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鼠之谜》 1、海上风云 日本是世界上金价较高的国家之一,因此,各地的走私集团,无不挖空心思,千方百计的以各种方法将大批黄金偷运入境,脱手以获暴利。 尽管当局雷厉风行地严查、防范,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黄金仍然源源不断地流入这个岛国…… 夜色朦胧,一望无际的海上,一片风平浪静。 在距离香港九十海里的公海上,这时,一艘挂着英国旗帜的货船,正鼓浪前进。 突然,塔台上的瞭望人员,发现在他们航线上的两海里外,海上正闪亮着求救的灯号。 这艘货船只有千余吨,船长叫陈广建,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他一得到报告,就立即赶到塔台上来,举起望远镜朝不断发出灯号的方向看去。 但海上夜色朦胧,无法看清那艘求救的是什么船只。 依照国际航海公约,无论任何国籍的船只在海上遇难或需要援助,在它位置附近经过的船只,只要收到它发出的求救讯号,就必须义不容辞地赶往施救。 这时发出求救灯号的船只,不但正在这艘货船航线上的正前方,而且距离只有两海里左右,并不需要绕道赶往,岂有不前往施救之理? 可是陈广建居然置之不顾,断然下令: “别去理他,我们绕过去!” 瞭望人员颇不以为然他说: “船长,这似乎不太好,万一……” 陈广建霍地把脸一沉,怒斥: “妈的!最近一两个月来,我们已经出了好几次漏子,要再出事谁能负责?!” 瞭望人员这才不敢争辩,唯唯应命连声说: “是!是……” 陈广建把望远镜交还给他,便离开塔台,回到了自己的舱房。 房里坐了个其貌不扬的瘦汉,正在自斟自酌地吃喝着。这家伙叫胡奇,是奉命随船负责押运的。 虽然陈广建身为船长,但一切却得听他的! 陈广建一脚刚跨进门,胡奇劈头就问: “老陈,上面是怎么回事?” 陈广建对这家伙执礼甚恭,忙不迭地回答: “塔台上发现前面有条船打来求救灯号,我赶去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可是天色太黑,海上又有雾,无法看清那是什么船。所以我下令绕过去,不去理会它!” 胡奇置之一笑说: “老陈,你也未免太胆小如鼠,难道是怕遇上那只‘金老鼠’吗?” 陈广建正色说: “最近接二连三地出事,这次我们可不能不特别谨慎小心,否则回去可无法向老板交代!” 胡奇把酒杯举起,一饮而尽,随即哈哈大笑说: “你这真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有我在船上压阵,还带着那班哥们随船戒备,想不到你还这么怕事。要是老板没派我们跟你一起到日本,那你不是连觉都睡不着啦?” 陈广建脸上一红,尴尬他说: “我并不是胆小,而是据那两次出事的人说,那‘金老鼠’确实神通广大,诡计多端……” 胡奇冷笑一声,不屑他说: “哼!那只怪他们全是饭桶,如果‘金老鼠’遇上的是我,准叫他吃不完兜着走!” 陈广建对这家伙的大言不惭,颇不以为然他说: “胡兄,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平心而论,以我们薛老板在香港的名气,谁吃了熊心豹胆,敢惹到他头上来?可是‘金老鼠’居然不买帐,竟敢几次三番在太岁头上动土。而我们至今还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足见那家伙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啊!” 胡奇狂妄地说: “这次老板派我出马,就是要我对付‘金老鼠’的,除非没机会遇上,否则你就等着瞧,看看是究竟鹿死谁手吧!” 正说之间,一名船员匆匆闯进来报告: “船长!那艘求救的船,朝向我们开过来了……” 陈广建犹未下令,胡奇已突然站了起来,一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沉声说: “来得好,如果真是‘金老鼠’在作怪,今晚就让他尝尝我姓胡的手段!” 陈广建没有搭腔,抢步跟着船员冲出舱房,胡奇也紧紧跟了出来。 来到船头上,果见左侧的海上,那艘一面发出求救灯号的船只,正以高速飞驰而来,逐渐接近这艘货船。 陈广建见状,情知有异,不禁惊怒交加地忿声说: “妈的!看情形真像是冲着我们来的呢!” 胡奇当即一声令下,全船便顿时紧张起来,一齐严密戒备,进入了紧急备战状态。 这艘货轮上所载的货物,全是转口输出的化学肥料,以及废钢和铁砂,照理说根本不致惹起海上歹徒的垂涎,又怎会打它的主意呢? 尤其这批运往日本的货物并不值钱,占的吨位又大,即使要想在海上打劫,也必须有相当吨位的船只才能下得了手。否则的话,纵然能够得手,也无法把货物劫走,除非是连船也整个夺去! 但这艘船上早已武装起来,除了原有的一二十名水手,胡奇尚带了十来个玩命的职业打手,个个都是能打善斗的狠角色。这次有他们随船押运,可说是万无一失,尚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载运的货物并不贵重,他们又何必小题大做? 其中的文章,恐怕只有胡奇和陈广建,以及极少数几个船员知道了。 胡奇和陈广建心里有数,对方如果真的是“金老鼠”,那就必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除非对方没摸清行情,不知道胡奇带了批职业杀手,在船上负责护送否则,没绝对的把握,就绝不敢贸然来犯! 因此,胡奇表面上虽有恃无恐,心里却也不免暗自紧张起来,因为这次他自告奋勇,在老板面前拍过胸脯的,万一真出了事,回去如何交代? 虽然他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儿,最近被大老板看中,由他夫妇俩从中撮合,被大老板纳为三姨太太,算起来他是大老板的“老丈人”。但是,这次一旦真出了漏子,即使大老板不致深究责任,毕竟在其他人面前也不好看啊! 为了怕丢人现眼,胡奇哪敢疏忽大意,早已掏出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扳开保险掣,插在裤腰间,以便随时拔枪应变。 “胡兄,”陈广建急促他说:“你在舱面上指挥,我到驾驶室去!” 胡奇漫应一声,回头看时,身旁的陈广建已离开,匆匆直奔驾驶室而去。 他看出陈广建是贪生怕死,唯恐双方发生枪战,火拼起来会乱枪击中,遭到无妄之灾,所以故意找个借口离开船头。 “哼!”他不由暗骂一声:“这种胆小鬼!” 再向左舷看去,只见那艘船的距离已越来越近了。 胡奇力持镇定,把他带上船的十来个职业杀手,全部调到左舷这边来,各自拔枪在手,如临大敌地严阵以待着。…… 距离更近了,终于看出来了,是艘中型游艇。 胡奇立即举起喊话筒,大声喝令: “停船!” 游艇的船头上,也有人以喊话筒高叫: “喂!你们仔细听着,你们船上藏了颗定时炸弹,在半个小时之内就会爆炸!” 胡奇暗自一惊,不禁惊怒交加地喝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 “哈哈……”对方传来了一阵狂笑,并不表明身份。 胡奇勃然大怒,正待下令开火,那游艇却已掉头飞驰而去,驶出了他们的射程之外。 游艇的速度快,操纵又灵活,货船根本无法追赶,奈何?! 胡奇眼看着游艇已驶远,气得他七窍生烟,但也只有干瞪眼! 陈广建又从驾驶室下来,赶到胡奇身边,神色紧张他说: “胡兄,刚才那家伙说我们船上藏了颗定时炸弹……” 胡奇把眼一翻说: “别听他妈的鬼话,这明明是危言耸听,故意想吓唬我们!” 陈广建把眉一皱,忧形于色说: “万一……” 胡奇冷哼一声说: “万一,还万二咧!老陈,别说我骂你胆小如鼠,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这是我们老板自己公司的船,货又是我们自己人装上船的,请问怎么可能被人把定时炸弹弄到船上来?” “这……”陈广建被问得一怔,呐呐他说:“不过,不管刚才那家伙是不是虚张声势,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各处搜查一下,才比较放心……” 胡奇尚未置可否,那艘游艇又掉回头来,仗着它的速度快,居然绕着货船打转,同时以喊话筒向他们发出警告: “喂!现在只剩下二十五分钟啦!” 胡奇气得脸色发青,干脆来了个置之不理。 陈广建却沉不住气他说: “胡兄,不管是真是假,我们不妨问他们想干嘛,你看如何?” 胡奇怒声道: “妈的!这还用得着问?他们总不是在打那批破铜烂铁的主意吧!” 陈广建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顿时面红耳赤,只好保持缄默,不再表示意见了。 这时游艇又绕回头来,再度发出警告: “喂!还有最后十九分钟了……” 胡奇终于忍耐不住,勃然大怒地喝问: “你们究竟想动什么歪念头?!” 游艇的那人哈哈大笑说: “我建议你们最好立刻把船停下,趁那颗定时炸弹爆炸之前,由我们把它找出来丢下海里去,这样才能保全你们全船人的性命。否则嘛,如果耽误了时间,恐怕你们只有同归于尽啦!” “你们总不会白干吧?”胡奇怒问。 那人直截了当地说: “当然,要救你们全船几十条人命,总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胡奇怒哼了一声问: “你们要什么代价?” 那人哈哈一笑说: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对些那破铜烂铁毫无兴趣,要的就是你们准备偷运到日本的那批‘黄金’!” 胡奇突发狂笑说: “你别他妈的作梦!东西是在船上,可是你们要想得手,还得拿出本事让老子瞧瞧!” 那人威胁说: “老兄,你何必想不开,东西交出来嘛,至少你能保住全船几十条人命,否则船炸沉,人既无法逃生,东西也只有送给龙王爷当见面礼,那倒不如……” 没等他说完,胡奇已怒不可遏地喝斥: “哼!这套花枪少在老子面前耍,老子可不是让人吓唬大的!” 那人哼然冷笑说: “想不到你老兄倒真固执,既然执迷不悟,我们也没办法,那就等着瞧吧!” 于是,游艇又驶了开去,保持相当距离,随着货船并行起来。 此刻胡奇已断定对方就是“金老鼠”的人,但那艘游艇在射程之外,使他无法开火,以免徒然浪费子弹。 他这次是自告奋勇,请命带着十来个职业杀手随船护航,同时更希望能遇上“金老鼠”,让自己有机会大显身手,回去好扬眉吐气的。 想不到刚驶离香港九十海里,果然在公海上遇上了神出鬼没的“金老鼠”! 这个神秘人物,似乎存心专找他们这些走私黄金的组织麻烦,最近几个月内,已连续在海上拦劫好几次,使他们这走私集团损失惨重。 但,“金老鼠”究竟是何许人,至今却仍然是个谜。 据那几次出事的目击者说,“金老鼠”每次出现,都是穿一身黑色紧身衣裤,载着金色鼠头的特殊面具,并且披着件短短的披风。 而在他的胸前,则绣着只金色的老鼠,显然是他独特的标志。 因此,这个神出鬼没的人物,便被称作了“金老鼠”! “金老鼠”不但足智多谋,身手矫健,而且拥有一批为他卖命的手下,使得他更如虎添翼,成了他们这帮走私者最大的克星。 偏偏胡奇不信这个邪,也不服这口气,认为凭自己在黑社会里打了一二十年滚,是在枪林弹雨下,出生入死闯过来的。什么场面都见过,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也遇过,难道还斗不了一个专门黑吃黑角色? 不过他也心里有数,对方要没有把握,就绝不敢贸然来犯。 胡奇丝毫不敢大意,亲自在船头上指挥,各就各位,严阵以待着…… 突然之间,一名船员气急败坏地奔来,紧张地大叫: “不好啦!货舱里失火了……” 陈广建大吃一惊,急向胡奇招呼一声: “我去看看……”就忙不迭跟着那船员,直向船尾冲去。 来到船尾,只见后舱下面冒起一阵阵浓烟,从覆盖在舱盖上的油布缝边不断冒出。 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货舱里除了废钢和铁砂,尚有一箱箱的化学肥料,万一发生爆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尤其他猛可想到,游艇那人说明船上藏置了一颗定时炸弹,看来并非故意危言耸听,而是确有其事呢! 他已无暇想炸弹是怎会被人藏在船上的,赶紧召来一批水手和船员,七手八脚地忙乱作一团,揭开舱盖上的油布,将笨重的舱盖合力掀起。 舱盖一掀开,一股浓烟便冲了出来,使舱盖口旁的几名水手欲避不及,当即被熏昏倒了下去。 陈广键见状更是大惊失色,急命船员取来灭火器及化学泡沫筒,纷纷向舱内喷射灌救。 不料这些救火器具竟然无济干事,非但控制不了舱内弥漫的浓烟,反而如同火上加油,使冲冒出来的烟越来越浓了。 胡奇赶来一看,不禁惊问: “怎么回事?” 陈广建惊乱地回答: “烟是从舱房里冒出来的,无法下去查看,灭火器和化学泡沫也管不了用,万一延及那批化学原料……” 胡奇顿时惊怒交加地说: “妈的!快派几个人穿上防火衣,下舱去找到火头,不然我们只有同归于尽了!” 陈广建向倒在舱口旁的几名水手一指说: “不行,舱里的烟太浓,他们已经被熏昏了,根本没办法下去……” 胡奇把眼一瞪,勃然大怒: “你他妈的这也不敢,那也不敢,难道大家就眼睁睁在这里等死不成?!” 陈广建未及分辩,舱里又冒出一股浓黑的烟,随风一吹散,便见附近几名水手又纷纷倒了下去。 他再也沉不住气了,情急大声嚷着: “胡兄,看情形这条船是保不住了,随时可能发生爆炸,你快带他们放下救生艇逃生吧!” “你敢?”胡奇情急大喝。 陈广建毅然说: “我身为船长,只有与这条船共存亡!” 胡奇也不甘示弱说: “老子也不是贪生怕死的,反正这次出了事,我也没脸回去,不如把命赔在这条船上算了,你就下令弃船吧!” 陈广建当即一声令下,大家便忙不迭去放下悬吊在两舷的两艘救生艇,把昏迷的水手一一弄上去。 每艘救生艇仅能载容十来个人,赶紧划离货船,以免发生爆炸时被殃及。 那批严阵以待的职业杀手,直到胡奇下令,他们才争先恐后地抢了救生圈,随同那些救生艇容纳不下各自穿上救生衣的船员,纷纷跳下海去逃命。 最后,整条船上只剩下了陈广建和胡奇两个人,决心与船共存亡。 船已停航,任由它在海上载沉载浮,而舱内的浓烟,仍在继续不断地冲冒出来…… 他们怀着悲愤而怒恨的心情,站立在船尾,眼看着那艘远去的游艇,又掉头飞驶而来,距离已越来越近了。 胡奇不愧是老江湖,心念一动,猛可恍然大悟说: “妈的!我们中计啦!” “怎么?”陈广建诧然惊问。 胡奇怒容满面地说: “假使我们船上真预置了定时炸弹,随时就可以发生爆炸,他们怎么还敢接近这条船?哼!如果不出我所料,这准是他们玩的花枪!” 陈广建怔了怔,暗自把头一点,情急他说: “那我们怎么办?大家都逃生了,船上只剩下我们哥儿俩……” 胡奇霍地拔出手枪,咬牙切齿恨声说: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唯有誓死一拼!” 陈广建的枪刚掏出,游艇已迎向左舷而来,胡奇立即举枪射击。 游艇并未还击,当距离近时,他们发现船头上站立一人。那身打扮果然正是“金老鼠”! 距离仅差数码了,突见游艇船上装置的特殊弹簧跳板一弹,竟将“金老鼠”弹射出来,凌空飞起,直向货船上落下,简直如同马戏团里表演的空中飞人。 胡奇与陈广建双双举枪射击,但一阵乱枪射去,却没有一发子弹能命中目标。 游艇仗着操纵灵活,就在船头距离货船不及两码,几乎冲撞上去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弧形的大转弯,已从船尾滑避开去。 “金老鼠”落身在货船甲板上,两手一叉腰,哈哈大笑说: “两位的枪法太差劲了,还是回去多练练,下次再让我陪你们玩吧!” 胡奇趁他说话分神,突然连扣板机,“碰碰”两响,两发子弹疾射而出,击中了“金老鼠”的胸前。 谁知“金老鼠”竟毫不在乎,两发子弹根本未伤他一根汗毛。 胡奇与陈广建见状,不禁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对方身上穿的是防弹衣,居然不畏枪弹! 就在他们惊讶不已之际,“金老鼠”已向他们扑去。 胡奇犹图开枪射击,不料弹匣已空,撞针撞了个空膛。 这一惊非同小可,情急之下,他突以手枪朝向扑来的“金老鼠”狠狠掷去。 “金老鼠”只把头一偏,避了开去,同时已扑到胡奇面前,出手如电地挥起一拳,击在他的下巴上。 胡奇被击得踉跄倒退,双手扶住了船舷,才没有翻出舷外,跌落下海去。 一旁的陈广建举枪进射,但子弹射在“金老鼠”身上,竟然未能伤他分毫。 这家伙也情急拼命起来,突然奋不顾身地扑向“金老鼠”,从侧面将他拦腰一把紧紧抱住,一面大叫: “胡兄快来帮我……” 可是,声犹未落,又被“金老鼠”手起掌落,一掌狠狠劈在颈旁,使他只发出声沉哼,便双手一撒,扑跌在“金老鼠”脚下,当即昏厥了过去。 胡奇一看自己孤掌难鸣,更吃了一惊,双手一撑,借力冲向机舱门旁,企图夺取那把锋利的“太平斧”当作武器迎敌。 但“金老鼠”的行动快如闪电,一掌劈昏了陈广建,接着一个窜身而起,射落在胡奇身后,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喝声: “去吧!” 猛可向后一拖,同时一撒手,胡奇便身不由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似地,全身踉踉跄跄地倒跌开去,一跌开去,一跤跌在甲板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胡奇未及爬起,“金老鼠”已赶到身边,飞起一脚,踢得他连翻带滚,一头撞在舱口突起的方角上,使他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于是…… 不知经过多久,当胡奇与陈广建被救醒过来时,发现那些逃命的船员和水手,以及一些全身像落汤鸡的大汉,均已回到了船上。 船并未爆炸,而舱口仍然冒着浓烟。 胡奇一骨碌爬起身来,急向陈广建一使眼色说: “老陈,快到机舱去看看!” 陈广建也已有同样的预感,他哪敢怠慢,爬起来就随着胡奇冲向机舱。 下了机舱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那十几块重达两百公斤,伪装成舱板,实际上是喷上漆的金板,早已被人全部卸走! 2、航业巨子 位于花园道的这座华丽巨宅,就是香港航业巨子薛元福的公馆。 薛元福身为“吉利航运公司”董事长,经营东南亚一带的航运,谁会想到他是个庞大的走私集团的幕后主持人。 而这个专以偷运黄金为主的非法组织,也就是警方始终尚未能找到线索,把它破获的“金龙帮”! 日本当局早已密切注意非法入境的大批黄金来源,透过国际刑警组织的调查,知道从事这种勾当的组织,是香港的“金龙帮”和“金虎帮”两大走私集团。 但这两大走私集团的组织严密,而且走私的花样百出,港日两地的警方虽费尽心机,仍然拿他们无可奈何,至今尚未查出丝毫头绪。 薛元福凭着他这航业巨子的身份作为掩护,更利用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关系,广结政府的显要,就连警方的高级警官,跟他够得上交情,甚至称兄道弟的也大有人在。 当然,他们和薛元福结交,完全是冲着他的交游广阔,并没摸清他的底细。 事实上谁又会想到,这位赫赫有名的航业巨子,骨子里竟是个庞大走私集团的幕后主持人! 薛元福的交游广阔,家里经常高朋满座,热热闹闹的。 今晚薛公馆里又在宴客,酒醉饭饱之后,照例得来点余兴节目,摆上一桌“梭哈”和两桌麻将。 薛元福早年有个绰号叫“瘦皮猴”,但四十岁不到就开始发福了。尤其这些年来一帆风顺,生活优裕,心宽体胖,已俨然成了脑满肠肥的大腹贾。 他今晚多喝了儿杯,已有几分醉意,所以不能上桌赌“梭哈”,把原决定陪几位女客打麻将的二姨太太,抽调到此替他披挂上阵。 二姨太太叫杜玉兰,是干交际花出身的,年纪尚未超过三十大关。 这女人不但善于交际,颇有一套手腕,而且对赌很精,由她代替薛元福上阵,那是绝对稳操胜券的。 大太太曹文华比较保守,既不善于应酬,对赌也不太感兴趣,今晚在座的几位女客,都是与丈夫事业上有往来的人物的家眷,情形较特殊。二姨太太既上了“梭哈”桌上,她身为女主人,就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凑上一脚,陪她们玩玩小麻将。 香港这地方,有钱的阔佬娶小老婆,是极为普通的风气,非但不足为奇,而且更足以抬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以示此人“罩得住”。 因此薛元福的大太太、二太太都住在一起,只有三姨太太胡美姬,是另筑香巢把她金屋藏娇的。 薛元福正在楼上房间躺在床上休息,忽听房门上轻敲了两下。 “谁呀?”他大剌剌地问。 房外是女仆李妈的声音: “老爷,范经理来了,说有重要的事,在书房等着要见您……” “好吧,我就下来!”薛元福撑起了身来。 当他穿上睡袍,到楼下书房时,只范强与另一得力助手董超已在等着。 一看他们垂头丧气,而且焦灼不安的神情,薛元福已预感到是出了严重的事情,迫不及待地劈头就问: “你们这么晚了跑来干嘛?” 范强第一句话就冒出了句: “海景号出了事!” 薛元福顿吃一惊,急问: “他们又遇上了‘金老鼠’?!” 范强沮丧地点点头说: “据老胡回来说,他们的船在离香港大约九十里的公海上,就遇上了‘金老鼠’,被那家伙用计把那十几块伪装的金板全部劫走了。事后他们不敢折回香港,以免遭到警方的查问,也不敢用无线电报告公司,只好全船继续驶往目的地交货。老胡一到日本,就独自先搭乘飞机回来……” “老胡呢?”薛元福怒问。 范强回答说: “他听说公馆里请客,怕来这里不方便,所以在他女儿那里打了个电话给我……” 薛元福不禁勃然大怒说: “混帐东西,我派他带了批人随船护航的,现在出了事,居然打个电话让你们来通知我,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 董超执礼甚恭地说: “董事长,老胡在电话里没把出事的详细情形说明,我们还是找他来,当面问清楚了再说吧!” 范强颇有顾忌地说: “找他来不大好,我看还是去宝云道比较好些,董事长认为如何?” 薛元福犹豫了一下,怒容满面地说: “好吧!叫李妈上楼去把我的上装拿来!” “是!”董超恭应一声,忙不迭出了书房去吩咐李妈。 “董事长,刚才当着董超的面前,我有些话不方便说。这次又出了事,虽然看在三姨太的面子上,您可能不好意思对老胡加以深究。但为了整个组织,最好是一视同仁,不能对他特别宽大……” 薛元福沉哼一声说: “我知道!” 范强还要说什么,但董超已走进来,使他只好欲言又止起来。 倏而,李妈取来了上装,薛元福当即换下睡袍,交代说: “李妈,回头太太问起我,就说我有点事情,跟范经理他们出去了!” “是!”李妈唯唯应命。 薛元福便带着范强出了书房,也不进餐厅向正赌得起劲的那几位好友,以及另两个小房间里搓麻将的女客们打个招呼,就直接从客厅匆匆出去。 他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带着两名枪手当保镖,司机老刘也是他的心腹。 范强与董超仍用他们自己刚才驾来的轿车,跟随在薛元福的豪华轿车后面,一起驶出了薛公馆。 从花园道到宝云道很近,仅需十分钟左右,便已到了一幢华丽而精致的别墅——这就是薛元福金屋藏娇的香巢。 很显然的,胡奇是因为栽在了“金老鼠”手里,未能达成把那两吨多重的黄金,安然护送到日本的使命,回来唯恐无法向薛元福交代,所以一回香港就避到女儿这里来。打算以她作为挡箭牌,使薛元福看在这位宠爱的三姨太份上,不便对她父亲过于深究。 但这一着早被范强料中,偏偏这家伙心地狭窄,对胡奇以大老板的“老丈人”自居,最近似乎把他这位经理都不看在眼里,早就耿耿于怀,越看越不顺眼了。 这次既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他岂肯放过对胡奇打落水狗的机会。 所以刚才趁董超不在场,他就趁机在薛元福面前,背地里放了胡奇一支冷箭,还故意表示他并非跟胡奇有什么过不去,而是为了整个组织设想。 由此可见,这个家伙确实是个笑里藏刀、阴险难缠的厉害角色! 这幢别墅里只有一位女主人,而服侍她的女仆倒有两个,外加一个看门的,以及两名保镖。 当他们来到时,看门的一听喇叭声,就听出是薛元福的座车,忙不迭打开大门,让车一直驶进花园,才把大门关上。 薛元福下了车,气冲冲地在前面,范强与董超则亦步亦趋地紧随在后。 一进客厅,便见父女俩正在密谈。 胡奇赶紧起身相迎,虽然他身为“老丈人”,也得恭恭敬敬地招呼一声: “老板!……”随即露出了局促不安的神情。 胡美姬仍然靠在沙发上,她这时穿着一袭薄若蝉翼的连身睡袍,外面加罩了件湖色薄质的晨褛,意态极为撩人。 她非常聪明,不等薛元福发作,已先发制人的用手把脸一掩,娇泣着说: “元福,爸爸这次也出了事,几乎把条老命都送掉,要不是为了我,他就没脸回香港了。现在他又怕无法向你交代,你看这怎么办……” 薛元福只好劝慰她说: “你先别急,让我把出事的经过问清了再说吧!” 范强立即走上前说: “老胡,你在电话里没说明白,现在当着老板面前,把你们遇上‘金老鼠’的情形说说吧!” 胡奇哪敢隐瞒,只得把他们在海上被动夺去黄金的实情,一五一十地述说了一遍。 等他们说完,薛元福的脸色已变成了铁青,怒不可遏地问: “你们去了十几个人,加上船上的人手,总共几十个人几十支枪,居然对付不了一个‘金老鼠’?!” 胡奇顿时面红耳赤,垂头丧气他说: “老板,这不能完全怪我们,大概是装货的时候一时疏忽,才被‘金老鼠’有机可趁。不知怎么会在货舱里藏了个特殊的定时装置,到了定好的时间,就突然冒起一阵浓烟。我们虽用灭火器和化学泡沫筒抢救,非但不能把它扑灭,反而越救烟越大。当时大家都惊成一团,以为随时会发生爆炸,为了顾全几十条人命,陈广建才命令弃船,由我跟他最后留在船上,决心与海景号共存亡的。等到我发觉这是个诡计时,‘金老鼠’已飞射到船上来,那时所有的人都跳海逃生了,船上只有我跟陈广建两个人……” “二对一也对付不了他?!”薛元福怒问。 胡奇沮丧着说: “老板,我绝不是贪生怕死,既然是我自告奋勇接下这个差事的,在那种情势之下,还会不拼这条老命?可是,谁会想到他穿的是防弹衣,子弹射上去他的皮毛也伤不到呀!” “你们把‘金老鼠’说得太玄了吧?”范强冒出了一句。 “范经理!”胡美姬突然站了起来,忿声说:“你们别说风凉话,这次并不是头一次出事,‘金老鼠’究竟有多大神通,上次撞上他的那班人都有目共睹,大家不是没领教过。这次如果不是我父亲随船护送,换了是你范经理亲自出马,恐怕也不见得能准保不出事吧!” “呃……”范强脸一红,但却不便当着薛元福的面跟她争辩,只好强自一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点不相信,‘金老鼠’竟然有刀枪不入的本事……” 胡奇仗着有女儿撑腰,也理直气壮他说: “错就错在我们不信这个邪,没想到连枪弹都伤不了他,否则我们就不至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啦!” 薛元福霍地把脸一沉说: “现在说这些都是废话,放马后炮有个屁用!你们到了日本买主去接船没取到货,老陈又是怎样向人家交代的?” 胡奇回答说: “买主当然很光火,怪我们接运几次都不能如期交货,使他们无形中受了很大的损失,大概这一两天之内就要派人来香港交涉,所以我特地先搭乘飞机赶回来了……” “老板,”一旁的董超忽然说:“有句话我始终闷在心里不敢随便乱说,可是事实上又不能不令人怀疑。‘金老鼠’既然专夺偷运往日本的黄金,为什么老是向我们下手,而‘金虎帮’却从来没有出过一次事?” 薛元福暗自一怔,似已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于是沉声说: “嗯!这倒确实有点邪门!董超,你的意思是不是认为这是‘金虎帮’搞的鬼?” 董超断然他说: “否则‘金老鼠’为什么专找我们的麻烦?” 范强不以为然他说: “这点我早就想到了,但似乎不可能。因为‘金虎帮’对我们的一举一动,既不可能了若指掌,就根本无法搞鬼。同时他们也该有所顾忌,如果‘金老鼠’真是他们那方面的人,至少也会假戏真做那么一两次,装成也出了事,那才不致引起我们的怀疑啊!” 薛元福沉思了一下,吩咐说: “董超,不管怎么样,事实上‘金虎帮’还没出过事,这不能不令人怀疑。现在这件事就给你去办,你尽快替我去查明,如果真是‘金虎帮’在搞鬼,我们绝不轻易跟他们甘休!” “是!”董超唯唯应命:“我明天就去查明!” 范强不便再表示异议,只得把话锋一转说: “老板,如果日本方面派人来交涉,我们如何应付?” “唔……”薛元福想了想说: “反正我们只收了订金,大不了是先把黄金运到后,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过,我们接二连三地出事,绝不能白受损失,非得把‘金老鼠’抓到,追回那几批黄金不可!” 范强趁机提议说: “照我看,与其向‘金虎帮’去查,不一定能查出结果,倒不如动动脑筋,设下个圈套,诱使‘金老鼠’自投罗网!” “你有什么锦囊妙计?”薛元福急问。 范强老谋深算地笑笑说: “现在我还没想出主意,但脑筋是人去动的,只要给我点时间,我想真要对付‘金老鼠’,还不至于束手无策吧!” 薛元福立即当机立断说: “那我们就双管齐下,董超,你查‘金虎帮’照常进行,范强负责去动脑筋,想出了主意立刻告诉我。关于这次出了事,对外绝对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总而言之一句话,在最短期间之内,我们不但要全力查出‘金老鼠’的来龙去脉,更要把他抓住,追回这几次损失的全部黄金!” 范强见薛元福并未向胡奇深究,虽然暗觉于心不甘,可是当着胡美姬的面,他又不便作这个恶人,以免自讨没趣。 万一薛元福为了胡美姬,不得不袒护胡奇,那他范强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念及于此,他终于知趣他说: “老板,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么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薛元福刚说了声: “我们一起走吧!” 胡美姬就满脸不高兴地说: “哟!怎么啦,来了这里连坐都没坐,就忙着要走了,是不是怕回去罚跪呀?” 薛元福尴尬地陪着笑脸说: “今晚家里还有很多客人,我是听到出了事的消息,才抽身出来的,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回头客人发现我不在,以为我溜到这里来了,那……” “那怕什么?”胡美姬忿声说:“难道你连上这里来的自由都没有?这种老板还有个什么当头!” 薛元福苦笑说: “我不是怕谁知道我来这里,而是客人还不知道我出来了,让人家以为我故意不陪他们玩牌,悄悄溜了出来,总不大好意思吧!” 胡美姬却故发娇嗔说: “那我管不着,既然你来了这里,就不能急着要走,除非你以后永远别再来了!” 薛元福无可奈何,只好暗向范强和董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行离去,自己则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等他们一走,胡奇也知趣地正待告辞,薛元福却把他唤住了,郑重其事他说: “老胡,刚才当着他们的面,我有些话不便明说。最近公司里有很多人都对你表示不满,尤其这次是你自告奋勇要去日本的,偏偏又出了事,更落个受他们议论的把柄。现在其他的话我也不愿深说,只希望你自己也尽力去查查,假使能查出些眉目,至少对大家好有个交代,以免我从中为难啊!” 胡奇把胸脯一拍说:“老板放心,这次我栽了斤斗,要不把这个面子扳回来,就算不受别人议论,我自己也没脸在香港混啦!” “爸爸,这次出事又不能怪您,谁在背后说风凉话,下次就派谁去,看看他们谁能有把握万无一失!” 胡奇置之一笑,没有搭腔,当即匆匆告辞而去。 薛元福拥有一妻二妾,各头都得应付,使他颇有分身乏术之感。每周仅能抽出一两夜留在这里,还得找出个借口。 尽管他把胡美姬金屋藏娇在这别墅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在大太太和二太太面前,却始终没有公开,所以使这女人的身份至今还是“地下夫人”。 那两个女人也相当厉害,她们是一鼻孔出气的,彼此站在同一阵线,明知薛元福在外面另筑了香巢,更知道那女人就是胡奇的女儿。但她们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意不闻不问,使薛元福无法把胡美姬名正言顺地接回家来同住。 这样一来,胡美姬虽身为三姨太太,却始终被排挤在薛公馆的大门外,不能取得“合法地位”。 事实上呢,在薛元福的心目中,胡美姬则是最受宠的! 当然,胡美姬也有她的一套手腕,凭着她的姿色,那两个女人要想跟她急宠根本就无能为力。 何况她所占的最有利条件,是她对整个组织了若指掌。而她们却尚蒙在鼓里,并不清楚薛元福在暗中从事走私勾当,更不知道他就是这非法组织的幕后主持人! 因而她也并不把那两个女人看在眼里,薛元福愈是急于赶回去,她就故意偏把他强留在这里。 薛元福经不起她一撒娇,只好留了下来,两个人进入卧房,胡美姬立即报以热吻,施出她的浑身解数…… 3、金老鼠 凌晨,薛元福才离开宝云道的别墅,精疲力尽地回到花园道来。 “梭哈”和麻将都还没结束,他索性不去惊动他们,径自悄然溜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脱了衣服倒上床就睡,不消片刻,已然鼾声大作了。 由于过分疲乏,这一觉直睡到上午十点多钟才醒。 醒来一看,隔着一只床头柜的另一张床上仍然空着,与他同房睡的大太太似乎尚未睡过。 他心知几位太太们的麻将大概尚未散局,起身匆匆漱洗完毕,穿上衣服到隔壁房间看时,二太太正在蒙头大睡。 薛元福不去惊动她,退出房外下了楼,只向女仆交代几句,连早餐也不吃,就乘车赶到了位于中环的“吉利航运公司”去。 董事长一到,整个办公室的男女职员,全体纷纷起身恭迎。 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布置得气派非凡,隔壁就是经理室。 薛元福刚进办公室,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就跟进来,把几份公事放在办公桌上,执礼甚恭他说: “董事长,刚才有位日本来的杨先生要见您,现在还在经理室里跟范经理谈话,要不要请他们过来?” 薛元福把头一点道: “快请他们到我办公室吧!” “是!”女秘书恭应一声,领命匆匆走去。 倏而,范强陪同一位穿得西装革履,仪表出众的英俊年轻绅士,相偕走准了董事长室。 “这位是我们的薛董事长,”范强替双方介绍:“这位是日本来的杨先生……” “敝人叫杨少康,请多指教!”年轻绅士上前把手一伸。 薛元福已起身相迎,跟这位贵宾握手,招呼说: “杨先生请这边坐!” 三个人先后在一旁的华丽沙发上坐了下来,范强立即言归正传说: “刚才我跟杨先生已经先谈了一会儿,杨先生是为了海景号上那批货未能如期运到,特地从日本赶来的。希望我们能给他个确实的答复,究竟这笔交易是否能继续………” 杨少康接口说: “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那就是说,如果贵公司方面不能保证如期交货,我们只好另找门路了!” 薛元福表情肃然地说: “杨先生,首先我应该对最近的接连出事,以致耽误交货的日期表示歉意。不过我们所受的损失更大,这点相信杨先生一定明白。所以对这件事我们已商讨过了,决定订金如数照退,等我们把货运到之后,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双方钱货两讫,杨先生认为这个办法如何?” 杨少康强自一笑道: “董事长千万别误会,我来香港绝不是为了讨回订金。既然贵公司接连受了几次损失,由我们负担一部分也未尝不可。主要的是我们那边等着要货,否则对我们那边的买主无法交代。所以我们老板这次派我来香港,希望能交涉出一个结果,除非贵公司能有把握,负责在十天之内把货运到日本,不然我们只好另请高明啦!” “杨先生,”范强面有难色地说:“十天的时间太仓促,事实上恐怕有困难,是否可以多宽限几天?” 杨少康不置可否地笑笑说: “这不是多不多宽限几天的问题,而是最近这三四个月来,你们已经一延再延,始终没能把货运到。固然你们的损失很大,但我们对那边的买主一再失信,无法如期交货,一旦失去那批固定的买主,那种损失更是无法估计的啊!” 薛元福迟疑了一下说: “那么杨先生的意思?……” 杨少康坦率地说: “我们老板这次派我来香港,主要的是希望能与贵公司方面,彼此取得谅解。那就是说,原则上我们同意董事长刚才所提的办法,货无论什么时候交,只要能安然运到日本,我们双方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另外一个办法是你们能保证在十天之内交货,绝不误期,那我们就不必再找其他门路了。如果董事长有更好的办法,我们现在也不妨提出来研究,只要能行得通,敝人也可以代表我们老板接受。” 薛元福与范强交换了一下眼光,遂说: “这么吧,关于杨先生所提的两个办法,容我们考虑考虑,今晚请杨先生赏光,拨驾来舍下吃个便饭,到时候再作决定如何?” 杨少康很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当即留下地址,便起身告辞而去,约定晚上七点由薛元福派车去接。 薛元福亲自送到门口,与范强回到董事长室里,不由地忿声说: “哼!他说的另找门路,一定指的是‘金虎帮’!” 范强忧形于色说: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今晚您打算怎样跟他决定?” 薛元福断然说: “无论如何,这笔买卖绝不能让‘金虎帮’抢去!” 范强把眉一皱说: “那我们只有保证在十天之内交货,时间上怎么来得及呀?” 薛元福神色凝重他说: “技术问题倒还可以设法解决,重要的是不能让姓杨的跟‘金虎帮’接触。因为刚才听他的口气,很可能已打算去找洪烟全谈了,所以我想这样,无论十天之内是否来得及交货,今晚我们都必须答应他!” 范强担心地说: “万一再出事,那岂不是……” 薛元福沉声说: “哼!这次要再出事,我们也就不必再干这一行了!现只要能暂时稳住姓杨的,有十天的时间,难道还不能把‘金老鼠’的来龙去脉查明?只要把这罪魁祸首抓住,追回那儿笔黄金,其他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啦!” 范强并不太乐观,他轻喟一声说: “老板,不是我说句泄气的话,别说抓‘金老鼠’了,就连查明他的身份,我看都不简单呢!” 薛元福犹豫了一下说: “不管他是怎么个厉害的角色,反正我们已决定全力对付他,就非把他抓到不可,即使必须付出任何代价,我也在所不惜!范强,你立刻去通知各部门的负责人,下午两点钟在仓库集合,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商讨对策吧!” 范强唯唯应命而退,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当即以电话分别通知了各部门的负责人。 下午两点钟正,薛元福回家吃过了午饭,直接来到位于石塘咀的“吉利航运公司”第一号仓库。 当他到达时,所有各部门的负责人均已到齐。 这第一号仓库,实际上就是这走私集团的大本营,凡是重大的聚会,都在这里举行。 薛元福吩咐把大门关了起来,各处派人严加戒备,然后眼光一扫,发现各部门的负责人均到齐,唯独不见胡奇在场,不禁沉声问: “范强,胡奇怎么没来?” 范强恭声回答: “上午我没通知到他,已派了人去找他……” 负责行动的赵一鸣上前说: “老胡一早就去了我那里,说是奉老板之命,要去查‘金老鼠’,特地要我派出几个人手,交由他带着过海到九龙去了……” 薛元福怒哼一声,转向恭立一旁的董超喝问: “‘金虎帮’方面不是交由你去查的吗?” 董超忙不迭回答说: “我一早就去办这件事了,特地在九龙方面分头派人暗中调查。据说他们仍然是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利用他们的那批私枭帮船只,陆陆续续把黄金偷运到日本,始终还没遇上过‘金老鼠’……” 薛元福不听犹可,一听之下,更加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说: “照这么说,‘金老鼠’是专找我们作对,存心跟我们‘金龙帮’过不去啰?!” 董超判断说: “岂止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说不定‘金老鼠’就是‘金虎帮’的人呢!” “嗯!”范强说:“这倒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最低限度‘金老鼠’跟‘金虎帮’总有点勾结,否则就绝不会厚彼薄此,专跟我们‘金龙帮’作对!” 薛元福铁青着脸说: “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勾结,或者‘金老鼠’真是‘金虎帮’的人,现在我们所面临的两大问题,一个是如何去查明‘金老鼠’的来龙去脉,设法把他抓住,追回这几次所损失的黄金。另一个问题,就是日本方面已派来个姓杨的,据他表示,如果我们不能在十天之内交货,他们就准备另外找人接替我们,看情形很可能是找‘金虎帮’。所以我召集大家,希望听听你们的意见,关于这两点,谁有什么主意没有?” 范强当仁不让地说: “老板,昨夜我回去想了整整一夜,如果要釜底抽薪,根本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金老鼠’抓住。假使我们要查明他的身份,事实既不容易,而且也是多余的。与其浪费时间和人力,倒不如设下个圈套,诱使他自投罗网。这样一来,不但能追回最近几次损失的黄金,一切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 薛元福微微把头一点说: “这主意是不错,但你是否想出了具体的办法?” 范强一脸老谋深算的神气说: “其实这并不难,我们只要答应姓杨的,十天之内绝对如期交货。同时故意走漏消息,最好是让‘金老鼠’知道我们又有一批黄金将运往日本。这次我们事先必须作好万无一失的准备,除非他不敢再下手,否则他就一定会中计的!” 薛元福不以为然地说: “哼!海景号上的准备难道还不够周全?胡奇带了十来个好手随船护送,船上还有二三十人,结果照样出了事!这次谁又有把握保证能把‘金老鼠’抓到?” 赵一鸣自告奋勇地说: “老板,我倒不信‘金老鼠’真是个三头六臂、神通广大的人物,这次我愿意跟他斗一斗法,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范强趁机怂恿说: “老赵愿意亲自出马,我相信他是绝对可以胜任的。不过这次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必须改变方式,那就是以载运黄金的船为饵,诱使‘金老鼠’在海上拦截,暗中我们却派有快艇多艘跟随。只要‘金老鼠’出现,不等他下手,我们就先发制人,来个四面八方大包围,谅他插上翅膀也难逃出我们的掌握!” 赵一鸣接口说: “根据这几次出事的报告,‘金老鼠’每次都是以伪装的渔船、巡逻艇或游艇出现,同时凭他的诡计多端,使我们的人防不胜防。不过整个检讨起来,固然怪我们的人太大意,警觉性不够,加上事前的疏忽种种因素,才使对方有机可趁,但归根究底来说,还是在出事以后,‘金老鼠’临去破坏了我们船上的主机,使我们无法追赶。而且他们的船速度很快,等我们的人把机件修复,早就欲追不及了。所以我认为范经理的主意不错,只要多派一些快艇暗中跟着,除非‘金老鼠’不露面,否则就绝对跑不了!” 薛元福想了想说: “万一我们这次劳师动众,而他却偏偏不出现了呢?” 范强哈哈一笑说: “老板,他要是这次不敢下手,我们不就可以把货如期顺利运到日本了吗?何况他既安了心跟我们对,又己食髓知味,接连几次均已得手,这次就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薛元福尚未置可否,忽见负责管理二号仓库的杜刚,挺身而出,说: “老板,有句说我本来不该说的,但这次海景号出了事,我实在不能再把话闷在肚里了。因为货是在二号仓库装船,当时由我在场亲自指挥和监督,结果居然被人在舱内藏置了定时烟幕弹,竟未被发觉。更使我不了解的,是事情发生之后,会没人想到追究那玩意是怎么被人弄上船的。我负责管理二号仓库,不能也保持缄默,没人追究就不闻不问。尤其‘金老鼠’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甚至早就知道我们这次把黄金伪装成了舱板,所以我敢放肆他说一句,在我们自己人里,一定出了问题!” 他这一番话,无异是指出他们之中出了内奸,使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为之相顾愕然起来。 薛元福也是气昏了头,根本没想到这一点,直到此刻才被一语惊醒梦中人,顿时怒形于色说: “杜刚,你的话不错,要不是我们自己人出了问题,‘金老鼠’绝不可能消息如此灵通!” 在这走私集团中,除了薛元福之外,以范强的身份最高。他身为第二号人物,居然没想到追查自己人,反而让杜刚指了出来,自然使他不免感到有失职责。 但他的个性一向刚愎自用,冷笑说: “这点我早想到了,如果说我们自己人有问题,除了老板之外,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我本人在内,任何人都可能有问题。我之所以想到了而不便说出,就是不愿打草惊蛇,必须暗中查出真凭实据,才能采取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可是现在话已叫开,就算在场的人之中,真有问题人物,恐怕也不容易再查明啦!” 杜刚虽觉范强这番话近乎强词夺理,甚至有怪他不该当众说出的意思。但他身份比范强低,虽然心里不服气,嘴上却不便争辩,气得只好哑口无言了。 薛元福却支持杜刚,认为海景号这次出事,完全是由于被人在货舱里藏置了定时烟幕弹,才会造成那种惊慌失措、无法控制的惊乱场面,以致中了“金老鼠”的诡计。 而且时间又算得那准么确,就在船驶离香港九十海里的公海上,距离那艘游艇两里左右的地方,舱内突然冒出了浓烟,使船上的人误以为那是定时炸弹,即将发生爆炸,不得不弃船逃生。 这并非全怪他们常识不够,应该懂得如果那是定时炸弹,要就发生爆炸,绝不会光冒浓烟。事实上是因为舱内装载着一批化学原料,一经燃烧,舱内温度一超过限度,原料本身即可能引起爆炸。 在那种惊乱的场面之下,谁还能保持镇定和冷静,想到舱内只是冒烟而已? 胡奇虽是老江湖,竟能临危不乱,突然识破是中了诡计。但可惜等他恍然大悟时,已然迟了一步,否则全船共有好几十人,岂会被一个“金老鼠”轻易得手! 然而,杜刚的话不错,如果不是自己人出了问题,“金老鼠”怎会对一切了若指掌,居然早就知道这次走私的黄金,是伪装成了舱板,准备到了日本之后,再把它卸下偷运上岸? 何况没有内奸的话,那颗特制的定时烟幕弹,根本就不能被弄上船,藏置在货舱里! 既然如此,那么问题人物究竟是谁呢? 薛元福沉思之下,终于下了断语,他说: “这个出卖我们的人,我们一定要查明。据我看,现在我们所有在场的都是各部门的负责人,相信应该不致有问题。如果真有人吃里扒外,私下在勾结‘金老鼠’,八成是在第二号仓库方面!” 杜刚引咎自责地说: “问题确实出在第二号仓库方面,这个责任我应该负责,绝对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不过,真要是我们自己人出的问题,就绝不止一个人,因为我那里的人并没参加伪装那十几块金板的工作。所以我认为,要查就查个彻底……” 此言一出,可恼了负责伪装那十几块金板的林仲达,他是个老粗,当即沉不住气地忿声说: “老杜!你别他妈的指和尚骂秃子,伪装金板是我负责的,这次的事除了老板和范经理之外,只有我和参加工作的两个弟兄知道。老板和范经理当然没问题,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们三个人?!” 杜刚未及解释,范强已接口说: “老林,你说的还不完全,知道伪装金板这件事的,至少还有陈广建和胡奇呀!” 他似乎跟胡奇有着成见,只要抓着机会,就绝不轻易放过,马上把胡奇也扯上了。 但昨夜胡美姬施出浑身解数,在薛元福身上已下了一番功夫,使他爱屋及乌,因此他袒护说: “海景号的船长和胡奇绝不会吃里扒外,这两个人我绝对信任他们。真要是我们自己人走漏的消息,那就是老林带上船去装置舱板的那两个混帐东西!” 林仲达把胸脯一拍说: “我负责去查明!” 这老粗是说做就做的,当即就准备离去。 范强却阻止说: “慢着,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如果真是他们的话,这次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就利用他们走漏风声,好让‘金老鼠’知道我们决定再把黄金运往日本!” 薛元福点了点头说: “这倒也是个办法,我们就决定答应姓杨的十天之内交货,细节回头再研究。现在在场的只有我们这些人,关于这次的决定,应该不致再走漏消息了。如果‘金老鼠’再事先知道我们的计划,那就唯你们是问!” 在场的人皆相顾愕然,窃窃私议起来。 于是,薛元福又交代了一番,便偕同范强先行离去。 在驱车前往“吉利航运公司”的途中,两个人仍在继续商量着,今晚应该如何款待买主方面从日本派来的代表——杨少康。 4、艳姬 晚上七点钟,范强亲自代表薛元福,前往“国际大饭店”,把杨少康接到了宝云道的别墅里来。 因为这是不能公开的交易,不便在花园道的公馆接待杨少康,所以他们商量的结果,决定设宴在这别墅里比较方便,而且谈话可以毫无顾忌。 胡美姬今晚打扮得非常艳丽,穿一身墨绿色的紧身旗袍,前胸和背后均袒露出一片。从薄纱可以看出她雪白细嫩的肌肤,隐隐约约,丰满而高耸的双峰间,挤出一条深深的乳沟,极为撩人。 尤其她这身旗袍相当合身,紧裹着健美的胴体,使浑身曲线表露无遗。 高叉处露出的两条修长均匀的美腿,更是诱惑至极! 她很会打扮,墨绿色的旗袍,配以一串珍珠项链,两耳戴着珍珠耳环,右手中指上再套着只大约两三克拉的钻戒,显得非常高贵大方;而且仪态万千。 经过薛元福的介绍,胡美姬立即向杨少康殷勤招待,招呼他在沙发上坐定后,还亲自为他端了杯酒,站在面前笑容可掬地说: “杨先生,您坐一会儿,我要到厨房里看看……” 杨少康哂然一笑说: “我来一下就给嫂夫人添麻烦,实在不好意思,你别忙吧,随便些好了。今晚我们主要的是想谈谈,嫂夫人太客气,反而见外了……” 胡美姬说了声: “哪里,没准备什么……”便嫣然一笑,径自走向了后面的厨房里去。 杨少康目送她走向后面去,直到她那动人的背影消失,才把眼光收回。 范强已迫不及待地说: “老板,刚才在车上我已经跟杨先生谈过了,关于十天之内交货的事,杨先生需要当面跟你作个决定。” 薛元福遂问: “杨先生的意思怎样?” 杨少康不置可否地笑笑说: “原则上只要你们有确实把握,能在十天之内交货,我们自然是一事不烦二主,希望能一本初衷,继续跟你们合作。不过,事实上自从半年前我们双方定约之后,这几个月以来,你一再出事,以致未能如期交货,实际上是根本一次都没有真正成交。你们固然损失不小,可是我们那边答应买主交货的日期一误再误,信用已丧失殆尽,万一断了那些门路,那种损失将更是无法估计的。因为我们做的只是转手买卖,假使货到了,而脱不了手,岂不是干着急?本钱压着倒在其次,主要的是得担很大的风险。最近日本警方查得非常严,一旦搜出我们藏有大量黄金,势必追查来源。那样一来,我们非但损失惨重,更得吃上官司,甚至牵连到你们啊!” “如果我们保证这次如期交货呢?”薛元福问。 杨少康毫不保留地说: “董事长,恕我说话放肆,你们每次都会保证过,绝对有把握如期交货,可是事实上一次也没交成。如果我这次作主答应下来,结果误了事。教我在我们老板面前如何交代呀?” 薛元福断然说: “这次如果误了事,我们非但不收分文,而且照当地的金价全部如数赔偿!” 杨少康犹豫不决地说: “这……这似乎太……” 正说之间,胡美姬已回到客厅来,邀请他们到饭厅就座。 今晚酒席是向“海鲜楼”订的,叫到家里来现炒现做,宾主一共只有四个大人,却是桌鱼翅全席! 首先上桌的四只冷盘,胡美姬早已水镇好了香槟,范强从水桶里取出,开了瓶替各人面前斟满一杯。 薛元福这时也不急于催问杨少康的决定,以主人的身份举杯说: “杨先生,这次你是远道而来,今晚不成敬意,只能聊表我们的心意,算是为你接个风,大家先干一杯吧!” 杨少康举起酒杯笑笑说: “我的酒量很差劲,还是随意吧……” “那我先干为敬了!”胡美姬毫不含精,居然举杯一饮而尽。 薛元福和范强也同时干了杯,杨少康无可奈何,只好一饮而尽,说了声: “谢谢!……” 范强立即又替各人的酒杯里斟满,胡美姬则殷勤招呼: “杨先生请随意,没什么菜……” 在他们的热情款待之下,杨少康盛情难却,酒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山珍海味一道道地上了桌。 宾主开怀畅饮,胡美姬更是谈笑风生,使得薛元福简直没有机会跟杨少康谈正事。 范强更是插不了嘴了,他敬陪末席,默默地在沉思着。思维里忽然升起一个疑问,那就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个杨少康,究竟是什么人呢? 当初是个从东京来的走私集团负责人,找上门来跟范强谈的,最后由薛元福亲自决定,同意接受了这笔交易。 经双方协议,由日本方面先付三分之一的订金,黄金运到日本交货后,余数再一次全部付清。价格则是按两地金价的差额,在可获的利润中各得一半。也就是薛元福这方面,把利润加在香港的金价上,成为他实得的数目。 薛元福这方面只负责把黄金运到日本,由对方直接上船提货。至于如何偷运上岸,或者是被海关及警方查获,完全与他无关。所以担的风险并不太大,仅只负责在海上这段航程中的安全而已。 只要黄金交了货,找买主脱手也是对方的事,所以薛元福认为这种交易不但有利可图,而且绝对万无一失。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个神出鬼没的“金老鼠”,竟使他接二连三地在海上遭到拦截,以致损失好几批黄金! 现在这个自称日本方面派来的“代表”,他们从未见过,仅凭他自我介绍,难道就能完全相信? 万一是冒充的,或者是港日两地的警方人员,企图混进他们这非法组织调查,岂不…… 念及于此,范强忽然灵机一动,故意试探地问: “杨先生,关于我们一再延误,未能如期交货的实际情形,你们日本可会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杨少康回答说: “外边到没听到什么风声,我们只是听贵方的人说,好像是在海上遇上了海盗……关于这一点,我们老板倒有点怀疑,因为凭贵方的人力,偶尔出次把事,那也许是一时疏忽大意,以致措手不及。但事实上是接二连三地出了事,难道你们无法防范?” 薛元福强自一笑说: “不瞒杨先生说,那海盗头子的外号叫‘金老鼠’,是个诡计多端,而且神出鬼没的人物。他每次都以不同的方式下手,所以令人防不胜防,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决定不惜任何代价和手段,全力来对付这家伙,所以才有绝对把握,这次能在十天之内如期交货!” 范强趁机问: “杨先生的意下如何?” 杨少康犹豫了一下,才笑笑说: “能这样的话,自然是最好,其实我们也不愿意另外找门路。这种买卖最怕走漏风声,除非迫不得己,接触的人越少就越安全,假使贵方真有把握能如期交货,那我们也犯不着多此一举,再去找其他方面打交道呀!” 薛元福不禁振奋地说: “好,我们就一言为定,十天之内如果我们交不了货就以当地的金价,赔偿你们的全部损失!” “那倒用不着,”杨少康置之一笑说:“反正我们双方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这次的货不能如期运到,赔偿倒可不必。不过我得把话说在先,万一再出事……” 没等他说完,薛元福已斩钉截铁地说: “兄弟做事绝不拖泥带水,到时候如果货交不出,你们尽管另找门路,我们绝不反对!” 胡美姬举起酒杯,妩媚地笑说: “元福,你别只顾谈话,多敬杨先生几杯呀!” 薛元福哈哈一笑,举杯说: “来,我们大家一起干!” 于是,四人又继续开怀畅饮起来。 他们的正事已谈妥,自然得聊点轻松的,胡美姬忽然兴致勃勃地提议: “元福,杨先生是远道而来,又很难得来香港一次,我们不能只为他接个风就完事,总得尽点地主之谊,回头就请杨先生到夜总会去玩玩吧!” 薛元福虽然心事重重,但她既已提出,只好表示欣然同意。 这顿饭一直吃到将近九点钟才结束,四个人整整喝了半打香槟,大家都有几分醉意,便离席到客厅去喝咖啡,等候胡美姬回房重新打扮。 正在这时候,胡奇突然匆匆赶来,一见生客在场,忽向薛元福使个眼色说: “董事长,我有要事向您报告……” 范强立即起身说: “董事长要陪客人,有什么事告诉我吧!” 胡奇不便当着杨少康面前贸然说出,只好跟范强来到饭厅。把正在收拾残席的两名女仆打发出去,始轻声说: “今天一早,我就去了九龙,在那边马不停蹄地各处奔走。累了一整天,总算有点收获,查明‘金虎帮’今晚十二点钟,有一批黄金要在筲箕湾的阿公岩外海边装上船,然后偷运到日本去……” 范强不屑地说: “老板要查的是‘金老鼠’,以及他跟‘金虎帮’是否有关,谁让你去管他们的闲事!” 胡奇胸有成竹地笑笑说: “我不是多管闲事,而是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范强冷声问。 胡奇回答说: “老板不是要查明‘金老鼠’与‘金虎帮’之间的关系吗?这正是个现成的机会,我们只要派出些人手,让其中一个化装成‘金老鼠’,按时赶到阿公岩去下手。如果真是一伙的,到时候‘金虎帮’的人一定会打招呼,表明是自己人,这样一来,不须去查,也就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即使我们估计错误,得手以后却让他们把这笔帐记在‘金老鼠’头上!由我们两方面对付那家伙,岂不比单方面跟他周旋更好!” 范强存心浇他冷水说: “你这个主意是打的如意算盘,万一被‘金虎帮’识破是我们的人去下手,那将发生什么后果,你是否考虑过了?” “这……”胡奇呐呐地无言以对了。 薛元福突然走了进来,急问道: “老胡,怎么回事?” 胡奇瞥了范强一眼,才把自己获得的消息,以及想出的主意告诉了薛元福。 他刚说完,范强就表示反对,认为可能会弄巧成拙。万一被“金虎帮”识破,势必引起双方一场冲突,甚至发生火拼。 薛元福尚未拿定主意,胡美姬已打扮齐当,她换了一身银灰色缀以闪光珠片的袒胸露背小礼服,满身珠光宝气,更显得艳光四射,娇妩动人,仿佛新娘子似的。 她并没有进饭厅,只在客厅里招呼: “元福,我们走吧!” 薛元福走了出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然后向杨少康歉然说: “杨先生,我临时有点重要的事情,需要跟范经理商讨一下。你们先去吧,我们回头再赶来……” 杨少康哂然一笑: “既然董事长有事,那么我们就改天再玩吧!” 胡美姬不依他说: “那不行,我已经换好衣服,化好了妆,突然不去了岂不是开我的玩笑!” 杨少康听她这么一说,只好不再表示意见,偕同她先行离去。由薛元福的司机驾车,送他们前往“大都会夜总会”。 等他一离开别墅,薛元福便与范强和胡奇,在客厅里继续密商起来。 结果,薛元福终于当机立断,不顾范强的劝阻,决定采纳了胡奇的主意。 但这“金老鼠”的角色,由谁担任才适合,而且有把握能胜任呢? 范强趁机刁难胡奇,故意说: “既然这主意是老胡想出来的,而且没有两手的人不能胜任,我看就由老胡化装成‘金老鼠’吧!” 薛元福怔了怔,为了这位“老丈夫”的安全着想,犹未置可否,谁知胡奇居然不甘示弱地说: “那不成问题,反正我曾亲眼见过‘金老鼠’的那身打扮,化装起来绝对可以乱真!不过,他的那身行头和面具,现在临行赶制,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范强抬眼看看壁上的挂钟说: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如果老板决定采取这个办法,那就得立刻准备一切。除了老胡之外,还得先派一些能打善斗的好手。因为‘金虎帮’今夜去阿公岩的人数一定不少,万一动起手来,我们绝不能吃亏,尤其不能有人落在他们手里,所以必须先有万无一失的行动计划和准备。至于化装成‘金老鼠’所需的服装和面具,只要多花点代价,我想是不成问题,有两个多小时大概足够赶出来了。不过,老胡得亲自画出样子,并且在场盯着制作,否则赶出来而不像,那就画虎不成反类犬啦!” 薛元福认为他的顾虑很周到,当即吩咐胡奇去赶制服装及面具,另一方面以电话通知赵一鸣和董超赶来,共同相商今夜的突袭行动计划…… 阿公岩在筲箕湾的最外端,这一带非常荒僻,尤其海边,入夜更是阴森冷寂,连鬼影子也见不到一个。 盛夏的白天里,海滨浴场还比较热闹,但现在已入秋,而且是深夜,谁还会跑到这种地方来?除非是存心来“撞鬼”! 在海滨浴场过去,与将军澳对峙的这一带,更显得荒凉,因为从北角伸延过来的码头,仅到东傍街尽头为止。 可是,今夜这一带却是人影憧憧,附近散布了不少人在把风,海滨更是如临大敌地在严密戒备着。 十一点五十分,海上驶来了一艘渔船,在夜色朦胧下,逐渐驶近了海边。 海边守候着七八名大汉,其中一人立即以蒙上红色玻璃纸的手电筒,向来船一照一灭地发出信号。 渔船上也回答了信号,然后直驶向海边来。 当这艘渔船停泊在海边,放下了跳板后,那大汉便以手电筒向岸上发出信号。 倏而,两部小货车飞驶而来,停在了接近海边的路上。随见每部车上下来八名大汉,每四人合抬一只木箱,飞快地由沙滩奔向海边。 就在这时候,突见一辆大型旅行车,风驰电掣地赶来,使附近把风的人未及发出警告,车已直接冲上沙滩,撞向抬着四只木箱的大汉。 他们抬的木箱虽不大,看上去只是装电器的普通木箱,但却相当沉重,所以要四人合抬一只。一见旅行车冲来,他们不由地大吃一惊,赶紧丢下木箱,就分向四散逃开。 在海边担任戒备的七八名大汉,见状立即各自拔枪鸣变,忙不迭奔到两只木箱旁。 旅行车停住了,车门一开,首先跳出个一身黑色紧身衣裤,披着件黑色短披风,戴着个金色鼠头面具,并且在胸前绣了只金色的老鼠的汉子。 这一身打扮,赫然就是“金老鼠”! 由于天色太黑,奔来的七八名大汉无法看清,老远就已鸣枪示威,向旅行车开了火,企图吓阻他们夺取丢在沙滩上的四只木箱。 旅行车上随即跳下十来个蒙面大汉,迅速散开伏身在沙滩直,或以车身为掩护,一齐举枪还击。 双方的枪上均套装着灭音器,因此射击的枪声并不大,只听得一阵“噗噗、噗噗”之声不绝于耳,如同热砂锅里在炒爆粟子。 “金老鼠”的现身,似乎并未发生吓阻作用,迫使对方停火。 甚至那奔近的七八名大汉,看清了他这身打扮,居然一齐集中目标向他射击,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金老鼠”,简直是有眼不识泰山! 而这“金老鼠”却是胡奇冒充的,他虽然打扮的惟妙惟肖,但身上穿的并不是防弹衣,不敢迎向猛烈的火力冲去。 他一看四面八方正有不少人影围攻而来,不禁暗自一惊,急命那些大汉抢夺距离不远,丢在沙滩上的那四只木箱。 但他估计错误,没想到对方为了装运四箱黄金,竟然劳师动众地出动了大批人马,人数起码超出他们一倍以上,而且渔船上的人尚按兵未动。 更吃亏的是他们被困在核心,车轮又被松沙困住,无法再向前开,让那些大汉利用作为掩护,接近四只木箱,以便搬上车逃走。 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影,越来越近,火力也更猛烈,集中目标向旅行车射击。使得几名企图冲向木箱的大汉,在乱枪下被击倒了两个。 其余的一看无法接近木箱,只好知难而退,退回了旅行车旁。 这次主意是胡奇出的,他要不能完成使命,回去如何交代? 因此他情急之下,大喝一声:“你们替我掩护!”竟然奋不顾身向四只木箱扑过去。 对方也已看出他是为首的,擒贼先擒首,于是一声招呼,全部火力一齐集中目标向他射击。 他穿的不是防弹衣,只在里面穿了件防弹背心,而子弹却射中了他的大腿。 “啊!……”痛呼一声,他扑倒在沙滩上。 这家伙不愧是个玩命的狠角色,居然一咬牙,就地滚身到木箱旁,负伤举枪连射,击倒了正企图扑近的两名大汉。 但对方人多势众,由四面八方涌来的人马,仍在继续缩紧包围范围。 眼看胡奇带来的这批大汉,已被击伤了两三个,渐呈不支之象的危急情势,突闻警车急鸣声。对方一听那鬼哭神嚎的警车急呜声,风驰电掣地由远而近,不禁大吃一惊。于是一声令下,也顾不得夺回那四只木箱了,忙不迭纷向停着的两部小货车,以及海边逃去。 十几名大汉逃回车上,立即飞驰而去,其他的人则逃上船,抽回跳板,急急驰向夜色朦胧的海上。 不消片刻,对方已分由水陆两路逃得精光,仅只在沙滩上留下几具被击毙的尸体。 胡奇的人马却不急于逃走,他们反而有恃无恐地等着,难道他们不怕被警方赶来一网成擒? “警车”终于赶来,结果竟是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一路鸣着警报器,故意虚张声势而已。 而车上带着一批援兵赶到的,竟是奉命依计而行的赵一鸣! 这一着出奇制胜的妙计,果然比派来大批人马更有效,当真把对方的人全吓跑了。 当然,这个主意没人想得出,完全是范强动出的脑筋。 赵一鸣一赶到,急命手下把受伤的胡奇及几名大汉架扶上车,然后将四只木箱搬上了车,再把陷在沙滩上的旅行车拖出。 虽然胡奇及几名大汉受了伤,这次的突袭行动,总算圆满达成任务。 于是,他们当即离开海边,载着夺得的四只木箱,匆匆赶回了石塘阻。 这时候薛元福已赶到了“大都会夜总会”去了,范强则留在第一号仓库,静候着胡奇和赵一鸣的消息。 他们终于顺利完成任务,赶了回来复命。 范强没想到他们真的把四只沉重的木箱拿到了手,这倒颇出他意料之外。 胡奇更是洋洋得意,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势了,由两名大汉扶他进入仓库,急于想打开木箱,看看这次由他想出这个主意所得的收获。 谁知撬开两只沉重的木箱一看,顿使围观的所有人无不惊了个目瞪口呆,原来里面装的根本不是黄金,竟是满满四箱的铅块! 5、红粉杀机 “大都会”在香港是属于第一流的夜总会,这里不但设备豪华,节目精彩,同时尚可跳舞。 胡美姬是陪杨少康的,他们来时已没有较好的桌位,只得在靠近角落里找了个空桌位坐下。 她的气派很大,每次来这种地方,一定得表现她的阔绰,除了香槟之外,绝不点其他任何饮料,仿佛怕有失身份似的。 这里的表演节目,每晚共有两场,一场是在十点,一场是在午夜十二点,每场演足一个小时,其他时间则由著名歌星轮流演唱,供来宾婆娑起舞。 胡美姬的实际年龄尚未满二十岁,却已作了薛元福的三姨太太,这自然是由于父亲吃人家饭,不得不委曲求全。 不过话说回来,她既没有受过较好的教育,家世又不清白。在香港这种地方,一个少女仅凭年轻漂亮,除了在声色圈中鬼混,又能找到什么合适的谋生工作? 何况她的虚荣心很重,薛元福有的是钱,足何供给她豪华的生活享受。在金钱与物质的双重诱惑,以及父亲的怂恿之下,使她根本毫无选择的余地。 可是这两年来,薛元福竟把她视为禁脔,派在别墅里保护她的两名保镖,实际上是形同监视她的。因为薛元福分身乏术,不能每天来这里,所以担心她不甘寂寞,背地里闹出红杏出墙的丑闻,那他这个脸就丢大啦! 因此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这两年来获得了物质的满足,及生活的享受,但身心却被加上了无法解脱的桎梏。 今晚居然由她单独陪同这英俊潇洒的男士外出,非但是公开的,没有那两名保镖跟随监视,而且薛元福也不在场,真使她有如小鸟飞出攀笼的感觉。 所以今晚她心情开朗、情绪愉快,一直谈笑风生,跟杨少康谈得非常投机,简直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现在是九点多钟,正是跳舞的时候,场子里的男男女女,成双作对地相拥婆娑起舞,使胡美姬看在眼里,也有些技痒起来。 舞兴既发,她哪能按捺得住,当即主动邀请杨少康与她共舞。 他们在拥舞时,仍然不停地谈笑着,那种亲昵而熟悉的情形,使人以为他们是一对正在相恋中的情侣! 胡美姬今晚大概多喝了几杯,已有几分醉意,竟然毫无顾忌地有说有笑,更把那高耸而丰满结实的双峰,故意紧贴在杨少康的胸前。 杨少康反而有些拘谨,因为这女人跟他认识才不过三个小时,又是薛元福的姨太太,不能不特别谨慎,保持适当的距离。 他虽不致敬而远之,也必须有些分寸,因此对这女人的大胆作风,颇使他感到局促不安起来。 “杨先生结婚了吗?”胡美姬忽然笑问。 杨少康回答说: “还没有……” “哦?”胡美姬似觉得很意外,接着又问:“那么杨先生在日本,女朋友一定不少啰?” 杨少康置之一笑说: “女朋友是认识几个,但没有特别知己的,只能算是普通朋友而已!” “我不相信,”胡美姬说:“凭杨先生的一表人才,还会没有大批漂亮的小姐追求?”说时侧转脸来,妩媚地瞟了他一眼。 从她的眼神里,似乎射出一种勾魂摄魄的光芒,令人为之心神飘然。 杨少康笑笑说: “可惜我在日本的时间还不太久,对当地的民情风俗都了解不够,也没有较多的机会接触小姐们,所以始终还没有交上这种桃花运啊!” 胡美姬嫣然一笑说: “恐怕是杨先生的眼界太高,选择的条件过于苛刻吧?” “那倒不尽然,”杨少康说:“其实我本身的条件并不高,严格说起来,几乎是一无可取。又凭什么自抬身价,硬把选择对象的条件定得太苛刻呢?” 胡美姬风情万种地说: “杨先生太谦虚了,不是我当面恭维,在我所见过的男人之中,风度和仪表很好的固然不少,但都嫌脂粉气太重。看上去总有那么股娘娘腔,缺乏男子的气概,叫人看了实在呕心。而你跟他们却不一样,你具有一种男性的魅力,这就是与众不同的地方!” 杨少康强自一笑说: “那实在太过奖了,幸亏我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块料,否则听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是会自命不凡,以后把眼睛生在额头上,永远也找不到对象啦!” 胡美姬吃吃笑着说: “你放心,凭你这副长相,就绝不会打一辈子光棍的。如果你能在香港逗留些天,我就可以负责替你介绍几位年轻漂亮的小姐,由你自己去挑选!” “真的?”杨少康振奋地问。 “当然是真的!”胡美姬一本正经说:“我绝不开空头支票,但不知你比较喜欢哪一种型的小姐?” 杨少康迟疑了一下,故意说: “如果能像你……”说到一半,他却欲言又止起来。 胡美姬居然追问: “像我什么?” 杨少康犹未作答,音乐已结束,他们只好离开舞池,相偕走回角落里的桌位。 他们的桌位离舞池较远,刚回到桌上,接着音乐又再起了。 舞瘾再大,也不能还没坐定,就又回到舞池里去呀! 胡美姬仍然继续追问: “刚才你说如果像我什么?” 杨少康不便说得太露骨,只得把话岔开说: “没,没什么,我只是比较偏爱像你这种类型的女人,也许这是各人的眼光不同吧!” 他是言者无心,她却听者有意,不由脸上一红,赧然说: “你这不是存心挖苦人吗?我才是无才无貌,一无可取呢!” 杨少康正待自圆其说,无意间一抬眼,发现距离不远的一张桌子,有两个叫了舞女坐台子的家伙,正在目不转睛地朝他们这边看着。 他不由暗地一怔,但却不动声色,随即起身笑笑说: “这支音乐很不错,我们跳舞吧!” 胡美姬的舞瘾已犯,自然毫不犹豫,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当他们走进舞池,相拥起舞时,杨少康才轻声说: “你别回头,等我转近身时再看看我们桌位右边,距离大概四五张桌位,靠墙边的那张桌位上,身边有舞女的那两个人,认不认识他们是谁?” 等杨少康跟她掉换了个位置后,胡美姬从他肩头看过去,朝他所说的那张桌位定神一看,由于距离较远,灯光又暗,使她无法看清。 “太远了,我看不清楚。”她说:“那两个人怎么样?” 杨少康正色说: “刚才我发现他们好像对我们特别注意,似乎在监视我们呢!” 胡美姬暗吃一惊,紧张地说: “你别故意吓我,真要有人在监视我们,那我们就赶快离开这里……” 杨少康置之一笑说: “别担心,也许是我杯弓蛇影,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发现被人多看两眼,就会以为遇上了警方人员,这就叫作贼心虚啊!” 胡美姬仍不放心地说: “可是那两个人为什么特别注意我们?” 杨少康笑笑说: “也许他们是两头色狼,在羡慕我的艳福不浅吧!” 胡美姬娇嗔地白了他一眼说: “呸!你少占我便宜!”随即故意地把双峰一挺,又紧贴在他胸前。 杨少康忽觉胸前被两堆丰满挺实的肉峰一顶,不禁心神一震,感受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滋味。 尤其这女人今晚洒了不少的香水,一阵香气沁人心肺,更令人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跳舞这玩意被认为是一种正当而高尚的社交应酬,不过这种观念实有商榷的必要。试想,一对拥舞的男女,很可能是初次见面,如果不是在柔暗的灯光下,又有音乐伴奏,众目睽睽之下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那像什么话? 假使时光倒退若干年,换作男女授受不亲的旧时代里,老夫子见了这种场面,必然会摇头大叹其不成体统也! 但现在已是迎向二十一世纪年代,这种观念和思想已不复存在。 同时,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无可否认的,跳舞确实是一种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只要把它视为正当的社交应酬,倒也不失促进友谊与感情的交际。 可是话说回来,有钱的大爷来泡舞厅,绝大多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他们花了钱叫舞女,有几个是为了真正过舞瘾? 就看舞池里的这些“尖头曼”吧,他们把舞女紧紧搂在怀里,那种色迷迷的丑态,简直旁若无人,毫无顾忌。在昏暗的灯光下,放浪形骸地拥吻着,穷凶极恶地毛手毛脚,根本就不知廉耻为何物! 杨少康和胡美姬这一对,在整个舞池中算是最保守的了。但是,尽管周围所看到的几乎全是热情大胆的镜头,没有一对像他们这样“正经”,也使杨少康感到己超出“范围”,有些太“过分”了。 其实他们才只有“一贴”,如果像别人也来个“三贴”,岂不使他更不知所措啦! 昏暗的灯光,配以柔美的音乐。 音乐台上,麦克风前站着个艳光四射的女歌星,以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调,唱出了一曲“莫忘今宵”。 那如诉如怨的歌词,令人沉醉而神往,尤其是那两句:“我把整个心给你了,我把整个人给你了……”更是委婉动人,缠绵悱恻,荡气回肠。 胡美姬深受歌词的感动,使她有些情不自禁,不知不觉地把头侧依了在杨少康的肩上,同时紧紧抓着他的手,似已沉迷在忘我之境。 杨少康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但他看出这女人正陷在过去的回忆中,不便惊醒她这稍纵即逝的美好片刻。 直到女歌星唱出最后的两句: “你莫忘今宵,你莫忘今宵……” 音乐已近尾声,全场的舞客纷纷停止,胡美姬仍然痴痴的醉依在肩上,轻哼着那扣人心弦的音调。 突然,一阵热烈的掌声,才使她猛可如同从梦中惊醒,赶紧把头抬起,强自一笑说: “这首歌的歌词太好了……” 杨少康忽然觉得她闪动着泪光,不禁诧然地问: “你是不是对这首歌有所感触?” 胡美姬摇摇头说: “没,没有……” 但她无法掩饰,因为眼里噙着泪水已不由自主夺眶而出,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杨少康刚问了声: “你怎么啦?” 音乐已再度响起,竟然又是一首哀怨的“不了情”! 女歌星第一句还没有唱出,胡美姬已情绪激动地说: “我们休息一下吧!” 说完,她就离开杨少康的怀里,把头一低,伸手抹去两行泪痕,径自走出了舞池。 杨少康只好紧随在后,走出舞池,回到角落里的桌位。 走近一看,那两个家伙已不知去向,而在他们的桌位上,却已坐着了刚赶来的薛元福。 大概那两个身份不明的人物,是发现薛元福来了,才悄然溜之大吉吧! 他本来没有这么快就赶来的,但忽然想到让胡美姬单独陪杨少康去夜总会,虽不至于放心不下,撞见熟人总不太好看。 而且这家夜总会是他和胡美姬经常来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们,今晚却由她陪个年轻男士来,岂不容易发生误会,以为她交上了“小白脸”?! 薛元福越想越不妥,所以把一切交代了范强,立刻就匆匆赶到“大都会”来。 他一问侍者,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张桌位,刚坐下不久,还没有发现他们在舞池什么地方,他们已双双走回桌位,使他不禁诧异地问: “音乐还没有完,你们怎么不跳了?” 胡美姬把手向额前一扶,掩饰说: “我忽然有点头痛……” 杨少康很注意西洋礼节,先招呼她坐回座位,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胡美姬忽问: “刚才那两个人怎么不在了?” “什么人?”薛元福急问。 杨少康轻声说: “刚才有两个家伙不知是干什么的,他们像在暗中监视我们……” “哦?”薛元福紧张地问:“人呢?” 杨少康耸耸肩说: “没注意,大概溜走了吧!” 薛元福担心地问: “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或者是警方……” “我想不会吧!”杨少康说:“我这次来香港,持有护照和一切合法证件,既未携带违禁品入境,也不可能有人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但是怎么会有人监视你呢?”薛元福似乎把事态看得比较严重。 杨少康哂然一笑说: “也许是我多疑,可能那两个家伙注意的并不是我,而是在欣赏嫂夫人呢!” 薛元福这才释怀,面露得色地哈哈一笑说: “对!这种情形是常有的,每次我们来这里,几乎都遇上过类似的情形,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尽情玩个痛快吧!” 杨少康瞥了胡美姬一眼说: “董事长,如果嫂夫人不舒服,我看……” 他的话犹未了,胡美姬已精神一振说:“没关系,我已经好啦!” 薛元福居然怂恿说: “那你就陪杨先生继续再跳舞吧,还有十多分钟就要开始节目表演了,时间宝贵,快去快去!” 杨少康笑着说: “董事长既然来了,应该你们先跳几支舞,我怎么能喧宾夺主,那太不礼貌了!” 薛元福今晚特别大方,他说: “杨兄,我们是自己人,不讲究这一套。美姬,你快陪杨兄下舞池去吧!” 他真有一手,不但让自己的宠妾陪杨少康跳舞,而且还突然称兄道弟起来。其实他的年纪,已足可算是杨少康的父执之辈! 胡美姬已站了起来,使杨少康不便推却,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立即起身离坐,向薛元福打个招呼,然后偕同她步向舞池。 薛元福既已来了,胡美姬毕竟有些顾忌,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毫不在乎,故意把双峰紧贴在对方胸前。 他们这时必须保持适当距离,以“标准舞姿”婆娑起舞,以免让薛元福看在眼里不是滋味。 一曲“不了情”之后,女歌星接下去又唱了首“绿岛小夜曲”,一连三支都是“温功舞”的老歌,这完全是迎合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舞客胃口。 因为他们喜欢的就是这个调调儿,那些风靡一时的流行舞,什么“霹雳舞”、“扭扭舞”、“灵魂舞”、“马舞”的,花钱的大爷实在不敢领教。 他们倒不是怕扭了筋闪了腰,而是心痛花了钱而不能享受“温功”那才划不来呢! 一连三支曲子完毕,全场爆满了热烈的掌声,以示对那女歌星的激赏。 随着纷纷归座的人潮,杨少康偕同胡美姬走回了桌位,而薛元福又已不知去向。 倏而,他才匆匆走回桌位,坐了笑笑说: “我去打了个电话,家里没去,我们尽情地玩个痛快吧!” 音乐再度响起时,这次薛元福是当仁不让了,立即起身说: “杨兄,恕我们失陪一会儿了,要不要替杨兄叫个小姐来……” 杨少康婉拒说: “不用了,我坐一会儿,董事长和嫂夫人请便!” 薛元福也不勉强,径自偕同胡美姬步向了舞池。 他已两鬓花白,这对老夫少妻,正是白发红颜的典型,在香港这种地方司空见惯,根本不足为奇。 尤其声色场中,更是屡见不鲜,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在拥舞时,胡美姬忍不住轻声问: “你刚才在家里跟范经理商量什么事?” 薛元福怕她担心胡奇去冒险,以致影响玩的情绪,不敢把胡奇决定冒充“金老鼠”,准备去海边夺取“金虎帮”那批黄金的事告诉她,只好支吾说: “没什么,回去再告诉你吧!” 胡美姬也不再追问,她今晚的情绪确实很不稳定,似乎多喝了几杯,以至无法克制。 刚才一曲“莫忘今宵”,仿佛勾起了她往事的回忆,竟然情不自禁地泪盈满眶,终于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现在被薛元福紧紧搂在怀里,与被杨少康拥舞的感受完全不同,在她的感觉上,一种是“义务”和“权利”,另一种则属于享受。 她是薛元福的姨太太,整个人都属于他的,别说是拥舞了,在家里任凭他要怎样为所欲为,她也无从拒绝,这就是她当人家小老婆的“义务”。 在薛元福来说,自然是他应有的“权利”,否则何必“量珠而聘”,把她娶回家来。 可是跟杨少康拥舞就迥然不同了,尽管是她自动地贴向对方,而她自己本身却感受到那是一种自我陶醉的温馨和享受。 纵然对方不敢有进一步的表示,那也足以引起她情绪激动,不像此刻的全然无动于衷! 平时这女人的嗲劲十足,对薛元福灌足迷汤,使他这把老骨头有时简直无福消受。 此刻她却一反常态,仿佛心不在焉似的,薛元福哪会感觉不出。 “你好像今晚有什么心事?”他终于忍不住追问。 胡美姬只说了声: “没有……”便把脸向他贴去。 她大概自觉有些失常,所以赶紧收敛心神,以免被薛元福追问得无言以对。 薛元福果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顾享受他的“权利”,把这女人搂得紧紧地,自我陶醉地舞将起来…… 一连三支舞跳完,回到桌位上,音乐台上己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鼓声。 接着,一位穿袒胸露背夜礼服的司仪小姐走出,宣布了今晚一场表演节目开始。 现在是十点钟正,节目一开始,由三位身材健美的女郎出现表演。 据司仪刚才介绍的,这个节目叫“新潮舞”。 在震人心弦的音乐声中,她们均披着以彩色闪光细玻璃纸折作成的披风出场。 她们倒很干净利落,绝不故意拖延时间,一到舞池中央,就动作一致除掉披风,远远的抛开一旁。 几只强烈的聚光灯照射之下,只见她们全身仿佛一幅新派画似的,以各种不同的油彩,涂得满身一块块的。一条条的花纹,看上去像斑马。 实际上她们是全身赤裸,而以涂在身上的油彩代替了服装,这就是所谓的“新潮派”吧?! 这玩意是由巴黎开始兴起的,当初是些默默无闻的画家,穷极无柳,突然异想天开,动出了这个歪脑筋,在画室里雇了些年漂亮的女郎,让她们脱得精光,仅保留少得不能再少的掩饰物。 然后招来一些好奇的游客及好色之徒,只需付出相当的代价,就可以在她们身上作“画”。称之为“人体画”。 这确实是种别出心裁的新花样,试想,以一个年轻漂亮的裸女胴体当画布,任凭在她身上乱涂乌鸦,这是多么够刺激而新鲜的玩意! 因此不仅巴黎风行一时,世界各地也争相效尤,更有人大大地捞了一笔。 再进一步,这玩意打进了夜总会表演,变成一种变相的脱衣舞。 香港这地方是最敏感的,无伦世界各地兴起任何一种风气,这里马上就会受到影响和感染。 这种“新潮舞”很妙,你说她没穿衣服嘛,她是全身均涂满了五颜六色的油彩,用以代替服装,并不能算暴露赤裸的胴体。 说她穿了衣服嘛,她事实上什么也没有穿,仅在赤裸的胴体涂以油彩而已! 火辣辣的热门音乐下,她们疯狂地手足舞蹈着…… 全场雅雀无声,静静地、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她们的表演。 这个节目足足表演了十多分钟,才在掌声如雷中结束。 接下去,节目一场紧接一场地表演着…… 六十分钟的节目相当紧凑精彩,表演完毕,重又恢复到跳舞的时间。 薛元福身为主人,为了尽地主之道,今晚特别礼让,尽量让胡美姬与陪杨少康跳舞,而自己则坐在座位上静静地欣赏满场舞影翻飞。 实际上他却是有些坐立不安,每当胡美姬、杨少康共舞时,他就趁机去洗手间打行动电话,向在第一仓库坐镇指挥的范强探询消息。 范强在电话里告诉他,一切已在分头加紧准备,选派的人手,所需的服装和面具,以及必要时的增援布署均不成问题,决定在十一点半赶往阿公岩,按计划采取行动。 薛元福仍不放心,唯恐临时发生枝节或变故,接连地打了好几次电话。 十一点钟,第二场表演又开始了。 这场也是表演整整一个小时,节目与第一场完全不同,以惊险的特技为主,其间再穿插两场最受欢迎的脱衣舞。 节目表演完毕,已是午夜一点。夜总会的营业时间,每晚是到深夜两点结束,剩下的最后一个小时,完全是让来宾享受“温功”的。 音乐一起,薛元福仍然表示礼让,要他们去跳舞。 杨少康却不愿喧宾夺主,彼此正在谦让之际,薛元福的行动电话在震动了。 薛元福暗自一怔,神色微变,忙不迭起身离座,向杨少康打个招呼,便匆匆去洗手间接听,以免干扰别人。 杨少康和胡美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不好意思置之不顾,只好坐在座位上,等薛元福接完电话回来再说。 倏而,薛元福急步走回桌前,神色凝重他说: “美姬,你父亲被车撞伤了,我得赶回去看看,你陪杨先生……” 胡美姬大吃一惊,跳起来急问: “伤得怎么样?” 杨少康也起身说: “董事长,你赶快陪嫂夫人回去吧。反正我还得在香港逗留些天,我们改天再玩吧!” 薛元福表示歉意他说: “那真不好意思……” “哪里话,”杨少康说:“董事长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这里你们别管了,赶快回去吧!” 薛元福召来侍者,在帐单上签了字,掏出两张百元的零票赏作小费,然后向杨少康说: “杨兄再玩一会儿,我们先走一步了……” “二位请便!”杨少康把手一摆。 胡美姬向他打了个招呼,便随同薛元福匆匆离去。 等他们一走,杨少康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劲,于是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正待离去,突觉眼前一亮,同时一阵香气袭人。定神一看,一个娇艳无比的少妇,已站在了他的面前! 6、有人窥视 杨少康微觉一怔,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薛元福临走替他叫了个舞女来坐台子,以免他独自留在这里无聊。 可是这少妇的一身打扮,以及她的仪态和风度,却又不像是个色情女郎。 那么这少妇是谁? “请问你是日本来的杨先生吗?”她笑容可掬地问。 杨少康想不到这少妇居然知道他的身份,不禁又暗自一怔,诧异他说: “敝姓杨,请教……” “杨先生,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吗?” 少妇风情万种地一笑说: “请坐,请坐……”杨少康忙不迭招呼她坐了下来。 少妇这才自我介绍说: “杨先生,我叫宋玲玲,家兄就是宋为潮,大概杨先生听说过吧?” 杨少康大为意外,想不到眼前这少妇,竟是“金虎帮”首领宋为潮的妹妹! 他的身份既已被对方识破,似已没有掩饰的必要,当即笑笑说: “原来是宋小姐,幸会幸会!令兄的大名我已久仰了,但不知宋少姐有什么指教?” 宋玲玲眼光向周围一扫,轻声说: “这里说话不方便,杨先生是否可以跟我换个地方谈谈?” 杨少康略一犹豫,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他们相偕走了出去。 走出大门,杨少康遂问: “宋小姐准备去哪里?” 宋玲玲回答说: “回‘国际大饭店’吧!” “宋小姐也住在‘国际大饭店’?”杨少康诧然地问。 宋玲玲笑而不答,领着杨少康走向停车场,取了她的一辆小型敞篷红色跑车。双双登车,由她驾驶,朝皇后大道驶去。 疾驶中,她告诉杨少康: “刚才在夜总会里,我看姓薛的和那女人跟你在一起,所以始终没有机会向你打招呼……” “宋小姐认识薛董事长?”杨少康问。 宋玲玲笑笑说: “我当然认识他,可是他却不一定知道我是谁!” 杨少康又问: “那么宋小姐怎么认识我的?” 宋玲玲故意卖关子说: “那你别管了,反正我没认错人,这就成了吧!” 杨少康直截了当他说: “如果不出我所料,宋小姐来找我,大概是令兄的意思吧?” “难道我自己就不能找你?”宋玲玲嫣然一笑。 杨少康断然说: “你我素昧平生,那是绝不可能的!” “好吧!”宋玲玲终于承认说:“算你聪明,被你猜对了。不错,家兄因为自己不便出面,所以派我来找你,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 “什么事?”杨少康急切地问。 宋玲玲从容不迫地笑笑说: “杨先生干嘛这么心急,回头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谈呀!” 杨少康不便再追问,保持缄默起来。 宋玲玲也不再开口,专心驾驶着,不消片刻已来到了皇后大道。 回到“国际大饭店”,乘电梯上了五楼,她才笑问: “到我房间去谈好吗?” 杨少康“哦”了一声说: “宋小姐也住在五楼?” 宋玲玲又来个笑而不答,领着他向甬道里走去。 杨少康住的是五五一号房间,宋玲玲竟带着他来到了正对面的五五二号房门口停下。 他终于恍然大悟,难怪这女人对他的身份和行动了若指掌,原来她就住在对面暗中监视! 宋玲玲自备了房门钥匙,从皮包中取出,开了门邀杨少康相偕进房,随即掣亮电灯,关上房门,笑笑说: “杨先生一定觉得奇怪,我怎么会正好住在你对面的房间吧?” 杨少康置之一笑说: “这一点也不足为奇,我只能说佩服你们的消息灵通,计划周密!” 宋玲玲招呼他坐了下来,笑问: “你认为我们是有计划的?” “当然!”杨少康说:“否则就未免太巧合了吧!” 宋玲玲终于开门见山他说: “我们不研究这些,还是谈正事吧。家兄已得到消息,知道杨先生这次来香港,似乎是有意思想另外找人合作,所以……” 杨少康接口说: “据说令兄一直在跟大阪的田中太郎合作,难道还能……” 宋玲玲正色他说: “不瞒杨先生说,田中太郎这个人做事太谨慎,没有魄力,也缺乏冒险精神,始终不敢放手大干,家兄早就觉得划不来了。因为我们同样是担风险,一次多运些或者照目前所运的数量,所花的时间和人力完全一样。可是目前我们只有这一条路,一切得听他们的,否则早就不愿跟他们合作啦!” 杨少康不动声色他说: “那么宋小姐的意思是?……” 宋玲玲坦然他说: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你们的胃口比较大,可是到目前为止,姓薛的始终还没交过一次货,等于根本没成交。所以家兄一听到杨先生来了香港,打算另外找人合作的消息后,立刻就派我设法跟杨先生接头。这并不是我们抢薛元福的生意,而是他既不能如期交货,我们则希望每次成交的数量大些,所以才毛遂自荐来找杨先生谈的。如杨先生确实有意思另外找人合作,我们绝不吹牛,保证能如期交货!” 杨少康故意不置可否他说: “令兄的这番美意,我非常感谢。不过我想请教宋小姐一个问题,据说薛元福方面一再误期,是因为在海上接连出了事,被人把他们运的黄金半路上拦劫了去,那么你们又有什么把握能不出事?” 宋玲玲回答说: “这并不是我们比姓薛的有办法,或者比他吃得开,主要的是他们结怨太多,以致树大招风。事实摆在面前,人家接二连三地专找他们麻烦,却一次也没找上我们,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杨少康迟疑了一下说: “可是,薛元福今晚已向我保证,负责这次能如期交货,如果我再找你们合作,岂不是有些……” 宋玲玲不屑他说: “这又不是他们包办的独家生意,难道只许他们独霸,就不让别人竞争了吗?哼!不是我吹牛,如果杨先生不信的话,不妨跟我们两边同时合作,看看究竟谁能如期交货!” 杨少康想了想: “他们已经答应,保证这次在十天之内交货,如果万一再出事,非但分文不取,还照当地的金价全部如数赔出,作为赔偿我们的一切损失。他们既敢开出这种条件,相信总有相当把握的,所以我想再给他们这一次机会。假使他们还是不能如期交货,我再找你们合作……” 宋玲玲志在必得他说: “为什么不能两方面同时进行,看谁能如期交货?” 杨少康面有难色他说: “不瞒小姐说,今晚我已经同意,在这十天之内暂不另找其他人合作。如果这次他们又不能如期交货,那么到时候我再找你们,薛元福就没话可说了!” 宋玲玲颇觉失望,悻然他说: “也好,反正我把话说在前面,不管姓薛的向你怎样保证,假使他们能如期交货,我就敢跟你赌任何东道!” “真的吗?”杨少康故意问。 宋玲玲忿声说: “当然是真的,如查他们十天之内,真能如期交货,那么我就算输了,任凭你要我怎样就怎样!” 杨少康哂然一笑说: “好!我们一言为定,如果他们不能交货,我绝对找你们合作,一切条件听你宋小姐的。不过,万一这个东道是我赌赢了,你打算给我什么?” 宋玲玲口不择言他说: “我就把人输给你!” 杨少康怔怔他说: “把人输给我?我把宋小姐赢过来怎么处置呀?!” 宋玲玲赧然一笑说: “那还不好办,留着也可以,不留就卖掉,完全悉听尊便!” 杨少康笑了笑说: “留着我供养不起,卖嘛,我既舍不得,又怕背了贩卖人口的罪名,你这不是存心给了我个难题?” “那么……”宋玲玲沉思了片刻说:“这样好了,假使我们这次如期交货,无论他们运交的数量是多少,我们就如数奉送,分文不取。” 杨少康把手向她一伸说: “好!我们一言为定!” 不料宋玲玲却摇摇头说: “不!口说无凭,我们不能握个手就算一言为定了,必须郑重其事些……” “难道还要双方立下字据?”杨少康诧异地问。 宋玲玲又摇了摇头说: “我不会那么笨,白纸写上黑字,一旦落在警方手里,岂不成了犯法的证据!” 杨少康茫然地问: “那么宋小姐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宋玲玲毫无顾忌地说: “一言为定太草率,我们应该变通一下,来个一吻为定!” “一吻?……”杨少康意外地一怔。 谁知这女人竟一点也不在乎,突然坐到他身旁来,自动伏进他怀抱,双臂举起搭住他两肩,勾住他的脖子就送上个火辣辣的热吻! 这热情而大胆的举动,真使杨少康出乎意料之外,不禁感到受宠若惊起来。 虽然他心里有数,知道这女人是为了想抢夺薛元福的生意,才使出这种手段的。但他们毕竟是初次见面,认识还不到半个小时,就发展到热吻的程度,足见她的作风非常大胆,根本不当回事! 可是有一点很令人费解,她凭什么敢断定薛元福这次绝对不能如期交货?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此刻不致受到外来的干扰,这一吻无异是“导火线”,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岂不将爆发一场…… 念犹未了,宋玲玲突然轻轻推开了他,娇羞万状他说: “我们已经一吻为定,不需要其他保证了吧?” 杨少康突然把她朝怀里紧紧一搂,正色他说: “其他的保证倒不需要,但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和刚才那番话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难道你不相信我?”宋玲玲气愤地问。 杨少康郑重其事他说: “不是我多疑,而是干我们这行买卖的,不得不处处小心。既然‘金虎帮’能知道我来香港的消息,警方也同样可能得到风声,所以……” 宋玲玲不屑他说: “所以你怀疑我是警方人员冒充的?!” 杨少康仍然紧搂着她说: “至少我采取谨慎的态度,总不算是多余的!” 宋玲玲冷笑一声说: “那你就自己搜查吧,看我房间里是不是藏有录音机,把你说的话一句句全录了下来。或者搜搜我的皮包,看看是否有警方的证件……” “那倒大可不必,”杨少康说:“我只想麻烦宋小姐,今夜带我去见见令兄!” 宋玲玲断然拒绝说: “很抱歉,家兄任何事都不愿亲自出面的,今晚要不是情形特殊,也不会让我出马的。所以你要去见家兄的这个要求,我实在恕难从命!” 杨少康故意说: “我看是其他的原因吧?!否则为什么薛元福可以亲自接待我,而令兄却不能跟我见一见?” “这……”宋玲玲呐呐他说:“这就是我们跟‘金龙帮’作风不同的地方,他们自以为人多势众,把谁都不放心上,看在眼里。结果是树大招风,偏偏惹上了不信邪的,以致接二连三地出事。家兄则是深藏不露,从不招摇,只是默默地苦干。所以这么多年来,才能够始终太平无事,我们却没遇上麻烦,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杨少康笑笑说: “话固然不错,但我总得证实你的身份啊!” 宋玲玲灵机一动说: “我皮包里有香港居留证,上面有我的姓名和一切记载,你可以自己查看。再不然就下楼去查看,看我登记的姓名是否相符,这总成了吧!” 杨少康这才放开她,当真取了茶几上的皮包,亲自动手打开来翻寻。 不料居留证还没搜到,却发现皮包里藏有一支女用袖珍型的小手枪! 他突然把枪取出,冷声问: “你皮包里怎么有这玩意?” 宋玲玲神色自若地笑笑说: “这是我随时带着防身的!刚才你自己不是说过吗,干我们这行的,不得不处处小心,以防万一呀!” 杨少康没搭腔,继续翻寻出了她的居留证,仔细一看,姓名果然是宋玲玲,证明她用的不是假名字。 但他仍不放心他说: “如果你是警方的人,弄张假居留证,用来证明你冒充的身分,相信并不困难吧?” 宋玲玲忿声说: “你真会疑神疑鬼,让我拿你简直没办法。假使这张居留证你认为不足取信,那么我一定另有警方的证明文件,你就请自己搜吧!” 杨少康毫不客气,当真把整个皮包里的东西全部倾出,倒在茶几上仔细检查了一遍。 甚至连皮包本身也不放过,看它是否在构造上有夹层。 因为他知道,凡是警方人员,无论为了办案冒充任何身份,身上必然藏有警方的证明文件。以便在必要时证实身份,避免被其他单位的人员发生误会,有时更得表明身份才能要求掩护和支援。 结果他未搜出任何文件,不禁把眼光转向了她说: “看来你说的不是假话啰?” 宋玲玲冷哼一声,赌气他说: “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搜我身上,也许我另有文件藏在身上呢!” “那倒不至于吧……” 宋玲玲不知是任性还是赌气,霍地站了起来说: “要搜就现在搜,回头别再疑神疑鬼,怀疑我是冒充的,那可……” 她的话犹未了,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宋玲玲正待去接听,杨少康却比她抢先一步,跳起身冲到床边,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筒。 “喂……!”他应了一声。 对方传来个沙哑的声音,诧异地问: “你是谁?” 杨少康反问他一句: “你找谁?” 对方似乎以为接错了房间,忙问: “是五五二号房间吗?” 宋玲玲已赶过来,不由分说地从杨少康手上把话筒夺过去,急问对方说: “喂!我是宋玲玲……” 对方不知问了什么,她接下去说: “刚才是日本来的那位杨先生……是我带他回来的,现在我们正在谈……还没有结果,详细情形回头再告诉你……唔……唔……真的吗?……嗯!怪不得他刚刚在夜总会里,还没结束就匆匆走了,一定是为了这件事……要不是他们先走了,丢下杨先生一个人,我怎么能过去跟杨先生打招呼呀!……好吧,我会尽力的……见鬼!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别胡扯了,等谈出了结果,我立刻通知你,你等着消息吧!” 挂断电话,身旁的杨少康遂问: “是令兄打来的吗?” 宋玲玲摇摇头说: “不是家兄,是他结拜的弟兄,也是我们‘金虎帮’的负责人之一!” “他是来问我们谈的结果?”杨少康问。 宋玲玲正色他说: “他也知道我们不会这么快就谈出结果的,只不过顺便问一声罢了,主要的是告诉我一个重要的消息……” 杨少康迫不及待地追问: “什么重要消息?” 宋玲玲竟卖起了关子来,她故意轻描淡写他说: “这与你无关,只是薛元福跟我们之间的事。哼!他居然想吃到我们头上来,结果却弄巧成拙,上了我们的大当!” “哦?”杨少康好奇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玲玲仍然把话岔开说: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与你无关的。刚才家兄的那位结拜兄弟转告我,说家兄的意思,要我好好招待你……” 杨少康怔了怔说: “令兄要你好好招待我?……” 宋玲玲嫣然一笑说: “我的招待方式跟薛元福不同,他可以请你上夜总会去玩,还让自己的姨太太作陪。我却不便公开露面,只能秘密招待。因为万一被他们的人发现我们在一起,马上就会想到我们是在拉拢你,存心抢他们的生意,这点请杨先生要特别谅解!” 杨少康打趣地笑着说: “我们已经一吻为定了,何必还需要什么招待?干脆等十天以后,打赌的事有了结果,判出输赢之后再说吧!” 宋玲玲却说: “以后是以后的事,我们与薛元福都身为地主。他已经招待过你了,我们也得表示意思意思,否则岂不成了厚彼薄此?!” 杨少康不禁笑问: “那么宋小姐打算怎样招待我呢?” 宋玲玲回答说: “现在时间太晚了,而且我也不便跟你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所以我想叫两瓶酒来,陪你痛痛快快地喝两杯!” 杨少康婉拒说: “我看还是免了吧,宋小姐的盛情我心领就是,实际上今晚我已经喝了不少……” 宋玲玲满脸不高兴他说: “怎么?杨先生不肯赏脸?是不是他们有酒席招待,嫌我太简慢?” 杨少康急加否认说: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宋玲玲冷笑一声说: “我明白了,那是因为薛元福让他的姨太太陪你,有吃有喝,又有那漂亮的女人陪你跳舞,对吗?哼!那有什么希奇,充其量她也只不过让你搂搂抱抱,还能怎么样不成!” 杨少康不禁摇头苦笑说: “你完全弄错了,我只是因为盛情难却……” 宋玲玲抓住了把柄,毫不放松地问: “噢!对他们你是盛情难却,难道我们的盛情就可以不屑一顾?” 杨少康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说: “话不是这么说,我这次来香港,是找他们交涉的。他们坚持要稍尽点地主之谊,如果我断然拒绝,似乎太不礼貌。而且……” 宋玲玲接口说: “而且他们是‘盛情’,使你情面难却,而我的盛情却不够,对不对?哼!那女人不过是陪你跳跳舞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假使你喜欢跳,现在我就陪你跳个痛快!” 她根本不容杨少康表示意见,就不由分说地把他从沙发上拖了起来,投入他怀里,紧绷着脸说: “虽然没有音乐,我们照样可以跳!”杨少康遇上了这种不可理喻的女人,简直束手无策,只好暂且跟她周旋一番。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既非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受任何干扰。除了没有音乐之外,可说比舞池更富于浪漫气氛,而且毫无顾忌。 这女人负有拉拢杨少康的使命,加上她的个性又特别好强,岂能让这次的任务失败。 现在正是她大展手腕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的错过。 于是,她一上来就来了个“三贴”,以脸颊、胸部和腹部,紧紧贴向了对方。无声的起舞中,杨少康只觉这女人依偎在怀里,使他有种比胡美姬拥舞更强烈的感受。 这种感受与搂着胡美姬完全不同,因为那女人是薛元福的姨太太,又在大庭广众之前,无论在心理上或形式上,都必须保持相当距离,绝不敢存有非份之想。 而此刻与宋玲玲拥舞,似乎没有任何精神上的负担和约束,即使放浪形骸,也不至于受到干涉。 可是,杨少康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他似已意识到这女人的企图,是在以色为诱,向他展开热情的温柔攻势! 他如果不立即悬崖勒马,任由这情势发展下去,最后岂不将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突然把脸一转,面对面地望了他一眼,接着双臂齐张,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送上了个热吻! 于是,在无可避免,也无法遏阻的情势之下,她终于发动了热情的攻势…… 7、逼供 夜已深沉,但在石塘咀的这座仓库里,却已聚集了一大批人马。 薛元福亲自在这里召集了所有的重要干部,足见事态的严重。 受伤的胡奇和几名手下,均已送往他们的“特约医院”急救,胡美姬也赶到了医院去。 现在薛元福在追查的,是要弄清楚今夜的行动怎会走漏消息,被“金虎帮”事先获悉,居然以铅块伪装黄金,整了他们个大冤枉! 虽然起初范强曾极力反对,但后来一切行动由他负责指挥,结果抢夺回来的只是四箱铅块,他自然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得一干二净。 不错,主意固然是胡奇出的,但他总算相当卖命,大腿还挨了一枪,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怎能把责任推在他身上。 事实上胡奇的消息井没错,时间和地点都正确,结果劳师动众地赶去,得手的竟是四箱铅块,这究竟怎么回事呢? 毫无疑问时,这绝对是事机不密,有人在行动之前走漏了消息! 一再出事,已足证明是他们自己人出了问题,那么这吃里扒外的问题人物究竟是谁呢? 今夜参与行动的人,除了受伤躺在医院的之外,所有人均已在场。 薛元福已决定以整夜的时间,纵然不眠不休,也得查明真相,绝不容他们的人继续混迹其间! 整个仓库里的气氛非常沉重,薛元福铁青着脸坐在一只大木箱上,其他人散布在周围,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 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赵一鸣和林中达,正在指挥几名大汉,严刑拷问动手伪装海景号上那十几块金板的两个技工。 一声声惨不忍赌的哀呼,从那小房间里不断传了出来…… 薛元福丝毫无动于衷,他只是猛吸着香烟,在等待拷打逼供的结果。 突然,又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小房间里传出,接着是破口大骂与厉喝。 怒骂与喝斥之后,忽然平静了下来。 随见厚重的木门被推开,走出了赵一鸣,他急步走到薛元福面前,执礼甚恭地报告: “老板,那两个家伙,一个挂了,一个也昏了过去,可是他们始终没有承认……” 薛元福勃然大怒说: “没死的那个把他用水泼醒,无论用什么刑,非逼他招出一切不可。但不许再把他弄死,我要的是活口!” “是!”赵一鸣恭应一声,忙不迭回到了小房间去。 一旁的范强终于硬着头皮说: “老板,我们不能只认定这两个人,凡是参与或知道今夜行动的人,一一都得彻底追查!” 薛元福把脸一沉,怒问:“你的意思是把所有人都用刑拷问?” 范强回答说:的计划,胡奇则去赶制服装和面具的。 可是,等赵一鸣和董超匆匆赶到,薛元福临时又心血来潮,把一切交给范强,径自赶往了夜总会去。 因此今夜整个的计划,除了先行离去的胡奇,最先知道的只有他们这几个人。 他们都是薛元福的心腹死党,绝不可能出问题。 在计划决定之后,他们就赶到了第一仓库来,召集了二三十名大汉,面授机宜一番,并且开始准备一切。 等到十一点半钟,胡奇才带着赶制的服装和面具赶来,当即分由两批出发。 胡奇化装成“金老鼠”,带着十来个蒙面大汉,先行乘旅行车赶往阿公岩的海边去。 范强随后吩咐赵一鸣,带了另一批人马,乘上携有警报器的轿车,跟去依计而行。 照这情形看来,如果真是他们自己人走漏消息,放风给“金虎帮”的,只有这二三十人之中出了问题。而且是在范强宣布计划之后,出发以前这段时间内,设法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但这只有短短的个把小时,如果没有人接应,消息又怎么这么快传送到大本营设在九龙的“金虎帮”。使他们能及时把准备偷运出境的黄金,改成了四箱铅块? 查问的结果在这段时间之内,并没有任何一人离开过第一仓库。大家都是在这里待命,胡奇一来就分两批出发的。 范强查问了半天不得要领,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走到薛元福身边,向他附耳轻声说: “老板,不是我怀疑胡奇,而是他突然要赶制化装‘金老鼠’的服装和制造面具的铺子,难道不会感到奇怪?” 薛元福说: “你的意思是……” 范强接口说: “我认为胡奇的行动,可能早被‘金虎帮’的人在暗中监视,也许他去九龙查探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如果不出我所料,说不定‘金虎帮’已知道事机不密,被胡奇查明了他们今夜接运黄金的时间和地点。所以来个将计就计,故意仍旧按然原定的时间和地点接货,实际上早已把那四箱黄金改装了铅块,存心整我们个冤枉!” 薛元福不禁惊怒交加他说: “那么‘金虎帮’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们干的啦!” 范强趁机抱怨说: “所以我一开始就不赞成胡奇的主张,可是偏偏老板……” 薛元福怒斥说: “不用放马后炮了!现在你立刻派几个人,去问那家服装店和假面具的铺子,今晚胡奇去过之后,是否有人去查问过他们?” 范强摇摇头说: “其实不用去查,我也可以料中个八成,一定是胡奇离开九龙后,他们已知道走漏了风声。今晚再发现胡奇去赶制服装和面具,再笨的人也会想到,他是准备化装冒充‘金老鼠’夺取黄金呀!” 薛元福已听出他的口气,不由地怒问: “说来说去,你的意思还是怪胡奇不该出这个主意?” 范强得理不饶人他说: “他不想出这个鬼主意,我们就不致上人家这个大当!虽然我们并没有什么损失,但问题是‘金虎帮’已知道是我们干的,绝不会轻易甘休。万一他们来兴师问罪,或者找机会报复,我们又要对付‘金老鼠’,又要防他们,那岂不是弄得手忙脚乱?” 薛元福不便当众袒护胡奇,只好忿声说: “等胡奇伤势好了,我自会秉公处理。‘金虎帮’方面,谅他们还不敢公然来兴师问罪。即使真敢找上门来,反正无凭无据,我们只要矢口否认,他们也无可奈何。现在我们把其他的都搁在一边,最主要的还得查明,接连走漏风声的原因何在?” 正说之间,赵一鸣又从小房间里走出,上前沮丧着脸报告说: “老板,那家伙经不起用刑,又,又挂了……” 薛元福霍地从木箱上跳下来,盛怒之下,挥手就是两个狠狠的耳光,掴得赵一鸣七荤八素。 “妈的!”他犹自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你这混帐东西,好大的狗胆,我吩咐你要留活口的,你居然把他们两个全弄死了,是不是存心杀人灭口?!” 赵一鸣抚着通红的脸,情急他说: “老板,我绝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们不中用,刚才一失手就……” 薛元福勃然大怒说: “你他妈的中用?!行动组是你负责的,结果接二连三的出事,还没见你拿出任何行动来给大家看看!” 赵一鸣被当众掴了两耳个光,外加一顿臭骂,骂得他狗血淋头,但却敢怒而不敢言。 范强这才从中劝解说:“老板,前几次出事,都是由于防范不周,加上用人不当,才被‘金老鼠’有机可趁的。这回由老赵亲自出马,我相信绝不致再出问题了!” 薛元福怒哼一声说: “如果查不出走漏消息的人是谁,从此以后这买卖就不必干了,免得白白便宜别人,我可受不起这种损失!” 范强向他附耳轻声嘀咕了一阵,只见薛元福把眼皮一翻,遂问: “你有把握?” 范强充满自信地说: “这件事交给我来安排,出了问题由我负责!” 薛元福犹豫之下,终于同意说: “好吧,一切交由你去全权处理,再出了事情的话,我就唯你是问!” 范强把胸脯一拍说: “没问题!老板,时间不早了,我看您还是回府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成啦!” 薛元福确实有些精神不济,连打两个呵欠,又向范强交代一番,才由两名保镖随护,先行离开了第一号仓库。 等他一走,这里就是范强神气了,所有人都听他的。 “你们大家听着。”范强振声说: “从现在起,没得到我和赵一鸣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在外活动。尤其今夜在阿公岩海边的事,绝对不许走漏一点风声。万一‘金虎帮’方面派人来查问,我们一概否认,根本不认这笔帐。如果有谁泄漏出去,小房间里的两个人就是榜样!” 在场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吭气。 范强又把赵一鸣拉到一边去,轻声交代了一番,然后带了几名大汉离开了仓库。 这如同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范强一走,赵一鸣再吩咐杜刚: “老杜,你带几个人,把那四箱铅块弄出去丢掉,丢得越远越好,免得留在这里被人发现,落个真凭实据就麻烦啦!” 杜刚唯唯应命,立即召来八名大汉,合力把四只装满铅块的木箱抬起,抬出仓库后门,置于车后的行李库里,便登车飞驶而去。 疾行中,一名大汉忽问: “杜大哥,我们把这四箱东西丢到哪里去?” 杜刚想了想说: “把车开到海边,丢进海里去吧!” 另一大汉忽说:“杜大哥,这四箱铅块多少可以卖几文,换杯酒喝是绰绰有余的,我们何必把它丢了?” “对了!”那大汉说:“反正只有咱们几个哥们知道,问起来就说丢进海里了,我们干脆先把它留下,明天送到五金店去卖掉。除了我们之外,谁也不会知道的呀!” 经不起他们的怂恿,杜刚终于勉强同意说: “好吧,今夜就把它送回我住的地方去藏起来,明天再设法处置!” 其实他倒不是贪图两杯,而是考虑到这么深更半夜的,把车开到海边去。万一被警方发现,以为他们在于不法的勾当,或者是企图淹灭什么罪证,那岂不惹上了麻烦? 念及于此,他才被几名大汉说服,决定把四箱铅块带回自己住的地方。 杜刚是负责管理第二号仓库的,仓库在三角码头,他则在附近的永乐西街上,租了两问平房,跟一个吧娘姘居着。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第二号仓库,因为那个叫丽丽的吧娘也得当班,要到深夜两点以后。酒吧打烊后才回去。 仓库的工作很呆板,除了进出货之外,只是看管存在仓库里的货物,没有其他的事可干。 杜刚手下尚有十来个工人,都住在他仓库里留守。所以每组两点钟以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他只交代一番,使溜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车子直接开到永药西街,停在他住的平房门口。 这是两间普通住屋,门外就是街边。 现在已是深夜将近三点,屋里一片漆黑,大概是丽丽久等杜刚未返,己先睡了吧? 杜刚自己有钥匙,先开了门,招呼八名大汉把四箱铅块抬下车来。 当他进屋掣亮电灯时,只见外面这间起居室里静悄悄的,里面卧室的门关着,一切都毫无异状,完全跟他平时回来一样。 他怕惊醒熟睡的丽丽,以手指朝嘴上一竖,示意大家轻手轻脚些。 谁知八名大汉刚把四只木箱抬进屋,突见几个蒙面壮汉随后一拥而入,个个均握枪在手,顿使杜刚大吃一惊! “不许动!”为首的一名壮汉喝令。 另一壮汉即将门关上,吓得抬着木箱的八名大汉,一个个全部傻了眼。 几乎在同时,卧室的房门开了,首先是身上仅穿着乳罩和三角裤的丽丽,被两名蒙面大汉架了出来。 随后走出个全身穿黑色紧身衣,披是短披风,胸前绣着个金色老鼠,而且脸上戴着金色鼠头面具的人物。这一身打扮,赫然竟是那神出鬼没有“金老鼠”! 杜刚和四名大汉一见“金老鼠”出现,不由地吓得魂飞天外。 “金老鼠”冷哼一声,冲着杜刚怒问: “今夜冒充我去阿公岩海边下手,是你们干的吗?” 杜刚矢口否认: “不,不是我们……” 一名蒙面大汉走上前,向那四只木箱一指说: “他们抢的就是这四箱东西!” “金老鼠”哼然冷笑说: “哼!你们要想冒充我,也得干两票像样的买卖。想不到胃口这么小,连几箱铅块也值得劳师动众,简直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杜刚心知瞒不过对方,急说: “这,这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只是奉命把这几箱东西丢掉……” “金老鼠”厉声喝问: “怎么丢回到你住的地方来了?” 杜刚讷讷地回答: “因为,因为时间太晚,所以我们先带回来,准备明天再处置……” “金老鼠”沉声说: “我不管你们怎样处置,只问你一句,今夜冒充我的是谁?” 杜刚不敢说出是胡奇,吞吞吐吐他说: “这……这我倒不清楚……” “金老鼠”突然抽出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嘴上贴着宽胶布条的丽丽胸前,冷冷他说: “这一刀捅进去,也许你就清楚了吧!” 说时以刀尖向丽丽的双峰间一挑,顿使她的乳罩被割开,像两片叶子似地分向两边蹦了开来。 这一来的她的双峰已毫无遮掩,赤裸裸地袒露出来了! 杜刚见状大惊失色,忙不迭说: “请手下留情,我说,我说……” “金老鼠”哈哈一笑,收回了匕首说: “哼!我就知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角色!” 于是,他一声令下,一名大汉便进入卧室,搬出一架录音机来,置于桌上打开,再把插头接上了电源。 “金老鼠”随即喝令: “现在你自己拿着麦克风,把你们今夜是谁出的主意,谁化装冒充我的,以及全部经过,老老实实替我录下来。如果有一句不实,你们这几个人就谁也别想活命!” 杜刚一时犹豫难决起来,可是一看“金老鼠”又举起匕首,以刀锋横贴在丽丽赤裸的胸脯上,使他终于无可奈何,走过去抓起麦克风说: “我叫杜刚,是‘金龙帮’薛老板的手下,今晚范经理通知我们赶到第一号仓库去……” 说到这里,他瞥了“金老鼠”一眼,才继续说: “我们到了仓库里之后,才知道今夜十二点钟左右,由胡奇化装成‘金老鼠’,带了一批人赶到阿公岩的海边去,向‘金虎帮’准备载运黄金要运去日本的一艘渔船突袭。第二批是由赵一鸣带了些人赶去接应,结果没想到抢回来的竟是四箱铅块,反而伤了好几个人……” 金老鼠追问了一句: “主意是谁出的?” “这,这就不清楚了!”杜刚说:“我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从阿公岩回到第一号仓库,当时由范经理在场指挥,并派人去通知了薛老板……” “金老鼠”突在喝令: “说出你们薛老板叫什么名字!” 杜刚只好顺从他说: “薛老板叫薛元福,就是‘吉利航运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我们‘金龙帮’的主持人……” “金老鼠”似已得到所需要的全部口供,立即示意在桌旁的大汉关掉录音机,然后吩咐杜刚和那四名大汉,全部高举双手,面壁而立。 突然一声令下,几个蒙面壮汉同时举枪射击,他们枪上均套装者灭音器,只听得“噗噗噗”地一阵枪响,接着惨呼连起,杜刚与八名大汉便纷纷倒在地上。 “啊!……”丽丽吓得魂不附体,惊呼一声,当场昏了过去。 “金老鼠”并不赶尽杀绝,只留了丽丽一个活口,吩咐两名架着她的大汉放手,任这形同全裸的女人卧倒在地上。 他们也不敢久留,立即收拾起录音机,匆匆关灯出外,把门反扣起来。 停在附近的三辆轿车驶来,迅速载着他们,风驰电掣而去…… 8、诡异 天犹未亮,范强就亲自赶到了花园道的公馆来。 薛元福从事走私黄金的秘密勾当,始终是瞒着家里两个女人的,所以昨夜不便留宿在宝云道的别墅里。 同时胡美姬又在医院照顾她父亲,薛元福心烦意乱,干脆回到了花园道来。 反正他经常是深更半夜才回家的,大太太和二姨太明知他是在跟胡美姬鬼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过问。 因为她们是一鼻孔出气的,步调一致,始终采取保持缄默的政策,装作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使薛元福一直无法把事情公开。 她们这一手相当厉害,因为一旦把秘密揭穿,反正她们已经知道,大不了是吵闹一场,最后薛元福反而不在乎,甚至名正言顺地宣布胡美姬为三姨太了。 薛元福在家里仍然跟大太太同房,只是分床睡而已。 他深夜回来时,曹文华早已熟睡,薛元福进房没有惊动她,换了睡衣上床就灭灯睡觉。 谁知凌晨五点钟,他却在睡梦中被人推醒,掣亮床头柜上的台灯一看,站在床边的,竟是睡惺惺的李妈! “什么事?”他诧然急问。 李妈低声说: “老爷,公司的范经理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 这时曹文华己惊醒,睁眼一看李妈鬼鬼祟祟的情形,不由地喝问: “李妈,这时候你跑进房来,大惊小怪的干嘛?” 薛元福一骨碌坐了起来说: “范经理有急事要见我,可能是船在海上出了什么事……” 说着已下了床,披上睡袍,穿了拖鞋就匆匆出房而去。 来到楼下客厅,只见范经理神色凝重,负着双手在焦急不安地来回踱着。 “又出了什么事?”薛元福迫不及待地问。 范强一抬眼,发现李妈正从楼上跟下来,于是使了个眼色说: “到书房里去谈吧……” 薛元福看他的神情,已觉出事态的严重,立即回身吩咐李妈: “我跟范经理在书房谈话,不许任何人闯进来!” “是!”李妈唯唯应命。 其实此刻除了进来把李妈唤醒的看门老王,全宅都在梦乡中,几个轮流守夜的护宅保镖,没有召唤或特别事故,根本就不敢擅自进屋,谁又敢贸然往书房里闯?! 进了书房,把门一关上,范强就郑重其事他说: “刚才二号仓库里留守的小张,带了个叫丽丽的吧娘去找我,说是‘金老鼠’把杜刚和其他八个人,在他们住的地方全部干掉啦!” “什么?!”薛元福惊怒交加地喝问:“那女人怎么知道的?” 范强极力保持冷静,才把杜刚和丽丽的关系说明,接着再将丽丽去见他所说的情形,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薛元福听完,顿时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重重一拳击在书桌上,咬牙切齿地恨声说: “妈的!‘金老鼠’竟然惹上了门来!既然知道他在香港,这次我们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非得把他抓住不可!” 范强忧形于色说: “据我看,今夜‘金老鼠’把杜刚他们于掉,不仅是在示威,同时也是向我们报复,因为我们冒充了他去阿公岩海边突袭‘金虎帮’的船。由这一点足以证明,‘金老鼠’跟‘金虎帮’之间,一定有什么渊源,否则就不至于从不找他们麻烦。更不会因为我们冒充他突袭了‘金虎帮’,马上就向我们施以报复。如果不出我所料,‘金老鼠’逼杜刚录下口供,绝对是送去给‘金虎帮’的,证明今夜的事与他无关,而是我们干的!” 薛元福把心一横说: “怕什么?‘金虎帮’跟我们早就是势不两立了,一山难容二虎,早晚总免不了一场火拼的。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敢找上门来,我们‘金龙帮’总不至于栽在他们手里吧!” 范强皱了皱眉头说: “真要硬拼的话,谅他们还不敢。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薛元福怒哼一声说: “您是担心遭他们暗算?” 范强摇摇头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们已知道‘金老鼠’在香港,如果我们这次派老赵出马,亲自护送黄金去日本,由于今夜的事,‘金老鼠’势必更要下手了。不管他是不是重施故技,或者另外用别的诡计,我们都必须全力对付他。现在突然又要担心‘金虎帮’采取报复行动,难免有顾此失彼之虑,使我们无法集中全力对付任何一方面。本来在这种情势之下,我们不妨暂缓一缓,不必急于再运一批黄金去日本。但是,我们已经答应了姓杨的,万一让‘金虎帮’知道我们按兵不动,很可能就会主动地去找他,抢去这笔生意……” 薛元福置之一笑说: “那还不简单,我们只要在姓杨的身上多下点功夫,使他根本无法跟‘金虎帮’发生接触,这问题不就解决啦!” 范强伸手摸着下巴说: “要在他手上下功夫,必须投其所好,才不致弄巧成拙。否则马屁没拍对,拍在马腿上,结果吃力不讨好,反而挨他蹬一脚呢!” 薛元福直截了当他说: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有一个不贪财好色的,只要用这两样去打动他,绝对不会打回票的!” 范强面有难色他说: “钱的问题比较好解决,至于色的方面,要找个漂亮女人倒不难,问题是必须要靠得住,能死心塌地为我们说话办事的,这就相当困难了……” 薛元福微微点着头说: “这倒确实要考虑到的……你有什么比较好的主意吗?” 范强沉思了片刻,才呐呐他说: “主意倒是有一个,不过……” “不过怎样?”薛元福追问。 范强又犹豫了一下说: “只怕我这个主意说出来,老板绝不会同意……” 薛元福不耐烦他说: “你别吞吞吐吐的,先说出来让我听听看!” 范强终于硬着头皮说: “要够得上漂亮,又非常可靠,并且各方面条件都合适,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老板的三夫人!” 薛元福霍地把脸一沉,怒问: “什么?你的意思是让她去办这件事?!” 范强急说: “我只是想到她比较适合,其实我也知道老板绝不会同意的……” 薛元福忿声说: “这简直是胡闹!就是这笔买卖让‘金虎帮’抢去,我也不会让她抛头露面,去巴结姓杨的,传出去我这个脸往哪里搁?!” 范强没想到口不择言,会惹起薛元福的火冒三丈,忙不迭陪着笑脸说: “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意思是必须找个各方面条件都能像三夫人这样的,怎么能当真让三夫人去……” 薛元福怒犹未消他说: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无论花多少钱,或者找什么样的女人,完全由你去安排。总而言之一句话,绝不能让‘金虎帮’抢在我们前头!” 范强唯唯应命说: “是!是!回头我就去办,绝不要您操心就是。关于杜刚他们的事,您还有什么指示?” 薛元福轻描淡写他说: “按照往例,单身的弄张死亡证明,送去火葬。有家眷的给与规定的抚恤赔偿,但不许对外张扬。还有一点,关于这件事,我们的人绝不能泄露出去,其他的不用我交代,一切由你去看着办!” “是!”范强恭应一声,领命匆匆告辞而去。 范强离开了薛元福,立即驱车前往西营盘,去跟尚在家里等候消息的赵一鸣商量。 因为赵一鸣在“金龙帮”里负责行动组,手下有一批亡命之徒,经常到处活动接触的人多,在“女人地界”也相当吃得开。 这倒不是他会“玩”,或者仪表出众,而是仗着人多势众,使那些在外面混混的女人,为了避免惹麻烦,不得不买他几分帐。 同样的道理,那些靠女人吃饭的“混混儿”,更不得不巴结他,见了面无不赵大哥长,赵大哥短的拍足马屁。 范强一时想不出个适当的女人,把这差事交给赵一鸣去办,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于是,他们一见面,马上就开始研究起来。 九点钟刚过,范强和赵一鸣已来到了“国际大饭店”。 范强先在楼下大厅的服务台,打了个电话到五楼的五五一号房间,可是电话铃声响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奇怪!”范强挂断了电话,自言自语他说: “他不会这么一早就出去了吧?……” 赵一鸣提议说: “我们干脆上去问问!” 两个人立即乘电梯上了五楼,来到五五一号房间门口,又按了一阵电铃,仍然没有人应门,这已证实杨少康确实不在房内。 他们再回到甬道口的服务台,向值勤的侍者查问: “五五一号房间的杨先生出去了?” 侍者恭恭敬敬地回答: “是的,他们一早就了去了……” “他们?”范强暗自一怔,诧然急问:“杨先生不是一个人出去的?” 侍者点点头说: “杨先生是跟一位小姐……” 没等他说完,范强已紧张地追问: “什么样的小姐?” 侍者一看这情形,反而吓得不敢贸然说出了。因为他们要顾到“职业道德”,尤其在旅馆里,经常发生男女纠纷,必须要有为客人保守秘密的“义务”,以避免祸从口出。 “这……这倒不清楚……”侍者呐呐他说。 范强察言观色,已看出这侍者是在故意隐瞒。 这一套他很在行,当即从身上掏出张千元大钞,塞进侍者制服上衣的口袋里,笑笑说: “再想想吧,也许这钞票能帮助你记起的!” 侍者果然被这张钞票打动,故作神秘地轻声说: “杨先生今天一早,是跟住在他对面房间的那位宋小姐,两个人一起出去的……” “宋小姐?”范强又是一怔,急问:“那位小姐长的是什么样子?” 侍者眉飞色舞他说: “非常漂亮,大概只有二十多岁,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她是干什么的?”一旁的赵一鸣问。 侍者摇摇头说: “那倒不清楚,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穿的非常时髦,昨天早上才住进来,只带了个小皮箱……” 范强把握重点地问: “杨先生不也是昨天早上住进来的吗?” 侍者想了想说: “好像是杨先生先来,五五二号的那位宋小姐,是隔了一会儿才来的……” 范强不再多问,关照那侍者说: “回头他们回来,可别提有人打听他们的事!” “是!是!”侍者陪着笑脸说:“这不用您关照,我绝不会多嘴多舌的!” 于是,在侍者的恭送下,他们走向了电梯。 赵一鸣不屑他说: “哼!他还说不会多嘴多舌,一张钞票就把他打动,什么全抖了出来!” 范强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在沉思着。 进了电梯,赵一鸣忽问: “您看那位宋小姐是什么人?” 范强把眉一皱说: “我正在想,那个姓宋的女人,昨天早上是跟姓杨的先后住进来,而且是住在面对面的房间。如果他们是一起从日本来的,就不必分先后住进来。假使他们是住进来以后才认识的,怎么会这样巧,一个先一步,一个后一步住进五楼,偏偏两个人的房间又在正对面?” “你怀疑那女人是跟踪姓杨的?”赵一鸣问。 范强点点头说: “很有可能,因为她是后住进来的,一定是查问清楚姓杨的住在五五一号,才指定要了五五二号房间!” 赵一鸣恍然大悟说: “对!这判断绝对正确!但她是什么来头呢?” 范强神色凝重他说: “听说‘金虎帮’的老大宋为潮,有个妹妹很漂亮,而那女人也姓宋……” 正说之间,电梯已停住。 门自动关了,走出电梯时,赵一鸣忍不住追问: “你认为那女人可能是宋老大的妹妹?” 范强沉声说: “这个只要查问一下,就可以知道了!” 两个人来到服务台,翻查了一阵旅客登记签名薄,终于查出昨天五五二号房间的客人,签的是中文名字——宋玲玲。 姓名是查出了,可是仍然无济于事,因为范强只听说宋为潮有个漂亮的妹妹,但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么这个叫宋玲玲的女人,究竟是不是那私枭大头的妹妹呢? 范强已觉出了事态的严重,如果那女人真是宋为潮的妹妹,一定是奉命设法找机会跟杨少康接头的。 现在他们不但接触过,而且一早就双双外出,岂不比“金龙帮”抢先了一步! 他心里一急,当下哪敢怠慢,急向赵一鸣吩咐说: “我来开个房间,你快去打电话,通知那两姐妹马上赶来!” 赵一鸣把头一点,忙不迭走向了公用电话问。 范强则向房间部的职员查问。 职员查过之后,回答五楼尚有几个空着的房间,但却不靠近五五一号。 范强无可奈何,只好把五四三号房间订了下来,以洪家燕和洪家凤的姓名登记。 当他走向公用电话问时,赵一鸣刚好走出来,向他轻声说; “电话打过了,她们最迟半个小时之内就赶到!” 范强心情沉重地说: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等她们吧!” 大厅里各处均布置着供人休息的舒适沙发,他们找了个靠近大门口的地方坐下,以便能看见那两姐妹进来。 可是又怕被人发现他们,因此买了两份报纸,佯作看报把脸部遮住。 范强这时真可说是心乱如麻,因为薛元福已把一切交给了他负责,而他自己又拍过胸脯,表示绝对有把握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现在呢?如果那女人真是宋为潮的妹妹,那就已比他抢先了一步! 他是想以金钱和女人,用财色双管齐下的攻势,紧紧把杨少康抓住,对方又何尝不会来这一套? 假使宋为潮真派他妹妹亲自出马,那么就己占了先决条件的优势,除非薛元福肯以胡美姬对抗,或许还能一争长短,否则他们这一步棋就输定了! 范强正在大伤脑筋之际,突见董超匆匆走进了大门。 他立即放下报纸,起身迎过去招呼一声: “董超!” 董超这才发现他,上前轻声急说: “老板派我们各处找你,要你立刻到公司去一趟!” “什么事?”范强怔怔在问。 “有人在轮渡码头附近发现那姓杨的,一早跟个漂亮的女人驾车过海去了九龙。老板一得到消息就大为紧张,认为那女人可能是‘金虎帮’的人,否则不会把姓杨的带回九龙去,所以立刻派我们找你,大概已决定今天就把‘货’运出!” 赵一鸣也走了过来,范强急说: “老赵,你留在这里等那两姐妹,我已替她们订好了五四三号房间,回头她们来了,就让她们在房间等着,我会打电话通知她们的!” 于是,他留下了赵一鸣,当即偕同董超一起离开“国际大饭店”,急急赶到了“吉利航运公司”。 走进董事长室,薛元福劈头就问: “范经理,姓杨的事交给你负责的,怎么他竟跟个女人去了九龙?” 范强走近办公桌前,分辩说: “人家比我们抢先一步,昨天一早杨少康刚到香港,那女人就跟着他住进了‘国际大饭店’,而且是住在他对面的房间,所以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薛元福怒问: “那女人是谁?” 范强冷声回答: “如果不出我所料,恐怕她就是‘老虎帮’宋老大的妹妹!” “哦?”薛元福诧然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范强把眉一挑,表示他神通广大地说: “我已查出那女人姓宋,名字叫宋玲玲。既然她一早把姓杨的带过海去,那就绝不会猜错,一定是宋老大的妹妹了!” 薛元福大为紧张他说: “现在他们已接上头了,你看怎么办?” 范强胸有成竹他说: “那只有立刻把‘货’运出,姓杨的既已答应过我们,就得遵守诺言。至少在这十天之内,没有确定我们是否能如期交货之前,不能出尔反尔!” 薛元福把头一点说: “对!我找你来,也就是这个意思。现在你把其他的任何事都暂时搁下,立刻去安排一切。刚才我已经打过电话给老魏,要他马上把‘货’替我们准备好,回头我开张支票给你带去提‘货’。至于这次用什么方法,你最好先拟出个计划给我看看,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再出事!” “好!我一会儿就把整个详细计划向您报告!”范强居然一口承担了下来。 他当即离开董事长室,回到了隔壁自己的办公室里去。 这次的关系重大,可说是成败在此一举,关系着他们整个走私集团的命运,更对他个人的能力是一大考验。 尤其薛元福一再关照,这次绝对不能再出事,而范强竟敢把如此重大的责任搅在自己身上,他究竟有什么把握呢? 9、兵不厌诈 “金龙帮”和“金虎帮”是香港的两大走私集团,干的都是不法买卖,而不同的是,薛元福这方面是以“吉利航运公司”为幌子,掩护他们这种谋图暴利的勾当。 他的公司拥有三艘货船,经常以东南亚一带的航线为主,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买卖,他们无所不干。 所以他这个航运公司,表面上挂的是羊头,骨子里卖的却是狗肉。 宋为潮则是私枭出身,如今俨然成了这一行的大头子,不但跟东南亚一带的私枭有密切的关系,而且都得听他的。 由于日本的金价较高,大家都一窝蜂地看中了这种热门生意。 因此早在两三年前,这两大走私集团就开始了偷运黄金到日本的勾当,只是起初不敢冒大风险。后来食髓知味,买卖越做越大,双方表面上是互不侵犯,其实早已暗中勾心斗角,竞争得相当激烈了。 “金虎帮”的买主是大阪的田中太郎,这家伙是个日本浪人,战后靠走私发了财,如今专干走私黄金入境,再转走图利的勾当。 薛元福一向没有固定的买主,而当他正有意思把买卖扩大之际,正好日本方面一个新组织的走私集团,派人前来香港跟他接头,表示每次需要的数量起码在一千公斤以上,多多益善,并且预付三分之一的订金,余款俟交货时一次全部付清。 这是一笔大买卖,而且正中薛元福的下怀,当然一拍即合。 几个月前,对方即以交付了第一次的订金,可是到目前为止,由于接二连三的出事,实际上交易还始终没有真正完成,那又怎能怪对方打算另找门路? 不过“金虎帮”的组织非常严密,除了知道他们的人经常在九龙各码头活动,就连“金龙帮”也无法查明他们的大本营设在什么地方。 尤其是宋为潮,更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他从不公然露面,除了他自己的亲信之外,几乎很少有人能见到他。 杨少康虽然是日本方面买主派出来的代表,是他们极力想争取的对象,但要想亲自见到这个大私枭头子,恐怕也不太简单! 宋玲玲一早带他过海去九龙,难道不是带他去见宋为潮吗? 不!没有得到宋为潮的允许,尽管是那私枭头子的亲妹妹,也绝不敢擅自作主带杨少康去见他的。 那么他们双双去九龙干嘛呢? 可能连杨少康也没有想到,宋玲玲之所以邀他前往九龙,目的是在故意让“金龙帮”的人发现,以为他们已经搭上了线! 兵不厌诈,而且要让对方摸不清虚实,才能稳操胜券。宋玲玲用的就是这种心理战术,造成“金龙帮”的紧张,以及对杨少康的猜疑。 昨夜杨少康根本没回自己的房间,被宋玲玲死缠活缠地,强留在五五二号房里。 他们绝不会跳一夜没有音乐伴奏的“哑舞”,更不可能“互不侵犯”,整整一夜干了些什么,那就不消明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到了九龙,杨少康看她始终只是在各处逛来逛去,终于忍不住问: “宋小姐,你要我陪你过海来,不是准备带我去见令兄?” 宋玲玲故意说: “目前似乎还没有这个必要,等你几时决定跟我们合作了,再带你去见他也不迟。现在你还舍不得放弃姓薛的那边,又不能脚踏两条船,何必多此一举!” 这女人相当厉害,言下之意,无异是表示,除非杨少康当机立断,放弃“金龙帮”方面,而改为跟“金虎帮”合作,否则就别打算见到宋为潮。 杨少康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和居心,只好置之一笑,索性不再提及要见宋为潮的事了。 他们在各处逛了一阵,然后进了弥敦道的一家咖啡馆歇脚。 宋玲玲昨夜已让杨少康尝到了甜头,今天自然还得继续努力,才能把他紧紧的抓住。 男女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一旦突破“最后防线”,所有的“障碍”便不复存在。 他们今天出现在咖啡馆里,看在陌生人眼中,谁不以为他们是对热恋中的情侣,或者是新婚燕尔的夫妇?! 宋玲玲已是二十三岁了,至今尚是小姑独处,待字闺中。 她之所以迟迟未嫁,正是犯了眼界太高的毛病,以致高不成,低不就,蹉跎了她的大好青春。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由于她是宋为潮的妹妹,经常接触的都是私枭、亡命之徒,以及当地的牛鬼蛇神,既没有一个能使她看得上眼,别人也不敢领教她。 尽管她的姿色出从,而她的任性和大胆作风,却使人敬而远之,没有谁敢不自量力,去惹她这位姑奶奶的! 因此杨少康的一表人才,以及富于男性魅力的洒脱风度,立刻就打动了她的芳心。 在她心目中,杨少康不仅是他们急待争取的买主,同时更是她自己理想的对象。否则的话,昨夜她又怎会不惜牺牲,把整个的身心奉献出来。 咖啡馆里备有“情人座”,高背的卡座旁尚置有高大密茂的盆景,用来遮挡外界的视线,使他们可以不受干扰,尽情地谈情说爱。 谈是没什么可谈的,他们以行动代替了语言,在毫无顾忌和约束下,热烈地拥吻着、轻抚着…… 直到中午,他们才离开咖啡馆,在一家馆子里吃了顿丰盛的午餐,饭后又去逛百货公司。 杨少康已看出她是存心拖延时间,故意不让他回香港,使“金龙帮”的人无法找到他。 “宋小姐,”他终于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算逛到什么时候?” 宋玲玲妩媚地笑了笑说: “怎么,你急着要回香港?” 杨少康也笑笑说: “既然你不肯带我去见令兄,我们总不能逛一整天呀!” 他们正好走到卖泳装的部门,宋玲玲忽然灵机一动说: “那么我们去荔枝角游泳吧!你会不会游泳?” 杨少康不置可否他说: “会倒是会一点,不过今天……” 宋玲玲接口说: “今天反正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就尽情玩个痛快吧!” 杨少康犹未来得及开口,她已把他拖到柜台前,开始选择泳装了。 左挑右选,她终于看中一袭标价一千二百元,浅黄色新款式的“比基尼”泳装,笑问:“你看这件怎么样?” 杨少康只好漫应了一声: “还不错……” 宋玲玲立即吩咐职员把泳装包起,并且自作主张,也替杨少康选了条浅黄色的泳裤。 “这条你中不中意?”她问。 杨少康已被她强打鸭子上架,看她兴致勃勃,不便扫她的兴,只得强自一笑说: “你的眼光不会错,就这一条吧!” 于是,他付了价款,带着包好的泳装泳裤,走出了百货公司。前往弥敦道边,取了停置在那里的红色敞篷跑车,立即由她驾驶,风驰电掣地驶往荔枝角而去。 荔枝角是避暑和游泳的胜地,这里有“东方”、“中青”和“华员”三处泳棚,设备都很齐全,还有划艇出租。 在荔枝角湾外,更有一个扁平的小石岛,称之为“情人岛”,划船和游泳均可到达。来这里的泳客,差不多都要上去一游的。 换上“比基尼”泳装的宋玲玲,更是婀娜多姿,尤其这种泳装极为暴露,对她全身动人的曲线,一览无遗地整个表现出来。 她这个充满魅力的胴体,看在杨少康的眼里,确实非常诱惑,令人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同样的,在宋玲玲的眼睛看来,杨少康这种健壮而结实的体格,又何尝不表现着雄伟的男子气概?! 他们彼此都以激赏的眼光,互相欣赏了对方一阵,才双双携手奔向海边,扑进了海水里,开始游起泳来。 这时候,他们似把一切都抛置在脑后,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只顾尽情地享受大自然的乐趣。 任何人一接触大自然,在海水里一泡,都会感觉心旷神怡,烦恼全消的。 他们更是自得其乐,优哉游哉,不亦乐乎。 宋玲玲从小就跟着她哥哥过着海上生活,游泳技术相当高明。她为了在杨少康面前表现一番,更是大显身手,极尽卖弄之能事。 杨少康也是游泳健将,不过他并不愿跟宋玲玲一争长短,因为他深知女人都是争强好胜的,犯不着在这种地方炫耀,索性让她出出风头吧! 游泳是很吃力的运动,尤其宋玲玲的表现欲极强,两个小时下来,已使他感到了精疲力尽。 他们游上了“情人岛”,她已累得娇喘不已,躺下不能动了。 杨少康屈膝跪坐她身边,趁机说: “太阳这么大,这里又没有太阳伞,回头你不怕被晒成个黑美人?” 宋玲玲毫不保留地揭穿他: “你大概不是担心我被太阳晒黑,而是急着要催我回香港去吧?!” 杨少康笑笑说: “我干嘛要催你回香港?” 宋玲玲冷笑说: “也许薛元福的小老婆,早已在等着你呀!” 杨少康一本正经地说: “你别胡扯,人家已经是名花有主了,我还不至于自找这个麻烦!” “不见得!”宋玲玲不屑地:“天下没有猫儿不爱腥的,挂在面前的鱼,你还会无动于衷,不想抓进嘴来尝一尝?” “你把我看成了馋猫!”杨少康笑问。 宋玲玲冷哼一声说: “馋不馋你心里有数!” 杨少康窘然一笑,尴尬地说: “那得看情形,不能一概而论。像那女人是人家的姨太太,至少我还不至于去自惹麻烦啊!” “哦?”宋玲玲把眼皮朝上一翻说:“难道你认为跟我不会有麻烦?” “这……”杨少康怔怔回答不出了。 宋玲玲忽然郑重他说: “老实告诉你吧,我可也不是好惹的,惹上要想不了了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杨少康苦笑说: “那……那我不是已经惹上麻烦了?” 宋玲玲正色他说: “是不是算惹上了麻烦,目前还是未知之数,那就得看你自己啦!” 杨少康露出困惑的表情说: “那我倒要向你请教了,这麻烦与不麻烦的的分别在那里?” 宋玲玲直截了当他说: “很简单,人嘴两张皮,就看我在家兄面前怎样说了!” 杨少康恍然他说: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一切听你的,才不至于自找麻烦,对吗?” 宋玲玲这才嫣然一笑说:“当然啰!” 杨少康不禁轻喟了一声说: “看来我们打的赌,无论是谁输谁赢,最后一定是我……” 他的话犹未了,忽见一艘划艇上载着三个大汉,已划近了“情人岛”。 为首的是个年约四十,满脸横肉,穿一身短打扮,一看就知不是善类的家伙。 他们把船一靠上岩石,就跳了上来,一直走到宋玲玲和杨少康的身边。 宋玲玲已觉察,一骨碌坐起身来,诧然问: “老丁,你们跑这里来干什么?” 那大汉瞥了杨少康一眼,才向她执礼甚恭他说: “老大有事要找你,打电话去‘国际大饭店’没人接听,已派人分头到各处去找了。我们刚好经过这里,无意中发现你的车子停在泳棚那边,海边都找了没见你的人影,所以租了艘小船划近来看看……” 宋玲玲满脸不高兴他说: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找我回去不可!” 那大汉陪着笑脸说: “这倒不太清楚,其实我们三个是准备去小荔枝湾的。车子经过这里,无意间发现你的车子,所以停下来顺便告诉你一声……” 宋玲玲忿声他说: “你们真是多事,回头宋老大问起来,你就别提撞见我好啦!” 那大汉却郑重他说: “老大确实有重要的事,才急于派人分头去找你,我看你还是回去一趟吧!” 宋玲玲把手一挥说: “你们先走吧,我知道了!” “是!”那大汉只好唯唯应命,又打量了杨少康一眼,才带着两名大汉走下岩石,上船划了回去。 宋玲玲颇觉扫兴他说: “真讨厌,在这里玩玩,他们也会找来!” 杨少康趁机揶揄说: “谁教你们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呀!” 宋玲玲白了他一眼说: “你少说风凉话,气起来我就置之不理!” 杨少康反而劝她说: “既然有事找你,那就回去一趟吧……” “你当然催我回去,”宋玲玲说:“我一走,你就可以赶回香港去了呀!” 杨少康急加否认说: “我绝没这个意思,如果你认为我是存这个心,那么我就留在这里等你!” 宋玲玲断然他说: “那倒不必,你干脆先回香港去吧,回头我再跟你联络。只要你记住我刚才的话,假使你想避免惹上麻烦,最好哪里也别去,乖乖在饭店里等我!” 杨少康笑笑说: “好吧!现在我的鼻子已被你牵着,只好跟着你走了!” 宋玲玲这才转嗔为喜,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起身拉着杨少康的手,走下岩石,双双跃身入海,奋力游向了沙滩。 他们换好衣服,便由宋玲玲驾车,先把杨少康载送到佐顿道渡海码头,她才道别而去。 杨少康搭乘轮渡回到香港,立即雇车赶回“国际大饭店”。 他从早被宋玲玲缠到现在,心知薛元福必然已找过了他,甚至正在分头找寻。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回到五楼,侍者就迎上来转告他: “杨先生,您回来啦,五四三号房间有两位小姐,已经等了您很久……” “两位小姐?”杨少康诧然地问:“她们姓什么?” 侍者回答说: “两位小姐都姓洪,她们要我转告您,一回来就请你到她们的房间去……” 杨少康“哦”了一声,怀着纳罕的心情,匆匆走到五四三号房间门口,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按电铃。 倏而,房门打开了,出现在房门口的,是个“中空”,装的长发妙龄女郎。 她这一身打扮很诱惑,从胸中到腰际,似乎少了块布料,整个袒露着,名副其实的是中间空了一截,所以称之为“中空”装。 “请问你找谁?”她笑容可掬地问。 杨少康并不认识这女郎,只好自我介绍: “敝姓杨……” “噢!原来是杨先生,请进!”女郎忙不迭开了房门,把他迎进房间。 杨少康眼光一扫,发现房间内尚有另一名女郎躺在长沙发上,身上的装束也跟开门的女郎一样,只是花色不同而已。 那女郎也起身笑脸相迎,一时倒把杨少康弄了个莫明其妙,不禁诧然问: “二位小姐是?……” 开门的女郎嫣然一笑说: “我叫洪家燕,她是我妹妹洪家凤,杨先生请坐,我马上打电话给范经理……” 杨少康才恍然他说: “两位洪小姐认识范经理?” 洪家燕只点点头,就径自去打电话了。 洪家凤则招呼杨少康坐下,遂说: “范经理怕杨先生无聊,已为你安排了一些节目,特地找我们来作陪客的……” 杨少康笑笑说: “范经理也太客气了,其实用不着麻烦……” 正说之间,洪家燕已接通电话,不知跟对方轻声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把电话挂断,然后走过来说: “范经理他们马上就到,请杨先生稍候几分钟。” 杨少康漫应了一听,眼看这两个打扮得极为诱惑的女郎,既不知她们是什么身份,也不明白范强在打什么主意,为他安排了什么节目。 不过有一点是很明显的,范强特地找来两个年轻漂亮的女郎来作陪,显然是在以她们的姿色为诱,使他落进这个绯色的陷阱。 虽然这并非不怀好意,但岂不是把他看成了好色之徒? 而宋玲玲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可见这些不法组织的人物,都是一票的货色,一个是半斤,一个是八两! 趁着范强还没有赶来,杨少康故意说要换衣服,使她们无法挽留,才脱离开了五四三号房间。 回到自己房里,他立即打了个电话出去。 他这个电话足足打了十多分钟,话还没有讲完,门铃已响了起来。 杨少康只得挂上话筒,走去开了房门,只见房外站的是范强和赵一鸣。 “二位请进!”他拉开了门招呼。 范强走进来,也不问他一早上哪里去了,直到现在才回来,开门见山地就说: “薛董事长今天公司里很忙,无法分身,所以吩咐兄弟替杨兄安排一点消遣的节目。杨兄经常在日本,东京比香港更繁华热闹,玩的名堂也更多。兄弟想来想去,才想出个比较富于情调的节目,杨兄是否对海上遨游一番还有兴趣?” 杨少康婉拒说: “范经理太客气了,何必麻烦……” 范强哈哈一笑说: “哪里话,这是我们应尽的地主之谊,一点也不麻烦。我们已替杨兄准备了一艘游艇,并且请了两位洪小姐作陪,回头由老赵在船上招呼你们。兄弟因为还有很多事情,不能陪杨兄玩个尽兴,还请杨兄多多包涵。” 杨少康还想推卸,但那两个女郎已收拾齐当,各自提了只小皮箱过来。 范强又笑了笑说: “杨兄,你看她们都已准备好了,总不好意思扫她们的兴吧?” 杨少康这才无可奈何,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范强不禁暗笑说: “杨兄最好把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海上风大,衣服也得多带着点啊!” 杨少康的行李只有一只皮箱,除了衣服之外,没有任何贵重的物品。去海上邀游,根本不必带着。 于是,他们一行五人出了房间,一起乘电梯下楼。 出了“国际大饭店”的门外,范强则独自留下,目送他们两男两女,雇车离去,他才如释重负地露出了微笑。 10、八方风雨 在今天下午,当宋玲玲与杨少康正在荔枝角游泳的时候,“吉利航运公司”的一艘海安号货船,原定是两天后才开航的,竟突然提前离开了香港。 而一批待运的货物,尚留在仓库里未及装上船,这艘船怎会突然急于出航呢? 从种种迹象看来,必然是事出有因的。 敏感的人一猜就可以猜中,这是为了能赶在十天之内如期交货,所采取的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 上次海景号的出事,是被人在货舱里放置了一颗定时烟幕弹,结果使奉命随船护送的胡奇中了诡计。 海安号今天下午突然开航,一批货尚未及装船,纵然“金老鼠”想重施故技,也会措手不及,没有机会和时间可以利用了吧? 由此可见,“货”一定是在船上。 不过,“金老鼠”这次是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的,即使无法重施故会,凭他的神通广大,而且诡计多端,难道不能另想其他下手的妙计? 这点薛元福不会想不到,但也听过范强的全部计划后,居然毫不犹豫地同意照办。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这次的计划是在极度秘密下进行,除了少数几个薛元福的死党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真相。 海安号的突然提前开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金虎帮”方面,宋为潮之所以急于找回宋玲玲,自然是与这件事有关。 因为宋玲玲的责任,是要把东京的这个大买主争取过来,才亲自出马,不惜任何手段,企图使杨少康放弃与“金龙帮”合作的关系。 杨少康既已表明态度和立场,在道义上必须给“金龙帮”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们仍不能如期交货,始能改与“金虎帮”合作。 既然如此,“金虎帮”自然不能眼看“金龙帮”如期交货,坐失这大好机会。 如今海安号已提前启航,意味着“金龙帮”不但决心要在十天之内如期交货,并且看情形这次是有了万无一失的充分准备。宋为潮得到了消息之后,怎能不感到紧张起来。 他急于要见宋玲玲,井非要这女郎出什么主意,以阻止或破坏“金龙帮”的如期交货。而是希望知道她这方面向杨少康进行的结果,以便研究妥善的对策。 可是,没想到杨少康跟宋玲玲一分手,回到“国际大饭店”不久,便在范强的安排之下,使他盛情难却,居然乘了游艇出海遨游。 范强这又是玩的什么花枪呢? 夕阳己沉,这艘属于薛元福私有的“安琪儿号”中型豪华游艇,正在向海上驶去…… 全船有四名船员及七八个水手,尚有一名随船厨师,及两名年轻阿妈,确实派头十足。 每次出海遨游,是由薛元福自任船长,这是有钱的大爷们喜欢的调调儿。戴上船长的帽子,亲自发号施令,不但很过瘾,而且在女人面前也很拉风。 实际上呢,这艘游艇供作邀游的,除了姓洪的两姐妹之外,只有赵一鸣及原先等在船上的几名大汉。再加上原有的人数,共计是男男女女二十多人。 船上准备得很周到,他们一进舱厅,两名年轻的女仆就忙着殷勤招待,端出了酒和精美食物。 赵一鸣似乎很知趣,他并不留在舱厅里“碍事”,只陪杨少康喝了一杯酒,便借故出了舱厅。 他到驾驶室,看了看手表,随即向掌舵的船员问: “我们距离海安号有多远?” 船员回答说: “照现在的速度,大概下半夜就可以赶上了。” “好!”赵一鸣点了一下头说:“就保持这个速度,我们不要太接近,也别被抛得太远!” “是!”船员唯唯应命。 赵一鸣出了驾驶室,又吩咐船头上的几名水手: “你们随时注意海上,一有情况就来向我报告!” 交代之后,他来到船尾,把由他带上船的几名大汉集合在一起,郑重其事他说: “这次我们的任务相当吃重,而且责任重大,万一出了事,谁也别想活着回香港。所以希望你们都争口气,千万别砸锅!” 一名大汉有恃无恐他说: “赵大哥放心,咱们这几条走南闯北、海上陆上遇过的厉害角色也不在少数。不管他‘金老鼠’也好,银耗子也好,除非他不让我们撞上,否则准叫他吃不完兜着走!” 另一大汉接口说: “就算他们要下手,目标也是下午开出的海安号,怎么会想到我们这条船……” 赵一鸣急加喝阻: “别他妈的说漏了嘴,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暂时在姓杨的面前不能露口风!” 那大汉还在说: “我的意思是……” 赵一鸣厉斥说: “少废话!不要多嘴,不说话我绝不会以为你是哑巴!” “是!是……”那大汉这才沉默下来。 海上的风浪甚大,今晚根本不是出海遨游的天气,偏偏范强安排了这个不合时宜的节目! 舱厅里这时倒是有声有色,洪家燕打开了电唱机,两姐妹一时兴起,正在双双跳着“扭扭舞”,让坐在沙发上的杨少康尽情欣赏。 她们是一家小型夜总会的台柱,专门表演热情艳舞,具有相当的号召力。 赵一鸣确实有点苗头,居然直接找上夜总会的老板,经过一番交涉,终于使那老板慑于他的恶势力,勉为其难地答应把这最叫座的两姐妹“借”了出来。 当然,要她们办事,仅凭恶势力也不管用,必须给与相当的代价,才能使她们施出浑身解数。 有钱能使鬼推磨,范强在这方面一向手面很大,舍得花钱。因为他做事有个原则,那就是钱要花在刀口上,不该花的一个不花,该花的就绝不吝啬,何况这是慷他人之慨,花多了也不心痛。 因此他答应以五万港币作为代价,两姐妹各拿两万五,使她们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其实这任务对她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只不过陪杨少康玩玩,就算陪到床上去睡觉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代价却相当高,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她们又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平时的“身价”也不过是万把元而已,还得跟“拉皮条的”来个对拆,实得的仅是半数,这已是最高的行情了! 两姐妹的职业既是表演艳舞,对于“牺牲色相”根本毫不在乎,每晚在数百观众之前,尽量展露出诱人的胴体都习以为常了,单独向杨少康表演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范强下午已经关照过她们,为了不使杨少康看穿她们的底牌,知道这两姐妹是职业舞娘,以致看低她们起见,所以要她们尽可能不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范强确实很懂得心理学,事实上也是如此,在一般男人的心目中,一个富于神秘感的女人更具吸引力。 同样的道理,假使面前一个赤裸裸、一丝不挂的女人,反而不及看一个身披薄纱,使胴体若隐若现的女人诱惑,而且富于神秘感。 如果杨少康知道这两姐妹是干什么的,即使脱得精光地站在他面前,那也不足为奇了。 所以范强的顾虑很周到,要她们装模作样,纵然装不出大家闺秀的气质和风范,也得像个良家妇女。以提高她们的身份,不致使杨少康感觉倒胃口。 她们把握这个原则,在杨少康面前尽量表现“野”和“热”,但适可而止,绝不流露出低俗,以免“原形毕露”,露出了马脚。 “扭扭舞”就是在表现野和热,以及青春的活力,使人陷于若痴若醉的忘我境界。 两姐妹手舞足蹈,越舞越起劲,尤其那段露出的腰部,一挺一扭地,更显得劲道十足。 杨少康手持酒杯,跷着二郎腿,一面把杯浅啜,一面静静欣赏,确实怡然自得,乐趣无穷。 舱厅内和甲板上的气氛完全不同,他们是在享受海上遨游的情趣。那些水手则是全神贯注、密切注视着海上的动静,丝毫不敢大意。 尤其是守在船尾的赵一鸣和几名大汉,更是随时提高警觉,显得非常紧张。 其实为了杨少康的安全,并不值得如此小题大做,难道担心“金老鼠”会来向他下手? 这时游艇尚在香港的近海领域之地,按照香港航海规定,任何游艇出港,必须事先向海事处登记,获得许可证明,否则不得擅自驶离港口。 同时,游艇活动的范围,只限于近海之内。 范强在海事处很吃得开,下午仅花了个把小时,就已办妥一切手续。 但“安琪儿号”似另有企图,仍在继续向公海上驶去…… 杨少康忽从舱厅里出来,向船尾的赵一鸣招呼说: “赵兄,下来喝两杯!” 赵一鸣只得摇摇摆摆地冲过去,跟着他一起走下舱厅,只见两个女郎已舞得精疲力尽,靠在了沙发上娇喘不已。 两个年轻阿妈随侍在侧,一见赵一鸣和杨少康走下舱来,立即为他们送上酒。 杨少康先跟他干了一杯,遂问: “赵兄,我们怎么把船开到公海上来了?” 赵一鸣支吾地说: “没有吧……” 杨少康也不再追问,坐了下来说: “可惜今晚天气太坏,不然把船开回去环岛一周,欣赏欣赏香港的夜景,倒是挺不错的。” 赵一鸣笑笑说: “只要杨兄有兴趣,随时都有机会。改天我们董事长在船上,再多找些妞儿来个海上派对,那才更热闹呢!” “薛董事长经常乘游艇出海遨游?”杨少康问。 赵一鸣回答说: “也不经常,只是偶而有空,还得逢他兴致来了,才玩那么一两次。不过,他是不玩则已,要玩就玩个痛快的!” 杨少康随口问了一句:“他晚上也忙?” 赵一鸣在身边坐了下来,凑近他轻声说: “这两天情形特殊,为了你们那批‘货’不能如期交货,他已伤透了脑筋。而这次的期限又只有十天,就算他晚上闲着没事,恐怕也没有玩的心情啊!” “赵兄,”杨少康忽说:“有句话我本来不该问的,不过我想听听赵兄的意见,据你估计,这次交货会不会再发生问题?” 赵一鸣哈哈一笑说:“杨兄放心,这次要再出来,那我们就别混啦!” 杨少康诧异他说:“哦?赵兄这么有把握?” 赵一鸣一冲动,脱口而出说: “当然,杨兄要不信的话,不妨老实告诉你吧,东西已经运出了!” “真的?”杨少康微露意外的表情。 赵一鸣既已说漏出来,索性表示充满自信地说: “不瞒杨先生说,这次我们不但在事前有了充分的准备,而且是采取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所以绝对万无一失!” 杨少康未及问下去,突见一名水手匆匆走下舱厅,急向赵一鸣报告说: “赵大哥,请你上来一下!” 赵一鸣心知必是有了情况,不由地暗自一怔,忙不迭放下酒杯,起身跟着那水手出了舱厅。 来到船头上,一名大汉急将手上举着的望远镜放下,递给他说: “赵大哥,前面有几点船影,正朝我们的方向迎面而来。距离太远,雾又大,看不清是不是我们自己的船……” 赵一鸣接过望远镜,举起朝前方看去,果然发现有几点船影迎面疾驶而来。 但距离太远,天色又黑,加上海上已开始起雾,使他无法看出来的是什么船。 不过以来船的速度判断,毫无疑问的是小型快艇。 下午海安号启航后,他们曾派出了几艘快艇,全部武装随后赶去担任护航。 如果来的就是那几艘快艇,为什么突然折回来了呢? 他们的任务是护航,即使海安号又遇上了“金老鼠”,也该全力反击,不致逃了回来呀! 难道海安号已经…… 念犹未了,杨少康已来到身边,急问:“赵兄,怎么回事?” 赵一鸣力持镇定他说; “没什么,只是迎面来了几艘来历不明的船只,他们通知我上来看看……” 杨少康顿时紧张地问: “会不会又是那批神出鬼没的海盗?” 赵一鸣强自一笑说: “他们要抢的是黄金,怎么会看上这艘游艇?杨兄放心,就算真遇上了他们,那也不成问题,这回撞在兄弟手里,非叫他们得个教训不可!” 于是,他当即一声令下,全船便如临大敌地戒备起来。 “杨兄还是下舱里去吧!”他毕竟不敢大意,担心着杨少康的安全。 杨少康似乎更珍惜自己的生命,赶紧回到了舱厅里去。 几名大汉全都来到船头,其中一个挨近赵一鸣身边,轻声问: “赵大哥,会不会是这次又走漏消息?” 赵一鸣沉声说: “不可能!如果来的真是‘金老鼠’,八成是冲着姓杨的而来!” “冲他来的?”那大汉困惑地问。 赵一鸣神色凝重他说: “可能他们先跟着海安号准备伺机下手,结果发现我们派了快艇护航,只好知难而退。大概他们从无线电通讯中得到消息,知道姓杨的在这艘游艇上,所以折回来打算劫持姓杨的。如果把姓杨的劫持到手,再逼我们用黄金去赎,那不等于又弄成了一票!” 那大汉哼然冷笑说: “哼!这回有我们在船上,他们可别打这个如意算盘!” 赵一鸣郑重他说: “现在还不知道来的是什么船,虽然我们有备无患,万一来的真是‘金老鼠’,大家可别大意,一定得全力以赴!” 那大汉把枪的保险掣一推说: “他要是刀枪不入,那我们就抓活的!” 赵一鸣对他的大言不惭无暇理会,又举起了望远镜,只见那几点船影已越来越近…… 11、火拼 海上一片夜雾茫茫,仿佛弥漫着轻烟。 “安琪儿号”已被夜雾包围,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它已在减速缓行…… 但那几艘迎面而来的船只,却距离越来越近。不久,突然消失在夜雾中,失去了踪影! 由这种迹象看来,显然来的不是跟着“海安号”护航的那几艘快艇。 赵一鸣虽然极力保持冷静和镇定,仍然不免感到有些紧张,因为事先他和范强都没想到,今夜海上的雾会这么大,以致陷在方向莫辨的惊涛骇浪中。 如果对方突然发动攻击,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实在没有把握能给敌人迎头痛击。 这倒不能怪范强失算,事实上他的计划很周密,原定是“海安号”开出之后,那几艘等在海外的快艇,便随后跟去护航。 “金老鼠”绝不敢在近海出没,势必在公海上下手,有那几艘武装快艇护航,绝对可以万无一失。 而“安琪儿号”则在两三个小时以后出发,赶上了前面的船之后,再保持适当的距离。假使这艘游艇遇上麻烦,几艘武装快艇立即回头赶来增援。 事实上“海安号”的突然提前启航,而且故意派了武装快艇护航,只是为了转移“金老鼠”的目标,用的疑兵之计。 假使“金老鼠”决心下手,不顾一切地向“海安号”攻击,必然将遭致迎头痛击。 其实呢,黄金根本不在“海安号”上,而是在“安琪儿号”这艘游艇上! 范强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以“海安号”用几艘武装快艇护航是为了壮声势,同时也转移了“金老鼠”的目标,以为黄金是在这艘货船上藏着。 “金老鼠”真敢下手,船上和几艘快艇的武力就足够应付。纵然有人作内应,或者施出什么诡计,这次也无法夺得黄金,因为黄金根本就不在“海安号”上。 如果“金老鼠”知难而退,不敢贸然下手的话,“安琪儿号”就在驶到日本近海时,赶上去把黄金转交“海安号”,继续完成偷运入境的任务。 交货的地点是在新界,由买主方面派人接应,到时候买主再由赵一鸣向杨少康说明一切。这样一来,不但如期交货,并且还把杨少康送回了日本,使他根本不可能再跟“金虎帮”发生接触,岂不一举两得,功德圆满! 因此薛元福对这个计划,毫不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可是,偏偏宋玲玲把杨少康一早就带到了九龙去,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才回“国际大饭店”,以致耽误了范强安排的时间,迟至傍晚“安琪儿号”始出发。 更没想到“安琪儿号”刚驶出近海,还没赶上前面的“海安号”及那几艘护航武装快艇,就迎面遇上了这批来历尚未判明的船只! 在赵一鸣认为,纵然对方真是“金老鼠”,也绝不可能知道黄金在这艘游艇上。 事实上除了他和几名大汉之外,连艇上的船员和水手,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范强唯恐事机不密,再被人把消息走漏出去,所以这次特别谨慎。当“海安号”在作启航准备时,他把“安琪儿号”上所有的人都调去帮忙,只派了一名大汉留守在游艇上。 目标完全集中在“海安号”,使人根本想不到“安琪儿号”即将出发,而且是远航。 就在这时候,赵一鸣悄然带着几个心腹死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五百公斤黄金,设法弄到了“安琪儿号”上。 当然,范强也考虑到一个问题,就是游艇驶出近海后,仍然继续驶向公海,想必会引起杨少康的怀疑。 这时候再由赵一鸣说明,讹称黄金已由“海安号”载运送往日本,他们是跟去监视,以防万一有失的。 反正杨少康也得回日本复命,船上又有两个女郎作陪,旅途中不致感到寂寞,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充其量是认为他们此举,显然有强迫他离开香港,不使他有机会跟“老虎帮”接触之嫌。 但他们双方已有言在先,只要“金龙帮”这次如能期交货,杨少康就不得另找其他门路。 而照范强的这个计划,如期交货已绝对不成问题,杨少康就根本没有逗留在香港的必要了! 虽然这有点过份,像是在下逐客令,但航程中只要那两姐妹多下点功夫,最后再由赵一鸣把备好的一份厚礼奉上,难道还不足以补偿对杨少康的失礼? 结果仍然不免百密一疏,范强把任何细节都顾虑到了,偏偏没有想到杨少康会被“金老鼠”劫持的可能! 现在事情已经临到头上来,赵一鸣不但是“金龙帮”行动组的负责人,这次又亲自出马,把一切都交由他指挥,他还能不独当一面的负起全责?! 整个游艇上已进入了备战状况,船头船尾,左右两舷,均已布置就绪。各守岗位,一个个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地严阵以待着…… 船仍在浓笼罩下,徐徐向前缓行。 可是周围弥漫的烟雾中,白茫茫的一片,既没有声息,也看不出动静,甚至听不见快艇的马达声响。 这种异常的静寂,使人更觉出情势的紧张,正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征兆! 赵一鸣站在驾驶室里,手上紧握着上了膛的枪,全神贯注地监视着海上。 掌舵的船员忽然轻声问: “赵大哥,听说‘金老鼠’穿的是防弹衣,刀枪都不入,我们用枪怎能对付得了他?” 赵一鸣置之不答,只把眼光向海上扫来扫去。 突然,“乌滋”冲锋枪声大作,从四面八方集中火力,向游艇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赵一鸣大吃一惊,急忙从驾驶室低头冲击,冲向船头,一声令下: “开火!” 全船立即以猛烈的火力还击,盲目地朝雾中射去。 一片白雾茫茫中,但见火舌点点,仅能以此作为射击的目标。 在赵一鸣的指挥下,全船沉着应战,一个个都振作起精神,丝毫不敢疏忽大意。 因为他们均已听说,“金老鼠”穿的是避弹衣,子弹无法伤他。而且还具有飞跃的本领,能从自己的船上弹跳过来,以赤手空拳迎敌。 赵一鸣带上船的这几名大汉,都曾习过柔道或拳术,每个人都有那么两手。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准备万一遇上“金老鼠”,刀枪伤不了他时,即由他们合力来对付。 难怪其中有人大言大惭,夸下海口要活捉“金老鼠”了。 几名大汉一见对方开火,便互相打个招呼,一起涌向船头,扑向赵一鸣身边。 赵一鸣急向两名大汉吩咐: “你们去两个人守住舱厅门口,千万别让姓杨的出来!” 两名大汉立即匍匐前进,爬向了舱厅。 而这时舱厅里早已惊乱成一堆,吓得两个年轻的阿妈魂不附体,一起趴在地板上。 两个女郎更是花容失色,早知如此,别说是每人两万五千的代价,再加一倍也不干了! 但现在已后悔莫及,吓得如同受惊的小鸟,双双一起扑进杨少康怀里,不住地问: “怎么办?怎么办……” 杨少康相当镇定,急将她们送进舱房,把两个年轻阿妈也叫进去,冷静地吩咐: “你们都伏下,不要出来!” 说完便出了舱房,替她们把门关上。 可是当他要冲出舱厅时,却被守在门口的两名大汉所阻,告诉他说: “赵大哥请你留在舱厅里,千万别出去,这批人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呢!” “冲着我来的?”杨少康惊诧地问。 那大汉郑重其事地他说: “我们的估计不会错,他们这次大概想夺黄金下不了手,只好转回头来劫持你。一旦把你劫持到手,就可以逼我们老板付赎金了呀!” 杨少康纳罕地说: “奇怪,那批海盗怎么会知道我在这艘游艇上?………” 那大汉忿声说: “他们确实神通广大,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了如指掌,而且诡计多端。否则我们就不至于接二连三地出事,早把东西运到日本交货啦!” 杨少康好奇地追问: “难道凭你们这么多人手,竟对付不了那批海盗?” 那大汉沮丧地说: “杨先生,你大概还不太清楚,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海盗。尤其他们的首领,外号叫‘金老鼠’每次都穿一身刀枪不入的特别服装。这家伙不但身手了得,而且会蹦会跳,简直跟马戏团里的空中飞人差不多……” 另一大汉接口说: “不过这次可不同了,杨先生放心,除非他不上这条船,否则我们绝对能把他制服,打不死也捉个活的!” 这时枪声已越来越激烈,双方都在以猛烈的火力互轰,杨少康聆听了片刻,忽说: “麻烦你们那一位,去把赵大哥请来,我有话要跟他谈……” 那大汉摇摇头说: “恐怕他分不了身,现在对方攻势正猛,赵大哥得亲自指挥呀!” 杨少康悻然说: “那我自己上去找他!” 那大汉把手一拦,阻止说: “对不起,这是赵大哥交代的,不能让你走出舱厅。否则你上去被乱枪击中,有个伤亡我们可担当不起!” 杨少康一气之下,说声: “挨枪我自认倒楣!”突然把那大汉的手臂一拨开,就企图夺门而出。 另一大汉一时情急,竟将杨少康拦腰一抱,怒声说: “你要找死,别害我们!” 杨少康正待出手,突见赵一鸣及时赶来,见状急问: “怎么回事?” 抱住杨少康的大汉这才放开手,忿声说: “杨先生一定要上去找你,我们阻止他,他说……” 赵一鸣把手一挥说: “你们守在门外,我跟杨兄说几句话!” “是!”两名大汉齐声恭应,退出门外把守在两旁。 赵一鸣走下斜梯,神色凝重他说:“杨兄,现在情势很紧急,兄弟想请你赶快换身服装,扮成船上的水手,以防万一……” 杨少康诧异地问: “为什么?” 赵一鸣直截了当他说: “因为他们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杨少康置之一笑说: “我刚才要上去找赵兄,也就是想问个清楚。听你们那两位兄弟说,那批海盗是因为对这次运出的黄金下不了手,所以回头来打算劫持我,然后逼你们付出赎金,真有这种可能吗?” 赵一鸣断然地说: “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绝对是打的这个主意!” 杨少康却毫不在乎地说: “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跟他们火拼。反正我没那么高的身价,薛老板更不必为我受他们威胁,干脆现在把我们交给他们不就结啦!” 赵一鸣正色说: “杨兄错了,你是在这条船上,安全就由兄弟负责,在道义上也不能这么做!何况杨兄是我们买主方面派来的代表,万一你出了事,兄弟回去怎样向老板交代?” 杨少康不以为然他说: “难道为了我一个人,赵兄就不顾其他的人了?如果继续火拼下去,势必会造成更重的伤亡,纵然你们有把握击退他们,也不见得是明智之举吧!” 赵一鸣说: “当然,拼下去必然两败俱伤,谁也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所以我才想到个主意,就是请杨兄赶快改换服装,然后由兄弟问明他们的来意。如果他们真是冲着杨兄来的,我可以说杨兄没在船上,不信就让他们派人上船来搜查。查不到杨兄,也无可奈何了,这样或许能避免一场火拼……” “万一他们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认为这条船上载有黄金呢?”杨少康想到了这问题。 “这……”赵一鸣怔怔他说:“这不太可能吧……” 杨少康不再跟他争辩,勉强同意说: “好吧,既然赵兄认为这个主意可以行得通,我们就不妨一试吧!” 赵一鸣哪敢怠慢,忙不迭冲出舱厅,吩咐守在门口的一名大汉,去找套水手装来交给杨少康。 他则转向船头冲去,抓起喊话筒向弥漫着浓雾,什么也无法看到的海上大声说: “喂!请你们先停火,我有话说!” 对方根本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反而以他为目标,一阵乱枪射来,几乎把他击中! 赵一鸣顿时惊怒交加,蹲下了身,怒声疾喝: “妈的!你们难道是一群乌合之众,连个领头的人都没有?” 对方这才有人答话,浓雾中传来个粗犷而沙哑的声音说: “有什么屁就快放吧!” 他一开腔,随即停了火。 赵一鸣立即振声说: “不管你们是哪条线上的朋友,今晚既彼此遇上了,总得把事情弄个清楚。所以兄弟要弄明白,你们不惜大举来犯,究竟所为何来?” 对方哈哈大笑说: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赵一鸣冷哼一声说: “兄弟就是不明白,有什么值得你们劳师动众,小题大做,所以才觉得莫名其妙!” 对方狞笑他说: “老兄真会装蒜,难道姓薛的没告诉你,他这条船上载有五百公斤的黄金?” 赵一鸣暗自一怔,矢口否认说: “哼!你们的消息真不够灵通,黄金的数量是不错,确实是五百公斤,而且已经运出。但可惜不在这条船上,就在今天下午开出的‘海安号’上!” 对方咄咄逼人地说: “老兄既然不愿交出,那我们只好以武力来解决了!” 他的话才说完,枪声又再度响起,发动了比刚才更猛烈的攻击。 赵一鸣哪甘示弱,一声令下,全船也开了火。 就在他指挥全船作战之际,换好水手服的杨少康来到了身边,轻声说: “赵兄,他们果然认为这条船上载有黄金吧?” 赵一鸣吃了一惊说: “杨兄,你怎么出来了,快伏下,别离开我身边!” 杨少康只好全身伏下说: “赵兄,既然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船上又没有黄金,何必还拼个什么劲。干脆让他们派人上船来搜查,搜不到也就没指望了,犯不着拼个你死我活呀!” 赵一鸣突然低下头,套着他耳朵轻声说: “老实告诉杨兄吧,黄金确实在这船上!” “真的?”杨少康惊诧地问:“藏在什么地方?” 赵一鸣未及说出,突听船上连声惨叫,接着“扑通、扑通”两声,显然有人落下了海去。 “不好了,有人从海里扑上来啦!”船尾的一名大汉大叫。 赵一鸣大吃一惊,急命几名大汉掩护,奋不顾身地冲向船尾。 这时守在船尾的几名水手已发现了几个身穿潜水衣,全身潜水装备的大汉,又用带有铁钩的长索抛上来,钩住了船边,迅速攀上了船尾。 而他们派在船尾把守的两名水手,都己被击中,同时被铁钩抛中,钩住拖落了下海。 赵一鸣犹未赶到,其他的水手已转移目标,一齐举枪朝向船尾射击。 连声惨叫,两名首先攀上船尾的大汉,被乱枪击中,撒手一个倒栽,双双跌下了海里去。 赵一鸣临危不乱,回头大喝一声: “全速前进!”然后才举枪连射。 掌舵的连拉两下铃,通知换机舱变速度,游艇立即以全速鼓浪前途。 这一着果然收效,使得船尾以钩索企图攀上的几个大汉,被整了个措手不及,不是纷纷落下海去,就是抓住长索被拖了走。 更有一名大汉落身下去,仓皇不及游开,被船尾下的车叶打得头破血流,顿时一命鸣呼,直沉下了海底。 不料游艇的两舷,也已被抛上一条条钩索钩住,同时雾中的火力突然加强,掩护那些全部潜水配备的大汉向上攀登…… 赵一鸣再是镇定,一看这情形也慌了手脚,忙不迭回身指挥全部分向两舷开火,以阻止对方的人上船。 但对方一个个是亡命之徒,在猛烈的火力掩护下,奋不顾身地在敌前强行登船,根本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游艇上的水手已被击倒好几个,虽然对方的人刚攀上船舷,就被击落下海,但他们却前仆后继,继续向上攀登,完全是玩命的作风。 这已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刻…… 12、金蝉脱壳 突然之间,雾中火光如流星,点点抛起半空,直朝游艇上落下来。 那是一只只装满油的玻璃瓶,瓶口以布条塞紧,再用火点燃。 瓶一落在游艇上即告砸碎,汽油四溅,着火立刻燃烧起来! 右舷首先着火,接着是船尾,只听得惊呼声连起: “着火啦!……” “这边也烧起来了……” “快来人救火呀!……” 全船顿时惊乱成一片,对方的人则趁乱爬上来好几个,向奋力阻挡他们的水手展开了肉博! 赵一鸣见状大惊失色,急命分出一些人手来救火,他们亲自指挥那几名大汉,冲过去加入了混战。 他这时根本就忘了杨少康,只顾攻击那几个上了船的家伙,以免被他们控制右舷,接应“金老鼠”登船,那就更难应付了。 但激战了二三十分钟,直到目前为止,仍然未见“金老鼠”露面,这倒是颇出赵一鸣意料之外的。 因为根据以前几次出事目击者的报告,“金老鼠”都是一马当先,抢先登船大显身手,这次怎么会改变了作风,始终未见他现身出来? 几处火势刚扑灭,燃烧的汽油瓶又连续飞掷过来,落在船上即告爆炸,引起一片猛烈的火势。使得抢救的几名水手顾此失彼,弄得手忙脚乱。 赵一鸣和几名大汉已加入了混战,展开了短兵相接的肉搏,他们一个个奋不顾身,果然把上了船的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可是甲板上的火势已蔓延开来,几名抢救的水手又被乱枪击倒了两个,本来人手就不够,这一来更无法扑灭火势了。 眼看火势已无法控制,赵一鸣不禁方寸大乱,一个失神,被一个身穿潜水衣的大汉扑上来举刀就刺,使他欲避不及,一刀刺进了胸侧! 赵一鸣把牙一咬,负伤飞踹一脚,把那大汉踹了开去。 但另一大汉却从他背后扑来,就在举刀当头刺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枪,击中那大汉,解救了赵一鸣的危急。 “啊!”惨叫一声,那大汉倒身在甲板上。 赵一鸣一回头,才发现倒在地下的那大汉,手里握着把锋利无比的水手刀。 他不禁暗呼一声:“好险!”他还以为自己命大,那大汉是被乱枪击中的呢! 胸侧挨的这一刀伤势不轻,而这家伙不愧是条硬汉,居然把牙一咬,踉跄退至船头,以背靠着驾驶室的门,硬挺着继续举枪射击。 赵一鸣是全船的负责人,他心知自己的责任重大,绝不能倒下,否则势必成了群龙无首的局面。 因此他虽自振作精神,仍然勉强支持,以便亲自指挥作战,决心要负隅顽抗到底,绝不让对方攻占这艘游艇的企图得逞! 现在船上的情势仍由他们控制,只是火热越来越大,而且眼看已蔓延开来,使得全船惊乱成一片,既要迎战对方,又要全力救火,确实忙得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候,对方突然停止了攻击,只听得喊话筒传来一声招呼: “退吧!” 便见登上船的几名大汉,忙不迭冲向船边,争先恐后地纷纷跃身入海。 赵一鸣以为对方已知难而退,暗觉松了口气,急命全船全力扑灭火势。 正当他们忙于救火之际,对方又以喊话筒大声说: “在下‘金老鼠’,今夜多有冒犯,请在薛老板面前代为致意,并且谢谢他的五百公斤黄金!哈哈……” 狂笑声中,马达声突然大作,雾中的几艘快艇已飞驶而去。 赵一鸣听了对方的话,不由地暗自一怔,一时似乎有些莫明其妙起来。 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情知不妙,踉踉跄跄地急向船头冲去,急命那几个大汉赶来,轻声吩咐: “快看看前面的锚!” 那几名大汉立即过去,合力将坠锚的粗链一拖,似已觉出了重量不大对劲。 一名大汉情知有异,赶紧冲向船头,把身子伸出船外,朝下去一看,铁链的末端已被锯断,坠着的锚却不知去向!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忙不迭撑起身来,气急败坏地大叫: “不好了,那只锚不见啦!” 赵一鸣大吃一惊,惊怒交加地喝问: “什么?!那只锚……”话犹来了,心里一急,只觉两腿发软,再也支持不住,忽然瘫倒了下去。 杨少康不知躲在什么地方,这时才现身出来,赶到赵一鸣身边,蹲下身问: “赵兄,你的伤势怎么样?” 赵一鸣哭丧着脸说: “伤再重我也不在乎,可是丢了那只锚……” 杨少康诧异他说: “一只锚能值多少钱。丢了就丢了,难道薛老板还会要你赔不成?” 赵一鸣苦笑着说: “能赔得起就好了,就因为把我人卖了,也赔偿不起呀!” 杨少康似有所悟地问: “难道那只锚是?……” 赵一鸣终于点点头说: “杨兄猜得不错!那只锚就是我们这次准备的‘货’!” “哦?”杨少康惊诧地追问:“你是说那只锚是伪装的?!” 赵一鸣已无法隐瞒,只得说出那只锚是以五百公斤黄金铸成的,表面加以特殊伪装,看上去与真的铁锚无异,倘非仔细查看几乎可以乱真。 今天下午,当“海安号”正忙于启航准备,故意用作转移目标之际。这游艇上的所有人也同时被调开,只派了一名大汉留守,好让赵一鸣带了几名手下,趁机将那只伪装的铁锚弄上船。换下了原有的真铁锚。 这完全是范强的主意,认为这样一来,绝对万无一失,结果…… 没等他说完,杨少康已表示怀疑地问: “这就奇怪了,他们怎么知道的呢?” “我也想不通,”赵一鸣垂头丧气他说: “这一着确实出乎我意料之外,想不到他们故意发动猛烈攻击,只是在声东击西,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好趁乱派人从海里摸到船头,向那只锚下手啊!” 杨少康焦灼地急问: “赵兄现在打算怎么办?” 赵一鸣奋力撑身而起,踉踉跄跄冲向驾驶室,吩咐掌舵的船员: “快掉头去追!” 船员哪敢怠慢,赶紧掉转船头,全速循着逐浪远去的马达声,向一片烟雾茫茫中急追。 两名水手奉命趴在驾驶室顶上,扶住掣亮的船首探照灯,左右摇动向前照射。 可是海上浓雾弥漫,白茫茫的一片,探照灯射出的强烈光线,形同一道乳白色的光柱,仅能射出十几码外。 而那些快艇所发出的马达声,距离却已越来越远,并且分散了开来。 杨少康又走到赵一鸣身边,望着眼前的一片浓雾说: “赵兄,我们这种速度,恐怕追不上他们吧?” 赵一鸣忿声说: “追不上也得追,至少得弄清楚,看他们是不是回香港!” 杨少康轻喟一声说: “不是我故意泄赵兄的气,追不上也罢了,即使能追得上,或者他们自己停下来等我们,东西既然已到了他们的手里,要想夺回来是太难了……” 赵一鸣突然把心一横说: “那就干脆拼个你死我活,反正东西丢了,我也没脸活着回去!” 杨少康劝他说: “我认为赵兄不必太意气用事,你已尽力而为,谁也想不到‘金老鼠’会来这一手。以前我还以为对他的传说有些夸张,今晚才真正领教了,百闻不如一见,这家伙确实是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赵一鸣仍不服气地说: “哼!今晚他是没露面,否则的话,就算他们仍然能够到手,至少我也让‘金老鼠’身上多几个窟窿!” “对了!”杨少康忽然问: “既然‘金老鼠’那么神通广大,今晚怎么连面那没有露一露?” 赵一鸣冷哼一声说: “他们既然能知道那只锚是伪装的,自然也会知道我们这几个人是准备要对付他的,大概因为这个缘故,吓得不敢露面了吧!” 正在他大言不惭,杨少康暗发冷笑之际,忽见一名水手起来报告: “赵大哥,火都扑灭了,右舷甲板上躺着他们好几个人,有一个家伙还没死……” 赵一鸣“哦”了一声,突然如获至宝振奋他说: “好极了,快去把他抬到这里来!” “是!”水手恭应一声,领命而去。 赵一鸣眼光一闪,眉飞色舞他说: “这倒不错,东西虽然丢了,他们却替我留下了一个活口!” 杨少康故意问: “那有什么用?” 赵一鸣已忘了胸侧的伤痛,哈哈一笑说: “怎么没有用,只要问出‘金老鼠’的身份和来龙去脉,不但今晚的‘货’有着落,连以前几次的也可以全部追回呢!哈哈,这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 两名水手已将那身受重伤的大汉抬来,放置在赵一鸣面前。 “把他脸上的防水镜摘下,让大家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一名水手蹲了下去,动手将那大汉戴的防水境摘下,但却没有人认得出他是谁。 这大汉正是从赵一鸣背后扑去,举刀砍下之际,被人击中倒下的。 他这一枪正中胸腹之间,伤及要害,已是奄奄一息,连呻吟声也很衰弱了。 赵一鸣唯恐他很快就会断气,不敢再用刑,赶紧声色俱厉的喝问: “快说!你们的头子‘金老鼠’,究竟是什么人?!” 那大汉大概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竟然不言不发,来了一个相应不理。 赵一鸣勃然大怒说: “哼!你别以为能一死了之,再不说实话,老子让你死都不能死得痛快!” 那大汉把心一横说: “你……你吓唬不了我,就是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在乎……” 赵一鸣狞笑说: “好!有种!我倒有点不信邪,看看你妈的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于是他吩咐驾驶室顶上的两名水手,将探照灯移向船头,正对着照射在那垂死的大汉脸上。 这种“刑”既不伤筋,也不动骨,更不致使皮肉受苦。可是对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来说,那种强烈的光线和热度照射在脸上,却是痛苦无比。 刚开始还能忍受,只照射了几分钟之后,那大汉已渐呈不支之象。尤其被几名水手合手按住,使他挣扎不开,更是备受痛苦。 但他居然仍不屈服,咬牙切齿地恨声说: “没关系,大不了是一死,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我……我姓郑的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是‘金虎帮’的好兄弟……” 他被这强烈的光和热照射下,似已开始意志昏迷,以致心神散乱,居然失口说出了‘金虎帮’三个字! 赵一鸣不由地暗自一怔,急问: “什么?!你是‘金虎帮’的人?” 那大汉虽已在垂死边缘,仍能觉出自己的话说漏了嘴,立即闭口不再出声。 赵一鸣仍然毫不放松地追问: “那么我问你,‘金老鼠’是不是‘金虎帮’的人?或者是你们冒充‘金老鼠’来下手的?” 那大汉突发狂笑,不料口一张,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使他的笑声未落,就已气绝而亡! 赵一鸣立即判断说: “哼!我明白了,难怪‘金老鼠’这次不敢露面,原来刚才那批家伙,全是‘金虎帮’的人!” “你说他们是冒充的?”杨少康惊诧地问。 赵一鸣断然地说: “那还有什么疑问,如果来的真是‘金老鼠’,就绝不会这么差劲,居然连我们的船都不敢上!” 杨少康仍不明白地问: “可是‘金虎帮’跟你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赵一鸣心表明白,知道这是为了报复昨夜他们以胡奇冒充“金老鼠”,率众去阿公岩海边下手,所以来个以牙还牙! 但他不便向杨少康说明,故意说: “杨兄还不明白吗?他们的目的是使我们不能如期交货,才好让你名正言顺地去找他们合作呵!” “那也太卑鄙了!”杨少康表示愤慨他说: “既然确定是他们干的,我回香港就打越洋打电,把一切向我们的老板报告!” 赵一鸣这才如释重负,有恃无恐地说: “这次东西虽然丢了,总算找到了主儿,至少回去好有个交代,我们这就回香港去吧!” 于是,他决定不再追赶那几艘快艇,吩咐了掌舵的全速回流,便偕同杨少康进入舱厅里去。 可是有一点令人费解,昨夜胡奇化装成“金老鼠”,赶往阿公岩的海边去,劳师动众地夺回了四箱铅块。“金虎帮”又怎会知道,并且事先把黄金换成铅块,整了他们个冤枉? 那么向杜刚逼供,用录音机录下的那批人和“金老鼠”究竟是真的,还是冒充的呢? 这次的主意,完全是由范强出的。 他当初的计划很周详,以“海安号”的突然提前启航,故意引起人家的注意。 实际上他是故布疑阵,要使人家认为这是为了向日本的买主如期交货,也就顾不得等到其他待运的货物装妥上船了。 换句话说,就是使人相信,必然有一批准备偷运去日本的黄金,藏在了这艘货船上。 而他则利用大家的这种想法,以及注意力和目标集中在这艘船准备提前启船时间里,私下派人把那只金锚加以伪造,看上去和铁锚无异,几乎可以乱真。 他这次为了绝对严防再走漏消息,特别谨慎,由他亲自挑选了一批心腹死党,担任这次任务。 当“海安号”准备启航中,范强特地把“安琪儿号”上的人员,甚至那两名年轻的女仆在内,全都临时调去帮忙,而派了一名大汉在船上留守。 于是,赵一鸣他们悄然把那只金锚运上了“安琪儿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金锚换上,而将原来的旧铁锚沉了海里。 在范强的想法,“海安号”一提前启航,无论是“金老鼠”想下手,或者“金虎帮”方面打算采取报复行动,都势必以这艘货船为目标,悄然跟去,甚至先到公海上去等着。 事实上,“金虎帮”里的自己人,除了几个首脑人物,和参与其事的人之外,竟也以为船上载运着一批黄金,准备运往日本去,赶在十天之内交货! 在他的计划中等“海安号”启航之后,隔两个小时,“安琪儿号”再出发,游艇的速度快,不致落后太远,可以按着实际情形的需要,决定保持多远的距离。 因为范强要使假戏真做,使人信以为真,所以特地派了几艘小型快艇护航。 如果“金老鼠”或“金虎帮”的人在海上出现,这几艘快艇都是全部武装的,可以全力对付任何一方面的人。 表面上是护航,实际上则是打算把他们赶尽杀绝。 当然,最好是能生擒“金老鼠”,逼他们把几次得手的黄金全部交出。 “金龙帮”这几次确实损失惨重,薛元福财迷心窍,为了要谋图不法的暴利,不惜把“吉利航运公司”仅有的三艘货船,先后抵押了两艘,向银行借了钱来干这种冒险买卖的。 实际上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他一向是走的邪门歪道,不好好把全部精神放在事业上,以致经营不善。这家航运公司表面上很吓唬人,公司里有着不少男女职员,并且拥有两处大仓库,人手更是众多。 除了公司里坐在办公室的职员之外,其他那些人全是属于“金龙帮”的党羽。 薛元福大小两处公馆,妻妾三个,这笔开销就相当可观,再加上养着那大批党羽,要有多少的收入才足以维持? 他早已外强中干了,但要在香港维持庞大的势力,与“金虎帮”分庭抗礼,就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尽一切力量来撑这个场面。 因此,唯有铤而走险,谋图不法的暴利,才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否则是根本维持不下去的。 日本是各国中,金价最高的国家之一,所以形成了一种黄金走私热。 哪怕是正当旅客,往往为了利之所在,也居然用尽一切方法,在身边或行李中,私藏一些超过限制重量的黄金,希望在当地脱手买个高价,赚个旅费或飞机票也是好的。 正因为如此,日本的政府当局,对于走私黄金查得非常严,警方更不遗余力的,为此而作了种种防范措施。 海关、机场,以及走私船只出没的海上,随时随地都在受着侦查。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量来自世界各地的黄金,仍然源源不断地偷运入境,流向日本各大都市。 “金龙帮”以前干的是贩毒,自从黄金走私成了热门买卖,薛元福也凑上了热闹,干起了这行买卖来。 尤其日本方面派人来香港接头,找上了门来,双方当然一拍即合,决定合作大干一番。 双方的合作条件是这样的,由日本的买主方面,先付三分之一的订金,每次由“金龙帮”负责把一批黄金运往日本,在新泻附近的海上交货,买主方面派人去接。 如果在途中出了事,一切责任由“金龙帮”负责,等到一手交钱一手货之后,再出了任何麻烦就是买主的事了,与“金龙帮”无关。 而利润方面,则是以高于香港的金价折算,每批黄金所获的暴利中,二一添作五,双方各占一半。 薛元福为了有利可图,纵然担再大的风险,他也在所不惜的,何况在新泻附近交货既不靠码头,又不受海关严密的检查,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双方一谈妥,而且对方又一次先付了三分之一的订金,这笔买卖自然干得过。 假使对方要货运到之后,才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也许还不太靠得住,现在人家是先付一笔巨额订金,那还有什么话可说的?至少可以相信,他们绝不会耍空头,或玩什么花枪?! 可是他连作梦也没有想到,半路上会杀出个程咬金,突然出现个“金老鼠”,竟使他们接二连三的出事,几个月以来,直到目前为止,尚未能有一次如期交货。 双方既有言在,这个赔偿就得由“金龙帮”完全负责。但最气人的是,他们并非碰上了警方的查获,而是被“金老鼠”来了个黑吃黑! 这既不能报案,又不便声张,传出去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被人讥笑,岂不是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更何况“金龙帮”已骑虎难下,还非得继续跟人合作不可,又怎能把这种损失算在人家头上。 薛元福也明白,对方要不是先付了巨额订金,他们三番两次保证如期交货,结果一次也没有实现,人家早就要另找门路啦! 接二连三的出事,损失的好几批黄金,为数已相当可观。即使是这次能把黄金顺利运到,算起来也得不偿失。 但范强的话很对,这次必须如期交货,才能使对方对他们恢复信心,继续维持这种合作关系,不致被“金虎帮”取而代之。 所以这次不单是为了利益,也关系着面子问题。 至于如何弥补几次的损失,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金老鼠”,逼他全部交还出来。 因此范强的这个计划,可说是一举两得,一方面认为用这个方法把黄金运出,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如果“金老鼠”不知厉害,由于食髓知味,仍然想重施故伎,再在海上下手的话。“海安号”船上本身的防卫力量,再加上那几艘护船快艇的武力,对付“金老鼠”就应该不成问题,甚至绰绰有余了。 范强还强调一点,那就是万一“安琪儿号”受到攻击,只要它与“海安号”保持适当的距离,那几艘护航的快艇,马上可以回头来助阵,不必担心杨少康的安全。 “我们干嘛一定要安排他在游艇上?”薛元福听取了范强的整个计划后,当时曾提出了这个问题。 范强立即加以补充说: “他这次是为了我们接连出事,始终未能交货,特地来香港交涉的。现在他虽然同意再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限我们十天内交货,否则就要另找门路。但姓宋的妞儿已跟他搭上线,最好是别让他们再有机会去接触。所以我决定作这样的安排,故意表示怕他闲得无聊,让他乘游艇出海去玩玩,由洪家两姊妹相陪,他一定非常愿意。等船出了海,再由老赵向他说明,这就是我们的意思,并且告诉他黄金已在前面的‘海安号’,表示我们已作了万全的准备和一切防范措施,绝对万一无失。让他乘游艇跟在后面回日本,好使他在交货的时候亲自在场。这样一来,反正这次我们能如期交货,他来香港的任务就已达成,没有再留在香港的必要了。同时,我们根本不必担心,怕姓宋的妞儿采用姿色和手段拉拢他啦!” 听完他这番话,薛元福才完全同意他的计划,吩咐他立即去着手安排一切。 谁知杨少康会一早被宋玲玲带过海去,从早上缠住他,又逛街又泡咖啡馆,吃了午饭还去海滨浴场,游了几小时的水。 要不是被姓丁的大汉,经过荔枝角时,无意间发现她的那部红色敞篷跑车,停下来划了船找到海中的小岛上去。告诉她宋为潮有急事,派了人分头在找她,使她不得不跟杨少康分手,她恐怕尚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安排下面的节目呢! 等杨少康返回香港,已经是傍晚了。 耽搁了几小时,对范强的整个计划都大受影响,因为那几艘快艇是跟着“海安号”。如果距离抛得太远,万一“安琪儿号”赶不上,偏偏又遇上了麻烦,快艇就无法首尾兼顾,掉回头赶来支援了。 尽管“安琪儿号”上的武力也不弱,赵一鸣还亲自带着一批能打善斗的好手在船上。但假使没有那几艘快艇助阵,充其量只能自保而没有反击的力量。 而范强的雄心颇大,他是打算无论任何一方面的人攻击这艘游艇,就决心要还以颜色的。 偏偏杨少康被宋玲玲缠了一整天,到傍晚才回“国际大饭店”,他们只好马上匆匆出发。 结果没想到刚驶向公海上,果然遇上了攻击。夜雾茫茫中双方展开一场激战,竟被对方声东击西,派人潜水至船尾中锯断链索,弄走了那只伪装的金锚! 次日一早,薛元福得到这个消息,不禁大为震怒,立即亲自赶到第一号仓库,只见赵一鸣挂了彩,另外还有好几个伤亡。 他对这些手下的存亡并不关心,最关心的是那只金锚,把出事的详情一问清楚后。听说最后发现那垂死的大汉,竟是“金虎帮”的人,更是勃然大怒,正好杨少康也在场,他就咬牙切齿地恨声说: “杨兄,现在你总相信了吧!这完全是‘金虎帮’在暗中捣鬼,目地是要整垮我们,好让贵方另找门路,去跟他们合作!” 杨少康不便表示任何意见,只好忧形于色他说: “这次货又交不成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站在一旁的范强说: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既然知道了真相,自然不会轻易不了了之。现在我们首先要杨兄了解‘金虎帮’的阴谋,同时主持公道,给我们全力支持。至于被夺旧的金锚,只要我们抓住了真凭实据,不怕他们不交出来!” 薛元福更怒不可遏地说: “这回绝不能轻易甘休,哪怕是非火拼一场,我也在所不惜,否则我们‘金龙帮’就干脆拆伙!” 杨少康息事宁人地说: “董事长还是别太意气用事,这件事既然发生了,总得谋求一条适当的途径来解决。我倒不是怕事,不让你们用武力去解决,而是事态如果越闹越大,对你们有损无益。同时,假使大家抓破了脸皮,以后就算我们能继续保持合作关系,恐怕他们会从中破坏阻挠的。因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他们使个坏心眼,向警方放点风声,总是个麻烦事,而且防不胜防。所以我认为,不妨跟他们开诚布公的来次谈判,大家当面把话说开,今后各走各的路,来个互不侵犯的君子协定……” 没等他说完,薛元福已恨声说: “这是行不通的,他们是存心要抢我们的生意,才故意向我们来这一手。要说互不侵犯,这是多少年来早就有的默契,根本不需要什么协定。事实上我们彼此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这次是他们不顾江湖道义,破坏了默契,我们要不还以颜色,就等于栽在了他们手里啦!” 杨少康婉转地说: “我是这么想,如果由我出面,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像他们用这种不择手段,即使你们自愿放弃,我也绝不找他们合作!但这样一来,他们志在必得,如果并未达到目的,想必恼羞成怒,当然不甘让我们活下去,说不定将用出更恶劣的手段,那不是对我们很有影响?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用和平解决的方式比较妥当,或者干脆由你们双方平分秋色,反正我们那边的胃口大,再多的数量,只要能顺利交货,我们就吃得下……” 薛元福断然拒绝说: “绝对不行,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成了被迫让步,交给了他们‘金虎帮’?我绝不同意!” 范强忽说: “我看这么办吧,杨兄在海上饱受了一场虚惊,大概也累了,我们先商议一下,等有了决定之后,再告诉杨兄吧!” 杨少康心知他们这里尚待处理善后,当即表示同意,先行告辞离开了第一号仓库。临走时,薛元福目送他回“国际大饭店”去。 等杨少康一走,薛元福就大发雷霆,连范强和受伤的赵一鸣在内,所有人都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被骂得一个个垂头丧气,但却敢怒而不敢言,谁也没胆子跟他顶撞。 骂完了,范强才指挥处理善后。 首先是急待处理伤亡,伤的要送到他们熟悉的特约医院去急救,死的得埋葬,有家属的得安抚,还有姓洪的两姐妹要送回去,游艇需要指挥整修…… 忙了个把小时,一切告一段落。 薛元福把范强单独叫到了小房间,铁青着脸说: “老范,我准备去向‘金虎帮’兴师问罪,讨回那只金锚,你看行不行?” 范强不敢再乱出主意,他不置可否他说: “只要有真凭实据,证明是他们干的,当然也未尝不可。不过,我们必须先考虑几个问题,首先,承认是‘金虎帮’的人那家伙已死,‘金虎帮’可以矢口否认,来个死无对证。其次,他们即使承认,但态度强硬,必须要以武力解决的时候,我们是否决定跟他们拼一拼?还有就是我们还不知道‘金虎帮’的窝在哪里,纵然决心去兴师问罪,又从何问起?” 薛元福把脸一沉说: “你的意思说,就算我们明知是他们干的,那只金锚也不可要得回来?” 范强点点头说: “照我看来,他们是绝不会承认的!” 薛元福忿声问: “难道我们就认定吃这个亏,就这么算了不成?!” “那当然绝不可能!”范强说: “但我们必须想出个行得通的办法,否则即使来个两败俱伤,恐怕那只金锚也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我在想,刚才那姓杨的所提的那个办法,我们倒不妨考虑考虑……” 薛元福的火又冒了起来,他怒形于色他说: “让他同时跟我们双方合作,那我是绝不干的,除非‘金虎帮’答应先赔出我们这接连几次的损失!” 范强沮然摇着头说: “那等于是与虎谋皮,绝对不可能的。我是这样想,假使日本方面的买主,愿意同时跟我们双方合作,而‘金虎帮’又同意的话,至少可以看看‘金老鼠’是不是仍然专跟我作对,而不找他们的麻烦。这样一来,不但可以知道他们跟‘金老鼠’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交情,同时也可以来个以牙还牙,等我们查明他们运出黄金的时候,也给他们一记闷棍,这不等于讨回那只金锚了吗?” 薛元福想了想说: “采取行动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又得冒充‘金老鼠’?” 范强郑重其事他说: “当然!我们要让‘金虎帮’以及‘金老鼠’也看上了他们,并不完全是厚彼薄此,只要买卖大,他们也照样不放过。就算他们明知是我们冒充的,反正他们也来过这一手,彼此彼此,到时候也只有像我们一样的认吃哑巴亏,不好意思张扬开来了!” 薛元福忽然把眉头一皱,纳罕他说: “我实在想不通,如果说‘金虎帮’跟‘金老鼠’之间,真有什么交情的话,他们为什么也冒充‘金老鼠’?” 范强说: “所以我始终都有个看法,就是在决定找‘金虎帮’算账以前,我们一定得先查明‘金老鼠’的身份,以及他的来龙去脉。这样才不致下错一步棋,落个满盘皆输!” 薛元福沉声他说: “关于‘金老鼠’究竟是什么人,你最好尽快替我设法查明,越快越好,否则上几次的损失,我们怎能追得回来?至于姓杨的方面,我们还得防着那妞儿再跟他接触,绝不能让他跟‘金虎帮’搭上线。总而言之,那就是我们最后被迫放弃这笔买卖,绝不让他们接上手!” 范强只好唯唯应命,一切听薛元福的。 他们又商量了一阵之后,终于决定当急之务,是从各方面去设法查明“金老鼠”的身份。 同时,在另一方面,范强又在暗自动着脑筋,想用什么方法迫使“金虎帮”交出那只金锚。 于是就在当天,“金龙帮”出动了大批人马,秘密展开了行动…… 然而,直到目前为止,尽管他们双方都已知道对方曾冒充“金老鼠”,甚至以牙还牙,采取了报复行动,而“金老鼠”却仍然是个神秘难解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