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看刀》 一、神秘女客 澳门最近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女人,每晚总是在午夜以后出现,几乎所有著名的大赌场她都光顾过,而且每夜均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于是,整个澳门的赌场,都对这神秘女人加以密切注意了。 一连一个星期,这女人使得几家著名的大赌场,已蒙受到不小的损失,但却始终无法查出她的来龙去脉。 每次她都是亲自驾驶一辆豪华私人轿车,单枪匹马地盛装而来,当她大有所获后,便悄然离去。虽然不断地有人在暗中跟踪,但她非常机警,而且可以说是很狡猾,使跟踪的人疲于奔命,却每次都在中途被摆脱,无法知道她的去向。 但在另一方面来说,却发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就是凭着她绰约的风姿和仪态,以及对她的好奇,所以无论她在哪一家赌场出现,只要消息一经传出,马上就引起轰动,使得正在别家赌场赌的赌客,也会闻风而来,趋之若鹜。好像她有着无比的魅力,能把赌客们全吸引到她光顾的那家赌场去。 由于这个缘故,所以尽管她是战无不胜,赌场却巴不得她能每夜光顾。因为凭她的号召力,足以招揽更多的赌客,反而使赌场方面沾了她的光,大有收获呢!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这已成了个谜,使人人都想把它揭开,却始终无法获得答案。但由于她每夜是在午夜以后出现,又充满了神秘的魅力,因此大家便替她起了个“午夜情人”的绰号! 但是,今夜她又将在那一家赌场出现呢?却谁也无法预料…… 位于下环街市的“大鸿运赌场”,除了附设在几家大饭店的大型赌场之外,它是这一带规模最大并且资格最老的一家。它的老板陈久发,不仅是靠赌起家的,而且在黑社会圈子里也拥有相当势力,在当地可算得上是号举足轻重的人物。 平时他很少来赌场,把一切都交给他手下最亲信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当年的搭档朱茂才,另一个则是初出茅庐,近年才在圈子里崭露头角,凭斗狠玩命闯出名气来的彭羽,绰号叫作“小霸王”。 他们是陈老板面前最红的人,朱茂才负责整个赌场的业务和经济大权,彭羽则指挥所有的保镖打手,赌场里一旦发生纠纷,或者有人闹事,那就由他出头。 “大鸿运赌场”由这两个人主持,更加上后台硬札,所以在当地能一枝独秀,使其他的同行无不相形见绌,营业状况大为逊色。 但开赌场并不是靠恶势力,硬把赌客强拉上门来,主要的还是招牌硬。这里之所以能吸引大批赌客,就是靠资本雄厚,赌的硬札,赌注无论多大,绝不受限制。赢的筹码随时可以兑现,拿了就走,从不拖延时间或短少分文。 最近几天以来,由于“午夜情人”的出现,使得整个澳门的赌场均为之轰动。消息传到陈久发的耳朵里,听说那神秘女人已光顾过他的赌场,所以一时好奇,决定每夜亲自坐镇,希望能一赌那女人的庐山真面目。 今夜已是他亲自在赌场坐镇的第三天了,但谁也没有把握,能预料那女人将在哪一家赌场出现。当然,如果她在别家赌场里,陈久发也不能硬把她请来。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正是所有赌场最热闹的时候…… 突然,一辆深红色的豪华轿车,风驰电掣地来到了“大鸿运赌场”,在门外找了个空位处把车停住。 车门开处,下来个盛装艳妇,风姿绰约,仪态万千的年轻女人,从容不迫地走进了赌场大门。 整个赌场里,正在赌得起劲的赌客们,突然被这女人吸引住了,无数的眼光,均不约而同地集中目力射向她身上来。只见艳光四射,穿一身夹金丝的晚礼服,袒其胸而露其背,手臂上挂着个金链长带的金色漂亮皮包。满身佩带着珠光宝气的名贵首饰,确实雍容华贵,相当的动人! 一名大汉立即奔进帐房里的办公室,急向坐镇在那里的陈久发报告:“老板,那女人又来啦!” 陈久发正由朱茂才在陪着闲聊,闻报微微一怔,急问:“什么女人来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那大汉郑重说:“就是那个叫‘午夜情人’的女人!” 陈久发这才“哦?”了一声,突觉精神大振,立即站了起来,准备走出办公室。 朱茂才急加劝阻说:“老板,你最好先别出面,让我去看看……” 陈久发断然说:“不!我已经等了三个晚上,为的就是要亲眼见识见识,看看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朱茂才忙起身说:“老板,这女人的来历虽然值得怀疑,但我们却不宜把她惊走,因为目前各家赌场都巴不得她去光顾,才能吸引更多的赌客上门呀!所以我在想,最好是能不动声色,从暗中把她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先弄清了她的来头,然后再决定行动,必要对不惜来个霸王硬上弓,逼使她就范。只要能使她答应跟我们合作,午夜以赌客的身份来这里,那么我们‘大鸿运’就必然生意兴隆,夜夜门庭若市啦!” 陈久发霍然心动地说:“嗯!这倒是个办法,但我听说这女人非常机警,而且很狡猾,最近接连几个晚上,每夜都有人打算跟踪她,结果却被她甩掉了。我们又怎能有这个把握,一定能查出她的行踪?” 朱茂才胸有成竹地笑笑说:“这个差事交给我好了,老板尽管放心,今晚我负责把她的行踪查个水落石出!” 陈久发犹豫了一下,始说:“好吧!你马上去安排一切,我现在只出去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样个女人?” 朱茂才唯唯应命,立即召来一名精明强干的手下,吩咐他先溜出去,找到那女人的车子,设法打开车后的行李箱,藏身在里面。 这确实是个匠心独到的鬼主意,比跟踪高明多了,只要那女人不打开行李箱,就不至于发觉车上藏了个人。那么无论她到哪里,也就把那家伙带着,绝对无法摆脱了。 她既不会发觉车上有人,又没发现被人跟踪,岂不是放心大胆地把车开回目的地? 这样一来,她的行踪就被查明啦! 朱茂才对自己这个主意,颇有些沾沾自喜,认为是绝对有效,而万无一失的。 交代完毕,等那汉子领命而去,他也就走出了办公室,经过帐房,来到赌况正热烈的大厅。 眼光朝四下一扫,只见陈久发已默默站在距离轮盘赌桌不远的楼梯口,站上两层梯阶,以便居高临下注视整个长桌上的赌况。 朱茂才悄然走过去,挨着他身边朝长桌上一看,果见那女人赫然在座,正在桌旁用带来的纸和笔,计算开出过的号码。 赌轮盘完全是靠运气和凭灵感,而一般精于此道的,却喜欢计算开出过的号码,以为借此可以推算出哪个号码容易中,或者机率较高。 其实那根本是在自欺欺人,真要能计算得准确,数学家岂不个个都成了每押必中的大行家?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其中可能还真有点门道,不然这女人怎会每夜大获全胜,满载而归?她现在就在聚精会神地计算呀! 陈久发忽然轻声说:“老朱,你看那女人是不是有点门道?” 朱茂才再定神一看,这才发现那张赌桌上,已进入了半停顿状态。原来轮盘赌是一大张长桌,轮盘置于头上的那一端,由一个专人负责,等赌客下好了注,他便转动轮盘,使投入盘中的一个钢珠随盘不停地转动。直到轮盘由快而慢,逐渐缓缓停止前,钢珠才落入注明号码的槽中。一共是三十六个号码,任由赌客自行押注,钢珠落入那一个号码,押中那一号的无论下注多寡,均照赔三十六倍。因此明知押中的机会极少,只有三十六分之一的希望,但它的诱惑力却非常大,使人趋之若鹜,乐于此道而不倦。 在负责转盘的人两旁,各有一名拿着“丁字扒”的女郎,专门负责吃进赔出,而桌的另一端,则有两名男职员担任监视。 桌上除了置有一具轮盘,大部分的面积则用来划成了小方块,每一格里是一个号码,供赌客自行下注。 这时桌的周围拥挤了不少人,而座位有限,大部分都站着,显然是被那女人吸引过来的。连本来在别桌的赌客,也纷纷停下了赌,围过来看热闹了。 照说这一桌的赌况应该相当热烈才对,其实不然,由于这女人坐下来后,始终还没开始下注。以致除了少数几个技痒难禁的赌客,在那里应景之外,其余的人居然都在作壁上观,好像是要以她马首是瞻,她不下注,别人也就不下注似的。 朱茂才一看这情形,不由地暗自一怔,随后陈久发又说:“老朱,你得想想办法呀,这个局面继续下去算怎么回事?” 朱茂才把眉头一皱说:“这倒有点伤脑筋了,她不下注,我们又不能强迫她下。并且……万一她真有点门道,当真每押必中,而其他的赌客也一起地跟着她押,那我们不惨啦!” 陈久发沉声说:“我就是顾虑到这一点,所以才要你……” 谁知他的话犹未了,那桌边坐的女人已搁下了纸和笔,突然把面前早已兑换的筹码,以纤纤玉手拿起五个红的,押在了“二十一”的号码方格里。 果然不出所料,她一出手下注,其他的赌客立即起哄似的,一个个都凑起热闹来,纷纷跟进,一起都把筹码向“二十一”押下。 在轮盘转动以前,那方格里早已押满了红的,蓝的,绿的及黄的大小各种筹码。其中以她押的注最大,五个红的筹码,就是代表五千葡币。 通常玩这种轮盘赌的,押注都不会太大,为的是要“细水长流”,因为它的“机会率”较小,赢的成分只占三十六分之一,所以不能像赌牌九,或押宝等那样孤注一掷,否则三下两下输光就没得玩的。 因为在轮盘赌的桌上,一出手就是五个“红牛”,确实算得上是大注了。而其他那些赌客也有不甘示弱的,押下了三两个“红牛”,积少成多,加上其余五百的,一元的及二十的,总计下来那一个号码就押了不下一两万。 虽然赌场方面占的赢面较大,等于是三十五与一之比,但万一真被他们押中“二十一”号,要照三十六倍赔出去,就得赔上几十万葡币。 负责转盘的一看这局面,不禁傻了眼,竟然怔怔地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注已下定,而他却迟迟不转动轮盘,赌客们哪能按捺得下,立即有人不耐烦地催促说:“喂!大家的注已经下好了,怎么还不开始转?” 负责轮盘的背对着楼梯口,尚不知道陈久发和朱茂才早已在冷眼旁观了,他被赌客一催,更是六神无主,急得满头直冒冷汗了。 他倒并不是没见过场面,看到桌面上押的注太大,就怕的不知所措起来,而是因为“神秘女赌徒”赫然在座,并且她计算了半天才开始下注,似乎是很有把握,看准了才押的。 单单她押的就是五个“红牛”,加上其他的赌注,最少也在一万五以上。这神秘女人每夜战无不胜的纪录,早已轰动了整个澳门的赌场,使人对她已“闻名丧胆”,叫那负责转盘的怎能不提心吊胆? 正在急得手足无措,忽然一抬眼,发现对面站在另一端负责监视的职员,在暗向他频使眼色,并且以嘴唇噘他后面的楼梯口,似乎在示意要他向站在身后的人求援。 他一回头,这才发现站在楼梯上的大老板和赌场的负责人,顿时如获救兵地急说:“老板……” 可是还没等他说下去,陈久发已把脸一沉,冷声说:“客人的注都已下定了,你为什么还不开始?” “老板……”他犹图分辩,却被陈久发把眼一瞪,吓得噤若寒蝉了。 这时赌客们更起哄了,催促之声大起,使他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转动了轮盘,随即投入钢珠。 起哄的人声这才静肃下来,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得“格格格格”的轮盘转动声音,无数的眼光,都聚精会神地随着那钢珠在转动。 “格格格格”轮盘在不停地转动着…… 陈久发以手臂轻碰了朱茂才一下,要他注意那女人,只见她神色自若,毫无患得患失的紧张表情。好像她根本没下注似的,只是在那里漠不关心地作壁上观! 围在长桌周围的赌客,不时把凝视那尚在转动的轮盘的眼光,移向那女人的脸上,再迅速的移回轮盘。 最紧张的是那负责转盘的,他目不转睛地,直直地盯着那个被带转而跳动的钢珠,恨不得用手把它放进槽里去,只要不是“二十一”号就成。 而站在那女人左右,以及她身后的不少赌客,却被更具吸引力的地方,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了目标。因为她那件袒胸露背的晚礼服,前面领口开的实在太低垂,不但暴露着一大片雪白娇嫩的酥胸,更露出了双乳隆起的部分,以及非常明显的一条深深乳沟。 尤其她坐在那里,上身向前微倾,使双乳呼之欲出。而站在她附近或身后的人,只要把眼光落在她那诱人的地方,就可以尽情欣赏那片美景,大大地一饱眼福! 然而她却浑然未觉,只是好整以暇地,在看着那轮盘转动,转动…… 渐渐地,轮盘由快而慢,只见那个钢珠“格答”“格答”地跳动了几下,终于落入了槽里。 但它跌落的号码不是“二十一”,而是“十七”。 “哦?……”突然响起了一片失望的叹息。 负责转盘的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十七!” 但整个桌面上,竟没有一注押“十七”的,甚至连其他的任何号码都没人下注,全部都押的是“二十一”! 两名站在桌角的女郎,立即以“丁字扒”将押在“二十一”上的筹码,全部扒了过去,分开颜色装入了筹码盒里。 那女人的前面尚有两叠“红牛”,起码是二三十个,但她一押不中,竟不再押了,抓起筹码就站起身来。 不料一不小心,竟被站在身旁的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绅士,无意地碰了一下,使她抓在手上的筹码,一松手全部掉落在地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青年绅士连忙道歉,俯下身去替她抬起筹码。 那女人也说了声:“没关系,我自己来拾吧!……”似乎有点过意不去,忙不迭也俯下身去。 两人面对面地蹲下,几乎把头碰在了一起,谁知那青年绅士竟趁机轻声说:“你的车子行李箱里,已有人藏着!” 那女人暗自一怔,但这时附近围满了人,使她不便多问,仅只微微地点了下头。一则表示她有数了,一则对他的警告表示谢意。 掉落在地上的二三十个筹码,两个人一起拾检,很快就拾完了。青年绅士把抬在手里的筹码,站起来交还给她,又歉然道了个歉:“对不起……”表示礼多人不怪。 那女人接过筹码,微微一笑说:“谢谢。刚才是我起身太快,不能怪你呀!” 青年绅士哂然一笑,遂问:“怎么,你不玩了?” 那女人笑笑说:“今晚出师不利,我想玩玩别的,再试试运气,位子让给你好吗?” 青年绅士摇摇头说:“不了,今晚我不想再玩……” “为什么?”那女人问。 青年绅士强自一笑说:“你是出师不利,我却是全军覆没,所以……” 那女人立即明白他是输光了,于是把手里的筹码递给他说:“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二十多个‘红牛’,就借给你碰碰运气吧!” 青年绅士居然毫不客气,笑了笑说:“也好,不过这玩意赢的机会太少,我实在毫无把握,我们换样玩玩如何?” 那女人笑问:“那么你对什么比较有把握?” 青年绅士回答说:“牌九!” “好!”那女人毫不犹豫地说:“我们就去赌牌九吧!” 于是,在无数羡慕的眼光下,他们这一对彼此连姓名都未通报的青年男女,便一见如故地离开这张赌桌,相偕走向赌牌九的那边去了。 陈久发看在眼里,不禁诧然急问:“老朱,那小子跟这女人是不是一路的?” 朱茂才回答说:“不可能吧,那女人自从在各赌场露面以来,一直就是唱的独脚戏,好像没听说有搭档的……” 陈久发“哦?”了一声说:“那么刚才那小子是什么路道,居然跟她一拍即合?我看绝对有问题?” 朱茂才把头一点说:“老板,我先过去看看瞄头,请您立刻关照小彭,叫他暗中看住那小子,到时候看我的眼色行事!” 陈久发“嗯”了一声说:“好,你快到那边牌九桌上去,小彭由我来交代!” 朱茂才忙不迭地走下楼梯,匆匆赶了过去。 他不动声色,挤进了赌客群里,只见赌客们看那女人过去,均纷纷“礼让”,让他们走到了桌前。 赌牌九用的是大方桌,庄家是坐的高凳,可以居高临下。两旁也各站一名负责吃进赔出的女郎,只是她们不用“丁字扒”,而在胸前挂了个筹码盒。 这种筹码盒分成好几格,分别盛放各种颜色的筹码,手里则抓着现钞。因为赌牌九不一定非用筹码不可,现钞也同样可以下注,但赢了数目较大的筹码,就必须持往帐房去兑换。 除了庄家,桌旁只有三条长木凳,各据一方,经常是好几个人挤坐在一起,其他的人只有站着赌了。 因为牌九除了庄家之外,仅有三门可押,赌客可以自由下注,无论选择哪一门。但却不能人人都看牌,只有押注最大的才能独自“过瘾”。 其实这玩意也过不了什么瘾,一翻两瞪眼,两张骨牌一翻出就立判输赢。但偏偏有人不惜一掷千金,为的就是要让手指头摸那么两下。 天门的几个赌客,回头一看是“神秘女赌徒”驾到,居然立即起身让座,使那青年绅士也沾了她的光。 这女人倒真沉得住气,她已得到青年绅士的警告,知道有人藏在了她车上,竟然毫不介意,非但不再追问,根本连提都不提。她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看情形是又准备大展身手,赢足了才肯罢手呢! 朱茂才冷眼旁观,现在他距离较近,是站在那女人右边的斜对面,才趁机把她详细打量了一阵。 凭他主持赌场这么多年,可以说形形色色,各种身份的女人都见过。以他锐利的眼光,无论任何女人,只要让他看上一两眼,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很难得会看走眼的。 可是,眼前这神秘的女人,几天前来光顾过一次,当时他或许有个借口,说是没有看详细吧。现在她却是近在咫尺,等于是面对面地任凭他观察,竟也无法肯定她究竟是干什么的。 以她的这身打扮,俨然是位贵妇,但她的年纪太轻,充其量不过只有二十出头,除非她是有钱人家的姨太太! 然而阔佬的姨太太,又怎么每夜单独跑赌场,没有个人陪着,并且每次都大获全胜,满载而归,这岂不是像个职业女赌徒? 但说她是以赌为生的女人吧,那也不太像,因为职业赌徒跑赌场是犯忌的。万一被人识破,必然犯众怒,那她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同时她不但是单枪匹马,从不携搭档,而且更是明目张胆地光顾各大赌场。一连一个星期下来,已引起了各方的注意,真要是干这一行的,就绝不敢如此招摇。 那么她究竟是何种身份呢?连朱茂才这么厉害的眼光,竟也无法判断得出。 冷眼向斜对面看去,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她的胸前,那低敞的领口处,隆起几乎露出一半高挺的双峰,不但丰满挺实,而且呼之欲出,令人看了真有点心神荡然,情不自禁地要想入非非了! 朱茂才对女人并不感兴趣,他最看重的是金钱。不过今晚却例外,面对这具有神秘魅力的女人,连他也不禁霍然心动起来。 这时那对“一拍即合”的青年男女已开始下注,他们押的是“天门”,下的注倒并不大,青年绅士大概是要先试试运气,只押了两个“红牛”。 庄家已在拉开了嗓门,大声吆喝着:“下啦下啦,要押的快押,掷了骰子不来钱!” 那女人倒真有吸引力,由于她的转移阵地,使得刚才赶到轮盘赌桌上凑热闹的赌客,又像一群苍蝇似的,乱哄哄地飞了过来,纷纷在天门下注。 虽然她在轮盘赌上“出师不利”,但大家对她并未失去信心,好像认定了她是包赢不输的,只要跟着她押,就准备沾她点光! 注已下定,庄家又重复吆喝了一遍,突然大喝一声:“各位高抬贵手,走啦!” 扬手一掷,骰子掷出了七点,又听他喝将起来:“七出自拿三,天门头一方,走!” 赌牌九真够热闹,骨牌拍在光滑的桌面上,加上庄家不停地吆喝,以及周围赌客的起哄,真有点声势夺人,既紧张又刺激! 庄家照例是等三家都摊出了牌来,他最后才亮牌,一翻两瞪眼,比牌的点子大小,由两旁的女郎负责吃进赔出。 三家的牌已掷在桌面上,顺门是“瘪十”,尾门是“丁八杠”,实际只有一点。天门则是地牌配斧头,凑和那么三点,所以点子都不大,庄家只要有三点以上,就有通吃的可能。 只听得庄家喝声:“吃横堂,赔天门!” “啪!”地一声,把两只骨牌哗啦翻开在桌面上,原来是天牌配梅花大十——两点。 欢呼声顿时掩盖了输家的叹息,两名女郎立即先吃进顺门和尾门押的注,然后清点天门押的,分别一注注赔出。 这一付牌虽然庄家吃两家赔一家,却是得不偿失,因为吃进的不过是两三千元,赔出的竟是五千多! 那女人和青年绅士旗开得胜,立即士气大振,同时更使得其他的赌客,对“神秘女赌徒”的信心大增。 于是,第二条牌才一推出,大家已争先恐后地纷纷下注,押的全是天门,并且下的注很大,似乎看准了这付牌是必赢无异的! 二、午夜情人 陈久发把彭羽叫到面前来,面授机宜一番之后,正待到牌九桌边去看看情况,忽见一位职员匆匆走来,向他轻声报告说:“老板,有个年轻的女人要见您!” “年轻女人?”陈久发暗自一怔,诧然问:“她要见我干嘛?” 那职员茫然回答:“她不肯说,一定要当面跟您谈……” 陈久发“哦?”了一声,遂说:“好吧,你去把她带到办公室里来!” “是!”那职员领命而去。 陈久发不禁有些纳罕起来,这时候怎么会突然有个女人坚持要见他?过去也有过这种情形,那就是女赌客输光了,需要以首饰之类的东西抵押,拿了现款再去翻本。但这种事只需找朱茂才商量就行了,根本不必见他这位不出面的大老板。 但人家既然说明了非见他不可,他只好来到了办公室里等着,万一那女人真有什么重要的事,除了他不能解决呢? 刚坐下,点上了支香烟,还没抽上两口,那职员已带了个穿着很时髦,并且非常动人的年轻女郎进来,恭恭敬敬地说:“老板,就是这位小姐要见您!” 陈久发把手一挥,示意叫那职员退出,然后才摆出一付大老板的派头,大剌剌地问:“有什么事吗?” 那女郎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嫣然一笑说:“陈老板,我想跟你谈笔交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哦?什么交易?”陈久发怔了怔说:“请坐下来谈吧!” 女郎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径自坐了下来,从容不迫地说:“陈老板也许觉得很奇怪,或者认为我太唐突,其实我也知道陈老板开的是赌场,并不做生意,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易。不过,据我所知道,我的这个交易对陈老板来说,或许会感到兴趣,所以我才冒昧地来见你……” “小姐,”陈久发正色说:“无论你所谈的是什么交易,或者我是否有兴趣,只希望你不必兜圈子,干干脆脆地说吧,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 女郎笑笑说:“陈老板是贵人多事,我也不愿多耽搁你的时间。不过,我倒很清楚陈老板忙着去干什么。其实呀,陈老板亲自在这里坐镇,三天都能等,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陈久发不由地一怔,诧然急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郎又笑了笑说:“老实说吧,陈老板,大家都很清楚,你一向是不常来赌场的。最近接连三个晚上,你却每夜都亲自在这里坐镇,为的是什么呢?如果我猜的不错,大概就是为了等着一赌‘神秘女赌徒’的风采,甚至查明她的来龙去脉吧?” “你?……”陈久发大为意外地又是一怔。 女郎却接口说:“陈老板不必惊异,其实不但是你这里一家,其他的大小赌场,也跟你一样急于查出那女人的身份,而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哦?”陈久发急问:“那么你知道她的来龙去脉?” 女郎点点头说:“所以我才要求见你,并且认为你一定会发生兴趣,否则我就不敢这么冒昧啦!” 陈久发不愧是个老江湖,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于是直截了当地说:“你大概是要获得相当代价,才愿说出她的来龙去脉吧?” “当然!”女郎也回答得很干脆。 陈久发遂问:“那么你希望是怎样的代价?” 女郎这才正色说:“我的要求绝不过分,但也许你会觉得不近情理,那就是把你的赌场借给我三天!” “这……这是为什么?”陈久发果然暗觉莫名其妙起来。 但那女郎却一本正经说:“这是我提出的要求,接不接受在你,我绝不勉强,也没有向你说明原因的必要!” 陈久发非常狡猾,因为朱茂才已经派人藏在了那女人的车上,今夜只要跟踪到目的地,还怕查不出他的下落? 一旦查明了她的行踪,知道了落脚的地点,再查她的身份和来龙去脉,不等于是举手之劳? 同时那女人尚在这里赌牌九,彭羽又奉命去暗中监视她和那青年绅士了,必要时就会采取行动,那又何必再答应这女郎的无理要求! 因此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说:“小姐,你既不愿说明原因,站在我的立场,总得慎重考虑考虑吧!” 女郎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八点钟以前,我直接打电话到陈老板的公馆去。到时候希望你能做一个决定,否则我就去跟别家赌场谈谈看了!” 陈久发急于要去看牌九桌上的情况,无暇再跟这女郎蘑菇,当即起身说:“很抱歉,我还有点事情,不能跟你多谈。我们就这么说,明天早上通电话再决定,恕我不送了!” 女郎又嫣然一笑,说了声:“再见!”便径自走出办公室去。 陈久发等她一走,就忙不迭跟了出去,急向牌九桌那边赶去。走近一看,只见那里人头攒动,挤了黑压压的一大堆人,情况非常的热闹。 整个赌桌周围被赌客包围,根本无法跻身进去,使陈久发看不见桌上的情形。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声得意忘形地大叫:“哈!又是通赔!” 接着人声沸腾起来,周围的赌客无不振奋地发出了欢呼,那种兴高采烈的场面,简直热闹到了极点! 陈久发一看这情形,心里不由地往下一沉,因为赌客高呼通赔,无异是庄家又赔了个通,赔出的不是他的钱? 就在他又急又心痛之际,突见彭羽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一眼发现陈久发,立即上前轻声说:“老板,那小子确实有点邪门,八成是吃这一行的!” “那女人呢?”陈久发急问。 彭羽回答说:“她刚离开这里,老朱已经跟去了……” 陈久发忙吩咐说:“小彭,你留在这里别走开,我马上回来!” 彭羽急切说:“老板,我们已经连赔了好几个通,再不设法制止那小子,今晚我们就得赔惨啦!” 陈久发忿声说:“我们开的是赌场,赌客不歇手,怎么能收场?让那小子赢个够吧,我去去就来,回头再给他颜色看!” 说完,他便急急走向门口。 眼光一扫,已发现朱茂才站在大门外,陈久发立即上前急问:“老朱,那女人呢?” 朱茂才向街上一指说:“喏!刚开车走了……” 陈久发急向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见那辆深红色的豪华轿车,正飞驰而去,不由地怒问:“你怎么放她走呢?” 朱茂才却有恃无恐地笑笑说:“老板,她要走,我们怎么能把她强留下?不过老板放心吧,她的车上还带了条‘黄鱼’呢!哈哈……” 陈久发这才想起,朱茂才早已派人藏在了那辆车后的行李箱里,于是沉声说:“那就别管她了,回头等有了消息回来再说,现在先去对付那小子,他已经在那里兴风作浪,使我们的庄家连赔几个通啦!” 朱茂才把头一点,忽说:“不过……那小子要不歇手,我们拿他怎么办?” 陈久发神色凝重地说:“换一把手上场,或者……” 朱茂才忽然灵机一动说:“有了,这小子交给我来收拾吧!” 陈久发急问:“你有什么主意?” 朱茂才故意神秘地,向他附耳轻声嘀咕了几句,只见陈久发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两个人便相偕走进了大门。 陈久发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不速而至的女郎,遂说:“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刚才有个女人见我,说是知道‘神秘女赌徒’的来龙去脉,愿意告诉我们,不过她的条件是要我答应把赌场借给她三天!” “把赌场借给她三天?”朱茂才不解地问:“这算怎么回事?” 陈久发耸耸肩说:“谁知道,我问了她,可是她不肯说明。最后同意给我时间考虑考虑,约定明天早上八点钟以前,打电话给我听回音。” “这又是什么门道?”朱茂才诧异地问。 陈久发毫不在乎地说:“管她是什么门道,反正我们已盯上那女人了,对她根本可以不必理会。现在我去吩咐楼上准备,你马上派人去通知那小子吧!” “是!”朱茂才应了一声,等陈久发走向楼上去后,他才在门口叫了个保镖到面前,轻声交代了一番。 保镖唯唯应命,立即走向赌牌九的那桌,从人堆里硬挤了进去。挤近桌前,果见那青年绅士正在赌得起劲,面前的筹码已堆了一大堆。 “先生,”他躬下了上身,在青年绅士耳边说:“刚才那位小姐请你去一下!” 青年绅士不禁侧过脸来,诧然问:“哦?什么事?” 保镖的表情逼真说:“她说有点急事,要请你帮个忙……” “她在哪里?”青年绅士问。 保镖的回答说:“我带你去见她,请跟我来吧!” 青年绅士信以为真,略一犹豫,便起身将桌面上的筹码,一把把地抓起,放进上装口袋里,然后随着那保镖的挤出人群。 保镖的不动声色,把他从楼梯一直带上了楼,才用手在走道尽头的房门一指说:“她就在右边那个房间里,你请自己进去吧!”说完便径自匆匆下楼而去。 青年绅士不禁暗觉诧异起来,但他迟疑了一下,终于把肩微微一耸,竟不加犹豫地走了过去。 来到走道尽头右边的门口,他便伸手在门上轻敲了两下。 “进来!”房里果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青年绅士这才不疑有他,伸手一转门钮,推门走了进去。 但房里竟不见人影,眼光一扫,发现这是个布置精致的套房,而这时连着洗澡间的门,却是虚掩着的,里面亮着灯,但不闻水声。 他不禁怀疑起来,那“午夜情人”既是有急事相商,特地叫人把他请来,为什么避着不出来呢? 并且更令人不解的,是她怎么会在这套房里…… 念犹未了,洗澡间的门已推开,匆匆走出个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的女人! 她一抬眼,似乎突然发觉进来的人不对,立即故作猛吃一惊地大声惊呼起来:“啊……” 青年绅士未及解释,房外已闯进来五六名大汉,由为首的一个怒声喝问:“妈的,你这小子想干什么?” 青年绅士一看这情形,已心知中了圈套,不由地冷笑说:“哼!你们玩的这套把戏已经过时啦,何必还搬出来丢人!” 那大汉却不由分说,一声令下,五六名大汉立即一齐动手,向那青年绅士扑了过去。 可是青年绅士并不在乎,暗发一声冷笑,突然双拳齐发,左右开弓,给那些打手来个出其不意的迎头痛击。 由于他锐不可挡的凌厉攻势,攻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以致才一交手,已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为首的大汉见状,不禁惊怒交加,他穿的是一身短衫裤装,这时一翻上衣,已将别在腰间的手枪拔出。但那青年绅士眼疾手快,跳过来就飞起一脚,正踢在手的手腕间,使他手一松,枪便掉在了地板上。 他犹未及躬身去拾,青年绅士已冲到面前,毫不留情地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胸际,只听他发出声怪叫:“啊!……”人已仰面跌倒,跌了个元宝翻身,正好躺在了房门口。 青年绅士铁拳连挥,又把两名扑来的大汉击得踉跄跌开。正待趁机夺门而出,不料房门外已站了几名打手,把他的去路挡住,为首的正是彭羽。 “老兄真有两手,不含糊嘛!”彭羽挺身挡在了房门口。 青年绅士知道这“小霸王”是个狠角色,对这个家伙倒不能过于轻敌,于是冷冷地一笑说:“哪里,阁下不但身手不凡,而且又是陈老板面前的大红人,那才够神气,威风的呢!” 彭羽故意分散他的注意说:“老兄太夸奖了,兄弟不过是混口饭吃,根本谈不上……” 就在他话犹未了之际,青年绅士已觉出背后有人扑到,急将身子往下一蹲,身后那大汉已收势不及,扑了个空,从他的头上向前扑了过去。 幸亏彭羽的闪身够快,否则就被这大汉一头撞在了身上。 青年绅士突地跳起身来,奋不顾身地就向房门口冲去,彭羽欲阻不及,已被他夺门而去。 但是,房外尚有七八名打手,见状立即一拥而上,向那青年绅士发动了围攻。 青年绅士早已怒从心起,出手既狠又快,使得那批打手虽仗人多势众,竟然把他奈何不得。不过,他们却个个奋不顾身,把他团团围住了,一时倒也不易突围。 彭羽赶出房外,立即加入围攻,他毕竟比那些打手强多了。一出手就觉出了份量,顿使声势大振,稳住了阵脚,不致又被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 青年绅士一看脱身不得,楼下又冲上来一批打手,使他情急之下,突然一回身,挥拳逼开了彭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直冲回了刚才的房间。 他一冲进去,就返身把门关上,迅速推上了门里的横闩,刚退了两步,无意中脚下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刚才那大汉被他踢掉的手枪。 青年绅士不禁大喜过望,忙不迭躬下身去拾了起来,但却冷不防门后闪出那赤裸裸的女人,她尚未及穿上衣服,手里却已抓起个大型花瓶,出其不意就向他当头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青年绅士及时警觉,但已避之不及。只好急对头一侧,花瓶没有砸中他头顶,却砸在他的肩上。 一阵剧痛,顿使他怒从心起,立即一个旋身,低着头向那女郎疾扑,终将她拦腰一把抱住。 “啊!……”那女郎吓得魂飞天外,大着嗓门惊呼起来。 紧接着,那又冷又硬的枪口,已抵在了她赤裸裸的腰际。 几乎就在同时,房外的打手们,已在合力撞门了。 青年绅士以枪抵住女郎,冷声逼问:“告诉我,窗口外的下面是哪里?” 女郎已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回答:“是,是条防火巷,通街上……” 青年绅士不禁暗喜,立即把她放开,拖着她到窗口。急将窗门推开向下一望,果然是条窄小的防火巷,但地面距离窗口却有一丈四五尺高。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碰!”地一声,房门已被几名大汉合力撞开。 情急之下,他再也无暇迟疑,急将那女郎一把推开,翻出窗外就纵身而下。 等到彭羽冲到窗口,向下一看,青年绅士竟未跌伤,早已爬起身来,冲向了巷外。 彭羽不禁又气又急,赶紧回过身去下令:“你们快下去追!” 打手们唯唯应命,忙不迭冲出房外,奔下楼去,一直追出大门外。 可是朝街上一看,早已不知那青年绅士的去向! 他们犹不死心,分头追赶了一程,结果连人影也不见,只好沮然奔回赌场复命。 陈久发听说动员了这么多人手,居然没有把那青年绅士制住,反而被他跑掉了,顿时勃然大怒,把那批打手们,包括彭羽在内,一个个骂了个狗血淋头。 彭羽被骂得垂头丧气,敢怒不敢言,其他的人就更是噤若寒蝉了。 朱茂才等他大发了一顿雷霆,才敢硬着头皮挺身而出,作好作歹地劝说:“老板,那小子跑已跑了,你生气也无济于事。好在我们已派了人藏在那女人的车上,回头一定会有消息回来。只要查明那女人的落脚处,不怕查不出她的来龙去脉。如果那小子真跟她是一路的,还怕不能找机会对付他?” 陈久发仍然怒不可遏地说:“这实在气人不过,那小子居然敢在老子的赌场来兴风作浪,还赢了一大笔去!” 朱茂才哈哈一笑说:“老板,他赢去的不过是些筹码,还在他身上,难道他真有胆量敢来兑换?” 陈久发听他这么一说,怒气才消了下去,沉声说:“谅他也不敢!不过,场子里你还是得去招呼着些,以免万一有他们的同伙混迹在内!” “是!”朱茂才恭应一声,先行走出了办公室。 当他刚走出帐房不久,便有个西装革履,蓄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绅士,捧着两把筹码到帐房来,一下子兑换了二十万七千多现款,然后从容不迫地离去…… 三、深宵情挑 现在已是深夜两点半钟,一位穿着很时髦,并且极为动人的年轻女郎,亲自驾着一辆敞篷跑车,来到了位于市中心区的“太子饭店”。 澳门是不夜城,过夜生活的人很多,所以整夜都有“夜游神”“夜猫子”到处出现,根本不足为奇。尤其进出旅馆、酒店、及娱乐场所,甚至跑赌场的女人特别多。她们大部分是游客,也有应召女郎,或舞女,表演节目的女郎,总之,形形色色的都有。 这女郎进入“太子饭店”,直接乘自动电梯升上了三楼,向值勤的仆欧问:“三一六号的郑先生回来没有?” 仆欧一面打量着这女郎,一面回答说:“回来一会儿了,大概已经睡了吧!” 女郎打开手提包,赏了仆欧一张百元的葡币,便径自向走道里走去。 来到三一六号房门口,她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按门旁的电铃。 房里的人似乎已睡了,过了片刻,始听得从门里发问:“什么人?” 女郎娇声回答:“郑先生睡了吗?我姓白,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房里的人断然拒绝说:“对不起,时间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谈吧!” 女郎急说:“不行,明天就太迟啦!” 房里的人迟疑了片刻,终于把房门打开,这位姓郑的,原来就是那青年绅士! 不过这时他已不是西装革履,而是披了件晨褛起身来应门的。 他向这位不速之客打量了一眼,又向房外走道里一望,才请那女郎进房,随即关上房门。 女郎走进房,嫣然一笑说:“郑先生不必担心,我既没有带人来,也没有被人跟踪!” 青年绅士置之一笑说:“至少我对你这位小姐并不认识,而时间这么晚了,你突然不速而至,总不免使我感觉意外吧!” 女郎笑笑说:“郑先生当然不会认识我,但我却知道你是鼎鼎大名的‘金臂人’郑杰呢!” “哦?”郑杰颇觉诧异地说:“这倒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澳门我不但是第一次来,并且我用的是假名字郑小波,想不到居然被你认出了是我,实在令人佩服!” 女郎又笑了笑说:“我看你倒不是小波,而是准备兴风作浪,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呢!” 郑杰更觉诧然望着她说:“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来澳门的目的啦?” 女郎把眉一扬说:“如果不出我所料,郑先生来澳门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那神秘的‘午夜情人’吧!” 郑杰没有作答,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始说:“你既然对我一切了若指掌,想必也是此道中人,不知是否可以把你的芳名见告?” 女郎大大方方地说:“我叫白莎丽,这名字你或许连听都没听过。不过我提一个人,相信你一定知道的,就是不久前才从香港监狱里,刑满被释放出来的白振飞!” 郑杰怔了怔,若有所悟地急问:“白小姐跟他是什么关系?” 白莎丽正色说:“他就是家父!” “哦!……”郑杰这才恍然大悟,遂问:“那么白小姐这么晚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白莎丽郑重其事地说:“不瞒你说,我跟家父来澳门,也就是为‘午夜情人’。我们彼此已经见过面,可是那女人不但狂妄自大,而且还目中无人,根本不把我们父女放在眼里……” “你们找她干嘛?”郑杰好奇地问。 白莎丽摇摇头说:“目前恕我不能奉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见了她以后,结果是闹得不欢而散。所以我们今晚跟踪到‘大鸿运赌场’去,打算放她一冷箭,迫使她就范,不料家父却发现你跟她搞在了一起。当然,我们也知道你特地从香港赶来,为的就是她,因此家父派我跟你谈谈……” 郑杰不动声色地说:“那么令尊的意思是什么呢?” 白莎丽直截了当地说:“家父希望郑先生不要跟她搞在一起,以免她如虎添翼,更认为自己不可一世了!” “这算是警告?”郑杰问。 “这倒不敢,”白莎丽说:“这只能算是向你打个招呼,但郑先生要是愿意的话,倒很希望郑先生能跟我们合作。” 郑杰茫然说:“跟你们合作?合作去对付‘午夜情人’?” 白莎丽又摇了摇头说:“你别误会,我们绝不是存心对付‘午夜情人’,即使以不择手段逼她就范,也是希望她答应跟我们合作呀!” 郑杰“嗯”了一声说:“我懂了,你们去找过她,而她却断然拒绝了,所以你们不希望我跟她搞在一起,好使她孤掌难鸣。这样你们才能逼她就范,不得不答应跟你们合作,对不对?” “完全正确!”白莎丽说:“但有一点你却不知道,那就是这几天以来,要不是我们在暗中相助,她的行踪和身份早就被人查出啦!” 郑杰忽说:“白小姐,我想你们既然找她合作,无论是干什么,必然是对她有些好处的。而她却断然拒绝,一定是有个理由的吧?” 白莎丽忿声说:“她还有什么理由,完全是自命不凡,狂妄自大,以为凭她唱独脚戏,就能轰动澳门。其实要没有我们在暗中掩护,她早就落在了那些赌场老板的手里!” 郑杰忽然笑问:“不过我倒想请教,这么晚了,令尊自己为什么不来跟我谈,却让白小姐来?” 白莎丽一本正经说:“这自然有原因的,因为我们人手不够,一共只有我们父女两个人,在完全绝望以前,无论怎样总不能让她落在任何人手里。暗中保护她的任务,只有家父能担任,他又不能分身,不让我来这里见你,还能让谁来呢?” 郑杰终于开诚布公地说:“白小姐,其实你们来找我谈,根本就大可不必。不瞒你说,我这次赶来澳门,虽说是为了‘午夜情人’而来,但对她却毫无任何目的,完全是由于一时好奇心的驱使。也可以说是赶来凑个热闹,见识见识她究竟是怎样个神秘的女人罢了!” “如果她是个男人,你就不会感到兴趣,特地从香港赶来了吧?”白莎丽笑着问。 郑杰微露窘色地说:“白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莎丽望了他一眼说:“我们既然知道你的底细,自然也清楚你的个性,作风和一切,以及你过去的风流艳史。其实谁不知道你‘金手臂’郑杰,不但精通各种赌技,对于女人也有一手,尤其是对出了名的女人特别发生兴趣。不然你怎么会为了‘午夜情人’,特地从香港赶来凑这个热闹?还不是为了要找机会跟她接触,不过你倒真有办法,这么快就把她搭上了!” 郑杰想不到她居然毫不保留,当面说的这么露骨,不禁强自一笑说:“白小姐,你这完全是道听途说,听信了人家捕风掠影,故意无中生有乱造我的谣言。其实……” 白莎丽接口说:“其实你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是吗?”说着,她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郑杰被她笑得尴尬万分,只好窘然说:“我虽不敢说坐怀而不乱,但也不至于像别人说的那样,否则我岂不成了个色狼了!” 白莎丽故作不屑状说:“事实胜于雄辩,除非你能向我证明!” “证明?”郑杰苦笑说:“这种事从何证明?我又不能向过去认识的,或者接触过的女人,要她们每人都写张证明书给我保存,证明我没有打过她们的歪主意呀!” 白莎丽忽说:“但你现在是要使我相信,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我当场证明!” “用你来证明?”郑杰意外地一怔。 白莎丽却若无其事地笑笑说:“老实说吧,今夜我已决定不走了,准备睡在你这里。你如果经得起考验,就跟我同睡一张床,那才能证明你不是传说中的色狼!” “这……这怎么可以……”郑杰结结巴巴地说。 “有什么不可以?”白莎丽挑衅地说:“除非承认经不起考验,对自己毫无把握,不能克制自己!” 郑杰不置可否地说:“你真要在这里住一夜倒无所谓,但让令尊知道了……” “你不必担这个心,”白莎丽说:“现在我也不想瞒你,老实告诉你吧,家父要我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我今夜跟你在一起,以免你会跟‘午夜情人’搞在一起去。因为家父不愿被你介入,才好单独跟她作最后一次谈判,一切必须在今夜摊牌!” 郑杰极勉强地笑了笑说:“白小姐倒真爽快,但我今夜根本就没打算再出去,更不可能跟‘午夜情人’搞在一起去,这样你们尽可放心了。当然,你要留在这里监视我,我并不反对,至于要我证明那种无稽之谈,实在大可不必……” “郑先生,”白莎丽说:“我也跟你一样地好奇!你为了好奇心的驱使,能够特地赶来澳门见识‘午夜情人’,而我现在有着现成的机会,难道不想获得一个正确的答案,以便证实那些道听途说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吗?” 郑杰尴尬地说:“那么白小姐的意思,是非要考验考验我啦?” 白莎丽妖媚地扫了他一眼,笑问:“难道你不敢?” 郑杰灵机一动,故意说:“我倒没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我们把话可说在前头,万一我经不起考验,到时心猿意马,情不自禁起来的话,那又怎么办?” 他原以为这么一说,必然把她吓唬住了,使她不得不自动打消原意的。谁知大出他意之外,白莎丽居然毫不在乎地说:“那你就看着办吧!” 这一来反而把郑杰窘住了,使他左右为难起来。 虽然她已把话说的很明,主要的目的是要留在这里,怕他去跟“午夜情人”搞在一起,影响了他们的最后谈判。但她毕竟是个年轻的女郎,而且又相当动人,真要跟她同被共枕地睡在一张床上,连他自己也毫无把握,当真能无动于衷吗? 到时候万一情不自禁,无法克制自己而冲动起来,势必发生意料中的情况。别的倒不怕,但却不能不考虑到后果。 因为听她刚才的口气,他们父女也颇有意思拉他合作,目前尚不知合作干什么勾当,但“午夜情人”既是断然拒绝,自然不会是光明正大的途径,否则她就不至于不屑为了。 现在白莎丽很可能是以色为饵,诱使他入壳,到时候他不知不觉地上了钩,就不能不答应“合作”,假使是去干伤天害理的事,他岂不是被拖下了水? 郑杰尚在那里犹豫不决,没有拿定主意,不料白莎丽却走过去把电灯“啪”地一声关掉了。 顿时,房间里变成了一片黑暗。 郑杰仍然坐在沙发上,只听得黑暗中发出轻微的笑声,好像对他是一种挑战,一种诱惑,也是一种讽刺!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直觉地意识出,白莎丽正在脱掉衣服…… 过了片刻,终于听得她上了床,向他笑笑说:“郑先生,难道你准备在那里坐一夜?” 郑杰极力使自己保持冷静说:“白小姐,你是客人,我就把床让给你睡吧!” 白莎丽却含有挑战意味地说:“我看你是不敢上床,跟我睡在一起呢!” 郑杰明知她在用激将法,但不为所动地说:“就算是我不敢,我甘拜下风,算你胜利了,总该成了吧!” 但白莎丽却不依地说:“那不行,我们已经说好了的,你要不上床来睡,我也不睡了,干脆陪你在沙发上坐一夜。再不然就让你睡床,我睡沙发。” 接着听到席梦思的弹簧一响,似乎她已当真起身要下床了。郑杰这才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我上床来睡就是啦!” 黑暗中,白莎丽发出了胜利的微笑声。 郑杰只好从沙发上站起来,向黑暗中摸索过去,好在距离不远,终于摸到了床边。 但他无法看见白莎丽躺在左边或右边,只得试探地叫了声:“白小姐……”他想以声音判别她睡的是那一边。 白莎丽轻轻应了声:“唔……” 郑杰认为她睡的是另一边,立即脱下晨褛,随手抛向床的一头,便立即摸索着上床。 可是他的双手向床上一摸,突然接触到一片细滑而微凉的东西,立即意识出摸到了女人的肉体。 郑杰不由地暗自一惊,难道她竟把衣服脱光了,赤裸裸地躺在床上?…… 他犹未及把手缩回,白莎丽已把他一拖,顿使他整个身体扑上了床,侧压在一个丰满的肉体上! “哎呀!……”白莎丽轻呼了一声。 郑杰赶紧双手一撑,移开身体,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忙不迭郑重说:“白小姐,你既然要我向你证明,那就最好不要引我犯罪!” 白莎丽不服地说:“我引你犯罪?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杰把被拉起盖在了身上说:“至少你身上应该穿点东西,不能……” 白莎丽“噗嗤”一笑说:“你以为我身上没穿东西?我又不是玛丽莲梦露,有光着身子睡觉的习惯!不信你摸摸看,我身上真的没穿东西吗?” 说着,她已执起了他的手,硬使他向她身上摸去。 郑杰这才发现她并非全身赤裸,刚才不过是巧触及她裸露的腹部,以致误认为她是一丝不挂。 这时虽已证实她身上还保留了些什么东西,但他被她执着的手,却正摸在那紧紧包着一堆肉峰的乳罩上,不禁使他心神一震,突然感觉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 白莎丽虽然没有当真脱光,但她这样放荡不羁的大胆作风,已委实令人咋舌。哪有一个年轻女郎,敢形同半裸地,跟个初次见面的男人睡在一起,而毫不在乎的? 尤其传说中的郑杰,又是个调情老手,风流成性的色狼! 她居然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对他的“考验”,那不是等于羊入虎口? 不过话说回来,白振飞当年在黑社会中,曾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在一次大冲突中,跟九龙新界的一个大流氓头子,在“黄鹤楼茶馆”喝“讲茶”,由当地知名之士出面从中排解,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白振飞盛怒之下,就以一双铁拳相向,不料出手过重,竟当场将对手击成重伤,终告不治而亡。 这一场人命官司,在各方奔走活动之下,白振飞只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虽然他只坐了五年的监,但他的势力已就此瓦解,树倒猢狲散,谁还能束紧裤腰带,饿着肚子等他刑满出狱重振声威? 郑杰是近年才崛起的,他以精艺的赌技被人誉为“金臂人”,更由于身手不凡,加上他见义勇为和疾恶如仇的作风,所以很快就在江湖中闯出了名气。 当年白振飞咤叱风云,威风不可一世时,郑杰还没有出道。不过那件轰动港九的命案,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所以白莎丽一提“白振飞”三个字,他立刻记起了那五年前的那位白大爷。 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位不速而至,深更半夜找上门来的女郎,竟是白振飞的女儿! “我们睡吧!”郑杰突然抽回了手。 白莎丽却娇声说:“我睡不着!” 郑杰强自一笑说:“那我们就聊天聊到天亮!” “聊什么?”白莎丽笑问。 郑杰忽说:“哦!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刚才‘大鸿运赌场’方面已派了个人藏在‘午夜情人’的车后行李箱里。刚好被我发现,已经暗地里通知了她,但不知是否有办法对付车上那家伙?” 白莎丽笑了笑说:“这倒不需要你操心,在我来这里之前,她那辆车子已经停在了郊外的树林里,并且锁上了行李箱。” “那家伙岂不是要被活活闷死了?”郑杰惊诧地问。 “活该!”白莎丽无动于衷地说:“这叫做作茧自缚,谁教他们自作聪明,以为这样就能查出‘午夜情人’落脚的地方了呢!” 郑杰不解地说:“可是我不明白,她那部车子的目标很大,就算无法跟踪,或者找它不到,难道根据车牌号码,还查不出车主是谁?” 白莎丽解释说:“她可精得很,哪会连这点都想不到,所以她的车子每夜都换一部。这些车子都是汽车公司寄售的二手货,全澳门有二十几家汽车公司,她可以到任何一家去,只要表示想买部车,声明先得试用一两天,交付了足够的押金,马上就可以把车开走。第二天把车送还,表示不中意,贴补一点费用就行了。到了夜里,她再用的又是另一部车了,这教人如何去追查!” 郑杰这才恍然大悟说:“难怪各方面都查不出她每夜的去向了,但你们又怎会知道她的行踪,并且跟她见过几次面的?” 白莎丽笑笑说:“我们在香港就开始跟踪她了,一直跟到澳门来,还会不知道她的行踪?那我们真是喝西北风的了!” 郑杰趁机说:“白小姐,你们既是从香港就开始了跟踪,并且决心要拉她合作,当然是对她的来龙去脉,和一切都了若指掌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 “当然可以!”白莎丽说:“但不是今夜,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要等以后?”郑杰有些迫不及待。 白莎丽回答说:“因为我们必须保守这个秘密,才能跟她谈判,必要时就以此逼她就范,所以暂时不能告诉你。当然,如果你能加入一份,诚心跟我们合作,情形就不同了!” 郑杰颇觉扫兴地说:“换句话说,是必须我答应跟你们合作,你才会告诉我关于‘午夜情人’的一切?” “当然!”白莎丽说:“否则你也可以去找她,那么我们岂不是枉费心机,到澳门来白跑了一趟!” 郑杰不以为然地说:“白小姐,我一向不大喜欢打听别人的秘密,但如果你们真有意思拉我合作,至少总该让我了解合作干什么,不能糊里糊涂就答应跟你们合作吧?” 白莎丽笑笑说:“那当然啦,不过目前时机还没成熟,未免言之过早,真要到了彼此合作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一切的。也许过了明天,家父就会直接跟你谈的。” 郑杰心里忽然想到,既然他们已经跟“午夜情人”谈判过好几次而被拒,只要找到她一问,一切不就明白了? 于是,他不再追问下去,保持缄默地闭上了眼睛,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让杂念侵入。 否则他身旁就躺着个半裸的女人,一旦把持不住,就会情不自禁地引火烧身了。 但白莎丽却不甘寂寞,故意娇声笑问:“郑先生,你怎么不理我了,不是说要陪我聊天到天亮吗?” 郑杰忽然感觉出,她的身体已移近了些,几乎使彼此体肤相触,只好打趣地说:“白小姐知道开车的守则吗?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白莎丽却带有讽刺意味地挪揄说:“像郑先生这样的正人君子,我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只要你别把我看成危险人物,在那里提心吊胆就成啦!” 郑杰置之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 黑暗中,她的身体又在移动了,并且得寸进尺地,逐渐靠近了他的身体…… 郑杰早已意识出她的企图,既然深更半夜找上门来,又睡在了他床上,那还会“相安无事”?不过他心理上已有准备,那就是绝不贸然“轻举妄动”,倒要看看这大胆的女郎究竟能把他怎样? 她的试探毫无反应,居然仍不死心,干脆又把那半裸的玉体,贴近了跟他的身体紧紧挨着。 “郑先生,”白莎丽忽然提出一个问题:“我在想,如果现在躺在你身边的是‘午夜情人’,你会对她怎么样?” 郑杰回答说:“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我根本不去伤这个脑筋!” 白莎丽却说:“那可不一定,有很多事情都是突然发生,根本意想不到的。我不信在我来这里以前,你已经预料到我会找上门来,而且跟你睡在了一起?” 郑杰怔了怔说:“这当然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这是事出有因的,不能一概而论。至于‘午夜情人’却没有理由找上门来,更不可能跟我睡在一起呀!” “我说的是假如,”白莎丽说:“假如真有这种情形发生呢?” 郑杰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也会跟现在一样,但如果她的目的不同,不是存心对我考验,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白莎丽忽然笑问:“这么说你是因为在接受我的考验,才故意装成这么一本正经的啦?” 郑杰只好呐呐地说:“这,这也不能算是装,事实上……” 白莎丽不容他说完,就抢着说:“不管你是不是装的,但我对你的考验还没开始呢!” 郑杰不由地又是一怔,尚未及嚼味出她这话的意思,她竟已突然侧转身来,紧紧地将他身体抱住! “白小姐……”他刚一出声,忽觉她已侧扑在他的胸前,以两片火热的朱唇,压向了他的嘴上。 这一个火辣辣的热吻,立即开始了她的攻势,使得郑杰在措手不及之下,面临了真正的考验…… 黑暗中,她的热吻简直像火山突然爆发,好像要把一切吞噬,毁灭! 郑杰此刻如同被海里的八爪章鱼紧缠住了,使他无法挣脱那强有力的臂爪,唯一的办法只有猛力把她推开,来个严词断然相拒,才能避免被她的热情融化。 但他又狠不下这个心,事情就难办了。这只不过是刚开始,她已热情似火,令人难以抗拒。继续发展下去的情势,更是可想而知的。到了那时候,不要说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就是柳下惠再世,恐怕也不能克制自己,而情不自禁地自毁那千古流传的“坐怀不乱”美誉呢! 事态已经很明显地摆在眼面前,她根本不是为了好奇,要试试他经不经得起考验。显然来的目的就是要以色为诱,诱使郑杰堕入她的情网,成为她的爱情(不!应该说肉体更正确)俘虏。 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将被他们父女牵着鼻子走了? 因此郑杰认为,这女郎不惜以身体相诱,却故意用考验作为掩饰,实在是自欺欺人,太不聪明的不智之举。 同时,这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他要真占了便宜,事后照样可以不认帐,她又能把他奈何? 念及于此,郑杰不禁暗觉好笑起来,于是决定听其自然,任凭情势的发展下去。好在自己又不是没经过这种场面的,反正男人总吃不了亏,难道还担心被她吃了不成? 但她这座火山一经爆发,就再也无法控制,顿时热情奔流,好像欲火已在狂烈地焚烧,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郑杰真有点难以相信,一个娇媚动人的年轻女郎,在黑暗中突然会变成了一个荡妇。那种形同疯狂的热吻,简直就像饥渴的野兽,一旦获得美味的食物,竟然来不及细嚼,就狼吞虎咽起来了。 她的这一吻,足足吻了好几分钟,才暂时鸣鼓收兵,依依不舍地把嘴唇分开。但仍然跟他脸颊紧贴着脸颊,伏在他的胸前娇喘着。 郑杰始终是处于被动的,井没有任何行动表示,实际上他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否则火上再一加油,那他就毫无把握能闯过这一关了。 她喘息了片刻,才缓过一口气来,忽在耳边轻声说:“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嘛,是不是在想‘午夜情人’?” 郑杰笑笑说:“其实现在正值午夜,你才是名副其实的‘午夜情人’呢!” “我可不敢掠人之美,沾她的光,并且我也没资格算你的情人!”白莎丽说:“不过,你的比喻倒很恰当,就算她现在跟你在一起,也不过是个女人,黑暗中根本看不见脸,那又有什么分别?” “也许有那么一点分别吧!”郑杰故意说。 白莎丽急不可待地问:“什么分别?” 郑杰回答说:“我看她像一座冰山,而你却是一座火山!” 白莎丽“噗嗤”一笑说:“你倒真会比喻,如果我真像座火山,你可得当心它会随时爆发呢!” “难道你这座火山还没爆发?”郑杰暗自一惊,因为在他认为,这座火山早已爆发啦! 白莎丽忽然把上身支了起来说:“嗯!现在它马上就要开始爆发!” 郑杰心知这女郎将有所行动了,趁她上身刚一离开他胸前,尚未采取下一步行动之际,赶紧双手向上推去,打算把她的身体推起。 不料她的动作更快,当他两手向上一推时,由于黑暗中根本看不见,竟然触及了一对脱掉了乳罩的肉球,赫然是两座高挺的火山。 郑杰不由地心神一荡,忙不迭把手缩回,但她已将上身整个压了下来,使他的两手被压在了赤裸的双乳下。 紧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地将乳罩按在了他口鼻之间! 郑杰的两手被压住了,欲阻不及,刚发觉一股特别的气味,已失去了知觉…… 四、针锋相对 “大鸿运赌场”今夜吃了赔帐,这是自开张以来从未发生过的现象。在赌局尚未结束以前,根据帐房里初步的结算,被赌客兑去的现款,已与兑换出去的筹码数字相差无几了。 换句话说,现在尚在赌的赌客手里,还持有为数不少的筹码,除非全部输光了走路,否则在赌场打烊之前,尚得兑付出去一大笔现款。 同时被那青年绅士带走的,还有一批筹码,如果全部加上,那就赔的更多啦! 朱茂才一看这情形,心知帐房里的现款已不足应付,立即到办公室里打开保险箱取出两百万葡币,交给帐房里以备赌客随时兑换。 陈久发仍然留在赌场里等着消息,以为既派人藏在“午夜情人”的车上,那么无论她到哪里,都会把那条“黄鱼”带去的。 只要到了目的地,那家伙就会立刻有消息回来。 可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一直等到了深夜三点多钟,不但没有消息回来,连藏在车上的家伙也一去不返,不见他的人影了。 朱茂才情知有异,把场子里的事交代一下,便赶紧匆匆上了楼。 今夜用来设下圈套,诱使郑杰中计的那间套房,实际上就是专供陈久发来时休息的。虽然这位大老板并不常来坐镇,但房间总得替他准备着,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朱茂才在利用。 陈久发在等消息,当然不必干坐在楼下办公室里等,楼上的房间比较舒服,又特地派了两名年轻女郎随侍在侧,那才不致感到无聊。 朱茂才来到房门口,不敢贸然闯进去,先伸手在房门上叩了两下。 “谁?”房里的陈久发喝问。 朱茂才忙大声回答:“是我!……” “进来!”陈久发说。 朱茂才这才推门进去,只见两名半裸的女郎,正站在一旁背转身整理乳罩,显然是刚从大老板的怀里站起来。 他装作未见,径直向坐在长沙发当中的陈久发说:“老板,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我看情形有点不大对劲呢!” 陈久发沉声说:“我是听你说得那么有把握,才同意用这个办法的,现在要是又失败了,你可得替我负责!” 朱茂才连声恭应说:“是!是!这个办法本来是万无一失的,除非那女人突然打开行李箱,否则绝不可能发现有人藏在里面。但她只是以车代步,这么深更半夜,根本就没有必要打开行李箱……” 陈久发不以为然地说:“那可不一定,任何事都有个万一,譬如她的车胎在途中突然爆了,要取出备胎来换,一开行李箱不就发现有人藏在里面了?”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朱茂才呐呐地说。 陈久发冷声说:“那么我问你,为什么我们的人去了两个多钟头,还没有一点消息回来?我不信‘午夜情人’住的这样远,一两个小时还到不了目的地?” 朱茂才把眉一皱说:“我倒想到一个可能,就是那女人落脚的地方不但远离市区,而且附近既没有车,也没有电话。所以小方跟到了目的地,却无法跟我们联络,只好靠两条腿跑路回来……” 陈久发沉思了一下说:“这么说,他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非得在这里干等着?” 朱茂才忙陪着笑脸说:“其实老板用不着等,可以先回公馆去休息,这里一有消息,我马上打电话向您报告……” 陈久发却断然说:“不!我回去也睡不着,干脆等有了消息再说!” 朱茂才立即顺水推舟地说:“也好,如果老板觉得无聊,就叫她们来点余兴节目调剂调剂,我去把烟枪拿来,您烧两口可以提提精神……” 陈久发把手一摆说:“不用了,你下去等着吧,一有消息就立刻上来告诉我!” “是!”朱茂才心知老板已有了节目,不必要他安排,忙不迭恭应一声,很知趣地退出了房间。 派在这里侍候大老板的两名女郎,是赌场里最年轻又最漂亮的,本来在轮盘赌的桌上服务,负责吃进赔出,由于临时有特殊任务,才把她们抽调到楼上的套房去。 在这两名年轻漂亮,身材又动人的女郎随侍在侧,大老板还会感到无聊? 朱茂才之所以特别受到器重,就是占了善解人意,会投其所好的便宜。知道大老板好色,他就特地选了这两名女郎去陪着他。不然要他坐在那里干等,久久不见消息回来,他要不发脾气骂人才怪呢! 回到楼下,朱茂才向各处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太大的风波,一切似乎已恢复正常,跟平常一样。他这才比较放心,把彭羽找到了办公室去,神色疑重地说: “小彭,刚才我到楼上去见过老板了,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好容易才把他安抚下来。可是,小方去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我实在担心他会出了事!” 彭羽似乎不关痛痒地说:“小方那么精,这点事还办不了!” 朱茂才忧形于色说:“这不是他精不精的问题,而是‘午夜情人’太狡猾,接连这么几天,各方面都出动了人马去跟踪她,结果全都被她甩掉了,谁也没能查出她的行踪,所以我担心小方很可能会出事。因为他不是暗地跟踪,而是根本就藏身在她车上呀!” “现在我们跟小方又联络不上,你打算怎么办呢?”彭羽问。 朱茂才一到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是那付惟恐巴结不及的嘴脸,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彭,你能不能帮个忙,出去找找小方?” 彭羽不置可否地说:“这是关系整个赌场的事,也算不上帮谁的忙,只要我能做得到的,那还有什么话说,可是现在上哪里去找呢?” 朱茂才又强自一笑说:“就为了没有目标,找起来很费事,所以就必须请你亲自出马啊!” 彭羽犹豫了一下,始说:“要我去找是没有问题,但我有言在先,这等于是去瞎猫碰死老鼠,我可没有把握一定把他找到!” “当然!当然!”朱茂才喜出望外地说:“只要你老弟肯辛苦一趟,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彭羽趁机说:“不过我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这几天夜里老板都在,白天又见不着你的人,所以始终找不到适当的机会跟你谈……” 朱茂才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趁机提出了条件,但此刻正有求于他,只好故作慷慨地说:“你老弟的事,还有什么问题,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那还不是一句话!你说吧,要我帮忙的是什么事?” 彭羽向通帐房的那道门望了望,才走近他轻声说:“‘太子饭店’七号小林欠这里的那笔赌债,你是否能设法替他消掉?” 朱茂才面有难色地说:“那笔钱已上了帐,并且小林已经拖欠了好儿个月,要不是大家是熟人,我哪能替他担当了这么久……不过,他怎么找上了你,要你出面替他把那笔赌债消掉?” 彭羽回答说:“他妹妹已经找过了我好几次,说小林在‘太子饭店’当仆欧,每月连薪水带小费也拿不了几个钱,一时实在还不出那么大一笔赌债,所以希望我替他想想办法。不然他连工作都安不下心来,万一再把饭碗弄砸了,他们一家的生活都成问题呢!” 朱茂才哈哈一笑说:“小彭,可别瞒我,大概小林的妹妹跟你有什么名堂吧?否则你是不会出面替他们多这个事的!” 彭羽并不否认,坦然说:“这也没什么好瞒的,他妹妹确实长得不错,很讨人喜爱。不过她找过我几次的事,小林并不知道,她是瞒着小林私下来找我的。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替小林把那笔赌债消掉,就算帮我的忙好了!” “唔……”朱茂才犹豫不决地说:“小林那笔赌债是十五万多,数目实在太大,又上了帐,当时是我向帐房替他担的保。如果私下把它消掉,不但帐上少了一笔,万一让老板知道……” 彭羽灵机一动说:“今晚那跑掉的小子,身上不是带走了一批筹码没兑现吗?只要你老兄真肯帮忙,设法扯一扯,老板就是查帐也不至于发现呀!” 朱茂才终于勉为其难地说:“好吧,你现在先去找小方,这件事我们回头再商量,只要不出漏子,我负责替小林把那笔赌债消掉就是!” 彭羽大喜过望,振兴说:“那我就先谢啦!” 于是,他兴冲冲地出了办公室,把场子里的事交代一番,便独自驾驶赌场里备用的轿车离去。 但他并不急于去找失踪的小方,反而急着要把朱茂才答应消掉赌债的消息,赶去告诉小林的妹妹。 小林是在“太子饭店”当仆欧的,家就在附近,租了个小公寓的房间给他妹妹住,实际上他们就只有兄妹两个人。 可是小林的家近在咫尺,他却根本很少回家。除了值班的时候之外,一有空就脱下号衣,穿的西装革履,俨然以阔少的姿态往赌场跑。 结果不但赚的几个钱都送光,还欠了一大笔赌债,使他日坐愁城,哪还能安心工作?尤其赌这玩意一旦入迷,就会使人沉迷而无法自拨,赢了是侥幸,赌下去最后还是输。输了的更想捞本,结果是愈陷愈深,很多人为此倾家荡产,身败名裂,走上毁灭之路,就是由赌而起。 俗语说,久赌神仙也会输,其中道理就在此。即使开始给你赢了,那只是侥幸,让你尝点甜头,继续赌下去终落个一败涂地。从来没听说有人靠赌起家,创立一番轰轰烈烈事业的。 就算是职业赌徒,也不过是图个一时痛快,怎么来也是怎么去,绝不会长久的。尽管世界各大城里,开设了不少赌场,家家日进万金,但到头来却很少有好结果! 然而,由于赌最富于刺激,它的魔力能使人不知不觉地入迷,甚至终日废寝忘食,因而消沉和堕落,却偏偏有人明知故犯,乐此而不倦。 否则赌场早已关门大吉,像摩洛哥,蒙地卡洛,澳门……这些靠赌博税收充裕国库的地方,每年的税收就大受影响了。 这种荒谬的事实,居然被认为合法,而让它存在于世界各国竞向太空发展的今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更是人类莫大的讽刺! 彭羽驾着赌场里的备用轿车,在驶近“太子饭店”时,突见从饭店的大门口,匆匆走出一名穿着时髦的女郎,上了停置在不远处的那辆敞篷跑车。 他虽惊鸿一瞥,未能看清那女郎的面貌,但对她的那身打扮却似乎很眼熟,好像今夜曾在赌场里见过。 转念一想,猛可记忆起来,她就是今夜去过赌场,曾坚持要见陈久发的那女郎! 彭羽无意间发现了这女郎,不禁喜出望外,于是当机立断,决定暂且不去小林的妹妹那里,而暗中对这女郎加以跟踪,查明她的来龙去脉。 那女郎已将车开动,驶离了“太子饭店”,朝码头的方向疾驶而去。 彭羽的车头正好是同一方向,不必调转车头,立即就在后面紧紧尾随着。 “太子饭店”的位置是在市中心,但笔直穿过几条马路,就到了“港澳轮渡码头”。 由香港方面来澳门玩的游客,多数是乘坐港澳对开的轮渡,每天的班次很多,极为方便。并且还有些不定时的汽艇,由游客租用驶来,此外更有私家游艇载来,以及从世界各地搭乘飞机从天而降的豪客。 彭羽暗忖那女郎这么深更半夜前往码头,很可能就是去接什么人,从香港乘汽艇或游艇来澳门的。 但他却估计错了,那女郎把车开到码头,便折回驶回南湾,直趋西环。 南湾在新马路的尽头,由此开始,直到西面的烧灰炉为止。这一带风景极为优美,石堤整洁曲折,马路中央遍植大叶榕树,是散步和远眺的好去处。 再一直过去,就是景色宜人,到处可见高级别墅的西环了。 那女郎等于是把车子开着兜了个大圈,其实要从“太子饭店”直接到西环,有的是捷径,根本不必走这么多的冤枉路,由此可见她是在担心被人跟踪! 彭羽更起了疑心,一直尾随到西环,只见她把车子驶进了一条狭巷里去。 他对澳门的地形很熟,任何大街小巷均了若指掌,心知这条狭巷的另一头出去,便是大街上了。于是他哪敢放松,赶紧也驶进了狭巷。 果然不出所料,那女郎的车子正从另一头驶出了巷口,似乎已发觉有人跟踪,企图利用这条两头通的狭巷把他摆脱。 彭羽哪敢怠慢,立即紧紧跟了出去。 谁知出了巷口一看,发现那辆敞篷跑车已停在街边,车上的女郎却不知去向! 彭羽暗自一怔,忙把车停住,下了车走过去查看究竟。 这街边是一排小商店,深更半夜均已关门闭户,附近又没有隐蔽处可以藏身,那女郎一转眼上哪里去呢? 彭羽不禁感到诧异起来,正在四下张望之际,却不料那女郎已俯着身子,从车头转到车后,悄然掩到了他的身后,突然出其不意地以枪抵在他背后喝令:“不许动!” 彭羽可吃了一惊,但他犹未及应变,那女郎竟毫不留情地,以什么铁器向他当头一击! 这一击的力量可不小,使彭羽只发出一声闷哼: “嗯!……”便被击昏,身子向前一扑,正好栽进了篷车的后座。 那女郎把铁器随手抛进车里,再抬起彭羽挂在车外的两条腿,向车里一送,他便整个身子跌进后座了。 于是,那女郎暗发出一声冷笑,上了车,将电扭一按,使车篷伸展起来。然后发动引擎,风驰电掣而去…… 等到彭羽清醒时,发觉自己是置身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虽然靠在一张很舒服的沙发上,但手脚均已被紧紧捆住。 他顿时又惊又怒,心知已落在了被他跟踪的那女郎手里,但却无法看出这是什么地方。 正在企图挣扎之际,忽然黑暗中响起那女郎的声音,似乎就站在他面前冷声说:“姓彭的,是不是陈老板派你来跟踪我的?” 彭羽听她直呼其姓,又问是不是陈久发派他跟踪的,当然早已知道他的身份。不禁怒声回答:“是与不是都毫无分别,你把我击昏了,弄来这里想干嘛?” 那女郎冷笑说:“你既落在我手里,想干嘛那是我的事,不必劳你过问,我高兴怎么就怎么!不过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彭羽态度强硬地说:“对不起,我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冷哼声中,一件又冷又硬的玩意,突然抵在了他额前,那是一支枪管! “你还是说吧!”那女郎向他威胁。 彭羽这才屈服地说:“我是在‘太子饭店’门口经过,正好发现你走出来,才决定跟踪你的……” “没看见我进去?”那女郎追问。 彭羽回答说:“没有!” 那女郎这才放心,收回了手枪说:“那么你跟踪我,是想打什么主意?” 彭羽只好照直说:“我本来是出来找赌场里一个伙计的,根本没料到会无意间发现你,因为你今夜曾去见过陈老板,听说你知道‘午夜情人’的来历,所以我灵机一动,就决定跟着你来看看……” 那女郎不屑地说:“我也听说你是陈老板面前的红人,很有那么两手,没想到竟是徒具虚名的绣花枕头!” 彭羽顿时面红耳赤,幸亏是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他的窘态,否则真使他无地自容了。 那女郎接着又说:“姓彭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也犯不着为难你。现在我打算把你放回去,不过你得替我做一件事,你愿不愿意?” “替你做什么事?”彭羽问。 那女郎很干脆地说:“事情很简单,在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那就是你现在回去,立刻去向陈老板报告,就说发现‘午夜情人’是跟我在一起的。你虽然设法跟踪我们,但却被我们摆脱了,就这么点事,你愿不愿意?” 彭羽诧异地问:“为什么要说你跟‘午夜情人’是在一起呢?” 那女郎冷冷地说:“这个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彭羽犹豫不决地说:“可是,万一让陈老板知道我说谎,我岂不是……” 那女郎笑了笑说:“只要我不出面拆穿,我相信陈老板绝对不会知道你是说谎的。并且,如果你肯为我做这么点事,非但可以马上获得释放,另外还有相当的代价呢!” 彭羽突然心动地说:“什么代价?” 黑暗中,忽听“哗啦啦”一阵乱响,好像是一些什么东西,从只口袋里倒了出来,落在彭羽的身上。 “这是你们赌场里的筹码,”她说:“我没有数过,还不知道确实的数目,但至少有二十几万,这笔代价总不算少吧?” 彭羽不禁诧然问:“你哪里弄来的?” 那女郎笑笑说:“你不必问我从哪里弄来的,反正绝不会是我假造的,你拿回去就可以向帐房兑现!” 彭羽立刻想到,这批筹码准是那青年绅士逃走时,不及兑换而带走的了。 但怎么又到了这女郎手上的呢?不消说,假如他们不是一路的,就是这女郎从那青年绅士处偷来的。 可是,陈久发和朱茂才已经知道这回事,彭羽纵然把筹码带回去,又怎么向赌场的帐房兑现? 那女郎似已想到了这一点,遂说:“这些筹码并没有特别记号,无论任何人持有它,都可以向帐房去兑现,如果你不便出面,只要随便找个人去兑换,凭你这‘小霸王’,谁还敢吃了你的,不认帐不成?” 彭羽被她一语提醒,暗觉这倒是个办法,并且他如果不答应,这女郎不会放她走,那他今夜岂不是将被困在这里? 同时,万一这女郎恼羞成怒,向他突下毒手,来个杀人灭口。在目前的情势之下,他除了任凭宰割之外,还有什么狠劲能使得出来。 犹豫之下,他终于一口答应说:“好!我替你去说这个谎!” “这才是聪明人!”那女郎胜利地笑笑说:“不过,我怕你钱到手后,却不替我说谎,那时候就是你狠了,我又能把你怎样?所以吗,我已经想了个主意,就是你现在先打个电话回赌场,然后我再放你回去!” 彭羽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但这里有电话吗?” “有!”那女郎说了一声,便径自走开。 倏而,她已将电话机捧过来,手里还带来支钢笔型的小手电筒,坐在了彭羽的身旁沙发把手上。 她把电话机置于自己的大腿上,掣亮的小电筒,使彭羽这才发现,身旁这女郎竟形同半裸,全身仅穿带者乳罩和“迷你式”的三角裤,暴露着诱人的肉体,令人看了不禁霍然心动! 那女郎明知他在侧过脸来,以贪婪的眼光投向她身上,但却毫不在乎,若无其事地用手电筒照着电话机,先抓起话筒,然后按动号码键。 对方的电话铃刚一响,立即就有人接听,显然是坐在旁边等着的。 那女郎忙转过身去,几乎将身体依贴在彭羽的肩上,而执着话筒让他跟对方讲话。 “喂!喂!……”对方传来朱茂才急促的声音。 “老朱吗?”彭羽只好向对方说:“我是彭羽……” 朱茂才一听,他顿时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找到小方没有?” 彭羽的眼光一扫,发觉那女郎已执枪在手,遂说:“小方没找到,不过我却发现一个秘密,就是今夜去赌场见老板的妞儿,是跟‘午夜情人’一伙的。” 朱茂才果然惊诧地问:“真的?她们在哪里?” 彭羽刚回答说:“我正在跟踪……” 不料话犹未了,那女郎已朝电话机上一按,把电话切断了。 “这就够啦!”那女郎满意地笑笑,从他手里接过话筒,搁上电话机,起身捧了走开。 过了片刻,她又回到彭羽面前来,仍然斜坐在沙发把手上,但随即灭掉了手电筒,使他无法继续大饱眼福。 彭羽忍不住说:“现在你总该放心,让我回去了吧?” “当然!”那女郎笑笑说:“不过我们得把话说清楚,等我放你回去之后,你见了陈老板的面。如果不照刚才在电话里的话说,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彭羽郑重其事地说:“那怎么会,我刚才在电话里已经告诉老朱了,回去就是咬了牙,也得硬着头皮这么说,否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 那女郎不屑地说:“那可不一定,你可以告诉陈老板,现在是被迫不得不听我的呀!” 彭羽不禁情急地说:“绝对不会,我姓彭的向来说一不二,除非是没答应你,否则就不至于出尔反尔,何况我还接受了代价呢!” 那女郎嫣然一笑说:“说到代价嘛,我倒想问问你了,刚才我在拨电话的时候,你的眼睛干嘛老盯着我身上?” “这……”彭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顿时窘得回答不出话来。 那女郎却毫不保留地说:“我看你也不是个正经角色,既然想看,又何必鬼鬼祟祟的,看了还不敢承认。我这个人无论什么事,都喜欢干脆,绝不拖泥带水,既是你想看,我就给你痛痛快快地看个清楚!” 她倒是说做就做,居然当真又掣亮了手电筒,把身体转过去对着他,同时将一只手伸向背后,松开了乳罩的背带。 就在乳罩从她半裸的玉体上脱落下来,彭羽惊鸿一瞥地,看到了她那赤裸的双乳之际,手电筒突然灭了。 几乎在同时,她抓起了乳罩,出其不意地向对方脸上按去! 彭羽忽觉一股气味袭来,尚未及意识出是怎么回事,已失去了知觉…… 五、设计 “小霸王”今晚也是流年不利,首先是奉命抓郑杰,结果却被人跑了,害他挨了大老板一顿骂! 刚才无意中发现白莎丽从“太子饭店”出来,灵机一动,决定暗中加以跟踪。以为只要今夜能建个大功,就可以挽回了面子。 谁知跟了半天,反而被白莎丽击昏,弄到了那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黑房间里去。 被迫之下,他已打了电话回赌场,照着白莎丽的吩咐,告诉朱茂才“午夜情人”跟她是一伙的。 最后,他却被那藏置在乳罩里的药物,使他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度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竟又置身在黑暗中,不过并不是坐在沙发上,而且是躺在一张席梦思床上,手脚也没有再被捆住。 但是,他向自己身上一摸,突然惊觉竟然全身精光! 他的身子刚一动,忽被一条手臂搂了过来,使他更是暗吃一惊。 急忙伸手一摸,身边原来还躺了个人,从手接触的感觉上,使他觉出搂着他的不但是女人,而且还是全身赤裸呢! 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简直不敢相信,身边躺的难道就是把他弄昏的女郎? 真要是那女郎,那他今夜交的算是什么桃花运?但除了她之外,根本不可能是别人呀! 彭羽知道那女郎有枪,于是索性一把将身边的女人紧紧抱住,喝问:“你,你是谁?” “啊!”那女人猛吃一惊,娇声地说:“你问就问,干嘛这么大惊小怪地,吓了我一大跳呀!” 彭羽立即听出,这不是刚才那女人的声音,更觉诧异地急问:“那么你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人却“噗嗤”一笑说:“你这个人真滑稽,是不是酒还没醒?不然怎么把我抱得这么紧,还感觉不出我是男的还是女的!” 彭羽怒声说:“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母的’!我要问的是你是谁?” 那女人吃吃地笑着说:“我当然就是我呀,你要是摸不出,为什么不开灯看个清楚?” “灯?”彭羽急问:“灯在哪里?” 那女人回答说:“就在床头柜上,你回过身去一伸手就摸到啦!” 彭羽这才放开她,翻了个身,摸手向黑暗中摸索一阵,终于摸到了置于床头的台灯。 灯一亮,再回身看时,那女人已将被子盖在赤裸的身上,正冲他春意盎然地笑着。 现在他总算看明白了,这只是个略具姿色,但很性感的女人。看样子是个“做生意的”,可是怎么会跟他赤裸裸地睡在一起呢? 眼光再一扫,才发觉这似乎是个小旅馆的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其实他等于是明知故问,毫无疑问的,当然是他在昏迷后,被弄到了这里来的! 但凭那一个女郎,怎么能有这样大的力气,把他弄到这旅馆里来,还替他召来个“做生意的”相陪? 那女人卖弄风情地笑着说:“你问的真有趣,自己喝醉了,把我找来了又不玩,现在酒醒了反而问我,我还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呢!” “谁把你找来的?”彭羽急问。 “当然是这里的服务生呀!”那女人说:“他事先就声明,客人已经醉了,要我好好侍候。本来我不想接喝醉了的客人,可是我看你并没发酒疯,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我才答应留下的……” 彭羽心里已完全明白了,立即问她:“我的衣服呢?” 那女人指指脚头说:“我替你脱下了放在那头,你找衣服干嘛?” 彭羽置之不理,坐起身来伸手一抓,抓到了床脚头的那些衣服。 不料那女人突然支起身来,双臂一张,从后面将他拦腰紧紧一抱,娇声说:“你还没玩呀,怎么就要走了?……” 彭羽抓住了她的手臂,猛可一扭,怒声说:“没玩只要钱照给就行!” “这还差不多……”那女郎满意地笑了。 彭羽立即抓起衣服,跳下床去匆匆穿上,当他穿上衣服,却听得“哗啦啦”一响,从口袋里掉出了一大堆筹码,掉落了一地。 他顿时喜出望外,想不到那女郎倒很够意思,居然当真把筹码悉数给了他! 那女人在床上看了,不禁好奇地问:“先生,你放这么多等码在身上干嘛?” “不关你的事,少问!”彭羽怒斥了一声,忙不迭俯下身去,把筹码收了起来,放回上衣口袋里去。 于是,他从身上摸出了仅有的几张钞票,连数目也不及看,就抛向床上的女人说:“喏!这个给你总够了吧!” 说完他便匆匆开了房门出去,也不愿再向服务生问被弄来的经过了,反正问也白问,还落个丢人现眼! 不料他刚要出门,坐在柜台里的服务生跟了出来,陪着笑脸说:“先生要走了吗,请把帐结一结……” 彭羽再朝身上一摸,才发觉全身除了筹码之外,已是一文不名,仅带着几张葡币全给了那女人! 他只好用大拇指向后一指说:“房间钱已经一起交给那娘们了,你去跟他算!” 茶房的嘴脸马上一变说:“先生,你这是……” 彭羽突然把眼一瞪,怒形于色说:“你他妈的识相点,少跟老子多说,惹火了小心老子一拳把你揍扁!” 说完又是一声怒哼,大摇大摆地就走了出去。 茶房虽不知道他就是“小霸王”,但看他那付气势,早已吓得噤若寒蝉,哪还敢把他拦住,只好忙不迭去跟那女人结帐了。 彭羽走出旅馆门外,始发现这是在码头附近,距离他停车的地方还很远。如果雇车去取车,身已分文不名,回头付不出车资又得发生纠纷。 于是,他干脆拦了部“的士”乘回“大鸿运赌场”去,准备把筹码先设法兑了现再说。因为今夜打烊以前不兑,帐房里把帐结算出来,就知道短少的筹码有多少。既是被那青年绅士带走了,他又怎么能拿回来兑? 乘车赶回赌场,彭羽到大门口吩咐一名职员,替他去把车资付了,便直接进入办公室。 谁知走进去一看,只见陈久发铁青着脸坐在那里,在场的除了朱茂才之外,尚有七八名保镖,似乎是在严阵以待! 彭羽暗自一怔,犹未及开口,已见陈久发突然把桌子一拍,勃然大怒说:“妈的,你这小子居然还敢回来?” 彭羽不禁惊问:“老板,我,我怎么啦?” 陈久发冷哼一声,吩咐那些保镖:“你们还站着干嘛?替我搜这小子身上!” 彭羽大吃一惊,因为他身上装了一大批筹码,被搜出来叫他如何解释? 可是那些保镖奉了大老板之命,已不由分说地围上来,动手就要搜查了。 彭羽作贼心虚,急说:“老板,我可以先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吗?” 陈久发却断然说:“先搜了再说!” 彭羽哪敢让他们搜,突然把心一横,返身就想夺门而去。但却被两名保镖扑上来,合力把他抱住了。 他情急之下,猛力一挣扎,虽将抱住他的两名保镖甩开,但上衣却被另外一名保镖抓住,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把口袋撕了开来。 只听得“哗啦啦”的一片响声,筹码掉落了一地! “好呀!”陈久发突地跳了起来,指着彭羽破口大骂:“妈的!你这吃里扒外的小子,胆子倒真不小呢!” 这一来,彭羽有口难辩,急得面红耳赤地说:“老板,你听我解释……” 陈久发怒不可遏地说:“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只怪老子瞎了眼,把你一向另眼相待,结果你竟是个忘恩负义的浑球!” 彭羽刚说了声:“我是中了人的圈套!……”已被再度扑来的几名保镖,合力将他双臂反扭住了。 陈久发冲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就是左右开弓,一连狠狠打了他几个耳光,打得他连牙血都从嘴角流了出来。 朱茂才走过来,作好作歹地说:“老板,既然他要解释,您就暂息雷霆,听听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吧……” 但陈久发在盛怒之下,根本已不可理喻,把眼一瞪说:“筹码既然从他身上搜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朱茂才吓得往后一退,噤若寒蝉起来。 彭羽这时已豁了出去,昂然说:“老板,既然你不听我解释,我也不必浪费口舌。但我总得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才能任凭你处置呀!” 陈久发冷哼一声,怒问:“那么我问你,这些筹码是被那小子带走的,现在怎么会在你身上?” “这……”彭羽只好硬着头皮说:“这是今夜来见过老板的那年轻女人,故意放在我身上的!” 陈久发“哦?”了一声说:“就是你打电话回来,告诉老朱说,跟‘午夜情人’在一起的女人?” “不错,就是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彭羽恨声说。 陈久发再问:“你说是她故意把筹码放在你身上的,为什么?” 彭羽咬牙切齿地恨声说:“她想整我的冤枉!” 陈久发狂笑一声说:“这倒妙了,你发现了她跟‘午夜情人’在一起,连话都没跟老朱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想必是急着要去跟踪她们。可是到现在已经是快五点钟了,你才回赌场来,身上居然还带回来这些筹码,还不敢让人搜。现在你更是愈说愈玄了,竟说筹码是那女人放在你身上,想整你的冤枉!” “我说的是实话!”彭羽振声说。 陈久发嘿然冷笑一声,怒问:“那么你跟踪的两个女人呢?为什么人没跟了,却把那小子赢的筹码带回赌场来?” 彭羽分辩说:“那两个女人跟跑掉的那小子,他们几个人根本就是一伙的。那小子离开这里后,不敢再回来兑筹码,就交给了那女人。她本来带着筹码想混进来兑现,正好被我碰上,当场从她身上搜出了这些筹码。可是我一分神,却被她趁机跑掉了,大概她心有未甘,气我不过,所以来了个先发制人,通知你们反咬了我一口吧!” 他是不好意思说出实情,急中生智编出了这么一番经过来,说明筹码在他身上的原因。 事实上却被他误打正着,果然在不久之前,白莎丽突然打了个电话到赌场来,坚持非要朱茂才去叫陈久发亲自接听。 她在电话里告诉陈久发,说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起见,特别不取任何代价供给一个消息,就是郑杰已买通了彭羽,将把那些带走的筹码,交由彭羽带回赌场私下设法兑现。然后他们二一添作五,各得一份。 并且强调说,如果陈久发不相信,不妨等彭羽一回赌场,马上就搜他的身。 陈久发未及再问详情,对方已把电话挂断了。 彭羽是陈久发手下最亲信的人,他自然不相信这小子敢作出这种事来,但那女人言之凿凿,却又令人不能不怀疑。 将信将疑之下,跟朱茂才一商量,决定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实,就是等彭羽一回赌场,立刻搜他身上。如果筹码搜不出,那女人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但结果彭羽的身上,竟然搜出了那些筹码。 事实俱在,彭羽就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陈久发眼看自己最亲信的手下,居然见利忘义,叫他怎不痛心?怎不震怒? 不过彭羽倒也聪明,居然急中生智,临时编造出这一段经过,尤其说得活龙活现,不但掩饰了自已被那女人制住的丢脸事实,还解释了筹码怎会在他身上的原因。 这小子确实不含糊,亏他能“临危不乱”,保持极度的冷静头脑。可是他的话里却有个漏洞,因为他已先说了是那女人把筹码放在他身上,想整他冤枉的。 现在他却又说筹码是他从那女人身上搜出的,岂不是前后矛盾? 陈久发并没有听出来,但一旁的朱茂才却发现他的话前后不符,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彭,请别怪我多嘴,也别误会我有什么用意,我只不过是出于好奇。刚才我好像听你说,筹码是那女人故意放在你身上,存心想整你冤枉的。这点我绝对相信,因为在你回来之前,就是她打电话向我们放风,说筹码在你身上的。但听你现在的话,又说筹码是你从她身上搜出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彭羽瞪了他一眼,恨声说:“事实上我是从她身上搜到的,不信我可以把那小子抓来对证,问他是把筹码交给谁了!” “你能抓到那小子?”朱茂才问。 彭羽这时心里已想到,既然那女人是从“太子饭店”出来,被他无意间发现而跟踪的。那么饭店必然有她一伙的人,很可能就是那跑掉的小子,不然她怎么会弄到那些筹码的? 小林正好是在“太子饭店”当仆欧,只要去找他帮忙,暗中设法一查,哪怕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彭羽表示很有把握地说:“当然!只要老板让我出去一次,不怕我跑掉的话。在天亮以前,我不但能找到那小子,并且可以抓他回赌场来,当面把一切交代清楚!” 陈久发自然不怕这小子跑掉,同时他也急于把真相弄个水落石出。否则真要把彭羽加以处置,他并非狠不下心,而是牺牲这样一个得力的手下,对赌场的影响实在太大! 于是他顺水推舟地说:“好!你既然有这个把握,我就给你个机会,不过在天亮以前得回来给我个交代!” 彭羽充满自信地说:“我要不能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就任凭老板发落,绝无怨言!” 陈久发沉哼一声,一使眼色,示意执住彭羽的几名保镖放开了他。 彭羽如获大赦,一言不发地就掉头走出了办公室。 朱茂才急向陈久发轻声请示:“要不要派人跟着他?” 陈久发断然说:“不必!他跑不了的,有人跟着反而碍事!” 朱茂才碰了个软钉子,一时哑口无言…… 彭羽带了支手枪,外加一把锋利的匕首,立即驾了赌场备用的另一辆轿车,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太子饭店”。 他先找到了在二楼值勤的小林,开门见山地就说:“小林,你快帮我个忙,查查看有没有个身材高高的,卖相很不错,而且身体相当壮的年轻小伙子住在这里?” 小林诧然问:“干嘛?” 彭羽急切说:“当然有重要的事,你先想想看,见过这样的客人没有?” 小林摇摇头说:“这倒没注意,要是你不急,明天我可以替你特别留意一下……” “不能等到明天!”彭羽心急如焚地说:“小林,这个忙你无论如何得帮帮我,替我设法向各楼的人查问查问。只要能查出眉目,你欠‘大鸿运’的赌债,完全包在我姓彭的身上!” “真,真的吗?”小林喜出望外,但却不敢相信。 彭羽把胸口一拍说:“我向来说话算数的!” 小林振奋说:“那太好了,只要你说的人确实住在这里,我负责一定替你查出!” 彭羽把他的肩头一拍,笑着说:“这才够意思!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今夜有个很漂亮的女人来找过他,大约是在两三点钟之间才单独离去的,这个资料对你查起来也许有点帮助!” 小林想了想说:“今夜我这楼的客人,陆续回来的倒有,只是没见什么漂亮的女人单独出去。大概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住在二楼……” 彭羽提议说:“那么我们就先从一楼开始,然后一层层查问下去!” 小林为了想清偿那笔赌债,立即陪着彭羽来到楼下,向一楼的值勤仆欧查问,结果大失所望,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饭店”有六楼,总共达两百多个房间,每天进进出出的旅客不计其数。彭羽所形容的人又没有什么特征,谁会特别注意?就是真见过这样的青年绅士,一时也无法记起,何况郑杰根本不住在一楼。 他们只好再乘电梯升上三楼,找到值勤的仆欧,由彭羽绘影绘形地描述一遍,并且强调半夜有个漂亮的女人来找过那青年绅士,然后又匆匆独自离去。 那仆欧想了想,忽说:“对了,今夜两点多钟的时候,倒确实有个漂亮女人来过,向我打听三一六号的郑先生回来没有。我告诉她郑先生在房里,大概已经睡了,她就直接去三一六号房间。过了二三十分钟才出来,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彭羽大为振奋,急不可待地问:“你说说看,那是怎么样的个女人?” 经那仆欧一形容,竟然完全相符,正是制住彭羽的那女郎。既然她去过三一六房间,那么毫无疑问地,房间里必然是那青年绅士了。 彭羽为了慎重起见,再要仆欧把三一六房间的客人形容一下,结果完完全全对了,证实就是他要找的人! 要找的人已证实在这里,现在所要考虑的,却是如何采取行动? 彭羽既是单枪匹马来的,又在陈久发面前拍了胸脯,自然不愿再打电话回去讨救兵。于是,沉思之下,他终于拿定了主意,连小林也不要他陪着,便独自毅然向三一六号房间走去…… 这时郑杰早已清醒过来,想起被白莎丽作弄了一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但他却莫名其妙,不知道白莎丽深夜跑来,用计将他迷昏,究竟玩的是什么把戏?更不明白她的用意和企图何在! 郑杰的脑筋非常灵活,躺在床上想了一阵,终于想明白了。白莎丽深更半夜跑来的目的,主要的是想知道他回来没有,并且怕他再外出,去跟“午夜情人”搞在一起。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谈判。 其实这是多此一举,他出了“大鸿运赌场”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打算再出去,何况又不知道“午夜情人”的行踪。 不过,白莎丽说的那番话,以及不惜牺牲色相,对他加以诱惑,最后又把他迷昏了,这是搞的什么名堂呢? 于是他立即起身下床,向各处巡视了一遍,结果却发觉上装口袋里带回来的那些筹码,竟已不翼而飞! 他这才恍然大悟,认为白莎丽可能根本不是白振飞的女儿,而是编造出来一套花言巧语,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些筹码而来。 筹码大约有二十几万,她弄到了手就可以往赌场去兑换,那么毫无疑问的,这女郎大概是个“金光党”之流的角色了。 不然的话,她要真是白振飞的女儿,只要知道他在房间里没出去就行了,又何必混进房来,玩什么“考验”他的花样,结果真正的目的却是偷去那些筹码? 好在郑杰根本没打算把筹码拿回去兑现,让她弄去了也无所谓。这样反而好,否则反而便宜了“大鸿运赌场”。 念及于此,他便置之一笑,心安理得地躺上了床,灭了灯安心睡觉…… 就在他刚沉入梦乡不久,房门的电铃突然响了,把他从梦中惊醒。 郑杰暗咒一声:“倒霉!”只好支起身来,怒声喝问:“谁呀?” 房外大声回答:“查房间的!” 澳门的治安很乱,旅客经常会受到突击检查的骚扰,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郑杰只得披起晨褛,下了床去开门。 谁知门刚开一条缝,房外的彭羽已突然猛力一推,把房门推开了就闯进房来。 郑杰出其不意得一退,定神看时,立刻认出闯进来的竟然是彭羽。 六、斗室佳人 郑杰微吃一惊,正待出手,彭羽却急将两手向前一张说:“老兄,别紧张,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郑杰只好按兵不动,冷声问:“那你来干什么?” 彭羽笑笑说:“反正我不是来打架的,否则我绝不会单枪匹马地找上门来呀!” 郑杰确实没听到房外有动静,这才冷笑一声说:“我倒不是怕你找上门来打架,阁下真有兴趣,我绝对奉陪!” 彭羽强自一笑说:“老兄的身手我己领教过了,其实你我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何必拼个你死我活?兄弟今夜很冒昧地找上门来,没有别的事,只不过想请老兄为我证实一件事!” “什么事?”郑杰不动声色地问。 彭羽开门见山地说:“就是关于老兄今夜带走的那些筹码,我想先请教一下,是否还在老兄手里?” “你问这个干嘛?”郑杰不屑地说:“难道你是奉命来向我索取那些筹码的?” 彭羽摇摇头说:“绝对不是!老兄是否可以先告诉我,那些筹码在不在了?” 郑杰心知这家伙绝不会无缘无故,特地跑来问那些筹码在不在的,很可能是白莎丽已持往赌场去兑现。否则怎么听彭羽的口气,好像已经知道他带回的那些筹码被窃了? 但他没有隐瞒的必要,索性处之泰然地说:“好吧!无论你问那些筹码的用意何在,或者跑来有什么企图,我都毫不在乎。老实告诉你吧,那些筹码早已不在啦!” “上哪里去了?”彭羽急问。 郑杰冷声说:“我想阁下也许比我更清楚,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不错,我知道那些筹码到了一个女人手里!”彭羽说:“但我想请教老兄,筹码怎么会到她手里的,是不是你老兄交给她……” 郑杰哈哈一笑说:“如果是我自动交给她,她就不必玩那套把戏啦!” “哦?”彭羽怔怔地问:“此话怎讲?难道老兄并没有交给她,而是她来下手偷的?” 郑杰笑笑说:“虽然她是连骗带偷,但她也付了相当代价,对我来说,反正那些筹码我也没打算去兑现,被她拿去了非但算不了什么损失,我还有点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彭羽诧异地问:“老兄,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些,这样没头没脑地,倒把我听得更糊涂了……” 郑杰这才正色说:“阁下既然对这件事如此有兴趣,那就把它当个笑话听吧。今夜我从赌场回来以后,刚睡了不久,就有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找上门来,虽然我并不认识她,但她对我的一切却了若指掌。先是花言巧语地编出一套话来跟我鬼扯,然后坚持要留在我这里过夜,并且非跟我睡在一起不可。一男一女睡在床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用我说阁下也会想象得出来。不过,信不信由你,并不是我自作多情,一开始就是她在主动地诱惑我,详细情形我不必说得太露骨了,只说出最后的结果吧。那是我被她出其不意地用东西迷昏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早已不知去向,我起来把各处一检查,没有任何损失,只是带回的那些筹码却不翼而飞!阁下觉得这笑话,值不值得一笑?” 彭羽沉思了一下,忽问:“老兄,你说被她用东西迷昏了,是不是预藏在她乳罩里的?” “你怎么知道?”郑杰惊诧地问。 彭羽哈哈大笑说:“我也身临其境,领教过她那乳罩的厉害,怎么会不知道呢?哈哈……这么说来,我们今晚倒是平分秋色呢!” 郑杰“哦?”了一声,冷冷地说:“现在阁下想知道的,已经完全知道了,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 他的逐客令还没发出,彭羽已郑重其事地说:“老兄,恕我冒昧,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替我在陈老板面前,把那女人弄去那些筹码的经过,据实向他说明一下,老兄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这是为什么?”郑杰诧异地问。 彭羽沮然回答说:“不瞒老兄说,我今夜不但栽在那女人手里了,还中了她的诡计,被她迷昏之后,把那些筹码放在了我身上,使我清醒后糊里糊涂地带回了赌场。没想到她事先已通知陈老板,反咬了我一口,说筹码是你老兄交给我拿到赌场去兑现。结果我一回赌场,就被他们不由分说地执住,从我的身上搜出了那些筹码,使我简直有口难辩。现在陈老板限我在天亮之前,要把这件事澄清,否则就认定了我是跟你老兄私下勾结,企图混水摸鱼。所以兄弟无可奈何,只好来找老兄帮这个忙……” 郑杰颇觉好奇地问:“阁下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彭羽自得地笑笑说:“兄弟不过是凭一点小聪明,也可以说是判断力正确,因为我是经过这里时,无意间发现那女人从这里走出去的,当时就对她加以跟踪。可是没想到她非常狡猾,使我反而在半路上着了她的道。事后我一想,筹码本来是你从赌场带走的,怎么会到了她手里,又放在我的身上栽赃了?所以我判断她既然是从这里出去,必然已经来这里见到过你了,当然老兄一定住在这里呀!” 郑杰微微点了下头说:“阁下果然料事如神,那么你总该知道,她整你这个冤枉是为了什么啦?” 彭羽怒声说:“那当然是为了报复,因为我在跟踪她呀!” 郑杰却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不是这么简单,真要是为了报复你的跟踪,你既已落在她手里,还不任凭她处置,又何必多此一举!” 彭羽轻叹道:“不管她的用意何在,现在事情既已发生,除非你老兄出面。向陈老板当面说明这件事,证实我们之间毫无勾结,否则找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郑杰面有难色地说:“阁下的这个忙,我倒是很乐意帮的。可是,只怕陈老板对我会不太友善,如果我跟你到赌场去,那不是自取其辱?” 彭羽把胸部一拍说:“老兄放心,既然是我请你去作证的,一切就由我负责,绝对没人敢碰你一下!” 郑杰置之一笑说:“阁下只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才会来找我的吧?并且陈老板的作风我已领教过了,到时候真动起手来,胳臂总是往里弯的,我不相信你还会帮我不成?” 彭羽不禁情急地说:“老兄是不答应我这个忙啦?” 郑杰耸耸肩说:“忙是可以帮,但我不能不先为自己的处境设想,假使换成阁下是我,请问你是否会贸然答应到赌场去作证?” 彭羽被他问得一怔,呐呐地说:“这……这实在是出于万不得已,否则今夜的事,教我怎么回去向陈老板交代?” 郑杰忽然灵机一动说:“我倒有个更直截了当的主意,解铃还是系铃人,阁下真要澄清这件事,要我去向陈老板作证,倒不如直接去找那整你冤枉的女人!” “找她?”彭羽苦笑说:“能找到她还有什么话说,可是上哪里去找呀?” 郑杰趁机明捧暗讽地说:“阁下不是有点小聪明,而且判断力又强吗?既然能找上我的门来,我相信只要动动脑筋,要找那女人也不至于有太大困难吧!” 彭羽不由地脸上一红,尴尬地说:“老兄何必挖苦我……其实嘛,她只要没离开澳门,总还得要露面的,但问题是陈老板限定我在天亮以前,一定得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弄个水落石出。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除非你老兄能替我作证之外,实在没有任何人能帮助我啦!” 郑杰正在犹豫不决之际,房门上突然“笃笃笃”地急促响了起来,使他们不由地一怔,相顾愕然。 彭羽的动作相当快,立即拔枪在手,贴身靠近门旁急问:“谁?” “是我——小林……”房外回答。 彭羽并不开门,诧然问:“小林,什么事?” 小林在房门外紧张兮兮地回答:“彭兄,外面忽然来了一批人,看样子不是正路道的。正在二楼查问,大概马上就要上三楼来啦!” 彭羽吃了一惊,急问:“是不是‘大鸿运赌场’的人?” 小林回答说:“我刚回到二楼,就看见他们在查问另一个值勤的,好像也是在打听你要找的那位客人,我一看情形不对,没来得及过去看清他们,就赶快上楼来了……” “好!我知道了!”彭羽说了一声,忙转向郑杰说:“可能是陈老板派人跟着我的,万一被他们看见我们在一起,事情就更糟啦!” 郑杰却轻描淡写地说:“既然如此,阁下最好趁他们找上楼来之前,赶快离开我的房间吧!” “不!”彭羽郑重说:“让他们找到你也会出麻烦,现在老兄赶快穿上衣服,也跟我一起避一避!” 郑杰正待拒绝,不料彭羽却以枪口对着他说:“对不起,就算我无礼吧,现在你老兄得听我的!” 郑杰在枪口的威逼之下,终于被迫匆匆穿上了衣服,跟着彭羽一起出房。 小林尚等在道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他们一出房,就忙不迭迎上来说:“他们已经从楼梯上来了,快!你们跟我来……” 他是在这里工作的,一切出路自然了若指掌,立即带着彭羽和被枪逼着的郑杰,急急走向走道尽头,进入一道门里。 这是专供打扫人员用的楼梯,上通六楼,下达地下室,而每一层楼均有道门进出。 他们一直匆匆走下了地下室,因为怕大门外有人把守,而地下室尚有出路可以从后面出去。 彭羽在走到门口时,才向小林说:“现在我们先到你家里去,还有点事没解决,这里有什么情况,请马上去通知我一声!” 小林点点头说:“这里你放心,我会应付的,你们出去可得特别留点神呀!” 彭羽也把头一点,立即以枪逼着郑杰走出去,外面是条阴暗的短巷,走上十来层石阶才是街面。 这已是“太子饭店”的后门外,距离小林的住处只隔着两条街。彭羽带着郑杰,从饭店的后面绕出去,穿过一条马路,再折回来转向另一条街。 终于,他们顺利地到达了那座廉价出租的小公寓,彭羽这才惊魂甫定地松了口气。 进入公寓,彭羽便以识途老马的姿态,偕同郑杰直登二楼,来到梯口右侧的第二个房门前,举手在房门上急促地轻叩起来。 现在已经五点多钟,黎明在即的时分,房里的少女在睡梦中被惊醒,忙不迭起身惊诧地问:“谁呀?” 彭羽立即回答:“是我呀,家玉,快开开房门……” 房里的少女已听出是彭羽的声音,虽觉他这时跑来打门太突然,但她正有求于他,希望他能设法把小林的赌债了掉。所以尽管怀疑他的“来意不善”,却不能赏以闭门羹,只好赶紧把房门开了。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彭羽居然握枪在手,还押来个陌生的青年绅士。 “彭大哥,”她吃惊地问:“这位是……” 彭羽无暇回答,把郑杰推进了房,急说:“把房门关上,闩起来!” 林家玉怔怔地照办了,由于房里只亮着个小台灯,光线极暗,她正待伸手扭开旁的电灯开关,却被彭羽阻止:“别开灯!” 林家玉只好放下了手,莫名其妙地问:“彭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彭羽这才把枪收起,向郑杰歉然说:“刚才是迫不得已,兄弟实在不得不对老兄失礼,请别见怪。我来介绍一下吧,这是刚才带我们出来的那位小林的妹妹——林家玉小姐,这位是……哦,对了,你老兄的大姓是姓郑吧?” 郑杰一肚子的气,忿声说:“阁下既然能找到我,难道还不知道我姓什么?” 彭羽强自一笑说:“家玉,你来见见郑先生吧!” 林家玉走了过来,窘然招呼了声:“郑先生……”因为她这时只穿了身薄绸的睡衣裤,在陌生人面前不免显得有些尴尬。 郑杰这才看清这少女,长得非常秀丽动人,虽然由于家境不富裕,睡觉穿的不是昂贵的睡袍之类,只不过是自己裁制的薄花绸睡衣裤。但她丽质天生,身材不是充满诱惑的丰满,或者惹火的性感,而是富于青春朝气的健美! 这身廉价的花绸睡衣裤,穿在这少女身上,非但毫不寒酸,反而显出另一种特殊的气质和风味。 郑杰看在这少女的份上,只好暂收怒容,勉强装出笑脸向她招呼:“林小姐,对不起打扰了你的好梦……” “哪里……”林家玉咧着嘴笑,但却更增添了她的娇媚。 彭羽哈哈一笑说:“郑兄别客气,打扰也只能怪我,这笔帐算在兄弟头上吧!” 林家玉随即向他们招呼着说:“房间又小又乱,你们二位又来的这么突然,使我连收拾都来不及……郑先生,请随便坐吧!” 她倒不是谦虚,房里的空间确实不大,而且起居都不分开,除了两张单人床,分别置于门旁的一角和靠近窗口处,外加一只衣橱,零星的家俱之外,中间仅够摆置一张方桌,和四把椅子,并没有什么沙发之类的高级摆设。 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在不深,有龙则灵。这虽是一间斗室,由于住着这位秀丽动人的少女,却使陋室生春! 他们被招呼坐下,林家玉便径自走开,忙着去倒茶敬客了。 郑杰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阁下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打算怎样?” 彭羽回头望了那少女一眼,才正色说:“郑兄,据我看,那些人准是陈老板派出跟踪我的,大概怕我跑掉,或者就是想让我带路,直接找到你老兄。所以绝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在一起,否则我这个黑锅就背定啦!” 郑杰悻然说:“那不正好,他们一赶来,你就可以仗着人多势众,强迫我跟你回赌场去。不但替你作了证,又把我抓住了,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彭羽摇摇头说:“兄弟绝没这个意思,同时也不能这么做,我自己的事情,必须由我自己解决。由他们动手,抓的就不是郑兄一个人,而是连我在内一起抓了!并且,在那种情形之下,就算郑兄愿意帮我的忙,把一切真相向陈老板当面说明,但他却不一定会相信,以为我们是串通的呢!” “现在你又准备怎样办呢?”郑杰问。 彭羽未及作答,林家玉已端了两杯白开水来,歉然一笑说:“真对不起,瓶里的水不开了,你们先喝杯温的,我马上用电炉烧一壶,很快就开了,再替你们泡茶……” 郑杰忙说:“不用了,我们这时候跑来打扰,已经很过意不去,怎好意思再给林小姐添麻烦呀!” 彭羽也向她说:“家玉,你不用招呼我们,上床去睡吧,我跟郑先生在这里要谈点事情!” 林家玉笑笑说:“那怎么好意思,我就坐在一边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谈你们的吧!” 于是,她径自走开,默默地坐在床边上。 彭羽这才轻声说:“郑兄的话很对,我也想过了,解铃还是系铃人,要把这件事澄清,只有去把那鬼女人找到。否则即使郑兄肯帮忙,愿意去向陈老板当面作证,万一他不相信,反而会以为我们早就串通了,是一个鼻子出气的。那样一来不但弄巧成拙,我就更有口难辩啦!” 郑杰冷声说:“既然你已想通了,决定去找那整你冤枉的女人,又为什么强迫我到这里来?” 彭羽坦然说:“这是迫不得已的事,在我找到那鬼女人之前,绝不能让陈老板的人先找到你!” “哦?”郑杰说:“照你这么说,我就必须留在这里,一直等到你找到那女人?” 彭羽点点头说。“我现在就出去找她,在天亮之前,无论找不找得到,一定会赶回这里来,郑兄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吧!” 郑杰不置可否地说:“帮你这个忙嘛,我倒还能帮得上。不过,如果在天亮之前,你找不到那女人呢?” 彭羽呐呐地说:“这当然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我一定尽全力去找,找不到也得回这里来。到时候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郑杰终于勉为其难地同意说:“好吧,我答应你在天亮之前留在这里,绝不走开,但请阁下把握时间,快去快回呀!” 彭羽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走到床前去,轻声向林家玉嘀咕了一阵。 郑杰冷眼旁观,不知彭羽在说什么,只见她似乎面有难色,但经不住他的苦苦相求,她才勉强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了。 彭羽立即喜形于色地走过来说:“郑兄,我现在就走了,林小姐会替找好好招待你的。郑兄别见外,把她当作小妹妹好了,需要什么就跟她说,千万用不着客气!” 说完,他便匆匆而去,把他们两个人留下了。 林家玉跟过去闩上了房门,然后走回郑杰面前,微微一笑说:“郑先生,要不要在我哥哥的床上躺一会儿,他不常回家,被单却还是干净的,一次也没有用过……” 郑杰婉拒说:“不用了,反正天也快亮了,我就坐在这里等他回来。林小姐累了可以去睡,没关系的。” 但林家玉似乎不放心,怕他会突然跑走似的,忙摇摇头说:“我不累,郑先生不想休息一会儿的话,我就陪着你坐坐好啦!” 于是,她径自在彭羽刚才坐的椅子上,面带微笑地坐了下来。 郑杰不能跟她干坐在那里,只好没话找话说,打破这沉默的局面。 “林小姐,”他说:“我看彭羽跟你们兄妹都很熟,是早就认识的吗?” 林家玉回答说:“不!我哥哥跟他认识的比较早,我认识他不到两个月呢!” 郑杰哦了一声说:“那他怎么跟你这样熟,这时候还把我带来,也不怕打扰了你?” 林家玉尚不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得不有所顾忌,于是笑了笑说:“因为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而且你又是他带来的,我怎么能嫌你们打扰!” “他是令兄的好朋友?”郑杰诧然问:“是在赌场里认识的?” 林家玉忽然叹了口气说:“唉!我哥哥要不是赌昏了头,也不至于把好好一个家,败落成这步田地。如今他把家父遗留的一点产业,全部输在了赌场里,自己落得去当仆欧。居然还不知道觉悟,仍然沉迷在赌里,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要不是为了想替他设法清还赌债,我也不会几次三番地去找小彭设法,更不至于要我抛头露面,去干那……”说到这里,她忽然把话止住了,好像不好意思说下去。 郑杰不禁好奇地追问:“林小姐目前是做什么工作?” 林家玉顿时面红耳赤起来,但她犹豫了一下,终于硬着头皮说:“郑先生既然认识小彭,我不说他也会告诉你的,那我又何必隐瞒。不过你可别见笑,我是为了哥哥嫌的钱还不够他自己赌输的,根本没钱拿回家来维持我的生活。我才不得不在一个歌舞团里,充当一名无足轻重的龙套角色。……” “林小姐也表演歌舞?”郑杰诧然问。 林家玉又叹了口气说:“郑先生太看得起我啦,我哪算是表演歌舞,只不过是做活动布景似的,每次很多人一场出场,替主角当当陪衬。赚的钱不多,但却必须穿得尽量暴露在台上亮相,否则就请你滚蛋。别看这个工作低级,还真不容易找到呢!” “令兄知道吗?”郑杰问。 “他?”林家玉嗤之以鼻说:“他成天沉迷在赌里,再这样下去,连他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了,那还关心我是怎么维持生活的!所以他不过问,我也不必告诉他,这事只有小彭知道。我的计划是尽量节省开支,把赚的钱除了维持生活之外,能存多少算多少,慢慢积存起来替哥哥清还那笔赌债,免得他不能安心工作……” 郑杰颇表同情地说:“令兄欠了多少赌债?” “大概是十五万多吧,”林家玉说:“他欠的就是小彭的老板开的赌场里的,所以我一再请小彭帮忙,希望赌场不要太逼他,等我慢慢存够了替他还。可是我哥哥也太不争气,我这里十分之一还没存到,他却又在别家赌场去赌了,听说又欠下了不少,这样就是把我卖了,也替他还不清呀!” 郑杰沉思了一下说:“那么你是为了想要姓彭的帮忙,替令兄挡一挡债,才跟他来往的?” 林家玉点点头说:“他倒是一口答应帮忙的,大概已经向赌场打了招呼,才没有向我哥哥逼得太紧。那笔债已托欠了好几个月,而我省吃俭用的,存了还不到一万……” 郑杰关切地说:“照你这样存下去,要存到哪一天才够还的?而且你这里辛辛苦苦地在存,令兄却仍然继续在输,就算这边还清了,那边又欠了一大笔呀!” 林家玉沮然说:“所以我才不得不答应小彭,只要他能设法替我哥哥了清大鸿运的赌债,我就决定跟他同居!” 郑杰忽然笑笑说:“我看林小姐大可不必作这种自我牺牲,区区十几万的赌债,并不是太大的数目。信不信由你,只要令兄答应从此以后不再涉足赌场,无论他欠了多少,由我替他负责!” “你,你替他偿还?”林家玉惊诧地问。 “不是我替他还,”郑杰说:“我只不过是陪他最后去一次赌场,保证他在一夜之间,绝对可以把赌债还清!” 林家玉似信非信地说:“你有这个把握?那……那么你跟赌场能打招呼,让我哥哥包赢不输?” 郑杰哂然一笑说:“谁也不能跟开赌场的打这个招呼,但我却有这个把握!” 林家玉“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你是个职业赌徒?” 郑杰更正说:“不是职业赌徒,而是业余的赌徒!” “那么你的正业是干什么的呢?” 郑杰自我解嘲地说:“我干的是三百六十行之外的一行——专门爱管闲事的!” 林家玉怔了怔问:“那么你为什么管我哥哥的这份闲事?” 郑杰笑笑说:“就算补偿你受打扰,损失的睡眠吧!” 林家玉呐呐地说:“但小彭……” 正说之间,房外有人在急促地叩门了。 他们不由地一怔,相顾怔然起来。 郑杰心知彭羽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急向林家玉一使眼色,轻声说:“别忙开门,先问问清楚是谁!” 林家玉点了下头,立即起身避到门旁,紧张地问:“是谁呀?……” “是我!……”房外是小林的声音。 林家玉一听是她哥哥回来了,没向郑杰征求同意,就忙不迭推开门闩,把门开了。 门一开,却使她大吃一惊,只见小林被两名大汉执住,后面尚跟着五六名气势汹汹的大汉! 七、文武场 朱茂才提议派人跟踪彭羽,虽被陈久发断然拒绝,认为有人跟着倘被发现反而碍事。 但这家伙竟阳奉阴违,私下居然还是派了几个人去跟踪。不过等他们赶出赌场时,彭羽早已不知去向了。 他们只好开了车去找,由于彭羽用的是赌场的备用轿车,这是最明显的目标,终于被这批人马发现它停置在“太子饭店”的外面。 既然找到了车子,那么人还会不在? 于是他们便进了“太子饭店”,从一楼开始查询…… 这批人马为首的是洪老九,他是朱茂才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个亡命之徒出身的狠角色,在赌场里的地位仅次于彭羽。 他的想法是,一旦彭羽“失宠”,势必由他取而代之,所以这差事他特别起劲。不过朱茂才特地郑重叮嘱他,必须抓住确实证据,否则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同时这是瞒着陈老板于的,除非“人赃并获”,他才没话可说,不然反而弄巧成拙,这就叫打蛇要打“七寸”! 洪老九知道彭羽是来找那青年绅士的,所以他就向值勤的仆欧,直接查询如他所形容的青年客人。 一楼问不出所以然来,他们便上了二楼,正在查询时,却被小林发现,于是赶紧回到三楼去通知彭羽…… 等到他们来到三楼,小林早已带着彭羽和郑杰,从打扫工人专用的楼梯下楼去了。 可是,洪老九忽然想起了小林,因为这小子以前常去“大鸿运赌场”,最近由于前债未清,才转移阵地跑到别家赌场了,他跟彭羽的交情似乎不错。 既然一直查问到六楼,非但找不到那青年绅士,连彭羽的人影也不见,显然这两个人一定藏在哪一个房间里。于是洪老九便直接找小林,结果查问出他今夜在二楼值勤。 但刚才他们已到过二楼,怎么不见小林的人影呢? 洪老九顿时起了疑,再回到二楼,终于找到神色紧张的小林。在严词责讯之下,小林只好据实以告。 于是,洪老九便逼着小林带路,大批人马赶到了这座小公寓来。 林家玉一开门,见状不禁吓得失声惊呼起来:“啊!……” 可是她不及关门,洪老九已一马当先地闯进了房,接着其他的人也把小林推了进来。 这房间别无出路,郑杰只好挺身上前,怒问:“你们想干嘛?” 洪老九今夜已跟郑杰动过手了,见只有他和林家玉在房间里,却不见彭羽,不禁嘿然冷笑一声说:“小彭倒真够意思,连他自己的女人也让给了你小子受用,你们的交情真不错呀!他人呢?” 林家玉顿时面红耳赤,惊怒交加地说:“请你嘴里放干净些,少胡说八道!” 洪老九狂笑一声说:“哈!早知道小林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妹妹,我也该跟小林拉拉交情,没事常往这里跑了呀!” 林家玉又窘又气,急向小林怒问:“哥哥,你把这些人带回来干嘛?” 小林哭丧着脸,显出一付无可奈何的表情,只叹了口气,却哑口无言。 郑杰看这情势,似乎是非动武不可了,但这房间的空间有限,突然闯进这么多人,早已把房里挤满。而且有个林家玉夹在当中,一动手就不免使她受到无妄之灾。 因此,为了投鼠忌器,担心林家玉受到波及,郑杰只好暂时按兵不动,力持冷静地说:“你们不必找他们兄妹的麻烦!冤有头,债有主,想干嘛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洪老九奸笑着说:“本来我们是奉命而来,想请你小子跟小彭一起到赌场里去走一遭的,可是小彭不在……” 郑杰昂然说:“我跟你们去!”其实他是想使这对兄妹脱身,不致卷进这个是非的漩涡。 但洪老九却望了她一眼,不怀好意地说:“我们奉命是要带两个人回去的,你小子一个人去,我们无法交差。而且小彭可能已经跑了,我看不妨好事成双,就把你小子跟她一起带回去吧。她去了,就不怕小彭不来找她!” 郑杰怒声说:“她跟这件事毫无相干,为什么要带她去?” 洪老九冷笑说:“她算是充数的,除非小彭置她于不顾,否则他就得自动回到赌场!你小子该明白了吧?” 于是,他一声令下,七八名大汉已拔枪在手,不由分说地就上前动起手来,首先把林家玉拉了就走,使郑杰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接着两名大汉到了郑杰身边,以枪将他制住,喝令:“走!” 洪老九等他们把郑杰押出了房,才向失魂落魄的小林冷声说:“你留在这里,小彭回来就告诉他,如果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不顾你妹妹代他受过,就立刻自己回赌场来!”说完,突然以枪当头狠狠一击,把小林击昏了,倒在了地板上。 狂笑声中,他从容不迫地出了房,把房门带上。押着郑杰和林家玉,浩浩荡荡地呼啸而去。 陈久发仍未打道回府,不过他已不在办公室里干等消息,而是被朱茂才劝回到楼上的房间去休息了。 其实他这个“休息”,比不休息还累。两个女郎奉了朱茂才的指示,为了要使大老板“消气”,不得不大献殷勤,施出了混身解数。两个人像别苗头似的,极尽其制媚诱惑之能事。 但陈久发毕竟年事已高,不复再有当年的“气概”,要不是吞了几颗兴奋药丸提足精神,几乎无福消受,早就吃不消这两个形同赤裸的年轻女人了。 朱茂才真会用心机,他把大老板安排在楼上,让两个女人缠住,他才能在楼下独当一面地坐镇。以免万一彭羽和那小子被抓回来,由于事先未得陈久发同意,弄不好还成了擅自作主的罪名。 赌场是每天凌晨七点钟收场,到下午四点钟左右再开始,而最热闹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以后,直到午夜两三点钟。通宵达旦的赌客,差不多全是输了想捞本的,留在赌场里穷耗,大有不罢不休之势。 现在已接近尾声,只差十多分钟就该打烊结束了。 整个赌场里,仅余下了寥寥无几的赌客,零星地散布在各种赌桌上…… 突然,一名大汉匆匆进了办公室,向坐在电话机旁守着的朱茂才报告:“朱爷,那小子让我们抓回来啦!” 朱茂才振奋地跳起身来,急问:“是跟小彭在一起抓住的?” 大汉回答说:“小彭的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是在小林的家里找到那小子的,小林的妹妹也让我们带回来了。” 朱茂才“嗯”了一声,立即跟着那大汉走出办公室,边走边把经过的情形问了个清楚。 来到赌场后面的一间空屋,进去一看,果见郑杰和林家玉已并坐在一张长木椅上,被十来支枪监视着。 朱茂才劈头就向郑杰喝问:“彭羽上哪里去了?” 郑杰不屑地冷哼一声说:“他是你们赌场的人,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朱茂才嘿然冷笑说:“嘿!你们真有一套,两个人原来早就串通好了的,难怪能让你跑掉了,想不到竟是小彭故意放走你的!然后你又把那些筹码交给他带回赌场来,想兑换了钱分花用,这个主意倒不错。可惜你们慢了一步,要在我们得到风声以前嘛,那二十几万葡币已经到手啦!” 郑杰哼了一声说:“你的想像力真丰富,反正姓彭的是你们赌场的人,你们要认为他吃里扒外,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朱茂才又嘿嘿地笑了起来:“你倒说的轻松,既然你们两个在私下勾结,串通了来吃赌场。现在出了事你想推个一干二净,那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你的意思要怎样呢?”郑杰怒问。 朱茂才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可不敢把你怎样,那是陈老板的事,兄弟不过是要先把事情弄个清楚,现在我只问你,小彭上哪里去了?” 郑杰悻然回答:“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不过据我判断,他比你更急于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所以他大概是去找证人啦!” “找证人?找谁?”朱茂才追问。 郑杰沉声说:“就是向你们放风,说彭羽跟我勾结的那个女人。” 朱茂才不禁狂笑说:“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事实摆在眼前,人赃俱在,你们两个根本就是搞在一起的,难道你小子还想替他掩饰不成!” 于是,他转向了林家玉,用手将她低着头的下巴一抬,不怀好意地笑着问:“你就是小林的妹妹?” 林家玉把他的手一推,恨声说:“请你尊重些,别动手动脚的!” 朱茂才不以为忤,反而哈哈一笑说:“难怪小彭急于弄一笔钱,替你哥哥还债了,原来是为了你,其实你找他帮忙有个屁用,先得通过我这一关才行呀!” 林家玉气度昂然地说:“我可没要他替我哥哥还债,只是请他出面打个招呼,要求赌场方面不要逼得太紧……” 朱茂才笑笑说:“这笔债已拖欠了好几个月,小彭从来也没向我提过,完全是我担代着,才没逼你哥哥的呀!不过,今晚小彭倒是忽然提到了那笔债,要求我设法把它消掉,只是我还没有答应。想不到他竟等不及了,居然另外找到了财路,大概是想把筹码兑了现,交给你哥哥还债吧?” “我根本不清楚这回事……”林家玉说。 朱茂才突然把脸一沉说:“现在我不必多费口舌,有两条路由你自己选择,一个是叫小林马上清还赌债,否则就以你的人作抵押。另一个就是你说出彭羽上哪里去了,小林的债由我负责一笔勾销!” 这无异是在威逼利诱,使得林家玉毫无选择的余地,只好郑重其事地说:“郑先生说的是实话,彭羽确实是去找一个什么女人了……” 朱茂才声色俱厉地说:“我不管他去找女人,还是找男人,只要知道去的是什么地方!” 林家玉茫然回答:“那我就不知道了!” 郑杰接口说:“别说她不知道,就是姓彭的自己,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那女人呢!” “这么说,只有你知道啦!”朱茂才突然把脸转了过来。 郑杰故意慢条斯理地说:“我倒略知一二……” 朱茂才迫不及待地问:“她在哪里?” “在澳门。”郑杰回答。 朱茂才不禁勃然大怒起来:“你他妈的少跟我来这套,大概是活得不耐烦啦!我再问你一句,她在哪里?” 郑杰冷声说:“我只知道她可能跟‘午夜情人’在一起,至于她们究竟在什么地方,也许姓彭的神通广大,能够把她们找到。正像找到我一样,而我却没有这种本事!” “哦?”朱茂才怔了怔说:“你说那女人跟‘午夜情人’是一路的?” 郑杰正色说:“我可没说她们是一路的,但她们却在一起,无论找到其中哪一个,就会找到另一个!” 朱茂才不禁将信将疑起来,因为白莎丽今夜来见陈久发,就是表示知道“午夜情人”的来龙去脉,不过条件是要借用赌场三天。 这个要求太苛刻,并且不知道她借用赌场的目的,同时朱茂才已派小方预藏在“午夜情人”的车上。认为绝对万无一失,可以查明她落脚的地方,那样就不难查出她的一切了。所以当时陈久发才没有答应,而约定了凌晨八点钟以前,等那女人的电话再作最后决定。 陈久发的用心很明显,他之所以不断然拒绝,而拖了个尾巴,就是在用缓兵之计。如果小方真能查出眉目,他又何必接受那莫名其妙的条件?万一小方仍然毫无所获,到时候再跟那女人打交道也不迟呀!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小方不但毫无消息,连人也没回来。他们这才判断那小子是出了事,否则绝不会去了几个小时,竟一去不返的。 看情形小方这方面是没指望了,陈久发才决定把彭羽的事情弄清楚后,立刻在八点钟前赶回去等那女人的电话。 不过朱茂才却认为,还是先解决了彭羽的事再说,劝陈久发留在赌场。因为那女人如果打电话到陈公馆去,陈老板本人不在,一定会打电话到赌场来的,那又何必匆匆忙忙地赶回去呢? 本来彭羽和朱茂才之间,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两个在陈久发的面前,等于是“文臣”和“武将”,各司其职,利害冲突也不大。但其中却有个微妙的关系,那就是朱茂才早已听说小林有个漂亮的妹妹了,他对女色虽不大感兴趣,不过打光棍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赌场里漂亮的女郎也不少,以他的身份,大可随意挑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那种女人只能玩玩而已,真要娶了做老婆,早晚非戴绿帽子不可! 因此他便一直在动小林妹妹的念头,小林的赌债之所以能拖欠这么久,原因即在此。可是朱茂才始终没有适当的机会向小林提这件事,而且很难开口。总想过个时期,找个机会使小林“感恩图报”,自动向他提起,甚至从中为他们撮合。 谁知今夜一听彭羽说出,这小子既然又抢先一步,朱茂才可沉不住气了。虽然当时他不动声色,还故意跟彭羽取笑,实际上他已暗自打定主意,决心找机会整整彭羽,以便“横刀夺爱”。 不料机会终于来了,白莎丽的一个电话打来顿使陈久发对彭羽信任起了动摇,而朱茂才更趁机在旁加油加醋,使得事态愈趋严重起来。 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所以陈久发虽反对派人跟踪,朱茂才仍然私下派了人去。希望抓住彭羽的“罪证”,使他有口难辩,便轻而易举地除掉了这个“情敌”! 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抓回来的只是郑杰和林家玉,反而没有抓到彭羽。 事情既已闹开,又演变成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朱茂才已欲罢不能,当然非抓回彭羽不可! 但郑杰和林家玉的答复完全一样,坚持称彭羽是去找那女人了,看来并不象是说谎。这一来可麻烦了,万一彭羽真把那女人找来,证实筹码不是郑杰交给他的,朱茂才不是枉费心机,反而会遭彭羽的恨? 尤其他怕“小霸王”这玩命的角色,一旦识破他的阴谋,知道今夜有他在内捣鬼,那还会跟他轻易甘休?这小子只要横了心,豁出去什么事都干得下手,那不宰他才怪呢! 朱茂才灵机一动,立即把洪老九叫了出去,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派他带了几名大汉悄然溜出去办事。 然后,他又派几个人严加监视郑杰,而把林家玉单独带到了一个小房间去。 屏退了两名押她的大汉,留他们把守在房门外,朱茂才便私下跟林家玉开始谈判了。 他开门见山就说:“林小姐,我跟令兄是好朋友,这个你大概也知道,不然我不会替他把那笔赌债挺下来,而且让他拖欠了这么久。但那笔债早已上了帐,还附有令兄的亲笔借据,你找小彭设法根本就找错了人。除非他能自己拿出一笔钱替令兄还债,否则就毫无办法!” 林家玉沮然说:“我托他帮忙,也没打算要他拿出钱来还债,只不过希望他出面向赌场打个招呼,不要逼得太紧。由我慢慢赚了钱存积起来,到了相当的数目再一下还清……” 朱茂才笑笑说:“林小姐不必瞒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这几个月是在一个小歌舞团里,当一个龙套角色,每月能赚多少钱?充其量不过三五千,就算你不吃不喝,全部积存起来,恐怕也得两三年才能够还清令兄的欠债呢!” 林家玉点点头说:“这个我自己也知道,不过我在等机会,如果运气好,能争取到独当一面表演的角色,每月至少可以拿万儿八千,那我很快就……” 朱茂才哈哈一笑说:“那种歌舞团我清楚得很,除非自己‘本钱’很够,又肯牺牲色相,作大胆的表演。或者有特殊的关系,才能获得重要的角色,否则只有永远当龙套。不是我吹牛,凭我朱某人一句话,那歌舞团的主持人就非买帐不可,给你当主角都不至于有问题!” 林家玉不禁振奋地说:“真的吗?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那我很快就能把哥哥的赌债还清啦!” 朱茂才又笑了笑说:“信不信由你,我朱某人这点办法倒还有,并且也很愿意帮你的忙。不过,那是必须作风大胆,肯牺牲色相,你当真愿意干吗?” 林家玉呐呐地说:“这……这完全是为了我哥哥,其实我不干也干了好几个月。虽然当的是龙套,不必像单独表演那样的暴露,但那也相差无几了。问题是只怕我自己的条件不够,否则我什么都在所不惜!” 朱茂才望着她故意说:“你看你的条件倒很够,只怕作风方面……” 林家玉急切说:“我已经说过了,为了我哥哥,我一切都在所不惜,难道你还不相信?” 朱茂才趁机说:“那么你现在能向我证明?” “证明什么?”林家玉怔怔地问。 朱茂才毫不保留地说:“证明你的条件,和牺牲色相的勇气!” 林家玉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在他的眼光逼视之下,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把心一横,鼓足了勇气说:“好!我证明给你看!” 于是,她毫不迟疑地,脱下了身上的花绸睡衣裤,顿时半裸地站在了他面前,像泥塑木雕似的! 但朱茂才却意犹未足,笑笑说:“林小姐,当主角的就像这样表演?我看海边游泳的女人,穿的也比你现在少呢!” 事实上她在台上表演时,虽是个龙套角色,每次很多人一起出场,但确实比现在的“遮掩”更少。除了身上“重要部分”略加“点缀”之外,整个肉体都形同全裸,暴露无遗,而她此刻却穿戴着廉价的乳罩和三角裤。 一阵脸红心跳,她终于硬着头皮,毅然将身上仅有的遮掩物脱除下来。 顿时,她成了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动也不动地站在朱茂才面前,俨如一座裸女的石膏像! 朱茂才趁机大饱眼福,在她身上贪婪地看了个够,接着哈哈大笑说:“林小姐的‘本钱’果然绰绰有余,当主角的条件是绝没问题!不过,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林小姐愿不愿意听?” 林家玉这才如梦初醒,急将脱下的睡衣抓起,双手捧着盖住身上“重要部分”,诧然问:“什么主意?” 朱茂才别有居心地说:“我想先问你,你不惜牺牲一切,真是急于还清令兄欠这里的赌债吗?” 林家玉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的。” 朱茂才遂说:“好!你有这种牺牲精神实在令人敬佩,我愿意帮你这个忙!” 林家玉喜出望外,振奋地问:“你什么时候去向歌舞团的主持人打招呼?” 朱茂才摇了摇头说:“你根本不必去抛头露面,当什么脱光了衣服当众亮相的主角,只要你答应替我做一件事,我就负责把令兄的债一笔勾销!” 林家玉怔怔地说:“那你是要我……” 朱茂才立即解释说:“林小姐别误会,我绝不是打你的主意,只不过是要你作个证人罢了。” “证明什么?”林家玉茫然问。 朱茂才终于直截了当地说:“很简单,只要证明彭羽跟那小子经常在你家里见面!” 林家玉不觉惊诧地问:“这,这是为什么?” 朱茂才突地把脸一沉,冷声说:“这是为了还清令兄的赌债!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我绝不勉强。反正令兄根本没有能力还债,你已说过为他是一切在所不惜,现在就看你自己怎么决定了!” 林家玉怔了怔,呆呆地站在那里,犹豫不决起来…… 八、踏破铁鞋无觅处 黎明前的澳门,显得特别的宁静。 它是一个畸形发展的都市,一切好像到了夜晚才复活,因此一切都在黑夜里进行,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出卖色情的表演,低级酒吧里卖笑的吧娘,等在小街黑暗处强拉嫖客的阻街神女,在大饭店里一个电话就叫来的应召女郎,沉迷在赌场中的男女赌客,以及贩毒、走私、抢劫、暗杀……一切罪恶都在黑暗中发生。 但是,这形形色色的罪恶,却包藏在黑夜里! 当黎明的到来,这一切便销声匿迹起来,让过正常生活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为生计而忙碌…… 彭羽驾着偷偷前往“太子饭店”外取回的轿车,到各处大街小巷都转遍了,结果非但没有发现那女人的踪迹,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 他已疲于奔命,眼看天已将明,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林家玉那里去,否则郑杰过时不候,一走了之就完啦! 谁知正在加足马力,驰向那小公寓的途中,突然发现后面有辆轿车在紧紧尾随着。 彭羽暗自一惊,为了要证实是否在跟踪他,便故意减低了车速。不料后面的车子却反而加速飞驰,超车而过,接着突然一个紧急刹车,停在他的车前。 幸亏彭羽反应快,而且驾驶技术不错,急将车子紧急刹住,才不至撞了上去。 正待跳下车去兴师问罪,而前面的车上已出来个女郎,回身急步走到他的车前来。但她并非来道歉的,彭羽定神一看,不由地惊喜交加,想不到她就是他找了大半夜的那女人! 彭羽的手刚伸入怀里,枪尚未及拔出,不料那女人竟笑笑说:“小霸王,用不着动家伙,我知道你在找我,所以我特地赶来,难道你不应该对我表示友善吗?” 彭羽心知这女人诡计多端,再也不敢轻易上她的当,仍然拔出了手枪,对着站在车门外的她说:“很好,那就请上车吧!” 那女郎却摇摇头说:“不!你的车子目标太大,最好把它停在街边,以免妨碍交通,有什么话到我车上来再说吧!” 说完,她根本就不理他手上执着的枪,扭头就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彭羽不能当真朝她开枪,只好赶紧把车发动,驶向街边停下,无可奈何地上了她的车。 那女郎立即把车开了就走,彭羽以枪口对着,冷声说:“这回你可别玩花样了,乖乖地听我的!” 那女郎若无其事地笑笑说:“我要玩花样,也就不会开了车来接你了。” “你来接我?”彭羽诧然问。 那女郎忽然正色说:“不是来接你是干嘛?你真是多此一问!” 彭羽忿声说:“我当然得问问清楚,你既明知我在找你,干嘛……” 那女郎一本正经地说:“我的驾驶技术并不高明,请别打扰我开车,反正到了地方你就会明白,现在我不能分神跟你说话!” 彭羽简直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起来,手里虽然拿着枪,却又不能派用场。并且看她的样子,似乎根本毫不在乎,吓也吓不住她。 为了想知道她究竟干什么,他只好怀着纳闷的心情,看她到底把车开到哪里去。 反正他已打定主意,手里有支枪,她又在射击范围之内。只要一发觉情形不对,那就对不起,先把这女人制住了再说! 一阵疾驶,彭羽已发觉车正驶向郊外,终于忍不住又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那女郎只说了声:“到了你就知道!”便不再回答了。 彭羽索性也沉默下来,闷声不响地望着车前,但暗中却提高警觉,一面戒备,一面注视着她…… 这时车已来到郊外,折向公路旁岔出的一条土路,终于驶进了一片树林。 车还没停,彭羽已一眼发现,林中停了部深红色的豪华型轿车,立即认出赫然正是“午夜情人”代步的交通工具。 一个刹车,那女郎把车停下了,距离那部深红色的轿车不到两码。 她并不下车,先熄了火,才说:“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你有什么问题,尽量先提出来吧,我绝对有问必答!” 彭羽已憋了半天,再也无法按捺,劈头就怒问:“你为什么整我的冤枉?” 那女郎笑笑说:“你这个人真不凭良心,送了那么多筹码给你,又把你送到旅馆去,还特地找了人陪着你,这叫做整你冤枉?” 彭羽忿声说:“不错,谢谢你把那些筹码放在我口袋里,又把我送到旅馆里,还替我叫了个女人,这一切实在很周到。可是在我回赌场以前,你却打电话去放风,咬了我一口。硬说筹码是那姓郑的小子交给我的,准备持往帐房兑了现分帐,请问这是安的什么心?” 那女郎又笑了笑说:“当然是为了你好呀!” “为我好?”彭羽怔住了。 那女郎这才正色地说:“老实说吧,你在那种赌场里,混一辈子也混不出个名堂来,而我们有一个庞大的计划,正在各方面物色需要的人手。昨夜我们才发现,你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人才,所以不得不用这个离间计,使陈老板不能容忍你,你才会离开赌场,加入我们的阵容呀!” 彭羽冷哼一声说:“你终于说了实话,居然不择手段,想使我不能在‘大鸿运赌场’容身,这个离间计用的多高明,多毒辣呀!” 那女郎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又没打算置你于死地,怎么叫毒辣?” 彭羽想起回赌场的情形,不由怒火又起地说:“哼!陈老板要不是看在我平日替他出力卖命的份上,如果换了任何别人,十个也让他干掉了!” 那女郎却振振有词地说:“我们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知道他不至于把你怎样,充其量是请你走路,所以才开你这个玩笑呀!” “这叫开玩笑?”彭羽怒形于色说:“对不起,我可没兴趣跟你开玩笑,现在陈老板还在赌场里等着,限我在天亮之前,把你抓回去作证!” 那女郎笑问:“那么你现在是要逼我跟你回赌场去?” 彭羽把枪口一抬,断然说:“那可由不得你去不去了,枪在我手里,你就非跟我回去不可!” 那女郎把眼皮朝他一翻说:“那么我问你,既然是我放风整了你的冤枉,现在你却逼我去作证,如果当着陈老板的面,我一口咬定筹码是姓郑的交给你的,那你怎么办?” “这……”彭羽倒没想到这一着,顿时被她问得怔住了。 那女郎遂说:“老实说吧,我们已决定争取你,那就志在必得。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一切听我的,那样对你才有益无损,否则你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彭羽沉思了一下说:“那我倒要听听,你所说的庞大计划,究竟打算干什么买卖?” 那女郎断然拒绝说:“目前恕我无法奉告!” “如果我答应你呢?”彭羽问。 那女郎回答说:“就是你答应加入我们,在人手未物色齐全之前,也下能告诉任何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的计划是绝对周密的,而且万无一失。一旦成功,足够每一个加入的人,尽情享乐几辈子都绰绰有余。” “你们打算抢银行?”彭羽惊问。 那女郎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抢银行那算什么,跟我们的计划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不值一顾!” “哦?”彭羽更觉惊诧地说:“连抢银行你都说不值一顾,那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那女郎笑笑说:“我已经说过了,在时机未成熟之前,天机是绝不可泄漏的。现在天已亮了,你自己快考虑考虑,拿定个主意吧!” 彭羽似乎有些心动地问:“如果我现在答应了,是不是就马上加入你们,跟你们一起走,不再回赌场了?” “那倒不急,”那女郎说:“因为我们物色的人,还有没谈妥的,必须暂时留在澳门。但也不能把你藏起来,而且你还得替我们办点事,证明你是诚意加入,所以你还得回赌场去!” 彭羽把眉一皱说:“我回去怎样向陈老板交代?” 那女郎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们早已想到了,就是为了使你回去好交代,我才带你来这里呀!” 彭羽茫然问:“你带我来这里,跟我回去交代有什么相干?” 那女郎笑了笑说:“我们先下了车,再让我告诉你吧!” 彭羽防她有诈,丝毫不敢大意,仍然以枪监视着她一起下车,到了那部深红色的轿车前。 “你认识这轿车吧。”那女郎问。 彭羽回答说:“当然认识,这就是‘午夜情人’的车子……哦,对了,昨夜我们还派了个人,事先预藏在这车后的行李箱里呢!” 那女郎点了下头说:“不错,但他早已闷死在里面了!” 彭羽顿吃一惊说:“什么?他已经闷死了……” 那女郎笑笑说:“你别紧张,我说的闷死,只是表示他昏迷失去了知觉,跟死了差不多。但这得谢谢我,如果不是我半夜来打开行李箱,放了些新鲜空气进去,那倒恐怕是真死啦!” 彭羽忙不迭想打开行李箱,但是锁着的。 “钥匙在我这里!”那女郎说:“你不必忙着打开,我保证他死不了的,等你把他带回去救醒绝不迟!” 彭羽怔怔地问:“让我开车带他回去?” “你总得带个人回去交差呀!”那女郎吃吃地笑了起来。 彭羽不由地忿声说:“你们想心早已有了安排,那就不必卖关子,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吧!” 那女郎止住了笑,正色说:“这是‘午夜情人’的车子,车上这家伙是你们赌场的人,现在你可以把车开回去,就说各处找遍了,没有找到我和‘午夜情人’,但却发现了这部车子,而且车上这家伙在昏迷中需要急救。为了救人要紧,所以仍然只好把车先开回赌场!” 彭羽问:“但关于那些筹码……” “这个你放心,”那女郎说:“我跟陈老板约好八点钟以前通电话的,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对他说,使他不再追究的。不过你自己心里有数,绝不可向任何人泄漏我跟你谈的一切,否则你就自食其果!” “这次你不会又是整我冤枉吧?”彭羽大有被蛇咬一口,见了草绳都害怕的感觉。 那女郎微微一笑说:“我无法向你作任何保证,只有彼此信任啦!” 彭羽仍不放心地说:“反正事已如此,只好这么办了。不过,这次我再也不会上当了,你也用不着重施故技,用你的随身法宝来对付我!” 那女郎知他指的“随身法宝”是什么,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娇羞万状地说:“过去的事不必提了,只要你诚心加入我们,今后我们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对了!”彭羽忽说:“我还想问个问题,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不是指的‘午夜情人’?” 那女郎摇摇头说:“目前还不是,但早晚会是的!” 彭羽也不再追问下去,把手一伸说:“那么请你把这部车的钥匙给我吧!” 那女郎把手一伸,原来钥匙早已握在了手掌里,向他递过去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不必多说,反正随时我会设法跟你取得联系的。关于你答应加入我们的事,是否一言为定?” 彭羽望了望她,想起被愚弄的事,似乎有些于心不甘,于是故意说:“我倒希望来个一吻为定!” 他是存心想借此机会报复的,不料那女人竟毫不在乎,当真把脸一仰说:“那就请吻吧!” 彭羽哪跟她客气,立即把她朝怀里一搂,低下头去就是一阵狂吻! 这一吻足足吻了两三分钟,顿使彭羽的怒气全消,好像一切都获得了补偿。即使回去再被陈老板掴几个火辣辣的耳光,那也相当值得! 吻罢,他终于心满意足地,跟她在树林里分了手,驾着那部深红色的轿车出林,风驰电掣而去…… 这时从密林深处,走出了一位西装革履,蓄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绅士。只见他把手枪收了起来,松了口气说:“莎丽,你居然真把他带了来,看他手里拿着枪,使我真替你捏了把冷汗呀!” 白莎丽却轻描淡写地说:“有你白大爷在暗中保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中年绅士急加纠正说:“莎丽,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又叫我白大爷了!” “是!爸爸!”白莎丽只好再叫了他一声。 原来这位中年绅士,就是当年在香港赫赫有名的白振飞! 但听他的对话,和她失口错叫的称呼,分明不是真正的一对父女,那么他们以父女相称,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这真是个耐人寻味的谜! 白振飞颇为得意地抻手捏捏鼻下的两撇小胡了,遂说:“莎丽,这小子大概是不至于有问题了,郑杰还得下番功夫呢!” “她那里怎么样?”白莎丽问。 白振飞回答说:“昨夜我们已经作了最后摊牌,她的条件是要我们把郑杰和彭羽抓住了,协助她办完了事,才答应我们的要求。现在彭羽大概已没有问题,只要郑杰能同意加入,我相信她总不至于出尔反尔,再变卦了吧!” 白莎丽忿声说:“她要再变卦,我可没那么好的耐性了,非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才会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白振飞急加劝慰说:“莎丽,你千万不能意气用事,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那样一来就影响了整个的计划呀!” 白莎丽这才收起怒容,偕同这位假父亲上了她的车,掉转车头,开出了树林…… 彭羽并未直接回赌场,而是急急赶到了林家玉的住处来,因为郑杰还在等着。 这件事也真妙,本来他是找白莎丽的,但毫无线索。真像他自己说的是瞎猫想碰上死耗子,开了车乱转一通,仍然找不到那女郎的影踪,结果他反而被白莎丽找到了。 他既有枪在手,为什么不逼白莎丽回赌场去,当着陈老板的面把一切澄清呢! 这完全是被白莎丽的一句话吓住了,她说的不错,如果她被逼着去赌场,当着陈老板的面前,一口咬定彭羽跟郑杰是勾结的。那么这小霸王就更有口难辩,白的也成黑的啦!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改变主意,决定先把昏迷的小方载回赌场再说。 不过,郑杰还留着林家玉那里等着,他必须先去转一下。而他现在考虑的,是有没有把郑杰强行带回赌场的必要?…… 主意尚未拿定,车已到了那座小公寓门口。 彭羽把车停下,便匆匆进入公寓,直登二楼。 到了房门外,正要举手敲门,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的放下了举起的手,而将耳朵贴近了门上。听了片刻,房里竟然毫无声息。 他的疑念顿起,不禁暗忖,房里只留这一男一女,那小子会不会…… 于是,他轻轻伸手试转了一下门扭,似乎里面并未闩上,再轻轻一推,门竟应手而开。 他立即伸手入怀,按在了枪柄上,猛可一下推开了房门。谁知闯进去一看,一眼就看见躺在地板上的小林! 再看房里,却不见郑杰和林家玉的人影,彭羽不禁大吃一惊,心知这里发生了事故。 第一个意念就使他想到,必是小林赶回来时,发现郑杰正在趁机向林家玉轻薄,所以那小子恼羞成怒,击昏了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劫持而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忙不迭蹲下身去,扶起了小林的上身,伸手在他的脸上连连一阵轻拍。 突然,小林终于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彭羽迫不及待地问。 小林定神一看是彭羽,忙不迭地就把发生的事情经过,一口气说了出来。 彭羽这才知道看错了人,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把郑杰看作了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 但他们现在已被抓回赌场去了,事情岂不更棘手啦? 尤其林家玉是无辜的,跟这件事根本风马牛不相于,她既被洪老九带回赌场,显然是把她当人质。使彭羽为了她的安全不能置之不顾,只管自己一走了之。 换句话说,林家玉既被带走,他就非回赌场不可! 小霸王果然不是孬种,他马上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向小林说:“小林,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回赌场去!” 小林早已六神无主,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向彭羽哭丧着脸说:“彭兄,无论如何,你总得设法把我妹妹救回来呀!” 彭羽只点了下头,转身就向房外走去。 不料刚到房门口,外面己站着了洪老九,带着几名赌场里的打手! 彭羽冷哼一声,昂然说:“你们不必劳驾,我正准备回赌场去!” 洪老九也知道小霸王的厉害,真要翻了脸动起手来,他就首当其冲。 既然彭羽已表示要回赌场,他们就犯不着动手了,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我们就走吧!” 彭羽冲他把眼一瞪,又发出声冷哼,便昂然走出了房,从容不迫地走下楼去。 于是,洪老九他们分乘两部轿车,一前一后,把彭羽驾驶的深红色轿车夹在当中,风驰电掣地驶回了“大鸿运赌场”…… 九、风生水起 天早已亮了,“大鸿运赌场”也已经打烊,结束了通宵达旦的豪赌。 赌客早已经走光了,但职员并不忙着收拾,而是连同那些保镖和打手,除了女郎们之外,全部聚集在大厅里,如临大敌在严阵以待着,同时各进出口均派有人把守。 这情形看起来,真像是设下了公堂准备审案,但气氛却不是严肃,而是阴森森地,寒气逼人,简直如同阴曹地府的罗森殿!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他们知道一场暴风雨立刻就要来临了。 沉静中,朱茂才陪同陈久发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们是由直接通大厅的楼梯走下来的。厅里的几十人,就像文武百官在恭候皇帝临朝似的,看着陈老板大剌剌地坐在了预留在中央的沙发上,朱茂才便恭立一旁。 只见陈久发铁青着脸,而且显得苍白,大概通宵未睡,又被那两个女郎缠了一夜。他坐定了下来,眼光向厅内一扫,才沉声下令:“把他们带出来!” 他这一声令下,真有圣旨的权威,立即从左右两道门里,由几名打手分别推出了郑杰和彭羽。 他们虽未被绑上,但在几支枪的严监之下,绝不敢轻举妄动。否则那些奉有命令的打手,就会格杀勿论! 彭羽已知道郑杰被带回赌场的情形,而郑杰尚不知道彭羽究竟找到白莎丽没有。认为他一定是赶回小公寓时,由小林告诉他一切。为了林家玉被执,他只好硬着头皮回到赌场来的。 他们两个人尚未照过面,不过彭羽己先见过了朱茂才。但朱茂才什么也没问他,就直接到楼上去向陈久发报告,同时吩咐洪老九摆下了这个场面。 朱茂才这一手遮天的作法相当厉害,他根本不让彭羽和郑杰碰面,以免他们事先“串供”。等他向陈老板凭自己的意思报告之后,一起来到楼下大厅,才由陈久发亲自下令把他们带了出来。 在几名持枪的打手监视下,郑杰和彭羽被推到陈久发面前,他们只彼此无言地互望一眼,根本没有机会开口,陈老板已声色俱厉地喝问:“彭羽,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彭羽振声回答:“我问心无愧,否则就不会回来了!” “是自己回来的吗?”陈久发怒声说:“要不是洪老九赶去,哼!你大概就跑掉了,再也不敢回来啦!” 朱茂才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那倒不见得,为了小林的妹妹,我相信他可不至于置她不顾,狠心一走了之的吧!” 彭羽把心一横,忿声说:“她是无辜的,跟这件事根本风牛马不相干,你们为什么把她弄来?” 陈久发怒哼一声说:“你不是去找证人为你作证的吗?那么现在我问你,你找的证人呢?” 彭羽向郑杰一指说:“现在他人在这里,请他凭天良说句真话,那些筹码是不是他交给我的?” 陈久发断然说:“我现在不问筹码的事,只问你跟这小子,是不是早就在私下勾结的?” 彭羽矢口否认说:“绝对没这回事,在昨夜以前,我从来没见过他,也根本不认识,更谈不上私下勾结了!” 陈久发怒问:“你敢再说一句,在昨夜以前根本不认识他,也没见过吗?” “当然!”彭羽毫不犹豫地回答。 陈久发转向郑杰问:“你承认他说的吗?” 郑杰冷静地回答:“我不必承认或否认,但他说的是事实!” 陈久发嘿然冷笑说:“好!不怕你们一鼻孔出气,我找个人出来跟你们当面对证,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一声令下,两名大汉立即到后面去,带出了所谓证人,想不到竟然就是林家玉! 郑杰和彭羽不由的一怔,似乎大出意料之外,只见她沮然低垂着头,局促不安地走到了陈久发面前。 彭羽忍不住忿声说:“老板,她跟这件事毫不相干,你要她作什么证?” 陈久发置之不理,径直向林家玉沉声问:“你就是那个叫小林的妹妹吗?”显然他还没见过这少女。 林家玉连头都不敢抬,只点了点头说:“是!是的……” 陈久发“嗯!”了一声,遂说:“那么你老老实实地说吧,这两个人在昨夜以前,是不是常在你家里见面的?” 林家玉仍然不敢抬头,但她居然点点头说:“是的!……” 彭羽顿时惊怒交加,不由地怒斥说:“家玉,你怎么可以信口胡说,含血喷人!” 朱茂才一使眼色,两名大汉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执住了彭羽的两臂,防他情急拼命。 陈久发又向林家玉沉声说:“你别怕,在这里谁也不敢碰你一根汗毛,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把一切说出来!” 林家玉似已接受了朱茂才的威逼利诱,只好言不由衷地说:“他们经常约了在我家见面的,因为我哥哥欠了这里一笔赌债,彭大哥答应替我们设法还清。所以不得不一切听他的,把家里借给他用,作为他们谈事情的地方。昨夜……”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起来。 “昨夜怎么样?”陈久发却毫不放松地追问。 林家玉突然把心一横说:“昨夜在我那里,我亲眼看见那位先生,把一大批赌场的筹码交给了彭大哥!” 彭羽顿时又惊又怒,想不到她居然会出面作这个伪证,一时冲动,猛可争开了执住他的两名大汉,怒骂一声:“你这忘恩负义的贱女人!……” 刚要不顾一切向她扑去,却不料身后的洪老九已冲上来,以枪把当头就是狠狠一击。 彭羽只踉跄冲出两步,便沉哼一声,昏倒在地上了。 林家玉见状,情不自禁叫了声:“彭大哥……” 但朱茂才一使眼色,两名大汉已把她拦住,阻止她向倒在地上的彭羽扑过去。 她毕竟于心有愧,突然掩面痛泣起来。 郑杰看在眼里,心里已然有数,知道这少女是被迫出来作这个伪证的。但他自己尚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就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了。 朱茂才一看彭羽被洪老九击昏,即向陈久发请示:“老板,彭羽和这小子的事已弄清楚了,你看怎么处置他们?” 陈久发咬牙切齿地恨声说:“彭羽这王八蛋,我一向待他不薄,居然敢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来吃我开的赌场。为了给旁人立个榜样,我绝不能再对他姑息。老朱,不必对他们手下留情,就照我刚才在楼上交代你的去做!” 朱茂才暗喜,轻声急问:“老板的意思是……” 陈久发怒形于色说:“先替我狠狠地扁他们一顿,揍个半死,然后用麻布袋装上抛下海去,就照我这办法去做!” “是!”朱茂才应了一声。 就在他要下令采取行动之际,忽见一名大汉匆匆奔来报告:“老板,办公室里有您的电话!” 陈久发急问:“什么人打来的?” 那大汉回答说:“一个女人……” 陈久发不由地一怔,起身吩咐说:“老朱,大概是那女人打来的,这里等一下,等我听了电话再说!”说完便径直向办公室走去。 朱茂才怕那女人突然来了个电话,会使陈久发决定的事临时变化,急向洪老九交代几句,便也跟进了办公室。 这时陈久发已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抓起电话在跟对方说话:“我是陈久发……很抱歉,赌场里有点事没解决,我还没有回去!” 朱茂才走到办公桌前,想听对方说什么,但却无法听清,只见陈久发面露诧色地说:“你怎么知道的?……哦?你的消息倒真灵通呀!……怎么样?……呃……嗯!我已经考虑过了,原则上我可以同意,但我必须知道,你要借我的赌场三天干嘛?否则你把这里当杀人的场所,出了事岂不要由我负责?……你不愿说就难办了……好吧,你不妨说说看另一条条件……呃……呃……这个条件倒不算强人所难,但我也同样要知道是为什么……” 朱茂才真恨不得夺过话筒来,听对方究竟又开出了什么条件,但他却不敢贸然造次。 接着又听陈久发哈哈一笑说:“你该不是开玩笑吧?……这是真的?……我当然相信……呃……呃……好!我同意接受你这个条件,但有言在先,我是不见兔子不撤鹰的!……可以,我说的自然算数……一言为定!” 他的话筒尚未搁下,朱茂才已迫不及待地问:“那女人又提出了什么条件?” 陈久发搁下话筒,才沉声说:“她仍然坚持不肯说明借用赌场三天是干什么,如果我答应,她宁可换个条件,就是把彭羽和那小子交由她处置!” “为什么?”朱茂才不由在着急起来。 陈久发却不动声色地说:“据她说,昨夜的事确实是她一手安排的,因为她跟他们过去有段仇恨,想借此机会报复。本来是想借刀杀人的,但她现在改变了主意,如果我同意把他们交由她处置,她就决定告诉我关于‘午夜情人’的一切!” 朱茂才不禁紧张地问:“老板答应了没有?” 陈久发笑笑说:“答是答应了,不过,我跟她说的很清楚,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必须她先告诉我关于‘午夜情人’的来龙去脉,同时得证实不是虚构的,我才把他们交给她!” 朱茂才颇不以为然地说:“老板,我看那女人的话有点靠不住,风是她放的固然不错,也许她真跟他们过不去,想用这个借刀杀人之计。可是事实俱在,连小林的妹妹都挺身作证,证明小彭跟那小子是在私下勾结的,这还能假得了?等我们抓回了他们,那女人却又突然来个电话,承认昨夜一切是她安排的,这岂不是自相矛盾?我看呀,那女人准是别有居心,另有企图的!” “哦?”陈久发诧然问:“你认为她是什么居心,又有什么企图呢?” 朱茂才一脸老谋深算的神气说:“事实摆在眼前,彭羽和那小子勾结的事已不用置疑,而她却忽然想推翻这铁一般的事实。很明显的是想用这个缓兵之计,使我们不致立刻处置他们!” “不见得吧!”陈久发说:“你可别忘了,就算小彭跟那小子是真的勾结,也是那女人放的风,否则我们根本还蒙在鼓里!现在除非是她想亲手处置他们,又何必用这个缓兵之计?总不见得是为了拖延时间,打算救他们出去吧!” “这……”朱茂才怔怔地回答不出了。 陈久发冷笑一声说:“不管她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反正人已被我们抓到,除非我放了他们,谁也别想使他们活着离开赌场!我现在决定暂缓一步处置他们,先把他们关起来,多派几个人好好守住。等那女人来了之后,表明了态度再说!” “她要亲自来这里?”朱茂才诧然问。 陈久发哈哈一笑说:“她要不亲自来,谁替她来打这个交道?” 朱茂才急于想处置彭羽和郑杰,就是怕夜长梦多,再节外生枝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偏偏怕鬼鬼上门,那女人在节骨眼上突然打来电话,使陈久发的决定临时变了卦! 大老板决定的事,他又无法改变,只好奉命照办。 此刻朱茂才不担心别的,就怕林家玉泄漏出真相,说出她是被威逼利诱,不得不挺身出来作这个伪证的。那样一来,他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因此他现在必须堵住林家玉的嘴,使她守口如瓶,在任何情况之下,仍然一口咬定彭羽和郑杰是早就勾结在一起的,这样他才能站得住脚。 只要林家玉没有问题,那么即使那女人亲自来赌场,当真说出“午夜情人”的来龙去脉。他也有办法说服陈久发,阻止把人交给她,最后还是由他们自行处置。 但林家玉的嘴有把握堵住吗?这可很难说,因为看她刚才见到彭羽被击昏的情形,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又像对那小子动了真情,万一…… 朱茂才突然恶向胆边生,起了个毒念,决定必要时只有杀她灭口,以绝后患!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陪同陈久发走出办公室,来到大厅里。由他代为发号施令,吩咐那些大汉把昏倒在地上的彭羽及郑杰,带到后面去分别关起来,并且严加看守。 最后只剩下林家玉,木然地站在那里发呆。 朱茂才望了她一眼,使向陈久发提议:“老板,现在没她的事了,让我派人送她回去吧!” 不料陈久发向她打量了一阵,始说:“先别忙着送她走,我还有话要问她,把她带到楼上来!”说完,他便径自走上了楼去。 朱茂才不由地暗自一惊,但他又不敢违命,只好遵命照办。 不过他在陪送林家玉走上楼时,却轻轻警告她说:“林小姐,你自己得放聪明些,赌场的帐目全在我手里经管。如果你真为令兄着想,就不要在陈老板面前漏出一点口风,只要让他知道我们在小房间里谈的事,那就别怪我立刻向令兄逼债!” 林家玉点点头说:“我知道!不过那笔债……” 朱茂才笑笑说:“你放心,回头我就去把那笔帐注销,并且把令兄的亲笔借据还给你,总不必再担心了吧!” 林家玉这才展颜一笑说:“那我真太感激了……” 朱茂才一本正经说:“我这个人是最愿意帮人忙的,等这回事情过了之后,如果林小姐真想在歌舞方面发展。不是我吹牛,只要找出面打个招呼,保证你立刻跃登主角。而且我还可以多找些人去捧场,那林小姐就一举成名啦!” 林家玉叹了口气说:“谢谢朱先生的好意,不过我只要把哥哥的赌债能了清,我不想再干那种抛头露面,出卖色相的工作了……” “这也对!”朱茂才附和了一句,忽说:“哦!对了,我还忘了提醒你,陈老板是个老色迷,回头他万一要单独问你话,我不在场你可得自己当心,提防着他一点呀!” 林家玉暗吃一惊,可是这时他们已走到了房门口,临阵退却也不可能了。 朱茂才趁机讨好她说:“你放心好了,必要的时候,我会设法替你解围的!”说时已伸手在门上轻叩了两下。 “进来!”房里的陈久发吩咐。 朱茂才推开房门,偕同林家玉走进去一看,那两个女郎早已离去,只有陈久发一个人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 果然不出所料,陈久发把手一挥说:“把她留在这里好了,老朱,你下去招呼着,等那女人一来,立刻上楼来通知我!” “是!”朱茂才唯唯应命,暗向急促不安的林家玉使了个眼色,立即走出房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陈久发又打量了她两眼,始故作一本正经地吩咐:“走过来!” 林家玉已得到了朱茂才的警告,知道眼前这个大老板是个老色迷,不免对他暗存了戒心。怯生生地慢慢走了过去,把头低垂,连正眼也不敢看对方。 陈久发坐的是张大型长沙发,而且是坐在正当中,他把手朝身旁一拍说:“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林家玉忙说:“不!老板有什么话请问吧,我就站着回答好了……” 陈久发忽然哈哈一笑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的!” “不!不!我还是站着好啦!……”林家玉仍然不敢接近这个老色迷。 陈久发不由地把脸一沉说:“我教你坐过来,你就坐过来!” 林家玉吓了一跳,这才无可奈何地,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了下来。但却紧靠着扶手,想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陈久发笑了笑,遂说:“你不必怕成这样,我陈老板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绝不会把你吃掉的。只不过叫你来,有几句话要单独问问你罢了!” 林家玉简直如坐针毡,惶惑不安地说:“老板,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陈久发开始问话了,但他问的不是关于彭羽和郑杰勾结的事,而是问她的年纪! “你今年多大啦?”他问。 林家玉只好回答:“满十九了……” “是在念书还是工作?”陈老板居然跟她话起了家常。 林家玉呐呐地说:“书是早就没念了,也,也没工作……” “哦?”陈久发诧然问:“那你在家待着干什么?” 林家玉回答说:“本来什么也没干,最近几个月才……” “才怎么样?”陈久发毫不放松地追问。 林家玉不禁欲言又止起来,因为她干的工作,并不很体面,说出来确实很难为情。不过她忽然想到,既然朱茂才早已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了,这位陈老板还会不清楚? 既然人家早已知道她的一切,她又何必隐瞒呢?于是她脸上一红,说:“陈老板不是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故意问我……” 其实陈久发只听说她是小林的妹妹,连小林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清楚她是干什么的? 但他却不动声色地笑笑说:“我是叫你来问话的,所以要你亲口告诉我!” 林家玉只好坦然说:“我是在一个小歌舞团里工作……” “哦?你会唱歌跳舞?”陈久发问。 林家玉摇摇头说:“我都不会……” 陈久发不禁诧异地问:“既然你都不会,怎么能在歌舞团里工作?” 林家玉脸上一红,低着头说:“我不是台柱,也不是主角,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舞伴。所以根本不需要能歌善舞,只要像我这样差不多的年纪,是个女人就行了……” 陈久发终于恍然说:“我明白了,你是跳脱衣舞的!” 林家玉顿时面红耳赤说:“不!我们并不表演脱……像我们这种龙套角色,只要穿得很少,很多人一起出来亮亮相罢了……” 陈久发哈哈大笑说:“这又有什么分别,那种歌舞团的表演我也看过,脱与不脱也没多大差别,反正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不过这也没什么难为情的,现在高级夜总会里,还不是兴那一套,他们管那叫什么来着?……叫什么……什么……哦,对了,大家都管那玩意叫‘艺术!’,不错,那玩意非常的‘艺术’!” 林家玉听到最后,实在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她赶紧以手掩嘴,咬了咬舌头,才算勉强忍住。 陈久发却怔了怔说:“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那玩意不叫‘艺术’?” 林家玉无从回答,陈久发忽然把身子移了过去,伸手放在她的肩上说:“你既然在歌舞团里工作,我相信你一定很‘艺术’吧?” 林家玉吓得急欲避开,但她已坐在沙发的旁边上,被扶手阻住了,避也无处可避。可是她又不敢把他放在肩上的手推开,惟恐这位大老板恼羞成怒,得罪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这老色迷已开始不老实了,接下去的情形可想而知,顿使林家玉情急万分,真巴不得朱茂才能及时来解围,否则她就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了。 “陈老板,”她紧张地说:“我根本不懂什么艺术不艺术的,我干那种工作,完全迫不得已,希望赚点钱存起来,为我哥哥还清赌债。并不是自甘堕落,愿意去抛头露面,出卖色相呀!” 陈久发见她没有抗拒的表示,索性得寸进尺地把她向怀里一搂说:“哦?你哥哥欠了多少赌债?” 林家玉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无法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只好逆来顺受地让他搂着,窘然低着头说:“大概有十几万吧……” 陈久发轻描淡写地说:“十几万赌债算得了什么,又不是几十万几百万,如果你愿意现在单独向我表演一场‘艺术’,你哥哥的赌债由我负责替他还好了!” “真的?”林家玉似乎是病急乱投医了,只要听说有人愿意替她哥哥还债,她就马上霍然心动起来。 陈久发这老色迷哈哈一笑,趁机将另一只手伸去,毫无顾忌地探向了她胸前,按上了隆起的部分说:“我陈老板的话你还不相信?”说着,他已在那部分轻抚起来。 林家玉下意识地向后一避让,但被他搂在怀里,背部正贴在他胸前,使她毫无退路。 “陈老板,请你不要这样……”她已近乎哀求,但却不敢抗拒。 陈久发可手下毫不留情,一面贪婪地在她胸前活动,一面放浪形骸地大笑说:“看不出你倒是‘货真价实’的,凭你这样的‘本钱’,何必在那种小歌舞团里去混,那真是大材小用啦,哈哈……” 林家玉忍无可忍,突然把他按住胸前的手执住了,忿声说:“陈老板,难道你叫我到楼上来问话,就是问些不相干的事,和把我当成不三不四的女人玩弄?” 陈久发果然恼羞成怒起来,突然用力一推,把她推跌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勃然大怒说:“妈的,你这不识抬举的黄毛丫头,我陈老板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还会希罕你这跳脱衣舞的龙套角色?逗你开开心,不过是看得起你,想不到你竟是狗肉不上秤的玩意!” 林家玉不由地悲从中来,坐在地板上把头一仰,声泪俱下地说:“不错,我是跳脱衣舞的龙套,尽管我在台上暴露肉体亮相,但我的人格是清白的,绝不会把身体任由人玩弄……” 原来朱茂才就在门外,窃听着房里的动静,这时只好硬着头皮闯了进来,故作惊诧地急问:“老板,这是怎么啦?” 陈久发怒不可遏地说:“老朱,你来得正好,把这女人的衣服替我扒光,让她站在面前听我问话!” 朱茂才忙陪着笑脸说:“老板,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她到底年纪太轻没见过世面,太不懂事,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陈久发怒声说:“你他妈的少做好人,用不着你替她说情!这贱货是跳脱衣舞的,老子也不懂什么艺术,我要她脱光了站在我面前,这才合乎她的身份,她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 这个局面可把朱茂才难住了,他事先怎么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弄成这么糟。在进房之前,他已特地警告林家玉,陈老板是个老色迷,很可能会对她不怀好意,使她心理上有个准备,以免事到临头弄得彼此难堪。 但结果还是发生了,使得陈久发恼羞成怒起来。 现在陈久发非要把林家玉全身脱光不可,而朱茂才真要这样做,势必使她怀恨。可是他又不敢违抗老板的命令,这岂不是左右为难了? 不料林家玉突然站起身来,冷笑一声说:“朱先生不必为难,这地方是陈老板的赌场,谁敢不服从他的命令。我不过是跳脱光舞的龙套,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他说的不错,我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在几百个观众的面前,为了每月赚那三五千块钱,我也得出卖色相,脱得几乎精光地上台。对我来说,脱光了也不足为奇,只要我身体是清白的。不怕他大老板有财有势,现在可以逼我脱光衣服,但他就是把金山堆在面前,也别想碰我一下!” 说完,她情绪激动之下,突然伸手抓住睡衣的领口,不是脱,而是出于一种泄愤恨地,猛可用力一拉,睡衣便裂破开来。 她已形同疯狂,一阵连抓带撕地,把身上的睡衣裤,以及里面穿着的乳罩,三角裤,一口气全部撕了下来,顿使全身一丝不挂,赤裸裸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哈哈……”她突然发狂说:“大老板,现在你该满足了,看到了真正的‘艺术’吧!” 这一来倒把陈久发弄得尴尬万分了,只见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恨声说:“好!我马上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随即转向朱茂才怒声喝令:“老朱,到楼下去替我多叫几个人上来!” 朱茂才惊诧地问:“老板,您要干嘛?” 陈久发奸笑说:“她别神气,说什么把金山堆在面前,我也别想碰她一下。其实这种贱货,老子根本不屑一顾,但我倒要让大家碰碰她看!” 林家玉一听之下,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因为她自己指的“碰”,和陈久发说的“碰”完全是一个意思。而这老色迷在盛怒之下,居然要朱茂才下楼去多叫几个人上来,大家“碰碰”她看,那岂不是出于泄恨,要把她轮…… 念及于此,“轮”字下面的一个,她连想也不敢想了! 朱茂才何尝不暗吃一惊,情急说:“老板……” 但陈久发已不可理喻,断喝一声:“不许废话!” 朱茂才吓得唯唯应命,只好无可奈何地望了林家玉一眼,表示他实在爱莫能助,然后匆匆地走出了房去。 十、金鼠队 一个多小时之后,楼上那幕残酷的丑剧才告结束。 像一朵含包待放的花蕊,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林家玉终于难逃厄运,遭到了无可抗拒的凌辱。 尽管她曾作奋力的抵抗,声嘶力竭的哀号,然而陈久发却无动于衷,冷酷地坐在那里,欣赏这一幕毫无“艺术”的丑剧上演。好像是监刑官,在法场监督着犯人受刑。 她是这幕丑剧里的“主角”,而“龙套”却是七八名彪形大汉。 朱茂才并没有实践他的诺言,在必要时设法为她解围,他只是徘徊在紧闭的房门口外,心烦意乱地,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安地来回踱着。 对于林家玉的遭遇,他实在爱莫能助。不过退一步想,在他来说,只要她没有机会说出实情,倒也免得他亲手杀她灭口了。 可是,朱茂才对她不惜威逼利诱,使她被迫挺身作证,决心要把彭羽除掉,为的是要得到她,现在又怎能再得到这少女? 不过这并不能怪朱茂才,也不能怪彭羽,严格地说起来谁也不能怪,只怪沉迷于赌的小林!他不仅输光了父亲的遗产,又欠下了巨额的赌债,如今更输掉了他妹妹的一生。 林家玉不惜一切牺牲,为的是想使小林脱身赌债的桎梏,能够痛改前非,回头是岸,重新做人。 但她的牺牲值得吗? 害得她丧失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赌”! 暴风雨终于停止了,房里平静下来,只能隐约听到一声声衰弱无力的痛苦呻吟…… 房门开了,走出来七八名春风满面的大汉,一个个脸上都流露着满足的笑意。在朱茂才默默无言的注视下,匆匆走下了楼去。 他们得到了发泄,那是一种狂性和兽欲的发泄。 陈久发也得到了发泄,他发泄的是愤怒,和报复的恨意! 朱茂才仍然在房外徘徊,他不是心有不忍,怕进到房去看到那惨不忍赌的景象。而是作贼心虚,惟恐林家玉一看见他,就想起他保证的诺言。万一在最后咬他一口,说出了被迫作证的实情,他岂不是一切前功尽弃? 突然一声“老朱!”使朱茂才出其不意地吃了一惊,忙回过头来,发觉陈久发已站在房门口。 “老板……”他忙不迭应了一声。 陈久发的脸上毫无表情冷声说:“我倒没想到她还是个‘原封货’!”言下之意,似乎要早知道,他就自己先受用受用啦! 朱茂才急问:“哦?她怎么样了?” 陈久发哼了一声说:“这丫头也太不中用,只不过几个人下来,就把她弄得半死不活的了。” 朱茂才向房里一张,只见林家玉躺身在长沙发的后面地板上,身体被沙发遮挡住了,仅能看到两条裸露的大腿。 “老板,”他皱着眉头说:“小林知道我们把她弄回赌场来了,万一她真死了,恐怕小林……” 陈久发嘿然冷笑说:“这怕什么,谁能替他证明是我们把他妹妹弄回来的?连小林这种角色你也担心,胆子未免太小啦!” 朱茂才忧心忡忡地说:“她真死了,当然没话说。我是在想,如果她死不了,我们倒不如把她送回去。至于小林方面,他还欠赌场里一笔赌债,只要他保证不把事情张扬开去,我们就把那笔帐勾销,老板您看这个主意怎样?” 陈久发沉思了一下说:“你有把握使小林不声张?” “这件事可以包在我身上,”朱茂才说:“小林我很清楚,他是绝不敢声张的,何况他妹妹亏已经吃了,难道还能把我们怎样不成?尤其我们同意把他的赌帐勾销,他就更没话可说啦!” “但这丫头自己呢?”陈久发已看出了她倔强的个性,怕她受了这番凌辱,必然于心不甘。 朱茂才很有把握地说:“她也不至于有问题,我可以负责说服她,使她把这件事忘掉!” 陈久发犹豫了片刻,终于勉强同意说:“好吧!这件事完全交给你去办,但我有言在先,出了事可得唯你是问!” “我负全责!”朱茂才只好硬着头皮承担下来。 陈久发忽然打个阿欠说:“这一夜实在把我弄得精疲力尽,现在你叫人把她弄下楼去,一切由你看着办好了。我必须好好休息一下,回头那女人一来,我还得亲自应付她呢!” 朱茂才大献殷勤说:“老板,那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跑来,您要是睡着了,再把您叫起来也不好。我看倒不如您现在先洗个热水澡,叫昨夜那两个妞儿再来替您按摩按摩,然后烧两口提提神,您看怎样?” 这正投其所好,对了陈老板的味口,他那会不同意?于是点了点头说:“也好!你先叫人把那半死不活的丫头弄出去吧!” 朱茂才唯唯应命,叫了两名大汉上来,把陷于半昏迷状态的林家玉,赤裸裸地抬下楼去,置于后面的那个小房间里。 把服侍大老板的一切交代之后,朱茂才便单独地走进了小房间。只见躺在床上赤裸的少女,仍在半昏迷状态中衰弱地不住呻吟,几乎只剩下奄奄一息。 现在当然不能把她送回去,朱茂才只得拉开被单,替她覆盖在身上,决定等她清醒过来再说。 于是,他退出了小房间,派一名大汉把守在房门口,随时留意房里的动静。 然后他来到了帐房,从保险箱里找出那本厚厚的帐册,带进了办公室。 他翻寻了一阵,才把附在帐册里的借条找出,那是小林亲笔所写的,借款的数字高达十五万七千葡币! 朱茂才先将借据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再把帐册那一面折起一角,以便随时一翻就可以找出。然后他把帐册锁进了办公桌抽斗里,点起一支香烟,坐在那里猛吸,一面沉思起来…… 这整整一夜的折腾,使他感到了精疲力尽,但他不能像大老板那样在楼上享受热水澡,和两名女郎纤纤玉手的按摩,他必须打起精神来支撑着。 本来问题很简单,只要林家玉答应挺身作证,使彭羽有口莫辩,把他处置掉之后,朱茂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并且,到了那时候,林家玉就在他的掌握中,还怕她不乖乖地就范。 可是,偏偏在紧要关头,白莎丽的一个电话打来,突然提出另一个条件,使得陈久发临时改变主意。决定了暂缓处置彭羽和郑杰,打算以他们为饵,把那女人诱来。 这一来,朱茂才可不安了,他怕林家玉万一泄漏出被迫作证的实情,所以决心必要时不惜杀她灭口。 但没想到陈久发把她单独叫上楼去问话,会问出了那个僵局,使得老色迷恼羞成怒起来,居然以辣手摧花的手段来泄愤。 不过在朱茂才来说,他虽然无能为力,不能阻止陈老板形同疯狂的报复,但他却暗庆林家玉在那种情形下,根本没有机会泄漏秘密。 因此朱茂才现在改变了主意,由于彭羽尚未被处置,他必须把林家玉这个唯一的人证留住,以防万一需要她时,却已死无对证。 但最重要的是,她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必须一口咬定作过的证是事实,绝不能改口,说出被威逼利诱的真相。所以朱茂才得设法把她紧紧抓住,首先是把小林的赌债一笔勾销,取得她的信任和感激。下一步则是如何安抚他们兄妹,不把事情张扬出去。 只要使林家玉认为,自己完全是得到朱茂才的相助,才能死里逃生,并且了清了她哥哥的赌债。那么这少女即使明知受了利用,陷害彭羽于不义,对他也不得不感恩图报了。 朱茂才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猛吸着香烟,一面沉思着。他是在动脑筋,等林家玉清醒过来后,如何凭三寸不烂之舌把她说服? 同时,那女人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闯进来,所以他必须耐心地等着…… 现在已是上午十点多钟,整个赌场里除了那些女郎们之外,没有大老板解除戒备的命令,谁也不敢去睡。尽管一个个呵欠连天,有的甚至连眼皮都几乎张不开了,但仍然得硬挺着,继续支撑下去。 尤其赌场后面的两间空房里,分别关着郑杰和彭羽,负责把守的那些打手们,更是在强自振作严密地戒备着。 然而,白莎丽自从来过电话之后,便消息杳然,连坐在办公室里的朱茂才也暗觉纳闷起来,不知什么原因使她姗姗来迟? 照理说,她既在电话里提出另一个条件,表示只要把彭羽和郑杰交由她处置,她就说“午夜情人”的一切秘密。那么她早就该亲自赶来,把事情作个了断了。可是她反而如此沉着,好像早晚来都无所谓似的,实在令人想不通她在故弄什么玄虚! 事实上她又何尝不想尽快赶来,但她似乎早已料到,跟陈久发打这种交道,无异是在与虎谋皮。人来到了赌场里,万一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强迫她说出“午夜情人”的一切,那时候她在人家掌握中,又能奈何? 同时,就算他们不以武力威胁,等她说出了一切,他们却不交出郑杰和彭羽,她也不能硬把人抢走呀! 既然如此,她当然得考虑周到,把一切都事先安排好,有个万全的准备,和万无一失的把握才敢来哦。 十点半钟的时候,一辆敞篷轿车终于风驰电掣而至,来到“大鸿运赌场”的大门口,车上的女郎赫然就是白莎丽! 门口把风的保镖们,一看她驾车来了,立即派人进去飞报。 朱茂才不由地精神一振,但他并不马上通知楼上的陈久发,却亲自出了办公室,迎向大门口来。 把风的保镖奉有命令,对这女郎不敢擅自挡驾,而她的神态也极从容不迫,泰然地走进了赌场。 朱茂才正好迎到门口,招呼说:“请进,陈老板早已候驾多时!” 白莎丽歉然微微一笑说:“真对不起,我临时有点事情耽搁了,不能尽快赶来……” 朱茂才暗向门口把风的保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注意有没有人跟她一起来,以及密切监视附近的动静。然后带着白莎丽,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白莎丽已暗中注意到,赌场里虽未摆出如临大敌的场面,但看门口的态势,想必他们早已在严阵以待了。 但她不动声色,到了办公室里,才问:“陈老板呢?” 朱茂才故意说:“老板久候没见你来,已经在楼上睡着了,我已派人去叫醒他。请坐,我们可以先谈谈……” 白莎丽在他的假作殷勤招呼下,只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就问:“陈老板已经同意了我的第二个要求吧?” “原则上当然没问题,”朱茂才说:“你的第一个条件……” 白莎丽立即更正说:“我不承认那是条件,只不过是个要求!” 朱茂才只好改口说:“好吧,就算那是要求,你的第一个要求,希望陈老板把赌场借给你三天,而你又不同意说明用途,为了慎重起见,自然很难照办。至于今天早上在电话里说的嘛,我想是不成问题的,因为那两个人都在这里,要不是你来了电话,我们早已把他们处置啦!所以你既跟他们有些过节,交给你处置还不是一样?不过,我倒要请教一下,你打算怎样处置他们?” 白莎丽笑笑说:“朱先生,人交给了我,如何处置就是我的事了,我认为没有事先向你们说明的必要吧!” 朱茂才强自一笑说:“当然当然!我不过是随便问一声,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不愿说明,那当然不能强人所难。不过还有一点,本来我是不该告诉你的,但我想凭你这么聪明,就是我不说你也早会想到啦!” “哦?”白莎丽诧然问:“朱先生这倒把我弄糊涂了,我确实没想到什么,不知你所指的是关于那一点?” 朱茂才别有居心地说:“那我就不妨直说吧,陈老板虽然答应把他们交由你亲自处理,可没同意让你把人带走。所以我认为你应该会想到,如果你想把他们带离这里,恐怕是办不到的呢!” 白莎丽不动声色地问:“朱先生这话是意味着什么?” 朱茂才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的意思是除非你在这里,当场处置他们之外,想把他们活着带走是绝不可能的!” 白莎丽怔了怔说:“这是陈老板要你告诉我的吗?” 朱茂才摇摇头说:“陈老板并没让我告诉你,而是我私下向你透露的。因为他的个性和为人我都很清楚,如果不事先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到时候僵持起来,彼此都难免会感到不痛快的哦!” 白莎丽望着他问:“朱先生的意思,是最好在这里处置他们?” 朱茂才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你跟他们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在这里处置还不是一样,又何必选地方?再说嘛,这两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灯,由你把他们带走,实在非常危险。万一他们情急拼起命来,在车上你一个人绝对制不住他们,你又何苦冒这个险?当然,如果你想把他们带走,是有其他的打算,那就另当别论啦!” 白莎丽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厉害,似乎已识破了她的企图,幸好她是有备而来,否则就完了,于是故作惊诧说:“这一点我倒真没想到,幸亏朱先生提醒了我!照这么说,我只有在这里处置他们啦?” 朱茂才点点头说:“这是上策,也是明智之举!” 白莎丽犹豫了一下,遂说:“好吧,谢谢朱先生的忠告,我决定这样做就是了。陈老板怎么还不下来?……” 朱茂才说服了她,不禁暗喜毒计已售,这才落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于是笑笑说:“你请坐一会儿,我去叫人催一催……” 其实他根本还没通知陈久发,这时才走出办公室,吩咐把守在门口的打手,立即上楼去通报。 当朱茂才走出办公室时,白莎丽便趁机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迅速移开电话机。发现下面压着一张“扑克牌”的红桃“爱斯”,使她不禁露出了欣然的微笑,好像这是谁约好了给她的暗号! 刚把那张“扑克牌”拿起,朱茂才已走了进来,见她站在办公桌前,不禁冷声问:“你要打电话?” 白莎丽赶紧将那牌藏进领口里,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笑笑说:“算了,现在她可能已经不在,打去也没人接,还是不必打啦!” “你要打给谁?”朱茂才问。 白莎丽随机应变地回答:“当然是打给‘午夜情人’呀,你想不到吧?” 朱茂才“哦?”了一声说:“确实想不到,你们当真是一起的?” 白莎丽笑笑说:“不然我怎么能知道她的一切?” 正说之间,陈久发已勿匆赶到了办公室来。 他一走进来,就哈哈一笑说:“你真守信用,当真来啦!” 白莎丽故作媚态地笑问:“难道陈老板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跟你说着玩的?”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陈久发连声否认。 白莎丽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陈老板,在电话里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必再重复了,你不至于又改变了主意吧!” “笑话!”陈久发说:“我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既然决定了的事,那能反复无常,我可绝不是那种人!” 白莎丽故意望了朱茂才一眼,始说:“陈老板,我想先把话说清楚,以免到时候扯皮。现在我得再问一声,如果我把‘午夜情人’的一切告诉你们,陈老板是不是立刻把那两个人交给我?” 陈久发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任凭你怎样处置他们,我绝不过问!” “假使我不在这里处置,而要把他们带走呢?”白莎丽索性提出了这个问题。 陈久发果然面有难色地说:“为什么你要把他们带走,而不当场处置,那不是多此一举?” 白莎丽并不坚持,轻描淡写地说:“我不过是问一声罢了,并不一定非带他们走不可呀!” 陈久发郑重说:“非常抱歉,这点我必须坚持,因为我已当众发过誓,绝不让那两个小子活着离开赌场!” 白莎丽趁机问:“那么死的我总可以带走啦?” 陈久发怔了怔,诧然说:“你要带走他们的尸体干嘛?” 白莎丽表情逼真地说:“不瞒二位说,那两个小子跟我的仇可大啦,我的丈夫就是死在他们的枪下,所以我矢志非报这个仇不可。本来我打算把他们带回去,在我丈夫亡灵前活祭的,可是刚才这位朱先生提醒我,那样太危险,怕我在路上万一制不住他们。同时陈老板又不同意,我当然只好改变主意了。活的无法带走,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祭也是一样啊!” 陈久发信以为真地说:“好!我绝对成全你的心愿就是,等你亲手处置他们之后,你尽管可以把两具尸体带走。现在言归正传,请你告诉我关于‘午夜情人’的来龙去脉吧!” 白莎丽忽说:“陈老板,在我说明她的一切之前,请你坦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不惜劳师动众,千方百计地要查明她的来龙去脉,是不是想跟她打商量,利用她最近轰动整个澳门各赌场的风头,替你们做招牌。每夜以赌客的姿态到‘大鸿运赌场’来亮相,以吸引更多的赌客上门?” 陈久发并不否认,坦然说:“不错,我们就是这个计划,但绝对没有其他的恶意。并且这样一来,彼此都有好处,只要她答应,我保证给她相当的代价,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我相信,”白莎丽说:“不仅是你陈老板,其他那些赌场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并且我还知道,有两家规模比较大的赌场已准备合作了,只要能使‘午夜情人’同意加入,他们就打算大干一番,使她假装接连几夜大赢几场,让赌客们对她奉若神明,造成她常胜不败的纪录。而那批环游世界的豪赌集团一来,就以她为诱,使那些自认为从无败绩的赌徒们全军覆没。不知陈老板的计划中,是否也包括了此一壮举?” 陈久发不禁惊诧地问:“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白莎丽笑笑说:“陈老板,那个赌博集团是世界闻名的,各地开赌场的人,大概很少有人没听说过‘金鼠队’这个名称的。他们由十二个国籍不同的人士组成,虽然不是职业赌徒,但他们由于爱好,经常聚在一起钻研各种赌的技术和窍门,所以个个对赌都非常精通。尤其他们拥有几亿万美金以上的产业,每次无论到任何赌场去,凭他们雄厚赌本和赌技,几乎战无不胜,所以他们的财富就更庞大了。这次他们结队远征,据说途经蒙地卡洛,一夜豪赌就使几家大赌场关门大吉了。现在他们正乘豪华邮轮东来的途中,下一站就停泊在香港,到了香港他们还会不来澳门?所以我相信不仅是陈老板,就是整个澳门的各大小赌场,早也有所风闻了吧?” 陈久发和朱茂才都没有插嘴,听她一口气说完,不禁相顾愕然起来。 白莎丽见他们没开口,表示已默认,于是接下去说:“现在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之所以要借陈老板的赌场三天,也就是为了‘金鼠队’,准备使他们铩羽而归!” “你有这个把握?”陈久发诧然问。 白莎丽笑了笑说:“我没有这个本事,但我有计划,有把握的却是‘午夜情人’!” 陈久发“哦?”了一声,急问:“你有什么计划?” 白莎丽回答说:“现在我已放弃原定计划,那就不必提了。我只一心一意为丈夫报仇,于愿已足。不过我愿意告诉你们,‘午夜情人’之所以先来澳门大显身手,造成轰动一时的空气,也就是为‘金鼠队’。不过她却是准备唱独脚戏,凭她一个人独战群雄呢!” 朱茂才不以为然地说:“这我倒有点不敢相信,凭她一个人,能赢得了那十二个大赌徒?” 白莎丽正色说:“也许你们还不清楚‘金鼠队’的作风,他们有个原则,第一不在小赌场赌,第二输赢不大不赌,第三的对象要棋鼓相当,否则让他们稳赢也不赌。此外就是无论到任何地方,他们必定要找赌出名的人物较量。如果来到澳门,还会不找‘午夜情人’一较长短,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但‘午夜情人’又怎能稳操胜券?”陈久发似乎最关心这一点。 白莎丽笑笑说:“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最近她在澳门的成绩,已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不用我为她吹嘘了。但我不是危言耸听,这在她来说,不过是牛刀小试,故意引人对她注意,渲染出‘午夜情人’的名气来,其实她的真本领还没露呢!” “真的?”陈久发惊诧地张大了那对早已疲乏的眼睛,好像精神突然为之一振。 朱茂才忽问:“你说了半天,怎么还没说出她的来龙去脉?” 白莎丽回答说:“我认为她的来龙去脉并不重要,只要知道她在澳门兴风作浪的真正目的就行了,并且我刚才说的消息,对你们才是最重要的呢!” 朱茂才的眼珠子一弹说:“这也有道理,不过你已经知道,我们打听她的来龙去脉,是为了想先了解她的一切,然后再设法跟她去打交道。刚才你自己承认,跟她是一起的,那么你总可以告诉我们上哪里去找她吧?” 白莎丽故意问:“你们真要找她,那么昨夜她来过这里,你们为什么不跟她谈,反而把她吓跑了?” 陈久发急说:“我们根本没对她怎样,是她自己玩了一会儿就走的,使我们来不及找她谈话呀!同时,为了有所顾忌,不使赌客和各赌场知道我们已跟她串通,当然不能作得太明显,必须查出她落脚的地方,然后派人秘密去跟她商量呀!” 白莎丽犹豫了一下,始说:“好吧,我负责带你们的人去见到她,不过话可先声明,谈不谈得妥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那当然!”陈久发振奋说。 白莎丽忽然冷声说:“那就先让我亲手处置那两个小子吧!” 陈久发一口答应说:“没问题,但你准备怎样处置他们?” 白莎丽立刻打开手提包,取出一支点四五口径的“曲尺”手枪,面带寒霜地说:“我自己带来了这个!” 陈久发微吃一惊,但朱茂才却窃喜不已,认为这无异是替他除了后患! 于是,白莎丽在陈久发和朱茂才的陪同下,走出了办公室,一起来到大厅上。 陈久发立即一声令下:“把那两个小子带来。” 两名大汉齐声恭应,奔向了后面去…… 十一、计中计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早已在暗中戒备的保镖和打手,纷纷从各房间里走出,各就各位地站开了。 白莎丽看在眼里,不由地暗自一惊,但她极力保持镇静,而且特别装出一付冷酷无情,满脸杀机的神情,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她的手里执着带来的那支点四五口径“曲尺”,保险掣己打开,子弹上了膛,一扣扳机就响,表示她马上就要下手杀人,为她“丈夫”报仇雪恨了! 朱茂才始终对她冷眼旁观,看她那付杀气腾腾的表情,居然丝毫未起疑心。 但她当真要在这里下手,置彭羽和郑杰于死地吗? 在场的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不过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站在较远处,昨夜被关在“午夜情人”车后行李箱里,今晨才由彭羽开车带回赌场,后来被人拉出来救醒的小方! 谁也没有对他特别注意,但他却站在那里似乎作了亏心事似的,显得非常惶惑不安。 这好有一比,把他比作热锅上的蚂蚁。 不消片刻,郑杰和彭羽已被十几名大汉,前呼后拥地押到了大厅里来。 他们双手均已被反缚者,这是刚才捆上的,因为怕他们会情急拼命,突然不顾一切地动手。 郑杰和彭羽见白莎丽果然来了,两人几乎同时破口大骂:“你这诡计多端的女人!……” 陈久发立即怒声喝止:“住口,你们死到临头了,还不放老实些!” 白莎丽真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地恨声说:“陈老板,我们不必多费口舌,干干脆脆就马上解决吧!” 陈久发吩咐那些大汉们,把他们推到了白莎丽面前,沉声说:“人在这里交给你了,你就看着办吧!” 白莎丽冷冷地说了声:“好!” 就在她举枪欲发之际,突见从后面冲出一个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的少女。形同疯狂地一面哭叫,一面奋不顾身地直向陈久发扑去! 整个大厅里顿时哗然大乱,几名大汉同时扑去阻止,竟没有把她拦住。 由于她身上没穿衣服,滑得像泥鳅似的,仓促出手根本抓她不住,尤其她像从笼里冲出的猛兽,那股冲劲简直使人不敢相信,她是个刚从半昏迷状态中醒来的少女。 陈久发冷不提防,被她撞了个踉跄,几乎一跤跌倒,幸而站得较远的朱茂才把他扶住了。 事情发生之快,简直使人难以相信,那少女一头撞退了陈久发,猛一转身,竟出其不意把白莎丽手里的枪夺了过去。 因为大家当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白莎丽身上,见她举枪待发,谁还会分神留心到后面,所以才被那少女突然冲出,一直冲向了陈久发。 并且事出突然,连距离较近的几个大汉,都未及将她阻住,其他的人哪还来得及应变?即使有枪在手,也不敢贸然开火呀! 她把白莎丽的枪一夺到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惊恐失措的陈久发,怒声喝令:“叫他们把彭大哥放开!” 彭羽这时定神一看,才发现这全身赤裸的少女,赫然竟是林家玉。 “家玉,你……”他突然之间血气上升,几乎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但双臂却被两名大汉紧紧执住,只向前冲了一大步,已被他们奋力制住。 整个大厅里足有四五十人,但都散布得很开,眼看大老板被那赤裸的少女以枪制住,却是一个也无法赶去救援。 陈久发不禁惊怒交加,但在枪口之下,他这大老板的威风也就发不出来了。 林家玉把枪用力一顶,再次喝令:“听见没有?叫他们把彭大哥放开,不然我就先干掉你这衣冠禽兽!” 陈久发无可奈何,只好向执住彭羽的两名大汉吩咐:“放开他!” 两名大汉只得遵命,放开了彭羽,并且抽出刀来,割开了他捆在手上的绳子。 彭羽一恢复自由,便向林家玉冲去,但她却情急地大叫:“彭大哥,你不要管我了,快去逃出去吧!” 彭羽根本莫名其妙,不知林家玉怎会在不久之前,尚挺身诬指他跟郑杰勾结,这时却光着身子突然冲到大厅来,奋不顾身地制住了陈久发。而且不顾自己,反而要他逃出赌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怎肯不把事情弄清楚,并且置林家玉于不顾,只顾自己逃生! 正待冲上去,林家玉已狂叫起来:“快走吧!彭大哥,你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彭羽一看这情势,只好突然一咬牙,掉头就向大门口冲去。把守在门口的打手们为了老板尚被制住,谁也不敢贸然阻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夺门而出。 林家玉只顾着看彭羽是否能安然闯出,不料这一分神,竟被朱茂才突然出其不意地扑来抱住,夺下她的手枪。 陈久发趁机一转身,挥拳就是狠狠一击,击在林家玉的脸颊上,只听她惨呼一声,当即昏了过去。 朱茂才一放手,使她倒在了地上,急向门口的打手们喝令:“快去追回彭羽这小子!” 打手们立即追了出去。 陈久发不禁勃然大怒说:“老朱,这他妈的都是你出的点子,要把这贱货的命留住,现在可留出了乱子来啦!” 朱茂才被责骂得面红耳赤,突然以夺到的手枪,对着白莎丽说:“对不起,现在我得对一切负责了,别的都不谈,请你立刻带我们去找‘午夜情人’!” 白莎丽没想到突然发生这个变故,使她的计划完全被破坏了,不禁悻然说:“你们怎么不守信用?” 朱茂才冷声说:“哼!就是你这把枪,才闯出祸来,使陈老板被那丫头制住,让彭羽逃走的。我不怀疑你们是串通好了,配合玩这花样已经是客气的啦!” 白莎丽又气又急地说:“你简直在胡思乱想……” 朱茂才嘿然冷笑一声,径直向陈久发说:“老板,彭羽他是绝对跑不了的,只要把这丫头留在赌场,我敢打赌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回来救她。现在我决定要这女人带我去找‘午夜情人’,干脆把她弄回来,不怕她不就范,您看如何?” 陈久发向郑杰一指说:“这小子不能留下,先干了再说!” 白莎丽急说:“你们不让我亲自下手,那么你们无论用什么手段对付我,也别想我带你们去找‘午夜情人’!” “你要亲自下手把这小子干掉!”陈久发问。 白莎丽冷冷地回答:“姓彭的已经跑掉了,他不敢把你们怎样,可是对我却是个威胁,随时都得提防他的报复。现在要不把这小子干掉,让他再跑了怎么办?” 陈久发冷声说:“我倒有个主意,你既怕这小子跑掉,我们可以先把他两条腿打断,让他跑不了。等你带我们去找到了‘午夜情人’,再把彭羽抓回来,仍然照原来说的,交由你亲自在这里处置,这总不能说我陈某人言而无信了吧!” 白莎丽眼看已不能按原定计划而行,只好随机应变地说:“这倒也是个办法,但打断他的腿也得由我下手!” 朱茂才嘿然冷笑说:“对不起,这把枪不能再交在你手里了,万一你也学这丫头来那么一手,我们可折腾不起。现在我也有个主意,用你的这把枪把这小子的腿打断,使他跑不了,但命却暂时留住。等我们找过‘午夜情人’,大概彭羽也抓回来了,那时候再由你亲自处置,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白莎丽冷声说:“现在我等于落在了你们手里,还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不过,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午夜情人’,这点你们必须明白!” “我们当然明白,”陈久发说:“所以我才向你保证,绝对遵守诺言呀!” 白莎丽故作不屑地说:“可是你们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作风,实在令人不敢恭维!现在你们为了要我带路去找‘午夜情人’,一切当然都没问题,但我怎么知道,等我一离开这里之后,你们是否会先下手干掉这小子呢?” 陈久发断然说:“绝不会,我保证把他的命暂时留住,等你回来亲自下手!” 白莎丽故意说:“那何不让我现在下手?” 朱茂才哈哈一笑说:“我们可不至于这么笨,让你现在下了手,大仇已报,目的达到了之后,那就是你神气啦!” 白莎丽悻然说:“你们既对我不信任,我又怎能相信你们!” “那么依你的意思呢?”陈久发问。 白莎丽正色说:“原则照你们的,但办法得照我的,那就为了怕这小子跑掉,不妨先打断他两条腿。可是我对你们实在不敢信任,所以得把他带着,一起去找‘午夜情人’,然后回来再跟姓彭的一起处置!” 她这要求并不过分,同时把郑杰的两条腿打断了,难道他还能再跑掉? 因此陈久发毫不犹豫地同意,当即吩咐朱茂才:“老朱,你动手吧!” 朱茂才露出一脸的奸笑走到了郑杰的面前,吩咐几名大汉合力制住了他,然后以枪口对准了他的小腿。因为只要腿骨一被击断,那么两条腿就报废了,由此可见这家伙的狠毒! 整个大厅里顿时寂静无声起来,每个人均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残忍的酷刑…… 朱茂才突然连扣板机,骤下毒手,对准郑杰的两条小腿连射几枪! 只听得郑杰惨叫一声:“哇!……”头一低,当场昏了过去。 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枪击之处,郑杰的裤脚管上已是血淋淋的! 于是,陈久发下令把他抬了出去,由朱茂才以枪逼着白莎丽,并且带了洪老九和几名打手,立即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陈久发又再轻声叮嘱朱茂才一番,然后才亲自指挥那些手下,把昏迷的林家玉抬到后面小房间去关起来,派人严加防范和戒备,认为彭羽为了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冒险回赌场来救她的。 朱茂才这回可神气了,一切都得听他的,不过白莎丽却坚持把昏迷的郑杰,载放她开来的车上。 这点朱茂才没有反对的必要,只好吩咐跟去的打手们,把郑杰抬上车,放在了车后的行李箱里,并且要白莎丽锁上箱盖。 然后,由白莎丽仍然亲自驾驶,朱茂才则坐在她身旁,以枪监视着她,并且后座也坐了三名打手。 其余的人便另外乘一部轿车,紧紧跟随在后面。 于是,这两部车子离开了“大鸿运赌场”,风驰电掣地驶向了郊外…… 朱茂才已打定主意,准备见了“午夜情人”,就来个先礼后兵,无论她同不同意,反正得把她强行带回赌场再说。 只要到了赌场里,在威逼利诱之下,还怕她不乖乖地就范? 至于白莎丽,现在她已被制住,再狡猾也无计可施。郑杰是更用不着担心,他的两条腿已被击断,就是三头六臂也无可奈何了。而朱茂才此刻所担心的,却是怕抓不到彭羽,这小子玩起命来是不顾一切的。万一向他算帐,倒实在令人不得不提心吊胆,所以他必须外带几个人手,随时戒备以防不测。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各自保持沉默,终于来到了郊外。 朱茂才忽然忍不住问:“在什么地方?” 白莎丽回答说:“我也说不出地点,反正已经不远了,到了地方你就知道!” “她会在吗?” 白莎丽故意说:“这我可没有把握,不过大家既替她起的外号是‘午夜情人’,足见她是昼伏夜出的夜猫子。我相信她白天是很少会出去招摇过市的,大概会躲在家里睡大觉吧!” 朱茂才不厌其烦地又问:“万一她出去了呢?” “那我也没办法,”白莎丽说:“那我们只好大家在那里等啦!” 朱茂才再要问,车已折向路旁的一条岔路,驶出不远,终于到了一座旧别墅的大门前,车子停住了。 “到了!”白莎丽说:“不过这可不是打架,也不是去绑票,我们不能一起进去呀!” 朱茂才点点头,立即吩咐打手们下了车,在别墅周围散布开来,只带了两名大汉,紧紧跟着白莎丽进去。 这座别墅很小,而且相当旧,看上去似乎已无人居住。当然,“午夜情人”要利用这里藏身,确实是个很理想的地方,难怪始终没有人能发现她的行踪了。 白莎丽带着朱茂才和两名大汉,推开那半掩的铁栅门,进入里面的小花园,穿过鹅卵石铺的小径,再走上两三级石阶,便上了平台。 于是她轻声说:“现在是我带你们来的,你可得答应我,只可以跟她好好商量,不许动武呀!” “那当然!”朱茂才表示同意。 白莎丽这才轻手一转门钮,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便应手而开。 走进去一看,只见这旧别墅的里面倒挺干净的,客厅里的家俱虽已相当陈旧,但并不是想像中那样的满处尘土,蛛网遍布的景象。 客厅的左边有两个房间,门都关着,右边则是楼梯,朱茂才见状不禁急问:“她在哪个房间?” 白莎丽朝楼梯一指说:“在楼上!” “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别人在这里吗?” 白莎丽回答说:“当然只有她一个人呀!” 朱茂才立即吩咐两名打手留在楼下,以枪逼着白莎丽走在前面,他则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走上了楼去。 楼上一共四个房间分列两旁,中间是走道通到阳台,白莎丽带着朱茂才,走到近阳台的右边一个房间门口,站住了说:“如果她没出去,就是还高卧未起呢!” 朱茂才一上楼就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但也许是兴奋过度,因为他立刻就要见到那神秘的女人了! “进去看看吧!”他轻声说。 白莎丽轻轻推开房门,探头向里一张,回过头来笑了笑说:“你的运气不错,她没出去!” 朱茂才精神一振,立即以枪顶在白莎丽背后,轻推了一下,逼着她走进房间。 进房一看,第一眼就看见床上躺着个半裸的年轻女郎,身上只盖着床毛巾被,由于是侧卧,窗帘又拉得密密的,以致光线很暗,无法看到她的脸。但她的这付睡态,却是又香又甜,有人进了房间,她竟浑然未觉,仍然在做她的好梦!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午夜情人”,一到了白天,她就像蝙蝠似地躲起来了。 “把她叫醒!”朱茂才已迫不及待。 白莎丽故意说:“对不起,她的脾气大得很,我可不敢叫醒她,要叫你自己叫吧!” 朱茂才老实不客气地走了过去,这才看到她的脸,果然就是那“午夜情人”! 他立即重重地咳了一声,打算使床上熟睡中的女人惊醒。 谁知咳了一声不行,再大声一咳,仍然不见她被惊醒,难道这女人竟睡得…… 念犹未了,突听一声嘿然冷笑,使朱茂才猛吃一惊。急向房间门口看去,那里已站了个西装革履,蓄着撇小胡子的中年绅士,竟然就是白振飞! 朱茂才非常机警,反应也相当快,他一看这情形,已心知中了白莎丽的诡计。立即一个闪身,闪到了他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推向自己身前作为掩护,同时以枪抵在了她的腰际。 制住了白莎丽,他才有恃无恐地喝问:“你是什么人?” 白振飞并未亮出武器,神色自若地笑笑说:“在下是她们两个人的监护人,老兄不会觉得我不该在这里吧?” 朱茂才不禁向白莎丽怒问:“你不是说这里没有人吗,怎么又跑出来个监护人?” 白莎丽振振有词地说:“本来这里除了‘午夜情人’和我之外,是没有别人的,我怎么知道离开这里以后,他会跑了来呀!” 白振飞已进了房,正要向他们逼近,朱茂才立即喝阻:“站住!你再向前走一步,可别怪我……” 没等他说完,白莎丽已故意惊声说:“他手里有枪,就是我的那一把!”显然她是在向白振飞暗示着什么。 白振飞微觉一怔,但随即就会意出来,不由地哈哈大笑说:“我倒不相信老兄真敢开枪!”说着又向前走了两步。 朱茂才惊怒交加地说:“你不信再向前一步!” 白振飞毫在乎,居然当真向他们走去。 朱茂才见吓不往这家伙,情急之下,突然把枪口对着逼近过来的白振飞就连扣板机。“砰砰”两响,子弹射在了他身上,只见他的胸前顿时爆开两朵血花,使那浅色上装染红了一片。 但是,白振飞中了枪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发出了一阵狂笑,居然一直向朱茂才逼了过去! 这一来可把朱茂才吓呆了,也把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难道对方穿着防弹衣的?可是怎么会见血?…… 于是他又连扣板机,照准了白振飞的腹部射击,因为一般防弹衣只能保护上身,腹部以下则无法兼顾。 然而,这两枪射去,白振飞的腹部虽也开了两朵血花,人却仍然没有倒下! 朱茂才终于恍然大悟,心知这把枪的子弹大有问题,必然是弹头上出了花样。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忙不迭举起手枪来,就要向对方猛掷。可是白振飞一个抢步,已冲了过去,只一抬手,已把朱茂才的手臂抓住。 白振飞的手力极大,使朱茂才感觉如同被钢钳夹住了一样,痛得失声叫了起来:“哇!……”同时手一松开,枪便脱手掉了下来。 白振飞猛可用力一带,便把他带了过来,这才从腰间拔出手枪,将朱茂才制住了。 这时楼下的两名大汉已被枪声惊动,情知有异,忙不迭冲上楼来,大声惊问:“朱经理,你没事吧?”可是四个房间的门都关着,使他们不知枪声发生在那一个房间。 忽见近阳台右边的房门开了条缝,朱茂才探出头来向他们吩咐:“楼上没事,你们下楼去等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上来!” “是!……”两名大汉这才放心,匆匆走下楼去。 其实朱茂才的手臂被反扭着,还有一支枪抵在背后,他才不得不喝退两名大汉。 白振飞等他把两名大汉斥退之后,立即关上房门,逼他转过身来。只见白莎丽已拾起手枪笑笑说:“朱先生,现在让我来揭开这个谜,以免你感到莫名其妙吧!” 说罢,她便以枪对着墙壁,一扣扳机,“砰!”一发子弹疾射而出,墙上顿现一朵血花。 墙壁并非血肉之躯,哪来的血呢? 朱茂才已完全明白,不禁怒声说:“你确实诡计多端,比我棋高一着,大概那姓郑的小子,两条腿根本没事吧?” “当然没事!”白莎丽自鸣得意地笑着说:“要不是这样,你们怎肯让我把他活着带离赌场?” 朱茂才这时已忘了自己的处境,居然好奇地问:“但你怎么算准了,我一定会用你带去的这把手枪下手呢?” 白莎丽坦然回答:“本来我是准备亲自下手的,没想到突然发生意外,使那小妞儿出其不意地把枪夺去,制住了陈老板,结果被彭羽跑掉了。所以我才随机应变,临时改变了计划,如果当时你不用我带去的枪,我也会坚持要求的呀!” “你不怕我起疑心?”朱茂才问。 白莎丽笑了笑说:“那当然很可能,幸而你们并没有怀疑,并且当时枪正在你手上。假使不是一切顺理成章,我就会说我丈夫是被这支枪打死的,所以我必须用这支枪报仇。这个理由非常合理,我相信你们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枪里的子弹会有花样吧!” 朱茂才怒哼一声说:“现在我认栽了,你把我带来这里,究竟打算把我怎样?” 白莎丽笑笑说:“你放心,我们绝不无辜杀人的,现在你已见到‘午夜情人’了,你不妨再看看详细,床上睡的绝对是她本人,这是假不了的。不过她已被我事先迷昏,一时不能清醒过来,你也无法跟她谈判什么。但你如果想保住命,就得听我们的,回去告诉陈老板,就说已经跟她谈妥。但条件是为了表示你们的诚意,今夜得让她去大赢一场,使她满载而归!” 朱茂才悻然说:“凭她的本领,我们就是不让她赢也不可能,何必还要故意放她的水?”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莎丽解释说:“而是她赢了之后,怕你们不让她脱身!” 朱茂才想了想说:“只要她真肯跟我们合作,就是让她赢足了也没问题。但别的赌客都以她马首是瞻,到时候一窝蜂地跟着她赌,那么‘大鸿运赌场’一夜不就赔光啦!” 白莎丽胸有成竹地说:“这不成问题,她可以‘梭哈’,那是各自为政的,谁也不能沾到她的光!” “但谁跟她一起赌呢?”朱茂才想到了这个问题。 白莎丽正色说:“这就得由你回去安排了,陈老板算一脚,并且由他出面,邀集各大赌场的老板作陪。凭他的关系,再以‘午夜情人’为号召,我相信那些老板是绝对乐于参加,恭逢其盛的!” “这个我不能擅自作主,必须由陈老板去决定。”朱茂才说:“不过,我想知道一下,假使陈老板同意了,‘午夜情人’是否当真答应跟我们合作?” 白莎丽置之一笑说:“朱先生现在提出这问题,似乎很不聪明,也太不恰当。如果我说她一定会跟你们合作,到时候她不肯,非但是你们,就是我也把她无可奈何。假使我说她绝不可能跟你们合作,难道你就不回去作这个说客了?所以嘛,我认为目前最好不必问,先由你们拿出诚意来看看,说不定她真会被你们的诚意所感动呢!” 朱茂才不动声色地问:“你们的意思,是现在就要我回去作这个说客?” 白莎丽有恃无恐地笑了笑说:“我没有强留你在这里的必要,但也不怕你变卦,因为姓郑的是你下的手,而他的腿并没有断。所以万一你口是心非,不照我的意思去做,那么今夜我们就带着他一起光临贵赌场,让陈老板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那样一来,即使我们不咬定你是跟我们串通的,恐怕陈老板也会想到你是在暗助我把姓郑的弄出赌场啦。” 朱茂才果然暗自一惊,不由地怔了怔,忽然诧异地问:“可是我不明白,那小子跟你又没事先通消息,刚才怎么会装得那样像,好像当真被……” 白莎丽哈哈一笑,伸手从领口里摸出了那张红心“爱斯”,举在他的面前说:“我就是凭这张‘扑克牌’,才知道他们已经接到了我的通知。本来我是打算亲自下手,要他们装死的,可是没想到事情突然发生变化,被那妞儿破坏了我的计划,所以我才不得不随机应变呀!” “哼!我明白了,赌场里一定有人被你们买通了!”朱茂才终于恍然大悟。 白莎丽并不否认,她笑笑说:“这点你可猜对了,但你不必问是谁,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最好是回去连查都不必查,查出来对你毫无好处!” 朱茂才却又问:“那么我倒想请教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跟你来见‘午夜情人’呢?” 白莎丽自负地说:“我虽不是料事如神,但这却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即使你们让我当场处置了彭羽和郑杰,也绝不会轻易让我离开赌场的,势必要逼我带你们去找‘午夜情人’。陈老板当然不肯移尊就教,那么除了你出马之外,谁能代表他跟‘午夜情人’谈判?” 朱茂才终于口服心服了,他说:“最后我还有个问题,现在我回去一定照你的意思去做,但不敢保证陈老板会答应。如果他同意了,你们今夜去赌场,是否还准备带着那小子?” “那当然不必了,”白莎丽说:“既然朱先生为我们作了说客,我们要再把他带去,让陈老板发觉他的腿根本没断,而怀疑你是跟我们串通的,那岂不是太不够意思啦!” 朱茂才皱着眉头说:“但现在你们把那小子留下,我回去又怎么向陈老板交代?” 白莎丽似乎一切早就想到了,她笑笑说:“这不简单,就说那小子在路上就伤重不支,已经死掉了,难道陈老板还会怪你没把尸体带回赌场?他大概也得图个吉利吧!” 朱茂才仍然面有难色地说:“可是我又不是单独一个人来的,还带着那些人,怎么能把他们的嘴堵住?……” “那可是你自己的事了!”白莎丽说:“不过我相信凭你朱经理,总有办法使他们守口如瓶的,何况楼上的情形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你可以在阳台上吩咐他们先走一步,把车开到大路上去等着,回头我们就放你出去!” 朱茂才已无可奈何,只好一切听她的,由白振飞以枪逼着他出房,走到了阳台上,向下面大声说:“洪老九,你跟大伙儿先把车开到大路上去等着,我还有几句话谈完了,就马上出来!” 下面的洪老九不疑有他,立即召集散布在别墅周围的人马,以及客厅里的两名打手,一起挤上了他们自己的车子先行离去。 等到那部车子已开远,白振飞才冷声说:“老兄,你现在可以请便了!” 朱茂才如获大赦,忙不迭匆匆下了楼,冲出别墅,便急向大路上飞奔而去。 一口气奔上大路,终于见到停在路边的轿车,他立即挤进车里,大声喝令:“快开回那座别墅!” 这家伙果然心有不甘,准备带这批人赶回别墅,以武力去对付白振飞和白莎丽。 洪老九和那些打手都被弄得莫名其妙起来,但谁也不敢问原因,只好急将车头掉转,急急开回别墅。 可是,等他们赶到,首先就发现那辆车已不知去向,再冲上楼上的房间一看,非但不见了白振飞和白莎丽,连床上的“午夜情人”也不见了。 十二、最后一着棋 黑夜终于到来,午夜将至,使人不禁想到又是“午夜情人”出现的时候了。 但她今天又将在那一家赌场出现呢? 这是所有赌客最关心的,不过根据这些天的迹象看来,她似乎从未连续光顾过同一家赌场两夜的,那么今夜就不会再去“大鸿运赌场”了,因为她昨夜刚去过。 可是“大鸿运赌场”今夜的情形却很特别,不但赌客非常捧场,把整个赌场挤了个水泄不通,而且人还在络绎不绝地前来,大有趋之若鹜的态势。 并且,澳门最大几家赌场的老板,居然也来凑热闹了。这是极不寻常的现象,由于同行相忌,彼此之间平时根本不打交道,也不来往。今夜怎么会聚在了一起,好像群英会似的,全跑来了这家半公开的黑牌“大鸿运赌场”! 这情形不禁使人意识到,很可能是“午夜情人”今夜将破例再度光临,由于消息不胫而走,才使得赌客们纷纷被吸引了来。 十一点五十分了,从赌场里忽然跑出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溜向街边,先向四下一张,然后拔腿就飞奔。 奔过了一条街,他才找个电话亭,从口袋里摸出张小纸条,拿下话筒,投入一枚硬币,照着纸条上按动了号码键。 对方一有人接听,他就立即说:“白小姐吗?我是小方……” “怎么样?”对方急问。 小方回答说:“场子里今夜非常热闹,几家大赌场的老板也已经到齐了。只是戒备很严,所有的人都装成了赌客,混在人群里,分布在各处,看情形可能是以防万一发生意外呢!” 对方“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毕,等我们离开赌场之后,你只要到我指定的那个垃圾箱里去找,就会找到我答应给你的那笔钱!” 小方喜出望外,刚说了声:“谢谢!……”对方已把电话挂断。 谁知他刚一走出电话亭,冷不防从黑暗中冲出一条人影,一把执住了他的手臂,同时以枪抵在了他腰上! 小方猛可大吃一惊,但那人在他身后,使他无法知道那人是谁,更不敢回头去看。 “别出声,走到前面那条巷子里去!”那人把他推了就走。 小方这才听出是彭羽的声音,禁不住惊问:“彭大哥!是你……” 彭羽置之不理,逼着小方走进了巷内,推到黑暗处,始冷声说:“小方,我问你,小林的妹妹怎么样了?” 小方不敢隐瞒,照直说:“下午小林已经来过赌场,由朱经理跟他谈判后,已把他妹妹领走了。大概除了勾销那笔赌帐之外,另外还给了一笔钱作为补偿,不过限令他们兄妹立刻离开澳门……” “他们上哪里去了?”彭羽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就不清楚了!”小方说:“是洪老九奉命送他们走的……” 彭羽顿时心急如焚,但他知道问小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冷声喝问:“刚才你打电话给谁?” “这……这……”小方呐呐地不敢贸然作答了。 彭羽手上猛一用力,把他的手臂反扭在背后,又朝上一提,痛得小方失声叫起来:“哎呀!彭大哥手下留情……” 彭羽声色俱厉地说:“你不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就先折断你这条手臂!” 小方痛得连声说:“是!是!我说!我说……” 于是,他把一切和盘托了出来,原来昨夜他奉命藏身在“午夜情人”车后的行李箱里,隔了很久车才开动,一阵疾驰,大约经过一二十分的行程,车始停下。 他不敢立即出来,以免被“午夜情人”发现,可是过了一会儿,等他再要爬出行李箱时,用力一顶箱盖,不料竟已被锁住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弄开箱盖,同时不敢出声呼救。 行李箱里的空气本来就不流通,心里再一急,加上用力过度,他终于被闷昏了在里面…… 不知经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清醒过来,发觉已躺在一片树林中的地上,面前却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蓄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绅士,女的却是去赌场要求见陈久发的女人——白莎丽! 在他们的重利相诱之下,小方终于霍然心动,答应了他们的要求。那就是继续假装昏迷,躺在行李箱里,由白莎丽去找来彭羽,开车载他回赌场去救醒,替他们作内应,把赌场里的一切情况,随时以电话向他报告! 因此赌场里发生的任何事,白莎丽均了如指掌…… 当她获知郑杰和彭羽双双被执后,先以电话要求陈久发把他们的命留下,交由她亲手处置。然后交待小方一件任务,就是设法把两张小纸条,设法送到他们两个人的手里,通知他们在她开枪下手时,必须假戏真做地装死,至少也得像个重伤活不成的样子,以便由她要求带出赌场。 并且说明弹头是特制的,里面特地装满临时向医院去买的鲜血,分注在十个胶囊弹头里。击在身上只有些痛,但并无大碍,而且立即有血流出,不易被看出破绽。 小方在重赏之下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是赌场里的人,行动起来虽然方便,但也提心吊胆,万一被人发觉,那他就完了。 所以他故意去跟把守小房间的打手们聊天,在拿香烟时装出一失手,把烟盒掉在了门口的地上,当他躬身拾取时,便趁机将纸条从门缝下面塞了进去。 两张纸条都是用这方法送进小房间的,幸而未被人注意到。而纸条上特别注明,如果他们看到了,并且同意的话,就故意在里面大叫要跟陈老板说话。 果然不久之后,两个房间里都在大叫起来,小方心知任务已达成,便离了开去。由于怕进进出出的次数太多,容易引起怀疑,所以白莎丽事先已交代他,如果任务顺利完成,就设法在办公室的电话机下,暗藏一张“扑克牌”。红心“爱司”表示他们同意,黑桃“爱司”表示有问题,梅花“爱司”则是任务根本没有达成。 既然郑杰和彭羽已照暗号表示了同意,小方便趁楼上在演出那幕残酷的丑剧之际,悄然溜进了办公室,在电话机下面藏了张红心“爱司”…… 彭羽听他说完全部经过,不禁诧然问:“为了那女人答应的重酬,你竟敢接受这个冒险的任务?” 小方认真地说:“那倒不完全是为了钱,你彭大哥一向待我不错,就算是毫无代价,为了能救你彭大哥出险,我也义不容辞呀!” 彭羽这才放了手,把枪也收起,正色说:“承你有这个心,我很感激,以后只要有机会,我总不会忘记欠你这个情的。现在我必须找到那姓白的女人,她在哪里?” 小方只好拿出那张小纸条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只给我这个电话号码……” 彭羽伸手接了过去说:“好吧!我自己打电话跟她联络,你快回赌场去吧,以免被人怀疑!” “是!”小方说:“不过彭大哥,你自己可得千万小心些呀,他们认为你为了小林的妹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她。所以各处都在严密戒备,等着你去自投罗网!其实,小林的妹妹已被悄悄的送走,根本不在赌场里了,你也不必再去冒险,最好是赶快离开澳门……” 彭羽断然说:“不!我得跟他们把这笔帐算一算清!”说完,他便一转身,向巷的另一头出口飞奔而去。 小方怅然叹了口气,只好匆匆走出巷外…… 这时候,距离“大鸿运赌场”仅隔两条马路处,有个“幽兰公寓”,是专门临时出租房间的。名为公寓,实际上等于是个旅馆。 它所不同的是,来这里挂羊头卖狗肉的公寓住的客人,几乎全是成双作对而来,大多数都是“野鸳鸯”。 下午这里忽然来了两对男女,分别要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并且付出五千葡币的代价,要把公寓的电话搬进他们的房间去专用。 这个代价相当于两个房间十天的租金,新装一个电话也花不了这么多。有钱能使鬼推磨,那还不是一句话,电话立刻就搬进了房间。 他们这两对男女,看来大概也是来“逢场作戏”的“野鸳鸯”,但为什么要把电话独自霸占呢? 尤其是其中一个女郎,似乎喝醉了酒,由两个男的扶驾她进来,不免使人怀疑她是被灌醉了,弄来这里任凭摆布,为所欲为的。 好在这种事情公寓里常有,已是司空见惯,根本不足为奇,更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他们虽要了两个房间,四个人却聚在有电话的房间里,不知在里面搞啥名堂? 原来他们就是白振飞,白莎丽,郑杰,和尚未清醒过来的“午夜情人”! 现在是他们三个人在谈判,‘午夜情人’则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 他们大概已初步谈判过,此刻是在继续,只见白莎丽郑重其事在说:“郑先生,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她的条件是要有几个人今夜为她作后盾,使她在大显身手之后,不致被赌场里的人留难住。而她特别指定要你和姓彭的暗中相助,就是为了看中你们的身手不凡,足以对付得了陈久发的手下,如果今夜她能大捞一票,等‘金鼠队’来了,仍由我们暗中协助她独战群雄,她就同意加入我们,合作进行那庞大的计划了!” 郑杰不置可否地说:“但你并没说清楚,那是个什么计划呀?” “很抱歉!”白莎丽说:“这点我必须坚持,那就是在人手还没有物色齐全,时机尚未成熟之前,绝不能向任何人说出这计划的内容!” “包括她在内?”郑杰向床上的女郎一指。 白莎丽点了点头说:“她也同意不问的!” “这倒妙了,”郑杰说:“她居然答应加入,而不问清楚你们想干什么,我可不能像她一样糊涂!” 白振飞开口了,他倚老卖老地说:“老弟,任何人不有点冒险的精神,是成不了大事的。何况我们的人手很快会物色齐全,到时候把整个计划宣布出来,如果大家认为值得一干,不妨齐心合力地携手合作。假使任何一个人临时不想加入,兄弟保证绝不勉强!” 郑杰置之一笑说:“到了那时候,你们的计划已宣布出来,谁还能轻易退出。为了不使秘密泄漏,恐怕你们就会来个杀人灭口呢!” 白振飞哈哈一笑,充满自信地说:“老弟想的未免太远了,兄弟敢说句狂话,无论任何人听到这计划的全部内容,就绝不至于想退出。所以杀人灭口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你们原定的计划中,似乎并没有把我加入包括在内呀!”郑杰说。 “这点我不否认,”白振飞说:“不过在我们所要物色的人选中,对你老弟这种人才是绝不能缺少的,而且起码得有两三个人。只是我们的第一目标是‘午夜情人’,由于跟她始终没有谈妥,才使我们无暇争取你老弟……” 白莎丽接口说:“不过昨夜我们已决定双管齐下了,一方面继续跟她谈判,一方面先试探试探你的口气和意愿……” “所以昨夜那么晚了你还跑去找我?”郑杰说。 想起昨夜的情形,她不由地脸上一红,窘然说:“事情过去了,还提它干嘛。不过有一点足以证明我们的诚意,那就是连彭羽我们也决定要他加入了,对你我们还不更求才若渴吗?” 郑杰耸耸肩,两手一摊说:“可是彭羽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呀!” 白莎丽很有把握地说:“假使不出我所料,他绝不会错过今天的热闹场面,一定会设法混进赌场去的!” “你认为他会不顾一切,去救出那位林小姐?”郑杰表示怀疑。 白莎丽却肯定地说:“当然,即使他明知孤掌难鸣,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一定能如愿以偿。但他也绝不会轻易甘休,一定会混进赌场去大闹一场,向陈久发他们施以报复!” 听到“报复”两个字,郑杰不由地精神一振,恨声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无论我会不会答应加入你们,只要是去把‘大鸿运赌场’闹个天翻地覆,我绝对毫无条件地参加!” 白莎丽最善于随机应变,她马上抓住机会,投其所好地,以向陈久发的赌场报复为重点,跟郑杰大谈特谈起来。 于是,郑杰愈谈愈起劲,不知不觉地入壳了…… 直到傍晚,“午夜情人”才醒过来,她对于白莎丽将她迷昏了十几个小时,自然不免大为愤怒。可是听说郑杰已同意协助她今夜去大显身手,却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但经郑杰亲口证实,才使她深信不疑。 不过他却提出了个不算要求的要求:“我们既然站在同一阵线了,总不能也像一般人一样,连个称呼都没有,也叫你‘午夜情人’吧?” 白莎丽立即抢着说:“这个很抱歉,我们已向她保证过,就是在我们宣布那计划之前,绝不向任何人泄漏她的来历,连姓名都不得告诉别人的!” 郑杰诧异地说:“难道她连护照也没有?就是住在香港,也总得有张居留证,我不信有关身份证明的文件上,她也用‘午夜情人’这名字?” 白莎丽笑笑说:“姓名当然有,但那是假的,如果你愿意知道她的假姓名,不妨就叫她伍小姐,或者干脆叫她伍月香吧!” “伍月香?”郑杰打趣地说:“伍跟午不但同音,而且听来好像是‘午夜香’,与‘午夜情人’的意思非常相符呢!” 伍月香忽把眼皮冲白莎丽一翻,不屑地说:“就算是‘午夜香’,也比不上她这位‘迷魂娘子’呀!” 白莎丽欲阻不及,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郑杰一听这个绰号,立即若有所悟,不禁诧然说:“哦?你就是那鼎鼎大名的‘迷魂娘子’?这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你失敬了,难怪昨夜……” 白莎丽窘迫万状地急说:“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哪壶水不开,你偏提哪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提它干嘛!” 正在这时候,电话铃响了,白莎丽忙不迭地接听,果然是小方打来的,告诉她朱茂才回去之后,已经跟陈久发在密商,只是无法获悉他们谈的内容,同时说明林家玉已由小林接走,并且由洪老九负责送他们离开澳门。 白莎丽立即关照小方,密切暗中注意陈久发和朱茂才密商后,看他们有什么动静,随时再以电话通知她。 接到这个电话后,他们便不再谈别的,当即言归正传,商量着今夜的全盘计划,以及准备一切了。 伍月香虽不坚持,非要郑杰和彭羽协助她脱身不可,但她的原则不变,要白振飞和白莎丽保证,能使她在大获全胜之后,不至于被陈久发的人在赌场里留难住。 不料郑杰居然挺身承担下来,愿意由他负责。 白莎丽却有她的想法,她说明本来的计划拉彭羽和郑杰加入,是为了里应外合,有彭羽在那赌场里作内应,自然事半功倍。但现在彭羽已利用不上,让郑杰唱独脚戏似乎太加重了他的担子。所以主张他化了装混进去,不让赌场里的人认出是他,而对他严密监视。那样一来,就如同篮球场上的神投手,被对方来个“紧迫盯人”看死了,使他英雄无用武之地,反而成了一步死棋。 同时,他们这对假父女,也得改头换面,装成普通赌客,在伍月香之前混迸赌场。 至于最后的主角“午夜情人”,仍如过去几天一样,在午夜出现公然进入“大鸿运赌场”。大显身手是她的本事,他们三个人只在暗中协助她脱身。 还有一点必须预防的,那就是万一彭羽不知道林家玉已被遣走,不顾一切地回到赌场去救她,势必引起骚乱,所以他们还得密切注意这个玩命的“小霸王”。 一切议定之后,他们就等着小方的最后消息了…… 终于,在将近午夜之际,小方才来了电话,说明几家大赌场的老板已到齐,显然陈久发已接受了他的条件。 白莎丽、白振飞和郑杰,早已化装成面目全非的三个人。接听完小方的电话,他们便立即出发先行混进“大鸿运赌场”去。伍月香则留后一步,决定过一二十分钟,也就是午夜到了之后,再单枪匹马地前往。 可是,他们三个人前脚刚走,伍月香尚未及换上盛装之际,电话铃却突然响了。 伍月香以为又是小方打来的,可能情势有了变化,所以前个电话打来不到几分钟,接着又来了电话。现在白莎丽已走了,只有她一个人留下,又不能不接听。 于是,她只好抓起了话筒,应了声:“喂!……” “是白小姐吧?”对方直截了当地问。 伍月香怔了怔,为了谨慎起见,她不敢贸然回答,反问对方:“你是谁?” “我是彭羽。”对方表明了身份。 伍月香诧然急问:“有什么事?” 彭羽回答说:“我有点重要的事,想跟白小姐当面谈一谈!” 伍月香又怔了怔,但她突然灵机一动,也不声明自己不是白莎丽,却向对方说:“好吧!我在‘幽兰公寓’三号房间等你!” “好!我马上就赶来!”彭羽振声说。 伍月香搁下了话筒,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神秘而诡异的微笑…… 十二点半了,“午夜情人”终于姗姗来迟,驾临“大鸿运赌场”! 她这次是用的白莎丽租来的敞篷轿车,一到赌场门口,立即引起一阵骚动。只见人挤人地涌向她,像女学生争看心目中最崇拜的偶像明星,一个个都欲争睹这神秘女人的风采。 尽管不少人已见过她很多次了,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只要打听出她在那家赌场出现,就一窝蜂似地赶去。可见她仍然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令人百看不厌。 尤其她今夜穿得比过去几夜更暴露,不但整个背部裸露在外,前面那“v”字型的低敞领口,上面全靠一条颈带挂住,才不致使它脱落下来。而领口则一直低开至胸腹以下,使那“v”字形裸露的部份,由当中平分秋色,几乎各露出了双乳的一半,直令人看了会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 然而她这身特别设计的晚礼服,下身却拖曳到地,上下身简直不成比例,看来颇有“太过”与“不及”之感。 混迹在赌客之中的白莎丽、白振飞和郑杰,却在暗自纳闷,约定了一二十分钟之后,她就来赌场的,为什么耽搁了十来分钟才姗姗来迟? 但她既然来了,又没机会问她原因,他们只好不以为意了。 赌客们都以她马首是瞻,把她当作了“幸运女神”,可是今夜她却令大家都感到有些失望。因为她一来到赌场,就由陈久发和朱茂才亲自迎上去招呼,像迎接贵宾似的,大献殷勤地接进了一间特备的专用“贵宾室”里去。 室内早已布置好一张大圆桌,铺上海棉垫,上面再覆以净白的桌布,四名女郎随侍在侧,另有两名男职员招呼。 桌上已坐了七个人,全是各大赌场的老板,他们早就应邀而至,在这里干等了几十分钟,恭候“午夜情人”的大驾。 由于“午夜情人”是众所瞩目,并且彼此暗中不遗余力,千方百计想争取“合作”的对象,所以她没到,这个赌局就不能开始。 大家坐在那里,尽管彼此表面上谈笑自若,暗地里却在勾心斗角,苦思如何争取到她的对策,以免被陈发久抢先一步。 这时候大家心里都有数,既然陈久发能出面为“午夜情人”邀请这个牌局,自然比他们有苗头。可是他们谁也不死心,更不服气,个个都想把握今夜的机会,在赌桌上展开攻势,极力向她表示“敬意”。最好的表现方法,那就是输得愈多愈好,尽量让她赢个痛快呀! 一个个都等得望眼欲穿了,“午夜情人”才来,由陈久发亲自陪同进了赌室。 大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简直把她奉若女皇,争相递上自己名片,好使她知道他们谁是那家大赌场的老板。 陈久发可神气了,春风满面地替他们——介绍,最后却无法称呼她,不禁尴尬地强自一笑说:“这位小姐也用不着我介绍了,大家都认识的……” 于是,伍月香一声娇滴滴的说:“各位老板请坐呀!” 所有的人都如奉懿旨,忙不迭纷纷坐下。 赌局立即开始,由一名男职员双手捧来个精致的木盒,里面盛放着一打高级“扑克牌”,恭恭敬敬地放在她面前,表示要由她选出副牌来拆封,以示对她的敬意。 这时“贵宾室”的门已关上,里面除了参加赌局的各赌场老板之外,只留着两男四女侍候牌局,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连朱茂才都只能站在门口,赌客们就更无法参观这场精彩热闹的场面了。 伍月香带了个特大的手提包来,似乎准备满载而归,用它来装钞票似的! 四名女郎刚捧出筹码盒,她却忽然提议说:“打‘梭哈’我向来不喜欢用筹码,感觉上没有现款够刺激,各位大老板是否同意……” 没等她说完,大家已异口同声争着说:“当然同意,我们完全以你的意思为意思!” 实际上大家都是有备而来的,为了摆派头,不让“午夜情人”看他们寒酸,所以个个都带足了赌本,而且全部是美钞,似乎赌葡币有点“不登大雅之堂”。 一声令下,四名女郎立即收起筹码盒,而把各位老板的皮包提来,分送到各人面前。 大家为了充场面,都故意把一札札的美钞拿出来亮相,而且伍月香也不甘示弱,打开了那特大号的手提包,取出一札札整整齐齐的钞票,居然也是美钞,而且是百元票面的,每一札就是整整一万! 她嫣然一笑说:“既然各位老板带来了也是这玩意,我们就干脆赌美金台面吧!” 她说了就算,谁还能提出异议? 八双眼睛,连同两名男职员的四双,不约而同的向她面前看去,甚至四名女郎忍不住投以羡慕的眼光。但所有人都不是看她面前那一札札美钞,而是那“v”字型低敞领口裸露的部分! 于是,赌局开始了…… 室外的人谁也不知道里面的赌况,朱茂才身为赌场的负责人,今夜居然当了“守门将军”,负责在外把守,指挥十几名大汉,不许任何人走近。 郑杰颇有些技痒难禁,但他今夜不是来大显身手的,而是要负责使伍月香大获全胜后,满载而归时,能不遭到留难顺利脱身。 这个任务相当吃重,不发生事故则已,否则他就得奋力硬拼,打出一条出路,护着伍月香突围而出。 他们的计划是,无论伍月香是否遭到留难,只要她一走出赌室,白莎丽就先出赌场,把车子的引擎立即发动,等她一上车就开走。 郑杰和白振飞则在后,他们在下午已事先又租了两部轿车备用,现在已停在赌场外的街边。万一伍月香被人追踪,他们便以车相阻,使她们脱了身再说。 由于这个缘故,郑杰不敢太露锋芒,引起赌场方面对他的注意,所以只能应个景似地小玩玩。 其实这时除了严加戒备,怕彭羽会混进来的打手们之外,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间“贵宾室”里,谁还会对他特别注意到。 白莎丽跟白振飞始终在一起,逗留在靠近门口的“单双”赌桌上,心不在焉地押着。而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怕彭羽会当真不顾一切地混进来。 可是,他们根本多此一虑,整个赌场里遍布打手,在如此严密的防范和戒备下,彭羽还敢跑来自投罗网? 时间在紧张和热闹的气氛中,一分一分地过去了…… 一直到下半夜三点钟,“贵宾室”的门终于开了,伍月香果然以横扫千军之势,大获全胜,但她忽然歇手不赌了。 尽管大家极力挽留,她即坚持立即停止,宁可明天夜里再战。 无可奈何之下,大家只好歇了手,争取明夜光临到自己的赌场去。 伍月香却不肯定地答应任何一个人,只说:“明夜我还是先来这里,到时候再说吧!”这显然是给陈久发吃下粒定心丸,表示她明夜还会再来的。 果然陈久发心花怒放,也主张结束这场赌局,明夜再邀原班人马继续“奉献”。其实她现在的收获已不在少数,最少也有一百多万美金现钞,外加二十张面额十万的美金的旅行支票! 这一场“梭哈”,她竟赢了三百多万美金! 八位大老板输得惨兮兮的,居然还眉开眼笑,一齐陪送她走出赌室。 整个赌场顿时骚动起来,拥向她争睹风采,而白莎丽却立即悄然先溜了出去。 在这种情形之下,自然不至于有人对她留难,那样一来势必犯众怒,值得担心的则是她出了赌场之后,非常可能被人追踪。 由八位大老板前呼后拥,更有人大献殷勤,惟恐她提不动那装满美钞,十分沉重的特大号手提包,争相要替她提,但被她含笑婉拒。由朱茂才在前面开道,把她一直送出了大门外。 这时白莎丽已上了车,可是开了电门,竟无法发动引擎! 白莎丽这一惊非同小可,车子明明是好好的,怎么会在紧要关头,突然出了毛病? 眼看伍月香已走出赌场大门,她这里的引擎还发动不了,顿使她心急如焚。就在这时候,突见一辆轿车飞驰而至停在了赌场门口,伍月香一上车,那车便风驰电掣而去。 虽只惊鸿一瞥,白莎丽已认出,那开车及时赶到接走伍月香的,赫然竟是彭羽。 白莎丽立即想到,伍月香担搁了十多分钟的原因,必然是他们离开“幽兰公寓”后,彭羽突然找上门去,结果…… 念犹未了,已见白振飞和郑杰匆匆走出赌场,发现她的车子还停在那里,伍月香却早已乘车而去。不禁大为惊诧,忙不迭向她一招手,同上了郑杰开来的车。 白莎丽立即下车奔了过去,等她一上车郑杰便把车开动,只见她气急败坏地用手一指:“他们朝那头去了,快追!” 郑杰哪敢怠慢,加足了马力,就风驰电掣地追去。 出乎意料的是,陈久发并未派人追踪,大概他是为了表示“诚意”。同时刚才伍月香临走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故意说明夜还要再来,所以他不必多此一举,再对她跟踪了。 飞驰中,白振飞急问:“莎丽,这是怎么回事?” 白莎丽咬牙切齿地恨声说:“我的车子发动不了,准是彭羽做的手脚!” “彭羽!”白振飞和郑杰异口同声地惊问。 自莎丽怒不可遏地说:“刚才就是他开车子来,把那贱女人接走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立即恍然大悟,也想到了伍月香姗姗来迟十多分钟的原因。 可是他们此刻已无暇多说,只有加足马力飞追,截住了彭羽和伍月香再说。 追了一阵,发现前面那辆轿车,正驰向码头而去,白莎丽不由地急叫起来:“快追,他们一定准备好了船,打算乘船逃走了呀!” 郑杰早已加足油门,使车子飞驰起来。 一路紧追,终于追到了码头,只见那辆车已停在码头上了。彭羽和伍月香一下车就奔向堤旁,跳上了一艘快艇。 郑杰一个紧急刹车,把车停住了,白莎丽首先下车冲向堤旁,正举枪欲发,却被白振飞及时赶来阻止:“别开枪,这里是码头呀!” 白莎丽情急地恨声说:“难道就让他们逃之夭夭不成?” 白振飞沉声说:“放心,她逃不出我手掌的,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她找到!” 郑杰停妥了车,赶到堤旁看时,那艘快艇已鼓浪而去,驶向夜色朦胧的海上,渐渐去远了…… 后记 故事到此已告一段落,但它并没有结束,因为不但白振飞和自莎丽这对假父女,枉费一番心机,结果阴沟里翻船,栽在了伍月香手里,连郑杰也不服这口气! 但伍月香已在彭羽的相助之下,从海上逃之夭夭,将上哪里去找他们呢? 白振飞似乎很有把握,因为他心目中已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