,厚脸求人,当下双双咬牙喝声:‘我们闯!’ 双双拔身运剑,刃挟劲猛威势,奋勇奔向前去。 对方却响起一阵骄狂的笑声:‘不知死活的东西,想死还不容易!’ 登时慑唇一声长啸。 啸声未了,陡然一阵吼叫,数十只野兽各展野性,直向二人扑来。 指顾间。 无数凶兽,已将二人围在正中,展开一阵人兽斗。 岭南樵子与云宗文各展神功,掌挥刃劈,直如砍瓜切菜,锐不可当,刹那间,不知被他俩杀死凡几,而那凄厉的虫啸兽吼,令人闻而胆寒。 虽然二人功力惊人,但野兽为数至多,杀不胜杀,二人暗自叫苦不迭。 云宗文年少气盛,一时激怒,竟施展了师门独步神功六合玄功,六合玄功先天真气,威力之大,直可摧枯拉朽,裂石开山。 云宗文这一施展神功,但见狂飙急卷,如拍岸惊涛,似奔腾怒马,其威猛非笔墨所可形容。 这些野兽只是凭借一股狂劲,那敌得住云宗文这等奇功,发时死伤加倍,一时裹足不前,只怒目而视。 不过—— 未容这些野兽稍呆多久,只听连声长啸传来,迫得这些野兽,立刻又疯狂地再度攻到。 为时一久,云宗文暂感着急了,掌劲由猛而减,额角也早已沁出汗珠。 当然—— 施展这种神功,是最耗元气的,他一连多次施用,那会不累呢!可是对方毒兽却有增无减,看来是永远杀不了的。 一旁的岭南樵子亦是自顾不暇,只有空自着急的份儿,却是别无他法,二人自知性命难保,索性发狠狂攻。 就在二人杀得昏天黑地,情况惨烈之际。 陡然—— 一阵悠扬悦耳的箫声,发自半空。 缭缭箫声柔和悦耳,给人一种清静无为的心灵感应,使得功力动枪之人,觉得不该兵刃互见。 奇迹突然发生。 一阵疯狂的野兽,在闻及这阵箫声时,竟全都低首屈足,蹲伏在地,双眼一闭,皆然睡去,置那急促的啸声于不顾。 而老小二侠却反而疲劳全复,精神大振,比未斗兽之前,好似还振奋几分,于是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庆幸的眼色,然后双双掠身,从群兽头上飞越。 二人奔不多远,看看已临近观前数十丈远近,却见眼前一片怪奇景色,无数高大杉树,夹杂着红白山花,更配以几块石头,好似天生自然。 不过—— 若细一审视,却又可令人发现其中大有文章,只见这些杉树野花巨石,排列得非常整齐,内行人一看便知,这必是一个‘阵!’ 岭南樵子细一审视,乃对云宗文道:‘这是一个八卦、三才、四象混在一起的阵势,娃儿你紧随我身侧前进!’ 云宗文曾跟成仲衍学过阵图,是以也已看出此阵奥妙之处。 只是—— 他因觉得这阵或许另有变化,乃道:‘那魔头方才曾说这是千毒坑,恐怕其中必有令人难以捉摸之秘密!’ 樵子道:‘娃儿说得是,我们只要小心在意,处处提高警觉,他们那些毒药暗器,是发生不了效力的!走吧…’ 二人毅然掠身入阵。 不料—— 就在二人甫入阵中之际,突然从四周传起无数暴喝:‘不要走!’ ‘躺下!’ 数以千计的寒星,各挟劲猛威势,四方八面,密如骤雨地,向二人涌到。 二人微一错愕,云宗文一挥手中千年绿磁阻挡,只听阵阵金石交鸣声过处,那蓬暗器全被吸落,丝毫发生不了效力。 岭南樵子抖劲喝道:‘还有多少破铜烂铁,就尽管施放吧!’ 面露不屑之色,洋洋然大有敌人不消一击似地。 然而—— 他语声甫落,已闻一声冷哼传起:‘狂莽匹夫,死在目前,还敢大言不惭!’说声中人影连幌,从四周杉树之上,飘下来七个黑衣短打的凶汉。 七人均相同的装束,披头散发,獠牙外露。 岭南樵子一看七人形相,皆有几分鬼气,不由冷笑道:‘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魔崽子,快叫出你们观主出来送死,以免你们再作无谓的牺牲!’ 七人中,一个驼矮老人闻言狞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只要你们能全身通过地狱门,就可进入鬼门关见观主了。可是,你们今生今世,已无此机会了,还不自行了断,难道还要太爷等地狱七魄动手吗?’ 樵子笑道:‘鹿死谁手,较技便知,你们再不退,老夫手下绝不留情,滚吧!’ 尖锋相对,各极其锐。 绝魂寺地狱门七魄,一向无法无天,除了其直属堂主外,却是目空一切,那容得他人如此藐视。 登时激起七人怒火,不约而同大喝一声:‘二匹夫缴上命来!’七人同发并至,各举兵刃,站定方位将老小二侠围在一片绵密的刃幕之中。 这七人各有一身不凡的武功,这一合手而攻,进退攻守配合无间,立即发挥了七人精绝武功。 但见刃影如山,狂飙四起,端得凶猛绝伦,凌厉无匹。 老小二侠一见七人阵势发动,当下那敢怠慢,急忙各将生平绝技施展,与对方另一阵抢攻。 由于双方均非凡手,故一时之间,虽是辣招频施,却也不分胜负,刹那间,已交拆了数十回合,始终不分高下,却战得尘沙四起。 这时—— 一阵劲亮的叫声超自空际。 ‘七魄听令,全力扑攻那老头儿,不准退却!’ 七魄聆令齐皆变色,暗道‘糟!’,却是不敢不遵命令,一声吆喝,七把兵刃,全攻向樵子。 樵子因早有誓言,是以虽有好几次制敌之机会,却也轻予饶过。 但这时见对方全力攻打自己,那不激起仇火怒意,一狠心,手中兵刃左削,右扫、上挑、下劈,一连攻过去三大奇招。 这三式奇招,均是樵子生平得意绝学,具备精奇,狠辣于一起,樵子这三招快攻,式式诡,招招奇,顿时迫退其中一魄。 一魄既退,阵势不攻自破,七魄严密的阵脚,已逞混乱之态。 这时—— 左侧一魄抽冷子一刀攻到,对准岭南樵子砍到,来势猛而又快,岭南樵子急扣挫步一架,以手中兵刃架开对方劈来大刀。 双方一接即开,倏然一声惨叫响起,那乘虚而入的贼徒登时被樵子扫断颈骨,死于非命。 岭南樵子本无意致对方于死地,不料误打误撞,却错将对方杀死。 他见状之下,不禁心头大震,暗道:‘糟啦!我已破戒,劫数已临…………’ 忖念中。 陡觉三股兵器,扑身攻到。 他见既已闯祸,那还顾忌,一声冷笑:‘云娃儿快打发这伙匪徒,免夜长梦多,恶贼你敢偷袭老夫,躺!’ 随着他的喝声歇处,相继传起二声惨叫,又有二匪倒苗血泊之中。 七匪既去其三,声势大减,攻势锐减,老樵子既破誓言,已无复顾忌,出手发招,招招辣,式式狠,相形之下,优劣之势十分明显。 不过十余个照面,其余四贼,也因躲避不开岭南樵子与云宗文二人的绝技,先后失手被杀。 七魄甫灭,未待二人休息片刻,忽闻二声狂笑同时破空传来:‘老匹夫你好长的命,本教主找你多年了!’ ‘嘿嘿嘿,老匹夫该死!’声到人到,刷刷刷二人影映现眼前,竟是二个身材矮小,面容酷似的怪老人。 二老人生得极为突出,因此岭南樵子一眼便即瞧出来人是谁。 这时,他哈哈笑道:‘原来是掌下游魂,飞灵教二位教主司马兄弟,想不到,想不到,数十年不见,二位竟是躲到绝魂寺来!’ 此二怪人乃孪生兄弟,司马文、司马武,乃六十年前霸道五湖的鄱湖双凶,亦即是昔日寰宇三毒教之一的飞灵教教主。 二司马与岭南樵子曾经有过一段过节,自鄱阳锻羽之后,潜匿苦研奇功,意图报仇迄今。 当下司马文狞笑道:‘老匹夫我们该算算陈年老帐了吧!接掌!’说打便打,毫无武林大家之风度,尤其两兄弟合力齐攻。 二凶多年苦修,功力之佳已达化境,这一举掌之势,非常霸道。 云宗文见状正欲扫掌相助,但立被岭南樵子喊住:‘娃儿你替我掠阵便可,此二人由我对付!’ 话声中见对方掌劲已到,不由喝声:‘来得好!’ 破袖一挥,打出一记乾元气罡,迎撞过去。 老樵子昔年本拟处死二凶,但却被人阻救而去,如今见此二凶依附在绝魂寺中,乃想除掉二人,以削灭绝魂寺威力。 因此,他一出手,便施展费一甲子苦修,才略有小成的乾元真气。 这种道家至高无上的真气,非内功已达三元聚顶,五气朝元之人,无法练成,但见一股无形潜劲,挟着丝丝裂帛怪声,疾速无此地向二司马卷到。 双方潜劲一绞,震天价一声暴响,刹时狂飙四起,尘雾漫天,威力至大,二司马连手以多年苦炼的修罗魔功攻敌。 那知相见之下,却是小巫之见大巫。 但觉心头一震,一时按纳不住,蹬蹬蹬各退三步,方才-桩站稳,陡觉气血翻腾,十分难受,连忙默运气功,强自镇压激动真气。 这时岭甫樵子却讥笑道:‘老怪物怎不再接一掌试试!’ 鄱阳双凶火暴脾气,那里忍受得了这股冤气,双双虎吼一声:‘老匹夫今日有你无我!’ 声到人到,哗喇喇一阵暴响,二兄弟齐撤出独门兵刃‘追魂爪’,展开七七四十九路无常爪法,卷、缠、封、扫、招招狠、式式辣,环攻过来。 二凶挟怒而发,威力万般,真有惊天动地之威。 岭南樵子冷冷一笑:‘二怪物看你们还能活过今天!’ 手抖处,绿芒陡现,撤出多年收存未用的成名兵刃,‘龟痕短匕’来,与对方互抢先机。 虽然—— 兵刃是寸长寸利,才短寸险,但岭南樵子,宇内奇人,身形飘忽,招数奇异,手中龟痕短匕又是万年钢母所铸,削铁如泥,吹毛断发,锐利无比。 二十招内,双方胜负未分,二十招一过,老樵子蓦发攻招,立即施展出一路醉八仙招数。 这套醉八仙,本是少林极普通的一路拳招,但老樵子将其变为刃诀应用,其曼妙处,却又远非拳招可此,几集诡、奇、猛、辣于一堂。 他醉八仙一使出,绿芒威力陡增,直迫得二凶心寒胆战,狼狈万分,要知短兵刃虽常吃亏,但若能欺近敌人,却又可大发威力。 如今双方情势倒置。 本是较有利的双凶,此刻却反吃上了兵刃上的亏,因为二人兵刃已变成打远难攻近,而敌人却已如附骨之蛆,始终就在自己身侧。 他们越恼越急,越惊越乱,更加上一层恐伤及手足的担心,越发危象大起。 老樵子一见良机不再,那肯放过,陡地一声暴喝,伸手一式‘跨马扬鞭’,刺向大凶司马文。 司马文心头一震,追魂爪横截过来。 但他招甫出,却倏然不见敌人,正自暗惊‘要糟!’已感过迟,只觉脑后风生,敌人不知何时,已一匕刺向背后藏血要穴。 大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一个金鲤倒穿波欲躲。 但无巧不巧,却迎上二凶的追魂铁爪,当堂被抓中头骨,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处,登时了帐。 二凶本见兄弟危险,才出手施救,不料,他招式乍出,却被敌人一掌击到,一时无备,只好左跨一步,以避敌掌。 万料不到这一避掌,却反向自家兄弟攻到,发觉虽快,但爪势已满,一时收招不及,乃造成大恨。 而三凶也在惊愕之下,一时忘了身畔大敌,微一失慎,被老樵子虚空一指,以‘弹指神通’绝技,打中巨阙穴。 登时仆倒,被老樵子补上一刀丧命。 二个昔日不世魔头,因恶心未泯,加盟绝魂寺,乃落个横尸下场,老樵子手刃二凶,松了一口气,乃与云宗文继续深入敌巢。 由于老樵子博学多才,因此,这千面如来综括八卦、三才、四象的奇阵,却也难不倒他们。 是以—— 二人能够毫不迷路地,渡过了千面如来,认为是歹毒无此,变幻无穷的千毒坑,进到寺观面前。 二人举头一看,才知此座殿宇,敢情方是绝魂寺内围重地,先前所经,不过是较近内围的机关布设而已。 二人一路至此,并无多大困难,始知手中绿磁与辟毒灵珠无形中已发挥了妙用。 云宗文见殿宇大门敞开,好似无人看守,乃道:‘老前辈,这屋中好似无人看守?’ 岭南樵子点头道:‘据我忆测,这绝魂寺可能除了无数毒物之外,只有少数几个魔头而已。’ 云宗文道:‘可是亦应有操纵毒物毒器之人啊!但我们一路闯入,却未遇…………’ 樵子截住道:‘那些魔崽子就是操纵毒物之匪啊!’ ‘可是我们怎不见他们施毒呢!’ 樵子笑道:‘那当然是这颗万载怪物蛟龟杂生的内元之功啊,走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小心防备,管他有人无人,我们是照闯不误!’ 于是二人细一打量了殿内一眼,看看果无人防守,这才掠身而入。 老樵子恐会中计,乃对云宗文道:‘娃儿,由此进入,皆须展起登萍踏浪的轻功,轻点地面,以免误中敌人机关翻板或地雷火炮之类暗设埋伏,也不可触摸殿中之物,以防中毒。’ 云宗文不由悚然受教,就跟着老人,默运神功,提聚丹田,一股真气,施展无上轻功前进。 二人入得大殿,却发现这殿内除了宝相庄严的神像之外,毫无异于一般所常见庙宇之处。 乍看起来,有若圣洁清静的修真养性之所,那里似是人人闻而胆落,能入难出的绝魂魔寺。 二人细一打量大殿各处,见无异状,乃掠身扑向后殿而入。 不料—— 就在二人通过前堂,正欲进入后殿之刹那。 说时迟,那时快。 蓦闻一声巨响,一块千斤巨石,由顶上堕落,向二人压下,二人大吃一惊,双双功贯左臂,运掌一托,将那雷霆万钧的巨石坠势一缓。 只是—— 问题来了,虽然这块万斤巨石,伤不了二人,但二人也不能持久托住啊!更何况身在魔巢,愈是凶险不过。 岭南樵子道:‘糟啦!这卑鄙的千面如来,竟还有这一着,如今惟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云宗文道:‘别说这石沉重,我们无法长举,就只要他们有人现身,我们必然也是死数!’ 云宗文这句话却反而使岭南樵子灵机一闪,精神一振,一面忍力运劲,一面以蚁语传音对他道:‘娃儿这一说,倒使我认为还有一线生机,你快隐身我背后,不要被对方瞧见,只要他们出现,我自有脱身之法。’ 云宗文道:‘还是让晚辈来吧!晚辈自问还有此能力。’ ‘不必了!你快退吧!否则……………’ 声犹未了,陡闻一阵得意的狂笑传来,老樵子忙叫云宗文快快隐身,云宗文不知老樵子有何良策,只好如言抽身。 不过—— 他担心老樵子力有未逮,因此,站在石后不远,默运神功,准备只要老人遇险,就冒险一试六合神功,看看能否击破此万斤巨石。 未容他多所思索,老人面前已站立一个雄纠纠,气昂昂而凶霸霸的浓眉怪汉,以云宗文眼光看来,这凶汉不过是二三流脚色而已。 凶汉现身之后,一看只有老樵子一人,不由面露诧异之色道:‘咦!那小狗能够幸免?’ 旋即哈哈一阵狂笑道:‘哼哼!就算你老鬼神力帮助那小鬼逃走,也是徒然了,别说他无法脱出重重埋伏,单只依附在此石上的九绝散,就够他一死无救了!’ 老樵子微微一笑道:‘狂莽小狗,你们以为这样就可制得老夫吗?哼哼,老夫只是手痒得很,借此活活筋骨而已!我去矣!’ 作势欲抽身。 合该有救,这现身贼徒,敢情头脑十分简单,只道老樵子真会脱身,一时大急,喝道:‘那里走!’ 扑身飞力,向老樵子打来。 老樵子把握良机,就在对方身形乍到之际,陡然施展缩骨神功,向后暴退。 他身形乍退,眼前一声惊叫未歇,那毛贼已吃万斤巨石压成血饼。 而这惊险镜头,却害得云宗文一颗心几乎跳出口外,这时不禁暗中钦佩,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竟有这等不可思疑的神功。 岭南樵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之后,略带颤动地道:‘娃儿,你试试能否击碎这块巨石!’ 云宗文闻言,功贯双臂,吐气开声,拍出一股奇大潜劲,六合神功,果有裂石开碑之能,这块巨石竟被一掌击去了一大角,露出空隙。 二人乃施展缩形术,掠身进入第二殿。 第二大殿,却是十分宽阔,一栋横列,怕不有十余间,竟是外窄内宽。 二人正细一思量,如何走法之际。 忽然—— 耳际传来左侧那边,阵阵梵唱之声。 老樵子不由生疑道:‘奇怪!这杀人不眨眼的匪徒魔窟,难道亦有真心向佛之人不成!’云宗文道:‘我们何不走过去看看,这绝魂寺中,真是令人莫测高深,不知那千面如来先前在何处与我谈话的?’ 岭南樵子颔首道:‘这千面如来果是老夫生平所见第一怪才,可惜心术不正,为恶太过,走吧,只要小心提防,管他藏身何处,亦是一样!’ 二人随梵唱之声,奔向左侧堂中而来。 二人此刻是以无上轻功走路,因此丝毫不露音响,指顾间二人已奔近殿堂,梵唱正从屋中不绝地传播出来。 二人掩身一看,堂上正端坐着一个老僧,双手合十在诵金刚经。 老樵子仔细一打量老僧貌相,不料,这一看却陡使他面色大变,浑身战栗,对云宗文道:‘我们快走!’ 第九章 魔寺中群丑乱舞 岭南樵子看清在屋中念经之人的面容时,不禁心头大震,面上失色,一拉云宗文,低喊一声:‘我们快走!’ 喊声中用力一带,拖着云宗文便走。 云宗文觉得十分惊讶,那堂中老人并无任何特出之处,何以身负奇艺,名传遐迩的武林奇人岭南樵子,竟会见而心寒欲走。 他只喊了一声:‘老前辈您老怎…………’底下之言,犹未出口,人已不由自主,随着老樵子一拉之势泻去了好远。 但,就在他们甫转身退走之霎间,陡闻一声细微却苍劲的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何必遽然欲去,请留贵步!’ ‘步’字乍传入老少二奇人耳中,突觉眼前一花,那位老迈的和尚,竟已站立在二人面前五尺之处。 老少二人既悉敌人竟有此快速得无与伦比的轻功,怎不大惊,尤其岭南樵子更觉大事不妙。 岭南樵子心中虽悸怕,表面上却强作镇定,对现身和尚抱拳道: ‘原来是幽冥尊者老前辈,晚辈不知冒犯圣地,打扰清修,非常失敬,至祈恕罪,晚辈等就此告退!’ 云宗文自老人现身,就已仔细打量清楚。 只见这老僧塌鼻海口,缺耳-眼,腰粗脚细,长得丑陋,一双-眼,毫无光影,作昏然欲睡状,穿的却非僧衣而是儒服。 他始终看不出此怪老和尚有何特征,为何老樵子会在一见到此人之后,立即有如此神情。 此刻又听樵子称其为前辈,越发讶异,心忖: ‘这岭南樵子早已经就是近百年纪之人,那么眼前此怪僧人年岁怕不已在百余开外!’ 这时忽听老僧微微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何必事未完,人就欲走?’ 岭南樵子被人一番抢白,觉得毫无光彩,一时木讷得说不出话来,云宗文见对方骄恣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心中大不服气,出口冷哼一声。 只听怪老僧又调侃道: ‘怎么样?年青的既不服气,年老的又何必急急欲走,我们等到算清新旧帐再走如何?’ 云宗文冷嗤道: ‘老秃儿你别狂,俗语说:来者不惧,惧者不来,我们只是不愿意与你这佛门败类………………’ 岭南樵子见云宗文悔辱这位昔日武林公认为杀人不眨眼的黑道第一高手时,心中大急忙道:‘娃儿别无礼,这位幽冥尊者乃是……………’ 话犹未了,陡听怪老僧仰天一阵狂笑。 但听那声如破钹,难听难闻,尤其笑浪中那无比劲急的潜流,却震得老少二人耳鼓嗡嗡作响。 老少二人,知对方以气化劲,掺于笑声中,那不即运内功抵御。 笑声历久不绝,又是越来越高越劲。 岭南樵子急忙运足十成十的内功加以抵御,暗地裹却又十分的焦急,唯恐云宗文不能抵御。 不料—— 当他睨眼一看云宗文时,却不由惊佩不已,暗道: ‘这娃儿好沉厚的内功,我只道他只是初生之犊不畏猛虎呢!原来是我白瞎担心啦!’ 精神陡振,心无旁鹜,乃默运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玄功,太清真气支撑! 幽冥尊者早年横行武林,以追魂七煞功霸道武林,举世罕敌,而今,他贯注内家真气,借笑声传出七煞功,意图伤敌于无形。 那知—— 不但无法伤及那昔日曾伏下风的岭南樵子,竟连身旁这位看来毫不起眼的娃儿,也未能制伏。 老怪僧这一惊非同小可,倏然一收笑声,阴笑道:‘本寺既绝魂,老僧不敢故-观主之谕令,只好得罪二位檀越了!’ ‘了’字刚落,只见他右手虚空一按,登时一股白雾从手心源源传出,迅速卷向岭南樵子。 岭南樵子万未料到对方会骤然出手,当他正感于这幽冥尊者竟还是千面如来属下,则千面如来身份武功,必更令人惊奇之际,突见对方虚空击来。 他一见对方掌心吐出白雾,不由脱口惊呼:‘追魂七煞功,娃儿快闪一旁!’ 为恐云宗文不慎被击,老樵子子马上牙根一咬,趋步一掌,扫出了一股太清真气意图迎敌。 但是谚云柔能克刚,双方这一刚劲一处柔的内力一绞在一起,刹时传来了一声怪响。 幽冥尊者只微微一动,僧袍四掀,却毫无异色。 可是,岭南樵子却因为用力过强,被迫得心头大震,蹬蹬蹬连退三步之后,方始-桩站稳。 他身形甫将压住,忽闻对方又是一声断喝:‘老狗找死!’双手作势一推,再度拍出二股潜劲,向岭南樵子迫压过来。 岭南樵子未防对方有这次煞着,一时无法闪躲,猛一咬牙。只好贯足十成太清气炙去迎敌。 七煞功为左道绝学,太清炙气是玄门先天真气。 然而—— 双方却以幽冥老怪为最具威力之邪功,岭南樵子这一接竟未能接得下,双方再度接实,老樵子吃了暗亏。 当堂被震得气血翻腾,眼冒金花,几乎仆倒。 云宗文见樵子不敌,不禁又惊又急,连忙上前掺扶,更迅速地掏出怀中,得自鸿博居士的灵丹三粒,塞入岭南樵子口中。 岭南樵子神志十分清楚,连忙席地而坐,连功行气以疗内伤。 此刻,他自知处境甚危,追魂七煞功中者立毙,错非自己身怀玄门正宗气功,今番势难脱却大限。 因之,虽恐高氏不敌也已顾不得了,兀自屏神静虑,默运真气,引本归元。 云宗文心愤对方和尚强横,正待扫掌替老樵子要回面子,但他剑眉方掀,猛地心中一动,放眼看去。 只见面前的幽冥尊者,神情凝重,显然这一掌他赢得并不容易,一时之间,未必却能全攻击自己。 心中旋一转念,急忙以快速的身法,在四周取来了无数枯枝与石块,乱堆在老樵子身旁。 刹那间,云宗文立即迅速的布成了由四象、五行、六合三种奇门阵所混合而成的‘混元阵’。 他尚未及进一步修饰,只听幽冥尊者狞声道:‘小辈,你在搞什么鬼?’言未讫,已暗劈来一掌! ‘卑鄙!亏你还是个前辈哩!’云宗文立即迅挥一掌出去。 云宗文凝神迎战幽冥尊者这魔头之际,突闻一阵粗鲁的叫声:‘咦!总监这殿堂四周怎么迷迷蒙蒙的,看不清路呢?’ ‘是呀!老大!真是邪门哩!进去瞧瞧是谁在搞鬼。’ ‘咦!怎么有一大片树林呢?’ ‘老大!我这里也是一片丛林,不好!咱们快退!’ 谁知,东转西转,转了老半天仍找不到原路! 两人气得猛发掌劈向那些树木,企图打开一条路,谁知,弄了老半天,搞得吐气如牛,满身大汗,却仍找不到出路。 突闻:‘邱佞,你们二人在搞什么?’ 邱氏二魔立即如获救星般大叫道:‘堂主!我俩在此啊,可是却一直找不到出入之路呀!’ 范渐道:‘你们快拔空过来我这里,共商良策!’ 他话声甫落,突闻叭哒一声大响起自身侧,竟似是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范渐闻声,只道二魔已遇强敌,被人击倒,那不更惊,一面提神戒备,一面喊问道:‘邱佞是怎么啦!’ 只听耳畔传来邱佞声音道:‘禀堂主大事不妙了…………’ 范渐一震追诘道:‘如何?’ 那边声音又起: ‘我俩双双腾身,正欲借树稍-望之际,那知明明踏向树枝,却变成虚空,不见刹那间树枝纵影,二弟一时不慎,乃摔倒尘埃之上。’ 范渐闻言真是哭笑不得,知道这正是阵势之妙用,似虚实实,像实是虚,让人发生了幻境。 当下道:‘你们已被人困在奥妙的阵中,你们暂且盘坐运用,注意敌人偷袭,待我前去会你们,再破此阵!’ 说着,一式‘一鹤冲天’,拔起四丈余,身在空中,利用去势将益之际,陡然一个鲤鱼打挺,半空中划臂踢腿,仰身一翻。 人却在一翻之际,迅速地扫视了地上景物一眼,却见邱氏二鬼,呆坐在三株枯枝之间,面露焦色。 好个范渐,到底功力非凡,看清座下二魔狼狈之态后,对准其下飘落。 不过—— 未待他飘落,阵势已变,因此,他虽然跃了下来,正是二魔位处,但却已经失去原来情势。 二魔乍感头上风起,一看之下,不由大喜过望,喝声‘堂主,我俩在此!’连忙立起身迎上去,却好一见大凶由他们面前跳了下来。 一见大凶范渐会着二人,然后面露得色道: ‘嘿嘿,鬼域仗俩,能瞒得过我姓范的吗?走!紧随我身后,各撒兵器,将面前枯树毁去!’ 二魔一声呼应,登时一炼二戟,一阵横扫直削,立即砍下了无数枯树,三人也冲出数十丈。 可是—— 任他们一阵子冲动的猛砍猛扫,谁知眼前密林却依然屹立,只不过倒下了几株枯树而已。 范渐本以为在空中已看得一清二楚,那知竟是弄错方向,这时不但面上挂不住,而且暗自心惊不已。 邱氏二魔已累得筋疲力尽,但却仍未脱困,不由大惊失色,双双以求助的眼光,对着一见大凶。 一见大凶想不到年来流年不利,两次败北不打紧,又让人侵入绝魂寺,更在自己寺内受人愚弄,这时心中无名火大起,恨不得即将这些夷为平地。 人云急中生智,确实不错,一见大凶范渐正恨得牙痒痒之际,陡然脑际灵光一闪,忽获智珠。 当下对二魔道:‘快!以一把野火烧遍此片枯林,连那老头活活烧死,就不信他阵有多厉害!’ 二魔一听,忙各自探手怀中,掏出火种,卡察一声,双双亮起火来。 然而—— 就在二魔火种已亮,正欲点燃枯枝之际,陡然—— 身旁一声冷笑:‘嘿嘿,小小一个阵势,也需要用火吗?这一烧不将你们绝魂寺烧为平地才怪!’ 二魔闻声一震,暗道:‘是啊!吃亏的可能是自己呢!’ 范渐也蓦觉不好,可别因此反而给敌人有一个有利之机,因此,手一扬,当场压熄了二魔火引。 同时出口骂道:‘狂莽老鬼,有种的放马过来决一死战,何必以此鬼域伎俩掩饰你的无能!’ 那边却答道: ‘是谁无能,堂堂绝魂寺守关堂主,以一见大凶称雄武林的人物,连小小三才阵也出不来,还称什么能,不怕笑掉老夫大牙吗?’ 范渐一听,对方之阵只不过是三才阵而已,不禁暗骂自己糊涂,方才竟未想到出阵之法。 当下以二声冷笑,掩饰自己无能,骂道:‘老匹夫你以为范某怕你不成!’声落,展步左三右六,前九后三,一连几个旋转,穿过一片密林。 二魔也紧随着范渐,虚实进退,向前而行。 然而—— 当他们三人穿过密林之后,眼前却不是康庄之道,而是另一处境界。 但见无数石山,星罗棋布,重重叠叠,挡在眼前,不禁又是一怔,一时愕然不知如何进退。 范渐虽是黑道有名枭獠,但平生极少涉猎卦理阵势,因此除了几个极普通的阵法之外,却是束手无策。 这时—— 只听耳畔传来阵阵讥笑:‘姓范的,老夫就在你眼前十丈之处候驾,何必呆立发愕,上来吧!’ 听声辨距,确实敌人只在身侧,然而如何才是捷径,却懵然无知。 范渐真被愚弄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对二魔喊声‘我们闯!’ 三人同时飞身扑向前面石出,左闯右撞,勇往前冲。 可是—— 三人走了盏茶工夫之后,仔细一看所立之处,竟依然是那片枯林边缘,这时,除了对方那刺耳攻心的冷嘲热讽之外,就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三人着实被弄得狼狈十分,索性呆立不走。 虽然—— 这时在阵外,虽有旁观者清之同伴在高声喊叫,指点他们左弯右拐,但他们三人却充耳不闻。 这种咫尺天涯的妙境,正是奇门混元阵的特异之处,偏偏他们同党,虽在阵外顿足着急,却又不敢冒昧入阵救援。 三人立足不走,范渐方开口对二魔道: ‘我们快点屏神运功,以免多消耗体力,让敌人早日检了便宜去,落得灰头土脸………………………’ 而他话犹未了,突听对方话声又起: ‘可笑老夫就在你们面前,亏你们却尤自在老夫身旁四周,如走马灯般,要非老夫不愿处置你们,想你们此刻怕不已真魂绝绝魂寺中了!你们且看看,你们寺主以及几位同伴,正在摇头叹息你的无能呢!哈哈……………’ 范渐闻言,不自主转头一看。 不料—— 背后十余丈处,果然站立着数个同伴,而先前那些枯林石山,却不过是疏疏落落,几小堆而已。 莅渐陡然一式金鲤倒穿波正欲退出阵外。 可是—— 他身形乍动,却已陡感急劲扑体,对方老人笑声跟着传起:‘范堂主别忙,你不是要与老夫大战几百招吗?请快接掌吧!’ 范渐被袭大惊,连忙急打千斤坠,闪避来袭敌掌。 他身形乍定,举眼一看,面前已经站立那糟老头,一双怪眼正眯成一线,一付不屑的神态。 范渐一见敌人,顿时钩起满腔怒火,喝声:‘老鬼缴上命来!’ 钢臂一抖,手中铁炼抖得笔也似直,一式‘流星闪电’,挟着万钧威势,立即狠攻过去。 范渐功力,出自古墓尸魔真传,两仪魔功已趋巅峰,这一招又是挟怨而发,端得威猛无俦! 岭南樵子早已知道对方之根底,微微一笑之后,反手撤出一柄二尺余长的铁夹回攻过去。 他人怪,兵刃也怪,这支铁夹,表面上生像是拾荒用夹子,尖端叉分为二,却又犀利无比。 老樵子自昔日发誓不开杀戒以后,整整六十年,未再动用此独门兵刃,此刻因对方乃不世魔头,又见强敌环伺,乃撒下此怪兵刃迎敌。 岭南樵子一出手,便施的一路古怪招数,铁夹忽真忽戮,时砍时绞,诡奇无比,兼之身形奇快,离奇飘忽,因此威力大增。 而耗力甚多的范渐,那敌得住对方这阵子猛攻,一时焦急过度,手脚缓了一缓,立失先机。 邱氏二魔见上司失利,双双虎吼一声,各举兵刃,加入战围。 虽然老樵子以一敌三,不过由于三凶均先前耗力甚多,再加上樵子本身功力卓绝,是以仍居上风,时时迫得三凶狼狈万分。 只是—— 老樵子却也无法再分心,去注意阵势了,更无法顾到云宗文了。 这时—— 由于云宗文亦无法分身他顾,因之,一场重重的危险,已迫近二人。 只见三名貌相凶恶的匪徒,掠近混元阵外围,各举铁棍,迅速的向那排堆而成的枯枝挑去。 眼看这些枯枝若被挑去,到混元阵必将大失其妙用,无形中也将会加重了老樵子之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 陡闻一声劲叱:‘无耻匪贼照打!’ 声到劲到,三缕急劲,挟千斤之势,破空射到。 变生俄顷,三凶徒万未料想到本寺重地,会有其他敌人侵入,更何况几位手中要人还一旁监阵。 因此骤不及防,齐皆中的,三声惨嗯传起,登时仆倒地上,由于中在要害,竟全横尸当场。 一旁掠阵的绝魂寺匪徒,乍见同伴惨死,不由齐皆大惊失色。 他们惊的是,这突而其来之人,不但能通过寺外各处陷阱,侵入寺内,而且暗器之精,竟连寺中二流高手,朱氏三怪也躲不过,足见来人功力之高,已非泛泛。 而当他们不约而同地大喝:‘何方小子胆敢擅入禁地?难道是嫌命长……………’喝声未了,而入眼翻身落地之敌人时,更觉无限惊异与愤怒。 但见现身之人,竟是个气宇不凡,猿臂蜂腰,年约弱冠的后生武士。 以一个后生小子,能入得绝魂寺,而又手发即伤三高手,不但令绝魂寺中人,大为震惊,就是传之江湖,亦会换来一阵钦佩。 此时,诸匪中以一个面容枯瘦的凶徒为主,此人正是身居鬼门关副堂主的九头狮子张其。 张其踏前喝声:‘擅闯本寺的小狗是谁,快快报名受死?’ 对方少年却剑眉一轩,冷笑道:‘太爷钟景铭,正是专程破你匪寺而来,还不叫出千面如来让……………’ ‘小狗你找死!’ 张其手举六十斤重的鬼斧,抡招便攻,他天生膂力过人,又使得重兵器,这一出手,声势吓人之至。 但对方少年却冷冷一笑,不慌不忙,不闭不避,就在张其斧头将到未到之刹那,陡然手一翻,一掌击来。 张其见对方竟敢赤手空拳,迎击自己,不由恼羞成怒,杀机陡增,暗忖:‘狂莽小子,看你能接得几招!’ 手法一变,劈、打、斩,陡然变化三招,招招威猛,招招凶狠。然而钟景铭却是以逸待劳,丝毫未将对方这三招狠攻,看在眼内。 只见他欺身进步,身形曼妙无比地,从张其凌厉斧招中闯入,右手如钩,扣向张其握斧脉门,左手一弹,骈指戮向张其肋下钻心重穴。 张其招式落空,发觉敌人攻势近体,不由心头大震,连忙倾身挫步。 不料—— 他这一挫步却更糟,竟是迎向对方左指点穴招数,他发觉已迟,猛觉肋下一痛,一声痛哼未出,人已失却知觉。 人影乍合倏分,钟景铭举手之间,登时点倒了身居副堂主的张其,这身奇特的神技,顿时震慑住全场匪徒。 钟景铭刃随身进,就在制倒张其同时,手举一柄七寸长的利匕,已经迅速的欺身戮向张匪咽喉。 张其神志已失,那还能够闪避,一声沉哼,登时血箭四射,应匕而死。 钟景铭手毁九头狮子之刹那,倏闻耳际传来一阵细微但却清晰的声音‘小狗死期已至,还不跪地讨饶吗?’ 钟景铭闻言,剑眉怒剔,冷笑道:‘别在那儿徒逞口舌之能,有种的出来见见真章,方知……………’ 话犹未了,突闻一股淡淡幽香,扑鼻沁脾,钟景铭异香入鼻,登时心头大震,暗叫一声‘不好!’忙屏神闭气。 可是他反应虽快,却快不过绝魂寺这种烈性的迷药,但觉脑际一轰,躯体已如推金山,似倒玉柱般,栽倒地上失去知觉。 钟景铭身形甫倒之际,身旁不远传来云宗文一声怒叱,以及震天价一阵巨响,刹时尘沙漫天。 尘沙掩盖了钟景铭身影,也阻住了正欲扑杀钟景铭的三个匪徒。 云宗文与幽冥尊者对拆了数百回合,剧战半个时辰之后,始终是棋逢敌手,难以分出高低。 这幽冥尊者久战无功,不由激起凶性,一连拍出三记强劲,追击敌人。 这样三掌,掌掌威猛,掌掌凌厉,忽柔忽刚,或柔中蓄劲,竟是他生平唯一自负无敌的追魂七煞功。 追魂七煞功为漠南绝技之一,掌劲随心收发,刚柔任意控制,但无论刚柔,均有裂石开山,陷坚腐物之无比威势。 云宗文处身魔巢,地想速战速快,无如对方却是功力深厚,艺业奇特的杰出高手,那能在短时间制伏对方。 当他一见对方状极拼命之时,为恐陷入两败俱伤,或因自己耗力过多之际,给敌人于可乘之机。 是以—— 他不敢硬接,忙施展闪电幻形步闪躲。 只是,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而又身怀奇艺的少年杰才,本性高傲,那能一避再避,不敢还手,给对方以讥笑的话柄。 因此—— 当他连躲二次,而对方又二度扫掌攻来时,不由激起万丈豪气,劲叱一声,挥左掌打出一股强劲。 双方潜劲一绞,均被对方强猛劲道,震得倒退数步,方勉强稳桩住步,但彼此耗力颇多,一时气促血涌,非经一阵子调息,无力再战。 可是—— 就在二人掌力激起的风沙平息刹那,云宗文甫欲吸气调元之际。 蓦地—— 一声断喝起自背后:‘高小狗接招!’一蓬急劲猛袭过来,急劲狂射中,突又噗噗发出二声微响,登时异香弥空。 云宗文乍觉有人伦袭,忙一个黄龙转身欲架来招,不料百忙一疏,竟尔中计,鼻中已吸入了香味。 虽然他身怀辟毒灵珠,又曾服过空玄上人遗宝辟毒丹,照理应是万毒不侵。 然而—— 一则他刚才接了幽冥尊者一掌,耗力不少,真气未聚,再则此刻所中并非毒药,而是剧烈的迷药。 因此一声不好犹未出口,人已跟着钟景铭栽倒在地。 这时—— 三个原先欲扑杀钟景铭的匪徒,疾掠而至,其中二人手举刀落,便欲将云、钟二人毁却性命。 千钧一发之间,蓦闻一声尖叫,以及一声苍老的喝叱:‘恶贼看我九死丧门针!’ ‘魔崽子别撒野!’ 声到人到,只见人影连幌,一灰一黑二个身手矫捷的夜行人探手立即抄起云宗文与钟景铭。 来人一个是那始终跟在云宗文身侧,无数次救助他的蒙面女郎,一个却正是静居混元阵中,后来与一见大凶莅渐剧战的岭南樵子。 岭南樵子盖代奇人,本为不愿开杀戒,才出手留情,未下辣手。 但他已看清,今夜的绝魂寺,已然倾巢而出,虎视眈眈,尤其一见大凶二人,又疯狂地攻到,情急之下心一横,登时展开‘太清真气’。 太清真气乃是无坚不摧的玄门罡气,岭南樵子情急之下,一连扫出三掌,又都是全力而发。 一见大凶虽有两仪魔功防身,但到底火候不如樵子,因此接了二掌,再也接不起第三掌,顿在樵子第三掌之下,吐血而亡。 其余邱氏二魔,其功力本有限,更加不是敌手,双双先后追随其直属上司往地狱报到了。 岭南樵子手毁敌人,想到自己再次破戒,深恐报应临头,不禁一阵喟叹,这时,刚好云宗文与敌人接掌时,传来一声巨响,惊醒了老樵子。 老樵子循声一看,正见云宗文仰身栽倒,心中非常震惊,那还顾得其他,急忙左三右六,前掠侧挫。 一连几个转身,冲出混元阵,开口喝阻敌人。 老樵子抄起钟景铭时,见云宗文已被蒙面少女所救,不由大放宽心,道声:‘原来是姑娘驾到,甚好甚好!’ 蒙面少女急促地道:‘老前辈,此地危机四伏,不可久留,快随我来!’说着,顿足腾身,疾速无比地,同左侧殿宇闯去。 岭南樵子发觉群敌环伺,云宗文又已昏迷不醒,自己更敌不过幽冥尊者,实在不能再耽留。 当下挟紧怀中钟景铭,展起无上轻功,跟在蒙面姑娘尾后窜去。 可是—— 绝魂寺高手如云,那容二人逸去,就在二人甫纵出十余丈,突然迎面现出二个人来,阻住去路。 ※※※※※※ 蒙面姑娘乍见阻路二人,不禁心头大吓,急对岭南樵子道:‘老前辈速毁此二人,再过去便是善地!’ 岭南樵子察形辨色,已知蒙面姑娘必然怕极阻路二匪。 当下一个箭步,横在身前,将钟景铭交给她道:‘你快救醒云宗文,这二个魔崽子由我发落。’ 声落,转脸一声大喝:‘万恶匪贼照打!’ 掌随声出,嗖地击出一记先天气炙,卷向二匪。 阻路三匪,一名接引地狱武魄,一名丧门鬼陆达,乃是绝魂寺主千面如来直辖的二位护法,奉命把守此去要地。 二人功力之高,除千面如来外,无人知其底细,只是从未闻他们曾失手过。 二人见蒙面女郎等人,直奔山石,心头一震,知对方既诸本寺秘密,则非等闲可比,因此即刻现身拒敌。 这时,见对方糟老头未出半言片语,就一掌击来,不由杀机陡生,狞笑一声:‘无知狗贼,缴上命来!’ 二人同发并至,四股急劲,直向老樵子迎来。 双方潜力一绞,人影乍合倏分。 老樵子连退三步,暗自惊讶对方二人身手不弱,斗心一起,右掌左指,刹那间攻出三掌,弹出二指。 这五招快攻,均是老樵子之生平绝技,顿时一片掌影指幕,将对方二贼卷在一团急劲之中。 蒙面女郎趁双方酣战之际,迅速地放下钟景铭,然后掏出解药塞入云氏口中,更运力疾拍他数处重穴。 可是—— 解药入口,真力输将,但云宗文却依然星眸紧闭,毫无苏苏迹象。 蒙面姑娘一见檀郎宿迷难醒,自己之独门解药,首次无法奏功,不禁芳心大急,不知所以。 但在这时,身后传来数声断喝,夜行人破风声,疾然传到,蒙面姑娘暗忖敌众我寡,此时不走,等下恐怕插翼难飞。 念头疾转,立即探手抄起钟景铭,提高嗓子高喝一声:‘老前辈,你老快随我身后走吧!’ 顾不得岭南樵子同答,双足一顿,展起无上轻功,向前疾奔。 她虽身挟二人,但深厚的武功,却使她毫不觉负累太重,几个免起鹘落,早已翻过这栋殿宇,泻向殿后没去。 双战樵子的接引地狱与丧门鬼,见蒙面少女欲走,一时大急,不约而同,虚幌一招,便向往截蒙面少女。 然而—— 老樵子却陡然一横心,迭出辣招,缠住二凶,一面更指令蒙面姑娘道:‘姑娘,你快带他们走,此地由我对付!’ 说着,兀自不停予地,狠攻过去。 双凶见蒙面姑娘带着二少年向秘密禁地闯去,不禁心头大急。 可是,他们因被老樵子缠住,无法分身截击,不由将一股怨气全发泄在樵子身上,双双竭力扑攻樵子。 樵子杀得性起,一式‘平沙落雁’之式,蓦拔身空中,向丧门鬼攻去,招式未老,陡然一折腿拧腰,反向接引地狱击到。 他这一手声东击西之计,用得奇、用得险,也用得妙到毫颠。 二凶虽是绝魂寺有数高手,但比起岭南樵子这位盖世奇侠,却如小巫之见大巫,那能躲闪得过。 但闻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接着人影乍合倏分,只见接引地狱已然血溅五步,尸横在地。 丧门神骤见多年死伴被害,一时气得目眦皆裂,疯狂地猛攻过来。 老樵子手既染醒,那还犹疑,人随声进,二声喝叱中,手中怪兵刃骤出,疾向丧门神夹去。 丧门神见状一凛,慌忙错步左闪。 岭南樵子早已算准他必然会来这一着,陡然跨步探臂,一夹直戮对方肩上腋下三处大穴。 丧门神应变再快,毕竟身落下风,难免稍觉慢些。 而他虽只缓了一缓,对方兵刃已到,一时无法再躲,不禁吓得魂散魄飞,慌忙一式‘金鲤倒穿波’便欲暴撒。 但老樵子那肯放过这千载难逢一时之机,朗叱一声‘躺下!’过处,一连剌出三招。 这三招乃是老樵子秘招,三而一,一而三,威力奇大无比。 身体悬空的丧门神,再也躲闪不过老樵子这等绵密的攻势,只听他惨叫一声,登时吐血横尸。 老樵子击倒二凶之后,斗然转身,怒对群魔道: ‘你们再敢冒犯,老夫今日就将绝魂寺夷为平地,将你们这伙助纣为虐的……………………………’ ‘狂莽老狗照打!’ 一蓬急劲,挟万钧威势,向老樵子卷到,老樵子忙推掌抵御,一股强劲,将袭来暗器,扫数击退回去。 只是他顾得前却顾不得后,就在他全力推掌震退暗器之际,蓦地一声阴森的冷喝:‘老鬼照打!’ 随着那喝声中,唰唰唰三柄光闪闪的利刃,已经分上中下作品字形,直取老樵子要害呢! 老樵子虽然发觉,无如上下受敌,腹背被袭,任他再好武功,也无法排解,只好心存幸念地,挫步左滑。 但死命虽检回来,却仍难免遭受身躯之苦,乍觉左臂一凉,登时一阵痛澈心脾的惨叫,一条右臂已吃敌人齐肩截断,血雨四溅。 老樵子右臂被毁,眼看敌人攻势未减,那还顾得恋战,牙根一咬,强忍悲痛,向后便撤退。 幸好他伤在手而非伤在足,因此依然能够疾奔如飞,泻出老远。 此刻他已经变成了血人,不过,他知道只要忍痛再扑奔几十丈,通过一座凉亭,便可脱险。 他一心一意,只顾前奔,却丝毫未曾细审脚下陷阱。 就在穿过殿宇,拐弯之际,无意之间,左足触及右壁一处小铜铃,登时一声暴响,由壁间射出无数器雨。 老樵子那能幸免,一声惨叫未完,身上已中十余支梅花针,厥然倒地不起。 可怜一位毕生守正不阿的风尘异人,只因昔日情出无奈,被迫发誓终生不再开杀戒,致应誓横尸,更掩没了绝魂寺部份秘密,的确令人扼腕! ※※※※※※ 蒙面女郎既已有了岭南樵子替她拦住绝魂寺中高手,慌忙急急挟着云、钟二人往前飞奔 她担心匪徒之追赶,忧虑檀郎之未能苏醒,弄得芳心焦急,方寸无策。 这时—— 她已越过殿宇,来到一处地方,前面是一片丘陵地带,林木葱翠,山花竞美,好一个幽美佳景。 蒙面姑娘虽从未来过此地,但却深知,此地方外看虽是幽美,其实,除了左侧那座凉亭之外,其余之地,却都是地狱鬼域的绝地。 她见传闻中的凉亭已在眼前,登时精神大振,足下加劲,向凉亭奔去。 正奔之际,蓦从斜刺来一声断喝:‘贱婢给我站住!’ 声落人现,不知在何时,蒙面女郎眼前已经站立了一个浑身黑衣蒙面,身材矮小的怪老人。 蒙面女一见此人,不由目露惧色,抖声:‘你你……………’ 心寒胆战,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蒙面人冷冰冰地一声冷哼道:‘哼哼,吃裹扒外的贱种,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间呢?’ 蒙面女郎强按心中悸惧,冷冷道:‘尊驾是谁?可知让路者生,挡路者死!’ 蒙面汉子嘿嘿一笑,道:‘你想进化仇亭?’ 蒙面女看过蒙面人好几次冷笑时的眼光,因之此刻看之,越发怯怕,只是,她不能不答话,乃道:‘姑娘要如何便如何,你管得着吗?’ 蒙面汉被姑娘这一顶冲,登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怒喝一声:‘贱婢你还装蒜,真气死我啦!’ 身形如行云流水,猛扑过来,右手箕张如钩,抓向蒙面姑娘,这一手,来势奇速,手法又妙奇无匹。 蒙面姑娘双手挟着二人,那能应战,只好施展迷踪步法,遁过对方疾袭之势,人却在对方错愕之际,竭尽全力,向凉亭方面猛窜过去。 人在拼命之际,求生的潜意识,常能给人于不可思疑的本能,姑娘巨凉亭本有数十丈远,经她这几个纵跃,却已接得很近。 姑娘一见那凉亭就在眼前了,银牙一咬,右臂尽力一甩,立刻将怀中的钟景铭向凉亭掷去。 同时,猛一壁劲,再度将左手云宗文也如法泡制,掷过凉亭。 她心细如发,顾虑周到,深恐背后强敌攻到,乃在右手腾出空来时,急速地探手怀中,掏出一把细小毒针,反手打向身后。 人却借势二个纵落,跨过凉亭,她人一过凉亭,顿时有若放下心头巨石般,觉得无比的轻松与安全。 她嘘了一口气,才探手抄起地上二人,还好此地茂华繁长,二少年却毫无伤损,只是仍然沉迷而已。 她转身一看,只见凉亭那边,那位蒙面汉正在横目怒视,凶光暴射,气得钢牙直挫不已! 双方相距,仅一亭之隔,不过十余步远近,而且除这座精致的八角凉亭之外,周际寂静无人。 然而—— 蒙面汉却似有顾忌般,空自怒火高烧,却不敢再跨前一步,兀自在凉亭这头次胡子瞪眼也。 蒙面姑娘冷冷一笑,道: ‘千面如来,你一身罪恶无边,回头是岸,如果再不敛迹避世,恐怕大难将至,姑娘去也………………’ 蒙面汉陡煞急喝:‘贱婢你想入无恨谷去!’ 蒙面姑娘依然冷哼道: ‘怎样你怕我揭你底牌吗?那简单得很,只要答应姑娘两个条件,姑娘就可不入无恨谷去!’ 蒙面汉怒道:‘贱婢你真愿做本寺罪人?’ 蒙面姑娘目光不变,仍然冷冷道:‘姑娘与你们风马牛不相关,乃是你们克星,别错猜姑娘身份的好!’ 蒙面汉恨声.道:‘真真气死我也,贱婢你!………………’ ‘姑娘懒得与你-闲牙,吾去也!’ 说着转身欲走。 蒙面汉见姑娘欲走,不由心头大急,喝声:‘贱婢慢走!’ 姑娘停步转身道:‘你答应了吗?’ 蒙面汉道:‘贱婢你不念本观主对你何等恩惠!’ ‘千面如来你再不识相,恐来日悔之莫及!’ 说着,故意冷嗤一声,然后转身欲走。 蒙面汉不禁进退维谷,这时耳旁一声冷笑:‘观主你不敢下手吗?那由吾来吧!’ 陡又一声断喝:‘蛇蝎美人还不给我留下!’ 蒙面女郎闻声一震,转过身来,当他入目面前一位黄衫蒙面客时,更是震吓万分,心忖:‘要糟,这煞神一现,他二人将难救了!’ 外表却故作镇定,道:‘来者何人,敢作疯犬乱吠?可知本姑娘厉害?’ 黄衫蒙面客闻言,微微一哂,狞笑道:‘好个忘恩负义的贱婢,你真的认不得老夫吗?’ ‘姑娘知你是寺中恶徒,武林败类而已!’ 黄衫客嘿嘿二声干笑,转头对黑衣蒙面汉道:‘观主还不将这贱婢处死,尚要等到何时?’ 蒙面汉以蚁语传言道:‘张堂主难道不知此地是何所在吗?’ 黄衫客嘿嘿干笑道: ‘观主志图四海,难道连小小化仇亭也不敢下手吗?人云卧塌之旁,不容人鼾睡,观主这点耻辱不想趁机洗雪,将待………………’ 蒙面姑娘因知绝魂寺底细,知道此去为无恨谷管-,亦是绝魂手中惟一净土,绝魂寺上下群魔,均视为禁地,不敢跨越。 她本欲仗此要胁千面如来交出解药,待救醒云宗文后再作打算,因此始终装模作样,激急对方。 但此刻一见对方二人,眼色正阴晴不定,又不知即将要施出何奸计,心中不禁油生寒意。 念头一转,双足一顿,便待离去。 但就在她身形骤起之际,陡闻一声大喝:‘贱婢休走!’声到劲到,一股无形潜劲,挟雷霆万钧之势,向姑娘卷压而至。 蒙面姑娘见对方竟敢破例,冒大不韪,发掌攻进化仇亭之人,不由大惊。 强劲临头,而她却双手各抱一人,毫无还手之能,当下事急从权,手一松,任令二少躯体坠地,她却着劲还攻过去。 然而—— 强中自有强中手,姑娘功力虽高,那及得上黄衫蒙面客沉浑之势。 双方潜力一绞,人影乍合倏分,蒙面姑娘一时接纳不住,陡觉胸口一热,禁不住喉头发甜,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一股鲜血。 人在受震之余,再地无法立足,一阵眩晕,不由跌坐在地。 而云、钟二人更是受的无妄之灾,被双方掌尢所激起的气柱所迫退,在地上滚了数滚,可惜二人因神志昏迷,却不觉得痛。 黄衫客道:‘打得好,打得好,事不宜迟,请观主打发她三人上道吧!’ 蒙面汉日露异色道:‘这样做已是犯了化仇亭主之忌,难道还要……………’ 黄衫客奸笑道:‘怎么?堂堂绝魂寺寺主,名震天下的千面如来,还会怕人吗?’这黄衫客竟敢肆无忌惮地,顶撞其首领了。 蒙面汉怨声道:‘张堂主你给我闭嘴,本观主几时怕过人来?’ 黄衫客哈哈笑道: ‘就你连近在目前的敌人也不敢采取制裁行动看来,不是怕便是偏心,那就由本人代劳如何!’ 蒙面汉一再被黄衫客冷嘲热讥,不由怒不可遏,恨恨地道:‘你敢吗?我看未必吧!’ 黄衫客嘿嘿道:‘那就请观主原谅我放肆了!’ 说着,功贯右臂,只见他举掌虚空一按,一股强大潜劲,立即疾卷而出,向姑娘身上卷去。 然而—— 就在他掌劲击出,眼看重创倒地的蒙面姑娘,就将饮恨丧生之际。 突然—— 那蓬奇大的潜劲,竟如恍遭无形气墙般,不但不能前进,反而马上又向两侧四散开去了。 蒙面汉见状,心中忧喜参半,一双怒眼,射出闪烁不定的眼光。 黄衫客却是暗自惊奇,心中真不信邪,再度挫马运劲,扫掌攻去。 可是,怎一掌的反应依然如是,对方三人,虽无半分的抵抗力量,却仍然毫无伤损半分呢。 黄衫客让人愚弄,不由怒火高烧,厉声喝道:‘何方小狗,既敢干扰,破坏太爷买卖,有种的就出来领死!’ 话声方落,耳际已传来一声轻笑: ‘狡猾的狐狸,大爷已经二次饶你,你若是再敢第三次出掌,不立刻教你尸横此地才怪!’ 蒙面汉幸灾乐祸地对黄衫客道:‘如何,已激怒了人家了吧!’ 黄衫客本来就已高烧的怒性,如今再经对方这一讽刺,顿如火上加油,越发不可收拾了。 当下大喝一声:‘狂莽匹夫,太爷第三掌去矣!’ 喝声中,双手一堆,一蓬潜劲,急涌而出,这一掌他挟怨而发,直有裂山撼岳,惊天动地之无比威势,端得吓人听闻。 但他掌力乍出刹那,陡闻对方冷笑道:‘无知恶徒,不让你吃点苦头,那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去吧!’ 陡闻一声闷哼传起,黄衫客登时如断线风筝般被震退丈余,叭哒一声,跌坐在地,跌得金星乱冒,耳鸣心悸。 未见潜劲,却能击退一位黑道高手,这份神秘,令得蒙面汉心头大吓,暗忖:‘这是什么武功?’ 心念中,突闻那声音再起: ‘阁下快扶回张启明予以调治,叫他今后别目中无人,否则他日不只是似今日这般警告而已!’ 蒙面汉道:‘老前辈教训得极是,但望老前辈千万不要介入这场是非,以免晚辈为难吧!’ 那声音忽转怒道: ‘废话,老夫发誓终生不与人见面谈话,难道倒喜欢管闲事吗?倒是你自己善自保重为要!我去也!’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这暗中发话之人,究竟与蒙面汉是何关系,又是敌耶友耶? 蒙面汉待暗中之人离去后,乃近前拍开黄衫客穴道,予以推。 半响—— 黄衫客悠悠醒转,一脸恨毒之容。 蒙面汉冷冷道:‘怎么样,好受吧!这真是强寻烦恼的活报应,若非我救治得紧,看你……………’ 黄衫客道:‘厚恩后谢,那贼徒呢?’ 蒙面汉道: ‘怎么样?不服气吗?嘿嘿,要非人家手下留情,只用了三成劲闭你经血,此刻那还能说话。’ 黄衫客恨恨道:‘终有一天,不将无恨谷夷为平地,誓不为人!’ 蒙面汉道: ‘张堂主想自己没处找高兴,但可千万别给本寺找来无边麻烦,添上一个困境,走吧!’ 临去之前,恨恨地向地上三个敌人瞥了一眼,冷笑着飘身离去。 大地一片寂静,风萧萧,霜露蒙蒙,东方天际,已略现端倪,正是黎明即至的欲曙之天。 陡然一声鸦鸣,划破了静空,响澈四野。 蒙面女郎悠悠地从迷蒙的晕境中苏醒。 她星眸乍展,人眼四野寂然,自己竟已横卧在露天的草地上,不由忆起先前所发生过之事。 她霍然而起,凤目侧顾,却见地上倒卧二人,正是云宗文与钟景铭。 看他们睡的十分甜蜜,才又使她立即记起,这二人那里是在梦中,却是中人迷药所致呢! 她懒洋洋地望了望天色,然后走近二少年面前,细一审视之下,目露忧色。 只听她焦急地喃语着: ‘怎么办呢?不知他们中的究是何种迷药呢!怎么自己怀中所存药丹,竟无法救得他们!’ 无可奈何之下,抱起了二少年,方待举足离去。 登时,一项难题,深深地困惑了她。 退出化仇亭外吗?自己挟他二人,怎能全身脱过绝魂寺处处埋伏,此事生望可是难如登天。 继续前进吗!但前面已是无恨谷重地。 而这无恨谷中是何秘事秘密,却又不知,更据悉无恨谷规矩是入者难出,后退的忧虑与前进的担心,深深地使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发生矛盾。 终于她想到与其冒险闯关,跟自己性命开玩笑,不如勇往直前碰碰运气。 于是—— 她挟起二人,展开轻功,向前面奔去。 只见这绝魂寺后,竟是一片海拔不高的丘陵地,蜿蜓曲折,绵亘如一条长蛇,此刻,约莫寅卯之交,东边山腰已霞彩四射,旭日渐升。 姑娘心急檀郎安危,早已无心吸取早晨新鲜的空气,当然那葱笼的茂树,幽美的风景,也丝毫未曾激起她欣赏的兴趣。 走未多远,已近丘陵地带,迎面是一座奇异的山岭,一条羊肠小路,小径成峡谷形,两侧是危石秃枝,葛藤古木。 小径前头,矗立着一块万斤巨石。 蒙面女郎走近小径外,一看,巨石上赫然写着:‘无恨谷!’ 旁边犹有二行小字注着: ‘入此谷来永远无恨 出此谷去永远无情。’ 这二行小注词意不深,但只要你多读几次,却有令人觉得莫如其意,直有乍看容易,再看难解。 蒙面姑娘此行目的,乃是迫于情势,而且她又不悉无恨谷之底细,当下冒然便向谷中走去。 在她正举步欲跨过巨石,进入谷中时。 蓦然—— 耳旁响起一阵平板冷淡的声音道:‘姑娘你己看破世情,意欲离群索居了吗?’ 蒙面姑娘闻言不由愕然无以为答。 这时对方声音又起:‘欢迎姑娘加盟,可是你能代表二位小侠之意愿吗?’ 蒙面姑娘只答道:‘本姑娘欲见谷主一面。’ 那边接道:‘甚好甚好,且请入谷!’ 声音顿渺,显然来人已去。 蒙面姑娘毅然举步跨入,走向谷中。 当进入谷中,走不多远,但觉面前一阵微风飒然,忽然飘下两个凶恶其貌的中年人来。 中年人细一打量姑娘,不由摇头道: ‘可惜可惜,她生得羞花闭月,沉鱼落雁,艳丽无比,又是年华豆蔻,竟然有此重大决心!’ 蒙面姑娘听之,却不知对方话中含意,只好以沉默表示毫无意见。 二人对姑娘孢拳道:‘无恨生欢迎姑娘莅临,请入不罪谷奉茶,啊,这二位朋友怎也太贪睡了!’ 蒙面姑娘一见二人貌相凶恶,不由心生厌感,但对方词意恳切,态度真诚,不似闻其他恶意。 当下淡淡答道:‘他二人乃中绝魂寺奇特迷药,数量迷迄今,不省人数——非为贪睡也!’ 二人闻言,双双唔了一声道:‘那好极了,姑娘能代表他俩之意吗?’ 蒙面姑娘又再闻及此言,不由生出好奇之心,问二人道:‘尊驾此言何解?’ ‘怎么!姑娘不知谷中规矩?’ 蒙面姑娘摇摇头道:‘不知!但请指教!’ 其中一人道:‘入此谷来永远无恨!’ 左侧一人附和道:‘出去谷去永远无情。’ 蒙面姑娘闻之,真是哭笑不得,更不知对方为何答以谷口石上之语。 二人见她沉默乃解释道: ‘只要姑娘能够全权代表他们,则我俩只要随便弄些手脚,姑娘二位男朋友立可恢复知觉!’ 姑娘男朋友三字入耳,不禁觉得耳根发热,亦好气亦好笑也。 不过—— 她一听对方有法可解二人之迷药,那不大喜,忙道:‘本姑娘能代表他俩,请快救醒他们吧!’ 二人道:‘请姑娘放下他们,让无恨生看看!’ 二人齐称无恨生,姑娘不由暗感纳罕,但她急于欲救二小,乃未追问,当下如言将二小躯体放下。 二凶貌健汉走近前细一审视,旋道:‘这只是中了媚性驱魂迷药而已!’ 说着二人探身怀中,各掏出一粒黄色丹丸,去腊之后,塞入二小口中,然后予以一阵推-! 半响—— 只听二小齐声:‘闷死吾也!’ 双双一跃而起,蒙面姑娘道:‘恭喜二位,快请向他俩致谢救回知觉之恩!’二小相互望了一眼,徒又记起自己未失知觉之前,乃是闻香而倒。 如今—— 蒙面姑娘说是有人相救,忙转头一看,只见身旁二个凶汉静止。 云宗文虽觉二人之貌相太过凶恶,令人讨厌,但人家既然是救命恩人,当下那能不谢呢! 当下抱奏道:‘承蒙二位侠士扶助,不胜感激之至!’ 对方二人却道:‘别客气别客气,以后是一家人了,请入谷吧!’二人话完,也未告辞,双双互递一个眼色,就突然掠身离去。 转眼消失于前头,云宗文听对方说是一家人,不由大为不解,偶一侧头,忽见蒙面姑娘已看着自己。 当下感激地道:‘屡蒙姑娘援救,云宗文永生感德!’ 蒙面姑娘道:‘何必虚情假意,岂不知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阁下何须再狡辩掩饰!’ 云宗文道:‘姑娘别误会,我我我……………’ 他一时觉得十分对不起这位姑娘,尤知对方这露骨的表示,显然不满自己对卓逢珠的态度,想起人家几次相救之隆情,不由得心生愧疚。 此刻,情急之下,却不知如何措词,我了半天,却我不出所以然来。 蒙面姑娘却道: ‘此刻处身无恨谷中,一切皆无恨,咱们还是先谈正事要紧,那些恼人事儿,不谈也罢!’ 无恨谷三字一出,二位少年均脱口诧叫:‘这里是无恨谷?’ 蒙面姑娘也讶然道:‘怎么?二位都知道此地吗?’ 二人却又摇头道:‘不识,只是此地距绝魂寺多远?’ 蒙面姑娘道:‘此地就是绝魂寺啊!’ 云宗文接道:‘那么无恨谷三字是……………’ 蒙面姑娘冷哼一声:‘你以为无恨谷三字是我杜撰的吗?那你就未免有点孤陋寡闻了些!’ 云宗文被对方一阵抢白,不觉脸红,暗道:‘好个刁蛮的女人!’ 口中却连连否认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是觉得绝魂寺中怪奇事太多罢了!’ 蒙面姑娘道: ‘告诉你吧,免得你一肚子的闷气难出,你没有听方才那二位丑汉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吗?’ 云宗文道:‘在下正不解其话何旨!’ ‘简单得很,那就是说入此谷者:永远只有呆在这里,不能再出之意!’这话不但云宗文不满,连钟景铭也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云宗文微笑道:‘我不信他们除了暗算之外,能够留得住我!’ 蒙面少女调侃道: ‘当然啦!箫剑掌门人云宗文名传遐迩,神技无双,谁有此能耐,除了那庐山独门柔功之外,真真是举眼无世,焉有匹敌之人!’ 云宗文方不知‘庐山柔功’是何门绝艺之际,猛然心中一动,暗道: ‘好厉害的妞儿,原来她居然连卓姑娘师门也已到过,敢情连二老说亲之事,也给她听到!’ 他一时楞然不知何言以对。 这时—— 蒙面姑娘却又道:‘可是,你若以为这无恨谷也是千面如来所管辖,那就大错特错了!’ 云宗文被弄得满头雾水,心忖:‘是绝魂寺内,却不是千面如来所管辖,那么这无恨谷到底是何路数!’ 蒙面姑娘那会看不出他心中怀疑,接道:‘无恨谷乃是绝魂寺中一处净地也,正是绝魂寺徒,视为畏途的禁地!’ 二人双双‘唔了’一声,其实内心中越发不解,只是不便再问罢了。 蓦然—— 当当当,传来三声钟鸣之音。 云宗文道:‘钟鸣之响,却又传自谷中,未知是何含意!’ 蒙面姑娘道:‘管他何意,进去一看,一切自可真相大白!’ 云宗文好几次皆被蒙面姑娘所顶冲抢白,但他竟然不敢生意,只是觉得十分的尴尬而已。 这时忽闻蒙面女对身旁少年道:‘这位兄台高姓台甫,为何与绝魂寺结怨呢?’ 云宗文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未与人打招呼,忙也道:‘在下云宗文,敢请兄台一示台甫!’ 少年还礼道: ‘在下钟景铭,世居鲁东飞灵堡,此次上九华山,乃是为了查访家祖钟向离奇失踪之事!’ 云宗文一听道:‘原来兄台是神州一剑后人,失敬失敬!’ 蒙面姑娘道:‘绝魂寺埋伏重重,步步杀机,千面如来阴诡机诈,狡猾无比,并非易与。’ 见二人面上各露不忿之色,暗忖:‘这二人竟是一般的牛脾气,刚吃了苦头,还不承认似的!’忙接道: ‘不过,千面如来既容他人在其卧塌之旁鼾睡,足见他对这无恨谷必有所顾忌或悸怯之事,只要我们此行有所心得,说不定正是绝魂寺霉气将生之时了!’ 这几句倒动听得很,切切实实在二少年心中起了同鸣,各自暗忖: ‘对啊,等一下只要会到这无恨谷中之人,或许可以查出绝魂守主千面如来的身世来历!’ 云宗文陡然记起,忙问道:‘姑娘曾否看到岭南樵子老前辈?’ 蒙面姑娘道:‘他在你们昏去时,负责阻敌,由我带你们来此!’ 云宗文道:‘不知他老人家知否此谷位处?’ ‘无恨谷天下少知,除非他是………………’ 倏然住口转话道:‘樵子老前辈一身艺业精奇,何劳挂意,我们还是先看看这无恨谷吧!’ 云宗文见对方半途转话,必有神秘之处,但也不便追问,心想那老樵子功力绝世,也用不着代为担忧的。 当下对钟景铭道:‘钟兄,我们今后可以说真是敌忾同仇了,但愿钟兄能够不吝指教!’ 钟景铭道: ‘不敢不敢,云兄英名,弟早就如雷贯耳,恨不识荆,果然传言不虚,弟能有机缘,得与兄把晤,已觉生平无憾,还请兄多提携!’ 二个少年英才,一见生情,惺惺相惜不在话下。 蒙面姑娘道:‘二位都是年少技高,必是他日龙凤,但愿不久,江湖上魑魅绝迹,魍魉无踪!’ 话犹未了,蓦然。 远处又传来当当当之声长鸣。 姑娘道:‘我们走吧!’ 于是—— 三人飞身向谷中奔去。 三人拐了数弯,方自觉得谷道曲折蜿蜒,响异常理之际,眼前霍然开朗,竟是一片平坦的广地。 广地上数栋红墙绿瓦的精屋,被一圈美丽的灌树所环绕住,正中两棵参天古木,两棵古木干上,挂着一片黑底金字的横匾。 三人仔细一看,匾上竟写着-‘不罪洞天’四个斗大篆字。 三人正自诧异,偶然眼光触及匾夏,不觉又是愕然一怔,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第十章 罪洞天中藏恶龙 云宗文与鲁东飞灵堡灵龙七匕后人钟景铭,被无恨谷人救醒之后,与蒙面姑娘三人,为探无恨谷秘密,乃直奔深谷之中而来。 当三人拐弯抹角地走了一阵之后,眼前一片开朗,发现了一片广地。 广地上筑有数栋精美屋宇,屋宇四周遍栽着无数灌木,只迎面之处,突出地矗立着二株参天古木,枝叶扶疏,宛如伞盖。 而在古木干上,却横悬着一块巨匾,写着:‘不罪洞天!’ 三人正觉得这‘不罪洞天’四字之名,有点取得不伦不类,而又奇特之际,那知,偶然触及匾下树干,更是愕然一怔。 弄得满头雾水,不解其意,但见匾下两株树干上,精光滑溜,被削去树皮,乍看好似挂着两块平削的木板。 木板上各以刺眼的银朱字写着一对联句。 右边写的是: 时耶?命耶?天耶?只怨自己。 左侧写的是: 仇乎!悲乎!恨乎!不罪他人。 三人入目这副联句,不禁齐觉纳罕心忖: ‘不知这不罪洞天住的到底是什么人?看来必是一个极端怪僻,又是极端悲观消极之人!’ 三人所见相同,彼此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眼光。 而云宗文却在目注蒙面女郎之时,发觉蒙面女郎目色有异,竟然似乎蕴藏了复什的光彩。 而这复什的眼光,在云宗文领悟中,却有觉得意与左树联句相同,包含着恨、悲、愁、怒之色。 这一发现,使他怦然心跳,心的深处,更有一层诧疑与惭愧交集之情愫,他不解蒙面女郎何以对他如此。 既有深切的关怀,也有似能饶恕的恨怨,这如同他自己不知其名姓一样,使他甚感为难,也深感此女个性之不可捉摸。 惭愧的是,自己多次蒙她解救,恩高如山,虽然不知何事会惹她如此,但显明的,她在恼恨自己是事实,这对一个受人厚恩者,毕竟是惭疚之事。 其实—— 云宗文并非不知,而是未曾细察也,这也许是正与他那忠厚,爽直而带点土性的性格有关。 蒙面女郎心情果然复什得紧,而最主要的是,她已不容于绝魂寺,更伤心伊人别有怀抱,对今后归宿问题,最为担心。 不过—— 她内心中也另有一样顾虑,只是,她只能将这份担心,埋在心的深处而已。 钟景铭却是局外人,不知这二者之间,有何奇妙的关连,他见二人相对沉默,不由插口道:‘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宗文闻言,心念一转也附和着道:‘是啊!看这不罪洞天,以及两旁之联句,这里的主人,必是……………’ 蒙面姑娘道: ‘小声点,我们的一切可操在人家手里的,别多言取祸,变成甫脱虎口,又入蟒唇,要知我们还处身九华山中!’ 钟、云二人齐皆瞪大眼睛道:‘什么?我们还在九华山中?’ 蒙面女郎颔首道:‘是的!不过这里并不是千面如来所管辖之地?’这一说,使得云、钟二人更如处身五里云雾之中,甚为不解。 因为,就他们所知,九华山无异龙潭虎穴,不啻鬼域地狱,绝魂寺入者绝魂,千面如来更是寰宇间闻名丧胆的第一獍獠。 是则以绝魂寺之威势,以千面如来之凶狠,岂能容人在他卧榻之旁鼾睡?是以,钟景铭与云宗文颇觉不解。 蒙面女察形辨色,那会不知二少年心意,当下微微一笑道:‘这不罪洞天乃绝魂寺徒,不敢擅越雷池的禁地,主人更是千面如来忌惮之人。’ 二人齐皆脱口道:‘那此间主人是正道高人-!怎地又说是…………’ 二人之意,认为‘不罪洞天’主人,既是绝魂寺徒所悸怯之人,则必是正派,因此怀疑姑娘所说,此地亦是险境之言为虚。 蒙面女闻言,暗忖:‘这二个呆子,真不知厉害为何物!’ 忖念间,截住二人道: ‘请慢以为此间主人是正派之人,或许我们不死于千面如来之手,却亡于不罪洞天之中呢!’ 二少一见姑娘说得如此认真,这才知道,自己所料是离谱太远,敢情不罪洞天亦非善地。 心有所疑,不由道:‘请问姑娘,这里的主人是何人物?’ 蒙面姑娘道: ‘此间主人是何人物,我也不知,但此地亦非善地,却是千真万确,据闻不罪洞天,是不罪外人。 但外人一入化仇亭之后,则永远需听命于他们,不得任意退出,你不听方才二人之言吗?’ 二人都是少年高手,血气方刚,那里服气,当下双双斜剔剑眉道:‘那么此地主人难道是个舛戾之人?哼哼……………’ 蒙面姑娘未得二人再说下去,忙道:‘低声点以免弄得麻烦四起,那就…………’ 话犹未了,突然—— 由那数栋屋内,传来一阵悦耳的乐声。 乐声中包含箫、笛、鼓、琴,各种乐器,和协地奏着幽美之音,却是北曲娱‘乐升平’的调子。 三人俱皆诧奇不已,云宗文急于打开心中疑窦,当下对二人道:‘既来之,则安之,此地果然透着奇怪,我们不如进去看看吧!’ 钟景铭也是不折不扣的好胜少年,那不随即附和。 蒙面姑娘因心念紊什,又不知此行祸福,未免忧心忡忡。 但看二人情形,也不由激起她无比勇气。 尤其她知薄幸人武功得自数个武林高手,潜力极大,或许凭真实本领,那传闻中的人物,不见得就能左右他们。 当下也决定一试,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不入不罪洞天却也不能出得化仇亭,更无法出得绝魂寺去。 于是,她正式地对二人道: ‘此去不罪洞天,请二位侠士不可造次,见到任何人物,也不可凭一时意气而孤行独断,我们需见机而作。 若能取得此间主人信任,或许对扫灭绝魂寺有着莫大的帮助,走吧!’ 云、钟二人,一见蒙面女郎说得如此的慎重,如其对此间主人必有所闻,那不唯唯答答。 云宗文私心中,更有几分确切的臆测,那就是这位对自己有恩亦复有情,但却始终不愿吐露真实姓名,也始终蒙着黑纱的神秘姑娘,必然是绝魂寺人物无疑。 三人极其细心地,走向‘不罪洞天’,在通过门户时,他们默运全身功力护身,以防不测。 可是—— 奇怪的狠,那乐声未歇,但却静物人影,使得他们极平淡地进入大门。 迎面却是一道三尺高,以白石砌成,约有数十丈宽的矮墙。 墙上也挂着一块大理石做成的牌子。 三人近前一看,那牌子上写着:‘不是乐园,不是天堂,不是地狱,也不是鬼域,是忘我之地!’不罪人留。 但见那字有碗大,入石三分,竟然是以极高的内家功夫,以气为力的金刚一指弹神技啦。 三人颇觉奇怪,这‘不罪人’是外号?立此牌子何意,看他似是自甘居此,又似是出于无奈,按牌上字意,却有几分勉强的。 立碑已怪,碑又更怪,由不得三人对不罪人又增添一位不解与猜测。 三人小心翼翼地,跨过矮墙,进入内里。 但见两栋精美的屋宇,相对并排于满植古杉的广地上,中间却盖着一间形式奇特的石屋。 而那阵乐声,正分别由左右两栋精屋中,悠悠传出,不绝于耳。 令三人更觉奇怪的是,依此间屋宇建造的精美情形看来,此地主人必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 可是—— 此地,除了这左右两栋盖造精美的屋宇外,夹于中间的却是古怪的石屋,甚为不对称,而且四周既无假山水池,亭阁之设置,就连花草地无,却又令人觉得此间主人不像是附和风雅之辈。 三人正待举步看看这不罪洞天之中,何以如此特殊之际。 蓦地—— 一阵低微而清晰的声音,随着微风,飘然而至: ‘男左女右,各入空屋之中,为本洞天第三十五、六、七号自修人,一切琐事,入屋自知,老夫代表三十四位同好,衷心欢迎三人加盟不罪洞天!’ 三人声音入耳,蒙面女郎早有预知,并不敢惊讶,但是钟、云二人却十分纳罕,相互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色。 蒙面姑娘朗声道: ‘启禀不罪前辈,晚辈三人擅入化仇亭无恨谷,深入老前辈静居之不罪洞天,并非自愿,更非………………’ 话犹未了,对方声音已截断话头道: ‘小娃儿岂未看清,本门宗旨是不罪天,不罪人,不罪命乎,毋庸多言,快入各人屋中,三十五、六二号负责二胡,三十七号使用银笙,快进去!’ 好奇怪,对方竟不讲理就派去工作来。 云、钟二人年少气盛,见对方竟硬欲自作主张,分派自己,不由面有愠色。 蒙面女见状,知二少年将欲发作,忙道:‘你二人可千万别鲁莽,须知此人不是好惹的!’ 转口对石屋中道:‘老前辈吩咐,那敢不遵,只是…………’ ‘只是什么?如果再多噜嗦那可就别怪老夫要挑断你们三筋七脉,弄得抱恨终生了啦!’ 声音说来不快不慢,但却自有一番冷森森的意味,令人闻之不寒而懔。 蒙面女为难地向二少看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云宗文早已忍耐不住,不由冷笑道:‘人各有志,阁下未免太强人所难吧!’ 她话声甫出口,却觉得心中一热,暗道一声‘惭愧!’此刻乐声未停,自己未提高声调,对方怎能听得见。 不料—— 他话甫过,方自忖念之际,对方却已淡淡地道:‘娃儿再多说,当教你死的更苦更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自讨没趣。’ 云宗文不禁大吃一惊,心忖:‘此人好深厚的功力,竟然已经达‘天耳通’之境界!’ 心中虽然暗惊,但少年人的本性,加上他内心中的不满对方之横蛮,却已激起他万丈豪气。 只见他仰天一阵长笑。 要如云宗文迭获奇遇,此时一身的功力,已达玄玉归真的化境,这一笑又是有含意而发。 只见劲亮震耳的笑声,穿云而上,响遏行云,宛然九天鹤唳。 钟景铭不知云氏何以突然而笑,但却也暗自佩服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卓绝的内家修为,不由一扫自己昔日的孤傲之气,立心结交此少年奇才。 云宗文笑声未歇,对方话声已起: ‘好小子,这小小微末之技的以气化劲功夫,能算得什么?想以此示威,那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 这一阵子话,仍然是平平淡淡,但听在云宗文耳中,却不由又是一震。 因为对方相距自己,约有数十丈,自己又在使劲大笑,对方却依然未费多大力气,便能将声波透入自己耳中。 这份功力,比千里传音,甚至蚁语传音之类,还要高明多多,这怎不使他大为震惊呢! 蒙面女郎见事已至此,按传闻此间主人习性,三人将难逃一阵酷刑。 当下一横心,对二人道: ‘此间主人已经动怒了,我们如今只有全力以赴,戳力同心,或者能有幸存之机,脱出……………’ ‘女娃儿忒太梦想,既知难免一场刑罚,不好好自挑少阴三经,安份守己地学习奏乐,竟还想反抗。 哼哼,老夫近一甲子来,倒还未见过如此狂莽而又无知的孽障,祸福决诸你们一念一间,还是自断三脉的好,不然……………’ 对方一大套横蛮之语末了,云、钟二人已交换了一个相同的眼色。 只听二人不约而同地,大声喝道:‘老匹夫别狂,小爷等并非好欺之辈,有种的出来见个真章!’ 话声中,双足一点,疾如行云流水,向石屋掠去。 不料—— 他人甫起,石室中突然传起一声:‘三十四号出场!’而几乎就在‘出场’二字乍落,就已从左排屋中传起一声‘遵命!’ 人随声起,从左侧第一间精室窗户,滚出一团绿影,奇怪无比地,挟一股强劲,飘向云氏眼前。 对方点将出场之快,竟远比云宗文一跃之间,为时还短,这份快捷,端得骇人听闻,远出人类本能。 云宗文悚然一惊,前有强敌,忙疾打千斤坠,硬生生稳住前冲之势。 这时—— 对方敌人竟也似有同感地,瓢身在地,横目凶狠地,傲立在云宗文面前。 云宗文细一打量来人,不觉一皱剑眉,暗忖:‘此人好丑的面孔?’ 但见来人约莫有中等身材,猿臂蜂腰,再配上一身绝色劲装短打,更显得身材健硕不俗。 只见那一颗六阳魁首,却是满面疮疤,狰狞怖人,生得丑陋无比。 他手执一柄墨黑的琵琶,乌得发亮,竟像是精钢铸制而成。 一双精光,虽然炯炯有神,而其射出来的,却是死板板,毫无喜乐哀怒之感情,令人无法由其眼神中,猜出其此刻心情。 此刻—— 那柔和而混什的乐声,依然奏着,令人闻而心旷神清的娱乐升平之音,好似对双方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毫无影响一般。 云宗文冷冷道:‘尊驾是谁?’ 对方却淡淡地道:‘本人是不罪洞天三十四号!’ 不报姓名却只报号码,这在云宗文,以及身后钟景铭与蒙面女郎听来,却觉得十分的新斜挑而出。 云宗文早已成竹在胸,那招‘蛟龙出水’,只是试探性质,见对方竟不敢硬碰,知对方必极珍惜此琵琶。 心头略松,右手一抖,点、刺、戮,在一招之中,已幻化田三式,式式毒辣,式式奇诡。 绿衣丑汉功力虽高,但云宗文却是不世奇才,天虹剑又是犀利宝刃,因此,那一招三式幻化出来的朵朵剑花,炫花了绿衣丑汉。 只见他那平淡的眼光,露出骇异之式,身形缓了一缓,未及变招,便已不由自主引身后退。 但高手对招,重在机先,绿衣丑汉这一退,顿失先机。 云宗文正要迫他如此,见状那敢怠慢,手中天虹剑一紧,左挑、右劈、上刺、下断,招中有招,式里藏式,全是毒辣招数,竟使出了本门斩蛟剑法,更时而配上得自数个奇人的独门秘技。 左掌也同时点、戮、拍、打,以先天的六合神功,攻出绝学,云宗文想速战速决,因此,右剑左掌,招式凶猛,竟都是不世奇学。 绿衣丑汉眼神之中,不再是痴滞平淡,而是惊、急、诧、忧、交什的神色,他一柄铁琵琶也是攻架迎打,使得密不透雨,欲挽颓局。 二人展开了一场罕见的决阚,这一战,直战得昏天地暗,日月无光,但见剑光万道,琶影千幢,滚滚尘沙之中,依稀看到二团绿灰人影而已。 这一战,除了偶然传出剧战中人的喝吃声外,一切皆寂静无声,就连原先那万音交响的乐声,也不知在何时停止了。 想必这久未见到杀伐的人们,已开始为今天不寻常的怪事,为今天这场罕见的争斗而震惊住吧! 钟景铭第一次见到云宗文的武功,不由由衷地赞叹着说:‘这位云兄,好深湛的武技,想师父的绝学,也不过如是吧!’ 蒙面女郎却露出忧喜交什的神色,喜的是云宗文潜力极大,眼前武功,又似比昨夜高出多多,大概或可勉力闯出无恨谷吧! 至于忧从何来,却只是她心中自知,也不足为外人道之,她凝神地注意战场情况,几已忘了自己。 剧战正酣,陡闻石屋中再度传出一阵怒喝:‘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号你们还不出去!’ 一派命令口吻,还带着些责备意味。 ‘本号遵令!’ 只听那三声同答同时同样,平淡而又苍劲地传自左栋屋中,就像是一人发话般,整齐划一。 话声末落,三条线影,快逾鹰隼掠空,倏然穿窗而出,现身广场。 钟景铭与蒙面女郎,双双一声劲叱:‘你们想以多为胜吗?’ 不约而同,扑身过去。 然而—— 当他们看清对方掠出的三条线影之面容,不禁脱口惊叫一声:‘咦!你们……………………………’ 只见这三个绿衣人,除了手中所执兵刃,分别为钹、笙、鼓,三样不同乐器,以及身材胖瘦略异,高矮不一之外。 其装束,其貌相,竟是半点无差,毫没不同之处,均生得丑陋无比,与迎战云宗文者酷似。 二人乍见生讶,旋即知道,这些面容,必是伪装,而这些人何以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又何以装成同一貌相,却无法了解。 三个绿衣汉子,毫不理会钟景铭与蒙面女郎之惊呼,齐声喝道:‘三十四号朋友,吾来助你!’ 三人三件乐器当作兵刃,分上、中、下向云宗文三处要穴招呼而至。 钟景铭见对方目中无人,毫不将自己看在眼内,不禁激起一阵被凌辱的忿怒,一摆手中剑,大喝一声:‘不得无礼,接小爷一剑!’ 手中尺二短剑,展出家传灵龙七匕的绝技,向其中一个执鼓的绿衣人攻到,蒙面女郎也同时地,以手中长剑,展开一路奇妙剑法,阻止其余二个绿衣人。 于是—— 这三个绿衣壮汉,无法达成他们任务,仍迁怒二少年男女,各自杀手频施,疾攻自己敌人。 钟景铭接住敌人,却发觉敌人右掌疾出同时,左拳竟也不快不慢地,同时击了一下鼓,发出‘咚’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而自己虽再猛再诡的攻势,也必因这鼓声,而迫得不由自主收招换式,因此任他攻招再猛,出手再快,均自招招成空,式式无功。 这时,他由急而惊而怒,陡然一变手法,立刻施出师父微尘子独步武林的‘天外三式’。 天外三式乃其师万物空微尘子,毕生精心所创,深奥无比。 微尘子与岭南樵子本是至友,在接得隐觉神尼飞鸟传书之后,乃派钟景铭赶到九华山,一为支援岭南樵子等人,一篇查寻其祖神州一剑钟向下落。 钟景铭一施出师门天外三式,顿见冷芒大增,光气陡长,手中短匕舞来如夭矫神龙,出没莫测。 可是—— 他招法虽奇,攻势虽增,而对方那鼓声,却仍旧有一股奇怪的迷力,使得他始终无法转危为安。 这一阵斗得激烈,而旁侧的蒙面姑娘,也已战得娇嘘喘喘,香汗夹背。 蒙面女郎功力虽高,到底是女流之辈,限于天性,无法发挥沉雄功力,何况她的对手,乃是二个功力源源无尽,手法奇异的高手。 因此—— 起初十回合左右,她还可凭诡异的身法,勉力应付,千余合一过,却已还手乏力,只有挨打之机,而无攻击之能。 不过—— 对方二个绿衣人,却似是未下绝手,始终只是迫得蒙面姑娘应付乏力而已,并未致其于绝境。 是以姑娘是有惊无险。 然而—— 蒙面姑娘不知是心悬檀郎安危,或者杀昏了头,竟末发觉对方并无恶意。 她只是忧急,在久处下风之下,忽然一狠心,长啸一声,手中剑陡然攻出一路奇异的招数。 只是她一柄剑往往看是横扫,却突然变成斜挑,明是下劈,却突变为上戮,招数之奇,变化之快,直如波涛云诡。 渠料—— 她不使出这路招数还好,她这招数一出,只听对方二绿衣人脱口低呼:‘倒反阴阳八打!’ 双双沉哼一声,手中钹、笙陡然攻势大盛,出手不再留情,竟是招招狠,式式辣,全是煞着。 而且—— 精炯眼神中,露出怨毒之色,生像与蒙面姑娘,有着不共戴天深仇般。 本就不敌的蒙面姑娘,尽管一身‘倒反阴阳八打’,有着神鬼莫测,惊天动地的威势呢! 但是—— 敌方二绿衣人,却是艺业高强,手中外面兵刃,一出手便有如山崩地塌一般,剧力万钧。 因此—— 姑娘不但无法扳转危局,而且是立却陷入险象横生,危机四伏,只要一失手,便有性命之虞。 蒙面姑娘虽知要糟,却也是紧咬牙关,展出全力对付,左手中抽空扣了一把暗器,准备万一出手。 广场上之打斗正感得难分难解之际,石屋中却频频传出一阵极不自然的嘿嘿冷笑声音道- ‘李丕震你这孽障,竟敢不守信约,派遣门下侵入无恨谷不罪洞天,哼哼,看我还会饶你!’ 同时—— 左右两栋屋中,相继传出不满之声: ‘洞主,此贼作恶多端,又敢背义违誓,再也饶他不得,我们先毁掉这几个小狗再找他算帐。’ 石屋中人连忙道: ‘不行不行,各位岂不知我们处身不罪洞天,永居无恨谷中,那能再动恶念,使不得,使不得。’ 此人说话真是矛盾之至,既说不饶李丕震,又说不能杀人,不可动仇恨之念,岂非怪癖之至。 两旁屋中人又道:‘然则我们愿意让这三个小伙子,毁去咱们“不罪洞天”一贯的规例吗?’ ‘当然不能,你们还是奏你们的乐去吧!待老夫出去看看。’ 说着—— 只见一条白影,从石屋顶上冲天而上,快如脱箭离弦,飞去数丈高。 半空中白影一顿,向下俯冲,晃眼已飘落地上,竟是一个须发皆皤,而身材却颀长的红面老人。 老人一现身,随即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停手!’ 酣战中诸人闻喝,均住倏然后撤而退。 二个合攻蒙面女郎的绿装壮汉虽然后退,但眼光中却露出不满之色道:‘洞主为何阻止我们报仇?你未看见她使的是倒反阴阳八打吗?’ 此二人语气之中,隐含不满与责备口吻,而无丝毫尊敬之意,令人又觉得这不罪洞天,彼此关系十分奇特。 身为洞主的似有权又像是无权,似众绿衣人是其朋友,却又像是徒属,使人无法分析得出。 红面老人道:‘二位稍安毋躁,待老夫查明他的来意之后,再下手也不迟,你们请退后吧!’ 四个绿衣人悻悻然,如言向后退去,但是每人目光中,不再是平淡,反而是一股怨毒之色! 红面老人待众人后退,这才对呆立的三位少年男女,冷冷地问道:‘你们三人与李丕震是何关系?快快说出李丕震令你们来此何意?’ 云宗文那知李丕震是何人,乃转头望望蒙面姑娘,但却见蒙面姑娘目光中,也是露出不解之色。 当下答道:‘在下根本不知李丕震是何人,也从未受人驱使,此来不罪洞天并无任何意图。’ 老人道:‘那你们为何来此?无意图能进得此地吗?’ 云宗文未及同答,却有一阵声音,传入老人耳中:‘老怪物,他们三人果是不得已而来的,我老人家可以作证!’ 红面老人矍然色变,四下一望,却又不见人影,不由大喝道:‘什么人既来不罪洞天,竟敢露头缩尾,不出来一见,难道……………’ 话犹未了,对方声音已道: ‘别说下去了,以免损及你不罪他人,只怨自己的一贯作风,老人家是谁,久后自知,只望你指示三小一条明路,好替你找那李丕震报仇,免损你一生清誉!’ 光天化日之下,以红面老人眼光,竟看不到来人隐身何处,连来人从何方发声也不知,那不叫他大为骇异。 云宗文等人,也深感奇怪,是何等高人能深入九华山绝魂寺后的不罪洞天,而听此人口气,看来这红面老人像与李丕震有仇,到底李丕震是谁。 忖念中,已听老人道:‘朋友是谁,快请现身,否则…………’ ‘老人家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声音由近而远,倏忽隐去。 红衣老人目光陡然一剔,对三小道:‘你们到底是谁!’ 云宗文因为听暗中之人所言及,此老人也有仇人,心中已经料知此人必非自愿隐居于此。 当下答道:‘在下云宗文,此来是受千面如来所……………’ ‘是受千面如来所令,欲对不罪洞天有所不利吗!’ 蒙面姑娘插口道:‘老前辈请别误会,晚辈等与千面如来无关!’ 老人冷哼道: ‘女娃你居然还敢说与千面如来无关,不识李丕震?那你“倒反阴阳八打”是从何人处学来?’ 蒙面姑娘道:‘这“倒反阴阳八打”虽然是千面如来的独门绝技,但晚辈却是得自………………’ ‘那么你还说与千面如来无关吗?’ 云宗文见老人好生性极矛盾,乃道: ‘我们确实与千面如来不但无关,而且是有深仇大恨,此来不罪洞天,只是不得已误撞……………’ 红面老人忽道:‘不管你们为何来此,你们既入无恨谷,就要按规处罚,今生永不再出!’ 云宗文道:‘在下深仇未雪,那能独隐此地…………’ 老人一沉脸道:‘小娃儿你是说不遵吾言-!’ 云宗文毅然道:‘在下无法辞到!’ 红面老人道:‘好!看你一条狗命,是否像嘴那么硬!’ 说着—— 猛一挥手,看似无声无息,出手又是快极,乍看像是虚张声势。 但云宗文久练之钢,早芭知对方必以阴柔之力攻来,未得压力临身,忙自功贯全身,甩左掌,亦自击出一股无形潜劲。 他如老人性情舛异,这一击必然十分厉害,因此也将师门六合神功打出,双方俱是虚张声势,但却陡闻一声大震。 登时风沙四起,地动山摇,风沙漫天中,红面老人蹬蹬蹬退出三步,方始-桩站稳,面色已由红转白。 这时—— 左右两边精屋中,各自传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云宗文也觉得一阵强烈的心跳,气血翻涌,站不住脚,蹬蹬蹬,也一直退后五六步。 红面老人杀气陡生,探手掏出一蓬暗器,恨声道:‘小狗你再逞强,老夫就以“万毒闪光针”取你们性命!’ 云宗文一听对方欲使万毒闪光针,陡然一丝可怕的记忆飘上脑际。 当下转身对钟景铭及蒙面女郎道:‘二位快退,这是东海万毒门最厉害的暗器,由我来对付他就可!’ 那知他话声甫落,只见本已退在一旁的四个绿衣人竟显然掠身近前,目露焦灼之色道:‘小狗你知万毒闪光针来历?’ 却又转头对红面老人道:‘他说的可对?’ 红面老人面色大变,急问道:‘小狗你是何人,怎知这万毒闪光针来历!’老人这一说,无疑的是证实这闪光针正出自东海。 云宗文冷笑道: ‘这闪光针乃东海万毒门,采东海特产的红孔雀之粪,加上十七种东海无极岛上特产怪蛇之毒液混合而成,只是却奈何小爷不得!’ 老人混身发抖道:‘小狗你到底是谁?’ 云宗文方自不解,对方何以在自己说出这万毒闪光针出处之时,竟然会如此惊急神态之时。 蓦闻无数欢呼传起:‘啊!我们深仇可雪了!’无数人影,由左右精屋中,如飞而出,齐向云宗文立身处奔来。 一下子出现数十人,来势凶凶,云宗文不禁暗道要糟,登时紧张万分。 不料——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这群貌相同,装束无异,但却高矮胖瘦不一的绿衣人,在奔及他身前时,却齐皆驻足。 急对红面老人道:‘洞主,万毒闪光针可真出自东海?’ 红面老人面色似痛苦又似喜慰,复什地点了一下头。 那知他这一点头,登时只见数十绝衣人,齐皆高声欢呼。 紧跟着刷刷刷一阵轻微声响过处,那数十个本都是一班丑陋的貌相,登时变成僧道尼俗,老壮不一的各色各样人物。 云宗文三人见状,不由觉得十分纳罕。 陡然—— 人群中传来二声低呼:‘他真是文儿吗?’ ‘你不见他身怀本门六合神功吗?姓名虽可巧合,师门绝学那会有错!’ 云宗文闻言,心头大震,急忙循声看去,但见发话之人,乃是二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女。 他自幼离开父母,对父母毫无印象,此刻见男的手执一管铁笛,女的手执一管玉箫,又闻及前言,已猜出九分必是生身父母。 当下走近前对一人道:‘二位前蜚可是箫剑双英云雁飞贤夫……………’ 话犹未落,那剑眉星目的壮汉已哽咽道:‘既知吾名,难道你真是文儿,你世叔铁英呢?’ 女的哀叫声:‘文儿,你想的妈好苦!’ 男女二人,正是箫剑门传人,云雁飞与沉碧华夫妇。 云宗文一见多年未见面,只道已落贼手的爹娘,竟无恙地生活着,不由激起天性至亲的孺慕之情,急喊一声:‘爸、妈……………’ 扑身拥向双亲怀中。 在场诸人,红面老人呆立在此,其余之人,又正为今后生活已将改观而善,而此,竟浑然不知云氏父子会面的事情。 蒙面女郎见檀郎得会亲情,不由暗忖:‘奇怪!他们怎么不是在绝魂寺中,却反而在此地!’ 不过—— 她倒代伊人觉得欣慰不已,只是,同时,却也有一份淡淡的悲愁,那是她自己才能知道的。 钟景铭突然向人群中间道:‘请问诸位前辈,你们之中可有昔日鲁东飞灵堡神州一剑钟前时,却齐皆驻足。 急对红面老人道:‘洞主,万毒闪光针可真出自东海?’ 红面老人面色似痛苦又似喜慰,复什地点了一下头。 那知他这一点头,登时只见数十绝衣人,齐皆高声欢呼。 紧跟着刷刷刷一阵轻微声响过处,那数十个本都是一班丑陋的貌相,登时变成僧道尼俗,老壮不一的各色各样人物。 云宗文三人见状,不由觉得十分纳罕。 陡然—— 人群中传来二声低呼:‘他真是文儿吗?’ ‘你不见他身怀本门六合神功吗?姓名虽可巧合,师门绝学那会有错!’ 云宗文闻言,心头大震,急忙循声看去,但见发话之人,乃是二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女。 他自幼离开父母,对父母毫无印象,此刻见男的手执一管铁笛,女的手执一管玉箫,又闻及前言,已猜出九分必是生身父母。 当下走近前对二人道:‘二位前辈可是箫剑双英云雁飞贤夫……………’ 话犹未落,那剑眉星目的壮汉已哽咽道:‘既知吾名,难道你真是文儿,你世叔铁英呢?’ 女的已叫声:‘文儿,你想的妈好苦!’ 男女二人,正是箫剑门传人,云雁飞与沉碧华夫妇。 云宗文一见多年未见面,只道已落贼手的爹娘,竟无恙地生活着,不由激起天性至亲的孺慕之情,急喊一声:‘爸、妈……………’ 扑身拥向双亲怀中。 在场诸人,红面老人呆立在此,其余之人,又正为今后生活已将改观而善,而此,竟浑然不知云氏父子会面的事情。 蒙面女郎见檀郎得会亲情,不由暗忖:‘奇怪!他们怎么不是在绝魂寺中,却反而在此地!’ 不过—— 她倒代伊人觉得欣慰不已,只是,同时,却也有一份淡淡的悲愁,那是她自己才能知道的。 钟景铭突然向人群中问道:‘请问诸位前辈,你们之中可有昔日鲁东飞灵堡神州一剑钟向在内?’ 话落,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接口道:‘小侠是谁?怎知老夫残名!’ 钟景铭闻言大喜过望,忙道:‘爷爷,果然你老人家也在此,我……………’ 老人道:‘小友是谁,难道会是我那已死的…………’ 想到人既已死,那会复生,不由顿口不说。 钟景铭闻言,亮出匕首道:‘爷爷,我是景铭啊!你看,这不是爷的得意兵刃灵龙匕吗?’ 老人一见短匕,老目中不由蕴着两颗热泪,激动地说道:‘你真是铭儿,你不是被千面如来推下万丈深谷,怎地能够……………’ 说到此,不由得触动昔日盛名时节,以及家庭突遭奇变,满门罹祸惨况,不禁悲恸难抑。 钟景铭得遇唯一亲人,也是十分欣慰,乃将自己被千面如来摔下万丈深崖不死,得过名师经过,同祖父道出。 经这两对亲情晤面的悲喜情况,感动得在场诸人回到现实,纷纷向云雁飞夫妇及钟向致谢道: ‘原来二位小侠竟是云大侠与钟大侠后人,我们能得恢复本来面目,全是令郎,令孙所赐!’ 红面老人似也惊醒过来,走近他们道:‘云娃儿,你怎么知我这万毒闪光针的来历出处?’ 云宗文道: ‘晚辈乃是得自一位老前辈所赠,他乃是得自东海一位高人的“寰宇搜秘”一书中哩!’ 红面老人道: ‘书名寰宇搜秘,当然是宇内各式各样奇物怪事均有记载,那么万毒闪光针解法可知否?’ 云宗文道: ‘凡中万毒闪光针者,三日内必定会毒汁倒行人心脉而死,不过救法却极简单,只要迅速制住伤者穴道,不使血液运行,然后找到一条百足虫和以三粒普通的解毒丹,就可救治痊愈。’ 红衣老人忽然拍手道: ‘说得对说得对,这“万毒闪光针”难倒了老夫一甲子,只道今生永难再见她了,想不到却受了娃儿你大恩,老夫终生感德。’ 云宗文却茫然不知,这老人既身怀万毒闪光针,竟似不知来历出处与解法,而自己只一解释,对他竟有俱大之恩,真不知何所指也。 老人忽道:‘娃儿,那送你寰宇搂秘的人是谁?’ 云宗文道:‘那位老前辈叫岭南樵子,又称十分游者…………’ 红面老人略一沉吟,忽然雀跃道:‘真的是管广仁吗?啊!想不到大哥依然健在,真……………’ 话犹未完,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咯咯’的鹰鸣。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蔚蓝的碧空中,一点黑影,由小而大,快逾飞箭,晃眼已临空飞至,竟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灰色老鹰。 红面老人一见巨鹰,却现喜色道: ‘是玉儿是玉儿,啊!六十年未再见到它了,看它雄姿依然如昔,想来闻妹亦必无悉………………’ 说至此,好似想起什么似地,忽道:‘咦!闻妹怎知我在此……………’ 忖念中,见巨鹰并无降-之意,不由仰天嗫口长啸之声!只见音亮苍劲,穿云而上,空谷传音,历久不绝。 巨鹰竟在老人啸声过后,咯咯回叫三声,同时铁翼一转,俯冲而下,来得如殒星泻地,其快无比,顾盼间,已近众人头顶上。 众人不是眼睛一亮,只见巨鹰之上,端坐着一个宝相庄严的壮年比丘尼!中年尼姑在巨鹰近地时,陡然展袖而起,一个‘雁落平沙’身法,飘身落地。 中年女尼一落地,一双湛湛神光,正待搂寻时才发声长啸之人时,忽闻红面老人一声欢呼。 ‘闻妹果然是你,可还认得小兄林中天吗?’ 云宗文一看,这位中年尼姑,竟是虑山微峰顶那位隐觉师太,而红面老人竟认出是他故人,不由暗觉纳罕,心忖:‘这是怎么搞的?’ 尼姑闻言,细一端视征面老人,良久,忽然脱口叫道:‘是天大哥吗?你怎么处身九华山中呢?’ 红面老人道: ‘这事说来话长,闻妹你知道吗?小兄已知道万毒闪光针的解法,正要去找你呢!喏!便是这位小娃儿告诉我的!’ 云宗文忙近前施礼道:‘云宗文拜见老前辈金安!’ 隐觉神尼道:‘小友你们怎会在此,可知岭南樵子他已…………’ 云宗文心头大震,急道:‘他怎么了?’ 神尼凄然低官二声佛号,道:‘他因一时无备,在绝魂寺中中毒身亡…………’ 云宗文心头大震,惊叫一声:‘什么?他老人家已死?’ 老尼姑黯然颔首。 云宗文骤闻恶耗,想到这位玩世不恭的一代奇人,对自己的宠待,想到其惨罹不幸,不由悲愤填膺,一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蒙面女郎也是悚然一惊,她难过地对众人道: ‘想不到这位老前辈竟然惨遭不幸,我因二位小侠中毒昏迷,救起欲走,他老人家坚欲断后。 致不知敌人手段十分的阴损,惨罹奇厄,说来我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呢!’ 云宗文与钟景铭闻悉,岭南樵子是卫护自己二人,才在寡不敌众之下,中毒而死的,越发十分难过。 老师太见三小如此至情至性,不由劝道: ‘人死不能复生,三位小施主毋宁悲伤,其实,这也是天意,老柴夫昔日曾立重誓,终生不开杀戒。 此行他因愤恨千面如来之毒辣,致破戒违誓,也因此遭劫,如今惟有找那万恶的罪魁祸首千面如来,为他报仇!’ 云宗文恨声道-‘千面如来,我云宗文与你誓不两立!’ 身旁群豪也异口同声道-‘对!非将那恶贼解丕凌厉不可,我们这辈子所受冤罪也太多了。’ 红面老人林中天一见众人齐皆深恨千面如来,不由喃喃自语道:‘他真的是那么坏吗?’ 老尼姑这才对林中天道:‘你想管广仁本是他至亲的叔叔,他也狠心将其毒死,你说这种人不恶吗?’ 此语一出,顿惊四座,岭南樵子会是千面如来之叔,那么,千面如来是谁老尼姑是知道的-! 林中天道:‘什么?闻妹你说千面如来到底是谁?’ 老尼姑道:‘当然是你那宝贝徒弟李丕震啊!’ 众人一听,顿生疑窦,心忖:‘一个姓管,一个姓李,怎么会是…………’ 忖念未了,林中天芭道:‘闻妹这不矛盾吗?一个姓李,一个姓管?’ 老尼姑道: ‘你以为李丕震姓李吗?他其实正是昔日一代大盗,千里独行魔管广智的独子管独雄啊!’ 林中天道:‘那,我是被骗了,可恶的孽障……………’ 话风一转又道:‘闻妹你怎知个中底细呢?’ 老尼姑道: ‘愚妹自六十年前,与你分手后,却遇恩师广惠师太,乃随她剃发出家,结庐于翠微峰顶,不问世事。 至于千面如来底细,与及你隐居此地,还是一位师门道友告知的,那人就是掌警黄衫客,方才传音给你的不世奇人。’ 林中天道:‘那人名号呢?以我的修为,竟然无法看到人家的身影,足见功力已超凡入圣。’ 隐觉老尼道:‘他之名号已早不用,也不愿现身见人了,何必再谈他呢!’ 在场诸人,均被这复什的关系,搞的满头雾水。 不过—— 并无人插嘴,因为他们既知林中天与隐觉老尼,既有亲戚关系,且又牵出一个不露名的高人,则这绝魂寺之秘密,迟早总会揭开的。 云宗文万想不到岭南樵子竟然会是千面如来之叔叔,而千面如来又会是红面老人的徒弟! 就在众人猜忖不出之际,已听僧俗二老,又继续谈论著。 隐觉老尼道: ‘天兄,你不是四出找寻万毒闪光针的解法吗?怎么跑到九华山来,而又传了那么一个无恶不作的徒弟。 而且你虽然先后从各位侠士的口中获悉其罪行,也不离开不罪洞天,去清理门户。’ 说至此一顿又问道:‘对了,你这里为何名为无恨谷不罪洞呢!那化仇亭又是什么意思?’ 红面老人林中天闻言,竟然怒气冲冲道: ‘这完全是骗局,可恶的孽畜,竟敢设此圈套骗我,害我差点抱恨终生而不自知,而且委屈了这么多武林豪杰,错非云宗文这娃儿闯入此地,而又身怀神功,那么我真要老死还不如被骗呢!’ 老尼道:‘那也未必,因为妹经那位异人传言之后,却已赶来。 不过,这娃儿能解你多年困惑,其功不小呢!等下你说出这些年来经过之后,倒应谢谢人家呢!’ 红面老人连连点头道:‘那是应该的,老夫决不吝啬几手三脚猫武技,以及一些破铜烂铁!’ 众人一听,老人欲述说经过,忙寂然凝神静听。 老人看看众人神色,不由喟然叹道:‘诸位多年委屈,以及湖海一片乌烟瘴气,全是老夫造的孽。’ 微一停顿,乃向众人说出一段经过来。 他念然道: ‘老夫与这位师太,昔日本是中表至亲的兄妹,拜师-山一奇玄玄子。’ 数十年前,一个秋夜,月黑风高之际,姥山之顶,突有一夜行人以万毒闪光针,暗杀家师,这人却矫装老夫形容貌相,陷我以不义。 家师不幸惨亡,而家师一俗家侄儿与家表妹,就是师太她,均以为我背师恩,悖仁义,,在我闻讯同山时,动兵刃相向。 由于我曾由一异人传得十枝万毒闪光针,而那贼寇又矫装我貌相,害得我一时根本有口莫辩。 经我一再苦口强辩,才得他们允许我在追查此万毒闪光针来源及解法之后,方得再入师门。 于是老夫乃四出奔走,欲追查那位传我暗器的异人,然而,人海茫茫,天涯辽阔,那能找得到。 就如此过了三十多年,老夫始终无法知道,也始终无颜重归师门,性情也越趋舛异与孤独。 二十五年前,老夫途径九华山下时,突然看见一貌相狰狞老贼,正以万毒闪光针欲伤一壮汉。 老夫一心料定那老贼,必然是杀害我师父的仇人,乃在出手援救壮年之后,立却喝问对方。 岂料老贼一见吾面即逃,偏他又逃得快速无比,使我因起身慢了一步而终于追赶不上。 老师太道: ‘其实,他们本是用来欺骗你的一对臭味相投贼徒,那老贼正是如今权力远比千面如来大的歹人,千面如来也要让他三分!’ 这又是一项秘密,千面如来还要受人闲气。 林中天精眼一翻诘道:‘那老贼是谁?’ 老尼道:‘反正只要绝魂寺可破,他早晚也难逃大限,你还是别再打岔,继续下去吧!’ 林中天恨恨道:‘可恶的家伙,老夫如果早知他们是一丘之貉,哼哼,那会轻饶过他!’ 当然,若他末被骗,或许武林中没有千面如来这魔匪呢! 老人接道: ‘后来,老夫始从那壮汉口中,得知他叫李丕震,那以闪光针追杀他的人,乃是东海门徒党名叫九煞手莫通。 这孽障又告诉我,东海门上上下下已经悉被莫通暗害净尽,而这莫通又四处为恶,居无定所。 这孽障又虚情假意欲拜我为师,可恨老夫一时不察,竟告诉他专心欲找万毒闪光针解法与仇人。 不料—— 这孽障竟自告奋勇,欲代我查访,带我上此地来,还授我一计。 隐觉师大道:‘他到底向你献什么计,使你如此信任呢?’ 老人歉意地,扫视了周围那些与他同住不罪洞天之群豪一眼,方缓缓道: ‘可怜那时老夫,竟认为那计策甚妙,不但甘心听其摆布,而且还将一身艺业悉数相传呢!’ ‘说来实在惭愧,他告诉我在九华山之后,隐居有一高人,遁居于这无恨谷不罪洞天之中。’ 这老人毕生精研一部秘录,包罗万象,曾经声言只要有人能够胜他一招,就愿以秘录相投。 只是—— 若无法胜得,则只有听命于他,永远难出,而且要入此地之前,必须立誓,非达目的不出。 老夫一时不察,认为或许这幽居老人,博览强记,知道闪光针解法,同时也由于自负一身绝技,不信接不上人家一招。 于是—— 老夫乃中计随他进入化仇亭,来到无恨谷不罪洞天之中。 是时—— 老夫发觉这里除了盖有两栋精屋,及一间石室外,空无一人,认为是受骗,乃念然欲出去责他。 可是,那狡猾的孽障,却说那老人并不易见,须以至诚祈求,并且他又说十日内,欲带一人来此,告诉我闪光针解法。 老夫碍于誓言,那返入此地静候。 果然十日后,带来一人,但此人却是带着面具,不言不语。 老夫大怒欲问那孽障,那孽障却教老夫耐心,他将软请活拉,网罗天下有名高手来此,供我询问,则不信普天之下,无人知道闪光针解法。 此孽畜更进言,难免因此得罪武林各人门派,是以必须隐在石室中不与他们相见,同时若问不出话来,就请其住居一室,永不复出。 老夫信以为真,就如此委屈了众位高人。’ 云宗文却奇怪,这些人那会这么服贴,乃道:‘他们怎么毫无怨言,甘愿……………………………’ 猛觉言过唐突,忙转脸对其父道:‘爸爸,你们真的如此简单地,任人……………………………’ 云雁飞喟然道: ‘文儿,自古大丈夫千金一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爹娘因不知先误中千面如来分功散气毒丹,而与其打睹较技,既然受愚,也无法挽回。 试想一生所得清名既沾,又有何言,乃听命于伪容蒙面,永不谈过去,我想诸位高人也必如是!’ 神州一剑钟向道: ‘老夫处境正与云大侠一样,自觉无地自容,又立誓于先,非石室中人说出闪光针出处不能离此他去,只好含恨自困于此!’ 至此—— 众人彼此一席长谈,始知是敌人早有安排的陷阱,不由暗觉惭愧不已。 云宗文这下子才知道,千面如来除了心狠手辣之外,一身的智计野心,也是高人一等的。 若非自己由于巧得‘寰宇搜秘’,在误打误撞之下,揭破了这秘密,不但自己的性命难保。 而且—— 不久以后,武林高手,几乎被他收罗殆尽,到时整个武林,岂非不堪设想。 当下咬牙道:‘千面如来真是万死还不足洗其罪。’ 众人异口同声道:‘对!一刻也不能让那贼子逍遥法外,我们这就打将出去,大破绝魂寺!’ 老尼道: ‘慢着,那管独雄既号千面如来,自是擅于化装,我们必须先查出其真面目,才不致被他兔脱,又错杀了人。 再说—— 绝魂寺遍地皆毒,非怀有辟毒药物宝贝之人,是不能轻身冒险的。’ 众人闻言,齐觉有理。 老尼乃对红面老人道:‘天兄,你与那恶魔曾相处过,当知他未蒙面化装前,其真相有何特征!’ 林中天略一沉吟,乃道: ‘这孽障既擅易容,自是无法从貌相中看出,不过他的左眼是碧色,左手指只有三个,最是好认!’ 老尼道:‘诸位高人侠士,这绝魂寺中,到底有多少黑道高手,我们根本无法猜出来吗! 不过—— 以昔日称雄大江南北的幽冥尊者,也心甘情愿受其奴役看来,这绝魂寺内必然高手如云 再加上绝魂寺中,无物不毒,遍地皆毒,更是辣手,因此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否则小不忍则乱大谋,欲速反而不达了!’ 林中天道:‘我们均多年来未曾离开此地半步,闻妹主见如何,请道其详。’ 众人也附和着说:‘极是极是,请师太全权指挥,愚下等无不唯命是从!’ 老师太谦谢道:‘贫尼无德无能,焉敢担受诸位高人…………’ 林中天截住她话头道:‘闻妹不用过谦,请即说明应采行动吧!’ 师太这才道: ‘目前,千面如来必有充分准备,尤其据闻他已与昔日一些枭獠取得联系,有合手排除异己的动向。 为减少牺牲及慎重起见,我们还是先传檄武林,纠合各派义军,然后明面挑战,将这些匪寇一网打尽!’ 众人俱都是名门高弟,尤其十余年未回师门,未见家人者不在少数,此刻聆及师太之言,顿激起归思,乃纷纷赞同。 于是,众人乃推举主持者。 众人因箫剑门自数百年前,董曙萍与杨飘芬起,就已成为武林泰山北斗。 如今—— 又有技艺超群的云宗文,因此乃公推湖海一剑云雁飞为主持人物。 云雁-再三谦辞不果,乃毅然承受下来,决定三个月后,各派门派遣二位高手代表会于黄山天都峰顶,然后全举进攻九华山。 议论既定,众人乃欲离开不罪洞天。 这时—— 一个极待解决的问题,立即出现眼前了,那就是他们为数有好几十人,将要如何离去呢? 再说—— 此地位在绝魂寺后,又怎么出去法?势非跨越绝魂寺不可。而通过绝魂寺,那能不激起一场血雨腥风。 林中天沉吟半响,乃道:‘我记得出山后转去,有一通路,为避免与对方冲突,只好走那条路了!’ 师大道:‘如此甚好,老尼因有巨鹰代步,只好先告罪而退!’ 忽然想起一事,乃走近玉箫仙子沉碧华身旁,附耳与她一阵密语,玉箫仙子聆言之后,乃斜睇一双妙目,仔细地打量了蒙面姑娘一眼。 蒙面姑娘陡觉心头一热,却又不知她们所谈内容为何,只觉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好容易师太向众人一声:‘贫尼先走一步,来日见!’ 招手叫来巨鹰,飘身跨上鹰背,一声‘起!’ 巨鹰铁翼振动,登时冉冉而升,晃眼间,已高飞空中,慢慢逝去。 众人待巨鹰去后,这才随着林中天直奔山后。 众人均是罕见高手,轻功绝佳,直视那崎岖险峻的悬崖绝壁如无物,履险如夷,疾然而奔。 一路上,神州一剑与其孙钟景铭,细谈别后经过,当他获悉爱孙成就卓绝时,不由老怀弥慰。 而另一方面的云宗文,更是一直与双亲有着说不尽的离情别意,谈不完的思念孺慕之亲情。 沉碧华见爱子出落得英姿飒爽,潇酒倜傥,兼之得数个武林奇人垂青,一身成就,远超父祖,也不禁慈怀大慰。 只是—— 她的内心中,却有一项难解的困扰,那就是爱子的情爱波折。 绕在爱儿身边的,有二个绝代芳姿的娇客,一个是对爱儿有深恩的蒙面女郎,一个是对爱儿有情的卓逢珠。 方才师太临去,曾建议使二女,将来效法娥皇女英同事一人,以免厚此薄彼,铸成恨海情波,令失意人抱憾终生。 自己虽也赞同如此,可是,师门却有一项规定,不能娶二女为妻,或同时与二女来往,只能一夫一妻,永相厮守。 只则—— 欲二女愿娥皇女英之事,决无可能,而那鱼与熊掌,二者根本不可得兼,他该将如何取舍。 云雁飞却只是关心于师门近况。 当其听到自己托孤给他的至友铁英已经惨死,与及师父成仲衍罹劫时,不由悲愤万分,恨不得即刻找到千面如来,将之凌厉刺死。 不说他们祖孙父子之间的细谈家常。 且说数十人一行,浩浩荡荡,跨崖越岭,奔走一阵之后,看看已来到一处地势较平的山坡。 林中天道:‘由此过去,便是九华山后,乃是绝魂寺魔力不及之处,我们不妨从这处下………………’ 不料—— 他话犹未了,突闻震天价一声暴响,登时轰隆轰隆一阵山崩地裂的连续震动,烟雾迷天。 变生意外,众人齐皆以心头大震,循声望去,更不由吓得来叫苦不迭。 只见,前头通道,已吃他们包围,竟都是火药埋伏之地,截断了他们去路,大家面面相观,不知如何处理。 林中天恨恨道: ‘这孽障真是可恶之至,竟能预知我们欲经此地,居然以无耻而又卑劣的手段,阻止我们!’ 云宗文道: ‘那将如何!因为他们手段卑劣,我们如果无法找到敌人,岂非要活活被地雷火药所害!’ 林中天道:‘怕他忒的,我们还是前冲吧!’ 于是—— 众人在尘沙漫天,响声如雷中,继续向前飞奔。 不过—— 此刻大家均已严密戒备,以防万一。 同时也不敢走在一起,分成三三两两,首尾衔接地进。 然而—— 未容他们走得多远,蓦闻一声阴森的冷笑,传自一片密林的彼头道: ‘要命的赶快跪地讨饶,否则,只要你们敢跨入杯中一步,立教你们血溅林中,化骨扬灰!’ 众人闻言大震,愕然惊怔。 林中天道:‘敌暗我明,处境甚为不利,我们将如何出得此林!’ 蒙面女郎忽然想到了一条方法,乃低声向林中天道:‘老前辈,我们何不采声东击西之计。’ 林中天道:‘如此甚好,也唯有此法了!’ 当下将姑娘之意,转达众人。 众人见事态严重,只有如此冒险,或可全身而退,别无他法。 于是—— 云宗文父子奋勇当先,向密林掠入,其余十余人,突向左侧山坡奔去,变成二批分头下山。 但他们甫动,对方已道:‘孩子们,快将四角巨大火药燃放,将这群狂莽匹夫,一网打尽。 登时四下彼呼此应,一声得令,陡自左侧震天价传来一声巨响。刹那间,地动山摇,满天火红。 尘沙漫天中,夹什着数声喝叱与几声凄厉的惨叫,众人心急如焚,各自抓住千载一时之机,足下加劲,向前猛闯。 云宗文等人,将轻功展至极限,几个起落,已穿林而出。 他们心中方在奇怪,对方何以未在正面设置火药之际,人眼面前,二个貌相凶恶之壮汉,己身首异处地,尸横地上,手中正握着引火物以及一条信管。 众人见状,心知必有人暗中相救,心中暗喜,当下一边静等同伴,一边细寻四处有否埋伏。 半响响—— 群豪相继飞驰而至,然而,竟然司经失了十余人,众人心中一黯,知那些人必是惨遭火药所伤。 就在众人喟然扼腕之际。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声音。 ‘诸位不可稍事滞留,以免惹来更多麻烦,尤其若被千面如来获悉你们齐离不罪洞天,则后果更糟。 可能影响我们剿灭绝魂寺的工作,还请快由此分手,各回本门养精蓄锐吧!至于这几个毛贼,由我对付就可!’ 来人是以至高无上的传音入密功夫传言:‘众人这才知道,敢情并非千面如来已知他们行动,而只是早有预谋而已。 当下众人乃如言就在此地互道珍重,各自分手,回转本门。 蒙面姑娘孤身一人,不知何去何从,但又不愿依赖他人,乃黯然转身欲走,云宗文深知蒙面姑娘,极可能是绝魂寺中人物,此刻那有路可去。 当下见她要去,不由情急而叫:‘姊姊你要那里去?’ 这一声姊姊,叫得十分亲切,蒙面姑娘怦然一震,幽幽道:‘我想趁此时间,访问几位朋友,二个月后再走天都峰会齐。’ 云宗文知姑娘只是以话塘塞,乃道:‘姊姊何不与我们同行呢!’ 沉碧华见爱儿如此,料知爱儿亦极爱此女。 又想到人家姑娘对儿子恩高如山,乃道:‘姑娘若不嫌弃,敢情与我们同行,受吾夫妻父子,聊谢大恩于万一。’ 姑娘道:‘伯母厚爱,晚辈那敢不从,只是太打扰伯母了!’ 于是—— 云雁飞夫妇,以及二位少年男女,乃展开轻功,飞也似地,离开九华山,向黄山群峰而奔。 一路上,沉碧华抽空告知儿子,本门教规,乃是不能一夫二妻,要他择一而娶。 云宗文的确十分困恼,卓逢珠美慧又复多情,蒙面女恩高义重,二女春兰秋菊,各有千秋,鱼与熊掌无法兼得,却又不能厚彼薄此。 这真是扰人至深的困恼,尤其是情爱的困恼,最最伤神,最最难以排解。 不过—— 蒙面女既在身侧,云宗文尽管内心中,十分困恼,却也不敢稍露异色,依然与蒙面女有说有笑。 云雁飞夫妇,却也不愿干涉小儿女之事,任由他们自行发展。 云宗文好几次探问蒙面女郎身世姓名,也好几次问她为何蒙面。 但是—— 蒙面女郎却始终讳莫如深,一笑置之。 一行四人,就在外看甚为和协的气氛中,平安地驰下这声名狼迹的九华山。 黄山与九华山同在皖南,黄山住在九华之南,相距不过百余里,以云氏四人功力,那消几个时辰,早已经陵阳而斜走东南,走近黄山峰下。 这时—— 西天边际,一片五光十色的绚丽霞影,娇阳已西下山后,阳光已柔。 黄山之松,在这黄昏前,更显出其葱郁美观。 云雁飞夫妇已有二十余年未回黄山,尤其近十余年来,幽居不罪洞天,心情死板,生活单调,几达人我皆忘之境。 如今—— 爱儿承欢,夫妇重获人世之乐,面见师门就在眼见,登时勾起了一阵叹息,不觉伫足凝视那屹立群峰之中,峻拔绝伦的天都峰一眼。 正望之嚓,陡闻云宗文惊咦一声:‘咦!他们是谁?’ 指着天都那边对父母说。 三人齐皆一震,立即循指看去,果见三条人影,快如流星闪电,从天都峰顶,向下泻落。 黄山自从箫剑门结庐定居以后,前后数百年,除了箫剑双英门下,从来很少有外人来此。 四人见飞来之人,轻功均极不凡,尤其正中一人,更是迅捷无比。 云雁飞不由讶道:‘他们是谁?来黄山何事,看他们轻巧,竟是武林罕见高手!’ 指顾问—— 三条人影已迎面奔来,其快如雷。 四人仔细一看清来人,竟然都生得一脸凶相,越觉讶异,心中已经知道十有九不是善良之辈。 未容他们发话,对方中间那位貌似骷髅,僧衣打扮的怪人已冷冷道:‘小鬼你可是叫云宗文?’ 云宗文点头道:‘不敢,老前辈为何认识在下。’ 怪僧嘿嘿二声干笑道:‘老衲岂只认识你,我是找你好久了!’ 云雁飞道:‘老前辈是谁?找小儿何事?’ 怪僧道:‘老衲人称鬼面罗汉…………’ 云宗文心道:‘原来是邙山二魄之师,看来难免一场凶斗了!’ 第十一章有去无回绝魂寺 云宗文与爹娘及蒙面姑娘,离开九华山,回到师门黄山而来。 不料—— 他们方近黄山天都峰下,却忽遇三个貌相凶恶之人,从山上奔下。 双方迎面相逢,其中一怪僧对云宗文道:‘小娃儿你可是云宗文?’ 云宗文从未见过对方三人,而对方却认识自己,尤其面目狰狞,望而生厌。 当他爽然答应之时,却听对方一阵枭笑,还狂放地对他道:‘小子,老衲已经找你好久矣!’ 云宗文讶问道:‘老前辈是谁?找在下何事?’ 对方冷笑道:‘老衲鬼面罗汉,找你小子何事,难道你会不知吗?’ 云宗文自见怪僧来势洇泅,已知不是苗头,此刻一听怪僧报出名号,竟是西北黑道第一高手,祁连山不归观主一掌定五雄鬼面罗汉,不觉大为震惊。 要知云雁飞师父箫剑门,一身功力与爱侣沉碧华齐享盛名,自然是熟知天下武林各项事物。 他知道这鬼面如来名气之盛,比九华山绝魂寺千面如来还早,远在四十年前,鬼面罗汉就以一手‘多罗万佛棍法’,在举手投足间,击毙当时在武林中,颇负盛名的华山五义,震动了整个武林,赢得一掌定五雄外号。 这鬼面罗汉盘踞祁连山不归观多年,虽然少在江湖中行动,但却是个生性凶残暴戾之人,不管故意或是无心,只要一入祁连山禁区,就不饶性命,不留活口。 如今—— 这一代枭僧,竟欲找自己儿子霉气,这那不令云雁飞震惊呢! 当下上前抱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不归观主,未知吾儿为何得罪大师,尚乞道其详?’ 鬼面罗汉闻言,不禁面露惊诧之色,仔细地望了云雁飞一眼,道:‘你是其父,那你是传闻失踪十余年的湖海第一剑云雁飞?’ 云雁飞微笑道:‘不敢,云雁飞正是贱名。’ 鬼面罗汉道:‘你不是十五年前,在落雁峰败于千面如来之手,就已失踪,怎么未死!’ 云雁飞一听对方出言无状,不由面有愠色道:‘大师何出此言,云某…………’ 话犹未了,鬼面罗汉突然仰天一阵狂笑,只听那声浪宏大苍劲,立即打断了云氏之话啦。 其笑声劲亮中,另挟有一股锐利如刀的音浪,令人闻而耳痛头眩。 云雁飞等人,一听对方笑声,各自双眉一皱,顿时默运功力抵御。 半响,笑声戛然止住,只听鬼面罗汉阴森地道: ‘既是大名鼎鼎的云大侠更好,老衲前些时久仰大名,早料拜候几手黄山绝技,却无机会,今日正好治你一个教子不严,欺辱上辈之罪!’ 云宗文一听对方怪僧,竟是与千面如来合称南北二魔僧的鬼面罗汉时,心中已知,对方必是为找邙山二魄仇恨而来! 当下冷笑道:‘尊驾既是鬼面罗汉,那必是为的令高徒邙山二魄之事-!’ 鬼面罗汉阴森森地道:‘小狗既然知道,那就…………’ ‘尊驾可知令高足为何而死的吗?’ ‘好小子,难道不是你们杀的?’ 云宗文道:‘是我杀的,但是……………’ 鬼面罗汉猛地一声沉喝: ‘但是什么,我祁连山不归观中之人,岂能任人欺侮得了的.传言你这小子十分跋扈蛮横,藐视一般绿林人物,今日观之,果然不虚,嘿嘿,看本观主还会饶你!’ 说着,转脸对云雁飞道:‘云雁飞,你们父子还是划下道来吧!’ 云雁飞久闻此人手中多罗万佛棍,不但威猛无比,诡谲绝伦,一身的功力更是莫测高深。 如今,爱儿无端惹上这强敌,看情形对方只是自矜身份,未即动手,可是,不会善罢是显明的,不禁有些暗自担忧。 本来以他昔日一帆风顺的声名,以及师门武功,也不是怕事之辈。 不过—— 自十余年前,误中千面奸计,服过天山分功散气丸之后,一身功力大损。 后来—— 虽在不罪洞中,得过徐中天之助,恢复功力,只是多年幽居,火性大减。 更何况对方又是凶名早着武林,有名的‘能入难出绝魂寺,有往无同不归观’中的不归观观主鬼面罗汉呢! 尤其—— 他未悉爱儿何以与对方为敌,当下为息事宁人起见,乃对云宗文道:‘文儿,你何故得罪不归观主属下,还不快向老-师赔罪,尤其……………’ 他话犹未了,鬼面罗汉却已冷笑道: ‘云雁飞你堂堂天下公认的第一高手,竟如此贪生怕死吗?哼哼,今天除了你们在我面前自了以外,什么话都讲不通的!’ 云宗文气他不过,顾不得父亲发怒,乃道:‘秃驴你真的想见见真章吗?’ 云雁飞也是宁折毋弯的脾气,闻言之下,剑眉顿剔,正待反驳,见儿子开口,也就不屑地对鬼面罗汉冷冷发笑。 鬼面罗汉闻言早已就怒火中烧,这一见云雁飞神色,显然是大感不服的态度,当下点头道: ‘小狗说得对,今天你我之帐,唯有一方死亡,方算了结,久闻你功力盖世,但老夫不愿落个以大压小,就让你们四人联手接我十招万佛多罗棍吧!’ 这番话说得十分托大,试想云宗文那里受得了,乃对其父道:‘爹你暂退一旁,待儿警戒警戒他!’ 说着,对怪僧道:‘鬼面罗汉,大爷就以手中剑,接你一百招!’ 鬼面罗漠怒道:‘小狗,别狂放手过来吧!好得老衲超度超度你!’话落,猛一抖手,只听一声怪响,撤出一柄奇形的兵刃来。 只见这柄兵刃,十分奇特,从来少闻,虽然是匠心独造的利器,形如虎尾三节棍,但两端却尖如剑锋,左右两节,却又长短不一,左长三尺,右只尺半,不像节棍又不像尖锐之刀剑。 更怪的是,大凡虎尾三节棍,不但三个棍节等长,而且施用此种兵刃,必须以双手操纵运用。 然而—— 此刻的怪僧鬼面罗汉,却只以右手握住中节,左手空空。 云雁飞一见对方撤出独门兵刃,心头暗惊,忖道:‘这必定是传闻中的“飞花血刺”吧!’ 果然—— 对方兵刃乍出,已自负地对云宗文道: ‘云小狗,老衲看重你,特将三十年未用的飞花血刺拿来对付你,给你一个面子,死后好向阎王老子报告。’ 云雁飞知鬼面罗汉这柄奇形兵刃,乃宇内闻名的第一等凶器,非内功已达隔坚腐物气功根底者,无法施甩。华山五义正败于此柄罕有兵刃之下。 这时忙对爱子警告道:‘文儿,这是剑、棍、刀、戟兼具的怪兵器,你千万不可疏忽…………………’ 云宗文微笑点头,缓缓撤出天虹剑。 云雁飞见爱儿撒剑,心头一动,霍地一长身,飞近其子身前,递过自己佩剑,换回爱子手中剑道: ‘文儿,这是本门传代的斩蛟剑,你就以此剑领教几手万佛多罗棍法吧!’ 云宗文接过斩蛟剑,豪气更盛,心忖:‘今天正好趁此机会,试试璇玑十九式的真正威力了!’ 忖念中,举剑粘诀,挑战道:‘太爷从来不以小欺老,请你出手吧!’ 鬼面罗汉因偕行的是绿林鼎鼎大名的北海双妖,不愿在他们面前,被认为是以大欺小,故自见面起,始终强压下复仇之火,迫对方出手。 岂料对方娃儿竟狂莽如斯,登时被激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陡然喝声:‘小狗既想速死还不容易,照打!’ 人随声起,手中怪兵器飞花血刺一抖,只见千万朵尖锋刃影,密密麻麻,威猛无俦地,向云宗文罩到。 云雁飞夫妇一见对方一举手,就有如此的功力,不由紧张万分,齐声喊道:‘文儿留神!’ 二夫妇毕竟是名门高手,虽然一颗心均已跳到腔口,却也不愿加入战场。 蒙面女郎见状也怦然大惊,急速无比地,探手人怀,打了一把秘制暗器,准备万一救援。 而在他们万分紧张中,只听云宗文一声冷笑:‘来得好!’ 斩蛟剑似前刺实左刁,一式‘蛟龙出海’,剑气贯注,银芒奇盛,身剑合一,窜入对方绵密的刃幕之中。 这一招极其平常的‘蛟龙出海’,乃是璇玑十九式中妙招,敌不动己不动,敌既动己先动,以不变应万变之妙式,诡奇中挟着狠辣。 加上斩蛟剑犀利无匹,更是大见威力。 鬼面罗汉虽早闻对力之名,然见面之下,见名传遐迩的闪电剑手,只是个文弱书生而已,有点认为武林中讹传居多,因此一击之劲,只是六成而已。 那知—— 他这独步武林,享誉数十年的万佛棍法,竟被对方长剑虚空递到,鬼面罗汉大吃一惊,急忙沉臂变招,以进为退,藏尖锋出短戟,欲抢占先机。 然而—— 就他这变招刹那,云宗文璇玑剑法已见精奥,招式未变,便可冲过对方空隙,向面门刺到。 这一招二式的变幻,快逾眨眼,前古仙兵的斩蛟饲,冷芒直迫过来,鬼面罗汉心头一凛,再也顾不得攻敌,足下微挫,-然左闪。 同时—— 招化‘巧打金钟’,飞花血刺左斜随进,慌忙中不忘反击,足见这鬼面罗汉非比等闲。 但他那微乎其微的既失先机,却已被迭遇奇缲的云宗文所掌握。 只见他大喝一声:‘躺下!’斩蛟剑陡然向右一翻,招化‘横断巫山’,倒甩长剑,截击对方中盘部位。 鬼面罗汉度情量势,知道自己纵然刺伤敌人,却也难逃锋下染血,千钧一发之间,权衡轻重,只好暴退三步。 在这人影乍合倏分之际,云宗文那容良机稍纵,陡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手法一变,斩蛟剑削、点、分、封,招招密度,式式无隙,狂攻过去。 鬼面罗汉低估敌人功力,致一着失机,顿入被动,大惊之下,虽然尽出精锐,将生平绝技‘多罗万佛棍’施至极处,但却难制敌机先,甚至欲挽颓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柄奇形兵刃舞得难插一发。 双方都是武林罕见的绝佳高手,一个是璇玑剑法宇内无双,一个是多罗佛棍,举世少敌,这一战真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 只见剑影如幻,剑气纵横,双方兵器,悬空盘旋,是凶狠却也精彩,真有天惊石破之威势。 双方一接手,均知遇上生平劲敌,云宗文只是凝神剑气,全力以赴,而鬼面罗汉却除了全神迎敌之外,心中还蒙上一层惊惧与难过。 他万未想到,这崛起武林不过经年的少年高手,竟有如此卓异的本领。 而自己生平尚未失过手的多罗万佛棍法,精奥齐出,更挟数十年深厚功力,却也无法竟功。 尤其好几次被对方奇诡剑法,迫得连连险退,更觉难过,真真是阴沟里翻大船,叫他那不难过。 双方全力拼斗,精招迭出,奇式频施,若的旁观诸人目瞪口呆,无限惊心。 云雁飞夫妇,在一旁看见爱儿久战不疲,未露破绝,不觉惊奇万分,同时也不再紧张了。 当他剑师门璇玑剑法,又在爱儿身上发挥时,不由觉得万分喜慰。 云雁飞对妻子道-‘师门绝学,将在文儿身上发扬光大,湖海一剑后继有人,吾无所忧矣!’ 沉碧华道:‘有子如比,斯亦无憾!’ 蒙面姑娘更是喜慰万分。 另一边的北海双妖却看得惊心动魄,暗自兴叹,几几乎不敢相信这眼前所见的会是事实。 在他们心中认为,这云宗文不知自那来的功力,竟然能够敌得住一代高手的鬼面罗汉呢! 二人恐同伴有失,忙扣紧了一把北海追魂沙,俾鬼面罗-万一不敌时,能够迅速的出手抢功。 云宗文与鬼面罗汉初度接手,即以全力施展,以求胜利。 酣战中—— 鬼面罗汉陡然厉叱一声举刃疾拍,直取云宗文颈部,同时左掌蓄劲突发,击出一记阴风掌。 原来鬼面罗汉一出手,即被对方锐利剑气所制,飞花血刺又不敢硬碰对方宝剑,致多罗万佛招法,不能尽展妙处,不能取胜。 要知他生平绝少遇上敌手,故其盘踞的祁连山不归观,一直被武林人物称为‘有去无回’之威名。 那料到今天所遇见之后生小子,竟然会是身怀绝技之人,一时羞怒交迫,乃突施阴风掌法。 阴风掌乃他生平第二绝技,足当摧枯拉朽之誉,本以为对方小子纵算自出娘胎即以学武,也不过二十年左右修为,内力方面定可挽回面子。 果然—— 阴风掌威势无俦,只见一缕凝结的急劲,势如排山倒海,直奔过去。 云宗文剑术虽然精奥,变幻迅捷,但因鬼面罗汉也非普通高手,是以虽稍占上风,要想取胜并不容易。 这时—— 见对方一掌攻到,早知对方心意,不由暗地一哂,左掌一翻,卷出一股无形潜劲,疾迎过去。 双方潜力一绞,登时狂风大作,尘沙飞扬,威势之大,虽以‘石破天惊’实还不足以形容。 人影乍合倏分,一声闷哼跟至传起。 云雁飞夫妇以及蒙面女郎齐皆心头大震,神情紧张,放眼望去,见云宗文屹立无恙,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鬼面罗汉低估对方实力,接手之下,突觉一股反震之力,无比坚强,自己击出的阴风掌倒打回来。 一时压力倍增,欲闪不及,只觉心上一热,气血倒腾,蹬蹬蹬运退三步,才勉强稳住桩。 这时,他内心的难过,比其外表更加难看。 云宗文微哂道:‘雕虫小技,还敢现丑,有种的再接一掌如何?’ 这一讥讽,更使落败的鬼面罗汉无比的难堪,哇的一声,张口射出一口血箭,气得面色铁青。 北海双妖也是触目惊心,见状之下,陡然一声:‘小狗狂什么?照打!’打字乍出,二人双手齐扬。 登时将手中扣好的北海剧毒追魂沙扫数打出。 北海双妖功力深沉,与鬼面罗汉不相上下,这一挟急发掌,劲道狂猛,只见为数难计的追魂沙,挟一股咻咻猛劲,直似一片黑云疾罩而至。 云雁飞夫妇大为震惊,一边大喝:‘文儿注意暗器!’一边双双出手,卷出二股急劲挡向北海双妖暗器。 但他夫妇掌劲乍出,犹未及敌风,已听云宗文大喝一声:‘鼠辈敢尔!’ 六合神功再度打出,狂飙立生。 六合神功无上绝学,反震力之大举世无出其名,立将卷到的追魂沙当堂击退,还亏敌方三枭见苗头不对。 登时在狂吓之下,暴退数丈始免于难,否则怕不被反震回来之毒沙打中,变成害人不成反害己的场面。 云宗文见对方无耻之尤,杀机陡生,再一声劲叱,身随剑起,斩蛟剑剑气森森,疾向北海双妖卷到。 北海双妖一见暗器落空,已知不妙,急撒左右双判,联手齐攻,展开北海门特技,迎攻过去。 双妖北海双笔,浸淫数十年,已得神髓,尤其二人合攻,你攻我守,配合无间,一时倒也声势惊人。 鬼面罗汉身受微创,吐血之后,略感不适,忙自吸气疗伤。 而云氏夫妇,一代大侠,虽恨敌人入骨,却也保持风度,不愿趁人以危,只在一旁观战,替爱儿掠阵。 此时的云雁飞夫妇,已知爱儿功力之高,生平罕闻罕见,也相信他独战双妖将是游刃有余。 云宗文杀机既生,辣招频施,璇玑十九式招招狠,式式毒,左掌更是时而天罡指,时而霹雳掌,辅剑招之际,一阵狠攻。 北海双妖功力虽佳,那里会是邀天独宠的云宗文之敌手,起初二十招内,还勉强能支持不败。 二十招后被云宗文一记声东击西之虚招,削断大妖兵刃,同时左掌击实,立时重创二妖,吐血仆倒。 云宗文心一狠,神剑一横,但闻一声凄厉的惨嚎过处,二妖应剑而亡。 大妖一见兵刃被削,甫自惊吓万分,再眼见同胞手足吐血身亡之惨状,登时一楞,满心疯狂。 可是,未容他发作,云宗文如电神剑,早又飞奔而至,将大妖贯胸刺穿。 云宗文大发神威,一剑连创北海双妖,似乎未出全力,这如雷神剑,以及无比迅挥沉浑的艺业,立时吓坏了一代之枭的鬼面罗汉。 这位魔头知以北海双妖之武功,竟无法在对方霜锋下走过三十招,自己再不知机,终难幸免。 性命要紧,那顾得面子,反身一掠,脚底抹油,疾溜而去,这种塌台之事,恐怕是鬼面罗汉有生以来,最最蒙羞之事了。 云雁飞夫妇见鬼面罗汉急急如丧家之犬的狼狈情形,不禁哈哈大笑。 云宗文犹自恨恨道:‘这无耻的秃儿,走得好快,否则一定要教他尝尝斩蛟剑的滋味! 沉碧华道: ‘文儿匪寇既走就罢,这已够他受的了,此佛门败类,生平横行,所向无敌,这次恐是最最惊吓的!’ 云雁飞也道:‘今天已丧了胆,谅他再也不敢捋虎须了!’ 蒙面女郎在他们对话中,走近双妖尸体一看,不由眼露忧色道:‘这北海双妖,乃是千里追魂辛一掌之座下宠徒,恐怕枝节又生了!’ 云雁飞闻言一震,讶道:‘姑娘你说此二贼,本幽居北海的千里追魂之徒?’ 蒙面姑娘见以云雁飞之声誉,在闻及千里追魂之名时,也露怯色,始知传言不虚,这人必是扎手人物,当下颔首道: ‘此二老鬼手执北海判笔,足见地位不低,又怀追魂沙,千有八九必是千里追魂之徒,也正是中原黑道敬若神明的北海双妖!’ 沉碧华闻言,也跌足道: ‘糟了,早知如此就不能让那鬼面罗汉逸去,要是这老贼将情通知千里追魂,恐怕对我们大为不利。’ 云雁飞道:‘这千里追魂难道会如此长命不死?’ 云宗文道:‘爹!千里追魂是谁?有何可怕?’ 沉碧华道:‘文儿示那知道,这千里追魂辛一掌,乃是百十年来,最为响亮的黑道凶霸,生性最为护短,尤极凶残,只要稍拂其意,动辄致人于死。 得罪其门下者,不论你走投何处更追及身后,务期击毙敌人为止,甚且连曾接待过其仇人者也难免遭受连累。’ ‘此贼如此横行,武林正派人士就目睹其横行吗?’ ‘九大门派在十年内曾经三次联手围剿,但却全遭锻羽,无一生还!’ 云宗文惊道:‘九大门派高手,也无法抵敌,这千里追魂竟有如此惊人之技!’ 蒙面女郎接道: ‘岂止厉害而已,据闻普天之下,无人能接其一掌“九玄气炙”,真有一掌定乾坤之威势!’ 云宗文陡然豪气干云地道:‘他比鬼面罗汉千面如来之流如何?’ 蒙面女郎道: ‘千面如来擅易容善驱策,鬼面罗汉精长多罗万佛棍法而已,若千里追魂仍在,必是当今黑道第一高手?’ 云宗文道: ‘哼!在下倒想斗斗这位拥有黑道第一高手之称的辛老怪看看,到底是否是浪得虚名之辈!’ 蒙面女郎担忧地道:‘辛一掌非比他人,小侠他日若是遇上,还是小心为上,先求自保!’ 蒙面女郎言下之意,听在云雁飞夫妇耳内,却已明白这姑娘对爱儿确实是一片关怀之心。 当下略带责备口吻对云宗文道: ‘文儿别以为你已得师祖心传,就骄敌傲世,要知武学一道,无边际无止境,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位姑娘说得对,一切小心自保为先。 要知这北海辛一掌之功力若非有过人之处,九大门派连受三次挫折,其门下那会不为前人复仇,为武林除害之理。’ 说至此话风一转对蒙面姑娘道: ‘看姑娘年纪轻轻,竟识得千里追魂辛一掌身世,姑娘师承身份必非常人,可否一示芳名?’ 云宗文自认识这位姑娘起,一次比一次更强烈地,想知道对方名姓,但对力守口如瓶,讳莫如深,竟无由得知。 这时见严父发言动问,忙投过去一个含情的眼光。 蒙面姑娘闻言,略一沉吟,又见到云宗文投来眼光,不由黯然一叹,轻吟一声:‘也罢,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的!小奴这…………’ 话至此忽见云雁飞夫妇慈霭的脸容上露出微笑,猛地发觉自己那前半句用得不对,不由羞不自胜,耳热心跳,怦然不已。 半响—— 方一抹脸上,除掉蒙面巾。 云雁飞父子夫妻,不由突觉眼前大亮,蒙面中下,竟是一张吹弹得破,明艳照人的娇靥。 只见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瑶鼻通梁,樱桃小口配上两排编贝也似的玉牙,端的是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若雁之客,想玉环西施之流古美女,也难出其右吧! 云宗文入眼蒙面女郎,忽然不自主地升上一丝思慕之情,虽然以他此刻功力,早就贯穿那层面纱,看透伊人玉容花貌,但却无此刻之真之切。 他也不自禁联想起庐山卓逢珠来,觉得二女之容真是春兰秋菊,各极其美,根本难分上下。 就在刹那间的感想中,突闻父母双双一声惊呼:‘你是……………?’ 云宗文陡觉奇怪,只道爹娘与此女素识,然转脸一看,却又未见下文,只闻爹爹喃语道:‘华妹,这姑娘太像她了!’ ‘太像谁?’云宗文却不知个中之牵连。 沉碧华也喟然道:‘真的长得酷似万分,但是……………’ 蒙面女郎低喟道:‘伯父伯母所指,晚辈像谁?’ 云雁飞道:‘像吾夫妇昔日一位故友,只是………………未知姑娘贵姓?’ 姑娘长叹一声道:‘晚辈杨丽珠,乳名忆雁。’ 沉碧华突道:‘姑娘姓杨,又名忆雁,那么令桩萱……………’ ‘家父无名秀士,家母杨智薇,乃是……………’ ‘杨智薇!你是薇妹之女?你妈现在那里?’ 杨丽珠噙泪道:‘家母十五年前病逝九华山……………’ 云氏夫妇闻言又是一惊急截道:‘啊!你母巳死,几道是被千面如来所害。’ 杨丽珠道: ‘家母是忧伤过度而死,她老人家曾将过去情形,写在一块布上留给我,直至长成后,始知慈母何以郁郁以终其一生之缘由!’ 说至此喟然低吟道: ‘春蚕到死丝力尽 腊烛成炬泪始干 自古多情空自恨 由来失意最伤情’ 云雁飞闻及姑娘之言,不由心头一痛,登时觉得头旋神眩,一时动荡,昔日之事,历历映现。 在他面前,竟站立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双目蕴泪,痛苦万分地奔下高山。 这是杨智薇,也是数十年前,武林中最为称誉的黑道奇才,只是行事只凭自己喜乐,不辨是非,生性毒辣,乃被人称为蛇蝎美人。 蛇蝎美人便是云雁飞早年情侣,由于一时误会,遽然分手。 而由施这是绯成的纠纷,致误会难释,第二次见面时,云雁飞已与沉碧华结-,联袂行道。 这更大的刺痛了杨智薇之心,黯然而逝,自彼起数十年不再见面,岂料眼前姑娘却是其女。 沉碧华早年本有与杨智薇共事一夫之愿望,奈蛇蝎美人脾性奇特,不容解释就遽尔含恨而去。 此刻见其女,不由回忆早年一段情,当下道:‘侄女,你妈曾向你提起我们吗?’ 杨丽珠黯然颔首道:‘家母留言中曾提及,只是侄女却不知竟就是伯父母,请恕无礼之咎!’ 云雁飞道:‘你母曾说些什么?’ 杨丽珠道:‘家母只要侄女长大之后,一定不可堕入情网,必须要出家修道,可是侄女……………’ 说至此处,猛觉得不对,不由得羞然顿口,但一双俏眼却又不由自主的,斜瞟着云宗文。 沉碧华看在眼内,心中一阵思索,突然解下腰下玉箫,递给姑娘道: ‘侄女,往者已矣,多忆无益,愚伯母早年对你母亲不起,不过,前人之事,决不愿你们之时重演。 伯母从今起将此玉箫及七毒魔音传授给你,希望你助文儿,继吾等遗愿,为武林伸张正义,除暴安良,扶弱济倾,以发扬光大我箫剑门。’ 沉碧华这一席,听在多日惶惶忧虑的杨丽珠耳中,顿如六月暑天突饮甘泉,腊月寒季,平添炭火般,觉得无此的愉快与兴奋。 她见多识广,又是玲珑剔透,早从沉碧华话意中,听出这位中年美妇对自己的宠爱与关怀,而今而后自己不但幸运地,变成数百年来领袖武林的箫剑双英传人,而且多日忧烦积郁一扫而空,内心中之喜悦,真非笔墨所能形容得了的。 只贝她感动万分地跪下道: ‘伯母抬爱,侄女承感大德,家母在九泉有知,也必感谢伯母隆恩的,请受侄女几拜!’ 说着,一连行了四个大礼,才站起身来。 云宗文此刻内心中,却有点患得患失,更有一份无法说明的不安与忧虑。 因为他已答应卓逢珠这门亲事,只是未禀明父母而已,昨天在九华山,那隐觉老尼对父母耳语内容,必离不开提亲一事。 而今—— 母亲已经作主将手中玉箫传给杨丽珠,以后杨丽珠即是箫剑门传人,也将是自己未来伴侣。 诚然—— 自己也不能否认,对这位神秘之女孩,有过极烈的思慕与关切,何况此女与父母大有渊源。 一个是多情娇女,一个是厚恩艳丽,二女在他心中的份量可以说是互分秋色,根本无法取舍。 于是—— 他忘了其余之事,也不愿再去想他,兀自在一旁发楞为难! 直到耳际响起一阵慈爱的声音: ‘文儿,原来这位杨姑娘,竟是为父等故友之后,今你母又许他以玉箫,今后已是自己人,盼你俩推诚置腹,同心协力,为生民造福,替武林除害!’ 说着,话风一转道: ‘走吧!我们赶快回师门去拜谒历代祖师遗像,然后张罗芦棚,等候三个月厚群雄聚会。’ 沉碧华道: ‘多年未回师门,恩师又依作古,总算文儿代我们送他老人家的终,否则,真是疚怅难已!’ 云宗文恨恨道: ‘爹娘之十数年深山幽居,师祖之惨遭不幸,完全是千面如来这枭魔造的孽,三月后必教他血溅五步,挫骨成灰,方知箫剑门非易欺的!’ 沉碧华忽然想起一事,对姑娘道: ‘珠儿!你为何那么熟悉武林掌故,尤其是绝魂寺中的秘密,好似你曾在寺中住过一般。’ 杨丽珠闻言,玉面一红,轻轻道:‘师父恕罪,珠儿本是寺中一名香主!’ 这话听在云雁飞夫妻父子耳中,并不觉惊讶,因为他们早料想得出。 云雁飞哦了一声道:‘你能告诉我投入绝魂寺的经过吗?’ 杨姑娘道:‘珠儿那敢隐瞒………………’ 沉碧华道:‘好了好了,看日正当中,肚中当已饿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谈吧!’ 三人均有同感,于是一齐展开脚程,直奔天都峰后,那箫剑门发祥地的群峰环绕之幽谷中。 一路上,杨丽珠乃简要地将身世来历,向云氏父子三人道出。 原来杨丽珠之母杨智薇自发觉心上人,别有怀抱之后,伤心无已,乃愤而离去,不听解释,终于嫁给那昔年追她多年的无名秀士申平为妻。 不料这中平竟是个凶恶无耻之人,婚后不久,丑行毕露,有一次在辱人妻儿之后,被对头追杀而亡。 蛇蝎美人遇人不淑,痛心万分,故虽知良人被杀,也不予追救,万念俱灰之隙,乃隐入鲁东劳山,离群索居,过着孤独生活。 只是,此刻的她己身怀六甲,故在入劳山不久,就已诞下一女,却是杨丽珠。 蛇蝎美人因忘不了昔日恋人云雁飞,故将女儿起个忆雁的别名。 她自有女儿承欢之后,空虚之心,稍有宽慰,乃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爱女身上,于是细心养育掌珠。 不料—— 就在杨丽珠周岁不久,正当牙牙学语之际,蛇蝎美人静居的劳山秘居,一日突来一位不速之客,带了一封信,竟是云雁飞请她上九华山之简柬。 这一封信,给蛇蝎美人止水般心田,投下了一块大石,激起无数溅射水珠。 不过—— 她在情绪激动之后,并未应约离山而去。 岂知,过了几天,其女突然不见,以她武功,竟不知爱女何时失去,不由惊慌失措,心痛万分。 这时,却发现桌上压着一张纸柬,书名其女已被带往九华山,请其亲往领回,以便一会故人。 至此,蛇蝎美人不得不离山,迳奔九华山而去。 可是—— 当她上得九华山之后,却已无法再出,被安置在一栋布设精奇而又复杂无比的华屋中,与其女过着平淡的生活。 二年后,在杨丽珠三岁时,蛇蝎美人突然染上奇症而死,自此,杨丽珠就被千面如来叫人抚育,直至长大,更对她痛爱十分。 由于其母在留言上,除了略述出身经历外,只嘱她长大后,一切需听命于叔叔千面如来,永为绝魂寺而努力,别无所嘱。 因此—— 杨丽珠自懂事起,就与千面如来在绝魂寺中,身执绝魂寺刑堂香主重职。 前些时她奉命欲除云宗文,但她自见云宗文之后,却情不能自己,也曾忍痛以天山派分功散气丸欲图使云氏功毁之后,能找地秘居,可是,云氏奇遇重重,使得她心愿难逞,终于不惜背叛绝魂寺,弃邪归正。 云雁飞夫妇听完杨丽珠道出经过,不由大感疑惑,这千面如来为何要骗杨智薇入九华山绝魂寺。 不禁奇怪道:‘不知千面如来为何要计骗薇妹母女?’ 沉碧华道:‘谁知道呢!说不定薇妹之死,个中也有文章呢!’ 云雁飞向杨姑娘道:‘千面如来从没告诉你母死因吗?’ 杨丽珠黯然摇头。 云宗文接道: ‘这千面如来那会有好心,必定也是一种阴谋,只可惜师妹令堂已死,无法获得一切。’ 云雁飞道:‘珠儿可知千面如来有何特异之处?绝魂寺中现有多少黑道高手?’ 杨丽珠道: ‘绝魂寺自千面如来之外,分为地狱门、鬼门关、奈何桥三大分舵,地狱门掌管张启明,鬼门关是一见大凶范渐,奈何桥为西山一怪袁远,还有一个总监却擅追魂七煞毒功的幽冥尊者。’ 云雁飞疑惑地道: ‘听隐觉神尼与徐中天老前辈所说,这千面如来是岭南樵子之侄管独雄,则以他之年岁身份,怎能当这些宇内早着凶名,素来骄狂拔扈的群魔之首脑呢!’ 沉碧华也道: ‘幽冥尊者宇内第一怪杰,西山一怪久年巨寇,一见大凶古墓老魔后传,这三人无一不是穷凶极恶,竟甘心听千面如来驱遣,足见这恶獠,必有过人之处。’ 云雁飞偶然想到一事,又问姑娘道:‘珠儿,那地狱门总管张启明到底是何等人,怎从未闻过此人名声来历?’ 杨姑娘道: ‘此人终年以黄巾蒙面,不知其真相如何,但此人之一切作为,却常不经千面如来同意,甚至于有些匪徒之不法,其命令大都是发自此人口中……………’ 云宗文插口道:‘千面如来竟容许他如此专横吗?’ 杨姑娘道: ‘千面如来对他好似在无可奈何之外,还有一丝怯惧,总是一任其专横,却敢怒而不敢责怪他!’ 云氏父子三人闻言,不禁大感纳罕,连称怪事,原来千面如来竟还有这层外人所不知的苦恼。 当下云雁飞诧道: ‘普天之下,黑道中有谁功力还胜过幽冥尊者、西山一怪、一见大凶三人,这些人都已雌伏千面如来,竟独有张启明不惧,这张启明到底是何门派?’ 云宗文道: ‘此人既终年黄巾蒙面,或许是一位大有来头之人所矫装,张启明只不过是其化名而已!’ 沉碧华道: ‘文见之言大有可能,别急!来日九华山剿匪之行,当可揭发此老奸巨猾魔枭真面目。’ 云宗文豪气-然地道: ‘哼!管他有多厉害,我非处置这些魔枭为师父以及岭南樵子老前辈等人复仇不可啦!’ 沉碧华见爱子连发豪语,心中虽庆高门有幸,出此佳儿,但犹小心地告诫道:‘文儿别恃技自大,要知这些凶人,成名之时,还比爹娘早过几年,任选其一,都是难缠之辈,何况绝魂寺高手如云,遍地有毒埋伏!’ 云雁飞早年也是铁铮铮的硬汉,这时也被爱儿激昂之言,钩起了静默十余年的豪气,乃道- ‘华妹何容介意,别说文儿已得师门六合神功,已得数位异人心传,功力已青出于蓝,天下去得,就是亘古以来的至理,也是邪难胜正,暴虐终必溃亡的,相信武林义军一举,宇内群魔,必将迹然无存。’ 杨姑娘道: ‘师公说的极是,以文哥之功力,只要熟悉绝魂寺之埋伏,就必可所向披靡,群魔难敌也!’ 云雁飞被杨姑娘一言提起,忙道: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珠儿,你就将绝魂寺中所布明桩暗卡说明一下,以免他日误陷敌阵。’ 杨姑娘道: ‘九华山自半山腰起,即为绝魂寺禁区,外围总称鬼门关,到处有毒,而以魔鬼树林,最为辣手,任你之功力再好,若无辟毒药物防身,实难通过,那就要由后山才能进入绝魂寺中。’ 云雁飞道: ‘由后山虽好,但若他们由前山脱逃,即将如何追捕,你说魔鬼树,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云宗文插口道:‘魔鬼树乃是南极野人地方特产,日间放毒,夜间枝干能伸动捉人吸血!’ 云雁飞夫妇几曾听闻这等怪事,不由奇道:‘真的吗?’ 云宗文道: ‘儿先听岭南樵子老前辈所言,后来又蒙他赠予一册寰宇搜秘,上面果载有此种怪树形状特性,日前亲眼所见,确实不讹。 不过,孩儿身中有一万年龟蛟交配而生的怪物首级,也曾服过一代奇僧空玄上人所留的辟毒灵丹,自可不惧绝魂寺中,任何毒药。’ 云雁飞道:‘只是,仅你一人也难挡阻群魔啊!’ 云宗文木待说出卓逢珠也服过一颗,但碍于杨丽珠之面,乃咽下到口之言。 杨姑娘却道: ‘珠儿怀中还有数颗本寺特制解毒丹,不过,在通过一座暗无天日的“阎王道”之后进入绝魂寺内殿之前,有一广场,乃是奈何桥所辖,这广场之间,有一‘万兽池’,内有无数奇禽异兽,均蕴剧毒,最是难关,能过得万兽池,那么地狱门只要力能胜得那几个高手,自能驱除魔寇了!’ 云宗文道:‘万兽池我已经通过一处,相信我身上的千年玉磁及怪兽内丹足可辟邪驱兽。’ 云雁飞道: ‘既然如此,欲灭绝魂寺,并无多大的困难了,只要等到三月后人手集齐,就可全力以赴。’ 四人边行边谈,不觉已越过无数峰头,回到师门重地黄山幽谷。 黄山幽谷,早年隐有二奇形怪兽,也幽禁过天山双仙之一,后来被箫剑门第一代祖师董曙萍误撞入洞,乃服千年灵芝载成的珍果,并得禹王治水时的斩蛟神兵,杀二怪物,救得师伯出困。 后来—— 天山双仙年老乃隐居此谷中,而董曙萍在扫除祁连山古墓老魔的阴尸教之后,因情孽纠纷,致爱侣杨飘芬愤而出走。 他在心灰意懒之余,乃悄然同到谷中与二位师门长辈久隐。 等到杨飘芬误会冰-,回到黄山,但双方已是耳顺年纪,又都久年静修,已达物我皆空之境,乃过着合籍双修之神仙生活。 二人因早年失意,乃创立箫剑门,而每代只收男女一人为徒,且令其结为夫妇,以传箫剑绝学,是以代代以来,箫剑门都是夫妇二人。 且说,云雁飞夫妇自从回到师门之后,因为师父成仲衍夫妇相继过世,不觉感慨万千呢! 四人合力略为整顿了师门各处,并重修师父夫妇墓穴之后,才住了。 杨丽珠每天都在沉碧华指导之下,勤练七毒魔音及七煞招这二种夺魄箫留传下来的绝技。 这些日子中,杨丽珠尝到了幸福的生活,不但二位师父对她关怀备至,爱护有加,而且日与心上人相处,小两口感情与日俱增,花前月下,两人有着数不尽海誓山盟,谈不完柔情蜜意。 如此过了半个月,云雁飞夫妇想到了一个问题,沉碧华乃修书一封命二小带信前往庐山拜谒隐觉老尼。 云宗文这一段时间,与半是父母主意的杨丽珠相处,早已渐渐忘记了那丝担忧,那丝对卓逢珠抱歉的隐忧。 如今父母竟命自己往见伊人,而且带着杨丽珠,这实是难堪与为难之事。 可是—— 父母之命,那敢故-,只好带着杨丽珠离开黄山,迳奔赣北庐山翠微峰。 第二天近午,二小行近皖南邻近赣省之处。 因杨丽珠提议由水路入赣,欲先游趟赣北名湖的鄱阳湖,乃转送入皖南黄梅县城,准备用过午餐后,再舍陆就水,雇船南下。 二小一路上贪恋山明水秀,繁华热闹的大千世界风景习俗,更兼情意绵绵,浑然忘掉一切,故连暗中有人跟踪钉梢,也未觉察得出。 二人进入黄梅县城中,找到一家酒店,点上几样小菜对酌用餐。 二人正饮之际,突见一个蓬头散发的老化子冒冒失失地,闯入酒店,口内更大声嚷道:‘伙计快拿酒来,老子吃完了好去瞧热闹!’ 店伙见这褴褛不堪的乞丐入店,不由露出冷面容,伸出手道:‘钱呢!’ 老化子大怒,一巴掌过去,骂道:‘好小子你敢以貌取人,他们谁先给钱,你敢看老子不起!’ 满堂酒客,虽然觉得老化子形相有点令人呕心,但也认为店伙太过势利,故无人挺身出言。 杨丽珠久走江湖,早已经从老化子的那一双炯炯眼神之中,看出此人必非一般庸俗之辈 当下低声对云宗文道:‘文哥!这老化子必非凡人,我们何不请他吃一顿,表示一点尊敬同道之心。’ 云宗文闻言,细一打量老化子,也觉此化子果有与人不同的眼神,显是内家功力颇有修为之人。 当下站起身对店伙道:‘你快去准备这位老人家所点酒食,别对他无礼。’ 要知云宗文一身华服,人又长得俊逸,加上身旁一位千娇百媚,雍容华贵的姑娘,宛然一对仙露明珠。 如今竟会对一位褴褛邋遢的乞儿如此照应,那不令在座酒客露出是揶抡也是讶异的眼光。 他们都以为这公子哥儿,敢情是家财万贯,不知孔方兄来处之不易,否则素陌平生,竟对一位乞儿这等优待之至。 掌柜的忙站起身吩咐店伙道:‘既是这位公子爷吩咐,你就快去张罗吧!’ 老乞儿悻悻地对掌柜道:‘哼哼,你算盘何必打的这么精,以为我付不起帐吗?何必故意拿话扣人?’ 掌柜被洞破心意,不由微感面热,借着连声‘老丈请别误会’掩饰窘态,心中却暗骂不已。 老化子只瞪眼看了看云杨二小一眼,对云宗文之含笑点头置之不理,独自找处雅座,一双破烂芒鞋踏上椅子,踞坐桌上,大声对店伙道: ‘老子要一盘烧鸡,十斤炒茶牛肉,三盘锅贴,五斤四川大麴,十斤山东白干,三斤绍兴老酒。’ 众酒客闻言,齐皆伸长了舌,暗道:‘怪怪,这化子好大的胃口,好宏的酒量。’ 云宗文也是乍舌不已,因为据闻闻名的四川大面酒常人难饮过三斤,而这化子竟还加上十斤山东白干烈酒及三斤绍兴酒,酒量大得好不惊人。 半响—— 店伙如言端上了酒菜,干他们这一行的,十足势利眼,认钱不认人,此刻他们已抓定了,若化子无钱就找云宗文要,是以招待化子到也必恭必敬。 老化子酒菜既上,立即一顿狼吞虎咽,那消多久,早将桌上酒菜一扫而空,弄得杯盘狼籍。 只贝他长长喘了一口大气,用一只油腻的右手,抹了抹唇,方懒洋洋地道:‘酒醉饭饱,正好看阵精彩的热闹消遣消遣,以解多日闷气!’ 说着,下了椅子,大摇大摆地,踱向门外。 店伙一见忙道:‘老客官你的帐还未………………’ 老化子早已喝声:‘混帐东西,不早有人关照你要请我了吗?滚开!’横刺刺直撞过去,店伙竟被他向前之威猛来势,吓得连连闪退。 满坐酒客也觉此化子颇为无理,吃了酒不还帐,还如此骄横,有的更以多事之眼光瞥向云宗文。 云宗文也有点觉得此化子无理,但未容开言,已听杨丽珠绛唇启处,露出阵阵莺声:‘店小二,这老人家的酒资由我们来付,快别无礼!’ 店伙连声道:‘是是!’ 老化子冷哼道:‘好小子,老子说早有人请客,竟敢如此对我,滚!’ 破袖一挥,人已冲出店外。 说也奇怪,老化子这一挥,并未见用力,而站在数步外的店伙与掌柜的二人,竟站不住脚,无端地摇幌数次,退了好几步,方始站稳。 云宗文正待埋怨杨丽珠多事,连对方是谁也不知,却要代他付帐,岂非冤枉。 不料—— 就在他方欲启口之际,忽然耳际传来一阵细小但却清澈的声音道: ‘二位小娃儿果是名门高弟,老要饭的不会白吃你们这一顿,鄱阳湖上千万注意,以免为宵小所乘!’ 杨丽珠道:‘如何!我未看走了眼吧!’ 云宗文道:‘不知这位高人是谁?他怎知我们来历,也知我们会上鄱阳湖。’ 杨丽珠道: ‘宇宙之大,光怪陆离之事多的很,这化子极可能是穷家帮中长老人物,他老人家要我们注意,或许这一路来,又有敌人暗中窥伺我们,倒要注意防备。’ 云宗文道:‘哼哼,不怕死的就任他们来吧!我斩蛟剑将大发利市呢!’说着用手摸了摸腰中佩剑。 二人用罢酒菜乃起身付帐离去。 二人来到码头,迎面忽见一个渔夫打扮的壮汉,笑容满面地走上来招呼道:‘爷们是否南下赣省,我们船正要开入鄱阳湖。’ 云宗文细一打量壮汉,然后道:‘你们有雅座吗?我们要包整只的,至于要付多少钱不管!’ 壮汉征一沉吟才道:‘有有有,好在我们同时有好多艘要开,而且是精美的墨舫,爷请小的上船!’ 说着,输身在前领路。 二小互相对视一眼,立即面带微笑地,不即不离跟着那渔夫而行,登上一艘颇为精美的快艇。 他们一上船,渔夫立即解缆启锭,直放鄱阳湖。 云宗文有生以来,第一次坐船,有点不习惯船行时那种颠波摇摆,好在他身怀绝技,只微一使劲,就觉得加立平地之隐了。 一路顺风,船行更快,不过个把时辰,已驶入注湖的长江,进入江西境内,此地已是鄱阳湖北端入口处了。 就在二小正觉得水道旅行,别有一番滋味之际,突闻舱后水手惊呼一声:‘糟了,船底竟已漏水,客官快!’ 叫声入耳,二小已自暗道:‘来了,狗贼子看你能奈我等之何!’ 双双故作诧讶地踱出舱道:‘怎么办呢!你们这只船外观甚美,怎么竟如此不管用吗?’ 壮汉跺足道- ‘真他妈的,不知是谁弄的刁,把我的船底弄穿一孔,一时未注意,竟越来越大,看再等片刻不沉没才怪!’ 云宗文一看,果见一股水浪由船底直旨土来,不由着急道:‘怎么好呢!我们又不会游泳,万一这船沉没………………’ 壮汉道:‘此刻船在江中,两头不着岸,偏偏尾后那些船又是距离过远,已经无法驰救了。’ 说至此忽道:‘那就我下去补补看吧!再不济也可能等候些时,看后面船能来得及否!’ 二小心中暗骂,口中却连声催促道:‘快些吧!别噜嗦误事!’壮汉呼啸一声,陡然扑身入水,但闻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人已没入水中。 二小见这壮汉未带器具入水,已大白个中奸计,不由冷冷一笑道:‘这狼贼子真是肉眼无珠,哼哼!’ 他二声冷哼甫落,十余丈外水面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头来,竟是那船夫。 船夫浮起头,对二小破口大骂道:‘喂!你们这二个不知死活的小狗男女,可知太爷是谁吗?’ 云宗文故意道:‘怎么,你不是船夫吗?难道是水鬼不成?’ 那壮汉一见他镇静从容,根本毫无因船将沉没,势必要葬身水中的惊恐,不由大为惊奇。 但他天生暴虐凶性,乃狞笑道: ‘小畜牲,你错把追魂太岁当作财神爷爷,嘿嘿,告诉你吧!大爷乃是长江之鲛张三庆,也正是西山一怪袁远的内侄,小子你知死期已至吧!’ 云宗文依然笑谑道: ‘你长长江之鲛?那么一定是常年在水底的-!若是你有兴趣永眠水底,在下倒愿效劳!’ 这时—— 船内入水已多,船已渐沉入水,云宗文见状也不由心急,低声对杨丽珠道:‘珠妹,怎么办?’ 杨丽珠道:‘不要急,我自有良策,你只注意匪徒施诈就可!’ 云宗文虽不知爱侣有好良策,但着实无心顾及,只转话骂对方道:‘喂!长江之鲛,你如此施坏,又待怎的?’ 长江之鲛道:‘嘿嘿,老子特地来给你们送终的!’ 他话未了,斜刺内忽然传来一阵怪嚷声道: ‘好娃儿,你还未结婚就先有儿子了,不像我花子这么一大把年纪,却无人替我送终呢!唉!我好命苦!’ 二小循声看去,只见老花子足踏木板,踏波逐浪,如飞而至,施的竟是登萍踏浪的无上轻巧。 须知太凡在水面上纵跃,只要内功有根底之人就可办到,但却须捉住一口丹田真气,即是不能发声。 如今这老化子竟然能够履水波如平地,且无须闭住一口气,足见其一身功力已非同凡响。 长江之鲛见老化子突现,不由大吃一惊,喊声:‘兄弟们何在,快以长箭射杀他们三人!’ 他声甫落,陡闻喝叱之声,四方呼应。 只见本是静寂的芦苇水草中,竟一时冒出无数壮汉,个个手执弓箭,粘弓搭箭,劲急地射向二小以及老化子。 登时箭如雨点,咻咻声中,一蓬箭雨,挟雷霆-钧之势,向二小射到。 云宗文与杨丽珠忙撤出兵器抵御,由于二人均一身艺业,身手极其矫捷,故那些射来暗器,均被他们击落。 然而—— 在这一段时间内,脚下已沾及海水,原来船中入水过多,已沉下一半有多。 老化子一边挥起铁袖,一边大喝道:‘娃儿们快取下二块船板作着足之用,稍等老化子手下一到,就有他们瞧的!’ 边嚷边向他们立脚之处飞来。 杨丽珠早就曾虑及此,故先前再叫云宗文不用急,此刻闻言,忙挥手-破船舱,取下二块木板。 云宗文此刻对老化子之感激,真非笔墨所能形容,也大为敬佩心上人慧眼识人,早就认出老化子来历非凡,才能以一顿酒换来如此的关照与垂顾。 当下大发神威,伸手接过一块木板,力贯左臂,大喝一声,将手中木板掷出,飞向群贼头上。 他这一手早已纠集六合神功,威力至大,用劲至足,只见一道黄光,挟无比劲道,直奔过去。 登时数声惨叫传起,噗通连声,已见三个壮汉翻身沉入水中,水面上立即呈现一片殷红。 老化子拍手大喊:‘打得好!打得好!’ 杨丽珠索性双掌一推,将船舱拆毁,一块块木板递给云宗文,云宗文心一狠,刹时木板如飞箭般,此落彼起,接连掷出十几块。 而木板落处,必有几个匪徒遭殃,于是这一阵声势,镇住了对方,箭雨已锐减多多,不复方才威力了。 混乱中,只见尾后三艘快艇,急射而至,甲板上站立着十几个狰狞凶汉。 而在三艘快艇之后,也紧跟着一艘绿色快艇,艇上插着一面黄色旗子,迎风飘荡,旗上隐隐约约可看出写着穷家帮三字。 前头三艘快艇一近,云宗文已看出其中一人,乃是绝魂寺中地位甚高的奈何桥主管西山一怪袁远。 不由杀机大起,霍地纵身入水,踏住一块木板,直奔快艇。 西山一怪见云氏忡到,急忙一声狂喝:‘放箭!快放!’ 于是,三艘快艇上又打出无数箭头带黑,显然蕴有剧毒的弩箭。 而原先隐在芦苇上放箭的匪徒,也再次呼应,咻咻之声不绝,一蓬箭雨四方八面,向云宗文招呼! 云宗文身剑合一,一边挡阻袭来强箭,一边抢登敌船。 只贝他几个纵落,早已翻身跃上一艘快艇,手一挥,一蓬奇猛的六合气功,将艇上发出弩箭挡回,反射敌人。 刹时惨-连天,一片混乱,艇上已倒下十余人,几个未遭殃的凶徒,在破胆惊心之下,纷纷跃入水中。 云宗文既得驻足之地,心下一宽,豪气更盛,劲叱一声,蓄力发掌,一股无坚不-的气功,再度打出,击向身侧另一艘快艇。 身侧艇上,只不过是十余个二流匪徒,见到邻艇敌人神勇无匹,早已个个胆落魂飞,未及发箭,但见一股潜劲飞来,不由纷纷低头欲避。 那知—— 云宗文这一掌,本欲-毁其船的,并非意在杀人,只闻一声巨响过处,数声凄厉惨嚎跟着传起,登时碎板横飞,木屑漫天,水面上更是噗通连声。 西山一怪奉命监视云宗文等人举动,当他在黄梅遇到侄儿长江之鲛时,乃心生一计,着令侄儿伪装渔夫,诱二小入窍。 在他以为只要船到汪中,二小不会水更好,若二小会水,自己方面采取消耗敌人力气之战术,使对方在久战之下,力疲神倦,那时自己就可检便宜除却心腹大患。 那知—— 一切难如他之愿,不但平空多了一个老化子,就是对方小子云宗文身手之矫捷,功力之雄浑,也远非他人所能匹敌。 西山一怪情知不妙,急命属下水手,将快艇驶离敌人,然后继续放箭。 也是云宗文因见心上人足踏木板,在水面上飘荡应付敌人,情势十分吃紧,唯恐伊人遇险,乃在手毁敌挺之后,以袖作橹,连连几次急挥。 催动小船,直向杨丽珠处身地方奔去,无暇攻敌,才使西山一怪从容驶出甚远,免却一劫。 云宗文掌力雄浑,所乘快艇,体积又不大,是以几个挥掌之后,船已劲急地射到杨姑娘身前。 杨姑娘正苦于无法兼及拒敌涉水之际,见爱侣神勇惊敌,不禁大喜,未容他艇驶近,早已一跃而上快艇。 杨-娘上得快艇,见艇上倒卧数个匪徒,忙以木板挑起尸体,投入汪中,另一旁的老化子,也已在穷家帮的接应下登上绿船。 此刻汪中形势大变,三艘快艇鼎足而禀,更有长江之鲛在水中载浮载沉。 不过—— 他此刻再也不敢目空一切了,早就被云宗文那股豪勇所慑。 老化子对袁远道:‘西山一怪,可认得老夫朱忠斌吗?嘿嘿二十年前的旧帐,该算算了吧!’ 西山一怪闻言,开始是心头大惊,但旋即不屑地道: ‘吾道是谁?原来是朱老怪,二十年前的教训,竟不能觉悟,今天胆敢与我为敌,哼哼,今番休想我会对你客气了…………’ 长江之鲛插口道:‘姑父,要治此臭叫化不难,看我的!’ 说着—— 头一挥,再度没入水中。 老化子杀机立起,冷冷道:‘狗贼要死不难,照打!’ 打字方出,五指箕张,弹出正道急劲,直向水中。 陡闻二声惨叫,起自水中,顿时,水面上浮起一条尸体,正是长江之鲛,中了老化子独门先天炙气。 西山一怪眼见侄儿惨死,今天实力大损,不由悲愤万分,但他也有自知之明,以此刻实力,自己若不知机,将难免沉尸海中。 当下恨声道:‘姓朱的,血债血还,有朝一日,袁某人决不会饶你,有种的就上九华山来吧!’ 说着,转头催船离去。 云宗文大喝一声:‘老贼停下………………’ 催舟欲追,但他未催船,老化子已道:‘穷寇莫追,让他多活二个月吧!’ 又对二小道: ‘你们要去庐山,快从九江登岸,并速于十日内奔回黄山,否则,数日后,海内外群魔均欲对付你们住在黄山的亲人。’ 云宗文道:‘真的吗?’ 老化子道:‘鬼面罗汉已经请出了北海老怪物,欲上黄山去找你们报雪所受之奇耻大辱。’ 云宗文道:‘那在下当折回黄山,以免……………’ ‘小娃儿何必担心过甚,赣皖相距颇近,那消几天功夫,何况庐山已在附近,岂可悻然而返,你见过老尼姑时,可向她商借那只巨鹰,叫他命那只巨鹰送你们回黄山,就还来得及了。’ 云宗文闻言,万分感谢地道:‘谢谢老前辈之帮忙。’ 老化子道: ‘不用客气,只要多请我吃几次就好了,事不宜迟,你们就快驶九江,以入庐山去吧!二个月后老化子也会到黄山的。’ 说着,叫来二个化子道:‘孩子们,快送这两位小侠上九江去!’ 邻船上二个化子立即遵命跳过船来,启动桨橹,在互道再见之下,载着二小往九江而行。 云宗文自从闻知鬼面罗汉已经请出千里追魂,欲再登黄山之后,心中颇为担忧,对杨姑娘道: ‘珠妹,如今我们在外,若那二魔头登上黄山,恐爹娘二人,抵敌不过,小兄担心得很。 杨姑娘虽亦感忧心,但此刻却劝慰道: ‘文哥何用焦烦,别说师父师母一身武功非常人可比,就是师门秘居,也不致立即被对方找到,何况着急也无用,明天我们一上庐山,只要借得老师太灵禽,不就可在明日赶回山中吗?’ 此言也是有理,云宗文就请二位舵手加足速度,催紧行船。这天黄昏,船已入九江,二人谢了两位舵手之后,相偕登岸入城。 九江乃赣北大镇,也是赣省出入门户,交通发达,南北商旅云集,又是产米盛地,因此繁华之至。 二小因心中有事梗怀,故对城中栉比屋宇,熙攘人潮之盛况,并无所觉,只很快地找了一处客栈歇脚。 本来二人是想在九江过夜,翌晨再走的。 但是二人在室中经过一番商量之后,却又改变意见,决定夤夜离此,披星夜赶,以争取时间。 于是—— 二人就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三更时分,留下宿资,稍为拾掇之后,立即推窗离店而去。 出店之后,在朦胧月色下,展起绝顶轻巧,向庐山飞驰。 二人功力造诣颇高,飞行速度奇快,二人风驰电掣地,飞奔了两个时辰之后,已进入庐山地界。 此刻—— 雾夜已褪,曙光熹微,黎明将至,二人在山下略事休息,做完调息吐纳之早课后,又再度起程登山。 杨丽珠初上庐山,觉得这宇内闻名的山峰,果真是重峦叠幛,山山迥绕,令人难概全貌,不由对心上人道: ‘文哥,前贤东波居士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诚然不错,这庐山壑之灵奇,山势之雄伟不亚黄山啊!’ 云宗文颔首道: ‘师姐说得极是,庐山群峰之中,翠微峰更是灵奇高峻,上面景色幽美,不啻世外桃源。’ 二人边行边说,那崎岖山径,突兀岩岸,在身怀绝学的二人,却如同平地般,不过个把时辰,已越过一座山头,来到翠微峰。 不知如何,在近翠微峰时,云宗文突觉得心跳加速,一种怕见伊人的心理,使得他焦烦之至。 杨丽珠也知道,心上人此刻心情,必是有些愧对卓逢珠而起。 她本得劝慰几句,但是女人潜在的嫉妒,却又使她多次欲言又止,最后才另以旁言支开。 就在朝阳挂上柳梢头之已时前后,二小登上了一代神尼隐觉所居的翠微峰。 二人翻上绝崖之后,只见峰顶上一团人影在舞动技击,白影万千,光气四溢,身法绝顶快速。 杨丽珠不觉赞道:‘好本领!’ 云宗文见练艺人影,不由心跳加速,一时呐呐难于启口喊叫。 蓦地—— 数十丈外那排茅中传来一阵苍老之声音道:‘珠儿,贵客已来多时,还不收招迎客,就对客人太无礼了!’ 练技人影闻声立即收手应道:‘究竟是何方马人莅临庐山翠微峰,啊!是文哥………哼!’ 敢情卓逢珠姑娘在发现是心上人儿云宗文时,不由大喜过望。 但当她发觉檀郎身旁,竟多了一个玉人儿时,另一阵异样的滋味涌上心胸,一时无端端地生起气来,冷哼一声,反身飞入茅屋之中。 云宗文被对方这突来举动,弄得反而不好意思前走,一时楞住当场。 幸好—— 就在卓逢珠飞入茅屋不久,屋中已并排走出二个慈眉善目的风尘奇人来。 云宗文见现身二老,竟是幽居绝魂寺不罪洞天多年的徐中天及隐觉神尼,不由肃然敬礼道:‘晚辈云宗文奉爹娘之命,拜谒老前辈!’ 老尼道:‘二位小侠绝早来此,谅必是连夜赶到,路上辛苦,请入屋中休息片刻。’ 云宗文谢道: ‘谢谢老前辈垂爱,但晚辈在路上由丐侠朱忠斌老前辈转知,鬼面罗汉与千里追魂意图侵犯黄山,晚辈心恋爹娘安危,乃不拟耽留,就请老前辈查阅家母之信便知!’ 说着,掏出信来递给老尼。 徐中天讶道:‘娃儿,你说鬼面罗汉与千里追魂要上黄山?’ 云宗文颔首应是,并简捷地将鬼面罗汉结怨经过向二老道出,隐觉老尼一边听云宗文述说,一边拆阅沉碧华来信,快览一遍。 这时—— 她已知信上之意,细一看了看三位才貌超人的娃儿一眼,然后道:‘云小侠请稍候,珠儿随我入屋!’ 说着二人已退身进入屋中,留下徐中天与二小在屋外谈论著群魔四起,浩劫已蕴的武林大事。 半响—— 老尼带着卓姑娘复出,只听者尼道: ‘小侠黄山有警,实不可久留,贫尼特遣灵禽带你们回黄山,以灵禽之功力及你们父子四人,当可敌得对方群魔,老尼并令劣徒同行,以免你们不惯空中飞行。’ 二小未曾开口,对方已先示欲以灵禽助自己同黄山,那不喜极而谢。 不过—— 云宗文内心中,仍有一份不安,不知卓逢珠对他将是何种态度。 这时—— 老尼一声长啸,叫来了灵禽,三小跨上这只千年巨鹰,离别二老直飞黄山。 云宗文在鹰背上,本有好多话欲对卓姑娘诉说,但一则碍于杨丽珠面前,不能说,再则好几次表示亲近,对方却默然他顾,毫不理睬。 于是—— 三人各怀鬼胎,均自保持外表上的沉默。 巨鹰飞行既稳定又快速,不过几个时辰,早已飞抵黄山。 不料—— 他们方临黄山上空,耳中突然闻到一阵凄凉中带着几个威力颇大的杀伐之箫声,云宗文与杨丽珠乍聆箫声,脸色顿变。 第十二章慈母声声唤儿归 云宗文与杨丽珠二人,获得隐觉神尼之助,命其徒卓逢珠及座下灵禽,驮他们飞回黄山。 虽然空中飞行,在云宗文是第一次经验到,然因心恋父母安危,归心似箭,致未曾仔细领略个中滋味。 同时—— 面对杨女,也使他那满肚子想向卓逢珠诉说的情怀,也无由申述,因此,只好闷在心里。 三位儿女奇才,就在貌合神离之下,任由巨鹰驮着翱翔天际。 巨鹰神骏无比,虽负三小,飞行亦快逾脱箭离弦,不过数个时辰,就已飞度千里,进入皖省,抵达黄山。 不料—— 在巨鹰抵达黄山上空时,三小耳际突聆及一阵凄凉中带着杀伐的箫声。 云、杨三小箫声入耳,不由心头狂震,脱口惊呼道:‘这是娘的七毒魔音,是与谁在争斗!’ 杨女更是日前在黄山甫学得七毒魔音,音律能解,更是惊讶道:‘师母箫磐急促哀愁,显然已遇强敌!我们快…………’ 如何快法,他俩却不得要倾,乃双双以期求的眼光,瞥向卓逢珠。 卓逢珠自见心上人与杨丽珠俪影双双,状极亲匿地登上师门时,一股异味顿时发酵,不由醋火中烧。 虽然师父好言劝慰,却也负气不理他,兀自淡然四下观望,躲避他的眼光。 此刻,她也聆及地上传来的箫声,方自不知究竟是谁人所吹之时,已见身旁二人焦急之状。 当下敌忾同仇之心顿起,忙俯下身,一拍巨鹰颈上铁羽道:‘玉师兄,快循声俯冲下去!’ 转对二小道:‘你们快拉住我衣袖站稳,玉儿要低飞了!’ 二小如言,拉紧卓逢珠衣角,并指示她幽谷方向。 于是—— 巨鹰速度加快,几个盘旋俯冲,已距离箫声越近,云宗文心潮起伏,六神无主,不祥的阴影盘踞脑际,巴不得快点到达。 一阵急飞,已临近环山狭谷,眼前尘雾漫天,狂飙陡卷,威势奇大无匹。 然而—— 箫声却越来越弱,显然吹箫人已遭受严受的危机,云宗文目光如炬,离谷还有二十余丈,早已看清,双亲正陷于绝境。 只见他大喝一声:‘何方鼠辈,敢上黄山撒野,照打!’ ‘打’字甫落,人随身起向下扑击。 杨丽珠也随在云宗文之后,掠身飞下鹰背,手举玉箫,对准二个虎视眈眈,蓄势迫近师母的恶道匝下。 卓逢珠却依然端坐鹰背,低空盘旋,替他们作搜巡及监视敌人之工作。 原来箫声果是玉箫仙子沉碧华所发,而这阵侵犯箫剑门的邪魔外道,也正是魔面罗汉的一群死党。 鬼面罗汉本有雄才大略,意图称霸武林,不料,由于命二徒到云雾谷取宝未成,不但粉碎了他挟宝自重,俾指挥绝魂寺的美梦,而且座下这二个得力的徒弟,邙山二魄竟也一去不返。 当他从绝魂寺匪徒中,获悉徒弟是死于云宗文之手时,一时愤恨无比,巴不得手到擒来,即将云宗文毁于手下,以雪大耻。 岂知—— 以他之功力,又加上二个恰好来访的至友北海双妖,竟也敌不过乳臭未干的娃儿,甚至于损失北海双妖。 顿时将自己数十年建立的威名,毁于一旦。 鬼面罗汉性命要紧,顾不得大失面子,急忙趁机开溜,奔下黄山天都峰。 但他堂堂一个享誉武林的不归观主,竟落得如此惨败伤心,那会甘心。 于是—— 他想到了,曾从北海二妖口中闻知,北海门顶老前辈,七十年前,与中原九大门派,及湖海一剑,宇内三奇、岭南三仙、西夏一尊,分庭抗礼,同负盛名的追魂沙首创人千里追魂辛一掌,仍然健在人世。 如今—— 他北海门下惨死,何不怂恿其出来替门下复仇,为自己出气。 当下就连程急赶,北上漠北,踱沙洲入北极至寒地带,谒见了那位一代奇枭千里追魂辛一掌。 千里追魂辛一掌,自出道以来,从来少遭人欺凌,更罕遇敌手,只要有人敢对他无礼,尽管对方走避天涯海角,亦依然非追杀不可。 乃有千里追魂之名,手中秘练的追魂沙更视宇内武人,视为阎王散、夺命沙、百发百中,所向少敌。 虽然,数十年遁居万载冰窖之中,但那颗凶残毒辣之心却丝毫未变。 当他一听门下二名衣钵传徒北海双妖,竟然在中原铩羽伏尸时,那份悲愤,简直无法形容。 再加上鬼面罗汉居中添油加酱,那不火上加油,怒不可遏,自然是双双南下中原复仇。 二个不世凶魔一入中原,顺途又入漠南,延请漠南三枭助阵。 漠南三袅自前些时,同门兄弟漠南一怪尤元垂,败回漠南时,已就大抱不平,欲替他报仇。 无如尤老怪已心灰意冷,何况对头是三十多年前,天池大会中,人人尊敬的十方游者真元管广仁,对他又是宽大仁慈,乃劝阻三枭不要多事。 三枭见事主尤元垂怕事宁人,加上内心中也有点忌惧岭南樵子,因此,也就未即采取行动。 这时,一见久年遁隐的千里追魂和威镇西北的鬼面罗汉前来邀请,于是复仇之念又起,慨然答应,随着二魔南下黄山。 一行五人,都是不可一世的邪魔外道,均怀一身特秘奇技,已是一流高手之辈。 因此—— 当他们在见到箫剑双英,两方一言不合,即动干戈之后,由于以多战寡,是以,以箫剑双英之修为,竟也无法抵敌,渐落下风。 尤其千里追魂及鬼面罗汉竟双战云雁飞,而由漠南三袅合攻沉碧华,使他们夫妇无法合手联攻。 双方剧战数百招,鏖斗了数百余合,箫剑双英不但始终被迫落下风,而且颓势难挽,后力不继,渐逞疲乏分神之劣势。 沉碧华情知不妙,乃虚幌一招,冒险退出数丈,然后急剧地以箫就唇,吹出师传绝技七毒魔音。 七毒魔音威力虽大,可是,一则她怀中那管师傅玉箫已送徒弟杨丽珠,只以竹管代理,自难发挥极限威力。 再则她先前狠战漠南二枭耗力过多,真气稍分,气机难纯,无法贯注全部内劲于箫声中。 是以—— 起初,还可迫得二枭后退五十涉外,不敢欺近。 然而—— 两下相持不久,三枭却以狡猾的手段,轮流欺身扑近,迫使沉碧华不能放下竹箫,稍事休息,消耗了她精力之后,方逐步逞身欺近。 这时,沉碧华箫声已越来越弱,二枭杀机顿起,正拟扑身伤敌。 不料—— 就在此时,半空中突然箭急地,飘下二蓬急劲,猛罩而至,三枭吓然而退,定神看去,面前已站立一个俏丽绝色的姑娘。 而在同时,身旁也已经飘下一个少年,以奇身法诡迫退鬼面罗汉与千里追魂辛一掌二人。 千里追魂正待出手毁去云雁飞为二门下报仇之际,那知功败垂成,被这突来阻力,迫得后退。 当他看清来人,竟是个后生小子时,不由脱口道:‘小狗你可是云宗文!’ 鬼面罗汉已插口道:‘他正是云小子!’ 千里追魂闻言,杀机更盛,狞笑道:‘吾道是什么三头六臂之辈,原来不过是个乳毛未干之小畜牲。 嘿嘿,姓云的小子,你还是快快自行了断,以免惨受老夫北海追魂沙之毒刑,死无葬身之地!’ 云宗文一剑迫开对方二魔之后,急忙掏出数颗鸿博老人所赠的护身丹,递给父亲道:‘爹,你快过去帮师妹及妈,这二个老魔由儿对付!’ 云雁飞见危险中,爱儿及时赶到,不由大放宽心,当下接过护身丹,随即服下三颗,然后告诫道:‘文儿要小心,这二魔均有毒着!’ 说着,跃身扑向身旁老伴,也看沉碧华吞下三颗护身付以助精力之恢复。 云宗文见对方竟是千里追魂,一惊之下,不由激起争雄豪气,当下冷哂道:‘北海老怪,别人惧你,我云某却看你不在眼内,念你去死不远,修为不易,姑且赧你擅犯黄山死罪,还不自断一臂给我滚蛋,等下………………’ 千里追魂辛一掌,黑道之霸,成名极早,绿林魔头如漠南三枭,鬼面罗汉之辈,还要尊他一声老前辈。 他一生只有被人恭维与欺侮别人之事,几曾受人当场反驳,更不要说是受一个年岁少他好几倍的娃儿之闲气了。 是以,云宗文话犹未完,他已怒不可遏,暴吼一声:‘小畜牲你既想死,就怪不得老夫心辣了!’ 话未落,挥掌一拍,狂飙立生,但见一股无坚不摧的奇猛潜劲,已经排山倒海,卷压过去。 老魔头素闻云宗文之能,因此一出手便是一甲子修为,独步武林的九文气炙。 千里追魂辛一掌昔年以卑劣手段,取得中原武林异人九玄道者的九玄真经,远飘北海秘练九玄真经上记载的玄门气功,是以,他虽是邪魔外道,而他独步武林的九玄气炙,却是正宗武学。 老魔虽在盛怒之下,但他以为云宗文小小年纪,只靠药力造成的内劲,不见得有何精深之处,因此,只以七成劲道打出。 以他数十年修为,又是正宗武学,虽然只是打出七成劲,但那威力已是足以动岳撼山了。 云宗文见对方一出手即硬攻上来,知道对方瞧不起自己,不由剑眉一剔,大喝一声:‘来得好!’ 挫步沉肩,剑交左手,兜手一拍,十成十的六合神功,已经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风拥而出。 双方奇猛潜劲一接,登时震天价一阵暴响,人影乍合倏分,狂风急扫,尘沙四扬,震得四周树木干摇枝曳,叶落缤纷。 云宗文陡觉压力奇大,急忙吸气调元。 而另一方的千里追魂,却已面色铁青,更露着惊恐之色。 他掌力之雄浑,在武林中有一掌横扫乾坤之誉,万料不到一掌发出,竟被对方那股强劲反弹过来。 要非自己功力沉厚,也曾学过卸力化气之心法,今天势必当场出乖露丑不可。 但就是如此,此刻的心情,也已经是十分的难过了,何况眼见对方竟然幌似毫无其事般。 老魔头微微一凛,深怕硬力难胜,倏然一声:‘小狗有种,接招!’只闻一声微响,青芒暴长,一丝急锐劲气,无比迅捷地迎攻过来。 云宗文见对方扑身掠刃出招进击,动作一气呵成,兼具快、速、凶、猛,心头一凛,如这魔头盛名之下,功力果然不同凡响,那敢怠慢,忙换剑出手,一记‘指天划地’,斩蛟剑飕然欺上去。 霎眼间,一老一少,一正一邪,二个武林罕见高手,已战在一起。 鬼面罗汉见千里追魂内力难胜云宗文,不由心头大吓,深恐久战下去,今日之行,将落个惨败而归,或许还归不得。 不由歹念立起,喝声:‘辛前辈老衲助你!’ 声落人已起,右手多罗万佛棍法,左手阴风七煞掌,扑身便欲双战云宗文。 蒙面姑娘与云雁飞夫妇见状大急,不约而同叱声:‘恶秃你敢倚多为胜!’三人齐起,意欲阻裁鬼面罗汉,不使其插手。 然而—— 他们三人身形乍起,漠南三枭已各举独门兵刃,横身拦击:‘别忙别忙,愚兄弟先领教领教黄山奇学!’ 云雁飞夫妇见状心头大急,担心爱儿寡不敌众,偏偏自己无法抢救,杀机立生,恨不得即刻剑毁漠南三枭。 就在云氏夫妇迎战漠南三枭之倏间,陡闻一声娇叱发自上空:‘云前辈你们放心全力对付漠南三个恶道,鬼面罗汉由我对付!’ 一蓬绿影,快逾硕星泻地,飘然降落,银芒过处,正好挡住了鬼面罗汉,此人当然是那骑在鹰背,替他们掠阵的卓逢珠姑娘。 鬼面罗汉方才为紧张形势所扣住心神,故未曾看清空中还有人,这时一见不由得心头大震。 不过—— 当他看清来人不过是个女娃儿时,无限杀机立时代替了惊悸,一声狞笑:‘贱婢想死还不容易,照打!’ 手中兵刃,招狠力猛,疾攻过去。 卓逢珠立展庐山绝艺,手中铁箫招内套招,奇诡无比地,与对方抢制先机。 一时,这幽谷广地上,杀机大盛,正邪十位高手,均各尽全力,展开一阵强存弱亡,无比惨烈,无比凶猛的争斗。 沉碧华先前独战漠南三枭,以一敌三犹能勉力应付,此刻加上丈夫以及徒弟杨丽珠,声势更大以一敌一不上十合,已迫得二枭关霸招拙身滞,危机四起。 而云雁飞也大展神威,璇玑十九式,招招诡、式式辣,迫得大袅关勇,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能。 惟有杨丽珠因限于天赋及修为,对付漠南第三枭关猛,却只能战个平手,而沾不到丝毫先机。 不过,关猛也无法利住先机,二人攻守各半,上下不分。 云宗文内力雄浑,斩蛟剑前古仙兵,璇矶十九式加上左手时指时掌,忽而鸿博老人的万妙七打,忽而天痴道长的霹雳掌加上海云子的天罡指,手法既什又精,身形又猛又快,虚幻诡谲,发挥无比威力。 千里追魂越战越惊,原已收剑轻敌之骄气,神凝气聚,全力以赴。 本来双方功力,只在伯仲之间,并无显著相差,要想分出胜负,非千招以上,恐无法判出。 然而—— 自古道正终克邪,暴虐必败,千里追魂毕生强项霸道,未遇敌手,养成了他目空一切,惟我独尊的气势,那料到今天会来个‘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何况方才一掌,已贯注九玄气炙,却又奈何对方不得,甚至于若非发觉得早,及时施出卸力化劲之法,怕不当场现丑。 因此—— 这位顶尖又尖的盖世魔头,竟在始而惊,继而急,终而慌之情形下,再加上内心中的难过,使得他气机难纯,精神无法统一。 竟在一着失措之际,被云宗文趁虚而入,险招纷至沓来,滚滚如大江翻浪,密密似骤雨急降,更源源不绝若春蚕吐丝。 丘谚之高手对招,重在机先,先机若失,将是莫大的苦厄场面,千里追魂辛一掌正是如此。 不过—— 以他数十年精奥修为,兼经大小数百战的经验,虽是一时间无法扭转颓势,平挽败局,然而,云宗文要想制住绝对性的机会,也非即时可能办到。 云宗文先后经数个高人传授,年来多次遇险,屡见奇事,迭逢高手,反应也已经迅速无比。 他知千里追魂功力雄浑,修为多年,因之,既得先机,急忙全神一志,奇招频施,辣着送出,使对方毫无缓手之机会。 尤其他深知对方身怀追魂沙暗器,也决不能给他有空施刁放毒。 二人这一战,其凶险之状,远驾其余四对战况,只见剑气森森,剑影千幢,绿芒如雷,劲气嗖嗖,真有石破天惊,地动山摇之威势。 其中,另一阵精彩而又惊险,更是武林少见的,要算是鬼面罗汉与卓逢珠了。 原来卓逢珠虽是隐觉神尼高徒,一身庐山绝技己登崖入室,出神入化。 然而—— 鬼面罗汉非普通高手可比,因此,卓姑娘尽管狠着频施,辣招连出,却悉数被对方所化解。 三十招内,卓姑娘还可凭快捷的身法,左闪右躲,与对方周旋,三十招,却被对方迫得狼狈之至,眼看再战下去,也将讨不了好。 鬼面罗汉想赶助千里追魂,以消灭云宗文,因此先机既得之后,立展狠着,拟先减去卓姑娘。 可是—— 就在卓姑娘危机四伏之-,半空中倏然一阵‘咯咯’鹰鸣,那只千年灵禽见小主情势危殆,竟飞泻而下,鹰爪如钩,直抓鬼面罗汉兵刃。 鬼面罗汉吓然大惊,蹬蹬蹬连退三步,如此一来已得先机顿时消失。 卓逢珠见灵禽助阵,大喜之下,心念一转,喊道:‘玉师兄,快抓他双眼!’ 巨鹰竟通灵之至,闻声之下,铁翼迭煽,钩爪连施,直奔敌人头部。卓逢珠铁箫随机配合,伺瑕踏隙,迳取鬼面罗汉中下盘部位。 鬼面罗汉猛招送出,但这只千年巨鹰却是刀斧难伤,拳掌难伏,这时,他一面要注意这鹰扑击,一面还要提防敌人乘机而入,真是捉襟见肘,十分狼狈。 于是—— 双方情势倒转,鬼面罗汉节节败退,只以沉厚功力,咬牙坚持,但却是险象环生,危机频至,使得他又惊又恐,紧张万分。 酣战中—— 陡然一声惨号起自身侧,鬼面罗汉心头一震,侧目一看,漠南二枭关勇,已被沉碧华挥为两段,尸横就地。 而就在他这兔死狐悲的刹那惊愕间,一时失措,猛觉左肩一痛,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一个金鲤倒穿波,身形暴退,这才避过鹰爪之抓,只是大半边僧衣,已被撕掉,真正是狼狈之至。 未容他缓过一口气,对方人鹰又已夹攻而至,鬼面罗汉疯狂地连施硬攻。 尽管他阴风七煞掌凌厉无此,奈千年巨鹰却不亚一流高手,铁翼振处,竟将鬼面罗汉,凶猛无俦的掌力,化却于无形,给它的小主人卓姑娘乘虚进击。 不上十招,身侧又是一声惨号传起,鬼面罗汉心如锤击,不待眼观,已知又是同伴惨厄之声。 果然—— 这声惨嗥,正是发自三枭关猛口中,而他的人也在惨嗥之途中,魂断杨姑娘的玉箫之下。 杨姑娘本来一时也无法胜敌,但她忽然施出绝魂寺中奇艺‘倒反阴阳八打’,一阵快攻上来。 三枭见手足伏尸,悲愤过度,又震惊于对方姑娘,竟是绝魂人物,一时惊慌,竟被对方趁虚而入,欲避无及,当场饮刃而亡。 就在三枭伏尸的同一时间,大枭关霸也被云雁飞一剑挥成两段。 大枭功力虽高,但湖海一剑一代奇才,璇矶十九式,奥妙凌厉,因此大枭万不是对手,何况临危之际,又被二枭那声惨叫吓破了胆。 一时先机顿失,一个出手过慢,对方神剑,已当腰扫来,惨叫未完,已然魂飞魄散,当堂了帐。 漠南三枭先后伏尸,而鬼面罗汉也已变成血人,已频绝境,杨丽珠趁空出手,扑身加入卓姑娘战团,围攻鬼面罗汉。 鬼面罗汉本已被卓姑娘与巨鹰,弄得伤痕片迩,血渍斑斑,这时再加上一个杨姑娘,那里还能招御,登时大露败势。 杨丽珠心恨这股邪魔,为非作歹,因此,毫无留情,招招毒辣,就在她一箫击出不久,猛听鬼面罗汉一声凄厉的惨呷,人已倒地身亡。 原来老魔头就在他闪躲杨姑娘来招之际,一时失察,被巨鹰乘隙抓中双眼,剧痛之下,重心早失,一个跄踉,却好迎上卓姑娘兵刃,登时命绝。 这位在武林久享威名,横霸西北的不归观主,毕生作孽,终于饮刃而死,也是他为恶太过之报应。 五个凶徒已失其四,就只剩下那血战云宗文的千里追魂辛一掌了!云雁飞等四人,也十分紧张地,监视着双方。 本来以杨、卓二女之意,是想加入战团助阵,但云雁飞经验老到,一眼已看知爱儿稍占上风,最多是有惊无险,若让二女上前,说不定反会帮了倒忙,因此乃阻止二女出手,只在一旁掠阵。 须臾,陡闻一声暴响,尘沙漫天。 只见人影乍合倏分,敌我双方均已跃退。 云雁飞等人方自一愕,突闻千里追魂一声:‘小狗看的我北海追魂沙!’声到风到,一蓬密如雨点的细沙,漫空飞舞,涌向云宗文身前。 云雁飞等人大喝一声:‘文儿注意!’ ‘危险!’ 四人同时推掌,登时一蓬奇大潜劲,横卷过去。 而云宗文本居上风,迫得对方无暇抽空,是以对方突然换招,以硬掌封来,他早已料到,对方正在以进为退,以便施展诡计。 他洞触敌诈,是以一掌接实之后,早就再度纠集丹田力气,功布全身,就在敌人暗器攻来之际,陡然一声劲叱:‘老匹夫别逞强惹祸!自取灭亡!’ 千里追魂早知对方必会反击,他心存奸计,右手毒沙乍出,左手也已扣好一把毒沙,正拟乘虚再出。 说时迟,那时却快逾一瞬。 就在他二次毒沙欲出未出之际,耳旁突然响起一阵冰冷中常着亲切的声音道:‘朋友,有道是光棍不吃眼前亏,不要坚持,以免众寡悬殊,枉送性命,且随老朽上九华山,洽商剪除这股小辈之计策如何!’ 来人却是以传音入密的气功传言的,千里追魂也知大势已去,钢牙一咬,翻身便奔近崖壁,袍袖展处,人已如巨鸟腾空而已。 当他正欲逃遁之际,突闻巨鹰一阵鸣叫,铁翼连煽,飞近欲扑。 但巨鹰未及近身,斜刺里一声冷叱:‘扁毛畜牲照打!’ 嗖嗖嗖,三缕急劲,分土中下三路,疾射而至。 巨鹰略一翻身煽翼,击落扑身暗器。 但就在这眨眼间,但见一条黄影却快逾闪电,向峰顶直升,引导千里追魂,转瞬人影俱杳。 身法之快捷,手脚之俐落,已达神行无影之至高境界。 云雁飞在谷中仰头看到黄影身法,却脱口惊呼:‘昆仑绝传的潜龙升天!’ 这时风沙已-,战事早了,沉碧华听丈夫惊呼,不觉讶道:‘你没看错吗?昆仑派那会与千里追魂一道?’ 云雁飞眩惑地道: ‘此事着实令人费解,昆仑派不但是武林九大正派之一,而且昔年昆仑派中第一高手,灵虚子还是被千里追魂所杀的。’ 云宗文恨恨道: ‘这老魔头逃得快,否则今天实饶不过他,如今既被那黄衣客带走,大概也会走投九华山绝魂寺的,就让他多活几天吧!’ 于是—— 老少五人,清理了狼藉的谷底,然后相率进入黄山古洞之中。 卓逢珠赡仰了箫剑门始祖董曙萍与杨飘香遗像之后,乃立即将师父之亲手函送上沉碧华。 沉碧华阅完信后,老怀弥慰,乃单独地约晤二女于秘密室中,将自己欲令二女效娥皇女英事,向二女说出。 卓、杨三女,由于均爱极云宗文,如今又见有这么一位和蔼可亲的婆婆,那不满口答应。 沉碧华见这件私心认为极其辣手,说不定将卷起一场清波爱浪的儿女恋情,竟极其容易地迎刃而解。 虽说是与师门定规有点不符,但儿女均有箫子为凭,再加上师门定规,乃不欲门下子弟,遭受爱的苦恼与情的纠纷而已,自己这一决定,却给儿子带来了艳福,也给武林,添上一段佳话。 于是—— 她仍留住了卓逢珠,而修书命巨鹰带由庐山覆命。 绯色的纠纷,在沉碧华安排下,变为喜剧收场,云雁飞喜得二位聪慧媳妇,云宗文也觉慈母恩蕙不浅。 二女均出身武林,性情较为豁达,尤其几日相处,更发觉彼此竟是情投意合,亲如姊妹。 这段期间,云雁飞夫妇,每天均足不出洞,在洞中养精蓄锐,磨厉以待,而放任三小尽情陶醉于情爱之中。 云宗文每日在练功之暇,就带着二女放逐于黄山各处,赏玩名山佳景。 三小名份既定,又是彼此谅解,因此,感情直线上升,不过几天,均如蜜里调油般,极其融洽。 快乐的日子最是容易过去,他们不觉已在山中过了二个多月,看看距群雄约会天都峰之期,只不过十余天。 于是—— 云雁飞夫妇,乃命三小每天均前往天都峰布置招待群侠之一切东西,三小奉命在天都峰顶广地上,搭了一座数十丈宽阔的芦棚。 待得芦棚扎好,距群雄齐会的十五日,已剩下三天了。 云雁飞夫妇在三小覆命之后,乃立即收拾一些应用之物件,带着三小动身前来天都峰顶。 转眼间,三天的时光已逝,这一天,正是群雄约会之期。 清晨—— 在晨光熹中微,云雁飞乃命三小,四出采些鲜果,并泡好‘松茶’候客。 旭日甫挂柳梢,天都峰下,先后早已人影飘飘,陆续上来了僧道俗各色各样的武林健者。 直至日正当中的亭午时份,芦棚之中,已人材齐齐,高朋满座。 到场的计有九大门派代表各二人,丐帮长老中的朱惠斌,以及神州一剑钟景铭祖孙二人。 众人一看,只有那隐觉神尼及徐中天,这二个风尘异人未到。 群侠正自奇怪这二位前辈奇人,何以迄今犹迟迟未至之时,忽闻远处空中,传来三声鹰鸣。 卓逢珠喜道:‘师父来了!’ 连忙奔出棚外,群侠相继起身外出,抬头一看。 果然,一点黑影由远而近,飞行甚远,来至近前,果是一只罕见巨鹰,鹰背上隐约还可看见,正端坐着二个老人。 巨鹰低飞而下,人影已可看清,正是在九华山无恨谷中,曾经现身的一代神尼隐觉师太,以及其俗家师兄,曾是不罪洞天主人的徐中天。 群侠俱皆躬身作礼,只见二老长身跃下鹰背,缓缓降落,口中还频道:‘有劳各位久等,老夫师兄妹失礼之至!’ 说话中,人已飘落地上,飘然如神仙之降临凡尘。 群侠都是方今武林颇负盛名的高手硕彦,眼锐如炬,当见到二老落地身法时,不禁齐皆惊佩万分,心道:‘凌空踏虚神功!’ 这是传闻中的无上轻巧,在场数十高手,个个是顶尖之俊彦,但也只耳闻而未曾目见这种奇绝寰宇的艺业。 在场群豪均知,大凡轻巧已臻凌空踱虚之人,其修为至坐已达五气朝元的玄玉归真境界了。 二老脚踏实地后,与群侠一一见礼,然后随主人云雁飞进入芦棚之中坐定。 隐觉神尼这才说道: ‘贫尼等本该早就来此,只是方才途过小孤山,顺道邀请一位隐侠,蒙那位隐侠指示,并慨赠他年来苦心收集的千斤“地心真火”,以备攻山之用。’ 说至此,见众人面露疑诧与眩惑之色,当下微笑着继续说下去道: ‘原来这位隐侠,早就暗中踩探了绝魂寺多次,也知道我们今日之会,他深感绝魂寺内有万兽池,阎王道之毒。 外有魔鬼树林之险,纵算我们能安然入寺,也由于寺中剧毒之顾忌,而无法一网打尽群魔,徒留无穷后患。 因此,年前他乃远入南荒蛮境,在南极火心山,挖得数十斤‘地心真火’岩石,回来配上火药,做成千斤地心真火药,这种火药,威力奇大,足可开山裂石!’ 说至此一顿,旋又接道: ‘这位隐侠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千斤火药,埋在绝魂寺殿宇外侧之阎王关,以及魔鬼树林之中地下。 只要引发魔鬼树林中火信,就可牵连入阎王关,炸毁这两处埋伏剧毒之地,只要二处毒灭,我们就可无后顾之虑了!’ 神州一剑钟向插口道:‘那么!我们将如何引发那魔鬼林中信管,使之爆炸呢!’ 隐觉老尼道: ‘魔鬼树林非普通人可随便轻进,贫尼小徒与云大侠令公子云宗文小侠,曾服过天山空玄上人辟毒灵丹,此项任务由他们负责必无险阻。’ 云宗文艺震乾坤,虽是后生小子,但已震动武林,因此在场老辈高手,也不敢小视他,齐皆认为他能胜任,因此纷纷向他注目。 云宗文毅然道:‘晚辈愿负责燃火工作,但请老前辈示下地点。’ 老尼颔首道:‘等下老尼就会-出埋药之所在,只要按图索骥,就可以完成此一项工作。’ 转话对群侠道: ‘我们正派豪杰均集此地,如今贫尼有僭,提出一项意见,未知各位先进贤达,意下如何?’ 群侠虽是各派中位高职责之人,但是在这位神尼面前,却油生无限敬意,无人敢妄自尊大。 这时见老尼提议,不由异口同声道:‘但讲师太吩咐!愚下等人无不马首是瞻。’ 神尼连声谦虚,然后道:‘贫尼德薄能鲜,本不该僭越各位后彦贤达,惟谚之当仁不让,贫尼先告罪!’ 又道:‘为使绝魂寺匪徒,不能漏网脱逃,多生枝节,这次九华山之行,务必精密仔细,是以贫尼之意,分内外夹攻,一批伏在九华山外围,一些直上绝魂寺中,与群匪来此总决斗。’ 群侠齐皆附议道:‘师太说得极是,此番剿匪,实不能让他们漏网一个,果需内外夹攻。’ 师太道: ‘英雄所见略同,各位既然皆有同感,我们就将现在人马,分作两批,开始北上九华魔巢。’ 于是—— 众人一番讨论之后,决定出各派分出一人,负责处理魔寺中二三流匪徒,并拦击意图逃遁之凶僧。 而由云雁飞夫妇,神州一剑祖孙,九大门派长老,以及师太与徐中天等人,直捣绝魂寺,来个扫穴犁庭,驱灭群匪。 群侠更决定,由云宗文与同二女,先上九华山,于五日后,下弦月夜时,听爆炸声音,发动总攻击,团团围住九华山。 分配停当,群侠乃先后离去,为免打草惊蛇,决定采取秘密行动,先后分批进入九华山。 群侠去后,隐觉神尼乃叮嘱三小,面授炸山之法,然后令巨鹰在夜间送他们上九华山以免暴露行踪。 三小去后,隐觉神尼与徐中天及云雁飞夫妇,在天都峰顶静候。 直至第三日早晨,巨鹰飞回天都峰覆命,二老由三小来信中,得知他们已安然掩入魔巢腹地,隐身九华山一处秘密狭洞中,准备二日后深夜,实行炸山工作。 二老见心计得售,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乃请云雁飞夫妇下黄山,赶往接应。 然后—— 她才与师兄徐中天双双骑上千年灵禽,直飞九华山绝魂寺而来。 一场数十年来,未再见过的正邪之战,已然接近爆发,一场武林浩劫,眼看就将发生,这一战关系今后武林兴衰,正邪存亡,故为方今江湖所嘱目。 正派群雄,大举义军,直奔九华山而来。 而九华山绝魂寺,这二三十年来,就已威震武林,人人视为鬼域的第一魔寺,此刻也是如临大敌,十分紧张。 ※※※※※※ 深秋时节,金乌早藏,又是下弦月夜,月黯星稀,大地一片昏黑,秋风如剪,令人有着凄凉寂寞之感。 九华山—— 这个十余年来,威震武林,人人视为鬼域地狱的绝魂寺禁地,此刻更显得阴森森,冷凄凄。 尤其是间或突现的红绿磷火,以及到处可见的灰淡骷髅,更是令人却步,望而心悸神凛。 然而—— 就在这凄凉寂寞的黑夜,阴森可怖的九华山上,却有三条-糊的黑影,捷如鬼魅般,活跃于绝魂寺外,那遍布陷阱的山坡上。 就因为三条黑影,快如闪电,而且又极端隐密,因此,四周的明桩暗卡,均未曾发现哩! 其实—— 这些绝魂寺匪徒,做梦也想不到,连他们都怕中毒,因而不敢近前的地方,竟会有人在其上来往飞驰,甚至于不会中毒。 三黑影在闪入一片枝干细长,叶色黝黑的密林之后,忽然不见。 如钩之月,已渐移中天,万籁无声,四野死静,偶尔一声凄厉猿啼,悲凉鸟鸣,更会使人入耳心惊胆颤。 这时—— 在绝少人知道其庐山真面的绝魂寺大雄宝殿上,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室中,却传出阵阵冰冷的讨论声。 这些人是何形状,不但无人知道,恐怕连他们自己,除了以音辨人之外,也是不见对方貌相。 只听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道: ‘嘿嘿,要不是那贱婢,本寺今天也不会弄得如此?若被我发觉,不将之斩成肉酱,就不算是地狱门掌驼舵主。’ 另一个声音附和着道:‘张堂主说得极是,要不是观主始终不信,也不会被对方如此愚弄!’ ‘袁堂主你竟敢数说本观主不对?…………’ 原先那声音截住道:‘难道观主以为是对吗?’ 奇怪,什么人敢如此顶冲绝魂寺寺主,一代枭僧千面如来? 千面如来道:‘唉!现在大敌当前,准备报雪此耻要紧,何必再谈其他的!’ 那苍老的冰冷的声音道: ‘以我们之实力,的确不怕对方复仇的,而来对方不来便罢,只要他们敢入九华山一步,就教他们魂断九华山下。’ ‘张堂主说的是,我就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之能?’ 千面如来声音后起:‘奇怪,手下不是报说对方已纠集天下武林,定期登上山来找查子吗?’ ‘哼哼,别说他们不敢,就是果真敢轻举冒犯,纵算他们能通过魔鬼树林,也不能跨越阎王关,就是能渡过阎王关,也无法安渡寺前的万兽池,保证叫他们是来时有路,去时无………………’ 话犹未了,蓦地—— 一阵惊天动地的暴响,破空传来,夹什着惨呼声。 室中群魔齐皆脱口惊呼:‘有人炸山,快去看看!’黑暗中,劲风嗖嗖,从室内射出数条黑影,正欲奔向前探看究竟。 但是—— 就在他们刚刚穿出室外,犹未举步之刹那,陡然,另一声巨响,爆发自身前数十丈处,惨叫声更为凄厉。 只闻震天价巨响过处,刹时满空云雾,本已昏黑的夜景,经此一来,更加处身黑幕之中,任凭目力再好,也无法看出十步之外。 绝魂寺群魔均自跌足惊悸,更带上一层无言的恐惧,因为,他们此刻已知,二次爆炸地点,竟是他们据为险关危卡,敌人轻易难度的阎王关与万兽池重地,是则先前一声,极可能是魔鬼树林。 那么—— 甚么人能侵入这几处,连他们手中,二三流人物均视为畏途,不敢擅闯的险地,甚至于这几处地方,埋上火药,既未中毒,也未被己方人所发觉。 群魔各自惊愕在地,忽见数十个秃头-侣,极其狼狈地,由爆炸处奔来,他们个个一身泥沙,弄得灰头土脸。 其中更有十余人,头破血流,浑身血渍。 他们奔至面前,这才发觉数个武装人,站立面前,这一看清貌相,齐觉吓然一惊,慌不迭地恭声道:‘孩儿们该死,请观主恕罪!’ 这时—— 数个满面死板,毫无表情的人中,一个黑衣蒙面的汉子,眼中射出如鬼魅般慑人心魄的绿芒,冰冷冷地问道:‘前而是不是魔鬼树林和阎王关爆炸?’ 只听那语音平板,并无抑扬顿挫,乍听之下,几乎令人不敢相信,那会是出诸生人口中之语。 一个僧人恭声答道:‘正是魔鬼树林,阎王关被炸,前头数百只奇虫异兽,皆成灰烬,无一活着的。’ 黑衣怪客冰冷声音又起:‘什么人炸毁的?’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始是错愕,但旋即了解寺主问话之意。 于是—— 各自心中涌起了一个诧疑,齐声道:‘对!寺中必有奸细!’ 黑衣怪客冷冷道:‘袁堂主,你身掌奈何桥,当知……………’ 话犹未了,左侧一位红衫矮老人接道: ‘观主此言差矣!若在昔日,本堂主自当负监督不严之咎,然而自前几天,岭南樵子老鬼,携云小鬼卓贱婢犯山之后,已是前后不分,全盘管辖,何况方才本堂主亦在大雄殿上,怎能怪我失责。’ 左侧一个黄衫蒙面客道:‘袁堂主说的是,依我猜测,或许与寺后无恨谷穴,有大牵连。 此言一出,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个老人齐声道:‘什么无恨谷?’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疑之事,这三老看来是绝魂寺中地位颇高的人物,竟会不知无恨谷之事。 黑衣客闻言,略一沉吟,方自说了一句:‘无恨谷只是本寺一个藏宝之地…………’ 却见黄衫客接道: ‘无恨谷乃寺主尊师所居,惟有他,才有此份埋药本领,也惟有他才熟谙寺中各处陷阱。’ 黑衣怪客显然是一代凶僧千面如来,这时怪眼一瞪,对黄衫客厉声喝道:‘张堂主你敢含血喷人,竟然藐视本观主……………’ 黄衫客毫不动容地冷冷答道: ‘不敢不敢,可是,寺外一切均本堂主负责掌管,各位师兄弟均忠心耿耿,决不会有生二心之事。’ 说至此,转对旁侧一个须眉皓白如云的老僧道:‘尊者老前辈,你评评理,本堂主说的可有道理?’ 被称尊者的老僧道:‘幽冥猜想,或许是那杨姑娘引狼入室,致…………’ 老僧话犹未了,众人突闻一阵冷讽热语的音波,盘绕耳畔。 ‘你们何必乱猜乱想,告诉你们吧!错开今夜,明日便是你们西登极乐佳期,识相的,好好自毁武功,回头是岸,否则……………’ 黑衣怪客大喝一声:‘何方鼠辈,快快滚出来!’ 飞身便扑,明明他是向发声处扑去,却闻耳后声音又起:‘千面如来,你只是傀儡而已,竟不知惜命,要死容易,何必急在一时!’ 千面如来急地一式‘怪蟒翻身’,意欲袭击敌人。 却闻一阵讥笑声由近而远,道:‘等下就有你们瞧的,你们还是考虑考虑吧!生死决于你们一念之间,老夫去矣!’ 数十个绝魂寺中高手,眼巴巴见敌人来去自如,那不既怒且恨又惊。 黑衣怪客道:‘嘿嘿!明早少不得有一场生死战了,各位还是速速准备与敌争斗吧!’ 黄衫客道: ‘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对,以我们手中高手,加上千里追魂辛前辈,幽冥尊者老前辈,就不信他们能讨得好去,希望各位明日不要放走对方任何一人。’ 群僧齐道:‘遵张堂主之命!’ 黑衣怪客双目异光连闪,好似无限愤怒,但却只冷冷地对众属下道: ‘此刻已是寅时光景,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天亮,大家快尽这段时间,静神养气,调元练功,蓄锐以待。’ 顿时—— 数十个绝魂寺徒,皆鸦雀无声地,进入大雄殿中,然后自练功去了,时间在紧张中飞逝,也在悄悄的过程中,带来了更多的紧张。 东方天际,已然霞光万道,一抹娇阳,渐露光彩,虽然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大半娇躯,还掩在山后,但已使大地景明物清了。 是一日的开始,也是数十年来,第一次正邪大决战的开始,尽管九华山上,一片青翠,景色如画,然而,无形中却隐伏着浓厚的杀伐。 这时—— 名震天下的绝魂寺内,自建寺以来,第一次聚集了这么多人,也第一次使正派武人,看到这一向是能入难出的地狱真相。 只见,数栋巍峨壮观的殿宇,依山而建,颇为宏伟,殿宇前的广场上,此刻站立了七八十人,个个悬刀挂剑,神色凝重。 这些武材人物,另成二队,一队约二十余人,却是僧尼道俗,男女老少皆备,一队除三数个俗装老人之外,俱皆是秃顶的和尚,只是,这些和尚不但个个手执兵刃,而且身上不披袈裟,而着动装短打。 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半响—— 只见左队中为首一个黑衣怪客踏前几步,冷冷道: ‘各位既敢不请而上九华山绝魂寺,想必都已向众人亲朋,交代完了后事,决意一死,那么!嘿嘿!’ ‘那么’之下,并无下文,但却嘿嘿二声干瘪的冷笑。 右队中缓缓地踱出一个宝相庄严的老尼,手拈拂珠,低诵一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观主也是我佛信徒,当知三戒之不可犯,还请以慈悲为本,解散此寺,以……………’ 话犹未了,对方阵上又踏出一个黄衫客抢说道: ‘老贼尼少噜嗦,要知今日之会,只有强存弱亡,怕死的就快点跪地讨饶,其余废话少说!’ 右侧群豪,齐皆面露愠色,一个红面老者踏前道:‘闻妹,这些匪徒,既然执迷不悟,还是早点超度超度他们的好!’ 转对左队群僧道:‘你们要活命的,就快自毁武功,否则…………’ 话犹未了,蓦闻一声沉喝:‘老匹夫你找死!’声未到,人已到,一条箭急的人影,扑射而至,森森冷芒直迫红面老者。 红面老者乃是徐中天,他见敌人袭来,冷冷一笑,喝声‘躺下!’陡然一脚飞出,踢向对方涌泉。 出手之快,的确令人惊佩,人影乍合倏分,紧跟着一声闷哼传出,群雄运目看去,不由齐皆动容失色。 只见那偷袭之僧人,已横卧地上,四肢僵直,丝毫不能动弹。 要知对方亦非弱者,竟在一个照面之下,应脚而倒,则徐中天之功力武技,怎不令群雄惊服万分。 黑衣碧眼之怪客,目露怯意,但也暗自咬牙,飞身上前道:‘老匹夫何必逞强,本观主会会你!’ 声到人到,一柄三刃叉,挟凌厉劲道,风涌而至,端的凶、猛、狠、辣。 徐中天见是那忘恩负义之义,乃大喝一声:‘畜牲你这是自取灭亡!’长身递招,手幌后,已撒下一柄蜈钩剑,展出奇妙招数,与对方互抢先机。 峨嵋第一高手铁剑圣手元明道人,傲然踏出阵前,指着对方一个矮小黑装老者朗声挑道: ‘区振拳,你还认得贫道吧!三十年前那笔旧帐,贫道早想清断清断,原来你竟托庇在绝魂寺中,怪不得我无从找到,有种的快出来吧!’ 矮怪人露出一只海口,獠牙怖人,嘿嘿二声干笑道: ‘手下败将,三十年前,错非老夫手下留倩,你还能活到如今吗,要死还不容易,放马过来吧!’ 于是—— 这一对结怨数十年的正邪高手,乃展开了一场石破天鹿的狠斗。 云宗文本待冲出,却被老尼以蚁语传音拦住: ‘小施主请且慢动手,你留着对付这黄衫怪客,显然他比千面如来还具权力,其余跳梁小丑,就由他们对付!’ 云宗文闻言,这才欲上还休,静立一旁,就在这时,突见黄衫怪客对一位须眉胜雪的老僧,一阵耳语。 老僧死板板地在听完话之后,纵身出阵道:‘贫衲幽冥,谁要指教?’ 群雄乍闻幽冥之名,俱各心头大震,因为他们皆知,此人乃数十年前,就已名满武林的黑道第一高手。 这时—— 只见隐觉师太含笑说道: ‘老禅师多年修为,已得佛果,如今遽失慈悲,沦落杀-,真是罪孽,老尼希望尊者退出武林,善得真茹,不介入纠纷如何!’ 幽冥尊者嘿嘿道:‘贼尼何必多言,有种的快滚出来,否则老…………’ 神尼含笑道:‘老-师既不知惜命,老尼只好为佛门清除败类。’ ‘好夸口的贼尼,接招!’ 人随声起,挥手一拍,一记开天辟地的雄厚潜劲,直追过来。 老师太见对方功力雄浑,不禁暗忖:‘这魔头果艺业超凡!’忖念中,宽袖一展,一股无形潜劲,倏然而出,迎向对方。 双方掌力一接,但闻如击败絮般微警处,登时尘沙飞扬,威力所及,震得二十步外之人,衣袂飘飞。 老尼姑微微一震,连忙吸气朝元。 但幽冥尊者却禁不住倒退一步,方才-桩站稳,他大惊之下,钢牙一挫,大喝一声,再度扑到。 来势奇快,人未近身,双掌已连续四招,其快、其速,放眼当今武林,实不多见。 老尼也知要想击败幽冥尊者,决非容易,也就凝神敛气,施展全力对付敌人。 一个是黑道第一高手,一个是正派奇人,这一战,真是绝技迭出,妙着频施,但见掌影如山,人如急转车轮,令人目不暇接,真个是一场罕见的搏斗。 广场上一片喝吃声,兵刃碰击声,一片凶狠威猛的杀伐,激起了漫天狂飙。 绝魂寺方面的黄衫客,全神注视战况,这时,一丝焦急之色泛起,急忙附耳红衣老者数语。 红衣老者闻言之下,急向数十个僧人道:‘师兄弟们,拼肩子上,别放走他们之中任何一人!’ 群僧闻言,一阵呼啸,各出兵刃,蜂涌而上,来势凶猛无比。 群侠一见对方竟要群打群攻,也就不约而同,并肩出手,以一敌众,迎战这群绝魂寺僧人。 云雁飞夫妇,也撤出兵刃,联合九大门派高手,截击过去。 他知群僧中以红衣老者最为厉害,也正是绝魂寺三大堂主之一的西山一怪袁远,乃展起璇矶十九式剑招,式中藏式地攻过去。 卓逢珠与杨丽珠本地想欺身入阵,但被云宗文一把扯住,要他俩负责监视对方施诈,以防万一。 此刻敌人只剩一个黄衫怪客与千里追魂二人,这边却有三小。 黄衫怪客见对方只剩三小,不由杀机暴起,撤出一柄拂尘,飞身叫阵道:‘姓云的小鬼,还不放马过来,老衲好超度超度你!’ 云宗文已从杨丽珠口中,知道这黄衫客,虽只是绝魂手中一个堂主而已,但其权力好似高过千面如来,更知对方拂尘,乃是一柄特制兵刃,另有机关。 不过—— 他绝不能示弱,何况神尼付与自己重任,当下冷哂道:‘老魔头唬得别人,却吓不过太爷,接招!’ 斩蛟剑刺、挑、劈、戮,一出手便是一式四招,迅捷无比,黄衫怪客心头一凛,骄意顿收,手中拂尘也是怪招迭出,诡式连施。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如有没有。 这位不世魔头,在几个照面之下,已知对方虽是不过弱冠的少年,但其剑招之快,身手之诡,放眼当今,已无敌手。 于是,不敢丝毫大意,拂尘一紧,立即展出生平绝技,虚形幻影二十四打,与对方互抢先机。 刹那间,只见剑影如山,剑气如电,尘风激荡,尘影虚幻,紧密难容一发,凌厉虚无坚不摧。 这一阵龙争虎斗,一时难判高低,打得非常激烈,无比凶狠。 千里追魂辛一掌见二女可欺,一声暴喝,亦自举起兵刃,迫攻过来,与二女打成一团了。 一阵乱战之中,间或传出几声惨叫,几个身手较差的匪徒,已先后被群侠打倒在地上了。 还是群侠未上山之前,早受隐觉神尼之叮嘱,非罪魁祸首,不可滥杀,因此出手不重,否则,怕不已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一些胆小而又惜命的匪徒,一见苗头不对,纷纷虚招急退,窜向山下,而群侠因知山下已有人拦截,故一任他们兔脱。 这群助纣为恶的群僧,不过是乌合之众,因此有人一逃,登时群起效尤,一时间,乘虚而逃者有二十余人。 经过一阵折腾之后,那数十名匪僧已经是倒的倒,逃的逃,只剩下了带头的西山一怪而已。 西山一怪力战云雁飞,起初还可有攻有守,未见落败。 但五十招后,云雁飞长剑威力大增,西山一怪却相形见绌,招架乏力,尤其眼见属下狼狈之状,越发吃惊。 就在他微一分神之际,被云雁飞施出璇矶十九式尾后三大煞招,迫落下风,就势连砍三剑,终于躲避不及,当堂被挥为两段。 西山一怪怪惨声甫起,另一旁的区振拳,也在心慌之下被峨嵋高手铁剑圣手一剑穿胸刺死。 铁剑圣手三十年前,曾因一时不慎,险些送命于西山一怪手中,后来他回山苦练绝技,欲报此仇,直至今天,方始如愿。 二凶伏尸之后,双方形势已判,正派高手,如九大门派代表,云雁飞夫妇,神州一剑钟向祖孙,以及二女,均已静立一旁监视。 而绝魂寺方面,却只剩下千面如来、幽冥尊者、黄衫怪人张启明与千里追魂四人在作殊死战,实在相差悬殊。 千面如来对付徐中天,本就觉得吃力异常,再瞧及属下死伤逃亡情状,不由越发心虚气急。 而心烦气急,正是高手临阵对招之大忌,本就攻势迟滞的千面如来,这一松神,更导致他陷入苦境。 只见徐中天忽然一转腕,蜈钩剑以‘毒蟒出林’招数,斜钩对方左肩…… 但在招式欲老未老之际,却蓦然一沉臂,顿将斜钩化为横砍,以剑刃之面,直取对方丹田部位。 老侠早已由对方那只碧眼,与及缺少三指的左手判知,这人就是导致他幽居无恨谷的罪孽恶魔,因此出手毫不留情,剑剑狠辣,剑剑杀着。 当他一发觉敌人已经心浮气燥,那肯放过,手法一转,马上施出他数十年自悟自练的绝技来。 本已慌张的千面如来,突见对方蜈钩剑斜臂左肩,忙挫步闪身,欲向右避。 那知—— 他身形欲变未变,对方招数已变,森森剑气,已直压中盘。 千面如来不由得魂飞魄散,一个金鲤倒穿波之势未起,猛觉腹一凉,接着一阵剧痛攻心。 徐中天一剑击中敌人同时,左掌急拍而出,补上一掌,击向对方胸腹。 千面如来在重创之下,那还禁受得住对方一掌,一声惨嗥未了,已然血箭四射,伏尸地上。 千面如来之死,带给正派群侠是无比的兴奋,却带给其余恶战中的三魔,心胆皆裂,加速其败亡。 幽冥尊者功力虽佳,但隐觉神尼,数十年庐山潜居,艺业更是不凡。 只是老尼慈悲为怀,总本着同是佛门弟子份上,不愿遽下杀手。 每每在迫得对方无法招架,眼见难逃大限之际,均自放弃杀敌机会,欲给对方自知悔悟的机会。 那知—— 这位残暴成性的一代凶僧,却是情急杀昏了头,不但丝毫不领情,而且竟然全是拼命招数。 神尼久战之下,己知对方根本无法悔悟,当下一横心,手中拂尘一紧,全都是进手招数。 神尼多年潜修,内家功夫,已臻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这时全力施出,但见罡风急如大海涌浪,猛若万马奔腾,真有动岳撼山之势。 幽冥尊者久战无功,又被对方迫落下风,一时惊急,章法自乱,险象丛生。 尤其—— 在他霍出性命的倾力支撑中,突闻千面如来惨嗥声,更觉惊心动魄,偶一失措,对方云帚已笔也似直地,当胸递到。 幽冥尊者这一惊非同小可,欲避无及,陡然翻腕一掌,打出十二成劲的‘追魂七煞绝功’。 追魂七煞绝功乃老魔生平绝学,虽然锐不可当,但却最为耗元,对付比自己功力弱的当然可大发威力,但对付功力比自己好的,却会弄巧成拙。 是以—— 老魔头始终不敢施出这压箱底的本领,直至此刻,一见情势已经无法再躲,只得横心发掌。 只见一缕寒风,疾涌而至,隐带丝丝如裂帛的奇异的声音。 神尼一代奇人,博学多艺,见状之下,已知此必幽冥成名绝技,那敢怠慢,左袖一拂,也自扫出一股‘无极真气’。 无极真气乃佛门奇功,而又源自道家武学,兼具道佛之妙,能视对方力量之多寡强弱,予以反震,实是无敌上乘秘技。 因此—— 当双方真气乍合刹那,老魔头陡觉心胸一痛,禁不住踉跄连地数多,一时逆气攻心,喉头发甜。 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觉得天旋地转,不能自己。 老魔败退之后,突然反手拍向自己天灵盖,手落处惨嗯半声,人已仆倒地上,原来老魔已知处境之危,难免一死,是以自行了断。 隐觉神尼却万未料到对方竟会如此性烈自绝,见状之下,不由连诵佛号:‘阿弥陀佛,贫尼罪过深甚,唉!’ 徐中天插口道: ‘闻妹,自古诛恶人便是善念,这等恶寇,留他徒给武林带来杀孽而已,有何可惜,何况他是羞愤自绝!’ 老尼正待答话,突然耳际又是一声惨叫传来,转头望去见千里追魂辛一掌已被杨丽珠挥成两段,身首异处,血渍满身。 原来千里追魂以一敌二,对付二女,以他功力,本是绰有余裕的。 可是—— 一则二女配合无间,二管箫攻守进退无一隙处,再则老魔在眼见同伴,一个个倒下去,不由怵目惊心,因而精神失常。 二女功力虽差,却也是武林不可多得的好手,一见对方失神,那肯放过千载一时良机,登时展出七毒煞招,环攻过去。 七毒煞招,曾是昔日一代魔枭,夺魄箫游海青的成名绝学,果有独到之处。 千里追魂被迫得招架困难之际,那还经得起杨姑娘这一路凌厉无匹的攻势,一时措手不及。 左手中了一箫,剧痛攻心,忘记了背后还有一个强敌,因此被卓姑娘轻而易举地击毙当场。 这个威震武林的魔头,竟连在北海追魂沙,以及先天玄门气功‘九玄气炙’二般绝艺,兀自未用。就已伏尸二个后生姑娘手中。 也是他毕生作尽恶暴所应得的报应。 当下—— 整个绝魂寺殿前的广地上,除了横七夹八,血渍遍地的尸体之外,就只剩下云宗文与黄衫怪客还在作殊死苦斗,真正有石破天惊,鬼愁神泣之势。 此刻—— 正派中负责把守山下,以备拦截群匪的九大门派高手,也已赶上寺中观战,这些人已截住了那批欲逃匪徒,一一予以毁功告诫,然后放弃逃生。 这时—— 大家都极其紧张地全神观战,也大都惊佩于云宗文的盖代神技,各自暗忖着:‘这云宗文小小年纪,竟怀如此武功,未来武林至尊,非他莫属!’ ‘人言后生可畏,诚然不错,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 ‘虎父无犬子,强将手下无弱兵,怪不得箫剑门在数百年以来,始终是武林之泰山北斗不说众人称赞。 云宗文与黄衫客已交拆了数百回合,彼此竭尽心血,以求制敌机先。 只见二团黄灰之影,快如闪电,翩英惊鸿,腾挪闪移,快得难予分清彼此,凌厉处鬼泣神惊。 云宗文一时杀得性起,一声劲叱过处,斩蛟剑一式‘投桃报李’孟刺对方右肋下‘钻心穴’。 左手却斜甩而出,用‘叶底偷桃’手法,突发蓄劲,打出霹雳掌法,迳取黄衫客小腹呢! 一招二式,剑猛掌狠,并具疾狠猛诡,-得不同凡响,独步神技。 黄衫怪客千招难胜,又见入眼一片惨状,更慑于对方声势,早已失去斗志,惊急之余,正想出奇制胜。 忽见对方攻到,连忙一沉右臂,翻腕打出拂尘。 云宗文冷笑一声,右剑突沉,改直戮为横砍,左掌微划半弧,突然化掌为指,以乾元指法,疾点对方钻心、关元、玄机之大要穴。 黄衫客不道对方变招换式,竟然如此神速,一时躲避不及,只好挫步避剑,同时手一翻,击出一记小天星重手法,狂飙匝地飞卷过去。 那知—— 他这蓬排山倒海的掌力乍出,却发现对方掌力,突然向四下飞散,而自己的强劲,竟如受围般,连临近对方之际,被一道无形气墙阻住进路。 黄衫客心头大吓,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撤掌欲退,但他快,对方比他更快,那会任由这故设巧计得而复失,失去制胜机会。 因此,只见云宗文大喝一声:‘老贼那里走!’ 左掌一甩一压,又是一股强劲压到。 黄衫客无法闪躲,钢牙一咬,又是一掌扫到,碰地一声大震,尘沙漫天中,黄衫客连退数步。 云宗文喝声:‘再接我一掌!’ 又是一掌攻到,威力强过第一掌。 黄衫客连番被震,已是头晕目眩,那还闪躲得开对方既快捷又凌厉的来掌,陡觉胸前一痛,惨嗯一声,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丈余,一交跌坐在地。 云宗文一招得手,身随掌进,准备再补上一掌。 但就在他堪堪近敌之际,突闻对方大喝一声:‘小狗我与你拼了!’ ‘拼了’乍出,手一扬,手中那柄云帚疾射而出,人也因用力过多,而吐血倒地,再也挣扎不起。 云宗文挥掌正欲击去,突闻杨丽珠道:‘不要硬碰,快闪开!’ 云宗文乃闪身进步,躲过对方兵刃,同时借势欺身,一掌击下,将对方心胸要部补上一掌。 但闻惨叫声中,黄衫客已倒地不起,云宗文一跃过去,宝剑一划,挑起了对方那块蒙面的黄巾。 黄衫客蒙面巾应剑而被揭起,露出庐山真面目。 不料—— 当群侠趋前看清黄衫客面容时,好多人齐声脱口惊呼:‘是你?’ 发话之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昆仑第一高手觉远道人,更是颤声喊道:‘师伯你老人家怎会…………’话未了,见对方身躯微微动了一下,忙跃身过去,手落如飞,拍击他各处大穴。 隐觉神尼连连摇头道:‘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绝魂寺执掌实权的地狱门堂主,竟是灵元上人。’ 云宗文低声向父亲道:‘爹爹,灵元上人是谁?’ 云雁飞一见黄衫客庐山真面,正自惊叹着。 ‘怪道呢!前日竟见他施展昆仑派的秘传轻功“潜龙升天”身法,原来是他隐于绝魂寺!’ 这时一听爱儿动问,乃喟然一叹道: ‘此人乃是昆仑第三十二代掌教灵元上人,亦即是现今昆仑掌教觉远道人的师伯,与你师祖及武当铁练子一气真人,合称宇内三奇,乃是正道人物,不料竟会是绝魂寺首魁祸首,真正令人费解!’ 的确,这是太离奇了,昆仑灵元上人,早年侠名四播,与成仲衍,铁练子合称三奇,毕生行侠作义,挟困济危。 乃是武林公认的仁慈长者,却不道如今竟是绝魂寺首恶人物。 最为难过与悲衰的,莫过于昆仑教主觉远道人了。 他悲痛地功贯右臂,连拍了灵元上人数处大穴,然后颤声喊道:‘师伯你不能死,你……………’ 群侠大出意外,一时亦感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处理这尴尬的场面。 好久好久。 灵元上人悠悠醒转。 当他看见眼前的觉远,以及数十只奇异的眼光,正集中自己时,不由启开了他,埋藏许久的一丝良知,他悲哀地道: ‘天作孽,犹可遣,自作孽,不可活,唉!自作自受,自食恶果,怨得谁来?怨得谁来!’ 正是马之将亡,共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灵元上人此刻正是如此。 隐觉神尼大大地惊愕了,不过她也大为不解,而又急想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失足坠入苦海。 当下近前道:‘灵元师兄,可还认得故友隐觉吗?’ 灵元上人一见师太,不由惭然道:‘吾罪有应得,吾罪有应得,死得活该,死得活该。’ 隐觉劝道:‘师兄别太激动,可否说出加盟绝魂寺经过?’ 灵元上人愧然道:‘绝魂寺实在是老衲所创建的,悔不该当初一念之嗔,才落得如此下场。’ 一阵急痛,使他停顿了好久,这才慢慢地说出一段武林秘事来,他道: ‘三十年前,天下各派高手,于八月中秋,聚会峨嵋金顶峰,举行十年一次的较技大会老衲当时惨败之余,又受到讽刺,乃立志深研武技,以雪奇耻大辱,于是悄悄离山外出后来,在九华山邂逅一人.,扬言其武功足可无敌天下,迫我跟他为徒,双方立誓打睹,以功力高低决定谁是师父,老衲竟再次落败,乃随其为徒。 经过十年,不但学会了此人全部奇学,而且个性也渐变偏激,老衲为了报仇,又为了不愿辱及昆仑,乃在一次救助管独雄之后,留他在九华山,并按吾师留下‘毒经’,布置了绝魂寺,网罗了黑道高手。 老衲一志欲打击天下各派,然后树立绝魂寺声威,乃设下无恨谷。 那知—— 属下一多,难免龙蛇混什,致弄得武林杀劫四起,造成武林公愤,唉!我对不起昆仑师门栽培,我…………’ 灵元上人重创之下,简要地说出其建绝魂寺动机之后,由于元气大损,心腑早碎,故越说越脱力,终于言犹未尽就两腿一件,瞌然而逝。 谚云‘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实在是丝毫无讹。 以灵元上人之昔日威名,乃是望重武林之高手,乃不过由于小小误会,一念之差,竟走极端,落得悲惨场面。 虽然是多行不义的报应,也是暴虐者应得的报应,但也带给在场这些武林高手,一份惋惜与叹息。 昆仑教主觉远与师弟觉空,悲哀万分。 半响—— 才在众人的劝慰下,就地挖坑,将这位师门前辈,予以收埋,群侠也同时将已死匪徒一一埋葬。 经过一番折腾,已是夕阳将下的近黄昏时份,西天边际,霞光万道,五彩斑烂,无比的绚丽,只是,黑夜已将来临。 群侠见绝魂寺已灭,自此武林可渐平干戈,各自心下也大为宽心。 于是—— 纷纷在互道珍重下,回到各派。 徐中天与隐觉神尼在叮嘱了徒儿之后,这才双双跨上鹰背,冲天飞去。 湖海一剑夫妇父子,直待众人离去后,才带同卓、杨二女,回到黄山。 三日后—— 五人已回到黄山箫剑门,选定良辰吉日,为三小举行婚礼——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