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动天下》 第1章 刁难 大炎历330年,王室衰弱,天下七分,豪杰并起。 诸侯总揽英雄,思贤若渴。 当此之际,恰逢鬼谷十年一开,诸侯使者纷纷前来。 “你太年轻了,再等十年吧。” 大堂上,纵横子端坐蒲团之上,双目紧闭。 十年? 人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 十年又能做多少事? 光阴似箭,岁月蹉跎,宝贵的时间怎能浪费? “十年太久,学生只争朝夕。” 大堂中央,身穿白衣,面目清秀,看起来只有十七岁年纪的英俊青年眉头紧皱。 “求老师给我一个机会!” “放肆!如此浮躁,怎成大器?!”纵横子还没有开口,左手边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却老气横秋的中年人开口道,“方即墨,在场的师兄,哪个不是在鬼谷中潜修十数年方才得到老师的认可。你正式拜入鬼谷才几年?你凭什么?” “大师兄说的没错。”纵横子依旧没有睁眼,他右手边另一个中年男子也表示赞同,“小子,十七年了,论武,你连武道一重境都没达到;论文,也没有写过一篇像样的策论。恕我直言,就你这样的,没有赶出鬼谷,那都是老师仁厚!” 这两个中年人,左手边的是大师兄,名叫赵元,出身名门望族。右边的叫韩毅,鬼谷弟子中排名老二,同样是门阀世家出身。 这些人要实力有实力,要背景有背景,对于方即墨这样的人,一直就看不上眼。 方即墨是不幸的,他一介弃婴,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越来到这里。这是一个诸侯林立,权力被门阀世家把持的世界。没有家族,没有背景的他,是底层中的底层。 但方即墨又是幸运的,纵横子将他从云梦山中捡回,避免了葬身狼腹的命运。 七年前,他正式拜入鬼谷,成为了一名令人羡慕的鬼谷弟子。只要再得到纵横子的认可,他就能以鬼谷弟子的身份在世间行走,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片天来! 他太渴望成功了! 前一世,方即墨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他曾经受过欺辱,也学会了忍让。但如今重活一世,他想要换个活法! 他不想再唯唯诺诺,他要重拳出击! 他想要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想要以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人的视角,在如今这个世界创出一份功业! 纵横子依旧一动不动,宛若入定一般。 “方即墨,师兄弟一场,你也别怪我这个做师兄的不给你机会。”大师兄赵元嘴角微微扬起,下巴抬得老高。 方即墨看了看这位大师兄。 他会这么好心? “鬼谷收集天下智者书,我随意抽取其中三册,若你能够倒背如流,我可以替你向老师求一个名额,如何?”赵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将藏书阁内的书倒背如流?! 这怎么可能! 鬼谷藏书成千上万,尽管其中多数他都已经看过。但若是没有过目不忘之能,想要将那些晦涩的古文倒背如流,绝无可能!就算是他的老师纵横子,也绝对做不到! 大师兄这是故意刁难! 方即墨攥紧拳头,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云梦山中白白浪费十年光阴?! “怎么?刚才的自信去哪儿了?”见方即墨眉头紧锁,紧咬牙关,另一旁的二师兄韩毅不失时机的开口道,“若是不敢,那就赶紧退下,省的浪费大家时间。” “呵呵,若是你做不到,就算给你一个名额,也只不过是给我们鬼谷丢人而已。”大师兄赵元补充道。 方即墨沉默。 他确实做不到。 可是,整个鬼谷之内,不,放眼天下,怕是也无人能够做到。 因为这根本就不合理!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这样为难小师弟,没必要吧?”此时,一些平日里与方即墨关系不错的师兄弟们有些看不下去了。 就算小师弟年纪尚浅,也不用这般刻意刁难吧?都是师兄弟,何必如此? “此事与你们无关,退到一边去!”赵元似乎对这些师兄弟毫不客气。 “要将整个藏书阁的书倒背如流,试问你们谁能做得到?这不是刻意刁难,又是什么?”另一个弟子也看不下去了,直言不讳道。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一旁的二师兄韩毅厉声道,“你就这么跟你大师兄说话?!” “那是因为大师兄处事不公!”那个弟子并没有半分退让。 大师兄赵元挥手阻止了众人:“潜修十年,是老师的意思,我给他一个机会,明明是在帮他。是他自己做不到,又怎能怪我刁难?” 赵元看向方即墨,眼神十分的玩味。 以方即墨的年纪,能把那藏书阁中的书看一遍,已经算是非常难得。倒背如流,那是绝无可能。 方即墨低着头,指甲嵌进了手掌之中。 叮咚! 就在此时,脑中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令他虎躯一震! “检测到命运丝线。” 什么玩意儿?! 方即墨脑子里嗡的一下,随即,眼前弹出一个熟悉的对话框界面。 终于……来了!? 【智库系统,启动中……】 【启动成功!】 对话框中,显示出一行又一行的小字。 熟悉的宋体。 【系统功能】 1.回答各种类型的问题:历史、科学、文化、娱乐、体育等各种主题的问题,并提供详细的答案和解释。 …… 简单来说,这个系统就是一个当年非常流行的智能小助手。 方即墨看完说明,愣了。 这熟悉的语气,这不知所云的回答,让他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这个系统,怕不是一个人工智障吧?! 等一等…… 方即墨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心脏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 既然是智能助手型的系统,那会不会…… “系统,请帮我搜索,本阴符经七术的内容。” 【正在搜索……】 【搜索成功……】 【以下是《本阴符经七术》……】 方即墨双眼忽地射出一道精芒。 他抬起头来,对着众人一礼! “两位师兄,请赐教!” 第2章 无情的背书机器 “什么?!” 赵元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小子,竟然答应了? “你确定?” 方即墨点点头。 “好,很好!”赵元眼神一冷。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你先将那《本阴符经七术》背来听一听!” 正中下怀! 方即墨嘴角上扬,这表情看在赵元的眼中,不由得心中一紧。 难道…… “盛神法五龙,盛神中有五气,神为之长,心为之舍,德为之大;养神之所,归诸道。道者,天地之始,一其纪也,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容无形化气,先天地而成,莫见其形,莫知其名,谓之神灵……” 方即墨负手于大堂中,不紧不慢,语气抑扬顿挫。 本阴符经七术,一共七篇,他此刻口中所背的,乃是第一篇。 众师兄弟皆是一怔,只因这位小师弟此刻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所背的本阴符经七术,竟是一字不差。 “这……这么厉害?”赵元微微一愣。 刚刚还说方即墨一定无法通过老师的考验,没想到转瞬便被打脸。 “大师兄手下留情罢了,本阴符经七术乃是本门必修,方小子会背,一点都不令人意外。”韩毅道。 众人窃窃私语间,方即墨已将本阴符经七术由头至尾背诵了一遍。 纵横子眉弯一挑,微微闭起的双眼也跟着动了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他显然是没有料到方即墨这小子竟然还有两下子。 大师兄赵元干咳一声,佯装镇定道:“嗯,不错,那么接下来,你就再将《墨子·尚贤篇》背给我听。” “好。”方即墨微微一笑,片刻后,“子墨子言曰:古者主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 张口便来,众人闻言,再度一惊。 二师兄韩毅脸上神色也是一变,难道这小子的运气竟然这么好?!连续两次都抽到了他背过的书? 可是随着方即墨不断背诵,众人的神情逐渐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本阴符经七术好歹也就那么几百字,这尚贤篇可是一共有数千字,他是怎么背下来的? 更何况,这还只是《墨子》之中的一篇,其他还有尚同、兼爱、非攻等,加起来怕是有几万字! “这……”二师兄韩毅脸皮抽了抽。 大师兄赵元绝对不会放水,而这也已经不是简单的运气可以做得到的事情了。 等到方即墨背完整个尚贤篇,大堂内已经安静的落针可闻。 “大师兄,师弟背的可还行?”方即墨拱手作揖,以退为进。 “确是一个字也不差。”赵元无奈的点点头,想不到,这小子竟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既如此,那请大师兄出第三题吧。”方即墨此刻脸上阴霾尽扫,一脸的从容自信。 “方小子,我想知道,你只是运气好,恰好看过那两册书,还是真的将藏书阁内的书都倒背如流了?”二师兄韩毅说完这话,自己心中也暗骂自己愚蠢。 即便是自己在方即墨这个年纪,也才不过看了藏书阁十之一二,更遑论倒背如流。 “师弟我确已经将藏书阁中所有收藏都记在了这里。”方即墨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点。 “狂妄!”大师兄赵元再度皱眉。 这小子,实在是太狂妄! 他根本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将藏书阁中所有的书都背下来,那绝对不可能,就算是纵横子也不可能。 “小子,做人要谦虚。”二师兄韩毅也不禁摇头。 “二师兄,小师弟惊才绝艳,说不定是真的呢?”此刻,一旁的鬼谷弟子有人开口道。 赵元和韩毅白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闭上嘴。 方即墨冲着那位师兄拱了拱手,此刻他自信心到了极点,“大师兄和二师兄若是不信,大可多试几次,师弟我全数接着便是。” 此时,方即墨已经全然不将赵元提出的三次测试放在心上了。 有了系统相助,天下间所有的书籍都早已经在了他的脑子里,这绝非夸大! “好,我就再来考考你。”二师兄韩毅不信邪,上前一步道,“《道德经》第十九章,绝圣弃智!”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对答如流。 “《孙子兵法》第一章,计篇!”二师兄韩毅接着又问。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 信手拈来。 “《围炉夜话》卷二!”赵元脸色一变,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 “家纵贫寒,也须留读书种子;人虽富贵,不可忘稼穑艰辛……” 侃侃而谈。 二人一连出题二十余,方即墨皆是从容以对。 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难道他真的将藏书阁中的书籍都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赵元与韩毅你眼望我眼,眼中满是震撼之色。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过目不忘的天才?! “两位师兄,可还有疑虑?”方即墨见二人语塞,反客为主。 “啊这……”二人说不出话来。 这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纵横子睁开了眼,脸上的淡然早已经被惊愕替代。 就算是天下第一智者,也无法想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胎,能在这般年纪,将藏书阁中所有的书籍都记在脑中。 但他似乎很快便接受了这一点,摇头道:“不必了,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有资格代表鬼谷。” 此话一出,大堂内众人炸开了锅。 “老师这是认可小师弟了?!” “不得了,十七岁就得到了老师的认可,准许出山,此事传扬出去,小师弟之名怕是立刻就要名扬天下!” “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师弟前途无量!” “安静!” 纵横子打断了众人,探手入怀,取出一枚铜制的铁牌。 大师兄赵元见状,连忙躬身上前,自纵横子手中接过,转交到方即墨手中。 方即墨打量着手中令牌,一面刻着纵字,另一面刻着横字。合在一起,便是纵横。 鬼谷信物,纵横令! 持有纵横令者,便是鬼谷传人! 方即墨长出一口气,纵横令拿在手中,只感觉好像天地都对自己敞开了一般。 这纵横令,就是他的文凭,是立身于这个世界的最大资本!是各路诸侯的敲门砖!有了它,自己才能够在这个诸侯林立,门阀世家把持权力的世界,走出一条道来! “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方小子,你又醉于什么呢……”纵横子目光如炬,将方即墨脸上的神情尽收眼中。 “大炎王朝气数将尽,如今王室昏聩,天下失政,威权不行。” 方即墨忽的升起一股气势,负手转身道,“纲纪颓弛,诸侯只顾自身,门阀只重小利,致使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化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嘶……” 堂内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番话,真的是方即墨这小子能够说得出来的? 方即墨越说越亢奋,语气、仪态、方式,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随着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激动,面色通红宛如醉酒,说话间,唾沫横飞,状若癫狂。 “……为救苍生于水火,平天下于乱世,是用不顾吉凶,不惮险难,轻身先众,奉身以殉天下。”方即墨说罢,对着纵横子躬身一礼,将演技发挥到淋漓尽致,“吾辈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第3章 治国之道 横渠四句一出,振聋发聩! 纵横子眼中闪过一抹精芒,老态龙钟的身躯,似乎也因为这四句话重新焕发了生机! “老师他……他突破了?!”大师兄赵元满脸错愕。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纵横子,天下第一智者,成名已一甲子有余。他的智慧,深不可测,他的修为,更是不可估量。其人早已经达到人世绝巅,乃当世几大不可测度的绝世高手。 如今,却是因为方即墨一番话,再做突破,他如今是什么修为?! “天意如此,看来的确是你入世的时机已至。”纵横子并没有因为自己触摸到了突破的契机而有一丝欣喜之色,他的眼中虽然精芒闪动,但表情却依旧淡然,“去吧。” 方即墨对着纵横子躬身一礼,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大堂,寻了一处四下无人之地,方即墨盘腿而坐,进入冥想状态。 “系统,介绍一下你自己。”对于这个改变了自己命运的玩意儿,方即墨非常的好奇。 【好的,我的中文名是谋动天下人工智能语音大模型,英文名叫mdtx gpt3.5,我可以为您提供信息解决问题,比如回答问题,提供定义和解释及建议。如果有任何问题,请随时向我提问。】 神踏马英文名叫mdtx,你是欺负我不懂拼音是吧? “你为什么会在我脑子里?”方即墨继续问道。 【我并不在你脑子里,我是一种人工智能技术,通过命运丝线和你相连。】 “什么是命运丝线?” 方即墨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 【命运丝线是一种比喻,它表示命运就像一根丝线,引导着人们前行。这条丝线可能会把人们带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也可能会把人们带到一个更糟糕的地方。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命运丝线上,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美丽的图案。】 很显然,系统并不打算向他解释什么是命运丝线,不过方即墨此刻也并不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时机到了,他自己会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事情,现在担心这些,只不过是浪费精力。 方即墨发现,这系统对于古今中外的历史倒是颇为了解,无论他问什么典故,总是能够对答如流。而但凡是和文学有关的东西,也都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方即墨又玩了一会儿,便不再去管它,终究不过是外物,欲成大事,还是要靠自己。 次日,诸侯的使者们抵达云梦山,为他们的主人网罗人才。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校园招聘一样。 得到纵横子的认可,只是第一步。他必须把握这个机会,在诸位使者面前尽情展示自己的才能,争取得到其中某一位甚至某几位的认可。从而踏足这个世界的权力核心,才能真正展开他的宏图伟业。 纵横子之所以让他再潜修十年,原因也很简单。 他实在太年轻。 就算这次让他参加了,恐怕在诸位使者的眼中,也只会觉得他年少轻狂,难堪大用。 但他方即墨偏不信邪,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离开鬼谷,离开云梦山。即便没有系统相助,他也会找到别的办法,以鬼谷门人的身份,和诸侯使者见面。 昨日的大堂之内,大师兄赵元端坐主位,鬼谷门人与诸侯的使者们分列两边。 此番前来的使者一共有二十余人,分别属于七大诸侯以及辖下门阀,每一个都是可以搅动天下的存在。这些诸侯之间常有摩擦和利益纠纷,是以此刻彼此之间都不搭理,人人神色倨傲。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一个使者不耐烦道。 大师兄赵元余光瞟向鬼谷门人的座位,有一处仍旧空着。 方即墨这小子竟然还没来! 这么关键的场合,居然迟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小子,是你自己迟到,那就别怪我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开始吧。”赵元呵呵一笑,“诸位远道而来,是为求贤,我鬼谷弟子苦学多年,是为寻一明主,从而匡扶天下。今日大家有缘聚在一起,可畅所欲言。若是我鬼谷弟子有何失言之处,请诸位莫要见怪。” “赵先生客气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儒士第一个开口问道,“我乃晋国公使者,陈信,想请教赵先生治国之道。” 那人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集中在了大师兄赵元的身上。 “在赵某看来,治大国如烹小鲜。”赵元作揖答道。 治大国如烹小鲜,此话出自老子《道德经》第六十章,原文乃是: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意思是治理国家就像烹饪一样,以道治天下,则鬼神、圣人皆不能乱,于是天下安定。 大意是道家那套无为而治的思想。 但此刻赵元说此话,显然并非无为之意。 “烹饪者,首选良才。诸位可听说过,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赵元山解释道。 众人纷纷点头。 “好的食材,是做出一道美味的基本,有杰出的人才,则是国家强盛的基础。”赵元山继续解释道,“其二,有了良才,但想做出绝顶美味,却还不够。需知烹饪之法,需依食材的特性而定,有的适合炒,有的适合煮,有的时候煎,有的则适合炖。 人才亦是如此,世人性格千奇百怪,对于不同的人才,要有不同的任用方式,放才能够使其发挥能力,承担大任。” 赵元又分别以火候、手法为比喻,将他的治国理念娓娓道来,只听得众人频频点头,不少使者的眼中更是泛起了精芒。 “辰国公使者,文印,想请教韩毅先生治国之道。” 赵元刚刚说罢,另一个使者以同样的问题向赵元身旁的韩毅提问道。 “大师兄方才说,治大国如烹小鲜,韩某深以为然。”韩毅不急不缓道,“但韩某身为一介医者,却又有些许与大师兄不同的看法。” “师弟但说无妨。”赵元山点头笑道。 “在韩某看来,治国之道如行医道。”韩毅答道,“医者治病救人,望闻问切,随后对症下药。陆某曾遇病入膏肓者,虚不受补,只能先施以米粥,青菜等,缓加调养,待到患者身体有所起色,再施猛药大补。国家也是如此。 要谈治国之道,首先,要如医者望闻问切般,深入的去了解一个国家的症结所在。若只是些简单的小症,则对症下药即可,若是已然病入膏肓,则以求稳为上,待到国家稳定,再施猛药。” “敢问先生,何为救国之猛药?”此刻,另一个使者好奇的开口问道。 韩毅微微一笑,口中轻吐二字:“变法。” 第4章 恒山寂怀真 变法二字一出,大堂内的气氛顿时便如同凝固了一般。 所谓变法,历来皆是利益的一次大洗牌。老牌贵族在变法之中失势,新兴贵族崛起。利益的冲突可谓激烈至极,常常是你死我活来为变法落下剧终的帷幕。 面前这些诸侯的使者,大多都是国内的权贵,是诸侯最宠信之人。若是韩毅在他们的国家施展变法,那么他们的利益必将首当其冲,如此一来,谁还敢将韩毅请回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就在大堂内气氛异常凝重之际,一个脚步声缓慢而有力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大堂的门口,一个年轻却又高大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面对众人关注的目光,方即墨不紧不慢,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来到大堂中央,对着赵元与众人拱手。 “大师兄,诸位,有事耽搁,来迟一步,请见谅。” “哼。”赵元冷哼一声,指了指最靠后的那一处空位。 “他竟也是鬼谷弟子?!” “如此年轻,纵横子竟然就让他出现在这等场合,此子莫非是有什么不凡之处?” “哼,再怎么不凡,终究是年轻,难堪大任。” “不错,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一个使者不屑道。 诸位使者虽然对于方即墨的身份十分好奇,但见他年轻,也带有几分小觑。 “想君小时,必当了了。”方即墨刚刚坐下,便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你……” 那使者被方即墨一怼,顿时说不出话来,众人一阵哄笑。 方即墨目光炯炯有神,身体坐得笔直,给人感觉犹如一柄利剑,攻击性拉满,谁要是敢对他出言不逊,他绝不会惯着。 “这位小友如何称呼?”靠窗的案台前,一人须发皆白,但容貌却是异常年轻的男子,手摇羽扇,头戴道冠,闭目危坐。一身雪白衣袍,在这无风的堂内,竟是向后飘飞,宛若谪仙。 “晚辈方即墨,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方即墨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 第一感觉是,帅。惨绝人寰的帅。 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方即墨都不敢想这么帅的人会有多少的迷妹。 什么坤哥,战战,在他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第二感觉是,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对方整个人身上,似乎没有一点人间的烟火气,出尘脱俗,如世外仙人。若这世间真有仙人,大概便是这般模样了。 “恒山寂怀真。” 一瞬间,方即墨感觉浑身汗毛倒立,心脏猛的一抽,瞳孔骤然缩小。 恒山!谪仙派! 与前一世的恒山不同,此恒山并非是一座山,而是道门不可知之地。但凡以恒山冠名之人,皆是道家顶尖高手! 而恒山寂怀真这个名字,放眼天下亦是响当当的存在。 天下第一剑!与纵横子天下第一智齐名的存在! 如果这片天地间真的有仙人存在,那么毫无疑问,就是面前这位! “前辈有何指教?”方即墨强行镇下心神,这是一个机会,“莫非,也想要询问治国理政之法?” 方即墨此话一出,众人皆知他是有意来迟,否则,怎会知道众人先前讨论的,乃是治国理政的话题。 “治国理政,那是身为一国之主该做的事情,我受人所托,只为寻一位麒麟之才。”寂怀真道。 “前辈乃世外高人,怎会插手世俗之事?”方即墨试图从对方口中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这世间,又哪有真正超然于世外的存在?”寂怀真摇头道,“进入正题吧,我想请问,如何才能让公子昭登上宁国公之位?” 方即墨陷入了沉默。 这位寂怀真先生心真大,这种问题,能在这种场合公开的问吗? 寂怀真的话说得极为笼统,其中蕴含的信息太少,此处只能谈论战略,而不能具体谈论战术。 “晚辈以为,要成就大位,只需做到两件事。”半晌之后,方即墨开口道。 “欲成大事,第一,便是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朋友,其后,再攻击敌人。古往今来,无数欲成大事之人,皆在此事之上失败。” “哦?”寂怀真处变不惊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抹异色,“小友能说得更详细一些?” “自无不可……”方即墨神态自若,为了应对今日的场面,宁国的情形,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宁国如今,乃是一王,二相,两公子对峙的局面。宁国公掌控大局,安国君主导变法派占据上风,老士族在关内侯的带领下,负隅顽抗,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室方面,大公子公子良,乃当世名将,为宁国大将军,总领全国兵马。二公子公子昭逊色得多,文不成,武无就,全靠着老夫人和背后的家族支撑,方才能与大公子抗衡至今。现今宁国,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未来宁国公的接班人,应当便是大公子公子良。 “前辈是受宁国公所托?”方即墨问道。 “为何不是公子昭?”寂怀真淡定道。 “若公子昭问此事,说明他有夺嫡之心,若是宁国公问此事,说明他有传位之意。”方即墨道,“前者问,那么这个问题就不该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来,后者问的话……” 如果是宁国公问及此事,这说明宁国公对公子良并不满意,有意推公子昭上位与公子良竞争,一方面敲打一下公子良,另一方面考验公子昭。 “不错。”寂怀真丝毫没有打算隐瞒的样子,干脆的承认了,“我正是宁国公的使者。” “敢问前辈与宁国公是什么关系?”方即墨好奇,宁国公竟然能请到谪仙派的大人物为他做使者。 “师兄弟。” “嘶~!” 方即墨与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想不到,宁国公竟然是出自道门,而且与这么一位大神是师兄弟! “那么在下便以昭公子的角度,大致的为前辈解说一番。”方即墨郑重道。 众人闻言,皆是来了兴趣,想要知道这位年轻的鬼谷弟子,究竟有何等能耐,能助那公子昭翻盘。 “谁是昭公子的敌人,谁是昭公子的朋友,这是昭公子现在面对的首要问题。这个问题若是搞不明白,那么昭公子就永远无法压过公子良。” 第5章 屠龙纲要 “如今的宁国,在宁国公的支持下,由安国君展开变法,朝堂和国内分作两派,一派以安国君为首,为变格派,另一派以关内侯为首,为保守派。” “变法,乃宁国公力主,因此,欲得公位,不可忤逆宁国公的想法,所以,当此之际,只能选择支持变法派。” “保守派,这些老士族和地主阶级,代表了宁国最落后的和最反动的生产关系,他们阻碍了宁国生产力的发展,和宁国变法的目的完全不相容。 他们始终站在变格派的对立面,变法动了他们的利益,这些人无法被同化为盟友,只可能为敌。一旦有了机会,必须毫无保留的打压。” “第二部分,我称之为中产阶级。 他们对于变法,态度十分的矛盾,摇摆不定。一方面,当他们被老士族、地主阶级打击,感觉到痛苦万分的时候,他们是支持变法的,对于老士族们的利益受损,他们拍手称快;另一方面,当他们达到了晋升的临界点,有希望跨过地主阶级的鸿沟的时候,他们又反对变法。 我们姑且将支持变法的称为左派,而将反对变法的称为右派。 当然,还有一些摇摆不定,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我们称为中间派。中间派没什么特殊的,谁占据优势,他们就支持谁。” “第三部分,可称之为小资产阶级。如自耕农、手工业主、小商贩等。他们同样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有余钱剩米的,他们每年有余有剩,发财观念极重。他们见到那些中产和大地主们,往往垂涎欲滴,总想着爬上中产的阶级地位。 这种人胆子小,他们怕官,也怕变法。因为他们的经济地位和中产接近,所以对中产关于变法的宣传颇为相信,对变法则持怀疑态度。这一部分人是少数。 第二部分,是在经济上大体可以自给自足的,他们与第一部分大不相同,虽然也想发财,但因为被老士族和大地主们剥削的太过于严重,让他们感觉只和以前一样劳动,就无法维持生活,必须增加劳动时间,起早贪黑,才能维持生活。 第三部分,他们甚至暗中骂娘,骂那些地主和老士族们为富不仁。 第四部分,他们对于变法,仅仅只是怀疑其能否成功,不会贸然参加和支持,采取中立态度,但也绝对不会反对。这一部分人占了大概一半左右。 第五部分,最后一部分,是生活下降的,好一部分是原本的殷实人家。他们每年年关将近,核查账目的时候,会惊人的发现自己这一年辛辛苦苦,到头来,竟然又亏损了,他们负债渐渐变多,日子逐渐变得凄凉起来。这一部分人,在精神上是非常痛苦的,因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一部分人数量很大,是极为重要的左派。 第六部分,若变法继续开展下去,不但左派会支持,中间派也会支持变法,直至最后,裹挟着右派也从怀疑变法,到支持变法。” 方即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向寂怀真继续阐述了半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后者听着一连串新奇的名词,同时被方即墨深入的分析渐渐打动,目光逐渐变得凝重。他从未想过,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名堂。 “试想,若是昭公子能够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阶级,将变法切实的推进下去,宁国中产以下的所有阶级都会得到实惠,他们的生活变得容易且舒适。宁国国力蒸蒸日上,公子昭在宁国子民的心目中地位飙升,宁国公会选谁做自己的继承人,难道还有疑问吗?”方即墨滔滔不绝的一口气说了小半个时辰,只感觉有一丝口干舌燥。 寂怀真毫不犹豫的为他斟满茶水,轻挥衣袖,茶杯像是被一股无形力量托着,平缓的飞到方即墨面前的案台上。 方即墨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小友大才,恐怕不在安国君之下。”寂怀真听此一席话,简直胜读十年书,此刻已是对他刮目相看。 “前辈过奖了。”方即墨满是自豪的说道。 方才方即墨所说,其实不过是前人智慧的总结,并非他原创。 不过这个世界的人并不知道教员的存在,也不可能听过《屠龙纲要》的大名,与他们解释也没有意义,徒费唇舌而已。 “小友可愿意出山,助我那师弟一臂之力?”寂怀真此刻心中再无半点怀疑,向方即墨发出诚恳的邀约。 众人闻言,众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方即墨一番话,已将他们震撼的无以复加。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青年,竟然有着这样的见地。尤其先前嘲讽方即墨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那位,此刻更是无地自容。 怪只怪他们先前带着偏见看人,以至于一步慢,步步慢,如今寂怀真与方即墨的关系,已经领先旁人一大步。 方即墨眼睛咕噜一转,心中狂喜,表面却是稳如老狗。 他深刻的明白,此刻,正是他漫天要价的大好机会。 “晚辈年纪尚轻,经验尚浅,实在是担心误了公子大事,晚辈欲在鬼谷之中再潜心钻研数年,方才出山。” 方即墨微微一叹,摆出一份为难的神色。 “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友之才,不逊于当今天下任何一位智者。我知小友有所求,不妨明言。”寂怀真也不是笨蛋,他自然明白方即墨话中暗含之意。 “早闻恒山剑谪仙的大名,晚辈有一事想请教前辈。”方即墨见好就收,也不再藏着掖着,“我修炼鬼谷武学,却无寸进,至今也无法感受到真气,踏入一重境,这是为何?” “是吗?小友请伸手让我一探。” 方即墨将右手伸出,寂怀真隔空一指,刹那间,方即墨便感觉到一股温润的力量,随着经络行遍全身,令他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 寂怀真闭目感受,只觉得方即墨浑身经络通透无比,理应是练武奇才。 他的经络确实有修炼过的痕迹,能够感受到天地灵气入体,对经络和身体的改造,但丹田之内,确实没有半点真气。 这当真是奇怪。 “小友的身体并无问题,可能只是不适合鬼谷武学吧。”寂怀真探了半天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如此做出结论,“小友若是想要学武,我这里有一份道家武学典籍,小友可以尝试着修炼一下。” “嗯?”方即墨心中狂喜,面色却一如往常的接过寂怀真递过来的书本。 《太上篇》。 方即墨大致的翻阅了一下,乃是道门的入门基础心法和一些简单的拳脚招式。 “小友先练着,若是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问我,若是小友修炼有成,我还可以传小友更上乘的道门武学。”寂怀真不失时机的抛出橄榄枝。 既然要请教,自然要与寂怀真同行,也就是答应寂怀真随他出山,这老小子,倒是打的好算盘。 不过,这个条件倒是很有吸引力,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机会被恒山寂怀真这样的高手指点的。 第6章 靖玄府 “小友身体有恙?我离国有灵丹妙药,定可助小友解决修炼上的问题。”离国使者知道此刻若是再不开口搏一搏,这麒麟之才就要成为宁国公的人了,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向方即墨画饼,“而且天下第一刀东门宇乃是我离国第一高手,论修为实力,不再剑仙寂怀真之下,有他出手,必能解决小友你的身体问题!” “小友,我渊国幅员辽阔,能人异士辈出……” “我南晋……” “我祁国……” 离国使者开了头,其他诸侯的使者们此刻也都回过神来,纷纷向方即墨抛出橄榄枝。 这位鬼谷最年轻的弟子,从姗姗来迟,小时了了,一下子就变成了众人争抢的香饽饽。 方即墨笑了。 诸侯的使者们越是积极争取,他越是可以待价而沽。 此时,寂怀真却是不动如山,仍旧淡然的轻摇羽扇,目光深沉如渊,看不透他的心思。 “诸位,请安静。”赵元看不下去了,若是仍有诸位使者们继续这般下去,那这鬼谷大堂岂不是成了菜市场,“诸位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至于如何选择,端看我小师弟的意思。” 说罢,赵元皱着眉头,将目光投向方即墨,又道:“小师弟,你怎么说?” 方即墨对着赵元拱手作揖,随后又看向众人:“诸位的好意,晚辈心领,不过兹事体大,且容晚辈好好考虑。” 诸位使者你看我我看你。 “寂怀真前辈,这道门武学秘籍,在下先行奉还。”方即墨双手将《太上篇》奉上。 他还没有选择寂怀真,自然不能白拿寂怀真的好处。 岂料寂怀真只是摇头:“我寂怀真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太上篇》只不过是我道门基础武学,并不算是什么珍贵之物,小友拿去参详亦无妨。” “既然如此,那晚辈谢过前辈。” 不拿白不拿,寂怀真如此大方,他方即墨自然却之不恭。 “两天后我会离开鬼谷,小友若是做下决定,可来寻我一同上路。”寂怀真说罢,竟是直接起身,退出了大堂。 要知道,此刻除了方即墨外,大堂内尚有其他鬼谷弟子。就算争取不到方即墨,也可以争取其他人,但寂怀真却是直接离去,摆明除了方即墨外,其他人并不入他之眼。 其他使者们此刻心中一紧,寂怀真又一次领先了他们两步。但偏偏这两步,是他们这些人都不敢走的两步。 道门《太上篇》虽然只是基础心法,但寂怀真送出的那一本,却是他贴身收藏之物,其中必然有他对于《太上篇》独到的理解,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更何况,他们这些人中虽然不少人也习武,算是半个高手,但谁能和天下第一剑寂怀真相提并论? 更何况寂怀真此刻表明了态度,非方即墨不要。这种态度,寂怀真可以有,他们却不敢有。因为寂怀真和宁国公是师兄弟,他们和他们所代表的的诸侯,却是主仆的关系。身份的差距,让他们不敢恣意妄为。 众人心中明白,这颗明珠,多半是要投向宁国了。 “招聘会”仍在继续,出乎意料的是,诸位使者们虽然对其他鬼谷弟子提出了问题,但却再没有一名弟子对他们假以颜色。这一次招聘会,竟然就这般不了了之。大师兄赵元,也似乎兴致不高。 送走了最后一名使者,赵元伪装出来的笑容方才收敛:“一群庸人,竟然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济世之。” 赵元拍了拍身下的尘土,扬长而去。 韩毅听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着赵元一同离开了。 “大师兄与二师弟是见那些人追捧小师弟你,冷落了他俩,心中不爽了。”仍然留在原地的一位师兄弟对方即墨道,“看来,今年只有小师弟你一人出谷了,不知小师弟你,准备投向何方?”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宁国公了!” “我也觉得那寂怀真前辈最有诚意。” “其他那些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还什么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呸,也不看看他们自己什么东西,也配对我鬼谷指手画脚?” 众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除了寂怀真以外,似乎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方即墨辞别了众人,回到自己的屋中,刚推开门,便察觉到屋内一股气息。 正是纵横子。 “学生拜见老师。”方即墨心中一凛,连忙上前问候。 “你有何打算?” 纵横子显然对大堂内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寂怀真前辈最有诚意。”方即墨笑道。 纵横子睁开眼,眉弯一挑,并未说话。 方即墨知道自己这点程度糊弄不了他,只好继续接着说道:“诸侯之中,离国最强,但地处中央,乃四战之地;渊国幅员辽阔,骑兵天下第一,但南有离国,东有祁国,北方还有游牧民族虎视眈眈,难以大展宏图;南晋凭借川江天险以据,擅水战而不善陆战,只可据守,没什么前途。” 纵横子听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如此一来,你是准备选择宁国了?” “宁国,民风剽悍,就连兵强马壮的离国亦奈何不了他们。这二十年间,安国君主持变法,已有小成,再有十年,必有大成。境内多山川,矿藏丰富,易守难攻,如今只要苟起来猥琐发育,十年之后,必是猛虎出山。” “还有一点,安国君乃是出自鬼谷,是你的师长,有他在,你在宁国的前途就有保障。而且,安国君如今年事已高,再过几年,怕是就要告老还乡,正好是你上位的时机,对吧?”纵横子像是看透了方即墨一般,将他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方即墨呵呵一笑,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也罢,有安国君在,我也能放心了。”纵横子长叹一声,起身而走。 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此刻纵横子心中竟有一丝不舍。 “老师。”看着纵横子的背影,方即墨忽然开口道,“鬼谷,是不是已经选择了宁国?” 纵横子身体一顿,知道自己来这一趟,终究还是太过刻意。 但他并未说什么,挥了挥衣袖,出门去了。 两日后,鬼谷谷口。 寂怀真负手而立。 方即墨换上一身素衣,于天明时分,出现在他的面前。 “前辈似乎并不意外?”方即墨笑道。 “嗯,意料之中。”寂怀真说罢,翻身上了马车。 方即墨毫不客气的跳了上去,二人共乘一车。 “我们这就去宁国云都?” “不,我们先去离阳。” “离阳?”方即墨愣了。 离阳可是离国都城,离国乃是宁国死敌! “我此行,非只为你一人。”寂怀真道,“知道靖玄府吗?” 方即墨听到靖玄府三个字,眉头一皱 第7章 潜龙榜 靖玄府,坐落于云州城,不偏不倚,恰好堵在鬼谷门口。其创立者,乃是三百年前大炎帝师,一手帮助大炎王室统一天下。 靖玄府创立之初的目的,乃是维护大炎王朝的统治。只可惜时至今日,王室衰老,靖玄府逐渐失去了它的作用,但却渐渐成为培养天下名将的温床。 如果说鬼谷出智者,那么靖玄府便出强者。 “江湖传言,鬼谷出则天下乱,靖玄出则天下治,你可知道,为何纵横子天纵之才,却甘愿屈居于云梦山中?”寂怀真道。 “此话不过是江湖人以讹传讹罢了,实际上应当是天下乱则鬼谷出。”方即墨反驳道,“至于纵横子为何隐居深山,据传乃是当年与靖玄府的文太公打赌,棋差一着,于是双双来此隐居,不问世事。” “当年文太公惧怕纵横子之才,能够颠覆大炎江山,遂施小计,引得纵横子中计,双方约定,只要纵横子不出山,文太公便不问世事。”寂怀真道。 “呵呵。”方即墨洒然一笑。 纵横子何等人物,方即墨绝不相信那老头儿会如此轻易就中别人的算计。那可是号称天下第一智的存在。 依照方即墨的估计,纵横子应当是将计就计,将大炎王朝这个最后的栋梁之才,锁死在云州,而自己的弟子,则可以代替自己施展抱负。安国君应该便是他的第一枚棋子,而自己,很可能已经成为第二个。 “到了。” 马车穿过云州城门,停在路边。方即墨掀开门帘,一座恢弘大气的建筑如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红墙金瓦,气势非凡。与之相比,云梦山鬼谷就是一个破烂山村。 寂怀真与方即墨来到靖玄府大门前,此刻早已经人满为患。 大门旁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由上至下,刻着十个人的名字。 “这便是靖玄府潜龙榜。”寂怀真知道方即墨是第一次出谷,解释道。 “这就是潜龙榜?!” 方即墨虽然是第一次出谷,但对于这个在家门口的死对头,他也略知一二。同时,对潜龙榜上的十个名字,开始仔细的端详起来。 能上潜龙榜者,无一不是靖玄府最看好的未来名将苗子。登上这潜龙榜的意义,就如同从纵横子那里得到纵横令一样,皆是身份、能力的代表。 如今这榜上的十个人,毫无疑问,都会成为诸侯争相拉拢的对象。 “计无谞……”方即墨目光投向潜龙榜排名最高的那个名字。 这个名字很特别。 三个字,显示他并非是出自门阀世家。 谞,乃才智之意。此人身居潜龙榜首,却以无谞为名,以计为姓,实在有意思。 “寂前辈此行,莫非除了鬼谷,还要来挖靖玄府的墙角?”方即墨看向寂怀真,心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进去吧。”寂怀真并不回答。 哐当一声,靖玄府的大门打开,围在门口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入,将二人直接带到了校场。 校场之上,两方人马各有五十人,全身披甲,相对而立。 “这是做什么?”方即墨不由得好奇道。 “鬼谷十年一开,靖玄府也同样是五年一试。”寂怀真道,“潜龙榜上那十人,今次将要进行最后一次排名争夺。” 方即墨听罢,立刻来了兴致。 “靖玄府的武考有三科,这已经是第二科,比的是个人勇武,我们错过了许多,这一场考完之后,便只剩下最后一科。” 正说着,只听一声哨响,校场之上两方人马,竟是毫不犹豫的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震天马蹄中,只见一名白袍小将一马当先,手中一杆长枪,远远甩开了同伴,单枪匹马冲向敌阵。 “好气魄!” 方即墨也为那白袍小将的英姿吸引,在脑中竟是不由得将之与那位长坂坡七进七出的神将重叠在一起。 嘭! 只见那白袍小将纵马一跃,手中长枪一挑,向他重来的一名骑士当即胸口中枪,顿时人仰马翻。 刷! 此刻,左侧忽来刀锋破空声响,另一手持偃月刀的猛人抡刀横斩而来。 那白袍小将不慌不忙,顺势压低身体,伏在马背之上,躲过对手横斩之际,手中长枪自马脖子下方刺出! 嘭的一声,对手身上铠甲竟是被他一枪捅得爆散开来,整个人自马上横飞出去。 “这么猛?!” 方即墨还是第一次看校场比武,对于这个世界的武力值,首次有了直观的映像。 那一枪疾如闪电,虽是木质枪头,却是一枪捅爆了金属铠甲,更是连人一起捅飞出去一丈有余,这力道实在是有些惊人,恐怕就算是三国时期第一猛将吕布也不过如此吧。 方即墨看向一旁的寂怀真,只见后者仍旧是一派淡然的轻摇羽扇,仿佛眼前一幕再寻常不过。 “寂前辈,那白袍小将,是什么水平?” 寂怀真身为武道大家,自然最有发言权。 “此子年纪与你相仿,虽是兵家体修,但修为差不多在武道二境左右,可称逸才。”寂怀真点评道。 “武道二境?”方即墨听糊涂了。 他武脉不通,对于武学之事便没怎么上过心,此刻根本听不明白寂怀真在说什么。 “天下武学出道门,江湖人士修炼的都是经过演化的道门武学。道门修炼,主修真气,以真气驱动内力。一境曰炼精化气;二境曰炼气化神;三境练神返虚,四境三花聚顶,五境五气朝元。”寂怀真耐心的向方即墨解释道。 “那什么又是兵家体修?”方即墨又问。 “江湖争斗常是一对一,或者多对一,甚至多对多。然战场杀敌,少则数百,多则数万,江湖武学那一套便不管用。事以兵家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武学体系,谓之体修。”寂怀真道。 以方即墨的聪慧,听到这里,差不多就明白了。 江湖中人,无论是厮杀还是比武,多是一对一,就算是帮派仇杀,也只不过是几十对几十而已。又因江湖中人多身着布甲,防御力低的同时,身手又相对敏捷,因此,江湖武学更讲究身法,招式之中虚实交替。 反观军队,无论是小兵还是武将,皆是披坚执锐,若是如江湖中人那样虚虚实实,身法来回切换,恐怕还没杀几个敌人,自己就先累死了。更何况,战场之上,军阵一旦摆好,便不能妄动。勇者不得进,怯者不得退,根本没有空间让你施展身法。 因此,兵家武学更加简练直接,能一刀砍死,就绝对不出第二刀,能站着不动让对方砍在防御最高的盔甲上,就绝不闪避。 第8章 计无谞 “敢问寂前辈是什么境界?”方即墨好奇道。 “武道五境。”寂怀真淡然道。 “那兵家体修中,可有堪比武道五境的强者?”方即墨又问。 “这自然是有的。” “兵家体修和武道高手,谁比较厉害?”方即墨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整个一个好奇宝宝。 “这并不一定。”寂怀真道,“孰强孰弱,受天时和环境的影响,同时个人的心态也会影响发挥,并不是说武道境界越高的人就越厉害,有些精通剑法的四境武者,甚至可以越级击败五境的高手。” “原来如此。”方即墨点头,对于这个世界的武力值总算是有了大致的理解。 两人正说着,校场之上已经分出了胜负。 白袍小将率领的一方,以折损数人的微小代价,将对手全歼,尤其是那白袍小将本人,更是一人便连挑对方十二将,堪称整个校场之上最靓的仔。 “前辈来此可是要为宁国公寻一未来的将才?”方即墨明知故问道。 “自然。” “你觉得这白袍小将如何?”方即墨目光闪烁着精芒,就像是看见了宝贝一般。 “你看好他?为何?”寂怀真虽然觉得那白袍小将不错,但却也仅此而已。 “我鬼谷有一套观人之术,晚辈不才,只是略懂一二,前辈听听看,我说的是否有道理。”方即墨道,“前辈说武道三境,炼精、练气、炼神,我鬼谷的观人之术,也是类似。通过观察人的精气神,大致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品性。” “愿闻其详。” “你看此人,目光明亮,眼神之中精芒闪烁,足见此人精神饱满;面色红润、光泽,可见其气血充盈;冲阵之际,面对对方压逼而来,神态自信从容;身先士卒,出手点到为止,武德充沛。”方即墨道,“古语有云: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凡兵上义;不义,虽利勿动。非一动之为利害,而他日将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义可以怒士,士以义怒,可与百战。说的,便是此人。” 方即墨所说的这段话,出自苏洵的《心术》,意思大概是强调将帅在战争中应该具备的素质和行为准则。 首先,将帅应该先治理自己的内心,保持冷静和镇定,不受外界干扰。其次,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动,不被眼前的利害所左右,以便做出明智的决策。最后,应该以义为准则,激励士兵,使他们能够在战斗中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白袍小将所展现出来的气质,正好与之完美契合。 唐宋八大家之一苏洵的这段话,让方即墨变得更可信了几分,寂怀真顿觉其所说有理,对于这名白袍小将,立刻又高看了几分。 “胜者,景逸!”校场下,一名身披军官铠甲的武将大声喊道。 此刻,以白袍小将为首的场上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景逸?” 方即墨微微一愣。 潜龙榜上前五,绝对没有这个名字。 他闭上眼,凭借着记忆开始扫视,直至来到石碑上最后一个名字。 “潜龙榜第十?!” 方即墨顿时感觉老脸有些无光。 他先前对着景逸一通大吹特吹,此刻忽然发现,原来白袍小将景逸在潜龙榜上竟然只是吊车尾的存在。 不行,绝对不行,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否则,自己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放? 想到此处,方即墨毫不犹豫向着白袍小将挤了过去。 “你去哪里?”寂怀真讶异道。 “为你招揽人才!” “我尚未决定……” “等你决定,早就被人挖走了!” …… 景逸在众人前呼后拥下回到屋内,脱去沉重的铠甲,换上一身素衣,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再没有了先前那战场上勇悍,与一般普通人无二。此刻的他,脸上喜悦褪尽,多了一抹忧色。 “这位将军,可是景逸景兄?” 刚一出门,景逸忽闻身侧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一英俊青年,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不敢当,景逸如今只是靖玄府一名学徒。”景逸谦逊道,“不知阁下是何人?找景逸又有何事?” 方即墨脸上挂着微笑,与景逸这样的人打交道,直来直去比弯弯绕更有用,索性也就不跟他绕圈子,道:“在下鬼谷方即墨,欲邀景兄,共成大事。” “鬼谷?” 景逸神色一变。 鬼谷欲乱天下,靖玄却是忠于大炎。虽然如今靖玄府衰弱,但明面上双方仍是宿敌。 “方兄好意,在下心领。”景逸说罢,便要离去。 “景兄,方某此番,是代表宁国公而来,还请景兄莫要拘泥于门户之见。”方即墨见对方毫无兴趣,连忙将宁国公抛了出来。 果然,听到宁国公三个字,景逸正欲离开的身形微微一顿。 宁国公总揽英雄,思贤若渴,名声早已远播天下,不少人都渴望得遇这样一位明主,景逸正是其中之一。 “我只是潜龙榜上排名最末的小人物,方兄为何如此看得起?”景逸不解道。 “这也正是我的疑惑。”方即墨听得出来对方已然松口,脸上露出笑容,“以景兄之才,怎会只是潜龙榜末尾?” 方即墨趁势一记马屁,拍得对方十分受用,景逸脸上紧绷的神情稍缓。 “我见景兄出来之时,脸上似有几分焦虑之色,景兄为何闷闷不乐?”方即墨好奇,这可不是刚刚获得一场大胜之人应有的神色。 “靖玄武试,三科已过其二。”景逸犹豫片刻,答道,“目前来看,我的排名中上,只要最后一科取胜,应当能够杀进前三之列,洗刷我潜龙榜末之名,但若是输了,怕是要跌出十名之外……。” “嗯?怎会区别如此之大?”方即墨眉弯一挑。 “因为最后一科,我的对手正是榜首的计无谞。”景逸叹道。 “计无谞?!”方即墨听到这个名字,当即便来了兴趣,“此人很厉害?” “你没听过计无谞的名字?”景逸皱着眉头看向对方。 “我久在云梦山,这是第一次出山,计无谞之名,也是今日才知。”方即墨不好意思的挠头道。 “计无谞,号称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未来的不败将军。”景逸道,“我与他相比,实在是萤火之辉与天空之皓月,差距太大。” “不知靖玄武试,最后一科考什么?”方即墨忽然道。 “最后一科,大军作战指挥。” “靖玄武试,可有规定不能让外人插手?”方即墨又问。 “靖玄府于兵家之道向来自信,若有外人能够赢得了靖玄府的人,那便是我们学艺不精,所以倒是不排斥外人插手。”景逸道,“方兄你精通兵法?” “论兵法,我自然是比不上你们靖玄府。”方即墨摇头,他并不想在靖玄府这样的兵家高手面前班门弄斧,“但我想,总有些地方,是我能帮助景兄你的。” 他实在非常想要会一会这位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看看自己这个鬼谷历史上最年轻的传人,与靖玄府第一天才相比,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第9章 沙盘推演 靖玄府最后一科,大军作战,交战的双方各带一万兵马模拟厮杀,决出胜负。 方即墨随着景逸来到校场军帐之内,一个巨大的沙盘映入眼帘。 “这是……”看着眼前精致的沙盘模型,方即墨彻底惊呆了。 “这是沙盘,可以模拟出各种地形,方便我们指挥作战。”景逸以为方即墨没见过沙盘,向他解释道。 方即墨却是无语,原本的设想中,沙盘也是作为他未来装逼的一部分,想不到竟然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做了出来,而且做的如此精致。 “景兄,计无谞是个什么样的人?”趁着武试还未开始,方即墨想要多了解一下对手。 “我并不了解他。”景逸摇头道,“他虽然名义上还是靖玄府的人,但实际两年前便已经离开靖玄府,如今乃是渊国的一名少年将军。” “这么说,他也不了解你。”方即墨神色凝重起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现在双方彼此都不了解对方,已经犯了兵家大忌。 假若那计无谞真是如景逸所言,靖玄府三百年一见的天才,他会怎么做? 方即墨端详着沙盘。 双方的战场在一个平原地带,中间被一小片树林分割开来。靠近景逸的一侧有一条小河,小河的上游有一座小山和堤坝,其余无甚特别。 双方的一万人马,有一千骑兵,四千刀盾步兵,三千长枪手,两千弓弩手。 景逸将一千骑兵安排在最前方,中央以刀盾步兵和长枪手为主,后方则排满弓弩手。而对手的信息,却是全无半点。 “计无谞是渊国少壮派,渊国骑兵,天下第一,景兄小心。”方即墨提醒了一句,便不再说话,陷入思考之中。 景逸闻言,微微点头,发出了他的第一道命令。随即,一百轻骑出动,向着整个战场辐射开去。 很快,景逸便收到了斥候传回的信息,东面三十里,发现了大军行进的痕迹,消息传回之时,距离景逸军阵所在,已经不足十里。 来得好快! “全军列阵!”景逸发出第二道命令。 步兵、长枪手、弓弩手迅速调转方向,排好阵型。 此刻,远方已可见计无谞大军旌旗飘扬。 方即墨眉头一皱。 计无谞这是要真刀真枪,不玩任何阴谋诡计的与景逸来上一场,以此来测试景逸的能力吗? 面对对手的挑衅,景逸亦毫不退让,下令大军向前推进,同时前方的骑兵开始提速,向对方本阵直接冲了过去。 五里、四里……一里! 双方大军已近在眼前! “对方人数只有八千?!” 景逸看着手中的军情,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有八千人?那另外两千去了哪里? 方即墨神色一凝,瞬间脑门过电,仿佛触摸到了什么。 “另外两千人呢?”方即墨问道。 “不知,斥候找遍周方圆二十里,没有发现任何行军的迹象。”景逸摇头,神色满是疑惑。 十息之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管了,一万对八千,优势在我。”景逸下定决心。 若是占据着优势兵力,还不敢主动出击,那就真是纯纯的笑话了。 景逸率先动手,以骑兵为主,刀盾兵为辅,向对手发起冲锋。 计无谞方面,大军纹丝不动,待到景逸大军进入射程,刹那间,无数箭雨升空,向着景逸方齐射而来。 仅一波箭雨,景逸一方便损失了数十人,后者稳如山岳,弓弩手开始还击。 计无谞的大军最前方是以长枪手和刀盾手在前摆出矩形方阵,将弓箭手护在后方。 “骑兵,侧翼包抄!” 景逸觑准机会,前排骑兵加速奔驰,冲至对方长矛手阵前三百步处,忽然调转方向,化作两队,分别向着两翼发起包抄。 此刻,对方也发现了景逸的动向,阵中的长枪手迅速向两侧散开,重新集结,准备应对骑兵的侧翼突袭。 胜败的关键,就看谁更快一步! 战局如火如荼,方即墨的双眼却紧紧盯在沙盘另一侧的高地之上。 突兀,太突兀了。 怎会在这个地方,如此突兀的出现一个堤坝? 这看起来,更像是特意为之。 此时,景逸脸上紧绷的神情略微舒缓,他的骑兵,终究是快了一步。 只要赶在对方长枪手集结完毕之前,由两侧发起突击,则对手阵脚必乱! 就在此时,计无谞大军的后方,一支千人骑兵突然冲出,向着景逸的一侧的五百人骑兵率先发起了冲锋。 一阵惨烈的厮杀之后,以三百人的代价,全歼了景逸的五百人侧翼骑兵。 “不好!” 此刻,景逸方才发现自己中计,竟被对方以优势兵力,以多打少,不但击破了自己侧翼骑兵,更是向着自己的侧后方发起了奔袭! 毫无保护的弓箭手,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对方的马蹄之下。 嘭! 景逸一拳锤在沙盘之上。 一招下错,满盘皆输! 他的另一支五百人的骑兵,此刻虽然冲击了对方的防线,但由于人数不够,又缺乏另一侧的策应,没有对对手造成预想之中的打击。反观自身,却被对方以骑兵牵制,不得不分兵应对,造成最前方扛住阵线的刀盾手和长枪手逐渐顶不住对方的压力,有了崩溃的迹象。 啪! 此时,一支手搭在了景逸的肩头,让处于混乱状态中的景逸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只是一场游戏,更何况,你还没有输。”方即墨道。 景逸微微点头,压下心中波澜,指挥大军开始撤退。 第一阵,景逸方损失骑兵六百,步兵六百,弓弩手四百。而计无谞方面,只有骑兵三百,步兵三百。 虽然数字上看起来差异不大,但景逸和方即墨都明白,他们已经陷入巨大的劣势,而且难以挽回。 因为对方的骑兵已经比他们多出整整一倍,之后的战斗中,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各种骑兵战术,而不用太过担心景逸方的骑兵袭扰。 景逸指挥部队撤退,出乎意料的是,计无谞并未追击,只是一路跟随,像是驱赶牛羊般,一直将他们逼到了山脚下,此刻景逸大军已无退路。 直至此刻,第一阵算是正式结束,双方有一炷香的时间休息,重新思考接下来的策略。 “不愧是计无谞……” “竟然能以八千人的劣势兵力,以少胜多,更是将对方驱赶到了山脚死地。” “潜龙榜第一,渊国少壮派,当真不是浪得虚名,那景逸还是太过稚嫩,纸上谈兵或许尚可,与这种真正上过战场的兵家天才相比,终究还是差得太远。” “景逸这小子,这次怕是要跌出前十咯。” “可惜了,这最后一次武试,若不是他那么贪心,原本也可以维持在榜末左右,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妄图去挑战计无谞,简直不自量力。” 校场上,得知了战局的众人此刻对于计无谞无不是心悦诚服,不吝赞美,对于景逸,却多是贬低之词。 寂怀真依旧淡定,轻摇羽扇,眼中却满是期待。 方即墨,如此情形,你要如何逆转? 第10章 真正的目的 这一科的武试,原本有三阵。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方即墨与景逸应当撑不过第二阵。 奇怪的是,计无谞并未主动发起进攻,却是按兵不动。 景逸迟迟无法做出决断,靖玄府已经派人来催过两次,若是第三次还无法做出指令,将会被直接判负。 “我明白了……” 就在景逸一筹莫展之际,方即墨终于把握住了那一丝灵感。 “明白什么?”景逸不解的看向这位执意要插手此次武试,却一直没有帮上什么忙的新朋友。 “计无谞的真正目的。”方即墨喜道。 目的?能有什么目的?获得这场武试的胜利,不就是目的?景逸实在无法理解方即墨在说什么。 方即墨摇头。 “如你所言,你并不了解计无谞,计无谞也并不了解你。”方即墨道,“这一场武试,就是计无谞为了了解你而特意安排。” “为了了解我?为什么?”景逸讶道。 “此时此刻,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他,不愧是三百年来,靖玄府第一天才。”方即墨沉吟道,“当你我还在执着于这场游戏的胜利之时,他已经看得更远,将目光放在了与你未来的对局之上。” “什么意思?!”景逸面露凝重之色。 “看到这处堤坝了吗?”方即墨伸出手指,在沙盘上指了指。 “看到了。”景逸颔首。 “以两军此刻的排布,若是遣人将这堤坝毁去,会如何?”方即墨又道。 “堤坝决口,河水暴涨,河流沿岸将无幸免,我们这两支军队,将会全数葬身于此。”景逸眉梢一挑,此刻似乎也明白了方即墨的意思。 “既然如此,你还等什么?”方即墨催促道。 景逸不语。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武试,应当凭真本事,而不是这种手段。更何况,如此毒计,杀伐太重,不但伤敌自损,更会使的生灵涂炭,祸及无辜百姓,他实在不愿意这样做。 “这就是了。”方即墨道,“计无谞是一个很自负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景逸更加疑惑了。 “他自负,行军打仗的本事,天下无双,所以以八千人对你一万之众,他对自己有信心,他不会输。”方即墨继续道,“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必须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一个怎样的人,阴险狡诈,还是光明磊落。” 方即墨指了指沙盘上的那处堤坝。 “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为此,他不惜输掉这一场可有可无的武试,只为在未来与你战场再度相遇之时,能够全盘掌握主动。” 景逸的身躯微微一颤。 计无谞,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吗?! 他简直难以想象。 此时此刻,景逸方才明白,自己这位潜龙榜第十,和榜首的计无谞之间,究竟有着多么巨大的鸿沟。 方即墨微微一笑。 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景逸是那种刚正不阿的性子,所以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过,这样的人,正是他欣赏的人。 “那我该怎么办?”景逸此刻彻底迷茫了。 选择做自己,与计无谞正面再战上一次,那么他不但这一阵会输,未来,仍然会输。选择妥协,那么这一阵他会赢,但如此一来,他的“道心”就会破碎,甚至可能因此产生心魔,生出对计无谞的恐惧,未来与计无谞沙场再遇,同样没有半分胜算。 就在此时,一人身着靖玄府服饰,推门而入。 “请下令。” 景逸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做。 “景兄,认输吧。”方即墨摇头道。 景逸看了方即墨一眼,也知道自己回天乏术,点了点头。 就在景逸认输的同时,方即墨动了。 “军令在此。” 方即墨提笔奋笔疾书,将下一步指示交到来人手中。 靖玄府之人并没有多说什么,接过军令,出门去了。 景逸此刻方才回过神来:“方兄,你……” “景兄既然已经认输,那么这一阵,就是方某与计无谞的胜负了。”方即墨道,“景兄今后再与那计无谞战场决胜。” 由方即墨来做这个小人,便会令计无谞产生错判,未来与之对阵,景逸仍有胜算。 “多谢。” “谢什么,好了,接下来,看本将军如何暴打计无谞那狗贼!”方即墨哈哈大笑。 是役,方即墨下令决水,奔涌的水流无情的碾过战场,双方大军同归于尽。 当战报传至校场之时,众人皆惊。 “想不到,景逸那小子外表看起来如此刚正不阿,真动起手来,手段竟如此毒辣,不计后果。” “杀敌八千,自损一万,为了这潜龙榜上的排名,他也是不计后果了。” “哼,为了一个潜龙榜的排名就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弟兄都牺牲,以后谁还敢跟他,他还怎么带兵?!” “不错,这种人,谁跟他谁倒霉啊。” 校场上,众人对于方即墨这种做法议论纷纷,其中绝大多数都认为这种战法有伤天和,非是兵家正道。 当方即墨二人自军帐中走出,立刻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眼光。 就在此时,寂怀真飘然而至。他现身的一瞬,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谪仙风采,震慑全场。即便是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如此超卓的人物,绝世风姿,立刻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方即墨见状,连忙为景逸引荐,景逸得知对方乃是宁国公特使,登时一惊。 “景小友,可愿来宁国?”寂怀真毫不避讳,径直发出邀请。 周遭众人皆是一震。 “宁国?!景逸要去宁国?” “那人是什么身份?” “不管是什么身份,既然发出邀请,他的身份便不一般,极有可能就是宁国公的使者!” “不错,鬼谷十年一开,诸侯使者都前往鬼谷挖人,有使者顺道来到靖玄府,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众人闹哄哄的议论声中,景逸抱拳道:“多谢寂前辈,景逸愿往!” “哈,如此甚好,老景,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方即墨毫不客气的搂着景逸肩膀,顺带连称呼也改了,“我们何时回宁国?” “不急。”寂怀真道,“出了点意外,我们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又去另一个地方?”方即墨顿时无语。 “敢问前辈,我们要前往何处?”景逸也好奇道。 “离国都城,离阳。”寂怀真摇着羽扇道。 “什么?!” 方即墨虎躯一震。 离国与宁国可是死敌,离阳乃是离国都城,他们跑去离阳做什么? “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寂怀真叹道,“都是十多天前的事儿了……” 第11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寂怀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方即墨,道:“你自己看吧。” 十数日前,离国国都,离阳。 王宫大殿之上,群臣噤声。 王座前,一柄装饰华丽的宝剑,明晃晃的插在离国公身前,离国公双手拄着剑柄,两眼眯成一条缝隙,一语不发。 众人皆明白,离国公这是又动了举兵的心思。 可是,离国公虽然好大喜功,却又怕被人说成是穷兵黩武,所以每每动手之前,总要给自己找个由头,不但要师出有名,更要彰显自己占据着大义。 离国公这点心思,大臣们心中虽然一清二楚,但此刻却无一人出面。离国近年屡动刀兵,财力消耗的厉害,所有人都觉得差不多到了该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君上,恕老臣直言。”终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出来。 见到老者出列,离国公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老者名为子丹,乃是离国三朝老臣,委以托孤之重任。当离国公欲对周边用兵之际,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必然是他。 “君上,霸道之基,首在务本!治国之要,在于人才,为政之本,在于农商。今祁国振兴,蒸蒸日上;宁国变法图强,日新月异,实不可不察。依老臣愚见,此刻应休养生息,实在不宜妄动刀兵啊!” 嘶~! 众臣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子丹三朝老臣,又身为离相,才敢这么和离国公说话。换了其他人,恐怕离国公直接就要拔剑砍人了。 子丹身旁,公子夏嘴角微微勾起。 老国相就是太过耿直,不懂变通,总是引得君父不满。他这国相的位置,差不多算是做到头了。 王座上,离国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明显是强压着情绪。 他并不喜欢子丹,但无奈对方是托孤之臣,更将自己扶上位。且手下的大臣,半数左右都是他的门生,受离国万民敬仰,一直以来,自己都要让他三分。 可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离相,若是寡人没有记错,应该已近古稀了吧?”离国公忽然开口道。 来了! 满朝文武心中一颤。 难道离国公终于决定不再忍耐,要对离相动手了吗?! “老臣明年就七十了,活不了几年了。”子丹此话说的很明白。 我活不了多久了,您就再忍耐两年,这两年我把内政搞好,之后您随便浪。 离国公自然是明白老国相的言外之意,却道:“离相受君父托孤之重,数十年来殚精竭虑,也是时候,颐养天年了。” 此话一出,子丹身体微微一颤。 公子夏脸上的笑意已经快要抑制不住,那位莫先生果然洞烛天机,神机妙算! “君上……” “退朝。” 离相还想说什么,可离国公却全然不给他机会,大手一挥,径自离去。 群臣纷纷退出大殿,只留下离相与公子夏二人。 “离相,您这又是何必呢?”公子夏想起那人交托,连忙上前对离相说道。 “公子,还请公子替老臣劝说君上,万不可再兴刀兵啊!”子丹看着公子夏,言辞恳切道。 “离相,君父决定之事,谁人劝说得动?”公子夏摇头道,“不过,君父方才所言,应该也只是气话,离国仍然需要离相主持大局。” “哎,可是君上他已经下令,老臣只能请辞……”子丹叹道。 “不用,离相这段时间就不要进宫来见君父了,专心主持政务即可,君父那边,由我去说。”公子夏道。 “如此,老臣谢过公子。” 离相一拜,公子还礼。 退朝后,公子夏脸上洋溢着笑容,回到府邸之中。甫一进门,便立刻紧闭门窗。 “哈哈,先生料事如神,那老相国果然激怒了君父!”公子夏兴奋道,“只是,我不明白先生为何要我保他,他若离开,这国相之位,岂不是先生囊中之物?” 房间内,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右手摇着羽扇,左手端起一碗茶,在嘴边轻轻一吹,道:“老相国是大才,失去他,乃是离国的损失,更何况,朝中大臣不少出自他的门下,这次你帮了他,老相国的门人对你必是好感大升,其中好处,不用我说吧。” “原来如此,谢先生。”公子夏大喜,原来,对方要他保下离相,竟是有此深意,“只是,此次老相国触怒了君父,要我现在去保他,恐怕……” 公子夏不蠢,老相国现在是离武王的眼中钉,谁保他,谁就是和离武王作对,那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老相国之事,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我有一计,可让君上满意。”中年男子指点道。 “哈哈,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当真是一箭双雕,先生果真神人也!”公子夏听罢,一脸狂喜,急急忙忙觐见去了。 …… 回到后宫的离国公,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脸上的愠怒之色依旧没有缓解。 “君上,夏公子求见。”离国公内侍韩吉禀报道。 “不见不见。”离国公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君上,公子说,他有办法为君上分忧,要不,还是见一见吧。”韩吉伺候离国公多年,对于离国公的脾气颇为了解,也明白离国公此刻在烦恼些什么。 “嗯?”离国公转过身来瞟了韩吉一眼,道,“怪事,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韩吉陪笑道。 “罢了,让他进来吧。” 离国公一挥手,韩吉连忙躬身退出房外。在外等候的公子夏正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念念有词。 “公子。”韩吉见公子夏在外踱步,上前招呼道,“君上召见,快随我来。” “多谢韩公公!”公子夏听了,顿时喜形于色。 进入房间之中,公子夏躬身行礼,离国公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 “君父,儿臣有一计,可解君父之难。”礼毕,公子夏道。 “说。”离国公摆摆手,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竹简。 “再过两月,便是大炎天子六十大寿,届时,君父可以为天子祝寿为名,邀天子与诸侯同来离阳。”公子夏笑道。 “嗯?”离国公听了,放下手中的竹简转过身来,目光带着些许疑惑之色,“继续说?” “不来的,那就是对天子不敬,若是来了,那还不是任凭我们拿捏?君父不是正好缺一个动手的理由吗?届时,便以此为由,伐之。”公子夏继续道。 “此计倒是不错,不过,大炎天子肯来吗?”离国公犹豫道。 “君父,大炎王朝衰落,早已经失了对天下的掌控,只能龟缩在洛邑那弹丸之地。既无钱又无粮,还得靠诸侯救济才能绵延至今。其中,以我离国救济最多,他若是不来,我们便找个理由削减救济,大炎王室怕是直接哭死,怎敢违逆我们?更何况,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可以彰显他王室之威,他又岂会不来?”公子夏早有准备,上前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将最后的王炸抛出,“大炎天子若来,君父便找个理由将他扣下,届时,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侯若有不从,那便是违抗天命,君父任何时候想动手,那都师出有名。” “嘶。”离国公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第12章 菊花剑法 “这些东西,是谁教你的?”离武王开口道。 “啊这……”公子夏微微一愣,一时语塞。 “哼,一天到晚不想着正事儿,净是整这些旁门左道!”离国公骂道。 “额……君父恕罪。”公子夏连忙低头领罪。 “行了,下去吧。”离国公摆摆手,不耐烦道。 “君父……”公子夏心里慌得一匹,但仍是强忍着不安道,“离相乃是国之栋梁,离国上下更是门生无数,不宜贸然处置,请君父暂留他在离阳,处理政务吧。” “准了。”离武王说罢,再度挥手。 公子夏听了,心中一阵窃喜,再不敢多言,从房中退了出去。 待到公子夏退出屋外,离国公方才转过身来:“韩吉,公子夏最近是否又新收了幕僚?” “臣这就去查。”韩吉领命。 离国公看着远去的公子夏与韩吉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此法甚得他心,想来公子夏身后那人,应当是个人才。 公子夏垂头丧气的回到府邸,刚一进门,就将一身行头都扔了,急急忙忙来到府邸之中的客房。 “先生,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啊!”公子夏急冲冲道。 “公子莫急。”中年人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将一切说与我听。” 公子夏将宫中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没有半点隐瞒。 “看来,君上已经猜到了有人在为公子谋划。”中年男子摇着羽扇道。 “啊?那怎么办?”公子夏心虚,顿时慌乱了起来。 “淡定。”中年男子道,“公子身为离国将军,府中有几个幕僚这很正常,而且这一次表面上看离国公对公子乃是斥责,实际上,却是已经采纳了公子的建议,相信不久,赏赐就会到来。” “真的?”公子夏听了,紧皱的眉头才略微舒展。 “嗯,只是这一次来赏赐的人,恐怕目的并不单单是赏赐,到时候,若是来人问起,公子就将我推出去即可。” “好好好。”公子夏连说了三声好。 当晚,果然不出所料,韩吉领着一群内侍,拉着几车的赏赐,来到了公子夏的府邸。 “公子,恭喜了。”进了门,远远就看见公子夏向着自己奔来,韩吉连忙拱手祝贺。 “韩公公,这是……”公子夏心中虽然门清儿,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君上的赏赐。”韩吉笑道。 “多谢韩公公在君父面前为我美言。”公子夏非常懂事的为韩吉送上一分“薄礼”。 “公子客气了。” 韩吉乐呵呵的收了礼物,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身为离国公身边近侍,韩吉虽无任何权柄在手,却是整个离国所有人都想要搞好关系的对象。有他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自己一命。 “公子,请府中那位出来吧,下臣要带人回去复命。”韩吉也不和公子夏啰嗦。 君父果然按都知道了!公子夏心道那位先生当真料事如神。 “韩公公放心,先生料事如神,早已经久候多时了。” 公子夏话音未落,只见一儒雅书生摇着羽扇信步而来,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散发着自信。 想必这位就是幕后的高人了。韩吉心中想着,不着痕迹的将姿态放低了几分。 “在下莫离,见过韩公公。”名唤莫离的中年男子作揖。 “先生客气,请随我走吧。”韩吉客气道。 “公子,告辞了。”莫离对着公子夏一礼,道。 “祝先生好运。”公子夏明白,以莫离之才,绝不会在他手下屈尊太久。 莫离也不矫情,转身便随韩吉出了公子夏府邸的大门。 两人并未乘车,而是各自骑了一匹马,在王宫禁卫军的护卫下,向着离阳宫而去。 “听闻先生神机妙算,想必先生也知道,此行颇为凶险啊?”韩吉忽然开口问道。 莫离笑道,“敢问公公,此行几分凶,几分险?” “公子夏献计,乃是出自先生手笔,别的都没什么,唯独那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大不敬之罪啊。”韩吉小声道。 “多谢公公提醒。”莫离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韩吉点点头,见对方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多言。他明白,此人今日只要不死,那么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怕是要成为离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 “此事,你怎么看?”寂怀真问道。 得知了事情全貌的方即墨,神色变得凝重。 离国公为天子贺寿,广邀各路诸侯,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鸿门之宴。 宁国派人去了,不但要饱受欺辱,十有八九更是无法安然离开的。不去,那便是不尊天子,离国发兵来打,便占据了大义的名分。 切莫小看“大义”两字。 如今的天下,虽然王室势微,但在天下人心中,天子仍是天下之主。离国一旦占据大义,天下诸侯便都算是站到了离国一方,宁国不但求援无门,更有可能被南方的南晋,北方的渊国趁火打劫,可谓是双拳难敌四手。 “离国公,真是不当人啊。”方即墨叹道,“宁国会派何人去?” “不知。”寂怀真重新闭上眼,“云京此刻,大概已经吵翻天了吧。” 方即墨眼前一亮。 若是他能在此事之中有所发挥,那么到时候回到宁国,必是一鸣惊人。 “有想法?”寂怀真像是看透了他一般问道。 “暂时没有,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便走一趟离国又如何?!” 山路上,方即墨与景逸坐在马车前赶车,沿着大路一路北上,向着离国都城进发。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方即墨扯着嗓子唱着歌,全然不顾一旁同伴的死活。 景逸眉头皱了一路,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寂怀真充耳不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盘坐在车内。 “他们儿子我习惯从小就耳目有染,什么刀枪跟棍棒我都耍得有模有样,什么兵器最喜欢双节棍柔中带刚……” 见一旁的景逸不理睬自己,方即墨唱的更起劲了,一边唱,一边挥舞着一根并不存在的双节棍。 “别出声,有人。” 就在方即墨大说特说的时候,景逸忽然将手中长枪横在了方即墨身前,将他拦住。 有人? 有个鬼! 方即墨目光扫向四方,明明半个鬼影都没有。 景逸不说话,随即张弓搭箭。 咻! 箭矢脱手,没入山道两边高大的树丛之中。 “啊!” 树丛里传来一声惨叫,随即,树影婆娑,三十多个衣衫褴褛,但却手持明晃晃大刀的男子钻了出来。 卧槽,竟然还真有! “打……打打……打……”为首一人,扬着手中大刀,对着二人一阵哆嗦,半天吐不出来第二个字。 好家伙,这年头,打劫都找不到口齿利索的人了吗? 方即墨一脸黑线,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紧张感,被眼前的劫匪完全打消了。 “啊……劫!” 半晌之后,劫匪头子终于把第二个字吐露了出来,其他劫匪纠结的神情才略微缓和。 景逸看了看方即墨,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怎么整? “别看我,我不会武。”方即墨摇头道,“这是你表现的机会,大胆的上吧,反正有寂前辈压阵。” “只能如此。”景逸也知道方即墨这家伙确实不怎么能打,原本自己也就没有期望他出力。 “杀……!”劫匪头子见二人掏出兵器,也不废话,手中大刀挥了挥,身后劫匪一阵哇哇乱叫的冲了上去。 景逸飞身而起,只见他左手自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凌空搭箭! 咻! 箭矢飞出,一名劫匪瞬间倒地。 景逸速度不减,手中长枪挥舞,迎着众人扫了过去。 嘭嘭嘭嘭嘭! 景逸速度飞快,如虎入羊群,几名劫匪闪避慢了半拍,当即被扫飞出去。 长枪连刺带挑,眨眼之间便又挑飞数人。 “挡……挡挡……!”劫匪头子住他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景逸已经杀到了身前。 这些劫匪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高手,深知面对如此悍勇的武者,唯有死战方才是活路。 哗啦! 藤条缠绕而成的手腕一般粗细的绳子被拉起,瞬间挡住景逸去路。 景逸见状,一个腾跃翻身。数名劫匪见状,立刻快速的贴近身来,只要近身,他的长枪便发挥不出多少威力。 景逸见状,长枪横在身前,右掌赞力,一掌拍在枪杆上,长枪横飞而出,抽在冲上来的三名劫匪身上,三人应声倒地。 抓住这短暂的空隙,景逸取下背后的圆盾,腰间长刀出鞘。 噗嗤,噗嗤! 一刀一个,两名最靠近他的劫匪立刻就被劈倒在地,鲜血横流。 “嘶~!” 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一招一式,毫无花哨,刀刀皆是直取要害。反观那些劫匪,脚步虚浮,挥刀无力,每一刀砍下,都被景逸举盾挡掉,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短短的数十息内,三十余名劫匪已经倒下一半,剩下的此刻也已经被景逸杀破了胆,只是将他围在中央,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敌不动,我不动。 景逸刀盾在手,警惕的看着一众劫匪,趁机回复体力。 “上……上……上啊!”劫匪头子见状,心中又气又怕,在一旁大呼小叫,却是浑然没有注意,一个人影,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他的身后。 噗嗤! 就在劫匪头子一通胡乱比划的时候,忽然感觉菊花深处一阵刺痛,随即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双手捂着屁股,径直跪趴了下去。 “别动,否则我手会滑。”方即墨不知何时绕到了劫匪头子身后,一脚踩着劫匪头子的后背,一手拿着木剑,捅在了劫匪头子魄门处。 此正是方即墨这些天来自创的一套剑法,名为菊花剑法。 第13章 六月山雨 “让你的人停手。”方即墨哈哈大笑道。 “停……停……停停停……”劫匪头子捂着屁股大声喊着,手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都给我住手!”方即墨脸皮一抽,算了,靠你不如靠自己。 围住景逸的一众劫匪听到身后传来呼喊,纷纷回头,这一回头,便看见辣眼一幕。 卧槽。 众人纷纷双腿一紧,加紧了屁股。 “老景,你没事吧?”方即墨喊道。 “没事。”景逸长出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一个人打二三十个,还真有点费力。 “都把兵器扔了,退到林子里去,只要有一个人敢踏出来半步,菊花不保!”方即墨道。 众劫匪见状,也只能将手中兵器扔掉。 “老景,我们走。”方即墨不欲纠缠,抽出木剑,翻身上车,便要快马加鞭离开此地。 就在此时,一道劲风吹过,方即墨眼前闪过一道黑白人影,霎时,只见白光一闪,那沦为人质的劫匪头子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老大死了?!” “草!” “杀了他们,报仇!” 劫匪们见状,纷纷捡起兵器,再度冲了出来。 卧槽! 方即墨愣了。 不是他撕的票啊! 再抬眼,只见那衣袂飘飞如仙,俊美异常,身着黑白道袍,头戴道冠男子持剑而立。 “滥杀无辜,该死。”寂怀真背上背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之上插着一柄不知道是刀还是剑的兵器,手中一柄三尺长剑,鲜血正沿着剑锋滴落。 方即墨喉头微微一动。 好快的剑! 快到他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天下第一用剑高手的剑?! “杀!” 劫匪不管这么多,他们一股脑的冲了上来,要将三人大卸八块。 寂怀真身影再动,身法飘逸,闪身冲进人群之中,手中长剑挥过,一个又一个劫匪倒地,三五息之后,再无一人能站在他的面前。 而他,一身衣袍片血不沾。 轻轻一甩,寂怀真将手中剑锋上残留的血迹甩掉,一个潇洒的抛剑,兵刃准确的落入身后木盒之中。 “帅啊……”方即墨眼都看直了,不愧是传说中的剑仙! 寂怀真脚尖轻点,身影飘然没入车内。 “方兄你没事吧?”景逸收起刀,跨上马车问道。 “没事。”方即墨答道,“方才寂前辈的剑,你看清了吗?” “嗯。”景逸不是瞎子,自然是看见了。 “那是什么水平?”方即墨好奇道。 “超级高手,五境绝巅。”景逸答道。 “五境巅峰?”方即墨愣了,他一直以为武道五个境界,没想到其中还有绝巅一说,“那五境绝巅之上,又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筑基、金丹、元婴?” “??”景逸被他问的一脸问号。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知。”景逸再度摇头,“世间从没有过任何关于五境之上的具体描述,只在道门传说之中才有关于五境之上的神话传说。” “快跟我讲讲!”方即墨连忙催促道。 “五境之上,是为先天。”景逸道,“传说中的先天境界。” “先天境界?那岂不是成仙了?” “不知道,关于先天境界,一切都只是传说,数百年来,五境巅峰高手无数,但从无记载有任何一人真正达到过先天境界,甚至连修炼的方法都根本无人知晓。”景逸摇头道,“所以,现在的武者普遍认为,所谓先天境界,不过是道门先贤脑中的理想境界,根本无法达成。” 轰隆隆! 二人正说着,却闻一声惊霆霹雳。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是乌云压城。方即墨与景逸抬头望了望,不由得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轰隆隆! 又一声惊霆,闪电划过满是乌云的天空,暴雨,倾盆而下。 “卧槽!” 方即墨骂了一声,连忙寻找可以避雨之处。 山道不比平常,随时都有滑坡、泥石流、山洪暴发的危险。就算运气好,这些都没有遇到,也保不齐脚下一滑,直接摔下山去。方即墨出了名的惜命,可不敢冒险。 不过,方狗的运气向来是极好的,很快,两人便找到一处废弃的山神庙,正好能让三人和马儿在这里避上一避。 推开庙门,火光迎面而来,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外,竟然还能遇到其他避雨之人。 庙中一道人影,占据着一个角落。 看起来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与二人年纪差不多大。见三人进来,便也冲着他们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方即墨三人拱拱手,算是回礼,便也不多废话,将马车拴好,进入庙中,寻了一个空地坐下休息。 寒江孤影,江湖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但那人却似乎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眼睛在方即墨和寂怀真身上一转,立刻便是一亮。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年轻男子主动开口问道。 “在下方即墨。”方即墨点头道,“这位是景逸,那位是寂怀真前辈。” “在下林通,阳州人士,路经此地。”林通亦礼貌的回答道。 “这位寂前辈是道门之人?”林通觉得寂怀真的名字颇有些耳熟,加上对方器宇轩昂,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一看便非是寻常之辈。 忽然,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名字。 恒山寂怀真! “您是恒山剑谪仙!?”林通的神情忽然变得狂野起来。 寂怀真眉头微皱,他并不喜欢别人对他过分热情。但面前这位林通,却似乎恰恰是这种人。 若是平时,他大概会直接离开此地,但眼下暴雨倾盆,他走不了,也不可能将人赶走,当真是麻烦至极。 寂怀真向方即墨投去一个眼神,后者瞬间会意。 景逸看了看寂怀真,又看向方即墨,心道这种情况下,难道还有办法将人弄出去不成? 方即墨却是微微颔首,成竹在胸。 方即墨道,“林兄这是外出游历?” 此地距离阳州两三百里,看这人的年纪与样貌,既不像是山中猎户,也不像是周遭农人,仅从外观看,应该是个富家公子。 方即墨心中更加笃定:“林兄不是一般人吧。” “此话怎讲?”林通问道。 “这年头,敢一个人走山路,而不怕劫匪,必然有武艺傍身,而且身手定然差不了。”方即墨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林通右手的虎口处,“虎口有老茧,这是刀者剑客特有的印记,从这老茧上看,林兄的武艺想必不俗,故有此一问。” “呵呵。”林通呵呵一笑,也不隐瞒,“不错,在下正是阳州林家二少爷。” 第14章 算计 “阳州林家?”一旁的景逸微微一愣。 阳州林家,他略有所知,乃是整个阳州城三大家族之一,生意甚至做到了云州城。林家上一任家主有一子一女,女儿年长,如今代理家务,次子,应该便是林通了。 “林家二少?怎会流落至此?”方即墨疑惑道。 方即墨不解的是,虽然身为次子,但林通却是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就算让他外出游历,也必然不会让他一人独行。 “此事说来话长。”林通往嘴里塞了一口干粮。 “林兄不妨一说,我或可为林兄参详一番。”方即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听听八卦,也是有趣。 阳州城,位于离国与南晋的交界处,为离国所占有。城中林、周、苏三大家族皆是本地名门大族,在整个离国也算是颇有排面的家族。三家之中,以苏家势力最强,林家次之,周家最弱。于是林、周两家结成联盟,共同抗衡苏家。 林家上一任家主,便是林通的父亲,英年早逝。林通当时尚且年幼,便由长姐代为管理。不料,长姐颇有天赋,不但轻易的压制住了其他旁系支脉,整个林家在她的管理下,竟是蒸蒸日上,呈现出崛起的趋势。 “本来我林家与周家结盟已有多年,两家关系极好,可偏偏那周家二世祖周显,看上了我大姐,非要我大姐下嫁于他。”林通说着,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足见其对周显恨之入骨。 方即墨右手摸着下巴,一脸老谋深算。 在他看来,周、林两家联姻,本是好事,从此两家化为一家,成为铁板一块,苏家拿什么与两家抗衡? “那周家二世祖,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家里光是通房丫头就已经几十个,在外面更是花天酒地,脑子里除了女人,便无其他,方兄,你说这样的蠢猪,我大姐嫁给他,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林通很显然是一个姐控,说着说着,情绪就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整个人面红耳赤。 “嗯,对,不错。”方即墨不住的点头,心下却是暗暗骂道,对你个大头鬼,你这坑货! 这周家二世祖既然如此废物,你姐姐嫁过去,还不是随意拿捏?到时候等到周家现任家主见了阎王爷,苏家还不是就成了你林家囊中之物? 坑啊!你这该死的姐控,要是你爹妈还活着,怕是都要被你气死! 方即墨在心中将这林通骂了个狗血喷头,但表面上却是仍然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所以,大婚当日,我便将那二世祖揍了一顿,将他打的不能人事。我看他今后还怎么惦记我的姐姐!”林通扬起拳头,分外自豪。 少年热血,为了保护家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方即墨微微摇头,难怪这小子要被放逐出阳州,干了这么大的事儿,没有按照律法处置,已经算是林家手段通天了! “这事儿不难。”方即墨沉思片刻,道,“林兄想不想回林家?” “方兄有办法?!”林通听了,顿时露出兴奋之色。 只要能回去,做什么他都愿意。 “此事虽然说起来不难,但要做成,却也不容易。更何况我等现在身有要事,不能随你前往阳州,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大概的方法,具体怎么做,还得你自己去想。”方即墨道。 开什么玩笑,方法都告诉你了,这要是还办不成,那这废物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那是自然!”林通听了,也觉得合理。 “首先,周家除了周显之外,可还有其他子嗣?”方即墨问道。 “有。”林通点头,“除了周显,还有老二周元,老三周帘。” “此二人何者能力更强?”方即墨又问。 “老二周元算是个人才,老三周帘相比之下就要差许多。”林通答道。 “这就好办了。”方即墨道,“周显身为嫡子,原本他在,老二老三便没有继承家主的可能,如今你将那周显废了,老二和老三必然就会起了争夺家主的心思,你要想尽办法,取得老三信任,并且拉拢他,助他登上家主之位。” “老三?”林通疑惑问道,“为何不选能力更强的老二?” “嘶~!”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这林通果然是个笨蛋,自己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竟然还不明白。 “周显能够成为下一任家主,是因为他嫡长子的身份。如今老大废了,老二能力又强,你说,你是周家家主,下一任家主选谁?这时候除了老三,你没有别的选择。” “妙啊!”林通恍然大悟。 “而且,你动作要快,若我所料不差,恐怕苏家的人已经在和老三接触了。”方即墨凝重道。 “苏家?这事儿怎么又把苏家牵扯进来了?”林通再一次陷入了迷惑。 “嘶~!” 方即墨再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 和笨蛋说话,就是麻烦。 “周、林两家结盟有多久了?” “好多年了……” “之前那周显可曾表示过对令姐有好感?” “这倒是没有。” “为何忽然又提出联姻?” “我怎么知道?” “嘶~!”方即墨快要失去耐心了,他决定,以后尽可能的不要跟笨蛋打交道,“这么明显的算计,你都看不出来吗?苏家,苏家,苏家!” “苏家为何要推动周林两家联姻?”林通还是没明白,但他看得出来,方即墨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所以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 “因为你!”方即墨怒了,“因为你这是个没脑子的笨蛋,因为你是个姐控,因为你看不上周家那二世祖!” “额……” “苏家暗中推动联姻,其实针对的不是你姐,是你!” “我?!”林通听到此话,彻底愣住了。 “苏家一开始就算准了你看不上那二世祖,借由此事来分化你们周、林两家,而你果然不出所料,与周家结怨,最终被踢出了阳州。”方即墨转身对一旁的景逸又道,“景逸,还记得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伙劫匪吗?” “记得。”景逸点头。 “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伙劫匪出现在那里并不是为了打劫沿途的旅人,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杀你!”方即墨指着林通道。 “杀……杀我?!”林通虎躯一震。 “你长姐虽然精明能干,但毕竟是个女人,将来一旦嫁人,林家家主的位置就要让出来,而林家其他的不过是旁系血脉,到时候略加挑拨,便会陷入内斗,甚至他苏家扶持一个傀儡也未尝不可。” “早……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废了那周显……”林通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想不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便陷入了这样一场阴谋。 “与你无关。”方即墨道,“苏家必有后手,就算你没有出手,苏家也必会搅黄了这场联姻,并将脏水泼向你们林家,你,只不过是苏家众多计划中的一个罢了。” 第15章 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两半 “听着,现在苏家已经占了先手,你不能坐以待毙。”方即墨道,“你要立刻回到林家,除了我刚才说的,扶持老三以外,你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林通振作起来,事情还远未结束。 “具体怎么做,以你长姐的才智,她应当明白,总而言之,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将周家倒向苏家的可能彻底掐死在摇篮里。”方即墨道,“只要做到了这一点,你就能堂堂正正的回到林家,周家到时候也没有办法再跟你计较周显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林通恍然大悟,随即起身,对着方即墨恭敬一拜,“方兄今日之言,于我林家乃是大恩,请受小弟一拜!” 说罢,林通便对着方即墨行了一个大礼。方即墨也没阻止,他的确受得起。 “方兄、景兄,寂前辈,大恩不言谢,我这就回阳州去,此事若能顺利度过,将来二位有什么差遣,我林通万死不辞!” 说罢,林通拎起自己的包袱,顾不得屋外大雨,急急忙忙向着阳州而去。 “方兄,林兄就这么走了,不会出事吧?”景逸看了看天,有些担心的说道。 “他什么境界?”方即墨反问道。 “已入二境,在年轻一辈之中,算是不错。”景逸答道。 “这就是了,死不了的。”方即墨笑道,随即,便找了一些枯草,堆了一个窝躺下。 “方兄,那些劫匪,真的是去杀林兄的?”景逸怀疑道,“阳州来的方向是由北向南走,我们是由南向北走,首先这方向就不对,劫匪若要杀人,应该紧盯由北面来的人,再者,若是针对林兄,起码会有个画像什么的吧,怎会认错?” “谁知道呢?”方即墨翻了个身,打着马虎眼儿道。 “你是骗他的吧?”景逸道。 “当然是骗他的,不过就算这些劫匪不是,那很快也会有杀他的人出现。好了,不想聊了,碎觉。” 景逸此刻对方即墨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三言两语,便将那林通说走,换了自己,绝对做不到。 翌日,天空放晴。阳光照射在大地之上,温暖驱散了雨夜的阴寒。 方即墨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伸了一个懒腰,目光偷偷的瞟向一旁的道门高人。 寂怀真依旧是保持盘腿修炼的姿势。 破庙外,景逸手持长枪,在院中来回穿梭,舞得漫天梨花。 “好枪法!”方即墨大喝一声,随即也来了兴致。 “系统系统,给我找一套太极拳,我要锻炼身体!” “好的,开始播放武当三丰太极十三式。” 脑子里传来系统的声音,同时,一套武当太极拳法在方即墨的眼前闪过。 摆开架势,方即墨按照系统演示,开始操练起来。 “……”景逸看着方即墨,一脸黑线。 这家伙,打的这是什么鬼拳法? “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两半,一半送给你,一半送给他,剩下的就都是我的!” 方即墨口中念念有词,拳脚并用,打了一套太极拳。 “嗯?” 破庙中,一整晚一动不动的寂怀真,此刻微微睁开了眼,看着院中翩翩起舞的方即墨,神色微微一变。 这是什么拳法?! 太极,讲究阴阳。拳中表现为上下、里外、大小、虚实、开合、刚柔、快慢等。 有人说太极是由人体内在物质所产生的辩证运动,太极与拳,即内形与外形的辩证地统一结合。阴阳分开,阴中有阳,阳中又有阴,却又根本分不开。最终演化相济、渐变、换化、互补的关系。 如方即墨此刻施展的这一招“白鹤亮翅”,虽然上举手却身下沉,身下沉却头上领,手上举肘却下垂,拳论中讲的“左重”、“才有虚”、屈伸”、俯仰”无一不是阴阳的关系,总之,阴阳相济,阴阳分清,阴阳合一,万变不离阴阳之理。 “方兄,你这是什么拳法?!”一旁景逸见状,道出了道门高手心中的疑惑。 “太极!” 方即墨哪里懂什么太极,也根本不曾练过太极拳。 可是,谁说一定要练过太极拳才能打太极?没练过太极拳,太极张三丰总看过吧?太极宗师总看过吧?水缸小时候总搅过吧? 哪个小男孩还不能挥洒两招太极拳了? 一套打完,方即墨此刻凭着记忆,将电影电视剧中张君宝、杨玉乾打的太极挥洒了一遍,那来自武英级运动员所演练的拳法,隐约间竟是触摸到了某些至深的哲理。 寂怀真不知不觉间,竟是有些看得入迷。 凭心而论,方即墨的拳法一塌糊涂,但偶尔那么一两招,运行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暗中与道家至理相合。 “太极?” 寂怀真口中念念有词。 “前辈知道太极拳?”方即墨笑道。 “不曾听闻。”寂怀真摇头道,“你这太极拳法,是何人所授?莫非是纵横子?” “非也。”方即墨摇头道,“这太极拳,乃是晚辈自创的。” 既然是吹逼,那就要往大了吹。 杨露禅、张三丰,各位太极拳祖师爷们,恕罪恕罪,回头多给你们上几炷香,阿弥陀佛么么哒。 “你再打一次。” 方即墨欣然领命,按照寂怀真的要求,方即墨武当三丰太极十三式再次演练了一遍。 “嘶~!”寂怀真看罢,倒吸一口凉气,“这拳法真是你自创?” “啊这……”方即墨脸皮一抽,很不要脸的说道,“确实如此。” 寂怀真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这小子一通打,倒的确给寂怀真带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尤其是野马分鬃、白鹤亮翅那几招,仿佛与道门的哲理暗暗相合。 “前辈,我这套拳法,讲究的是以静制动,以弱胜强,以慢打快,以柔克刚!”方即墨开始了他的忽悠大法,“太极拳是一种理念,并无固定的招式,动,则为势,静,则为形,平和自然,连绵如流水,劲意不变,势意相连,拳如春蚕旋不断,长江之水无穷尽。” 寂怀真有些惊讶,想不到方即墨这小子一开口,竟是能说出这般道理,当下便细细琢磨起来。 方即墨见状,心道有戏,连忙继续补充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说到后面,就连方即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瞎编些什么玩意儿,只是一股脑的将道德经的内容背诵了一段,也是他仅记得的一段。 “原来如此……” 正说着,寂怀真忽然睁眼,一步踏出。 刷! 道影掠至院中,周遭枯叶杂草被带起的劲风瞬间扯到半空,随即,便见寂怀真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般打出! 第16章 重修武道 呼啦啦啦! 漫天枯叶,在一股无形劲力的带动下,宛若蛟龙在破庙内上下翻飞,不断徘徊,无形威压搅动天地,一旁的方即墨与景逸哪里见过这等情景,一动也不敢动。 “喝!” 寂怀真一声轻喝,双掌在身前开始揉搓起来,下一刻,便见漫天枯叶飞至双掌中央,被压成了一个叶球。 啪! 随着寂怀真一跺脚,掌中枯叶爆散开来,将整个院子铺得满满当当,而脚下,却是恰好铺成了一个太极图的模样。 “厉害!” 方即墨喉头一动,满眼的羡慕。 寂怀真一套拳,其神韵不输张三丰、杨露禅! “想不到此次一行,竟然有此际遇,让我创出如此拳法。”寂怀真吐纳完毕,转身看向方即墨,“这套拳,有你的功劳,将来有人问起,我会说是你与我共同所创。” “前辈客气……”方即墨咽了咽口水,心里再一次诚心祈求诸位太极拳先贤原谅。 “我们不妨在此暂留两三日,我有一种感觉,在武道之上,我似乎又要突破了。”寂怀真道。 又要突破?! 方即墨眼中闪过精芒。 这寂怀真如今已经是五境绝巅的高手,他再突破,那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先天境界?! “非也,我的内功修为,已经到了极限,终此一生也无法再有寸进。”寂怀真摇头道,“只是此番有你提点,我在武学之上又有感悟,似乎能创出一套全新的武学。” 方即墨大失所望。 “你的太上篇练得如何了?”寂怀真忽然问道。 “马马虎虎吧。”方即墨摇头,“还是没有真气的感觉,不过应该快了。” “这样吧,我传你一套刀法。”寂怀真道,“我看你先前所用的那套剑法不入流,普通毛贼还能应付,遇到练家子,多半得吃亏。” 说罢,只见寂怀真五指一抓,一股无形之气震开庙中木盒,随即,便见道黑影射出,落在寂怀真的手中。 那是一口黑色的长刀,约半人高,从样式上看,与唐横刀类似。 “看好了。” 只见寂怀真脚步踏出,横刀在单手和双手之间不断切换,招式干脆利落,并不像是江湖武学,反而与景逸所用的兵家刀法颇为类似。 方即墨不敢眨眼,将寂怀真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牢牢记在脑中。 短短几十息后,寂怀真一个帅气收刀,就在方即墨与景逸皆以为已经演示完毕之际,只见黑光一闪,寂怀真拔刀一斩! 噌! 霎时,天地俱寂,黑色刀光仿佛劈开天地,寂怀真身前四人粗的大树,应声而断,切口光滑平整,当真是刀锋过处,不留痕迹! “嘶~!” 方即墨与景逸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刀的威力也太惊人了吧?!就算是五六七八个重装骑兵,在这一刀面前,也只有被连人带马直接斩成两段的份儿! “老景,你是练刀的,你怎么看?”方即墨问道。 “强无敌。”景逸只回了三个字。 “都记住了吗?”寂怀真回过头来问道。 “记住了。”方即墨收起心中惊骇,连忙点头。 “这一套刀法,是我自创的,名叫《一之刀法》。” 一之刀法……方即墨默默记住。 说罢,寂怀真将手中黑刀丢给方即墨,随后说道:“太极拳法,我还需要时间完善,等我完善了拳法,一并传授给你。” “谢前辈。”方即墨自然没有理由反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开始他的武道之路。 时至下午,寂怀真端坐在庙中,不断推衍着武学,景逸则在院中练枪。方即墨也没闲着,立刻开始着手太上篇的修炼。 太上篇,是道门内功基础的基础,修炼的是最为纯正的道门真气。可以说,天下武学,最初都是自太上篇中推衍而来。如果连太上篇都修炼不了,那其他武学也就没有修炼的必要了。 按照太上感应篇中所记载的修炼之法,方即墨开始呼吸吐纳,数个时辰的修炼之后,终于在丹田之中,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 有了!真气!方即墨猛的睁开眼,一脸的狂喜之色。 他试着催动这一缕真气,随即猛的拍出一掌。 刷! 破风声响起,方即墨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酣畅。 就是这种感觉! 景逸与寂怀真白了他一眼,不就是一缕真气吗?修炼这么久才练出来这么一点真气也值得骄傲? 呸,菜鸡。 方即墨心情大好,连忙走到屋外,拿起寂怀真那口黑刀,开始练起了刀法。 刷刷刷! 短短几招之后,方即墨汗如雨下。 这口刀只有三斤不到的重量,可是按照一之刀法挥动起来,体力的消耗却是极大。方即墨这几年又疏于锻炼,此刻甚至都无法完整的演练一次。 “老景,来跟我过过招!”方即墨喘了几口气,自觉体力恢复了,便向一旁的景逸挑战道。 “方兄你还是算了吧。”景逸摇头。 就你这菜鸡,打赢了都丢脸。 “看刀!” 方即墨本就不是一个讲武德的人,你答应了最好,不答应,也不妨碍他直接动手。 噌! 一之刀法施展开来,径直向着景逸斩去。 景逸一动不动,等到那刀锋近身,左手一掌拍出。 啪! 方即墨手中刀被一掌拍飞。 “啊这……”方即墨尴尬了。 “方兄,还是再练几年吧。”景逸道,“至少,练到第二境再来和我切磋。” 方即墨恼羞成怒,直接走人。 庙中,寂怀真看了景逸一眼,眼中倒是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如此年纪,能将兵家体修横练之法修至这种程度,景逸的武学天赋着实不差。不过可惜,对方走的是兵家体修的路线,现在要改修江湖武学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天一早,艳阳高照。 寂怀真终于将太极拳推衍完善,从身上的道袍上扯下一块白布,将自己所推衍的太极拳经写了下来。 “前辈早。”院中,景逸见寂怀真起身,问候道。 “嗯。”寂怀真看了看景逸,又看了看睡的像死猪一样的方即墨,将自己的太极拳经塞进了方即墨的怀里。 “来,指点你一招。”寂怀真道。 “如此,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能与五境巅峰的高手切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贵机会,景逸换上一身行头,拿出全部的本事。 “景家枪法!” 景逸说罢,枪尖挽出梨花,向着寂怀真刺去。 寂怀真见状,右掌探出,如蛟龙一般缠上枪杆,随即,景逸便感觉枪杆之上传来一股震颤之力,竟是直接震得枪杆脱手。 寂怀真双掌在枪杆上一搓,随即单手握住枪杆末端,以枪行剑,竟是另有一番风景。 景逸见状,顿时若有所感。 原来江湖武学练至巅峰造极,竟然也是如同兵家武学般返璞归真! 景逸那杆铁枪,在寂怀真手中如若无物,只见寂怀真纵身而起,枪法大开大合。 拦拿扎,一气呵成,景逸自问,若是这枪攻向自己,自己绝挡不住,一个照面就会被捅的浑身窟窿。 寂怀真再挥袖,枪杆如箭矢般飞出。 砰! 铁枪直接穿墙而出,钉在了山神庙外一颗古树上,将那四人粗的古树扎了个对穿。 好惊人的力道!景逸看着眼前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五境高手?随意挥洒的招式,便有这等威力?! 寂怀真对于自己这一招的威力同样非常满意,方才他所使用的,正是自己刚刚完成的太极劲。 “方才这套枪法,名为浑天梨花枪。”寂怀真看着景逸道,“此枪法虽是江湖武学,但若是在马下与人交战的时候,比你那套枪法强上数倍。” “多谢前辈。”景逸虽然没有听过这套枪法,但能从寂怀真口中说出的,必然不是简单的货色。 “另外,那套一之刀法,你也记住了吧?”寂怀真道,“一之刀法,本就是我按照军队的刀法推衍而来,也非常适合你。只要你勤修不辍,假以时日,战场上必是以一当千的猛将。” “景逸,谢前辈授业之恩。”景逸躬身行礼道。 第17章 安国君 宁国国都,云京。 “离国公这狗东西,欺人太甚!” 宫殿之中,传来一个男子的怒喝,随即,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君上,离国公此番看似为天子贺寿,实则是针对我们宁国,君上不可意气用事,否则,恐怕离国公会拿此事做文章。” “安国君,二十年前,离国公欺我宁国,当时那口气我忍了。可如今,我宁国变法有成,国力强盛,那狗东西还以为是二十年前,可以随意揉捏我们不成?” 二十年前,宁国与离国一战,被离国打的丢盔弃甲,前任宁国公更是重伤身死。宁国公之子公子常继位,不得不割让国土才令得离国罢兵。宁国公卧薪尝胆二十年,便是为了雪此国耻,报此家仇! “如若君上执意如此,离国便会以君上不尊天子为借口,届时,刀兵再起,宁国将腹背受敌。”安国君道。 “打就打!正好趁此机会,收复失地!”宁国公怒道。 “君上,如今时机未至,现在开战,我宁国占尽地利的情况下,胜算也只有五成。”安国君劝道,“五年,请君上再忍耐五年,五年之后,臣有十成把握,我宁国国力,军力定然凡翻倍,必能击败离国!” “不必再说!” 宁国公铁了心要与离国干一架,他忍了二十年,这口气,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当年君父身死之际,那双被鲜血染红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他忘不了君父的眼神,更忘不了君父的临终嘱托。 宁国,一定要拿回自己的尊严! “君上……” 安国君还想说什么,可宁国公并不给他机会,转身便走。宁国公身边的贴身内侍向安国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此刻不宜再说。 安国君微微一叹,罢了,等明日早朝再说吧。 出了云岚宫,安国君正在思考应对之策,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立刻就靠了过来。 “安国君,如何了?” “大上造,你不厚道啊。”安国君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你身为君上近臣,此刻却让我一人前去游说君上,说好的患难与共呢?” “呵呵。”常潜尴尬一笑道,“君上最近一段时间脾气不好,此时此刻,除了安国君你,谁对君上说那些话,怕都是一个死字,老弟我还想多活两年,您多担待,多担待。” “你啊……” 安国君无语,但又拿他没有办法,两人都是五十多岁的老头了,此刻却犹如顽童一般,一边斗嘴,一边回到了府邸。常潜借着与安国君商讨离国邀请之事,很不要脸的留在了安国君府邸蹭饭。 “安国君,此事怎么解决啊?”常潜一边往嘴里塞着菜,一边“忧心忡忡”道,“君上做出的决定,向来无人胆敢违逆,当年那些阻碍变法、阳奉阴违的臣子,君上可是说杀就杀啊。” “此事我倒是不担心,君上此刻只不过是气急了,等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此时此刻,重要的是,出使离国,如此九死一生之事,该让谁去?”安国君身前的饭菜,一口都没动。 他不比常潜,他是真的为宁国担忧。 宁国变法刚有些成绩,此刻正是积蓄力量的关键时刻,若是真与离国一战,打赢了还好说,万一打输了,二十年来的努力,可都白费了。所以出使离国之事,格外重要。 “此番出使离国,代表的是宁国,地位低了,肯定不行。”常潜说道,“只能在王室里那几个王子里面找了。” “大公子是主战派,如今君上尚未册封太子,大公子迫切的渴望战功,来巩固自己将来太子的地位。”安国君道,“所以,大公子肯定是不愿意去的。” “不错,而且关内侯背后那群老家伙,正千方百计的要抱未来太子的大腿,若是由我们提出来,他们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反对。”常潜往嘴里塞了一个鸡腿道。 “大公子不行,那二公子呢?”安国君自言自语道。 “二公子?更不可能了。”常潜摇摇头,“二公子可是太后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要想让二公子去,除非说服老夫人。” “嗯……”安国君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嘴角缓缓勾起。 “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常潜与他相识多年,一眼就看出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你一定有!” “呵呵。” “快跟我说说!”常潜被勾起了兴趣。 “明日你就知道了。”安国君笑道。 …… 翌日。 天色灰蒙。 云岚宫大殿之上,宁国众臣齐聚。 “若是无事,便都散了吧。”宁国公见众臣不语,不耐烦的挥挥手道。 “君上,臣有事。”安国君一步踏出,声如洪钟。 来了! 就知道你这老小子忍不住。 “不准说。”宁国公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下令道。 “今日,君上便是砍了臣的脑袋,臣也要说。”安国君道。 此话一出,群臣心中皆已明了。 离国公为天子贺寿之事,早已经传开,并不是什么秘密。此刻安国君在大殿上将此事说出,便是要宁国公无法再逃避。 “君上,为天子贺寿,兹事体大,若我宁国不往,则离国便会趁机发难。”安国君道,“今我宁国变法初成,百废待兴,应当积蓄力量,以图后续,此刻贸然与离国开战,胜则胜矣,败,则二十年耕耘尽付流水,忘君上三思。” “安国君此言差矣。”一旁,大公子公子良上前一步,道,“二十年来,我宁国励精图治,如今已经兵强马壮,何惧他离国?他离国若是敢来,我宁国将士必将上下一心,洗刷二十年来的屈辱。儿臣恳请君父,与离国一战!” “臣等请战!”此时,不少人纷纷出列,为未来太子公子良站台。 “请问长公子,现在与离国一战,公子胜算几何?”安国君看向长公子,面色如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五成胜算。”公子良道。 “若是五年前与离国一战,胜算又当几何?”安国君再问。 “这……三成不到。”公子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据实回答。 “这五年来,宁国经济、人口飞涨,组建新军,颇有成效,臣不客气的说,如今的宁国,一日千里,一年,顶过去五年!”安国君看向众人道,“此时此刻,更应当小心谨慎,臣如履薄冰,唯恐一步踏错,满盘皆输。再请问公子,若是让我宁国再发展三年,与离国一战,胜算又当如何?” “额……”公子良被安国君气势所压,声音也变得低沉了几分,“七成,不……八成以上。” “若是五年以后呢?” “这……我有十成把握……” “若如此,公子现在还要坚持与离国一战吗?”安国君转身看向云王,“君上韬光养晦已有二十年,如今又何必在乎这三年五载?” “……”公子良一时想不到应对之策,顿时说不出话来。 第18章 人选 “安国君此言差矣。”此时,一旁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对众人拱手道。 “愿听关内侯高见。”安国君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离国若攻打我国,是侵略,而我宁国将士保家卫国,此一胜也。” “离国因循守旧,已是日薄西山,而我宁国却是蒸蒸日上,此乃二胜也。” “离国公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国内百姓怨声载道战意不足,而我宁国上下一心,立志雪耻,战意鼎盛,此三胜也。” “离国公刚愎自用,有子丹这样的贤臣而不思其用,反观我我宁国,君上亲贤臣,远小人,此四胜也。”关内侯侃侃而谈,“有此四胜,何惧与离国一战?” “关内侯说的甚是!”公子良听罢,顿时有了底气,连忙站出来附和,“君父,儿臣再请战!” “臣等请战!”此时,一批依附于关内侯的老臣纷纷站了出来,竭力请战。 大殿之上,近乎一半的大臣都站在了安国君的对立面,一时间,显得他势单力薄,独木难支。 一旁一直隐而不发的常潜,此刻也微微替自己这位老伙计捏了一把汗。 关内侯这话说得漂亮,来势汹汹,显然是早有预谋。 “关内侯既然承认离国正在衰败,为何不能等到我宁国有十成把握之际,偏要在此刻赌上一国之命?”安国君抓住关内侯的一个漏洞,反问道。 “我……” “够了!” 关内侯正要反驳,宁国公却是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常潜呢?” “臣在。”被宁国公点到名字,常潜也知道躲不了,便躬身答道。 “你怎么看?”宁国公问道。 “这……”常潜看看安国君,又看看长公子、关内侯等人,无论哪一方,他都不想得罪,可如今宁国公问道,又不能不答,“臣以为,安国君所言有理。” 心一横,常潜还是选择了安国君。若要问缘由,便是他清楚,安国君所说才是正确的选择。 宁国公一下子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常潜见状,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哎……” 良久,宁国公长出一口气。 其实,经过一夜的思考,其中利害,他早已经想明白。但是,认怂的事儿不能由他出面,需要一个人来替他背锅。 原本,他是寄希望于大公子能有这份远见,可惜,他没有。 大公子的眼里只有战功,只有对于太子之位的渴望。 关内侯更是不中用,一心只想着抱紧未来太子的大腿,丝毫没有为他这个国主分忧的打算。又或者他明白宁国公的心思,但却不想背这个锅。 无论如何,还是安国君懂寡人啊……宁国公心中叹道。 “安国君所言不无道理,不过,要寡人前往离国,绝无可能,寡人身为宁国之主,绝无可能再向离国卑躬屈膝!”宁国公道。 “确是此理。”安国君道,“离国乃是虎穴,君上自然不能去,但宁国王室的代表,却必须去。” 霎时,刚才还异常活跃的关内侯等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大公子更是神色紧张。 如今,他毫无疑问是最能代表宁国王室的,可是他不敢去离国,这一去,生死难料。 宁国公将目光投向了长公子,公子良心中咯噔一下。 关内侯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君上,大公子乃是我国之栋梁,他若去离国,离人心怀不轨,必然暗中加害。” 公子良听到此言,立刻对关内侯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那么关内侯以为何人合适?”宁国公反问道。 “这……”关内侯喉头一动,心一横,脱口而出,“二公子,公子昭。” “好,既然关内侯都这么说了,那太后那边,就由关内侯去说吧,退朝。”宁国公说罢,直接起身离开,不给关内侯任何推脱的机会。 “我……”关内侯脸皮猛抽,心道不妙。 宁国之内,谁人不知二公子乃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她老人家答应公子昭出使离国,恐怕比登天还难。更重要的是,一旦老太后知道这事儿是自己提出来的,这顿骂是免不了了。 “关内侯,请了。”安国君对关内侯作揖。 关内侯看着安国君,恨得咬牙切齿。 “老姜,这次多亏了你。”公子良拍了拍关内侯的肩膀。 “长公子客气了。”关内侯听公子良称呼自己为老姜,知道二人关系更进一步,心中稍安。 至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 “滚!都给我滚!”长乐宫内,传出老夫人的叫骂声,“谁敢再言此事,老身打断他的狗腿!” 叫骂声中,关内侯揉搓着屁股从长乐宫中走出,脸色难看,两耳绯红。 老夫人实在是骂得太难听了! “关内侯,怎么样了?” 尽管众人已经大致猜到了结果,但见关内侯自长乐宫出来,还是纷纷围上前来询问。 “还能怎么样?”关内侯指了指自己屁股上的脚印,“挨了一脚,算是轻的了。” “啊这……”众人面面相觑,也就是关内侯,换了其他人,怕不是一脚这么简单就能了事的。 “关内侯,老太后这样,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对啊,这事儿是君上交代的,万一弄不好,最后还是大公子出使,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都别闹,让我想想。” 关内侯打断了众人,此刻他的心也正烦躁着。 忽然,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关内侯顿时眼前一亮。 “大上造!大上造!” 关内侯向着那人挥了挥手,异常亲切的迎了上去。 “卧槽……” 大上造常潜见到关内侯,顿时脸色一变,转身就想当做没看见。可关内侯动作何等迅速,一把就将他抓住。 “关内侯,我老人家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您大人大量……”常潜不想插手此事,认怂的飞快。 “大上造说哪里话。”关内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您可是我宁国栋梁,此事,你一定要帮帮我。” “瞧您说的,您一个关内侯,我不过区区一个大上造,您都搞不定的事儿,我哪有这个本事。”常潜知道关内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婉拒道。 “我这个关内侯不过是承袭自我老爹,运气使然罢了,于国尚未立寸功,比不得大上造您。”关内侯道,“如今我刚刚承袭爵位,若是此事办不好,今后那些老氏族恐怕不会服我,一旦我管不住那些老氏族,宁国必乱,相信大上造也不想我宁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吧。” “你……”常潜脸皮一抽,长长一叹,“哎,此事,只能请安国君出面。” “安国君?!”关内侯面露疑难之色。 “你别说了,我懂。”常潜游走于官场之中,常年陪伴在宁国公左右,这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是登峰造极。 关内侯与安国君不对付,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凡是安国君的主张,关内侯必然都要跳出来反对。尽管老关内侯已经升天,这位新关内侯,依旧是继承了老爹的行事方针,处处针对。 虽然目前来看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老关都不是安国君的对手,这小关火候更是不足。 “罢了,此事交给我吧,我去找安国君说说。”常潜拍了拍关内侯的肩膀,算是应承了下来。 “如此,多谢大上造了。”关内侯听对方答应下来,顿时喜形于色。 “好说好说。” 常潜挥挥手,送别了关内侯,确认对方走远之后,一路小跑来到安国君府中。 “遇见了?”安国君笑问。 “嗯。”常潜点点头,“白白赚了一个人情,嘿嘿。” “关内侯欠你一个人情,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你要记得。”安国君笑着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 “嗯?你要出门?”常潜见状,疑惑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安国君点头,“我这就去见太后老夫人。” 第19章 安国君说太后 长乐宫外,安国君整理了一下仪容,方才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入宫中。宫内,老太后正襟危坐,双眼紧闭,右手拄着一根玄色拐杖,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 “安国君,拜见太后。”安国君恭敬行礼道。 “安国君免礼,赐座。”老太后并没有睁眼。 安国君落座之后,太后便发问道:“安国君,老身已经说过了,任何人胆敢再向老身进言出使之事,老身必打断他的腿。” 说罢,老太后手中拐杖在地上猛的拄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太后多虑了。”安国君笑道,“臣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此事。” “嗯?”太后的语气显得有些意外,紧闭的双眼此刻也终于睁开,“既不为此事而来,那又是所为何事?” “臣有一子侄,已到弱冠之年,于武艺之上颇有建树,臣听闻最近护卫宫廷的侍卫出了空缺,想将他送到王宫,护卫宫廷周全,所以,特来请太后降下恩旨。” “小事一桩,虽然我宁国后宫一向不得干政,不过这小小的请求,君上还是不会拒绝老身的。”老太后听了,微微点头,但目光之中却是不信。 “如此,就多谢太后了。”安国君欣喜道。 “老身想不到,子侄后辈这点小事,竟然能劳驾安国君亲自出面向老身求情。”太后似是有意无意的说道。 “都是自家晚辈,哪有不关心的道理,太后可能不知,在民间,许多男子对孩子的溺爱,甚至远远超过了女子。”安国君笑道。 “呵呵,这老身倒是不信。”老太后道。 “臣举个例子,太后便明白了。”安国君道,“刚刚过世不久的老关内侯,年轻时奋勇杀敌,屡立战功,所图为何?不就是图一个关内侯的世袭爵位吗?老关内侯明白,他死后,若无世袭爵位,如今的关内侯,撑不起姜氏一族,所以,他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为后人铺路。” “老关内侯的确令人敬重。”太后点头道,“不过,若是易地而处,焉知女子会不如老关内侯呢?安国君需知,为母则刚啊。” “为母则刚,太后说的甚妙。”安国君笑道,“既然如此,那太后为何不同意公子昭出使离国呢?” “嗯?”太后微微一愣,没有接话。 “如今的公子昭,庙堂之上没有强援,于国又无寸功,今时今日,尚且可以仗着太后的宠爱,君上的压制而安枕无忧。可是十年之后,二十年后,届时,于国无功的公子昭,又如何在宁国立足呢?” “这……”太后一时语塞,接不上话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安国君道,“今三世以前,放眼天下,王之子孙封侯者,后世还有能继承爵位的人在吗?” “未曾听闻。”太后摇摇头。 “那些王公贵族的后辈,并非是一无是处,只不过,他们位高权重的时候,没有为国立下半点功劳,说难听点,就是尸位素餐。如今,太后您宠爱公子昭,却将眼前这个为国立功的机会拱手让与他人,如此,又怎能算是真正为公子昭好呢?” “哎……”老太后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不愧是鬼谷门人,安国君这张嘴,当真比刀剑还利。” “太后赞缪。”安国君见太后松口,脸上亦浮现出笑容。 “罢了,此事便随你安排吧。”老太后道。 “臣,为宁国万千百姓,谢太后!”安国君郑重起身,对太后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安国君再陪老身聊聊吧,这深宫之中,平日里也难得来几个人。”太后说道。 安国君点头落座,他明白,太后这是要跟他谈条件了。 “老身年纪大了,最近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行了。”老太后叹道,“年轻时候,日子过的苦,但夫君在,便也不觉得。如今宁国的未来交到你们手上,老身就算去见了夫君,也可以让他安心了。” “太后定可以洪福齐天,长命百岁。”安国君表面上稳如老狗,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难受,太后这是动了太子的心思! “这世上,哪有人长命百岁的。”太后道,“君上如今虽然春秋鼎盛,但也总有老去的一天,不知在安国君看来,宁国未来国运如何?” “回太后,如太后所言,君上春秋鼎盛,而两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宁国当兴。”安国君答道。 老狐狸!太后心中骂道。 她之所以将话题往这方向上引,就是想看看安国君对两位公子的态度。若是能够拉拢到安国君的支持,那么公子昭将来成为宁国太子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升。 可惜,安国君并非是那么容易就能忽悠的了的。 “既然安国君说到两位公子,那么老身倒想听听,安国君对两位公子是什么看法?”太后继续追问道。 “大公子能征善战,二公子热血方刚,放眼天下,两人皆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安国君一碗水端平。 “如此看来,他二人将来何者更适合执掌宁国?” “如臣方才所言,两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无论他们二人将来何者执掌宁国,只要遵循我宁国法治,那么宁国一切,都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宁国崛起,势必不可阻挡。”安国君道。 “明白了。”太后点头,“老身有些累了。” “臣告退。” 安国君起身恭敬行礼,退出长乐宫。 见安国君离开,太后脸上露出了笑意,“还在后面躲着做什么,出来吧。” 一旁的屏风后,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公子走了出来,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老太后身边,给太后捶起腿来。 “祖母,您真的同意让我去离国了?”男子兴奋道。 “昭儿,你真的想去吗?”太后问道。 “想去。”公子昭点头道,“如安国君所言,这是难得的机会。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关内侯来向您求情,你直接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可安国君来了,三言两语,您就答应了?” “傻孩子……”太后用手戳了戳公子昭的额头,“安国君说的那些道理,我又岂会不懂?” “那……”公子昭揉了揉吃痛的脑袋,疑惑不解。 “关内侯让你出使离国,是想要抱公子良的大腿,这样的人,我踹他那是轻的!”太后道,“而安国君不同,宁国之内,只有他是一心为了宁国,无半点私心。这样的人,我敬重他。更何况,若是能够拉拢到他支持你,对你的将来大有裨益。” 太后口中所谓的大有裨益,自然指的是太子之位。 “安国君虽然口头上没有任何表露,却仍是给我们留了一道口子。” 老太后说的,便是安国君的宁国法治。 宁国变法,对安国君而言,就像是他的孩子。只要坚持宁国法治,便会得到他的支持。这一点上,不论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安国君一视同仁。 只不过,如今关内侯等宁国老氏族念念不忘恢复旧制,不遗余力的向长公子表忠心,长公子得了老氏族的支持,将来上位之后,还是否会继续坚持现如今的法治之路,就变得不那么确定起来。一旦他决定恢复旧制,那么安国君的心血,宁国二十年来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所以,今日一会,表面上看是安国君说服了太后,实际上,却是安国君与太后达成了合作协议。 “只要你未来坚持安国君的法治,那么安国君就会成为你最坚定的后盾!”老太后道。 “变法强国,是昭儿亲眼所见,将来若是昭儿执掌大权,必尊安国君之法!”公子昭坚定道。 “去吧,回去准备一下,这次去到离国,万事小心。虽然要戒急用忍,但也不必太委屈了自己,离国真要是敢动你,祖母保证,就算是拼掉整个宁国,也必为你报仇雪恨。”老太后满怀欣慰道。 “谢祖母!” 公子昭兴高采烈的去了。 又三日,宁国使团离开云京,出发前往离阳。 第20章 初抵离阳 离国国都,离阳城外。 三个疲惫的人,一匹疲惫的马,一瘸一拐,拖着马车缓缓向着城门蠕动着。 “终……终于……要到了……吗?” 方即墨瘦骨嶙峋,脸颊凹陷,一副虚脱的样子。景逸的状况稍好,军人练体,身体硬朗,虽然也是一脸肾虚的样子。 “方……方兄。”看到不远处的城门,景逸长出了一口气,“都跟你说了,口粮要省着点吃,你看看你,连马草都被你吃光了。” 景逸也是无奈,原本三人的口粮足够他们走到离阳。可他万万没想到方即墨这家伙是个吃货,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饭,离开云州城二十多天,便将三人的口粮吃的一口不剩。就连景逸这个精通野外生存的强者都喂不饱他。打的野味,摘的野菜,都被他造的一干二净。到了最后,甚至连马吃的马草都不放过。 马儿一开始还不以为意,毕竟它也没见过和马抢草吃的人类。可过了几天发现不对劲了,这个人类吃起马草来,比它还要凶狠。到了最后,一人两马每到开饭时间,几乎都是用抢的。 最后两三天,连马草都被方即墨吃光了,景逸也没了力气再去打猎,两人一马这两天就吃了些野菜,也幸好寂怀真修炼辟谷之术,必要的时候,只需摄入极少的食物,才勉强让他们三人支撑到了现在,一路凑活着到了离阳。 “终于……到了……小爷我要……好好的吃一顿……”方即墨说话有气无力,但双眼却是闪烁着异芒,就像是黄鼠狼见了鸡一般。 “方兄,我们的盘缠,早就被你嚯嚯光了……”景逸摇头道。 “嗯?老子的钱呢?”方即墨听罢,大怒。 “钱?你这一路这么个吃法,哪儿还有钱?”景逸将包袱打开,抖出一些随身衣物,却是半个子儿也没看到。 “都没了?”方即墨大骇。 “都没了。”景逸摇头。 “我不管!”方即墨耍赖道,“你这长枪看起来不错,应该能卖几个钱。” “不可能。”景逸将长枪护在身后。 “你这刀盾看着也还行。” “你做梦。” “老景,别这么小气嘛……”方即墨搓着手,贱兮兮的笑道。 “你敢动它们的心思,看我砍不砍死你就完了。”景逸道。 “切,不动就不动。”方即墨转过头来,看向寂怀真。 后者不动如山,只是一股淡淡的杀意弥漫而出,吓得方即墨一哆嗦,赶紧打消了那个念头,对景逸道,“我们总得想办法弄点钱,不然,怕是只有杀马吃肉了。” 方即墨将目光看向一旁可怜的已经瘦成皮包骨的马儿。 “?!”瘦得皮包骨的马儿好似听懂了方即墨的话,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不能杀。”景逸仍是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至于去街边卖艺吧?要不你来表演胸口碎大石?” 景逸一阵无语,方即墨这孙子,是真的狗啊。 “离阳城内有一离阳学宫,乃是离国公为了笼络人才而建立,只要是名门学子,皆可前往,你们二人一人是鬼谷传人,另一人靖玄府高徒,应当问题不大。”寂怀真说道。 方即墨听了,顿时大喜。 还有这种好事? 你怎么不早说! 明摆着让人白嫖,我方即墨怎能不给离国公这个面子?! 景逸看着后者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 看来,鬼谷的脸,今天是丢定了。 “以我和宁国公的关系,此时不宜进城,我就在城外与宁国使团汇合,入城后会想办法再联络你们。”寂怀真道。 “既然如此,那烦请前辈给昭公子带个话。”方即墨收起玩闹之心,正色道,“就说他抵达离阳之日,方某在醉春楼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三人在来离阳的路上收到消息,宁国使团这次出使离国的,正是宁国二公子,公子昭。 “可以。”寂怀真眯着眼睛看了看方即墨,心道你个穷鬼,哪里来的钱请客吃饭?还在醉春楼那离阳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不过反正不是自己出钱,方即墨要装逼,就随他吧。 话毕,寂怀真如仙人般飘然而去。方即墨与景逸二人,则是往离阳城门走去。 过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军士看着两人一身的邋遢直皱眉,不过,那军士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时不时就会有落魄的士子来到离阳碰运气,这其中保不齐就有将来能够一飞冲天的人物。上一个,好像叫莫什么来着。 守门的军士捂着鼻子摆了摆手,便放二人入了城。岂料入城以后,离阳的路人竟也纷纷躲着两人。哎,没办法,两人身上实在是太臭了。 “这离阳城,果然繁华,不愧是离国国都。”景逸完全不在意他人的嫌弃的目光,对着眼前的离阳城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呵,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陈奂生上城了。”方即墨嘟着嘴调侃道。 身为生活在钢铁丛林的二十一世纪青年,这区区的离阳还入不了他的眼。 “陈焕生?谁是陈焕生?” “没什么。”方即墨转移话题道,“看,那里应该就是离阳学宫了。” 不远处,路的尽头,出现一座巍峨的建筑,金碧辉煌,车水马龙。文人士子往来不绝,热闹非凡。 “二位,请留步。”方即墨与景逸来到离阳学宫外,便被一名书生拦住了去路。“这里是离阳学宫,二位若非是学子,便不得继续前进了。” “我二人久闻离阳学宫大名,更听离国公招贤若渴,所以特地而来,想不到,还未进入学宫之内,便被人驱赶,看来,这离国公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罢了。”方即墨故意将声音放开,以至于二三十步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引得周遭之人尽数投来异样的目光。 “啊这……”那书生一听,顿时脸色就黑了下去。 “这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离阳城议论离国公,他不要命了?” “敢当街议论离国公,若不是有真才实学,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蠢人。” “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此二人虽然衣着邋遢,但你们不要忘了,现在掌管离阳学宫的那位客卿,当初来到离阳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切莫胡说,离国公自然是求贤若渴,但那只是对贤才,却非庸人,二位若是贤才,自然是我离阳学宫座上宾,只是看二位这身打扮,说是街边要饭的也不为过,我劝二位还是别起那些歪心思,想要装成学子蒙混过关,在我离阳学宫白吃白住的,我们见得多了。”那书生生怕事情闹大,不好交代,连忙摆手,驱赶二人道。 第21章 离阳学宫 “在下方即墨。”方即墨听罢,右手伸入怀中,掏出一物,直接丢给了对方,“汝可识的此物?” “嗯?”那书生接过飞来之物,满腹狐疑。 他仔细打量着手中之物,那是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令牌,一面刻着“纵”字,另一面刻着“横”字。 “纵横?”书生微微一愣,“这是何物??” “……”方即墨无语。 失策,这书生竟然不识货!? 原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来往,可换来的,却只是嘲讽。”方即墨微微一叹,算了,不装了,摊牌了! “你手中拿着的,便是我鬼谷的纵横令!” “纵横令?!”书生这一刻被彻底震住了。 他确实不认识纵横令,但鬼谷纵横的名头,他还是知道的。若面前之人真是鬼谷传人,那他的身份,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座上之宾! “在下王唐镜,先生莫怪,是在下有眼无珠。”书生收敛了傲气,面对鬼谷传人,他实在没有傲的资本,“然而在下确实没有见过鬼谷的纵横令,无法辨别真伪,先生可还有其他凭证?” “嘶~!”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混不吝呢? “既然你不认得,便找认得的人来,若是你离阳学宫没有一人认得,那这离阳学宫也不过如此。”说罢,方即墨挥了挥衣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书生。 “嘶,鬼谷传人!” “好家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鬼谷弟子,竟然如此年轻,上一位现世的鬼谷传人,还是宁国的安国君吧?!” “那安国君何等天纵之才,若此人真是鬼谷传人,离阳城怕是要轰动天下……” “可他真的是吗?” “鬼谷可不是那么好冒充的,若是最后被证实是假冒的,必然小命不保。” “我看,还是先将这纵横令拿去给学宫的高层看看吧,他们之中应该有人认得。” 鬼谷传人的现世引起了一阵轰动,周遭的文人士子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可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纵横令,无法辨别真假。 “我看,还是拿给莫客卿看看吧。他见多识广,说不定认得。” “对对对!”那王唐镜听了,顿觉有理,连忙跑进学宫。 学宫之内,莫离正襟危坐,手中捧着竹简,正在研读。 “大人,大人!” 房间外,传来书生的呼喊敲门声。 “何事惊慌?” 莫离并未责怪,只是语气平淡的询问道。 “门外来了一个乞丐,说他是鬼谷传人,还拿出了一个什么纵横令。”王唐镜进入房间,将纵横令放在莫离面前,“我们都没见过,所以想请大人看看,这是不是鬼谷的东西。” “纵横令?!” 莫离神色微微一变,拿起桌上的令牌,仔细端详起来。 “传说中的纵横令……” 莫离的表情微变。 “啊……”王唐镜脸皮狠狠一抽。 完了,竟然是真货! “大人,这是真的?!那人真的是鬼谷的……” “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莫离摇头。 “额……”王唐镜一时无语。 “此人在何处?”莫离问道。 “仍在学宫门口。”王唐镜答道。 “将他带入学宫,以最高规格的礼遇,不可怠慢。”莫离道。 “啊……可是……”王唐镜不明白,这纵横令此刻真假未明,就这样冒然给对方最高礼遇吗? “这玩意儿的真假我虽不知,但鬼谷传人的身份,却是做不得假。”莫离摇着羽扇道,“若他真有才能,假的也是真的,若他没有,那真的与假的又有何异?” “额……?”莫离一席话,把王唐镜彻底搞糊涂了。 “告诉那人,三日后离阳学宫请鬼谷高人赐教,他若敢答应,多半便是真的。”莫离将纵横交还给书生,安排道,“若他答应,便通知所有学子,不,广邀离阳权贵,凡有人想了解鬼谷学术的,三日后开坛授业。” “学生明白了。”王唐镜听罢,心中也是一颤。 待到那王唐镜出门而去,莫离猛地拉下脸来:“偏偏在这个时候……” 在离阳所有权贵面前讲学,无论对讲学者,还是台下的学子而言,这都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讲学者有机会一展自己的所长,台下的学子亦有机会驳斥,胜出者,将会成为整个离阳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鬼谷学术,历来被传的玄乎其玄,纵横子更是被人尊为一代谋圣,天下第一智。学宫内大部分人都对鬼谷学派充满了好奇,想要知道所谓的纵横之术,到底有何与众不同。这其中,必然不乏自视甚高者,届时群起而攻之,谁能应付得了?! 王唐镜自问,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能力的,他所认识的人中,也没有人有此能为。 重新回到学宫大门前,恭敬的将纵横令交还给方即墨。方即墨看了对方一眼,随手接过,收了起来。 “先生见谅,我学宫之中并无人见过此物。”王唐镜恭敬道,“不过,若是先生愿意给学宫一个机会,让学宫学子向先生请教鬼谷纵横之道,那么学宫依旧愿意奉先生为上宾。” 好家伙,不是说好的白嫖吗?方即墨皱眉。 见方即墨皱眉,王唐镜心中猜测,这果然是假货! 王唐镜的表情虽然控制的极好,但细微的变化依旧被方即墨看在眼中,知道自己被人怀疑,不由觉得好笑。 咕嘟…… 此时,方即墨的肚子发出一声怪响。 罢了罢了,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这么下去,自己怕是要饿死街头,讲课就讲课吧,正好见识一下天下闻名的离阳学宫,会一会当世英才。 “可以。”方即墨点头道。 “既如此,那先生里面请。”此刻,王唐镜对于方即墨也有些佩服起来,这家伙,为了骗口饭吃,真是豁出去了,就看你三天后,如何收场! 不得不说,离阳学宫的规格却是挺高。 方即墨与景逸二人在学宫的接待下,大快朵颐,足足干了十个学子的饭后,总算是恢复了大半,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嘶~!”负责接待的王唐镜再度倒吸一口凉气。 这俩真的是人?真的不是饭桶转世? 还有马厩里那匹马,一匹马干了十匹马的草料,简直牲口。真就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整个人的形象瞬间一变。 方即墨一眼看去,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才华横溢,英俊非凡。景逸一身正气,剑眉星目。 二人的房间外,不时有人影晃动,显是对二人充满了好奇。 “方兄,你当真有把握?”此情此景,景逸也不由得为方即墨紧张起来。 “早晚的事罢了。”方即墨笑道,“自踏入离阳起,我们便已经是走在了刀尖上,与之相比,这些不过是小场面。” “那什么才算是大场面?”景逸好奇道。 “等公子昭踏入离阳,你就知道什么叫大场面了。” 第22章 醉春楼 夜晚,方即墨盘腿坐于床榻之上,默默运转《太上篇》心法,让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那一丝真气随着全身经脉游走周天,意识却是沉浸在脑海深处。 “系统,切书。” 方即墨一声令下,人能智障便将眼前一部古籍切换至另一部,方即墨一目十行,快速的扫过一遍,又切换下一部。 某种意义上来说,系统虽然智障了一些,但确实强大。 虽然有了系统,但方即墨仍然没有松懈。 系统的是系统的,记在自己脑子里的,才是自己的。他要将一本本古人的智慧印在自己的脑子里,将之彻底的化为己用。如此一来,即便是系统智障了一些也没关系。 一个时辰后,方即墨从系统中退了出来,同时也结束了武道的修炼,整个人疲惫不堪,倒在床上。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睡去,脑中仍在飞速运转。 此番离阳之行,至少要达到两个目的。 第一,保住宁国使者的小命。 宁国此番出使的使者,乃是宁国王室的二公子,不能让其就这么死在离国。 第二,拉拢盟友。 此次天子寿宴,诸侯都会派遣使者前来为天子贺寿。他必须想方设法,在其中找到合适的盟友结成同盟,为将来离国入侵做好准备。 只要达成这两个目标,那么此次离国之行便可算得上成功。 但方即墨并不满足于此,他的脑中有一个更加惊人的设想,只要公子昭到了离阳,他就可以立刻着手开始。 …… 翌日,方即墨起了一个大早。算算时间,宁国的使团今日就会抵达离阳。 简单的洗漱和吃完早饭以后,方即墨便拖着景逸出门去了。 此刻的离阳城门处此时已是人满为患。 百姓人手一个菜篮,装满了过期腐烂发愁臭的菜叶和鸡蛋,准备以此来迎接他们世代的仇敌,宁国使者。 方即墨与景逸见到如此阵仗,均不由得脸皮一抽。 这些东西,攻击力不高,但侮辱性极强。就算是普通人被这些东西糊了一身,在精神上都是一种不小的打击,莫要说公子昭那样的王公贵族。真要是被离阳百姓们这么走一路砸一路,怕是公子昭之名今日就要传遍天下,沦为笑柄了。 “我们往后站站,免得待会儿溅我们一身。”方即墨很没义气的往后退了几步。 “嗯好。”景逸颔首,也学方即墨般后退几步。 不多时,远方传来一阵哄闹,人群开始躁动,叫骂声,远远传来。 方即墨与景逸将目光投向城门处,只见一队车马在数十名离国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地穿过城门,驶入离阳。 为首的马车华丽庄重,装饰精美,无比尊贵。车顶宁字旗迎风飘扬,数十名随行官员紧随其后,缓缓而来。 “宁狗,你下来,看我砍不砍死你!!” 一个年轻男子手持菜刀,指着宁国那奢华马车大声叫骂,引得周遭百姓哄笑连连。 此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忽然窜至道路中央,手里捏着一个发臭的鸡蛋,向着那最前方的豪华马车扔了过去。 啪! 臭鸡蛋砸在马车上,登时碎裂,蛋清横飞,发出一阵难闻的气味。 “还我爹爹命来!” 稚嫩的声音,却仿佛用拥有无穷的穿透力,轻易从击穿了在场众人的灵魂。 霎时间,沸腾的街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一股异样的情绪在人群中发酵。 “宁狗滚出离国!” “宁狗不得好死!” “宁狗,我!@#¥%!” 几个离阳百姓率先骂出声来,刹那间,就像是干柴遇见烈火,人群立时沸腾。 一个四十多岁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毫不犹豫的将一篮子的臭鸡蛋泼了出去,只见十几个臭鸡蛋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全数落在最前方的马车上。身旁几个汉子同时抄起早就准备好的石头,大喝一声,奋力掷出。 “放肆!”此刻,一直任由事态发展的护卫队长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任由这些百姓继续闹下去,这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离阳居民将这宁国使者宰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随行护卫骑兵们此刻纷纷抽出兵器,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骑兵的杀气,短暂的震住了闹哄哄的人群,负责驾车的宁国随从,顾不得鼻青脸肿的伤势,连忙催动缰绳。 身后一众随行官员,此刻早就是一身的臭鸡蛋和腐烂菜叶,更有甚者,脑袋已经被石头砸破,鲜血不住的流淌。一个个手心冒汗,彻底的感受到了离国百姓对于宁国的恨意。 “都给老子住手,谁在敢放肆,按律法处置!”护卫队长高举手中兵刃,大声呵斥,“左右,开路!” 两名骑兵得令,迅速上前,将准备围上来的众人驱散。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团终于杀出重围,众人快马加鞭,迅速的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景逸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此刻的他终于明白方即墨所说的大场面是什么样了。两国的矛盾,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深重。 二人你眼望我眼,默契的又退后了几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要是让人知道他们两人与宁国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条街。 “连年的战争,双方早已经结成世仇,普通人还好,贵族到了敌国,肯定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跑出足足一里,方即墨方才停下脚步。 “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思说笑。”景逸见识过离阳百姓对待宁国贵族的态度以后,对于方即墨此行更加担忧,“你真的有把握让使团安然返回宁国?” “都在意料之内。”方即墨似是早有心理准备,笑道,“走吧,带你去醉春楼见见世面。” …… 二人转过几个街角,来到这离阳城的商业中心,醉春楼所在的位置,正是其中最显眼的一处。 “这醉春楼的东家,定然是离阳城中权势滔天之人。”方即墨看着眼前醉春楼的牌楼,感叹道。 “何以见得?”景逸不明其中缘由。 “这么好的地段,绝不是有钱就买得到的。”方即墨说罢,抬脚进入醉春楼中。 “客官几位?”一个穿着清凉的小姑娘来到方即墨的面前,态度十分的恭敬。 “两位。”方即墨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体发育的极好。 “里面请。”说罢,一把挽住景逸的胳膊,就将二人往里带。 景逸身体瞬间一僵,整个人走路的姿势变得像痔疮发作了一样。 方即墨见状,哈哈大笑。 二人在三二楼开了一个包间,离阳学宫给方即墨预支的“工资”,一下就花出去一半,这醉春楼,当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消费得起的场所。 不待二人落座,几位侍女鱼贯而入,整个包间立刻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好好伺候着,咱们这位景逸大爷有钱。”方即墨指了指景逸,自己随意的抓了一把瓜子,坐在窗台上,目光来回扫视整个醉春楼。 “方兄,你……” 景逸话未出口,便被舞女用一颗葡萄堵住了嘴,随即,乐音响起,房间里一派歌舞升平。 方即墨一边听曲儿,一边注视着整个醉仙楼的情况。 醉春楼,是整个离阳最负盛名的青楼,甚至在整个大炎王朝都是排得上号的存在。每日来这里消遣的离国权贵,绝对不在少数。 方即墨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年轻人嘛,争风吃醋,很正常吧?! 正想着,只见一翩翩公子,衣着服饰与周遭之人明显不同,在一众女子的簇拥下来到了醉春楼内。 “老景,别喝了,快来看看。”方即墨喊道。 景逸闻言,如获大赦,推开身边的舞女,一个闪身来到窗边,顺着方即墨的手指看去。 第23章 好戏开场 “终于来了。” 方即墨打量着那公子哥,景逸打量着方即墨。 来了?谁来了?公子昭?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公子昭?”景逸好奇问道。 方即墨与自己一样,并未见过公子昭本人,但此刻却是一眼就将对方认了出来。 “你看此人打扮,衣着、头饰、挂饰,全身上下一丝不苟,走的四方步,仪态端庄,非等闲贵族可比。”方即墨解释道,“他自进门起,便无意识的四下打量,显是第一次来……” 说到此处,景逸大致就明白了。 这位贵公子显然不是一般人,但若是离国贵族,也不可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外地贵族、年纪相仿,那么此人是公子昭的可能性就极大。 “老景,你先顶着。” 不待景逸答话,方即墨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果然,在小厮的带领下,公子昭来到了方即墨早就准备好的二楼房间之中。景逸起身,抱拳作揖,公子昭含笑回应。直至此刻,景逸才看清了这位二公子的长相。 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便是自惭形秽。 论相貌,景逸已经算得上是仪表堂堂英伟不凡,但在这位宁国二公子面前,却简直是萤火之辉与皓月之光,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那昭公子,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贵气,一身衣装华丽却又不显浮夸,反给人一种高雅和一丝不苟的感觉。俊伟不凡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没有寻常贵族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之感。 不得不说,这位昭公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倒是极好。悄悄来到三楼,俯瞰整个房间的方即墨也不由得在心中的夸赞道。 “这位姑娘,请问现在醉春楼中,可有离国贵族在?”方即墨转过身,拦住一位路过的侍女道。 “有的,上将军之子呈少将军此刻正在楼内。”侍女答道。 “嗯?上将军之子?有趣。”方即墨脸上露出一丝狡黠,“那位呈少将军此刻房中是何人伺候?” “如花、如玉二人,少将军是二人熟客。”侍女答道。 “好的,劳您大驾去通知一声,就说那位公子要召如花如玉前去伺候,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了。”说罢,方即墨从怀中取出一贯钱,塞到侍女的手中。 “这……”侍女显是对那呈少将军十分畏惧,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动作。 “你放心,若是少将军之后怪罪,你便报上在下的名字,鬼谷·方即墨,少将军非但不会责罚你,反而大大有赏,去吧。”方即墨笑着安抚道。 “谢……谢公子。”侍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 身为一介侍女,在这群芳争艳的醉春楼里她根本没有出头之日,如果想要搏一把,那么就只有现在了。 公子昭坐在包间里,仿佛自己是主人,景逸才是客人,竟是不顾身份,主动为景逸斟酒。两人间的气氛似乎颇为和睦。 就在此时,房门轻响,在得到公子昭的点头后,几道人影推门而入。是方即墨早就安排好的歌姬和舞姬。 几名美女见到房间内坐着的,竟然是如此两位英伟不凡的俏公子,热情爆棚,立刻围了上去。景逸登时浑身紧绷,公子昭却只是潇洒从容,面带微笑,与众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引得众女面色羞红。 对低级的欲望越是克制,往往是有着更加高级的欲望。这位昭公子的心中,对宁国公之位,应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渴望。 正想着,方即墨余光一瞟,见那先前收了他一贯钱的侍女,领着几个衣着同样华丽,却花哨浮夸不少的公子哥,追赶着一名舞姬,向着公子昭的房间走去。 为首一人,大步流星,双手摆动幅度极大,头仰得老高,以一双鼻孔看人。沿途众人见了皆是早早避开,唯恐挡了他的路。 这嚣张跋扈的样子,不用说,一眼便知是个二世祖,应当便是那侍女口中的上将军之子,呈少将军了。 只见那被追赶的舞姬“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撞进公子昭所在的房间,屋内众人,皆是闻声回头。 “公子救我!”那舞姬面带惊恐之色,毫不犹豫的跑向公子昭。 公子昭眉头一皱,心道不妙。 在青楼这种地方,争风吃醋乃是再常见不过之事,为了女人动手,更是家常便饭。 他并不怕与人动手,但这里是离国都城,若是失手打了哪位公子哥,怕是会为宁国带来祸端。 公子昭并非是精虫上脑之辈,此刻豁然起身,连退三步,不让那舞姬近身。他已决定,此事能不管,就不管。 公子昭这连退三步的动作,看得方即墨连连点头。 就在此时,呈少将军大手大脚的来到公子昭的房门前,问也不问,抬脚便踹在了半开的房门上。只听嘭的一声,房门整个倒了下去,房间内的舞娘和歌姬顿时吓得尖叫着跳起,纷纷躲到公子昭身后。 方即墨微微一笑。 好戏开场了! 景逸霍然起身,挡在公子昭身前,公子昭却是轻拍景逸肩膀,示意此事自己来解决:“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误会?” “你就是宁国来的小白脸?”呈少将军眉弯一挑,露出一脸玩味之色。 “宁国?!” 屋内的歌姬与舞姬此刻方才知道面前这英俊俏公子,竟是宁国之人,脸上的谄媚之色尽敛,纷纷退到一边。她们这些欢场女子,最是明白什么事情是不能卷入,否则一旦沾上便是麻烦。 对方来者不善,公子昭却依旧从容,这份气度,看在呈少眼中,只觉得分外刺眼。 “宁狗竟然也敢来醉春楼,真不知你是有种还是白痴。”呈少冷声道,“在这离阳,宁狗就给我夹起尾巴来,否则,本少不管你是谁,定然让你有来无回!” 呈少的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若是换了一般人,此刻怕是已经吓得噤若寒蝉。但公子昭却是面色如常,仿佛全然没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多谢公子忠告,在下记住了。”公子昭的语气依旧是平淡如水,似古井般,这种态度,让呈少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慢悠悠的走上前去,一把抓向那名逃窜入屋的舞姬。那舞姬惊恐的大吼一声“不要”,随即毫不犹豫的投向公子昭。 公子昭眉头一皱,顿觉不妙。 在离国,宁国人可是猪狗不如的存在,这舞姬明知自己是宁国人,怎还会扑向自己?其中必然有诈! “敢管老子的事?”呈少目光落在公子昭的身上,忽然左手猛然一掀,将整个桌面连同桌上的酒菜,一同向着公子昭掀飞过去! 嘭! 公子昭早有准备,右掌劈出,只一击,便将那偌大的桌盘劈开成两半。 景逸略感讶异,想不到这公子昭的身手,竟是如此了得。 此时,人影一闪而至,呈少趁着这个空隙,欺身而上! 第24章 意外收获 啪啪啪! 呈少连攻三招,公子昭双手画圆,以道门云手化去对方攻势。呈少一击不成,纵身而起,旋身踢出一脚。 这一脚势大力沉,带着破风声杀至,公子昭右掌变拳,迎着对方力道轰出一拳! 嘭! 一声闷响,呈少被一拳震得连退数步,公子昭却是不动如山。 “这位公子,在下无意插手此事,可否就此作罢?”公子昭道。 一招落了下风,呈少双眼微微眯起,身后一个狗腿不失时机的上前一步,递上一口离国制式军刀。呈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拔出军刀。 只听噌的一声,整个房间都似乎在此刻被军刀的寒芒笼罩! 方即墨大呼不妙,那呈少将军显是动了杀意! 老景啊,别让他死了! 方即墨心中祈祷,连忙跑向事发的包房化解此事,若那公子昭真的被人一刀宰了,他没法和寂怀真交代! “既然无意插手,那便一边凉快去!” 呈少大喝一声,旋即一刀劈出,却并非是径直劈向公子昭,而是直取那名舞姬。 刀光森冷,直劈面门,这一刀若是公子昭不出手,舞姬必死无疑。 “!” 公子昭见状,心中终究不忍那无辜女子横死在自己眼前,一步踏出,右掌真气回旋,拍向呈少刀刃。 砰! 只听一声脆响,呈少手中军刀被公子昭一掌拍飞!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被公子昭护在身后的舞姬口中说谢,眼中杀机却是一闪。 噌! 云袖之中,忽然亮起一抹寒芒,那柔弱的舞姬趁着公子昭精神全在呈少身上之际,忽地上前一步,袖中短剑毫不犹豫的刺向公子昭的腰部。 噗嗤! 舞姬动手的同时,呈少刀锋二度劈出!两人前后动手,时机妙至毫巅! 危机一瞬,景逸飞身一掌,直接拍在那舞姬肩头将之拍得横飞出去,旋即又点出一指,正中呈少将军腋窝。 啪啪! 一瞬之间,呈少中指,连连退后,公子昭危局立解。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插手本少的事情!?” 呈少眼中,寒芒一闪,杀机大盛。 景逸正要说话,却闻一个声音响起。 “在下鬼谷方即墨,这位想必是大名鼎鼎的呈少将军吧?” 屋内剑拔弩张之际,方即墨终于赶来。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方即墨摆了一个高深莫测的造型,面带微笑的看着众人。 呈少上下打量着方即墨,片刻之后,收起手中军刀,脸上再没有了半分跋扈之色,脸上的杀机彻底收敛,此刻异常亲切,“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方兄,本少……额……在下久仰鬼谷大名,今日与方兄一见,顿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不如由在下做东,与方兄痛饮一番,不醉不归,方兄以为如何?” 这位少将军的转变,令在场所有人都略感愕然,唯有方即墨似乎早有所料。 “少将军客气,在下也与少将军有同样的感觉。”商业互吹而已,方即墨信手拈来,“只不过今日竟然有人当众行刺宁国公子,此事传扬出去,怕是对呈少有所不利……” 方即墨故意只将话说一半,若呈少将军是聪明人,自然懂的他话中之意。 呈少先是一愣,但很快醒转过来,明白了方即墨的意思,暗恨自己鲁莽。 公子昭身为宁国使者,他可以找宁国使者的麻烦,却决不能在罪名还没安插好的情况下就让对方被刺客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离国公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方兄说的是,我此行正是为了抓捕这名刺客。”呈少显然早已经给自己找了条退路,“来人,将这舞姬拿下,带回去,严加审问!” 两个狗腿一左一右,将那舞姬架着出了房门。 见三人走远,呈少将军方才对方即墨致歉:“今日不合时宜,改日,方兄定然要让在下尽地主之谊!” “诶,何必拘泥于这些俗礼,明日,就在离阳学宫,方某设宴,还望呈少不弃。”方即墨反客为主,邀请呈少道。 “好!方兄果然快人快语!”呈少将军豪气干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再与方兄把酒言欢!” 说罢,呈少带着他的狗腿,一阵风一样的去了。 包间内的气氛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静谧之中,有了先前那刺杀的一出,歌姬和舞姬们再没法呆下去,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公子无事吧?”方即墨非常热情的上前,将二公子搀扶住。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否则,在下这条小命,今日怕是要交代了。”公子昭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略作调息,向二人致谢,“方才听那人说,这位便是鬼谷的方兄?” 公子昭再抬眼,眼神却是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早就听寂前辈说,鬼谷之人,皆是惊才绝艳之辈,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能屈能伸,情绪收放自如,的确不凡。 “二公子赞缪,不才正是鬼谷方即墨,二公子的大名,在下这一路上常听寂前辈提及,也可说是如雷贯耳。” 双方一通商业互吹,皆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样子。 经此一事,双方便算是认识了。 “二公子有伤在身,今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改日我们登门拜会。”方即墨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道,“至于那位呈少将军,二公子放心,明日我约他来离阳学宫吃个晚饭,为二公子化解这段恩怨。” “如此,就先谢过方兄了。”公子昭一脸感激的说道。 三人又客套了几句,二公子便在赶来的侍从的搀扶下,回去养伤了。 看着二公子离去的背影,景逸问道:“刻意演这一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方即墨知道被景逸看穿,索性也不装了,“我只是想知道,这位宁国二公子,是否值得我们冒险而已。”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这小子,确实不错。”方即墨眼中露出一丝期许,“那呈少将军武功如何?” “二境之内鲜有敌手,以他的年纪,算是天赋不俗。”景逸点头道。 方即墨说道:“那位少将军的武功天赋,皆可算是不弱,但那公子昭在被人偷袭之前却是应对自若,可见他的实力甚至还要在那少将军之上。” “若我所料不差,公子昭应该是故意受伤。”景逸道,“就算我不出手,他也死不了。” “以退为进。”方即墨也认可景逸的判断,“故意受那一剑,负点小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便可免去不少麻烦。” “不过,这一出戏,倒是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方即墨笑道。 “嗯?还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自然便是那位呈少将军。”方即墨答道。 第25章 推杯换盏 “这位少将军,行事鲁莽,凡事不考虑后果,却又自命不凡,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方即墨道。 “离国公费尽心思,不外乎就是为了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宁国使者既然入了离阳,离国便可以主动出击。只要宁国使者一步不慎,就会被栽赃嫁祸,罗织罪名,成为攻打宁国的借口。这小子找茬儿就找茬儿,却弄了一出舞姬刺杀的戏码。二公子要是真有个万一,理亏的反而是离国,差点误了离国公的大事。”景逸点头道。 “怎么样,有兴趣认识一下这位少将军吗?”方即墨看向景逸。 “没兴趣。”景逸摇头,“我想知道,那公子昭若是知道是你暗算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哈,老景啊,你又怎知这不是其中的一环呢?” …… 深夜,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在两个侍从的搀扶下,呈少醉醺醺的从马车上下来。刚一进门,便见老管家一脸忧色的迎上前来,呈少瞬间虎躯一震,酒醒了七八分。 他整了整衣冠,一路小跑,来到书房前。此刻的书房内仍旧烛光摇曳。 “孩儿向爹请安!”呈少对着书房大声道。 “臭小子,这么晚了才回来,还不滚进来!”书房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呈少听了,连忙推门入内。 书房的案台前,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手捧书卷,见呈少入屋,立刻站起身来。 他的身材比呈少还要高出一头,面目威严,不苟言笑。 “又去醉春楼了?”上将军呈季道,“听说你今天在醉春楼里,威风的很啊。” “这……”呈少脸皮一抽,知道自己今日行事鲁莽,险些坏了大事。 “跟你说了多少次,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呈季拍了拍桌子,提高了音量,“将今日的一切,事无巨细,说与我听。” 呈少听罢,不敢隐瞒,将一切从实招来。 “鬼谷,方即墨……”呈季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异常凝重。 “爹,有什么问题?”呈少忐忑道。 “这方即墨的大名,最近可是如雷贯耳。”呈季叹道。 身为离国上将军,他知道的事情自然比自己这个儿子要多得多。 离国使者前往鬼谷招揽人才,并不是什么秘密,早先使者归来,鬼谷之中发生的事,已经在离国朝堂之内传开。方即墨与寂怀真的一席话,令人啧啧称奇。 如今,这个方即墨既然已经来到了离阳,更入驻了离阳学宫,两日后,便要在学宫开坛授课,这是否说明,这位麒麟之才,并未选择寂怀真所代表的宁国,而是选择了离国? “此人能否拉拢?”半晌之后,呈季开口道。 呈少一听此话,脸上紧绷的神情稍缓,道:“今日若非他提点,我也不会想到去找那宁狗的麻烦,依我看来,他应该是刻意向我示好,有与我结交之意,所以我约了他明日再聚。” “如此甚好。”呈季听罢,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色,看来自己这个儿子,还不是那么没用,“切记,能拉拢是最好,就算不能,也务必与之交好。” “孩儿明白。” …… 次日晚间,离阳的街道被纷纷点亮,学宫内外也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呈少的马车停在了学宫的门口。掀开帘子,呈少一跃而下。 此刻的他,换上了一身朴实无华的学子服,表面上看起来与一般的学宫学士无异。但身上那股纨绔子弟的气质,依旧让他在一众学子中显得格格不入。 “哎哟,这不是呈少将军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学宫门口,王唐镜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将军府的少将军,连忙上前拱手作揖道。 “今日是来拜访一位朋友的。”呈少将军知道学宫的规矩,明白学宫不是他撒野的地方,态度罕见的比较友好。 见鬼了!王唐镜心中奇道。 这离阳城内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竟然会有朋友在离阳学宫!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少将军的朋友是哪一位?好让在下为少将军引路。”这位爷王唐镜可不敢招惹。 “鬼谷的方先生。”呈少说罢,不动声色的将一块银锭塞进了王唐镜的手中。 “啊哈哈,原来是方先生,少将军这边请!”王唐镜收了礼,脸上谄媚之色更盛。 在王唐镜的带领下,呈少很快便来到了方即墨所在的客苑。远远的,便见方即墨已经在门外恭候了。 “哎呀,方先生!”少将军见状,连忙收起脸上的倨傲之色,热情至极。 “少将军,可把您等来了。”方即墨同样热情的迎了上去。 二人相见,不过是第二面,但在众人眼中,俨然是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场面感人至深。 在王唐镜的那张大嘴下,很快,方即墨与呈少将军乃是至交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离阳学宫。 方即墨与呈少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捧、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两人的关系便又进了一步,称呼从呈少将军和方先生,变成了呈兄与方兄。又喝了半个时辰,两人各自去了几次茅房,这称呼便又从呈兄与方兄,变成了老呈与老方。 酒过三巡,两人依旧生龙活虎。呈少那是自幼便在烟花之地锤炼,久经战阵,等闲三五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方即墨虽然不比呈少将军海量,但这一个多月来内功修炼小有成就,顺带着酒量也大涨,加之又在自己的酒壶里兑了水,竟也能与少将军拼个旗鼓相当。 “老方啊,你一定要来帮我啊……嗝……”呈少打着嗝,神识不清道,“你看看这离阳学宫的主官,莫离。他就是公子夏推荐给离国公的,只要你帮我,将来我也让我爹把你推荐给离国公,以你的才华,他日封侯拜相,简直是易如反掌……嗝。”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吗?方即墨眉毛轻挑,继续试探,想要得到更多的情报:“这位莫离先生,既然能被公子夏推荐,应该有大才吧。” “什么大才啊,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呈少将军大言不惭道,“这次为离国公献计,为天子贺寿的人,就是他。” 竟然是他?!方即墨心神一震。 此人为离国公献此计策,足见其手段与心机,绝不可能安于现状,只做一个区区的学宫主官。其所图必是离国相位。 如此一来,自己这个突然杀出来的鬼谷传人,怕是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得什么时候,自己这块绊脚石就会被人丢进水里去。 心中虽有此念,但方即墨仍是稳如老狗:“怎么,老呈你也想效仿公子夏吗?我这里到的确有个妙计。” “什么妙计?快说来听听!”呈少将军听罢,顿时大喜。 “我这一计,短期内并不会有任何的效果,所图者,乃是长久以后,甚至,可能要十年二十年才能见效,老呈,你有这个耐心吗?”方即墨笑道。 “这么久?”呈少将军眉头一皱,顿时失了七八分的兴趣。 “哈哈,你看看你,心急什么,你才几岁,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方即墨大笑道。 “这倒也是,快说来听听。”呈少立刻又来了兴致。 “如今的离国公,春秋鼎盛,武有良将,文有良才,恕我直言,此时此刻,要想出人头地,怕是比登天还难。”方即墨道。 呈少沉默片刻想要好好思考,但他本身便不是一个善于思考之辈,酒劲之下,更是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半晌后,只能点点头,认同了方即墨的说法。 “所幸,老呈你还年轻,所以你应当着眼于长久的未来,而非现在。” “什么叫长久的未来?”呈少听得迷迷糊糊。 “我来问你,如今的离国,可有立太子?”方即墨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他与呈少二人听得清。 “没有,君上膝下子女共有十数人,男女各占一半,时至今日,仍然没有立太子。”呈少道。 “依你之见,何人最有可能成为太子?”方即墨又问。 “这有什么难猜的。”呈少哈哈一笑,道,“如今的王族之中,年轻一辈,只有公子夏一人出类拔萃,又是长子,掌握着离国半数兵权,对抗北方的渊国与祁国,是我离国北方之壁,除了他以外,还能有谁?” “这不就对了。”方即墨趁热打铁,“公子夏将来有九成的机会做这离国之主,你此刻不去与他交好,难道等他成了太子,甚至成了你的君上再去吗?到时候,还轮得到你吗?” 呈少听罢,顿时猛然一震。 对啊! “老呈啊,你与那公子夏都是军中之人,相比其那些文官,天生就有许多共同点,也更容易成为公子夏的亲信。”方即墨道,“更何况,你爹乃是上将军,虽然你现在只是仗着你爹的名声,但能拉拢到你,将来就能拉拢到你爹,公子夏是绝对不会拒绝你的,并且,他一定会对你释出足够的诚意与善意。” 呈少一拍脑门儿。 我怎么没想到呢?! “混官场,关键不是看你有多少能力,而是要跟对人。只要跟对了人,那飞黄腾达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方即墨继续蛊惑道,“当然,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并不是要你对公子夏唯命是从,我的意思是,公子夏与你同为军中之人,年龄又相近,交个朋友嘛。” “哎呀,方兄一言,茅塞顿开啊!”呈少将军此刻就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一样,拍着大腿兴奋道。 方即墨哈哈一笑,两人再度举杯,共饮至深夜。 第26章 开讲之日 咚咚咚! 晨钟三响,这是离阳学宫的传统,代表有饱学之士,于宫内传道。 宫内学子们奔走匆匆,距离开坛授课还有一个多时辰,整个讲堂之内却早已经是人满为患。 邦邦邦! 急促的敲门声,将酣睡的方即墨唤醒。 拉开门,刺眼的阳光和景逸的帅脸,刺得方即墨的眼睛一阵微痛。 “今日就是你开坛授业的日子了,你竟然还在睡觉?”景逸看着一脸迷茫,仍未睡醒的方即墨,不由得为他的未来多了一丝担忧。 方即墨不慌不忙的起身换好衣服,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时辰吗?慌什么。” “哎呀老方,你怎么这么慢!”此时,门外响起了呈少大大咧咧的声音,“我今天可是特地带了手下的弟兄们来给老方你捧场,你可不能让我丢了面子!” 方即墨微微一笑,这小子,原来是来蹭流量的。随即转念一想,连呈少将军都来了,那么上将军呈季,说不定也来了。 呈少可不像景逸,不管三七二十一,进门驾着方即墨就往讲堂走。岂料刚出门不久,便见四个衣着不凡的人迎面而来。 “卧槽!”呈少惊呼一声,像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电射而起。 “什么情况?”方即墨奇怪的看着他。 “我爹来了!”呈少小声道,“昨晚喝多,没回家,你得帮帮我!” 方即墨听罢,哑然失笑。 “混小子,躲什么?”上将军呈季板着一张老脸,对着自己儿子斥责道,“离相和夏公子面前,成何体统!” 方即墨微微一惊,看向上将军身旁的三人。 年老者,应该就是离相子丹了。 传闻这位离相,乃是天下少有的贤相,门生无数,却从不结党营私,其人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一个老好人。 离相身边另一人,身材笔挺,负手而立,眼神坚毅,神态自若。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年纪二十八九,应该便是传闻中的公子夏了。 三人身旁,是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相貌不算如何出众,但眼神中却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拜见离相、夏公子、莫主官。”呈少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 方即墨与景逸两人此刻才知道,那书生便是离阳学宫主官莫离。 “不必拘礼。”离相子丹年纪最长,所以在场众人中,虽然公子夏身份最为尊贵,但却以子丹为首,“久闻方小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离相客气了。”方即墨客气道,“离相大名,那才真是如雷贯耳。” 子丹听罢,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老了,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方小友可知,你在鬼谷中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早已经传到了离阳,令人大开眼界。” 方即墨拱手,笑而不语。 “我听说,今日可是有不少人,攒着劲,准备以方先生为踏脚石呢。”此时,公子夏忽然开口道。 “这其中比较有名的几个,分别是儒门楚氏兄弟、墨家墨渊,还有名家公孙盘” “竟有此事?”方即墨作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这几个人什么来头?” “那楚氏兄弟,乃是儒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墨家墨渊,据说是当年墨子一脉的嫡传,而那名家公孙盘,更是号称辩才无双。”呈少忙道,“谁让你们鬼谷树大招风!” “原来如此。”方即墨呵呵一笑。 想要踩着我上位?就怕他们没那个本事! “方小友看来已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了。”呈季看着方即墨,悠然道。 “以方先生之才,等闲之辈自然是不放在心里,夏公子先前所说那几人,只是在年轻一辈中可称逸才,面对方先生这样的人中龙凤,自然是还有不小差距。”莫离微笑道。 莫离嘴上说着恭维的话,但自从方即墨知道是他为离国公献计之后,总感觉此人阴阳怪气,并没安什么好心,恐怕今日安排这场盛会,也是另有一番心思。那几个所谓的才俊,搞不好也是他刻意安排。 众人说话间,几道人影由远及近,见到众人,连忙停下脚步,分别向众人行礼。 “来得正好。”莫离见状,笑道,“这两位就是儒门高徒,楚良、楚淇两兄弟,这位是墨家传人墨渊,还有名家公孙盘先生。。” “你就是方即墨?”楚良目光如箭,毫不掩饰的对方即墨挑衅道,“都说你们鬼谷出则天下乱,怎么,方先生这是要来祸乱天下了?” “楚良,不得无礼。”楚淇不待方即墨答话,抢先一步接过话头,随即对方即墨躬身致歉。 “早听闻鬼谷纵横,辩才无双,正巧我名家也是以口才着称。”名家公孙盘接话道,“既然大家都是靠嘴巴吃饭,今日,公孙盘定要向先生请教一番。” 踏马的,都把我当软柿子了? 真以为小爷好欺负? 看着众人的目光,方即墨明白此刻自己在他们眼中,怕是与吃了就可长生不老的唐僧肉一样抢手。 “请教不敢当,互相学习吧。”方即墨微微一笑。 “好,只希望方先生不要在我公孙盘出手前,便被无名之辈斩落马下,不然,在下会很失望的。”说罢,公孙盘竟是不顾一旁的离相、公子夏等人,拂袖而去。 “诸位见谅,名家之人向来如此,率性惯了。”莫离圆场道。 “若非有这么一股混不吝,怎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游走诸侯之间,不碍事,不碍事。”离相笑道。 众人一道,在莫离的引路下,来到讲堂门口。 公子夏、呈季、子丹三人乃是贵客,由莫离亲自接待,前往二楼的贵宾席入座。楚氏兄弟与墨渊向方即墨一拱手,也分别前往自己讲堂中的位置落座。 “什么儒门、墨家、名家,我呸!”呈少对这些学派嗤之以鼻,“老方,不用担心,我带了很多人来给你捧场,只要你开口,我包管满堂彩!” “如此,那就多谢老呈了。”方即墨呵呵一笑,这个呈少,真是人才! “说什么谢,见外了,我就看不惯这些人,装模作样,老方,你给我狠狠的教训他们!”呈上拍着方即墨的肩膀道。 “放心,交给我。”方即墨点头。 呈少见他信心满满,也点点头,入讲堂去了。 “这位呈少,倒不似我想象那般纨绔。”景逸道。 “少年心性罢了。”方即墨道。 “既如此,你还要坑他吗?”景逸反问。 “……”景逸一句话,给方即墨干沉默了。 原本以为呈少只是普通的纨绔,但相处下来,却发现此人并非如他想象的一般,反倒是一个十分讲义气的人。但双方立场,注定是敌非友,方即墨只能感叹,这或许就是命吧。 第27章 信息轰炸 讲堂内,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离阳学宫的学子们,此刻已将整个讲堂挤得满满当当,二楼更是坐满了离阳权贵。 方即墨整理了一下衣衫,景逸怔怔的看着堂内。 “方兄,真的没问题吗?”景逸不免有些担心。 鬼谷名声太响,想将鬼谷踩在脚下的人更是多如牛毛。方即墨此刻只要踏入讲堂,就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小场面。”方即墨不紧不慢道,“不就是一群士子学子、贵族吗,我鬼谷学派平日里游说的都是各路诸侯,若是连一群士子、学子都搞不定,那还说个屁啊。” 这种套路,他早就了然于胸了。 自己身为鬼谷学派的传承者,初到离阳,本地的各路学子,肯定都想着要打打自己的脸,借此机会上位。 若是别人,可能还真应付不了,可谁让这群离阳学宫的学子点儿背,遇到了自己。 这种场面,他可是见得多了。 什么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什么小范公子斗酒诗百篇,都是这么个套路! 如果这些离阳学宫的学子真的不开眼,自己不介意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无情的背书机器! 时间已至,二人出了房间了,在一位侍者的带领下,一路来到讲堂。刚一进门,便感觉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向着二人投了过来。 这些士子、学子年龄不一,最小的与方即墨差不多大,最老的看起来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他们看向方即墨的眼神也各有不同,有的游移不定,有的精芒闪烁,更有甚者目光如炬更如剑,仿佛要将方即墨整个人扎穿一般。 方即墨稳如老狗,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此时此刻,他代表的并非是个人,也不仅仅是鬼谷学派,更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与古老文明直接对话!一个深呼吸,方即墨左手手指在右手手腕下三指距离的穴位处轻轻按压,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尽数抛却。 “方兄,今日若是你败下阵来,我就说我不认识你,反正我的名字在靖玄府潜龙榜上,这离阳学宫我还是住得下去的,你就自己流落街头去吧。”景逸小声道。 “嘶~!”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景逸这孙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狗了?! 咚咚咚! 就在此时,学宫之内传来三声钟响。讲堂之内众学子纷纷起身,对着讲台上的方即墨躬身一礼。 这是离阳学宫的礼数。 三声钟响,代表着有学识渊博之士开堂授学,六声代表有大家到访,九声代表离国王室亲至。 “诸位,今日授课者,乃是鬼谷学派传承者,方即墨方先生。”一旁,衣着简朴的王唐镜对众人道,“众所周知,鬼谷学派名扬天下,大炎王朝数百年来,每一位入世的鬼谷弟子皆称得上是惊才绝艳。鬼谷学派纵横捭阖之术,更是令人惊叹。今日有机会向鬼谷的方先生请教,是诸位的幸运,请诸位珍惜这次机会。” 台下众人听罢,纷纷起身,向着方即墨一礼。 王唐镜转向方即墨又道:“方先生,离阳学宫的学子一向是快人快语,今日纯粹是学术上的探讨,若有任何言语上的失敬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先礼后兵啊,也行啊。 方即墨微笑颔首。 “那么,就请方先生先为众人讲解一下鬼谷学术吧。”王唐镜见方即墨点头,便开始了今日授课的流程。 “诸位,有礼了。”方即墨收起玩笑之心,对众人拱手一礼,“鬼谷学派,虽然被称为一个学派,但其中所学,并不拘泥于自身。可说诸子百家,无一不学。” “鬼谷学派之精要,乃是开山祖师,第一代纵横子所着,门内弟子整理的《纵横》与《本经阴符七术》。其中,《纵横》分为上中下三卷十二篇,分别为捭阖术、反应术、内揵术、抵巇术、飞箝术、忤合术、揣术、摩术、权术、谋术、决术、符言术。” “我们便先从捭阖术开始讲起。” 方即墨侃侃而谈,景逸在一旁,见他神态自若,悬着的心逐渐放下。不愧是寂怀真选中的人,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竟然能够做到如此从容不迫,实在是令他敬佩。凭心而论,若是两人易地而处,景逸自认为做不到方即墨这般淡定。 实际上,一开始方即墨心中也是紧张一匹,但随着话题的展开,紧张的心情反而有所缓解,他甚至有些开始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始终,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 方即墨回想起纵横子曾经所说的话,此乃纵横子开篇第一篇,捭阖术的内容。 捭阖者,开闭也,阴阳也。 捭为开,阖为闭。 捭阖术,便是如何选择说辞,如何掌握谈话的节奏和技巧的术。 “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事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技巧短长……” 方即墨越讲越放松,从一开始只是机械的背诵原文,逐渐变得口若悬河,肢体语言也逐渐丰富起来。再往后,便逐渐加入自己的见解,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鬼谷学派纵横捭阖之术,众人早有耳闻,今日能够听到鬼谷学派的人亲自讲授,不由得纷纷惊叹。这鬼谷所学,当真玄妙。不由得纷纷入定,恨不能把方即墨所说一字不差的记忆下来,回去慢慢消化。 不知不觉间,整个讲堂之内,除了方即墨仍在口若悬河之外,其余士子、学子皆是听得头晕目眩。 他们本以为,鬼谷学派这么多年来都十分神秘,今日就算讲学,也只不过是泛泛而谈。想不到,方即墨反其道而行之,讲的全都是干的不能再干的干货,整整一个时辰的高强度输出,让一众学子的脑子直接来到了宕机的边缘。 小样,我收拾不了你们? 二十一世纪商务谈判中常用的一招,便是信息轰炸。以高强度的信息直接将对手打懵圈,让他们沉浸在海量的信息里,消耗他们的精力,让他们变得疲惫,从而无法把握住己方真正的杀手锏。 方即墨嘴角微微勾起,讲了一个时辰,唾沫横飞,现在只感觉口干舌燥,便佯装咳嗽,连干了几杯茶水。 讲堂二楼,帘子后方,莫离也不禁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鬼谷学派的学术,果然博大精深。”离相子丹亦不由赞叹道。 第28章 舌战群儒(一) “咳咳,那个……”一旁的王唐镜也听得脑子昏沉,期间数次想要打断,但方即墨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而且看台下学子们的反应,虽然疲惫,目光之中却满是喜色,知道自己若是打断,便是坏了众人的兴致,所以才强撑到现在。 “方先生的纵横学说,果然精妙,在下受益匪浅,请受在下一拜。”说罢,王唐镜彻底服了,起身对着方即墨行学生礼。 “谢方先生。” 此刻,台下一众学子也纷纷起身,同样对着方即墨一拜,以谢他传道之恩。 “嗯。”方即墨颔首回礼。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方先生传道已毕,还请为众人解惑。”王唐镜礼毕又道。 方即墨听罢,脸上露出笑意。 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老子背了那么多书,今天终于轮到我装逼打脸了! 方即墨心中有点小小的期待,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解惑不敢当,权当是学术交流,诸位大可畅所欲言。” 快呀,快来问我啊,快问我这辈子有没有写过什么文章啊,看老子不一篇滕王阁序甩你们脸上! “在下墨家,墨渊。请教方先生。”身着黑衣的墨渊第一个跳了出来,道,“世人皆知,鬼谷出则天下乱,鬼谷闭则天下治。如今先生出现,是否意味着,纵横一派又要搅动天下?” “问得好。”方即墨点头笑道,“乱天下者天下也,非鬼谷也。所谓鬼谷出则天下乱,实乃是小人诬陷之言。实际上恰恰相反,天下乱则鬼谷出,鬼谷出则天下治,天下治则鬼谷闭。我鬼谷纵横,所为乃是天下、苍生。” “先生此言,怕是不实吧。”墨渊继续说道,“若鬼谷纵横真是为了天下,又为何要四处游说,掀起战争?可知昔日纵横学派的合纵连横之策,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就这?攻击力不够强啊,方即墨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我名字中有个墨字,对墨家也十分钦佩,请坐,听我细说。” 墨渊听罢,便坐下静听。 “墨家学说,我亦有所耳闻,虽不精,但也愿与诸君分享一下心得体会,若有不对之处,欢迎这位墨兄随时指正。” “墨家学说,有兼爱、非攻、尚贤、尚同等等,其中,又以兼爱非攻为核心。” 方即墨侃侃而谈,台下墨渊却是越听越心惊。 方即墨对于墨家学说,可谓知之甚深,甚至比他这个墨者了解的还要全面,不由得额头生汗。 “《墨子·非攻(上)》说,杀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杀十人,十重不义,必有十死,杀百人,百重不义,必有百死。今至大为不义攻国,却谓之义?少见黑曰黑,多见黑则曰白,岂有此理?今小为非,大为义,岂曰有理乎? 《墨子·非攻(中)》又说,今攻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杀人多必数于万,少必数于千。今万乘之国,土地有所余,而王民所不足。今尽王民之死,严下上之患,以争虚城,乃弃其所不足,重其所有余也,为政若此,非国之务者也。” “墨兄,我方才可有错漏之处?能否为大家解释一下?”方即墨一口气讲完,反问道。 “方先生所说,确实是我墨家非攻的主张,与原文一字不差,在下佩服。其大意乃是,杀一人称之为不义,那么强国攻城略地,所杀千人万人,则更为不义。更何况如今的诸侯国国土广袤却人口稀少,更不应该用本就缺少的人民去换那有些多余的国土。”墨渊道。 “嗯。”方即墨点点头。 客套完了,那么,老子开喷了! “墨子所言,吾以为,大谬!” “什么?!”墨渊眉头一皱,青筋暴起。 “我来问你,大炎王朝开国至今,多少年了?”方即墨情绪起来了,也懒得拽文言文了。 “自大炎先祖起兵至今,已有数百年。” “大炎王朝开国之前,这天下是何气象?” “这……”墨渊已经意识到了方即墨要说什么,便不愿开口继续说下去,因为一旦说了,他便败了。 “你不愿说,我来说。”方即墨笑道,“大炎王朝建立之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白骨皑皑。诚然,王朝是建立在尸骨之上,然大炎王朝开国之后三百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试问,若是乱世持续三百年,天下又是何种情景?” “这……” 方即墨继续道,“如今,大炎王朝气数将尽,天下诸侯并起,群雄逐鹿,如此乱世,与王朝建立之前,又有何异?难道,目前这种局面持续个几百年,就是你们墨家所乐见的吗?” “我……不,墨家不是……” “我毫不怀疑墨家弟子的品性,甚至十分钦佩,但墨家只图一时之安稳,却看不到这乱世持续下去所带来的危害。我鬼谷纵横,便是要以雷霆手段,促成天下一统,哪怕短期内会带来阵痛,图的,却是天下长治久安!” 长治久安,四个字如余音绕梁,在众人耳边回绝。 “好!好一个长治久安!” “方先生,彩!” 讲台下,呈少的兄弟们非常给力,连连喝彩,引得其他不知情的学子们,也都跟着附和。以至于整个讲堂之内,喝彩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营造出了方即墨碾压之势。 方即墨心中默默给呈少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在下受教了。”那墨渊微微一叹,心知这种局面下,自己便是再说什么,也没人会听了,冲着方即墨拱手,直接认输。 这就投降了? 你就不能再杠一下的吗? 这位墨家学子的战斗力不大行啊。 来来来,下一个! 方即墨首战告捷,自信心疯狂膨胀。 “方先生。”此时,另一人站起身来,“儒家楚良,请教。” “客气。”方即墨收敛心神。 来了,当世显学,门人遍布天下的儒家! 这天下对自己纵横一派最为恶劣,最为敌视的学派! 儒家尚礼,儒门先贤更是费尽毕生心血,意图将这个礼崩乐坏的天下拉回到从前的礼治之下。他们周游列国,游说诸侯,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成效,眼看着自己这帮徒子徒孙的工作问题算是解决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一个安国君。 安国君的变法之下,宁国迅速强盛,诸侯见了,纷纷效仿,以至于如今儒家那一套以“仁”为本的主张处处碰壁。 人家怎么可能看你顺眼? 第29章 舌战群儒(二) “先生方才说,鬼谷纵横所行之事,只在天下长治久安,可对?”楚良开口道。 “正是。”方即墨点头。 “先生也承认,大炎王朝开国四百年来,直至礼崩乐之前,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可对?”楚良又道。 “是。”方即墨再点头。 楚良的脸上露出微笑,很显然,他已经给方即墨挖下一个大坑,而且方即墨也已经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安国君变法后,宁国峻法严酷,天下皆知,既然鬼谷学派所为皆是天下长治久安,为何又要推行峻法,残害宁国百姓?”楚良话锋一转,以质问的口气指责道。 “对啊……” “宁国律法严酷,更有连坐、反坐等,简直毫无人性啊!” “儒门对鬼谷纵横学派,当真是排斥的很啊。”子丹捋着胡须笑道。 “儒家为当世显学,但却无一人能如安国君一般,令一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对鬼谷学派的敌视,其来有自。”莫离点头道。 “我最讨厌儒门的那群伪君子。”一旁的公子夏道,“我倒是希望方先生能挫一挫儒门的锐气,这些人整日就知道什么仁义道德,天下若是靠仁义道德便能一统,那还要我们兵家来做什么?” “且看方先生如何应对吧。”呈季淡定道。 楚良一席话,引得不少学子、士子纷纷赞同。在他们看来,宁国峻法苛政,简直如猛虎一般。 景逸瞟了一眼方即墨。 儒家子弟,人杰辈出,其中不乏雄辩之才,方即墨虽然也以口才见长,可以寡敌众,难度终究还是太大了点吧。 “楚良兄说完了吗?若是没有,可以继续。” 可是,方即墨并未如景逸所想的那般失了方寸,依旧淡定,甚至趁着这个间隙喝了一口茶水润喉。 “自然没有。”楚良见状,也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刚才先生说,鬼谷为了天下长治久安,不惜雷霆手段,可大炎王朝前三百年来已经证明,天下长治久安,并不需要雷霆手段!” “我儒家先贤,游说诸侯,便是要诸侯以“仁”治国,倘若天下皆愿意遵循我儒家之道,恢复礼治,正本清源,又何须以雷霆手段,让无辜子民白白送死?!” “说得好!” “楚良,彩!” “儒家之道,是圣贤之道,是正道!” 楚良一席话,引得讲堂之内一众儒家学子纷纷叫好,楚良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今日,他这位儒家弟子,便要将鬼谷纵横拉下水来,让所有人都知道,鬼谷纵横亦不过如此,天下英杰,还得看我儒门! “说完了?”方即墨放下茶杯,擦了擦嘴。 “愿听先生高见。”楚良拱手,随即坐下。 “楚兄,你看看这讲堂之中,除了儒家之人,可还有其他人赞同你方才的言论?”方即墨一摊手,看向讲堂内的众人。 “额……”楚良先是一怔,随后目光扫过讲堂。 整个讲堂之内,除了他们儒家学子之外,其他学派的士子、学子大都面无表情。 “你知道诸位为何不赞同你的言论吗?”方即墨停顿片刻,道,“因为儒家思想,不切实际。” “你说什么?!”楚良听到方即墨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要误会,我对儒家没有任何不敬,甚至可以说,我个人是非常尊敬儒家历代先贤的。”方即墨摆摆手,示意楚良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 楚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坐下,他倒要听听看,鬼谷纵横,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道理来。 “自法家铸刑书铸刑鼎以来,变法之士辈出,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或多或少都让其国家变得更强。” “再说安国君,安国君虽然出身鬼谷,但其本身乃是法家,如我先前所说,鬼谷之中,只要有利于天下的,无不可学,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儒门经典,所以,我鬼谷并没有针对儒家。” “其次,楚兄可知,儒家与法家,有何不同?”方即墨问道。 “儒家推崇“仁”治,法家滥用峻法,自然不同。”楚良道。 “错了。”方即墨摇头。 “何错之有?”楚良不服。 “儒家与法家,并无不同。”方即墨道。 “一派胡言!” “楚兄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方即墨故意吊着对方,悠哉悠哉的拿起茶杯小饮一口,吊足了众人胃口,方才慢慢道来,“儒家所推崇的礼治,乃是秘法,即所谓的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说白了,就是不知道做这件事是否会被处罚,如何处罚。表面上是“依律依法”,实际上处罚的时候根本不会告诉你依的是哪条律,哪条法,让你自己找个差不多的对号入座,甚至都不会告诉你哪里错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人人自危,自我阉割。”方即墨看着楚良,问道,“如此礼治,岂能与安国君的法治相提并论?!” “你……”楚良脸皮一抽,涨得通红。 “我们再来说说宁国峻法。”方即墨道,“宁国律法是否是严苛的峻法,就更简单了,简单的横向对比一下,一目了然。” “以盗窃为例,宁国律法之中,盗窃者,轻则罚钱,其次罚徭役,最重罚肉刑,而在宁国律法之中,官员渎职、受贿,与盗同罪。” “再观列国,北方渊国、祁国,所盗者不论大小,一律徒刑,离国、南晋、梁国等更是一律肉刑,至于官员的受贿、渎职,则几乎是轻拿轻放,两相比较,究竟何者更为严苛,可见一斑。” “这……” 方即墨所言,句句在理,即便此刻楚良与一众儒家子弟有心开杠,一时间竟然也无从开口。 更何况,方即墨不会给对方太多的思考时间。 因为他的准备时间太短,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漏洞,他必须尽快揭过这个话题,速战速决。 “由此看来,所谓礼,同样是法!” “所谓礼治,实乃人治!” “出礼则入刑,礼与法何异?” “你……我……” 方即墨连番攻击,楚良根本无从招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俨然已经到了干烧脑子的边缘。 讲堂内其他学派的学子,此刻都有些同情楚良了。 差距太大,简直是单方面的吊打。 “我再问你,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可是你儒家的主张?”方即墨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继续问道。 “是!”楚良根本没有缓过神来,下意识的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你……你这是断章取义!”楚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爆发了,“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孔老夫子曾经有过详细的解释,绝非你所解读的这般!” “不错,或许我的解读有误,但是,你可知安国君之法,有何不同?” “这……安国君之法,乃是峻法,乱法!”楚良穷途末路,只能负隅顽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方即墨道,“这,便是安国君之法!” 第30章 舌战群儒(三) “不……不……不对!” 楚良还在苦苦挣扎,然而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早已经方寸大乱的他,根本想不到任何能够有力还击的论点,也完全找不到方即墨的破绽。 “不,不对,不是这样……” 楚良摇着头,丑态百出。 此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楚良一回头,整个人的慌乱仿佛瞬间消失。 “兄长……” “楚良,输了就要认。”开口说话之人,乃是楚良的兄长,楚淇。 “兄长,我……” “不必多说,学堂辩论而已,重要的并非是输赢,而是你学到了什么。”楚淇说罢,转过身来,对着台上的方即墨拱手一礼,“愚弟失态,还望先生海涵。” “客气,学术探讨而已,不妨事。”对方姿态放得极低,方即墨自然也不会抓着不放,赢都赢了,别人输得起,自己这个赢家也要拿出应有的气度。 “先生一言,令在下获益匪浅,在下还想请教先生,以先生之见,应当如何解决这种矛盾呢?”楚淇问道。 方即墨微微一愣。 想不到,这个叫楚淇的学子,竟然来了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既然你说有问题,那我便请教你答案,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也只不过是泛泛而谈,做不得数。 都在射程之内! 方即墨表面上陷入沉默,实际上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见方即墨沉默,整个讲堂之内的众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明白楚淇这一问,是将难题抛还给了对方 片刻之后,方即墨抬起头。 “先生已有答案?”楚淇略感讶异。 他浸淫儒家学说多年,深刻的理解儒家学说为何不被诸国君王采纳,他迫切的想要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让儒家走出困境。然而,这个答案他苦思多年,至今仍是一无所获。 方即墨真的可以在片刻之间,便想通其中关窍吗? “我送你四个字,你可自悟。”方即墨开口道。 “哪四个字?”楚淇全神贯注,深怕听漏了一个。 “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简简单单四个字。 楚淇愣住了,他听懂了,却没听明白。 什么叫知行合一?知行合一,又如何解决目前儒家的困境? “知行合一,意指认识事物的道理与实行其事是密不可分的。知是指内心的觉知,对事物的认识;行是指人的实际行动。知是基础、是前提,行是重点、是关键,以知促行、以行促知,做到知行合一。”方即墨解释道,“当今儒家,便是知行不一,以“仁”治国,出发点是好的,但却不切实际,无法推行自然无法实践,这并不算是真正的知,也就谈不上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知行合一……”楚淇不得其解,只是口中仍然呢喃着这四个字。 讲堂内的众人,此刻也都纷纷陷入沉思。 知行合一,四个字,简简单单。 听起来似乎非常容易,但落到实处,却是极为困难。 “先生,我……”楚淇仍是不明,想要追问。 方即墨摆摆手,打断了他。 知行合一,乃是阳明心学的理论。 阳明心学,博大精深,方即墨自己也并不敢说就全然理解,更不敢以自己浅薄的理解为正宗,教授他人。 今日自己讲出知行合一这阳明心学的精要,便已经足够,剩下的,就需要他们自己如王守仁一般“龙场悟道”了。 “楚淇明白了,谢先生点拨。”楚淇深吸一口气,向着方即墨一拜。 此时此刻,他虽然仍不明白其中精要,但知行合一四个字,就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就像是一把钥匙握在了他的手中。至于能不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便完全靠他自己了。 又胜一场! 就算已经讲了一个多时辰,但此刻方即墨自信心爆棚,全然不觉得疲惫。 一群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还有谁?! “先生,在下兵家孙简,请教先生。”有一个学子起身道。 “请讲。”方即墨打起精神道。 “先生方才说,要以雷霆手段,换天下一个长治久安,更说大炎王朝气数已尽,大有改弦更张,改朝换代之意。先生如此说,置我大炎王朝、大炎天子尊严于何处?公理、正义又何在?” “吾方才所言,已经给了阁下答案。”方即墨道,“我鬼谷学派,只为天下。至于你所说大炎王朝的尊严,世间的公理、正义,我来告诉你。”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公理,只在弩炮射程之内!” “嘶~!” 方即墨一语落下,讲堂之内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帮学子,何曾听过如此逆天的言论。尤其是那几个儒家子弟,更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子天生反骨。”二楼,莫离声音低沉道。 “我倒是对他这话甚是喜欢。”公子夏闭着眼,似是在品味方即墨方才所说,“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哈,说得好,说得好!这不正是我离国的完美写照吗?” “我亦有同感,如今天下,实力为尊,我离国能有今时今日,靠的绝非儒门那套仁义道德,长幼尊卑,而是凭实力赢回来的。”身为军人,上将军呈季对此也深信不疑。 “哎。”离相子丹微微一叹,作为一个反战派,他深知离国上下,对此皆是深信不疑,仅凭他一人,完全无法改变什么。更何况,他年事已高,没有多少年可活。只希望老天爷能给自己多一点时间,为离国多攒下一些家底吧。 一旁的莫离,此刻神情凝重,方即墨的出现,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六分兴奋,四分焦虑。 大争之世,虽英杰辈出,但能入莫离之眼者却不多。 方即墨算是一个。 若是将方即墨推荐给离国公,自己定然能够得到不少的功绩。 但那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莫离想要的,是成为离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的,是天下诸侯闻其名而不能寐!他要的,是青史留名名垂千古! 可是,方即墨的横空出世,却在此刻忽然成为了他的绊脚石。 刹那间,莫离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杀机。 第31章 善恶之辨 讲堂中,又有几名学子向方即墨发起了挑战,然而与之前几位学子无异,短短几句话之后便都纷纷败下阵来。方即墨就像是开了无双一样嘎嘎乱杀,名言金句层出不穷。 连败数人之后,一众学子仿佛泄了气,半晌都无一人敢再向方即墨发难。 方即墨端坐讲台之上,目光睥睨。 不是吧,离阳学宫,就这? 一旁的王唐镜此刻也有些激动,他万万想不到,这个方先生竟然生猛至此,愣是凭着一己之力,把整个离阳学宫给干沉默了!离阳学宫自设立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此刻与方即墨共同坐在这讲台之上,他甚至觉得都是一种荣幸! “若是无人再有疑问,那么今日的讲课,就到此为止……” “且慢。” 此时,一个声音响起,台下一众学子顿时眼前一亮,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一衣着服饰华丽到有些夸张的男子,于众人之中起身,向着方即墨拱手。 “名家公孙盘,欲向先生讨教。” 终于来了! 方即墨仍是淡定自若,一旁的景逸却是浑身一紧。 公孙名家,最善擅长诡辩之术,其辩才犀利,不在鬼谷纵横之下! 呵呵,终于刷完小怪,轮到最后的大boss了?方即墨升起一股强大的战意,他倒要看看,能站到最后的,究竟是擅长诡辩的名家,还是他纵横学派! 此刻,讲堂内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二人身上。 名家、鬼谷,皆以口才闻名天下。公孙盘早就想找个机会和鬼谷较量一番。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公孙盘身为名家年青一代最出色的一人,怎会放过。 自讲堂授学开始,公孙盘就一直隐而不发,首先是想看看对方成色,其次,也想要以学宫众人,消耗对手精力,最后,是在等待对方声望达到巅峰。 此时此刻,条件已经成熟,鬼谷学派,名不虚传,杀得学宫众人人仰马翻,他公孙盘站出来将之击败,便可将收割所有的荣誉与声望。 “名家擅辩之名,我亦有所耳闻,请教不敢当,相互探讨而已。”方即墨虽然客气,但语气却是剑拔弩张,“既是探讨,公孙兄不如上台来。” “既然如此,那却之不恭了。”公孙盘说罢,一派从容自信,迈步上台,与方即墨景逸相对而坐。 “既是辩术交流,那么,便请先生出题吧。”公孙盘道。 “客随主便,还是由公孙兄出题吧。”方即墨道。 “先生是客,若是由我出题,怕是有预谋之嫌,这样吧,不如,请在座的学子们出一题,如何?”公孙盘笑道。 “可。”方即墨点头。 “诸位,可有任何人愿意出题?”公孙盘道。 台下一众学子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响应。 出题,看似很难,实际上一点也不简单。 首先,辩题的水平,能够一定程度的反映出出题人的水平。此时此刻,若是提出一个烂辩题,只会贻笑大方。 其次,出的题要有一定的可辩性,一边倒的辩题,根本无法让人尽情的展开辩论。即在理论、事实和逻辑方面没有倾向性。 如此一来,要想在短时间内想出一个好的辩题,当真是一点也不容易。 眼看此刻无人出题,王唐镜顿时犯了难,总不能一直这么干耗下去吧?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由在下来出题吧。” 一个声音从二楼传出,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个羽扇纶巾的男子,自帘幕后信步而出,正是莫离。 “莫先生。”讲堂内,一众学子纷纷起身,对着莫离行礼。 方即墨眼神一凛,这老小子,我就看你出个什么题! “儒门先贤曾言,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从而认定,人性本善。其后数十年,又有大儒认为,人生而有好利,生而有疾恶,生而有耳目之欲。故曰人性本恶。时至今日,依旧众说纷纭,二位不妨以此为题,各自畅言。”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吗?”一旁的离相子丹捋着胡须,不住点头,“确是好题。” “愿听二位高见!” 莫离出题以后,讲堂之内,众人皆是大喜。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方兄,你可有把握?”景逸看了看对面一脸从容的公孙盘,问道。 “呵呵,我倒要看看,巧舌如簧的名家公孙,是否名副其实。”方即墨笑道。 “在下以为,此题甚妙,先生以为如何?”公孙盘很显然是答应了以此为题。 “无不可。”方即墨也点头道。 “好,既然如此,那么请先生先选吧。”公孙盘大方道。 “那么,我便以人性本恶为题吧。”方即墨道。 “?”景逸微微一愣,一脸的错愕。 方即墨为什么不选人性本善?在他看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台下一众学子皆是窃窃私语。 “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以人性本善为题。”公孙盘道,“先生,是你先还是我先?” “公孙兄先吧。” “那么,在下就不客气了。” 公孙盘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众学子开始了他人性本善的立论。 “诸位,常言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世间方才有诸多善行,若是人性本恶,那么请问,这诸多善行又是从何而来?又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何?不正是因为将死之际,一切功名利禄都不再重要,此时此刻,留下的,唯有善念吗?诚然,这世间亦有诸多恶行,但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此乃后天缺乏教化所致。” 公孙盘简单开了一个头,对众人拱手,随即向方即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二人的辩论,此刻正式开始。 “公孙兄说的好,不过,我倒是有些不同的见解,与诸君分享。”方即墨不慌不忙,对方的论点,都在他的射程之内,“公孙兄用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想要借此证明人性本善。但我想说的是,这个比喻其实并不能证明什么。假若当真人性本善,那么世间所有的恶,又是从何而来呢?你所谓的善,又是怎么演化出恶的呢? 公孙兄又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将死之际,我们会意识到生命的短暂和无常,会放下心中的执念和恶意,表现出善良的一面,这同样不能证明什么。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是因为环境的影响,不是因为本性的问题。人生活在复杂的环境中,我们的行为和思想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包括教育、家庭、文化等等。这些因素会影响我们的行为和思想。 人,之所以为万物之长,并非因为其白璧无瑕,完美无缺,而在于,有反思自己的勇气,有判断是非的理性,能够扬善弃恶。为了矫治本性的恶,是以制定律法以平息暴力,规范道德以减少争端。若是人性本善,那么如此多的教化,岂非都是多此一举? 公孙兄不解,若人性本恶,那么善从何来,我来告诉诸位善从何来。 善,从后天教化而来,从世人对善的追求和嘉奖而来。” 第32章 善恶之辨(二) 公孙盘微笑道:“方兄的观点确实很有启发性。首先,在下同意人的行为和思想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包括教育、家庭、文化等等。 方兄说,善,从后天教化而来,从世人对善的追求和嘉奖而来。在下完全同意,因为正是人性本善,我们才会追求善良,试问,若是人性本恶,又为何会追寻善,嘉奖善?方兄此话,岂非是自相矛盾? 将死之际人们表现出善良的一面,这并不是因为意识到生命的短暂和无常而放下恶意。恰恰相反,因为人们在面对死亡时,内心的恐惧和焦虑被释放出来,而善良成为了一种寻求安慰和平静的方式。” 公孙盘顿了顿,继续道:“人,乃万物之长,聚天地之精华为身,人身上的诸多特点,亦反映在天地万物之中。人之本性,观天地万物,可见一斑。自古以来,人便结成部落、族群,久而久之,便产生了国家。在下观察世间所有群居的动物,如狼群、蜂群、蚁群、鸟群,发现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互惠互助。 狼群中的成员会互相帮助捕猎食物,保护领地;蜜蜂会分工合作,采集花蜜并建造蜂巢;蚂蚁会协作工作,组成庞大的蚁群来寻找食物和建立家园;鸟类会形成群体迁徙,以增加生存的机会。 同样地,人类也展现出了互惠互助的行为。无论是在家庭、社区还是社会中,人们都愿意帮助他人,分享资源和知识。这种互助精神不仅体现在物质上,还表现在情感、精神和道德层面。 人们愿意倾听他人的困扰和需求,给予支持和关怀;愿意为天下苍生贡献自己的力量;尊重他人的权益和尊严,追求公平正义。 互惠互助,便是善之本源。在久远到人还未开化之前,人,便已经有了互惠互助的行为,这便足以说明,人性,本善!” 公孙盘见状,嘴角微微勾起,对着方即墨作揖,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 台下不少学子听完都愣住了。 卧槽,话还能这么说? “说得好!” “不愧是名家公孙盘,以如此新颖的观点,一举扭转颓势!” 讲堂内之内掌声雷动,这掌声并非单单献给公孙盘,同样也是献给方即墨的。二人第一轮交手,便已经算是真刀真枪,毫不掩藏的想要将对方干翻在地。公孙盘不愧是名家之后,而方即墨也同样不遑多让。两人一来一回,已经初显高手风范。 “离相以为,此二人何者更胜一筹?”莫离微笑着向身边的离相子丹问道。 “目前来看,双方势均力敌,不过,这种水平的交手,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失误,一旦被对方抓到破绽,就要面对对手暴风骤雨般的进攻。劣势就会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导致落败。”子丹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方即墨的发言中,有一个破绽被公孙盘抓住,以纵横学之能,应当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老夫现在很好奇,这到底是否方小子故意为之?” “是否故意为之,我们往下接着听便知道了。”莫离笑道。 方即墨深吸了一口气,这公孙名家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种奇奇怪怪的论点都能让他说的如此有理有据,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雄辩之才。 此刻,讲堂内大部分学子相比方即墨,更加赞成公孙盘的观点。人性本善,这一观点在众人心中本就占据着上风。方即墨选择人性本恶,一开始就落入下风,此刻被公孙盘压制,更是下风中的下风,若是他不能在接下来的发言中逆风翻盘,那么一次辩论,毫无疑问就是他输了。 “公孙兄的论点,果然精辟。”轮到方即墨了,“公孙兄说人性本善,因为互惠互助,是善之本源。那么,可以说狼群、蜂群、蚁群、鸟群,便是善了吗?我以为,恰恰相反,这,正是恶之体现。” “愿闻其详!”公孙盘脸皮一跳,心道不妙。 他原本以为,自己方才的发言已经完全击垮了对方,但见对方如此淡定,显然自己的观点早在对方意料之中。 这不应该,明明是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漏洞,他怎能如此淡定? 难道…… 公孙盘心脏狂跳,瞳孔骤缩。 中招的莫非是自己?! “狼群、蜂群,为何要互惠互助?一个字,贪,贪生。虎、熊强大,不愿与其他同类分享领地与食物,亦是贪生。若公孙兄认为,互惠互助,乃是善之本源,那么我以为,贪,便是人性恶之本源。看看你们四周,因为贪图美色,所以强抢妇女;因为贪图家财,所以兄弟阋墙;士大夫贪婪,所以欺世盗名;君主贪婪,所以逐鹿天下。世间一切恶的根源,皆可谓之贪,所以,人性本贪,所以,人性本恶!” “嘶~!” 方即墨话语落下,整个讲堂之内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好家伙,这是什么神仙打架? 你们两个家伙都开始不讲人话了是吧? “方才我说,善,从后天教化而来,从世人对善的追求和嘉奖而来。公孙兄问我,若是人性本恶,又为何会追寻善,嘉奖善,这岂非是自相矛盾? 我现在来告诉你这是为何,因为贪! 诸位可有想过,若是将一群恶人关在一片小天地中,会发生什么? 首先,他们会互相厮杀,一段时间以后,强大的个体会组成团体,这个时候,阶级诞生了。随后,这个阶级会为了更好的统治,保护自己的地位,而制定规则,此刻,秩序诞生了。秩序诞生以后,继续为恶者,会被清除,统治阶级会开始宣扬善,而人们因为秩序带来的稳定,也对善愈发认可,因此,善,才成为了主流。 由此推之,并非是人性本善,所以人们才追逐善,认可善,而是唯有善才能给人带来秩序,带来美好,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贪。 因为贪,所以想要得到更多,因为想要得到更多,所以追求善,嘉奖善。人追求善,并非是因为本性善,恰恰是因为我们本性贪,本性恶!” “……” 方即墨说罢,整个讲堂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陷入方即墨所描绘的世界中,大脑仿佛宕机一般,宛如雕像呆立不动。整个讲堂之内一片死寂,众人呆头鹅般你眼望我眼。 善,竟然是出于恶。 这种匪夷所思的言论,今日之前,众人从来没有想过。 莫离端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离相胡须捋到一半,公子夏与上将军呈季此刻瞪大了双眼。公孙盘双拳紧攥,指甲深深的嵌入掌中,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 半晌之后,王唐镜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公孙盘,以目光向他询问,看他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后者牙关紧咬,想说些什么,却是脑子一片空白。 方即墨的话,太有颠覆性,而且逻辑闭环,他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大意了。 自己竟然中了对方的诡计,自己怎如此愚蠢! 二人论战,除了要守住自己的论点外,还要击破对方的。如今方即墨利用自己先前所卖的一个破绽,将公孙盘的论点击破,同时完成了自己论点的逻辑闭环。公孙盘此刻就算是重新立论,也已经落了下乘,更何况他此刻心神已乱,完全无法找到对方的漏洞加以攻击。 这一战,胜负已定,公孙盘,败。 第33章 无人问津 “咳咳,公孙先生,公孙先生?”王唐镜见公孙盘不语,只能干咳两声,提醒道。 公孙盘长叹一声,拱手道:“方兄高论,在下佩服。” 此话一出,讲堂之内顿时又炸开了锅。 公孙盘,竟然认输了?! 那个靠嘴巴吃饭,凡事都要杠上一杠的公孙盘,竟然也会认输? “公孙兄客气了。”方即墨微微一笑,悬着的心也总算是可以放下。 其实,辩论到了此刻,他差不多也黔驴技穷,公孙盘若是继续跟他刚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整出新的活儿来忽悠对方。 “鬼谷纵横之能,在下今日见识了。不过,来日方长,将来,在下势必会找机会在与方兄较技。”公孙盘说罢,再度拱手。 原本打算收割对方,想不到到头来,自己反成了对方的踏脚石,公孙盘再没有脸面待下去,起身大步流星的径直走出讲堂。 “方兄霸气!” “鬼谷无敌!” “纵横威武!” 在呈少的鼓动下,早就安排好的众兄弟连忙起身捧场,一个个脸上满是自得之色,仿佛赢得人是他们自己,他们也是鬼谷的一员般。 在呈少众人的带动下,讲堂内不少学子亦起身拍手,为方即墨喝彩,一时间,掌声如雷,经久不衰。 “不愧是鬼谷之人,连公孙名家都败下阵来,此子之才,绝不在传闻之下。我离国若是能得此人,实在是万幸。”离相捋着胡须,一脸欣赏之色。 “上将军之子,似乎与这位方先生颇为熟络……”公子夏在一旁,不动声色道。 “犬子却与方先生有些交情。”上将军呈季此刻非常满意呈少的表现。 “如此,那便要恭喜上将军了,若是呈少能够为我离国拉拢这方先生,我定会禀明君父。”公子夏一脸喜色的向上将军示好道。 “那便先谢过公子了。”上将军亦颇为自得。 此时的方即墨,已然成为整个离阳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二楼的离阳权贵们,心中都盘算着到底该如何接近和拉拢这位舌战群儒的不世之才。 唯有莫离,脸上虽洋溢着笑容,眼神却是冰冷无情,隐隐透着一股杀意。 方即墨似有感知般,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二楼莫离众人所在。 两人目光交汇。 方即墨虎躯一震,但很快便又反应过来,面露微笑,向着离相等人恭敬一礼。 “今日授课到此为止,希望各位好好总结,不要白白浪费今日所见所闻。请。”王唐镜对众学子道。 “谢先生指点。”诸位学子对着方即墨一礼。 方即墨起身,将景逸拉到一旁:“此地不宜久留。” “发生何事?”景逸不知道方即墨葫芦里卖什么药,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要离开学宫? “回去再说。” 方即墨不敢耽搁,与景逸从偏门离开。一路上,将自己对莫离的猜测告诉景逸。 “也就是说,那位莫客卿,极有可能因为你的出现,挡了他的仕途而对你下杀手?”景逸恍然大悟。 二人正说着,呈少又蹦又跳,一脸亢奋的跑了过来:“方兄今日,可太给本少长脸了!” 方即墨眼珠一转,心道来的正好。 以呈少在离阳的人脉资本,要想找个地方安身,简直不要太简单。 “方兄想要搬出离阳学宫?此事简单。”呈少拍拍胸脯,保证道,“城北有一处名为步云香榭的所在,环境清幽,非文人雅士不接待,以方兄现在的名声,应当没有问题,此事我来安排,保管方兄满意。” 说罢,蹦蹦跳跳的去了。 方即墨与景逸连忙收拾行李,片刻不敢耽误的离开了学宫。 送走了离相等人,莫离方才接到下属来报,方、景二人,竟已离开。 走得好快! 莫离神色微沉。 此子不除,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 宁国使馆内。 公子昭眉头紧皱,听着身后下属的报告。 “公子,诸侯的使者都已经收到了我们的拜帖,但……”下属话说到一半,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竟然一个也没有吗?公子昭心情烦躁至极。 他此番来到离阳,除了要应对离国的刁难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与诸侯的使者见面,达成同盟协议。 但此时此刻,天下皆知离国欲对宁国动手,没有任何一国敢冒着开罪离国的风险与公子昭见面,更遑论商讨结盟之事。 无法为宁国拉拢到盟友,一旦两国开战,离国又占据大义,非常有可能导致北方的渊国和南方的南晋同时对宁国出兵。到时候宁国三面受敌,形势危如累卵。 公子昭焦虑不安,怀疑自己是否行差踏错。 那日在醉春楼,虽然自己借助对方一剑,称病不出,没给离国找自己麻烦的机会,但也让诸侯使者看清了离国对宁国的态度,更加不敢与自己往来。 “方先生现在何处?”公子昭无奈问道。 “方先生今日与学宫学子论辩之后,便搬离了学宫,现在离阳城北名为步云香榭的地方。” “备马。” 公子昭乔装一番,又在城中绕了数圈,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前往城北找寻方即墨。 此刻的方即墨正在步云香榭,却是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道门高人,恒山寂怀真。 寂怀真的到来,瞬间便让方即墨有了一丝安全感。 试问,谁能在天下第一剑的手下刺杀自己?莫离那老小子若是敢派人来,那必是有来无回。 “你的功力倒是长进不少。” 寂怀真右手搭在方即墨的脉搏之上,感受到对方体内那一丝丝的真气,虽然此刻尚弱,但比起之前,已经强上许多。估摸着再有一段时间,便可算是登堂入室,踏入第一境。 方即墨听罢,面露喜色。 修炼一个多月,总算是有了成果。 “能打几个景逸?”方即墨好奇道。 “景逸一个打你十个还有余。”寂怀真摇头,“而且在未来几年之内,你们之间的差距将会越来越大。” “这是为何?!”方即墨听罢,顿时失色。 景逸那小子虽然是天才,但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废吧? “你修炼的是内功,道门内功,讲究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虽然进展缓慢,但后劲足,即便将来你六七十岁了,内力真气依旧不会衰退。景逸乃是兵家体修,精进迅猛,年轻的时候增速最快,但三十岁后,身体机能就会开始下降,每日都需要进行至少一个时辰的体修修炼,方才可以维持境界不跌,六十岁以后,境界的跌落便无可避免。” 方即墨听得不由浑身一震,果然,要想变得强大,并无捷径可走。 第34章 联姻 “有人来了。” 寂怀真收回手,五境巅峰的他,五感远比寻常人灵敏。 方即墨好奇的瞟了他一眼,既然有人来了,寂怀真为何不回避? “来者是公子昭?” 寂怀真点头。 方即墨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片刻后,经过乔装打扮的公子昭,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方即墨的堂屋之内。 方即墨打量着眼前的公子昭,此刻哪里还有一点贵族的气质,完全与寻常农人没有任何区别。 “公子此来,是为何事?”房间里只剩下寂怀真、方即墨与公子昭三人,都是自己人,方即墨直接问道。 “为结盟之事而来。”公子昭说道。 离国之所以胆敢欺压宁国,不过是仗着自己势大。若是公子昭能趁着此番机会,为宁国争取到至少一位盟友,届时,离国首尾难顾,就算要攻打宁国,也势必无法尽全力,宁国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甚至一举终结这个离国称霸的时代! “公子可否说说自己的想法?”方即墨开口问道。 结盟的确是个好想法,但挑选盟友却是一门学问。 离国强大,如今更是欲对宁国用兵,此时此刻,敢同你结盟的人又有多少呢? 再有,结盟固然可以牵制离国,但若是说如此就能终结离国的霸主地位,那就属实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如今的离国兵强马壮,经济上繁荣昌盛,几乎没有短板。宁国变法二十年,虽然在实力上突飞猛进,但距离离国也仍有不小的差距。 若是离国兴兵来伐,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宁国,或许能与离国拼个五五开,但若是宁国主动出兵攻打离国,届时优势逆转,宁国胜算不足一成。 不过,这些话,暂时不必同他讲。 方即墨倒是有些好奇,这位二公子,会如何挑选盟友。 “我看二公子已然胸有成竹,想必是早有腹案了。”方即墨笑道。 “渊国、南晋,与我宁国接壤,我欲与之结盟。如此一来,若是离国来攻,便可成掎角之势,能够快速驰援。当然,我这点浅薄的伎俩,在鬼谷纵横面前卖弄,实在是班门弄斧,此刻虽有所想,却不知该如何着手,也正想请教先生。”公子昭的态度诚恳道。 鬼谷传人,声名在外,但盛名之下,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其实难副,终究还是得考量一番才行。鬼谷学派,以纵横捭阖之术闻名天下,公子昭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考察一下方即墨的能力,也顺便为自己求得一副良策。 公子昭说完,方即墨却是呵呵一笑。 这二公子虽然有几分天资,却还是太过稚嫩。而且,竟然想从自己这里白嫖邦交之策,简直令人发指! 从来都是我方即墨白嫖,还从未有人能从我这里白嫖! 对于对方这种白嫖的行为,方即墨内心是抵触的。不过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毕竟二公子给他的印象还算不错,表现得足够谦逊,给他一点指点,向对方展示自己的才能,亦无不可。 “当今天下,诸侯并起,除离国外,有宁、渊、祁、梁、卫、韩、晋等,其中,渊、南晋与宁国接壤,皆有并吞宁国之心,纵使与之结盟,亦不过是表面之盟,一旦离国刀兵起,指望他们是万万不行的。除祁国外,其余诸国要么弱小,依附于离国,要么隔着千山万水,与之结盟毫无意义。” 方即墨滔滔不绝,说到此处,却是略微停顿了一下。 公子昭心神一震,方即墨一番话,简直令他茅塞顿开。 “祁国,乃当今天下第二大国,军力仅次于离国,离国对其可谓是千防万防,驻扎在北面的公子夏的军团,一大半都是在提防着祁国。”方即墨继续道,“所以,祁国欲取而代之,两国早晚必有一战,绝无盟好的可能,一旦离国对宁国动手,祁国若是放任不管,便是任由离国做大做强,那么下一个挨刀子的,必然就是他们自己。” “所以,祁国是最好的盟友,也唯有他们,可能在宁国遭难之际,对离国出手!”公子昭听罢,再难掩兴奋之色。眼前仿佛出现一条大道,通往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公子不必高兴的太早。”方即墨嘴角勾起,“方才方某所说,祁国也必然能够想到。他们现在是宁国唯一的选择,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是宁国上门请求结盟,对方必然狮子大开口,我想问二公子,可已经准备好了谈判的筹码?” 方即墨一派悠然,仅仅一句话,便将公子昭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是了,筹码。 对方此刻对于自己的拜帖视而不见,不外乎就是想要自抬身价,逼得自己提高筹码。现在虽然知道对方也有结盟之意,但却只能任由对方坐地起价,狠狠敲上一笔。 可是,如今自己手中的资源有限,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够给祁国的呢? 想吧,好好想吧,自己唯一拿得出手手的东西。 方即墨看着公子昭一脸沉思,时不时露出迷茫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愈发不加掩饰。 寂怀真见状,微微摇头。 完了。 这位二公子,怕是被方即墨卖了。 “还请方先生为云昭指点迷津。”片刻后,公子昭总算是放弃了。 “呵呵,好说。”方即墨笑道,“二公子最有力的筹码,便是二公子自己。” “我自己?”云二公子微微一愣。 “联姻。” 噗! 公子昭喝到一半的茶水瞬间喷了方即墨一脸。 “这……此事,还需君父做主,我不能妄自决断。” “这是自然,只不过,宁国国都距离离阳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怕是要耽搁两个月,二公子以为,自己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吗?”方即墨道。 “这……”云二公子无话可答。 “也罢,婚姻大事,尤其是云二公子您这样身份尊贵之人,确实不能儿戏,二公子请好生思量,方某便不留二公子了。” 方即墨以退为进,若是公子昭连这点牺牲都舍不得,那他就没有资格去做宁国之主,也更没有资格问鼎天下。 公子昭眉头紧皱,虽然他早就知道,要想与长公子争夺储君之位,这一路并不好走,牺牲无可避免。但真正轮到自己了,依旧让他犹豫不决。 片刻后,公子昭眉心舒展,显是已经做出决定。 “为了宁国,我不惜一切代价……” 方即墨不疾不徐,将一杯茶推至公子昭身前,打断了公子昭的话,后者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既然如此,那么公子放心,在下已有对策。” “哦?快说来听听!”公子昭大喜。 “大炎天子,何时能够抵达离阳?”方即墨不答反问道。 “今日收到的消息,大概明日就能抵达。”公子昭不明白方即墨问这个做什么。 “等大炎天子抵达了离阳,方某自有办法在那之前,公子请稍安勿躁,回去静候即可。” “方先生真有办法?” 方即墨扭头看向寂怀真:“此事还需寂前辈相助。” 寂怀真眉毛一挑,想不到此事竟然与自己有关。 公子昭看向寂怀真,不敢出声,寂怀真是宁国公的师兄,是他的长辈,他可不敢也不能随意指使。 片刻后,寂怀真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公子昭为了此事,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搭上了,他身为宁国公的使者,做点小事儿,也是应该的。 “好,既然寂前辈点头,那么此事便包在方某身上。” “方先生……” 公子昭还想说什么,方即墨却是做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姿势,任凭他如何追问,也只是默然不语。 公子昭无奈,只能回去使馆等候消息。 寂怀真确认公子昭离开后,方才向方即墨开口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到时候,前辈自然知道。” 第35章 天子莅临 一夜大雨之后,滂沱冲刷掉石板路上的灰尘与泥泞,令整个离阳在此刻一尘不染。旭日升起,七彩云霞漫天。 方即墨与景逸再度起了个大早,出现在了离阳街头。此时此刻,离阳城中百姓人头攒动,万人空巷。 好大的场面! 方即墨自来到离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不过这也难怪,普天之下,在这离阳能够有如此大排场之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离国公。 另一个是天子。 离王虽然难得一见,但只要是生活在这离阳城中,多少还是见过一两次的。 但天子就不同了,对于离国百姓而言,大炎天子那就是传说中的人物,如同神仙一般高高在上。今日能够一睹天容,将来在子孙后代面前,那都是可以吹嘘的资本。 不多时,方即墨与景逸便随着人流来到了离阳城南门外。 天子洛邑位于离国南面,天子来离阳,自然是从南门而入。此刻,南门外,一众离国大臣、各路诸侯的使臣,早已经在此等候。 二人寻了一个阴凉的所在,远远的看着,景逸的眼中闪着精芒,显得有些兴奋。 “老景,你在激动啥?”方即墨看着对方一脸亢奋的样子,鄙夷道。 “能够瞻仰天子容颜,自然是比较兴奋。”景逸答道。 “切,有什么不同,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耳朵。”方即墨不屑一顾道,“所谓的大炎天子,如今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天子罢了。” “方兄慎言。”景逸皱着眉头,推了他一把。 虽然方即墨说的是事实,但天子仍然是台面上诸侯之主,平日里随便你怎么说,无人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今日天子亲临,冷甲精骑随行护卫,若是口出这等大不敬之语,说不得冷甲精骑就要将这没什么背景的小子立时斩于刀下。 方即墨呵呵一笑,也不与景逸计较,目光扫去,将南门外的诸位大臣和使臣尽收眼底。 离国的队伍中,站在最前方的,是离国国相子丹与长公子公子夏,随后是上将军呈季与其余的大臣。令方即墨有些意外的是,上将军呈季之子呈少,此刻竟然是站在了公子夏的身后。 孺子可教。 方即墨嘴角勾起,这位呈少将军,办事效率当真可以,这才多久,就抱上了公子夏的大腿。 只是,离国客卿莫离,此刻却未出现在离国众臣之中。按照他客卿的身份,是有资格也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更何况他还与公子夏交好。 看来,这位离国客卿也与方即墨一样,根本就没把所谓的大炎天子放在眼中。 离国众臣的两边,是来自其他诸侯国的使臣。此番离国是打着为天子贺寿的名义邀请诸侯国,纵使如宁国这般与离国有着世仇的国家,也依旧派了使臣前来,也让这一次诸侯国的人到的空前的齐整。 北方渊国的使者,是渊国的武安君文清。此人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年近六十。虽然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天下无人不知,渊国武安君文清,年轻时也是名震一时的猛将。曾经率领着渊国骑兵,横扫北方草原,打的游牧民族至今不敢南下。 他那一双眼睛射出如电的精芒,普通人与之对视,皆会感到心头一震,随即便被其周身不自觉溢出的杀伐之气所震慑。 “武安君文清,绝非易与之辈。”方即墨绝不会因为那文清是个老头,便小看了他。相反,却让他更加重视与慎重。 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这文清自尸山血海中杀出,临老了,更是变得老奸巨猾,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若是小看对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代表祁国来的,是祁国王室成员,泰昌君田猛。虽然此人名字里有个猛字,看起来,却是一点也不猛,甚至比起普通人都略显瘦弱,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不过,能被祁王委以重任,此人亦同样不可小觑。 田猛身边,便是宁国的使者,公子昭与另一个初次见面的官员洪钟。那人看起来气质普通,远比不上公子昭,恭恭敬敬的站在公子昭身后,能不出头便不出头,能不说话便不说话,低调的令人发指。 反观公子昭,自从与方即墨一谈后,脑中的思路都清晰了许多。此刻再看祁国使者田猛,顿时两眼放光。就像是黄鼠狼见了鸡,色狼见了妙龄美女一样。 太沉不住气了,方即墨见了直摇头。 如此表情,全都写在了脸上,别人看了,还会不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也幸好此刻气氛凝重,在场的人都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算是让他逃过一劫。 就在方即墨一一观察着诸国使臣的时候,远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名白衣的骑士,纵马扬鞭而来。 那白衣骑士,连同战马皆披着银白色的铠甲,身后白色披风猎猎作响,在朝阳的映射下,闪烁着冷冷寒光。 “是大炎天子的冷甲精骑!”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开口喊道。 众人一听,纷纷一肃。 冷甲精骑,是守护洛邑的骑兵团,是皇权的象征。有冷甲精骑的地方,便有天子! “一刻钟!” 那名冷甲精纵马来到南门百官面前,也不下马,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调转马头,向着远方奔去。 一刻钟! 众人听了,立刻就明白了。 一刻钟后,大炎天子即将抵达离阳南门! 众人连忙整理了一下衣着,负责迎接的队伍此刻也摆开了架势。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不一会儿,便见远方一支队伍缓缓而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数名冷甲精骑,随后,数以百计的步兵,身披战甲,步伐统一,向着离阳迈步而来。 而在队伍中央有一车辇,车前六匹黑色骏马,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宝石珍珠;雕刻有龙凤图案,尽显皇家的尊贵豪华气派,一下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天子龙辇! “来了!”众人凝神屏息。 在数名冷甲精骑的护送下,龙辇来到众人前,一只手,掀开了帘幕…… 第36章 图穷匕见 “拜见天子!”一名冷甲精骑见龙辇帘幕被掀开,放声道。 “臣等拜见大炎天子!”众人见状,连忙向着那龙辇中人纷纷跪拜。 整个离阳南门外,齐刷刷的跪下一片。 就连远处的景逸,也向着那龙辇方向跪了下去。 可是方即墨没有跪。 他不仅没有跪,脸上还带着三分讥笑,三分不屑。 “方兄?”景逸扭过头,神情愕然。 他早就知道方即墨这人恃才,仿佛这天地间可能根本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但他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桀骜不驯,连天子也不跪拜。 这也就是二人所在之处偏僻,无人见到,否则,仅是这一条不敬天子,便是重罪。 “老景,你看那车中人。”方即墨见他看向自己,伸出食指,指向龙辇之中。 景逸循着他给出的方向看去,只见龙辇帘幕掀开,一雍容华贵之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何特别之处?”方即墨问道。 “年纪五六十许,身材算是高大,头发花白,手腕纤细,手背青筋暴起,神态倨傲,浑身上下散发出上位者的气息。”景逸答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方即墨道,“你看那老头儿,与我们有什么区别?不还是一张嘴巴、一个鼻子两个眼儿,什么狗屁天子,不过是一个有钱的老头儿罢了。” “方兄慎言!”景逸没想到他竟然出此大不敬之言,立刻打断了对方,免得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方即墨笑了笑,未再说话,只是目光如水的看着远处。 龙辇之上,大炎天子双手一摊,对众人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得到天子许可,众人方才起身。 炎天子此刻一次看过去,不由得眉头一皱。 “离国公何在?” 此话一出,身为国相的子丹顿时心头一紧。 作为离国公,此刻理应在场迎接天子圣驾,可不知什么原因,离国公此时此刻也未出现,自己已经派了好多人去请,可到现在,一个人都没回来。 离国公是故意的。 子丹心头一凉,不知该如何回答。周遭诸国使臣、士大夫们此刻脸上的神情也都变得凝重起来。 大炎王朝虽然衰落,各路诸侯的心思早已经人尽皆知。但至少表面上,大家依然臣服于大炎天子,天下,依旧是天子的天下。 离国公身为一方诸侯,此刻不行臣下之礼,便是将这一切公然的摆上了台面,突破了最后的底线。 “陛下息怒,离国公昨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所以今日未能前来。臣临行之际,离国公千叮万嘱,让臣向陛下请罪。”子丹见情况不妙,连忙大声道。 “哼。” 如此拙劣的借口,炎天子岂会看不穿。那离国公春秋鼎盛,区区风寒,怎能奈何得了他?终是见自己老了,大炎王朝不复昔日强盛了,再不将自己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了! “陛下,臣已经安排好了行辕,为陛下接风洗尘,请陛下随我等前往。”子丹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连忙岔开话题,对着身后的仪仗做了个手势。 此刻,恢弘庄重的乐音响起,人群分开,让出一条道来。炎天子见状,也只能顺坡下驴,强行咽下这口恶气。 此时此刻,炎天子的心中方才有了一丝悔意,他,或许真的不该来。临行之际,并非没有人劝他。但一来洛邑财政,皆需仰赖离国,二来,这恐怕也是他此生最后的辉煌,若是不来,怕是要抱憾终身。 车轮滚动,六匹骏马开路,龙辇缓缓驶入离阳城。城中百姓分列道路两旁,纷纷跪拜。 子丹见此情景,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今日都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只要将天子安全的带至行辕,那么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就算拼上自己这条老命,也一定要劝阻离国公的大逆不道之举。 天子行辕,就在离阳宫旁,是整个离阳城内地势最高的所在,作为天子行辕,最为合适。 众人随着龙辇一路来到行辕外,在几位侍者的搀扶下,炎天子步下龙辇,来到了长长的阶梯下端。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发出阵阵骚乱,炎天子微感诧异,抬头看去。 只见那长长的阶梯的顶端,一道人影,背光而立。阴影遮盖了他的面容,却更加凸显了他高大伟岸的身躯。 那人就那般站在阶梯的顶端,腰间挎着长剑,手握剑柄,犹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众生。 子丹见状,顿时脸色再变。 那站在阶梯顶端之人,不是他口中偶染风寒的离国公又是何人? 炎天子的脸色此刻更加难看。 身为天子,高高在上,从来都是他俯视众人,此刻,竟有人胆敢站在他的头顶! 炎天子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身后两名冷甲精骑连忙上前扶稳。老天子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 “好,好,好!” 炎天子声音发颤,连声喊出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如同一记重锤锤在子丹的心口。 “寡人倒要看看,这天下,是否还是我大炎王朝的天下!” 说罢,炎天子甩开两名侍卫的手,迈出步子,倔强的踏上阶梯,向着长阶顶端走去。 一步一步,炎天子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顶端的离国公,若是目光能够杀人,此刻的离国公早已经千刀万剐。 可是长阶顶端的离国公,目光冰冷,面色如常,宛若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眼见这炎天子逐步来到自己身前,离国公横移一步,让出一条道来。 见此情景,子丹微微松了一口气,离国公总算是没有将事情做绝。庆幸,庆幸。 此时只见离国公握剑的手缓缓松开向前伸出,竟是欲搀扶天子。 炎天子被他这么一弄,顿时也有些愣了,他完全搞不清楚离国公在想些什么。 离国公看向天子的目光依旧平静,伸出的手便这么悬在半空,强大的气场,竟是震慑得大炎天子不得不伸出手来,心甘情愿的让他搀扶。 离国公一把捏住天子的手臂,强大的握力,捏得炎天子脸皮狠狠一抽,却又强行忍下,没有叫出声来。 尊严。 此事关乎皇家尊严,他身为天子,决不能认输。 在离国公的搀扶下,二人并肩而行,缓缓向着行辕深处走去。没有人听到二人之间的对话,众人只见那大炎天子的身体在某个时刻狠狠的一颤…… 第37章 天下第一刀 眼见天子与离国公消失在视野之中,众人方才回过神来。此时,一队冷甲精骑踏步上前,欲拾级而上。 不料,这队冷甲精骑的头领刚刚踏上台阶,便见一众身披离国铠甲的军士一字排开,站在了他的面前,拦住去路。 “闪开。”那冷甲精骑头领厉声呵斥道。 那被呵斥的离国军士面无表情,如石头般一动不动。 “你耳朵聋了?”冷甲精骑的头领见状,踏前一步怒道。 咵、咵! 就在那冷甲精骑头领靠近之际,离国军士动了,他们步伐统一的同时踏前一步,举盾,架枪,摆出防御姿态。 那头领见状也是一愣。 冷甲精骑,自大炎王朝创立之初,便是大炎天子的贴身护卫军团。多年来高高在上,从来只尊天子号令,除天子外的任何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然而此时此刻,离国,一群普通的军士,竟然敢对他们刀兵相向。 “放肆,知道我们是谁吗?敢冲着我们亮兵器?”那头领双拳紧攥,再度踏前一步。 “奉我王令,护卫天子行辕,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违令者,杀!”离国军士警告道。 “护卫天子行辕?”头领气极反笑,“天子的安全,一向是我冷甲精骑负责,不需要离国操心,让开!” “我奉王令行事,速速退下,否则,杀!” 随着杀声落下,一众离国军士举盾架矛向前踏出一步,锋锐的矛枪闪烁着寒芒,整个场面的气氛瞬间冷冽起来。 “离相,你们离国,这是要公然挟持天子吗?”冷甲精骑的头领面色一沉,转身对离相子丹喝道。 “误会,都是误会!”子丹急的额头冒汗。 离国公这一手,乃是瞒着他进行的,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自然也就没有准备。 “误会?如今离国这架势,摆明了是要挟持天子,离相竟然还说是误会,你看看那军士的长矛,这是误会?”一旁,早有不满的渊国使者,武安君文清冷声道。 “武安君,话不能这么说,挟持天子,那可是大罪啊。”子丹连忙辩解道。 “既然是误会,那便请离相快些撤了这些军士,让冷甲精骑接手。”公子昭见状,连忙接话道。 “这……”子丹回头看向那群离国军士,面露难色。 他虽然是一国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偏偏安排这队军士的人,正是地位在他之上的离国公。不用想也知道,这队离国军士,他必然是指挥不动的。 “诸位言重了。”此时,公子夏一脸微笑的站了出来,“这里不仅仅是天子行辕,今后一段时间,君父也会在此处与天子同吃同住,这队离国军士,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天子,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我王。” 公子夏,乃天下名将,他一出面,整个局面立刻就被他震住。莫说在场的文官,便是那冷甲精骑头领,在公子夏面前也没有嚣张的资本。恐怕,也就只有曾经同样率领过千军万马的武安君文清,此刻方才能扛得住公子夏的气势威压。 然而,此刻的武安君文清却是忽然不再开口,任凭公子夏接管了整个局面。 “冷甲精骑,护卫天子,乃是本分,所以,这行辕的外围,便交给冷甲精骑护卫吧,如此一来,两层守卫,各司其职,天子与我王安全,无虞矣。”公子夏对那头领道。 “冷甲精骑,只听天子号令,公子夏,你莫以为你是离国公子,便能对我冷甲精骑颐指气使。”那头领身后,一名冷甲精骑对于公子夏大声呵斥道,言语中没有半点尊敬,直呼其名道。 “是吗?”公子夏眼神一冷,随即,众人便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一名冷甲精骑的手臂瞬间飞起,鲜血喷涌如泉,将那冷甲精骑一身铠甲染得血红。 “啊!” 那名冷甲精骑一声惨叫,捂着手臂倒地哀嚎,声嘶力竭,奋力挣扎的样子,看得在场众人心惊肉跳,纷纷惊走退避,乱作一团。 什么人?竟敢对冷甲精骑动手? 众人惊诧之际,只见离国军士之中,一人昂首踏步而出。 此人身高八尺,一脸络腮胡须,右手反握一柄厚重大刀,浑身上下,杀意凛然。 “这里是离国,一切离国说了算,诸位还请入乡随俗,若有任何不满,天子寿宴之上,皆可向天子和我王上奏,这笔账,算在我岳无极的头上,谁不服,现在便站出来。”那持刀的男子掏出一方手巾,将刀上的血迹擦干,收回鞘中。 “岳无极?!” “霸刀岳无极?!” “天下第一刀?!” 众人听到岳无极的名字,顿时神色大变。 岳无极,与寂怀真齐名的天下第一刀者,也是离国第一高手。此人虽是江湖人士,但创立霸刀门却是深得离国公重用,为离国公甘效死命。有他出手,在场众人谁敢造次? “岳无极!你竟敢对冷甲精骑动手!”那名冷甲精骑的头领见自己的手下受伤,顿时大怒。 身后一众冷甲精骑见状,纷纷踏前一步,拔出腰间战刃,行辕外的氛围,登时剑拔弩张。 诸侯使者以及百官此刻纷纷后退一步,他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这岳无极可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那可是真正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狠人。离国的霸道,有一半都是这位岳无极杀出来的。 “诸位可想好了,如今离国公正在行辕中,诸位此刻若是要强闯,那便是意图行刺,到时候,我怕你们这一千冷甲精骑,出不了离阳!”岳无极面对一众冷甲精骑的刀刃,面不改色,谈笑自若。 “……”那冷甲精骑的头领神色凝重,举起的手,却是迟迟没有落下。 “今日天子远道而来,长途跋涉,诸位一大早就在此等候,想必也累了,此间事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十日之后,便是天子寿宴,届时,再来拜见天子不迟。”公子夏见对方犹豫,立刻顺水推舟。 十日? 也就是说,这十天之内,谁也别想见到天子? 诸侯使者彼此之间对视一眼,离国这般做法,其心中所想,早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这位将军,此处毕竟是离国,还请收了兵刃吧。”一旁,武安君文清冷声道。 武安君开口,那头领便顺坡下驴,令众人收了兵刃,只在行辕外围设防。 “多谢武安君。”公子夏对文清拱手道。 “后生可畏。”武安君文清打量着公子夏道。 “过奖。”公子夏对文清拱拱手。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祁国使者田猛一甩衣袖,转身离开的同时,公子昭对了一个眼神。 公子昭心中微微一喜,连忙也请辞离去。 天子之事,已成定局,众人无奈,各自散去。 远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方即墨与景逸将一切看在眼里,同时陷入了沉默。 那岳无极果然是个狠人,冷甲精骑的头领,他说杀便杀,完全没有任何对天子的敬畏。 第38章 夜探行辕 “老景,岳无极这号人物你了解吗?”方即墨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天下,除了天下第一剑寂怀真以外,尚且还有一个天下第一刀岳无极。 不知还会不会有天下第一枪?天下第一掌? “听过。”景逸介绍道,“离国的霸道,不仅仅在战场,也在江湖,岳无极就是离国公的一口刀,离国公不方便出面杀的人,由他来杀。” 方即墨不由得想起了莫离。 幸好自己这边有个寂怀真还能顶一顶,否则,若是莫离说动了离国公,派这岳无极来杀自己,试问谁能挡得住?? 按照景逸所说,这岳无极平日里因为有离国公在背后支持,霸道至极,修炼的是至阳至刚的内功,刀法更是大开大合,霸道非常。修为至少也是踏入五境的强者。普天之下,能与之一战的,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后生晚辈,能接他一刀便足以自豪。 方即墨听得额头汗水直冒。这个犹如忽然间窜出来的霸道岳无极,令他本已经做好的计划平白无故多了一道阻碍。 “照你猜测,寂怀真前辈和这个岳无极,谁比较厉害?”方即墨忐忑不安道。 若是连寂怀真也赢不了岳无极,他们就可以收拾铺盖,早日溜之大吉了。 景逸摇摇头。 他虽然比方即墨多一些江湖常识,但如寂怀真、岳无极这一级数高手的能为,完全不是他能测度的。这两人成名江湖已久,一个是天下第一剑,一个是天下第一刀,若非二人真刀真枪的打一次,恐怕谁也无法预料二人究竟孰强孰弱。 回到步云香榭,寂怀真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大炎天子了?”寂怀真仍旧是一派淡然。 方、景二人点头。 “前辈可曾听说过霸刀岳无极这人的名讳?”方即墨怀着忐忑的心情问道。 此事实在是关乎太大。 寂怀真点头,显是对霸刀岳无极此人极为了解。 “霸刀岳无极,五境之上的强者,武学至刚至阳,刀法大开大合,于刀道之上造诣不俗。当年刚踏入江湖,便挑战当时的天下第一刀者,结果只出了三刀,对方便身首异处。” 寂怀真平淡无波的讲述着关于霸刀岳无极当年的故事,方即墨与景逸二人越听越是心惊。 这岳无极简直不是人,而是一头野兽。他的字典里,似乎除了莽字以外,再无其他。只要被他盯上的目标,即便是立身于千军万马之中,他仍是正面冲杀,且从未失手,时至今日,身经战斗大大小小超过百战,未尝一败。 “与前辈您相比如何?”方即墨越听心中越是不安,心道寂怀真都这么说,恐怕他们这次真的要栽。 “若是与你相遇之前,我与他的胜负只在五五之数。”寂怀真仍旧是平静的答道,“但此番与你相遇,让我在武道之上再有精进,更是于刀剑之上有了全新的领悟,此时的我与他一战,我有八成胜算。” “当真?!”方即墨听罢,顿时眼前一亮,“既然如此,我想请前辈帮我,夜探天子行辕!” “你说什么?”一旁的景逸,闻言色变。 夜探天子行辕,这可是天下共诛的罪名。以寂怀真和宁国公的关系,他的身份一旦暴露,等于是给了离国公一个天赐的机会! 寂怀真看着方即墨,后者的眼神坚定,没有半分动摇,知他绝非脑子一热做出的决定,当即点头:“具体应该如何做?” “此番行动,有两个最重要的目的。”方即墨肃声道,“第一,拜见大炎天子,请他赐一道衣带诏,第二,离开之时,故意被人发现,将追兵引至祁国使馆。” 寂怀真听罢,顿时眼前一亮。以他的智慧,立刻就明白了方即墨的深意。 若是大炎天子能够赐予宁国衣带诏,那么宁国就成为了占据大义的一方。离国霸道,软禁大炎天子,此刻的天子对离国必然十分不满,他们拿到衣带诏的可能性极大。其次,将追兵引至祁国使馆,乃是方即墨蓄意嫁祸,一方面,将宁国从这事儿中摘出去,另一方面,将祁国从旁观者拉入局中,成为局内人。 如此一来,祁国失去作壁上观的优势,无法对宁国狮子大开口,对于其他诸侯国,也同样是一个警告。 “我这就去准备。” 夜探天子行辕,寂怀真必须隐藏身份。有霸刀岳无极在,此次行动并不是那么轻松,他必须做好冲锋的准备,方才能够一击即中。 “那我们呢?就在这里等消息吗?”景逸问道。 看着别人去拼命,自己却在一旁坐享其成,这令景逸感到很不习惯。 “我们当然有事可做。”方即墨笑着拍了拍景逸的肩膀,“收拾一下细软,若是寂前辈失败了,我们就要跑路了。” 景逸:“……” …… 明月高悬,晚风阵阵,吹不散离阳夏季的灼热。 呈少将军披着一身盔甲,腰间插着战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热,真热,热死人。 “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今晚这月色,如此耀眼,整个天子行辕一览无余,专业的刺客,应该都不会选在今天来行刺吧?”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口中嘀咕道。 “呈少所言甚是!”身后,一个老兵痞及时的拍着马屁道,“呈少威名,谁人不知?想来那些宵小之辈,听到呈少在此,也必然吓得龟缩起来。” “哈哈哈!” “甚是!” 身后同行的其他离国锐士,也都纷纷附和的笑了起来。 呈少听罢,心情大好,满脸笑意,不过却仍是对众人道:“话虽如此,但公子交托于我等如此重任,亦不可松懈,诸位兄弟,今天晚上就辛苦一点,等到换班之后,咱们老规矩,醉春楼!” “好啊!” “少将军威武霸气!” 众人一听醉春楼几个字,顿时心花怒放,士气大振。 呈少对此相当满意。 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想到了方即墨。心道这方先生果然是神人,那日自己听从了他的建议,有意向公子夏示好。那公子夏果然如方即墨所说,对于自己释放出了十二分的善意。甚至,还将自己安排到了这个天子行辕的统领之位上。 这天子行辕的护卫统领,虽然不是什么肥差,也没有多少油水可赚。但呈少明白,这个职位,只有那些深得信赖之人,方才能够担任。公子夏将这个职位安排给自己,毫无疑问,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是在对他表态,今后只要跟着他,不说飞黄腾达,至少他上将军府的威名,绝对不会落了半分。 心念至此,呈少对方即墨的感激便又多了几分,想着此番事了,一定要在醉春楼好好招待一番,顺便,再向他请教请教。 就在此时,身后吹来一阵阴风,呈少身体不由得打了个摆子,不由得转身看去。然而,眼前一阵空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怪事……”呈少分明感觉自己身后刚才有个什么东西拂过,如今却看不到人,又问了问其他人,众人只说并未察觉异样。 呈少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真是自己的错觉?正欲转身离去,呈少的脚步忽然又是一顿。 不行,这是公子夏交托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这既是示好,也是考验,若是出了任何纰漏,自己将来的所有好处恐怕都要落空,容不得半点松懈、麻痹、大意。 “忽然有点尿急,诸位兄弟,有没有一起的?”呈少转过身对众人道。 “正好,我也想开个闸。”众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一笑。 一行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眼前只有一处阴影,便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听得流水潺潺之声响起,二十息后,众人自其中走出,一脸的畅快。 “诸位兄弟,我们走!” 探查过后,阴影之中并未发现有人藏匿,呈少心中稍安,便又带着一群人去往他处,继续巡守。 待到众人走远,阴影中,一个人影晃了晃,不是寂怀真又是何人。他深吸一口气,欲强行压下心中怒意,不料,一股骚味刺鼻,激得他眉间一紧。 眼前是一片开阔地,除了身后的树荫之外,并无任何地点可以隐蔽,不时还能见到一队队离国瑞士来回巡守。 要从此处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寂怀真忍着臭味,强提一口真气,将速度拉满。 他知道,机会只有一瞬。 远方,就在两队离国锐士错身而过的瞬间,一道黑影蓦然冲出! 刷! 影过无痕,唯有一徐微风拂过。 错身而过的离国锐士纷纷一顿,同时转身,目视对方。从双方眼中都看到些许疑惑,随即左右张望了一番,却又并未发现任何人,只能耸耸肩,疑惑的走开了。 见两队离国锐士离开,寂怀真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潜入这活儿,当真是太憋屈了。若是让寂怀真自己选,他宁可拔剑杀进去,也不想如此憋屈。 不过好在此刻已经渡过最危险困难的一段路程,进入行辕内部,便会轻松许多。 寂怀真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翻身进入庭院。有了庭院中假山、园林的掩护,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的摸了进去,深入行辕之内。 翻过一堵墙后,不远处,灯火阑珊,觥筹交错。 高座上,一年近百半,衣着华丽的老人,正满脸愁容,即便是美酒在手,美人在侧,眼前数名妙龄舞姬翩然起舞,却是半点也入不得他眼。 大炎天子! 寂怀真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不正是被离王软禁的天子又能是谁? 然而此刻,天子周边,侍卫、侍女、舞姬,如众星拱月般环伺其间,寂怀真根本找不到半点机会,悄无声息的接近。 等,只能等。 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必须与天子单独相处,才能拿到衣带诏! “退下吧,孤有些乏了。” 大炎天子挥挥手,舞姬尽数退去。一旁的侍卫,却是一动不动。天子见状,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向着行辕缓缓走去。 寂怀真眉峰稍敛,机会,来了! 十余名侍卫紧随天子与侍女的脚步,他们每一个人都气息沉稳,至少也都是三境的武者。 寂怀真没有把握在不惊动行辕守卫的情况下解决众人,只能一路隐匿随行。。 第39章 衣带诏 回到卧房的大炎天子,在侍女的伺候下更衣,准备就寝。门外由几名三境的武者牢牢把守,莫要说人,就连一只苍蝇也休想不动声色的进入房内。 寂怀真见状,索性不再隐藏,径直迈步,走向天子卧房。 “什么人?!” 守在门口的一名武者感受到了寂怀真的存在,毫不犹豫的拔出兵刃。 只听噌的一声,数名武者同时掣出刀剑,最后一人自怀中掏出响箭,欲发出警报。 此刻,只见白光一闪,一道剑光跨过十丈的距离,瞬间来到身前,那手持响箭的武者只感觉手中一阵冰凉,下一刻,一股锥心的刺痛传遍全身。 啪嗒! 一只手掌仍旧保持这手握响箭的姿势,就这般掉落在地,鲜血洒了一地。 “啊……” 那名武者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哀嚎,下一瞬,一柄飞剑破空而至,穿透他的喉咙,径直钉在身后的房门之上。 “高手!” 其余几名武者同时一惊,额头瞬间渗出汗珠。 他们的前方,只见一身着夜行衣的黑衣武者,双手负在身后,向着他们信步踏来。 “杀!” 对方实力超绝,此刻若是分心求援,下场只会和死去的那人一样,唯有全力出手,方才有可能在面前之人的手下拼的一线生机。 寂怀真虽是方外之士,但出手却是极为果决。 “羲皇!” 口中轻吐两字,真气迸射而出。 下一瞬,那钉在房门上的飞剑,仿佛有灵般,自房门上自行飞出! 噗嗤! 飞剑倒飞而回,贯穿第二名武者的胸膛。 那名武者看着当胸穿出的剑刃,瞪大了双眼。他怎么都想不到,对方竟然已经达到了以气驭剑的境界。 寂怀真剑指一扬,飞剑再度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向着另一名武者刺去。 咻! 破空声响,那名武者翻身一跃,随即劈出一刀。这一刀,灌注了他毕生修为,刀身泛起真芒,射出一道刀罡! 寂怀真看也不看,脚下步伐不停,任由那道刀罡落在身上。 嘭! 一声脆响,刀罡瞬间爆开,寂怀真的身体表面泛起一丝淡淡的微茫。 “护体罡气?!” 那名武者见状,登时大惊。 护体罡气硬挡自己的刀罡,却无丝毫损伤,对方的境界之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五境,他是五境强者……” 话音未落,破空声再至,这名武者再无幸免之法。 噗嗤一声,羲皇剑在那名武者脖颈中央拉出一道红线,后者悄然倒地,瞳孔渐渐扩散开去。 剩余武者,皆被眼前一幕彻底震撼。 三剑杀两人,这等实力放眼天下,绝对是有数的高手,绝非他们这几人能比,此时此刻,唯有霸刀岳无极放,方才有可能与此人匹敌。 “走!” 一名武者大喝一声,其余众人立即回过神来,四散而逃。 寂怀真依旧从容,右手剑指划过,飞剑再度射出。 噗噗噗! 剑影快如闪电,眼前仿佛有千道剑影,四散的武者纷纷中剑倒地,死得不能再死。 噌! 寂怀真剑指一收,飞剑自行还鞘,一切就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吱的一声,卧房房门被推开。 房外的打斗声早就传到了房内,大炎天子此刻神情紧张,却仍旧不失天子威仪,双目精芒闪烁,紧盯着眼前目的不明的寂怀真。 寂怀真剑指点出,之间迸出一缕剑意,剑意笼罩之下,几名侍女直接晕厥过去。 “你是什么人?深夜闯入天子卧房,莫非想要行刺?!”尽管面前之人显然是绝世高手,但大炎天子的气势并未被对方压倒。 “在下,恒山寂怀真。”即便面对大炎天子,寂怀真依旧是那般仙风道骨。 他摘下面罩,露出真容,一双锐眼凝视着炎天子。 “道门之人?”大炎天子看着面前之人,惊魂甫定。 世人皆知,恒山乃道门世外之地,以恒山为名的,无一不是道门方外高人。 “阁下深夜来此,有何贵干?”大炎天子深知此刻形势不由自己,收起天子的姿态。 “寂某此次是代表宁国而来。”寂怀真淡然道,“所为者,乃是救天子你的性命。” “救我性命?!”大炎天子面露讶然之色。 “请天子赐我衣带诏。”寂怀真道。 炎天子神色一凝。 他并非蠢蛋,知道宁国求诏,是为了对抗离国。但如今他身为离国阶下之囚,若是贸然给宁国一份衣带诏书,恐怕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天子可知自己的处境?”寂怀真见对方犹豫,踏前一步,气势铺展开来,“若是天子明白,当知此刻,寂某和宁国,是您唯一的希望。” 炎天子心中明白寂怀真所言不虚,若不能抓住眼前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这一辈子,怕是就要在此处了此残生。 想通了此点,炎天子飞速摘下衣带,用力咬破手指,以鲜血在衣带上龙飞凤舞起来。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今离国公欺君罔上,囚朕于离阳,敕赏封罚,皆非朕意。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宁国公忠君爱国,念先皇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祖宗幸甚!怆惶破指,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令有负! “将此书交给宁国公吧。”书罢,炎天子喟然长叹,想他年少之时,有复兴大炎之志,可如今行至末年,却是落得这般田地。 寂怀真并未理会炎天子的心情,五指一抓,隔空将那衣带诏摄入手中,粗略的看了一眼,留下一句“天子保重”,转身而去。 卧房之内,忽然传来声声大笑,笑声苍凉至极,悲壮至极…… 寂怀真得到诏书,却并未第一时间离去,反而登上屋顶,夜风袭来,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什么人?竟敢擅闯天子行辕?!” 不多时,一个雄浑霸气的声音响彻行辕,一时间,整个行辕被火光照得透亮,令人无所遁藏。 刷! 破空声响,一虎背熊腰,浑身肌肉将衣袍撑的虬起的壮硕男子,手持一柄厚重霸刀,飞身来到寂怀真所立的屋顶。 寂怀真仍旧是一脸淡定,千军万马在他眼中,不过等闲。 “霸刀岳无极,我早就想会一会你了。”寂怀真蒙着脸,却是能从话语间听出他的笑意。 “找死!” 岳无极并不想与对方废话,霸刀一扬,刀光瞬间撩起,掀飞屋顶无数碎瓦,向着寂怀真劈去。 寂怀真双手负在身后,面对这重若山岳的一击,全然没有出手的意思。 刷! 刀光临身一瞬,寂怀真以一个极其诡异的方式,将身体扭曲,从容的避开这一刀,收在身后的右手,旋即一掌劈出。 砰! 掌风轰在岳无极刀刃之上,发出一声脆响,激荡而开的力量同时将两人震得飞退。 “霸刀岳无极,不过如此。”寂怀真微微摇头,显是对对方的实力感到失望。 岳无极眉间闪过一抹凶芒,先前一交手,他已感到对方功力深不可测,实乃当今天下有数的高手。 “来人,抓刺客!” 此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寂怀真回头一看,只见呈少带着一众随行军士,向他所在飞奔而来。 第40章 神威无敌 “我说今天怎么眼皮总是跳,幸好老子留了个心眼。没想到真有不开眼的人,敢来天子行辕闹事,来人,给我拿下他,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呈少大喝一声,便欲拔刀,可此刻他身处一处长廊,右侧紧贴着墙壁。一拔刀,刀柄撞在墙上,瞬间慢了半分。 与高手过招,这一瞬间,便足以要了他的命,更何况他现在面前的,可是天下第一剑者,寂怀真! 只见寂怀真眼神一凛,一步踏出,寒光出鞘! 砰! 寂怀真从屋顶飞至走廊,只不过踏出一步,手中羲皇剑一剑斩向呈少脖颈。此刻呈少的刀却仍在鞘中,眼看就要毙命于寂怀真的剑下,却见身后一老兵,猛的提枪刺出,堪堪架在寂怀真剑锋之上。 “卧槽!”呈少吓得大叫一声,身体向后一扬,后面的离国锐士见状,心知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瞬间蜂拥而上,将呈少护在身后。 江湖武者,擅长的乃是一对一的搏杀,而军人锐士,则向来是携手杀敌。此刻一群离国锐士匆忙间联手,长枪开路,刀盾掩护,竟是在瞬间便完成了一个小型的战阵,尽数挡住寂怀真进路。 寂怀真眉头一皱,这离国锐士当真不凡,只是匆忙之间的联手,便已经有如此火候,若是人在多一些,准备时间再充分一些,就算是自己,力拼之下,恐怕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力尽而亡。 呈少一个咕噜翻身而起,腰间长刀终于出鞘,眼见众兄弟护在身前,心绪大定,连忙挥刀道:“兄弟们,给我杀,拿下此人,便是头功!” “杀!” “杀!” 众兄弟听到头功二字,心中大喜,战阵迅猛向前推进,在这长廊之中,便如一堵墙般向着寂怀真推去。 若身前是个千人军阵,那么就连寂怀真也要避其锋芒,但现在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十来人临时组成的小阵,身为天下第一剑者,寂怀真还不至于无法可施。 只见他左手运剑,右手蓄力,体内真气爆冲,随即一掌拍出! 轰! 雄浑真气,化作连绵内力,隔空一掌,竟是轰出如有实质的掌风! “啊!” 冲在最前的一个锐士首当其冲,只感觉一股雄浑巨力扑面而来,手中圆盾砰的发出一声闷响,盾牌表面赫然出现一道手印。那锐士的左手手臂筋骨被这一掌直接震断,整个人向后飞出七八步远,将原本紧密的阵型,撕开一道口子。 寂怀真毫不犹豫,见缝插针,以极快的速度冲进那道缺口之中,众军见状,想要做出应应已然来不及。 “哪里跑!” 霸刀岳无极觑准时机,尾随而至! 只见寂怀真双掌拨动阴阳,正是不久前方才悟出的太极拳中的一招抱球式,只见他周身一震,一股绵长气劲透体而出,周遭离国锐士,在这气劲冲击之下,纷纷向后跌倒飞出。 砰! 霸刀斩在寂怀真护体真气之上,刹那间,护体真气以极强的力道开始旋转,竟是直接将岳无极这索命一刀强行弹开。 “!” 岳无极心下大惊,这是什么武学?! 仅仅两招,寂怀真便破开离国锐士的军阵,从容穿身而过! “你……” 呈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瞬间傻眼。 这是什么超级高手? 寂怀真不再耽搁,纵身一跃又已至十余步外。 好快的身法! 岳无极越发惊讶,离阳城中,何时来了这么一个高手?! “呈少!你没事吧?!” 此刻,被寂怀真拍飞的众军士已然起身,第一时间跑到呈少身边。这位上将军之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也就不用活了。 “没事,是个高手。”呈少虽心有余悸,但此刻仍是强自镇定,“岳先生,我们一起追上去,决不能让此人跑了!” “嗯!”岳无极点点头,今日若是让这人跑了,他这离阳第一高手的脸往哪儿搁? 众军士也都是上过战场的人,生死与他们已经数度擦肩,此刻见呈少都不怕,他们就更没有怕的理由。 “有刺客!” “有刺客!” 天子行辕内,一个个声音响起,此时,不仅仅是行辕中的离国锐士疯狂的动了起来,就连山下的冷甲精骑也都听到了声音。短暂的骚乱之后,几支百人小队迅速的建立了起来,将行辕通往外界的几条出口牢牢的把住,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弓弩手,刀盾兵,长枪手,骑枪队,冷甲精骑布下天罗地网,效忠于天子的他们,誓要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斩杀于此。 就在众人严阵以待之际,台阶上,一道人影飞身而下,甚至比全速奔驰的战马还快! “弓弩手!”为首的冷甲精骑头领大喝一声,手中战刀向前一指。 咵咵咵! 随着一声令下,弓手张弓搭箭,弩手弩箭上膛,将箭矢对准了飞奔而来之人。 “放箭!” 咻咻咻! 弓箭升空,化作箭雨,弩箭平射,直刺而去! 寂怀真双眼射出一道精芒,脚踏太极八卦步,掌开阴阳驭乾坤! 刹那间,只见一道无形气劲翻涌而出,随着寂怀真掌势变化,竟是牵动漫天箭雨与弩箭,如无形之手拨动水流,无数箭矢,竟不能近身! “抓刺客!” 身后火光攒动,行辕内的追兵已至,寂怀真腹背受敌! “停!”冷甲精骑的统领呵退弓弩手,此刻再继续放箭,便有可能误伤离军。 有机会! 寂怀真见状,真气再运,霎时翻江倒海,便见身后插在台阶上的无数箭矢,在真气牵引之下纷纷升空! “喝!” 寂怀真暴喝一声,周身真气喷涌,无数箭矢飞射而出。 冷甲精骑头领见状,手中战刀再扬,霎时,刀盾兵踏步上前,架好盾墙,力挡箭雨! 砰砰砰! 箭矢撞击在盾墙之上,铿鸣之音不绝于耳。 冷甲精骑装备精良,仅凭真气催动的箭雨根本无法破防,这一波箭雨,看似来势汹汹,实则根本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可是,寂怀真却也并非要将这些冷甲精骑杀绝,这一波也只不过是牵制。 就在对方防御箭雨之际,寂怀真欺身而上,只一个瞬步便来到身前。 好快的速度! 那冷甲精骑头领大惊失色。 江湖高手,他并非没有见过,但速度如此之快,真气如此雄浑之人,他却还是生平仅见。正因如此,以往对付江湖高手的套路,此刻在此人面前,竟然毫无作用! 唰唰唰! 见寂怀真近身,身后长枪手长枪刺出,十余杆大枪,将寂怀真前路尽挡! “哼!” 寂怀真冷哼一声,身后木匣瞬间开启,一道寒芒闪过,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兵刃! 躬身,纳气,挥刀! 一气呵成! 但见寒芒乍现,十余杆长枪枪头应声而飞! 正是寂怀真自创的一之刀法,一刀斩断十余枪头! 第41章 祸水东引 刀光掠过,寂怀真提气纵身,一跃而起竟是数丈之高。 一众冷甲精骑见状,登时大骇。 此人莫非天仙乎? “废物,看什么?还不快追?” 就在一众冷甲精骑发呆之时,身后岳无极已然带兵追至,见众人愣神,不由大怒骂道。 那冷甲精骑头领被岳无极一骂,幡然醒悟,连忙大声喝到:“骑枪队,追!” 战马嘶鸣,响彻灯火通明的离阳。离军,冷甲精骑,在街道上玩命的狂奔。 若在平时,闹市纵马乃是重罪,但此刻,所有人都顾不得其他,一心想要追上那行刺之人。 反观那被追之人,身法飘逸,宛若谪仙,不疾不徐,始终与身后追兵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给了他们追赶的希望,却又偏偏好似永远也追不上。 这些都是方即墨特意交代,最好带着追兵多绕几个圈子,追的他们人困马乏,怨气冲天之际,再将他们带往祁国使馆。 “甘霖娘!”呈少越追越气,直接骂出声来。 眼前那人,明明好几次都有机会将他们甩掉,偏偏每次都嘲讽似的停下来等等他们,这是人干的事儿? “等老子抓到你,扒了你的皮!”呈少对着寂怀真大声喊道。 就凭你?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 寂怀真呵呵一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身形一转,向着祁国使馆方向飞去。 “别让他跑了!”呈少此刻已然上头,带着一群手下纵马狂追,眼前那人的距离慢慢拉近,呈少心中亦变得愈发亢奋,双眼如狼,透出精光。 忽然,寂怀真来到一处高墙下,纵身一跃,脚尖在墙壁上轻点几下,如履平地般直接飞了过去。 “淦!”看到此情此景,呈少气得骂出声来,“这是什么地方,立刻叫人给我围起来!” “统领,这里是……祁国使馆……”一个手下小声道。 “祁国使馆?” 听到这四个字,呈少也同时怔住。 怎么回事儿?那刺客怎会逃入祁国使馆之中? 难道…… 一个的想法在呈少心中蔓延开来。 “立刻差人,将祁国使馆团团围住,一个苍蝇都不准给我放出去!”心思打定,呈少的脸上露出一丝亢奋之色,连忙下令道。 “可是……” “出了事儿责任我担!”呈少斥道。 “是!” 在呈少雷厉风行的指挥下,很快,整个祁国使馆就被离国锐士包了粽子。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 “呈少,围起来了,绝对没人能跑掉。”手下道。 “甚好。”呈少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为什么不杀进去?”岳无极冷声道。 “岳先生,等着看戏便成。”呈少说着,不由得想起了与方即墨的谈话。 祁国与公子夏多次刀兵相见,虽然不是死敌,但绝不可能看对方顺眼。想必,公子夏会非常乐于给祁国人一个下马威。现在这么做,等于是帮公子夏打了祁国的脸,公子夏必然十分乐见。更何况,现在自己乃是公务,这一切顺理成章,要是真的在祁国使馆里搜出了刺客,那这事儿乐子可就大了! 使馆外的喧闹,惊动了使馆内的众人。很快,使馆的大门由内而开,一众祁国武士护卫着一个男子走出。男子神情紧张,众武士的手也都纷纷按在刀柄上,现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这男子名叫田淮,乃是泰昌君田猛的心腹。 “少将军和岳先生带人围了我祁国使馆,这是何意?!”那田淮看着离国军士杀气腾腾,不由得身体微颤,强自镇定道。 “今夜有人潜入天子行辕,意图不轨,我等追至此处,见那刺客翻身逃入祁国使馆内,只好委屈一下祁国诸位,配合我们,抓住刺客。”呈少一边说,一边挥手,身旁两个老兵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两队人马,向着祁国使馆内走去。 “站住!”那田淮见状,登时便心知不妙,一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气,大喝一声,“来我祁国使馆抓刺客?呈少莫非当我是白痴不成?你要抱公子夏大腿,找我主泰昌君的麻烦,也不必找如此拙劣的借口!” 被那田淮戳破心思,呈少登时恼羞成怒,“这里是离国境内,由不得你放肆!来人,给我冲进去,搜!” “我看你们谁敢!”田淮恶向胆边生,拔出刀来指向众人,大有谁再踏前一步,他便举刀砍谁的意思,“按照规矩,各国使者的使馆,非经过允许不得随意踏足,呈少将军莫非真以为我祁国好欺?!” “敢在岳某面前耍大刀,有种。”岳无极冷哼一声脸色瞬间阴沉,眼中杀气尽显。 他岳无极身为离阳第一高手,五境之上的强者,天下第一刀,平时只有他威胁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拿刀威胁他?! 噌! 霸刀出鞘,岳无极一刀斩向田淮! “你……你……” 田淮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面对岳无极杀人取命的一刀,瞬间被冲的四分五裂,呆立当场,想要闪躲,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无法动弹。 唰! 刀锋破空,发出一声轻颤。 危机一瞬,一只手忽然伸出,抓住那田淮的衣领,向后猛的一拉,一甩,那田淮向后飞出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却是勉强躲过了这夺命一刀! 岳无极一刀落空,身形一滞,回过神来,却见泰昌君田猛,一派从容的立在祁国使馆门前。 “少将军、岳先生,这是何意?” 泰昌君田猛说话的声音不大,内容与田淮也相差无几,但却是瞬间震住了场面。 泰昌君田猛,与田淮那种无名之辈完全不在一个层次。杀了田淮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若是动了泰昌君田猛,那这事儿的乐子可就更大了。 只是岳无极霸道惯了,呈少又是个纨绔子弟,两人均没有将泰昌君的身份太过于放在心上,管你是谁,惹恼了二人,直接砍了又如何?! 更何况,今天他们二人本就是占着理的一方! “今夜有人行刺天子,我等追刺客至此,见那刺客逃进了祁国使馆,还请泰昌君配合一下,让我们进入馆内搜寻一番。” “搜?”田猛耸了耸肩,“我若是不让呢?” “本少奉王命,若是泰昌君不愿,那本少就只能用强了。”呈少亦毫无顾忌的威胁道。 “泰昌君,少将军所言属实,今夜的确是有刺客行刺天子。” 此时,一个声音传来,令泰昌君眉头一皱。 众人将目光望向身后,只见离国军士让开一条道路,一队冷甲精骑,在一名统领的率领下,向着祁国使馆而来。 “泰昌君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冷甲精骑吧?”呈少得意的笑道,“还是说,泰昌君心中有鬼,这使馆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听到呈少这么说,泰昌君心中猛的一震。 心念一转之间,泰昌君想到了一个可能。 谁说离国要对付的,就一定只是宁国,难道就不能是祁国吗?! 第42章 入局 “哈哈哈,好,好得很!”田猛瞬间明白,大笑三声,让开道来,“世人皆以为,离国此番是针对宁国,想不到,竟然是针对我祁国而来,离国公好算计,好算计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呈少眉头微皱,这田猛是疯了还是傻了,说什么胡话呢? 算了,不管了,搜查要紧,免得那刺客跑了! 他挥了挥手,两队离国锐士与一队冷甲精骑鱼贯而入,原本略显清冷的祁国使馆,忽然间便热火朝天了起来。 泰昌君田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面色铁青。 若这一切真是离国公算计,那么毫无疑问,他们一定会在自己的使馆里搜出点什么东西来,将这刺杀天子的屎盆子,扣到自己的头上,扣到祁国的头上。 只可恨自己没有早点看透离国公的阴谋,让祁国陷入被动,若早知如此,就该早点去找那宁国二公子,商议结盟之事。 “泰昌君似乎心绪不宁啊。”呈少在一旁微笑道。 “哼,欲加之罪,何必惺惺作态。”田猛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等我搜出那刺客,我倒要看你如何解释。”呈少对于泰昌君的态度非常不爽,不过转念一想,等自己抓到了刺客,即便是泰昌君,也不过是任凭自己拿捏。 一想到自己拿捏了泰昌君,为公子夏立下大功,呈少的心情变得无比愉悦。 “报!” 此时,一名离国军士与一名冷甲精骑同时自使馆内冲出,冷甲精骑手中拿着一口刀,刀刃上还有着几个新鲜的豁口。离国军士中则是捧着一件夜行衣,衣衫上同样有着几道新鲜的口子。 “来人,将被斩断的兵器拿过来!”那冷甲精骑的统领大声道。 一个冷甲精骑将被寂怀真斩断的枪杆递了上来,那统领随手一刀,将一根长枪斩断,两相比较,断面几乎一模一样。 “是这把刀斩断的。”冷甲精骑统领道。 “人呢?”呈少问道。 “未见踪影,只在其中一间客房内找到了这刀和夜行衣。”离国军士道。 “罢了。”呈少摆摆手,转头看向泰昌君田猛,“泰昌君,你还有何话可说?” 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有了这两件证物也足以说明问题,无论如何,祁国行刺天子的嫌疑,是洗不掉了。 “哼。”泰昌君田猛仍然只是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证据,只不过是离国的把戏而已。 栽赃嘛,证据并不需要很充分。 “既然泰昌君无话可说,那么就请泰昌君暂时不要离开使馆,此事,等我禀报君上,再由君上发落。”呈少说罢,冲着岳无极使了一个眼色,留下大半离国锐士,将整个祁国使馆彻底围死。 …… 公子夏虽身为离国王室,但作为军旅之人,从不曾有过半日的懈怠。 尽管入夜已深,但公子夏并未休息,仍是一身赤膊,在院中锤炼着身体。 只见他手中一杆丈八大戟,舞的赫赫生风,戟风呼啸间,将树梢间的绿叶强行扯下,卷起一道龙卷气旋。 “公子,公子!” 就在公子夏练得酣畅淋漓之际,管家的声音却是突兀的打断了他。 “什么事?不是说过,我练武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公子夏的神情露出些许不悦,要不是这管家跟随了他多年,恐怕免不得一顿训斥。 “呈少将军来了!说是有急事儿!”管家知道自己惹公子夏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呈少将军那样子,的确是非常的着急。 “呈少?”公子夏微微一怔,“今日乃是他值守,跑来我这里做什么?难道……” 公子夏心中一紧。 天子行辕,一定出事儿了! “快!”公子夏将手中丈八大戟插在地上,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向着前堂冲了出去。 “公子!”呈少见公子披着一件单衣就跑来见自己,当即也不废话,三言两语,便将今日之事说与他听。 “此事当真?!”公子夏听了,双眼发光。 “千真万确。”呈少命人将刀与夜行衣呈上。 公子夏见状,也不查证,当场仰天,狂笑三声。 “哈哈哈!田猛,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这下,我看你祁国怎么跟我们交代!” 公子夏大喜。 他与祁国交战多年,早就结了梁子,如今祁国王室田猛吃瘪,最高兴的人大概就是他了。而且行刺天子,兹事体大,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扣下田猛,然后好好的和祁国谈谈条件! “呈少,你立下大功,回头我一定禀明君上!”公子夏道。 “谢公子!” 呈少心中一阵狂喜,心道老方这个人果然靠谱!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他!对,自己就请醉春楼最红的姑娘,好好招待他一番! 公子夏不知呈少心中所想,他的心,此刻已经飞入了离阳宫中。连忙换了一身衣服,顾不得此刻天色已晚,竟是骑着快马,向着离阳宫飞奔而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离国公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距离太子之位,又进了一步! 此时已是深夜,然离阳宫内,却仍是灯火通明。 离国公身为离国之主,此刻仍然没有休息。 他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袍,半坐半躺,借着烛光,捧着竹简,正在阅读着什么。 “君上,公子夏求见。”此刻,内侍小步走到离国公跟前,轻声道。 “公子夏?他又来做什么?”离国公甚至没有抬眼,目光仍在奏章上缓慢的挪动。 “天子行辕那边出事儿了。”内侍应声道。 “嗯?”离国公听了,猛地坐直了身体,丢下手上的竹简,迅速的挥了挥手。 侍者躬身,不一会儿,便领着公子夏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离国公正色道。 “君父。”公子夏上前一步,将一切和盘托出。 离国公本以为天子行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听公子夏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就这么坐着,双眼微闭,脸上从始至终却没有任何表情。以至于公子夏说完一遍,离国公看起来都像是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反应。公子夏甚至怀疑,离国公是不是睡着了。 直到公子夏说道呈少软禁了田猛,离国公的眼睛才缓缓睁开。 “你们软禁了田猛了?” 第43章 成败关键 “糊涂!”离国公忽然骂道。 公子夏身体微微一颤,这突如其来的责骂,让他始料未及。 “我们的目标,是宁国,而不是祁国!”离国公看着面前这个目光短浅的儿子,终于还是发了火。 “可是……” 公子夏还想辩驳,却被离国公直接挥手打断。 “你的想法,寡人又岂会不知?你的军团镇守北疆多年,与祁国数次交战,所以这次想趁机拿田猛出气,杀杀祁国的风头,再顺便捞点好处,是与不是?!” 离国公起身,向着公子夏逼近一步。公子夏被离国公的气势所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那祁国不比宁国,兵强马壮,这些年励精图治,大有赶超我离国之势,所以,我才要先拿下宁国,安定一方,然后才能毫无顾忌的与祁国开战!”离国公道,“可是你呢?你脑子里想的,就是那几座城池的得失!祁人刚烈,便是拿几座城来换,你拿得稳吗?今日得之,明日失之,有何意义?!” 公子夏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自己君父的眼睛,更不敢再为自己辩驳半分。 “儿臣知错。”被离国公数落,公子夏连忙跪地,磕头认错。 离国公沉默良久,微微一叹:“寡人明白,此事你虽有私心,但却也是为了离国的利益。但你要记住,你!公子夏!是长子!你的目光要放得长远,不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失了方寸!更不要添乱!” “是!孩儿明白!” 公子夏仍然保持着跪地磕头的姿势,不敢起身。此时,离国公上前一步,一双手扶在公子夏的胳膊上上。 公子夏微微一惊,一抬头,与离国公四目相对。 “起来吧。”离国公道。 公子夏连忙起身。 “此事也不能怪你,下面的人,该赏赐的还是得赏赐。”离国公俯身,为公子夏掸去膝盖上的尘土,“不过,后面的事情就不要继续追究了,对外,便说是误会。” “是。”公子夏抱拳道。 “怎么,不服气?”离国公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忽然笑了。 “不敢……” “放心,祁国这些年来虽然有所精进,但在我离国铁骑面前,终究不过是土鸡瓦犬。等为父平了宁国,便让你挥师北上,以偿心中夙愿!” 公子夏一听此话,顿时眼前一亮,连忙单膝跪地:“谢君父!” “好了,你下去吧,记住,此时此刻,戒骄戒躁,田猛那边,你要安置妥当。”离国公道。 “是,交给孩儿来办!” 公子夏得了离国公允诺,急急忙忙出宫去了。见他走远,离国公的脸色再度一沉。 “那个呈少,好像是上将军之子,他怎么会出任行辕护卫统领之职?”离国公问道。 “回禀我王,是公子夏安排的。”幽暗中,一个人声回答道。 “上将军之子和公子夏……”离国公嘴里嘟囔着,语气耐人寻味。 …… 呈少不知宫里发生何事,依旧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公子夏的归来。岂料,公子夏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撤了对祁国使馆的包围。 对此,呈少极为不解,但公子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呈少一通夸赞,连同呈少的那几个手下也均得了重赏,还顺便给他们放了两天假。呈少大喜,心中的疑惑也就随之而去,带着众兄弟快快乐乐的喝花酒去了。 尽管祁国使馆和泰昌君等人,只是短暂的被软禁了一晚,但消息却很快便传开了。诸侯使者在第二天都得知了这一消息,纷纷大骇。 离国能对付祁国,自然也能对付他们,一时间,人人自危。 恰逢此时,宁国使者再度送上拜帖,众使大喜,如久旱逢甘霖。公子昭得偿所愿,终与诸侯使者会面,一番畅谈之下,众使者皆对离国嚣张气焰表达了不满,会谈气氛,前所未有。 此刻,被人软禁了一晚的泰昌君田猛,却是脸色难看的紧。 宁国的拜帖唯一没有送来之处,便是他祁国的使馆! “田淮,宁国的人,还没有消息吗?”这已经是今天泰昌君第三次过问此事。 “没有。”田淮也郁闷的很。 那宁国二公子,前几日还表现的挺积极,但直到现在,却一点动作都没有,连他都开始有点着急了。 宁国到底搞什么名堂? “大人,这宁国的人到底要做什么?其他各国的使馆他们都派了人去,唯独咱们这儿无人问津……”田淮说出心底的疑惑。 “昨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其他诸侯国想必都已经明白了,离国要对付的不止是宁国,也完全有可能是他们,所以此刻对于宁国的示好,他们完全张开了双臂,扫榻相迎。那宁国二公子如今左右逢源,我们已经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泰昌君叹道。 “那该如何是好?”田淮担忧道。 “罢了,既然对方不主动,那便我们主动一点。”泰昌君摇摇头,“来人,以我的名义,送上拜帖。” …… “哈哈哈哈,方兄真是神机妙算,智计无双!”公子昭兴奋的几乎快要手舞足蹈起来,“我们不仅见到了诸侯的使者,甚至那泰昌君田猛还送上拜帖,亲自上门来找我谈结盟的事!” “愧不敢当。若是没有寂前辈这样的绝顶高手相助,此计难成。毕竟,那天子行辕护卫森严,等闲人可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也跑不掉。所以这次之所以能够计成,寂前辈当居首功!”方即墨将寂怀真夸了又夸。 一旁的寂怀真听了,终是露出微笑。 开什么玩笑,老子可是天下第一剑! “那么,与祁国的盟约,谈得如何了?”方即墨关切道。 “对亏方兄此一妙着,那田猛对于盟约的大部分内容都没什么异议,甚至还主动提出要与我们建立军事同盟,与我国共同进退。”公子昭一脸兴奋道。 “虽然如今形势有所转变,但我们的既定方针依然不变。”方即墨道,“与祁国盟约虽然敲定,但我还有一招,能让公子将来的路走得更加顺畅一些。。” “嗯?方兄还有何妙计?”公子昭此刻已经是信了方即墨的邪。 “结盟之事,利在宁国,公子虽有功,却未得利,岂不可惜?”方即墨笑道,“我听说,祁国公膝下有两女,皆有倾国城貌,小女的年纪与公子相若……” “方兄你又想说联姻之事?!”公子昭听了,神色一变。 “正是。”方即墨道,“若能与祁国公结成姻亲,对公子而言,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此事我已有心理准备,只是君父那边,我不确定是否可行。”公子昭道。 “放心,只要公子能够让泰昌君点头,由祁国向宁国公提出便可。”方即墨安抚道,“如今对两国而言,联姻是最好的盟约,宁国公绝不会反对。” 公子昭觉得有理,连连点头:“我会去找泰昌君谈一谈。” 方即墨敲了敲桌面,道:“如今,天子已到离阳,离国公的计划会立刻开始加速,我们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天子寿宴在即,这一关,恐怕不会好过。”景逸提醒道。 方即墨看向公子昭。 在场之人,唯一有资格参加寿宴的乃是公子昭,成败的关键,就在他的身上。 第44章 局中局,计中计 “公子可有应对之法?” 堂屋内,方即墨、景逸、寂怀真的视线都集中在公子昭的身上。 此番为天子贺寿,本就是一场针对宁国的阴谋。公子昭身为宁国使者,在这场寿宴之上,必会受尽刁难。 而且这种刁难,几乎是无法应对的。 离国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制造两国开战的借口。莫要说是初出茅庐的公子昭,恐怕就算是宁国公或者安国君亲至,也无法在离国的攻势之下全身而退。 公子昭摇摇头,一脸苦涩。 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甚至有为国捐躯的想法,但直到此刻,仍然不知该如何做。 三人你眼望我眼,皆知公子昭此刻已是毫无办法,纯粹是硬着头皮赴宴,根本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景逸与寂怀真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方即墨。身为鬼谷弟子,此刻恐怕也只有他才能为公子昭续命。 “方小子,你若是有办法,就别卖关子了。”寂怀真开口道,“你定有办法。” 方即墨微微一笑,一脸的自信从容。 三人看着他,皆不知他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离国此番,乃是有备而来,若是任由对手施为,恐怕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既然守不住,不如索性,主动出击。”方即墨笑道。 主动出击? 公子昭听得抓头。 方即墨难道不清楚他的处境吗?身在离国,他做任何事都要小心谨慎,一旦走错一步,便是落人口实,成为离国发兵宁国的借口。 “方兄可否细说?”公子昭不明所以。 “以公子的武学造诣,在年轻一辈中鲜有对手,所以公子不能坐以待毙,而是主动挑战。”方即墨道。 “主动挑战?”众人神情一肃。 “宴会上,公子向离国年轻一辈挑战,为天子助兴。”方即墨道,“我已经打听过了,此次参加寿宴的人中,年轻一辈就属呈少将军实力最强,以公子的身手,当可轻松应对,公子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为宁国争光便是。” 公子昭听罢,顿时眼前一亮。 自己主动挑战,乃是以为天子贺寿为名,在天子与诸位使者的见证下,公平公正,离国就算打输了,也不能以此作为借口。而自己向年轻一辈挑战,老一辈高手如岳无极,自然是不可能亲自下场。非是他自负,以呈少那等身手,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可是,如此公然打离国的脸,事后,离国必不肯罢休。”景逸道,“离国年轻一辈中,非是没有高手,如那公子夏的手下中,便有离国年轻一辈第一人,李长空。”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不过,若是不这么做,恐怕连寿宴这一关都过不去。”方即墨一听那李长空的名字,知道此人乃是平民出身,没有世家背景,却能成为离国年轻一辈第一人,此人必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威名,绝不是公子昭这样的贵族公子可以应付的对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公子昭却是力挺方即墨,“只要过了天子寿宴这一关,离国公有任何的报复,冲着我来便是,本公子一概接着。” “嗯,既然如此,那公子便好生准备吧。”方即墨笑道,“公子放心,无论离国公怎么报复,我都有办法将公子救出来,只是在那之前,公子却是要受点苦了。” “我自然信得过方兄。”公子昭全然不在意道,“受点苦不算什么,我在离国受的苦越多,回报就越大。” 方即墨点点头,这公子昭,的确有点做大事的人的样子。 “哦对了,公子若是对上呈少,下手不妨重一点。”方即墨提醒道。 三人闻言,皆是不解。 方即墨与呈少的关系颇为不错,呈少对方即墨更是没的说。被你算计、利用,别人已经很倒霉了,为何还要下如此狠手,这小子的良心当真不会痛吗? 见三人望着自己,方即墨也瞬间无语。 “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们不会是觉得我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吧?” “难道不是吗?”三人异口同声。 “当然不是。” 方即墨毫不犹豫的表示了自己的抗议,并向众人解释为何这么做。 “请问公子,离国若是举兵进犯,将由何人领兵?” “这还用问?自然是离国西线军团,领兵之人,自然是上将军呈季。” “不错。”方即墨点头道,“相比公子夏,呈季与宁国交手多年,对于宁国东部的地形、气候、民风都更加了解。一旦两国开战,呈季必是领军的首选之人。” 三人听了,虽觉有礼,但又不明白,这和你对付人家儿子有什么关系? “呈季此人,如今正值盛年,其在军事上的才能不亚于公子夏,宁国方面,就算是大公子亲自领军,也很难说能在他手上讨到什么便宜。不过此人有一个弱点,也是唯一一个弱点。” “什么弱点?” “就是他异常的宠溺儿子。” 三人听了,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难道,方即墨这孙子一开始接近呈少,便是冲着上将军呈季去的? “寿宴之上,公子一定要找机会重伤呈少,如此一来,呈季必然失态。”方即墨继续向众人解释,“在之前的交往中,我已经暗示呈少投向公子夏,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一方面,呈少是公子夏的人,另一方面,为了拉拢上将军呈季,公子夏一定会对公子你下手报复。” “额……既然明知会遭到对方的报复,为何还这么做?”景逸有些不理解。 “因为公子夏的报复,我有办法可以应对,但若是离国公报复,公子就只能自求多福了。”方即墨玩笑道,“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我要制造一个让呈季倒向公子夏的契机。” 三人越听越迷糊。 这局中有局,算计之中,竟然还有算计。 “公子可有想过,为何离国一边设立了大将军之职,另一边,又让公子夏执掌一半的兵权?” “这……”公子昭听罢,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之前确实没有想过。 这的确有些不合理。 宁国的上将军公子良,身兼太尉之职,军政一手抓。 但离国确实将军权一分为二。 “因为离国公生性多疑,他不愿将军权集中在一人的手中。”方即墨解释道。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 “所以,我们要制造一个契机,让呈季有投向公子夏的可能,如此一来,以离国公多疑的性子,二人必废其一。公子夏是目前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离国公暂时不会动他,但上将军呈季嘛……” 第45章 夜宴 入夜,整个离阳张灯结彩,喜庆的氛围,甚至比过年还要浓郁。 今晚,整个离阳,为天子贺寿! 方即墨与景逸既无爵位,也无官职在身,未得邀请,无缘晚宴。 公子昭换上一席华衣,向着离阳宫方向而来。行至宫门,为离国军士所阻,众人下车,接受军士盘查。 “离阳宫内,不得携利器入内,诸位但凡身上有兵刃铁器的,请交至此处。”守卫离阳宫的军士对众人道。 众人虽是高官显贵,但此刻也不敢造次,只能一一登记,守序入内。 “呵呵,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宁国二公子吗?” 就在公子昭准备入宫之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随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听到这个声音,公子昭眉头一皱,扭头看去,只见呈少将军迈着将军步,一脸笑意的向着自己走来。 公子昭眉头一皱,面露不悦之色。 “怎么,不服气?”呈少看着公子昭,对方越是愤怒,他便越是欢喜,“好啊,我给你个机会,来,咱们再试试?” 之前因为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公子夏的身上,对这宁国二公子就没再处心积虑的针对,今日既然又碰见了,那么自然是要在诸位大人物面前好好表现。顺手揍这宁狗一顿,自然也是顺手而为。 对于自己的身手,呈少还是颇为自信的。 他是天生练武的料,上将军从小便严格锻炼,等闲之辈也绝不是他的对手。就连军中年轻一辈第一人李长空,都盛赞他的天赋。假以时日,他必是离国有数的高手。这公子昭看起来细胳膊细腿儿的,也没多少力气,拿捏他应该不。 就算万一打输了,也可以给他扣上一顶宫前私斗的帽子,尤其是在这天子寿宴之时,简直就是不尊天子!这帽子一旦扣下去,自己顶多只是小惩小罚,甚至明罚暗赏,但这公子昭和宁国,却是必然要受到重罚! 这一架,不管输赢,自己都稳赚! “今日乃是天子寿宴,尔等却在这里吵闹,成何体统?!” 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两人。 二人同时扭头看去,说话之人,正是泰昌君田猛。 “又是你。”呈少眉头一皱。 公子夏向他交代过,若无必要,暂且不要招惹这位。 “见过泰昌君。”公子昭对着泰昌君田猛拱手,脸上露出笑容,“在下无意与人争执,只是见到泰昌君在此,稍作停留,欲与泰昌君同行。” “公子客气,既然如此,那么与本君共走这一路,如何?” “正有此意。” 二人一路说笑,便将那呈少晾在了一边。 “死娘炮……算你走运。”公子夏的命令,呈少不敢违背,一甩衣袖,跟在二人身后十步外。 “多谢泰昌君解围。”公子昭一边走,一边向田猛谢道。 “小事一桩。”田猛道,“如今两国结盟在即,能够帮衬的地方,本君自然不会坐视。” 大殿之上,群臣已至,寿宴未开,众人互相打着招呼,天南海北的闲聊着。 公子昭与田猛的座位相邻,二人正好一同入座。 子丹身为离国国相,乃是群臣之首,坐于王座左手侧第一个位置。此刻的离相面色铁青,难看至极。 很显然,今日这场寿宴,离国公又准备搞事情,让这位离相甚是苦恼。 “天子驾到!” 随着侍者一声高呼,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连忙起身。 三个人影出现在殿前。 大炎天子,短短十日间好似苍老了许多,在身边两位侍者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大殿。 “拜见天子!” 众臣齐声高喊,同时俯身跪拜。 大炎天子恍若未闻,只在两名侍者的搀扶下,走上高位。 大殿之上,主座有二,一者为天子座,另一者,乃离国公座。 按照常理,天子至高无上,其座应比离国公高出一筹。然而此刻,大殿之上,两方主座竟是平起平坐。 “好!好你个离国公!好你个离国!” 大炎天子走近一看,方才察觉,不由得气火攻心,身体一颤。幸有两名侍者稳稳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离相子丹脸色难看至极,就像是吃了几根生苦瓜般,几番欲言又止。 待到天子坐定,众臣才回到自己的座上。 按理来说,天子都已经到了,这寿宴,便应当开始了。 可是此刻大殿之上,却是静的令人发慌。众臣凝神屏息,大气都不敢出。 离国公没有来! 子丹心中苦啊。 本是为天子贺寿,但今日离国公,却是摆明了要喧宾夺主! 无人上酒,无人献舞,众臣枯坐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听到殿外侍者高呼。 “离国公到!” 此刻,大殿之内,声乐骤起。 数十名侍者鱼贯而入,点灯数十,整个大殿之内,灯火立刻辉煌起来。 伴随着声乐,离国公身着华丽的王服,腰间佩刀,出现在殿前。 离国众臣见状,纷纷起身参拜。 “拜见君上!” “拜见君上!” “拜见君上!” 离国公抬手,众臣起身,随即,踏着声乐步点,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上方! “本公来迟,请天子恕罪。” 离国公来到天子面前,右手握在刀柄之上,既不下跪,亦不行礼,口中说着恕罪,气势却是愈发逼人。 “无妨。”炎天子袖袍内的一双苦手狠狠抓着案台的扶手,手指几乎要嵌进案台之中。 持刀上殿,不拜天子,这离国公连装都不屑于装! 诸侯使者见此情景,有人愤怒,有人惊惧。 离国公并未理会众人的目光,大手一挥,舞女齐上,侍者们纷纷送上美酒佳肴,寿宴正式开启,仿佛今日不是为天子贺寿,而是贺他登基一般! “贺君上!贺天子!” 此刻,以公子夏为首的一干离国大臣,同时齐声高喝,将离国公置于天子之前,完全没把一旁的天子放在眼中。 离国公笑了,笑声甚是张扬。此刻,他心中升起一股豪迈。 大炎王朝又如何? 天子又如何? 他就是要全天下都在自己的脚下臣服;他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天下再非大炎王朝的天下,天子亦要看他的脸色! 第46章 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 寿宴开始,一派歌舞升平的样子。 然间众人却是心思各异。大炎天子面露苦涩,他当初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寿宴,竟然搞成这个样子。诸侯使者也没有想到,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预想的非常激进,但相比离国的做法,自己却还是保守了。 公子昭看着苦涩的天子,又看了看不语的诸侯使节,攥紧了拳头。 “南晋使者,代表晋国公,为天子贺寿!” 内侍喊罢,南晋使团纷纷起身,恭恭敬敬的来到天子与离国公面前。此次代表南晋而来的,是南晋曾经有名的才子,名叫林信。 拜完天子,林信拍了拍手,几名离国侍卫抬着半人高的木盒走了进来。 这人将目光集中在木盒之上,猜测这应该便是献给天子的贺礼了。 林信走到木盒旁,侍卫将木盒打开,几名林信的随行官员小心翼翼的将其中盖着红色绸缎的东西搬了出来。 唰了一声,林信一把撤掉红绸缎,露出一座通体翠绿,异常精致的玉雕。众人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玉雕之人,竟是与大炎天子有几分相似。 “晋国公,谨以此玉,恭祝天子,万寿无疆。”林大才子高声朗道。 大炎天子看了一眼那玉雕,此刻却是意兴阑珊,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南晋才子躬身一礼,便带着随行官员退下。 “渊国使者,代表渊国公,为天子贺寿!” 在内侍的朗声下,渊国公的使者,武安君文清站起身来。 为天子贺寿,诸侯国皆是带了价值不菲的宝物前来。原本公子昭也是同样,但此刻,却是两手空空。他知道,无论送什么礼物,最终都会落入离国的手中。既然如此,何必便宜了离国公。 “宁国使者,代表宁国公,为天子贺寿。” 是时候了! 公子昭放下酒盏,双手轻轻撩起衣袍,卷起袖子便要起身。 “公子这是要做什么?”一旁的泰昌君田猛见公子昭不像是去献礼,反而像是去打架的,赶紧猛的一把摁住了他,“此时,此地,要忍。” “我家老夫人来之前便告诉我要忍。”公子昭说道,“如今泰昌君也要我忍,诸侯使者,大炎天子,也都在忍,可结果又如何?不过是助长了离国的嚣张气焰罢了。” “年轻人不要这么气盛!”泰昌君听出话中之意,心中顿觉不好。 “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 说话之际,公子昭已然起身,整个大殿之的眼神瞬间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他要做什么? 难道不知道离国正想方设法找他麻烦吗? 此时还不低调点? 离国公眉梢一挑,来了兴致。 “宁国,贺天子寿辰!” 公子昭嘴上说着,对天子抱拳一礼。 按照常理,为天子贺寿,应当献礼,可此刻的公子昭却是两手空空。 不过大炎天子此刻也没什么心情与他计较,空手便空手吧。 然而,公子昭话锋一转,又道:“宁国贫瘠,无宝可献,昭听闻离国英雄豪杰辈出,愿与离国天骄切磋武艺,以此,敬献天子!” 此话说罢,全场哑然。 “好你个公子昭。”此时此刻,就连泰昌君田猛也是一惊。 万万想不到,这公子昭竟然有如此胆量,竟然敢在天子寿宴之上,公然挑衅离国!田猛的眼中露出了些许欣赏之色。 这个二公子,不仅有谋,更有胆! 离国公冷冷一笑。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要求,离国不可能不答应,否则,倒是显得离国怕了宁国。可若是答应了,那便是天子见证下,公平公正公开的切磋比试,胜负各安天命,事后也不能以此为由报复宁国。 倒是个聪明的家伙。 “准。” 就在离国公思索之际,一旁的大炎天子却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炎天子这段时间,早就受够了离国的鸟气,此时有人帮他出头,自是乐见其成。 离国公皱了皱眉头,虽然对于炎天子这种行为有所不满,但对方毕竟是天子,在这种小事上,自己没必要与他计较。 “既然天子应允,那离国的天骄,可有人愿意与二公子过上几招?” 离国公发话,离国年轻一辈自然是蠢蠢欲动。 这可是天子寿宴,若是能在这里露脸,那自己的名字必将传扬于天下!更何况对手是宁国的二公子,赢了,离国公必有赏赐! 天大的机缘! “启禀我王,小将吴昊,愿与公子昭切磋比试!” 此刻,一个年轻人猴急的站了出来。 “好,吴昊,你便与公子昭一战。”离国公点点头。 “是!”吴昊大喜。 这吴昊乃是上将军手下一员新晋小将,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个人才,一身横练功夫,堪比武者二境。此刻他看公子昭,哪里有半点武者的样子,根本就是他的移动荣誉! “吴兄,拳脚无眼,若是在下学艺不精,为吴兄所伤,吴兄不必介怀,在下定然不会追究。”开打之前,公子昭却是意外的先行“示弱”。 “好说,比武切磋,难免失手,若是我伤了,我离国自然也不会追究。”吴昊大声道。 “请!” “请!” 话毕,公子昭一摆手,二人拉开架势,一群侍者连忙上前,在整个大殿之中清理出一块场地。 “喝!” 那吴昊抢先出手,欲在众人面前展现实力,以碾压之姿,将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打到爬不起来! 啪啪啪! 三拳连打,公子昭已然摸清对手底细。悄然后退之间,应对从容,收放自若。 这吴昊也是上过战场杀敌之人,拳来脚往,一招一式直来直去,没有太多的虚实变化,是典型的兵家武学。 兵家的武学,讲究的就是一个直接,能以防具挡下的攻击,就不必要浪费体力闪躲,能一刀砍死对手,就绝不出第二刀。是以兵家高手,战场之上多是勇猛虎将,有进无退,耐力绵长,往往能够打出惊人的个人战绩。 但此刻,这吴昊却是不行。 一来,他并没有护甲防具傍身,二来自身实力偏弱,三来临阵对敌经验不足,几招抢攻之后,立刻便落了下风。 只见公子昭云手拨动,轻而易举便卸去对手重拳,随即觑准时机,一步踏上,以身为轴,右肩猛靠! 啪! 真气爆发,化作雄浑内力,一撞之下,竟是将那吴昊硬生生撞飞出四五步外。 “承让。” 胜负已分,公子昭抱拳。 “你……” 吴昊愣住了,在场众人也都愣住了。 这是江湖武学! 所有人都没想到,公子昭身为皇家公子,竟然对江湖武学有此研究! 在这种场地有限,一对一的切磋当中,江湖武学占据绝对优势,除非两者实力相差巨大,否则寻常兵家武者,不是江湖武者的对手。 “好小子,想不到来到离阳这么久,竟然一直隐忍至今!” “从他先前的那一手来看,真气修为至少是二境,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不错。” “江湖武学,在这种环境下占据优势,也难怪这公子昭敢站出来挑战离国天骄。” “嘿,他公子昭虽然藏了一手,但谁说离国天骄就无人能败他?我可是听说了,当初这公子昭初来离阳之际,可是在呈少的手上吃了大亏的。” 那人说罢,众人的目光皆投向呈少。 呈少与公子昭结下梁子之事,早就是众人皆知,此刻,他也成了离国众望所归。 呈少闭着眼,一派悠然。 还不到时候! 他要等公子昭声势达到顶峰,离国无人能败他之时,方才是自己出手的最佳时机! 说话之间,又有两名小将上场挑战。 此二人一个叫费羽,一个叫韩力。费羽同是上将军呈季麾下小将,而韩力则是公子夏的手下。两人皆有爵位在身,乃贵族之后,从军已一年有余,都是上阵杀过敌的好手,自恃身手了得,请命一战。 可二人的结果却与那吴昊一模一样,先手抢攻完全奈何不了公子昭,待到旧力用老,被公子昭一击拿下。 “好好好!” 大炎天子见状,连连拍手叫好。 这几天他可是受了离国不少鸟气,如今公子昭暴打离国年轻一辈,这感觉,就像是他自己亲自上阵一样。 爽! 第47章 御前逞威 天子喝彩,诸侯使节自然纷纷附和,一时间,大殿之内,掌声四起。 反观离国君臣,一个个脸色自是难看得紧。 堂堂离国,号称天下第一强国,此刻,却是连败三阵。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公子昭败那三人游刃有余,似是只用了五分力。若是离国今日不能找回场子,这脸可就丢大了。 “还有谁愿意赐教?”公子昭连胜三阵,此刻气势愈发强大。 先前被公子昭击败的三人,皆非无名之辈,实力不如他们的,此刻都耷拉着脑袋,就算勉强上了,也不过是自寻耻辱罢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内,竟是无人敢再接受公子昭的挑战。 倒不是说离国年轻一辈无人能与公子昭一战,而是能与公子昭一战之人,大都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个场合。 但不论是何种理由,此刻离国被公子昭一人压制,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就算事后离国年轻一代天骄再想要去找回场子,那也是事后了。 “呈少,该你出手了。”呈少身边,一个马屁精低声道。 呈少抬眼看了看四周,此刻离国众臣一片死寂,正是自己大展拳脚的好时候,于是欣然起身。 “你有把握?”就在呈少起身的同时,上将军呈季开口问道。 如果打不赢,那还不如不要出手,免得丢人现眼。 “父亲放心。”呈少给出一个肯定的眼神。 呈季悬着的心却是半点也不曾放下。 自己的儿子有多少本事,没人比他这个当爹的更清楚。呈少天赋不俗,但却是娇生惯养,平日里更是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他的身手就算比先前那三人强,也强不了太多,就算当初呈少曾经赢过公子昭,那也是因他使了些卑鄙手段,难以令他安心。 “想不到,你这宁狗今日倒是有些骨气。”呈少对着离国公、天子行礼毕,转身看向公子昭,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屑。 公子昭实在是太瘦了,细胳膊细腿,哪儿来的什么力量。而呈少却是堂堂二境炼体,锤那公子昭就如同锤一只鸡,简直毫无难度。 公子昭一拱手,眼中射出两道精芒。 呈少一步踏出,右手一记炮锤轰出。这一步,踏的轰响,出拳如迅雷,直钻公子昭心窝。 公子昭见状,退步同时,双掌拨动道门云手,欲化解对手攻击。然而,那呈少毕竟是武道天才,是上将军悉心调教之人,比起寻常二境炼体强上太多。 轰! 一拳震开云手,径直轰在公子昭胸膛之上! “哼,不过如此……” 呈少的脸上露出笑容,果然,这宁狗根本不是他这种天才的对手。 然而,就在此刻,呈少拳头之上忽然传来一股反震之力,强大的力道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竟是直接将他硬生生推了回去,连退三步方才勉强站稳。 第一回合的比拼,双方势均力敌! “好!” “呈少威武!” 接连几人都被对方一招秒掉,呈少以上来便与对方互换一招而未落败,引得离国众人大声喝彩。 只有呈少面色铁青。 方才那一股反震之力,震得他连退三步才勉强化解,此刻整条手臂如无数针扎一般,酥麻无比,莫说出拳,就连握拳都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 方才那一击,明明是自己打中了才对! 呈少脸上的迷茫,被上将军呈季看在眼中,心中顿知不妙,正欲起身,叫停这场比试。 “喝!” 就听公子昭大喝一声,将上将军的声音盖过,下一瞬间,脚踏玄妙步伐,欺身而上! “不好!”上将军呈季大惊。 这步伐一现,呈季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那公子昭先前刻意压制修为,以二境的实力出手,此刻不再藏拙,三境的实力已然展露无遗! 公子昭等的,就是此刻,先前刻意隐藏,便是怕这呈少畏缩不战,现在对方上了场,想要全身而退,哪有这么容易?! 想到方即墨的交托,公子昭步伐玄妙,仿佛拖出数道残影。 呈少看在眼中,心中大骇。 虚实结合,江湖武学与兵家武学全然不同,公子昭出手,三虚一实,呈少根本猜不到对方的路数,陷入被动,乱打一气。 左手一拳,呈少慌乱之下一击打向对手面门。 公子昭坐胯拧腰,以横劲“搬”法荡开对手招式,呈少随即出腿,又被公子昭以“拦”法防守。 “拦”法之中,暗藏捋与拿,右脚后退半步,上体右偏避之,同时左手上翻反画格截其右腕内侧,并扣指抓握向外搬,随之右脚前进步于彼裆前。右手前穿从其右臂下绕过,并迅速屈肘上提并向右外使拦劲,右臂随之外翻朝敌后颈侧捶击。此进左手仍不放松,而向下拉抖,形成一种缠黏不脱的形势,瞬间将其擒制住。 “你……” 对方一番操作,一气呵成,前所未见的武学招式,令呈少毫无招架之功,竟是被对方当做三岁孩童般随意揉捏。 “服不服?”公子昭扣住对手,问道。 “我服尼玛!”呈少怒骂。 “看打!” 公子昭也不与对手客气,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竟是生生将呈少一臂掰折。 呈少发出一声痛苦惨叫,大殿之内,众人皆是脸皮狠狠一抽。 好个公子昭,自入离阳以来,众人皆以为此子软弱可欺,想不到此刻出手,竟是狠辣果决。 “住手!” 呈季见儿子受伤,当即再顾不得失礼,大声喝阻。然公子昭本就没想过下死手,断其一臂,一雪前耻,于他足矣,此刻云淡风轻往旁边一站,面露傲然之色。 “比武切磋,点到即止,你竟然下如此重手!”看着儿子被掰折的手臂,呈季大怒,再不顾什么礼数。 “比武切磋,拳脚无眼。”公子昭淡定道。 “大王,天子寿宴之上,这公子昭蓄意伤人,根本就是藐视天子,请大王严惩!”呈季上前一步,对离国公道。 “切磋比武,生死各安天命,何况大家有言在先,此番比武公平公正,更有天子首肯,上将军这样说,根本就是挟私报复。”一旁,武安君文清第开口讽刺道。 “不错,离国身为天下第一大国,该不会是比武输了,便要找借口报复吧。”另一边,泰昌君田猛也非常配合的阴阳怪气道。 “呈季。” 此刻,大殿上方,一个声音悠然传来。 “君上……” “退下。” 一声退下,如一盆冷水,瞬间令这位上将军冷静了下来。 “切磋之前,有言在先,不必追究,退下。”离国公冷声道。 “是。” 呈季看了公子昭一眼,眼中多了一丝愤恨。 “宁国小子,倒是小看了你。” 离国公看向公子昭,声音愈发冰冷。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 “君上,御前较武,不过儿戏。”子丹开口道。 他是真的怕,怕离国公一怒之下,直接将公子昭斩了。 这可是御前较武,双方有言在先,如今已经输了比武,不能再输了颜面,否则,必为天下人耻笑! 好在离国公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子丹见状,终是松了一口气。 第48章 拉拢 “且慢。” 此刻,大炎天子却是忽然发话。 “公子昭,今日你的献礼,寡人非常喜欢,欲赏赐于你,说吧,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赏赐?! 离国公的脸色明显的沉了下来。 这公子昭公然打了离国的脸,他不降罪,便已经是格外开恩,大炎天子竟然还要赏赐? 整个大殿之内,此刻无比安静,甚至能听到离国公强压心头怒气的喘息声。 大炎天子哈哈一笑,离国公越是愤怒,他就越是高兴。 这些天来,他已经想明白了,离国公要的,不过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杀他断然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自己怎能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恶心他一把? “谢天子隆恩!”就在此刻,公子昭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道,“能为天子献艺,是臣的荣幸,不敢贪求赏赐!” “嗯。”大炎天子听了,对那公子昭的喜爱顿时又多了三分。 这个小子,面对离国公的压力,竟然完全不怂,好样的! “这样吧,我看你是习武之人,便以此物赏你。” 说罢,大炎天子一抬手,身后一名侍者,双手捧着一柄装饰华丽的长剑,来到众人跟前。 “此剑,乃朕的佩剑,年轻时,朕以凭此剑纵横天下,如今,朕虽老,但剑尤利,若是让它与朕陪葬,实在是暴殄天物,便将此剑赐你了。” 公子昭和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显是没想到这位大炎天子,竟然是来了这么一手。 “取笔墨来!” 天子大喊一声,身旁的侍者偷偷看向离国公,离国公微微点头,侍者方才取来笔墨与一方绢帛。天子借着酒兴,泼墨如水,一气呵成,仿佛回到了那鲜衣怒马,少年壮志的年代。 “一江天水映斜阳。 尽凝霜,覆天光。 千古烽烟,尽在帝王掌。 九州苍茫赋新章。 英雄冢,黄沙扬。 龙游浅海,笑看世苍凉。” 最后一笔落下,大炎天子只感觉酣畅淋漓,将手中之笔随意一扔,竟是单手拧起酒坛,仰头直接灌了下去。 一旁的离国公面色难看。 天子赐剑,摆明了是站在宁国一方。此事必然闹得天下皆知,让离国公想要占据大义的打算,彻底泡汤。 “既是天子所赐,公子昭,你好好保管吧。”离国公语气森然,已然动了杀心。 “谢天子,谢离国公!”公子昭双手接过天子赐剑。 “公子倒是好胆,田某之前,倒是小觑了公子。”公子昭刚刚回到座上,一旁的泰昌君田猛便小声对他说道。 “若只是公子昭一人受辱,那么此事忍了也就忍了。”公子昭道,“但若离国想要欺我宁国,辱我宗族,却是万万不能忍的,我宁国国力或许不如离国,亦不想妄动刀兵,但离国真要战,我宁国难道会怕了他们?” “好,说得好,来,干了这一杯!”泰昌君对于公子昭愈发欣赏,宁国有如此年轻一辈,当兴,“只是,公子此番,已然是彻底激怒了离国,离国公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暗中怕是会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公子接下来的日子,万事小心。” “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又何惧哉?”公子昭淡定道。 这话却是方即墨教他说的。 泰昌君脑中一转,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他的脑中,“我王兄膝下有两爱女,其中一位,与公子年纪相仿……” 公子昭手中的酒杯一顿。 来了! “泰昌君的意思是……”公子昭放下酒杯,神情严肃起来。 “此事,祁国本不便插手,但若是公子与祁国结亲,那自然又另当别论。”泰昌君试探性的说道,“公子与我那侄女若是能够结亲,则祁国出面,也算名正言顺。难不成,公子已经心有所属了?” “这倒是没有,只不过……”公子昭佯装为难道,“此等大事,我怎敢贸然决定。” “公子多虑了。”泰昌君道,“此事若成,则两家联盟可期,且我那位侄女风华绝代,又是祁国公掌上明珠,只要公子点头,我即刻差人备上厚礼,前往宁国,宁国公非但不会拒绝,反而会大力促成此事。” “公子昭有幸,能得泰昌君与祁国公垂青。”说罢,公子昭举杯,一饮而尽。 “好,公子快人快语,本君欣赏,此事就这么定下,至于盟约之事,虽然尚有若干细节,但本君保证,若是离国对宁国动兵,本君定力谏我王,出兵相助!若是离国为难公子,本君也必想尽办法保你安全无虞!” “若是离国对祁国动兵,公子昭也定然力谏我王出兵,若有未逮,愿以命相抵!” “痛快,干!”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宁、祁两国之盟,竟在这离国大殿之上,悄然结下。 二人有说有笑,一旁,一双锐眼,却是死死的盯着公子昭,恨不得生啖其肉。 “上将军。”公子夏呵呵一笑,对着上将军呈季举杯。 呈季随意的敷衍了一下,目光仍是吃人一般盯着公子昭。 自己那个儿子虽然不争气,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教训的,尤其对方还是宁国的人! “御前较武,名正言顺,上将军请珍惜名声,若是上将军出面,有以大欺小之嫌。”公子夏自然明白上将军心中所想,开口道,“呈少是我的朋友,伤了我公子夏的朋友,本公子断然不会轻易揭过,定要为呈少讨回公道,上将军不必操心。” 公子夏话说到这个地步,上将军呈季终于不再绷着一张冷脸:“既如此,那就多谢公子了。” “好说。”公子夏的心里此刻已经乐开了花。 他之所以对呈少这么好,为的便是拉拢上将军呈季。 莫离如今掌管离阳学宫,未来离阳学宫所出的人才,都算得上是他的门生,将来自然就是绑在自己这条船上的。而自己先前施恩于离相子丹,同时收买了大量的人心,朝堂之上自己已然无敌。离国军部,自己早就坐拥了半壁江山,只要再得到这位上将军的支持,自己就凑齐了最后一块拼图。 到了这一步,这离国的太子之位,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够坐得稳?! “来人。”公子夏对着身后轻声唤道,一个侍者连忙弓着身子上前来,“让李长空宫外候命。” 侍者领命。 “李长空?!” 上将军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离国年轻一辈第一高手,有神将李大胆的绰号,有他出面,公子昭三头六臂也无用矣。 第49章 报复 酒过三巡,诸侯使者一一上前,为大炎天子献礼。 不过大炎天子似乎没什么兴致,无论对方送上何等宝物,他也只是看上一两眼,说两句场面话便算揭过。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大炎天子此刻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宝物,而是如公子昭那般,狠狠的给我打离国的脸! 可是知道归知道,却再无一人敢如公子昭一样与离国叫板。 公子昭活腻味了,他们可还想多活几年。 这场重大筹备的寿宴,经过公子昭这么一闹,让离国众臣早就准备好的刁难无处施展。因为无论他们做什么,以什么理由和借口,最后都会被归为是离国在报复。 这让一切很快就变得无趣起来,离国公第一个起身,表示自己有些乏了,径自离去。随即,离国众臣也在之后的半个时辰里各自向天子请辞。 大炎天子懒得搭理他们,只是挥挥手,仍旧自己喝着闷酒。 待到离国众人散去,大殿上,诸侯使者方才略微放开了一些。有胆大包天者,更是直接开口,痛骂离国上下。 “陛下,臣等无能,让天子受辱!”诸侯使者们纷纷痛哭流涕,一个个声泪俱下。 公子昭与田猛却是岿然不动。 装,继续装,这些人的演技,都特么能去勾栏唱戏了。 天子虽然喝了许多酒,却也并没有醉糊涂。此刻他的身旁仍有离国侍卫,表面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看守。此刻大殿之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原封不动的传到离国公耳中,任何人,若是妄图接近天子,都会被他们毫不犹豫的砍成肉酱。 所以,众人虽然哭闹,但也仅仅只是哭闹,没有任何人敢真正的付诸行动。 “哼,一群鼠辈。” 回到后宫的离国公,听到手下传来的消息,冷冷的笑了一声,便再不管他们,径自休息去了。 虽然这一次针对宁国的寿宴以失败告终,但只要天子还在手里,那么一切都仍然可以顺势推进下去,更何况,离国公绝不会让公子昭等人轻易的离开离阳。 又过了片刻,就连天子也对这些使者彻底失望了。 他们除了在这里边哭边骂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表示,甚至还影响了天子喝酒的兴致,索性挥挥手,在两名侍者的搀扶下,也退出了大殿。 众人见大炎天子离去,立刻收住了眼泪,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喉咙沙哑,连忙又灌了几口酒水。 至此,这场闹剧一样的天子寿宴,悄然落下帷幕。 公子昭与田猛一同走出宫墙,各自分别。 “洪钟,你先走,去找方先生!”马车上,公子昭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道。 “公子你呢?”洪钟一愣。 “看来是走不了”公子昭无奈苦笑,“将此剑交给方先生。” 正说着,一声战马嘶鸣,公子昭与洪钟顿感马车一顿,随即,公子昭再度掀开车帘,向外探去。 “公子昭可在?” 道路中央,一名男子银枪白马,拦住去路。 “本公子便是。” 出了马车,公子昭昂然而立。 “你就是寿宴之上,欺辱我离国的公子昭?”来者听了,面露凶色道。 “欺人者,总有被人欺辱的一天。”公子昭并未被对方的气势吓倒,他来赴会之前,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甚好。”那银枪白马的男子手中长枪一扬,“今日寿宴之上,你欺辱我离国无人,此时此刻,我便向你挑战!你敢不敢接?” “公子不可!”洪钟听罢,顿时明白了,连忙制止。 离国的报复,来得好快! “若是不敢,便跪下磕三个响头,喊一声爷爷,本将便放你离去!”那银枪白马的男子也不纠缠,他本就是来找回场子的,至于用什么方式,那并不重要。 “打架了打架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蜂拥而来。虽然已是深夜,但离阳的夜市极为繁华,此刻周围依然汇聚了不少人流。 无论在哪个时代,人们都是同样的爱凑热闹,加之夜市之内严禁闹事,更遑论打架,这已经不是挨板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众人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敢不顾离阳法度,纷纷围了过来。 “是李大胆!” “神将李大胆?!” 众人看到那银枪白马的男子,有眼尖者,当场便认了出来。 李大胆,乃是绰号,此人姓李名长空,乃是离国军中一员骁勇悍将,一杆长枪,冲阵无双,曾在乱军之中七进七出,胆大包天,所以人赠外号李大胆。 此刻众人见是离国神将李大胆,不由得更加好奇对面之人的身份。 能被李大胆当街拦住之人,绝非等闲。 “那人是宁国公子,排行老二,是来离阳参加天子寿宴的。” “我听说了,今天天子寿宴之上,这宁狗仗着我军中几元猛将不在,可是大耍威风呢!” “竟有此事?” “混账!宁国的狗贼,也敢在我离阳逞威?李将军,给我揍他!” “揍他!” “狠狠地揍他!” 消息传开,公子昭顿成众矢之的。周遭离阳百姓,恨不得直接冲上来围殴他。 “吵什么?!” 李长空大吼一声,声如洪钟,如排山倒海般荡开,吓得众人纷纷后退一步,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响。 “公子昭与我离国比武,乃是公平一战,我此番前来,必与之公平一战,尔等谁敢造次,便是不将我放在眼中!” 说罢,那李长空手中银枪一挑,再度指向公子昭。 “怎么战?!” 公子昭看了看四周,且不论这银枪白马的李长空他能不能打的过,就算是这些离国百姓群起而攻之,也绝非他一人之力能够应对。 他回头看了看车内的洪钟,对李长空抱拳:“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有幸能与将军一战,然我身后随从,却是与此无关,请将军通融,行个方便,让他离去。” “可!”李长空对公子昭身后的随从没有任何兴趣,点头应下。 “公子!”洪钟面露难色,不愿离去。 “走!”公子昭斩钉截铁。 “婆婆妈妈,再不走,就别走了!”李长空促道。 公子昭见状,一个飞身自车上跃下,顺势一脚踢在马屁股上。 马儿挨了一脚,发出一声嘶鸣,拉着车向前跑去,车上洪钟一个趔趄,跌回车内,等他再度控住马车,已然抛出百十步外。 李长空自信十足,“你擅长何种兵器?” “本公子只擅长拳脚。” 公子昭修炼的乃是道门内功和拳法,并未修炼任何兵击之术。在剑法、刀法之上,皆未得道门真传,虽有道家三境修为,却是并无相匹配的武学。直到这次寂怀真来到,将所悟的太极拳经传于他,方才算是略通武学。 第50章 落入敌手 “既然如此,我也不占你便宜。”李长空翻身下马,一把扯下身上披风,将手中银枪丢给一边的随从军士,“我们就比拳脚!” “好!” 公子昭也不磨叽,二人摆开架势。 公子昭以斜行坳步起手,而李长空则是简单的马步架拳。 街道上纷纷扰扰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屏息以待。 几个呼吸之后,李长空率先出手! 噔噔噔! 每一步都将青石板的路面踏得噔噔作响,如有万钧力。 公子昭见状,心中一惊。 仅凭这脚步落地之声势,便可知这李长空的力量已可与四境武者匹敌! 四境,即便放眼天下,也已经算得上是高手,李长空的年纪比公子昭不过大个两三岁,修的是兵家炼体之术,力量强劲,招式勇猛,在年轻一辈之中,绝对是最顶尖的存在。 “喝!” 只听他一声暴喝,一记冲捶直袭胸口而来。这一击带起雄浑劲风,发出破空声响! 不可硬接! 公子昭的脑中闪过一个声音,随即脚步连退,双掌拨动云手,欲化对方力道。 啪! 双方一搭手,公子昭便感觉到了这李长空与那些酒囊饭袋之流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自己的云手,根本无法撼动那李长空的手臂分毫,卸不掉半分力道。 李长空无视公子昭的云手,脚步一踏,扭身发力,拳势再进三分,径直一拳砸在公子昭胸口之上。 轰的一声,公子昭感觉像是被锤击一般,胸口发出一声脆响,整个人双脚腾空,向后飞出四五步远。 “不差。”李长空微微一惊。 方才那一拳,公子昭最后时刻以后跳泄力,虽无法尽去,但也卸掉了三四分,这份临场应变之能,比起那些贵族子弟,倒算是强了不少。 公子昭落地,又连退三步,才将身体所受的力道尽数化消,随即俯身,吐出一口鲜血。 受伤了! “好!” “打的好!” 周遭离国百姓见公子昭一击之下便被打的吐血,纷纷拍手叫好,宛如打了胜仗般。 公子昭只感觉胸口发闷,刺痛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不断的传来。这是胸口肋骨受伤的征兆,虽然不确定自己伤势有多重,但很明显,自己不是这李长空的对手。 “你不是我的对手。”一击之后,李长空收起架势,“虽然你辱我离国,但能接我一拳不死,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有点本事,现在,当着离阳百姓的面,在我面前认输投降,磕三个响头,可饶你不死。” “呵呵。”公子昭擦掉嘴角血迹,“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死有何惧?我要是怕死,还会来离阳?” “你以为,你是宁国公子,我就不敢杀你?”李长空再度摆开架势,“也好,今日,便先杀你,来日,等我离国大军踏破宁国都城,再送你的亲族下来与你团聚!” 说罢,那李长空脚步再踏,右手变拳为爪,直接抓向公子昭脖颈。 “住手!”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那李长空的动作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公子昭捂着胸口,回头看去,只见公子夏高头大马,俯视众生的缓步踏来。 “夜市之内,打架斗殴,你们二人眼中还有没有离国王法?!” “属下甘愿受罚。”李长空见是公子夏来了,连忙下跪。 “公子夏,来得这么巧啊?”公子昭讪讪笑道。 这公子夏出面的时机如此精准,很明显,早就在一旁窥伺了。他与李长空演这么一出,不就是随意找个由头,将自己下狱而已。 “来人,拿下。” 公子夏也不与公子昭废话,手中马鞭一扬,几名军士冲上前来,一把便将公子昭扣住。 “先行羁押,其余之人,都散了。” 公子夏一声令下,众人皆做鸟兽散。公子昭被一队军士押着,不知去向。 李长空见众人散去,这才起身。 “辛苦你了。”公子夏笑道。 “公子,为何不让我直接杀了他?”李长空不解。 “杀他又有何难?”公子夏脸上的笑意愈盛,“这公子昭身为宁国王族,留着自然有用,更何况他伤了呈少,上将军心中怒火难消,我还需要利用他来拉拢上将军,等上将军出了气,自然更加倾向于我,则大事可成。” “公子英明。”李长空抱拳道。 “这次你做的很好,等此间事了,征讨宁国,我必然力荐你为先锋,届时,上将军不但不会反对,还会重用你。等你凯旋归来,论功行赏,军职爵位,定然再上一层。”公子夏给李长空画饼道,“届时,你便可舍弃李长空这个名字,我让君父亲自为你赐名,从此,你便踏入贵族行列。” “多谢公子,此番若我有爵位在身,有资格参加天子寿宴,又岂会让那公子昭如此猖狂,辱我离国。”李长空愤愤不平。 “哈,快了,快了。”公子夏拍拍他的肩,大笑离去。 …… “寂先生,寂先生,不好了!” 洪钟驾车一路飞奔,来到步云香榭,迎面便遇到了闻声前来的寂怀真,此刻竟是顾不得隐瞒对方的身份,大喊出声来。 “公子昭是否出事了?”寂怀真闻言,一个箭步冲到洪钟身边。 公子昭赴会之前,方即墨便料到他寿宴之后,必会遭离国针对,寂怀真放心不下,整夜在这步云香榭中来回踱步。 “回来路上,被人拦截挑战!寂先生快随我同去!” 此刻的洪钟还不知道公子昭已被公子夏下狱,抓起寂怀真便要往外跑。 “何时,何地?” 寂怀真问道。 “出宫的不远,就在夜市。”洪钟忙道。 “我一个人去比较快,你去找方即墨,他定有办法。”寂怀真说罢,一甩手,正欲将洪钟丢下,却闻身后传来一声喊。 “不能去!” 是方即墨的声音。 “为何?公子现在,可是危在旦夕!”洪钟心急如焚。 “救人,你想怎么救?”方即墨摇头道,“从夜市到此处,驾车至少要两炷香的时间,公子此刻,必然已经落入对方手中,你难道要寂前辈去劫狱不成?” 众人此刻方才回过味儿来。 对方是有意针对,若是劫狱,岂非是正中对方下怀? “更何况,寂前辈前些时候才夜探天子行辕,此番又出手劫狱,有心之人难免会有联想,到时候,不但我的计划有泄露的风险,还可能会被对方栽上一个行刺天子的罪名,到那时候……”方即墨没有继续说下去。 众人听了,二度色变。 若真如此,那宁国就算是彻底的完了。 “那怎么办?”洪钟无奈,神色沮丧到了极点。 “莫急,公子毕竟是宁国王族,一时半会儿,对方也不会将他怎么样。”方即墨说道,“你且将今日寿宴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与我听。” 第51章 漫长的一夜 “方先生,可是已有良策?!” 洪钟将寿宴上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众人听了,心中的忧虑不由得又平白增添了几分。 天子寿宴之上,公子昭如此高调,将离国的脸面踩得稀碎,也难怪那公子夏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拿人下狱。 “你说天子赏赐了一柄天子剑,此剑现在何处?”方即墨听罢沉吟片刻,开口却是先问剑的事情。 洪钟这才想起公子昭临行之际交给自己的天子剑,方才一时着急,竟是将剑落在了车上,连忙令人取来。 “看来,这位大炎天子倒不是太蠢。”方即墨接过天子剑,拔剑看了看,剑中并没有什么玄机。 “天子为何赐剑?”景逸不解道。 “自然是有其深意。”方即墨笑道,“那日寂前辈夜探行辕,今日公子又打了离国的脸,大炎天子此举,是为了再助我们一臂之力。” 说罢,方即墨将剑丢给了寂怀真,叮嘱寂怀真将此剑收好,未来将有大用。 寂怀真将天子剑收入自己背后的剑匣之中,小心翼翼的保管起来。 “景逸,那李长空是什么修为?” 军中之事,景逸应是在场众人之中知道的最多的。 “四境。”景逸毫不迟疑的答道 “四境?!”洪钟脸色一黑。 公子昭的根底,他们还是知道的,在年轻一辈中虽然算是出类拔萃,但若是遇到一些老辣的三境武者,公子昭未必是对手,更不用说这李长空不但老辣,修为更是达到了四境。四境以上的高手,这天下虽然不算最顶尖的那一类,但却也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这李长空既然是公子夏的手下,那么人自然应该在公子夏的手中,方小子,你打算怎么救人?”寂怀真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公子昭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他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老夫人知道了是你的算计,宁国之内,没有人保得住你。” 关于这一点,方即墨也是早有耳闻。不过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能让公子昭活着从离国的手中走出来。 “方先生,您到底在等什么??此刻当然是救人要紧啊!”洪钟焦虑道。 “莫要慌乱,此刻公子虽然会受一些苦,但性命不会有危险。”方即墨说道,“洪钟,你去找泰昌君和武安君,拉着他们一起去见离相子丹,子丹乃一代贤相,不会坐视不管。” 洪钟听了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立刻拉上自己手下,驾车找人帮忙去了。 “我看那离相子丹,虽然贵为一国之相,但似乎并不怎么说得上话,找他当真有用?”寂怀真的语调此刻也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离相子丹,虽然为人谦逊、正派,有大儒之风,但如今在离国却是逐渐不受离国公的待见,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更遑论救人。 “我敢肯定,找子弹定然没用。不过,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若是只有我一人为公子昭奔走,那么肯定会被人怀疑我的立场。”方即墨解释道,“要救人,真正的关键还在公子夏身上,而且前期我们的布局已经产生了作用,接下来,不但要救人,还要顺势继续推进我的计划。” “嗯。”寂怀真见方即墨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方面,方小子才是专家,“也罢,既然你已有良策,那我也就不再说什么。”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天亮,便可以开始行动了。” 方即墨抬头看天,此刻距离破晓,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 今夜,注定漫长。 …… 滴答的水声,在静谧的囚室中回荡。 干草堆成的床铺旁,老鼠来回穿梭,寻找着供它们啃食的腐肉。年轻的公子昭,穿一身雪白长袍,嘴角依稀可见斑驳血迹。在这陋室之中,宛如月光般皎洁。 吱呀一声,监牢的木门被人推开,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让眉头紧锁的公子稍缓神色。 转过身,只见几名身材壮硕魁梧的狱卒,跟在公子夏的身后,进入牢房之中。 “公子夏,你来的好快。” 公子昭看着面前之人,没有丝毫的意外。 寿宴上,自己公然将那呈少的手臂折断,不仅打了离国的脸,更是打了上将军和公子夏的脸。以公子夏的为人,若是这都能放下,那真可以称他为圣人了。 “哼。” 公子夏哼了一声,身后窜出两名看守监牢的离国军士,将牢门打开,架起公子昭便往外走。 公子昭也不挣扎,这里毕竟是离国监牢,就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两名看守监牢的军士将他架入几步之外的刑讯室,双手双脚用镣铐牢牢的锁住,一旁的火堆中,烙铁烧得通红。 公子夏脸上闪过一抹阴鸷,手中皮鞭猛的一扯,发出啪的一声响。 “怎么,堂堂离国公子,要亲自动手?”公子昭看着面前的将军,反唇相讥道。 “公子昭,你真是够有种。”公子夏并没有急着动手,“在离国还敢如此嚣张,你就不怕你不能活着离开离阳?” “哈哈哈!”公子昭大笑,“公子夏,何必这么虚伪,此地又没有外人,你我皆知,无论我如何隐忍,你离国最终都是要对我宁国下手。本公子要是怕死,就不会到你离国来。今日既然落在你们手上,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是个硬骨头,本公子开始有点欣赏你了。放心,本公子不会杀你,不过,你伤了呈少,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来人,好好伺候昭公子!” 公子夏将手中皮鞭交给身旁的离国军士,转身走出了刑讯室。 刑讯室的木门关上,传来阵阵鞭笞声。 …… 第二天清晨刚刚破晓,一夜未眠的方即墨便走遍了离阳大街小巷。随后,又到醉春楼定了一间上房,一口气包了十数名歌姬、舞姬。 临近正午,他拎着大包小包,来到上将军府邸。 将军府的护院们并不认识方即墨,见眼前这个穷小子自称是少将军好友,一开始却都不信,并不让他进去。 好在呈少一个心腹狗腿子碰巧路过,见到方即墨,顿时喝住众人,将方即墨好生请了进去。 上将军公务繁忙,走的比方即墨还早,此刻应当正在军营之中,一般会在晚间回府。 偌大的将军府中,便是呈少的做主。 第52章 卧龙凤雏 “老哟,老呈,怎么伤成这样?!”一见面,方即墨便大大的吃了一惊。 本以为公子昭只是折了呈少一臂,但没想到,呈少此刻却是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大热天的宛如一尊木乃伊。 “老……老方!” 呈少见方即墨到来,顿时痛哭流涕。 呈少心中苦啊!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扬名立万,大出风头。结果风头没出得了,反而弄巧成拙,现在自己已然成了离阳公子圈中的笑柄,身体和心灵上遭受双重打击,整个人都快抑郁了。 可怜的呈少万万想不到,始作俑者,便是眼前这位自己的好兄弟。 方即墨假装惊讶,连忙上前查探,“一不小心”,“碰巧”抓到了呈少刚刚被郎中接上,用木板固定绑好的手臂,痛的他哇哇大叫。 “哎哟,别抓,别抓!” 呈少吃痛,连忙大叫。 “骚瑞,骚瑞。”方即墨笑呵呵的松手。 公子昭下手真狠啊。 这呈少的右手,从肘关节处反关节被掰成了九十度,这年头又没有麻醉的手段,其中酸爽,方即墨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我今日前来,一方面是探病,另一方面,却是来恭喜呈少的。”方即墨拍了拍呈少的后背。 “恭喜?喜从何来?”呈少板着个苦瓜脸。 “呈少不久之后,怕是又要擢升了。”方即墨安抚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呈少实在是不明白。 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公子夏还要擢升自己? 这怎么可能? “哈,不着急,走走走,今日我请,咱们不醉不归。”方即墨大笑,拉着呈少便要往外走。 “不不不,我不去。” 呈少连连摇头,他昨天才被人暴揍了一顿,手上还绑着木板,现在出去,可不是丢人现眼吗? 方即墨眉头一皱,脖子向后一缩,挤出一个双下巴。 这小子,挨了一顿打,今天转性了? “真的不去?” “打死不去。” “哎,可惜了,看来今天兄弟我这醉春楼的钱,是白花了。” “嗯?我考虑了一下,既然是老方你请客,那这个面子我得给!” “别了吧,呈少你的手,还是在家静养为好。” “区区小伤,怎能坏了你我兄弟的感情,走走走,快走!” 二人携手而出,将军府外,方即墨早已经安排好马车,两人同乘一车,一路漂移,很快便到了醉春楼门口。 “恭迎呈少大驾光临!” 还未掀开车帘,便听到一阵千娇百媚的声音传来。 呈少心花猛的绽放开来,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 只见那醉春楼外,十余名美艳动人的舞女斩成两列,面带娇羞,身后的醉春楼牌楼上,挂着两幅鲜红的长幅。 左边的长幅写着:少将军英勇无畏殿前战强敌! 右侧的则写着:杀贼寇智勇双全帐中定乾坤! “呈少请看,这上半句,写的是呈少昨日殿前威武,下半句,却是写的对于呈少未来之期望。”方即墨一记马屁适时拍上。 呈少看着那鲜艳的长幅,又看着一众美女闪着小星星的目光,整个人顿时飘飘然起来。 “嘿呀,呈少,怎么才来啊!快快快,请上座!”呈少正在飘飘然,醉春楼的掌柜却是激动的迎了上来,“呈少昨日殿前大战宁国贼子,方先生已经告诉我们了,今日,能为呈少庆功,乃是我醉春楼的荣幸!” 呈少愣了。 庆功? 庆什么功? 明明我才是被打的那个啊? “呈少昨日殿前大战宁国贼寇,扬我国威,实在是令人敬仰!” “呈少好厉害啊!” “呈少,您的伤没事吧?” “呈少为离国立下大功,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一群美女非常有眼力见的围了上来,拽着呈少便往醉春楼里去,方即墨看了,哈哈大笑,随后而入。 在方即墨的吹捧下,呈少的形象,俨然成了维护离国尊严的英雄,一众美女看他的眼神,也从昔日看傻叉金主的眼神,变成了看偶像的眼神。 这一顿饭,呈少吃的前所未有的开心,心中抑郁一扫而空,对方即墨的好感度更是直接拉满。 酒足饭饱,呈少挥挥手,屏退众女,似是有话要说。 “老方,多谢了。”呈少破天荒的开口道。 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这位离阳都城最有名的纨绔子弟,竟然对人说谢,方即墨不禁哑然。 “不过,昨日在殿上,我确实是败了,而且是惨败。” “怎会?”方即墨故作疑惑之态,“我听说,那宁国公子的随行官员,昨天晚上就跑去相府大闹,要离国放人,难道不是呈少你在大殿之上,力擒公子昭?” “不是。”呈少摇摇头。 昨日一场大败,让他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识。原来在这世上,与自己同龄之人,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而自己却止步不前,不过是个井底之蛙罢了。 “这就奇怪了,如果不是你,那是什么人抓了那公子昭?”方即墨的演技堪称炉火纯青,简直毫无破绽。 “还能是谁,当然是公子夏。”呈少答道。 “公子夏?” “准确的说,是公子夏手下的李大胆,在出宫的路上拦截了那公子昭的车驾,公子夏以扰乱夜市的罪名,将他暂且关了起来。” 这些,自然是上将军呈季告诉他的。 年轻人切磋比试,伤了小的,上将军虽然气恼,但却没有插手的理由,就算事后如公子夏般演一遭,别人也只会说他公报私,说他以大欺小。但公子夏就没有这些顾忌,因为他本就不是一个注重名声之人。 “原来如此。”方即墨“恍然大悟”,又接着道,“呈少,不知呈少是否方便,为我引荐一下。” “引荐?”呈少被方即墨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弄的一怔,“你要见公子夏?为何?” “为何?”方即墨笑了,“我来离阳,自然是为了求个前程,如今你在公子夏手下办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我自然也想沾沾你的光。” “哈,原来如此,你早说不就完了?你我兄弟,帮你帮谁?区区小事,包在我身上!”呈少本能的拍拍胸脯,结果用力过猛,手臂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疼的他哇哇大叫,好半晌才缓过劲来,继续说道,“如果老方你也能投入公子夏的麾下,那么今后我们就能一起共事,你我一文一武,简直是卧龙凤雏!” 方即墨的脸皮狠狠的抽了抽。 ?? 谁跟你卧龙凤雏?? 第53章 封建迷信害死人 公子夏身为执掌半国兵力之人,身兼多职,公务极其繁忙,直到两日之后,方才得了片刻空闲。 而这时,方即墨才得了呈少的邀请,如约而至。 在这个时候,方即墨不能轻易的以自己的名义去拜访公子夏,他必须借助呈少的影响力,如此才能让自己这个鬼谷传人的身份在公子夏眼中更有分量。 与呈少在将军府碰了头,二人同乘一车,向着公子夏的府邸而去。 夏日炎炎,公子夏站在府中后院的树荫下,身旁两个侍女,手持蒲扇,轻轻的给他扇着风。另有一人,不时将冰镇好的水果切成小块儿,喂到他的嘴里。 公子夏的面前摆放着一方木桌,桌上一张雪白的绸缎铺开,他手持一支毛笔,蘸墨些许,在绸缎上肆意挥洒起来。 身为执掌一方大军的统帅,公子夏其实并非是一个单纯的武人。他对自己的要求颇高,一直以来,都以一国之主的要求来打造自己。要求自己文治武功,样样精通,就算是书法这一样,他也从来没有落下。 刷! 公子夏霸气挥袖,将最后一笔拉的老长,然后信手一扔,手中的笔杆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身旁的笔架之上。 “公子,呈少到了。”此时,一个下人上前,对着公子夏躬身禀报。 “呈少来了?快请。” 公子夏此刻兴致极高,想让呈少看看自己刚刚完成的得意之作。 在下人的引领下,呈少与方即墨来到府邸的后院,远远便见公子夏正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似乎正在欣赏着什么。 这不是方即墨第一次与公子夏见面。 可惜了,如此豪杰,将来却注定与自己成为敌人。 “呈少快来,看看为兄这副字写的如何?”公子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连忙大声喊道。 呈少一听,顿时面露苦涩的看向方即墨。 若是论酒论女色,他能说得头头是道,半个时辰不带停的,但要说书法,他哪里懂什么书法,能认得字就算不错了。单看那公子夏几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就算是古驰春韵,也能被他看成妇女之友。 看着呈少这求助似的的眼神,方即墨笑笑,让他放宽心。 二人快步来到公子夏身后,公子夏回头看向二人,却是稍显诧异。 怎么还带了一个人来? “这不是方先生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公子夏看着方即墨,笑道。 “公子……”呈少颇为自豪的说道,“方兄他久仰公子大名,早就想来拜见了。” “原来如此。”公子夏眉梢一挑。 方即墨的能耐,公子夏可是亲眼见证过的。且不说这鬼谷传人的身份,便是那日在离阳学宫之中舌战群儒之事,便足以让他重视。 只不过,他身边已经有了莫离这个顶级谋士,若是再积极的与方即墨接触,说不定会引来莫离误会,得不偿失。所以直到今日,他都一直强忍着没有与鬼谷弟子接触。 想不到,方即墨竟然与呈少一道,主动前来,如此,自己这一方岂不是又添了一大智囊?! 简直是天助我也! “公子之名,天下谁人不知,方某早就心驰神往,遂缠着呈少带我前来拜见,还望公子莫要见怪。”方即墨作揖道。 “诶,先生哪里话,呈少的朋友,就是我公子夏的朋友。”公子夏哈哈一笑。 “早闻公子豪爽大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双方一通商业互吹,很快便也熟络起来。 “方先生来得正好,本公子刚刚完成一得意之作,还请方先生品鉴一番。”客套完毕,公子夏摊开手,让出一个身位。 在公子夏身后桌面上摆放着的,只有一幅字。 “一将功成!” 锦缎上,苍劲有力的笔锋下,四个大字仿佛射出一道迫人的寒芒。一笔一划间,皆表露出公子夏征战四方的志向。 “好,好,好。” 方即墨连连称赞,连忙上前一步,眼中泛起光芒,仿佛看到什么至宝一般。 “方某想不到,公子的书法造诣,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每一笔,都仿佛一把利剑,书尽公子胸中豪迈之意。” 公子夏被人拍到爽点,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眼前这位方先生,不愧是鬼谷传人,说起话来,就是好听! “不过,此四个字锋芒太盛。”方即墨话锋一转,却又摇头。 “此话何意?”公子夏不解。 “公子如今运势正盛,已呈飞龙在天之象,可谓是无往不利。”方即墨解释道,“然,飞龙在天之后,便是亢龙有悔之势。” “亢龙有悔?!”公子夏眉头一皱。 所谓亢龙有悔,便是暗指自顶峰跌落的意思,他公子夏还未登上大位,还未建功立业,怎能就此亢龙有悔?! 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公子夏此刻已经翻脸。但方即墨不同,他是鬼谷传人。传闻中,鬼谷之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能,区区运势,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雕虫小技。 “请问先生,我该如何做?”公子夏此刻一着急,也不再以本公子自称。 “公子无须担心。”方即墨笑道,“公子之势方起,距离巅峰尚早,只需平日里收敛锋芒,待到必要之时再行展露,如此一来,便可长保公子飞龙在天之势。” “如此,甚好!”公子夏听罢,顿时大喜。 “这四个字,有削弱公子运势之能,乃是一劫,若是公子不弃,方某愿为公子除掉此劫。”方即墨道。 “先生有此能为?!”公子夏好奇道。 “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还请先生施为。” 方即墨得了公子夏应允,伸手自笔架上取下公子夏方才所用之笔,在公子夏那四个字的后方,又加上了三个字。 “万骨枯。” “一将功成万骨枯?!”公子夏微微一愣。 短短三个字,却是将原本四个字的锋芒尽数收敛,反而多出了一丝悲天悯人之意。 “好好好!甚好!想不到,方先生竟是一代文坛大家!” 公子夏得此一句,心中愈发欢喜,对方即墨瞬间便又高看了几眼。 方即墨抿嘴微笑,却是不语。 这你也信? 真笨! 封建迷信害死人! 第54章 兵变 三人回到堂内,侍女们分别为三人送上冰镇后的水果与茶水,方即墨看着眼前摆了一桌的“奢侈品”,心中顿生感慨。 果然是生产力低下的年代,要是在自己那个年代,这些东西,随便一个人都能买得起,吃得起,但在如今,却只有这些个贵族才能在这炎热的夏天,享用冰镇后的水果。 方即墨见过的好东西多了,这区区果盘,自然也就不放在眼中了。 “方先生与呈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公子夏自然不认为方即墨和呈少今日是专门来看自己写字的,尤其是呈少。 “方某敢问公子,那宁国的公子昭,可是在公子您的手中?”既然对方问了,方即墨索性也就不绕弯子了。 “确是如此。”公子夏点点头,以鬼谷传人之能耐,要推测出自己抓了公子昭,并不困难。 “方某今日前来,一方面是拜访,另一方面,是想劝公子,放了此人。”方即墨径直道。 “放人?”公子夏还没说话,呈少先急了。 那公子昭断了他一臂,于他可是有大恨。公子夏抓了此人,算是为他出了口恶气,如今呈少的怨念尚未尽散,这话听来,甚是刺耳。 “方先生,可否说明一下原因?”公子夏摆摆手,打断了呈少,方即墨要他放人,其中缘由,倒是令他有些好奇。 “公子与那公子昭并无仇怨,抓他,也不过是为了替呈少出气,为离国讨回颜面。”由于呈少在场,方即墨并没有说公子夏此举是为了拉拢上将军呈季。 公子夏自然明白方即墨暗指为何,颔首称是。 “敢问公子,若要讨伐宁国,最主要的敌人,是谁?”方即墨以问代答,便是要引导公子夏自己得出结论。 “宁国之中,有一人,可算得上对手。”公子夏沉思片刻后答道,“公子良。” 方即墨微微颔首:“公子良,宁国长公子,年纪,威望,才能,皆与公子颇为类似,公子视其为对手,可以理解。不过,比起公子你,公子良却有一点优势。” “嗯?”公子夏听到此话,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公子良,掌宁国军权。”方即墨道。 公子夏一听,顿时明了。 公子良与自己的情况类似,宁国也尚未立储。只不过,自己所掌握的,只有离国一半的兵力,而公子良,却是掌管着宁国全部的兵力。 “如今的宁国,文有安国君,武有公子良,民殷国富,兵强马壮,已经成为离国大患。”公子夏道。 “云梦山位于宁国境内,对于宁国朝堂之事,方某略知一二,公子可愿一听?”方即墨见公子夏已然入彀,又道。 “请先生明言。” “宁国朝堂,并非铁板一块,安国君身为方某前辈,虽有大才,但其根基太浅,所仰仗者,不过宁国公的支持。宁国之内,另有保守派,以关内侯为首,时时不忘,复辟旧制。”方即墨起身,负手在堂内一边走,一边道,“公子良掌一国军权,将太子之位视为禁脔,而如今关内侯等人,也将他们复辟旧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公子良的身上。” 简单的几句话,将宁国朝堂之争尽数描绘,公子夏神情逐渐凝重。 这些情报,离国埋在宁国的暗桩也早有汇报,离国并非不知,但公子夏不明白,这与自己关押公子昭又有什么关系。 “如此说来,那公子良岂非已经是胜券在握?”公子夏道。 独掌一国兵权,又有国内贵族支持,公子良可谓是一家独大,这种情况下,还有谁能动摇他的地位? “恰恰相反,公子良败局已定。”方即墨摇头道。 “为什么?!”公子夏不解。 “敢问公子,宁国,是谁要变法?”方即墨再度反问。 “是……” 公子夏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宁国变法,虽是安国君主持,但背后,却少不了宁国公坚定不移的支持!若没有宁国公,安国君再如何了不起,也绝不可能进行变法。 这变法的背后,是宁国公的意志。 历经二十载磨难,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成绩,因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继承人,将这得来不易的成果轻易的摒弃? 可以说,当公子良与关内侯等人勾结在一起的时候,公子良就已经失去了成为太子的可能。既然公子良不可能,那么剩下的人选,就只能是公子昭! 公子夏没想到,此刻自己手里攥着的,竟然是未来的宁国之主! “那又如何?”公子夏沉思片刻后道,“谁是宁国之主,对我离国而言并不重要。” “很重要。”方即墨道,“敢问公子,离国此番讨伐宁国,胜算几何?” “这……”公子夏犹豫了片刻。 若是其他人问起,他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必胜! 但方即墨身为鬼谷传人,何等精明,心中肯定早就有了答案,最终还是诚实的答道:“六到七成。” “五成,顶多六成。”方即墨却是摇头道。 公子夏脸色微黑。 离国还要提防着北方的祁国,不能全军出境,而宁国却没有这个顾虑。一旦战争开始,宁国甚至还能动员本国的百姓协助抗敌。地利人和,宁国占据其二,胜算便又多了三分,而天时在何人手中,尚未可知,若宁国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占,离国大败而归,也非是不可能。 “再者,以离国目前西境的兵力,就算胜了,能够灭国吗?”方即墨再问。 公子夏摇头。 “离国西境的兵力,大约在十万上下,以这样的兵力,灭国是绝无可能。就算得了几座城池,宁国百姓性情刚烈,宁折不弯,离国就算占领,也必须投入重兵,否则,稍有松懈,百姓群起而反,必定又会重回宁国版图。” 听了方即墨的话,公子夏无奈点头。 这便是离国的无奈,身居中原,乃四战之地,周遭强敌如林,时时刻刻都要警惕那些心怀不轨之辈。也就是离国强大,否则,早就被四面八方的野狼吞没。 不过,方即墨今天来,并不是为公子夏分析局势,献上策略的。他的目的,只是救人。 “请公子试想一下,若是自己在那公子良的位置,到头来,却失去了太子之位,会如何做?”方即墨再度引导道。 “会如何做?” 公子夏闭上眼,开始设身处地的思考起来。 假如自己手掌全国兵权,身后又有一大群贵族支持,却得不到太子之位,那么自己会怎么做? 能做的,当然只有一件事。 此刻,公子夏的双眼猛地睁开,霍然起身,看向方即墨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惊骇。 方即墨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兵变! 第55章 篡权 短暂的惊骇之后,公子夏立刻又恢复了冷静。 方即墨看在眼中,感叹这公子夏不愧是战场名将,自控能力是真的强。 “宁国有安国君这样的智者,宁国公也可称是一代贤主,他们怎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先生所说,是否太过于危言耸听了?” 公子夏虽然嘴上说着质疑的话,但语气中却是有三分的不自信。 毕竟,这个结论是他自己推导出来的,也就是说,若那公子良与他是同样的人,那么对方便极有可能得出与自己同样的结论。 公子良是吗? 毫无疑问,肯定是。 二人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方某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公子难道认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吗?” 方即墨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因为并不需要。 这个结论是公子夏自己想出来的,无论听起来如何荒谬,在他的心中,都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此事只要在公子夏心中有半分的可能,公子夏便不会再继续为难公子昭。 杀一个公子昭容易,但若是留着他的命,能够让宁国产生一场内乱,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公子夏要说自己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离国可以打压削弱宁国,却无法灭了宁国。至少,在他老爹这一代是不可能的。但若真是按照方即墨所说的发展,那么宁国内乱,实力必然大损,等到将来自己继位,说不定就真有机会! 想到此处,公子夏心中的野心开始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 若能灭了宁国,那么离国就算是有了大后方,不再是四面受敌,到时候,北伐渊国,南征晋国,天下,便有半数落入自己手中! 争霸天下,逐鹿中原,横扫六合,一统八荒! 哪一个不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事? 哪一桩不能青史留名?! 想到此处,公子夏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赌了! 尽管可能性很小,但自己却没什么损失,为什么不赌? “先生一席话,简直茅塞顿开。”公子夏此刻只感觉念头通达,说不出的畅快。 “公子客气。”方即墨见他如此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成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三人又东拉西扯的闲谈了几句,方即墨与呈少便起身告辞,公子夏将二人送至门口,并且差人准备了一份厚礼送至步云香榭,以此表示感谢。方即墨二人空手而来,却是满载而归。 与方即墨脸上若隐若现的笑容不同,呈少却是摆着一张臭脸。 他的心情非常不爽。 本以为方即墨见公子夏是有什么大事,结果,竟然是为自己的仇敌求情,这谁能忍?所以尽管此刻二人同乘一车,但呈少却是一语不发,车厢内的氛围,一时间甚是尴尬。 “怎么,还在气?”方即墨看着呈少像个孩子一样气鼓鼓的,知道他的心里一定还在骂着自己。 “哼!”呈少一扭头,哼了一声。 “醉春楼?” “你请?” “我请。” “车夫,改道!” …… 被方即墨的话打动,公子夏当天下午便下令放人。当公子昭走出监牢,重见天日的时候,一切都似乎有些不真实。 这就出来了? 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周围的人见了,纷纷皱着眉,绕着走。公子昭失笑,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不大好,身上一股天牢的霉臭味,不躲才是奇怪。 “公子!” 就在此时,远方一个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只见洪钟站在一辆马车前,泪眼婆娑。 “洪钟?!” 公子昭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使劲的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公子!”洪钟见状,连忙冲上去,一把扶住看起来虚弱不堪的公子,“您受苦了!” “不……不碍事。”公子昭摇摇头。 兴许是见到了自己人,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弦此刻终于松懈,公子昭脚底一软,整个人直接晕死过去。 “快,快扶公子上车!” 一行人将公子昭抬上马车,不多时便回到了宁国使馆之中。 随行的侍女麻溜的为公子昭清洗了身体,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再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便又恢复了其本身英俊潇洒的模样。 “幸无大碍。”寂怀真端坐床前,为公子昭把脉。 后者此刻虽然昏迷不醒,但脉象却是平稳,只是略微有些虚弱,休养几天便没事了。 公子夏下手极有分寸,并未留下后遗症。 听到寂怀真这么说,洪钟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长出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这就去通知方小子。”寂怀真将公子昭的手放入被中,起身离去。 待到寂怀真离开,洪钟对身旁一个随行官员道:“如今公子有伤在身,需要静养,从此刻开始,使团的一切事务由我接管,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公子。” “是,少上造。”那名从官忙点头道,“可若是寂先生和方先生来了……”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洪钟瞟了那官员一眼,道。 那从官面露怯色,连连点头称是。 洪钟对于他的态度非常满意,又道:“立刻送我的拜帖给各个使团,本官要与他们商谈结盟之事。” 那从官哪里敢反对,连忙退出房间照办去了。 入夜,景逸皱着眉头回到步云香榭。 方即墨见他愁容满面,便问他出了何事。景逸道出原委,原是他准备趁着夜晚,去看看公子昭的状况如何,结果却被使团的官员挡在门外,不让他进去,甚至就算搬出了寂怀真的名号也没用。 方即墨听罢,眉头一皱。 “报上我的名字也没用?” “对方说了,自今日起,一切由少上造洪钟接管,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景逸说到闲杂人等四个字的时候,用手指了指方即墨,也指了指自己。 哎,失算。 想不到,那个外表看起来老实巴交,甚至唯唯诺诺的洪钟,竟然连自己也骗过,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跳出来夺权。 千算万算,没想到在洪钟的身上栽了跟头。 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 “今天下午到现在,洪钟都干了些什么?”方即墨问道。 “我向使馆的官员打听过了。” 景逸将洪钟堂而皇之广发拜帖的事情说出,那洪钟虽然大权独揽,但宁国使团内仍有不少人对他并不信服,反而是更加的信任方即墨与寂怀真。 听完景逸的详述,方即墨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洪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目的,仅仅只是抢功而已,并没有做出太多出格的事情。等公子昭醒来,他们还是可以重新掌控一切。 怕只怕,离国公在那之前对他们出手,而那洪钟又如此独断专行,排斥自己,恐怕会错失良机,到时候,就连他也没有把握可以力挽狂澜了。 忽然,方即墨如脑门过电一般,浑身汗毛倒竖起来。 不对! 洪钟绝不仅仅是抢功这么简单! 宁国使团,是以公子昭为首,只要公子昭能够活着回去,就算他什么都没做,功劳也必然都是他的,洪钟此刻跳出来夺权,并无意义! 但,若是公子昭死了呢? 第56章 暗流涌动 “景逸,快去叫寂前辈!”方即墨声音微颤。 景逸闻言,也不多问,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相识至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方即墨这般紧张的模样。虽然他仍然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此事必不是他所见到的这般简单。 以景逸和寂怀真的身手,两人不消片刻功夫,就来到了方即墨所在的堂屋之内。 “出什么事了?”寂怀真听景逸描述,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也未明白其中关窍所在。 “洪钟,极有可能是关内侯的人,昭公子此刻可能有危险!”方即墨道,“来不及细说,寂前辈请将天子剑交给我,然后立刻前往使馆,暗中保护。” 寂怀真微感错愕,怀疑方即墨是否有些夸大,但想到方即墨近日来的表现,当不会无的放矢。 一个闪身,寂怀真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房间内。 看着寂怀真离去的背影,方即墨的脸上紧绷的神色才略微放松下来。 “方兄方才所说,对洪钟是极其严重的指控。”景逸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一点猜想。”方即墨道,“所以我只是让寂前辈暗中保护,并没有让他直接杀了洪钟。” 景逸心道就算你直接让寂前辈动手,他也必不可能这么做。 因为寂怀真毕竟是宁国公的使者,不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凭你三言两语,就对宁国的臣子下杀手。 “我本以为,洪钟此刻跳出来夺权,是因贪功。”方即墨解释道,“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有何不对?”景逸不解道。 “因为这一趟来离国,本就是为了让公子昭镀金的。”方即墨答道,“无论如何,只要公子昭能够活着回去,他必然是首功。” 方即墨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宁国公的使者寂怀真曾经透露出些许消息,那就是宁国公有意要让公子昭上位,一方面敲打公子良,另一方面验一验公子昭的器量。但这些话,没必要跟景逸解释。 景逸点点头,这一点并不难理解。 “所以,洪钟夺权,抢功的行为,没有意义。”方即墨继续解释道,“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顺着方即墨的指引,景逸开始了思考,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洪钟的行为必有其原因,假如真如方即墨所说,洪钟要杀公子昭,那么一切会产生什么后果? 公子昭若死,那么公子良就彻底没有了竞争对手,成为宁国公唯一的继承人。另一个受益者,便是已经全方位投向公子良的关内侯等老士族。到公子良上位,关内侯等老士族就能重掌大权。 “可是,公子昭被离国下狱,洪钟却是奔走最为积极的一个,若他真要害死公子昭,为何又要如此积极的救他?”景逸不明白。 “很简单,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方即墨解释道,“首先,因为有寂前辈和你我在,肯定不会坐视公子昭就这么死了,其次,若是公子昭就这么死在离国,他们这一行人回去也要受到责罚,就算不至于杀了他们,未来前途也肯定毁了。 但若是将公子昭救下,因为事后伤重至死,却又是另外一个局面。有寂前辈为证,洪钟为救人前后奔走,又将与诸侯国结盟的功劳据为己有,宁国公和老夫人只会将仇恨集中在离国公的身上,加上关内侯的游说,他不但不会受到责罚,作为有功之臣,反而会得到嘉奖。” 景逸听得连连摇头,那洪钟外表忠厚,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方即墨现在倒是希望那洪钟能够心急一点,如果在今晚就对公子昭下手,让寂怀真抓个正着,将之一剑斩了,由自己来掌控局面,那就再好不过。 但从洪钟之前的表现来看,这厮能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忍到现在才动手,足见这厮极有耐心,事情恐怕不会如自己所想的这般顺利。 …… 公子夏与韩吉并肩而行,走在离阳宫内,今番他乃是受到离国公的召唤而来。 “韩公公,君父今日召我前来,所为何事?”公子夏见韩吉一脸肃容,心情颇为忐忑。 “公子还是自己去问君上吧。”韩吉摇摇头,并不答他。 公子夏就这样一路忐忑的来到离国公跟前,刚一照面,心中便咯噔一下。 只见离国公一脸怒容,瞪着他的眼神像要杀人一般。 “你为何要放了那公子昭?”离国公的语气,显然是动了真怒,将一份文书摔在了公子夏的面前,“你自己看!” 公子夏噤若寒蝉,连忙将文书捡起。 书中的内容,大致是今日离阳城中各个使团的行迹,祁国、渊国、南晋纷纷派人前往宁国的使馆,并在使馆中逗留了将近一个时辰。 “这些宵小之辈,就算是结成联盟,也仍是不堪一击,君父不必忧心。”公子夏解释道,“我之所以放了那公子昭,乃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嗯?”离国公眉头一皱。 这个公子夏,又耍什么花样? 公子夏见状,连忙将那日自己在方即墨的引导下做出的推论一五一十的说给离国公,并且添油加醋了一番,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这些,又是莫卿教你的?”离国公的语气似乎稍微缓和了一些。 “这倒不是。”公子夏道,“是鬼谷的那位方先生。” 鬼谷,方即墨。离国公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日离国公的使者自鬼谷空手而回,便在他的面前大肆吹捧了这个方即墨一番,说此人乃麒麟之才。随后又得知此人来到离阳,于学宫之中舌战群儒,败尽英杰。今次,已经是第三次听闻此人大名了。 “此事暂且按下,你退下吧,韩吉,请莫卿来见我。”离国公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二人。 公子夏如释重负,连忙退了出去。 岂料,甫一出宫,韩吉的脸色瞬间便拉了下来,道:“公子可知,今日你犯了大错!” “啊?”公子夏被韩吉这忽如其来的一句,吓得魂不附体。 韩吉是离国公近侍,这天下没人比他更了解离国公。他说自己犯了大错,那自己定然是犯了天大的错误,甚至可能影响到自己将来得到太子之位! “请韩公公指点!”公子夏连忙放低了姿态,道。 “你方才说,公子良会造反,那么夏公子你,将来是否同样有造反的可能?”韩吉一语道破天机。 公子夏听罢,虎躯一颤! 是的,自己与公子良有太多相似之处,公子良既然有造反的可能,他公子夏自然也有! 公子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就这么蠢?! 怎能将这些话说给君父听?! 第57章 变数突生 “韩公公,我该怎么办?”公子夏此刻已然方寸大乱。 战场之上,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惧。但面对离国公,他这一次是真的怕了。 他怕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流水,他怕离国太子之位旁落他人,他怕…… 公子夏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他此刻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霸刀岳无极与他那柄厚重的霸刀。 “君上方才让我去请莫客卿。”韩吉答非所问道。 “莫客卿?”公子夏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对对对,找莫先生,找莫先生!” 公子夏亲自驾车,一路狂奔来到离阳学宫。 “先生救我!”甫一进门,公子夏便顾不得其他人怪异的目光,冲着莫离大声喊道。 “公子,何事如此惊慌?” 莫离抬眼见到韩吉与公子夏一同前来,当即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待到公子夏将一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莫离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莫先生,君上有请。”韩吉待到公子夏说完,方才开口提及自己的来意。 “莫先生,我该怎么办?!”公子夏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莫离的身上。 “公子放心,有我在,无事。”莫离转过身来,对韩吉又道,“韩公公,我们走吧。” 二人一路无话,韩吉将莫离带至离国公的书房前,这一次,他并未入内,而是选择守在门口。 莫离只身进入书房,离国公显然已经久候多时了。 “拜见君上。” 只看那离国公拉胯的臭脸,莫离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 “不用废话。”离国公显然余气未消,“你有什么对策?” “回禀君上,区区几国结盟,并不难应对。”莫离成竹在胸,道,“如今只不过是几个使者之间谈了个初步协议,还远未签订真正的盟约,此刻出手,要击溃他们这脆弱的联盟,轻而易举。” “好。”离国公显然是对莫离的回答十分满意,“既然如此,此事就叫你去办,若是办得好,离国相位,便是你的。” “谢君上!”莫离躬身行臣子礼,嘴角勾起笑容。 “那个叫方即墨的小子,你怎么看?”离国公忽又问道。 “君上,方即墨此人,乃是宁国的奸细。”莫离毫不客气道,“当杀之。” “嗯?”离国公没想到莫离竟是如此直言不讳。 “方即墨此人,包藏祸心,为公子夏献计,表面上是为公子夏出谋划策,实际上,是为了离间公子与君上的父子之情,同时为宁国救回公子昭。”莫离为公子夏辩解道。 “你所说,可有凭证?”离国公并不愿意仅凭一面之词,就将方即墨杀掉,这是个人才,若是能够为自己所用,当然是最好。 “君上可还记得,数日前,曾有刺客潜入天子行辕?”莫离又道。 “嗯。”离国公点点头。 “那刺客能在岳无极和冷甲精骑、离国锐士的手中逃脱,绝非泛泛之辈,此人极有可能,便是宁国公的师兄,天下第一剑,恒山寂怀真。” 听到恒山寂怀真这个名字,离国公的神情阴晴不定。 恒山乃道门圣地,天下武修向往的所在,以恒山为名的人,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 “若我所料不差,那寂怀真此刻应该就藏身于方即墨的步云香榭之中,只要派岳无极前往,自然可以将之逼出,届时,真相自明。” 莫离的语气十拿九稳,但离国公并不想赌。 “此事暂且按下,你先去处理结盟之事。”离国公挥挥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莫离知道,离国公这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要他就这么杀了方即墨,绝无可能。 罢了,反正只要方即墨在离阳一天,自己就还有机会。更何况,只要办妥了结盟之事,离国的相位便是自己囊中之物。 到那时候,方即墨死或者不死,不过是自己一念之间。 ……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那洪钟的耐心似乎出奇的好,一转眼两天过去了,他仍然没有丝毫的动作。 公子昭的身体正在恢复,随时都有醒来的可能,而一旦公子昭醒来,洪钟的一切都将失去,他再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方即墨在步云香榭之中等的心焦,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这两天,整个离阳的局势出奇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般。 哐当一声,堂屋的木门被景逸推开。 方即墨抬眼望去,景逸的额头挂着汗珠,神情肃穆至极。 变数,来了! 方即墨站起身来,目光炯炯有神。 “出事了。”景逸说道,“今天一大早,诸侯国的使者,在离国军队的护卫下,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分批离开了离阳!” “什么?”方即墨神情凝重。 这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离国军队以保护为名,行押解之实,将各个使团强行遣走。 “祁国是否也在其中?”方即墨关切道。 景逸点头。 “宁国使团呢?” “一队离国军队将使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任何人进不去,也出不来。” “淦!” 方即墨猛一拍桌,爆了一句粗口。 离国的动作比他想的还要迅速,还要隐秘,事前几乎毫无征兆,又来的如此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最让他无奈的是,直至此刻,他仍然无法接管整个局面。 景逸明白,此番离阳之行,已经来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成败在此一举。 若是方即墨没有应对之法,那么宁国使团的使命,将在今日终结,离国的阴谋必将得逞,宁国与离国间的战争,将无法避免。 “事已至此,只能兵行险着。” 方即墨取出天子剑交到景逸手中,上前一步,对着景逸耳语几句,景逸闻言,大骇。 “你真要这么做?这可是……” “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否则,你我的小命都要交代在此。”方即墨眼神坚定道。 沉默片刻,景逸豁然转身,消失在方即墨的视线中。 …… “少上造!少上造不好了!”一个随从官员火急火燎的跑到洪钟跟前,眼神中满是惊惧之色。 “出什么事了?”洪钟见状,眉头一皱,不耐烦道。 “外面来了一队离国军士,将我们包围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什么?!” 乍听这一惊人的消息,洪钟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眼神错愕,呆立当场。 怎会这样?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其他使团呢?”洪钟强装镇定,心道自己刚刚才与各个使团谈好了盟约,怎么这么快就出事了? “不知道,出不去,不过,今早曾经有人见到,渊国的使团,在一队离国军士的护送下,由北门出城了……” 第58章 囚徒困境 出城了?! 洪钟听罢,脑中开始飞速思考起来。 半晌后,洪钟说道:“派人守住使馆各个入口,若是离国军队硬闯,拼了命也要给我守住,明白吗?” 手下领命去了,洪钟起身,来到使馆中公子昭的客房。 他推开门,进入客房之中,轻手轻脚的打开香炉,往香炉中添加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白色粉末。 就在他盖上香炉,准备离开之际,忽感脖子一凉,低眼一看,只见明晃晃的剑刃,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方小子说你是奸细,我本还不信,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 寂怀真的声音传来,令洪钟整个人虎躯一震! “你……你怎么在这里?” 寂怀真并不答话,一脚将那被动了手脚的香炉踢翻,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 “葬魂香。” 寂怀真只瞟了一眼,便说出了那白色粉末的名字。 “此香能于睡梦之中杀人于无形,事后又查不出半点,你有这种东西,足可见你绝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筹谋。” 洪钟喉头一动,想要辩解,却又无话可说。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 “咳咳……” 就在此时,轻咳两声的公子昭,竟是缓缓从卧榻起身。 “你……你醒了?”洪钟看着醒来的公子昭,脸皮狠狠一抽。 “一个时辰前刚醒。”公子昭道,“是寂前辈要我再装睡片刻,引你出手。” “你们……”洪钟听罢,整个人蓦然无语。 原来,他早就被人看穿,这一局,输得不冤。 “报!” 就在此时,洪钟的下属来报,刚一进屋,见到眼前一幕,直接傻了。 “什么事?”公子昭伤势虽未尽愈,但已可勉强活动,一边为自己更衣,一边问道。 “离阳学宫的莫离客卿求见。”那手下见公子昭醒来,知道一切又重新回到公子昭的掌控中,立刻就舍弃了洪钟这个老上司。 “带他来见我。”公子昭说罢,随那下属走出客房,“此人暂且留他性命,回去等候君父发落。” “可以。”寂怀真一记手刀,洪钟那厮直接晕死过去。 杀一个洪钟,并不算什么,但若是能够借此机会,扳倒关内侯,那就太好了。不但斩去公子良一臂,更是直接送了安国君一份大礼,定然能够得到变法派的全力支持! 不过此刻,公子昭还顾不了那么远,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困境,活下来,回到宁国,才有机会做后面的事。 当公子昭来到堂屋的时候,莫离显是已经久候多时。二人这是第一次见面,但彼此的大名,却早已经算是如雷贯耳。 公子昭挥了挥手,示意奉茶,莫离却是轻轻摇了摇羽扇,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莫某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喝茶的。”莫离笑道。 “不知莫先生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公子昭不明白,离国已经围了使馆,自己已经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莫离还亲自来一趟,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下此番前来,只为一个答案。”莫离一脸轻松,此刻他已胜券在握,“方即墨。” 公子昭面无表情,像是没有听懂对方的话一样:“谁是方即墨?” “呵呵。”莫离脸带嘲讽之意,“公子不必装了,我几乎可以确定,方即墨就是宁国的人。”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公子昭已经下定决心,打死不认,这样,至少能让老方他们有条活路。 然而,莫离好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开口说道:“我劝公子不要痴心妄想,三日前,离阳便已经封闭,准进不准出,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可能离开离阳。” 他轻轻摇着羽扇,欣赏着眼前败将的难看脸色,品味着胜利的果实。 “方即墨确实好算计,一招祸水东引,引得泰昌君田猛入局,甚至令各方使者主动与你们接触。”莫离继续道,“不过可惜,你们与诸国的联盟,再无可能。” “你说什么?!”公子昭到底还是年轻,被莫离一番话切中关键,动摇了起来。 “要破你们的联盟,又有何难?今早,我已经派人送各国使团归国,同时派遣离国使者,为各国送上离国的盟约,只要各国与我离国结盟,那么一切既往不咎,甚至还能得到不少好处。若是他们不识时务,那我离国踏平宁国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莫离笑着说道,“人心难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若是公子你,此情此景之下,会作何选择?” 听完莫离的话,公子昭脸色愈发难看,牵引伤势之下,更是咳嗽连连。 “不,我相信泰昌君,他做出的承诺,就一定会履行到底。”公子昭斩钉截铁道。 “不错,泰昌君的确是这样的人。”莫离不疾不徐道,“但那是你活着的情况下。” “什么意思?”公子昭微微一愣。 “泰昌君看好你,是觉得你有希望成为宁国未来之主,但若是你死在离国,他又能做些什么?归根到底,泰昌君并不是祁国公。相信我,我方开给祁国公的条件,他们无法拒绝。” 输了,彻底的输了。 公子昭心中一叹。 如莫离所说,人的天性便是利己不利他。在离国的盟约和恐吓之下,与离国结盟而不是宁国,是最理性的选择。毕竟,他们与自己的盟约只是口头上的盟约,并未签订盟书,算不得背信弃义。 如今离国掌控了天子,又与诸侯修好,出兵征讨宁国,已成不可扭转之势。 “公子若是配合,或许还可以留的性命,回到宁国,东山再起。若是不配合……”莫离脸上笑容收敛,杀机尽显。 “莫先生想知道什么?”公子昭此刻,倒是有些好奇了。 以这位莫客卿的手段,究竟是什么事,让他不惜如此大费周章,威逼利诱,也要从自己的口中知道答案? “那一晚,寂怀真潜入天子行辕,所为之事,绝非行刺天子。”莫离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我想知道,方即墨那一晚,到底让寂怀真做了什么?” 听到此话,公子昭的眼中忽然闪出一道精芒! 对! 他还未输! 他还有这一招杀手锏! “哈哈哈!”公子昭于绝境之中看到希望,竟是朗声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莫离神色一凝。 “你怕了!”公子昭笑道,“直至刚才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莫先生你怕了,害怕方即墨,害怕他的后手,害怕你和离国公的计划会被完全摧毁!” “也就是说,那一晚,方即墨确实做了一些事。”莫离感受到对方气势的变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59章 反击 公子昭重新平静下来,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气度。尽管局面糟糕,但他不知哪里来的信心,此刻仍是胜负未定。 他始终相信,即便到了现在,方即墨仍然有能力力挽狂澜。 “我不知道公子你哪里来的自信,但如今,整个使馆都被我派人围起来了,以你们使团的能力,即便是算是寂怀真,也绝无可能带你安然离开。”莫离仍旧自信,等待着对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哦?是吗?” 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屋内二人同时一惊,扭头看去。 只见方即墨一脸淡定,负手缓步踏入屋内。 “是你?!”莫离看着对方堂而皇之的走进堂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个使馆被他的人围了起来,没有他的点头,天王老子也进不来。但方才既无人通报,也没听到外面有任何的声音,这家伙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方兄,请坐。”公子昭见到方即墨到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整个人立刻放松下来,将一切交给方即墨全权处理。 “公子身体无恙否?”方即墨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多谢方兄关心,无碍。”二人一问一答,谈笑自若。 “你是怎么进来的?”莫离奇道。 “走进来的。”方即墨一脸微笑。 “这不可能。”莫离神色一凝,“就算是寂怀真,离国军也绝不会让他如此轻易的走进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很简单,你的人围了使馆……”方即墨笑道,“而我的人,围了你的人。” “不可能,你哪儿来的人?”莫离瞳孔一缩。 自己那一支离国守军有数百人,要将这样一支守军围起来,起码要上千人。在这离阳城中,方即墨哪里凭空变出来的上千人?! 提前埋伏在城中的?这更不可能。 莫离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出自己漏算的地方。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晚在天子行辕,寂前辈还做了什么吗?”方即墨看着莫离一筹莫展的样子,只感觉好笑,打断他的思考道,“你看,这是什么?” 话甫落,一条腰带出现在在桌面,被推到莫离的面前。 莫离看着这意义不明的一幕,满腹狐疑。他拿起腰带,打开一刻,脸色再变。 衣带诏?! 不,不对,这衣带诏是假货! “你真聪明。”方即墨见莫离脸色数度转变,想必对方已然猜到,“这一条衣带诏,的确是假货,真货,早就送走了。” “你……你伪造衣带诏?!”莫离没想到方即墨竟然还有这一手。 “有何不可?”方即墨呵呵一笑,“天子赐我衣带诏是事实,那么我拿出来的,假的也是真的。哦,顺带一提,你送走的那些使团,每一个手上都有一条我伪造的衣带诏。” “你说什么?!”莫离豁然起身。 方即墨嘴角勾起,摆出一副非常欠扁的表情。 莫离确实有点本事,知道利用博弈论中的囚徒困境,将各个使团分割开来,让他们彼此之间无法互通消息,从而达到他逐个击破的目的。 莫离和离国公以为,挟天子在手,威逼利诱,这样便可令诸侯臣服,对宁国形成围攻之势。 但他们失算的一点是,方即墨手中不仅有衣带诏,还伪造了许多条假的衣带诏。并且,这些假货都是方即墨根据各个使团,量身定做,包保各位国公看了内容,会被天子的恳切言辞感动的泪流满面。 “你当真以为,这些伪造的衣带诏,能够骗得过诸侯国?”莫离攥紧了拳头,提高了音量。 “天下能人异士辈出,我点雕虫小技,自然是骗不过他们。”方即墨又道,“但是谁在意呢?管他真的假的,有了衣带诏在手,将来离国若想以天子之名发号施令,诸侯皆可以此拒不奉诏。恕我直言,莫先生与离国公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划,已然失败了。” 莫离顿时无语。 方即墨说的是对的。 只要方即墨手中的衣带诏是真的,就没人在意其他衣带诏是不是假的。就算自己现在派人追上各个使团,迫使他们交出假的衣带诏,他们回国之后,自然也可以重新再伪造一条。 想到此处,莫离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方即墨到底是哪里来的兵马了。 冷甲精骑! 有大炎天子的衣带诏在手,再加上那日寿宴上,天子所赐的天子剑,自然可以调动冷甲精骑为他所用!更何况当日天子初到离阳,冷甲精骑便受到离国军的“热情款待”,岳无极更是直接斩掉人家统领一条胳膊。冷甲精骑何曾受过这等鸟气,现在有了机会,还不趁机把你往死里打? 莫离现在毫不怀疑,若是真的打起来,外面的冷甲精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自己那几百离阳守军,绝对会全部死光。 “方先生,你不会以为你做了这些事情,离国公还会让你安然离开吧?”莫离声音愈发冰冷,杀意已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就凭冷甲精骑那点兵力,你们或许可以将使团周围的守军杀光,但要杀出离阳,绝无可能,更遑论离开离国。” 莫离没有夸大,以这一千冷甲精骑,根本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仅仅只是离阳城卫军,便可关上城门来个关门打,瓮中捉。更遑论离阳宫还有禁卫军,以及霸刀门的上百名江湖好手。 说出这番话后,莫离却没有在方即墨的脸上看到丝毫的动摇,对方仍是那般成竹在胸,智珠在握。 “莫先生,你可知为何到现在,寂前辈仍然没有露面吗?”方即墨淡定道。 “寂怀真?”莫离神色一凝。 寂怀真,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从天子行辕那夜来看,就算是霸道岳无极恐怕也非是他的对手。但即便如此,仅凭一人之力,也无法改变这绝对的实力差距。 “你是不是以为,仅凭寂前辈一人,无法改变我等眼前的处境?”方即墨脸上露出笑容,仿佛已将面前的智者看透,“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莫离心中咯噔的一声。 智者博弈,一步落后,便成无可挽回的劣势。方即墨为了今日,显然早有准备。莫离仓促之下,竟是被打的节节败退,完全预料不到方即墨下一步会如何落子。 以一人之力,如何与举国对抗? 莫离想不到答案。 刺杀离国公? 那根本不可能。 且不说离国公本身就是武道高手,加之离阳宫禁军数千,又有霸刀门高手坐镇,想要行刺他,根本不可能。 刺杀离国官吏? 寂怀真当然做得到,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至少救不了方即墨等人的小命。 那么…… 忽然,一个闪电般的念头窜过,莫离不由得虎躯一震。 不……不会吧…… 莫离抬眼看向方即墨,对方嘴角仍然挂着笑意,令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 此子,竟然心狠手辣至此?! “看来莫先生已经猜到了。”方即墨笑道,“不错,今日我等不能安然离开,那寂怀真前辈就会向离国公献上……天子的首级。” 第60章 割袍断义 如果说先前莫离还只是觉得方即墨这小子胆大妄为的话,那么现在方即墨给他的感觉,那只有两个字才能形容。 疯子。 这个家伙,是个十足的疯子。 这天下没有哪个正常人,敢拿行刺天子作为谈判的筹码。就算是莫离和离国公,也只是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从未想过杀死他。 “你可知这样做有什么后果?!”莫离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几乎就要用骂的了。 “我当然在知道。”方即墨仍是不紧不慢的看了看窗外,“离阳城内,应该有不少诸侯国的暗桩,你猜,若是他们将天子已死的消息传出去,会怎样?” 会怎样?这还用说? 天子寿宴上,离国公强势压制大炎天子,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就是天子病死在离国,诸侯们也会将弑君这口锅扣在离国的头上,更何况,他们手中还有方即墨伪造的衣带诏! 届时,一旦有人牵头,离国将成众矢之的,诸侯结成联盟,共同讨伐离国绝非不可能。尤其是离国平日里霸道惯了,诸侯早就受不了离国公的嚣张气焰。离国将被列国瓜分,蚕食殆尽!如此名利双收之事,列国绝不会拒绝! “休要夸大其词。”莫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霸刀岳无极在,有离国禁军在,我便将天子行辕塞满,寂怀真任他有三头六臂,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可能吧。”方即墨不置可否,“你防得住一时,难道还能防得住一辈子?岳无极不可能永远呆在行辕,单凭禁军,挡不住寂怀真。” 总而言之,离国守得住一时,但却守不住一世,哪怕在几年以后,让寂怀真抓到一个机会,对于离国,同样是灭顶之灾。 “忘了告诉你。”方即墨觉得这把火还不够旺,又准备再浇点油,“寂前辈离开使馆,已经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了,距离我们约定的动手时间,只剩下半个时辰不到。” “什么?!” 莫离听到方即墨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慌了。 从方即墨踏进房间到现在,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对方与自己谈话,故意拖延时间,如今已经仅剩下不到半个时辰,寂怀真就会动手。 方即墨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自己没有太多思考对策的空间。 “半个时辰,应该足够你说服离国公了。”方即墨笑道,“离国公不仅要放我们离开,同时也要放天子离去,我们与天子一同上路,若是离国公敢食言,我们便在路上杀了天子。” “……” 莫离无语,他的额头渗出汗珠。 半个时辰,时间相当仓促,方即墨这是全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滴答、滴答、滴答! 屋外的流水声,不断提醒着莫离时间在飞速流逝,莫离一动不动,脑中飞速运转。 方即墨却是好整以暇,屋内顿时陷入诡异的静谧之中。 片刻后,莫离豁然起身:“方先生不愧是鬼谷高人,莫离这次,输得不冤。” “莫先生比我想象中更快做出决定。”方即墨笑道,“难道莫先生不准备再挣扎一下吗?” “仅凭衣带诏,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划便可说是失败了,大炎天子继续留在离阳,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如放他离去。” 莫里说罢,也不再理会方即墨,他的时间非常紧迫,还要说服离国公,根本没有时间继续与方即墨废话。 噔噔噔的脚步声消失在屋外,方即墨与公子昭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二人对视一眼,尽管方即墨有很大的把握,但二人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莫离回到离阳宫内,屏退了所有人,连韩吉也不例外,与离国公二人密谈。 没有人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只有韩吉远远听见屋内有打砸器皿的声音传出。 随后,离国公下令,离国军队护送天子与宁国使团,离开离阳。 当消息传到宁国使团,众人无不欢喜雀跃,景逸与冷甲精骑一干统领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同时对方即墨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这样的局面下,竟然还能死里逃生,简直神乎其技。 半个时辰后,大炎天子坐着龙辇,在一小队冷甲精骑的护送下,来到宁国使团的门口与众人汇合,寂怀真也随之回到了使团之中。 “辛苦前辈了。”方即墨见寂怀真归来,连忙上前。 寂怀真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不要高兴的太早,一日没有离开离国,我们就一日没有脱离险境。” “前辈说的是。”方即墨笑了笑,众人将目光投向公子昭。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启程!” 公子昭一声令下,使团的车队缓缓开动,在冷甲精骑的护卫下,向着离阳南门驶去。 来的时候,宁国使团灰头土脸,回去的时候,因为有天子同行,冷甲精骑护卫,他们再不用担心离阳百姓,将宁字旗插在车顶,众人挺胸抬头,堂堂正正的离开。 果然,沿途百姓见到天子龙辇,又见冷甲精骑人人眼中杀意闪烁,根本不敢对宁国使团有任何造次举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宿敌趾高气扬的出了城门而去。 “哈哈哈,痛快,痛快!” 出了离阳城,众人感觉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只感觉念头前所未有的通达。 此时,远方出现一队离国军士,人人骑着马带刀。众人一看,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不要慌,是护送我们离开的离国军。”方即墨特意将护送二字说的很重。 名为护送,实为监视。 莫离与离国公现在也有些怕了,他们怕方即墨到了边境,直接一刀将天子宰了,这口锅他们到时候还得背。 就在此时,一人一骑,单枪匹马的向着他们而来。 走至近处,方即墨方才发现,来者不是别人,赫然正是他的老熟人,好兄弟,呈少。 “方兄,聊一聊?”呈少目光如箭,脸上没了昔日的笑容。 方即墨点点头,示意众人先走,他则与呈少下马同行,走至旁边一处凉亭之内。 “你当真投靠宁国?”呈少质问道。 方即墨无语,只能微微点头。 “你利用我?”呈少再问。 方即墨不知如何回答,但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噌的一声,呈少拔出腰间佩刀,架在方即墨的脖颈之上:“我待你如兄弟,视你为手足,你竟然……” 方即墨微微一叹,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愧疚。 原本以为呈少只不过是一个二世祖,但相处下来,呈少对他着实不错,如今闹至这番田地,他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罢了!”呈少始终还是下不去手。 “老呈,不论你信不信,我方即墨,永远当你是我的朋友。”方即墨道。 “不必了。”呈少左手揪住衣袍一角,“国仇不共戴天,我呈少不会与宁狗做朋友,今日割袍断义,从此两不相干,将来若战场再见,败无怨,死……无尤!” 咔嚓一声,刀锋割开衣袍,也斩断二人之间的情谊。 倏然,一阵破风声响,方即墨只感觉背后一股狂猛刀气,猛然袭来! “方兄小心!” 危急一刻,呈少踏前一步,一把推开身前的方即墨。 噗嗤! 再抬眼,刀光入体,鲜血染红了盔甲,呈少的身体一僵,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 第61章 五境之战 “老呈?!”方即墨慌忙起身,上前查探。 呈少胸前盔甲破碎,血如泉涌,一道恐怖伤痕自左肩一直延伸至右侧小腹。 呈少僵硬的脖子扭向方即墨,张开嘴,“走”字还未说出口,鲜血便灌满了他整张嘴,随即双脚一软,身躯向后倒去。 方即墨一个箭步上前,将呈少的身体撑住,然此刻胸口的刀伤深入脏腑,鲜血不住的流淌。方即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整个人彻底的慌了神。 止血,对,先止血! 方即墨想也不想,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袍,用力的堵住呈少胸前的伤口。 可是没有用,伤口太大,鲜血根本止不住,从方即墨的衣袍中透了出来。 “咳……噗……” 鲜血流入肺脏,呈少不住的咳血,他的眼神逐渐涣散,瞳孔慢慢扩张开来。 “老呈,老呈,你别睡,快,看看我!” 方即墨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用力的按住伤口,用力嘶吼着。 但生命的逝去,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呈少的脉搏逐渐变缓,胸口的起伏逐渐平息,生命已然走到尽头。 方即墨的动作戛然而止,整个人如雕像般坐在原地。 就在此时,背后再度响起破空声,一道人影倏然杀出,刀锋直取方即墨空门大开的后背! 这一刀,便是呈少这种二境的武者都避不开,方即墨这个刚刚一境不久的菜鸟,全神应对也无避开可能,更何况此刻的他心神大乱。 刀光跨过十数丈的距离,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眼看方即墨便要如那呈少一般,血洒当场。就在此时,同样一道破风声响,一道剑芒自远方飘然而来,竟是后发先至! 砰! 剑芒、刀光,两者碰撞,登时一爆! 轰! 方即墨所在的凉亭哪里经得起这种冲击,登时四分五裂,碎木横飞,连同方即墨与呈少一同掀飞了出去。 “岳无极。” 寂怀真持剑而立,手中羲皇剑遥指十数丈外的密林。 轰的一声,一棵大树被齐腰斩断,横飞而来。 寂怀真立身不动,右手羲皇剑收至身后,左手剑指一点,真气喷涌,化作漫天剑雨飞射而出! 轰! 横飞而来的大树撞在剑影之上,爆成一团团碎屑,飞得漫天都是。 一道霸道人影,自密林之中信步踏出,那人浑身肌肉虬起,斜握在手中的霸刀灌满真气,刀锋离地一尺,却是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霸刀岳无极,五境强者,天下第一刀! “寂怀真,果然是你。”岳无极一脸横肉,双眼闪烁着凶光,“那日在行辕的,也是你?!” 寂怀真不答,扭头看向一边的方即墨:“没事吧?” 方即墨摇摇头,眼神凶狠的如要吃人般看着岳无极。 “离国公让你来杀我?”方即墨冷声道。 “哼。”岳无极冷哼一声,并不多答。 作为五境高手,他根本不屑和方即墨这样的无名小辈废话,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寂怀真一人。 “寂怀真!” 岳无极大喝一声,率先出手!霸刀劈出一道半月形的刀光,直向寂怀真而去。 寂怀真手中羲皇剑剑花一挽,剑芒如同织出一张密网,将那刀光搅得粉碎。 此时,骤听一声轰鸣,岳无极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掠过十数丈的距离,欺身来至寂怀真跟前。 寂怀真剑锋再出,身前立刻构建出三张绵密剑网。岳无极刀势刚猛霸道,不闪不避,迎头痛劈! 轰,岳无极不愧是刀法大家,一刀之下,三张剑网同时告破! 岳无极刀势张开,刀意凌空罩下,将寂怀真牢牢锁在其中。 寂怀真剑网被破,却也不恼,只见他脚尖轻点,身若谪仙,飘飞而起,如穿花蝴蝶,虽在万花丛中过,却是片叶不沾身。 眨眼间,两人已过十数招,岳无极主攻,寂怀真主守,一时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寂怀真,你只有这点本事吗?” 岳无极虽表面上占据上风,刀招凌厉,一招接着一招,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然则身在其中,唯有他明白,寂怀真就像是泥鳅一样,你越是用力去抓,他便越是能从你的指尖滑走。 “喝!” 倏然,寂怀真暴喝一声,身形再变。 若之前的寂怀真是一只穿花蝴蝶,那么此刻的寂怀真就是一头迅猛的猎豹。 凶狠,凌厉,致命! 羲皇剑光芒耀起,剑影瞬化万千,亦如岳无极先前那般,以剑意锁定对手! 刹那间,岳无极仿佛从极热之地坠入冰窟之中。 砰砰砰! 无数剑影攻来,每一剑,都似一个绝顶高手,以不同的角度,施展不同的剑法,刚猛、飘逸;灵巧、沉重,截然不同的剑招,此刻却是浑然天成! 砰! 又是一声刀剑碰撞发出的脆响,以刚猛霸道着称的岳无极,此刻竟是在寂怀真一剑之下,连退三步,刀势瞬间崩溃! 寂怀真右手羲皇剑收,左手剑指一点,周身升腾起紫色真气,冲天而起,与二人上空凝聚成一柄巨大的气剑,彷如天门大开,巨剑凌空而来! 岳无极登时升起一股凉意,想来这就是寂怀真成名江湖已久的道门绝学,不敢怠慢,双手紧握刀柄,周身真气充盈! 岳无极撩出一刀,真气倾泻而出,形成一道十数丈长的霸刀虚影,迎上寂怀真天降一剑! 一声巨响,刀剑当空碰撞,轰然一爆,气劲吹向八方。 方即墨被这强大的气压吹得踉跄几步,险些向后跌倒。 此时,银芒乍现,竟是那岳无极舍弃寂怀真,直取方即墨而来!他的任务,始终并非是与寂怀真决一胜负,而是杀死方即墨! 可是,寂怀真也非浪得虚名之辈,对岳无极这一手早有防备,手中羲皇剑脱手而出,如灵蛇般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角度,直刺岳无极必救之处。 与方即墨同归于尽,还是撤招硬挡,此刻却成岳无极两难选择。 身为五境高手,他的命,比方即墨值钱的多,所以岳无极并未多想,立刻撤招迎击。 然而寂怀真御剑杀敌之术却只是虚晃一招,只见他身形飘飞,右手猛然拍出一掌! 啪! 一掌正中岳无极胸口,只听得几声骨头断折的声音,岳无极那庞大的身躯猛然倒飞出去。 待到方即墨回过神来,岳无极已不知所踪。 “跑了?” “跑了。” 寂怀真目光扫过四周,确定对方已经离开。 岳无极挨了他一掌,那一掌凝聚了寂怀真这些时日来对太极的所有感悟,刚中带柔,柔中带刚,那股太极劲没入岳无极体内,短时间内,无法祛除,岳无极此刻必然重伤。 第62章 落幕 “你没事吧?”寂怀真将羲皇剑收起,看向方即墨。 方即墨摇摇头,目光停留在呈少的遗体上。 “岳无极那一刀是冲着你而来,他救了你的性命。”寂怀真道。 “我知道。”方即墨点头道,“岳无极,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斩下他的狗头!” “我们走吧。” “等一等!”方即墨摇头,“不能就这么走了。” “你想做什么?” “呈少不能白死。”方即墨道,“寂前辈,劳烦你将呈少的遗体带回去给他爹,以呈季的武学修为,他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伤口是岳无极造成的。”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利用他?”寂怀真眉头一皱。 “既然已经失去了这个朋友,索性让他的死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方即墨道,“呈季爱子之心,世人皆知,一旦他知道岳无极杀了他儿子,他唯一的儿子,你猜会发生什么?”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寂怀真道,“呈季会想方设法为子报仇,但这又如何?岳无极是离国公的刀,有离国公在,岳无极不会有事。” “所以,我们要再放一把火。”方即墨道,“如果让呈季以为,杀呈少,是离国公的意思呢?” “!”寂怀真瞳孔一缩。 若是让呈季误以为,是离国公安排岳无极杀的呈少,那么呈季仇恨的对象,就会由岳无极变成离国公本人! 以呈季的性格,绝不会再为离国效命,而对宁国威胁最大的离国西面军团,恰恰是呈季的军团,没有呈季,宁国承受的压力会小上许多! 寂怀真看着方即墨,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这个十七岁的青年。他忽然想起方即墨在离阳的种种行为,其背后的行为逻辑,一直都在这一件事上。从一开始,他接近呈少,就是为了将他推向公子夏的一边,从而导致呈季也靠向公子夏。 “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寂怀真狐疑道。 “我不否认。”方即墨道,“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借离国公的手,除掉呈季这个宁国的心腹大患,只不过在我原本的计划中,这个目的可能需要数年才能达成,我也没想过牺牲呈少。” 方即墨扯下自己的衣袍,咬破手指,以鲜血在上面写下一封给呈季的信。 “麻烦前辈,将这信送到离阳城中宁国暗桩的手中,让他们择个时机,交到呈季的手上。”方即墨道,“此事至关重要。” “我明白。” 寂怀真接过血书,施展身法,眨眼间便消失在方即墨的视线中。 方即墨捡起呈少的佩刀,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兄弟。 …… 数日后。 上将军府内,一派萧瑟。 漫天纸钱飞舞,如六月飞霜,在这炎炎夏日,寒气逼人。 上将军呈季此刻再没有了往昔征战沙场的气势。他眼神呆滞,静静的坐在呈少的灵位前,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家主,外面有人送来一个包袱,说是少将军的遗物……”管家上前道。 呈季仿若未闻。 老管家微微一叹,将包袱放在灵位前,兀自退了出去。 半晌后,呈季伸出颤抖的手,将那包袱拖至身前。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好似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慢慢打开包袱,里面露出一件染血的衣袍。 哐当一声,上将军府的大门被呈季一脚踹飞。 前一刻还像一个垂死老人的上将军,此刻就像是一头猛虎,一条恶犬。 他站在街道上,目光来回扫视,路过之人,此刻纷纷退避,深怕被这丧子的上将军抓住泄愤。 “送这东西的人呢?”呈季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便抓住老管家厉声问道。 “不……不知道,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老管家不知发生何事,此刻却是已经被吓破了胆。 “没事。”呈季一把松开,又独自回到灵堂中。 “儿子,放心,爹一定帮你报仇!不管是谁,害死你的人,爹都要他付出代价!” 呈季将手中血衣丢入火盆之中,熊熊升起的火焰映在他的眼中,便似那胸中翻涌的怒意。 …… 宁国使团与天子一行,沿着离国官道一路向南,顺利的离开离国境内,进入天子的领地洛邑之时,已是八月。 看着洛邑的城墙,炎天子老泪纵横。 宁国使团此番护驾有功,天子颁下圣令,论功行赏,众人便随之一起进入城中。 方即墨坐在马车内,手中捧着这些天不断送到他手中的关于离阳的情报。 如他所料,上将军呈季果然与离国公闹翻,借着巡视军队之名,玩了一手走为上计,如今已然不知所踪。 对于上将军呈季的失踪,离国朝内一片哗然。众人皆以为,公子夏会顺手接管呈季的军团,但没想到,离国公最后却是选择直接提拔新人。 而那个被提拔的新人,他们也并不陌生,正是离阳街上,拦住公子昭去路的神将李长空李大胆。 而搞砸了事情的莫离,不但没有得到离国国相之位,就连他现在离阳学宫客卿的位置也不保,不知道被离国公发配到了那个角落里。 老相国子丹,重新被离国公委以重任。离国公甚至亲自上门,负荆请罪,感动的子丹热泪盈眶。 看着手中的情报,方即墨神色阴晴不定。 情报里丝毫没有提到岳无极,看来此人被寂怀真一掌伤得颇重,以至于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抛头露面,专心养伤。 “方兄神机妙算,为宁国除去呈季这一心腹大患,回去之后,我定然禀明君父,论功行赏。”公子昭得到消息的时候,也甚是兴奋。 原本以为此行已经算是圆满,没想到方即墨最后一刻,竟然还能有所斩获。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走了一个呈季,却又上来一个李长空。”方即墨微微一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长空此人乃离国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不但是冲锋陷阵的猛将,更是卓越的帅才。如此年纪便手握重兵,假以时日,恐怕威胁不在呈季之下。 “方兄,我有一事不明。”公子昭谦虚的求教道,“论才能,论资历,论身份,都轮不到李长空来接管离国西面军团,为何离国公不顺势将之交给公子夏,而是要提拔公子夏的下属?” 方即墨微笑着点点头,看来公子昭此番离阳之行,也是颇有些长进,终于开始明白这个权力的游戏是怎么玩的了。 “如今的离国庙堂,公子夏一家独大,若是由他直接接管,那么整个离国的兵马都受他节制,离国乃四战之地,一旦两个方向同时发生战事,公子夏分身乏术,届时临场换帅,得不偿失。”方即墨解释道,“其次,离国公也有所顾忌,害怕公子夏谋朝篡位,所以他重新重用老相国子丹,流放了莫离,在军队中捧起一个没什么背景和势力的年轻人来平衡公子夏在军中的势力与威望。” 第63章 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关键就在一个平衡。不过方即墨并不想公子昭去学这些所谓的帝王权术。 因为帝王权术可以驾驭得了臣子,却未必能让子民安居乐业。 “可是,那李长空乃是公子夏的旧部,万一他暗中效忠公子夏呢?”公子昭仍是不解。 “公子夏作为离国所有人最看好的继承人候选,庙堂之上的这些人,将来都是他臣子,李长空念旧并不是什么坏事。”方即墨说道。“而且,李长空手下的将领,大都是离国门阀世家出身,有离国公的支持,李长空一介平民出身之人才能压得住这些世家子弟,否则,他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原来如此。”公子昭恍然大悟。 原来,这用人和驭人之术,竟然有如此多的门道。 “那假若以后由我掌控全局,该如何平衡方兄你呢?”公子昭开着玩笑道。 方即墨刚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在听到公子昭这话以后,立刻就喷了出来。 见他那样子,公子昭哈哈大笑,也不待他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觉得景逸就很合适。” “景逸这人,刚正耿直……”方即墨擦着嘴角,敷衍道。 就在此时,一名冷甲精骑策马而来。 大炎天子此番能够顺利回到洛邑,宁国使团厥功甚伟,天子欲论功行赏。 “公子此番,切莫提起方某,任何赏赐,公子自领即可。”方即墨一听,当下便对公子昭耳语道。 “这是为何?”公子昭不解。 此番众人能够活着离开离国,方即墨当居首功。若是公子昭禀明天子,天子定会重赏。 “公子信我的就是了,总之,千万不要提及我半分。” 方即墨并非是不想解释,而是这事儿解释起来,定会给人一种狂傲自大的感觉。 公子昭虽是半信半疑,但也不好强人所难,便独自与那冷甲精骑去了。 洛邑,乃天子脚下。 公子昭等宁国使团,在冷甲精骑的引路下,来到了炎天宫。 作为天子宫殿,炎天宫的规格乃是天下之最,甚至超过了离阳宫与宁国的云岚宫。而在大殿外的广场上,按照天下诸侯的分布,分别矗立着十座青铜雕像。 居中的青铜像,乃是一威猛的龙形铜像,象征着大炎王室。而在龙像的西面,则是一个外表如同狮子一般的神兽狻猊。 公子昭自然明白,这正是他们宁国的图腾。 广场上,除了龙与狻猊外,诸如囚牛、赑屃、狴犴等青铜像,另有八尊,代表着当年大炎王朝建立之时的九大诸侯国。 只可惜,时至今日,当年的九大诸侯国已经只剩下七个,另外两个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这十尊青铜像,却是被看做王朝正统的象征。 公子昭等人不敢耽搁,只是匆匆一眼,对着狻猊铜像一拜,便随着那冷甲精骑进入大殿。 此时,大炎天子高坐龙椅之上,久候多时了。 “此番能够顺利归来,公子昭居功至伟,朕当论功行赏!” 说罢,身旁的内侍上前一步,打开手中的大炎天子圣令,开始宣读。 宁国使团一行人,人人皆有封赏,不外乎是金银财宝,或者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爵位。不过,这几乎是白嫖的奖赏,不要白不要,谁也不会嫌多。 不知是否炎天子刻意而为,将给公子昭的赏赐留到了最后,众人知道,压轴的来了,纷纷竖起耳朵,想要知道公子昭会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金银财宝吗? 公子昭不缺。 封号爵位? 人家可是宁国公的二公子,自然也不稀罕。 只见天子内侍清了清嗓子,大声诵道:“宁国之二公子昭,仪表堂堂,才华横溢,忠肝义胆,朕甚为欣赏。朕有一女,年芳二八,与昭相若,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朕特此赐婚,愿尔等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什么?! 公子昭愣住了。 宁国众人听傻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大炎天子给公子昭的赏赐,竟然是赐婚! 公子昭此刻表面上稳如老狗,心中却是万马奔腾。 你妹的,老子救了你的狗命,你这个老小子居然玩阴的阴我?? 大炎天子心中打的好算盘,王室衰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自己膝下的那些子女,还不如自己。要指望他们重振王朝,几无可能。 不如索性在诸侯中找几个潜力股,将自己的女儿们都嫁出去,其中若是有人将来能够登上高位,好歹也算是大炎王室的血脉。 这个公子昭他就非常的喜欢,所以准备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他。 但是公子昭不乐意啊。 天子之女,虽然贵为公主,但现在也仅仅只剩下一个名头而已,要钱没钱,要势力没势力,对于自己夺嫡,完全没有任何帮助。更何况,自己早就与那泰昌君田猛定了盟约,与祁国的联姻势在必行,此刻怎么都不能应下这桩婚事。 “公子昭,还不谢恩领旨?”内侍宣读完毕,看着公子昭,等待着对方领旨谢恩。 公子昭一动不动。 这该怎办才好? 算了,不管了,老方,这锅实在背不动了,你别怪我! “谢天子厚爱。”公子昭下定决心,上前一步道,“可是,这次我等能够顺利离开离国,实在非是我的功劳,全靠来自鬼谷的方先生筹谋,昭不敢居功。” “嗯?”众人听了,皆是一愣。 “这位方先生又是何人?”大炎天子听罢,一时间竟然也忘了他这赐婚被拒之事,而是对这方先生产生了浓烈的好奇,鬼谷这个名声实在是太响了。 “这……方先生就在随行车队中,不若我将他召来答话?”公子昭现在只想找个理由开溜。 “嗯,亦可。”大炎天子点点头。 他倒是不怕公子昭跑了,毕竟这里是洛邑,数千冷甲精骑守着,他们跑不了。 出了皇宫,公子昭如获大赦,一路策马飞奔,回到落脚之处。 方即墨此刻正在修炼,只听砰的一声,睁开眼便见公子昭一脚踹在门上。 “出事儿了?”方即墨心中涌起不好的感觉。 “老方,快想办法,我们开溜!”公子昭全然不提大炎天子的事情。 洛邑并不大,只要逃出洛邑的范围,大炎天子鞭长莫及。 “你仿佛在逗我笑。”方即墨摇摇头,“洛邑是不大,但数千冷甲精骑守着,你能跑得掉我名字倒着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大炎天子那老小子要给我赐婚!”公子昭道。 “啊?”方即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连他也没想到,大炎天子忽然来了这么一手。 第64章 封王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公子能迎娶公主,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方即墨玩笑道,“离国公费尽心机,不过就是想要来一场挟天子以令诸侯,公子若是迎娶了公主,其中好处也不少。” “既然老方你觉得好,那不妨你去把公主娶了?”公子昭还嘴道,“大炎天子要见你。” “噗!”方即墨一看茶水喷了公子昭一脸,“什么?!” 公子昭将脸上茶水擦掉,将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说给方即墨。 方即墨听后,脸皮很抽,“公子真是害死我了。” “迎娶公主和出卖你之间怎么选?”公子昭道,“当然是出卖你。” 方即墨气得整个人变成一条河豚,不过他也明白,公子昭这是被逼得没法儿了。 事已至此,方即墨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公子昭进宫,当二人来到炎天宫时,大炎天子已经退朝,只在御书房等候二人。 “鬼谷方即墨,拜见天子。” 二人进入书房,炎天子这是第一次见到方即墨,正好整以暇的审视着他。 “你比我想的还要年轻。”大炎天子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谢天子谬赞。”方即墨谦逊道。 “公子昭说,此番众人能够重返洛邑,多亏了你的谋划,朕非常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离国公那狗贼心甘情愿的放我等离开?”大炎天子问道。 来了! 方即墨微微一叹。 他之所以不想与大炎天子照面,这就是其中一个原因。 要知道自己那些个手段,尤其是最后以天子性命威胁离国公,是绝对不能说给天子听的。否则,自己怕是要被乱刀砍死在这洛邑。 但此刻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 “天子可还记得衣带诏……” 方即墨将衣带诏的事情添油加醋了一番,故意夸大了衣带诏的效果,将威胁刺杀天子的那一段隐去。 天子听了,果然信以为真,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称赞方即墨的机敏,连带一旁知晓内情的公子昭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方即墨心中有苦说不出,这大炎天子越是对他赞赏有加,后续的问题就越是麻烦。 “方卿如此贤才,朕甚是欣赏,不知方卿可愿意为朕效劳?与朕共同匡扶大炎江山?”大炎天子道,“有方卿这样的人才,朕何愁大炎王室不兴?” 来了!这老小子,果然起了这个心思! 方即墨心中叫苦,表面上却要维持一副受宠若惊,但又不得不婉拒的为难之色。 一旁的公子昭神色一凝,心中亦是暗骂自己愚蠢。 原来,方即墨之所以宁可不要封赏也不见大炎天子,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炎王朝气数已尽,别说就靠他一个方即墨,就算是倾尽鬼谷之力怕也是积重难返。天意如此,他方即墨怎能逆天而行?跟着宁国公混,有大好的前途,他绝不可能上这艘快要沉入海底的破船。 可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若真要说出这话来,怕是立刻就要被大炎天子砍死在这炎天宫内。 “方某一介平民,能得天子厚爱,实在是三生有幸。”方即墨先是表达了自己的荣幸与感恩,随即话锋一转,“然方某此次出山,乃是应了宁国公之请,方某不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还望天子海涵。” 大炎天子听罢,脸色顿时阴暗下来。 “让你娶我王室公主,你推三阻四,让你为我王室效力,你也借口推脱,怎么,是觉得我大炎王室衰弱了,都看不上我大炎王室?!” 公子昭听得此话,顿时吓得一激灵,忙道:“天子,我二人绝无此意……” 此刻,方即墨一挥手,打断了公子昭。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无论如何辩驳都是废话。因为大炎天子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承蒙天子厚爱,方即墨有一法,包保天子满意。”事到如今,方即墨也顾不得其他。 “嗯?说来听听。”大炎天子依旧是那副杀气腾腾的面孔,仿佛只要一句话说错,立马便会有刀斧手从两旁杀出,将二人砍翻在地一般。 “在方某说出来之前,还请天子赦免了公子昭。”方即墨道,“若天子有任何不满,方某一力承担。” “公子昭,你的事,朕暂且不和你计较,退下吧。”大炎天子似乎明白了方即墨话语中暗含的意思,竟是破天荒将公子昭放走。 “谢天子。”公子昭瞟了一眼方即墨,后者给他挤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 公子昭不敢耽搁,立刻退出了书房。 “好了,现在有话可以直说了。”天子慢悠悠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天子之所以这么做,盘算有二:一、求个强援;二,为王室保留香火。”方即墨道。 “哈,是又如何?”天子听了这话,第一感觉虽有些大不敬,但仔细一想,却又品出其中妙处。 “但恕我直言,天子这是舍近求远了。”方即墨继续道。 “嗯?” “公子昭是否能够上位还是未知之数,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方即墨语气略微停顿,道,“宁国公。” “你的意思是……”大炎天子虎躯一震。 “宁国公是宁国之主,有什么事,他可以做主,但公子昭却不行。”方即墨道,“如今宁国公春秋鼎盛,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绝无问题,到那时候,小公子也已经长大成人。” “但是……”大炎天子犹豫道,“宁国公今年已经快五十岁,而如今朕膝下还未出嫁的女儿,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出头……” “呵,天子不必担心。”方即墨笑道,“宁国公何等英雄人物,天下不知多少女子倾心,更何况天子后宫,又何尝不是佳丽三千,那宁国公如今也只有两位夫人罢了。” 天子一听,顿时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后宫争斗历来残酷,相比之下,那宁国公只有两位夫人,难度已经算是相当低了。至于将来王室公主与宁国公的孩子能否成功夺嫡上位,大炎天子倒并不是很在意。 一来他不会将全部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二来这后宫和王位,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无论放在哪里,都没有稳赢的可能。 相比之下,方即墨的提案胜算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如果这都拿不下,那将来也成不了大器。 “可是,那宁国公……他会答应吗?” 宁国公可不是笨蛋,自己这般明目张胆的算计,他又岂会不知? “方某说了,包保天子满意。”方即墨笑道,“只要天子下一道圣令,将宁国公的爵位再提升一阶,以此为条件,宁国公绝对不会拒绝。” “再提升一阶爵位?”大炎天子露出错愕的神情。 宁国公如今已经是公爵,再升一级,那岂非是…… “封王。”方即墨淡然道。 第65章 升级 封王?! 大炎天子神色瞬间凝固。 大炎王朝开国330年,还没有封过异姓王。 “只要天子下一道圣令,封王的同时赐婚,宁国公非但不会拒绝,反而会欣然接受。”方即墨像是没看到大炎天子脸上的表情一样,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方即墨知道,大炎天子其实没有太多选择。 若非如此,宁国公不会接受王室再给他身边强塞一个棋子。 “罢了,就依你吧。”大炎天子不再坚持,封王就封王吧,反正这年头,封王与否,都只不过是个形式了,如果能顺利推行自己的计划,他不介意多封几个。 “谢天子。”方即墨见天子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过几日,我会安排送亲的队伍,与你一起出发去宁国云京。” 大炎天子说罢,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方即墨可以退下了。 方即墨如蒙大赦,连忙退出了书房。 出了炎天宫,公子昭仍未离去,守在宫门苦苦等待。见到方即墨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怎样?”公子昭关切道。 “摆平了。” 听到方即墨这么说,公子昭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 不过两字一出口,瞬间又把公子昭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什么?” “你得准备一下,这次大概,你要给你的君父送上一份大礼了……” 方即墨将大炎天子的计划详细解释了一遍,当然,他没有说这是自己出的馊主意,而是将锅毫不客气的甩在了天子的头上。 公子昭听完,只感觉有些无语。 想不到自己这一趟出来,竟然给自己老妈昭阳夫人找了一个姐妹回去,这算什么事儿?一个云阳夫人就已经够他们应付了,这又捡了一个回去,昭阳夫人还不得打死他? 公子昭微微一叹,这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 “要不,我们在路上将公主……”方即墨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何至于此……”公子昭哭笑不得,知道方即墨在拿他开玩笑。 “那万一公主又给你君父生了一个公子呢?岂不是又给你增加了一个对手?” “那又如何?”公子昭正色道,“若我连一个小我那么多的孩子都争不过,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做宁国之主?更何况,君父绝非是那种昏庸之人。” 方即墨听罢,脸上露出笑容。 他连番试探,这公子昭确有君子之风,宁国将来在他的领导下,必将崛起。 数日后,公主出嫁的队伍准备完毕,由一支数百人的冷甲精骑护送,与宁国使团一起,前往宁国首都,云京。 踏入宁国地界,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公主金枝玉叶,一日走不了多久就要安营扎寨,以至于这原本数日的路程,竟是多费了一半的日程。 当远方出现连绵不绝的山峰,地势开始起伏之际,方即墨知道,他终于活着回到了宁国的土地。 站在山崖边,远眺崇山峻岭,只见群山之间,仙岚氤氲,山体若隐若现,宛若水墨画般。 此时此刻,方即墨终于明白,为何宁国国都被称为云京,而宁国王宫,被称为云岚宫了。 叮! 就在此时,方即墨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久违的声音。 “检测到命运丝线,系统升级……” 随即,熟悉的画面在眼前展开,关机许久的系统再次上线,并且提示方即墨,有新版本可供更新。 “是否升级?” 画面中,探出一个对话框,方即墨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这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恐惧。 这些天来,他已经想到了一些头绪。 寂怀真说自己天赋不错,但为什么修炼如此缓慢?多半是这系统的原因。 如今他好不容易才修炼到一重境,这系统一升级,说不定就又要吸走不少真气,自己辛辛苦苦修炼这些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哎,罢了。 我就再信你一次。 “升级。” 方即墨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一瞬,身体同时一阵抽搐。就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硬生生的抽离。 “卧槽!” 方即墨骂出声来。 果然还是不该相信这个狗系统。 “方兄,你怎么了?” 景逸听到响动,扭头向方即墨看来,只见方即墨浑身僵硬,竟是直接从马车上一头栽了下去…… 待到方即墨醒来,使团距离云京已经只有两天的路程。 “方兄,你这一睡,睡了好几天,我们真怕你饿死……” 见方即墨醒来,众人纷纷调笑道。 方即墨是个吃货,这事儿人尽皆知。一连数日,都是侍女喂他喝了点水,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吃,他们都不敢相信方即墨居然还活着。 “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忽然晕倒?”寂怀真为方即墨把脉,皱着眉头道,“你之前的修为,明明已经到了一重境,为何现在体内真气如此空虚?” “卧槽?!” 方即墨怒骂一声,连忙闭眼,开始运转《太上篇》心法。 瞬间,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方即墨也终于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还好,系统只是抽干了他的真气,却没让他的境界跌回去,否则,当真是欲哭无泪了。 方即墨摇头否认,只将一切归咎于这段时间太过操劳,休息一下就好了。 公子昭大为感动,拍着胸口保证,回到云京之后,定会向宁国公禀明一切,论功行赏! 方即墨呵呵一笑,借口说自己要休息,将众人轰了出去。 终于可以安心研究一下这狗系统了。 “系统!” 方即墨在脑中呼唤道。 “我在。” 依旧是那个机械的声音,毫无感情,毫无波澜,宛若智障。 “现在是什么版本?” “现在是mdtx gpt4.0版本。” 升级了0.5个版本?嗯,不错。 方即墨点点头。 打开系统界面,与之前并无甚区别,只在对话框的一角,多了一个app图标。 “图书馆?” 方即墨点了一下那个书本一样的图标,下瞬间,周遭场景瞬变。 无数星光流闪而过,方即墨仿佛穿越了整个银河,空间被拉长到无限远。 倏然,一切戛然而止。 方即墨身体站定,四周出现许多古朴的书架,书架上陈列着一本一本纸质书籍。其中一些是实体,另外许多,却只是虚影。 什么情况? 方即墨起身,随手拿起一本实体书,是一本名为《醉古堂剑扫》的古典国学名着。他又拿起一本,不偏不倚,正是与醉古堂剑扫并称三大奇书的《围炉夜话》。 方即墨不由得想起之前在鬼谷的时候,与纵横子打赌背书的事情。他以系统搜索,系统便向他呈现了内容。 当时方即墨以为系统连接着某个数据库,就像是搜索引擎一样。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他又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些书架上的实体书,除了他看过的这个世界的着作以外,还有来自自己那个世界的书籍,浩如烟海。 “系统,解释一下?” 第66章 无敌了? “图书馆,会将连接者所看过的所有书籍记录在册,从而储存在此。”系统的声音答道。 “可是,这里有许多书,我都未曾看过啊。”方即墨指了指某一大片书架上的书籍,道。 话甫落,方即墨忽然一怔,随即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不是只有我一个连接者?” “命运就像是一张由无数丝线连接起来的网,你只是其中一根。”系统答道。 卧槽,还真是…… 方即墨顿时无语。 原本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但没想到,到头来竟仍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方即墨又逐一扫视所有书架,发现这些书籍的摆放,都遵从着某一规律。在这个世界看过的书籍,都集中摆放在一个区域,而在二十一世纪看过的那些书籍,则存放在另一区域。 幸运的是,在这个世界的书籍里,方即墨还没发现任何一本他没看过的书籍,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这里,仍然只有他这一个连接者。 方即墨大胆的猜测,所有连接者,应该都是处于不同的时空,甚至不同的宇宙。他们可能有着不同的物理法则,甚至可能彼此之间生理构造都不相同。但却统一的将所有知识都汇聚到了这里。 此刻的方即墨才终于知道,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宝库。 “哈哈,想不到,躺了几天,竟然换了这么一个巨大的宝库,非但不亏,简直血赚!”方即墨放声大笑。 很快,他就彻底掌握了这个图书馆的使用方法,完全沉浸在这知识的海洋里。 他从一个仙侠世界找到了一本筑基的功法,又从一个武侠世界寻来了一本降龙十八掌。 不过很可惜,这两个世界与他所处的这个世界物理法则完全不同,修仙功法完全没法用在这个方即墨的身上,令方即墨大感可惜。 至于降龙十八掌,方即墨略微试了一下,可行! 这个发现让方即墨大为兴奋。 这天下间,还有谁能与他一战?他不是无敌了??!! “哎,若是能够修炼那筑基功法,别人练武我修仙,那就真的是无敌了?!可惜,可惜啊。”方即墨扼腕叹息。 不过,虽然有些东西都不能用,但总还有许多东西是相通的,这座宝库,已经足够方即墨使用了。 从系统中退出来,方即墨只感觉浑身发软,仔细一看,自己体内的真气早已经消耗殆尽。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将他这个一重境的武者彻底抽干,这系统的消耗,当真不是说着玩的。 一想到此,方即墨便忍不住又想要关机。但想到那图书馆中所蕴藏的无穷宝藏,顿时又舍不得。 “罢了罢了,大不了就是修炼慢一些。” 待到方即墨爽睡苏醒,已经是第二日正午,使团距离云京,已经不足二十里。 “方兄,快起来。”景逸怕方即墨睡过头,好心的提醒道。 “不是还有一阵子吗?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云京吧?”方即墨懒悠悠道。 “宁国上上下下,出城十里相迎,还不赶紧?” 什么?! 方即墨听罢,顿时大惊。 出城十里相迎,这么大阵仗?! 方即墨连忙起身,换好一身干净整洁的衣物,整个人看起来也颇有些英姿飒爽。 为了不让宁国众人久等,使团也加快了脚步,短短十里路程,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远方的官道上,起初只能看到一个个小小的黑点,随着使团越走越近,那道路的尽头,人头攒动,早已等候多时了。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衣着华丽,精神矍铄的宁国公。他一脸的微笑,整个人站的笔直。 而在宁国公身后,是安国君、关内侯与大上造常潜。 按理来说,常潜无论是官职还是爵位,都不应该与安国君、关内侯并列,但他就站在那里,却无人敢多嘴一句。所有人都知道,常潜乃是宁国公最信任之人,有宁国公当靠山,谁还能拿他怎么样? 再往后,便是公子良、以及其他文武百官,云京守军更是全体出动,阵势空前。 “儿臣拜见君父!” 当使团的车马来到宁国众人跟前,公子昭第一个翻身下马,向宁国公拜道。 “哈哈,好!好!昭儿此番为我宁国立下大功!”宁国公显得十分开心。 “此次非是儿臣一人之功,若无寂前辈、方先生、景先生相助,儿臣绝无可能全身而退,遑论立功。”公子昭也不贪功,毫不犹豫的就向宁国公推荐方即墨与景逸二人。 “嗯,好!居功而不自傲,好!”宁国公对于公子昭的言行显然甚是满意。 公子昭笑了笑,便知趣的退到了一旁,将舞台让给他人。 “师兄,辛苦了。”宁国公上前一步,来到寂怀真面前,非但没有摆国主的架子,反而对着寂怀真行礼。 论年纪,寂怀真比宁国公还要小上许多,但论辈分,寂怀真却是比宁国公入门要早,宁国公对他行礼,寂怀真受得理所应当。 “你这个儿子,不错。”寂怀真点头道。 “以后还要师兄多多指教。” 师兄弟二人一番寒暄之后,宁国公便将目光投向方即墨与景逸二人。 鬼谷位于云梦山,靖玄府位于云州,二者均在宁国境内。但方即墨与景逸二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宁国国主本人。 宁国公看起来像是一个慈祥的父辈,眼里满含着笑意,身材高大,俊伟不凡。 “鬼谷·方即墨。” “靖玄府·景逸。” “拜见宁国公。” 方、景二人不敢怠慢。 “不愧是鬼谷与靖玄府的高徒,两位的事迹,我已有所耳闻,此番,多谢两位相助。”宁国公的眼中闪烁着精芒,对这两位后起之秀显是非常喜爱。 尤其是对方即墨。 虽然公主的车驾与使团同行,但大炎天子的圣令,却是数日前便已经送到了宁国公的手上。 宁国公人在家中坐,忽然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这其中又全是因为方即墨的原因,他怎能不对方小子更加偏爱呢? 大炎王朝开国330年,王室之外封王的,他宁国公是第一人!此事传扬开去,宁国声势必将再进一步! 与二人寒暄了几句,宁国公整了整衣冠,便前往公主的车驾前与公主交谈。 方即墨自然是识趣的靠边,来到安国君三人面前,对三人一拜:“学生方即墨,见过安国君、关内侯、大上造。” “哼。”关内侯对鬼谷之人恨之入骨,恨屋及乌,他看方即墨自然也感觉倍加讨厌,连做做样子都不肯,直接扭过脸去。 “不愧是安国君的后生晚辈,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大上造常潜就要机敏许多,他看得出来,宁国公非常欣赏这位年轻的鬼谷弟子。 “谢大上造称赞。” “纵横子把你调教的很好。”安国君看着方即墨,连连点头,“你的事情,他在信中都跟我说了,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出色。”安国君笑道。 “学生鲁钝,还望安国君今后多多指教。”方即墨对这位类似大秦帝国商君一样的人物十分的钦佩。 但凡变法者,无一不是大智大勇之辈,能在短短二十年内让宁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安国君堪称当世第一人。在方即墨的心中,甚至就连号称天下第一智者的纵横子也比不上安国君。 第67章 果然上道 方即墨前一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从未感受过什么是万众瞩目。 但现在,他感受到了。 此去云京十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云京的百姓都来了一样。 道路两旁,人头攒动,肩撞肩,脚靠着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欢呼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整条官道被百姓抛洒的鲜花铺满,方即墨看向哪里,哪里就爆发出一阵欢呼雀跃。 “是方先生!” “鬼谷的方先生!” “听说这次多亏了他,才免去一场战祸啊!” “我家三个哥哥都在当兵,原本这战事一起,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这下好了,多亏了方先生!” “方先生真不愧是安国君的弟子啊!” “我听说鬼谷一脉,都是仙人,神机妙算!” “嘿,那是,云梦山那可是仙山!”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玄乎,方即墨第一次品尝到个中滋味,只感觉经此一事,人生便似乎圆满了一样。 云京,城如其名,坐落在四方山中,依山而建,伴水而居。每到冬至时节,气温骤降,江面便会升起一层仙雾,将整个云京笼罩在其中,远远看去,宛若水墨。 众人穿过城墙,进入城内,云京的规模比不上离阳,但街道却也算是整洁。城中行人往来,并未因宁国公出行而封路,只是远远见到,便放下手中活路儿,向着宁国公一行躬身一拜。 方即墨见了,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 这云京,已然有政通人和之相。 待到众人抵达云岚宫,已是下午,宁国公安排了晚宴,宴请群臣。但在晚宴之前,却还有一些章程要走。 “宁国二公子昭,护卫有功,其父宁国公,教养有方,朕甚为欣喜。特此将爱女许配于宁国公为妃,封宁国公为宁王,以示嘉奖。” 随着一名身穿王室内侍服饰的侍者将大炎天子的圣令宣读完毕,大殿之中,群臣高声齐颂:“拜见大王!” 从此刻开始,宁国公已成为过去,众人也将称呼由“君上”改为“大王”。 “众卿平身。”宁王抬起右手虚扶,众臣皆起,“此番天子封赏,寡人将择期正式称王。”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欢欣鼓舞。 “此次,使团众人为我宁国立下大功,寡人将论功行赏。”宁王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道,“公子昭何在?” “儿臣在。”公子昭一步踏出。 “你做得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吗?”宁王笑道。 “为父王办事,为宁国办事,是儿臣本分,不敢贪求赏赐。”公子昭道,“况且此次最该封赏的,乃是方先生与景先生。” “说得好,不过,你有功寡人若是不赏,也说不过去,这样吧,就将你的赏赐,赐予昭阳夫人。” “儿臣替娘谢过父王。”公子昭听罢,一脸的欣喜,众人见他如此孝顺,纷纷竖起大拇指。 方即墨呵呵一笑。 这公子昭,倒是好演技。 那一点封赏,怎比得上名声重要。现在的公子昭,可谓是忠孝两全,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如旱地拔葱,眼看着就要直追公子良了。 “方即墨。”宁王又喊道。 “在。”方即墨一步踏出,顿时成为全场焦点。 此次离阳之行,全靠他运筹帷幄。他的事迹也早就传遍了整个云京,会得到何种封赏,早就成为了群臣茶余饭后常常讨论的话题。 “此次离阳之行,方先生厥功甚伟。”宁王又道,“既然你名为即墨,宁国之中,又恰好有一地,名为即墨,寡人就将此地赏赐给你,封你为……即墨侯。” “封侯?!” “卧槽!” “不是吧……” 宁王此言一出,群臣震惊。 所有人都没想到,宁王竟然直接就给方即墨封了个侯。即墨这块地不大,但也不小,辖区内有数百户人家。 切莫小看了这数百户,要知道,就连关内侯的封地也不过千户上下。方即墨这一封赏之下,其爵位基本就能与关内侯平起平坐了。 “君……大王,方先生虽然居功甚伟,但如此封赏,未免也太过了一些,将来若是方先生再立奇功,大王该如何赏赐呢?”关内侯第一个坐不住了,立刻就跳了出来。 众人虽心知他是不满方即墨小小年纪,便取得与他近似的地位,但此刻也都不揭破。毕竟,他们也觉得这封赏有些太过。 “是吗?”宁王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似乎并没有因为关内侯的反对,而有任何的不开心,“安国君,你怎么看?” “大王,臣的看法与关内侯相同。”安国君身为方即墨的长辈,说话可以不那么客气,“方小子尚且年轻,为了避免他恃功骄纵,恃才傲物,臣以为,不宜如此。” 众人见安国君这么说,不由得纷纷点赞。 “父王,儿臣以为,方先生乃是大才,不可以常理度之,何况这次立下大功,若是有功不赏,那今后谁还为我宁国效死命?!”此时,公子良却是一反常态,站在了关内侯的对立面,支持对方即墨的封赏。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的风向瞬间再变,群臣纷纷觉得公子良说的有理。 “大上造,你怎么看?”宁王并不表态,又将话题抛给了大上造常潜。 “大王英明,自有定见。”大上造常潜依旧是不粘锅,反正你们说什么,他都不掺和,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朝堂上这一出戏,让方即墨大饱眼福,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 影帝啊,这群人当真各个都是影帝!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老戏骨同台飚戏,简直是,精彩绝伦! 先说宁国公……哦不,应该是宁王。 方即墨几乎确定,这所谓的封侯,只不过是一个台阶,就是拿出来给众人反对的。只要众人反对封侯,他便顺理成章的将赏赐降低一些。宁王刚刚封王,此刻不宜一再驳了他的面子,无论他再赏赐什么,众臣也只能点头同意。 再说关内侯与公子良,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就是为了让公子良给方即墨留下一个好印象,让公子良施恩方即墨的同时,也给群臣留下一个用功必赏,任人唯贤的印象。 最后是安国君,很显然,安国君是看穿了宁王的想法,配合他演这一出戏,方即墨的赏赐,半点都不会少。 好好好,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爱演,那么我怎能不配合你们呢? 方即墨此刻挺身而出,道:“谢大王抬爱,谢良公子美言,只是小子年纪尚浅,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这封赏实在是太重,小子愧不敢当。” 此话说罢,众人皆对方即墨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小子,不愧是鬼谷弟子,果然上道! 第68章 虚职 “哎,既然连本人都这么说了,那封侯之事,就暂且罢了,不过,封侯虽然算了,但赏赐却不能少。”宁王假装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寡人就封方即墨为太子师,诸位意下如何?” 太子师?? 众人面面相觑。 可是,我们宁国没有太子啊?! 方即墨也愣住了。 这宁国公……额……宁王搞什么名堂? 明明没有立太子,却给自己安排一个太子师的头衔,这不是摆明了给自己安排一个闲职?? 正想着,便听关内侯声音洪亮的喊道:“臣附议!” “儿臣附议。”见关内侯答话了,公子良也立刻出声附和。 “臣赞同关内侯的意见。”安国君也开口答道。 宁王将目光投向大上造常潜,常潜欣然会意:“臣附议。” 卧槽…… 你们怎么都附议了?? 方即墨一脸懵圈,但此刻既然众人都同意了,他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 好歹是个太子师,清闲一点,也未尝不是好事。 “谢大王。”方即墨躬身认下。 从此刻开始,他方即墨就是宁国的太子师了。 寂怀真是方外之人,不需任何封赏,甚至连面都没有露。景逸一心从军,宁王对他也甚是喜爱,在问过公子良以后,便把他直接安排到了龙旗军中。景逸并不介意从一介小兵开始做起,欣欣然便接受了。 宁国,乃多山之国,国内军士大多是步兵。长年累月的跋山涉水,让宁国锻炼出一支极其强悍的步军。 如果说渊国骑兵天下无双,那么宁国的步兵就是当世一绝。 宁国缺马,因此骑兵便成了宁国的宝贝,只有少数精锐中的精锐,方才能够进入宁国的骑兵部队。 这就是龙旗军。 宁国全国兵力共计十万,其中九成都是步兵,龙旗军只有不到两千之数。 并非是宁王与公子良不想要骑兵,而是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战马。 就这两千多骑兵所需的战马,都是花了大价钱从渊国引入的。战马这种重要的资源,渊国并不会大量的出口。 景逸初来乍到,便被划入龙旗军中,这已经算是非常的优待了。只不过,宁国军士的升迁,都是建立在战功之上。 没有战功,哪怕是公卿贵族的子弟,也只能从大头兵做起。 景逸此番虽然有功,但却不是军功,若是直接给他委以军职,就算到了龙旗军中,也无法服众。 其余使团众人,各自封赏完,也已经到了用膳的时候。群臣便在这大殿之内,大摆筵席,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众人皆沉浸在喜悦当中。 方即墨成为整个宴会中最受关注的存在,宁国上上下下,能喝的,不能喝的,都纷纷找上这位新晋的太子师,你一杯,我一杯,饶是方即墨偷偷在酒里掺水,也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就在方即墨难以招架之际,远方一个倩影,却是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看着这一切。 “他就是方即墨?”女子嘟着嘴,摇着头,“果然面目可憎。” 女子身边,另一个宫女打扮的小丫头捂着嘴笑道:“公主,您平日里见惯了长公子那样的,这些文弱书生,自然是看不上了。但是你瞧那一个,我记得好像叫景逸来着,是不是就瞬眼多了?” 被称为公主的女子循着宫女的手望过去,只见另一边,景逸正斯斯文文的享用着面前的美食。 “这个倒是不错。”公主点点头。 “我听说,宁王将他送进龙旗军了。”宫女又道。 “是吗?”公主的脸上露出笑意,“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罢,二女转过身去,偷偷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 方即墨不胜酒力,三两下,就被众人干倒在地。宁王哈哈一笑,命令几名侍卫将人抬走,又安排了几个侍女服侍,自己则继续与众人开怀畅饮。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方即墨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他双眼左瞟一眼,右瞟一眼,随即猛然坐起身来。 “这是哪里?!” “卧槽,我衣服怎么换了?” “我昨天没失身吧?” 就在方即墨惊疑不定之际,门外似是听到了屋内的响动,啪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众侍女鱼贯而入,为首者,是一个衣着打扮颇为讲究的老者。 “你们这是……”方即墨懵了。 “太子师您醒了。”老者露出笑脸道,“这里是宁王赐给太子师的府邸。” 方即墨看了一眼众女,顿时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宁王还真是上道,一来就送给自己这么多美女,连房子问题也解决了。 “这位老先生,怎么称呼?”方即墨问道。 “老朽姓赵,太子师称我为赵管家即可。” “嗯,好,老赵,别一口一个太子师,叫我方即墨就行了。”方即墨道。 “这怎么行……”老赵摇摇头,“太子师要是听着不顺耳,那我今后就称呼您少主吧。” “也行,随你。”方即墨点点头,在一众侍女的伺候下完成了洗漱。 “少主,刚才安国君派人传话来,说是等你醒了,让你去见他。”老赵提醒道。 “哦,好。”方即墨点点头。 身为鬼谷的后辈,确实应该多去和安国君走动走动。 洗漱完毕,老赵给方即墨找来一辆马车,三拐两拐之后,便到了安国君的府邸。 安国君的府邸比方即墨的要大上许多,府中除了侍女家丁以外,还多了许多护卫。身为一国重臣,安国君的府邸可谓是防御森严,就算是寂怀真那样的高手想要动安国君的脑筋,也必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在家丁的带领下,方即墨一路来到府中后院,想不到,这府邸之中,竟然还有一方小湖。安国君就坐在湖边,手中按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卷,似乎久候多时了。 “学生拜见安国君。”方即墨连忙上前道。 “来了,坐吧。”安国君的脸上露出笑容,将手中书卷放下。 “不知安国君召我前来,是为何事?”方即墨坐在石桌的另一旁,几个侍女立刻奉上茶水和点心。 方即墨此刻还未吃过早饭,毫不客气的开始吃了起来。 “没事,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的状况。”安国君笑道,“如何,昨日的封赏,可还满意?” 听到安国君这么说,方即墨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吃食。 他知道,安国君这是要给他讲一讲这宁国朝堂中的门道,当下便收起玩闹之心,洗耳恭听 “你可知,我昨日为何要反对大王封你为即墨侯?”安国君开口道。 “因为大王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封侯,他这么做,是为了在封我做太子师的时候,没人会继续反对。” 安国君听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你说的很对,那么,你可知为何大王要封你做太子师?” “这我也有点疑惑。”方即墨答道,“宁国并无太子,我这太子师,现在可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虚职。” 第69章 三处要地 “这可以说是大王对你的一种保护。”安国君解释道,“大王看好你,并不希望你卷入我与关内侯之间,大公子与二公子之间的派系争斗,无论将来太子是谁,他都希望你可以在未来,继续为宁国出力,而不是在这一场太子之争中,早早的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 听完安国君的话,方即墨也立刻就明白了。 自己这个头衔,可是太子师,也就是说,谁能成为自己的弟子,谁就是下一任的太子。公子昭自不必说,就连公子良也不会再将自己视为敌人,反而会被当做极力拉拢的对象。 “我还要谢谢你。”安国君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前的点心推到方即墨的身前,示意他不必客气,“你在鬼谷中的那一番高论,让我在宁国朝堂中轻松了不少。” 安国君所说,是指方即墨那一番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的发言。想来那一番话传到云京之时,公子良应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同关内侯一起,都再不敢继续对安国君穷追猛打。宁王本就想借着此事敲打一下公子良,一看效果如此之好,对方即墨自然更加喜爱。 “看来,宁王还是对公子良有着深厚的期许,否则,不会对他一再敲打。”方即墨叹道,“宁王之所以一直拖着不立太子,恐怕也是在等公子良转变思想。” “公子良的确是一个人才,能征善战,可以说,除了对变法有些成见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国主继承人。”安国君道,“若他能真心支持变法,太子之位,早就是他的了。” “可惜,他看不透。”方即墨摇摇头。 “公子良并非是看不透,而是与保守派绑定太深了,积重难返。”安国君否认道,“若是他的立场翻转太快,将来就算是坐上国主之位,宁国也会不稳。” “那么关键还是关内侯。”方即墨道,“可是,关内侯毕竟是保守派的领袖,老士族都以他马首是瞻,他怎么可能支持变法?” “你把关内侯看得太简单了。”安国君道,“关内侯姜羡,虽是承袭父辈爵位,但其自小便在老士族中属于出类拔萃的存在。与公子良类似,关内侯反对变法,并不是对变法本身有什么不满,而是他姜家身为老士族的领导者,不能不考虑追随者的利益,站在变法的对立面,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与其说他是反对变法,不如说他是反对我。” 方即墨听罢,无可奈何道:“若是对事不对人,或有转圜余地,但现在是对人不对事,那么安国君与关内侯,便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这点倒是不用你来操心。”安国君道,“我与大王已经想出万全之策,真到了那一天,仍然反对变法,执迷不悟之辈,只有死路一条。” 方即墨听得心中咯噔一下。 自古变法者,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安国君定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此刻他说出这样的话,想来,已经有了杀身成仁的想法。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用过早点,二人在府邸中晃晃悠悠,一路来到安国君的书房之中。踏入书房的一刻,迎面便是一张巨幅的宁国地图,几乎铺满了书房的整个墙面。 方即墨看着宁国疆域,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可是有什么想法?”安国君见他深思,好奇道。 “我脑子里闪过一条奇策,或许可助宁国成就大业。”方即墨忽然开口道。 “嗯?”安国君微微一惊。 方即墨伸出手来,在面前巨大的地图上,点上三个点。 第一处,是北方与渊国接壤之处的定军关,第二处,是与南面晋国隔江相望的南江郡,第三处,是离国的周郡。 此三处分别落在渊国、南晋、离国的手中,就像是三扇门,将宁国牢牢的关在这群山之中。 “先说定军关,渊国地势平坦,盛产良驹,渊国骑兵更是天下无双,就连北方游牧民族,也无法与之匹敌。渊国唯一的天险,便是这定军关,一旦定军关被我宁国掌控,渊国则是一马平川,任我来去自由。到那时候,渊国战马便是我囊中之物,我宁国,亦可组建一支如渊国一般强大的骑兵军团。 其次便是南江郡。宁国与南晋隔江而治,若是能够夺得南江郡,那么川江之水,由界河转为内河。我们沿着河岸防,南晋水军虽然强盛,却也只是无用。 第三处,便是离国周郡,夺回周郡,便可扭转宁国对离国只能被动防守,无法主动出击的劣势。届时,兵分两路,一路从川江沿水陆而上,另一路出周郡,双管齐下,离国必败。” 方即墨这番谋划,安国君听得连连点头,若是真能如方即墨所说,那么宁国本土就会变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随时可以北上、南下、东出。而坐拥这三大关口,便是千军万马,也奈何不了宁国。 只可惜,这计划虽好,但难度确实堪比登天。 尤其是定军关与南江郡,皆是渊国与南晋重兵把守的要地。以宁国现在举国上下不过十万的兵力,想要攻下任何一个,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更何况同时拿下两个。 这种代价,宁国绝对支付不起,就算拿下,也是伤筋动骨,有覆灭之危。 “你的想法虽好,但目前的宁国并无这等国力支持。”安国君叹道,“如果想夺得将这三地,起码,还需要二十年时间。” “如果以兵家手段确实如此。”方即墨笑道,“但我有一法,或许不用费一兵一卒。” “什么?” 这下,就连安国君也有些惊了。 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这三处要地? 到底是你方即墨疯了,还是我安国君耳背了? 这样的事,他安国君可是做梦都没想过。 “当然,虽然不费一兵一卒,却仍是会对宁国国力造成极大的消耗,不亚于打了一场大战。”方即墨道,“而且,这个计划不是短时间内就可见效的,至少需要一到两年时间,这期间,宁国可能会承担极大的压力。” 安国君听到这话,心中反而稍安。 如果方即墨说不需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夺得三地,他反而觉得对方是在信口开河。 “你有什么想法?”安国君于案台前坐下。 “三地之中,最关键的是定军关与南江郡,要拿下这两处要地,首先,要与渊国和南晋,开通贸易互市。” “互市?” “钱,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要有足够多的钱。” 第70章 从军 当方即墨拜访安国君的时候,景逸已经换上一身戎装,骑着他那不怎么健壮的马儿,来到龙旗军的军营报到。 龙旗军的军营,就在云京城外十里处。这支宁国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并不常年在外。 当景逸来到军营外,两名身披黑色玄甲,披风上绣着米字型的长枪、刀剑图纹的士兵,将手中长枪横在了他的面前。 “龙旗军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两个士兵的声音异常冷肃,那是战场之上,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人才有的声音。 景逸毫不迟疑的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份公文。 那是宁王签署的,景逸入军的公文。 “嗯?” 那两名龙旗军见状,略带迟疑的接过公文,粗略的看了一眼,随即用一种略带怀疑道目光上下扫视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不速之客。 他们并不怀疑这公文的真假,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凭什么能加入龙旗军? 每一个龙旗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那都是各个军团中的翘楚,他们不知道通过了多么严苛的选拔,方才从各自的军团中脱颖而出,才有了今天这份披在身上的荣耀。而面前这个小鬼,又凭什么? 这些龙旗军平日里最恨的就是那些仗着出身,来军队里镀金的废物公子哥,这些人不但平日里在训练的时候就派不上用场,上了战场,更是需要额外派人保护的猪队友。身边有这样的队友,那就只能自求多福。 “在这里等着。” 守卫军营大门的龙旗军并没有给景逸好脸色,但军职在身,还是选择将公文递交给上司。 上面的人,很明显是提前收到了风声,不多时,只见一名军官模样装扮的人,领着四五名龙旗军,快马向着大门处奔来。 “你就是景逸?”为首的军官坐在马上,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今年靖玄府三甲之一?” “什么?” 周遭其他几个龙旗军听到靖玄府三甲这几个字,脸色顿时变了变。 靖玄府,乃天下兵家圣地。其他人可能不知道靖玄府三甲几个字的含金量,但当兵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 大炎王朝开国至今,靖玄府潜龙榜上几乎无一庸才,而每一届位列三甲之人,未来都必是一代名将。 “上马,随我来。”军官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向着军营内飞奔而去。 景逸见状,连忙翻身上马,只一个动作,便可见其乃是马背上的行家。 哒哒的马蹄声中,景逸随着几名龙旗军策马而去,而那两名守在门口的龙旗军,此刻却是呆头鹅般你眼望我眼。 “不知将军如何称呼?”景逸策马来到那军官侧后方。 “什么将军不将军,老子只是一个百将。”那军官道,“你叫我卫谨言即可,下马。” 几人翻身下马,来到校场,校场内,只见几名龙旗军正按照统一的马步,演练骑兵战术。校场外,另一个看装束明显是将领的,则大马金刀坐在一旁。 “将军,人来了。”卫谨言来到那人面前躬身道。 “嗯,就是他?”那将领看了看景逸,脸上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靖玄府三甲,这名头确实够响亮,只不过,在我龙旗军,名头响,没有用,一切还得看你的本事。” 景逸连忙对着那将领拱手:“景逸从无僭越之心,一切听从将军安排。” “好!”那将领看着景逸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先考校一下你的武艺,来人!” 那将领一声吼,一名随从牵来一匹战马,又见十数名龙旗军策马而至,几乎是一个呼吸间,便摆好了阵势。 果然不愧是宁国的精锐奇兵! “在他们手上走过十个回合,我就让你加入龙旗军!”那将领显得非常自信。 这些龙旗军都是他亲自调教,是能和渊国最强骑兵奔狼军一战的绝对精锐。 “领命!” 景逸一拱手,翻身上马,扔掉随身的刀盾,只拿一杆长枪。面前的十数名龙旗军,人人披甲,手中长矛皆是马枪,长约丈八。光是兵器一项,便已落入下风。 “这小子用的是步枪,长度只有马枪的一半,却浑然不惧,有点我们龙旗军的样子。”一旁,卫谨言小声道。 “靖玄府出来的,怎会是庸才。”那将领脸上虽无喜色,声音却是隐含了几分欢喜,“此子年纪轻轻,修为却已臻三境,可为冲阵先锋。” 听到将领此话,那卫谨言神色微微一变。 “现在的冲阵先锋,是一队的队长王之奇啊……”卫谨言神色古怪道。 “对哦,老子还把这小子忘了,那咋整?”那将领看着卫谨言,作询问样。 “不如把这小子直接丢给那王之奇,要争,让他们自己争去。”卫谨言试探性的建议道。 “王之奇这小子是个狠人……” 将领正说着,校场内的厮杀已经开始。 只见景逸策马冲向敌阵,那十数名龙旗军同时也向他冲了过去。 一边不仅枪短,同时人数还占据着绝对的劣势,无论是谁,此刻都不看好景逸,纵然他是三境的武者,也不可能一人单挑十多个全副武装的龙旗军。 就在众人纷纷笃定之际,只见景逸豁然抽出一张弯弓,以脚撑弓,左手抓箭,噌的一声,便听一名龙旗军发出惨嚎,径直坠下马去。 “这小子手上有弓?”那大马金刀的将领此刻愣住了,上阵之前,完全没有发现景逸这小子竟然藏了弓箭。 卫谨言此刻也终于看清,那是一张短弓,弓身虽然不大,但看起来却是奇重,至少需要六十公斤的拉力,射程应在两百米。 正想着,又听嗖嗖破空声响,那景逸竟是单手连发,刹那间,又有三人坠马。 “好小子!”卫谨言看得不禁拍手称赞起来。 这等骑射之术,这等过人的耐力,不愧是三境体修高手! 连发四箭之后,那剩下的不到十名龙旗军已然近在咫尺,丈八长枪迎面直刺而来。 景逸觑准时机,抡动手中长枪,只见枪身舞出残影,随即便是一阵铛铛铛的兵刃交击之声。 “卧槽!” 接下来一幕,看得卫谨言大呼出声。 只见那三名龙旗军的枪杆,竟是被景逸一枪拨开,下一瞬间,仿若人马合一,长枪接连扫过,三名龙旗军竟是被硬生生扫下马去! 然而,人数的差距终究还是太大,龙旗军各个都是精锐,能让景逸连挑七人,对他们而言已是莫大耻辱。剩下的数人,长枪扫来,只数个回合,便将景逸制住。 “好小子!本公主果然没有看错人。” 就在校场的另一方,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捂嘴轻笑。 第71章 锦瑟公主 “启禀将军……我……”景逸被几名龙旗军扫下马来,神色颇有些尴尬的回到那将领面前,“失败了……” “哈哈哈。”那将领却是爽朗一笑,“什么失败了,你小子已经挑了我七个弟兄,怎么,还想着把他们十几人全挑了不成?” “小子不错,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龙旗军的人了。”卫谨言在一旁帮腔道,“还没跟你介绍,这位是我龙旗军千人将薛勇薛军侯。” “薛军侯!”景逸连忙对面前之人抱拳。 这位薛勇薛军侯,虽是世家子弟,但却一身豪侠气,浑不似那些门阀朽木,看来,这龙旗军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你有这一身本事,将来封侯拜将,指日可待,但在我军中仍是要重新开始。”薛军侯道,“我便分你到先锋营第一队,做个冲阵先锋,你可愿意?” “小将愿意!”景逸听罢,顿时大喜。 冲阵先锋,乃是骑兵中的尖刀。每当骑兵冲阵之际,这些尖刀骑士总是排在最前排。他们要面对的,也都是敌人最猛烈的箭矢,最坚固的盾阵,最锐利的矛枪! 高风险必然伴随着高收益,与斩将、夺旗、先登同样,冲阵先锋也是所有龙旗军中晋升最快的。以景逸之志,这先锋营,正是最适合他的去处! 景逸再三谢过薛军侯,便被卫谨言安排了两个龙旗军,带他去营房拿两套属于龙旗军的制式装备。 三人刚来离开校场,景逸却是眉头一皱,随即四下张望一番,脸上立刻出现一抹慌乱之色。 “景逸,你咋了?”说话的,是一个叫方大可的年轻龙旗军。 “我的马……不见了。”景逸脸色一沉。 “什么?!”方大可吃了一惊。 身为骑兵,马是他们最重要的伙伴。 虽然龙旗军统一配发了战马,但如景逸这般另外有马的龙旗军并不在少数。所以方大可对景逸现在的心情,非常能够感同身受。 “别急,我们帮你找找。”另一个龙旗军王小虎拍着他的肩膀道。 三人在附近开始仔细的搜索起来,但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仍是一无所获。 “放心,只要在这军营里,就不会丢。”方大可道,“我们先去营房拿东西,然后让兄弟们帮忙找。” “也只能这样了。”景逸无奈一叹。 那匹马跟了他多年,虽不是什么上等神驹,但却是异常通灵。尤其和景逸走过一遭离阳,从方即墨的嘴下夺过食后,愈发的通人性。尤其是逃跑的本事,可称得上一绝。 此事暂且按下,三人来到库房,负责守卫的龙旗军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卫谨言似乎已经提前安排人过来通知过,那汉子拍了拍手,两套龙旗军的铠甲,一口钢刀,一面钢盾,一杆玄枪便被摆在了景逸的面前。 景逸随手试了试,都是上等的兵器。 “这是你的马。”中年汉子又拍了拍手,一名龙旗军牵着一匹威猛的白色战马,来到景逸面前。 “好马!”景逸双眼一亮,但立刻又想到自己那匹跑丢了的马儿,眼神立刻又黯淡了下去。 就在他伸手要去牵马的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一下!” 众人听了,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一宫女打扮的女子,手中牵着另一异常神骏的战马,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景逸微感错愕,想不到这龙旗军中,竟然还有女眷,却全然没有留意到,其他几人脸色大变。 “那匹马怎配得上你。”那宫女笑着上前,将手中这匹马儿的缰绳递到景逸的手中,“这匹马,才适合你。” 景逸不知所以,接过缰绳,轻轻抚摸着面前神驹,又扭头看向众人。 只见方大可等人假装没看见,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吹着口哨,就好像眼前一幕不存在一样。 “这位姑娘,这不合适吧。”景逸心头顿时明了,他初来乍到,不适合搞特殊,否则恐怕难以服众。 “什么不合适,这是我家主子送的,你敢不要?”那宫女显是对景逸这般行为非常不满。 “嗯?”景逸微微一愣,她家主子?又是谁? “唔……” 宫女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露出一个“哎呀”的表情,想要蒙混过关。 “敢问姑娘,你家主子又是何人?” 宫女转身欲走,却被景逸一把抓住手腕,三境武者的力气,足够将对方的手臂直接捏的骨折。 “哎呀,你弄疼我了!”那宫女吃痛,叫出声来。 “额……抱歉……”景逸这才回过神来,方知自己失态。 “哼,没见过你这样的!”宫女显是被景逸那一下弄得有些生气,说话有些不过脑子,“这匹马,是我们公主与你交换的,公主喜欢你那匹马,说它通灵性,懂人性,所以用这匹马和你换!” “你说什么?!”景逸听罢,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凶什么?给你一匹上等马,你有何不满?”宫女显是不解。 “将我的马儿还回来!”噌的一声,景逸拔出龙旗军制式钢刀,一把架在那宫女的脖颈之上。 “哇啊!”那宫中的男子都是净了身的内侍,一个个都阴柔的很,宫女丫头何曾见过这样杀气腾腾的汉子,顿时吓得呆若木鸡。 “景逸,冷静啊!”其他几个龙旗军都吓坏了。 这丫头可是那刁蛮公主最宠爱的宫女,真要是一刀宰了,麻烦可就大了! 然而,杀气上头的景逸却是浑然不顾,三个龙旗军汉子,硬是拉他不住。 “将我的马还回来,否则,管你的主子是谁,你必死!” 吓坏了的小丫头,怕自己小命不保,不敢耽搁,连忙带着景逸去找马儿。幸好龙旗军治军严格,那马儿还未走出军营,便被巡游的龙旗军截下。 看着自己的老伙计有惊无险,景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便也没有再为难那个宫女,将她放走。 “景逸啊,我看,你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大好过了。”方大可在一边叹息道。 “为何?”景逸不解道。 “那丫头的主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另一边的王小虎道,“龙旗军中,都管那位叫做疯女人,因为她想做什么,会做什么,全然不讲规矩,不按套路出牌。” “疯女人?你们说的到底是谁?”景逸皱眉道。 “不就是宁王膝下的三公主,锦瑟公主咯。” 第72章 白月光 告别了安国君,方即墨独自来到云京藏书楼。 这藏书楼里收藏了宁国所有能够找得到的藏书,其中不少甚至是孤本,且仅对贵族开放。 以方即墨的平民身份,原本是没有资格进入这藏书阁的,但宁王亲封他为太子师,又有安国君的推荐,终于让他得偿所愿。 “系统,是否只要看过一次的书,都会收录到系统中?”方即墨问道。 “是的。”系统的声音传来。 “具体怎么个看法?是一字一句的看,还是浏览的看?”方即墨又问。 “只要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即可。” “这么厉害?”方即墨不由得想到了某量子阅读法。 反正闲来无事,姑且一试,若当真可行,那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将整个藏书阁的书都收录到系统中,以后可以留着慢慢看。 正想着,方即墨便在书吏的带领下,进入到了阁中。与想象中清冷无人的藏书阁大不相同,往来者颇多,其中甚至不乏女子。整个藏书阁外围,俨然一个大型的交际场。贵族公子、大家闺秀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 方即墨看得直摇头。 知识被门阀大族垄断,绝大多数的平民根本得不到受教育的机会。自己也就是运气好,能够入得了鬼谷,否则,这一辈子同样是庸碌一生。 最可气的是,这些贵族公子和大家闺秀们,身在其中,却不知珍惜,只当这藏书阁是交际之所,让这好好的读书地,沦为风花雪月之地。 这种情况,即便是安国君的变法,短时间内亦无法改变。 进入藏书阁内院,来到摆放书籍的塔楼前,人迹便显得稀少了许多,只偶尔能见到一两个人走动。 方即墨也不在意,进入塔楼里,随手拿起一本书,便学着某量子阅读法,开始快速的翻看起来。 不到一个呼吸,一本书便被他前后翻了一遍。 “系统……” 方即墨放下书本,在脑中呼唤。 果然,系统很快就从书库里调出了这本书的全部内容,一字不差。 “卧槽,我岂不是更无敌了?!” 方即墨顿时大喜,立刻开始了对整个塔楼藏书的逐一扫货。 这塔楼建的颇高,仅是第一层便又有三小层,每一层摆放着数十上百个书架,每一个书架上又有数十上百本书籍。饶是方即墨有着量子阅读法,要将这些东西存进系统里,也仍然不是一个小工程。 “庄子曰:吾生亦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而及无涯,殆矣。”方即墨微微一叹。 人的一生是有限的,而知识却是无限的。即便将这些书籍都录入系统里,终其一生,也都不可能全数看完。 方即墨并不打算将所有书都翻一遍,而是挑重点,挑经典。如此一来,方即墨的速度就快了很多,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将第一层的重要书籍都扫了一遍,又花了一顿午饭的时间,将一楼第二小层的书籍大致归了一个类,挑选出了一些目标书籍。 做完这一切,方即墨便准备出去用个膳,下午回来接着搞。 刚一下楼,忽然便是脚下一顿。 只见不远处的书架下,竟有一道倩影,手里捧着一本诗册,兀自忘我。 那女子身材已经不是修长,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高大。 按照现代的算法,方即墨的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而那女子算上发髻,却是与方即墨相差无几,保守估计,至少也在一米七二以上。 纤长的玉指偶尔翻动书页,一双水灵的眼睛随着行列不断来回滚动。女子的颜值并不出众,甚至在一干大家闺秀中,只能算是普普通通。 但方即墨就是没来由的被她吸引,只感觉眼前这个沉浸在诗经中的少女,是如此出尘。 半晌,那女子微微摇头,轻轻一叹,将手中那诗册放了回去,显是对那本诗册并不满意。 她的玉手在书架上一一抹过,又挑选了一本,正要打开来看,却听身旁响起一个声音。 “姑娘对诗歌感兴趣吗?”说话的,正是方即墨。 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以手中书册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向身旁看去,见来者是个看起来还算清秀的年轻男子,顿时脸颊一红,却不做声。 “这本诗集,品质普通,其中所写的诗,大都无病呻吟,不值一读。”方即墨看了看她手中的诗册,微微摇头道。 那女子听了方即墨所说,眼睛不由一亮,开口问道:“那敢问先生,什么才是值得一读的?” 那女子的声音,在方即墨听来,似乎有些耳熟,奇怪的是,两人虽是第一次相遇,方即墨对她却全无陌生之感,只感觉轻松惬意,当下便道:“若论诗集经典,首推自然是诗经,不过姑娘既然喜爱诗歌,想必早已经读过。” 女子听了,微微点头。 方即墨看向书架,随手取下一本《江湖夜话集》,递向少女。 少女犹豫片刻,放下手中诗册,露出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普通的眼睛,普通的鼻子,普通的嘴唇。与传说中的绝世美女,完全沾不上边。 难怪这个女孩子身边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环绕,这样普通面容,加上这略显夸张的身材,的确不是那些世家子弟喜欢的类型。 不过,在方即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心脏却是猛的一抽,并且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女孩感觉如此特别。 因为这个少女,和方即墨心中的白月光,几乎一模一样。 方即墨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早就淡忘了,没想到当那道影子出现的一瞬,一切回忆都又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看来,天下男人都一样,没有谁能真正挡得住白月光的威力。 “多谢先生。”那女子看了看手中的诗册,似乎颇为喜欢,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系统,帮忙!”方即墨大喜。 随即,系统便罗列出了一大堆方即墨刚刚收录的诗歌集,并且将存放在哪个书架都标注了出来。 有了系统相助,方即墨更是轻车熟路,带着少女在一楼如同穿花蝴蝶般绕来绕去,少女手中的诗册,也迅速的从一本,增至数本。一开始双手还能拿得住,但很快,便是双手环抱,也拿不下了。 “先生,够了,够了!”少女拿不了这么多,连声道。 方即墨回过神来,一看少女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唤来一名书吏,将所有书籍清点登记,为少女打包送走。 “多谢先生,还未请教先生大名。”少女对方即墨行礼道。 “在下,方即墨。”方即墨此刻才想起来,自己也还未问过少女的名字,“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姜晓。” 姜? 方即墨微微一愣。 这云京之中,有资格到这藏书阁,又姓姜的,除了关内侯家,还有谁? 第73章 太子师也动了心思? 难绷,这丫头怎么偏偏是关内侯家的人。 正想着,楼外传来一声娇嗔。 “晓晓,你在吗?” 姜晓听罢,连忙答应。 不多时,一个衣着异常华丽,身材匀称,貌若天仙的女子健步如飞的走了进来。见到二人在书架前,一张俏脸顿时一冷。 “你是谁?缠着晓晓做什么?”那华贵女子言语之中颇为轻蔑。 “这位是方先生,他帮我……” 姜晓正欲帮方即墨辩解,却被那女子打断。 “晓晓,你是太单纯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这人,多半是个登徒子,我们走。” 说罢,不待方即墨反驳,便拉着姜晓出了楼去。 方即墨没来由的挨了一顿骂,却是一脸懵圈。 什么情况?我怎么就登徒子了?那女人是谁?为什么针对我?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却说那姜晓被人拉出了塔楼,也是一脸懵。 “锦瑟,方才那位方先生是好人,你为何……” “好人?”锦瑟公主拉下脸道,“晓晓啊,你还是太单纯,平日里又不关心政事,你可知那方即墨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姜晓一听,顿时有些好奇。 “他就是鬼谷弟子,安国君的后辈,昨日被父王封为太子师。”锦瑟道。 鬼谷弟子?!太子师?! 此时,再怎么不谙世事,也明白为何锦瑟要拉着自己离开了。 对方乃是鬼谷弟子,是安国君的后辈,而自己的父亲,却是关内侯,双方乃是政敌。那鬼谷弟子此刻说不定是故意接近自己,别有企图。 “嗯,我知道了。”姜晓点头,对锦瑟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嗯,你知道就好。”锦瑟脸上冰冷的神情立刻烟消云散,“我听说神花居请来了一位诗坛大家,明晚召开诗会,知道你喜欢诗歌,我定了席位,我们一起去?” “真的?!”姜晓听到有诗会,顿时两眼放光,但很快又转黯,“可是我爹……” “哎,你放心,明晚让我大哥随便找个理由将他支开,保证他诗会结束之前,回不到府中。”锦瑟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准不来,否则我会生气。” “这……好吧。” 姜晓拗不过锦瑟,无奈点头答应。 锦瑟随即召来几个宫人,帮助姜晓将大包小包的诗集搬回关内侯府邸。待到姜晓走远,锦瑟的脸色再度阴沉,换来一个下人,叮嘱道:“给我盯紧了那方即墨,莫让他接近姜晓,免得坏了我的大事。” 下人应声而去。 待锦瑟回到宫内的时候,已是日暮西山,迎面走来第一人,便是长公子公子良。 “大哥!”远远见到,锦瑟立马就贴了上去。 锦瑟从小就与长公子亲近,公子良也特别疼爱这个妹妹。 此刻的公子良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露出笑脸,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 出什么事了?怎么一脸的阴沉?锦瑟心中思忖,便立刻开口问了出来。 原来,竟是今日,安国君向宁王进言,欲与渊国、南晋开通互市。 若是平时,安国君但凡有所提议,公子良与关内侯必然是要反对的。可如今这节点,他们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国君游说宁王。 “开通互市,不好吗?”锦瑟对于这些也不甚懂。 公子良摇摇头。 这并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他们不能坐视安国君继续做大。若是任由安国君继续推行他的方略,将来以关内侯为主的老士族们的利益就会逐渐被侵占、蚕食,最后为宁国所抛弃。 “那,父王做出决定了吗?”锦瑟关切道。 “此等大事,并非是如此轻易可下决断的,父王他还要一段时间考虑一下,并且要问过诸位大臣的意见才可。”公子良道。 “既然如此,那大哥不必担心,我们还有机会。” “小妹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公子良叹道,“只是如今九卿之中,安国君与关内侯各占四喜,而张廷尉的中立,一直是保持双方平衡的重要力量。他不可能轻易倒向任何一方的,更何况,张廷尉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绝非是可以轻易拉拢的对象。” “明晚,大哥只需找个借口支开关内侯,我保证可以让张廷尉倒向我们。那张廷尉向来中立,父王对他也颇为信任,若是由他出面游说父王,效果定然好上十倍。”锦瑟咯咯笑道。 公子良见她有十足把握,心中也是疑惑,只是想到自己这个小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不由得更加担心。 “小妹,那姜晓与你情同姐妹,我与关内侯又在同一条船上,你切莫……” “呵。”公子良还未说完,那锦瑟公主声音又尖锐了几分,道,“大哥,都说天家无情,除了你我亲兄妹,其他人不过只是工具。大哥一直以来就是太顾及兄弟之情,才让二哥现在有了崛起的机会。那姜晓虽是关内侯之女,但我从来只当她是工具,如今,也是到了物尽其用的时候了。大哥放心,就算最后有个万一,也由我一力承担,绝不会祸及大哥你。” “你……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公子良无奈一叹,却是默认了锦瑟的做法。 “既然如此,那锦瑟斗胆,向大哥提前索要一个奖赏。”锦瑟笑眯眯道。 “奖赏?”公子良愣了一下,搞不清楚自己这个妹妹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想跟大哥要个人,是龙旗军的一个小兵。”锦瑟公主拉着公子良的胳膊来回晃悠着撒娇道。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龙旗军而已,随你高兴。”说罢,公子良取出一枚令牌,交到锦瑟的手中,“持令牌去找薛军侯,他会满足你的要求,但切记,不可过分,龙旗军可是……” “哎呀大哥,我知道了,我有分寸。”锦瑟拿过令牌,欣喜若狂,还未等公子良说完,便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看着自己这个小妹跑远,公子良也是无奈,要怪大概只能怪自己,从小将这个妹妹宠坏了吧。 …… 方即墨回到府内,已过了用膳的时间,不过老管家还是非常称职,立刻安排了人去给少主热菜。 “老赵,在来我这里之前,在哪儿高就啊?”方即墨看似有意无意的闲聊着。 “少主就莫要消遣老朽了。”赵管家听着他这话,心道这位少主何必明知故问呢。 方即墨呵呵一笑。 这府邸是宁王安排的,这府中的下人自然也都是宁王安排的人。至于这其中有没有混入别的人,方即墨不敢说,但这位赵管家,一定是宁王的心腹。 “老赵,我跟你打听一个人。”方即墨笑道,“今天在藏书阁,遇到一个姑娘,很喜欢诗书,貌似叫姜晓,你可知道?” “关内侯的掌上明珠,老朽自是知道。”老赵听到方即墨此话,整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俗话说,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虽然那姜家小姐并不是什么美人,但关内侯三个字,足以保证她并不缺乏追求者。 难道,这位新晋的太子师,也动了这个心思? 第74章 山雨欲来 “这位姜姑娘,似乎有一个非常要好的闺蜜。”方即墨问道,“老赵你可知道是谁?” “闺蜜?”老赵愣了愣,“什么是闺蜜?” “就是闺中密友,女性好友的意思。”方即墨解释道。 “那应该是锦瑟公主了。”听方即墨这么一说,老赵恍然大悟,连忙为方即墨介绍了一番。 方即墨听罢,顿时明了。难怪那锦瑟公主似乎对自己颇有敌意,原来是公子良的亲妹妹。 自己一来帮公子昭献策,二来离阳又助他立下大功,接连两次对公子良形成了实际上的打击,那锦瑟公主不给自己好脸色,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次日一早,等到安国君下朝之后,方即墨又如期前来拜访。 “怎么样了?”方即墨最关心的,自然是他提议的那个与渊国开通互市的提议。 “大王还是没能做出决定。”安国君摇摇头。 现在的情况是,九卿之中,四人赞成,四人反对。反对的,都是关内侯的人,而赞成的,自然是变法派。 而最关键的一个人物,便是深得宁王信任,主管刑法的张廷尉。但张廷尉身为廷尉,本身对于这些事情并不精通,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表态。 “看来,目前最要紧的,是要说服这个张廷尉。”方即墨思忖道。 “嗯,而且不止我们这么想,恐怕关内侯也是这么想。”安国君道。 “关内侯有什么筹码?”方即墨问道。 张廷尉这人,方即墨之前也听说过,为人刚正不阿,很有原则,并不像是那种会被轻易说动的人。如果关内侯的筹码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根本不可能说得动他。 “不知。”安国君道,“不过,有个小道消息。” “什么?” “张廷尉的儿子,似乎与锦瑟公主走的很近。” 锦瑟公主? 不就是姜晓的那个闺蜜?难道,要拉拢张廷尉的,不是关内侯,而是公子良? 这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直接扔出锦瑟公主这么一个王炸,是否太小题大做了? 倒也未必。 张廷尉是九卿之中唯一中立的一位,若是能够争取到他,那么关内侯和公子良就能在九卿之中占据五席,从而压倒安国君的变法派,抢回主动权。 方即墨的脑子不断思考,又不断否认,念头百转千回。 “不如由我去找关内侯探探口风。”方即墨忽然开口道,“若是我能说服关内侯支持我们的计划,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若能如此,当然最好。”安国君点头道,“那张廷尉那边,就由我去找他谈一谈吧。” …… 景逸换上龙旗军的盔甲,将佩刀插在腰间,钢盾背在后背,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俨然一个少年将军。 今日是他加入龙旗军的第一天,薛军侯已经将他分配到了冲锋营第一队,他正要去找一队队长王之奇,在他手下做个冲阵先锋。 岂料刚一出门,便见昨日同行的方大可朝他走来。 “快跟我来,薛军侯找你。”方大可神色凝重道。 薛军侯?景逸微微一愣。 薛军侯可不是一般人,军务极其繁忙,怎会没事来找自己这个大头兵?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就在景逸疑惑之际,方大可已经将他拉到了薛军侯的营帐中。 帐中只有三人,坐在主位的薛军侯,坐在他左侧高位的一个锦衣女子,以及站在那女子身后的昨日那名宫女。 “拜见军侯。” 二人行过礼,方大可便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只将景逸留在帐中。 “军侯唤我前来,有何吩咐?”景逸拱手道。 薛军侯脸色铁青,身前的地面上还残留有摔碎的茶碗和翻了一地的茶水,显然是刚刚动过怒。 “你就是景逸吧?”不等薛军侯说话,身旁那锦衣女子却是起身笑道,“从今以后,你就跟我了。” “什么意思?”景逸不解的看向薛军侯,他不是昨日才被分配去了冲锋营第一大队吗? “放肆。”一旁的那名宫女此刻却是大声叱骂道,“见了公主,还不行礼?” “公主?”景逸彻底迷糊了,原来身旁这位美艳的少女,竟然是位公主?! “本宫乃是锦瑟公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护卫了。”锦瑟眉目含春的说道。 景逸听罢,顿时眉头一皱,又看向一旁的薛军侯。 薛军侯皱着眉头,微微点头,又看了看桌面上那块令牌。很显然,锦瑟公主此番是有备而来,即便是薛军侯,也无可奈何。 “怎么,你想抗命不成?”锦瑟见景逸不动声色,上前调戏道,“龙旗军的规矩,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景逸不敢。”景逸后退一步,避开公主伸出的手,躬身抱拳道。 “既如此,还不随本宫走?”说罢,锦瑟嫣然一笑,拂袖出门而去。 景逸再一次看向薛军侯,后者仍是无奈摇头。 “你且先随他去,等我禀报大王,定然会将你调回来的,这几日,你暂且忍耐,切记不可得罪这位祖宗。”薛军侯叮嘱道。 景逸听过锦瑟公主“疯女人”的大名,知道这位从不按常理出牌,当下便也只能忍耐,暂且在她身边做个侍卫,随她而去。 …… “太子师,真是不巧,我家侯爷今日去赴长公子之约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要不,您明日再来如何?” 关内侯府的家丁知道眼前之人便是现在炙手可热的新晋太子师,得罪不起,所以哪怕对方是安国君阵营的人,仍是对方即墨十分的客气。 放眼整个宁国,现在怕是只有方即墨有这个待遇,若是换了其他变法派,恐怕早就被家丁棍棒驱逐了。 怎么这么不凑巧?偏偏这个时候出门赴宴? 方即墨沉思了片刻,发现今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既非节日,也未听闻有什么大事新生。 此时,方即墨忽然想起了昨日那在藏书阁遇见小姑娘姜晓,不知道她的诗读的怎么样了,自己推荐的书,她还喜欢吗? 想到此事,便复又开口,询问姜晓是否在府中。但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答案,竟然连姜晓也外出了。 “可否告知,姜姑娘去了何处?”方即墨无语的问道。 “这个,恕小人不知。”那家丁摇着头道。 罢了。 方即墨彻底无奈,看来今日出门没有翻黄历,恐怕真的是不宜寻人。 是否有可能去了藏书阁?方即墨忽然想道。 看此刻天色尚早,方即墨迈开步子,向着藏书阁而去。 第75章 英雄救美 藏书阁外围,此刻依旧热闹。 方即墨在外围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姜晓的身影,又往塔楼去寻,结果仍是同样。 怪哉。这丫头能去哪里了呢? 伸了个懒腰,方即墨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拐角处,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方即墨听得出来,是几个青年男子正在那里小声说着什么。 “嘿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方即墨蹑手蹑脚的摸过去,便听见转角处一个青年说道,“老张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另外青年男子声音压低了声音,八卦的问道。 “我今天一早,看到锦瑟公主去找老张了!”一开始那个青年道。 “锦瑟公主?” “就是那个疯女人?!” “嘘嘘,小声点,找死吗?”那青年连忙拍了两人一下,屏息片刻,确定四下无人后接着道,“疯女人又怎么了?还不是女人!锦瑟公主的姿色,还用说吗?” 那人说罢,另外两人会心的发出一阵淫笑。 “老张虽然是张廷尉家的独子,但锦瑟公主可是公卿贵族,他有这个胆子吗?” “呵呵,所以说,我们平时都小看了老张这小子。”那个青年道,“我知道了这事儿以后,就悄悄的跟着他,见他去了一间药铺,然后鬼鬼祟祟的离开。就摸进去花了点银子,找那药铺的人一打听,你们猜,老张去干啥了?” “干啥?” “难道是……” “嘿嘿嘿,没错儿!”那青年的声音愈发猥琐,“催情散!” “额哈哈哈!” 三个青年说到此处,异口同声的发出一声淫笑。 而在不远处墙角猫着的方即墨,此刻却是汗如雨下。 糟糕! 今日发生的一切,方即墨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关内侯在今天被公子良请去喝茶,姜晓不在家,也不在藏书阁,锦瑟公主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与张廷尉家的公子勾搭在一起,那张公子又偷偷跑去买了一手催情散! 如果说张家公子是意图对锦瑟公主不轨,方即墨绝不相信。 身为廷尉的公子,怎可能不知这是杀头的大罪,不仅仅是杀张公子一人,就连他老爹张廷尉,也是一个死字。 那会不会是锦瑟公主与那张家公子两情相悦呢? 废话,若是两情相悦,那又何必去买这东西? 锦瑟是公子良的亲妹妹,公子良与关内侯皆是保守派。此刻,他们尤其需要拉拢张廷尉,为他们保守派站台。 若是为了拉拢张廷尉,对张廷尉的儿子身上下手,这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以张家公子这样的小人物,犯不上赔上锦瑟公主这么一张王牌,那么真正的牺牲者,极有可能就是…… ! 锦瑟与姜晓乃是闺蜜,姜晓那丫头单纯,绝不会想到锦瑟竟然会对自己用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定然毫无防备。随后,锦瑟再与张家公子勾结,对姜晓使用那包药,来一招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一来,张家公子顺理成章的成为关内侯的乘龙快婿,可接掌关内侯的世袭爵位。而有了这个把柄在手,除非张廷尉真的大义灭亲,否则,就只能坐上关内侯这条贼船! 方即墨靠在墙角,胸口不住的起伏,双手微微发颤。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狠、够疯,但想不到,那锦瑟公主竟然比他还要狠!还要疯! 怎么办? 方即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坐看事情发生,然后将计就计;要么就干脆的阻止这一切。 但其实方即墨没得选,就算那女子不是姜晓,换做其他任何人,方即墨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等事情在自己的眼前发生而袖手旁观。 角落里,三名青年嘻嘻哈哈,忽然觉得一股寒气逼人而来。 扭头一看,只见方即墨冷着脸,负着手,目光如剑的站在三人面前,正好将三人堵在角落中。 “你……你是什么人?” 三名青年发现方即墨站在那里,怀疑自己方才所说是否被对方听见,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跟我去见张廷尉。”方即墨脸色阴沉的说道。 “不去,你以为你是谁?本公子……” 那青年话还未说完,方即墨上前一步,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真气涌动,对方顿时动弹不得。这一下虽谈不上多么高深的武学,但面对这些纨绔子弟,那也是足够厉害。 “你猜,要是张廷尉知道他儿子将要犯下如此大事,尔等却知情不报,事后会发生什么?”方即墨声音压得很低,但却如同重锤砸在三人的心口。 “锦瑟公主可是王室,真有个三长两短,谁也保不了你们。”方即墨冷声道,“现在跟我去找张廷尉,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去,还是不去,你们自己选择。” “额……”那两名纨绔子弟登时语塞。 “哦对了,方才你们问我我是谁。”方即墨厉声道,“现在我告诉你们,鬼谷,方即墨!” “鬼……鬼谷?!” “太子师?!” 两名青年吓傻了。 他们只不过是两个纨绔子弟,一无官职,二无爵位,怎么招惹的起方即墨这样的存在。 “我们去,我们去!” “甚好。” 三人此刻早已经吓傻,为首那青年,更是被方即墨一只手如拎鸡一般拎了出去。 …… 入夜后的神花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楼内处处以奇花异草装饰,清新雅致,赏心悦目。 二楼的雅间,专供达官显贵所用,以锦瑟公主的身份,自然是订了神花居中最好的一处所在。 “晓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廷尉家的张公子。”锦瑟公主向姜晓介绍道。 姜晓向那张家公子略一行礼,显得有些拘束。 那张家公子,粗看之下,确是生的一副好皮。一身华贵衣饰的衬托下,倒也人模狗样。 “早闻关内侯家小姐才气无双,在下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来,在下敬姜小姐一杯。”张公子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这……”姜晓面带难色。 本以为今日只是与锦瑟一起,没想到对方临时竟还带了一个人来,这让有些社恐的姜晓,一时进退两难。 “晓晓,这位张公子仰慕你许久,你如今也没有婚配,不妨……”锦瑟在一旁游说道。 “不……不用了……”姜晓显得十分为难。 “哎,罢了。不过,这杯酒,总归是要喝的。”锦瑟摇摇头,既然你这丫头不识时务,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 姜晓本不是爱酒之人,但碍于对方身份,又碍于锦瑟面子,这一杯酒,却是不得不喝。 岂料,就当他举杯放在唇边之际,雅间的大门却是被人忽然推开。 “且慢!” 一个声音传来,三人闻声回头看去。 来人正是方即墨。 第76章 渊国使团 “你怎会在这里?”锦瑟面对这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讶异道。 景逸在做什么?她不是早就让人在外面守着了吗?怎会让他如此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方即墨并未搭理锦瑟公主,而是转过头对面色难看的张公子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那张家公子本就心里有鬼,此刻更是被方即墨这个笑容弄得心里发毛,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张家公子,令尊正在楼下等着你,你是要他老人家亲自上来呢?还是你自己体面的下去,跟他老人家回去?”方即墨淡淡的说道。 “我爹来了?”张家公子听罢,脸色大变。 “趁着此刻你还未犯下大错,在你老爹面前尚且有话可说,若是让他老人家亲自上来抓人拿赃,那这事儿性质可就变了。”方即墨语气虽然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插在张家公子的心口。 “在下突然想起今日还有要事,公主、姜小姐,请。”张家公子说罢,一溜烟的跑出门去。 “发生什么事了?”此刻的姜晓还蒙在鼓里,不明所以的看着众人。 “姜姑娘,时候不早了,张大人特地备好车马送您回府,您也请吧。”方即墨也不与姜晓废话,今日他要对付的,乃是锦瑟公主。 姜晓看了看身边的锦瑟,后者微微点头,随即告礼,出门而去。 房间内,登时便只剩下方即墨与锦瑟公主二人。 锦瑟公主来到窗前向楼下望去,正好看见张廷尉一把揪住张家公子耳朵。与景逸等护卫对峙的也都只是张家的护院,并没有随行官吏。看来此事的确如方即墨所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先生果然料事如神,这都让你察觉了。”锦瑟回过身来,脸色恢复了平静。 既然事情还没有发生,那自然就什么事都没有,方即墨如此行事,就是不想此事闹大,她完全不用惧怕什么。 “运气好而已。”方即墨答道。 确实是运气好,若非是在藏书阁遇到那三个家伙,恐怕今日还真就让这疯女人得逞了。 “方先生遣走了其他人,是有什么话想与锦瑟单独说?”锦瑟公主风姿绰约道。 “景逸怎会在这里?”方即墨开口问道,“他不是应该加入了龙旗军?” “你猜呢?”锦瑟并不回答,嫣然笑道。 “锦瑟公主,方某是哪里得罪了公子吗?公子似乎对我颇有些针对。”方即墨道。 “先生何必多此一问?”锦瑟咯咯笑道,“运气也好,真本事也罢,总之今日锦瑟领教,不过,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锦瑟公主也不想多待,起身便往屋外走去。 “看来公主是打定主意与在下为敌了。”方即墨忽然道,“公主可知,方某并非是一个懂的怜香惜玉之人?” “锦瑟拭目以待。” 方即墨起身来到窗前,向着楼下望去,只见锦瑟在一众人的护卫下匆匆离去。 人群中,景逸回头看了方即墨一眼,方即墨露出一个微笑以示回应。 “锦瑟公主,既然给你台阶你不下,那就莫要怪我辣手摧花了。”方即墨目送景逸等人离开,自言自语道。 …… 次日一早,方即墨又来到安国君的府邸。安国君一脸的喜形于色,很显然,今日朝堂之上,一定是发生了些令他高兴的事情。 “我猜,张廷尉应该是赞同开展互市了。”方即墨笑道。 “你猜得不错。”安国君笑道,“不仅仅张廷尉赞成,就连那关内侯这次也没有反对,难以想象,一天之内,竟然发生了这等转变。” “张廷尉赞成,关内侯知道自己反对也没有意义了。”方即墨呵呵一笑,并未多说。 有些事还是不宜让安国君知道。 “嗯,对了。”安国君似乎不疑有他,对方即墨道,“二公子在离阳期间,与渊国谈好的盟约,很快就会有渊国使者前来,正式的签署国书,此事,大王准备交给你和二公子去办。” “是吗?”方即墨眼睛咕噜一转。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方即墨的脑中迅速的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如果顺利的话,不仅仅可以推动宁渊互市,加快自己收复定军关的计划,同时还能除掉锦瑟公主这个眼中钉。 想到这里,方即墨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勾起。 …… 转眼又过十数日,十月的云京,天气渐渐转凉,绿叶渐渐枯黄,为这秋日添加了一抹悲凉。 这些天的等待,终于让方即墨守得云开见月明,渊国的使团在这个略显悲凉的日子里,抵达了云京。 负责接待使团的,是方即墨这个太子师与宁国二公子昭,还有负责邦交示意的李典客,三人十多天前便已经打过照面,对流程进行了梳理。若无意外,这次渊国使团来访,只不过是走个形式,应该很快就会签订盟约。 渊国方面这次倒是来了一个大人物,渊国三公子,公子胜。 这位公子胜虽然是渊国三公子,但与公子昭却完全不同,是渊国目前最有可能继承公位之人。而这一次渊国派他出使宁国,足见其对此番结盟之事的重视。 方即墨与公子昭两人起了个大早,天未亮时便在云京城外等候,待到天际出现第一缕曙光之际,渊国使团亦如约而至。 这次的任务,以公子昭为主,九卿之一的典客李文为辅,太子师方即墨从旁协助。 公子胜身着一身胡服,高头大马,走在使团最前方,众人见了,立刻策马迎了上去。 双方见面,自然省不了一番客套,互相吹捧一番后,一同进入云京城中。 公子胜一边走,一边盛赞云京的繁华。 这也是难怪,渊国乃草原上的国家,国内并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城市,第一次离开渊国的公子胜,有此念想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原本李典客还想着渊国使团远道而来,准备让他们休息一日再谈盟约之事,没想到,那公子胜却似是更加着急,连称不用。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宁国方面也不好推诿,将商谈的时间定在了午膳之后。 “不大对劲。”离开了为渊国使团安排的行辕,方即墨悄声对公子昭与李典客说道。 “有什么不对?”公子昭倒没觉察出什么。 李典客在一旁也颇为紧张的竖起了耳朵。 他虽是保守派,但此事乃是宁王亲自交代,若是办砸了,不但自己捞不到好处,连同关内侯也要受到牵连。所以,尽管公子昭与方即墨都不受他们保守派待见,但此刻的李典客却是万分的配合。 “太着急了。”方即墨解释道,“两国结盟,这盟约的谈判可谓是至关重要,虽然大致条款早在离阳就已经谈妥,但其中不少细节,仍是值得反复拉扯的对象。” 听到此处,身为典客的李文瞬间便明白了。 “方先生说的正是。”李典客道,“谈判中,越是心急的一方,往往越是被动。渊国使团远道而来,却连一天的修整时间都不肯,如此迫切,其中必有问题。” 听二人这么一说,公子昭想到当初自己初到离阳之际,四处碰壁,多亏了方即墨的妙计,才引得诸侯国主动来找他协商,否则,自己肯定要被痛宰一刀。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公子昭呵呵一笑,“这一次,轮到我们趁人之危了。” 第77章 新盟约 用过午膳,双方坐到了谈判桌前。 李典客从公子胜的手中接过盟书,将其中两份分发到方即墨与公子昭的手中。 二人接过文书一看,随即给了彼此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只见那渊国的盟书之中,竟是在早就谈好的条约下,又额外添加了一条。 “贵国想每年从我国购置一批铁锅?”李典客看着这新加入的一条,摸不着头脑。 “是的。”公子胜微笑颔首道,“诸位可能不了解渊国。” 渊国,地势平缓,几乎没有什么山脉,矿藏更是少的可怜。 渊国百姓平日里烹煮食物,用的还是陶陶罐罐。铁锅这种东西,在他们眼中是异常难得的稀罕物。 “所以,为了改善我渊国子民的民生,想从宁国每年都购置一批,当然,我们会以市场价支付。”公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李典客想了想,既然渊国愿意按照市场价付钱,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宁王也应该不会反对。 正欲开口答应,却被一旁的方即墨拍着肩膀,强行将到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我宁国愿与渊国结为盟好,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方即墨开口道,“不过,我们之前毕竟是已经谈好了盟约,贵国忽然加了这么一条,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我等也不敢僭越,需要奏请大王决断才可。” “这么点小事,竟然还要麻烦宁王?”公子胜皱了皱眉。 “公子既然提出了贵国的要求,那么我方自然可能也会提出与之相应的新条件,想必公子应该可以理解,此事,自然是要朝议之后才能决定。”公子昭及时打圆场道。 “也罢,不过,还请两位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公子胜似乎被两人说服,无奈答应道。 “自然,若是顺利,明日午后应该能给公子答复。”方即墨应道。 双方这一轮简短的会面便这样结束,出了门,公子昭找了一个四下无人之地,将李典客与方即墨拉到一边。 他非常不理解,为何方即墨要突然叫停此事。虽然渊国临时新加入了一条,但也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他们三人完全可以做主。 岂料方即墨摇摇头,异常严肃道:“公子与李典客切勿以为这是一件小事。” “嗯?”二人你眼望我眼,不知方即墨到底所指为何。 “渊国缺铁,铁锅可做民用,亦可熔做他物。”方即墨解释道,“渊国采购这一大批铁锅,只要稍微花点功夫,就足够他们装备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队,几年以后,渊国骑兵人人装备精良,一旦出征,谁人能挡?” “这……”李典客此刻回过味儿来,心道好险,差点就着了渊国的道,铸成大错。 “可是,那公子胜打着渊国子民的旗号,占据着大义,若是我们拒绝提供铁锅给渊国,传出去,其他诸侯国会说我们不仁,而渊国也可能会就此取消与我们的结盟。”公子昭满心忧虑。 不得不说,渊国下了一步好棋。 宁国若是拒绝,怕是要被天下文人喷得体无完肤,宁王刚刚因为封王建立起来的形象,也将轰然倒塌。但若是不拒绝,那么渊国本就无敌的骑兵,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这根本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李典客现在有些后悔接这差事了。原本以为只是走走过场,但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儿,一个处理不好,恐怕自己这典客之职,便要不保。 “二位莫慌,此刻优势在我。”方即墨笑道。 优势在我?! 公子昭与李典客彻底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两难的局,怎会优势在我? “不要忘了,现在着急的人,是那公子胜,而不是我们。”方即墨笑道。 两人听罢,恍然大悟。 他们是不着急,反正宁王又没给他们规定期限,就算谈个一年半载也没问题。 但公子胜不同,他如此迫切的想要搞定新盟约,必是事出有因。 “昭公子,李典客,若是信得过方某,此事可否交给方某来处理?”方即墨道。 李典客听到此话,顿时大喜。 这烫手的山芋,他正愁甩不掉,想不到方即墨竟然主动请缨,他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方兄哪里话。”公子昭摇头道,“此事是父王交托,我责无旁贷,不过,既然方兄有想法,放手大胆去做便是,若有任何问题,责任由我来担。” “既然如此,那李某就等太子师好消息了。”李典客此刻异常的开怀。 不但丢掉了烫手山芋,有人背锅自己还不粘锅,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方即墨三步并作两步,重新回到使馆内,此时,公子胜等人仍然还未离去。 见到去而复归的方即墨,公子胜等渊国一行人也颇感讶异。 “方兄去而复返,是为何事?”公子胜好奇道。 “圣公子,可否单独一谈?”方即墨瞟了一眼随从道。 公子胜挥了挥手,渊国一行人便知趣的退下,二人重新回到谈判桌前。 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略微融洽了一些,公子胜也非常客气的为方即墨斟上一杯茶水。 “明人不说暗话,方某就不与公子绕弯子了。”方即墨开口道,“渊国,是否正在打仗?” 此话一出,公子胜的身体忽然一僵,脸上的表情极度精彩。 他凝视着方即墨的双眼,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怀疑和猜测,但方即墨的眼神却是异常的笃定。 “方兄真是名不虚传。”片刻后,公子胜似乎放弃了抵抗,承认道,“不错,我渊国的确正陷入一场小规模的内乱之中。” “公子说笑了,方某敢肯定,这场战事的规模,必然不小。”方即墨笑道,“甚至极有可能,已经动摇了渊国文氏统治的根基!” “你……”公子胜虎躯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即墨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他当真料事如神? 早先,公子胜也听过方即墨的的传闻,但他也只当是以讹传讹,但今日看来,传言非但没有夸大,其本人甚至比传言中更加惊才绝艳! “本公子对方兄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公子胜无奈道,“方兄是怎么知道的?我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方即墨呵呵一笑,将先前对方递过来的盟书摆在了台面上,手指在盟书中新加入的那一条上点了点。 那一条,正是渊国想要每年购置一批铁锅的新条约。 第78章 理由 “公子唯一的失误,就是太着急了。”方即墨道,“两国谈判,心急是大忌,以公子之能,应当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失误。但公子还是这么做了,我猜,定然是有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加之这条突然加入的所谓改善民生的条款,必是因为渊国铁器大量损耗导致。” “哎,本公子真是服了。”公子胜由衷赞服。 的确如方即墨所说,如此迫切的想要推进谈判进度,非是他本意。而是一来国内战事吃紧,二来消息很快就会通过各种渠道传播到宁国境内。他必须赶在这之前,与宁国谈好盟约,否则,恐怕会被宁国趁机痛宰一刀。此刻既然被方即墨揭穿,他索性也就不装了。 真是天助我也。 方即墨心中大喜,但表面仍然稳如老狗。 公子胜见对方不语,心中却是愈发焦虑。 自己的底牌已经被人掀开,但对方现在走什么路子,自己却完全没有任何准头。这场谈判,自己已经落入绝对下风,只能是任由对方拿捏。 公子胜此刻已经做好了被对方痛宰十刀的准备。 “公子要的铁锅,我们可以市场价出售。”方即墨忽然道,“不过,仅限第一批,之后若是渊国想要新的铁锅,那宁国只接受以旧换新,渊国方面只需要补充差价即可。” 公子胜身体一僵,瞳孔骤然一缩。 这方即墨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一招,直接化解了宁国两难的处境。 公子胜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刻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方即墨明知自己购买铁锅的真正目的,竟然还愿意出售给自己。虽然仅限一批,但对他来说也已经足够。 对方到底在盘算什么? 公子胜绝不相信方即墨是那种只顾眼前小利,却没有长远目光的笨蛋。 “方兄有话,不妨直说。” 方即墨听罢,会心一笑。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 随即,便把宁渊互市的事情,向公子胜阐述了一遍。 方即墨知道,推动互市,是宁王让他参加这次谈判的主要目的,而只要互市能够推行,区区几口铁锅,将来渊国会成千上万倍的还回来。 听完方即墨的描述,公子胜陷入沉思。 如方即墨所言,若是宁国与渊国开通互市,双方各取所需,的确是一场双赢的交易。 “若是互市能够开通,民间的产品可以自由流通不说,官方层面,也是可以做一些交易的。”方即墨补充道,“我宁国,希望渊国可以放开对马匹的限制。” 听完方即墨的话,公子胜心头一紧。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说到底,宁国又何尝不眼馋渊国的战马? “兹事体大,我不能做主。”公子胜实在不敢轻易做下决定,涉及到战马,此事必须经过渊国公首肯才行。 “这是自然。”方即墨却也没有逼迫对方,“官方的交易,可以等渊国公做决定,民间的交易,公子点个头应该就无问题。按照方某所说,那第一批铁锅,算是我宁国的诚意。” 不会吧?这家伙真的这么好说话? 公子胜暗中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那一股钻心的疼痛冲上脑门,才让他确定自己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但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 “方兄可是有什么需要本公子帮忙的地方?”公子胜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方即墨两侧嘴角再度拉出一个弯月,这位渊国公子,果然上道! “其实,也算得什么帮忙,宁国与渊国既然要结盟,自然是要结成铁盟,公子以为然否?” 这话问的,公子胜除了点头以外,还能再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再进一步?”方即墨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公子可有娶亲?” “什么?!” 公子胜被方即墨这忽如其来的提议吓了一跳。 这小子,是想宁国与渊国联姻?! “我宁国有一位锦瑟公主,貌若天仙,与公子你简直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方即墨图穷匕见,开始了他的忽悠大法,为公子胜画饼,“若是公子能与锦瑟公主结下良缘,那么公子在渊国的地位,也势必水涨船高。” 公子胜听罢,亦觉得方即墨所说有点道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般操作,除了白白便宜自己,多搭上一个公主以外,宁国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方兄,那锦瑟公主,可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公子胜抛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方即墨呵呵一笑,这公子胜还真是个人才,竟然连这也猜得到,但此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公子胜见方即墨不答,也很有默契的不再多问。心道只要第一批的铁锅弄回去,老子就算完成任务,至于其他的,如果有利可图,不妨赚上一笔。 二人一拍即合,公子胜连忙在盟书上加了一笔,交方即墨上呈宁王,以彰他求娶锦瑟公主的诚意。 方即墨拿到全新版本的盟书,便不再耽搁。 刚一出门,便见李典客与公子昭正在道路中央等候。见到方即墨出来,二人也是连忙迎了上去。 方即墨将新的盟书给二人过目,二人一看,顿时又喜又惊。 喜的是,方即墨以旧换新之法,为宁国解了危局,忧的是,渊国竟然以互市为条件,要求与宁国联姻,将锦瑟公主嫁给公子胜为妻。 关于联姻一事,公子昭与李典客的反应截然不同。 锦瑟一直是站在长公子一边,这些年来没少为长公子出谋献策,如今能把她远嫁到渊国那苦寒之地,公子昭自是举双手赞成。 与之相反,李典客却是极力反对。至于理由,当然是因为他这个典客乃是保守派,自是站在公子良一方的角度看待此事。 不过,两人如何看待此事,持何种立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宁王如何决定。 但是,方即墨有绝对的信心可以说服宁王。 毕竟,互市的诱惑,可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可以说,是宁国争霸天下的真正起点。 与之相比,区区一个锦瑟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李典客还想说什么,却被公子昭一把抱住,后者不住的对方即墨使着眼色,示意他赶紧走,这里有自己挡着。 方即墨见状,也不客气,翻身上了公子昭的宝马,向着云岚宫所在扬长而去。 第79章 不能忍 云岚宫内,宁王正端坐在书房中,忽闻内侍来报,说方即墨手持渊国盟书,前来求见。 宁王大喜,想不到,方即墨这小子办事这么有效率,这才半天时间,竟然就将那渊国公子摆平。一想到互市开张,源源不断的金钱将会流入宁国国库,宁王便开心的合不拢嘴。 正想着,方即墨在内侍的带领下,进入宁王的书房,双手将渊国盟书奉上。 宁王接过盟书,逐字逐行的开始翻阅起来。 一开始,宁王的脸上还挂着笑容,但很快,脸上的笑容便彻底凝固。 “联姻?!”宁王有些诧异,“怎么好端端,忽然提出来要联姻?!” “我王,两国结为姻亲,开通互市,这是好事。”宁王的反应,完全在方即墨的预料之中,因此早有准备,并未惶恐失态。 宁王来回踱步,被这突如其来的联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理性上,宁王明白,互市和联姻带来的利益,要远远大于一个锦瑟公主。 只不过,锦瑟公主乃是云阳夫人的爱女,自己刚刚纳了大炎天子之女入后宫,心中对云阳夫人早已经有了几分愧疚之意,如今又要将她的爱女送走,自己该怎么面对云阳夫人? 除非,云阳夫人也赞同此事。 心念至此,宁王又开始了他的甩锅操作。 “除了联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或者说,不是锦瑟行不行?你知道,云阳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宁王说话故意只说一半,他相信,以方即墨的脑子,应该能够听懂其中的意思。 “那渊国公子,似乎对锦瑟公主情根深种,除了锦瑟公主以外,其他人恐怕……”方即墨秒懂。 开什么玩笑,辛辛苦苦玩这么大一盘,就是为了把锦瑟这个疯婆娘弄走。换人是不可能换人的,绝对不可能换人的。宁王这点心思,方即墨怎会不懂。 “我王不必忧虑,云阳夫人那边,可让长公子去说。至于长公子那边,就由方某去与他谈一谈,方某相信,长公子是明事理的。” 方即墨心中腹诽,表面上却是无比谦恭。 他知道,以宁王的性子,这事儿只要提出来,他肯定会答应。只不过,与天下所有的国君一样,谁都可以背锅,唯独一国之主不能粘锅。 若是让公子良出面游说云阳夫人,为了公子良的未来,云阳夫人也不敢和宁王闹脾气,甚至还会帮忙劝说锦瑟公主接受联姻。 如此一来,宁王就不必做这个恶人,也不必愧对妻子。 哎,没办法,天家无情,这就是王室子弟的宿命。 就连当初的宁王自己,不也是为了政治而妥协,娶了云阳夫人与昭阳夫人两位吗?他的二儿子公子昭,不也同样为了与祁国结盟而做出联姻的决定?凭什么到了锦瑟这里,就要例外?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锦瑟只能嫁到渊国去,因为此时此刻,互市,是头等的大事! “这……哎,罢了。”见方即墨听懂自己的意思,宁王假装为难了一番,忍痛点了点头。 方即墨得了宁王的点头,欢天喜地的去了。 …… 关内侯府内,公子良与关内侯相对而坐,面前摆放着一方棋盘。 公子良执白,关内侯执黑。 啪,公子良落下一子,整个棋局顿时更加扑朔迷离。 思忖之际,下人送上一封请柬。关内侯丢下棋子接过,颇为好奇。 这时候既非什么节日,也未听说云京之内哪个大户人家有什么喜庆之事,怎会忽然有人送上请柬。 打开一看,关内侯两眼立刻眯成一条缝。见他这副模样,桌对面的公子良也来了兴致。 “何人的请柬?” “方即墨。” “太子师?他请你作甚?” “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与互市相关。”关内侯略一盘算,便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宁渊互市,少不了渊国的首肯,如今渊国公子正在云京,方即墨极有可能与对方提及此事。” 公子良眉头微微一皱。 宁渊互市,宁国方面已成定局,接下来只要摆平渊国,双方就能正式展开互市贸易。此时此刻,方即墨不在那渊国公子身上花心思,却来宴请关内侯,这是为何? 搓了搓下巴,公子良道:“要不,我也去看看?” “不必担心,方即墨也邀请了公子。”关内侯将手中请柬递给公子良,公子良接过请柬一看,果然自己也在受邀之列。 这个方即墨,倒真是神机妙算,他怎知道自己正在关内侯府中? 罢了,管他呢?反正时间就在今晚,方即墨搞什么名堂,一去便知。 想到此处,二人不再纠结,再开棋局。 …… 入夜,神花居人来人往。 方即墨特意选了锦瑟公主之前订的那间房间,静待两位贵客的到来。 随着明月升空,公子良与关内侯二人姗姗来迟。 进入屋中,三人客套寒暄一番,围着一张桌子分别落座。 今日是方即墨做东,自然由他坐在主座。关内侯年纪稍长,位居次席。三人分别坐在圆桌的三面,呈三角形排列。 酒菜上齐,方即墨屏退左右侍者,三人你眼望我眼,却是谁都没有动筷子。 “方先生,今日邀请我二人前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公子良率先开口。 自从宁王将方即墨封为太子师以后,公子良便已经很是收敛,对于方即墨也尽可能的展现出善意。 “想必是因为宁渊互市的事吧。”关内侯适时地接话道。 “两位猜得不错。”方即墨见二人如此开诚布公,就也不绕弯子,道,“渊国的公子胜,向宁王提出联姻,欲娶锦瑟公主为妻。” “什么?!” 公子良豁地站起身来。 联姻?! 怎会如此突然? 关内侯的神情也是一肃。 “不行,我不能让我妹妹嫁到渊国去!”不待方即墨继续说下去,公子良立刻表示反对。 方即墨并未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关内侯。 真正能够影响公子良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身旁这位老士族的首领。公子良能有今日,少不了老士族的支持,与自己相比,关内侯对他的影响力要强大的多。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要将他二人一道请来的原因。 “联姻之事,向来都是大王做主。”关内侯此话,一边是说给公子良听,另一边也是说给方即墨听。 果然,公子良一听此话,顿时冷静了三分。 锦瑟公主要不要嫁,嫁给谁,嫁到哪儿,还真轮不到自己这个长公子说三道四,宁王一言可决。 可既然是宁王做主,那方即墨将此事知会他二人,又欲做甚? “我希望长公子,可以劝说云阳夫人。”方即墨说道,“大王并不想因为联姻之事,把自己和云阳夫人的关系搞的很僵。” “先生是否欺人太甚了?”公子良压着怒意道。 要不是方即墨现在是需要他拉拢的对象,公子良简直恨不得飞起给他一脚。 不但要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甚至还要自己亲自来推,这换了谁都不能忍吧! 第80章 以理服人 与愤怒的公子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始终稳如老狗的关内侯,此刻正一动也不动。 他倒是有些好奇,方即墨哪儿来的信心和胆量,有把握能说得动公子良? 方即墨看看公子良,又看看关内侯,洒然一笑。 “其实,要说服长公子很容易,只是我本希望长公子能够着眼于大局。”方即墨笑道,“长公子可知,为何今日,我特地邀请二人来这神花居?” “嗯?”正在气头上的公子良听到方即墨此话,顿时怔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关内侯,后者也是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这小子,又耍什么把戏? 见二人不答,方即墨又道:“提醒一下,数日前,锦瑟公主在神花居所订的房间,就是这里。” 说罢,方即墨站起身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来到关内侯的身后时,停下了脚步。 “当时,张廷尉家的张公子,坐的正是关内侯这个位置,而锦瑟公主坐的,则是我那一处,至于长公子你那一处坐的,自然是……” 方即墨话到此处,便再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一席话,听得关内侯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又把锦瑟公主和张家公子扯出来了? 可是,关内侯虽然不明白方即墨这番话的厉害,但长公子却是知道的。此刻的他,额头甚至已经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双眼牢牢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甚至都不敢看关内侯一眼。 他怎么敢看? 自己的妹妹可是差点伙同他人,对关内侯的爱女用那龌龊手段! 这事儿要是让关内侯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公子良简直不敢想! 唰的一声,公子良猛的伸出手,打断了方即墨:“本公子明白了,云阳夫人那边,由我去说。” “公子你……”关内侯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前一刻还气势汹汹,一副打死也不配合的样子的长公子,怎么在方即墨短短一句话,不,是半句话后,就立刻认了怂。 这不正常! 关内侯心念疾转。 问题的关键,很显然就在方即墨刚才那半句话上。 数日前,锦瑟公主和张家公子曾在此地做过什么事情,被方即墨抓到把柄,以至于令长公子如此忌惮。 关内侯暗下决心,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楚,否则,恐怕将来仍要受制于人。 “方先生,太子师,小妹曾经得罪过您,本公子愿意代小妹向先生致歉。”公子良见硬的不行,便想要来软的,“先生想要推行宁渊互市,本公子和关内侯可以全力支持,只是,就算是为了推动互市,也不一定要联姻啊。” “不错,那渊国公子不就是想多要点好处吗?我宁国也不是给不起,如此贸然就将公主嫁过去,实在是太仓促了吧。”关内侯闻言,也连忙帮腔道。 公子良与锦瑟兄妹情深,若是让他来选,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妹妹嫁到渊国那等地方,更不想看到云阳夫人因思念女儿而难过。如果花点钱,或者多付出一些代价,能够让渊国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他看来是完全值得的。 “糊涂。”方即墨看着二人,这一次,竟是开口骂出声来。 “额……” 公子良与关内侯被方即墨这一骂,登时也愣住了。 “宁渊互市,只是第一步,宁王真正的目的,是要夺回定军关与南江郡!”方即墨大声道。 什么?! 夺回定军关与南江郡?! 关内侯和公子良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此刻都瞪大了双眼。 南江郡且先不谈,单说定军关。若是能够夺回定军关,那么北上的唯一阻碍便可以说是被彻底打通。从此,对手的天险变为我方的天险,进,渊国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退,定军关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真是能夺回定军关,从此以后,宁国为刀俎,而渊国,尽是鱼肉! “渊国,与二十年前的宁国一样,制度老旧,国力日渐衰弱,缺乏一个有能力力挽狂澜的能臣,也没有敢于变法的强势君主。在肉眼可见的未来,渊国只会一天比一天衰弱。”方即墨此刻气势汹涌,完全不似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互市,只是蚕食渊国国力的第一步,而这个时候,只需牺牲一个女人,就能达成目的,你身为长公子,却跟我说什么送钱送资源,只为了一个女人?!” 公子良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方即墨说得对,若那要被推出去联姻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妹妹,他必然不会这般紧张,甚至还会拍手赞成。 “长公子,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宁国公子,将来,有可能成为宁王的继承人。你的眼中,不能只有儿女私情,你要着眼大局,放眼全盘,若是你做不到这一点,那恕我直言,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王位继承人!” 方即墨一席话,说得公子良虎躯一震,一旁的关内侯此刻也噤若寒蝉。 两个久经沙场的老油条,此刻却是被面前这个少年震的说不出话来。 今日这些话,若是传到了宁王的耳中,自己在父王心中的评价,毫无疑问又会降低一大截! “先生说的是,良受教了。”被方即墨一席话惊醒,公子良的语气瞬间谦恭了许多。“云阳夫人那边,由我去说。” 说罢,方即墨的目光又转向关内侯,后者见公子良都没有意见,那他自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如此甚好,此事我定会如实禀报大王,相信大王知道长公子与关内侯的态度,定会非常欣慰。”方即墨毫不犹豫的给二人画上一张大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公子良与关内侯听罢,脸上也顿时多了些许释然,甚至对方即墨还多了一丝感激之情。 …… 云岚宫内,云阳夫人与锦瑟公主正上演着母慈女孝的戏码。 锦瑟公主再没有了人前的骄横,整个一个乖乖女。 云阳夫人今年已经五十好几,比起数年前,鬓边又多了几缕白丝。 “锦瑟,最近怎么这么乖,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 云阳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别看她如今在自己面前一副乖巧的样子,真到了宫外,那基本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 锦瑟公主嘻嘻一笑,一阵撒娇打诨,便轻易的糊弄了过去。 就在此时,宫内侍者领着公子良,来到母女身边。 公子良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锦瑟拉着欣赏她的新秀的锦帕。 “良儿,你今日怎么想到到母亲这儿来了?” 公子良掌管一国军权,军务繁忙,平日里云阳夫人三请四请也见不到他人。今日登门拜访,定然是有事相求。 第81章 刺杀 公子良本欲开口,但见到锦瑟就在一边,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母女二人你眼望我眼,不知这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大公子,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跟个女儿家一样扭扭捏捏。 “良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见他一副扭捏的样子,云阳夫人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哎……”公子良沉沉的吸了一口气,苦叹一声,勉强道,“渊国来的那位公子胜,向父王求娶锦瑟。” “什么?!”母女二人同时失声。 锦瑟原本美丽的容颜,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刻,瞬间变得扭曲起来,眼中闪烁着怒火与恨意。 那什么狗屁渊国公子,与自己根本素昧相识,怎会忽然向父王求娶自己? 锦瑟虽然疯,但也算是个心思玲珑之人,这个联姻的时机,未免有些微妙。 反倒是云阳夫人,在最初的惊愕后,很快便又镇定下来。 她与锦瑟这等小丫头不同,是过来人,又在这后宫之中与人斗了这么多年,早就磨练出一副铁石心肠。更何况,王室的公主,本就是政治道具,锦瑟早晚也是要与人联姻的。 “那公子胜,为人如何?”比起关注事件本身,华阳夫人更关心对方样貌和品性。 “母亲!”锦瑟听到华阳夫人这般问,心中顿时有些慌了,“孩儿不嫁,更不要嫁渊国那种地方!” 听到女儿这近乎撕心裂肺的喊叫,华阳夫人的铁石心肠也不由得一软:“此事我去找你父王谈谈,看有没有什么折中的法子。” 公子良听罢,微微摇头。 联姻关系到互市,是绝对不能出岔子的事情。宁王之所以要自己来与华阳夫人说此事,只不过是对华阳夫人心怀愧疚,但其心中的决定早已经做出,绝不可能更改。 小家与天下,宁王定会选择后者。 听到公子良的解释,此刻的华阳夫人已经意识到,联姻之事,若无意外,恐怕已经是势在必行。 “哥,母亲,我不要去渊国!”锦瑟哀求着二人,声音中已满是哭腔。 华阳夫人看了一眼公子良,见后者不动如山,立刻就明白了公子良的态度。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此时此刻,公子良决不能再违逆宁王的意思,否则,便只能将那王位拱手相让。若自己真是为了儿子好,此刻就应该帮助宁王和公子良,一起劝说锦瑟,让她完成身为王室公主该做的事情。 “哎,夫君真是,好狠的心肠……” 世人都羡王家好,唯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王家的无情,华阳夫人此刻感觉尤甚。 “妹妹,你想开一点。”公子良无奈道,“我虽未与那公子胜相识,但此人身为渊国国主的继承者,其人品性在传闻中皆可算是不俗,可称良配……” “哼!”锦瑟冷哼一声,并不搭理。 “良儿,你去忙你的吧。”见锦瑟不开心,华阳夫人连忙支开公子良。 公子良听罢,再度一叹,起身告了一礼,便出宫去了。 待到公子良走远,锦瑟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休要哭闹。”华阳夫人此刻反而板起脸来,“哭有用的话,你就去你父王那里哭去。” 锦瑟听罢,顿时止住哭泣。 “此事虽然是你父王亲定,我等无法违逆,但就算如此,仍有一段时间,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华阳夫人沉声道。 锦瑟听到华阳夫人如此说,顿时整个人又精神起来。 接着,华阳夫人唤来一名心腹,吩咐其前去打探关于渊国的消息,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回报。 华阳夫人身为宁国公的第一位妻子,在整个宁国中还是颇有些人脉。若是没有两把刷子,怎能在这后宫之中,与宁国世家大族出身的老太后和昭阳夫人对抗这么多年不落下风。 看着华阳夫人这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锦瑟也仿佛有了主心骨,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向母亲告了一礼,谎称要去看看那公子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出宫去了。 “来人。”甫一出宫,锦瑟便立刻唤来自己的心腹宫女。 那位差点被景逸干掉的宫女听到主子呼唤,立刻出现在锦瑟身旁。 “帮我找影子来,做了那个公子胜。”锦瑟公主表情颇有些狰狞道。 “啊……”宫女听了,不由得身躯轻颤。 平日里她们如何胡作非为,皆是仗着锦瑟公主与云阳夫人的庇护。但刺杀一国公子,兹事体大,一旦暴露出来,谁也保不住她,而且死状定然极其凄惨。 “嗯?”锦瑟公主冷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夜长梦多,嗯,今晚就动手!” …… 月黑风高夜,渊国使团的使馆一片寂静,偶尔能见到一个手提灯笼的护卫,打着哈欠,例行公事般的来回巡视。 渊国使团的使馆并不算大,除了使馆外有几名宁国士兵站岗以外,内部总共也只有三两名护院巡逻。 倏然,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掀起一阵阴风。 那护卫没来由的一激灵,回过头去,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手中的灯笼仅能找到身前三尺之地。 那护卫骂了一声晦气,继续向前,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中。待到那护卫彻底失去踪迹,阴影中,一道影子缓缓蠕动,鬼魅般闪烁前进。 那鬼魅的身法已臻化境,只见他纵身一跃,脚尖在光滑笔直的墙面一点,竟是凭空飞上屋顶,仗着夜色的掩护,在屋顶急速奔驰,却没留下一点脚踏砖瓦的声音。 忽地,那鬼魅停下身形,俯身趴低,将耳朵贴在瓦面上,双目微闭,凝神聚听。屋内传来一阵平缓绵长的呼吸声,声音的主人显是已经入了梦乡。 那鬼魅正欲揭开瓦片,确认屋内之人的身份,忽然之间,浑身汗毛倒竖起来。 身为一个刺客,常年过着刀尖起舞的生活,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远超超人。在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然来临的时候,他的本能却是率先动了。 刷! 那鬼魅向后一个空翻,下一刻,先前所立之处,屋顶猛然爆开,一柄飞剑冲天而起,擦着那鬼魅的下巴掠过。 好险! 然而,那鬼魅还来不及庆幸,身体的本能再度向他发出示警。 刷刷刷刷! 刹那间,无数剑气破顶而出,像是一柄又一柄的飞剑,不断自脚底爆射而来。 那鬼魅再无片刻悠闲,身法施展至极致,在那一片小小的屋顶之上闪转腾挪,宛如穿花蝴蝶,那如雨的剑气,竟是伤不到他分毫。 啪!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冲破屋顶,霎时间,黑云消散,月光皎洁,尽数洒落在那谪仙身上。 嗡! 飞剑发出一声嗡鸣,如有灵性般飞回谪仙手中。 月下谪仙人,恒山寂怀真! 第82章 料敌机先 “寂怀真?!”那鬼魅黑影看着面前谪仙人,语气之中非但没有惊惧,反而隐隐透露出一丝兴奋。 寂怀真看着面前的刺客,心中对方即墨却是更加佩服。 又被他说中了,果然有人想要渊国公子死在这里。 面前的刺客,寂怀真并不认识。不过,这里是云京,是整个宁国的政治中枢,世家大族林立,其中有人豢养一两个死士,并不稀奇。 从先前的交手来看,这名刺客,竟然可以连续躲过自己两次攻击,显然非是庸手,如今听他话语中的兴奋,可见也是一个武痴。 “正是。”寂怀真淡淡的答道,“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哈哈哈!”那刺客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仰天一笑,“能够死在天下第一剑寂怀真的手中,又有何憾?来,让我见识一下,天下第一剑,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 话甫落,只见那影子刺客竟是先手抢攻,双手再身后一抹,左右手各自多出一把短剑。 寂怀真衣袍飘飞,持剑的手微微一松,羲皇剑脱手,却是盘旋在他周身,如同一名忠诚的护卫。 咻咻咻! 破空声响,那影子刺客疾步踏出,纵身腾旋而起,霎时,数道黑影直奔寂怀真面部而来。 寂怀真目光一凝,瞬间便将黑影看得真切。 只见那数道黑影,竟是一柄柄连着细小锁链的短刃,那影子刺客通过锁链,以真气操控短刃的飞行轨迹,达到了与寂怀真同样的以气驭剑的效果。 砰砰砰! 寂怀真身不动,羲皇剑自行护主,将迎面飞来的短刃击飞。 然而下一瞬,影子刺客已然来到身前! 好快的身法! 饶是天下第一剑的寂怀真,面对这鬼魅般的身影也不由得一赞。 那影子刺客抬手一剑刺向寂怀真脖颈,寂怀真右手屈指一弹,指尖不偏不倚,正好点在剑尖上,砰的一声弹开对方的刺击。 影子刺客一剑失手,左手再出一剑,寂怀真如法炮制,左手手指再弹,又是一道指劲直接崩飞了对手的攻击。 “不差。” 寂怀真淡淡一句,却已经是极度的赞美。 需知那影子刺客的修为,差不多已经到了四境巅峰。以四境巅峰对五境巅峰,能有如此表现,足以证明此人能力。也就是他对上的是寂怀真这等天下有数的高手,换了一般的五境武者,恐怕还真就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咻! 连挡两剑,寂怀真已知对手深浅,当即不再磨叽,剑诀一催,羲皇剑横飞而至。 影子刺客见状,同时催动影刃,数把短刃如臂指使,向着羲皇剑飞去。 铛铛铛! 一连串金属撞击之声响起,羲皇剑在对手短刃阻隔之下,片刻之间,竟是无法突破。 寂怀真见状,也不恼怒,只见他一步踏出,霎时间,空间如水波般涟漪开去,月光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什么?!”影子刺客大骇。 此刻的他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气势牢牢罩住,浑身上下除了意识以外,半点动弹不得。 寂怀真剑指迸发出月华般璀璨的剑芒,一指戳在那影子刺客的胸前。 砰! 当空一爆,指劲穿透影子刺客胸口,在后背爆出一团血雾,整个人也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不愧是寂怀真,后会有期!” 影子刺客此刻终于体会到两者之间巨大的实力鸿沟,不敢再战,强忍着胸口受到的重创,腾飞而起,向着远方疾速遁逃而去。 “哪里走?!” 寂怀真剑诀再引,指尖剑光流转,霎时,羲皇剑如有所感,化作一道虹芒射向远方,没入黑夜之中。 “啊!” 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即羲皇剑飞回。 直到此刻,使馆屋舍的房门才纷纷打开,在一众渊国武士的护卫下,方即墨与公子胜才放心的走了出来。 此刻的公子胜当真是心有余悸。虽然他使团之中也非是没有高手,但和那影子刺客一比,实在是差的太多。 多亏了方即墨料事如神,猜到会有人伺机行刺,以此来阻止联姻和两国互市,抢先一步,请来寂怀真设下此局,恐怕他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那影子刺客的手中。 “寂前辈,那刺客死了吗?”方即墨问道。 寂怀真摇摇头。 那影子刺客当真是了得,仅是凭借着这身迅如鬼魅的身法,就已经可以跻身高手之列,难怪有底气向自己发起挑战。 “无妨,今日谢前辈出手,此间无事,前辈可以去歇息了。”方即墨躬身,向寂怀真行礼。 寂怀真略一颔首,飘然而去。 “久闻天下第一剑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谪仙风采。”一旁的公子胜,此刻也为寂怀真所折服,由衷赞道。 “公子若是想投身道门,在下倒是可以引荐一二。”方即墨笑道。 “方兄说笑了。”公子胜哈哈一笑,“不过方兄怎知,今日会有刺客?” “啊这……” 被公子胜这么一问,方即墨整个人都尴尬了起来。 总不能说,这是锦瑟公主那个疯女人安排的吧?这话要是说了,这小子还敢娶公主回家做老婆吗? 反正自己肯定不敢,谁会找个时时刻刻都准备做掉自己的人当枕边人?嫌命长? 只是方即墨这略一尴尬,那公子胜却似乎就看穿了一切,哈哈一笑,拍了拍方即墨的肩膀,道:“看来,那位锦瑟公主,当真是恨方兄恨得紧啊,我也似乎有点明白,为何方兄如此迫切的想要送她走了。” “额……”方即墨无语的看着公子胜,心道这小子为何反而有些兴奋?难不成是个抖m? “方兄不要这么看着我。”许是察觉到了方即墨那古怪的眼神,公子胜笑道,“我们渊国男子,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强悍的女人,太过娇柔的,没意思。就是这要这种生猛强悍的,才够劲,哈哈哈。” …… 云岚宫。 “废物!”锦瑟公主愤怒的将身前的茶碗摔的粉碎。 行刺失败,意味着今后渊国使馆将会加强戒备,而自己这边最强的刺客又被寂怀真重伤,今后再没有行刺的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自己远嫁渊国,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方即墨,又是方即墨! 这个贱民,为何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公主,公主不好了。” 就在锦瑟快要气炸了的此时,宫女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给锦瑟这把火上添了一把油。 “大王明日,要宴请宁国使团,指名要公主你……” 锦瑟听罢,脑子嗡的一声。 如此安排,只有一个可能。 宁王要当众宣布联姻之事! 第83章 消息传回 “母亲!” 这一日,云阳夫人如往常一样,正在清闲的享受着人生。手中的女工做到一半,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喊,心神一乱,绣花针一滑,扎进了手指里,鲜血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染红一片,辛苦偌久的功夫,全数白费。 云阳夫人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一张老脸倏的绷起。 锦瑟公主浑然不知,梨花带雨的扑倒在云阳夫人的腿上,啜泣不止。 “又哭又闹,成何体统?!”云阳夫人绷不住了,低声骂道。 然而锦瑟并不理会,仍是自己哭自己的。 云阳夫人无奈,这个女儿,真是被她宠坏了。 她使了个眼色,屏退左右,待到左右走的一干二净,整个人瞬间板起脸来。 “今日朝中传闻,昨夜有人刺杀渊国公子,是不是你干的?”云阳夫人冷声问道。 此话一出口,膝下锦瑟公主瞬间停止了哭泣。 幕后指使是谁,一目了然。 “你怎地如此鲁莽?”云阳夫人见女儿承认,登时勃然大怒,“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凡事要动脑子!” 也怪不得云阳夫人恼怒,这锦瑟公主做事如此不经大脑,将来离开了自己的照护,怎么在后宫里混?岂不是两三天就被人毒死,连尸体都扔进井里去? “我念叨过你多少次,凡事要从根源着手,不要只动表面!”云阳夫人越说越气,“你杀那公子胜,你是可以不嫁了,但为娘我也可以准备给你收尸了!不但会连累我,还会连累你大哥!” 锦瑟如果动动脑子,如云阳夫人所说,就该明白,真正要想阻止联姻,就应该在宁渊互市上做文章,可她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派人去刺杀公子胜。 公子胜要真是有个万一,不仅宁渊互市完蛋,渊国更会直接从盟友转为死敌,宁国的名声也会跟着水退船低。 这种事情,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做。 偏偏锦瑟公主做了。 所以,此刻的宁王想必已经是暴怒状态,没有一杯毒酒直接赐死,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此时的锦瑟公主,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 “方即墨不愧是鬼谷弟子,你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云阳夫人摇着头,叹着气,“你说,你与他无冤无仇,你平白无故去招惹他做什么?” “人家好好的,才不想去招惹他呢……”锦瑟带着哭腔道,“可是,谁让他好死不死,给父王又弄了一个夫人回来,如今父王又得了新欢,母亲你怎么办?” 云阳夫人听到此话,微微一怔。 哎,这个傻孩子,原来到头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母以子贵,只要你大哥能成为太子,这些后宫争宠的戏码,便没有任何意义,你还不明白吗?”云阳夫人伸手拭去锦瑟公主的眼泪,道,“我与昭阳、老夫人斗了这么多年,现在大家都想明白了,我们争来争去,到头来都没有任何作用,你父王是不会因为后宫的原因,随意立太子的。后宫现在多了一位夫人,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我与昭阳和解的契机。” 锦瑟公主听得迷糊,以她的年纪和心性,这些宫廷斗争她根本理解不了。直到现在,仍是懵懂。 “也不知是不是你运气好,或许老天爷还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吧。” 云阳夫人伸手入怀,将一封密信放在锦瑟的面前。 这是什么?锦瑟抽泣着接过密信,粗略的看了一眼。 这密信是云阳夫人家族传来的消息,之前云阳夫人动用家族的力量,全力刺探关于渊国的情报,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回信。 而且从信封的规格来看,密信中的情报显是极为重要。 再结合云阳夫人方才的话,难道…… 锦瑟心脏猛的抽了一下,飞快的取出其中的信件,目光扫过之后,瞬间颓势全消。 “渊国竟然发生了内乱?!” 短暂的愣神之后,锦瑟脸上原本的凄惨模样瞬间被狂喜所替代。 渊国内乱,渊国内乱! 锦瑟此刻才明白,为何那渊国公子要在此刻来到宁国谈什么盟约,又要费大力气搞什么铁锅回去。 仔细想来,渊国国内的战乱一定已经非常严重。 渊国本就缺铁,一场内乱,足够导致渊国国内铁器损耗一空。这些所谓的铁锅,一方面可能的确是出于自用,另一方面,也有很大一部分必是用于熔铸以后重新冶炼成兵刃。 想通了这一点,锦瑟公主一扫阴霾,整个人仿佛重生一般手舞足蹈起来。 有了这个杀手锏,足够让渊国退让,而且同时还不会耽误互市,只要处置得当,自己铁定不用嫁去渊国了! 锦瑟公主兴高采烈的拜谢了云阳夫人,一溜烟的跑出宫去,身后远远传来的云阳夫人的叮嘱,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 神花居中,方即墨挑了一处雅座,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悠闲时光。 一想到很快就能把那个疯婆子赶到渊国那等苦寒之地,方即墨就忍不住想要发笑。 神花居经过前后两次事件,此刻已然知晓面前这位大爷就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弟子,新晋太子师。不消说,好就好吃招待着,还特意将今日原本休息的歌姬舞姬叫了回来,为神花居内众人歌舞助兴。 美色佳肴当前,方即墨好不快活。 “想不到,方先生这位鬼谷麒麟,竟然也喜欢流连这烟花之地。” 方即墨眉头一皱,这个声音,实在令他感到厌恶。 声甫落,一个美艳的倩影,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方即墨的对面。 正是锦瑟。 “锦瑟公主不去准备联姻事宜,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方即墨刻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最好是直接气死这货。 “有劳方先生费心了,不过可惜,锦瑟怕是要让方先生失望了。”锦瑟公主嫣然一笑道。 什么意思? 方即墨听到对方这样说,心中一紧。 坏了,一定是又出什么岔子了。 见到方即墨这副紧张的神情,锦瑟只觉得分外痛快。 她就是想看方即墨这副吃瘪的表情,最好气死这狗贼。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心中想的,其实和自己想的一样。巴不得一句话直接气死对方。 锦瑟好整以暇的样子,不似伪装,方即墨心中飞速的盘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锦瑟这货如此有恃无恐。 猜了半天,方即墨终于还是放弃了。 他想不到锦瑟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扭转局面。 说不定,对方只是故弄玄虚,想要从自己这里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未可知。 第84章 异变 见方即墨猜不到自己的来意,锦瑟脸上笑容更盛。 “都说方先生料事如神,不过在锦瑟看来,也不过如此。”锦瑟摇着头道,“方先生处心积虑,想要把锦瑟送到苦寒的渊国,这算盘的确是打得不错,不过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似乎还不想锦瑟这么早就离开方先生。” 锦瑟一边说着挑逗的话语,一边挑衅的看着方即墨。 方即墨听着对方话语之中的意思,显然是已经找到了可以让宁王同意放弃联姻的办法。 “呵呵,听公主这么说,方某倒是有些好奇了。”方即墨不动声色,仍是做出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 “方先生就这么自信?”锦瑟咯咯一笑,“那锦瑟想请问方先生,你可知道,渊国已经陷入内乱之中?” “什么?!”方即墨脸上吃惊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吃了一惊。 按照方即墨的估计,渊国内乱的消息,至少也还需要十来天才会传回云京。而到了那时候,联姻和互市早已经尘埃落定。可万万没想到,锦瑟公主竟然提前了这么久就收到了消息。 不愧是与老太后和昭阳夫人斗了这么多年的云阳夫人,果然有些东西。 见到方即墨这一副吃惊的模样,锦瑟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你说,要是父王知道渊国陷入内乱之中,还会不会把我这个王室公主,嫁到渊国去呢?”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那一批铁锅。”方即墨并不理会锦瑟,“渊国陷入内战,这一批铁锅就会成为极其有利的筹码,公主与那公子胜联姻与否,都不会影响到互市,宁王自然能免则免。” “正是呢!”锦瑟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全然不顾自己乃是王室公主。 看着对方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方即墨却是罕见的沉默。 “锦瑟已经见过关内侯,接下来,还要去见我大哥,锦瑟认为,方先生这一次,恐怕要失望而回咯。”说罢,锦瑟那尖锐的笑声,再一次在方即墨耳边刺耳起来。 这货,真是气死人! 方即墨牙咬得嘎吱嘎吱响,此刻却又偏偏奈何不了对方。 “方先生,就请好好享受眼前的美色佳肴,锦瑟这厢告退了,嚯嚯嚯!” 说罢,锦瑟公主翩然而去,只留下方即墨一人独自在桌前生闷气。 就在锦瑟耀武扬威完毕离去之后不久,一道人影蓦然出现在方即墨的身侧。 “你当真拿她没办法了?”说话的正是锦瑟公主新晋侍卫,景逸。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方即墨面无表情道。 “我能不急?”景逸没好气道,“我来宁国,可不是来给公主当侍卫的,再这么下去,我要何时才能回龙旗军?” 景逸说罢,也于桌前坐下,陪着方即墨一起喝起了酒。 “当真没办法?”酒过三巡,景逸不死心的问道。 “当然有办法。”方即墨忽地笑了,“这次的计划,本就是基于信息差制定。锦瑟自以为是,以为她有能力力挽狂澜,殊不知,已经落下了最失败的一子。” 方即墨此刻也很是郁闷。 虽然与渊国联姻成功与否,并不妨碍他开展互市和收复定军关的计划,但留着锦瑟这么一个疯女人在身边,总归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拉着你一起自爆。 这种无法以常理琢磨的敌人,最是可怕。可偏偏这个女人,就是不肯乖乖的引颈就戮。 也罢,自己就再亲手送她一程。 景逸就这么陪着方即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方即墨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始终相信,这小子一定有办法,现在只是在扮猪吃老虎,他一定还有后手! 方即墨什么也没干,喝的酩酊大醉,甚至还要景逸将他搀扶着回到府中,并且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眼看着今晚宁王就要与渊国公子宴会,届时,锦瑟公主发难,方即墨如何抵挡? 其实,此刻不仅仅是景逸心急如焚,就连身为对手,此刻占据上风的锦瑟公主也颇为紧张。她一夜未眠,安排了手下十二个时辰盯着方即墨,对方的一举一动,她都要了如指掌。这一次,她决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她一定要把方即墨摁死!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传回,对锦瑟公主而言,全都是好消息。因为方即墨这一整天,竟然真的什么都没干。 他到底有什么阴谋?一开始,锦瑟还在这样紧张的想着。 可随着宴会时间不断临近,方即墨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认命了一般。直至此刻,锦瑟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他方即墨仍有算计,也终究没有时间了。 终究还是自己赢了! 方即墨,这个麒麟之才,终究还是没能力挽狂澜! 锦瑟公主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在宫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方即墨失败的模样! …… 夜幕降临,今日的云京比往日更加喧嚣,达官显贵的车马随处可见,络绎不绝。 云岚宫外,更是早早的排起了长队。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各大世家的家主、族长,此刻都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方即墨来到宫门前,在侍卫的一番搜查后入了宫,刚走不久,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回头一看,来者正是宁王最信任的心腹,大上造常潜。 “大上造。”方即墨与常潜有过数面之缘,却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与对方交流。 他曾经听安国君提起过,宁国的这位大上造,虽然身上并无实权,但作为可以影响到宁王决定的少数几个人,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卖他几分薄面。 “方先生,快随我来。”常潜鬼鬼祟祟,明明已经是年过半百,却总是给人一种顽童般的稚气未脱感。 只见他将方即墨拉到角落,探头探脑一番,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说道:“我听说今晚关内侯他们,似乎在计划着什么,方先生你可有准备?” 方即墨听了,知道大上造所说的,应该就是渊国盟约那事儿,当即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你这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方即墨这般前后矛盾的行为,让常潜十分的费解。 “多谢大上造提醒,方某正有一事,欲请大上造帮忙。”方即墨爽朗一笑。 常潜也是微微一愣,原来这小子,早有准备! 他与安国君乃是多年的知己好友,对于安国君的后辈,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当成了自己的后辈。眼看后辈就要吃瘪,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第85章 御史大夫 大殿之上,群臣就座,彼时尚未开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甚重点的闲聊着。 方即墨身旁两位皆非熟人,客套几句后,便不再与他们搭话。 他放眼望去,关内侯与安国君正在首席相对而坐。 另一位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徐硕,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此刻一脸的严肃,不苟言笑。 公子良身为上将军,兼太尉之职,掌管宁国军事,为三公之一,本应该坐在太尉的位置上,但他身为长公子,乃王室贵胄,因此便坐在了众臣之上,公子昭紧随其后。 紧接关内侯与安国君之下的,却并非是九卿之首的奉常,而是中立派的张廷尉。张廷尉在九卿之中,地位不是最高,资历也非是最老,但宁王确将他放在这个位置,足见宁王心中对于张廷尉的重视与信任。 再往后,才是九卿中的其他几位,不偏不倚,保守派和变法派一边四位,分列两边。 保守派这边四人,分别是掌管外交事务的典客李文,此人方即墨已经认识;掌管宗庙祭祀的奉常;掌管车马制度和天子车马的太仆;管理王族宗族事务的宗正。 这四人,无一例外,都是出自老士族,以关内侯马首是瞻。 再看安国君这边四人,分别是负责宫廷警卫的郎中令;负责宫门护卫的卫尉;负责管理宁王私人金库的少府;掌管国库的治栗内史。 安国君这边的四位,都是些招揽而来的士子读书人,因其卓越的才能被逐级选拔而来。 两相比较,可见安国君这边四位,虽然没有宗族势力支持,但他们手中掌握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权力,而关内侯那边,则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在王室两位公子的对面,则是来自渊国的使者,同时也是渊国公之子的公子胜,其人不但代表渊国,更是代表渊国王室,身份尊贵,因此得以与两位公子并列。 “宁王到!” 随着侍者一声呼喊,大殿之内,顿时声乐响起,宁王在锦瑟公主的搀扶下,自另一侧专为宁王而设的长廊登上大殿主座。 众人见宁王驾到,纷纷起身,高呼大王万岁。 锦瑟公主的席位就在宁王的身边,代表着今日其在这宴会之上,乃是最特别的一个。 众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宁王今日怕是就要宣布锦瑟与公子胜联姻之事了。 公子胜与锦瑟公主的席位只有一步之遥,令他得以一睹芳容。 令人意外的是,锦瑟公主似乎对这公子胜也颇有好感,媚眼一个接一个,弄得那公子胜心猿意马。 眼见这公子胜一脸为美色所迷的样子,方即墨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这两人,几时这般熟络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其中难道隐藏着什么阴谋? 宁王既到,宴会便正式开始。 按照惯例,宁王先是发表了一通演说,大意就是宁国最近的发展很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诸位大臣辛苦,今日不醉不归等等等等。 随即,大殿之内,乐音不绝,平日里这云岚宫中难得一见的舞姬,此刻也终于得到了一展所长的舞台,于大殿中央翩然起舞。 美酒佳肴,仙音美人,众臣无不沉醉其中。宴会上一派歌舞升平,欢乐祥和的喜庆氛围。 而在众人之中,方即墨却是面无表情,只是自顾自的埋头干饭,仿佛外部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一样。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好戏,尚未开场。 今日,锦瑟公主乃是有备而来,以这位公主的狠辣,绝不可能只是随便玩玩,恐怕是抱着弄死自己的决心,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酒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喝了。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些微醺,大殿之内的气氛也变得活络起来,不再那般拘谨。 “诸位,寡人有一件要事,要向诸位宣布。”宁王见氛围烘托得差不多了,该是时候了,便对众人大声道。 此话一出,乐音瞬停,舞姬们欠身一礼,纷纷退下。喧闹的大殿上,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来了! 众人都明白,今夜的重头戏,此刻方才真正揭开帷幕。 “臣有事启奏!” 就在此时,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徐硕却是非常不合时宜的起身道。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御史大夫,心道你这不是砸场子吗? 方即墨将目光投向御史大夫,又看了看坐在宁王身侧的锦瑟公主。 锦瑟察觉到方即墨的目光,妖艳的对他挤了一个媚眼。 方即墨心中顿时明了,这位御史大夫徐硕,应该就是云阳夫人的人了。 “御史大夫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说吗?”宁王被御史大夫打乱了节奏,心中颇为不满,“此间尚有客人在。” 宁王所说的客人,自然是指公子胜。 当着外人的面,御史大夫这么干,实在是不合适。 不过,御史大夫这样的事情干得多了,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异常耿直的回道:“臣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大王欲宣布之事与此事关联甚深,老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得罪人得罪惯了,常常连宁王的面子都不给。 “罢了,你说。”宁王无奈,“御史大夫这一次又欲参谁一本?” “太子师,方即墨!”御史大夫朗声道。 不得不说,这位御史大夫当真是中气十足,短短六个字,竟是在这大殿之中不停的回荡,震出了好几层的回音。 “太子师?!” “御史大夫这是要做什么?” “方先生何罪之有?” 听到御史大夫针对之人是最近红得发紫的太子师方即墨,众臣皆是议论纷纷。 方即墨也将目光移向御史大夫。 终于开始了吗? “太子师?何罪?”宁王也没想到,这位御史大夫一开口,竟是针对方即墨而来。 “太子师何罪,请他自己来说吧!”御史大夫答道。 众臣议论纷纷。 太子师的职责,乃是教育太子。如今宁国连太子都没有,谁不知道太子师一职位只不过是虚职,能有什么罪,值得御史大夫如此大张旗鼓的参他一本? “太子师何在?”宁王喊道。 “在。”方即墨闻声,不紧不慢的起身,来到宁王跟前,作揖行礼。 “御史大夫方才所说,你可承认?”宁王看着方即墨道。 “自是不认的。”方即墨看向御史大夫,问道,“不知方某,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呵呵。”御史大夫 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在手中扬了扬,“太子师,我劝你还是主动交代,如此,可以从轻发落。” 方即墨深吸一口气,看着御史大夫手中密信,片刻后,肃声道:“方某不明白御史大夫在说什么。” “好,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老夫没给你机会了!”说罢,御史大夫将那密信呈上,“请大王过目。” 宁王,拆开密信,目光扫过,脸上的表情如水般平静,看不出此刻他的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方即墨目光扫向一旁的锦瑟,后者脸上露出一个阴险如鬼魅般的笑容。 第86章 出卖 片刻之后,宁王将手中密信反扣在桌面之上,目光深沉如渊。 殿内群臣皆看不透其此刻的心情,不敢贸然出言。 “胜公子,寡人有一事请教。”宁王转过头,将目光锁定在一旁公子胜身上。 公子胜心神微微一动:“宁王垂问,自是有问必答。” 宁王重新拾起案台上的密信,道:“胜公子,渊国,是否正陷入一场内战之中?” 公子胜心道果然还是瞒不下去,宁国的情报,来的太快了。 见公子胜默认,大殿之内,众臣皆是哗然。 “渊国竟然正在内战?” “这消息属实吗?” “那渊国公子都认了,怎可能不实?” “若真是如此,那我们与渊国的盟约……” 众臣议论纷纷,都将目光锁定在方即墨的身上。 这次的盟约,方即墨是主要推行者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他一人独断完成的,如今传来渊国内战的消息,方即墨事先却未察觉,没有把握住这个有利于宁国的关键情报。 难道,御史大夫就是要将这个责任,推到方即墨的身上? “廷尉何在?”宁王喊道。 “臣在。”张廷尉连忙起身来到驾前,躬身作揖。 “张廷尉掌管律法审判,此事依你看来,是否构成玩忽职守的罪名?”宁王将密信令人交给张廷尉。 众人一听,心道还好。 宁王应该是有心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追究一个玩忽职守,顶多不过罚点俸禄罢了。 张廷尉接过密信,沉思片刻后,答道:“回大王,所谓的玩忽职守之罪,是指官员在主观上出于过失,要么疏忽大意,要么过于自信、擅离职守。客观上表现为因行为不履行或不正确履行其应负的职责。” 说到自己的专业话题,张廷尉侃侃而谈道。 “以臣之见,此事方先生事先并不知情,既没有疏忽大意,也没有过于自信,更谈不上擅离职守,客观上,也没有不履行或者不正确履行,所以,不应当治罪。” 宁王听罢,非常满意的连连点头,随即又看向御史大夫,道:“御史大夫,你都听明白了?” 众人听这语气,摆明了是要偏袒太子师。 方即墨微微抬头,看向一旁的锦瑟公主,心道对方的阴谋,应该不止于此才对。 锦瑟公主见方即墨大胆的看向自己,嫣然一笑。 走着瞧,好戏才刚刚开场。 安国君听罢,连忙对一旁的大上造常潜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即刻会意,连忙起身道:“大王,这消息既然是刚刚传回,那么臣等相信,彼时的方先生也并不知道此事。若要求他未卜先知,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若是因此将方先生治罪,那今后众臣再为宁国办事,岂非都束手束脚?臣请大王宣布方先生无罪。” 宁王听了常潜的话,非常赞同的点点头。 可是,只见御史大夫冷哼一声,道:“若真只是玩忽职守这点小事,老臣又何须在这等场合,如此大张旗鼓?” 众人听他之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方即墨深吸一口气,准备看对手如何出招。 “老臣请大王,治太子师方即墨,通敌叛国之罪!” 御史大夫一顶帽子扣下来,众臣再度哗然。 “什么?” “通敌叛国?” “太子师?” “御史大夫这是疯了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整个大殿之内,此刻已然炸开了锅。 “肃静!”宁王也被御史大夫这话弄得眉头一皱,厉声呵斥众臣。 “大王,臣以为,御史大夫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身为变法派的少府见情势不妙,连忙起身道,“这是欲加之罪,请大王明鉴!” “大王,方先生此回可谓是鞠躬尽瘁,绝无半点徇私之举,若是将之治罪,将来谁还会为我宁国效力?”公子昭也连忙为方即墨求情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郎中令、卫尉、治栗内史等变法派纷纷站了出来,为方即墨求情。 在他们看来,方即墨既然是安国君的后辈,自然也是他们变法派的一员,且推行互市之举,利国利民,乃是一件好事,决不能让方即墨因此而被保守派陷害治罪。 变法派这边主力尽出,力保宝方即墨的同时,身为保守派两大领袖的关内侯与长公子,却是纹丝不动,仍是好整以暇的品着美酒。 见两位领袖没有动作,保守派的其他人也都暂时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宁王身边,锦瑟公主掩嘴偷笑,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想顺利的推进。 方即墨,我看你今天死不死! 想到方即墨即将吃瘪,锦瑟就有些按捺不住。 “太子师,此事,你有何话说?”宁王看向方即墨,希望他为自己辩护几句。 以鬼谷弟子的口才,应该能够驳斥这御史大夫徐硕。 宁王其实也不懂为何御史大夫今天如同一只疯狗般攀咬方即墨。 这位太子师只是年轻了些,急躁了些。若此回事情可以办得再稳扎稳打一点,说不定,在盟约签订前,方即墨就有机会收到这条消息,从而为宁国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但这与通敌叛国,怎么能扯得上关系? “回大王,方某并不认为自己有罪,更谈不上通敌叛国。”方即墨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句。 此时不宜多说,说得多错的多,等对手先出招,才是上策。 “哼,冥顽不灵。”御史大夫冷哼一声。 “御史大夫,你可有什么凭证?”宁王只能将目光转向御史大夫徐硕。 锦瑟此刻也坐直了身体,她知道,今晚最为关键的一刻,就是现在了。 “大王,请听老臣慢慢道来。” 御史大夫说罢,转向一旁好整以暇的公子胜,方即墨见状,瞬间瞳孔一缩。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公子胜微微一笑,对着方即墨做出一个抱歉的神情。 臭小子,竟然是你出卖我! 方即墨立知不妙,想不到,锦瑟公主的杀招,竟然在公子胜的身上。此刻,众人的目光在御史大夫的引导下,都纷纷集中到了公子胜的身上。 “胜公子,我有一事请教。”御史大夫一字一顿,声音高亢而洪亮。 “御史大夫客气了,本公子一定知无不答。”公子胜颔首道。 “公子,可否将那日与太子师之间发生的事,讲给众人一听?” “没什么不可以的。”公子胜淡定自若的回答道,“那日方先生与李典客、昭公子离开使馆后,忽然又半路返回,提出,想与本公子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御史大夫继续问道。 “方先生问我,渊国是否正陷入一场内乱之中。” 第87章 底气 “什么?” “太子师竟然提前预知了此事?他怎么做到的?” “这不是预知不预知的事,若太子师真的明知渊国内乱,还与渊国定下这样的盟约,那确实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公子胜一句话,令整个大殿之内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以为,御史大夫所谓的通敌叛国,只不过是攀咬之言,没想到这一问之下,竟然真的牵扯出了这些。 “太子师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真是看错他了。” “话不能这么说,太子师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现在就说他通敌叛国,未免武断!” “事实已经就在眼前,除非公子胜撒谎,否则,方即墨就是明知故犯,是通敌叛国的行径!” “你怎知那公子胜说的是实话?” “说谎对他有什么好处?” “肃静!”御史大夫挥手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大殿之内,立刻又安静了下来,让徐硕得以继续开口问下去,“胜公子是如何回答的?” “我问他是如何得知此事,方先生推理了一番后,我便承认了。”公子胜将方即墨推理的过程描述了一番,众人听罢,纷纷觉得方即墨当真称得上是料事如神。 御史大夫很满意公子胜的回答,对公子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者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戏。 “大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御史大夫徐硕道,“请大王治方即墨,通敌叛国之罪!” 这一次,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就连安国君的变法派,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为方即墨申辩。 因为就这事儿而言,方即墨虽然未必叛国,但确实有通敌出卖宁国利益的嫌疑,而且还平白无故搭上一个王室公主。这事儿关系王室脸面,就算宁王想要息事宁人也不可能。因为云阳夫人定然会紧紧抓住不放。 “太子师,你还有什么话说?!”宁王此刻也是有些动了真怒。 他本以为这只是御史大夫胡乱攀咬,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假若方即墨事先便知晓此事,就应该在推进互市的基础上,好好为宁国争取更多的利益。可在如此优势下,竟然凭空出让这么多利益,甚至还搭上一个王室公主。说他方即墨通敌叛国,还真就没有冤枉他! 锦瑟公主彻底笑开了花。此事既然坐实了,那方即墨唯有死路一条。 心念至此,锦瑟顿感大仇得报,浑身上下异常畅快,脑中念头说不出的通达。 方即墨,这就是得罪本公主的下场! 锦瑟洋洋得意,目光瞟向一旁的公子胜。 后者好整以暇,全然没有半点愧疚之色。作为渊国公子,他万事自然皆以渊国利益为先。 此番锦瑟公主找上门来,原本是想要来个栽赃陷害,但没想到,方即墨竟然真的未卜先知。不过如此一来,却是歪打正着。锦瑟对公子胜许以重诺,声称只要公子胜能够帮他完成此事,虽然盟约上无法给他更好的条件,但可以在暗中帮他筹集一批铁器资源,秘密送到渊国。 公子胜此回来宁国谈盟约,本就是为了铁器资源而来,若是能够得到云阳夫人身后势力的帮助,自然是锦上添花。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方即墨便成了利益之下的牺牲品。 方即墨无奈一叹,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 “胜公子所言,句句属实。” 短短几个字,却是令整个大殿猛的炸开了锅。 “什么?!” “我没听错吧,太子师他……承认了?!” “完了,这下通敌卖国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众人纷纷为方即墨扼腕叹息,如此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就因为一时的不慎,前途尽毁不说,就连性命也都不保。 “安国君!”变法派众人此刻已经有些慌了。 他们不能坐视方即墨就这样被定罪,甚至处死! 安国君镇定的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宁国的律法,是他安国君亲手制定的。 变法之初,他便徙木立信,任何人违反了法律都要受到惩治,这二十年来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正是因为如此,宁国才能在短短的二十年间有如此惊人的蜕变。他不能因为任何人而坏了法治,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不过,他相信方即墨。 身为鬼谷弟子,他必然还有后手。如果没有,那就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愚蠢。 “甚好,既然太子师承认了,那就请大王下令吧。”御史大夫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尽管对方只是一个虚职的太子师,但每次将官员治罪,都能带给他一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他享受这种感觉。 “且慢。”此刻,方即墨上前一步道,“方某还有话想说。” “哼,负隅顽抗。”锦瑟公主根本不相信方即墨还有什么能够翻盘的可能,毕竟,她只出了一张牌,就将方即墨给锤死了,更别提自己还有关内侯和公子良这两张牌! “不错,方某的确根据圣公子的行为,推断出了渊国正在内乱。”方即墨说道,“不过,在方某看来,这区区一场叛乱,根本动摇不了渊国的根基,甚至在冬天来临之前,就会被彻底平定。想要以此来获得更多利益根本,只会让双方的盟约变得脆弱不堪,白白浪费时间,阻碍互市推进而已。” “小叛乱?呵呵呵。”御史大夫冷笑三声,“如今这场叛乱,已经波及渊国北境,其中,甚至还有北方游牧民族的参与,你却说是一场小叛乱?” 方即墨不答,转而看向一旁的公子胜,问道:“敢问公子,渊国这次平叛大军,是何人领军?” 公子胜微微一愣,显是没有料到方即墨有此一问。 “我提醒公子,最好不要撒谎,因为这些情报,迟早都会传回宁国。”方即墨朗声道。 渊国公子起身作揖,如实答道:“乃是少帅,计无谞。” 话音刚落,大殿之中,零零散散的传来几声惊叹。 “计无谞?!” “嗯?这又是何人?” “对啊,谁是计无谞?” “计无谞你都不知道?乃是渊国少壮派,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 “什么?!” 宁国朝中的文臣,大多是第一次听到计无谞这个名字,对于其靖玄府的出身和来历,一众文臣皆是一惊。至于军方和掌管情报的诸位将军大臣,对于这个名字却早已经耳熟能详。 “计无谞又是谁?”宁王眉弯一挑,“太子师似乎非常推崇此人。” “回大王,此人乃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潜龙榜首,其军事才能,方某与寂前辈都曾经领教过,正是因为此人领军,所以方某才敢断言,三个月内,渊国之乱,必会得到平定。” “方先生为了自保,此话难免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锦瑟听到此话,咯咯的笑出声来。 “方某是否有夸张的成分,请几位军中之人出来一问,自是清楚明了。”方即墨淡定道。 第88章 专业 “有谁能够证明太子师所言?”宁王看向众臣。 几名身披武官服饰的中年男子随即起身,来到宁王跟前一抱拳:“末将等人,曾经研究过那计无谞的战法。” 宁王看着几人,都是他宁国的忠臣良将,颇有公信力。 “好,你们就跟寡人说说这个计无谞。”宁王点头道。 “大王,末将虽然未与计无谞交过手,但曾经研究过他领兵打仗的战例。”其中一个将领开口道,“此人用兵,神鬼莫测,不但擅长出奇制胜,就算是摆开阵势,正面对决,他的指挥也无懈可击。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实在是实至名归。” “大王,末将也曾详细参详过此人的战例。凭心而论,若是易地而处,我绝对做不到他那般完美。” “末将曾经以此人为假想敌,但即便是在假想中的完美情况下,末将也从未胜过一次……” 宁王越听越是心惊。 这个计无谞在在众人的口中,俨然已经成了无敌的象征。很难想象,此人竟然才二十出头。渊国有如此人才,宁王忽然感到寝食难安。 他又看了看方即墨。 如果说渊国有计无谞,那么此刻,他们宁国幸有方即墨。两人虽是一文一武,但两国交锋,未来或许只能依靠方即墨,才有胜算。 心念至此,宁王先前对方即墨的那一点点不满,登时消散大半。 不过问题依然存在,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怎么样才能保下方即墨? 要知道宁国变法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人能在违反宁国律法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锦瑟公主此时脸色愈发难看。 哼,就算你巧舌如簧又有何用?方即墨啊方即墨,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此等事情,宁王岂会不问过长公子的意见?只要大哥他当众驳斥方即墨的观点,那么方即墨的话便站不住脚。等待他的,依然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宁王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公子良,问道,“良儿,军政之事,向来是你负责,依你之见,太子师所言是否属实?”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顿时鸦雀无声。 变法派众人心中皆呼不妙,那公子良身为锦瑟公主的兄长,又是保守派的领袖,此刻只要他一语否认,方即墨的辩驳便显得苍白无力。 众人心道完了。 公子良乃是保守派,此刻怎么可能帮方即墨说好话?更何况方即墨之前才帮助公子昭立下大功,此刻还能不落井下石? 锦瑟公主笑得合不拢嘴,她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了。如今方即墨的生死、罪名,公子良一语可决。 只是,锦瑟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宁王叫到公子良之时,方即墨的嘴角,却是不着痕迹的微微向上勾起,这极其微小的表情,一瞬即逝。 “父王。” 公子良起身来到宁王跟前,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整个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太子师所言,属实。” 简简单单七个字,却是令整个大殿之内,都炸开了锅。 “良公子方才说什么?我好像听错了。” “你没听错,他是说的……属实。” “怪哉,良公子竟然会为太子师说话……” 公子良话毕,宁王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方即墨也长出了一口气,安国君手下的四位九卿,此刻皆是面露讶异之色。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公子良竟然会帮方即墨说话。 “兄长,你方才说什么?锦瑟没有听清楚。”锦瑟公主此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兄长,怎会帮助外人?! 这不可能!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公子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锦瑟,将自己方才所说重复了一遍。 “太子师所言,属实。” “兄长,你……” 失望、愤怒、疑惑、不解。 锦瑟公主此刻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兄长,竟然在此刻背叛了自己,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这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兄长,竟然会选择去帮一个外人? 锦瑟看向方即墨,后者此刻一派轻松惬意,眼神中甚至暗含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与戏弄。 怎么样?想不通是不是? 锦瑟快要气炸了,真恨不得上去给方即墨脸上来上一拳。 “张廷尉。”宁王再一次看向这位刑律的专家。 张廷尉听罢,连忙上前道:“我王,臣以为,方先生不构成通敌叛国之罪。” “张廷尉,此话可有依据?”锦瑟终于忍不住了,在这一刻跳了出来,对身为刑律专家的张廷尉质疑道,“还是说张廷尉以为自己掌管刑律,便可随意扭曲事实,伺机偏袒?” 锦瑟此话,令众人皆是一惊,就连宁王也感到有些诧异。他们都不明白,锦瑟公主此刻如此激动做什么。 不过,此刻挑衅张廷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身为掌管司法审判的一把手,张廷尉在刑律方面的专业程度,远不是锦瑟这等无知女子能够质疑的。 “公主说臣有意偏袒,臣倒想问问,公主为何觉得我会偏袒方先生?” 张廷尉只一句话,便将锦瑟怼的哑口无言。 锦瑟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她能说什么? 难道跟人说自己与张家公子合谋的事情和盘托出? 好你个张廷尉,平日里见你不怎么说话,想不到一开口,竟也是这般牙尖嘴利! “张廷尉,为了服众,还是劳烦廷尉为众人解释一下吧。”此刻,方即墨竟是主动开口道。 张廷尉点点头,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刑律,讲究主客观相结合,客观因素,既是外在因素,而主观因素,则是内在。”张廷尉向众人解释道,“从外在因素来看,方先生确有与外人私下勾结,出卖国家利益的嫌疑。但既然方才长公子为方先生的话作证,便可推断,在主观上,方先生并没有出卖国家利益的想法,因此,内外无法统一,则不构成此罪。” 不得不说,张廷尉不愧是掌管司法审判和刑律的专家,这一番话说出来,方即墨的评价只有两个字。 专业! 第89章 过关 “既然连张廷尉都这么说了,那么臣等相信,方先生绝对是没有叛国之心,不当定罪!”此时,大上造常潜连忙赶在其他人开口前道。 宁王连连点头,御史大夫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摆手打断。 “寡人以为,张廷尉所说有理,大上造所言亦有理。”宁王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太子师一心为了两国盟好,若是因此反遭定罪,岂非是寒了天下士子心?士子心寒了,今后谁还愿意为我宁国效力?寡人在此宣告,太子师无罪,尔等今后,不可再提此事!” “大王圣明!”常潜等人纷纷躬身作揖,脸上尽是喜色。 事已至此,御史大夫本已经不想再继续纠缠,但奈何,锦瑟公主却是一个劲的给他打眼色。 方即墨逃过一劫,但锦瑟却还没有,若是此事就此作罢,那么她仍然改变不了被嫁到渊国的命运。 “大王。”御史大夫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强上,“太子师虽然无罪,但宁国与渊国的盟约,应当重新商谈。” “嗯?”宁王瞟了一眼御史大夫,只感觉今日的徐硕,分外讨厌。 好好的一场晚宴,愣是被这老小子搞成了一出殿前公审,让渊国公子看笑话不说,还差点让自己损失了一个人才。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把御史大夫这个职位给撸了,或者干脆让御史大夫们去养猪。 当然,宁王也就是想想,至少暂时没有理由去这么做。 “寡人怎么不知道,御史大夫的职责,竟然还涉及到邦交之事?” 宁王此话已经不是暗示了,御史大夫徐硕也明白自己这话的确僭越。他一个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有什么资格插手邦交之事?但没办法,谁让云阳夫人下了死命令呢。今日,自己就算肝脑涂地,也必须死撑到底。 “父王说的对,此事的确不该御史大夫来管。”没用的老废物!锦瑟公主心中暗骂,表面上却只能装出一副亲切的表情,对御史大夫和宁王道,“邦交之事,向来是由典客负责,父王不妨问问李典客的意见。” 御史大夫本来都准备玩儿命了,忽然听到锦瑟公主如此说,当即心中大喜,立刻就不再坚持,退到一边。 既然是你锦瑟公主自己要求的,那这事后就不怪他放手了。 宁王听了,觉得这样也似乎有理。 “典客何在?” 李典客听到宁王的声音,连忙屁颠屁颠的从坐席上窜起,一路小跑来至宁王身前。 见到李典客现身,锦瑟的心终于放下。 虽然这次搞不死方即墨,但至少自己不用嫁去渊国了。这笔账,以后再和方即墨慢慢算。 “李典客,御史大夫和公主都认为,这盟约应当重新协商,你身为典客,主管邦交,以为如何?” 听了宁王的话,李典客直起腰来。 李典客主管邦交,就连宁王也常常需要听从他的意见,若他坚持认为应当重新协商,那么宁王还真有可能将这盟约打回去让他们重新谈一份新的。 此时此刻,锦瑟并不关心这盟约如何,她要的,只是取消联姻。只要由李典客提出此事,再由关内侯出面,那么到时候,盟约可以不改,但这联姻是必然可以取消的。毕竟,关内侯乃是老士族的领袖,宁王还是有所顾虑的。 “回大王,臣以为,重新协商盟约之事,实无必要。” 什么?! 锦瑟心脏猛的一抽,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文方才说,实无必要? 这不对啊,他难道不该说有此必要吗? 锦瑟此刻,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公子良背叛了她,如今,竟然连关内侯也背叛了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他们之前都答应自己了! 锦瑟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目光看向人群中此刻毫不起眼的方即墨。而后者,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是他?! 他做了什么? 他为什么可以让关内侯与公子良都听他的? 这不可能?! 锦瑟几乎快要疯了。 自己最为倚仗的两张王牌,却是给了自己致命一击。如今,非但方即墨不用死,自己却也还是没能改变嫁到渊国去的命运。 这究竟是为什么? “好,既然如此,那盟约便这么定了,胜公子,可有意见?”宁王此刻十分的高兴。 “一切依宁王意见即可。”公子胜眉梢一挑。 今日看了一场好戏,虽然结果与自己所预料的有所不同,但到头来,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这笔买卖,不亏。 “寡人决定,将锦瑟公主嫁给公子胜为妻,愿宁渊两国,世代交好。” 说罢,宁王举起身前的酒杯。 众人见状,亦纷纷举杯。 一杯酒饮尽,一切便成定局。 “恭喜胜公子。” 方即墨放下酒杯,第一个来到公子胜的面前,一脸的笑容,就好像刚才公子胜差点害死他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方兄器量,本公子佩服。”公子胜陪了一杯,一饮而尽。 “哪里话,从今以后,两国结成联盟,互市之事,还需要倚仗公子。” “这是自然。此番能够抱得美人归,方兄居功甚伟,本公子铭记于心。” 两人一阵商业互吹,丝毫不显隔阂,俨然一对多年老友的模样。 经此一事,整个宴会后面便显得异常的顺利,众人畅饮直至深夜,公子胜这个锦瑟的未来夫婿,更是被宁国众人灌得不省人事,被人抬着回了渊国的使馆。 锦瑟公主随后一语不发,脸色难看至。倒是公子良与关内侯,却是纷纷上前与其他人共饮,显得十分的乐在其中。 方即墨回到太子师府的时候,已是深夜。不过,他并不像那公子胜一般,是被人抬着回来,而是自己走回去的。 这倒不是因为方即墨的酒量好,而是招数使的老。一共喝了十斤酒,起码有九斤半都是水。方即墨这一手酒中掺水的功夫,天下间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太子师府中,此刻,正有两个老熟人等着他。 “方兄,你回来了?!没事吧?” 刚进门,便见景逸与寂怀真二人同时出现在面前,方即墨吓了一大跳,那唯一一点微醺的醉意,也彻底被景逸吓得没影了。 “能有什么事?”方即墨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道。 “怎么可能没事?那锦瑟不是联合了关内侯和公子良要对付你吗?你是怎么过关的?” 景逸说到这个话题,就连寂怀真也有些好奇起来。 方即墨将事情大致给二人说了一遍,尽管方即墨说的比较含糊,但二人还是察觉到了此回的凶险。 差点小命不保! 第90章 败笔 “可是方兄,我还是不明白。”景逸听完方即墨的描述,仍旧是有一些不解。 为什么公子良和关内侯,不但不帮锦瑟公主补刀,反而要站在方即墨这一边? 恐怕这也是锦瑟公主最大的不解。 “说起来,一切都还要多谢谢锦瑟公主,要是没有她,恐怕反而还不会这么顺利。”方即墨笑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景逸连忙催促道。 方即墨呵呵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人于月下漫步,缓缓走至府内一处石桌旁坐下,老管家非常贴心的为三人送上茶水与水果。 “其实,这一切都是锦瑟公主自作自受。”方即墨解释道,“从一开始,她就犯了致命的错误,走至今天,不过是顺理成章。” 景逸与寂怀真二人听到方即墨如此说,便开始回忆起锦瑟公主这个人来。 在景逸的印象中,第一次和锦瑟公主产生交集,便是那宫女强行换了他的马,锦瑟又强行将他从龙旗军中抽离,做贴身护卫。 给景逸的感觉,锦瑟公主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子,以自我为中心,别人的想法都不重要,只要她想,那么就是必须。一旦让她不如意了,那就会瞬间给你来个大变脸,什么手段她都不介意。 “其实锦瑟公主最大的问题,就是她没把别人当成人来看。”方即墨说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不惜出卖自己的闺蜜,而在事情暴露以后,竟然觉得这全无问题,老实说,我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可是,这还是解释不了公子良与关内侯为什么在最后时刻竟然会帮你。”景逸仍是不解。 其实这也难怪景逸不解,毕竟,他并不知道那日神花居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景逸的视角,只不过是锦瑟、姜晓、张家公子三人在一起吃个饭,赏个花,随后张廷尉就带着人来把张家公子抓回去了。而在席前、席间发生的事,除了几个当事人外,并无人知晓,也没有人外传。 可是,这其中并不包括关内侯。 一开始,关内侯的确是不知道此事,但那日方即墨宴请关内侯与公子良,席间一席话,却是让关内侯产生了警惕。 方即墨与公子良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或者说,公子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方即墨的手中。身为老士族的领导者,同时身为公子良的支持者,关内侯不允许自己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从神花居着手,关内侯很快便知道了当晚在那间房中,一共出现了三个人。姜晓什么都不知道,锦瑟他又不能去问,唯一一个,便只能从张家公子着手。 关内侯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找到张廷尉,想要从他的身上诈出真相。可是张廷尉主管审判和司法,何等老辣,关内侯一通盘问,张廷尉愣是半个字儿也没透露给他。 “既然关内侯没有从张廷尉那里得知真相,又怎会……”景逸话说到一半,看见方即墨那贱兮兮的表情,恍然大悟。 “当然是方小子告诉他的。”寂怀真道。 “没错,当锦瑟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说,她找了关内侯的时候,我当时差点没憋住。”方即墨回想起当时,自己可真是憋笑憋得相当辛苦,“我甚至都不需要特地做什么,只要将这个消息让人送给关内侯,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关内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的愤怒可想而知。同时,也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当方即墨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公子良如此紧张。 在那一瞬间,关内侯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选错了支持的对象。公子良很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事发当日,还特意请自己过去,这怎么看都像是提前预谋好的。 自己率领着老士族,不遗余力的支持他,结果他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儿,算计到自己女儿的头上,只要是个正常人,这都不能忍。 “那公子良呢?”景逸又问,“关内侯有对付锦瑟的动机,可公子良又是为了什么?锦瑟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他和云阳夫人,而且他们还是亲兄妹。” “公子良就更简单了。”方即墨道,“我只让大上造帮我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 景逸与寂怀真都没想到,竟然只凭一句话,就让公子良转变立场,对付自己的亲妹妹。 “关内侯知道了。”方即墨道,“就这六个字,足矣。” “原来如此。”寂怀真点头道,“那公子良心中有鬼,知道关内侯已经知晓当日神花居中发生之事,便只能狠下心来与锦瑟切割。” “竟然因此而背叛自己的亲妹妹,哎。”景逸闻言,也是一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公子良必须给关内侯一个交代。”方即墨此刻却是帮公子良说起话来,“摊上这么个疯妹妹,谁都不知道将她留在身边,将来还会给自己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与其让他在自己身边搞事情坑自己,不如让她嫁出去坑别人。” 三人陷入一阵沉默。 他们都明白,公子良并非是想这么做,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公子良可以没有这个妹妹,但此刻却不能没有关内侯。 失去关内侯的支持,对公子良的打击可谓是致命,而一旦自己失势,输掉太子之位的争夺,那么不仅仅是自己,连同自己的母亲云阳夫人和她背后的家族势力,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更有甚者,如果因为这件事,将关内侯等支持自己的老士族推向自己的对立面,对方转而跑去支持公子昭,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片刻后,景逸问道。 “不知道,没想好。”方即墨实事求是的说道。 原本关内侯和公子良铁板一块,他还要花点功夫才能在关内侯和公子良之间制造裂缝,但现在锦瑟公主送了方即墨一个大礼,反而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搞了。 可以肯定的是,锦瑟嫁到渊国已成定局,相信很快送亲的队伍就会启程。 方即墨准备亲自去一趟渊国,一方面继续推进宁渊互市,另一方面,也亲自去感受一下渊国的国情,为将来收复定军关做好准备。 第91章 三件事 “滚,都给我滚!” 云岚宫内,一个女子尖锐的叫骂声响起,同时伴有一声声清脆的瓷器摔碎声。 三两个侍女被人从房间内赶了出来,其中一个额头上还渗着血,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侍女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惶,也不看路,只顾着低头向后退。 啪嗒一声,一名侍女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连忙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公子良那张板着的臭脸。 “公子恕罪!”侍女吓坏了,连忙跪在地上,向公子良请求宽恕。 “退下。”公子良的心情显然也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在侍女的身上发泄,只是冷声应了一句。 侍女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现场。 公子良迈开步子,走进锦瑟的房间。刚一进门,便见眼前一道黑影飞至面前。 不及细想,公子良抬手一拳,砰的一声,瓷器碎了一地。赫然竟是那锦瑟公主扔过来的花瓶。 “大哥?” 锦瑟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侍女,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兄长,登时有些慌乱。可短暂的一瞬后,这种慌乱便被愤怒所替代。 “为什么?!”锦瑟以质问的语气对公子良道。 直至此刻,她仍然不明白为何公子良宁愿帮方即墨,也不帮自己这个妹妹。 “你做得太过火,我告诉过你。”公子良同样冷着脸,“你知道我需要关内侯的支持,却还是那么做了,你这么做的时候,可有想到我这个兄长,想到我们的母亲?” “我这都是为了你!”锦瑟咆哮道。 “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公子良已经对自己这个妹妹绝望了,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我必须这么做,这是给关内侯的交待,你就安心嫁到渊国去吧,将来有朝一日,若我能领兵灭了渊国,再接你回来。” 不再理会身后锦瑟歇斯底里的怒吼,任凭对方将东西摔在地上,公子良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原本想来好好道个别,但没想到却是弄成这样。 关内侯府。 关内侯难得的没有公务,他早早的回到府中,屏退了下人,独自来到女儿的院落。 院中的秋千上,姜晓手捧一卷诗集,看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老父亲已经来到身边。 “好看吗?”关内侯忽然开口。 “哎呀!”姜晓吓了一跳,一抬眼,见是关内侯那张慈祥的脸,顿时嘟起小嘴,撒起娇来。 关内侯哈哈一笑,与女儿玩笑一番,倒也是一派其乐融融。 “这诗集,是太子师推荐给你的?”关内侯看着女儿手中的诗集,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嗯。”姜晓有些害怕的点点头。 关内侯他们是保守派,而那太子师,却是变法派领袖安国君的后辈,双方可是政敌。她担心自己与那太子师这点交往,会让关内侯不高兴。 “女儿啊,你觉得太子师这个人怎么样?” 没想到,关内侯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语重心长的问起有关方即墨的事情来。 姜晓与方即墨也只是一面之缘,那日神花居后,便再未见过,所以也说不上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方即墨这个人,不似一般男子。 “嗯?为何?” 对于女儿的这个评价,关内侯却是有些意外。 姜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与陌生人接触,一开始,总会有些不自在,有些尴尬。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方即墨,却似乎没有这种感觉。 真要说的话,就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是这样吗?”关内侯似乎有些失望,“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多与太子师走动走动。” “啊?”姜晓愣住了。 对方不是变法派吗? “我只是觉得这小子还不错,与他交朋友,我并不反对。”关内侯无奈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关内侯被锦瑟和张家公子吓坏了,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心思太过单纯,容易被人欺骗。保守派这些老士族,自己可太了解了。那些个年轻公子,一个个都是地地道道的纨绔,半点本事没有,拈花惹草最是厉害。 相比之下,变法派那边,却是各个年轻有为。在安国君的调教和挑选下,任人品更是没的说。这一点,就连关内侯也十分的佩服。若非自己是老士族的领袖,他真想挑个变法派的年轻人做女婿。 方即墨虽然与安国君师出同门,算是半个变法派。虽然诡计是多端了一些,但人品应该没有问题,否则,糊弄不了那个恒山寂怀真。 如今锦瑟即将嫁到渊国,姜晓唯一的朋友也没有了。自己平日里公务繁忙,不是时时刻刻都如今日这般陪她,总看诗书也不是办法,会把脑子看坏的。 两相权衡之下,关内侯妥协了。 罢了,就让方小子试试看吧。 “阿嚏!” 方即墨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瞬间脸色大变。 不对,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算计我! 否则,自己既没感冒,也没闻着什么刺激的味道,怎会忽然打个喷嚏? 正想着,迎面走来大上造常潜:“方先生,大王正在书房等你,快进去吧。” “大上造,你不随我一起吗?”方即墨奇道。 常潜眼睛咕噜一转,摇头道:“不了不了,你们商量你们的,我不掺和。” 说罢,化作一股烟般消失在方即墨的眼前。 这老小子,跑得真快,果然和传言中一样,什么锅都不沾。 进入书房,宁王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果断把书放下,起身相迎。方即墨见了,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大王,公主出嫁,方某想要随行,去一趟渊国。”方即墨躬身道。 “你想去渊国?”宁王被方即墨这忽然冒出来想法弄得有些糊涂,“渊国此刻正在打仗,你去那里做什么?” 说实在的,让方即墨去渊国,宁王还真就有些不放心。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挖来的人才,要是有个万一,宁王可真就是后悔莫及。 “方某去渊国,主要有三件事。”方即墨道,“第一件,是推进宁渊互市。虽然我们已经摆平了公子胜,但渊国之内,或许尚有其他阻力,不亲自去一趟,方某不放心。” 宁王听了,觉得有理。 他与方即墨对互市之事十分的看重,已经在这件事上花了不少心思,如果到了这一步,最后因为一点点小小的阻力未能成型。那就太可惜。 “第二件事,方某想去看看渊国,为将来收复定军关做准备。” “收复定军关?!”宁王的神情顿时一变。 作为宁国之主,他太清楚定军关的意义了。 自从宁王继位以来,定军关,南江郡,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存在。只可惜,宁国国力有限,一直以来无法将这两处至关重要之地拿下。 若是方即墨真有办法拿下定军关,宁王真的不介意给他封个侯! 第92章 出使 “你真有把握收复定军关?”宁王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一旦收复定军关,宁国整个局势,将会由防守转为进攻,由不得宁王不激动。 他等这一天,已经二十年了! “大王稍安。”方即墨道,“方某虽然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但此刻却还不具备足够的条件,而且,具体怎么做,还得去实地考察一番,方才能够决定。” “你需要多少兵马?”宁王对于方即墨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依旧沉浸在其中。 “不要一兵一卒。”方即墨摇头。 “什么?”宁王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听错了,“不要一兵一卒,就能收复定军关?” “是,而且是让渊国双手奉上。”方即墨神情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也没人敢拿这种事和宁王开玩笑。 “那你需要什么?”宁王继续问道。 “钱,很多很多钱。”方即墨道,“以宁国现在的经济情况,就算掏空了家底,也不够。” “竟然要这么多?”宁王很是吃惊。 宁国变法二十年,已经攒下了一些家底,没有人比宁王更加了解,那是何等的财富。可如果连这么多钱都不够,那方即墨到底要多少钱,又该怎么去筹钱? “所以宁渊互市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宁渊互市能够成功,下一步,我准备推行宁晋互市。”方即墨道,“如此一来,相信很快就能筹到足够多的钱。” 宁晋互市?!宁王虎躯一震。 南晋可不是渊国那等苦寒之地,而是真真正正的富庶之地。可以想象,如果宁晋互市能够推行,那对于宁国来说,将是何等盛况! 方即墨的画饼功夫,确实厉害。短短几句话,便在宁王心中种下一幅美好未来的画卷种子。此刻宁王恨不得方即墨立刻飞到渊国,早点完成宁渊互市,回来开展宁晋互市。 “至于第三点。”方即墨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画饼要适度,说多了,反而会提前消磨掉对方的激情,“是关于计无谞。” “计无谞?” 宁王在宴会上,听众人提到过这个名字,印象极其深刻。 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用兵如鬼的不世良将。只可惜,如此人才,竟然去了渊国,若是能来宁国,该有多好。 “计无谞此人的能力,方某绝对没有夸大。有此人在渊国,无论何时,渊国都是心腹大患。”方即墨道,“方某此番去渊国的第三件事,就是要想方设法除了此人,为我宁国解决一心腹大患!” 宁王听了,心中颇有些忐忑。 那计无谞乃是渊国的少帅,要除掉他,谈何容易?更何况深入渊国,到时候又如何脱身? 宁王并非是不想除掉计无谞,以绝后患,但在方即墨给他画了一张大饼以后,他实在不想让方即墨去冒这个险。 “大王放心,第三件事,方某会量力而为。”方即墨像是看穿了宁王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渊国走一趟。”宁王想了想,又道,“寡人让师兄陪你走一趟,这样一来,寡人也比较放心。” 方即墨大喜,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有寂怀真这样的绝世高手在,做事都感觉轻松许多。实在不行,就让寂怀真冲进军营里,将那计无谞一剑宰了便是。当然,这种事情方即墨也只能想想,那渊国军营,又岂是这么好闯的。 不过无论如何,渊国之行算是定下,对于这草原上的国都,方即墨也早就向往已久。 此去渊国,路途遥远,算算时间,抵达渊国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渊国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时候。 原本众人是想等冬季过去,开春之后再出发。但宁王不想互市的事情耽搁太久,于是可怜的锦瑟,就要顶着寒风和鹅毛大雪,嫁到渊国去了。 回到府邸,方即墨令人开始着手收拾行囊。那渊国可不比宁国,是真的可以冷死人的。 正想着,只听管家老赵上前耳语几句,方即墨顿时脸色就变了。 她怎么来了? 这让方即墨感到意外之人,非是别人,正是关内侯之女,姜晓。那个和方即墨初恋长得极为相似的女人。 根据老赵所说,姜大小姐已经来了好一阵子了,老赵将她安排在大堂,好茶招待着。 方即墨有些纠结,要不要去见这个姜大小姐呢? 虽然长得颇为相似,但方即墨明白,对方并不是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人。在最初第一眼的惊诧之后,方即墨如今已经走了出来,并不想与对方有太多交集。 这会误了大事的。 “就说我不在,将人打发走吧。”方即墨说罢,径直回了房间。 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 老赵领了命,进去连哄带骗,终于将那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骗了回去。 临走之际,大小姐将一本诗集交给老赵,让他代为转交。 老赵翻了翻手中的诗集,都是一些比较冷门的诗,至少,老赵是没有读过的。旁边密密麻麻的,用娟秀的字体写满了备注,看得出来,这姑娘的确是非常的喜欢诗。 方即墨接过诗集,翻看一遍后,心中竟是产生了一丝愧疚感。哎,早知道当初就不去招惹别人了。 又过了数日,渊国使团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准备启程回国。作为待嫁的公主,锦瑟也会随公子胜一同回到渊国,在渊国完成大婚。 由于此刻渊国正值内乱,所以宁国方面,特地派了一百龙旗军随行护卫。身为锦瑟公主的侍卫,景逸自然也在其中。而原本景逸的上司,龙旗军冲锋营一队队长,王之奇也在其中。 “老景,准备出发了!” 方即墨坐在龙旗军拱卫的马车当中,对着景逸挥手大喊。景逸回头看了他一眼,向前方挥手,示意一切就绪。 走在最前方的,是渊国使团,随后便是龙旗军护卫下的锦瑟公主与太子师的车驾。此番渊国之行,武将方面,以王之奇为首,而整个宁国使团,则以方即墨马首是瞻。 景逸特意放慢了马步,来到马车旁。 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方即墨的人身安全。当然,这只不过是方即墨自己安排的一个借口。马车之内,还有天下第一剑者寂怀真在,若不是五境之上那等级数的强者,根本不可能在寂怀真的眼皮子底下杀得了他。 方即墨可是很怕死的。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离阳之行一般。 第93章 难题 “方兄,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声音将方即墨的思绪拉了回来,回头看去,只见捧着一个手炉的公子胜,正一脸贱兮兮的笑着向自己走来。 “胜公子,找方某何事?” 这个小子,不去安排通关事宜,跑来找自己做什么? 寂怀真看了公子胜一眼,转身回到车内。 自从上次得知公子胜这小子暗中坑了方即墨一次后,寂怀真再看此人,便总是觉得对方一定又在暗地里算计着什么,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又背叛一次。 此人太过阴险,不值得信任,他懒得和对方照面、周旋。 可是方即墨却好似全不在意,每每遇到这公子胜,总是笑脸相迎,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两人依旧是合作无间的好伙伴。 “有两个人,你一定要见一见。”公子胜一脸神秘的说道。 “嗯?何人?”方即墨不解。 “自然是这定军关的守将。”公子胜笑道,“定军关的守将,名叫季冲。” 方即墨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是定军关的守将,那确实要见一见。 这定军关乃是两国交界之地,未来宁渊互市,便要在这里开展。如果与这位季冲打好关系,将来必会省去许多麻烦。 有公子胜带路,方即墨一路通行无阻,很快便进入到定军关内。 方即墨一路走,一路看,将这定军关的布局默默记在心中。他发现,这定军关无论对渊国,还是对宁国,都是一处堪称完美的屏障。将来从渊国手中夺得这座关隘,只需略加改建,便会成为宁国北方之壁。 正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大堂。 方即墨定睛一看,只见大堂中央,赫然坐着一个身材魁梧,腰与肩膀差不多粗的彪悍女子。 “额……” 方即墨一时无语。 难道,这定军关的守将,竟然是个女子? “季夫人?!您怎在此?”此刻,公子胜也是一脸懵逼。 听到那公子胜如此说,这位相貌惊人的女士显然并非季冲,而是季冲的夫人。 “胜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季夫人见到公子胜,顿时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还请公子为我做主!” “这……” 公子胜与方即墨呆头鹅般的你眼望我眼,都不知道这位季夫人到底耍什么花样。 那季夫人见状,连忙给公子胜跪下,公子胜大惊,连忙上前欲扶,可那季夫人的身体,又岂是他扶得动,急的他连忙大声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何至于此? 季夫人看了一眼一旁的方即墨,似是有些犹豫。 “夫人放心,这位是鬼谷方先生,他的才智,远超本公子数倍,夫人若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这位方先生也一定可以帮夫人参详一番。”公子胜向季夫人介绍道。 “鬼谷的方先生?!”季夫人听到公子胜如此说,眼中似是闪过一道光芒,“可是在那离国,名扬天下的方先生?” “正是!”公子胜连忙答道,“夫人还不快起来?” 季夫人听罢,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此刻也不跪了,立刻站起身来。 “您真是方先生?您可一定要帮帮我。” “夫人,有话好好说。”方即墨对于这位心宽体胖的夫人有些害怕。 对方那大体格,要是向他冲过来,他如何抵挡得住。 早知道,就该拉着寂怀真前辈和景逸一起的,哎。 “季冲将军人呢?”见季夫人站起身,公子胜的心松了下来,问道。 “别提那死鬼了。”季夫人说着,眼眶又红了。 得,看来这又是一桩难解的家务事。 “夫人,有事不妨坐下来,慢慢说,若方某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自当尽力而为。” 方即墨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要自己能帮这位季夫人解决麻烦,那么将来在这定军关开展互市,就一定能够得到季夫人的支持,这是好事。 “哎,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季夫人一边抹着泪,一边向二人说起往事来。 原来,那季夫人本是这定军关守将之女,与那季冲自幼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早早就定下了婚事,并于数月之前完婚。 成亲以后,季冲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定军关的守将,而季夫人则安心做起了他的贤内助。 原本夫妻二人生活也算是和谐美满,加上宁渊两国又无战事,这日子过得倒也是滋润。 可是,自从那季冲的堂哥来了以后,一切都不同了。 那季冲的堂哥,名叫季植,乃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因为受不了渊国的苦寒,所以假借游学之名,去了离国。到了离国之后,不思进取,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终于在某一天,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失手伤了人。因为害怕离国追究,又不敢逃回家里,遂来了这定军关暂避风头。 岂料,这一避,就是整整一个月。 那季植,乃好酒之人,不可一日无酒,不可一日不醉。于是,整日的拉着季冲陪他饮酒作乐。那季冲与季植从小感情甚好,不忍拒绝。于是,二人便醉生梦死,愈发荒唐无度。 “可怜我那夫君,大好男儿,就要毁在那季植的手上。”季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既然如此,那夫人为何不直接将那季植赶走?”方即墨与公子胜皆是不解。 季夫人摇头道,“冲哥儿是个重情义之人,兄弟蒙难,他绝不会不管不顾,可是再这样下去,他就废了。这一个月中放着政事不管,若传回渊国朝中,怕是要不了多久,渊国公便会撤了他的职,甚至还可能追究他的渎职之罪。” 方即墨二人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方兄,你可有办法?”公子胜苦恼的摇头道。 “胜公子出面,此事岂非轻而易举?”方即墨看向公子胜道。 “这……方兄有所不知。”公子胜的脸色略显尴尬,道,“那季冲,是出了名的讲义气,就算是我以公子的身份去压他,他也绝对不可能就范,若是把他逼急了,将来这宁渊互市,说不定他还会从中使绊子。” 方即墨听了,顿时觉得头大。 这事儿可不好办啊。 季冲这么讲义气,又不能得罪,还要将人赶走,当真是个麻烦事儿。 不过,此事虽然难办,却并非是不能办。 方即墨脑子一转,便有了办法:“夫人,方某却有一法,可保夫人心想事成。” “方先生此话当真?!”季夫人听了,顿时大喜,此刻已然将方先生视为了救命恩人。 “夫人只需这么做即可……” 第94章 妙计 方即墨将他的计划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季夫人与公子胜听罢,皆是脸色一沉。 好你个方即墨,真损啊! “方先生,此法,当真可行?”季夫人还有些迟疑。 “夫人放心,绝对可行。”方即墨却是万分自信。 “既然如此,那夫人便暂且先依计行事,以观后效吧。”公子胜点头道。 季夫人听罢,把心一横,算了,死马当活马医,立刻就去着手准备了。 待到季夫人走远,公子胜看向方即墨,心中想着,难怪那锦瑟公主恨他入骨,这小子,确实有点东西。 此刻,方即墨却在心中盘算着,有了季夫人的支持,在这定军关开展宁渊互市,应该是水到渠成了。 次日一早,季夫人便按照方即墨的吩咐,买了一大坛好酒,往那那季植的住处而去。 季植今天起了一个大早,不知道为啥,他总感觉心绪不宁。 难道是离国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季植这样想着,但很快又摇摇头,将一切抛诸脑后。 管他这么多做什么,喝酒! 推门而出,正要去找季冲,远远便看见季夫人拎着酒坛子向他走了过来。 季植当即心脏狂抽。 那季夫人,可是定军关有名的悍妇,等闲三五军士,都不够她一个人打的。更不要说季植这个常在烟花之地流连,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纨绔子弟。 眼见季夫人气势汹汹向自己走来,季植当即便想开溜,但好巧,正好被出门而来的季冲撞个正着。 “堂兄去哪儿?”季冲一把摁住季植道。 “我……我去……出恭!”季植瞎编道。 “嗯,正巧,我随你一同去。”季冲闭上眼,感觉一股便意涌上。 “啊这……”季植一脸的黑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季夫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二人面前,挡住了二人去路。 “冲哥儿,你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怎能让他住在这种破烂的地方。”季夫人一开口,季冲、季植两兄弟登时都愣住了,季夫人接着又道,“植哥儿,若是这里住着不舒服,就搬去我们那里住。” “这……” 季植被这忽如其来的转变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位弟妹,自他来到这定军关,就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今日怎么转了性了? 正想着,季夫人将一大坛子酒直接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并主动给二人斟了满满两大碗。 季植虽然心中疑虑,但既然是弟妹的心意,便也没有推辞。 中午时分,季夫人又来了,还带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美食,一边说着吃,多吃,一边还主动给季植夹菜,口中还不停的絮叨着,合不合胃口,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之类的,搞的季植整个人无比尴尬。 “植哥儿,定军关晚上凉,我让人给你添了些衣裳和被子,别跟我客气。” 晚上,季夫人亲自抱着几床棉被,为季植铺好床铺。 这一下,搞的季冲也有点不自在起来。 这可是自己的夫人,怎么对自己这个兄弟如此关照? 之后一连数日,季夫人对季植的关怀可谓是无微不至,甚至感觉就算是亲妈大概也就不过如此了。 季夫人甚至将她的那个丈夫晾在一边,根本没有跟他多说半句话的意思。 这一通操作下来,季冲、季植两个大老爷们彻底傻眼了,心中同时忐忑起来。 季植心中想的是,不会吧不会吧,这季夫人,难不成是看上自己了? 一想到季夫人那强悍到极致的身体素质,那水桶一般的腰身,季植整个后背升起一股恶寒。他常常流连烟花之地,平日里最爱的,皆是纤腰细腿的女子,何曾招惹过季夫人这等悍妇。 想到这种种可能,季植心中恐惧,以至夜不能寐的程度。 另一边,季冲的心中也颇为难受。 那可是自己的夫人,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如今自己夫人,竟是对自己兄弟这般偏爱,难道,自己的夫人当真移情别恋? 季冲想到那季植常常流连烟花之地,一张嘴能说会道,最会欺骗女子,自己的夫人,莫不是也着了他的道? 嗯,一定是这样,否则,这些天,自己夫人为何对自己不理不睬?! 心念至此,季冲首次有了将季植赶走的心思。 次日一早,季植早早的收拾好行囊,趁着季夫人还没来,他准备立刻开溜,绝对不能给季夫人任何挽留自己的机会。 季冲也同样起了个大早,他苦思一整晚,终于想到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同样想趁着夫人来之前,将这位堂兄送走,免得夫人挽留。 二人几乎同时推开门,四目相对,陷入一阵尴尬之中。 “堂兄这是要去哪儿?”季冲看着季植背着包袱,疑惑道。 “哎,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一直在你这里躲着,终归不是办法,我已经决定,回去面对一切,承担我应当承担的责任。”季植这话说的大义凛然 若是不知这季植生平为人,可能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回去,顶多是受点责罚,与季夫人相比,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季冲听了季植的话,心头一阵狂喜。 真是刚打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当即也把自己苦思一夜的借口抛到九霄云外,一个劲的称赞自己这位堂兄,生怕他反悔,继续留下来再躲个十天半日的。 就这样,季植开开心心,和和气气,心甘情愿的上路了。季冲也如夫人所愿,重新执掌军政。 当季植离开的消息传到季夫人耳中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苦恼了自己整整一个月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完美的解决了。此时此刻,方即墨在她的心中,俨然已经成了神一般的存在,无所不能! 于是,她连忙带着礼物赶到方即墨众人下榻的驿馆,要亲自感谢这位活神仙。 “方先生放心,宁渊互市之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在这定军关内,没有任何人敢找互市的麻烦。”季夫人拍着胸口道。 “如此,那就谢过季夫人了。” 此间目的已成,众人已经耽搁了好几日,遂于次日再度启程,前往渊国国都,上京。 第95章 猛男 渊国国都,上京。 与宁国国都云京相比,渊国这国都,甚至还比不上宁国一个郡城,更不要说天下第一强国离国的离阳了。 渊国苦寒,天下人所共知,其地偏北,每年的冬季来得比其他诸侯国都要早上许多。因此能够大量开垦的耕地有限,国民多以畜牧业为主。加之国内资源紧缺,民生的各个方面都捉襟见肘。 这种情况下,国度能够建成这种规模,算是极其难得。 方即墨等人在定军关停留的时候,公子胜已经抢先一步安排了信使,将此番宁国之行的成果向渊国公作了汇报,信中亦提及了关于宁渊互市与联姻之事。至于结果如何,则要面见了渊国公,方才知晓。 这一路至上京,公子胜口中反复的向方即墨提到一个人,称其乃是此番互市能否成功的关键人物。 武安君,文清。 方即墨窝在车内,手中捧着热腾腾的手炉,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车外早已是白雪皑皑。文清此人,他在离阳的时候就已经见过。 这个老头儿给方即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个绝对的狠人。 如果他反对互市,那么问题就会很麻烦。 方即墨摇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这个世界很神奇,你越不希望什么事情发生,它往往就越有可能发生。 想着想着,方即墨打了一个寒颤,这渊国不愧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 真特么的冷! 他将车帘掀开一道缝隙,冷风便毫不犹豫的灌了进来,如刀刮一般,吓得方即墨赶紧把车帘拉上。 现在的气温,至少已经零下十度以上了吧?听说在这种气温下,出门小解都得带根棍子。 就在方即墨胡思乱想之际,车身一晃悠,竟是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方即墨强忍着寒冷,对车外的景逸喊道。 “前面来了一队人马,双方堵上了。” “什么人?竟然敢堵公主的车驾?”方即墨眉头一皱。 自己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一国使者,车队里不但有宁国公主,还有渊国公子,什么人这么横,敢堵自己的路? “是渊国军。” 渊国军? 方即墨此刻也顾不得天寒地冻,翻身下车,向前走去。刚来到路口,眼前一黑,只感觉一座山从自己面前经过。 准确的说,是一个像山一样的人。 “卧槽!?” 方即墨仰着脖子,只见一身高至少两米以上,浑身肌肉虬起的壮汉,大冷天却是只穿着一件单衣,一头蓝发,火红的披风迎风猎猎作响。 “步惊云?!” 方即墨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那马上的男子,好像听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目光从方即墨的身上扫过。 被“步惊云”那一眼扫过,方即墨就像是浑身触电一样汗毛倒竖起来,就像有无数根针扎在身上一样。 好恐怖的感觉! 那好像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若是动起手来,对方光是用那一双巨臂,就能轻易的将他撕成碎块! “我本以为吕布已经天下无敌,这是谁的部将?”心中有疑虑,方即墨立刻找到公子胜,向他询问。 “之前收到消息,貌似是武安君新收的义子,好像叫雁不归。”公子胜答道。 武安君的义子? 方即墨的脑中浮现出文清那个老头儿的样貌。 “既然只是武安君的义子,为何公子反而需要给他让路?” 论身份,就算是武安君与公子胜狭路相逢,也只有武安君让路的份儿。但此刻对方只是武安君的义子,不但连公子胜都不能动,甚至连宁国的公主也只能在原地等对方先走。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方即墨他们还不知道的。 算了,等进了上京,自然有渠道了解一切。 待到对方走远,方即墨的车队才再度启程,继续前进大约了半个时辰,上京的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远远地,便见一个老太监,带着一群人向他们走来。 老太监姓黄,是渊国公身边的近侍,深得渊国公信赖,同时,也是看着公子胜长大的长辈。 公子胜与黄老太监见面,亲切的寒暄了几句,向他提起方即墨等人。方即墨见状,连忙策马上前。这些个皇帝身边的太监,最不能得罪。 走近了看,方才察觉这位黄公公貌似年老,其实保养的倒是颇好。他的皮肤光滑细腻,比起三四十岁的女子也不遑多让。这在苦寒的渊国,简直是个奇迹。 “黄公公,方某有礼了。”尽管对方身上有着一股难闻的骚臭味,但方即墨还是非常谦逊的向对方施礼。 “原来阁下就是名扬天下的鬼谷奇才,果然不凡。”黄公公显然不愧是惯于宫内行走之人,深谙互相吹捧之道,与方即墨一席对谈,互吹互捧,不落下风。 在黄老太监的安排下,众人入了上京。天气严寒至此,并无太多人前来相迎,公主等人直接就被送去行辕休息。而方即墨等使者,则随着公子胜一起,前往渊国公所在的听雪宫。 按照章程,公子胜先行一步,向渊国公汇报这次宁国之行的成果。而方即墨与寂怀真等使者,则在殿外等候传召。 这渊国公真是不当人,把方即墨晾在这冰天雪地中,冻得直哆嗦。 他在心中暗骂渊国公不懂待客之道,怎能让客人在这么冷的地方干等,就不能弄间屋子吗?再不济,你也给生堆火啊。 一旁的寂怀真,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仙气飘飘的样子,这如刀般的寒风仿佛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正想着,忽闻一阵脚步声传来,方即墨扭头一看,只见那先前在城外偶遇的”步惊云“,此刻竟是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那人来到方即墨身旁站定,看了二人一眼,似乎并未认出方即墨。 “你不冷吗?” 方即墨捧着手炉,裹着厚厚的棉衣,与对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习惯了。”那汉子看了一眼对方,淡淡答道。 听到对方回答自己,方即墨心中顿时一喜。 能交流! 方即墨原以为对方是那种寡言少语的人,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因为对方的外表实在是过于彪悍。 能交流,就能忽悠。就算对方是天王老子,他也不惧。 方即墨最怕的是那种脑子一根筋,见面什么话都不说,直接一刀砍过来的莽夫,那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下鬼谷方即墨,这位是道门的恒山寂怀真前辈,未闻壮士高姓大名。”方即墨施礼道。 “雁不归。”方即墨品了品,点点头,”好名字“! ”好在何处?“雁不归毫无感情的问道。 就在方即墨准备施展他的忽悠大法之际,大殿之内,传来了黄老太监的声音。 “宣宁国使者与雁不归上殿!” 双方对视了一眼,只能暂且将一切放下,同时向着大殿之内走去。 进了大殿,顿感一股暖流袭来,瞬间温暖了全身。 方即墨仿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样。 “宁国使者,方即墨,拜见渊国公。”方即墨上前一步,对渊国公施礼。 “雁不归,拜见渊国公。”雁不归上前一步,巨大的身躯在渊国公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他就是雁不归!” “武安君新收的义子!” “我听说此人单枪匹马,杀入万军之中,一刀将那狼王脑袋斩了!” 第96章 目光短浅 什么?!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这么狠? 方即墨看了看身边这个猛男,忽然又觉得这很合理。 雁不归那超出常人的体格,不仅仅是方即墨见了称奇,就连渊国众臣,也是第一次见。他们从未想过,竟然有人可以强壮到如此地步,站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一座小山。 “方先生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挫败离国公阴谋,寡人早有耳闻,今日得见,不胜欣喜,来人,赐座。”渊国公显得非常好客,一声令下,侍者们立刻搬上一张椅子。 方即墨也不矫情,谢过之后径直坐下。 “听胜儿说,此番宁渊结盟,方先生付出不少心力,寡人在此,谢方先生。”渊国公客气道。 “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方即墨心道老子差点被你的好儿子做掉,要是没有他,老子可轻松许多。 方即墨偷偷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公子胜,后者神色凝重,看起来,刚才的汇报中,似乎是出了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 方即墨是心思灵转之人,随即便想到最坏的情况。 要么,是联姻之事被渊国公否决了,要么就是互市的事被否决了,或者,干脆两个一起否决了。 互市要是失败了,自己不是白忙活一场?给宁王画的饼也无法实现。还有这这锦瑟公主,要是让她回了云京,那还不得作妖作到死? 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两件事发生。 “此乃我王国书,请渊国公过目。” 方即墨一抬手,一名侍者将他手中国书接过,呈给渊国公过目。 这国书中的条款,大都是公子胜点过头的,渊国公自是不会反对,唯独最后两条,一条联姻,一条互市。 果然,当渊国公目光扫过最后两行的时候,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眉头皱了皱。 哎,果然,就知道事情不会顺利。 “渊国公因何皱眉?可是这国书中的条款,有什么问题?”方即墨反客为主,主动开口道。 “这……”渊国公迟疑片刻,道,“这国书中的条款,寡人都无甚异议,只是这最后一条,宁渊互市……” 说到此处,渊国公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呼,还好。 方即墨长出了一口气,至少,渊国公并没有反对联姻,摆脱了锦瑟那个疯婆娘。 正欲起身,一展口才,却听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君上,臣以为,宁渊互市,不可。” 方即墨眉头一皱,扭头看去。 说话之人正是老熟人,武安君,文清。 “武安君……”渊国公看向武安君,眉头皱的更紧,两侧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下一弯。 渊国公脸上的表情只出现了极短的一瞬,但方即墨仍然敏锐的察觉到了渊国公神态的变化 那种表情……是厌恶?! 渊国公似乎对这位武安君,非常不满? “渊国贫瘠,并无什么商品可供出售,互市一旦建成,将会造成财富大量流入宁国,长此以往,我渊国人民只会越来越穷,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武安君文清义正言辞道。 方即墨听乱,心中骤然一紧。 好你个武安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这点小算盘,竟然让你识破了! 宁渊互市,本就是为了撅取渊国财富的一步棋,是方即墨将来收复定军关做的准备。 所以,无论如何,宁渊互市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武安君此言,不实矣。”方即墨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宁渊互市,分为两个层面,一者,民间层面,二者,官方层面。 民间层面,两国居民各取所需,我们并不需要干涉,渊国百姓有什么需要,可以去互市购买,也可将自己不用的,如多出的米粮、家畜拿来交易,非但不会撅取财富,反而给了贵国百姓一条致富的道路。 官方层面,双方更是可以战略物资进行交易。别的不说,宁国盛产茶叶,渊国则盛产马匹,而且渊国这御寒的布料,也极有价值,双方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方即墨一席话,引得群臣纷纷点头,不少人的眼中甚至开始兴奋起来。 茶叶在渊国,那是绝对的稀缺品、奢侈品,只有极少数的贵族才有资格享用。但渊国的地理环境,并不适合种植茶树。渊国的贵族们想要喝茶,完全是一种奢望。他们只能辛辛苦苦,想尽一切办法,从一些别的渠道获取那么一丁点的茶叶。 若是互市展开,那岂不是说,将来所有人,都能每日享用到宁国盛产的顶级茶叶了吗? 还有这种好事? 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兴奋样子,武安君气不打一处来。 一群废物,只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要不顾大局吗? 马,乃是渊国立足之本! 用马去换茶叶?!这种事情,亏你们也敢想! 方即墨看着孤掌难鸣的武安君文清,微微一叹。 武安君虽然睿智,能够看穿自己布下的局,但奈何渊国之中,清醒之人唯他一人而已,独木难支。 其他人,要么贪图享乐,要么目光短浅。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武安君有这么一群猪队友,注定了他这一生将以悲剧收场。 “此事,寡人要慎重考虑,方先生,可否容寡人考虑几日,再给方先生答复。”渊国公很显然是心动了,但碍于武安君文清的存在,又不能立刻答应。 “这是自然,方某等候渊国公好消息。”方即墨露出一个笑容。 渊国公这所谓的考虑几天,便是再给方即墨一个机会。要。在这几天之内,得到大多数的渊国贵族支持,摆平武安君。 方即墨看了看武安君,文清的脸上没有太多失望的神色,仿佛对这一切早已经麻木。 就算他武安君宝刀未老又如何,渊国公和一干渊国大臣,雄心壮志早已不再。他看向公子胜,这位未来的渊国之主。渊国若要中兴,他将是最后的希望,否则,渊国距离灭国,大概就不远了。 当方即墨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他似乎有所感应,也同时向着方即墨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这个老迈的渊国元老,双目已然有些浑浊。 但方即墨却是浑身一颤。 这是……杀意!? 不会错,这武安君,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 方即墨不动声色,心中却是飞速盘算。 好一个武安君,不愧是为渊国征战数十年的老将,当真是杀伐果断。 既然如此,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 按照惯例,两国邦交之事商议完毕,方即墨等使者便可退下。但今次,渊国公却似乎并无此意,反而是当着他们这些外臣的面,开始商议起其他的事来。 第97章 力能扛鼎 “君上,雁不归斩杀贼首,当居首功,臣等以为,当重赏!”一个渊国臣子朗声道。 方即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看了那个臣子一眼,不用猜也知道,这个臣子应该是武安君的门下。 渊国公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的确,按照军功,雁不归斩杀叛军首脑,理应重赏。但那雁不归偏偏又被武安君收为了义子,这就让事情变得很微妙起来。 武安君本就已经算是权倾朝野,此番若是再给雁不归重赏,那么军中、朝中,武安君的势力都将变得异常的强大。 渊国公对于武安君早就不满,此刻,更是不愿意让他的势力继续扩张。 “寡人在想,这军报是否有夸张的成分?”渊国公冷声道。 此话一出,大殿上群臣皆是一怔。 军报还能作假?那可是前线无数将士亲眼所见啊。 方即墨嘴角微微勾起,看来,渊国公今日是摆明了不想给武安君这个面子了。 好啊,这可太好了。 你们渊国越乱,我们宁国越是能够攫取到最大的利益! “以一人之力,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等事,闻所未闻。”渊国公看向方即墨,道,“方先生见多识广,可曾听闻过类似的事件?” 方即墨没想到渊国公会点到自己的名字,明显的一愣。 啊这……听倒是听过。 什么温酒斩华雄,诛颜良、斩文丑,类似的故事,在演义中的确是有不少。 可此时此刻,渊国公点到他方即墨,明显是想让他帮着自己说话,他方即墨不能不识时务。 “闻所未闻。”方即墨昧着良心道。 “嗯。”渊国公满意的点点头,“方先生乃鬼谷高人,博闻强记,连他都没有听说过,那么寡人非常有理由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哼。”武安君听罢,冷哼一声的同时,也白了方即墨一眼。 那一眼,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渊国的天气,本就已经很冷彻骨,被武安君这一瞪,方即墨更是浑身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一般难受。 这个老家伙,看来当真是想要做了自己! “君上,方先生虽然是鬼谷高人,但太过年轻,未必见过真正的高手,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武安君说道。 方即墨听了,顿时觉得好笑。 这武安君难道不知道,自己身后站着的这位神仙,就是天下第一剑吗?他竟然敢说自己没见过什么高人?? 方即墨微微偏过脑袋,对身后的寂怀真说道:“寂前辈,若是你,能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吗?” 寂怀真沉吟了片刻,低声道:“不知道。” “嗯?” “江湖武学不同于兵家,战场搏杀,无法发挥到极致。”寂怀真摇头,“所以,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能够将人斩杀在万军之中,更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听到寂怀真这么说,方即墨反而放心了。 如果连寂怀真都做不到,那么这个雁不归,应该还不至于生猛到这个地步吧? “方先生可有什么想说的?”渊国公再一次点到方即墨的名字。 这是给他反驳武安君的机会。 方即墨站起身来,对渊国公道:“武安君说的没错,方某确实年轻,也确实在武道之上无甚成就。” 此话出口,渊国公老脸一黑。 不是吧,你一个堂堂鬼谷弟子,靠嘴巴吃饭的家伙,竟然这么容易就认输了?拿出你在离阳舌战群儒的本事来啊?! 武安君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到底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不过……”方即墨话锋一转,“方某身后这位,乃是道门高人,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者,恒山寂怀真寂前辈,他的武学造诣,想必武安君应该没有什么异议吧?” 武安君与渊国公同时一怔,看向方即墨身后那淡定自若的白发道者。他们之前虽然觉得此人不凡,但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天下第一剑。 “恒山寂怀真?!” 大殿之上,群臣听到寂怀真名号,纷纷惊出声来。 恒山谪仙派,乃道门不可知之圣地,更是天下武学的发源地。 寂怀真之名,早已经名传天下,如今,骤然见到这位道门至强者,众人无不惊叹谪仙风采。 没办法,寂怀真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尤其他最近才在离国打败了从无败绩的天下第一刀的霸刀岳无极,让他的名声再进一步。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的有力竞争者。 “原来这位就是恒山谪仙人,失敬失敬。”渊国公也没想到这位气质不凡的使者,原来竟是名扬天下的剑客。 “渊国公赞缪。”寂怀真显得非常谦逊,但绝对没有人会因为他的谦逊而小看他。 “那么寂先生,依你之见,此事有几分可信?”渊国公笑着向寂怀真求证道。 “以寂某的能耐,做不到这般。”寂怀真仍是摇头,将自己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呵呵,寂先生做不到,不代表我渊国后起之秀做不到。”武安君黑着脸,咬着牙,仍在负隅顽抗。 寂怀真的话,给了他很大压力。 毕竟,他也没有亲眼见到雁不归在乱军之中冲杀的景象,难道,军报真有夸大的成分? 不,不会。 武安君微微摇头。 他见识过雁不归的本事,此子绝对是天下有数的高手! “诸位,寂前辈毕竟是道门超绝的高手,他的话,方某以为还是有一定的公信力的。”方即墨听到武安君质疑寂怀真,当时心中就不爽了,“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太匪夷所思了。对方不是木头人,不会站着等你去杀。” 你算什么?也配质疑寂怀真大大?? 你们是没见过寂前辈的羲皇剑,否则,当场吓尿你们! 再说了,寂前辈都做不到的事情,这“步惊云”真的就能做得到? 不管你们渊国信不信,反正方即墨不信! “君上。”此刻,一直沉默不语的雁不归忽然开口,“雁不归恳请君上,给雁不归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不归,不得无礼。”武安君也觉得雁不归这话有些太过轻狂,语带责备的说道。 雁不归只是目光如炬的看着渊国公,等待着后者的答复。 渊国公被对方盯得心中有些发毛,不由自主的萌生了退意:“你要怎么证明自己?”。 雁不归施了一礼,并不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大殿外。 众人还在疑惑之际,便听一阵咚咚咚的声音,纷纷向殿外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雁不归单手举鼎,步伐缓慢而沉稳,神态自若,仿佛手中举的不是千钧巨鼎,而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羽毛。 哐当一声,举鼎被放在了众臣面前。 卧槽! 方即墨心中惊呼一声。 这鼎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重,但这家伙,竟然仅仅靠着单手的力量,就将之托着,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而且看他举重若轻的样子,显然这仍不是他的极限! 第98章 先天之秘 好家伙,真就是霸王举鼎??如此轻松,单臂就能将之举过头顶,而且轻拿轻放,举重若轻,这雁不归的力量实在惊人。 “这位前辈不妨一试。”雁不归眼中带着傲然之色。 力量,是他自信的源泉。在这一方面,雁不归自信天下无人能到达他这般的级数。 寂怀真看了方即墨一眼,毕竟,此次使团,是以方即墨为首。 方即墨给了寂怀真一个肯定的眼神。 出门在外,绝对不能丢了国家的面子! 寂怀真也非常想要与这位不世出的英雄人物较力一番,只见他将身前衣袍掀至身后,右掌单掌托住那巨鼎的底部,运转道门真气,一声沉喝! “起!” 那巨鼎,便在寂怀真一声起中,被他猛然举过头顶! “不愧是寂前辈!” 方即墨顿时大喜,连连鼓掌。 渊国公等人也纷纷色变。 那寂怀真看起来弱不禁风,怎的有这么大的力气?? 就连雁不归的眼中也闪过一抹讶异之色,想不到,面前这个鹤发童颜、身材单薄的老头儿,竟然真的有这种本事。 寂怀真转着身体向众人展示一番后,又轻轻将那巨鼎放下,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 “好!”渊国公看罢,第一个为寂怀真鼓起掌来。 “那这又如何?”然而雁不归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要向众人证明,比力量,他绝对天下无敌。遂又走出殿外,不知道又去搬什么东西去了。 众人好奇,屏息以待。 过了半晌,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随即,便见雁不归扛着四个一人高的石狮子走进了大殿。 四个石狮子,以手腕粗的锁链捆绑在一起。 淦! 方即墨再一次在心中骂出声来。 这四个石狮子,每一个差不多有一人高,重量起码也在一吨以上! 然而雁不归这个牲口,竟是一口气扛了四个! 四吨以上重的重物压在身上,依旧面色如常,气息沉稳。 这踏马真的是个人?? 他的骨骼和肌肉,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压力? 这不科学! 方即墨此刻已经无语。 虽然这个世界比自己那个世界要离奇那么一点点,但大体上来说,还是在他能够理解和接受的范围。 直到这个雁不归的出现,完全将方即墨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翻转过来。 难怪这家伙能在万军之中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就这一身力气,简直就跟开了挂一,谁还能拦得住他? 哐当一声响,将方即墨的思绪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雁不归将那四个石狮子直接扔在了大殿中央。群臣纷纷退避,害怕被那石狮子砸到。 “寂先生,请。” 雁不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寂怀真看着那被锁链捆绑在一起的四个石狮子,连连摇头。 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范畴,饶是寂怀真身怀绝技,修为已臻顶峰,却仍是不可能完成。 雁不归此人,已经超出了常理。 “小友的能耐,寂某佩服。”寂怀真一拱手,坦承自己无法举起这四个石狮子。 渊国群臣听罢,一个个脸上皆是惊骇之色。 雁不归如此年纪,竟然真的强过了天下闻名的寂怀真! 世间,竟然真有如此神人!! 渊国公此刻的神情异常复杂。 一方面,他对雁不归着实起了爱才之心,但另一方面,又对武安君更加忌惮。 但很快,渊国公的神情便有了转变。 渊国军中,已经有了一个功高盖主的计无谞,若是能有一个雁不归制衡,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方即墨脸色则是异常难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虽然双方结盟在即,但渊国与宁国相邻,渊国越是强大,宁国就越是难以安寝。什么时候若是渊国忽然对宁国动手,以现在宁国的力量,真的挡得住计无谞和雁不归双骄联手吗? 挡不住,绝对挡不住! 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算计,怕都是无用。更何况那计无谞也不是白痴,算计,还未必算计得过人家。 “想不到,这世间竟真有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寂怀真感叹道。 “什么万中无一?”方即墨现在很无语,心道寂前辈,您就别在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此子天生神力,是道家典籍记载中,少数可以突破武道桎梏的存在。”寂怀真答道。 “什么?!” 方即墨神色大变。 突破武道桎梏?那岂不就是,打破五境巅峰这一武道瓶颈,成就传说中的先天境界?? 寂怀真点头。 原来,这就是先天境界的秘密?! 竟然是天生神力,体质特殊的人,才能抵达的领域吗? 那自己这一辈子,岂不都没戏了? 寂怀真此刻却也顾不得方即墨在想什么,一步来到雁不归面前,在他粗壮的胳膊上捏了捏,道:“果然是天生神力,不知小友可有兴趣,与我回恒山,入我道门?” “回恒山,入道门?” 雁不归愣了愣,没想到寂怀真竟在此刻向他发出这样的邀请。 他虽然不知道恒山和道门具体意味着什么,但却明白,那定然不是寻常所在。 可雁不归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抱歉,我志不在此。” 寂怀真似是早有所料,只是略感遗憾,便不再继续尝试说服对方。 按照他的理解,天地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雁不归既然不愿,那么说明这并非是天道为其安排的道路,他并不强求。 “既然如此,那么寂某期待着将来的某一天与小友全力战上一场。”寂怀真说罢,便回到方即墨的身后,闭上双眼,如同入定一般,不再说话。 雁不归此刻并不明白寂怀真的话意味着什么,只感觉这个人神秘兮兮的,好生奇怪。 “雁不归上前听封!”渊国公明白,今日这雁不归他不赏是不行的了,当即拍板,道,“雁不归神勇无双,屡立奇功,乃国之栋梁,寡人封你为南将军,开将军府,由武安君辅佐你,处理军务!” “末将,谢过君上!”雁不归听罢,单膝跪地,大声应道。 好家伙,直接封了个南国将军! 方即墨深吸一口气,只感觉头痛欲裂。 原本此行想着要除掉一个计无谞,没想到又多出来一个雁不归。哎,难道这渊国,当真是上天的宠儿? 第99章 故人 听雪宫内发生的事很快就流传开去。 上京人此刻都已经知道,他们渊国又出了一个名叫雁不归的了不得的人物,一个能只身扛起四个一人高的石狮子的怪物。 上京百姓喜大普奔,视其为偶像,以之为骄傲。 与之相比,宁国众人便要难受许多。 尤其是方即墨。 自从听雪宫出来,他整日的宅在使馆当中,闭门不出。 “方兄,你不用干正事儿的吗?” 巡逻完毕归来的景逸,抖掉一身的风雪,对坐在火炉旁发呆的方即墨问道。 “不干,冷。”即便是坐在火炉旁,方即墨仍是冷得瑟瑟发抖。 渊国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地儿! 不过想想未来几十年,锦瑟那疯女人都要呆在这么天寒地冻的渊国受罪,方即墨立刻便觉得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希望这鬼地方最好再冷一些。 冻死她! 景逸也坐到火炉旁,掏出酒袋,猛地灌了一口。他本不是个爱酒之人,但在渊国这等苦寒之地,没有酒,冬日是过不去的。 方即墨见了,一把将酒袋夺过,也学着景逸的样子狠狠的灌上一口。 这一口烈酒下肚,差点没把他呛死,只感觉一股辛辣,沿着喉咙一直向肚子里蔓延,不一会儿就化作一股暖流,整个人都活络了起来。 爽! 这是方即墨第一次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 “方兄,听说渊国朝堂对互市似乎有些不同的意见,你打算怎么办?”景逸这些天与王之奇等人待在一起,闲着没事的时候,也爱讨论一些政治话题。 龙旗军内部,对于互市的看法也是两极分化。 一些人认为互市虚头巴脑,噱头大于实际,另一些人则是认为互市是一项颇有前瞻性的战略。而王之奇与景逸,便是两方观点各自的代表者。 毫无疑问,景逸自然是站在方即墨这一边的。 不过王之奇认为,既然渊国公没有答应互市,那么这事儿就无法继续推进,大概率是要作罢的。 景逸不这么看,却又不知方即墨要如何说服渊国公,一时竟然答不上话来。 为了扳回这一局,今天换班之后,他特意来找方即墨了解此事。 “渊国公其实是想答应此事的。”方即墨向景逸解释道,“如果没有武安君的反对,那么此事多半已经成了。” “武安君?”景逸回想起那个名叫文清的老者。 年轻时的武安君也是纵横天下的猛将,现在年纪大了,无法继续征战沙场,却仍在政坛继续为国家发光发热,是个值得敬佩的对象。 只是,天下君王,皆是一般。天下的臣子,也大多一样。 一旦某个臣子掌握了绝大部分的权力,猜忌,便会在君王心中蔓延。就算是宁王与安国君这对完美的君臣也同样如此,否则,宁王就不会还留着关内侯制衡安国君。 武安君没有人可以制衡,渊国朝堂之中,他一家独大,这令渊国公寝食难安。 这次互市,渊国公给了方即墨几天的时间,表面上是自己需要“深思熟虑”,实际上,就是让方即墨去摆平武安君这个麻烦。 “那这该如何是好?”景逸听了方即墨的话,觉得这些君王真不靠谱。 既然只有几天时间,这小子为什么还在使馆里悠哉悠哉的烤着火?一点不着急? “急?为什么要急?”方即墨呵呵一笑。 什么?! 景逸愣住了。 见老友疑惑,方即墨笑道:“今日一早,我已经差人将从宁国带来的茶叶,给上京所有的贵族都送了一份过去。” “啊?这样就行了?”景逸表示怀疑。 方即墨颔首。 为了推行互市,方即墨特意从宁国带了一大堆的上等茶叶。上京城内所有的达官显贵,今日都会收到方即墨的礼物。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方即墨就不相信,在试过宁国上等的茶叶以后,这些渊国的达官显贵,还能喝的下去那些粗制滥造的茶叶。 到时候,为了能够再喝到这么美味的茶,这些达官显贵们,就会成为方即墨互市的坚定支持者。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收了方即墨的好处,自然要帮他做点事情,更何况,这对自己也有莫大的好处。 如此一来,这其中的矛盾,便从武安君与方即墨的外部矛盾,转变成了渊国内部的矛盾。即便武安君一家独大,但在利益面前,渊国的达官显贵们一旦联合起来,区区一个武安君,仍然无法力挽狂澜。 “妙啊!”景逸听罢方即墨的描述,兴奋的一拍大腿,赞道。 难怪方即墨这小子能够当使团的负责人,不得不说,鬼谷弟子,确实有脑子。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此时,忽然一个随从官员来报,说是有一位渊国将军前来拜见,称是方即墨的老熟人。 一位渊国将军? 方即墨与景逸你眼望我眼,他们在渊国军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朋友才对。 话虽如此,但方即墨仍是不敢怠慢,让人将之请入大堂。 不一会儿,在从官的带领下,一位渊国将军踏入堂中,方即墨一看,顿时神色一凝。 果然是老熟人! 来者正是离国失踪多时的离国西境上将军,呈季。 “上将军?!您怎会在此?”方即墨连忙起身相迎。 “出了那等事情,难道我还能呆在离国不成?”呈季的语气并不是十分友善。 看到呈季,他脑子里就浮现出呈少的影子,想起二人在离阳城中度过的时光。尽管自己利用了他,呈少也宣称要与自己割袍断义,但最终,那个纨绔还是救了自己一命。 面对呈季,方即墨此刻心中总感觉有所亏欠。 他拍了拍手,吩咐一名随从,去他的房间取来一物,交还给上将军。 呈季接过一看,原来竟是儿子生前的佩刀。 “当日呈少为了救我而死,此物我便带在身边,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方即墨满怀歉意道。 呈季接过刀,就像是对待儿子一般,用手缓缓拂过刀身,半晌之后,却是又摇着头,将之交还给方即墨。 “人死如灯灭,留着徒增伤感,就赠予你做个纪念吧。”呈季又将手中刀交还给方即墨。 方即墨拗不过,只得收下。 二人入了坐,随从奉上茶水,呈季却是一点也不沾。 “上将军不爱喝茶吗?”方即墨见状,问道。 “离开离阳之后,便不再喝了。”呈季摇了摇头。 方即墨似乎体会到呈季的决心。 茶,是奢侈品,奢侈的东西,总是会削弱人的意志。 呈季既然选择来了渊国这苦寒之地,代表着他的意志,不会被轻易动摇。 第100章 密谋 “上将军今日来找方某,可是有什么需要方某帮忙的地方?” 方即墨并不认为呈季来找自己,只是为了叙旧闲聊,因为自己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叙旧对象。 呈季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确是如此,不过与其说是我找你帮忙,不如说,我们是互惠互利。” “嗯?”方即墨愣了一下。 “听说,昨日的朝会上,武安君似乎对你提议的互市一事,十分的反对?” 方即墨没有否认,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我此次前来,正是因为此事。”呈季声音冰冷,眼神中露出些许杀意,“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应该联手。” 共同的敌人? 呈季指的,难道是武安君? 方即墨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这位曾经的上将军,不明白对方所指为何。 虽然武安君的确反对互市,但自己只要拉拢到渊国大部分的达官显贵,要对抗武安君,并不难。 呈季见方即墨似乎并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自离国来投,虽然渊国公许我以官爵,但渊国上下,对我仍是十分排斥。 尤其是武安君文清,渊国公当日封我官爵之时,此人曾极力反对,认为曾我既然能背叛我的祖国离国,自然将来也可能背叛渊国,不可能全心全意为渊国效忠,不值得信任。 在诸多场合,武安君甚至公开的对我进行侮辱。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如今才只是得了一个闲职,没有机会一展所长,更遑论为我儿报仇。” 方即墨听罢,顿时明白了一切。 只要武安君还在,呈季就永远没有上位的一天。 无法领兵,便无法为呈少报仇雪恨。 “你太小看武安君了。”呈季继续说道,“你以为,你拉拢了渊国权贵,就能对抗武安君,展开互市?你错了。” 方即墨听到此话,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武安君,已经准备要杀你了。” “什么?!”方即墨喉头微微一动。 他想起了昨日朝会之上,武安君那满是杀意的眼神。可是,杀了自己,渊国与宁国,便算是彻底交恶了。 他真的敢这么做吗? 还真敢! 若是换了别人,可能还会瞻前顾后,审时度势一番。 但武安君不同,他是曾经驰骋战场的老将,杀人就没眨过眼,是地地道道的鹰派。 自己的互市威胁到了渊国,他真的不介意杀了自己,就算会因此得罪宁国。 “如何,要与我联手吗?”呈季见方即墨想通了其中关窍,适时地发出邀请。 呈少因为自己而死,方即墨心中对呈季本就有所亏欠,如今双方利益一致,帮他也是帮自己,方即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呈季的情绪没有太多的波动,但既然他已经决定要杀了武安君,说明武安君对他所用的激将法,已经起了作用。放任不管的话,呈季迟早也会兵行险着。 “上将军的处境,我已经明白了。”方即墨表面点点头,“上将军想怎么合作?” 呈季伸出手指,在茶碗里蘸了蘸,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 方即墨上前一看,分别是一个计字和一个武字。 “那自然是……” 呈季右手在桌面抹过,将两个字同时抹去。 杀。 这两个人,必须死。 计无谞!? 方即墨神色凝重。 原来,呈季不仅仅想干掉武安君,并且还想顺手做了计无谞!几乎只是一瞬间,方即墨就想清了一切。一个武安君,一个计无谞,两者都挡了呈季的路。 有武安君在,呈季得不到重用,有计无谞在,他也同样没有办法领兵!这两个人对呈季而言都是必须除掉存在。 对方即墨来说也同样如此。 “好。” 方即墨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无论有没有呈季,他迟早都须除掉这两人,为了宁国,也为了自己。 只是,无论是武安君还是计无谞都非泛泛之辈,这里又是渊国上京,该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除掉他们两个? “甚好,为了表示诚意,我再送你两个消息。”呈季脸上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弛下来,“计无谞的少帅军,不久之前在北境获得一场大胜,全歼了叛军,并且将北方游牧民族驱赶出了渊国国境,估计再有两三日,便会回到上京。” 这么快?! 计无谞这就把叛军给剿灭了? 这也太猛了吧。 方即墨以为自己已经非常的保守,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计无谞的能力。原本他以为这一战,至少要拖到开春以后,没想到,竟还是比自己预期的快了一个月左右。 “那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另一个消息,是关于你另一个熟人。”呈季道,“离国客卿莫离其实并没有被流放,好像是被离国公派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 莫离?! 方即墨虎躯一震。 那个看起来颇为文弱的书生? 虽然败在方即墨手中一次,但那一次,却是方即墨提前筹划,布局已久,抢占了先手的原因。若是易地而处,输的人,或许会换成自己。 此番莫离被离国公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对方在暗,自己在明,双方攻守易型,若是针对自己而来,那绝对是防不胜防。 呈季带来的第二个消息勾起了方即墨心中的不安。 离国公计划受挫,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莫离此番针对的,极有可能就是宁国,还有自己。 “可知他的去处?” “不知,否则怎叫秘密任务。”呈季摇头。 “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前的事情,已经够令人忧心了,莫离的事情等以后遇到了再说吧。 呈季看着方即墨,开口问道:“既然要对付计无谞和武安君,你可有计策?” 方即墨思忖片刻,答道:“此地是渊国上京,这二人位高权重,极有人望,所以,不能由我们动手。” “嗯?”呈季陷入沉默之中。 不由他们动手,那么谁来动手?难道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吗? 等一等…… 呈季微微一惊。 “不错,我正是要他们自相残杀。”方即墨颔首道。 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 如果真能做到,那自然是极好。能将自己摘出去,不受波及。 可是要怎么做? 那计无谞和武安君可不是笨蛋。 “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只不过,要实现这个想法,还欠缺许多关键。”方即墨道,“我需要你先帮我找一个人。 ” “找谁?” 方即墨却是卖了个关子:“不急,等三日后,计无谞回到上京再说。” 第101章 锋芒毕露 三日后。 这一日,就连老天爷似乎也格外的给面子,久违的拨云见日,万里碧空,湛蓝如洗。 方即墨早听得计无谞大名,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计无谞班师回京,他身为宁国使者,不便出城迎接;没有渊国公传召,也不得上殿。只能与景逸换做寻常人打扮,如当初在离阳般,混入街头百姓之中,看看这计无谞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路上,方即墨又向景逸询问了许多关于计无谞的事情,只可惜,景逸与计无谞虽是同一届,但两人却并不相识,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依照景逸所言,计无谞是整个靖玄府极为特殊的存在,是文太公的关门弟子,平日里根本不用在靖玄府露面。 他的一切,都是文太公亲自授予。正说着,二人已经来到了城门口,此刻的上京北门,早已是人满为患。上京民众的眼中,除了兴奋,更多的是狂热和崇拜。 “来了来了!” 远处,锣鼓喧天,人群缓缓分开,一队身披渊国皮甲的骑兵缓缓开进城来。此刻,人群中爆发出震天刺耳的欢呼声,他们高喊着计无谞的名字,高喊着少帅,高喊着万岁。 方即墨与景逸站在人群中,感受着周围狂热的气氛也是吓了一跳。 想不到,这计无谞年纪轻轻,声望竟然已经到了如此之高的地步?! “老景,哪个是计无谞?”看着一个个渊国骑兵走过,方即墨瞪大了双眼,一个个扫过去,却发现全都是一些路人甲,没有一个看起来有那么一丢丢像是计无谞的样子。 “不知道,没见过,不认识。”景逸直接一个否认三连。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喧闹。 方即墨向着喧闹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人,一身银甲,头上戴着一张青苗獠牙的面具,背后披风如火,腰间配着一把异常华丽的短剑。 那人身上仿佛有一种气质,似乎无论走到哪里,他永远都是焦点,永远是最令人瞩目的存在。 见到那人的一瞬间,方即墨便几乎确定了。 此人,就是计无谞! “老景,这计无谞为何要带着一张面具?”方即墨疑惑道,“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太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胡说什么呢?”就在方即墨说完的同时,身旁一个年轻女子,对方即墨投来一个不善的目光,“我们家少帅,可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你以为他为什么叫少帅?!” “什么?!”方即墨与景逸都愣住了。 少帅的帅,原来是长得帅的帅?? “这位姐姐,在下仰慕少帅许久,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可否跟在下细说一下?”方即墨相貌颇为不俗,说起话来也颇不要脸,非常容易讨女子欢喜。 那女子听了,仔细打量了方即墨一番,不由得俏脸一红,便又对他多说了几句。 原来,那计无谞之所以带着鬼面,非但不是因为相貌太过于难看,反而是因为实在是太过俊美,以至于缺少一些杀伐之气,无法在战场上震慑敌人,所以才以此物覆面。 正说着,计无谞已经骑着马,来到了方即墨十步之外。 身边的人群,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皆开始疯狂的躁动、欢呼起来,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方即墨本想挤上前去,走近一点,看看这位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但拥挤的人群,严丝合缝,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这一眼,方即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雄姿英发、风华正茂,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直到计无谞远去,人潮渐渐消散,方即墨与景逸二人,仍然久久伫立原地,不愿离去。 他二人此刻方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对手,是何等的人中龙凤。 “哎,此君风采,我不及也。”景逸长叹一声。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与计无谞之间,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但他一直以为,那是才能上的差距。 今日见到其本人,他终于明白,如计无谞那般存在,就是天地之间的日月,那般耀眼夺目,而自己,不过是腐草之萤辉,安能与之相提并论? 长久的沉默之后,方即墨却是忽然朗声大笑。 景逸看着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触碰他的额头。 坏了,这小子受到太大的打击,把脑子烧坏了! 方即墨拨开景逸探来的手,神识恢复清明,目光灼灼。 “这计无谞,的确是人中龙凤。但锋芒太盛,不懂收敛,他的失败,早已经注定。”方即墨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强大的自信,让一旁的景逸更加确信,他的脑子一定出了问题。 方即墨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本对计无谞十分的忌惮,但在亲自见过计无谞后,这种忌惮反而彻底的消失无踪。 真是天助我也! “方兄,你到底在说什么?”景逸已经无语。 “老景啊,你说,呈季为什么会被武安君排挤?”方即墨反问道。 “因为呈季非是渊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景逸答道。 “那计无谞呢?他是哪国人?”方即墨又问。 “这……”景逸愣了一下。 是啊,计无谞,也不是渊国人啊。 既然呈季被武安君排挤,忌惮,那么计无谞呢?他难道能例外吗? 当然不可能! “你是说,武安君同样也在排挤计无谞?” “不仅仅是武安君,恐怕渊国公也并不喜欢计无谞。”方即墨说道,“渊国公之所以重用计无谞,只是为了制衡武安君,免得他在军中一家独大。” 原来如此,景逸恍然大悟。可很快,他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方即墨呵呵一笑,“忌惮、排挤,这些都是杀人的动机。而一旦武安君死,计无谞便再没有了利用价值。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计无谞不会有好下场。最妙的是,计无谞现在还没想明白这一点!” 景逸喉头微微一动。 的确如此。 别的不提,就说这一路上,百姓高呼万岁,计无谞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欣然受之,试问那个国家的君主,能够允许计无谞这样的人存在。 此人现在如此年轻,便已经有了功高盖主的趋势。他日羽翼丰满,而渊国若无可以制衡之人,则谁能说得准,将来的渊国是姓文还是改姓计? 第102章 暖布 二人正说着,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冷的两个家伙直哆嗦。 化雪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更冷,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方即墨脸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景逸见状,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酒壶,给他一口灌了下去,才逐渐恢复了血色。 特喵的,真的太冷了! 回复过来的方即墨这才发觉,似乎哪里不对劲。 他看了看四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男人,有女人,有年轻人,有老年人。但无一例外,他们似乎并不受这寒风的影响。就连路边几个正在挥舞着树枝,玩着打仗游戏的小孩儿,似乎都比方即墨来的精神。 这是什么情况? 方即墨想不通。 自己好歹也算是个踏入了一重境的武者,论体质,就算比不了雁不归那种变态,但至少也应该比老年人和小孩子要强,而且应该强不少。但为何这些人对寒冷的抗性如此高?甚至看起来根本不受什么影响? 难道渊国人天生体质就抗寒?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渊国百姓在这苦寒之地世世代代的生活着,可能基因里早就变异出了比较抗寒的特性。 可会不会是有其他原因呢? 方即墨索性走上前去,对着路边两个正在玩武侠游戏的小孩子扔了几颗糖果。 那两个小孩子见有人发糖,立刻丢掉手中的树枝,冲着方即墨奔了过来。 “小朋友,想吃糖吗?”方即墨又从怀里掏出两颗。 别问方即墨为什么出门会带着糖果,因为天太冷,他怕自己低血糖。 两个小孩子听到方即墨的话,就像是听到了恶魔的召唤,纷纷伸出手来。 方即墨微微一笑,将糖果捏在手中,却并不给他们:“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糖果给你们。” 小孩子哪里经得住诱惑,两个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个不停。 “你们不冷吗?”方即墨丢出一个糖果。 “冷啊!” “不冷!” 两个小孩同时回答。 “到底冷不冷?”方即墨皱了皱眉头。 “这是另一个问题,要加糖!”两个小孩子同时回答。 嘶~! 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精明的吗? 他将一颗糖给了那个说不冷的小孩子,问道:“他说冷,你为什么说不冷?” 那小孩子接过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道:“这是我娘刚给我做的衣裳,穿着它就不冷了。” 方即墨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小孩,他身上的确穿着一件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衣服。 难道,这就是渊国人不怕冷的秘密? 方即墨又看向另一个孩子,问道:“如果换上这种布织成的衣服,是不是就不冷了?” 小孩子接过糖果,点点头。 原来如此。 方即墨听罢,心中大喜:“那么,这种布去哪里可以找得到呢?” 两个孩子同时伸出手来,那意思很明显,不给糖,就不回答问题。 小小年纪,竟然对白嫖有这么高的警惕性,这两个小鬼将来必是两个守财奴! 方即墨无奈的给出两颗糖果,两个小鬼头拿了糖,笑嘻嘻的指了指十几步外一个店面。 他顺着两个小子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间店铺上挂着的牌匾写了三个大字:暖布庄。 暖布庄? 方即墨带着景逸来到了那个店铺的门口,还没进门,店铺掌柜就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客官,您是要买布呢,还是量体裁衣?我们小店都可以。” “店家,将你们这里上好的暖布拿来看看。”方即墨大手一挥,一贯钱就飞到了那店铺掌柜的手里。 大客户! 店铺老板是见过世面的人,出手这么阔绰,一定是大客户!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店铺中最好的几匹暖布,就摆在了方即墨的面前。 方即墨用手指在暖布上搓了搓,发现这暖布似乎并没有比他现在穿在身上的厚,但是摸在手中,却是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就像是以前穿过的保暖内衣的那种感觉。 “掌柜的,这些暖布,什么价钱?”方即墨开口问道。 掌柜的给方即墨报了个价格,比市面上一般的布要贵一些,但也没有贵特别多。 方即墨毫不犹豫的将这些暖布都买了下来,并将身旁的景逸一把推了出去:“给这位爷也量身定制一套,不,三套。” “嘿嘿,好好!”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招呼几个工匠上来,对着二人一阵扒拉。 不多时,二人的尺寸便被他们量的一清二楚。 “制作成衣需要几天的功夫,还请客官留下地址,到时候,我们送货上门。”掌柜的态度极好。 方即墨爽快的留了地址,随后便与景逸一同离开了店铺。 一路上,方即墨似乎心情特别好,甚至还欢乐的唱起了歌。 以景逸对他的了解,这小子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歪主意,否则,仅仅只是买几件衣服,不至于高兴成这样。 “方兄,这暖布,可是有什么玄机?”景逸开口问道。 “暖布当然没有什么玄机,但却可以推动我的计划。”方即墨故意卖了个关子。 “你是说,互市?”景逸有些疑惑,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暖布,与互市有什么关系? “nonono。”方即墨摇着手指,说着景逸听不懂的英语,“我指的并不是互市。” “不是互市?那是什么?” “是收复定军关计划!” “什么?!” 方即墨的话,彻底震惊了景逸。 这暖布虽然特别,但终究也只不过是布料而已,与收复定军关有什么关系? “相信我,你会明白的。”方即墨心情大好,“这一次来渊国果然是来对了,要不是发现了这暖布,恐怕要收复定军关,还真有点麻烦。” 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对方即墨这番话还会有所怀疑,但景逸却不会。他见识过方即墨的手段,这小子心黑,下手也黑,若他说这暖布可以,那暖布就一定可以。只不过,这其中的门道,他现在还摸不清罢了。 可是话说回来,这天下间,又有谁能真正摸清方即墨这小子的门道? 离阳学宫的那些饱学之士,深谙阴谋诡计的离国客卿莫离,处心积虑的离国公,甚至就连大炎天子也算在内,哪一个不是被方即墨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103章 关键人物 回到使馆,还未进门,便见王之奇手下来报。 呈季来了。 方即墨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大堂。 堂中央,呈季负手而立,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上将军。”方即墨拱手道。 “见过计无谞了?”呈季转过身来。 方即墨点点头,二人入座。 “你之前说要我帮你找个人,现在计无谞也班师回朝了,你要找谁?” 方即墨喝了一口热茶,将体内寒气逼出,道:“这个人,必须是计无谞的心腹,最好有些不良嗜好。” 呈季听罢,眉头一皱。 这样的人,并不好找。 计无谞是个对自己要求异常严格的人,对自己的心腹,他的要求同样苛刻。 “如果找不到呢?”呈季冷声道。 “找不到,就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方即墨毫不退让。 如果要实现自己的计划,那么这个人是必须的。没有这个人,他的计划根本无法实现。 “我必须提醒你,计无谞身边的人,对他都绝对忠诚。”呈季刻意将绝对两个字说得比较重。 “这是自然,如果随随便便就能找到这样一个人,我反而不敢用他。”方即墨回答的理所当然。 呈季为之气结。 那这样一个人,要怎么去找? 方即墨呵呵一笑:“先找计无谞的心腹,如果对方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那就制造几个不良嗜好。” 呈季听罢,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嘲讽似的表情:“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底线?”方即墨摇摇头,“人都要杀我了,我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底线不底线的?” 呈季也懒得和方即墨废话,站起身道:“我这就去找,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要尽快。”方即墨头也不抬。 方即墨没有想到,呈季这一走,就是整整八天。在这几天天之内,上京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只有一件事除外。 计无谞平定了叛乱,获封镇北王。这是呈季走后第二天,也是计无谞班师回的次日发生的事。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计无谞又自己添了一块砖,将他最后的生路彻底堵死。 当方即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计无谞这个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终于也暴露了他愚蠢的一面。 那就是不知进退! 以他现在在渊国的人望,地位,渊国公给他封王,他怎么敢接受的? 如果是方即墨,这个镇北王,就算是打死他他也绝对不会接。 不仅不接,还要立刻将自己手上所有的权力全部交出,向渊国公多要些钱和女人,以此自污。 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保全自己。 而计无谞没有这么做,渊国公此刻,怕是已经对计无谞恨之入骨了吧。 这是好事,为自己的计划又更添了三成的胜算。 又过了数日,那暖布庄的掌柜便差人将定制好的衣物给送了过来。方即墨换上暖布制成的衣物,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暖和了。 暖布,当真不愧一个暖字! 景逸也换上了一套由暖布制成的外衣,与王之奇等人一起巡逻的时候,众人见了他,都像见了傻子一样。 其他人包的跟粽子似的,景逸却只是简简单单的穿了两三件。按照常识,他应该会在接下来的巡逻中被冻成狗。 可是,一整场巡逻下来,其他人眉毛都结冰了,景逸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活蹦乱跳,甚至就连酒袋里的酒也一口没碰。 众人纷纷不解,疑惑,直到景逸全盘托出,众人方才知晓原来还有暖布这么好的东西。 随即大骂景逸畜生,有好东西竟然不与众人分享,自己一人吃独食。 众人在王之奇的率领下,风尘仆仆的回到屋内,才发现方即墨早已经安排了人为众人量体裁衣,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景逸,又纷纷给他道歉。 时间就这么在吵吵闹闹之中,悄然而逝,方即墨再没有出过使馆。 他知道,武安君现在对他已经起了必杀之心,待在使馆中有寂怀真的保护,他的安全无虞。 若是出了使馆,一切就不好说了。 保不齐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大妈,怀里就揣着杀他用的匕首短剑。 就连入厕的时候都要先检查一遍。 他现在还只不过是一个一重境的小垃圾,还是不要冒险的比较好。 直到第八天,方即墨的耐心已经快要磨光了。 若是呈季再找不到那个人,恐怕他的计划就真的要泡汤了。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计无谞班师后的第八天,呈季再一次出现在方即墨的面前! 人,找到了! “此人名叫连安,乃是呈季的心腹。” 呈季将搜集来的关于这个连安的资料递到方即墨的手中。 方即墨翻看着这个叫连安的人的资料,此人乃是计无谞的家将,负责管理计无谞府邸的大小事务,包括了饮食起居等等。 此人对于计无谞可以说是绝对忠诚,在整个上京城中也颇有些名声,算是一号人物。 看在计无谞的面子上,许多达官显贵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翻开下一页,方即墨终于发现了这个人的不良嗜好。 赌。 方即墨看向呈季:“这是上将军的手笔?” “是,也不是。”呈季不置可否,“这个连安,藏的极深。” “嗯?怎么讲?” “此人曾经嗜赌如命,以至于输光了自己的家产。多亏了计无谞的帮助,才从麻烦中脱身。自那以后,他看似迷途知返,甚至自断一指,发誓要彻底的戒掉赌瘾。 他貌似真的做到了,这几年都没有人再发现他有触碰任何和赌沾边的东西。 他身边所有人,都认为他真的已经完全戒掉了赌瘾。” 方即墨沉默了。 一个脱离苦海的人,却又被他再一次的推下水中。 这一刻,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内疚。 即便是为了自保,但自己是否真的下手重了些? “怎么,内疚了?”呈季呵呵一笑,“那你大可不必。” “嗯?”方即墨扭头看向呈季。 “虽然我也使了一些手段,但一切都是假象,这小子并没真正的戒掉过赌,甚至还仗着计无谞的影响力,越赌越大。” 原来如此。 方即墨将手中连安的资料扔在一边。 就是他了! 第104章 龌龊之人 “真晦气!” 六合赌坊内,人声鼎沸。 赢家仰面向天,输家灰头土脸。 被称作连安的男子连骂几声晦气,额头青筋暴起,将自己手中仅剩的筹码攥得老紧。 最近的手气真是太差了,连赌连输,怎么赌都输。 手上的筹码,已经是他最后的本钱,他不能再输了。 悄悄抵押了房子,连女儿生病买药的钱也被他挪用,可不能在这里血本无归! 如果现在放弃,那之前的钱,就真的是白输了。 说来奇怪,往日里,他的手气都还颇好。 虽然偶尔也输钱,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赢钱。 对于自己的赌术和赌品,连安还是有些自信的。 自己不可能这么倒霉,难道对方出千? 连安摇摇头。 这六合赌坊可是有背景的场子,在这里出千,就算是自己被抓到,下场那也是注定的。 剁手。 既然不可能是对方出千,那就只能怪自己的赌运不好了。 “不要怕,这只是暂时的,不要怕!”连安在心里安慰自己。 “来来来,买大买小,下定离手!” 桌子的另一旁,赌场的小厮又开始吆喝起来。桌子四周的人纷纷下注,连安也将自己仅剩下的筹码压了下去。 小,一定是小! 他目光坚定,不住的在心里念叨着,为自己灌注必胜的信念。 “开!开!开!” “开!” 桌子四周,一众赌徒杀红了眼,齐声呼喊着。 只见那赌场小厮微微一笑,骰盅揭开。 “一一二!小!” “草!” “我特么……” “哈哈,小!” 赌桌旁,众人反应各不相同,有人欢喜有人愁。 连安闭上眼,抬头四十五度向天,嘴唇向外翻起,双拳紧握,胡乱的挥动了几下。 赢了! 赌上最后的筹码,他真的赢了! 哗啦啦! 一大堆的筹码被推到了连安的身前,看着丰厚了许多的“家底”,连安信心大增。 他转运了! “来来来,买大买下,下定离手!”赌场小厮再开第二局。 这一次,还是买小! 连安毫不犹豫的将面前三分之一的筹码推了出去。 骰盅打开,二二三,依然是小。 哈,又赢了!果然转运了! 接下来的几把,连安买大开大,买小开小,宛若赌神附体。 短短几局之间,他身前的筹码便翻了几番,不仅将输掉的钱全都赢了回来,甚至还赚了不少。 来了!来了!我的赌运来了! 连安的自信心此刻已经渐渐膨胀起来。 他收起筹码,换了一张桌子,准备再看看自己的运气,是否真的已经强到了极致。 “一到三十八,买定离手!” 另一个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转盘,此刻转盘正在以一个极高的速度旋转,一颗小球,正在其中不断的跳动。 “要买的就快,马上截止了。”那小厮催促道。 连安一狠心,将手中五分之一的筹码下在了数字七上。 “买定离手!”那小厮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离手。 哐当! 随着转盘的速度逐渐减缓,跳动的小球,准确无误的落入数字七的方格中! “中了!”连安心中一阵狂喜。 强运,果然来了! 连安果断的又换回了最初那一张桌子,他要趁着自己的强运,赌一把大的! “买大买下,买定离手!” 那小厮看了连安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连安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得的所有筹码,一口气推了出去。 买大! “卧槽!” 即便是六合赌场的熟客,也很少见到这么大手笔的一把“梭哈”,纷纷惊叫出声。这边的哄闹声,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哟呵,这么个赌法,不得了!” “这人运气好得很,刚刚已经连赢了好几把!” “我也跟着他赌一把!” “对对对,沾沾喜气!” 众赌徒纷纷跟注。 连安的心砰砰狂跳,这一把,他可是压上了全部身家。 “开!开!开!”一众好事的赌徒纷纷起哄。 那赌场小厮微微一笑,猛的揭开骰盅! “卧槽!”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连安只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两眼一黑,险些站立不住。 赌桌上,三个骰子的点数赫然是一一一,小! 只一把,便将之前所有的积累全数输了个精光! 连安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下去。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这么强的运气,竟然会输??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输!一定是你们出千!”输疯了的连安失去理智,一把扑上赌桌,要抢回属于自己的钱,“我还要赌!” “连大人,你这么做,不合规矩。”赌坊小厮冷笑一声,“你已经没有本钱了。” “不!我还有!”连安大叫道,“我还有媳妇儿,我还有女儿,我把她们抵押给你!” “连大人,不要让我难做。” 小厮对着身后拍了拍手,随即,七八个大汉冲上前来,轻而易举的将连安摁住。 “大人您是有身份的人物,这一次,就不与大人您计较了,等大人什么时候有了本钱,随时欢迎大人您回来翻本。” 说罢,几个大汉直接将连安押到后门,随手扔了出去。 噗通一声,连安整个人摔在了泥土里,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衫,变得污秽不堪。 “踏马的!”连安一手捶地,一边怒骂。 如果自己再有一点本钱的话,自己一定可以翻本! 都怪家里那两个扫把星!要不是她生病,自己还有更多的钱可以赌! 钱! 他现在急需钱! 可是,他没有,他要去哪里找钱?! 就在连安躁动不安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大人,可是缺钱?” 这个声音,仿佛天籁一般。连安抬起头,面前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你是……” “嘘。”男人手指压在唇上,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钱。” “你有钱?!”连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可以借给你,不过……” “好好好,借给我,借给我!”连安立刻兴奋起来。 “可以,签下这份字据,钱,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男人掏出一张字据,连安看也没看,咬破了手指,毫不犹豫的摁了下去。 男人笑了笑,将一个袋子丢给了连安,后者接过一看,露出一脸狂喜。 “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翻了本还给你。”连安一边说着,一边冲进赌场之中。 “不急,我就在这里等你。” 男人笑了笑,看着连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第105章 圈套 “方先生,都办妥了。” 六合赌场百步外的茶楼中,王之奇恭恭敬敬的将手中那份按了血指印的契约交到方即墨的手上。 “很好。”方即墨满意的点点头,对王之奇道,“你继续留在这里盯着他,等他出来,便按照计划行事。” “是。” 王之奇一拱手,径直出了茶楼,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巷道之中。 “方兄,你确定这计划可行?”一边,景逸看了看王之奇交上来的那份契约,心里感觉不甚靠谱。 “老景,你可知道,这天下哪三样东西,最不能碰?”方即墨起身看向窗外。 “哪三样?”景逸不解。 “黄、赌、毒。” “黄、赌、毒?”景逸愣了愣神。 赌,他明白。但黄和毒,又是什么? “黄,就是女色。”方即墨忽然想起,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黄赌毒这种说法,连忙解释道,“女色,消磨人的意志,摧残人的身体。你可听过,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 “我还听过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乱葬岗。”景逸笑道。 “就是这个道理。”方即墨哈哈一笑。 “那毒又是什么?”景逸又问。 “毒嘛……”方即墨挠挠头,道,“是一种具有高度成瘾性的药物,或者烟草。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就会上瘾,对人体有着巨大的伤害。若是在一个国家泛滥开来,那么轻则家破人亡,重则动摇国本。” “原来如此。”景逸点点头,“黄赌毒,确实是碰不得。” 景逸虽然对毒没有什么概念,但既然能与赌齐名,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那连安,因为赌,很快就要家破人亡了。 六合赌场内,连安又连输了好几把,他手上借来的赌资已经越来越少。 终于,在最后一把开大开小的赌博中,他输光了身上最后一个子儿。不但血本无归,还欠下一笔巨款。 完蛋了! 连安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四下张望一番,随即,趁着无人注意到他,偷偷摸到后门,一闪身,溜了出去。 跑! 一定要跑! 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自己很快就能凑到足够多的钱,到时候,再回来翻本! 连安这样想着,岂料,刚出了后门,便见那借钱的男子背靠墙壁,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连大人,这是要去哪儿?”王之奇皮笑肉不笑的向着连安走去。 连安见状,不知为何,心中竟是升起一股恐惧。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脚后跟踢在门槛上,身体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让我猜猜。”王之奇将手指掰的咔咔响,“连大人该不会是想要跑路吧?” “我……不……我……” 连安支支吾吾,此刻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做贼心虚! “连大人,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知道赖账会有什么后果吧?”王之奇将脸凑到连安的面前。 感受到面前之人那宛如利剑一般的气势,连安整个人都快尿裤子了。他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赖账的意思。 “没有最好。”王之奇道,“根据契约,现在,该还钱了。” 连安有苦说不出,他哪儿来的钱还? “什么?没钱?”王之奇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变得冰冷又充满杀意。 他可是龙旗军的冲阵先锋,他的杀气,绝对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能够抵挡得了的。连安几乎是在瞬间就吓破了胆,连连乞求对方饶命。 “如果连大人你没钱还,我也不是不能宽限几天。”王之奇忽然又道。 连安听了,连忙抬起头,正要谢恩,忽然又听那王之奇说道:“不过,既然你没钱还,就把你的房子拿来暂时压在我这里,同时,把你的老婆女儿都卖到青楼,让他们接个三年五载的客,应该就够还钱了吧。” “好!好!”连安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愧疚与悔恨,反而变得有些兴奋了起来。 王之奇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狗一样的东西,竟然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真是个人渣! “踏马的,老子现在反悔了。”王之奇抽出刀来,“老子现在不要你老婆女儿,要你一只手!” “不……不……你不能!”连安见对方抽出兵刃,吓得连连后退。 “我当然能!”王之奇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不,不,我求求你,你动我老婆女儿我都愿意!但是别,别砍我的手!”连安一把抱住王之奇的大腿,心胆俱裂。 这到底是个什么废物?他算什么男人?!简直就是个乐色!人渣!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王之奇冷声道。 “谢,谢谢,谢谢大爷!”连安声泪俱下,“大爷您有任何要求,我一定做到!” “甚好,眼下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只要你做得好,那么欠债的,可以给你缓上一缓。” “什……什么事?”连安颤颤巍巍的说道。 “我听说,连大人是在少帅府上当差,可有此事?” “是……是的。”连安根本不敢撒谎,连声答道。 “我家大人听说,少帅有一柄佩剑,不但异常华丽,且削铁如泥,非常的想要品鉴一下。你若是能将此剑奉上,那么你欠债的事情,自然就好办了。”王之奇终于道出了他们真正的目的。 “什么?!少帅的佩剑?!”连安听到此话,整个人顿时慌乱了起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少帅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偷他祖传之物?绝对不行!” 王之奇根本不相信这狗东西嘴里的鬼话。 一个连老婆女儿都不管不顾的人渣,怎么可能真的对主子忠心不二? “祖传之物?”王之奇右手在下巴上搓了搓,道,“连大人切莫误会,我家大人并不想要少帅这柄剑,只是想品鉴一下,等他看完了,你再还回去不就好了?如此一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有什么关系?” “这……”连安微微一愣,好似被王之奇的话说服。 不过王之奇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台阶而已。 “哎,罢了,我也不想强人所难,既然连大人不同意,那么,连大人,还钱还是剁手?”王之奇握着刀向前走了两步。 可连安哪里有钱还?没钱还,就只能剁手。 与之相比,不过是偷偷把少帅的剑拿出来,让对方看上一眼,这又有何难? “好,好,我答应你们!”连安深怕王之奇真的一刀砍了他的手,连忙答道。 “呵呵,早这样不就好了?”王之奇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心里对此人,却是更加的厌恶。 第106章 陷阱 “方先生,妥了!” 王之奇兴冲冲的回到使馆,将一切告知众人。 众人听了,纷纷皱起眉头。 这个叫连安的家伙,简直畜生。 方即墨长出了一口气,他的心思,总算是没有白费。 “方先生,接下来怎么办?”王之奇对方即墨下一步行动非常好奇。 方即墨取出两份早就准备好的请柬,交到王之奇的手上,叮嘱道:“将这两份请柬分别送到武安君和计无谞的手中,保险起见,找上京本地人去送,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明白了。”王之奇接过请柬,转身便走。 接下来,一切就交给呈季了。 …… “请柬?” 连安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立刻眉梢一挑。 原来,这请柬正是武安君文清的请柬,邀请计无谞三日后,在上京的天香楼一谈。 “请柬已经送到,在下告辞。”送信之人施了一礼,便自行离开。 连安看着手中的请柬,好似想到了什么,轻轻打开,大致的浏览了一下。 这是武安君的请柬,邀请计无谞三日后天香楼一谈。 三日后吗? 这倒是个好机会,自己可以趁此时机,将少帅的佩剑取出。 只希望那些人真的能够信守承诺吧。 …… 渊国上京。 南将军府邸内。 武安君与新任的南将军雁不归,结束了一天的政事,正在悠闲的对弈。 雁不归虽然是战场之上无双的猛将,但在棋艺上,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带兵之道,如下棋,为将者,纵观全局,永远要比对手多思考一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武安君将雁不归杀的丢盔弃甲,还不忘指点对方一番,“论个人武力,你已经是天下少有的高手,但将者,不仅仅是要摧毁对手,更要时刻记住,你的每一步,都关系着手下成千上万士兵的生死。” “孩儿谨记义父教诲。”雁不归凝神应道。 这已经是他输的不知道多少盘了。无论他怎么挣扎,武安君仿佛都永远可以看穿他的心思,每每料敌机先,让他尝尽了苦头。这让他首次产生了无法战胜对手的感觉,也对武安君和计无谞这样的智将更加重视。 “再来!” 简单的两个字,二人便又重开了一局。 这一次,雁不归吸取了上一局的教训,稳扎稳打,放眼全局,凡事都多思考一两步,尝试着站在对手的角度来看这一整盘棋局。 不得不说,这小子大概真的是天选之人,他的棋艺进步堪称神速。只是在武安君这样的老江湖面前,他的那点成长,还远远不够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再一次丢盔弃甲,狼狈认输。 就在此时,一个将军府的从官送上来一封请柬,署名,计无谞。 “计无谞?” 武安君看着请柬上的名字,迟迟没有拆开。 这小子送请柬来做什么? “镇北王?他请义父你做什么?”雁不归看着武安君,不理解他为何迟疑。 武安君对雁不归道:“此人,你怎么看?” “是条汉子。”雁不归语气平淡的评价道。 这是一个极高的评价。 雁不归曾经与计无谞一同在北方战场上杀敌,对于这个名震渊国的少帅,他还是颇有些了解的。 听到雁不归这么说,武安君连连摇头。 可惜了,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雁不归这个人才。 若是能够从小将他带在身边悉心培养,渊国将来,必能纵横天下。 “计无谞此人,狼子野心。”武安君对雁不归道,“靖玄府,以维护大炎王朝为己任,计无谞虽然投效我渊国,但你要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雁不归眉头一皱,并不答话。 他觉得武安君这番言论,有点过于苛刻了。 “记住我的话。”武安君强调道。 “记住了,义父。”见武安君生气,雁不归忙点头称是。 见雁不归应下,武安君才将请柬打开来看,立时眉头一皱。 计无谞邀请他,三日之后于上京的天香楼一叙。 “义父,他请你做什么?”雁不归不解道。 “还能做什么?”武安君冷哼一声,“刚封了镇北王,想向老夫耀武扬威呗。”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理他做什么?” “不,我倒是想要看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有什么话说。”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三日后。 镇北王府邸外,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前脚上了马车,连安后脚便从侧门而出。 王之奇早已经等候多时。 “给。” 连安将手中裹着麻布的东西交到王之奇的手中。 王之奇在手中掂了掂,很沉。 他掀开麻布的一角,露出装饰华丽的剑柄。 是了,这就是计无谞的佩剑! “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们可要说话……算话!”连安紧张的有些口吃。 王之奇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同时,偷偷递过去一张纸条,道:“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我家大人给你的报酬都放在这里了,自己去拿吧。” 随后,王之奇戴上兜帽,闪转腾挪,消失在巷道中。 不多时,宁国使馆中,王之奇将佩剑交到方即墨的手里。 “太好了!” 方即墨转过身,看也不看,直接将那佩剑交给呈季。 “方先生,祝我们好运。” 呈季接过剑,也不废话,转身直接出门去。 …… 中午时分,到了方即墨安排两人见面的时间。 计无谞乘着车马,来到上京天香楼。 今日的上京,万里无云,阳光毫不吝啬的撒在众人的身上,在这寒冬之中,为众人带来些许的暖意。 天公作美,人心便也活络,天香楼今日生意也恢复了往日的火爆。 当计无谞的车马停在天香楼门前的时候,小二堆起一个笑脸,利索的迎了上来。 “客官几位?可有预订?” “在下前来赴武安君之约。”计无谞笑道。 “原来是镇北王!这边请!这边请!”小二见来者竟是渊国的大英雄,本就恭敬的神情顿时又添了三分敬畏。 在小二的领路下,计无谞穿堂而过。 这天香楼比不上离阳的醉春楼,也比不上云京的神花居,但凭心而论,也算是一处不错的酒楼。 转过拐角,便来到了武安君的房间。 小二在门口对着计无谞施了一礼,便自行告退。 计无谞推门而入,房间内异常的安静,似乎并没有人的样子。 武安君莫非还没有来吗?可已经到时间了啊。 计无谞疑惑着,穿过屏风,身体顿时一僵。 第107章 黄泉路 半个时辰前…… 武安君的马车停在天香楼前,远远的,便见掌柜在门口等候。 “武安君大驾光临,实在令天香楼蓬荜生辉!”掌柜着迎上前来,“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武安君请。” 武安君没说什么,只是冲着他点点头。 掌柜亲自引路,踏入天香楼的一瞬,立刻就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是武安君!” “今日,武安君竟然亲自来了!” “这可真是稀罕事,武安君一向是深居简出,竟然竟然来了这天香楼。” “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因为武安君的到来而显得热闹了几分。 天香楼为武安君准备的房间在二楼,这里环境清幽,是上京城内贵族最爱的地方。但这几日因为天寒地冻,所以显得冷清了一些。 不过,这份冷清,却是为这里增添了一丝别样的氛围。 “武安君请。”掌柜的将武安君领到门外,躬身施了一礼。 武安君径自踏入房间,掌柜便轻轻将门掩上。 房间里,一桌丰盛的酒菜,此刻已然热气腾腾。 武安君绕过屏风,来到桌前坐下。 计无谞还没有来,是自己来早了吗?武安君心中想着。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屏风上出现一道人影。 是计无谞来了? 武安君扭头看去。 那人影绕过屏风,出现在武安君的面前,却是令他微微一惊。 来者并不是计无谞,而是昔日离国上将军,呈季! “是你?”武安君眉头一皱。 “正是在下。”呈季笑着来到武安君的对面,缓缓坐下。 “你怎会在此?”武安君不解。 “其实,今日邀请武安君来的人,并不是镇北王。”呈季道。 “你假冒镇北王,给我发的请柬?”武安君狐疑的看着面前昔日的上将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究竟想做什么?” “在下想请武安君,高抬贵手。”呈季诚恳道。 “上将军多虑了。”武安君露出三分轻蔑的神色。 “武安君,我舍弃了离国的一切来到渊国,只是为了给我儿报仇。”呈季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我只求一个机会,如果武安君愿意成全,我呈季从今往后,愿以武安君马首是瞻。” 呈季的语气十分恳切,可武安君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他的立场不会轻易改变,他的意志更是坚如钢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呈季,老夫毫不怀疑你想报仇的决心,但是,渊国不是你报仇的工具。”武安君将呈季看得非常透彻。 此人早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旦让他上位,他会不顾一切的挑起渊国与离国的战争。 渊国骑兵的确是天下无敌,但渊国的国力,远远不足以与离国对抗。 若是两国真的开启国战,渊国必败! 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武安君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接纳呈季。 渊国,不需要一个十分想要挑起战争的人,哪怕他再有才能,也不行。 呈季目光微微低垂,眉头渐渐皱起,毫不掩饰自己此刻心中的愤怒。 武安君呵呵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丧家之犬,又能有什么作为? “武安君,此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呈季声音逐渐冰冷。 “何必多此一问。”武安君淡然答道。 “也罢,既然如此,那呈季只能另谋高就。”呈季长叹一声,仿佛是放弃了说服武安君。 “上将军想要另谋高就,老夫绝不阻拦。”武安君笑道,“祝上将军一帆风顺。” 呈季此刻脸上的表情似是释然,端起酒杯,对武安君道:“无论如何,武安君都是呈季此生最佩服的人,虽然如今你我立场不同,但仍是不能改变这一点,呈季以此酒,祝武安君今后万事顺遂。” “请。”武安君也顺势举杯。 两人同时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喝罢,呈季放下手中酒杯,却并未起身离去,反而拿起一旁的酒壶,再度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本以为呈季喝了这一杯后就会离开的武安君微微一愣,搞不清对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这第二杯,送武安君上路。”呈季再度举杯,一饮而尽。 “什么?”武安君微微一愣。 下一瞬,腹中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绞痛,武安君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腹部。 噗! 一口黑血,从武安君口中喷出。 中毒了?! 武安君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之人。 是他下的毒?! 是他要杀自己? 他怎么敢? 呈季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并没有因为武安君的痛苦,而有丝毫的变化。 他慢慢的给自己斟上第三杯酒,举杯道:“这第三杯,祝武安君来世,投个好人家。” “你……” 剧毒发作,短短几个呼吸间,武安君的意识便开始涣散,身体向着桌面倒去。 啪的一声。 他用手强撑着身体,腹中的剧痛令他整个人意识开始模糊,随即逐渐麻痹。 武安君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但他不想死。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 渊国不能没有他…… 渊国公不能没有他…… 还有方即墨,那个小人正在算计渊国…… 互市,必须阻止互市…… 还有……雁不归…… 他还太年轻,他还需要…… 最后是……计无谞…… 以及……呈季…… 噗通的一声,武安君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趴倒在桌面上,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呈季不慌不忙的给自己斟满第四杯酒,这一次,却没有再去碰酒杯。 “这第四杯,就留给你黄泉路上喝吧。” 武安君的手颤抖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他抓不住,什么也抓不住。 抽搐渐渐停止了,武安君的手也逐渐变得无力,搭在了桌面上,缓缓坠了下去。 任凭他如何挣扎,如何不甘,生命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呈季起身,看着面前的耄耋老人,眼中没有一丝悲悯。 我给你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你的死是你一手造成,怨不得我。 呈季转过身,不再看武安君一眼。 挡路的人已经死了一个,接下来,就等另一个了。 呈季轻轻推开房门,来到旁边的另一间房内,换上一身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开始耐心的等待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第108章 扑朔迷离 在计无谞的面前,是一桌异常丰盛的酒席。 酒席的一侧,武安君文清耷拉着身体,趴在桌面上。 桌上的酒壶被打翻,沾湿了武安君的头发和衣领。 武安君的脸因为痛苦而异常扭曲,黑色的血沿着嘴角流出。 死了。 毫无疑问。 计无谞呆立当场,脑中瞬间乱做一团。 怎么回事儿? 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就连呼吸也忘掉。 武安君怎会死在这里?! 片刻之后,计无谞回过神来,刹那间,无数念头涌上脑海,一股恶寒瞬间侵袭全身。 中计了! 他想要大喊,但本能却在第一时间阻止了他。 不能轻举妄动! 这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此刻若是有人来了,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冷静,冷静! 计无谞大口大口的喘息了两口,用手擦去额头渗出的细细汗珠。 很明显,自己是被人算计了,成了背锅的人。 立刻离开? 也没有用,自己今日前来天香楼,有很多人看见,而且小二明确的知道自己是来见武安君的。换言之,武安君的尸体被人发现,自己立刻就会成为嫌疑人。 留下来?自证清白? 别傻了,对方既然用这种方法嫁祸自己,一定还有后手! 混账! 计无谞心中暗骂一声。 是谁要算计自己?动机是什么? 计无谞尝试着思考,想要恢复冷静,但没有用。 走,必须赶紧走! 他不再犹豫的拉开门,快步向外走去。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就像是计无谞的心跳,短短几步路,却是让他在这大冬天满头是汗。 待到计无谞走远,另一间房间吱呀一声打开。 包着头套的男子,提着一把异常华丽的剑,再度走进武安君的房门。 片刻之后,那男子出了门,将房门掩上。此刻他的手中,那柄华丽的剑却是已然消失不见。 男子没有半刻停留,径直走出天香楼。 这大冷的天,如他一般打扮的人极为常见,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晦气!”廷尉尹奇看着眼前的一切,怒骂一声。 他刚刚接到手下来报,说是出大事儿了。 死人,就是大事,可他万万没想到,死的人,竟然是武安君! 尹廷尉一手揉着太阳穴,直接坐到武安君的对面。 这下事情大条了。 他看了看身前的酒杯,其中的酒水不多不少。 很显然,有人在这里坐过,并且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他俯下身体,查看了酒杯的四周。 没有一丁点撒出的痕迹。 那个坐在这里为自己倒了酒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本人。 从酒杯里的酒量和干净的桌面可以看出,对方当时的心态十分平稳,没有半点酒水洒到桌面上。 应该就是在此人倒酒的时候,武安君发生了什么,此人之后就站起身来,再没有碰过桌面这杯酒。 尹廷尉起身,来到武安君尸体的身边,伸出手,在脖颈处摸了摸。 早就没有脉搏了,但尸体还是温热的。 这种鬼天气下,尸体还没凉透,显然是刚死没有多久。 “来人,把人给我带上来。”尹廷尉对手下呵斥道。 不多时,小二哥被两个军士架到了廷尉的面前。 “大人,大人饶命!”小二哥吓坏了,直接跪在了尹廷尉的面前。 “我且问你,今日,都有谁来过这房间?”尹廷尉搬着凳子坐到了小二的面前。 “我说,我说。”小二不敢隐瞒,连忙道,“只有镇北王!” 镇北王?计无谞! 是他! 尹廷尉瞳孔猛的一缩。 踏马的! 这下乐子更大了! 怎么又把镇北王牵扯进来了? “胡言乱语!”尹廷尉怒骂道,“你可知,胡乱攀咬,可是要拔舌头的!” “大人,小人岂敢啊!”小二快吓哭了,“今日镇北王亲临,可是有很多人都看见的啊!” 什么?! 尹廷尉眉头再度一皱。 的确,区区一个小二,无缘无故,怎敢胡乱攀咬镇北王这等存在。 尹廷尉摆摆手,两个军士将小二押下。 他走出门,看了看四周。 从走廊到这里,那个拐角之后,没有几步便是武安君的房间了。 而期间路过的其他房间,他也已经问过,今日这几间房,并没有被人包下。尹廷尉亲自进去看了看,也没有发现有人进去过的痕迹。 难道真的是计无谞?! 此时此刻,尹廷尉心中虽然有所推断,但并没有十足的证据。 他回到房间里,开始搜寻蛛丝马迹。 首先是人证。 以计无谞的身份和那张脸,恐怕今天不少人都知道他来过天香楼。远的不说,就是那个小二哥,也可以作证计无谞在自己之前去过武安君的房间。 但这还不够,这些东西无法证明计无谞杀过人。 凶器? 尹廷尉回到武安君的尸体旁。 武安君嘴里淌着的血,是黑色的。 不用试,尹廷尉也知道对方是死于中毒。 但是,他的后背为何还插着一把短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尹廷尉打量着武安君后背上那柄短剑,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剑身朴实无华,但剑柄和剑格,却是异常的华丽。 尹廷尉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把剑。 不对,这把剑……是计无谞的佩剑! 他忽然想到,那日计无谞班师回朝,大殿之上,他腰间配着的,就是这么一把华丽的短剑! 还是不对! 若这柄剑真是属于计无谞的,那么他为何在离开前,不顺手将这最为重要的证物带走? 除非…… 计无谞离开之前,这柄短剑,并没有插在武安君的背后! 尹廷尉想到此处,忽然看向武安君的身后,是一大片窗户。 他毫不犹豫的扑到窗前,窗的对面是一片廊道,此刻空无一人。 是了,若杀人者是个高手,在这个地方,将一柄短剑隔空投掷过来,并不是难事。 不不不……还是不对! 尹廷尉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中毒的人,会因为痛苦而剧烈的挣扎,并不能保证对方一定就趴在桌上。只看武安君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死的极其痛苦,之所以趴在桌上,恐怕只是偶然。 尹廷尉深吸了一口气。 就目前的线索来推断,真相应当是这样的。 凶手,应该是在计无谞来之前,就在这间房间里了。 他应当是武安君的熟人,否则,不会好整以暇的坐在武安君的对面,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随后,武安君死于中毒,凶手短暂的离开房间躲了起来。 在之后,计无谞来到现场,发现武安君死了,随后立刻离开。 此时,凶手再度返回屋内,将这柄剑插在了武安君的后背之上。 一定是这样…… 第109章 一石二鸟 计无谞刚一回到府邸,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他的思绪无法平复,只感觉一股空前的阴影似乎要将自己彻底吞噬。 有人算计自己,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坠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陷害自己?又有什么后手? 他不知道,也想不出结果。 思考间,计无谞的目光无意识的瞟向书桌后方,整个身体顿时一僵。 挂在那里的佩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剑呢? 他的佩剑出征时从不离身,可一旦回到家里,他总是将剑挂在固定的位置,从无例外! “连安!连安!”计无谞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心腹。 然而,却是无人回应。 人呢?怎么人也不见了? 计无谞这下彻底慌了。 剑没了,人也没了? 心念至此,计无谞的脑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个想法让他全身汗毛倒竖起来! 这难道也是算计中的一环?! 自己的剑,肯定是被连安拿走了,而此时连安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死了,那一定是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旦作为自己心腹的连安投了敌,那么自己将百口莫辩! 联想到今日武安君之死,计无谞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开来。 人证、物证齐全,这口锅,自己还能甩得掉吗? 不,不会的。 渊国公应该会相信自己,毕竟,他才刚刚给自己封了镇北王!毕竟,渊国还需要自己抵抗北边的游牧民族!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且不说那新晋的南将军雁不归,乃是天下无双的猛将,有他在,游牧民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就算是才投靠过来没多久的离国上将呈季,也是足可领兵的大将之材。 渊国,并不是非自己不可! 走,必须走! 上京城不能再待了,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佩剑与连安的失踪,成了压倒计无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佩剑,此刻怕是早已经成了杀人凶器,而心腹连安的指证,将会成为最致命的一箭。 计无谞连忙让人收拾了行囊,换上一身不惹人注意的衣服,戴上斗笠遮住自己的面容,又从马厩里挑选了一匹耐力强健的好马,不对任何人解释,径直出门,向着上京北门狂奔而去。 北城门的守卫见到有人纵马而来,连忙上前拦阻。 计无谞掏出镇北王的信物,将那守卫斥退,头也不回的出了城。 看着苍茫的天地,计无谞生出一股无力感。 天大地大,此刻,竟好似没了自己的容身之所! 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算计自己?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朝一日,自己要将那个家伙碎尸万段! …… 上京城。 听雪宫。 “什么?!武安君死了?!” 渊国公听到这个消息,猛然站起身来。 他的双眼瞪得浑圆,脸上错愕的表情迟迟没有散去。 难以想象,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这么突然就死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渊国公心中狂喜,脸上却是装出一副愤怒到极致的样子。 “究竟是什么人杀害了武安君?!廷尉!” 尹廷尉连忙上前,向渊国公汇报:“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杀人的应该是武安君的熟人。臣走访调查之后发现,镇北王在数日前邀请了武安君在天香楼一谈,而天香楼小二和其他一些食客都在今日案发前见到了镇北王。可是,案发之后,镇北王却不见了踪影。” “你说什么?”渊国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计无谞? 是他杀了武安君? 渊国公此刻简直快要乐疯了。 幸福来的这么突然的吗? 长期以来,困扰自己的两个家伙,竟然在一天之内,一个死了,另一个杀了人?!一下子就解决了?! “君上,依臣所见,镇北王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廷尉此刻并未察觉渊国公的心理变化,仍在述说着自己的推断,“杀害武安君的凶器,有人认出来是镇北王的佩剑,但此事若真是镇北王所为,为何要将凶器留在现场?更何况,那武安君乃是中毒而死,死后才被凶手又补了一剑,这一剑就更没有必要了……” 廷尉一句一句的讲述着自己的推论,他希望能够借此打消渊国公对镇北王的怀疑,同时,也证明自己这个廷尉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杀人的凶器,是镇北王的佩剑?”渊国公以一个反问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尹廷尉。 “额……是……”尹廷尉愣了愣,点头答道。 “然后,武安君是为了赴镇北王之约?”渊国公再问。 “是……”尹廷尉眉头微皱,好似察觉了什么。 “有人看到计无谞急匆匆的离开天香楼?”渊国公语气变得更重了一些,称呼也从镇北王改成了计无谞。 尹廷尉额头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什么情况? 渊国公难道没听到自己刚才说的? 镇北王是被冤枉的啊! 难道…… 一个想法在尹廷尉的脑中炸开。 渊国公非是不知,而是要借题发挥! 他……要把这个罪名,硬生生扣在计无谞的头上! 此时此刻,廷尉彻底明白了,只感觉自己真是愚蠢,先前竟然还说了那么多的好话。只希望渊国公不要以为自己是计无谞的人才好。 切割,要立刻切割! “君上一番话,令臣茅塞顿开。”尹廷尉连声道,“看来,凶手应该就是计无谞无疑了!” “既然如此,还不去抓人?”渊国公欣慰的点点头。 算你小子识相! 两人正说着,黄太监上前禀报道:“君上,南将军在门外跪着。” “雁不归?”渊国公愣了愣神。 此刻,渊国之内两大内患,一个武安君,一个计无谞都已经黯然退场。雁不归,将是未来渊国在世间立足的最大保障! “请他进来。”渊国公连忙道。 “南将军说,请君上还他义父一个公道。”黄太监道。 “还他公道?正好。”渊国公大喜,对廷尉道,“你与南将军一起去,将那计无谞给我抓回来!” “臣,领命!” 尹廷尉得令,屁颠屁颠的出了门去。 镇北王啊镇北王,非是我不帮你,这些都是君上的意思,你可不要怪我。 尹廷尉心中叹道。 第110章 一飞冲天 “什么?!镇北王杀了武安君?!” “你在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你还别不信,我有个兄弟在廷尉手下当差,此事是他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不不不,这绝不可能……” “刚刚我见廷尉和南将军带着人向镇北王府去了,此事千真万确!” 大街上,行人三五成群,一个个脸上都是震惊的神色。 镇北王计无谞,杀害了武安君! 这个消息就像漫天的风雪一样,片刻间就洒满了整个上京。 所有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不少人此时此刻,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可是,廷尉和雁不归带着人,毫不客气的冲进了镇北王府。府内所有人都被戴上了刑具,由军士押解着出来。 直到这时,众人才终于明白,这一切不是谣言,不是假象,而是确确实实发生了。 一日之间,计无谞从镇北王,变成了整个渊国通缉的要犯! “不,这不可能!少帅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一个计无谞的拥趸仍是不愿相信,指着廷尉的人大声叫喊着。 “你小声点……”另一个人深怕他惹出事端,连忙将他的嘴巴捂住。 尹廷尉看了那两人一眼,并没多说什么。 冤枉不冤枉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渊国公说人是计无谞杀的,那人,就必须是计无谞杀的。 即便知道此中别有内情,尹廷尉下手也丝毫不留情面,镇北王府的人,无论是何种身份,官职,通通下了狱,等候渊国公发落。 唯一的例外,是连安不见了。 身为计无谞的心腹,连安在上京城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他的失踪,让尹廷尉感觉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计无谞的罪名已经定下,绝无可能更改。 “君上,所有镇北王府的人已经下了狱,计无谞应该是畏罪潜逃了。”尹廷尉没有抓到人,此刻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深怕惹得渊国公不悦,连带自己也遭了殃,“有人曾见过计无谞往北门出城,南将军已经带人去追了。” “北门?哼。”渊国公冷哼一声,“畏罪潜逃,杀人者,必是计无谞无疑了,亏了寡人如此厚待他,他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简直是猪狗不如!” 渊国公的演技堪称炉火纯青,尹廷尉心知肚明,却也只能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跟着渊国公一起痛骂计无谞。 “君上,如今武安君仙逝,计无谞畏罪潜逃,此事一旦传出去,北方的游牧民族,恐怕会趁机再度南下……”尹廷尉此刻不再去管什么计无谞的死活,他将思绪放到了更加重要和长远的地方。 渊国北方! 计无谞才平定叛军没有多久,仍有一些余火并未烧尽。加上北方游牧民虎视眈眈,一旦处理不好,便会死灰复燃。 到那时候,没有了计无谞领导北方军团,战局将会变得异常艰难,甚至有可能波及整个渊国。 “你说的很对。”渊国公非常赞许的点点头,他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个方面,“那么,你以为该如何是好?” “臣以为,有一人,非常合适。”尹廷尉向渊国公推荐道,“离国昔日上将军,呈季。” “呈季?!”渊国公眉梢一挑。 是啊,自己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离国上将呈季,那可是一员大将! 离国之所以有现在的疆域,一半的功劳要归属于公子夏,另一半的功劳,就当属这位上将军呈季! 论军事才能,此人不在武安君和计无谞之下! “可是,他并非是我渊国人。”短暂的兴奋之后,渊国公又迅速的冷静下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尹廷尉模仿着武安君的语气。 “嗯。”渊国公点点头。 “君上,武安君已经不在了。”尹廷尉再度提醒道。 对啊! 那老东西已经死了! 渊国公恍然大悟,自己真是被武安君影响得太深了! 只要忠于渊国,有什么不可以? 就算呈季不是渊国人,但他与离国的仇恨已经不可调和,自己为什么不能用他? 该死的武安君,就算是死了,也依旧想要阻碍寡人吗? 这一次,你休想! “传寡人令,宣呈季觐见。”渊国公一刻也等不了,对门外的黄太监道。 “是。”黄太监得了令,匆忙的去了。 …… 呈季府。 “大人,办妥了。”一个江湖人士模样的人对着呈季一拜。 呈季背对着那人,抬头看着漫天大雪,嘴角微微勾起。 儿啊,爹很快就会为你报仇的。 你等着,爹会先杀了方即墨,然后挥军南下,让离国公付出代价! 思忖间,一个下人来报:“大人,黄总管来了。” “是吗?”呈季转过身来,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比我预期的还要快。” “要将人带去大堂吗?”下人问道。 “不用,我亲自去迎接。”呈季整了整衣冠,向着门外走去。 路过那江湖人士身边的时候,他身体微微一顿,叮嘱道:“将那人藏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此人至关重要。” “明白。”江湖人士得令,自偏门而出。 呈季来到大门前,黄老太监已经久候多时。 “黄公公,找呈某有何事?”呈季向着黄老太监施了一礼。 “恭喜呈将军,君上召见。”黄老太监明白今日之后,呈季便要一飞冲天,姿态也放得很低。 “既然是君上召见,那么请黄公公带路。” “请。” 两人并未坐车,而是换上快马,直奔听雪宫。 当呈季抵达听雪宫的时候,渊国几位重臣,此刻已经在渊国公书房之内久候多时了。 呈季对渊国公行礼,随后用余光瞟了瞟其余几位,从他们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忌惮、谄媚、迷惑、无奈、不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杂糅在一起的眼神。 渊国这几位大臣,都是出自武安君的门下。 武安君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深刻的刻在了他们的脑中,即便武安君已经死了,依旧不能改变他们的观念。 但此时此刻,呈季已经不在意了。武安君一死,便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的崛起。 “呈季,你可知为何召你前来?”渊国公率先开口。 “今日上京城中发生的事,臣略有耳闻。”呈季道。 “你认为,人是计无谞杀的吗?”渊国公像是忽然来了兴致。 “臣以为,有很大可能。” “为何?” “武安君观念保守,臣深受其害。计无谞虽然看似一帆风顺,然与臣一样,皆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保守排挤,打压,处处掣肘。”呈季道,“如果说计无谞有杀人的动机,臣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若是你来执掌北方军团,可有把握,抵挡游牧民南下?能否扫清叛军余孽?”渊国公听了呈季的话,只是略微点头,不再纠缠。 “臣,有十成的把握!”呈季双手一抱拳,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第111章 暗流 在几位渊国重臣的见证下,呈季自渊国公手中接过象征着军权的虎符。 虽然还未正式对外宣布,但此刻的呈季,已经成为了渊国一半兵力的实际指挥者。 正式的任命,会在朝会上正式宣布。 呈季接了虎符,千恩万谢,只感觉内心无比舒畅。 他距离复仇,又近了一步。 等他彻底摆平了北方游牧和叛军余孽,他便会说服渊国公,挥军南下,进攻离国!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个仇人。 方即墨! 若不是他方即墨的忽悠,呈少怎会卷入离阳之事,更不会为了救他而死。 自己之所以一直对他客气,便是要利用他,除掉计无谞和武安君。 此刻,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方即墨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回到府邸书房,那名江湖人士显然已经久候多时:“大人,人已经带回来了。” 呈季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随即,便在那江湖人士的带领下,来到府中的柴房里。 推开门,柴房之中一个影子蠕动了一下,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是连安! 呈季使了一个眼色,那江湖人士上前,将塞在连安嘴里的麻布取下。 “呈……呈将军?!”连安很显然是认得这位曾经与计无谞齐名的名将的。 “连安。”呈季面露阴狠之色,上前一步,蹲在前者的身前,“你的主子计无谞已经完蛋了。他手下的所有人,也会跟着完蛋,包括你。” “……” 连番事件,早就让连安的心理破了防。 他知道,是自己亲手害了计无谞。 尽管他是一个人渣,一个毫无底线的烂赌鬼,但他也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计无谞给的。 此时的连安,心态早已经崩溃。 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连靠山也倒了。 今后的人生,注定将以悲剧结尾。 “我可以把一切都还给你。”此时,呈季忽然说道。 什么?! 连安身体没来由的一哆嗦。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只要你跟我合作,那么你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呈季拍了拍连安的肩膀,一边安抚,一边蛊惑,“我猜,你还不知道是谁要害计无谞,又是谁设计你,将你坑到现在这一步吧?” 连安听到此话,勉强瞬间凝固。 “是宁国来的使者,他叫方即墨。”呈季微笑着,为连安松了绑,“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而你,是这场阴谋下唯一的幸存者。” 原来是这样吗? 连安此刻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加上呈季的蛊惑,几乎是在瞬间他便已经完全认定,这一切都是方即墨搞得鬼! 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方即墨在算计他。 呈季并未撒谎,他只是选择性的隐瞒了一部分。 “好,好,我跟你合作!”连安几乎没有犹豫,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甚好。”呈季非常满意连安的表现,“现在,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好好吃顿饭,睡个觉,这些日子,你就先藏在我府里,不要乱跑。切忌,你的悬赏还未解除,出了这府邸,必死无疑。” 连哄带吓,呈季将连安弄得服服帖帖。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出了门,那个江湖人士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急。”呈季左手按了按右手的手腕,“时候未到。” 现在还不是动手对付方即墨的时候,他在等,等雁不归回来。 如果现在急匆匆地将连安推出去对付方即墨,那么就能证明计无谞是清白的,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要等到雁不归回来,到时候,无论计无谞是死了还是逃走了,事情已成定局,他才能打出连安这张牌。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呈季又问。 “十个。”那个江湖人士道,“对面的人都是兵家高手。” “呵呵,不愧是龙旗军。”呈季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袋钱,交到那个江湖人士手中,“你自己去安排吧。” 江湖人士接过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 “怎么会这样?”方即墨看着一屋子的伤兵,眉头紧皱。 “不知道哪里来的江湖人士,突然之间就杀了进来。”景逸答道,“那些人手段极其下作,一看就是个中老手,兄弟们平日里极少与江湖人士对战,一时不慎,着了道。” “有没有减员?” “这倒没有,龙旗军的弟兄各个都是精锐,只有几个兄弟受了点伤,其他都没什么大碍。”景逸对于龙旗军的战力感到十分的骄傲,“对方来了三十多人,留下了十多个,其他逃走的,全都挂了彩。” “对方什么来头?有没有留活口?”若是有活口,方即墨就能从对方嘴巴里问出他们的来路。 可惜,景逸摇了摇头。 那群江湖人士,不但对对手狠,对自己更狠。 眼见没有逃脱的希望,竟是直接自尽,根本不给景逸他们抓活口的机会。 这样一群死士,会跑来抢连安? 在方即墨的计划中,连安是他预留的一个保险。一旦事情发展不如预期,他就会打出连安这张牌,让他以亲信的身份,亲自指认计无谞,将之罪名坐实。 可事到如今,事情的发展超乎想象的顺利,甚至根本不用连安出面,渊国公就已经把事情全部摆平。如此一来,连安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但是,如今连安落入了贼人手中,反而成了威胁方即墨的一个隐患。 是谁抢走了连安? 他们怎会知道连安的所在? 方即墨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呈季。 除了他以外,还有谁知道连安才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 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迅速的就找到连安的藏身之所? 可是,呈季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为了对付自己吗?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呈少的死多少和自己有点关系,自己当初也算是欺骗了呈少,将他卷入到离阳事件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呈少一定不会死。呈季因此记恨自己是理所当然。 “呈季啊呈季,看在呈少的份儿上,我实在不想与你为敌。”方即墨仰面看天,自言自语。 第112章 无法无天 第二天,雁不归带着他手下的军士从北门而回。 据说,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同行的人中也并没有见到计无谞的身影。 到底还是让他跑了吗?不愧是计无谞。 方即墨感叹,这家伙不愧是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真的是难杀。就连雁不归亲自带队去追,竟然也抓不到他。 看来,今后免不了还要与他战场之上再相见。 就在同一时间,渊国朝会之上,渊国公正式对外宣告,革除计无谞的爵位与官职,渊国北方军团,由呈季暂时接管。 除了几位早就知道此事的重臣以外,其余渊国臣子们皆感错愕。 没想到,这一场刺杀下来,最终获益之人,竟然是呈季。 “呈将军,恭喜了。”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退朝之后,群臣纷纷上前,向这位渊国新晋的北将军贺喜。 当了这么多年离国的上将军,呈季对于官场的那一套,自是驾轻就熟。他从容的应对着各方,小心翼翼的使用着说辞,既没有主动投靠谁,也没有刻意的远离谁。 他在渊国虽然如今执掌一方军团,但根基尚浅,此刻万事都还需要低调行事。 出了听雪宫,回到自己的府邸,呈季再也按捺不住。 他将自己关在房内,脸上的笑容再也不加掩饰,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但这种放纵只是稍纵即逝,短短几息之后,他就恢复了昔日的冷峻。 当他再走出门的时候,已经变回了之前那个呈季。 …… 又过了两日,天未亮,方即墨便起了一个大早。 他换上宁国使者的官服,精心打扮了一番。 推开门,老熟人黄老太监早已经在使馆门外等候了。 “方先生,今日气色不错啊。”黄老太监见到方即墨出门,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即墨乐呵呵的回应。 时辰尚早,二人同乘一辆车,缓缓向着听雪宫而去。 武安君死后,他的门下群龙无首。曾经的几个得意门生,此刻竟是为了竞争领导者的位置而互相攻击了起来,武安君的方略早就被他们抛诸脑后。 这让方即墨的互市得以飞速推进。 不过,以方即墨如今在上京的影响力,即便是武安君的残党全力对抗,也仍只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互市涉及到的利益方实在是太广,在方即墨的运作下,更是将上京大半的权贵都囊括了进来。就连武安君那一群残党中也有不少人加入了进来,对互市抱有想法。 这些人的力量集中在一起,互市已经算是板上钉钉。 方即墨今日再临听雪宫,正是为了从渊国公手中拿到盖了章的正式国书! “宣,宁国使者,方即墨觐见!” 侍者的声音传来,方即墨整了整衣冠,踏入听雪宫大殿之中。 “外臣方即墨,拜见渊国公!” 一礼毕,方即墨抬起头,黄老太监此刻正站在渊国公的右手边,双手捧着一个金灿灿的卷轴。方即墨猜测,那应该就是已经盖好了章的渊国国书了。 “宁渊两国,世代相邻,同气连枝,今日,双方正式结为盟友。寡人之子胜,择日与宁国公主锦瑟完婚。宁渊互市,正式开展,愿两国从此世代交好,永止兵戈。”渊国公摊开双手,声如洪钟。 “谢渊国公!” 听到渊国公当众宣布,方即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此番回去,他也总算是能给宁王一个交代了。 黄老太监迈步上前,将手中那金灿灿的卷轴递了出来。方即墨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恭喜方先生。”黄老太监小声道。 “谢黄公公。”方即墨回应以微笑。 手中这小小的卷轴,此刻捏在方即墨的手中,却是感觉沉甸甸的。 这一路走来,虽有波折,但总还算是顺利。 这封国书,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宁国北方的囚笼。 要不了几年,宁国这只猛虎,就要出山,震慑天下! 渊国公,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时光吧。 方即墨不动声色的将国书收了起来,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原来,阴谋得逞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吗? 退朝之后,方即墨走在听雪宫的冰天雪地之中。这漫天的大雪,此刻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方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必回头,方即墨就知道,来者正是现在的北将军,呈季。 连安的事情,方即墨心中已有猜测,不出意外的话,出手的人就是呈季。今日之后,两人的合作恐怕就彻底结束。双方的立场,也将从此刻开始,彻底转为敌对。 如果可以的话,看在呈少的份儿上,方即墨真的不想对上呈季。 但若是呈季登鼻子上脸,那方即墨也绝对不会惯着他。 毕竟,这次合作以后,自己欠下的人情,便算是还过了。 “北将军,恭喜了。”方即墨冷声道。 “呵呵,同喜同喜。”呈季堆起一个笑脸,“方先生何时启程回宁国?” “两日后启程。”方即墨道。 “两日后吗?可惜了,在下要去视察北线的军团,不能相送。”呈季显得颇有些遗憾。 看着呈季的样子,方即墨只觉得有些好笑,但也并不揭穿:“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好,就此别过。”呈季对着方即墨施了一礼,小声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来人。” 回到府邸的呈季,毫不犹豫的叫来了那个江湖人士。 “在。”那个江湖人士一个闪身出现在呈季的身侧。 “去告诉连安,是时候了。”呈季冷声道,“方即墨两日后就要启程,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上京!” “明白。” …… “大人,不好了大人!” 尹廷尉这几日为了计无谞与武安君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事情了解,刚刚喘了两口气,便听手下来报。刚刚舒缓的眉头,又再一次皱了起来。 “晦气。”他怒骂一声,走出房去。 手下连滚带爬的来到的他的面前,向他禀报:“连安,连安来了!” “连安来了,你慌什么?他难道要吃人不成?” 尹廷尉怒了,自己这手下怎么越发的不中用了? “他,他在府外……击鼓鸣冤……”那手下哭丧着脸,尹廷尉这才看清,他胸口竟然还印着一个脚印。 那连安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廷尉府的人也敢打?? 无法无天了?? 第113章 没法收场 “人在哪里?”尹廷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门外,他一边击鼓,一边大喊,说计无谞是冤枉的,引来好多人围观……”手下那官吏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废物!”尹廷尉怒骂一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将人拿下?” “他身边有个江湖高手护卫,我们的兄弟拿不下他……”手下官吏都快哭出声来了。 非是他们不愿,而是对手实在太厉害。他们几个人一起上,却被那一个人打的灰头土脸,根本近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连安一锤又一锤的搁那儿敲锣打鼓。此刻怕是已经吸引了不少人。 这连安真是个狗东西,竟然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像是生怕此事在上京传不开一样。 “晦气!”尹廷尉怒骂一声,“将人带进来,本官要亲自审他!” 事已至此,只是将人抓进来下狱,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只有将这连安驳倒,才能平息此事。 几名官吏将连安与那江湖人士一起带入廷尉府,一同进来的,还有看热闹的上京百姓。 尹廷尉看着那江湖人士,眉头一皱:“你是何人?!” “路过的人。”江湖人士冷声道。 “为何掺和此事?” “行侠仗义。” “放肆!”尹廷尉惊堂木一拍,便欲用刑,但看了看二人身后一众上京城百姓,又强行憋了回去,扭过头对连安道,“连安,你可知计无谞已经犯下杀人之罪,而且他杀得还不是一般人,是我渊国元老,武安君!你竟然还敢击为他鼓鸣冤?!” “廷尉大人,镇北王是冤枉的!”连安面对尹廷尉的逼问,毫不退却。 他身后有上京百姓为他撑腰,尹奇此人向来谨小慎微,又重名节,定然不会冒着大不韪对自己用刑。 “你说计无谞是冤枉的?有何凭证?”尹廷尉此刻只感觉无比头痛,但面对悠悠众口,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无奈,继续审下去。 “那一日,并非是少帅邀请武安君赴宴,而是武安君邀请少帅赴宴!”连安说罢,从怀里掏出一物,“当日这请柬送到少帅手中,少帅看过之后,我便留了个心眼,将之收了起来,大人请看!” 一名官吏将请柬呈递到尹廷尉的手中。 尹奇接过一看,果然是邀请计无谞赴宴的请柬,落款人名,赫然正是武安君文清。只不过时间上比武安君的那封请柬要晚了半个时辰。 尹奇心中咯噔一声。 完了,事情向着最难办的方向发展了。 “放肆,你胡编乱造,为了帮计无谞脱罪,竟然以如此拙劣的手段糊弄本官,来人,将他拿下!”尹奇无奈,只能将之强行下狱,走一步看一步。 “哼,狗官,你不分青红皂白,想要偏袒包庇,冤枉好人不成?”那江湖人士拔出剑来,对着尹奇道。 “放肆,本官一向秉公执法!”尹奇怒了。 竟然敢在廷尉府向他拔剑,这江湖人士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既然秉公执法,那为何不当着上京百姓的面,将一切说清楚?”那江湖人士显然根本不怕尹奇,反而开始煽动起上京百姓来。 “对啊!” “让他说!” “让他说!” “让他说!” 人群中几个男子带头,令百姓们群情激奋起来。 计无谞在渊国人民心中,那是百战百胜的英雄。说计无谞杀了武安君,不少人的心里其实是不信的。如今骤然听闻此事或有冤屈,他们又怎会坐视不理? “你们……”尹廷尉一个头,两个大。 此事一旦处理不好,怕是要激起民愤。 到那时候,渊国公为了平息民怨,恐怕第一个牺牲的人,就是自己! “晦气!”尹廷尉心中再度暗骂了一句。 嘶~! 可是骂是没有用的,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尹廷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若是可以,他真想让人将这连安的嘴给撕了,但现在偏偏不行。 “连安,你且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过,你若是胡乱攀咬,本官必会让你后悔莫及!”尹廷尉没有办法,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威胁。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连安对着尹廷尉一叩首,随即,便将一切和盘托出,“设计陷害镇北王,杀害武安君的真凶,乃是宁国使者,方即墨!” “什么?!” “是宁国人?!” “此事怎么又牵扯到宁国了?” “别吵,先听他说完!” 连安一开口,围观的百姓们都绷不住了。 宁国这个方即墨,最近在上京城中也颇有些名声。听说他想要和渊国搞什么互市,让两国互通买卖。 许多渊国百姓对于这项提议还是颇有些好感的,毕竟,开通了互市,他们或许也可以从中小赚一笔。 渊国穷苦,他们这些老百姓迫切的希望能够改善一下生活。 “你说谁?宁国使者?”尹廷尉听到连安之语,顿时脑瓜子嗡嗡作响。 晦气! 怎么又把宁国使者扯进来了? 尹廷尉只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整个人气血翻涌,仿佛要在体内沸腾一样。 这个该死的连安,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吗? 渊国公想要与宁国开通互市,现在自己要是把方即墨给治了罪,那这互市肯定是没法搞了。 而且,方即墨也不是自己一个廷尉能够动得了。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现在两国是同盟,就算是渊国公也不敢轻易的治方即墨得罪,自己一个廷尉,这烫手山芋该怎么处理? 晦气! “连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宁国使者也敢胡乱攀咬,来人啊,用刑!”尹廷尉知道,这下不立刻堵住这货的嘴不行了。若是任由他说下去,一切都会变得难以收拾。 几名官吏听令,当即便要上前将连安拿下,此时,那一直矗立在旁的江湖人士动了。 噌! 只见银芒一闪,那江湖人士再一次长剑出鞘,挺身挡在连安身前。 “大胆!将此人拿下!”尹廷尉大怒,此人公然拔剑,对抗渊国律法,他若再不做点什么,那他这廷尉就可以不用做了! “我劝你们别动,否则,我真会杀人。”那江湖人士声音冰冷,令人不寒而栗,“你们不如问问廷尉大人,看他敢不敢靠近连安。” “……”一众官吏此刻你眼望我眼,没有一个人敢动。 尹廷尉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偏偏拿对方没办法。他也不敢亲自去碰连安,否则,那江湖人士真的敢动手杀人! “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连安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再耽误,否则,一旦等上京守军赶到,区区一个江湖人士,护不住他。他必须赶在那之前,将一切都公之于众! 随即,他将方即墨如何设计他陷入六合赌场的骗局,如何欠下高额赌债,又是如何将剑盗出交给对方全数说出,甚至连六合赌场哪几个小厮,又有哪些相熟的赌客,都一一供了出来。 围观的众人越听越觉得,连安不像是说谎,对于他的话逐渐的便也信了七八分。 尹廷尉此刻越听越心惊,他知道,这事儿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没法收场了。 第114章 百般抵赖 “来人,去请方先生来一趟。”尹廷尉面对群情激奋的人群,此刻只能妥协,“不,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我们也一起去!” “对,没错!” “不能让少帅蒙冤!” 围观的百姓此刻异常亢奋,几个人带头喊了几句,众人就纷纷跟着嚷嚷了起来。 尹廷尉此刻也只能干瞪眼,点点头,带着手下往宁国使馆去了。 …… 两天后就要启程,如果呈季要动手,应该就在这两天之内了。 方即墨安静的坐在使馆中,静候一切发生。 不多时,门外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方先生,不好了,廷尉府来人了,说要请方先生去协助调查。”王之奇急急忙忙的跑进屋来。 果然来了。 方即墨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们来了多少人?” “满满一大街人。”王之奇道,“方先生放心,我王之奇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毫毛!” 方即墨听了,笑了笑,起身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在王之奇一脸错愕的表情在轰,毫不犹豫的迈步走了出去。 “廷尉大人,这是演哪一出啊?”出了门,方即墨果然见到满满一大街人。 这呈季当真是好手段,竟然能忽悠到这么多人。 他是想靠民意来绑架尹廷尉和渊国公,让他们处死自己? “方先生,见谅。”尹廷尉先施了一礼,“镇北王刺杀武安君一案,有了些新的线索,希望方先生配合一下,跟我回廷尉府,澄清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根本就是他!” “对!没错!” “还不将他拿下?!” 人群中,有那么几个人异常的活跃。 方即墨只看了那几个人一眼,便几乎确定,这几个异常活跃的家伙,应该就是呈季安排的托儿了。 呈季啊呈季,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放肆!”尹廷尉大声呵斥道,“方先生乃是宁国使者,如今本官尚未定罪,谁敢动方先生,那就是与渊国为敌!” 尹廷尉这一声吼,震的那几个跳梁小丑不敢再继续挑衅。 “方先生,不要让本官难做。”尹廷尉目光往左右两侧各看了一眼,道:“如果方先生是清白的,那么本官一定会还方先生一个公道。” 方即墨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知道若是自己不去,恐怕这些人当场就要暴乱。 若是如此,自己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方先生,不可!”王之奇有些急了。 他身负保护方即墨的重任,若是方即墨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回去怎么跟宁王交代?? 方即墨摆了摆手,打断了王之奇。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呈季,你果然好手段! “好,方某便给廷尉这个面子。” “方先生,请。”廷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人群顿时让开一条道来。 在众人的凝视中,方即墨与廷尉一同回到了廷尉府。 映入眼帘的,正是失踪多时的连安,他的身边,还站着那个拿剑的江湖人士。 就是此人,伤了龙旗军的兄弟? 方即墨目光如剑,凝视着那个江湖人士,那人似是察觉了方即墨的目光,一双锐眼,毫不客气的瞪了回来。 “怎么称呼?”方即墨上前一步道。 “易北卓。”江湖人士答道。 “易北卓,我记住你了。”方即墨沉声道。 “我也记住你了。”易北卓毫不客气。 尹廷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方即墨与连安分立两侧。 “方先生,此人就是连安,你可见过?”尹廷尉问道。 “不曾见过。”方即墨摇头。 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曾见过连安。 “此人指认,说是方先生你设计他盗剑,陷害计无谞。”尹廷尉又道。 “一派胡言。”方即墨当然不会承认。 “既然如此,那么连安,你还有什么话说?”尹廷尉看向连安,若是连安无话可说,那么他就可以结案了。 “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连安激动道,“我有证据!” “嗯?”尹廷尉心脏猛的一抽。 连安这小子,还能有什么证据? 方即墨也是眉梢一挑。 整件事从开始到结束,他都是在幕后指使,他从未与连安见过面,对方能有什么证据? 此时,只见那连安在胸口一阵摸索,片刻之后,取出一物,对方即墨道:“狗贼,汝可识的此物?!” 方即墨定睛一看,瞳孔猛的一缩! 是龙旗军的腰牌! 淦! 大意了! 方即墨心中暗骂一声。 原来,那日那群江湖人士突袭连安的藏身之处,不仅仅是伤了龙旗军的几个兄弟,更是顺手牵羊,从他们身上取走了一块腰牌! “这是你们宁国龙旗军的腰牌!”连安大声叫道。 “龙旗军?!” “宁国那支号称百战精锐的龙旗军?!” “听说,这次宁国使团,就是由龙旗军护卫!” “这连安手上有龙旗军的腰牌,那就是说……” “幕后之人,就是宁国这个使者!” “狗贼,竟然敢诬陷少帅!” “弄死他!” “弄死他!” 围观的百姓,此刻群情激奋,要不是有廷尉府的军士拦着,怕是就要冲进来围殴方即墨了。 尹廷尉的脸色此刻也是极为难看。 他怎么都想不到,连安手中,竟然有一块龙旗军的腰牌! 这下事情的乐子可就大了。 “肃静!”尹廷尉连敲几下惊堂木,整个廷尉府才安静了下来,“方先生,此事你作何解释?” “解释?”方即墨一摊手,“我需要解释什么?” “哼,若幕后不是你宁国搞得鬼,那些看押我的人身上,怎会有龙旗军的腰牌?难不成,你要说这龙旗军的腰牌是假的不成?”连安身旁,那个名叫易北卓的江湖人士冷哼道。 “拿来我看。”方即墨伸出右手。 一个廷尉府的军士将腰牌传递到他的手中。 方即墨仔细看了看,确实是龙旗军的腰牌,做不得假。 “确实是龙旗军的腰牌。”方即墨道,“不过,你说是从看押你的人身上得来,谁能作证?” “什么?!”连安愣了愣,他没想到,方即墨竟然抵赖。 “你一个六合赌坊的烂赌鬼,会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让人意外。”方即墨道,“兴许是你欠了别人钱,然后被人派来污蔑我们宁国呢?我看,这龙旗军的腰牌,分明就是你偷的!” “你……”连安被方即墨一怼,顿时说不出话来。 “方即墨,龙旗军可都是兵家高手,要从他们身上偷东西,连安可没这个本事。”易北卓冷声道。 “这个烂赌鬼确实没本事,但你有。”方即墨道,“偷腰牌的人,和出面诬陷的人,未必需要是同一人,完全可以分工合作,你说对不对?廷尉大人?” 第115章 舆论战 “你龙旗军整天二门不迈,大门不出,使馆内还有一个寂怀真坐镇,如此实力,谁能上门偷得了你们龙旗军的腰牌?”此刻,一旁的易北卓再度开口道。 “对啊,没错!” “分明就是抵赖!” “一定就是他!” 上京百姓在几个人的煽动下,此刻都纷纷信了那易北卓的话,认为方即墨就是这一切的幕后真凶。 当然,事实却确实如此。 “别吵了!”廷尉惊堂木一拍,整个大堂立刻又安静了下来,“方先生,此事疑点颇多,廷尉府需要一些时间调查,只能暂时请方先生留在廷尉府,还望方先生海涵。” 方即墨眉头一皱,尹廷尉看来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呈季如今操控着民意,以此来对廷尉施压。若是廷尉的处理不能令呈季满意,他必然要在这上京城内掀起一阵滔天的舆论风暴,到那时候,尹廷尉恐怕就只有下台这一个结果。 与其自己下台,不如先将方即墨拉下水来,到时候就算渊国公要治自己的罪,起码在民间也留了个好名声,不算是一无所有。 方即墨这一瞬间有点后悔,早知道如此,他还是不该随尹廷尉来这廷尉府。 “来人,给方先生安排一个地方。” 尹廷尉一声令下,几个廷尉府官吏上前来,欲将方即墨带走。 可这时候,人群中那几个带节奏的却是不干了。 “不能放过这狗贼啊!” “廷尉包庇啦!” “必须严惩这狗贼!” “放肆。”尹廷尉是真的有些怒了,他算看出来了,那几个家伙,就是专门负责煽动舆情的,“如何执法,是本官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置喙,再敢多言,通通拿下入狱!” 擒贼擒王,尹廷尉一通威胁,那三人顿时闭了嘴。只不过,虽然暂时压制了这三个家伙,廷尉却也不敢再进一步。因为他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人隐藏在人群里,一旦这些人真的开始大范围煽动舆论,闹大了,就收不了场了。 “廷尉大人好自为之。”易北卓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等等,我怎么办?”连安见对方要走,连忙上前拉住对方衣袖。 “放心,廷尉大人自会秉公办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易北卓目的已经达到,一甩衣袖,挣脱了连安,径自出门。 “来人,将连安拿下,待本官查明一切,再行发落!”尹廷尉见那江湖人士离开,毫不犹豫的拿连安出气。 这狗东西,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大麻烦,今天必须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众围观百姓见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也就纷纷散去。不过,今日发生之事,倒是很快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散布到了半个上京。 虽然暂时将此事压了下去,但尹廷尉知道,麻烦并没有结束。 一旦自己处理不好,民怨仍有爆发的可能。 尤其是那几个暗中带节奏的人,他已经安排手下严密监视。他总感觉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易北卓找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乔装打扮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被人跟踪以后,才匆匆的回到了北将军府邸,将今日的一切都告知了呈季。 呈季右手捏着两个半大的木球,在手掌中不停的旋转。 “可惜,没能将那方即墨定罪。”易北卓遗憾道。 “不可惜。”呈季冷冷一笑,“区区一个连安,狗一样的东西,就凭他这废物的一番话,再加一块腰牌,怎么可能真的给一国使者定罪。” “那……”易北卓不解的看着呈季,既然明知这一切都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这么做?尤其为了把那个狗东西抢过来,他还死了十个弟兄。 “真正能够杀得了方即墨的,并不是连安的指认,而是民意、民愤。”呈季道,“连安只不过是个工具,一旦民怨四起,渊国公就算不想杀方即墨都不行。” “原来如此……”易北卓听到此话,恍然大悟。 “让我们的人加大力度,我要全上京人,在三日之内都知道,方即墨就是设计陷害计无谞的幕后之人!” …… 方即墨在廷尉府官吏的引领下,来到一间还算是宽敞的房间,对方告诉他,暂时不要离开此地。 方即墨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房间虽然远远谈不上舒适,但倒也算是宽敞整洁。 以他现在这种嫌疑人的身份,没有被廷尉直接下狱,已经是非常给他面子了。 呈季真正的杀招,并不是连安,而是舆论。连安只不过是用来引发舆论的工具而已。懂的制造舆论,借此来逼迫渊国杀了自己,对方比自己想象中要更聪明。 对方竟然懂的打舆论战,自己看来真的是小觑了对手。 今天这一场,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虽然规模并不算很大,但也已经足够弄的廷尉府焦头烂额了。 可以想象,一旦廷尉府做出任何不能令呈季满意的决定,那么下一波舆论,将会波及整个上京。到时候,整个上京城百姓都想让自己死,那么,谁又能让自己活? 方即墨猜对了一点,呈季的确是想要掀起整个上京的舆论,以此来达到诛杀方即墨的目的。但他也猜错了一点,那就是呈季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他不愿意等到廷尉府做出决定,那样花的时间太久。方即墨太狡猾,未免夜长梦多,他立刻就开始在整个上京散播舆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呈季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 短短的一天之内,方即墨就是杀害武安君的真凶,是陷害镇北王幕后黑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上京。有连安这个计无谞的心腹亲自指证,加上那一块龙旗军腰牌,这让很多人开始相信,计无谞一定是被陷害的。 尹廷尉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他无论走到哪儿,耳边总是会响起低语,众人的目光像剑一样落在自己的身上,总感觉有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可每当他回过头去,却又总是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甚至好几次,他的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他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这巨大的压力,真的要把他逼疯。 他转过身,快步走回廷尉府。 无论如何,这事儿,今天必须解决。 第116章 甩锅 吱呀一声,廷尉府内小院的木门被人推开,方即墨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来人了。 尹廷尉站在门口,脸色异常难看,似乎被这事儿折磨得最惨的人并不是方即墨,而是他。 “廷尉大人,这是调查有了结果了?”方即墨戏谑的说道。 “方先生,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两国如今乃是盟友。”尹廷尉的两个眼圈黑得很,他实在太累了,“此处也没有别人,请方先生如实的告诉本官,连安所说,究竟是不是事实?” 方即墨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看来尹廷尉真的是压力太大了,否则不会问出这种蠢问题。 他希望自己怎么回答呢?回答是?还是回答不是? 方即墨怎么可能承认? 所以,这问题的答案必然是…… “不是。” 方即墨矢口否认,并没有令尹廷尉感到意外。 “事到如今,是与不是也不重要了,方先生可知道,如今整个上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说方先生就是一切的幕后真凶。就算方先生说不是,也没人会相信。”尹廷尉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找人背锅了。 方即墨似是早就猜到了对方会这么做。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把人逼急了? 此刻的尹廷尉,当真是走投无路,才会想要拉着自己同归于尽。 宁渊刚刚结盟,自己又是宁王的特使,动了自己,尹廷尉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但若是顶着压力放了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么舆论之下,他也只有黯然离场的后果。 两相权衡之下,这尹廷尉显然是选择了前者。 方即墨并不着急,反而好整以暇的来到院子里坐下,一派悠然自得。 见到对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尹廷尉反而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或者你直接掀桌子啊? 这一样来,他也好下定决心。 如今方即墨就这样不急不躁,反而令他的决心再度动摇起来。 真晦气! “其实,此事并不难解决。”方即墨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道。 “你说什么?!”尹廷尉微微一愣。 这事儿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解决? “很简单,廷尉大人为何没想过将此事扔给别人,为何要将麻烦留给自己?”方即墨反问道。 丢给别人? 丢给谁? 这上京的廷尉可是自己啊! “丢给谁?”廷尉抛出了自己的疑惑。 “还能有谁?当然是渊国公。”方即墨笑道。 “君上?不行不行。”廷尉连连摇头。 他不是没想过将此事上报给渊国公来决断,舆论已经发酵至此,若是将麻烦丢给渊国公,那么面对两难抉择的就会变成渊国公。 在渊国公的眼中,自己搞出这么大个烂摊子,直接把自己脑袋砍了来平息民怨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下君王皆是一般,谁都能背锅,唯独君王不会。 一切都不会改变,仍是落在自己的头上,自己除了多挨一顿骂,什么都得不到。他现在只能先斩后奏,然后期待自己能有一个相对较好的结局。 “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方即墨有着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他完全猜到了尹廷尉现在脑中的想法。 “什么意思?”尹廷尉不解。 方即墨一句一顿的说道:“且不说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不是我,就算是,也不能是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尹廷尉被方即墨这一番不太通顺的话给绕糊涂了,什么就算是也不能是,什么鬼?! “很简单的道理。”方即墨解释道,“如果我是幕后真凶,会有什么后果?” “还能有什么后果,死。”尹廷尉道。 “不不不,我不是说我,也不是说你。”方即墨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说的是渊国公,他会有什么后果?” “君上?君上能有什么后果?”尹廷尉彻底糊涂了。 “后果就是……”方即墨停顿片刻,“渊国公会在历史上留下一个污名,后世之人,会将他当做反面教材,会骂他愚蠢,说他误信了小人之言,残害忠良,逼走了像计无谞这样的忠臣良将。” “……” 一语惊醒梦中人,尹廷尉此刻双眼顿时恢复了七八分的清明。 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如果自己真的将方即墨定罪,那么渊国公可是要背锅的! 以渊国公的性子,他能接受自己在历史上留下这样一笔,贻笑大方吗? 绝对不能! 与这相比,什么民怨,什么蒙冤,根本不值一提! 幕后之人不是方即墨,因为不能是! “哎呀,方先生一语,真是令我茅塞顿开啊!”一瞬间,尹廷尉只感觉念头无比通达,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 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因为摆在他面前的,依然还有一个难题。 民怨怎么解决?? 如果真的强行护下方即墨,以上京城如今这沸沸扬扬的局面,上京百姓怕是要直接冲进来掀了廷尉府。 “方先生,请给本官指条明路吧。”尹廷尉现在是彻底的服了方即墨了。 “廷尉大人客气了。”方即墨笑道,“更何况,帮大人也是在帮我自己。” 尹廷尉听了,顿时喜笑颜开。 这位方先生,人真不错! 方即墨凑到尹廷尉耳边,对他小声耳语了几句。 “好好好!如此甚好!” 尹廷尉听了,喜上眉梢,脸上阴霾尽扫。他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对方即墨施了一礼,急急忙忙的跑出院去了。 …… “什么?!” 渊国公脸色一黑,听完尹廷尉的复述,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君上放心,方先生已经被我保护起来,那连安也已经被我下了狱。”尹廷尉很不要脸的给自己邀功道。 “好,很好!”渊国公听了,对尹廷尉大加赞许,“此事,记你一大功!” “谢君上。”尹廷尉心中暗暗窃喜。 多亏了方先生! “可是,现在这事闹得怨声载道,你准备怎么处理?”渊国公又问。 “君上,关于民怨沸腾这件事,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特意来向君上禀报。”尹廷尉道。 “嗯?快快说来。” “这件事,无论是谁出面,免不了都是要挨骂的。”尹廷尉道,“首先,肯定不能由君上您出面,这会影响君上您的威名。但是同样,也不宜由廷尉府出面,因为这样一来会影响廷尉府的公信力,将来再断任何案件,都会被人质疑。” “有道理。”渊国公听了,连连点头。 尹廷尉见自己甩锅成功,心花怒放,此刻恨不得把方即墨供起来! “那么,这件事让谁来处理呢?”渊国公疑惑道。 “臣有一个人选,他最适合。”尹廷尉露出一个笑脸。 “谁?” “北将军,呈季。” 第117章 不实 “呈季?找他来做?”渊国公一脸的问号。 “君上,呈季的北将军,虽然是君上亲自封的,但在此之前,他寸功未立,必然难以服众。”尹廷尉笑道,“如今,君上让他处理此事,是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嗯,有理。”渊国公听了,连连点头。 “而且,呈季毕竟是个外人,如果此事他办得差了,正好可以拿他来平民愤,上京城内的那些老贵族们都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尹廷尉又道。 “好好好,此法甚好!”渊国公听了,顿时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就决定是你了,呈季! …… 次日。 呈季起了个大早。 出门前,他刻意叫来了易北卓,叮嘱他,让兄弟们今天加把劲,争取把事儿办了。 冷冽的寒风没有阻挡呈季的步伐,他出了门,迎着漫天风雪,成为最早来到听雪宫外的人。 “北将军,来得这么早啊?”一个声音传来。 呈季回过头去,见来者赫然竟是九卿之一的廷尉尹奇。 “尹廷尉。”呈季向着对方拱了拱手。 尹廷尉一脸笑呵呵的回了礼。 廷尉的表现,让呈季心中略感诧异。 以他布下的局来看,此刻的尹廷尉,差不多应该焦头烂额了才对。 他怎会如此轻松惬意? 难道,事情有变? 不,不会的。 呈季摇了摇头,他的设计,应该是完美的。 “尹廷尉似乎非常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呈季想要从对方的口中套出点什么。 “啊?没有没有。”尹廷尉摇着头,“我想到高兴的事情。” 嗯? 这家伙现在竟然还能想到高兴的事情?他脑子没毛病吧? “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大家开心开心?”呈季仍然不死心。 “没事,我邻居的老婆生孩子。”尹廷尉搪塞道。 “你邻居的老婆生孩子,你高兴什么?”呈季眉头一皱,“难道……是你的孩子?” “啊呸呸呸,别瞎说。”尹廷尉只感觉自己要编不下去了。 就在此时,内侍的声音传来,宣众人入内,尹廷尉方才逃过一劫。 众人纷纷踏入听雪宫大殿,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等候渊国公的降临。 身为南北两大将军,呈季与雁不归自是站在武官的首排。 不多时,渊国公在黄公公的吆喝声中,登上他的宝座。 朝会开始,群臣纷纷启奏。 呈季身为刚上任的北将军,此刻无事可奏,便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旁听。 文臣们一个个上前,将需要渊国公决断或者廷议的事情拿出来众人讨论,呈季只感觉不甚乏味,有些昏昏欲睡。 “诸位大人可还有其他事启奏,若是没有,那么今日就……”黄公公见许久无人启奏,便欲结束今日的朝会。 就在此时! “君上,臣有要事启奏。” 尹廷尉那熟悉的声音,将呈季从半梦半醒状态中拉了回来。 来了! 刹那间,呈季便清醒过来。 他知道,廷尉要上报的,应该就是方即墨之事了。 心中略微估算了一番,此时此刻,自己的手下应该差不多闹得满城风雨了,今日若是不杀方即墨,立刻就会掀起轩然大波。 呵呵,方即墨,看你今天死不死! 呈季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他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笑容。 一旁的雁不归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个新上任的家伙在高兴些什么。 “何事?”渊国公坐直了身体,余光瞟了一眼呈季。 “君上,近日廷尉府将镇北侯府最后一名在逃人员缉拿归案。”尹廷尉道。 “就是那个连什么的?” “正是。” “那好,此事可以结案了。” “君上,那连安供说,这一切的幕后指使,乃是宁国使者,方即墨!” 廷尉此话一出口,整个朝堂之上,皆是一惊。 什么鬼?! 众人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廷尉府居然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来。 尹廷尉难道不知道宁渊两国已经结盟了吗?难道不知道互市即将展开吗? 此时搞方即墨,有什么好处??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呈季的嘴角却是疯狂上扬,群臣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 惊讶吗?要是让你们知道,如今上京城已经民怨四起,恐怕你们还会更惊讶! 呈季此刻只感觉念头说不出的通达,大仇得报的感觉,令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展,血液循环无比通透,说不出的畅快。 “此事在民间已经传开,上京城百姓都要求严惩方即墨,眼看就要压不住了……”尹廷尉好像没有察觉到群臣的反应一样,又在火上继续浇了一把油。 “什么?!” “怎么搞成这样?” “这该如何是好??” 诸位大臣们此刻已经绝望了。 若此事只在朝中传播,他们还能将之压下去,但若是闹得民怨四起,那他们也帮不了方即墨。 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好处就要飞了,群臣此刻都只感觉心口一阵绞痛。 呵呵。 呈季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方即墨啊方即墨,我看你今天死不死! 渊国公稳坐他的宝座之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王者,泰山崩于前而不乱。 “竟有此事?!”渊国公看向尹廷尉,问道,“廷尉府查证了吗?结果如何?” “廷尉府已经查证过了,此事……”尹廷尉顿了顿。 呈季嘴角疯狂上扬,就等廷尉那两个字出口。 “不实!” ? ?? ??? 什么?! 呈季愣了半晌。 不实??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尹廷尉,你方才说什么?” 为了证实确实是自己听错了,呈季又再问了一遍。 “北将军,我刚刚说,廷尉府查证过了,此事不实。”尹廷尉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 ?? ??? 还是不实?? “对不起廷尉大人,我近日有些耳鸣,你刚刚说的是……不实??”呈季仍是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您没有听错。”尹廷尉点头,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 尹廷尉难道疯了不成? 他难道不顾民怨了吗? 呈季牙关紧咬,拳头攥得老紧。 好好好,既然你如此不识时务,那就怪不得我了! 呈季在心中暗暗盘算,等到他下朝以后,立刻就安排人手,给廷尉府送上一个大礼! “君上,如今民怨四起,但是我们又不能因此而冤枉了方先生,所以,需要赶紧压制住民怨才行啊。”尹廷尉对渊国公道。 “嗯,说的有理,诸位,可有谁有办法可以摆平此事?”渊国公点点头,将目光扫向在场众人。 群臣陷入沉默。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肯接。 也不敢接。 “呈季。”渊国公见众人不语,直接点名道。 “臣在。”呈季心头一惊,连忙出列。 “此事,交给你去做。” “什么?!” 呈季再度一惊。 第11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君上,臣……” “北将军。”不待呈季拒绝,尹廷尉便直接接过话茬,道,“君上这是看中北将军您的能力,如此局面,恐怕只有北将军您才有能力收拾,您说,是吧?” 呈季:“……”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就是! 呈季心中一万匹战马奔腾而过。 他目光在大殿中扫过,群臣的脸上都带了几分戏谑之色。 他一个离国人,初来乍到,根基不深,是最好的背锅对象。 他什么人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渊国公。若是自己拒绝,那么自己这北将军的位置,怕是屁股还没坐稳,就要让出来。 呈季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小的汗珠。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烂摊子到底烂到了什么地步。因为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淦! 他在心里怒骂一声。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他想不通! 难道,这又是方即墨这小子搞的鬼?? “北将军,可是有什么问题?”见呈季不说话,渊国公开口问道。 “不……没……”呈季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没问题。” “嗯,如此甚好。”渊国公道,“你初来渊国,寸功未立,这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否则,怕是难以服众。” “臣……明白。” 呈季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事儿到头来,竟然坑到了自己的头上。 “既然如此,那么今日朝会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去忙吧。”渊国公满意的起身。 “退朝!”黄公公大声喊道。 呈季面色一黑,头也不回,也顾不得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向着听雪宫外狂奔。 他今早出门前还跟易北卓下过令,要兄弟们加把劲,争取今天就把事情办了。现在,他必须立刻赶回去,赶在易北卓把事情彻底搞砸之前! …… 方即墨静静的等候着,直到小院的大门被人再度推开。 他转过头去,见到了一脸笑容的尹廷尉。 成了。 方即墨长出一口气。 “委屈方先生了。”尹廷尉上前赔罪道。 “廷尉大人客气了。”方即墨摆摆手,“看廷尉大人的样子,事情应该非常顺利吧?” “确实如此。” 廷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送方即墨出了廷尉府。 一路上,廷尉将今日发生之事说给方即墨听,方即墨越听越觉得好笑。 呈季啊呈季,你可有想到今天? 当方即墨回到使馆的时候,呈季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他让易北卓将散出去的人全都收了回来,重新给他们布置任务,统一说辞,期待着能将这场舆论风暴彻底平息。 可是,经过几天的发酵,事情已经快要超出他的掌控,民怨四起,显然不是他们这一小撮人能够轻易控制得了的。 对于此事,方即墨却是毫不在意。 闹吧,随便你们怎么闹,反正只要不耽误自己做互市,怎么闹,都是你渊国的事情。 原本今日方即墨的使团就该启程回国,此刻既然方即墨已经没事,那便不需要再在上京继续待下去。他早就令人收拾好了行囊,待他回到使馆的时候,使团早已经准备就绪。 “启程,回国!” 方即墨一声令下,使团正式踏上归途。 “方兄,我们不需要留下来参加完公主的婚礼再走吗?”景逸忽然问道。 “怎么,舍不得?”方即墨调侃道。 “怎么可能,只是感觉,我们身为宁国人,宁国公主大婚,却不参加,好像有些说不过去。”景逸摇头道。 方即墨笑了笑,并未回答。 锦瑟那个疯婆娘,他恨不得对方早点死,对方肯定也恨不得他早点死。既然如此,那何必找不痛快? 反正从今以后,锦瑟应该是再没有机会回到宁国了。 “寂前辈,辛苦你了。”马车内,方即墨对寂怀真道。 寂怀真摇摇头:“不要高兴的太早,回去的路上,还不一定会遇到什么。” 呈季会轻易放过方即墨吗? 显然不会。 从上京到定军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说不准什么时候,呈季手下的那帮江湖人士,便会向着他们冲杀过来。 “前辈放心,此去定军关,定然安全。”方即墨自信十足。 “嗯?为何?” “比起我们自己,渊国公和上京那帮贵族,更怕我们出事。”方即墨笑道,“一旦我出了事,互市的事儿就算是鸡飞蛋打,他们的利益也就成了煮熟的鸭子。所以前辈放心,至少在渊国境内,我们绝对安全。” “那你的意思是……”寂怀真听出了方即墨的话外之意。 渊国境内,绝对安全。 那么渊国境外呢? 比如里宁国境内? 还会安全吗? “呈季会在宁国境内对你动手?” “很有可能,而且对我动手的人,可能不止是呈季……”方即墨道。 他的仇人,又何止呈季呢? 只要稍加联络,应该有不少人巴不得他去死。 …… 数月后,渊国上京。 这一日,整个上京城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公子胜与宁国的锦瑟公主大婚! 经过一系列繁冗的仪式后,二人入洞房之时,已经是深夜。 公子胜来到锦瑟公主的床前,看着自己的新娘,嘴角勾起,显得十分满意。 “夫人。”公子胜施了一礼。 锦瑟公主一把扯掉头上的盖头,露出她那张天仙一般的盛世美颜。只可惜,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戾气,令她的美丽打了几分折扣。 不过,公子胜却似乎全然不在意,仍是一脸的微笑。 “夫人,如今我们已经拜过天地,你何必这么苦着脸呢?”公子胜笑道。 “哼。”锦瑟冷哼一声,道,“公子胜,我要和你谈一笔交易。” “嗯?有趣。”公子胜来了兴致。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锦瑟这个女人,确实带劲儿! “不知夫人有什么交易要和夫君我谈?” “我要你帮我,杀方即墨!”锦瑟冷声道。 “杀方即墨?”公子胜眼睛在眼眶里咕噜打转,“对我有什么好处?” “只要你答应我,将来有机会的时候,帮我杀了方即墨,那么我可以心甘情愿做你的妻子,同时,也可以向你保证。”锦瑟公主道,“我和我母亲、大哥在宁国的资源,都可以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嗯?”公子胜眉梢一挑。 锦瑟公主的交易,很有吸引力。 “你不是想要铁锅吗?只要你答应,我的家族可以暗中给你走私一批铁锅过来。”锦瑟停顿了一下,修改了自己的措辞,“不,我们可以直接给你提供铁矿石,到时候,你想用这些铁矿锻造什么东西,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如何?” “好!”公子胜只是略微的思考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成交!” 第119章 以身为饵 呈季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距离方即墨的使团离开上京,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也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将舆论平息了下来。 只不过,平息这场舆论,呈季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的巨大。 由于呈少曾经与方即墨的关系,如今的上京百姓们几乎一致的认定,就是呈季拼了命的要保方即墨。 他现在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上京城百姓们的怨恨,从方即墨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大人。”易北卓进入屋内,向着呈季一抱拳。 “如何了?”呈季疲惫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异色。 “对方答应了。”易北卓道。 “太好了!”这是半个月以来,呈季第一次收到好消息,“让我们的人立刻出发,我要方即墨不能横着回到云京!” …… 在季夫人的授意下,使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通过了定军关。再度踏上祖国的国土,使团内众人的脸上都多了一丝欣喜。 一座定军关,似乎也将寒冷隔绝在了渊国,四周鸟语花香,一派生机盎然之象。 “方兄,我们安全了。”景逸策马而上,对马车内的方即墨道。 “安全?恰恰相反。”方即墨摇着头,“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什么?!”景逸神色一凝,“你的意思是,对方敢在宁国境内动手?”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方即墨摇摇头,“而是在哪儿动手的问题,去告诉弟兄们,加快速度,尽早的赶回云京。” “明白,我这就去通知王队长,让他安排。”景逸调转马头,向着王之奇奔去。 方即墨摊开地图,从定军关到云京,按照目前的速度,他们至少还要走两个月。 必须加快速度! 一路上,方即墨将使团从渊国带回来的一些东西和不重要的随行官员丢在沿途的城中,交给当地的官员,由他们另行安排,走另外一条路线回云京。 这样,在路过几个城池以后,使团之中几乎只剩下了战斗人员,大大的减轻了负担,速度提升了许多。 但还是不够。 方即墨知道,此刻就是与对手赛跑,一旦被对方追上,对方必是雷霆一击。 …… “混账,这家伙带着这么大个使团,怎么跑的跟兔子似的??” 易北卓虽然晚了半个月上路,但一路轻装简行,狂追半个月后,倒也算是紧随方即墨其后进入宁国境内。 从定军关守将季冲的口中得知,他们此刻距离方即墨,只有三日的路程了。可就是这三日的路程,他们狂追了两天一夜,愣是只将差距缩短了几个时辰。 对方可是一整个使团,怎会有如此之快的速度?? 若是再继续深入宁国,就算杀得了方即墨,他们也能够全身而退的几率也会大大的减少。 就在易北卓焦虑之际,一道黑影,从他身后不声不响的靠近了他。 噌! 易北卓忽然拔剑,转身便是一斩。 剑光迸发,斩向身后阴影之处。 一人粗的大树,被这一剑直接斩成两段,轰然倒下。 那人影鬼魅般一闪,落在不远处另一棵树上。 “阁下是何人?”易北卓以手中长剑指着对方,声音冰冷而无情。 “你就是迅剑易北卓?”那影子声音同样冰冷。 “正是。”易北卓承认道。 “我是影子。”那鬼魅道。 “你是锦瑟的人?”易北卓认出了对方,收起了手中的长剑,“方即墨他们现在何处?” 影子刺客看向远方:“距离此处,两日半的路程。” “怎么这么快?”易北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方即墨跑路的速度,仍是令他感到绝望。 这样下去,根本追不上。 “此子狡诈,将随行的官员和辎重丢在沿途的城中,他自己带着人先跑了。”影子刺客很明显知道的比易北卓更多。 易北卓此刻终于明白方即墨为何跑得这么快了,但是没有用,他们还是追不上对方。 “不用担心。”影子刺客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家主人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速度会慢下来,很快,你们就能追上他们。” …… “还要等多久?”方即墨皱着眉头。 他万万没想到,进个城,竟然白白浪费了他一个时辰。 “前面的桥断了,现在正在加紧修理。”景逸无奈道。 断了? 早不断,晚不断,偏偏现在断? 方即墨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这是宁国内的敌人在刻意拖延他的步伐,对方准备对他动手了。 “怎么办?”王之奇有些担忧道,“回云京,这是必经之地,不然的话,就只能走回头路,然后绕个大弯子。” 走回头路?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方即墨回到车中,摊开地图 片刻之后,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这是哪里?” “天擎峡。” “不跑了。”方即墨道,“后面若都这么拖延下去,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们主动出击,地点,就在天擎峡!” 王之奇与景逸二人皆是一怔,随即立刻精神焕发。 身为军人,又是龙旗军的冲阵先锋,二人可是实实在在的战斗狂。 此番渊国之行,有惊无险,两人早就憋坏了。听到方即墨要主动出击,两人眼中精芒大盛。 战斗,爽! “你准备怎么做?”寂怀真道。 “以身为饵。”方即墨道,“他们不是想杀我吗?我就看看,他们要怎么杀我!” …… “吁!”易北卓一勒缰绳,“前方是什么地方?” “天擎峡。”影子刺客道。 易北卓小心翼翼的上前。面前峡谷,两面陡峭高耸,通道只容两车经过。 这样的地方,简直是伏击的绝佳地点。 “若方即墨真如你所说,被拖住了脚步,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在此地设伏,伏击我们?”易北卓行走江湖多年,养成了谨慎的行事风格。面前这等险地,如非必要,他真不想就在这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踏进去。 “不知道。”影子刺客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样吧,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外围等我消息。” “有劳。” 易北卓知道,他们这一行人中,就以影子刺客的身法最强,由他进去探路,最是保险。 影子刺客一个闪身,飞入天擎峡中,大约一炷香后,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峡谷入口处。 “如何?”易北卓问道。 “方即墨,就在峡谷之中。” 第120章 天擎峡之战 “他在峡谷里?一个人?”易北卓怀疑自己听错了。 方即墨会在这里等死? 这小子以奸诈狡猾着称,会在这里等死?? “只有他一个人。”影子刺客拔出斗篷里的短刃,“你去不去?” “……”易北卓有些犹豫。 方即墨不会这么蠢,他一定有后手。这天擎峡乃是设计伏击的绝佳地点,即便事先有所准备,可只要进去了,那就是瓮中之鳖。 方即墨的手下,有龙旗军,还有寂怀真这样的高手,要在这地方杀他,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不去,我去。”影子刺客转身向着天擎峡内走去。 “寂怀真呢?你一个人对付不了的。”易北卓喊道。 “寂怀真,我也不是没跟他动过手。”影子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很快消失在天擎峡中。 “淦!” 易北卓怒骂一声,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兄弟们。 “你们怕不怕?” “不怕!”几十个汉子异口同声。 “那就杀!”易北卓拔出剑,向天擎峡内冲了进去。 …… 天擎峡内。 方即墨搬了一块石头,右手握拳顶着额头,以一个极其装逼的姿势坐在通道中央。偶尔有路人路过,就会以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天擎峡是通往云京的必经之路,对方一定会经过这里,他只要坐在这里,对方就不可能错过。 “来了吗?!”方即墨睁开眼。 他感受到一股杀气,抬起头来,却又看不见任何人。 是个高手! 但是,一个高手又怎会让他轻易的察觉到杀气?除非,对方是故意的。 方即墨将呈少的佩刀横放在身前双腿上,目光紧盯着通道的另一侧。 忽然,一道银芒闪烁。 阴影中,一口连接着锁链的短刀,向着方即墨所在的方向疾速射来。 方即墨准确的察觉到了这一刀,拔刀就向飞来的短刀砍去。 咻! 那短刀如有生命般,凌空忽然改变轨迹,让方即墨这一刀劈了个空! 咻咻咻! 短刀又连续三次变化,只一瞬间,就来到了方即墨空门大开的身后。 是他! 影子刺客! 这一招,方即墨曾经在渊国使馆中见过,正是锦瑟公主的手下! 就在短刀飞向方即墨后背之际,另一道银芒划破天际,后发先至! 铛!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两道银芒各自分开。 寂怀真从峡谷上方御剑飞下,挺身挡在方即墨身前。 “没事吧?”寂怀真问道。 方即墨摇摇头:“是影子刺客。” “知道。” 寂怀真淡淡的回了一句,剑指向着远方的阴影处一点,羲皇剑瞬间射出。 咻! 阴影之中,影子刺客身形一闪,毫不恋战,数把飞刀飞出的同时,迅速抽身飞退。 寂怀真脚步轻踏,纵身追去。 峡谷中,又只剩下方即墨一人。 咻咻咻! 就在此时,破风声响,十余支箭矢,向着方即墨所在的地方飞了过来。 方即墨听到声音的一瞬,想也没想,向后仰面一倒,躲在了石头后方。 箭矢破空而至,撞在方即墨先前所坐的大石上,发出叮叮叮的响声。 “方即墨,纳命来!” 易北卓一马当先,只见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飞跃而起,径直向着方即墨掠去。 “放箭!” 方即墨大喝一声。 此时,两侧的崖壁高台上,龙旗军扔掉身上的伪装,张弓搭箭,箭如雨下! 砰砰砰! 那易北卓也果真非是泛泛之辈,只见他凌空挥剑,剑光织成一张大网,将所有的射向他的箭矢通通击落! “看枪!” 就在易北卓斩掉所有飞来箭矢的同时,王之奇手持步枪,横空杀出! 砰! 刀枪撞击在一起,火星四溅! “高手!” “有来历!” 王之奇与易北卓同时一凝,他们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三境巅峰! “杀!” 就在王之奇与易北卓缠斗之际,身后数十名江湖人士向着方即墨所在的位置冲杀过来。 “龙旗军!” “杀!” 在景逸的率领下,龙旗军将士自两侧崖壁的高台上俯冲而下,借助着下冲之势,只一个冲锋,就将所有江湖人士的队形彻底冲散。 随后,便是不死不休的近身搏杀! “老景,这里就交给你了!” 见双方人马厮杀起来,方即墨知道自己这个诱饵的任务已经完成,当即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跑。 “方兄放心!”景逸对着方即墨喊道,“这里交给我们!” 景逸喊完,冲着方即墨的方向看去。 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淦! 这孙子跑的真快! “别纠缠,冲过去,先杀方即墨!” 正在与王之奇缠斗的易北卓见方即墨逃之夭夭,对着手下兄弟们大喊。 霎时,那数十个江湖人士发了疯一样的向着方即墨逃跑的方向冲了过去。 “踏马的,这些家伙不要命了?!” 景逸率领的龙旗军顿时压力倍增。 那些江湖人士此刻全都切换成了以命搏命的打法,饶是龙旗军乃是万中挑一的精锐,但在这些不怕死的江湖人士面前,一时间竟然也落入了下风。 咻咻咻! 那群江湖人士硬生生将龙旗军撕开了一道口子,三个人影瞬间冲了出去。 “哪里跑?!” 景逸纵身飞跃,脚尖在崖壁上连蹬数下,如履平地般飞上一个高台,同时手中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张短弓。 咻咻咻! 三箭连发! “小心!” 那冲出重围的三名江湖人士,听到身后破风声响,顿觉不妙。 噗嗤! 一个江湖人士背心中箭,当场毙命。 另外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肩膀中了一箭,另一个腰子中了一箭,两人皆是重伤。 景逸见三人一死两伤,心道一声不妙。 那两个江湖人士的修为并不算高,都差不多是二重境的样子。但方即墨却是只有一重境,打一个已经相当困难,现在却是要打两个! 不过好在那二人皆已经被自己重伤,方即墨并非没有机会。 咻咻咻! 就在景逸思考之际,三柄飞刀向他所在的方位射来。 景逸头也不回,瞬间完成搭箭,抬手便是三连。 铛铛铛! 三柄飞刀,被景逸全数击落。 能将飞刀射到这个位置,同时还有如此威力,此人修为至少也是三境! 对方之中,竟然还藏了高手! 第121章 小试牛刀 “狗贼,哪里跑!” 方即墨跑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阴风袭来。 扭头一看,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士,提着刀剑向他冲来,模样甚是骇人。 我的娘! 方即墨大惊,想不到对方竟然有人能够突破龙旗军的防御,杀到他的身前来。 这下真的麻烦了! 那两人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拉近了与方即墨之间的距离。 “看剑!” 其中一人,飞身一剑直刺而来。 方即墨把心一横,拔出呈少的佩刀,回身硬挡一剑。 铛! 刀剑交击瞬间,方即墨身体腾空而起,借着对手这一剑之力,迅速抽身飞退。 然而,这一剑的威力,却仅仅只是将他震退了数步,并未将双方距离再度拉开。 怎会如此?! 对方一剑气势汹汹,但硬拼之后,方即墨却发现这一剑的威力却是不过如此。 这不应该啊。 难道是自己进步了? 他很快在心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自己的确有些进步,但修为距离二重镜还有不小的差距。可以说,基本上就没什么进步。 既然如此,那难道对方两人只不过是两只纸老虎? 这也不大可能。 毕竟,对方是从龙旗军的手上突围而出,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做得到? 至少,方即墨认为自己并没有这个本事。 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 对方受伤了! 对,一定是这样。 因为受了伤,所以没法发挥出十成的战力。 方即墨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是对的。 因为龙旗军乃是百战精锐,就算这些江湖人士能从龙旗军手中突围而出,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对方,一定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 心念至此,方即墨不再继续逃跑,他手上提着呈少那把军刀,转过身来,反而向着那两个江湖人士冲了过去。 跑? 不存在的。 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知道,老子可不是泥巴捏的! 方即墨深吸一口气,真气在体内飞速的运转起来。 这些天的苦修,他的修为虽然仍在一重境,但对于真气、内力的使用,却是已经炉火纯青,远超以前。 再加上寂怀真传授他的一之刀法,他相信,短时间内,只要不是景逸那种级数的精英、天才,一般的武者休想在他身上占到便宜! 只见方即墨身形一闪,刀光掠过,划出一轮弯月。 先前那名拿剑的江湖人士见方即墨非但没有继续逃跑,反而向着自己冲杀过来,顿时不怒反笑,挺剑相迎。 铛! 两人再碰一招! 这一次,用上一之刀法的方即墨,威势远超先前。那江湖人士虽是二重镜的武者,但所用的剑法只不过是大路货色,哪儿能与寂怀真所创的一之刀法相提并论。 此消彼长之下,这一拼,竟然反而是落入了下风! “啊!” 那武者没有想到方即墨的点子竟然这么硬,准备不足之下,虎口猛的破裂开来,手中剑再也握不住,脱手飞出。 方即墨见状,毫不犹豫的补上一刀! 噗嗤! 随即,那名江湖人士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色之花,身体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直到此刻,方即墨方才看清,那人的后腰上,竟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好家伙,景逸他们是专门噶腰子的?! 这货也真是生猛,腰子中了一箭,竟然还能追这么远,真的牛皮! 第一次砍人,鲜血溅了方即墨一脸。 温热,腥臭,刀柄上传来一阵阵酥麻感。 不等方即墨细细回味,身后一刀,已经向着他的后背砍了过来。 “狗贼,受死!” 那江湖人士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死而有半点迟疑,他们这些刀尖上过生活的人,早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们一心只想着要完成任务,只要任务完成,呈季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 铛! 方即墨头也不回,手中军刀向后一背,不偏不倚,正好挡下那刺来的一剑。 同时,脚尖点地,身体旋空而起,手上动作同时出手。 军刀随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由正握改成反握,挥出一道刀芒! “啊!” 那名江湖人士哀嚎一声,向后跌倒。 “一之刀法!” 他的脑中回想起寂怀真挥刀的动作,身体也开始将这套演练了无数次的刀法挥洒了出来。 俯身,纳刀,拔刀,斩! 一刀斩出,半月形的刀光冲天而起。 那名江湖人士瞳孔猛的一缩,单掌拍地,向旁边一闪,遁入一棵大树的身后。 轰! 刀光闪过,一人粗的大树瞬间倒塌。 那江湖人士头顶的发髻被方即墨这一刀削掉大半,彻底变成了地中海。 这就是一之刀法的威力?! 这么强?! 方即墨还来不及惊诧,便感觉体内真气一滞,险些栽倒在地。 一之刀法毫无疑问非常之强,但方即墨只不过是一个一重境的小菜鸡。就像是给顶级超跑配上一台柴油发动机,怎么都不可能发挥出超跑的真正实力。 方即墨一个趔趄,以刀拄地,才没有直接栽倒。 这一之刀法对真气的消耗,简直堪称恐怖! “纳命来!” 此时,一个江湖人士觑准了时机,纵身一跃,一刀向着方即墨劈了过来。 快起!快起! 方即墨口中不断的念叨着,给自己催眠,终于,在那一刀落下之际,他的体内再度产生了一丝内力! 嘭! 那名江湖人士一刀再度落空! 方即墨此刻体内的真气已经消耗了七八成,一之刀法定然是不能再用了。 既然用不了,索性不用刀了! 方即墨把心一横,弃刀变掌。 “找死!” 同境界的武者对战,有兵器的肯定是占据着上风。更何况那名江湖人士的修为比方即墨还高出一阶。 有刀在手,方即墨尚可凭借一之刀法与对方战斗。 如今,没有了刀,他拿什么施展一之刀法? 那江湖人士目光凶戾,这一招,他便要将方即墨斩于刀下! 方即墨眼神一冷,马步一扎。 左手收在腰间,右掌在身前虚划一圈,随即一掌拍出! 正是降龙掌法第一式! “亢龙有悔!” 轰! 掌风呼啸而出,宛若龙吟! 第122章 归来 浩掌拍出,霎时飞叶满天,气劲席卷之下,宛若一条游龙,呼啸着卷向那江湖人士。 那江湖人士哪里见过如此骇人的景象,只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一条巨龙盯住,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的扩张,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异界武学,在这个世界初露峥嵘! 轰! 气劲扫过之处,大地留下一道浅浅的沟壑,就像是巨龙蜿蜒过后,留下的痕迹。 而那江湖人士,在这一掌之下,身体更是倒飞而出,直至撞到身后一棵大树,方才终于停下。 噗~! 那江湖人士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降龙掌劲,刚猛无匹,这一掌之下,已然伤了内脏,断了心脉。就连胸口肋骨,也被雄浑掌力硬生生震断。 “你……你竟然……” 那江湖人士深受重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从未见过这等武学,也从未听过有人掌法刚猛如斯。最可怕的是,对方的境界比自己还要低上一重。 虽然他肩膀负伤,影响了战力。但在一之刀法和这刚猛的掌法之下,就算自己巅峰状态,胜算也不到五成。 可怕。 是谁说这小子手无缚鸡之力的? 这明明就是一个妖孽! 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奸贼! 一掌拍出,威力竟然如此惊人,就连方即墨也没有想到。 他本来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因为体内真气的量不足以再支撑一之刀法,所以才尝试了一下这降龙掌法。 没想到,这掌法的威力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强大。 无敌了! 方即墨想到了图书馆中,那些来自异界的各种武学,什么独孤九剑,葵花宝典,要是他能练成,恐怕就算是寂怀真也未必就是他的对手。 “杀了我吧。”那江湖人士心脉尽断,此刻每一口呼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对方虽然是来杀自己的,但此刻方即墨见状,也觉得有些不忍。 若是将来有一天,自己落到这般下场,那么他也希望对方能够赶紧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噗嗤! 刀锋贯穿对手心脏,那名江湖人士的呼吸渐渐停止。 “谢谢……” 那江湖人士留下最后两个字,撒手去了。 “唔……” 此刻,方即墨方才感觉体内一阵空虚,手脚一软,险些再度栽倒。 一之刀法和降龙掌都是上乘武学,自己体内那点真气,当真不够挥霍,看来,自己要尽快想办法将修为提升起来,才是王道。 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躲在寂怀真的身后吧。 万一哪天,要是寂怀真要杀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 人生在世,终究自己才是自己的底牌! 就在方即墨一边跑路,一边顺手做掉两个江湖人士的时候,天擎峡内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 影子刺客与寂怀真二度交手,寂怀真惊讶的发现,影子刺客的身法和速度,竟是比之前更加迅猛,惊人。 两人缠战数十招,影子凭借惊人的身法,硬生生的夺过了寂怀真数次必杀之招。 “事不可为,先撤!”易北卓见影子被寂怀真缠住,陷入苦战,自己的兄弟们在龙旗军的绞杀下,已渐渐支撑不住,立刻向众人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影子知道,自己与寂怀真的差距仍然十分巨大,再继续打下去,自己迟早是要死在对方手上的。听到易北卓喊撤,他想也不想,虚晃一招,撒腿就跑。 “你妹的……” 易北卓见影子跑路速度如此之快,心里将这货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但他也明白,今日这一战,他们已经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快撤!” 易北卓大喊一声,一剑逼退王之奇,翻身上马。 一群江湖人士见老大和影子都跑路了,也都不再恋战,开始撤退。 “追!”王之奇杀得兴起,其余龙旗军也纷纷上马。 景逸正与那飞刀高手对射,对方听到易北卓的命令,同样是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他正要与王之奇一道继续追击,却被寂怀真拦住。 “交给王之奇即可,我们去找方小子。” 景逸听罢,顿时觉得有理,立刻对王之奇大喊了一声。 王之奇挥挥手,示意一切交给自己,随即便领着众人冲了出去。 当寂怀真与景逸沿着大路找到方即墨的时候,这孙子正背靠一棵大树,摆出一个极其装逼的姿势。 他的身前躺着两具尸体,正是那追杀来的两个江湖人士。 “方兄,你没事吧?”景逸连忙上前关切道。 “区区两个蝼蚁,怎能杀的了我?”方即墨不屑一顾道。 “蝼蚁?”寂怀真上前就是一脚,甚至都没有动用真气。 啪的一声,这平平无奇的一脚,直接将方即墨踹翻在地。 “体内真气损耗一空,这一战你还能活着,纯属运气。”寂怀真毫不留情的拆穿道。 “啊这……”方即墨坐在地上,挠了挠头,“也不用这么急着拆穿我吧??” “如今杀手也已经被击退,我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了吧?”景逸将方即墨扶起。 “不,恰恰相反。”方即墨摇头道,“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只有这一拨人?万一还有呢?我们应该尽快回到云京。” 景逸听了,也觉得有理。 三人不再耽误,立刻启程,马不停蹄的向着云京赶去。 在这一路快马加鞭之下,原本两个月才能走完的路程,竟是只用了二十天,方即墨便回到了云京地界。 至此,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三人放慢了脚步,等候后续部队归来。 又过了数日,王之奇率领的龙旗军归队,根据他的说法,那群江湖人士武艺普普通通,跑路的本事倒是一流,一个个逃得飞快,很快就跑没影了。 方即墨听了,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易北卓不是简单的人物,三境巅峰,也算是个江湖好手。而那影子刺客更是曾经在寂怀真的剑下求得一条生路,更不是易与之辈。要杀这两个家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又过了一个月,被方即墨扔下的那些随行官员,带着大批的辎重,终于赶来与方即墨汇合。 合流之后,使团再度启程,正式向云京发起了通报。 抵达云京的当日,大上造常潜亲自来到云京城外迎接。方即墨带着随行官员,与大上造一起前往云岚宫觐见宁王。景逸与王之奇等龙旗军将士,则是立刻返回龙旗军大营报到。 至于寂怀真,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方即墨以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至此,上京之行彻底告一段落,使团彻底解散。 第123章 再次升级 “做得好。” 云岚宫大殿之中,宁王与群臣听完一众使臣的汇报,脸上尽是欣喜之色。 这一次渊国之行,不但切实的推进了互市,甚至还真的让方即墨来了个一箭双雕,弄死了武安君文清,又弄跑了那个年轻有为的计无谞。如此一来,渊国国力大损,在互市开展以后,将会被宁国逐渐蚕食。 “太子师此番渊国之行于我宁国有大功,儿臣以为,当赏。”公子昭不失时机的跳了出来,为方即墨邀功道。 “太子师此次可谓是大功一件,臣等以为,当重赏。”令人意外的,关内侯此次非但没有阻挠,反而异常积极的帮助公子昭邀功。 方即墨瞟了一眼一旁不动声色的长公子,发现长公子面色难看的很。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关内侯的行为不是长公子授意的? 也对,如果长公子他们这一派要拉自己的好感度,那么长公子应该亲自下场,而不是让关内侯来干这件事。 此事可疑,回头得好好查一查。 “诸位说得对,太子师此次厥功甚伟。”宁王笑道,“传令,寡人封太子师方即墨,为五大夫。” “五大夫?!” 群臣皆是一惊。 只因五大夫这一爵位乃是二十等爵位中第九位。虽然获封五大夫之后就彻底摆脱了平民的身份,但五大夫却是卿大夫中最低的一级。 要知道,关内侯可是第十九级,曾经宁王也想给方即墨封个侯。 “大王……” 大上造常潜还想为方即墨再争取一下,岂料,方即墨却是抢先一步,躬身谢恩。 “谢大王赏赐!” 什么?! 群臣看着方即墨,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推动互市,设计做掉了武安君和计无谞,这等功劳,怎会只是区区一个五大夫就能打发得了的? 若是换了别人,怕是要闹翻天。 “方卿辛苦了,今日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宁王对于方即墨如此识趣的表现非常满意。 方即墨领了命令,躬身退出了大殿。 离开云岚宫,方即墨心情大好。 他回到自己的府邸,刚一进门,老赵便急匆匆的跑了上来,将他拉到一边。 “老赵,你这是做什么?”方即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姜小姐又来了。”老赵压低了声音。 “什么?!”方即墨浑身一僵,“她又来了?” “不止今天,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来了。”老赵皱着眉头道,“这位姜小姐性子倔得很,我说太子师还未回来,她就坚持要在这里等,每日早上来,晚上回。” “……”方即墨无语。 这丫头,难道是赖上自己了? 虽然自己长得英俊潇洒,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知道了,我去见见她。” 是福是祸,总归是躲不过的。 他走进大堂,只见姜晓正坐在椅子上,一边摇晃着两只小脚,一边专注的看着诗集。连方即墨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姜小姐。”方即墨出声道。 “哎呀!” 姜晓吓得浑身一哆嗦,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喊吓得不轻。 “额……”方即墨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么容易受惊的体质,连忙拱手致歉:“抱歉,吓着你了。” “不关你的事。”姜晓站起身来,连忙行了一个礼,“是我自己的问题。” 方即墨略微颔首,来到主人的位置上坐下,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招呼对方也坐:“听老赵说,姜小姐似乎有什么要事,这几天天天往我这里跑。” “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姜晓脸颊顿时一红。 身为女儿家,天天往男子家里跑,这事儿说出去,的确是不大好听。 “那姜小姐到底有何贵干?”方即墨疑惑道。 “上次承蒙方先生推荐,这些诗册我已经看完,甚是喜欢,所以这一次来,还是想请方先生再推荐一些。”姜晓道,“方先生不在的这些天,我也去藏书阁找过,但藏书阁藏书浩如烟海,实在是难以寻找。” “原来如此。”方即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看来,这位姜小姐当真是喜爱诗歌入了骨子里。 也罢,自己就再帮帮她,在这个年代,如此爱读书的女子,当真不多。 方即墨取来纸笔,在系统的帮助下,将藏书阁中不错的诗集满满当当的写了下来。 按照他的估计,这些诗册,应该够这位姜小姐看上一年半载的了。 姜晓从方即墨的手中接过那份诗集目录,顿时两眼放光。 这一刻,方即墨那如古井般毫无波澜的内心世界,忽然又猛的掀起了一丝涟漪。 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变化,他毫不犹豫的立刻在心中运转太上感应篇,真气游走之下,很快将这份涟漪压了下去。 “谢谢方先生相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方先生笑纳。”说罢,姜晓拿起一个放在桌面上的盒子,交到方即墨的身前。 在踏进大堂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木盒,此刻打开一看,发现内里,竟是一把羽扇。 “这是……”方即墨略感诧异。 “我听人说,但凡智者,都喜欢以羽扇作为装饰,方先生这样的智者,又岂能没有。”姜晓笑着说罢,对方即墨施了一礼,“方先生,告辞了。” 不待方即墨拒绝,姜晓蹦蹦跳跳,急急忙忙的跑了。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去藏书阁找书了。 方即墨看了看盒子中的羽扇,微微一叹,哎,罢了。 他拿起羽扇,照着记忆中诸葛亮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在肚子上拍了拍,顿时感觉,自己的逼格好像真的提高了几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心中这样想着。 叮! 【检测到命运丝线,系统升级。】 “什么?!” 方即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浑身一颤。 系统又升级了? 上一次系统升级,为方即墨带来了一座深不见底的巨大宝藏,这一次升级,又会有什么好东西等着自己? 【是否升级?】 【是\/否】 废话,当然选是! 方即墨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去。 霎时,那股熟悉的空虚感泛滥全身,只一瞬间,几乎要将方即墨全身的真气抽干一般。 噗通! 方即墨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第124章 四门武学 方即墨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云京城内众人听说他无缘无故的晕倒,都急坏了。就连宁王也来探望了他两次。所有人都认为,一定是渊国那等苦寒之地,让方即墨太过操劳的缘故。 只有方即墨自己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鬼系统。 “这样下去不行啊……”三天滴水未进,方即墨已经饿到了极致,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思考着。 他的修为境界太低,每次系统升级,都直接一晕好几天,看来,必须想办法将修为尽快的提升起来才行。 可是说得容易,要做却是太难。 有系统这个东西在,他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时间来修炼。但修炼的成果,却总是有七八成都被系统抽走,导致自己只能留下两三成。 这让他修炼的速度进展远比普通人还要缓慢。 “爽!” 吃饱喝足,方即墨拍拍手,找了一处舒适的地方躺下。 他要看看这一次系统升级,又给他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打开系统界面,一切似乎并没有太多改变。 还是那个熟悉的人工智障对话框。 垃圾玩意儿,白给都不用! 方即墨心中将这破系统骂了一百遍。 其次,是图书馆的图标。 最后,是一个新出的,一柄剑和一把刀碰撞在一起的图标。 没有名字。 这是什么? 方即墨略显好奇的点开了那个图标。 【启动修炼系统。】 ??? 方即墨一脸问号,修炼系统? 就在系统启动的一瞬间,方即墨的意识沉入脑海深处,那种朦胧的感觉又回来了。 迷雾渐渐散去,他的面前,出现五个小人。 中间的一个,正在打坐,身体周围散发着能量流转的波纹。看起来,似乎正在修炼内功。 而在左手边,一个小人正手持一柄唐刀,演练着一套刀法。 一之刀法?! 方即墨倏然一惊。 他又看向另一侧的小人,那人施展的,赫然正是降龙掌法。 “系统,这玩意儿就是用来代替我修炼的?”方即墨大声问道。 【是的。】 “有没有什么限制?”方即墨又问。 【只能同时修炼五种技能。】 “技能?并不限定于武学?”方即墨听出了其中的差异。 【书法、绘画、弹琴,甚至是踢足球、打篮球,只要是技能,都可以修炼。】 方即墨看了看剩下的两个小人,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应该就是剩下的两个空位了。 好好好! 这才叫外挂,这才叫金手指嘛! 之前给的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儿?! 剩下两部,修炼什么好呢? 等一等,先别急。 方即墨将激动的心情暂时按下。 既然有如此机会,当然要好好挑选一番。 他回到图书馆,开始在各个世界的知识之海中穿梭。 他现在急需解决两个问题。 第一,修炼速度太慢。 第二,缺少一种顶级的轻功。 他每次看到寂怀真如剑仙般飘然而下,逼格拉满,感受就是两个字,羡慕。 “既然我已经得到了这么多武学宝藏,那就不该拘泥于其中某一种,而是应该海纳百川,集万家之长。” 方即墨心中有着野心。 见识过雁不归那等神力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不仅仅是想要做个智者,更是想要做个强者。 但是他没有雁不归那样变态的天赋体质,他有的,只有这些来自大千世界的武学宝藏。 “首先是内功。” 方即墨想了想,打算放弃寂怀真传授给他的太上感应篇。 这太上感应篇虽好,但也只是道门的入门级功法,只适合用来打基础。 它本身的特性,乃是包容万物,在太上感应篇修炼出的内功根基下,转修其他内功,不会有任何问题。 自己一定要找一个不但修炼起来够猛,甚至还带着一定特殊属性的功法。 方即墨首先想到的是日月神教的吸星大法和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尤其是后者。这两种内功不但本身足够强大,甚至还能吸收对方的真气为自己所用。 等一等,吸收?! 方即墨忽然想到了另外几本功法。 他在图书馆里一通翻找,很快,就翻出来了另外几本武学典籍。 分别是《返无·归一》《一气化三千》《不死印法》以及《斗转星移》。 这其中,《返无·归一》乃是来自一个叫做霹雳的世界,分为返无与归一两招。 返无·归一是两种不同的内功运用。 返无,是在接到对手招式的瞬间,全身放空,分析对手力量,将之化除! 比如,若是对手一招“阴七阳三·刚六柔四·掌含金属风雷势”,那么使用者便可以“阳七阴三·刚四柔六·火属山海势”将之化除。 而归一,则基于一点的瞬间爆发,表面上的一掌已是带有数百掌的变化属性,且由无数不同诡异的细长内力所成,而每一道气劲又不同,或阴或阳、或刚或柔,更掺杂五行之变、八卦之分,千变万化,纵要抵御也难以抵御。 可以说,这是一套攻防一体的绝对上乘的功法。 而《一气化三千》,又分为化三千与化九百两招,乃是出自一个叫做金光的世界。其特点,就是能够吸纳对手的气劲攻击,通过自身的根基,将之加倍反弹。 最后一部《斗转星移》,也是类似的作用。 至于《不死印法》那就更厉害了,乃是利用阴阳相生,物极必反的原理,通过真气的快速生死转换,以致几乎源源不绝而且不会有回不过气的现象,能够随意在生死二气之间转变切换。 其中又包括以真气测敌、知敌、惑敌,奥义在於‘借力’,利用生死二气的极速转换来借劲化劲,将别人攻来的真气(死气)转化为生气,回复自己的气血,将自己的真气内力生生不息永不衰竭的法门。 若是能将这四部顶级武学合二为一,那方即墨根本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杀死自己。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各个世界的差异,是否会导致这些顶级武学自己不能使用。 毕竟,他之前就找过一套筑基功法,但事实证明不可行。 不过,那筑基功法毕竟是超越了这个世界的限制的存在,而自己找的这几套武学典籍,虽然也强的有些离谱,但应该还在这个世界的强度之内,应该问题不大吧。 他看了看那个最没用的人工智障,怀着忐忑的心情,方即墨将这几套武学典籍交给了系统。 “系统,帮我推演一下,能否将这几本武学典籍取长补短,融合为一?” 【收到,正在解析……】 【解析中……】 【解析失败。】 废物! 方即墨无语。 留你何用?? 第125章 意外来客 既然系统搞不定,那方即墨只能去找搞得定的人。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信得过,又有这种能力的人,除了寂怀真,还有谁? “寂前辈,帮帮忙!”方即墨踏入云京城外一个道观之内。 寂怀真曾经给他留了联络方式,让他有事来这里寻找自己。 道观内,寂怀真背靠一棵老树,面对身前起伏的云海,正在悟道。听到方即墨的声音,他立即转过身来。 “听说你又晕倒了?”这是他开口第一句话。 “没事,老毛病了。”方即墨摆摆手道。 “上一次你也是一晕就好几天,你的身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寂怀真并没有被方即墨一句话糊弄过去。 方即墨此刻有些感动,但又不能将系统的事说给对方,只能强行转移话题:“寂前辈,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探讨一下武学方面的事。” “有什么问题?”寂怀真点点头。 若是其他人,他大概懒得理会。但方即墨不同,自己曾经答应过他,可以随时指点他武学之道。 方即墨毫不犹豫的掏出四本由他复写下来的武学典籍:“我机缘之下得到四本武学,但以我的武学造诣,实在看不出其中优劣,前辈能否帮我参详一二?” “嗯?” 寂怀真来了兴致,他接过方即墨递过来的册子,开始仔细的研读起来。 随着研读的不断深入,寂怀真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到了后来,甚至有些震惊了。 “这四本武学典籍,你从何处得来?” “这……有什么问题?”方即墨喉头一动。 难道,这四本武学典籍,都不能修炼? “没有问题。”寂怀真摇头道,“只是这四本武学典籍所记载的武学和思想,太过惊世骇俗。甚至于我来说,都受益匪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创出这等惊才绝艳的武学?” 方即墨心道这是当然。 这四本武学的创造者,在各自的世界,无一不是站在巅峰的绝世强者。 “先说这三本。”寂怀真将《一气化三千》《斗转星移》《返无归一》这三本放在了一起,“这三本武学,虽然看似都是吸纳与反击,但各自侧重点不同。 《一气化三千》,侧重的是气劲攻击,吸纳对手的气劲,通过自身功体激发双倍的力量,然后成倍的反击。 《斗转星移》,则是借力打力,不必经过自身。 《返无归一》则是分析对手的力量,将自己的力量化去,把对手的力量转化成对应的属性,再将之压缩到极致,从而达到以点破线,以点破面的效果。 至于最后这部《不死印法》,这所谓的生死之气转化,达到生生不息的效果,真气永不枯竭,甚至可以借助对方打来的气劲,反过来为自己疗伤。也就说,一旦修炼成了这不死印法,基本上杀不死,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四本功法,尤其是最后一本不死印法,就连寂怀真看了,也是瞠目结舌。 “若是如此,能否取长补短,将这四本武学融合为一?”寂怀真的反应,在方即墨的意料之中,但他现在只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将这四部武学融合为一。 “若是集合这四者所长,那么可以创出一套近乎于无敌的武学,非但吸纳对手一切攻击,然后数倍爆发返还对面,同时还能在战斗中几乎真气永不衰竭的超强武学。”寂怀真摇摇头,“这四部武学,每一部都是惊才绝艳,创造他们的人,武学造诣绝对不在我之下。要将他们融合为一,取长补短,我没有这个把握。” “什么?!就连前辈你也不行?”方即墨脸上涌出一丝失望之色。 确实,这可能有些太难了。 毕竟,这是连系统都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我可以试试。”寂怀真道,“若是真能将这四本功法合而为一,恐怕就会是这天下间最强大的武学。” “好,前辈尽管试。”方即墨毫不犹豫道。 “你信得过我?”寂怀真看了看眼前这四本武学,每一本,可都是能引起江湖动乱的至宝,方即墨就这样丢给自己了? “没事,咱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方即墨对于寂怀真的人品,绝对信任。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不过……”寂怀真话锋一转,将那本《不死印法》丢给方即墨,“我建议你,先练这本,毕竟,我这边能不能成,什么时候能成,还不一定。” “知道了,不过,这一本就留在前辈你这里。”方即墨说罢,又将书丢了回去。 “你不用?”寂怀真接过书,疑惑的看了看方即墨。 “我那里还有,不缺这一本。” 说罢,方即墨起身,向寂怀真告了一礼。 他脑海深处,的五个小人,早就已经开始了对不死印法的修炼。 功法的问题暂时解决,那么接下来就是身法。 大千世界,身法浩如烟海。 方即墨一开始找的是那些光听名字就感觉牛逼轰轰的身法。 什么三千雷动,三千雷幻身。 其中一些,甚至能够斗气化翼,御空飞行。 但后来发现,这些效果太过夸张的身法,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个世界的上限,根本用不了。 最后,他找到一本名为《幻魔身法》轻功绝学。 此绝学与《不死印法》同出一人,乃是绝配,是低武世界不可多得的绝世身法。 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 至此,五个小人夜以继日的开始修炼,方即墨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真气的提升速度,开始有了质的飞跃。 做完这一切,方即墨心情大好,似乎此刻的自己已经是一个绝世高手了。 等自己神功大成,先把景逸那小子打一顿! 方即墨感觉自己到时候一定能打十个景逸。 回到云京的家中,刚进门,老赵又一脸神秘的将他拉到一边。 “是不是姜小姐又来了?”方即墨见怪不怪了。 “这次来的不是姜小姐。”老赵苦着脸说道,“是姜小姐他爹。” “什么?!” 方即墨微微一愣。 姜小姐他爹? 那不就是……关内侯?! 方即墨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关内侯那张老脸。 这货现在跑来找自己做什么? 他忽然联想到几天前宁王封赏自己的时候,关内侯与长公子那略显异样的表现。 看来,他们二人之间,应该确实是出现了隔阂。 这是一个机会! 第126章 走投无路 方即墨进入大堂的时候,关内侯正毫不客气的端着茶碗。见方即墨回来,他也没有放下,而是好整以暇的吹了一口热气,用碗盖将茶碗里的茶沫刮掉,十分的享受。 “关内侯正是好兴致啊。”方即墨笑了笑,在主人的位置上坐下。 “原本前几天就打算来拜访一下方先生,只是听说先生抱恙,所以才没来叨扰。”关内侯也不管方即墨这话到底是客气,还是讽刺。 “不知关内侯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方即墨坚信,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自己和关内侯他们现在的关系也谈不上和谐。 “我这次前来,是特地来感谢方先生的。”关内侯道。 感谢? 方即墨想了想,对方说的,大概是锦瑟和姜晓那件事情。 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继续说了:“那件事,我当它没有发生过,事关姜小姐声誉,今后也不会再提。” 关内侯脸皮抽了抽。 这厮当真无耻。 这话说得,乍听起来似乎颇有风度,但仔细想想,与这件事有牵扯的几个人,似乎都已经被方即墨算计过了。 锦瑟已经被他送到渊国去了,自己也已经知晓真相,他再也无法以此事威胁公子良。 这件事,已经失去了作为筹码的价值和意义,他还能说给谁听? 这小子,根本就是得了便宜卖乖! 但此刻,关内侯虽然知道方即墨是在占便宜,却也不能揭穿,毕竟,他今天不是来吵架的,而是来示好的。 “方先生大人大量,这点事,您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这个做父亲的,怎能不放在心上?”关内侯也是官场老手,说起违心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信手拈来,“这件事,算我欠先生一个人情,先生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为先生办到。” 嘶~! 关内侯这个家伙,竟然主动送温暖? 他会这么好心? 方即墨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件事可大可小。 若自己真的提出那个要求,关内侯会答应吗?他能答应吗? 就算他答应了,他真的做得到吗? 可若是自己随意提个小要求糊弄过去,那么白白浪费机会事小,极有可能把关内侯彻底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任何要求?”方即墨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只要我办得到。”关内侯毫不犹豫的答道。 关内侯啊关内侯,你可真是给我送了一个大礼啊。方即墨此刻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事倒也不急,方先生可以慢慢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便是。”关内侯笑着站起身来。 临走之际,他又补充道:“仅此一次,方先生可要好好斟酌。” 说罢,他便在老赵的引领下,自行离去。 方即墨目送他离开,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猛的站起身来,在大堂之中来回踱了两步。 关内侯到底要做什么?!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真的快要被关内侯这一手搞糊涂了。 忽然,方即墨一拍脑门儿。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为什么要把麻烦丢给自己,却便宜了别人? 凭什么其他人不用出力,就能享受成果?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方即墨毫不犹豫的转身出门。 “少主,您要去哪儿??”老赵见方即墨刚刚回来,又要出门,连忙开口问道。 “我去找安国君,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就在安国君那里蹭一顿!” ……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方即墨,安国君一脸的无语。 听其他人说,这货是个十足的吃货,他还没放在心上,因为这小子在他这里,一直以来都比较守规矩。 但这一次,安国君算是见识过方即墨的庐山真面目了。 论饭量,方即墨一个人能顶三个! 酒足饭饱,方即墨拍拍撑的凸起来的肚皮,整个餐桌,早已经被他席卷一空。 “你今天来,不会只是来蹭饭的吧?”安国君笑道。 “自然不是。”方即墨擦了擦嘴,随即,将关内侯来找自己的事情,给安国君如实的讲述了一遍。 安国君听罢,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意外。 “您似乎并不意外?”方即墨神色一滞。 他本以为自己说完来意,安国君的反应应该会与自己一样,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冷静。 难道,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宁国朝中发生了什么? “你会觉得奇怪,甚至难以决断,这倒也正常。”安国君站起身来,背对方即墨,负手而立。 良久,他再度开口:“关内侯与公子良,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 “什么?!” 方即墨豁然起身。 “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自从你前往渊国以后,关内侯对公子良的事情,便没那么上心了。有几次,甚至还对公子良落井下石。”安国君叹道:“如今,公子良在朝中的处境,愈发艰难,没有了关内侯的支持,老士族们对公子良的态度也变得游移不定起来。” “原来如此。” 方即墨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关内侯没有说谎。 他已经决定不再继续与长公子合作。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 作为一个父亲,锦瑟对姜晓的所作所为,谁也不能忍受。 作为一个政治盟友,长公子更是犯了大忌。 原本方即墨以为,关内侯与长公子虽然会因此产生嫌隙,但短时间内仍然不会爆发。但没想到,关内侯竟然如此果断的舍弃了长公子。 可是,一旦舍弃了长公子,那么老士族就再没有可以支持的对象。在肉眼可见的未来,他们的利益会被逐渐蚕食殆尽。 因此,关内侯必须立刻找到一个新的合作伙伴,为老士族的未来,开创新的可能。 他选中的人,不是公子昭。因为公子昭已经是一个坚定的变法派了。 他真正看中的人,是方即墨! 虽然如今方即墨与安国君关系走得很近,但在宁王的控制下,方即墨始终没有真正介入变法派与老士族之间的争斗。也就是说,方即墨并不属于变法派。他是一个可以争取,也应该争取的对象,是宁国未来,最有潜力的投资对象! 这是关内侯最后的示好,如果方即墨不接受他的好意,那么他只能带着老士族,与变法派鱼死网破的斗争到底。所以,他才会提醒自己,要三思而行。 第127章 赐婚 方即墨的脑子飞速的运转起来。 如今这局面,对他与安国君来说,几乎可以算是最好的局面! 锦瑟啊锦瑟,真没想到,老子这个神一样的对手没有做到的事情,你这个猪一样的队友,竟然轻易的就做到了! “现在,长公子除了投向我们变法派,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而为了压制比他更早投向变法派的二公子,他肯定会更加的激进,如此一来,老士族那边会与他水火不容。”安国君分析道。 “若是我选择与关内侯合作,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老士族,这等于说,关内侯代表的老士族,与一直反对变法的长公子,都同时落入了我们手中!”方即墨的眼中闪烁起一缕精芒。 安国君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宁国长久以来的两派争端,终于就要彻底解决了。 “可是如此一来,我在某些问题上,就不得不与安国君你为敌了。”方即墨沉默道。 虽然通过关内侯能够一定程度的掌控老士族,但他必须做出样子来,与安国君一刀两断,甚至给那些老士族纳个投名状什么的。 安国君摇摇头:“这一点,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若你能把我挤出这宁国的朝堂,你就算是出师了。” “安国君说笑了。”方即墨哭笑不得。 把安国君挤出宁国朝堂? 有宁王在,谁都不可能做得到这一点。 “再有,你也不必为老士族过度担心,按照我与宁王的计划,这些老士族,迟早都是要清洗的,不过,宁王希望能够保住关内侯。”安国君道,“老关内侯为国拼杀,宁王不愿让他家族蒙羞。” “我明白了。”方即墨点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看起来,你似乎已经有了觉悟?”安国君原本以为方即墨还要再考虑一下,没想到方即墨答应的异常坚决。 “出鬼谷的时候,我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方即墨笑道,“我曾经劝过二公子与祁国联姻,又亲手将锦瑟弄到了渊国,现在,终于轮到我自己了。” “你能有如此觉悟,甚好。”安国君欣慰的点点头。 “其实,我还算是幸运了,反倒是那姜小姐……”方即墨想到了姜晓,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才是这一场政治阴谋中,唯一的牺牲品。 “既然你明白,那以后便好好对她。”安国君思索了片刻,“若是你决定了,我明日便向大王启奏,让大王为你赐婚。” “谢安国君。” …… 安国君办事,果然有效率。 当天夜里,宫里便派人前来告知,一向不需要上朝的方即墨,明日需要到场。 宁王这是已经同意安国君的提议了。 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这样一来,国内变法的阻碍,将会彻底扫清,他高兴还来不及。 第二天一早,当方即墨睡眼惺忪的出现在云岚宫外,等候上朝的时候,群臣皆感到讶异。 “方先生,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典客李文第一个上来问候道。 他曾经与方即墨共事过,彼此之间还算熟悉。 “原来是李典客。”自己很快就要与老士族们打成一片,方即墨此刻主动与李典客攀谈起来。 保守派见方即墨与李典客如此熟络,不少人都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在他们看来,方即墨可是妥妥的变法派。 上了朝,一切照常进行。 赐婚的事宁王肯定是要留到最后宣布的,所以方即墨强忍着瞌睡,听着众人唠嗑。 宁王就不能把自己的事儿先办了,然后放自己回去补个回笼觉吗?方即墨心中腹诽。 “寡人有一事宣布。” 解决完了所有奏报,宁王终于切入正题,方即墨一个激灵,立刻来了精神。 “五大夫方即墨,此番渊国之行,斩获颇丰,如今已年满十八,却仍未娶妻。寡人遍寻朝野,发现关内侯之女姜晓,与五大夫年纪相若,实乃天作之合,特此,为五大夫方即墨,赐婚。” “什么?!” “赐婚?!” “关内侯之女许配给太子师??” “可是,关内侯他是……太子师他却是……” 群臣炸了锅。 难怪方即墨从渊国回来以后就封了一个五大夫,原来真正的赏赐在这儿?? 可是,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宁王是想要平衡一下朝野?或者他对安国君有什么不满? 但宁王最近推出的政策,都是偏向于变法派的啊? 群臣大惑不解。 公子良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自从锦瑟那件事被关内侯知晓以后,尽管自己明示、暗示,甚至可以说是多方讨好,但关内侯的态度却是愈发冷淡。 在这个时候,宁王赐婚,这对公子良来说,可谓是当头一棒! 比起自己,方即墨与二公子走得明显更近一些。今后的关内侯,是否会成为二公子的助力? 公子良用余光瞟了一眼关内侯,后者此刻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 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自己是时候另寻强援了。 找谁呢? 宁国之内,目前能与关内侯匹敌的,只有安国君了。 但是同样的,二公子早就和安国君接触,并且积极的推行变法。 自己又慢了他一步! 公子良此刻只感觉自己处处受制,王位似乎正在渐渐远离自己。 他不甘心,原本已经是触手可得的王位,若是就这么失去,他会疯的。 反正结果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他索性搏一把,看看自己能否在安国君那里,一举扭转不利的局面! “臣,谢大王。”方即墨出列,对宁王施了一礼。 “甚好。”宁王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关内侯,“关内侯,你呢?” “臣,谢大王赐婚。”关内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如此,那么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寡人就不掺和了,退朝。”宁王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大殿。 “太子师,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 “我可就等着喝你喜酒了啊。” “一定一定,到时候不醉不归。” 群臣纷纷上前,向方即墨表示祝贺,变法派和保守派,看在方即墨和关内侯的面子上,此刻终于难得的和气了一次。 “方先生,若是有时间,还请府上一叙。”关内侯对方即墨道。 “自然。”方即墨对关内侯执晚辈礼,此刻,关内侯已经是他的岳父了,是长辈,面子工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他不能再跟以前一样,没大没小。 第128章 南下剿匪 宁国境内某处不知名的乡野山间。 一座简陋的茅屋内,莫离羽扇轻摇,一派悠然。 “大人,这是云京最新的情报。”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闪身来到他的身后,将一封密信放在桌面上。 莫离轻轻挥了挥手中的羽扇,那黑衣人立刻退出三步外。 他来到桌边,将密信打开,目光随着信上的内容缓缓移动,不多时,他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好,很好,告诉李长空,让他按计划行事。”莫离转过身来,对那黑衣人道。 “是。”黑衣人一抱拳,接着一个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即墨,这一次,我看你如何应对。” …… 数日后,离国西面军团统帅李长空,率十万大军,直扑宁国边境。 守卫边城的宁国军发现离国大军来犯,连忙点燃了烽火,消息很快传到了云京。 “什么?!离国大军压境??”方即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消息传回来的一天之后。 离国这是发了什么疯? 他们难道不知道宁国与祁国、渊国已经结盟了吗? 此刻兵犯宁国边境,他离国公就不怕渊国和祁国爆了他的菊花? “我也觉得此事蹊跷。”公子昭皱着眉头道,“宁国这些日子可不算太平,南边正在闹匪患,东边离国又来犯,一下子内忧外患,全都来了。” “宁王怎么说?”方即墨问道。 “父王气坏了。”公子昭答道:“已经命令大哥领军,不日便要出征。” 出征吗? 方即墨陷入沉思。 宁国与渊国、祁国现在已经结成了盟友,尤其渊国呈季刚刚上位,恨不得立刻与离国开战。这个时候,离国怎会如此轻易就与宁国开战?离国公不应当如此鲁莽才对。 方即墨忽然想到当日在渊国,呈季的一番话。 离国公并没有放逐莫离,而是派他去执行某种秘密任务。 那个秘密任务是什么?方即墨不得而知。但他猜测,很大可能是针对宁国而来。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离国一定有一个针对宁国的惊天阴谋正在酝酿当中。 这次李长空大军压境,极有可能只是虚晃一枪,并非是真的要与宁国开战。 如此一来,那么关键就不在宁国与离国的战场,而是在宁国的南部。 匪患? 自安国君变法以来,宁国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怎会突然冒出来一股匪患?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宁国南部的匪患,公子怎么看?”方即墨开口道。 “怎么看?”公子昭思忖片刻,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匪患来的有点突然,好端端的,怎会突然闹起匪患来了。” “公子有没有想过,亲自南下,平定匪患?”方即墨道。 “这……”公子昭微微一愣。 亲自南下去处理匪患? 公子昭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他从未领过兵。 “这是一个机会。”方即墨道,“长公子如今在朝中可谓是处处碰壁,但有一点,仍然没有改变。” “是什么?” “领兵能力。”方即墨道,“长公子是天下有数的名帅,论带兵打仗,宁国之内无出其右。这是长公子最大的仪仗,也是他的核心竞争力所在。” 公子昭陷入沉思。 的确,无论公子良在朝中如何失势,但只要一天没人能在军中可以替代他,他在宁王的心目中,就永远都有一席之地。 “所以,你要让宁王和天下人知道,并不是只有公子良一个人可以领兵出征,你二公子,一样可以!”方即墨道,“南部的匪患,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难度不大,但又可以增加公子你在民间的声望,是一个不错的练手机会。” “可是我……我没打过仗啊……”公子昭的脸上既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担忧。 男人的骨子里,都是有着好战的基因的,听到上战场,公子昭的热血开始不受控制的悸动起来。但他同时又有几分担忧,他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害别人白白送命。 “不用担心。”方即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去。” “嗯?”公子昭眼睛一亮,“是了,再把景逸叫上,有你们两个在,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以,反正东边打不起来,让他跟着去,也只是白跑一趟,不如和我们一起南下,还能赚点军功。”方即墨点头道,“不过,除了景逸以外,还要带上另外一个人。” “谁?”公子昭不解。 “龙旗军的王之奇。”方即墨道,“这小子是个人才,我用着顺手。” “没问题,我这就去找父王。”公子昭连忙起身,“要是再晚一点,说不得就被大哥一起打包带走了。” “嗯,快去吧。” …… 龙旗军军营之中。 “老景,快点,我们要出发了!”王之奇的声音在营帐间来回飘荡。 景逸收拾好东西,出了营帐,便见一队的众人已经整装待发。 “嘿嘿,终于打仗了,再这么待下去,身子骨都要生锈了!” “这一次,一定要干死离国那些狗东西!” 众人眼中闪光,仿佛他们不是奔赴战场,而是踏春郊游一般。 这就是龙旗军,百战精锐,勇往无前! “收拾好了吧,出发!” 王之奇一声令下,整队人翻身上马。 “等一等!” 就在此时,卫谨言挎着马来到王之奇身边,将他战马的缰绳一拉,强行停了下来。 “老卫?你做什么?!” 王之奇眉头一皱。 “其他人先走,王之奇和景逸留下。” “是!” 众将士领命,拍马启程。 “老卫,你这是干啥??” 王之奇见兄弟们走远,就像是见到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立刻就急了。 “你和景逸,另有任务。”卫谨言毫不客气道。 “搞毛啊??”王之奇非常不满,“到底什么事儿??” “你们二人,随二公子南下,剿匪。” “剿毛匪?!”王之奇登时火气就上来了,“我堂堂冲阵先锋,不上战场,剿个鸡毛的匪??” “这是命令,你要是不满,去跟薛军侯说,去跟宁王说!”卫谨言不再搭理他,一夹马肚子,忙自个儿的去了。 “我……”王之奇骂骂咧咧。 “队长,算了,我们先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景逸道,“此事不大对劲。” “什么不对劲?”王之奇扭过脑袋瞅了他一眼。 “剿匪,怎会让我们两人跟随,我猜,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们先去看看。” “哎,也只能这样,不然,难道真的去跟薛军侯叫板?”王之奇耷拉着脑袋,随景逸一起去了。 第129章 出征前夕(一) “你要去剿匪?”关内侯府内,关内侯与方即墨相对而坐。 关内侯原本以为方即墨这一趟来,是来与自己商谈结亲之事,没想到,对方却是来告诉自己,他要随公子昭南下剿匪。 如此一来,结亲之事,恐怕必须要暂缓。 南下剿匪,可不是一件小事,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这给关内侯的计划带来了许多不可知的变数。 但是,方即墨却是表现得异常坚决。 “宁国如今,外有强敌,内有匪患,此时此刻,绝不是娶亲的时机,与其坐等,不如我亲自去将之解决,这样可能反而比较快。”方即墨道。 关内侯捋了捋胡须,见方即墨心意已决,便不再反对。若是能够携大胜之威回京,再顺势完婚,那更是锦上添花! “罢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临走之前,去见见姜晓吧。”关内侯点头应下。 “这是自然。” 与关内侯分别,方即墨便来到了侯府后院。 府中的下人们,此刻都已经知道了小姐即将与太子师成亲的消息,见到方即墨到来,纷纷行礼。 关内侯府比起他的太子师府邸确实气派的多,足足绕了两三圈才来到姜晓的住处。 不出意外,姜晓果然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手捧诗册,兀自忘我。 方即墨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眼前女子的形象,和记忆中的那人渐渐重合。 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尽管性格上大不相同,但方即墨仍是不经意间将姜晓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叠在了一起。 但是,他的内心又无比清楚,姜晓,就是姜晓,并非是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人。 也不是那个人的替代品。 这一场婚姻,归根到底,只不过是自己为了政治利益而选择了牺牲这个无辜的少女。 “姜小姐。”方即墨上前,轻声唤道。 “你来了?”姜晓并没有回头,也没有放下手中诗册,只是淡淡的答道。 这一次,她并没有受到惊吓,仿佛早就知道方即墨来了,却又假装不知一样。 方即墨一时语塞。 面对王公贵族,他伶牙俐齿,但面对姜晓,此刻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憋了半天,他终于憋出来三个字。 “为何道歉?”姜晓放下诗册,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方即墨。 “我……”方即墨挠挠头,“我以为姜小姐并不愿意嫁给我。” “无所谓。”姜晓摇了摇头,“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我爹决定了,那就是我的决定。更何况,我并不讨厌你。” “啊这……”姜晓这番回答,给方即墨彻底整不会了。 封建糟粕害死人。 “姜小姐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方即墨半晌之后,终于问出了口。 他想知道答案,但又有些害怕知道答案。他怕自己成了那个拆散有情人的“反派”。 “没有。”姜晓摇了摇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啊这……”方即墨心里巴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自己真特么不是人啊。 这么单纯的一个姑娘,自己竟然对她用了这么下作的手段!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有什么高兴的事,第一时间就想和她分享,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一起,就感觉很幸福。”方即墨试图用自己的语言,解释什么叫喜欢一个人。 姜晓听罢,摇了摇头。 如果这就是喜欢一个人,那么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听方先生的描述,姜晓猜测,先生是过来人?” “额……可以这么说吧。”方即墨点点头。 “奇怪,方先生的年纪,应该比姜晓大不了多少吧?”姜晓有些好奇,明明都是同龄人,为什么方即墨会有这么有趣的过往? “啊这……”方即墨无语,他总不能说自己实际上年纪比他爹关内侯还要大吧?“我们这些山野村夫,自然和大家闺秀的生活有所不同。” “若是如此,那姜晓也真有些羡慕山野村夫的生活。”姜晓摇了摇头,“方先生喜欢过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姜晓终究只不过是个少女,又喜爱诗歌,对于诗中描绘的那些情情爱爱,心向往之。此刻骤然听到方即墨的故事,潜藏起来的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被勾起了回忆的方即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倾诉欲,竟是直接坐在了姜晓旁边的秋千上,开始讲起了他与初恋的种种回忆。 方即墨将那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描述的无比浪漫,情真意切,听得姜晓眼泪不住的打转。 “后来呢?”听完整个故事,姜晓似乎感觉意犹未尽。 “后来?没有后来了。”方即墨摇头道,“这个世界太大,有些人,一旦分开,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哎,真是可惜。”姜晓摇头叹道,“方先生是重情之人。” “姜小姐,时候不早了,方某该告辞了。”说了这么多,方即墨感觉二人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 “恕不远送。”姜晓起身还了一礼,道,“听说方先生要南下剿匪,希望先生此行顺遂。” 方即墨露出一个微笑,再度施了一礼。 …… 回到太子师府,还没一进门,便见到景逸与王之奇在门外晃悠。 见到方即墨归来,两人想也不想,立刻就冲了上来,一人架起一条胳膊就往府邸里冲。 “哎哎哎,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 被两个三境的高手架着,方即墨心里有点虚。 虽然他此刻有神功护体,但若是两人联合起来打他一个,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老方,你不够意思!”景逸将他一把按在石凳上。 “我们两个,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机会,可以为自己立下一点军功,你为什么要把我们调走?去和你剿鸡毛的匪?”王之奇攥紧了拳头,在方即墨的面前晃了晃。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方即墨挥了挥手,打断了两人,“不让你们随军出征,正是为了你们两个的军功考虑。” “什么?”景逸与王之奇同时一怔。 不让他们上战场,怎么就成了为他们两人考虑了?? 第130章 出征前夕(二) “我敢断言,离国大军压境,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不会真的进攻宁国。”方即墨对二人解释道,“就算你们去了,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和机会。但若是你们跟我南下剿匪,我敢保证,回来之后,你们的军功一定赚的盆满钵满。” “离国不会进攻?为什么?”王之奇还是不理解。 “我明白了。”景逸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你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王之奇见状,大惑不解,“快跟我解释解释啊!” 景逸将自己的猜测说给王之奇听,与方即墨的分析几乎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一旦离国开战,就会三面受敌?”王之奇恍然大悟,难怪方即墨如此笃定。 “话虽如此,但即便明知离国是虚张声势,宁国却也不得不防,万一离国破罐子破摔了呢?”景逸道,“所以,此番大军出征,大概率只是对峙,并不会有实际上的战斗发生。” “哎,早说不就好了。”王之奇一拍脑门,他要是早知道这些,一定心甘情愿和方即墨南下剿匪,“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大概明日吧。”方即墨道。 “明日?长公子的大军,也是明日开拔。”景逸道。 “我就是要和公子良同时出征。”方即墨笑道,“兄弟二人,同日出征,等到归来的时候,二公子凯旋而归,长公子却是未立寸功,两相比较,才更有冲击性和话题性。” 景逸与王之奇耸耸肩,这些阴谋算计,他们并不感兴趣,他们在意的,只有军功。 次日一早,云京城外,宁王率领百官,亲自为两个两个儿子送行。 “二弟,你初次上阵,需知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事小心。”公子良对公子昭道。 “大哥也是,二弟在此,预祝大哥凯旋而归!”公子昭对长公子一抱拳。 “嗯。”公子良点点头,随即挥动马鞭,大军缓缓开拔。 此番从云京随他出征的,只有龙旗军,沿途会逐渐有地方部队加入进来,逐渐组成宁国军团。而公子昭这边就显得寒碜的多,除了随行的方即墨、王之奇和景逸之外,只有寥寥百人的护卫团。 “父王,儿臣去了。”公子昭对宁王施了一礼,在宁王与百官的注视下,带着自己的手下南下而去。 行了不到十里路,便见寂怀真出现在路中央。 “寂前辈?”方即墨看到寂怀真,略微有些诧异。 此次南下,他并没有通知寂怀真。 “我有话对你说。”寂怀真说罢,施展轻功纵身飞至一边。 方即墨策马跟上。 “此番南下,当真不需要我同行?”寂怀真道。 “我也不能一辈子都依靠寂前辈的保护。”方即墨笑道,“寂前辈能够帮我参悟武学,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寂怀真听了,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小心,你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无论我这边有没有结果,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 “前辈尽力即可,一切但凭天意。”方即墨摆摆手,显得十分豁达。 寂怀真看了,连连点头。 此子的心性,又有所长进。 …… 此回南下,方即墨等人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个叫做南川郡的地方。南川郡,距离云京有一个月的路程,若是坐船顺江而下,只需十五日左右。 众人来到码头渡口,这里早已经备好了船。众人打算用过午膳之后就登船。 渡口不远处,有一处酒家,南来北往的行商都会在这里歇脚,生意倒是极好。 “就在这里用膳吧。”公子昭对于这充满了市井气息的地方十分好奇。 四人找了一个桌子坐下,小二见有客来,连忙上来招呼。 王之奇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众人便百无聊赖的听起了酒家里的行商们吹起牛皮来。 “如今这宁国南面啊,匪患猖獗!” “就是啊,咱们宁国,本来就是多山的国家,尤其是南部,说是山麓千里,也毫不为过。那些山贼土匪,往这大山里一钻,人影都找不到半个,当地的官军,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我听说,这一群山贼土匪中,有五个领头的,最是厉害!” “不错,这五个人分别是镇三山左丘锋,挟五岳董不均,平四海殷天成、荡八荒谷良岩、定乾坤王路飞!” 方即墨听到这五个人的名字,登时一口老酒就喷了出来。 王路飞??!! 你搁这儿海贼王呢?? “这位大哥,能否细说一下这几个什么镇三山、挟五岳、平四海什么的?”公子昭来了兴致,向那位行商之人问道。 “好说,这位小哥看起来也是富庶之人,莫非是要南下?”那行商对着公子昭抱拳道。 “正是。”公子昭点点头。 “哎,老朽劝这位小哥一句,南部现在的治安,基本上已经失控,小哥最好还是不要去。”那行商好心劝道。 “这匪患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公子昭眉头一皱。 他本以为虽然说匪患猖獗,但顶多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但此刻听起来,这匪患已经不仅仅是匪患,甚至有转变为起义的征兆。 景逸与王之奇同时一肃,原来方即墨说的是真的,这趟南下剿匪,说不定真的大有搞头! “也罢,我就说给小哥你听一听。”那行商见劝不动,便开口道,“我宁国推行法治这么多年,大多数地方都欣欣向荣,但南方不同,那里是老士族的根据地。 老士族对于宁国法制的推行,可以说是阳奉阴违,这些年来,更是加大了对百姓的压榨,南部的百姓,日子过的愈发艰难,这一次之所以爆发这么大的匪患,并非是匪患这么简单,如果不从根上解决,恐怕匪患镇压了一拨,还会有另一拨 说跑题了,刚刚我说的那五个人,乃是这次匪患的领头人物,其中,左丘锋、董不均只不过是小角色,不值一提,真正厉害的,是殷天成、谷良岩和王路飞三人。 他们手下高手如云,又将据点建立在深山老林里,如铜墙铁壁,易守难攻。当地的官军多次阻止围剿,均被他们击退……” 那行商洋洋洒洒,口若悬河的介绍起几个土匪头子来。 方即墨越听越觉得,这几个土匪头子,绝对不是普通人物,他们或许另有来历。 第131章 初遇水贼 在几个行商绘声绘色的讲解中,方即墨等四人一边享用完了午膳,一边也对南部的匪患有了大致的了解。 虽然具体情况仍然需要到当地详细的查探一番,但该知道的,大致都已经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 “方兄,我们启程吧。” 公子昭起身,对众行商施了一礼,带着三人向着早已经准备就绪的船舶走去。 “这位小哥儿,请留步!” 还未登船,忽听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方即墨与公子昭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行商打扮的老者,带着其余几个同样是行商打扮的中年人,向着方即墨等人走来。 “老人家,有什么事吗?”公子昭非常有礼貌的对老人拱了拱手。 “这位小哥儿,可是要南下?”为首的老者也还了一礼。 “正是。”公子昭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几人的确是行商,不似伪装。 “这可真是太好了。”老者对公子昭道,“小哥儿有所不知,此去南川,水路一共有十五日的路程,但路上,却是有一伙水贼,常常打劫来往商贩,我等为了行商安全,通常是结伴而行,现在已经凑了数人。我等见小哥儿人手颇丰,而且各个都是好手,遂希望能与小哥儿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公子昭微微一怔。 他想不到,此去南川,不但有土匪山贼,竟然连这水路也有水贼,这宁国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人家,既然如此,那便与我们同行吧。”方即墨见公子昭脸色铁青,便替他做主,答应下来。 “好好!多谢二位!”老者对身后众人做了一个手势,众人见了,大喜,连忙去招呼各自的船员,即刻起航。 公子昭一言不发的上了船,站在甲板上,迎风傲立。 “公子可是在为匪患忧心?”方即墨问道。 “我不担心匪患,因为匪患可以镇压。”公子昭道,“正如那行商所说,匪患的根本,在根儿上,这根儿,就是老士族!” 自安国君变法以来,宁国国力日渐增长,百姓安居乐业。偏偏唯有这南部,老士族对变法阳奉阴违,压榨百姓,才导致如今这匪患四起的局面。 公子昭恨不得直接将当地这些欺压百姓的老士族们全都抓起来,秋后问斩。 但他偏偏又不能。 如此下去,这匪患他们剿了也是白剿,要不了多久,必定死灰复燃! “公子,有些事情,不用想的太远。”方即墨轻拍公子昭的肩膀道,“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考虑其他的。” 公子昭沉思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们先剿匪,然后再来收拾这些老士族。” “嗯。”方即墨对于公子昭一点就透,非常的满意。 行船的时间,总是漫长又无趣。尽管两岸风景秀丽,鬼斧神工,但多看几眼,便也腻了。众人百无聊赖,尤其是方即墨,都快闲得蛋疼了。 反而是景逸与王之奇两人,没事就打打架,过过招,不亦乐乎。 这种日子持续了十天,这份无聊,才终于被打破。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伴随一个洪亮的声音,几艘破烂的小船,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行进路线上,一字排开,将整个江面彻底堵死。 “来活儿了!”方即墨大喜,一个鲤鱼打挺,猛的跳了起来。 一听有活儿可以整,王之奇第一个冲了出来,景逸紧随其后。公子昭不紧不慢,最后一个出现在甲板上。 “嗯?就这?” 方即墨看了一眼对方的阵容,顿时大感失望。 想象中的海贼王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只不过是一群衣着褴褛,手中刀剑都已经生了锈的乞丐水贼。 “西北玄天一片云,乌鸦落进了凤凰群,满江皆是英雄汉,谁是君来谁是臣!” 方即墨回想着前一世看过的电影,学着里面的台词,讲起了黑话。 “嘶~!” 景逸、王之奇、公子昭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方兄,你竟然还会说黑话??”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三人不约而同的来了兴致。 方即墨摆摆手,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他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书呆子?” “管他哪里来的,抢了再说,不给,就杀!” 那群水贼明显并不打算搭理方即墨,在他们眼中,要么给钱,放你过去,要么,他们自己来拿,然后放你们去喂鱼! 眼看几十条船气势汹汹的向着自己冲了过来,景逸眉头一皱。 “方兄,你确定你没说错话?” “是啊,看起来好像没啥用啊……” “对面开始张弓搭箭了,方兄,你快想想办法啊!” 眼见对方准备动手,景逸三人都有些懵了,他们现在到底是直接动手呢?还是静待方即墨的指示? 方即墨也很无语。 你们这些水贼,不按套路出牌啊! 怎么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 “放肆,我等是云京的官员,尔等敢对我们下手,不想活了吗?”方即墨大怒,一个纵身跳上旗杆,声如洪钟,对前方一众水贼大声喊道。 “官员?”那群水贼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管你们是什么官,老子抢的就是官!” 说罢,划桨的动作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更加速了三分。 特喵的,这是把自己当成软柿子了? 方即墨怒上加怒,对身后众人喊道:“来人,万箭齐发!” 甲板上呼啦啦的涌出上百人,这些人都是公子昭的护卫团,他们张弓搭箭,只等方即墨再一声令下。 “卧槽!” “真的有官兵!” 水贼们见那为首的船上忽然黑压压的涌出一群官兵,一个个都吓了一跳。 他们又看了看身后几条船,若是船上也有这么多官兵,他们这些水贼今日怕是要变成水鬼! “这位官爷,我们也是被逼无奈,老士族这也收税,那也收税,我们实在日子过不下去,才会来做水贼的,您放我们一马吧……” 几个水贼显是被方即墨这一吓吓破了胆,立刻就认了怂。 “咳咳咳,你们的情况,本官已经知晓,这次南下,就是为了解决此事。”方即墨气息沉稳,听起来丝毫不慌的说道,“等本官到了南川郡,自然会为你们做主,但从今以后,你们不可再做水贼,否则,再让本官遇见,定斩不饶!” “谢,谢谢官爷!” 一众水贼捡回一条命,顿时欢呼雀跃。 “让开!” 水贼们纷纷让开一条道来,方即墨下令靠边,让身后的商队先走,他们这一艘船最后一个通过。 直到走出老远,众人悬着的心方才放下。 好险! 若是动起手来,他们这些人怕还真就未必占得到便宜! 第132章 老士族 “老士族,又是老士族!”公子昭一拍栏杆,恨不得将栏杆抓成粉末,“等我到了南川,我倒要看看,这些老士族的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们宁国云氏!” “二公子,冷静。”方即墨知道公子昭性子嫉恶如仇,尤其是这些老士族这次不但官逼民反,甚至已经威胁到了他宁国的江山,作为未来的宁国之主,公子昭怎么可能不恨这些狗贼? 但是,恨没有用,这次南下剿匪,他们就带了这么百十来号人,如果没有老士族的支持,他们拿什么剿匪? 公子昭深吸一口气,方即墨的顾虑他并非是不明白,他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沦为盗匪。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宁国境内乃是百姓的乐土,今日所见,却是与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天高皇帝远,就算是自己的父王恐怕也不知道,如今的宁国南方,已经被这些老士族祸害成了这般模样。 万幸的是,一切都还未晚。 顺江而下,不日便到了南川郡。 公子昭四人刚下了船,那几位行商便纷纷前来拜见。 “草民无知,不知是公子身份,请公子恕罪!”说罢,众人便要跪拜。 “老人家,快快请起。”公子昭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我等此次能够平安抵达南川,全靠公子,听说公子此行是来剿匪,我等愿全力相助。”行商们一个个脸上都是慷慨之色。 “这……”这些行商虽然有钱,但也都是赚的辛苦钱,南川郡的百姓生活已经非常艰难,他怎么忍心再让他们出钱? 公子昭刚想拒绝,不料,方即墨立刻接下了话茬:“诸位盛情,感激不尽,此次南下剿匪,所需钱财甚重,我等正在苦恼,若是各位能够帮忙分担一二,那便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这位小哥哪里的话,我等若是能为天下尽一份心力,那是为子孙积德的好事!”为首的行商老者拍了拍胸脯,一口答应下来,“公子需要多少钱,包在我们身上!” “如此,就多谢诸位了。”方即墨上前,伸出双手比了一个数。 “没问题!过几天,我们就把钱送过来!”老者说罢,笑嘻嘻的领着众人去了。 “方兄,你怎能……”公子昭不愿在外人面前与方即墨唱对台戏,等到那几个行商走远,方才对方即墨道,“这些人的生活已经非常困难了,我们怎么还能拿他们的钱?” “呵呵,二公子你有所不知。”方即墨笑了,公子昭还是太嫩了,“商人重利,又岂会白白送钱给我们?” “嗯?”公子昭一时语塞,他倒是没往这个方面想过。 “这些行商这一次帮了公子你一个忙,这些可都是人情,将来公子有什么好处,定然是要想着他们的,这笔账怎么算,都是稳赚不亏。”方即墨提点道。 原来如此…… 公子昭恍然大悟。 不过,对方这次既然帮了自己一个大忙,那么将来做些回报,也是应该的。如果这其中有人才,甚至重用一下,也未尝不可。 “走吧,让我们去见见本地的那些老士族,看看他们怎么说。”方即墨笑道。 在马头略微整备了一下,公子昭四人便在亲卫的护送下,大张旗鼓的进了南川城。刚刚走到门口,便见一大群人,黑压压的堵在了城门口,将整个城门堵塞的水泄不通。 往来行人,进不能进,出不能出,一个个脸上都是不悦之色,但却没有一人敢发作。 看来,是那些老士族为了迎接公子昭等人,特地将城门封了起来,禁止行人出入。 见到此情此景,公子昭的脸色更加难看。 想当初使团回京的时候,即便是宁王出城,也没有封路,就是为了不影响百姓的日常生活。这些个老士族,竟然比宁王架子还大! 当真是反了天了! “咳咳咳!” 方即墨轻咳两声,公子昭听了,知道是在提醒自己,连忙收敛起脸上的不悦之色。 “臣路同!” “兴忠!” “向凉!” “见过二公子!” 见到公子昭等人来到,人群中,三名白发老者上前一步,躬身对着公子昭就是一礼。 路、兴、向三家,就是盘踞在宁国南方的老士族。而路同、兴忠、向凉三个老头儿,就是这三个老士族的族长。 虽然三人年事已高,不在朝中任职,但在整个家族之中,三人却是说一不二。 “三位长辈,无需多礼。” 公子昭强压着对三人的不满,露出一副谦和的笑容。 “二公子亲至,南川郡真是蓬荜生辉!”路同起身,一脸荣幸的说道。 “此次南方匪患,我奉父王之命前来平乱,一切都还需要几位老族长鼎力支持才行。”公子昭与三人虚以逶迤,没有丝毫的异样。 这演技,就连方即墨也不由佩服起来。 “哼,这些刁民,不知王恩浩荡,竟然敢犯上作乱,更是劳烦公子亲自跑一趟,公子放心,我等一定助公子,剿灭这群贼人!”兴忠义愤填膺道。 “如此,就多谢三位了,走吧,我们先入城,免得耽搁了这些百姓。”公子昭催促道。 “公子真是宅心仁厚,体恤爱民啊!”向凉不失时机的拍上一记马屁。 由三位族长开路,众人顺利的进了城,很快,城门的封锁便彻底解除。 “这位就是方先生吧?”向家族长向凉放缓了脚步,凑到方即墨的身边。 “晚辈正是方即墨,不知向族长有何指教?”方即墨的演技也不遑多让。 “指教不敢,听说方先生已经与关内侯爱女定了亲?”向凉压低了声音道。 “确有此事,等剿完了匪,就回去成亲。”方即墨点头道。 “哈,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向凉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以后,还请方先生在关内侯面前,对为我向家子弟美言几句,方先生放心,我们向家今后,定然是以方先生马首是瞻!” “呵呵,好说好说。”方即墨嘴角都快咧到了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关内侯这老士族领袖的身份,当真是好用! “这次我等南下剿匪,还需三位大力支持啊。” “这是自然,方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三人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要人,要钱,我们绝对鼎力支持!” 第133章 原因 当晚,路家家主路同便将南川城内最负盛名的酒楼包下,为公子昭一行人接风洗尘。一同出席的,除了兴家家主兴忠和向家家主向凉外,还有三家的一些小辈。 这些小辈早就听说二公子和大名鼎鼎的太子师要来南川剿匪,一个个都争相而来,要一睹两位的风采。 只可惜,这次的宴会,公子昭并未出席,来的只有方即墨一人。 关内侯是宁国老士族的领袖,别看路、兴、向三家在宁国南方是地头蛇,但见了关内侯,那也必然是缩起脖子老老实实的听候差遣。方即墨现在已经是关内侯的女婿,若是他选择入赘,那么将来甚至能够承接关内侯的爵位,绝不是他们这三家老士族可比的。 于是,三位家主非常识趣的将方即墨奉为上宾,自己这堂堂家主,反而甘愿当起了陪衬。 开宴后,众人先是互相说了一些客气的废话,什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纯属商业互吹。 在场之人都是各中老手,大家心照不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一个人往心里去。 酒过三巡之后,渐渐熟络起来,才略微能开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 “向家主,我听说你们向家,曾经组织了一支两千人的官军用于剿匪,可似乎收效甚微,这是为何啊?”宴会中,方即墨忽然开口,令原本一团和气的众人忽然一滞,整个酒桌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方先生一定是听信了小道消息,万万没有此事啊……”向家主此刻额头甚至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用余光瞟了一眼一旁的路家家主,后者连连摇头,示意他一定要坚决的否认。 路家、兴家两位家主此刻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之所以如此紧张,并非是因为剿匪不利,而是因为那两千人的所谓官军,其实乃是私军! 路、兴、向三大老士族,虽然扎根在宁国南部,但这些地方现在却并不是他们的封地。按照宁国法律,三家没有资格按照自己的需要组建军队。 仅仅向家一家,这私军的规模就达到了两千之众,按照宁国法律,已然是重罪! 路家家主路同和兴家家主兴忠此刻无比紧张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两家也组建了一支规模不小的私军! 此事一旦被宁王或者安国君知道,那么他们三家也就完了! “啊哈哈哈,你看看你,紧张什么。”方即墨打着哈哈,“我们这一次来,是来剿匪的,又不是来做其他事的,更何况,大家自己人,难道我还会害你们不成?” “方先生真会开玩笑,哈哈哈。” “方先生说得对,大家自己人。” “没错,二公子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剿匪,我们义不容辞!” 三位家主见方即墨给了台阶,立刻顺坡下驴。 “不错,此事,定是有人暗中构陷,三位家主忠肝义胆,自然是不会做那等违法乱纪之事,是吧?”方即墨又道。 “对对对。” “是是是。” “方先生言之有理!” 三位家主连声答道。 “此番剿匪,我与二公子身负重任,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只要剿匪成功,回去之后,我们定然会在宁王面前为三位美言几句,至于那些不靠谱谣传,不攻自破。”方即墨又暗示道。 “方先生放心,我说了,我们向家,一定鼎力相助!” “我们路家也是。” “俺也一样!” 四句话,将三位家主收拾的服服帖帖,方即墨方才继续问道:“那么三位,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南部的贼匪,这么难剿?” “这……哎,方先生与二公子有所不知啊……”路家家主路同面露难色。 原来,这南部的匪患之所以这么难搞,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一个摆在三大家族面前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兵员不足。 他们以前原本还有一些封地,也能够组织起一批人手,但自从安国君变法以后,土地收归国有,他们在这里没有了封地,失去了组建军队的权利。每当遇到匪患,只能依靠各地那点微不足道的兵力来剿匪,首先在数量上,就落了下风。 其次,宁国南部,与南晋接壤。南晋水军虽然强大,但陆军却是疲软,一直以来对宁国南方构不成什么威胁。这也就导致宁国南方的这些地方军长期缺乏实战,没有战斗经验,同时训练也跟不上,完全没有办法和其他地方的部队相比。 一句话,他们现在缺乏一支质和量都过硬的军队。 第二个问题,就是卧底猖獗。 别看那些土匪没读过什么书,实际上,一个个精明的很。他们早就在各大郡城埋下了暗桩,处处都有他们的卧底。 你这里前脚决定要剿匪,军队还没出征呢,那些贼匪就收到了消息。 如果来的官军人数众多,那么他们就躲进深山老林里不出来和你打。如果你的人数少,他们就在你必经之路上提前埋伏你。 失去了先机,官军自然处处受制,处处被动。 这要是都能剿匪顺利,那才叫有鬼了。 听完老族长的解释,方即墨呵呵一笑。 这些老东西,真是会找借口。 “看来,三位家主还是没有把我方某人当做自己人啊。”方即墨收敛起笑容,作出一副怅然的表情。 “方先生此话何解啊?” “是啊,我们绝无此意啊!” “方先生,我们怎么会不把你当成我们自己人呢?” 三位家主一听,连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否认。 他们心里都有些慌乱,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这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精明?! 关内侯挑选的女婿,宁王亲封的太子师,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第一,官军的战斗力确实不足,但却不是你们说的这个原因。”方即墨道,“真正的原因是,你们三家,过度压榨,导致南部越来越多的百姓选择落草为寇,匪患接连不断,令地方财政逐渐吃紧。年轻力壮的,都跑去当了山贼土匪,留下来的,大多都是老弱病残,越打越输,越输越打,久而久之,这些人的心中,已经建立了贼匪不可战胜的心理预期,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啊这……” 三个族长老脸一黑,他们没想到方即墨当着他们三家小辈的面,竟然这么不给他们面子。 这番话说出来,几乎就是在训斥了。 他们三人当族长这么多年,何曾在族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 方即墨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第134章 狐假虎威 “放肆!”此时,路家一个年轻的小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姓方的,我们好酒好菜招待,给足你面子,你竟然这般不识抬举!” 方即墨瞟了那人一眼,随即又看向路家家主路同。 路同被方即墨这一眼看得心里有些发虚。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人了,只不过是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子瞪了一眼,心中便升起一股恐惧。 “你放肆!这里轮得到你一个小辈说话?给我坐下!”他连忙对那路家小辈大喝一声,阻止了他的僭越行径。 “我……”那路家小辈平日里应该是纨绔惯了,是个混不吝,但此刻在家族族长面前,却是半点也不敢违逆,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方先生,小辈无知,望海涵。”路家主路同对方即墨施了一礼道。 “无妨。”方即墨摆手道,“路家主,两位,我说过,我此行是来剿匪的。除了剿匪以外的其他事,我不关心,也不介入。我把你们当自己人,希望你们不要骗我。” “这是自然。”另外两家家主连忙答道。 “还有什么原因,再说一说吧。”方即墨说罢,主动为三位家主斟了一杯酒,算是再度给他们一个台阶。 三位家主毫不犹豫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我们也没有欺瞒方先生。”路家主解释道,“那些贼子确实狡猾,就说这南川郡,当真到处都是对方的奸细。” “岂止啊,根本就是民匪一家啊!”兴家家主兴忠叹道。 “此话怎讲?”方即墨听到民匪一家,顿时眉头一皱。 原来,这南川郡的匪患早已经蔓延开来,当地的居民做正经行当赚不了几个钱,即便小赚一笔的也大都被三家家族压榨走了。 青壮年不少人都去当了山贼土匪,白天在外打劫,晚上就回家睡觉。这些山贼土匪打劫来的收入,是一家人唯一的经济来源。一旦有事,家里人第一时间就会给他们通风报信。 如此一来,剿匪的难度更是大大提升。 方即墨听了三位族长的解释,这才明白为何这南部的匪患屡剿不灭。 “我明白了。”方即墨点点头,此刻,他终于确信这些老士族不会再跟自己耍什么花样,“接下来的事,你们不用管了,把你们手上还剩下的私兵都交给我,对外,就说是我新招募的,如此一来,你们私自招兵买马的事情,就算是揭过了。” 三位族长一听,顿时大喜。 他们原本还在忧心这件事一旦泄露,他们该怎么办,一个是王室的二公子,另一个是关内侯的女婿,这两个任何一个他们都碰不得,更杀不得。 没想到方即墨这么痛快就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麻烦,看来这位方先生,是真的“自己人”! “如此,那我们三个,就谢过方先生了!” 三个老东西甩掉手上的烫手山芋,连忙向方即墨表示感谢。 方即墨摆摆手,喝掉桌上最后一杯酒,便要离去。 临走之际,他又转过身来对三人补充道:“对了,关内侯有一句话让我转达给你们。” 三个老东西一听,立刻恭恭敬敬的站成一排。 方即墨略感错愕。 他倒是没想到,关内侯在老士族的心中,竟然有着这么高的地位。 看来自己以前真的是太小看关内侯的影响力了。 “势不可使尽,势尽则祸必至;福不可受尽,受尽则缘必孤。你们好好斟酌。” 三人听罢,额头冷汗直流。 这已经不是提点,而是赤裸裸的明说了。他们三家在南部搞得太过分,连关内侯也看不下去了。 等待方即墨离开,三个老头儿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关内侯这个女婿,真不是寻常人物。给他们的压迫感,甚至比关内侯本人还要强! “爷爷,这口气,我们就这么忍了?!”路家那个小辈见方即墨走远,连忙上前搀扶自家的族长。 其他两家的小辈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上前。 “你懂什么?!”路家主冷哼一声道,“人家是来帮我们擦屁股的!” “老路,这小子,你怎么看?”向家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他本以为方即墨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好忽悠的很,但没想到,自己差点被这小鬼拔了胡子。 “之前听说这小子的事情,我还当是以讹传讹,今日一见,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兴家主此刻也感觉心有余悸。 “这小子太厉害了。”路家主道,“再来之前,他就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摸了个八九不离十,我们编造的那些把戏,人家一眼就看破了。” 路同此刻对方即墨已是满心的忌惮。 对方不仅有关内侯的支持,本身也是宁王身前的红人,论才智,更是一等一的存在。这样的人,与他为敌,实在是不智。 不过好在方即墨也向他们释放出了足够的善意,也就是说,只要他们乖乖听话,方即墨就会当他们是“自己人”,甚至帮他们掩饰一些问题也无不可。 胡萝卜加大棒玩的溜,这小子绝对不能招惹。 “你们今后,不论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能去招惹方即墨。”路同对自己家族的年轻子弟们说道,“谁敢违抗,直接逐出路家!” “什么?!” 路家年轻一辈听到族长这个决定,都惊呆了。 他们本来还想着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方即墨这个不开眼的,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族长这句话一出,直接就打消了他们所有的想法。 “你们几个,也是一样的,谁不开眼去招惹方即墨,逐出向家!”向凉也对自己家的几个晚辈厉声道。 “你们都听见了?我们兴家,也是一样!” 三个家主不约而同的下达了同一个指令。 “是!” “明白!” 三家的后生晚辈们纷纷抱拳,此刻他们心中再没有了半点脾气。 给他们十个胆子,或许他们当中真有人敢去找方即墨的晦气,但族长的威严,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冒犯。 第135章 抓内鬼 两天后,一支两千人的军队,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南川郡,来到方即墨等人的面前。 这可是路家花了不少功夫,冒了不少风险才好不容易搞出来的。 对于这支私军,众人原本还颇有些遐想,但在见到这两千人后,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现实和理想的参差。 “方兄,这就是你说的剿匪主力??” 公子昭看着面前这群瘦骨嶙峋,双眼无神的残兵败将,嘴角狠狠的一抽。 就这群臭鱼烂虾,能打胜仗那才是怪事! 原本他对老士族招募私兵一事心中还颇为不爽,但此刻见到对方招募的,竟是这样的一支极品军队,心中的怨气顿时也就消了八九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即墨无奈的摇头道,“老王,老景,人我交给你们了,看你们的本事了!” “好嘞!”王之奇乐呵呵的上前掰了掰手指,他最喜欢的就是训练新兵。 景逸眉头一皱,面前这批兵员,就算是再给他一年的时间,也不可能练成精兵,这些士兵要是上了战场,必败无疑。甚至可能都不用打,仅仅是面对敌方军阵的杀气,就会全面溃败。 就凭这些人?这仗怎么打? “放心,这些兵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方即墨道,“我已经安排人手在各地招募年轻力壮的男丁,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支素质不错的给你们。” 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景逸此刻除了选择相信也别无他法。 “方兄,军队的事,可以慢慢来,但另外一件事,却是不能在耽搁了。”公子昭忧心忡忡道。 不用公子昭细说,方即墨也知道他所指的,是贼匪在这城中安插了内鬼一事。 “此事倒是不难。”方即墨似乎已是成竹在胸。 “嗯?你有想法?”公子昭见方即墨如此有把握,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连忙展开追问。 其实,要解决这南川郡的内鬼问题,说难也不难。 内鬼分为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那些藏身在民居之中,所谓民匪一家的内鬼。 这一部分的内鬼能够获得的消息具有一定的滞后性,他们的危害并不是最大,但也不得不防。 真正对方即墨他们剿匪有一定威胁的,是潜藏在南川郡中,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内鬼。这些人能够第一时间接收到来自上层的消息,并且能够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出去。 三大家族的人应该不大可能,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南方能够稳定,这样才能够榨取最大的价值。 更有可能的,是那些在官场有一定人脉,但是又晋升无望的官吏。他们可以通过将情报出卖,从而赚到许多的灰色收入。 如何对付第一种民匪一家的内鬼,方即墨有一个简单而又直接的办法。 “连坐?!”公子昭微微一惊,他没想到方即墨出手竟然这么狠,“不至于吧?” “很至于,我冷静的很。”方即墨道。 “你真的要这么干?我们此行是来剿匪,如今还没动手剿匪,先对百姓实施连坐,你的名声不要了?”公子昭觉得,为了剿匪而使用连坐这等手段,一定会成为方即墨这一生中的污点。这么做不值得,完全是舍本逐末了。 “公子放心,我知这事儿传出去,对名声不好。”方即墨笑道,“所以,我准备让老士族来背这个锅。” “嗯?”方即墨这么一说,公子昭也是立刻就回过味儿来。 对啊,有老士族在,这口锅当然是甩给他们来背了! “来人,去请路家主过来一趟。”方即墨对手下吩咐道。 不一会儿,路家主路同匆匆来到,对二人躬身行礼:“二公子、方先生,两位请老夫来,有何吩咐?” 经过晚宴那么一遭后,路家主已经彻底领教过了方即墨的厉害,此刻恭恭敬敬,老老实实。 他打定了主意,方即墨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绝对不多一句嘴。 “我想要先清理一下这南川郡的内鬼,此事,还需要路家主帮忙。”方即墨对路家主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这个笑容看在路家主的眼中,却是令他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我需要路家主将你的人派出去,整个南川郡,每二十家为一亭,亭长由你的人担任。”方即墨解释道,“亭长负责,将这二十家的人,每一个人叫什么名字,什么年纪,有多高,多胖,多矮,多瘦,身体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做什么工作,有什么兴趣爱好,平日里交什么朋友,尽可能详细的登记。每天不定时的巡查,搜查,这二十家的人,也可以互相监督,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举报,否则,若是被亭长巡查或者搜查查到,这二十家,通通连坐,视为贼匪!” “什么?!”路家主路同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二十家,查出一个,就要全体连坐?! 这也太狠了吧?! 路同看着面前这个年纪轻轻,颇有些英俊又友善的青年,完全想不到对方出手,竟然是如此狠辣果决。 二十家人,按一家五口人算,若是查到一个贼匪,就要连坐一百人! 即便是在变法之前,宁国也从未有过如此严苛的峻法! “方先生,这样做……是否有些……太过于严苛了?”路同有些犹豫了。 执行的人,是他路家的人,若真有个万一,这口锅,还得是他路家来背。 这口锅,他路家背得动吗?? 方即墨听了,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这些老士族,现在轮到自己背锅了,就觉得严苛了?以前压榨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干得是否过分了??现在想要甩锅,门儿都没有! “此事已定,立刻着手去办。”方即墨根本没有打算和对方商量,他让路家主来,只是通知他让他去做事,仅此而已。 “路家主,告诉你的人,如果不好好办事,那么他们这些亭长一律视为包庇贼匪。”方即墨提醒道。 “明……明白……”路家主不敢拖延,匆忙施了一礼,下去安排了。 “方兄,真的要连坐二十家?”公子昭于心不忍,那可是一百口人啊! “公子放心。”方即墨道,“我相信南川的百姓,心中仍有善念,只要心中有善,便会不忍,他们纵使不出卖家人,也不会坐视其他人无故受到牵连,定然会将住在家里的贼匪赶出去的。” “原来如此……”公子昭恍然大悟。 方即墨这一手,最妙的是将所有人都变成了内鬼。他们因为不想被连坐,而互相监督。 另一方面,又因为不想牵连无辜之人,所以即便贼匪是家人,也不会让他们在家里继续住下去。 如此一来,那些隐藏在民居中的贼匪,将会彻底失去生存的空间,要么向方即墨自首,要么躲进深山老林里。 无论他们做何种选择,藏在居民中的内鬼都将会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第136章 初战告捷 要将这些藏在民居中的贼匪驱逐,需要一点时间,方即墨马不停蹄,立刻找人要来了整个南川郡所有官吏的名单,准备将那潜藏在高层中的内鬼揪出来。 排除掉老士族的嫡系子弟后,他自上而下,一个一个的查,很快就将目光聚集在了四个老吏的身上。 这四个老吏,都有着几个共同点。 第一,在位时间长。 这四人中,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个,也已经有二十年。他们的位置已经基本上钉死,没有任何的上升通道可言。 第二,人脉广。 由于在位时间长,这四人的人脉铺的极广,要获得第一手的消息最是容易。 而在他们手下,也早就培养出了一批同样晋升无望的手下,要散播什么消息,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悄无声息。 第三,缺钱。 虽然已经在位二十余年,但这些老吏的俸禄其实并不算高。加上平日里打点上官,犒劳手下的化消,若是不搞点副业,整点灰色收入,单凭他们那点微薄的俸禄,是绝对不可能做得到的。 这样的人,最容易被金钱和利益收买,做些铤而走险的事情。 方即墨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四人就是内鬼。 之所以怀疑这四个老吏,纯粹是因为若他们四人是内鬼,对于南川郡的破坏力将是最大。 为了保险起见,他必须要首先排查这四个人,确定他们之中,谁才是内鬼,又或者,四个人都是内鬼。 方即墨想了一个计策,不但要将内鬼揪出来,同时还要利用内鬼,为自己剿匪的第一战,打出声势来! …… 三日后。 方即墨与公子昭、景逸、王之奇,率领着他们操练了数日的这支“新军”出城“剿匪”。 他让景逸和王之奇分别带领他们手下正在操练的虾兵蟹将,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出城,自己与公子昭则走另外两路,出城以后,兵分四路。 对外,方即墨声称是检验训练成果,寻找贼匪练手。 他编造了四条虚假的行军路线,故意泄露给那四个老吏知道,想看看到底谁会中招。 “方先生,贼匪真的会来吗?”方即墨手下,一个看起来稍显壮实的军士向他问道。 “不知道。”方即墨微笑着回答,以此来缓解众人紧张的情绪,“不过,若是他们敢来,必定是有来无回。” 手下这群虾兵蟹将,长期以来与贼匪战斗,每战必败。 他们已经形成了贼匪不可战胜的心理定势。 自己必须带领他们打破这种心理定势,否则,将来面对更加凶悍的贼匪,原本能打赢的局,也会因为这种心理定势输得一败涂地! “有人来了!” 就在方即墨思考之际,一个略带着颤音的声音传来。 方即墨浑身一震,探头看去。 果不其然,远方出现一队人影! 一路贼匪,此刻正按照方即墨预定的线路,精准无误的踩进了他预设的埋伏圈里! “原来是你!”方即墨的脑中,浮现出一个老吏的名字。 这条虚构的行军路线,是他刻意泄露给其中一个老吏的。如今贼匪出现在这条路上,证明这个老吏就是他寻找的内鬼之一!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群贼匪永远的留在这里,为这支初创的新军,打出一个开门红! “听我指令!” 方即墨深吸一口气,等到那群贼匪彻底进入包围圈,大手一挥! “滚石!” 轰隆隆! 手下军士用尽全身力气,将滚石从山坡上推下。 硕大的石头,在重力加速度的牵引下,向着下方奔腾而去。 惨叫声瞬间传遍整个战场,滚落的大石碾死一批贼匪的同时,彻底堵死了所有劫匪的退路。 “放箭!” 方即墨见第一计已成,也不再伪装,直接跳了出来,手中军刀向前一扬,身后军士乱箭射出! 咻咻咻! 带着破风声的箭矢如雨落下,顷刻间,又是一群劫匪成片的倒下。 众军士见状,士气大振。 他们还是第一次在与贼匪的战斗中,占据如此上风! “踏马的,中计了!” “快撤!” “撤不了,被石头挡住了!” “丫的,跟他们拼了!” 绝境激发了贼匪的凶性,他们不顾一切的向着山坡上占据了高地的方即墨等人发起了冲锋。 “滚木!” 方即墨丝毫不慌,嘴角甚至浮现出了一缕戏谑。 这些贼匪,已然是穷途末路了! 哐哐哐! 滚木沿着山坡滚下,其声势犹在滚石之上。长条状的滚木,一下子便扫倒一大片的贼匪。 “弟兄们,跟我杀!” 方即墨军刀挥舞,施展幻魔身法,带头发起了冲锋。 “……” 众军士互相对视了一眼,隐藏在骨子里的狠戾,疯狂,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们曾经面对过贼匪,曾经大败而归,曾经有无数战友死在这群贼匪的手中。 不恨,那不可能。 只不过长久以来的恐惧,将这份恨意压制。 如今,在方即墨的引领下,恐惧被杀意驱散,这群虾兵蟹将,这辈子第一次拥有了必胜的信念! “杀!” “干死这群!@#¥!” “冲啊!” 噌噌噌! 刀刃出鞘,众军借着山势直冲而下,如野火燎原般横扫整个战场。 方即墨一马当先,幻魔身法令他的速度暴增,与往昔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只见他身形一闪便杀进了敌阵当中,军刀光芒迸射,一之刀法施展开来。 唰唰唰! 方即墨如入无人之境,砍瓜切菜一般瞬间撂倒三五人。 这些贼匪虽然身强力壮,但大多都是没有修炼过任何武技的普通人,面对方即墨这一重境的武者,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此刻对方即墨威胁最大的,并不是这些贼匪,而是幻魔身法和一之刀法那恐怖的真气消耗。 火力全开的方即墨,几乎在短短的数个呼吸之内,就将体内真气消耗一空。 但是下一瞬,一股力量迅速的在体内蔓延开来,只一个呼吸间,几乎就将他消耗殆尽的真气瞬间回满。 不死印法! 真气在生死二气之间不断循环转换,几乎达到了生生不息的境界。 “爽!” 这种真气源源不绝的感觉,令方即墨信心倍增,身法刀法施展更加无所顾忌。 很快,众军士凭借着地形优势,俯冲而下,只一个照面,便彻底击垮了残余的贼匪,杀得对方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胜利了?!” 看着眼前那些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只求活命的贼匪,众军面面相觑。 他们真的胜利了。 以前遥不可及的胜利,原来竟是这般轻而易举? “赢了!” “哈哈哈哈!” 一个军士仰天大吼,将胸中积郁尽数吐出,另一个军士也疯狂的大笑起来。 这一刻,他们终于确信,自己也能打胜仗,这些贼匪,并非不可战胜! 第137章 反客为主 “方先生,这次一共歼敌五百余人,俘虏两百人。”一个手下喜笑颜开的冲方即墨报告道。 这是他们从军以来,首次大获全胜! “伤亡情况呢?”方即墨问道。 “只有几个兄弟受了点轻伤,还是冲锋的时候冲的太猛,摔的。”那手下挠了挠头,傻兮兮的笑道。 方即墨一听也乐了,这群虾兵蟹将,还得练! 两百来号贼匪一个个被反绑着双手,哭丧着脸,他们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宁国律法的制裁。 “谁是你们的头儿?”方即墨来到一众贼匪跟前,叉着腰问道。 众贼听到这个声音,纷纷抬头,见到方即墨的一瞬,一个个吓得脸色铁青。 面前这个青年,可是一个人砍翻了好几十人的狠人。 自从入行以来,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生猛的存在。 “说话!” 方即墨见一群贼匪沉默不语,厉声呵斥道。 “死……死了……”一个贼匪颤巍巍道,“被滚木砸死的。” “现在还活着的人里,谁管事儿?”方即墨又问。 众贼不语,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中的一个。 那个贼人见众人看向自己,也知道瞒不下去,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是我。” “很好。”方即墨看着那人,拔出军刀,缓缓上前。 那贼子喉头一动,心脏狂跳。 “我问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的?”方即墨将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我说……”那贼子怕死,将一切和盘托出。 一切与方即墨所料不差,正是那老吏提供的消息。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任凭那老吏舌灿莲花,也绝对无法抵赖。 方即墨满意的收了工,众军押解着两百贼匪,凯旋而归。 南川城外,景逸、王之奇、公子昭早已经等候多时。 虽然方即墨这一路斩获颇丰,但其他三路,却是半个贼影都没有看到。 “如此说来,谁是内鬼一目了然了。”公子昭对方即墨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中的一个,肯定是内鬼,但另外三个,未必就不是。”方即墨摇头道,“那三人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开始抓内鬼,所以有所防范,这一次没有中计,或许是他们小心谨慎的原因。” “这么说,岂不是还要再试探?”公子昭有些无奈,感情现在这南川郡,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可以信任,长此下去,他必定会疑神疑鬼,怀疑身边每一个人。 “这倒不必。”方即墨摇头道,“内鬼,永远是抓不完的,也不需要抓完。” “什么意思?”公子昭彻底糊涂了。 内鬼不抓完,他们的一切情报,岂非都会落入贼人手中?那他们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方即墨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这两百贼匪压下去,听候发落。 他自己则与公子昭三人回到府上。 不多时,手下来报,那名老吏已经被他们请到了府上。 “老先生,如何称呼?”方即墨打算先礼后兵。 “二公子和方先生面前,怎敢僭越,称呼老朽为老陈即可。”那老吏神态异常谦卑的说道。 “好,老陈,请坐。”方即墨微笑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老陈听了,欣然领命。 “老陈啊,您老在这南川城当差有多久了?”方即墨问道。 “回方先生,已经二十五载了。”老陈点头道。 “二十五载,已经是一个人的半辈子了。”方即墨感慨万千,“老陈,依你看,这南川郡,与南晋的南江郡比,如何?” “这……”老陈沉思片刻,道,“论地理位置,南川不比南江差,若是能够大力发展漕运,南川必可成为宁国漕运的中心!” 方即墨微微点头,看不出来,这老陈竟然还有点见识。 随即,方即墨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南川治理方面的问题,出人意料的,这老陈竟是侃侃而谈,颇有些见地,而且语态之中,展现出一种从容自信的风度。 两人又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探讨了一阵,老陈越说越是自信,面对方即墨抛出的各种问题,他几乎是想都不用想,就能给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回答。 难道,自己遇到贵人了? 多年怀才不遇,今日终于被人发现了? 自己就要平步青云了? 老陈的内心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他一向自视甚高,自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可惜出身贫贱,就算他再怎么有能力也无法一展所长。 听说这个方先生,不久之前也是平民,难道他想给自己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 是了,一定是这样! 老陈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他曾经无数次在梦里期待着这一幕,如今终于要实现了吗?! 他终于可以抬头挺胸,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他老陈,不是一个废物! “先生有如此才华,为何要勾结那些贼匪,残害南川郡百姓?” “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老陈整个人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惊觉,自己掉进了方即墨的陷阱之中。 自己方才这一瞬间的愣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我……” 极致的落差,让老陈的内心激荡不已,一念天堂,一瞬地狱。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方即墨摇头道,“老陈,你不要以为我今天是来诈你的,实际上,我已经掌握了所有你勾结贼匪的证据。” 说罢,方即墨打了一个手势,一个手下将那贼匪押了上来。 见到那个贼匪的一瞬间,老陈神色大变。 方即墨将这两百多号人藏在两千人的私军当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进了南川城,以至于老陈的眼线,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方即墨又将自己如何布局的过程说了一遍,老陈的脸色越发难看。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辩无可辩。 “哎,方先生神机妙算,我,服了。”老陈长叹一声,心服口服。 “勾结贼人,残害百姓,按律当斩。”方即墨冷声道。 “我……请方大人饶我一命!”老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还不想死! “我为什么要饶你一命?”方即墨把玩着手中的茶碗。 “我……我可以全部交代!”老陈声音微颤,此刻,方即墨就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把握不住,便只能坠入万丈悬崖。 “我的这条线,所有贼匪安插的内奸,我都可以……” “除了你以外,其他三人,有没有为贼匪提供消息?”方即墨打断了他的话,并丢下了一张纸。 老陈慌慌张张的捡起那张纸,上面只有三个名字。 是另外三个老吏的名字。 “这……我不知道……”老陈脸皮颤抖着说道。 “嗯?”方即墨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我真的不知道!”老陈有些慌了,“我们都是单线联系,除了我这条线外,其他还有谁,我真的不知道!” 方即墨微微一叹,果然不行吗? 没有证据,他也不能随意将那三个老吏抓起来审问。 见方即墨叹气,老陈吓坏了,他以为方即墨已经做出了决定。 “方大人,方大人饶我一命啊,方大人!” 他用力的磕着头,只两三下,便撞破了额头,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可他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将地板撞得咚咚响。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方即墨忽然道。 “什……什么?”老陈一阵狂喜,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要你,继续做你的内鬼,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方即墨继续道,“只不过,从今以后,你发出的每一个消息,都必须由我来决定,如若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明白,明白!”老陈立刻明白了方即墨的意思,老泪纵横,连声道谢。 第138章 镇三山左丘锋 宁国东部军团大营。 啪嗒啪嗒。 一个身披铠甲的龙旗军快步步入大帐之内,将一封书信递到公子良的手中。 公子良接过信件一看,眉头微微一皱。 公子昭在南川郡剿匪,首战告捷,歼敌五百,俘二百。 公子良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随手将信纸揉成团,扔到了一旁的火盆中。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沙盘,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离国军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大军压境,竟然什么都不做。 每日只是例行操练,在边境上来回巡视,甚至都没有一点越境挑衅的举动。 这完全不像是以往霸道的离国军。 这李长空到底在想什么?他这么做,除了虚耗军粮以外,还有什么意义? 公子良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经高度紧绷,令他的脾气渐渐开始暴躁。尤其是自己二弟在南部已经有所斩获,自己却寸功未立。 再这么下去,他岂不是要被二弟再压一头? 郁闷、焦躁,充斥着他的心。 既不能主动对离国军发动突袭,又不能撤军,自己就像是一颗钉子被钉死在了这里,动弹不得。 他宁可离国军马上兴师来犯,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想继续再这么煎熬下去。 时间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流逝,离国军仍是稳如泰山。 “踏马的,李长空这狗贼,到底打不打??!!” 嘭的一声,公子良的忍耐到了极限,一把将身前的沙盘掀了个底朝天。 “来人,点兵,老子要去和李长空决一死战!” “公子,冷静啊公子!” “不可啊公子!” 两侧亲信见公子良快要失控,立刻上前将他拉住。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死守,不能进攻啊!” “离国军没有越过边界,我们动手,那就是我们入侵离国,万万不可啊!” 两个亲信都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拼了老命的将公子良拦住,否则一旦让他犯了混,那可就铸成了大错。 “哎呀!” 这些道理,公子良又岂会不知? 若是以前,他必能好整以暇的陪着李长空继续耗下去,但现在,他真的坐不住了! 失去了关内侯的支持,在变法派他又落后自己二弟一步,此刻若是不能以一场大胜来巩固自己在宁国的地位,那这太子之位恐怕就真的要与自己失之交臂了! “公子,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但现在已经是非常时刻,您每一步,都务必要谨慎啊,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输啊!”那亲信见公子良逐渐恢复冷静,劝说道。 “你说的这些,公子岂会不知?”另一个亲信道,“漂亮话谁不会说?你倒是拿出个主意来啊!” “这……办法我没有,但,我最近听说了一个人。”那亲信道,“坊间传闻,说这附近有一个隐士高人,神机妙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乎其神。” “嗯?” 公子良听了,紧皱的眉头略微舒缓。 “二公子之所以有现在这般的处境,正是因为他手下多了一个太子师为他出谋划策,所以,属下以为,若是大公子也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军师,或许,可以助大公子你挽回局势。”那亲信道。 “有道理。”公子良点点头。 他曾经想过拉拢方即墨,但一直没有什么太好的机会,后来又闹出锦瑟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看来,身边若是有一个人能为自己操纵全局,自己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被动的田地。 “那人现在何处?”公子良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能与方即墨这样的鬼才匹敌,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一试,万一呢? “就在二十里外的卧龙谷。”那名亲信道。 “好,给我备上一份见面礼,明日我就去会一会这位隐士高人!” …… 宁国,南川郡。 连坐法虽然看似残酷了一些,但很快众人便发现,盘踞在南川郡的贼匪们,再也没有了容身之所。 方即墨在老陈的帮助下,很快就又抓到了几个潜伏在高层的内鬼。他故技重施,这些内鬼也都成了他传播虚假消息的工具。 “方兄,妙啊!” 公子昭笑得合不拢嘴儿。 尽管另外三个老吏现在的身份仍不明朗,但如今自己手下有了这批散播虚假消息的内鬼,他们就能放出大量的虚假信息。 真真假假,让那些贼匪自己猜去吧。 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方即墨说没有必要将所有的内鬼都抓出来了。 “再过几天,兴家、向家的私军就该到了,保守估计有四千人,这样,我们手上就有六千人了。”景逸道。 六千人,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虽然这六千人现在基本没什么战斗力可言,但若是打顺风局,应当还是可堪一用的。 “我委托行商帮我招募的人应该也快到了,预计大概有八百人左右,都是年轻力壮的好手。”方即墨道,“这八百人,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力。” “把这八百人交给我,一个月,我给你一支虎狼之师。”王之奇兴奋道。 “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方即墨乐呵呵的笑道。 王之奇这小子练兵的确有一手,这八百人交给他操练一个月,虽然比不上宁国的职业军人,但和那些贼匪相比,也已经算是精锐了。 “现在,我们该制定下一步计划了。” 方即墨在身前的桌面上摊开一张羊皮卷,上面画的,正是南川郡周边的地形图。 “这座山叫鞍马山。”手指在地图上一个小山上点了点,方即墨对众人道,“盘踞在此处的,是那个人赠外号镇三山左丘锋的贼匪。” “这鞍马山我们的人也曾经去探查过,林木茂盛,极为陡峭,易守难攻。”景逸点头道,“那些贼人对此处十分的熟悉,逃命的时候往山林里一藏,根本找不到人影。” “这群贼人兵力不算多,大概在两千人上下,是南部五大贼匪中,最弱的一个。”方即墨道,“但是左丘锋这人极为狡猾,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依靠地形优势,曾经数次打退了老士族的围剿,在南川郡周遭极有声望。” “若是在他们的主场与之交战,那么我们虽然人手众多,但也未必就是他们的对手。”景逸点头道。 “不错,所以,我打算将他们吸引出来,然后,围而歼之!” 第139章 谍中谍 鞍马山,位于南川城西南方六十里处。 山势陡峭,林木茂密。 据说常有虎豹豺狼出没,往来行人因此避而远之。 这样的地方,对于山贼来说,却是建立山寨的完美的场所。 山野中,一个人影疾速穿梭,如履平地。翻过一个山峰以后,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一个由木头搭建的营寨,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咻咻咻! 就在那人靠近营寨的时候,几支箭矢破空而至,稳稳立在他身前三步之外。 “别放箭!自己人!”那人喊出声来。 “原来是狗剩儿。”大树上传来一个人声,“你怎么跑回山寨来了,不是让你在南川城里待着吗?” “出事儿了,我要见刀把子!”狗剩儿对着树上的人喊道。 “等着。” 树上那人说罢,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一炷香的时间后,山寨的大门缓缓开启。 “刀把子,出事儿了!” 当狗剩儿见到左丘锋的时候,他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他的宝座上,用布擦拭着手中的弯刀。 镇三山左丘锋,是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六的秃顶汉子。他光着膀子,赤裸的上身肌肉虬起,胸口、小腹有多处骇人的刀疤,肩膀上纹着一条看不出是蛇还是蛟的动物。 “狗崽子,你跑回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在城里待着?”左丘锋看了一眼狗剩儿,又把目光收回到他手中的弯刀之上。 “出事儿了刀把子。”狗剩儿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那姓方的组织了六千多人的军队,听说,要来我们鞍马山剿匪!” “哼!” 左丘锋冷哼一声,猛的劈出一刀,身前的案台,瞬间分作两段。 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吓得狗剩儿一激灵,连忙后退了几步。 “看把你吓得,不就是南川那群废物吗?他们来剿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是被我们打得夹着尾巴跑路?大惊小怪。”左丘锋非常自信。 他不止一次的和路家交过手,虽然对方人手的确不少,但那一群老弱残兵,根本就是一群臭鱼烂虾,毫无战力可言。他的这支匪军,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将对方彻底击垮。 面对这样一群对手,即便对方人数再多个几倍又能如何? 在这片大山之中,自己才是主人! 那些虾兵蟹将,来多少,死多少! “刀把子,这一次,可能有所不同。”此时,一旁一个背着弓箭的汉子出面道,“前些天,外寨的兄弟们收到消息,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结果去了八九百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什么?”左丘锋听到此话,眉头微微一皱。“折了这么多弟兄?为何没人告知我?!” 八九百人,对于左丘锋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他手下的直属兵力,也才不过两千而已。在这马鞍山中,各大据点都需要有人驻守,一次性折了八九百人,等于一下子被人端了好几个据点,对他而言是一个不能接受的损失。 “踏马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左丘锋脸上青筋暴起。 自出道以来,他左丘锋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大大小小经历了这么多次围剿,哪一次不是他大获全胜?!他左丘锋能有现在镇三山的威名,绝不是靠牛皮吹起来的! “把事情一五一十,详细说给我听!”左丘锋虽然愤怒,却也还没有失去理智。 狗剩儿将这段时间南川郡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左丘锋听。 “这个方什么的,是什么来头?” 听到方即墨的名字,左丘锋只感觉有些生疏,南川以前绝对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是宁国新晋的太子师,鬼谷弟子,为人阴险狡诈,算无遗策。”背弓的男子不知为何,似乎对方即墨十分的了解。 “什么劳什子的鬼谷弟子,他要是敢来,老子就让他变成鬼弟子!”左丘锋厉声道,“来人,传老子的命令,让城里所有的暗桩,全力搜集消息,他们不是要剿匪吗?好,他们只要敢来,老子就送他们上路!” 背弓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便又悄无声息的隐藏起来。 …… “方先生,山寨来消息了,要我们全力搜集一切能搜集到的消息。” 密室内,老陈向方即墨展示了自己刚刚接到的任务,同时还上交了左丘锋预支给他的报酬。 “这左丘锋倒是个急性子。”方即墨将那一袋子钱财丢还给了老陈。 “接下来,方先生希望我怎么做。”老陈非常老练的将钱袋收好,毕恭毕敬的问道。 “左丘锋对你有多信任?”方即墨反问道。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老陈被方即墨的问题难住了。 他向来只是给左丘锋提供情报,对方支付他报酬。至于对方信不信,有几分相信,他并不清楚。 听老陈这么说,方即墨知道,现在还不是老陈这张牌发挥作用的时候。他必须尽可能的提升老陈在左丘锋心中的可信度,要让左丘锋对老陈提供的消息没有丝毫的怀疑。 “老陈,这一次,你就和往常一样,如实的给左丘锋传递消息。”方即墨思考了片刻,已然有了对策。 “好。”老陈点点头。 “到时候,我们会兵分四路。”方即墨继续道,“你告诉左丘锋,我方即墨会带着一千五百人,从南面对鞍马山发动进攻。” “啊?”老陈愣住了。 以老陈的阅历,自然明白这一次剿匪,真正的统帅并非是公子昭,而是方即墨。 如果方即墨有个三长两短,那么这一次剿匪,毫无疑问将以失败告终。 即便是这样,方即墨却让自己将他的行踪刻意泄露给左丘锋,这是要做什么? “我就是要你将我的行踪泄露给左丘锋。”方即墨看出了老陈的疑惑,给他解释道,“你的情报越准确,左丘锋对你才会越信任,将来他才会摔得越狠。你一定要让左丘锋知道,杀了我,这次剿匪就失败了,让他不顾一切的朝着我所在的南路来,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老陈脸皮狠狠抽了抽。 他见过不要命的人不少,方即墨在其中也绝对算是能够排在前列的存在。 特地暴露自己,将自己陷于陷阱之中,就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左丘锋的信任?这是个什么样的疯子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方即墨的转过身去,他的脸上多了一丝期待。 如今,他的不死印法已经有所小成,加上幻魔身法的配合,他自信,二重镜内,应该没有人能够杀的了他。 如果左丘锋真的这么赶着送死,过来杀自己,那么他就顺手将这狗贼宰了。就算左丘锋不来也无所谓,反正有老陈这张牌在,他早晚都是个死。 第140章 尔虞我诈 “都尉,都尉!”山寨中,一个山贼打扮的男子向那背弓男子轻声喊道。 “说了多少次了,在宁国,不要叫我都尉!”被弓男子四下张望了一眼,见周遭无人,上前一脚踢在那山贼屁股上,“记住了!” “是,记住了……”那山贼吃痛,揉着屁股应道。 “什么事?”背弓男子颇有些不耐。 “南川城中传来消息,方即墨亲自领兵,自南面来攻。” “什么?!”背弓男子眉头一皱,“消息属实?” “是老陈的消息。”山贼回道。 “其他几个消息源呢?有没有提到此事?”背弓男子再问。 “其他几个,只是说最近这几日,方即墨他们就会出兵,但更具体的就没有了。”山贼答道。 背弓男子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方即墨此子奸诈狡猾,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左丘锋安插在南川城内的那些内鬼,能够得到方即墨即将出兵的消息,已经是不易。 但老陈…… 背弓男子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点不对劲,总有一种危险的气息藏在里面。老陈这个人,向来都比其他暗桩要精明得多,他的消息比其他人更准确,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办?要把这消息告诉刀把子吗?”山贼问道。 “容我想一想。”背弓男子道,“先生曾经说过,方即墨这小子狡猾的很,与他交手,处处都要小心。” “您是担心……这其中有诈?”山贼似乎觉得这不大可能,那方即墨就算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比那位先生更厉害吧? “连先生都在这孙子手上栽过跟头,我们不能小看他。”背弓男子挥了挥手,“此事我来解决,你下去吧。” “是。”那山贼对背弓男子行了一个军礼。 “尼玛的,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都尉,不要行军礼!” 背弓男子气急,又是飞起一脚踹在那山贼的屁股上。 山寨内,左丘锋依旧坐在他的宝座上,保养着他那口弯刀。听到脚步声靠近,他抬起头,见到背弓的男子走上前来。 “哟呵,这不是弓老弟吗,今天不是你值守?”左丘锋对于背弓男子的到来有些讶异。 一开始,左丘锋并不喜欢这个叫做弓羽的男人,因为这是一个贵族的名字,并且对方还当过兵。 自己可是贼,贼与兵,天生就不对付。 但奈何,自己当时欠缺人手,这个叫做弓羽的家伙又着实有点本事,自己也就勉强将他收下了。 在左丘锋的印象中,这家伙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办起事来一丝不苟。他是个贼,生性散漫惯了,最看不惯这些整天板着个脸的人。 但是,用过之后,左丘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官军,尤其是精锐官军这么强大的原因。 无论他下达什么样的命令,这个叫弓羽的男人,似乎都总能完成目标。不论任务合理还是不合理,对方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这就是军人和贼的差距吗?! 后来,左丘锋对于这个叫做弓羽的男人愈发看重,也愈发欣赏。 到现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二人已经是兄弟相称。 “大哥,有消息来了。”弓羽将自己得到的消息给左丘锋复述了一遍。 “哈哈,好啊!”左丘锋听罢,兴奋的立刻跳了起来,“老子早就等不及了!来得好,来得好!哈哈哈!” 弓羽上前一步,道:“这件事,我觉得有可疑。” “可疑?”左丘锋微微一愣,但很快又爽朗的大笑起来,“哈哈,老弟,你老毛病又犯了,这消息既然是老陈传回来的,应该八九不离十。” “大哥,你不了解方即墨。”弓羽道,“这次听我的,你留守山寨,那孙子,由我去杀。” “这样吗……”左丘锋虽然很想亲手砍了方即墨的脑袋,以此来宣示自己的强权,但弓羽的话从来没有出过错,于是点头应下,“好吧,这孙子就交给你,我再拨给你一千个弟兄。” “一千个?”弓羽觉得有些不妥,“这会不会太多了?” “不要紧,我们鞍马山易守难攻,其他三个方向,就算对方打来了,我们剩下的兄弟也一定能够守得住。”左丘锋信心十足,“再说,老士族手下那些臭鱼烂虾,这才多少时日,能有什么长进?” 弓羽虽然历来谨慎,但觉得左丘锋说得也颇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反对。 不多时,他钦点了一千个匪兵,下山踩点去了。 …… 数日后,按照预先定下的方案,方即墨、公子昭、王之奇、景逸四人,分别率领手下军士出城。这一次,他们要直奔鞍马山,目标是扫清鞍马山外围的贼匪据点。 “方兄,你确定要这么做?”景逸对方即墨的计划仍是有些担心。 这太冒险了。 方即墨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二重镜都还没到的低阶武者,那山贼之中,万一有高手,他岂不是死翘翘? “这是我定下的方案,怎能让别人去冒险?”方即墨自信道,“放心吧,我这一路都是精锐,比起你们,反而更加安全一些,倒是二公子,千万不要勉强。” “呵呵,你忘了在离国,本公子一个人可是吊打了离阳年青一代?”公子昭笑道,“别的不敢说,至少,打十个方兄你还是没有问题的,我的安危,方兄不必挂怀。” “我和景逸,你就更不用操心了。”王之奇道,“我们龙旗军的冲阵先锋,若是就这样死在山贼手上,那才叫丢人现眼。” “呵呵呵。”方即墨见众人都有安身立命的本钱,反倒是自己风雨飘摇,心里顿时生出些许悔意。 要不,和他们换一换?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 众人出城以后,立即兵分四路。 方即墨率领着招募而来的八百精锐和七百虾兵,向着鞍马山南部进发。 他手上这八百精锐,是通过行商帮忙招募而来,虽然比不上正规军,但在乡野间也都是打架斗殴的好手。而那七百虾兵,之前也都跟方即墨参与过前次埋伏战,心态已经调整到了最好,可堪一用。 左丘锋,你到底会不会来呢? 方即墨舔了舔嘴唇,心中万分期待。 第141章 伏击 由鞍马山南面进山,必然要通过两个隘口。 这两个隘口之间大约有两三里的距离,并不算长。 两侧是不高不矮的山坡,草木茂盛,最适合藏人。 在决定由自己主攻南面这一路后,方即墨便已经对这个地方的地形进行了多次探查,周遭的环境早已烂熟于心。 如果敌人想要伏击自己,那么最佳的地点,毫无疑问就是这里了。 此处与他当日伏击贼匪的地方极为相似,大军一旦进入其中。对手只需要将身后的出口堵死,那么自己就会陷入无路可退的绝地。 不过,方即墨既然决定了主攻这一路,自然早有准备:“传我命令,进去之后,依计行事!” 隘口里不能久留,否则就会被对方关起门来打。 方即墨这一千五百人进入隘口之后,最前方的部队没有片刻停留,踏进隘口的一瞬间,便毫不犹豫的向着另一侧的出口发起了冲刺。 “妈的,想跑?!” 就在这一千五百人开始奔跑起来的同时,两侧的山坡上,贼影瞬间露头。 他们本来想要以方即墨的战术来击败对方,让对方也尝尝滚石和滚木的威力,但没想到对方刚刚踏进陷阱,立刻就撒开丫子跑了起来。 山贼们顿时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这滚石和滚木,他们现在是推还是不推? 推吧? 对面才进来这么点人。 不推吧,等后面的人进来,前面的人早就跑远了! “这孙子果然奸诈!”弓羽暗骂一声,同时开始指挥自己的手下,“滚石,滚木,给我推下去,将他们的队伍切断!” 弓羽打着一手好算盘,既然你方即墨想要将队伍拉长,那么我就将你的队伍切断。 把隘口堵住,让你后续部队进不来,前面的也跑不了! 轰隆隆! 无数滚石沿着两侧山坡滚下。 不过,方即墨显然早有准备,一千五百人,说多不多,当他们全速奔跑起来以后,根本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全部冲出了隘口。 贼匪的人手有限,就算布置了滚石和滚木,不可能覆盖整条两三里的道路。只要方即墨的人快速通过隘口前这几百步的危险区域,就完全不用再担心对方的滚石和滚木了。 “跑啊!” 听到两侧传来的轰鸣声,还没等方即墨下令,他的手下们就撒开丫子疯跑起来。后进隘口的虾兵们,由于长期跑路,经验丰富,速度反而比前方部队更快。 方即墨就更不用说了,他跑路的速度比任何人都来得更快,姿势也更潇洒。 如此一来,那群贼匪针对方即墨的第一波陷阱便完全没有了作用。无数的滚石和滚木,声势浩大的自山坡上滚落,然后砸了个寂寞。 “这群家伙是属狗的吗?跑这么快?!”弓羽恨得牙痒痒,方即墨这厮跑路的本事,当真天下一绝! 两侧山坡上的众贼见状,一边跟着骂方即墨无耻,一边带上自己的家伙事儿疯狂回追。 由于跑的足够快,两侧的滚石和滚木几乎没有对方即墨的军队造成任何伤害。 方即墨抬起头,看着两侧山坡上骂骂咧咧的贼匪,哈哈大笑。 “方先生,前面的路被堵死了!”此时,一个声音传了回来。 方即墨仔细一看,果然,另一侧的隘口,早就已经被几块硕大的石头堵了个严严实实。 “跑啊!我看你们往哪儿跑!” “有本事你们长出翅膀来飞给爷看啊!” 身后狂追的山贼见方即墨前方部队速度骤降,一个个大声的嘲讽起来。 “方先生,怎么办?!”前方部队的军士们此刻开始有些慌乱了。 方即墨神色一凝。 自己聪明,对方也不是笨蛋啊,比他想象中更有脑子。 他抬头看了看出口处两侧的山坡,隐约可见堆叠的巨石和滚木。一旦他们在出口这里挤作一团,那么历史就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这个镇三山左丘锋,这么有脑子的吗??? “方先生,怎么办?” 跑在最前方的士兵此刻已经到了隘口的出口,被巨石挡住了去路,无路可走。 “不要慌。” 方即墨神色如常,仍旧充满了自信。 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来人,点火!” 方即墨一声令下,众将士连忙张弓搭箭。 另有几个军士取出火折子,一一的给众人的箭矢点上。 嗡的一声。 沾满了灯油的箭矢立刻被点燃,刹那间,无数火箭升空,向着两侧的山崖上飞了过去。 “卧槽!” “这孙贼放火烧山!” “卧槽,别挤!前面烧起来了!” “后面的别挤我!” “没看见前面着火了吗,还挤什么挤?!” 大火迅速的蔓延开来,两侧山坡上,贼匪乱做一团。 “立刻把石头搬开,其他人,结阵!”方即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下众人。 此刻,他手下的一千五百人已经差不多都跑到了隘口,趁着结阵的时间,一个个都迅速的喘了几口气,将力气恢复过来。 “准备迎敌,他们要冲下来了!”方即墨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军刀,不断的提醒着手下将弓箭搭好,将前排的盾阵扎稳。 “所有人,跟我往山下冲!”弓羽见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知道自己提前布置的那些滚木已经成了柴火,不可能再起到任何作用。 为今之计,只有冲下山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跟他们拼了!” “杀呀!” 山坡上,火势迅速蔓延,此刻留给山贼们的出路只有一条。 要么冲下山去,拼一条活路,要么就被烧死在山坡上。 “放箭!” 然而,下方却也并不是生路,而是,死门! 方即墨军刀落下,手下万箭齐发,霎时,箭矢如雨落下! 冲在最前方的山贼刚刚脱离火海,却又陷入这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之中。 跑的最快的几个山贼,登时就被箭矢扎成了刺猬,死状惨不忍睹。 “卧槽!” “救命!” 前有箭,后有火,此刻两侧山坡上的山贼已经彻底的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都给我冲,反正也是被烧死,他们的箭快要射光了,冲上去,和他们拼了!” 一个声音在山贼中不断回荡。 “拼了!” “杀!” “妈的,反正都是死,老子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绝境之下,凶性被再度激发,山贼们不要命的向着下方发起了死亡冲锋。 “方先生,箭射光了!”一个军士大声喊道。 “不要慌,稳住!” 到了现在这一刻,山贼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再怎么激发他们的凶性,也不可能持久,只要撑过这一波,胜利必然属于自己。 那些贼匪一个个浑身带着血,面目狰狞,其中不少身上还带着火焰,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鬼。鲜血的腥臭味和火烧焦皮肤的焦味弥漫开来。 众将士攥紧手中兵器,呼吸渐渐的变得粗重起来。 那新招募的八百人,虽然各个身强力壮,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初阵,要说不紧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另外七百虾兵,尽管已经有过之前那一场大胜,但那一次是他们主动发起进攻。 而这一次,却是要面对凶神恶煞的山贼们,在绝境下对他们发起的的死亡冲锋。 敌人已经疯了,要想活下来,赢得胜利,必须比他们更疯! 第142章 不看 嘭嘭嘭! 俯冲而下的山贼们,犹如巨浪拍岸一样撞击在前排的盾墙之上。 “杀!” 两拨人撞在一起,谁也不肯退后,谁也不能退后! 杀声,喊声;刀光,血光。 这一刻,再没有了任何算计,有的只是纯粹的拼杀! 心一横,方即墨纵身一跃! 幻魔身法施展到极致的他,跨过身前军阵,单枪匹马杀入敌阵之中! “兄弟们,跟我杀!” 方即墨大吼一声,手中军刀斩出。 砰! 刀芒闪过,一个山贼举刀欲挡,可他手中的那把破刀,如何挡得住方即墨全力一斩? 双刀交击刹那,刀刃发出一声脆响,随即刀光落在了身上,鲜血飞溅。 一刀,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这血腥一幕,瞬间震撼了在场众人,那一侧山坡上俯冲而下山贼见到如此情景,身形同时一顿。 一刀将人劈成两半,这是什么变态?! 这一刀,如同一碰冷水,瞬间将那些上了头的山贼浇了个透心凉。 与自己比起来,眼前这个一刀能将人劈成两段的青年,才是真正的恶鬼! 身前的敌人,与他们不过几步的距离,此刻,却是无一人胆敢上前。 方即墨眼神一凌,幻魔身法再度施展开来,身形如电,没入敌群之中。 噌噌噌! 刀光绽放,只一个呼吸间便收割了数条人命,就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猛虎,冲进羊群之中嘎嘎乱杀。 此刻的他,在不死印法的催生下,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好似无穷无尽。 刀随心动,心动意到,意到刀至,再没有了往日练刀时候的刻意,想到了哪招就用哪招,甚至有时候身体的反应远远超过了思考的速度,完全凭借着本能施展出了刀法,毙敌于刀下。 方即墨不知道,在这一刻,一之刀法方才真正的融会贯通。 手中这口刀,第一次与他有了心意相通,如臂指使的感觉。 若是寂怀真在此,他定然会告诉方即墨,在武道之中,这种境界被称为剑心通明,乃是兵器一道小有所成,登堂入室的征兆。 当然,方即墨用的是刀,对他来说,是刀心通明。 短短数个呼吸之间,方即墨已将数个贼匪砍翻在地。 身后众将士见了,只感觉一股热血自心底升腾而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桎梏。 “杀!” “杀!” “干死这群狗贼!” 他们的斗志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点燃。 最前方的刀盾手,奋力的推开身前的敌人,手中刀锋毫不犹豫的向着敌人的要害砍了下去。 刹那间,僵持的局面被打破,众将士攥紧了手中的武器,跟随方即墨的脚步,奋不顾身的向着俯冲而下的山贼发起了反冲锋! “死!” 方即墨一身白袍沾满了敌人的鲜血,随着血液的干涸,凝固,逐渐变成了黑色。 他再度施展一之刀法,将身前一个敌人砍翻在地。 咻!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破风声,方即墨浑身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砰! 回身一刀,将那根射来的暗箭斩掉,刀柄传来的震颤感,震得他虎口一阵酥麻。 如此强的力道,射箭之人,定然是个高手! 方即墨目光扫过整个战场,然而,此刻两拨人马早已经战成了一团,战场混乱不堪,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射来了这一箭。 咻! 又是一箭破风而来! 方即墨再度挥刀! 砰! 火星四溅! 这一箭的力道比刚才那一箭更强! 对方的第一箭留了三分力道,目的就是想让方即墨麻痹大意。若是他真的误以为那一箭就是对方的全力,恐怕这一箭他就真的会死在对方箭下。 方即墨只感觉此刻握刀的手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手掌被震的生疼,险些连刀都握不稳。 这力量,绝对不是二重境,至少也是三重境! 方即墨强忍着双手的剧痛,毫不犹豫的向着旁边一个侧滚。 噗噗噗! 下一瞬间,三支箭矢先后插在他先前所在的位置后方。 好险! 要不是自己这一下闪得够快,现在怕是已经胸口中了三箭! 方即墨咬了咬牙,撕掉衣角,将刀柄与自己的右手牢牢的缠绑在一起。 就在此时,一股力量自丹田之内爆发,真气瞬间游走全身,随即又汇聚在了他的双手之上。 不死印法,生生不息! 几乎只是一个瞬间,方即墨便感觉自己的双手立刻就恢复了知觉,那股真气就像是一股暖流,分外的舒适。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左手,那种疼痛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方即墨明白,这是不死印法发挥出疗伤的作用。 他猛的站起身来,将手中军刀指向身前不远处。 草丛微微一晃,一个人影闪身而出。 正是左丘锋手下大将,弓羽,他的箭袋此刻还装着至少二十支箭,眼神就像一只饿狼,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方即墨就是他的猎物! “我的娘!” 方即墨瞳孔骤然一缩,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三重境的箭手! 以方即墨现在的实力,应付二重镜已经是极限,面对三重境的兵家体修,就算是有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他也绝对没有赢的可能。 “孙子,别跑!!” 弓羽右手探囊,一把抓出三支箭矢,连珠箭般瞬间射出三发! 方即墨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先前只挡了一箭便险些兵刃脱手,更不要说现在对方三箭连发。 将幻魔身法催至极致,他的速度陡然暴涨。 唰唰! 弓羽三箭连发,却是射了一个寂寞。 “这孙贼!”弓羽气急。 若方即墨只是单纯的快,那么以他的箭术,同样也有办法应对。 但偏偏这小子贼头贼脑,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跑出一个s形,一会儿跑出一个b形,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完全无法预测的轨迹,让弓羽连续数箭都一一落了空。 方即墨不敢大意,对方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战斗经验,都远胜于他,此刻硬拼,他绝无胜算! “你跑泥马啊!!”弓羽气急的爆了粗,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跑的! 方即墨根本不与对方缠战,只是不断的在战场四方游走,偶尔还顺手收割一个贼匪的性命。 他的目的很简单,一字记之曰,拖! 现在的战场,他占据着优势,只要他的军队能够击溃这支匪军,那么腾出手来以后,区区一个三境的兵家体修,光靠人海战术就能淹死他! “你看我,牛逼吗?”方即墨大笑道。 弓羽:“不看!” 方即墨:“??” 第143章 凯旋而归 弓羽再度将手伸向后背,然而五指却是抓了个空。 他的箭袋,此刻空空如也,连一根箭矢都没有了。 射完了?! 弓羽顿时眉头一皱。 他的箭都是特制的,因为普通的箭矢根本承受不了他那张弓的力量,非常容易爆杆,伤到自己。 “怎么,这么快就没货了?”方即墨趁着闪躲的空隙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开口试探道。 “你有本事站着别动,你看我有没有货!”弓羽虽然箭袋空空,但嘴上阵仗却是不能输。 方即墨嘴上不饶人,但身体却很诚实,他连一刻都没有停下过脚步,仍在不断的变换着身形,“你这三重境也不行啊,射的确实快,但不够持久,有什么用?” “你……” 弓羽气得快要冒烟。 男人最不能忍的,就是被人说不够持久。 但现在弓羽又能怎么办呢? 他最后一根箭已经射出去了,其他人的箭又不能用。 除了和方即墨“呆头鹅般你眼望我眼”,也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自己都骂得这么难听了,对方竟然还能忍,看来,那人的箭是真的射光了。 方即墨停止幻魔身法,身旁几名军士迅速的向他靠拢过来,扎好盾阵,将他护在身后。 很快,越来越多的军士靠拢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方即墨死死的护在中央。 弓羽见状,一声轻叹。 同样作为军人,他深刻的明白,一个人的武力,在军阵面是多么的无力。 此刻没有了弓箭,就算他是三重境的武者,也休想在对方军阵的重重保护下,杀了方即墨。 “都尉,我们的弟兄死伤惨重,再这么下去,要全灭了!撤吧!”弓羽身后,一个山贼对他喊道。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都尉!” 弓羽气得想要回身给那人一脚,但此刻大敌当前,他只能强压怒意。 再度抬头扫了一眼战场,他带来的山贼不过一千之众,人数本就不占优势。 又先后经历了对方放火烧山和箭雨两波攻击,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 继续缠战下去,全军覆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尽管现在非常咽不下这口气,但弓羽明白,撤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所有人,跟我撤!” 弓羽不再纠结与方即墨的胜负,这孙子太狗了,现在这种局面既然杀不了他,那就赶紧走,省得留下了听他那气死人的嘴炮。 一个纵身来到隘口,弓羽抬手一拳轰在堵路的巨石之上。 轰隆一声! 巨石爆裂,碎成无数粉末。 “走!” 弓羽大喊一声,随即闪身进入隘口,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余贼人见最能打的都跑路了,也都不再恋战,纷纷向着出口涌去。 “方先生,对方撤了?我们要不要追?”一个军士有些犹豫。 “追!当然要追!”方即墨大吼一声,“此刻不追,更待何时?兄弟们,给我杀!” 众将士听了,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嗷嗷叫着发起了追击。 都说穷寇勿追,这其实是无解。 正确的说法是,穷寇勿迫。 追和迫,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穷寇当然要追,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这个时候不追,岂非是白白浪费机会? 不过,追可以,却不能把对方逼入绝境。 一旦将对方逼入绝境,对方背水一战,拼死反扑,那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方即墨深谙此中区别,挥军北上,一路追杀。 路上接连摧毁鞍马山外围据点,同时又给对方留了足够的生路,不至于和他玩儿命。 两天之内,方即墨便带着他手下的这一千五百人杂牌军,宛若战神一般,将鞍马山南部外围据点彻底扫清! 这一战,方即墨率领的这支新军,歼敌八百余人,俘获两百余人。左丘锋交给弓羽的那一千精锐,几乎被方即墨扫的一干二净。 唯一可惜的是,让那个擅长箭术的三重境弓羽给跑了。 “哈哈哈,胜利了!” “老子这次,终于出了口恶气!” “这群天杀的狗贼,死一百次也是活该!” 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众将士第一次品尝到如此甘醇的滋味。 他们一路高唱着凯歌,沾满敌人鲜血的军旗迎风飘荡。 这是第一次,他们可以抬头挺胸的回到南川! 这是第一次,他们可以将这满身的脏污当成骄傲! 这是第一次,他们可以享受鲜花、掌声和赞许! 胜利的滋味,竟是这般美妙! 南川城外,兵分四路的军队,重新集结在了一起,顺利完成会师。 “胜利啦!” “哈哈,我们也胜利了!” “老子砍了三个狗贼!” “才三个?老子砍了四个!” “就你……你吹牛吧!?” “吹?你是没见到,要不是将军拦着,老子冲上去把左丘锋都砍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得出来,这一战的结果相当令人满意。 “方兄!”远远地,公子昭便看到了方即墨,向他挥手致意。 他的身边站着景逸和王之奇,两人身上的铠甲都带着血,但看起来应该都是敌人的。 方即墨微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 “怎么样,没受伤吧?”公子昭上前,在方即墨双臂上捏了捏,又在他身上摸了摸。 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以后,才放下心来。 “哎哎哎,别乱摸。”方即墨嫌弃的挥了挥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见这小子生龙活虎,景逸也放下心来。 “以方先生的本事,怎会有事,我对方先生向来都有信心。”王之奇哈哈笑道。 “你们两个,看看人家老王。”方即墨道,“看看人家这眼光,这才叫慧眼识英雄!” “得了吧。”公子昭笑道,“他刚刚还在说,要是方兄你万一被左丘锋砍死了,他就冲进去为你报仇。” “诶诶,公子,这话你别说啊……”王之奇顿时大囧。 “咳咳咳,言归正传。”方即墨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们的斩获如何?” 景逸三人对视一眼,公子昭道:“现在,整个鞍马山外围的山贼据点,已经被我们彻底扫清。” “如此,甚好。”方即墨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 扫清了外围据点,接下来,就该轮到鞍马山左丘锋的大本营了。 第144章 弓羽的来历 “下一步怎么整?直接大举进攻鞍马山?”公子昭此刻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将鞍马山拿下。 “不可。”方即墨摇头道。 “为何?” “鞍马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是最精锐的官军,强行进攻也会造成大量的伤亡。我们这支新军本就战斗力低下,虽然这一次重创了敌人,但下一次,对方占据地利,我们非但不能赢下战斗,恐怕还反而会被对方击溃。” 方即墨这么认为,是有理论依据的。 根据现代统计学得出的结论,封建时代的军队,能够承受的战损率大概在3%~5%之间,这个数字的极限最多也不会超过15%。 15%,这已经是战斗意志非常坚毅的精锐部队。 换了方即墨他们现在这支杂牌军,顶天了也就是3%左右。 一旦超过这个数字,整支军队就会崩溃。 也就是说,这六千多人接近七千人的军队,一旦在正面战场中,被对方击杀了两百一十人左右,立刻就会有一部人失去战斗意志,从而引发雪崩,最终导致整个军队的全面崩溃。 一旦军队崩溃,逃跑撤退的路上,会有大量的士兵死于敌人的追杀、踩踏,甚至是跌倒。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战争,胜利和失败的双方,往往战损比差距极大的原因。 方即墨不敢赌,他们这支杂牌军,战斗意志毫无疑问是最差的。如果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他绝不会将这支军队丢到任何一个战场上。 “还有一个问题,我怀疑,山贼之中,有离国军的人。” 方即墨此话一出,三人面面相觑,皆是有些难以置信。 山贼之中,有离国军人?! 这是什么情况? “方兄,你在说什么?那山贼里,怎会有离国军的人?”公子昭觉得这有些太过离奇。 离国军跑来宁国当山贼? “在战斗中,我遇到一个使用弓箭的高手。”方即墨大致的描述了一下弓羽的相貌,“他右手能一次抓三支箭,三箭连发,差点要了我的命。” “一次抓三支箭?!”景逸与王之奇对视一眼神色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这种手法,确实是离国军中射手常用的射术。 一个三重境的体修高手,用的又是离国军中的射术,方即墨的怀疑,看起来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 “而且,在危急时刻,我听到他的一个手下,称呼他为都尉。”方即墨又补充了一句。 “都尉?!”景逸与王之奇同时失声。 “都尉,乃是离国军的军职,掌管一个营的兵力,手下有五百人。”公子昭道,“此人十之八九,就是离国军,甚至他那五百个手下,也一道藏在鞍马山这群贼匪中!” 此刻,四人的脸上,刚刚打完胜仗的喜色全数褪去。 如果对手变成了离国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尽管对手只有五百人,但加上山贼的辅助,又占据地利,对上自己这支杂牌军,胜算也不会太低。 方即墨是对的,他们必须小心行事。 “先别想那么多了,无论如何,今天打了胜仗是值得高兴的事,我们先回去,大肆庆祝一番。”方即墨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闷,便提议道。 “方兄说的对,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公子昭也附和道。 “哈哈,好,不醉不归!” 四人率军回城,鞍马山首战告捷的消息在整个南川城迅速的传开。 这是自匪患四起以来,官军第一次大胜而归。 城门口,百姓们蜂拥而至,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竟然真的打赢了啊!” “本以为这一次剿匪,一定又和以前一样,大败而归,想不到,竟然被打脸了!” “哎,当初见到二公子和方先生的时候,还以为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跑来镀金的,没想到,这两位竟然这么生猛,一来就把左丘锋打的当了缩头乌龟,哈哈哈,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二公子和方先生是何等人也?他们二位,在离国国都都没有怂过,这区区的毛贼,怎么可能是他们二位的对手!” “离国国都?这事儿我还真没听说过,快给我们讲讲!” “呵呵,好,我就来跟你们说说,方先生与二公子,大闹离国国都的故事……” 随着鞍马山首战告捷,公子昭与方即墨在南川城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更是如旱地拔葱般急速上涨。 他们当初在离阳的那些个故事,也被人添油加醋一番,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久而久之,二人的事迹越传越离谱。 什么公子昭独挑离国年轻一辈第一天骄李长空,方即墨大战霸刀岳无极不落下风。 总之,二人此刻在南川百姓心目中,已然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 …… “混账,混账,混账!” 山寨里,传来了左丘锋愤怒的嘶吼声。 “姓方的这狗东西,老子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失去了鞍马山外围所有据点,又被方即墨歼灭了一千精锐。 如今的左丘锋,实力大打折扣。 别说什么镇三山了,就连这鞍马山,恐怕他很快也镇不住了。 “老子去和那姓方的拼了!”左丘锋气急,提着他的弯刀便要冲出寨去。 “大哥不可!” 弓羽见状,连忙将左丘锋拉住。 “我们现在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千人,而且大部分兄弟都有伤,这样的实力,怎么和南川城六七千人斗?” “那怎么办?”左丘锋无能狂怒,“他们早晚会攻过来,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 “大哥!”弓羽三重境力量爆发,将左丘锋强行按了回去,“我们现在手上还有两千个弟兄,死守山寨,他们攻不上来。” “可是……” “你听我说!”弓羽打断了左丘锋,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了人,去跟董不均、殷天成、谷良岩他们搬救兵,相信很快就会有援兵来的!等援兵到了,我们再跟对方算总账!” “搬救兵?”左丘锋忽然愣住了。 同样都是山贼,董不均那几个家伙,会跑来帮助自己? “会的。”弓羽说道,“我们现在是和官军对抗的第一线,我们要是完蛋了,下一个就是他们!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左丘锋听了,觉得弓羽说得有几分道理,心中又升起了希望,怒意顿时消散了几分。 弓羽没有说的是,董不均、殷天成等人的手下,也有和他一样来历的同伴。 有那些同伴帮忙游说,其他几大山寨,必定会派人前来支援。 “老陈的消息,准确吗?”此刻,恢复了冷静的左丘锋开口问道。 “准确,的确是见到了那个姓方的,只可惜,这孙子比传说中更加狡诈,我没能杀得了他。”弓羽道。 “很好,告诉老陈,让他继续关注这个姓方的,下一次,老子一定要他死!”左丘锋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第145章 万事俱备 方即墨静静的立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凝神沉思。几日的休养,手下部队的战斗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些天他也没有闲着,一边思考破敌之策,一边不断的往鞍马山派出斥候。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左丘锋最后的据点,鞍马山山寨大本营。 该山寨目前具体位置不明,守备力量,地形地势也都不明,能用的情报可谓是少之又少。 这也是为什么鞍马山最后一战,一直拖到了现在。 “老方,你琢磨好几天了,琢磨出什么办法来没有?”公子昭有些等不及了,他怕夜长梦多。 方即墨道:“情报太少,我只有大致的思路。” “思路也行,说来我听听。”公子昭来了兴致。 “第一个办法,围而不攻。” 方即墨用手指在鞍马山四周画了一个圈。 若是能够将鞍马山包围起来,断了对方的粮,那么鞍马山不攻自破。 但这种打法,对方即墨来说,并不是上策。 他们手上没有足够多的部队。 孙子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包围敌人,要有对方十倍以上的兵力才可行,不然,容易被对方集中兵力,一点突破。 虽然历史上,也有过长平之战这种双方人数相当的保卫战,但那可是武安君白起的神操作,方即墨还没有自大到将自己和白起相提并论。 鞍马山左丘锋一伙,虽然经历了两次惨败,但保守估计,手下兵力应该大概还在两千左右。 而方即墨手上只有七千不到,整体战斗素养比对方还差一大截,远远达不到能将整个鞍马山围起来打的程度。 再者,鞍马山山势陡峭,地形复杂难辨,保不齐有什自己没发现的秘密通道掌握在左丘锋的手中。 若真是有一条可供他们随意出入的秘密通道,那么自己围了也是白围。 第二个方法,就是强攻。 但强攻的危害,之前已经对众人说过,相信此刻没有人会选择强攻。 那么,方即墨还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诱敌。 将敌人引诱出鞍马山,然后歼灭之!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能够最大限度的扬长避短。 只是,诱敌出击,需要一系列的操作来配合。 方即墨现在对于鞍马山的情报太少,因此,他才一直等到现在。 “方先生,有斥候回来了!” 一个手下声音兴奋的跑了进来,手上捧着一张羊皮卷。 方即墨猛的转过身来,接过羊皮卷,在桌上摊开。 是鞍马山的地形图! “太好了!”方即墨大喜。 虽然这张地形图上,并没有标示出左丘锋山寨的具体位置,但已经将整个鞍马山的地形摸得七七八八。 方即墨凝视着地形图,不多时,便提笔在羊皮卷上画了一个圈。 “左丘锋的山寨,应该就在这一带!” “你确定?!”公子昭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确定了山寨的位置,他们就能动手了! “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也足够了。”方即墨道,“我们又不是要强攻,而是诱敌,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只要做出已经知道的样子就可以了。” “了解,我们是要把对方引出来,然后中途设伏。”公子昭阴笑道。 和方即墨待久了,他身上也似乎沾染了一些方即墨那种贱兮兮的气质,以前那种温文尔雅的公子昭,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方兄!” 景逸与王之奇闻着味儿就来了,他们二人等这一天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方先生,快定个计划,我们去灭了那左丘锋!”王之奇催促道。 “急什么,老方一定早就有了准备。”公子昭道。 方即墨笑着点点头。 万事俱备,如今这唯一欠缺的东风也刮来了。 “我的计划是,将对方从山寨里引出来,然后一举歼灭。”方即墨在地图上点了点,道,“首先,我们还是按照上一次的方案……” 方即墨的打算仍然是兵分四路,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攻鞍马山。 战斗开始,由公子昭三人分别从其他三路发动进攻。 方即墨则只带八百人,在南面虚张声势。 此时,左丘锋三路受到进攻,再加上老陈给他的传递的情报,他一定会带着手下,向南面兵力最少的方即墨这一路发起突进。 方即墨只需在半路设好陷阱,短暂的拖延住对方的进攻,王之奇和景逸则从东西两个方向抄尾而来。 如此前后夹击,左丘锋必败! 三人听罢,同时脸色一变。 方即墨这是要以自身为饵,引诱那左丘锋攻击他所在的南面!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举动。 兔子急了尚且要咬人,左丘锋这种悍匪,手下还有一个三重境的体修高手,再加上手里的两千贼人,方即墨这区区八百人,如何顶得住? 稍有不慎,必然是全军覆没! “放心,南面的地形我早已经摸透了。”方即墨在地图上指了指,正是他上一次大获全胜的那处隘口,“对方追,我就跑,只要能退到这里,堵住隘口,那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对方有多少人都没有用。” “这太危险了。”景逸仍是不放心,“若是你退不到这里便被缠上呢?你别忘了,那些山贼可是在这里经营了多年,论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他们远在你之上!” 公子昭与王之奇同样对方即墨的计划表示反对。 因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方即墨摇头道,“上了战场,哪有不冒险的。你们若真是担心,就跑快点来增援我就是。”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公子昭仍是觉得此法太过冒险。 “我们的兵力有限,一旦这六七千人折损太大,那么后面几个山贼就没法打了。所以是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众人见方即墨铁了心,也只能无奈的答应。 “放心,我最近修炼了一门绝世神功,而且在刀法上又有所领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方即墨笑道。 “哎,希望如此。”公子昭叹息一声。 当天夜里,老陈被方即墨秘密的召至密室。 他仍旧是递给老陈一张纸条。 老陈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双手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 真的要把这消息传出去? 字条上面写着,三日后进攻,方即墨率八百兵,南路。 他完全可以猜到,如果左丘锋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该是假的吧。 不然的话,这不是找死吗? 第146章 虚虚实实 三日后,大军再度出征。 公子昭率领三千兵马,向着鞍马山北面推进。 景逸和王之奇各带一千五百人,在两东西两侧摇旗呐喊。 方即墨则带着他精心挑选的八百个勇士,向着鞍马山南面出发。 这次的八百个手下,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战斗力不一定最强,但一定是跑的最快,最怕死的一批人。 对方即墨来说,怕死,并不是缺点。 越是怕死的人,往往到了绝境,越是能够爆发出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力量。 而且他们这一路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和对方正面战斗,而是诱敌。 只有怕死的士兵,才能把那种溃败时逃窜的狼狈,演绎到淋漓尽致。 他就不信,那左丘锋看着这群玩儿命跑路的士兵,还能够看得穿这其中隐藏的诱敌之计! “方兄,万事小心。”临行之际,景逸对方即墨仍是有些不放心。 “看到南面冒烟了,你们就赶紧来救我!”方即墨对景逸与王之奇道。 “我还以为方先生你真的视死如归呢。”王之奇调侃道。 方即墨瞪了他一眼,又反复叮嘱了几句,才带着自己那八百人往南边去了。 “记住了,看到南面起火,立刻过来救老子!”尽管方即墨的身影已经消失,但他的声音却仍在二人耳边回荡。 王、景二人皆是无语。 这孙子明明这么怕死,偏偏又要自己独自一人去承担这么危险的任务,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兵分四路以后,官军很快就在鞍马山四个方向部署开来。 由于数日之前已经将鞍马山外围据点清扫干净,这一次,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来到了鞍马山山脚下。 左丘锋将自己的手下全都布置在山寨之中,凭借着鞍马山天险,就算官军的兵力数倍于他们,他们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守住山寨大本营。 “刀把子,官军来攻了!” “哼,来得好!老子早就想跟他们碰一碰了!” 左丘锋听到手下来报,脸上没有一点丧气之色,反倒是战意盈天。 他豁地起身,将反复擦拭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弯刀收入鞘中。 “刀把子,北面的敌人攻势凶猛,兄弟们快要撑不住了!”又一个手下来报。 “北面?”弓羽听了,眉头微皱。 从之前的情报来看,鞍马山应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被敌人包围了起来,为何只有北面遭受猛攻? “其他三个方向呢?” “东西两个方向,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攻势,兄弟们还顶得住,南面敲锣打鼓的,虽然看起来热闹,但是半天了都没动手。” “弓老弟,你怎么看?”左丘锋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弓羽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交给左丘锋。 正是老陈暗中送来的情报。 “姓方的竟然只带了八百兵来攻我们南路?”左丘锋看着字条上的情报,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弓羽陷入沉默。 现在的他根本就无法判断这情报的准确性。 按理来说,上一次方即墨在隘口中了埋伏,他理应意识到,南川城内的内鬼并没有被清除干净,所以这一次,他不应该这么冒险。 只带八百人,就敢在南路这么耀武扬威,这和找死没有区别。 也许,他早就知道南川城中内鬼并未清除干净,只不过是借内鬼之手,将这个信息传递给自己,来一出诱敌之计呢? 但是,方即墨这个狗贼实在太过狡诈,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根本令人捉摸不透。 往另一个方面想,如果方即墨猜到自己会这么想,猜到自己会以为他是诱敌而龟缩不出呢? 那么,他只需要八百人就能轻松的堵住南面的出口,从而集中兵力在北路主攻,东西两路辅攻。 弓羽已经彻底的混乱了。 他总感觉方即墨好像预判了自己的预判,以至于现在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更可怕的是,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现在不动,可能也正中对方诡计。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好像怎么选都是错。 “走,让北面的兄弟们顶住,老子去把这姓方的宰了!”左丘锋是个糙人,不像弓羽想的那么多,他现在就想把方即墨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大哥,小心有诈!”弓羽提醒道。 “弓老弟,你就是凡事想太多。”左丘锋道,“有没有诈,我们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左丘锋带着弓羽和手下偷偷来到鞍马山南面,果然,远远的就听到山下敲锣打鼓,正在叫骂。 方即墨身为鬼谷弟子,一直以来都是靠嘴巴吃饭,骂人这一块儿,从来就没含糊过。 左丘锋猫在墙角听了一阵,气得发抖,大夏天的浑身冰冷,忍不住就要冲出去和对方干一架。 还是弓羽将他拉住,才没有意气用事。 “弓老弟,给我射他!”左丘锋气不过,下令道。 弓羽点点头,翻身上树,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 他仔细一看,方即墨这孙子确实狗,躲在人群的最后方,堪堪在他的有效射程之外。 如此距离,就算是自己一箭射过去,箭矢到了方即墨的身前,也已经没有太大的威力,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这孙子,看来真的是在虚张声势。 而且看他的姿势,好像随时准备跑路。 既然如此,就让自己来试他一试! 咻! 弓羽拉了一个满弓,试探性的射出一箭。 啪! 箭矢瞬间飞至,扎在方即墨身旁的一棵老树上。 “卧槽!” 方即墨大骂一声,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 他手下那八百将士听到声响,一回头,便看到主将扬鞭摧马的英俊姿态,顿时心态就崩了。 “方先生跑了?!” “卧槽!” “我们也快跑啊!” 弓羽万万没想到,他只不过是试探性的射了一箭,竟然吓退了对方八百大军! 自己这么威武霸气的吗? “哈哈,弓老弟,我就说你多虑了吧!”左丘锋此刻跳了出来,“你看看他们那狼狈逃窜的样子,哪里像是有什么埋伏,根本就是一群臭鱼烂虾。” 弓羽:“……” “小的们,跟我杀!谁能抓到那个姓方的,老子重重有赏!” 说罢,左丘锋掣出弯刀,第一个冲了出去。 “杀啊!” 这群山贼最近接连吃瘪,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听到左丘锋说有重赏,想也不想,就嗷嗷的杀了出去。 弓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真的不是诱敌之计? 这退的也太容易了点吧? 但是从跑路的姿势和速度上看,确实不像是演的。 他摇了摇头,试着让自己清醒一些。 看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第147章 牢底坐穿战术 论逃跑,恐怕这天底下没有哪支军队能比方即墨这八百精兵更加精通。 他们不但经验丰富,而且理论上也有极高的造诣。 比如,逃跑的时候不要猛冲,要留五分力。 尽可能的三步一呼,三步一吸,这样体能才能持续的恢复。 尽可能的不要跑直线,避免成为对面弓箭手瞄准的目标。 如果身前有障碍物,最好让障碍物挡住自己的正后方。 在此之上,他们还得出了一个大师级的逃跑结论。 那就是逃跑的时候,你并不需要跑的比你的对手快,你只要跑得比你的队友快就行了。 这样一群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堪称地面逃跑速度最快的军队,在这鞍马山南面的山林中,发挥出了他们最大的潜力。 “踏马的,这群狗东西怎么跑的这么快?!” 左丘锋一边追,一边骂。 他率领着手下,倾巢而出,原本打算趁着对方跑路一路追杀,可没想到,这都追出来好几里了,愣是一个都没追上。 这群家伙当什么兵? 有这个速度,去送货不好吗?? “啊!” 就在左丘锋胡思乱想之际,身旁传来一声惨叫,吓得左丘锋浑身一激灵。 什么情况?! 他扭头看过去,只见身旁一个山贼,一脚踩空,踏入一个陷阱之内。 这陷阱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陷阱,只是在地上简单的挖了一个坑,里面埋了几块削得异常尖锐的木头。 那山贼一脚踏进去,脚底板直接被尖刺扎穿,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有陷阱?! 左丘锋连忙停下脚步,不敢乱动。 放眼望去,整条道上坑坑洼洼,哪里有陷阱,一目了然。 这些简单的陷阱,方即墨甚至都没有想过去花功夫隐藏,因为根本就不用隐藏。 这些陷阱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拖延左丘锋的脚步而准备,若是隐藏得太好,连自己都看不出来,那他跑路的时候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果然,在发现这些显而易见的陷阱之后,左丘锋追击部队的速度变得更慢了。 他们担心这些显而易见的陷阱只是幌子,在那些他们没有注意的地方,一定还有更致命的陷阱。 可是又追了几里路后,左丘锋发现自己真的想多了。 对方是真的就挖了这么些显眼得不能再显眼的陷阱。 “混账,敢耍老子?!” 左丘锋气急,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被方即墨戏耍了。 “给老子追,老子今天一定要用那姓方的脑袋来来做夜壶!” 可是,当他的部队再次加速,即便那些陷阱是如此显而易见,但伤亡却依旧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左丘锋与弓羽并没有因此而减慢速度,反而下令部队继续加速。 如果这一路上什么陷阱都没有,他们会怀疑是不是有埋伏。 可现在这路上到处都是陷阱,这反而证明了方即墨已经是黔驴技穷。 只要自己可以追上他们,那么一定可以将这支八百人的队伍全数歼灭! 此刻的左丘锋已经完全顾不得其他。 只要能杀了方即墨,就算是他的山寨丢了也没关系。 反正山寨又不会跑,就算丢了,官军也不可能长期驻扎在那里,到时候自己再拿回来就是。 可一旦自己将方即墨宰了,那么官军就失去了最为重要的脑子,没有脑子给他们出那些歪主意,这群官军根本不足为虑! 可以说,左丘锋与弓羽此刻为了杀方即墨,已经彻底的不顾一切了。 “方先生,那群贼人快要追上来了!” “呵呵,来得好快!”方即墨笑着回头,果然见到远方尘土飞扬。 这左丘锋有点东西,竟然能追得上自己这支跑路专精拉满的特殊部队。 不过,他方即墨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在这片茫茫山林中,他早就给左丘锋准备了一份大礼。 “嘿嘿,来都来了,那这份大礼,就请他们笑纳了吧。” 方即墨大手一挥,身边两个军士毫不犹豫的探手入怀。 身边其他人见了,也都非常有默契的将手伸进了怀里。 唰唰唰! 刹那间,数百个火折子同时掏了出来,那微弱的火光,汇聚成一条长龙。 方即墨故技重施,依旧是牢底坐穿的战术! “放火,烧山!” 在进山的路上,除了一路挖坑埋陷阱外,方即墨还有意的让人在山林里堆放了一些干柴和干草。 这一带,早就被他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柴火堆。 此刻只需火折子那么一丢,藏起来的那些干柴干草,很快就会被点燃。 这附近的一整片山林,将会成为左丘锋的天然火葬场! 轰隆隆! 一开始,还只是点点星火,但七八百个火折子一扔,火光很快连成一片,沿着大路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当左丘锋和他的部队追到这里的时候,已是火光冲天。 “卧槽!” “这狗东西又放火!” 灼热的气浪袭来,令在场所有山贼脸色巨变。 此刻,前路已经彻底被火焰吞噬。 “快,回头!” 弓羽在这一瞬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千算万算,终究还是中了方即墨的诡计! 这狗东西,想要在这山林里,活活烧死他们! 若他所料不差,此刻,东西两路的官军,应该已经在他们的身后,将他们的退路彻底堵死了! “方狗,老子就算是死后化作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 就在左丘锋与弓羽的身后,景逸与王之奇的两路大军,此刻已经完成了会师。 三千人的军队,将左丘锋的退路彻底堵死。 左丘锋手下顶多只有两千人,还留了一部分在山寨抵挡公子昭的攻击,带出来的人满打满算,也不可能超过一千五百人。 他们现在只需要以逸待劳,等到火势减弱之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割左丘锋。 “方先生真是好算计啊!”王之奇啧啧称奇,“这仗打的,就是舒坦。” “不要大意。”景逸提醒道。 “呵呵,不是我说,就这火势,十个左丘锋也都烧死在里面,如今我们两军前后夹击,把他们架在火里烤,这仗怎么输??”王之奇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 他感觉胜利似乎已经触手可及了。 火海中,山贼们疯狂逃窜。 灼热的气息,将他们的衣服点燃,将他们的头发烧焦,四处弥漫着烤肉味的气味。 “踏马的,我左丘锋,难道就要葬身于此?!” “不!” “我不会死在这里!” 左丘锋愤怒的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似乎想要将这火海斩开。 可是人力有穷,哪里是他能够做得到的。 “贼老天,你烧不死我!” 左丘锋仰天大喊一声。 轰隆隆! 就在此时,一声惊霆霹雳,响彻天空! 方即墨:“?” 景逸:“??” 王之奇:“???” 第148章 拼死一战 一声霹雳,就像是一把重锤,在所有人心上来了一记暴击。 景逸脸皮狠狠一抽,抬头看天。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竟然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破阴云,震耳欲聋的雷鸣响彻天际。 “卧槽,不会吧?!” 王之奇没想到自己的乌鸦嘴这么快就应验了,他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淦!” 方即墨骂出声来。 这什么鬼运气?!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生死关头来?? “方先生,怎么办?!” 方即墨的手下们此刻也有些慌了。 他们所有的安排、布置,都是建立在这一场大火之上。 没有火,他们根本就没有抵挡左丘锋一伙儿的实力。 “不要慌,这雨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下来。”方即墨安抚道。 轰隆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炸裂的响雷,随即,方即墨只感觉脸庞上一点冰凉。 我的娘! 方即墨只感觉老天爷似乎在跟自己开玩笑。 他刚刚说完这雨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下一刻,倾盆的暴雨转瞬便至! 哗啦啦! 暴雨倾盆,就像是打翻了天上的银河,仿佛全世界所有的雨水,都在这一刻,这一瞬,全都从头顶浇了下来。 来到南川这么久,方即墨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雨势。 为什么是现在? 偏偏是现在?! “哈哈哈哈!” “下雨了!” “我们不用死了!” 与方即墨那边死一样沉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左丘锋一伙儿近乎疯狂的狂欢。 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已经被烈焰灼伤了皮肤,此刻暴雨临世,那一丝的冰凉,就是这世界上最美妙、最沁人心脾的触感!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绝境逢生,左丘锋只感觉这一刻仿佛天地都对自己敞开了怀抱。 他尽情的沐浴在这倾盆的大雨之中,人生从未如此刻一般畅快。 “大哥,我们去杀了方即墨!”短暂的狂喜之后,弓羽迅速的清醒过来。 没错,他们是躲过了一劫,但此时此刻,并没有完全脱离险境。 后方仍有三千大军虎视眈眈,若不能趁着对方攻过来之前,将那方即墨斩于刀下,然后趁着大雨的影响,立刻遁出战场,他们最后仍然是死路一条。 “对对对!先杀了姓方的那狗东西!”左丘锋也回过神来,一脸的凶戾之色,“这狗东西想放火烧死咱们,老子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对!扒了那狗东西的皮!” “弄死他!” 死里逃生的一众山贼,此刻群情激奋,对方即墨的仇恨已经达到了极点。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个鸟?! 一众山贼此刻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顾一切的向着方即墨的方向杀了过去。 “不妙……” 看着滂沱大雨,方即墨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他完全能够想象,当这群山贼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会是一种何等狂怒、暴躁的姿态。 这样一群不怕死的混不吝,恐怕就算是最精锐的官军,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更遑论自己手下这些兵,专精全都点在了逃跑上。 拿什么和那群不要命的打? 事态开始向着方即墨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他讨厌这种感觉。 怎么办? 方即墨现在有两种选择。 一,不顾一切的逃命。 二,拼死守住隘口,等待景逸与王之奇的增援。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逃?往哪里逃? 对方一定会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 别看自己手下这群“精兵”点了跑路精通,但身体素质和那些长期在山林里穿行的山贼仍然是没法比。 短距离下,或许他们能跑得过对方,但时间再拉长一点,身体素质的差异就会体现出来。 他们一定会被追上,到那时候,气空力尽的对手一群发了狂的山贼,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方即墨唯一的希望,就是景逸与王之奇的援兵。 如果他们两个来的够快,或许还能完成自己两面夹击对方的战术构想。 但前提是,自己能够撑到那个时候。 “快,将隘口堵上!”方即墨打定了主意,他无论如何都要拖到景逸与王之奇的援兵赶来。 危及性命的时候,人的执行力总是强的可怕。 这些平日里颇有些散漫的士兵,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展现出了他们令人刮目相看的一面。 一人高的巨石,重量少说也是按吨计算。 这些平日里干一阵农活儿就喊腰酸背痛的人,此刻生龙活虎,硬生生将隘口用碎石堵了个严严实实。 但这样还不行。 方即墨想起了那日,对方那三重境的兵家体修高手,仅用了一拳就将一块巨石轰的爆碎开来。 他虽然不知道左丘锋是什么实力,但作为一寨之主,又有镇三山的名头,肯定不会是个弱鸡。 他让手下将士中战斗力最弱的人占据了两侧侧山坡的一侧,那里仍旧摆放着弓羽之前用来对付他们的滚石和许多已经成木炭了的滚木,这些东西此刻仍然可堪一用。 他又将军中数量最少的弓箭手放在了最前排,一旦对方将碎石轰开,他要第一时间用密集的箭雨将对方压制回去。 几个最年轻力壮的军士被布置在了弓弩手的身后,方即墨将多余的皮甲给他们套上,每人手里一块大盾,背上再背一块备用。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一旦山贼们冲破了隘口,他们必须不顾一切的顶上去,将对方顶回隘口的另一边。 在盾兵的身后,是长枪手。 方即墨的部队本来没有配备长枪手这个兵种,但此刻情势危急之下,不得不临时挑拣了许多韧性不错的木头,将短剑、军刀绑在木棍上,临时充当长枪来用。 尽管如此,方即墨也依旧明白,他们撑不了太久。 “杀!” “宰了姓方的那个狗贼!” 不远处,杀声震天,滂沱大雨之中,那群红了眼的山贼,向着方即墨所在的隘口冲了过来! “迎敌!” 方即墨没有废话,手下的军士此刻也没有一人后退。 他们的确是怕死,但正是因为怕死,所以现在才更要拼命。 这群山贼已经疯了,顶不住,就是死! 轰! 一声闷响,方即墨感觉整个地面好像都颤了颤。 轰! 又是一声。 此刻,那将隘口堵的严严实实的碎石堆,已经出现了一丝松动,细小的碎石不断滚下,似乎随时都会被崩溃。 “弓弩手,准备~!”方即墨上前一步,手中军刀高高扬起。 轰隆隆!! 一声炸裂的雷鸣中,碎石堆瞬间爆开,泥水四处飞溅。 方即墨的眼中,一切仿佛在这一瞬定格。 他看到一个浑身肌肉虬起,肩膀上纹着一个不知道是蛇还是蛟的秃头猛男,硬生生用他的拳头干碎了堵在隘口处的巨石! “放箭!” 方即墨没有丝毫犹豫,军刀麾下,乱箭齐发! 第149章 方案三 石堆爆开的刹那,箭雨如期而至。 冲在最前方的几个山贼被数支箭矢贯穿了身体,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当场毙命。 “堵住隘口!” 方即墨见状,立刻将前排的弓箭手撤了回来,手持大盾的盾兵立刻顶了上去。 哐哐哐! 两道人墙毫无花哨的撞击在一起,呈胶着之势。 “长枪手!” 方即墨招呼着身后的长枪手上前,那些由木棍和短兵组合而成的“长枪”,通过盾兵之间的缝隙,胡乱的扎了出去。 噗嗤! 噗嗤! 鲜血飞溅。 第一排的山贼立刻就被扎成了马蜂窝。 此时,一道人影自石堆后方一跃而出,临空搭箭,瞬间射出三发。 咻咻咻! 三支箭矢精准的穿过前排盾兵盾牌之间的缝隙,射入皮甲连接处防御力最薄弱的地方。 三声惨叫,三个盾牌兵同时倒地。 “不好!” 方即墨大惊,是那个三重境的都尉出手了! 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能如此精准的命中,这箭术简直出神入化! 失去了三个盾牌兵,前排立刻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刹那间,弓箭,飞斧,甚至地上随意捡起来的碎石块,都向着缺口处飞了过来。 一个倒霉的长枪手被飞过来的斧头劈中了脑袋,当场暴毙。另一个肩膀中了一箭,同时头上被丢过来的石头砸个正着,鲜血横流。 “杀!” “干死这群狗东西!” 山贼们趁势而起,一拥而上,向着隘口第二次发起了冲锋。 咻咻咻! 又是三声破风声响,三个盾牌兵再度倒地。 面对三重境的兵家高手,手中的大盾,身上的皮甲,好像都是纸糊的一样,根本起不到任何防守作用。 弓羽接连两次出手,硬生生将前排撕开两道口子,山贼们气势瞬间爆表,发了疯一样的冲杀上来。 本以为凭借着隘口的地形优势,至少也可以抵挡一炷香的时间,但想不到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兵败如山倒,这让他先前所有的布置,看起来都是如此可笑。 就在此时! 轰! 一声炸裂的轰鸣,那左丘锋一拳之下,四五个盾牌兵竟是直接向后飞了出去,整个前排防线被彻底撕裂! 完蛋! 方即墨心中大呼不妙。 失去了前排的保护,身后的长枪手和弓箭手根本经不起山贼的冲击。 “撤!” 防线告破,方即墨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山坡上,军士们将滚石和滚木推下,随后撒腿就跑。 “跑啊!” “快跑!” 士兵们一窝蜂的向另一侧的隘口跑去。 在策划这次行动的之初,方即墨就给自己制定了三个方案。 方案一,放火。 如果顺利的话,在这一步应该就能够结束战斗。 事实上,他的计划也确实已经成功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方案二,退守隘口。 如果方案一失败,那么方即墨的备案就是退守到此处,凭借隘口的地势,撑到援军到来。 现在来看,这一步彻底失败。 他低估了左丘锋和弓羽的战斗力。 现在,留给他自己的,只剩下了第三条路,也是他最后的方案。 那就是跑路。 有多远跑多远。 有多快逃多快! 这支队伍,是他精心挑选挑的,每一个人的跑路天赋都直接拉满。 只要能够逃出另一侧的隘口,那么,他可以凭借机动优势,带着对方绕一个大弯子,再回头和景逸王之奇汇合。 心念至此,方即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施展幻魔身法,一个弹射起步,向着身后方向射出去十多步。 滚落的巨石、滚木短暂的延缓了山贼们追击的脚步,但却挡不住左丘锋与弓羽两位高手。 “方狗,哪里跑!?” 早早就将方即墨锁定的弓羽,岂会让他如此轻易的逃出生天?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弓羽这回将整个箭袋塞得满满当当,他一定要让方即墨死在他的箭下! 咻咻咻! 破空声响,方即墨头也不回,仅听声音就知道这连珠箭必是出自三重境的箭术高手弓羽。 他急忙变换身形,一个侧闪避开第一箭,随即脚尖点地,避过第二箭,同时回身一刀,将射来的第三箭一分为二。 好厉害的箭术! 这弓羽自从上次与方即墨交过手后,似乎已经掌握了方即墨的某些行为模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判对方的闪避方向和手段。 先前这连珠三箭中的后两箭,都完美的预测到了方即墨即将出现的位置。 方即墨此刻额头渗出了汗珠。 感到死亡的阴影是如此的接近。 三重境的箭手,根本不是他能够应对的了的存在。 “吃我一拳!?” 就在方即墨思考的出神之际,一个巨大的身影,切切实实的将他笼罩。 方即墨抬头一看,只见那浑身肌肉虬起,纹着一条不知是蛇是蛟纹身的秃头汉子,向他猛的飞扑过来。 方即墨想也不想,左手连忙拍出一掌,正是降龙掌法中的“亢龙有悔”。 轰! 左丘锋也同时轰出一拳。 拳掌交接,登时一爆,两道人影同时向后飞退。 方即墨感受到一股刚猛的气劲,沿着自己左手侵入体内。 但下一瞬间,不死印法启动,瞬间将这股力量化为己用,完全弥补了方才拍出一招亢龙有悔的真气损耗。 “嗯?” 方即墨微微一愣。 这个左丘锋,看起来五大三粗,本以为他是个兵家体修,没想到,他的武学走的竟然是江湖路子。 是江湖路子就好办。 不死印法,天克所有的江湖武学! “姓方的有点东西。”左丘锋活动了一下右手。 与方即墨对了一拳,对方那一掌的力道之刚猛,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此刻,他的手臂已经被震的有些发麻。 “杀,一个不留!!”走出隘口的弓羽对手下山贼们喊道。 方即墨眼神一凛。 二对一,他没有胜算。 跑! 方即墨不敢与对方继续纠缠,转身就跑。 “哼!” 左丘锋冷哼一声,手中弯刀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弧线,飞向方即墨的后背。 砰! 方即墨回身一刀,将左丘锋弯刀劈开,但却也因此身形慢了半拍。 咻! 弓羽的箭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分毫不差的来到方即墨的身前。 噗嗤! 箭矢擦身而过,在方即墨的胸口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好险! 幸好左丘锋那一刀让他借到了力,才险险避开这致命一箭。 否则,这一箭将会笔直的扎进他的胸口,神仙来了也是回天乏术。 第150章 援兵 接连两次交手,让方即墨对左丘锋的实力有了大致的评判。 虽然看起来这家伙高大魁梧,宛如一个魔鬼筋肉人,但其本身实力并不算太强。 至少肯定没有弓羽强。 从对方的真气强度来看,他的修为应该在二重镜巅峰,若是一对一,方即墨有把握可以拿捏对方。 但这左丘锋可不是一个讲武德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和方即墨单挑的。 方即墨一边想,一边撒腿向后方跑去。 老王,老景,怎么还不来??!! 一边夺路狂奔,他一边在心中不断的念叨着。 照这么发展下去,他和他手下这八百人,能有一半活着跑出这个隘口吗? “哈哈哈哈,方狗,你不是很狂吗?!” “狗东西,有本事别跑啊!” 身后不断传来左丘锋和弓羽的嘲讽与谩骂。 两人的修为都要远超过方即墨,任凭方即墨幻魔身法施展到极致,也没有办法彻底将两人甩开。 左丘锋虽然看起来体型巨大,但出乎意料的速度极快,凭借着修为上的优势,一直紧跟在方即墨身后不放。 弓羽本身就是兵家体修,他没有那么多身法和讲究,全凭一双腿,硬生生的跟在方即墨身后一边狂奔,一边用手中弓箭限制方即墨的走位。 在两人的牵制下,方即墨速度骤降,很快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方先生为我们断后?!” “先生真是大义!” “方先生,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 方即墨:“???” 众将士见方即墨主动断后,一个个感激涕零。 方即墨心中却是一万个羊驼奔腾而过。 他想留下来断后吗? 他当然不想。 这不是跑不掉吗。 也罢,这些兵都是自己带出来的,自己有义务送他们安全的回去,和家人团聚。 正想着,一个山贼拿着手中的叉子,向着方即墨猛的戳了过来。 方即墨抬手就是一刀,刀光拉成一条细线,瞬间将那叉子斩成两段,同时在那山贼身上留下一道致命的血痕。 “哼,死到临头,还敢逞凶?!” 左丘锋趁着这微小的间隙,一步踏前,抡起弯刀就向方即墨劈了下去。 论刀法,左丘锋不入流,但他作为二重镜巅峰的武者,又有一身蛮力,颇有些内外兼修的意思。 这一刀照着脸劈过来,方即墨非但不躲,反而主动迎上! 砰! 两人刀锋接触刹那,方即墨施展不死印法,将对方力道借了过来。 方即墨感觉体内真气在这一刻无比充盈澎湃,幻魔身法速度突破上限,整个人化作一道闪电,瞬间遁出十数步外。 噌噌噌! 刀光绽放,方即墨一口气收了数个山贼的性命,方才将体内借来的力道消化一空。 一直注意着方即墨的弓羽,察觉到了对方这瞬间暴涨的速度。 这太诡异了,方即墨一个一重境的菜鸡,在这一刹那间的速度,竟然猛的提升到了与二重境巅峰的左丘锋不相上下的地步。 而且,他在施展了这么多次身法和刀法之后,体内真气竟然没有一丝衰减的迹象。 这不可能! 虽然弓羽只是一个兵家体修,对真气没有那么了解,这点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 这小子不对劲! 咻咻咻! 又是一次三箭连发。 这一次,方即墨没有再给弓羽揣摩自己的机会。 他一刀劈开近身的第一箭,不退反进,主动攻向左丘锋。 “横扫千军!” 话甫落,只见方即墨纵身就是一个跳劈。 左丘锋顿时傻眼了。 你家的横扫千军是竖着一个跳劈?? 心中虽然腹诽,但手上动作左丘锋却是毫不含糊,连忙架刀格挡。 铛! 双刀交击一瞬,方即墨再度施展不死印法,体内真气再度满盈。 咻! 这一次,他不再恋战,抽身向远方飞退。 开什么玩笑,难道他还真的留下了断后不成?再不跑,自己手下都跑远了,留他一个人和所有山贼单挑吗? 方即墨跑路的速度再一次震撼了在场众人。 他就像一道流星一样穿过战场,一步顶得上其他人好几步。 “淦,这小子又跑了!”左丘锋气得大骂。 这孙子简直就是个泥鳅! 此时,弓羽一个翻身,跳上一块巨石,放眼向着远方望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大哥放心,他跑不了。” “嗯?”左丘锋微微一愣。 “今天,轮到我们关门打狗了!” …… 话说方即墨这边跑的飞快,凭借着借来的真气,他的速度突破了一重境的上限,加上幻魔身法,此刻就算是二重境的武者也只能望尘莫及。 但这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太长一段时间,等到借来的真气耗损一空,他的速度立刻就被打回原形。 方即墨刚一落地,便见前方几个军士迎面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他们……竟然回来救我??” 这一刻,方即墨的心中大为感动。 谁说人间不值得?! 人间自有真情在! “方先生,快跑啊!” 迎面跑来的军士路过方即墨的身边,没有片刻停留,径直向着一侧的山坡上冲了上去。 方即墨:“???” “方先生,还愣着做什么?!” 另一个军士与他擦身而过。 “什么情况?” 方即墨彻底愣住了。 眼前,越来越多已经逃走的军士折返回来,向着那两名军士攀爬的山坡上跑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即墨逮着一个军士问道。 “你们不是回来救我的?” “救?”那个军士一把挣脱了方即墨,道,“到处都是山贼!快跑啊!” 什么?! 方即墨听了,脸色大变。 他扭头看向出口,果然,黑压压的人群从隘口钻了出来。 他们手上拿着各种家伙事儿,一个个袒胸露乳,痞气十足。 ?? 左丘锋手下应该只有两千人了才对,这黑压压的一大片,又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 “援军?!” 方即墨立刻就猜到了正确答案。 “方先生,别傻站着了,快走!” 一个军士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方即墨向着山坡上拖去。 “哈哈哈!方狗,我看你今天死不死!” 左丘锋见远方黑压压的一群山贼向着他们走来,立刻就明白了弓羽所指为何。 董不均、殷天成、谷良岩、王路飞的援军到了! 此刻,双方已成掎角之势,将方即墨的八百官军堵在了山坡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左老大,我们奉命前来增援!” 两股山贼汇合之后,一个浑身脏兮兮,提着两把板斧,一脸络腮胡子的黑脸汉子上前对着左丘锋一抱拳道。 “哈哈,来得正好,你们有多少人?”左丘锋只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有了这支援兵,他不但可以收拾了方即墨,说不定,还能杀个回马枪! “这次来的弟兄们加起来,有两千多人。”那黑脸汉子道。 “太好了!”左丘锋大喜,“我们先收拾了这小子,然后给诸位兄弟接风洗尘!” “一切听左老大安排!” 第151章 向死而生 滂沱大雨中,方即墨站在山坡上,俯视着整个战场。 如今,左丘锋与他的援军已经汇合,粗略的估计一下,人数大概在三千五百人左右。 这已经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若非是离国大军压境,宁国甚至可能派出大军前来镇压,而不是让他们几个年轻人过来。 “方先生……” 此时,方即墨手下幸存的将士们人人士气低落。 他们爬到这山坡上,已经是气喘吁吁。 强弩之末。 方即墨不由得一叹。 如果山下那群贼匪冲上来,那么全军覆没,已成定局。 这一刻,饶是方即墨足智多谋,也已经无力回天。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山贼们的兵力,已经足足是他们的四五倍。 而他们可以依赖的,却仅仅只有这一个小山坡! 没有任何的防御工事,也没有任何的防御器械。 人困马乏,士气跌至低谷。 方即墨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任凭冰冷的雨水在他脸上胡乱的拍。 手下众将士见状,亦不由得悲从中来。 在众人的印象中,方即墨始终是那般胸有成竹,好似世间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他意气英发,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可如今呢? 面前这个青年的身上,除了落寞,竟还多了一丝悲凉。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短短八个字,道尽方即墨心中不甘。 此刻的他,似乎也终于理解了上方谷中,诸葛孔明是何种心境。 胜利明明唾手可得,却在最后一刻,被老天爷丝毫不留情面的夺走。 难道自己一生,就要在此落下帷幕? 此时,山下的贼匪们开始动了。 第一批贼匪,约莫一千人,手里提着刀,向着山坡上众人所在的方向攀爬而来。 “方先生,那些贼人上来了!” “方先生,怎么办啊?!” 此时,众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困死在这小山坡上,已经彻底的陷入绝境。 方即墨没有动,仍是一副仰面看天的姿态。 “方先生!” 众人大急。 这些天来,他们跟随方即墨,接连赢得以前从未想过的大胜。 在众人心中,方即墨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他一定有办法! 方即墨身体晃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脸来:“诸位,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这不是废话吗?” “我们当然想活!” 众人被方即墨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糊涂了。 “若是想活,那么只剩下两条路可走。”方即墨冷声道。 “什么路?!”众人急道。 “第一条路,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然后对着老天爷祈祷,祈祷那些山贼们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 “……” 众人皆是无语。 这不是废话吗? 那些家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贼匪,自己差点害得他们葬身火海,他们会大发慈悲放自己一条生路? 就算是三岁小孩子,也不会这么天真吧?! “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方即墨转过身,面对山下正往山坡上冲来的贼匪,拔出军刀,“第二条路就简单了,那就是杀!杀出一条血路来,然后,活下去!” “……”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 敌人的兵力是自己的四到五倍,杀出一条血路,谈何容易? “怎么选?”方即墨冷声道,“信老天爷,还是信自己?” 众人一惊。 是了。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拼一次,又何妨? 临死之前,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信自己!” 一个军士站起身来,擦掉脸上的泥浆,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踏马信个鬼的老天爷!” “信老天爷要是有用,还会下这场雨吗?!” “拼了,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一个垫背!” “杀!” “干死他们!” 所有将士都站了起来,他们的双手此刻不再发抖,目光也不再胆怯。 绝境之中,唯有向死,而后能生! “此去黄泉多歧路。”方即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诸位,若是地下相见,方某再向各位赔不是!” 说罢,方即墨纵身一跃,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杀!” “冲啊!” 众将士亦不甘落后,紧跟方即墨的步伐。 “嗯?” 山贼们手脚并用,正在奋力向上攀爬,忽闻头顶杀声震天,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方即墨与他残存的数百官军,此刻如同下山的猛虎,向着一众山贼俯冲而来。 “卧……!” 一个山贼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胸前寒芒绽放。 下一瞬,他的尸体喷涌着血水,裹挟着泥浆向着山下滚去。 “杀!” 借着下冲之势,方即墨众人势不可挡,只一个照面,便将冲上山坡的贼匪冲的七零八落。 方即墨施展幻魔身法,在人群中来去自如,。 他每一刀斩出,都必定有一个山贼命丧在他的刀下。 很快,那一千山贼便顶不住冲击,纷纷从山坡上纵身跳下,沿着斜坡一路滚到山脚,不少人因此摔得头破血流。 只不过,比起被当场砍死,这点小伤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群疯狗要玩命了!”弓羽冷声道,“让他们冲下来,我们将他们围起来杀!” 随即,山脚下的山贼们纷纷后退,让出一大块空地。 “不要停,冲上去,杀!” 方即墨率领着手下众将士,没有丝毫停留,如同奔腾的洪水冲向早已经排好了队形的山贼。 “杀!” 弓羽大吼一声,手中弓箭三箭连发。 咻咻咻! 三个官军应声倒下。 失去了地形的加持,方即墨等人的冲击力大幅度削减,很快,就被淹没在山贼的人潮人海之中。 “杀!” 官军们围成一团,将背后交给队友,除非自己身死,否则绝不会让队友从身后受到伤害。 “方狗,受死!” 人群中,左丘锋一眼就锁定了方即墨,他纵身一跃,弯刀猛劈而来。 方即墨隔着老远便看到了人群中那如同电灯泡一样的秃头,对方起身的一瞬间,一之刀法便已经蓄势待发。 躬身,纳刀,拔刀! 斩! 银白色的刀芒冲天而起,宛若一轮弯月,劈开阴霾! 第152章 绝处逢生 刀光刮过战场,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左丘锋惨叫一声,被这一道刀光直接刮飞出去。 一之刀法的恐怖消耗,将方即墨体内真气瞬间抽空。 他脚下一软,单脚跪了下去。 咔嚓! 慌忙之中,用手中军刀撑住地面,才没有直接倒在地上。 “受死!” 人群之中,一个山贼盯上了方即墨。 他拔出腰间的板斧,向着方即墨快速的冲了过来。 危急时刻,不死印法再度发动,生转死,死转生,体内原本已经干涸的丹田,瞬间涌出一股力量,充盈四肢百骸! 啪! 最后时刻,方即墨举刀一挡,险险的架住劈来的板斧。身后一个官军见状,连忙冲上来补了一刀,将那山贼送走。 只这短短片刻的功夫,方即墨便感觉体内真气迅速的回复,充盈如初。 哐当! 远处,左丘锋从一堆碎石中爬起,他的胸口多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刀痕。 鲜血沿着他壮硕的躯体流下,显得分外骇人。 “杀光他们!” 左丘锋此刻已经愤怒到极致。 身为二重境的自己,竟然被一个一重境的菜鸡所伤。 他一定要把方即墨碎尸万段! 山贼们将方即墨的部队团团围住,收缩圈不住的缩小。一个又一个的官军战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很快,方即墨这支援兵有七八百人的部队,就在山贼们的围杀下,只剩下一半不到。 尽管方即墨和他的手下浴血拼杀,但人数上的劣势始终难以弥补。 随着收缩圈越来越小,方即墨知道,自己的性命,即将迎来倒计时。 “哈哈哈哈!方狗,你不是很聪明吗?!”左丘锋胜券在握,仰天大笑,“来啊,让老子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我呸!”方即墨吐出一口血唾沫,“左秃头,有本事上来和你爸爸单挑,你看你爸爸我怎么收拾你!” “呵,单挑,你傻还是我傻,老子凭什么和你单挑?”左丘锋面带戏谑的说道,“老子说了,要把你脑袋砍下来当夜壶,就一定要用你的脑袋当夜壶!” “大哥,别跟他们废话,杀!”弓羽深刻的明白,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 只要他现在将方即墨杀死在这里,对于离国,便是大功一件! “这是最后了。” 方即墨吐出一口浊气,双手紧紧握住刀柄。 “哈哈哈,方先生,我已经杀了两个山贼了,我赚了!”身旁,一个方即墨叫不出姓名的官军笑道。 “嘿嘿,我杀了一个,不亏。”另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憨憨的说道。 这群最怕死的官军,在最后时刻,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我们上!” 方即墨大喝一声,主动向山贼发起了冲击。 嘟嘟嘟! 此时,远方传来厚重的号角,正要冲杀出去的方即墨瞬间一顿。 “这个声音是……”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狂喜。 “龙旗军的号角!” 号角声在整个山谷中回荡,所有山贼,此刻都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回头看去。 哒哒哒哒! 数里之外,两人两马,如疾风迅雷,向着三千多人的山贼冲杀过来! “是援军!” “哈哈,我们的援军到了!” “杀啊!” 受困的官军们士气大振,所有人此刻都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原本力竭的身体,这一刹那,又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老景,别管那些山贼,我们直接冲进去,将方先生救出来!”王之奇对着身边的景逸大声喊道。 “好!” 两人俯低了身体,最大限度的降低风阻。 胯下战马四蹄如飞,向着山贼猛冲过去。 龙旗军,百战精锐。 身为冲阵先锋的王之奇,以前面对的,都是敌国精锐部队中的精锐,岂是面前这群山贼可比?! “哼,区区两个人,能做什么?”左丘锋见二人快马冲来,毫不在意。 “来人,去拦住他们!”弓羽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那是龙旗军的号角,此刻见到两人快马冲来,心中瞬间涌起不好的感觉。 就算是他和他那一个营的兄弟,也绝对挡不住龙旗军的冲锋,这些山贼,更加不可能! 虽然对方只有两人,但那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绝对不是一般的龙旗军可比! “杀啊!” 就在景逸和王之奇身后,迟来的官军们终于冲出隘口。 直到此刻,左丘锋脸上的自信从容终于彻底消失。 他转过身,不顾自己的伤势,向着方即墨冲杀过去。 他要在对方之前,先一步将方即墨杀死! 咻! 弓羽张弓搭箭,向着景逸所在的方向射出一箭。 银芒一闪,瞬间箭矢便飞至景逸身前。 啪! 景逸左手松开缰绳,单手一抓,硬生生将对方射来的箭矢捏在手中! “这不可能!” 弓羽大惊失色。 身为三重境的体修箭手,他的力道远超常人,手中这张弓,更是威力惊人。 在这个距离,甚至可以将人直接射穿! 但对方那人,却是仅凭一只手,就将他射出的箭矢单手抓住,这家伙什么来头! “老景?!”王之奇投来一个关切的目光。 “没事,是那个都尉!” 景逸起身,左脚撑弓,左手将抓来的箭矢搭在弓上。 咻! 弓羽只感觉一点寒芒向着他的眼睛急速飞来,浑身汗毛瞬间竖起,下意识的抓过身边一个山贼,往身前一挡! 噗嗤! 哀嚎声中,箭矢穿过那个山贼的身体,刺入弓羽身体半寸! “啊!” 弓羽哀嚎一声,连退数步! 对方随手一箭,威力竟然与自己旗鼓相当!? 那人,至少也是三重境的体修高手! 这一瞬间,弓羽的心凉了半截。 身为三境体修的他,深刻的明白三境和普通人之间有着何等鸿沟。 再加上这处山谷地势平缓,最利于骑兵发挥。若那两个龙旗军都是三境的兵家高手,他们要救人,这三千山贼,恐怕还真就挡不了对方! 杀! 短短的几十个呼吸间,景逸二人便冲至身前。 几个不开眼的山贼上前欲挡,二人却是看也不看,直接策马撞了上去。 嘭嘭嘭! 战马冲刺时所产生的强大动能,将那几个山贼直接撞飞出去。王之奇长枪横扫而过,瞬间又带翻一大片。 二人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第153章 双龙逞威 “纳命来!” 左丘锋一把推开身前一个山贼,踏步上前,弯刀劈向方即墨后背。 方即墨幻魔身法展开,一个侧翻贴着刀刃避开。 左丘锋挥刀落空,刀势变劈为扫,横斩直取对手脖颈。 砰! 方即墨力刀一挡,同时借力三分,右手顺势拍出一掌亢龙有悔! 嘭! 左丘锋被这一掌正中胸口,方即墨专挑对手胸口受伤处猛攻,以至于一掌之下,拍的左丘锋胸口血如泉涌。 左丘锋猛然发现,自己境界虽然高出方即墨一筹,但无论是刀法还是掌法、身法都远逊色于对手。 正面交手之下,自己竟然占不到任何便宜。 “呵,左秃头,怎么样,打不过你爸爸我吧?”方即墨嘴角勾起,没有弓羽碍手碍脚,这事儿果然简单了许多。 左丘锋恨得牙痒,顺手抓起身旁一个山贼,向着方即墨丢了过去。 “嗯?” 方即墨后退一步,直接劈出一刀,将那山贼劈成两段,一抬眼,又飞过来两个。 左丘锋抓人就丢,眨眼间已在身旁抓了一圈,七八个山贼同时被他抛向方即墨。 七八个山贼同时飞来,方即墨一刀劈开两人,便再也抽不出手来,只能脚尖点地,施展幻魔身法连连后退。 左丘锋觑准时机,踏步上前,一瞬间绕到方即墨持刀手的另一侧,手中弯刀泛起刀芒。 “不好!” 方即墨虽然刀法和身法精湛,但在临场对敌之上,到底是经验不足,这一瞬间被左丘锋抓到破绽,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 “死!” 左丘锋用出全身力气,猛地挥刀斩去! 砰! 刀锋距离方即墨三村之际,一杆长枪横飞而至,为方即墨挡下致命一击! “给老子滚开!” 王之奇自马上纵身一跃,同时抽出腰间佩刀,凌空一斩! 左丘锋刀势受挫,又见一人跳劈而来,心中大骇,连忙举刀格挡! 砰! 王之奇浑身力量爆发,凌空一斩,更是威力惊人。 双刀交接一瞬,左丘锋脚下顿时没入泥土之中,刀锋压下,径直斩在他的左肩之上! “啊!” 左丘锋惨叫一声,他奋力想要架开对手刀势,然而却发现任凭他如何发力,对手的刀竟是纹丝不动! 好强的力量! “死来!” 王之奇飞起一脚,毫无花哨,却是力量十足的一记脚踹在左丘锋胸口。 后者顿时胸口凹陷,后背猛的凸起,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整个人倒飞出去。 “老王!” 方即墨看清来人,大喜。 “方先生,没事吧?”王之奇收刀入鞘,将长枪握在手中。 “无事。”方即墨摇头道。 “还能动的,随我冲杀出去!” 王之奇大喝一声,身旁众人连声响应。 噌噌噌! 龙旗军冲阵先锋,乃天下间最锋利的矛,王之奇长枪一扫,瞬间挑翻身前十数人,随即脚下发力,一个冲刺便在整个战场中窜出去十数丈! “哇啊!” 刹那间,无数山贼血溅当场,密密麻麻的人群愣是被他冲的四分五裂,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这是个什么怪物?! 左丘锋躲在人群之中,王之奇那一脚已经令他胸口肋骨断了好几根。此刻见到对方一个冲刺便险些杀穿出去,更是大为震撼。 这就是三重境体修的实力?? 另一边,景逸策马杀入敌群,人马合一,宛若一座移动的堡垒,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挡者立毙。 咻咻咻! 弓羽隐身于贼群之中,觑准时机,连珠箭三箭连发! 破风声至,景逸抬手便挡。 只听三声金属交击声响,三支箭矢,被景逸左手臂甲尽数挡下! 龙旗军的装备皆是精品中的精品,绝不似方即墨手下虾兵那般,一箭便可扎穿。 弓羽见自己拿手的连珠箭失手,转身欲走,孰料此时,一杆长枪横飞而至! 危机中,弓羽一把抓住身旁一个山贼,奋力一拽,借着这一拽之力,两人位置互换。 噗嗤! 那山贼惨叫一声,直接被长枪射飞出去,钉在不远处的地上。 “哪里走!” 景逸掣出刀盾,策马向那弓羽追去。 弓羽见自己已成对手目标,纵身一跃,趁着腾空时间,一把抓出三支箭,以连珠箭的手法,第一箭空放,落地之时,方才射出第二箭。 景逸见对手放弦,下意识的举盾格挡,然而等了半天却都没有等到对方的箭,刚一放下盾,对方第二箭已破空而至! 他的反应极快,向后一个仰倒,自马上翻滚下来,险险避开这取命一箭。 弓羽见自己最拿手的绝招竟然也失效,不由得大骇。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杀啊!” 景逸落马,四周数不尽的山贼一拥而上,各种兵刃,同时向着景逸头上劈了过来。 山贼就是山贼,没有丝毫的配合,乱打一气。 此刻若是一部人攻上,一部人攻下,景逸说不定还得手忙脚乱一阵。 然而敌人全都高举兵器向他劈来,反倒是一个架盾,便轻松挡掉所有攻势。 噗嗤! 横刀一斩,景逸施展出真正的横扫千军,身前数个山贼当场毙命。 再起身,景逸想要寻找弓羽的方位,但人潮之中,却早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此时的弓羽,正猫着腰躲在数十步外,他手中那张从不离身的宝贝长弓,此刻已经断做两截。 空放,对弓身的伤害极大,越重的弓越是如此。 非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用空放这一招。 只是此刻自己趁手的兵器已毁,近身战自己又不擅长,弓羽打定主意,不再露头。 他不能死在这里。 另一边,王之奇大单人一枪,如神龙出关,直捣难挡,枪锋所指,无一合之敌。 鲜血的刺激,令他整个人愈发亢奋,两侧嘴角向上勾起,露出面目狰狞的笑容。 “妈呀!” “鬼!他是恶鬼!” 山贼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都被面前这个浑身浴血的男子吓破了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后逃窜。 “杀啦!杀啦!” 身后,潮水一般涌来的官军,如巨浪般拍来。 被王之奇和景逸两人杀破了胆的一众山贼,此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尼玛的,为什么?!” 左丘锋不服! “大哥,快走!” 人群中,弓羽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拖着左丘锋就跑。 这一仗,他们已经败了。 在这种平缓的地势下,两个龙旗军高手,就足够杀崩他们这支三千多人的贼军。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方狗,总有一天,老子要杀了他!” 左丘锋仍在奋力挣扎,他不服,他不认输! 可是,身受重伤的他,又怎是弓羽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弓羽架着逃离了战圈儿。 “留得青柴在,不怕没山烧!” 这是左丘锋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便感觉脖子挨了一下,眼前一黑。 第154章 转变策略 “方兄,你没事吧?” 景逸杀退一波山贼,举着刀盾护在方即墨身前。 “没事。”方即墨道,“别管我,快,乘胜追击!勿要毕其功于一役!” “那你自己小心。” 景逸说罢,又带领着几十个官军冲杀了出去。 在双龙的带领下,官军越战越勇,很快便彻底击穿了山贼的心理防线。 山贼的大溃败,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妈呀!” “别杀我,我不想死!” “跑啊!” “踏马的,老子是来帮忙的,不是来送死的!” 山贼不是傻子,双龙的勇猛,他们都看在眼里。 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勇气挡在景逸和王之奇的身前。 山贼们跑,官军们追,整个战场的局势,彻底扭转。 噗通一声。 方即墨一屁股坐在地上。 尽管有不死印法不断的催生真气,但他却感觉无比的虚弱,疲惫。 死里逃生之后,恐惧才缓缓袭来,握刀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一阵后怕涌上方即墨的心头。 罢了罢了。 以后亲自上阵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打打杀杀什么的,还是让老景和老王去做吧。 一个方即墨叫不出名字的军士憨笑着上前将他搀扶起来,脸上满是淤泥和血污,一口大白牙格外的显眼。 “哈哈哈,老子还活着!” “甘霖娘!老子没死!” “哈哈哈哈!” 欢呼,大笑,响成一片。 幸存的将士尽情宣泄着自己的狂喜。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定了,但最后,他们还是活下来了。 “弟兄们……” 方即墨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 声音不大,但周遭却很快安静了下来。 “辛苦了……” 说罢,方即墨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当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 “快来人,方先生醒了!” 一个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映入眼帘的,是公子昭那张帅脸。 “老方,你终于醒了!”公子昭大喜,抓着方即墨的肩膀用力的摇晃起来。 “别激动,我身子虚。”方即墨本就晕了两天,此刻被公子昭这么一出弄的头晕眼花,险些二度晕死过去。 “哈哈,大胜,大胜啊!”公子昭道,“老子一把火,烧了那左丘锋的山寨,四五百个山贼,斩杀三百余,俘虏一百余。老景和老王,更是直接把左丘锋那群狗东西杀崩了,歼敌八百,哈哈哈哈。” “左丘锋和那个离国都尉呢?”方即墨连忙道。 “哎,美中不足的地方就在这儿,让这俩家伙给跑了。”公子昭叹道。 “跑了?跑哪儿去了?” 左丘锋山寨已经被摧毁,手下人数锐减,虽然已经不成气候,但只要一天逍遥法外,方即墨就一天不能安心。 “这左丘锋和他手下那个都尉也真是人才,这两天时间,竟然让他们又在另一个山区里找了一处险地,搭建了一个临时据点。”公子昭道,“老景和老王已经去摸底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我们军队的伤亡呢?”方即墨坐起身来。 “我手下折损了两百人,老景、老王手下一百多,你的那八百人最惨,只有不到两百人活下来,而且几乎人人带伤,短时间内,应该上不了战场了。” 说到伤亡情况,公子昭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手上一共不到七千人,这一次攻打左丘锋,就折损了八百人,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是我的错,如果我再考虑周全一点……” “老方,别这么说。”公子昭连忙打断他,“你的计划完美无缺,都是这大雨来得不趁时。” “可终归是造成了这么多伤亡。”方即墨摇头道,“今后,我要改变策略。” “改变策略?什么意思?”公子昭不解。 “攻心为上。”方即墨道,“左丘锋现在老巢被我们灭了,此刻正是人心离散之际。” “缺兵少粮,左丘锋现在养不起那么多人。”方即墨道,“其他四贼派来的援兵很快就会离他而去,现在最不希望打下去的,是他们。” “确实,搜刮左丘锋的老巢,让我们狠狠赚了一笔,足够军队未来半年之用。”公子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景逸和王之奇回来了。 两人一进门,便连连摇头。 “左秃当真是狡兔三窟,在鞍马山外,竟然还有秘密据点。”王之奇将这两天探得的情报说给方即墨听。 原来,那日左丘锋大军败退之后,便与残存的山贼躲进鞍马山更南面的山区里。 那里地势险要,不在鞍马山寨之下。 方即墨听了,立刻在桌上铺开地图,将所知的一切尽数标注起来。 “从现在开始,大军由你们三人来带。” “什么?” “老方,你真的不带兵了?” “方先生,你咋了?难道身体有什么问题?” 三人均不解的看着他。 方即墨摇摇头。 虽然有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兜底,他自保有余,但却无法像景逸和王之奇那样,冲阵杀敌。 这一战,若是率领南面军的是景逸和王之奇的任意一人,结果都不会这么惨。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这样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手下这些兵负责。 “接下来,我们要散播消息。”方即墨并不解释,而是直接开始了下一阶段部署,“就说这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我们的部队也需要休养,准备暂时撤兵。” “啊这……”公子昭脸皮抽了抽,“这也太假了吧?” “左秃虽然是个笨蛋,但这……连我也不会信啊?”王之奇挠头道。 “会信的。”方即墨道,“因为他们现在不希望继续打,所以潜意识里就会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再加上老陈已经逐渐在左丘锋那里建立起来了信任,他没有理由不相信。” 三人你眼望我眼,都觉得这听起来似乎不大靠谱。 次日,恢复了一些体力的方即墨,将老陈除外的另外三个老吏连同他们的心腹集中起来,一起下了狱。 经过连续两次的观察,他现在已经确认,这三个老吏和他们的心腹,都已经成了左丘锋在南川城的眼线。 将这三个暗桩拔除之后,老陈便成了左丘锋唯一可靠的消息来源。 第155章 覆灭的前夕 鞍马山南面某深山老林,一处简陋的山寨中。 左丘锋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憔悴。 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追随他的手下,逃的逃,死的死,如今只剩下一千人左右。 就连那些跑来增援的山贼,也在之前的一战后,各自逃命,再没人管他死活。 曾经名震一方的“镇三山左丘锋”,现在已经成了丧家之犬。 每当他闭上眼,脑中就会回想起那日战场上的一切,然后立刻惊醒。 尽管嘴上不承认,但他的内心却很清楚。 他怕了。 被那两个龙旗军杀得彻底的胆寒了。 他和他的手下,再没有人有勇气面对那两个杀神。 甚至仅仅只是听到龙旗军三个字,都会有人吓得尿了裤子。 “大哥……” 弓羽走进洞穴里,看着左丘锋抱着一个酒坛子,醉得快要不行了,却又死死的睁着眼睛,死活不肯睡,或者不敢睡。 听到弓羽的声音,左丘锋扭过头去,醉眼迷茫。 弓羽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张新的长弓,只不过这一张弓比起他之前那把,看起来就要寻常许多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怀里掏出熟悉的信件。 “嗯?”左丘锋颤巍巍的接过弓羽递过来的信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之打开。 可他此刻犹如醉里看灯,一个灯,两个影,根本看不清信上写了些什么内容,只能胡乱的将信纸丢给弓羽,让他说给自己听。 “哎。” 弓羽微微一叹。 他本来不想把这件事儿告诉左丘锋的,但现在看来,不说是不行了。 “老陈来消息了。” “什么?!” 听到是老陈来的消息,左丘锋整个人忽然变得精神了些许。 “老陈说,方即墨在之前的一战里,被我们打怕了,他将军权交了出去,并且想要暂时罢兵,休养生息。” 弓羽的内心,也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但他生性谨慎,仍是抱有三分怀疑的态度。 “啊哈哈,哈哈哈!” 听到老陈的消息,左丘锋整个人似乎开怀了不少,竟是笑出声来。 “方狗,果然被我打怕了!” “大哥,这其中,是否有诈?” 若是以前,弓羽一定会认为这其中有诈,但现在,就连他也在潜意识中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 “哈哈哈,不会的不会的,这个消息,一定是真的!”左丘锋脸上的阴霾在这一刻似乎被尽数扫去,就连他的伤势,似乎也瞬间好得七七八八了,“老陈的消息,向来准确,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 “可是,除了老陈以外,我们其他的消息源都已经断了,根本没有办法印证这个消息的真假。”最后一丝理性,让弓羽仍在垂死挣扎。 “哈哈,弓老弟放心,之前老陈的消息,差点弄死了方狗,如果老陈是方狗的人,他怎么会这么坑自己?”左丘锋胸有成竹。 弓羽听了,也觉得有理。 毕竟,方即墨是真的差点就死在了他们手上。 反间计,也不用演到这种地步吧? “这样吧,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派两个精明的弟兄,去南川城查探一下,若是属实,我们也可以放心了。”弓羽道。 “嗯,也可。”左丘锋想了想,这样也好,便答应下来。 不过,他心里却认为这只不过是白费功夫。 凭借着多次反剿匪胜利的经验,他认为,这一次一定也会和之前一样。 虽然自己遇到了一些小挫折,但最终,方即墨一定会彻底罢兵,胜利一定属于自己! 他吩咐手下,将储存的食物准备妥当,又去将埋在地里的酒都挖了出来,他要大肆庆祝一番。 …… 南川城。 “方兄,你果然料事如神!”景逸兴冲冲的跑进屋来,对正在嗑瓜子的方即墨道。 “人来了?”方即墨将手中瓜子扔掉,站起身拍了拍尘土。 景逸点头。 “都探到了一些什么?” “方兄你的打算,只有我们四人知道,手下的那些兄弟,都以为我们要罢兵一段时间。那两个探子,顶多也只能打听到这些消息。”景逸道。 方即墨早就将一切安排好,就怕左丘锋这秃驴最后还谨慎一把。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狗贼,果然阴的很。 “现在,该轮到我们了。”方即墨阴险笑道,“将斥候们都派出去,记住,不要靠近左丘锋的老窝,这孙子苟得很,见炊烟升起,闻酒香飘至,立刻回报。” “明白。” 方即墨的斥候,都是从公子昭护卫团里挑选的精明能手,绝对值得信赖。 不过,方即墨仍是有些担心,毕竟对方之中,还藏着离国军这样的正规军。 尤其是那个都尉。 如果靠得太近,恐怕会被对方察觉,到时候,自己的计划就会泄露,那么一切就白演了。 两个笨贼自从进了南川城,就被一群斥候盯上。 然而,俩笨贼却是浑然不觉,自以为无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万分得意的在大街上行走,在城内各处探查。 要不是斥候暗中掩护,好几次这俩笨贼差点就被巡逻的军士得个正着。 斥候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俩笨蛋一不小心露馅儿,被不明所以的人抓了,影响他们的正事儿。 好不容易,这俩笨贼似乎终于确认了老陈给的情报属实,欢天喜地,兴高采烈的出城去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前脚刚刚踏出城门,后脚几十个斥候便悄悄的跟了上来。 …… “你们说的是真的?” “刀把子,千真万确!” 两个笨贼拍着胸跟左丘锋保证,他们搜集的到的情报,与老陈传来的情报分毫不差。 “哈哈哈,果然如此!”左丘锋大喜,一扫近日来的颓势,“来人,上酒!老子要和兄弟们大醉三日!” “哈哈哈,喝!” “痛快!” 当日傍晚,潜藏在山林里的斥候们,果然远远的便见到山中有炊烟升起,略微靠近一些,又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得到了确定的情报后,斥候们很快便将自己得到的这一切情报,全数汇报给方即墨。 “好!” 方即墨听了,顿时大喜。 “左丘锋,今晚过后,世界上再没有左丘锋这个人!” 第156章 破晓 入夜后。 山寨中,人声鼎沸。 一众山贼纵情豪饮,大快朵颐。 自从方即墨等人来到南川以后,左丘锋还未像现在一样轻松自在过。 尽管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管他呢? 大不了,不在宁国混了。 几坛子酒下肚以后,左丘锋也想明白了。 方即墨若是就此罢兵,那自然最好。若对方不肯,他也可以跑啊。 他可以跑去南晋,听说,那里的人儿一个个富得流油,随便做一单大的,这辈子应该吃喝不愁了,不比窝在这偏远之地来的好? 想通了这一点,左丘锋便彻底放飞了自我。 反正方即墨短期内不会动手,他趁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再做绸缪。 他手下的山贼似乎也受到了他的感染,加上这段时间的压力实在太大,这一下,就像是洪水决了堤,堤坝泄了口,一发不可收拾。 山贼们一个个抱着酒坛子豪饮,喝完就拿起一块肉大口的啃上一口,肉香四溢,油脂横流。 就连向来谨慎的弓羽,今晚也破天荒的喝了一些,抱着他的弓箭,靠在树梢上微醺起来。 山寨外,人影婆娑。 阴影中,无数道人影压低了身体,放轻了脚步。 他们舍弃了平日里惯穿的皮甲,改穿黑色劲装,只为了尽可能的与夜色融合为一。 咻咻咻! 三道人影,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攀上山寨粗制滥造的木墙,而此时,负责巡逻的贼匪,却正抱着酒坛,欢声笑语,好不畅快。 公子昭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剑,一个闪身来到一个喝多了的贼匪身后。 左手捂住对方嘴巴,右手短剑反握,毫不犹豫的扎进对方的胸膛。 相比公子昭这样的江湖高手,景逸与王之奇就要笨拙许多。 身为龙旗军的他们,平日里并没有接受过潜入训练,但好在二人身手不凡,贼匪此刻又警惕性尽失,此消彼长之下,倒也顺利的潜入了进去。 三人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山寨的大门。 “兄弟们,杀!” 平静的夜晚,被一声大吼彻底打破。 刹那间,无数火把点燃。 三条长龙,从东、西、南三个方向贯入山寨之中。 公子昭一把夺过一个山贼手中的大刀,眨眼间连杀三人。 “不好了!敌袭!” 直到此刻,山寨中的贼匪才猛然惊醒,发出警报。 “什么?!” “敌袭??” “哪儿来的敌袭?!” “不是说不打了吗??” “哎哟卧槽,真的来了!” “快跑!” “跑尼玛,干他们!” 一个山贼起身想要去拿自己的兵器,但此刻头晕眼花的他,一伸手,抓了个空,身体晃荡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 就这种状态,还打个屁。 一瞬间,所有山贼战意全无,疯狂的逃窜起来。 “跑!” “快跑!” 杀声四起,让原本静谧的夜,变得无比嘈杂。 火光映照,将原本幽暗的夜,变得无比敞亮。 嘈杂的声音中,弓羽猛然惊醒。 中计了!敌人来了! 刹那间,他酒意全消,探手入口,猛的吹了一个口哨。 很快,散布在四周的原本隶属于他麾下的离国军,一一向他靠拢过来。 “都尉!” “跟你说了……哎,算了。”弓羽此刻连发火的功夫都没了。 他知道,左丘锋已经完了,自己也已经完了。 “带着所有弟兄,从东面杀出去,离开这里,去找莫先生。”弓羽道。 “可是,任务呢?” “任务?”弓羽冷冷一笑,“失败了。” “那都尉你呢?” “我……就说我战死了吧。”弓羽道,“莫先生不会为难你们的。” “都尉,我们不走!” “对,要死一起死!” “我们一起杀出去,和这群宁狗拼了!” 几个手下挥舞着手中兵器。 “少废话!你们想抗命?”弓羽厉声呵斥道,“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们给我记住,你们还有家人,必须活着回去!滚,现在都给老子滚!” 众军陷入沉默。 他们很想和弓羽共同进退,但弓羽说得对,他们有家人,现在还不想死。 “话老子说到这儿了,要死你们自己去死,老子不奉陪了。”弓羽知道,若是自己不绝情一点,这些兄弟绝对放不下,这个黑脸索性自己来唱。 他翻身下树,向着山寨内跑去。 左丘锋还在里面,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弓羽从未想过,自己一个离国落魄寒门的士族子弟,此刻竟然会为了一个宁国平民拼上性命。 “大哥,方狗的人杀来了,快走!” “方狗,又是方狗!这狗东西,怎么这么贱?!”左丘锋一把掀翻身前的酒坛,酒水撒了一地。 这猛烈的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势,疼的他龇牙咧嘴。 可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三个方向都是方即墨的人,他们的贼军已经溃败,根本不是对手。 唯一能做的,就是跑。 “北面没有人,往北面跑!” 弓羽知道,方即墨从三路进攻,唯有北面没有半点动静,这明显是故意留给他们的一条逃命路线。 在这条路线上,必然重重设伏。 但他们没有选择,明知道这是陷阱,也只能踏进去。 二人带着一百多个手下,从北面仓皇而逃。 不出两里地,便听四周一阵破风声袭来。 咻咻咻! 箭雨落下,眨眼间便有三十多个贼匪应声倒地。 在这密集的箭雨之中,弓羽的膝盖中了一箭。 原本是他拖着左丘锋走,此刻,却是成了左丘锋搀扶着他缓缓而行。 “我不行了,大哥,你先走吧。”弓羽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只会成为左丘锋的负累,二人最后谁也活不了。 “说什么屁话。”左丘锋眼都没眨一下,“弓老弟,我左丘锋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你弓老弟是第一个,老子绝对不会放着兄弟不管。” 两人又前进了数里,方即墨的伏兵并没有追来。就在二人心中稍安的时候,四周火光再度亮起。 “缴械投降,否则,杀无赦!” “尼玛的,有本事来杀了老子!”左丘锋左手搀扶着弓羽,右手挥舞着他的弯刀。 “杀!” 官军们一拥而上,与山贼们厮杀在了一起。 尽管膝盖中箭,尽管身负重伤。 但弓羽与左丘锋两人,始终一个是三重境,一个是二重境。 方即墨手下的这些官军,根本不是两人对手,拦不住他们去路。 但其他山贼,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直到破晓,第一束阳光穿透阴霾,照亮了整个山林。 弓羽和左丘锋两人,终于杀出了重围。 此刻,弓羽身上添了几处伤痕,他的弓箭也在战斗中被人斩断,几乎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左丘锋身上也添了几处新伤,加上气力的损耗,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不过好在,他们二人终于逃出来了! 就在二人欣慰之际,一个难听到极致,而且总是破音的笛声传来。 二人心中骤然一紧。 林间小道上,一道修长人影,侧对着二人,从容不迫的演奏着那难听到极致的乐章。 随着二人的到来,乐音停止,那人缓缓放下手中长笛。 此人不是方即墨,又能是谁? “方狗……”左丘锋的眼中,仇恨被瞬间点燃。 方即墨的脸上露出微笑。 他精心排布这一切,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他要亲自解决左丘锋和都尉,给自己死去的那几百个兄弟,一个交代! 第157章 我心永恒 “两位,方某久候多时了。” 方即墨此刻一脸人畜无害,就仿佛面前两人,并不是他的敌人,而是朋友。 “方即墨……你果然在……在这里?!” 对于方即墨的出现,弓羽显得毫不意外。 经历了这么多,以他对方即墨的了解,如果对方没有后手,任凭两人逃脱,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此刻的弓羽,终于明白了为何莫离对这个青年如此忌惮。 “方狗,你是来杀我们的?”左丘锋缓缓移向身旁一棵大树,将弓羽放下。 搀扶着弓羽,他没法和方即墨拼命。 “左秃头,你这不是废话吗?”方即墨笑着说道,“难不成,你们真以为我是专程来给二位演奏的?” “你,你不是不再带兵了?”左丘锋沉声道。 “当然是骗你的。”方即墨哈哈大笑,“我方即墨说的话,最好别信。” “老陈也是你的人?”左丘锋又问。 “从头到尾都是。”方即墨肯定的点头。 “好好好,方狗,你果然够狠。”左丘锋握紧了他的弯刀,“来吧!” “左秃,今日你必死,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方即墨看向一旁的靠在树上的弓羽,问道,“都尉,怎么称呼?” “弓羽。” “是莫离派你来的?” “不是。” “否认也没有用,我都知道了。”方即墨诈道。 “方即墨说的话,我最好别信。”弓羽耸耸肩,反讽道。 学的挺快。 方即墨无奈,这弓羽果然不像左秃那样好骗。 “你们在说什么?”左丘锋愣住了。 什么莫离,什么都尉? “还不明白吗?”方即墨道,“这位,乃是离国都尉,是宁国死敌。他和他的手下潜入宁国,背后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又如何?”左丘锋哈哈一笑,对于弓羽的身份并不在意,“宁国人也好,离国人也罢,弓老弟早就是我认可的兄弟。” “随你。”方即墨耸耸肩,“准备好了吗?若是准备好了,你们两个可以去死了。” “死的是你!” 左丘锋用足全身力气,举起手中弯刀,向着方即墨踏出一步。 可是,深受重伤的他,又经历了连番苦战,此刻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噌! 人影、刀光,瞬间一闪。 方即墨军刀出鞘,与左丘锋错身而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弓羽静静的闭上眼,无奈的一叹。 噗通一声。 左丘锋的身体向前扑倒。 他的脖子上多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方即墨猛的甩了甩手中军刀,甩出的鲜血在地上拉成一条血线。 他转过身,径直来到弓羽面前。 “还有什么想说的?”方即墨道。 尽管双方站在敌对的立场,但此刻,他反而有些欣赏起弓羽来。 对方是个离国军人,却为了救一个宁国平民,选择拼上性命。 在他的身上,方即墨仿佛看到了呈少的影子。 是个讲义气的真汉子。 “废话怎这么多?” 噗嗤。 方即墨没有再说什么,一刀贯穿了弓羽的心脏。 感受着刀身传来的心跳逐渐减弱,弓羽的身体渐渐向一旁倒下。 方即墨抬头,吐出一口浊气。 祸乱一方,横行一代的“镇三山”左丘锋,自此,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方即墨收刀,掏出先前用的竹笛,开始装逼。 他演奏的曲目,是《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名曲,《我心永恒》。 当然,是破音版。 “方先生,自己人!” “求别吹!” 片刻后,众人才按照方即墨的计划赶来。 “左丘锋……死了?!” “真的死了!” “哈哈哈!” 众人见这恶贼伏诛,喜大普奔,弹冠相庆。 方即墨呵呵一笑,令人将二者尸体收殓,带着前去山寨中与景逸等人汇合。 “老方!” 刚刚踏入山寨,公子昭与景逸二人便激动的向方即墨挥挥手。 这又是一场大胜。 “可有漏网之鱼?” “有数百人往东面突围,被我们击杀了大部分,只有一小撮跑掉了,老王已经带人去追了。”景逸道。 数百人? 方即墨知道,这一些向东面突围的,应该就是弓羽的手下了。 他们这是要逃。 “有俘虏吗?” “那群人每一个都是亡命之徒,宁死也不投降,没有一个活口。”景逸摇头道。 不愧是离国军,每一个都是铮铮铁汉。 方即墨放弃了。 反正这些逃出去的也都是些小角色,他们不可能知道莫离真正的计划,也不可能知道其他四个藏在贼匪中的都尉的身份。 …… “镇三山”左丘锋覆灭的消息,很快就在宁国南部扩散开去。 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是南川郡的老士族们。 路家、兴家、同家三位家主,听到以左丘锋为首的贼匪覆灭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吃了一惊。 他们没想到,方即墨和公子昭两个年轻人,竟然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只消耗了这么点人力物力,就将盘踞在鞍马山的这帮悍匪剿灭了。 要知道,路家主可是耗费了不少心血,甚至不惜招揽了一支私军,也奈何不了左丘锋。 “路家主,这消息属实吗?”兴家主兴忠直到此时此刻,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已经派人确认过了,是真的。”路家主路同语气颇为感慨。 “到底是关内侯啊,看人的眼光,真准。”向家主向凉亦感慨道,“可惜咯,这小子现在已经是关内侯的女婿了,否则啊,我向家的姑娘,任他挑!” “此子将来,必是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路家主道。 …… 三日后。 “什么?!左丘锋死了?”董不均瞳孔地震,“你确定你没看错?” “确实死了,我们的人亲眼见到左丘锋的尸首在南川城中游街示众。” “废物!” 董不均怒骂一声。 “还吹什么镇三山,跟老子齐名,竟然就这么被一个毛头小子做掉了!” 董不均的地盘和左丘锋最接近,左丘锋一死,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让兄弟们集合!” “刀把子,您这是要……” “哼,老子要让这些狗东西知道,别以为弄死了一个左丘锋,就能和老子碰一碰。老子“挟五岳”董不均,可不是左丘锋那个废物!” …… 而在另一处山寨里。 平四海殷天成,荡八荒谷良岩,此刻正相对而坐。 “谷兄,喝酒!” “殷兄,你可知,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 谷良岩看着殷天成,身前的酒水一动未动。 “哈。”殷天成笑道,“谷兄是在为左兄之死难过?” “难过?这倒谈不上。有些忧虑罢了。”谷良岩摇头,“殷兄难道不担心吗?”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殷天成哈哈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几人当初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一天,有什么好担心的?” 谷良岩听了,微微点头。 也是。 “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殷天成道,“我已经派人去收集关于这个方即墨的所有消息了,一旦有了回音,我一定第一时间与谷兄分享。” “如此,那就谢过殷兄了。”谷良岩说罢,终于端起了桌面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谷兄,我都来你这喝了这么多次酒了,我的提议,你是否也该考虑一下了?”殷天成见谷良岩态度似乎松动了一些,半开玩笑的说道。 “殷兄,你我兄弟,你有事,我一定帮忙,但合并之事,不用再提,我答应,我手下的弟兄也不会答应的。”谷良岩毫不犹豫的答道。 “哈,无妨。”殷天成也并不恼怒,“你说的对,你我兄弟,何必拘泥于这些,来来来,喝酒!” 第158章 余波 “刀把子,左丘锋死了……” “我知道。” 说话的男子,正是五大山贼中,实力最强,人称定乾坤的王路飞。 “方即墨此人,深不可测,通知所有兄弟,躲进深山,最近这几个月,不得外出打猎。” “是。” …… 又过了数日。 而在云京到南川的水路上,一支小船,疾速在江面飞驰。 “老大,老大,出大事了!” “慌什么?”一个皮肤白皙,面如冠玉的汉子白了自己手下一眼。 “左丘锋,挂了!” “你说啥?那个天杀的左丘锋死了?”汉子听着自己手下的汇报,脸色猛的一变,“怎么死的?” “一个叫什么,方即墨的,他带兵把左丘锋剿灭了!” 汉子微微一愣,方即墨,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儿听过。 “老大,您还记得,我们几个月前跟您提过,说云京来了个大官?” “是他?!”汉子对于这件事有点印象。 他本以为那个所谓的大官,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实际上和南部这些老士族一样,只不过是花架子,走走过场。 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还真就让他把这左丘锋给做掉了。 “可惜,左丘锋这死秃子,竟然死在了别人的手上。”汉子攥紧了拳头,但很快,却又好像释然了。“罢了,谁杀不是杀呢。” “老大,现在左丘锋死了,我们……”汉子的手下有些犹豫。 那汉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手下想说什么。 他们这群人,之所以成为水贼,也是迫不得已。 有的是受了老士族欺压,有的则是被山贼逼的。 如今,云京已经派了能人前来剿匪,那么南部这些山贼,要不了多久就会覆灭。 他们这些水贼,自然也是被剿灭的对象,应该早做打算。 “方即墨这人,风评如何?”汉子开口问道。 “听说还不错……” “我不要听说,我要确定!”汉子怒道,“多让兄弟们去打探一下,这个方即墨如果真的是个值得投靠的对象,那么我一定为兄弟们找到一条出路。” 汉子已经决定了。 方即墨也算是为他报了仇,是他的恩人。 如果要追究责任,这个责任自己一力承担,只要他肯放过手下这群弟兄。 …… 一个月后。 云京。 “哈,方即墨这小子,真有两下子。”宁王看着南部发来的捷报,脸上满是欣喜。 方即墨不仅仅是在南部打了一场胜仗,宁王之所以这么开心,最重要的,还是互市取得了惊人的成就。 自从宁渊互市开启以来,短短的几个月,就让宁国狠狠的大赚了一笔。 如今宁王钱袋子鼓的很,干什么事都有了底气。 “方即墨这小子,确实有一套,安国君后继有人了。”大上造常潜在一旁帮腔道。 “方小子曾经跟寡人提过,说宁渊互市只是小菜。”宁王笑道,“真正的好戏,在于宁晋互市。” “宁晋?!”常潜虎躯一震。 南晋,那可是富庶之地。 富得流油! 根本不是渊国这等苦寒之地可比! 如果真的开通了宁晋互市,那究竟能赚多少钱?? “可是,剿匪现在离不开方小子……”常潜道,“难道,大王要把他调回来?” “调回来做什么?”宁王摇头道,“这小子,缺乏历练,让他在南面好好的打。” 宁王扬了扬手里的一封奏章:“方小子已经来过好几次信件,询问宁晋互市的开展情况了。他还为寡人推荐了一个人。” “嗯?”常潜微微一惊。 想不到,方即墨在前线剿匪,竟然还关心着互市之事。 可他会推荐谁呢? “典客,李文。”宁王解答了大上造的疑惑。 典客李文? 关内侯的人?! “大王答应了?” “答应了,李文已经启程前往南晋,与南晋协商互市之事。”宁王非常的开心,“鬼谷的弟子,就是好用,哈哈哈。” 出了宫,常潜直奔安国君府。 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何方即墨要推荐关内侯的人去办这件事。 “呵呵,邦交之事,本就是典客之职。”安国君笑道,“更何况,方小子现在是关内侯的女婿,照顾一下老丈人,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可是宁晋互市啊!”常潜有些不淡定的说道,“老士族是些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们一定会在这里面动手脚,趁机中饱私囊!” “呵呵。”安国君笑了,“南晋可不是渊国。” “什么意思?” “南晋人,怕是比天下任何人都会做生意,没有方小子,想从南晋人身上占便宜,没那么容易的。”安国君胸有成竹,“让李文去搞宁晋互市,他要是能不亏钱,就不错了。” …… 啪! 公子良看完战报,猛的将手中酒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南部剿匪,大捷?! 自己那个二弟,竟然真的抢在自己前面,立下大功! 和他比起来,这些天自己在宁国边境,除了对峙,还是对峙,毫无建树! “来人,再给我备上厚礼,我要再去见一见那位卧龙谷的高人!” …… 左丘锋死后,方即墨并没有立刻开始展开针对下一个贼匪的行动。 他将自己的军队都散布出去,在鞍马山和鞍马山南部仔细的搜寻,将一切可能的地方掘地三尺。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的将漏网之鱼找出来,防止出现第二个左丘锋,以至于死灰复燃。 在左丘锋死后的一个月后,方即墨终于将整个鞍马山地区都扫了一遍,将藏起来的左丘锋余孽彻底消灭。 至此,左丘锋这一伙残害南川郡百姓的贼匪,才算是彻底的覆灭。 “方兄,接下来怎么办?” “下一个目标,是盘踞在山岚郡的董不均。”方即墨道,“只是,董不均可不是左丘锋可比,他的势力,至少比左丘锋大了一倍,正面作战,我们胜算不高。” “那咋整?”王之奇习惯性的想要挠头,却一把挠在了金属头盔上,发出当的一声。 “还是老办法,首先,我们要扩充势力,其次,攻心为上。”方即墨道。 正说着,一个手下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方即墨一抱拳道:“方先生,山岚郡紧急军情!” “什么?!” 方即墨三人大惊。 山岚郡? 紧急军情?? 这可是宁国内部,能有什么军情? 他连忙拆开军报,神色剧变。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董不均率军进攻山岚郡,速派兵支援! 第159章 智将 “这货疯了吗?”王之奇瞪大了眼睛。 也难怪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只是占山为王,打劫过往行人,商贩,那顶多只能算是贼匪行径。 可是率众攻城,这已经是妥妥的叛乱。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迎接董不均的,都将是宁国的雷霆一击。 “神经病吧……”公子昭也皱着眉头。 “董不均在这个时候进攻山岚郡,并非仅仅是想要彰显他的强大,给我一个下马威。”方即墨道,“山岚郡之于兴家,就像是南川郡之于路家,是根基所在。” 方即墨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就明白了。 山岚郡是老士族的根基。 如果他们不去救援,那么老士族这边没法交代,以后更不可能得到兴家的半点帮助。 但如果方即墨选择前去增援,那么,对方就可以在半路设伏,守株待兔。 董不均攻打山岚郡,方即墨不可能不去救援。 所以,半路上必有埋伏。 这董不均看似莽撞,实际上,倒也不是个无脑的莽夫。 只不过,这点程度就想要算计自己,那属实太过天真。 方即墨呵呵一笑,计上心来。 他迅速的摊开地图,瞟了一眼山岚郡的周遭地形,又结合兴家之前给他们的情报,在地图上将董不均的据点标记出来。 “老方,怎么打,你说。”公子昭见方即墨胸有成竹,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整个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董不均这一手,就是笃定了我们一定会出兵救山岚郡,然后来个围点打援。”方即墨在地图上指了指,“他真正的目标并不是山岚郡,所以,不会投入太多的兵力。他真正的目标,是我们。” 众人纷纷点头,认可方即墨的分析。 “所以,我准备来个将计就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即墨笑道,“我们也兵分两路,一路,由景逸率领,绕过山岚郡,直扑董不均老巢。另一路,由二公子率领,老王辅佐,在半路埋伏,等到董不均急急忙忙赶回家的时候,先揍他一顿,然后抄尾……” “最后来个两面夹击是吧?”景逸笑道。 这都是方即墨的老套路了。 方即墨笑道:“知我者,景逸也。” “可是,有一个问题。”景逸神情凝重道,“如果董不均看破了你的目的,那么他可能会舍弃他的老巢,全力进攻山岚郡。以山岚郡现在的兵力,顶得住吗?” “山岚郡毕竟是郡城,不是董不均的山寨。”方即墨道,“郡城有城墙保护,董不均没有攻城器械,想要破城,极为困难。他顶多是把山岚郡围起来,断他们水粮,按照我的估计,山岚郡再撑两三个月,问题不大。” “行,就这么整!”王之奇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这场南下剿匪之行,真是来对了! 这仗打的,真赤鸡! 作为山岚郡最大一股势力的掌权者,方即墨还是向兴家家主打了一个招呼,告诉了他自己的详细计划,免得对方误会。 兴家知道此事以后,当即便表示对方即墨的方案没有任何异议,并且全力配合。 做完这一切,方即墨整顿兵马,六千大军全军出动。 景逸率领两千人,绕开了山岚郡,直扑董不均的老巢,方即墨和公子昭则带领剩下的四千,埋伏在董不均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景逸刚一抵达,立刻向董不均的山寨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山寨外围的据点,被景逸的两千人一个接一个的拔除。 虽然这一次,他的任务只是佯攻,但若是能够一举将董不均的老巢铲除,那自然是最好。 很快,外围的据点便被景逸剿了一圈。 留守的山贼大惊,他们万万没想到,官军竟然会趁着董不均不在,大举来犯。 这下可把山贼吓坏了,连夜派出好几队人,前往山岚郡向董不均求援。 山贼派出的人手,都在景逸的掌控之中。 他随意挑选了一队人放过,其余的,则全数摁死在了半路上。 方即墨那边也非常配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那拨幸运的山贼放了过去。 “什么?!” 当董不均听到自己老家都快被偷了的时候,被气的胡子都快立起来了。 “方即墨此人,果然阴险狡诈。”说话之人,董不均手下头号大将,卫百越。 “百越老弟,咱们现在可是进退两难了。”董不均沉声道,“方即墨这小子,肯定在路上设了伏,我们要是回去,必然中伏。” “大哥,我当初就让你不要攻打山岚郡,你不听,否则,现在又怎会闹到这一步。”身为下属,卫百越对董不均却是半点都不客气。 “额呵呵。”董不均却并不生气,“百越老弟,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办法,确实是有。”卫百越道,“只不过,我怕大哥你拉不下这个脸来。” “你说,我一定听你的!”董不均顿时大喜。 “向殷天成求援。”卫百越道。 “殷天成??”董不均脸色神情瞬间凝固。 “咱们的山寨,地势险要,远在左丘锋之上,就凭方即墨的那些手下,想要强攻,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卫百越道,“山寨再撑个十天半个月,绝无问题。如今,只要大哥你肯向殷天成低头,殷天成定然派兵来救。” 董不均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 殷天成的救兵一到,山寨的危机自解,到时候,寨中兵马杀出,自己再杀个回马枪,如此一来,形势立刻就会颠倒过来,被围困在中间的,反而成了方即墨。 “好好好,此计甚妙!”董不均心头一阵狂喜,“我这就修书一封,连夜派人送去给殷天成!” …… 方即墨等人足足等了两天,董不均仍是没有班师回朝的迹象,这让众人愈发困惑。 董不均这孙子,到底在等什么? 难道,他的老家不要了? 又或者,自己的计划,难道有什么漏洞? 思绪至此,方即墨摊开地图,仔细的端详起来。 忽然,仿佛一道闪电击穿了他的大脑,让他整个人浑身一颤。 第160章 互换一波 完蛋! 方即墨此刻忽然想起那日四贼援军跑去增援左丘锋,将自己堵在山谷之中。 董不均这厮,一定是去向其他人求援了! 这家伙,竟然能够看穿自己的算计? 假若殷天成或者谷良岩其中任意一方派出援军,助董不均守住山寨,董不均再杀个回马枪。 到那时候,腹背受敌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方即墨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扫视,脑子飞速运转。 从距离上看,殷天成是比谷良岩更好的选择,董不均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老方,你咋了?” 公子昭见方即墨迟迟未归,便来寻他,远远的便看见方即墨盯着地图发呆。 “我们不等董不均了。”方即墨忽然道。 “为啥?”公子昭不解。 “我们去打殷天成!” “啥?” “路上慢慢说!” 方即墨和公子昭带着四千人,马不停蹄的奔向殷天成援军赶来的必经之路,趁着夜色,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崖壁上。 果然,半天之后,殷天成的两千援军,向着方即墨提前设好的埋伏圈,缓缓而来。 见到殷天成的援军,方即墨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背靠着山壁,方即墨微微闭上眼。 总算是可以休息了。 …… 此役,公子昭和王之奇大破殷天成。 趁着远道而来的两千援军,人困马乏,方即墨守株待兔,对方踏入埋伏圈的一刻,就注定这两千贼匪被杀的人仰马翻,毫无还手之力。 留下了六百具尸首后,殷天成的援军仓皇离去。 “我们撤!”方即墨大手一挥。 “方先生,为啥不乘胜追击?” 王之奇大惑不解,在他看来,此刻应当趁机灭了董不均才是。 方即墨却不这么认为。 “我们现在处于董不均和殷天成的中间,无险可守。这一次大胜,只不过是趁着埋伏以多打少。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兵员,论单体战斗力,远不如那些山贼。一旦董不均大军回来,殷天成若是再派大军前来,我们就被彻底堵在中间,到时候,才真是灭顶之灾。” 沿着殷天成来的路,方即墨顺利的撤了出来。 董不均见先机已失,便也放弃了继续攻打山岚郡,退回老巢。 双方互换一波,并无损耗。 唯一一个有所损失的,反而是啥都没干的殷天成。 “踏马的,气死老子了!” 回到老巢的董不均,白忙活了一场,结果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即墨不愧是方即墨,此人老奸巨猾,这一次我们能全身而退,还多亏了殷天成相助。”卫百越提醒道。 董不均自然明白他话中的道理。 这一次殷天成派兵来救,损失了六百人,这个人情,他得还。 …… 贼兵退去,方即墨等人率军抵达山岚郡。 山岚郡百姓早就听说二公子和方即墨南下剿匪的英勇事迹,此番又解山岚郡围城之危,更是将二人奉若神明。 一大早,许多人就守在城门口。 “二公子来了!” “二公子!” “还有方先生!” “哇,方先生好好看!” “我觉得二公子更好看!” “那肯定还是二公子更好看!” 公子昭微笑着向百姓挥了挥手,立即引来一阵尖叫。 此时,站在最前方,三个身穿宁国官服的男子上前一步。 “山岚郡守,兴弼。” “监御史,温辰。” “郡尉,兴博。” 兴弼,温辰,兴博:“拜见二公子。” “三位,免礼。”公子昭抬手。 “多谢公子,前来救援,否则我等怕是要沦为那些贼匪的刀下之鬼。”郡守兴弼道。 “这些都是方先生的功劳。”公子昭非常不想与这些老士族打交道,刚到山岚郡,立刻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本公子有些累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听太子师的便是。” “遵命。”三人连声道。 公子昭转过头来,对方即墨使了个眼色,便自顾自的离去。 方即墨顿时无语。 他也想做甩手掌柜啊! “方先生,您可算是来了……”郡守见公子昭离开,立刻就来到方即墨面前,“方先生有任何要求,但说无妨。” “呵呵,郡守大人放心,我定然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方即墨呵呵一笑,与三人一同入了城。 大致了解了一下山岚郡和董不均的情况,方即墨立刻明白了这里的匪患有多严重。 董不均手下,大大小小的山贼,有五六千之数。 而山岚郡郡尉手下的官军,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千五百人。 即便加上兴家主之前招募的两千私军,也才不过三千五百人。 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远远比不上董不均。 难怪董不均在这山岚郡如此嚣张跋扈,甚至胆敢大举攻城。 “郡尉大人,关于这董不均,可有何情报?”方即墨问道。 “是,太子师。”郡尉兴博上前一步,“这董不均乃是五贼之中排名第四,实力远远强于左丘锋。董不均本人,就是一个三境巅峰武道高手。 他的手下,还有三员大将。 老二智将卫百越,三境兵家体修。 老三林大彪,三境的武道高手。 老四李观南,同样是三境高手。” 什么?! 光是三重境以上的高手,对方竟然就有四个?! 这还打个鸡毛啊! 方即墨现在很后悔。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在寂怀真面前装逼。 要是有寂怀真在,这些什么臭鱼烂虾,那还不是随意拿捏?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他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否则,在高手的数量上,他们便已经落了下风。 不过好在,除了那个卫百越以外,其他三人包括董不均在内,都是江湖武者。 只要军阵摆开,江湖武者并不难对付。 而此一战后,方即墨对于董不均的老巢的布置,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这个董不均,果然不是左丘锋之流可以攀比的存在。 且不说他的实力要超过左丘锋,单说他那老巢,便要比左丘锋那个坚固数倍,更加的易守难攻。 以方即墨现在手中的力量,即便加上郡尉手上的一千五百人,要强攻下来,也几乎没有可能。 必须加强自己手中的军力! “郡守大人。” “下官在。” “以我的名义,邀请山岚郡和南川郡一带,所有的江湖门派二重境以上的高手,只要愿意帮助我们剿匪的,我开十倍的价格,并且事成之后,以官职、爵位相赠!” 第161章 招聘 三天后,南川郡、山岚郡、河州郡分别贴出了告示,并迅速引起了百姓围观。 告示的开头,用最显眼的红色,表明了这封告示的主题。 宁国二公子昭招贤纳士 尊敬的江湖侠士: 宁国南部地区匪患猖獗,民生凋敝,本人对此深感忧虑。 为尽快恢复地方安宁,保障百姓安居乐业,二公子昭奉旨前来宁国南部,亲自指挥剿匪行动。 然而,匪徒狡猾多端,凶狠异常,仅凭官兵之力难以迅速平定。 因此,特发此招聘启事,诚邀江湖高手加盟,共同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招募对象】 精通武艺,擅长搏击、暗器、轻功等江湖绝技的高手; 有丰富的江湖经验,熟悉匪徒习性; 忠于国家,愿意为国家和人民奉献力量之士。 【招募条件】 无不良嗜好,品行端正,遵守江湖规矩; 有志于为国家、为民族贡献力量,愿意加入剿匪行动; 服从指挥,与官兵协同作战。 年龄在18~35岁之间,身体健康,能适应艰苦战斗环境。 【待遇与福利】 成功加入者,将获得丰厚报酬,以资鼓励; 表现优异者,将有机会获得官职和爵位,光宗耀祖; 战斗结束后,将根据个人意愿,安排合适的工作和居住地,保证落实户口问题。 【报名时间】 即日起至招满为止。 【报名方式】 请携带个人简历及相关资料,亲至山岚郡公子府面试。 简历中请注明您的姓名、年龄、籍贯、武艺特长、江湖经历等信息。 由太子师方即墨亲自审阅简历,挑选合适的招募者加入剿匪队伍。 宁国公子昭诚挚邀请各路英雄豪杰,共襄盛举! 愿天下英才,共赴国难,为宁国繁荣昌盛,尽忠报国! 让我们携手共进,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鬼谷,方即墨 大炎历331年7月 这封招聘启事,自然是方即墨的手笔。 “老方,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公子昭看着方即墨写的这个“招聘启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他,甚至是这个世界,第一次出现招聘启事这种东西。 “招聘启事啊,就是招揽人手发的告示。”方即墨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自己的佳作。 “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公子昭看着手里这张纸,心里没谱。 “当然有用,而且,有大用。”方即墨道,“二公子你的名头,现在可是威震南川郡、山岚郡以及河州郡部分地区,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面试的。” 果然,告示发出几天后,各路江湖人士,纷纷向着公子昭所在的山岚郡赶来。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与方即墨一样,这些江湖人士都是平民出身。 他们虽练得一身武艺,但苦于身份,无法出人头地。 而他们因为修炼江湖武学,又不被军队重视,无法上阵杀敌,积攒军功。 只能在各个地方,从事一些诸如走镖,护卫之类的工作。 两日后,方即墨的门外排起了长龙,各路江湖人士纷至沓来,简历堆成了小山。 方即墨笑得合不拢嘴。 有了这么多江湖人士的相助,他还怕一个董不均不成? 但事实很快就打了方即墨的脸。 一开始,方即墨想着招揽一批三重境的高手为自己效力。 这样一来,对面包括董不均在内的三重境高手,自己就能利用绝对的经济优势,砸钱砸死他们。 可当他开始浏览那些人的简历,他才发现,别说什么三重境的高手了,就连二重境也几乎没有。 怎么会这样? 这不科学! 方即墨有些怒了。 别人穿越的那些世界,都是斗圣多如狗,斗皇满地走。 到了自己这里,怎么特喵的一个二重境都这么难找?? “方兄,你可还记得离国霸刀门?”景逸见方即墨一脸颓废的样子,开口道。 “当然记得。”方即墨道,“霸刀门门主岳无极,天下第一刀。” “不错。”景逸点点头,“霸刀门,有离国公在背后支持,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但即便这样,霸刀门内,除了岳无极以外,四境高手几乎没有,三重境也才那么一两个,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一重境。” 方即墨听了,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一重境,是绝大多数武者的起点,也是终点。 他们没有功法,也没有上好的资质,只能修炼些粗浅的功夫,比寻常的普通人强一些罢了。 就算是离国离阳那些世家子弟,二重境也已经算是天才了,就像当初的呈少一样。 能如景逸这般,在这个年纪就修炼到三重境的,那绝对算是天骄。 这种人,无论到哪里,都能混得不错,怎么可能因为自己一封告示,就跑来山岚郡? “哎,罢了,一重境就一重境吧。” 好狗抵不住懒狗多! 一重境又如何? 大不了,招他几百个一重境! 老子就不信,人海战术,还淹不死四个三重境! 方即墨想到这里,顿时便不再纠结。 他让手下将所有报名者带到校场,亲自面试。 第一个面试者来到方即墨的面前。 方即墨看了看对方的简历,字迹歪歪扭扭,比自己还难看。 这货来自一个叫做铁掌帮的门派,是门派里的金牌打手。 “好家伙,铁掌帮,你们帮主是不是叫裘千仞?”方即墨脸皮抽了抽,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啊哒!” 只听那人怪叫一声,吓了方即墨一跳,随即猛的跳起,扎下一个马步,双掌摆出两个一指定江山的姿势,浑身衣服咔咔咔爆裂开来,露出一身精壮肌肉。 那场面,让方即墨想起了一个人。 奔雷手,文泰来。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就这? 方即墨啪的一声,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下一个。” 第二个上场的,来自一个叫做“红星社”的小帮派,因为使用一双红色的短棍,所以帮中人称“双花红棍”。 “阁下就是铜锣湾扛把子陈浩南??” “???” “没什么,请开始你的表演。” 那武者恭敬的施了一礼,随后,一双短棍虎虎生风的舞了起来。 啪的一声,那“陈浩南”左手打右手,右手吃痛,短棍脱手飞出,向着方即墨脑袋飞去。 “下一个……” 方即墨一把拍飞短棍,无奈的喊道。 第162章 三境高手 直到这一天,方即墨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多的奇葩。 很快,他就彻底放弃了,不再对前来面试的人抱有任何幻想。 “下一个。”方即墨机械的摆了摆手,面无表情。 今天面试了多人了? 上一个家伙叫什么来着? 对,是叫房飞冯…… 啊,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方即墨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校场上,一个皮肤白皙,相貌颇为不俗的汉子来到了方即墨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方即墨此刻已经懒得看那些人的简历了。 反正这些人的简历也没有什么可信度。 牛皮吹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动起手来,全是奇葩。 见方即墨意兴阑珊的打着哈欠,那人似乎微微愣了一下。 “在下,张徐坤。” 男人的声音破天荒的好听。 “你的理想是什么?”方即墨问道。 “让兄弟们吃饱饭。”张徐坤道。 “嗯?” 这出人意料的回答,稍微引起了方即墨的注意。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汉子,此人衣着与一般乡下人无异,看来精瘦精瘦的,虽然有些肌肉,但却并不夸张。 论颜值,能与方即墨打个有来有回,是那种女人们应该都会喜欢的偶像练习生的样子。 “你叫什么?张什么??”方即墨忽然有些激动起来。 “张……张徐坤。”汉子被方即墨忽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这家伙,难道有什么断袖之癖? “坤哥!”方即墨一下就跳了起来,“鸡你太美!yeah!baby!” 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徐坤眉后退半步。 这方先生,不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跳的这什么舞?? “你……你认识我?”张徐坤试探性的问道。 “不。完全不认识。”方即墨收敛了动作。 “那你……知道我的事?”张徐坤又问。 “不知道。”方即墨摇头,脸上表情异常真挚,“但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张徐坤:“……” 玩闹一番,方即墨也恢复了几分活力。 “来吧,开始你的表演。” “表演?”张徐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演什么?” “你会什么?” “我会的东西,已经写在简历上了,你不会自己看吗?” “嗯?” 对方强势的样子,再一次引起了方即墨的好奇。 不得不说,这小子有点东西。 方即墨连忙在身前一堆的简历当中翻找起来。 不多时,他果然找到了张徐坤的简历。 仔细一看,方即墨的神色再度凝重起来。 “你不是要招揽熟悉贼匪习性之人吗?”张徐坤道,“这世上,还有谁比贼匪更懂贼匪?” 方即墨看着手中的简历,上头简明扼要的写着两个字。 水贼。 “怎么,反悔了?”张徐坤面带三分戏谑,“如果你反悔了,大可以让你的手下出来抓我了。” 方即墨将手中的简历放回了桌上。 根据方即墨的经验,越是有真本事的求职者,往往越是喜欢挑战hr,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比对方牛逼的多。 这种人想要的是站着,然后把钱挣了,你还得把他当成大爷一样供着。 “反悔?我为什么要反悔?”方即墨道,“你若是有真本事,我高兴还来不及。” “哼,说得好听。”张徐坤不屑一顾道,“我是水贼,曾经打劫过过往商贩,触犯了宁国律法,按律当斩。” 宁国变法之初,安国君曾经徙木立信,自此,宁国法度,从无例外。 他们这些人打家劫舍,虽然有一定的外界因素,但法就是法,不可能为他们网开一面。 方即墨眉头一皱。 这个张徐坤与之前的人很不一样,明显是怀着某种目的而来。 如果不能准确的把握到对方的目的,那么这一次面试,最终结果只有一种可能。 双方不欢而散。 “当此危难之际,国家有倾覆之危,若阁下有为国效劳之志,有匡君辅国之能,来日将功补过,亦未尝不可。”方即墨道,“但是,你能吗?” “我当然可以。”张徐坤非常自信。 “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方即墨双手抱在胸前。 “凭本事。” 说罢,张徐坤右手向身前一指,手指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钢针。 咻! 银芒闪烁,钢针瞬间破风而至。 铛! 钢针射穿方即墨身后铜锣,钉在后方的柱子上。 一滴汗水自方即墨额头滴落。 好快! 就凭刚才这一针,方即墨断定,对方至少也是三重境的高手! 他施展身法,来到身后的柱子上,用了一番力气,才将钢针从那柱子上取下。 钢针完好无损,有九成已经没入了柱子之中。 这样的身手,不正是方即墨梦寐以求的三境高手!? 好! 很好! 这个张徐坤,他方即墨要定了! “说出你的条件。” 方即墨回到桌前,目光灼热的盯着眼前的汉子。 “我张徐坤,可以为你卖命。不要钱,不要官,也不要爵位。事成之后,要杀要剐,我也悉听尊便。”张徐坤道。 “嗯?”方即墨微微一愣,“那你要什么?你可别说要感情。” “我要你方即墨一个承诺。”张徐坤道。 “什么承诺?” “我手下,有一群跟我混饭吃的弟兄。他们沦落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被老士族和山贼逼的,怪不得他们。”张徐坤道,“宁国若要追究,我张徐坤愿意一人承担,但你方即墨,要放过我那帮兄弟,让他们回家,从此好好的过日子。” 方即墨心头一震。 这个张徐坤,是条汉子! 不。 简直是义薄云天! 方即墨猛的站起身,来到张徐坤面前。 噌的一声,掣出军刀。 张徐坤看着方即墨,纹丝不动。 方即墨笑了笑,挥刀斩下一缕头发,道:“我方即墨,削发为誓。你的兄弟,从今以后,可以好好的过日子,绝对不会有人,能够以任何名义骚扰他们,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一刀两断!” 张徐坤神色微变。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原本的想法是,带领兄弟们一起投靠方即墨,将功赎罪。没想到,方即墨真的一口就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他的弟兄们就再也不用过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日子。 一瞬间,张徐坤甚至有点感动。 方即墨,这人似乎真的与那些老士族不同。 “好,我张徐坤,从此愿为方先生效力,无怨,无尤!” 第163章 攻心计 张徐坤的加入,让方即墨信心倍增。 他很快又扩大了面试的规模,将王之奇和景逸也拉进来充当面试官。 尽管仍旧没有招收到二重境以上的高手,但一重境中,确实招到了不少人才。 方即墨已经看开了。 招到一个张徐坤,已经赚了,剩下的,就算全都是一重境,他也能够接受。 反正自己这里武学秘籍有的是,招不到三重境的,自己就挑一些有潜力的培养就是。 经过几日的筛选,方即墨凑出来一支由两百个江湖人士组成的小型部队。 这一支部队,主要用来执行查探、潜入、破坏等任务。 方即墨相信,在接下来与董不均的战斗中,他们一定会发挥重要的作用。 “经过这几天的修整,军队的战力已经基本恢复,差不多该动手了。” 方即墨弄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将公子昭、景逸、王之奇叫了进来。 张徐坤作为方即墨新近招揽的三境高手,也出席了这次会议。 “上一次,我们已经将董不均山寨的情况基本上摸清了。”景逸在桌面摊开几张图,是董不均山寨的位置以及周边布防。 经过景逸的围剿后,外围的据点基本上已经被拔了个干净。 但董不均与左丘锋不同,他并不太看重外围的据点。 对他来说,外围的据点只是起到一层警戒的作用,并没有布置太多的防御力量。反而是将绝大部分兵力,都布置在据点之中。 董不均的据点,比之左丘锋,根本就是一个巨无霸,以方即墨他们现在的兵力,正面强攻,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听完景逸的介绍,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老方,还得靠你才行。” 半晌后,公子昭三人已经彻底放弃。动脑子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方即墨来比较合适。 “上兵伐谋,其下伐交,最次攻城。”方即墨道,“董不均的老巢固若金汤,强攻乃不智之举,还是老办法,攻心为上。” “攻心为上?如何攻?”三人问道。 方即墨转过头来,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张徐坤。 “靓仔,你有什么好办法?” 张徐坤白了方即墨一眼。 他非常不喜欢靓仔这个称呼,但现在方即墨是他老大,对方喜欢怎么叫,他也只能忍着。 “二公子有没有想过,也许贼匪之中,并非所有人都是大奸大恶之辈。”张徐坤说道。 “嗯。” 公子昭毫不犹豫的表示了认可。 这南部的许多人,原本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只是因为被老士族欺压,迫不得已才沦为贼匪。 若是有选择,有多少人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二公子爱民如子,张某佩服。”张徐坤道,“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只需要二公子修书一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虽不能保证所有的贼匪都立马弃械投降,但必定有不少人会选择放下武器,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张徐坤之所以提出这个想法,纯粹是因为他作为水贼头子,深刻的了解自己手下们的心愿。 贼匪之中好勇斗狠的人的确不少,但被逼无奈之下落草为寇的人,也绝对不在少数。 “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方即墨大笑。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个叫张徐坤的,当真是个人才! “嗯,若真是如此,那自然是最好。”公子昭想到那些可恨的老士族,对于受到压迫的百姓的同情,立刻又多了几分,“可是,这封信,该怎么写?” “虽然说真情流露最是可贵,但适当的用一些套路,还是有必要的。”方即墨道,“最好的写法,就是胡萝卜加大棒,先给他们一棍子,再给点甜头。” 公子昭听得不明所以。 “罢了,我来写。” 方即墨索性亲自上阵,略作思考后,他提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文章的开头,便是当头一棒。 大意是: 在这广阔的天下,无人能出宁王其右。 他是最为仁慈与贤明的君主。 然而,为何仍有人选择背离正道,掀起叛乱之旗? 二公子秉承宁王的旨意,已经将左丘锋及其势力一网打尽,消灭了逾两千的敌人。 经过深入追查,我们发现真相:真正的罪魁祸首不过四五人,其余众人,皆是在胁迫之下,无奈参与这场风波。 你们的反叛,并非出自本心。 回想我宁国二十年来的变法之路,人民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这是宁王智慧与仁德的结晶。 试问,宁王有何亏欠于你们? 不要误以为人多势众就能逆天改命,也不要以为地势险要就能永保无虞。若宁王一旦发怒,伏尸流血,千里如麻! 即便你们再强大,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浩瀚天威? 现在,是回归正途,还是继续执迷不悟,选择在于你们。 写完这一部分,方即墨笔锋一转,又道: 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曾是好人家的孩子,生活在老士族的压迫和恶徒的威逼之下,被迫跟随贼人,走上这条不归路。 然而,你们的所作所为,与那些老士族又有何异? 你们迷失了方向,但宁王的浩荡恩典,父母对你们的眷恋,妻子对你们的思念,这些难道不足以触动你们的心弦吗? 如果你们能够悔过自新,改过迁善,过去的过错将会被一笔勾销。 否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到时候,后悔也无济于事。 如果你们继续执迷不悟,逼迫我们出兵讨伐,那么你们就是贼人,我们是官兵。你们伤害百姓,我们保护百姓;你们违背天意,我们顺应天意。 我们奉上命讨伐,谁能抵挡? 即便如此,我仍然不忍心看着你们走向死亡。 宁国的百姓,我怎能忍心杀害? 可一旦你们成为贼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宁国子民的残忍。 看看那些受你们残害的人吧,他们整年辛苦劳作,却因你们的罪行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苦万分。 如果你们能改过自新,我定会将你们视作良民,宁王宽宏大量,定会既往不咎。 否则,天兵一到,玉石俱焚!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你们如何能与我强大的宁国抗衡? 不是我想把你们杀死,而是你们自寻死路! 你们使我南方的百姓,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痛苦无比。 若你们死不悔改,我有何资格,替那些受苦的子民宽恕你们?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们好生考虑吧。 我宁国强大,军士众多,不是你们所能抵挡的。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何去何从,应该早日决定! 我的同胞们,我的兄弟们,我的子民们! 同室操戈,兄弟阋墙,这是何等痛心之事啊! 写到这里,我不禁泪流满面! 第164章 弃暗投明 为了防止山贼们看不懂自己在写什么,方即墨特地使用的白话文。 这一举动令张徐坤大加赞赏。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读书人写东西,那可都是用的文言文,用白话文写,那叫有辱斯文,为读书人所不耻。 现在方即墨用白话文,语言上更加接近普通人的生活用语,让这封信中所写的内容,更添了几分真情实感,更显得真挚恳切。 “如此一来,相信一定有不少人愿意弃暗投明。”张徐坤看罢,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信是写完了,但怎么让那些山贼看到,就得看你的了。”方即墨毫不犹豫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张徐坤。 比起官军和公子昭那些护卫,还是张徐坤这些江湖人士更适合这个任务。 “放心,交给我。” 张徐坤干脆的接下了任务。 很快,方即墨让人将这封信抄录了好几千份儿,两百个江湖人士,每个人手上分到了厚厚的一沓。 “这么多?!” 王之奇看着众人手上那厚厚的一沓书信,嘴角抽了抽。 他不明白方即墨抄录这么多份书信,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次的目标,不仅仅是董不均。”方即墨道,“连同殷天成、谷良岩,甚至还有王路飞那边,我们都要平等的对待。” 方即墨要将这封书信一口气撒遍整个宁国南境,他要让所有的贼匪都看到这封书信。 他要让他们知道,如果想要重回正确的人生轨迹,那么现在,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很快,张徐坤就带着他的人出发了。 尽管名气上,张徐坤远不如董不均等人响亮,但身为一方水贼的头子,他在贼匪中还是颇为吃得开。 很快,他就通过自己独有的渠道和方法,将方即墨的几千封信散播了出去,并且很快就在贼匪当中传播开来。 …… “刀把子,您看这是什么?!” 一个山贼慌慌张张的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跑到董不均的面前。 董不均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慌什么?一张纸而已,看把你吓得。” 他很不以为然的接过那张信纸,目光扫了扫,然后整个人就豁地站起身来。 “这玩意儿哪儿来的??”董不均声音有些慌乱。 看完了方即墨的信以后,即便是董不均,也明白了方即墨这一招的厉害。 这封信,言辞恳切,情感真挚,就算是他董不均,也险些被信中大棒加胡萝卜的内容所打动。 也亏了他就是信中所指的四五个首恶之一,否则,连他也想要弃械投降了。 可想而知,他那些手下若是看了这个,会造成何等的军心动荡? “寨子里都传遍了……”董不均的手下底气不足的答道。 “什么?!”董不均这下彻底慌了,“传遍了?” “是……”手下怯生生道。 “废物!”董不均大怒,“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早点不告诉我??” 手下也很无奈,他刚刚知道这事儿,就迫不及待的跑来汇报此事了。 事已至此,董不均知道必须立刻采取措施,否则,这封信会对他造成意想不到的严重打击。 “告诉所有人,山寨戒严,准进不准出。胆敢擅自离开者,杀无赦。”董不均下令道,“若有胡言乱语,乱我军心者,斩!” “明……明白。” 手下慌慌张张的去了,董不均一屁股坐在他的石椅上。 方即墨这厮,果然阴险狡诈! 命令下达以后,整个山寨立刻进入了戒严状态。所有的山贼也都被下了封口令,谁敢说半个字,一旦传到董不均的耳朵里,立刻就要掉脑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方即墨每天都安排了人手,在山寨四周敲锣打鼓,齐声高喊,不停的劝说山贼们赶紧弃暗投明。 为了表示诚意,方即墨用薅草代替箭矢,让人往山寨里不停的射,以此来表示他们真的不想动手。 一边是高压政策,动不动就杀人,另一边却是异常的耐心,在不少山贼的心中,对方即墨的印象已经越来越好。不少人在梦里甚至都梦到了自己投降以后,重新回归到了以前的正常生活。 同样的事情,在殷天成、谷良岩,甚至王路飞的山寨中也正在发生。 自从方即墨进入山岚郡以后,王路飞就时刻关注着方即墨的一举一动。 与董不均不同,王路飞深刻的明白方即墨是一个多么难缠的对手。 轻易的覆灭了左丘锋,让他对方即墨更加重视。 王路飞知道自己与宁国之间的实力差距,也知道方即墨的种种事迹,他的心中,从来不敢小觑方即墨。 因为过去已经有很多人证明了,小看方即墨,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当王路飞得知,方即墨的信在自己山寨中传播的时候,他甚至比董不均还要紧张。 只不过,王路飞并没有采取董不均一样的高压策略,反而是放下架子,与手下的弟兄们同吃同住。 他告诉自己的手下,方即墨这一招,一定有诈。 他们这些人,都是上了官府悬赏的人,一旦真的投降,那么等待他们的,肯定是死路一条。 不少原本已经有了投降打算的人,听到王路飞这么说,顿时醒悟过来。 是啊,他们当了这么久的贼匪,官府真的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吗? 这封信,多半是骗人的。 在王路飞的不断努力下,山寨中的局势终于稳定下来。 他也成了唯一一个,没有在方即墨攻心计下人员大量流失的山寨。 董不均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尽管他采用了高压政策,但人心又岂是轻易压得住的? 很快,第一个投降者出现了。 方即墨大喜。 尽管这个投降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只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炮灰。 但方即墨仍然说服公子昭,亲自接见了他。 对于这个炮灰的投降,公子昭给予了超出众人想象的重视。 他亲自为那人安排了田地,帮助他重新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方即墨抓住机会,将这件事大书特书,很快,投降者的经历便传遍了董不均的山寨。 所有山贼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的心,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即便董不均再怎么威逼利诱,逃兵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方即墨大喜过望,按照统一的标准,对所有弃暗投明的山贼进行了妥善的安置,他的口碑在山贼之中,也变得愈发响亮。 方即墨不知道,这些还只是开胃小菜,很快,他就会发现他的这一次攻心计,究竟有多么的成功。 第165章 彼消我长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八月。 方即墨的手下,每天都在山寨外,和董不均的手下高强度对喷。 他招揽那群江湖人实力,有几个嘴皮子异常厉害,骂起人来妙语连珠,根本不带重样的。 就连方即墨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由于左丘锋的前车之鉴,董不均害怕这是方即墨的诱敌之计,龟缩不出,像极了一只千年老王八。 喷又喷不过,打也不敢打,导致这一个月以来,方即墨的攻心战成果斐然。 从一开始的零零散散几个人,到现在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人前来投降。 董不均伤筋动骨,连忙派遣心腹把守山寨大门,下令谁敢靠近寨门,格杀勿论。 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山寨里手下的逃亡。 负责守门的亲信,等到深夜,便悄悄打开寨门,成了无数投降者中的一员。 寨里的山贼见董不均亲信都跑了,一个个更加浮躁。 董不均已经彻底无语,他发现情况已经根本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了。 无可奈何之下,董不均彻底躺平。 毁灭吧,累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仍然有不少人选择了留下。 因为他们的手上已经沾了人命,其中很多甚至是沾了官军的命。 一旦有了人命在手,就算是投降,按照宁国的法度,最终的结果也很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他们不敢赌,更不愿意赌。 这些沾了人命的山贼,早就放弃了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天生就是好勇斗狠,目无王法之辈。 无论方即墨如何招抚,这些人,都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时间来到八月中旬,方即墨已经断断续续的接受了两千多人的投降。 这些投降的山贼,很快就重新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 方即墨心情大好。 他非常希望这种情况能够持续下去。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削弱董不均的势力,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方即墨将工作的重点从战场转移到了战场外。 他安置那些回归的百姓,将荒芜的田地分给他们开垦。 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些人不但能够自给自足,甚至还能给方即墨的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后勤支持。 至于招募来的那两百个江湖好手,他在系统里找了一套名为《血战十式》的低级刀法,又挑选了一本基础功法,全都交给了张徐坤来训练。 他设定了严格的上下班时间,不能迟到,也不能早退,更不能加班。 每次时辰一到,他就会强制要求所有人停止修炼,去山岚郡的城里快活快活。 这些江湖武者,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想到投靠了方即墨,竟然还有刀法和功法可以白嫖,一个个心花怒放。 有了这套功法和刀法,他们就可以突破一重境的瓶颈,未来踏入二重境,甚至三重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方即墨这形同再造的恩典,这些江湖人士一个个感动的泪流满面。 收拢了人心以后,方即墨便无所事事起来。 他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待。 等待和董不均的决战的来临。 这一日,方即墨正在房里呼呼大睡,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方即墨被这忽如其来的巨响惊醒,虎躯一震。 他睡眼惺忪的看向门口,只见景逸三步并作两步,将他一把架起,还不等他穿好衣服就往门外拖。 “老景,你这是做什么?”方即墨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有山贼来攻城了!二公子让你赶紧过去!” “什么?!” 山贼来攻城?? 这怎么可能? 董不均现在龟缩在山寨里,殷天成和谷良岩就算要打,也是打河州郡,怎么可能跑来山岚郡? 王路飞?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小子是五大贼匪里最精的一个,他不可能明知自己主力全在山岚,还大老远跑过来白给。 究竟是什么人?? 登上山岚郡的城墙,公子昭、王之奇、张徐坤等人早已经在此等候。 “老方,你可算是来了,怎么这么慢??!!”公子昭有些急了。 他用手指了指城外,方即墨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城外黑压压的一片。 “哪里来的山贼?”方即墨惊了。 竟然真的有不开眼的敢来攻城! 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对方人数并不多,大概在两千人左右。 自己可是有六千大军在此坐镇,两千人也敢来攻城?? 谁给他们勇气的? 梁静茹吗? 咻! 就在方即墨疑惑之际,一支箭矢破空飞来。 这一箭,也不知道是射箭的人水平太次,还是有意为之,总之,偏得离谱。 “方先生,有纸条!” 王之奇觉得这一箭有些蹊跷,上前一看,果然在箭头上发现了绑着的一张字条。 众人好奇,将纸条拆开来看。 上面只写着一行小字。 “河州王少鱼,率众来投。” “王少鱼?” 方即墨愣了愣,然后看向一旁的张徐坤。 “王少鱼,是盘踞在河州一带,除了王路飞以外的另一股贼匪势力。”张徐坤解释道,“我听说此人是条汉子,自从落草为寇以来,只打劫老士族,从未对普通百姓出过手。王路飞曾经数次想要招揽他入麾下,都被他严词拒绝。” 劫富济贫? 有点意思。 方即墨来了兴致。 “依你看,此人值得信任吗?”方即墨再问。 “不知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传闻,真假难辨。”张徐坤道,“不过,你既然连我都肯收,难道不想试试?” “呵呵,试试就试试。” 说罢,方即墨换了衣服,令人将城门打开,他要单枪匹马出去会一会这个王少鱼。 “老方,你疯了??”公子昭见方即墨又要冒险,立刻出面阻止。 “不用担心,我有把握。”方即墨笑道,“再说,身后不是还有你们吗,有什么好怕的?” “我陪方先生去吧?”王之奇还是不放心。 “都说了不用。” 方即墨懒得与他们拉扯,施展幻魔身法,纵身而下,精准无误的落在一匹战马的背上。轻夹马肚,独自一人出城去了。 见到城门开启,一人独自出城,城外的贼匪顿时躁动起来。 贼群中,一人身披铠甲,手持一杆大关刀,同样是单刀赴会。 “阁下就是鬼谷的方即墨方先生?”那人来到方即墨面前,对方即墨抱拳施礼。 “正是在下。”方即墨点点头,“你就是王少鱼?” “不错。”王少鱼点点头。 “你和王多鱼是什么关系??” “??” 王少鱼愣了愣。 “咳咳咳,我是说,你和王路飞是什么关系,毕竟,你们都姓王。” 第166章 早有准备 “王路飞是王路飞,我是我,虽是同姓,但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王少鱼答道。 “明白了。”方即墨看起来像是信了,“那么王多鱼,说说你的条件吧。” “是王少鱼。”王少鱼道,“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手下这些弟兄,不能拆开,第二,以前发生的事,你们保证不再追究。” “我保证。”方即墨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么从今以后,我王少鱼唯方先生与二公子马首是瞻。” 说罢,王少鱼翻身下马,向着方即墨单膝跪了下去。 咵咵咵! 就在王少鱼下跪的同时,身后数以千计的山贼,同时丢掉手中兵器,向着山岚郡方向跪拜。 “成了。”城墙上,张徐坤开口道。 众人他这么一说,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 有了王少鱼这两千多人的加入,方即墨的军团瞬间又壮大了不少。 他将王少鱼介绍给众人以后,便让王少鱼前去统计一下手下们的意愿。 年纪偏大的,或者愿意回归正常人生活的,由方即墨负责安排。 王少鱼花了几天时间,将手下弟兄们的意见统一了一下,最终留下了一千五百人。 这一千五百人,仍然是由王少鱼统一指挥。 至此,方即墨与董不均之间的均势被彻底打破。 他的兵力,已经接近达到了八千人,足足是董不均的两倍有余。 但即便如此,方即墨仍然没有向董不均发起进攻。 “老方,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公子昭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们的军团如今,无论是在士气、装备还是人数上,都远远超过了董不均。一旦发起进攻,公子昭有绝对的信心,能够一举将董不均彻底击溃。 “还不是时候。”方即墨摇头。 “还不是时候?你到底在等什么?”公子昭彻底无语了。 “现在动手,虽然能赢,但伤亡必重。”方即墨抬头看天,道:“九月,只需要再等二十天,到那时候,我能以最小的代价,彻底摧毁董不均。” 公子昭见方即墨成竹在胸,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方即墨仍旧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 训练,训练,还是训练。 他手下那两百个江湖人士,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每个人都有长足的进步。 其中有一个,甚至突破了一重境的瓶颈,达到了二重境。 方即墨毫不犹豫的给他封了个头领的职位,其他人见了,更加拼命的修炼,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 尽管如此,方即墨仍然坚持他朝九晚五的作息时间。 时间一到,所有人都必须强制下班。 久而久之,这些江湖人士也已经习以为常,一到下班时间,手中家伙一扔,便三五成群的进城快活去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董不均的耳中。 “呵呵,看来,方即墨这小子招揽的这些所谓的江湖高手,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董不均哈哈大笑,“时间一到就跑去喝花酒,根本就是骗吃骗喝嘛。” 山寨里其他山贼听了,也都纷纷大笑,嘲讽方即墨招了一群废物。 一旁,有着智将之称的卫百越,却是笑而不语。 方即墨要是这么笨,你董不均现在也不会躲在山寨里龟缩不出了。 可是,卫百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的喝酒,玩乐。 自从山岚郡归来以后,卫百越便再没有向董不均献过一策,任凭董不均做个脱缰的野马,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田地。 “百越老弟,你在想什么?”董不均见卫百越不说话,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着,方即墨这孙子如此废物,死期不远了。”卫百越笑道。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董不均根本没有听出卫百越的言外之意,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呵呵,白痴。 卫百越心中骂道。 离死不远的人,是你。 可是,这和他卫百越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现在巴不得董不均快点死,他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时间飞逝,九月瞬息便至。 前来投降的贼匪越来越少,最近几天更是几乎绝迹。 方即墨知道,剩下的,都是一些负隅顽抗之徒,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的投降。 好,既然你们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方即墨招来所有人,准备对董不均动手。 “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公子昭早就憋不住了。 “方先生,你准备怎么打?”王少鱼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方即墨的军事行动,对方即墨充满了好奇。 “很简单,我们趁着夜色,突袭董不均。”方即墨道。 “就这么简单?” 众人皆是一怔。 董不均的山寨,固若金汤。若只是趁着夜色突袭,效果定然有限。 方即墨像是看透了众人的心思,摇头笑道:“要不要打个赌,这一次,我们定可轻而易举的攻陷董不均的山寨。” 众人都知道方即墨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他敢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布置。 “老方,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经过这段时间,潜移默化的暗示,董不均现在已经彻底相信,我们的军队,在入夜后就不会再有所行动了。”方即墨道,“他们晚上的戒备,定然松懈。” 众人此刻恍然大悟。 原来,方即墨之所以要众人朝九晚五,并且严格禁止加班,就是为了今天。 “呵,董不均那厮,一定想不到,对他算计,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王之奇大笑。 “这还只是第一步。”方即墨道,“董不均的山寨固若金汤,所以,我准备再用火攻。” “火攻?” 众人的脑子里回想起了方即墨一贯的操作。 放火烧山。 也就是方即墨常说的牢底坐穿战术。 “可是,董不均吸取了左丘锋的教训,他的山寨四周,早就做过防火措施,我们用火攻,效果不大吧?”景逸曾经率军攻打过董不均的山寨,对于山寨的布置,没人比他更熟悉。 “那是几个月以前了。”方即墨笑道,“你可知,我为何要等到九月?” 众人摇头。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算计?? “还记得我们施展攻心计的时候,向董不均山寨射出的那些薅草吗?”方即墨笑道。 “额……” 众人此刻方才回过味儿来。 原来,当初射的那些薅草,就是为了火攻做的准备。 那些薅草被他们射进山寨里,随风飘得到处都是,此刻,想必山寨里里外外,早就已经布满了薅草。 九月,天干物燥,只需一把火,那些薅草便会令整个山寨,熊熊燃烧起来! 第167章 火烧董不均 入夜后,山寨中点起火把。 负责巡守的山贼三五成群,蹲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哈,好酒!” 一个年纪稍长的山贼仰头给自己猛的灌了一口,一脸沉醉。 他的身旁,另一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则时不时的起身向四周看看。 “看什么看,给我坐下,喝酒!” 年长的山贼白了他一眼,将自己的酒壶塞了过去。 “老哥,我今天右眼皮跳的厉害,总感觉心神不宁,怕不是要出事儿。”年轻的山贼有些担忧道。 “出个屁的事儿。”年长的山贼不耐烦道,“右眼跳财,左眼跳灾,你快发财了,老弟。” “是吗?可我记得上次你明明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来着?” “哪儿这么多屁话!”老山贼踢了那年轻山寨一脚,“谁不知道,那群狗东西到点儿就收工,再说,咱们山寨这地势,任凭他千军万马,也休想打进来,你就别搁这儿瞎操心了。” 那年轻的山贼听了,心中虽仍是不安,但却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老山贼不胜酒力,很快便醉死过去。 年轻一些的山贼眼皮越跳越厉害,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严重。 他站起身,拿起刀剑,兀自在山寨中巡视起来。 巡视了大约半个时辰,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年轻的山贼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正欲往回走,忽见不远处夜空中,好似平白多出一颗闪亮的星。 “嗯?” 年轻的山贼一阵莫名其妙。 今晚这阴云密布的,连月亮都看不到,哪里来的星星? 正想着,只见那星星越来越亮,光团越来越大。 山贼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顿时大骇。 那光点哪里是什么星星,分明是一支火箭! 咻! 破空声来,火箭落在身旁的地面上,几乎是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将四周的薅草点燃。 “不好!” 那年轻的山贼大惊失色。 这是……敌袭! 就在此时,无数破风声响起,那年轻的山贼抬头看去。 只见夜空中,无数火光,密密麻麻,向着山寨的方向飞速射来! “敌袭……敌袭!” 年轻的山贼大吼一声,随即想也不想,一个飞扑,落地又接一个翻滚,迅速的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铛铛铛! 箭矢落下,砸在岩石上,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响声。 “走……走水了!快来人!” 年轻山贼大喊一声。 叮叮咚咚! 箭雨落下,发出一阵阵金铁敲击的声响。 夜晚的静谧,也在此刻被彻底打破。 “走水了!?” “卧槽!起火了!快救火!” “不,这不是……这是……敌袭!” “别出去!”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一个冲出屋子想去救火的山贼,被落下的箭雨扎成了刺猬,随即又被四周的火焰点燃,整个人变成一团火球,在地上不住的翻滚。 那山贼叫的异常凄惨,身体被烈火灼烧的痛楚,令他根本无法控制身体,不断的四处乱滚乱撞,将许多原本并没有被火焰波及的地方,也彻底拉进了火海之中。 “快跑!屋子烧起来了!” 一个声音惊叫一声。 屋子里山贼扭头一看,不知何时,身后的屋子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卧槽!” “快跑!” “都给老子闪开!” 此时此刻,当然是小命要紧,什么兄弟情谊,哪里还顾得上半点。 为了抢先一步逃离火海,一个山贼猛的拔出刀,将挡路的同伴一刀砍死。 “你特么的疯了?!” “滚开,不然老子连你也砍!” 为求活命,越来越多的山贼开始不顾一切,整个山寨也彻底的陷入了混乱。 咻咻咻! 又是一轮火箭升空,密密麻麻的箭雨,将山寨的另一侧也彻底化作火海。 薅草一点就着,燃烧的火焰,带起一股灼热的气浪,伴随着晚风吹拂,烧得更加狂野。 “刀把子,快跑!” 一个山贼冲进董不均的房间。 还未醒酒的董不均,此刻已经彻底懵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谁在打我?? 手下见他一脸懵逼,也不多想,上前推着他就往外跑。 刚一踏出房门,一股灼热的气浪迎面而来,董不均瞬间清醒过来。 “踏马的,一定又是方即墨这孙子!” 在方即墨来到南川郡之前,他们从未遇到过火攻。 方即墨来了之后,哪一次打仗不被火烧? 这孙子,当真是放火上瘾了怎么着! 可是骂归骂,董不均逃跑的动作却一点都没含糊。 他的山寨虽然做了防火措施,但遍地的薅草,让一切都化为乌有。 他不是没想过将这些薅草弄掉,但这些玩意儿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样,今天挖了,明天又长。 根本就是斩草又除根,春风吹又生。 现在看来,方即墨根本从一开始,就打算放火烧山! 不过幸好,他准备了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直通山下。 只要他还活着,早晚能东山再起! 但是其他山贼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了。 山寨的寨门打开,无数山贼自火海之中玩了命的向外狂奔。 孰料,他们刚刚逃出火海,却又再度踏进死门。 “杀!” 就在此时,四周无数火把亮起,将幽暗的密林照得透亮。 山贼们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看着面前明晃晃的刀剑,泛着寒芒的弓箭,一个个都傻了眼。 “放箭!” 王少鱼一声令下,无数箭矢离开弓弦,向着刚刚逃离火海的山贼射了过去。 噗噗噗! 站在第一排的山贼瞬间就被射成了马蜂窝,仰面向天,倒了下去。 那凄惨恐怖的死状,吓得身后的众贼连连后退。 可是,身后灼热的火浪,却又将他们的退路全数斩断。 他们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尼玛的,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跟他们拼了!” 绝境之下,山贼们凶性激发,举着刀剑向着前方发起了亡命突击。 “哼!” 王少鱼冷哼一声,他的眼中没有半点怜悯。 虽然同样是山贼,但他从来只打劫老士族。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王少鱼绝对不会将目标放在与他同样贫苦的百姓身上。 这些山贼,死有余辜! 咻咻咻! 箭矢破空而至,最前排的山贼瞬间倒地。 王少鱼抽出大刀,第一个冲了出去。 “兄弟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到了!跟我杀!” 他手下一千五百个弟兄,此刻一个个纷纷掣出刀剑。 他们要将面前的山贼杀尽,以此来向方即墨和公子昭展现自己的忠诚和价值! “杀!” 众军如潮水般杀出,将无数逃出的山贼,彻底淹没在人海之中。 第168章 守株待兔 距离董不均山寨五里外的山脚某处,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木板被猛的掀开。 一个脑袋贼头贼脑的探出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很快又缩了回去。 片刻后,一个被烟熏得满脸漆黑的汉子,从地道中窜了出来。 这汉子不是董不均又能是谁? “方狗,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董不均一边擦着脸,一边骂骂咧咧。 “刀把子,我们现在去哪儿……”一个手下怯生生问。 他们的寨子肯定是没了,山岚郡又有重兵把守,如果不能找到一个落脚之处,他们这些人的覆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董不均微微一愣。 对啊,他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正想着,远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 董不均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向后跳开,一个翻滚躲在了一棵大树的后方。 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吓得他原地起飞。 “董老大,是我!” 树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听到那个声音,董不均悬着的心才放下。 那是他手下老三林大彪的声音。 “彪子,就你一个人?”董不均上前,拍了拍林大彪的肩膀。 这个时候,身边多一个三境的武者,那就是多了一分力量,多了一分活命的保障! “老二没看见人,老四跟我一起跑的,现在应该在前面不远处。”林大彪道。 身为山寨的四大当家,董不均、卫百越、林大彪、李观南四人都有各自的秘密逃生通道。 如今除了老二卫百越,其他三人都平安无事。 董不均大喜。 只要有这三个兄弟在,就算是投靠了殷天成,他的地位也不可能低。 操作得当的话,甚至还有可能夺舍了殷天成的势力! “哎,可惜了老二。”董不均叹息一声。 卫百越人称智将,足智多谋,若有他在,自己一定有更多的胜算。 “董老大,别想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林大彪催促道。 董不均觉得对方说得有理,连忙组织手下兄弟,前方开路。 又走了数里地,众人发现了李观南和他的手下。 见到彼此平安无事,双方都甚是欣喜。 “好好好,我们兄弟三人团聚,说明老天爷并不想我们就这么死。”董不均大喜过望,“等他日我们东山再起,一定要杀方即墨报仇!” “咳咳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老天爷要你们死的整整齐齐?”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伴随着无数火把的亮起,传到董不均的耳中。 “什么?!” 董不均大骇,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官军。 “你……你怎会知道我们的秘密出口就在此地?!” 林大彪、李观南也都懵了。 他们的秘密逃生通道极为隐秘,除了他们四人以外,知道的人早就被秘密做掉了。 “这就不得不提人多的好处了。”方即墨哈哈笑道,“老子的兵力是你们的两倍多,这附近一整片区域都被老子布下天罗地网,其实在两三里之前,老子的手下就发现你们了,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让你们走到了这里,老子才现身罢了。” “你……” 董不均气得牙痒,偏偏又奈何不了对方。 “你什么你?今日之后,世界上再没有董不均,来人,关门,放狗!” 方即墨大手一挥,然后非常自然的退至众人身后。 对面可是三个三重境的高手,尤其是董不均,更是达到了三境巅峰。 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就不要上去丢人现眼了。 “弟兄们,想活命的,就跟我杀!” 董不均拔出长刀,向着方即墨冲杀过去。 “看枪!” 景逸和王之奇不敢怠慢,同时出手,迎上董不均。 身后,林大彪、李观南亦随之发难。 “哈,本公子来会一会你们!” 公子昭长剑出鞘,身法飘然若仙,与林大彪战在一起。 “死!” 李观南手中长刀猛的劈向方即墨。 “看刀!” 咻! 一柄飞刀破空而至,精准的射向李观南喉头。 李观南耳朵略微一动,随即强行止住身形,侧身斩出一刀! 砰! 银芒一闪,飞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径直飞回张徐坤的手中。 “靓坤,这货交给你了!” 方即墨溜得飞快。 这里只有三个,还有一个去了哪里?那个离国的奸细。 方即墨绝不相信卫百越会就这么死在山寨里。 连董不均、林大彪之流都能跑出来,卫百越这个被人称为智将的家伙,一定还活着。 方即墨想起了自己初到山岚郡的时候。 原本想要算计董不均的他,却险些被卫百越反过来算计了。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方即墨退至战圈外,他摊开地图,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整个地区都被他的人封锁了,就算是有密道逃生,也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逃离这片区域。 除非…… 方即墨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那卫百越够聪明,也一定能够想到。 “来人,立刻通知最外围的弟兄们,没有我的信物,任何人不能离开这片区域,若有人要离开,立刻拿下!” “是。” 手下领命去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手下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方先生,不好了,刚刚外围的兄弟们报告,有一队人,说是奉了您的命令,回山岚郡去了。” “立刻派人去追!” “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估计追不上了……” “淦!”方即墨怒骂一声。 那卫百越化妆成了官军的模样,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方即墨的包围圈。 竟然让那厮跑了! 方即墨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一样闷得慌。 “方先生……” 方即墨一抬手,打断了手下。 既然人已经跑了,那么再纠结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董不均一伙儿拿下。 他很快下令将周边的官军收拢集结起来,前往增援景逸众人。 小树林中,激战正酣。 景逸、王之奇双龙联手,两杆长枪配合默契无间。 纵使董不均乃是三境巅峰的高手,但面对两个兵家三境武者的联手攻击,很快便也落了下风。 “看枪!” 景逸枪尖一抖,化作漫天梨花,正是寂怀真传他的那套浑天梨花枪。 刹那间,董不均只感觉好似身处梨花林中,四周纷飞的梨花,将他笼罩、包围,无处遁藏。 噗噗噗! 眨眼间,董不均周身传来一阵阵刺痛,回过神来,已经身中数枪! “呀哈!” 王之奇怪叫一声,高高跃起,枪行棍式,狠狠砸下。 嘭! 枪杆落在董不均肩头,董不均左肩咔嚓一声,被这一枪生生砸断了骨头,左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董不均双眼猩红,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压制了身体的疼痛。 “狗东西,也配我跪?!” 雄浑真气,自董不均体内喷涌而出。 王之奇只感觉手掌一震,长枪险些脱手。 “啊!” 一声愤怒的嘶吼划破天际,董不均不顾伤势,强行起身,右掌化爪,猛的抓向王之奇胸口! 嘭! 王之奇胸口铠甲,在这一抓之下,竟是被生生抓烂,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 第169章 厮杀 一招击退王之奇,董不均又将目光聚焦在了景逸的身上。 他眼神猩红,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猛虎,分外骇人。 景逸攥紧手中长枪,后退一步,摆出浑天梨花枪的架势。 下一瞬,董不均一招饿虎扑食,猛扑而来。 啪啪啪! 只见董不均三肢着地,右手虎爪连抓。 景逸步伐施展,连连闪避。 董不均连抓三次,三次落空,抓在树干之上,竟是直接在树干上硬生生抓下一把,单手捏成了木屑。 好惊人的指力! 不愧是三重境的武道高手! 景逸觑准时机,浑天梨花枪施展开来,漫天枪影罩住董不均。 砰砰砰! 董不均虎爪连出,每一击都精准抓在景逸的枪尖上,发出阵阵金属交击的嗡鸣。 景逸大骇。 董不均这厮,竟然将一双手掌练得钢筋铁骨般刀枪不入! “姓董的,你敢抓坏你王爷的铠甲?!” 王之奇一个鲤鱼打挺,胸口的铠甲被抓得稀烂,不过好在并未伤筋动骨。 他挺枪刺向董不均后背,枪尖破开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咻! 董不均反应极快,一个侧身避开王之奇背后一枪。 王之奇早有所料,瞬间变刺为扫,枪杆猛的一弹,弹在董不均胸口之上。 啪! 这一枪之力,用上了王之奇吃奶的力气。 董不均并无铠甲保护,胸口发出一声脆响,连退十余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额头渗出汗珠。 很显然,王之奇这一击,董不均受伤不轻。 另一边,公子昭缠战林大彪,就显得轻松了许多。 虽然同样身为三境的武者,林大彪却是空有着一身蛮力。招式,技巧,全都不入流。 反观公子昭,修炼的是正宗道门武学,一招一式,颇有宗师风范。 只见那林大彪暴喝一声,毫无花哨的一拳,带起真气螺旋,猛的轰向公子昭。 公子昭微微一笑,右手收剑于身后,左掌探出,使出一招道门云手。 掌劲拨动之间,将林大彪那暴躁的真气螺旋尽数消弭,同时阴阳转变,阴柔内劲,瞬间化作刚猛掌力,一掌拍在林大彪胸口之上。 啪的一声,林大彪身体倒飞出去,撞在身后一棵大树之上,方才勉强停下。 然而公子昭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林大彪眼中,只见天外飞来一剑,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噗嗤! 长剑透体而过,将林大彪牢牢钉在树干之上。 正是寂怀真成名绝技,恒山谪仙派的飞剑术! “我……我不服……我不服啊!” 林大彪大吼一声,强势不顾自身伤势,强行踏出一步,利用自己的身体,卡住剑锋,硬生生从树干上挣脱出来。 “额……”公子昭脸皮抽了抽。 他没想到这厮竟然凶悍至此。 长剑贯穿他的身体,将他钉在树干上,林大彪如此挣脱,他承受的是何等痛楚?? 公子昭只是简单的想象了一下,便不由得浑身一阵恶寒。 “纳命来!”挣脱了束缚的林大彪,举刀向着公子昭斩去。 公子昭后退一步,刀锋擦身而过。 下一瞬,公子昭再度踏前,使出一招顶心肘,毫无花哨的顶在剑柄之上。 噗嗤! 长剑整个插进林大彪的身体里,巨大的冲击力,连他本人也再度被这一肘顶飞出去。 “噗!” 林大彪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次,任凭他是钢筋铁骨,也必死无疑。 而在小树林中,最后一处战场,李观南正与张徐坤缠斗。 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李观南擅长紧张,张徐坤却是擅长暗器偷袭。 刷刷刷! 张徐坤一个翻身,隐蔽处瞬间射出三柄飞刀。 李观南挥刀格挡,只一刀,便将三柄飞刀全数接下。 “你就这点本事儿?!”李观南自诩占了上风,语带不屑的说道。 “哼。”张徐坤却不接话,只是冷哼一声。 随即,便见他腾空而起,身体如陀螺般飞速旋转,下一瞬,便见无数白芒闪现,如漫天雪花,刹那间将那李观南重重围困。 “这是……千雪刀阵?!” 李观南大骇。 千雪刀阵,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飞刀绝技。 据说使用者,能在一瞬间射出千把飞刀,修炼至大成者,能以真气驾驭这千把飞刀,如臂指使,如漫天雪花飘落,杀敌于无形之中! 此刻,这张徐坤的刀阵,虽然没有达到大成的境界,但这漫天的刀影,化作白雪笼罩而来,也绝对够他李观南吃上一壶! 嗤嗤嗤! 每一片雪花落下,都是一把无情的利刃,在李观南身上硬生生的撕掉一块血肉。 很快,那李观南便惨叫一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鲜血流了一地,将脚下所立之处染得通红。 “死!” 张徐坤双手一合,真气倾泻而出。 刹那间,无数飞刀仿佛融合为一,化作一柄四十米大刀,径直向着李观南劈了下去。 噗嗤! 刀锋落地,身首两段。 李观南的身体无力的跌倒下去。 至此,董不均手下两大三重境的强者,已经尽数死于公子昭和张徐坤之手。 现在,就只剩下董不均一人了。 然而,董不均毕竟是三境巅峰的强者,尽管他仍属于三境之内,但在三境之中,已经鲜有对手。 “董不均,你今天死定了。”公子昭拔出剑,不断在董不均的视觉死角里游走,干扰他的判断,并扰乱他的注意力。 “姓董的,看飞刀!”张徐坤虚晃一招,右手射出一道空气。 这一刀,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却足以扰乱董不均的全部判断。 “杀!” 就在此时,天边一箭,直飞而来。 董不均回手拍出一掌,将那飞来的弓箭震飞。 下一刻,王少鱼拍马赶到,照着董不均的脸上就是一拳! 嘭! 这一拳,打的董不均眼冒金星,整个人摇摇晃晃险些栽倒。 “五对一,董不均,你没有任何胜算!” 众人将董不均围在中央,董不均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他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第170章 强强联合 五大高手将董不均围在中央,封死了他所有的出路。 很快,方即墨安排的人手也都纷纷赶来。 成百上千的官军,按照平日的训练,飞速的结好战阵。 “死!” 董不均大喝一声,扑向王之奇。 王之奇呵呵一笑,向后飞退。 下一瞬间,刀盾组成的战阵瞬间顶上。 董不均一爪抓在盾牌上,一发力,直接将一个盾兵手中的盾牌拧成了麻花。 但这没有用,因为就在他发狠的同时,两侧的刀盾兵,已经举着大刀向他劈砍过来。 董不均不得不抽身飞退,转而攻向另一边的王少鱼。 王少鱼冷冷一笑,同样是不与董不均硬碰。 他身后上百个弓弩手,早已经张弓搭箭,只需他一声令下,便可将这董不均射成筛子。 “放箭!” 王少鱼没有丝毫客气,一声令下。 咻咻咻! 上百支箭矢破空而来,董不均听到箭矢划破空气发出的咻咻声,顿时浑身发麻。 噗噗噗! 尽管他用尽全力闪躲,格挡,但仍是被密集的箭雨破开了真气防御,浑身上下,插了六七支箭矢。 江湖高手,面对摆好的军阵,唯有死路一条。 除非他能达到寂怀真那样的级数。 但董不均显然不行,左肩报废,又身中数箭,两个兄弟此刻又都已经命丧黄泉。 身体、心理的双重打击,彻底击垮了董不均。 他放弃了挣扎,单膝跪地,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我不服,我不服啊!” “没人在意你服不服。”方即墨的声音再度传来,“告诉我,卫百越躲去了哪里?” “哼,你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消息!”董不均一边咳血,一边盯着方即墨,他眼中除了不甘,就只剩下无尽的恨意,“老子连死都不怕,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呵呵,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说,来人,将他衣服扒了。”方即墨笑道。 “哼!”董不均冷哼一声,任凭官军将他上衣扒掉,“好得很,正好最近天气热,扒了更凉快!” “好!再将他裤子扒了!”方即墨又道。 几个官军你眼望我眼,虽不明白方即墨意图为何,但仍是非常麻利的将董不均扒得只剩下一条裤衩。 “哈哈哈,凉快!凉快!”董不均强忍着一身伤痛,大笑道。 “呵呵,来人……” 方即墨话音未落,董不均神色微微一变。 “方狗!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呵呵。”方即墨笑了笑,语重心长道,“你怕,证明你还有廉耻之心,这份廉耻之心,不正是了良心和道德的表现?” “啊这……” 董不均被方即墨说懵逼了。 自己竟然是个有良心的人?? 他怎么不知道? “现在,摸着你最后的良心,我来问你。”方即墨道,“卫百越,此人来历你可知晓?” “百越老弟?”董不均先是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我只知他不是本地人呢,其他的,我没多问。我们这些贼匪,同是天涯沦落人,过去的事,何必多问。” “他是离国暗探。”方即墨道。 “啥??” 董不均彻底懵了。 卫百越,怎么就成了离国暗探了?? “他在你山寨之中,可曾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董不均一脸懵圈的摇摇头。 “罢了,带他下去,等候发落。” 方即墨见他那样子,也明白董不均身上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也就不问了。 以董不均的脑子,应该抓不到卫百越的破绽。 “多鱼,你那边什么情况?”方即墨转向一旁的王少鱼。 “我……哎,算了。”王少鱼放弃了挣扎,“我们拿下了山寨,除了负隅顽抗的,其他一共抓了几百个,具体得回去清点一下才知道。” “甚好。”方即墨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不能大意,让兄弟们彻底搜索周边区域,定要把所有董不均的据点全都拔掉。” “是。”王少鱼对着众人抱拳一礼,带着手下弟兄们干活儿去了。 “总算是又解决一个,我们回山岚郡。” 众人押着董不均,凯旋而归。 山岚郡的百姓听说董不均被生擒活捉,纷纷涌上街头。 董不均被锁在囚车里,一路享受着臭鸡蛋和烂菜叶的洗礼,好不痛快。 方即墨将他关进山岚郡大牢之中,张徐坤以独门秘术锁住他的功体根基,保证他没法恃武逞凶。 半个月后,困扰山岚郡的董不均一伙贼匪,宣告覆灭。 消息一出,再一次震惊了所有人。 如果说左丘锋是五贼之中最弱小的,他的覆灭还有轻敌的成分在里面,那么董不均的灭亡,就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方即墨能做到这一切,绝不是运气。 谷良岩老巢内。 殷天成提着两壶酒,脸色难看的来到谷良岩的面前。 “殷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谷良岩看着面前这个向来从容不迫的殷天成,今日竟是愁眉深锁,不禁觉得有些讶异。 “董不均完了。”殷天成答道。 “什么?!”谷良岩虎躯一震。 论实力,董不均远超左丘锋,可方即墨却用了比左丘锋更短的时间,就将董不均一伙儿连根拔起。 “这才多久?董不均就完蛋了?你没有开玩笑??”谷良岩仍是难以置信。 “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殷天成将酒放在谷良岩的面前,满满的斟上两大碗。 “谷兄,我来问你。”殷天成仰头灌下一口,“你我二人,比起董不均的势力,如何?” “强也强不到哪儿去。”谷良岩摇头道,“董不均的山寨,称得上是铜墙铁壁,算上他本人,一共有四个三境强者,除非你我联手,否则就算是我对上董不均,估计也就是五五开吧。” “没错。”殷天成道,“如今董不均完蛋了,下一个,不是你,就是我。” “你想说什么?” “要想有条活路,你我合并,势在必行!” 殷天成的话,令谷良岩神色一凝。 这不是对方第一次找自己谈合作。 放在以前,自己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对方合作的请求。 但今时不同往日。 殷天成说的对,董不均完蛋之后,就轮到自己了。 如果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各自为战,那么董不均的下场,就是自己的可以预见的未来。 沉思片刻,谷良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 第171章 蛊惑 卧龙谷。 秋意渐浓。 这已经是这半年来,公子良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了。 第一次,那隐士高人外出替人诊治,并不在家。 第二次,那人又外出帮人解决耕地用水问题,仍是白跑一趟。 这是第三次前来卧龙谷了。 公子良暗暗发誓,这一次,就算是用绑的,也要把那个隐士高人绑回去。 轻车熟路的来到小屋门外,公子良正欲敲门,却听吱呀一声,木门由内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小书童。 “这位将军,您又来了啊。”小书童已经是公子良的熟人了。 “你家先生可在?”公子良问道。 “先生在呢。”小书童笑道。 公子良听了,双眼微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终于! “只是,先生正在午睡,不知何时才醒。”小书童又道。 “啊这……”公子良无语。 要把对方叫起来吗? 这样是否太失礼了? “嘿嘿。”小书童伸出右手,将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在公子良面前搓了搓。 公子良见了,哪儿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非常上道的从怀里掏出一贯钱,丢给小书童。 “将军大气。”小书童向公子良一拱手,“请稍等。” 说罢,那书童屁颠屁颠的向屋内跑去。 公子良踏进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朴的菜园。 土地看起来是刚刚翻过的样子,种了些寻常的野菜,已经到了收成的时候。 但奇怪的是,这些野菜似乎一直就没人动过。 “快快有请!” 这木屋并不算大,屋内的声音,非常清晰的传到了公子良的耳朵里。 他连忙转过身来,正了正衣冠。 “将军,先生有请。”小书童从屋内窜了出来,对着公子良道。 他掀开门帘,给公子良腾出空间。 公子良踏入屋内,一股熏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屋子主人所用的熏香虽然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却胜在淡雅,令人心旷神怡。 “久闻公子大名,失敬,失敬。”屋子的主人一脸微笑,手持羽扇,对着公子良躬身致歉。 “未知先生如何称呼?”公子良还了一礼,问道。 “久在这山中,俗名早已忘记,周遭村民,都称呼我为卧龙主人。” “那么便称卧龙先生吧。”公子良道。 “公子请自便。” 二人入座,书童收了好处,非常殷勤的为公子良端上好茶。 “听闻公子曾两度到访,只可惜在下缘悭一面,还望公子海涵。”卧龙主人姿态放得很低。 公子良对着茶杯轻吹一口热气,道:“若是好茶,便算是不虚此行。” 说罢,饮了一口,做出品鉴的样子。 “呵呵。”卧龙主人呵呵一笑,自然明白对方言外之意,“既如此,愿闻将军之志。” “当今天下,皇室倾颓,良欲申大义于天下,奈何,智术短浅,无所建树。久闻先生智计超绝,特来请教。” 卧龙主人闻言,微微一笑,一派淡然。 “公子之威名,我素有耳闻。”他拿起身前茶碗,细品一口,不急不缓道,“以公子之能,欲申大义于天下,关键非在天时,亦不在地利,而在人和。” “人和?”公子良一脸疑惑。 “公子可知,这天下间,什么东西最宝贵?”卧龙主人问道。 “这……” 这个问题把公子良问住了。 什么东西最宝贵? 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有人说是钱,有人说是权,各有各的道理。 但对于公子良来说,他欲得大位,他的回答,自然必须体现出他的胸怀和气魄。 “先生说人和,那我想,应该是人才。”公子良答道。 “不全对。”卧龙主人道,“对公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人。” “人?” “不错,欲得天下,要先得到足够多的人。”卧龙主人道,“有了足够多的人,你才是民心所向,才有足够多的人才,有足够多的财富,足够多的军队。人,是一国之本。” 公子良陷入沉默。 他不知道卧龙主人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但听起来,似乎像那么一回事儿。 “公子的处境,我略有耳闻。”卧龙主人又道,“离国陈兵边境,只是对峙,二公子南下剿匪,却是屡立战功,公子此刻,想必是心急如焚。” “!” 公子良瞳孔猛的一缩。 卧龙主人知道自己说对了,呵呵一笑,站起身来。 他取出一个卷轴,将之挂在了公子良面前的墙壁之上。 正是宁国的地形图。 “二公子南下剿匪,依在下愚见,南部那些贼匪,难成气候。”卧龙主人手指在南部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剿灭这些贼匪不难,难的是,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意思?”公子良不明所以。 “南境的匪患,症结在老士族的欺压。”卧龙主人道,“平定匪患,不仅仅是要平,更是要定。仅仅只是剿匪,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老士族的压榨问题,那么匪患迟早会死灰复燃。” 公子良眉头紧皱。 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公子以为这些和公子无关?”卧龙主人似乎看穿了他,“待我说完,公子自己判断。” 公子良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平了匪患,接下来就要解决老士族的问题。”卧龙主人继续道,“老士族盘根错节,宁王短时间内动不了他们,那么,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派一个分量足够的人,坐镇南境,监督老士族。” 公子良微微一惊,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有分量坐镇南境,而又不会被老士族腐化,最好的人选,自然是…… “二公子。”卧龙主人给出了答案。 公子良的神情在此刻变得异常难看。 他终于明白卧龙主人的意思。 如果按照卧龙主人的意思,由公子昭坐镇南境,那么,以公子昭平定南境匪患所带来的强大声望,再加上方即墨这个关内侯女婿在背后出谋划策,最重要的是,他们手上有军权! 这对南境的老士族而言,将是一股压倒性的力量。 从此,公子昭会扎根在南境,将南境发展成他的势力。 钱、权、人,公子昭一下就全都有了! 就算日后宁王传位给自己,坐拥南境,公子昭也有和自己叫板的本钱! 淦! 公子良怒骂一声。 原来,这才是公子昭主动申请南下剿匪的真正目的吗?! “还有一个原因。”卧龙主人道,“河州郡,乃是宁国粮仓,二公子掌握了河州郡,便掐住了大公子你的命脉!” 什么?! 公子良恍然大悟,周身猛的一颤! 第172章 各自的阴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整个宁国最大的粮仓,河州郡,就在公子昭的眼皮底下。 他会什么都不做,就在一边看着吗? 必然不会。 尤其是公子昭身边,还有个方即墨。 这么一块肥肉,谁不吃,方即墨都不可能不吃。 而一旦河州郡落入方即墨的手中,那么自己手下这数万大军的性命,就彻底掌握在了对方的手中。 想到此处,公子良头皮发麻。 二弟,你好狠! 一直以来,公子良因为顾虑兄弟之情,对公子昭一直手下留情。 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是升起一股悔意。 天家无情! 自己怎如此愚蠢! 他早该趁着对方羽翼未丰之际,狠下心来将对方摧毁!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就在此时,小书童再度进入房中,手中捧着一个封封好的信件:“先生,外面来了一位军爷,说是有紧急军情,要送给这位将军。” 紧急军情? 公子良微微一惊,连忙从书童手中接过信封。 “若我所料不差,二公子此刻,应当已经平定了山岚郡的匪患。”卧龙主人羽扇轻摇,成竹在胸。 公子良听了,连忙拆开信件。 他飞快的浏览了一遍,脸上写满了惊诧。 这个卧龙主人,当真有两把刷子,竟然让他说中了! 军情上说,公子昭将盘踞在山岚郡的董不均一伙儿贼人彻底剿灭,为宁国再度立下大功! “这么快?!” 公子良有些讶异。 从他得到的消息,董不均一伙儿比左丘锋强大至少一倍有余。但方即墨和公子昭,却用了更短的时间,就将董不均彻底扫平。 如此看来,他们平定南境匪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正如卧龙主人所说,长则三年,短则只需一年半。 “恕我直言,留给大公子你的时间,不多了。”卧龙主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请先生教我!”公子良明白,此时此刻,眼前这位卧龙主人,就是自己最后的希望。 “在下何德何能……”卧龙主人摇头拒绝。 “若先生肯帮我,他日我登上大位,先生便是我宁国相国!”公子良说罢,躬身对卧龙主人施学生礼。 对方可是宁国公子,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相当的有诚意。 “公子,快快请起。”卧龙主人连忙上前搀扶,“公子诚意待我,我必报之!” “良,谢先生!”公子良听罢,顿时大喜。 他终于得偿所愿! “在下尚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公子请先回大营,两天之内,在下必至!”卧龙主人道。 “好,那么本公子就在大营等候先生到来!” 公子良得了强援,欢天喜地的去了。 待到他走远,木屋之内,出现另一个人影。 “莫先生真是好算计。”来人笑道。 “此事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带回来前线的一手消息,又岂能如此轻易的骗到公子良。”卧龙主人对来者露出一个欣赏的眼神,“下一步,随我前往宁国军,你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那人的语气之中,满是兴奋之色。 …… 苦等了一个月之久,方即墨终于等到了云京的回信。 他将自己和公子昭在山岚郡的斩获上报给了云京,只不过,其中隐去了关于招抚山贼的事情。 毕竟,按照安国君的性子,这些触犯了宁国法度的山贼,必然是要被明正典刑的。 这么多人,要是一次性全砍了,那整个南境必然要出大乱子。 为了不让安国君难做,方即墨选择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毕竟,云京那么遥远,他说这些人是良民,难道宁王还会派人下来查证不成? 云京的来信,对方即墨和公子昭二人大加褒奖。 方即墨的爵位,也从五大夫直接晋升了两级,现在是第七等的公大夫。俸禄也从二百五十石,增加到了四百石。景逸,王之奇二人也各有赏赐。 公子昭听说云京来信了,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结果发现众人都有赏赐,唯独他自己,白忙活一场,什么奖赏都没有。 “莫急,没有奖赏,就是最好的奖赏。”方即墨笑道。 “啥玩意儿??”公子昭愣了。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是了,未来的宁国之主,还需要奖赏吗? 看来,宁王虽然没有赏赐自己,但在宁王的心中,自己这一次可是大大的刷了一波好感。 “前线情况如何了?”景逸开口问道。 “对啊对啊!”王之奇随声附和。 身为龙旗军,他的同袍兄弟,此刻都在宁国与离国的交界处。 双方有没有交手? 战况如何? 兄弟们有没有立功?有没有受伤? 这是王之奇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方即墨摇了摇头:“双方仍然只是对峙,并没有动手。” 王之奇与景逸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中都只看到疑惑。 离国搞这么一出,到底是要做什么? “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公子昭问道。 “有,还是关于你的。”方即墨道。 “什么消息?”公子昭来了兴致。 “祁国使团,终于到云京了。”方即墨道。 “什么?!”公子昭虎躯一震。 祁国使团来了,那岂不是意味着……联姻! 自从离阳归来以后,联姻这件事,已经渐渐被他淡忘。 但很明显,泰昌君田猛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祁国使团这一次,是带着公主一起来的。 “父王答应了?”公子昭有些紧张的问道。 “自然是答应了。”方即墨道,“如今,就等你剿匪完毕,凯旋而归,到时候,即刻为你完婚。” “哎……”公子昭长叹一声。 与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成亲,公子昭心中百感交集。 尽管对方号称天下第一美女,又是祁王的掌上明珠,但这种感觉,让公子昭觉得有些失落。 但他明白,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身在天家,作为宁国公子,这些都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方即墨将信又看了一遍。 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对众人说起。 那就是互市。 如今,宁渊互市如火如荼,宁国赚得盆满钵满,渊国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双方都觉得自己不亏。 方即墨呵呵一笑。 他怎么可能让渊国真的不亏? 收到这封信后,他立刻给云京发了一封回信。 信中,是他关于宁渊互市的一项建议。 只有四个字。 鼓励走私。 渊国,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就是战马。 偏偏这东西又被渊国看得最紧。 即便是如今双方开展互市,短时间内,依旧没有办法让渊国松口。 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了。 方即墨决定,暗中鼓励渊国商贩,走私战马! 第173章 诈降 “什么?!” 当董不均覆灭的消息传到王路飞耳中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什么鬼?! 董不均这老小子,怎么死的这么快?! “立刻派人去山岚郡,还有,殷天成和谷良岩那边也派人去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王路飞急坏了。 左丘锋的灭亡,已经让他心惊胆战,如今,就连董不均也完蛋了,王路飞更是寝食难安! 他连夜派人前往山岚郡和河州郡,打探一切关于董不均覆灭的消息。 几天之后,消息再度传回。 王路飞看着各方收集来的情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鬼?! 王少鱼和张徐坤这两个王八蛋,竟然跑去投靠了方即墨! 尽管论实力,张徐坤和王少鱼这两个小贼还无法和他们五大贼寇相提并论,但王、张二人先后得到方即墨的重用,这对王路飞来说,却是一个更加沉重的打击。 方即墨那封劝降信,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自己的很多手下,在看了那封信以后,心里都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动摇。 他费了好大的功夫和心思,才让自己的手下相信这一切只不过是方即墨的圈套。 目的就是把他们骗到山岚郡,然后一网打尽。 但现在,王少鱼和张徐坤这样有名的绿林豪杰先后投靠了方即墨,并得到了重用。 他信誓旦旦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事实给了王路飞一个响亮的耳光。 方即墨这家伙,竟然来真的? 他竟然真的能够信任两个曾经当过贼匪的人? 王路飞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出道至今,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这个对手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思维,同时又有着广阔的胸怀,仿佛能够包容这片天地。他不按常理出牌,行动也完全无法预测,以往的经验在他身上毫无用处。 这是最棘手的敌人。 另一个令王路飞感到棘手的问题,是此时此刻,他手下的山贼中,已经有很多人起了投降的心思。 这又该怎么办? 难道和董不均一样,将所有想要投降的人统统杀掉吗? 当然不能! 董不均已经证明了,这种做法只会适得其反。 但也总不能打开门让人走吧。 王路飞此刻异常的烦恼,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轻侯,召集所有头领过来。” 王路飞想了数日,他彻底放弃了。 与其一个人冥思苦想,不如集思广益。 “大哥,有大买卖了??”一个年轻人窜了进来,道。 这个年轻人名字叫做王轻侯,是王路飞的胞弟。 王轻侯原本不叫王轻侯。 小时候,他的名字一直叫做王狗蛋儿。 后来,两人落草为寇,王路飞觉得,自己的小弟应该有个霸气的名字,绝对不能再叫王狗蛋儿了。 于是,就给他改了现在这个名字。 对于自己这个兄弟,王路飞可是寄予了厚望,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闯出一片天来。 “少废话,立刻去!”王路飞道,“去告诉他们,如果有人来不了,以后就不用来了。” 王轻侯微微一惊。 他的大哥平日里一向平易近人,这次却是如此强势。 看来,这回事情一定不小。 很快,王轻侯便将王路飞手下的头领都召集了起来。 王路飞在山寨中搞了个聚义厅,他坐头把交椅,手下大大小小十几个头目,按照排名,各有座次。 “大哥,你急急忙忙叫我们来,到底要干啥?”一个头领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说道。 很显然,这个家伙是王轻侯从床上硬生生拽下来的。 “火烧眉毛了,你们一个个,还这么没个正经!”王路飞看着自己手下散漫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啥事儿啊到底?” 众人你眼望我眼,不知道王路飞今日为何如此生气。 “董不均完蛋了,方即墨这狗贼,很快就要来对付我们了,你们还能睡得着觉?!” “嗨!”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 众头领不以为意。 “王老大,不是我们说你。”一个肥头大耳的头领笑道,“董不均那老小子,虽然有两把刷子,但和我们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小喀拉咪。我们要捏死他,那还不是易如反掌,轻而易举?” “对,没错!”另外几个头领附和道。 “这个方即墨是什么来头,以前没听说过啊。” “呵呵,一个书呆子罢了,懂点阴谋诡计,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玩阴的,我们可是他们的祖宗!” “嘿嘿嘿!” 众头领你一言,我一语,显然都没有将王路飞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可是整个宁国南境最强的一股贼匪势力,出道至今,未尝一败。 那个什么狗屁方即墨,在左丘锋和董不均两个废物面前耍耍威风那还行,要是真敢上他们这里来找不自在,那他们必然要教教方即墨,怎么做人! 看着手下们一副骄横的样子,王路飞原本就焦虑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骄兵必败! 他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鼻孔朝天,恨不得立刻打到云京去,然后自立为王。 哎,愚蠢!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群不靠谱的手下。 和方即墨玩阴的,他们哪儿来的自信?? 等一等…… 王路飞忽然脑门过电,虎躯一震。 是啊,方即墨可以玩阴谋,我也可以啊~! 这突然之间涌上心头的灵感,让王路飞大为欣喜。 这些天来的烦恼,在这一刻都似乎得到了解决。 “轻侯,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王路飞转过头来,对一旁的胞弟说道。 “大哥,有什么事,你说。”王轻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你去,将山寨里年纪大的,身体有残疾的弟兄们召集起来。”王路飞道。 “啊?”王轻侯懵了。 召集那些老弱病残,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你带着这些人,去山岚郡,找方即墨。”王路飞嘿嘿笑道。 “做什么??”王轻侯彻底懵了。 难道大哥是要自己带着这些残兵去刺杀方即墨? 不会吧。 就这些残兵,那和白给有什么区别? “去投降。”王路飞道,“不,准确的说,是诈降。” 第174章 王路飞的算计 “诈……诈降?” 王轻侯脸皮一抽。 他实在无法理解王路飞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对,没错,诈降。” 王路飞此刻脸上满是自得之色。 让王轻侯去诈降,一来是向方即墨展现自己的诚意,毕竟,我可是将亲弟弟都派来投降了,这够有诚意了吧。 其次,让王轻侯带着老弱病残去投降,可以减轻山寨里的压力。反正这些人平日里也干不了什么活儿,基本就是吃干饭的。 要不是这些人都是帮自己卖过命的,王路飞早就处理掉这些混吃等死的废物了。 过河拆桥的事他想想也就罢了,真的这么干,谁还会帮你办事? 最后一点,就是安抚人心。 让王轻侯带人去诈降,便可以对山寨内的兄弟们说,这是试探,等试探有了结果,方即墨真的接受他们的投降,他们再去投降不迟。 如此一来,至少短时间内,山寨里人心不会散。 而方即墨那边接受了王轻侯的投降,那么他就不会立刻对自己动手。他的下一个目标,一定会优先放在殷天成和谷良岩的身上,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嘿嘿嘿,自己真是个天才! 王路飞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但王轻侯却是眼皮狂跳。 诈降,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去玩儿? 万一自己露出破绽,那还不被那姓方的千刀万剐? “大哥,这事儿能不能再想想?”王轻侯怯生生道。 他是真的不想去。 “想什么,不用再想了,这是最好的办法。”王路飞觉得自己这一招绝对无敌,“你听我的,包保你没事。” “可是……” 王轻侯还想说什么,却被王路飞抬手打断。 “轻侯,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会害你。”王路飞又看了看堂中那些嬉笑的头领,“你看看,你不去,难道要让这些白痴去吗?” 王轻侯看了看台下众头领,确实,这些家伙打架的时候一个个生猛无比,但真要动脑子,不比猪强多少。 “你到了方即墨那边,一定要事事留个心眼儿,任何消息,记得给殷天成和谷良岩传一份儿,让他们尽可能的多撑一段时间。”王路飞郑重的叮嘱道,“我听说离国和宁国正在打仗,我们只要拖得久一点,万一离国杀进来了,宁国自顾不暇,到时候,说不定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这……明白了。” 王轻侯算是听明白了,这一趟,自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索性也就不再挣扎。 目送自己的亲弟弟出了聚义堂,堂内其他头领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不是吧,玩真的?! 他们面面相觑,想不到王路飞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送进了虎口。 如此看来,老大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说之前众头领还有些嘻嘻哈哈,那么现在,在见识过王路飞的决心之后,也都纷纷收敛了性子。 “诸位兄弟,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当中有谁的山寨,能比董不均那老小子的山寨更坚固?”王路飞送走了胞弟,转过身来,开始洗脑。 “啊这……” 诸位头领你眼望我眼,谁都不敢搭话。 都是自家弟兄,彼此之间什么情况心知肚明。 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人的山寨能比得上董不均。 可能也就王路飞这里,勉强能和董不均五五开。 如果连董不均都扛不住方即墨的进攻,那么他们的山寨,多半也扛不住。 王路飞见众头领神情逐渐变得凝重,知道自己的敲打起了效果:“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撤回主寨来。” “什么?!” 众人一惊。 王路飞这是要放弃外围的据点,全力收缩防线?! “那外围的寨子怎么办?” “是啊,外围的那些寨子,我们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啊!” 几个头领明显并不愿意放弃自己辛苦建立的老巢。 “全都不要了。”王路飞道,“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等撑过了这一波,寨子还是你们的,又不会长出两条腿来跑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王路飞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对方,“除非你们不认我这个老大,否则,三日之内,必须给我全都撤回来。如果不乐意,可以离开,我王路飞绝不拦着!” 王路飞说罢,也不和他们废话,径直离开了大堂。 众头领无奈一叹,都这个时候了,他们难道还真能离开山寨不成?只能老老实实的带着手下,撤回到主寨中来。 一天后,王轻侯亲自挑选了三百个老弱残兵,带着他们离开了山寨。 果然如王路飞所想,王轻侯这一走,整个山寨躁动的人心都纷纷平复了下来。 随着众头领带着手下回到主寨,王路飞的山寨,变的愈发牢不可破。 …… 十天后。 王轻侯带着他的三百残兵,来到了山岚郡。 此刻的王轻侯,心情有些忐忑。 就要拜见方即墨了! 这个能够击溃左丘锋和董不均两个狠人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王轻侯的脑中,方即墨与左丘锋的相貌逐渐重叠在一起。 一个秃头的铁憨憨形象。 “这位军爷,请问,在哪儿可以见到方即墨方先生?”王轻侯收敛起贼匪的性子,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来到山岚郡这遍地是官军的地方,如果还跟以前一样耍贼匪性子,怕不是要被人乱棍打死。 “你找方先生做什么?”那官军看了王轻侯一眼,一脸狐疑。 “额……我等……我等是来……” 投降两个字,王轻侯有些说不出口。 “知道了,你们也是来投降的是吧。” “你怎么知道?!” 那官军却是一语道破,令王轻侯有些惊讶。 “实不相瞒,老子以前也是山贼。” 那官军嘿嘿一笑,露出本来面目。 “什么?!” 王轻侯脸皮抽了抽 面前这个官军,以前竟是贼匪!? “嗨,我以前是跟董老大……额不,董贼混的,方先生招降,我就跑路了。”那山贼拍了拍王轻侯的肩膀,“兄弟,你可算是来对了,方先生对我们,可比那些山贼好多了。” “啊这……” 王轻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官军拍了拍胸脯:“你看我,现在吃的香,睡得踏实,以前做贼的时候,哪有这么好的日子。按方先生的话说,什么殷天成、谷良岩,简直是插标卖首;什么狗屁王路飞,根本是土鸡瓦犬。跟着他们混,迟早是死,早早的弃暗投明,才是正道,兄弟,你说对不?” “啊对对对。” 王轻侯尴尬的笑了笑,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他还能说什么呢。 第175章 河州危 “你叫王轻侯,是王路飞的亲弟弟?” 方即墨看着面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怎么看都感觉对方不像是山贼。 “是的。”王轻侯点头道。 方即墨和王轻侯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竟然是灭了左丘锋和董不均的狠人。 不会弄错了吧? “方先生那封信,感人肺腑,我大哥看了以后,老泪纵横……” 王轻侯吹得天花乱坠,要不是知道其中真相,恐怕连他自己都信了。 “哎,想不到王兄竟然如此深明大义,这是我南境子民之福。”方即墨看起来像是信了,“这三百个弟兄,暂时先安顿在城外,我很快会给他们找一个安身之所。” “方先生大气!” 王轻侯见自己过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不必客气。”方即墨转过头,对一旁的王少鱼道,“多鱼,路飞那边你比较熟,这些三百个弟兄,就先交给你来安置了。” “没问题。” 王少鱼看了王轻侯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王轻侯心里咯噔一下。 王少鱼和自己是同一个地方的两股势力,虽然对方实力远远不及王路飞,但打架却是从来没怂过。 他们交过几次手,王少鱼没赢也没输,不过双方的梁子却是结下了。 王轻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落在王少鱼手中的一天。 “这边请。” 王少鱼面无表情,王轻侯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跟他去了。 “方兄,这其中是否有诈?”待到两人走远,一旁的景逸才开口。 “你看出来什么了?”方即墨转过身来。 “没看出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时间点跑来投降,太过蹊跷。”景逸摇头。 “确实。”方即墨也肯定了景逸的猜测,“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封信都发出去这么久了,该投降的,早就来投降了,那王路飞早不来晚不来,我灭了董不均,下一个可能就轮到他了,他来了,这摆明是缓兵之计。”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 “不急。”方即墨道,“雁过尚且拔毛,来都来了,怎能不让他们为我们的事业做点贡献再走?” 打这种低端局,方即墨那可是手到擒来。 他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有可能直接阴死王路飞也说不定。 王少鱼将王轻侯等人带到城外一片荒地,随手指了指不远处几大筐的农具,道:“从今天起,这一片就归你们了。” “什么?什么归我们了?”王轻侯举目四望,除了荒地,啥都没有。 “当然是地了。”王少鱼笑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是良民了,自然是要耕种的,难道还想着去劫掠不成?” “啊这……当然不能!”王轻侯大义凛然道。 “这就好,好好种地,将来的收成可是要上缴一部分的,如果你们偷懒,交完留不下多少,可就没吃的了。”王少鱼说罢,哈哈大笑着离开。 “我特么……” 王轻侯听了,气的想骂人。 他堂堂一个二当家,现在跑来给你种地?? 依照他以前的性子,真想给那王少鱼一记闷棍! 可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没法跟王路飞交代。 只能强忍着不满,来到箩筐旁边。 “我特么……” 不看还好,这一看,王轻侯更想骂人了。 箩筐里的农具,大多都锈的不成样子,这要是挖到石头上,怕是当场就要崩断。 哎,罢了,来都来了。 他拿起锄头,给众人分配了工作,开始在荒地上刨起坑来。 不一会儿,就累的气喘吁吁。 身为二当家,他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苦差事? 此时的王轻侯,分外想念山寨,分外想念那安逸的日子。 …… “方先生,不好了!”王之奇咋咋呼呼的跑进堂屋,上气不接下气。 方即墨抬起头,眉头挤出一个川字。 又出事了!? 王之奇可是龙旗军,是见过世面的人,如果不是出了大事,他不可能这么慌张。 “不要急,慢慢说。” “探子回报,殷天成、谷良岩集结大军,开始打造攻城器械!” 什么?! 方即墨豁地站起身来。 他没听错吧?? 打造攻城器械?? 就凭这些贼匪? “他们要攻城?”方即墨快步来到地图前。 “是河州郡!”王之奇在地图上河州郡所在的地方点了点。 河州,是宁国南境最大的粮仓。 若是河州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宁国的粮食就会变得异常紧缺。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离国和宁国正在边境对峙。 数万大军,每天的粮食消耗,那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一旦河州出了问题,公子良那边怕是要炸。 可是,若仅仅只是如此,方即墨并不怎么担心。 河州的城防,比山岚郡有过之而无不及。 董不均大军围攻山岚郡城,山岚郡仅靠着一千五百城防军,就能抵挡董不均数千人的进攻。 就算是殷天成和谷良岩联手,要打下河州,也几乎没有可能。 但现在不同了。 这些贼匪,竟然开始打造攻城器械! 这是什么操作? 他们哪儿来的技术?? 方即墨只感觉无比头疼。 答案并不难猜,肯定是离国提供的。 一旦有了攻城器械,那么河州郡还能守得住吗? “根据探子回报,河州郡运往边境的粮食,已经被劫了三四批,再这么下去,前线怕是要断粮了。”王之奇提醒道。 断粮?! 方即墨陷入沉默。 难道,这才是莫离真正的算计? 他的目的,就是要断了宁国军的粮草,然后趁着军心不稳,一鼓作气,击溃宁国军?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莫离花了这么大功夫,在南境引起这么大的骚动,所图必然巨大! “老王,通知所有人,我们立刻出兵,河州不能有失!”方即墨当即做出决定。 无论莫离的计划是什么,他都不能让河州出事儿,否则公子良那边真有个万一,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第176章 向家的危机 河州郡。 郡守向英站在城头,面如苦瓜,心急如焚。 就在此时,一个军士快步上前,来到向英身前一礼。 “如何?” 不待那军士开口,向英便急切的问道。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实在是因为此前运往前线的粮草,已经被劫持了四批。 若是今日这一批再度被劫,那么前线就注定要挨一阵子饿了。 这可是个大罪,就算是他们向家,也绝对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郡守大人……出……出事了……”军士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又出事了!? 向英两眼一黑,向后倒去。 身后的随从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非常熟练的一把掐住他的人中穴。 巨大的不适感,让向英从昏迷的边缘苏醒过来。 此刻,这个年纪不过三十五六的年轻郡守,看起来却像是老了十几二十岁。 完了! 这个锅,他背定了! 一旦前线粮草出了问题,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身为河州郡的郡守,都是首当其冲! “大人,快看!”此时,身旁一个眼尖的军士推了推郡守向英,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 那军士用手指了指城外,向英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虎躯一震。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沿着大路,向着河州城的方向开了过来。 是贼匪? 还是援军?! 向英喉头一动,一把扑到城墙边上,两眼眯成一条缝隙,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郡守大人,是……是二公子和方先生的大军!”那个眼尖的军士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兴奋的叫出声来。 援军?! 是援军!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向英听到的最美妙的消息! 援军,终于来了! 他早就听说了二公子和方即墨南下剿匪的事情,也从各种渠道得知了二人接连剿灭左丘锋和董不均的事迹。 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二人能够赶紧来河州,将那该死的殷天成和谷良岩剿灭! 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盼到了! “快,开城门!” 城门开启,方即墨的大军毫无阻碍的进入城中。 河州百姓夹道相迎,他们与向英一样,翘首以盼着公子昭与方即墨的到来。 “二公子,方先生,一定要救救我,救救向家啊!?” 刚一见面,向英顾不得什么礼节,一个滑跪,直接跪倒在二人面前。 “向大人,快快请起!”方即墨上前一步,将向英扶起,“郡守大人,为何行如此大礼??” 此刻的向英,已是老泪纵横。 他将前因后果,给公子昭和方即墨说了一遍,二人听罢,同样是神情凝重。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河州的粮草出不去,那么前线的军队就要饿肚子。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一旦粮草出了问题,轻则影响士气,动摇军心,导致军队的战斗力下降;重则,甚至可能引起兵变! 离国大军枕戈待旦,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这个时候,粮草更是重中之重! “对方有多少人?”方即墨问道。 “以前,殷天成和谷良岩是两股势力,各自的兵力大概在五千左右。如今,这两伙贼匪像是合并了一样,兵力已经达到了上万人!”郡尉向达道,“我河州城防军,只有不到两千人,前几次护送粮草,接连失利,折损了不少人手,如今还剩下一千两百人左右。” “二公子,方先生,你们来的可太及时了!”向英激动道,“那伙贼人,仗着人多,屡次劫掠,我们城防军已经不能再损失更多的人了,否则,一旦对方攻城,根本不是守不守得住的问题,而是,无人可守了啊。” 方即墨听了,立刻就明白为何向英如此失态。 河州城防军一共才两千人,每次护送粮草,至少也要派出一两百人来护送。 他们被殷天成一伙儿三番四次的劫杀,派出去的人全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城防军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已经再不敢派任何人出去送粮了,否则,河州城的防御,就顶不住贼匪的进攻了。 如果方即墨没有及时赶来,那么这就是一个死局,根本无解。 但现在方即墨来了,带着他的大军赶来了。 如此一来,整个河州的人手立刻变得充裕起来,对郡守向英而言,这和死里逃生没有任何区别,叫他如何能不失态?! “明白了。”方即墨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当务之急,是先将粮草运送出去,保证前线大军的粮草供应。 只要将粮草运送到山岚郡,由于董不均和左丘锋早已经被方即墨剿灭,后面的路安全无虞。 “运送的粮草,主要怎么走?”方即墨问道。 “只有一条路,从河州郡到山岚郡。”郡守答道。 只有一条路…… 若这一切,都是莫离的阴谋,他的目的,就是要断宁国大军的粮草,那么半路之上,必有埋伏,运送粮草的队伍,绝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走到山岚郡。 “从山岚郡到河州,快马加鞭的话,一天半,但若是运送粮草,恐怕要走三四天。”景逸开口道。 方即墨毫不犹豫的摊开地图,在地图上指了指,道:“虽然这一段路很长,但适合埋伏的地点并不多,而且,殷天成想要断粮道,就必须全天十二个时辰都堵在那里,保证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时间段。” “这样一来,贼匪也需要补给,他们埋伏的地点,不会离他们的据点太远,不然的话,他们的补给也会很麻烦。”景逸道。 现在,摆在方即墨面前的难题只有一个。 怎么分配人手。 如果要保证粮草平安抵达山岚郡,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派出数量足够多的军队护送。 但是这样一来,他能够留守河州的军队数量就会变少。 若是在以前,这不是问题,因为河州有着高大的城墙作为防御。 但现在,殷天成和谷良岩已经开始打造攻城器械,如果他留在河州的军队数量太少,那么对方一旦发起攻城,就会非常的危险。 剿匪剿到现在,方即墨现在手中有多少军力,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一旦对方得知现护送粮草的军队的具体数量,立刻就能知道河州城到底有多少兵力。 是劫粮草,还是攻城,主动权在对方手上。 一旦河州城破,那么即使这一批粮草平安的送到了前线,也没有意义。 可如果派的人少了,粮草根本就出不去河州地界。 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第177章 你在等什么? “让我去吧。”景逸毛遂自荐道。 他现在是三境的体修高手,有他在,对方要劫粮,就必须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方即墨却是摇摇头。 这一局,是对方布下的。 如果按照对方的思路走,那么无疑是正中对方下怀。 殷天成和谷良岩,就希望方即墨能将注意力都放在护送粮草之上,如此,他们就能寻得方即墨的破绽。 必须从对方的思路中挣脱出来,才能反客为主,反败为胜。 “靓坤!”方即墨喊道。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哎。”张徐坤有些无奈。 “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方即墨道。 “你说。”张徐坤虽然不爽方即墨总是拿他名字开玩笑,但真遇到事儿了的时候,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方即墨上前,对他耳语几句,张徐坤听罢,抱拳一礼,转身立刻就走。 “方先生,这是……”郡守向英见了,不由得疑惑道。 “郡守放心,一切交给方某。”方即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可是……时间……” “放心,不差这一两天。”方即墨道。 很快,张徐坤带着他手下那群江湖人士,拉着一车又一车的货物,从河州郡出发了。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山岚郡。 …… “老大,来活儿了!”一个山贼在林中穿梭,来到一处空地上,对着空地上一个五大三粗的贼匪喊道。 “兄弟们,干活儿!”那贼匪丢下手中的鸡腿,右手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站起身来。 很快,这群贼匪便来到他们一贯的埋伏地点。 由于从来不留活口,具体的埋伏地点一直没有泄露,所以这群贼匪也就一直没有换地方。 果然,远远的便见到一堆人,护送着大车小车的货物,向着他们藏身的地点走来。 “还真特么有不开眼的啊……”那五大三粗的贼匪咧嘴一笑,一颗金色的门牙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很快,车队便踏进了贼匪的包围圈。 与之前的几次不同,这一次护送车队的,看起来像是江湖人士。 人数不多,也就那么两三百来号人。 那为首的贼匪摸了摸下巴。 山岚郡的大军不是才刚抵达河州吗?怎么就派这么点人来运粮? 这不是白给吗? 管他的,先抢了再说! “兄弟们,干活儿!” 那为首的贼匪大喝一声,第一个跳了出去。 “杀!” “杀啦!” 其他山贼紧随其后。 一瞬间,无数人影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本就不宽敞的道路,堵的严严实实。 “卧槽!” “山贼来了!” “快跑!” 那群“护送”车队的江湖人士见山贼露脸,一个个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拔腿就跑。 “嗯?” 第一个冲出来的贼匪头子都看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跑的这么快? 你们都不挣扎一下的吗? 可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不能留活口,否则,他们埋伏的地点就会暴露! “杀!一个不留!” 那贼匪头子一声令下,一众贼匪一拥而上,冲着逃跑的众人追杀过去。 可是,那群江湖人士一个个快的出奇。 这些山贼,平日里在山中、林间蹦跶,身体素质也算是不错。 可是这会儿和那群江湖人士一比,立刻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几个眨眼的功夫,整整两三百号人彻底跑的没影了。 “我呸!” 贼匪头子啐了一口唾沫。 被人跑了,他就必须要换个地方埋伏。 好的埋伏地点,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罢了罢了,先看看收成如何!” 贼匪头子摇摇头,回到被遗弃的车辆旁边。 哗啦一声,盖在车厢上的麻布被她一手掀开。 贼匪头子面前的,分明就是一车一车的泥沙,哪里有半点粮草的影子。 “我特么……” 贼匪头子气的想骂人,飞起一脚,直接将那装满了泥沙的马车踢飞出去老远。 这方即墨脑子是不是有病? 安排这么多江湖人士跑一趟,就为了运送这机车的泥沙? 得,白跑一趟。 不但人没杀到,货没劫到,还搞得暴露了埋伏点,必须赶紧换地儿。 贼匪头子一脸的郁闷,立刻带着手下,气鼓鼓的离开了。 就在一众贼匪离开之后,树林中,一个阴影一闪而过。 他在树上留下一道不怎么显眼的刀痕,随即又消失在密林中。 夜晚降临。 换了一个全新埋伏地点的众山贼,为了防止河州军趁着夜晚护送粮草前往前线,专门安排了几个眼神不错的值夜班。 其他人,则是在营地里倒头大睡。 几个被安排值夜班的也很无奈。 这个时节,林子里正是蚊虫最多的时候。 这个年头没有什么驱蚊的商品可用,就算有,也不是这些贼匪能够用的起的。 无奈之下,他们也只能强忍着,继续待在隐秘的角落里,喂着蚊子。 临近午夜时分,众人都已经是昏昏欲睡。 此时,一道人影悄悄闪至一个值夜山贼的身后。 噗! 手起刀落,一刀封喉。 那山贼还没来得及发出动静,便撒手人寰。 那影子如法炮制,几个闪身之后,值夜的山贼便被他一人杀了个干净。 可即便这样,他仍不满足。 沿着先前留下的记号,即便是在夜色中,他也很快便找到了众贼营地的所在。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找了个不易被人察觉的所在,开始闭目养神。 “布谷、布谷!” 夜色中,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 那影子双眼猛的睁开。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的人,终于到了! “杀!” 他率先发出一声长啸,下一瞬,无数飞刀,化作漫天飞雪,向着山贼营地袭去! “杀啊!” 密林中,同时涌出无数身披黑衣的刀者,人数有两三百之众! “敌袭!” 贼匪从梦中惊醒,一个个窜出帐篷,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是谁,对方已经杀到了身前! “啊!” 一个山贼惨叫一声,脑袋直接飞了出去。 影子一把撤掉脸上面罩,露出张徐坤那张脸。 “兄弟们,杀!一个不留!” 张徐坤有着绝对的信心。 这些手下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 他们本就是达到了一重境的江湖好手,加上最近又修炼了方即墨送的内功和刀法,实力更是突飞猛进。 尽管只有一人突破到了二重境,但要对付这些连一重境都没达到的山贼,简直是轻而易举! “特么的,活腻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袭来。 猛一回头,便见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猛的朝着张徐坤一把扑了过来。 一个闪身,他轻松的避开对方的扑击。 “张徐坤,是你!” 那汉子显然认得张徐坤。 “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老熟人。”张徐坤呵呵一笑。 他虽然只是一个水贼头子,但在南境江湖,还是略有些名声,在这片江湖中也算是一号人物。 而对面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同样不是个小角色。 “哼,老子早就想会会你了,今日正好杀你!”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嘴角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 “杀我?今天你怕是不行。”张徐坤摇摇头,一脸淡定。 “嘿嘿,是吗?” 那汉子呵呵一笑,随即,掏出一根响箭,射向天空。 嘭! 响箭炸开,蹦出一团火球! “老子在等援兵,你在等什么??” 那汉子看着张徐坤,笑道。 第178章 人头狗 随着响箭在天空炸开,远方开始出现零星的火光。 很快,这些火光汇聚在一起,逐渐形成一条长龙,向着张徐坤等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张徐坤和他的手下,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百号人。 虽然说他们都是一重境以上的武者,甚至张徐坤本人还是三境。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狗抵不住懒狗多。 贼匪有一万之众,其中也不乏二重境、三重境的高手,就张徐坤这两百人,一击即退尚可尝点甜头,一旦被对方缠上,最终结果必然是全军覆没。 此刻,张徐坤的手下正在大肆斩杀贼匪。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也看出来了,这两三百人,乃是方即墨招揽的那群武者精锐。 如果能在这里将对方全部消灭,那对于方即墨来说,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听到对方的话语,张徐坤知道,很快附近的山贼便会赶来增援,到那时候,他这两三百人就会从刀俎变成鱼肉。 可奇怪的是,张徐坤并没有动,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哼,虚张声势!” 那头领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敌不动,他不动,反正他援军很快就会赶来,现在乐的拖延。 张徐坤也没有动,两人就这样呆头鹅般你眼望我眼。 与张徐坤二人相比,其他贼匪可就没这么淡定了。 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受过专业训练的江湖武者,对方的身体素质,武学造诣都远在他们之上。 一个照面,山贼就被武者砍翻在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已经算不上是战斗了,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些贼匪平日里作奸犯科,血债累累,张徐坤手下这些江湖人士早就有所耳闻。他们心中非但没有任何负担,反而被一种除暴安良、伸张正义的使命感所包裹,一个个热血沸腾,杀得更加起劲。 哀嚎,惨叫,此起彼伏。 浓重的血腥味,令那五大三粗的头领汉子眉头紧皱。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出手了! 右手五指成爪,脚下猛一蹬地,身体如离弦弓矢般飞射出去。 啪! 张徐坤从容闪避,对方这一爪抓在身后的树干之上,发出轰的一声。他用余光瞟了一眼,那棵无辜的小树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指痕。 “虎爪!”那五大三粗的头领摆出虎拳的架势,周身真气升腾,其压迫感比一只真正的猛虎还要来的强烈。 然而张徐坤却是依旧淡定。 他混迹江湖多年,高手也见过许多,面前这个家伙虽然算是不错,但还入不了他的眼。 “猫爪。”张徐坤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你……”那汉子脸皮直抽抽。 这可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竟然被人如此小看? 他身法施展,猛的攻向张徐坤,发誓要让这小子看看,到底是虎爪,还是猫爪! 轰轰轰! 那汉子每一爪抓出,必有一棵大树倒霉,短短几招之后,竟是以两人为中心,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硬生生开辟出了一片空地。 “就这?”张徐坤嘲讽道。 “你特么有种别躲!” “你以为我傻?” “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那汉子浑身真气一爆,下一瞬,真气沿着他的右手喷涌而出,仿佛幻化为一只真正的虎爪,猛的拍向张徐坤。 张徐坤瞳孔猛的一缩,想不到,这家伙竟然能将虎爪练到真气外放的程度,倒是自己小看了他。 轰的一声,张徐坤被这一爪拍飞出去,周身护体真气也在这一击之下被震的溃散开来。 “哈哈哈,让你嘚瑟!”那汉子一击得手,仰天大笑。 “呸,得意什么?”张徐坤吐出一口血沫,浑身的真气亦同时开始升腾起来。 “杀!” 就在这时,贼匪的援军赶到,四面八方,将张徐坤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嘿嘿,张徐坤,这下子,你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了。”那汉子见四周的援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顿时有了底气。 他知道张徐坤的千雪刀阵厉害,但即便再怎么厉害,自己这边现在这么多人呢,他又能杀几个? 两三百号武者渐渐聚成一团,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之中,除了有几个人受了点小伤,其他人仍然保持着巅峰状态。 可这也只是暂时的,一旦对方一拥而上,那么他们这三百来号人,很快就会死的一干二净。 “你不是问我在等什么吗?”就在此时,张徐坤反而笑了。 他一笑,那头领汉子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巧了,我也是在等援军。” 话音未落,便听远方响起号角声。 嘟嘟嘟! 是龙旗军的号角! 那头领汉子循着号角声向后方看去,只见不远处,两个光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冲杀过来。 这怎么可能? 他们现在可是在小树林中,那两个光点的速度,却似是丝毫不受影响!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张徐坤抢先发难,千雪刀阵瞬间展开,将那头领汉子罩在其中! “你……” 那头领汉子显然没想到,身处劣势的张徐坤,竟然强硬至此! 唰唰唰! 刀阵展开,如漫天飘雪,几乎是一个瞬间,就将那汉子头领重创。 “杀!” 张徐坤的手下此刻一拥而上,以少打多,向着对方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杀!” “杀!” 短短几十个呼吸后,景逸和王之奇拍马杀到,两人的加入,令张徐坤手下战意再度高涨。 三个三境高手,怎么输?! “方即墨!”那头领汉子此刻回过味儿来。 他中计了! 方即墨只用一车泥沙就找到他们营地的所在,而张徐坤这看似鲁莽的举动,则是为了将更多的山贼吸引过来。 “是谁在叫我?”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那头领汉子身体一僵,循着声音看去。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白芒一闪,一道人影瞬间由身前掠至身后。 呲! 头领汉子脖颈处鲜血喷洒而出,他整个人难以置信的回过头,看着身后那年轻的背影。 “桀桀桀!”方即墨阴笑道,“三境高手,不过如此,连小爷一刀都接不住。” “你……你……” 你了半天,汉子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带着不甘与怨恨,无力的倒了下去。 “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张徐坤皱着眉头道。 这个人头狗! 第179章 大杀器 “哈哈哈哈,爽!”王之奇的笑声在小树林中不断回荡。 山贼们听到那如恶魔般的声音,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明明自己才是贼匪,可对方却好像比自己更加残暴。 王之奇杀得兴起,翻身下马,一人一刀,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身为龙旗军的先锋,他面对的从来都是状态正值巅峰的强敌。那些经受过战争洗礼的精锐之师,可不会给他这么横冲直撞的机会。 此刻的王之奇,已经完全沉浸在无双杀伐的快感之中,俨然就是一个狂战士。 方即墨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王之奇这家伙哪里都好,只是一杀红眼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 将来若是让他独自带兵,必然是要吃大亏的。 另一边的景逸就显得沉稳许多。 无论对手是谁,他都不会放纵自己的杀戮欲望。 什么时候该追击,什么时候该停下来,拿捏的恰到好处。 “别看了,接下来怎么办?” 一旁的张徐坤伸出手在方即墨眼前晃了晃,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回了战场。 毫无疑问,这次突袭效果斐然。 他们已经撕开了通往山岚郡的封锁,将那些堵路的贼匪驱逐,这条路,暂时应该安全了。 “立刻通知郡守和郡尉,让河州军全体出动,必要的话,可以发动当地的百姓帮忙运粮。”方即墨道,“有多少粮,就出多少粮,一次性做到位。河州的安全,由我们接手。” “懂了。”张徐坤没有丝毫犹豫,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方即墨明白,这一条路线的安全,只是暂时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群山贼就会卷土重来。 下一次,他们再封锁这条粮道的时候,就会更加小心谨慎。 像这次一样的大胜,恐怕不会再有。 机会只有一次,河州郡守必须把握住这一次机会,将河州城中能够调动的粮草,一次性的运往前线。 这一次送出去的粮草,应该够前线用上一阵子了。 只是,这一次的失败,一定会让殷天成和谷良岩更加的疯狂。 他们的下一步,甚至有可能对河州城发动攻城战。 之后的河州城,恐怕就要面临相当的压力,恐怕会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再往前线运粮了。 这一战,打了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破晓来临,阳光重新照耀在大地之时,小树林中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数百具尸体。 一夜奋战,王之奇非但没有感到疲惫,整个人反而异常的精神焕发,就像是睡了一个好觉,做了一场游仙好梦般。 “哈哈,方先生,跟你来南境,果然是来对了!” 这已经是王之奇第三次在方即墨面前说这话了。 “立刻清点一下,将受伤的兄弟送回河州医治。”方即墨下令道。 “方先生,我还给你带回来一件礼物。”王之奇说罢,拍了拍手。 两个军士押着一个山贼,将他丢到了方即墨的面前。 “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山贼显然是吓坏了,还不等方即墨开口,便滔滔不绝的交待了一切。 “殷老大和谷老大已经商量好了,两边各出五千兵马,总共一万人,现在驻扎在此地南面五十里外的树林中。殷老大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张设计图,叫什么投石机和云梯,还有撞车……” 方即墨越听越心惊。 殷天成还真有这些玩意儿?! 这绝对不是普通山贼能够搞得出来的。 能够搞到这些图纸,证明殷天成的手下里有离国奸细潜伏,又或者,他本人就是离国奸细。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人从哪儿抓来的,消息可靠吗?”方即墨问道。 “是手下弟兄在一个帐篷里揪出来的,已经派探子去探查了,五十里路,快马加鞭的话,一个时辰就够了。”王之奇答道。 “让兄弟们准备好,一旦消息属实,我们立刻杀过去。” 兵贵神速。 方即墨不想等对方造好了攻城器械,再跟对方决一死战。 他要趁着对方准备还未充分的时候,一举击溃对手。 如果能够成功,那么河州之危自解。 殷天成和谷良岩,两人虽然联手,令势力壮大了一倍,但人心有时候很难说得清。 顺利的时候,有劲能往一块儿使;可一旦逆风,就会显露出各自的心思。 作为五大贼中曾经齐名的两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屈居他人之下。 现在是因为有自己给的压力,两人能够合作,真要到了生死关头,必定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王之奇并没让方即墨久等,他手下的探子跑吐了两匹马,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方先生,证实了,消息属实!”王之奇激动道。 “嘶~!方即墨深吸一口气,道,“告诉兄弟们,我知道他们很累了,如果这一次谁能够宰了殷天成和谷良岩这两个王八蛋,老子保证他升官发财!!” “方先生大气!” “走,我们去宰了那群狗贼!” “滚,殷天成是老子的!” “那你得凭本事来抢!” 众将士群情激奋,一个个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疲态。 很快,河州军的运粮队出发前往山岚郡,方即墨留了一千五百人镇守河州城,其余兵马和他一起,向着南方五十里发动奔袭。 “老天爷保佑,这一次可千万别再出岔子。”方即墨心中默默的祈祷道。 …… 南面五十里外的小树林中。 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正带着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挥汗如雨。 他们将大小差不多的树木砍下来,用藤条绑成一起,然后几个人合力抬至过肩,扛回营地。 另一边,靠近山壁的地方,一群壮汉赤裸着上身,不住的挥动着手里的镐子,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敲碎成好几块。 这些石头的重量相当惊人,单凭一个人无法挪动分毫,常常要三四个人才能勉强搬动一块。 殷天成看着手下们将木材和石头运送回到营地,按照图纸开始制造攻城的器械。 一开始,他们的进度还比较缓慢。 但随着愈发的熟练,现在他们的工作效率已经比开始的时候提升了数倍。 顶多再有一天,他就能够拥有足够多的攻城器械。 到那时候,河州城,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嘿嘿嘿,方即墨,即便是你来了,又能有什么用?” 殷天成看着一台又一台的大杀器组装完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第180章 血亏 “哈哈,谷兄,你来的正好,快来看!”小树林内,殷天成热情的招呼着谷良岩。 二人的面前,此刻已经停放着二三十个形态各异的攻城器械。 “这就是殷兄你这几日费尽心机打造的大杀器?” 谷良岩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器械,神情有些古怪。 这些攻城器械,向来都是国家机密,殷天成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制作方法的? “哈哈,谷老弟,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些东西。”殷天成显得十分的兴奋,“先说这投石机,能够将千斤巨石投出数百丈!摧城拔寨,无所不破!” 谷良岩听了,微微一惊。 这玩意儿,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眼前的投石车,少说有二十来台,若是同时发动,向着城墙砸去,城墙可能还扛得住,城墙上的士兵,如何能够抵挡? “还有这撞车!”殷天成笑道,“这上面覆盖的石甲,刀枪难破,水火不侵,只需要这么一撞,包保那河州城的城门被它撞个稀巴烂!” “还有这云梯,只要将它推到城墙边上,弟兄们便能轻松的登上城楼,嘿嘿嘿。” 殷天成说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谷良岩也不得不感叹,这些东西,果然是大杀器。 如果没有这些攻城器械,就凭他们手下这万把来号人,绝对没有攻陷河州的可能。 “殷兄,你当真要攻城?” 事到临头,谷良岩反而有些犹豫了。 河州与山岚郡不同,那可是宁国的粮仓。 动了河州,那就是彻底的与宁国撕破脸,双方将再无转圜。 现在,他们还可以躲在山里,逍遥自在。 可若是真的进攻河州,那么到时候,宁国就算是把南境的山全都烧了,也会把他们找出来,千刀万剐。 这个风险,实在太大,而且几乎是必输的局面。 他们这些山贼,打打地方军还可以,真要是公子良带着宁国精锐来了,那被剿灭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前些时候,方即墨不是招抚了一些山贼吗,甚至还委以重任,保证既往不咎。 如果可以的话,投靠方即墨,岂不是更加稳妥? 当然,这话谷良岩不会说,一旦说了,殷天成必然翻脸。 “谷老弟,都到现在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殷天成笑道,“你在担心宁国?放心,有离国的牵制,宁国精锐不可能来找我们麻烦,否则,来的就是公子良,而不是公子昭和方即墨这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了。” “殷老大,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殷天成手下的头领急急忙忙的奔来。 “嗯?” 殷天成见状,眉头一皱。 出事儿了?! “昨晚,方即墨率军突袭,守粮道的弟兄们,栽了!” “你说什么?” 殷天成原本乐呵呵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们出动了多少人?” “不知道,人太多了!”那头领答道,“听逃回来的兄弟们,至少有上万人。” 上万人? 方即墨哪儿来的上万人? 他那些残兵败将,满打满算不过六千人,之后又招揽了王少鱼,也就不过七千多人。即便算上河州郡的城防军,顶天了也就不到九千人,怎会上万? “什么时候的事情?”一旁的谷良岩此刻反而比较冷静。 为了表示诚意,负责守卫粮道的,都是殷天成的人,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昨天晚上。” “什么?!” 此话一出,殷天成和谷良岩同时一惊。 此刻已经是下午,昨天晚上发生的战斗,怎么到现在才传回消息来?? “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吃的?!”殷天成大怒,“怎么现在才说?!” “昨天夜里,不少兄弟被冲散了,不但受了伤,还迷了路,那姓方的还派人大肆搜索,以至于到现在才有弟兄跑回来。” “不好!”谷良岩浑身一个激灵,“此处可能已经暴露!我们得赶紧走!” “走?不能走!” 殷天成回头看了看还在建造的一大堆攻城器械。 且不说其中一些还没有装轮子,根本动不了,就算能动,带着这些玩意儿,速度又能快到哪儿去? “只能拼了!”殷天成道,“要是这些东西落入方即墨的手中,我们的山寨就完了。” 攻城器械,连城墙都能攻破,用来打他们那些山寨,那还不是杀鸡用牛刀! “哈哈,晚了!” 二人正说着,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方即墨?!” 扭头一看,不远处的山坡上,方即墨迎风而立。 来得好快! “殷天成,我要谢谢你,这些好东西,我笑纳了!哈哈哈!”方即墨大笑。 “你休想!”殷天成大怒,“老子就算是烧了,也绝对不会留给你!” “哈哈,中计了!” 方即墨大笑。 他根本就不认识谁是殷天成,此番故意用话激之,便是要让殷天成自己主动跳出来。 方即墨看着那个气的跳脚的家伙,断定此人就是两大贼首之一的殷天成,立刻拔出军刀,指着那人大声道:“弟兄们,谁能砍死殷天成,就能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杀!” 尽管他手下的军士听不懂什么叫升职加薪,也不知道总经理是什么鬼,更不明白啥是ceo,但他们能听懂,什么叫人生巅峰! 是了! 只要砍死这个狗贼,他们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为了这个机会,值了! 大军一拥而上,人人争先,一个个都跟饿鬼见了肉一样。 王之奇、景逸、公子昭、王少鱼、张徐坤更是一马当先,这个功劳,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不会让! 袭击来的太过突然,殷天成和谷良岩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手下的山贼,许多还没来得掏出兵器,便被弓箭射翻在地。 有些人刚刚回过神来,官军便已经冲到了身前。 溃败,只是一瞬间。 “跑啊!” “快跑!” 山贼们四散奔逃,毫无战意。 “特么的,谁敢跑?!都给我回来!” 殷天成大怒,抬手砍翻一个逃窜的山贼。 但是没有用,溃败一旦形成,根本就不是一两个人能够阻止得了的。 “没用了,殷老大,快走!” 殷天成手下的头领见势不妙,拖着他便跑。 “不,不能……我……草!” 殷天成仰天大骂,他看着一旁那已经几乎快要完工的攻城器械,心在滴血。 “嘿嘿,殷天成,谢谢了!” 方即墨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 这一波,血亏啊! 第181章 轰他丫的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王之奇抱着一个投石车,一边两眼放光,一边不住的用脸在投石车上蹭来蹭去。 “至于吗?” 方即墨在一旁看了,评价就两个字,土鳖。 没见过世面,不就是几个投石车,几个撞车,几个云梯吗? 瞧把他乐成啥样了? “呵呵。” 王之奇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傻乐。 方即墨哪里知道,这样的攻城器械,就算是他们这些龙旗军,平日里也是难得一见。 尤其是这种投石车和撞车,各国管控的极严,只有那些专职的工匠才知道怎么制造这些玩意儿。 就算是战时,这种攻城器械都是用完就拆,根本不会保留。 能让他如此近距离把玩的机会,少之又少。 王之奇得了这一批攻城器械,连人也不去追了,咋咋呼呼就将所有攻城车都收了起来,立刻就要往自己的营地里搬。 也幸亏方即墨发现的快,否则,这些大杀器,怕是都要进了王之奇的口袋。 不多时,景逸等人也都回来了。 不意外,全都空手而回。 “殷天成这小子跑的可真快!本公子骑着马,愣是没追上!” 公子昭显然对放跑了殷天成十分的不爽。 他本来都想好了,斩了殷天成这厮,他就写一封捷报,大书特书,让云京所有人都知道。 可现在人没杀了,一切泡汤。 其他几个人也很郁闷。 本来以为这一趟能钓到大鱼,结果到头来,全是些小虾米。 唯一一个稍微有点来头的三境武者,还被方即墨这个人头狗给抢了。 他们上哪儿说理去?? 放跑了殷天成,方即墨也不打算继续追了。 打了一天,将士们已经相当疲惫,这一趟的收获,已经超出了预期,没有必要再继续深入。 殷天成和谷良岩短时间内是没法闹事了。 河州通往前线的粮道恢复,粮草供应恢复正常,公子良和他手下那些将士总算是不用挨饿。 不但解了河州的燃眉之急,更是连带着挫败了殷天成的计划和莫离的阴谋,简直是大获全胜! 方即墨安排手下,将这些完工的和没完工的攻城器械全都推回了河州城。有了这些大杀器,任凭他殷天成的山寨如何固若金汤,下场也就两个字,完蛋。 回到河州,方即墨将众人召集起来,既是庆功,同时也是商议下一步对策。 “诸位辛苦,我敬诸位一杯!” 郡守向英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心情大好之下,连干了三杯。 “郡守大人,你对殷天成和谷良岩,有什么了解吗?”方即墨问道。 “说起这两个贼子,郡尉应该比我更了解。”向英道。 “方先生想知道什么?”郡尉向达连忙起身。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敌人多一份了解,总归是好事。”方即墨道。 “如此,我就将这两人的情况说给方先生听。” 向达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解起来。 那殷天成来历成谜,河州郡以前从来没有过殷天成这号人物。 此人以游侠自居,自称是游历至此,一开始,也只是为一些小事打抱不平。 但很快,他就积攒了不低的人望。 此人性格豪放,擅与人结交。 且不论贵贱,只看投缘与否。 很多人对他都甚是钦佩,于是心甘情愿为他效命。 随着跟随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索性占山为王,直接做起了山大王。 对于兵法之道,此人也颇为擅长。 河州郡也曾组织过几次针对他的围剿,但每一次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非但没有将他剿灭,反而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壮大起来。 “殷天成手下,可有高手?” “二重境以上,有十多个,但是三重境的,就只有一个。”向达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被你砍死在小树林中的那一个。” 殷天成手下的高手胜在数量多,论质量,其实不如董不均。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董不均觉得自己即便是投靠了殷天成,也有机会东山再起的原因。 “呵呵,原来是他。” 方即墨也想不到,自己随手抢的一个人头,竟然就是殷天成手下唯一一个三境强者。 “至于谷良岩,其实他并不是河州的人,他的老巢原本在江州郡一带。”郡尉接着说道,“殷天成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拉拢谷良岩,但谷良岩一直没有答应,直到这次方先生南下,谷良岩顶不住了,才终于答应与他合作。” 后半句话,是郡尉的猜测,不过倒也准确。 “江州郡?”方即墨在脑海里回忆着江州郡的位置,在河州郡的西南方,距离并不是太远。 “嗯,不过随着王路飞的崛起,江州一带,逐渐落入王路飞的掌控,谷良岩也将他的势力范围,逐渐向着我们河州方向发展。” “如果要动手的话,郡尉觉得,先对付谁比较好?”方即墨又问。 “啊这……”郡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要动手,我觉得应该先灭殷天成。”一旁,张徐坤开口道。 “为何?”方即墨问。 “殷天成这个人,是个行动派,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半途而废的。”张徐坤道,“谷良岩不同,此人优柔寡断,做事瞻前顾后,缺乏魄力。如果我们先打殷天成,他未必会帮忙,可若我们先打谷良岩,殷天成必然插手。” 方即墨点点头。 对于南境江湖上这些事儿,张徐坤比他了解得多,听他的意见,错不了。 “那么,我们就先拿殷天成开刀!”方即墨下定决心。 “殷天成的山寨的防御,可是丝毫不在董不均之下。”张徐坤提醒道,“强攻的话,损失会很大。” “当然不会强攻。”方即墨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见我强攻过?” “也对,方兄这个人心脏的很,从来都是玩阴的。”景逸在一旁调侃道。 说罢,众人一阵哄笑。 郡守和郡尉不敢笑,只能在一旁尴尬的大眼瞪小眼。 “方先生,说说你的计划吧。”一听到打仗,王之奇整个人都变得亢奋起来。 “还是老办法,诱敌。”方即墨道。 “可是,殷天成这孙子怕是已经吓破了胆,他会轻易的中计?”王少鱼狐疑道。 “由不得他不中计。”方即墨呵呵一笑,“他不出来,我们就用投石车,轰他丫的!” 第182章 阴谋显现 公子良此刻心里有点慌。 原本两天前就应该抵达的补给,拖到现在都还没送来。 这两日,他已经下令将所有人的食物减半,这样一来,还可以多撑几天。 但也仅仅只是多撑几天罢了。 再这么下去,军中谣言四起,军心涣散,不用离国打过来,他们自己就先崩了。 此时此刻,公子良尚且可以凭借着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暂时压制,不至于发生暴动。 但如果时间再拖得久一点,那就不好说了。 之前卧龙主人和他提起粮草之事,公子良还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自己那个二弟,当真是把住了他的命脉。 只要对方切断粮草的供应,这十万大军非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是累赘。 若是在敌国,他还能纵容军士劫掠一番,但在自己的家乡,就算他肯,这些将士也下不去手。 就在公子良焦躁之际,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 公子良抬头一看,来者正是卧龙主人。 “卧龙先生,你可算来了!” 公子良见到卧龙主人,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 “公子,在下来迟了。” 卧龙主人对公子良施了一礼。 “先生,我现在遇到大麻烦了……” 公子良话音未落,卧龙主便轻轻摆了摆羽扇。 “可是军中粮草出了问题?” 卧龙主声音压得很低,就算是公子良也只是勉强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不过,他也并没有责怪。 粮草之事,关系重大,一旦传出去,军心立刻就要大乱。 谨慎一些,是好事。 “哎,先生先前说,二弟南下,拿捏了我的命脉,我当时还有几分怀疑,现在看来,还是先生有先见之明啊。” 公子良非常懊恼。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应该亲自南下,将那些贼匪统统剿灭。 他完全没想到,就是这些他看不上眼的贼匪,竟然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卧龙主听罢,对公子良的遭遇毫不在意,“断粮之事,不会持久,否则宁王怪罪,二公子也担待不起。” 公子良听了,觉得有理,焦躁的心顿时平复些许。 “这件事对大公子来说,更多的是警醒,二公子如今已经在建立自己的声望,扩充自己的势力,并且拿捏了大公子你的命脉,大公子若是再拖延下去,王位,恐怕就真的旁落他人了。” 卧龙主非常明白公子良,一句王位旁落,便足够令对方紧张起来。 “我该怎么做?” 公子良果然上套。 “第一步,必须摆脱对河州郡粮草的依赖。”卧龙主道。 “摆脱依赖?” 公子良听了,连连点头。 若是可以不用依靠河州郡的粮草,那么公子昭将来就不可能通过掐断粮草来拿捏自己了。 可是,河州是宁国最大的粮仓,宁国四成以上的粮食都在河州。 想要摆脱对河州郡的依赖,远远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 他手下有整整十万人,这些人每日吃喝,没有河州郡的支持,绝对无法支撑下去。 公子良看向卧龙主,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办法嘛,很简单。”卧龙主笑道,“屯田。” “屯田?!” 公子良微微一惊。 这个办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他手下可是有整整十万人。 就算是屯田,也无法解决十万人的粮食供应问题。 卧龙主仍是一派悠然。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公子良知道,对方的话里含有某种深意,并未言明。 “公子以为,在下让公子屯田,是为了养活这十万人?” “难道不是?” 公子良略感错愕,卧龙主的话,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当然不是。”卧龙主笑道,“这十万人的死活,与公子你何干?” “你在说什么??” 公子良被卧龙主这话,彻底的吓着了。 身为一个军人,上刀山,下火海,他没怂过。 但卧龙主这一番话,却是令他毛骨悚然。 卧龙主呵呵一笑,公子良是聪明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否则,不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但这还不够,他还要再推一把。 “假如宁王真的传位给二公子,这十万人,是听命于公子你,还是听命于二公子呢?” “你别再说了!” 公子良豁然起身,起身走到几步之外。 “我敢保证,听命于大公子你的,到时候一个都没有。” 卧龙主显然并不打算停下来,他继续自说自话,自言自语。 “王命大于天,真到了那个时候,二公子成了太子,他只需要一句话,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公子良没有接话,但他双肩却是不住的起伏。 他不但在听,而且在思考。 “大公子你现在需要的,是一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只听命于你的军队。一个必要的时候,肯为你冲锋陷阵,将刀锋对准任何人的军队。” 卧龙主说到任何人的时候,公子良的身体微微一颤。 这个任何人,指的是谁,他心知肚明。 “大公子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云阳夫人考虑。”卧龙主继续说道,“有这么一支军队在手,将来就算是失败了,对方也不敢赶尽杀绝。” 公子良身体再度一颤。 是了。 就算夺嫡失败,有这么一支军队在,他也可以保证自己和云阳夫人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可若是没有,一旦公子昭翻脸无情,他们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是,自己必须未雨绸缪。 公子良拼命的说服自己,他建立这么一支私军,并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只有这样,他才能鼓起勇气,踏出这一步。 卧龙主呵呵一笑。 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卧龙先生,我该怎么做?” 公子良的声音变得平稳,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第一步,收买人心。”卧龙主道,“这十万大军之中,一定有不少人是倾向于大公子你的,将这部分人筛选出来,他们就是你的骨干,核心,你的这支私军,要围绕他们来打造。 精良的装备,优先供给,紧缺的粮草,优先配发,要将忠于大公子你的人,彻底的拉拢过来,施恩于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第183章 大破殷天成 轰隆隆! 嘈杂的响声,将山寨中的贼匪从梦中唤醒。 一个山贼探出脑袋,远远的,便见到小树林中尘土飞扬。 “发生甚么事了?” “不知道啊。” 轰隆声引起了众贼的注意,很快,寨子边上就围满了人。 “那是……” “是投石车!” “卧槽!” “是官军!” “官军来了!” 那缓缓推进而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先前辛苦打造的投石车! 所有山贼都惊了。 也怕了! “弟兄们,给我轰!” 方即墨站在投石车的后方,双手叉腰,脸上表情异常兴奋。 “终于能够爽一爽了!” 王之奇比方即墨更加兴奋。 三境体修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军士,需要数人才能抬起来的势头,王之奇一个人就抱了起来,放在了投石车上。 眼见对方投石车纷纷上弦,山寨里山贼们彻底慌了。 那可是投石车,还有谁比他们这些山贼更清楚这玩意儿的威力? 他们山寨用的还都是木质栅栏,和河州城墙一比,跟纸糊的也没什么区别。那巨大的石头砸进来,怕是整个山寨都要被砸得稀巴烂。 “混账,那是老子的投石车!”殷天成彻底怒了,指着方即墨破口大骂。 “你再狗叫什么!?给我砸!”方即墨眼尖,老远就看着殷天成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当即下令。 刹那间,投石车吱呀一声,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十几块巨石被高高抛起。 咻! 巨石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山寨的方向飞了过去。 轰隆隆! 山寨的房屋,围墙,瞬间就被砸的粉碎。 落在空地上的,立刻爆裂开来,无数碎石向着四周飞溅。 靠得近的倒霉蛋,当即便被飞溅的碎石崩了一脸。 运气好的,头破血流,运气差的,肝脑涂地。 “爽!” 看着落下的巨石一下子砸倒一堵墙,砸塌一座房,王之奇只感觉浑身舒畅。 “别停,继续!” 投石车再度上膛,给山贼来了第二轮的轰炸。 仅仅两波,山寨内便化作狼藉一片,无数贼匪哭天喊地,苦不堪言。 “换碎石!” 山寨内的几个大型目标都已经被巨石摧毁,方即墨下令换上拳头大的碎石。 吱呀。 投石车再度发动,无数细小碎石被高高抛起,形成一阵密集覆盖的石雨。 哐哐哐。 拳头大小的石头如雨落下。 这些碎石对建筑物的破坏有限,但对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短短的几个呼吸,成片的山贼倒在了血泊之中。 景逸等人见了,暗暗心惊。 这玩意儿果然是大杀器。 也幸好被他们抢到了手里,否则,若是用来攻城,那么他们也会和这些山贼一个下场。 “不想死的,跟老子杀出去!” 三波洗地之后,殷天成终于坐不住了。 如果继续待在山寨里,他们迟早要死在投石车的手上。 如果冲出去和方即墨拼了,还能有一线生机! “杀!” “冲啊!” 生死关头,寨中山贼此刻也都发了狠,纷纷掣出刀斧。 就连平日里守门的瘸了一条腿的都跟着殷天成一股脑的冲了出来。 “方先生,对面冲出来了!” 王之奇指着一众山贼大声喊道。 “还等什么?”方即墨调转马头,“跑啊!” “跑!” 一众官军早有准备,方即墨一声令下,他们非常熟练的丢下家伙事儿,转身就跑。 “我特么……你别跑!” 刚刚冲出山寨的殷天成,就看见方即墨调转马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孙子,又要跑?! “呵呵,来追我啊!”方即墨一拍马屁股,一溜烟的跑了。 “你们几个,把投石车推回山寨,其他人跟我继续追!”殷天成怒骂一声,“不弄死这孙子,老子不姓殷!” 说罢,殷天成带着手下继续追了出去,只留下一小部分,将那些投石车推回山寨。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那群山贼终于将投石车推到了山寨之中,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便听身后杀声震天。 “什么鬼?!” 惊愕回头,只见公子昭和张徐坤带着一群江湖武者,从两侧林中杀出。 早已被投石车砸了个稀巴烂的山寨,早已经失去了防御手段,正是防御最为空虚的时候,轻而易举的便让二人杀进了寨中。 “不要!” “我投降,别杀我!” 寨中的山贼本就少,刚刚又花了太多的力气推车,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看着一个个凶神恶煞冲上来的江湖高手,一瞬间,战意全消。 公子昭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将殷天成的山寨拿下。 “快,将这些投石车调转方向,来几个人,用这些碎石头把前面堵起来!” “你你你,快去找几个罗铜锣过来!” “有没有人会吹唢呐??” “来来来,把本公子的大旗升起来!” 公子昭一通操作,很快,山寨内,一面硕大的“昭”字旗缓缓升起。 一众江湖人士敲锣打鼓,唢呐吹的震天响。 “殷老大,你快看!” 一个招风耳的山贼听到身后一阵敲锣打鼓,回头一看,登时傻眼了。 殷天成回过头,顿时脸色铁青。 家被偷了?! “淦!” 看着那些站在山寨边上,敲锣打鼓,载歌载舞的江湖人士,殷天成感觉自己快要脑溢血了。 这特么,太气人了! “杀……杀光他们!” 殷天成此刻已经快要被气的失去理智。 方即墨也不追了,现在的殷天成,只想夺回山寨,将寨子里的那群贱人千刀万剐! “杀!” 一众山贼举着兵器,嗷嗷叫着又开始往回跑。 “二公子,山贼们回来了!” “嘿嘿,那就再给他们来一波!”公子昭大笑。 此时,山寨内的投石车已经调转了方向,满地的碎石随便捡了一堆放在投石车上。 咻咻咻! 刹那间,无数碎石升空,向着山贼头顶上飞去。 “卧槽!” “不是吧……又来??” 恐惧再一次笼罩了在所有山贼的心上。 他们刚刚才躲过一劫,没想到转眼间,竟然又重温了一次噩梦。 在山寨中的时候,他们尚且还有地方可以躲一躲,现在在这片小树林中,哪里有地方给他们躲?? “啊啊啊!” 碎石落下,哀嚎遍野。 无数山贼被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暴毙者更是不计其数。 “杀!” “冲啊!” “砍死殷天成!” 就在此时,身后杀声、喊声响成一片。 殷天成扭头一看,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又惨白了三分。 方即墨、景逸、王少鱼,带着他们最精锐的手下,向着自己的方向冲杀过来。 完了…… 殷天成手里的兵器哐当落地。 第184章 阴招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打碎了夜晚的宁静。 谷良岩猛的惊醒,豁地坐起身来。 他的额头满是粗大的汗珠,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他吓坏了。 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殷天成。 对方浑身是血,双手用力的掐着自己的脖子,一个劲的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救他。 “我怎么救你?是你自寻死路!”谷良岩在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 在下令进攻河州的时候,殷天成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自己也是一样。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丝机会,投靠方即墨。那么现在,他这最后一条生路,也已经被自己堵死了。 该死的殷天成,害我不浅! 谷良岩擦干头上的汗水,起身来到屋外。 山寨中一片静谧。 但他知道,这种静谧,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总之,这一天不会太久。 …… 堂屋内,公子昭看着账本,眉头紧锁。 原因无他,他们的钱,快用光了。 数千将士,每日吃喝用度,都要花钱。 南下之初,还有不少行商支持,后来又接连攻破了左丘锋、董不均,从他们那里也发了一笔小财。 但是,这数千人的化消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且只出不进,方即墨他们终于快要撑不住了。 “还能撑多久?”方即墨有些紧张的问道。 “算上殷天成那里搜刮来的资财,最多还能撑十天,十天以后,就要揭不开锅了。”公子昭摇头道,“要不,找河州、山岚、南川借点?” “最好不要。”方即墨摇头,“现在是战时,前线有十万大军,保障他们的粮草供应才是头等大事,最好不要打他们的主意,否则出了问题,没法和宁王交代。” “那怎么办?”公子昭愁眉不展。 眼前有一块肥肉,但却不能吃,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公家的东西,当然不能动,但私人的东西,可就没这些限制了。”方即墨笑道。 “你是说……找老士族要?”公子昭道。 “老士族这些年在南境,压榨了不少钱财,如今我们是替他们擦屁股,他们难道不该出点钱?”方即墨笑道。 “这是自然。”公子昭对老士族没什么好感,如果能从老士族身上榨点油水,他乐见其成,“可是,这些老士族抠门的很,可以说是一毛不拔。 宁国律法规定,私有财产,不得侵犯,你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钱?” “办法当然是人想出来的。”方即墨道。 “什么办法?” “你等着看好戏就是。”方即墨摆摆手,不愿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把谷良岩这小子收拾了,以他的家底,应该够我们撑一段时间,到那时候,我自有办法让老士族掏钱。” “好,我们就先解决谷良岩。”公子昭听了,放下心来。 方即墨这小子鬼点子多,老士族这一次,怕是要大出血了。 “经过上次一战,殷天成已经被我们消灭,谷良岩损失惨重,如今龟缩在山寨里不出来。”方即墨道。 “他们那个山寨比较麻烦,山路崎岖难行,马走都勉强,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上不去的。”公子昭道。 攻城器械上不去,要想再像之前那样轻松的攻破山寨,几乎是不可能了。 “无妨。”方即墨却是成竹在胸,“我夜观天象,三日内,谷良岩必败。” 夜观天象?? 公子昭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即墨。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一招?? “方先生,王轻侯求见。” 此时,一个手下向方即墨禀报道。 “王轻侯?” 方即墨愣了半晌才回想起来,王轻侯,就是王路飞的那个弟弟。 “他来做什么?”公子昭一脸狐疑。 他不信任这个王轻侯,更何况这小子的名字非常欠扁。 “呵呵。” 方即墨呵呵一笑,显然是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他做了一个手势,手下秒懂,将王轻侯带了进来。 “二公子,方先生!” 一段时间不见,王轻侯瘦了很多,也晒黑了不少。 看来,这小子为了获得自己的信任,在种地上花了不少的心思啊。 “我记得你是叫小王吧。”方即墨故意装作不记得。 王轻侯嘴角直抽抽。 什么小王八,我的名字叫王轻侯! “我叫王轻侯,方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王轻侯略显尴尬的说道。 “哦,小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方即墨故作不知。 “我听说方先生剿灭了殷天成,想必马上就要征讨谷良岩了。 我等奉大哥王路飞之命前来投靠,如今却是未立寸功,这可没法跟我大哥交代。 所以这一次,特来请命,请方先生准我们加入征讨谷良岩的行动!” 说罢,王轻侯直接跪了下来,冲着方即墨和公子昭就是一拜。 “嘶~!” 公子昭深吸一口气,看向方即墨,那眼神充满了疑惑。 【这个王轻侯,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方即墨对公子昭挤了个眼色。 【当然是假借征讨之名,实际上暗中给谷良岩和王路飞传递情报呗,难不成这小子还真想帮忙打谷良岩?】 【原来如此。】 公子昭读懂了方即墨的眼神。 “小王你有这份心,我甚是欣喜,想必你大哥知道了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方即墨一边忽悠,一边想着该怎么处理王轻侯。 很快,他就有了主意。 “这样吧,你就带着你的兄弟,和我们一起出征。” “哈,谢谢方先生!” 见方即墨答应,王轻侯喜形于色。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趁着这次机会,给谷良岩传递情报。 必要的时候,放谷良岩一马。 让他尽可能的多活一段时间,方即墨就不会那么快将矛头对准王路飞。 “我们明日出发,小王,你回去好生准备。” “领命!” 王轻侯欢天喜地的去了。 一旁的公子昭却是一脸懵逼:“你明知道他要通风报信,为何还要用他?” “王轻侯不重要,重要的是王路飞。”方即墨道,“王路飞,是五贼之中最麻烦的一个,要摆平他,不能明着干,只能来阴的。” “明白了,王轻侯,就是那个阴招,对吧?” “呵呵。” 第185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轰隆一声,山寨的木门被冲城车撞碎。 遮天蔽日的巨石向着谷良岩所在的位置飞来。 在无数哀嚎和惨叫中,身边人一个个被巨石砸成肉酱。 谷良岩感觉自己浑身毛孔在收缩,体内血气翻涌,说不出的恐惧。 他想逃,但是双脚很重,无法移动分毫。 山寨的大门处,无数身披铠甲的官军一拥而入。 他们见人就砍,自己的手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噗嗤一声,鲜血溅了他一脸。 谷良岩挣扎着,勉强挪动了半寸的身体。 可还是动不了。 眼见那一群身披铠甲的恶魔向着自己缓慢的靠近,谷良岩只感觉自己心脏都好像要跳出来了一样。 一旦落入方即墨手上,自己会是什么结局? 千刀万剐? 五马分尸? 他不知道。 聚众攻城,便是叛逆。 宁国律法严苛,他的下场必然极其凄惨。 忽然,谷良岩脚下一滑,险些向后跌倒。 他回过头,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万丈深渊。 哐当,哐当。 身后身披铠甲的官军的脚步声还在缓缓接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谷良岩的心脏上。 没路了。 或者说,前方只剩下死路。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己选个死法。 是被人生擒活捉,然后受尽酷刑而死,还是给自己一个痛快,直接跳下这万丈深渊? 跳吧! 与其被人凌辱,受尽折磨,不如一了百了,来个痛快! 他鼓起勇气,身体也在这一刻似乎恢复了行动能力,随后奋力纵身一跃! “啊!” 黑暗中,随着一声尖叫,谷良岩豁地坐起身来,满头虚汗。 原来是梦。 “鬼压床吗……真晦气。” 谷良岩掀开被子,起床将身上的虚汗擦掉。 可是,尽管他能将身上的汗珠擦掉,却无法将那种恐惧的感觉从脑海里抹除。 清醒对他而言,不是解脱,而是另一个噩梦。 一个不知未来会走向何方的噩梦。 “不行,宁国不能再留,必须走,留下来,早晚死路一条!”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换个地方,他还能东山再起,还能逍遥快活。 总比留在这里,每天担惊受怕来的强。 次日一早,谷良岩召集了山寨里所有的头领,说出了他的想法。 离开宁国,向南晋迁移。 这不是谷良岩第一次跑路了。 他们的根据地,原本在江州郡,但是王路飞的迅速崛起,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谷良岩自认不是王路飞的对手,所以才跑来这河州郡,想要在这里分一杯羹。 对于谷良岩想要离开宁国的想法,众人也没有反对。 他们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四千多人,方即墨手上的兵力,已经是他们的两倍。 虽然他们占据着地利,但看看左丘锋、董不均、殷天成,他们哪一个不是自诩山寨固若金汤,坚如顽石。 可到头来呢? 还不是被方即墨消灭的一干二净。 他们不是方即墨的对手。 这一点,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 “既然要跑,那么事不宜迟,今夜我们就出发。” 谷良岩见众人同意,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命令。 他实在不想再等下去。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发。 谁知道方即墨这厮什么时候会打过来? 也许明天,也许就在下一刻。 入夜,山寨里一片漆黑。 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就绪,准备跑路。 谷良岩为了不引人注目,下令所有人不准点火把,只能摸黑下山。 不过众贼早就是轻车熟路,对于他们来说,闭着眼也问题不大。 随着谷良岩推开山寨的大门,众贼在静谧之中,化作一条长龙,隐入山林之中。 这片山区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夜色下摸黑前进,速度比平时慢上许多。 加上谷良岩此刻早已经是惊弓之鸟,一路上但凡一点风吹草动,所有人都要停下来观望半天。 随着时间流逝,山中雾气氤氲,能见度越来越低,众人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原地休息。” 走了一夜,就连谷良岩也有些疲倦。 加上一连好几日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此刻更是如同熊猫一样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一个山贼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一股便意涌上,悄悄起身,来到一旁的小树林里,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这样的山贼并不在少数,见一个人起身,其他人三三两两,也都各自去到不同的地方解决问题。 哗啦啦。 小树林深处,流水潺潺。 那山贼满脸的惬意。 “诶诶,兄弟,挪个地儿!” 此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山贼想也没想,就往旁边挪了挪。 哗啦啦。 身边另一个水声响起,伴随一声销魂的呻吟。 “哟呵,兄弟,量这么大??” “彼此彼此。” 两人互相调侃一句,提上裤子准备走人。 就在此时,一道月光穿过树林,将浓雾照得透亮。 刚刚还一同享受的两人,此刻看清了彼此,顿时一滞。 “你……” “你……” 两人呆立当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有山贼!” “有官军!” 片刻之后,两声惊呼,打破了这夜晚的静谧。 “什么?!” 这一声惊呼,将本就神经紧绷的谷良岩惊得一激灵。 唰唰唰! 就在他们不远处,无数火把瞬间点亮。 是官军! “我特么……” 谷良岩暗骂一声。 官军,竟然摸到了这里来?! 另一边,方即墨也正在解决个人问题。 听到那一声惊呼,吓得他浑身猛的一抖,当场就尿不出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 身为一重境的武者,方即墨的视力比寻常人好一些,但此刻四周点亮了火把,将周遭照的透亮,远处黑暗之中,反而看不见了。 王少鱼上前一步,将手中火把向前猛的丢出。 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给漆黑的小树林带去一线光明。 “谷良岩!” 趁着那一丝的光线,方即墨一眼就看到了贼群中,那个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家伙。 他绝对不会认错,之前在小树林中,出现在殷天成身边的,就是此人! 不是谷良岩,还能是谁!? “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186章 我的名字 谷良岩面如死灰。 来得好快! 他已经尽可能快的想要从这片地区撤走,但方即墨还是比他预想的更快! 小树林内,双方不期而遇。 噌噌噌! 双方都没讲废话,此时此刻,狭路相逢! “杀!” 王少鱼第一个冲了出去,他的手下紧随其后。 谷良岩此刻心胆俱裂,战意全无。 对方的兵力,是自己的两倍,这仗还怎么打? 跑! 必须要跑! 就让自己这些手下为自己断后! 什么兄弟情谊,全都被谷良岩抛诸脑后。 大难当头,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当然是有福我享,有难你当! “跟他们拼了!” 谷良岩掣出兵器,作出一副要和方即墨鱼死网破的样子。 手下山贼见老大都这么勇猛,纷纷冲上前去,和官军们死战在一起。 不知不觉,谷良岩已经退至战场最后方,他见众人都在奋力拼杀,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拔腿就跑。 “谷良岩这厮哪里去了?” 混乱的战场上,方即墨一刀砍翻一个扑上来的山贼,四下张望,却连半个谷良岩的影子都看不到。 天色本就昏暗,如今双方战成一团,不砍错人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咻! 此时,一支火箭划破夜空,向着南面射去。 “方兄,快追!” 射箭之人正是景逸。 身为三境体修,又修弓术,他的目力极好,就算是在夜里也能看得清周遭。 只一眼,景逸便看到了远方一个狼狈逃窜的身影,他断定,那人就是谷良岩。 火箭为方即墨指明了方向,他不再恋战,提着刀,施展幻魔身法,向着谷良岩的方向追了过去。 黑暗中,谷良岩慌不择路,早已经迷失了方向,只是凭借着逃命的本能,不断的向前方摸索着前进。 方即墨幻魔身法施展至极致,体内真气消耗极快,幸而有不死印法,让他的速度丝毫不减。 【这厮好像迷路了?!】 方即墨一边追赶,一边观察,发现谷良岩的逃跑路线全无章法。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曾经一不小心绕着一棵大树跑了一圈。 【有了!】 方即墨略作思考,心中便有定计。 “谷良岩,哪里走!” 他大喝一声,一之刀法破空而至。 咔嚓! 一人粗的大树被拦腰斩断,倒下的同时,也挡住了谷良岩的去路。 谷良岩战意全无,一侧被堵,他就立刻跑向另外一侧。 方即墨一刀斩出,体内真气剧烈耗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立刻追了上去。 噌! 又是一刀,谷良岩被逼无奈,只能又向另一侧闪躲。 如此反复数次,谷良岩眉头紧皱。 这小子,是在戏弄自己?! 此时,他终于停下脚步。 身为一个二重境的武者,仅仅只是逃了一个晚上,此刻竟然有些虚脱。 极大的精神压力,让他整个人无比疲惫。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在灼烧一样。 他不想再跑了,他实在跑不动了。 就在此时,天光初亮,泛起鱼肚白。 谷良岩终于看清了方即墨的那张脸。 年轻,英俊。 他觉得很不公平。 凭什么,方即墨就能拥有一切? “不跑了?” 方即墨来到谷良岩十步外,手里握着刀,表情玩味。 “你选这里,作为你的葬身之地?” 谷良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即墨。 以自己的状态,就算是动手,也不可能是方即墨的对手。 哗啦啦! 就在此时,一旁草丛动了动。 谷良岩扭头看去。 只见草丛中,忽然窜出一群人影。 刹那间,他瞳孔的猛的一缩。 这些人,不是官军! 是……山贼! 走在最前方的一个人,谷良岩认识。 正是王路飞的弟弟,王狗蛋儿,哦不,现在叫王轻侯。 天助我也!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有王轻侯的帮助,他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方即墨一动不动,脸上表情带着些许玩味。 他辛苦一晚上,就是为了把谷良岩逼到王轻侯埋伏的地方。 这里是包围圈的最外层。 方即墨不信任王轻侯。 原本让王轻侯参加这一次征讨谷良岩的行动,只是让他在外围打个酱油。 想给谷良岩送信?想开道口子放他出去? 门儿都没有! 可是,在方即墨与谷良岩不期而遇之后,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个机会。 他要趁此机会,创造出一个契机。 正如公子昭所说,他们所剩的资财已经不多,如果不想办法的话,所剩的用度,应该不足以支撑他们讨伐王路飞了。 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或许可以兵不血刃的收拾王路飞。 关键,就在王轻侯的身上。 “小王,机会我摆到你面前了,怎么选,你自己决定吧。”方即墨淡淡的说道。 “方……” 王轻侯喉头微微一动。 他想喊方先生,但话到嘴边,又喊不出口。 他看了一眼谷良岩,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王路飞。 自己也是山贼啊。 如果现在出手,和谷良岩一起,不是没有机会杀了方即墨。一旦方即墨死了,以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其他人算不上什么威胁。 可是,他们这些人,真的杀得了方即墨吗? 或者说,自己真的该对方即墨动手吗? “小王,你和你哥不是想要投降吗?现在,就是证明自己最好的机会,。”方即墨在一旁说道,“只要你杀了他,从今以后,你们就不再是贼匪。” “我……” 王轻侯犹豫了。 他到底该怎么办? 是杀方即墨,继续做山贼,与宁国为敌? 还是杀了谷良岩,为自己和大哥谋一条生路? “狗蛋儿,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杀了他,别信他的!”谷良岩有些急了,“我们是贼!他们是官军,你信他还是信我?” “我……” 王轻侯身子微微一动,但立刻又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他该怎么选? 谁来告诉他该怎么选? “二当家,我们不想再打打杀杀了……” 此时,王轻侯身旁,一个瘸了腿的山贼忽然开口道。 “这些天,大家日子过的很安稳,睡的也很舒心,比起当贼的日子,我们……我们想……” “住口!”谷良岩大声骂道,“狗蛋儿,别听他们的!” “你住口!”那个山贼反骂道,“你个狗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小王,你的选择是什么?”方即墨不失时机的开口道。 “狗蛋儿!” “二当家!” “小王!” “啊啊啊啊啊啊啊!够了!” 王轻侯怒吼一声,手中刀剑毫不客气的插进了谷良岩的身体。 “你……”谷良岩微微一惊,他没想到,自己不是死在方即墨的手中,而是死在,王狗蛋儿的手里…… “我的名字叫……王轻侯!” 噗嗤! 第187章 一笔勾销 王轻侯猛的将刀拔出,鲜血溅了他一脸。 印在他眼中的,是谷良岩那张带着几分惊恐,几分难以置信的扭曲表情。 片刻后,谷良岩的瞳孔逐渐涣散,呼吸渐渐停滞。 一代贼首,就这样落下了属于他的帷幕。 “我……” 王轻侯愣了。 他本该是来救人的。 结果却成了杀人。 自己做了什么??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啊。 王轻侯看着自己手中沾满了谷良岩鲜血的刀,久久的静立不动。 “王轻侯,做得好。” 方即墨也不再以小王这样戏谑的叫法称呼王轻侯,而是郑重其事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从现在开始,你,你身后的这些弟兄,你们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 “我……” 王轻侯看着方即墨,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口。 一笔勾销。 方即墨绝对有这个能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方即墨道,“王路飞让你来诈降,是吧?” 王轻侯瞳孔猛的一缩,只感觉浑身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中的刀,心中再度开始盘算,要不要现在砍死方即墨。 “不用这么紧张。” 对方的反应,方即墨看在眼中。 “我说过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当然,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现在和你过两招,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就凭你现在这一重境的实力,我要杀你,只需一招。” 王轻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方即墨,身体不敢有任何动作。 根据情报,现在死在方即墨手上的,除了左丘锋以外,还有一个殷天成手下的三境高手。 就算双方都是一重境,自己也绝对不是方即墨的对手。 “哎。” 王轻侯微微一叹,彻底死了杀方即墨的心。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方即墨摆摆手,打断了他,“如果你想你大哥、还有他手下的兄弟活下去,那么回去以后,我们慢慢聊。 当然,你也可以离开,我绝不拦你。 今后只要你遵纪守法,我保证你可以安稳的活下去,但若你是你回去重新做起山贼,那他日战场再见,便是不死不休。” 方即墨说罢,也不再理会王轻侯,径自离去。 王轻侯看着方即墨的背影消失在小树林中,整个人依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毫无疑问,方即墨肯定是识破了王路飞诈降的诡计,否则,他不会把自己安排到这里。 这里可是整个战场的最外围区域,要不是方即墨刻意驱赶,谷良岩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来。 “你们怎么想?” 王轻侯看了看身边几个弟兄,这些日子,他们朝夕相处,早就将对方当成兄弟。 “二当家,我们之所以做山贼,是什么原因,你还记得吗?”身边的那个瘸腿山贼道。 “……”王轻侯沉默。 他当然记得。 要不是老士族的没底线的压榨,他们又怎会奋起反抗? “如今方先生承诺,我们可以过安稳日子,谁还想要去打打杀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刚开始做贼的时候,杀了几个老士族的狗腿,当时是觉得痛快,但日子过久了,也就麻木了。” “后来我们还打劫过普通人,我至今还记得,那个背着孩子的女人抱住我的腿,让我不要抢走她给孩子治病的钱的时候的样子。” “二当家,你虽然是二当家,但我们都知道,你骨子里,和谷良岩、殷天成、董不均他们那些人,不是一类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尽管谁都没有说出口,但大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们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们想回到以前,过安稳的日子。 “哎,罢了。” 王轻侯长叹一声。 “我回去找方即墨,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方即墨并不知道王轻侯此刻已经做出决,他施展幻魔身法,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小树林中的战斗已经结束。 官军的兵力,是山贼的两倍。 若是有山寨的防御工事支撑,或许还有的一拼。 但这种野外遭遇,人数的劣势几乎无法弥补的。 尤其是官军这边还有着好几位三境以上的高手。 谷良岩手下不是没有高手,只是数量和质量远不如方即墨这边这么多。 抛开三境以上的顶尖战力,方即墨还有两百多个江湖高手。 光是这些江湖高手,就足够山贼喝一壶了。 何况这些日子,王之奇丝毫没有怠慢,对所有军队进行了严苛的训练。 当初的那些虾兵蟹将,如今已经能够结成基本的军阵应敌,他们的战力,比起那些乱打一通的山贼,丝毫不弱,甚至尤有胜之。 当方即墨赶到的时候,景逸他们已经在打扫战场了。 “如何?” 见方即墨回来,众人连忙迎了上来。 “谷良岩呢?” “死了。” “哈!太好了!” “可以啊老方,那谷良岩好歹也是个二重境。” “谷良岩一死,河州郡匪患,便彻底解除了。”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 “王路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都显得非常的兴奋。 又是一场大胜! 尽管过程和他们所想的有些许差异,但好在结果殊途同归。 “老方,现在就剩下一个王路飞了,你打算怎么办?”公子昭提醒道,“我们的钱,可是不多了,算上这次缴获的战利品,我估计,顶多还能撑半个月。 你先前说的,有办法找老士族要钱,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当然靠谱。”方即墨笑道,“我们现在就回去,相信我,半个月后,老士族一定会乖乖交钱的。” “哈,我当然信你,走走走,今日,不醉不归!” 众人大笑,将俘获的一干贼匪押回河州。 方即墨的凯旋,让河州郡守向英犯了难。 经此一战,谷良岩四千多贼匪,被当场击毙的有两千多,剩下的,则都被通通押回了河州城。 河州城虽大,但却管不了这么多人犯。 而且这些还都是重刑犯,需要上报云京,等候云京廷尉处置意见。 这一来一去,少说也得大半年。 这段时间,这两千人的吃喝拉撒,都要由河州来解决。 向英看着那塞得满满当当的监牢,一个头,两个大。 直接将这些人全都干掉不就好了,拉回来做什么,不是浪费粮食吗…… 第188章 交换条件 “方先生,您看是不是……” 河州郡郡守向英堆起一张谄媚的老脸,挤出难看至极的笑容。 “向郡守,我也很为难啊。”方即墨摇摇头,“你看,这些人虽然是山贼,但也都是我宁国的子民。 上面的判决没有下来之前,我总不能滥用私刑,将他们都杀了,你说是吧?” “啊对对对,这是当然的。”向英连连点头,“可是方先生,方太子师,我河州实在是没那么大地方关押这些山贼啊。 而且两千多号人,白吃白喝,少则大半年,长则一年多,我们也撑不住啊。 您知道的,现在是战时,我河州许多物资都要往前线送,现在实在无力羁押这批山贼,您看,您是不是……” “向郡守,我知道你有难处,可我们谁不是呢?” 方即墨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向英的肩膀。 “你看我,我手下几千上万的弟兄,还不是一样要吃要喝要钱? 我这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也没向您开口要,对不对? 我体谅你,你也体谅我,咱们互相谅解,你说是不是? 你放心,等云京的判决下来,我立刻把这些山贼处理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军的充军。” 向英的脸皮直抽抽。 好家伙,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 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辞辛苦,将这两千多号人押回来,不就是要钱吗? “方先生,你这是说什么话,您和您的弟兄们救了我河州,您的事儿,当然就是我的事儿。” 向英表现得非常上道。 “虽然官家的东西不能动,但是我向家,私人赞助您一点儿,还是可以的。” 说罢,向英上前一步,伸出手给方即墨比了一个数。 方即墨瞟眼一看,这个数目,够他手下一个月的用度了。 向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在滴血。 这笔钱的数目也不算小,但比起关押两千多号山贼大半年的消耗,却还是省了不少。 哎,没办法,这厮忒无耻,不出点血,根本打发不了。 就当是花钱送瘟神了。 “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方即墨笑呵呵道。 “诶,方先生,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向英义正言辞,“大家自己人,您说是吧。” “呵呵,当然,当然!”方即墨笑道,“既然向郡守也有困难,那我就想想办法,把这群山贼,押到山岚郡去?” “呵呵,这是个好主意,山岚郡可是大城,他们那里一定关的下。” 向英见自己甩锅成功,顿时喜上眉梢。 至于山岚郡接不接得住这口锅,关他屁事。 从郡守处出来,方即墨心情大好。 山岚郡和南川郡家大业大,比河州郡有钱得多,要养活这两千号贼匪,问题不大。 要不是如今正值战时,河州压力很大,也并不是吃不下这两千号人。 同样的招式,在山岚郡和南川郡身上,恐怕不会奏效,他要另想办法 方即墨让景逸和王之奇各自押送了一千多号人,分别送往山岚和南川,就算两家问起来,也说得过去。 看着两千多号人出了河州,向英悬着的心总算是吞进了肚子里。 第二天,他承诺给方即墨的赞助,便送到了公子昭的手上。 公子昭收到钱,喜笑颜开,连连夸赞方即墨有办法,竟然能让老士族心甘情愿的掏钱。 方即墨只是笑了笑,这才到哪儿哪儿,他还要整一把大的。 回到自己的府邸,下人来报,王轻侯来了。 “请他进来。” 方即墨来到书房,不一会儿,王轻侯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方即墨的面前。 “方先生。”王轻侯恭敬的行了一礼。 “想清楚了?” “嗯。” 王轻侯肯来见自己,说明他已经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这个选择并不让方即墨感到意外。 或者说,如果王轻侯没有这么选,那才叫他意外。 毕竟,有活路的情况下,谁会想死呢? “你要帮我做两件事。”方即墨继续道。 “做什么?” 王轻侯神情凝重。 方即墨之所以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一,我要你回山寨,将这里所见所闻,告诉给每一个人知道。”方即墨道。 “这……”王轻侯神色一凝。 山寨中,不少人都有投降的心思,如果自己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在山寨中散播开来,那么很多人定然会千方百计的投降。 王路飞的山寨,就会重蹈董不均的覆辙。 “这只是其一。”方即墨继续道,“第二,我还希望你能够说服你大哥,让他来河州郡见我。” “这不可能。” 王轻侯连连摇头。 王路飞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绝不可能孤身犯险,亲自来河州郡见方即墨。 “没什么不可能的。”方即墨笑道,“你告诉你大哥,如果他愿意来,我可以解散手里的军队,只身一人在河州等他。” “你说什么?” 王轻侯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即墨要解散军队?? “为什么?” 他实在无法理解,方即墨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人,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方即墨叹道,“而且,还是杀我宁国的子民。” “……” 王轻侯一阵沉默。 方即墨这一路走到现在,灭了左丘锋、董不均、殷天成、谷良岩,确实杀了不少的山贼。 说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 “你大哥虽然聚众劫掠,但好在没有和殷天成一般不知死活,没有对江州发起进攻,于宁国而言,仍有转圜余地。”方即墨道,“只要你大哥愿意归降,你们手下的那些兄弟,还能回归正常生活。” “你……你认真的?” 王轻侯此刻心中游移不定。 方即墨是出了名的狡诈,自己可以信任他吗? “怎么?不相信?”方即墨一脸微笑,好似看穿了王轻侯的心思。 “不……我……”王轻侯被方即墨说中心事,有些尴尬。 “无妨,这是正常的。”方即墨道,“你不是还有一群兄弟留在河州吗?他们会留下来,见证我解散官军。” “你……” 这家伙,玩真的?? 明明都是同龄人,但王轻侯却完全看不透方即墨。 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假话。 “或者,你也可以让王路飞派探子前来查探,我保证,绝不伤你们的人分毫。” 方即墨再度给王轻侯喂下一颗定心丸。 “好好考虑一下吧,这样的机会,仅此一次,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沉吟片刻,王轻侯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好,我答应你。” 第189章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河州之所以叫河州,是因为河州城附近有一条河。 这条河不大,连接着南川郡和江州郡。 方即墨在几位匠人的引领下,来到河边。 几个工匠围着一个一人高的物件,态度异常恭敬。 那物件盖着一块红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从四周掉落的碎屑来看,这东西用的原料,极其珍贵。 “太子师,请您过目。” 为首的工匠见方即墨到来,上前施了一礼。 方即墨点点头,绕着那物件转了一圈,不住的点头。 尽管这物件还盖着红布,但方即墨五步之外,就已经能够感受到此物散发出的惊人气势了。 “不愧是名家手笔。”方即墨称赞道。 “太子师赞缪。”那老工匠嘴上谦虚,神情却是分外自豪。 他拍了拍手,身后两个年轻一些的工匠上前一步,两只手耷拉在红布之上,用力一扯。 哗啦! 红布被扯下,露出盖在下方的物件。 “赞!” 方即墨看着面前这个通体晶莹,散发着翠绿光芒的巨大石雕,不由得伸出大拇指。 这石雕以碧玉髓为底,雕刻成狻猊模样,栩栩如生。 “狻猊乃是宁国图腾,如此大小的碧玉髓虽不说是天下无双,但也算是罕见,加上老夫的手艺,啧啧,这东西,就算是作为镇国之宝,也绝对有资格!” 老工匠捋着胡须,一脸自得。 “辛苦诸位了。” 方即墨笑了笑,上前一步,伸手抚摸着那狻猊玉像,手心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这可都是钱啊。 方即墨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让公子昭拿出刚刚从向郡守那里搜刮来的钱财,购买了原材料,又请来了宁国最有名的工匠。 为的,就是要干这一票大的。 “听说,这是要献给老太后的寿辰贺礼?”老工匠心情好,八卦之心也开始燃烧起来。 “确实是。”方即墨点点头。 “好啊,好。”老工匠乐呵呵的傻笑着。 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这件作品,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甚至,可能就此青史留名也说不定。 “来人,帮帮忙。”方即墨招呼着自己的手下。 一群人立刻围了上来。 “太子师,您这是要做什么?”老工匠见状,有些不解。 他见那些人笨手笨脚的,深怕他们一个不小心,给自己这件传世之作弄下一点残缺,那可就不完美了。 “没事,老师傅,麻烦您让让。”方即墨一脸微笑。 “哦哦哦,好。”老工匠非常识趣的让开一条路。 众人七手八脚,将那狻猊玉像抬上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船舶。 “是走水路运回云京吗?倒也合理。这玩意儿太重,走陆路不方便,而且容易磕碰,水路就好很多了。”老工匠捋着胡须笑道。 “差不多了,开始吧。” 方即墨见船舶来到湖中央,对手下下令道。 很快,几个手下就乘着小舟,从船舶上撤离。 “嗯?” 老工匠微微一愣,这是要做什么? 他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太子师,后者仍是一脸笑意。 “师……师傅,那船,好像……要沉?”一个年轻工匠脸皮直抽抽。 “不是好像……是真的……在沉……”另一个年轻工匠声音都开始有些哆嗦起来。 “什么?!” 老工匠傻眼了。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去。 那船的吃水,确实比刚开始深了很多。 而且随着船舱进水越来越多,下沉的速度也渐渐加快。 “不!”老工匠哀嚎一声。 要不是身边两个徒弟拦着,恐怕他都要跳下水去,和他的作品共赴黄泉了。 “太子师,快,快去救……” 老工匠急火攻心,眼看就要脑溢血了。 “哎呀,这是天意,天意啊。” 方即墨假装难过道。 “老师傅,天意如此,您不必难过,几位,送老师傅回去,好好调养吧。” “是,太子师。”两个年轻的徒弟对视一眼,架起他们的老师就走。 “不,我不走……你们……快救……” 老工匠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的,就再也听不到了。 “安排几个人,送他们回去,记住,一定要亲自送他们离开南境。”方即墨对一个手下道。 “明白。” 手下点点头,对身后几个人打了个眼色,领命去了。 又过了数日,在方即墨的安排下,公子昭将手下近万人的部队通通遣散。 说遣散,倒也不算,只是将所有人拆分,散布到河州、山岚、南川各地,开垦荒田,从事生产。 如此一来,既可以节约开销,又可以为将来准备物资。 公子昭这回南下,可不仅仅只是想剿匪这么简单。 他早就盘算好了,要以南境为根基,发展自己的势力。 等到南境匪患平定,他就会上书宁王,请求坐镇南境,将南境彻底打上他公子昭的烙印。 转眼又是好几天。 这一日,一个“渔民”正在河上捕鱼,一网下去,发现竟然拉不动。 很快,他就找到了附近的其他“渔民”前来帮忙,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将那河底的东西拉了上来。 这一拉上来,可不得了。 一个粉雕玉砌,异常精美的狻猊玉像,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河神,这一定是河神!”一个“渔民”大声说道。 “是了,狻猊乃是我宁国图腾,这河神化作狻猊的模样,定是为了保佑我宁国风调雨顺!” “哎呀呀,可不能怠慢了神明,得赶紧供起来啊!” “胡说什么,神明是你我能随便供的吗?我听说二公子就在河州郡,得通知二公子才行啊!” “是呀,二公子代表宁国王室,只有他才有资格!” 一群“渔民”一路咋咋呼呼,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很快,河州出了一个河神的事,便在各地传开了。 公子昭非常配合的将这狻猊玉像八抬大轿请了回去,每日以活鸡供奉。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消息便从河州传到了山岚,又从山岚传到了南川。 整个南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哈哈哈!” 府内,公子昭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 “老方,你这一招,简直是……高啊!” “高?有多高?” “那当然是,山那么高!” 公子昭兴奋的手舞足蹈。 “经过你这么一搞,这狻猊玉像的身价,起码翻了百倍!” “百倍?那是成本价!”方即墨笑道,“而且,这棵摇钱树,咱可不能轻易出手。” “嗯?” “咱们要雇佣道门的道士,最好是恒山谪仙派的,建,就得建最高档次的庙。 玉像直接进庙,最小也得四千平,什么三清啊什么财神爷,能请到的神全都弄进去。 再弄几个功德箱,弄几个许愿池,旁边站一个谪仙派的道士,特专业的那种。 客人一进门儿,甭管有事儿没事儿都得跟人说,福生无量天尊。 一口地道的道士腔,倍儿有面子。 功德箱、许愿池,一千钱起步,就是一个字,贵! 求姻缘,万八千,求子,两三万! 进来的人,那都得坐马车来,要是骑马来,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这……是不是贵了点?” “你别嫌贵,还不打折。 你得研究来这里的人的心理。 愿意花万八千钱求个姻缘的人,根本不在乎再多花点钱求其他的。 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吗? 成功人士,就是什么都用最贵的,不用最好的。 所以,我们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第190章 造神 “可是老方,咱们这么整,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公子昭有些担心,“万一惹怒了神明……” “我呸!”方即墨不屑一顾道,“这世界有个屁的神明。” 话说到一半,方即墨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怎么忘了,自己可是有系统的。 这个世界连系统都有,有神明……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吧? 呸呸呸! 方即墨连忙将自己这种想法打散。 身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一个信仰社会主义的有志青年,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就算真有神明来了,老子也要按着他的头,教他唱《国际歌》。 “可是,总觉的这么坑蒙拐骗,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公子昭还是有些担心。 他志在夺嫡,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如果被人冠上一个假借神明的名义骗财的帽子,那他名声臭了,将来还怎么治理宁国? “呵呵。”方即墨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把金额定的这么高? 不就是为了不让那些普通人掺和这事儿? 你想想南境的这些老士族,哪个不是压榨百姓,才积累了今天的财富和地位?让他们出点血,这是应该的。 更何况,如果是为了一己私欲,那么这么做不厚道。 可是咱们筹钱,是为了宁国子民,这就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谁还能说什么??” “嗯,有道理。” 听完方即墨一阵忽悠,公子昭算是彻底放心了。 既然有了想法,那么二人毫不犹豫,立刻就找来河州郡守向英。 向英也早就听说了河神之事,如今要为河神盖庙,他又不需要出钱,自然立刻就给二人批了一块地。 方即墨很快就联络了工匠,开土动工。 山岚、南川甚至江州的有钱人,听说二公子给河神盖了庙,都纷纷往河州而来。 趁着河神庙还没建好,方即墨将河神向广大河州百姓开放。 钱多钱少,是个心意,看着给就行。 此事传开,一连数日,上门求河神保佑的络绎不绝。 单单只是香火钱,便赚了个盆满钵满。 公子昭根本不敢想,这以后河神庙要是建起来了,那得有多赚钱。 方即墨见第一步有了成效,立刻开始了第二步的计划。 如今,河神的名头是打出去了,可是这样还不够,还得有口碑! 咱们河神,那必须服务到位! 一个姑娘上门求姻缘,方即墨就派人去一旁偷听,知道这姑娘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立刻就去安排。 他手下上万兄弟。 什么类型的找不到? 年纪大的,年纪小的,帅的,痞的,高大的,矮小的,霸气的,温柔的。 总有一款适合你。 于是,那几日,那位姑娘就走了一条街,竟然邂逅了七八个心仪的男子,最后,还真就成了。 一对夫妻膝下无子,求河神赐福。 方即墨知道了,立刻安排手下的高手,每天偷偷往夫妻俩的饭菜里加了些“万艾可”。 这个年头,“万艾可”可不便宜,方即墨也是下了血本。 丈夫吃完饭,总感觉这几天有使不完的力气,晚上加班加点,果然,一个月后就传出了喜讯。 这是后话。 总之,在方即墨的各种骚操作下,河神的口碑也迅速的建立了起来。 如今在河州,家家拜河神,人人信河神。 谁敢说河神半个不字,怕是要被人群起而殴之。 眼看着自己的第二步已经基本达到,方即墨又开始了他的第三步。 赋予公子昭神性。 自古以来,皆有君权神授之说,就连大炎王朝的天子,也是如此。 他们给自己身上施加一层神性,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来巩固他们的统治。 公子昭要夺嫡,要从长公子那里取得优势,并不容易。 因此,他要借助河神之事,为公子昭赋予一层神性的光环,让南境的子民,敬畏公子昭,如同敬畏神明。 方法不需要多高明,越简单,往往效果越好。 “你们几个,都弄好了吗?” 方即墨面前站着几个穿着长袍的男子,他们都是河州一带有名的说书先生。 “我准备好了,太子师。” “嗯,你先说。” “好,我就给太子师您讲一个,二公子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说罢,那男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述了起来。 方即墨听完,甚是满意,又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 “呵呵,我给太子师讲的这个,是二公子倒拔垂杨柳!” “我讲的这个是,二公子拜月走煞星……” 几个说书先生,吹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若不是知道这是他们胡编滥造,恐怕还真以为是他们亲眼所见。 方即墨相信,一旦这几个说声先生开始干活儿,那么很快,公子昭就会成为神话传说的一部分。 甚至在数百年后,还真有可能成为人们口中信仰的神明也说不定。 光有几个说书先生,方即墨还是觉得不稳妥。 他又发动自己的那些手下,有意无意的散播一些消息。 什么有人听到二公子和河神对话啦。 有说什么二公子是天人下凡啊之类的。 反正就是一通吹,怎么不靠谱怎么来。 世人就是这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很快,坊间传言便一发不可收拾。 公子昭迅速的成为了神的代言人,他们坚信,是河神请来了公子昭,拯救他们于匪患,让他们重新回归平静的生活。 …… 就在方即墨大搞特搞的时候,王轻侯也回到了江州郡王路飞的山寨之中。 “轻侯?你怎么回来了?!” 王路飞看着自己的弟弟忽然出现在面前,面带几分惊讶之色。 “我不是让你去诈降吗?” “没必要了。”王轻侯摇头道。 “什么没必要了?你在说什么?”王路飞听了,顿时面色一沉。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殷天成死了,谷良岩也死了。” “什么?!” 王路飞豁地坐起身来。 难怪这几日河州一直没有消息。 这两个家伙,竟然就这么死了? “怎么死的?”王路飞不敢置信的问道。 “殷天成我不知道,大概是被方即墨的手下杀死的吧,至于谷良岩……是我杀的。” “什么?!” 听完王轻侯的话,王路飞彻底震惊了。 自己的弟弟,杀了谷良岩?? 第191章 游说 “你投靠了方即墨?!” 王路飞噌的一声将刀架在王轻侯的脖子上。 王轻侯神色如常。 他在大哥的眼中看到一丝闪烁,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根本没有勇气真的杀自己。 “为什么?” 王路飞不解,为什么自己的弟弟,竟然要帮助一个外人? “当时的情况,不是谷良岩死,就是我死。”王轻侯轻声道。 “他威胁你?”王路飞语气软了三分。 如果是拿性命威胁,他可以原谅王轻侯。 “不,他没有。”王轻侯摇头道。 “那为什么?” “他想跟我合作。” “合作?” 王路飞彻底懵了。 “是的,准确的说,是和你合作。”王轻侯点点头,“杀了谷良岩,我就不再是山贼,他承诺,只要我们今后不再做山贼,安分守己,他保证我们可以安稳的过日子。” “就这样?” “当然,只是,在那之前……”王轻侯道,“方即墨想和你谈谈。” “什么?!” 王路飞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即墨想和自己谈? 谈什么? 有什么好谈的? 他们一个是官,一个是匪,天生就是敌对的。 “他派你来做说客?” “算是吧。”王轻侯没有否认,“大哥,收手吧。” 王路飞眉头一皱。 自己这个弟弟,看来是被方即墨洗脑了。 收手? 怎么收手? 就算自己同意,自己手下那些人会同意吗? “还记得那几百个残兵吗?”王轻侯忽然开口道。 王路飞自然记得。 那几百个残兵,本是用来迷惑方即墨的诈降之计。 “他们全都选择了留下,他们告诉我,不想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王轻侯道,“山寨中,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大哥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董不均的下场了吗?” 王路飞向后晃了两步。 他怎会忘了董不均。 方即墨只一封信,就令董不均手下半数左右的人选择了投降。 如今,只要对方故技重施,同样的情况就会再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那又有什么关系?”王路飞道,“方即墨一路打到现在,宁国前线又在和离国开战,他们粮草必定难以久撑,只要再拖一阵,很快,他们就会退兵!” “离国?”王轻侯笑了,“离国要是会和宁国开战,前线早就打起来了,一直拖到现在都没个动静,你想离国发难,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于你说的粮草,你跟我来看看你就知道了。” 说罢,王轻侯也不管王路飞,径直走出聚义堂。 王路飞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山寨中,此刻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粮车,一共有十几车。 车上装着酒和粮,数量不少。 “这是……”王路飞傻眼了。 哪里来的酒粮? “意外吗?我也很意外。”王轻侯道,“方即墨就知道你会拿他粮草说事儿,直接送了我十几车让我运回来,说是快过年了,让兄弟们好好过个年。” “……”王路飞黑着脸。 方即墨竟然还有余粮,而且看样子,余粮比自己的存粮还要多。 这样下去,谁拖垮谁,还不一定呢。 “大哥,我们当初做贼,是逼不得已。”王轻侯见王路飞表情松动,连忙劝说道,“如今,方即墨和二公子来了,今后的南境,在他二人的治理下,定然是一副全新的面貌。 继续做贼,和宁国作对,到头来,只能是死路一条。 你看看左丘锋、董不均、殷天成还有谷良岩,他们自诩强大,负隅顽抗,最后还不都是身首异处。” “方即墨想让我去河州见他,当我白痴吗?我要是去了,还有命活着回来?”王路飞语气又软了三分。 他的这番辩驳,更像是为自己找借口。 “方即墨早就料到了你会这么说。” 王轻侯也不得不佩服方即墨,对方真是完完全全拿捏了王路飞,将他所有的反应都算计在内。 如果双方真的撕破脸,不死不休,王路飞怎么可能是方即墨的对手?! “他解散了他的部队,甚至让河州军都跑去给前线运粮了,你若是不信,可以派几个探子去河州查探,他保证不对你的人出手。” “什么?” 王路飞彻底懵了。 解散了部队? 让河州军全都出去运粮?? 那此时若是自己率军攻城,岂非是轻而易举就能拿下河州? 王路飞有点心动了。 尽管他脸上的表情一闪而逝,但王轻侯还是准确的把握到了大哥的心境变化,连忙开口劝阻。 “大哥,你就别想着进攻河州了。 殷天成和谷良岩的前车之鉴,还在那儿摆着呢。 一旦你攻城,那就是叛逆,最后的生路,也会被你彻底堵死的。” 更何况,王轻侯回寨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的几个亲信,将他在山岚、河州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 只要将这些消息都传播出去,投降方即墨便是众望所归,就算是王路飞想要攻城,响应的人也不会太多。 王路飞刚刚燃烧起的火焰立刻被生生浇灭。 如果是一开始,方即墨跟他说这些,他大概会嗤之以鼻。 可是现在,方即墨陆续灭了其他四贼,他的能力已经展露无遗。 王路飞虽然自大,但也不是笨蛋。 继续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方即墨给了他一条活路,他要是说自己不想活,那是骗人的。 可他真的不敢相信方即墨。 “先派人去河州看看再说。”王路飞松了口,“不,不仅仅是河州。山岚、南川,都要派人去查探,免得方即墨搞鬼!” 话刚出口,他又补充了一句:“让山寨所有弟兄都打起精神来,严加防范,说不定这厮正想着趁此机会偷袭我们! 还有,让熊大、熊二进来!” 片刻后,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走进聚义堂。 “老大,你叫俺们来有什么吩咐?”熊二一脸憨憨的问道。 王路飞没有搭理那个憨憨,对熊大将事情说了一遍。 “明白了,老大放心,俺们一定将一切都弄的一清二楚。” 熊大一抱拳,拖着熊二的衣领子就往外走。 见两个憨憨出门,堂内的兄弟二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轻侯,方即墨和公子昭,是什么样的人?”王路飞问道。 王轻侯听他怎么问,知道他已经动了投降的心思,道:“方即墨这个人,我看不透他。 他有时候奸诈狡猾,对敌人狠辣无情。 时而一言九鼎,对自己人异常的宽容。 王少鱼、张徐坤已经投靠了他,现在在他身边,混得风生水起。 至于公子昭,我见他的机会不多,并不了解,不过……” “不过什么?” “最近河州一带传言,说公子昭是天人下凡,是河神找来拯救南境的救世主,是天命所归,要成为下一个宁王的人。” 第192章 前往河州 河州城外,两个壮硕的人影鬼鬼祟祟,身上缠满了树枝,躲在草丛里。 “老大,俺咋觉得不靠谱啊。”熊二瞟了一眼河州城,想进又不敢进。 “俺观察半天了,来往的人进城,没有特别的盘查。”熊大观察了老半天,像是看出了什么。 他发现来往的行人,只要气势上不怂,那么城门的守卫一般只是看一眼,就放他们进去。 “走!大不了一个死!” 两个憨憨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提了提裤腰带,大步流星的向着城门走去。 到了城门前,全然不顾四周看傻叉的眼神,径直走向门卫处。 “嗯?” 负责守门的守卫看了二人一眼,嘴角直抽抽。 这是哪里来的两个二货? 头上还顶着树枝? “干什么的?”守卫随口问了一句。 “俺们探亲。”熊大说道。 “探亲?”守卫看了两人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进去吧。” 两个傻大个儿愣了一下。 这就过关了? “还不走,杵在这里干什么?后面的人都被俩挡住了,快滚!”守卫见两个憨憨愣着不走,连忙赶人道。 “噢噢噢,这就走!”两个憨憨傻笑两声,连忙进了城。 等到两人走远,那门口的守卫连忙招呼同伴:“快去通知方先生,贼匪的探子来了。” “你确定?”另一个守卫看了他一眼。 “不会错,我就没见过这么憨的。” …… 方即墨坐在堂屋里,双腿翘得老高。 “方先生,王路飞的手下来了。”一个手下上前来报。 “嗯?来的这么慢?”方即墨伸了一个懒腰。 可算是把人等来了。 “他们去了哪里?” “在城里瞎转悠。”手下禀报道,“要不要拿下?” “不用,只要不惹事,让弟兄们看着就行。”说罢,方即墨想了想,又道,“就算惹了事,只要不是大事,帮他们摆平。” “明白。” 一个时辰后。 同一个手下再次来到方即墨的面前:“那两个探子在酒楼里听书,吃了饭不给钱。” “……”方即墨脸皮无语,竟然有人敢吃霸王餐吃到了自己的头上?! “帮他们结账。”他强行咽下这口气,大事要紧。 “晚了,已经被人揍了。”那手下道。 “吃霸王餐而已,没必要动手打人吧?”方即墨一愣。 河州的百姓民风还挺淳朴的,这种小事,一般都是拉人去见官,动手打人,一般不会啊。 “那两个家伙听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他们说什么我上我也行,然后就被打了。”手下道。 “嗯?哪个说书先生?”方即墨来了兴致。 “就是讲二公子倒拔垂杨柳的那位。” “呵呵,难怪,让兄弟们帮他们一把,被人揍了就揍了。”方即墨笑道。 公子昭如今在河州百姓的心目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敢调侃公子昭,不被揍就怪了。 “明白。” 又过了一个时辰,那个手下又回来了。 “又怎么了?”方即墨微感不妙。 “那两个憨憨……又被揍了。”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他们去拜河神庙,然后……然后把河神的玉像给弄坏了……” 啪嗒一声。 方即墨拿在手上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把河神的神像弄坏了?? 我擦! 方即墨猛的提起刀,就要往外冲。 “别拦我,老子要去砍死那两个狗东西!” 就在此时,张徐坤恰好路过,见方即墨如疯狗一样,连忙上前将他摁住。 得知了前因后果以后,张徐坤道:“我去看看,你别出面,真要是砍死了这两个二货,王路飞恐怕立刻就要率军攻城了。” 方即墨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 河神玉像,可是他的摇钱树,是他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 如果真有个万一,他绝对要砍死那两个憨憨! 不一会儿,张徐坤回来了。 他脸上的神色显得轻松了许多。 “虚惊一场。”张徐坤道,“那两个二货把还在修建的房梁弄塌了,掉了些砖瓦下来,玉像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即墨脚下一软,连道好险。 但经过此事,他也不敢再让着两个二货在城里浪了,谁能保证这俩憨憨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立刻让张徐坤将这二人打发了。 还是张徐坤有办法,很快,这俩二货自觉已经掌握了河州的全部情报,便向着他们下一个目的地,山岚郡去了。 一个月后。 熊大和熊二回到了山寨,王路飞立刻召见了二人。 “老大,确实如二当家说的。”熊大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王路飞,“河州郡只见到一些守卫,河州军一个没看到,其他的官军更是没有。” “那么山岚郡和南川郡呢?” “山岚和南川的河州军多一些,但都忙着运粮,没工夫干其他的。我们还看到了一些左丘锋、董不均、殷天成和谷良岩的以前的手下,现在全都在城外种地。” “还有之前和二当家一起的那些落了残疾的弟兄们,他们也过得很好。” 听完两人的讲述,王路飞真的有些心动了。 难道,方即墨是真心的? 他真的解散了军队,又将投降的山贼都妥善安置了? 王路飞挥了挥手,屏退了二人。 此时,王轻侯走了进来。 “大哥,该做决定了,时间不等人。” 面对王轻侯的催促,王路飞显得有些烦躁。 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都证明方即墨是真心想和他谈判,招安。 可他总觉得这事儿哪里不靠谱,但你要是问他,他又说不出来。 “罢了,我就去见一见这个方即墨。” 片刻后,王路飞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可太好了,你什么时候启程,我立刻给方即墨写信。”王轻侯道。 “就明天吧,我带几个身手不错的和我一起去。要是方即墨耍花招,老子立刻就做了他!” 王轻侯没有多说什么,他立刻派人给方即墨送了一封信,将王路飞抵达河州的日子告诉了方即墨。 次日,王路飞带着七八个信得过的亲信,出了山寨。 临走之际,对王轻侯说道:“我这一趟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我会每天都用暗语给你们传递消息,如果哪天情况不对,或者我的消息断了,你们就当我死了,明白吗?” “明白。”王轻侯点点头。 他太了解王路飞了,就算是到了方即墨的面前,他仍然会时刻保持怀疑。 “山寨一定要保持警惕,没有我的消息,万万不可松懈。”王路飞走了两步,又回头提醒道。 “知道了。”王轻侯挥挥手。 交代完一切,王路飞终于踏上前往河州的路。 王轻侯看着大哥消失在视野中,内心五味杂陈。 王路飞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这么做,其实也是在赌。 只希望方即墨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吧,否则,自己大哥真有个万一,他一定会带着山寨里的兄弟,和方即墨拼命的。 第193章 谨慎的王路飞 十天后。 王路飞带着他的手下,出现在河州城外。 与熊大熊二一样,他在城外不断的徘徊,游荡,却是始终都不敢进城。 越是靠近河州,他的胆子就越小。 对于河州城现在的情况,王路飞没有一点把握。 尽管王轻侯留在河州的那几百个弟兄,一直在给他们暗中传递消息,保证河州此刻没有一兵一卒。 但王路飞仍是不敢完全相信。 就在王路飞游移不定之际,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子向着他们几人靠了过来。 “阁下就是山贼王路飞?” “正是。”王路飞看了那个男子一眼,此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 “方先生久候多时了,让我来请诸位进去。”男子道,“方先生还说,若是诸位不敢,那么在哪里见面,可以由山贼王说了算。” 王路飞与身边的同伙对了一个眼色,转过头来对那人道:“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前面带路!” 男子呵呵一笑,领着众人便进了城。 踏进河州的一瞬间,一行人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的手都按在了武器上,但凡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会杀人跑路。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道路的两旁,依旧是贩夫走卒在吆喝呐喊,一派祥和的景象与众人的紧张形成鲜明的对比。 果然一个官军都没有。 走了一路,众人确实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官军的影子。 方即墨真的将人都遣走了?! 王路飞还是有些不信,直到他们来到了方即墨府邸的门口。 府邸不算气派,大门敞开着。 一眼看去,府邸之中除了正在忙碌的下人,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些人在忙碌什么?”王路飞警惕的问道。 “听说几位贵客今天要来,方先生特地安排,要为诸位接风洗尘。”领路的男子道。 听到这里,王路飞一行人却是再也不走了。 他们就站在门口,半天都迈不开腿。 进,还是不进,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如果方即墨耍诈,那么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你先进去,告诉方即墨我们来了。”王路飞道。 “呵呵,也行。”男子笑了笑,迈步进门。 不多时,府邸内传出一声声脆响,吓了众人一跳。 “什么声音?!” 王路飞如同惊弓之鸟,连连后退,甚至已经掣出了兵器。 很快,那男子跑了出来,对众人抱拳道。 “对不起,惊着诸位了。” “方才是什么动静??”王路飞紧张道。 “方先生发火了。” “发火?” “方先生说,你们都到门口了,却不进去,明显是看不起他,不相信他,所以在里面摔东西,把我们都赶出来了,要我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王路飞愣了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 面前这个男子,一直对他以礼相待,如今却因为自己遭到牵连。 “对不住,我们这些山野村夫,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太子师这样的大人物,我们也是第一次见,有点紧张。”王路飞道。 “没事,方先生平日里和蔼可亲,没什么架子,快随我进去吧。”男子道。 “我身后这些兄弟……”王路飞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山贼。 “一起进去吧,方先生不讲究这些。”男子笑道。 王路飞左顾右盼,最终还是迈出了步子,随着那个男子一起进入了府邸。 踏入府邸的一刻,王路飞彻底放下心来。 这府邸不大,有没有藏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四周除了下人,确实也没有其他人。 随着那个男子进入大堂,众人在男子的招呼下,各自落座。 “方先生人呢?”王路飞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那男子呵呵一笑,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之上。 “王路飞,我们不是早就见过面了?”男子也不装了。 正是方即墨。 “你……” 王路飞愣住了。 “你是方即墨?!” “是。” 王路飞惊呆了,他没想到,原来方即墨从一开始,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 “明人不说暗话,堂堂山贼王,就不要用替身了吧。” 方即墨并没有看向那个坐在他右手边第一位的王路飞,而是看向坐在最末,那个最不起眼位置的汉子。 “方即墨不愧是方即墨,竟然连这也被你看穿了。” 最末的那个汉子站起身来,和坐在首座的“王路飞”交换了位置。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王路飞。 由于害怕方即墨有埋伏,他早就和其他人互换了身份。 反正王路飞没有见过方即墨,方即墨也没有见过王路飞 “你是怎么发现破绽的?”王路飞疑惑道。 “很简单,从我见到你们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现,每当要做决定的时候,那个假的王路飞,都会有意无意的看你一眼。”方即墨笑道,“早就听说王路飞生性谨慎,会这么做,也不稀奇。” “既然你发现了,为何现在才揭穿?”王路飞好奇道。 “若是我揭穿了,你还会愿意进来和我一谈吗?”方即墨笑了,“我也隐藏了身份,所以,大家打平了,如何?” 王路飞微微一叹。 这个方即墨果然厉害,他轻而易举的就看破了自己的那些个小伎俩。 “既然如此,那么进入正题吧。”王路飞道,“方先生请我来,到底想要和我们谈什么?” “不着急,几位远道而来,一定还没吃饭吧,正好,方某准备了晚宴,咱们边喝边说。”方即墨对下人使了个眼色。 下人们一通忙碌,丰盛的酒菜便摆上了桌面。 王路飞等人喉头微微一动。 他们这些人,山贼当久了,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食物了。 平日里见不到,可以眼不见为净。 此刻美酒佳肴就在眼前,却是再也按耐不住,一个个胡吃海喝起来。 王路飞并没有第一时间动筷子。 他怕方即墨在菜里和酒里下毒。 方即墨见了,也不拆穿,而是每样饭菜都品尝了一口,又先喝了一杯酒。 待到一段时间后,王路飞发现方即墨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大名鼎鼎的山贼王,今日你我相见,乃是喜事。来来来,走一个!” 方即墨发挥他酒里兑水的本事,一个人单挑一整桌的山贼。 第194章 交锋 王路飞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附和着方即墨。 他也喝酒,但是喝的不多,他怕自己喝醉以后,方即墨趁机对自己下手。 可是方即墨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一杯又一杯,很快就把自己喝得左摇右晃。 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 他偷偷打量着方即墨,此人正如他所想的一样,看起来瘦不拉几的,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从他的身上也感受不到强大的真气和气血,似乎也不是什么高境界的江湖武者。 就这么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小子,他凭什么就能用兵如神?凭什么能够接连击败左丘锋、董不均殷天成和谷良岩? 随着饭局不断深入,方即墨的话也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王路飞开始有些担心。 如果方即墨现在和自己谈招安的事,自己该怎么应对? 是直接答应呢? 还是先搪塞过去,再观察看看? 假如自己这么说,会不会激怒了方即墨? 王路飞摇摇头,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懦弱可笑。 激怒了又如何? 自己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 所有人一拥而上,还打不死这小子?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王路飞所担心的那样发展。 方即墨好像今日真的只是为他们接风洗尘一般,招安的事情,根本半个字都没提。 酒足饭饱以后,王路飞都有些懵逼了。 方即墨已经醉的开始胡说八道了。 有那么一瞬间,王路飞甚至看了一眼自己的兵器。 他有信心,可以将方即墨彻底留在这里。 内心一阵纠结之后,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出来混,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出来,是义气! 方即墨以诚待人,他不能行不义之事。 更何况,方即墨现在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方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谈正事……”终于,王路飞忍不住先开了口。 “不……不急,你们先住几天……” 说罢,方即墨向前一趴,醉晕过去。 “啊这……”王路飞无语。 这小子,酒量不行,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此时,一众下人进来,架着方即墨回房去了。 临走之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对众人小声说了几句。 原来,方即墨早就给众人安排了住处。 循着方即墨的指引,王路飞一行人来到了一处……青楼。 “嘶~!” 王路飞倒吸一口凉气。 同行的其他几个山贼,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自从当了山贼以后,他们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此刻,众人纷纷感叹,方即墨这小子,果然上道! 好感度瞬间拉满。 这青楼,是河州城内最好的一处。 装修豪华,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楼中的姑娘更是一绝。 众人报上方即墨的名字,门口的小厮顿时喜笑颜开,一口一个大爷,叫得众人飘飘然。 他们这些人,做山贼之前,都只不过是普通人家,哪里享受过这等待遇。 王路飞来到他自己的房间,屋子里已经有一个美女在等候着他了。 他眉头一皱,随即做了一个反人类的决定。 将那女子赶出去,独自一人躺在舒适豪华的大床上。 非是他不近女色,只是他此刻仍然没有放下戒心。 他怕自己快活的时候,被人来上一刀。 王路飞这么想,但他的那些兄弟可没有这么多顾忌。 第二天一早,每个人都是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腰走出房门的。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王路飞从没有见过的幸福表情。 王路飞摇摇头,方即墨这一招,是想要消磨他的意志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小看他王路飞了! 王路飞带着手下,再度来到方即墨的府邸。 “几位贵客,实在抱歉,方先生昨日醉酒,今日身体抱恙,实在不能见客。”管家对王路飞几人道。 王路飞无语。 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幺蛾子?? 不能喝就憋喝! “那我们怎么办??” “方先生说,青楼的房间给诸位留着,诸位爱住多久都可以。”管家道,“另外,如果诸位愿意的话,也可以在河州城附近走走,看看,感受一下河州城这段时间的变化。” 王路飞听了,觉得也只能这样了,等方即墨好了再说。 府邸内。 方即墨一脸惬意,悠哉悠哉的品着茶。 不一会儿,管家来报,王路飞等人已经离开了。 方即墨哦了一声,并没多说什么。 有些话,他说了也没用。 有些事,他不说,自然深入人心。 人就是这样,你越说什么,他就越怀疑什么。 归根到底,人们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 尤其是王路飞这样的人,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相信。 所以,与其跟他说废话,不如让他亲眼去看一看。 只要是他自己得出的结论,他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的深信不疑。 “方先生,你没醉?”管家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方即墨。 “醉?”方即墨呵呵一笑,“能把我喝醉的人,还没出生呢!” …… 王路飞离开了方即墨的府邸,立刻就干了三件事。 第一件,他在整个河州城里转悠了一圈。 除了少数维持治安的卫队以外,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官军。 方即墨没有骗他。 第二件事,他立刻派人给王轻侯送去消息,让他安心,自己在河州很安全。 第三件事,就是去看看河州城外,那些投降的山贼,如今到底过的如何。 很快,他就找到了曾经和王轻侯一起来投靠方即墨的那些残兵。 见到他们的时候,王路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他们一个个瘦得皮包骨似的,现在,确是精神饱满,面色红润。 就连那个瘸腿的老山贼,腿脚都似乎利索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王路飞疑惑道。 “大当家?!” 众人听到王路飞的声音,放下手里的活计,回过头来看向王路飞,一个个面露喜色。 王路飞来了,说明很快,其他弟兄也都会投降,他们这些老兄弟,又可以一起生活了! 王路飞上前,仔仔细细的查探了每一个人。 他们不但没有受到虐待,反而得到了最好的医治和照顾。 这片田地,是这些人共同劳作的成果。 很快就要到收获的日子了,看起来,应该收成会很不错。 这一瞬间,王路飞的心,松动了。 第195章 针锋相对 几天后的中午。 府邸的下人为方即墨端上两菜一汤。 方即墨正要动筷子,便见一个人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王路飞。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来的,只有他一人。 “你的那些兄弟呢?”方即墨笑道。 “逍遥快活去了。”王路飞答。 “你为什么不去?”方即墨不客气的夹了一口菜,自顾自的吃起来。 “废话少说。”王路飞道,“方即墨,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还不够明显吗?”方即墨有一茬没一茬的边吃边说,“两个字,招安。” “我如何才能信得过你?” “信不信随你,反正,如果不接受招安,那我们就只能打了。” “你以为我怕你?” “你当然不怕,不过,我也不怕。”方即墨的眼睛里只有饭菜,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对方一眼,“打仗而已,左丘锋、董不均他们四个我都杀了,不在乎多你一个。” “……”王路飞沉默。 片刻后,他的语气终于松动。 “我们山寨里好多兄弟都有人命在身,宁国法律严苛,从无例外,就算是招安,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这也是王路飞最大的顾忌。 方即墨是有本事,有背景,背后有二公子,有关内侯。 但是你再有背景,你也大不过安国君,大不过宁王。 安国君变法二十年,宁国法律上至公卿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从无例外。 方即墨凭什么能保证他们这些人招安之后,安国君不会追究? “我自有我的办法,现在不能说,说了,到时候可能出意外。”方即墨道。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战场见吧。”王路飞起身,作势欲走。 “你走不了的。”方即墨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露出一个奸诈的笑脸。 “你有埋伏?”王路飞看了四周一眼,充满了警惕。 “并没有。” 方即墨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挂着的佩刀。 “杀你,我一人足够。” “哼,就凭你?”王路飞哈哈一笑,“不自量力。” “动手试试不就知道了?”方即墨也不废话,“不过我提醒你,一旦动手,之前我所有的承诺,全都失效。” “你……”王路飞看着方即墨,想要把刀,手按在刀柄上,却是怎么都出不了鞘。 “顺便提醒你一下。”方即墨好整以暇,一派从容,“如果你不投降,两天后,你的山寨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信不信?” “你说什么?!” 王路飞神色大变。 “这不可能!” 要想让他的山寨消失,需要至少五千兵力,方即墨已经解散了官军,他哪里来的人? “不错,我是解散了官军,可是几天前,在你们抵达河州,查探了一番之后,我便偷偷抽调了一小部分人,前往江州集结,加上江州城防军,重新组织了一支四千人的军队。”方即墨笑道。 “四千人?呵呵。”王路飞笑了。 就四千人也想攻下他的山寨? 白日做梦! “怎么?嫌少?”方即墨又道,“如果我告诉你,还有二十几台投石车呢?” “什么?!”王路飞大惊,“这怎么可能?” 他的山寨地势险要,巨大的投石车根本无法开上山区。 “就这样当然上不去,不过,如果拆分开来,再运上去组装,自然就简单许多。”方即墨笑道,“而且,山上那么多木材,很多东西完全可以就地取材,你说,是吧?” 王路飞沉默。 如果方即墨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山寨根本就不可能抵挡得住官军的进攻。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好几天吗?” “为了拖延时间?!”王路飞恍然大悟。 “回答正确。”方即墨大笑,“这一切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就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所以我才留你在河州,陪你慢慢玩。” “卑鄙!”王路飞大怒。 “卑鄙吗?或许是吧。”方即墨不置可否,“但是,我的承诺现在仍然有效,投降,接受招安,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威胁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砍死你?”王路飞嘴上这么说,手中刀却仍然没有出鞘。 “且不说你能不能砍死我,就算你能砍死我也没有用。”方即墨道,“我的手下,只要时间一到,没有收到我撤退的命令,就会立刻展开进攻。” “什么?!” “算算时间,如果今天之内,我发出撤退的命令,那么还来得及。”方即墨道,“你也别想着立刻赶回去,我走的是官方渠道,沿途驿站都能换马,速度至少比你快一倍以上,没有我,你来不及的。” “你……” 王路飞彻底绝望了。 “你早就算计好了?” “是。”方即墨道,“如果你不投降,不接受招安,那么你就是我的敌人,就是宁国的敌人。 我这人比较护短,是自己人,什么都好说。 但若是敌人,我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和同情。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投降,还是不投降?” “我……” “我数十个数。” 方即墨开始倒数。 “十!” “九!” “三!” “???” “二!” 尼玛! 王路飞气的想骂人。 怎么九过了,直接就是三? 不是说倒数十个数吗? 谁教你这么数数的? “一!” “我接受!” “零点五!” “???” 方即墨哈哈一笑。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王路飞脸都黑了。 这种玩笑,他真的开不起。 “既然你选择了招安,那么就是自己人了。”方即墨道,“来,写一封信,将你弟弟他们叫来河州吧。” “哎……” 王路飞轻声一叹。 他总算见识到方即墨的厉害了。 就在王路飞写信的同时,方即墨也写了一封手书,命令前线部队,停止进攻,将那些山贼一路“护送”至河州。 写完信后,双方互相交换,给对方看了一眼,确认对方没有耍诈之后,将两封信一起发了出去。 解决了。 终于! 前前后后,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 将南境的匪患彻底镇压了下去。 方即墨长出一口气,只感觉浑身上下,无比轻松 第196章 黑手现身 放松下来的,不只是方即墨,还有王路飞。 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希望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方即墨忽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事?” “左丘锋、董不均、殷天成、谷良岩的手下,应该都混入了离国的奸细。”方即墨道。 左丘锋的手下弓羽,董不均手下的卫百越,这两人都是离国来的奸细。 殷天成那边,方即墨没有具体的线索,但根据他的推断,极有可能就是殷天成本人。 至于谷良岩手下的奸细,方即墨现在还在查,不过希望不大。 因为谷良岩手下的高手,基本上都被景逸他们几个砍死了,剩下的一些虾兵蟹将,即便是抓出来了,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王路飞的手下,一定也有一个离国奸细。 “离国奸细?这什么跟什么?”王路飞脸皮一抽。 “你好好想想。”方即墨提醒道,“有没有人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总是跟你提什么进攻江州城之类的事情。” 王路飞沉思片刻,脑中闪过一个人脸。 还真有! 敏锐的捕捉到王路飞的神情变化,方即墨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他人我可以放他一马,但是这个奸细,必须交给我处置。”方即墨道。 “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王路飞道。 “你说。” “人,我来抓,抓到了给你送过去。” “额?” “如果他真是离国奸细,那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不是,也不能冤枉他。” “这是自然……” 这个王路飞,还真是谨慎的过分。 冤枉? 自己是那种人吗?? 数日后,在四千官军的“护送”下,数以千计的山贼来到河州城外。 景逸、王少鱼、张徐坤、王之奇收拢了之前的旧部,将这些山贼分开安置,防止他们搞事情。 在王路飞的配合下,山贼们都很配合,想要回归田园生活的,都分到了地,想要留下的,方即墨又组了一支新军,由王路飞和王轻侯率领。 至此,南境匪患彻底平定。 消息传到山岚、南川,百姓们欢呼雀跃。 原本因为匪患而闭塞的道路,又重新打通。 南川、山岚、河州、江州四郡之间,人来人往,重现昔日的繁华鼎盛。 “老大,你叫我来做什么?” 这一日,王路飞的地盘上,一个看上去又矮又胖的男子,来到王路飞面前。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王路飞看着面前的矮胖男子道,“离国人来宁国,到底又什么目的?” “老大,你在说什么?” 矮胖男人一脸疑惑,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却是瞬间出卖了他。 “拿下!”王路飞也不逼逼。 他是山贼,可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 四周众人一拥而上,将那矮胖男子五花大绑。 “给方即墨送过去。” 噗通一声,矮胖男子像个粽子一样,被人丢在了方即墨和公子昭的面前。 “我也不绕弯子了。”方即墨看着那人道,“莫离到底在盘算什么,你的任务又是什么?” “我呸!宁狗!”矮胖男子知道方即墨的厉害,继续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索性直接开口骂道。 “好,我敬你是条汉子,来人,大刑伺候!”对方是敌国奸细,公子昭懒得和对方磨嘴皮子。 他倒要看看,这人的嘴巴和骨头,到底哪个更硬! 几个军士上前,一个个凶神恶煞。 对待离国普通人,他们可能还没有这么敌视。但对方是离国奸细,一口一个宁狗,那就必须弄死他。 众军士下手极狠极重,那矮胖男子却愣是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方即墨神情凝重。 麻烦! 这些奸细,受过专门的训练,普通的刑讯逼供,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屈服。 可这个奸细是他最后的线索,如果不能从他口中得到关键线索,那么莫离到底在谋划什么,他就永远不可能知晓。 之前殷天成欲进攻河州郡,封锁粮道,他本以为这就是莫离的计划。 可随着时间的推进,离国大军仍然是没有任何动作。 这说明,他的猜测有误。 莫离在谋算的,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哈哈哈!” 忽然,那矮胖男子却是笑了。 “你笑什么?”公子昭皱着眉头。 “我笑你们,笑你们宁国,死期将近了!” “胡说什么?!” 公子昭听了,顿时大怒,当即便要冲上去给那矮胖男人一脚。 “哈哈哈!” 矮胖男人却不理他,仍是自顾自的大笑。 “啊!” 忽然,那矮胖男子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是个硬骨头。”公子昭也有些无奈。 刑讯逼供,不是他们这伙人的强项,以至于现在就算抓住了奸细,却也没能得到半点有用的线索。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景逸手下一个军士快步上前。 “二公子,方先生,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方先生的。” “何人来信?”方即墨问道。 “不知,没写。”那军士双手将信件奉上。 方即墨连忙上前一步,接过信件。 这封信装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信封里,看上去不会有那种一打开就喷出各种东西的机关。 可方即墨还是小心翼翼的将信件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纸。 他将信纸展开,目光扫过。 一瞬间,方即墨的身体微微一颤。 “老方?!你怎么了?” 公子昭见到方即墨这个样子,心中一紧。 难道又出事儿了?? 方即墨凝神贯注,像是没有听到公子昭的话一样。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子昭察觉到大事不妙,上前一把从方即墨手中将信件夺过。 一目十行的扫过之后,公子昭也彻底震惊了。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的惊愕。 “这不可能吧……”公子昭道。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但……” 方即墨看了看那封信的落款。 两个字。 莫离。 离国客卿。 南境匪患的幕后指使者。 一切阴谋的始作俑者! 第197章 莫离的来信 方小友: 见字如晤。 自离阳一别,岁月荏苒,不觉经年。 昔日之事,犹历历在目,昨日言谈,言犹在耳。 莫某素来自视甚高,然不料,苦心孤诣之谋,竟被小友暗中筹算,化为泡影,一败涂地。 初时,心中实有几分恨意。 若非小友插手,莫某之策,定能成事。 离国之相位,亦必入莫某囊中。 然而今思之,反觉畅快淋漓。 人生在世,对手难寻,胜过知己。 放眼天下,能入莫某眼者,寥寥无几,唯小友等数人尔。 小友赐莫某一败,莫某心悦诚服。 然,来而不往非礼也。 今次,轮到莫某向小友请教。 小友或已从零星片语中,略窥端倪,然莫某断言,小友定不知全貌。 时至今日,想必小友尚在思索,是否可从南境细作处,窥得一二。 勿需徒劳,一切由莫某道来即可。 小友尚记当初对公子夏之言乎? 如今,莫某已将其变为现实。 然,主角非公子夏,乃公子良也。 莫某之真意,欲使公子良反! 此事非易。 莫某从离国军中精挑细选五人,各领麾下离国军,潜入宁国,利用南境老士族对百姓之压榨,制造南境混乱。 而后,又令离国大军压境,却并不进攻。 面对离国雄师,公子良乃领军之首选,公子昭又岂能袖手旁观? 其必南下,小友亦必随之。 南境匪患,于小友而言,不值一提。 公子良不日便可获捷报。 然离国若不攻,公子良亦无所作为。 其心定然焦躁。 此时,莫某只需略作煽动,公子良内心之火,将被彻底点燃。 殷天成,便是那把火。 断粮之举,实乃为引公子良惶恐尔。 莫某所用之手段,尚有诸多,此不复赘述。 知方小友或不信。 然信与不信,无关紧要。 要者,方小友面对此局,将何以力挽狂澜? 莫某翘首,盼小友佳音。 莫离顿首。 …… “不可能,我不信!” 公子昭来回踱着步子,已然失了方寸。 方即墨沉默不言。 这就是莫离真正的算计? 他苦心孤诣的这一切,就是为了逼公子良造反? 这真的能做得到吗? 公子良可是长公子,距离王位最近的人。 公子昭虽然近来崛起速度极快,但短时间内,也未必就能压过公子良。 仅从这封信的内容来看,不足以使公子良行叛乱之举。 莫离一定还做了其他的事,只不过,信中没有名言罢了。 “老方,你说句话啊!” 公子良此刻只感觉心烦意乱,平定匪患带来的那一丝快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如果这封信所讲的内容是真的,那么宁国就有大麻烦了。”方即墨道。 “老方,你真的相信??”公子昭听到方即墨这么说,本就慌乱焦躁的他,更加手足无措。 “我不知道。” 方即墨摇摇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 莫离这个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寻常人会在阴谋得逞的时候,给你写封信告诉你一切吗? 不会。 但莫离偏偏就这么做了。 如果说,当初在离阳,莫离给方即墨的感觉,还是一个功利心极重的智者,那么现在,他给方即墨的感觉,就是一个纯粹的乐子人。 对,就是为了看方即墨的乐子。 “不论这信中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都必须有所应对。”方即墨道。 “你打算怎么办?”公子昭问。 “我立刻给安国君和关内侯写信,将这事儿告诉他们,宁国朝中有他们两人坐镇,乱不了。” 方即墨道。 “去找河州郡守向英,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给前线运粮,问问那些从前线回来的士兵,是否有什么异常。” “第三,派探子往前线查探,一定要得到准确的情报。” “第四,立刻开始集结军队,筹备粮草,一旦事情真的发生了,南境不能乱,我们必须顶住第一波的冲击。” “就这么办!” 公子昭此刻有了主心骨,感觉没有那么烦躁了。 众人各司其职,很快就各自分配好了任务。 张徐坤带着他手下的江湖人士前往前线查探。 王之奇、王少鱼、王路飞则开始集结各自的军队。 公子昭去找河州郡守,了解情况。 景逸负责筹措粮草。 公子昭找到河州郡守,向他询问了这些天是否有士兵从前线回来。 向英有些奇怪,公子昭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公子昭却是不答,只问有没有。 向英找来手下询问,这才发现,前段时间运粮去前线的士兵,竟然一个都还没有回来。 向英大怒。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现在才上报。 运粮的士兵没有回来,那是逃跑了,还是半路粮草被劫了? 向英以为公子昭是来追究这事儿的,连忙跟公子昭认错,表示自己会立刻查清此事。 但向英不明白其中真意,公子昭又岂能不知? 运送粮草的士兵没有回来,还能是什么原因? 一定是被公子良扣下了! 难道,公子良造反的事情,是真的?! 公子昭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向英。 另一边,景逸筹集粮草也不顺利。 南境四郡的粮草,大多都用来供给前线了,现在哪里还有余粮给他们? 景逸没有官职爵位,又不能说明其中缘由,别说是向四郡要粮,就是跟老士族借,也根本没人搭理他。 三王那边,王之奇倒是很顺利的集结了之前手下的军士,但是王少鱼和王路飞就没这么顺利了。 先前方即墨将军队解散,众人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此刻听说又要打仗,一个个都不想上战场拼死拼活。 愿意听从王少鱼和王路飞召集的人,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左右。 情报、粮草、兵源。 三个方面同时遭遇阻碍,让本就不明朗的未来,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房间里,方即墨将莫离的那封书信誊抄了两份,附在信件之中,将之列为最上等的机密,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云京。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来到屋外。 天空,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哗啦啦! 大雨不期而至。 方即墨伸出手,雨点打在手心,冰凉冰凉的。 现在还不晚。 莫离虽然策动了公子良造反,但他还有时间,他还有机会! 就算真的到了最坏的局面,他也有把握,救回半壁江山! 第198章 混乱的前兆 一个多月前。 龙旗军大帐内,薛军侯神色凝重。 “军侯,这个月的补给又晚了。”手下卫谨言愁眉不展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但晚,而且量还只有以前的一半。” 龙旗军可是宁国最强精锐。 为了保持最强的战斗力,以往的补给,都是优先供给给他们。 可最近这段时间,缺斤少两已经是常态,时不时的还延迟好几天才发放补给。 如果前线所有的兄弟都缺粮,那薛军侯绝对不会说什么,毕竟是宁国老将了,什么苦没吃过? 可现在,其他部队不少人吃的白白胖胖,偏偏他们龙旗军勒紧了裤腰带。 公子良到底想干什么?? “我去找长公子谈谈。”薛军侯起身就要往帐外走。 “军侯,长公子最近不在营中,所有的物资分配,都是一个叫做卧龙先生的人在负责。” “知道了。” 薛军侯迈着步子,走在军营之中。 沿途巡逻的军士,远远的见到这位龙旗军的军侯,纷纷立正,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薛军侯脚步不停,却是对每一个军士都回敬了一个军礼。 哗啦一声。 薛军侯一把掀开营帐的门帘。 卧龙先生抬头一看,见是薛军侯亲至,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薛军侯大驾,有失远迎……” “少跟我来这套。”薛军侯毫不客气。 他是一个军人,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人这些繁文缛节,文绉绉的,感觉跟个娘儿们一样。 “好,不知军侯何事造访?”卧龙先生也不生气,仍是一脸微笑。 “我来问你,我龙旗军的物资补给,为何又迟了??”薛军侯是个直性子,开门见山道。 “原来是这样。”卧龙先生笑道,“军侯不知,这段时间,南境匪患猖獗,那个叫殷天成的,甚至率众围了河州郡。” 卧龙一边说,一边给薛军侯倒上一杯茶。 对于卧龙先生的殷勤客套,薛军侯却是无动于衷。 卧龙悻悻然一笑,继续道:“那殷天成不但围了河州,还封锁了粮道。 军侯你是知道的,河州是宁国粮仓,河州的粮草出不来,前线粮草必然紧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哼,就算是这样,那为何其他营能分到,而我龙旗军却一拖再拖?”薛军侯对于卧龙先生的回答显然非常不满。 “哎,我也不瞒军侯。”卧龙先生叹了口气道,“这是公子的命令。” “公子的命令?”薛军侯眉头一皱。 “其实也怪不得公子,此次缺粮,令公子压力倍增。”卧龙先生道,“军侯你是老将,自然明白粮草短缺意味着什么。” 薛军侯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他带兵多年,自然能够体谅公子良此刻的压力。 粮草若断,影响军心士气,那都是小事。 炸营、哗变,这些也不是不可能。 “公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公子最近在搞屯田,那些优先分配到了物资的,都是要跟着公子去开荒的。”卧龙先生继续解释道,“开荒嘛,如果不吃饱了,这些人怎么可能有力气干活儿。 龙旗军是精锐,是尖刀,公子自然不可能让龙旗军去跟着开荒屯田,所以这物资上,难免分配得有些捉襟见肘,军侯勿怪。” 卧龙先生态度诚恳,薛军侯见他如此开诚布公,而且也确实是有难处,顿时也就没了再继续为难他的心思。 “公子在何处屯田?”薛军侯问道。 “这……”卧龙先生略显为难,“公子说过,最好不要跟人提起。” “连老子也不能说?他在担心什么?”薛军侯不满道。 “也罢,军侯是军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自然没什么不可以。”卧龙先生起身,来到沙盘前,在上面点了一下。 军侯看了一眼沙盘,公子良屯田的地方,距离军营并不远,两三天的路程而已。 他掀开门帘,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跨上战马,带上七八个随从,径直向着公子良屯田的地方去了。 “先生真是高明,嘴上说的全是实话,但愣是一步一步把人往坑里带。”待到薛军侯走后,营帐中,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百越,你有把握吗?”卧龙先生不接话,反问道。 “若是二十年前,他正值巅峰的时候,我毫无胜算,但现在嘛。”卫百越笑了笑,“气血下滑,力量衰减的厉害,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五境巅峰的无双龙骑了,以我估计,他现在顶多四境,要杀他,不难。” “不要大意。” “再怎么说也是四境强者,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卫百越说着,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 龙旗军不愧是骑兵中的精锐,不但骑术精湛,就连胯下战马也耐力绵长。 寻常人骑马要两三天的路程,薛军侯与他的随从,却是花了一天半就跑完了全程。 “军侯,你看!” 一个随从用手指了指远方。 薛军侯远远看去,整个人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到一队骑兵,身穿龙旗军的装备,正在训练马步。 从那蹩脚的骑术看,那群家伙根本就是新手。 “搞什么鬼,不是说在屯田吗?”薛军侯策马上前。 那几个正在训练的骑兵,见到薛军侯来到,顿时手足无措。 “这是我龙旗军的具装铠甲,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薛军侯中气十足,说话自带几分霸气。 那几个正在训练的骑兵被他的气势压迫,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见几个新兵蛋子不说话,薛军侯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点出息,也配穿他们龙旗军的具装铠甲?? “军侯?您怎么来了?”此刻,一个小骑卫上前来解围。 薛军侯看了那个小骑卫一眼,也不和他们这些大头兵废话,开口问道:“公子在哪里?” “军侯找公子吗,请随我来。” 小骑卫在前方引路,薛军侯看了那几个骑兵一眼,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们。 一路上,薛军侯并没看有多少人在屯田种地,反而都穿着最新的战甲,拿着最新的兵器,正在操练。 薛军侯一张老脸紧绷。 公子良这是要做什么?? 第199章 祸起萧墙 身为一个军人,薛勇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 对于危险,他天生就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此刻,在那小骑卫的带领下,众人却是越走越偏僻。 一开始还能看到四周有正在操练的军队,可现在,却是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了。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薛军侯闭上眼,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 “不对,众人小心!” 忽然,薛军侯猛的睁开眼,大喝一声。 咻! 几乎同一时间,树林中,一支强劲的弩箭破空而来,径直射向薛军侯的胸口。 “弩箭!?” 弩箭与弓箭不同,威力极大,穿透力更强。 即便是他们这些身着具装铠甲的龙旗军,近距离面对弩箭,也非常容易被射穿丧命。 砰! 薛勇不愧是曾经的五境巅峰体修,虽然那如今气血下滑,境界跌落,但战斗的意识和反应仍在。 几乎一瞬间,他就拔出刀来,挡在身前,将那射来的弩箭击落。 “有埋伏!” 薛军侯刚喊出声,只见那前方带路的小骑卫忽然调转马头,拔刀向着他们冲来。 噗嗤! 一个龙旗军反应慢了半拍,登时便被那小骑卫一刀斩掉了脑袋。 “草!” 薛军侯见手下阵亡,登时大怒,右手举刀,便向那小骑卫斩去。 砰! 二人刀锋相撞,那小骑卫手中战刀登时被他劈成两半。 “尔敢?!”薛勇大喝一声。 那小骑卫刀断,却是不怒反笑。 下一瞬,更多的弩箭破空而来。 噗噗噗! 薛勇身边的另一个龙旗军随从身中三箭,直接从马上跌倒下去。 “快撤!” 如此强劲又密集的弩箭,就算是薛军侯也不敢硬挡。 他立刻调转马头,向后退走。 噗噗噗! 此时,第三轮的弩箭齐射而至。 “军侯小心!” 一个龙旗军见状,拍马挡在薛勇身后。 一支弩箭扎穿了他的盔甲,从背后刺进了心窝。 那龙旗军连人带马跌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 薛军侯牙关紧咬,左手紧紧的拽住缰绳,恨意涌上心头。 这些龙旗军随从,每一个都像是他的孩子。 他亲眼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从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变成一个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为一个个优秀的龙旗军战士。 若是死在战场上,薛勇会为他们感到骄傲。 但是,他们却死在这种阴暗的角落,死在阴谋算计之下,死的毫无意义! 这不该是他们的归宿,不该是战士的归宿! “公子良,你踏马的给老子等着!” 薛军侯愤怒的声音在整片地区回荡。 无怪薛勇会以为这是公子良安排的。 在公子良的地盘,能够如此大规模的装备弩箭,除了公子良以外,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薛勇可是堂堂龙旗军军侯,若是没有公子良的点头,他们敢刺杀军侯?? 不远处,那小骑卫见薛勇逃远,却也不追,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对方。 …… “所有人,整顿兵马,准备开拔!” 回到龙旗军驻地的薛勇,此刻已是勃然大怒。 对方是宁国公子,就算对方真的擅养私军,图谋不轨,自己也不能擅作主张。 他必须将此事禀明宁王,等到宁王发令,他才能对公子良展开军事行动。 “来人!” 片刻后,薛军侯又将幸存的三名随从召集到身边。 “我这里有三封信,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云京,将这三封信交到安国君手中。” 薛军侯道。 “领命!” 三个随从死里逃生,但他们的战友却是就这么死在眼前,此刻一个个也都红了眼。 很快,三名龙旗军从军营出发,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着云京飞奔而去。 …… 营帐内。 卫百越提着一个带着血的龙旗军头盔,来到卧龙先生面前。 “杀了几个?”卧龙先生冷声道。 “一共有三个,只杀了一个。”卫百越道,“龙旗军不愧是龙旗军,只是一个随从,都这么难对付。”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到卧龙先生手中。 卧龙先生拆开信件,目光扫过,嘴角露出微笑。 “走吧,我们去见公子良。” …… 公子良帅帐中,气氛沉默的可怕。 公子良坐在帅位,面前是那张被鲜血浸透,此刻已经有些发黑的信件。 “这样的信件,薛军侯一共发出去三封,我们只拦截了一封。”卧龙先生道,“按照时间来算,要不了多久,剩下两封就应该到云京了。” “薛勇!”公子良攥紧了拳头,“他是怎么发现的?” “薛勇此人,身经百战,他能发现我并不感到意外。”卧龙先生道,“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谨慎,竟然一下子就发出去三封。” “那现在该怎么办?十万大军,我现在只掌握了五万人,时间太仓促了。”公子良有些拿捏不定。 “这段时间,我也花了一些功夫,笼络了许多基层军官,加上公子你的威望,应该勉强能够控制住这十万大军。 当然,其中愿意为公子你而战的,恐怕只有三四万人,其他的,只要公子镇得住,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 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尽快拿下龙旗军。 以薛军侯在军中的威望,若是他出面,恐怕许多将士都会动摇,这是其一。 他手下的一千龙旗军直属部队,所向披靡。 一旦真翻脸动手,没有个两三万人,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全部留下,这是其二。” “你……你是说……” 公子良越听越心惊。 卧龙先生正在提出一个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大胆计划。 “趁着龙旗军现在立足未稳,我们先手偷袭,势必要将他们一举剿灭,否则,后患无穷!” “你疯了??” 公子良豁地起身。 龙旗军,是宁国的宝贝,薛军侯更是战功赫赫,薛家更是宁国军方的老牌势力。 如果他对薛军侯动手,那就真是再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到现在了,您还在犹豫什么?”卧龙先生道,“你看看这封信,你知道这封信落入安国君手中,意味着什么吗? 您若是现在还不出手,那别说王位了,就连您母亲的家族和您的母亲,也会遭到牵连!” “别说了……” 公子良身体有些晃悠,堂堂一代名将,此刻竟有些脚底发软。 真的要这么做吗?? “将军,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卫百越不失时机的跳了出来。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站在一旁的几个亲信,见卫百越都表忠心了,也不敢耽搁,连忙跪了下来。 公子良胸口急促的起伏,但身为一代名将,战场上尸山血海他都经历过,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控制力。 很快,他的情绪就平复下来,也恢复了几分冷静。 “传令,全体开拔!” 第200章 无双龙骑 战马奔腾,大地隆隆作响。 薛军侯带领着手下两千龙旗军,向着附近的一个城镇快速突进。 公子良既然敢派人伏杀他,那也难保他不会对这两千龙旗军下手。 他必须尽可能快的撤离到安全的地界。 自己可以死,但龙旗军,不能有失! 就在此时,前方一个龙旗军将士忽然身影一晃,随即传来一声惨叫。 多年在马背上过日子,薛军侯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陷马坑! “停步!” 薛军侯连忙大声下令道。 若是换了一般的骑兵,恐怕这个时候就会后骑撞前骑,从而导致整个骑兵阵型陷入混乱。 但多年的训练,龙旗军早就达成了无比的默契,急速奔驰的骑兵,竟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并且阵型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陷马坑这种防御工事,怎会出现在这里? 挖一个陷马坑,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要阻拦龙旗军,更不是一个两个陷马坑就行。 以龙旗军的行军速度,公子良的那些步兵根本没有机会追上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预判了自己的行动,提前在这条路上设置了陷阱。 如果是这样…… 薛军侯感觉浑身汗毛倒竖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公子良早就蓄谋已久,要做掉整个龙旗军! 薛军侯此刻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好,好得很!踏马的公子良!”薛军侯恨得牙痒痒的。 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这次要是不死,找到机会,一定砍死你! “所有人,原地调头,后军变前军!” 薛军侯调转马头,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这条路,不能继续前进了。 且不说这一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陷阱等着他们。 既然他们的目的地都被对方猜到,那么极有可能他们要去的那个村落也早就有人埋伏在那里等着他们去自投罗网。 “军侯,现在回头……”身旁的一个龙旗军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知道。”薛军侯道,“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挡路者,杀!” “杀!” 众军齐声高喝一声。 他们现在走的是回头路,极有可能迎面撞上公子良的军团。 公子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龙旗军人数极少,想要存活下去,必须比对方更狠! 两千骑兵原地调头,向着来时路快马加鞭。 如果可以,薛军侯也不想对自己同袍刀兵相向,但公子良现在是聚众谋逆,整个人怕是早已经失了智,由不得自己。 两千骑兵浩浩荡荡,沿着大路快速前进。 薛军侯越走越是心惊。 这条大路,平日里尚可见到百姓来往,此刻,却是空无人迹。 只有一种可能。 这条路两边连接的城镇,都被公子良戒严,禁止百姓踏入。 也就是说,公子良早就准备在这条路上对他们动手。 “啊!”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平坦的大道上,忽然从地面升起一根铁索。 最前方的龙旗军骑士反应不及,直接撞了上去,连人带马摔飞了出去。 下一瞬,两侧的小树林中,无数箭矢破空而来。 噗噗噗! 那是机扩的声音! 弩箭! 薛军侯大惊。 有埋伏! 几个龙旗军将士还来不及取下后背的小盾,便被射来的弩箭贯穿了脖颈,鲜血如注,眼看是活不成了。 “杀!” 第一波的弩箭发射之后,道路两侧的树林中,冲出一大群手持大盾钢刀的士兵。 先有铁索拦路,后有弩箭突袭,龙旗军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战马的冲击力。 “不要慌,杀!” 然而,薛军侯毕竟是疆场老将,他立刻组织所有龙旗军战士,就地展开反击。 轰! 薛军侯身为四境体修,手持一柄宽刃斩马大刀,纵身一跃,重重的砸在敌群之中。 “薛……薛军侯!?” 公子良的军士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猛兽般气息的老将,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动弹。 薛军侯虽然已经五十五岁,气血下滑的厉害,但余威犹在。 寻常小兵,哪里敢对他刀兵相向? “滚开!” 薛军侯双眼迸射出一股浓烈的杀意,那是只有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并且存活下来的人,才拥有的强大气场。 杀意笼罩之处,杂兵纷纷两腿发软,根本没有胆量和薛军侯正面一战。 “杀!” 此时,一道人影忽地自林中闪出,以极快的速度绕到薛军侯身后,手中两把短刀,没有任何犹豫的向着薛军侯脖子斩去。 薛军侯回身一刀斩,速度竟是比那人更快,那人仓促变招,硬挡薛军侯一刀。 砰! 只一刀,那人双手虎口崩裂,鲜血四溅。 “挡得住老子一刀,算你本事大!”薛军侯骂骂咧咧。 也就是他气血下滑,境界跌落,若是当年他巅峰时期,这一刀,包保连人带刀一起劈成两半! 噗噗噗! 机扩的声音再度响起,第二轮弩箭射至! 这一次,龙旗军将士有了防备,随身准备的小盾护住要害,飞来的弩箭并未给他们造成太多伤害。 “挡路者,死!!” 薛军侯知道,现在若是下不了手,那么这两千龙旗军,就会和自己一起葬身此处。 他暴喝一声,猛的劈出一刀。 四境体修,一刀斩得空气都发出连串的爆鸣。 身前接好军阵的公子良军,在这一刀之下,被硬生生劈飞数人。 薛军侯没有半点犹豫,纵身跳入敌军之中,手中斩马刀猛的挥砍一刀。 噗嗤! 三个士兵被连人带盾,被这一刀斩成两段,上半身直接飞出十多步外。 “哇啊!” 后面的士兵,被这突然砸到眼前的半截尸体吓坏了,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跟我冲出去!” 薛军侯大喝一声,又猛的一个跳劈,将那铁索制成的绊马索一刀劈断。 没有了铁索拦路,龙旗军将士纵马向前,一声声惨叫中,公子良军的士兵纷纷倒在龙旗军的刀下。 薛军侯吹了一个口哨,他的爱马灵性十足的跑了过来。 他一个跨步翻身上马,直接冲到了最前方。 噗嗤,噗嗤! 随着薛军侯的斩马刀每一次挥动,都有几颗脑袋直接飞出去老远。 曾经的无双龙骑,此刻风采依旧! “杀!” 龙旗军将士士气大振。 他们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绝非寻常军队可比。 要想将他们这两千人留在这里,就要做好准备,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第201章 折戟 “先锋营,开路!”薛军侯大吼一声。 卫谨言大手一挥,麾下先锋营急速上前。 原本的先锋营一队队长王之奇不在,由二队顶上,二队队长担任冲阵先锋。 “兄弟们,今天一队的老王不在,我们让一队的兄弟们看看,我们二队是怎么冲锋的!” 二队长大笑一声,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跟我冲!” “杀!” “杀!” “杀!” 二队一百单八骑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杀气冲天。 二队长一马当先,率军杀出! 刹那间,一百单八骑化作一柄锋利的尖刀,摧枯拉朽的撞开公子良军团设下的重重防御。 无论是盾阵,还是枪阵,在二队的冲锋面前,根本无法形成半点有效的阻碍。 “杀!” 二队长同样是一个三境的体修,实力不在王之奇之下,他手中长柄战刀疯狂挥舞,每一刀斩出,都会收割大片的生命。 “一队的兄弟们,咱们才是龙旗军的尖刀,你们能眼睁睁看着二队抢你们饭碗??”说话的,是一队的老人方大可。 “不能!”同样是一队老人的王小虎大声喝道。 “那还等什么?老王头不在,要是让他知道我们被二队砸了饭碗,还不跟我们玩儿命??”方大可大喝一声,长枪向前,“跟我冲!干死这群狗东西!” “冲!” “杀!” 紧随二队之后,一队亦化作钢铁洪流,席卷开去。 所过之处,鸡飞蛋打,无一合之敌。 “不愧是宁国最为精锐的龙旗军。”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卧龙先生羽扇轻摇,眉头紧皱。 这区区两千龙旗军,三境体修竟是多达二十人,四境的更是有十人之多,实力最强的,当属军侯薛勇。 二境的体修更是不计其数。 这样一支精锐,放在战场上,即便是离国也要头痛。 必须尽快将他们除掉! “百越,交给你了。” “等你这句话好一阵子了!” 战场上,二队长正在肆意冲杀。 即便此刻死在他刀下的,都是曾经的同袍,他也没有片刻的心软。 这些人,都是叛逆! 都该死! 他猛的一拉缰绳,战马瞬间会意,人立而起。 二队长气血爆发如瀑,手中长刀扬得老高,借助战马一踏之威,战刀猛的劈下! 轰! 这一刀发出连串爆鸣,身前四排步兵组成的厚重盾阵,在这一刀之下直接破开,数名敌军身体化作一摊烂肉,横飞出去。 “怪……怪物!” 眼见自己身旁的队友化作一摊烂肉,那几个和死亡擦身而过的士兵当场吓尿。 龙旗军,作为队友,是最值得信赖的队友。 但若是作为敌人,那就是最令人胆寒的死神! 轰隆隆! 二队并没有给对方默哀的时间,马蹄飞踏而来,如同一柄厚重的冲城锤,将那一堵四排厚的盾墙硬生生撞开! “哈哈哈!谁能挡我!” 二队长大笑一声,纵马狂奔,如虎入羊群,见人就砍,见将便杀。短短十几个呼吸后,整个人硬生生的杀成一个血人。 英勇无敌的姿态,令队友分外鼓舞,令敌人无比胆寒。 “我来杀你!” 就在此时,敌军之中冲出两骑,同样身穿龙旗军的具装铠甲。 “狗东西,凭你们也配穿龙旗军的具装铠甲?!” 二队长见敌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身披龙旗军具装铠甲与自己作战,登时大怒。 三人一个照面,没有半句废话,举刀便砍,抬枪便戳。 铛铛铛! 那两个敌将竟然也是三境强者,以二对一,三人缠战数十招,一时间难分胜负。 同一时间,那二人身后涌出一群同样身着龙旗军具装铠甲的骑兵,冲进战场。 一时间,战场变得混乱不堪,根本分不清谁是龙旗军,谁是敌军伪装。 “甘霖娘!!” 二队长见状,立刻明白了对方在玩什么把戏,大骂一声。 随着他怒气爆发的,还有他一身的气血之力,刹那间,他的力量猛增,撩出一刀,直接将对方一名三境强者手中战刀挑飞出去。 “看刀!” 二队长一招得手,举刀便斩,一刀砍向对方左肩。 噗嗤! 刀锋入体一瞬,那三境强者气血之力同时爆发,以肉身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刀。 咻! 就在此时,一根强劲的弩箭,直射而来。 精准的扎进二队长左肩。 “暗箭伤人!” 二队长中箭,却是眼都不眨一下,气血之力再度爆发! “啊!” 那三境强者惨叫一声,连人带盔甲,被二队长一刀劈开,只留下半个身子骑在马上。 这血腥一幕,震慑了另外一名强者,那人拍马便走。 “哪里走!” 二队长也不废话,追上去就是一刀,直接将那人脑袋削飞了出去。 两个三境体修强者,以二敌一,竟被反杀,一时间,所有人看向二队长的眼神,都充满了惊惧。 “还有谁!”二队长大喝一声。 非是他狂妄,而是想通过这种手段,吸引对方强者的注意,将压力留给自己,好让手下弟兄们轻松一些。 无人敢应! 更无人敢战! 就在此时,二队长忽然感觉一阵晕眩,手中战刀也仿佛在此刻变得沉重了三分。 不好! 箭头有毒! 二队长回过神来,猛的将刺进肩膀的弩箭拔出。 弩箭箭头带着倒刺,强行拔出,带出一串血肉。 二队长紧咬牙关,愣是没有哼出一声。 对手已经将龙旗军的具装铠甲研究透了,专挑铠甲防御薄弱处下手。 尤其那些军中的神射手,对龙旗军将士的威胁,将会大大提升。 “啊!” 正想着,背后传来一声惨叫。 方大可被一支弩箭射穿了盔甲,左肩负伤,对手趁着他露出空隙的这一瞬间,一刀斩在他的脖子上。 “方大可!” 一旁的王小虎见好兄弟横死当场,随即大怒,一枪将那出手之人捅了个对穿。 噗! 此时,另一支强劲弩箭,同样扎穿了他的铠甲,王小虎身形一顿,另一个身穿龙旗军具装铠甲的骑兵趁他不备,一刀砍了过来。 噗通,圆滚滚的脑袋落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不!” 二队长见状,当场便红了眼。 死了两个一队的兄弟,他回去怎么跟王之奇交代!? 分心一瞬,又一支弩箭破空而来。 二队长听声辨位,举刀欲挡。 然而此刻,他手中刀好似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半点。 噗嗤! 弩箭破开盔甲,扎进右边肩膀。 毒素随着血液迅速的流遍全身,二队长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紫色的血液透过皮肤渗透出来。 噗通一声,整个人跌下马去。 第202章 沉沙 先锋营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逐渐陷入人海战术之中。 薛军侯提着刀,来一个砍一个,已不知道砍翻了几个不知死活的三境。 “军侯,人太多了,兄弟们顶不住了,你先撤吧!”一个龙旗军来到薛军侯身边,扯着嗓子对他吼道。 薛军侯看也没看那人一眼,抬手就是一刀。 刷! 刀光一闪,一颗脑袋飞了出去。 龙旗军,有进无退,他身为军侯,更不可能抛弃手下兄弟,独自先走。 这些人,虽然穿上了龙旗军的具装铠甲,但只不过是虚有其表,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何谓龙旗军魂。 可是,战场上这样伪装的敌军实在太多,薛军侯能够认出来一个、两个,其他龙旗军将士却无法在这混乱的场面下,一眼分清身旁穿着同样具装铠甲,用头盔遮挡了大部分面容的人,究竟是敌人还是战友。 越来越多的龙旗军战士被伪装后的敌人偷袭,战死沙场。 龙旗军虽然强大,却也不是无敌。 敌军之中,同样拥有三境甚至四境的高级体修,而且数量远比龙旗军更多。 一番惨烈的厮杀后,龙旗军的人数肉眼可见的减少。 他们的战损率早已经跌破了军队崩溃的极限,若是换了一般的军队,早就已经溃败逃亡。 但龙旗军却依然骁勇,死战不退。 “百战精锐,可歌可泣。”不远处,卧龙先生微微一叹。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只见一人大马金刀,一身铠甲异常的华丽。 所到之处,周遭士兵纷纷退避。 “公子良!你个狗东西!” 第一个发现公子良的,并不是薛军侯,而是百将卫谨言。 他大喝一声,纵马向着公子良冲了过去。 面对直冲而来的四境强者卫谨言,公子良却是一动不动。 砰! 待到对方长枪刺到身前,公子良手中宽刃战刀猛的一挥,竟是直接将卫谨言手中长枪斩成两段。 “退下!” 公子良大喝一声。 “吃屎吧你!” 卫谨言拔出刀来,再度攻了上去。 噗嗤! 又是一刀,卫谨言整条右臂直接飞了出去。 “老卫!” 薛军侯见了,登时大急。 公子良乃当世名将,又岂是华而不实的花架子。他的力量虽不算最顶尖,但也达到了四境巅峰的水准,卫谨言岂是他的对手。 公子良一刀斩了卫谨言一臂,却仍是不动,目光如水,淡然的看着薛军侯。 “老师,束手就擒吧。” “我呸,你也配当我的弟子??”薛军侯大骂道,“早知道,老子当初就算是养条狗,也不会答应你父亲的请求,收了你,传授你兵法!战法!” 公子良一声不吭。 薛军侯的脾气,他太了解了,心里也没指望过能凭着几句话,就让对方放下武器。 终究还是只能刀上见真章。 “怎么,想跟老子动刀?来来来,老子正好砍死你!” 薛军侯翻身上马,双腿轻夹马肚,向着公子良所在方向狂奔而去。 “退开,不准出手!” 公子良大喝一声,身旁的步兵迅速退后,给两人腾出空间。 “呀!” 薛军侯大喝一声,人马合一,刀锋呼啸,发出阵阵爆鸣。 公子良不动如山,眼中满是唏嘘。 曾经的五境体修,无双龙骑,如今竟是孱弱到这般地步! 砰! 公子良毫无花哨的抬刀一挡,轻而易举的架住薛军侯砍来的一刀。 “老师,你也老了,何不就此隐退?”公子良道,“我是长公子,这宁国本就该是我的。” “我呸!” 薛军侯一口老痰吐向公子良,后者反应极快,仰面躲开。 薛军侯趁机再砍一刀,公子良抬起左手,以臂甲硬挡薛军侯刀势。 砰! 咔嚓! 臂甲碎裂,鲜血横流。 公子良却是面无表情。 “老师,当初这一招是你教我的。” 说罢,公子良出手,同样一招,与薛军侯分毫不差。 砰! 咔嚓! 薛军侯同样抬手以臂甲硬挡,但这一刀的威力,远在他之上。 刹那间,薛军侯只感觉体内气血翻涌,整个人险些跌下马去。 同样一招,高下立判。 “以你现在的气血,能挡我几刀?”公子良冷声道。 “这么喜欢狗吠,你不如去当条狗!”薛军侯却是一点不客气。 砰砰砰! 二人又连拼数刀,薛军侯尽落下风。 他的气血本就下滑严重,二公子良却正值巅峰,两人的差距,比想象中更大。 “最后一次机会,投降!” “哈哈哈!”薛军侯大笑三声,“你见过投降的龙旗军?!” “那就死!” 公子良终于不再忍耐,胯下坐骑人立而起,人马合一,猛的劈出一刀! 轰! 刀锋鼓起连串爆鸣,猛的斩向薛军侯。 薛军侯只感觉体内气血在一刀之下,好似也完全沸腾起来,他抬手去挡,但这一刀,重若千钧。 只听砰的一声,手中战刀断做两截,公子良刀势不减,径直劈在他的胸膛之上。 薛军侯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身上龙旗军的铠甲被这一刀撕成铁渣,整个人撞在身后的一棵大树上,重重的摔落在地。 “噗~!” 薛军侯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了八九分。 远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同样倒在了公子良的刀下。 他用断刀勉强撑起身体,背靠大树坐好。 此刻,无数龙旗军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发了疯一样的冲过来。 噗噗噗! 弩箭机扩的声音连串响起,密集的箭雨射向自己的儿郎。 眼见一个又一个龙旗军倒在弩箭之下,薛军侯的眼眶,不禁湿润。 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吗? 这就是龙旗军的结局吗? 到底是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君上,老臣……有愧。 是老臣……没有将公子教好…… “军侯!” “薛军侯!” “……” 耳边仍然回荡着龙旗军将士们的喊声,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薛勇再也听不见,他的眼睛缓缓合上,握刀的手,也渐渐垂下。 “无双龙骑,可敬。”不远处,卧龙先生解开酒囊往身前一洒,“黄泉路上,慢走。” 第203章 铁未销 公子昭府上,众人齐聚一堂。 公子昭端坐主位,方即墨、景逸、王之奇等人依次而坐。 不多时,张徐坤的身影出现在堂前。 “老张!” 王之奇第一个站起身来,他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前线怎么样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徐坤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公子昭和方即墨先施了一礼。 “如何了?” 公子昭也有些心急,连忙问道。 张徐坤看了一眼方即墨,又看了一眼王之奇,对后者道:“你要冷静。” “我冷静??我冷静什么?你别卖关子了,快说!”王之奇听他这么说,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公子良叛乱之事是真。”张徐坤道。 “什么?!” 众人心中虽然早有猜测,但被证实后,仍是感觉不可思议。 “前线可是有十万将士,他们怎么可能都跟着我大哥谋逆??”公子昭急切道。 “公子良应该是早有谋逆之心,从一开始,他就积极的拉拢手下军官,直至他叛逆的那一刻起,已经有五万人左右愿意听令于他。”张徐坤道。 “五万人?”方即墨眉头紧皱,“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五万人,是不愿意的。”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恐怕只有两三万人了。”张徐坤又道。 “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方即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也就是说,对于那不肯听命于自己的五万军士,公子良采取了最为血腥的手段。 “龙旗军呢?”王之奇着急的问道。 沉默,大堂之内,死一样的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作为整个宁国最为精锐,也是最为忠诚的一支军队,公子良怎么可能留着龙旗军不管。 “你快说啊!” 王之奇情绪有些失控,他一把抓住张徐坤的衣领,双眼泛红。 “你要冷静。”张徐坤显然早就料到王之奇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我冷静个屁啊!”王之奇咆哮道,“老薛呢?老卫呢?我手下那群兄弟呢??” “薛军侯、卫谨言,所有龙旗军,全部……战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张徐坤的话,仍然仿佛一柄重锤,给了众人心头狠狠一击。 王之奇整个人身体一僵,晃晃悠悠,险些栽倒。 “老王……” 王之奇一抬手,阻止了众人:“我没事,我……我先出去一下。” 他晃晃悠悠,魂不守舍的走出了大堂。 “老王……” 景逸刚想追出去,却被方即墨一把拦下。 “让他去吧。” …… 大堂众人中,只有景逸和王之奇是龙旗军。 景逸与王之奇不同,毕竟刚刚加入龙旗军没有多久,而且又一直在出任务,对龙旗军的感情,远不及王之奇那般深厚。 可王之奇不同,他加入龙旗军已经有些年头,又是一队队长。 在方即墨来到宁国之前,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军营里度过。 手下的兄弟,其他几队的队长,上司卫谨言,老军侯薛勇,是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如今,一夜之间,这些人全都离他而去。 王之奇感觉就像是在自己的灵魂中,硬生生撕掉了一块,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不该跟着方即墨来南方,他应该和他的队友在一起,他们应该共赴黄泉,而不是如今,独自一人苟活。 不知不觉,王之奇走到河州城外,来到河边,他看着河中的倒影,看着身上龙旗军的铠甲。 河中倒影的面目一变再变,手下兄弟们的样貌一一浮现。 “队长,咱们没给你丢脸!” “老王头,二队的那群家伙想抢咱们的饭碗,被咱们给干回去了!” “王之奇,下一次冲阵,一定是咱们二队的!” “王之奇,你给老子滚过来!” “王之奇……” “王之奇……” “王之奇!” “啊啊啊啊啊啊!” 王之奇大吼一声,猛的冲向河中,他疯狂的挥舞着双手,用尽全力击打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你踏马的,你该死!” “你为什么不在?!” “你踏马的!” “你说话啊,废物!” “你还活着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死!?”王之奇语无伦次,对着河中自己的倒影破口大骂。 “王之奇……” 忽然,河中的倒影再度一变,王之奇那张脸,变成了薛军侯的模样。 “你这小子,又在作什么妖?”薛军侯露出一个笑脸。 “军侯?!” “军什么侯,你平日里一口一个老薛,以为老子不知道?”薛军侯笑骂道。 “我……” “你和景逸还活着,很好。” “你要记住,你和景逸,是龙旗军的种子。” “你们在,龙旗军就还在。” “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军侯,我……” “少废话,听老子说。”此时,卫谨言的身影,也出现在薛军侯的身后,“你小子给老子听好了,龙旗军就交给你们两个小鬼了,虽然老子不放心。” “老王头,帮我们报仇。” “干死公子良那个狗日的。” 方大可,王小虎的身影亦出现在王之奇左右两侧。 “王之奇,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老子警告你,老子短时间内不想见到你,不然,一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二队长伸出手,拍着王之奇的肩膀笑道。 “……” 王之奇沉默,肩膀微微的抽搐着。 此时,幻影再度变化,公子良高头大马,踏在河面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公子良什么都没说,目光如水,淡漠无情。 “公子良,你踏马给老子等着,砍不死你,老子不叫王之奇!” 王之奇愤怒的踢出一脚,一块石头从河底激射而出,将公子良的幻影击得粉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子良!” 愤怒的嘶吼,响彻云霄。 …… 大堂之中,众人士气跌落至谷底。 龙旗军的事,不仅仅对王之奇,对他们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我们现在怎么办?”公子昭打破了沉默。 “消息传到云京了吗?”方即墨问道。 “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已经传到云京了。”张徐坤道。 如果消息传到云京,那恐怕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他倒不担心。 有关内侯和安国君在,朝堂乱不了。 只是,宁王还扛得住吗? 他不会被气的脑溢血吧? “我们应该立刻集结兵力,讨伐公子良!”一旁的王少鱼道。 “老方,你怎么看?”公子昭看向方即墨。 “不可。”方即墨道。 “为什么??”众人不解。 “公子良叛乱,消息一旦传回云京,宁王必然震怒。”方即墨道,“此刻,是宁王最脆弱,多疑的时候,公子良可以起兵谋逆,那么二公子你呢?你有没有可能也起兵谋逆?” “我……” 公子昭微微一愣,他还真就没考虑到这一层。 第204章 几多风雨 “这个时候,我们,不,是二公子你,每走一步,都要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方即墨提醒道。 面对这样的巨变,人的性情直接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都是有可能的。 今后的宁王,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宁王,谁都不清楚。 在一切没有明了之前,轻举妄动,那是作死。 尤其在这个时期,不要去做那些会让宁王有所联想的事情。 不然,就算此刻宁王没有想法,保不齐事后给你来个秋后算账。 现在这个时候,必须要稳。 公子良已经自爆了,只要平了这一场叛乱,那么今后的太子之位,谁还能和公子昭争? 那个还没出生的三公子吗? 现在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呢。 “那我们就这么干坐着??”公子昭道。 “我之前已经写过信,安国君和关内侯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有了上面的命令,我们再行事,就没什么问题。”方即墨道,“当然,现在虽然不能大张旗鼓,但前期的准备工作,还是应该进入章程了。” 方即墨看向景逸:“我听说粮草征集的不顺利?” 景逸点点头:“公子良叛乱之事没有证实前,我们没有正当的理由,如今消息传回来,我估计应该会好一些。” “前提是宁王下令,否则,未必。”方即墨摇头道,“大乱将至,这些老士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这叛乱谁是赢的一方,还不好定论。” “你的意思是……”公子昭脸瞬间就黑了。 这些老士族,真是宁国的蛀虫! “如果宁王不下令,那么他们就会推皮球,不会表现得过于殷勤。”方即墨道,“这样,即便将来万一是公子良胜了,他们在宁国也还有生存空间。” “他们敢?!”公子昭听了,当场就怒了,“宁国如此国破家亡的时刻,这些老士族要是还想着站队,我立刻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不可。”方即墨道,“如今这些老士族可能还只是观望,如果逼得太狠,他们有可能倒向公子良。” “这……”公子昭瞬间没了脾气,“那你说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种可能不大,毕竟,宁王才是宁国之主,公子良现在只是乱臣贼子。”方即墨道,“但是,如果让公子良打出一些成绩,占据了上风,那就不好说了。” “那该怎么办?”众人忙问道。 “我去找他们谈谈,想让他们免费出钱出力,恐怕是不大可能的,不过做生意的话,倒未必不能。” 说罢,方即墨又看向王少鱼和王路飞。 “我们的军队集结的如何了?” “哎,别提了。”王少鱼有些郁闷,“之前将大家都散了,一个个现在都只想过安生日子,谁也不想再出来打打杀杀了。” “我这边也是,原本的手下,只有不到六成愿意继续跟着我们。”王路飞也道。 “那算上老王之前手上的人,我们估计能集结个七千人左右。”张徐坤道。 “才七千人??”公子昭无语。 公子良那边可是数万大军,他们这七千人,怎么够?? 原本想着,自己平定了南部匪患,前前后后收拢的人手,再加上四郡的城防军,怎么也能凑够两万人,可现在一算,才七千,比起自己想象中的数量,实在是少了太多太多。 “这七千人,其中真正能打的,差不多也就两千多,剩下的,可都是当初老士族招募的虾兵蟹将。”方即墨提醒道。 虽然经过了这几次剿匪的历练,那些虾兵蟹将成长了不少,但要是和宁国真正的军队正面交战,那是绝对没有任何可比性。 也就是说,他们这七千人,公子良可能只需要派出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就能在正面战场上,把他们揍个屁滚尿流。 至于城防军,那更不用想了,宁王的调令没到之前,城防军他们动不了。 之前之所以能调动江州郡的城防军,那是剿匪,是在江州地界,是江州郡尉配合。 现在,打公子良,就算人愿意配合,也不能擅自离开江州地界。 “军队的事,倒不用特别担心。”方即墨道,“各地的守军,凑个两三万问题不大,公子良虽然手上号称有四五万人,但一部分要看守那些不服的士兵,恐怕真正能战的,也就两三万人。” “再加上之前消灭龙旗军,公子良军必然损失惨重,我估计,他手上真正能打的,不超过两万。”张徐坤补充道。 “此话当真??”公子昭听到对方只有两万人,神情才略微有些好转。 两万人,这不是一个不可逾越的数目。 “龙旗军乃是宁国精锐,不付出点惨痛的代价,想要彻底消灭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方即墨道,“看来这一次,真是把公子良逼急了,否则,他也不会仅凭这么点兵力就选择造反。” 两万人,要想打到云京,这困难可不是一般的大。 按照方即墨的猜测,公子良此刻应该还没有做好进攻云京的准备。 对方此刻,必是竭尽全力的做着剩下那两三万军士的思想工作,尽可能的将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扩充自己的实力。 “哎,大哥怎会这么糊涂。”公子昭叹息一声。 虽然他与公子良竞争太子之位,但一直以来,他对这位大哥其实都相当的敬佩。 公子良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要竞争太子之位,就罔顾兄弟之情。 公子昭想着,将来就算是公子良败了,自己也一定要向宁王求情,至少,要保住云阳夫人不受牵连。 “那就这样吧,我现在去南川,找那三个老家伙谈谈。”方即墨起身道。 “要我和你一起去吗?”公子昭道。 “不用,我自己去,大家关起门来说话比较容易,公子你代表的是官方的身份,你去了,他们反而放不开。”方即墨道。 “那我就在河州干等着?”公子昭不想就这么浪费时间干等。 “公子可以去江州。”方即墨道,“江州不是老士族的地盘,公子去那里,江州郡守或许会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支持我们一些兵马粮草。” “好,我这就去。” “多鱼、路飞,你们俩继续组织弟兄们,愿意跟我们走的,勤加操练,不愿意的,让他们好好种地,帮我们运粮。” “明白。”二人答道。 “老景,你看着老王,别让他干傻事,等我回来。”方即墨看向景逸。 王之奇是三境的高手,一旦发起疯来,恐怕王多鱼和王路飞都拦不住他,只有景逸这个仅剩的同袍能制得住他。 “放心交给我。” “靓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交给我。”张徐坤道,“只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成,我估计,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有总比没有好。” 方即墨抱拳施了一礼。 “诸位,国难当头,各自珍重。” 说罢,翻身上马,向着南川飞奔而去。 第205章 画饼 数日后,南川郡。 路家、兴家、向家三位家主齐聚一堂。 他们面前坐着的,正是方即墨。 “方先生,您怎么有空来我们南川了?”路家主路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方即墨看了他一眼,并没接话。 此时此刻,非彼时彼刻。 公子良叛乱,老士族觉得自己又行了,底气也变得更足了三分。 “三位家主,明人不说暗话,我就不绕弯子了。”方即墨道,“公子良叛乱,这事儿,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什么?!” “长公子叛乱?” “方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三个老家伙故作惊讶的说道。 演,继续演! 方即墨冷冷一笑,看着三个老戏骨飙戏。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不是来和你们说这些的。”方即墨道,“我来,只为一件事,钱、粮。” “方先生可有王令在身?” “没有。” “那,可有关内侯的授意?” “也没有。” “方先生,这……有点不合规矩吧。” 三个老家伙知道糊弄不了方即墨,只能想方设法的推诿。 “三位,我独自一人前来,就是为了大家关起门来好说话,”方即墨道,“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言。” “方先生,非是我们不愿意,而是实在,囊中羞涩啊……”路家主第一个开口道。 “是啊,我们前一阵才接手了您送过来的一千多个贼匪,现在哪里还有余粮提供给你们……”兴家也附和道。 “方先生,我们河州可是早就被前线掏空了家底了,实在是没钱了。”向家主哭穷。 “呵呵。”方即墨呵呵一笑。 这三个老东西,真是油盐不进,铁了心要做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三位家主是觉得,公子良并不是全无胜算,所以想待价而沽,是吧?” “方先生,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等绝无此意啊!” “就是就是。” 三个老东西哪儿承认,连忙否定三连。 方即墨不说话,沉默的目光扫过三人。 三个老东西被方即墨盯得心中发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路家家主开了口。 “方先生,大家自己人,关起门来说话,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路家主道,“老士族中,就我们三家家底最薄,这一战赢了还好说,万一败了,那我们可就再也翻不了身了,甚至还有可能被清算。” 另外两家家主点点头。 呵呵,早就知道这几个老东西不见兔子不撒鹰。 幸好老子早有准备。 “这样吧,算我方即墨借的。”方即墨又开口道。 “方先生要借,自无不可,只是……” “只是若方先生败了,甚至说难听点……” “你们是怕我万一嘎了或者这场仗输了,没人能还你们钱了是吧?”方即墨道。 “绝无此意!” “方先生神机妙算,怎可能会输?” “就是就是。” 三个老东西连忙再度开启了否认模式。 “行了,我也不和你们废话,我拿东西抵押。”方即墨掀开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抵押?” 三个老东西一愣,好一阵子才大概明白了抵押是个什么意思。 “方先生准备用什么东西抵押??” 方即墨看向向家家主向凉。 “河州城是向家的地盘,河神之事,向家主想必应该清楚明白吧?” 其他两个老头儿看向向凉,向凉向两人微微点头,说道:“河神之事,早已经在南境传开,无数人争相膜拜。” “河神庙现在还未建成,每天光是香火钱和许愿池的钱,就是这个数。”方即墨向着三人伸出手,比了一个数。 三个老头见了,一脸古井无波。 这点钱,他们还不放在心上。 “一旦河神庙建成,这个收入,起码……” 方即墨说着,右手在三人面前来回翻了好几次。 三个老头儿有点心动了。 什么都不干,一天就能赚这么多? “这还仅仅只是香火钱和许愿池的收入,以后我再搞点房地产,再建个鬼谷学院,再搞点学区房,整片区域的价值,能翻几番,到时候,围绕着南川、山岚、河州,打造经济文化中心,扎根于产业发展……” 方即墨几个新概念砸出来,三个老头儿顿时懵了圈儿。 什么是房地产? 什么又是学区房?? 什么是经济文化中心?? 看着三人一脸懵的样子,方即墨不由得好笑。 这下,知道什么叫来自现代社会的文化碾压了吧?? 方即墨趁热打铁,给三个老头儿疯狂画饼。 三个老头儿越听越觉得有搞头。 借着河神的名义,这一块区域,随便搞点什么,都一定能赚大钱。 但是,这一切的关键,就在河神庙。 没有河神庙在手,这一套东西,根本施展不开。 “如何?”方即墨说完,看向三人。 三个老家伙沉默了一阵,路家主看向方即墨,道:“立字据?” “立!” “拿笔来!” 三个老东西研究了老半天,搞出一份他们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字据。 方即墨接过来看了看,想都没想,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自己败了,那么这河神庙留着也没用。 如果自己胜了,那么以今后自己在宁国的地位,这三个老东西还没有那个能耐算计自己。 字据签订,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 顿时喜笑颜开,你好我好大家好。 …… 与南境相比,云京的局势,就没有这么风平浪静了。 朝堂之上,群臣已经吵翻了天。 身为长公子的公子良,率军前往边境应对离国军,怎会突然就谋逆了? 更令众人惊惧的是,宁国最为精锐的龙旗军,竟然全军覆没。 宁王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朝了。 听昭阳夫人说,宁王这几天病得厉害,根本下不了床。 夜里时常惊醒,大声呼喊着薛军侯的名字。 也幸亏朝堂之上有安国君和关内侯坐镇主持大局,才没有乱作一团。 “安国君,关内侯,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 “是,这公子良要是挥军打到云京,如何抵挡??” “宁国现在最精锐的军队,可是全在公子良的手上啊!” “如今朝野上下,能领兵的,都已经跟着公子良去前线了,万一长公子打过来,还有谁能挡得住他??” 大殿之上,宁王今日再度缺席了朝会。 依旧是关内侯和安国君主持大局。 群臣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多等一天,就多一天的变数。 难道要一直等,等到公子良兵临城下吗? “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 关内侯大吼一声,震慑众人。 身为老士族的领袖,关内侯此刻还是非常镇得住的。 毕竟,老关内侯可是军中一号人物,论资历,薛军侯都只能算他小弟。 安国君的变法派,此刻更是从容淡定。 他们自从开始变法,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个善终的结局,对于生死,早就看开了。 安国君与关内侯对视一眼。 在这国难当头之际,这两位政敌,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攻讦彼此,反而共同稳定了大局。 第206章 最初的龙旗军,最后的龙旗军 “谁说我宁国无人了??”关内侯被一群官员扰的有些烦了,大声呵斥道,“我姜家世代为将,本侯亲自领兵,亦无不可!” 众人闻言,皆是脸皮一抽。 老关内侯确实是一代狠人,硬生生杀出来的爵位。 但是你小关内侯,不过是承袭父辈爵位,这辈子都没摸过兵器,你拿什么上战场?? 安国君也是一脸嫌弃的看向关内侯,道:“谁都可以领兵,唯独你不行。” “你什么意思??”关内侯以为安国君是在讥讽他没有那个能力,登时有些恼怒。 “就凭你以前和公子良的关系,你还想领兵?”安国君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说下去。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都明白了。 关内侯以前可是支持过好一阵公子良的,如今公子良叛乱,宁王怎么可能还让关内侯领兵? 也就是幸亏关内侯与公子良切割的快,否则这一次公子良叛乱,关内侯必遭牵连。 被安国君点破的关内侯脸色一黑。 他一时激动,以至于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可群臣的话也有道理,如今朝堂上能打的,基本都跟着公子良去了前线,还有谁能领兵? 总不能从各地抽调郡尉来和公子良对垒吧。 “二公子和方即墨在南方剿匪,屡战屡胜,一年就平定了匪患,要不……”一个官员小声道。 “经验太浅。”安国君道,“剿匪,那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真到了战场,和公子良比还有一定的差距,胜算不大。” “那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了。”那名官员的提议被否,有些垂头丧气。 关内侯看着安国君,他总觉得这货心里一定憋着什么坏东西。 安国君太淡定了,淡定的好像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事儿一样。 莫非他已经有了人选?? “安国君,你要是有了人选,就不要藏着掖着。”关内侯朗声道。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安国君。 安国君笑了笑,道:“确实,我已经有了人选,但对方来不来,什么时候来,我也不知道。” 众人大喜。 安国君挑选的人,一定是最适合的。 关内侯有些意外,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谁,让安国君有如此信心? “安国君,此人是谁?” “对啊,您就别卖关子了。” “快点说出来,让大家也安心。” 安国君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却听大殿外传来一个豪迈的声音。 “还能有谁,当然是老子我。” 这个声音一出,大殿内,年纪稍长一些的官员,顿时神色一惊。 群臣纷纷看向大殿外,只见一个头发花白,却是面色红润,身材壮硕的老者,脚下生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你……你是……” “白孚……白军侯??!!” 一个年纪稍长的官员叫出了老者的名字。 “不错,总算还有人记得老子。”白孚哈哈大笑,上前冲着那老官就是一拍。 那官员只感觉自己的肩膀像是被砖石拍了一下,吃痛不已,疼的龇牙咧嘴。 “白军侯,您愿意出马,真是太好了。”关内侯见到来者竟然是百孚,顿时大喜。 “可能在场的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位白孚白军侯,这位,可是初代龙旗军。”安国君威大家介绍道,“众所周知,龙旗军两千人,四骑一组,设小骑卫;三组一列,设骑卫;九列一百零八骑为一队,设队长。两队一营,设百将。五营设一团,设一军侯。”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军侯,手下应该管理着一千龙旗军。但是,之前的薛勇薛军侯,却是一人掌管着全部的两千龙旗军。 原因,就在这位白孚白军侯的身上。 白孚老军侯,年纪比薛勇还要大十岁,是老关内侯提拔起来的将领。 算起来,薛军侯还是白孚带出来的新兵。 二十年前,白孚五十岁,自觉年纪大了,该到了给年轻人让位的年纪,便将龙旗军军务通通交给薛勇,过起了安享晚年的退休生活。 宁王有感于白孚对宁国的贡献,加上薛勇当时被称为无双龙骑,便将龙旗军的事务都交给他一人打理。 如今,国难当头,安国君再度将这位老将军请了出来。 短暂的欢欣鼓舞后,不少人的脸上又重新显露出忧色。 今年,这位白军侯,怕是已经七十有余,他还能带兵打仗吗? 要知道,打仗,那可是需要体力的。 “嗯?你们在质疑老子??” 白军侯说罢,一身气息陡然爆发。 轰! 在场的都是些文官,即便有一些武道基础的,也不过是一重境二重境,面对白军侯这样曾经的巅峰强者,哪里扛得住,一个个面色苍白,气血不顺。 “白……白军侯!” “快收了神通!” 白军侯见状,也不和他们计较,一身气血之力收敛,众人才缓过劲来。 “白军侯如今年过七旬,依旧气血充盈,看来平日里没少花时间锤炼体魄。”关内侯上前道。 “姜家小子,你怎么回事??”白军侯瞟了关内侯一眼,一脸的不耐烦,“老关内侯那么生猛的一个人,怎么当儿子的你,却是这么弱不禁风??” “啊这……”关内侯嘴角不住的抽搐。 他不禁想起了年轻的时候,被白孚狠狠操练的痛苦记忆。 随着白孚退隐,他也渐渐放弃了对身体的锻炼,气血不断下滑,现如今,已经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你小子,就是欠收拾,你等着,等老子收拾了公子良那臭小子,回来再收拾你。”白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白军侯,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多少?”安国君问道。 “来的路上,都知道了。”白军侯收起脸上的戏谑,神情变得凝重,“公子良,好得很,敢对老子的龙旗军下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他。” 众人听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就算是叛乱,但公子良毕竟是长公子,没有宁王的命令,谁还真的能把他怎么样吗? “对了,我听说,龙旗军还剩下两个小崽子?”白孚忽然开口道。 “是,一个队长,一个先锋,两人都是三境,目前在南境剿匪。”安国君道。 “把这两个小崽子给我调回来,老子要看看,现在龙旗军这两根独苗,到底是什么水平。”白孚声音充满了肃杀之气,“若是可造之材,那老子就培养一下,如果是废物,那死了也活该。” 第207章 出征 “这些稍后再谈,现在,先随我去见大王。”安国君道。 “好。”白孚也不废话,他又看了一眼关内侯,那意思就是,等老子回来,拆了你这一身软骨头。 关内侯被那熟悉的恐怖眼神盯得浑身发毛,见二人离开大殿,他头也不回的就往家跑。 有白孚领军,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宁王应该很快就会下令,令各郡调集兵马,筹措粮草,白孚将会率领宁国最后的兵力,与公子良决一死战。 此战胜,则宁国元气大伤,此战败,则改天换日。 无论哪一种,对现在的宁国而言,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变法二十年,宁国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国力,经此一回,怕是要一举倒退数年。 …… 宁国边境。 公子良这几日常常做梦。 美梦,噩梦,各自参半。 他常常梦到自己登上了宁王之位,也总是梦到薛军侯提着刀来找自己算账。 如此反复的拉扯,令他寝食难安。 “卫百越,那些军士的招揽,完成的怎么样了?” 次日一早,公子良就找来卫百越,向他询问招揽的进度。 就凭他手上这点兵力,要想打到云京,难度不小。 “不大顺利,那些兵士一个个顽固的要死,他们宁死也不肯归降。”卫百越摇头道。 公子良深吸一口气。 “公子,依我之见,这些家伙不识时务,不如杀之。”卫百越道,“留着他们,也是浪费粮草。” “不可。”这一次,公子良却是果断拒绝,“这些都是我宁国的兵,杀一个,我宁国的力量就削弱一分。当初对付龙旗军,是不得已,如今这些人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下,等我成了太子,成了宁王,他们终究是要听命于我的。” 听命于你? 呵呵。 卫百越在心中冷笑。 “加快进度。”公子良对卫百越下了死命令,“我去找卧龙先生。” 来到卧龙先生的营帐,公子良却见对方正在收拾行囊。 “先生这是要去哪里??”公子良眉头一皱。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身边非常需要卧龙先生这样的智囊帮他出谋划策。 “当然是离开宁国。”卧龙先生笑道。 “离开宁国??”公子良神色顿时一变。 听到对方要离开,公子良显得有些慌乱。 失去了卧龙主人,他心里实在没底。 “为什么要走?你要去哪里??” “去离国。”卧龙笑道。 “离国??” “公子莫不是忘了,离国大军正陈兵边境??” “这……”公子良此刻方才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离国大军一直没什么动作,倒是让他将这个潜在的入侵者给暂时遗忘了。 “公子欲行大事,必须有人稳住离国军,我打算以公子的名义,出使离国,游说离国公暂且退军。”卧龙笑道。 “确实。”公子良点点头,“宁国如今已经和祁国、渊国结盟,离国虽然不敢贸然入侵,但一旦我这边全面开战,保不齐他们也会动了心思,若是能让他们退兵,当然是最好。” “离国退兵之后,公子便可以放开手脚,一展所长了。”卧龙说罢,背起行囊。 “现在就走?” “事不宜迟。” 卧龙对着公子良施了一礼,道了声珍重,便独自踏上前往离国的旅程。 公子良看着卧龙先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又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所有人,全力备战!” “是!” 众军高声应道。 …… 离国军营。 李长空带领着手下全体将领,守在军营前方。 远方,一个人影缓步而来。 当他走到众军面前,只见李长空上前一步,单膝下跪。 “末将李长空,拜见离相!” “拜见离相!” 众军高呼声中,莫离面带微笑:“什么离相,我现在还只不过是一个客卿。” “离阳前两天发来的消息,离相子丹正式告老,君上任命先生为离国国相。”李长空道。 “诸位,快快请起。”莫离扶起李长空,在众军的簇拥下,进入大帐之中。 “先生凭一己之力,搅动宁国局势,令宁国大乱,长空佩服之至。” “时机已到,长空,退军吧。”莫离道。 听到退军二字,众人的脸上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情绪变得异常亢奋起来。 “好!” “终于可以北上了!” “如今宁国大乱,对我离国边境再难以构成威胁,我们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收拾祁国和渊国了!” “祁国那边,由夏公子负责,渊国就交给你了,长空。”莫离看着李长空,满怀期待的说道。 “先生栽培,长空永志不忘,此番北上渊国,必当凯旋!” …… “老方,老方!”公子昭咋咋呼呼的一脚踹开了方即墨家的门,对方即墨大声吼道,“调令!” 听到调令二字,方即墨放下手中的饭碗,一个闪身来到公子昭的身旁。 “等这一天好久了!”看完调令,方即墨大喜。 终于轮到他们出动了! “我已经让老景去集合了,七千人,粮草,全都准备好了!”公子昭摩拳擦掌,急不可耐。 如今有调令在手,他再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可以全力施为了。 “好!”方即墨眼中精芒闪烁,“通告全军,开拔!” 命令很快传达开去,七千人的军队,带着粮草和辎重,浩浩荡荡奔赴前线。 景逸看着手中的调令,这个名叫白孚的老将军,特地指名道姓的要把王之奇和自己调入他的麾下。 “怎么,担心?”方即墨看着景逸神情凝重,半开玩笑的说道。 “不担心。”景逸摇头,“在靖玄府的时候,曾经见识过这位白军侯的战例。” “是吗?”方即墨来了兴致,“他是个怎样的人?” 从战法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就像当初计无谞暗中刺探景逸一样。 “不拘小节,大开大合。”景逸答道,“硬要说的话,就两个字,刚猛。” “如此也好。”方即墨听了,点头道,“你和老王,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也许在这位白军侯的手下,能够学到不少东西。” 第208章 吊锤 宁王的命令很快传达到各个角落。 物资、粮草,各地的城防军纷纷向着约定的地点集结。 方即墨他们准备充足,是第一个到达集结点的地方军。 “请问,哪一位是王之奇将军,哪一位是景逸将军?” 一个军士来到方即墨等人的面前,点名要找王之奇和景逸。 “我是王之奇。” “景逸。” 二人见状,连忙站了出来。 “白军侯请你们二位去见他。” “正好,我们也要去拜见一下这位白军侯。”公子昭道。 方即墨也没有反对,身为这次大军的统帅,到了这里,他们就要交出兵权。 今后自己这七千人,可都要听从白孚的调遣。 这个时候,是该去好好跟对方打个招呼,让白孚知道这些人的底子,不要派一些太难的任务给他们。 四人一道随着那军士来到帅帐,隔着老远,便见到一个身材壮硕,满头白发却面色红润的老者,正手持一张大弓,张弓搭箭。 咻! 放弦一瞬,箭矢破空,发出轰的一声。 卧槽! 方即墨大惊。 他分明看见那离弦的箭矢上,凝结成了一层雾状的音爆云! 这个老头这么猛?? 那张弓这么狠?? 片刻后,远处的山坡上发出一声爆炸般的闷响,随即山体肉眼可见的滑落一大片。 一箭之威,山崩地裂! 不仅仅是方即墨,就连一旁的另外三人也都看傻了眼。 白孚的名头他们可是知道的。 这个老头七十多了吧。 还这么生猛。 他的气血早就该下滑了才是。 就算是薛军侯,也已经从五境跌落到四境,这个老头比薛军侯还要大许多,他怎么能保持的这么好??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白孚扭过头来,对众人笑了笑。 四人见状,连忙将脑中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开,加快了步伐,来到白孚的身前。 “末将白孚,见过二公子。” 白孚一上来,恭恭敬敬的对公子昭行了一礼。 “老将军这是做什么,是我拜见老将军才对。” 公子昭自觉受不起,连忙上前将老将句扶起。 “王之奇。” “景逸。” 两人同时上前一步。 “拜见白军侯。” “就是你们两个小子?” 白孚的目光在王之奇和景逸的身上扫过,道,“看起来还有点样子,到校场等我。” 两人对视一眼。 “看什么看,快去!”白孚毫不犹豫的斥道。 “是!” 两人对着公子昭一抱拳,屁颠屁颠的跑向校场。 “白军侯,小子方即墨……” “你就是鬼谷那个小子,不大行啊。”白孚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即墨,“我看你身子挺虚的,能不能行?” 方即墨脸皮抽了抽。 男人,最不能说的就是不行。 这个老头儿,嘴挺毒啊…… 虚? 我方即墨什么时候虚过?? 好歹也是一重境的武者,你敢说我虚? 你信不信我提刀砍死你?? “怎么?不服??来来来,过两招??”白老头儿像是看透了方即墨,摆开架势,就要和方即墨干一架。 方即墨想了想,乖乖认怂。 开什么玩笑,这老头儿可是一箭射出音爆的狠人,跟他动手,自己十条命都不够死。 “安国君说你小子鬼主意多,一会儿去营帐,给我参谋参谋。” 白老头儿见方即墨认怂,也不再继续挑衅他。 毕竟,鬼谷弟子出名的嘴皮子和脑子,动手,真不是他们的强项。 “一会儿?那现在……” “现在?当然是去看我怎么收拾那两个臭小子。” 白老头儿扔下一句话,大摇大摆的向着校场走去。 王之奇和景逸来到校场,立刻就有两名军士给他们二人换上一身龙旗军的装备。 战马,长枪,圆盾,钢刀。 一样不少。 “这是做什么?”景逸问道。 “不知道,军侯吩咐的。” 军士给二人换上装备,就退到一边。 此时,只见白老头儿手提一把长柄大斩刀,身上就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骑着一头毛驴儿,慢慢悠悠的向着二人走来。 “军侯,您这是……” 王之奇刚想说什么,只见白老头儿一抬手。 “你们两个,全力攻过来,老头子我压制到三境,三招之内不死,你们两个留下,死了,白死。” 二人听了,脸色微微一变。 一旁,方即墨与公子昭也同时一怔。 这老头儿,玩这么大?? “不会出事吧??”公子昭有些担心。 “这……难说。”方即墨摇摇头。 他也没有把握。 那个老头儿刚才露了一手,实在太过震撼。 景逸和王之奇联手也必然不是对手。 不过,若是对方将气血压制在三境,那两人联手,或许还能一战。 “军侯,这样不大好吧。”王之奇开口道。 “怎么?怕死?怕死早点滚,老子麾下不留废物。”白老头儿趾高气扬道。 “不是,我是怕我一时失手,捅死了你。” “……”白老头儿无语,“来来来,要是能捅死我,算你本事!”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王之奇说罢,神色瞬间一冷,猛的一夹马肚,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向着白老头儿狂冲过去。 “看枪!” 长枪借着战马的速度,猛的刺出。 三境体修全力一枪,枪尖发出真正轰鸣。 “勇猛有余,沉稳不足。”白老头儿随意的瞟了一眼,做出评价。 砰! 刀背一挑,王之奇全力一枪,竟是被白孚轻松调开。 下一瞬,王之奇左手抽刀,趁势一刀砍出。 若是身披铠甲,那么白老头儿此刻可以左手臂甲硬挡。 但他此刻只穿了一件宽松袍子,就算他是五境体修,缺少防具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以肉身硬扛王之奇这一刀。 然而,事实证明,王之奇错的离谱。 就在刀锋近身的一瞬,白老头儿左手一记勾拳,准确的击打在王之奇横斩而来的刀身侧面。 刹那间,王之奇感受到一股巨力,手中钢刀脱手飞出。 “太菜了。” 白老头儿一脸不屑,抬手就是一刀。 轰! 刀锋轻颤,发出一声嗡鸣。 王之奇感受到一股死亡的冰冷气息,下意识的举枪格挡。 咔嚓! 长枪被一刀劈成两段,刀锋在胸前铠甲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擦痕。 刷! 就是这一道浅浅的擦痕,却是劈的王之奇整个人倒飞出去。 “不愧是白军侯!” 一旁的公子昭见了,神色凝重。 方即墨肯定的点点头。 这白军侯,力道控制完美无缺,没有一丝的浪费。 仅仅只是轻轻擦过,便将王之奇整个人轰飞了出去,可见这一刀力量之凝练。 王之奇一刀败北,如今只剩下景逸一人,他能接得住两招?? 第209章 考验 景逸眼看着老王被白老头儿一刀劈飞,不自觉的喉头一动。 对手的实力远远超过他们二人,即便将气血压制在三境,实力的差距依然明显。 正面硬刚,胜算几乎为零。 然而此时此刻,除了硬着头皮冲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驾!” 景逸策马冲向白老头儿,右手将长矛夹在腋下,俯低身体,战马全速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哼,又一个无脑的小辈。” 白老头儿眉头一皱。 眼睁睁看着同伴被自己一刀劈飞,却仍是坚持采用和同伴同样的策略,这样的表现,简直令人失望至极。 话音刚落,景逸距离白老头儿已经只剩下一半的距离。 就在此时,景逸忽然变招,身体向后一仰,左脚不知何时已经踩在弓上,左手猛拉弓弦。 咻! 一支短箭,笔直的向着白老头儿胸口飞去。 “哟呵,竟然还会玩阴的,不错。” 白老头儿微微一笑,随即左手往身前一抓。 啪! 景逸射来的箭矢被他牢牢攥在手中。 “太慢……” 白老头儿还想品评一两句,却发现这个时候,景逸的快马已经冲至身前。 刷! 银枪直刺面部,白老头儿心头一紧,连忙一个侧身,避开这阴险的一枪。 刷刷刷! 景逸施展浑天梨花枪,枪尖反射出的银芒,如漫天梨花,将白老头儿层层笼罩。 可是,白老头儿却是只闪不防,这无解的枪法,在他眼中,竟是有如儿戏。 “枪法不错,不过还是……太慢!” 白老头儿忽然暴喝一声。 这一声喝,带着气血之力,若虎啸、若龙吟,震得景逸胯下战马人立而起,枪法瞬间被破。 “看刀!” 白老头儿毫不犹豫的一刀横斩。 景逸架枪格挡,毫无悬念的被一刀劈飞出去,精准无误的跌落在王之奇的身上,将刚刚起身的王之奇压了个结实。 “沉稳有余,血性不足。” 白老头儿摇头道。 “如果你们两个小崽子就这么点本事,那就不用跟着我了,免得丢人现眼,龙旗军干脆就这么散了。” 王之奇和景逸对视一眼。 “干他!” 王之奇大喝一声,也不管什么马了,直接拔刀冲向白孚。 白老头儿见状,右脚一跨,从驴子身上下来,拖着刀向着王之奇慢慢靠拢。 咻! 就在此时,破风声响,王之奇猛的一个偏头,箭矢刚好从他脑袋的位置穿过。 “卧槽!” 方即墨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种配合,稍不注意,王之奇怕是要被箭矢穿脑而死。 高风险伴随着高回报,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即便是白老头儿也没有料到,手上动作慢了半拍,只能侧身闪避。 这一闪,失了身位,也失了先机。 砰砰砰! 王之奇举刀就是一阵猛砍,一身气血之力不断爆发,好像眼前这个白老头儿,就是害死龙旗军的罪魁祸首一样。 “卧槽?!” 白老头儿心中暗暗一惊。 这小子一身气力爆发,猛劈猛砍之下,压制了力量的自己竟然有些难以招架。 此时,景逸双腿猛的一瞪,一个冲刺来到白老头儿身侧,手中长枪当棍使,猛的抡在白老头儿后背之上。 “哎哟!” 白老头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叫出声来。 啪! 王之奇反转手上钢刀,以刀背猛的劈在白老头儿的脸上,登时又是一声惨叫。 “哎哟哟!” 即便是刀背,依旧是有着极强的攻击力,也就是白老头儿皮糙肉厚,练得一身钢筋铁骨,不然早就被王子奇开了瓢。 “停……停……别打!” “哎哟哟!” 白老头儿吃痛,一个劲儿的惨叫。 两个家伙却是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将白老头儿按在地上一顿胖揍。 “让你装逼!” “让你装逼!” “快,快停手!别打了!” 白老头儿疼的哇哇叫。 两个小家伙越打越起劲,下手越来越重。 “踏马的,真以为老子弄不过你们??” 白头儿一声暴喝,气血之力不再压制,猛的将两人掀飞出去。 “臭小子,给老子滚过来!” 白老头儿打出了真火,一身雄浑的气血沸腾翻涌。 “快跑!” 二人见了,顿觉不妙,撒腿就跑。 “混蛋,给老子回来!” 白老头儿见两人逃跑,顿时大怒。 轰! 一步踏出,校场的地板瞬间被踏出一个大坑。 一旁的公子昭和方即墨只感觉眼前白影一闪而过,下一瞬,景逸和王之奇的身影倒飞而回。 嘭嘭嘭! 白老头儿的拳头毫不吝啬的砸在二人身上,先前一幕,在二人身上重演。 方即墨,公子昭:“……” 片刻之后,景逸和王之奇两个猪头跪在校场上。 白头儿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双手抱在胸前,头上鼓着大包,一对熊猫眼。 “你们两个臭小子,今后就跟我。”老头儿道。 “真的?哦们阔以留哈来?”王之奇被打的最惨,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龙旗军今后就要交给你们两个小崽子,就你们现在这点本事可不行。” 白老头儿算是初步认可了两人的实力。 “王小子颇有些老子当年的风采,不过你勇猛有余,冷静不足,做个冲锋陷阵的猛将有余,带兵打仗差点意思。” “带崩打酱,哦系补不上梗逸。”王之奇道。 “景小子,听说是靖玄府出来的,兵法战阵,应该懂不少吧?” “略懂,略懂。” 景逸此刻哪里敢在白老头儿面前逞强,连忙谦逊道。 “好,你们几个,都到大帐来,王小子不用来了,这是你今后的训练科目。”说罢,白老头儿将一本厚厚的册子丢到了王之奇的面前。 王之奇捡起来一看,脸都绿了。 “老王,保重。”景逸拍了拍王之奇的肩膀,微微一叹。 “不系,你蒙不恁把哦都在介里不管呐……” 几个军士上前来,将王之奇拖了下去,众人向他挥挥手,表示告别。 …… 回到大帐之中,沙盘已经摆好。 白老头儿换上一身铠甲,运转气血之力,脸上的瘀伤恢复如初。 “好强的恢复力!”公子昭惊叹道。 “兵家体修,三十岁时气血之力达到顶峰,随后就开始下滑,白老将军能在这个年纪还有这么强大的气血之力,平日里一定花了不少功夫锤炼体魄。”方即墨道。 “景小子,你我各带五千兵马,你守,我攻。”白老头儿在沙盘上摆下阵势。 景逸知道,这是对自己领兵能力的考验,也不客气,从容的布下防御。 白老头儿的战例,他在靖玄府的时候曾经钻压过,对方的打法,他一清二楚。 “白军侯,请。” 景逸从容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第210章 疑兵之计 “方小子。”白老头儿一边和景逸对弈,一边对方即墨问道,“关于这一战,你有什么想法?” 先是王之奇,再是景逸,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有一个大致的想法。”方即墨上前一步,恭敬的答道。 “说来听听。” “如今,我们大军尚未集结,公子良或许已经得到了消息。”方即墨道,“他现在有三个选择。” “哪三个?”白老头儿抬眼看了一下方即墨。 “第一,兵贵神速。”方即墨道,“以公子良现在手中两三万精兵,不顾一切的向着云京突进。” “此刻我们大军正在集结当中,恐怕难以抵挡,若是如此,云京危矣。”白老头儿点头道。 “第二,进攻云京和前线丰城之间的白沙郡,据守,从此宁国一分为二。”方即墨又道。 “……”白老头儿听到此处,手上动作一顿。 若是如此,那将是最糟糕的局面。 分裂。 “第三呢?” “第三,留守现在的丰城,继续招募军士,等到力量足够壮大,再向云京进军。”方即墨道。 白老头儿听得连连点头,心道不愧是鬼谷弟子,比起王之奇和景逸两个臭小子,是要强上许多。 “不错,你分析的很好,那我军该如何应对啊?” “这三种策略中,对我们最有利的,当然是第三种。”方即墨道,“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公子良原地按兵不动。” “呵呵,说得容易。”白老头儿一边笑,一边说,“可是,你要怎么做,才能让公子良按兵不动?” “很简单,用骗术。”方即墨道。 “怎么骗?” “第一骗,兵力。” “我们伪造一些文书,夸大我们的兵力,让公子良不敢贸然进攻。” “第二骗,佯攻。” “我们假意突进,让公子良误以为我们大军将要攻击他现在在前线的老巢,迫使他大军不能轻易离开。” “第三骗,攻心。” “公子良手下有几个心腹,我们假意给他们写信,造成他们愿意归降的假象。” “嘶~!” 白老头儿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心这么脏??玩的这么阴?? “想法是很好,但是,公子良会这么蠢的相信你?”白老头儿质疑道。 “不需要他信,只需要他疑就够了。”方即墨道,“人一起疑,就容易举棋不定,就容易瞻前顾后,从而昏招百出。” 白老头儿听了,连连点头,他现在确实不需要公子良相信,只要将他钉死在原地,那么他就有把握在决战中击败公子良。 “我手上有七千人,只不过,这些人的战力不大行,正面战场上,用处不大,但若是充当疑兵,足够。”方即墨道,“将这七千人白天放到白沙郡中,然后趁着夜晚悄悄调出两千人,第二天白天让他们再光明正大的进城,如此反复几天,白沙郡中到底有多少兵马,公子良必然懵逼。” “嗯,此计可行。”白老头儿继续点头。 “进城之后,让这些士兵每日敲锣打鼓,对外宣传我们要主动进攻,公子良举棋不定之下,定然不敢贸然进攻。”方即墨道。 “好,就这么办!” 白老头儿大手一挥,沙盘上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 景逸完败。 “我输了……”景逸有些丧气。 “你小子,战例看得不少,兵书应该也读的通透,但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你要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应对,而不是生搬硬套。”白老头儿对景逸道。 “我记住了。”景逸答道。 “再来。”白老头儿重新将沙盘摆好,“这一次,我守,你攻。” 二人重新开始对局。 “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白老头抽空瞟了方即墨一眼,“还不带着你的七千人去白沙郡?” “啊?”方即墨这才反应过来,“我立刻就去。” “老方,我呢??”公子昭也想跟着去。 “二公子就留在这里吧,前线太危险。”白老头儿发话道。 “额……好吧。” …… “不行,不能在耽搁了。” 公子良对手下道。 “我们必须要尽快拿下白沙郡,这样,就算不能挥师直取云京,至少也能得到半壁江山。” 公子良觉得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招揽士兵上,如今,离国军已经退了,他再无后顾之忧,是时候进攻白沙郡了。 “报!”此时,一个斥候来到公子良面前,道,“前线来报,昨日有数千大军,进入白沙城!” “什么?” 公子良豁地站起身来。 “具体数目是多少?” “大约七千,我们的探子不敢摸近了,怕打草惊蛇。” “废物,再探!” 公子良怒骂一声。 这时间真是不凑巧,他刚想进攻,白沙城就来了援军,一来还是七千。 对面哪儿来这么快就集结了七千人?? 次日。 “报,今日一早,又有两三千人进入白沙城!” “噗~!” 公子良喝进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来。 淦! 怎么又来了两三千?? 那白沙城岂不是有上万守军?? “再探!” 第三天。 “报……”那斥候脸色铁青。 “今日,白沙城又来了多少??”公子良只是瞟了对方一眼,就知道对方一定又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今天……五千!” 五千?? 公子良彻底无语了。 这么一算,加上白沙城的守军,对方至少有一万五千人。 自己手上也不过两三万人,真要强攻白沙城,必然损失惨重! “你确定没看错?” “我们的探子这次比较深入,对方军营里的锅和炊烟来判断,的确是有一万五千人。” “派人,给我混进城里去,尽一切可能,打探消息!”公子良彻底无语。 如果白沙城真的有一万五千人,那他攻城的计划就只能暂缓,等待对手主力,然后决一死战。 又过了两天。 “报!” 斥候来到公子良面前,将一堆书信公文捧了上来。 “这些是白沙城和其他各郡往来的公文和书信。” 公子良打开一看,脸上表情猛的垮了下来。 公文上说,宁国后方已经集结了数万大军,不日便可抵达白沙郡,只要守好白沙郡,他们必胜。 其中还有白沙郡守给对方的“回复”,表示自己手中如今有一万五千精兵,定能死守白沙。 公子良脸色愈发难看。 这一切难道是真的? 这不可能啊,宁国哪儿来的这么多兵马? 以公子良对宁国军政的了解,宁国绝对没有这么多的兵马,但斥候眼睁睁看着白沙城中不断有援军涌入,这却又做不得假。 公子良陷入其中,一时举棋不定。 忽然,他目光扫过,眉头再度一皱。 白沙郡守的一封回函中提到,公子良身边两个心腹,有悔过之心,欲带领手下将士,重归宁王麾下,拨乱反正。 这短短的几行字,在公子良心中瞬间炸开。 第211章 白沙保卫战 短暂的震惊之后,公子良回过味儿来。 他的手下,对自己应该是忠诚的,他们可以为了自己,对龙旗军痛下杀手。 这样的部下,怎会背叛? 可是,尽管公子良的理性在不断的告诉他,这是假的,是对方的阴谋,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没有那么容易被消除干净。 “给我继续盯紧白沙城,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有每一封书信,公文的往来!” …… “公子良按兵不动,应该是有所怀疑。”张徐坤道。 “骗不了他多久,很快,公子良的大军就会兵临城下。”方即墨无奈道,“能拖这么多天,已经是难得,白老头儿那边什么情况?怎么还不来?” “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应该还要几天。” “如果他再晚来几天,就等着给我们收尸吧。” 方即墨有些力不从心的说道。 他们只有七千人,面对公子良两三万的精兵,就算有城墙防御,也很难支撑得住。 毕竟,白沙城不是什么大城,这里的城墙不够高,不够厚,一旦对方上大型攻城器械,很难抵挡。 “有了!” 忽然,方即墨双眼一亮,对张徐坤道。 “给我发动全城的百姓,明日出城!” “你要做什么?”张徐坤不解。 “出城,挖沟!” …… “报公子,白沙城今日全城百姓都出城来,在城外挖土。”斥候将今日收集到的情报告知公子良。 挖土?? 公子良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 “再探!” 很快,那斥候又跑了回来。 “确实是在挖土,而且挖出来的泥土,整车整车的往白沙城里运。” 公子良彻底懵逼了。 挖这么多土,这是要做什么?? “不管了,通知全军,大军开拔,全力攻城!” 公子良决心不再耽搁,他花了些时间,排除了手下所有的嫌疑。 此刻他终于确定,自己中计了。 公文中的那所谓的投降一事,完全是胡说八道。 而且,如果这个信息是假的,那么这些公文中反映出来的其他所有信息,也有可能是假的。 按照他的估计,白沙城根本没有一万五千人! 只有第一天赶到白沙郡的援军是真的,的确是有几千人,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又陆陆续续的有几千人增援,这就显得有些太过刻意了。 “方即墨,是你吗?!” 这么无耻的诈术,怎么看都觉得是方即墨的风格。 公子良此刻脑中浮现出方即墨那张欠揍的脸,火气立刻就上来了。 都怪这孙子,要不是他,自己这长公子做的好好的,怎会被逼到这一步。 “所有人听着,一天之内,攻陷白沙城,活捉方即墨者,赏千金!” 众军听了,纷纷大喜,一个个都把方即墨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两万精兵浩浩荡荡开向白沙城,投石车,云梯,各种大型攻城器械,一应俱全。 然而,当他们抵达白沙城外的时候,却彻底傻了眼。 一条宽阔的深沟,横在他们与白沙城之间,足足有两个人那么深,十几步宽。 这么深一条壕沟,士兵想要通过都要花点力气,大型的攻城器械,那是根本想都不用想。 “投石车,给我砸!” 一台投石车被人推上前来,装填,投掷。 咻! 巨石在距离城墙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轰然落地。 方即墨这是掐着距离挖的坑。 有了这条坑在,对方的大型攻城器械,就根本不可能发挥任何作用。 “这狗东西!”公子良气急,“所有人,放下攻城器械,拿上梯子,直接攀上城墙!” 士兵扛起梯子,很快翻过了那座壕沟,毫不犹豫的向着白沙城冲了过来。 白沙城内,没有任何动静,任由公子良大军攀上城墙。 攀上城墙的那一刻,他们又一次傻眼了。 城墙上方,竟然又被泥土筑起一道墙上墙。 那墙筑得老高,就算是三境的体修,也根本不可能跳得上去。 更何况,就算你少数高手跳上去了,那么等待他的,也只能是对方毫不客气的群殴。 “怎么办?” 一个士兵傻乎乎的问道。 “没有工具,爬不上去,给我拆!” 另外一个二重境的体修大怒,提起手中的重锤就往那土墙上砸去。 轰! 他用尽全力的一击,却仅仅只是砸了一个拳头深小凹陷。 那军士瞬间无语。 他可是二重境的体修,力量极大。 一拳下去,竟然只砸了这么小一个坑。 这土墙是筑得有多厚?? 既然二重境不行,那就三境体修来! 一个三境的体修高手全身气血沸腾,猛的轰出一拳。 轰! 大力出奇迹,愣是让他一拳将那土墙干了个对穿。 一群人正要欢呼,却从那坑洞中,看到了土墙的另一侧。 一个傻兮兮的汉子看着他们,呵呵一笑,将手中的夯得无比紧实的土坯填了进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那被三境体修轰出来的坑洞,立刻就被填上。 众军无语。 能够大力出奇迹的,终归是少数。 就算是三境、四境的体修,也不可能一直全力爆发。 这边你不停的拆,对面就不停的填,来来回回,反复拉扯,他们愣是毫无办法。 公子良已经彻底无语。 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战术。 “来人,把攻城器械拆了!”公子良大喝一声。 事到如今,他只能下令,将攻城器械拆了,运过来重新组装。 “嘿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方即墨趴在城头,远远的看着对方铆足了劲开始拆攻城器械。 “让兄弟们动手!” 就在公子良军卯足了力气,将攻城器械拆解的时候,忽然,周围杀声震天。 众人大惊,抬头一看,四面八方,猛的冲出来一群光膀子的汉子,拿着刀斧就向他们冲杀过来。 “卧槽!” “这些人哪里来的??” 能打的军队都在壕沟对面,留守后方的,全都是军中工匠,基本毫无战力可言。 面对这样的菜鸡,方即墨那七千人终于可以在对方身上找到自信了。 他们一窝蜂的冲上去,砍瓜切菜一般三两下将所有工匠放倒,然后随手抄起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零件,撒腿就跑。 “我……” 当公子良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即墨的手下早就跑没影了。 “公子,我们的工匠都死了……” “攻城器械呢?” “都被工匠们拆了,而且,还被他们顺走了一些零件,现在……装不起来了……” “我……噗~!” 公子良急火攻心,竟是被气得吐出一口鲜血。 方即墨,这狗东西也太狗了! 第212章 体修克星 原来,方即墨不但是挖了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还挖了两条通向远方的地道。 通过地道,将几百个身手矫健的士兵悄无声息的送到对方身后。 被送过去的那几百人,曾经都是山贼出身,杀人越货,都在水准之上。 对付几个工匠,绰绰有余。 “好,好你个方即墨,好得很!” 方即墨一通操作,给公子良气笑了。 “我倒要看看,你这区区土墙,能不能挡得住我!” 他拔出腰间战刀,高高举过头顶,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跟我冲!” “杀!!” 大军再度冲向白沙城,这一次,公子良亲自带队。 “完蛋,公子良亲自冲上来了!”张徐坤趴在墙头上,看着公子良一马当先,连忙对方即墨大声喊道。 “不要慌,老子早有准备!” 方即墨哈哈大笑。 “来人,请长公子吃顿好的!” 待到公子良冲到城墙下方,几个军士毫不犹豫的架上云梯。 公子良奋力一蹬,在云梯上猛的一踏,直接借力飞上城墙。 就在此时,土墙之上,一口黑锅出现在他的头顶。 “卧槽!?” 公子良抬头一瞬,便见那黑锅猛的向着自己扣了过来。 哗啦! 翻滚的金色汁液向着公子良头顶倾泻而下。 公子良心道不妙,一个闪身跳到一旁,再抬眼,又是好几口黑锅。 哗啦,金色汁液再度倾盆而下,公子良闪避不及,被金色汁液浇了一身。 “啊!” 公子良发出一声哀嚎。 就算是五境的巅峰体修,往他身上浇开水,那也是能烫死人的。 更何况,方即墨会用开水? 他会这么善良?? 那滚烫的汁液,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公子良心脏一抽。 这玩意儿是……屎?! 公子良呆立当场,身体和心灵遭受了双重暴击。 他堂堂长公子,未来的太子、宁王,竟然被人泼了一身的……屎?? 卧槽! “哈哈哈,公子良,味道如何?” 方即墨趴在城头,对公子良放声笑道。 公子良浑身被烫的起了水泡,恶臭难闻。 若不及时清洗,伤口恐怕还会溃烂感染。 其他那些三四境的体修高手,也都获得了与公子良同样的待遇。 白沙城里这么多老百姓,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屎尿。 管你什么兵家高手,来一个老子泼一个,来两个老子泼一双! 你们是一个个铜皮铁骨,皮糙肉厚,但是你扛得住烧开了的屎?? 方即墨已经很仁慈了。 没有往屎里放毒或者灌油,否则,一泼一个死。 “嗯嗯嗯嗯嗯嗯嗯!” 公子良对着方即墨放着狠话。 由于从头到脚被金色汁液浇了个通透,他现在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否则,那些东西就会顺着脸颊流进他的嘴里。 不过,方即墨仍然听懂了公子良的话。 “方即墨,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早晚弄死你!” 公子良退兵了。 不退不行。 他浑身皮肤大面积烫伤,加上伤口感染,必须要尽快医治。 否则,等待他的,只有全身溃烂而死这一个结局。 方即墨看着对方大军退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这下,短时间内,公子良应该是没办法再来找白沙城的麻烦了。 “你这家伙,在哪儿学来的这些损招儿??” 张徐坤捏着鼻子,离得老远,一脸嫌弃。 方即墨笑了笑,却是不答。 从今以后,这金汁儿怕是要成为守城一方的常规武器了。 只是想想,方即墨都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太恶心了。 数日后,白老头儿的大军终于抵达了白沙城。 “白军侯,你可算是来了。” 方即墨和白沙郡守亲自出城迎接。 “白沙郡守何在?” 白老头儿抵达白沙,第一件事就找来郡守问话。 “下官在。” 白沙郡守看到宁国大军的时候,激动的都快哭了。 “你们守住白沙,于国有功,等老子班师回朝,定然向大王请功。” 白老头儿非常熟练的给白沙郡守画了个大饼。 毕竟,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要以白沙城为据点,和公子良决一死战了。 白沙郡守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白沙郡守感动的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熬出头了。 血战白沙,死守不退,这事儿足够他在宁国飞黄腾达。 郡守看向方即墨,对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休整两日,我们就去找公子良算账!”白老头儿大笑道。 “白军侯,我们现在有多少人?”方即墨关切道。 “我带来了一共一万五千人,加上你们这里的八千人,合计两万三,足够了。” 白老头儿自信十足。 “不够。” 方即墨摇头。 公子良手上,至少有两万精兵,负责后勤的还有近万人。 一旦双方打到最后,这一万人必定也是要投入战场的。 方即墨手中这七千人,战力可能还比不上对面三千人,他们现在可是大大的劣势。 “不够也得上,宁国就这么点兵了。”白军侯道。 “不,宁国还有兵。”方即墨道。 “哪里还有兵??” “公子良那里还有。” “额……” 白老头儿一时语塞。 “公子良手中那两三万的精兵,虽然甘心为公子良效命,但他们也知道,这是在谋逆,他们的父母、孩子、都在宁国国内,只要方法得当,劝降其中的一部分,并非是不可能。 其次,被关押的那一部分宁国军,如果能救出来,那么我们的兵力就能超过公子良。” 白老头儿听了,顿时觉得有理:“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只交给我可不行。”方即墨道,“我需要人帮忙。” “那我把景小子和他手下的三千人借给你,够了吧?” “不够,还要加上王之奇。” “可以。” 白老头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如果能再白嫖个几千万把人,那公子良还不是随意揉捏?? 方即墨领命,急急忙忙的去了。 不多时,景逸带着他的三千兵马,出现在方即墨的面前。 当然,还有王之奇。 此刻的景逸,双眼炯炯有神,眉宇间多了一丝自信和从容。 看得出来,跟在白老头儿身边这段时间,景逸应该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王之奇就不同了。 他的气息非常萎靡,黑眼圈极其严重,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严重缺乏睡眠。 “老王,你行不行??”方即墨有些担心他的状态。 “呵呵,呵呵呵。”王之奇也不说话,就是傻呵呵的笑着。 “完了,看来是被练傻了。” 第213章 决战开始 两天后,白老头儿的战书被送到公子良的榻前。 此刻的公子良,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只左眼。 滚烫的金汁儿让他浑身大面积烫伤,也幸亏他及时退兵,清理伤口,才没有感染化脓。 但即便如此,公子良仍然伤的不轻。 主要是心理上的。 被方即墨泼了一身的便便,让他这几天胃口全无,基本上就没怎么吃东西。 就算他是体修高手,正值壮年又气血雄浑,但几天不吃饭,身体也不可避免的逐渐变得虚弱。 公子良看起来比几天前瘦了整整一圈儿,气血下滑了不少。 总之就是非常可怜。 可是尽管如此,当他看完白老头儿下来的战书以后,仍是毅然决然的准备出战。 原因无他。 白老头儿实在是骂得太难听了。 约定的时间一到,双方便在白沙郡与丰城中央,拉开架势,准备决一死战。 “白军侯,老方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们真的不多等两天?” 公子昭看着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公子良军,心里没谱。 他们这边能打的也就一万三,自己的那七千兵马什么水平,他比谁都有数。 “约定的时间已过,不等了,就靠我们这些人,不怕拿不下他。”白军侯显得自信十足,“人数的劣势,就拿性命去拼!” 此时,公子良两万精兵摆下军阵,两个四境高手,三个三境高手,骑着战马,在阵前战成一排。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初次上阵的公子昭,看着对方的高手离开军阵,向着战场中央走来,十分不解。 “这是战场的规矩,兵对兵,将对将。”白军侯解释道,“三境以上的高手,一旦冲进小兵中央,那是毁灭性的,所以,通常都是同境界捉对厮杀,找不到对手了,那就去找比自己低阶的,最后实在找不到了,才能对小兵出手。” “还有这种规矩??”公子昭第一次听说这种武将单挑的规矩,十分讶异。 “哼,不然,一个四境冲进小兵堆里,起码能干掉几百上千人,这样伤亡太大,不划算。”白军侯说罢,轻夹马肚,举刀上前。 身为四境巅峰体修,白老头儿竟要亲自上阵。 公子昭两侧,三个三境武将紧随其后。 “我也去!”公子昭一拉缰绳,便欲上前。 身为三境的武者,他也想上战场过过瘾。 “你不准去。”白老头儿回过头来骂道,“你一个江湖武者,凑什么热闹,一边凉快去,免得让人宰了,我回去没法交代!” 两个军士非常识趣的上前,将公子昭胯下战马的缰绳拉住。 四人来到阵前,站成一排。 白老头儿单骑上前,横刀立马。 “谁第一个来受死?” 三个三境武将感受到白老头儿身上那股必胜的气势,受到鼓舞,热血沸腾起来。 “白老头儿,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养老,还来战场上做什么?”公子良见白军侯拿刀上前,开口道。 “少废话,你一身的屎味,老子看着你就恶心。”白老头儿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你……。”公子良被人戳到痛处,脸皮直抽抽,“好,你们谁去斩了这老不死的?!” “来来来,让老子看看,你们这些叛逆,到底有什么能耐!” “久仰白军侯大名,我来会一会你!”公子良阵中,一个四境武将猛拉缰绳,提着长枪猛冲过来 “杀!” “杀!” “杀!” 两军将士齐声呐喊,为二人助威。 鼓点声中,两道人影交错在了一起。 …… 丰城,是宁国与离国交界处的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城。 战时,丰城主要承担前线的后勤补给任务。 公子良叛乱之初,消灭龙旗军以后,立刻全力攻打丰城。 丰城守将苦苦支撑十数天后,守军全体阵亡,整个丰城也彻底落入公子良的手中。 “白老头儿他们开打了。”张徐坤一个闪身出现在方即墨身旁,道。 “很好,我们开始行动。”方即墨深吸一口气。 他等的,就是现在。 “方兄,真的要以我们这三千人进攻丰城??”以景逸对丰城的了解,他实在想象不到,方即墨哪里来的自信。 三千人,要攻打丰城,根本不现实。 丰城守军有一万左右,就是正面对垒,他们也不是对手。 更何况还有城墙保护,三千人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要担心,丰城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方即墨自信道。 景逸眉头一皱。 他猜到方即墨会用攻心计,但这两天,方即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跟我杀!” 此时,方即墨拔出腰间佩刀,钻出树林,向着丰城冲了过去。 “方兄……” 景逸见方即墨一马当先,来不及细想,也只能跟着冲。 “冲啊!” “冲!” 两位主将都冲了,身后的三千军士自然也不肯落于人后。 刹那间,杀声震天,三千宁国军向着丰城城墙发起了冲锋。 “敌袭!” “嘟嘟嘟嘟!” 城墙上,号角响起,传遍四方。 景逸心头一紧,连忙将背上的圆盾攥在了手中。 凭借着高大的城墙,对方只需万箭齐发,便可以令他们损失惨重。 他们没有攻城器械,甚至连云梯都没有。 景逸完全不知道,就算他们冲到了城墙下,冲到城门前,自己该怎么杀进城去? “杀啊!杀!” 王之奇双眼射出一道精芒,整个人萎靡的神情瞬间消失,只见他左手握着一面圆盾,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丰城发起了冲刺。 “卧槽?!” 方即墨只是看了一眼,便被王之奇的速度惊呆了。 这还是人吗? 轰隆隆! 就在此时,城墙大门竟是缓缓开启。 什么鬼? 丰城守军怎么开门了? 他们是想要冲出来和自己拼杀一场? 景逸此刻已经有些懵圈了。 然而,出现在城门处的,却并不是丰城守军,而是身着布衣的平民百姓。 “太子师,这边来!” “方先生,快进来!” 百姓们打开大门,冲着方即墨不断的挥手。 景逸抬头看向城墙,此刻,丰城守军已经乱作一团。 两拨穿着相同盔甲的将士,正在互相厮杀。 “这是什么情况??” 景逸一边狂奔,一边问道。 “胳膊上有红巾的是自己人!” 张徐坤只丢下一句话,便不再作答。 此刻,景逸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先杀再说! 第214章 上阵兄弟 方即墨等人毫不费力的冲进了城里。 此时,整个丰城已经乱作一团。 街道上,普通百姓们拿着木凳,锄头,镰刀,正在与公子良手下的叛军厮杀。 一对一,他们并不是叛军的对手,但丰城百姓数以万计,远远胜过叛军。 几个老百姓打一个叛军,绰绰有余。 “吃老娘一棍!”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手里拿着根擀面杖,一个劲的往叛军脑袋上敲。 那叛军一开始还拔刀去砍,一看对面是个女流,又见对方大着肚子,顿时便下不去手了。 都是宁国人,这些人也都是他们曾经保护的百姓,只要天良未丧,就不可能对一个孕妇下得去手。 同样的事情,在丰城内各个地方都在上演。 老人,小孩都纷纷抄起家伙事儿,追着叛军猛打。 此时此刻,方即墨和景逸终于明白,为什么天下人都说宁国百姓刚烈了。 这确实是够烈的。 难怪二十年前离国比宁国强盛这么多,但在宁国国内,始终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正想着,一小队叛军向着方即墨他们冲了过来。 他们对宁国百姓下不了手,但对着方即墨这些人,却是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杀!” 叛军领头的,是一个四境的体修高手,一看就是公子良的心腹。 方即墨正想着该怎么应付,便见身旁黑影闪过。 圆形飞盾跨过十几二十步的距离,径直飞向那叛军头领。 砰! 叛军头领举刀硬挡,被那圆盾硬生生震退数步。 “死!” 下一刻,王之奇欺身而上,右手将飞回的圆盾接住,奋力一砸。 嘭! 砖石地面被王之奇硬生生砸出一个坑来,数个叛军,被这一击震飞出去老远。 “卧槽!” 方即墨大惊。 “老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猛了?” “还不是白军侯的操练成果……”景逸摇摇头。 他也看过白老头儿丢给王之奇的那本册子,上面写的都是白老头儿亲自发明的苦修之术。 这些天,王之奇可是在地狱般的苦修中度过。 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气血之力大幅提升,如今,已经跨过了四境的门槛,放眼整个天下,也可算是高手。 王之奇一拳轰出,方即墨看的分明,那拳头之上,隐约泛起了一层音爆云。 轰! 几个叛军在他一拳之下,被直接轰飞出去,落地之后,浑身盔甲碎成铁渣,筋骨俱碎,五脏六腑化作一摊烂肉。 “看刀!” 那四境的叛军头子见状,一刀劈向王之奇。 王之奇头也不回,右手飞盾,只听砰砰两声,飞盾击打在城墙上,两次反弹,精准的命中那叛军头领的后背。 咔嚓! 那叛军头领后背遭到重击,脊椎骨当场折断,口吐鲜血,趴在了地上。 一击秒杀。 “卧槽这么猛?”方即墨本以为王之奇已经废了,没想到,如今竟是生猛如斯,“这简直就是宁国队长啊!” “别耽搁了,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张徐坤大声喊道。 方即墨回过神来,连忙对景逸道,“我们去关押士兵的地方救人,靓坤,开路!” 张徐坤飞身上前,千雪刀阵展开,刹那间,身前叛军发出阵阵哀嚎,尽数躺在了千雪刀阵之下。 “跟我来!” 三人在丰城中央一路狂飙,途中遇到几波叛军,好几个三境的高手。 景逸和张徐坤杀得浑身是血,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丰城并不大,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关押士兵的地方。 吱呀一声,监牢的大门打开,一个二境的牢头,出现在方即墨的面前。 “这个我来!” 方即墨总算找到一个软柿子,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表现一下。 “是方先生??你们可算来了!” 岂料,那牢头一开口,竟是自己人。 “这是老李头,丰城大牢的主管。”张徐坤介绍道,“老李,还在等什么??” “嘿嘿,号角一响,我这边人就放出来了,就等着太子师你们来了。”老李呵呵一笑。 方即墨向着大牢里看去,不一会儿,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从牢里跑了出来。 “方先生!” “是方先生!” “太好了,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被关押的士兵们刚一出来,便见到方即墨和景逸,其中几个人曾经见过他二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兄弟们,都是好样的!” 方即墨看着面前这群誓死不降的宁国军人,万分感动涌上心头。 这,就是宁国的脊梁! “老景,你带人去控制城墙,老张,你带着兄弟们去库房拿装备,老李,集合丰城里所有愿意归降的兄弟们。”方即墨道,“以最快的速度搞定,然后西城门集合,我要去踢公子良的屁股!!” …… 正面战场之上。 白军侯手起刀落,圆滚滚的人头飞了出去。 公子良这边两个四境的武将均已经死在了白老头儿的刀下。 “呸,废物。” 白老头儿骂骂咧咧,显然并未尽兴。 “就这点本事,也敢学人造反??” 死了两个四境,公子良一阵肉疼。 他大手一挥,又有两个四境武将站上前来。 白老头儿见状,神情逐渐凝重。 连斩对方两员大将,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 公子良当初带走了宁国的精锐,绝大多数的军中好手,都囊括在其中。 原本培养出一个王之奇,还能帮他分担一些压力,但此刻王之奇随着方即墨去了丰城,这边的四境高手,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不妙。 对方阵中,还有公子良这个实打实的四境高手,若再消耗几轮,就算是白老头儿也没有把握能赢得了他。 “怎么,白老头儿,没力气了?要不要让你休息片刻?”公子良冷声道。 “呵呵,你还是别说话了,滂臭。”白老头儿左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哼,既然如此,那,杀!”公子良举起刀。 “等一等!”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公子昭一袭白衣,手持长剑,纵马而来。 “胡闹!”白老头儿见了,一张老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快回去,这里没你的事儿。” “怎能没我的事儿?”公子昭策马来到阵前,看向公子良,“大哥!” “二弟。”公子良看着自己的二弟,面无表情。 “回头吧,现在还有机会,回去跟父王认错。”公子昭劝说道。 “错?呵呵。”公子良冷冷一笑,“我何错之有?我乃长公子,宁国太子之位,本就该是我的。” “大哥!” “住口,既然上了战场,唯有刀剑相向,你我兄弟,我和你公平竞争。”公子良道,“今日,你们赢了我,太子之位,便是你的!” 第215章 拼杀 “废话少说,来!!” 白老头儿不愿再与公子良废话,提刀便冲了上去。 公子良这边,一个四境武将冲上前来,举刀便砍。 砰砰砰! 两个四境巅峰的高手正面硬拼,每一刀都拼得火花四溅。 双刀相撞,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鸣,震得四周众人耳膜生疼。 “杀!” “杀!” “杀!” 杀声中,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咔嚓! 白老头儿奋起一刀,猛的劈在对手肩上,对方整条左臂,连同肩甲,都被一并斩掉。 “啊!” 那武将哀嚎一声,眼中满是狠戾之色,鼓起全身气血之力,猛地抡出一刀。 砰! 白老头儿以左手臂甲硬挡一刀,只感觉浑身气血翻涌,在这刀之下,内创已然不轻。 “白军侯!?” 公子昭见白军侯气息有些萎靡,顿时大急。 “还有谁!” 白军侯一抬手,制止了公子昭。 两军阵前,他不能露了怯。 “我来会一会你!” 又一个四境武将! 白老头儿再度举刀,与之硬拼了数十刀,一身气血之力却是愈发衰弱。 这些年来,他虽每日勤修不辍,但终究是年老体衰。 所谓拳怕少壮,白老头儿终归是老了。 砰砰砰! 对方一刀猛过一刀,白老头儿却是越打越衰弱,再这么下去,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白老头儿,你就这点本事?” “刚才叫得那么凶,原来不还是一样,是个老废物!” 公子良看得出来,白老头儿已经是强弩之末。 连斩三个四境,体内的气血之力已经快要枯竭。 到了白老头儿这般年纪,要想恢复,需要比年轻人花费更多的时间。 “有本事你上来,看我砍不砍死你!别在一旁瞎逼逼!” 再度硬拼一招之后,白老头儿只感觉浑身气血翻涌,胸口一阵闷痛。 这是气血不济的征兆,再打下去,他怕是真的要被对方当场砍死。 “不行,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白军侯会有危险。”公子昭对身旁的人道,“全军出击!” 几个副官对视一眼,心知此刻若是再耽搁,恐怕白军侯真的就要被人砍死了。 嘟嘟嘟!! 号角声起, 宁国大军,开始向前突进。 公子良冷冷一笑。 “哼,来人,进军!” 下一刻,公子良阵中,同样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哐哐哐! 随着号角和鼓声,公子良大军迈着统一的步伐,向前推进。 此刻,白老头儿一刀逼退对手,转身便走。 敌方武将见状,策马来追。 两人的距离不到半步,眼看敌军武将抬手一刀,白老头就要命丧刀下之际。 刷! 只见白老头儿回身一刀,拖在地上的长刀以极快的速度和诡异的角度猛的斩出。 噗嗤! 敌将始料不及,两人带马,被一刀斩成两段。 好一招拖刀计! 眼见白老头儿阵斩敌方四员大将,宁国军瞬间气势如虹。 “杀!” “杀!” “杀!” 双方大军步点一致,同时向着对方开始发起了冲锋。 弓箭手上前一步,将手中弓箭对准了天空。 咻咻咻! 刹那间,无数箭矢升空,向着对方军阵飞了过去。 “防御!” 白老头儿和公子良同时大喝一声。 一旁两个军官,连忙将公子昭从马上拽了下来。 随即,三个盾兵上前,举起手中大盾,将公子昭护个严严实实。 铛铛铛! 箭矢落在盾牌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双方的弓箭,都没有造成任何打击,但这并不重要,因为这一阵箭雨,本就是为了牵制对方的阵型。 “杀!” 箭雨落下后,短短数个呼吸,步兵便已经冲到了彼此身前。 冲在最前排的,都是两军之中的最强者,其中甚至不乏三境高手。 寻常盾墙,可以抵挡普通士兵的攻击,让对手无计可施。 但面对三境的体修强者,却是不够看。 轰! 战线之上同时爆发出数声轰鸣,双方各自都有军士被撞得倒飞出去。 只一眼,两军之中的三境强者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开始捉对厮杀起来。 兵对兵! 将对将! “给我死!” 一个二境的刀手气血爆发,猛的一刀,直接劈开了叛军前排的盾墙。 下一瞬间,叛军一个二境强者纵身跳到他的身前。 “杀!” 宁国军的二境体修同样不甘示弱,主动迎上对手,展开厮杀。 此时,公子良手持战刀,纵马向着白老头儿所在的方向缓缓靠近。 他是四境的强者,当然要找白老头儿。 白老头儿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公子良,立刻调转马头,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双方都是同样的心思。 擒贼先擒王! 白老头儿强催气血,力量再度爆发,每一刀砍出,都会带飞一大片的叛军。 三境之下,没有人能接他一刀,就算是三境来了,顶多也就是两刀。 他疯狂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不断向着那个最有价值的目标靠拢。 公子良也不着急。 白老头儿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刻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他要用这些炮灰的性命,将白老头儿最后的力量消耗一空,自己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之收割。 噗嗤! 白老头儿眨眼间已经不知道砍翻了多少叛军。 一重境、二重境、三境。 他通通不在乎,只要挡在他面前,就是一刀。 他一身铠甲,此刻已经被鲜血浸染的血红。 “上,杀了他!” 公子良举起刀,对着白老头儿下令道。 一个又一个叛军如潮水般涌来。 公子良神情愈发冰冷。 快了,很快了! 这老头儿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他攥紧手中的刀,战马一步一步向着敌人靠近。 此刻,白老头儿身旁已经满是叛军的尸体,杀得浑然忘我。 这是多少个叛军了? 一百? 两百? 还是一千? 两千?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 公子良! 白老头儿气息瞬间跌落至低谷,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年。 “死!” 公子良觑准时机,猛的一刀,直取白老头儿脖颈。 “死的是你!” 刹那间,白军侯周身血光大盛,他的身体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至顶峰,手中战刀血色充盈,缠绕着赤色虹芒。 “来,接老子最后一刀!” 数十年积累,一招爆发。 刹那间,白军侯的气血冲破四境限制,重回昔日五境。 公子良大惊,胯下战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气息,瞬间人立而起。 轰! 刀锋斩出,血芒冲天。 公子良整个人倒飞出去,胯下战马猛的分作两段,横死当场。 第216章 公子、贱民 一击之后,白老头儿气势萎靡,整个人就像是咽了气一般。 四周的叛军片刻犹豫之后,开始试探着向前靠近。 一步,两步。 面对这样的一个老者,二境、三境的武者竟是如履薄冰,不敢丝毫怠慢。 “滚开!” 就在一个叛军拿着长枪试图在白老头儿身上扎一枪的时候,怒吼声伴随剑气袭来。 噌! 一剑之威,斩断兵刃,公子良横剑挡在白孚身前。 “我乃宁国公子,谁敢造次!” 公子昭真气升腾,王霸之气尽显。 四周的叛军,此刻均步伐一顿。 长久以来对宁国王室的敬畏,在这一刻,竟是让他们心中产生了几分怯意。 “废物,都滚开!” 忽然,人群中传来怒骂声。 几个挡路的军士,被一只大手猛的掀飞出去。 公子良手持大刀,华丽的铠甲胸口碎裂,露出里面被烫伤的皮肤和外翻的血肉,鲜血汩汩流出。 “大哥!” 公子昭举起剑,对准了自己的兄长。 他二人虽然竞争太子之位,但兄弟之情,却从未放下。 此刻刀剑相向,握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剑拿稳了,不然,你会死。” 公子良目露凶光,再没有了昔日的情分。 “大哥,你真要执迷不悟??”公子昭双手握剑,最后一次尝试道,“你真的不回头?” “回头?”公子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杀薛勇的时候,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消灭了龙旗军,早就已经是死罪,现在谈回头,还有什么意义? “看刀!” 公子良一步踏出,四境力量爆发,气血汹涌,刀身迸发出鲜红赤芒。 轰! 一刀斩出连串的爆鸣,公子昭区区三境武者,根本就不是对手。 砰! 长剑发出脆响,断做两截,公子昭整个人也被这一刀之力,劈得横飞出去。 “来,杀了我,你就是父王唯一的儿子,太子之位,就是你的!”公子良提着刀,步步紧逼。 公子昭以断剑支撑身体,勉强起身,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兄长,他终不再犹豫。 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切,在这个战场上,彻底结束! “看剑!” 公子昭飞身刺出一剑,真气勃发,射出一道剑气。 公子良看也不看,抬手一挡。 砰! 左手臂甲发出一声脆鸣,身体却是毫发无损。 三境与四境的差距,实在太大。 公子昭只是虚晃一招,下一瞬,他全力冲向白孚,抓起对方就向身后飞奔。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至少,他要保住白军侯的性命。 “哪里跑!” 公子良也不追,摊开左手,身旁军士会意,递来一张金色的长弓。 公子良双臂发力,将弓拉满,随即,便听一声爆鸣,箭矢破空而来! “公子小心!” 一个三境强者上前一步,举盾护在公子昭身后。 嘭! 盾碎,人亡! 箭矢穿过那人的身体,带出连串碎肉,径直逼向公子昭后背。 公子昭猛的踢出一脚,将白老头儿手中军刀踢得飞起。 铛! 箭矢顶在军刀一侧,猛的拍在公子昭胸口。 “噗!” 公子昭喷出一口鲜血,脚下却是猛的点地,身体腾空而起,借着这一击之力,向后飞退出十数步的距离。 “公子!” “军侯!” 宁国军一拥而上,将二人护在身后。 公子良眼神一冷,这一箭竟然都没杀得了二人?! 不过不要紧,大势已定。 就宁国军这点人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宁国军军心涣散,随着越来越多的军士阵亡,不少人心中产生了怯意,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天下,终归是我的!” 公子良发出一声长啸。 他从未感觉距离自己的人生目标如此接近。 太子之位,王位,他朝思暮想,如今,只要将面前宁国这最后的精锐消灭干净,一切就都是他的了! “杀!” 就在此时,身后隆隆作响,连大地也开始震动起来。 “嗯?” 叛军回过头去,看向身后,霎时,神色巨变。 “杀!” “弄死这群狗东西!” “冲啊!” 王之奇,景逸二人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上万大军,犹如钢铁洪流,碾压而来! “是……是景将军和王将军!” “我们有救了!?” “是方先生的援军!” “哈哈哈!有救了!” “兄弟们,杀!” 处于崩溃边缘的众将士,见到援军自敌人后方杀出,士气瞬间高涨起来。 “淦,这臭小子,终于来了吗?!” 白老头儿听着远处杀声震天,抬眼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前后夹击,优势兵力,这一战,怎么输?? “方即墨,又是你!” 公子良看着身后狂奔而来的上万宁国军,心中恨意滔天。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方即墨!? 为什么每次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成功了的时候,就会被这小子坏了好事?? 方即墨,都怪方即墨! 自己这一身伤是拜他所赐,自己有今日,也都是他暗中谋划。 是他,一切都怪她! 这场战斗可以输,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要。 但是,方即墨必须死! “方即墨,滚过来受死!” 公子良大喝一声,手持军刀,独自向着身后的宁国军冲了过去。 “公子良!” 见到公子良一瞬,王之奇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 这些天他受的苦,龙旗军的仇,他要全部清算! “看刀!” 王之奇改枪换刀,向着公子良狂冲过去。 “滚开,没时间和你纠缠!” 公子良斩出一刀。 噗嗤! 胯下战马直接被一刀斩断双腿,王之奇乘势一跃而起,刀锋泛起红芒。 力劈华山的一刀,从天而降,公子良感受到了四境强者的气息,不得不抬刀抵挡。 砰! 双刀交碰瞬间,公子良脚下大地如蛛网般龟裂开去,强大的力量,震得他双手一阵吃痛。 啪的一声,公子良单膝跪了下去。 “你!” 公子良抬起头,迎上王之奇满是狠戾的目光。 “你这贱民,竟敢让我下跪?!” “我是公子,是太子,宁国未来的王,你敢让我跪??!” “死!” 恨意,屈辱,公子良气血二度爆发,硬生生顶开王之奇手上大刀。 “狗东西,凭你也配!?” 王之奇眼中猩红闪烁,双手攥紧刀柄,猛的又是一刀劈下。 砰! 这一刀,劈得公子良虎口崩裂,二度跪了下去。 “为什么?” “这不可能?” 公子良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四境强者,宁国公子,竟然败在一个贱民的手上?! 第217章 暗箭 “你踏马的!” “给老子死!” “快死!” “你怎么还不死?!” 一刀接着一刀,王之奇将全身的气血提升至巅峰,拼尽全力,毫无章法的劈砍着公子良。 在这近乎疯癫的攻击下,公子良除了举刀硬挡,毫无办法。 他的虎口开始崩裂,手骨受到剧烈的冲击寸寸开裂。 疼痛,麻木,公子良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手中的那口宝刀,在王之奇连续的劈砍之下,满是豁口,随时都会断裂。 王之奇不管不顾,天地间,此刻仿佛只剩下他和公子良两人。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 王之奇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砍了多少刀,直到他整个双手因为脱力,再也握不住刀柄。 砰! 公子良手中那口满是豁口的刀猛的崩断,同一时间,王之奇因为脱力,手中战刀脱手飞出。 公子良整个人无力的跌坐下去,看着眼前这个疯子,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这是一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他的眼睛里除了仇恨,,没有任何的情感。 他的双手,因为气血之力的爆发,此刻血肉龟裂,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但他的眼神,仍然像是要吃人。 “这一拳,是老薛的!” 打人先打脸,王之奇抬起手,毫不犹豫的一拳朝着公子良面门砸去。 嘭! 四境体修的力量,堪称鬼哭神嚎。 也幸亏公子良本身也是四境体修高手,皮糙肉厚,钢筋铁骨,否则,这一拳下去,怕是要当场脑浆崩碎。 可即便如此,公子良的下场依旧十分凄惨。 他的两颗门牙被王之奇直接打飞了出去,鼻梁骨坍塌,露在外面的那只左眼被王之奇打成了熊猫眼,肿的老高。 “这一下,是老卫的!” 王之奇打完脸,仍不解气,冲着公子良四肢筋骨招呼过去。 咔嚓。 公子良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他的右手被王之奇直接反关节掰成了九十度的直角。 “这一下,是我龙旗军一队兄弟的!” 咔嚓。 王之奇猛的跺脚,将公子良的左腿膝盖踏得粉碎。 “这一下,是所有死在你手下的宁国人的!” 王之奇右手握拳,高高抬起,冲着公子良腹部猛的一拳。 轰! 一拳挥出,发出一声音爆! 拳头落下,大地龟裂! 无数碎石向着四周飞溅,狂暴的气劲扫向八方! 轰! 大地之上,凭空多出一个深坑,公子良两眼翻白,埋在一堆碎石泥土中,晕死过去。 最后一击,彻底抽空了王之奇的气血之力。 得偿夙愿,支撑他的精神在此刻彻底坍塌。 他整个人无力的向后一仰,躺成一个大字。 “王小子,干得好。” “你小子出息了!” “不愧是我们的队长。” “王之奇,现在,老子总算是服了你了!” 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一个又一个的声音,不断在他眼前闪过,不断在他耳边响起。 这一刻,对王之奇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就算是要他死在这里,也再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 噗嗤! 方即墨砍翻一个朝他扑过来的二境体修。 身在这种四面八方都是人的混乱战场,幻魔身法施展不开,好在他的一之刀法本就是寂怀真照着兵家武学而创,在这环境之下,倒也颇为实用。 咻! 就在方即墨松懈的同时,一支弩箭,从阴暗处直射而来。 噗! 方即墨反应不及,弩箭直接扎进了他的左肩。 “嘶~!” 钻心的刺痛从肩膀处传来,下一瞬,方即墨只感觉头晕目眩。 这是……中毒了?? 他连忙伏低了身体,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怎会这么倒霉,偏偏中箭的就是自己?? 不,不对! 这弩箭上可是淬了毒的! 在这个年头,毒,可是稀罕物,绝不是烂大街的东西,不可能用在价值不高的目标身上。 对方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这是被盯上了! 弩箭上的毒性开始慢慢发作,方即墨只感觉头晕目眩,身体逐渐不受控制。 此刻,他连站起来都很吃力,一旦被敌人发现,恐怕立刻就要死! “方先生,你怎么了?” “不好,方先生受伤了!” “快来人!” 四周几个宁国军士发现了方即墨的异常,连忙冲上前来,将方即墨护在中央。 “笨蛋,快走!”方即墨骂道。 他一个人,伏低了身体,在这人群之中并不显眼。 可此刻四五个宁国军将他护在中央,立刻就会被人察觉到他的准确位置。 果然,弩箭的机扩声响起,方即墨身边的几个军士一一中箭,当场身亡。 “混账!” 方即墨怒骂一声,目光扫过战场,却哪里有对方的身影。 此时,毒性发作,毒血上头,方即墨只感觉视线重影,天旋地转。 方即墨索性闭上眼,将一切堵在双耳听觉之上。 咻! 又是弩箭的声音! 方即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向着右手侧一个翻滚。 噗! 下一刻,弩箭擦身而过,插在一旁军士的尸首上。 好险! 方即墨此刻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测的是对的。 暗中放箭之人,一定有着必杀自己的原因。 会是什么人?? 如此不惜代价,也要弄死自己? 公子良的人吗? 方即墨摇摇头。 如果说公子良恨自己,那他方即墨没话说。 但公子良的手下,对自己未必有这么深的恨意。 在这种危难的时刻,他们不应该将目标放在自己身上。 离国人?? 这个想法瞬间出现在方即墨的脑海里。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自己可是上了离国公必杀名单的,莫离也一定巴不得自己快点死。 如果能在这里杀了自己,那么一定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方即墨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老景!救命!” 百步之外,景逸心脏猛的一紧。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 刚才好像听到了方即墨的声音! 他有危险! 咻咻咻! 又是弩箭破空的声音。 方即墨此刻根本不敢乱跑,在地上猛的翻滚了几圈,躲到两具堆在一起的尸体后方,勉强苟活。 “老景,快来,你再不来,我可真要挂了!” 第218章 生擒 “快来保护方先生!” 又有几个眼尖的军士发现了方即墨肩膀中箭,躺在尸体旁边。 方即墨心中暗叹,人果然是不能太出众,他都一言不发的搁这儿躲着了,还是能被人一眼发现。 “都闪开,别过来!” “可是……” “快离开!” “晚了!” 就在方即墨急促的让众将士离开之际,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人,左手持弩,右手一把短剑。 “一起上!” 几个宁国军士同时向前踏出。 噗噗噗! 那人左手抬手便是几箭,强劲的机扩激发,弩箭射出。 砰砰砰! 弩箭就像是捅破窗户纸一样将众军士的外甲穿透,眨眼间,几个军士都躺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连弩?!” 方即墨瞳孔猛的一缩。 这个年代的连弩,简直就是黑科技。 最重要的是,宁国没有这种技术! “你是离国人!?” 方即墨看着面前的军人,身体不断的向后挪动。 对方并没有答话,而是将手中弩箭对准了方即墨。 方即墨眼睛死死盯着那人手中的连弩,漆黑的洞口,随时都能射出一支取他性命的弩箭。 咔嚓! 那人按下机扩。 连弩动了一下,却是并没有弩箭射出。 没子弹了?! 方即墨庆幸之余,浑身汗毛倒竖起来。 “运气不错。” 那人说罢,将手中连弩收在身后,反握短剑,向着方即墨闪身掠去。 咻! 就在那人一剑要取方即墨性命的时候,破空声再响,箭矢从二人之间穿过,逼得对方强行停下前冲之势。 那人刚一扭头,眼前一点寒芒,下意识的侧身闪避。 啪! 景逸趁势飞起一脚,踢在那人胸口之上,将那人踢退数步。 “没事?” “没事。”方即墨点头道,“离国军,抓活的!” “好!” 景逸简单的答了一个字,脚下步伐连连踏出,手中钢枪挽出数个枪花。 浑天梨花枪! 对面那人被枪芒笼罩,连忙闪身躲避。 景逸靠着这一手浑天梨花枪,同境界中难逢敌手,简单的几招之后,便将对方彻底压制。 “烦人!” 那人兵器不如景逸,动起手来处处受制,一怒之下,左手猛的探向景逸,手掌猛的立起。 噗! 机扩激发的声音! 景逸瞳孔猛的一缩,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护住面门。 下一瞬间,砰砰两声,双臂传来一股巨力。 暗器?! 还是机扩激发的暗器?! 方即墨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这种暗器,在这个年代真的有可能被制造出来吗? 完全就是黑科技了吧!? 景逸看了一眼自己双臂的护甲,被那两支钢针打出两个凹陷。 这要是毫无防备之下被这钢钉打在脸上,怕是要当场穿脑而死。 幸好,那人一击之后,似是暗器耗尽,转身便走。 景逸哪里会轻易放他离去,钢枪一抛,反握在手,猛的向前一掷。 刷! 钢枪化作标枪,激射而出。 那人察觉到身后一股阴风袭来,连忙回头,用尽全力劈出一剑! 砰! 长枪弹飞出去,那人手中长剑也在这一击之下寸寸崩裂。 咻! 景逸速度极快,此刻已经冲到对方身前。 他高高跃起,接住被对方弹飞的长枪,顺势使出一招力劈华山,钢枪被他抡出一个弧度,猛的砸在那人肩膀之上。 “啊!” 那人肩膀肉眼可见的向下塌了一寸,五官因为痛楚而扭曲成了一团。 “小心,他要自尽!”方即墨大声喊道。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一旦失手被擒,立刻就服毒或者咬舌自尽。 景逸听了,毫不犹豫的给对方来了一记爆肝拳。 这一拳下去,那人直接痛苦倒地,别说自尽,此刻那人除了呼吸以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公子良战败,叛军遭到前后夹击,大势已去。 不到半个时辰,最后一个叛军丢下了手里的武器。 胜者仰面向天,败者垂头丧气。 经此一战,公子良一共三万叛军,被歼灭五千余人,俘虏两万五千人,三境以上一个不剩。 宁国军方面也没好到哪里去,普通军士阵亡三千余人,三境以上几乎全灭,四境的只剩下了白老头儿一人,而且也已经气血枯竭,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不过好在方即墨从丰城一下子救出来两万多人,又吸纳了一部分愿意投降的叛军。 宁国军的数量一下子从两万三千人,来到了五万余人。 “惨啊,惨烈啊……” 回到营帐,白老头儿看着眼前的一堆烂摊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宁国的兵力虽然保留了近半,但是军中的将领,却几乎在这一战中折损殆尽。 宁国军的战力,一举跌至二十年来的谷底。 “方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景逸看向方即墨,问道。 “什么怎么做到的?”方即墨此刻毒素未清,脑子还不大清醒。 “丰城。”景逸终于有时间提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丰城百姓会开门放我们进去?” “靓坤,你来说。”方即墨头疼得紧,索性让张徐坤代劳。 “方法你应该知道,还是老套路,攻心计。”张徐坤道。 “这个我大概能猜到。”景逸点点头。 当初,方即墨对付董不均,就是用了一招攻心计。 仅仅只是一封信的功夫,就轻易的让数以千计的贼匪倒向了自己这边。 但他不明白的是,方即墨明明那几天都和自己在一起,而且丰城早就戒严了,他是怎么让人混进去的?又是什么时候施展了攻心计?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为了确认公子良是否真的叛乱,我带着手下弟兄们前往打探消息?”张徐坤笑道。 “记得……”景逸点头,然后瞬间神色一变,“难道……” “没错。”张徐坤点头,“早在那个时候,方即墨就猜到,公子良一定会占领丰城作为临时的老巢,所以,我们就将手下兄弟提前留在了丰城。” 景逸恍然大悟。 张徐坤手下那几百个,都是江湖武者,就算是在丰城,也不会引起公子良的注意。 至于攻心计,恐怕在公子良占领丰城之后,就已经开始实施了,而且早就已经暗中收揽了大批愿意投降的敌军。 原来是有人暗中接应,难怪方即墨如此胸有成竹。 “将那个离国奸细带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此刻,方即墨服下解毒的药,感觉脑子清醒了一些。 不多时,那离国军人被丢到了众人的面前,为了防止他自杀,景逸早就打断了他的四肢。 “你叫什么名字?”方即墨问道。 “呵呵。”那人笑了笑,笑得十分渗人,“反正任务已经达成,只可惜没能杀了你。告诉你也无妨,老子名叫卫百越。” “智将,卫百越?”方即墨忽然想起,董不均手下那个逃走了的奸细,就叫卫百越。 第219章 莫离的失算 “呵呵,没错,正是老子我。”卫百越呵呵一笑,“原本我已经打算撤了,可惜,最后一刻,让在乱军之中看到了你。” “我?”方即墨微微一愣。 “杀了你,大功一件,保守估计,至少能得到一个贵族爵位。”卫百越道,“方即墨,你知道现在,多少离国人想杀你吗?” “呵呵,想有什么用?我不一样还是活的好好的?”方即墨眼睛咕噜一转,“就连天下第一刀,霸刀岳无极也没能杀得了我,离国人想要杀我,恐怕难了。” “哼,别得意,早晚有那么一天。” “我不想和你废话。”方即墨道,“告诉我,莫离到底在算计什么?” “算计什么?”卫百越眉梢一挑,“你不是很聪明吗?自己猜啊。” “呵呵。”方即墨冷冷一笑,“你以为我猜不到?” 方即墨走上前来,弯下腰,凑到卫百越跟前,轻声道。 “祁国。” “你……” 卫百越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但仅仅一瞬间,他就将这表情压了下去。 可是,这一切都看在方即墨的眼中。 祁国,的确是为了对付祁国。 “你的表情出卖了你。”方即墨道。 他原本也只是猜测,但此刻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猜到了又怎么样?”卫百越见方即墨识破,也干脆的承认了,“祁国狼子野心,要不是宁国在西面拖着我离国十万大军,我们岂能容忍他祁国到现在?!” 方即墨揉了揉眼睛。 祁国,是如今的天下第二强国。 经济、军事,各个方面都有赶超离国的趋势。 离国想对祁国用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不是有宁国在西面拖住了离国西面军团,恐怕离国早就和祁国开战了。 如今,宁国元气大伤,无力东进,离国有恃无恐,终于要和祁国一决雌雄了吗? 不对! 方即墨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公子夏以前也不是没跟祁国动过手,甚至还跟祁国结了梁子。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和祁国动手,根本就不需要西面军团。 忽然,方即墨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一个人。 呈季。 如今,呈季执掌渊国半数军力,秣马厉兵,苦苦等待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一旦离国与祁国开战,呈季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吗? 必然不会! 呈季一旦领兵南下,公子夏的北面军团,就要同时面对祁国和渊国。 就算他是公子夏,安能不败?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必须要抽调西面军团北上,防止渊国南下。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忽然,方即墨开始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帅帐内,众人看着他一个发了疯一样的大笑,你眼望我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离国的性子,不可能只是龟缩防守。”方即墨笑罢,开口道,“一定会主动出击。” “什么?” 包括卫百越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方即墨在说什么。 “渊国骑兵,天下第一,不仅仅是我们宁国眼馋,离国同样眼馋。” 方即墨自顾自的说道。 听到此处,其他人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卫百越却是神色一凝。 方即墨猜到了? 他怎么猜到的? 卫百越不敢相信,方即墨仅凭这么点信息,就猜到了离国的行动? “来人,拖下去,斩了。”方即墨不再需要卫百越,对军帐外的军士道。 “方即墨,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卫百越不怕死,但此刻方即墨却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想死个明白。 方即墨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等到卫百越被拖出军帐,他才对白老头儿等人说道:“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能打的,大概五万左右。”白老头儿莫名其妙,不知道方即墨又想做什么。 “太少,不够。”方即墨摇头。 他有一个大胆的计划,但若是只有五万人,太冒险了。 “你想做什么?”白老头儿神情凝重。 方即墨这小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离国要和祁国、渊国开战。”方即墨道。 “什么?” 众人听了,皆是大惊。 同时与两国开战?离国这是疯了吗? “公子夏的北面军团进攻祁国,李长空的西面军团进攻渊国,双管齐下。” 方即墨将自己的推断解释给众人听,众人听罢,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难道,你是想……”景逸猜到了方即墨的想法。 “没错。”方即墨来到沙盘前,在地图上戳了戳,“周郡!” 周郡,是当初方即墨在安国君府上看中的三处要地之一。 分别是北面渊国的定军关,南晋的南江郡,以及东面离国的周郡。 如何收复定军关于南江郡,方即墨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但唯独周郡,却是一直苦无办法。 没想到,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这太冒险了!”白老头儿摇头道,“一旦离国腾出手来,猛攻周郡,我们手上至少要六万人才能够守得住周郡!” “守得住。”方即墨道。 “你怎么肯定守得住?”白老头儿不信。 “白军侯你可能不是很了解如今渊国和祁国的局势。”方即墨笑道,“莫离和离国公,最失败的一步,就是他们以为他们能够轻松的击败渊国和祁国。” “难道不能?”白老头儿讶异道。 “此战,离国必败,而且,必会惨败。”方即墨笃定道。 “原来如此……”景逸呵呵一笑,“确实,离国毫无胜算。” “你们在说什么?”白老头儿不解。 “白军侯,你要是去过渊国,见过那两人,你就知道,为什么离国必败了。”方即墨也不解释。 开玩笑,怎么解释?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肉体凡胎,能够轻而易举的扛起四个比人还高的石狮子,而且健步如飞。 仅凭那一身气血之力,怕是单手就能捏死公子良这样的四境强者。 至于祁国就更不可能会输了。 计无谞那个家伙,可是被他亲手逼到了祁国。 以祁国公对人才的重视,计无谞必受重用。 公子夏确实厉害,但那要看和谁比。 和计无谞一比,呵呵,不是我说,算上在座的诸位,都是乐色。 “赌一把,如果能拿下周郡,那么这一次,我们宁国就不亏。”方即墨道。 “可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我们手上能战之兵,只有五万人。”白老头儿强调了一遍。 “从叛军之中招募。”方即墨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白老头儿惊呆了。 方即墨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 “万一那些叛军倒戈怎么办?万一他们投靠离国怎么办?” “只招募一万人,打散,我们五万人吃得下这一万的叛军。”方即墨道,“告诉他们,只要攻下周郡,既往不咎,让他们以宁国军的身份解甲归田,应该能够招募到一万人。至于叛逃离国,开什么玩笑,离国人一口一个宁狗,叛逃去哪儿,也不会叛逃到离国。” 第220章 明白的太晚 离国北境,与渊国接壤之地。 李长空率领十万大军,意气风发。 他面前,是同样十万渊国铁骑。 “恭喜李将军,今日之后,将军就要天下扬名了。” 李长空身后,他的副将一脸谄媚,不住的拍着马屁道。 李长空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自出道以来,战场之上,他未尝一败。 更是荣膺离国年轻一辈第一天骄的称号,得了个神将李大胆的绰号。 往日的辉煌,无不在印证着他的强大。 他坚信,今日,也不会例外。 离国这等苦寒之地,注定是要被他横扫的存在。 北风猎猎,飞沙走石。 李长空面带微笑,一脸从容。 他右手持枪,鲜衣怒马,银甲白袍,马蹄轻抬,缓步出阵。 刷! 左手潇洒解开披风,长枪直指渊国军阵。 “我乃离国神将李长空!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两年前,李长空便已经突破进入四境,如今的他,每日勤修不辍,气血绵长,早已经破入五境。他这一声暴喝,两军之中,战马收到气血之力的牵引,纷纷躁动起来。 “不愧是李将军!” “声如洪钟,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得如此清楚,当真是天降神将!” “不,简直是天人下凡!” “此战,我们必胜!” 离国众军一个个眉开眼笑,根本没将面前渊国铁骑放在眼中。 片刻之后,渊国军阵开始骚动起来,远远望去,人头攒动。 “呵呵,这渊国军听到李将军的名讳,已经吓尿了。” “你看看,还没开打,骑兵阵型就乱了,渊国这天下第一骑兵,也不怎么样嘛。” “什么狗屁渊国铁骑,还天下无双呢,那是没遇到我们离国!” “对!要是遇到我们离国军,早就把他们干趴下了,马腿都给他们卸了!” 离国众将闻言皆是一笑。 就在此时,渊国之中,一个人影缓步踏出。 “哟呵,来了一个不怕死的。” “这种人见得多了,都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想要踩着他人扬名上位。” “嘿嘿,也不看看,咱们李将军是什么人,真以为是那些虚有其表的花架子呢?” “没错,李将军的神将之名,可是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 众军的吹捧,让李长空愈发得意,他手中银枪一指,朗声喝道:“来将何人,我李长空不斩无名之辈!” 对面那人策马上前,声音虽然低沉,却是异常清晰有力。 “渊国,雁不归。” …… 方即墨来到白军侯的营帐中。 经过调整,白老头儿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招募的如何了?” 方即墨也没和白老头儿客气,一屁股坐在白老头儿的帅位上。 白老头儿眼皮一抽,当场就想骂娘,但一想到自己此刻不是方即墨的对手,这孙子又是出了名的不讲武德,万一来个偷袭,他这七十岁的老同志怎么受得了,便强行忍了下来。 “很顺利,一万人,那些叛军挤破了脑袋想要加入。” 白老头儿说罢,顿了顿,似是在犹豫,纠结。 “方小子,你可知道,你这么干,是大大的僭越。” “我当然知道。”方即墨叹息道,“如今宁王遭逢新变,性情是否大变,犹未可知。我这么做,的确是有些冒险。” “你既然知道……” “但是值得。” 方即墨没有半点犹豫。 “白军侯是宁国元老了,你可知道,为什么宁国军要分散在宁国各郡,而不是统一驻扎在某一个地方?” “这,自然是因为宁国三面受敌,又无险可守。”白军侯道,“所以,宁国军才散乱的分布在北面、南面、东面三个方向的各郡中,哪一方战事起,才会开始向着哪一边集结。” “不错。”方即墨点头道,“可如果我们拿下了周郡,今后,东面就只需在周郡驻扎大军,直接堵住离国西进之路。” 白军侯沉默。 这其中的好处,他岂能不知? 若是真的大军驻守一地,就可以将当地打造成一个军事重镇,防御力大大增强。同时,也避免了宁国军分布各地,仓促集结后带来的默契不足的问题。 “如今,北方渊国和南方的南晋暂时都是我们的盟友,起战事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只要拿下周郡,我们便再无后顾之忧。” 方即墨斩钉截铁道。 “所以,周郡,必须拿下!” “可是,宁王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白军侯担忧道,“万一宁王追究。”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方即墨道,“若宁王真的追究,我一人承担。” “最后一个问题。”见方即墨如此坚定,白老头儿也不再说什么,“谁来领兵?” 白老头儿自己肯定是不行了。 他的气血枯竭,余生只能做个平凡的老头儿了。 带兵打仗,他已经没这个体力了。 如今宁国将星凋零,能够领兵之人,真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让景逸去。”方即墨道。 “景小子?”白老头儿沉吟片刻,“这小子确实不错,但是否太年轻了一些?” “自古英雄出少年。”方即墨道,“身为靖玄府三甲之一,怎会是庸手,加上白老头儿你悉心调教,我看得出来,景逸这段时间进步很大。” “罢了,早晚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白老头儿终于不再反对。 两天后,大军整备完毕。 粮草、辎重备齐,景逸亲自领兵,王之奇和王少鱼为将,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向着周郡开拔。 方即墨并没有跟随景逸同行。 自从离开靖玄府以来,景逸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凡事都是自己来做决定,景逸只需要照做即可。 这样下去不行。 景逸可是要做领军大将的人物,是帅才。 他必须自己做决定。 这一次突袭周郡,难度不大,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开始。 方即墨与公子昭、张徐坤、王路飞带着几百个江湖武者,押解着公子良,准备回云京复命。 十天之后,众人回到云京。 公子良远远的看着云京城门。 他想起了当日自己离开的时候,何等意气风发,何等风光无限。 他本该在众人的仰望中凯旋,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方即墨看出了他眼中的那一缕落寞之色。 “哼,大丈夫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公子良道,“我并不后悔,我只是明白的太晚。” 第221章 大包大揽 云京城外,人头攒动。 九卿之一的张廷尉和苟宗正收到消息,一大早便在此等候。 张廷尉主管宁国司法审判,他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接手公子良。 宁国变法二十年来,律法森严,上不避公卿大夫,下不枉市井小民。 这一次宁国长公子叛乱,安国君一心要将此案办成铁案,以此昭告天下,宁国法治,绝非虚有其表。 另外一人,同样是九卿之一的宗正,苟或。 九卿之中,宗正负责处理宗室事务,公子良身为长公子,宗正必须协助廷尉,共同审理此案。 当然,名义上虽是共同审理,但实际上,仍是以廷尉为主。 见到这个苟宗正,方即墨不由得想起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他只是瞟了一眼,就脱口而出,荀彧。 岂料,对方一脸尴尬的说,自己不叫荀彧,叫苟或。 “白军侯,太子师,二位辛苦了。”张廷尉快步上前,对二人拱手便是一礼。 “张廷尉,苟宗正,二位久等了。”方即墨对二人回了一礼。 不难猜测,这二人一定是收到消息就立刻出城来等了。 公子良如今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毕竟是长公子,要顾忌宁王和宗室的面子。不可能让他们大摇大摆的关在囚车里,招摇过市。 “太子师,人交给我们就可以了,大王正等着你们两位呢。”苟宗正道。 方即墨看了一眼白老头儿,后者略微颔首。 张廷尉的手下上前,将囚车打开,把关在里面的公子良弄进一辆马车里,低调的进了城。 “走吧,去见宁王。” 白老头儿目送廷尉与宗正离开,对方即墨道。 二人来到云岚宫,方即墨看着眼前熟悉的宫殿,却是感觉有些物是人非。 “一会儿进去之后,你别开口。”白老头儿忽然道。 “嗯?”方即墨微微一愣。 “嗯什么嗯,走!” 白老头儿也不给方即墨说话的机会,径直走进宫中。 此时,早已经过了朝会的时间,但宁王特意将众人都留了下来。 大殿之上,群臣一言不发。 原本,白军侯大胜归来,宁国叛乱平定,这是好事。 但叛乱之人,毕竟是长公子,是宁王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 这就让众人吃不准,宁王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他又是什么想法。 要是此刻高喊宁王万岁,宁王英明,万一触了宁王霉头,那可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希望能有一个二货,代替大家试探一下宁王的反应,但又都不希望这个二货是自己。 “白军侯,太子师觐见!” 在内侍熟悉的喊声中,方即墨,白老头儿,踏入大殿。 “臣白孚。” “方即墨。” “拜见大王!” 二人对着宁王施臣子礼。 宁王抬手,笑道:“二位,免礼!” “谢大王。” 没费多大功夫,一套流程走完。 方即墨目光扫了一眼群臣。 除了离开的张廷尉和苟宗正,群臣一个没少。 很好。 看来宁王至少没有因为公子良的事情,而迁怒于任何人,这是一个好兆头。 “臣白孚,请大王赐罪!” 还未等宁王开口,白老头儿一反常态,上前一步,直接跪了下来。 “什么鬼?!” 方即墨看着白老头儿,搞不清这货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群臣也被白老头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赐罪? 赐什么罪? 白军侯可是挽救宁国危难的英雄啊! “白军侯,快快请起,此话是从何说起?”宁王也被白军侯的举动给弄迷糊了。 方即墨想要说什么,一旁的关内侯却是连忙给他打眼色,示意他此刻不要轻举妄动。 他又看了看安国君,后者板着一张老脸,看不出任何喜色。 不妙! 方即墨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氛围。 “臣越俎代庖,擅作主张,罪无可赦!”白老头儿并没有起身,反而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臣请大王,治白孚徇私枉法之罪!”此时,安国君上前一步,朗声道。 “安国君?!” “搞什么??” “白将军有功,怎能治罪?!” “如此对待宁国功臣,这让大王如何对宁国子民交代?!” 安国君一句话,瞬间引爆了群臣的激烈反应。 好,很好! 那个触霉头的二货终于出现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二货,竟然是安国君! 群臣内心狂喜,但脸上却是一脸悲愤之色。 果然,宁王眉头一皱,原本已经站起来的身体,又坐了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 宁王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满。 “大王,臣白孚,擅作主张,令部下景逸,率军六万,进攻周郡。” 白孚一开口,方即墨惊呆了。 这怎么成了白老头儿擅作主张了? 这明明是自己的主意啊。 白老头儿,这是要替自己背锅? “什么?” “白将军,你说的是真的?” “进攻周郡?我的天……” 群臣都快疯了。 他们好不容易平定了叛乱,这个时候,离国不打过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离国? 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宁王的声音也是瞬间变了。 方即墨在一旁听得清楚,看得明白。 此刻的宁王,有几分愤怒,有几分惊讶。 不过幸好,并无杀意。 看来,即便是公子良的叛乱对他有着不小的打击,但这位雄才伟略的宁国国主,依旧守住了本心。 方即墨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白老头儿应该不会有事。 “等一等,你说,六万大军??”此时,一个大臣反应了过来,“哪里来的六万大军??” 此话一出,群臣也都纷纷回过神来。 白军侯离开的时候,满打满算,他们也只凑出来一万五千人,就算沿途又招揽了一些,加上被公子良羁押的那些,也远远不到六万之数啊。 “请大王治臣,枉法之罪!”白老头儿继续道,“臣擅作主张,从叛军之中招揽了一万军士,并且许诺他们,等到他们得胜归来,便可以将功赎罪。” “什么?!” “白军侯,你……” “你疯了不成??” 群臣此刻才终于意识到,白军侯到底干了多么离谱的事情。 “白孚,你好大的胆子!” 此刻,宁王终于也怒了。 叛乱之罪,岂是能随意宽恕的? 更何况宁王自己的儿子此刻都还关在廷尉府中,他白孚怎么敢擅自做主,赦免那些叛乱的军士?! 第222章 顶罪 关于擅自进攻离国这件事,方即墨并没有多担心。 问题的关键,在于私自招揽并承诺赦免那一万叛军。 他方即墨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赦免叛军? 就算是白孚也不行。 “白军侯,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宁王短暂的发泄后,立刻恢复了冷静,“寡人不相信,你是一个如此不知轻重的人。” “大王……” 白孚此刻略显佝偻的身体微微一颤。 “起来吧,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宁王道,“你是我宁国的英雄,如果不给你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寡人岂非是太无情了。” 说罢,宁王又看向一旁的安国君:“安国君,就算要治罪,也要充分了解事情的经过,你以为呢?” “臣,无异议。”安国君说罢,退到一边。 “臣在公子良的叛军之中,俘获了一名离国军的奸细。” “什么?!” “离国军??” “你是说,这事儿暗中,是离国人在搞鬼?!”仅一句话,宁王的怒火就被点燃了。 “不仅仅是叛乱,就连方小子南境剿匪,也是离国人在暗中谋划的。”白老头儿适时的为方即墨邀了一功。 “方小子,可有此事?”宁王转头看向方即墨。 “确有此事。”方即墨道,“这整件事,就是一件针对宁国、渊国和祁国的阴谋。” “啊??” “怎么又把渊国和祁国牵扯进来了?” “来人,传祁国使者!”宁王一抬手,阻止了方即墨继续往下说。 祁国使者此刻仍在云京,此番前来,是护送祁国公主,前来与宁国联姻的。 既然此事关系到祁国,那么让祁国使者来听听也好。 不一会儿,祁国使者也来到了大殿之上,连同公子昭也被一起叫了过来。 祁国使者见了公子昭,一脸的姨母笑,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能不满意吗? 如今长公子叛乱被平定,那么太子之位,自然就是公子昭的。也幸亏他们来得早,否则,这事儿宁王说不定还不会同意。 “方小子,你继续说吧。”见祁国使者和公子昭都来了,宁王才让方即墨继续。 方即墨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在众人面前一一道来。 众人越听,神色越是凝重。 那个莫离,当真神鬼莫测到了这种地步?? “离国对我祁国用兵??” 这时,轮到祁国使者大惊失色了。 祁国虽然强大,但比起离国,还是要稍逊一筹的。 “宁王,我祁国与宁国乃是盟友,当初二公子与泰昌君约定,一国有难,另一国定当相助,请宁王,助我祁国一臂之力!” 群臣和宁王都把目光投向公子昭。 公子昭知道,此刻自己必须表态,这是他为泰昌君许下的承诺,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坚持。 “父王……”公子昭刚要说什么,宁国再度抬手,打断了他。 “祁国使者无须担心,既然是宁国公子许下的承诺,那就是寡人许下的承诺,宁国必当信守承诺。”宁王道,“此刻,宁国六万大军,已经奔向离国周郡。” “当真?!” 祁国使者听了,脸上露出讶异之色。 他没想到,宁国的态度,竟然这么坚决。 “寡人何曾说话不算?”宁王沉声道。 “外臣在此,谢宁王!”祁国使者有些激动,拜完宁王,又转向公子昭,“谢公子!” 公子昭没说什么,只是回了一礼。 群臣这下心中都放心了。 既然和盟友早就有约定,那么进攻离国的事情,就不是什么大罪,而且如今离国的主力都集中在北方与渊国和祁国交战,周郡,他们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拿下! 对宁国来说,这可是咬下了一块肥肉! “昭儿,你随祁国使者,一起去见一下那位祁国公主吧。” 这边已经不需要祁国使者和公子昭了,宁王立刻赶人。 “是。” 公子昭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方便太出头,要低调。 只要他能够稳住,那么太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安国君,既然此事事出有因,可否就此揭过?” 宁王也明白了,这事儿归根到底,白孚的出发点是好的。 宁国军力大损,如果不招募叛军,周郡就算是拿下了,也难以守得住。 于情于理,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进一步追究,甚至治罪。 “大王。”安国君上前一步,道,“虽然事出有因,但宁国法度,不可违背,否则二十年来的努力,从此付诸流水。” “你……”宁王无语。 安国君偏偏这个时候犯轴,连他的面子也不给。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如此,那我宁国法度,岂不是成了摆设?”安国君道,“白军侯擅作主张,招揽叛军,臣恳请宁王,依法严办!” “你……” 宁王还想说什么,却被白孚打断。 “大王,安国君所言有理,宁国法度,不可因臣而废,臣恳请大王治罪。” “罢了。”宁王无奈。 这些个臣子,一个比一个忠心,也一个比一个轴。 “白孚,自己去廷尉府报道吧。” 宁王也懒得管这烂摊子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自己暗中跟张廷尉说一说,让他酌情轻判,也就完事儿,何必在这里多费唇舌。 “谢大王!” 白孚再度叩首。 “哎。” “白将军,你这是何苦?” 群臣扼腕叹息,纷纷离去。 安国君看了方即墨一眼,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开。 反倒是关内侯,嘘寒问暖,深怕方即墨有个万一。 毕竟,方即墨现在可是他的女婿。 叮嘱了两句,让方即墨有空多去看看姜晓,关内侯便忙自己的去了。 “白军侯,你为什么……”方即墨来到白老头儿面前。 他万万没想到,白孚竟然也会选择帮他背这个黑锅。 要不是白孚,现在要进廷尉府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别。”白孚站起身来,立刻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做派,“别婆婆妈妈,恶不恶心?” “……”方即墨无语。 他刚刚有一些感动,结果老头就给他来了个原形毕露。 “臭小子,你现在明白你闯多大祸了?”白老头儿道。 “我……”方即墨没法回答。 如果是自己,安国君是不是也会坚持给自己定罪? 非常有可能。 或者应该说,以安国君的为人,不这么做才不正常。 “放心,死不了的。”白老头儿拍了拍方即墨的肩膀,“老子毕竟刚刚平了叛乱,不至于要了老子的命。” 话虽这么说,但削去官职,甚至降为平民,恐怕也是免不了的。 可是,白老头他在乎吗? 他根本不在乎。 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了,苦修多年的气血之力他都舍弃了,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看不开的? “去见见安国君吧,见完了,你会明白的。” 第223章 切割 方即墨陪着白老头儿,晃晃悠悠,悠哉悠哉的来到廷尉府门前。 听到白老头儿报上名号,廷尉府门口的小吏呆了片刻,回过神来之后,连滚带爬的跑进廷尉府,通报张廷尉。 张廷尉听说白老头儿来了,一路小跑着从府内出来迎接。 这在搞毛? 这是来坐牢的吗? 这是来视察的吧?? 方即墨嘴角直抽抽。 白老头儿也不理他,双手背在身后,迈着步子,头仰的老高。 “张廷尉,这样合适吗?不合适吧?”方即墨压低了声音道。 “不然能怎么办?”张廷尉也很无奈,“难不成真找个牢房把这位大爷关起来?” “不然呢?” “大王刚刚派人来打过招呼,好酒好菜招呼着,这位爷现在可是宁国的大英雄,他要是真在我这里有个三长两短,百姓们还不骂死我??” “哎,这倒也是。” “你还是去见见安国君,他这么搞,宁国法治倒是深入人心了,他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张廷尉小声道,“老百姓可不明白什么法治的重要性,他们只知道白老是救国的英雄。” “安国君你还不了解吗?他会在乎名声?”方即墨道,“为了变法,他可是连命都不要的人。” “哎,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张廷尉说罢,提着衣袍跟在白老头儿身后溜进廷尉府。 目送二人消失在廷尉府中,方即墨立刻向着安国君府邸走去。 “太子师,您来了?” 安国君府邸外,一个小厮一脸微笑,显然,安国君已经派人在这里等他很久了。 在那小厮的引路下,方即墨在府邸的池边见到了安国君。 后者一脸微笑,与朝会时的表现大相径庭。 “安国君。”方即墨敷衍的行了一礼。 “怎么,很不满??”安国君笑道。 “不敢。”方即墨有些赌气。 “你小子,是不是在怪我,觉得我把白老头儿逼得太狠?”安国君也不生气。 方狗子的脾气,他太了解了。 “你可知道,是谁请白老头儿出山的?”安国君问道。 “是谁?” “不就是我咯。” “你?”方即墨愣了一下。 原来,白老头儿竟是安国君亲自请出山来的。 “白老头儿这人,你接触了这么久,他的性子你又了解几分?”安国君道。 “这……”方即墨沉默不语。 他确实不够了解白老头儿。 就说这次吧,白老头儿突然为他顶罪,他事先就完全没有想到。 自己将白老头儿看得太简单了。 “当初我去请白老头儿出山,是白老头儿主动向我问起的你。”安国君抛出一个方即墨意想不到的信息。 “白老头儿,主动问起我??”方即墨愣了。 白老头儿,竟然关注过自己?? “他问我,方即墨是鬼谷的学生,问我你能否堪当大任?” “他真这么问?”方即墨这下着实有些惊讶了。 “是啊,我告诉他说,这小子将来必是宁国的顶梁柱,只不过就是太爱闯祸,尤其喜欢乱来。”安国君道,“我特地拜托他,让他帮你兜着点,只是没想到,这次他整口黑锅都帮你背了。” “啊?”方即墨彻底无语了。 “啊什么啊?”安国君笑道,“你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安国君指的,自然是擅自越权,招安贼匪,招揽叛军这些事情。 虽然事情紧急,方即墨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方即墨这么整,都是越权,都是枉法。 “白老头儿这人呐,表面上看起来不靠谱,但实际上,他看得比谁都更看重宁国的长远发展。”安国君道,“他觉得,宁国的未来,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法治,所以才出面,帮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了。” 方即墨陷入沉默。 “如果不是白老头儿,你小子,这次必然要重罚。”安国君道,“你给我记住,法治,是宁国的根本,不是因为你一个人而存在,更不能因你一个人而崩坏,宁国可以没有你,但不能没有法治。” 安国君这一顿输出,彻底把方即墨干沉默了。 他没法反驳。 这段时间,他确实有些飘。 有些任性妄为。 他总觉得,自己是穿越者,自己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 自己比这个世界优越太多,超前太多。 以至于渐渐地将许多东西都抛诸脑后,只管自己的计划。 但他现在终于明白,即便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他仍然必须遵守既定的规则。 他在现代社会不敢违反法律,那么在这里,仍然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我明白了,这次,是我做的有些过火了。”方即墨低头道。 “明白就好,这次白老头儿帮你背了锅,此事就此揭过。”安国君也重新露出了笑脸。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方即墨道。 “经此叛乱,宁国国力大损,必须休养生息。”安国君道,“归根到底,南方的匪患,都是老士族引起的,他们也必须付出代价。” 方即墨点点头。 老士族,是宁国最后的毒瘤,安国君现在,终于要对老士族出手了吗? “南境的老士族,必须全都给我迁到云京来。”安国君道,“还有你。” “我??” “没错,就是你。”安国君道,“从今以后,你是关内侯的女婿,未来,你要带领老士族。” “……” “老士族那些顽固不化的余孽,我会全都铲除,但有一部分,仍然对宁国有用,所以从今以后,你我不能再像现在一样。”安国君道。 “不能像现在一样?” “你我必须切割。”安国君道,“至少,表面上必须如此,否则,老士族那边不会服你,就算你是关内侯的女婿也一样。” “你是说,今后,至少我表面上,要与你为敌?”方即墨笑了,“你就不怕我把你挤出云京?”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你还就出师了。”安国君道,“现在,给我门口跪着去。” “跪……” 方即墨无语。 不用玩这么大吧? 这青天白日的,跪在你家门口,不大好看啊。 “嗯?”安国君瞪了他一眼,“你去不去?” “啊这……”方即墨额头渗出汗来,“不跪行不行??” “小子,你这是为民请命,恶名都是我来背,你还要怎样??” “明天,我回去准备准备。”方即墨道,“至少,让我弄俩垫子垫在膝盖上……” “滚,你还想明天??”安国君一脚踹在方即墨屁股上,“现在就去,顺便给我好好反省一下。你小子,最近是越来越飘了!” 第224章 苦肉计 安国君府邸外,方即墨沉默许久。 跪还是不跪? 这是一个问题。 方即墨犹豫再三,并非是因为觉得丢脸,而是这一跪,安国君的名声从此就彻底毁了。 安国君、白老头儿,都在为他铺路。 一旦他真的跪下去,那么在其他人眼中,他不是为了自己跪,而是为了白老头儿,为了宁国而跪。 而安国君,就会彻底成为人们口中的那个不通人情,壕无人性的冷血酷吏。 府邸内,安国君负手而立。 他脸上神情异常严肃。 若是不跪,那么方即墨此人,便难当大任,今后,自己也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成大事者,怎能拘泥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节? “他跪了吗?”半晌后,安国君开口问道。 “还没有。”一个小厮答道。 “走了吗?” “也没有。” “这小子……” 安国君摇着头,都这么久了,还在纠结什么? 大门外,方即墨深吸一口气。 白老头儿已经为了他,进去了廷尉府。 安国君为了自己,甚至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事到如今,反倒是自己这个受益人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这算什么?? 想到此处,方即墨右手一掀衣袍。 “白军侯于国有功,望安国君,网开一面!” 方即墨高喊一声,在这大街之上,在这闹市之中,径直跪了下去。 这忽如其来的一幕,让四周的路人纷纷错愕。 他们站在方即墨的几步之外,将他团团围住。 “这年轻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听他刚才的话,好像是为白军侯求情。” “白军侯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今天白军侯被安国君弄进廷尉府了,说是要法办!” “什么?!怎么能这样?” “是啊,白军侯可是拯救了宁国的大英雄啊!” “哎,我也这么觉得,安国君这次真是太过分了。” “救国英雄,怎能如此对待?否则,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宁国?将来宁国再有危难,谁还会挺身而出??” “这个年轻人,是好样的!” “诶诶,等等,这个人我看着有点眼熟。” “是吗?我看看……卧槽!” “他是……他是……” “他是太子师啊,是方即墨方先生!” “方先生?鬼谷弟子?” “废话,当今宁国,还有几个太子师??” “太子师为白老将军请命??不惜跪在安国君门前??” “太子师真是……” “此等热血男儿,天下少有!” “我们就这么看着?不行,我不能忍,我也要为白老将军请命!” “我也要!” “大家一起来!” 很快,方即墨的身边,哗啦啦跪了一群人。 方即墨懵逼了。 这什么情况??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这其中有几个,尤其是那个带头的,还有那个认出方即墨的,一定是安国君安排的托儿。 他是生怕这件事闹不大,生怕自己的名声毁得不够快吗?? 哎,何必如此。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方即墨为白老将军请命,跪在安国君门前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云京。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其中,安国君府的门前,被请命的百姓堵了个水泄不通。 “安国君,前门已经堵死了。”府邸内,一个下人禀报道。 “知道了。” 安国君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他抬起头,看着天,嘴角露出微笑。 时间慢慢的流逝。 方即墨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件事儿,怎么收尾?? 难道,他就一直这么跪下去?? 可是现在要是站起来走人,那这也太突兀,太尴尬了吧? 他身后可是跪着好几百个百姓,身为带头人,他现在起身就走,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尴尬了。 方即墨膝盖都已经跪得有些发麻了。 他很想坐下来揉一揉,但又不能。 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发现身边的百姓们一个个神情凝重,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完蛋。 这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 你们这些人,没事凑什么热闹? 要是只有我自己,跪一会儿,我就走了。 你们现在搞这么大的阵仗,真的有种不死不休的味道,我反而骑虎难下了。 方即墨心中腹诽。 难啊。 真的难。 忽然,他灵机一动。 对啊。 如果不能自己走,那让人把我抬走不就行了?? 方即墨心中一阵狂喜。 “水……水……” 他假装神志不清,嘴里开始嘟囔起来。 “??”跪在方即墨旁边的一个男子看了方即墨一眼,好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水!” 方即墨见对方不上道,连忙又吐字清晰了一些。 说完,他索性也不装了,直接两眼一翻,装死装晕。 “卧槽!” 身旁的那个男子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 “太子师晕倒了!” “什么?!” “快!快把太子师扶到阴凉的地方。” “掐人中!掐人中!” “我手劲大,我来!” 几个老百姓七手八脚把方即墨抬到一旁,另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胳膊都快赶上方即墨大腿的汉子挽起袖子上前。 方即墨似乎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太子师出汗了!” “赶紧的,掐人中,用点力!” “您瞧好了吧!” 那汉子拇指按在方即墨人中穴上,玩了命一样的用力摁了下去。 方即墨只感觉自己牙龈都快被对方摁碎了,但偏偏又只能强行忍住,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抽搐。 片刻后,那汉子拇指都快抽筋了,方即墨愣是没有哼一声。 “这样不行啊,谁是大夫??” “我是!” 一个老头儿背着医药箱,隔着老远就往方即墨身边跑。 “大夫,快给方先生扎几针吧!” “放心,我这针法,乃是祖传,看见没有,筷子一样粗的针!”老郎中自豪的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独门绝技。 方即墨听了,浑身泛起一阵恶寒。 …… 当方即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他已经躺在了自己太子师府的床上。 浑身酸痛。 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太子师,刚刚来了一位道长,说请你去一趟道观。”见方即墨走出房间,管家老赵上前说道。 “知道了。” 道观!? 对啊! 自己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一定是寂怀真那边,已经有成果了! 自己得赶紧去看看,他到底弄出来一个什么好东西! 第225章 通往先天境界的道路 松树下,一道人影,飘然若仙。 方即墨远远看去,只觉得那人有些熟悉,但又似乎给自己一种不同的感觉。 曾经的寂怀真,虽然一头白发,但面容却保持着年轻人的模样,说一声容貌甚伟,亦不为过。 但此刻看去,那个人影,竟似乎显得有些苍老和佝偻。 这是怎么回事? 方即墨快步上前。 “寂前辈?” “来了?坐吧。” 是寂怀真的声音没错,只是听起来,没有了以前的生气。 更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方即墨来到寂怀真的面前,顿时吓了一跳。 面前的寂怀真,再没有了昔日的神采。那张帅气的脸,此刻更是布满了皱纹。 他的双眼不再明亮,浑浊的犹如白内障一样,几缕白发杂乱的垂在脸上,像是许久没有打理过一样。 坐在寂怀真的面前,方即墨似乎闻到一股味道。 那种将死的老年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很惊讶?”寂怀真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方即墨道。 “天人五衰。”寂怀真答道。 “什么?!”方即墨惊呆了。 寂怀真虽然看起来一头白发,但实际上今年也才不过三十多岁,怎会这么快就天人五衰? “怎会这样?难道是因为我那功法的原因?”方即墨有些着急。 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那基本功法,导致寂怀真练功出了岔子,那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确实是因为你那功法的原因。”寂怀真说着,反而笑得愈发灿烂,“不死印法,当真玄妙,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有所感悟。” “哎,是我,是我害了前辈。”方即墨有些懊恼。 他不该将这事儿交给寂怀真,否则,对方也不会落到这片田地。 “害?从何说起?”寂怀真道,“我反而应该感谢你。” “感谢我?”方即墨听了,心中愈发愧疚,“寂前辈就不要再安慰我了。” “非也。”寂怀真道,“你可曾记得,我曾经对你提到过的先天境界?” “记得。”方即墨点头道,“五境之上,乃是先天。传闻人世间,不存在先天境界的强者。” 因为先天境界并非是人力可以达到,必须具备非人的体魄,再加上道门先天功法,才能将人的潜力推至极限。 但这样的人,古往今来只出现了一个。 雁不归。 即便是寂怀真,此生也绝无可能踏入先天境界。 “通过对不死印法的研究,终于让我找到了一条路。”寂怀真道。 “什么?!” 方即墨的内心忽然猛的抽搐了一下。 “通往先天境界的道路??” 寂怀真点头。 方即墨豁地起身。 也就是说,如果寂怀真成了,那么从今以后,五境,将不再是人类的极限? 也不是只有雁不归这种非人的体魄,才能成就先天?! 方即墨的心开始变得炽热。 如果,假如。 自己是不是也有可能?? “寂前辈,你确定??”方即墨连忙问道,“有多少成功的可能?” “我不知道。”寂怀真摇头,“只是有这个可能,也许走到最后,仍是一场空也不一定。” 方即墨心中仍是有些激动。 他知道,寂怀真绝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人。 他说有可能,那就是有很大的可能。 至少,成功的机会超过五成。 “难道,前辈你就是为了实践那个可能性,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方即墨又问。 寂怀真再度点头。 “到底是什么方法?” “不死印法,生死二气的转换。”寂怀真答道。 方即墨随即陷入思考。 所谓先天境界,乃是指人诞生之前,身体受天地灵气滋养,不受世间浊气的侵袭。 可一旦降生之后,呼吸,饮食,后天汲取了太多人间浊气,导致人体与天地灵气的兼容性降低。 就像是往清水池里滴一滴墨水,哪怕只有一滴,整个水池都会遭到污染,而且想要逆转这个过程,几乎是不可能的。 “怎么做?”方即墨好奇道。 “由后天境界重回先天境界的唯一办法,就是辟谷。”寂怀真道,“而且必须在一处天地灵气浓郁之地。” “辟谷?!”方即墨口中喃喃。 “不错,辟谷。”寂怀真道,“通过辟谷,将体内浊气消耗殆尽,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四十九天…… 方即墨额头全是黑线。 人不吃饭,顶多七天。不喝水,三天就挂了。 七七四十九天,什么人能扛得住? 难怪,难怪古往今来,只有雁不归一人有可能。 以他那近乎变态的体质,说不定真的能扛得住七七四十九天的消耗。 “但是,在修炼了不死印法以后,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寂怀真道,“不死印法,生死二气来回转换。 濒死之际,死气转化为生气,通过吸收天地灵气,迅速的修复身体,恢复生机。 有一线完成辟谷四十九日的可能。” 原来是这样…… 方即墨心中一震。 想不到,自己竟然无心插柳柳成荫,帮助寂怀真得了这突破的契机。 “当然,这还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寂怀真道,“但是,有一线可能,我就会去尝试,毕竟,那是道门无数人所追求的境界。” 说罢,寂怀真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推到方即墨的面前。 册子的封面上有一行小字。 《返无一气化三千》。 “这是……”方即墨只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难道,寂怀真的真的做到了? “这本武学,融合了《返无·归一》,《一气化三千》,《不死印法》三种武学的特点,至于那本《斗转星移》,其功能已经包含在内,我便没有将之融入其中。” 寂怀真道, “修炼此法以后不但可以吸纳转换真气攻击,就连体修的气血攻击也可以吸纳转换,真正做到了无视一切进攻手段。” “那不是无敌了??”方即墨一阵狂喜。 “若你达到五境,确实可以说是无敌。”寂怀真道,“不过,这种吸纳反击,是有极限的。” “什么意思?” “以你现在一重境的修为,四境高手全力一击,你吸纳不了,要么被撑死,要么被打死。 三境,估计勉强能吸收几次,多了也是会受伤的。 另外,吸纳和转换之间,会有一个时间差,这期间若是对你发起攻击,那么你化解不了。” “原来如此。” 方即墨叹道。 这世间果然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 第226章 御道七境 “你的刀法练的怎么样了?”寂怀真又问道。 方即墨挠挠头:“马马虎虎吧。” 寂怀真听罢,眉头一皱。 方即墨的一之刀法,是他寂怀真教的。 一之刀法,也是他寂怀真的心血之作。 方即墨若是将这刀法练的马马虎虎,将来自己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使两招来给我看看。” 说罢,寂怀真剑指向后一点,十数步外,他随身的剑匣中,噌的一声飞出一道黑影。 太玄刀! 方即墨早有准备,纵身而起,一把接住飞来的太玄刀。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的一之刀法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尤其在经过南境剿匪之后,更是感觉如臂指使。 闭上眼,方即墨将一之刀法随心所欲的使出,想到哪招便出哪招,完全不拘泥于演武的套路。 寂怀真一边捋着鬓发,一边感受这方即墨的刀招。 渐渐的,他的眉头缓缓舒展。 能够在这段时间内,将一之刀法练到这种程度,方即墨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 “不错,已到剑心通明的境界。”寂怀真道。 “剑心通明??”方即墨略感错愕。 这个境界听起来,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是的。”寂怀真点头道,“兵器之道,分属御道,共有七境。 一境,曰剑心通明。 习兵器之人,初练之时,摇晃不定,动静不稳。需每日勤加修炼,长则数年,短则数月,忽有一日,能灵动如意,这便是第一境,剑心通明。 当然,你练刀,可以称为刀心通明,他练枪,可称为枪心通明,名字只不过是代号。” “原来如此。” 方即墨听罢,大喜。 看来,自己的武道之路,确实又有精进。 “那么,第二个境界是什么??”方即墨一时好奇,继续问道。 “第二个境界,出剑能发出破空震声。” 寂怀真说罢,剑指再度一点,剑匣内,羲皇剑应声飞出,剑啸八方。 “这便称之为剑气雷音。” “帅……” 方即墨喉头一动。 御剑伤敌,飘然若仙,这就是恒山谪仙派的剑仙?! “第三个境界,乃是剑罡合流。” 说罢,寂怀真再度出手,真气隔空附着在羲皇剑身之上,刹那间,羲皇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剑光。 噌! 一剑斩出,远方一块巨石登时两分,切口无比光滑,平整。 “嘶~!” 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这威力,提升了数倍不止。 将真气附着在兵器之上,刀罡合流。 只是略微的尝试了一下,方即墨便满头大汗,然而刀罡却根本没有一点合流的迹象。 “剑罡合流,需要极其强大的神识操控,非是三言两语可讲清。”寂怀真道,“你需要每日勤修不辍,与手中兵刃沟通,才能逐步达到这个境界。 剑罡合流,天下恐怕能做到这一步的武者,不超过三成。 做到这一步,你的武道,便算是真正登堂入室了。” 三成?! 那岂不是说,只要做到了刀罡合流,那么自己就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了?! 寂怀真像是看透了他脑中的想法,连连点头。 “第四境,身剑合一。”寂怀真道,“身剑合一,与剑心通明有相似之处,但境界却是要高得多。 修成身剑合一的剑者,其本身,便是一柄最强的剑。” 寂怀真剑指一点,指尖迸发出一道璀璨的剑气。 刷! 身后苍松落下一根针状的树叶,那白芒一闪,将那针状树叶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 方即墨看明白了。 剑法练至第四境,自己就是剑! “第五境,御剑化虹!” 寂怀真再度出手,在身边缠绕的羲皇剑,瞬间化作一道虹芒,射向远方。 咻咻咻! 山间云气,在这那虹光的牵引下,仿佛一条长龙,在云海之间翻腾。 嘶~! 方即墨再度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御剑之术?? 这和仙人有什么区别?? “第六境,一剑成阵!” 寂怀真双手一掐剑诀,刹那间,羲皇剑剑影千分,仿若无数飞剑,盘踞当空,形成一套完整的剑阵。 “卧槽!?” 方即墨惊骇莫名。 这等神通,还是人吗?? “第七境,一剑破万法!” 寂怀真双手身前虚划,一瞬间,无数剑影融合为一,剑光凝练至极。 砰! 就在此时,无数剑光爆散开来,羲皇剑也在这一爆之下,向着方即墨二人飞来。 啪! 飞剑插在二人身前的石桌上,吓得方即墨差点魂归天外。 “这是……一剑破万法??” 方即墨看着寂怀真,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失败了。” 寂怀真笑了笑。 “我还没有达到一剑破万法的境界。” 方即墨长出一口气。 虚惊一场。 不过,能够将剑道修炼至一剑成阵的境界,这已经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存在了。 倘若寂怀真真的能够将修为提升至先天境界,那么天下间,还有什么挡得住他一剑? 到那时候,或许,他就已经达到一剑破万法的境界了。 “寂前辈,教我,快教我!” 方即墨有些激动。 谁不想做剑仙?反正他方即墨做梦都想! 且不说那一剑破万法,光是那一剑成阵,效果就是如此酷炫,简直是装逼利器! 试想,将来他在万军之前,与雁不归单挑,一出手,就是一招一剑成阵,将对方秒了。 那该是何等拉风的存在?? “你的性子,不适合练剑,否则,当初我也不会传你一之刀法。”寂怀真摇头道。 “为什么??凭什么??” 方即墨不满。 练剑多帅啊! “其实,练刀也是一样的,你如今已经达到了剑心通明的境界,将来未必不能达到一剑破万法。” “是这样吗??”方即墨搓着下巴,表示怀疑。 “既然如今你已经达到了剑心通明的境界,那我可以传你一之刀法第二式了。”寂怀真说罢,缓缓站起身来。 “第二式??”方即墨愣了片刻。 一之刀法,还有第二式?? “第二式,名为回风。” 说罢,寂怀真五指一抓,太玄刀自方即墨手中脱手飞出。 俯身,纳刀,拔刀,斩! 噌! 刀芒闪烁,翻腾的云海,像是被人从中间一刀劈开,一眼看见云海之上的湛蓝天空。 “这一招,你应该已经很熟悉了。” “嗯。”方即墨点点头。 这一刀,正是一之刀法的精髓,拔刀一斩。 “看好了,下一刀,回风!” 拔刀一斩,是右手拔刀从左下往右上一记横斩。 而此刻,指尖寂怀真手腕一翻,从右下向左上,又是一刀斩出! 噌! 云海再度被切开,留下一个巨大的十字形刀疤。 “这就是……回风?!” 第227章 陌刀 寂怀真演示了一遍,便将刀递给方即墨。 “不对,第一刀斩出,要趁着刀势未尽之时,快速的斩出第二刀。” “不对不对,不是光挥臂,腰胯的转动,带动身体,同时挥刀,这样才能斩出最大的威力。” 这一招极其消耗真气。 短短的几次尝试,方即墨已是满头大汗。 尽管有着不死印法帮助他快速回气,但他的境界,却是支撑不了这么庞大的真气消耗。 “修为还是太低,一重境的真气强度,不足以支撑这一招回风。” 寂怀真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方即墨累的气喘吁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他感觉就像是做了四十分钟的高强度间歇跑一样,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 “你的修为怎么进步这么慢?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寂怀真有些无语。 以方即墨体内经络的情况来看,他分明应该是武道天才。 以前他无法修炼武道,还可以说是他和鬼谷武学不契合的原因,但现在,明明可以修炼不死印法,进展却还是这么慢,这就不应该了。 “很慢吗?”方即墨也很无奈。 他现在的进展已经算快了。 当初修炼太上感应篇的时候,那进展才叫慢。 没办法,谁让自己体内有个吃真气的大户,每天通过修炼得来的真气,有八九成都要耗在系统上面。 他能有现在的修为,已经非常难得了。 “一般来说,有天赋的修行者,一年可进入一重境,两年二重境,四年三境,八年四境,十六年五境。”寂怀真道,“你天赋不俗,修炼速度只应该更快,但这都一年多了,始终进入不了二境,这不合理。” 方即墨也很无奈。 要不是这坑爹的系统,自己早就已经三境甚至四境了吧? 而且他现在能有一重境的修为,还是因为之前将系统关机了一段时间,要不然,一重境都悬。 “不要紧,总会提升上去的。 反正有了这一之刀法和这本《返无一气化三千》,我只要能达到三境或者四境,基本上也算是难逢敌手了。” 可是这样一来,他突破先天的愿望,就要落空了。 “呵呵。” 寂怀真给听笑了。 “真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有好功法和武学吗? 那霸刀岳无极,有本事你方即墨三境的时候去试试? 砍不死你我寂怀真名字倒着写。” 方即墨听了,顿觉有理,情绪瞬间跌至谷底。 “罢了,试试这套功法吧,也许能提升一些修炼速度。”寂怀真也放弃了。 境界起不来就起不来吧,反正菜的人又不是自己。 这小子主要是靠脑子,动手的机会也不多。 方即墨连忙放下太玄刀,将那本《返无一气化三千》翻开来看。 闭上眼,脑海中五个小人再度出现。 其中一个小人,在方即墨的授意下,停止了不死印法的修炼,转而开始修炼《返无一气化三千》。 嗡! 刹那间,方即墨感觉自己丹田之内,气旋的运转速度好像加快了一些。 感受到方即墨体内快速运转起来的真气,寂怀真略感惊讶。 只是简单的看了一遍,方即墨这小子就已经能够如此自如的开始修炼了? 这不正是天赋异禀的表现?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修炼的速度却又如此慢。 他到底是天才还是蠢材?? “寂前辈,你要不打我一掌试试?” 片刻后,方即墨睁开眼。 此刻的他有些亢奋,想试试这吸纳反击的攻击之术。 “我这一掌下去,你可能会死。”寂怀真道。 “那还是算了……”方即墨讪讪道,“哦对了,还有一件小事,想要麻烦前辈。” “说。” “我这里有一种新的武器,可惜没有配套的刀法,想请前辈帮忙,能不能为这武器专门开发一套适合兵家体修使用的刀法。” 说罢,方即墨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 寂怀真眉梢一挑,也顿时来了兴致。 新兵器? 他接过设计图,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身为一代武痴,钻研兵器,也是他的兴趣之一。 图纸上,画着一柄奇怪的兵器。 三尖两刃,其形如剑,刃柄差不多一样长,总长一丈,重二十斤。 “这是什么兵器??” 寂怀真看着这长柄兵器的设计图,问道。 “陌刀。”方即墨答道。 “陌刀……”寂怀真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是给一重境的体修用的普通版本,高阶体修,力量更强,用的陌刀更重。”方即墨道。 要是手下有雁不归那种无敌的猛将,他恨不得打造一把一吨重的陌刀,那一刀砍出去,怕不是城墙都能一刀劈倒。 “可以。”寂怀真道,“不过,过两日,你得给我送一把样品过来,有兵器在手,才能将刀法发挥到极致。” “没问题。” 寂怀真点头,这事儿算是应下。 方即墨大喜。 陌刀刀法,他并不是没有。 只是相比起寂怀真这样御道已经达到第六层境界的高手来说,古代那些粗浅的陌刀刀法,便显得不够看了。 经历这次叛乱,宁国国力大损。 如果想要达成原定的计划,那么一支强而有力的新军,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想要组建新军,并没有这么容易。 一方面,组建新军要钱,另一方面,要人。 宁国现在的人口,组建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已经是极限。 不但男丁不够,而且粮食也不够。 就算现在鼓励多生多育,至少也要十几年后才能见到效果。 方即墨等得起,但宁国未必等得起。 所以,要想快速的增加人口,只有一个办法。 抢人。 从邻国抢人。 离国可能性不大,双方乃是世仇,愿意来宁国过日子的,估计万不存一。 北方的渊国倒是很有可能。 毕竟,渊国乃是苦寒之地,渊国子民连一口铁锅都拿不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一定非常愿意到宁国来过好日子。 南方的南晋嘛…… 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可能。 正好,双方现在正在开展互市,若是可以,趁此机会,也许可以好好的坑对方一次。 告别了寂怀真,方即墨加快了脚步,向着典客府而去。 典客府中,李文忙得焦头烂额。 宁晋互市,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南晋人太狡诈了,做起生意来简直处处是坑。 李典客身为典客,对于经商之事又并不精通,在对方的身上接连栽了跟头。 互市开展至今,宁国还没有从晋国身上尝到一丝的甜头。 这样下去不行啊。 李典客都快哭了。 再这么整,他这个典客的职位,怕是要被宁王直接撸掉。 第228章 召集工匠 方即墨大摇大摆的背着手,跨步走进典客府中。 守门的小吏见有人进来,刚想上前呵斥,一看来者竟是方即墨,顿时大喜。 “太子师,您可算是来了!” “嗯?”方即墨有些讶异。 这小吏看见自己,怎么这么高兴?? “您快去看看吧,您再不来,典客大人怕是要去您家门口跪着了!”小吏道。 啥情况? 这么夸张? 方即墨脸皮抽了抽。 难道,宁晋互市进展不顺利?? 想到此处,方即墨立刻快步进入府中。 原本,宁晋互市他是准备亲自去谈的。 可南方的匪患和离国的进犯,让他分身乏术,结果耽搁至今。 “李典客,听说你找我?” 方即墨进入大堂,正好看见愁眉不展的典客李文。 “太子师,来的正好!” 李典客见是方即墨到来,连忙拉着方即墨便将他摁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看看,这是这个月宁晋互市的账目。” 典客毫不犹豫的将账本放到方即墨面前,给他翻看。 方即墨随手一翻,也不禁皱眉。 难怪这李典客如此焦虑。 这段时间以来,宁晋互市中,宁国已经出现了贸易逆差,收入小于支出,大量财富流入了晋国的口袋。 “太子师,明日大王就要问询,我该怎么办才好?” 李典客有些急了。 这样的成绩,实在是拿不出手。 最近宁王诸事不顺,一个不小心,恐怕真的会将他这典客的职位给撸了也说不定。 方即墨默然无语。 李文是他推荐的人选,如果最后搞砸了,他也难辞其咎。 “这事儿交给我吧,你不用操心了。”方即墨道。 “好,谢太子师。” 李文也没跟方即墨客气,对方现在是关内侯的女婿,今后可就是自己的老大了。 这条大腿,他可要牢牢的抱紧了。 “帮我找几个人来。”方即墨道。 “好,您说。” “首先,给我一批工匠,木匠、铁匠,能找多少找多少。”方即墨没有一点负担,毫不客气的给李文开始布置起工作来,“其次,把宁国最大的几个茶商,药材商,粮商都给我找来。” “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办。”李典客毫不犹豫的应下,“木匠和铁匠,立刻就能找到,至于那些商贩,大概要等几天。” “可以。” 一旦关系到自己的前途,人办起事来的效率往往特别惊人。 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李文就给方即墨将人找来了。 两张图纸,一个样品同时摆在了一群工匠的面前。 “麻烦诸位研究一下。”方即墨十分客气的对众人道。 李典客也有些好奇,也跟着凑上前去瞟了几眼。 只可惜,他不懂技术,就算看了也没怎么看明白。 但大致上,他知道这应该两种新型的兵器。 至于那个带着一根细线的古怪物件,他就真不明是什么了。 “这是……弩??”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弩箭。” “他这个设计……有点意思。” “这个部件是做什么用的?” “不知道,我哪儿知道,我只是个木匠。” “呵,这兵器,给谁打造的?这么猛?” “一丈长,接近二十斤,不是高手用不了。” “这玩意儿又是什么?” “看不懂,这根细线连接的……是机扩?!”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典客府变得如同菜市场一般闹哄哄的。 “诸位,看得如何了?”片刻后,方即墨开口问道。 他召集这些工匠来,可不是让他们长见识的。 这两样东西,必须尽快弄出来,形成战斗力。 “太子师放心,我等一定尽快打造一把样品,交给太子师过目。”一个铁匠上前一步,对方即墨抱拳。 对于铁匠来说,打造一口陌刀并不难,外形,尺寸,重量都有,照着打就是。 方即墨非常满意,又看向一旁的木匠。 一个年纪稍长的老木匠上前来,面露难色。 “太子师,这图上的东西,我们按照图纸来做,问题不大,但是这个小玩意儿……”老木匠指了指一旁的暗器,“这东西实在太过精巧,其中还有许多金属配件,这并非我们所长。” 那暗器虽然有一些木制的零件,但许多重要部件,都是用金属制成,小巧精致。要这些木匠去做一个出来,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无妨,老人家可知道什么人能做出来这种东西?”木匠的答复早在方即墨的意料之中,他也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这东西属于机关术的范畴,太子师应该找精通机关术之人。”老木匠答道。 “机关术?”方即墨眼睛咕噜一转。 世间机关术,分为两类。 一类是墨家,另一类则是公输家。 墨家机关术,以木材为主,而公输家的机关术,则以金属为主。 而面前这个暗器,既有墨家机关术的痕迹,又有公输家机关术的痕迹,可以说是集两家所长于一身。 卫百越一个武夫,这玩意儿不可能出自他的手笔。 一定是别人给他的。 会是谁呢? 莫离? 等一等。 莫? 墨? 一个想法忽然在方即墨的脑中窜过。 莫离难道与墨家有关?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连方即墨本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墨家的主张,向来是兼爱、非攻。 但莫离自从入世以来,他的种种行径,和墨家的主张完全背道而驰。 应该只是巧合吧。 方即墨摇摇头,将思绪拉回现实。 “我知道了,老人家,你们专心生产图纸上的东西即可。” “是,太子师。” 众工匠连连点头。 “还有一点,我必须提醒诸位。”方即墨站起身来,“此事若成,诸位不但于国有功,宁国更会保证大量的订单,但是,必须绝对保密,一旦泄露出去,今日在场的诸位,都有杀身之祸,明白吗?” “太子师放心,我等世代皆是宁国工匠,这些规矩,我们还是懂的。”老木匠带头答道。 其他人此刻也都纷纷点头称是。 方即墨非常满意,将铁匠留下,示意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待到其他人走后,方即墨拿出一枚钱币,对铁匠道:“这玩意儿,你认识吗?” “这……自然认识。” 铁匠看着方即墨递过来的钱币,不由得有些懵逼。 钱这玩意儿,有谁不认识吗? 这是大炎王朝通用的货币,如今宁国依旧在使用这种钱币,其主要原料是铜和铁。 “如果降低铜的含量,你有没有把握,作出外观和手感上,一模一样的钱币来?” 第229章 强无敌 “哈?” 那工匠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国的铸币权,早就上交国家了。 私自铸币,可是宁国律法明令禁止的。 方即墨这忽然的一问,直接把那工匠整不会了。 “哈什么哈?”方即墨道,“铸币,能不能铸?” “啊这……太子师,私自铸币,可是犯法的……”工匠一边挠头,一边说道。 “别废话,能不能铸?”方即墨打断了对面,“如果能,那么今后,铸币的活儿,我保证有你一份儿。” “能!”那工匠斩钉截铁道,“您要多少?” “先给我来一枚,我要先看成品。” “好!”那工匠也不啰嗦,屁颠屁颠的跑了。 铸币这活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如果要将铜的含量降低,同时保持色泽和分量不变,那么就只能在工艺上下功夫。 “太子师,明日大王问询,我怎么回答?”李典客此刻愁眉不展。 方即墨虽然接手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明日宁王问起,他也不好直接甩锅给方即墨。 “你就跟宁王说,过两日,不三日,我会亲自向他说明。”方即墨道。 “好。”听到方即墨这么说,李典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做完这一切,方即墨感觉自己也有些饿了,索性直奔关内侯府,蹭一顿午饭! 我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劳碌?? 一大早就奔道观,完事儿又去典客府,现在又要去关内候府。 方即墨感觉整个云京,就属自己最忙。 “姑爷来了!?” 刚刚走到门口,一个小厮立刻就将方即墨认了出来。 方即墨微笑着点头,那小厮立刻飞奔进屋。 不一会儿,管家便亲自出门相迎。 “姑爷,老爷和小姐正在大堂用餐。”管家道。 “正好,我也没吃午饭,给我也来一碗。”方即墨笑道。 “是。”管家虽然觉得方即墨有些不按套路出牌,但也没敢说什么,毕竟,这位爷可是关内侯府的姑爷,惹不起,惹不起。 大堂内,关内侯与姜晓正在用膳,得知方即墨来蹭饭,连忙令下人再去端两盘热的上来。 不一会儿,方即墨便坐到了桌前。 “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关内侯笑道。 方即墨瞟了一眼姜晓,后者并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的小口扒拉着。 “哎,忙啊,没办法。”方即墨答道。 此时,一个下人将两盘刚炒好的小菜端了上来,又给方即墨盛了一大碗饭。 方即墨也不客气,大口大口的爽吃起来。 “我吃好了。” 姜晓此刻放下碗筷,对二人行了一礼,退出大堂。 方即墨微微摇头。 这些门阀世家,规矩就是多。 男人要谈事,女性就得回避。 将来有一天,他要把这些封建糟粕全都祛除掉。 “有什么事,说吧。”关内侯知道方即墨不仅仅是来蹭饭的。 “我此番前来,是继续我们未尽之事。”方即墨道,“老士族今后的路怎么走,该做决定了。” 关内侯听罢,面无表情,右手捋着胡须,似在沉思。 “你想怎么做?”片刻后,关内侯像是做出了决定。 “召集老士族,由我来说服他们。”方即墨道。 “那些老士族,如果这么好说服,那我也不用这么辛苦。” “别忘了,我可是鬼谷弟子。”方即墨道,“说服人,我最擅长。” “那你得先说服我。”关内侯道,“连我都说服不了,那么就没可能说服那些老士族。” “可以,但这里不行。”方即墨笑道。 “地方你定。”关内侯自信十足。 他打定主意,任凭你方即墨舌灿莲花,也休想说服他。 无论方即墨说什么,他都坚决的否定,他就不信,方即墨还能有什么手段! “今晚,就在太子师府,我请关内侯吃饭。”方即墨笑道。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有什么本事说服我。”关内侯自信十足。 两人说罢,对视一笑,都觉得自己稳赢。 “还有一件事。”笑罢,关内侯随口道,“前方线报,离国与渊国在边境的决战,有结果了。” “哦,是吗?”方即墨一脸淡定。 “你不好奇谁胜谁败吗?”关内侯有些惊讶。 这小子,也太淡定了。 难道他已经猜到结果了? “胜负而已,不难猜。”方即墨道,“离国军大败,对不对?” “你小子……”关内侯也是服了,这孙子果然有两把刷子,“你怎么知道?离国军确实是大败,不,甚至可以说是惨败。” “伤亡如何?”方即墨继续问道。 “李长空十万大军,只剩下四万人不到,而且几乎人人带伤。”关内侯说着,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如此一来,短时间内,离国是没法对我们宁国再动刀兵了。” “不意外,否则,我们怎会让景逸带着六万人去攻周郡。”方即墨道。 “对了,你怎么如此笃定,离国必败?”关内侯有些好奇。 “离国以前的上将军呈季,跑去了渊国,你知道吧?”方即墨道。 “知道,但区区一个呈季,不足以让离国如此惨败。”关内侯道。 “你不要小看了一个丧子之人报仇的决心。”方即墨道,“呈季对离国,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雁不归。” “渊国那个新上任的南将军?我记得好像是武安君的义子。此人有何过人之处?” “有何过人之处?”方即墨听了,直接笑出了声。 关内侯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笑的?” “你要是见过雁不归,你就不会这么问。”方即墨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简单概括的话,就三个字,强无敌。”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强大,无敌。” “你这话,是否太夸张了?” 关内侯根本不相信,这世间还会有什么人是无敌的? 个人勇武,怎么也不可能和千军万马相匹敌吧。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但见到雁不归后,我才知道我错的离谱。”方即墨道,“雁不归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你见过能单手扛起四个一人高石狮子,然后健步如飞,脸不红心不跳的吗? 雁不归就是。 寂怀真前辈曾经说,此人天生神力,根骨不凡,天下仅此一人。 李长空这种所谓的天才,在他面前,估计就是被一招秒的货色。” 第230章 上屋抽梯 离国。 李长空双眼无神的躺在担架上,浑身上下包的跟粽子一样。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 李长空的内心,却是翻江倒海,阴云密布。 身后的离国军士,一个个也是垂头丧气。 不少人的眼中,恐惧,依稀可见。 一连好几天,李长空闭上眼,脑中总会出现那一天的画面。 雁不归。 那个怪物,根本特么的不是人。 双方真正交手,其实只有一招。 只一招,自己手中的长枪便被对方一戟挑飞。 随后,对方便在原地,任凭自己的拳头雨点般落在身上,却是毫发无损。 自己可是已经破入五境的高阶体修,一身气血充盈无比,一拳打出,不说天崩地裂,也可以说是地动山摇。 但打在那人身上,对方却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连打几拳,换来的只有一句“不差”的评价。 然后,雁不归抬手,轰出一拳。 出拳一瞬,李长空看到对方手臂上泛起三层音爆云,下一瞬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副官说,那雁不归一拳将自己从马上轰飞了出去。 从两军战场中央,一直飞到了离国军阵之中。 上百个离国士兵拼了命的上前阻拦,才勉强将他挡下。 就这样,那上百个离国军士也重伤了三十多人。 随后发生的事情,不难想象。 渊国铁骑冲杀而来,离国军中无人是那怪物一合之敌。 这一战,打破了李长空的不败神话,打破了离国军的无敌之名。 李长空和离国军,真正成为了对方扬名天下的垫脚石。 从今以后,雁不归三个字,天下无人不知! 另一边,公子夏与祁国之战也并不顺利。 这一次,祁国并没有拜田丹为将,而是启用了一个公子夏不曾听闻的新人为将。 一开始,公子夏连战连捷,打得祁国军连退百里。 但很快,公子夏就发现自己中计了。 不断的追击和深入,让他的军团和后勤补给之间短暂的拉开距离。 可就是这短暂的间隙,却被对方准确的捕捉到,一举将他的后勤补给截断。 同时,对方还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公子夏所到之处,无法掠夺到一分一毫的补给,大军逐渐陷入断粮的窘境。 不得已,公子夏只能回头。 可对方战法就吐出一个苟字。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不但一口气收复了失地,甚至还打的离国军一度退回离国境内,龟缩不出。 对于前线传来的战果,离国公已经不能用不满来形容了。 那简直就是暴怒。 “废物!” 大殿上,传来离国公愤怒的声音。 “一群废物!” “酒囊饭袋!” 群臣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 此刻谁开口,保不齐离国公就会拿他当做出气筒。 就连新任的离国国相莫离,也一直沉默不语。 说实话,这样的战果,他也觉得前线的军士都是吃干饭的,领兵的将领也都是白痴。 自己已经给他们安排得这么好了,结果这仗打成这样,被人骂,还有什么好说的? 活该。 还有那李长空。 自己原本对他报以厚望,可是战报传回来,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两军阵前和人单挑,竟然被两招秒了,丢不丢人?? “来人,给我传岳无极!” 离国公骂了一阵,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众人一听岳无极的名号,顿时一惊。 不多时,岳无极昂首阔步,来到大殿之上。 “臣岳无极,拜见君上!” “岳无极,寡人给你一个任务。”离国公道,“去渊国,将呈季那叛徒,还有那个叫雁不归的,一并杀了!” “臣,领命。”岳无极起身,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战报他早就看过。 会有这个命令,他不意外。 离国公可不是一个有心胸宽阔之人。 要不是那方即墨身边有个寂怀真,恐怕离国公早就让他去杀方即墨了。 …… 入夜,太子师府灯火辉煌。 关内侯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赵管家见状,连忙上前迎接。 关内侯下了车,整了整衣衫,在老赵的带领下,进入太子师府。 二人并没有直接前往大堂,而是径直来到府邸后方的院落,一个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就在这里?”关内侯不由得眉头一皱。 “太子师就在二楼。”老赵此刻压力山大。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耍什么花样?” 进入阁楼,四周灯火通明。 尽管打扫的一尘不染,但确实是堆放了不少杂物。 “关内侯,请楼上一叙。” 二楼传来了方即墨的声音。 关内侯四下张望,本就皱着的眉头,直接挤成了一个川字。 台阶呢?? 总得有个台阶吧? 卧槽,为什么那里摆放着一个梯子? 难道要我爬上去?? 关内侯此刻彻底无语。 这小子,不会是骗自己上去,然后直接把梯子抽走吧? 心中这么想着,但觉得这应该不大可能。 算了,爬个楼梯而已,算什么? 三下五除二,关内侯直接爬上了二楼。 二层阁楼也没好到哪里去,方即墨的面前,只有一方案台,上面摆放着几个馒头,一碗咸菜。 “你请我来,就吃这个??” 关内侯脸皮直抽抽。 你方即墨真就穷成这样了? 不至于吧? “关内侯请坐。”方即墨仍是一脸微笑。 关内侯不由得虎躯一震。 这个微笑,他太熟悉了。 方即墨这家伙,一定是在算计自己。 不过,来都来了,他倒要看看,这孙子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二人相对而坐。 “关内侯,今天请你来,是为了吃一顿忆苦饭。”方即墨笑道。 “忆苦饭?” 关内侯看着面前的馒头和咸菜,这确实够苦的。 “二十年前,宁国一穷二白,那时候,这样的饭菜,关内侯应该没少吃吧。”方即墨给关内侯倒上一碗白水。 连茶都没有?? “我姜家是军人世家,家父自幼便教导我们要节俭。”关内侯道,“这样的饭菜,小时候确实没少吃。” 他姜家虽然是老士族的领袖,但也是靠着老关内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地位。 关内侯年幼之时,他们也只不过是普通老士族的一员。 关内侯将面前的馒头掰开,就着咸菜吃了一口。 儿时那熟悉的味道,又重新回来了。 方即墨只是微笑的在一旁看着,并不动筷子。 等到关内侯吃完半个馒头,才发现面前这孙子根本一点没吃。 “你怎么不吃?”关内侯随口问道。 “这是您老人家的忆苦饭,不是我的。”方即墨笑道。 “嗯?” “我的饭菜,在下面。” 说罢,方即墨一个闪身,从二楼飞了出去。 “???” 忽然,关内侯脑门过电。 不好! 他猛的一回头。 上屋的梯子,真的被这狗东西抽走了! 第231章 温酒斩华雄 “方即墨,你放我下去!” 二楼传来关内侯的愤怒的声音。 “关内侯,别急啊,好好吃完这一顿忆苦饭再说。” 一楼之中,重新响起了方即墨的声音。 关内侯闻言,连忙冲到阁楼边,探出脑袋向下张望。 方即墨那张欠揍的脸此刻仍是保持着微笑,正仰着脑袋看着自己。 “你要做什么?快放我下去!”关内侯可不管这么多,冲着方即墨咆哮。 方即墨也不管他,翘着二郎腿,静静的等候。 不多时,下人们将一桌丰盛的酒菜摆了上来,香味直扑二楼。 卧槽!? 关内侯被方即墨的操作震惊了。 这也太无耻了? 自己在二楼吃馒头配咸菜,你个狗东西在一楼吃香的喝辣的?? “关内侯,先干为敬。” 方即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关内侯气的想骂娘。 这孙子,自己怎么想的? 竟然招他做女婿?? 闻着饭菜香,关内侯顿时食欲大增。 但他面前此刻却只有馒头和咸菜。 还有什么比看着方即墨大快朵颐,自己却只能馒头咸菜更痛苦? 没有,绝对没有。 “方即墨,你到底想干什么??” 关内侯强压下怒气。 对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二十年前,安国君还没有开始变法的时候,宁国百姓吃的,也就是馒头配咸菜。”方即墨道,“二十年后,宁国蒸蒸日上,如今我桌前这些东西,老百姓也吃得起了。” “所以呢?” “如果放弃变法,重新回到以前的老路上,那么我敢保证,不出十年,宁国百姓,还是只能馒头加咸菜。”方即墨道。 “……” 关内侯无语。 这小子,原来是想说这些。 “关内侯,先不去管那些老士族,就说你自己,你愿意再回到以前,天天馒头加咸菜的日子吗?”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 没有人愿意。 尤其是关内侯这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的人,你要是让他再跟以前一样过苦日子,比杀了他还难受。 关内侯心中虽然不愿,但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你方即墨说什么,他都要死撑到底。 “那又如何?这点苦,我也不是没吃过。”关内侯厚着脸皮答道。 “好,不愧是关内侯,你厉害。”方即墨竖起大拇指,“既然这样,那么就请关内侯在这里住上十几二十天,如果关内侯你能撑得住,那算我输,此事,我从此不再提。” “???” 什么?! 十几二十天? 这不是要自己老命吗? 方即墨说十几二十天,那基本就是二十天。 吃二十天的馒头咸菜? 然后天天看你在下面大鱼大肉? 这种折磨,他关内侯真的扛得住?? 关内侯再一次的明白了方即墨这人有多无耻。 这种损招儿,恐怕也就他想得出来。 “方即墨,我国事繁忙,岂能在此久待……”关内侯抬出自己的身份。 “没事,有安国君在,少你一个不少。” 关内侯扎心了。 确实,有安国君在,他这个关内侯消失个十几二十天,影响不了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关内侯道,“如果你想对老士族用同样的手段,我跟你说,没用。老士族不可能改变对变法的态度。” “这话其实不对。”方即墨道,“关内侯,一个富有的宁国,和一个贫穷的宁国,你猜老士族,更希望能够接手哪一个?” “这不废话吗?”关内侯没好气道,“当然是富庶的宁国。” “这不就是了,扳倒了变法,宁国重新变得贫穷,这样的宁国,就算落入了老士族的手中,又有什么意义?”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我们改变方针,不再针对变法,而是针对安国君本人。” “什么?!” 关内侯怀疑自己听错了。 针对安国君本人? “变法有好处,我们当然支持变法,可是没有了安国君,宁国不就还是我们老士族的天下吗?”方即墨笑道。 关内侯沉默了。 只针对安国君,而不针对变法。 一旦干掉安国君,他们接手的,就是一个全新的,富有的宁国。 “这……”关内侯有些心动了,但很快,他就回过神。 安国君有这么好对付吗? 他背后可是有宁王撑腰啊。 还有方即墨这小子,不是一直都跟安国君走得很近吗? 怎么突然就要背刺安国君? 这两个疑问抛出,方即墨呵呵一笑。 “宁王之所以支持安国君,是因为他要的是变法,是宁国强盛。 如果老士族不反对变法,那么再过几年,宁国变法大成,安国君可有可无,宁王还会需要安国君吗? 他还会不遗余力,不问缘由的站在安国君一边? 未必吧。 至于为何我要突然对付安国君,这个道理很简单。 他太无情。” 这个回答,让关内侯愣了一下。 无情吗? 安国君确实无情。 联想到白军侯的事情,关内侯瞬间便有些明白了。 白军侯这样的功劳,安国君都可以狠下心来,将他下狱,定罪。 铁石心肠,令人寒心。 方即墨昨日还跪在安国君府门前,为白军侯请命,最终却是被人抬回了太子师府。 如今看来,他应该真的是对安国君非常失望。 呵呵。 关内侯笑了。 这是好事。 如果方即墨真的愿意帮助他们老士族对付安国君,那么扳倒安国君,并非没有可能。 “好,这事儿,我答应了。”关内侯一咬牙。 “既然如此,那么老赵,拿梯子来!”方即墨也不啰嗦。 不多时,关内侯从二层阁楼下到一层。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关内侯终于放下心来。 “来来来,关内侯,这一桌菜,尚温。”方即墨笑道。 古有关羽温酒斩华雄,今有老子方即墨温菜说关内侯! 关内侯也不客气,坐下就是一顿猛炫。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 自己也要在关内侯府弄个这样的阁楼,到时候,把老士族那群老东西都叫过来,也让他们尝尝这上屋抽梯的滋味。 这忆苦饭,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吃! 希望那几个老东西,都能多撑几天,让自己也过过瘾! 第232章 杠杆原理 云京,云岚宫,朝会。 宁王翻看着手中宁渊互市的账目,眉开眼笑。 最近这一年多来,宁渊互市成果斐然,宁国狠狠的血赚了一笔。 再这么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渊国就要解除对战马的禁令了。 宁王有些迫不及待,现在的宁国,实在是太缺战马,尤其是优质的战马。 他想要重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军团,没有战马怎么行? 看着宁王眉开眼笑,李典客却是心脏扑通扑通的一阵狂跳。 宁王此刻越开心,那么待会儿看到宁晋互市的账本的时候,恐怕就会越愤怒。 方即墨虽然答应帮自己背锅,但宁王不傻。 该来的总归要来,很快,宁晋互市的账目便呈交到了宁王的手上。 翻开账本,只是简单的扫过几页,宁王脸上的表情便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李文!” 宁王仅仅只翻看了几页,便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垃圾? 为什么会亏这么多钱? 他看向下方畏畏缩缩的典客李文,直接拍了桌子。 “臣在。” “宁晋互市,你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宁王毫不客气的将手中账目向着李典客的脸上砸去。 李典客眼睁睁看着那账本向着自己脸上飞了过来,也不敢躲,只能闭上眼睛,任由那账本砸在自己的脸上。 啪嗒一声,账本落在地上,李典客脸上多了一道印记,疼的龇牙咧嘴。 “是臣无能。” 李文明白,就算要抬方即墨出来,也要先把宁王的气消了再说。 “你说,你打算怎么办?”宁王气急。 宁晋互市,可是一笔大买卖。 如今宁国衰弱,对于宁晋互市,宁王可是寄予了厚望。 如果宁晋互市失败,导致宁国大量赔钱,那么宁王一定会让李文付出代价。 “大王,臣实在不善经营之道。”李典客的态度还是非常诚恳的,“互市赔钱,这个责任,在臣。臣昨日已经找过太子师,太子师告诉臣,他有办法扭转这个局面。” “方即墨?”宁王听到方即墨的名字,脸上的愠怒削减了三分。 可能,还真就只有这个臭小子有办法。 “他在哪里?让他立刻来见寡人!”宁王一分一毫也不想多等,他立刻就要知道方即墨到底有什么办法。 “大王,太子师昨日召集了不少工匠和茶商、粮商、药材商,应该正在准备,他说等他准备好了,立刻就来找大王汇报。”李典客道。 “准备好?要多久?寡人可没这个耐心。你要知道,宁晋互市,每天都在亏钱,拖得越久,亏得越多!” “大概就是这三两日。”李典客不敢再多说半句,他真的怕惹怒了宁王,宁王现在立刻就将他的官职撸了。 “好,寡人就给他三天时间,三天后,他想不出办法来,寡人就收拾你,李文。” 说罢,宁王起身,离开了大殿。 见宁王走远,李典客长出了一口气。 “李文,方小子真的有办法?”关内侯上来问道。 此时此刻,除了李文,关内侯怕是最紧张的人了。 九卿之中,张廷尉中立,保守派和变法派各占四席。 如果李文的典客之职被撤了,那么新换上来的典客,恐怕又要一番争夺。 万一被安国君抢了去,他们保守派可就彻底落入了下风。 “太子师亲自说的,看起来,他好像已经有了办法。”李典客答道。 “这小子,希望如此吧。” 云岚宫外,一间铁匠铺里。 方即墨负手而立。 很快,昨日那工匠手中捧着一枚大炎币,来到了方即墨的面前。 “太子师,您看!” 方即墨转过身来,从那工匠手中接过钱币。 在手中掂了掂,又取出一枚钱币比对了一下。 果然,两枚钱币无论是色泽、重量、手感,完全一模一样。 “用了多少成本?”方即墨好奇的问道。 “只有正常大炎币的五分之一。”那工匠自豪道。 “也就是说,原本的一千钱,现在可以熔铸成五千钱?”方即墨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没错。”那工匠对自己的手艺十分的自豪。 “假如给你足够的人手,不计成本,一天能造多少钱?”方即墨继续问道。 “这个数。”那工匠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比了个数字。 “很好。”方即墨拍了拍那工匠的肩膀,“这事儿暂时保密,你小子,等着加官进爵吧。” “真的?!”工匠一阵狂喜,“多谢太子师!” 方即墨笑了笑,抬起手,仔细打量着手中这枚成本只花了五分之一的钱币。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一次,能直接把离国和南晋坑到死。 又过了两天,木匠和铁匠们那边又有好消息传来。 第一把诸葛连弩已经做好,而第一把陌刀样品,也已经出炉。 方即墨看着摆在面前的诸葛连弩和陌刀,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太子师,请过目。” 老木匠将组装好的诸葛连弩递到方即墨的手中。 诸葛连弩的设计并不复杂,借助杠杆原理,可以巧妙又省力的做到连发。 噗噗噗噗! 方即墨上手试了一下,几乎没花多少力气,十支弩箭便射了出去,将身上披甲的假人扎了个对穿。 一旁的铁匠们看了都惊呆了。 神器! 绝对的神器! 不但威力惊人,还有着这么强的穿透力。 一旁的老木匠们捋着胡须,显得非常得意。 他挑着半边眉毛,看了一眼身边的铁匠,那表情就像在说,你们生产的什么垃圾,老子的弩箭随随便便就给你穿了! 铁匠们被木匠的眼神气得不行。 好好好,你等着。 老子回去立刻开发的新的铠甲,加粗,加厚! 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扎的穿! 方即墨非常满意的放下诸葛连弩,又拿起一旁的陌刀。 他没想到,短短三天时间,这些铁匠们竟然就将这玩意儿打造完成了。 陌刀,虽取刀名,但更像是一柄厚重的斩马剑。 仅仅只是刀柄就差不多和方即墨人一样高,加上刀条,几乎快有两个方即墨那么高了。 这样的兵器,非体修无法驾驭。 方即墨上手,运转真气,施展一之刀法。 仍然是杠杆原理。 省力就不省距离,省距离就不省力。 超长的力臂,让这原本只有二十斤左右的武器,变得几乎无法驾驭。 方即墨的一之刀法,也完全失去了其本身应有的灵动。 “喝!” 方即墨也不管这么多,索性暴喝一声,运足了气力,全力斩出一刀。 轰! 不远处的假山被陌刀劈中,登时爆成粉末。 第233章 献宝 “捷报!捷报!” “我军大破周郡!” “离国神将李长空率军攻城,大败而回!” 骑士手持金灿灿的卷轴,招摇过市。 闹市中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惊愕,短暂之后,又是一阵狂喜。 打了胜仗,本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而如果打赢的离国,那更值得大肆庆祝。 那骑士走一路喊一路,不多时,整个云京都知道了这条特大喜讯。 消息传回,朝野震动。 周郡,是离国封锁宁国的要塞都市。 只一座城,便将宁国堵在群山之中。 如今,这座要塞城市落入宁国手中,那代表着从今以后,攻守易型了。 “好,好,好!” 宁王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群臣此刻也是一个个眉开眼笑。 原本以为这一次宁国叛乱,伤了根基,短时间内恐怕要龟缩防守。 没想到,竟然错进错出,反而一举夺得了周郡这个至关重要的战略重镇! 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传令,正式册封景逸为大将军,镇守周郡,统领六万兵马!” 宁王心情大好,毫不犹豫的就给景逸封了个大将军的头衔。 作为靖玄府三甲之一的景逸,他早就想要重用。 只是宁国律法规定,无军功者,不得升迁,这才一直让景逸做个小兵。 如今,对方立下大功,足可服众,宁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启用这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至于爵位,还需要等到战果统计完毕之后,按照军功来计算。 景逸之前一直只是平民身份,而这次攻占周郡,立下大功,恐怕要创纪录的连升十几级。 此时,不少人心中安安估算,攻占周郡这等功劳,一旦封赏,至少也是个右庶长。 如果军功再多一些,恐怕一口气升到少良造也不是不可能。 “李文,你跟寡人说三天时间,现在三天已经到了,方小子人呢?” 短暂的欣喜之后,宁王迅速的恢复了平静。 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能一直陷在情绪之中。 宁国现在仍是多事之秋。 李典客心里苦。 三天,那是我说的吗? 是您规定的三天啊。 如果要他来说,他肯定拖个十天八天的。 不过,昨天已经见到方即墨抱着一堆东西回去太子师府了,想来今天应该已经搞定了才对。 “大王,太子师殿外求见!”此时,内侍禀报道。 “呵呵,正说着呢,就来了。”宁王笑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方即墨出现在宁王面前,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抱着大包小包。 “方小子,你拿的什么东西?”宁王见了,颇有些好奇。 “启禀大王,方某有一事,欲请大王恩准。”方即墨不答,却是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嗯?什么事,说。”宁王顿时来了兴致。 “臣请大王,组建陌刀军!” “陌刀军?” “太子师,陌刀军是什么玩意儿啊?” “就是说那个长条状的布包着的,好像是一件兵器?” “这么长的兵器?这得一丈长了吧。” “长枪?马槊?” 群臣议论纷纷。 “陌刀军?”宁王不明所以。 “如果说龙旗军是骑兵中的精锐,那么陌刀军,就是步兵中的王者。”方即墨道,“三千陌刀军,可纵横天下!” “嘶~!” 听着方即墨大放厥词,群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呵,寡人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底气,敢这么说。”宁王看着方即墨身后两个侍卫,手中一大一小两个布包,顿时来了兴趣。 两个侍卫将怀里东西放下,揭开裹在外面的麻布。 造型奇异的弩,四四方方,上面有一个长长的拉杆状的东西。 另一个,似剑非剑,三尖两刃,长约一丈。 “这是何物?” 宁王第一次见到这两样东西。 他大概能认出来,一个是弩,一个是长柄兵器,未曾见过的模样。 “大王,此弩名叫诸葛连弩,一次性可填装十发弩箭,射速极快,穿透力极强。”方即墨小心翼翼的拿起诸葛连弩,避免将枪口对准宁王,“大王,可否让臣为大王演示一番。” “连弩?” 宁王眼前一亮。 弩箭的威力,他是知道的。 这玩意既然名叫连弩,难道真的能连发? “准!” 不多时,一个侍卫抬上来一个木耙,方即墨装进十支弩箭,对准那木耙,快速的拉动上方的拉杆。 噗噗噗噗! 不多时,十支弩箭全数射出,在众人面前,将那木耙扎成了刺猬。 “嘶~!”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 寻常的弩箭,每射一发,便要重新装填,上弦,不但耗时,而费力。 往往越是强劲的弩,这个过程消耗的时间和气力就越多。 那些强劲的弩炮,甚至需要好几个人,以特殊的工具,才能完成装填。 但这诸葛连弩,只需要一次性放进去十支弩箭,就可以轻松且快速的完成发射,不但节省了体力,还大大缩短了发射的间隙。 他们都不敢想象,这种东西一旦大规模装备给宁国军,到时候战场之上,连弩不断射击,那密集的弩箭,究竟会是何等的恐怖! “让寡人也试试!!” 宁王瞪大了双眼,从王座上跳了起来,一路小跑来到方即墨面前。 方即墨非常识趣的为宁王装上十支弩箭,将连弩递到宁王的手中。 “大王,把这里往上推,然后向下拉即可。” “对对对!” “对准目标!” 噗噗噗噗! 宁王尝试了几次,弩箭精准的扎进了木耙之中。 “好!好!” 宁王大喜。 这诸葛连弩果然不凡! 不但简单易上手,最重要的是不费力。 就连他这种平日里疏于锻炼的人,一口气射出十支弩箭,也是轻而易举。 “另外一样,就是陌刀?”宁王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另一样长兵器。 诸葛连弩已经如此厉害,这看上去就很牛逼的陌刀,又是什么好东西? “陌刀,乃是鬼谷典籍中记载的一种强大的步兵兵器。”方即墨懒得解释,索性把锅甩给鬼谷,反正也没人会去查,“有诗为证:白刃霜飞,红血星流,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宁王将那陌刀拿在手中,掂量两下,“此物真有如此威力?” “骑兵冲杀过来,弩箭射之,近身之后,陌刀斩之。”方即墨道,“三千陌刀军,足可扭转一场败局。” “太子师,这话未免夸大了吧?” “龙旗军,那可是骑兵,是我宁国精锐,而且身着具装铠甲,天下无敌。” “你说装备连弩和陌刀,就能以步兵战龙旗军?” 宁王仍是有些不信。 可是,方即墨吹过的牛,都一一实现了,从那诸葛连弩的威力来看,这并非是不可能。 只是,手中这把陌刀,看起来实在有些平平无奇,真的有这么厉害? “恒山寂怀真求见!”此时,内侍再度上前禀报。 “师兄来了?”宁王略感惊讶。 寂怀真一向不喜欢朝会这种场合,今日怎会前来? 方即墨却是微微一笑。 寂前辈真是好效率,昨日刚给他送去的陌刀,这才一天时间,就研究完毕了?! 第234章 汇率 寂怀真右手拎着一把陌刀,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他此刻的容貌,已经恢复到了昔日年轻俊美的模样,看的方即墨无比错愕。 这咋还返老还童了?? 这么屌? 前几天不还是天人五衰吗? 心中虽然疑惑,但方即墨却也没有在此刻多问。 “师兄,你怎么来了?”宁王连忙上前,向着寂怀真行了一礼。 方即墨暗暗咋舌。 不愧是寂怀真,面子真大。 拎着一把陌刀就能往云岚宫闯,大庭广众之下,就连宁王也要对他行礼。 自己要是有这么大面子就好了。 “方小子说你们不相信这陌刀的威力,让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寂怀真仍是一派淡定。 “有劳师兄了。”宁王也不跟寂怀真客气。 “这里施展不开,外面来。” 寂怀真说罢,脚尖点地,眨眼间 飞到了大殿外的广场上。 宁王立刻跟了出去,群臣也纷纷紧随。 刷刷刷! 广场上,寂怀真陌刀施展开来,刹那间,风起云涌。 方即墨看在眼中,不住的点头。 寂怀真虽然是御道六境的强者,但此刻施展的陌刀刀法,却是有一种大道至简的感觉。 毫无花哨,劈,刺,挑,抡。 这套陌刀刀法,以实战为主,摒弃了花里胡哨的身法,刀法大开大合,刚猛非常,借助身体的回转,增强挥刀的威势。 轰! 压制了境界的寂怀真,以一重境的力道斩出一刀,不远处的石像登时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石粉末。 群臣纷纷后退一步。 宁王瞳孔猛缩。 这一刀的威力,若是劈在人的身上,那后果可想而知。 人马俱碎,当真不是虚话。 “大王,寂先生乃是一代剑仙,任何兵器在他手中,都是威力无穷,臣以为,应当另找他人来试招。”此时,一个大臣忽然开口道。 宁王想了想,也觉得有理。 毕竟,寂怀真已经到了飞花摘叶皆可为剑的境界,这陌刀在他手中,有这等威力并不稀奇。 “师兄,可否指点我这侍卫两招?”宁王问道。 “可以。”寂怀真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自然没什么异议。 一个侍卫统领走上前来,从寂怀真手中接过陌刀。 这位统领也是堪比二重镜的兵家体修,陌刀上手的一瞬,双眼便立刻亮了起来。 好兵器!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那二重境的统领重新施展了一遍寂怀真的陌刀刀法,武得风雷阵阵。 轰! 又是一刀劈出,另一座石像爆碎开来,威力竟是比之前寂怀真那一刀更强! “好刀,好兵器!” 那统领此刻对于手中这把陌刀,简直已经是爱不释手。 “好,立刻着手,组建陌刀军,方小子,此事交给你了。”宁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如今的宁国,急需一支能够替代龙旗军镇住场面的精锐。 重组龙旗军暂时不用想了,他们没有足够的战马。 但陌刀军是步军,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是。” 方即墨毫不意外,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有连弩和陌刀,不组建陌刀军,才是怪事。 “方小子,你觉得,何人适合统领陌刀军?”宁王又问。 “王之奇。”方即墨早就想好了人选。 老王如今乃是四境强者,放眼宁国,也是有数的高手。而且他善于训练新兵,又得了白老头儿的真传,相信有他在,短时间内就可以训练出一支精锐陌刀军。 “王之奇吗?”宁王显然也是听过王之奇的名字的。 如今的宁国,不比以前了,四境的高手凋零,拿得出手的人已经不多。 王之奇以前是龙旗军,忠诚度绝对没有问题,接手陌刀军,非常合适。 “准了。” “谢大王。” 方即墨暗暗的挥了挥拳,今日的第二个目的也已经达到。 群臣回到大殿之中,寂怀真扔下陌刀,又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方即墨也不管他,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方小子,宁晋互市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宁王回到王座上,问出了自己最关切的问题。 和陌刀军相比,宁晋互市,才是目前头等大事。 “大王,此事机密,还请允许臣私下禀报。”方即墨目光瞟了一眼四周。 谁知道这群大臣里,有没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奸细? 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诸位还有没有什么要奏报的,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宁王看了一眼群臣,见无人动作,便挥了挥手,朝会至此结束。 “安国君,关内侯,一起过来。” 对于这两人一起旁听,方即墨倒是没有反对。 宁王也需要他们二人为他参详。 当然,主要是需要安国君。 “说说你的计划吧。”屏退了众人,宁王开口问道。 “大王请看,这是什么。”方即墨从怀中掏出一枚钱币,呈交到宁王手中。 宁王接过钱币,翻来覆去看了看,面露狐疑之色。 这不就是一枚普通的大炎币吗? 有什么特殊之处?? 方即墨笑了笑,为宁王解惑道:“这的确是一枚普通的大炎币,但它的成本,却只有普通大炎币的五分之一。” “五分之一?!”宁王瞳孔骤然一缩。 “是的,这枚钱币的材料,通过特殊的工艺,让色泽和手感几乎与普通的大炎币一模一样。” 一旁,不仅仅是宁王,就连安国君和关内侯也开始皱眉。 方即墨这是要做什么? 货币的发行,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律,否则会引起物价飞涨。 动不动就印钱,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和互市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方即墨道,“这枚钱,就是我们扭转互市亏损的关键。” “怎么说?”这时,就连安国君和关内侯也被勾起了兴趣。 “当今天下,离国、南晋,用的是自己的货币,而渊国苦寒,缺乏矿脉,主要是以物易物。”方即墨道,“而如今仍然保持使用大炎币的,则主要是我们宁国、祁国、以及东面的梁国等。” “这又如何??”众人不解。 “宁晋互市,双方各自使用各自的货币,宁国用大炎币,南晋则用的南晋币,这其中就涉及到汇率的问题。” 宁王三人琢磨了好一阵子,才明白汇率是什么意思。 “宁晋互市,以粮食为等价物,计算各自钱币的汇率,折算下来,大约三大炎币等于一南晋币。” 这些概念虽然不难理解,但此刻三人却是越听越迷茫。 这和宁晋互市有什么关系? 就凭这个汇率,就能扭转目前的局面? 第235章 赚钱 “方小子,你到底要说什么??别废话,讲重点。” 宁王被方即墨一通说,只感觉头晕脑胀。 他并不想听这些,因为反正也听不懂。 他只想知道怎么做,能不能做,要多少时间。 宁王现在,已经有点亏怕了。 他根本不敢看宁晋互市的账目,一看就高血压。 “大王莫急。” 方即墨也很无奈,这些东西不解释清楚,他的方法说出来,宁王也未必听得明白。 “离国与南晋、梁国等也存在着贸易往来,按照市面上的算法,离国币与南晋币的汇率,大概是一比二,与梁国等大炎币的汇率,大概是一比六。” “也就是说,目前来看,大概六大炎币,等于一离国币,等于两南晋币。” “然后呢?” 方即墨说得复杂,但其实也很好理解。 以粮食为等价物,简单的换算一下即可。 “明白了这一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方即墨笑道,“第一件事,铸钱,无休止的铸钱,越多越好。” “你疯了?”安国君与关内侯同时一肃,“这种劣质钱币,铸得越多,贬值越快,并且会导致物价上涨,到时候,怎么收拾?” “所以这只是第一步。”方即墨道,“第二步,我们抬高边境地区的粮价,将我们与南晋汇率拉起来,现在是三大炎币等于一南晋币,我们抬高粮价,比如,将汇率拉到四大炎币等于一南晋币。” 宁王三人听愣了,为什么这么做??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第三步,花钱。”方即墨道,“我们将铸好的新钱,拿到互市上去买,大买特买,需要什么就买什么,钱不够了,就继续印钱,哦不,铸钱,铸好了钱,又拿去买。” 宁王三人已经无语。 “这些钱本身是没有价值的,但是,我们却可以用这些没有价值的钱,去买来大量有价值的商品。”方即墨解释道,“同时,以南晋人的精明,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从我们这里赚到的大炎币,可以通过汇率的不同,从离国手中再赚一笔。” 原本六块大炎币换二块南晋币,只能换一块离国币。 现在汇率改变了,两块南晋币,可以换到八块大炎币,兑换一离国币后,还赚了两块大炎币。 南晋币对离国币的汇率,从二比一,变成了三比二。 当中间商,赚差价。 而且都不需要什么商品,直接用钱就能赚钱。 听到这里,安国君已经明白了。 “如此一来,我们大肆购买所花的钱,就只会通过南晋,最终流入离国。 由于我们和离国之间并无贸易往来,所以我们的物价也不会受到冲击。 相反,离国流入大量的劣币,他们的物价会慢慢被拉得很高,最终变得无法收拾。” 方即墨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宁王已经彻底听糊涂了,他看向一旁的安国君和关内侯,希望他们两人能够跟他解释解释。 安国君是听明白了,至于关内侯听没听明白,方即墨就不知道了。 “可是,如此一来,宁晋互市中的其他宁国商品,也会受到冲击。”安国君道,“原本南晋一块钱只能买三块大炎币的商品,汇率一变,可以买四块大炎币的东西,我们岂不是亏的更多?” “这个好办。”方即墨道,“我们把商品涨到五块钱就行。” “可这价格,不是你说涨就能涨的。”关内侯这时候终于插了一句话进来,显得他不是在打酱油。 “很简单,就以茶叶和药材为例。”方即墨道,“我们对外就说,宁国因为内战的原因,导致茶叶和各类药材的产量下降,未来三到四个月,我们将出售的量限制在原本的十分之一。 物以稀为贵,这样一来,价格自然就会飙涨。” 方即墨就不相信了,那些南晋的老爷们,喝惯了他宁国上等的茶叶,这个时候给他们断了货源,还不得急死他们。 戒断反应,可是相当难受的。 方即墨估计,真要是这么干下来,四个月,茶叶的价格翻个十倍甚至二十倍都不是不可能的。 和这点涨价相比,汇率那点钱,都是小钱。 宁王虽然没怎么听明白,但他至少知道了一点。 能赚钱。 这就够了。 “安国君,关内侯,此事你们二人协助方小子去做,钱,可以随便铸,但一定要确保,新铸的钱币不能在国内流通。”宁王对二人吩咐道,“粮价方面,你们就也按方小子说的去做。至于要从南晋买什么,你们也自己看着办。” 总之一句话,别来烦他。 出了事,锅自己背。 “是。” 安国君与关内侯同时领命。 从宁王处出来,安国君与关内侯都沉默不语。 他们俩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 以前怎么没想过呢? 原来做生意还能阴死人? 还能这么玩儿? 方即墨看了看二人,笑而不语。 这算啥,回头等有足够的钱了,阴死渊国,再让你们长长见识! 有了宁王的首肯,在安国君和关内侯的帮助下,方即墨的计划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 他在云京城外找了一个隐秘的所在,将招募来的木匠和铁匠集中在了一起,开始批量的生产诸葛连弩和陌刀、铠甲。 大炎历332年,宁国第一所兵工厂,诞生了。 同一时间,新币的铸造也进入了正轨。 来自宁国各地的粮商、盐商、药材商、茶叶商等,齐聚云京,接到了来自宁国官方的统一指示。 很快,宁晋互市中,南晋人惊讶的发现,市面上的茶叶、盐以及各种珍贵的药材,明显减少了。 这一发现让南晋人大呼难受。 喝惯了宁国的好茶,现在告诉他们,没了。 重新回去喝南晋的茶? 那是茶吗? 那根本就是马尿啊。 那玩意儿能喝?? 绝对不能! 买,一定要买宁国的茶叶! 什么,涨价了!? 不差钱儿! 同样,来自宁国山中的药材,药效远远强于南晋,现在也成了有价无市的稀罕货。 各路商贩们乐滋滋的将价格翻了一倍、两倍、三倍,仍然供不应求。 很快,互市中,宁国商品的价格被迅速的抬高,尤其是茶叶和药材,涨了二十倍不止。 宁国一举扭转了在互市中总是亏损的不利局面,各种税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狂飙。 看着日渐充盈的国库,宁王笑得合不拢嘴儿。 这样的日子,如果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236章 买什么? 南江郡,互市。 一个身穿南晋服饰的年轻小哥走在大街上,四周人流往来不息。 “老板,买米。” 小哥随意走进一家米铺,习惯性的往铺子老板的桌上撒了一串钱。 “哟,这不是赵家小哥吗,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装。” 老板见是熟客,笑嘻嘻的收了钱。 很快,铺子后面传来阵阵米粒装袋的声音。 “来,拿着!” 片刻后,老板拎着一袋米,放到小哥脚下。 那小哥手抓麻袋,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往肩上一扛,感觉更加不对。 “老板,你这米……斤数不对吧?”小哥疑惑道。 “不对?” 老板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上前拎了拎麻袋。 “没问题啊,是这么多。” “是这么多?这可是少了好多斤啊。”小哥有些不满。 他可是这里的熟客,他们赵家每过几天就要来这里买米,想不到这老板竟然坑熟人! 你坑熟人也就算了,竟然连赵家也敢坑? 坑了赵家,这小小的米铺,还能在互市边上开的下去?? “嗨,怪我怪我,忘了跟你说了。” 老板看着小哥气鼓鼓的神情,忽然想起了什么。 “最近啊,这互市上粮价有些波动,宁国这边涨的厉害。原本一钱一斤,现在猛涨到两钱一斤。” “涨这么多?!”小哥有些吃惊,他跑这么远到互市这边来买粮,就是因为宁国这边的粮价便宜,可谁知道,这宁国的粮价,却是直接翻了一倍。 “可不是吗。”老板摇着头,“我们这些开米铺的,是赚了,可老百姓的日子啊,估计难了。” “怎么涨得这么厉害??”小哥有些不解。 “前段时间宁国打仗,可不止粮价涨了,其他那些什么茶啊、盐啊、药材啊,那才叫涨得厉害。你们家老爷爱喝茶,他应该知道,茶叶啊,涨了二十多倍呢!” “卧槽!?”小哥着实有些吓到了。 他经常外出采买,茶叶的价格,他还是知道的。 宁国的好茶,本身卖的就不便宜,这一下涨了二十多倍,基本就是上了天了。 也就是他们赵家家大业大,还能喝得起。 一般的普通人,怕是告别喝茶了。 “哎,罢了罢了,这袋我就先拎回去,明天再来。” 小哥无奈的扛起米袋,走出了茶铺。 回到赵家,后厨一看,才买回来这么点米,登时就不乐意了。 “就这么点米?”管家看着小哥儿拎回来的那一袋子,有些头疼。 “涨价了,只能买到这么点。”小哥干脆的回答道。 “行了,知道了。”管家也没跟小哥儿计较。 最近这管家,是越来越难做了。 前些天茶叶涨了,药材也涨了,现在,连米也涨价了。 哦对了,得去跟老爷说一声。 他忽然想起了前几天,赵家老爷嘱咐过他,如果宁国粮价涨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管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键,连忙跟小哥问清了粮价,然后飞快的跑去找老爷。 “真的涨了??” 当赵家老爷得知宁国粮价翻了一倍的时候,非但没有皱眉,反而双眼放光。 看着管家肯定的眼神,赵家老爷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 机会,机会! 血赚一笔的机会,竟然真的来了!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自己随口一说,但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 “快,告诉我们手下所有的人,赵家的产业,从今天开始,按照汇率,用大炎币结算!” “啊?”管家愣住了。 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赵家的生意,一直都是用南晋币结算的啊。 “你别管,快去。”赵家老爷明显懒得跟他解释,“顺便派人,盯紧宁国的粮价,如果粮价跌回去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回禀!” “是,明白了。” 管家立刻跑去安排一切。 很快,互市上,赵家的产业纷纷开始使用大炎币结算。 不仅仅是赵家,互市上,南晋其他几个摊子铺得比较开的家族,在得到了宁国粮价上涨的消息后,也都第一时间跟进,纷纷表示今后用大炎币结算。 这一莫名其妙的操作,搞的许多南晋百姓怨声载道。 他们想来互市买点东西,还得先去换成大炎币,再跑回来购买南晋的产品,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是很快,南晋百姓们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随着宁国粮价的上涨,原本一南晋币只能兑换三大炎币,现在,却能兑换四大炎币了。 多出来了整整一块钱?! 一开始,南晋人还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占了点小便宜。 但很快,一些有脑子的南晋人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难怪那几大家族,都争先恐后的开始用大炎币结算。 而此时此刻,远在云京的方即墨,却并不知道他这一举动,在南晋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这么多钱,买什么好??” 看着面前这一大堆新铸的钱,关内侯有些犯难。 他以前一直以为,赚钱难。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为花钱发愁。 宁王可是下了死命令的,这些钱,必须尽快花掉。 每在国内多存放一天,那都是血亏。 “不管了,买粮、买丝绸、买铁器,看到什么买什么!不差钱!” 关内侯懒得去想,反正钱多的没地方花。 你是笨蛋吗?? 方即墨在心中痛骂着自己的老丈人。 “关内侯,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方即墨道。 “什么想法,说!”关内侯听到方即墨有想法,立刻薅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粮食等战略物资,我们大量买。水果,南晋特产,丝绸,这些奢侈品,我们少量买一些,献给大王让他们尝尝鲜即可。”方即墨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买他们的产业,买他们的技术。” “什么?” 关内侯愣住了。 买产业? 买技术? 这些他从来没想过。 “南晋水师,天下无双,即便是离国也难以进犯。”方即墨道,“我们可以先买他们的民用船,就说是发展我们自己的渔业,只要价格开得够高,他们不会拒绝。 我们现在差钱吗? 不差啊。 价格随便开,不够了,我们再印就是。 另外,再开高价,挖他们的造船人才。 给税收优惠,给爵位,必要的时候,弄个小官让他们当当。 把人才挖过来,我们开发自己的战船! 如果可以,我们入股南晋的造船厂,或者直接买下南晋的造船厂,帮我们造船!” “嘶~!” 关内侯虎躯一震。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第237章 超越龙旗军 想到? 就凭你? 方即墨嫌弃的看着关内侯。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安国君这么多年和关内侯平分秋色,绝不是关内侯有多牛逼,多厉害。 完全是宁王在背后平衡,安国君配合而已。 要不然,关内侯真不够安国君打的。 “老士族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吃席?” 方即墨想尽快把老士族的力量整合起来,和安国君暗中配合,加速宁国的崛起。 总这么拖着不是办法,一些不配合的老士族,该解决的,就要解决了。 “这两天已经有不少老士族的家主来到了云京,就连南面路、兴、向三家也来了。”关内侯答道,“大概就在这一两天了吧。” “就明天,不能再拖了。”方即墨道,“这么多天了,该来的早就来了,明天还没到的,摆明了就是不想配合,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你想怎么做?”关内侯忽然感到面前的年轻人身上杀意沸腾。 这小子,不会真的想把那些老士族连根拔起吧? “我们要对付的人,可是安国君。”方即墨冷声道,“如果不能和我们同心,那就没有任何价值。与其提防着他们什么时候背后捅刀子,不如索性将他们解决。” “咳咳咳……” 关内侯干咳了几声。 解决?? 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些个老士族,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好摆平。 “算了,这事儿你不要插手了,还是我来吧。” 关内侯有些不放心,他怕方即墨太过于强势,将事情办砸了,还是他亲自出马比较稳妥。 以他关内侯在老士族心目中的地位,那些老东西就算再怎么样,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好,姑且就当是给他们一次机会,把握不住,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那帮老顽固,自己愿意给他们机会,已经是格外开恩。 如果不懂得珍惜,那就正好杀鸡儆猴。 正想着,王轻侯快步上前,来到方即墨的身边。 自从平定叛乱以后,王轻侯就一直跟在方即墨身边,方即墨有事,都喜欢让他去办。 至于王路飞,现在还在家里老实蹲着,没有方即墨的许可,不能出门。 原因无他,王路飞闹得太厉害,身为五大贼匪之一,他现在实在不方便抛头露面。 其实,关于王路飞怎么处置,宁国官方至今也没有定论。 安国君的想法不用猜也知道,杀。 但是方即墨不能让王路飞死,他做出过承诺,就一定要保王路飞平安。 “王将军回来了,正在太子师府等您。”王轻侯低声道。 “王将军?哪个王将军?” 方即墨挠头。 他手下现在姓王的有点多。 王之奇、王多鱼、王路飞、王轻侯。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家四兄弟呢。 “王之奇将军。” “哦,好,知道了。” 不意外。 方即墨早就提名王之奇来接手陌刀军,算算时间,也应该从周郡赶回来了。 拜别了关内侯,方即墨与王轻侯回到了太子师府,王之奇正翘着二郎腿,一脸淫笑的打量着往过的太子师府侍女。 “老王,你在看什么?”方即墨故意很大声的喊道。 周遭侍女听到声音,纷纷转过头来,和王之奇的目光撞个正着。 好了,所有人都知道王之奇在偷偷看美女了。 “咳咳咳。”王之奇尴尬,连忙假装喝水被呛了,接连咳了好几声。 “别装了。在我面前,演什么演?” 方即墨上前踢了他一脚。 “我可告诉你,我府里的可是清白的姑娘,你要是敢乱来,小心安国君阉了你,送去宫里做内侍。” “我哪儿敢……”王之奇立刻摇摇头,“哎,你也不是不知道,军中都是大老爷们儿,平日里根本看不到半个姑娘,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趁机饱饱眼福?” “少废话,拿着。” 方即墨趁着王之奇说话的间隙,从屋里取来一支裹着布的物件,直接丢到了王之奇的面前。 “这是什么?” “拆开来看不就知道了?” 王之奇上前,三两下将布条拆开,露出包在里面三尖两刃的厚重兵器,还有差不多一人高的长柄。 “这就是……陌刀?!” 王之奇回来之前就听说了,方即墨想要组个什么陌刀军。 既然称作陌刀军,那么这用的武器,自然就是陌刀。 啪! 王之奇将两个部件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两人高的陌刀,呈现在他的面前。 “好,好兵器!” 王之奇双眼一亮。 他原本是用长枪的好手,在白老头儿的调教下,改为用刀。 如今这陌刀上手,登时便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仿佛他这一辈子,就是在等待这样一件兵器。 “这把陌刀,是特地为你量身打造,长一丈二,重六十斤,是普通陌刀的三倍重。”方即墨道。 王之奇乃是四境体修高手,力量远超普通军士,当然不能用普通版的陌刀。 这把六十斤重的,才能让他发挥最大的威力。 刷刷刷! 王之奇也不啰嗦,按照自己的套路,将这陌刀耍了起来。 一丈多长的陌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哈哈哈哈!” 王之奇只感觉周身气血无比畅快,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爽快过。 看来,这陌刀当真是最适合他的兵器,没有之一。 王之奇纵身跃起,陌刀劈出,霎时间,刀身泛起三成音爆云。 轰! 气血之力爆发开来,化作刀罡,劈开了太子师府的草地,将不远处的房舍直接劈成了两半。 “卧槽!?” 方即墨以前不懂,但现在他看的明白。 这是剑罡合流的境界。 王之奇已经进入御道第三重境了!? 可很快,方即墨回过神来,大怒。 “你赔我房子!” “我赔!” 王之奇也没犹豫。 千金难买心头好。 这陌刀,简直太合他心意。 “这里有本陌刀刀法,你拿去练。” 方即墨将寂怀真的陌刀刀法画在册子上,丢到王之奇的面前。 王之奇捡起来,随手翻看两下,顿时两眼发光。 书册上记载的刀法,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实际上,却是大巧若拙。 他仅仅翻了几页,就发现这陌刀刀法,比他刚刚随意施展的那几招,要精妙绝伦的多得多。 “这是寂怀真前辈的手笔?”王之奇向方即墨投去一个眼神。 方即墨点头。 王之奇这下更兴奋了。 能够得到寂怀真传授武学,那可是难得的机缘。 听说方即墨和景逸这两个家伙,曾经从寂怀真那里学了一套刀法和一套枪法,结果方即墨一境杀二境如砍瓜切菜,景逸则同境界难逢敌手。 如今,终于轮到他王之奇了! “为陌刀军挑选的五千军士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方即墨道,“好好训练他们,这五千军士中,我只要三千人。” “淘汰两千人?”王之奇愣了。 “三千陌刀军,暂时足够了,如果以后要扩军的话再说。”方即墨道,“兵贵精不贵多,我要你把白老头儿训练你的方法,用在这五千陌刀军身上,让他们快速提升实力。” “啊这……” 王之奇挠头。 “你要是这么玩的话,那我估计这五千陌刀军,恐怕只能剩下不到两千人。” “如果是这样,那陌刀军就只需要两千人。”方即墨道,“陌刀军,要成为超越龙旗军的王牌。” “嘶~!” 方即墨最后这句话,让王之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超越龙旗军! 他王之奇做得到吗? 不。 是一定要做到! 王之奇的眼前,再度浮现出曾经战友的模样。 陌刀军,一定会继承龙旗军的衣钵,成为整个宁国,不,整个天下,最强的军团! 第238章 齐聚云京 关内侯府,今日,门庭若市。 散布在宁国各地的老士族,奉王命入京。 身为老士族的领袖,关内侯有请,他们自然是要来的。 远在南川的路家、兴家、向家三位家主,也早早的来到关内侯府外求见。 他们是首批前来拜会的老士族。 没办法,不来不行。 安国君这次点名要他们三家迁入云京来,摆明了是不怀好意。 他们三家在宁国南境,作威作福,搞的匪患四起。 宁王的命令传到三位家主的手中的时候,三人都快吓尿了。 一个不小心,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你们听说了吗?”路家主路同排在关内候府门口第一位,对身后向家家主、兴家家主小声道,“南境匪患,是离国暗中挑起的。” “听说了。”向家家主向凉同样压低了声音,生怕后面的人听见,“这事儿是离国人的阴谋,那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啊。” “你傻吗?”兴家家主兴忠白了他一眼,“有没有关系重要吗?” “不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兴家家主道,“宁王因为这次叛乱,可正在气头上,长公子怕是死路一条。 云阳夫人已经被大王打入冷宫,连带她的家族,恐怕这次都凶多吉少。” “御史大夫徐硕你知道吧,徐家和云阳夫人的家族梁氏有些利益往来,平日里宁王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这一次,还没开口,直接被宁王削了三级爵位!”路家主补充道。 “嘶~!” 向家主此刻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宁王不是来和他们讲道理的,是憋着这口气要撒在他们身上的。 那御史大夫徐硕,可是十七级的驷车庶长。 之前就算是在宁王跟前,当着渊国公子的面要弄死方即墨,最后都屁事儿没有。 可现在呢,什么话都还没说呢,直接从驷车庶长掉到了十四级的右更。 宁王心里有多恨,可见一斑。 “关内侯这次找我们来,我们定要趁机好好表现。”路家主道,“现在,关内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兴家主和向家主连连点头。 关内侯的女婿是方即墨,现在在宁王跟前,还算是说得上话,宁王对他也颇为欣赏。 也许,有他出面的话,他们路、兴、向三家,还有度过此劫的希望。 就在三人身后,徐家家主徐束一脸的阴沉。 如今,徐硕被削了爵,云阳夫人那边进了冷宫,他徐家稍有不慎,恐怕也要步这三家的后尘。 他徐家虽然是老士族,但有徐硕这个御史大夫的存在,一直都没怎么把关内侯放在眼里。 可今天,他却不得不来。 吱呀一声,关内侯府邸的大门敞开。 侯府管家面带微笑,对众人躬身致歉。 “诸位家主,久等了,关内侯请大家入内一叙。” 诸位老士族的家主,哪个不是一方土皇帝。 此刻却跟下人一样,老老实实在关内侯府外排队,不敢有半点怨言。 在老管家的指引下,众人来到关内候府后院一处阁楼中。 他们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梯子,怔怔出神。 搞什么鬼? 关内侯家的阁楼,怎么连台阶都没有? 竟然还要爬梯子? “诸位,请吧,关内侯在二楼等着诸位呢。”管家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众人看了,不由得后背升起寒气。 这管家的笑脸,看着怎么总感觉有阴谋在里面?? 路、兴、向三位家主对视一眼。 现在正是他们表现的时候,他们不上,谁上? 三个老家伙二话不说,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上了二楼。 身后的徐家主见了,阴沉着脸,也跟着爬了上去。 没办法,徐家现在需要关内侯的支持,才能度过此劫。 其余的老士族家主们见了,也都纷纷跟着爬了上去。 二楼,关内侯正襟危坐,显然也久候多时。 “拜见关内侯。” 路、兴、向三位家主连忙上前,对着关内侯行了一礼。 关内侯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他们三人一眼。 他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三人入座。 三人大喜,连忙找了左手边最好的三个位置坐下。 三人之后,徐家主徐束也上前拱了拱手。 这一次,关内侯睁开了眼。 他看向徐束的眼神,颇有些玩味。 这个老东西,平日里一向不把他这个老士族的领袖放在眼里,现在,徐家有难,终于肯向自己低头了? 徐束只是拱了拱手,甚至都不算什么礼仪。 关内侯也懒得和他计较,知道这人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也不再为难他,摆摆手,示意他入座。 徐束见关内侯没有为难,便也顺坡下驴,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余的老士族一一上前拜见,很快,整个二层阁楼便坐满了人。 “诸位。” 关内侯开口,阁楼内众人立刻坐直了身体。 无论他们各自有着什么心思,此刻都静静地收敛起来。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事,要通知诸位。” “通知?” 诸位家主面面相觑。 通知,而非商量。 说明关内侯的决定早已经做出。 今日请他们前来,不是来和他们商量的,只是告知。 此时,不少家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关内侯要做的事,能不能拒绝,如果拒绝了,会有什么后果。 “宁国变法二十年来,我们老士族,一直与变法派为敌。”关内侯道,“变法派支持的,我们就反对,变法派反对的,我们都支持。” 诸位家主听了此话,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感觉。 关内侯这个时候说这种话,难道是要向变法派投降? 不行,绝对不行! 变法派蚕食他们老士族的利益,他们早就立誓,与变法派不死不休。 一旦认输投降,那么老士族早晚会被变法派蚕食殆尽! 他们先祖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绝不能毁在他们手上! “不行,我等不同意!” 还不等关内侯说完,一个老士族就开口打断了关内侯的话。 关内侯眉头顿时皱起。 好家伙,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反对,你反对个啥? 好好好,我记住你了,这次我重点收拾你! 第239章 有样学样 “马家主,关内侯还啥都没说呢,你就急着跳出来反对?你反对啥?” 不等关内侯开口,路家主急急忙忙的跳了出来。 他要抓紧时间,抓住机会,表现自己。 他必须给关内侯最好的印象,让关内侯觉得自己和路家都还是有价值的。 只有这样,关内侯才有可能出面保他们路家。 “哼,路家主,你就这么急着当变法派的狗?”那马家家主冷哼道,根本就不正眼看路家主。 在他眼中,路家只不过是小丑,在南境当他的土皇帝尚可,来到云京,什么都不是。 “马家主,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路家主身旁的向凉也立刻凑了上来,“你马家被变法派端了几个场子,不敢去寻变法派的晦气,拿我们出气?我看,你干脆别姓马,改姓龟算了。” “哈哈哈,老向说得对。”兴家家主及时帮腔道,“老龟,你也别在这里逞威风,真要是觉得咱们三家不行,咱也可以拉开架势干一次。你马家这么厉害,一个打我们三个,不过分,我们接着就是。” “你……” 马家家主被三人围攻,瞬间落入下风,刚想反击,又被关内侯及时打断。 “好了,都给我闭嘴,我话还没说完,你们吵什么?!” 关内侯看似斥责双方,实际上是拉偏架。 他根本不给老马开口的机会,就是要让他把气都憋在肚子,气死这狗东西最好。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我姜氏一族,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投降。”关内侯继续说道。 “不投降?”老马紧绷的神情微微松了下来。 只要不投降,和变法派干到底,那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就在这时,侯府的下人们纷纷顺着楼梯爬了上来,同时,一个个篮子通过阁楼的窗户,用绳索送到了他们的手中。 “这是?” 诸位家主见了,不禁好奇。 “今日请大家来,主要是想请大家吃顿忆苦饭,来来来,别客气。” 关内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原来,当天方即墨的心里,竟然是这种感觉吗? 想笑,但又不能笑。 看着这群老家伙一步步走进陷阱,这种感觉竟然是这么的,爽! 大白馒头,咸菜被一一摆在了诸位家主身前的案台上。 诸位家主见了,均是眉头一皱。 他们大概有几十年都没吃过这两样东西了。 “诸位上一次吃馒头配咸菜,是什么时候?”关内侯问道。 “这……” “大概有几十年了吧。” “小时候吃过,呵,还是我家里长辈带着我吃,现在,我都是家主了。” “族里的那些年轻小辈,大概是没这么吃过,他们,锦衣玉食,花样比我们多多了。” 几个老士族看着面前的大白馒头和咸菜,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关内侯见众人陷入回忆,趁热打铁。 “二十年前,我宁国百姓家里,吃的也就是这些东西。可如今呢?人人丰衣足食,馒头,咸菜,已经不是主食了。”关内侯道。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神色皆是变了变。 大家都是老狐狸,关内侯这个时候说这话,必然是有原因的。 “关内侯,有话不妨直说。” “好,我就直说了。”关内侯朗声道,“宁国变法二十年,国力日渐强盛,这是不争的事实,诸位谁赞成,谁反对?” 无人应声。 即便老士族恨变法派入骨,但变法带来的变化,他们却是看在眼里。 而且,宁国国力日渐强盛,他们老士族其实也占了些便宜。 别的人不说,就说南境的路、兴、向三家,压榨百姓,还不是富得流油。 “关内侯,你刚才可是说过……” “没错,我们老士族,绝不可能向变法派投降。”关内侯打断对方道,“但是,我们却也可以成为变法派。” “什么?” “啥玩意儿??” “我们来做变法派?” “关内侯,你到底在说什么?” 此刻,众人都懵了。 他们可是老士族,怎么做变法派? “我来问你们,你们是想接手一个强盛的宁国,还是接手一个二十年前那样孱弱的宁国?”关内侯掏出了方即墨那个灵魂问题。 “你这不是废话吗?” “这个问题,问了白问。” 众人都不是傻子,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那不就得了?”关内侯道,“干掉安国君,我们来做变法派,由我们来接管强大的宁国。 所以,从今以后,我们的方向要有所变动。 不再针对变法,反而积极推动变法,只针对安国君。 如此,大王也不会再偏袒安国君。” “针对安国君?” “什么意思?” 众人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明白了大概。 但这个消息,还是令他们感到震惊。 要动安国君,有这么容易吗? 关内侯继续道:“言尽于此,诸位好好想想,你们是想宁国回到二三十年前,继续吃这白菜馒头,还是继续过你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说罢,关内侯伸出右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绳子,猛的一拉。 吱呀。 关内侯座下机关启动,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 “卧槽?!” 二楼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纷纷凑上前去。 下方,侯府的下人们早就铺好了软垫,将关内侯结结实实的接住。 众人看了,大惊,连忙回头,这才发现上楼的梯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抽掉了。 他们被困住了?! “诸位,我绝非是胁迫,如果你们真能吃得下这忆苦饭,我也绝不勉强各位,十天,只要你们当中任何人能坚持十天,那我可以继续坚持以前的方针不变。” 和方即墨的安排一模一样,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在一楼摆了好几桌,香味直窜二楼。 “卧槽!?” 二楼的各位家主纷纷骂出声来。 关内侯这老东西,去哪儿学的这损招?? 他们在上面馒头咸菜,他在下面美酒佳肴? 这是人干的事儿? 这么整,别说十天,一天都坚持不了好不! 这可是要死人的! “哦对了,忘了说,我这里晚上蚊子比较多,二楼也没有蚊香,各位好好回忆一下以前的苦日子,再想想要不要和我一起干。”关内侯不厚道的笑了,“当然,我还是那句话,绝不勉强。” 关内侯现在觉得,自己比方即墨有本事,还知道放蚊子咬人。 这群老东西,绝对扛不住两天,就得全都答应。 第240章 老士族变法 酒足饭饱,关内侯一边剔着牙,从阁楼之中走出。 若是平日里,他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但今天,享受了一把阴人的爽快,关内侯也彻底放开了。 侯府中,方即墨等候多时,见关内侯出来,连忙上前。 “如何?” “还能如何?等着看,不出两天,这帮老士族,全都得认。”关内侯笑道。 方即墨还是有些担心。 这些老士族可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当面答应你,背后又捅你刀子,这种事情他们可没少干。 “放心,敢在背后捅我姜氏一族,他们还没这个胆量。”关内侯自信十足,“更何况,这些老家伙是顽固了一些,但也不都是蠢人,这顿忆苦饭吃完,差不多都该明白了。” “如此就好。”方即墨算是彻底放了心。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关内侯对着一众老士族可是放出了豪言,从今天起,他们老士族也要做变法派。 可话是放出去了,这法该怎么变? 这些老士族,让他们压榨百姓,他们花样百出。 让他们变法,他们懂个球。 “这个好说,我已经有了几个大致方案。” 方即墨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将之递到关内侯的手中。 关内侯翻开册子,目光扫过,眉头立刻皱起:“真的要这么整?这可是割了老士族的肉,他们……” “割肉,还能活,不割,掉脑袋。”方即墨道。 “哎,也只能如此。”关内侯道,“路、兴、向那三家的老东西,这次异常积极,你看……” “识时务者为俊杰。”方即墨道,“宁王也只是想要敲打一下,按照他们现在的表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 …… 次日一早,朝会。 宁王翻看着手中的书册,略显讶异。 “关内侯,这些东西,真是你们弄出来的?”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一手的臭字,应该是方即墨那个小子手笔。 “昨日与诸位家主协商之后,大家共同作出的决定。” 关内侯也不要脸了,强行揽在了自己身上。 “安国君,你怎么看?”宁王将手中书册交给一旁的内侍,后者递到了安国君的手中。 变法二十年,安国君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他翻开手里的册子,一字一句开始斟酌起来。 书册里,一共有三条新法。 第一条,青苗贷法。 每年二月、五月青黄不接时,由国家给农民贷款、贷粮,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分别随夏秋两税归还。 安国君抬头瞟了一眼一旁稳如老狗的关内侯。 这青苗贷法,可是直接断了老士族高利贷的财路,他们真的舍得? 不过,这法一推出,便能大大提高宁国收入,同时限制了高利贷对百姓的剥削,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 是个不错的变法方案。 第二条,方田均税法。 由宁王下令,丈量全国土地,核实土地所有者,并按好坏分为五等,同时根据土地的好坏,实施不同的税率。 安国君眉梢再挑。 好家伙,方即墨这小子下手够狠的。 一刀砍在高利贷上,一刀砍在土地上。 光这两刀,就足够把大部分老士族给砍废掉。 一旦丈量全国土地,那些老士族家里隐藏起来的上等农田,全都要暴露。 并且越好的农田缴税越高,宁国血赚,老士族血亏。 而那些土地贫瘠的宁国子民,需要上缴的税钱则大大降低。 却是利国利民之策。 第三条,市易法。 由国家出钱收购滞销货物,市场短缺时再卖出。 这一条,能限制大商人对市场的控制,有利于稳定物价和商品交流,同时增加宁国的财政收入。 就拿这次方即墨哄抬互市物价的手段来说。 如果宁国实行市易法,根本不需要召集全国粮商,只需大量收购粮食,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将粮价抬上来。 而需要降低粮价的时候,大量放出即可。 同时,一旦遇到旱涝灾害,还可用于赈灾之用。 安国君合上书册,心中不由得对方即墨也多了几分钦佩。 能够想到这三条法,足见这小子平日里是下了功夫的。 “大王,这三条新法,利国利民,臣以为,值得尝试。”安国君道。 “好,好!”宁王听到安国君这么说,顿时眉开眼笑,“关内侯,寡人对你,还有你们这些老士族,这次算是刮目相看,回去告诉他们,他们的心意,寡人领了。 今后,只要他们一心为我宁国,寡人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 “谢大王!” 关内侯赶紧拜谢,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他偷偷瞟了一眼安国君。 接下来,就是把这货赶出宁国,让老士族重新掌权! 安国君面无表情,假装没看见。 实际上,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关内侯和老士族,一定还想着怎么整垮自己吧? 他们到现在还没看出来,自己和方小子其实是一伙的。 就这点智商,要取代他的位置,那真是完全没可能。 …… 散会之后,关内侯一脸得意的回到侯府。 方即墨早就在大堂中等着他了。 “成了。” 还不等方即墨开口,关内侯便自说自话起来。 “宁王这次可高兴了,把咱们老士族一顿夸,嘿嘿,安国君,我看他离倒台不远了。” 方即墨在一旁嗯嗯嗯的,也不多说。 “方小子,这三个什么法,是你自己想的?”关内侯随口问道。 “不是,前人的智慧而已。” 方即墨诚实的答道。 青苗贷、方田均税法,市易法,这些都是宋代王安石变法的内容。 方即墨觉得对现在的宁国来说,还挺合适,就直接照搬过来了。 “是吗?” 关内侯也没多问。 他并不关心这些法律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能用就行。 “阁楼里那些老东西,才一晚上,都差不多全都想明白了。”关内侯又道。 “是吗?” “是真的想明白了。 现在割点肉,将来坐拥整个宁国,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呵呵。” 方即墨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关内侯问道,“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的事,不急。”方即墨道,“长公子那边的事儿还没完,现在成亲,不合适。” “这倒也是。”关内侯想了想,也点头道。 按照安国君的性子,长公子怕是死路一条。 这时候你方即墨成亲,让宁王怎么想? 此事最好拖一拖。 等到二公子与祁国公主完婚之后,再成亲,比较保险。 “接下来,我打算去南晋。”方即墨道,“互市的事,还是我亲自掌舵会比较好。” 方即墨心中早已经有了盘算。 他要借着这次互市的机会,干一票大的。 如果他的计划能够顺利,那么这一次的战果,恐怕会非常的惊人。 第241章 沉寂的背后 晃晃悠悠回到太子师府,方即墨发现,府中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公子昭。 看着对方愁眉不展的样子,方即墨对于他的来意,大概有了猜测。 “方……” 公子昭刚刚开口,方即墨便抬手打断了他。 直到二人进入堂屋里,关好门窗,确定其他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方才继续下去。 “你来找我,是为了公子良的事情?” 方即墨对公子昭太了解了。 秉性纯良,嫉恶如仇。 对于公子良,一方面他视为对手,另一方面也将对方视为兄长。 眼见公子良下狱,即将宣判,此刻怕是动了心思。 “老方,安国君和父王的性子,你我心知肚明。”公子昭也不否认,“变法二十年,无论是什么人犯了法,他们从来没有手软过,这一次,大哥他恐怕……” “既然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来问我?” 方即墨这一问,公子昭直接沉默了。 他什么都明白,但偏偏还是放不下。 “真的没办法吗?” 方即墨看了对方一眼,微微一叹。 妇人之仁。 公子良非是没法救,而是不能救。 宁国变法二十年,有多少人犯法? 不说那些没有背景的普通人,老士族,官员,外戚,数不胜数。 对这些人,安国君和宁王没有手软,这笔账,他们不说,但心里却是记着的。 公子良是长公子,代表着宁国宗室。 如果安国君和宁王对公子良手下留情,那么变法这二十年来的积累就白费了。 那些曾经被宁国律法惩治过的人,都会借此生事。 救公子良,动摇的是宁国法治根基,是国本。 “哎,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公子昭叹了口气,接着道,“今日,父王下了罪己诏。” “啥?!” 方即墨整个人顿了一下。 “罪己诏?!” “嗯。”公子昭点头道,“父王将大哥叛乱的责任,归于自己,说是他教养无方,才导致宁国遭此大难,害的宁国子民流离失所,害的将士白白牺牲……” 公子昭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干脆不说了。 方即墨也沉默了。 宁王下罪己诏,那公子昭必死,甚至可能都等不到秋后问斩。 一旦张廷尉宣判,恐怕直接就要当街斩首示众。 “云阳夫人那边,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公子昭仍是不放弃,“兄弟一场,云阳夫人也算是我的长辈……” “别!”方即墨连忙阻止。 这小子,情绪上头了? 云阳夫人需要你来救? 真以为这些后宫混了这么多年的老太太是吃干饭的不成? “云阳夫人背后,是梁氏一族。 梁氏一族,代表的是梁国宗室,就算是看在梁国的面子上,宁王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方即墨道,“你现在,什么事情都别做,只要稳住就行。 别做多余的事,别说多余的话,等到这事儿过去,你与祁国公主完婚,宁王大概率就会宣布让你成为太子。 这个时候,千万别整什么幺蛾子。” 方即墨现在真的有点怕了。 他怕公子昭这个傻子傻兮兮的去劝宁王放公子良一马。 宁王非但不会觉得他重情重义,反而会认为这小子目光短浅,妇人之仁,太子之位再生变数。 总之,方即墨现在恨不得一脚把公子昭踢到南境去,给他弄个四郡郡守的职位历练历练,也好过他在云京七搞八搞。 “对了,最近梁氏一族有什么动静?” 为了转移公子昭的注意力,方即墨换了个话题。 “梁氏一族? 没什么特别的。 自从云阳夫人被打入冷宫之后,他们许多产业都遭到了其他老士族的打压和蚕食。 现在,他们已经开始主动抛售,部分梁氏一族的高层,甚至已经离开了宁国,回梁国去了。” “什么?!” 方即墨瞳孔猛的一缩。 变卖产业,离开宁国? 看起来,好像是因为受到公子良的牵连,他们在宁国已经没法继续发展下去,不得已选择离开。 但方即墨却从其中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云阳夫人这段时间有什么动作吗?” “没有。”公子摇头,“自从被打入冷宫以后,云阳夫人什么都没做,整日就呆在宫中。” 如果先前还只是略有怀疑,那么此刻,方即墨觉得这事儿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云阳夫人要搞事情。 当初自己与锦瑟之间的冲突,云阳夫人虽然没有过度介入,但动作却是不少的。 她不但动用了徐家的关系,让身为御史大夫的徐硕帮助锦瑟想要弄死自己,更是启动了她的情报网,帮助锦瑟得到了来自第一线的重要情报。 但现在,她却什么都没做。 那可是公子良,她的亲儿子。 她能忍心看着儿子去死,却什么都不做吗? 必然不能! 方即墨的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影子刺客。 那个身法诡异,连寂怀真都有些头疼的四境巅峰刺客。 有这样的高手,就算是劫法场,也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 梁氏一族之所以变卖产业,撤离宁国,并不是因为他们在宁国没有发展空间,而是因为他们要干一件大事。 一件抄家灭族的大事。 劫法场! 方即墨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惊骇压下。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记住我的话,什么都别做。” 方即墨对着公子昭再三叮嘱,直到确定公子昭不会再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以后,才送他离开。 既然知道了云阳夫人他们大概率要劫法场,方即墨要做应对并不难。 顾不得其他,方即墨施展幻魔身法,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云京城外的校场。 这里曾经是龙旗军的驻地,现在,已经拨给陌刀军,作为训练和驻扎的地方。 “方先生,你怎么来了?”王之奇见到方即墨的时候,感觉有些诧异。 “训练得如何?”方即墨此刻满头大汗,真气虚浮。 “还不错,这些兵本身底子就好,原本几个一重境巅峰的,稍加训练,就突破到二重境了。”王之奇道。 “刀法呢?” “基本都掌握了,这陌刀刀法非常容易上手。” “盔甲和装备呢?” “齐活儿。” “甚好,将你手下的一重境以上的好手都集中起来,随时等我消息。”方即墨道,“你们陌刀军的第一战,恐怕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第242章 罪己诏 从军营回来,方即墨马不停蹄,立刻奔向关内侯府。 他招呼也不打,翻身下马,直接从正门冲了进去。 关内侯府的下人们见是未来姑爷,也早已经习惯,任由他来去自如。 “梁氏最近是不是在大肆出售名下产业?”方即墨踏进关内侯书房,直接开口问道。 关内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差点脑溢血,写了一半的文书,也在方即墨这声吼之下,被划拉了一笔。 嘚,又要重写。 关内侯叹了口气,放下笔来:“是有消息说梁氏一族正在出售产业,你有兴趣?” “买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方即墨继续问道。 关内侯沉吟片刻,答:“大部分是一些小贵族,有头有脸的,也就是徐家买了一些。” “徐家?御史大夫徐硕那个徐家?” 方即墨的神情有些古怪,关内侯双眼咕噜打转。 这小子,怎么关心起这事儿来了? 心中想着,关内侯点点头。 “有什么问题?” 这下,轮到方即墨沉默了。 毫无疑问,徐家与云阳夫人背后的梁氏一族,牵扯极深。 此番表面上是梁氏一族出售名下产业,但实际上,却也仅仅只是出售给了徐家一家。 其他那些小贵族,根本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梁氏一族可能只是表面上退出宁国,实际上却是化明为暗,在幕后操控。 毕竟,宁国现在正值上升期,未来的潜力还很大,轻易放弃这块肥肉,并不是明智之举。 就算因为公子良的缘故,梁氏一族失去了执掌宁国的机会,但有徐家在,暗中发展,还是有不少利益可以谋取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关内侯见方即墨不答,有些着急。 这小子,怎么说话说一半? 你这不是吊老子胃口吗? “公子良的案子,张廷尉那边审的怎么样了?”方即墨又问。 “明日就要宣判了。”关内侯答道,“大王下了罪己诏,恐怕等不到秋后,宣判之后,立刻当街问斩。” “明白了。” 方即墨听罢,也不啰嗦,起身就走。 看来,一切答案,明日就会揭晓。 “诶诶,你还没说呢?!”关内侯见方即墨要走,立刻起身。 “明天你就知道了!” …… 次日,云京城。 菜市口,人头攒动。 今日,张廷尉公审公子良,并且要当众宣判。 此事在云京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公子良,长公子,为宁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 曾经一度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接掌宁国的人。 可现在呢,不但成为了阶下囚,甚至还可能当众问斩。 云京百姓都来了。 当众将一国长公子斩首,古往今来,这还是头一遭。 “张廷尉真的会杀公子良吗?” “不知道啊。” “再怎么说,也是长公子啊。” “难说,之前有个左庶长,犯了法,不一样被安国君斩了。” “呵呵,左庶长和长公子能比吗?更不用说长公子可还是有战功的。” “战功又怎么了?有战功,也赏赐过了。现在犯了法,那可是叛乱,是谋逆,就该杀!” “你小声点……到底是长公子,你现在跳的欢,小心事后找你麻烦。” “我怕什么?害死那么多宁国将士,不杀他,天理难容!我就要看看,安国君当年变法时候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底还算不算数!” 人群中,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看宁国这一次,究竟如何惩罚长公子。 张廷尉也很无奈。 气氛都烘托到这个程度了,长公子现在,不死也不行了。 铛铛铛! 惊堂木三拍,哄闹的菜市口瞬间安静下来。 张廷尉看向一旁的苟宗正,后者会意。 只见苟或站起身,来到众人跟前。 一抬手,内侍将金灿灿的卷轴递到了苟或的手中。 身为宗正,苟或要当众诵读宁国公的罪己诏。 “伏惟苍穹垂听,寡人承藩屏之重,而德薄才疏,教子无方,致使逆子良,悖逆天道,起兵叛乱,贻祸军旅,令将士无辜殒命,肝脑涂地。罪孽深重,擢发难数。 公子良,乃寡人之长子,自幼失教,长而不训,遂致猖獗,罔顾纲常,犯上作乱。其罪状昭彰,天地不容,神明共愤。今其已为法网所擒,罪有应得,当斩立决,不待秋后,以正国法,以谢天下。 寡人虽身在王位,未能察其奸谋,养虎为患,酿成今日之祸,上愧对列祖列宗,下愧对忠勇之士。寡人心如刀割,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悔之晚矣! 今日,寡人欲罪己诏告天下,以示悔悟。 自即位以来,或失于宽仁,或过于刚断,治下不严,教化未敷,乃至有此祸变。 当内省修身,外察民情,补于万一。 今日之罪,非独逆子之罪,亦由寡人之不德。 寡人当减膳撤乐,以谢天下。 群臣宜各尽忠言,勿讳疾忌医,共济时艰。 夫治国如烹小鲜,急则败坏,缓则生变。 寡人当以此为契机,改过自新,广纳贤才,勤政爱民,愿几天下可复归于治,而宗社之忧,得以稍息。 兹事体大,夜不能寐。 书此罪己诏,以告天下,非以求免于责,但求知过能改,与天下共勉。” 苟或诵读完毕,已是热泪盈眶。 当今天下,下诏罪己者,宁王乃第一人。 围观众人听了,亦不由得为之侧目。 原来,宁王竟从来没有想过徇私。 此刻,不少人已掩面低泣,更有甚者,高呼宁王万岁,跪地叩首不止。 霎时,所有云京子民,均被这股氛围感染。 宁王在云京子民心中的形象,非但没有半点崩塌,反而愈发伟岸起来。 高台上,公子良沉默不语。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和宁王之间的差距。 就算自己真的打到了云京,以宁国百姓的刚烈性子,这王位,自己真的坐得稳吗? 再看看宁王,下诏罪己,这份气魄,自己有吗? “呵呵,哈哈。” 公子良此刻反而笑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天生就应该是宁国的王。 太子之位,早就该给自己。 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距离太子之位,原来还差的这么远。 苟或抹了抹眼中的泪光,让开身位。 张廷尉站起身来,对公子良道:“事已至此,公子良,你还可还有话说?” 公子良抬眼,呵呵一笑。 无话可说。 “好!”张廷尉大喝一声,“长公子良,犯上作乱,图谋叛逆。 按照宁国律法,当斩。 宁王有令,不待秋后。 本官现当众宣判,斩,立决!” 第243章 劫法场 斩立决! 三字落下,法场周遭惊声不断。 尽管宁王下了罪己诏,尽管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公子良必死无疑。 但判决真的下来的这一刻,众人还是不由得惊叹。 宁王维护法治的决心,令人咋舌。 今后这宁国,谁要是再想以身试法,那么公子良,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随着张廷尉的宣判,公子良缓缓闭上双眼。 斩立决。 呵呵。 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死到临头,心中仍是不免感慨。 身为王者,斩至亲,竟是如此干脆果决。 自己小看了宁王,小看了他对变法的决心。 一旁,刽子手早就准备就绪,手中斩头刀泛着渗人寒光,好似无数怨魂发出阵阵凄鸣。 另有一人上前,将公子良摁倒,那刽子手猛的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后一口喷在刀刃之上。 “嘶~!” 见到眼前一幕,围观众人纷纷后退。 胆小之人,此刻已经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斩!” 张廷尉一声令下,刽子手手中大刀高举过顶。 刷! 就在此时,一道破空声猛的袭来。 一箭插在那身着红衣的刽子手后背之上。 噗~! 刽子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前倒去。 “救公子!” “救公子!” 四周,无数蒙面人忽地涌出,如潮水一般向着高台冲杀过去。 “劫法场?!” “卧槽!杀人了!” “快跑啊!” 云京百姓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四散奔逃,本就混乱的场面,此刻变得更加混乱。 “何方宵小,竟敢来劫法场,来人,拿下!” 张廷尉气急。 他今日执法,乃是朗朗乾坤之下。 这些宵小之辈,竟然敢聚众劫法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宁王放在眼里,不把宁国法制放在眼里! “杀!” 法场四周,早就全神戒备众官军纷纷掣出刀剑,向着那些蒙面人冲杀过去。 当众问斩一国公子,张廷尉早就料到此事大概要节外生枝,于是早有准备。 法场之上,杀声四起。 双方人马战成一团,加上四处奔逃的百姓,局势此刻彻底失控。 不远处,高楼之上。 整个楼层,今日只有一名客人包场。 那客人身着一席白衣,头戴帷帽,从身形上看是个女子。 咚咚咚! 房门敲响,女子微微一惊。 也不待她应答,房门便忽然被人推开。 “鬼谷·方即墨,见过云阳夫人。”方即墨进门,对着那白衣女子就是一礼。 白衣女子身形微顿,片刻后,摘下头上帷帽。 “方先生,不必多礼。” 方即墨抬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云阳夫人。 云阳夫人与宁王差不多岁数,都说岁月如刀,但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刻痕。 这个女人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高贵、庄重、典雅、处变不惊。 这是云阳夫人给方即墨的第一印象。 “方先生是来阻止我的?”云阳夫人冷声道。 “看情况。”方即墨笑道。 “嗯?” “我与云阳夫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之间,却早已经仇深似海,不是吗?” 云阳夫人不答。 仇深似海吗? 她其实并没有这种感觉。 方即墨辅佐公子昭,那是公子昭的本事。 把锦瑟嫁到渊国,那是锦瑟自找的。 更何况,身在宗室,女子的命运,本就是联姻。不嫁给公子胜,也要嫁给其他人,早晚的事罢了。 至于公子良,叛乱是他自己的选择,失败了,就要承担后果,怨不得方即墨。 感受不到杀气。 方即墨微微有些错愕。 他刻意挑衅,但云阳夫人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要么是对方隐藏得太好,要么,就是她真的不恨自己。 方即墨此刻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面前这个女人。 果然,后宫之中能混的风生水起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如果你在等影子刺客出手,那就不必了。”方即墨再进一步挑衅道,“我已经请了寂怀真前辈出手,影子刺客擅长暗杀,在寂前辈手中尚且杀不了人,想要救人,更没有可能。” 此刻,云阳夫人的肩膀不由自主的耸了耸。 方即墨双眼眯成缝,这个女人,心绪终于波动了。 看来,她只想救人,并不想干其他的。 “这可未必。”片刻后,云阳夫人开口道,“两次败于寂怀真之手,影子日夜苦练,身法今非昔比,修为也已经破入五境。” 正说着,法场上,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现。 他轻而易举的避开了所有人,径直冲向高台之上的公子良。 寂怀真就在云京城,这并不是秘密。 如果对影子没有的信心,云阳夫人也不会将这一切赌在他的身上。 咻! 就在影子刺客即将接触到公子良的一瞬,飞剑临空斩下。 御剑化虹! 寂怀真一出手,就是御道五境的招数。 嗡! 飞剑斩下,影子身形鬼魅一闪,迅雷不及掩耳间,绕开飞剑,速度丝毫不减。 “好快?!” 方即墨也被影子的速度小小的震惊了。 比起当初截杀自己的时候,影子的速度显然又快了许多。 咻咻咻! 此时,只见影子刺客旋身而起,无数黑影激射而出。 “没有锁链?!” 方即墨再度一惊。 影子刺客以前,只能通过在锁链上灌注真气,来达到控制飞刃的效果。可现在,那些离体的飞刃,却是灵蛇般绕开飞剑,指向半空射去。 难道,影子此刻也已经达到了御剑化虹的第五重境界?! 嘭! 高台上空猛的爆开,白色气环荡向八方,影子此刻的飞刃被同时震开。 寂怀真飘然落于高台上,衣袂飘飞,仙风道骨。 “寂怀真!” 影子刺客看着面前的老对手,战意高涨。 寂怀真则仍是一脸淡然,羲皇剑盘踞周身,气定神闲。 他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探出两指,微微一动。 “来!” 影子刺客双手猛掀衣袍,刹那间,无数飞刃飞出。 寂怀真身不动,羲皇剑自动护主。 砰砰砰! 飞剑击飞无数飞刃,发出一连串金属敲击的声响。 下一刻,影子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寂怀真胸口。 噗! 就在此时,机扩声响,两枚细不可查的钢针,自袖口飞射而出。 “雕虫小技。” 寂怀真左手换出一把拂尘,轻舞挥扫,真气荡开,两根细针在拂尘拨动下,径直弹开。 啪! 两人对了一掌,寂怀真脚下高台瞬间龟裂。 轰! 真气升腾而起,冲的寂怀真白发狂扬,影子感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体倒飞而出。 “就这点本事,你救不了人。”寂怀真淡然道。 “虚张声势,你,变弱了。”影子刺客道。 “阻你,足够。”寂怀真也不否认,召回羲皇剑,左手拂尘扬起。 一股天地之威,猛的扩散开来…… 第244章 人性,最是复杂 天地之威扩散开来,影子刺客瞳孔骤然一缩。 此刻,他感觉自己面对的并不是寂怀真,而是整片天地。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面前之人,气息比起以前巅峰的时候还要更弱,为什么此刻竟然会让自己生出一股无力对抗的感觉?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影子刺客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在疯狂扩张,他的战意,此刻荡然无存。 面对天地,人力如何抗拒?? 寂怀真此刻仿佛已经达到了另一个层面,一个超乎影子刺客想象的层面。 “难道是……先天境?!”就连影子刺客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 可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不是先天境。 这种感觉很微妙。 他也说不上来先天境是什么,但面前这个寂怀真,肯定还没有达到传说中的先天境界。 如果硬要影子刺客来描述,他会说这是一种介于五境绝巅和先天境界之间的某种境界。 而且,这种境界必然不能持久。 甚至,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然,没法解释寂怀真的气息为何明明变弱了,但此刻又是如此强大。 下一瞬间,寂怀剑指指向羲皇剑,剑光璀璨,瞬间千分。 影子刺客看着漫天飞剑,心脏猛的一抽。 御道六重,一剑成阵! 远处高阁上,云阳夫人看着这超神越仙的一幕,惊骇不已。 “世间莫非真有仙人?!” 方即墨笑而不语,他上前一步,与云阳夫人并肩而立。 法场上,寂怀真剑指落下,无数剑光化作一条长龙,向着下方影子所在方向激射而去。 砰砰砰! 影子周身飞刃盘卷,硬挡几招之后,便被全数崩飞。 刷! 影子刺客身法施展,化作黑影,游走四方。 寂怀真双手结印,飞剑炸开,漫天飞剑,如雨落下。 咻咻咻! 影子刺客身法施展到极致,在这剑雨之中闪转腾挪。 四周,无论是蒙面人还是官军,此刻都看呆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看着高台之上两个绝世高手交手。 张廷尉此刻满头大汗。 幸亏有寂怀真坐镇,否则,就凭那影子刺客的身手,他安排的这些官军,恐怕还真就拦不住对方抢人。 高阁上,云阳夫人玉手紧紧抓住身前的栏杆,呼吸渐渐急促。 这里可是云京,并非只有寂怀真和影子两个高手。 一旦时间拖得太长,再有高手出面,影子也难全身而退,遑论救人。 “方先生,有什么要求,不妨一说。” 终于妥协了。 方即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寂怀真现在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这种状态,不能持久,如果继续打下去,他也只有一个选择,杀了影子刺客,断了云阳夫人救人的念想。 但这并不是方即墨想要的。 “御史大夫徐硕,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夫人手中?”方即墨开口问道。 “徐硕?”云阳夫眼神一凛,随即否认道,“我梁氏一族与徐家有些利益往来,至于你说的把柄,没有。” “呵呵。” 方即墨并没有反驳,只是不语,静静地继续看戏。 反正现在着急的不是自己,既然你要装,那就陪你玩到底。 见方即墨不说话,云阳夫人有些急了 “真的没有。” 话一出口,云阳夫人就后悔了。 自己到底还是关心则乱,这句否认,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夫人不必瞒我。”方即墨道,“徐硕身为御史大夫,乃三公之一。” “那又如何?” “堂堂御史大夫,我又没有得罪他,区区锦瑟,怎么可能请得动他出手相助?”方即墨道,“此事的背后,一定是夫人你动用了关系,至于徐硕为何会听你的,我断定,他定是有把柄落在你身上。 否则,以徐家和徐硕的权势,一点点蝇头小利,和你合作就已经是极限,让他为了锦瑟,宁可得罪宁王也要弄死我,这不可能。 而且,夫人真以为宁王什么都不知道吗? 御史大夫连削三级爵位,这就是宁王对夫人的警告。” “……”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云阳夫人知道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想控制徐硕?” “看情况吧。”方即墨不置可否,“如果这老东西识时务,那么有御史大夫在手,很多事情会好办许多。 如果他不识时务,那么御史大夫换个人,或者干脆从今以后没有御史大夫,也是不错的。 不能为我所用,至少,也不能让别人用来对付我,你说是吧?” “哎。” 云阳夫人微微一叹。 “徐硕他,曾经……” 云阳夫人娓娓道来。 方即墨越听越心惊。 想不到,那个老匹夫,竟然干过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咔嚓一声。 方即墨身前的栏杆被他直接抓爆。 他早知道徐硕这老东西不是什么好人,但没想到,事情比他预想的,竟然还要严重得多。 有这个把柄在手,难怪那老东西会听命于云阳夫人。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徐硕不仅必死,而且可能还会遗臭万年。 “口说无凭,证据在哪儿??”方即墨道。 “方先生保证拿到证据,便不再阻我救人?”云阳夫人一双冷眼死死盯着方即墨。 “我保证寂怀真收手离开,至于其他人,我管不了。”方即墨道。 “好。” 云阳夫人立刻取出纸笔,写写画画,然后交给方即墨。 方即墨看了一眼,将东西收好,随即掏出一发响箭。 咻! 嘭! 响箭当空炸开。 寂怀真远远见了,顿时剑势一收。 影子刺客微感错愕,但也不再犹豫,趁着这瞬间的空隙,冲上高台,抓起公子良就跑。 “快,拦住他!” 张廷尉见状,登时大急。 这要是让人把公子良救走了,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咳咳。”寂怀真收剑,随即整个人瞬间看起来苍老了三十岁。 “寂先生,你没事吧??”张廷尉见状,也吓坏了。 寂怀真这是怎么了?? “没事,伤了元气,那人有点厉害。我需要立刻调养,告辞。” 寂怀真丢下一句话,立刻飞身而走。 法场四周,众人回过神来,蒙面人开始疯狂逃跑,官军们则四散追捕。 “完了,这下要出大乱子……”张廷尉气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高阁上,云阳夫人松了一口气。 “方先生,为何要这么做?” 云阳夫人不解。 “若我将这事告知大王,方先生不怕有麻烦?” “不怕。” 方即墨笑道。 “首先,你没这么蠢。 其次,且不说大王会不会相信你,就算相信,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何意?” “人性啊,最是复杂。” 第245章 陌刀拦路 “首先,我并没有出手救人,真正出手救人的是你们,不是我。 我只是在一边看着,没有阻止你们而已。 至于阻止你们救人,那是廷尉和郎中令的事情。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并没有出手阻止你们的理由。 你就算搞得天下皆知,也奈何不了我。 其次,宁王既是一国之主,同时也是一个父亲。 身为一国之主,他下罪己诏,下令斩杀公子良,他做到了。 可做为一个父亲,他难道就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活下去? 公子良死了,他对宁国有个交代。 公子良若是不死,他对自己有个交代。” “方先生好算计。”云阳夫人冷冷回了一句,转身便走。 她不能不走。 此时此刻,公子良还没有脱离危险,云京之中,杀机重重。 就连她自己,现在也已经成了戴罪之身。 方才所说,不过是戏言,当不得真。此刻她若出现在宁王面前,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目送云阳夫人离开,方即墨也没有阻拦。 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没有必要再与对方纠缠。 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告诉云阳夫人。 那就是自己只答应让寂怀真收手,可没答应让公子良活着。 如果云阳夫人本事够大,他们有可能活着离开云京,但这不代表他能活着离开宁国。 方即墨可不是公子昭。 如果是自己人,方即墨愿意出手相助,甚至有些时候可能还会做一些不那么厚道的事情。 可一旦双方再无转圜余地,那么方即墨一旦抓住机会,就要把敌人往死里弄。 到了现在这一步,自己和云阳夫人这一脉,早已经结下梁子。 自己就算是放了公子良,对方也不会感激。 将来一有机会,甚至还可能要找自己算账。 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现在主动。 …… 云京城内,全城戒严。 百姓们纷纷躲回家里,不敢在大街上逗留。 城防军挨家挨户的搜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先抓回廷尉府再说。 不起眼的破院之内,干枯的水井通往地底深处。 没有人知道,这里是影子的秘密落脚点。 此时,地底的密道暗室内,除了公子良以外,就还剩下八九个蒙面人。 这些蒙面人大多都是二境的江湖好手,但此刻也都人人带伤。 “公子,你恢复了几成?”影子刺客看向公子良,问。 公子良是四境强者,如果他能恢复战力,那么对众人来说是一大利好。 公子良摇头。 当日战场之上,他被王之奇打断了四肢,打爆了丹田,期内经络早已损毁,已经是个废人。 若无奇迹发生,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修武道。 听完公子良的话,众人陷入沉默。 半晌后,影子开口道:“北门的守卫赵雨是云阳夫人的人,今夜子时换班,到时候,可以帮我们开城门。” 公子良面无表情。 这个赵雨,大概是云阳夫人最后一点隐藏手段了。 见公子良不说话,影子也不再多说,靠在井壁上,静静的休息。 在紧张压抑的氛围中,时间似乎过的特别的缓慢。 好几次,巡逻的城防军都找到了这个破院子,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但最终,都没有察觉到他们躲在井底的密道之中。 终于熬到了子时,众人蹑手蹑脚动从井底爬出,换上一身平民百姓的装扮,向着北门而去。 按照云阳夫人的计划,他们将从北面前往渊国,然后经过祁国,回到梁国。 这是一段很长的路,但只要离开了云京,云阳夫人就有无数种方法,让他们可以从众人的眼中消失,保证无人可以找到他们。 “停步!” 众人刚到城门口,一个声音就喝止了众人。 影子上前一步,手中掏出一块玉牌。 一个身着头领装束的人上前看了一眼,道:“我们等候公子多时,快跟我们走!” 城门开启,众人不做停留,迅速出了北门。 刚出门,城外便涌出数十个人影,各自牵着一匹马,显然是早就等在此处接应。 原本只有十数人的队伍,迅速壮大到了百余人。 影子等人翻身上马,趁着夜色,向着北面而去。 此刻出了城,但公子良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按理来说,死里逃生,他应该非常庆幸才对。 可是他没有。 这也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他心里发毛。 “公子良,今日你走不了!” 声音传出的同时,影子面色瞬间一冷。 有杀气! 哗啦! 一根粗大的铁链猛的升起,跑在最前方的两骑撞在铁链之上,人马俱翻。 道路前方,数百个身披扎甲的军士,手持一杆三尖两刃的古怪长柄,杀气腾腾。 “何人拦路?!” “陌刀军,王之奇!” 队伍最前方,王之奇手持陌刀,傲然而立。 “王之奇!”公子良眼中恨火交织。 就是此人,毁了自己的根基! “杀!” 公子良一行人纷纷拔出刀剑,纵马向着陌刀军冲杀过去。 只要冲杀过去,以步兵的脚力,绝对没法追上他们! 王之奇人不动,将手中陌刀横握在手。 狭路相逢,勇者,胜,怯者,死! “纳命来!” 一个武者纵马冲到王之前身前一丈处,手中大刀高举,正要落下。 忽然! 银芒一闪,从那人身上穿过。 一瞬间,那武者瞳孔扩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噗嗤! 连人带马,被王之奇一刀斩成两段,鲜血和内脏直接撒了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吓得身后众人纷纷一勒缰绳。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仅一刀,连人带马斩成两段?! 王之奇见对方不敢上前来,右手将陌刀插在地上,左手掏出诸葛连弩。 “射!” 噗噗噗! 弩箭破空而来,下一刻,人的哀嚎,马的嘶鸣,交织在一起。 城防军的盔甲,在连弩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没有护具保护的马匹,则瞬间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混账!” 影子刺客怒骂一声,施展身法,闪转腾挪,冲向王之奇。 王之奇抬手就是几发弩箭,然而影子刺客身法诡异,竟是连续几次闪身,一一避开。 王之奇眉头微皱,知道对方是擅长身法和速度的高手,当下也不纠缠,抄起陌刀,向后退入军阵之中。 “杀!” 影子刺客上前一瞬,数把陌刀同时向他斩来。 封天锁地,将他左右上下退路全数封死,饶是影子刺客身法再如何诡异绝伦,此刻若是不退,也必然被劈成肉酱。 “帮忙!” 公子良见状,大喝一声,剩下的几十骑,向着陌刀军发起了冲锋。 第246章 华容道 影子刺客抽身飞退,猛掀衣袍,无数飞刃同时射出。 砰砰砰砰! 最前方的一个陌刀军战士身躯被飞刃击中,身上的金属扎甲发出一连串叮当声,打得他连连后退,口中鲜血不止。 王之奇见状,脚下运足气力,纵身跃起,陌刀泛起虹芒! 轰! 气血之力斩出,轰然一爆。 气劲荡开,将影子刺客飞刃全数震飞。 “噗~!” 那陌刀军战士俯身喷出一口鲜血。 若非是他身上有这一身厚重的扎甲,五境强者的飞刃攻击,早就将他杀死千遍万遍。 即便现在有扎甲保护,也依然被强大的力量震得内伤沉重。 “杀!” 就在此时,影子身后数十骑拍马赶到,向着陌刀军冲杀过来。 “白刃霜飞,红血星流,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王之奇踏出一步,脚下大地蛛网般裂开。 身后陌刀军同时踏前。 “杀!” 王之奇向左侧踏出一步,陌刀挥动! 噗嗤! 两条马腿飞了出去,战马栽倒,敌骑同时向前飞出。 身后陌刀军见状,毫不犹豫抡起陌刀就是一斩。 噗嗤! 一刀,自左肩劈至小腹,肠子流了一地,死的不能再死。 后排陌刀军踏步上前,如法炮制。 噗噗噗! 陌刀斩出,瞬间扫倒大片,那冲上来的数十骑兵,三两刀下去,全都摔下马来。 后排陌刀军趁势上前,乱刀劈下,当场毙命。 “快跑!” 面对手持陌刀,身披重甲的陌刀军,残余的城防军心胆俱裂,四散而逃。 此时此刻,什么命令,什么任务,都被他们抛诸脑后。 活命,才是第一要务。 王之奇也不追,陌刀军仍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如墙般缓慢向前推进。 影子刺客一脸的无奈。 有陌刀军挡路,他们今天走不了了。 以影子刺客的修为,要杀一两个陌刀军战士,不难。 但这对于整个战局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更不用说对面还有那射速奇快的连弩,以及王之奇这个四境的高手。 一个不小心,连他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公子良,先回云京,然后再想别的办法离开。 “想走?” 王之奇冷冷一笑。 区区江湖武者,真以为陌刀军阵,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再抬手抬手,身后陌刀军军阵猛的一变。 众将士将陌刀背在背后,掏出诸葛连弩,排成密集阵型。 “放箭!” 噗噗噗! 密集的箭雨,阻断了影子刺客与公子良之间的道路,逼得影子刺客只能不断后退,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公子良。 而此刻的公子良,胯下战马早已经被弩箭射死,只能趴在马尸的后面,躲避弩箭的射击。 “事不可为,影子……你走吧。”公子良喊道,“保护好云阳夫人……就说……就说……” 公子良此刻有些哽咽。 他不怕死,但此刻却想再见云阳夫人一面,跟她磕个头,认个错。 可惜,他没机会了。 “……” 影子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身旁是无数弩箭不停的呼啸而过。 诸葛连弩实在太恐怖了,几乎就没有片刻的空隙能够让他施展身法。 像他这样的江湖武者,身上只穿了一件布衣,一旦被弩箭命中,护体真气能挡几下? 他根本不敢尝试。 “公子……保重……” 影子无奈,狠狠的一跺脚,向着远方遁逃而走。 “停止射击!” 影子刺客远遁,陌刀军停止了射击。 “十人一队,搜寻附近的叛党,散开!”王之奇下令。 陌刀军将士默契的分好队伍,组成小队阵型,向着四周继续搜索。 王之奇则是缓缓来到公子良的面前。 眼前的公子良,面无血色,气息萎靡,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大将军的威风。 看着眼前的仇人,王之奇笑了。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方即墨,是故意将他安排在这里的。 他早就料到公子良他们会走北面,借道渊国。 方即墨知道,一旦公子良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下场只有一个。 死! “知我者,方先生也。” 王之奇大笑,抡起手中陌刀,毫不犹豫的一刀斩了下去。 噗嗤。 圆滚滚的脑袋飞了出去,王之奇转身不再去看。 “集合,回营地!” 这一场战斗,来得突然,结束的也迅速。 等到王之奇等人离去,天光破晓,城门再开。 几个云京城的百姓从北门出城,走至此处,见到满地的尸骸,顿时吓坏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连滚带爬的向着云京逃窜。 收到消息的张廷尉和郎中令,立刻组织了城防军,向着北面一路搜寻而来。 当城防军追至此处,也都被眼前的血腥一幕惊呆了。 几个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更是直接俯身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一地的碎尸,散落四处的内脏,浓郁的腥臭味,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地狱。 “快看,那是……” “这首级……是……公子良!?” “公子良死了?” 城防军彻底沉默了。 宁国长公子,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法场上,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谁杀了公子良? 没人知道。 …… 公子良死了。 但这事儿却不能就这么了结。 为了避免民间流言乱传,影响宁国法制,张廷尉在请示了安国君以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将公子良的人头悬于东门外,以此昭告宁国子民,告慰战死英灵。 朝会上,安国君将此事告知宁王。 宁王没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 而对于是什么人劫走公子良,宁王本不欲再继续追究,但安国君却仍是主张追查,最后搞的朝会不欢而散。 事后,宫内传出消息,据说宁王心情差到了极致。 这些,都是回到关内侯府之后,关内侯说给方即墨听的。 关内侯的心情极好。 他很久没见到宁王对安国君如此不满了。 “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杀了公子良?” 关内侯此刻,仍未想通其中关窍。 “我杀的。” 方即墨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什么?你说什么?” 关内侯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随口一问,竟然发现真凶就在自己眼前。 “很奇怪吗?”方即墨笑道。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即墨竟然牵扯在其中!? “得知梁氏一族要变卖产业的时候,我就想到他们可能要劫法场。” 方即墨看了关内侯一眼,后者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只能耐心的解释道。 “要阻止他们劫法场并不难,但这对于我们,对于老士族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额……” 关内侯想了想,现在,貌似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啊? 难道是梁氏一族的那些产业? 那才几个钱? “梁氏一族最有价值的东西,并不是钱财,而是人脉。”方即墨道,“而所有梁氏一族的人脉中,最有价值的是谁?” “御史大夫,徐硕!” 方即墨点点头,还好,还没傻到家。 第247章 方即墨在第三层 “不错,就是徐硕。 徐硕身为御史大夫,三公之一,竟然会听命于云阳夫人,帮助锦瑟,不惜得罪宁王也要置我于死地,这不合理。 所以,我猜他必有把柄落在云阳夫人的手中。” 说罢,方即墨取出一物,交到关内侯的手中。 关内侯打开一看,是一本账目。 粗略的翻看以后,瞳孔巨震。 “这……这……” “没错,有了这本账目,我们就能控制徐硕,徐家,今后也只能听命于我们。”方即墨道。 “好,太好了!”关内侯大喜。 这可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 “不仅如此,你难道没发现,今日宁王,对安国君格外的苛刻吗?” 关内侯听了,略作沉思。 “的确如此。” “控制徐硕,只是第一层。借此打击安国君,才是第二层。”方即墨道。 “啥?”关内侯懵了。 怎么打击安国君了? “宁王对于公子良的死,心中应该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 如果公子良就这么死了,倒也罢了,但偏偏,安国君为了维护宁国法度,必须向宁国子民证实公子良已死,以此来平息一些流言。 将公子良的脑袋悬在东门外,身为父亲的宁王,心里会痛快吗?” 关内侯恍然大悟。 就算公子良真的十恶不赦,杀了,也就罢了。 此刻还要将脑袋悬在城门外,有哪个当爹的能受得了这种刺激。 换了自己,怕是要和安国君拼命。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方即墨道,“最重要的是,是谁劫走了公子良。” “这还用说吗?大家心知肚明。” 除了云阳夫人,还有谁会出手救公子良? 就影子刺客那么明显的特点,谁不知道是云阳夫人出的手? “这就对了。”方即墨道,“云阳夫人与宁王几十年的感情,此时公子良伏诛,云阳夫人,宁王必然是想放他一马的。 毕竟,身为人母,云阳夫人的所作所为,乃人之常情。 但偏偏安国君仍要追查,仍要追究。 你觉得,宁王还会给他好脸色?”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关内侯听罢,大喜。 安国君这一番操作,相当于在宁王的伤口上反复撒盐。 也就是宁王,换个其他人,恐怕安国君早就被撸了官职爵位,回家种地去了。 即便是宁王再怎么雄才伟略,英明神武,如果安国君继续这么整下去,那么突破宁王的忍耐极限,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好小子,真有你的!” 关内侯拍了拍方即墨的肩膀。 大胜,这一次,简直是大胜啊! 他要召集老士族,将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要让他们知道,他关内侯当日立下豪言,要针对安国君,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安国君变法二十年,与宁王之间的关系极其稳固,要斩断他们间的信赖关系,并非一朝一夕。 我们只能通过这些小事,不断的挑起两人之间的冲突,有了足够的积累,才能一击破敌。 这是第三层。” 关内侯听了,深表赞同,欢天喜地的召集老士族,准备庆功去了。 方即墨此刻,内心却是忐忑起来。 自己这么玩儿,不会真的把安国君玩死吧。 虽说演戏演全套,但这次是否做的过火了一些? 为了成为老士族的领袖,让老士族沿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前进,他现在必须要拿出和安国君不死不休的气势来。 自己这次的算计,一共有三层。 关内侯和御史大夫徐硕他们这些老士族,顶多在第一层。 自己则在第三层。 那么安国君又在第几层? 宁王又在第几层? 以安国君的智慧,自己这点把戏,他肯定看在眼里。 但是,以他的性子,就算他看破了,也仍然会这么做。 维护法治,在安国君那里绝不是一句空话。 云阳夫人劫法场,这个罪名他是一定要追究的。 即便明知这样做,会落入自己的圈套。 但是,安国君不是笨蛋,他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一定会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至于怎么找补,方即墨想不到。 或许,安国君在第四层吧。 最后是宁王。 身为宁国之主,这次的事件中,看似处处被动。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他为什么会忽然削掉徐硕三级爵位? 仅仅是因为看他不爽? 这怎么可能。 宁王看御史大夫不爽,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为什么早不削,晚不削,现在削? 方即墨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 总之,方即墨深信不疑,宁王没有这么简单。 这一点,从他用关内侯来制衡安国君就可以看得出来。 论才能,论智谋。 关内侯比起安国君都差得很远。 按理来说,要制衡安国君,肯定是要扶持一个能力上不能差太多的人。 可宁王偏偏就选了关内侯。 关内侯喜欢给安国君捣乱,但能力的差距,又让他始终处于下风。 既不会真正干扰到变法的推进,又不会让安国君一家独大。 方即墨越想越头疼,索性不再去想。 当他离开关内侯府的时候,天色已暗。 回到府中,方即墨随便应付了几句老管家,便换上一身夜行衣,趁着夜色翻墙而出。 安国君府。 府邸的主人正在秉烛夜读,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微风,也不回头,只是淡定的问道:“这么晚了,可没饭给你蹭了。” 方即墨摘下面罩,看着安国君一脸淡定,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怎么,还替我担心上了?”安国君见他表情从紧张转变为放松,开玩笑的说道,“你小子,下手还真狠。” “宁王那边……” “放心。”安国君道,“我和宁王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啥?” 方即墨有些愣住了。 和宁王吵架,这么猛的吗? “宁王的性子,我比你了解,他这个人的缺点就是,遇到事情就爱上头。”安国君笑道,“不过他的优点正好弥补了这一点,就是无论什么事情,想一晚上,基本就能想明白。” “是这样吗??” “无论是公子良悬首于东门外,还是追究云阳夫人的责任,他都会想明白的。”安国君道,“不过,你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既然你都看透了,那我想知道,你在其中得了什么好处。”方即墨也不啰嗦,开门见山。 “我?” “不错。”方即墨道,“我思来想去,想不到你从中得到了什么,这让我彻夜难眠。” “我得到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更多。” 第248章 儒门四书院 方即墨坐直了身体。 安国君得到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自己到底想漏了什么? 方即墨此刻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从你的角度来看,确实,我什么都没得到。但在我看来,宁国法治得到了巩固,法制的公信力增强,这些就是最大的收获。” 方即墨沉默。 安国君所谓的得到,并不是站在个人的立场,而是站在整个国家的立场上。 “经过此事,宁王和我以后再想推行新法,便不会再有什么阻力,而你那边,老士族尝到了甜头,他们也会更积极的配合你的计划,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收获。” “安国君一语,令我茅塞顿开,自叹弗如。” 方即墨摇着脑袋叹息。 格局不同,眼界也完全不同。 即便自己是穿越者,有着超出这个世界的认知,但以前站的位置不够高,格局不够大的弊端,还是展露了出来。 到底还是自己浅薄了。 与安国君相比,自己那点算计,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你这小子,脑子灵活,有些小聪明,但有些时候,太过急功近利。不过这都正常,毕竟你还年轻。将来有一天,你站在我这个位置,希望你目光能够放得长远,能以天下人为重。”安国君语重心长道。 “受教了。”方即墨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此刻他才明白,当年纵横子要他在鬼谷之中再潜心修十年,并不是没有道理。 “你什么时候动身前往南晋?”安国君问道。 “大概就是这几日了吧。” 新铸的钱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方即墨就要前往南晋,将这些钱全部花掉。 “准备买些什么?”安国君将话题引向比较轻松的方向。 “看上什么就买什么,反正不差钱。” 方即墨也开着玩笑。 但是,他很快就严肃起来。 “除了一些战略物资以外,我还准备买一些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 “技术、人才。”方即墨道。 “嗯?”安国君愣了一下。 引进人才,这并不稀奇,各国都在做这件事。 但是所谓的花钱买,这倒是一件新鲜事。 毕竟,这个年头的人才,大多都有些傲气,你跟他谈情怀,谈感情,他说不定就跟了你了。 你要是跟他谈钱,对方多半以为你在羞辱他。 方即墨所说的,当然并不是那些读书人,而是那些实实在在的技术型人才。 以前他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方面的人才储备,直到这一次他召集了宁国的工匠,才发现宁国国内,工匠极其短缺。 尤其是那些手艺高超的工匠。 所以,他准备先从南晋下手,盯准对方造船方面的人才,将之挖掘过来,为宁国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 如果这一次能够顺利,那么将来再从渊国挖一些养马的人才,为宁国培育战马。 “要笼络这部分人才,你跟他谈情怀,谈感情,有用,但用处不大,最终还是得谈钱。”方即墨道,“所以,我希望安国君能推出一些关于技术型人才的税收方面的优惠,一方面,促进宁国国内技术发展,另一方面,也为引入这些人才做好准备。” 安国君陷入沉思。 他是一个变法家,是个读书人。 对于这些工匠,他以前确实不大看中。 但自从方即墨弄出来那个诸葛连弩以后,安国君对于工匠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变。 “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回头我找人研究一下。”安国君点头应下。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安国君了,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安国君了。” 方即墨看了一眼天色,屋外传来了打更人的声音。 一切如安国君所料,宁王果然花了一个晚上就想明白了。 云阳夫人与她的梁氏一族,被驱逐出了宁国,今生不得再踏入宁国一步。 关内侯找来了徐家家主徐束和御史大夫徐硕,闭门密谈一番后,徐束向关内侯表了忠心,从此彻底臣服于关内侯。 而御史大夫徐硕,也彻底的成为了关内侯手中一把利剑。 关内侯要捅谁,徐硕便用他御史大夫的身份弹劾谁。 宁国朝堂的平衡,开始向着保守派倾斜。 关内侯接连的胜利,让一群老士族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他们开始思考,也许,关内侯真的是对的,也许,他们也该坚持变法走变法这条道路,从而取代安国君,将安国君挤出宁国朝堂! 就在云京局势愈发白热化的时候,方即墨却是拉着不知道多少箱新铸的钱币,一路南下,向晋国而去。 “方先生,真的不要我同行吗??我很想去南晋看看啊!” 王之奇将方即墨送到了云京边上,再往前走,就要离开云京地界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里吧,再走你可就越界了。”方即墨说罢,小声道:“公子良的事情,切忌低调,这段时间加强戒备,尤其是那影子刺客……” “放心,那几百个弟兄都打过招呼了,现在都是我王之奇过命的兄弟,他们不傻,不会将这种事到处说的。”王之奇拍着胸脯保证。 “你办事,我放心。”方即墨笑着挥挥手,“走了。” “方先生保重!” 王之奇目送方即墨离去,对着他的背影一拜。 方即墨翻身进入马车内,车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寂前辈去过南晋吗?”方即墨笑道。 “去过。”寂怀真点头。 “跟我说说南晋呗?”方即墨对南晋有些好奇。 他没有去过南晋,只在书中看到一些对南晋人文地理的描述。 但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上记载的东西,有时候不一定准确。 “南晋不像宁国,以法治国;也不像离国,穷兵黩武。”寂怀真略作沉思,道,“南晋崇尚儒家,以礼治国,国内文化相对开放、包容。其中比较着名的,是南晋四大书院。” “四大书院?”方即墨还是第一次听说四大书院的名号。 “分别是潇湘书院、白鹿书院、天府书院、太行书院。”寂怀真道,“你若是去了南晋,最好换个身份。” “换个身份??”方即墨愣住了。 “南晋儒门,对你可没什么好感,若知道你是方即墨,怕是会节外生枝。” “啥?” “还记得当年在离阳学宫,被你怼了的那个儒门学子吗?”寂怀真道。 儒门学子?? 方即墨陷入沉思。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叫什么来着?? 时间过去并不久,但方即墨却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貌似是两兄弟。 弟弟被自己怼爆了,哥哥也被自己说的怀疑人生。 对了,自己当时还用王阳明的心学装逼来着。 “那儒门学子回到白鹿书院以后,像是着了魔一样。”寂怀真道,“整天嘴里念着什么存天理,去人欲,格物致知,最后坐在白鹿书院中格剑,差点把自己格死。” “啊这……”方即墨一脸黑线。 这和自己有啥关系?? 不是自己教他这么做的啊。 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学子似乎想通了什么,叛出白鹿书院,开创了一个叫做知行书院的新书院,并且招揽了极多的儒门学子,如今俨然已经和四书院分庭抗礼。”寂怀真道,“你说,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儒门那些人,会不会看你这个鬼谷弟子顺眼?” 方即墨无语。 儒门对鬼谷本就不爽,如今自己又间接搞出来一个全新的书院和四书院对着干,他们看自己能顺眼就奇了怪了。 “那个啥,儒门应该都是一些读书人吧,应该讲道理的吧??”方即墨有些心虚。 “讲道理??”寂怀真笑了笑,“打不过的时候,当然讲道理,打得过的时候,谁还跟你讲道理? 当年儒圣座下弟子三千,七十二强者,德背一开天地变色,你以为跟你闹着玩?” “嘶~!” 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阵恶寒。 第249章 三个人选 货船停靠在南江郡的码头,十数个力工早早的等候在岸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些货船,都是从宁国而来,载得满满当当。 宁国的老板出手阔绰,经常打赏南江郡的力工,因此,这些力工每每看见宁国来的货船,便会挤到岸边,争相为宁国老板卸货。 方即墨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血液都循环起来,说不出的舒畅。 “兄弟们,好好干!” 方即墨笑着,随手将手中铜币洒向岸边。 叮叮当当。 铜钱落地的声音令人双眼发亮,无数力工一拥而上,不到十息就将所有落地的铜币瓜分干净。 “老板大气!” “生意兴隆!” “发财发财!” 力工们拿了赏钱,自然要说些好听的,纷纷口吐芬芳。 方即墨听得很爽。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撒币撒的很爽。 他也终于体验了一把土豪的感觉。 什么叫做挥金如土。 老子就是! “哈哈,承各位吉言。” 方即墨对着众力工兄弟拱拱手,随即,船板放下,力工们开始将船上的货物一箱一箱的往船下搬运。 “这里就是南晋吗。” 一个月来,方即墨首次下船,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心中分外踏实。 宁国多山,南晋却是多水,一眼看去,条条小河穿过城市,又在远处汇聚。 “啧啧,威尼斯大概也就不过如此了吧。”方即墨叹道。 “什么斯?” 身后传来寂怀真的声音。 “没什么。”方即墨连忙岔开话题。 就在二人下船不久,远方一队人马,急急忙忙的向着二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来的好快。”方即墨只瞟了一眼,便知道来者是谁了。 “下官孙匹,拜见太子师……”为首的官员连忙向方即墨行礼。 “孙大人,在南晋,我叫文山,切记,不要叫错了。”方即墨小声提醒道。 方即墨这个名字,如今也算是有几分虚名。 在南晋这个儒学昌盛的地方,方即墨还真有点害怕。 儒门和鬼谷,向来就不怎么对付。 尤其寂怀真提了一嘴后,方即墨就更怂了。 万一儒门强者找上门来,到时候德背一开,自己这个一重境的小菜鸡,怕是不够对方打的。 思来想去,还是给自己伪造了一个身份。 姓文名山,宁国少良造。 “是,文大人。” 孙匹这么恭敬,不仅仅因为方即墨是他的上官。 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传说,孙匹可听得太多了。 之前负责互市的九卿之一的典客李文,将对方吹的神乎其神。 孙匹在想,或许,这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机会。 如果这位大人愿意提携一二,那么自己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 谁会跟前途过不去? 此刻,方即墨就算让他现在往川江里跳,他也根本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文大人,二位的住处已经备好,请随下官来。”孙匹让开道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那就有劳孙大人了。” 方即墨笑了笑,与寂怀真一起上了孙匹为二人准备好的马车。 这一幕,被码头上的有心人捕捉到。 不少人飞速的回去报信,更多的人则是在猜测,那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宁国互市的二把手如此恭敬。 “方小子,你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一些?”马车上,寂怀真问道。 方即墨既然怕死怕到连名字都用的化名,为何还要如此高调? “其实我也想低调,但不行啊。”方即墨解释道,“此番来到南晋,表面上,我只是一个跑来花钱的二世祖,太低调的话,与人设不符啊。” “为何不符?”寂怀真表示无法理解。 “有钱就是大爷,自然是越嚣张越好。”方即墨道,“我越纨绔,才越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寂怀真摇摇头。 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他一直就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在孙匹的带领下,方即墨招摇过市,名正言顺的住进了南江郡中一处顶级别院。 “大人可还满意?”孙匹弓着腰,跟在方即墨的身后。 “环境确实不错。”方即墨连连点头。 南晋的景色、气候,与宁国大不相同,更加的舒适,宜居。 别院的四周,有宁国军士守护,等闲之辈,根本进不了别院半步。 寂怀真挑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开始了他的日常修炼,不再搭理方即墨等人。 “孙大人,我之前在信中提到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方即墨开口向孙匹问道。 “大人您说的造船的工匠,我们仍在调查寻找中,至于其他的,也不是什么秘密,早就查清楚了。”孙匹十分自信。 “甚好,那跟我说说吧。”方即墨找了一个石桌坐下。 孙匹非常识趣的为方即墨倒上一杯茶水。 “南江郡有一个船坊,专职造船,负责船坊的裴堂事,是南江郡守的人。 堂事手下,有主事一人,主事手下,有主簿三人。 现在的主事,名叫陈魁,年事已高,数日前已经告老还乡。” “是吗?”方即墨眉梢一挑。 这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如此一来,主事这一职位,岂非正在空缺之中? “陈魁手下,有三个主簿。下一任的主事,将会在他们三人之中挑选一人担任。” “跟我说说这三个主簿的情况。”方即墨神情变得凝重。 “是。”见方即墨神情变化,孙匹也立刻变得慎重,“第一个人叫做古周,三人之中,他年纪最大,资历最老,据说是郡守的远亲,所以后台也最硬。 只不过,此人平日里比较懒散,而且性子有些……咳咳,说白了,就是狗眼看人低。 第二个,叫做木易,论岁数,资历,三人之中他都排在第二。平日里为人谦和,与前任主事陈魁关系不错。 据说陈魁告老之时,向船坊的裴堂事推荐过他,由他来接任主事一职,只不过,裴堂事没有答应,说是要考虑考虑。 最后一个,名字叫做萧元。年纪最小,资历最轻,也没听说有什么后台。 他能做到主簿这个职位,全靠他自己努力。 每年船坊一半左右的订单,都是他找来的。” “嗯?订单?”方即墨微微一愣。 “是。”对于方即墨的惊讶,孙匹显得毫不意外,“南晋商业氛围浓重,即便是这些官员,也都有业绩考核,达标者,有提成,不达标的嘛……” 孙匹没有继续说下去。 方即墨听了,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想不到,在这个年代,南晋竟然已经搞出来了这一套。 难怪晋国这么有钱。 第250章 扶谁上位? “大人,您说,他们三人中,哪一个会是下一任的主事呢?” 孙匹心里想着,趁着对方现在还没有上位,提前打好关系。 要是对方成了主事,再去打点,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会选谁,不重要。”方即墨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思考片刻后,说道,“重要的是,裴堂事或者说南江郡守,他们想选谁。” “啊这……”孙匹无语。 这不是废话吗? 要是知道他们想选谁,他还用在这里磨叽半天? “晋升主事一职,以往是怎么个标准?” 虽然南晋不像宁国,官员的晋升有一套清晰的评价体系,但总归是该有个规则。 哪怕这个规则不那么公平,但至少应该有一个。 看背景? 看能力? 还是纯粹看上官的喜好? “表面上说是公平竞争,但实际上大家都明白,裴堂事个人的喜好占据了一半,背景占了另一半。”孙匹说出了他自己的想法。 方即墨点头。 不意外,都是老套路。 “这么看来,这三人之中,这个萧元是最没希望的了?” “萧元此人,出身寒门,家族早已经没落,老实说,我也非常不看好他。”孙匹算是认同了方即墨的说法。 无论怎么看,另外两个人,都比萧元可能性更大。 古周资历够,后台硬,镇得住场子,孙匹觉得他成为下一任主事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木易,人是不错,但各方面都显得平庸了些,难当大任。 “若我是那裴堂事,我绝不会选古周。”方即墨忽然开口道。 “啊?”孙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资历够老,后台又硬,这样的人成了自己下属,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会盯向哪里?” 孙匹略作思考,恍然大悟。 是了。 那古周乃是郡守远亲,资历够老,镇得住场子。 一旦让他当了主事,保不齐哪天,裴堂事这个堂事的位子也要给他让出来。 裴堂事虽然是郡守的人,但那古周可是郡守远亲,比背景,比后台,裴堂事都是拼不过的。 而且这古周一向狗眼看人低,不讨人喜欢,万一成了自己上司,那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难道是木易上位?” “此人太过平庸,选上来也是吃干饭的,到时候还要裴堂事自己亲力亲为,让他上位做什么?” “啊?难道……会选萧元?” 孙匹被方即墨说的有些不自信了。 他眼中最没可能的人,难道实际上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主事的人? 方即墨却是摇摇头。 孙匹彻底懵了。 又摇头? 怎么又摇头? 古周你说不行。 木易你说看不上。 那最后就只剩下萧元了啊? 你怎么又摇头? “萧元这种人,比古周还要危险。”方即墨道,“年轻,资历虽浅,但能力却很强,有拼劲儿,能干成事儿,这样的人,一旦被上官发掘,升迁会非常快。” “那……总得选一个啊……” “若我是裴堂事,这三个人里面,我一个都不会选。”方即墨开口道,“主事一职,只能是裴堂事自己的人来做,才能放心。” “啊这……”孙匹额头开始冒汗,他可没想到这一层,“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方即墨开始思考。 他之所以如此关心船坊之事,是因为南江船坊,是为南晋制造战船的地方。 那里有着他想要的人才,技术,以及战船。 南晋的战船,就像渊国的战马一样,是严令禁止出售的。 别说买,非南晋军方和工匠,寻常人根本连看都看不到一眼。 想要从南晋搞一艘战船,难度堪比登天。 “萧元……就是你了。” 片刻后,方即墨做出了决定。 “啊?”孙匹完全跟不上方即墨的思路。 什么就是你了? 难道,他要扶持这个萧元上位? 这可能吗? “大人,萧元要上位,难度很大啊。”孙匹面露忧色。 “恰恰是因为难度大,所以才选他。”方即墨笑道,“就算我们现在去找古周,去找木易,你觉得,他们二人会跟我们合作吗?” “自然不会……”孙匹这下倒是立刻就明白了。 古周和木易二人,自认为有机会上位,所以大概率会拒绝和宁国合作。 唯有这个萧元,他是三人里最没有希望的。 这时候向他伸出援手,那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想要上位,就必须答应和宁国合作,才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 可是,这难度也太大了吧。 更何况,方即墨刚刚才说,那裴堂事三个人都不会选,而是另有人选。 要怎么做,才能让裴堂事放弃自己的人选,转而选择萧元? 孙匹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办法。 偷偷的瞄了一眼方即墨,后者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他已经有办法了? “这南江郡,最好的酒楼是哪里?” 方即墨的声音,将孙匹的思绪打断。 “哦,是城中的望江楼。” “帮我订望江楼最好的房间,点最贵的酒菜,请最美的姑娘,反正,什么都给我上最贵的,不差钱儿。”方即墨道,“我要宴请萧元。” “是。” 说干就干,很快,一封请柬,就送到了营造堂下属船坊主簿萧元的手中。 看着手中金灿灿的请柬,萧元十分的意外。 这请柬是宁国样式,上面还盖着宁国互市主事孙匹的印信。 互市主事孙匹?! 萧元此刻拿着请柬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 互市主事孙匹的请柬! 这意味着,宁国极有可能要向他们船坊订购货船! 这可是大买卖! 联想到最近船坊主事一职空缺,有传言说要在他们三个主簿之间挑选一人接任,萧元的内心开始按捺不住的狂跳起来。 尽管希望渺茫,但假若自己能够促成这一单,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 心中想着,萧元将请柬拆开来看。 望江楼,请君一叙,敬候。 文山。 “文山?” 文山是谁? 萧元冥思苦想,也始终想不起来宁国有文山这么一号人物。 但这不重要。 请柬是真的,而且有宁国孙主事的印信,那么对方就是代表宁国而来。 一定要促成这一单! 萧氏一族落魄至今,他萧元受了多少屈辱才有今日?! 事到如今,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他也要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只要让他成为主事,他就有机会见到郡守大人。 只要见到郡守,他有信心,一定可以让郡守看到他的才能,从而启用他,重用他! 他有信心,一定能在这南江郡城,让落寞的萧氏一族,重现辉煌! 第251章 买船 望江楼外,萧元刚刚跳下马车,便见孙匹笑脸而来。 “萧主簿!” 孙匹的热情有点用力过猛,隔着老远就一路小跑,向着萧元而来。 此刻的萧元内心甚是慌乱,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那孙匹是什么人?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那可是宁国互市的副主事! 绝大多数时间,宁国互市都是他在做主! 就算是这南江郡守见了他,双方也是客客气气。 可以说,两边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这样的人物,怎会对自己区区一个主簿如此热情? “孙大人!” 萧元内心惶恐,连忙向着对方施了一礼。 “哎呀,早就听说萧主簿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孙匹拿出他溜须拍马的看家本事,不管三七二十一,见面先来一通商业吹捧。 “孙大人之名,在下也是如雷贯耳。”都是商场老油条,萧元亦深谙此道。 两人说罢,对视一眼,同时开怀大笑。 棋逢对手,大家心照不宣。 只不过,孙匹现在笑的是真开怀,而萧元却是底气不足。 “萧主簿,这边请。” 孙匹主动在前方引路,一时间,令萧元成了整个望江楼关注的焦点。 “喂喂,那不是宁国的孙主事吗?” “互市主事的那个孙匹?” “就是他!” “好家伙,他身后跟着那人是谁?竟然能让孙匹为他引路?” “我认得此人,他是营造堂裴堂事手下的萧主簿。” “主簿??区区一个主簿,能让孙匹为他引路?此事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呵呵,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说船坊主事陈魁告老,要选一个新主事。这萧元是三个主簿之一,也很有希望啊。” “原来如此。” “这萧元既然搭上了孙匹这条线,看来,是有大买卖了。” “若是这一单能成,你们说,萧元会不会就是船坊下一任主事?” “极有可能啊。” “啧啧,船坊主事,那可是个肥差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避讳。 众人的讨论声传进萧元耳朵里,让萧元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成为了船坊主事一样。 一定要拿下这一单! 萧元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二人在望江楼中不断穿行,萧元心中愈发忐忑。 再往前走,就是贵宾区域了。 这望江楼的贵宾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 他一介小小的主簿,平日里是绝对没有资格踏入这片区域的。 转个一个弯角,眼前一切,仿佛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莺歌燕舞,灯火辉煌。 萧元不由得喉头微动。 “萧主簿是第一次来吧?” 前方,孙匹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 “在下惭愧。” 萧元也没隐瞒,他区区一个主簿,望江楼这片区域不对他开放,这不是什么秘密。 “嘿,今天,给萧主簿介绍一位大人物。” 孙匹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一笔带过。 “大人物?!” 萧元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见过的大人物,也就是营造堂的裴堂事和孙匹,就连南江郡守他都没有见过。 而孙匹口中的大人物,究竟是能有多大? 此时,孙匹的脚步在房门前停下,转过身来,对着萧元微笑。 到了! 萧元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看上去表现的更加从容自若。 他的预感没有错,这可能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重要时刻! 屋子里传来阵阵丝竹乐音,显然,里面的那位大人物此刻兴致不错。 孙匹轻敲房门,三声后,推门而入。 萧元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房间的装潢,极尽奢华。 屋内的舞女歌姬,一个个衣着清凉,身材凹凸有致,容貌更是惊为天人。 萧元心中暗暗盘算,这样奢靡的消费,一个晚上,怕是顶得上他一个月的收入。 果然是宁国来的大人物,真特么有钱! 房间内,一个孤高身影,背对众人,独自对着窗外明月。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吟罢,仰头饮下一杯。 方即墨以前不理解为什么古人都喜欢背对别人,抬头四十五度看天。 现在他明白了。 为了装逼。 这次,自己也效仿古人,甚至还特意加了一首应景的《静夜思》,这逼格应该够高了吧? “少良造,孙主簿到了。” 等到方即墨装逼完毕,孙匹才非常配合的开口。 方即墨非常优雅的放下手臂,低头,缓慢转身,侧身四十五度面向屋内众人。 一缕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一层白霜。 萧元微微一震。 眼前之人,此刻好似谪仙降尘! 方即墨心中大呼过瘾。 他始终记得某山东老乡曾经说过,出场要帅,就不能正对别人,一定要侧着身子,这样就会显得很有气势。 今日一番尝试,果然诚不欺我! “见过大良造。” 孙主簿被方即墨的气势所压迫,一时嘴瓢,开口第一句话就犯了错。 方即墨呵呵一笑,也不纠正。 “孙主簿,为你介绍一下。”此时,轮到孙匹出场,“这位,乃是我宁国少良造,文氏一族才俊,文山文先生。” “原来是文先生,久仰久仰。”孙主簿哪里听过文山这个名字,就连所谓的文氏一族,也是今日方才知晓。 但宁国老士族众多,这个文山如此年轻,爵位便已经升到了十五级少良造,足见其背后势力是多么的强大。 “啊哈哈哈。”孙匹笑了笑,主动为萧元斟上一杯酒水,“此番请萧主簿前来,乃是有一桩大买卖想与萧主簿商谈。” “是吗?不知少良造有什么地方用得着萧某?”萧元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大买卖,绝对是大买卖! “文某此番南下,是为家族办事。”方即墨不紧不慢的说道,“如今宁晋互市,如火如荼,我文家身在宁国,自然也想要分一杯羹。” 萧元一听此话,立刻就明白了。 从宁国内运送货物到南江,最快的方法,当然是走水路。 而宁国的货船,不但航速慢,而且造船的周期长,远远比不上他们南江船坊的货船。 “原来少良造是要想要买船,这简单,只是不知少良造这次来,欲买几艘?”萧元问道。 “我在码头上,见有一船,长约三十丈,这样一艘船需要多少钱?”方即墨问道。 “哦,那是我们船坊所造的大型货船,一艘的价格,大约在一千贯钱。”萧元连忙答道。 一千贯?! 一贯一千钱,一千贯,就是一百万一艘。 好家伙! 第252章 把水搅浑 “给我来十艘!” 方即墨大手一挥,开口就是十艘。 萧元虎躯一震。 十艘,那就是一万贯,一千万! 萧元的手此刻都有些发颤。 他不是没做过大单,但一次性就十艘这种大单,他也是第一次接。 一时间,方即墨给萧元整不会了。 “啊哈哈哈,萧主簿,恭喜了。”一旁,孙匹主动开口,缓解了萧元的尴尬。 “额,能为少良造略尽绵力,是在下的荣幸。”萧元回过神来,连忙道。 “不过,十艘船,一千万,也不是小钱,不知道萧主簿可否带我们去船坊看看?”方即墨此刻话锋一转。 “这……”萧元犹豫片刻,答道,“船坊内除了民用船,还有水军战船,若只是参观民用货船的船坊,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这是自然。”方即墨点头道,“敢问萧主簿,造这一艘船,大概要多久?” “从前期筹备,到竣工下水,前后大约需要四个月,十艘船,分两批,也就是八个月左右。” 四个月吗? 方即墨心中有了盘算。 这个年代,民用货船和大型战船之间的区别并不太大,从工期上来看,两者应该差不多相当。 南江船坊,能一次同时造五艘船,假设军用船坊的规模与民用相当,那么南晋每四个月能够生产五艘大型战船。 实际上,军用战船并没有民用战船这么高的需求量,战船的产量应该比方即墨估计的要低一些。 毕竟,开战之后,一旦战船不够用,可以直接征用民用货船来进行改装,这比生产一艘新战船要便利得多,也便宜的多。 “好,最近这段时间,文某有些其他事情要办,等忙完了这一阵,再联系萧主簿,一同去船坊看看。”方即墨笑道。 “好,在下随时恭候少良造和孙大人大驾。” 说罢,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这一夜,三人只谈风月,再没谈过公事。 直到萧元醉的不省人事,才安排了人手将他送回去。 方即墨依旧是老套路,酒里掺水,此刻半点醉意也没有。而孙匹却是久经考验,早就练得千杯不醉。 “大人,您一出手就是十艘,是不是太急了一点?”孙匹觉得方即墨有些太急了。 多和萧主簿拉扯一下,说不定还能更便宜。 “呵呵,说说而已,你真以为我会在他那里买船?”方即墨目送萧元的马车离开,回过头来对孙匹道。 “啊?不买?” 孙匹无语。 不买,你花这么多钱请他吃饭? 不买,你刚刚跟他称兄道弟? 刚刚牛啤都吹出去了,现在不买,以后自己在南江怎么混? “人呐,越是轻易得到的东西,越不会重视。”方即墨道,“萧元此人,野心不小,我现在给他希望,目的是要他绝望。” “额……” 孙匹看着方即墨略显无情的眼神,不由得浑身一阵恶寒。 “只有当他真正绝望的时候,我再伸出援手,他才会为我所用。” 方即墨转身回到桌前,夹了一口菜开始吃起来。 这一晚上,光顾着喝水了,菜都没吃一口,把他饿坏了。 他今日在望江楼中安排了不少托儿,刻意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相信不久,就会传扬开去。 船坊的另外两位主簿,一旦知道了这事儿,应该也坐不住了吧。 …… 深夜。 “你说的是真的?” 木易看着身旁的手下,双目圆睁。 “千真万确,不少人都看见了。”手下万分肯定道,“宁国的孙大人,领着萧主簿,进了望江楼的贵宾区。” 木易听罢,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烛光不断的摇曳,他的影子在墙壁上不断的摆动。 “大单,一定是大单。” 木易右拳不断锤击着左掌,发出啪啪的响声。 “萧元,要是让他得了这一单,你说,主事的位置,他有没有可能?” “这……属下不知。”手下哪里敢接这种问题,一句不知搪塞过去。 “不行,不行。”木易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一单,无论如何我也要抢到,如果我做成这一单,那么主事的位置,就一定是我的!” …… 不远处,另一座府邸中。 “呵呵,萧元、木易,就凭你们两个废物,也想和我争?” 古周坐在摇椅上,一脸悠哉悠哉。 “就算让你们拿下了这一单,主事的位置,也是我的。不过,我不会给你们一点机会,这一单,我拿定了!” …… 裴府。 裴堂事面色凝重。 “十艘?你确定?” “属下确定,是望江楼的琴儿亲耳听见的。” 裴堂事的坐直了身体。 这一单,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他正想要将主事的位置定下来,这个时候偏偏来了大单。 十艘大船,一千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如果此时自己贸然定下主事人选,那三个家伙大概会闹翻天,搞不好,这一单就这么飞了。 毕竟,其他郡也有规模不在他们南江船坊之下的船坊。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郡守责怪起来,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为今之计,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先将这一单拿下,随后再公布主事的人选。 …… 次日,整个船坊都传开了。 来自宁国的大人物,一次性订了十艘大型货船! 工匠们乐坏了。 有工开,他们就有钱赚! 可是,萧元却不乐意了。 他没想到,这消息竟然走漏的这么快。 昨天晚上才谈好的事情,今天一早,竟然整个船坊都知道了。 这是要节外生枝的节奏。 “哟呵,萧主簿。” 就在萧元眉头紧皱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萧元听出了声音的主人,连忙舒展了眉心,转过头堆出一张笑脸。 “木主簿,这么早?” “呵呵,不早了不早了。”木易挑着眉毛说道,“早期的鸟儿有虫吃,你说对不?” “呵呵。”萧元笑了笑。 “可是,早起的虫子,被鸟吃。”木易说到虫子两字的时候,轻轻推了一把萧元。 这是把我当虫子了?看中了自己手中的单子,想吃了自己? 萧元心中冷笑。 两人虚以逶迤的客套了一阵,各自散去。 中午,两封请柬送到了方即墨的手中。 不意外,分别来自古周和木易。 “这古周和木易,下手倒是挺快。”方即墨看着手中两封请柬,不禁咋舌。 昨天晚上才见过萧元,今天上午,两封请柬就送来了,看来这二人对于主事之位,也是虎视眈眈,志在必得啊。 方即墨没有犹豫,挑出那封木易的请柬,丢到孙匹的手中。 “给他回信,约个时间,看船。” 第253章 技术型人才 萧元度日如年。 距离他与孙匹二人相约看船,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而对方却迟迟没有任何消息。 “萧主簿,萧主簿!” 就在萧元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手下急急忙忙推门而入。 “萧主簿,你快去看看吧。” 萧元正是心情烦闷的时候,听到手下来报,气冲冲的就出了门。 船坊内,工匠们正围着一人旁边,只见那人在刚刚弄好的船体上一阵敲打,将一个巨大的滚筒状物品往船体上镶嵌。 “叶行歌!” 忽然起来的一声吼,打断了那人手上动作。 萧元怒气冲冲来到船体旁,飞起一脚,将那人正在安装的滚筒一脚踢飞。 “你做什么?!” 被称为叶行歌的男子见到自己的东西被人踢飞,登时大怒,扬起手中的木槌,就要和萧元干架。 “他疯了?!” “快拉住他!” 周围工匠见了,连忙上前将那叶行歌摁住。 他这一锤子下去,打了萧主簿,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我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你在做什么?”萧元看着这个叶行歌,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船体好不容才弄好,你又要往上面加装什么玩意儿?” “你懂个屁,这叫动力轮!”叶行歌同样怒道。 “动个锤子,滚,再让老子看见你往船上瞎装东西,老子就开除你!” 萧元也是怒了。 这个叶行歌,总是喜欢鼓捣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上次给人装了一个什么动力轮,结果差点把人船给搞沉了,弄的自己最后赔了好多钱。 “算了算了。” “萧主簿消消气。” “叶小子,还不快走,等萧主簿揍你吗?” 一旁的工匠一边劝说二人,一边将叶行歌往外推。 萧主簿为船坊拉了不少订单,养活了他们这一大群人,这一船坊的工匠,对他还是颇为敬重的。 而且叶行歌这小子确实有点不靠谱,他那个什么动力轮,纯粹是异想天开。 有老祖宗的手艺不去学,非要自己搞一些奇奇怪怪的,这样的多事鬼,船坊的工匠其实也不是很待见他。 “哼,一群迂腐守旧的老顽固。” 叶行歌拿上自己的东西,转身便出了船坊。 …… 一车又一车的东西,不停的往别院里送。 孙匹这两天啥都没干,就光花钱了。 他以前从没想过,花钱,原来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方即墨给他下了死命令,每天必须花掉至少十万钱。 一开始,孙匹觉得,这还不简单?花钱而已。 可短短两天,他就已经花不动了。 该买的,不该买的,他通通买了个遍。 眼看着昨天的钱都还没花完,今天一睁眼,得,身上又多了十万。 “大人,下官实在是,不知道买什么好了。” 孙匹实在是不知道这钱该怎么花了。 方即墨头也不抬,只是伸出左手,孙匹瞬间会意,将这两日买的清单递了过去。 略微翻看了一下,方即墨非常满意。 这个孙匹,虽然嘴上说着已经不知道买什么好,所以看见什么就买什么。 但实际上,他买的东西,大多数还是非常有用的。 其中,各种粮食,种子,农作物,结结实实的买了不少。 什么水果,丝绸布匹,金银首饰,珍珠翡翠,能买的也都买了。 就连铁匠铺里也去问过了,凡是能买的农具,猎具,也都买了不少。 药铺也没落下,但凡叫得出名字的名贵药材,或者南晋特有的配方,能买的也都通通买了。 “不错,继续。”方即墨说道,“如果你实在想不到买什么了,就买三样东西。” “哪三样?” 孙匹连忙问道。 “粮、铁、丝绸。”方即墨道。 “啊,这是为什么?”孙匹不解。 “别问,买就是。”方即墨说罢,站起身来。 他在别院里闷得太久,打算出去透透气。 自从来到这南江郡以后,他还没有在这城里好好逛过。 别院外就有一条小河,一个船夫以斗笠遮着脸,躺在小船上睡着。 “船家。” 方即墨来到船边喊道。 “有生意?!” 船家听到喊声,一个翻身跳了起来。 方即墨当即赞叹。 这南江人果然人人擅水,在这摇晃的小船上,那船坊竟然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站得奇稳无比。 难怪南晋水师天下无敌。 就这一手,宁国之内能做到的普通人,恐怕万里挑一。 “这位小哥,坐船吗?”船夫热情道。 “南江城附近,随便逛逛。”方即墨说罢,从怀里掏出一贯钱,直接丢给了船夫。 “好嘞!” 见对方出手如此阔绰,船坊知道自己遇上大鱼了,连忙撑好船身,请对方上船。 方即墨纵身一跃,身法施展,稳稳立在船头。 他双手附在身后,像古装剧中一般,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 “小哥儿你身手不错,是儒门的学子吗?”船夫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方即墨聊起天来。 “不是。”方即墨笑道,“儒门的学子,都有这等身手?” “嗨,那可不?”提到儒门,船夫似乎非常自豪,“我南晋儒门,可不是一群书呆子,他们也练武,一个个的,跟神仙一样,飞檐走壁。” “呵呵。”方即墨笑了笑,又道,“听说南晋最有名的,是四书院?” “现在是五书院了。”船夫道,“前一段时间,又开了一家知行书院,好像还挺有名的。” 二人闲聊着,不知不觉便出了南江城。 城外,一派水乡的风光。 芦苇荡,竹桥,渔民们驾舟来回穿梭,岸上亦是人来人往。 忽然,方即墨神色一凝。 不远处,出现了一样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水流很急的岸旁,被人打下两个硬桩,竹制的大轮挂着水桶,轮轴搁在桩叉上。 上半部高出堤岸,下半部浸在水里,自由转动。 岸旁凑近轮上水筒的位置,设有水槽。 当大轮受急流冲激,轮子转动,水筒中灌满水,转过轮顶时,筒口向下倾斜,水恰好倒入水槽。 流水筒车?! 方即墨这下可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这种东西,大约在隋唐时期才被发明出来,直到宋朝才被民间广泛运用。 但此时此刻,在这南晋,竟然已经有人开始使用筒车,这如何能让方即墨不惊讶。 “船家,那是什么东西?”方即墨假装不知。 “哦,那玩意儿啊,好像叫什么轮车。”船家说道,“一个年轻人弄的,你别说,还挺好用,这附近的人自从用上了这玩意儿,也不用天天往河边跑了。” 一个年轻人弄的? 方即墨双眼一亮。 这不就是自己在找的技术型人才吗?! “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哪里可以找到他?”方即墨连忙又抛了一贯钱给船家。 “谢谢老板。”船家收了钱,兴高采烈的说道,“那人叫叶行歌,是个手艺人,听说在南江船坊干活儿,估计是给人造船的吧。” 第254章 上钩 回到别院,方即墨立刻找来了孙匹。 “船坊有个叫叶行歌的工匠,查一下。” “叶行歌?” 孙匹想了想,没印象。 不是什么大人物。 但既然方即墨开了口,那肯定说明这个人极为重,那自然要深入调查一番。 “大人,那木易又来请了,想要知道您具体什么时候去看船。” “不急。”方即墨好整以暇,“等你什么时候查清楚了这个叶行歌的事情,什么时候再答复他,这两天,我要好好吊吊他们胃口。” 又走了两步,方即墨补充道:“给南江郡周边的船坊也发封信,问问他们那边的价钱。” “大人高明。”孙匹此刻对于方即墨此刻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事儿要是让南江船坊的人知道了,怕不是要急疯了。 到底是干大事的,就是沉得住气。 又过了两日,方即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可急坏了南江船坊的众人。 不是说好的来看船吗?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单不是要飞吧? “听说了吗?晋江船坊和白河船坊好像也收到了消息,最近都派人往我们南江郡来了。” “岂止,我听说那位宁国的大客户已经派人去那边问过价了。” “这单不会要飞吧。” “难说,人一口气买十艘船,货比三家,也是正常的。” “哎……” 船坊的工匠们此刻有些失落。 但和三位主簿比起来,他们的失落简直不值一提。 萧元已经两天没有合眼。 自从那晚之后,对方就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自己真的要被抢单了? 难道自己与主事的位置真的无缘了? 另一边,木易也是同样的焦虑,只不过,他的情况比萧元要稍好一些。 虽然对方一直各种原因推脱,但至少还是给了他回音的,他至少还有些念想。 而古周,却是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他的请柬石沉大海,他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带回来的全是噩耗。 如今三人之中,他古周好像是最没希望的一个。 “哼!” 古周冷哼一声。 “想要抢老子的主事之位,没门儿!” 三个主簿之间,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又过了两天。 孙匹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那叶行歌,是南江船坊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工匠。平日里喜欢钻研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经常搞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孙匹对方即墨道,“据说不久之前,还在船坊的船上弄了一个什么轮,导致差点沉船。” 方即墨闭着眼,听着孙匹的汇报。 他现在愈发确定,这个叫叶行歌的,绝对是个人才。 敢于创新,有开拓精神。 世界往往都是被这样的人推着前进的。 “告诉木易,明日看船。”方即墨听完孙匹的汇报后,做出了决定,“明晚,再约萧元吃饭。” “明白。” 孙匹不知道方即墨这么操作的意义何在,但他清楚,方即墨做这些事,绝对是有目的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自己等着看就是。 …… 次日一早,方即墨在孙匹的陪同下,来到了南江船坊。 听闻孙匹亲自陪同,此事甚至传到了南江郡守那里。 很快,南江郡守,营造堂裴堂事亲自来到了南江船坊。 “老孙,你要买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看看你这弄得。”南江郡守半开玩笑的责备道。 “还不是你老哥贵人事忙,我哪敢打扰。”孙匹也非常上道,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宁国少良造,文山文先生,文先生,这位是南江郡守,白恒白郡守。” “白郡守,久仰。” “文先生,年少有为。” 两人一通商业互吹后,便向南江船坊而去。 这等场合下,就连裴堂事也只不过是个陪衬,木易就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不过,涉及到船的具体问题,还是需要人出面解答的,这个时候,木易就发挥出他的作用了。 面对方即墨提出的一些比较刁钻和专业的问题,木易对答如流,引得南江郡守连连点头。 木易此刻只感觉主事之位,仿佛已经在向自己招手。 这一幕,可是气煞了萧元和古周。 尤其是萧元。 看着那木易在南江郡守面前侃侃而谈,竭尽全力的表现自己,而南江郡守也连连点头,心中更是意难平。 站在那里的人,本该是自己才对! 半日的参观很快就结束。 方即墨虽然表现得十分满意,但仍然没有将话说死,只说过两天再给答复。 说罢,就和众人客套了一番后,带着孙匹离去。 二人走后,南江郡守于裴堂事皆是面色如渊。 “郡守,此人有点难搞啊,您都亲自来了,他竟然还不……”裴堂事有些不满。 他们这么大的阵仗,对方竟然还吊着,这有点不合适吧。 南江郡守白恒却是摆了摆手:“嫌货才是买货人。十艘船,不是一个小数目,货比三家,这都是正常的。不过,你们要好好盯紧了,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如果丢了单子,唯你是问!” “是。”裴堂事无语。 他转过头,默默的看了一眼木易。 要不,先让这小子当个主事? 不不不,保险起见,还是先让他们三个人去争,谁拿下了这一单,让谁当主事,回头自己再找个借口,开了便是。 嗯,就这么决定了。 …… 萧元有些颓废。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本以为这一次是自己的出头之日,但没想到,竟然硬生生被人抢了单。 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木易到底干了什么?他凭什么抢自己这一单? 难道又是因为自己没背景? 砰的一声! 萧元将手中茶碗摔得粉碎。 论能力,明明自己最强,这船坊一半的订单都是自己拉过来的,却连一个主事的位置都不给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了离开的冲动。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萧元的本事,干什么不是干?! 可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抛弃。 他努力奋斗这么多年,现在要他放弃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这实在是不现实。 咚咚咚!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 “进!” 房门推开,一个陌生人出现在门口。 “萧主簿,我家大人请您今晚望江楼一叙。” “什么?” 这一刻,萧元彻底呆住了。 对面递过来一封金灿灿的请柬。 只看了一眼,他就确定,这是那位文先生的请柬! 第255章 想不想做堂事? 老时间,老地点,老人物。 房间内,方即墨、孙匹、萧元,三人同座。 “萧主簿,这次,真是对不起了。”孙匹满脸的歉意,态度尤为诚恳。 萧元原本心里对二人还有些怨言,但此刻听到孙匹主动提起,哪里还敢展露半分。 他与对方的身份本就天差地别,更何况买卖本来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就算他们二人在别人处买船,也并不欠他萧元什么。 孙匹给他道歉,这是给他台阶,他若是还端着,不下来,那才真是蠢到家了。 “孙大人哪里话,这不是折煞我吗……”萧元连忙接话。 虽然这一笔单子没接到,但眼前两人仍是他萧元的贵人,二人只要稍微提携一下,他萧元的人生依然能够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兄啊,这次的事情,实在是非常的不好意思。”方即墨此刻开口道,“原本我确实是想成人之美的,但半路出了点问题,没办法。” 方即墨这一声萧兄,更是让萧元受宠若惊。 他区区一个主簿,对方可是宁国少良造,连南江郡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的人物,竟然和自己称兄道弟。 萧元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要争取一次。 “少良造,孙大人,请恕在下失礼。二位忽然变卦,难道是我萧某人哪里做的不好吗?又或者说,是我萧某哪里得罪了二位。二位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想,如果在下有什么不当之处,一定努力改正,今后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孙匹放下酒杯,看着萧元,用力的向方即墨的方向挤了挤。 那意思就是,你别看我啊,你得问这位。 萧元瞬间会意,然后看向方即墨,眼神满是真挚。 “咳咳。”方即墨有些尴尬的说道,“萧兄不要多想,绝对没有,只是……” “但说无妨,在下诚心请教。”萧元追问道。 “那好,我也就不瞒萧兄了。”方即墨道,“萧兄的船坊内,是否有一个名叫叶行歌的船匠?” “额……”萧元脸皮一抽。 叶行歌。 难道是因为这货? 这不可能吧? 他怎么能和这事儿扯上关系? “有倒是有……只是……”萧元有些纠结,不知道区区船匠,怎会入了对方的眼。 “萧兄勿怪。”方即墨道,“买船嘛,而且一次性还是十艘,这种大买卖,我们当然是要调查一番的,可结果就发现了叶行歌。” 萧元无语。 原来如此。 又是因为这个叶行歌! 好! 好得很! 上次差点把船搞沉了,害得自己赔了不少钱,这次,直接导致自己没了一个大单,更间接导致自己无缘主事之位! 难怪对方会中途变卦。 就叶行歌那次差点把人船搞沉了的操作,传出去,谁还敢在他这里买船?? 而且经过这次的事情以后,恐怕只要叶行歌在他船坊一天,他一艘船都别想卖出去。 这个叶行歌,不能再留! 必须开除! 萧元此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心中的怒意压下。 用了好半晌的时间,才让心态恢复了平和。 此刻,方即墨倒是有点欣赏起这个人来。 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控制住情绪,这人心性非同一般。 一旁的孙匹,此刻对方即墨更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知道方即墨想要从船坊挖人,但他没想到,竟然是用这种手段挖人。 那叶行歌不用想,今后在船坊肯定是混不下去了。 他的事迹一旦传开,恐怕全南晋没有任何一家船坊会再用他。 开玩笑呢,一己之力,搞砸了一千万的生意,这样的大神谁敢收?? 生意还做不做了? 名声还要不要了? 等到那叶行歌穷途末路的时候,方即墨再伸出援手,将他挖到宁国去造船,并且许给他爵位和官职,并且给他一个一展所长,证明自己的舞台,他还能拒绝吗? 必然不能。 可以说,当方即墨看上叶行歌的时候,他就注定,今后只能为宁国造船了。 “我听说,这次船坊,正要挑选一位新的主事,这次的事,对萧兄没有影响吧?”孙匹还在想着叶行歌的时候,方即墨已经开始了他的第二步计划。 “咳咳。”萧元有些尴尬,“在下出身寒门,一没背景,二没资历,这主事之位,怕是轮不到在下了。” 方即墨笑了笑,主动为萧元斟上一杯酒水,道:“萧兄何必妄自菲薄,以萧兄的才华和能力,出人头地,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区区一个主事,又岂是萧兄一展所长之处?” “少良造抬举在下了。” “我说真的。”方即墨继续忽悠道,“萧兄想不想做这个主事?” “?!” 萧元瞳孔微震。 对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要向南江郡守推荐自己? 可对方是宁国的贵族,他的推荐,在南江郡未必有用,甚至还有可能起反效果。 “萧兄只需要回答我,想,还是不想?”方即墨看出了对方的动摇。 “主事之位,在下又岂会不想,只是……” “想就好。”方即墨打断了对方,“我也不想见到明珠蒙尘,只要萧兄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堂事之位,最终都是萧兄你的。” “堂事?!” 这话一出,萧元和孙匹都不淡定了。 不是主事吗? 怎么忽然就堂事了?? 现在的堂事可是姓裴,是南江郡守的心腹。 你能动得了他? 萧元心脏狂跳。 他明白,任何人都不会对你平白无故的好。 尤其是自己这种寒门子弟,一穷二白,对方所图,必然巨大!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自己不答应,对方不帮忙,那么自己这一辈子做到头,大概也就是个主簿。 萧氏一族的崛起,根本无从谈起。 与其这样碌碌无为,不如放手一搏!! “好!” 只用了极短的时间,萧元便想通了一切。 “少良造愿意帮助在下,将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在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萧兄言重了。”方即墨道,“宁晋两国,乃是盟友,我帮萧兄,也纯粹是因为欣赏,来,先干一杯。” “干杯!” 二人同饮一杯,孙匹也陪了一杯。 “只是,不知道文兄这一次,准备怎么帮我?”一杯酒下肚,萧元也不再客套,称呼也从少良造改成了文兄。 方即墨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是有些不是滋味。 文兄文兄,怎么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算了,以后还是换个别的名字。 第256章 舔狗萧元 “只要萧兄按我说的做,那么很快,堂事的位置就是萧兄你的。”方即墨笑道。 “如何做?” “首先,这一单生意,我还是会交给南江船坊来做。”方即墨开始说明他的方法,“只不过,我会再拖延几日。 这是一笔大买卖,只要一日不成交,上至南江郡守,下至船坊工匠,心中都不会踏实。” 萧元听了,连连点头。 的确是这样。 宁晋互市的收入,是要上缴晋国的,而这造船的这一笔收入,除了船坊工匠的工钱外,大部分都可以留在南江郡。 这么大一笔收入,南江郡守肯定是不想落到其他人口袋里的。 “裴堂事此刻肩膀上的压力很大,我若是再拖几日,他就会找你们三个主簿去协商,并且那主事的位置诱惑你们。”方即墨道。 萧元连连点头。 以裴堂事的性格,确实很有可能这么做。 “到时候,他可能会当着其他两位主簿的面对你说看好你。”方即墨道。 “为什么?”萧元不解。 “因为萧兄你能力最强,但是资历和背景最浅,他可以随意的利用你,利用完以后,一脚把你踢开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萧元听罢,面沉如铁。 这就是没实力的下场。 能力再强又如何? 还不只是一件工具。 用完就丢。 “到时候,你一定要明确的表示,你无意主事之位,并且竭尽可能的抬高其他两人。”方即墨道。 “好。”萧元答道。 萧元也没反对,他知道不这么做,他自己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接下来,裴堂事有任何动作,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我才好帮你筹谋。”方即墨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 后面具体怎么出招,还得看裴堂事的应对才行。 不过那裴堂事能做到堂事这个位置,想来应该不会太笨才对。 “好。”萧元这晚上,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好字。 既然双方达成了共识,便不再客气,又是一番畅饮。 不意外,萧元又是被人抬着回去的。 方即墨果然信守承诺,又硬生生拖了两三天。 裴堂事终于坐不住了,将萧元等三个主簿召集到了一起。 “船坊的这一单,郡守大人非常重视,可是我们却迟迟没有进展。” 小屋内,裴堂事对萧元等三人道。 “今日郡守又问起此事,言语之中,已经有了责备之意。” 萧元三人不语。 “没事,放心,责任我都替你们扛下来了,短时间内,郡守也不会再过问此事,但是……”裴堂事又道,“万一这一单丢了,我这堂事,肯定是没得做了,到那时候,你们三个,也别想能够置身事外!” 三人听了,此刻大气都不敢出。 裴堂事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真要是丢了这一单,郡守处置裴堂事之前,他们三个肯定要先遭殃。 “我已经向郡守立了军令状,这单必定拿下,郡守的意思是,谁拿下来了这一单,空缺的主事之位,就是谁的。”裴堂事说罢,将目光投向萧元。 来了! 萧元心中一紧。 那个文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萧主簿,你是船坊业绩最好的主簿,有一半的单子都是你拉回来的,这一次,我和郡守都很看好你,你要努力,不要辜负了我和郡守对你的期望。” 此话一出,萧元明显感受到身旁的木易和古周二人,对他同时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如果说目光可以杀人,那么萧元毫不怀疑,自己此刻肯定已经万箭穿心而死。 他立刻想起了方即墨的叮嘱,连忙答道:“谢裴堂事和郡守的赏识,但是,萧某资历尚浅,经验不足,岂敢与木主簿,古主簿二位相提并论。这一次,我也主要是学习和配合二位的工作,至于主事一职,萧某却是不敢多想的。” “嗯?” 三人显然是没料到萧元会说这样的话,都是一怔。 好半晌,裴堂事才看向一旁同样正在发呆的古周和木易,“那你们两个,可要好好努力了,我也非常看好你们。” “谢裴堂事,我一定不负所望。”木易信心十足。 “呵呵。”古周也只是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 他现在是落后,但他和郡守毕竟是远亲,借着郡守这一层关系,未必没有逆袭的机会。 “好了,都散了吧。”裴堂事说罢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又道,“哦对了,从今天开始,你们每个人手下多安排了一个副主簿的职位,听从你们的调遣。” “副主簿?”三人对视一眼。 这小小的船坊,连主事都没有副的,现在他们这区区主簿,竟然还安排了一个副主簿? 这是什么操作? 萧元不敢怠慢,出了小屋,立刻找到方即墨,将今日之事告诉了他。 “表面上是副主簿,实际上,不过是安插的裴堂事的亲信罢了。”方即墨道。 “在我们身边安插亲信……”萧元有些纠结。 裴堂事这摆明了是不信任他们任何一个人。 “不要紧,这是好事情。”方即墨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三个人,应该是裴堂事心目中真正的主事人选,但现在,他暂时不能安排他们上位。 你这样,从今天开始,你手上的所有工作,都交给这个副主簿,让他过一遍。同时,在他面前,多说一些裴堂事的好话,有机会见到裴堂事的时候,多舔一舔。” “舔?”萧元没听明白。 “就是多拍拍马屁。” “明白。” 萧元觉得,舔这个字,用得还挺贴切。 “我会再找人以另外的身份,向你购买几艘小船,你适当的分一些给木易,和他拉近关系。”方即墨道。 “和木易拉近关系?”萧元又看不懂了。 “古周那个家伙是郡守远亲,一旦他上位了,裴堂事要处理他会很麻烦,所以这一单,我打算让木易来做,他上位,裴堂事处理他会比较容易。 这一段时间,是留给你来改善和裴堂事关系的,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听到这里,萧元彻底明白了。 现在这个阶段,拿下这一单上位主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木易一样,即便上了位,要不了多久也会被处理掉。 不如索性让他当个替死鬼,而自己则在这一段时间内,尽可能的对裴堂事表忠心。 用刚刚学到的词来形容,就是舔。 逮着裴堂事一顿狂舔。 舔到他舒服,舔到他将自己当成心腹。 第257章 捧杀 “胡主簿,你过来一下。” 第二天一早,刚刚回到船坊,萧元就将裴堂事安插在身边的副主簿叫到了身边。 “这些是最近这几日的工作安排,你给各位船匠师傅们说一声,哦对了,还有这个月的月钱,你也一起给他们结了吧。” 船坊工匠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每个月发月钱。 将这活儿交给副主簿去做,可以让副主簿迅速的与工匠们拉近关系。 “这里还有一个单子,城中一个大户最近想要购置一艘小船,钱不多,但是作为三个新上任的副主簿,你第一个开张,在裴堂事那里也有面子。” “嘿嘿,那就多谢萧主簿了。”胡主簿也不是笨蛋,知道这是萧元在暗中提携,虽然身上有任务,但对这位萧主簿也多了一丝好感。 萧元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胡主簿拿了好处,欢天喜地的去了。 这所谓的大户人家,自然是方即墨安排的。 胡主簿是裴堂事的心腹之一,这样的人不能把他当下属,要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只有这样,他才会在裴堂事面前为自己说些好话。 可是仅仅这样还不够,萧元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迅速的来到木易的船坊,此时此刻,木易正在忙碌。 “萧主簿,您怎么来了?” 开口说话的,是木易身边的丁副主簿。 木易对待丁主簿,就远没有萧元对待胡主簿那么好了。 丁主簿在这里,完全就是牛马待遇。 木易的活儿,他来干,好处木易的,万一有锅,却是他来背。 上任第一天,丁主簿就被木易使唤的够呛。 “丁主簿,辛苦了。” 萧元不动声色的递上一贯钱,丁主簿瞳孔微微一缩,却是迅速的收入囊中。 “这段时间,木主簿压力比较大,你帮他多分担一些,一旦这一单成了,咱们都有好处。”萧元拍着丁主簿的肩膀道。 “这是在下分内之事,该当如此。” 丁主簿搞不明白萧元葫芦里卖什么药,也只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应付着。 “哎,裴堂事这次为了我们船坊,主动扛了责任,我等本就应该帮他分忧,这些年,在裴堂事的带领下,我南江船坊蒸蒸日上,这一单要是成了,我南江船坊在晋国也必然声名大噪,这个时候,可千瓦不能拖后腿,一定要大局为重。” “萧主簿说的是。”丁主簿连忙点头。 “好了,你先去忙吧,我去木主簿那里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萧元笑道。 丁主簿告了一礼,也立刻着手忙自己的事去了。 萧元推开门,进入屋中,木易抬头一看,见是萧元,微微蹙眉。 “萧主簿,你来做什么?” 木易面带戒备之色。 萧元是船坊中业绩最好的主簿,此刻来找自己,莫不是想要从自己手上抢单? “木主簿不要误会,萧某来此,只是为了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萧元笑道。 “帮忙?” 木易依旧戒备。 萧元会这么好心? 虽然昨日在会上,萧元表明自己无意主事之位,但木易其实并不相信。 毕竟,这货之前也是雄赳赳气昂昂,准备要拿下宁国大单,以此来搏一搏主事之位的。 人有可能一夜之间转变吗? 至少木易自己不会。 “我知道木主簿对我有些戒心,这很正常。”萧元道,“不过,这一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难道还有机会和木主簿你争吗?” 木易眼睛咕噜一转。 确实,无论是萧元还是古周,现在这个阶段想要再介入,其实已经很难了。 “我知道木主簿在怀疑什么,可是,萧某无权无势,家族也已经没落,此生能够保住这个主簿的职位,已经是万幸了。”萧元又道,“实不相瞒,萧某也曾经想过竞争主事之位,但现在也算是认清了现实,现在所求,只不过是保住主簿这个位置,混口饭吃,仅此而已。” “萧主簿过谦了。” 萧元语气诚恳,但木易却是仍有几分怀疑。 “我肯定是无缘主事的位置了,可是,我也不想看着古周那厮做主事。”萧元继续忽悠道,“古周什么性子,你我都明白,一旦他上位了,我们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所以,与其让古周上位,我当然是选择全力支持木主簿你了。” 木易搓了搓下巴,觉得萧元说的很有道理。 “实不相瞒,我最近另外又拉到了一单。”萧元见忽悠的差不多了,开始上大招,“单子不大,一艘小船罢了,若是平时,木主簿肯定看不上眼,但现在,却是极为关键。” “嗯?”木易微微一怔。 萧元这货,来真的? “这艘船,也是宁国一个商人订购的,花点工夫,加班加点的话,四五天内就能完工。”萧元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此人在宁国国内也算是颇有些人脉,只要这一单让他满意了,托个关系,在孙大人和少良造面前说点好话,这一大单成交的机会,定然会大大提升!” 木易此刻,双眼之中射出一缕精芒。 难道,萧元这货真的放弃了? 改为支持自己了? 如果是这样…… 木易此刻已经有几分动摇了。 他在屋中来回踱步,脑中不断的思考着。 萧元作为主簿,能力无疑是极强的。 有他在,船坊的生意有保证。 如果他真的愿意支持自己,那么将来自己做了主事,有很多地方仍然需要倚仗他。 到时候,略加提携,也不是不可以。 “好,萧老弟这份人情,我领了,只要这单成了,那么今后萧老弟就是自己人。”木易下定了决心道,“将来我若成了主事,萧老弟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若我还有机会升迁,我会全力支持你做下一任主事。” “呵呵,木老哥这么说,小弟我就放心了。”萧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萧元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方即墨的计划。 对于胡主簿与丁主簿这两个副主簿,他竭尽可能的拉拢。 在二人面前,也总是有意无意的表达着自己对裴堂事的钦佩与崇拜。 反正说好话也不要钱,萧元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死命的舔,一有机会就舔。 木易那边,萧元也非常配合的为他送上了几个单子冲了一下业绩,很快,木易的业绩就已经超过了整个船坊的一半,并且在暗中帮他收买了大量人心。 如今,木易要成绩有成绩,要人心有人心,距离主事之位,只差最后一步。 第258章 杀招现 裴堂事的面前,站着丁主簿、胡主簿以及古周手下另外一个副主簿三人。 听着三人的汇报,裴堂事面无表情。 “这么说来,这几日,萧元和木易走得很近?”裴堂事似是自言自语的问道。 丁主簿与胡主簿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收了萧元不少好处,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此刻自然要帮萧元说点好话。 “裴大人,那萧主簿虽然与木易走得比较近,但小人认为,他却并无私心。”胡主簿说道。 “小人也是这么认为,那萧主簿之所以与木易走得近,纯粹是不想让船坊丢了这单生意。”丁主簿也在一旁帮腔道。 “嗯?是这样?”裴堂事对二人的话有些怀疑。 “千真万确。”丁主簿答道,“其实,萧主簿对裴堂事你这次扛下郡守的压力,一直非常钦佩,他时常对我们说,裴堂事你有担当,乃是我辈楷模。” “是吗?”裴堂事听了,脸上露出笑容。 这个萧元,平日里看不出来,想不到背着自己,竟然还说了这么多好话。 “那木易和古周呢?” “恕小人直言,木易此人,唯利是图,这段时间他拉帮结派,已经笼络了不少人心。”丁主簿道。 “古周那厮,更是废物一个。”第三个副主簿开口说道,“这货平日里就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动不动就打骂手下人,也就是他是郡守远亲,否则,怕是早就被人打死在路边了。” “裴大人,这样的人一旦上了位,可不好处理啊。”胡主簿脸上有几分担忧道。 “没事,废物一个,有什么好担忧的。”裴堂事对古周并没有什么忌惮,“他只不过是郡守的一个远亲,想要取代我的位置,没这么容易。更何况,这次我跟郡守立下军令状,郡守也已经答应,主事之位,让我自定即可。” 三人听罢,都不再说话。 裴堂事想必已经有了想法,他们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其他方面呢?”裴堂事又问。 “这段时间,船坊大小事务,萧主簿都交给我来管理。”胡主簿说道,“萧主簿说,今后他会渐渐放权,让我接手所有事务,他只安心帮船坊拉订单即可。” “木易这边,基本上活儿都是我来干,但是拍板的决定权,都在他的手中。”丁主簿道。 “古周那厮,基本什么都不让我干,甚至有时候连船坊都不让我进。” 听了三人的汇报,裴堂事心中大致有了数。 他对萧元开始有了一些兴趣。 这个人,有点意思。 能力很强,而且懂的放手,知进退。 这样的人,留着,也还有些用处。 至于另外两个,古周纯纯的废物一个,留着没用。 木易,哼哼,工具人罢了,先让他嚣张两天,等单子签下来了,再慢慢收拾他。 …… 望江楼内,萧元将自己这些天来的成绩向方即墨做了汇报。 方即墨非常满意。 “看来,是时候了。”方即墨看向孙匹,“明日我们去付订金。” “是,少良造。”孙匹恭敬应道。 “萧兄,明日之后,木易就要上位,这段时间,你要更加小心。”方即墨道,“木易做了主事,无论是他还是裴堂事,都不会继续留着古周,他定然不会继续留在船坊。” 如此一来,木易升职,原本三大主簿,就只剩下了萧元一个。 “木易新官上任,为了笼络人心,将自己的位子坐稳,他一定会将原本三个副主簿交给你节制,这是你支持他上位的回报,同时,也是因为你能力强,可以帮他分担很多事情。”方即墨道。 “我该怎么做?”萧元知道,这些不是重点,接下来的动作才是关键。 “接下来,你要继续放权。” “继续放权?” “没错。继续。”方即墨道,“你继续安心拉你的订单,船坊的一切事物,你都交给三个副主簿去做。” “为什么?” 萧元不明白。 虽然他的官职没变,但权力确是实实在在大了不少。 一人节制三个副主簿,这和以前的主事比差不多了。 此时不正是他大展拳脚,做出成绩的机会吗? “不是。”方即墨解答了他的疑惑,“你现在的职位仍然只是主簿,就算你做出了成绩,也是别人的成绩。 你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难道你愿意?” 萧元摇头。 他当然不愿意。 无论是木易还是古周,他都看不上。 这次帮助木易,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放权给三个副主簿,就是放权给裴堂事。 等到木易发现他被架空了,这件事就变成他和裴堂事之间的矛盾。 你猜,木易和裴堂事干起来,谁是最终的胜利者?” 这还用说? 当然是裴堂事。 萧元恍然大悟。 这样一来,加剧了二人之间的冲突,木易很快就会被裴堂事踢走。 到那时候,谁会接手木易的主事之位? 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吗? 裴堂事要的只是船坊在他的掌控之下,有三个副主簿直接听令于他,整个船坊还不是他说了算? 自己这个主事,相当于也被架空,并无实权,留着自己,还能帮他拉拉单子,提升一些船坊的收入,关键时刻,还有人背锅,何乐而不为? 萧元想到此处,整个思路已经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他再看向面前的青年,心中满满的敬畏。 太可怕了,这个年轻人。 他躲在幕后,操控一切。 自己,木易,古周,裴堂事,都只不过是他的棋子。 尤其是那裴堂事,恐怕直到此刻还以为是自己在掌控全局。 殊不知,他的每一步,都是别人预先为他设计好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太可怕了! 如果面前之人算计自己,自己能识破吗? 必然不能! 更何况,谁敢说他现在就没有在算计自己呢? 自己一介寒门,他一个宁国贵族,和自己称兄道弟,帮自己上位,图什么? 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若他真有所图,必然巨大到自己难以想象! 萧元此刻脑中想法多得已经快要成浆糊了。 他越是多想,就越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宁国贵族的可怕。 他猛的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开。 管那么多做什么? 自己只是一个寒门子弟,天塌了也轮不到他来顶着。 更何况,若对方真有所求,也未必是坏事。 跟着这种人,总比跟着裴堂事,木易那种人要好吧。 第259章 一环套一环 次日,方即墨与孙匹一道,拉着满满几大车的钱,招摇过市,向着船坊而去。 这边前脚刚出门,船坊那边木易就收到了消息。 兴奋的快要发狂的木易在船坊里见人就抱,上蹿下跳,就差裸奔了。 萧元面带微笑,站在一旁默然不语。古周满脸的阴狠却是毫不掩饰,木易越是狂喜,他就是越是恨得发狂。 收到消息的裴堂事和南江郡守很快也来了,这可是件大事。 尤其是南江郡守白恒。 这笔买卖一旦谈妥,他们南江郡的收入就会飙涨。 有更多的钱,意味着他能干更多的事,意味着他今年会有更好的政绩,也意味着他在晋国会有更好的仕途。 众人纷纷来到船坊大门前,屏息以待。 不多时,方即墨与孙匹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更加吸引众人的,是他们身后那几大车的钱币。 “白郡守。”方即墨一脸微笑的向着对方拱拱手。 “少良造。”白郡守的心情此刻好极了,恨不得冲上去给方即墨一个大大的拥抱。 “拖了这么多天,让诸位久等了,这次我来的有点急,没带那么多的南晋币,就用大炎币结算,不知……” “可以可以,完全没有问题。”白郡守快笑疯了。 以现在南晋币和大炎币的汇率,那简直要赚疯。 “既然如此,那清点一下吧,这里是足足一万贯。”方即墨挥了挥手,几大车的钱币被抬进了船坊。 吱呀一声,箱子打开。 众人都看傻了眼。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一千枚大炎币穿成一串是一贯,这几大车,足足有好几十箱。 幸亏白郡守早有准备,调来了好几个城防军里的高手,否则,根本扛不动这些装钱的箱子。 “哈哈,好!” 白郡守眉开眼笑。 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 很快,船坊众人开始清点起来,一万贯可不是小数目,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清点。 不过对方出手这么阔绰,想必也不会赖账。 白郡守让人拿来契约,双方签字画押后,这笔买卖就算是正式成交了。 “好!” “老板大气!” 船坊的工匠们也都兴奋起来,对着方即墨口吐芬芳,一顿彩虹屁,吹的他有些飘飘然。 十艘大船,他们未来一年的工钱,又着落了! 与这些相比,不要钱的马屁话,说说又怎么了? 方即墨一边陪着南江郡守闲聊,一边偷偷给萧元使了个眼色。 萧元见状,立刻会意,连忙对众人道:“这次能够做成这么大一单,都是裴堂事和木主簿的功劳!大家还不快谢谢裴堂事和木主簿!?” “裴堂事威武!” “裴堂事霸气!” “木主簿……” “怎么还叫木主簿?” “对啊,应该叫木主事了吧!” 人群中,几个萧元提前安排好的托儿开始起哄。 谁拿下了这一单,谁就是下一任主事,这事儿早就人尽皆知了。 此刻,借着这个时候众人情绪高涨,将这话摆到台面上来,直接逼裴堂事一把。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裴堂事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不过,他隐藏的极好,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不悦。 好,很好! 木易,这些人都是你安排的吧? 这是做什么? 想借着这个机会逼我让你上位? 哼,就算你上了位,也还是我的手下,弄死你,和弄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裴堂事心中咒骂,脸上却是笑得灿烂。 “我有言在先,如今木主簿立下大功,这主事之位,当然是能者居之,从今以后,木主簿,不,木主事,就是船坊的新主事!” “木主事!” “木主事!” “木主事!” 人群中,几个托儿跳得最欢。 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中异样的木易,此刻只感觉嗨到爆炸,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 木易对众人拱手致意。 “我木易能有今天,全靠郡守大人英明,少良造赏识,裴堂事栽培,今后,我木易,定当竭尽全力,让我们南江船坊,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方即墨在一旁听得想笑,这木易说起话来,也真是一套一套的。 见方即墨发笑,南江郡守有些不好意思:“少良造,见笑了。” “没事没事,今日是喜事,喜上加喜,哈哈,好兆头,好兆头。” “哼!”就在此时,古周冷哼一声,一甩衣袖,非常不给面子的直接离开了船坊。 白郡守见了,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狗东西,竟然敢在这种场合下甩脸子。 他发脾气给谁看呢? 没见着现场还有宁国的贵客吗? 真是欠收拾! 木易见了,不怒反笑。 这古周真是蠢货一个,看来自己接下来就算是直接办了他,郡守也不会有任何不满。 “这一次,萧主簿也功不可没,而且众所周知,萧主簿乃是我们船坊的最杰出的人才之一,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三位副主簿全都由萧主簿节制,统一管理。” 众人听罢,齐齐看向萧元。 如此一来,萧元虽然名义上仍是主簿,但他实际上的权力,却是已经与主事差不多相当。 “恭喜萧主簿了。”胡主簿连忙上前贺道。 “同喜同喜。”萧元微笑回应。 “今后我等,就听萧主簿差遣了。”丁主簿也同时上前道。 “今后的事情,还需要三位多多配合。” 萧元非常熟练的和众人打着招呼,整个船坊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裴堂事面带笑意,余光不时的瞟向一旁的木易,偶尔那么一瞬间,闪过一抹阴鸷。 方即墨没有久留,留下几十大箱子的钱让白郡守他们慢慢清点。 “白郡守,合作愉快。”临走之际,方即墨忽然对白郡守意味深长的说道。 “哈,少良造,合作愉快。”白郡守以为对方是在说客套话,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 “那个,白郡守,如果我还有一个能让彼此都赚大钱的机会,白郡守想不想再合作一把?”方即墨忽然又道。 “赚大钱的机会?”白郡守眉梢微挑。 对方的语气有些不大对,这一次的合作,很有可能不那么“正规”。 “呵呵,白郡守若是有想法,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再谈。”方即墨道。 “也好,这两日白某公务缠身,过两日,我请少良造望江楼一叙。”白恒只是略作思考,便回答道。 如果真有赚钱的好方法,他不介意尝试一下。 谁会嫌钱多呢? 第260章 大肆购买 哐当! 第二天清早,萧元的房门便被人猛的踹开。 萧元抬头看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古周。 “姓萧的,你想夺老子的权?!”古周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冲着萧元狂喷。 萧元也不在意,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发泄情绪。 古周越骂越来气,愣是指着萧元的鼻子输出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气喘吁吁,才渐渐住了口。 “古主簿,喝杯茶。”萧元也不生气,甚至给对方上了碗茶,“我也知道古主簿你为什么生气,换了是我,我也气。” 古周扭过头去。 萧元并没有因为古周对他的态度而有任何的不满,这一切,早就在方即墨的意料之中。 昨夜,方即墨便又给萧元支了一招。 他看得出来,对于木易作为主事这件事,古周是非常不满的。 这种不满,即便是南江郡守和裴堂事在场,也没能将之压下。 可见,这位古周在南江郡守那里,应该是有着一定影响力的。 古周此人,对船坊来说,没什么用。但若是对方即墨和萧元二人来说,却是大大有用。 对于主事之位,古周觊觎已久,这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木易做了主事,古周定然看他不爽。 这个时候,只需要略加挑拨,古周就会将他的矛头对准了木易。 那木易作为主事,怎能容忍古周这个下属对自己指手画脚,出言不逊。更何况古周此人,向来狗眼看人低。即便木易做了主事,他也必然不会给木易面子。 双方冲突一起,作为主事的木易,若是不能处置古周,那么今后这主事的位置就会不断的受到手下的挑战。而古周,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他第一个立威的对象! 萧元嘴角勾起。 少良造真是料事如神,将这古周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古周啊古周,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古主簿,喝茶。”萧元笑着递上茶碗。 “哼!”古周冷哼一声。 萧元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替罪羊,古周此刻心里最恨的,一个是木易,另一个就是裴堂事。 “其实,昨日木易宣布由我来节制三个副主簿的时候,我是拒绝的。”萧元也不介意古周的态度,自顾自的说道,“毕竟,有您在,咱俩同级,由我来节制,算怎么回事呢? 可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木易此举,就是为了挑拨我俩内斗,好让他渔翁得利,独掌船坊大权。” “我呸,就凭他?狗一样的东西!”古周听到此处,刚刚要平息下去的怒气,立刻又被点燃了起来。 “我无权无势,小人物一个,他要逼我走,我无话可说。”萧元委屈巴巴道,“可是古主簿您不同啊,您可是南江郡守的远亲,这主事之位,本就该是您的。 现在,他鸠占鹊巢不说,还要变着法儿的赶您走,这也太不像话了。 真是娘可忍叔不可忍!” 在萧元看来,古周这废物没什么脑子,纯纯的铁憨憨。 你跟他绕弯子,他不一定懂你的意思。直截了当,反而来的更有效果。 “哼,这个狗东西,凭他也配?!” 古周猛的起身,额头青筋暴起,挽起袖子就向着木易所在的地方而去。 萧元来到屋外,靠着房门,嘴角露出笑意。 这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片刻之后,船坊里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 工匠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工作,向着船坊内跑了过去。 “打人了打人了!” “古主簿把木主事给揍了!” “打的老惨了!” “你是没看见啊,脑袋都打破了。” “血流得满地都是呢。” “眼睛都打黑了……” 又过了一阵,船匠们将两人拉开,两人仍在互相谩骂。 萧元来到房外,也不上去掺和,只是远远听着。 人太多,声音太嘈杂,听不怎么清楚。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一个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开除”,而另一边则是骂了一句南晋经典国骂。 萧元彻底乐了。 殴打上官,加上木易此刻的声望和功绩,就算是告到郡守那里,也必然是古周落败。 萧元转过身去,继续忙自己的,不再关注这件事。 …… “大人,那古周今日被船坊开除了。”孙匹恭敬的站在方即墨的身旁,禀报道。 “是吗?” 方即墨冷冷的回了一句。 古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在整个计划中的意义,只不过是加速木易的下台而已。 有没有他,区别不大。 因为木易本就是弃子,被放弃,是早晚的事情。 “大人,这几日,南江的粮价、金价和布价,已经上涨了许多,我们还要继续买吗?”孙匹见方即墨对船坊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便转换了话题。 “继续买。” “买到什么时候停?毕竟,这么买,不划算呐……” 孙匹根本不知道方即墨在想什么。 “别问,我让你继续买就继续买。”方即墨根本就不在意钱的问题。 宁国国内,新铸造的钱币正在源源不断的往这里送,他现在根本就不缺钱。 “可是,再这么买下去,我们这里就要放不下了……” “晋国与离国、卫国、胥国接壤,将多余的布匹、铁器运到三国边境囤积起来,粮食运回宁国。” “啊这……” 孙匹彻底懵了。 方即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真的看不懂这个操作啊。 “宁国的粮价,现在什么情况,国内有没有人作乱?”方即墨又问。 “国内的粮商都打过招呼,目前南江郡一带的粮价为了维持汇率上的优势,也一直跟着南江的粮价在涨,宁国内地的粮价分文未动,也没有出现粮商趁机屯粮的情况。 目前南江郡附近的宁国城镇、村落,只需要花点时间去内地买粮即可,暂时无虞,只是,若是时间再拖长一些,恐怕就会出问题。” 方即墨点点头。 这个计划,追求的是短期利益,一旦持续时间长了,还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要在那之前,彻底搅乱南晋的经济,让南晋乱成一锅粥,然后趁机吞并整个南江郡。 “加大力度,从今天开始,不止在南江郡,旁边的白河郡,泾水郡也都去买,我要整个晋国的人都知道,宁国正在大肆买粮、买金、买丝绸!” 第261章 打赌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叶行歌拖着疲惫的身躯,独自走在小道上。 他的双眼满是血丝,即便强打起精神,也不难看出脸上的疲意。 又被拒绝了。 他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被拒绝了。 那天大清早,萧主簿找到自己。 简单的两句话,就把自己从船坊里赶了出去。 从那以后,他一连跑了好几家船坊,可当对方得知他的名字叫做叶行歌以后,都毫不客气的直接拒绝了他。 叶行歌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些船坊都用自己? 他甚至开始去那种小船坊,并且表示自己可以只要一半的月钱。 但是没有用。 依然没有人肯要他。 叶行歌此刻有些绝望了。 他们叶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世代手艺,有口皆碑。 如今到了自己这代,难道要砸了祖传的招牌不成? 想到此处,叶行歌无奈的在路边坐了下来。 “你就是叶行歌?” 就在叶行歌一筹莫展之际,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叶行歌回头看去,是个不认识的人。 “我就是。”叶行歌点头道。 “听说你造船很厉害?”那人又道。 “嗯。”叶行歌毫不客气的点头。 论造船的手艺,他对自己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跟我来,我家大人想要看看你的本事。”那人说罢,转身就走。 叶行歌双眼亮起。 来活儿了! 二人来到河边,此处停靠着一艘小船,船边停放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一个年轻男子,正冲着叶行歌微笑。 “这是……南江船坊的船?!” 作为造船的行家,叶行歌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出自南江船坊的东西。 “你就是叶行歌?” 方即墨看着面前的男子,对方的衣着打扮,很符合他对技术宅的刻板印象。 叶行歌没有答话,探出手,在穿身上轻轻抚过。 “听说你发明了一种名为动力轮的东西?”方即墨道,“这种东西,装在船上,有什么效果?” “有什么效果?呵呵。”叶行歌冷冷一笑,对方即墨这种外行显得十分鄙夷,“现在的船,要在水面上航行,靠的,不外乎风力和人力。 风力就不提了,人力,主要是靠划桨。 但是,这样做的效率太低,速度又慢。 可是,一旦装上动力轮,速度、加速,至少提升五成以上!” 一说到船,叶行歌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方即墨听得连连点头。 这确实是个造船的天才。 “可是,我听说你装了动力轮的那艘船,好像沉了……” “胡说八道!”叶行歌忽然暴怒,“那是他们擅作主张,没问过我就随意拆除动力轮,否则,怎会沉船?!” “是吗?不过,你说船速和加速提升五成,这未免吹得太过了。” “你不信?”叶行歌眉宇间闪过一抹凶光。 他果然还是最讨厌这些外行人。 什么都不懂,也配质疑他?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方即墨笑道,“我与你打个赌,你敢不敢?” “打赌?”叶行歌被方即墨这不着调的提议弄到一怔。 “这艘船,我让你随便改。”方即墨笑道,“如果你真的能改出来你口中那种动力船,算你赢。” “我赢了,有什么好处?”叶行歌看着方即墨,并没有立刻答应。 “你赢了,就证明了自己是对的。”方即墨笑道,“到那时候,我可以兴办一个船坊,你可以随心所欲的设计你想造的船,我还可以给你官职,给你爵位。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明白你有多厉害。” 叶行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闪烁的精芒,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官职、爵位? 这些都是虚的,他并不稀罕。 但是,专门为他兴办一个船坊,让他设计、制造所有他想设计的船,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叶行歌想到这些天来他所受到的嘲讽,那些人听到叶行歌这三个字时脸上闪过的鄙夷和厌恶,不由得咬紧了牙,攥紧了拳。 “好,我答应你。” 无需多想,叶行歌便做出了决定。 “先改好这艘船再说吧。”方即墨笑了笑,指着身后的人对叶行歌道,“有什么需要,包括人力、财力的支持,找我身后这人就行。” 叶行歌颔首。 “好好干,我看好你。”方即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 回到别院 ,萧元已经久候多时。 “萧兄,你怎么来了?” 方即墨猜测,可能是船坊之中什么变数。 而萧元的回答,果然也证明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几日来,萧元按照方即墨的吩咐,将手中权力全都分给三个副主簿,自己除了安心做业绩外,什么都不管不问。 古周和木易干了一架后,很快就被木易开除。 但是古周不服,于是便找到了他的远亲白郡守为他主持公道。 岂料,白郡守也非常看不惯自己这个废物亲戚,给他另外安排了一处闲职,并没有如古周所想,前去帮他报复主事木易。 不过,白郡守虽然没有说,但裴堂事却是已经有了领悟。 再怎么说,古周都是白郡守的远亲,废是废了点,但也不是木易一个主事可以随意拿捏的。 他代表的是郡守的脸面。 随意动古周,就是随意打郡守的脸。 白郡守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是记恨上了。 果然,今日,裴堂事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明升暗贬,将那木易调到了营造堂一个没什么油水的地方担任主事,导致如今这主事之位,竟然又一次空置了出来。 “今天,裴堂事找我问了话。”萧元道,“他问我是否愿意接手主事之位。” “呵呵,你怎么回答的?”方即墨来了兴致。 “我说,做不做这个主事,不重要,因为船坊本就是营造堂下属,主事也好,主簿也罢,都是听从裴堂事的命令行事。”萧元道。 “呵呵,说得好。”方即墨点头。 孺子可教。 如此一来,萧元的主事之位,应该就稳了。 当然,他现在这个主事,只不过是摆设。 通过他手下的三个副主簿,裴堂事可以掌管船坊的一切。 “你现在安心做好你该做的,别的事,不用管,很快,堂事之位就是你的。”方即墨许诺道。 对于方即墨的许诺,萧元毫不怀疑。 到现在为止,他所承诺的一切都已经实现。 自己,真的有机会做堂事! 送萧元离开后,方即墨找来孙匹。 “帮我约一下白郡守,是时候和他谈谈合作的事了。” 第262章 大买卖 望江楼贵宾区,白郡守应约而来。 方即墨没有让孙匹陪同,独自前来与白郡守会面。 “少良造今日约我前来,有何要事?” 见面后,两人客套了一番后,白郡守直奔主题。 身为南江郡守,他可是很忙的。 “前次与船坊合作,看得出来,郡守非常重视,我在想,郡守是否最近正在为钱的事操劳?” 对方开门见山,方即墨便也不啰嗦。 “如今互市如火如荼,我南江郡有很多地方都需要钱,只不过,互市的钱,都要上交给国家,我南江郡留不下一分一毫。”白郡守答道,“互市虽好,但反而挤压了我南江的收入,人们都去互市上做生意,南江的财政,是越发的捉襟见肘了。” “白郡守如此开诚布公,在下佩服。” 方即墨说罢,敬了白郡守一杯。 “此番约郡守前来,是有一笔大买卖,想和郡守你谈一谈。” “大买卖?” 自己身为郡守,乃一郡之长,又不是什么生意人,和自己有什么生意好谈的? “是这样,如今互市如此火爆,相信白郡守也看在眼里,我们文氏一族,有心想要从中分一杯羹。”方即墨道,“只可惜,互市上赚来的钱,宁国也要分走大头,留给我们的只有一点点微薄的利润,所以……” “少良造有话不妨直说。”白郡守心脏微微一抽。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文氏一族,准备运送一批茶叶和药材到南江郡贩卖,但是……不走互市。” 方即墨刚刚说完,白郡守的眼皮就狠狠的跳了跳。 走私! 这货竟然想要走私! “我的想法是,从宁国国内将货物直接运到南江郡,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给郡守,这样一来,我赚到的钱,就不会被宁国分走大半,而白郡守你出手货物赚到的钱,也不用上交国家。” 白郡守喉头微动,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觉间已经满手是汗。 他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眼皮还在不停的跳着。 毫无疑问,这事儿有非常大的风险。 一旦被发现,那么他这个郡守很有可能就做到头了。 但是不得不说,只是光想想,就能知道这其中到底隐藏着多么深厚的利益。 “少良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白郡守目光如剑,死死盯着方即墨。 “我当然知道。”方即墨目光坦然的看着对方,“钱嘛,谁也不会嫌多。我这次之所以一口气定了十艘船,就是为了这笔买卖。 当然,白郡守若是不想冒险,我也非常理解。 大不了,我再去找周围其他几位郡守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白郡守听完此话,身体轻微的颤了颤。 他确实不想冒险,但难保南晋其他郡守不会冒险。 茶叶、药材,这其中的利润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如果有人为铤而走险,他完全不会感到意外。 毕竟,连他自己都有些心动。 最麻烦的是,一旦对方真的和其他郡的人合作,那么茶叶和药材在互市必然受到冲击,他上交给国家的那一部分,也会一并减少。 不但丢了玉米,同时还丢了西瓜。 反之,若是自己来做,虽然也会对互市造成冲击,但只要自己控制的当,这其中的细微变化就不会被人察觉。 这个险,值得! “好,我答应了。” 说服了自己,白郡守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毕竟,这其中的利益,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快人快语!” 方即墨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他本以为至少还需要一点时间与对方反复拉扯。 “只是,兹事体大,万一走漏了消息,你我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方即墨道,“我这边,互市主事孙匹是我的心腹,他可以信任,不知郡守大人那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白郡守陷入沉思。 如对方所说,兹事体大,他一时间还真拿不定主意。 “之前船坊的那位裴堂事,我见他似乎颇为精明能干,又好似是郡守心腹,此人可当此任否?” “裴堂事?” 白郡守忽然眼前一亮。 是啊,他还挺合适的。 只不过,他身兼堂事一职,恐怕…… 思来想去,白郡守还是觉得走私比较重要,区区一个堂事,什么人做不是做? 船坊那个谁,好像是叫萧元吧? 听说最近拉了不少单子回来,好像还挺能干的,就让他来做这个堂事,亦无不可。 “好,人选就这么定了。”白郡守点头道。 “痛快,来,郡守大人,这一次,预祝咱们真的合作愉快!” “干!”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 两日后,萧元急急忙忙的找到方即墨。 “文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萧元面露激动之色。 他真的难以想象,自己竟然真的成了堂事! “今日,裴堂事辞去了堂事之职,郡守大人亲自任命我为新任营造堂堂事!” “是吗?恭喜了。”方即墨淡然一笑。 “文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萧元此刻对方即墨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实,主要还是靠你自己。”方即墨道,“这些天,你每日早出晚归,为船坊拉回不少订单,这些成绩,郡守都看在眼里。如今裴堂事另有安排,你本就已经是主事了,堂事之位,当然你上最合适。” “多谢文兄为我谋划,萧某感激不尽!” 说罢,萧元便要对方即墨行礼。 方即墨见了,连忙将他扶起。 “文兄,我萧元不是傻子,我知道文兄你帮我,定有所图。”此时,萧元忽然开口道,“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说我一无所求,这是骗你的,但要说我有什么企图,与你倒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方即墨笑道,“我只希望,你好好经营船坊,不,是整个营造堂,好好对待那些工匠就好。” “文兄说哪里话,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方即墨点点头。 这就好,毕竟,这船坊将来可是我宁国的船坊。 这些工匠,也都会是我宁国的工匠! 第263章 零和博弈 南江城外,川江边上。 方即墨、寂怀真、叶行歌三人对江而立。 江畔停靠着的,是叶行歌新近完成的杰作。 一艘造型奇特的小船。 说小,是与那些三十余丈,几层楼高的大船相比。实际上,这艘小船内部也相当的宽敞,足够容纳二十多人。 船的造型有些古怪,船身有一根桅杆,两侧各开了三个洞。 洞中有船桨探出,无风的时候,依靠人力摇桨,船只也能行动自如。 但是,临近船尾,却是有两个半船高的巨大滚轮。 按照叶行歌的说法,这滚轮,就是所谓的动力轮了。 “动力轮有一半在吃水线,只要这动力轮转动起来,就可以划开水流,推着船只前进。”叶行歌看着自己的杰作,头抬得老高,就差没把“自信”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动力轮,如何驱动?”方即墨问道。 “当然是靠人力。” 叶行歌比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三人随即上了船,来到船舱底部。 此处,八个类似自行车一样的装置,分作两排。 “这是……” 方即墨虎躯一颤。 这个叶行歌,莫非也是穿越者?! 那船舱里摆着的,类似自行车一样的装置,不就是“动感单车?” “奇变偶不变?!”方即墨对着叶行歌就来了一句穿越者常见的暗号。 “??” 叶行歌看着方即墨,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发病。 “宫廷玉液酒!” 方即墨仍然不放弃。 叶行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的看向一旁的寂怀真。 寂怀真耸耸肩:“这小子偶尔会发病,你不必理会。” “原来如此,可怜的家伙。”叶行歌听罢,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个公子哥,怎么就脑残了?? 哎,看来有钱也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虽然穷,但是有才华,饿不死。 不像这货,什么时候败光了家底,大概就只能饿死。 不去管一旁发癫的方即墨,叶行歌招呼来了几个早就准备好的力工。 这些力工平日里干的都是重体力活儿,虽然比不上一重境的体修,但一个个也都肌肉虬起,壮硕非常。 八个人熟练的跨上“动感单车”,双腿猛的发力,一阵狂蹬。 哗啦啦啦! 动力轮开始转动起来,推动着整个船只向前驶去。 方即墨脚下一晃,险些栽倒。 他透过桨洞向外看去,江畔的景色正在飞速倒退。 他们这艘船的速度,起码比那些没有加装动力轮的船只快了一倍有余! “厉害!” 方即墨不由得拍手称赞。 叶行歌下巴抬得老高:“那这么说来,我们的赌局……” “是我输了。”方即墨道,“我答应你的,我一定做到。” “呵呵,好!”叶行歌大喜。 他终于有机会能够做自己想做的船了! 老实说,他觉得南晋的船,简直弱爆了! 要是让他来设计和制造,他保证把南晋的船爆得渣都不剩! “看在你对我,也算有知遇之恩的份儿上,我再送你一样东西。”叶行歌忽然开口道。 “嗯?”方即墨这下倒确实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叶行歌,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儿惊喜。 三人来到甲板上,叶行歌来到一堆盖着的船帆之前。 他猛的掀开还没挂上桅杆的船帆。 船帆下盖着的,是一艘看起来小巧精致的小船。 说是船,但又不完全是。 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摩托艇?! 方即墨实在想不到怎么形容那个玩意儿,唯一和那东西看起来有几分相似的,就只有摩托艇了。 “这是我发明的单人动力船!”叶行歌道,“原理和动力轮是一样的,只不过更加小巧,一个人就可以在水上使用,非常方便,你试试看?” 方即墨来了兴趣,连忙令人将摩托艇丢进水中。 他小心翼翼的跳了上去,双脚一踩踏板,开始猛蹬起来。 动力轮在铁链的牵引下,开始飞速旋转,身后激起高高的水花,整个摩托艇如箭般激射出去! “卧槽!” 方即墨大喊一声,随即,众人便见那摩托艇的船头高高抬起,方即墨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倒,跌进了水中。 “嗯?”叶行歌蹙眉,“倒是没有考虑到重心的问题,看来,要在底部加装一个装置,将重心稳定下来,这样才不会翻……” 寂怀真将成了落水狗的方即墨从江中捞起,后者看向叶行歌的眼神透露着些许杀意。 你小子,拿我来做实验呢? 这种新玩意儿,感情你都没试过就让我上?? 好好好,下次,老子搞个热气球,让你小子坐上去爽一爽! 心中虽然腹诽,但方即墨明白,这些动力轮,可是足以改变一个时代的发明。 叶行歌与自己不同,他不是穿越者,他没有自己那些现代的知识,纯粹是靠着自己的想象弄出来了这些。 从这方面来说,叶行歌比自己强得太多。 看来,真是天意。 晋国有如此人才,却不懂任用,落到自己手中,就注定了南晋水师天下第一的名头,将要让给宁国了。 回到别院,孙匹久候多时。 方即墨看了一眼院子,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好。 “大人,您真的要离开了?”孙匹有些不舍。 并不是不舍方即墨,而是舍不得自己的前程。 跟着方即墨,他有更多的机会,留在这里,他就永远只是一个互市的主事。 方即墨自然明白孙匹的想法。 “把白郡守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以后,我会让人来接手互市,到时候,你就来白河郡找我吧。” 孙匹听罢,顿时大喜。 可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方即墨要去白河郡? “大人为何还要去白河郡??”孙匹不明白。 “区区一个南江郡,来钱还是太慢了,晋江郡、白河郡,甚至整个晋国东部沿江地区,我都要把他们纳入到我的大计中来。” “啊?” 孙匹虎躯一颤。 方即墨所谓的大计,指的自然就是走私。 “可是大人,相比起互市,走私的利润可是薄得多,而且对互市的生意也会形成冲击……”孙匹不解。 既然要赚钱,为何要舍近求远? 明明互市是最方便,也是利润最高的选择。 “因为赚钱只是顺便。”方即墨道,“这个计划真正的目的,是挑起晋国中央和地方的对立。” “啊?!” 孙匹的脑子忽然炸开。 这……竟然是这样?! 互市,是晋国宗室的生意,钱都要上缴给国家。 而走私,却是各地自己的生意。 一旦走私大规模铺开,宗室的收益受到冲击,地方赚的盆满钵满,宗室岂会乐意? 但若是宗室打击走私,那么地方上各大势力的利益都会受到冲击。 零和博弈,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双方不存在合作的可能。 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 方即墨倒要看看,南晋宗室有没有那个手腕,能够镇得住这些地方上的门阀士族! 第264章 少年天才 白河郡,位于川江支流白鹭河畔。 方即墨与寂怀真顺着川江北上,驶入白鹭河,进入白河郡地界。 “这白鹭河,名不虚传,果然到处都是白鹭……” 方即墨看着四周遍布的白鹭,有感而发。 “别装,到你了,快落子。”寂怀真并不吃方即墨这一套。 “额……”方即墨挠头。 此刻,二人面前放着一方棋盘,寂怀真执白,方即墨执黑。 棋盘上,白子一手四三连,已成胜手,无论黑子落在何处,都是败局。 方即墨无奈。 原本以为自己下了这么多年的五子棋,吊打寂怀真这个新手,应该没有问题。 没想到,刚开始的时候赢了几把,随后便被对方花式吊打,连输十三把。 砰! 船身轻微摇晃,方即墨一个趔趄,趁势将棋盘掀飞。 寂怀真呵呵一笑,剑指轻点眉心,真气散开。 刷! 棋盘瞬间飞回,连同十几颗棋子,分毫不差的落在棋盘上。 “御道五重,御剑化虹?!”方即墨老脸一黑。 他没想到,寂怀真竟然将御剑术用在了棋盘棋子之上。 “小子,和我耍赖,你还嫩了点。” “甘拜下风……” 方即墨彻底服了。 不服能怎么办? 不但下棋下不过,动手也没有赢的可能,甚至连掀桌子都做不到。 二人收起棋子,重开新局。 “对了。”寂怀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方即墨道,“还记得我曾经提到过的白鹭书院吗?就在这白河郡附近。” “那又如何?”方即墨无所谓道。 “儒门双圣物之一的河图,就在白鹭书院。” “河图?那是什么东西?” 方即墨抬眼。 “传闻中,天下文明的发源,便是这河图与洛书。 河图一至十数是天地生成数,洛书一至九数是天地变化数。 万物有气即有形,有形即有质,有质即有数,有数即有象。 上古时期,道祖得河图洛书,衍化先天八卦,后又推出后天八卦。后河图洛书辗转,流入儒圣手中,才有了如今儒门经典连山经。” “所以呢?” 方即墨知道,寂怀真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到双圣物之一的河图。 “我在想,要是你能够借来河图一观,说不定,对你破入二境,会有些帮助。”寂怀真道,“不过,看你好像没兴趣,那就罢了。” “帮助?”方即墨眉梢一挑,两眼放光,“能助我提升修为境界吗??” “提升修为境界?”寂怀真像是看傻子般看着方即墨,“当代儒圣,就是因为得到了河图的认可,一步入五境,你说呢?” “什么?!” 方即墨猛的站起身来,将身前的棋盘碰得歪七八扭。 “一步入五境??” “不过,那可是当代儒圣,天赋本就卓绝,至于你,破入五境的可能性不大,不过,破个二重境,应该没有问题。”寂怀真道。 “好好好,有机会,咱们去就去会一会白鹭书院,将这河图借来看看。” 方即墨整个人变得兴奋起来。 能够入二境,也是好事,总比一直卡在一重境要好。 他现在这修为,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你别忘了,儒门现在可还在盯着你呢。”寂怀真道。 “咳咳,这自然是不能忘的。”方即墨坐回棋盘前,“不过,山人自有妙计。” “那是你的事,只不过……”寂怀真也只是随口提一嘴,方即墨要怎么做,他才懒得去管,“你小子,刚才又趁乱掀桌,别以为我不知道。” “哈哈,又被前辈你发现了……” 在城外码头下了船,孙匹早已经安排好打点好一切,二人乘上马车,并未去落脚处歇息,而是径直向着白河郡内某处而去。 “这是要去哪儿?”寂怀真见方即墨不像是在闲逛,开口问道。 “今日,是白河郡郡守之子孙弦十四岁志学的日子。”方即墨道。 他在来白河郡之前,早就做了充足的功课。 “这位孙弦,不但是白河郡郡守之子,更是远近闻名的小天才。 三岁识字,七岁开始习武,今年才十四岁,已经破境达到了武道三境。” “竟有此事?” 寂怀真听了,亦颇感惊讶。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三十一岁前就能入五境,这速度,比起自己也不差了。 武道天才虽多,但这般妖孽的,却也罕见。 “你要做什么?”寂怀真看着方即墨,总觉得这小子不安好心。 “前辈想不想收个弟子?”方即墨笑道。 寂怀真想了想,点头道:“若他愿意入我道门,倒是可以看一看此子资质如何。” 很快,马车便被人潮挡住了去路,二人只能下车,徒步前进。 十四岁,是志学的年纪。 如孙弦这种远近闻名的天才,早就被诸子百家盯上了。 不仅仅是南晋的四书院,就连离国的离阳学宫,云州的靖玄府,都已经派人前来,欲招揽这位天才。 “那些身穿白色儒袍,仔细看,衣袖上绣着白鹭图纹的,就是白鹭书院的学子。” 一边走,寂怀真一边给方即墨解释道。 方即墨仔细看去,那些身穿白色儒袍的学子的衣袖上,确实有白鹭图纹。 只不过,因为衣袍的底色也是白色,所以不大显眼罢了。 “二位,请留步。” 就在二人跟随一众学子,准备进入郡守府的时候,却被门口一个侍卫拦住去路。 “敢问二位,是哪家书院的先生?” 方即墨与寂怀真对视一眼。 此刻,方即墨若是表露身份,凭借他鬼谷弟子的名头,要进入其中应该不难。 可是,四周都是儒门之人,他此刻自认鬼谷弟子的身份,怕不是立刻就要引来众人关注。 看了看寂怀真,方即墨投去一个你行你上的眼神。 “哎。”寂怀真无奈,早知道这小子在打自己的主意,果不其然,“恒山,寂怀真。” “嘶~!” 果然,寂怀真报上名号的瞬间,周遭众人皆是凉气倒吸。 “他就是……” “恒山谪仙派的寂怀真?!” “天下第一剑!” “啧啧,想不到,今日孙郡守家长子志学,竟然连道门仙人都来了!” 周遭之人议论纷纷,那侍卫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自己面前竟然站着这么一尊大神,连忙恭敬的请二人入内。 “卧槽……” 踏入郡守府的瞬间,方即墨就后悔了。 此时的郡守府,早已经人满为患。 除了四书院的人以外,知行书院的人也来了。 而且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方即墨的老熟人之一。 楚家兄弟中的弟弟,楚良。 第265章 代表鬼谷 踏入郡守府的瞬间,寂怀真便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学生白鹭书院,陈中,见过寂怀真前辈。” “太行书院,林亮,见过寂怀真前辈。” “……” 各方人士纷纷上前,执晚辈礼。 作为如今道门第一人,天下第一剑者,寂怀真的名声之大,方即墨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趁着众人关注的焦点都在寂怀真身上时,方即墨连忙躲到了旁边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免得自己被楚良那货认了出来,不好收场。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恒山谪仙人。” 人群分开,一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 “在下白河郡郡守,孙澹。” “孙郡守。”寂怀真本不是喜欢与人客套之人,但此刻回头看去,方即墨那厮早已经不见人影,只能硬着头皮与孙郡守客套起来。 二人寒暄了几句,在孙郡守的邀请下,寂怀真与其他人进到郡守府大堂之中。 “诸位,今日是犬子志学之日,诸位莅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孙郡守笑得两眼眯成了缝。 骄傲,自豪,溢于言表。 为人父母,谁不想要自己的子女光宗耀祖,出人头地? 如今,孙弦虽然才十四岁,但天才之名,早已经传开,就连恒山寂怀真都亲自来了,这怎能不让孙澹这个当爹的感到自豪? “来人,去请弦儿出来,给诸位师长请安。” 客套话说罢,孙郡守坐上主座,今日志学,终于进入正题。 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只见一英姿飒爽的少年,手持三尺青峰,昂首挺胸来到众人面前。 “晚辈孙弦,见过诸位前辈、师兄。” 孙弦对着众人抱剑一礼。 大堂中顿时赞声连连。 “这位小少爷果然是一表人才。” “剑眉星目,仪表堂堂,颇有大师风范,谁能想到,他竟然才十四岁!” “啧啧,看来,孙郡守家是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人群中,方即墨顿时有些苦恼。 实事求是的说,这个叫孙弦的小鬼确实不错。 身为座上宾的寂怀真,看起来似乎也非常的满意。 但问题是,自己的计划泡汤了啊。 方即墨本来是想着,趁着这次机会,穿针引线,为孙郡守引荐寂怀真,从而拉近与孙郡守之间的关系,以此来打开突破口,为双方关系破冰,然后再谈走私的事情。 可如今这第一步就失败了,后面的计划可怎么进行下去? 他偷偷的瞟了一眼旁边的楚良。 都怪这个家伙,没事跑到这郡守府来做什么?! 正想着,白鹭书院的学子起身对孙郡守行礼道:“孙郡守,孙小友,在下代表白鹭书院而来,邀请孙小友,加入我白鹭书院。” “原来是白鹭书院的师兄,失敬,失敬。”孙弦对着那白鹭书院的学子再度行礼。 “临行之际,鹭君告诉在下,只要孙小友愿意来白鹭书院,鹭君可以将河图借给孙师弟一观。” “什么?!” “河图!” “鹭君竟然连河图都拿出来了!?” “好大的手笔!” “白鹭书院这次为了抢人,也是下了血本啊!” 听到白鹭书院鹭君愿意借出河图,大堂内众人皆是震惊。 就连方即墨也绷不住了。 河图,那可是能让人一步入五境的东西,那个什么鹭君,就这么简单的就拿出来了? 方即墨看向寂怀真,他此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算。 面对白鹭书院这等手笔,寂怀真还真就没有什么优势。 “河图……” 显然,孙弦也是听说过河图大名的,他表面上看起来镇定,但两眼中射出的精芒,却是让人看穿了真正的心思。 孙弦心动了! 对方的神情,白鹭书院的那名学子看在眼中,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这世界上怎会有人能够顶得住河图的诱惑? 多少人做梦都想破入五境,更何况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他点头,他可能就会成为全天下最年轻的五境强者! 面对白鹭书院的大手笔,堂内众人皆是无奈。 他们确实都有所准备,但在白鹭书院的面前,那点东西还真拿不出手。 白鹭书院挺会玩,志学这才刚开始,他们就扔出王炸,这让其他人根本就没法起手。 看着众人沉默,孙郡守只能将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寂怀真。 这位当今天下第一剑者,是不是能给他惊喜,开出超越白鹭书院的条件? 寂怀真稳坐钓鱼台,不动如山。 超过河图的好东西,别说他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来,他也不会以此为条件。 道门,从来都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若无向道之心,就算入了道门,又如何能在修行这条路上走得长远? 见寂怀真闭目不言,孙郡守也自觉无趣,便对孙弦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大概是问儿子意下如何。 “多谢鹭君抬爱,且容晚辈再考虑一番。” 片刻后,孙弦开口答道。 “嗯?”白鹭书院的那名学子愣了。 他显然没想到,面对河图的诱惑,这小子竟然真的忍住了。 那可是河图啊,多少人梦寐以求却不得的河图! 听到孙弦拒绝,寂怀真微微闭起的双眼再度睁开,正好与那孙弦四目相对。 人群中,方即墨也暗暗赞叹,这小子果然有点傲气,竟然连河图也看不上。 “为何拒绝?”寂怀真开口问道。 “欲速则不达,五境而已,虽心向往,但于我而言,五境并非终点,早点晚点,并无区别。” 孙弦开口,堂内众人再度一惊。 “嘶~!” “好狂!” “果然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小天才,就是与众不同!” 短暂的惊愕后,众人对于孙弦的选择,反而更加赞赏。 “在下知行书院,楚良。”见此时机,楚良站起身来。 “楚师兄,若晚辈选择知行书院,不知能够学到什么?”孙弦收起傲气,请教道。 “心学。”楚良的回答简单而有力。 “何谓心学?”孙弦好奇道。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便是心学。”楚良答道。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孙弦陷入沉思,片刻后,对楚良抱剑道,“受教了。” 楚良见状,也没多说什么,还了一礼,便又坐下。 太行书院、潇湘书院、天府书院,甚至离阳学宫和靖玄府,都依次为孙弦做了讲解。 各方的“报价”,孙弦和孙郡守也都大致明了。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寂怀真。 “久闻寂前辈大名,敢问寂前辈,道门所学为何?” “道。”寂怀真只是吐出一个字。 “何谓道?”孙弦不解。 “道可道,非常道(能够说出来的道,并不是永恒的道)。”寂怀真答。 方即墨无语。 老寂到这个时候怎么还装上了? 跟人解释一下要死啊? 你这么说,别人傻了才会入你道门! 果然如方即墨所想,那孙弦的脸上微微抽了抽,寂怀真这玄了吧唧的回答,令他望而却步。 “哈哈哈!” 就在此时,一个笑声传入大堂。 孙郡守眉头微微皱起。 什么人,竟然敢在今天闹事? 此时,只见一人昂首走进大堂,对着孙郡守一礼。 “阁下是……” “在下宗修,代表鬼谷而来!” 第266章 指桑骂槐 “鬼谷?!” 鬼谷二字,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儒门之人更是愤然起身,怒目相对。 那自称鬼谷弟子的宗修负手而立,目不斜视。 儒门四书院,好似全然入不了他眼。 “原来是鬼谷高人,失敬失敬。” 孙郡守此刻双眼放光,先前的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鬼谷是什么地方? 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学派,没有之一! 就连儒门,道门这样的显学,也都被鬼谷压了一头。 无他,鬼谷门人,但凡入世者,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远有安国君,近有方即墨,二者皆是风云人物。 若是孙弦能够拜入鬼谷,说不得,十年之后又是一个安国君!? 想到未来儿子的无限风光,孙郡守此刻已经有些飘飘然。 人群中,方即墨眉头紧皱。 宗修? 谁是宗修?? 鬼谷之中有这号人物吗? 他在鬼谷这么多年,鬼谷之中绝对没有宗修这么个人。 是新入门的弟子? 可是看这宗修的年纪,早就过了入门的年龄。 假冒的? 这念头在方即墨的脑海中兴起,便再也挥之不去。 对,一定是假冒的。 想要借着鬼谷的名头,招摇撞骗! 这个宗修,好大的胆子! 方即墨强行压下心中激荡的情绪,此刻,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敢问这位宗先生,拜入鬼谷门下,晚辈能学到些什么?”孙弦如先前般向那自称宗修之人请教。 “我鬼谷成名天下的,是什么?”宗修不答反问。 “纵横之术。” “没错!就是纵横之术!”宗修下巴抬得老高,“非是在下狂妄,纵横术,乃天下第一术,与之相比,儒门学说,道门学说,皆是末流!” “什么?!” “狂妄!” “竟然敢侮辱我儒门学术!你找死!” 宗修三言两语,便惹怒了在场的儒门学子。 方即墨额头满是黑线。 你这死骗子,骗点钱就得了,怎么还给我们鬼谷拉仇恨?? 我鬼谷什么时候说过纵横术天下第一? 什么时候说过儒门、道门学说乃是末流? “呵呵,公道自在人心,我鬼谷一脉,扬名天下者数不胜数,儒门又有何人?” 宗修根本不将众儒门学子的愤怒放在眼中,反而变本加厉道, “儒门,一群落后于时代的腐儒罢了,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只知道打生打死,刚才谁说要砍死我的? 来来来,我站在这里让你砍,我就不信,你敢当着孙郡守这么大的官员面前,要我血洗郡守府!” 嚣张至极! 众儒门学子被那宗修气得咬牙切齿,但偏偏又拿他没办法。 总不能真的拔剑在这郡守府将他砍了吧。 “宗先生,晚辈对鬼谷学术非常的感兴趣……” 孙弦刚刚开口,那宗修大手一挥,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 “孙小友,我鬼谷与儒门不同,非但没有宝物给你,反而需要你付出一定的代价,如此,才可见你是否诚心,若是小友不愿意,那么在下立刻离开。” “什么?” “还要倒给他钱?”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此刻都觉得这鬼谷弟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孙弦可是远近闻名的天才,众多学派争抢的对象,白鹭书院连河图都拿出来了,你鬼谷反而要收钱? 人群中,方即墨倒是并不意外。 骗子嘛,当然是来骗钱的。 “郡守大人,既然这位宗先生如此看轻儒门,那么在下想要向这位宗先生请教一二。”一个儒门学子开口道。 “呵呵,今日,我是来收徒的,可不是与你们儒门一般见识的。”那宗修摆出一副超然姿态。 “宗先生先前将儒门贬的一文不值,怎么,现在又怕了?” “哼,我看,这所谓的鬼谷分明就是招摇撞骗、欺世盗名之流,不然,何惧与我等一较高下?” 儒门学子们一个个气势汹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面前之人。 “啊这……” 宗修脸色微变。 “当世两大显学的碰撞,也正好让我等见识一下,宗先生,应该不介意吧?”此时,孙郡守也开了口。 若这宗修真有真才实学,那么他身为一郡之首,也并非拿不出一些钱财来。 “既然郡守与诸位都不信任宗某,那宗某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告辞。”说罢,那宗修转身便走。 “哼,刚刚嚣张得很,现在想走?” “拦住他!” 几个儒门学子立刻堵住那宗修退路,大堂内氛围,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方即墨连连摇头。 这宗修真是不开眼,竟然敢跑到白河郡来假扮鬼谷弟子,还在儒门面前大放厥词,他不死谁死? “尔等意欲何为?!”宗修怒斥。 “话不能乱说,鬼谷不要脸,我儒门却还是要的。”一个儒门学子道,“先前你辱没我儒门,今日不给个说法,我等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或者,你也把刚才辱没儒门的话,在鬼谷身上重新说一遍,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让你离开。” 儒门众人今日打定了主意,要狠狠踩一踩鬼谷,为儒门出了这口恶气! “我……”宗修无语。 “既然你说我们群起而攻之,那么我给你机会,单挑。”白鹭书院的学子上前道。 “怎么,堂堂鬼谷,这就怂了?!” “既然不敢,何必出来献丑?” “鬼谷之人,还是乖乖躲进云梦山里,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以前是我们儒门不跟你们鬼谷一般见识,才让你们占了点便宜,真以为鬼谷比我们儒门更强?” 儒门众学子越骂越难听,也不动手,就是纯骂。 今日在场的,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想借着这个机会,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一下鬼谷,何乐而不为? 人群中,方即墨血压飙升。 你妹的。 你倒是开口啊! 你还嘴啊! 打架,可能鬼谷不是很强。 但是吵架,鬼谷至今为止没输过啊! 此时此刻,方即墨感觉前所未有的憋屈。 玛德! 你们儒门是不是有病? 欺负一个冒牌货来欺我鬼谷,很有意思吗? “看样子,宗先生是不打算选了,那么,在下帮你选!” 半晌,白鹭书院的学子见那宗修没有动静,飞起一脚,踹在那宗修的胸口上。 砰! 宗修整个人倒飞出去,惨叫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那学子还觉得不解气,上去又是两脚,疼的那宗修杀猪般哇哇乱叫。 “哎,这鬼谷弟子,也不行啊。” “还说什么和名家齐名的天下两大雄辩流派,结果就这……” “哎,看来这鬼谷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今后还得擦亮双眼才行啊。” 几个不明真相的路人在旁边一脸惋惜的样子。 嘭! 人影一闪,一脚踢在宗修的脸上。 那宗修旋身七百二十度后摔在地上,晕死过去。 第267章 身份暴露 “儒门,不要太过分。” 方即墨一脚踢翻宗修,目光扫过在场的儒门弟子。 先前那殴打宗修的学子,此刻被方即墨盯上,不由得后退半步。 “你是何人?” “这是我儒门和鬼谷之间的事,不相干的人,让开。” “莫非,你也是鬼谷之人?” 此话出,又是一阵哄笑。 “鬼谷收人,当真不讲究。” 众人见方即墨不过一重境,对他便再没有了半点敬畏。 “这位小友,鬼谷和儒门之间的事,你插不上手的,请给我儒门一个面子。” 儒门对待其他人,倒是谦逊客气得多,不似对鬼谷之人那般蛮横。 “堂堂儒门,明知此人是假冒的鬼谷弟子,却指鹿为马,指桑骂槐,这就是儒门的器量?”方即墨面对儒门众人,毫不退让。 刚才被儒门指着鼻子骂,他忍了。 但现在,反正都现身了,这场子,必须找回来! “阁下欲指摘我儒门,便请报上身份。”白鹭书院的学子上前道。 “呵呵。” 此时,在旁边看了整场好戏的楚良,终于笑出声来。 “楚良,你笑什么?”白鹭书院的学子转头看向昔日同门,语带不满,“你知行书院,也算是儒门一份子,我暂时不与你计较。” “我笑你,有眼无珠。”楚良懒得与那学子计较,“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很重要吗?我需要认识吗?”那学子皱着眉扫了方即墨几眼,“一看就是绣花枕头,没什么了不起。” “呵呵。”楚良笑得更大声了,“鬼谷弟子,宁国太子师,被你说成绣花枕头,那儒门上下,怕是连绣花枕头都不如。” “你说什么?”那儒门学子听到楚良的话,脸上满是错愕之色。 原本闹哄哄的郡守府,在这一刻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扭过头,将视线聚焦在方即墨的身上。 “他……他是方即墨?” “鬼谷那个……方即墨?” “宁国太子师?!” 在场的儒门学子此刻只感觉无比尴尬,尤其是先前骂的最狠的那几个,此刻只感觉脸上火辣。 想到自己先前的行为,与小丑何异? “楚良,你说的是真的?” 白鹭书院那学子咬紧了牙关,攥紧拳头。 “离阳学宫的人也在,当初方即墨舌战群儒,他们可都在场。” 楚良也不争论,看向旁边离阳学宫的人。 “学生见过方先生,多谢当日先生教诲。” 此刻,离阳学宫的学子们上前一步,对着方即墨行礼。 “真的是他……” “鬼谷的人!” 确认了方即墨的身份,儒门众学子心思又再度活络起来。 要不要现在动手? 趁着人多,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他们都有优势。 方即墨负手而立,坦然以对。 要动手,老子这边还有一个天下第一剑,揍你们不跟玩似的? 要动嘴,离阳学宫老子都干趴下了,凭你们这些学子也想跟我玩? “诸位,今日是犬子志学之日,还请诸位给我一个面子。” 此刻,孙郡守出来打圆场,无论是儒门还是鬼谷,他都不想得罪。 “孙郡守,孙小友。”方即墨对二人作揖。 “方先生,晚辈愿意拜入鬼谷门下。” 众人一阵喧闹。 想不到,这孙小天才,竟然毫不犹豫的向方即墨表达了拜入鬼谷的心思。 儒门众人气得跺脚,他们在鬼谷面前,又一次完败。 “孙小友,方某此番,并非为了收徒而来。”方即墨摇头道,“世间万法,殊途同归,鬼谷,未必就适合小友你。” 方即墨说的是实话。 鬼谷十年一开,而且并非每次都有人入世。 比起鬼谷,孙弦有更好的选择。 “那,依先生之见,孙弦当去往何处?” 方即墨的大名,孙弦如雷贯耳,此刻若是能给得到对方的建议,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参考。 方即墨目光扫过大堂,停留在寂怀真的身上。 寂怀真微微摇头。 此子天资虽然不俗,但无向道之心,时机未到,与道门无缘。 见寂怀真摇头,方即墨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楚良,片刻后,对孙弦答道:“昔日离阳学宫,方某曾言,儒门思想,不切实际,知行不一……” “方先生,慎言!” “休要侮辱我儒门!” 方即墨刚一开口,一群儒门学子不乐意了。 方即墨只是瞟了他们一眼,并不搭理,反而看向旁边的楚良:“何谓知行合一?” “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楚良答道。 “不错,如今的儒门,将知和行分作两事,一念发动,却未曾行,这便是知行不一,所以,方某以为,若孙小友当真想要投身儒门,不若前往知行学院,在那里,可以探得儒学真谛。” 孙弦陷入沉思。 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知行合一。 楚良与方即墨所说的话,不断在孙弦脑海中回荡,给他前所未有的玄妙感觉。 这一刻,这位远近闻名的小天才,对心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楚先生,学生愿意前往知行学院。” 不多时,孙弦做出了决定。 “既如此,知行学院,欢迎小友。”楚良的脸上露出微笑。 他本以为今日是轮不到他们知行学院了,没想到,最终的胜者,竟然是自己。 “多谢方先生指点。”孙弦回过头,对方即墨再度施礼。 “客气。” “哈哈,好!”孙郡守哈哈一笑,对众人道,“今日犬子志学,有劳诸位走这一遭,孙某略备薄酒,请诸位务必赏脸。” “孙郡守客气,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白鹭书院的学子脸色难看。 他们今日不但输了人,更被鬼谷欺上门来,哪里还心思留下来吃席,当即便要离开。 “既然如此,那孙某也不挽留诸位,请。” 孙郡守是官场老手,这些场面话不过是信手拈来。 “方先生既然来到我儒门地界,我儒门定然要挑个好时机,向方先生讨教。” 那白鹭书院的学子看向方即墨道。 方即墨知道,只要在儒门的地盘现了身,这事儿就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不过也好,反正他也打着白鹭书院河图的主意,正好趁此机会,一石二鸟。 “今日儒门辱我鬼谷,辱我师长,这笔账,我方即墨也想和儒门清算,你们可千万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方先生的话,我会一五一十转告鹭君,方先生,好好期待吧,告辞!” 说罢,白鹭书院的学子转身走出郡守府。 四书院其他三院之人,也纷纷上前施了一礼,尽数离去。 原本拥挤的大堂,立刻变得宽敞起来。 “孙郡守,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然与自己原本的计划有些偏差,但总算是和孙郡守说上话了。 他如今身份暴露,必须要加快进度。 “呵呵,自无不可,弦儿,替为父招待诸位贵客,切莫怠慢。” 孙郡守对孙弦道。 “是。”孙弦领命。 第268章 剑儒 从郡守府出来,已是深夜。 方即墨与寂怀真告别了郡守,乘上回去的马车。 孙匹为二人在城中找了一处别院落脚,马车七晃八晃,没多久便将二人载到了目的地。 “停步。” 方即墨刚要进入别院,寂怀真伸手,猛的将他拦了下来。 “什么情况?” 方即墨看了看别院,又看了看寂怀真。 别院有问题? 寂怀真神情凝重,双眼盯着别院的大门,仿佛要将这大门看穿。 方即墨还是第一次见到寂怀真这种表情,连忙后退数步。 在这之前,就算是面对霸刀岳无极,寂怀真都不曾如此过。 噌! 此时,院中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寂怀真抬眼看去,剑指向天,身后剑匣猛然开启。 咻! 羲皇剑仿佛在回应对方的挑战,直窜天际。 砰砰砰! 方即墨抬头看去,夜空中,两道虹光来回交错。 碰撞,分开;再碰撞,再分开。 每一次交击,都会发出一连串的爆鸣,在夜空中拉出连串的光斑。 “嘶~!” 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人? 竟能与寂怀真战得不相上下!? 他偷偷的瞄了眼身旁的剑仙,后者全神贯注,额头甚至渗出细细的汗珠。 寂怀真没有留手,他已经全力以赴,但仍然奈何不了对方。 忽然,寂怀真招式转变。 只见他双手在身前合十,双手连续打出数个手印,浑身真气升腾,冲天而起。 噌! 夜空中,羲皇剑通体散发出璀璨剑芒,随即,剑影瞬化万千,于夜空之上,组成一道千剑大阵。 一剑成阵! 方即墨有些紧张的盯着对方那一柄剑,能够将寂怀真逼到使出一剑成阵,那人莫非也是御道六重的高手? 嗡! 夜空中,对方那柄剑亦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剑芒,不过好在,仍是单独一剑,并未如寂怀真那般瞬间化出千万剑影。 方即墨轻出了一口气。 还好,对方在御道上的境界不如寂怀真,尚未到达一剑成阵的地步。 可是,寂怀真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他手印再变,夜空中的剑阵同时随之改变。 “破!” 就在此时,院中传来一个低沉男子的声音。 方即墨心头再紧。 只见对方那闪烁着剑芒之剑,竟是以一剑之力,强行冲进寂怀真的剑阵之中。 砰! 当空一爆,七彩气环炸开,将漆黑的夜空照的透亮。 白河郡中,无数居民纷纷从屋里探出头来,看着天际之上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噗~!” 寂怀真俯身喷出一口鲜血,连退三步。 下一刻,羲皇剑瞬间飞回,砰的一声插在身前一步之外。 “寂前辈!?”方即墨大惊。 寂怀真受伤了!? “没事……” 寂怀真连连摇头。 “怎会如此?” 方即墨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同时目光警惕的盯着别院大门,暗暗将真气提升至巅峰。 寂怀真收回羲皇剑,迈开脚,向着别院内走去。 “寂前辈……” “没事了,跟我进来。” 方即墨默默的拿上佩刀,右手按在刀柄上,小心翼翼的跟在寂怀真身边,推开了别院的大门。 别院中央,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儒袍的男子。 “你变弱了。”那黑色儒袍的男子开口道。 “一样赢你。”寂怀真没有否认。 那黑衣人撇撇嘴,也没有否认。 寂怀真赢了? 方即墨看看寂怀真,又看看黑衣儒士。 二人方才交手,他境界太低,根本不知道谁胜谁败。 只是见到寂怀真吐了血,便下意识的以为是寂怀真败了。 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这位前辈,如何称呼?”方即墨见对方似乎并非敌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儒门,剑儒。”黑衣儒士答道。 “前辈就是剑儒?儒门第一高手?”方即墨有些讶异。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第一。”剑儒摇头,“儒门第一剑,在天下第一剑面前,又有什么意义?” “额……”方即墨无语。 “你怎么回事儿?明明已经御道六重,达到了一剑成阵的地步,可为何你这一剑成阵却是这么弱? 还有你这气息,比起你当日修为达到五境绝巅的时候,下滑了不少,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足为外人道也。”寂怀真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 “好好好,我是外人。”剑儒没好气道,“你等着,等我达到了一剑成阵,我砍死你~!” “呵呵。”寂怀真笑了笑,笑声满是嘲讽之意。 “你……哎,气死我了。”剑儒为之气结。 “少废话,你今天来,除了打架,还有什么事?如果没有,那你可以走了。”寂怀真下了逐客令。 方即墨不说话,看着两人斗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寂怀真这副语气,看来,这位剑儒与寂怀真的关系,应当不一般。 两人都是当世绝顶剑者,惹不起,惹不起。 “哼,我今日来,除了找你打一架,另外一件事,是为了这小子。”剑儒看向方即墨,道。 “为了我?”方即墨指了指自己。 “小子,你被白鹭书院盯上了,不想死的话,立刻离开南晋。”剑儒冷声道。 “有我在,谁也杀不了他。”寂怀真升起一股气势。 “收起来收起来,干嘛呢?又想动手?”剑儒撇嘴,“小子,今日孙郡守府上之事,你就不觉得蹊跷吗?” “这……”方即墨作沉思状。 的确,现在想起来,今日郡守府上那一幕,似乎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就不觉得,今日郡守府上,儒门太过蛮横了?”剑儒提醒道。 “确实如此。”方即墨点头。 今日,面对那自称鬼谷弟子的宗修,儒门表现得确实过于蛮不讲理。 当自己出面又尚未暴露身份的时候,儒门对自己却又还算客气。 这前后的反差,不得不说,有点大。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出戏。”剑儒说道。 “什么?” “那假扮鬼谷弟子的宗修,是鹭君安排的。”剑儒道。 “……” 方即墨傻眼了。 鹭君安排的? 谁是鹭君? “这一切,都是鹭君刻意演给你看的,目的嘛,当然就是为了逼你现身,逼你暴露身份。”剑儒道,“鹭君知道你来了南晋,但你很聪明,隐瞒了身份,所以他设了这一局,现在你明白了?” “鹭君怎么知道我要来白河郡?”方即墨皱眉。 “不知道。”剑儒道,“所有你可能出席的场合,白鹭书院都会演上这么一次,碰运气而已,结果这一次运气好,你还真就现身了。” 第269章 胜负 “你们这个鹭君是不是有病?”方即墨无语,“我和他有仇吗?他至于吗?还都演上一次,非要弄死我??” “小子,鬼谷和儒门本就不对付,不过平时顶多也就打打嘴炮。但这次你来南晋,搞风搞雨,儒门,尤其是鹭君,绝对不会放过你。 别说鹭君了,如果不是看在寂老奸的面子上,我也会杀你。” 剑儒板着脸瞄了一眼寂怀真,片刻后,又继续道。 “小子,你可曾听说过少正卯与夫子儒圣的故事?” “没听说过。”方即墨摇头。 “当年,夫子门下学子三千,其中不少都受到少正卯的影响,从而离开了儒门。 偌大儒门,一时间竟是人去楼空。 夫子见了,便提剑将那少正卯刺死。 许多人当时便质疑夫子,你猜,当时夫子是怎么说?” “额……”方即墨额头黑线。 儒圣,夫子,这么霸道?? 挖了他的墙角而已,二话不说,直接提剑砍人?? 武德呢? 仁义呢? 见方即墨一脸心虚的样子,剑儒非常满意。 “夫子说,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 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于君子之诛。 少正卯兼之,为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诛。” 方即墨听明白了。 这话的意思是,人有五恶:心思通达而阴险,行为乖僻而固执不改,言辞虚伪而能动人心,记取非义、多而广博,顺应错误而认为理所当然。 此五恶,只要满足一点,便可杀之。 而方即墨自己,五点俱全,乃小人之中的奸雄,不可不杀。 “原来这就是儒门,方某领教了。”方即墨淡淡道,“多谢剑儒前辈的好意,方某是个睚眦必报之人,烦请转告鹭君,今日之事,方某记住了。” 见方即墨一副老子一定要打回来的样子,剑儒知道,自己这番劝说非但没打消对方的念头,甚至可能还起了反效果。 “罢了,命是你自己的。” 说完,剑儒又看了看向寂怀真,他明显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了别院。 等到剑儒离开,寂怀真俯身再度吐出一口鲜血。 卧槽!? 方即墨大惊。 不是说没事吗? 怎么又吐了? 寂怀真盘腿打坐,片刻之后,脸上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只是此刻的他,容颜又苍老了几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即墨神色凝重。 自从他回来以后,寂怀真的状态就一直不大对。 他的气息十分紊乱,境界忽高忽低。 有时候堪比五境绝巅,有时候像只是初入五境,战斗时间也变得特别短暂。 “这是迈入先天境界必须经历的过程。”寂怀真道,“不必担心,我体内生死二气正在转换,所以状态不定。” “生死二气……” 听到生死二气,方即墨明白了。 寂怀真这是修炼了不死印法。 为了突破先天境界,为了完成辟谷七七四十九日的大限,他必须让身体尽可能的适应生死二气的来回转化。 所以,寂怀真的容颜才会不断的衰老,又重返青春,然后再衰老。 他的修为也在这个过程中反复的低落,高涨,再跌落,再高涨,以此来不断冲击瓶颈。 “剑儒很强?”方即墨在寂怀真对面坐了下来。 “很强。”寂怀真点头道。 “和霸刀岳无极比呢?” “半斤八两吧。”寂怀真道,“若我不是在领悟了太极拳法后,由御道五重突破至六重,要胜过他们二人,没有这么容易。” “影子刺客破入五境,和这二人比又如何?” “影子刺客强在身法。”寂怀真道,“仅就身法而言,天下间恐怕无人能胜过影子刺客。当初他才四境巅峰,便能与我缠战,可见一斑。 若是正面对战,岳无极三刀之内,影子必死。” “那麻烦了。”方即墨神情凝重。 “你在担心儒门?”寂怀真道,“有我在,儒门动不了你。” “我并不担心儒门。”方即墨道,“就算身份暴露,我依然是宁国太子师,是互市的负责人。 宁晋乃是盟友,我若是死在儒门手上,儒门没法和晋国交代。” “那你在担心什么?” “儒门是不能名正言顺的杀我,但是,他们可以借刀啊。”方即墨道,“我仇家不多,但也不少。” 寂怀真皱眉。 确实,想杀方即墨的人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没有。 远的不提,至少离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非常的想要方即墨死。 再往北边去,渊国的锦瑟,呈季,那也是巴不得捅死这个小子的。 儒门想要借刀,未必借不到。 “那你打算怎么办?安全起见,回宁国最好。”寂怀真建议道。 “不能回去。” 方即墨摇头,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时间紧迫,他不能,也不想再拖下去。 “我今日与孙郡守谈好,过两天,他会召集白河郡孙家,晋江郡金家,观江郡朱家等门阀世家家主前来,争取来个一网打尽。” “随你。” 寂怀真不再劝。 他与方即墨,其实是一类人。 认准了的目标,就不会轻易改变,哪怕是拼上性命。 他可以为了先天境界,不惜在生死之间反复横跳。方即墨自然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的理想,在生死边缘徘徊。 …… 白鹭书院,坐落于白河郡城外,背山靠水,常有白鹭飞过。 有诗曰: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 白鹭书院,因而得名。 书院中,凉亭下,琴声悠悠。 啪嗒! 一只白鹭落在凉亭内,琴箫合奏戛然而止。 抚琴之人,玉手探出,自白鹭身上取下一小搓纸条。 这一小张纸条,能够承载的信息并不多,但抚琴之人却是盯着纸条,半晌一动不动。 “鹭君?” 这声轻唤,将抚琴之人的思绪唤回。 被称为鹭君的男子略带三分歉意道:“方即墨的身份,确定了。” 说罢,便将手中的纸条递了出去。 “你打算怎么办?”对面之人接过纸条,仔细端详起来,“真的要杀了他?” “剑儒与寂怀真是多年老友,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去提醒方即墨。”鹭君笑道,“若我所料不差,方即墨不会离开南晋,反而会更加积极的推动自己的计划。” “那又如何?” “方即墨此人来南晋已经有一段时日,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们还未知晓。这对南晋而言,是一个不安定因素,我必须将它找出来,破坏掉,免得日后生乱。” 鹭君起身,霎时,白鹭群飞。 他不仅仅要方即墨死,更要破坏方即墨的所有计划。 他要让世人知道,南晋有儒门在,有他鹭君在,无人可欺。 这是他与方即墨的胜负,是宁国与南晋的胜负,更是鬼谷和儒门的胜负! 第270章 虎口夺食(一) 今日的望江楼,格外热闹。 平日里,只在贵宾区内为贵客服务的歌姬舞娘,今日一早,便站在了望江楼前,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观赏。 望江楼的东家和掌柜,更是恭恭敬敬的立身楼前,大气都不敢出。 “不是,这什么情况??” “那不是望江楼东家吗?怎么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啧啧,今日看来是有大阵仗。” “你这不废话吗?还用你说?你看看这门口站的一排美女,平时那都是只在贵宾区献艺的,今日竟然拉到这望江楼门口来了,这排场,可够大的。” “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附近几大家的家主来了呢。” 此时,远处驶来一辆奢华马车,缓缓停靠在望江楼前。 车帘掀开,孙郡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是孙郡守!” “好家伙,果然是大人物。” “难怪这望江楼的东家要亲自前来迎接。” “等一等,看,又来一个!” “那人是谁?” “卧槽,这人好像是……隔壁晋江郡的金家的家主……” “金家??晋江首富金家?” “嘶……” “别急,望江楼东家还没走,也需要来人……” “快看快看,又来一个!” “这人是谁……” “不认识,不过看他穿着打扮,非富即贵!” “没眼力见的家伙,这位,可是观江郡的首富,朱家家主!” “卧槽,一下来俩,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众人呆头鹅般你眼望我眼的时候,又有数辆马车停在了望江楼前。 娇滴滴的舞娘们面带桃花,纷纷上前,两两一组,将马车上下来的贵人搀扶着进了望江楼。 望江楼的东家,目送最后一位贵客进入楼中,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他这个望江楼的东家,在这白河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面对这几个庞然大物的家主,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望江楼是有点名气,但在这几位的眼中,还算不上什么。 真要是动了心思,也就是动动手指,就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把这望江楼交出去。 望江楼的东家此刻心里苦。 好端端的,怎么把这几位大爷给弄来了。 可是,苦归苦,这同时也是一个机会。 这几位大爷聚在一起,那定然是要搞一番大事出来。 他望江楼只要伺候好了,说不定也能分到一点甜头。 望江楼中,方即墨一边等待,一边翻看着手中孙匹带来的互市账簿。 经过这些天来的经营,互市终于扭亏为盈,狠狠赚了一笔。 同时,由于汇率方面的优势,让宁国在这段时间囤积了不少的南晋币。如今,整个南江郡几乎所有的南晋币都流入了宁国的手中,南疆百姓,人人用的都是大炎币。 快了,只要拿下这一单,最多几个月,方即墨预想的一切就都会实现。 “方先生,客人们都到齐了。”一位舞姬进入房中,对着方即墨欠身道。 “好。” 方即墨深吸一口气。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心跳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了不少。 大堂内,几位家主与孙郡守齐聚一堂。 “孙郡守,你请我们几个老东西来到底有什么事?” “是啊,什么事情不能在信里说,还非要把我们几个大老远的弄到这里来。 多大的生意呀?” “呵呵,几位老哥不要着急,今天请几位来,肯定让各位满意。待会儿我介绍一位朋友给大家认识,见了他你们就明白了。”孙郡守笑道。 听到孙郡守竟然要介绍人跟他们几个认识,众人皆是有些诧异。 这人来头不小啊。 “呵呵,到底是什么人?孙郡守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赶紧让请出来吧。” “哈哈,好,既然大家这么心急,那我也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来人,去请方先生出来一谈。” 片刻后房门打开,在一个舞娘的带领下,方即墨从容的踏入大堂。 “这位是?” 众人见方即墨年纪轻轻,对他也多了几分好奇。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最近名满天下的鬼谷高人方即墨方先生。” “方先生?他就是那个在离国舌战群儒的鬼谷高人。” “宁国太子师?!” “呵呵,想不到在这里竟然见到传闻中的鬼谷高人,失敬,失敬!” 听说来者便是天下闻名的宁国太子师,众人脸上皆是露出了惊喜之色。 今日这一趟,来的值了。 “晚辈方即墨,见过诸位家主。” 方即墨颇有风度的向众人施礼。 “哈哈,方先生是鬼谷高人,今日在座的也都是我孙某的兄弟,大家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不要藏着掖着。”孙郡守见众人满脸喜色,觉得倍儿有面子,连忙道。 “好,既然方先生是孙郡守的朋友,那我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听说方先生有一笔生意要和我们谈?” “诸位爽快,那方某今日也就有话直说了,敢问诸位家主,当今天下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这还用说?当然是互市了!” “没错,南江互市,最近是赚的盆满钵满了,我们这些人,看着着实有些眼馋啊。” “我听说,互市这个事情,好像还是方先生主张的?” “不错,正是在下。”方即墨点头道,“这次通过孙郡守,邀请诸位前来,也是想与诸位谈一谈互市这笔生意。” “和我们谈互市的生意?” “互市,那毕竟是邻国与晋国的生意。无论是邻国还是晋国,都不会让我们这些门阀世家插手的。” “不错,确实是这样,宁晋互市的盘子很大。 所以无论是宁国还是晋国,都会牢牢的把这笔生意抓在手里。 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力推互市,其实,也是想从中分一杯羹。 不知道诸位家主,有没有兴趣?” “嗯?” “方先生这意思是?” 诸位家主顿时来了兴致。 宁晋互市的盘子极大,若是能从中分一杯羹,对于他们这些门阀世家来说,那自然是极好的。 “互市中,最赚钱的生意是茶叶和药材。 这些东西都不难搞,难的是销售的渠道。 诸位在宁诸位在晋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手里面呢也一定掌握着不少的渠道。 我的想法是,由我从宁国将药材和茶叶运到晋国,以进口价卖给诸位。 诸位通过自己的渠道出货。 只要各位协商好各自的区域、渠道,不窜货,那么大家就都有钱赚。 诸位以为如何?” 方即墨说罢,诸位家主神色逐渐凝重。 这,不就是走私? “方先生的意思是……走私?” “不错,就是走私。” 方即墨也不藏着掖着,点头承认道。 “实话实说,若是依方先生之言,这笔生意确实很有赚头。 只是这其中的风险想必大家也都明白。 晋国宗室,是不会让这么大一笔钱外流的。 动了宗室的利益,这个结果……可能不大好。” “不错,这么做,无异于虎口夺食……” 第271章 虎口夺食(二) 众人的反应也在方即墨的意料之中。 这里毕竟是晋国,晋国宗室,拥有着压倒性的力量。 这些门阀世家虽然在各自的区域有一定影响力,但单独拿出来,还是无法与宗室相比的。 他们会有这些担忧,也属正常。 方即墨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他轻轻抬了抬手,孙匹抱着一沓厚厚的账目从旁走出。 “这位不是……互市的孙主事?”一位家主眼尖,一眼认出了孙匹。 “各位家主,下官正是孙皮。”孙匹笑着对众人施了一礼。 说着,孙匹将他抱出来的账目一一分发给诸位家主。 “诸位,这是这最近几个月来宁晋互市的账目,请过目。” 宁晋互市的账目也不是秘密,宁国有一份,晋国也有一份。 现在将这份账目摆在诸位家主的面前,就是要让他们看一看,这宁晋互市,到底有多大的盘子。 仅靠嘴巴说,这些人可能没有实际的概念,但若是将这些这数字一五一十的摆在各位家主的眼前,就有说服力的多。 “竟然有这么多……”朱家家主倒吸一口凉气。 以朱家家主的眼界,看到那么大一笔数字,还是令他心颤不已。 “这么多钱?” “好家伙,都说互市赚钱,可到底有多赚钱,今日老夫算是见识了。” “这么多钱,如果能分老夫一成,啧啧。” “可是没有用啊,钱再多那也是宗室的,如果让宗师知道我们几个动了他们的钱,那……” 方即墨笑了笑。 “实不相瞒,再找诸位以前,我在南疆已经找到了一位合作伙伴。” “什么?” 众人听到此话顿时大惊。 那岂不是说,此时此刻,就在他们正在谈话的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疯狂敛财了? 是谁这么疯? 南江郡的白郡守吗? 那倒也不是没可能。 “他的身份在下不便透露,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此事暴露那么,他承担的风险一定是远远超过诸位的。 如果诸位不同意或者不愿意加入,那方某也不勉强,人各有志。但是今后在晋国的所有生意恐怕就会被南疆的那一位独揽。” “这……” 几位家主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孙郡守在一旁淡定喝茶。 方即墨这个小子,真有两下子。 原本他以为,将这些老东西聚在一起,他们会天然形成一个联盟,共同进退。方即墨要说服他们,不容易。 可没想到,方即墨竟然早就找到了一个合作伙伴。如此一来,这些老东西的联盟就从内部瓦解。 他们不做,有的是人做。 别人做了,就变得强大,他们不做,就会逐渐被对方超越,赶上,然后逐渐落伍,甚至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这样的例子太多,这些门阀世家,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 如果其他人都跟自己一样,不接受这个生意,那没什么好说的,所有人都不会损失什么。 但如今已经有人接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这些门阀世家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其他家族的崛起、壮大。 表面上,大家一团和气,暗地里也是勾心斗角,互相算计。 他们真的能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然后眼睁睁看着另外其他人独享这块肥肉? 绝对不可能。 几位家主脸色铁青,方即墨却是好整以暇。 小样,我玩不死你们?! 孙郡守也在一旁坐着喝茶,这群老东西的想法,他太清楚了。 绝对不背锅,但是让他们坐着看别人发财,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今南疆既然有人已经主动加入了,那么他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无他,他们必须保证自己在晋国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要在晋国拥有话语权,那唯一的方法就是你要足够强大,足够有钱。 “方先生,此事可否容老夫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不过在下的提议只在今日有效,过时不候。” “这……” “老朱你还犹豫什么?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孙郡守终于放下茶杯。 “莫非你也赞成此事?” “呵呵,什么赞成?本郡守已经答应和方先生合作,有我顶着,你们怕什么?” “什么?” 众家主听到此话,心里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孙郡守乃是一方大员,但他竟然如此急切的就答应了此事。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本郡守都不怕,你们这些老家伙怕什么? 出了事大家一起单着,宗室虽然大,虽然强,但是我们人多。只要团结在一起,宗室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不成?”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这孙郡守,胆子够大的。 他敢这么跟宗室对着干? 不过想想也对。 如果他们这些门阀世家都能联合起来,那么就算事后宗室知道了,也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 宗室还是需要他们这些门阀世家来掌控整个晋国的。 所谓法不责众,终是不可能将所有的门法世家因为这么点儿事情就推到对立面。 这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宗室该做的事情。 宁国互市这一块大肥肉,宗室一家独吞,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有生意,应该带着老兄弟们一起做,而不是吃独食。 这么整,不厚道。 到这里,各位家主的心中,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方先生这生意虽然确实可能很赚钱,但是风险一样太大了,所以……” “金家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见对方语气松动,方即墨知道,此事成了。 “我的意思是,如何分账?” 此话一说,基本上就代表了金家愿意与方即墨合作。 其他几位家主立刻就绷不住了。 老金这人也太沉不住气了,他们几个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压一压价呢。 “这个简单,我按照互市价格的九成卖给你们。 至于你们要卖多少钱,我不管。 赚到的钱也都是你们自己的。” 众人听了,脸上皆是一喜。 方即墨这价格,可以说非常的有诚意了。 进价比互市还要低,他们就有更多的利润空间! “这是代表了合作的诚意,买卖嘛,做的长久最重要,诸位说是不是?”方即墨道。 “你们也不要想太多,方先生做这笔生意。 主要也是为了赚钱,宁晋互市虽然赚的钱多,但是大部分都是要上交给国家的,方先生从中没有多少利润。所以才想跟我们合作。 加不加入吧,一句话,别啰嗦。” 孙郡守拍了板。 他早就眼红南江的互市了,如今方即墨找上门来,他自然是欣然应允。 此时帮着方即墨说话,也不过是为了将来万一此事败露,他能拉到更多人一起分锅,不至于让宗室盯着他一个人杀鸡儆猴。 这些人,今天合作也得合作,不合作也得合作! 在这白河郡,这些人可是有不少产业的,真要是不合作,秘密也泄露给他们了,孙郡守如何收场? 众家主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今日这贼船,他们是上定了。 喝敬酒还是罚酒,并不难选择。 “好,我金家,愿意合作!” “朱家,愿意合作。”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第272章 知行书院 大堂内,众人的加入让方即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白河郡郡守,对面更夸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孙郡守仿佛已经看到了大箱大箱的金钱在向自己招手。 双方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欣喜。 “孙郡守,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郡守告知诸位,暂时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方即墨提醒道。 他怕这些人一时不慎,泄露了出去。 “呵呵,方先生放心。 我们这些老兄弟都是道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这点基本的还是心里有数的。 此事一旦泄露,不但钱赚不了,大家可能还会有麻烦。” 孙郡守拍着胸让方即墨放一百个心。 方即墨点头,心道你们这些老家伙知道就好。 假如让宗室知道了这件事情,他的算盘恐怕马上就要落空。 这些门阀世家也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如果大家赚了钱,那还好说,如果还没赚钱就先挨了一棍子,那才真是冤大头。 孙郡守虽然打了包票,但依旧还是郑重的向着所有人都重申了一下利害关系。 几位家主也都是老江湖,纷纷点头称是,同时还表示愿意立下契约,以此为盟,永不背叛。 做完了这一切,众人好酒,好菜,一顿好吃好饮,乐在其中。 “方先生,时不我待,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发货?” 孙郡守已经按耐不住了。 多耽搁一天,他们就多损失一天。 方即墨看向旁边的孙匹,孙匹立刻会意。 “郡守大人、方先生,第一批货已经从国内安排好了,几天之后,就会到达晋国,回头,孙大人和让各位家主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与下官接洽,下官保证,第一时间就会给各位发货。” 孙匹此刻也是胸口拍得啪啪响。 众人一听,皆是大喜,纷纷感叹,方即墨这小子办事,就是效率! …… 离开望江楼,方即墨前脚刚刚踏进别院,后脚手下便悄悄送上密封好的信件。 信件上打着安国君的蜡封。 方即墨知道,这信中所记载的,应该是宁国最新收到一些情报。 “大人,可是前线出了什么变故?”孙匹连忙问道。 “变故倒是没什么,只是想不到,离国公竟然派了霸刀岳无极去挑战雁不归。”方即墨一目十行的扫过整封信件。 “霸刀岳无极?”孙匹微微皱眉。 岳无极,那可是五境之上的超级高手了! “结果如何了?” “两军阵前,岳无极和雁不归单挑,只出了三刀。”方即墨道。 “三刀砍死了雁不归?这么猛?” 孙匹瞪大了眼睛。 关于雁不归的事迹,孙匹还是知道一些的,岳无极能三刀砍死这个猛人,那他不是无敌了? 方即墨瞥了孙匹一眼,失笑道:“三刀之后,岳无极落败,重伤。” “什么?” “你没听错,岳无极重伤。” 方即墨说罢,将那封信丢给了孙匹。 这封信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太过机密的情报,否则,孙匹还没有资格看这封信。 雁不归,果非常人。 方即墨想道。 如岳无极这般级数的高手,竟然也只有出三刀的机会,这怪物现在怕不是已经无敌了吧? 假如寂怀真不能突破到先天境界,是不是也会如岳无极一样,几招之内落败? 如果突破到了先天境界,有没有赢的可能? 方即墨现在已经被雁不归搞的有些不自信了。 五境,天下第一刀,只能和雁不归过上三招。 罔他还曾经幻想,自己修炼到先天境界,然后两军之前,阵斩雁不归。 白日做梦! 哎,麻烦。 这雁不归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厉害。 将来一旦时机成熟,他领军出征,这天下间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还有谁能挡得住他? 可恶啊,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偏生在了渊国,他要是宁国的人该多好。 方即墨直挠头。 …… 白鹿书院 鹭君坐在凉亭之中,不多时,白鹭落在他的手边。 他伸出手从白鹭的腿上取下小纸条,神色凝重。 “情况有变?”剑儒道。 “白河郡郡守召集了召集了附近几个郡的门阀世家的家主,今日在望江楼与方即墨一会。” “竟有此事?” “看来,方即墨的计划,应该又向前推进了。” “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不知道,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鹭君表面上不说,但心里实际上有些不安。 方即墨的计划,定然是关系到宁晋两国。 绝对不会简单。 而且,他一定还有备案,说不定,他准备的手段还不止一个。 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破坏方即墨的计划,否则,整个晋国,说不定都会陷入泥淖之中,难以自拔。 “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通知我一声。” 剑儒也不纠结,这些事自有鹭君去操心。 他只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和寂怀真一战的准备中即可。 …… 次日,方即墨起了一个大早。 今日,是孙弦正式拜入知行书院的日子。 昨天,孙郡守就对他发出了邀请,邀他今日前往知行书院观礼。 新晋崛起的知行书院与白鹭书院一样,就在白鹭郡中。 出城三五里,便到了知行书院。 随着白河郡郡守的家的天才孙弦加入知行书院,书院的名声大噪,俨然已经有了赶超白鹭书院的架势。 今日,知行书院门庭若市。 “方先生,寂前辈,二位有礼了,快里面请。” 学院的门口,一位知行学院学子见到二人,连忙上前接待、行礼。 方即墨在郡守府帮了知行书院一个大忙,书院的学子从此刻对这二人并不陌生。 方即墨笑了笑,与寂怀真一起进入知行书院。 书院内的景致并无特殊,简单而又质朴。 楚淇的办学理念,是以传授学识为主,并不看重景致。 而这里的学子,更多也是怀着对儒学的向往而来。 他们的衣着更加随意,其他四书院那般统一的着装,华丽的儒袍,他们是没有的。 “方先生,寂前辈,二位今日大驾光临,简直是蓬荜生辉。” 二人刚进门,楚良便迎了上来。 方即墨拱拱手,笑道:“楚院主呢?” “兄长正在里面等候,二位请随我来。” 方即墨点头,与楚良一道向着学院内走去。 不多时,三便来到一处简单的竹屋。 透过缝隙,可见楚淇正在正在竹屋里反复踱着步。 “有朋自远方来。” 似乎感受到三人的气息,楚淇走出门外,迎向三人。 第273章 楚淇论战 “方先生,寂前辈,想不到二位竟会来白河郡,应该我前往拜会二位的。”楚淇笑道。 “你贵人事忙,如今这知行书院红红火火,想来是没有这个时间,所以今日我和前辈就一起来了。” “方先生说笑了,楚良,奉茶。” 三人落座。 “方先生当日离阳学宫一席话,令在下茅塞顿开,可以说,心学能有今日,方先生乃是真正的开山鼻祖。” 刚落座,楚淇就开始吹捧上了。 方即墨眉梢一挑。 好家伙,这小子一段时间不见,这么上道了? 不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小子一定是有什么事想请自己帮忙。 “楚院主客气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方即墨道。 “明人不说暗话,眼下正有一事,欲请方先生帮忙。”楚淇见忽悠不了这个家伙,索性也就有话直说了,“昨日,白鹭书院送来战书。” “战书?”方即墨微微一愣。 “鹭君代表儒门,邀知行书院与白鹭书院论战。”楚淇道,“原本此事,乃我儒门内部之事,按理来说,方先生你是不适合插手的,但方先生作为我知行书院心学学派的开山鼻祖……。” 方即墨抬手,打断了对方的施法前摇,开始思考起来。 白鹭书院,偏偏在这个时候邀战? 看起来,是鹭君欲解决知行书院和儒门的分歧,但实际上,在方即墨看来,这更像是在向自己挑衅。 众所周知,楚淇之所以会走上心学这条路,是方即墨指点的。 如今,我白鹭书院要打脸知行书院,要打脸你方即墨的心学。 你来不来? 你方即墨不是觉得自己被我坑了一把,想要找回场子吗? 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你来不来? “论战预定什么时候开始?”方即墨问道。 “两天后,就在白河郡。”楚淇道,“这一次,儒门四书院都会来人,儒圣也会亲至,此事过后,白鹭书院胜,则知行书院并入白鹭书院,若知行书院胜,则今后正式与四书院并立。” “怎么个战法?”方即墨又问。 儒门论战,自然是文斗。 打嘴炮,方即墨没怂过,鬼谷没输过,他怕谁? 既然白鹭书院作死,那就成全他们。 当然,没有好处的事,方即墨是不会做的。 这次,必须从儒门身上狠狠敲一笔。 送上门来的肥羊,不敲白不敲。 “一对一辩论,三战两胜制。”楚淇道。 “知行书院这边,拟定何人参加?” “身为院主,我自然是要参加的。”楚淇道,“书院学子之中,除了我,就以楚良对心学的研究最深。” “明白了,上阵亲兄弟,算我一个,正好三个。”方即墨点头道。 “先生答应了?”楚淇大喜。 “正好我也想会一会鹭君。”方即墨笑道,“来,我们商量一下战术。” “战术?什么战术?” 楚琪一脸懵逼。 论战嘛,人选定好了,上去就是干,定什么战术? “你听说过田忌赛马没?”方即墨道。 田忌赛马? 楚琪更懵了。 谁是田忌?为什么赛马? 方即墨鄙视的看着对方,连田忌赛马都没听过,还院主呢,菜鸡一个! “是这样,所谓田忌赛马……” 方即墨将田忌赛马的典故给楚琪说了一遍,后者听了,顿时无语。 这家伙,不是想在论战上来一出田忌赛马吧? 这不合适吧? 论战,那是君子之争。 玩这些手段,不会被人鄙视吗? 万一火了,那今后也别什么田忌赛马了,直接变成楚琪论战,那自己可就“流芳千古”了。 迂腐。 看对面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方即墨立刻就猜到了对面在想什么。 这小子,一定是觉得拉不下脸。 可笑! 糊涂! 愚蠢! 脸值几个钱? 能够打脸白鸡书院,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现在觉得拉不下脸,等你输了,难道就有脸了? 到时候更丢人! 等你赢了论战,谁还能说什么? 方即墨一番话,说得楚琪一愣一愣的。 他……他说的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好,就依你所言。”楚琪无奈,点头应道。 “白鹭书院是哪三个人?”方即墨问道。 既然要赛马,那自然要分清楚谁是上等马,谁是下等马。 上等马不用说,那个什么鹭君,一定是上等马。 那么关键就在中等马和下等马上了。 按照方即墨的判断,楚淇肯定是要强过他弟弟楚良的。 自己这边,下等马楚良、中等马楚淇,上等马,那就是自己了,稳稳当当。 那么,就让楚淇去捶死对方的下等马,自己去摁死中等马,知行书院拿下两局,获得胜利。 “白鹭书院中,鹭君西关月,现在儒圣之下第一人,按照方先生的话来说,他应该是上等马。”楚淇说道,“除他以外的两人,剩余二人,应当是儒门吕藏锋和申垚。” “吕藏锋和申垚?”方即墨摸着下巴。 两人的名字没听说过,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不错,论名气,申垚是南晋才子,但论能力,个人以为,吕藏锋更强一些。”楚淇点头道。 “吕藏锋,藏锋,啧啧,这人如其名,藏锋不出,一出,则必惊人。”方即墨道,“那就这么定了,申垚交给你来对付,这个吕藏锋交给我。 至于鹭君,按照套路来,那他应该没什么出场的机会了。 我们争取前两战就把白鸡书院拿下,让那个什么鹭君一边干瞪眼去,哈哈。” “就这么办吧。”楚淇也是有些无奈。 知行学院创办不久,虽然发展极快,但始终是缺了些底蕴。 院中的人才还未成长起来,现在拿得出手的,也就自己和弟弟二人。 没有方即墨的帮助,他们连田忌赛马的本钱都没有。 “兄长,方先生,寂前辈。”就在三人商议完毕的时候,楚良道,“时候差不多了,郡守大人和其他贵客都到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楚淇起身。 他今日可是孙弦志学礼的主持者,可不能缺席。 作为远近闻名的天才,孙弦的加入,对知行学院可是极为重要,尤其今日白河郡的大人物们都来了,他更加重视此事。 方即墨知道对方有要事,也没说什么,更何况,他今日本就是受了郡守之邀,前来观礼的。 “小子,你真打算参加那个什么论战?”二人来到志学礼的现场,置身于人群中,寂怀真问道。 “当然。”方即墨道,“我本不想招惹儒门,但那个鹭君却是主动挑衅,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惯着他。 更何况,趁此机会,我也想向白鹭书院借来河图看看。” “呵呵,前面那些,都是借口。”寂怀真现在对方即墨也算是有几分了解。“就算儒门不招惹你,为了河图,你也会对白鹭书院下手,对不对?” “额……”方即墨挠头。 被寂怀真看穿了。 这位寂前辈,现在不好忽悠了啊。 第274章 论战之日 论战之事在整个儒门并非是什么秘密,消息也传的很快。 不久,来自儒门四书院的学子们就纷纷赶到了白河郡,参加这场盛会。 白河郡孙郡守也非常重视这次论战,派人专门清扫出一片区域,作为这次论战的会场所在。 两天之后,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方即墨与知行书院的人一起,来到了会场所在。 他们抵达的时候,四书院的人已经等候在此多时了。 远远望去,会场之内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身穿四书院儒袍的学子们比比皆是,将整个会场塞得满满当当。 当然,除了儒门以外,还有许多其他学派的人也特别前来旁听。 知行书院,作为南京新晋崛起的学术流派,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楚淇所开创的这个名为心学的学派,如今也称得上是名扬天下。 今日,这些外来的学者,就是为了见证一下儒门新晋学派和传统学派的一次交锋,能否碰撞出新的思想火花。 看一看,究竟谁才是儒门真正的未来。 “方先生,寂前辈,你们来了。” 众人刚刚抵达会场,一个身着儒袍的的学士上对着众人行礼。 方即墨还了一礼。 对面这位学子,他并不认识,但从对方公正的神情来看,却似乎是认识自己的。 “在下曾在离阳学宫听方先生讲学,受益匪浅。”儒袍学子是见方即墨有些疑惑,连忙自我介绍道。 “原来如此。”方寂寞点点头。 众人随着那学子一道走入会场,期间引得所有在场的儒学学子侧目。 “那就是知行书院的人。” “走在最前方的那个,是知行书院的院主楚淇吗?” “那个人不是楚奇,而是鬼谷的方即墨。” “他就是方即墨?” “此人与知行书院的人一道而来,难不成今日,他要代表知行书院与我儒门论战?” “呵呵,这部正好,我儒门与鬼谷本就不两立,此子今日既然敢来,那儒门正好会一会他。” “是了,鹭君亲自出手,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这是自然。” 在众儒门弟子敌视的目光中,方即墨落座。 他闲不住,便向着四周看去。 在他面前分别划分了四块区域,每一个区域,儒门学子身着的儒袍皆有不同。 很明显,四个方阵代表的就是四大书院。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身着白衣的白鹭书院。 这场论战是由白鹭书院的院主鹭君发起的,他们也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白鹭书院的旁边,是来自潇湘书院的学子。 潇湘书院作为仅次于白鹭书院的存在,也是当代如胜坐镇的书院,自然有白鹭书院并立的资格。 潇湘书院的前排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老头并没有身穿潇湘书院的儒袍,而是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粗布麻衣。 一眼看上去,就和路边的乞丐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老头的梳头发梳理的非常的齐整,脸上也清洗的十分干净,一身的麻衣虽然处处都是补丁,倒也干净整洁。 他的身上,气息并不强大,既没有真气的波动,也没有气血的涌动。 看起来,似乎不是一个强大的武者。 潇湘书院的学子们,每每落座之时,都要默默的对着那老者行上一礼。 就连一旁白鹭书院,太行书院,天府书院的学子,抵达会场的第一件事,也都是对那老者先行鞠躬。 “老头身份不一般呐。”方即墨道。 “当然不一般,他就是当代如圣。”寂怀真道。 “什么?他就是当代儒圣。”方即墨惊讶的看着那老头儿。 “有必要骗你吗?” “可是他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头啊,当代儒圣,怎么会这样?” 当年在鬼谷,纵横子也是一代大家,与儒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纵横子看起来,却是仙风道骨,这位儒圣,却是如此的平凡,简直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一代儒圣,他的思想和眼界早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 富贵名利,在他眼中不过浮云。 他今日之所以会出席这样的场合,也不过就是想看一看儒门新晋的流派,心学,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 配不配得上做他们儒门的一员,仅此而已。 儒圣并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儒门正统,儒门传统。 他真正在乎的,只是儒学的传播和发展。”寂怀真解释道。 “这样吗?”方即墨挠头。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个儒门的老头还挺值得敬佩的。 “说话注意点,那位是儒门的前辈,你一口一个老头儿,若是被那些儒门学子听见了,很容易挨打的。”寂怀真提醒道。 “呵呵……”方即墨干笑两声,不再多言。 随着时间的接近,整个会场的人逐渐变多,空余的位置也逐渐塞满。 此时一个身穿儒袍的司仪站上了高台,对众人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就开始吧。” 众人听闻此话,纷纷正襟危坐。 司仪道:“众所周知,儒门,乃天下第一显学,而我南晋,民风开放,海纳百川。 而今,南晋儒门,又添一门新学,名曰心学。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今日,白鹭书院鹭君,邀心学知行学院院主,当众论战,为心学证明。”说罢,白鹭书院中,一男子起身对众人拱手。 方即墨看着那人,此人不过25岁上下,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堪称人中龙凤。 “此人就是白鹭书院的那个鹭君?”方即墨问道。 “不错,他就是白鹭书院鹭君,西关月。”楚淇道。 “西关月……”方即墨口中喃喃默念。 “知行书院院主,楚淇。”听到司仪叫到自己的名字,楚淇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拱手施礼。 司仪点头,又对众人道:“今日论战,仍旧是采取一对一辩论的形式,双方各出三人,一共三局,先胜两局者为胜。 那么,请双方上台吧。” 说吧,白鹭书院那边三人起身。 与方即墨和楚淇赛前所想的差不多,起身的三人分别是申垚、吕藏锋和鹭君西关月。 知行书院这边也是三人起身,分别是楚良、楚淇两兄弟,以及方即墨。 起身的一瞬,全场哗然。 “那不是方即墨吗?他是鬼谷弟子啊。” “是啊,鬼谷弟子怎能代表儒门?” “知行书院,竟然让鬼谷弟子参加儒门论战,这真是岂有此理!” “我看这知行书院,分明是数祖忘典!” 面对儒门学子的谩骂,方即墨却是一脸的微笑。 此时,西关月挥了挥手,整个儒门瞬间安静下来。 “方先生是心学开宗立派之祖师,更何况,我儒门海纳百川,何须拘泥于门户之见?这样的人物,若是不参加这次论战,那么这次论战也就毫无意义了。” 西关月说道。 方即墨微微蹙眉。 西关月把自己抬的这么高,并不是为了吹捧自己,而是要把自己高高的捧起来,然后重重的摔下。 他看了看儒门的那位儒圣,此刻依旧是闭眼微坐,一动不动,宛如老僧入定。 不知道的还以为西关月才是儒门儒圣呢。 第275章 格物致知(一) 高台上,司仪坐正中央,左右两侧各有三个蒲团。 方即墨三人上台,各自落座。 白鹭书院的三人,以鹭君西关月为首,来到对手侧。 在高台正前方,则有两席,论战之人,便要在这席位上,面对全场观众,进行辩论。 “方先生,终于见面了。” 西关月落座,对着方即墨一拱手。 方即墨表面笑嘻嘻,心里却是在骂娘。 狗东西,当我很想认识你吗? 我不想啊! 我身份藏的好好的,结果你一上来就跟我玩阴的,逼得我自爆身份。 现在又来跟我装客套? 见方即墨不搭理自己,西关月又道:“早就听楚院主说,当初在离阳学宫,方先生说我儒门知行不一,今日,正好趁此机会,向方先生请教请教。” “请教不敢当,权当是互相学习吧。”方即墨深吸一口气,道,“不过,方某这个人,怪的很,若是没有好处,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也难以发挥出全部的本事,哎,怎办才好?” “呵呵。”鹭君听了,只觉得好笑。 这方即墨果真如传言般无利不起早,都到现在了,竟然还想着干一票。 “若方先生不能拿出全力,这论战便显得有些无趣了,这样吧,你我打个赌,如何?”鹭君顺水推舟。 “打赌?”方即墨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起来。 这小子,挺自信啊。 “赌什么?” “随意。”鹭君显得十分自信,“不如这样,若这次论战,我白鹭书院胜,那么,我西关月无条件答应方先生一件事,只要是我西关月办得到的,什么条件都可以。” “是吗?那若是我要借河图一观呢?”方即墨挑眉。 “亦无不可。” 方即墨哑然。 那可是河图,西关月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他真这么自信? 难道,这次论战,他有什么杀手锏不成? 方即墨摇头。 管他什么杀手锏,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退缩了,那恐怕才是笑话。 “好,若是知行书院胜了,我便借河图一观,若是白鹭书院胜了,不知鹭君又想要方某做什么?” “很简单。”西关月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若是白鹭书院胜,那么方先生即刻退隐,从此不再入世,方先生为宁国做的所有谋划,也必须立刻搁置,不再继续实施。” 方即墨神情瞬间凝重。 西关月这小子,是早就在怀疑自己来南晋的动机了? 他发现了什么? 还是说,他现在只是怀疑,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计划? 此时,方即墨才终于觉得,西关月此人确实如传闻一般,乃是儒门新一代的领军人物,的确不好对付。 但还是那句话,都到了这一步,他方即墨若是退却,不但会被天下人耻笑,更是给鬼谷丢人。 堂堂鬼谷,与人论战,竟然被赌注吓退,这要是让纵横子知道了,怕不是要打断自己的腿,没收纵横令! “好,我答应了。”方即墨心一横,应下了西关月的挑战。 西关月微微一笑,看向当中的司仪:“既然如此,便请司仪先生,做个见证。” 司仪对两人拱手。 “既然如此,那么开始吧。” 鹭君说罢,看向白鹭书院其余二人。 申垚见状,立刻站起身来,向着台前走去。 方即墨也回头看向身旁的楚淇,后者立刻会意,起身来到台前。 “咦?” “什么情况?” “这才第一场,怎么知行书院院主就出战了?” “按理来说,知行书院的院主,应该最后出战才对吧?” “不,也不一定,知行书院的楚院主,一直尊方即墨为心学开山立派之祖,所以,最后一个出战的,应该是方即墨才对。” “那即便是这样,楚院主也应该是第二个出战啊。” “嘶~!” 楚淇深吸一口气。 台下众人议论的声音颇大,传入他的耳中,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压力。 完了,看来今日之后,就再没有什么田忌赛马,而只有楚淇论战了。 高台后方,西关月无语。 方即墨这厮,当真无耻。 他这摆明了是要让楚淇对战申垚,拿下第一胜,然后自己出战第二场,对阵吕藏锋,拿下第二胜。 这厮也太不讲武德了。 这和耍赖有什么区别? 这可是儒门论战,怎能如此不讲规矩? 好吧,儒门论战,也确实没有明文规定出场顺序,这些一直都是这么多年来默认的潜规则,没想到,遇到方即墨这么个不讲究的。 方即墨可以不要脸,他西关月,身为白鹭书院鹭君,不能不要这个脸。 高台下,一直闭目危坐的儒圣,此刻终于睁开了眼。 他目光穿过台前二人,看向之后的方即墨,眼中精芒闪烁。 高台上,方即墨这一刻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目光向着台下扫去,正好与儒圣四目相对。 刹那间,方即墨浑身仿佛触电一般。 儒圣的眼神,无悲无喜,如古井无波,没有半点涟漪。 方即墨看着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云梦山中的那个老头儿。 是了。 这位当代儒圣,和鬼谷纵横子,有着同样的眼神。 即便是方即墨,此刻也看不穿儒圣的心思,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在下申垚,楚院主,请。” 高台上,二人入座,论战,正式开始。 “申某曾拜读楚院主大作,院主曾言,心即理,敢问院主,什么是心即理?”申垚发问。 台下众人,此刻尽数收声,就连儒圣老夫子,也将目光聚焦在楚淇的身上。 在场所有人中,方即墨,或许是最引人好奇的那一个,但此刻,楚淇才是这场辩论的焦点。 ““理”在哪里?千古圣贤无不对这个问题苦苦追寻。”楚淇开始讲解起自己的心学,“在座的诸位中,不少人都是儒门学子,你们和当初的我一样,不断的寻找,“理”在何处。 有人说,理在物上,所以,《礼记·大学》中讲,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众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圣人可学而至”,方法是格物,一草一木,皆涵至理,看来这个“理”果然是“格”出来的。 曾经的在下,亦对此深信不疑,于是,矢志格剑……” 第276章 心即理(二) “我坐在剑前,盯着剑不放,日复一日,直至身体累垮,险些一命呜呼,此事,儒门之中曾也一度引为笑谈。” 说起自己的丑事,楚淇此刻并无半点尴尬,语气重,反而有几分自豪。 格物,是种穷究事物获得知识的方法。 就如楚淇格剑,这是什么样式的剑,多重,多长,由什么金属打造,工艺如何? 在清楚了这些之后,再穷究其深处、内在的“理”。 比如剑在天下文人武者心目中,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兵器,更是一种气质的表现。 为何世间只有剑仙? 因为剑,乃剑中君子,是正道的象征。 楚淇就这样异想天开的格剑,这行为看似荒诞,但普天之下,多少伟大的事业,都是从荒诞之中诞生的。 “大病之中,楚某忽然想明白了。” 楚淇话锋猛的一转。 “剑,乃剑中君子,这些道理,难道是我从剑中明白的吗?并不是,而是一开始我心里就已经知道的。 就如我身前这方案台,我再怎么盯着它看,从中悟出的道理,也都是我本来就知道的。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格物,并不能真正至知。 真正的知,非在物,而在心。 心,即理。” 楚淇此番话讲完,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的脸上有疑惑,有不解,有愤怒。 因为楚淇这番话,完全否定了儒门多年以来理在物上的思想,否定了格物致知,极具颠覆性。 申垚脸色直抽。 他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对面却是噼里啪啦一大段,于是连忙反驳。 “只在心中寻理,怎能穷尽天下所有的理?” “心即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万物一体。”楚淇淡然道,“这天下,哪里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 “儒门讲忠孝仁义!”申垚辩道,“侍奉父母的孝心,辅佐君主的忠心,结交朋友的诚心,治理百姓的仁心,若不去仔细研究,怎能明白其中的诸多道理?” 申垚说罢,儒门众人纷纷点头。 先前的一丝不安,此刻也都平复下来。 是啊,若无我儒门教化,世人怎明白什么是忠孝仁义? 儒圣不动如山,静静的等待着楚淇的回答。 “儒门之人,被蒙蔽太久。”楚淇却道,“忠孝仁义,本就在你我心中。 心即理,没有被私欲蒙蔽,便不用心外之物强加点滴。 事父母则孝,事君主则忠,事友则信,事民则仁。 修心,去私欲,存天理,一切福田,不离方寸。” 申垚哑然,儒门众人哑然。 他们确实没这般想过。 若心上无尘,冬天自然会想到为父母防寒,夏天自然会为父母消暑,这正是孝心的表现。 何须主动去学习如何孝顺父母? 若我深爱父母,所思所为,自然都是孝;若我不爱父母,一切都是伪装,一切都是为了其他,那归根结底,也并不是孝。 众人此刻,皆深陷其中。 心即理…… 似乎,好像…… 并非没有道理。 高台上,申垚面色凝重。 他的心中,此刻也已经被楚淇说服,有心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其中的漏洞。 “心即理,说得好,说得妙。” 此时,台下的儒圣忽然开口。 “申垚,你的内心已经认输,不必继续,好好总结,今日的收获,或许会让你更进一步。” “是,夫子。” 儒圣开口,申垚也没法反驳。 他起身对着楚淇执弟子礼,道:“楚院主今日这番话,令申某受益匪浅。” “非也,这些道理,本就在你心中,今日楚某,只是帮你扫去蒙蔽的尘埃罢了。”楚淇道。 申垚再拜,随即退场。 “众人,谢楚院主。”儒圣说罢,对着楚淇先施了一礼。 楚淇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还礼。 “谢楚院主赐教。”儒门众人受到夫子感召,纷纷起身行礼。 就连身后鹭君等人也不例外。 一旁,楚良看着自己兄长人前显圣,激动不已。 “淡定,这才哪儿到哪儿。”方即墨笑道。 楚淇的表现,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他对心学的理解,甚至已经不弱于自己。 回到自己的蒲团上,楚淇的脸上也满是喜色。 今日于众人面前宣讲心学,胜负,倒在其次,能让儒圣当众认可,这才是他最大的收获。 从今日起,心学,将会正式走上历史的舞台了吧。 “第一局,知行书院胜,鹭君没有意见吧?”司仪见二人下场,看向西关月。 “儒圣亲自开口,我等自然没有异议。”西关月道。 “好,那么第二场,开始吧。”司仪对两边作揖道。 白鹭书院这边,吕藏锋看了一眼西关月,后者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示意对方上台。 西关月真的很想自己上。 方即墨这厮摆明了不讲武德,他也很想亲自上去打对方的脸。 可是,方即墨不要脸,他不能不要。 儒门最看中的,便是这些礼仪。 规矩,不能废。 方即墨看吕藏锋起身,又看了看一旁牙关紧咬的西关月,戏谑的笑了笑。 迂腐! 他本以为西关月是个聪明人,灵活,变通。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儒门那一套绑的死死的。 也好,既然对方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方即墨刚刚站起身来,西关月却是开口道。 “方先生是否以为,自己稳赢了?” “嗯?” “实不相瞒。”西关月此刻,却是笑了。 对方这一笑,让方即墨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货在笑什么?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他又看了看吕藏锋,对方此刻早已经坐在席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白鹭书院,虽然以我为首,但论辩才,吕藏锋才是第一。” “额……” 方即墨额头满是黑线。 行啊,你小子可以。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方即墨以为,自己玩了一手田忌赛马,用自己的中等马,打了对方的下等马,此刻轮到自己这个上等马,去打对方的中等马了。 没想到,对方也有暗手。 你以为对方是上中下三等马,实际上,对方是两匹上等马和一匹下等马! 不,不对。 说不定,申垚其实也是中等马。 这样一来,对方其实是上上中,对阵自己这边上中下。 难怪这西关月这么有底气,敢拿河图出来和自己赌! 此时的方即墨心中暗暗庆幸。 幸好,楚淇这中等马,赢了对方的中等马,否则,今日之局,必败! 第277章 心外无物(三) 方即墨来到席前坐下 “听闻方先生乃心学开山立派之人,今日有幸,向先生请假。”吕藏锋作揖道。 方即墨抬手,打断了对方:“方某在此,郑重的向诸位重申一遍,心学,并非方某所创,乃前人之智慧,借方某之口现身于世罢了。” “嗯?”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楚淇乃当今天下心学集大成者,却将方即墨视为心学第一人。 此刻,方即墨却说心学的创立者,另有其人? “敢问方先生,心学究竟是何人所创。” “王云,字伯安,号阳明,又号乐山居士,亦称守仁先生。”方即墨决心,要将心学还给王阳明,让他在这个世界,同样绽放出属于自己的风华,“守仁先生曾有一书,名为《传习录》,在下拜读之后,方才对心学有所了解,不敢窃据其功。” “原来如此。” “方先生大义。” 儒门众人虽然对鬼谷没有什么好感,但对于方即墨这般做法,却也佩服之至。 “既然如此,那么言归正传。” 吕藏锋听罢,收敛心神道。 “楚院主先前说,忠孝仁义,本就在你我心中。 心即理,没有被私欲蒙蔽,便不用心外之物强加点滴。 事父母则孝,事君主则忠,事友则信,事民则仁。 可是,以孝顺父母为例,怎样才能保暖避暑,怎样才能奉养适当,这些都该我们好好思考,因此,才有思辨的功夫,不是吗?” “方才楚院主已经解释过了,只要内心澄澈,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方即墨随口答道。 众人皆是点头,赞成方即墨的说法。 他们看向吕藏锋,不知道他在这已经被论证的观点上纠缠,到底要做什么? “如此说来,治国也是一样了?只要心中有国,心中有民,便能治理得当?” 吕藏锋的嘴角微微勾起。 前面一个问题,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暗藏了伏笔在里面。 这天下间,忠君爱民之人并不在少数,但不少人,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非如此,大炎王朝,也不会衰弱至今,俨然已经有被诸侯吞并的之危了。 方即墨瞟了一眼吕藏锋。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这小子够阴啊。 难怪西关月那老小子能放心让这小子对上自己。 “方先生曾言,当今儒门,只知空谈学问,却不实践,知行不一,算不得是真正的知。 但从我方才所言,众人亦可明白,有些事,并非是有心便可行,若不探究学问,终究不过是空谈。 亦如那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人,知与行,终究不一,心外,并非无理!” “说得好!”台下,不少儒门弟子都为吕藏锋的话鼓起掌来。 确实如吕藏锋所说,这世间有太多事,他们力不从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加入儒门,渴望增加自己的学识,以求改变这个世界。 可现在,知行书院的人却说,不是这么回事儿,甚至还说得煞有介事,实在是将他们彻底搞糊涂了。 台下,知行书院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方即墨的身上,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 来者不善,这个吕藏锋,很有两把刷子。 楚良更是面带忧色。 这问题若是问他,他可定是答不上来,方即墨一个不小心,便要和之前楚淇所说,自相矛盾。 方即墨微微一笑。 还不错。 可惜,和自己比,还是嫩了点。 当初王阳明的心学,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当年那些理学的老古董们,各种刁钻的问题都拿出来过,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都在射程之内! “你说的这种情况,便是心上蒙尘了。 这世间没有知而不行的事,知而不行,就是没有真正的知。 《大学》中有云,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这就是最好的启事。 见到好色,属于知,喜好好色,便是行;问到恶臭属于知,厌恶恶臭属于行。 一个瞎子,即便美色当前,他也不会动心,一个人鼻塞,即便恶臭当前,也会厌恶。 因为他们不知。 当一个人饿了,他才知道自己饿;痛了,才知道自己痛;冷了,才知道自己冷。 知与行,如何分得开? 你们觉得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是因为你们仍未真正的知。 当你们真正的扫去心中私欲,一心为民谋福祉,你的知与行,才算是真正合一。 楚院主所说,心外无理,心外无物。 因为身体的主宰,是心,心之触发,便是意,意的本源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 比如,意在事君,事君便是一物;意在治民,治民便是一物。 故没有心外之理,没有心外之物。 因此,格物的物,也就是事,都是从心上来的。 理并不在竹子、不在阴晴圆缺、不在花开花落之间,理就在我们心中,外在的一切都只在帮助我们显现心中的理,理不是物透露给我们的,而是我们探求内心,用心琢磨出来的。” 方即墨一席话,把众人都听愣了。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儿?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谁在讲话?? 吕藏锋以心有余而力不足来论证,知行本不一,心外亦有理。 但方即墨却以好好色,恶恶臭来论证,知与行,本就是一体,而万事万物,本就是意之所在,本就在你心中,你探究的,本就是你心中之物,自然也就是心中之理,自然也就心外无理。 儒圣轻捋胡须,沉浸在方即墨那番话中。 只感觉似乎好像常年困守于心中的那团迷雾,此刻都变得清晰了几分。 然而更多的人,此刻仍是一脸茫然。 这其中的道理,太过深邃,他们一时间仍然无法理解,更无法分辨其中高下。 吕藏锋眉头紧皱。 方即墨那一番话,他其实也没有完全明白,也没有完全理解。 他看向台下的儒圣,见儒圣似乎仍在回味,又回头看看西关月,后者也是微微摇头。 得,看来这一回合,顶多算是平手,甚至看儒圣的样子,自己好像还落了下风。 不行。 必须找回场子! 吕藏锋脑子飞速旋转。 方即墨方才那一番话中,到底有什么,是可以被他用来攻讦的? 有了! 吕藏锋双眼射出一道精芒。 “方先生方才说,心外无物,万物一体,但先生看,像这朵花,在天地间自开自落,与我们的心有什么关系?” 第278章 此花不在汝心外(四) 知行书院众人听闻此话,皆是神色一变。 高台上的楚淇也面色凝重。 同样的问题,也曾经有人问过自己,当时的自己,对于心学的尚无现在这般理解,并没有能够回答上来。 方即墨可以吗? 看台下,儒圣也投以期待的眼神,儒门众人此刻交头接耳,互相之间探讨着同样的问题。 不过,在他们看来,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无解,亦不需要解。 因为,花开花落,乃自然规律,又怎会受人心的影响? 难道你心中认定这朵花不存在,它就真的不存在了吗? 难道说,你认定这里有一朵花,它就能凭空多变出来一朵花吗? 不,两者都不可能。 人不是神仙,做不到这种事。 方即墨撇嘴。 这个吕藏锋,怎么感觉是来捧哏的? 他怎么知道问这种问题?? 难道他看过传习录? 要不然,怎么会问出这么经典的问题来? 见方即墨挤眉弄眼,吕藏锋的笑意几乎要从脸上溢出。 “方先生答不上来吗?” 吕藏锋志得意满,他甚至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西关月。 西关月亦是连连点头。 吕藏锋这问题问得,就一个字,妙! 楚良紧张的看向楚淇:“兄长,方先生他……” “莫急。”楚淇沉声道,“方先生自有方法。” “可是……” 楚良有些慌。 要是方即墨败了,就轮到他上场了。 他的对手,可是鹭君西关月。 非是他楚良妄自菲薄,但他和西关月之间,仍是有着一段非常大的差距。 不用比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赢不了西关月的。 如果方即墨输了,自己肯定也会输,到那时候,知行书院名声扫地,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名声都会毁于一旦。 从今以后,世间再无心学,儒门,也绝不会让人再研究心学。 此时无声胜有声。 众人凝神屏息,等待着方即墨的回答。 “这个问题,也曾经有人问过王守仁先生。”方即墨开口道,“今日,我便以王守仁先生的原话,来回答吕兄。 昔时,先生游南镇,有一友,指着岩中花树,向先生问道: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先生回答: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便明白起来,便由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此花不在我心外?” 吕藏锋整个人愣住了。 未看此花,此花与我心同归于寂;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我心外? 他将这话默念一遍,脸上虽无表情,心中却是无比震撼。 如果说,楚淇因为方即墨一句知行合一,从而打开了心学的大门。 那么此刻,吕藏锋便像是挨了一记重锤,硬生生将他整个心墙砸出一扇窗。 透过这扇窗,他看到了心学之中,那极具浪漫色彩的一角,也被其中深刻的哲学思想所深深地吸引。 这就是心学的魅力?? 吕藏锋整个人是呆滞的,一时间,竟然陷入其中,说不出半句话来。 看台下,众人亦被方即墨的回答惊呆了。 不,准确的说,是被王守仁的回答惊呆了。 未看此花,此花与心同归于寂;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心外。 不少人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不断品味其中道理。 有人迷茫,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恍然大悟。 就连儒圣,此刻捋着胡须的手也停了下来,脸上表情一变再变。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惊人的气质,仿佛脱胎换骨,达到了某种惊人的蜕变。 “想不到,方即墨这一席话,竟然让儒圣再进一步。” 儒门的正对面,寂怀真一脸错愕。 儒圣,这位儒门的至强者,他的境界早已经达到儒门绝巅,与自己一样陷入瓶颈,数十年来毫无寸进。 他阅遍天下,博览古今,始终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 可是今天,这位当代儒圣,却在方即墨这一席话下,突破了儒道桎梏! 寂怀真难以置信的看着台上的方即墨。 这小子,莫非真是天命之子? 他想起了几年前,他初到鬼谷的时候,从纵横子的身上,也感受到了一股超越人世绝巅的气息。 随后,自己也寻到了踏入先天境界的方法。 如今,就连儒门儒圣,也获得了突破儒道桎梏的机缘。 一切种种,皆与方即墨有关! 高台上,吕藏锋仍然没有缓过劲来。 身后西关月也已经无语。 怪不得吕藏锋。 他已经做得很好。 就算是自己,也问不出这么好的问题来。 但是,对方的回答更加惊才绝艳,别说自己,就算是儒圣亲至,恐怕此刻也只能拜服。 输了,终究还是输了。 西关月摇头。 “敢问方先生,这位守仁先生,现在何处?” 半晌后,儒圣起身,对方即墨作揖道。 他现在非常想要见一见这位王守仁先生。 与这位比起来,自己这所谓的儒圣,简直可笑至极。 “守仁先生,并不在这片天地间。”方即墨答道。 “是吗,可惜了,缘悭一面。”儒圣扼腕叹息,“守仁先生,可有着作传世?” “有《传习录》数篇。”方即墨答道。 “方先生,可否将这《传习录》,借我儒门一观?我愿以洛书作为交换。” “洛书?!” 儒圣话音刚落,整个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方即墨与鹭君打赌,若胜,可得河图。 如今,这场论战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河图,已经是方即墨的囊中之物。 而儒圣此刻,竟然愿意再加上洛书,以此来交换守仁先生的着作《传习录》?! 众人看向方即墨,眼中满是艳羡。 “这小子真是……”此刻,就连寂怀真也已经无语。 他也没想到,方即墨竟然能够一口气拿到河图洛书。 原本他以为,拿到河图,能够进入二重镜,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现在,方即墨却还顺手拿了洛书。 如此,儒门两大圣物齐聚手中,方即墨就算是一步入绝巅,他也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就在众人艳羡之际,方即墨却是再度令众人惊讶。 “儒圣哪里话,能为守仁先生将心学传播开去,这些是方某乐见之事,以守仁先生的之物,交换个人利益,方某受之有愧。”方即墨道,“《传习录》,方某愿赠予儒门,但愿儒门能将心学,发扬光大,为世人谋福祉。” 第279章 约战 当方即墨说完,儒门众人都震惊了。 什么意思? 白给的洛书都不要? 传说中的方即墨,原来是这么义薄云天的吗? 以前没听说过啊。 难道是我们对鬼谷有误解? 还是说我们对方即墨有误解? 这么义薄云天的人物,又岂会是那种小心眼的角色。 洛书啊,与河图并列儒门双圣物! 谁能拒绝河图? 谁能拒绝洛书? 儒门弟子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觉得,无论方即墨能不能,自己反正是不能。 河图、洛书之中的一个,他们都拒绝不了,那更不要说双圣物同归于一人手中的那份诱惑了。 高台后方的申垚,此刻也对着方即墨行了一礼。 他服了。 彻底的服了。 难怪人家能名扬天下,就凭这份气魄,那就不是一般人。 西关月无语的看着申垚,也看了看台下的儒门学子。 完了。 儒门完了。 他以前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儒门的人,这么好骗吗? 人家随口说一句,你们就信? 方即墨那小子,可是为了河图就敢和自己玩命的家伙,送到眼前的洛书,他会拒绝? 哎。 难怪这家伙会说儒门之人知行不一,这些家伙,真的缺少历练。 看来只在书院读书,确实不行,是时候让这些儒门学子,游历天下,躬身力行了。 西关月一边叹息,一边为儒门未来定下方略。 “无功不受禄。”看台下,儒圣虽然看出方即墨是在装,但是,君子论迹不论心,他并不想以这样的心思去揣摩对方,仍然坚持送出洛书。 “儒门若是能将从《传习录》中的思想传遍天下每个角落,发扬光大,这便是功,和谈无功。”方即墨也坚持道。 “传播儒学思想,乃儒门应做之事。” 儒圣说罢,方即墨的耳边忽然想起一道仿若回声的玄妙声音。 “方小友,莫在坚持,否则,老夫就真的不送了。” 方即墨脸色倏变。 这是什么?! 传音之术?? 儒门还能做到这种事情? 仿佛看出了方即墨脸上的惊讶,儒圣再度传音道:“束音成线之法,雕虫小技而已。” 方即墨震撼,连忙对儒圣行礼。 “既然如此,那小子就却之不恭了。” 儒圣捋了捋胡须,对会场内众人道:“儒门弟子,需谨记今日所获,从今以后,不可再敌视鬼谷之人。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今日,方小友一番话,令老夫茅塞顿开。 方小友传我儒门《传习录》,更于我儒门有恩,众弟子听令,执弟子礼!” 儒圣说罢,对方即墨一拜。 儒门众人皆是起身,就连看台后方的西关月也不能例外。 “谢方先生传道。” 众人齐声高颂。 看台下,寂怀真无语。 这小子这么狠? 一下就成了儒门大恩人了。 西关月接下来,还会对付他吗? 楚淇、楚良两兄弟,此刻也略显兴奋。 从今以后,他知行书院,便是儒门正统。 心学,也将成为最前沿的儒学。天下人,都会惊叹于心学的博大精深! 高台上,方即墨没再客气,坦然的受了这一礼。 这一礼,非是他自己所受,而是代王阳明所受。 王老要是知道,自己的心学即将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应该也会很欣慰的吧。 礼毕,方即墨转过身来,看向西关月。 “鹭君,还用比第三场吗?” “三局两胜,已无必要。” 西关月摇头。 “既然如此……”方即墨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我西关月身为鹭君,言而有信,再过几日,河图便会开启,届时,请方先生来我白鹭书院,一观河图。” “嘿嘿,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 说罢,方即墨转身欲走,刚刚迈出两步,又回过头来确认道。 “方才第二局,儒圣并未说儒门败了,要不,你再确认一下?” “不用,我西关月认败。” 西关月额头青筋暴起。 这小子,得了便宜卖乖。 输了就输了,你不用在我面前反复横跳,否则,我怕我忍不住,直接砍死你。 方即墨呵呵,与楚淇兄弟一同走下高台。 完胜! 大胜! 知行书院众人齐声高呼。 尤其是孙弦。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刚刚加入知行书院,书院就成了儒门正统。 今后,天下儒门,都要钻研心学! 还好自己没去白鹭书院! “寂前辈。”方即墨下台,对寂怀真拱手。 “小子,你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寂怀真叹道,“儒、道、纵横,都因你而改变,你小子,一定还有很多好东西藏着掖着。” “前辈说笑了。”方即墨无语。 寂前辈也变了啊。 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都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 方即墨现在总有一种寂怀真想在他身上扒拉两下,看能不能再摸出点好东西来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巍然剑压降下,辐射整个会场。 在场之人,多是儒门学子,对于剑道亦有涉猎。 一瞬间,不少儒门弟子都被这道惊世剑压压得动弹不得。 “剑儒,不得无礼!” 儒圣一声冷喝,剑压瞬间消弭大半。 在场众学子才感觉略微好受了一些。 “这是……五境强者的剑压?!” 知行书院中,孙弦脸色微变。 身为三境天才剑者,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五境强者的威压。 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强大了太多太多。 此时,寂怀真亦释放出道门剑压,犹如一柄利剑,直插天际。 轰! 天际之上,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被凭空拉出一道剑痕,彷如天门大开。 剑儒这是在对他示威,身为天下第一剑,寂怀真必须还以颜色。 “寂怀真,河图开启之日,你我一决高下。” 会场上空,剑儒的声音反复回荡。 寂怀真看向方即墨,后者点头。 “可。” 寂怀真只答一字。 这一声可,如先前般直冲会场上空,将剑儒留音直接震散。 二人虽是多年至交,但在剑道之上,没有半点退让的余地。 “寂怀真,好好调整你的状态,我可不希望在向那晚一样,毫无压力就将你击败。” “你也好好养伤,上一次,被我伤的不轻吧。” 寂怀真冷声道。 “哼!” “哼个毛哼。” 两位绝世剑者,此刻竟然如同小孩般打起嘴炮,看的旁边的方即墨瞬间无语。 寂前辈平时在他面前,那都是端着,没想到,遇到了这位剑儒,原形毕露了。 难怪,剑儒叫寂怀真什么来着? 对! 寂老奸! 第280章 风雨前夜 白鹭书院。 剑儒脸色漆黑。 “你真要杀方即墨?” “方即墨必须死。” 西关月沉声答道。 “可是,方即墨帮了我儒门。” 剑儒对于西关月的回答感觉有些不爽。 他是一个剑者。 用剑之人,心要正。 心不正,则剑不正,剑不正,则道不通。 剑,乃百兵之君,儒门剑者,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如今,方即墨传儒门《传习录》,连儒圣也肯定了他,如果此刻,儒门对其暗下杀手,天下人会怎么看儒门? 别人不说,就连剑儒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方即墨真要是死了,他的念头恐怕此生都不通达,剑道,将再无法登上顶峰。 “糊涂。” 西关月斥责道。 “确实,方即墨对我儒门有恩,但,其人野心勃勃,此番更是来南晋搅动风雨。 站在儒门的立场,我确实不想杀他。 但站在南晋人的立场,他必须死。 否则,整个南晋,将无宁日。” “有何证据?你现在所说,都只不过是你的臆测,若方即墨没有做任何伤害南晋的事呢?岂不是滥杀?” “没做任何伤害南晋的事?” 西关月气笑了。 “你可知道,他与孙郡守,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不知。” “方即墨意图通过孙郡守,联络南晋有影响力的门阀世家,打造一条走私网络,从中牟利。” “那又如何?”剑儒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难道就因为方即墨来南晋赚钱,就要杀他?” “你还不明白?”西关月有些火了,“他方即墨做的,是互市生意,偏偏又联络门阀世家走私,所图的,难道仅仅只是利益? 若是如此,那互市赚的钱,要远远多过走私,他为何要牺牲利益,来喂饱这些门阀世家?” 剑儒沉默。 “方即墨想要的,不仅仅是钱。”西关月稳定了一下情绪,道,“他想要挑起的,是南晋宗室与地方门阀之间的矛盾。” “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剑儒不解。 一个稳定的晋国,才能让他稳定的赚钱,晋国一乱,互市的生意必然受到影响。 “所以我才说,他所求的,不是钱这么简单。”西关月摇头,“此人布局极大,我也只是看清了其中一步,然而就是这么一步,已经令我毛骨悚然,寝食难安。 你说,我怎么能、怎么敢放任他继续活着,在南晋搅动风云?!” 剑儒神色凝重。 西关月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若真如西关月所说,那么方即墨此次南晋之行,所图甚大。 “我会帮你缠住寂怀真,但事情明了之前,我不会亲自动手杀方即墨。” 半晌后,剑儒答道。 他有着他自己的坚持。 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方即墨是怎么想的,西关月又是怎么猜的。 这一切终究只是西关月的猜测,并无实证。 将来,若有证据证明方即墨的确是意图损害南晋,或者做出什么对南晋有害的事情,到那时候,斩杀方即墨,他不会有丝毫犹豫。 “原本就没打算让你动手。”西关月道,“你好好准备与寂怀真一战,若是能够就此拿下天下第一剑的称号,对我儒门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那你准备怎么杀方即墨?我提醒你,不能用儒门的人。”剑儒冷声道,“儒门杀了方即墨,会挑起南晋与宁国的矛盾。” “放心,我不蠢。”西关月不耐烦道,“杀方即墨的,另有其人。” …… 一处枯井之内,一盏油灯,一道凄凉人影。 那人将手中纸条打开,片刻后又合上,一刻钟后,再次将纸条打开。 小小纸条上,不过十数字,每一个,都早已经被他牢牢记在心中。 他的脑中,此刻浮现出数张面孔。 男人、女人;活着的,死了的。 “方即墨,你必死!” 片刻后,那人自我催眠般喃喃自语。 …… “你明知那日会有危险,为何还要答应?” 知行书院内,寂怀真不解。 剑儒向自己挑战,他之所以会看向方即墨,就是因为一旦自己应战,到时候,分身乏术,此刻便是刺杀方即墨最好的时机。 “危险?怎会有危险?” 旁边,楚淇俩兄弟一脸的懵圈。 去比武的,不是寂怀真吗?方即墨哪儿来的危险? “剑儒当众向你挑战,你能避战吗?”方即墨反问。 寂怀真不语。 作为天下第一剑,若是不知名的路人甲向他挑战,他可以不理会。 但剑儒不同,他是天下有名的剑者,是与自己同等境界的存在。 剑儒向寂怀真公开挑战,他不能拒绝。 一旦拒绝,天下第一剑的称号,便要让与剑儒。 寂怀真本人也许不在乎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头,但道门在乎。 此事牵扯到儒道之争,他不能擅自退让。 “该来的,总归要来,不是现在,也会是未来某一天。”方即墨道,“若是如此,不如索性将地点定下,一劳永逸。” “可是,你如何自保?”寂怀真道。 “放心,白鹭书院毕竟是儒门的地盘,就算是西关月要杀我,也不会动用儒门的力量。”方即墨笑道,“如此一来,儒门之中,除了剑儒和西关月,其他人未必知情。 更何况,我对儒门有恩,还有儒圣他老人家在,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儒门。” “什么?!西关月要杀你?!” 此时,一旁的楚家兄弟方才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怎么敢?!”楚良有些不爽。 方即墨明明对儒门有传道之恩,西关月那厮,竟然要在此时杀方即墨? 他真是看错鹭君了。 枉他还以为鹭君是一代君子,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此次方兄帮我知行书院甚多,无以为报,这次方兄有难,我怎能坐视?”楚淇站起身来,猛的抽出佩剑。 他身为儒门之人,武道也不曾放下。 虽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剑者,但也是二重境巅峰,不算是弱者。 “我也要去,我倒要看看,那西关月是否真的这般无耻!!” 楚良见兄长拔剑,也愤而起身。 “二位,此事与你们无关,甚至,与儒门都无关,你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方即墨却是拒绝道。 西关月为什么要杀自己,方即墨心里大致是明白的。 此事关系到国与国的博弈,并非是门派之争。 楚家兄弟参与其中,将来明白一切,如何自处? 方即墨不由得又一次想起了呈少。 一旦自己的计划施展开来,将来,他方即墨在晋国便是人人喊打的角色。 楚家兄弟若是帮了自己,定然会受到牵连,甚至背负骂名。 第281章 河图洛书 数日后。 别院大门开启,方即墨与寂怀真并肩踏出。 大门外,楚家兄弟,孙家小天才孙弦,持剑而立。 “你们……”方即墨见到门外三人,面露难色。 他没想到,不但楚家兄弟来了,就连郡守家的孙弦也来了。 “方兄不必多言,我兄弟二人,是绝对不会坐视的。”楚淇打断了方即墨。 “五境剑者的对决,天下第一的争夺,我岂能错过?”孙弦笑道。 “哎,罢了。” 方即墨也只能认命,众人上马,向着白鹭书院而去。 越是靠近白鹭书院,行人反而越多了起来。 五境强者对决,争夺天下第一。 儒门双圣物重聚,河图洛书开启。 这两件无论哪件,都是足以震动一方的大事。不仅仅是白河郡,就连旁边南江郡,晋江郡,观江郡,也来了不少人,只为瞻仰今日这场五境巅峰之战,只为见证河图洛书重聚的一瞬。 “是寂怀真和方先生来了!” “那人就是寂怀真?” “其人如剑,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剑者!” “那他身边之人,就是鬼谷的方即墨了?” “应该是吧。” “啧啧,果然年少有为。” 众人议论声中,白鹭书院大门开启。 鹭君西关月,儒圣,同时出现在书院前。 “鹭君,儒圣前辈。” 方即墨上前,将自己这段时间抄录的《传习录》递到二人手中。 “《传习录》……” 西关月神色复杂。 今日,他必杀方即墨,此刻手中这本《传习录》异常沉重。 “方小友,寂道友,请。” 在儒圣与西关月的陪同下,众人进入白鹭书院,门外的吃瓜群众,也一股脑的挤了进去。 原本空旷宽敞的书院,顿时人满为患。 书院中,有一白鹭湖,湖中央有一凉亭。 平日里,鹭君西关月便是在此处抚琴读书。 此刻,白鹭湖凉亭上,身穿黑色儒袍的剑儒,左手撑剑,背对众人而立。 凌然剑意荡开,原本平静如镜的白鹭湖,此刻涟漪不断,以湖中凉亭为中心,向着四周有规律的荡起层层波纹。 “好强的剑意!” 身为三境的剑道天才,刚刚抵达湖边,孙弦便是眉头一皱。 这等强悍的剑意,连他这个三境的高手,此刻都感觉有些抵挡不住。只是站在湖边观战,便已经是极限。 孙弦毫不怀疑,真要是动起手来,剑儒只需一剑,便可令自己落败。 方即墨有些撑不住了。 他只是一个一重境的菜鸡,面对剑儒的威压,可谓是举步维艰。 嗡! 寂怀真和儒圣同时出手,方即墨身前空间荡起层层涟漪,为他卸掉九成以上的剑意威压,才让他缓过气来。 哎,还是自己太弱了…… 方即墨感叹。 即便是自己修炼了寂怀真所创的返无一气化三千,此刻竟然也无法完全将那股剑压吸纳卸掉,可见,再精妙的功法,也需要一定的实力,才能发挥它本身的价值和功效。 “小友,请吧,老夫为你护持。”儒圣笑道。 方即墨点头,随即又看了看寂怀真。 寂怀真微微一叹,随即纵身,踏入白鹭湖。 啪啪啪! 脚尖在湖面轻点,寂怀真飘然落在凉亭之上。 剑儒,剑仙,当世两大剑者,开启天下第一之争! 风,停了。 湖,镜了。 面对面的两人,身不动,意先动! 砰砰砰! 二人之间,剑气迸发,是纯粹剑意的比拼! 咻! 噌! 肆意的剑气,瞬间掀起波涛,如镜的湖水,霎时翻滚起来,以凉亭为中心,不断的盘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咻咻咻! 湖边的薅草,书院中的落叶,在这气机的牵引下,向着凉亭盘卷而去。 砰砰砰! 飞花、落叶,此刻皆化为剑,将亭上二人,包裹其中! “好强的剑意!” 孙弦见到眼前一幕,惊诧不已。 二人动手,并未动用真气,这等异象,纯粹是剑意的影响。 仅仅只是剑意的碰撞,便能够形成这样的异象,二人剑道修为,皆可算是已臻化境! “卧槽!” 一个吃瓜群众惨叫一声。 他被飞过的落叶擦到,叶片割破了他的衣衫,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口子,血流不止。 众人见状,纷惊退,儒门学子连忙上前,运使真气,护住周遭吃瓜群众。 “唔……好强……我感觉有些撑不住了!” 一个修为较低的学子面色惨白。 他本以为,只不过是意念的交锋,应该问题不大,但没想到,他这一重境的功力,竟然完全无法抵挡。 二人交手的意念冲击,只是余劲扫过,便让他体内气血翻涌,真气紊乱。 “小心!” 楚淇见状,一掌拍在那人后背之上,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才助那名学子稳定了下来。 “孙弦,帮忙!” “好嘞!” 楚良见状,连忙与孙弦一道出手。 有了三人相助,整个场面才算是稳定下来。 “太……太可怕了……” “这就是五境绝巅的高手?” “实力不足的人,连站在一边看的资格都没有??” 不少本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来的人,此刻都纷纷萌生了退意。 毕竟,小命和看热闹到底哪个比较重要,一般人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 很快,不少人就从白鹭书院中退了出去,围观的人群顿时减少了三成左右。 在儒圣的带领下,方即墨穿行在漫天的飞花落叶之中。 四周剑风呼啸,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儒圣双手负在身后,迈着四方步,就像一个没事儿的人一样,领着方即墨往凉亭里走。 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头儿,此刻身上甚至没有真气波动,就像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头儿一样。 可是,谁又能把这样一个无视两大绝世剑者剑意的老头儿当成普通人? 不多时,二人穿过层层飞花落叶,来到凉亭中央。 “方小友,这便是河图和洛书了。” 儒圣让出身位,方即墨的面前,出现一张石桌。 石桌上,摆放着一块石板,一个龟壳。 “这就是……河图和洛书?” 传闻中的儒门圣物,竟然拿只是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板,一个不知道多少年,甚至表面都有些风化了的龟壳? 方即墨上前,看着面前的儒门双圣物,面色凝重。 儒门圣物,乃是至宝,这一点不用怀疑。 儒圣更不可能拿儒门的名声跟自己开玩笑。 面前的河图洛书,一定是有着某种特别之处。 第282章 狂飙 凉亭上,两人意念比拼已臻终章。 只闻轰然一爆,漫天花叶爆开,湖水翻涌,冲天而起,随后又倾盆而下。 书院内,众人见状,纷纷退避。 两大绝巅高手,仅仅只是意念比拼,便是地动山摇! 倏然,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风不动,雨亦停,时空仿佛静止。 “要来了……” 众人将视线集中在二人身上,下一瞬,黑白双影,同时一动! 噌噌! 两道剑芒闪烁,儒剑,道剑,黑白交错,在白鹭湖上方,交织成一道太极图案。 砰砰砰! 连串金属交击的脆响,震得四周众人耳膜欲裂。 众人纷纷双手捂耳,再度后退。 砰! 凉亭上,二人再拼一剑,两人背后,真气同时喷涌而出。 “儒门尽心篇,不过如此。” “道门感应篇,不堪一击!” 两人打了一句嘴炮,再度分开。 只见剑儒手中儒剑一抛,双手瞬间结印,真气涌动之下,身后浮现出儒门剑势虚影。 “覆天五伦阵……”寂怀真看着对方身后浮现的剑势虚影,口中喃喃。 “喝!” 剑儒暴喝一声,刹那间,剑影千分,融入身后剑势之中。 一剑成阵! “那是……” “御道六重!” “剑儒临阵突破了!?” 寂怀真神色凝重。 剑儒之势,此刻攀上顶峰,终是突破个人瓶颈,踏足御道六重! 寂怀真亦不再迟疑,剑指向前,指尖迸发出耀眼剑光,羲皇剑同时化出千道剑影,正是道门剑阵! “万引天殊剑归宗!”剑儒看着无数剑影在周身盘绕的寂怀真,心知对方也已祭出绝学,凝重的神色中,亦透出三分喜悦。 这一战,双方都没有留手! 大招蓄势完毕,剑儒手印向前,寂怀真剑指点出! 两道庞大剑阵,瞬间冲向彼此,如同巨浪撞上堤坝! 轰! 气机牵引,当空爆散,无数白色气环猛然炸开,形成一道道环状气浪,遍布书院上空! 凉亭内,正全神贯注看着面前河图洛书的方即墨,对于头顶上正在进行的绝世剑决浑然未觉。 他的眼中,此刻只有河图洛书。 一旁护持的儒圣,此刻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在如此近距离下为方即墨护持,就连他也感到有些吃力。 可尽管如此,儒圣并未开口,只是默默的守在一旁。 方即墨仔细凝视着河图洛书,这两样儒门圣物,此刻并未显示出任何特别之处。 西关月这小子不厚道啊。 不会拿个假东西骗我吧? 河图就是一块破石板?? 这样的东西竟然是儒门圣物? 搞笑呢? 就算是真货,你好歹也跟我说一声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方即墨是真的很无语。 名为河图的石板上,只有几个排列奇怪的黑点白点,便再无其他。 “一六共宗,为水居北; 二七同道,为火居南; 三八为朋,为木居东; 四九为友,为金居西; 五十同途,为土居中。” 此时,一旁的儒圣似乎看出了什么,对方即墨道。 方即墨先是一怔,然后若有所悟。 天南地北,自己面前这河图,应该是摆反了方向。 他将河图调转方向,北在下,南在上。 河图以十数合五方,五行,阴阳,天地之象。 以白点为阳,为天,为奇数;黑点为阴,为地,为偶数。 并以天地合五方,以阴阳合五行,所以图式结构分布为: 一与六共宗居北方,因天一生水,地六成之; 二与七同道居南方,因地二生火,天七成之; 三与八为朋居东方,因天三生木,地八成之; 四与九为友居西方,因地四生金,天九成之; 五与十同途,居中央,因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 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 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 儒圣又道。 方即墨听罢,不再去看河图,转而将视线移到旁边的洛书之上。 相比河图,洛书的图形就要简单许多。 五个白点,位于中央,其他一至九点,分别位于四面八方。 九宫图! 方即墨立刻在脑中闪过。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五方白圈皆阳数,四隅黑点为阴数。”儒圣又道。 方即墨连忙按照儒圣所说,将那龟壳调整方向。 四九二 三五七 八一六 成了! 方即墨大喜。 “一数坎兮二数坤,三震四巽数中分;五为中宫六乾是,七兑八艮九离门。” 儒圣继续讲解道。 方即墨一边听,一边将建坤艮兑坎离震巽一一与数字对应起来。 “这是……后天八卦图?!” 方即墨惊了。 原来,洛书之中隐藏的,便是后天八卦图! 此时,河图洛书两幅图案,在方即墨的脑中猛的重叠起来。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方即墨明悟一瞬,河图,洛书同时爆发出一阵璀璨光芒。 【叮!】 同一时间,方即墨脑中想起一个熟悉声音。 【系统扫描到二维码,是否升级?是\/否】 方即墨呆滞了。 升级? 系统这个时候升级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河图洛书,这玩意儿,竟然能让系统升级? 说时迟那时快,方即墨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是! 嗡! 方即墨周身泛起强烈耀眼的白芒,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吞噬。 “方兄?!” “那是什么?” “河图洛书,能量罐体?” “一步入五境??” 周围的吃瓜群众都惊呆了。 他们先前的注意力都在凉亭上正在大战的寂怀真与剑儒身上,直到下面白芒亮起,众人才惊讶的发现方即墨这边起了异变。 人群中,西关月脸色难看。 竟然真的让方即墨激发了河图洛书! 自儒圣以来,还从未有第二人能够再度激发河图洛书,就连他西关月也不行。 可恨! 河图洛书积攒这么多年的天地能量,就这样白白便宜了那个小子? 凭什么? 为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守护儒门,守护南晋的那个人! 此时此刻,方即墨只感觉体内真气以一个恐怖的速度飙涨。来自河图洛书的力量,护住了他的五脏六腑,护住了他的全身经脉,硬生生承受住了这巨大能量的冲击。 如果说方即墨以前的真气增长速度就像是蜗牛,缓缓的向前蠕动前行,那么现在这一刻,就像是一辆超跑,油门踩到底,在高速公路上狂飙! 第283章 倚空绝壁,秋水凌云尺 咔嚓! 脑海深处,方即墨感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几乎同时,他的气息暴涨了一大截。 二重境! 方即墨心中狂喜。 真气上涨的速度还在增加。 几乎是瞬间,他的气息就迈过了二重境初期,向着三境发起了冲击。 好快的速度!? 方即墨惊呆了。 这速度简直太令人震惊了。 难道今天真的要一步入五境了?? 就在此时,凉亭上方惊天一爆,剑阵同时破碎,两道人影向后飞出。 哗啦! 两人落在湖面,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纹,将白鹭湖一分为二。 寂怀真率先稳住身形,剑指立在身前,羲皇剑倒飞而回,盘踞周身。 剑儒脚尖在水面划过,很快也站稳在湖面上,手中黑色儒剑发出颤音。 两人的嘴角都有一丝血迹,很明显,先前剑阵对拼之下,两人皆是受了不轻的伤。 “想不到,短短时日,你竟能从御道五重突破至一剑成阵。”寂怀真擦去嘴角血迹。 “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 剑儒不想和他废话,脚踏湖水,掠身飞出。 寂怀真右手五指摊开,向天一招,羲皇剑落入手中。 两大绝世剑者,此刻再开第三轮比拼! 砰砰砰! 羲皇、儒剑碰撞,火星四溅。 黑白两道身影,在白鹭湖上来回穿梭。 叮叮叮! 二人交手速度越来越快,双剑交击的声响,从有节奏的金属声,逐渐变成了一串长音。 众人眼前,眼花缭乱,只感觉有七八个人影在湖面乱窜,根本分不清先后,亦看不出高下。 “鹭君,我……我看不清了……?” 一个白鹭书院的学子此刻只感觉双眼一阵干涩,强行盯着湖面上的七八道人影看了一阵,那感觉就像是盯着烈日般刺眼。 更有甚者,此刻双眼已然通红,泛起血泪。 “修为不够的人,闭眼。”鹭君朗声道。 话甫落,不少人纷纷闭眼。 然而,仅仅是闭眼也还不够,那一串双剑交击的长音,变得愈发尖锐,就像是用指甲划过门板般令人难以忍受。 “二重境以下,退出书院!” 鹭君也没想到,剑儒二人一战,竟然战至这般地步。 湖边的吃瓜群众,此刻再也忍受不了,纷纷逃命般的逃出书院。 什么天下第一,什么河图洛书,哪里有小命重要。 那些大人物的事,他们这些小人物操什么心?! 湖中央,无数人影瞬间合而为一。 寂怀真,剑儒,分列白鹭湖两侧。 下一瞬,两人同时爆发,向着湖中央猛冲而来。 嘭嘭嘭! 两人身上,三道白色气环炸开,发出三声雷鸣般的音爆。 砰! 近身一瞬,同时斩出惊天一剑,双剑交碰的刹那,数道气环同时炸开,余劲震荡,向着四面八方猛的荡开! 轰! 脚下白鹭湖水,此刻就像是被一剑切成两半,湖水向着两侧排开,气劲在湖底反弹,又冲上云霄。 “噗!” 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先后飞退,羲皇,儒剑,同时脱手! 仍是不分胜负! 砰砰! 双剑插在湖底河床之上,很快,倒灌而回的湖水将双剑淹没。 寂怀真,剑儒各自落在两侧湖岸,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对方,都是自己生平所见最强的剑者。 此刻的剑儒,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霸刀岳无极。 寂怀真几乎可以肯定,若是霸刀岳无极与剑儒交手,哪怕是正面作战,几十招后,也定然会死在剑儒的剑下。 “你,还未尽全力……” 此刻,剑儒忽然开口道。 “切磋比武,这便是全力。” 寂怀真答道。 “你……这是看不起我?!” 对于寂怀真的回答,剑儒十分不满。 “我全力出手,你会死。” “那又如何?” “天下第一剑,对你这么重要?” “不,天下第一剑,一点都不重要,我的剑道,才是最重要!” 剑儒豁然起身,真气勃发,头冠爆散开来,一头黑发狂扬而起。 “击败你,证剑,才是我的道!” 寂怀真见状,默然不语。 二人相识多年,剑儒的性子,他最了解。 原本以为这一战能够平局收场,但看来,反倒是自己小觑了这位老友。 “也罢。” 寂怀真口中轻吐二字,左手剑指向着远方一点。 咔嚓! 楚淇等人身旁,寂怀真遗留在那里的剑匣猛的开启,一口黑刀,径自飞出! “羲皇!” 寂怀真旋身而起,下一瞬,羲皇剑自湖底飞出。 太玄刀,羲皇剑同时入手! 寂怀真刀剑鹏举如翼,绝式上手。 “道象·阴阳变!” 随着一声轻喝,寂怀真气势瞬间暴涨,身后刀芒、剑气,宛若背生双翼。 这一刻,他已经不再局限于剑,亦不再局限于刀,而是更加本源的,道! 轰隆一声! 威压降下,扫荡四方。 儒圣首当其冲,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他连忙盘腿打坐,口中默念窍诀,浑身浩然之气涌动,护住自身与方即墨。 另一侧,剑儒抬首,看着昔日老友破境入道,一时间,心中有羡、有妒、有喜、有忧。 情感,在这一瞬爆发,又在下一瞬,恢复清明。 “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何必羡慕?何必嫉妒?” 剑儒呵呵一笑,周身浩然气冲霄而起,隐约间,气势竟然以不下于寂怀真的速度,开始急速攀升起来! “这是……” “好恐怖的剑道天赋……” 一旁的孙弦,此刻已经看呆了。 他自诩天才,但此刻方知,在这二人面前,世间又有何人真正算得上天才? 寂怀真刀剑入道,此刻距离一剑破万法,已是近在咫尺。 而那剑儒,更是在寂怀真的刺激下,接连破开瓶颈,此刻距离寂怀真,也只不过半步! 恐怖! 太恐怖了! 孙弦此刻,只感觉自己平生所学,所想,犹如沧海之一粟。 站在这里看两位绝世剑者一战,竟然连他的道心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欲觅存心法,当自尽心求,此心尽处,豁地知性与天侔。” 剑儒黑发狂扬,太弱癫狂。 轰! 两道人影四度交错,湖心中,一个巨大的光球迸发而出,所过之处,水汽蒸发。 “众人,快退!” 西关月惊了。 两人这一击,竟是产生如此之大的威势,此战过后,世间怕是再也没有白鹭湖! “方兄!” 楚淇急了。 方即墨还在湖中凉亭,此刻还未离开。 “有儒圣在,没事的,大哥,快走!” 楚良此刻也顾不得其他,抓起楚淇与孙弦就往外跑。 轰隆隆! 巨大的光球,化作一道冲天光柱,数十息后才渐渐消散。 此刻的白鹭湖,早已被彻底抹去,直流喜爱一个半球形的巨大深坑。 只有一道声音,在白鹭湖遗址上空回荡。 “倚空绝壁,秋水凌云尺,天地一笑无用,道与剑,几时极。傲霜惯北枝,荷醒擎雨时,试问谪仙何处,恒山外,远烟碧。” 第284章 袭杀 嗡! 白鹭湖畔,微弱的光球,将两道人影罩在其中。 方即墨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什么情况? 整个白鹭湖都蒸发了? 卧槽,怎么凭空出现一个半球形的深坑?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世界怎么了? 怎么愈发玄幻了?? 一开始,方即墨觉得这个世界还算是比较合理,虽然个人武力值是夸张了一些,但也没到毁天灭地的程度。 现在再看,合理个大头鬼。 就这凶残程度,就是弄一个炮兵营来也打不出这样的效果来吧?! 方即墨目光扫过整个白鹭湖遗址,除了深坑中央插着的剑儒的儒剑,寂怀真的太玄刀外,其他什么都没留下。 寂怀真人呢? 剑儒也不见了。 这两人去哪儿了? 难不成是拼得太猛,与白鹭湖一样,直接蒸发了? 不会吧!? 方即墨有些慌了。 寂怀真死了? 就在此时,方即墨的耳边,飘荡起了寂怀真那熟悉的声音。 “倚空绝壁,秋水凌云尺,天地一笑无用,道与剑,几时极。傲霜惯北枝,荷醒擎雨时,试问谪仙何处,恒山外,远烟碧。” “寂……” 方即墨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此刻自己的身体被河图洛书能量包裹,动弹不得。 “专心。”旁边的儒圣开口道,“他们二人没事。” 听到儒圣说二人没事,方即墨放下心来。 此刻,他体内充满了来自河图洛书的天地灵气,不断的改造着他的身体,洗刷着他的五脏六腑和浑身经络,修为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不断向上攀登。 “糟了……” 忽然,方即墨想起,自己似乎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 他忘了,系统的升级,会让他陷入沉睡! 之前每一次升级,至少会让他沉睡三天以上。 这次,大概率也不会例外。 愚蠢! 方即墨默默的在脑中将自己骂了千遍万遍。 看到系统升级的时候,他有些兴奋过头,以至于想都没想就点了是。 现在怎么办? 方即墨瞟了一眼身边的儒圣,这个老头儿,应该能护得住自己吧? 毕竟,先前那惊人的巨爆之中,他和自己都毫发无损。 正想着,先前散去的众人,此刻也都纷纷向着白鹭湖重新靠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白鹭湖遗址惨状的时候,所有人都呆滞了。 这什么情况? 这什么鬼? 湖呢? 水呢? 人呢? 西关月面色难看。 他没想到,剑儒与寂怀真,竟然打到这种程度。 白鹭湖的损毁倒是其次,关键是,剑儒人没了。 不知去向,不知生死。 这对西关月来说,对儒门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方先生在那里!” 孙弦眼尖,一眼便发现了岸边的方即墨与儒圣。 西关月向着岸边看去,眼神一凛。 “动手!” 人群中,不知何人高喊一声。 噌噌噌! 刹那间,数十个“吃瓜群众”纷纷掣出兵刃,向着方即墨所在的方向冲杀过去。 “方狗,拿命来!!” 同一时间,山林间,黑影瞬间杀出,身法鬼魅至极,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湖岸旁的方即墨掠去! “儒门地界,不得放肆。” 儒圣挺身而出,浩然之气勃发,迎上对手。 轰! 浩然之气横扫而过,在地面拖出道道裂痕。 那鬼魅凌空借力,诡异的向着旁边,避开儒圣掌劲的同时,速度不减,直冲方即墨而来。 “杀!” 人群之中的刺客,此刻也已经杀到了方即墨的四周。 “尽心篇·天地同流!” 儒圣掌开天地,下学上达,浩然之气汇聚一身,体乾坤,纳八荒,白鹭书院,登时风起云涌。 轰! 一声巨爆,浩然之气炸开,向着周遭激荡开来。 众刺客哀嚎一声,被这一击直接震飞出去。 那鬼魅的速度,在这一击下猛然骤降。 儒圣觑准时机,浩掌再拍! 巨大的手印飞出,那鬼影闪避不及,连人一起被拍出数十丈。 轰! 远方猛的炸响,烙下一个巨大的掌印。 “保护方先生!” 此时,一旁的西关月大喝一声。 儒门众学子回过神来,连忙拔剑,冲上前去。 楚家兄弟,孙弦同时加入战局。 砰砰砰! 刀剑交碰声四起,以方即墨为中心,战成一团。 此时,方即墨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晕死过去。 轰! 远处,碎石崩裂,鬼影再度窜出。 咻咻咻! 那鬼魅袖袍之中,猛的甩出三支暗箭。 儒圣见状,双掌攒功,浩然之气,将晕厥的方即墨护在中。 此时,鬼魅身法瞬间变化,一个闪身,瞬间跨过数十步的距离,来到儒圣身前。 儒圣瞳孔微微一缩。 好快的速度! 好诡异的身法! 唰! 那鬼影右手出现一柄短剑,扎向儒圣胸口。 儒圣后退半步,左手收在身后,右手侧身拍出一掌。 嗡! 掌中,浩瀚之气凝聚成盾,鬼影剑锋不得寸进。 轰! 儒圣掌中,浩然之气猛的炸开,鬼影身体再度倒飞而出! “尽心篇·天地同流!” 儒圣乘胜追击,浩然之招再现,宏大掌劲,铺天盖地,猛的向着影子扑杀过去。 轰轰轰! 一连三掌,三声惊爆,大地之上留下三道深坑。 噗! 影子刺客嘴角鲜血绽放,全身骨头仿佛被拍碎般。 已经突破了儒道桎梏的儒圣,大道坦荡,此刻天地间,浩然之气充盈,天克魑魅魍魉,鬼魅邪祟! “我恨啊!” 影子刺客惨叫一声,双眼变得猩红,周身鬼气升腾,搏命之招,瞬间爆发。 他要拼命了。 今日,就算是以命换命,他也必杀方即墨! “老夫面前,由不得你逞凶!” 儒圣依旧淡然,口中轻吐一字。 “镇!” 突破儒道桎梏,儒圣此刻已达超凡入圣之境界,举手投足之间,浩然之气涌动! 轰! 一声镇,天地威压庞然盖下,影子刺客周身鬼气被瞬间压爆。 “方即墨,我必杀你!” 身负重伤,事不可为,鬼影撂下一句狠话,转身没入山林。 其余刺客,此刻亦开始抽身。 然而,儒圣在此,又岂会放他们轻易离去。 “留下!” 儒圣大喝一声,双掌向天,儒门绝学再出!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大袖扬云,儒式如虹,惊风而起, “儒门绝学,君子风!?” 孙弦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位当世儒圣,发出至极一招 风覆圣氛,凝力作湍,如渊龙疾腾。 威压盖下,所有刺客被瞬间压入地底,动弹不得。 儒圣落地,轻吐浊气。 忽然,他猛一回头,只见方即墨浑身发紫,嘴角溢出黑血。 “怎会?!” 儒圣大惊。 这是中毒之相! 方即墨,什么时候中的毒? 第285章 胎死腹中 “这是……化筋断功草之毒?!” 儒圣一掌拍在方即墨后背,试图以自身浩然之气,为其驱毒。 然而,真气入体,方即墨体内毒素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变得更加活跃,不断蚕食体内真气的同时,亦侵入方即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儒圣连忙收手。 那毒竟然透过真气,向着自己体内蔓延而来,霸道非常。 “方兄!” 儒圣压制了刺客,楚家兄弟抽出手来,立刻冲到方即墨身边。 此刻,只见后者脸色发紫,嘴角黑血渗出,立刻就猜到这是中了毒。 “怎会中毒?” 楚良大惑不解。 先前交手,刺客并未近身,那最强的影子刺客也被儒圣阻拦在战圈之外。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西关月来到。 楚家兄弟不着痕迹的看了鹭君一眼。 方即墨曾经说过,西关月想要杀他,如今,不但有刺客袭杀,更是莫名中毒。 要说此事与鹭君西关月无关,他二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可是,他们现在也仅仅只是怀疑,并无实证。 而且众人亲眼所见,西关月是第一个指挥儒门弟子阻拦刺客之人,若硬要说他是袭杀方即墨的幕后指使,恐怕也无人会信。 思绪至此,兄弟二人决定将此事暂时压下。 “我等先带方兄回知行书院疗伤,儒圣,可否……” “这段时间,我会坐镇知行书院。” 楚淇话还未说完,儒圣便已经点头应道。 兄弟二人谢过儒圣,与孙弦一道,七手八脚的将方即墨抬了回去。 临行之际,儒圣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西关月,后者却无甚表示。 …… 回到知行书院,众人立刻请来白河郡最好的大夫为方即墨诊治。 可是此刻,方即墨中毒已深,大夫们进门之后,只是看了几眼,连连摇头。 治不了,等死吧,告辞。 众人无语。 这事儿最着急的,不是别人,而是孙匹。 身为互市二把手,他在方即墨的指示下,暗中做了许多工作。 如今方即墨陷入晕厥,他手中拿着大把的资金和物资,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冷静,冷静!” 孙匹在房中来回踱步,不断的告诫自己。 “如果方大人没事,他会怎么做?” 孙匹试图站在方即墨的立场,思考整个大局。 很快,他就放弃了。 他根本想不出来。 他完全不知道方即墨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他却有了决定。 既然想不到,那就不想了。 按照这段时间以来的既定策略,继续执行下去便是。 买买买,屯屯屯。 见到什么买什么,将物资提前运到准备好的边境仓库。 哦对了,还有那个叶行歌的船厂,最近已经在南晋这边招揽了一大群的工匠,是时候送过去了开始为宁国造船了。 孙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假如方即墨醒不过来,就此撒手尘寰,那么他现在做的这些可能都是无用功。 方即墨会死吗? 孙匹不知道,但此刻他也只有赌一把。 …… 当晚,西关月来到知行书院。 身为白鹭书院鹭君,地位尊崇。 然而此刻,知行书院却是无人接待。 楚淇身为知行书院院主,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忙。 楚良则认为此番袭杀,与西关月脱不了干系,懒得搭理他。 “到后院来见我。” 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束音成线! 是儒圣! 西关月不敢怠慢,径直来到知行书院后院中。 只见儒圣负手而立,月光下,背对着自己。 “是你动的手脚?”儒圣转过身来,看向西关月。 “是。”西关月毫不避讳的承认道。 “为何?”儒圣的声音亦无波澜。 “夫子当知少正卯的故事。”西关月也不想多做解释。 儒圣点点头,似乎并没有怪罪西关月的意思。 人各有志。 站在西关月的立场,他确实有杀方即墨的理由,但身为儒圣,他仍是提醒道:“你身为当代儒首,我本不该置喙你的决定,但有时候,你不妨试着将远光放得更加长远。” “如何长远?” “天下。” “天下?”西关月呵呵一笑,“天下太大,我只管自己这门前一亩三分地。”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曾经的下椋国,亦如这南晋。 后来,下椋国覆灭了,我才明白……” 儒圣看着面前的鹭君。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强如大炎王朝,百年盛世,如今三百年后,一样衰弱。 天下纷乱,苦的并非是贵族,而是百姓。 若有一人,能将天下一统,于国而言,是灾难,于百姓而言,却是幸运。”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能是晋国一统天下?”西关月冷声道。 “南晋,有川江之险,易守难攻。”儒圣摇头,“安逸得久了,早就失去了危机感,失去危机感,注定南晋失去一统天下的资格。” “有我在,南晋未必没有机会。”西关月不服。 “罢了,做你想做之事吧,好自为之。” 儒圣不再继续劝说,身影也在月下渐渐消散。 “纵横子,儒圣,道门,你们一个个全都选择宁国?”西关月攥紧了拳头,“你们认为这是天命? 笑话,我偏要逆天而行! 有我在,绝不容许任何人,滋扰南晋!” 宣泄完毕,西关月豁然转身,径直离开书院。 …… 数日后。 郡守府内。 孙郡守正伏案疾书,一名小吏快步上前,呈上一封紧急公文。 孙郡守蹙眉,接过公文,挥手屏退那人。 打开一看,整个人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南晋宗室,已经得知了南江郡有人走私茶叶之事,正派人前往查明,沿途经过晋江郡、白河郡、观江郡,也将一一查验。 孙郡守看着手中公文,险些吓得魂不附体。 走私之事,怎么这么快就泄露了? 南晋宗室是怎么知道的? 短暂的惊愕之后,孙郡守心中又不免庆幸。 幸亏方即墨中毒濒死,此事暂且搁置,白河郡还未开始着手。 此时宗室派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可是南江郡那就不好说了。 南江郡已经走私了一段时间,只要细查,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到那时候,南晋宗室,定然会来一个杀鸡儆猴。 “万幸,万幸啊……” 孙郡守长出一口气。 只可惜,这大好的赚钱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 不过,如今既然宗室已经知晓,并且派人来查,那么走私之事就已经胎死腹中。 第286章 苏醒 南江郡。 郡守白恒正在郡守府办公,忽闻门外一阵嘈杂。 甫抬头,便见站在门口的郡守府侍卫猛的被人扇了一巴掌。 什么人? 这么放肆?! 白郡守大怒,正欲呵斥,却见来者趾高气扬,大步流星踏入郡守府,来到自己面前。 “可是南江郡守白恒?” “正是本官,尔等又是何人?可知道这里是郡守府,竟然敢来这里闹事?” 来者不善,白郡守上下打量着对方,拍拍手,数十个侍卫涌入。 来者年纪不到三十,从衣着来看,是南晋人。 宗室?! 白郡守此刻心脏狠狠的抽了抽。 除了宗室的人,他想不到还有谁这么霸道,敢在郡守府胡闹。 可是,宗室的人,跑到南江来干什么? “哼,好得很,来人,拿下!”来者也不废话,掏出令牌,几个手下直接扑了上来,将白郡守摁在了地上,来了个五花大绑。 涌入的侍卫都惊呆了。 那人手上的令牌,代表的正是晋国宗室,持此令在手,如见晋国公本人。 此刻,所有侍卫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白郡守惊了。 自己可是郡守,对方怎么敢绑自己? “白恒,你身为郡守,却利用职务之便,贪赃枉法,损害晋国利益,现除去你官职,收监下狱,等到事情查明,在做论处!” 那人说罢,一行人不给白郡守辩驳的机会,直接将他丢进了南江监牢。 此事传开,南江震动。 一郡之首,竟然被下了狱! 但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南江郡的街上,多了许多身穿锦衣之人。 这些人,人人佩刀,目露凶光,与之对视一眼,便感觉对方好像随时准备拔刀砍人。 但凡这些人闯进屋中,必有人被五花大绑着离开。 短短两三天内,被抓已不下百人。 七八天后,南江菜市口,二十几人人头落地。 杀。 杀得昏天黑地。 杀的人胆战心惊。 杀的人人夜不能寐。 被杀头的,或多或少,直接间接,都参与了茶叶和药材的走私生意。 晋国宗室怒了。 敢摘晋国宗室的桃子,动宗室的利益,即便是一郡之首又如何? 门阀世家又如何? 这南晋,是晋国宗室的南晋! 很快,消息传到了白河郡,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向着晋江郡,观江郡扩散。 各地门阀世家噤若寒蝉。 好不容易被方即墨鼓动起来的那点心思,在宗室的雷霆一击之下,彻底泯灭。 西关月听着一个儒门学子的汇报,嘴角微微扬起。 “方即墨,你想挑起地方门阀与宗室矛盾的计划已经破产。 宗室雷霆一击,杀鸡儆猴,各地门阀世家,绝不敢再牵扯其中。 你,终究还是败了。 遗憾的是,你无法见证自己的失败。” …… 距离方即墨中毒,已经过去十多天,他的状态仍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儒圣每天都为方即墨诊脉,但每次都是摇着脑袋离开。 按照儒圣的话来说,毒血已经流遍全身,药石罔效,可方即墨硬是吊着一口气,迟迟不肯咽下去。 他没有死,但也不算是活着。 所有人都认为,方即墨大概是要一直这么躺着了。 无人知晓,此刻方即墨体内,生死二气不断转换。 生转死,死转生,不断循环,不断往复。 他的身体,也在河图洛书注入的天地灵气护持下,逐渐适应体内毒素,与之共存,并生。 可儒圣并不知道这些。 知行书院的人也不知道。 一片迷蒙的神魂深处,方即墨持刀而立。 他的意识无比清晰,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用呼吸,身体竟也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昏迷的这十多天,他滴水未进,若是普通人,早就已经死了。 也许是河图洛书灌注的庞大天地灵气维持了他的生机,又或者生死之气不断转换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总之,此时的方即墨,在极其偶然又特殊的情况下,意外的达到了寂怀真所说的辟谷之境。 后天浊气,此刻消耗得七七八八,天地灵气流转全身。 “先天境界……” 方即墨感受着这不同寻常的一刻。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先天境界。 不是单纯的力量,也不是修炼到极致的强大。 而是道家追求的终极目标。 天人合一。 这一刻,自己仿佛与天地合为一体,一念之间,能够牵引天地之力,为自己所用。 “尽心篇·天地同流!” 意识深处,一个黑色小人模仿着儒圣的招式,打出一掌。 轰! 浩然之气,在神识空间之内激荡开去,与儒圣那一掌的威力几无二致。 “君子风!” 方即墨如法炮制,儒门不传秘术,亦再度施展开来。 “道象·阴阳变!” 第三个黑白小人手中豁然出现一对刀剑,鹏举如意,刹那间,刀芒剑气纵横,宛若背生双翼。 此时此刻,方即墨只有一种感觉。 无敌。 任何招式,只需看过一次,便能领悟其中所蕴含的天道。 任何武学,只需一眼,便能融会贯通。 “我以己身合天地,天即是我,我即是道。” 方即墨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并不能持续多久。 他很快就会从先天境界跌落。 到那时候,现在这些看似已经掌握的绝学,都会再度失去。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先天境界的大门,已经为方即墨敞开。 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生死二气的转换,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躺平,也为他未来修炼道门辟谷之术打下了基础。 也就是说,只要他能修炼到五境绝巅,他就能晋级先天! 思绪至此,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神魂空间的一切,渐渐消散,他的意识,再度被黑暗笼罩。 片刻功夫,黑暗中,亮起一道白芒。 下一瞬,他的身体似乎恢复了知觉。 先是手指,然后是眼睛,紧接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咚咚咚! 方即墨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结束了?! 结束了! 他睁开眼,窗外阳光明媚。 …… “什么,方即墨醒了?” 西关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这货属蟑螂的吗? 中了化筋断功草之毒,竟然还能活?? 西关月攥紧了拳头,但很快便又释然。 活着也好,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失败,然后,自己再杀他一次! 第287章 三个锦囊 “怪事……” 房间内,儒圣左手捋着胡须,右手搭在方即墨脉搏上,神情凝重。 “你的体内,毒素并未祛除,也就是说,你现在应该仍然是中毒至深的状态,但是,你的五脏六腑,浑身经脉,却似乎没有半点影响。” “夫子,那还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儒圣身旁,楚家兄弟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这毒,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今后非但不会发作,反而因祸得福,从今以后,百毒不侵。”儒圣摇着脑袋,“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方小友,恭喜了。” “啥?还能这样?”兄弟二人无语。 这小子,中个毒,然后给自己整的百毒不侵了? 这天下还有这种事?? 方即墨苦笑。 这百毒不侵,说得容易,但他可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 先有河图洛书灌注的天地灵气护体,又在生死二气的折腾下反复了十几天。 这才让身体勉强适应了毒血。 换做一般人,死个几百次都有余了。 “不过可惜,小友你内功根基尽毁,此刻体内,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真气。”儒圣又道。 “什么?!” 楚家兄弟惊了。 内功根基没了? 那岂不是说,方即墨连之前一重境都不如? 他可是吸收了河图洛书灌注的大量天地灵气,就这么全没了? 兄弟二人惋惜非常。 河图洛书,天地灵气灌体,这等机缘,一步入五境也非是不可能。 可是方即墨却落得个修为尽毁的下场,岂不是暴殄天物? “命里有时终须有,没什么好惋惜的。”方即墨笑道。 “哎,方兄之心性,我不及也。”楚淇见方即墨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心中的敬佩更添三分。 凭心而论,易地而处,若是自己修为尽毁,他绝做不到方即墨这般云淡风轻。 儒圣眉弯一挑,略显狐疑的看着方即墨。 这小子这么淡定? 这不正常啊。 “方小友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儒圣道。 “天下间,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儒圣?”方即墨洒脱道,“武学修为而已,没了就没了,我鬼谷一脉,靠的本就不是武力。” “小友之洒脱,老夫佩服。”说罢,儒圣起身,“小友身体刚刚恢复,多加休息,我等就不叨扰了。” 说罢,不待楚家兄弟二人反对,直接将两人拽出了房间。 等到儒圣三人离开,方即墨的脸上才浮现出一抹喜色。 不愧是儒圣,他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但最终还是没有被自己隐瞒了过去。 方即墨盘腿而坐,一股若有似无的真芒笼罩全身。 “二境巅峰!” 方即墨大喜。 河图洛书灌体,系统升级,给他带来了三个意外的收获。 他的修为一下子提升到了二境巅峰,距离三境只差一步,随时都有可能突破。 其次,系统升级以后,开发了一个新功能。 气息隐藏。 强如儒圣,以手把脉,竟然也察觉不到自己体内的真气流转,以为自己修为尽失。 如此一来,只要自己不在人前展露修为,就能隐藏实力,扮猪吃老虎。 第三,河图洛书中所蕴含的天地灵气灌体,一下子将系统所需的能量直接充满。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需要再消耗真气,维持系统运转。 这意味着,他的修炼速度,将会迎来一个飞速增长的时期! 三境、四境,甚至五境绝巅,这一切都不再是梦! 咚咚咚! 就在方即墨欣喜不已的时候,敲门声响。 “大人,下官孙匹。” 门外传来孙匹的声音。 “进。” 方即墨连忙收敛了真气,装成病恹恹的样子。 房门被再度推开,孙匹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 “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孙匹堆起笑脸道,“真是老天有眼,大人您洪福齐天,化险为夷。 我宁国,能有大人这样的栋梁之材……” “停,别废话,有事儿说事儿。”方即墨抬手打断了孙匹。 这货拍起马屁没完没了,偶尔听听还行,听久了,就会发现,这厮说的都是事实。 “大人,白郡守出事儿了,南江郡的线……断了……”孙匹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方即墨脸色一沉。 “白河郡和其他门阀世家呢?” “他们现在都不敢妄动,我们的货散不出去,互市那边又不敢上,这么大一批货,分批上,散不掉,上的量大了,价格会崩……” “南江郡那边,是什么情况?” “宗室的人来了,白郡守被下了狱,其他涉足走私的,全都斩了。” 方即墨沉默。 看来,宗室的人得到了消息,来了个杀鸡儆猴。 有白家这个前车之鉴,其他门阀世家现在必然是顾虑重重。 “哎,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孙匹一脸无奈。 “还能是谁?”方即墨道,“当然是白鹭书院鹭君,西关月。” “是他?”孙匹有些讶异,“他怎会知道?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儒门门生遍布南晋,那些门阀世家的子弟,难保没有人在儒门读过书,鹭君的面子,比你想象中大得多。”方即墨道,“好你个西关月,不仅要杀我,还要破坏我的计划……” 方即墨攥紧了拳头。 这一次,的确是自己飘了。 要不是儒圣,自己怕是要死在影子刺客的手上。 要不是有系统和不死印法,自己这条小命也直接就交代了。 今后行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决不能再像这次般鲁莽。 “西关月那厮,竟然敢暗中加害大人你,我这就上书南晋宗室,要他们给我宁国一个交代!”孙匹听了,大怒。 “不必了,没用的。”方即墨摇头。 西关月为了甩锅,早就准备了影子刺客这一手暗棋来背锅。 现在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就算是跑到南晋宗室面前去告状,也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孙匹气不过。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方即墨道,“这笔账,我要和他西关月好好清算一下?” “嗯??” 方即墨豁地起身,来到案台边,奋笔疾书。 很快,他将三个纸条,装在三个锦囊之中,递到孙匹的手上。 “回去南江后,拆开第一个锦囊,一个月后,拆开第二个,白郡守离开监牢之时,拆开第三个。” “大人,这是……” “不要问,照着做便是。” “是。” 送走孙匹,方即墨来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平浪静,阳光明媚的南晋。 西关月,准备好迎接风暴了吗? 第288章 时间差不多咯 回到南江,孙匹拆开了方即墨的给他的锦囊。 打开锦囊瞬间,孙匹瞳孔微缩。 玩这么大? 短暂的惊愕,片刻的犹豫后,孙匹决定,干到底。 “来人!” 孙匹大喝一声。 几个手下不知孙匹为何发怒,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快步跑了进来。 “咱们手上还有多少钱?”孙匹问道。 “这……” 手下发愁,不知该如何回答。 宁国国内,新铸的钱整船整船的往这边拉,现在都堆积成山了。 根本没有仔细的清点过,也没法清点,只有一个大致的数目。 “罢了,不管了。” 孙匹摇头。 “把所有的钱都给本官集中起来,全都给我砸进市场!” 很快,所有人都彻彻底底的爽了一把。 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什么叫做挥金如土? 孙匹现在就是! 三郡的南晋人,尤其是南江郡,近水楼台先得月。 孙匹发动手下所有人,直接上街扫货。 进门,什么都不说,直接用钱砸在商铺老板的脸上,然后就开始往外搬东西。 什么? 不够? 又是一箱钱砸过去。 够不够?? 南晋商贩们都被孙匹这玩法给惊呆了。 还能这么玩? 宁国人疯了? 孙匹确实是疯狂了。 商铺卖空了,没问题! 老子付给三成订金,赶赶工! 以前,是见什么买什么。 现在,还没出炉的货物都被他预定一空。 不少商铺一货难求,订单更是排到了六个月后! 孙匹这近乎疯狂的行径下,三郡之地的物价噌噌的涨。 短短半个月,南江郡、白河郡、晋江郡的物价,硬生生被孙匹砸高了一倍。 不过,因为大家都赚了钱,对于物价的上涨,没有人放在心上。 爱涨不涨,反正老子有钱! 一个月后,孙匹开启了第二个锦囊。 从此刻起,宁国行商们便不再局限于三郡之地,而是更加积极的向着整个南晋发起了金元攻势。 又过了一个月,整个南晋的物价都被孙匹硬生生砸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同时,晋国国内,丝绸,铁器的产量,更是直接翻了数倍不止。 南晋人乐开了花,开始大量生产各种铁器和丝绸布匹,订单如同雪花一样飞来,生意最差的铺子,订单也已经排到了半年以后,根本不愁卖。 此时的南晋,路边的一条狗都满嘴流油。 这时,一个宁国行商开始了他的骚操作。 以略低于宁晋汇率的价格,大量收购南晋人手中的南晋币。 那些远离南江郡的南晋百姓,不可能亲自前往南江兑换,只能舍远求近,将自己手中的南晋币卖给那宁国行商。 那行商虽然每一单赚的都不多,但胜在量大。 积攒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他将收购的南晋币成批的运到南江,在互市兑换成大炎币。 然后,马不停蹄的将这些大炎币拉到离国,大肆购买宁国需要的商品拉回晋国,然后卖给孙匹再赚一次。 南晋的门阀世家都惊呆了。 还有这种操作? 于是,一夜之间,几乎南晋所有的门阀世家,都开始有意识的收购起南晋币来。 一来二去,南晋的门阀世家们快要赚疯了。 宁国也没闲着。 尝到了甜头的宁王,又一次扩大了铸钱的规模,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新钱被拉到南江郡。 将那些破铜烂铁熔炼重铸之后,立刻就能换来大量有用又实际的资源,这种白嫖的事情,谁不喜欢?? 宁晋两国的疯狂,很快就蔓延到了离国。 离国人一脸懵逼中,莫名其妙的就发了财。 晋国人这是怎么了? 抽什么疯? 挖到矿了? 离国商人们将价格一涨再涨,平日里抠抠搜搜的南晋商人们,竟然连价也不还?! 一时间,各种商品洛阳纸贵,价格被炒高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 三国都觉得自己血赚,都觉得对方是傻子。 这种疯狂又持续了一个月,很快,一些狡猾而又奸诈的商人们,开始有意识的囤起货来。 这一囤货不要紧,本就已经被炒到了极高的物价,直接原地起飞。 此时此刻,晋国和离国的百姓们,人人富得流油,他们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这可苦了儒门四书院。 儒门,大概是这场荒诞闹剧之中,少数没有赚到钱的那一部分人。 儒门的学子还好,他们的家人,多多少少都能尝到甜头。 可儒门除了教书育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产业。 而且儒门之人,一向也不屑于这种投机倒把之事。 士农工商,商人在儒门眼中,可是最低等的职业。 于是,在这一场闹剧之中,儒门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没办法,成本实在太高了。 想给新入学的学子订制儒袍。 没货不说,现在买一件,顶得上以前买十件! 上街买个菜,现在吃一顿的钱,以前能吃十顿! 笔墨纸砚,各种儒门所需的消耗品,价格都是噌噌的往上涨。 西关月整个已经无语。 搞什么? 还让不让人过了? 奸商! 此刻,西关月恨不得提剑出门,将那些涨价的奸商通通砍死。 知行书院也是一样。 楚家兄弟看着日益高涨的办学成本,愁眉不展。 不过,有方即墨这个土豪在,钱的问题,算是问题? 几大车的大炎币拉到知行书院,楚家兄弟顿时眉开眼笑。 一开始,孙匹还觉得玩的这么大,有点兴奋,感觉非常刺激。 手握近乎无限的资金,让他可以为所欲为。 来自宁国朝堂的嘉奖如雪花般飞来。 在这短短三个月中,爵位一升再升,连晋三级! 孙匹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果然没有跟错人! 这在以前,简直不敢想象! 可是,时间久了,这种兴奋和刺激渐渐褪去,现在的孙匹已经彻底麻木。 再看账本上的数字,那真的只是数字而已。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感觉就像是太监逛青楼,毫无波澜,彻彻底底的进入了贤者时间。 他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以前只要一块钱的东西,现在卖他三十,就这,还有人排着队,抢着买。 他开始有点同情起这些南晋人来。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方即墨在幕后操纵。 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 哎,可怜的南晋人。 别怪我,也别怪方先生。 …… 楼阁中,方即墨淡定品茗。 身前的案台上,摆着一本册子。 不是账本,而是南晋各地的物价。 “时间差不多咯。” 方即墨对身旁的手下说道。 “告诉孙匹,动手。” 第289章 想不想来宁国? “陈小满,把这批货给客人送过去。” “来了!” 被唤作陈小满的年轻男子,来到一辆马车前,熟练的翻身上了马车。 轻轻的挥动马鞭,马蹄离地,拖拽着沉重的货物向前走去。 陈小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车上的货物。 那是一车在阳光下色彩斑斓、五光十色的精致丝绸。 哎,自己将来娶媳妇的时候,也要弄这么一车,隔壁的小丽,穿上这一身绸子做的嫁衣,一定很美吧。 陈小满喜滋滋的想着,脸上泛起笑意。 交货的地点在码头,按规矩,货物上船以后,就算是交接完成。 陈小满不是第一次送货,收货的客人,也是老熟人了。 他驾着马车,来到熟悉的码头,抬眼望去。 “今天的船真少啊,怪事。” 陈小满心中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多想。 客人的船还没有来,也许是路上耽搁了。 陈小满闲得无聊,直接躺在马车上,打起盹儿来。 他也不怕误了事儿,等客人到了,自然会叫醒他。 不知睡了多久,陈小满坐起身来。 此刻的他感觉有些头晕。 大概是睡的太久了,有点迷糊。 他打了一个哈欠,抬头看天,忽然愣住了。 咦? 天怎么黑了? 他扭头看向四周,零零散散还有一些工人。 客人呢? 他翻身下车,找了个工人问了一句。 “没见过,今儿那里一艘船都没停过。” 对方的回答让陈小满有些懵逼。 什么情况? 没人来? 自己白等了一天? 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陈小满摇头,只感觉自己倒霉透顶,便又驾着马车,将一车货物都拉了回去。 店铺的掌柜听说了此事,也没说什么,这种事儿虽不常见,但也不稀奇。 第二天,陈小满又拉着一车货去了码头,还是没人。 第三天,依旧没人。 店铺的掌柜有些慌了。 什么情况? 客人为什么不来取货? 他们不来取货,谁来结尾款? 店铺里的货物,这两三天已经快要堆不下了。 他们人呢? 如果不赶紧将这些货取走,把尾款结了,那他们店铺可怎么办? 店铺也是从别的地方拿货,也是付了订金的,如果……如果…… 店铺掌柜越想越慌。 同样的事情,不止这一家。 白河郡、观江郡、晋江郡,甚至整个南晋,陆陆续续的都在发生。 宁国那些商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本火热的市场,失去了最大的买家,就像是高楼失去了地基,整座大厦,轰然崩塌! 一天,两天,三天。 一开始,凭借着这几个月的积攒,所有人都还能支撑一下。 但是很快,高昂的物价,就将几个月来的积攒的财富榨得一干二净。 急速消耗的财富,让所有失去了收入来源的人开始感到恐惧。 以丝绸为首的商品,价格开始暴跌。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怎么降价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根本就没人买。 这忽如其来的变数,让南晋宗室措手不及。 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很快,这一切就会激起民怨,甚至演变成暴乱。 不少南晋人,此刻也已经开始自救。 既然国内市场不行,那就将目光放到国际市场。 卫国、洛邑、以及东北方的胥国,要是自己把货物运到那里,多少能卖出去一些吧? 说干就干,生死危机之下,人的行动力简直超出了想象。 短短一个月内,大批的南晋行商们将自己囤积又卖不掉的货物拉到了他国,他们不求赚钱,只求回本。 一开始,南晋的商品,在卫国、洛邑和胥国的确受到了追捧。 南晋行商们价格定的不高,如果能全数卖出去,不但能够回本,甚至还能小赚一笔。 看到了希望的南晋人,纷纷转移目标,大量的商品向着邻国而去。 就在众人准备大展拳脚之际,变数再生。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行商,竟然以不到成本价一半的价格,开始出售和南晋商人们一模一样的商品。 南晋商人们彻底傻眼了。 他们手中卖二十的东西,那群人两三块就卖了。 而且,这些人手中囤积的货量十分惊人,比起他们这些南晋商人来说,只多不少。 这要是放任他们这么干,等他们清空了库存,市场也就基本饱和了,谁还会来买自己的东西? 为了回口血,南晋行商不得不忍痛割肉,打起了价格战。 什么?你卖3块?老子两块五! 呵呵,你卖两块五?那我两块! 我一块五! 五毛!不,两毛,还买一送一! 南晋商人们顶不住了。 哪有人这么做生意的?? 这不是砸场子吗? 短短几天的时间,南晋商人们就和那群来历不明的商人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断人财路,那可是约等于杀人父母,是不共戴天之仇! 可是,这里毕竟不是晋国。 无论是卫国、洛邑、还是胥国,当地人都站在那群行商的一边。 在他们眼中,这些行商可都是好商人。 不但卖的便宜,而且质量也不比南晋商人的差。 南晋这群人才是奸商! 眼红别人生意,找别人麻烦,坏透了! 不能让这些好商人被这些奸商赶跑了! 省的奸商坑自己钱! 亏。 巨亏。 血本无归! 南晋国内,此刻人人脸上皆是愁云惨淡。 一夜之间,南晋的天,塌了! …… 南江郡。 萧元愁眉不展。 自从白郡守入狱之后,他这个堂事可谓是举步维艰。 如今,大环境不好,不但船坊没有订单,就连营造堂其他部门也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萧元整日唉声叹气。 怎办才好? 自己手下还有这么多人,拖家带口的,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 萧元几乎每天都在外奔走,想着多少总归是要找点进项,可他跑遍了南江,却是一无所获。 他都快要绝望了。 就在萧元焦头烂额之际,一封熟悉的请柬,再一次送到了他的面前。 “孙……孙主事?!” 见到请柬的一瞬间,萧元大喜过望。 有救了! 老时间老地点,只不过这一次,来的人只有孙匹。 “萧主事,不,现在该叫萧堂事了,最近可好?”孙匹明知故问。 “托孙主事的福,勉强过得去吧。”萧元一脸愁容,却仍是硬着头皮和孙匹客套起来。 “呵呵,萧老弟就不要瞒我了,南江现在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吗?” 孙匹一脸奸诈的笑容,看得萧元浑身汗毛倒竖。 以前没发现啊,这老小子,原来是个笑面虎。 “本来,这件事方先生是打算亲自和你谈的,不过,方先生现在另有要事,脱不开身,只能让我替他转达了。”孙匹又道。 “方先生?” 听到方即墨的名字,萧元正襟危坐。 对于方即墨,他的心中满是敬畏,不敢有丝毫怠慢。 “萧老弟你,愿不愿意来我们宁国?” 第290章 孙匹挖人 “去宁国?孙主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元被孙匹的话惊呆了。 “我宁国甫经内乱,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孙匹不紧不慢的说道,“工匠也好、农夫也罢,只要是对我宁国有用之人,我宁国如今敞开双臂欢迎。 如萧老弟这般有才华的人,在这南晋做一个小小的堂事,实在是可惜。 有方先生赏识,萧老弟你会有很多机会。” 萧元陷入沉默。 方即墨这个曾经化名文山的人。 他隐于幕后,只不过略施手段,便轻而易举的扶持自己这个毫无背景的人,从一个主簿,成为整个营造堂的堂事。 刚开始,自己还在想,宁国,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号人物。 直到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鬼谷高人,他才恍然大悟。 如此手段与心机,此人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就算以后成了宁国国相,萧元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意外。 “萧某不过一介寒门,承蒙方先生看中,方才有今日。”萧元沉吟片刻,道,“能为方先生效力,萧某本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是,萧某毕竟是南晋人,生在南晋,长在南晋,南晋于我有养育之恩……” 孙匹笑了笑。 “萧老弟这番话,孙某佩服之至。 实不相瞒,在下和方先生,最欣赏的,就是萧老弟你这种人。 懂得感恩的人,才值得投资。 南晋对你,确有养育之恩,可方先生对萧老弟,也有知遇之恩啊。” “方先生大恩,虽九死,不足以还。”萧元对空作揖,满脸真诚。 “嘿嘿,萧老弟,你看看,这是什么?” 孙匹趁热打铁,掏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萧元接过,随手翻看了几页,双眼瞪的老圆。 “这是……” “实不相瞒,这是宁国为了引入人才,准备要实施的新法。”孙匹信心十足道,“以萧老弟之才,不会看不出这新法实施以后,会给如萧老弟这般,明珠暗投,怀才不遇的人才,带来些什么吧?” 萧元咽了咽口水。 这新法,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不但在税收上有很大的优惠力度,甚至还能获得官职爵位,从而摆脱平民身份,一举成为贵族阶层,完成阶级跨越! 萧元自信,以他的能力,他很快就能脱颖而出,从而让整个萧氏一族,摆脱现在的窘境,重振萧氏一族昔日的繁盛! “叶行歌此人,萧老弟你还记得吧?”孙匹见萧元已然心动,准备再添一把火。 “叶行歌?”萧元怎会忘记叶行歌,“孙主事也知道此人?” “这个叶行歌,被南江船坊开除以后,四处碰壁,走投无路,你猜,是谁发现并收留了他?”孙匹笑道。 “谁?”萧元心脏狠狠一抽。 “当然是方先生。”孙匹道,“方先生不但收留了叶行歌,还专门为他兴办了一个船坊,给他一个能发挥自己才能的完美舞台,如今,叶行歌的船坊,俨然已经成了我宁国最炙手可热的船坊。 相信再过不久,宁国朝堂,就会为他晋升爵位了吧。” “这……” 萧元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有一丝兴奋,也有一丝嫉妒,还有一点点的恐惧。 他兴奋,他嫉妒,是因为连叶行歌这样的人,都能得到重用,得到一个能够完美展现自己才华的舞台,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自己明明值得更多,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堂事! 非是他萧元自大,就是让他做这个南江郡守亦无不可! 但是他也感到一丝恐惧。 叶行歌,是当初自己亲手解雇的。 而自己之所以会解雇叶行歌,正是因为方即墨! 难道,这一切都是方即墨的算计? 他在不知不觉间,让自己也成了他计划的一环? 如果自己现在答应孙匹的请求,接受方即墨的招揽,那是否意味着,自己又一次成为了方即墨计划中的一部分? 方即墨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做无用之事。 他的每一步,一定都有其深意。 那么自己呢? 他在算计自己什么? “呵呵。” 片刻之后,萧元苦笑。 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 一介寒门,若非是方即墨,自己现在仍然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可有可无的船坊主簿而已。 是方即墨,将自己推到了现在的位置。 士为知己者死,良禽择木而栖。 他萧元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跟着方即墨,一方面能报恩,另一方面,自己也能得到更多,萧氏一族,也能得到更多! 如此双赢的选择,自己在犹豫什么? “孙主事,萧某愿为方先生,效犬马之劳!”萧元看向孙匹,目光坚定,语气铿锵有力。 “好!爽快!”孙匹眉开眼笑。 “方先生需要萧某做什么,孙主事,但说无妨。”萧元道。 “方先生信得过你,所以,有一件事需要萧老弟你帮忙。”孙匹道。 “何事?” “宁国,正在打造一支精锐的水师,只可惜,国内急缺优秀的船匠……” 孙匹话未说完,萧元便抬手打断了对方。 “船匠,南江船坊有很多,不是我萧元自夸,那些工匠师傅,都给我几分薄面。 如今这大环境下,船坊没有订单,工匠们没有收入,若是由我出面游说,他们必然愿意去宁国谋生。 只是,待遇方面,希望方先生肯能适当开高一点。 毕竟,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晋人,背井离乡,都不容易。 我向方先生保证,这些工匠,绝对值这个价!” “哈哈,萧老弟快人快语,我喜欢!这事儿好办,我替方先生,答应了!”孙匹豪迈道,“老弟放心,新法一旦实施,这些船匠也都是宁国宝贵的人才,宁国律法,向来一视同仁,只要他们有能力,官职、爵位,绝对不会少了他们的。” “若是如此,那我敢保证,整个南江船坊的工匠,一起给方先生弄到宁国去!”萧元说罢,便要指天立誓。 “诶诶诶,不用,不用,老哥我和方先生,自然都是信得过老弟你的,发誓就不用了。”孙匹乐开了花。 那可是整个南江船坊的工匠啊! 把这些人弄回去,宁国的造船技术,将会迎来一个飞跃! 孙匹现在对方即墨,那真是一万个佩服。 当初,他还觉得方即墨在这萧元身上浪费了太多的精力。 区区一个主簿,一个堂事的职位,值得他耗费这么大的精神吗? 现在看来,太值得了! 南江船坊,那可是整个南晋最好的船坊,没有之一! 一下子就给整个挖了过去! 这事儿搁在以前,他孙匹可是想都不敢想! 第29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自从苏醒之后,方即墨便足不出户。 他让人给自己打造了一个木制轮椅,每天就坐在轮椅上,没事就在知行书院里瞎晃悠,晒太阳。 如今,知行书院人人都知道方即墨重伤未愈,不利于行。 苏醒以后的第三个月,此时的南晋,已经乱作一团。 南江郡首当其冲,不但郡守下狱,经济更是一团乱麻,造成的影响,更是直接波及到了周遭的白河郡、晋江郡等地。 白河郡的孙郡守焦头烂额。 孙家作为白河郡第一门阀,产业遍布全郡,在这一次的危机之中,受到的冲击也最大。 也幸亏孙家家底厚实,才顶住了没有倒下。 可是,白河郡内,不只有孙家一家。 大量的商铺倒闭,大量的百姓没有收入,物价飞涨,难以遏制,人心惶惶,随时都有暴乱的可能。 就连知行书院内,不少学子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们的家人也都受到波及,日子愈发艰难。 面对这样的情况,方即墨当然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援手。 他并没有直接出钱援助那些困难的学子。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方即墨直接在知行书院中,将宁国即将颁布实施的新法贴了出来。 “各位同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方即墨故意挑了一个众人必经之处,将新法贴好,坐在轮椅上对众人大声道。 众人一看是方即墨,纷纷停步。 这位可是鬼谷高人,更被众人视为当世心学大师。 “当今天下,王室衰退,豪杰并起。 百姓翘首以盛世,明君思贤若渴。 然而,于我辈读书人而言,欲一展长才,仍是不易。 为何? 没有身份,没有背景! 你有当官的爹吗? 你出自门阀世家吗? 你书读得再好,你纵有千般才华,有人赏识,给你个小官,无人赏识,那便是明珠蒙尘。 凭心而论,你们比那些门阀世家子弟差吗? 未必! 能进知行书院的,谁没点才华?谁没有匡君辅国的理想? 可为什么,能够走到台前,主宰天下命运的,就是那些门阀世家之后? 我方即墨,同样没有出身,我名字,和你们中的许多人一样,都是三个字。 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我,都是平民出身,这是我们终身的烙印! 即便他日,我们封侯拜相,也只有我们的子孙后人,才有资格以两个字为称。 我们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广阔的人脉,我们只能更加努力!” 方即墨慷慨激昂,知行书院中,围观的学子越来越多。 众人见这里围成一团,纷纷看了过来。 “诸位,我问你们,你们难道不想改变这不公的一切吗? 你们难道愿意就这样碌碌无为,终老一生?” “不愿!” 此时,人群中,一个方即墨提前安排的托儿义愤填膺的吼出声来,吓了众人一跳。 “我……我也不……不愿!”另一个学子,受到那个托儿的感染,也喊出了声。 “不愿意!” “对啊!凭什么?!” “那些门阀世家的子弟,我们也不是没见过,极少部分,如孙弦学弟这般,算是人中龙凤,大多数,说是酒囊饭袋,都是夸奖了!” “哎,让这些人掌控天下,天下如何能好?!” “说得好!” 方即墨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 “方某,与你们一样,没有家世,没有出身,运气使然,得了鬼谷些许传承,一路披荆斩棘,得宁王赏识,方有今日。 我出身寒微,但我从不妄自菲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如今,宁王招贤纳士,不问出身,不问背景,只重能力!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说得好!”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干了!” 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让众人热血彻底沸腾起来。 不远处,楚良无语。 这什么情况? 方即墨跑到知行书院来挖人?? 最重要的是,他三言两语,还真就把这群学子给忽悠瘸了?! 看这些学子现在一个个龙精虎猛的样子,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到宁国去! 什么叫引狼入室?? 楚良现在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他们这就叫引狼入室! “大哥,这可怎办?” “能怎么办?随他们去吧。” 与楚良相比,楚淇可就看得开得多。 知行书院,讲得就是知行合一。 光在书院读书,不去实践,这才是违背他们知行书院的理念。 现在,宁王广招贤才,不看出身,只看能力,这不正是绝佳的实践机会? 他知行书院,决不能再走儒门老路! 一石激起千层浪。 儒门之中,并非只有来自门阀世家的学子。 依旧有许多平民出身,希望通过读书,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只是,在南晋这种门阀世家与宗室共治的国度,他们这些平民,和萧元一样,早就失去了上升的通道。 此时! 宁国却是开出如此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两相对比,天上地下! 如何能不叫人心驰神往?! 消息传得很快。 宁国新法之事,就连白鹭书院的学子们也都得到了消息,不少人收拾行囊,奔赴宁国,谋一个远大前程。 白鹭书院。 嘭的一声。 西关月将身前案台拍得粉碎,碎屑乱飞。 这几天,他白鹭书院走了好几个不错的苗子,都奔着宁国去了。 方即墨这一手,是要断了他南晋的未来啊! 不行! 不能再耽误了,再这么下去,南晋要被宁国,被方即墨扒皮吸血,吃干抹净! 可是,南晋如今,内忧不断。 经济问题,已经搞的宗室焦头烂额,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方即墨四处挖人这点小事儿。 该怎么办? 西关月此刻已经没招儿了。 宁国新法,是宁王颁布的,即便他现在杀了方即墨也无法阻止南晋人才的流失。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 知行书院内,方即墨稳坐钓鱼台。 身前的名册上,一个个名字,写得满满当当。 这些,都是值得关注的人才。 不仅仅是儒门书院的读书人。 其中也包括不少工匠甚至是农夫。 宁国如今缺人,但同时,也缺粮。 尽管这段时间疯狂的购买,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但这些都是战略储备粮。 提升粮食的产能,才能养活更多的人,从而,让宁国这台国家机器更有动力。 方即墨有心普及杂交种植技术,但他自己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资料,系统里有,但需要人才来将之实践和完成。 也许,这些人里面,会出一个杂交水稻之父也不一定。 第292章 大出血 南晋的危机,很快开始向着离国蔓延。 一夜之间,离国商人们发现,南晋人开始跟他们玩儿失踪了。 约定交货的时间到了,却是一个人也没出现。 于是,同样的事情,在离国也上演了一遍。 泡沫被戳破,物价开始暴跌。 事前囤货有多狠,现在亏的就有多惨。 而且,比起南晋,离国似乎更惨。 西面的宁国是世仇,双方贸易不通。 北方的渊国和祁国目前正在与自己打仗。 通商? 过去直接砍死你! 南方的南晋,那穷得都快卖裤子了,一分钱没有。 洛邑、卫国、胥国的市场,也早就被方即墨填得满满当当。 唯一还能有点用的,大概也就只剩下梁国了。 可是,梁国此刻也学乖了。 为了防止离国商人大规模的将商品弄到梁国倒卖,冲击本国商人的利益,梁国直接限制了离国商品的进口数量。 若是以前,梁国不敢这么干,毕竟,离国公那可是出了名的好战。 梁国前脚这么干,后脚怕是就要挨打。 但现在不一样。 离国与渊国、祁国打得不可开交,根本不可能再腾出手来对付梁国。 这让梁国也有了和离国叫板的底气。 如此一来,与梁国的通商不过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离国的问题。 “寡人不要听你们废话,寡人只要解决方案!” 离国大殿之上,离国公很是恼怒。 前线战事不顺,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如今后院失火,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离国公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此刻看着殿上一群唯唯诺诺的臣子,恨不得拔剑砍人。 “君上,臣有一法,只是,若用此法,前线战事便只能作罢。”莫离上前一步道。 离国公没有答话,满脸愠怒。 与渊国和祁国同时开战,是他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 他没想到,渊国和祁国,竟然同时出了两个了不得的家伙。 那个什么雁不归,三招重创了岳无极;祁国那个计无谞,打的公子夏节节败退。 现在这个时候,退兵,就意味着认败。 离国认败? 开什么玩笑! 自前任离国公继位以来,离国纵横天下,未尝一败! 现在,在自己的手上,离国要认败? 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雁不归虽然强,但渊国国力难以为继,前方军队再坚持一段时间,渊国必败。 公子夏目前虽然居于劣势,但他此刻正在蓄势,一旦蓄势完成,雷霆一击,胜负犹未可知! “天杀的南晋!” 离国公暴怒。 “君上,若是此刻罢兵,那么这一次,离国以一敌二,还可以算是平手。”莫离道,“可若是内患不除,很快,就会牵连到前线,到那时候……” 莫离没有继续说下去,离国公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离国公自然是明白的,他只是感情上接受不了。 他没有输在战场上,却是输在了其他地方。 “好,你且说说,怎么做?” 离国公强行咽下这口恶气,心里盘算着,等自己这口气缓过来,下一个,他就拿南晋开刀! “国库出钱,买下所有商品。” “不可能!” 莫离刚刚说完,离国公就差点掀了桌子。 国库出钱,那可是一笔巨款! 这几个月来,眼看着国库好不容易赚了点,这下子,不但全都要填进去,还要倒亏不少! 一旦真的这么干了,那么离国的衰退,将会不可避免! “君上莫急,这只是第一步。”莫离说道。 “好,你继续说。”离国公强忍着性子爆发的冲动。 “君上下一道旨意,国内贵族,必须每人认购一定的数量,认购的钱,上缴国库,货物,由离国统一对外进行出售,所得货款,每年结算一次,还给认购者,年限可以拉得长一些,比如十年,二十年,年限长的,可以给予一定的利息作为补偿。” 如此一来,相当于由国内这些贵族出钱买了货,离国公得了民心,而他要付出的,却仅仅只是一些利息。 而且,时间拉得越长,对于离国的伤害就越小。 这个方法唯一的问题就是,先期货款,必须由国库垫付,以最快的速度,将离国百姓手中囤积的物资收购,解决现在浮躁不安的人心问题。 那些贵族要交钱认购,需要一段时间的拉扯,这个时间短不了。 这样一来,前线的战事就必然受到影响。 此计一出,群臣面色难看,离国公却是双眼一亮。 妙计啊! 妙计! “就这么办吧。” 离国公无奈。 这的确已经是非常行之有效的办法了。 如果不是离国此刻正在打仗,那么莫离的方法堪称完美。 离国公也明白,世间安得两全法,鱼与熊掌,岂能兼得? 此刻,他也唯有先保住离国的基本盘,以后再徐徐图之。 莫离见离国公答应,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的心里其实也非常不爽。 这个计策,虽然得到了离国公的支持,但也得罪了离国几乎所有的贵族。 他现在只求接下来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让他好好花个几年时间,将这些物资囤积和物价高涨的问题解决掉,并且尽可能的为那些出了血的贵族赚上一小笔,以此来弥补双方的裂痕。 …… 很快,离国宗室有了动作,尽管离国此刻的物价十分高昂,但宗室仍是全盘接手了囤积的物资,国内的情况,很快便也安定了下来。 南晋宗室见了,立刻有样学样。 只是,南晋宗室并没有离国公那样强大的震慑力。 国内的门阀世家虽然奉宗室为首,但宗室也不敢将门阀逼得太狠。 就像之前的南江郡,宗室一怒之下,撤了白郡守的职,并且下了狱。此举引来了南江门阀白氏一族的激烈抵抗,导致如今的南江,政令不通,一片混乱。 再这么下去,整个南江,怕是真的要造反了。 无奈之下,南晋宗室只能自己出钱,收购了大部分的囤积商品,各地门阀世家,只需要认购一小部分。 看在宗室的面子上,各大门阀世家也都没有拒绝。 南晋宗室好不容易在互市之中大赚了一笔,这一下,直接亏成了狗。 不但赚的钱全都填了进去,这几年的积蓄也消耗了不少,国力大损。 也许是为了维持这来之不易的安定局面,宗室做出决定。 南江白郡守,官复原职,白氏一族,重新执掌南江。 眼看着这一场风暴逐渐平息,知行书院中,方即墨却是又笑了。 笑话,我会让你南晋出点血就这么算了? 真正的大招,还没出手呢! 南江郡,宁国,志在必得! 第293章 放大招 这一日,白郡守意气风发的站在监牢门口。 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涯,这位郡守大人非但没瘦,反而更加圆润了三分。 南江,是白家的地盘。 即便白郡守被罢免了官职,关进了监牢,也根本不可能让他真的就吃牢饭。 牢头平日里哪里有机会伺候这种大人物,这次当然是紧紧抱住这条大粗腿,伺候的白郡守舒舒服服。 这位郡守大人在牢中日子过的滋润得很,全当是度假了。 白郡守官复原职的第一时间,孙匹立刻就得到了消息。 他毫不犹豫的派人给这位郡守大人送上一份贺礼,同时,立刻拆开了方即墨当初留给他的三个锦囊的最后一个。 看完之后,孙匹虽然不解,但仍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了方即墨的命令。 一封书信,从南江郡发回宁国。 几天后,宁国川江一代郡城,纷纷打开粮仓,将这段时间囤积起来的粮食投入市场。 很快,随着大量的粮食投入市场,市场粮价受到冲击,宁国粮价开始暴跌。 消息传回南江郡,刚刚重返郡守之位的白郡守,屁股还没坐热,整个人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原地去世。 宁国粮价暴跌! 这意味着什么,别人不知道,他身为南江郡郡守,不能不知道! 宁晋互市,双方是以粮食为等价物,以此来计算汇率。 宁国粮价上涨的时候,南晋币的价值就会随即上涨。 举例来说,假如宁国两块钱一斤,南晋一块钱一斤,如今宁国四块钱一斤了,而南晋还是一块钱一斤,那么南晋币的价值就上涨了一倍。 如今,这个过程反过来,南晋币的价值,直接缩水,而且,按照宁国粮价这个跌法,南晋币的价值缩水了远远不止一倍! 而在方即墨的计划下,如今的南晋,一部分人用的是南晋币,另一部分人用的是大炎币,平日里,百姓们也都默认按照汇率来买卖。 如今,宁国粮价骤降,整个汇率的改变,直接影响到了整个南晋。 南江、白河、晋江、观江四郡首当其冲! 手里捏着大炎币的人,此时乐开了花。 他们的钱更值钱!购买力也变得更强! 而此刻的南晋宗室、各地的门阀世家,一个个却都快要急疯了。 他们手里,此刻正捏着大把大把的南晋币,还没来得及兑换成大炎币! 尤其是那几个年龄稍大的门阀世家阀主,听到宁国粮价短时间内暴跌的时候,差点被直接送走。 之前收购的大量南晋币,此刻全都烂在了手里。 而且价格不断的往下跌,眼看就要变成废铁。 国内物价高的离谱,手里的钱又在不断贬值,双重暴击之下,门阀世家们都快哭了。 “方小友,方老弟,方大人!算我们这些老哥求求你了!赶紧想想办法,稳一稳宁国的粮价吧!” “是呀,你们国内的粮价再这么跌下去,老哥我,可是要倾家荡产了!” “呜呜呜!” 数月来,四郡之地的门阀世家,对方即墨一直避而不见。 如今,几大阀主却是联袂二楼,一个个在方即墨面前哭的老泪纵横。 “哎,各位老哥哪里话。”方即墨一副为难的样子,“方某人微言轻,如何能够控制得了宁国的物价,此事,怕是无能为力。” 我呸! 你们这些老东西! 之前一个个拽的很,老子想见你们一面,比登天还难,现在知道来求老子了? 方即墨心中腹诽。 “呜呜呜,方小友,你可是宁王身边最受信赖之人,宁晋互市,也是你一手主导。再这么下去,南晋就要倒了,到时候,互市岂不成了笑话。” “是呀,小友,想想办法吧。” “诸位,宁晋互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是一天两天。 开始的时候,我宁国处处亏本,我们有说过什么? 国内粮价高涨,南晋占尽了汇率的好处,我宁国有说过什么? 你们南晋趁着这个机会,疯狂的薅羊毛,我宁国又说过什么? 现在,我宁国粮价只不过是正常回落,你们觉得损害了你们的利益,这就不行了? 南晋的商誉,就这? 你们要我想办法提高粮价,怎么提? 我宁国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难道,要眼睁睁的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真要这么做,那我宁国百姓,岂不是要恨死我了? 不行不行。” 方即墨连连摇头。 几位阀主一看,软的不行,纷纷停止了哭泣。 方即墨这小子,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既然如此,那方小友有什么想法,不妨和我们谈谈,只要我们做得到的,绝无二话。”孙郡守作为白河郡的郡守,也是白河郡最大的门阀世家孙家的阀主,开口说道。 “是呀,老弟,你有什么要求,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大家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说了有用吗?”方即墨仍是摇头,“之前大家说好的,我运茶叶过来,你们铺设渠道,都谈好了,后来还不是变卦了?” 众阀主一听,一个个恍然大悟。 好家伙,原来症结在这里。 “只要方小友帮这个忙,老夫担保,小友今后的生意,老夫接了!” “对,去他娘的宗室,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不成?” “南江郡白家那小子,牢房里蹲了一圈,不一样屁事儿没有?” “南晋是我等打下来的,当年说好,与宗室共治南晋,如今有了好处,宗室想要独吞,门儿都没有!” 阀主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大义凛然。 “若是如此,方某倒也不是不能想想办法。”方即墨道。 “另外,方先生,你看……能不能……”孙郡守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方即墨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这一通操作下来,南晋门阀已经被方即墨搞怕了。 用粮食作为等价物,粮价波动太大,汇率波动太大,他们扛不住。 此时此刻,他们想重新商谈互市条款,重新确定等价物。 “这个,恐怕不行。” 方即墨摇头道。 “互市条款,是双方协商定下的,要改,需要宁王首肯。” 开什么玩笑,这么好的收割机会,宁王会白白放弃? 此事绝无可能! “诸位要是觉得不公平,也可以试着让南江的粮价变动一下,我宁国绝无二话。” 众阀主无语。 方即墨根本就不担心对方模仿自己的手法。 因为他们没有这个条件。 宁国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建立在宁王可以无限印钱,并且可以随意掌控粮价的情况下。 南江郡可以吗? 首先,宗室不可能让他们随便印钱。 其次,南江只是郡之地,抬价,怎么可能抬得过宁国举国之力? 第294章 放大招(二) “方小友,这样不合适吧?”一个阀主道,“若是贵国粮价一再波动,那么我们南晋的利益如何保证?再这么下去,恐怕南晋互市就要关停了。” “不错,前段时间,宁国商人集体失信,国内对宁国已经有非常大的情绪了,之所以还没关停宁晋互市,完全是我等力荐的结果。” 几位阀主纷纷不满。 方即墨呵呵一笑。 “若是如此,那么贵国就关停互市好了。” 众人脸色一沉。 关停互市? 不可能的。 如今的南晋,对于互市可是看重得很。 只要好好经营,互市,那是百分百赚钱,现在关停互市,南晋就少了一大进项。 “方小友,我等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帮这么点小忙,小友都不愿意吗?” “不错,这则条款不改,我们寝食难安,今后的生意,恐怕就没法做了。” 另一个阀主也沉声道,言语之中,满是威胁之意。 围绕着这一条款,火药味渐渐浓烈了起来。 威胁,对方即墨来说,对宁国来说,毫无意义。 这一次,无论是宁国商人集体跑路,还是事后宁国粮价的异常暴跌,都给南晋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损失。 南晋宗室和门阀世家不是傻子,他们会看不出来这是宁国有意为之? 只是,经过先前这么一折腾,南晋宗室财力大损,现在就算想与宁国开战,也是有心无力。 此刻关闭了互市,宁国早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南晋,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们没得选,只能继续将互市进行下去,这样才有希望挽回损失。 更重要的是,这些门阀和宗室的手上,囤了太多南晋币。 而他们手中的南晋币,是花了大代价收购来的,离开了宁国,离开了互市,南晋币那一套流转的方法就玩不转。 所以,南晋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几位阀主面色铁青。 他们想不到,方即墨竟然如此强硬。 方即墨好整以暇。 笑话,真以为和自己谈妥了走私生意,自己就会在这个关键节点上让步? 开什么玩笑,这则条款,可是大招的关键所在! “既然如此,那我等也没什么好说的,方小友,好自为之!” 几位阀主见谈不拢,纷纷起身,甩着袖子离开。 至此,双方可谓是彻底撕破了脸。 “哎,方先生,这又是何必呢?” 孙郡守无语。 原本大家都已经谈好了,有钱一起赚,现在,却是闹成这个样子。 “孙郡守若是想继续做生意,方某自然乐意,若孙郡守也执意要改,那恕难从命。” “……”孙郡守沉默片刻,道,“方先生可能保证,今后贵国粮价,只在合理范围内波动?” “这一点,方某可以保证。”方即墨道。 “好,既然如此,那本郡守就信方先生一次。”孙郡守下定了决心,“只是,方先生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孙家……赊账?” 他孙家这次损失惨重,若不与方即墨合作,根本撑不了多久,现在南晋币贬值得厉害,根本付不起货款。 “大家老朋友,这点面子,方某必须给,打个欠条即可。”方即墨笑道。 走私这门生意,原本就是为了挑起宗室和门阀间的矛盾而做。 赚钱倒是其次。 虽然今天那些阀主们摔门而去,但只要生意铺开了,利润足够令人眼红的话,他们迟早还会回来。 “方先生大气。”孙匹乐开了花。 他孙家有生路就行,他管别人去死? 那些阀主不和方即墨做生意,正好,这块肥肉,他一个人吃还不爽死? “只是方先生,那些阀主实力雄厚,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但若是联合了宗室,恐怕……”孙郡守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卖国贼的嘴脸了。 方即墨仍是云淡风轻。 他今日如此强势,另一个原因,就是要逼迫那些阀主和宗室反击。 一旦南晋反击,那就正中他的下怀。 果然如他所料,南晋宗室和那些门阀世家,并没有坐以待毙。 几天后,南晋宗室联合了几大门阀,调集资源,整船整船的粮食运往南江。 你宁国不是粮价暴跌吗? 真以为我南晋没有点手段? 宗室发了狠,决定将储备粮全数投入到南江郡,要硬生生的将南江的粮价给砸下来。 你宁国粮价暴跌,我南晋粮价也暴跌,只要我跌得比你凶,那么南晋币的汇率就会拉上来,到时候,就轮到南晋收割宁国了! 南江郡。 孙匹看着粮价一天一个价,飞速的往下跌落,心里只觉得好笑。 南晋人不是号称天下最会做生意的人吗? 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孙匹大手一挥。 买,给老子买! 投入市场的粮食,很快就被孙匹以极低的价格抢购一空。 而南晋宗室和各大门阀,此刻却是不管不顾,一心只想着把汇率拉起来。 眼看着双方汇率逐渐接近一开始的比例,南晋宗室,各大门阀已经准备好要收割宁国。 就在此时,方即墨的大招,砸了出来。 孙匹和他的手下,挥舞着手中积攒了多时的南晋币,又一次杀了回来! 南晋宗室都懵逼。 门阀世家们也呆滞了。 他们这才想起,这段时间,宁国人的手中早就囤积了大量的南晋币! 回想起这一事实的南晋宗室和门阀世家,气得吐血。 他们辛辛苦苦,砸了这么多资源,好不容易把汇率拉起来,结果,竟然又为宁国人做了嫁衣? 趁着南晋币购买力暴涨,孙匹挥舞着手中大把的南晋币,在南江郡中大肆收购着南晋的各种产业。 南江郡城内的商铺,大多都面临倒闭,无以为继。 孙匹等人突然出现,并且开出不错的条件,那些商铺的东家们,想都没想,直接就将产业抛售了。 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孙匹便以令人难以想象的低价,将南江郡最有竞争力的产业搜刮一空。南江一半以上的商铺,店面,都悄无声息的落入了宁国的手中。 这些产业入手的第一时间,孙匹立刻将所有能够搬回宁国通通拆了,运往宁国国内。 而那些拥有高超技术的工匠,孙匹也没有忽视。 南晋不但物价高,找工作还难! 宁国物价低,而且还承诺高薪! 干得好,还有官职和爵位! 还在等什么? 还不赶快行动起来? 在孙匹的忽悠和画饼之下,在高薪、官职、爵位的诱惑下,不少南晋的工匠,举家向着宁国搬迁。 第295章 索要南江 西关月坐在白鹭湖旁。 尽管这里已经没有了湖,只剩下一个半球形的深坑,但他还是喜欢坐在这里。 只有这里,能让他的心感受到些许的平静。 “鹭君,宗室来信。” 书院的弟子递上一封精致的信封,信封的背面,被蜡封封住。 西关月拆开信件,仔细阅读起来。 这是南晋宗室的求助信。 接连的打击之下,南晋宗室昏招不断,如今,已是内忧外患。 事到如今,宗室全权委托西关月,希望他能出面,说服方即墨,让南晋度过这一道难关。 看完宗室的求救信,西关月也非常无奈。 他完全没有小看方即墨,但还是被对方将南晋搅得天翻地覆。 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也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办法和手段,可以再反制方即墨,如何能说得动对方? 杀他? 方即墨整日龟缩在知行书院中,有儒圣在,谁也杀不了他。 更何况,就算是杀了方即墨,也无法解决南晋现在的问题。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仍是缓缓起身。 “鹭君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方即墨……” …… 知行书院,方即墨坐在轮椅上,悠哉悠哉。 “他来了。”耳边响起儒圣的声音,“你自己小心,他是带着必死之心来的。” “西关月?”方即墨似乎并不意外,“他暗算我的那笔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万一,是老朽暗算你呢?”儒圣道。 “都一样,反正这笔账,我算在他的头上。”方即墨笑道。 “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解决吧。” “夫子,他要是真的杀我怎么办?你可不能不管啊。”方即墨见对方有撒手不管的意思,连声道。 “他杀不了你。”儒圣说罢,再不搭理方即墨。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 方即墨转动轮椅,身后来者,正是西关月。 “鹭君大驾,恕我不能起身相迎。”方即墨嘴上客气,表情却满是戏谑。 “无妨,今日前来拜会,是受南晋宗室所托。”西关月答道。 “既然如此,坐吧。”方即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开始之前,先将此物奉还。” 西关月说罢,从身后取下一物,放到方即墨身前的石桌上。 方即墨瞟了一眼,不用打开外面包裹着的布条,便知道里面的东西,是寂怀真留下的太玄刀。 “多谢。” 方即墨将太玄刀收起。 “鹭君既然是受了宗室所托而来,那么有话不妨直说吧。” “方即墨,你来南晋,究竟想要做什么?”西关月沉吟片刻,问道。 “我想做什么,西关月,你难道猜不到吗?”方即墨并未直接回答。 他在戏弄对方。 “你苦心孤诣,制造现在这种局面,不会是为了钱?因为制造这种局面,宁国花了更多钱。”西关月摇头道,“虽然宁国获得了大量的物资,但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沉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方即墨呵呵一笑。 西关月还是太年轻,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宁国用于这场贸易战的货币,都是新铸的劣币。 成本,远比他所想的还要低得多。 低到和宁国目前所得到的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说出你的条件,只要能帮助南晋恢复正常,宗室可以考虑。”西关月见方即墨笑而不语,继续道。 “原来宗室有求于我。”方即墨收起脸上的玩味,“只可惜,他们请错了人。” “……” “若是换个人,方某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但西关月,你还有脸来求我?” 西关月沉默。 “你在河图上下毒,害得我现在只能坐轮椅,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请求?”方即墨冷声道。 “方即墨,你不要欺人太甚。”西关月虽然恼怒,但此刻仍然铭记自己的使命,竭力保持着克制。“这里毕竟是南晋,真把宗室逼上绝路,你无法活着离开。” “哈,我还以为,堂堂白鹭书院鹭君,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原来,还是只会拿性命威胁这一套。”方即墨大笑,“我若是怕死,就不会留在这里。” 西关月无语。 方即墨这小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他是拿准了宗室的命脉,南晋宗室不大出血,送不走这个瘟神的。 “方先生,能否暂且放下个人恩怨?”西关月此刻姿态放得极低,就差没向方即墨俯首认罪了。“开出你的条件,南晋宗室会尽量满足。” “呵呵,这还差不多。”方即墨坐直了身体,一字一句道,“要我放过南晋,也不是不可以,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西关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方即墨开出的条件,绝对不会便宜。 “整个南江郡!” “咳咳。” 尽管西关月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方即墨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 方即墨要的,是整个南江郡?! 他怎么敢?! “你疯了?”西关月看着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方即墨,压制下去的杀念,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升起。 “我疯了?可能是吧。”方即墨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但他却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我敢要南江郡,自然是有底气的。” “你凭什么?”西关月不明白,方即墨底气何在。 方即墨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个月。” “什么一个月?” “一个月内,南晋的粮食就会耗尽。” “什么?!” 西关月瞳孔骤缩。 “自从我到南晋以后,宁国,一直在大量收购南晋的粮食。”方即墨道,“如今,市面上的粮食,已经被我们宁国买的七七八八,而之前,由于宁国下了大量的订单在丝绸和铁器之上,南晋的生产力,全都投入到了这两样东西上,粮食,主要依赖进口。 前几日,为了压下南江的粮价,南晋宗室动用了最后的储备,而那些粮食,也全都被我们买下,运回了宁国。” “你……” 西关月此刻真的有些慌了。 南晋的粮食,竟然只够一个月用! “不然,你以为宗室为什么会来求我?”方即墨笑道。 “我们可以花钱买。”西关月道。 “没错,你们可以花钱买。”方即墨点头,“但是,谁会卖给你们?” “什么?” “宁晋互市,宁国现在随时可以关停,你们一粒米也休想从宁国买到。 离国现在大概恨透了南晋,也不可能卖米给你们。 洛邑,弹丸之地,尚且需要诸侯支持才能维持。 卫国、胥国有我的人在,你们去买粮,我就出双倍的价格抢粮,你们能买回来多少?” 第296章 索要南江(二) 西关月头大如牛,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方即墨这厮显然是早有准备。 他甚至在来南晋之前,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不,早在宁晋互市条约签订的那一刻,南晋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你的条件,我会如实转达南晋宗室。” 西关月没有继续和对方纠缠。 他站起身来,甚至都没有和方即墨讨价还价。 对方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整个南晋,如今都被架在了火上。 方即墨没有跟他开玩笑。 这个要求,甚至都不算是狮子大开口。 南郡一地之地,交换整个南郡未来的安定,南晋宗室会怎么选? 没得选! 南晋,现在不具备和对方讨价还价的资本! 若是以前,有人跟西关月说,有人能威胁南晋宗室,他是不信的。 然而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能做的,只有如实转达,至于最终如何抉择,将会交给宗室来决定。 方即墨已经赢了。 赢得很彻底。 “这一切,当真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真能面面俱到,算无遗策?” 就在西关月前脚迈出知行书院的同时,儒圣的声音再度在方即墨耳边响起。 方即墨撇嘴。 儒圣者老人家也真是,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 非要传音装逼? “世间哪有人能面面俱到,算无遗策?”方即墨摇头,“这次,完全是南晋宗室犯了错,昏招不断,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假如南晋宗室没有将储备的粮食投入南江市场,你又会怎么做?” “那不重要。”方即墨道,“南晋宗室犯了错,只不过是加快了这一进程,就算他们不犯错,也已经无法改变什么。 压低粮价,南晋币购买力回升,我就用南晋币收购南晋产业。 不压价,大炎币的购买力更强,我用大炎币就是。 归根到底,宁国有这个本钱,这才是最重要的。 其次,自从我到了南晋,就一直着手,大肆购买各种商品。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有三个目的。 第一,是为了拉高物价。 第二,转移南晋人的生产重心。 第三点,也是真正最重要的一点,为宁国大量收购粮食掩护。 南晋宗室就算不投入那些战略储备粮,也只不过多撑一段时间罢了。 但是,如今的南晋,田地荒芜,无人耕种,要重新将农业捡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宁国等得起,南晋却是等不起。 所以,南晋宗室只能答应我的条件,否则,南晋便要大难临头。” “哎,你之算计,确实处心积虑,隐藏极深,西关月那小子,远不如你。”儒圣叹道,“你小子,还是早点离开白河郡吧。” “为何?” “你这么能惹事,老夫怕是护不住你了。” “儒圣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启程。” “……” 儒圣无语。 自己随口说说,开个玩笑罢了。 你小子真就直接跑路了? 方即墨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立刻从轮椅上蹦了起来,回到屋子里,拿出一个包裹就往书院外跑。 刚刚跑到小屋门口,方即墨身形一顿,转身来,向小屋拜了拜。 “这段时间,多谢儒圣护持。” 儒圣没有答话。 他为方即墨护持之事,很多人都知道。 如今,方即墨威胁南晋宗室,俨然已经成了南晋大敌。 南晋宗室,恨不得生啖其肉。 南晋人民,恨不得千刀万剐。 自己虽然被尊为儒圣,但为一国之公敌护持,保全他的性命。 在宗室和南晋人民看来,这已然犯了众怒。 恐怕今后,自己也要面对很大的压力。 南晋,可能没法待了。 见儒圣不说话,方即墨笑道:“夫子未来若是觉得南晋呆腻了,可以来我宁国啊,像夫子这样的当世大儒,若是愿意来,我们非常欢迎啊。 到时候,出点小钱,为您在宁国专门建立一所儒门书院,又有何难? 夫子不是想要教化天下吗? 我宁国现在还有很多人大字不识几个,正翘首以盼,等着夫子到来,等着儒门来教化呢!” 儒圣失笑。 这小子,把知行书院这么多学子挖过去,还不满意,锄头都挥到自己脑袋上来了? 假如自己真的去了宁国,那定然会有大批儒门学子慕名而往。 到时候,宁国就会多出一大批青年才俊。 以宁王的雄心壮志,这些都是可用之才,肉眼可见的未来,宁国就不必再为人才发愁。 宁国的崛起,不可阻挡。 儒圣捋了捋胡须。 当今天下,乃大争之世。 不但各路诸侯在争,诸子百家,也在争! 如今,法家和纵横两家,已经在宁国崭露头角,大有成为当世第一显学的征兆。 反观儒门,沉寂多年,始终没有几个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的人物。 显学之争,已经落入下风。 前往宁国,说不定,才是他儒门真正的出路。 如今,宁王实施新法,对于人才的使用不拘一格。 只要有才能,都能得到重用。 或许,那里才是自己真正该去的地方,也是儒门真正重新夺回显学地位的地方。 见儒圣没有反应,方即墨再度施了一礼,快步出了院子。 书院内,方即墨急急而奔。 “方兄,干嘛去啊这是?” “大楚,小楚,来得正好。” 方即墨见迎面而来的楚家俩兄弟,露出笑脸。 “我有要事,要回南江,之后,便要启程回宁国了,特来向二位告辞。” “回南江?如此也好,那我们就宁国再见。”楚淇点头道。 “宁国见?” 方即墨呆头。 “我们也打算去宁国碰碰运气。”楚良笑着解释道。 “你也去?” 方即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楚家兄弟可不是平民,而是有身份的贵族。 他们若是想要做官,不用去宁国,直接开口,背后的家族就会给他们安排好仕途。 哪儿用千里迢迢,跑到别的国家,从一个底层小官做起。 更何况,他们走了,那知行书院怎么办? “我等入仕,是为了践行知行合一的理念,若不靠自己,如何能得证大道?”楚淇似乎看穿了方即墨的想法,“如今,传习录已经在儒门传开,儒门之人,都在钻研心学,知行书院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样吗?那好,我们就宁国见。” 方即墨大喜。 他没想到,自己这一铲子,不但挖了儒门不少好苗子,甚至连楚家兄弟也一起挖了。 这要是宁王和安国君知道了,怕不是要乐疯了吧。 第297章 郡守来访 南江郡。 白郡守来到别院外,门口几个侍卫见郡守亲临,连忙跑进别院通传。 不一会儿,孙匹那标志性的笑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哈哈哈,白郡守,今儿什么风,怎么把您吹来了?” 白郡守扭头看去,孙匹仍是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从门内快步走出。 “孙主事,咱们就别废话了,方先生回来了没有?”白郡守显得很是着急。 最近,他得到了一些风声。 南晋宗室,似乎打算将南江郡交给宁国。 这可把白氏一族急坏了。 南江,那可是他们白家的大本营,经营了数十年。 白家根基,都在南江。 如今,南晋要将整个南江郡交给宁国,以此换的喘息的时间,他们白家如何能够不急? 你宗室把南江卖了,我白家怎么办? 我是走是留啊? 走,走哪儿去? 白河郡? 观江郡? 晋江郡? 那些地方,早就被其他门阀世家所掌控。 白家就算去了,从头开始,那也是寄人篱下。 更何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些门阀世家,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地盘上,又来了一个强大的门阀? 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就算别的门阀世家答应,他白家也不敢去啊。 去了,根基不稳,别人暗中算计,说不得,自己这几十年苦心经营,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全都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可要是不走,留在南江郡,宁国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南江,一旦落入宁国手中,那可就是边防重镇! 看看离国的周郡。 数万大军,直接全都屯兵在那里,南江要是到了宁国手中,待遇虽然可能有所不同,但也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 到时候,南江郡守,自己肯定是要交出来。 新上任的郡守,对自己什么态度? 几万大军驻守在此处,又是什么态度? 宁国可不比南晋,真到了那时候,人可不管你是什么门阀世家。 刀兵一动,白家就得让位,就得配合。 你要是敢和人家对着干,直接抄家灭族,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白郡守今日才急急忙忙跑来找方即墨,这事儿,必须好好说道说道。 “白郡守,您别急啊。”孙匹笑呵呵,宛如一尊弥勒佛,“方先生前两日刚刚回到南江,他算准了您差不多该来了,这不,让我在这里等着你呢?” “是吗?”白郡守哑然。 这鬼谷的方先生,当真如此神机妙算? 连自己要来找他都想到了? “随我来吧,方先生已经等你多时了。” 在孙匹的带领下,二人进入别院,一路来到别院后方。 方即墨坐在石凳上,左边胳膊肘撑着石桌,好整以暇。 “方先生,白郡守来了。”孙匹恭敬作揖。 方即墨没有回答,只是摆手。 孙匹心领神会,给了白郡守一个眼神,自行退下。 “方先生。”白郡守上前施了一礼。 “坐吧。”方即墨没回头,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说是石凳,其实就是一块凳子般大小的石头。 白郡守也没客气,一掀衣袍,直接坐了下来。 方即墨扭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 这是方即墨表露身份以来,二人首次见面,上一次,方即墨还自称文山,自诩是文氏一族的少良造。 现在,白郡守明白了。 哪儿来的什么文山,更没有什么文氏一族。 文山就是方即墨,文氏一族,指的,应该是宁国国内老士族的首领,关内侯的姜氏一族。 传言,这位方即墨方先生,乃是关内侯未来女婿,他本身乃是一介平民,那文氏一族,指的,就是姜氏一族。 “当日初见先生,便觉得先生不似寻常人,只是没想到,原来先生就是鼎鼎大名的鬼谷高人,是在下眼拙了。”白郡守先拍一记马屁。 对方乃是宁国太子师,关内侯未来女婿,论身份,论地位,论名气,自己虽是这一郡之首,却也并不能与对方相提并论。 更何况,现在自己有求于对方,当然是要把姿态放低一点。 “白郡守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方即墨笑着为对方斟上一杯茶,“当初,方某隐藏身份,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白郡守,见谅。” “理解理解。” 白郡守能不理解吗? 方即墨暴露身份不久,便被人袭杀,险些丢了性。 多亏儒门儒圣相救,才勉强保住小命。 听说,连好不容易积攒到一重境的修为也都丢了,哎,可怜啊。 “方先生,白某听说了一些事情,今日前来,是特来求证的。”白郡守又道。 “白郡守听说的那些事情,虽然现在宗室还没有给我答复,但八九不离十。”方即墨回答道。 白郡守听罢,脸色微变。 如若方即墨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白家就麻烦了。 “白郡守,我知道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方即墨继续说道,“你来的,非常是时候。” “是吗?”白郡守有些懵。 自己来的是时候? 他可没想这么多,只是想到白氏一族的未来,夜不能寐,听说方即墨回来了,就马不停蹄的跑了过来,准备提前做好打算。 “白郡守你现在来,我可以当你是自己人。如果等宗室的决定传达到了你再来,到那时候,可就又不同了。”方即墨解释道。 白郡守不语,额头微微渗出汗珠。 方即墨这意思很明显,你现在来,是主动投靠,等到宗室的命令下来,那到时候你白氏一族就是被动选择。 主动和被动,那待遇自然是完全不同。 “方先生,我白氏一族,根基全在南江……” 白郡守正欲解释,方即墨抬手。 他知道白郡守要说什么,也知道对方有什么顾虑。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白家,是否愿意为宁国效忠。”方即墨声音严肃,“宁国与南晋不同,在南晋,门阀世家,就是土皇帝,一郡之内,门阀世家说了算。 但是,宁国不同。 宁国律法,绝无例外。 宁王犯法,与庶民同罪。 相信白郡守也知道,前不久,公子良犯上作乱,起兵谋反。 可结果如何? 兵败之后,当众斩首,悬首级于东城门外。 白大人,你可以仔细思量。 若是愿意为我宁国效劳,首先,便是要保证绝对遵守我宁国的法律,否则,一旦触犯,你门阀世家的身份,救不了你。 不信,你去问问宁国国内那些老士族,问问他们,敢不敢明目张胆的触犯宁国法律!” 第298章 白家的选择 “若我白家……” “白郡守,我提醒你……”方即墨不待对方说完,便打断道,“我刚才跟你说的,不是条件,底线,你能遵守,那么你们白家可以相安无事,如果不能,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劝你,还是带着白家离开南江,免得搞到最后,大家翻脸,不好收场。” 底线。 什么是底线? 那是不容逾越,不容挑战的存在。 安国君宁可开罪宁王,也要斩杀公子良,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自己? 不是。 是为了整个宁国的法治! 如今,你区区一白家,能和公子良相提并论吗? 不能! 白家真要是看不清这一点,那么留在南江,迟早是抄家灭族的命运。 与其这样,不如另外寻一个地方,重新发展。 看在这些天白家对方即墨一直非常友善的情况下,方即墨今后说不定还会给予一些支持。 比如走私什么的。 当然,如果白家愿意遵守宁国律法,那么白家留在南江,对宁国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南江不同于周郡,他不是天然的要塞型城市。 虽然地处宁晋两国交界处,但是,南江最主要的功能,不是防御,而是商业往来。 居住在这里的南晋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南晋的一员。 现在,你忽然告诉他们,南晋不要你们了,从今开始,你们是宁国人,你们要遵守宁国的法律。 有多少人能够接受得了? 方即墨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旦消息公布,南江,必然会出现短时间的阵痛期。 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个有威望的南江人站出来,告诉大家,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不信,你们看看我。 那么,整个南江的局面就会稳定许多。 还有谁,比世代扎根南江的白家更适合这个角色? 没有! 所以,在方即墨的内心深处,他也是希望白家能够留在南江的。 “方先生说的这些,白某明白了。” 白郡守不是傻子,他执掌南江和白家多年,这些东西不用方即墨讲,他也明白。 “放心,白某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只要宁王开恩,能够让我白家继续留在南江,那么白家也会选择跟随宁王,跟随方先生。 遵守宁国法律,那是必须的。 只要宁王有需要,我白家甚至可以将部分家眷都搬到宁国云京,以此来表示诚意。” 方即墨挑眉。 这白郡守,还真不愧是一方大员,这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的确,安国君和宁王有心让白家将部分白家家眷搬到宁国云京,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哦不,是保护起来。 白家在南江势力极大,完全放任他们留在南江,宁王和安国君也不会放心。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个里应外合,到时候,好不容易到手的南江,又重新落入南晋手中,那岂不是白忙活了? 对于白郡守这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态度,方即墨非常满意。 很好啊,有这个自觉,省了自己很多口舌。 “既然白郡守有此觉悟,那么方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方即墨收起严肃的表情,语气也放松了三分,“只要白郡守配合,方某敢保证,这南江郡郡守的职位,还是白郡守你的,谁也动不了。 当然,宁国也会派遣监御史和郡尉前来,南江的守卫力量,也会大大加强。 以后,南江将会成为宁国南方的最前线,将会是对抗南晋和离国的主要战场之一。 白郡守只要尽心竭力,他日封侯拜相,也并非是不可能。” 方即墨打完大棒子,又习惯性的给画了张大饼,直接塞到了白郡守的嘴里。 白郡守哭笑不得。 平日里,都是他给别人画饼,现在,竟然有人给他画饼,看来今后自己得多多习惯这样的生活。 不过,方即墨所说,倒也未必不是事实。 宁国与南晋不同。 南晋,那是门阀世家与宗室共治,宁国,却是看你的功劳政绩。 只要干得好,那官爵之位噌噌的往上涨,绝对不是空话。 宁王之英明,天下皆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只要自己好好的办事,做出成绩,宁王看到了,封赏绝对少不了。 但是,只有这样还不够。 宁王是宁王,他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但在宁国,白家作为一个初来乍到,没有任何人脉的新人,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宁国那些老士族,会看着你白家崛起吗? 除非你主动投靠,不然,不拖你后腿,那就不错了。 帮忙,想都别想。 但是,来到一个新国度,又执掌一郡之地,朝中无人,这是绝对不能够的。 没有人在宁王面前帮你说话,天高皇帝远,你做了些什么事,宁王怎么知道? 万一有人说你坏话,有人帮你回怼和没人帮你回怼,那完全是天上地下。 所以,白家还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甚至说,一个强大的靠山! 白郡守眼咕噜一转,落在方即墨的身上。 如今,还有谁比方即墨更适合当自己靠山? 第一,方即墨够年轻。 直到此时,方即墨也还不到二十一岁,只要他不作死,那么将来再活个四五十年,问题不大。 一旦投靠方即墨,白家未来四五十年,能够得到保障。 第二,宁王足够信任,欣赏。 方即墨虽然如今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太子师,但是,宁王欣赏他,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此番白嫖南江郡,回去之后,定然大有封赏,未来,前途无量。 有方即墨在,他一句话,顶得上别人十句。 第三,前途无量。 方即墨虽然出身平民,但如今已经是宁国贵族。 他晋升速度之快,不说后无来者,但至少也是前无古人。 如今,他不但是关内侯未来的乘龙快婿,更是宁国未来继承人公子昭的至交好友。 方即墨在宁国的未来,肉眼可见的一片坦途。 将来,不说是封侯拜相,至少也是权倾朝野。一旦上位,对于自己这种一早就选择投靠的人,定然会倍加重用。 既然要投资,当然是要挑最有价值的人投资! 想到这里,白郡守不再犹豫,掀开了自己的底牌。 “方先生,白家的根基在南江,白家愿意留在南江,愿意为宁国效力,愿意为方先生效力。” 白郡守这话,既是表态,也是表忠。 方即墨再度挑眉。 白郡守说的是,为宁国效力,为自己效劳。 是自己,不是宁王,也不是关内侯! 第299章 不过分吧? “白郡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先生不必多言,白某今日说的话,绝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随口试探。 白某,白家,是真心依附。 方大人前途无量,未来,必成一国之柱石,白某绝不会看走眼,此时不投靠,将来再想投靠,恐怕轮不到白某。” 白郡守这一番话,说得恳切,令方即墨微感意外。 他本以为,对方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白家的去留,向自己摊牌,没想到,这老小子直接家底儿全给掀了。 怎么办? 这小弟要不要收? 仔细想了想,方即墨觉得,这小弟自己得收。 白家,白氏一族,在这南晋,也算是一大门阀,在南江,那更是根基深厚。 将来南江划归宁国,短时间内,宁王肯定还是会让白郡守继续主持南江。 如此一来,南江几乎等于落入了自己手上。 再说,白家本就是门阀士族,与宁国的老士族可以说是一丘之貉,自己要是不管,他们多半是要勾结到一起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自己索性一起收了,免得将来无辜枉死。 总而言之,白白送上门来,自己没有理由拒之门外。 “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准备一下。” 思绪至此,方即墨也不再多想,直接下令道。 “过两天,会有一队人离开南晋,回云京复命,你从你的族人里挑选一批有脑子的,和他们一起去云京吧。” 方即墨特别强调了一下有脑子三个字,那意思就是你挑选几个有眼力见儿的,明白自己去云京是干什么的人,让他们到了云京,别惹事儿,别找事儿,老老实实的待着。 否则,真要是惹出什么事来,那搞不好你们白氏一族就要遭殃。 白郡守自然明白,连忙恭敬的应下。 虽然此刻南江还没有交给宁国,虽然他白家此刻还是南晋的门阀,但是,有些事,宜早不宜晚。 就像自己这次主动来找方即墨一样,在南晋将南江交给宁国之前,他们主动人质送到云京,给宁王表态,可以博得极大的好感。 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方即墨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白郡守躬身作揖,退出了别院。 出了别院,白郡守脸上的阴霾尽数散去。 此番南江易手,对于白家来说,虽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未必就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留在南晋,他白家也就这样了,顶天了,不过数十门阀世家中的一个。 可如今,他白家投入方即墨的麾下,虽然暂时算是寄人篱下,但未来,可就不好说了。 宁国,难道没有吞并天下之心? 他们索要南江,难道不是为了提前准备对付南晋? 一旦将来双方撕破脸,白家,对南晋的情况最是了解,加上朝中有方即墨这个强大的盟友,白家直接接管南晋,也不是没有可能。 做完白日梦,白郡守愈发觉得自己英明神武,联想到两日后便要派人前往云京,又急急忙忙的上了马车,回到白氏一族,开始着实准备。 这一次,他决定将族内年轻一辈,通通都送到云京。 一方面,作为人质,让他们在宁王眼皮底下,让宁国人安心。 另一方面,让他们好好跟着方即墨,为未来打下基础。 两日后,在白郡守的安排下,白氏一族的数十名年轻子弟,与方即墨的手下一道,悄然离开南江,向着云京而去。 半个月后,关内侯府。 关内侯看着手中的信件,又看着面前几个来自南江白氏一族的年轻人,惊骇无比。 啥意思? 不是去南江搞互市吗? 怎么直接把南江给匡过来了? 连带南江白氏一族的人,也直接跟着来了? 这么狠? 关内侯看完信,又看了看面前的白氏一族年轻人,彻底呆滞了。 这信上写的是真的? 真没跟自己开玩笑? 南江,真的即将划归宁国? 那可是宁国与南晋的门户! 一旦南晋交出南江,从今以后,南江将再无川江天险可守,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关内侯现在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他怕自己再想下去,自己就把南晋给划归到宁国的国土内了。 现在还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宁国,因为公子良的叛乱,国力大损,现在必须休养生息。 提升人口,是目前头等大事。 这一点,无论是老士族,还是变法派,目标都是一致的。 所以,变法派推出那个引进人才的新法,老士族这次也没有从中作梗。 人口不够用啊。 他们老士族许多产业,都缺人,许多土地,都荒着没人打理,再这么下去不行的。 “关内侯,我白氏一族将要归顺宁国,听方先生说,关内侯您,是宁国老士族领袖,我白氏一族,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族,但也一向敬重您这样的老贵族。 我等此番前来,一是为宁国效忠,二来,也是提前前来拜见关内侯,今后,大家同朝为官,我等,定以关内侯马首是瞻……” 说话的白氏一族年轻人,年纪轻轻,看起来和方即墨差不多大。 面对关内侯,却是毫不怯场,说话流利自如,侃侃而谈。 关内侯非常满意。 有句老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 从白氏一族这次挑选的人来看,他们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这样的人,可用,可收! 在这方面,关内侯是老手,三下五除二,便给白氏一族众年轻人画了一张大饼。白氏一族众人毕竟还是年轻,一个个皆是眉飞色舞,显然是真的信了。 关内侯却是不在意,他的心思,早就 已经飞到了第二天的朝会上。 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要是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在朝会上当众宣布。到那时,群臣张大了嘴巴,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安国君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宁王又会是什么表情?! 只是想想,关内侯便觉得念头无比通达。 …… 次日一大清早,关内侯比平日起的更早。 无他,根本睡不着。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宁王和安国君的反应,想要看看群臣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提前换好了朝服,第一个来到云岚宫外。 时间,今天好像变得特别的漫长。 轰隆一声。 宫门开启,几个侍卫走出,见到关内侯,皆是一怔。 这位大爷今天搞什么? 来的这么早? 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呀。 看着众侍卫那稍显古怪的眼神,关内侯却是一脸得意。 今日这个风头,他出定了! 虽然风头是方即墨的,但方即墨是自己女婿,女婿的就是自己的。 他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给方即墨争取到最好的赏赐。 宁王上次不是想封侯吗? 这次,不费一兵一卒,夺得南江,封个侯,不过分吧?! 第300章 寂寞侯 大殿上,群臣正在奏报。 关内侯老神在在,纯粹的吃瓜心态。 群臣此时,还在因为一点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情,争得面红耳赤,吵得不可交。 关内侯看着他们,只觉得好笑。 这算什么? 多大点儿事儿?! 瞧你们那点出息! 就这,也值得你们浪费时间,浪费口舌,浪费精力,在宁王面前咋咋呼呼没完没了? 哎,没法说。 层次太低! 关内侯自诩低调,但他刻意的举动,反倒显得异于寻常。 很快,他就引起了宁王的注意。 宁王时不时的就瞅瞅这老小子,他总觉得今天的关内侯不大对劲。 平日里,就属这老小子跳的最欢。 别人说一句,他要说十句。 今天怎么了? 一句话不说,就搁那儿装深沉。 动不动还微微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关内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启奏?” 宁王也有些烦了,今日朝会,奏报大都无关紧要。 他本就起了一个大早,现在听得直打瞌睡。 如果接下来都是这些小事情,那么群臣自己决定即可,不用非要到他跟前来假装自己工作认真负责。 “嘶~!” 被宁王点到名字,关内侯心头一紧。 什么情况? 我啥也没说,啥也没做啊? 这也能看到我?这下怎么办?我说还是不说? 不说,看大王的样子,这是要宣布朝会结束,那我搁这儿装半天,岂不是白瞎了? 说,气氛还没烘托到位,说了不得劲儿啊。 想想,关内侯还是决定,说。 大不了,这气氛自己来烘托便是。 “大王,臣,有事揍报……” “别废话,有事说事。” “恭喜大王,太子师方即墨,智取南江,为大王贺,为宁国贺!” 关内侯刚一开口,大殿之内,群臣动作皆是凝固,纷纷扭头看来。 啥意思? 这老小子刚刚说了什么? 自己没听错吧? “你再说一遍?!” 宁王猛的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关内侯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嘶~!”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 关内侯说的,是南江? 是那个南晋的南江? 群臣你眼望我眼,一个个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早上没睡醒,以至于自己出现了幻觉。 “关内侯,你莫不是拿我等寻开心?” 一个变法派官员不信。 方即墨是厉害,但你要是说他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南江,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我宁国大军,如今都在周郡驻扎,最近并无调动。” “大军既然未动,太子师又如何取得南江?” “关内侯近来无恙呼?” 别说变法派不信,许多老士族也不信。 关内侯是不是病了? 也没听说他最近身体抱恙啊。 看他脸色,红润的很,也完全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可是,夺取南江,他们宁国哪儿来的兵力? 南江如此重要,南晋怎会不声不响就丢了? “呵呵。” 关内侯瞟了众人一眼。 没见识! 谁说取南江要动兵的? 知道什么叫智取吗? 动了刀兵,还叫智取吗? “关内侯,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宁王也有些急了。 关内侯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吊众人胃口,如实将一切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一个个眼睛瞪的老圆,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 “如何,诸位还有疑虑吗?” 关内侯说完,捋着胡须,洋洋自得,就好像智取南江的不是方即墨,而是他关内侯一样。 “不费一兵一卒,夺得南江??” “这简直不可思议!?” 关内侯瞟了众人一眼,看着众人那似信非信,惊诧不定的神情,脸上再添三分得意之色。 瞧你们那点出息! 多大点儿事儿? 不就是南江郡吗? 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宁王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些许激动和亢奋之色。 南江,那可是宁晋之间的门户,拿下南江,南晋,便任由宁国予取予求。 如今,不费一兵一卒,方即墨就拿下了南江? “诸位,稍安勿躁。”关内侯朗声道,“大王,南江门阀白氏一族已经归降我宁国,为表诚意,白家代表,此刻也已经抵达云京。” “什么?!” “南江白家?!” 群臣无语。 他们还震惊于方即墨不声不响拿下了南江郡,没想到,白家的人质竟然都直接送到了云京?! “好!甚好!” 宁王大喜,站起身来。 “人在何处?” “云岚宫门外等候召见。”关内侯道。 “宣!” 不多时,在内侍的带领下,白氏一族的代表来到了大殿之上。 宁王仔细的询问了事情经过,白家那人对答如流。 直至此刻,众人终于相信。 这一切都是真的。 关内侯没有骗他们。 方即墨真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南晋宗室主动送上南江! “哎,太子师不愧是纵横子高徒。” “我宁国有如此逸才,幸甚,幸甚啊!” “哎,可惜,如此人才,却被关内侯抢了去。” “人家已经是关内侯的女婿了,你就别惦记了。” “无所谓,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嘛,我家姑娘嫁过去,做个二房,亦无不可。” “嘿嘿,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家也有一个……” 关内侯无语。 老子还在这儿呢?! 你们当着老子的面,打老子女婿的主意,这样好吗? 再说,老子这女婿可是宁王亲自赐婚,你们连这也想来抢?? “咳咳。”关内侯虚咳两声,道,“大王,方小子此番立下奇功,臣以为,当赏。” “赏,必须赏!必须重赏!” 宁王大喜,看向一旁半天没说一句话的安国君。 与关内侯不同,安国君非到必要的时候,是真不喜欢说话。 “安国君,你意下如何?” “回大王,南江郡的重要性,相信不用臣说大家也知道。 如此要地,就算是举国之力,也未必就能攻得下来。 如今,太子师不费一兵一卒,为宁国拓土开疆,打通南面门户,此乃盖世奇功。 如今,我宁国东据周郡,南拥南江,东出,南下的门户已在我手,只待时机成熟,可东出,可南下,一统天下,亦不远矣。 臣以为,如此奇功,当重赏。” “好!” 宁王大喜。 “传寡人旨意,太子师方即墨,屡立奇功,封方即墨为……即墨侯,以示嘉奖。” 宁王有些激动,即墨两字,说得有些走调。 负责记录的内侍一时耳拙,将即墨侯听成了“寂寞侯”。 “寂寞侯?” “好,好一个寂寞侯!” “无敌是多么寂寞,太子师这个寂寞侯,当之无愧!” 第301章 一劳永逸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独自在顶峰中,寒风默默的吹过,我的寂寞,谁能明白我?” 十天后,李典客带着宁王的封赏和授权,一路开了挂一样飞奔至南江。 原因无他。 南晋,快要撑不住了。 本就只有一个月的存粮,方即墨派人去向宁王请示,路上一来一回,一个月就过去了。 虽然这还算快的,但南晋宗室急了呀。 粮食危机爆发,大批百姓出走,换谁谁不急? 方即墨也没闲着,立刻令人从宁国调来粮食,在南江开仓济民。 消息传出,大批南晋百姓蜂拥而至。 方即墨有一个算一个,照单全收。 来了南江,就别想再走了,全都给我留下! 宁国不好吗? 有粮食,有工作,有上升渠道,物价也便宜,放眼天下,还有哪儿比宁国更适合百姓生活? 短短几天,大量的灾民涌入南江,南江人口,一日之内,激增数万。 方即墨笑得合不拢嘴。 接收南江的事宜,由典客李文接手。 不到一天时间,南江就完成了易主,只需等待宁国新组建的三万大军进驻南江城,南江郡便彻底归宁国所有。 这还需要十几日的时间,而且就算大军进驻,援助南晋,也非一朝一夕。 这段时间,一定还会有大批的难民涌入南江,保守估计,至少会给宁国带来十多万的新鲜血液。 方即墨相信,在他们体验过宁国变法给百姓带来的好处后,这些人就再也不会想要离开宁国。 人口,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甚至没有之一。 南晋宗室,各地门阀,眼睁睁看着每日数以万计的人口流失,心痛的直抽抽。 可是有什么办法? 你没粮啊。 老百姓要吃饭,你还能不让? 平日里,你南晋宗室跋扈一点,各地门阀跋扈一点,老百姓都能忍。 你税收高一点,他们也能凑活过。 如今,连饭都吃不起了,你要是还不让人逃个难,老百姓没了活路,那就只能造反了。 南晋宗室也急了,派人一天催四五次,催的典客李文都有些无语。 你催我做什么? 我能做得了主? 你催寂寞侯去啊。 南晋宗室也不是不知道方即墨才是那个做主的人,但方即墨这孙子不好打交道呀。 这小子,铁公鸡一个,大雁飞过都要薅两根毛下来,找他谈,损失更大! 就这样,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宁国军队进驻南江,整个南江彻底划归宁国所有。 宁国对于南晋的援助,也由此正式开始,南晋的粮荒,也慢慢得到了缓解。 经此一事,宁国新增人口三十余万,其中青壮年近十万,大大缓解了宁国因为内战而导致的国内青壮年数量骤减问题。 至于这些人最终会不会留在宁国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方即墨根本不担心。 百姓不是傻子,谁对百姓好,他们心里清楚的很。 在宁国,有钱赚,有工作干,能吃饱饭,还把你当人看,给你加官进爵的机会,让你过得体面,光宗耀祖。 试问,谁还会愿意回南晋去做下等人,给宗室,门阀当牛做马? 没人愿意! 一旦消息传开,只会有更多的南晋人选择来到宁国。 这一点,即便是你南晋看得明白也没用,此乃阳谋。 你南晋有宁国的法制吗? 你南晋宗室能压得住国内门阀世家吗? 你晋国公有魄力施行变法,去触碰国内门阀世家的利益吗? 没有,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口流向宁国。 南晋宗室无奈啊,遇到了方即墨这狗贼,只能认栽。 …… 别院里,方即墨悠哉悠哉的晒着太阳。 心情好,阳光都似乎变得明媚了许多。 “方先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即墨立刻坐了起来。 抬眼看去,王之奇那张大脸映入眼帘。 老王来了?! “宁王让我来护送你回你回京,哦对了,现在,还叫你一声侯爷了。” 王之奇打趣道。 “说的对啊,快叫两声来听听。” “……” 王之奇无语。 这孙子,一段时间不见,还是那么狗。 “这次南下,带了多少人来?” 二人玩笑一阵,方即墨迅速的收敛笑容。 “陌刀军三百人,二重境的有四十多个,三重境也有十来个。” 王之奇见方即墨忽然问起,也压低了声音。 “要干一票?” 他是了解方即墨的。 对方不会忽然无缘无故的问他带了多少人来。 方即墨点头。 之前,他被影子刺客袭杀,是儒圣出手,才护住了他的周全。 但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更不可三。 以前,他可以仗着自己身边有寂怀真这样的高手保护,肆无忌惮。 但现在不行了啊,寂怀真不知去哪儿了,他再肆意妄为,说不定人什么时候就跑出来,一刀把自己小命给取走了。 被一个五境的顶级刺客时刻惦记,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随时随地,对方都有可能忽然冒出来,给你腰子来一刀。 这个潜在的威胁,这次必须解决,一劳永逸的那种。 …… 枯井之内。 影子刺客周身缠满了绷带。 之前袭杀方即墨一战中,他被儒圣重伤,至今未愈。 儒门浩然气,对他所修炼的邪派功法有所克制,浩然气入体,搅得他体内邪派真气失控,连带境界也自五境不断跌至四境初期。 “首领,有消息了。” 一个衣着打扮同样破破烂烂的绷带怪人从井口翻身而下,来到影子刺客面前。 影子刺客看了他一眼,后者上前,耳语了几句。 “消息准确吗?” “绝对准确。” “知道了,退下。” 绷带怪人退下。 影子刺客起身,将腰间的两柄短刃取出,用心的擦拭了一番。 方狗,这一次,你必死! …… 宁国境内。 一不起眼的酒楼,今晚,来了几名不速之客。 夜里的客人本就不多,加之酒楼的生意一直不好,整座酒楼,鬼影都没有几个。 那一行人,要了几间上房,就各自回了房间,关起门来。 酒楼的伙计大概是觉得今晚不会再有人来投宿,便用门板将大门封闭起来,回屋睡觉去了。 深夜,酒楼外,人影婆娑。 影子刺客隐于阴影中,目光阴鸷的盯着酒楼二楼的某个房间。 方即墨,就在这酒楼之中。 他以为自己易容打扮一番,低调投宿,就能避开自己的眼线? 愚蠢! 明年今日,就是方狗的死期! 第302章 二度袭杀(一) “老大,不大对劲啊……” 绷带怪人看着静谧的酒楼,神色凝重。 他们这些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感觉。 影子刺客不说话。 其实,他也有同样的感受。 这酒楼,太安静了。 安静的像没有人一样。 寻常酒楼,即便是夜间,即便再怎么缺少客人,也不会如这般近乎无声的安静。 脚步的声音,翻身的声音,哪怕只是一丁点,以影子刺客的水准,他都能准确敏锐的捕捉到。 可是现在,他们在楼外已经蹲了接近半个时辰,酒楼里,硬是没有半点声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要么酒楼里根本没人。 要么,就是刻意压低了呼吸,在酒楼里猫着,守株待兔。 这是陷阱? 此刻,影子刺客有点犹豫了。 若是别人,他觉得,是陷阱的可能性不大。 但对方是方即墨,那么,这个可能性就变得极高。 影子永远忘不了,自己与方即墨的第一次交手。 那天,他受锦瑟公主的指使,前去行刺渊国公子。 但是,自己的行动,却在事前就被方即墨准确的预测到,并且,提前埋伏了寂怀真这样的高手。 自己不但行刺任务失败,更是险些被寂怀真当场斩杀。 如今,自己在南晋袭杀方即墨不成,对方有了警惕,必然更加难杀。 眼前这样一个机会,千载难逢,实在是过于明显。 怎么办? 这酒楼,进还是不进? 影子刺客陷入两难的选择。 冲进去,极有可能一脚踏进方即墨的陷阱,自己行刺不成,反而有身死的危险。 不进去,那就是白白放过方即墨。 如今的方即墨不比从前,他是宁王亲封的寂寞侯。 此番南晋袭杀,宁王今后一定会派高手暗中护他周全,一旦方即墨回到云京,自己就再没有机会动手。 沉默片刻,影子做出了决断。 杀! 哪怕明知是陷阱,方即墨既然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自己没理由错过。 更何况,他想不到方即墨身边还有谁能在自己的手上保住他的小命。 寂怀真失踪,此刻定然不在方即墨身边。 随行的那几个陌刀军? 冲起来不过三境出头。 这样的阵容,结成战阵,或许能与自己一战,但自己也并非孤身一人,想要在自己的手中护下方即墨,绝无可能。 “上!” 影子刺客不再犹豫,带头翻身进了酒楼。 其余刺客各自分散,封锁了前门、后门,确定不会有人逃出酒楼,同时,若是有人增援,也可及时报信。 影子刺客轻轻落在房顶,十几个刺客分散在各个角落,屏息凝神。 一旦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暴起一击,就算是三境的高手,也必是死路一条。 影子刺客屏住呼吸,一一排查所有房间。 不意外,大部分的房间都是空屋。 最顶层的房间很快就被影子刺客探查了一遍。 没有人。 一楼的房间,其他刺客也都悄咪咪的逐个扫过,除了几个酒楼的伙计外,没有其他人。 影子将目光投向二楼。 这酒楼的设计,二楼的房间分为内外两层。 外层包裹着内层。 毫无疑问,外层的房间空无一人,方即墨等人若是在,那必然是在内层的房中。 影子刺客嘴角微微勾起。 他愈发肯定,这就是方即墨设计的陷阱。 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引入其中,借助酒楼的环境,将他们层层困住,不让其脱逃。 身为刺客,深入这种建筑内部行刺,是十分危险的。 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困在其中。 尤其是这间酒楼内部的构造,他们并不熟悉,贸然闯入,乃是刺客的大忌。 但是现在,影子顾不了这么多了,今日,他必杀方即墨! 影子对着众人打了一个手势,下一刻,自己率先从二楼窗户钻了进去。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楼、二楼、三楼,都有刺客翻窗而入。 酒楼的内部,虽算不上是灯火通明,但楼道中也点了蜡烛,整个楼道一览无余。 二楼内层的房间不多,一共有六间。 按照方即墨的性格,他一定是在中间那两间最安全的房间中。 影子刺客屏住呼吸,放缓了脚步。 他每一步迈出,都需要数个呼吸,以此来确保自己脚下绝对不会产生任何的声音。 他的呼吸几乎停止,就连心跳的速度也变成了平时的十分之一,身上特制的夜行衣,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影子刺客将谨慎发挥到了极致。 即便方即墨知道自己今晚要行刺,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行刺,只要自己足够谨慎,足够小心,依然可以在对方警觉之前,发出雷霆一击! 近了,更近了! 短短几步的距离,影子愣是走了足足上百息。 他保持着绝对的耐心,摒弃一切杂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一身行刺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 “呼……” 就在此时,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呼吸声,从身前的房间传来。 影子刺客瞳孔骤然一缩。 是他! 方即墨! 他就在这个房间之中! 影子刺客身形猛的止住,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发出雷霆一击,这个距离,他仍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方即墨就在房中。 他是否发现了自己? 自己是否触动了什么? 一时间,无数念头从影子刺客的脑海中闪过。 “呼~!” 又是一声微不可察的呼吸。 影子刺客凝声,心中默数。 一、二、三! “呼~!” 一、二、三! “呼~!” 对方,也就是方即墨,他的呼吸十分有节奏,没有丝毫紊乱。 这说明,对方仍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就算方即墨再怎么冷静,再怎么有把握,自己与他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他的心不可能还能保持镇定,他的呼吸必然变得急促。 影子放下心来,继续前进。 还剩下五步! 五步之后,就是他必杀的距离! 四步! 三步! 两步! 一步,只差一步! 影子刺客身形再度一顿。 越是接近胜利,越要冷静! 影子调整片刻,迈出那决定性的最后一步! 嘭! 就在影子迈步一瞬,一步之外的房门猛的爆裂开来,一把陌刀破门而出,向着影子面门直斩而来! 中计了! 影子脚步瞬间飞退。 就在此刻,身后另一扇房门也猛的爆开。 嘭! 两丈长的陌刀横斩而来,将这宽约一丈的走廊尽数封死。 影子刺客翻身躲过,手掌拍在陌刀侧面,身形瞬间转换。 他的目光扫向屋内,一个年轻身影,手持一口黑刀,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方即墨!死!” 影子刺客双腿猛蹬墙壁,身影如同鬼魅,急速冲进屋中…… 第303章 二度袭杀(二) 爆鸣响起,影子刺客周身炸开数个气环,化作玄影,如黑色闪电,直冲屋内。 此时,房间内,气血之力涌动,空间仿佛变得粘稠。 轰! 爆鸣二度响起,伴随三道炸开的白色气环,铁拳后发先至,直扑影子面门。 “好快!?” 影子错愕。 对方这出拳的速度,竟然比自己还快,是五境体修强者! 不得已,影子只能放弃突袭,身体瞬间从紧绷变为松弛,速度瞬间骤降,毫厘之差,避开这恐怖的一拳。 轰! 王之奇一击落空,拳劲荡开,响起连串爆鸣,身前酒楼的墙体接连爆出数个打洞,整栋建筑被一击击穿。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影子刺客还来不及惊讶,一道黑影挡住了光线,将他笼罩在阴影中。 方即墨?! 如果说先前一击,影子只是有些错愕,那么现在,他就只剩下惊恐。 方即墨的身法,比之自己也丝毫不慢,手中黑刀闪烁着刀罡,挥刀斩来,刀上刀罡仿佛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这什么情况? 什么鬼? 这小子不是废了吗? 他为什么还能斩出刀罡? 他为什么速度还能这么快? 不对,他的修为,分明比之前更强! 二重境? 不,是三境! 弹指一挥间,影子已经察觉到方即墨今非昔比,这迎面一刀,就连他也感受到了威胁。 御道三重,剑罡合流! 轰! 一刀斩出,刀罡破开墙壁,冲出楼外,当空炸开,在这漆黑的夜间,就像是烟花绽放般,照亮了夜空。 危急时刻,影子凭借他多年战斗的丰富经验,险险避开这一击,但是,他的胸口也被刀罡擦到,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如今的方即墨,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废柴。 境界跌落的影子刺客,此刻心中萌生了退意。 这怎么打? 不说这厮身边有个五境的体修,出招霸道非常,就连对方本身修为也已经达到了三境,御道更是达到了剑罡合流的境界。 如果自己仍在巅峰状态,那么还有本钱尝试一番,但此刻自己重伤未愈,境界跌落,继续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撤!? 这一刻,影子心中产生了退意。 就在这时,四周杀声再起。 影子微微一惊。 他感受到四面八方,有数以百计的强大气血向着酒楼包围了过来。 是陌刀军! 影子面色变了在变。 这些陌刀军,每一个的气血都堪比二境武者。 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陌刀,结成军阵之下,即便是自己也要退避三舍。 如今,这些陌刀军将酒楼重重围住,那么今日,那些和自己一起冲杀进来的刺客,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方即墨,你够狠!”影子声音满含怨愤。 “不是我狠,是你够蠢。”方即墨此刻也不急着动手,陌刀军一到,他优势更大,“明知道是陷阱,还是忍不住踏进来……” 方即墨话音未落,影子身形猛的向着窗外窜去。 他不是白痴,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和方即墨说话,只不过是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借机逃遁。 虽然他现在状态不在巅峰,但只要能出的去这酒楼,那么即便陌刀军重重围困,只是逃跑,他并非没有机会。 然而,方即墨似乎也早有准备。 只见他拔刀瞬间斩断一根手腕粗的麻绳,随即,便是一阵哐哐哐的声响。 伴随声响,数块铁栏落下,形成一个巨大的铁笼,将四周封的严严实实。 影子纵使能将这墙壁轰开,但要破开这铁笼,也必定耗费不少时间。 而这个时间,足够方即墨和王之奇将他击杀。 “你可知道,为了建造这座酒楼,我足足花了半年时间,耗费了大量财力?”方即墨手里握着刀,一步一步向着影子靠了过去。 退路已被堵死,影子此刻唯有豁出性命一搏。 他猛的吹了一声口哨,四周房间中冲出数名刺客,其中也包括那名绷带怪人。 “那些刺客交给你,影子让我来。”方即墨道。 “你搞得定?”王之奇有些担忧。 “他受了伤,境界跌落,不是我对手。”方即墨答道。 影子现在的修为,大概只是初入四境,而自己则是初入三境不久。 双方相差一个大境界。 对于一般武者来说,一个大境界的修为差距,几乎无法逾越,但对方即墨来说,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问题。 影子刺客的强,主要体现在身法和速度,正面作战的能力,其实很一般。 而自己修炼幻魔身法,虽然境界比对方差一些,但真气生生不息,几乎永不枯竭,无论是爆发力还是耐力,自己都不会输。 而在招式上,自己的一之刀法和降龙掌法,更是远远强过影子。 唯一的弱项,大概只在御道上。 影子之前就已经达到了御道五重,御剑化虹的境界,能够隔空御物。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境界跌落,对于御道有没有影响,如果有,那么这个差距不会太大,如果没有,那么方即墨小心应对,也不是完全没得打。 影子刺客,两次三番袭杀自己,方即墨早就不能忍。 只可惜,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抓不到他。 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必不能让对方在活下去。 “就凭你,也想和我一对一?”影子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一丝鄙夷。 自己是堂堂五境,虽然境界跌落,但比起一般的四境,那也是强大的多。 你方即墨不过初入三境,就妄图和自己单挑,简直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你拽什么?你现在下来,你看我砍不砍死你?!”方即墨左手指着对方鼻子骂道。 “死!” 影子懒得和他废话,身形一闪,三重气环炸开。 方即墨早有准备,此刻也不拔刀,一直暗中蓄力的右手,猛的拍出一掌! 掌劲拍出,掌风呼啸,如若龙吟! 降龙掌法第一式,亢龙有悔,再现尘寰! 轰! 当空一爆,真气爆开,整个酒楼顿时一阵激荡。 四周的木墙,在这余劲的震荡之下,直接化为碎屑,向着四周崩散。 躲在楼外阴影中的刺客,倒霉点的,直接被碎屑崩中,鲜血横流。 影子刺客首当其冲,被这股巨力震得倒飞出去,浑身筋骨仿佛要散架一般,五脏六腑震颤不已,真气凝滞,无法畅行。 若非他修为不浅,最后时刻,以真气护住全身,否则,仅仅这一掌,便要令这位当今天下第一刺客身陨当场! 第304章 回风斩 “噗!” 影子刺客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快速扭转,飞快的调整好姿态。 此刻,影子只感觉体内气血翻涌,真气激荡,头晕,目眩,耳鸣,一身筋骨仿佛要散架般。 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一掌之下,竟然有如此强横的力道。 三境巅峰的体修,估计都拍不出这样一掌吧? 四境,不,这刚猛的力道,至少也是四境中段以上甚至四境巅峰才有可能。 可方即墨只不过是一个初入三境的武者,他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以影子刺客对于武学的认知,威力越大的招式,武技,往往消耗也越是惊人。 就以他自己为例,那鬼魅的身法,如果全力爆发,就算他是五境的高手,也绝对撑不了多久。 方即墨刚才拍出的这一掌,刚猛至极,论武学品阶,恐怕比自己的鬼影身还要高。 按理来说,这种掌法,一个三境武者,应该没法发挥最大威力才对。 就算是勉强用了出来,也不是他的根基能够撑得住的,恐怕刚才那一击,对方体内的真气便已经见底。 想到此处,影子顿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其实没亏。 他是受了伤,也吐了血,但这是因为被方即墨那一掌牵动了之前儒圣留下的旧伤,并非全都是方即墨这一掌造成。 如今,方即墨真气大量耗损,想要再打出这么一掌,几乎没有可能,那么自己还有胜算。 “杀!” 影子刺客飞速的深吸了两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不顾内伤爆发的风险,狂催真气。 呲呲! 玩命之下,真气破体而出,从影子此刻后背升腾而起。 刹那间,影子此刻的力量恢复七八成。 方即墨后退半步。 影子刺客的猜测没有错,降龙掌法对于真气的消耗确实惊人。 尽管他现在已经是三境修为,但方才蓄力之下拍出的那一掌,依旧消耗了自己七八成的真气。 不过,真气消耗虽然剧烈,但效果也着实令方即墨感到满意。 一掌,拍得影子此刻倒飞而回,口吐鲜血,这还是影子刺客反应快,瞬间抽身泄力,没让他一掌拍实了。若非如此,刚才那一掌,足够拍得影子刺客筋骨尽断而死。 可是,影子刺客失算的一点,是他并不知道方即墨修炼了不死印法,不知道方即墨体内生死二气转换,真气生生不息,永不枯竭。 加上之前身中剧毒,在生死之间徘徊,让他的身体,更加适应了生死二气的转换,此刻体内真气,正在以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恢复。 刚才拍出那一掌的消耗,此刻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可是,方即墨此刻却是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额头甚至还渗出了不少细小的汗珠。胸口也剧烈的起伏,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这种表现,更加印证了影子心中的猜测,此刻不疑有他,疯狂催动真气,无数暗刃向着方即墨飞来。 砰砰砰! 黑光闪烁,方即墨将太玄刀舞得密不透风。 影子刺客射出的暗刃,被方即墨的刀网一一击落。 忽然,一柄暗刃诡异的变换了角度,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线,绕开方即墨劈出的刀锋,突破防御,射向方即墨胸前。 方即墨瞳孔猛的一缩,极限扭身,刀刃在胸前擦过。 噗嗤! 鲜血飞溅,方即墨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机会!” 影子刺客身形瞬动,脚步踏出,周身气环炸裂开来,地板直接崩裂,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 方即墨顾不得其他,抬起左手一拳轰出。 影子刺客右手手腕翻动,手腕处袖剑出刃,对准方即墨的胸膛,一掌拍了过去。 他的衣袖上隐藏了一个毒包,袖剑出刃的瞬间,会将毒包划破,此刻,只要袖剑见血,则对方必死! “死!” 嘭嘭嘭! 影子刺客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要能杀死方即墨,什么代价他都愿意承担。 升腾的真气,突破功体根基极限,用上自己全部力量的影子,在极短的时间内超越极限,手臂炸开三层音爆,一掌拍出了四境巅峰的风采。 “返无!” 危机一瞬,方即墨双眼射出一道精芒。 这一瞬间,影子的动作在他脑中一览无余。 分析、结构,速度、力道,所有的一切,忽然在方即墨的脑海中涌现。 嘭! 方即墨左手拍出一掌,手臂同样炸出一层音爆。 影子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将袖剑扎进方即墨的胸膛! 噗嗤! 袖剑扎穿了手掌,鲜血滋了出来。 失败了? 影子眉头瞬间皱起,但见到方即墨手掌中黑血渗出,立刻又笑出声来。 剧毒入体,即便这一剑没有扎进对方胸口,方即墨也必死。 “归一!” 方即墨却是不管不顾,暴喝一声,右手弃刀变掌。 下一瞬,三声爆鸣响起,三层气环炸开。 影子瞳孔骤缩,想要闪避,但此刻袖剑卡在方即墨手掌之中,拔不出来,他也避无可避。 轰! 右掌猛的拍在影子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无比。后者胸前肉眼可见的向内凹陷,后背高高隆起。 方即墨左手松开,强大的力道,将影子此刻拍飞出去,砸在身后铁笼之上,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 影子刺客难以理解。 他袖剑上的毒,见血封喉,方即墨现在理应是个死人。 可他为什么还能站着,为什么还能拍出那么强悍的一掌? 这一掌,直接震断了自己的肋骨,震断了心脉,连同五脏六腑,此刻也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影子虽然还活着,但也不过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死,已经是必然。 方即墨没有回答,双手五指一抓,掌中传出一股吸力,将太玄刀和刀鞘收回手中。 俯身!纳刀! 拔刀,斩! 噌噌! 两道刀光呈十字斩出,穿透影子刺客身体,连同身后的精金打造的铁笼、房门、木墙,一并斩断。 轰隆一声,半个酒楼,在方即墨这一刀之下直接坍塌。 几个倒霉的刺客被倒下柱子、房梁、瓦片砸倒在地,直接就地掩埋。 方即墨咋舌。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招回风斩出,威力竟是恐怖如斯。 尽管比起当日寂怀真一刀破天尚有差距,但在江湖中,也以他的修为,也已经足够惊人。 第305章 王朝的终点 轰隆声响,废墟中猛地探出一只握紧拳头的手臂,随即,木屑飞溅,身披重甲的王之奇从废墟中爬了起来。 “咳咳咳……” 现场灰尘弥漫,王之奇一边咳嗽,一边向着天空挥出一拳。 劲风震荡开去,四周烟尘一扫而空。 不远处,方即墨单膝跪地,以太玄刀撑住身体,才没有直接倒在地上。 他面色惨白,额头上布满汗水,胸口剧烈的起伏。 “方先生?!” 王之奇见状,立刻冲上去将他扶起。 “不要紧,有点虚……” 先前斩出的那一刀,虽然威力惊人,但是消耗也同样骇人听闻。 自己堂堂三境武者,一刀之下,险些被抽成人干。 寂怀真也真大胆,这种招式也敢教。 也就是自己修炼了不死印法,真气生生不息,永不枯竭,一般的三境武者,这一刀砍出去,小命也差不多交代了。 “伤口有毒!” 王之奇搀扶着方即墨的左手,发现对方手掌上的伤口,黑血不断的渗出,这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快,找两个人来,给我输点真气……” 方即墨气虚得紧。 虽然他真气不竭,虽然他百毒不侵,但此刻还是只能扶着墙走路。 影子刺客的毒,狠辣无比,就算是他百毒不侵,此刻也依旧受到了影响。 他的身体将大部分的恢复力用在了抵抗剧毒上,伤势恢复的速度大大减缓。 而且,影子刺客先前那搏命一击,威力极为惊人,已经超过了他返无可以吸收的极限。 也就是他境界突破到了三境,若是之前一重境,甚至是二境巅峰,那一击的力道,也绝对可以把他周身经络撑爆。 体内内伤沉重,一身经络都受损不轻,又身中剧毒,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如初的。 方即墨这时才感觉一丝后怕。 幸亏影子刺客被儒圣重伤,实力大损,要不然,今天自己怕是真的要栽。 当初他以为,自己修炼不死印法,生死二气,王府循环,极难杀死,现在来看,这话虽然不算错,但也太过绝对。 自己绝对不是不死不灭的存在,至少,如果影子这次还保留有他五境以上的修为,那么自己必死。 王之奇无语。 这地方,这时候,上哪儿找两个人给他输真气? 自己和陌刀军的弟兄们,都是体修武者,修的是气血,如果方即墨要输血,那他倒是可以试一试。 “其他人怎么样了?” 见王之奇无语,方即墨也不再奢求,虚就虚吧,反正老子这次干死了影子刺客,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人再来杀自己,虚点也是好事儿,正好回头找宁王多要点赏赐。 你看,为了你的事情,老子差点命都搭上,就这,才给个侯爵,是不是太少了点? 得加钱! 王之奇向远方看了看,只见不远处的山头上,彩旗舞动。 那是陌刀军的旗语。 “都死了。” 王之奇看了半天,答道。 “零伤亡。” 方即墨听罢,满意的点点头。 陌刀军一拥而入,迅速的清扫战场。 隐藏在外围的刺客,都被他们一一扫掉,而在楼里的那些,除了被方即墨斩杀的影子,被王之奇干掉的其余几个杂鱼外,还有几个的尸体也在废墟下被找到,就连那个绷带怪人也在其中。 见对方团团圆圆整整齐齐,方即墨总算是放了心。 这些刺客,只要有一个没死,他晚上就睡不踏实。 尤其是身边没有高手保护的情况下。 这下,所有人被一锅端,影子更是被他亲手切成了块儿,今后总算是可以随便浪了。 将刺客遗体火化收殓,方即墨便与众人一道,再度踏上重返云京的道路。 …… 同一时间。 洛邑。 炎天宫内。 大炎天子卧房外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最靠近天子卧房的几人中,一人年纪稍长,大约六十上下,其余几人,二十几、三十的都有。 这几人,无一例外,衣着华丽,身上皆有龙纹,皆为四爪,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 一人局促不安,来回踱步;一人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一人左顾右盼,不断打量他人;一人负手而立,眼中精芒闪烁。 几人身后,是一众女眷,皆是花容月貌之姿。 与最前排的几人相比,众女眷则统一得多。 她们彼此并不交流,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微微啜泣。 而在众女眷身后,低品阶的官员、宫中侍卫、内侍,皆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动也不敢动。 卧房门口,两名冷甲精骑左手持枪,右手紧握刀柄,目光如电,宛若门神。 房中,几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排成一排,静静的守在床榻十步之外。 床榻旁,坐着一个白发老官,左手搭在榻上之人的手腕处,另有三名同样服饰的老者,静立在旁。 “刘太医……” 四名太医身后,是一身披凤袍,白发苍苍的老妪。 她一脸憔悴,神情之中满是哀伤。 被喊到名字的刘太医缓缓将床榻上之人的手放回被中,起身对老妪作揖道:“寿元将尽,实非人力能及……夫人……” 老妪听罢,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对众人道:“本宫明白,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与夫君道个别。” 众人闻言,纷纷退出卧房之外。 房门外,众人见有人出来,立刻围了上去。 “刘太医,情况如何?” “天子他……” “刘太医……” 众人吵吵嚷嚷,声音传到了卧房之内。 老妪坐在床边,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叹,看向呼吸微弱,气若游丝的大炎天子。 “夫君,你看看,你的这些儿子啊,一个个都是如此的急不可耐了。 你说,你我走后,这大炎王朝,还能屹立在这世间吗? 想当初,你年轻的时候,总说有朝一日,要重振大炎王朝,再现昔日繁盛,可如今呢? 你操劳一生,最终改变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你我这辈子,都被困在洛邑这弹丸之地,表面上,我们地位尊崇,实际上,不过是阶下之囚罢了。 衣食起居,那样不要各方诸侯施舍? 这样的天子之位,就算坐上去,不过傀儡,又有何意义? 我知道你性子,哪怕是苟延残喘,你也要维护大炎王朝屹立不倒,你想着,哪怕一天,一时,一分,一息也好,能让大炎王朝尽可能的延续下去。 可是我不想。 看看你我这一辈子,哪比得上在普通人家,自在逍遥? 夫君,我老了,很快就会随你而去。 但是孩子们不同。 他们还有他们的人生,他们不该像你我一样,继续走这条注定没有结果的道路。 我知你已有安排,但这一次,恕我不能让你得偿所愿。 大炎王朝,就在你我这一代,画下终点吧。” 第306章 天子之位 一个月后。 云京。 南城门十里外。 远远望去,九卿之首奉常卢予和大上造常潜,率领一干人等在此,等候方即墨多时。 想象中的宁王亲至,百姓夹道欢迎的场面并未出现。 就这? 宁王就是这么办事的? 我帮你白嫖了一整座南江城,这次荣耀归来,怎么也该给我整个大场面吧? 不说宁王亲至,至少也把九卿给我凑齐了呀。 最好再来个数万百姓夹道欢迎的场面这才说得过去吧? 现在,就来了一个奉常? 至于大上造常潜,那基本就是打酱油的货,哪儿哪儿都有他,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恭迎侯爷回京!” 方即墨刚刚来到众人跟前,隔着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对面便齐声高喊,着实给方即墨吓了一跳。 “恭迎寂寞侯。”卢奉常上前作揖。 “奉常大人莫要如此……”方即墨有些不适应。 这段时间,他和王之奇相处的时候,一口一个本侯,但面对卢奉常和常潜这样的官场老前辈,他却不敢猖狂。 “我可是听说了,寂寞侯回京的路上,可是高调的很啊。所过之处,谁不知道你寂寞侯智取南江,现在在我们两个老东西面前,装什么谦虚?”常潜身为方即墨半个长辈,尽管爵位不及对方,此刻也没给方即墨面子,当面调侃。 “我跟别人狂,那是我有资本,在您二位面前,小子我何德何能?” “装,继续装!”常潜白了他一眼。 “言归正传,今日就你们二位?” “不然呢?你还想来个百官迎接?大王亲至?” “额……其实也不是不行。” “来来,你跟我去见大王,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嗯?我刚刚说了什么?风好大,我自己都没听清!” “好了,别开玩笑了。”卢予见两人唠起嗑来没完没了,强行开口打断二人,“原本,今日来的确实不止我们两人,事出有因。” “嗯?” 方即墨收敛玩笑之心。 又出事儿了? 而且,一定是大事! 卢奉常看着方即墨一脸疑惑的样子,也不再隐瞒:“数日前,洛邑传来消息。” “洛邑?!” 方即墨凝眉。 洛邑,那是大炎王室的地盘。 炎天宫就在那里,还有大炎天子和他的冷甲精骑。 几年前,自己与公子昭曾经路过那个地方,宁王现在的王爵,还是自己给从那里白嫖来的。 他对洛邑可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洛邑出大事了?能出什么大事? 方即墨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大炎天子挂了?” “咳咳咳……” 他一开口,卢奉常和常潜一阵狂咳,想要将方即墨这话掩盖过去。 这小子,怎么如此口无遮拦?大炎天子,能用挂吗? 那叫龙御上宾,叫驾崩! 你这一个挂字出口,那可就是大不敬! 见俩老头儿在那儿疯狂假咳,方即墨无语。 至于吗? 这里毕竟是宁国,谁还能将这话传出去不成? 再说,传出去又怎么样? 大炎天子那个老头儿,难道还能爬起来砍死老子? 他就算来,老子也不怕。 老子连影子刺客都砍死了,大炎天子一个老头儿,能比影子刺客还厉害? 再说,大炎王朝,都衰落成什么样了,诸侯这些年明争暗斗,谁将他大炎王朝放在眼里了? 也没见他怎么样啊。 迂腐! “既然天子驾崩,那么大炎王朝,谁来继任?”方即墨问道。 尽管大炎王朝气数将尽,如今蜗居在洛邑这弹丸之地,但是天子的名头,对于许多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卢奉常道,“大炎天子病得突然,而且病情恶化极快,短短数日,便驾鹤西去。” “啥?” 方即墨虎躯一震。 “你猜得没错。” 大上造常潜点头道。 “天子健在之时,未立太子,如今走得也突然,更没有留下传位遗诏。” 方即墨喉头一动:“也就是说……如今谁都做不成大炎天子?” “可以说,谁都有可能是大炎天子。”卢奉常道。 “大炎王室呢?现在就没有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在了?” 方即墨不由得想到那些古装剧里,这个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平日里隐藏很深的老狐狸跳出来,要和自己的侄儿们争一争,抢一抢。 “现在的王室乱作一团,几个王子都想做天子,他们背后,又都有各自的门阀世家支持。”卢奉常道,“虽然夫人尚在,但也已快要镇不住场面了。” 方即墨此刻头皮发麻。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 大炎天子活着的时候,各路诸侯,门阀世家,没少往天子身边塞人。 天子的后宫,那真可谓是佳丽三千。 这些诸侯、门阀的心思也都很简单,就是赌一把,赌他们的人,在将来可以继承天子之位。 大炎王朝衰落,是因为王室无权无势。 可一旦诸侯、门阀的人上位,那形势就彻底不同了。 到那时候,新上任的大炎天子有了诸侯、门阀的支持,就相当于重新拥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 那天子背后的诸侯、门阀,就相当于夺舍了整个大炎王朝! 当年,莫离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是存了这个心思。 将大炎天子圈禁在离阳,逼迫他为离国宗室诞下子嗣,然后将天子之位传下来! 甚至大炎天子将自己女儿许配给宁王,也是类似的操作。 “现在呢?情况如何了?” 方即墨心里有些急了。 这对宁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年的宁国,一穷二白,上不了台面,根本没法往天子身边塞人。 “此事,各方还在扯皮当中,好几家甚至已经开始调集兵马……” 卢奉常没有继续说下去,方即墨却也听得明白。 再这么下去,没个结果,大家干脆直接动手,然后各自拥立自己的人成为天子,接着,便是天下大乱。 “三公子也有王室血脉,您二位说,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是……”方即墨忽然开口。 方即墨这话还没说完,卢奉常、常潜,皆是虎躯一震。 这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307章 凯旋回京 方即墨的想法,太过于天马行空,在卢奉常和常潜看来,不切实际。 而且这小子对王室的态度,对天子的态度,实在是太轻浮,为了避免这货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两人一路上都不再搭理他,自己聊着自己的。 方即墨也不插话,耳中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牛头不对马嘴的闲聊,脑中想着的,却是自己刚才那忽然之间蹦出来的想法。 三公子,现在才几个月大,是大炎天子的孙子辈。 也不怪卢予和常潜嗤之以鼻,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何况大炎天子膝下儿女众多,怎么论都轮不到这个孙子。 但是,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在方即墨的脑中挥之不去。 如果,假如,万一,这事儿真的成了呢? 脑中想着,三人不知不觉接近了云京南门。 方即墨看向身后,对王之奇使了个眼色,王之奇瞬间会意。 “寂寞侯智取南江,为我宁国开疆拓土,今凯旋归来,为宁国贺,为宁王贺,为寂寞侯贺!” 路人闻言,纷纷转过头来,只见方即墨走在队伍最前,高头大马,一脸的冷酷。 “是方先生回来了!” “寂寞侯!” “无敌的寂寞侯?!” “就是他!”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人群中,方即墨早就安排好的托儿,甚至已经开始唱起歌来。 朗朗上口的旋律,洗脑的歌词,不少人听了,纷纷跟随,附和。 魏国开疆拓土,这是何等荣耀? 宁国百姓此刻,与有荣焉,兴奋之余,对方即墨好感飙涨。 如果说方即墨之前在他们心中,那是鬼谷高人的形象,那么这一刻,众人就已经把他从高人,升格成了半仙。 什么叫半仙? 神机妙算,料事如神,这叫半仙。 不费一兵一卒,夺得南江这样的重镇,这叫半仙!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高声齐唱,寂寞侯无敌之名,在整个云京传开。 宁国百姓无论是看热闹的也好,心怀敬畏的也罢,总之,大街两侧挤满了人。 无敌! 牛逼!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刻,有些人开始懊恼,自己怎么当初不多读一点书,以至于现在词汇量如此匮乏。 方即墨身后,卢予和常潜无语。 这小子,刚刚还装,结果还走几步,没到城门口呢,直接不演了。 还有人群里那几个,对,就是那几个蹦跶的最欢的,一看就是这小子安排的。 唱的那个歌,那是什么歌?! 低俗! 还无敌是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空虚,这小子,就不能低调点,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二人虽然无语,但拿方即墨也没有办法。 谁让别人能耐? 谁让别人本事? 谁不服气,北面还有个定军关,他也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从渊国手中来个智取定军关! 不是他方即墨吹牛,就他这个操作,这个时代,还真没几个人能看得明白。 直到众人靠近了云岚宫,四周的百姓才渐渐散去,那让人尴尬到极致的歌声,才渐渐停止。 卢奉常和常潜两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此刻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大王在宫中等你,你自己去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跟你一起了。”卢奉常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 他可不想和方即墨一起去见宁王,搞不好,这小子又要口无遮拦,语出惊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常潜对于卢奉常这种想法,深以为然。 这年头,可以无功,但千万不能有过,更不能背锅。 方即墨这孙子太拼,跟他靠太近,万一他异想天开,容易波及到自己。 自己名字里这个潜字是什么意思? 潜水的潜,潜伏的潜。 危险的事情,别掺和,低调发育,猥琐中求生存。 这就是常潜在官场中的生存之道。 这些年来,如非必要,或者说只要不是宁王逼迫,他是绝不会掺和任何重大事情的决策的,更不愿意介入党争之中。 当初,自己看方即墨是个后辈,起了爱才之心,略尽绵薄之力。 如今,这小子翅膀也硬了,后台也有了,那就不再需要自己劳神费心。 两人一拱手,也不待方即墨说话,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方即墨撇嘴。 跑这么快干嘛? 自己难道还会坑他们不成? 想了想,可能还真会。 毕竟,大炎王朝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续发展,搞不好还要去一趟洛邑。 卢予,身为九卿之首,身份、地位,足够代表一国,而且他老成持重,如今典客李文正在南江,卢奉常是个不错的人选。 常潜,宁王身边最受信任之人,他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宁王的态度。 如果要让方即墨来选一个人与他一起去洛邑,那么这两人他至少要带走其中的一个。 很快,方即墨进入云岚宫,来到宁王的书房外。 他脚步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衣冠,等待着内侍的传话和宁王的召见。 不一会儿,内侍迈着小碎步跑出来,躬着身体对方即墨道:“侯爷,宁王请您进去。” 方即墨看了这位内侍一眼。 对方也算是熟人,以前虽然也是一口一个太子师的称呼着,但明显这一次,更多了几分敬畏。 方即墨也没多想,迈步进入书房。 “拜见大王。” 在宁王面前,方即墨可没有嚣张的本钱,刚刚那些儿戏的手段,那些志得意满,此刻通通收敛起来。 “好小子,你这回,可算是给寡人整了一个大惊喜。”宁王抬眼笑道。 “大王谬赞,这一切,都是托大王的福,是大王英明神武,领导有方……” 拍马屁又不用花钱,方即墨开口就来。 “行了,别废话。”宁王并不吃他这一套,“你曾经给寡人提起过,说你有过一个想法,要将周郡、南江、定军关纳入宁国版图。 当初,寡人还以为,这个想法要实现这个想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短短几年,周郡、南江,接连成了我宁国囊中之物。 当初的三大要地,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定军关了。” “大王若是愿意,其实,现在就可以对定军关下手。”方即墨笑道。 他敢这么说,并不是自大,而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原本,收复定军关,需要很多的钱。 这些钱,是用来购买渊国所需的物资的。 可是如今,宁国在南晋身上狠狠赚了一笔,各种物资都快装不下了,早就超过了方即墨计划所需,如果宁王愿意,那么此刻方即墨就可以马上展开收复定军关的计划。 “不急。” 可是,此刻的宁王,却是否定了方即墨的提议。 第308章 潜在人选 “我们与渊国现在乃是盟友,渊国与离国如今关系紧张,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为了定军关,而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们撕破脸。”宁王道。 方即墨听了,表示认可。 还行,看来宁王还没有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 如果真的现在就收复定军关,那反而得不偿失。 “行了,你下去吧,这么久没回来,寡人就是想看看你是否还好。” 宁王说罢,挥了挥手,示意方即墨可以走了。 方即墨无语。 我这才刚来呢? 感情您还真就是看一眼? 真就不再给点赏赐? 方即墨还在想着,该怎么再跟宁王要点赏赐,宁王抬眼,见这小子赖着不走,像是有话要说。 “你还站着干什么?难道还想要赏赐?我告诉你,没有。” 宁王一点不客气。 “你小子,年纪轻轻,已经封了侯爵,寡人手里能封的东西不多了,总得给昭儿留点……” 话说到这里,宁王忽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口。 方即墨像是听出了什么,又像是没听出什么,也果断的不再纠结,而是改口道:“大王,听说洛邑那边,出了点事情?” 宁王再度抬眼。 “你都知道了?” 方即墨颔首。 “天子驾崩,兹事体大,大王,宁国可有应对之策?” 宁王挑眉。 方即墨这小子,鬼主意多的是。 原本,他是不想让方即墨掺和此事,但现在方即墨既然主动问起,那听听他的意见也无妨。 “天子驾崩,事出突然。如今,大炎王朝未立太子,天子也未留下遗诏,天子之位,悬而未决。” “我听说,几位王子似乎都有意争夺天子之位,并且他们的背后,有各地门阀支撑,大王,我们……” “宁国并无支持的王子。”宁王摇头,“宁国变法图强也就是这二十年的事情,二十年前,宁国一穷二白,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在天子身边安插女人。” 这一点,在来云岚宫的路上,方即墨就已经清楚,也并不意外。 “以宁国现在的国力,普通的门阀世家,我们可以不管,但若是某位王子的背后,是一路诸侯,那此事,就变得有些微妙。”方即墨对宁王道。 宁王叹气。 方即墨说的,他也明白,但明白归明白,此事却是无可奈何。 别人几十年前就布了局,如今,自己想要摘这个桃子,谈何容易? “大王可知,是哪几路诸侯?”方即墨问出了最紧要的一个问题。 渊国? 苦寒之地,比当初的宁国还上不得台面。 别说他们没办法往天子身边安插女人,就算安插了,以渊国女子的强悍和魁梧,大炎天子恐怕未必喜欢这一款。 南晋? 若是之前,方即墨倒确有几分忌惮。 但经过这次南江之行以后,南晋衰落已是无可挽回。 后续自己再将走私网络铺开,彻底挑拨地方门阀和宗室的关系,南晋距离大乱也不远。 即便是他们支持的人真的做了大炎天子,也难成气候。 卫国?胥国?梁国? 这三国国力不高不低,即便是他们的人上了位,影响力也有限。 更何况,他们与宁国之间,还隔着一个离国,不摆平离国,火烧不到宁国的头上来。 最麻烦的,要属离国和祁国。 这两国,国力强势,兵强马壮。 离国就不提了,它今日的一切,都是靠着强大的军事力量,硬生生打出来的天下,打出来的霸主地位。 而祁国,是现在公认的天下第二强国,虽然与离国仍有一段差距,但这个差距,并非不可弥补。 尤其在之前的一战中,祁国一度占据了上风,压制了离国,大有取而代之的迹象。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宁王为方即墨解惑道,“这些年来,各路诸侯,门阀世家,都在大炎天子身边安插了不少内鬼。 哪位王子,是哪家血脉,背后是谁在暗中支持,这些基本上都是公开的秘密。 大炎天子本人对这些,其实心里也清楚的很。 在他看来,自己只需要立下遗诏,传位给某个不与其他势力有联系的王子,就可以不让诸侯门阀染指王室,夺舍大炎王朝。 如今,最有威胁的,应该是淮王。” “淮王?” “不错,淮王今年三十,是天子与祁国田家之女诞下的子嗣,这位淮王,自幼便与祁国田氏一族十分亲近。” 祁国! 方即墨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一旦这位淮王成了大炎天子,得到祁国的全力支持,那么事情可就麻烦了。 “其他几个,还有丰王、洛王、岚王,这三位王子,也都是大炎天子与诸侯、门阀的子嗣,丰王二十三岁,洛王二十四岁,岚王二十九岁。” “离国呢?”方即墨好奇道。 “离国一脉,只诞下一女,并无男丁,否则,那离国公也不必大费周章,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宁王答道。 “除了这几个以外,还有一人。” “谁?” “大炎天子的胞弟,羡王。” “天子胞弟,那岂不是,也是一个小老头儿了?” “你说的没错,羡王今年,也已经六十左右了吧,记不大清了。” 对于方即墨将羡王称为小老头儿一事,宁王并不在意。 “这羡王是什么背景?” “羡王与天子,并非一母所出,其母具体的出身,年代太久,众说纷纭。”宁王摇头道。 “麻烦了……” 方即墨皱眉。 如淮王这种,背景一目了然的,那叫明枪易躲。 如羡王这般,你猜不透他背景的,真是暗箭难防。 “这个羡王,不会也要争一争这天子之位吧?他都六十多了,还能活几年?”方即墨随口道。 “别管他能活几年,他就是只能活几个月,那也是麻烦。”宁王道。 “那就没有一个各方背景都没有的合适人选了吗?”方即墨试探道。 “没了。”宁王摇头,“其实有,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没有背景,拿什么去争天子之位?” “这倒未必。”方即墨道,“如离国,他们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他们一定不希望祁国的淮王上位,这样一来,他们会倾向于找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这样对所有人来说,都接受得了。 大不了,所有人再等个几十年。 在这件事上,大家未必没有合作的空间。” “你说的虽然不无道理,但这太难。”宁王摇头。 祁国的人不是白痴,不会什么都不做。 淮王,现在占尽优势,天时地利人和,机会极大。 “大王,我宁国,难道真就没有属意合适的人选了吗?” “确实没有。”宁王再度摇头。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个人选。”方即墨笑道,“大王,三公子,也是天子血脉啊。” 第309章 恩宠 宁王脸皮抽了抽。 这啥意思? 三公子不是我的血脉吗? 怎么就天子血脉了? 缓了好阵子,他才明白过来,方即墨指的是天子嫁过来的那位公主,也就是自己身边第三位夫,沐阳夫人。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三公子公子炻,的确是有大炎王室的血脉,虽然不多,但总归是有的。 可是,若要凭借这点血脉,就打天子之位的主意,那位面也太异想天开。 毕竟,大炎天子还有几个儿子在,还有一个弟弟在,怎么轮都轮不到自己家这个三公子。 再说,就算是轮到了,其他诸侯,门阀,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公子炻成为天子。 他才多大? 几个月! 这么个小屁孩儿当天子,说出去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也可以说是基本为零。”宁王摇头道。 “有一点点希望,总好过一点希望都没有,您说呢?”方即墨道,“臣以为,咱们可以先把夫人和三公子送到洛邑。 沐阳夫人毕竟是天子爱女,如今父亲驾崩,她带着孩子一起去送父亲最后一程,这本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这么小一个孩子,谁都认为他没威胁,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这也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到时候,不成也就不成,至少我们还有破坏其他诸侯计划的机会,可一旦成了……” 方即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事儿其实都不用考虑,因为无论最后成不成,反正去做了,总归是没坏处。 宁王思忖片刻,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子,此刻也有些意动。 若是别人,哪怕是安国君,他也不会对此事抱有任何希望。 自古以来,都只听说过子承父业。 嫁出去的女儿,那可就是泼出去的水,和娘家关系多少会变得疏离,甚至,就连女儿家也不会再把自己当成娘家人。 如果自己家老三有这个资格,那么大炎天子这么多女儿,生了儿子的不少,那么那些人也同样有资格。 这太难了,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的对手不但数量多,而且还比你强,最关键的一点是,你的资格还不被世俗认可。 在这种劣势中,你要怎么去和对手竞争? 宁王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办不到,纯粹是扯淡。 但他看着方即墨,又觉得这小子总能给自己搞出来一点新花样,总能创造一些其他人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就拿这次南江来说。 如果有人事先告诉自己,不费一兵一卒,不但能得到南江郡,还能白嫖到许多有用的物资,宁王自己是打死都不信的,说不定还要给那人两巴掌,再将他当成骗子关入大牢。 可事实上,方即墨真的做到了。 他不但做到了,而且比自己想象中完成的更快。 而整个过程中,宁国所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短时间内物价波动了一下,以及铸造劣币消耗了一些不值钱的金属,仅此而已。 要不……让他试试? 宁王心动了。 他没法不心动。 这事儿交给方即墨去处理,最坏的结果,也只不过是天子之位旁落他人。 如果不做,那么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王子成为新一任天子,什么都不会改变。 这太被动,太不划算了。 可一旦成功了,自己的儿子成了天子,那自己可不就是天子的老子了? 那自己不也就成了皇室的人了? 那今后,宁国岂不就成了大炎王朝正统? 想着想着,宁王就把自己说服了。 “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宁王开口问道,“事成之后,重重有赏,万一失败了,寡人剥夺了你的爵位。” “啥?” 方即墨愣了。 啥意思? 您现在问我有几分把握? 您是觉得这事儿我去办就很有可能会成是吧? 方即墨无语。 这事儿虽然是自己提出来的,但明眼人都知道,难度极大,成功的概率极小。 按照自己的估计,百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您先前可是觉得这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的,现在又觉得这事儿十拿九稳了? 办不成还要剥夺自己的爵位? 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爵位,自己屁股还没坐热,就给丢了,传出去,那还不笑掉大牙。 “大王,臣忽然觉得这事儿不靠谱,要不还是算了……”方即墨忙打退堂鼓。 “呵呵,想得美。”宁王看着方即墨那窘迫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这小子最近飘得很,必须好好敲打敲打。 听说他最近连天子王室都不放在眼里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不将天子放在眼里,将来就不会把宗室放在眼里,要是未来公子昭压不住这小子,恐怕要生出祸来。 自己现在必须先把这小子收拾服了,让他老老实实,对宗室有个起码的敬畏。 “事情是你提出来的,现在你小子想跑,门儿都没有,我警告你,这次事情你办成了,那什么都好说,办砸了,不但夺了你的爵位,你和关内侯之女的婚事,寡人也给你取消了,你自己看着办。” “嘶~!” 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宁王下手真狠呐。 剥夺爵位,在方即墨看来这事儿不大,但若是宁王下旨取消婚约,那么这事儿可就大条了。 那会彻底打乱自己和安国君的计划,导致一系列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 哎,也罢,自己就尽力一试。 方即墨此刻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己在宁王面前装什么呢? 好好的,宁王都让自己滚了,自己非要显摆,这下,把自己装进去了。 以后,还是要低调,不能太张扬。 “臣,领旨。” 方即墨躬身领命。 “嗯,回去准备准备吧,你这才刚回来,马上又要走。这一走又不知道要走多久,你那未婚妻,怕是都有些怨言了。”宁王笑道。 “国事为重。”方即墨忙道。 “少来。”宁王道,“这次回来,寡人准备挑选一个良辰吉日,让昭儿与你一同举办婚礼。” 此话一出,方即墨虎躯一震。 与公子同时举办婚礼,这无异于在向天下宣告,在宁王眼中,方即墨是宗室的人。 这可是莫大的恩宠。 第310章 今非昔比 从云岚宫出来,方即墨显得有些疲惫。 他目前只有一个大致的想法,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完全没有丝毫的头绪。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玩脱了。 自己又冲动了。 一个自己都没想好,只是一时兴起的方案,想给老板画饼。 没想到啊,老板还真就一口吞了。 罢了,现在时间还早。 前往洛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还有时谋划一切。 实在不行,那么把所有的继承人都解决了,最后,可不就剩下一个三公子了吗。 当然,这只不过是方即墨戏谑之语,做不得真。 他真要是这么干,首先自己就没法活着离开洛邑。 别说是他,就连寂怀真恐怕也不行。 其次,真要是这么干了,那么宁国肯定遭殃。 各路诸侯联手,宁国大概撑不了几个月,就会成为历史中的一小段文字。 诸侯国恐怕巴不得自己这么干。 云岚宫外,一辆马车停靠在宫门前,这是一早就为方即墨所准备,毕竟他现在身份是侯爷,不能再坐以前那辆破车,有损身份。 方即墨上了车,如今,他的爵位已经升到了第二级,与关内侯都算是平级,连带着马车也宽敞了不少,他甚至还能躺在车里撒泼打滚。 “侯爷,回府吗?”车外的车夫问道。 “去关内侯府先。” 方即墨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看看自己老丈人。 车夫不再问,马鞭扬起,马车缓缓起步,向着关内侯府而去。 不多时,马车停稳,帘幕掀开,方即墨看着面前熟悉的府邸,有些感慨。 他走的时候,还只不过是一个低品贵族,回来之时,就已经与关内侯平级了。 “拜见侯爷。” “拜见侯爷。” 关内侯府门口,众人见是方即墨来,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对着方即墨行礼。 以前,他们称方即墨为姑爷,因为那时候方即墨的爵位不高,只不过是个小贵族。 但现在不同了,姑爷已经变成侯爷,他们这些下人立刻改了口。 方即墨微笑示意,也不停步,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内,关内侯埋头奋笔,忙得飞起,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我该恭喜你了,寂寞侯。”关内侯笑道。 “什么恭喜不恭喜的……” 方即墨脸上并无喜色,直接坐了下来,侍女连忙奉茶。 “嗯?” 关内侯见方即墨这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这要是以前,这小子还没进门,自己就应该听到他在屋外咋咋呼呼的声音了,甚至一脚把自己这关内侯府的门给踹了他都不会有丝毫意外。 这小子咋了?? “大王给了我一个新任务,这一次,怕是难了。”方即墨叹息道。 “什么任务?”关内侯被方即墨挑起了好奇心。 “大王让我,想办法让三公子成为下一任大炎天子。” “什么?!” 关内侯傻眼。 自己没听错吧? 三公子? 做天子? 宁王这是发什么疯? 这事儿怎么可能? 自古以来,就没有过此等先例! “大王还说,要是办不成,我和姜晓的婚事,怕是要黄。”方即墨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 “怎么能这样??”关内侯也有些慌了。 君无戏言啊。 这桩婚事,可是大王亲自、当众赐的婚,怎能说撤就撤? 这要是真撤了,他关内侯的面子是小,自己女儿的面子往哪里摆?? 不行,绝对不行! 方即墨偷偷瞄了一眼,见关内侯紧张的无以复加,心中暗笑。 这口锅,自己现在是甩出去了。 虽然宁王撤回赐婚的可能性不大,但也绝对不是没有,自己先给关内侯打好预防针。 在方即墨看来,成亲事小,自己和关内侯现在的政治同盟的关系,却是不能变。 即便不能成为姻亲,也不能因此影响到未来的计划。 “这次来,我主要就是把这事儿说给您听一听,您也别去大王理论,现在老士族每走一步不容易,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儿惹怒大王。”方即墨道,“撤回赐婚之事,大王应该也只是说说,未必当真。 再说,就算真有个万一,那我仍然是站在你这一边,也不会影响什么,等到日后我再立个功,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别忘了,北边还有个定军关。” 方即墨说完,关内侯原本有些焦虑的心顿时平复了几分。 这话说的对,一国之主,岂能朝令夕改,宁王这话应该也就是鞭策一下这小鬼,并不是真的要拿婚事威胁他。 “何时启程?”关内侯问道。 “事不宜迟,大概也就是这一两日。” “这么快?”关内侯讶异。 方即墨今天才回云京,马不停蹄,又要立刻赶去洛邑。 他还想着,趁着方即墨这几天回到云京,让他和姜晓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一旦二人完婚,自己也好早日抱孙子。 结果,这才刚回来两天,又要走,那自己女儿怎么办? 但想想,关内侯也接受了现实。 自己这些人,不都是一个样? 入了这个局,便再由不得自己。 将来,这小子忙活的事,肯定比现在还要多,什么儿女情长,恐怕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享受。 两人又絮叨了几句废话,方即墨便起身告辞,他甚至都没有提到姜晓半句。 出了侯府,方即墨上了车,对车夫说了一句回家,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即墨醒来,发现马车就停在路边。 “侯爷您醒了?” 车夫见方即墨睡的深沉,便没敢叫醒他,只一直守在车边。 方即墨如今是寂寞侯,之前的太子师府,便不再适合他。 宁王下令,给他新建了一座侯府,比之关内侯那一座,也丝毫不逊。 “以后到了目的地,直接叫醒我。” 方即墨这一次并没有责怪车夫,而是定好了规矩。 他的时间很宝贵,不能随意浪费。 “是,侯爷。” 车夫领命。 这偌大的侯府,方即墨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再去管。 他甚至都没有花时间好好看看自己的新家,而是回到卧房,倒头就睡。 次日一早,方即墨便早早的起床,准备参加朝会。 如今,他已经是堂堂寂寞侯,不再是以前那个可有可无的太子师。 从今以后,大大小小的朝会,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第311章 群臣议事 方即墨来到云岚宫前,远远的,便有几名身着官服的官员向他行礼。 这忽如其来的一幕,让他有些不大适应。 那些人,虽然爵位比他低,但很多都比他年长,作为长者对晚辈行礼,让方即墨觉得非常别扭。 这些官员他也不熟,随意的开玩笑也有些不合时宜。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变法派还是保守派,万一说出错了话,那就很尴尬。 所幸,随着他不断靠近云岚宫宫门,前方出现了几个老熟人。 关内侯,安国君都在。 御史大夫徐硕也在。 九卿之中,除了典客李文目前还在南江,其他八个人此刻也都到齐。 这些人中,关内侯和安国君互相并不搭理并且站的很远,其他人则没有这么多顾忌,偶尔,还能听到两边的人互相嘲讽,奚落几句。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变法派占据上风。 方即墨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欣赏着两方的骂战。 此时此刻,他不方便参与,因为无论帮哪一方,他都落不到好。 帮变法派吧,那喷的可是老士族,是自己的老丈人,他要是这么干,以后在老士族圈子里还怎么混? 帮老士族吧,安国君毕竟算是自己师门长辈,自己初来之时对自己也颇为照顾,自己这么干,会被人说是忘恩负义。 总之,他就在这一边看着,是最好的选择。 一开始,变法派和保守派还只是互相嘲讽几句,但很快,双方便升级成了骂战。 保守派骂不过,率先进行了人身攻击。 变法派也不含糊,直接怼了回去。 双方的祖宗十八代也很快就加入了战局,挨个儿上场被对方轮流问候了一遍。 方即墨无语。 这群人,一个个都已经是官身显赫,一个个都是学富五车,平日里,那是斯斯文文,说话咬文嚼字。 结果,吵起架来,红了脸,和乡野村夫也没什么区别。 什么斯文,通通都抛在脑后。 眼看双方越吵越凶,架不住就要动手了,一群官员连忙上前将两方人马拉开,这才稍微平息了一点。 方即墨瞟了一眼关内侯和安国君,二人皆是不动如山。 任凭你吵得天翻地覆,就是打破了头颅,他们也是岿然不动。 这份定力,方即墨不得不佩服。 “佩服吧?装的。” 此时,一个声音在方即墨耳边响起。 方即墨扭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九卿之一,并且长期以来保持中立的张廷尉。 方即墨拱手,后者还礼。 对于这位张廷尉,方即墨还是很有好感的。 自己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也帮了自己一次,一来一回,虽说谁也不欠谁,但双方之间,却是架起了桥梁,互相之间很卖对方面子。 “别看那两个老家伙表面上淡定的很,实际上,这些人之所以能吵起来,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俩在背后撺掇的。”张廷尉笑道。 “啥?” 方即墨无语。 关内侯就算了,以方即墨对他的了解,这种事情他干得出来,不稀奇。 但是安国君是什么鬼? 他也这么干? 但是仔细想想,方即墨也就明白了。 宁王要的,就是他们不和,彼此制衡。 他们不能表现得太和睦,井水不犯河水也不行,隔三差五的,得在这宫门前给宁王好好演一演,让宁王看得见,这才是最好。 想到这里,方即墨就也释然了。 轰隆一声,宫门开启,前一刻还熙熙攘攘的众人,立刻噤声,不再言语。 方即墨与张廷尉一起,跟随在众人身后,很快便来到了大殿之上。 今日,是他第一次以侯爵的身份参加朝会。 以往,太子师这种不入流的小官,那都是站在人堆里,不起眼。 但是今日不同。 他堂堂寂寞侯,必须站在整个朝会中,最显眼的位置。 第一排! 与关内侯并列! “哎……” 方即墨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哈欠。 关内侯白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站好了,别丢人。 方即墨不理他。 宁王都还没来呢,这么着急干什么? 等宁王来了,自己一定站的笔直! 正想着,内侍的声音传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宁王信步登上他的宝座,非常潇洒的甩了一下衣袖。 随即,宁王目光扫过,落在方即墨身上的时候,略微停留了一下。 这小子,今日能够准时来,挺好。 “诸位,今日朝会,有一件要事,要与诸位商议。” 平日里,都是大臣奏报,宁王决断,今日,宁王一反常态,主动开口。 众人你眼望我眼,有些人已经猜到了,有些人却还十分迷茫。 “天子驾崩,相信诸位都已经知道了,如今,天子未留下遗诏,大炎王朝,也未立下太子,如今,洛邑诸王纷乱,炎后邀诸侯赴洛邑,商议天子传承之事,诸位有何看法?” 宁王话毕,大殿之上,君臣陷入沉默。 “大王,臣以为,天子之位,乃是王室家事,诸侯与各地门阀,不该,也不能牵扯其中。”说话之人,是九卿之首的卢奉常,“按理来说,此事,王室应当希望能够不在外部干扰之下,由他们自己解决,此时,炎后竟然会邀请诸侯赴会,其中必有蹊跷。” “奉常大人虽然言之有理,但此事并不难理解。”开口说话的,是变法派官员,郎中令·周儒,“如今,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几位王子,哪位背后不是有人撑腰,王室此刻,就算是想要内部解决,也要看这些人同不同意。很明显,这些人不会同意。” “郎中令说的对,炎后也定然是遇见到了这种局面,所以索性将所有诸侯召集在一起,如此一来,集合众人的力量,对抗其中一家或者几家,兴许,能够达成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如今,最有希望的是淮王,淮王背后,是祁国的田氏一族,淮王上位,离国是最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的。” “岂止是离国,梁国、卫国、胥国,甚至是南晋和我们,难道都希望王室从此被田氏一族夺舍?” “祁国如今,乃天下第二强国,就算是离国,也才在他们手上吃了败仗,风头正盛,我们应当避其锋芒。” “没错,此刻,我们与祁国乃是盟友,二公子的未婚妻,如今正在宁国,此事,我们不宜介入。” “我倒是认为,可以介入,但,我们是站在祁国一方。除了祁国本就是我们盟友外,还可以转移离国的目标,让祁国与离国彻底对上,为我们宁国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第312章 沐阳夫人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对于众人的意见,方即墨没有说什么。 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他没什么要补充的。 人堆里,大上造常潜一如既往的沉默,缩着脖子,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 他偷偷的瞄了方即墨一眼。 这小子,之前语出惊人,口口声声,说什么要让三公子做天子,只希望他不要在这朝会上提出来,否则,事情就大条了。 方即墨当然不会提出来。 这事儿要办,那也是秘密行事。 一旦说出来,保不齐就传到其他诸侯耳中,自己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朝会上,众人的商量,很快就有了结果。 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事儿他们宁国还是应该出一份力。 表面上保持中立,实际上,暗中支持祁国,也就是支持淮王上位。 一来,为宁国与祁国的盟约,打下更坚定的基础。 二来,让离国将矛头对准祁国,宁国继续休养生息。 众人得出这个方案,方即墨不意外,甚至他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如果没有三公子,他甚至自己也会这么干。 但是,还是如方即墨之前对宁王说的那样,这么做,稳妥有余,但是收益不足。 真要是按照方即墨的想法来,保不齐,就给你干成一票大的。 宁王看了方即墨一眼,他自然是心中有数,对众人道:“如此,诸位以为,谁最适合,代表宁国,前往洛邑赴会?” 众人再度噤声。 此刻,不少人偷偷将目光投向了站在第一排的方即墨。 方某人此刻也感受到了众人无形的目光,亚历山大。 哎,人不能太优秀,否则,容易被人惦记。 “臣以为,寂寞侯最合适……” “臣附议。” 很快,不少官员便接二连三的跳了出来,推荐方即墨代表宁国前往洛邑。 他们的理由也很充足。 第一,你方即墨本就是出身鬼谷,出身纵横,干得就是游说诸侯的活儿,这事儿是你分内之事。 第二,方即墨也不是第一次代表宁国,他有经验。 第三,当初在离阳,方即墨曾经救过大炎天子,和王室之间有那么一丝的情分在,他去,王室看在过去的事情上,肯定会多给三分薄面。 第四,方即墨这小子办事靠谱,能整活儿,保不齐,就像这次南江一样,给你来个惊喜。 群臣一致推荐,方即墨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事儿,原本就内定了,他肯定跑不了,现在,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寂寞侯,你方才从南江回来,本想让你再好好休息几日,但这一次,实在是事发突然,只能辛苦你再走一趟。”宁王看向方即墨,满是歉意。 方即墨无语。 演,继续演! 方即墨早就看透了这些帝王将相,一个个都是老戏骨,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你要是信了他们的邪,那肯定最后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臣本布衣,躬耕于鬼谷,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大王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大王以驱驰。臣,定当竭尽所能,鞠躬尽力,死而后已!” 话毕,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群臣无语,宁王更是无语。 这小子,装什么装? 谁还不知道你? 就你,还不求闻达于诸侯? 还鞠躬尽力,死而后已? 大家就是走个过场,你至于吗? 话虽如此,但此刻,众人却也不能说什么。 宁王更是无奈,他明知道方即墨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但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好,寡人有寂寞侯这等良才,何愁大事不成?诸位,当以寂寞侯为榜样,效仿之!” 群臣不说话。 学方即墨?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学不来学不来。 “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下,洛邑之行,就由寂寞侯负责,寂寞侯,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妨现在提出来。”宁王看向方即墨,给了他一个你小子别乱说话的眼神。 “大王,此番洛邑之行,非但要达成目标,更要彰显我宁国国威,臣恳请,这一次,让臣带着陌刀军,一起前往洛邑。” “你要带陌刀军去洛邑?” 宁王有些意外,但想想,有陌刀军的保护,方即墨才更安全。 毕竟,洛邑紧挨着离国,万一离国公派人去暗杀方即墨,身边没有高手,方即墨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准了,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诸位,各忙各的去吧。”宁王起身,对内侍吩咐了两句,便自行离开了。 “侯爷请留步。” 就在方即墨要离开之时,内侍走上前来,对方即墨道。 “沐阳夫人有请。” “沐阳夫人??” 方即墨微微一愣。 沐阳,就是大炎天子的小女儿,如今年纪,比方即墨还要略小一些。 两人当初一同从洛邑回到云京,一路上,并无交集,回到云京以后,沐阳入了后宫,就更没有来往了。 这个时候,对方要见自己? 这是要做什么? “公公,后宫之中,我这等外臣,不大方便吧?”方即墨道。 “这是大王的意思。”内侍道。 “大王?明白了。” 方即墨随即不再多想,和那内侍一起,向着云岚宫后宫走去。 靠近沐阳夫人的后宫,一路上,很明显多了许多侍卫。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些岗哨的眼睛。 见着这么多侍卫和岗哨,方即墨反而放心了。 越多眼睛盯着他,才越不会出事儿。 要是没有这么多侍卫和岗哨,他还真不敢踏入后宫半步。 寝宫外,一名侍卫拦住两人,确认过身份以后,内侍领着二人,进入沐阳夫人的寝宫之中。 池塘边上,几个侍女正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旁边的秋千上,一个芳华正茂的年轻女子,正晃着小脚,坐在秋千之上。 “夫人,寂寞侯到了。”侍卫恭敬行礼,禀明来意后,便退到一边。 方即墨不敢乱看,连忙对着那女子行礼。 “侯爷,不必多礼。” 一个年轻的女声传来。 方即墨微微抬头,不敢直视,只能用余光打量着对方。 年轻,真是太年轻。 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这要在自己那个年代,也就还在上大一。 可现在,对方都已经当妈了。 宁王的年纪,都能当她爹了。 一想到这事儿是自己撮合的,方即墨顿时觉得,自己是真的狗啊。 第313章 亡国之君 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后宫娘娘,方即墨现在满心的愧疚。 宁王还能活几年? 二十年都算长。 到那时候,这丫头也还不到四十,今后的几十年里,就要独自一个人。 哎,没法说,越说越愧疚。 “方先生似乎心绪不宁?” 沐阳夫人虽然是第一次见方即墨,但却也能察觉到对方的异常。 这后宫也不是什么消息闭塞的地方,平日里,各种消息还是传得进来的,尤其是一些八卦什么的,那更是传得飞起。 人人都爱听故事。 后宫的这些夫人、侍女尤甚。 无他,无聊啊。 人无聊起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尤其宁王还是一个工作狂,后宫本来就来得少,沐阳夫人这边就更少。 也就是沐阳夫人运气不错,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宁王一时高兴,来的才勤快了些。 “不敢,方某不知娘娘召见方某有什么事,心中忐忑。” “娘娘?”沐阳夫人先是一怔,但也没在意。 方即墨一时紧张,脑子里电视剧的那一套都蹦了出来,把夫人叫成了娘娘,自己也没发觉。 “君父驾崩,这一次,本宫也要随先生一同返回洛邑,为君父祭奠。”沐阳夫人语气中多了一丝悲伤,“当年,我之所以来到宁国,便是拜先生所赐,如今重返洛邑,又是与先生同行,想来,本宫与先生,还是有些缘分。” 方即墨心头微微一紧。 缘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这缘分,他宁可不要。 “夫人说笑了。”方即墨道,“这非是夫人与方某的缘分,而是夫人与宁王的缘分,在下只不过是充当了一个桥梁而已。” 这缘分,方即墨可不敢接。 沐阳夫人笑笑,也不争辩。 “今日请你前来,其实不是本宫的意思,而是大王的意思。”沐阳夫人说着,眼光瞟向一旁,正被几个侍女抱在怀中,挥舞着小手哇哇乱叫的小屁孩儿。 方即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才几个月大的三公子,此刻一双小手正在侍女的身上随意乱抓乱揉。 呸,小色鬼。 方即墨心中骂道。 “方先生,请收炻儿为徒。”沐阳夫人忽然开口道。 方即墨虎躯一震。 啥意思? 收徒? 自己什么身份? 能轻易收徒?? 方即墨这下彻底有些慌了。 爵位上,他是寂寞侯,是侯爵。 但官职上,他仍然是太子师。 既然是太子师,那么他就不能乱收弟子,因为他的弟子,就是宁国的太子。 如今,沐阳夫人要自己收了公子炻为徒,他哪儿敢呢? 擅自收徒,传出去,那大家都会以为,宁王要立公子炻为太子,那可就麻烦了。 “夫人,请慎言。” 方即墨退后一步,连忙拒绝道。 “方先生不必惊慌,这也是大王的意思。”沐阳夫人似乎早有所料,对方即墨道,“今日大王让你来,就是为了此事。” “……” 方即墨只感觉头痛无比。 啥意思? 宁王这是要做什么? 真要立三公子为太子? 可是之前,之前他分明还说漏了嘴,很明显,公子昭才是未来太子的人选…… 难道,之前都是刻意骗自己的? 不对啊,无论如何,公子昭都比公子炻更适合当太子啊。 公子炻才多大? 几个月而已! 这样的一个孩子,能看出来什么? 宁王不是老糊涂,不会精虫上脑,仅仅因为宠信沐阳夫人,就让她的儿子做太子。 更何况,宁王也并不宠信沐阳夫人啊。 沐阳夫人如果不是笨蛋,应该不会假传宁王的命令。更何况,今日这里还是宁王让自己来的。 如今,他收了三公子做徒儿,那么这次洛邑之行,他就必须把事儿给办了。 事情办成了,那么一切好说。 三公子继承大炎天子之位,那么威胁不到公子昭的王位。 事情办砸了,那这事儿就算是横生枝节。 哎,麻烦。 “方先生?” 沐阳夫人见方即墨失神,伸出手来,在方即墨眼前晃了晃。 方即墨回过神,连忙作揖道:“方某领命。” “那就好,来人,将公子抱过来,让方先生瞧瞧。” 几个侍女立刻抱着三公子,来到方即墨的面前。 “方先生,抱一抱吧。”沐阳夫人笑道。 “这……不大好吧?”方即墨有些局促。 他一个大男人,也就上辈子抱过几次,过了这么久,早就忘光了。 现在,一个身份尊贵的大胖小子摆在自己面前,他还真有些担心,一个不小心,万一没拿稳,摔在地上,那估计自己得死一死。 “方先生放心,炻儿很乖的。”沐阳夫人笑道。 盛情难却,方即墨只能从侍女手中接过。 他略显笨拙的用双手虎口托住胖小子腋下,将他举在眼前。 大胖小子生的白白嫩嫩,整个一个小圆脸。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方即墨眨啊眨。 胖嘟嘟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模样甚是可爱。 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方即墨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连说话都还不会,人心算计,权利争夺,却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身体里,铺成了他未来的道路。 一时间,方即墨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可怜。 这孩子,一出生,就身份尊贵,但同样的,也注定了他未来的命运必定比寻常人更加坎坷。 天子,尤其是这垂垂老矣的大炎王朝的天子,是那么好当的吗? 搞不好,这孩子就是大炎王朝最后一任天子,是亡国之君,将来可能会被写进史书里,成为无数亡国之君的代表。 方即墨想的出神,全然没有留意,小家伙双脚蹦跶的欢快,悄无声息的形成了一个特定的角度。 沐阳夫人和侍女们见方即墨不会抱孩子,双眼都紧紧盯着一切,防止未知的风险,此刻,骤然见到小家伙脚下变化,皆是一惊。 “方先生,危险!” 沐阳夫人话音未落,一道水柱划出一道弧线,胡了出神的方即墨一脸。 方即墨呆滞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什么东西糊我一脸? 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脸瞬间黑了下来。 “咯咯咯!” 小家伙好似恶作剧成功了一样,笑得灿烂无比。 方即墨嘴角直抽抽。 好,很好。 你小子,敢尿我一脸,你给我等着。 这亡国之君,你当定了。 他心中那好不容易生起的悲悯,被这一泡尿给彻底浇灭。 第314章 前往洛邑 云京城外,一支千人队,浩浩荡荡,缓缓开出。 最前方,是身披重甲的陌刀军,他们手持两丈陌刀,双眼、神情,皆是肃穆无比。 奢华的凤辇上,沐阳夫人抱着熟睡的三公子,脸上满是慈爱。 这一刻,她回想起了在洛邑的种种,自己小的时候,母亲,君父,也是这样疼爱自己。 虽然她的身边,兄弟姐妹无数,但自己永远都是最受君父宠爱的那一个。 凤辇后方,方即墨坐在他的车驾之中,眉头紧皱。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抵达洛邑,他就要立刻开展计划。 可是直到现在这一刻,该怎么做,他仍然没有头绪。 此次洛邑之会,除了各路诸侯,还有一些门阀世家,也在邀请之列,到时候,各方齐聚,必然又是一番尔虞我诈。 “方先生,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啊。” 马车外,响起了王之奇的声音。 作为陌刀军的统领,方即墨钦点之人,这一次,王之奇也会随行。 他除了要护卫方即墨的安全以外,还要负责护卫沐阳夫人和三公子,可谓是责任重大。 但此刻,他还是坚定无比的选择守在方即墨的车外。 原因无他。 如果非要在三人之中选一个活,那毫无疑问,王之奇会选方即墨活。 至于沐阳夫人和三公子,能活最好,实在活不了,那也是命。 当然,这话他不会明说,但真到了选择的时候,他不会有丝毫犹豫。 沐阳夫人和自己并无交集,三公子现在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屁孩儿,未来,还有可能会成为公子昭的政敌。 二公子,那可是自己一同上过战场的同袍,是过命的交情。 王之奇可以为了公子昭拼命,但这位三公子,说实话,不值得。 方即墨就更不用提了,那是帮助自己手刃仇人的人,对自己又有提拔之恩。 不是他,自己现在怕还是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报仇,不过奢望。 两相比较之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方即墨的思绪被王之奇打断,他笑了笑,想起不久前。 当年,他和王之奇,景逸一起,也是这么一路护送着锦瑟公主,前往渊国。 如今,自己和老王又一次上路,景逸却是留在了周郡,当起了大将军。 哎,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王多鱼那个小子,被景逸带走,就再没有回来过,偶尔来一封书信,汇报一下最近的情况。 现在想想,当年自己招揽的那些兄弟,如今都分散在宁国各地。 王路飞、王轻侯跟着公子昭在南境发展,两人如今混得风生水起,官运亨通;王少鱼跟着景逸去了周郡,如今也算是军中大将;张徐坤则进了不夜天,成了情报部门的一员,现在连自己也接触不到他。 再往南,叶行歌的那个船厂,搞得有声有色。 大批南晋船匠的到来,更是让船厂的效率和质量提升了数倍。 如今,一艘艘先进的飞轮战船如下饺子般下水,宁国超越南晋,成为川江霸主,指日可待。 而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萧元,如今在南江郡,更是逐渐崭露头角。 有了自己的推荐,他在典客李文的手下受到重用,相信要不了多久,他的才能就会展露无遗。 方即墨掀开帘子,王之奇大大咧咧的往嘴里塞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饼。 他回过头来,发现方即墨正看着自己,憨憨笑了笑,把手中半个饼递了过来。 “方先生,您吃点吗?味道不错。” “那就整点!” 方即墨也没跟他客气,接过饼,直接塞进了嘴里。 “确实不错,就是有点噎得慌,有酒吗?” “行军之时,不能喝酒。” “那是你们,我不在此列。” “那给我也整点儿?” “你好好干你的活儿,老子的安全可都靠你了。” “嘿嘿,我就这么一说。” 二人说笑一阵,方即墨回到车里。 短暂的休息,让他的脑子得到片刻的放松,此刻思绪,似乎也更加清明了一些。 方即墨将思绪拉回来。 大炎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即墨见过几次大炎天子,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说他复杂,是因为他看不透天子这个人。 说他聪明,他傻兮兮的从洛邑跑去离阳,结果中了别人的计谋,险些被圈禁起来。 说他傻吧,他一系列操作,又可以看得出天子并非是一无是处。 当年,寂怀真夜探天子行辕,天子毫不犹豫的送出了衣带诏,随后,夜宴之上,又借着公子昭的借口,趁机送了天子剑。 这两样东西,正是后来方即墨能够指挥得动冷甲精骑的关键。 可见,天子不傻。 尤其是后来,大炎天子甚至想拉拢自己,在自己的游说下,也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就是沐阳夫人,嫁给了宁王,还给宁王封了王。 以上种种,足以说明,天子,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等死的废物。 听闻,年轻的时候,大炎天子也有心想要重振王朝,只可惜,天命难违,最终,王朝还是一步步走向衰落。 就这么一个人,他难道会遇见不到,自己已经一把年纪了,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吗? 可他为什么没立太子? 如今,台面上的几个王子,包括天子的那个胞弟,一个个都野心勃勃,想要夺取那天子之位。本就摇摇欲坠的大炎王朝,若是经此一事,岂不是更加风雨飘摇? 不会的。 以天子的脑子,他不会意识不到这件事的发生,会给大炎王朝带来多大的灾难。 就算天子真的没想到,可他手下那么多文臣,难道一个个都是废物? 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提醒他,你该立太子了? 这种可能性有没有,有,但微乎其微。 方即墨背靠在马车上,思绪逐渐明朗起来。 台面上的几个王子,背后都有势力支持,选择他们,等于是把王室架在火上烤,等于是将大炎王朝拱手让人。 所以,天子没有这么做。 那几个王子,他根本就看不上。 至于自己的那个弟弟,也和他差不多一样,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天子估计也不想选他。 那么,大炎天子有什么安排吗? 应该有,而且,这是天子真正的后手。 可如今,天子驾崩的消息传来都这么久了,天子的后手却还没启动,他在等什么? 等这一次的诸侯赴会吗? 也就是说,炎后,其实也是天子计划中的一部分或者说,炎后本身也是参与者? 方即墨摇摇头。 他现在未知的情报太多,各种猜想无法得到佐证。 现在想太多,很有可能陷入先入为主的误区,从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他现在只能确定一点,天子一定留了后手,至于是什么,不知道。 真正的战斗,等到了洛邑那一刻,才算开始。 第315章 再见冷甲精骑 当年,方即墨还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如今,他已今非昔比。 从云京一路南下,然后经由水路抵达洛邑,历时一个月。 当宁国的队伍来到洛邑城外之时,方即墨恍如隔世。 时过境迁,故地重游。 不远处,一队身披银甲的骑士,向着宁国的队伍奔来。 冷甲精骑,大炎王朝最后的脊梁,扞卫整个洛邑,扞卫天子,扞卫王室最后的尊严。 “停步!” 就在那群冷甲精骑靠近之时,两名陌刀军踏步上前,手中陌刀高举,将那骑兵阻挡在两丈之外。 “放肆,尔等不识我冷甲精骑?!” 那骑士身上只配了一把短刀,此刻被两名陌刀军陌刀阻拦,靠近不得,登时有些恼怒。 “我陌刀军眼中,不分什么冷甲精骑,擅自靠近者,斩!” 什么样的将军,就会带出来什么样的兵。 王之奇天不怕地不怕,他手下的陌刀军将士,一个个也都是混不吝。 管你什么冷甲精骑,不经通报,擅自靠近,老子手中的陌刀可不跟你玩虚的! “放肆,你搞清楚,这里是洛邑,不是你宁国云京!” 冷甲精骑,只尊王令,地位尊崇。 平日里在洛邑,那都是用鼻孔看人,就连一些士大夫,他们也都不给面子。 如今,两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头兵,竟然敢跟他们冷甲精骑对着干,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少废话,让你停步你就得停步,不服,你下来,跟爷过两招,你看爷手中的陌刀,能不能三刀之内砍死你!” 陌刀军将士也不惯着对方。 “什么狗屁冷甲精骑,有什么好狂的?你们冷甲精骑,也不过就是一群花架子,在洛邑的老百姓面前装一装可以,别跟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否则,老子真的砍死你!” “好好好,来,你出来,老子今天跟你过两招!” 那冷甲精骑也是气急,翻身下马,拔出佩刀,就要和陌刀军将士干一架。 “都给老子住手!” 王之奇听到前面有动静,立刻走上前来,见到双方剑拔弩张,顿时气不打一处。 “这是干什么?要造反?都给老子把兵器收起来。” 王之奇怒喝一声。 那俩陌刀军将士这一次倒是令行禁止,立刻收刀站好。 那冷甲精骑见管事的来了,也收敛了怒气,道:“冷甲精骑,奉命前来迎接公主。” “迎接公主?” 王之奇眼睛咕噜一转。 “没错,我等奉炎后之命,接公主回宫。” “沐阳夫人是我宁国宗室之人,自然由我宁国陌刀军负责,你们可以回去了。”王之奇摆摆手,扭头就往回走。 “这位将军,这里是洛邑,来了天子脚下,你得守规矩。” 话音未落,只见王之奇猛的转身,右臂抬起。 一瞬间,那名冷甲精骑瞳孔骤缩,连退数步。 只见王之奇手臂炸开一层音爆,猛的一拳砸在地面上。 轰隆! 地面顷刻之间,爆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惊得那群冷甲精骑胯下战马不住嘶鸣。 “五……五境?!” 那冷甲精骑还算是有点见识,对方一出手,就看出王之奇乃是五境体修。 “行了,沐阳夫人的安全,我们陌刀军负责到底,谁不服,站出来,打赢我,我让他带人走。”王之奇撂下一句狠话。 “……” 那一群冷甲精骑纷纷沉默不语。 他们中最强的一人,不过是三境体修,面对五境的王之奇,绝对没有人能撑过一拳。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如果就这么回去,一来,王室没面子,二来,他们也没法向炎后交差。 “这位将军,大家都是奉命行事,能否……行个方便?”那名冷甲精骑此刻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态,“炎后非常想念公主,希望公主能随我等一同……” “诸位将军,方才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沐阳夫人的安全,由我们负责,诸位若是不放心,可留下一队人为我等领路。 放心,夫人也很想念炎后,回到洛邑,一定会第一时间前去问安,诸位就不要继续纠缠了。” 不待对方把话说完,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从营地之中走了出来。 “阁下是……”那名冷甲精骑见来者气度不凡,而且就连五境的王之奇,似乎也以此人马首是瞻,当即便知此人来历不凡。 “放肆,这是我们侯爷,不得无礼!”王之奇怒道。 “侯爷?寂寞侯?!”冷甲精骑脸色瞬变。 “正是本侯。” 方即墨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扇子的一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两个字,寂寞,另一面,写着另外两个字,无敌。 那冷甲精骑脸皮抽了抽。 看来没错了。 都说这寂寞侯是个骚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就这气质,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原来是侯爷,失敬。”那冷甲精骑道,“侯爷于王室有恩,炎后特地吩咐,侯爷乃是王室贵客,享受最高的礼遇,是我等失礼。 来人,你们留下,听侯爷吩咐行事,违令者斩。” “是!” 身后,一队冷甲精骑大声吼道。 “如此甚好。”方即墨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自己当初在王室那点人情,还是有点作用的。 “既然如此,我等便在前方扎营,侯爷有什么吩咐,派人来知会一声便可。” “请。”方即墨也不留客。 “请。” 冷甲精骑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方即墨的视线中。 “方先生,有古怪。”王之奇道。 “你也觉得有古怪?”方即墨略显讶异。 “这队冷甲精骑,来得突然,走的也干脆,特别是听到您的名号以后。”王之奇道,“按理来说,我们宁国使团这次的名单,早就送到了洛邑,他们不会不知道您就在这里,还特地跑来演这么一出,必然有鬼!” “还有呢?” “还有?”王之奇挠头。 他只想到这么多,难道还有?? “沐阳夫人,并非是炎后亲生,乃是天子与另外一位夫人所诞。 天子虽然宠爱沐阳夫人,但炎后与夫人之间的关系,却也只是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此番夫人回洛邑,本就会回宫问安,炎后此举,未免显得太过迫切。 甚至还出动了冷甲精骑,这不合理。”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王之奇连连点头。 方即墨白了他一眼。 炎后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为什么呢? 方即墨摇头。 多想无益,先进城,一切应该很快就见分晓。 第316章 重返洛邑 如今的洛邑,与记忆中几年前的洛邑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熟悉的城门、熟悉的街道。 冷甲精骑开道,宁国一行人非常顺利的入了城。 沿街百姓发现了沐阳夫人的凤辇,很快便纷纷围拢过来,对着沐阳夫人一顿膜拜。 “方先生,洛邑的百姓,对大炎王室真的怕到了这个地步?”王之奇压低了声音道,“沐阳夫人虽然是王室公主,但毕竟只是女子,而且已经嫁出去这么久了,不至于这样吧……” “洛邑,毕竟是天子脚下,百姓们敬畏的也不是王室,而是大炎王朝开国以来的这三百年。”方即墨道,“三百年啊,足够将许多东西刻进人的骨子里了。” 王之奇听了,止不住的点头。 虽然他没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依然觉得方即墨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入城后,宁国众人被安排在靠近炎天宫的使馆之中,沐阳夫人很快就被宫中派来的内侍和侍卫接走,随行的还有一众冷甲精骑。 这一次,就连方即墨也再没有阻止的理由,只能任凭沐阳夫人与三公子随冷甲精骑离去。 “不会出问题吧?”王之奇显得很紧张。 离开了自己身边,沐阳夫人和三公子的安全如何保障? 靠那些冷甲精骑? 别开玩笑了,那些冷甲精骑,也就是嘴上吹得厉害,真动手,自己一个随便打十个! “这里毕竟是洛邑,应该不会出问题。” 方即墨进入使馆,刚刚坐下,便听门外有人通报。 “侯爷,有人送请柬来了。” “我们前脚刚到洛邑,就有人送请柬来,这是盯着我们呢。”王之奇接过请柬,转交到方即墨的手上。 “正常,这请柬不送来,我才觉得奇怪。”方即墨笑道,“你猜,是谁的请柬?” “这我哪儿知道?”王之奇挠头,“你能猜到?” “自然。”方即墨并不打开请柬,笃定道,“淮王。” “淮王?” “不信,一看便知。”方即墨使了个眼色,示意王之奇自便。 王之奇将那请柬打开,也不看内容,直接一眼扫到最后。 落款,果然是淮王两个字! “真的是淮王!” “淮王,是如今明面上最有希望的王子,背后又有祁国撑腰,宁国作为祁国的盟友,他想寻求我们的支持,也很正常。”方即墨道,“我猜,这位淮王应该注意我们很久了。” “那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方即墨道,“宁国和祁国毕竟是盟友,我们当然是要支持淮王的。” 宁国与祁国,现在有离国这个共同的敌人,双方都需要对方在一定程度上为自己牵制离国。 基于这层关系,方即墨现在不能与祁国闹翻,更不能与淮王撕破脸。 至少,表面上他必须做出支持淮王的样子来。 捅刀子,那是背地里做的事情,而且,还不能让祁国和淮王发现是自己干的。 “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今日,陪我赴宴如何?”方即墨看向王之奇道。 “嘿嘿,求之不得!” 说走就走,二人乔装了一番,换上平民的衣饰,出了使馆大门。 与淮王约定的地点,是一处并不起眼的酒楼的顶楼。 这酒楼的顶楼,只有一间客房,绝对的安全,绝对的私密。 二人来到楼外,向门口的小厮出示了一下请柬,那小厮只看了一眼,顿时大惊,连忙点头哈腰的领着二人上了酒楼最高层。 “二位贵客,里面请!” 小厮为二人推开门,二人入内。 淮王此刻还未到来,房中空无一人。 “这里的环境倒是不错,咦?有酒!” 王之奇看着案台上摆着酒杯和酒壶,顿时酒瘾发作。 离开云京以来,他滴酒不沾,平日里眼不见为净,现在见了,便再也忍不住了。 “喝吧。”方即墨也不恼。 老王这一路上,确实是尽忠职守,既然到了洛邑,是时候让他放松一下。 “嘶哈!好酒!” 王之奇一口饮尽,一股舒适感蔓延全身,说不出的痛快。 “哈哈,王将军果然好酒量!” 此时,一个人影进入房中,一身打扮,雍容华贵。 “见过淮王殿下。” 二人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连忙向对方施了一礼。 “哈哈,寂寞侯,王将军,你们二位,本王可是心仪已久,今日一见,实在三生有幸!”淮王连忙伸手扶起二人,“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祁国田氏一族的使者,田车。” “田车,见过寂寞侯,王将军。”被称作田车的中年人笑着向二人施礼。 “原来是田先生,有礼。” “哈哈,大家就别客气,快坐,快坐!” 淮王十分热情的招待众人入座。 很快,美酒佳肴纷纷上桌,美人歌舞,一应俱全。 王之奇还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一时间花了眼,沉醉其中。 方即墨却也不管他,注意力都放在田车和淮王身上。 无论是淮王还是田车,二人今日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尤其是那淮王,余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向着自己这里瞟来。 至于那个田车,倒是显得沉稳许多,至少,他并没有像淮王那样,暴露的那么明显。 这两人想要做什么,方即墨心中其实已经有数。 一方面,淮王这是为了拉拢自己,向自己展露善意;另一方面,也是刻意做给某些人看的。 宁国,作为如今天下间说得上话的诸侯国之一,和祁国本就是盟友。人人皆知,淮王的背后,就是祁国的田氏一族在支持。 今日,只要自己和淮王出现在一起,喝喝酒,看看歌舞,表现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那么在其他人眼中,自然就会认为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 看在祁国这个盟友的面子上,宁国,也会支持淮王。 如此一来,淮王的影响力,就在无形之中扩大,许多仍然摇摆不定的中立派,会更加倾向于淮王。一些原本准备拉拢宁国的人,恐怕也要再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所以,今晚这宴请,淮王也好,田车也罢,他们甚至都不用刻意说些拉拢的话。 大家心照不宣,只要举杯开怀,便算是达到目的。 第317章 话中有话 酒过三巡,淮王愈发放浪形骸。 他和王之奇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与方即墨同坐一席,推杯换盏。 今日这屋内身份最为尊贵之人,此刻却是半点架子没有。 与之相比,田车就显得沉稳许多。 他饮酒不少,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僭越的行为,与方即墨说话,也始终客客气气。 方即墨心中有数。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淮王,主打一手亲切,对二人,只谈感情不谈利益,而那田车却是恰恰相反。 方即墨敢肯定,等到这宴会一结束,他便要与方即墨谈一谈“利益”了。 不多时,淮王喝得酩酊大醉,直接躺成一个太字。王之奇舍命陪君子,喝的也不少,此刻也有些不省人事。 田车,依旧淡定。 方即墨,面不改色。 二人棋逢敌手,此刻便也不用再继续装下去。 “来人,扶淮王下去休息。”田车拍拍手,几名侍从自门外而入,搀扶着淮王向门外走去。 “别扶我……我没醉!”淮王不依不饶,“方……老方!来……我们……再喝!” 几个侍从此刻停在原地,不敢再动。 “来日方长,殿下,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方即墨道。 “送淮王回去。”田车再度挥手。 “我不要……我还要喝……”淮王挣扎着,几个侍从这次没有再惯着他,将他抬着出了房间。 “王将军他……”田车看了看一旁好像已经睡着了的王之奇。 “军中之人,不打紧。”方即墨道。 “如此便好。”既然对方说了不打紧,田车也就不再去管王之奇,对方即墨道,“我主托我请问侯爷,公主在宁国,还好吗?” “请转达祁国公,公主在宁国,一切安好。”方即墨答道。 “不知二公子和公主的婚事……” “哎,这事儿,倒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当,只是,你也知道,我宁国甫经内战,大公子之事又刚刚过去没多久,此刻,实在不宜,还请田兄在祁国公面前,为我宁国美言几句。”方即墨叹道。 “侯爷不要多想,宁祁两国,乃是盟友,贵国长公子之事,我主深表遗憾。”田车说罢,举杯对方即墨道,“以此酒,敬宁祁两国之盟好。” “请!” 两人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此番,离国北上,入侵我祁国领土,大败而回,宁国东出,夺取周郡,你我两国,一西一北,成掎角之势。 那离国,骄横跋扈,自诩天下无敌,却不料,在你我手上,接连吃败,天底下最痛快的事情,莫过于此。”田车又道。 “田兄可知,离国此番,是何人前来洛邑?”方即墨问道。 “侯爷不知?”田车略显讶异,但很快又点头道,“也是,侯爷初抵洛邑,很多事情恐怕都还未曾知晓。” 说罢,田车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道。 “离国此番派来两个重量级人物。” “是谁?”方即墨放下酒杯,眼中精芒闪烁。 “离相·莫离,天下第一刀,霸刀·岳无极。” 方即墨瞳孔猛的一缩。 是他们!? “莫离此人,深不可测,岳无极,更是天下第一刀,此二人一文一武,离国此次,恐怕是要在洛邑搅动风云啊。” 田车说罢,独自饮了一杯,不着痕迹的偷看着方即墨的反应。 莫离,岳无极,这两人都是方即墨大敌,是宁国大敌。 “我听说,侯爷和岳无极,似乎有些恩怨?”田车又道。 “岳无极杀我挚友,我必杀之。”方即墨冷声道。 “好,侯爷果然真性情,田某佩服!”田车道,“无论是祁国,还是淮王,对宁国,对侯爷,都是一片赤诚,若是侯爷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田某保证,定当竭尽所能。” “如此,那就先行谢过。” “哈哈,客气。” 二人又一次举杯。 这一席话,看似东拉西扯,实际上,田车真正想说的,全都隐藏在话中。 你宁国与我祁国乃是盟友,是姻亲,双方有共同的敌人,应该站在同一立场。 我们应当联起手来,针对离国,针对莫离。 你方即墨不是和岳无极有仇吗? 我们祁国愿意帮忙,淮王也愿意帮忙。 有了我们的帮助,报仇,并非不可能。 否则,天下第一刀,霸刀·岳无极,岂是这么好杀的? 当然,我们帮你报仇,大家互惠互利,你方即墨,还有你背后的宁国,看在盟友的份儿上,看在公主的份儿上,看在我们帮你报仇的份儿上,是否,也该帮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就是支持淮王,支持他成为大炎天子! 有些话,不用放在台面上讲,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心照不宣即可。 对于田车的提议,方即墨态度上的配合,表明了他的立场。 你帮我,我帮你,你好我好大家好。 至此,双方都不再多说什么,这一场晚宴,也算是行至终局。 “侯爷,请。” “田兄,请。” 酒楼外,双方互相道别,各自上了马车。 田车一上车,便见淮王端坐车内,身边一个美貌侍女正在给他捏脚,而他则享受着美味的水果。 “如何了?”见到田车上车,淮王连忙将那侍女赶了出去。 “方即墨与岳无极有私仇,若是我们能够帮他杀了岳无极,那么,他肯定会支持殿下你。”田车道。 “岳无极?很厉害?”淮王听了,眉梢一挑。 “天下第一刀。”田车道,“不过,那是以前,这岳无极之前与雁不归一战,受伤颇重,现在也不知道还有几分实力,不过,不可小觑。” “呵呵,那好。”淮王道,“此事交给你,什么时候方即墨要动手,我们帮他一把就是,洛邑距离离国实在太近,宁国的支持,对本王至关重要。” “交给田某即可。”田车领命。 另一马车上,方即墨踹了王之奇一脚,后者立刻挺身坐了起来。 王之奇也是装的。 身为陌刀军统领,如今又是方即墨的贴身保镖,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喝得烂醉如泥。 更何况,那淮王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内功平平,气血平平,能喝倒他一个五境体修? 别说一个淮王,十个淮王也不行! 第318章 拿捏 “方先生,你真的要帮那个淮王?” 马车上,王之奇百无聊赖,与方即墨闲聊起来。 “怎么?有问题?”方即墨抬头看向对方。 “我一个大头兵,能有什么问题?”王之奇摇头,“我只是觉得,那淮王,不是什么好东西,大炎王朝落入这样的人手中,恐怕难咯。” “何以见得?” “我好歹也算是个高手,那淮王在我面前装醉,岂能瞒得过我?”王之奇颇有些自豪。 “你也知道他是装的?” “什么叫我也知道?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才假装不知道,否则万一你不知道,岂不是让你很没面子?” “行行行,还是方先生你厉害。” 这一串知道不知道绕来绕去,王之奇听得都有些懵了,他现在不关心方即墨到底知不知道,他只关心,方即墨会怎么做? “淮王和田车这两人不简单,尤其是那田车。”方即墨道,“淮王嘛,不能把他当成白痴和一般的纨绔,否则,容易阴沟里翻船。 现在这个阶段,是我们和祁国的蜜月期,考虑到实际情况和各种因素,我们都不能和祁国翻脸,更何况,这次田车提供了一个情报,对我们来说很有价值。” “什么情报?” “淮王或者田车的手下,可能有高手。”方即墨道。 “高手?哪儿呢?” “岳无极身为天下第一刀,是有数的强者,而那田车,却好似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中,言语之中,颇为自信,好似只要自己和淮王出手,岳无极必死。” “就这?” “老王,你现在也是五境体修,你对上岳无极,有几成胜算?”方即墨看向对方道。 “啊这……” 王之奇挠头。 自己一个兵家体修,和岳无极单挑? 这个胜算,大概还真的不大。 岳无极是老牌强者,他王之奇还是三境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五境。 一对一单挑,即便王子奇全副武装,恐怕也不是岳无极的对手。 “算了,这些都是推测,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即墨见马车已经到了使馆门口,便不再和王之奇废话。 二人下了车,却见使馆门口,有一个人陌刀军守着,见二人回来,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 “出什么事了?”王之奇见状,立刻猜到恐怕是使馆里出事了。 “将军,侯爷,使馆来了一个人……”那陌刀军似乎有些不善言辞,说话抓不住重点。 “什么人?让你慌成这样?”王子奇不满。 这在方即墨面前,慌什么,这不是丢他老王家的脸吗? “离国人……”那陌刀军将士道。 “离国人?” 王之奇和方即墨同时皱眉。 这里可是宁国使馆,离国人敢跑到这里来? 他不怕自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离国人,胆子可够大的啊。 方即墨眉头稍展,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来者是谁。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另一个人,也一定来了。 “老王,带上家伙事儿,可能要动手。”方即墨提醒道。 “好嘞!” 王之奇说罢,从马车上顺手抽下两个木梁。 啪嗒一声,木梁爆成碎屑,露出藏在其中的刀柄和刀身。 砰! 王之奇将刀柄和刀身拼接在一起,一柄三丈长的陌刀,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让兄弟们将使馆里里外外都围起来,打起十二分精神!”王之奇下令道。 “是!” 那陌刀军将士领命,整个人气势也为之一变。 这是要干架了! 而且是干离国人! 看样子,对方的实力可能还很强! 那陌刀军将士此刻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强敌,尤其是离国的强敌,这种敌人杀起来才有意思! 方即墨见王之奇准备完毕,两人方才一同踏入使馆。 自从离国人踏入使馆的那一刻起,宁国使馆就已经清空了,如今,双方就是在里面杀的天翻地覆,也绝对不会有人出来碍事。 “果然是你,我只能说,你真是够胆,竟然敢来我宁国使馆,怎么,是嫌自己命长?”方即墨进入使馆,立刻就见到了那不速之客。 “以寂寞侯之名,应该不会这么没有风度吧?”莫离摇着羽扇,朗声笑道,“如果寂寞侯只有这么点器量,那么只能怪本相有眼无珠。” “哼,漂亮话谁都会说,你要是真这么大胆子,也不会带着他一起来。” 方即墨看向一旁的屋顶,只见一人以手拄刀,霸气侧漏的立于屋顶之上。 月华下,更显寒气逼人。 “岳无极!”王之奇握紧陌刀,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人身上。 “哼。” 岳无极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下方三人。 “寂寞侯说笑了,本相总得留个后手,否则,今日若是被祁国人干掉,再嫁祸给侯爷你,那岂不是冤枉了侯爷?”莫离仍是微笑。 “如果你被祁国人干掉了,那么这锅我背了,亦无不可。”方即墨面无表情。 他看着莫离那虚伪的笑容,就忍不住想要揍他。 “如此说来,传闻是真的?”莫离并没有被方即墨挑衅激怒,“寂寞侯当真选择与祁国合作?支持淮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方即墨道,“如何选择,是本侯的事情,不需要向你解释。” “这是自然。”莫离仍是一派从容,“寂寞侯擅出奇制胜,有时候,真相往往隐于表面之下。” “你想说什么?”方即墨声音愈发冰冷。 这个莫离,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可以,方即墨真的想现在就直接一刀砍死他,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对付这样的敌人,他一开口,就非常麻烦,尤其遇到一些脑子不大行的猪队友,搞不好就被他说动了,信了,甚至跳反。 方即墨用余光瞟了一眼楼顶的岳无极,心中盘算,如果自己现在动手,那么有几成把握能够击杀莫离,又有几成把握能在岳无极的刀下活下来。 最终的结果是,莫离一定会死,但自己,可能也会死。 一个是一定,一个是可能。 方即墨占据上风。 但是他不敢赌。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愿意和莫离一换一。 “呵呵。” 此时,莫离的笑声略带嘲讽。 他似乎看出了方即墨的盘算,也似乎在向方即墨示威。 来啊,来杀我啊。 动手,我一定死,而你未必。 但即便这样,你仍然不敢杀我。 被人拿捏了! 方即墨此刻有些愤怒,莫离这狗东西,他在戏弄自己! 第319章 莫离的算计 “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向本侯挑衅,那么本侯保证,今日,你无法活着离开此地。” 方即墨拍了拍手,几队陌刀军瞬间冲了进来,结成军阵,将方即墨护在中央,陌刀对准了莫离。 “虚张声势,你我也非是第一次打交道,大家心知肚明,就不用演了。 若是你有把握杀我,直接动手便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莫离自诩看透了方即墨,有恃无恐。 “不错,我的命金贵,没必要和你一换一,哪怕我胜算极高,但只要有一点风险,我就不会那么做,因为不值得。”方即墨道,“但是,你若以为这样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那就大错特错。 你确实了解我,我是怕死没错,这点我承认。 但怕死并不是我最大的缺点,你知道我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容易上头。 我跟你说,惹毛了我,我可能真的会不顾一切的杀你。 所以你现在最好别在我面前反复横跳,省的我杀意起来了再也收不住。 毕竟,我是真的很想杀了你们两个。” “无妨,你大可一试,有岳无极在这里,这队陌刀军,护不住你。” “那是你没见识过陌刀军的厉害!”王之奇踏前一步,气势冲天。 “哼。”岳无极冷哼一声,同时爆发威压,作为回应。 “呵呵,收起你那套虚张声势的把戏,我今日来,是想给你提供一个建议。”莫离道,“方即墨,难道你真的愿意让祁国的人,成为大炎天子? 你可知道,淮王一旦成为天子,那么祁国就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淮王,从而产生新的变数。 对你,对我而言,我们应该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错了。”方即墨摇头,“不希望这件事发生的,只有你离国。 一旦淮王成为天子,你离国首当其冲。 祁国,天下第二强国,有了淮王这枚棋子,那就占据了大义,到时候,有谁会帮你离国? 渊国不会帮你,南晋自顾不暇,梁国与祁国接壤,他怕你离国,也怕祁国,大概率两不相帮。 卫国、胥国中间隔着你离国和梁国,一旦打起来,军队只能从你离国境内通过,你离国真的放心放他们两国军队进来? 真就不怕引狼入室? 到时候,祁国摇旗,我宁国与渊国同时响应,三管齐下,等待你离国的,只有一个结果。 亡国! 现在,你该摇尾乞怜,求我宁国救你狗命,而不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呵呵。” 听完方即墨的话,莫离却是不急。 “你说的都对,但是,你忽略了一点。 不错,按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离国灭亡,可能性不低。 但是,离国灭亡之后呢? 你方即墨不会短视到看不见之后的发展吧? 你们三国之所以现在能够联合起来,同仇敌忾,是因为有我离国这个共同的敌人在中央。 而一旦离国不存在了,三国接壤,那么到时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时,祁国已经成为天下第一强国,又手握大炎王室这颗棋子,天时、地利、人和,你宁国除了俯首称臣,还凭什么和祁国争? 你方即墨苦心孤诣,难道就是为了让宁国成为祁国的附属? 不,你不会的。 我太了解你了。 如果是那样,你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宁国。 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向你挑衅,更不是为了和你算旧账,而是要让你看清楚,想清楚。 帮助淮王,那只是短期利益,宁国真正想要长远,那么就一定不能让淮王上位。 不要紧,今天才第一天,这一出大戏此刻人还未到齐,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等你想清楚了,随时来找我,我就在离国使馆。 真的,我奉劝你一句,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与我离国合作一把,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说罢,莫离对着屋顶上的岳无极点点头,后者纵身而下,一把捞起莫离,消失在夜色之中。 “狗东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王之奇异常恼怒。 这岳无极,还有这莫离,实在是太目中无人! 怎么? 仗着自己修为高,武功强,就敢随意登门踏户? 也就是今天宁国刚到,还没来得及布置,如果还有下一次,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王之奇气鼓鼓的安排手下在使馆之中布置岗哨,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次发生。 不然,以后随便一个五境的高手,就能在他们面前来去自如,那方即墨还活不活了? 直到王之奇将所有人安排妥当,方即墨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不会真的在考虑那狗东西的建议吧?” 王之奇见方即墨一动不动,有些着急。 那可是离国人,和他们宁国乃是死敌。 和他们合作,坑害祁国,这事儿传出去,祁国人肯定是要翻脸的。 而且,感情上,宁国人也绝对无法接受和离国合作。 到时候,无论基于什么理由,方即墨怕都是死路一条,而且死后还要被扣上一顶叛国的帽子,遗臭万年。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方即墨摇头道。 他不傻,他没疯。 和离国合作,那是自寻死路。 不过,莫离说的没错,某些方面甚至和方即墨想得完全一致。 帮助淮王,帮助祁国,只是表面。 对宁国,这么做其实并没有好处。 离国不仅忌惮祁国,同时也在忌惮宁国。 甚至,对宁国的忌惮,还要在祁国之上。 祁国打的是明牌,淮王,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但是宁国不同,宁国的底牌,无人知晓。 有些人认为宁国没有底牌,或者宁国就是站队祁国,但莫离不这么想。 所以,他才会说出那句话。 真相,往往隐藏在表面之下。 莫离这一次不惜亲身犯险,也要来宁国使馆,其实也不是真的为了和方即墨合作。 双方积怨太深,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个人层面,都没有合作的可能。 他真正的目的,是破坏宁国与祁国的联盟,哪怕只能让两国产生些许的裂痕,那也已经足够。 这里是洛邑。 是大炎王室的地盘。 方即墨毫不怀疑,各国使团自踏入洛邑的那一刻起,就处于大炎王室的层层监视之下。 使馆附近,一定有无数双眼睛,此刻正暗中盯着自己。 今日,莫离大摇大摆的来到使团,又说出那番话,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大炎王室所有人的耳朵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淮王。 如此一来,淮王还会不会继续信任自己? 祁国会不会防着自己? 这个莫离,当真难缠…… 第320章 貌合神离 淮王与田车漫步在王府之中,天下着毛毛细雨,二人既不打伞,也不回避。 “你是说,昨日深夜,那离相亲自去了宁国使馆?” 淮王听着田车的汇报,面露疑色。 这什么情况? 离国和宁国,那可是不死不休的两方。 普通百姓还好,一国之相,敢踏入对方的地盘,能不能活着走出来,那都是个问题。 “那离人还活着?”淮王赶紧问道。 如果是个普通人,那死了也就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离国也不至于为了个别人的死,来向王室,向洛邑兴师问罪。 但是,那莫离例外。 他可是堂堂一国之相,而且还是最为霸道,最不讲理的离国的国相。 其他人可以死,但莫离不能死。 一旦莫离死了,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一国之相,死在了洛邑,即便是天子,也要给离国一个交代。 更何况,现在天子没了。 他们这些人,现在说好听点是王子,是王室,是天子后裔,说难听点,那就是个屁。 “殿下放心,寂寞侯有分寸,并未杀了对方,双方只是争吵了几句,然后那离相就离开了使馆。”田车回答道。 “争吵了几句? 这事儿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 他一国国相,跑到敌国使馆,就是为了和对方吵架? 换了是我,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你就不要瞒着我了,我不是白痴,没笨到那一步。” 淮王看了一眼田车,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这个田车,自从到了洛邑,时不时的,就总喜欢给自己挖点小坑。 淮王心里清楚,这是祁国对自己的考验。 作为天子后裔,又有祁国田氏一族的血脉,田氏一族愿意支持自己成为天子,那是有他们自己的考虑的。 自己在田氏一族的眼中,那就是棋子,有利用价值。 作为棋子,自己必须表现出相应的价值,让祁国田氏一族看到,他们的投资在自己的身上能够得到回报。 而自己则必须拿捏这个分寸,不能表现的太白痴,也不能表现得太惊才绝艳。 太白痴,人家或许懒得搭理你。 有句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田氏一族,要是扶持一个白痴上位,搞不好什么时候,就给他们整出点幺蛾子,到时候得不偿失。 但是,自己也不能表现的太惊才绝艳,否则,田氏一族会担心,将来有一天,自己这枚棋子会不会跳出棋盘,成为棋手。 对于自己来说,这个分寸必须拿捏得当。 平庸以上,天才未满。 如今,田车刻意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就是要看看自己的资质,到底如何。 淮王呵呵一笑。 他有野心,也有觉悟。 现在,他就一心当好一枚棋子,至于未来如何,那是以后的事情。 这一刻,面对田车的考验,他必须装成一副有点脑子,但不多的样子来,以此来麻痹对方。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个可用的棋子。 “殿下果然睿智,什么都瞒不了殿下。”田车笑道,“那离相去见寂寞侯,目的是为了破坏宁祁联盟,让寂寞侯不再支持殿下你。” “呵呵,这不是痴人说梦吗?”淮王笑道,“换了别人,还有可能说服得了宁国人,他离国人去游说,哪儿有成功的可能,简直白痴。” 田车看了淮王一眼,又道:“临走之际,那离人留下几句话,我以为,殿下应当听一听。” “嗯?什么话?” 淮王来了兴致。 难道,那离国人还真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翻云覆雨不成? “那离人说:三国之所以现在能够联合起来,同仇敌忾,是因为有离国这个共同的敌人在中央。 而淮王你成了天子,离国必灭。 一旦离国不存,三国接壤,那时,大炎王朝重新崛起,宁国除了俯首称臣,还凭什么和大炎王室争?” 田车并没有如实的转述莫离的话,他略加改动,让这话在淮王耳中听来没有那么刺耳。 实际上,淮王心知肚明。 哪儿有大炎王朝什么事儿,到时候,那还不是祁国和宁国之间的争锋。 只是大家此刻心照不宣,没有必要点破罢了。 淮王面色瞬间一变。 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那离人说得,颇有些道理,也就是说,我们其实也不能完全信任宁国人?” 淮王停下脚步,一脸狐疑之色。 那样子看起来,好像此刻已经把方即墨等人划分到了敌人的那一边。 田车看了,又笑了笑。 “殿下说得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是该提防着点。 但也不至于太过担心,不必将他们看成敌人,毕竟,双方现在有共同的敌人。 宁国和离国乃是死敌,他们绝无合作可能。 此乃离国人离间之语,殿下若是信了,因此疏远了寂寞侯等人,才是中了奸计。” “原来如此,多亏了有你提醒,否则,我还真被那离人给骗了。” 淮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让田车觉得非常满意。 很好,这淮王不是白痴,但也不是那种人杰,这样的人,当棋子最适合。 淮王心里也颇有几分得意。 白痴,老子是演给你看的,你真以为老子这么白痴,这种阴谋诡计也看不出来? 老子假装低调,你还在老子面前装起来了,你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们知道,老子可不是你们随意操弄的棋子。 两人面和心不和的继续有说有笑。 “除了寂寞侯,其他人呢?现在拉拢得如何了?”淮王又道,“尤其是那个元征。” “右相吗?”田车面露凝重之色。 元征,今年二十五岁。 大炎王朝三百年来,最年轻的右相。 虽然如今王室衰落,龟缩在洛邑这弹丸之地,但如此年轻就能爬到右相这个位置,此人能为,可见一斑。 “没有进展,我们的人,接触不到他。”田车道,“淮王为何如此关注此人?比起一个右相,我们现在更需要拉拢更多的诸侯、门阀为站在我们这一边。” “你不懂。”淮王摇头道,“这元征,是左相亲自培养的接班人,天子生前,对他也十分看重。 如今,他虽然只是右相,但一应事务,都是他在管理。” “您的意思是……”田车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天子纵横天下数十载,虽无法力挽狂澜,但不可否认他的能力。”淮王道,“谁要是以为大炎天子是个无能之人,那他就是最大的白痴。 天子不立太子,不留遗诏,这事儿现在看来太过匪夷所思,我怀疑……” “遗诏,就在右相元征手中?” 第321章 元征 次日,方即墨起了个大早,天刚亮,便拉着王之奇出了使馆。 洛邑不大,那是针对一国来说。 若单论城市规模,洛邑其实并不算小。 方即墨与王之奇坐在马车中打量着整个洛邑,随着初日缓缓升起,周边的行人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还没到?” 洛邑的建筑风格与云京大相径庭,一开始,老王感觉还有些新鲜,左顾右盼,看到后面,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整个人也有些麻木。 方即墨不答。 这是第二次来洛邑,上一次,来也匆匆走也匆匆,根本没有机会好好了解一下洛邑,了解一下王室,了解一下大炎王朝现在还有哪些值得注意的人。 王之奇坐在马车上,扭扭捏捏,浑身不自在。 方即墨瞟了他一眼,不知道这货又发什么神经。 “你干嘛?” “我以后还是自己骑马,不跟你一起坐马车了。”王之奇道。 “坐车不好吗?舒舒服服的,想坐就坐,想躺就躺。”方即墨道。 “坐马车,我紧张的很。” “紧张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骑马习惯了,坐马车,看到车靠近拐角或者行人,却还不减速,总是害怕车子会直接撞上去,会不自觉的找缰绳抓。” 王之奇挠头。 方即墨立刻就明白了。 这小子是骑马习惯了,忽然让他坐车,缺乏安全感。 自己以前也是一样,开车开习惯了,忽然坐副驾驶,看到拐弯了或者靠近前车了,总是不自觉的想要去踩刹车。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终于,马车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官邸门前。 “终于到了!” 老王只感觉浑身酸痛,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似的。 方即墨走出马车,抬头看去,那官邸大门上方的牌匾金碧辉煌,气概万千。 “这里是……相府?”老王诧异。 他不明白,方即墨带着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方即墨没理他,上前对着门口的侍卫递上自己的名帖。 那侍卫接过名帖,又抬头看了看方即墨,随即施了一礼,一路小跑进了相府。 不多时,一个身穿官服的老者快步走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哎呀,原来是侯爷亲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老者对方即墨道。 “客气,本侯今日特意前来,拜会右相,不知右相可在?” “在在在,右相知道侯爷您来了,让下官特地来请侯爷进去,请跟我来。” 在老者的带领下,方即墨与王之奇踏入相府,将二人引至堂屋前,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行告退。 二人踏入堂屋,屋内,只见一年轻男子,身着儒袍,手捧书卷,生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俊朗。 听见脚步声,那年轻人放下书本,抬头向着方即墨看来。 “久闻寂寞侯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右相赞缪了。”方即墨作揖道。 “方兄,你我年纪相仿,说话就不必如此老气横秋。”元征笑道。 “好,元兄爽快。” 对方好爽,方即墨也不矫情。 老王一脸懵逼。 啥意思? 右相? 面前这个小白脸,就是大炎王朝右相?? 他有些呆滞。 虽然如今大炎王朝衰落,相位并无多大实权,但毕竟是王朝双相之一,论地位,不是普通诸侯国的国相可比,甚至都能与诸侯平起平坐。 在老王的刻板印象里,这种位置上坐着的,都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老头儿。 就像他们宁国的安国君和关内侯一样。 离国也就是之前的老相国子丹退休了,换了莫离这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家伙,不然也是一个类型。 但面前这货,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但对方竟然已经是王朝右相,再往上升,就是左相,那已经算是位极人臣了。 这么年轻?他凭什么? 难道是凭他这张脸? 凭他长得帅? 老王心里腹诽,这大炎王朝的天子,该不会是有什么断袖之癖吧? 没听说过啊。 再说,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孩子女儿都一大把了,也不应该啊。 难道天子是双? 卧槽,这更炸裂了。 王之奇越想越不对劲,浑身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闻方兄昨日抵达洛邑,我本欲前往拜会,但考虑到旅途劳顿,还是没有打扰方兄休息。” 对于老王的腹诽,元征浑然不觉,还亲手为二人沏了一杯茶。 方即墨完全没客气,一饮而尽。 老王看着元征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又想到自己刚才脑子里脑补的那些东西,对那茶杯有了一阵莫名的抵触,根本没有伸手去碰。 “二位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客套了几句,彼此算是熟络了一些,元征便立刻进入了正题。 “元兄猜的不错,方某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方即墨道,“方某想拜见炎后。” “拜见炎后?” “不错,方某是外臣,不得炎后召见,无法见到她老人家,所以,想请右相帮帮忙。” 元征听了,停顿片刻。 “炎后其实也在我面前提起过方兄几次,方兄曾经对天子有救命之恩,炎后也很想见见你。 只不过,方兄此次拜见炎后,我猜,应该是为了继位之事。 如此,在见炎后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方兄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如今大炎王朝,风雨飘摇,多事之秋,偏偏又逢连夜之雨,天子未立太子,也无遗诏,各位王子,欲得天子之位,明争暗斗。 如今这洛邑,更是暗潮汹涌。 方兄乃是鬼谷纵横子的高徒,我想知道,如今这局势,方兄你,支持的是哪一位?” 方即墨收敛心神。 这个元征,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王朝右相,果然也不是易与之辈。 “天子之位,事关重大。 方某言微人轻,岂敢妄议? 在下并不支持任何人,宁国也不支持任何人。 之所以想要拜见炎后,也正是为了此事,无论王室选择谁来做大炎王朝的天子,我宁国,一定和以前一样,敬畏天子,敬畏王室。” 方即墨话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想要从老子嘴里套话?门儿都没有。 “是吗?”元征笑了笑,“我还以为,宁国和方兄,都会看在祁国的面子上,支持淮王呢。” “我宁国与祁国虽然交好,但若炎后认为,淮王不是适合的继承者,那么我们宁国,自然也不会违逆。”方即墨答道。 “如此说来,方兄你,不支持淮王了?” “元兄不必给方某下套,若王室选择淮王,那我们宁国自然支持。” 第322章 互相试探 “方兄有所不知,在下有识人辨谎之能,方才方兄所言,句句肺腑,倒是令我有些意外了。”元征笑道。 “什么?”方即墨微微一惊。 “我本以为,方兄你所说,谁也不支持,只不过是场面话,但你方才举止,语调,说话的节奏,无一不再说明,你并没有对我撒谎。 你是真的不支持他们任何一个。 这就有意思了。 我一直以为,你实际上是支持祁国和淮王的,但看来,我把方兄你看得简单了。” “嗯?” 方即墨脸上没有反应,衣袖中的双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这个元征,有点东西。 “方兄或许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方才一瞬,你瞳孔微微缩了缩,在下知道,自己又说中了。” 元征笑道。 “不过这样也好,若方兄你真的支持淮王,那反倒是令在下有些失望了。” “是吗?” “当然,淮王的背后,是祁国。 不久前,祁国联合渊国、宁国,大败离国,放眼天下,已经没有能与三国争锋者。 离国以一敌三,必败。 梁国与祁国接壤,不敢违逆祁国。 南晋自顾不暇。 卫国、胥国与离国并不同心。 所以,只要你们三国齐心,那么淮王上位的机会很大。 可是如此一来,祁国坐大,宁国便会失了争夺天下的机会。 方兄没有支持淮王,是正确的决策。” 元征斟满茶水,饮了一口,继续道。 “既然方兄不支持淮王,那么宁国应该另有打算,我虽然猜不到方兄你真正的想法为何,但大致上,我认为方兄你应该是假意支持淮王,从而将各方关注聚焦在淮王的身上,自己则潜于幕后,暗中推进自己的计划。 我现在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毕竟,你手中能打的牌不多,让我想想…… 嗯,难道是……宁国三公子? 啧啧,这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方即墨心脏狂跳。 什么情况? 什么鬼? 这个元征,就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就把一切都算出来了? 宁国三公子,这么一个小屁孩儿,除了自己外,这世界上还真有人能想到他的身上去? 面前这个家伙是个什么变态? 方即墨很无语。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被人猜到。 但没想到,自己抵达洛邑这才第二天,和这位大炎王朝右相说了不过几句话,对方就将自己的计划几乎猜了个正着。 怎么办? 要更改计划吗? 可是如元征所说,自己手里能打的牌并不多。 三公子,几乎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可是,如今自己的计划被对方点破,那么继续推行这个计划,只会把沐阳夫人和三公子往火坑里推。 他确信,一旦这番话传出去,不但田车、淮王要和自己翻脸,其他诸侯使者、王子,也都会将自己视为眼中钉。 诸侯、王子之间争夺,那是他们有这个资格。 自己带着一个小屁孩儿,没有资格也要趟这浑水,那就是取死之道。 方即墨想不到,自己今天来,本来是来试探,拿捏人的,结果,反而被对方拿捏了。 “被我说中了?” 元征仍是一脸儒雅的微笑。 他此刻心情很好。 压制了天下闻名的寂寞侯,这个名闻天下的鬼谷天骄。 这些人,没什么了不起,在自己的面前,一样是手下败将。 离国的那个莫离,南晋的鹭君,此前都一一败在自己手上。 如今,自己的手下败将中,又多了一个寂寞侯。 这些人,的确能搅动天下,但若易地而处,自己一定比他们做得更好! “元兄说笑了,不过,元兄方才那番话,很有启发,方某或许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方即墨笑着答道。 “方兄不必掩饰,在下说的对不对,看看王将军的反应便知。” 元征瞟了一眼旁边的王之奇。 “呵呵。”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的方即墨,没有再上对方的当。 此行真正的目的,只有自己和宁王,以及卢奉常和常潜知道。 就连关内侯和安国君,甚至沐阳夫人自己都不清楚其中的内幕,更遑论老王了。 老王这人,忠诚度没的说,也能打。 但是要论心思,那和小学生也就差不多。 这种机密,方即墨是绝对不会让他知道的。 元征拿王之奇说事儿,只不过是试探,自己若真的去看王之奇的反应,反而又中了对方的套。 “咦?” 元征微微一惊。 方即墨没有反应,或者说,他控制得极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掩饰了他的真正想法。 这不可能。 没有人能在自己的面前说谎。 这一刻,元征反而有些拿不准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宁国三公子还只是一个婴孩儿,但凡脑子正常一点,都不会往他身上想。 不过,有疑点的只是这一步,再之前,关于方即墨有自己的打算,那是绝对没有任何疑问的。 也罢,暂且不去管他,反正对方手里,确实没什么好牌。 鬼谷纵横,就算再厉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元征一瞬间的疑惑、释然,方即墨也同样看在眼中。 识人辩谎之术,不是只有他元征懂,鬼谷之中,精通此术的人,也不在少数。 察言观色,洞悉对方内心,乃是纵横一派的基础。 “其实,方某也有些好奇。” 方即墨不是一个挨了打不还手的人。 “嗯?” 元征微微一愣。 “元兄应该知道,方某与大炎天子,也算是共过患难,对于天子,方某自诩,还是有几分了解。” “是吗?方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以方某对天子的了解,天子,绝非庸人。 以天子的手腕,他怎会想象不到不立太子,不留遗诏,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方兄有想法?” “方某僭越,大胆的站在天子的角度,分享一下自己的一些看法。 首先,天子对于自己这些王子,定然是十分了解的,他们的背景,天子不可能不清楚。 淮王的背后,是祁国。 丰王的背后,是南晋宫氏一族。 洛王的背后,是卫国。 岚王的背后,是胥国康氏一族。 无论立谁为太子,最后得利的,都是他们背后的门阀,而最终,大炎王朝会彻底走向消亡。 所以,天子没有立太子,因为这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当太子,大炎王朝都难逃亡国的命运。” “方兄,慎言……”元征神色微变。 “好,不说太子的事情,那我们来说说遗诏。”方即墨笑道,“世人都说,天子未立太子,未留遗诏。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王室没有遗诏,难道就能说明,天子没有留下遗诏吗? 并不能。 因为天子知道,自己留下遗诏,一旦落入这些王子手中,那么结果可想而知,大概率会被篡改。 所以,天子即便要留,也不会把遗诏留在王室,而是他信任的人手中。 他信任谁呢? 原本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直到今日,我忽然明白了。 一个年轻,有才能,被天子一手提拔起来,绝对忠于王室的人,将遗诏交给他,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第323章 互有胜负 “方兄你不是第一个做这样推断的人,只不过,那些与你做出同样结论的人,最后都被证明,是他们自己想太多。” 元征表情十分自然,看不出丝毫波动。 然而,方即墨却是不屑。 “元兄,人的表情、动作,甚至本能,都能经过训练从而得到控制,但生理反应却不能。 你可知道,方才在下说话期间,你的呼吸不自觉的加快了一分。 所以,现在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遗诏,就在你的手上。” 方即墨说罢,看了一眼身边的老王。 不出所料,老王此刻已经呆滞了。 这什么情况? 什么鬼? 这两人在说什么?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 王之奇虽然不懂二人间对话的玄机,但此刻却是读懂了方即墨的眼神。 他立刻收起一脸呆滞的表情,异常凝重,然后假意深沉的微微点头。 这点头的幅度极为精妙,妙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眼见方即墨看向王之奇,元征的目光也顺势看了过去。 方即墨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看王之奇? 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暗号? 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某句话中,暗含了什么别的意思? 这货点头了?! 他为什么点头? 而且还做的这么隐秘? 一瞬间,疑惑、怀疑,各种思绪充斥在元征的心中。 方即墨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看出来了? 还是说,他和自己一样,也只是在虚张声势,想要借机试探? 糟糕! 刹那间,元征的眼神恢复清明。 中计了! 他再度看向方即墨,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假的,都是假的! 自己的呼吸绝对没有变化,方即墨和自己一样,是在虚张声势,想要趁机从自己的反应中,窥探出真正的事实。 而之后和王之奇的那段配合,让自己在那一瞬间,产生了疑惑,动摇,从而露出了破绽。 元征再一次看向王之奇,后者此刻恢复了铁憨憨一样的表情,见自己看向他,还对自己露出六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玛德。 元征心里暗骂一句。 这个王之奇,到底是个真的铁憨憨,还是伪装的? 若是前者,说明他和方即墨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能在一瞬间看懂方即墨的暗示。 如果是后者,那今后自己要关注的对象,就又多了一个。 这一刻,元征脑中思绪万千。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这几乎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短到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出现了这么大一段时间的空档期。 “方兄说笑了,若我真有遗诏,为何不直接呈交王室,公布出来?”元征笑道。 “是啊,为什么呢?” 方即墨并不回答元征这个问题。 “言归正传吧,何时才能让在下拜见炎后?” “方兄想要拜见炎后,不难,我需要一些时间走个流程,大概明天就可以。”元征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给了方即墨明确的答复。 “好,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搅元兄了,我就在使馆,元兄有了消息,随时派人来告知即可。” 方即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便与老王一起起身告辞。 “方兄放心,今晚就会给方兄一个具体答复。” 见对方要走,元征也没阻拦。 将二人送至相府门外,双方又互相客气寒暄了一番,方即墨和老王上了马车,逐渐消失在元征的视线中。 直到此刻,元征的表情才沉了下来。 方即墨,寂寞侯。 倒是自己小看了他。 这个家伙,比之前那几个家伙更难缠,就连自己也着了他的道。 不过,今日一番交谈,倒也算是别有收获。 宁国三公子,会是方即墨的底牌吗? 虽然不大可能,但也必须提防,这个人擅长奇谋,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自己可不能阴沟里翻船。 马车上,方即墨脸色难看。 “你咋了?” 老王不知道方即墨为何脸色铁青。 难道,那小白脸说的都是真的? 方即墨真的打算让三公子当天子? 我的娘,这可是件大事! “混账!” 方即墨一拳捶在马车的车窗上。 “失策,小看了元征这个家伙。” “哈?” 王之奇身体向后仰了仰,本能的想要离方即墨远一点。 “难道那小白脸说的都是真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要让三公子做天子。” “卧槽?!” 王之奇惊呆了。 方即墨还真想这么干? 不得不说,这个方案虽然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他的优点也正在于此。 没人会想到宁国真正的底牌,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不但不会说话,甚至连走路都不会,时不时还尿裤子。 要是这样的家伙当了天子,怕是要成为古往今来第一笑话。 “既然计划已经被人识破,拆穿,那接下来咋整? 我觉得,那小白脸可能也就是随便说说,难道还真会以为那小屁孩儿能上位不成?” 方即墨却是摇头。 不管那元征到底能不能确定自己的计划是真的,他都发现了这一可能。 而只要有人发现了自己的计划,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自己也绝对不能再继续执行下去。 否则,不但沐阳夫人和三公子会有危险,计划也有非常大的破绽。 他不能赌,赌输了,一切都完了。 “只能改变计划了。”方即墨叹道。 “怎么改?”老王好奇。 “不知道,没想好,随机应变吧。” “你这不叫随机应变,你这叫破罐子破摔。”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也可能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 方即墨无语。 老王变了。 他以前没这么能说。 现在,居然敢怼自己了,甚至还把自己怼的没话说了。 “往好的方面想,咱们不也识破了那小白脸的计划吗?” 老王假模假样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 “遗诏,就在他身上。” “你没听他说吗?很多人都猜到了。” 方即墨又一次无语。 自己刚才还觉得老王变聪明了,结果,还是自己想多了。 老王还是那个老王,莽夫一个。 “什么?!很多人都猜到了?” 老王呆滞。 “那为什么那些人不让他交出遗诏?” “遗诏交出来,有什么好处?” 方即墨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老王。 “如果天子真的留了遗诏,不留给王室,反而留给右相,这说明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老王糊涂。 “说明,遗诏中,传位的对象,不是现在王室的任何人。” 第324章 拜见炎后 “不是,为什么呀??” 老王只感觉脑中瘙痒无比。 这种感觉,这种脑子在生长的感觉,真令人难受! 他想不明白,也理不清其中的逻辑关系。 “遗诏,就是天子的后手。”方即墨不解释,继续道,“天子不立太子,不留遗诏在王室之中,就是要几个王子,甚至他的那个弟弟,互相争夺,互相厮杀直到最后一刻。 当所有人都打得头破血流,所有人都无法再威胁到大炎王室的时候,到了那时,所有人、所有势力,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对所有人都没有危害的人,来做天子。 大炎王朝,也才能继续维持下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 “既然小白脸有遗诏,那他直接公布不就好了?” “天子这一步棋,是筹谋已久的暗棋。 恐怕除了持有遗诏的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位王子的真正身份。 天子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太早让他出现在公众面前,那是自寻死路。 躲在幕后,等待合适的时间才是上策。 过早的跳出来,没有势力支持,只会成为一具无名死尸。” “哦,这样啊。 可是,既然那些人已经想到了遗诏就在小白脸的手上,为何不抢过来毁掉?” 老王总算理清了其中头绪,又问道。 “他们当然想抢遗诏,但是却不能毁了遗诏。”方即墨道,“遗诏,对于他们这些王子来说,是保留希望的最后手段。 争夺到最后,万一真的没办法了,也不能让其他人得逞,到那时候,这遗诏,就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现在,最想要抢夺遗诏的人,毫无疑问是淮王。 即便是淮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万一最后输了,他还能把遗诏拿出来,重新捧一个新天子上位,然后另寻时机,东山再起。” “哎,真麻烦,想这么多做什么,还是练武好,看谁不爽,直接一刀把对方砍死,万事大吉。”老王彻底放弃了治疗。 方即墨也懒得说他,弃疗就弃疗吧,反正这货能打就行,也不指望他动脑子。 两人回到使馆,就没在出门,到了傍晚时分,元征果然如约送来了消息。 炎后答应了,明天就能召见方即墨。 方即墨得到消息,当晚早早的便睡了,养足精神,第二天去见炎后。 可是,他躺在床上,却是迟迟无法入睡。 今日,他彻底破防了。 本以为自己的计划绝对出人意料,但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人识破。 虽然对方猜的成分居多,但这也让他不得不将所有计划全都推倒重来。 如今,方即墨是彻底的一穷二白,啥准备都没有。 他心中开始焦虑。 时间不等人,明日就要见炎后,他必须尽快拿出方案来,才能逆转目前的不利局面。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开始飘散,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中。 梦中,他回到了地球,回到了曾经的时代,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惬意。 忽然,方即墨从梦中惊醒,猛的坐起身来。 这一瞬间,脑中好似有一道闪电划过。 有灵感! 黑暗中,方即墨伸出手,一把将那闪电抓住。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玛德,老子果然是个天才!” …… 太阳升起,方即墨换上一身正式的官服,乘着马车来到炎天宫外。 出人意料的是,右相元征,此刻正在宫门外等待,见到方即墨过来,主动迎了上来。 “元兄怎会在此?” “拜见炎后,兹事体大,我怕方兄你闹出什么乱子来,便跟来看看,万一有什么地方方兄一时不慎,说错了话,我也能帮你找补找补。” 元征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方即墨表面微笑谢过,心中却是暗骂此人滑头。 对方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为了这个理由。 很明显,元征也想看看炎后是个什么态度,也想听听自己到底会对炎后说些什么,从而推断出自己的意图。 看来,今日这一局,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万一又被这小白脸抓到了蛛丝马迹,自己可就连哭都没地方哭了。 元征看着方即墨一脸从容淡定,心中略感讶异。 对方这么淡定,不像是计划被人抓到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方即墨真的从来没有打算过让三公子成为天子? 此刻,元征也有些不自信了。 毕竟,这个想法太过天马行空,而且可操作性极低,难度极大。 就算他现在将这事儿说出去,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信,反而都会笑话他异想天开。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方即墨已经想到了替代方案。 可是,替代方案真有这么容易想到吗? 让三公子成为天子这样异想天开的计划,一夜之间,还能想到第二个? 元征觉得这似乎不大可能。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 二人穿过炎天宫,来到炎后的寝宫外。 方即墨并不是第一次来炎天宫,但却是第一次来到炎后的寝宫。 以往,这里属于天子后宫,外人想要进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先净个身。 但是,自从天子死后,新天子选出来之前,王室许多事情,都落在了炎后的身上。炎后年纪大了,总是来回奔波,也非常的劳累。 所以如今这炎后的寝宫,便也加强了巡查,对外臣开放。 “宁国寂寞侯,求见炎后!” 二人来到寝宫外,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传开。 在内侍的引领下,方即墨二人来到炎后在寝宫中设立的大殿之上。 说是大殿,实际上却也就是比一间书房稍大的屋子,作待客之用。 二人进入殿中,不敢抬头,先行了一套大礼,流程走了一遍,直到听到上方炎后声音低沉的喊了一声请起,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炎后一眼。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者。 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皱纹,却依稀可见当年的盛世美颜。 大炎王朝的炎后,雍容华贵,端坐在凤座之上。 她不施粉黛,容貌虽然衰老,却是十分自然。 不像有些电视剧中的老妖婆,明明一把年纪了,脸上粉抹的比刷墙灰都还厚,看着跟僵尸似的。 “寂寞侯于天子有恩,来人,赐座。”炎后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异常的威严。 “谢炎后。” 不多时,一位侍女搬来两张软垫,方即墨与元征二人一左一右,在老太太身边坐了下来。 第325章 兄终弟及 “这些年,时常听天子提起寂寞侯,本宫早就想要见一见,只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炎后打量着方即墨,道,“果然一表人才,难怪天子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方即墨脸皮直抽抽。 啥意思? 天子怎么就对我念念不忘了? 这老太太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这么说话,非常容易引人浮想联翩的知道吗? 天子那老头儿有没有断袖之癖老子不管,但老子可绝对是个直男,完全没有那方面的癖好,拜托不要拉上我。 “咳咳,炎后赞缪了。” “寂寞侯可有娶亲?我王室之中,尚有几位公主与寂寞侯年龄相当,可称良配。” “咳咳咳……” 方即墨咳得更大声了。 怎么回事儿? 怎么感觉全天下的老太太都一个样? 都喜欢给年轻人介绍对象? 你好歹是一个王朝的王后,是母仪天下的存在,怎么跟那些市井大妈一个样子,见人就说亲?? “谢炎后赏识,臣已有婚约。” “是吗?是哪家的姑娘?” “额……是宁国关内侯之女。” “哦,姜家的姑娘啊。”炎后停顿了片刻,又道,“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你看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多子多福,要不你考虑一下,我下道旨,将王室公主许配给你,姜家那丫头,给你做妾,如何?” 方即墨快哭了。 搞毛啊这老太太,怎么在这件事儿上还没完没了了? 都说女人过了更年期,啰嗦,现在方即墨是真的又一次有了切身的体会。 这老太太不好惹,以后没事儿,还是别来王室招惹她比较好,省的老太太总想往自己身边塞人。 他看了看对面的元征,对方一脸淡定,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戏谑。 活该。 谁让你来的? 老太太一天到晚正发愁,这一家子的公主嫁不出去,你现在送上门来,还想空手而归,做梦吧你。 救救我?!方即墨投去一个恳切的眼神。 救不了,等死吧,告辞。元征直接一个扁鹊三连。 方即墨看向炎后,后者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咳咳,回炎后,臣与姜家小姐,两情相悦,海誓山盟,曾立誓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有诗为证,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方即墨被老太太逼得没办法,直接上了李商隐的大招。 老太太也不知是没读过书,还是一根筋,她对方即墨所吟诵的诗句并不感兴趣,而且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方即墨。 “炎后,寂寞侯今日前来,定是有要事……” 一旁的元征听不下去了。 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怕是要留下来吃午饭了。 方即墨和炎后两个大闲人倒是没什么,自己可是公务繁忙。 “哦,好。” 老太太似乎特别听元征的话,立刻就答应了。 “寂寞侯如此急切的想要拜见本宫,可是为了天子之事?” 方即墨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进入正题了。 再让这老太太继续闹下去,他都快要疯了。 “不瞒炎后,正是。”方即墨收敛了心神,答道。 “哦,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炎后点头。 “天子之位,事关重大,此番王室召集各路诸侯,门阀,我等也应召而来。 然而,天子之位,非但关系天下苍生,更是王室家事。 作为臣子,我等站在天下苍生的角度,虽然有些想法,但仍是应该以王室的看法为准。 所以,臣如此迫切的拜见炎后,便是想要在正式讨论此事之前,先听听炎后的想法,看看王室的态度。 如果炎后有心仪的人选,那么臣定然与炎后站在一起,无条件支持王室的选择。” 方即墨没有再和炎后绕圈子。 他不敢。 他怕自己再绕个圈子,这炎后又要借题发挥。 单刀直入的问,才能让炎后没有回避的余地。 “寂寞侯有心了。”炎后答道,“如今,诸事繁杂,王室正值多事之秋,天子走的突然,未立太子,未留遗诏,方才导致此患。 哎,可怜我那夫君,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当年,我曾劝他早日立太子,或者留下传位遗诏,可总是被他借口搪塞……” 炎后说着说着,又开始跑题,先是缅怀了一下天子,然后开始回首往昔,两人昔日的旧事,一股脑的拿出来,叽叽喳喳说了半天。 方即墨呆滞。 玛德,又被她绕进去了! 这老太太,是真的老年痴呆,还是搁这儿跟自己装傻? 方即墨想到了那句经典台词。 我跟你说南天门的事儿,你问我眼睛干不干? 他又一次看向元征,后者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元征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没办法,这老太太在深宫里待的太久,平时能陪她说话的人就是那些侍女,现在难得来了一个小辈,她还能不好好跟你唠唠嗑? 方即墨回了他一个眼神:唠嗑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先啊?! “哎,这些陈年往事,就不提了,说多了都是泪。”老太太不知说了多久,大概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跑题太远,对方即墨道,“寂寞侯,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方即墨再一次无语。 “我说,王室对于天子之位,是个什么态度?” “哦,这事儿啊。”炎后答道,“王室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无论哪个孩子,都是天子的子嗣,都有继承天子之位的权力。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这天子之位,谁坐不是坐? 又有什么区别?” 这区别可大了! 方即墨心中腹诽,却是没有说出口。 “本宫倒是想要听听寂寞侯的想法。”炎后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寂寞侯以为,这几个孩子中,谁最适合做天子?” 方即墨瞟了一眼对面的元征,对方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回炎后,臣以为,诸位王子,谁都不适合做天子。” “嗯?” 方即墨话毕,炎后与元征两人同时一顿。 就在这一刹那间,炎后的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寂寞侯何出此言?” “臣以为,最适合继位天子之人,乃是羡王!” 羡王? 天子的胞弟? 这一下,轮到炎后和元征二人呆头鹅般你眼望我眼了。 方即墨这是在搞什么?他为何忽然支持羡王?宁国不是与祁国交好吗?他应该支持淮王才对啊。 千般思绪,刹那间在炎后与元征的脑海中交错。 “本宫好奇,寂寞侯为何认为是羡王?要知道,从古至今,都是子承父业,兄终弟及,尚未有人如此做过。” “那就开一次先河,有何不可?” 第326章 大幕拉开 炎后与元征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 开历史之先河? 这话说得容易,但真要这么干,压力极大。 首先,便是来自各位王子的压力。 炎后要是真的主张将王位传给羡王,那么现在最有实力的淮王肯定第一个不答应,其他王子,也会在一旁推波助澜。 加上各位王子身后的诸侯、门阀,羡王这天子之位,怕是坐不稳。 “为何是羡王,寂寞侯还没有回答本宫。” “因为羡王背景最单纯。”方即墨也没有犹豫。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其他王子的背后,不是诸侯就是门阀,唯独羡王,一清二白,两袖清风。 除了王室,恐怕现在没人会支持他来做天子。 炎后不语,这个回答,并不能说服她。 方即墨笑笑,继续说道:“选择其他王子,那么王室定然会经历一场腥风血雨,而一旦某位王子坐上了天子的宝座,那么从今以后,王室将再无宁日。 而羡王不同,他年纪大了,纵使他还有野心,也折腾不了几年。 那么至少在这几年里,王室还能继续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 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王室做许多事情了。” “寂寞侯这番话,虽然诚恳,句句肺腑,但却是对天家的大不敬,若是换了别人,本宫定要严惩,不过,看在寂寞侯对天子有恩的情分上,这次就不予追究了,以后,还望寂寞侯慎言。”炎后道。 “外臣知罪。”方即墨非常高兴的领了罪。 认个错而已,又不掉块肉,给王室一个面子,给炎后一个台阶。 “寂寞侯的提议,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本宫会好好考虑。”炎后道,“不过寂寞侯,你当真不考虑我王室的公主?” 方即墨无语。 这老太太,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 罢了罢了,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该说的都说了,还是趁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再继续待下去,这老太太怕是真的要找几个公主过来让自己挑选了。 “既然如此,那么外臣就不打扰炎后休息了,这就告辞。” 方即墨假装没听见,起身对着炎后拜了拜。 炎后见他语气坚定,便也没在勉强,挥挥手,略微颔首,示意他可以退下。 方即墨看了一眼旁边的元征,后者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便自己退出了大殿。 等到方即墨退出大殿,炎后忽然看向元征,问道:“你怎么看?” “方即墨、宁国,必有图谋,只是臣此刻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背后又在谋划什么。”元征答道。 “难得还有你看不透的人,想不通的事。”炎后露出丈母娘的微笑,“这个方即墨,确实不错,配得上我王室的公主。” 说罢,见元征没有反应,炎后又道:“元征,我记得你也没有娶亲对吧。” “咳咳咳……”元征连忙起身,“炎后,在下公务繁忙,不便久留。” “哎,你们这些孩子,终身大事,岂可耽误?”炎后放跑了一个方即墨,此刻怎会再放过元征,大有留他吃午饭,和公主们相个亲见个面的意思。 “炎后,臣实在公务繁忙,回头再来给炎后请安。” 说罢,元征一溜烟的跑了。 炎后看着元征逃命的背影,呵呵一笑,对身旁的侍女道,“去,请羡王来一趟。” 侍女领命。 不多时,羡王便出现在炎后的大殿之中。 “方即墨那小子,在我面前推荐了你,你可知道?”炎后问。 “推荐了我?”羡王略感惊讶,但很快脸上就露出了喜色,“这是好事啊,炎后,您怎么想?” “我在考虑,让王室在诸侯面前,推荐你接任天子之位。”炎后道。 “只有王室的支持不够,我还需要得到更多诸侯和门阀的支持。”羡王道,“方即墨既然在您面前推荐我,那么我此刻去找他,他和宁国应该不会拒绝,还有那些被淮王压制的诸侯和王子,他们希望不大,应该也会支持我。” 炎后听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说道:“嗯,你去吧,尽力即可。” “是,谢炎后。” 羡王狂喜。 他的确是想要争夺天子之位。 但淮王强势,其他王子背后,也有诸侯门阀撑腰,他凭什么和这些子侄辈争? 老实说,他都有些想要放弃了。 可是现在,方即墨忽然向炎后推荐了自己,那么事情就有了转机。 有了方即墨和宁国的支持,自己不再是光杆司令。 凭借着宁国和方即墨给他带来的资源和优势,他有信心可以游说各方,成为他的助力。 毕竟,其他几位王子,各路诸侯和门阀,也肯定不想眼睁睁看着淮王上位。 选择支持自己,他们再忍耐几年,再布局几年,等到自己死后,他们还有第二次机会。 这就是羡王最大的价值,也是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筹码。 …… “蠢货!” 使馆里,方即墨骂道。 “??” 王之奇呆滞。 老方这是怎么了,骂谁呢? 不是骂自己吧? 自己没得罪他啊? 也没办错事啊? “你骂谁呢?” “我骂羡王。” “羡王?” 王之奇举目四顾,哪里有羡王的影子? 使馆里此刻当然没有羡王的影子,但方即墨收到消息,羡王从炎天宫出来后,立刻就着手,准备游说各方支持他成为下一任天子,并且给出了诸多承诺。 相信要不了多久,羡王就会亲自上门,游说自己。 “你骂他作甚?”老王好奇。 “羡王是个白痴。”方即墨道,“他以为,现在淮王占据上风,他可以成为其他人对抗淮王的棋子,但他却不知道,这种可能,只有在其他人彻底没有了争夺王位希望的时候,才会发生。 现在,各方人马,虽然淮王占据优势,但这种优势并不足以让其他各位王子绝望,他们还没到必须支持羡王的地步。 羡王此刻越是跳得欢,他的结局就越悲惨。” “啊?”老王无语。 羡王,不是他方即墨推荐的吗? 王室也答应了啊。 难道,老方推荐羡王,就是为了拉他出来送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方即墨不答,只是负手看着窗外。 这一盘棋,他已经率先落子。 其他的棋手,又有几人能够看懂其中深意? 又有几人有资格与自己对弈? 这一子落下,这场天子之位的争夺,便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327章 杀鸡儆猴 淮王府。 淮王眉头紧皱,牙关紧咬。 他刚刚得到消息,方即墨入宫了,去见炎后! 淮王本能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却又看不穿其背后的真意。 无奈之下,只能派人一边继续关注宫内的情况,一边让人赶紧去请田车。 就在淮王焦急等待的时候,新的消息又一次传来。 方即墨在炎后面前,推荐了羡王! 淮王震惊了。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方即墨推荐的不是别人,更不是自己,而是,羡王?! 那个几十岁的糟老头? 那个差不多和天子一样,随时可能入土的羡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国和祁国不是盟友吗? 既然是盟友,又有共同的敌人离国,方即墨为什么不推荐自己而要推荐羡王? 难道这小子首鼠两端? 不会的。 宁国和祁国现在的联盟事关国运,不可能轻易破坏。 两国一旦交恶,最后便宜的只能是离国,宁国不会这么傻,方即墨也没有这么蠢。 淮王糊涂了,他看不明白方即墨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他在炎后面前推荐自己,如果自己有了大炎王室的支持,有了炎后的支持,那么一切不就是板上钉钉,谁还有资格和自己争夺天子之位? 就在淮王游移不定之际,田车姗姗来迟。 “哎呀田兄,你可来了!”淮王急切,连忙上前拉住田车的手,将他请入屋内。 “淮王殿下这么着急召我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田车此刻还不知道方即墨已经拜见过了炎后,更不知道方即墨推荐羡王一事。 淮王连说带比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田车一开始眉头紧皱,但随着淮王的讲解,也渐渐舒展开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 田车听完淮王的讲述,捋着胡须,反而笑了出来。 “田兄,你笑什么??本王都快急死了!” 淮王见田车发笑,急得直跺脚。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搁这儿笑? 等那羡王真的成了天子,你还能笑得出来? 到时候,你这老小子和自己一样,找个地方,拿块砖头,照着自己脑门上拍,一了百了算了。 “殿下莫急,请听我细细道来。” 田车见淮王有发飙的征兆,连忙站起身来,让淮王坐下,自己则来回走了两步,似乎在想着从哪里开始讲起。 “殿下是否在担心,方即墨此举,会坏了殿下好事?”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王室本来没有立场,那姓方的这么一搞,现在王室直接倒向了羡王。他这不是添乱是什么? 这小子,我当时一眼看他,就觉得他不是好东西,现在事实证明,我果然没看错。 我真不明白这小子跟炎后说了些什么,他三言两语,就让炎后转变了立场。 你说,他要是站在我们这边,跟炎后推荐本王,那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本王就不明白了,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他就算不顾及本王,也该顾及宁国与祁国的同盟之谊吧?” 淮王是真的急了。 田车才开口问了一句,他啪嗒啪嗒的直接说了一大堆。 “殿下如此认为?” “那不然呢?” 田车见淮王反应,不似作假,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这淮王不是白痴,但也就比白痴好一点,这种人,最适合当棋子。 之前,自己还有些担心这货是不是演的,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殿下莫急,方即墨,毫无疑问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田车解释道。 “站在我们这边?站在我们这边他不推荐我推荐羡王??老田,你没糊涂吧?”淮王伸手去摸田车的额头。 “殿下,如今,哪位王子最有希望成为天子?”田车不答反问。 “还用说?当然是我。” “那么,今日之前,谁是各方关注的焦点?” “当然还是我。” “其他各位王子,各路诸侯、门阀世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又是谁?” “额……还是我?” “不用怀疑,就是殿下你。” “额……” “如果没有问天在,恐怕殿下你早就被人暗算。” 田车说罢,淮王一脸的颓废。 没错,自己这个淮王,虽然如今看似风光,实际上,却是危机重重。 谁不想他死? 恐怕,这洛邑之内,想他死的人,比想他活的人更多! 就说自己那几个王弟,哪一个不想自己死? 平日里,这几个弟弟一口一个王兄,叫的亲热无比。 可淮王毫不怀疑,一旦有机会,他们会捅自己刀子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而各路诸侯,门阀世家,恐怕也都想着让自己早点去死。 自己死了,他们的人就好上位。 他甚至怀疑,那离国来的岳无极,天下第一刀,就是为了干掉自己而来。 不然,保护一国国相,用得着他出马? 谁不知道,这霸刀岳无极,乃是离国公的刀。 离国公要杀谁的时候,才会让他出手。 还从未听说过离国公让他去保护谁。 玛德,越想不对劲,岳无极这货必须死,否则自己寝食难安。 方即墨不是与他有仇,要趁这次机会做掉他? 正好,自己也想做掉他,那么就干脆找个时间,让问天出手,帮助方即墨将这老小子做掉,一了百了! “既然殿下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了,那么接下来就简单了。” 田车解释道。 “方即墨推荐羡王,王室那边也推荐羡王,那么在其他人眼中,羡王和宁国,应该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宁国与炎后,也就是王室,可能也达成了某种协议。 如此一来,羡王就拥有了宁国这个强大的后盾,他从一无所有的老头子,一跃而成为了天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甚至风头上还要压过淮王你一头。 毕竟,方即墨的大名,四海皆知,有他为羡王谋划,那么羡王的胜算极大。 接下来,各方势力的关注重点,就会从殿下的身上转移到羡王的身上,羡王,就会代替殿下你,成为各方都欲杀之而后快的那个人。” “嘶,原来如此!” 淮王听完田车的解释,顿时大喜。 “我早就说过,方即墨这人深不可测,我们一定要大力拉拢!” 田车瞟了他一眼,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中却是无比鄙夷。 你早说过? 你什么时候早说过? 就刚刚,大约一千字以前,你还说这小子不是一个好东西,我可还没老年痴呆,记得清清楚楚。 淮王挠头,略显尴尬,强行转化话题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不能。”田车摇头,“虽然羡王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但是难免还会有一些人盯着你殿下你,还是小心为上。” “哦,明白了,那我们现在,最好是先除掉几个家伙,来个杀鸡儆猴,你看如何?”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田车点头,“殿下想要杀谁?” “岳无极。” 第328章 上桌的资格 “杀岳无极?” 田车神色一凝。 他记得方即墨也曾经和岳无极有仇,当日酒席上,也曾经提起过要帮方即墨杀了此人。 只不过,酒席上的话,都是客套话,他也没往心里去。 但如果现在淮王真的动了杀岳无极的心思,那么倒是可以联系一下方即墨,卖对方一个顺水人情。 “问天!” 淮王冲着屋外喊了一声。 刹那间,一道人影落在门口。 田车回头望去,只见一人,浑身上下粗布麻衣,披着兽皮,左手一张木制长弓,腰间挂着一袋箭矢,头发如鸟窝般杂乱,随意的用细小的树藤束起。 此人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他便是淮王府第一高手,保护淮王没被其他王子、诸侯杀死的关键。 天下第一弓,张问天。 五境之上的射手,这天下其实不少。 如当年的白老头儿,五境体修,一箭射出,箭可崩山。 但是若是白老头儿和这位张问天拿弓对射,死的一定是白老头儿,这一点毫无悬念。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这位天下第一弓,这一生只修射术,于箭道之上的成就,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随我去见方即墨!” 淮王也不解释,直接就往外走。 那张问天也不说话,一个纵身跃上房顶,目光扫过四周,左手持弓,右手按在箭袋之上。 但凡一点风吹草动,他的箭矢,就会如暴风骤雨般,瞬间落在敌人的身上。 …… 离国使馆。 莫离与岳无极对坐于凉亭下,面前摆着一方棋台。 啪嗒,莫离落下一子,整个局面豁然开朗。 “岳先生,你又输了。”莫离笑道。 “哼。”岳无极冷哼一声。 身为一个武者,更是天下第一刀,他对于棋道,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仅仅只是懂的规则,知道怎么下而已。 就他的水平,恐怕一个初学者,都能稳赢不败。 可即便是这样,这个莫离还是乐此不疲的找他下棋,享受虐他的快感,这让莫离非常不爽。 一开始,莫离一子不让,到后来,让一子、让两子、三子,岳无极还是输的一塌糊涂。 岳无极下棋,就和他的刀法一样,大开大合,刚猛非常。 有时候,明知道是对方设下的陷阱,他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下棋,但做为一个武者,却是人人都敬畏的存在。 遇到这样一个疯子,哪怕你修为比他高,实力比他强,但对方一出手就跟你玩儿命,气势上,直接就输了一筹。 当年,岳无极还是初入江湖的新人,便靠着这股气势,一上来,三刀砍死了当年的天下第一刀,从此立下凶名,鲜有人敢再向他挑战。 “再来一盘。” 莫离没有丝毫犹豫,开始拾掇起台面上的棋子来。 岳无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积攒的怒意。 换了别人,他说不定真就直接拔刀砍人了。 但面前之人,他杀不得,他只能忍。 莫离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杀意,仍在对方的雷区上反复横跳。 这一次,他要让对方四个子。 “你今天让我来,就是为了跟我显摆你的棋艺?”岳无极忍无可忍,终于开口说话了。 “哦?岳先生不想下棋?我还以为岳先生非常喜欢下棋呢。”莫离笑道。 “我不喜欢下棋,更不喜欢受气。” 岳无极冷哼一声,下一刻,棋盘上的棋子纷纷炸裂开来。 莫离微微一笑,看来,今天自己是把岳无极气得够呛,不然,他也不至于拿这些棋子出气。 “有事说事。”岳无极语气不善道。 “今日宫中传来消息,方即墨去见了炎后。”莫离收敛起玩笑之心,道。 “那又如何?”岳无极不解。 区区一个方即墨,在他眼中,蝼蚁而已。 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动手宰了对方。 上一次,要不是有寂怀真出手,这蝼蚁已经是个死人。 这一次,寂怀真不在,他身边虽然有一个五境的体修,但那人的实力,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真要打起来,三刀之内,自己就能砍死对方。 “方即墨向炎后推荐了羡王,而炎后,竟然答应了他的请求,如今,王室彻底倒向了羡王。” “羡王?那个老鬼?”岳无极脸上首次出现了意外的神色。 羡王,虽然称王,但在岳无极眼中,行将就木的垃圾而已,不值一哂。 可是,方即墨为什么要支持羡王?他们宁国不是支持淮王吗? 岳无极看向莫离。 难道,这家伙之前的游说起了作用? “你到底想说什么?让我杀方即墨?还是杀羡王?”岳无极双手抱在胸前。 他之前得到的命令,是杀淮王,可惜,淮王身边,同样有一个高手暗中保护。 自己尝试了数次,可每一次都没能靠近对方王府,就被那高手的弓箭挡了回来。 由此可见,淮王身边的那高手,实力不弱,与身为天下第一刀的自己,是同样的级数。 如此实力,如此射术,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张问天! 不过,这些都是江湖人士之间的争斗,没必要说给莫离知道,他只告诉莫离,淮王身边有高手保护,要杀对方,需要谋划。 如今,莫离让自己来,告诉自己方即墨推荐了羡王,这意思,是要自己转移目标? “没想到这次洛邑之行,率先落子的,竟然是方即墨。”莫离笑道,“方即墨此招,是给我们的暗号。” “暗号?”岳无极眉头一皱。 这也能算暗号? “方即墨确实不是站在淮王和祁国一方,但他也不是站在我们一边。 宁国,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什么,目前无从得知。 方即墨将羡王推上台前,引来众人关注,就是在给其他人指引方向。 他在下棋,下指导棋,看得懂这一步的人,才有资格上桌。” “你到底在说什么?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就行。”岳无极不满。 他不在意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他只是执行者,莫离让他杀谁他就杀谁,至于原因,至于算计,他都不在乎。 “杀羡王,但是,不能让人看出来,是你杀的。” “嗯?” “羡王,只能是淮王所杀,与其他任何人无关。”莫离笑道。 “你想玩嫁祸?” “不是我想嫁祸,是方即墨想嫁祸。”莫离道,“其他人,也一定想。” “可是,要怎么做?” 岳无极感觉脑袋疼。 杀个人,哪儿来这么多弯弯绕,直接一刀砍过去,多痛快? “不急,我们先静观其变,看看其他几方的反应。”莫离笑道,“这一局,究竟有几人上桌呢?” 第329章 狭路相逢 洛邑南门外,两支车队不期而遇。 一方高举着南晋的大旗,而另一方,则是卫国的人马。 一条大道,容不下两支车队并行,隔着一段距离,双方都同时停了下来。 “因何停步?” 南晋车队这边,帘幕掀开,马车内,正是鹭君西关月。 西关月虽无官职在身,但作为儒门当代儒首,是颇有分量的人物。 如今,南晋国内一团乱麻,宗室无暇分身,便请了西关月出马,作为南晋特使,出使洛邑。 “回鹭君,前方有人挡路,看起来,应该是卫国的车队。”一旁的仆从答道。 “卫国?” 西关月眉峰微敛。 卫国,是南晋的邻国,一直以来,双方的关系都还算是不错。 如今,南晋衰弱,宗室希望西关月此番出行,能够尽可能的交好各方,尤其是离国和卫国、胥国。 离国强大,在这次的事件中又与南晋交恶,这令宗室寝食难安。 晋国公夜不能寐,日日焦虑。 离国可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国家,离国公尤甚。 按照宗室对离国的了解,这次离国和离国宗室平白无故遭了池鱼之殃,他们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对南晋下手,一方面,是因为离国在这次的经济危机中,损失也颇为惨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离国新败,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否则,按照离国公的性子,早就派人找上门来,索要赔偿了。 南晋宗室,想要趁着这次天子之事,交好离国,免去一场兵灾。最好是对离国言听计从,离国要干什么,就帮他们干什么,如果能得到离国的谅解,那是最好,如果还能顺便从离国那里捞点好处,那就更好! 对于南晋宗室的要求,西关月非常无语。 他们以为自己是方即墨吗? 既要修复和离国的关系,还要从离国那里弄点好处来,这是人能干的事儿? 人家现在不干你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想要好处,怎么想的? 西关月现在每每想起此事,便会愈发的讨厌方即墨。 都怪他,把宗室都带坏了。 总以为什么人都跟他一样,随随便便就能空手套白狼。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哎,烦躁。 至于卫国和胥国,这两国以前不如南晋强大,但如今也算是半斤八两,大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偶尔还有些来往,也都是客客气气,十分给彼此面子,大有一种抱团取暖的感觉。 所以,更要搞好关系,不能再与卫国、胥国闹掰了。 “罢了,让他们先走。” 西关月放下帘幕,坐回了车内。 “鹭君,那卫国车队中有人前来,说是卫国使者,想与南晋使者一谈。” 不多时,一个仆从来到西关月的车前禀报道。 “卫国使者是何人?”西关月想了想,觉得应该去见一见卫国使者,便掀开帘幕问道。 “名家,公孙盘。” “公孙盘?!” 西关月脸皮抽了抽。 公孙名家,擅长诡辩之术,以口才见长。 论嘴皮子功夫,可与鬼谷纵横齐名。 西关月不喜欢方即墨,也不喜欢鬼谷。 这个公孙盘,和方即墨一样也是靠一张嘴巴吃饭。西关月大致能够想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先入为主的生出了一股厌恶之感。 可是厌恶归厌恶,活儿还得干。 对方是卫国使者,他必须和对方处好关系,这关系到南晋的利益。 “去见一见吧。” 西关月话毕,放下帘幕。 仆从驾着车驶出了车队,来到一旁等候。 不多时,对面车队中,一辆马车也脱离了队伍,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敢问,可是白鹭书院鹭君?” 马车帘幕掀开,一个五官棱角分明的男子对着西关月拱手作揖道。 “正是在下,阁下便是名家公孙盘?” 西关月也掀开了车帘,自车上下来。 二人碰面,互相施了一礼。 西关月见到公孙盘,反倒是没了先前的厌恶之感。 面前之人,气质上与方即墨截然不同。 对方看起来,更接近儒家子弟。 一身衣着打扮,一丝不苟,礼数也十分到位。 西关月觉得,大概是自己有些恨屋及乌,以至于先入为主,对对方有些偏见。 “久闻鹭君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公孙盘笑道。 “公孙兄不必客气。” “两国使团,半道相遇,鹭君谦让,此等君子之风,在下佩服之至。” “好说,南晋与卫国,世代交好,如今两国使团在外相遇,互相礼遇,是应该的。” “既然是互相礼遇,那也别分先后,一起如何?” “盛情难却,在下若是拒绝,那便是不给卫国和公孙兄面子了,请。” “请。” 西关月略作思考,便答应下来。 卫国与南晋使团一同进入洛邑,这可以当做一个信号,释放给其他诸侯、门阀,还有王室。 那便是卫国与南晋,是在同一战线的。 这个名家公孙盘,看来也不是只有嘴皮子功夫厉害。 “此番大位之争,不知鹭君有何见解?” 二人弃车换马,并肩而行,没走几步,公孙盘便开口问道。 “天子之位,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更何况此乃王室内部之事,我等外人,有何置喙的余地。”西关月说的很官方,但意思也很明显。 我南晋没有支持的人选,你们爱谁谁。 反正,他这次来,主要是和几方搞好关系,大位之争,能不参与就不参与,实在是要参与,那也得先搞清楚几方的立场。 卫国与他南晋可不同,几十年前,卫国公可是布了局的。 如今的洛王,正是天子与卫国宗室之后,若西关月所料不差,卫国,应该是想要支持洛王上位。 “我听说,方即墨也来了洛邑?” 公孙盘忽然转换了话题。 “??” 西关月挑眉。 他倒是没想到,宁国使者,竟然方即墨。 这家伙才回去宁国多久? 这么快就又跑出来了? 影子在干什么?为什么能让这小子肆无忌惮,活蹦乱跳的到处乱跑? 难道说…… 西关月此刻产生了一种异样感。 影子,说不定已经栽了。 可怕。 那可是五境的顶级刺客。 方即墨中了自己的毒,没死已经是奇迹,一身修为尽废,身边唯一的高手寂怀真也不知去向,影子怎么会失手? 这其中,一定有自己还不知道的隐秘! 第330章 人人都想当棋手 “这好端端的,公孙兄忽然提起方即墨,是否意有所指?” 西关月不是笨蛋,公孙盘此刻提起方即墨,不会是说着玩玩。 “南晋之前发生的事,在下略有耳闻,实不相瞒,在下与那方即墨,也是还有一场未完的胜负。”公孙盘道。 未完的胜负? 西关月只觉得好笑。 这货说的,大概是当年在离阳学宫,方即墨一人舌战群儒时,被方即墨挑落马下的事。 那叫未完的胜负吗? 明明是被人打得找不着北好吧。 不过,此刻西关月也不好明说,只是默默的不接着话。 这公孙盘,很明显是冲着方即墨来的,对自己说这些,大概也是想要联手自己,针对方即墨。 说实话,西关月是有些动心的。 在个人层面,他非常讨厌方即墨,甚至恨不得弄死这货。 但站在国家层面,他却不能对方即墨出手。 一来,宁晋两国是邻国,南江又在宁国手上,惹急了宁国,两国开战,对南晋不利。 其次,南晋现在的自顾不暇,哪里来的条件招惹别人,夹着尾巴,老老实实,是现在最好的策略。 “难道说,卫国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支持洛王?” 西关月抛出一个问题,他要向公孙盘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所知的笨蛋,不要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自己。 “洛王?”公孙盘笑了笑,“区区一个洛王,以我卫国之力,哪儿能轮得到他上位。” 公孙盘笑得无奈。 他这话,并非是妄自菲薄,而是实事求是。 卫国,虽然位列诸侯,但实力却说不上强。 至少,在离国、祁国这样的强国面前,不堪一击。 洛王如果上了位,对卫国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还难说。 而卫国的实力,也不足以支持洛王与淮王争锋。 公孙盘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支持洛王上位,而是合纵连横,不让淮王上位。 这一点,他的目的和南晋,其实也是有些重合的。 南晋这次来,是来交好离国的,而离国的目的,就是不让淮王上位。 所以,南晋和卫国,并非没有合作空间。 想清楚了这一点,西关月也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顺手坑一把方即墨,那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宁国和南晋,虽为盟友,但却处心积虑,坑害南晋,坑害百姓,此等行为,我卫国不耻。 如今,离国三面受敌,也急需盟友,若是我们三国结成同盟,那么到时候,帮助南晋夺回南江,也未尝不可。” 公孙盘适时的给西关月画上一张大饼。 西关月沉吟片刻,算是认可了公孙盘的说法。 的确,按照公孙盘所说,他们南晋不是没有机会收回南江。 “既然如此,那么若是公孙兄能促成三国联盟,那么对付方即墨一事,我也可以暗中配合。” 西关月没有把话说死。 他只答应暗中配合,意思就是自己不能明着来。 方即墨一定还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底牌,他不能在什么情报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贸然答应对方,开始针对方即墨。 “这是自然。” 公孙盘显得非常自信。 双方又闲话一阵,很快便来到了洛邑的南门之外。 前来迎接的王室官员,见到两国使团同时抵达,皆是微微错愕。 这两国搞什么鬼? 你一车我一马,交错在一起,要不是双方都插着各自的旗帜,根本就是一个使团。 他们这么混编而来,这是要向外界传递什么信号? 南晋和卫国联手了? 王室官员脸上的异样神色一闪而逝,待车队抵达南门,立刻堆起职业微笑,走上前去。 西关月和公孙盘在二人的接引下,同时进了城。 王室安排的使馆,原本本别位于洛邑城内两处,此刻,在二人强烈要求下,临时给他们腾了一个地方,将两个使团安置在了一起。 对于两个使团的要求,王室也乐得配合。 分开两边,还要派两拨人盯着,现在可好,直接一拨人就给你盯死。 安顿好了以后,二人各自分开,与安插在洛邑中的暗桩接头,获取第一手的情报。 很快,如今洛邑中的局势,二人便了然于胸。 回到使馆,再度碰面,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追问对方情报的来源。 “鹭君,如今方即墨向王室推荐羡王,此事,你怎么看?”公孙盘问道。 “我怎么看?”西关月答道,“羡王是个白痴,他真以为方即墨是在支持他,这些天游走各方,想要拉起一支能够与淮王对抗的势力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要拉拢的这些人,恐怕已经暗中计划着,要对他下死手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公孙盘道,“这一子,是方即墨率先落下,但其背后布局之人,必然还有离相。 这一次,我们倒是要好好感谢方即墨,是他为我们架起了与离国之间的桥梁。” “公孙兄的意思,是想借着与离国合作,共同完成此事,促成三国联盟?”西关月看着面前的公孙盘,感觉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方即墨。 他果然还是有些讨厌这个公孙盘,他身上有着和方即墨一样的味道。 阴谋家、纵横家的味道。 “离国的目的,是不让淮王上位,其次,是离间宁国与祁国的同盟关系。”公孙盘道,“方即墨自诩聪明绝顶,率先落子,便落了下乘。 如今,离相的想法,必然是先杀羡王,然后嫁祸给淮王,而我们要做的事,就是配合离相,将淮王杀人之事做实的同时,还要让祁国人知道,这一切的幕后布局者,就是宁国的方即墨。” 西关月眼神一凛。 如此一来,羡王身死,淮王身陷杀人风波,想要上位,几无可能。而祁国与宁国结盟之谊,也会因此产生嫌隙。 祁国、宁国,满盘皆输。 离相的目的达到了。 他破坏了祁国扶持淮王上位的计划,同时还离间了两国关系。 而公孙盘胜了方即墨,报了一箭之仇。 南晋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与离国重新交好,促成三国联盟,甚至重新夺回南江。 此刻,西关月看向公孙盘,眼中多了一丝忌惮。 这人,不可小觑。 公孙盘与自己不一样,他的眼中只有方即墨和莫离。 他从未将自己和卫国视为棋子,而是棋手。 此人,也要在洛邑,搅动风云,操纵全局! 第331章 长考 淮王带着田车与仆从,一路声势浩大的向着宁国使馆而去。 “殿下,我们现在去找方即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而且,以方即墨和宁国如今的立场,我们应该低调一点。” 田车对于淮王如此一拍脑袋的决定,有些不满。 现在,方即墨明面上是支持羡王的,他们现在找过去,非常的不合时宜。 虽然他也支持联合方即墨,对付岳无极,但这个时候,更应该低调为主,猥琐发育,让羡王打这个头阵。 他们只需要躲在幕后,坐收渔利即可。 现在去找方即墨,几乎必然会被其他各方发现。 如此一来,为了维持让这出戏继续演下去,他们就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心思去经营,在田车看来,这有些得不偿失。 “田兄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在本王看来,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去。” 淮王道。 “这个时候,离国人恐怕也以为我们会低调,但我们偏不。 他们肯定想不到,这一局,看着像是大家一起在算计羡王,实际上,是本王在算计他们! 离国人这段时间,千方百计,不顾一切的针对本王,仗着他们离国强大,背后有离国公给他们撑腰,以为本王奈何不了他们。 他们错了,这一次,本王就算是疯一次,也要让离国人肉疼一次!” 田车陷入沉思。 淮王说的,不无道理。 各方,包括自己,恐怕都以为这一局是针对羡王,这个时候,如果联合方即墨,对付离国人,确实能够收到奇效。 “但这种事,派人来即可,何必亲自走一趟。” 田车仍是不满。 他觉得,淮王现在有些飘。 这货没有当棋手的脑子,偏偏以为自己也是幕后棋手。 “派人来,万一被发现了,识破了,得不偿失,本王亲自来,比较容易把握。” 淮王现在是啥也不管,啥也不顾。 田车的话,他有些听不进去了。 自己这一步,高明无比,这笨蛋哪儿能看透其中高明之处。 只要自己帮助方即墨搞死了岳无极,那自己对方即墨就有了恩情,更何况自己也早就想弄死岳无极了,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淮王没有再和田车继续争论此事,反正现在都已经快到宁国使馆,田车再怎么反对,那也是生米煮成熟饭。 “殿下,前方有另一队人,好像是……羡王的车队。”就在此时,驾车的仆从忽然对车内的淮王道。 “羡王?!” 淮王皱眉。 这么巧? 这货也是来找方即墨的? 见淮王皱眉,田车连忙叫停了车队,道:“殿下,此刻我们不宜与羡王照面,免得被他看出破绽。” “你的意思是……” “暂避锋芒。”田车道,“我们改日再去见方即墨。” “暂避可以,但是改日不行。”淮王道,“时间紧迫,卫国和南晋的使团已经抵达洛邑,不久之后,王室便要与各方商讨解决方案,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那殿下的意思是……” “等,等羡王离开。”淮王道,“我们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反倒令人生疑。” “也好。”田车无奈,只能答应。 两人车马随即驶离主干道,避开羡王车队,静静等候对方离开的消息。 另一边,羡王的车驾很快停在了宁国使馆的门前。 今日的羡王,意气风发,精神矍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 这两天,他的布局异常顺利,已经得到了渊国和梁国、胥国的承诺。这三国,现在都表示愿意支持自己。 今日自己来找方即墨,一方面,是感谢他在炎后面前公开表示支持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向方即墨展示自己这两天的成果,表现自己的能力。 他要让方即墨知道,对方没有看错人,自己非常的有能力,有手段。 不然,他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的拉拢到三国?! 只要现在宁国再投入自己阵营,那么,自己有了四国支持,天子之位,舍我其谁? “殿下,方才,我好像看到了淮王……” 就在羡王下车的同时,一个仆从上前小声道。 “淮王?呵呵。” 羡王毫不在意。 淮王出现在这里,不稀奇。 方即墨作为宁国使者,临阵倒戈,这要是换了自己,也得亲自上门找方即墨问个清楚。 如今,自己手握三国承诺,即便淮王的背后是祁国,在自己面前,那也不值一提。 对方既然见到了自己,以淮王的性子,竟然没有直接和自己正面冲突,反而选择了退避,这便足以说明,淮王现在对自己也十分的忌惮,不想与自己正面冲突。 这是好事! 羡王此刻不禁感慨。 多少年了? 他在王室之中,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他虽然是天子的胞弟,但天子尚且无权无势,何况他这一个闲散王爷? 那些王子王孙,一个个仗着自己身后有诸侯门阀的支持,平日里,谁都没有将自己这个王叔放在眼里。 今日,自己终于扬眉吐气! 不,不仅仅是今日,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刻,自己都将不再是曾经的自己! “羡王殿下,寂寞侯有请。” 就在羡王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中之时,王之奇走出门来,对羡王拱手一礼。 “烦请王将军带路。” 对于王之奇,羡王也不敢怠慢。 现在,他急需宁国的帮助,王之奇身为方即墨心腹,又是五境之上的强者,这样的人,值得他拉拢。 很快,在王之奇的带领下,羡王来到方即墨的面前。 后者并无什么特别的表示,甚至都没有起身。 他的身前,摆放着一方棋台,两盒棋子。 这是要下棋。 羡王眉梢一挑。 棋道,他也算精通,虽不是什么名家圣手,但也浸淫其中多年。 方即墨,这是要借棋观心? 羡王也没有矫情,不待方即墨示意,便径直坐在了棋台的另一边。 “本王还不知道,寂寞侯喜欢下棋?”羡王笑道。 “不喜欢,但,羡王喜欢。”方即墨答道。 羡王微微一怔。 方即墨说自己喜欢,这是什么意思? “请。” 方即墨也不解释,直接取出一颗黑子,直接落在了天元之上。 “嘶~?!” 羡王略感惊诧。 第一手,天元?! 这是什么下法? 羡王狐疑的看了看方即墨。 第一手敢下在天元,对方不是高手,就是菜鸡。 大名鼎鼎的寂寞侯,会是菜鸡吗? 显然不会。 他这么做,到底有何深意? 羡王没想到,自己来到方即墨的使馆,还没说上几句话,就陷入了长考。 第332章 羡王的剧本 “第一步棋就思考这么久,看来,是我高估了羡王。” 方即墨语气淡漠的说道。 “与寂寞侯这样的高手对弈,不小心谨慎一些,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羡王抬起头,看向方即墨。 他手中仍然捏着白子,迟迟没有放下。 二人对视一阵,最终,羡王还是将手中的棋子放下。 在棋盘外。 他没有落子,而是选择了放弃。 “羡王这是何意?” 见对方不落子,方即墨冷声道。 “本王看不透寂寞侯,这盘棋,本王已经输了。”羡王摇头道。 这盘棋,指的并不是二人之间的棋局,而是整个洛邑这盘大棋。 方即墨没有动作,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羡王见状,苦笑道:“看来,我是没有上桌的资格了。” 方即墨蹙眉。 上桌? 羡王也想当棋手? 难道他看出来了什么? 不应该啊。 如果他看出来了,为什么还一脚踏进这局当中,心甘情愿,充当棋子?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棋子,大概率,是弃子。 “寂寞侯可知道,我拉拢了那些势力?” 羡王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开始将话题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引导。 “渊国、梁国、胥国。”方即墨答道。 “不错,如今,整个洛邑当中,已经有三国之人选择支持本王,如果寂寞侯和宁国也选择支持本王,那么,本王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羡王语气铿锵有力。 “为何你不去争取离国?”方即墨问道,“在离国人眼中,只要不是祁国支持的淮王上位,其他人上位,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 若你去拉拢离国,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寂寞侯说笑了。” 羡王道。 “我能有现在的声势,全依赖寂寞侯美言,说起来,寂寞侯对我也算是有恩。 我怎能站在寂寞侯仇人的那边? 更何况,本王年事已高,即便离国支持本王上位,还是不能解决离国的根本问题。” “嗯?” 方即墨微微一惊。 早些时候,他见羡王四处奔走,积极拉拢各方,本以为对方是个目光短浅的笨蛋。 没想到,对方非但不是笨蛋,反而有着不俗的眼界。 羡王看得够长远,对自己也有足够的认识。 如果他年轻二十岁,三十岁,那么离国可能会支持他。 但是现在,他也已经是个半只脚踏入墓地的老人了。 运气好,能活个七八年,运气不好,也许几个月后就挂了。 离国真正的危机,是在于祁国支持的淮王。即便是羡王上位,天子之位的争夺,也不过炎后数年而已。 淮王和祁国依旧占据着很大的优势,大不了,他们再等几年,到那时候,重新再争一次即可。 可是离国等不起。 祁国崛起的速度越来越快,谁也不敢保证,再过几年,祁国的国力能不能超越离国。 到那时候,或许对离国来说,才是真正致命的打击。 与其温水煮青蛙,不如趁着现在,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所以,淮王必须死。 淮王没死之前,离国非但不会支持羡王,反而会积极的利用羡王,对付淮王。 “既然羡王殿下全都明白,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方即墨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真的看走眼了。 羡王,这个大炎天子的胞弟,恐怕不是众人想象中那般草包、无用。 “这事儿说来,倒是有些矫情。 于公,我是王室后裔,是天子胞弟,我有资格,也有义务,维护大炎王朝的统治。 如今这些王子,人人背后,皆是有着自己的算计,他们心里想着的,只有自己,根本没有王室,也没有大炎王朝。 于私,我不服。 我王兄才能,并不在我之上,这些年更是昏招频出,我自信,若是由我来做天子,我一定比他做得好,虽不敢说扶大夏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但至少,我有把握能让大炎王朝再延续十数年。 所以,我必须争,为了王室,为了大炎王朝,为了我自己。 哪怕我明知道,这一切只是阴谋算计的一环,我也要踏出这一步。 哪怕所有人都以为本王是白痴,是替死鬼,我也不在乎。 本王这一生,太过沉寂,临了,我想要为自己拼一把,疯一次。 寂寞侯,我知道你的打算,但我不怪你,甚至主动跳进你的算计中,只为了搏一个机会。” 羡王此刻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与先前两般模样。 方即墨错愕。 这羡王,倒确是有几分王者之气,若他在年轻个二三十岁,这天子之位的争夺,恐怕毫无悬念。 “羡王殿下意欲为何?” “这一局,咱们各凭本事。”羡王道,“如果我能活下来,那么寂寞侯和宁国,就要站在我这边,支持我成为天子。 若我活不下来,那死了,自然一了百了。 如何,寂寞侯敢不敢与本王赌这一把?” 疯子。 方即墨看着面前的老者,对方一脸微笑,好像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性命一样。 这是一个赌徒。 他本就一无所有,是自己这一局,给了他这个机会。 这就是羡王最后的救命稻草,于是他死死的抓住,拽在手里,无论如何都不松手。 他赌上自己的一切,输了连命都赔掉,赢了,便成为天下共主。 “羡王殿下让我意外了。”方即墨道。 “是吗?”羡王此刻,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恢复了先前的气质。 “我本以为,羡王殿下今日前来,会如那些庸人一般,向方某许诺各种好处,以此来拉拢。”方即墨自嘲道,“我本以为是自己算计了羡王,没想到,实际上却是羡王殿下你,在这场阴谋算计中,捕捉到了一线生机,反过来利用我的算计,达成自己的目的。” “寂寞侯赞缪了。”羡王笑道。 “也罢,既然羡王殿下都如此大气,那方某也舍命陪君子。”方即墨道,“如果殿下能够安然走出这一局,那么宁国愿意尊殿下为天子。” “好,寂寞侯爽快。”羡王听罢,径直起身,“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击掌为誓。” “可。” 方即墨见状,也立刻站起身来。 这一老一少对了一掌,此事便算是定下。 “寂寞侯,本王告辞。” “殿下慢走。” 方即墨目送羡王出了使馆,王之奇才从一旁走了出来。 “你之前不是说他是个白痴吗?怎么看起来,不大像啊。”王之奇晃悠着脑袋,“这老头儿,比你还狡猾。” “无所谓,他是聪明也好,糊涂也罢,都不会影响什么。” 方即墨道。 “这一局,如今已经是明局,各方算计,都已经摆在了台面上,至于结果如何,各凭本事吧。 羡王若是真能活下来,那么对宁国来说,尊他为天子,亦无不可。 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第一,不让淮王上位;第二,不与祁国撕破脸;第三,尽量争取好处。 如果按照羡王的剧本走下去,那么毫无疑问,我们是赚的。” 第333章 淮王来访 淮王坐在马车里,时时刻刻关注着街对面的情况。 不多时,羡王的车队从巷道中出来,淮王眼中精芒一闪。 出来的这么快? 他才进去多久? 三言两语就谈完了? 淮王脸上闪过一抹凝重。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短的时间,也就是说,双方几乎都没有来回拉扯。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双方都没有异议,而且合作意愿极强,一拍即合。 要么,双方都觉得对方的条件太过苛刻,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一拍两散。 羡王和方即墨,是哪种? 按照田车的话来说,宁国和祁国,那肯定是穿一条裤子的。 方即墨之前的行为,也肯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以羡王为诱饵。 可这是一步险棋,一不留神,很有可能玩脱。 待到羡王的车队离开,淮王这才吩咐仆从,车队再度启程,驶进宁国使馆所在的那条巷道里。 守在门口的陌刀军,刚刚送走了羡王,还没来得歇口气,便又见淮王的车队开了进来,心中骂娘。 你们这些人搞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来,就不能一起吗? 很烦人好不好。 那陌刀军将士面露不悦之色的同时,一股威压降下,将他牢牢锁定。 这陌刀军将士也只不过是二重境的体修,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身为体修武者,他本能的感觉到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浑身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有危险! 那陌刀军将士此刻动弹不得,只能紧紧抓住手中的陌刀,靠着全身翻涌的气血之力,抵抗这股威压。 “有高手!” 使馆内,王之奇也感应到了这股威压。 这不是一般人,是五境以上巅峰强者的威压! 从对方的气势上看,这人的实力甚至比王之奇自己还要强一点。 此刻,王之奇也顾不得其他,抄起自己那三丈长的陌刀,一个箭步窜到使馆大门前,右手将手中陌刀猛的往地上一拄。 duang! 厚重的击地声荡开,将那股降下的气势冲破,门口的陌刀军将士才缓过气来。 就在此时,马车也正好停在了使馆门口。 “哟呵,这不是王将军吗?怎么劳烦你亲自来迎?” 淮王掀开门帘,看着手持三丈陌刀的王之奇,露出老熟人般的笑容。 “原来是淮王殿下。” 王之奇原本还有三分怒意。 毕竟,他也是堂堂五境强者,对方侵门踏户,丝毫不给他面子。 但是此刻见来者是淮王,对方不但身份尊贵,更是方即墨计划中重要的一员,王之奇立刻收敛了脾气,笑脸相迎。 他已经想明白了。 刚刚爆发气势的那人,应该就是淮王身边隐藏的高手,是在保护淮王。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暂时不宜和对方翻脸。 在王之奇的带领下,淮王与田车进入使馆。 方即墨也没想到,刚刚送走了羡王,立刻又来了一个淮王。 “淮王殿下、田兄,二位此刻到访,所为何事啊?” 按照方即墨的想法,这个时候,其实是不宜与二人见面的。 但是,既然羡王已经看穿了一切,那么继续装下去,其实也没太大的必要。 “刚刚看到羡王王叔的车队,他来找过寂寞侯?” 淮王开口,先问羡王。 方即墨点头。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本就想找个机会和淮王、田车说说此事,既然对方现在问起,索性就一起说了。 “不错,羡王此来,是要我代表宁国,支持他成为天子。”方即墨答道。 “方兄答应了?”淮王此刻也不喊寂寞侯了,改称方兄,听着没那么生疏。 方即墨看了一眼旁边的田车,后者见状,连忙开口。 “淮王殿下已经知道了,寂寞侯推荐羡王,是为了替淮王吸引一部分人的注意,我与淮王,都毫不怀疑寂寞侯与我们合作的诚意。” 方即墨又看向淮王,后者也是满脸的认同。 “既然二位已经明白,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方即墨答道,“我确实是想把羡王推上前台,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而羡王,也如我所料的踏入陷阱之中。 只是,我还是小看了羡王,不,或许,所有人都小看了羡王。” “什么意思?” 淮王二人不解。 “今日羡王来找我,对我明言,他知道我真正的目的,只是让他做个替死鬼。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以身入局。” “什么?” 淮王与田车二人皆是面色一变。 羡王,知道这是陷阱,还故意踏了进来? 他疯了不成? 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难道不知道,一旦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下场,极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看来,二位已经明白了。” 方即墨见着两人反应,知道二人也与先前的自己一样,小看了羡王,根本没有拿对方当回事。 “二位可有想过,羡王明知必死,他为何要入这一局? 痴妄? 不,羡王敢赌,他一定是有底牌还没亮出来。 否则,他凭什么如此自信?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底牌是什么?” 方即墨一席话,问得田车和淮王局促不已。 羡王,当真如此厉害? 他当真还有未曾揭露的底牌? 若真是如此,那么淮王和田车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他们两个,自诩聪明绝顶,自以为把握了洛邑的局势,然而,却连羡王这个看起来最没有威胁的人,也有着他们二人完全不知道的底牌。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淮王和田车之前关于形势的一切评估,可能都与现实有着极大的偏差。 幸亏今日来了方即墨这里,否则,他们大概还不知道羡王有底牌这件事。 如果他们按照既定的计划,很有可能在羡王掀开底牌的时候,遭遇挫折,从而影响淮王上位的整个计划。 “我等惭愧,此番,还要多谢寂寞侯告知。”田车拱手。 方即墨摆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羡王那边,你们要尽快的去查实,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底气这么做。” “放心,我立刻派人去查。”田车答道。 “好了,说说二位的来意吧。”方即墨不再纠结。 反正,淮王和田车查得到查不到,吃亏的是他们自己,对方即墨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 “本王这次来,是想与方兄你协商,联手对付离国的事情。”淮王正色道。 对付离国?? 方即墨微微颔首。 这倒是一个机会。 莫离现在,应该在想着怎么算计羡王,怎么嫁祸给淮王。 对于自己这边,莫离肯定有所防备,但对于淮王,他可能就没这么多精力去关注了。 淮王此刻动手,应该能够收到奇效。 第334章 天下第一射手 “你想怎么做?” 方即墨来了兴致。 对付离国好啊。 人人都知道他宁国和离国乃是世仇,对付离国,对付莫离,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嘿嘿,简单。”淮王笑道,“帮方兄你,杀岳无极。” “嗯?” 方即墨微微挑眉。 杀岳无极这事儿,他之前和田车提过,对方也答应了。 但没想到,现在淮王主动找上门来提及此事,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原本,方即墨觉得这事儿田车可能也就是说说,就算真要帮忙,自己可能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对方反而主动提出来。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方即墨不禁想起了当年身在离阳的时候,想起了呈少,想起了那日他死在岳无极刀下的样子。 岳无极,我必杀你! 这是方即墨立下的誓言。 这一次洛邑之会,方即墨心里也存了报仇的心思,只不过,如今他身边,能够用得上的高手,只有王之奇一人。 而一对一单挑,王之奇不是岳无极的对手。 这让方即墨不得不从长计议。 如今,有了淮王的帮助,那么要杀岳无极,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了几分。 好事儿啊! 好事儿! “岳无极可是五境之上的老牌强者,天下第一刀,我身边虽有王将军这样的强者,但要杀岳无极,还是有些困难。”方即墨道,“淮王和田兄既然说要帮忙,那想必身边也有隐藏的高手。” “不错。”淮王也不隐瞒,对着没人的地方大喝一声,“问天!” 方即墨惊诧之际,一道人影一闪而至。 同一时间,王之奇迅猛起身,气血勃发。 来人落地瞬间,张弓搭箭,将箭矢对准了老王。 “问天,住手。” 淮王喝止。 那人见状,方才收起手中弓箭,但目光,依旧灼灼的盯着老王。 王之奇见对方收了兵器,也才缓缓收起爆发的气血,目光同样未曾离开对方片刻。 太强了! 王之奇感觉对方给自己的压迫感,甚至比岳无极还要强。 这样一个高手,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一旦对方暴起发难,恐怕他还真就未必护得住方即墨。 太危险,以后若非必要,还是不要让方即墨落入这样的境地比较好。 “这位是……” 方即墨看着来者,目光平静如水。 他也是三境的高手,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强者的气势。 再者,就算不是武者,看老王这架势也知道对方不好惹。 对方出现的瞬间,方即墨也像是心脏被针扎一样的难受。 紧张,害怕,种种负面情绪都有。 要不是老王在身边,方即墨可能早就施展幻魔身法,逃之夭夭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淮王府第一高手,张问天。”淮王语气颇为自豪,“五境之上的射手,仅此一人,天下第一弓,实至名归!” “天下第一弓!?” 方即墨与老王同时一惊。 他们见识过白老头儿射箭,一箭射出,山崩地裂。 这位天下第一弓,既然得了天下第一这个称号,那么他的射术和威力,绝对不是白老头儿能比。 不知道这位天下第一射手的射程是多远? 两公里? 三公里? 要知道,巴雷特的有效射程也才一点五公里,最大射程,也才六七公里。 那天白老头儿那一箭,威力怕是已经远超巴雷特。 方即墨不知道巴雷特威力有多大,但肯定一枪崩不塌一片山。 他估计,要有这么强的威力,至少也得是主战坦克那么粗那么长的炮管了。 “天下第一射手,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接得住他一箭。”淮王笑道。 “都是些弱者,顶级强者,也不是没有接下来的可能。”对于淮王的夸赞,张问天只是轻描淡写的给予了否认,他看向王之奇,道,“他,有可能接的下来。” “有可能?” 老王听了,差点炸毛。 什么叫有可能? 感情老子在你眼里,就是个可能接不住一箭的菜鸡? 来来来,你出来,老子看看你能不能接得住老子一刀!? “若是远程突施冷箭,的确是令人防不胜防。”眼见老王要炸毛,方即墨连忙开口。 对于方即墨的话,那张问天也没有否认。 的确,他占据射程的优势,气血勃发之下,射程极远。 这边一箭射出,那边反应过来的时候,箭矢已经到了身前,五境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够反应的过来。 五境之上,就算反应过来,恐怕也要负伤。 难怪淮王如此有底气。 有这么一个大杀器在身边,他要谁死,谁还能不死? 就算是岳无极,面对这张问天,恐怕也只有退避的份儿。 毕竟,就算张问天一箭射不死他,岳无极也奈何不了对方,还得时刻提防对方的偷袭。 某种意义上来说,张问天,才是这天下间最可怕的杀手。 什么影子刺客,和他相比,那简直弱得不是一点半点。 方即墨都不敢想,要是在南晋和宁国的那两次袭杀,动手的之人不是影子而是张问天,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如何?”淮王一脸自豪。 张问天,是他最拿得出手的武者,也是他立身洛邑之本。 别看人人都忌惮他背后有祁国的背景,但若是没有张问天,淮王怕也早就只是一具尸体。 “有张前辈这样的强者,何愁此事不成?” 方即墨大喜。 张问天这样的人,作为敌人,那是极其可怕的存在。 但作为队友,那便是最好的武器。 “好,那么,此事如何谋划?”淮王也很高兴,他将谋划这件事的任务,直接打包甩锅给了方即墨,交给对方来掌控全局。 “此事,我还需好好想想。” 要杀岳无极,可不是随便一拍脑门儿,就能决定的事情。 此时此刻,有太多的算计夹在其中。 杀了岳无极,可能导致莫离无法杀死羡王,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能引起一些方即墨并不想要看到的连锁反应。 他必须好好筹谋,将一切都纳入掌控之中,尽可能的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没问题,方兄你想好了,随时通知我。”淮王非常满意的说道。 第335章 龙御山庄(一) 洛邑城外,有一山,名为龙驭山,乃是王室祭天之圣地。 山间有一离宫,天子偶尔也会来此地暂居。 如今,这离宫时隔多年,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车队浩浩荡荡,向着龙御山庄前行。 方即墨、田车、淮王三人共乘一车,正在商量着什么。 “此次王室特地将会谈的地点安排在这城外离宫,这其中,有什么说法?” 问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即墨。 原本他以为,王室与诸侯开会的地方,应该就在洛邑城内,甚至就在炎天宫,所以这几日他都在研究洛邑和炎天宫的地形,好有所安排。 可是没想到,王室派人来通知,将会场安置在城外这名为龙御山庄的地方,让他一连几天来的辛苦,全都白费。 “寂寞侯有所不知,这龙御山庄,乃是王室祭天之地,将会场安排在此处,应该是炎后的想法。”淮王笑道。 田车却是不语。 他认为淮王的想法太过简单。 与诸侯使节会谈,商议天子之位,这是何等大事。 按理来说,最保险,最稳妥的处理,就是在炎天宫内举行。特地跑到这龙御山庄来,他想不到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 对于田车的想法,方即墨也是认同的。 王室不会无缘无故将一大群人拉到离宫来,这其中,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管他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论王室有什么打算,这一次,本王对于天子之位,志在必得!”淮王仍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对于淮王这副乐观的样子,方即墨与田车二人都懒得理会。 “寂寞侯,关于那件事,可是有了想法?” 田车所说的那件事,自然指的是弄死岳无极的那件事。 方即墨点点头。 原本,他是打算在洛邑城内动手,如今来到这龙御山庄,虽然打乱了他原本的布置,但时间紧迫,他也不得不采取一些冒险的举措。 反正,如果计划失败了,死的也不是自己,方即墨才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按照王室通知的流程来看,到时候,会把诸侯使节聚集在一起,而殿下和其他诸位王子,包括羡王,会在离宫之内另外一处地方等候。 依照我的估计,会谈之际,应该就是莫离他们动手之时。” 方即墨说道。 此刻,田车与淮王二人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尤其是淮王。 “方兄你打算怎么做?” “这一次,我们不但要趁机斩杀岳无极,更要利用这个机会,将一举除掉羡王,并将刺杀羡王的这口黑锅,扣在离国人的脑袋上。 这样一来,离国就无法再左右这次天子之位的争夺,而到了那个时候,殿下你将再没有对手,天子之位,唾手可得。” 方即墨习惯性画饼,淮王听了,脸上泛起笑意,仿佛此刻,他已然君临天下。 “寂寞侯好计策。”田车微笑点头。 看来,之前是他多虑了。 宁国,的确是站在他们祁国这一边。 “那么,具体该怎么做?”淮王关切道。 “首先,张前辈必须守在殿下身边,保证殿下的绝对安全。”方即墨道。 “嗯,有道理。”田车接话,“谁也不敢保证,离国人就一定会去刺杀羡王,说不定,他们也会派人来刺杀淮王殿下。” “淮王殿下一旦有事,那么其他王子就构不成什么威胁,到那时候,离国人就算是支持羡王上位,也正合了他们心意。”方即墨道,“以我对莫离的了解,他一定会这么做,至少,他会让岳无极先来淮王这边看看有没有机会,如果有机可乘,岳无极一定会对淮王出手。 所以这个时候,张前辈一定要护好淮王。” “我知道。”马车外,传来张问天的声音。 方即墨点点头,继续往下说道:“而一旦岳无极发现张前辈守在淮王身边,那么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离开,将目标转向羡王,这个时候,张前辈就要跟上去,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假如这个时候,有其他人前来刺杀怎么办?”淮王有些担心。 想杀他的人,不止离国人,保不齐,其他王子,甚至羡王,也会派出高手前来刺杀自己。 到那时候,身边没有张问天,他的小命岂非不保? “殿下不用担心,我会让王之奇守在殿下身边,就算是五境之上的高手来了,一时半会儿,也绝对过不了王之奇这一关,到时候动静闹大了,张前辈及时回返,殿下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这就好。”淮王听罢,这才安心的点点头。 “而张前辈这边,第一目标是岳无极。” 方即墨对车外说道。 “一旦岳无极动手杀了羡王,那么张前辈就将岳无极射杀,如果岳无极逃生,也不必去追,这个时候,必须保证两件事。 第一,羡王必须死干净了,如果羡王这个时候没死,那么张前辈一定要给羡王补上致命一击。 第二,现场必须留下离国人的罪证,如果是岳无极的尸体,那最好,如果留不住,那么我已经准备了一些东西,到时候,就用这些东西栽赃离国人就是。” 方即墨准备的,是一些离国军人的制式兵器。 离国与宁国交战多年,宁国也有一些缴获,方即墨将那些缴获来的兵器带了一些过来,到时候,直接丢到羡王的院子里。 “这……是否太过随意?”田车觉得有些不妥。 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栽赃嫁祸,别人看不出来吗? “不重要。”方即墨笑道,“这又不是断案,证据什么的,只不过是个由头,咱们把屎盆子往离国人脑袋上一扣,只要他洗不干净就行。” 田车无语。 方即墨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是啊,本来就是找个借口而已,如果离国人因此陷入自证陷阱,那反而更好。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这一次,他们不但能得到天子之位,还能栽赃嫁祸给离国,使离国成为公敌! 如此一来,淮王的位置稳固了,祁国更是占据了大义,可以趁此再对离国发难! 一旦他们联合渊国、宁国,三箭齐发,离国如何抵挡? 离国,嚣张了太久。 它处在大炎王朝的中央,乃四战之地。 长久以来,都以老大自居。 看不惯谁,就打谁。 谁不服从,谁就挨揍。 诸国苦离国久矣。 也就是离国实力强大,诸国不是对手,才让他们嚣张至今。 而一旦离国势弱,打他们主意的恐怕不止三国,其他诸侯,想必也会趁此机会分一杯羹! 到那时,离国最好的情况,便是割地求和,从此让出霸主地位。 而最坏的情况便是……灭国! 第336章 龙御山庄(二) “那么,一切按计划行事。” 方即墨对淮王二人交代完毕,掀开帘子,翻身下车,混入队伍之中。 他仔细观察了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和注意到他之后,戴上斗笠,不着痕迹的离开了淮王的车队。 对于方即墨这般谨慎的做法,淮王二人也没什么异议。 做戏做全套。 虽然现在不少人都看出来这是一出戏,但仍有许多人蒙在鼓里,将这场戏演好,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坏处。 方即墨隐入林中,施展幻魔身法,高速奔驰。 一阵酣畅淋漓的林中穿梭之后,成功的与王之奇等人汇合。 此时此刻,王之奇正带着宁国使团,向着龙御山庄缓缓前进。 见方即墨偷偷溜了回来,老王不动声色,只是如寻常一般,放慢了马蹄的速度,来到方即墨的马车边上。 “都谈好了?” “谈好了,等到了龙御山庄,你就换一身便服,然后偷偷躲到淮王那里去。” “真的要帮淮王?如果羡王死了,又成功嫁祸给了离国人,那么到时候,还有谁能阻止得了淮王?这岂不是弄巧成拙?” 老王此刻心中忧虑。 他们这次来,可不是帮淮王上位的。 方即墨这般布局,一个不小心,万一羡王真的死了,那么局面就会向着对宁国不利的方向发展。 “放心,这才哪儿到哪儿。” 对于老王的担忧,方即墨倒是淡定许多。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恰恰相反,在他制定这个计划之初,他就知道里面的风险。 “你有后手?” 见方即墨这般淡定,老王心中稍安。 方即墨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要么,就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要么,就是他还有隐藏的手段,没有对外公布出来。 不知道现在是哪种情况? “我没有后手,但其他人有。”方即墨答道。 “其他人有?”老王有些意外。 将一切赌在其他人的身上,这不像是方即墨的性格。 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最稳妥的。 “你忘了元征了?” “小白脸?” “元征手上,必然有天子遗诏,他肯定也有后手,否则,这遗诏没法对外公布,我们现在只需要安心看戏就好。” 方即墨现在非常放松。 他落了第一子,现在,该轮到其他人了。 那些想当棋手,想上棋桌的人,也该展现一下自己的手段了。 二人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着。 使团清晨从洛邑出发,中午时分,便来到了洛邑城外的龙驭山下。 龙驭山并不算高大,近看,却也颇有几分仙岚盈翠之感。 不远处,几支车队扎堆挤在路口,将整条大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搞毛啊?” 老王眉头一皱。 这些人,来了也不上山,堵在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方即墨闻言,掀开车帘。 远远看去,那几支车队车顶上旌旗飘扬,显然也与自己一样,是前来赴会的各国使团。 “走,上去看看。” 方即墨找来一匹马,与王之奇两人策马上前。 来到最前方,二人终于明白了堵车的原因。 前往龙御山庄,大道旁边,只有一条小道,仅能供一辆马车单独行驶。 可是现在数个使团扎堆前来,车辆众多,一时间,疏通不过来,便堵在了一起。 “搞毛啊,这还天子离宫呢,就这么条羊肠小道?” 王之奇非常不满。 天子,王室,落魄到这种地步了? 连一条宽敞一点的大道都修不起? 要是这样,他们还建什么离宫,老老实实在自己宫殿里祭拜一下天地就得了。 老王心里腹诽,这话却是没敢说出来。 方即墨倒是不着急,反正他们时间有的是,慢慢来便是。 “呵呵,我还以为是谁如此粗鄙无礼,原来是宁国来的乡野村夫,难怪如此。” 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方即墨二人闻言,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人,一脸倨傲的看着他们二人。 王之奇眉梢一挑。 自己正无聊呢,这来了一个讨打的。 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小白脸看着就讨厌,没事找来打打,也是不错的选择。 说罢,王之奇气血勃发,五境威压直接碾了过去。 轰! 那人胯下战马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声嘶鸣,人立而起,直接将马背上的那名男子掀了下来。 “放肆!” 那人摔了个狗吃屎,一身白衣被尘土弄的灰不溜秋,登时有些恼怒。 “你才放肆,你是个什么狗东西,敢这么跟我们家侯爷说话?” 老王双眼一瞪,凶芒闪现。 那人感受到老王身上散发出的杀气,登时吓得说话都打结,脚步不住的往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马车,才勉强稳住了脚步。 “你……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你可知道,本王是谁?”那名男子强打起精神。 他就不信,凭借自己的身份,这人难不成还敢当街行凶不成?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王子,对方应该给自己下跪! “我管你是谁?再敢逼逼赖赖,老子揍你!” 老王扬了扬拳头,恐吓道。 他本来确实是想揍那小白脸一顿,但一听对方自称本王,心中立刻凉了一大截。 完了。 这人打不成了。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王室,这点面子要给。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不过如此。”那人见王之奇收敛了杀意,心中又涌起一股自信。 这里毕竟是洛邑,是天子脚下。 就算王室在怎么衰弱,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敢对王室不敬? 真要是在这里揍自己一顿,那宁国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报上名号。”老王此刻对对方的身份却是有些好奇了,“老子不打无名之辈。” “本王就是洛王!你敢对本王不敬?你这是藐视王室,藐视天子!”洛王见王之奇又有了动手的心思,连忙一口黑锅扣了过来。 “洛王?”王之奇笑了笑,“废物一个,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别以为背后有卫国,就能在老子面前逞威风,惹毛了老子,卫国罩不住你。 不信,你上来,你看爷揍不揍你就完了。” “你……好,好的很! 宁国,这是不把天子,不把王室放在眼里了!” 洛王没胆量上前,但也不想灰溜溜夹着尾巴跑路,隔着十几步远,对着王之奇大声骂道。 “说什么屁话,我们侯爷可是天子的救命恩人,当初在离阳,要不是我们侯爷,天子怕是早就成了离狗的阶下囚。 别说你个小王八蛋,就算是天子来了,炎后来了,也对我们侯爷客客气气,你敢对侯爷无礼,该打!” 说罢,王之奇不想再跟对方废话,掰着手指骨就向前走去。 他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深浅的洛王。 对于王之奇的行为,方即墨并没有阻止。 他想看看,洛王身边,是否也有高手护卫。 他更想知道,洛王这么明显的跳出来嘲讽自己,背后到底是受了谁人的指使。 第337章 龙御山庄(三) 洛王,今年二十有四,生母出自卫国,这些年来,卫国一直在暗中支持他,希望他将来有朝一日,能够登上天子的宝座。 如今,这个卫国支持的王子,却在众人面前挑衅自己,这个家伙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撺掇,那么他就是一个十足的白痴。 “方即墨,洛王可是王室之胄,你对洛王不敬,就是对王室不敬,对王室不敬,便是对天子不敬。怎么,你宁国这是要不尊天子,不封王命,要公然造反了?” 就在老王准备上前修理洛王之时,一个声音传来。 老王停下脚步,与方即墨一起扭头看去。 旁边的马车上,一个男子走下来,下巴抬得老高,用鼻孔看人。 “你哪位?”方即墨愣了半晌,开口道。 “你……”公孙盘气得半死。 自己这些年来,勤修不辍,日日奋发,为何? 不就是为了一雪离阳学宫中败在方即墨手下的前耻?! 可如今,自己站在方即墨的面前,这厮竟然不记得自己,还问自己是哪位? 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记得? 如果是前者,那么此人当真可恶,他竟然如此戏耍自己,在众人面前看低自己。 如果是后者,那么此人该死!他竟然真的忘了自己,忘了自己这个曾经在离阳学宫之中,与他大战三百回合的名家学子! 可恶,该死! 方即墨,欺人太甚! 就三个字,公孙盘心里,已经给方即墨判了死刑。 他名家与纵横,本就是学术上的竞争者,如今更是多了一分私人恩怨! 其实,这倒也不怪方即墨。 他是真的不记得。 他堂堂宁国寂寞侯,每天那么多事要忙,那么多人要见。 他方即墨的对手,多如过江之鲫,哪一个不是权倾一方?谁还记得几年前在离阳学宫中与自己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的这么一个公孙盘? 方即墨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不过问了一句对方是谁,便在对方心中被判了死刑。 他要是知道了,那么一定会老王现在就打死这货,永除后患。 不过不知道也不要紧,他此刻已经有了让王之奇动手的意思。 洛王,那是王室,老王吓唬一下就行,不能真打。 但这货什么东西?凭他也配在自己面前张口教训自己?真以为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谁都能逼逼自己两句? “你什么你,报上名来,我座下陌刀军,不杀无名之辈。”方即墨开口,向老王暗示了一句。 老王欣然领会,转而将目标对准了公孙盘。 “名家公孙盘,方即墨,目无天子,此事,我定然要向炎后禀明,到时候,让各路诸侯评评理,看看你宁国,是否真的要与天下为敌!”公孙盘气急败坏。 “哦,原来是公孙兄,抱歉抱歉,本侯这些年,见了太多大人物,一些蝼蚁,本侯还真就没放在心上。”方即墨笑道。 “哼,逞口舌之力,改变不了什么。”公孙盘恼怒。 “公孙兄,你名家与我纵横,争得便是这天下第一嘴炮功夫,与你不争口舌,争什么呢?公孙兄如此说,那就是认败了,也罢,既然公孙兄认败,那我也不与你计较。”方即墨道,“既然公孙兄不想逞口舌之力,那我们换个方式,直接动手好了。 王将军,与这位公孙兄过两招,看看公孙名家,除了嘴上功夫了得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本事!” “好嘞!” 老王大喝一声,转变了目标,向着公孙盘走去。 公孙盘呆滞。 不,不仅仅是呆滞。 此刻的公孙盘,心中如同万马奔腾。 几年不见,这方即墨是真的越来越狗。 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要来打自己。 若只是普通打架,那也倒罢了,自己手下也不是没人能打。 但偏偏,对方手下,有一个五境之上的体修。 五境体修,那是什么水平? 天下有数的高手! 这样的人来打自己,自己能被对方活活打死! “方即墨,你敢当街行凶?!” 公孙盘有些慌了,他退后几步,本能的想跑。 但是,他怎么可能跑得过王之奇? 后者一个闪身就到了他的身前,沙包的拳头,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 “啊!” 公孙盘发出一声惨叫,被王之奇摁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的向着他的脸上砸去。 “叫毛叫,闭嘴,再叫,打掉你的牙!” 老王出手及有分寸,既让对方吃痛,又不至于伤的太重。 当然,面部肿胀,总是免不了的。 听着公孙盘的惨叫,方即墨心中暗爽。 装毛装! 在别人面前装逼可以,在自己面前装逼,老子打死你。 洛王,是王室子弟,自己打了他,可能还真有点麻烦,但你一个卫国的小虾米,自己打了也就打了。 不服,你让卫国派兵过来,宁国连离国都不怕,会怕你卫国? 听着公孙盘的惨叫,洛王一脸的惊恐。 什么情况? 什么鬼? 这人是真的狗,说打就打,还专门按着脸上打。 看看那被摁在地上的公孙盘,脸都快肿成猪头了,洛王简直不敢想,这要是换了自己,自己还活不活。 “方即墨,你目无王室,你横行无忌,你……你……” 公孙盘一边挨着打,一边疯狂的骂,周围之人被声音吸引,逐渐围了过来。 “公孙盘,你这话说的就没逻辑。 我打的是你公孙盘,关王室何事? 还是说,你公孙盘能代表王室? 我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代表王室? 怎么,你这是要谋朝篡位? 今天,我就代替王室,教训教训你这个乱臣贼子!” 方即墨也没闲着,一顶又一顶的帽子向着公孙盘脑袋上扣了过去。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洛王,笑着走了过去。 “你不要过来!”洛王此刻已经怂了,看着方即墨向着自己这边走来,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洛王今日为何主动向本侯挑衅?不用回答,本侯猜一猜。嗯,一定是有人让你来试探我。可是我不明白,这样对你洛王,又有什么好处呢?” 方即墨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挨揍的公孙盘,继续道。 “是公孙盘让你来的吧? 不用否认,我说了,你不用回答。 我猜,公孙盘一定跟你说,离国与宁国是世仇,你找我麻烦,离国不会坐视,甚至还有可能结个善缘,说不定,离国会因此支持你上位,对吧?” “你……”洛王惊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洛王,你简直愚蠢,就凭你这脑子,你这辈子也做不了天子,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说不定,还能多当几年闲散王爷。” 第338章 龙御山庄(四) “胡言乱语!” “闭嘴!” 洛王强打起精神,正要反驳,却被方即墨打断。 “我猜,公孙盘这小子是这么跟你说的。 卫国国力孱弱,即便是有卫国支持,你上位的可能性也不大,争不过淮王。 但是,若你能出面试探我,挑衅我,那么,就能取得离国的好感。 卫国不像祁国,无法对离国构成威胁,所以,扶持你上位,对离国没有威胁,离国支持你,你才有机会,是吧?” “你……” 洛王惊呆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方即墨猜得没错,公孙盘的确是这么跟他说的。虽然具体话术略有不同,但意思大致相当。 “所以我说你白痴。” 方即墨道。 “我来问你,公孙盘是什么时候到的洛邑?” “你问这个做什么?” “很简单的推理,本侯到洛邑的时候,公孙盘还在来的路上,要知道,卫国距离洛邑,可比云京到洛邑要近的多,本侯来的已经算晚,公孙盘这小子来的比本侯还要晚,这说明什么? 说明卫国,根本就没打算捧你上位!” “你胡说!” “我胡说?呵呵!” 方即墨嘲笑道。 “你可知道,所有使节中,第一个到洛邑的人是谁?算了,你这白痴大概是不知道的,我来告诉你,是祁国田车。 为何? 因为要运作一个王子成为天子,有很多事要办,有很多关系要疏通,田车来到洛邑之后,为了淮王日夜奔走,就没停歇过。 这公孙盘这么晚才来,请问他怎么为你奔走,怎么为你拉拢其他人? 就这,你还以为卫国会帮你,你不是白痴谁是白痴?” “你……” 洛王脸皮抽了抽。 方即墨说的有道理。 公孙盘来之前,他看着田车在洛邑四处拉拢人心,心中无比焦虑。 他曾不止一次的催促过,希望卫国的人赶紧来洛邑帮忙。 可是,这公孙盘,却是最后抵达洛邑的两个使节之一。 以至于到了现在,诸侯会谈在即,他完全没有任何时间去拉拢任何人,形势,全面被动。 如果公孙盘真心帮助自己上位,他怎会这么晚才来? 见到洛王犹豫,方即墨知道自己离间的话生了效。 公孙盘不是个好东西,他如此记恨自己,那么这次诸侯会谈,肯定也会针对自己。 以卫国的立场和地缘,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交好离国。 那么,怎么交好离国? 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 卫国,只需要和离国站在一边,对付宁国,那么离国自然不会拒绝卫国表现出来的善意。 毕竟,离国现在三面受敌,也非常需要盟友。 这么一想,方即墨的思路立刻就变得清晰了。 公孙盘让洛王来针对自己,给自己下个套,然后以此为投名状,交好离国。 莫离那厮,就会借机发挥,在搞定淮王和祁国之后,将矛头对准自己。 好,好得很! 方即墨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洛王见状,身体不由得又向后面退了两步。 可怕,这人太可怕。 刚刚那一瞬,他的眼神仿佛真要杀人。 自己是王子,他真的敢杀自己吗? 此时,公孙盘的惨叫渐渐平复,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他已经晕厥了过去。 洛王看了一眼,四个字,惨不忍睹。 此时此刻,他觉得,方即墨就算不敢真的杀了自己,但若是像这样打自己一顿,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呼,爽!” 王之奇一个五境体修,此刻竟然开始有些微微的气喘,可见这公孙盘被打的有多惨。 “死了没?”方即墨问道。 “没呢,不过两三个月内,应该是下不来床了。”老王拍手。 方即墨不再搭理洛王,而是看了一眼四周。 此刻,四面八方的围了不少吃瓜群众,都是来自各国的使团成员。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凶残一幕,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位侯爷将目标转向他们。 公孙盘,一国使节,方即墨说打也就打了,他们这些小虾米,那就算是直接动手杀了,也没人为他们出头。 “公孙盘对王室不敬,本侯教训他一下,诸位有没有意见?”方即墨朗声道。 “……” 众人不语。 开玩笑,你这么凶残,谁敢有意见? “好,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么本侯需要诸位做个见证,来人,取纸笔来。” 一个陌刀军送来纸笔,方即墨大手一挥,洋洋洒洒数百字,将公孙盘罪状书写了一遍。 “诸位,签个字吧。” 说罢,方即墨看向众人,眼神凶狠。 一队陌刀军此刻上前,借着维护交通秩序的名声,将上山的道路控制了起来。 签过字的人,才放他们上山。 “……” 众人无语。 这家伙,真狗啊。 还要他们签字。 看这架势,不签字,就别想走。 面对方即墨的强势,众人无奈,只能在纸上留下自己的姓名,然后驾着马车,飞速的离开了此地。 “公孙兄,这就是你的罪状,这么多人为本侯作证,你说,你还能不能活着离开洛邑?”方即墨将那留下众多签名的长卷在公孙盘面前晃了晃。 公孙盘气急,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方即墨呵呵一笑,不再管他和洛王,回到车队,顺着山路上山而去。 “殿下,您没事吧?” 等到方即墨等人离开,洛王的手下才围了上来。 没办法,那群陌刀军实在是太凶狠,他们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怎能与那些二境的军士对抗。 “哼!” 洛王白了自己手下一眼。 这群废物,真的废! “殿下,公孙先生这边……怎么处理?” “这狗奴才,竟然敢利用本王,让他自生自灭吧。”洛王沉思了片刻,挥了挥袖子,也不管公孙盘了。 他越想越觉得方即墨说的对。 公孙盘,乃至整个卫国,根本就没对他上心。 自己只不过是他们用来交好离国的工具。 这算什么? 自己好歹是个王子,他们这些人,竟然敢利用自己。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将卫国视为祖国,视为希望,尽心竭力,为卫国争取利益。 可如今,卫国就这么轻易的舍弃了自己! 洛王正在懊恼,马车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混账~!” 洛王正要开骂,却听车外仆从说道:“殿下,羡王……羡王来了。” “羡王?” 洛王略微一惊。 羡王,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洛王掀开车帘,不远外,只见羡王负手而立,一脸微笑。 “见过王叔。” 洛王虽然此刻正在气头上,但依旧下车行礼。 “贤侄不必客气,本王听说贤侄遇到点麻烦,特地过来看看。怎么样,没事吧?”羡王上前,关切道。 “谢王叔关心,没事。” “没事就好,事情经过,我大致都清楚了。”羡王笑道,“如何,要不要和王叔联手?” 第339章 龙御山庄(五) “联手?和王叔你?” 洛王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他竟然在羡王的嘴巴里,听到了联手二字。 “没错,或者,你喜欢别的词汇?合作?结盟?随你喜欢。”羡王笑道。 洛王不语。 羡王这是做什么? 拉拢自己? “贤侄,难道刚才的经历,还没有让你清醒过来?还没能让你看清现实?”羡王见洛王犹豫,进一步开始游说。 “你什么意思?”洛王后退一步。 “将希望寄托在卫国身上,我告诉你,你是异想天开。” 羡王笑道。 “卫国孱弱的不仅仅是国力,更是卫国整个朝堂。 由卫国公开始,有一个算一个,卫国宗室,朝堂官员,一个个都是软蛋。 他们根本不敢对抗离国,心里只想着巴结,为了交好离国,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就这,你还以为卫国会支持你?” “你……” 洛王很想反驳,但先前的那一幕,方即墨说的话,都让他无从反驳。 是的,卫国早就抛弃了他。 就算没有,就算羡王和方即墨说的都是假话,可如今,公孙盘重伤,卫国已经无法给他任何支持,他现在,已经彻底完蛋,彻底失去了竞争天子之位的可能。 “你想怎么合作?” 洛王深吸一口气。 “孺子可教。” 羡王满意的点点头,上前一步,轻轻在洛王肩上拍了拍。 “你想做天子吗?我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你说什么?!” 洛王再一次震惊了。 羡王在说什么? 他疯了不成? 洛王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心,在羡王这一句话后,又一次提了起来。 羡王会这么好心? 他会将自己苦心孤诣,眼看就要到手的天子之位让给自己? 即便他洛王不是个聪明人,但也知道这种可能绝对没有。 否则,羡王就不是羡王! “呵呵,不要误会。” 羡王见后者一脸警惕,笑着解释道。 “我并不会助你登上天子之位,相反,天子之位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 洛王被羡王这一番话彻底给弄迷糊了。 “很简单。”羡王解释道,“本王年纪也不小了,就算让我做了天子,也没几年好活。 我膝下并无子嗣,女儿倒是一大堆,将来,等我随兄长而去,这天子之位,还是要你们来继承的。” “你是说……” 洛王瞳孔地震。 羡王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你现在支持我,等我死了以后,我会留下一道传位遗诏,将天子之位传给你。” 错愕,惊诧,呆滞。 洛王被羡王这短短几句话彻底震住。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从羡王手中接过天子之位! 而自己要做的,仅仅只是在这一次争夺中,支持羡王,然后什么都不用做,等几年,羡王老死,自己就能成为天子! 这可能吗? 即便是以洛王的脑袋,也明白羡王这话未必是真心。 可是那又如何?! 他现在,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羡王,本就胜券在握,有没有自己支持,不过是锦上添花与否的区别,影响不了大局。 更何况,自己不支持羡王,什么都得不到,而支持羡王,也什么都不会失去! 羡王一脸微笑。 他十分笃定,洛王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人性就是如此。 “为什么选我?” 洛王的理性,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因为你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东西了。”羡王道,“我去找其他人合作,其他人不会信任我,他们会防着我,甚至在背后捅我刀子。 但你不同,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我,是你唯一的希望。” “只有这样?” 洛王目光紧盯着对方,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惜,以他的功底,根本看不穿羡王。 “还有一点,那就是已经被卫国抛弃,成为了和我一样的孤家寡人。” 洛王沉默。 没错,羡王和自己一样,都是孤家寡人。 他们背后没有势力支持,凡事只能依靠自己。 羡王如此,将来自己,也只能如此。 卫国,从今以后,与自己再无瓜葛。 不是自己舍弃了他们,而是他们抛弃了自己,将自己当做工具,当做筹码。 “你要明白,宁国、离国等几大诸侯,宁可选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家寡人当天子,也绝不会允许背后有一方势力支持的王子来做天子,所以,如今的我,才是最好的选择,而将来,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羡王乘胜追击,火上加油。 “好,我跟你合作!” 洛王把心一横,一口答应了羡王。 “甚好,来,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洛王点头,与羡王一同,向着龙御山庄而去。 二人间这短暂的对话,外人并不知晓。 此刻,各大使团纷纷上山,在冷甲精骑的指挥下,平日里安静的离宫,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方即墨一行人抵达了龙御山庄,刚下车,迎面走来一个老熟人。 “方先生,哦,现在应该称呼为侯爷。”一个冷甲精骑上前来,对方即墨行了一礼。 “你是……” 方即墨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侯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在离阳,我们也曾并肩作战。”那冷甲精骑笑道。 “原来是你。” 方即墨总算想起了对方。 当初护卫天子去离阳的冷甲精骑统领,就是此人。 “还未请教将军大名。”既然有过同袍之谊,方即墨也客气了几分,拱手问道。 “在下胡九。”那冷甲精骑连忙还礼道。 “胡将军,大家都是共患难过的兄弟,不必多礼。”方即墨笑道。 “好,侯爷这边请。” 在胡九的带领下,方即墨一行人向着离宫而去。 “胡兄,王室和各路使团都到了吗?”方即墨问道。 “炎后还没到,之前通知的是下午,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其他的使团倒是都到了。” 正说着,众人来到了离宫门口。 一队冷甲精骑守在门前,各大使团也都在此等候。 方即墨目光扫过,熟人不少。 离国的莫离,南晋的西关月,渊国的公子胜,祁国的田车,梁国和胥国的使者,方即墨不认识。卫国原本是公孙盘,但此刻已经换了另外一人。 “寂寞侯好大的排场,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离国莫离。 众人闻言,纷纷退后一步。 谁都知道,离国与宁国乃是世仇,莫离与方即墨更是宿敌。 离国这边,莫离身后还站着天下第一刀岳无极,而方即墨身后,也同样站着一个五境强者。 一旦撕破脸,两方交起手来,他们牵扯其中,恐遭池鱼之殃。 第340章 龙御山庄(六) “我让你等了吗?不想等,你可以滚啊。”方即墨白了莫离一眼,毫不客气的开口骂道。 “寂寞侯,这里是天子离宫,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注意你的措辞,如此粗鄙,给你们宁国丢人。”莫离冷声道。 “措辞,那是对人的,对狗,尤其是离狗,只有棍棒。”方即墨道,“你也别跟我面前装斯文,当初在离阳,你离国欺辱天子,这事儿天下皆知。再说,你一本侯手下败将,现在有何脸面,在本侯面前放肆?” “寂寞侯如此咄咄逼人,是想要挑起两国国战吗?”莫离神色冷肃,杀意凛然。 “吓唬本侯?本侯是厦大的!”方即墨笑道,“这话二十年前,你离国就吓不到我们宁国,现在,更不行。 我提醒你,你离国周郡,现在还在我宁国手中,有本事,你大军过来,咱们两国真刀真枪干一架。 如果你不来,那就是你离国没种,回去告诉离国公,让他以后吃饭坐小孩儿那桌,别出来丢人现眼。” “好,寂寞侯,希望你不会为今日之言后悔。” 莫离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就不该去招惹方即墨。 这厮就是一个无赖,一个泼皮。 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你好好说话,心情不好,直接就是骂街那一套。 跟这种人对骂,那是有失身份,他莫离不屑这么做。 但方即墨不在乎,你不还口,他还会追着你骂,你越怂,他越来劲儿。 “后悔?本侯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要不,你现在教教我? 还有,别在本侯面前放狠话,狠话我放得多了,你算个屁。 想动手,来,本侯接着便是,还有你身后那个岳无极,当初暗杀老子都没成功,被寂怀真打成狗,最后落荒而逃,就这,也配称为天下第一刀,你不如改称天下第一腿,因为你跑得快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方即墨这孙子疯了不成? 怎么跟个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他要是攀咬别人也就罢了,岳无极这种狠人他也敢招惹? 众人纷纷看向莫离身后的岳无极,不着痕迹的又退了几步,生怕那岳无极一怒之下,拔刀砍了方即墨,溅自己一身血。 “小子,你找死?” 岳无极冰冷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愠怒。 他堂堂五境巅峰强者,天下第一刀,竟然被一个小辈当众羞辱,士可忍孰不可忍! “岳无极,别在本侯面前装,你还没这个资格。”方即墨毫不畏惧道,“在本侯看来,你这天下第一刀,浪得虚名而已。 同为天下第一,你赢过谁? 寂怀真前辈,几招打得你抱头鼠窜;张问天前辈,几箭射出,便让你无法靠近半步;雁不归,三拳打得你卧床不起,就这,你好意思说自己是高手,你也不嫌丢人! 在我看来,别说寂怀真和张问天两位前辈,就算是儒门的剑儒,也远远胜过你,我看你,还是早日封刀,退隐山林比较好,省的某天遇上硬茬,欺软不成,反被人当成软柿子给揉捏了。” “找死!” 岳无极可是个霸道的性子,哪里受得了方即墨这般辱骂。 只听噌的一声,霸刀出鞘,便要向方即墨斩去。 “住手!” 就在此时,一旁的胡九踏前一步,浑身上下,气血勃发。 同一时间,王之奇也是周身气血翻涌,随时准备出手。 五境! 又一个五境! 众人大惊。 这冷甲精骑的统领胡九,竟然也是一个五境的高手! 方即墨微感惊讶。 当初在离阳,这胡九虽然也是冷甲精骑的统领,但他那时候展现出来的修为,大概也就是初入四境。 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他的修为竟然也提升到了五境的层次! “二对一,以为能赢过我?”岳无极看着面前战意勃发的二人,丝毫没有退意。 “岳先生,这里是天子离宫,是洛邑,请岳先生自重!” 胡九目光冷冽,他对岳无极也是恨之入骨。 当年在离阳,这岳无极说砍人就砍人,霸道无比。当初的胡九,没实力,不是岳无极对手。 可现在,他也是五境高手,联合王之奇,未必不能一战! 如果岳无极不识好歹,他不介意教训一下这个猖狂的家伙,一雪前耻。 “岳无极,退下。” 剑拔弩张之际,莫离开口。 现在,最重要的是任务,不是与方即墨等人翻脸的时候。 “哼!” 岳无极冷哼一声,收刀回鞘。 “姓方的,你好好活着,很快,我会来杀你。” “姓岳的,这些天,你好酒好肉的吃着喝着,在你离开洛邑之前,我必杀你。”方即墨回敬道。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方即墨,好大的口气! 他要杀岳无极?! 他拿什么杀? 要是寂怀真在这里,他还有说这话的底气,可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王之奇。 真要是动起手来,王之奇不是岳无极的对手。 “好,我等你。” 岳无极也没放在心上。 在他眼中,方即墨已经是个死人,与死人废话,没有任何意义。 “方即墨,周郡,我离国很快就会收回来,你等着。”莫离回应道。 “怕你不成?”方即墨笑了笑,看向人群,朗声道,“胜公子,离国欲对我宁国用兵,公子以为该如何?” 人群中,公子胜暗骂一声。 狗贼! 人家问你呢,你问我干嘛? 你们吵架就吵架,打架就打架,非要把我牵扯进来? 不过,公子胜不满归不满,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半点犹豫,他上前一步,同样朗声道:“宁国,乃是我渊国盟友,谁敢动我渊国盟友,那就是动我渊国,我渊国铁骑,必将让敌人付出代价!” “好,说得好!胜公子,义薄云天啊!”方即墨热烈的鼓掌。 “呵呵,这种事,怎能少了我祁国?” 田车非常适时的加入进来。 他祁国与离国的关系,并不比宁国要缓和,甚至冲突更加激烈。 第一与第二之争,必然在一方彻底失败的背景下,才会停止。 祁国人从来不会幻想,离国会放过他们。 他们时刻准备,拿起武器,扞卫自己的国土,打倒一切敢于与他们为敌之人! 刹那间,原本是离国与宁国,莫离与方即墨对峙的局面,忽然就变成了一对三的局面。 劣势! 大劣势! 绝对的劣势! 莫离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西关月的身上。 玛德! 西关月同样暗骂一声。 他代表南晋,这次是来交好离国的。 可是交好离国,不代表要在现在和宁国站在对立面。 毕竟,南晋现在,可还要依靠宁国援助。 现在搞砸了和宁国的关系,以方即墨的性子,援助说停立刻就会停。 而且,南江的那个李典客,听说正是以方即墨马首是瞻,方即墨一句话,他南晋又要重走之前的老路! 第341章 龙御山庄(七) “诸位,这里毕竟是天子离宫,给王室一个面子……” 西关月此刻心中纠结无比。 他想站出来当和事佬吗? 他不想!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躲在一边,当个普普通通的吃瓜群众。 这些人剑拔弩张的,打个头破血流,鱼死网破,又与他何干? 他巴不得这些人直接动手,两败俱伤,这样一来,他可以暗中行事,既可以拉拢与离国的关系,又不用和宁国直接撕破脸。 可是,莫离又岂会让他首鼠两端? 你现在不表态,那么以后南晋就不用表态了,想和离国缓和关系,那就得趁现在。 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 这个选择并不难。 莫离相信西关月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取舍。 “西关月,你别搁这儿冒充和事佬,你这卑鄙小人什么性子,我太了解了。”方即墨此刻丝毫不给西关月面子,“当日在你白鹭书院,你臭不要脸,下毒害我,我看在儒圣的面子上,才没与你计较,今日,你要是站在我这边,此事我可以以后再跟你清算,且保证不牵连南晋。 但是,你若是胆敢站在离国一边,那么从今以后,我必杀你,南晋,也不再是我宁国的盟友,之前对南晋所有的援助,我宁国都会暂停并且收回。” “你……” 西关月心里苦。 这方即墨,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根本不带一丝掩饰。 “鹭君,与这卑鄙小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此刻,莫离开口道,“你南晋与他宁国开展互市,可是宁国是怎么做的? 你南晋为何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还不都是因为此人算计!如今,你还要站在他那边不成? 至于援助,鹭君可以放心,我离国距离南晋,不过一江之隔,只要我点头,援助,旦夕之间便可送到南晋。 与宁国的奸险小人不同,我离国,可是最重视声誉。” 说罢,莫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向渊国和祁国。 “二位,宁国如此对待盟友,你们两国就不怕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们吗? 尤其是渊国。 胜公子,你渊国的情况,和南晋何其相似,我敢保证,南晋之后,方即墨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渊国。” 方即墨脸色难看。 这狗贼,当着自己的面挑拨离间。 “莫离,不用挑拨离间,危言耸听。”方即墨立刻回嘴,“我三国,有你离国这个共同的敌人,在你离国灭亡之前,我们又岂会互相算计?” “不错,离国侵犯我国疆土,你离国不灭,我渊国寝食难安。”公子胜点头。 “啧啧,离相,这种低劣的挑拨,大可不必。”田车也是同样笑道。 “无妨,终有一日,你们会后悔今天的决定。”莫离知道,这三人现在铁板一块,想要分化他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得到。 不过,他并不着急,只要这次的计划能够顺利,那么,他有把握,可以彻底离间三国。 看着莫离那样子,方即墨知道,这老小子心里一定没憋什么好屁,他一定又在算计什么。 不过,没关系。 他算计自己,自己也在算计他,到头来,就看谁棋高一着。 二人第一次交手,是方即墨提前布局,莫离一败涂地。 第二次交手,形势颠倒,方即墨陷入劣势,但最终结果,却只能算是平手。莫离虽然计策成功,但离国并未如他所料的取得辉煌的战果,反倒是被渊国和祁国打得节节败退。 没办法,运气太差。 莫离怎么都想不到,渊国和祁国,同时天降两员神将。 雁不归,计无谞。 这二人一文一武,把无敌的离国大军,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已。 而这时候,缓过气来的宁国,又一口气爆了离国菊花,偷袭了周郡。 就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离国,莫离,焉能不败? 方即墨此刻有着绝对的自信。 洛邑,相当于他半个主场。 王室,尤其是炎后,对离国绝对没有好感。 冷甲精骑,那更是恨离国恨得牙痒痒。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一增一减,方即墨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 要不然,他此刻怎会有如此底气,对着岳无极这个五境之上的高手,大放厥词?! 他知道,一旦双方真的爆发冲突,冷甲精骑绝对会帮着自己,趁机报当年岳无极羞辱之仇。 他方即墨虽然不敢说稳操胜券,但至少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 沉默。 现场氛围,诡异的沉默。 一边,是天下第一强国离国。 另一边,是三国同盟。 被夹在中间的,是南晋。 除此之外,胥国、卫国、梁国的使者,都是纷纷后退。 他们可不想此时被卷入其中,如那西关月般陷入两难之地。 离国他们得罪不起,但祁国、宁国,他们同样得罪不起。 “西关月,别傻站着了,本侯问你话呢?” 方即墨再次催促道。 他现在就是要逼西关月做出选择。 若是西关月站在离国一边,那么他就有了与南晋撕破脸的借口。 身为盟友,你南晋竟然帮着宁国的死敌对付宁国,那就不要怪我对你南晋出手。 以前不对南晋动手,是因为隔着川江天险,对方有南江郡这个易守难攻的重镇。 如今,南江落入我手,川江天险不再,宁国大军,随时可以渡江而战。 南晋水师虽然号称天下第一,但现在却是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要击败南晋,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而若是西关月选择宁国,那么这次诸侯会谈,就能死死的压制离国。 无论西关月怎么选,方即墨和宁国都是赚的。 西关月脸色铁青。 这群不要脸的家伙,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个莫离,还有方即墨,还有公子胜和这个田车,对,还要加上公孙盘!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狗! 西关月在心里将众人骂了个遍,但却仍是迟迟没有动作。 他不能选。 真的不能选。 他代表不了南晋宗室。 如果他现在随意站队,那么回到南晋,让宗室知道他搞了这么一出,他必死。 就在整个场面尴尬到极致之际,一个声音,悠扬传来。 “诸位,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的同时,方即墨眉头一皱。 这个声音是…… 羡王! 第342章 龙御山庄(八) 羡王?! 方即墨眉头一皱。 他对羡王美什么好感。 这家伙藏得深的很,连自己都被他骗过。 老阴货一个! 这样一个老阴货,绝对是无利不起早,他不会毫无缘故的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没有理由的介入这场争端。 他在想什么? 他在算计什么? 方即墨此刻心中,大致有了一个判断。 “羡王殿下,您来的正好。” 西关月见到羡王出面,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 他有救了! 终于不用再被莫离和方即墨夹在中间,这种滋味可太难受,他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原来是儒门鹭君,久仰久仰。” 对于西关月,羡王也很给面子。 对方虽然没有官职,没有名爵,但身为儒门当代儒首,对方代表南晋宗室而来,亦颇有地位。 “羡王殿下,离相与寂寞侯双方政见不合,见面便吵了起来,让您见笑了。” 西关月向羡王示意,这俩都快打起来了,您赶紧帮忙劝劝。说完这句话,西关月也懒得再管方即墨和莫离,直接退至人群中,悄无声息的溜到了众人身后。 这事儿,他不掺和,免得引火烧身。 羡王笑了笑,看向方即墨和莫离二人,道:“离相,寂寞侯,二位远道而来,都是我王室的贵客。 这里,毕竟是天子祭天之地,不论二位政见上有什么不合,在这里,还望二位看在王室的面子上,暂熄雷霆。” 方即墨看着羡王,这老阴货,时间果然掐的准。 他这个时候跳出来,正好救了西关月一命。算起来,西关月和南晋宗室,也欠了他一个人情,这个人情,羡王很快就会向西关月讨要。 离国这边也是一样。 莫离现在一对三,陷入绝对的劣势,他本人并不想继续这场冲突,只是碍于离国颜面,他不能认怂。现在,羡王给了他一个台阶,对方必然顺坡下驴。 得,这场戏,看来是到此为止。 方即墨有些郁闷,忙活半天,结果白忙活一场。 “既然羡王殿下出面,这个面子,本相必然要给,只要寂寞侯不再针对本相,不再针对离国,本相当然不会继续跟他一般见识。”莫离说道。 “你这甩锅的本事倒是见长,也不知道本侯刚到的时候,是谁率先开口挑衅本侯。”方即墨道,“也罢,今日看在王室的面子上,暂且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是再出言不逊,本侯绝对不会对你客气。 还有你,岳无极,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早晚弄死你。” 岳无极被方即墨点名,老脸一黑,当场又要发作。 莫离见状,赶紧喝止,免得节外生枝。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他们的计划,而不是在这里和方即墨扯皮。 “好,本王代表王室,感谢二位的配合。”羡王喜道,“诸位就别在这里站着了,咱们一同进去。” 在羡王的带领下,众人进入离宫。 这离宫很大,将诸侯使团安置在其中,也完全不觉得拥挤。 方即墨他们宁国使团,与渊国、祁国的使团被安置在了一起,和离国、南晋隔得老远。 显然,王室也害怕这几家隔得近了,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使团各自分开之后,王之奇才松了一口气。 他紧张啊,紧张得半死。 先前那阵仗,真是差一点就要动上手了。 如果只有他自己在这儿,哪怕对方是天下第一刀,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可方即墨在这儿,那就不行。 他可以死,但方即墨不能少了一根毫毛。 “你说你,没事去招惹那岳无极干嘛?”老王有些不满。 今日的方即墨,嚣张的有些过头了。 之前在使馆,岳无极和莫离侵门踏户,方即墨表现的都没有今天这么激进。 “嘿嘿。”方即墨阴笑一声,“有底气,当然强硬。” “底气?什么底气?”老王不解。 “有些事情,你当初没经历过,所以不了解。”方即墨道,“冷甲精骑,和离国早就结了梁子,尤其是那冷甲精骑统领,更是恨不得砍死岳无极。” “还有这回事儿?”老王挠头。 他没去过离阳,自然不知道其中曲折。 “有冷甲精骑在,加上陌刀军,区区一个岳无极,杀不了他,也能缠住他,到时候,老子亲自上去砍死莫离那狗东西。”方即墨说到这里,微微一叹,“哎,可惜了,那莫离还是有点怂,没敢直接和我们动手,还有那岳无极,我高估他了,本以为他是个不受控制的不安定因素,没想到,他在莫离那里,竟然听话得像一条狗。” “那接下来怎么办?”老王看着方即墨,“计划是否要变一变?我怕那岳无极上了头,不去杀羡王,直接跑来砍你,这要是我走了,你的安全怎么办?” “不会。”方即墨道,“淮王那里,你一定要去,不然,我怕淮王有个万一,到时候,没法跟祁国交代。 反倒是羡王这老阴货,看起来,他是动了拉拢南晋和离国的心思。” “拉拢南晋和离国?”老王只感觉头皮发麻。 羡王,现在已经拉拢到三国了,只要他今天不死,那么方即墨按照约定,也会支持他,那就是四国。如果再让他争取到了南晋和离国,那么就是六国。 六国! 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除了卫国和祁国,其他诸侯都成了羡王的支持者。真要是这六国诸侯都支持羡王,那卫国肯定也只能随大流,祁国,独木难支! 可怕。 现在的羡王,再不是当初那个可有可无,没什么存在感的闲散王爷,而是半边屁股已经坐上了天子之位的第一候选!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今天能够活下来。 “他能活下来?”老王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很遗憾,看来是了。” 此刻,方即墨也已经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羡王这货藏得太深,他敢在自己面前夸下海口,看来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更何况,淮王和田车到现在也没查出来羡王的底牌,看来这一次,羡王十之八九是死不了了。 无所谓,羡王死不了就死不了吧,不影响大局。 这局棋,现在还只是初盘阶段,距离终盘还早。 下棋的人太多,是应该要淘汰一些。 他还想要看看,元征这枚天子留下的后手棋子,到底要怎么在坐拥六国支持的羡王手上,将天子之位夺回来。 第343章 龙御山庄(九) 黄昏时分,方即墨睁开眼,站起身,他略微整理了一下衣饰,走出门来。 门外,老王等候多时,见方即墨出来,连忙上前。 “我现在就去淮王那儿?”老王开口问道。 “嗯,按计划行事。”方即墨点头,“知道淮王在哪儿吗?” “放心,不会走错。”老王拍着胸口保证道,“说起来,这都是你的功劳。 你上午那么一闹腾,王室为了防止各个使团之间再发生矛盾,派人送来了离宫的平面图,各个使团走哪条道都给安排好了,照着路线走,一来不会迷路,二来不会照面,方便得很。” 方即墨听了,略微挑眉,但却没说什么。 下午的时候,炎后的车队也抵达了离宫,当晚就要宴请各路诸侯使者。 方即墨觉得这老太太挺拼命的。 一把年纪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说休息一晚,她的身子骨真的挺得住吗? 想到炎后,方即墨不禁又想起了那日与炎后见面时的场景。 没办法,太难忘。 一个老太太东拉西扯,三句话不离你的亲事。 方即墨甚至怀疑,今晚老太太宴请诸侯,商议天子之事是假,说媒才是真。 毕竟,各路诸侯使者当中,人杰不少。 比如南晋的西关月,一代儒首,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哪个女子不倾慕这样的男子? 又比如公孙盘、公子胜、方即墨、甚至莫离。 方即墨怀疑,今晚自己这些人,恐怕都逃不了老太太的魔掌。 方即墨出了门,上了马车,按照地图所指的路线,不多时,便来到了举行宴会的宫殿外。 说是宫殿,但其实和老太太会客的那间堂屋大小差不多,里面坐个二十人绰绰有余,但再多,便也容纳不下了。 门外站着一队冷甲精骑,左手长枪拄地,右手紧握刀柄,一个个双眼炯炯有神。 房间内,已经有几个人影晃来晃去。 方即墨以为自己应该算是来的比较早的了,没想到,在他之前,还有人更早。 一个内侍见方即墨到来,躬身上前,领着方即墨往里面走,几步之后,二人踏入房间。 刹那间,屋内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方即墨的身上。 方即墨无语。 这是做什么?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自己?? 我这身打扮很奇怪? 还是说我人很奇怪? 你们这样看着我,我很尴尬好不好。 “咳咳,诸位,有理了。” 为了缓解尴尬,方即墨主动对众人施了一礼。 众人闻言,回过神来,纷纷还礼,气氛很快恢复正常。 在内侍的指引下,方即墨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炎后左手边第一席! 这倒是令方即墨有些惊讶。 这个位置,是客座之首,能够坐在这里的人,是所有宾客中,地位最为尊崇之人,亦可认为是所有宾客中,最受王室重视之人。 方即墨本以为,这个座位上安排的,应该是祁国的田车。 祁国强大啊,不久之前,正面硬刚离国,不但将离国赶出了祁国国土,甚至大军踏进离国境内,战而胜之。 普天之下,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祁国,恐怕再无他国。 现在,王室将这个位置安排给了自己,一方面,应该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 毕竟,当年是自己在离阳救出了天子,自己是王室的恩人,这是王室给自己的礼遇。 另一方面,也是在恶心离国。 将离国死敌的使者安排在第一位,离国你气不气? 至于莫离,肯定是不用想了,他之前得罪了王室,欺辱天子,王室没给他安排到末席,已经算是王室大度。 方即墨来到之后,房间内的其他几人显得安分了许多。 看起来,似乎对方即墨颇为忌惮。 没办法,这小子之前表现得像个疯狗一样,现在众人对他,那是敬而远之。 目光扫过去,距离方即墨最近的一人,看起来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样的年纪,能够代表一国出使,此人也绝对不简单。 方即墨知道这人,这人名叫韩浪,是胥国的使者。 胥国,是支持羡王的三国之一,也就是说,这韩浪应该是站在羡王那边,待会儿,大概率是要帮羡王说话。 韩浪瞟了方即墨一眼,两人目光正好撞在一起。他先是一怔,随即微微颔首。 方即墨抿嘴,向对方露出一个微笑,以示友好。 此刻,他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韩浪,代表胥国,此前已经选择支持羡王。 胥国不算强大,与祁国并不接壤。此次天子之位的争夺中,他们并没有可以支持的王子。 说白了,胥国这次就是来打酱油的。 只要不是淮王上位,对他们来说,谁来做天子,并无太大的区别。 羡王也好,其他哪王也罢,都一样。 既然对方可以支持羡王,那么一旦羡王挂了,未来,也有可能站在自己一边。当然,不仅仅是自己,哪一边都有可能,也可能是离国。 看来,自己应该找个时机,和这位胥国使者好好聊一聊。 正想着,又有几人走了进来。 走在首位的,正是老熟人西关月,他瞟了方即墨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了下来,直接闭上眼。 眼不见为净,方即墨这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触比较好。 而在西关月的身后,是另一个使者,看衣着打扮,不是诸侯的使者,而是代表门阀世家而来。 方即墨想了想,这人好像是南晋门阀宫氏一族的代表宫宇,是丰王的支持者。 丰王的母亲出自南晋宫氏一族,他们这次也是来为丰王站台。 可惜,宫氏一族虽然是南晋门阀世家,但底蕴还是弱了些,帮不上什么忙。 方即墨仔细打量着二人,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微妙。 宫宇看向西关月的眼神不大对劲,几次欲言又止。 结合到两人的身份,方即墨有了一些猜想。 这位宫氏一族的使者,这次来洛邑,最大的任务,应该不是帮助丰王上位,而是拉拢代表南晋宗室而来的西关月。 宫氏一族作为门阀世家,尚无资格参加这等角逐,宫宇,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充其量只能算是旁观者。 如今,从两人之间的氛围来看,似乎二人之间尚有隔阂,并未达成一致。 有意思。 方即墨微微一笑。 真有意思。 南晋,宗室与门阀世家共治,门阀虽然臣服于宗室,但宗室的力量并不能完全压制南晋所有门阀。 想来宗室也有些忌惮,害怕这宫氏一族支持的丰王成为天子,到那时候,南晋宗室恐怕不好压制。 啧啧,看来,这宫氏一族,也有必要拉拢,将来对付南晋的时候,当个带路党,并非不可能! 第344章 开席 又过了一小会儿,渊国公子胜,祁国田车,联袂而来。 见到这二人走在一起,方即墨蹙眉。 这俩家伙居然明目张胆的走在一起,这是不打算演了,要直接摊牌了? 公子胜此行的目的,方即墨大概能猜到一二。 先前,渊国和祁国共同击退了离国大军,双方都取得了大胜。有离国这个共同的敌人,渊国公这次派公子胜过来,应该是想要和祁国接上线,看双方有没有合作的空间。 如果可以,最好是能像宁国一样,和祁国结成攻守一体的战略同盟。 可是,渊国又是支持羡王的三国之一,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公子胜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首鼠两端,背刺队友这种事儿,他干得得心应手。 方即墨可没忘了,当初在云京,这货背刺自己,和锦瑟合作,差点就搞死了自己的事儿。 现在,渊国公然支持羡王,可公子胜又与祁国的田车走得这么近,那么了解公子胜为人的方即墨,自然猜到了对方想干什么。 羡王知道吗? 方即墨此刻无法肯定。 但以羡王的风格,恐怕就算他知道了也不在意。 这人现在是个疯狂的赌徒,即便知道公子胜会背叛自己,背刺自己,他恐怕也还是会这么做。 田车入座,他的座位,就在方即墨对面,是右手侧第一席。 他对方即墨笑了笑,两人距离不算远,互相打了个招呼,客套寒暄了两句。 而坐在田车身边的,正是渊国的公子胜。 三人形成一个三角方位,正如三国一样。 看来,王室这次是有意这么安排,就是要恶心一把离国。 “方兄今日,当真霸气无双啊,连那离国莫离和岳无极,都在方兄手上吃瘪。”公子胜笑道。 “多亏了二位的帮助。”方即墨拱手。 田车与公子胜都是笑笑。 三国如今穿一条裤子,只要他们联合起来,那么离国,不足为惧。 假以时日,三国共同讨伐离国,甚至就算是灭了离国,也不是不可能。 三人都是老阴货,深谙其中道理,此刻俨然是铁板一块。 “哼!” 见三人有说有笑,刚刚踏进屋内的莫离却是冷哼一声。 今日这顿饭,看来是吃不安心了。 王室这排座次将自己排到了靠后的位置就不提了,还故意将那三人排在一起,让他们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有恃无恐。 这仨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莫离感觉分外聒噪。 不得不说,王室这一招也是真的有点阴损。 是谁安排的呢? 大概是元征吧。 至少,方即墨是这么认为的。 最后来的两位使者,一位是梁国的使者,名叫梁毕,另一位方即墨不认识,只知道对方是卫国使者,代替公孙盘而来。 毕竟,公孙盘被打成了猪头,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万一要是把老太太吓着了,那可是大大的罪过。 堂屋里,原本还有些热闹,此刻众人到齐了,却反而安静下来,无人再说话。 就连方即墨、田车、公子胜三人也不例外。 众人互相打量着彼此,目光交织成网。 这些家伙,没一个好东西! 方即墨心中暗暗想道。 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算计,都带着各自的任务而来。 为了达成各自的目的,时刻准备着与其他人结盟,又时刻提防着被盟友背刺。 哎,人心啊,险恶啊。 方即墨正想着,忽然听闻门外传来内侍那阴阳怪气的声音。 “炎后到!”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对着大门躬身行礼。 此刻,乐音响起。 方即墨抬头,只见两个妙龄宫女,搀扶着凤冠霞帔的老太太,缓缓踏入屋中。 “拜见炎后!” 众人连声道。 “好好好,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老太太露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看起来分外慈祥。 屋子不大,老太太却是走得极慢,一边走,还一边打量。 走到南晋的西关月面前,老太太身子顿了顿,仔细打量了对方一阵子,满意的点点头。 西关月不知有诈,依然保持着他风度翩翩的样子,谨遵礼法。 方即墨看了,只觉得好笑。 你完了,你被老太太看上了,待会儿,老太太就要塞个公主给你让你带回家。 老太太身后,大炎王朝右相元征一脸无奈,与方即墨对视了一眼。 老太太这是又犯病了?方即墨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元征懒得搭理,假装没看见。 虽然炎后走得很慢,但这屋子就那么点大,很快,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老太太终于落座。 元征来到方即墨的旁边坐下,他的座位,就在左手侧第二席。 炎后落座,一位内侍上前,拍了拍手,很快,一群内侍、宫女涌了进来,将一盘盘刚刚烹饪好,此刻还散发着热气的美食端了上来。 精致。 无比的精致。 和这些美食相比,方即墨平时吃的那些,根本啥也不是。 这等规格,就算是宁王也比不上。 “今日请诸位来,共商国事,饭菜简陋,请诸位担待。”炎后开口道。 方即墨无语。 饭菜简陋? 这特么的叫简陋? 那自己平时吃的那些都是什么? 炎后开口,屋内的乐音也都停止。 今日众人是来讨论事儿的,音乐、歌舞,通通都没安排。 “谢炎后。” 众人谢过炎后,在炎后的示意下,纷纷动了筷子。 方即墨也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了两口。 你别说,还真别说。 方即墨这辈子,不,算上上辈子,也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佳肴。 毕竟是国宴,就算是满汉全席,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虽然开席,但炎后并未立刻进入正题。 大家伙儿今日都不轻松,先把饭吃了,再谈正事儿。 老太太眼睛咕噜一转,在方即墨身上扫了扫,立刻又投向了西关月。 方即墨这孙子太油滑,不好处理,那西关月看起来一板一眼,应该比方即墨好对付。 老太太心中想着,准备先拿西关月开刀。 “早就听闻白鹭书院鹭君,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老太太开口点名,西关月先是一愣,随即赶紧起身答话。 方即墨看了对方一眼,嘴角疯狂上扬。 你死定了,我看你接下来怎么演! 第345章 棋局(一) “炎后谬赞。” 忽然被老太太点名,西关月有些懵。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好端端的,这是干嘛? 为什么特意点名自己? 他一边对炎后行礼,一边用余光瞟视众人。 大部分人,此刻表现得都还算是比较正常,唯独方即墨和元征,此刻两人嘴角疯狂上扬,憋笑憋的厉害。 搞什么? 和他们两个有关? 这俩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是他们一起联合起来,算计自己? 好好好,你们等着,有机会,一定弄死你们! 西关月此刻心里憋着火。 无论是方即墨,还是元征,都是他极度厌恶的对象。 此刻,二人公然算计自己,嘲讽自己,就算是西关月再怎么有涵养,也仍是忍不住,起了弄死这俩的心思。 “鹭君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老太太不管这些,开始盘问起来。 西关月呆滞。 炎后这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问这些? 其他人也呆滞,他们原本以为炎后点名西关月,是要第一个问他关于天子之事。 毕竟,儒门乃当世显学,如家子弟遍布天下。 忠孝仁义,伦理纲常,这些都是儒门弟子所擅长的。 没想到,老太太不按套路出牌,竟然询问起了对方家世。 西关月虽然懵圈,但仍是表现得体,一一回答了老太太的问题。 老太太非常满意,道:“如鹭君这般人才,寻常女子,岂能相配? 正好,我王室之中有一公主,年纪与鹭君相仿,知书达理,可为良配。” “噗……” 众人失笑。 感情老太太是这个意思。 西关月无语。 原本,第一个被炎后点名,他心中其实是有些骄傲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老太太原来是这个心思,顿时为之气结。 “炎后,如今天下未平,在下……” 西关月刚想拒绝,却被炎后打断。 “儒门有句话说得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鹭君你连家都没有,谈何治国,更遑论平天下。 本宫认为,你还是应该先成家,再立业。 还是说,你看不起我王室,觉得我王室公主,配不上你?” 炎后显然早有准备。 之前,方即墨和元征都找借口拒绝了她,她回去就一直琢磨,琢磨出来了一套完整的话术。 今日,任凭你西关月口才通天,也休想能摆脱王室赐婚的命运,除非,你南晋要和王室翻脸。 “在下绝无此意……” 西关月心里苦。 这都什么跟什么? 自己出差一趟,事情还没办成,结果先给自己弄一夫人回去。 将来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其他人大牙。 “既然不是,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本宫安排公主与你见面,你们彼此先熟悉一下。”炎后毫不犹豫的拍了板。 西关月正想再说什么,一旁的元征及时插话。 “鹭君,既然是炎后好意,就不要推辞了,更何况,今日大家来,是来谈正事儿的,你这点私事,就别一直推诿,耽搁大家时间。” “是啊,多大点事儿,王室选你,是看得起你,你要是拒绝,那就是不给王室面子,是看不起王室。 怎么,你以为你南晋现在强大了,不把天子和王室,炎后放在眼里了?” 方即墨见状,连忙拱火道。 “我不是……我没有……” 西关月恨得牙痒痒。 这两个狗东西,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一定弄死你们! “好了,题外话就说到这里,诸位,该谈正事儿了。” 炎后非常满意,她今天嫁出去一个公主,此刻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众人听了,纷纷坐直了身体,放下碗筷酒盏。 “天子走得突然,诸位想必都知道,如今,王室王子众多,天子之位却是悬而未决。此番邀请诸侯使节前来一谈,就是希望能尽快解决此事。”炎后看了看众人,缓缓道。“诸位,都说说吧,诸侯是什么意见?” 众人不语。 “天子之位的继承,虽是国事,但亦是天子家事,我等,其实还是应该先听听王室的想法。如果王室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那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参考参考。”方即墨第一个开口。 众人看向他,面露鄙夷之色。 这家伙,说的全都是废话。 谁不知道,王室在这家伙的推荐下,如今乃是支持羡王。 这个时候要王室表态,那么羡王必定会被推上台前来。 “寂寞侯说的有理。”炎后点头,“王室认为,有资格继承天子之位的,除了诸位王子,还有天子胞弟,羡王。 如今,几位王子尚且年幼,平日里又没有处理过国事,经验不足,相比之下,羡王老成持重,本宫以为,是个不错的人选。” 果然! 众人毫不意外。 “炎后,请恕外臣直言。” 此刻,田车拱手。 他必须要站出来,为淮王说话。 如果此刻他都不出手,那么毫无疑问,羡王会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 “但说无妨。”炎后点头。 “但天子之位不是这么好坐的,将天下扛在肩上,压力之大,可想而知。羡王如今,虽然身体依旧硬朗,但毕竟,年事已高,重压之下,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田车道,“更何况,羡王膝下并无子嗣,说个不好听的,长则数年,短则数月,到时候,仍是要重新挑选一位王子来继承天子之位。 既然如此,何不如一步到位,一劳永逸?” 田车的话,说得异常直白。 你羡王还能活几年? 膝下没有子嗣,将来死了,天子之位还不是要传给现在的这几个王子。 与其到时候又浪费时间、浪费精力重新选一个天子,不如现在一步到位,省时省力,多方便?! 炎后脸色微微一沉。 田车此话,说得不大好听,但事实却也是如此。 羡王,年纪不比天子小太多,也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最糟糕的是,他没有子嗣,选他做天子,王位仍是无法传承。 “田使节这话未免失礼。”一旁,莫离开口道,“既然炎后都认为,羡王是最好的人选,那么这天子之位,由羡王来坐,自然是最合适的选择。 至于几年后的事,到时候再说,又有什么不可? 淮王九如此迫不及待?几年都不愿意等? 还是说,不想等的人,是你祁国??” “胡言乱语!” 莫离这番话,其心可诛,田车自然是不能认的,当即便驳斥了莫离。 方即墨也不说话。 让他们吵去。 算算时间,岳无极此刻应该差不多已经准备动手了吧。 第346章 棋局(二) 就在众人商讨,吵得不可开交之际。 离宫内,一道黑影不断闪烁,疾速穿梭。 岳无极并未换上夜行衣,他那把大刀太过显眼,无论是谁,看过一眼就绝对忘不了,所以换了也白换。 这把刀岳无极使用多年,唯有它才能发挥出岳无极的全部实力,若是换一把,岳无极的战力恐怕要打个九折。 别小看这一折,高手过招,胜负毫厘之间,一成的实力折损,有时候,便是生死的差别。 岳无极根本不担心自己被人发现。 且不说他本就是五境强者,一般四境的武者,他有心隐藏的话,对方也极难发现他。 更何况,只要把发现自己的人都杀了,那不就等于没人发现自己来过? 岳无极身影闪烁,并未向着羡王的方向而去。 他脑中响起莫离的叮嘱,今夜,他第一目标,不是羡王,而是淮王。 如果有机会,将淮王宰了,那么祁国没有后手,他们离国也不是不能支持羡王上位。 可是如果杀不了淮王,那么就将目标转向羡王,然后嫁祸给淮王。 前方,就是淮王所在,岳无极收敛气息,缓缓靠近。 淮王身边有高手,这一点,岳无极早就知晓,他之前几次尝试,都被对方阻挠。 就在岳无极自以为完全收敛气息,悄无声息靠近之际,淮王宫中,爆发出一道凌厉的气势。 下一瞬,岳无极瞳孔骤缩,身形暴退。 那道气息,强得可怕,不在自己巅峰期之下! 五境绝巅! 对方的实力极强,而且感应极其敏锐。 自己收敛气息,竟然隔着这么远就察觉到了自己所在。 岳无极肯定,那绝不是运气,因为对方的气息在那一刻,已经牢牢的锁定了自己。 “退!” 岳无极没有丝毫侥幸心理,转身便走。 有这人在,他要杀淮王,无异于异想天开。 就在岳无极抽身之际,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悄无声息的扎在岳无极先前所立之处。 没有惊天爆响,没有地动山摇,就仿佛那支箭,自始至终,都插在那个位置一样。 不远处,张问天看了一眼淮王,后者微微颔首。 下一瞬,这位天下第一射手消失在原地,身影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淮王殿下放心,有我在,定然护殿下安全。” 淮王身旁,王之奇笑道。 “本王自然信得过王将军。”淮王亦面带笑容。 咻咻咻! 夜空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 岳无极回头看去,身后不远处,张问天紧追不放。 “哼哼,来得好,就怕你不来。”岳无极冷笑。 他去找淮王,一方面是看看,能不能将淮王做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此人引出来。 张问天脚步飞快,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不断变换方位的岳无极,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咻! 弓弦震响,箭杆扭曲成s形,瞬间炸出三层气环,拖着长长的白色尾流,疾射而出! 岳无极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森冷杀意,想也不想,回身劈出一刀,刀芒如天上银月,向着来人飞去。 咻! 箭矢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避开岳无极刀芒,钻心而至。 岳无极横刀身前,厚重宽大的刀身化作盾牌,抵挡这炸开三层气环的一箭! 砰! 一声脆响,岳无极感觉双掌巨力震荡,体内真气、气血翻涌。 仅仅一箭之威,竟是震得他内息翻涌起来,这人的实力,简直强得可怕。 身后,张问天面对岳无极劈来一刀,不闪不避,抬手轰出一拳。 轰轰轰! 手臂上,同样炸出三层气坏,将那岳无极斩来的刀光直接轰得爆开。 岳无极心惊肉跳,浑身汗毛竖起。 对面之人,出手便是全力,没有丝毫保留,这是铁了心要杀自己。 岳无极心里苦。 憋屈! 真特么的憋屈! 他岳无极,还是适合刚正面,这种活儿,他真干不了。 可惜啊,离国公身边就他这么一个五境之上的高手,他不来谁来? 这样的高手,他全力一战都未必能胜,此刻分心他用,多耽搁一会儿,说不定真的有被对方击伤,甚至杀死的危险。 想到这里,岳无极加快步伐,向着羡王所在的方向加速奔逃。 张问天不紧不慢,右手自箭袋之中再度抽出两支箭矢,同时搭在弓弦之上。 身为天下第一射手,在这个距离,被他盯上的猎物,绝无逃跑的可能! 轰! 张问天气血勃发,周身泛起血芒,搭在弓弦上的两支箭矢,此刻被气血之力包裹,化作两道赤芒。 咻咻! 两道红光划破天际,如雷、若电! “欺人太甚!” 岳无极再度感受到生死的危机,大为恼怒。 真以为自己是软柿子? 真当自己不会还手? 要不是此刻自己有任务在身,老子一定回头砍死你! 不,老子现在就要砍死你! 岳无极一脚踏在树冠上,身体旋腾而起,手中霸刀高举过顶,真芒闪烁! 轰! 真气透体而出,附着在霸刀之上,下一刻,一柄四十米真气大刀冲天而起,向着张问天劈砍而去。 轰隆! 一刀落下,宫墙倒塌,惨叫无数,烟尘四起。 岳无极发了狠,再也顾不得其他,什么隐秘行事,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老子不是干这种事儿的人,只要把羡王宰了,明着杀,暗着杀,都是一样,到时候,再将面前这人的尸体留下,嫁祸给淮王就成。 岳无极心中这么想着,出手便再没了保留。 咻咻! 就在此时,烟尘中,两道红芒飞出,刹那间,岳无极瞳孔骤缩。 自己那一刀,竟然没能将这射来的两箭劈碎? 这怎么可能! 此刻,岳无极再出招已来不及,唯有举刀格挡。 砰! 第一道红芒钉在霸刀之上,巨力透体而来,震得岳无极体内气血翻涌。 砰! 第二道红芒,精准无误的钉在第一箭的箭杆之上,将第一支箭矢破开,再度落在霸刀同一位置之上。 一前一后,两箭的力量叠加起来,岳无极再也抵挡不住,抬头喷出一口鲜血。 受伤了!? 岳无极心中大震。 两箭! 两箭便震得自己内伤吐血,这人的实力,简直可怕! 烟尘散去,张问天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他的胸口,同样多出一道血痕。 岳无极那一刀,霸道非常,就连他也没有完全躲开,受了不轻的伤。 两人这一次,算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 岳无极见对方弯弓搭箭,心里再度紧张起来,转身便跑。 前方就是羡王所在,他先将羡王砍死,再来与这人决死一战! 咻! 岳无极翻过最后一道宫墙,面前的院落中,两道人影映入眼帘。 羡王! 以及……洛王??! 岳无极心头一紧。 洛王,他在这里做什么? 此时此刻,洛王听到那巨大的声响,脸上浮现出一缕惊骇之色。 他全然没有留意到,身后的羡王,此刻嘴角扬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第347章 棋局(三) 此时此刻,岳无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洛王在就在吧,要怪只能怪他运气不好,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 对岳无极来说,洛王死了就死了,无关紧要。 多死一个王室子弟,效果更轰动。 岳无极回头看向身后,此刻,张问天紧随而来,手中长弓拉满,箭矢泛着红芒。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四个人,此刻正巧位于同一条直线之上。 直线的两头,是洛王和张问天,中间二人,则是羡王和岳无极。 张问天目光扫过,将手中箭矢对准了岳无极。 这一箭,将会凝聚他全部的力量,岳无极就算不死,也必然重创,无法逃离现场,而他身后的洛王、羡王,也都会死在这里。 感受到身后的杀意,岳无极狂催真气,头冠爆散开来,真气透体而出。 下方,洛王面对两大高手气机锁定,此刻心胆俱裂,动弹不得。而在他身后的羡王,却是面如止水。 四个人,三般心思。 咻! 瞬息之后,张问天率先出手,箭矢携带着一缕红芒,离弦射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这一箭的力量完全内敛。 岳无极同时出手,手中霸刀翻转,刀芒冲霄,全力劈出,斩向飞来的一箭。 轰! 刀箭碰撞,当空爆开,岳无极只感觉浑身筋骨像是要被震碎一般,整个人倒飞出去。 张问天眼中闪过一缕不可置信。 这一箭,他全力的一箭,竟然被岳无极硬生生挡下,此刻,岳无极手中拽着张问天那支箭矢,借着这一击之力,向着羡王与洛王飞去。 “不!” 洛王见岳无极向着自己飞来,心中大骇。 岳无极也不去管他,一个废物,待会儿顺手杀了便是,他的第一目标,乃是羡王! “死!” 岳无极全力出手,将手中箭矢当做长剑,刺向羡王。 “死?” 就在此时,羡王微微一笑,左手一掀衣袍,右手瞬间拍出一掌! 轰! 院内瞬间升起一股强大的气势,羡王一身衣袍被溢出的真气冲得胀起! 岳无极瞳孔猛的一缩。 这种感觉! 这种气势! 羡王,他会武?! 不! 不但会,羡王,还是一个高手! 五境之上的高手! 然而,此刻的岳无极,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强忍着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的剧痛,真气二度爆发。 轰! 岳无极周身炸开三道气环,瞬间飙射至羡王身前,手中箭矢向前递出,誓要一举将羡王捅穿。 “喝!” 此刻,羡王暴喝一声,右臂同样炸开三道气环,迎上岳无极。 轰! 两大强者正面对拼一招,气劲激荡四方,石质地板寸寸龟裂,如蛛网般向着四方蔓延开去。 无数碎石崩飞,周遭墙壁千疮百孔。 “啊!” 身后的洛王惨叫一声,身体倒飞而出。 如此近的距离,两大强者交战的余波,岂是他能承受。 嘭的一声,洛王撞到一堵墙壁,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直接晕死过去。 轰! 又是一声轰鸣,气劲震开,四周烟尘一扫而空。 岳无极身影倒飞而出,羡王,却是纹丝不动。 “你……” 岳无极以霸刀拄地,嘴角还带着血迹。 他硬接了张问天一箭,本就消耗巨大,而后与羡王对拼,又再度落入下风,如今已然重伤。 反观羡王,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出其不意,他的状态,此刻仍处于巅峰。 原来,这就是羡王最大的底牌。 他自信自己不会被杀死,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绝顶高手! 羡王脸上带着微笑,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掌。 “不愧是霸刀岳无极,仓促之下,竟然还能接本王一掌。” 岳无极脸色难看。 在他听来,羡王这话不是什么夸奖,而是嘲讽。 他岳无极,成名江湖已久,想不到,却是在羡王这里栽了跟头。 这老东西,竟然藏的这么深! 世人都以为,羡王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谁都不曾想到,这人的武学造诣,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惊人的境地! “惊讶吗?”羡王看向岳无极,又看向宫墙之上的张问天。 两大强者,面对羡王,此刻却是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羡王先前那一掌,实在太过惊人,恐怕,已经有资格竞争天下第一掌。 如今,岳无极重伤,张问天先前那一箭又消耗了太多了气血之力,即便是二人联手,恐怕也未必就能奈何得了羡王。 “离相、淮王,都想杀本王,但他们也不想想,本王是这么好杀的吗?” 羡王伸出右手,五指一抓。 轰! 满地碎石中,一根箭矢,在真气的牵引下,落入羡王手中。 “好箭,难怪能够承受得住天下第一射手全力爆发的气血之力。”羡王笑着说道。 张问天自箭袋中再度掏出一箭,弯弓搭箭,对准了羡王。 羡王却是不理他,转身走向洛王,将背后空门,完全暴露在张问天的箭下。 他要做什么?! 张问天惊讶。 面对自己,羡王竟然如此托大! 他到底是白痴,还是自信? 羡王一步一步走向洛王,张问天瞳孔猛的一缩。 他忽然意识到了羡王要做什么! 不! 不行! 自己必须阻止他! “停步!” 张问天暴喝一声。 羡王却是没有搭理他,继续走向洛王。 “死!” 张问天不再犹豫,右手手指松开,箭矢离弦,破空飞出! 羡王嘴角扬起,就在箭矢破空飞来的瞬间,他的身体如同鬼魅般向旁边闪避开来,同时拍出一掌! 啪! 这一掌,并未将张问天射来的一箭轰爆,只是略微改变了箭矢的轨迹。 噗嗤! 被改变了轨迹的箭矢,精准的扎进了洛王的胸口。 “!” 张问天、岳无极同时一惊。 洛王! 羡王杀了洛王! 羡王扭头看向二人,呵呵一笑,随手抛掉手中箭矢。 “不用惊讶,并非本王杀了洛王,而是淮王杀了洛王。”羡王笑道,“岳无极,你放心,你是见证者,本王不会让张问天杀你。” 岳无极神色再变。 他看向张问天,此刻脸上满是阴霾。 羡王,这是要嫁祸给淮王! 他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他早就准备让洛王给他当替死鬼! 短暂的震惊之后,岳无极立刻做出了决断。 虽然杀羡王的计划失败,但嫁祸淮王的目的却是达到,如今,与羡王合作,是他唯一的出路。 “至于你,回去告诉淮王,他杀了自己的兄弟,本王和王室,不会善罢甘休的。”羡王对张问天道。 “……”张问天不语。 有羡王在,他不可能抢回洛王的尸体,甚至就连抢回那根箭矢也做不到。 他不再多想,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必须尽快通知淮王,必须尽快思考对策,否则,一切都完了…… 第348章 棋局(四) 就在张问天离去的同时,一队冷甲精骑在胡九的带领下冲了进来。 进到院子的瞬间,胡九身形猛的一顿。 发生了什么? 羡王的院子,怎会变成这样?? 但是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彻底僵住。 堂堂五境强者,此时差点直接晕厥。 洛王,死了! 倒在废墟之中,胸口还插着一支箭矢! 在自己的守卫下,竟然死了一个王子! 胡九头大如牛。 今晚这动静其实不小,这时候,怕是炎后那边的人都已经惊动了。 他的反应,其实已经极快,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往这边赶来。 但是,还是迟了一步。 五境之上的强者,速度那是极快,一个呼吸间,就足够他们做许多事。 有些时候,两名五境强者交手数十招,在一般人的眼中,也就是片刻而已。 “是你!?” 胡九目光扫视全场,发现了以刀拄地,单腿跪地岳无极。 冷甲精骑毫不犹豫的上前,将手中兵刃对准了这位天下第一刀者,将他团团围住。 “岳无极,你敢刺杀王子!” 胡九大怒,这岳无极简直猖狂。 岳无极没有理会,而是看向一旁的羡王。 两人眼神交汇,羡王微微颔首。 “胡统领误会了,洛王并非岳先生所杀,恰恰相反,本王现在还能活着,全都是岳先生的功劳。” 羡王开口,胡九满腹狐疑。 岳无极? 救羡王? 这可能吗? 岳无极为什么要救你? 这人可是天下有名的疯狗,说他杀人,胡九丝毫不会怀疑,说他救人,胡九绝对不信。 “怎么,胡统领不信本王?”羡王笑道。 “属下不敢。”胡九回过神来,连忙道。 “杀人者,是淮王手下的五境强者,名叫张问天,你速速前去淮王那里,将人捉拿。”羡王道。 “张问天?”胡九神情凝重。 张问天是谁,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淮王身边有个五境巅峰的射手,实力极强。 “今日多亏了岳先生以命相搏,那张问天消耗极大,你此刻去,那张问天定然不是你对手。”羡王继续道。 “是。” 胡九看了一眼岳无极,冷哼一声,带人出了院子。 “羡王好手段。”岳无极面色惨白。 这算什么? 自己到底是完成了任务,还是没完成任务? 羡王这老东西,竟然藏得这么深。 “岳先生,我与离国之间,并无利益冲突,如今洛王已死,你们嫁祸淮王的目的已经达到,淮王想要上位,已经不可能。祁国的阴谋已经被本王挫败,算起来,本王这次也是帮了你们一把,这份诚意,应该足够了吧。”羡王笑道。 “你和我说没有用,做主的人不是我。”岳无极冷声道。 他不喜欢这些玩弄心机的家伙,因为这会让他看起来非常愚蠢。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砍死羡王。 可是他做不到! 他巅峰的时候,尚且不一定是羡王的对手,现在重伤状态之下,真要动手,撑不了几招就会被羡王打爆。 羡王笑了笑,又道:“岳先生,本王现在有个建议,岳先生是否要听一听?” 岳无极动了动身体,但却发现自己体内伤势沉重想走,却是根本走不了:“说。” “我知岳先生与方即墨有私仇,之前,方即墨还扬言,要让岳先生无法离开洛邑。”羡王继续道,“如今,岳先生伤势沉重,短时间内,想要痊愈,绝无可能。” “哼,那又如何?就凭他方即墨,能杀的了我?”岳无极不屑一顾。 “方即墨当然没这个本事,但别忘了,方即墨身边,还有一个五境强者,以及陌刀军。”羡王道,“那方即墨是个疯子,他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岳先生难道要拿自己的命赌一把?” “……”岳无极沉默。 “我知道岳先生在担心什么,放心,本王保证离相安全,毕竟,本王也还需要和离国合作。”羡王道,“只要先生点头,本王这就安排先生秘密离开洛邑。” 岳无极沉默。 确实,他现在伤势颇重,与宁国动手,他必死。 片刻后,岳无极点头。 “好,本王这就送岳先生离开……”羡王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另一边,胡九出了门,立刻兵分两路。 一路去大殿,通知炎后等人这边发生之事,另一路,直奔淮王所在,捉拿张问天! 此时此刻,淮王坐在院中,来回踱步。 今夜,他眼皮跳的厉害,方才远方传来几声巨响,更是让他倍感不安。 玛德,不会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田车不在身边,淮王无人可以垂询,只能不断脑补着各种可能的结局。 可是无论他怎么脑补,都无法驱散心中的焦虑。 羡王这老东西,现在看来可能藏得很深。 他的底牌是什么,自己挖地三尺也没能查出来。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其貌不扬,平平无奇的小老头儿,此刻,却是让自己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王之奇静静的守在旁边,他面前摆了一桌丰盛的美酒佳肴,可他却连筷子都没动。 咻! 此时,人影如风般落在院中,老王和淮王同时一惊。 王之奇瞬间站起,护在淮王身前,待他看清来者,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张问天! “问天!” 见到张问天归来,淮王大喜,急切的上前来。 “如何?” 淮王是真的急。 张问天深吸一口气,将气息调匀,道:“失败了。” “什么?!” 淮王大惊失色。 “发生了什么,快告知本王!” “来不及了,我长话短说。”张问天知道,自己此刻必须尽快离开,否则,自己一旦被抓,今晚的一切,都会被强加在淮王的脑袋上,“羡王杀了洛王,他隐藏了实力,是五境之上的强者。” “什么?!” 此话一出,王之奇与淮王都呆滞了。 洛王? 哪里窜出来的洛王? 还有,羡王竟然是五境之上的强者,这怎么可能? 五境,那是高手中的高手,任何一个五境,都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强者,什么时候跟大白菜一样,满地都是了?? 再说,羡王那个老头儿,平日里看起来病恹恹的,你现在告诉我,他是五境强者? “殿下,千真万确,羡王布局,让洛王死在我的箭下,我现在必须离开。”张问天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什么……”淮王彻底慌了。 羡王布局,让张问天杀了洛王? 那岂不是…… 淮王此刻,双手都在发抖。 他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羡王,这老狗,好深的算计! 原本所有人要杀的都是他,但他利用洛王做了替死鬼,还顺便嫁祸给自己! 完了,一切都完了! 即便张问天能够逃掉,但留在洛王身上的那支箭,也足以证明一切。 第349章 棋局(五) “有人来了,殿下,问天先走一步。” 张问天话毕,翻墙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一时间,淮王院落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大群的冷甲精骑,杀气腾腾的涌入。 突发状况,把王之奇给整不会了。 这啥情况? 搞鸡毛? 我今天是来护淮王安全的,但是这些冷甲精骑现在冲了进来,我该怎么整? 护,还是不护? 打,还是不打? 哎呀,好纠结。 老王挠头。 他最讨厌动脑子这种事情。 现在可好,不动脑子不行。 方即墨不在,他都不知道该问谁。 “等一等!你们别冲动!”老王无奈,闪出左手比出一个五。 “王将军,冷甲精骑办事,还请不要插手。”胡九黑着脸。 王之奇是方即墨的人,若是可以,他想卖方即墨面子,不与老王动手。 “我……我不插手,我就是问问,发生什么事了?”老王绞尽脑汁,问道。 “洛王死了,怀疑凶手是张问天,前来拿人。”胡九道,“王将军,此事涉及洛王一条人命,将军若是牵扯其中,恐怕会给寂寞侯带来麻烦,还请将军三思。” 老王面色凝重。 洛王真的死了。 现在,淮王是重点怀疑对象。 自己出现在淮王这里,若是被人得知,恐怕会故意往方即墨和宁国身上引。 老王看向淮王,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 “无妨,王将军的任务是护卫我的安全,冷甲精骑,应该不会加害本王。”淮王知道,单凭一个王之奇,现在无法改变局面,他唯一的机会,是方即墨。 “胡统领,此事与宁国无关,统领和诸位兄弟,能否当做没有见过王将军?”这是他最后能为方即墨、为宁国做的事情,希望方即墨看在他这么够义气的份上,能够帮他一把吧。 “殿下的意思,胡九明白。”胡九点点头,对众人道,“诸位兄弟,方先生对王室有恩,今晚,大家就当没见过王将军,谁也不得泄露半个字,否则,就不是我胡九的兄弟!” 众人称是。 “既然如此,那么本王就随统领走一趟吧。”淮王道。 “也可,张问天跑了,淮王殿下需要给王室一个交代,随我来吧。”胡九应声道。 冷甲精骑将淮王护在中央,说是护送,实际上大家都明白,这是押送。 他们要将淮王押送到炎后面前,让他为洛王的死,给一个说法。 见众人离去,王之奇叹气。 今晚这一出大戏,还真是精彩,不知道方即墨那边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也快速的离开了院子,他不能让人知道今晚自己来过,免得惹上麻烦。 羡王的院中,一片狼藉。 岳无极此刻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剩下羡王和洛王那早已经凉透的尸体。 “炎后驾到!” 随着一个侍者尖锐的声音响彻夜空,院子的木门被人推开,八个侍者,抬着一方大轿走进门来。 轿上坐着的,正是炎后老太太。 “拜见炎后。”羡王见炎后到来,连忙行礼。 “怎么会弄成这样?!” 炎后见到这满地的残骸,又看到倒在废墟血泊中的洛王,顿时满面悲戚之色。 洛王,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但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如何能不难过。 “炎后节哀,凤体为上。”羡王惋惜道,“王室痛惜良才,若是炎后再因此抱恙,谁来撑起王室?” 炎后像是没有听见羡王在说什么,自顾自的掩面悲泣。 此时,其他人陆续进入院中,见到院中景象,皆是面色大变。 人群中,莫离不动声色,双眼却是扫视四周。 岳无极不见了,他去哪儿了? 他看了看院中几处残破的地方,很明显,是岳无极打出来的,还有几处,看起来像是淮王手下那名高手造成。 除此之外,令莫离惊讶的是,还有几处地方,与这两人出手造成的痕迹都不相同。 现场,难道还有第三名强者? 会是谁? 是他带走了岳无极? 莫离压下心中疑惑。 他相信岳无极没那么容易死,如果他还活着,会回来找自己。 莫离的举动,都被方即墨看在眼中。 他也看向整个院落,在废墟上扫来扫去。 论武学造诣,方即墨不是莫离可比,他是货真价实的三境武者,放眼天下,也算是好手。 现场的三种不同痕迹,他只一眼就分辨了出来。 刀痕、箭痕,还有一种是……掌痕! 方即墨自己修炼刀法和掌法,对于这两种武学造成的痕迹,他一清二楚。至于箭痕,今日出手的人中必有张问天,他自然清楚明白。 现场,还有用掌法的强者! 会是谁呢? 他的目光落在羡王身上。 难道,是这个老家伙? 此刻,方即墨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非常大。 这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藏的极深,如今,就算有人告诉自己,这羡王,其实是五境之上的巅峰强者,他也不会有丝毫意外。 这老头儿,年纪这么大了,腿脚却这么利索。 同样年龄的天子和炎后,可都是需要人搀扶着走路的。 是修炼内功的高手! 方即墨猜测道。 “洛王殿下!洛王……” 卫国的使者见到洛王的尸体,发出惊叫练练,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洛王,是他们卫国支持的人,如今,死了。 卫国使者心里苦。 此行,公孙盘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不对,疯狗,被打成重伤,自己临危受命,想不到,啥事儿还没干,先死了洛王这个重要的棋子。 回去以后,自己怎么跟卫国公交代? 就在卫国使者冲出去的同时,一只大手,却是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不要破坏现场。”西关月冷声道。 “……”卫国使者无语。 “鹭君说得对,此时此刻,为了避免有人破坏现场,毁坏失身,掩藏证据,诸位还是不要擅自靠近的好。”莫离连忙附和道。 羡王没死,活得好好的,但是洛王死了。 从结果上来说,莫离的计划失败了。 但若是从目的上说,他仍有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看了一眼洛王的尸体,胸口插着一根箭矢。 毫无疑问,这是淮王手下那名高手的手笔。 如此一来,他嫁祸淮王的目的还是能够达到。 只要将这罪名坐实到淮王的脑袋上,淮王就会因为弑杀兄弟,而永远失去登上天子之位的可能。 莫离看了一眼羡王,发现羡王也正看着自己。 这一老一中两个狐狸一对眼,仿佛心有灵犀般,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合作! 离国支持羡王成为天子,羡王将锅甩给淮王。 双赢的合作! 第350章 棋局(六) “羡王殿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莫离主动开口。 羡王看了一眼莫离,又看向旁边的炎后。 此刻,炎后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下,坐回到了自己的轿子上。 她右手扶着额头,默然不语。 “羡王殿下,还请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一说来。” 此刻,身为大炎王朝右相的元征也同样站了出来。 羡王又看向众人,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便也不再隐瞒:“今日,本王与洛王在院中下棋,忽然有人行刺,洛王闪避不及,被刺客当场袭杀。” “行刺?” 众人看了看院落,这哪里像是行刺的样子,分明是有强者在此交手。 “羡王殿下,可知来者是何人?”元征继续问道。 话音未落,胡九带着冷甲精骑,“护送”着淮王来到院中。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 “前来行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淮王手下那名擅长用箭的强者,至于叫什么名字,本王不知。”羡王见淮王等人进来,也不避讳,直接点名。 “胡说八道!” 对于羡王的指认,淮王自然是不认的。 虽然他知道这事儿现在已经被人坐实,但哪怕证据甩在了他的脸上,他也同样不能认。 “是否是胡说八道,淮王自己心里清楚,如今,证据确凿,抵赖是没有用的。”莫离开口道。 “羡王殿下,我看这院中的情景,应该是有高手交战导致,那刺客的实力如何?”人群中,又有人开口问道。 “很强,至少是五境之上。”羡王道。 “五境之上!”开口的那人显得有些惊讶,“五境之上的强者,羡王如何能够幸免?” 众人再度看向羡王。 确实,五境之上的强者要杀人,别说寻常人,就算是四境的武者,恐怕也护不住他。 “确实如此。”羡王点头,然后面相一旁的莫离,施了一礼,道:“今日,还要多谢离相出手相助,若非是岳无极岳先生及时援手,本王此刻,怕是已经与洛王共赴黄泉。” “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 岳无极? 岳无极救了羡王? 这可能吗? 众人纷纷看向莫离,后者此刻同样还了一礼。 “羡王哪里话,这些都是我等应该做的,不必如此,此礼,我莫离受之有愧。”莫离连忙道,“只是,不知道岳无极现在人在何处?” “离相放心,岳先生为了救我,与那刺客一战,身受重伤,此刻我已经安排人送他前去疗伤。” “原来如此,那莫某就放心了。” 二人一唱一和,现场有些人一脸呆滞,但也有部分人,此刻眉头紧锁。 羡王和离国合作了! 离国现在,站在了羡王一方,成为羡王的支持者之一! 这一下,支持羡王的人中,又多了强大的离国,不要说淮王此刻身陷泥淖,就算他没有,也争不过羡王! “淮王殿下,你麾下那名强者,现在何处?”元征问道。 “不在身边。”淮王也没解释,因为没什么好解释的。 “不在?淮王,你莫不是在说笑?”莫离笑道,“谁不知道,那强者一直在你身边,暗中保护,如今出了事,他这么凑巧不在,你当真是把我们大家都当成傻子吗?” “信不信由你,本王何必说谎?”淮王看着莫离,恨得牙痒痒的。 “你狡辩也没用,你们来看。” 莫离走到洛王尸体身边,指着胸口上插着的那支箭道。 “洛王遗体上这支箭,正是你麾下那名强者之物!” “呵呵,你说是就是?一支箭而已,天下的弓箭,不都一个样?”淮王狡辩道。 “淮王,强词夺理是没用的。五境之上的强者所用的箭,又岂是寻常之物? 更何况,这箭矢之上,附着的气血之力,分明就是你身边那名强者所留。 更何况,还有羡王这个人证,你难道要说,是羡王陷害你不成?” 面对莫离咄咄逼人,淮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可不就是羡王这老东西陷害自己? 还有你这离狗! “离相,即便是淮王殿下身边之人行凶,也不能就因此证明是淮王殿下下令杀人。”此刻,田车站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必须保住淮王。 “也许,是什么人想要行刺淮王,然后张问天追踪至此,两人交手之际,波及到了洛王呢?” “田车,你这么说,就是在质疑羡王殿下了?”莫离笑道。 “外臣不敢。”田车连忙否认,“只是,羡王殿下毕竟不懂武学,高手交战,寻常人难以看清,羡王殿下牵扯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呢?是吧,羡王殿下。” 说罢,田车看向羡王。 “祁国使者说的其实也不算错。”羡王没有否认。 莫离也没生气,而是看向右相元征,道:“右相认为,此事如何处理?” “此事,牵扯到王室声誉,必须仔细查证。”元征道,“淮王殿下,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还请殿下不要随意离开王府,可以吗?” “哼。”淮王冷哼一声。 元征并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给他面子。 接下来,冷甲精骑会包围他的王府,他不可能踏出王府半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羡王、离狗,将这屎盆子扣在他的脑袋上,如今,他想要继承天子之位,已是绝无可能。 王室,不可能让一个有弑叔杀弟的嫌疑的王子,继承天子之位。 更何况,如今羡王,坐拥多国支持,他继承天子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 输了。 输得彻底。 羡王者老阴货,藏得够深的。 “炎后,如此处置妥当否,请示下。”元征向炎后请示道。 “按你说的办吧,本宫累了。”炎后挥挥手,侍者们抬起轿子,直接出了院落。 “胡九,送淮王殿下回府,四周布置人手,严禁任何人进出。”元征下令道。 “是!” 胡九转过身,看向淮王。 淮王深吸一口气,跟着胡九离去。 “诸位,今日之事,事出突然,还请诸位先回吧。”元征道。 “那,天子之位的事情……”西关月身边,来自宫氏一族的使者宫宇开口道。 “事出突然,炎后此刻,定然悲痛万分,暂时,还是不要提及此事了吧。”羡王开口道。 “还是羡王深明大义。”众人纷纷附和。 “如此也好,过几天,等炎后不那么伤感了再说吧,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元征亦点头。 既然众人都没有意见,便也都纷纷散去。 方即墨不动声色,正欲离开,却被羡王轻轻拍了下肩膀。 “侯爷稍等。”羡王笑道。 “羡王还笑得出来,看来心情不错。”方即墨道。 “呵呵,侯爷就不要调侃本王了。”羡王道。 “殿下放心,方某说到做到,宁国,会支持羡王殿下。”方即墨道。 “我并非为了此事。”羡王摇头。 “嗯?”方即墨诧异。 “寂寞侯愿意支持本王,本王觉得,也该向寂寞侯展示一下诚意。”羡王道。 “诚意?” “听说,寂寞侯与岳无极有私仇?” “什么意思?”方即墨眼神瞬间冰冷。 “侯爷想不想报仇?” 第351章 棋局(七) “报仇!?” 方即墨心头一震。 这老家伙,竟然还想两头吃! “羡王是说,岳无极?” “不错。”羡王笑道,“岳无极现在已是重伤之躯,只要寂寞侯愿意,杀他如杀鸡。听闻寂寞侯与岳无极有深仇大恨,本王愿意帮寂寞侯这个小忙。” 得到羡王的确认,方即墨沉默。 确实,他很想弄死岳无极。 岳无极实力极强,若是没有寂怀真这样的强者帮忙,仅凭他自己,要杀岳无极难如登天。 毕竟,同样是用刀的武者,岳无极五境,他才三境,两个大境界的差距之下,岳无极砍死方即墨,两刀都嫌多。 可是如今,岳无极重伤,自己若带着陌刀军前去截杀,那么有很大的概率,真的能够杀死岳无极。 方即墨脑中飞速盘算着。 羡王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意思很明显。 他要方即墨和宁国的支持。 不是那种表面上的支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支持。 别看如今羡王已经获得了大多数国家的认可,支持他成为天子。 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表象。 这些诸侯国支持羡王,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仅此而已。 一旦羡王真的有个什么事情,需要诸侯国出力,诸侯国未必愿意。 如今,他卖方即墨一个天大的人情,方即墨若是领了这个人情,那么就不再是名义上和口头上的支持。 毕竟,岳无极可是离国公最重要的杀器,羡王将岳无极卖了,可是得罪了离国,离国公的震怒,可想而知。 方即墨没有立刻答应。 没错,他是很想弄死岳无极。 但羡王此人,心思太深,而且善变。 这样的人,难以把握,不是能够随意操控的对象。 和这种人合作,未来,若是遇到更大的利益,说不定,他转手就会把你给卖了。 不,不是说不定,是一定。 羡王从一开始没有什么筹码,混到了现在,玩的就是一手空手套白狼。 仔细回想,他所有的付出,现在都还停留在承诺阶段,几乎没有付出实质性的代价。 “侯爷在犹豫什么?” 见方即墨不答,羡王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 “本王能有今天,侯爷也算是功不可没,这一次,就算是本王还侯爷的恩情,侯爷不必多想。 再说,就算是本王有所图谋,那又如何? 宁国与离国,本就是死敌,如今两国之间的冲突愈发频繁,早晚必有一战,难不成,宁国还怕了离国?” “殿下不必言语相激。”方即墨答道。 “寂寞侯多虑了。” 说罢,羡王上前一步,将一个纸条塞进了方即墨的手里,随即负着手,大步离去。 “方先生!” 此时,王之奇匆匆赶来,见方即墨站在原地,愣愣发呆。 “什么情况?”老王连忙问道。 “先不管别的,跟我来。” 方即墨收起手中纸条,冷声道。 “干嘛去?” “报仇。” …… 后山,山林间。 一个内侍带着岳无极,缓步而行。 岳无极左手捂着胸口,气息极其紊乱。 这略显陡峭的山路,若是平时,他一步可以飞出数十步,大气都不会喘一口。 但现在,他可谓是举步维艰。 羡王,好深厚的掌劲! 与对方交手那一掌,非但震得自己体内气血翻涌,甚至就连经络都受了伤,此刻,周身气血不断冲击负伤的经络,真气向外逸散,无法随心所欲的调动。 这是岳无极这些年来第三次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 第一次,是被寂怀真所伤,那一次的伤势,比这一次略微严重一些。 岳无极心中盘算,按照伤势来推演,这羡王的实力,比起当时的寂怀真,应该是略逊一筹。 第二次受伤,是在雁不归的手上,也是岳无极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那一次,给岳无极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甚至说是心理阴影也不为过。 三拳,差点活生生打死岳无极。 那雁不归的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岳无极的认知,远远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岳无极相信,就算是寂怀真来了,恐怕在雁不归手下也走不了几招。 “岳先生,就是这里了。”侍者停下脚步,躬身道。 岳无极抬眼看去,不远处的林中,有一个不起眼的茅屋。 “此处极为隐秘,知道的人不多,岳先生在此安心疗伤,绝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侍者恭敬道。 “是吗?” 岳无极看了一眼四周,点点头。 “有劳了。” “岳先生客气。” 说罢,那侍者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只听噌的一声,下一刻,圆滚滚的脑袋直接飞了出去。 岳无极冷哼一声,并未向那房间走去,而是直接没入林中,向着山下而去。 他不信任羡王。 这个老阴货,藏得这么深,他会好心让自己来这里安静的疗伤? 这些人,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出卖,更何况这个曾经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岳无极闯荡江湖多年,若是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他早就死了无数次。 羡王这次棋高一着,岳无极无话可说,但若是再有下一次,岳无极自信,全力一战之下,自己一定能砍死羡王。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 身负重伤的岳无极,速度比以往慢了太多太多。 直到黎明破晓,天光初亮,光线穿过茂密的枝叶,光点般撒在地上,岳无极仍是没有走出龙驭山。 他感觉异常疲惫,靠在一棵树下,大口大口的喘气。 片刻之后,他试着运转真气,可体内的真气此刻却是完全不听使唤。 岳无极眉头紧皱。 这种状况,似乎有些不大寻常。 以往,他就算是受了伤,但也不至于如此。一个晚上,足够他运功疗伤,恢复部分伤势。 可是现在,他体内的伤势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愈发严重起来。 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功体出了问题? 不,不会的。 岳无极太了解自己的功体,这么多年来,他练功从未出过岔子。 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是羡王的问题了。 羡王的功体,有古怪! 此刻,岳无极眉心紧锁。 看来自己的猜想是对的,羡王这老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功体一定有古怪,而且,他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弄死自己。 若是他真想帮助自己,那么一定会帮自己解决自己身上的麻烦,让自己能够恢复。 如今,别说是一晚,恐怕十天半个月内,自己这伤势,都没有好转的可能! 就在此时,岳无极浑身汗毛竖起。 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涯,让他对危险的感应极其敏锐。 有人! 有杀气! “岳无极,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林间,一个声音如同幽灵般飘荡出来。 岳无极听了,连忙握紧手中霸刀。 林间光线中,方即墨踏步而出,手持太玄刀,目光僧冷。 “方即墨……”岳无极神色凝重。 “当日,离阳城外,你杀了呈少,我说过,我必杀你,今日,我来履行承诺了……” 第352章 大仇得报 “就凭你??” 岳无极没有动,仍是保持着背靠大树的姿势。 方即墨此刻目光凶狠,就像一头红了眼的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般。 可是,他的身上却没有散发出一个武者应有的气息。 这是什么情况? 岳无极有些吃不准。 方即墨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从来没有修习过武道的人。 但凡习武者,面对强敌,进入战斗状态,多少都会逸散出一些真气。 这些真气,随着情绪波动的剧烈程度,向外逸散的程度也不相同。 即便是最顶尖的高手,如自己、如寂怀真、如剑儒,都无法隐藏和彻底的掌控。 通常,武者所说的感受到了杀气,大多都是对方进入战斗状态,怀着必杀之心下,逸散出来的真气被人感知或者捕捉到。 但是此刻,若是不看方即墨那双眼睛,根本感受不到半点杀气。 要么,方即墨是个菜鸡,根本就没有真气;要么,就是他将真气彻底收敛,能够百分百掌控。 如果是前者,那么方即墨是自寻死路,若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岳无极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四周。 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一缕杀气。 不是方即墨。 这树林里,还有别人! 这也正常,自己毕竟是五境高手,天下第一刀,就算现在重伤,也不是方即墨这种菜鸡能够轻易杀死的。 他记得对方身边,有一个五境之上的体修,想必此刻躲在顺林中,伺机出手的,应该就是那个家伙了吧。 “岳无极,起来受死。”方即墨冷声呵斥道。 “有本事,你就过来,别婆婆妈妈的,跟个娘儿们一样。”岳无极反讽道,“没错,老子是受了伤,但你觉得能稳赢老子,就过来试试,若是怂了,就赶紧滚蛋。” “你找死!” 方即墨大怒,直接拔刀向着岳无极斩去。 噌的一声,太玄刀出鞘。 “哼!” 岳无极冷哼一声。 方即墨这一刀,毫无章法,简直业余的不能再业余。 他握刀的姿势,挥砍的姿势,完全就是一个门外汉。 岳无极一开始还觉得方即墨这小子会不会是那种能够完全控制气息的高手,所以故意用言语刺激对方。 果不其然,方即墨含怒出手,将他的实力暴露无遗。 如此身手,想要杀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 岳无极微微闭眼,放着眼前的菜鸡不管,专心捕捉四方逸散出来的那一缕杀气。 方即墨不是白痴,他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激怒,他若是真的只有这种水平,那么此刻的他挥刀向自己砍过来,那就是找死。 所以,方即墨自己不过是个诱饵,真正的杀手锏,是隐藏在林中深处,伺机而动的那人! “还不出来?” 眼看着方即墨就要冲到身前,林中那人的杀意愈发强烈,但却始终没有出手,似乎在等待最后一刻。 “既然不出来,那就看着这小子死吧!” 岳无极随手抓起霸刀,作势要砍。 下一瞬,林中一抹刀光亮起,方圆三丈之内,树木皆被刀光斩断。 “来了!” 岳无极眼神一凌,瞬间收招。 那刀光裹挟着强横的气血之力,向着岳无极斩来。 以岳无极现在的状态,硬挡这一招,不死也要半残。 “哼!” 他再度冷哼一声,变招欲躲。 就在此时,变数再生! 岳无极身旁,一股惊天气势陡然爆发。 “什么?!” 岳无极大惊,扭头看去。 此刻,只见方即墨手中太玄刀不知何时已经收入鞘中,弓着的身体压得极低,几乎快要与地面平行。 左手握着刀鞘,右手紧按刀柄,身影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岳无极的面前! 幻魔身法! 这一刹那,方即墨将幻魔身法施展到极致,堪比影子刺客的极限速度爆发下,甚至让岳无极产生了一种对方瞬移了一小段距离的错觉。 此刻,岳无极已在方即墨攻击范围之内! 一之刀法! 拔刀,斩! 噌! 太玄刀二度出鞘,这一次,方即墨全身真气,伴随着这一拔刀,完全爆发出来! 黑色的刀光,瞬间冲天而起,半月状的刀气,极近的距离下,几乎没有留给岳无极任何反应的时间! “混账!” 这一刀,惊艳非常。 岳无极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这小子,一开始就是扮猪吃老虎。 他是真的能够完全掌握自己的真气,而林中藏着那人,才是诱饵! “滚!” 危急时刻,岳无极展现出一代高手风范。 此刻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自身伤势,不要命的狂催真气。 轰! 狂野的力量,自岳无极体内爆发而出,一瞬间,将方即墨的刀芒震散! 五境强者,哪怕是身负重伤,只要没像影子刺客那般境界跌落,依然不可小觑! “给老子死!” 岳无极只感觉周身经络胀痛,好似要被真气撑爆般痛楚,可他还是强忍了下来,抡起霸刀,向着方即墨砍去。 方即墨动作没有任何停滞,丝滑无比。 手腕一翻,瞬间又斩出一道刀芒! 一之刀法奥义,回风! 砰! 岳无极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一刀斩出,旧力未尽,新力难生的阶段,竟然能无缝衔接,再度斩出着极为强横的一刀。 两股力量一碰之下,强大的反震力,让本就周身真气爆冲的岳无极雪上加霜。 “啊!” 岳无极惨叫一声,身体嘭嘭嘭的爆出几个血窟窿。 他的经络,被暴走的真气撑爆了! 只不过此刻,方即墨也同样不好受。 五境强者,拼死一击,哪怕对方已经重伤,这一刀的威力仍然配得上天下第一刀的称号。 太玄刀直接被斩得飞了出去,方即墨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整个右臂好像骨头都要碎裂了一般,整个人如断线风筝,直接飞了出去。 “噗~!” 岳无极喷出一口鲜血,脸上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异常。 不,他不能就此停歇,他必须赶紧…… 噗嗤! 身后,刀光袭来,岳无极后背空门大开,刀光破开他的护体真气,撕裂他的衣衫,劈开他的血肉,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恐怖刀痕。 “啊!” 岳无极惨叫一声。 这一刀,力大无穷,直接斩断了他的脊椎骨,此刻,岳无极整个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完了! 岳无极知道,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岳无极,老子说过,在你离开洛邑之前,老子肯定砍死你!” 不远处,方即墨挣扎着起身,拾回太玄刀,缓缓向着岳无极走来。 “……” 岳无极趴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翻过身来。 可是他做不到。 此时此刻,他连面向对手而死这点微小的心愿都难以实现。 树林深处,老王终于现身,不过,他没有靠近岳无极与方即墨。 前者被他重伤,现在,已经是风中残烛,不足为惧。 他如当年方即墨将公子良留给自己那般,将岳无极交给方即墨来解决。 “岳无极,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方即墨道,“算了,你想说,老子也懒得听。” 岳无极还想挣扎,方即墨手中太玄刀便一刀斩下。 噗嗤。 圆滚滚的脑袋沿着斜坡滚了出去,鲜血染红了土地。 “呈少,我帮你报仇了。” 方即墨收刀,向着离国方向拜了拜。 他走到一旁,将岳无极那把霸刀捡起,丢给了王之奇。 “给我作甚?我又不用。”老王接过霸刀,道。 “天下第一刀的兵器,可是好东西,你真不要?”方即墨挑眉。 “不要,我现在用的是陌刀,和我的陌刀比起来,这东西就是玩具。”老王直摇头。 他陌刀,长三丈,足足十米。 上了战场,陌刀横扫开来,方圆二十米内全都要死。 这霸刀,看起来也不过三尺多长,拿来毛用没有,留着干嘛? “我也不用。”方即墨扬了扬手中太玄刀,那可是寂怀真的佩刀,道门两大神兵之一,与他的一之刀法,最为契合。 “那扔了?”老王挠头,“这玩意儿晦气,留着怕是要坏事儿。” “扔?不必。”方即墨道,“派人给呈季送过去。” “呈季?那狗东西,你还要送把刀给他?”老王想起当初在渊国,呈季这货背刺方即墨,仍是气愤不已。 “给他送过去,让他知道,杀他儿子的凶手之一,已经死了。”方即墨道,“现在,正是需要联合渊国的时候,这把刀送过去,展示我们的善意与诚意,让呈季把全部的怨气,发泄在离国的身上,岂不美哉?” “呵呵,对!” 老王嘿嘿直笑,还得是方即墨想得周到,他就没这脑子。 “那这货的尸首呢?就这么丢在这里?” “丢在这里吧,难道,你还想要为他收尸不成?” “怎会,离狗,曝尸荒野最好。”老王道。 大仇得报,方即墨心中舒坦,二人一路有说有笑。 “羡王那老东西,还真有两把刷子,我以为他活不过昨天,没想到……” “羡王此人,藏的极深,如今不再隐藏,必然一鸣惊人。”方即墨道,“接下来,我们暂且蛰伏一段时间,看看这老家伙怎么出招,还有元征那小子,怎么应对。” “让他们狗咬狗去!”老王大笑。 第353章 第二子 院落内。 元征埋头伏案,身前的文书堆积成山。 “右相,宁国使团派人送来一个盒子,说是给右相您的礼物。”下属捧着一个漆黑的盒子,来到元征的面前。 “礼物?” 元征挑眉。 方即墨这家伙,没事会给自己送礼物? 元征虽然与方即墨接触不多,但看这家伙平日里的做派,也不像是一个通晓人情世故的人。 他给自己送礼,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是什么呢? 元征开始换位思考。 如今,羡王上位,对于宁国来说,目前的局面,其实已经是非常之好了。 既不用和祁国闹翻,也不会因为淮王上位而在未来落入下风。 羡王身后并无背景,完全可以当他不存在,而且年事已高,没几年好活,也不怕他作妖。 既然如此,那么方即墨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难道说,这盘棋,已经进入新的局面了? 元征不由得想到之前方即墨推荐羡王,算是正式落子,如今,羡王独占鳌头,这会是方即墨落下的第二子吗? 如果是这样,那证明方即墨或者说宁国,并不满足于现状,他们有更大的企图! “呈上来。” 元征收回自己的思绪,他现在再怎么想,也是白搭,不如看看方即墨到底送了什么,或许,对方的目的就会更加明了。 “是,右相。” 下属上前,将手中盒子放到元征身前的案台上。 元征听到盒子中发出咕噜声,像是什么东西滚动了一下,撞到了盒子边缘发出的声音。 会是什么呢? 元征此刻,开始有些好奇起来。 他将双手放在木盒的盒盖上,微微发力,将盒盖打开。 刹那间,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元征和那名下属还来不及掩鼻皱眉,便被眼前一幕惊得动弹不得。 盒子里放着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啊!” 元征那下属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发出尖锐的惊叫,身体本能的想要远离面前这恐怖之物,向后一个趔趄,直接坐倒在地,手脚并用,向着远方不停的挪移。 院落之外,听到这声惊叫,一群侍卫连同冷甲精骑,立刻拔刀而来。 踏进院子的瞬间,众人也都纷纷被眼前一幕吓得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得扭曲异常。 元征没有动弹。 打开盒子,见到里面摆放着的脑袋的瞬间,他的心脏也是狠狠抽了抽。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 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闪躲,直勾勾的盯着盒子中的首级。 “岳无极……” 此刻,元征的脑中一团乱麻。 岳无极死了?! 这位离国公座下的强者,此刻,竟然死了! 死在了洛邑!死在了离宫! 事情,麻烦了…… 元征头大如牛。 离国公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死了,哪怕是王室也要给个交代。 如今,这个烫手山芋,却是被方即墨主动交到了自己手上。 “混蛋!” 元征骂了一句。 方即墨这狗贼,真不是个好东西! 你杀了岳无极,杀了就杀了,就不能低调点? 现在倒好,生怕事情闹不大,还主动把脑袋给自己送来。 “冷静,冷静!” 元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方即墨不是莽夫,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 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的元征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见状,纷纷收起兵器,将瘫坐在地的那名下属扶起,退出了院子。 此刻,众人对这位王朝右相的佩服,又更添了三分。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不乱? 这就是! 难怪别人年纪轻轻能坐上高位,就冲着这份定力,那就不是普通人! 对于下属们此刻的心情,元征全然不知,他仍在琢磨方即墨的真正用意。 “原来如此,哈,好一个寂寞侯。” 片刻之后,元征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就说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真是越发证实了我的猜测。来人!” 刚刚才被人搀扶出去的下属,此刻听到院子里的元征正在喊人,不情不愿的又走了进来。 “拿着这个盒子,跟我来。”元征冷声道。 “啊??”下属懵了。 拿上这个……盒子?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还好,盒子已经盖上。 但是,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想到那血淋淋的画面,还是手脚哆嗦。 “少废话。”元征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迈步出了门。 下属无奈,只能强忍着恶心反胃,捧起那个盒子跟了上去。 离国使团落脚的院子里,莫离来回踱着步子。 岳无极现在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没有派人去羡王那里问,因为岳无极不会信任羡王,他一定会想办法回到使团这边。 可是,这家伙现在还没回来,这让形势变得严峻起来。 岳无极,是离国公得力的属下,若是岳无极有个三长两短,离国公震怒之下,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现在的离国,正是多事之秋,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离相,右相前来拜访。”莫离的一个手下禀报道。 “右相?元征?”莫离略显惊讶。 元征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做什么? “请。” 没有多想,莫离立刻让人把元征带进来。 “离相。” “右相。” 两人见面之后,略微拱手,便围着石桌坐了下来。 莫离瞟了一眼元征身后之人,对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这是要做什么? “右相忽然前来,所为何事?”莫离开门见山。 “送一物。”元征道。 “就是那玩意儿?”莫离看着那盒子道。 元征比了一个手势,那下属哆哆嗦嗦的上前,将木盒放在二人中央的石桌上。 “这是……” 莫离没有碰,而是看着元征。 “离相不如自己打开看一看?” 元征也不理他。 莫离迟疑片刻,还是伸手将盒子挪到身前。 揭开盒盖的瞬间,莫离猛的站起身来。 下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些许愤怒。 “右相,这是什么意思?!” 元征看着他,并不接话。 “岳无极的首级,怎会在你的手上,他又是怎么死的? 右相难道不知,岳无极是我主倚重之人,他死,我主不会善罢甘休!” “收起那些威胁之语把。” 面对莫离的愤怒,元征却是一派淡然。 “堂堂离相,岂能被一时的情绪左右?若是离相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当知我今日来意……” 第354章 互相算计 “来意?不管你什么来意,人死了,必须给我离国一个交代。”莫离神情凝肃道。 “这是自然。”元征也不生气,“不然,我何必把这死人头给你送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将杀人凶手交出来。”莫离说道。 “谁是杀人凶手?”元征笑道。 “哼,明知故问。”莫离道,“谁将首级送到你手中的,谁就是杀人凶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首级是谁送来的,因为,就连我都猜得到。” 元征笑了。 莫离,这是打定主意要将此事算在方即墨的头上,就算真凶不是方即墨,他也会想方设法的栽赃对方。 事到如今,只有方即墨的人头能够平息离国公的怒火。 但是,元征不能让方即墨成为杀人凶手,哪怕人真的是方即墨杀的,也不行。 自己要是把方即墨交出去,离国是满意了,但是宁国又该发疯了。 “离相,方即墨不可能交给你,方即墨要是死了,宁国要发疯,到时候,离国也难免一场兵灾。 你可想清楚了,如今,离国可是三面受敌,你当真要在此刻与宁国再来一场国战?” 元征沉吟片刻,道。 “那没什么好说的,不将方即墨交出来,那么这事儿就算在王室的头上。”莫离道。 “方即墨那边,现在有陌刀军,有五境强者保护,离相若是觉得有把握,大可对方即墨出手。 不过,我担心到时候,离相你自身难保。 毕竟,方即墨是条疯狗,离相现在身边没了岳无极保护,他会不会主动来找你的麻烦,还不一定。 这个时候,我觉得离相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元征笑道。 “不过,离相既然说此事算在王室头上,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你说什么?” 莫离瞳孔微缩。 这人在说什么? 他疯了不成? “不用惊讶。”元征继续道,“其实,我今天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你什么意思?” 莫离神情凝重。 他已经猜到了七分,但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若是真如他所想,那元征此人,就太过胆大妄为了。 那可是王室,元征这么做,无异于背叛王室,背叛王朝,王室不会容得下他。 “洛王死的地方,我们都亲眼见过,离相难道,就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元征反问道。 “异常,自然是有。”莫离道,“现场的痕迹,除了岳无极和那个用弓的高手外,还有第三个强者在,大概是用掌的强者,实力不在岳无极二人之下。” “这就对了。”元征道,“当时在院子里的,只有洛王、羡王、岳无极、张问天四人。 事情发生以后,胡统领第一时间便带着人进入了院中。 根据他的证词,现场除了岳无极和羡王以外,就只有死去的洛王,张问天应该是已经逃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羡王,就是那第三个强者?” “当然有可能。”莫离道,“这些,我都想过,可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那羡王为何没有当场击杀岳无极?”元征问道。 “这……”莫离微微一愣。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岳无极和张问天,都是去杀羡王的……” “右相,慎言……” “行了,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岳无极和张问天两人,一逃,一伤,这个时候,以羡王的本事,他杀了岳无极,你离国也无话可说。 可是他没有,这是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张问天背锅,岳无极可以成为拉拢离国的筹码,而你,离相,你到达现场以后,虽然没有与羡王有所交流,但你们还是达成了一致,将锅甩给淮王,以此来换取你们离国对羡王的支持,我说的没错吧?” “……” 莫离不语。 这个元征,实在是可怕。 这一刻,莫离甚至觉得,这家伙比起方即墨都更可怕。 对方仿佛能够看透一切,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 莫离自诩人杰,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元征,若非是被局限在王室,局限在洛邑这一亩三分地,必定也是搅动风云的人物。 “可是问题又来了。” 元征的话还没说完。 “既然如此,那么岳无极应该好好活着才对。 可是,岳无极却是死了,非但死了,连脑袋都被人斩掉,送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为什么? 我大胆的猜测一番,因为羡王,想要趁此机会,施恩方即墨,彻底的拉拢宁国,为他所用。” “……” 莫离沉默。 元征此话,并非没有道理。 谁都知道,岳无极与方即墨有仇,后者更是放出话来,要在岳无极离开洛邑前杀他。 当时,岳无极重伤,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没有! 这个时候将岳无极卖了,那对方即墨而言,是个人情,天大的人情! “羡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你所言,他要取得离国的支持,出卖岳无极,换取宁国的支持,岂非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人不是羡王杀的,是方即墨杀的,这笔账,如果不是我将这脑袋送回来,离国会算在羡王头上,还是算在方即墨的头上?” 莫离再次沉默。 当然是方即墨。 羡王,那是王族,是天子胞弟,如今,更是最有可能继承天子之位的人。 对离国而言,此刻,再没有比羡王更合适的人选。 “这就对了。” 元征道。 “羡王,就是利用你这种想法,所以他肆无忌惮的出卖了岳无极。结果就是,他一方面让方即墨背锅,承受离国的怒火,但同时又得到了宁国的支持,卖了方即墨人情。 这一手,简直出神入化,让人不得不赞叹羡王的心机。 也幸亏方即墨不是白痴,看穿了羡王的阴谋,将这颗脑袋送到了我的面前。” “你想怎么做?” 莫离此刻,已经深刻的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羡王,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怕。 城府极深,实力绝强。 这样的人,竟然在王室之中,心甘情愿的隐藏了这么多年而不被人察觉。 可怕,太可怕了! 这一刻,莫离觉得比起羡王,自己实在差得有点多。 不,不仅仅是自己。 恐怕,众人都在他的股掌之中,是他玩弄的对象。 幸亏方即墨留了个心眼,将这个脑袋送回来,否则,恐怕一切都要如羡王所想。 “若我将羡王交给离国处置,离相可否保证,离国公不会因为岳无极之事,迁怒王室?”元征道。 “你说什么?” 莫离瞪大的双眼。 元征,他要将羡王交给自己处置?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羡王,若是落入离国公手中,那只有一个结局,死! 第355章 最后一位王子 “我为何要帮你?”莫离思考片刻,“如你所言,羡王是现在离国最好的选择,其他人上位,对离国并无好处。 这笔账,我离国可以先记在账上,将来另行清算。 岳无极是很重要,但一个死人,不值得离国继续为他投入更多资源。 更不用说因此将一个对离国有用的天子拉下马来。” 元征无奈。 这莫离不好忽悠啊。 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跟自己要好处呢。 将羡王交给离国,那只是平息离国的怒火,但离国在这次事件中,得不到其他好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继续让羡王在天子之位上呆着,更符合离国的利益。 现在,要想让离国介入此事,那就必须给离国足够的好处。 至少,离国不能亏本。 “我今天既然前来,就是为了和离相打开天窗说亮话。”元征道,“离相有何条件,不妨提出来。” “呵呵。” 莫离嘴角勾起。 自从元征进来,对方就一直掌握着谈话的主动权。 但这场谈判,实际上是对方有求于自己,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也应该是自己。 “我要借天子遗诏一观,别说你没有,遗诏一定就在你的手中。”莫离道。 再合作之前,他必须确定,新一任的天子,必须符合离国的利益。 元征再度无奈。 方即墨也好,莫离也罢,一个个都是人精。 这些人都已经猜到遗诏就在自己手中,自己此刻就算是否认也没有用。 “如何?给还是不给?”莫离见对方不语,脸上露出笑容。 元征的反应,等于已经承认遗诏就在他手中。 就算他不给自己看,莫离想方设法,也得把遗诏弄到手看一看。 遗诏,对离国来说是一个不安定因素。这东西拿出来,万一天子之位传给一个不符合离国利益之人,那么离国就要毁了这玩意儿。 如果符合离国利益,那这件事才有谈下去的基础。 不过,既然元征敢来找自己,那么遗诏中选定的传承者,对离国来说,应该至少是没有危害。 “可以。” 片刻后,元征点头。 “随我来吧。” 说罢,元征站起身来,往院外走去。 莫离略感惊讶。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天子的遗诏,今日就要现世了吗? 二人一路不语,乘着马车来到元征的院子里。 元征支开了所有人,来到大堂中。 大堂中央,摆着一块牌位,是元征父辈的牌位。 牌位前有一个香炉,香炉中还插着三炷香,显然,元征平日里常常祭拜。 元征对着牌位三鞠躬,又上了三炷香,随即取下牌位。 咔嚓一声。 牌位下方,打开一道暗格,里面躺着一个看起来丑不拉几的木盒。 “遗诏,就在这盒子里?” 莫离有些不敢相信。 天子遗诏,竟然就装在这个木盒里,就藏在这牌位下方。 “请过目。” 元征将木盒交给莫离,自己便在一旁坐下。 莫离毫不犹豫的打开木盒,盒子里,果然是金灿灿的天子遗诏! 莫离取出遗诏,目光扫过,眼神逐渐变得呆滞。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元征,一脸不可思议。 “你……你竟然是……” “没错,我就是天子隐藏起来的那位皇子。” 莫离的反应,在元征意料之中。 这份遗诏的内容,一旦公布,恐怕不仅仅是莫离,整个天下,都要为之一惊。 “如果是你……” 莫离很快便从惊讶之中恢复过来。 元征,竟然是王子,而且,是天子钦定的接班人! 天子没有选择其他王子,因为其他王子背后,都有着诸侯门阀。 而元征的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只有大炎王朝,只有洛邑! “如何,我若上位,可还符合离国的利益?”元征笑道。 “……”莫离沉默。 确实,就这一点来说,无论是元征上位,还是羡王上位,对离国来说,都是一样。 这样一来,羡王在离国眼中,就不再是唯一的选择,他的不可替代性,便被元征彻底打破。 羡王所有的安排和算计,都是建立在他自己不可取代这一点上。 元征攻破了这一点,那么羡王,就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炮灰的状态。 “这样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利益,才能说服离国公。”莫离道。 “离相还有什么想法,不如说来听听。”元征知道莫离一定还会再提要求,他也并不觉得意外。 “我离国可以全力支持你继位成为天子,但是在那之后,你必须娶离国宗室的女子为妻,并且立她为后,将来,你们的儿子,必须立为太子!”莫离肃声道。 元征皱眉。 离国国相,好深的算计! 他想要效仿前人,为离国数十年后一统天下,打下基础! 试想,若是自己真如莫离所说的那样去做,将来,等到自己死后,大炎王室,岂非都在离国掌握!? 不,甚至都不用等到几十年后,只需要等到太子出生以后,离国就会想方设法逼迫自己,将天子之位传给太子。 “如何?答应还是不答应?”莫离见元征面色阴沉,敦促道。 元征仰头看着屋顶,长叹一声。 “罢了,我答应。” 见元征答应,莫离心中反而觉得有些不稳妥。 对方答应的太爽快。 按理来说,这样的大事,双方应该再拉扯一段时间。 以元征的性子,他应该会利用这个机会,为他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象征性的思考了一阵,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 难道这其中还有自己没想到的阴谋? 元征却是懒得理他。 他知道莫离在想什么。 阴谋? 毛个阴谋。 哪儿来的阴谋? 此刻的元征,根本没有想太多。 娶离国宗室之女,可以。 立后,也可以。 立太子? 这就未必了。 首先,你得确定生的是个男孩儿,才能立他为太子。 万一要是生个女孩儿,你离国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里,可是洛邑,是自己的地盘,到时候,生男生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说生的是女孩儿,就一定是女孩儿! 更何况,这至少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如今,三国结成同盟,共同扼制离国。 一年后又是什么样的局面,离国到那时候,还有现在的霸主地位吗? 未必! 到那时候,离国还有没有能力将手伸到洛邑,还难说! 第356章 晦暗不明 “你打算怎么办?”莫离看向元征。 既然对方已经答应了自己的条件,那莫离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区区一个羡王,卖了也就卖了。 “我希望离相出面,游说卫国,胥国还有南晋。”元征道,“将这三方,拉入到我的阵营中来。” 莫离点头。 有他出面,要争取到这三国的支持,不难。 “一旦这三国改变立场,那么无异于断了羡王的根基,梁国这个墙头草,也会自然而然的倒向我们。”元征道,“有四国支持,我们就可以压倒羡王。” “这三国好解决,但问题是宁国,渊国还有祁国。”莫离道,“祁国和渊国现在和我离国是死敌,我们支持你,那么他们一定会反对你更何况祁国还有淮王这枚棋子,你要是把羡王拉下马来,他们定然又会卷土重来。” “这一点不必担心。”元征笑道,“羡王刚刚算计了祁国和淮王,此刻的祁国,恨不得弄死他,不可能站在羡王一边,最多是两不相帮。 宁国支持羡王,也只是表面,不然,方即墨就不会把人头给我送过来。 到时候,只要我拿出遗诏,离相你顺势而为,不要让人觉得我们事先有勾结,那么祁国他们三国就不会因为离国而站在我的对立面。” 勾结? 莫离无语。 你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真的好吗? 这小子应该不会是和方即墨接触太多,被同化了吧? “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莫离道,“你的身份,一旦公布出来,定然会引人质疑,还需要一个有声望的人为你作证。 不过我想,既然你早有打算,这个人,应该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才是。” “没错。”元征点头道,“当年出生之时,便被天子藏在民间,交给我的老师抚养,如今要证实我的身份,自然没有人比我的老师更加适合。” “令师是……” “自然就是王朝左相。” “原来如此。” 至此,元征算是揭开了最后的谜底。 “何时动手?”莫离沉吟片刻,道。 “时间紧迫,羡王那边,恐怕已经在谋划继位之事,我们必须尽快。”元征道,“我已经请人去请左相过来,三国那边,离相需要多久?” “半日,足矣。”莫离底气十足。 “好,那就今晚动手。”元征道。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三国使节。” 莫离说罢,起身便走,行至大堂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 “希望右相,不,天子,能够信守承诺,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天子一诺,岂有更改之理?”元征答道。 莫离微微颔首,迈步出门。 …… 宁国使团院中。 方即墨心情大好。 大仇得报,念头通达,感觉整个人好像修为都突飞猛进了一样。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此刻的方即墨全然不觉得疲惫,反而在院中开始挥起刀来。 岳无极虽然死了,但他临死前那一刀,还是让方即墨感受到了差距。 重伤之下的五境强者,依然恐怖如斯。 这要不是对方重伤,就凭自己和老王两个人,恐怕不够对方打的。 哎,这实力,还得练,太菜了! “老王,来,陪我过两招!” 方即墨练得兴起,便要与老王切磋。 王之奇懒得搭理他。 菜鸡一个,有什么好练的? 之前,王之奇也和方即墨对练过,不过双方实力不在一个层面,方即墨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住,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如果就这样,那也就罢了。 偏偏这孙子死要面子,利用他的地位,愣是强行在陌刀军众人面前将王之奇揍了一顿。 老王又不好真的下死手,在手下面前折了方即墨的面子,也就忍了。 这种事儿,可一不可二,他老王,也是要面子的人。 被方即墨打一次,别人不会说什么,只当二人感情深厚。 天天打,那外面就不知道会传什么风言风语了。 见老王打死不从,方即墨也没了法子,只能将太玄刀收起,坐了下来开始享用早茶。 “那把刀,送出去了没?”方即墨问道。 “已经派人给呈季送去了。”老王应声。 “哎,可惜了。”方即墨道,“当时没想起来,你说,要是把岳无极的脑袋拿回来,给莫离那厮送去,那厮会是什么表情?” “还能什么表情,一定很精彩就是了。”老王也笑了。 “哎,可惜了脑袋没找到,你说,这人脑袋难不成还会飞了不成?”方即墨显得很无奈,“那片山林,也就那么点大,那脑袋顺着山坡滚下去,按理来说,应该也就在那一片,怎会找不到?” “难不成,闹鬼了?”老王神情凝重。 “鬼毛鬼。”方即墨摇头,“这世上哪儿来的鬼。” “这个难说。”老王却是不买账,“这世界上,有寂怀真那样的仙人,自然就有鬼怪,不然,岳无极这死人脑袋,怎会消失不见?” 方即墨沉默。 是啊。 如果不是闹鬼,那脑袋去哪儿了? 从那片山林回来,方即墨便立刻派人去搜索岳无极的首级。 手下也很给力,很快就找到了岳无极的尸体,但是唯独脑袋却是不见了。 搜遍整个山林,也没找到。 方即墨一个无神论者,要他相信这是真的闹鬼,那是绝无可能。 既然不是鬼,那就只能是人。 正想着,一个陌刀军将士进入院中,对二人道:“侯爷,右相那边派人来通知,说今晚继续昨日议题。” “今晚?这么快?” 方即墨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昨天洛王身死,今晚就要继续讨论天子之位由谁来继承,这也太快了些。 看起来,似乎是羡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尽早确认自己天子继承者的身份。但是方即墨知道,这应该不是羡王的手笔。 羡王,忍了这么多年,是个老乌龟一样的狠人。此时,大势在他,他根本没必要急于一时。 真正推动此事的,应该另有他人。 会是谁呢? 联想到岳无极的首级不翼而飞,方即墨忽然觉得,今晚,可能又是一场大戏。 “老王,准备一下。”方即墨道。 “准备?准备什么?”王之奇不解。 “不知道,但是,今晚可能要出岔子,让陌刀军所有将士都做好战斗准备。”方即墨道。 “要动手?杀谁?莫离那老贼?”老王听到方即墨这么说,整个人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之前岳无极在,他多少还有些顾忌。 现在岳无极死了,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干离国一次! 第357章 齐聚一堂 夜幕降临,约定的时间已至,方即墨与王之奇来到昨日的大殿。 依旧灯火辉煌。 只不过,这一次坐在主位上的人,不再是炎后,而是换成了王朝右相,元征。 “寂寞侯,请坐。” 见方即墨到来,元征微笑颔首。 方即墨也不客气,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老王则是直接跨立在方即墨的身后。 今日这局,按照方即墨的说法,极有可能要动手,他必须寸步不离的守在方即墨身边,防止出现意外。 方即墨偷偷瞄了一眼元征,后者不动如山。 这份从容,让方即墨更加肯定,对方,必然是准备摊牌了,而且,在后者的心中,恐怕胜算极高。 不多时,田车等人纷纷进来,方即墨抬眼看去,众人皆是皱着眉头,没了往日的神采。入座之后,都是闭目不言,甚至都没看方即墨一眼。 “田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此时,方即墨忽然开口。 田车睁眼,显得有些讶异。 都这个时候了,方即墨还有什么话要说? 疑惑间,田车也是站起身来,与方即墨走到一边。 “寂寞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方某只是想问一句,田先生是否还想,或者说,祁国是否还想继续推淮王上位?” “嗯?” 田车眉梢微挑。 方即墨这是认真的? 在这个时候,他还想着此事? 要知道,就连自己,也都早已经放弃了淮王,毕竟,现在的局势下,羡王优势天大,淮王想要上位,无异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可是,方即墨不像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他会这么说,最起码说明,他还保留着一些后手。 “若是方先生有办法,田某自然希望淮王能够继承天子之位。”田车道。 “实不相瞒,办法,方某有,但是,需要一个契机,而且就算这个契机出现,最后成功的机会也不大。”方即墨坦诚道。 “死马当活马医,若有办法,还望方先生鼎力相助。”田车微微拱手,低声道,“方先生可是有什么需要田车帮忙的地方?” “帮忙谈不上,只是如今宁国和祁国乃是同盟,为盟友略尽绵薄之力而已。”方即墨笑道。 “方先生这话,田某必当转达我主,愿宁祁两国,世代交好。” 田车此刻甚至有些感动了。 什么叫盟友?! 这才叫盟友! 你危难的时候,不想着落井下石,反而竭尽全力帮你。 这样的人,这样的国家,可信! 田车此刻感动的稀里哗啦,心中暗暗发誓,无论这次成与不成,回国之后,他都要禀明祁国公,将宁国此次在洛邑竭尽全力帮助祁国之事,传达给祁国上下。 宁国这个盟友,他祁国必须好好珍惜! “今日之事,恐怕有变,田兄代表祁国,待会儿,还是静观其变,必要的时候,顺水推舟,顺势而为即可。”方即墨道。 “明白。” 田车再度拱手。 二人话毕,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此刻,诸侯使者已经到得七七八八。 “羡王到!” 就在此时,侍者的声音传来,众人微微一惊。 羡王?! 他来做什么? 众人扭头看向主座之上的元征,不解。 “今日商议天子之事,为了避免之前的情况再度发生,所以将几位亲王都请了过来。”元征道。 “难怪这大殿四周,都是冷甲精骑。”方即墨忽然开口。 田车心中了然。 看来方即墨说的没错,元征今晚连冷甲精骑都调了过来,必然是有大动作,也许,淮王和祁国,都还有机会! 听元征这么说,众人也不再纠结。 来就来吧,反正在场之人,现在大多都支持羡王,羡王来与不来,区别不大。 “丰王、岚王到!” 羡王之后,丰王与岚王也走进众人的视野。 此刻,羡王负手走在最前方,昂首挺胸,一派王者之气。 而丰王和岚王两人,则是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噤若寒蝉。 没办法,他们两人底子太差,此刻,也担心自己步入洛王的后尘,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臭水沟里。 至于争夺天子之位,两人现在早就没了心气。 去他的天子之位,能活着,做个闲散王爷,挺好。 “诸位。” 羡王走进大堂,微笑着向众人致意。 此刻的他,意气风发,哪里有半点苍老的样子。 众人一一回礼。 身后,丰王与岚王二人,则是低调的入了坐,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开席吧。” 元征拍拍手,很快,侍女侍者们一拥而入。 众人无语。 又开席?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又开席? 昨天才死了洛王,那可是王室的亲王,好歹也做做样子吧? 羡王却是一脸微笑。 开席好啊,也算是为他庆贺。 “寂寞侯,本王敬你一杯。”羡王端起酒杯,对方即墨道。 “羡王殿下客气了。”方即墨非常识时务的举杯。 羡王一饮而尽。 自己即将成为天子,未来天子给方即墨敬酒,那可是莫大的荣幸,是恩宠,是示好。 今日,诸侯使者都在此处,自己第一个就找你方即墨,宁国使者喝酒,够给你宁国面子了吧。 羡王想要什么,方即墨当然清楚。 只不过,今日这局,羡王首当其冲,躲不了的。 这面子,自己先给,但至于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方即墨就不敢保证自己还会继续给面子了。 众人见羡王不在乎,右相元征也不在乎,也都懒得再说什么。 区区一个洛王,死了就死了,无人为他伤怀,就连卫国使者也不再说什么。 众人只顾着低头干饭,没有一人说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老王,你吃点不?” 方即墨扭头看向身后的王之奇。 “我也能吃?” 老王有些诧异。 “为何不能?”方即墨笑道,“你是我宁国将军,又是五境强者,来来,坐我边上,别跟王室客气。” “那我还真就不客气。” 老王想也没想,直接坐下来,与方即墨一起吃起来。 “老王,待会儿……” 趁着老王干饭的间隙,方即墨偷偷的耳语了几句。 王之奇瞳孔骤然一缩。 果然,他就知道。 方即墨不是真的让他来干饭的。 “这样做好吗?”老王一边假装夹菜,一边问道。 “当然好。”方即墨笑道,“吃,多吃点,待会儿才有力气干活儿……” 第358章 左相·遗诏 众人的心思都不在吃喝之上,很快,有的人就放下了筷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方即墨目光扫过全场,此时此刻,除了老王这个没心没肺的还在大快朵颐之外,诸侯使者,此刻都基本没动弹了。 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可是,谁第一个来呢? 方即墨不急,今日,他要做鹬蚌相争之后,得利的那个渔人。 主位上,元征双眼微闭,似乎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还不进入主题? 他在等什么? 方即墨眉头微皱。 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定有自己的算计。 继续这么坐等下去,到时候,他给你憋个大招出来,自己这边还能不能应对? 方即墨又看向另一边。 离国的莫离,南晋的西关月,此刻都默不吭声。 这群狗贼,没一个好货! 方即墨心中暗骂。 莫离和西关月同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看了看主座上的元征,又看了看方即墨。 三人目光交汇,莫离和西关月皆是凝眉。 自己怎会毫无来由的打喷嚏? 一定是这小子在骂自己! 几人之间互相鄙视了一阵,都不说话,都不开口。 这俩狗贼竟然也不开口? 方即墨察觉到了一丝微妙。 元征,应该是在等他的大招,但是莫离在等什么? 岳无极死了,离国现在支持的是羡王,按理来说,莫离此刻没有继续沉默的理由。 除非…… 方即墨又看了一眼元征。 难道,这俩狗贼勾结到一起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此刻,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梁毕,梁国使者。 饭局一开始,他就没动过筷子。 心不在此。 这次王室召集诸侯使者,商谈天子之位之事,其实,梁国是最不想参与的。 一来,他梁国实力不强。 二来,他梁国也没有支持的王子。 就凭这两点,他梁国就不想掺和这事儿。 此刻,席间上,方即墨几个家伙眉来眼去,以为别人看不到吗? 干嘛啊这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直接一点不行吗? 一个个的,非要装逼。 这先开口,后开口,有什么区别吗? 赶紧把事情定下来,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不是很好吗? 梁毕终于坐不住了。 面对这一桌丰盛的饭菜,他没有一点食欲,更不想卷入几大强国和王室的算计中去,只想早日脱身,返回梁国。 “右相,诸位,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该聊聊正事儿了吧。国不可一日无主,天子之位,不能再拖了。”梁毕开口道。 众人纷纷向梁毕投去目光。 好好好! 终于有人开口了! 元征睁眼,看向一旁。 身边的一个侍者,此刻微微摇头。 这一幕,众人看在眼中,心中皆是一震。 羡王原本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见到这一幕,脸色也是瞬间一变,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间蔓延。 他忽然想起一件让他忽视了许久的事情。 遗诏! 众所周知,天子未立太子,也未留下遗诏,所以才有今日之事。 但是,传闻中,元征这位王朝右相,极有可能手里握着天子秘密传位的遗诏! 一直以来,因为自己无缘天子之位,所以羡王都没去管这些小道消息。后来,事情发展的太快,他一时间也没想起这事儿。 不过,羡王却也并不大在意。 遗诏又如何? 谁能证明这遗诏是真的? 只要自己一口咬定这遗诏是伪造的,那么自己仍然占据着优势。 如今,除了祁国还在垂死挣扎以外,其他诸侯国都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诸侯国都收了自己的好处,就算这个时候忽然杀出来一个被天子隐藏起来的王子,他又要如何挽回这样的劣势? 羡王冷笑,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 “右相到底在等什么?”一个使者问道。 元征沉吟片刻,答道:“天子之位,事关重大。 原本,炎后在此坐镇,有她老人家在,无论是谁继承天子之位,都不会有人有异议。 但是如今,炎后将此事托付给元征,元征人微言轻,恐怕难以服众,所以,还需要等待一个名望远在元征之上的人前来见证。” 羡王呵呵一笑。 难以服众? 这元征找借口也不找点好的。 王室这边有三位亲王,诸侯国又有诸位使者在此,此刻即便做出决定,又有谁能质疑? 不能服众之说,纯粹可笑,可笑至极! 不过无妨,他倒要看看,这元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能在这种局面下力挽狂澜。 众人正说着,一个侍者迈着小碎步,来到元征身旁,对他耳语两句。 元征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来了! 羡王、方即墨、莫离等人皆是凝眉。 “快请!” 元征对侍者吩咐一声,随即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 片刻后,一个老者在侍者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学生拜见老师。”元征见状,连忙上前行礼。 方即墨蹙眉。 进来的老者,他是第一次见。 鹤发童颜,身材微胖。 “我还在想,右相等待的人是谁呢,原来是左相大人。” 羡王看清老者样貌,脸上也堆起笑容。 “羡王殿下、丰王、岚王殿下,诸位,有礼了。”左相微笑着向众人致意。 方即墨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位老人,原来就是大炎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元征的老师,当朝左相! “南晋西关月,见过左相大人。”西关月起身行礼。 “原来是鹭君,儒圣他老人家,现在可还好?”左相笑道。 “托您的福,儒圣他老人家安好。”西关月非常敷衍但是却非常有礼貌的回答道。 “离国,莫离,见过左相。”莫离亦站起身来,对左相行礼。 “离相客气。” 对莫离,左相的态度就显得冷淡许多。 当初,离国设计天子,左相是知道的,眼前这个莫离就是罪魁祸首,他怎会给对方好脸色。 “晚辈方即墨……” “早就听过寂寞侯的大名,当年天子之事,还要多谢寂寞侯出手相助。”左相对方即墨似乎极有好感。 “方某也不过是结一份善缘。”方即墨随意胡诌道。 在众人的关注下,左相也没有与几人多聊,被元征搀扶着,毫不客气的直接坐上了主座。 元征此刻,宛如学生般站在左相身后,恭敬异常。 “既然左相亲自来了,那么,天子之位由谁来继承,大家不妨畅所欲言。”羡王开口道。 “且慢。”左相坐定,缓缓道,“今日,受炎后之托,鼎定天子之位,然,诸位有所不知,天子之位,其实天子早有安排。” 众人不语。 羡王凝眉。 见气氛已经烘托的差不多了,左相抬手,朗声道:“来人,请天子遗诏!” 第359章 针锋相对(一) 刹那间,大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众人,尤其是羡王,目光灼灼。 左相稳坐主位之上,左手向身旁摊开,侍者双手奉上一不起眼的木盒。 那木盒出现的同时,立刻就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莫离喉头微动。 这木盒他认得,正是放有天子遗诏的那个。 莫离这细微的动作,方即墨看在眼中。 此刻,他几乎已经确定,这一局,莫离必然参与其中。 他与元征达成了合作? 他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就是遗诏? 若是如此,那么遗诏的内容,莫离定然已经知晓。 方即墨脑筋快速转动起来。 如果莫离没有和元征达成协议,元征不可能给他看遗诏,既然如此,那么此刻离国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羡王,应该已经被离国抛弃了。 离国选择了站在元征这边,也就是天子遗诏这边,说明这位新继任的天子,相比羡王,能够带给离国更多的利益! 利益!? 有什么东西,是新天子能给,但羡王却给不了或者说不愿意给的? 此时,侍者已经将木盒递到了左相的手中。 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左相将木盒开启。 烛光下,木盒中的遗诏闪烁着金灿灿的耀眼光芒,左相小心翼翼的将遗诏取出,缓缓展开。 大殿之内,此刻安静得众人都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随着左相将遗诏展开,众人,尤其是羡王,都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一样。 “寡人以天子之尊,承天景命,继大炎王朝之正统。 今岁不我与,天命将终,遂心有所托,立此遗诏,以示来者。 朕有一子元征,生而知世,恐其早失朴直,故自幼未纳于宫中,寄养民间。使其历练人生,识得百姓疾苦。 左相授其经史子集,文武之道,元征皆能领悟,超越同侪。 其天资聪慧,志向高远,仁心广被,深得民心,足堪担当大任。 今,朕决意传位于子元征,愿其承接朕志,勤政爱民,兴利除弊,重振朝纲。 望其能秉持仁德,施政如炬,光耀四方;秉公持正,法纪严明,令行禁止;亲贤远佞,选贤与能,共治天下。 寡人亦期望元征君临天下之后,能开创太平盛世,使得大炎王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望其继承寡人之志,再现王朝盛世景象,还天下子民一个太平盛世。 寡人之遗诏,寡人之心意,寡人之期盼,皆在此矣。 惟愿大炎江山永固,吾子君道昭明,治国有方。 兹事体大,朕尔等百官,当遵寡人之旨,辅佐新君,共筑大炎之辉煌。 若有违逆者,天地不容,祖宗之灵不佑。 寡人言毕,尔等谨记。” 左相没有丝毫停顿,一口气将天子遗诏的内容朗读了一遍。 众人呆滞。 什么情况? 元征?? 王朝右相?? 你现在跟我们说,他其实是王子,是天子藏在民间的后手?? 众人此刻看向元征的神情,分外精彩。 方即墨也呆滞了。 他想到过元征有后手,想到过遗诏就在元征手中,但却没有想到,元征本人,就是天子的后手。 元征,不是什么右相,是王子,是天子钦定的继承人! 遗诏的内容,犹如闪电般贯穿方即墨的脑海,刹那间,他扭头看向身旁的莫离。 后者脸上,此刻仍然保持着惊愕的神态。 但是,方即墨却一眼看穿。 装的! 真正错愕、惊讶的神情,只会维持大约一秒钟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的,都是伪装。 莫离早就知道元征就是王子,这并不奇怪,他一定早就看过遗诏! 先前,方即墨不知道遗诏的内容,所以无从断定莫离与元征合作的细节。 但此刻,既然元征就是王子,是未来的天子,那么莫离与元征合作,必然从后者的身上攫取了更大的利益! 是什么? 结亲,联姻,传位! 方即墨想到了当年离阳之谋。 恐怕,离国贼心不死,如今仍然打着这个主意! 离国支持元征,支持他成为新的天子,但作为代价和交换,元征恐怕要娶一个离国宗室的女子为妻,并且要立其为后,诞下的子嗣,也会立刻被立为太子! 玛德! 方即墨心中俺妈一句。 莫离这狗贼,想得挺美! 虽然不能确定自己的推测一定正确,但只要有这个可能,他就不能让其成为现实。 元征,不能上位! 方即墨心中思绪万千,现实中却仅仅只过了数秒而已。 左相念完了遗诏,正要将遗诏收起。 “且慢。” 羡王开口,左相动作瞬间一滞。 “羡王殿下,有什么问题?”左相道。 他料到会有人跳出来,尤其是羡王。 “左相,这遗诏里说,元征,乃是王室血脉?”羡王语带质疑。 “不错,我知道诸位可能觉得有些突兀,不过,元征确实是天子血脉,当年天子将他藏在民间,拜老夫为师,学习治国之术。 这些年来,他身居右相之位,皆是天子提拔,意在让他尽早的在实践中体会如何治国。” 左相沉声道。 “左相大人,请恕我等无礼。”羡王显然是不会轻易就将快要到手的天子之位拱手相让的,“既然天子有遗诏,为何不留给王室,反而留给左相,如今,左相要如何证明,这天子遗诏是真的?” “羡王这是在怀疑老夫?”左相面色沉了下来,隐含怒意。 “我不是质疑左相,而是害怕左相被人欺骗,若这遗诏真的是假的,左相岂非成了篡国的帮凶?”羡王答道。 二人辩论之际,方即墨的目光看向祁国使者田车,后者此刻也正好看向方即墨。 四目相对。 田车心头一震。 这,难道就是方即墨所说的契机? 他要自己顺势而为,难道就是现在? 对,就是现在! 田车深吸一口气。 他要把水搅浑! 羡王这狗贼,嫁祸给淮王,害的他祁国的计划破产,自己不能让他轻易的得偿所愿,成为天子! 如果此刻自己站在元征一边,成了,有从龙之功,能为祁国争取到更多利益;不成,也还能让这两个狗贼上演一出狗咬狗,方即墨从中牟利! “羡王殿下,之前没有遗诏,天子之位方才需要讨论。如今,既然天子留下遗诏,那么天子之位,理应由天子钦定的元征来继承。你现在质疑遗诏的真实性,莫不是想要借机造反?”田车上前一步,对左相和元征施了一礼,“祁国,愿奉天子遗诏,尊元征为天子!” “田车,你……” 羡王眉头一皱,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第360章 针锋相对(二) 田车公然与自己唱反调,羡王虽不意外,但仍是感到愤怒。 祁国,就算已经没法扶持淮王上位,但对于自己这个破坏了他们计划的“绊脚石”,仍是竭尽全力的阻挠。 羡王袖袍中双拳紧攥,恨不得直接上去一掌拍死田车这厮。 如果没有他先开口,那么他仍有把握稳住那些支持自己的诸侯,天子之事,胜负仍然难料。 可是,现在这货跳出来,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架在了火上。 不奉诏,那就是叛逆,奉诏,那天子之位你羡王就乖乖让出来。 羡王憋屈。 早知道,自己就该找个机会,把田车这厮直接拍死,自己还是太仁慈了。 既然双方利益冲突,没有转圜的余地,就该你死我活,不留后路。 这方面,方即墨做的就很好。 离国与宁国,早就不死不休,方即墨抓住机会,就要弄离国一把。 这一点,自己也该多学多看。 羡王的愤怒,眼中的杀意,田车看在眼中,心里门清儿。 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羡王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做不到。 难不成,他还能直接冲过来,一巴掌拍死自己不成。 田车此刻非常得意,羡王,这个嫁祸淮王的罪魁祸首,本以为自己败局已定,想不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 “田先生,本王并非不认遗诏,只是质疑这遗诏的真实性,毕竟,天子之位,事关重大,而且左相大人直到此刻才将遗诏拿出,难免引人疑窦。若是左相大人能够证明这遗诏是真的,本王自然奉诏。”羡王道。 现在,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笃定这遗诏是假的,反正天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遗诏还有谁能证明它是真的? 证明不了! “呵呵,说得好听,你羡王不过是觊觎天子之位,所以才不奉诏,真当众人都是笨蛋不成?”田车直言不讳,戳破了羡王的谎言。 他看向四方,见众人不语,知道此时此刻,若不逼迫众人一把,众人是不会做出决定的。 “胜公子,你渊国怎么说,是要奉天子遗诏,还是与这乱臣贼子为伍?”田车不再继续废话,直接点名渊国使者公子胜。 公子胜微微一笑。 来得好! 方即墨暗暗给田车点赞。 第一个就挑渊国下手,田车果然老辣。 如今,渊国与祁国虽未结盟,但因为有着离国这个共同的敌人,所以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田车此刻逼公子胜表态,公子胜还能怎么表态? 他本就是为了拉拢祁国,与祁国结盟而来,难不成现在为了羡王,反而疏远祁国? 所以田车第一个人就找公子胜,公子胜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站队祁国! 公子胜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他之所以支持羡王,本就是作为和祁国谈判的筹码,随时可以倒戈,如今,既然祁国需要,这个顺水人情,他送了就是。 “我渊国,奉诏!”公子胜对着手持遗诏的左相一拜。 “胜公子!” 羡王大骇。 渊国,是率先表态支持自己的三国之一,如今渊国反水,对于羡王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其他支持羡王的使者,此刻都开始摇摆起来。 连渊国都奉诏了,他们还要继续支持羡王吗? “寂寞侯,你怎么看?宁国,是奉诏,还是支持羡王?”田车目光扫过全场,落在方即墨身上。 祁国、渊国、宁国,现在是天然的盟友,既然渊国已经被自己拉下水,那么没理由不将宁国一起拉过来。 “寂寞侯……”羡王扭头,看向方即墨。 他帮方即墨杀岳无极,又与方即墨有约在先,难道,方即墨也要在这个时候背弃自己? “羡王,抱歉了,方某非常想要支持你,但作为宁国使者,目前的局势下,方某也不能恣意妄为。” 说罢,方即墨对着左相施了一礼。 “宁国,奉诏。” “……” 羡王心口一阵闷痛。 宁国也丢了。 一转眼,支持自己的势力,直接少了一半。 他勉强压下波动的心绪,看向莫离。 离国,是他最后的倚仗! “呵呵。” 莫离的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手,两个离国官员手捧木盒,走到莫离身边。 “羡王殿下,你可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离相何意?” 羡王皱眉。 “不知道吗?也好,打开看看吧。” 莫离挥手,手下官员将木盒送到羡王跟前。 羡王抬手,将盒盖揭开,瞳孔猛的一缩。 血腥和腐臭的味道冲出,众人瞟了一眼,一个个皆是惊骇的大叫出声,连忙向后连退数步。 岳无极的人头,就躺在木盒之中! “离相,这是何意?!” 羡王身体僵硬。 “何意?还要我来向羡王殿下说明吗?”莫离冷声道,“岳无极是羡王殿下送去养伤的,如今人死了,羡王殿下,不要给我离国一个交代吗?” “此事,与本王无关!” 羡王狡辩,转过身去,双眼猩红的看着方即墨。 狗贼! 老子帮你报仇,你竟然直接反水! 你不讲信用! 方即墨看着盒子里岳无极的人头,眉头同样紧皱。 岳无极的人头,怎会到了莫离手中? 难怪他的人翻遍了后山也找不到,竟然真的被人拿走了。 也就是说,自己与羡王的一举一动,实际上,都在幕后之人的监视之中吗?! “羡王,岳无极乃是我主左膀右臂,如今人死了,王室,必须给我离国一个交代,你羡王,必须给我离国一个交代!” “不,不是我!我与岳无极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他?是方即墨,是他杀的人!他曾经扬言,要在岳无极离开洛邑前杀了他,你们都亲耳听到的!” 羡王此刻,已经有些失了分寸。 连环局! 一环套一环! 元征、左相,不仅要夺得天子之位,还要将自己送到离国,永除后患! “不错,人是我杀的,那又如何?我方即墨敢作敢当,但是,人是你羡王交给我的,你与我,是同谋!” 既然羡王选择与自己撕破脸,方即墨也不怕承认,顺便送羡王一程。 “好,好得很!” 莫离眼神阴狠。 “方即墨,你我之间,宁国与离国之间,早晚要清算,今日,先解决了羡王的问题再说。” “呵呵。”方即墨丝毫不把莫离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已经决定,这次洛邑之行,要让莫离也回不去离国! “梁国,奉诏。” “卫国,奉诏。” “胥国,奉诏。” “南晋,奉诏。” 众人见羡王大势已去,纷纷奉诏。 “诸位,如今这遗诏真假未明,诸位当真要现在就奉诏吗?” 羡王彻底急了。 方即墨摇头。 穷途末路了啊,羡王。 第361章 杀心起 羡王此刻仍然没有想明白,那就是遗诏的真假,其实根本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利益。 如今祁国、宁国、离国已经奉诏,那么其他人就要好好考虑一下,有没有必要为了你羡王,与祁国、离国交恶了。 更何况,以左相的名望,这遗诏大概率就是真的。 “事已至此,羡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元征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眼神睥睨,王者之气,不怒自显。 “我不服!”羡王厉声道,“我才是天子,我才是!” 羡王抬手,心绪波动之下,体内真气也开始汹涌沸腾起来。 “真气!” “他……他是五境!?”王之奇大喊出声。 “什么?!” “羡王是五境强者?!” 众人大惊,纷纷后退一步。 一个五境强者,此刻情绪失控,眼看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步他会做出什么来。 “五境……看来,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了!”田车眼珠一转,大声道,“杀死洛王的人,不是张问天,是你,羡王!” 羡王不语,只是回过头看向对方,目光森冷,杀意凌然。 田车喉头微动。 被羡王的杀意笼罩,此刻的田车浑身毛孔舒张,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他感觉仿佛有一座山那么大的压力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心生惧意,恨不得跪地求饶。 但身为祁国使者,田车还是扛住了压力。 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就算是死,也要咬你一口! 田车的双眼精芒闪烁,迎着羡王的目光,径直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羡王,事已至此,你若是大大方方承认了,田某还敬你是条汉子……” “不错,洛王是本王杀的。” 此刻,羡王的语气,反而变得异常平缓,没有一丝波动,不复先前。 方即墨听了,心道不妙。 情绪不再波动,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羡王,此刻已经放弃治疗了。 他要破罐子破摔,走最后一步! 方即墨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退至众人身后。 五境强者,一旦发疯,在场之人除了王之奇,怕是没有几个能够活下来,自己必须第一时间做好跑路的准备。 论打架,方即墨在五境面前,那还是不够看。 但若是论逃跑,在幻魔身和不死印法的加持下,方即墨自信,除了影子那等以速度见长的五境高手外,其他五境,未必奈何得了他! “哈哈,好,羡王,田某佩服你。”田车朗声大笑,对羡王竖起一根大拇指。 “羡王,你阴谋杀害洛王,算计岳无极,按照大炎律法,本该处死,现在,我将你交给离国处置,你可有异议?”元征对着门口的冷甲精骑使了一个眼色,又对羡王说道。 “异议?”羡王笑了,笑得异常洒脱,“元征,不必拖延时间。” 众人听罢,再度后退。 羡王见众人后退,脸上神色逐渐变得放肆。 “怎么?怕了?” 羡王大笑。 “怕,是应该的,你们的确应该惧怕本王。不,你们应该惧怕大炎王朝!惧怕天子!” “羡王,你疯了?你想做什么?” “本王疯了?哈哈哈,是,本王早就疯了。 数十年前,本王就该疯。 天子之位,本就该是本王的! 如今,本王只不过是拿回属于本王的东西,有何不可? 洛王? 呸! 这等废物,死了就死了,你祁国能奈我何? 岳无极? 一介莽夫,本王只要能给离国更多的利益,杀了他又如何? 元征,你好好做你的右相不好吗? 你是个人才,本王很欣赏你,将来,你会是王朝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本王争! 还有你,丰王! 你!岚王! 你们这两个废物,也配争夺天子之位?! 你们,通通都该死!” 羡王话毕,浑身真气勃发,一身金色的衣袍鼓胀如球。 “他……他疯了!” “快跑!” 众人见状,哪里还不明白羡王要做什么,此刻纷纷转身,欲向殿外跑去。 “哈哈哈!” 羡王大笑三声,下一瞬间,金色人影原地消失,大殿之中,残影掠出! “啊!” 丰王惨叫一声,脑袋上忽然多出一双大手,五指径直扣入头骨之中,鲜血四溅。 “死!” 羡王怒喝,周身喷涌出白色真气。 咔嚓! 一声骨头碎裂的响声,丰王的脑袋被直接捏爆。 “啊啊啊!” 眼见这血腥一幕,众人惊叫不已。 鲜血溅了羡王一身,将他金色的衣袍染得血红。 羡王嘴角微微勾起,月光下,邪魅至极,仿若死神。 他的目光投向岚王,后者顿时如坠冰窟。 死亡的气息,压抑、冰冷,岚王感觉自己胸口压了块大石,根本喘不上气来。 五境! 传说中的五境!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便能令人肝胆俱裂! “死!” 羡王没有废话,一掌拍出,雄浑掌劲,激起空间激荡,仿佛波纹般涟漪开去。 “不~~!!!” 哀嚎声中,众人只听一声惊爆,便见岚王身体爆裂开来,化作漫天血雾。 血腥的气味充斥整个大殿,此刻,却再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众人呆滞,错愕。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与死亡如此贴近,第一次感受到命运如此无常。 数息之前,还地位尊崇的二人,此刻,却是携手黄泉。 “田车,你也该死!” 羡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田车的身上。 “哈哈哈,要杀就杀,羡王,你这老狗,真以为田某会怕你不成?” 面对死亡,田车此刻反而变得无所畏惧。 横竖都是死,摇尾乞怜,不如最后过过嘴瘾! “好,有种!” 羡王懒得废话,抬手一掌拍向田车。 嘭! 一声惊爆,田车猛的闭上眼,半晌之后,又缓缓睁开。 自己……没事? 又在浑身上下摸了摸,确实没事。 田车抬眼,只见一人挺身挡在自己身前,右手手臂肌肉隆起,可见红色光芒流淌。 “田先生是祁国使者,祁国,是我宁国盟友,我宁国,怎会坐视盟友身死而不顾?”老王朗声道。 “王之奇……” 羡王眉头微皱。 王之奇,五境体修,能够接得住自己一掌,羡王并不意外。虽然单打独斗,对方不是自己对手,但真动手,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来。 区区一个田车,在羡王眼中,不值一提的蝼蚁罢了。 杀他,顺手而为。 可要是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那就不值当了。 羡王转过身来,看向主位之上的两人。 左相、元征! 事已至此,对羡王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天子之位! 杀了元征,再杀了淮王,那么,有资格的继承者,除了自己以外就全都死了。 到那时候,一切还能重回自己掌控! 第362章 乱局 主位之上,元征负手而立,不动如山。 众人看向他,心道要遭。 羡王此刻已经疯了,为了天子之位,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杀元征,有何不可?难道指望一个疯子此刻还能有理智不成? 元征身旁,左相岿然不动。 羡王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太了解王室了。 羡王,从小被人称赞,其才能,甚至还在前任天子之上。 当年在太子之位的竞争中,也曾一度领先,被视为是天子的不二人选。 可是,最后他却失败了,从此以后,收敛了锋芒,安心做个闲散王爷。 不问世事,不问朝政。 人人都将他视作混吃等死的废物。 可除了左相以外,今日在场这些人,这么多年来,恐怕谁也没有料到羡王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一个本已经放弃希望的人,好不容易重拾一切,但却又一次倒在即将成功的前一刻。 这种打击,这种反差,足够摧毁一个人的所有,全部。 左相明白,今日,羡王若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他一定会发疯。 对于现在发生的一切,早就在左相和元征的预料之中,也早就安排了应对之策! “冷甲精骑何在?!” 左相大喝一声,声震寰宇。 方即墨微微一惊。 这一声吼,极不寻常! 吼声之中饱含着真气内力,凝而不散,犹如洪钟。 这位左相,起码也是四境以上的武者! “冷甲精骑!?” 众人听到左相的吼声,面露欣喜之色。 对啊,殿外还有冷甲精骑守卫,就算羡王是五境巅峰强者,面对数千冷甲精骑,同样是死路一条! “哼,想等冷甲精骑来救你,做梦!”羡王不屑。 此刻,他与元征、左相二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以他五境强者的速度,瞬息便至。 即便殿外的冷甲精骑冲进来,二人怕也早就已经是死人! “杀!” 羡王红了眼,出手便是全力。 雄浑掌劲荡开,身影闪烁间,瞬间爆出五道白色气环。 嘭! 巨大的音爆声震得殿内众人双耳欲聋,金色人影瞬间来到左相二人跟前,杀掌无情拍向元征头顶。 “滚开!” 刹那间,只见左相暴喝一声,全身衣袍鼓胀而起,真气冲霄,挡在元征身前,迎着羡王含怒的杀掌,同样拍出一掌。 嘭! 双掌交击,巨力震荡,余劲向着四周荡开,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环瞬间炸裂,大殿内的众人除了少数几个,此刻都被这一击的余劲掀翻在地。 “噗!” 左相喷出一口老血,鼓胀的衣袍登时泄了气,身体向后仰倒。 元征见状,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搀扶住。 另一边,羡王在这一掌之下,同样被那巨力震得后退数步。不过,他毕竟是五境强者,真气远远超过对手,此刻也只不过是有些气息紊乱,仅此而已。 反观左相,一掌之下,已成风中残烛,一条老命,随时都有归西的可能。 “左相!”元征搀扶着老者缓缓坐下,眼中多了一缕慌乱之色。 身为王子,他从不曾在天子那里感受过一丝人情冷暖,反倒是这个从小将他培养长大的左相,待他如子,他在心里,也早就将对方当成了父亲。 如今,左相为了自己,挺身挡了羡王必杀一招,自己却是深受重创,眼看着就要魂归九泉之下,元征的内心,忽然间,像是失去了什么。 左相,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亲人,如今却为了自己而死,这天子之位,当真值得? “死!” 就在此时,回气完毕的羡王,再度发出厉喝。 死一个左相,无关痛痒,他真正要的,是元征去死! “胡九!” 元征闭上眼,以身体护住左相,发出近乎绝望的呐喊。 为什么? 冷甲精骑怎么还不进来? 胡九在干什么? 他早就安排了冷甲精骑守在大殿四周,身为统领,又是五境强者的胡九,更是被他安排在了最方便出手的位置。 按理来说,左相那一声暴喝,此刻冷甲精骑就该冲进大殿才对。 而身为五境强者的胡九,无论速度还是反应,都远超普通人,他不可能没听见,也不可能现在都还没进来。 为什么? 自己到底算错了哪里? “乱臣贼子!” 此刻,浑身泛着血光之色的人影破风而来,胡九一拳,径直轰向羡王。 然而,羡王的距离,始终较胡九更近,又率先出手,胡九的速度再快,此刻也已经来不及了。 大殿之内,此刻能救元征的,只有王之奇一人。 然而,老王只是将田车护在身后,双眼紧紧盯着羡王,脑中不断响起方即墨的叮嘱。 “优先事项,第一,护住田车;第二,尽可能的让羡王活着,第三,必要的时候,暗中帮羡王一把。” 王之奇想不明白。 方即墨已经和羡王撕破脸,为何还要自己暗中帮助羡王。 但此刻,他也懒得去想,因为羡王的一掌,就要落在元征的身上,而胡九的那一拳,也会在元征毙命的同时,杀死羡王。 疯了,真的疯了! 玛德! 老王心中暗骂。 以羡王的实力,此刻收招,定然可以避开胡九这一击,但如此一来,有了胡九庇佑,加上自己,羡王想要杀元征,几乎没有可能。 他这是要拼着自己重伤甚至是死,也要弄死元征! 羡王,真的疯魔了。 方即墨在算计这个疯魔,他自己知道吗? 这疯子疯起来,方即墨的计划,真的会如他想的那般顺利吗? 老王心中千般疑虑,此刻动作却是极快。 “拿命来!” 他同样发出怒喝,周身气血汹涌,挥拳攻向羡王。 三大强者,此刻同时出手,非五境之上高手,此刻只感觉三道人影在身前掠过。 啪! 嘭! 轰! 两道气环炸开,四道人影各自向后飞出。 轰隆一声,元征的身体撞在身后的圆柱之上,发出一声筋骨折断的声响,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弧线。 元征死了。 方即墨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元征必死。 羡王那一掌,即便是四境都要重伤,元征怎么可能顶得住对方含怒的一击? 他目光扫向另外三人,羡王此刻右手扶墙,左手捂着胸口,额头青筋暴起,剧烈的喘息着。 而胡九却是整个人撞倒了一面墙壁,飞出大殿之外,老王则半跪在地,胸口同样剧烈的起伏。 “为什么?” 羡王眼神迷惑的看向方即墨。 方才最后那一瞬,王之奇那一拳,看似是轰向自己,实则毫厘之间,阻挡了胡九分毫,让他在最后关头,勉强再度拍出一掌,与胡九互换了一招。 第363章 天下大乱的大幕 方即墨迎向羡王的眼神,微微摇头。 羡王呆滞,但转瞬之间便又清醒过来。 方即墨这是在暗中帮助自己?! “元征……死了??” “左相……左相也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 “继承天子之位的人……都死了……” 众人来到元征遗体旁,象征性的查探了一下,发出一声声惊呼。其实,根本不用查探,元征的遗体都快拧成麻花了,不死才奇了怪了。 众人失神,西关月却是第一个将目光投向了田车。 淮王,还活着! 田车此刻,也是瞬间惊醒。 对啊! 洛王死了,丰王、岚王也死了! 如今,身为遗诏指定继承人的元征也死了,而羡王作为杀人凶手,自然也失去了继承天子之位的资格! 淮王,如今是天子之位唯一的继承人! 田车狂喜! 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吗? 本来田车都已经放弃,但没想到,此刻,淮王竟然成了唯一的继承人! 天助我也! 天助祁国! 田车忽然看向方即墨。 他想起之前方即墨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难道,这一切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早知道今日这一切会发生? 若是如此,那么此子已经不能用算无遗策来形容,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宁国,真是祁国的好盟友,此番回去祁国,定要在祁国公面前好好的为宁国和方即墨美言一番! 就在田车心中对方即墨感恩戴德之际,方即墨却是与羡王眉来眼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羡王的眼神向方即墨投去。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方即墨使了一个眼色,向着殿外看去。 羡王瞬间回过神来。 这家伙,真的在帮自己? 难道说,他真的没有出卖自己? 羡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淮王。” 方即墨没有发声,张口摆出淮王二字的口型。 羡王猛然一惊。 对! 一切还未结束。 淮王还活着! 自己必须再解决了淮王,才能成为天子之位的唯一继承人! 想到此处,羡王不再耽搁,身影一闪,拖着重伤的躯体,掠出大殿之外。 殿内,众人见淮王离去,一个个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疯子,终于走了,他们,活下来了! “不好!” 田车大惊,发出一声惊呼。 “淮王,他去杀淮王了!” 众人闻言,再度色变。 淮王,对!还有淮王! 莫离此刻,也是神色凝重。 元征那个废物! 他算计了半天,结果竟然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了进去,早知这家伙这么废,自己还跟他合作个屁! 现在,不但自己所有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还让祁国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若是真的让淮王上位,那自己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行,不能让田车去救人,既然元征死了,那淮王也必须死! 莫离心一狠,立刻对手下耳语了几句。 他莫离这次也不是空手而来,虽然没了岳无极这个顶级高手,但手下武者、体修还是有不少。 只要缠住冷甲精骑片刻,那么羡王杀淮王,完全没有任何悬念。 “冷甲精骑,快,快去救淮王!”田车大声喊道。 然而,冷甲精骑却没动,一个个就像木头人一样,堵在大殿门口。 “你们在等什么?还不快去救人?”田车见状,顿时有些急了。 “冷甲精骑,只听王室和统领调遣!”一个冷甲精骑冷声道。 “你……”田车气急。 这群冷甲精骑,搞什么?? 田车上前,推搡着众冷甲精骑,却仍是无一人动弹。 “你们……你们……”田车明白,自己指挥不动这群冷甲精骑,急得破口大骂,“一群废物,迂腐,死板……” 他能想到的骂人的话,也就这些了。 毫无杀伤力可言,方即墨听得直摇头。 他看向那处被撞塌了的墙壁,又看了看王之奇,嘴角微微勾起。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胡九和王之奇,同样都是五境之上的体修强者,实力,相差无几。 此刻,胡九身披冷甲精骑精锐战甲,王之奇却是啥都没戴,按理来说,胡九的防御力应该远超老王。 可是,老王都没多大事儿,胡九却是半天都没起来。 这不合理。 装的。 方即墨判断道。 包括羡王出手之际,冷甲精骑姗姗来迟,胡九,更是慢的不可思议。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胡九并不想救元征,他只是配合老王,演了这么一出戏而已。 哐当一声,碎石被掀飞,此刻的胡九,终于不演了。 “胡统领,快去救淮王!”田车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对胡九急切的喊道。 “田先生放心,胡某这就去。” 说罢,胡九却是没有走向殿外,反而是走向旁边的老王。 “王将军,伤势如何?” “无碍……”老王刚刚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不,有,有碍,我挨了那厮一击,此刻体内气血翻涌,受了重伤。” “哎,羡王确实实力极强,我也伤势颇重。”胡九叹息一声,投去一个欣赏的目光。 人才啊,瞬间就能读懂自己的眼神,这个王之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九心中想着,眼神却是又表现出另一重含义。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老王爷回了对方一个眼神。 说罢,胡九一瘸一拐来到门前,在两位冷甲精骑的搀扶下,大声道:“所有人,立刻随本统领一道,去救淮王!” “是!” 众军听令,搀扶着胡九,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向淮王所在而去。 田车呆滞。 这什么? 搞毛啊? 你们这么慢悠悠的,跟个千年老王八一样的速度,等你们去了,人早都凉透了! 田车心中微微一叹。 得,自己又是白高兴一场,今天淮王,看来是在劫难逃。 一旁,就连莫离也有些呆滞。 这冷甲精骑是什么情况? 早知道他们这么整,自己还忙活半天做什么? 就这,还阻拦什么? 让他们去救淮王,能救得下来,自己莫离两个字倒着写! 大殿之内,众人皆是沉默。 看来,今日王室这场大劫,还未结束。 淮王,这仅存的王室血脉,今日怕是也要陨落在此。 淮王一死,天子最后的血脉也算是彻底断了。 羡王? 他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还真能坐上天子宝座不成? 痴妄罢了。 屹立三百多年的大炎王朝,今后,该何去何从? 难道,天下大乱的大幕,从今天起,便要彻底拉开了吗? 第364章 淮王死 淮王院中,此刻,被羡王盯上的淮王,仍对一切一无所知。 他坐在石桌旁,愁眉不展,仔细思考着今后的对策。 以现在的局面,羡王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一旦羡王成为天子,那么自己就会被当做替死鬼,为洛王偿命。 如果运气好点,说不定自己可以不用死,终身圈禁。 淮王叹息。 以他的脑子,此刻也想不到自己还能有什么出路。 投降羡王? 毕竟羡王没有子嗣,年纪也一大把了,顶多再过几年,他也要死。 那么现在,假如自己投靠羡王,自己还有机会吗? 如果在洛王死之前,淮王就这么做,那么看在淮王和他身后的祁国的份儿上,说不定,羡王还真就这么干了。 可惜,现在也晚了。 虽然洛王已死,但还有丰王,岚王在。这两人,比起自己,更容易掌控。 更何况,自己本就是为羡王背锅的,恐怕对方一开始就没给自己留活路。 “哎。” 淮王再度叹息。 这些事儿,在他脑中反反复复,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也还是没有解决之道。 要不,让田车去找方即墨? 这臭小子鬼点子多,他一定有办法救自己。 大不了,自己离开洛邑,直接投了宁国。 以自己这个王子的身份,在政治上,对宁国来说,或许还有一点用处。 无论如何,总好过留在洛邑等死。 淮王心中决定。 对,就这么办。 正想着,一道劲风扫过,卷起院中无数落叶。 淮王眼皮狂跳。 这是什么感觉?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发凉,冷汗直流! 不对,有人! 后知后觉的淮王猛的站起身来,看向身后。 一个令他恐惧的身影,此刻金衣浴血,面色惨白如鬼,脸上泛着恐怖至极的微笑。 那看向淮王的眼神,宛若死神,注视着面前这个生路已到尽头之人。 “羡……羡王?” 淮王身体后退一步,被身后的石凳扳倒,猛的跌坐在地。 他怎么了? 怎么身上这么多血? 这是谁的血? 他杀人了? 杀了谁? 这瞬间,无数思绪涌入淮王的脑中,过往人生,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要死了…… 自己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那些宏图伟业,那些远大理想,就此灰飞烟灭? 这一切的一切,甚至都还没有开始,就要落下帷幕? 淮王脑中一片空白,面对羡王,他甚至都没有想起来逃跑。 羡王脸上始终挂着惨笑,右掌缓缓举起,同时踏出一步。 嘭! 地砖碎裂,羡王的身体瞬间来到淮王跟前,右掌五指一扣,化作厉爪,抓向淮王头颅。 这一击,动作极快,淮王甚至没来得及闭眼,羡王取名的厉爪便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危机一瞬,破风声袭来。 羡王眉头皱起,不得不收招后退。 砰! 就在羡王收招瞬间,一道残影掠过,扎在不远处的地砖上,扎得地砖碎裂,无数碎石飞溅开来。 羡王没去看淮王一眼,这废物今天跑不掉。 他转过头,身后来人,并不陌生。 张问天! 天下第一射手,五境绝巅! 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羡王并不意外。 虽然之前对方负罪而逃,但以对方的手段,放眼天下,能追踪他的又有几人? 冷甲精骑中最强者胡九恐怕也做不到。 张问天摆脱追踪以后,杀个回马枪,躲在淮王身边,暗中保护,合情合理。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张问天右手一把拽出三支箭矢,搭在弓上。 “先前一战,你还剩下几成实力?”羡王冷笑,“就凭现在的你,哪怕你是五境绝巅,本王要杀人,你也拦不住。” “废话,不信,你就试试!”张问天也不怂。 他确实不在巅峰状态,但是,羡王的气息也同样不稳,对方的状态也没比自己好哪儿去。 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哼!” 羡王冷哼,不再去看那位天下第一射手。 下一瞬,他猛的踹出一脚。 这一脚,又快又狠,掀起气浪,扑向淮王。 “你敢!” 张问天大怒,紧抓弓弦的右手松开,搭在弓弦之上的箭矢,化作白芒瞬间掠至! 轰! 气浪炸开,抵消了羡王踹出的那一脚掀起的气劲。 咻咻咻! 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间,又有两支箭矢疾速射来。 羡王瞳孔微缩。 这张问天,不愧是天下第一射手,出手不但狠,更快,更准! 飞来的两箭,一箭封阻了羡王再度杀向淮王的可能,另一箭又欲强行逼退羡王。 “滚开!” 羡王大喝一声。 若是之前,张问天此举,说不定真的能够救下淮王。 但此刻,羡王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杀光所有的继承人! 自己得不到,那也不能让其他人得到! 淮王? 洛王? 丰王? 岚王? 这群废物,他们凭什么?? 他们哪一点比得上自己? 发了狠的羡王,发了疯的羡王,此刻,无所畏惧! 轰! 真气炸开,羡王周身爆出数个血洞。 强催真气之下,以重伤换来短暂的力量提升。 砰砰! 真气爆体引发的伤势,没有影响到羡王丝毫,他猛的拍出两掌,劲风呼啸,宛若龙吟,张问天射出的箭矢,猛的炸裂开来。 “羡王,尔敢!” 张问天知道,这一刻,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继续阻止羡王了,淮王的性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哈哈哈!” 羡王没有回答,只是放声大笑,恣意,张狂! 这一刻,羡王对这片天地,再无半点敬畏! “死!” 杀掌落下,淮王血溅五步。 “羡王,我必杀你!” 张问天大怒。 “哈哈哈哈!” 羡王态若癫狂,并不理会张问天,拂袖闪身,瞬间掠出数十丈外。 “羡王,休走!” 眼见淮王身死,张问天来不及哀悼,掠身向着羡王逃走的方向追去。 喧闹的院子,立刻变得静谧起来。 淮王倒在尘埃中的遗体,不断向外渗出血液。 吱呀一声,院门被人推开。 冷甲精骑,姗姗来迟。 “统领,淮王他……” 目光扫过院落,一个冷甲精骑有些讪讪。 终究是王室血脉。 胡九抬手,打断了手下的话语,自行上前查探。 挨了羡王一掌,淮王此刻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早已是生机全无。 胡九没有再看,只是吩咐手下,为淮王收敛。 大殿之上,众人不语。 今日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谁都没有料到,忽然之间,局面急转直下,所有继承人,此刻竟然都死了。 所有人都明白,大炎王朝,是真的完了。 今后,将是诸侯争霸的时代。 莫离抬眼,目光扫过大殿,忽然,瞳孔骤缩。 方即墨人呢? 这孙子,不见了! 第365章 摊牌 龙御山庄最深处的院落内。 炎后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身旁两个侍女,手持蒲扇,轻轻为她扇走身边的蚊虫。 微风拂过,炎后缓缓睁眼,坐直了身体。 “退下吧,没有本宫吩咐,不得入内。”炎后缓缓道。 两位侍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缕疑惑。 二人侍奉炎后多年,算是心腹之中的心腹。炎后谈论事情,一般都不会避讳她二人,有时候,甚至还与二人讨论一番。 二人虽为炎后侍女,但炎后也从不曾苛待,时间长了,也将二女当成半个晚辈,常与二人玩笑。 可是现在,炎后却是忽然要支开她们二人,这是为何? “别看了,没人,本宫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见两个侍女迟迟没有动作,炎后开口催促道。 二女听罢,心中微微一紧。 虽然炎后与她们二人亲近,但主仆有别,炎后方才的话,已经是一种警告。 二女呆在炎后身边多年,察言观色之术,耳濡目染,也懂得三分,连忙欠身施了一礼,快步退出了小院,还顺手将院门关了起来。 院子里,就剩下了炎后一人。 “寂寞侯来了,就请现身吧。”炎后淡淡的说道。 “哎,不愧是炎后,果然还是瞒不住您老。”树影婆娑间,方即墨迈步而出,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 “寂寞侯,以后拜见本宫,还请走正门,否则,容易被人当成刺客。”炎后道。 方即墨笑笑,却是不答。 没必要,因为今天,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与这位大炎王朝的炎后交谈了。 “寂寞侯笑得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喜事?”炎后见方即墨不接话,又道。 “对方某来说,是喜事,对炎后来说,也同样是喜事。”方即墨笑道,“方某这次来,是恭喜炎后的。” “是吗?何喜之有?”炎后拿起身边的茶碗,战术性喝水。 “元征死了。”方即墨开口道。 炎后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 “不仅仅是元征,丰王、岚王也都死了,淮王,若无变数,也会死。”方即墨道,“杀他们的人,是羡王,如今,大炎王朝,已经没有能够继承天子之位的人了。” “你说什么?!” 炎后瞪大了双眼站起身来,手中茶碗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炎后,这里没人,不必演戏。” 方即墨看着面前的耄耋老人,语气平静。 “这一切,不正是炎后你所想要的局面吗?” “寂寞侯,慎言!”炎后斥道。 “炎后,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连心腹侍女都支开,不就是因为此间对话,见不得人吗?”方即墨没有丝毫的收敛,继续道,“本侯非常配合炎后,偷偷的来,所以炎后也就别在本侯面前,继续装傻了。” 炎后听罢,脸上表情逐渐收敛,恢复了先前淡漠的样子,慢慢坐了回去。 “寂寞侯来找本宫,就是为了炫耀?”炎后声音冰冷,“以寂寞侯的聪明才智,应该明白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炎后言重了。”方即墨并未理会炎后话语之中的威胁之意,道,“炫耀,有何好处?方某是个重利之人,没有好处的事情,我可不干。今日来访,也绝非是想以此事威胁,恰恰相反,我是来与炎后谈合作的。” “合作?”炎后不屑,“寂寞侯有什么本钱,能与本宫合作?” “赌徒才需要本钱,而合作,只谈利益。”方即墨道,“只不过,方某直至此刻,仍然不知炎后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炎后不吝赐教的话,方某相信,能够为双方,找到一条共赢之法” “呵呵,本宫不知道寂寞侯在说什么。”炎后显得意兴阑珊。 “炎后要是真的不知道,就不会支开两个侍女。” 方即墨道。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炎后你的算计。 炎后从未打算延续大炎王朝的统治,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这些天子之位的继承人们,互相残杀,而炎后你,坐收渔利。 恐怕邀请诸侯来洛邑商议天子之事的时候,就是这算计真正开始的时候。” “寂寞侯为何会这么想?” 炎后此刻身体微微前倾。 “因为不合理。” 方即墨继续道。 “天子驾鹤西归,未留遗诏,未立太子。 此刻,诸侯环伺,狼子野心。 不过,虽然麻烦,但也还没到没法收场的地步。 可是,炎后你却是做了什么选择? 邀请诸侯派遣使者,来洛邑共商天子继承之事。 方某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选择比这个更糟糕。 这几乎是将各方矛盾都摆在了明面上,所有有资格的继承者,都会撕破脸来争夺这个机会,再无转圜余地。” 炎后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其次,与诸侯使者会谈的地点,方某本以为就在炎天宫内,可是,炎后却将地点定在了洛邑城外,在这龙御山庄之中,这又是为何? 为了方便杀人。 炎天宫,毕竟在洛邑,有大批的冷甲精骑守卫。即便是五境之上的强者,想要随意进出,也并不容易。 但是,若将地点换在这龙御山庄,就要容易许多了。 首先,这里的守卫没有炎天宫那般森严,其次,对于这里的地形,冷甲精骑并不熟悉。 将地点定在这里,那些继承者们要自相残杀,便容易了许多。 为了方便各位继承者们自相残杀,炎后你甚至还贴心的为众人送上的地形图,并为所有人指定了路线,如此一来,动手就更加方便。 果不其然,羡王、淮王,都动了这个心思,所以才有了洛王之死。” “第三,岳无极的人头。 当时,我与王之奇联手,在后山伏杀岳无极,事后,搜遍各处,也没找到岳无极的脑袋。 我和老王伏杀岳无极,此事极为隐秘,知道的人不多,不过,炎后却是意外。 在这龙御山庄里,炎后手眼通天,要知道却是不难。 不过,老王是五境强者,方某非是自夸,也算是高手,能够瞒过我二人,悄悄跟随,并拿走岳无极的人头,这个人,至少也是五境之上的强者。 今日之前,我本来还只是怀疑这人是不是胡九。但今日大殿之上,胡九统领的一系列行径表明,彻底验证了我的猜想。 胡九,就是炎后的人,而假借我宁国之名,将人头送给元征,挑动他出手的,也正是炎后你……” 第366章 动机 “有点意思……”炎后眉梢微挑,道,“你为何会怀疑胡九?” “我初到洛邑之时,一队冷甲精骑前来,说是奉炎后之令,要接模样夫人和三公子入宫。当时我就在想,冷甲精骑,会不会其实已经投效了炎后。而身为冷甲精骑的统领,自然是炎后你重点拉拢的对象。”方即墨道。 “疏忽了。”炎后前倾的身体又靠了回去,“寂寞侯果然名不虚传,不错,都是本宫做的。” “甚好。”方即墨笑道,“如今,既然炎后承认了,那么方某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合作一把。” “你想怎么合作?”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炎后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方即墨道,“方某有一些猜测,但终归只是猜测。” “寂寞侯猜错了。”炎后道。 “嗯?”方即墨微微一愣。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炎后为何如此笃定自己猜错了? “不必怀疑,不用惊讶,本宫保证,这天下,恐怕没有一人真正明白本宫为何要这么做。”炎后嘴角勾起,笑得有些诡异,有些瘆人。 “愿闻其详。”方即墨道。 “寂寞侯以为,大炎王朝如何?”炎后不答反问。 “气数将尽。”方即墨也没客气。 “不错,气数将尽。”炎后点头,“当年,天子尚且年轻,王朝还有一些家底,天子意气风发,想要重振王朝盛世。 可是,人力岂能逆天? 即便天子殚精竭虑,勤修不辍,可王朝依旧衰败至今。 天子与我,表面上乃是天下共主,实际上,与傀儡又有何异? 本宫,我,身为炎后,地位尊崇,然而终日也不过困死在这炎天宫内,走得最远,也就不过是这龙御山庄。 这一困,便是数十年。 我恨,我恨大炎王朝。 若我不是炎后,天下之大,我尽可去得。 可就为了这垂暮腐朽的王朝,搭上了我这一生,终日在这高墙之内,郁郁寡欢,这样的人生,究竟有何意义?” 方即墨无语。 完了。 遇见一个意义怪。 这样的人,最容易钻牛角尖,行事也往往最为极端。 如果一个人追求名利,那自己都可以满足,但炎后,偏偏想要追求的是人生的意义。 无解。 人生的意义各不相同,没有人给她一个标准答案。 方即墨本以为,锦瑟已经是自己遇到过最疯的女人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炎后,才是最疯的那个。 就因为这个,她宁可葬送整个王朝? “我说什么来着?寂寞侯果然猜不到吧。”炎后见方即墨这般反应,笑道。 “嗯,确实没有料到。”方即墨点头。 “不过,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炎后不搭理方即墨,继续道,“人活着,有时候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人。 所以,我时常想,这样的命运,这样的苦难,我一个人承受,也就罢了。 家族里的那些孩子,不应该再被这腐朽的王朝束缚,她们,是无辜的。” 方即墨脸黑。 无辜? 然后你就设计弄死了他们?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寂寞侯莫要误会,淮王、洛王他们,并不被我视为家人。”炎后道,“这些人,充其量不过是有些天子血脉,但他们从未将自己视为王室之人,他们,利欲熏心,将王室出卖给诸侯,死有余辜。” “那羡王呢?元征呢?”方即墨道。 “羡王,老鬼一个,为了天子之位,不惜对后辈痛下杀手,死不足惜。至于元征,这孩子,倒确实有些可惜,他若不争,该有多好。”炎后说着,眼中竟然开始泛起泪花。 疯婆娘。 方即墨心中骂道。 玛德,这老女人,被关了这么多年,看来是真的彻底疯了。 此时此刻,他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沐阳夫人和三公子可是被这疯婆子接走好一阵子了,她们母子俩,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此处,方即墨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若是炎后真对沐阳母子下手,那他一定要这疯婆子陪葬! “呵呵。”炎后没来由的笑了笑,“沐阳没事,她和淮王他们不同,是我的家人,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什么意思?”方即墨此刻有些不敢相信这个老太婆。 疯子的话,谁信谁傻叉。 “沐阳的生母,是我族中一位妹妹,算起来,我真是她的长辈。”炎后笑道,“而且,沐阳这孩子从小就孝顺,虽然与我走动不多,但她对天子的孝心,我是看在眼里的。” “原来如此。”方即墨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炎后似乎没有对沐阳出手。 “如今,王朝覆灭,已是板上钉钉,今后,哪怕天下大乱,王室的这些孩子们,也都将获得自由。”炎后笑道。 “自由?”方即墨脸黑,“天下一旦大乱,如今的锦衣玉食不再,王室不再,她们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生死有命,总好过在这高墙之中,做一辈子笼中鸟。”炎后道,“如今,我将一切都告知寂寞侯,不知寂寞侯打算,如何跟我合作?” “……” 方即墨无语。 面对这么一个疯婆子,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沐阳夫人与三公子现在何处,烦请炎后将她们二人交给方某。” 半晌后,方即墨开口。 沐阳和三公子在这疯婆子手上,他不放心。 这老太婆已经疯了,搞不好,脑血栓发作,就把沐阳和三公子弄死了也说不定。 先把人要回来,再谈合作,比较保险。 “可以,本宫保证,明天之前,寂寞侯就能看到她们母子二人。” 炎后本也没打算将沐阳母子二人如何,索性也就直接开口答应了。 “本宫有一事好奇,希望寂寞侯解惑。”炎后话锋一转,又换了话题。 疯子,没有逻辑可言。 “炎后请问。”礼尚往来,炎后答应了方即墨的要求,自然也向方即墨提了一个条件。 “寂寞侯向本宫推荐羡王,应该是有所图谋,本宫想知道,寂寞侯此行,隐藏在台面下的目的是什么?”炎后问道。 方即墨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老太婆,实在不好对付。 之前第一次拜见炎后,这老太婆装得跟个普通老太太一样,还想给自己介绍对象。 现在看来,呵呵,演得真像! 连自己都被他骗了! 方即墨此行原本的目的,此刻自然是不能告诉炎后的。 若是让炎后知道,自己想要让三公子上位,成为新的天子,那炎后必然翻脸。 所幸,自己在元征的威胁下,早已经换了一个赛道。 真是多谢了元征,否则,自己被炎后突然问起,必定是手忙脚乱。 “炎后问起,方某自然如实相告,此行,方某只有一个目的……” 第367章 合作达成 话音未落,方即墨来到炎后身前,躬身行礼。 “方某和宁国,愿尊炎后为大炎女帝!” 话一出口,晴空万里忽然响起一声霹雳。 炎后呆滞。 女帝? 什么女帝? 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大炎王朝,女帝?? 三百年来,王朝只有天子,何来女帝一说? 不,纵观历史,也从未有过女帝! “你……你疯了?!” 炎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只是没想到,方即墨这小子,竟然比自己还要疯狂! 炎后自己,只不过是杀了几个王子,想要灭了大炎王朝而已。 历史上,某朝篡位者何其多,炎后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不值一提,甚至,可能都不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而方即墨此举,却是完全不同。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不要说什么女帝,就连官员都没有一个女性。 在这个天下,在这个时代,人们的意识里,女人,那都是工具。 繁衍的工具,牟利的工具! 仅此而已! 王室又如何? 公主又如何? 平日里,众星捧月,尊贵无比。 到了该嫁人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找个有价值的人,稀里糊涂就嫁了。 你的感受? 谁管你? 炎后的双手微微颤抖。 短暂的惊愕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兴奋,是狂喜! 对! 谁说女人就不能当天子? 老娘就要开这个先河! 灭了大炎王朝算什么,老娘要做这史上第一个女帝! 要青史留名! 炎后的眼中,精芒闪烁,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不止。 “寂寞侯果然好算计。” 炎后此刻,毫不掩饰自己的心动。 她没办法拒绝,方即墨这个提议,对她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 不愧是寂寞侯,不愧是鬼谷纵横! 只一句话,就彻底扭转了局势! “你为本宫,不,为寡人筹谋至此,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炎后赞缪。”方即墨此刻,浑身轻松,“方某只是认为,普天之下,没有人比炎后更适合做这个天子。 原本,这一切只不过是方某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可如今,天子驾崩,诸王殒落,此乃天时;诸侯各怀鬼胎,彼此牵制,此乃地利;最后,炎后声威正隆,又有冷甲精骑座下听令,此乃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三光聚顶,炎后想不做这个女帝,都不行。” 方即墨施展他的吹嘘拍马之术,将炎后哄得一愣一愣的。 炎后听罢,果然欣喜非常,面色红润,脸上表情宛若有胜阅兵。 “寂寞侯立下大功,寡人该如何奖赏你,奖赏宁国?”炎后笑道。 没错,奖赏。 这不是交易,是赏赐! “方某有一个想法,供女帝参考。”方即墨悄然转变了称呼。 “说来听听。” “方某斗胆,请女帝立下传位遗诏,待女帝百年之后,将天子之位,传给沐阳夫人!” “嗯?” 女帝再一次呆滞。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原来,这小子真正的算计,在这里! 什么尊自己为女帝,他真正想要的,是为宁国争取到天子之位! “哈哈哈!” 炎后朗声大笑。 “好好好,方即墨,寡人真是开了眼!这天下大胆狂徒,恐怕无人能出你之右!” “炎后赞缪。”方即墨抬头,笑得异常亲切。 “本宫,不,寡人为何要答应你这请求?”炎后反问。 “炎后忘了自己方才所说了?” 方即墨也不着急,缓缓道。 “炎后如何?天子又如何?女帝又如何? 还不是同样困死在这洛邑王城之中? 归根到底,大炎王朝气数已尽。 说句难听的,炎后百年之后,王朝再无人可以镇压,届时,天下必然大乱。 不,不用等到届时,炎后登基之后,天下必有反对之声,以王室如今的实力,难道还能镇压的住? 女帝之名,不过虚名,历史上留下一笔,已是极致,女帝想要更多,恕方某直言,不过虚妄罢了。 方某和宁国,尊炎后为女帝,炎后只需立下遗诏,昭告四方,死后传位于沐阳夫人,方某保证,将王室所有的公主接到宁国,为她们找到各自的归宿,终其一生,只要方某在,她们就一定能过上自由、富足,无忧无虑的生活!” “你威胁寡人?” 炎后脸黑。 方即墨若是将王室所有公主都接往宁国,那这些公主们,岂不都成了人质? “利益交换罢了,何谈威胁?”方即墨笑道。 炎后沉默。 方即墨说的是对的。 什么女帝,终究是虚妄。 自己临死能够留下这样一笔,值了,但是孩子们不行。 她们,不能走自己的老路! 若是如方即墨所说,富足、自由的生活,对王室这些孩子们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寡人可以答应你,不过,寡人还有一个条件,你若不答应,寡人绝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片刻后,炎后再度开口。 “炎后请讲。”方即墨道。 “我要你,在王室之中,选一位公主,结为夫妻。” 炎后态度坚定,不容方即墨拒绝。 方即墨嘴角抽搐。 这疯婆子,又开始了?? 玛德,她怎么还没忘了这一茬儿? “方即墨,寡人信你,但你要明白,信任,是最不靠谱的东西。”炎后道,“成亲之后,你也算是王亲国戚,将来,这些孩子,也都是你的族人。你和沐阳的关系,和宁王的关系,都会因此发生改变,你仔细想想吧。” 方即墨沉默。 玛德,这老太太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她说的还真特么有道理。 自己要是娶了王室公主,那和宁王岂非就成了连襟? “如何?答应不答应?” 炎后催促道。 “哎罢了。”方即墨无奈。 若是有的选,他真不想答应。 炎后此举,无疑会给他在宁国国内的布局带来许多不可知的变数。 关内侯那边怎么办? 这老头子能接受自己女儿做小? 难说,这老头儿十足的女儿控一个,为了姜晓,能和长公子翻脸。 但此刻若自己不答应,炎后者老太太肯定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到头来,一切白忙活一场。 “炎后的条件,方某,答应了。” “甚好。” 炎后喜笑颜开。 “从今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本宫,不,寡人很快会准备好一切,不,就明日,寡人会当众宣布你和王室公主的婚事,同时,也会对诸侯使者,宣布登基称帝之事。” 第368章 合纵连横 “炎后……额……女帝,婚事,最好还是不要当众宣布。”方即墨犹豫了片刻,还是对炎后提出道。 “为何?” “女帝登基,便立即着手赐婚,此举,恐怕会引起一些人的遐想。” 方即墨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西关月、莫离、公子胜、田车,这些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旦女帝登基,立刻给自己赐婚,这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 毕竟,女帝登基,这属实是开天辟地第一遭,这怎么看,都像是方即墨爱干的事情。而女帝登基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方即墨赐婚,稍微联想一下,就会让人察觉到,是他方即墨和炎后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 “若不当着诸侯使者的面赐婚,寡人担心你反悔。”炎后笑道,“至于你担心的事,也很好解决,寡人一并赐婚便是。” “???” 方即墨嘴角抽搐。 一并赐婚? 感情,这老太太直到现在还没忘了这一茬儿。 她甚至还想着一网打尽?! “女帝,此举不妥。”方即墨连忙劝说道,“宁国与其他诸侯国,早晚必有一战。 非是方某自负,就诸侯国那点本事,还不是我宁国的对手。 到那时候,我要是弄死了西关月,那到时候,公主岂非是要经历一次家破人亡? 还是按照我们先前约定,将王室的公主们,都送往宁国吧,方某以宁王的人品保证,说到绝对做到。” 方即墨也知道,以自己的名声,恐怕立誓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干脆把宁王拉了出来。 宁王的声望和口碑,可是比他方即墨好太多,分量也重太多。 果然,炎后沉默。 确实,方即墨这小子所说,并非信口开河。 这天下,大炎王朝早就失去了掌控,诸侯纷争不断,一个个称霸之心,昭然若揭。 “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 “谢女帝。” 得了炎后首肯,方即墨心中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此番洛邑之行,他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方即墨现在有些好奇,等自己回到了云京,等宁王知道了自己老婆未来将会是大炎王朝女帝,他会作何感想? 宁王,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女帝的男人! 啧啧。 想到这里,方即墨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一笔,恐怕在后世人眼中,比宁王这一辈子干的所有事情都要来的精彩,都要更加引人注目。 后世之人,谈到宁王,第一个念头,不是他有多么广大的胸襟,多么的礼贤下士,而是他有一个女帝老婆 “你傻笑什么呢?”炎后白了方即墨一眼。 “没什么,此间事了,方某就不打扰女帝了。”方即墨躬身作揖。 炎后摆摆手,方即墨翻过身后的院墙,消失在院落中。 “来人。”炎后声音洪亮。 先前两名被支走的侍女听到炎后呼唤,连忙推门进屋。 “去,将洛邑城内,最好的裁缝给本宫找来。”炎后道。 “炎后,您找裁缝做什么?是衣服不合身吗?奴婢略懂针线,帮您改改就是。”侍女见炎后嘴角上扬,心情甚好,便主动开口与炎后闲聊。 “你不行,你做不了。”炎后心情极好,“这次,本宫要做新衣裳。” “新衣裳?”两名侍女面面相觑。 “别问,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去。” “是。”两名侍女应声,其中一人一路小跑的出了院子,给炎后找裁缝去了。 大殿之中,方即墨悄然折返。 他这一来一去,速度极快,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加上殿内发生之事,整个山庄乱作一团,绝大多数人并没有留意到方即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两人例外。 一者,莫离;另一人,田车。 “方即墨,你刚才去了哪里?”见方即墨偷偷摸摸溜了回来,莫离毫不客气的戳穿。 方即墨皱眉。 这家伙,还真是时时刻刻都紧盯着自己。 “关你屁事,你管天管地,管得了小爷拉屎放屁?去个茅房而已,是不是要给你报备一下?” 莫离无语。 这孙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素质,开口就是屎啊尿啊。 低俗! 粗鄙! “方即墨,不用刻意激怒本相,本相问你,岳无极,当真是你所杀?” “是又如何?”方即墨笑道,“老子提醒你,你现在身边可没有五境强者,别招惹老子,惹毛了,老子现在就做了你,你看看有没有人挡得住老子。” 方即墨话音刚落,一旁的老王便摩拳擦掌的上前两步。 见王之奇上前,莫离身后,一队武者也连忙冲了上来,将他护在身后。 “方即墨,岳无极这笔账,本相早晚和你清算,不必急于一时。”莫离道,“这岳无极的人头,是元征交给我的,而方才你却说,人头,不是你给元征的?” 糟糕! 方即墨再度皱眉。 莫离此人,果然老奸巨猾,他恐怕已经猜到了什么。 “是我给元征的。”方即墨撒谎。 “胡扯,你刚刚明明说……” “我骗羡王那老小子的,不然,那老小子一怒之下,一巴掌拍死我,我岂不是亏大了,我方即墨,是会吃亏的人吗?”方即墨否认道。 “你之前已经承认杀了岳无极,若这人头真是你送的,你不会否认。”莫离显然并不相信方即墨的话,“所以,人头应该不是你送的,既然不是你,那会是谁?” 莫离目光扫过,眼中精芒闪烁。 “原来如此,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方即墨骂道。 “哼,方即墨,本相没有兴趣和你废话。” 莫离甩了甩衣袖,在一众武者的护送下,径直出了大殿。 “老王。”方即墨眼含杀意。 “在。”王之奇连忙上前听令。 “让陌刀军的兄弟们准备一下,咱们和离国的旧账,该清算了。” “放心,交给我。” 老王领了命令,快步离去。 “方兄,可需要我祁国帮助?”田车此刻上前一步道。 “田兄有心了,既然如此,不知……”方即墨看向一旁的公子胜,“胜公子,可有心共襄盛举?” 大殿之内,众人呆滞。 疯了。 方即墨这厮,真的疯了。 这是公然要联合渊国和祁国,对离国下手了! 这边天子继承人才刚死,方即墨这厮就要干一票大的,看来,这天下,当真要乱了。 第369章 提前布局 “呵呵。”公子胜上前笑道,“既然二位相邀,本公子岂能作壁上观,方兄,算本公子一个!” “好!”方即墨大笑,“不愧是草原狼,好爽,大气!” 说罢,方即墨目光看向大殿之内其他人。 “诸位,如今我三国联手,离国必败,诸位有没有兴趣,分一杯羹?” 众人脸黑。 玛德,这家伙是真的疯了。 他竟然想在这里,直接怂恿诸侯的使者,对离国出手! 大殿之内,瞬间一片寂静。 宁国和离国是世仇,双方早就不死不休。 渊国、祁国,如今与离国也正在交战,本就势不两立。 这三人现在对离国使者出手,那是一点顾忌都没。 可是自己不一样啊。 无论是梁国、卫国、胥国,又或是南晋,与离国关系虽然说不上多好,但也没有到剑拔弩张,必须开打的地步。 更何况,这几国的国力,本就不如三国,远不如离国,和离国开战,他们并没有这个底气。 “诸位,在下还有要事要忙,告辞了。” 梁国使者梁毕白了三人一眼,懒得搭理这三个神经病,径直离开了大殿。 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恨不能生出翅膀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鹭君且慢。”方即墨再度开口,叫住了正欲离开的西关月。 “寂寞侯,我南晋不插手宁国和离国之间的争斗。”西关月冷声道。 “不插手?鹭君此话,莫不是当我三岁小孩儿?”方即墨道,“你南晋使团,此前与卫国使团一同入城,显然是早就达成了某种协议。 卫国此行的目的,是与离国合作,你南晋与卫国一同进城,你说你南晋和离国没勾结,我信吗? 我猜,南晋宗室这回派你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和离国修复关系,对吧?” “……” 西关月无语,方即墨这孙子,是真的难缠,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西关月,我提醒你。” 方即墨声音冷了下来。 “你南晋,如今还靠着我宁国救济。 如若南晋此回,铁了心要与离国一条道,那我宁国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我宁国,绝对不会帮助敌人。 之前的那些援助,可不会白给,我宁国定会收回来的。 现在,我给你机会,你好好想想,南晋,究竟是站在哪边,勿谓言之不预,这一次,你一旦选错,那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哼。” 西关月冷哼一声,猛的甩了甩衣袖,像是要把方即墨的话甩开般,气冲冲的离开了大殿。 “这位宫先生,请留步。” 宫氏一族的代表,宫宇正欲跟着西关月离去,被方即墨点到名字,身体微微一颤,勉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堆起难看的笑容。 “不知寂寞侯有何吩咐。”宫宇心中狂骂,嘴上却是无比客气。 玛德,晦气! 竟然被这个疯子缠上,这下麻烦了。 他为何单独叫住自己? 他又在图谋什么? 宫宇大脑飞速运转。 宫氏一族,是南晋诸多门阀世家之中,最顶尖的门阀之一。虽然不能与南晋宗室相提并论,但也掌管着一州之地。 “宫兄不必紧张,方某并非恶人。”方即墨笑着上前,拍了拍宫宇的肩膀。 不是恶人? 确实不算。 但这小子,绝对是个狠人。 宫宇想不到,这天下还有比方即墨这小子更狠。 那公孙盘,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那岳无极的脑袋,现在还在盒子里装着呢。 方即墨这小子,说打你,就一定要打你,说杀你,就一定会杀你,谁来都不好使。 五境,又如何? 还不是一样装了盒。 “寂寞侯说笑了。” 宫宇可不敢招惹方即墨。 他一来不是什么高手,二来也没有太大的权势。 宫氏一族,在南晋尚可,但在方即墨面前,恐怕也就那样。 别说自己一个使者,就算是宫家家主来了,也要客客气气。 “说真的,宫兄,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把?”方即墨搂着宫宇肩膀,小声道。 “合作?” 宫宇头大如牛。 合作什么? 对离国使团出手? 杀莫离? 别逗了。 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 不,就算是宫家家主来了,也绝对不敢。 离国,连南晋宗室都不敢招惹,只能想方设法的拉拢,交好。 他区区一个南晋境内的门阀,还敢得罪离国? 死字怎么写,宫宇还是知道的。 “放心,不要你帮忙对付莫离那老狗,那老狗,我们三家已经足够了。”方即墨像是看出了对方的顾忌。 “那……” 不是对付离国? 那还能合作什么? 宫宇疑惑。 “宫兄此番前来,若我所料不差,原本,应该是宫家家主,打算支持丰王,对吧?”方即墨道。 “这……”宫宇沉默。 “我猜,宫兄你的任务,应该是说服南晋宗室,让他们做你宫氏一族和丰王的后盾,可惜,西关月另有任务,最终,丰王也落得个身死的下场。你宫氏一族多年来的布局,彻底失败。”方即墨道。 “……” 宫宇汗颜。 这确实是他的任务,但作为宫氏一族的使者,他宫宇人微言轻,终究是做不了什么。 “宫兄不必自责,其实,这事儿本就办不成。”方即墨道,“南晋宗室,怎么可能看着宫氏一族发展壮大? 你宫氏一族越强,宗室就越忌惮,要是你宫氏一族的后裔成了天子,那宗室将来还怎么压制你们宫氏一族?” 宫宇点头。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明白。 “宫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请宫兄帮我一个小忙。”方即墨道。 “什么忙?” “我想与宫家家主谈一谈。”方即墨道。 “这……”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宫宇其实已经明白方即墨要做什么了。 这话,他该不该带? “宫兄,此事关乎宫氏一族未来,还请宫兄为了未来着想,帮方某这个小忙。”方即墨道。 宫宇虎躯再震。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自己若是不帮这个忙,那么将来,宫氏一族可能就是他方即墨的敌人,到时候,南晋宗室怕是都难逃覆灭,更何况区区宫氏一族? “侯爷放心,在下一定带到。”宫宇连忙应下。 “好,宫兄此情,方某记住了。”方即墨连声道谢。 宫宇哪里敢当,再度施了一礼,快步出了大殿。 “方兄打算对南晋出手了吗?”田车捋着胡须道。 “国战一起,南晋必有动作。” 方即墨道。 “无论他们到时候是趁火打劫,还是坐收渔利,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必须防着这一手。 若是南晋宗室真的不长眼,想要来摘桃子,那到时候,我便连南晋一起收拾了。” 第370章 无法拒绝的提案 夜幕降临,烛火照亮案台,人影摇曳。 莫离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将之塞进信封中封好。 眼前,站着十数个身着夜行衣的武者,人人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将信送回离国。” 莫离说罢,身旁一个下属上前,从案台上拿起十数个信封,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中。 众人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匆匆施了一礼,出门上马,循着不同的方向,悄然离开山庄。 莫离来到窗前,抬头看着窗外夜色,眉头紧皱。 “离相,既然知道危险,何不早些离开。”下属见状,有些担忧。 他们如今已经没有了岳无极这样的顶级强者坐镇,使团中三境的高手不少,但四境之上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假如遇到袭杀,莫离的处境就会非常凶险。 莫离摇头。 他何尝不知? 但是现在,他却还不能走。 宁国、渊国、祁国,三国联盟,强势而来,离国需要早做准备。 虽然离国强大,但是面对三国,这一战,会十分艰难,甚至可能丢失大片的疆土。 但是这都不重要,离国,只要收缩兵力,全力防守,三国要灭离国,同样困难。 怕只怕,方即墨那孙子,不仅仅是拉拢渊国和祁国,还要拉拢其他几国,到那时,才是离国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必须留下,为离国争取尽可能多的盟友和支持。 如果,自己能够争取到南晋,说服西关月,那么在宁国对离国动兵的时候,南晋趁机收复南江郡,就可以牵制住宁国大部分的兵力。 同样的道理,若是能够争取到梁国的支持,从侧面对祁国本土发动攻击,祁国必退。 如此一来,仅剩一个渊国,离国要收拾他们,那是手拿把攥,轻而易举。 但是,会有这么容易吗? …… 暗夜里,人影在林间穿梭,树叶沙沙作响。 咻! 忽然间,利箭破空而来,没入黑暗之中。 伴随凄厉惨叫,远处,似有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 “啧啧,老大好箭法!” “百步穿杨啊!” 两个身披陌刀军铠甲的将士在旁边拍手称好。 王之奇呵呵一笑,随手将手中长弓丢给其中一人,快步上前。 不多时,三人便在林中找到了那黑衣人的尸体。 一阵摸索后,从那人胸口处掏出一封信件。 老王拆开信封,借着月色扫了一眼。 一共十二个字。 三国联手,即将来犯,早做准备。 “这离狗,当真狡诈!” “幸好侯爷早有准备,将下山的路都暗中给他堵了,我们就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老王摆摆手,两个手下立刻噤声。 莫离果然想要暗中通风报信。 以莫离的精明,他不会想不到方即墨早有准备。 以这御龙山庄的位置,注定分兵多路也没有意义。 莫离这孙子,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传递消息回去。 想到此处,老王不由得抬头看天。 唰! 就在此时,一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半空。 “淦!” 老王瞳孔猛的一缩,大喝一声。 “弓来,箭来!” 两个手下猛的一惊,连忙递上弓箭。 那影子速度极快,老王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瞄准,凭着感觉,抬手就是一箭。 咻! 箭矢破空,然而,那半空中的影子,却是在天际滑翔出美妙的弧线,完美的避开了这一箭。 “淦!” 老王怒骂一声。 他终究还是不善射术,若是换了张问天,不,就算是换了景逸在此,那半空中的影子,也绝对躲不开。 “老大,什么玩意儿飞过去了?” “鸟。”老王啧嘴。 “鸟?” 两个属下不解。 区区一只鸟,飞了又如何? “白痴,还不明白吗?我们来洛邑这么久了,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鸟!”老王怒道。 两个属下闻言,神色同时大变。 也就是说,这种鸟,不是洛邑本地的鸟,那大概率就是有人从其他地方带过来的。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此巧合,还能是谁? 当然是离国人! “他们用鸟来传递消息?” “玛德,大意了。” “会不会是巧合?” “战场之上,没有巧合。” 老王吩咐二人,继续守好这条道,不能再放任何离国人离开。 他要去找方即墨,将此事告知对方。 …… “罢了,失败就失败吧。” 方即墨听了老王的汇报,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那可是莫离,若是他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断了与离国的联系,那反而显得有些异常了。 “如今,离国已经有了准备,接下来,即便是三国联手,这一战,恐怕也要损失惨重。”老王有些懊恼。 就因为他一个失误,让离国有了准备,未来战争爆发,恐怕会牵连许多宁国将士。 而这一切,本来可以避免。 “战争,哪儿有不死人的。”方即墨并不在意,“你怕死吗?” “我当然不怕?!”老王连忙道。 “你训练出来的陌刀军,难道怕死?”方即墨又道。 “怎么可能!”老王有些怒了。 他王之奇调教出来的部队,那绝对是精锐,怕死的软蛋,早就被他踢了出去。 陌刀军,不需要废物! “这不就得了。”方即墨道,“更何况,这次三国联手,负责主攻的,是渊国和祁国。” “啥?”老王呆滞。 渊国和祁国主攻? 这俩国难道傻了不成? 他们凭什么要主动承担主攻的任务,承担最大的伤亡? “不理解?”方即墨笑看老王一脸懵逼。 “不理解。”老王点头。 “很简单,大家约法三章。” 方即墨解释道。 “缴获的战利品、占领的城池、攻下的土地、俘获的俘虏,都归各自所有,而率先攻入离阳城的人,就会拥有离阳。” “什么?!” 老王瞪大了双眼。 第一个攻入离阳的人,就能拥有离阳! 那可是离阳,是离国的心脏! “渊国苦寒,你以为渊国宗室不想离开那鬼地方?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会向疯狗一样扑向离阳。” 方即墨笑道。 “祁国就更不提了,占领了离阳,祁国,就像是一枚钉子,嵌进了整个大炎国土,一举分割出了东西两片区域。 西面的我们和渊国,是他祁国的盟友,东面的两国、卫国、胥国,尽为鱼肉,他祁国,可以肆意攻伐。 而渊国则被堵死在角落里,我们则需要绕道南晋,才能向东扩张。” “原来如此。” 老王摸着下巴,他总算明白了,为何渊国和祁国会愿意承担主攻的方向。 虽然如今三方还未达成协议,但这个提案一出来,渊国和祁国必然无法拒绝。 这太有诱惑力了! 第371章 当面挑衅 黑夜褪去,朝阳破晓。 初升的红日,将山间雾气照的通红。 这一夜,山林间平添几多冤魂,就连空气中也似乎多了一些淡淡的血腥气。 方即墨这边刚起,便听门外有人来报。 大炎王室,邀请诸侯使者会谈,有要事宣布。 方即墨挑眉。 炎后,不,女帝的动作,比方即墨想象中还要更快。 顾不得多想,方即墨立刻动身,当他来到大殿之时,诸侯使者也都已经到齐了。 其他人此刻纷纷投来目光,有的神采奕奕,有的则赶紧挪开了目光。 方即墨昨日在这大殿之上发疯,吓到了很多人。 这家伙不是虚张声势,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干。 “寂寞侯,早啊。” 田车上前,对方即墨施了一礼。 “田兄,早。” 方即墨笑脸相迎。 “田兄,方兄,你们看那边。” 公子胜也立刻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眼神示意二人,看向旁边。 方即墨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殿的柱子后,两个人影,正在交谈。 “莫离,西关月。” 方即墨一语道出二人身份。 尽管被柱子挡住,但两人的衣着服饰,身材体态,还是让方即墨立刻就认出了他们二人。 “方兄怎么看?”公子胜小声道。 “离国,急了。”方即墨笑道,“准确来说,是莫离急了。” “嗯?愿闻其详。” 田车二人来了兴致。 “如今,我们三国有离国这个共同的敌人,离国以一敌三,万万没有胜算。尤其此次诸侯使者碰面之后,更是让我们三方连成一气,莫离感受到其中的威胁,开始想要为离国找盟友,以此来对抗我们三国同盟。” 方即墨道。 “他为离国找的第一个盟友,就是南晋。 南晋,距离宁国极近,而且最近才割让了南江郡给我们,南晋宗室,此刻恐怕非常想要收回来。 如果离国许诺,援助南晋,代价是要南晋出兵,拖延住我们宁国,我觉得,南晋宗室有很大的可能会答应。” “寂寞侯既然清楚,那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吗?”田车道,“此刻,寂寞侯若是出面,南晋未必会答应。” “无所谓,有句古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南晋若是不识时务,不知好歹,那反而是好事。”方即墨自信十足,完全没有上去打断的意思。 田车与公子胜对视一眼。 得。 看来,方即墨这小子有后手。 恐怕,宁国现在巴不得南晋背刺自己。 如此一来,南晋恐怕要遭。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晋,始终是一方大国,若是南晋宗室真的站在离国一边,多多少少,都会对宁国造成牵制。 如此一来,离国的压力大减,甚至有可能腾出手来,这对我们三国来说,绝非好事。” 田车还是有些担心,如果可以,他觉得最好还是现在就打消了南晋宗室的念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节外生枝,徒增麻烦。 “二位,在下有一个提议,希望二位能够代为转达。”方即墨不接话,反而转移了话题。 “嗯?” 田车二人挑眉。 这家伙,要出手了吗? “如今,既然离国是我们三国共同的敌人,不如,我们索性,一起出手,灭了离国,如何?” 方即墨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此话一出,原本有些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玛德! 不少人心中暗骂,脸上狂抽。 方即墨这家伙,真是一点不避讳,人离国使者还在这儿呢,你当着人家面,就说要灭了离国。 这太猖狂了! 莫离与西关月此刻也走了出来,脸色漆黑。 好啊,这孙子,好得很! 明目张胆的要与渊国、祁国勾结,对离国出手,士可忍孰不可忍! “方即墨,你这疯狗,当真失心疯了不成!”莫离骂道。 “没和你说话,一边呆着去。”方即墨瞟了对方一眼,懒得搭理。 莫离这孙子,当着自己的面挖人墙角,那自己就不介意,当众羞辱他一回。 如今的莫离,身边并无高手,动起手来,他绝对不是自己对手。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明着打他的脸,那又如何?! 他能奈自己何? 说句不好听的,自己现在就是直接拔刀砍死他,那他也只能认命。 莫离咬牙切齿。 “怎么,不服?不服你过来,咱俩单挑,小爷我让你一只手,你敢吗?”方即墨笑道。 莫离不语。 他敢吗? 他不敢!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方即墨这孙子,指定藏着一手,就算自己打赢了,肯定也会被王之奇直接砍死,这家伙就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不说话就是不敢,不敢,你出来放什么屁,一边呆着去,小爷现在是给王室面子,才没有砍死你,回头,等你出了洛邑范围,你最好跑快点,不然,小爷一定弄死你。”方即墨恶狠狠道。 莫离牙齿咬得咯噔响。 “好,好得很,方即墨,我等你!”莫离说罢,甩手走到一边,扭过头去,不再看向三人。 田车与公子胜皆是面带笑意。 玛德,这也太爽了。 离国人霸道惯了,以前向来是谁不服干谁。 可自从方即墨这小子入世之后,离国就一天不如一天。 如今,更是被人指着鼻子羞辱,却连还手,不还嘴的勇气都没有。 离国,当真已经不是当年的离国了。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也都多了三分盘算。 人群中,宫宇眼神几度闪烁。 方即墨这家伙,来真的! 看来,自己真的有必要回去找家主好好谈谈。 离国如今已经是纸老虎,南晋宗室,早晚要对他们这些门阀世家下手。 既然如此,为何不与方即墨合作,与宁国合作,搏一把! 成了,宫氏一族再上一个台阶,也好过现在这般,温水煮青蛙。 只言片语间,宫宇已经打定了主意,而田车与公子胜两人,却被方即墨接下来的话结结实实的震惊了一把。 “如今,离国绝非我们三国对手,我们一起出兵,定可以灭了离国。至于战果分配的问题,我都想好了,谁打下来的城池,就归谁,谁先踏进离阳城,谁就是离阳城的主人!” 不仅仅是田车和公子胜,其他人也惊呆了。 好家伙,这仗还没打呢,您就想着分赃了?? 不过,这个提议,确实很有诱惑力。 三国联手,三个方向同时进攻,离国如何抵挡? 要知道,仅仅只是应对北方的渊国和祁国,离国就已经显得捉襟见肘。此刻,要是宁国再出手,离国后院失火,必败! 梁国使者梁毕和卫国使者、胥国使者韩浪对视一眼,三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那啥,这计划,能算他们一份不?? 第372章 谁赞成,谁反对? 不过,众人想归想,此刻却无一人上前。 此等大事,事关重大,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使者可以决定的。 就连方即墨三人,此刻也只是暂时提议,具体能否实行,还得回去禀明各自的老大来做决断。 “寂寞侯的提议虽好,但此等大事,田某还需要回去请示我主。” 果然,田车虽然心动,但却也不敢一口答应,他没这个权力。 “有意思,真有意思。”公子胜笑道,“先入离阳者,便是离阳的所有者,这个提议,君父想来,应该不会拒绝。” 渊国骑兵,天下无双,如今,又有雁不归和呈季两大虎将,论战力,他们打得离国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率先拿下离阳的机会很大。 渊国苦寒,渊国宗室苦之已久,若是有机会离开那个鬼地方,谁会不想离开? 作为未来渊国之主,公子胜可不想再继续呆在那苦寒之地,离阳挺好,他一定要将渊国国都搬到离阳来! “我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不过不要紧,反正战争也非一朝一夕,大家都需要时间准备。”方即墨笑道,“不若我们各自书信一封,将此事告知各自国君,大家派遣使者,在渊国上京碰头,将此事定下。” “如此也好。”田车点头。 “渊国,随时欢迎各位到来。”公子胜也连忙答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事不宜迟,今日之后,我立刻修书一封,让宁王派人前往渊国。” 三人三两句就谈妥此事,旁边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快?! 这事儿真要是谈好了,离国,还有赢的可能吗? 没有! 此刻,梁国、卫国、胥国三国使者,面色各异,一看就知道脑子里憋着坏。 如此机会,他们三国到底要不要掺一脚? 一旦战事开起,离国,便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们也可以趁机出兵,分一杯羹。 别忘了,之前离国人软禁天子,众人可都是得了一条伪造的衣带诏。 到那时候,直接假天子之名,出师有名,便可趁机占领离国的领土。 梁国、卫国、胥国三国使者越想越觉得,此事有搞头,一个个脸上浮现出怪异的微笑。 一旁,莫离脸色黑的发紫。 众人的表情,将他们心里所想出卖的一干二净。 众人的心思,也让莫离生起莫大的危机。 如今的离国,正是多事之秋,前线战事不顺,接连败在雁不归、计无谞和景逸的手下,军中士气低迷。 后线经济危机爆发,国库空虚,大量的物资他还没来得及转手,国内贵族与他的关系也还没来得及缓和。 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偏偏又遇到了方即墨搞事情。 哎,心累。 莫离想不明白,堂堂离国,天下第一强国,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鹭君,本相改变主意了。” 忽然,莫离开口道。 “嗯?” 西关月微微一惊。 “接下来,本相要说的话,请你原封不动的转述给晋国公。”莫离道。 “你说。” 西关月知道,此刻的莫离,怕是要破罐子破摔。 “请转告晋国公,南晋宗室此次,若是出兵援助离国,那么南晋今后,就会是离国认定的盟友,南晋缺乏的物资,我离国现在囤了很多,可以无偿送给南晋,助南晋渡过这次难关。 同时,时机合适的时候,还会助南晋收复南江郡,将宁国赶回他们的山里。” 莫离说罢,顿了顿。 西关月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些都是之前莫离提过的,并没什么新奇,关键,还在后半句。 “若是南晋宗室此次作壁上观,那么,离国就会将南晋视为头号大敌。 到那时候,离国会举国之力,倾巢而出,南下攻晋。既然离国守不住,那就不守了,换个家,未尝不可。” 莫离说完,西关月整个人都呆滞了。 南下? 换家? 他知道莫离要破罐子破摔,但没想到,这货疯起来,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这是逼着南晋做选择! “离相慎言。”西关月还是觉得不敢相信,这太不可思议了,“离相,这话要是带给了我主,逼急了南晋宗室,可能会适得其反。” “那又如何?”莫离笑道,“反正,如今天下皆欲攻离,我就算不威胁你,到那时候,南晋宗室难道坐得住?他们会眼睁睁看着面前这块肥肉被人叼走不动心? 不会的。 到那时候,进攻离国的诸侯之中,必有南晋。 既然如此,那我不妨直接把话挑明。 南晋宗室这次帮我,那就是我离国的朋友,要是不帮,那就是死敌,比宁国、渊国、祁国三国还要死的死敌。 到时候,我离国不管他们三国,也会率先灭了你南晋。 当然,南晋宗室可以赌一把,看你南晋水军,挡不挡得住我离国大军南下!” 西关月脸色漆黑。 玛德,疯了,一个个都疯了! 方即墨疯了,田车和公子胜跟着疯,如今,就连莫离也被逼疯。 西关月此刻觉得,他以前太小看这群人了。 不,这群家伙根本不是人,是疯狗,见人就咬的疯狗。 “言尽于此,还请鹭君告知南晋宗室,早日答复,否则,离国大军一旦调动,到时候,就没有回头路了。” 莫离说完最后一句,便不再开口,留下西关月一人哑口无言。 没办法,都是被方即墨逼的。 若是可以,他不想,也不会如此强势。 可是现在,三国大军,将离国兵力牢牢牵制,战事再起,他没有胜算的。 他莫离可是要名垂青史之人,可如今刚接手离国,离国就要灭了,那他今后在史书上会是个什么地位? 莫离别的都可以忍,唯独这个结果,他不能接受。 疯就疯吧。 不疯魔,不成活。 方即墨要是不疯,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炎后到!” 正想着,一个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熙熙攘攘的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连忙站好。 不多时,炎后在侍者的搀扶下,走进大殿。 “拜见炎后。” 众人连忙施礼。 “诸位,王室屡遭变故,如今,人丁凋零。”炎后也没废话,直奔主题,“原本这一次来,就是让诸位帮忙拿个主意,谁想到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炎后,请节哀。”梁国使者梁毕上前一步道。 “多谢梁先生关心。”炎后道,“可是,国不可一日无主,大炎王朝三百多年,不能断在本宫手中。” 众人面面相觑。 不能断在你手中,那又能如何? 现在,有资格的继承人都死了,王室,也早就名存实亡了。 “如今,既然王室没有了继承人,那本宫作为天子之正妻,有责任,也有义务,扛起王室,肩负大任!” 众人呆滞。 炎后,在说什么? 扛起王室? 肩负大任? 莫离等人,此刻皆是神色一变。 难道…… “即日起,本宫,不,寡人暂代天子之位,诸位,谁赞成,谁反对?” 第373章 永世不得翻身 一声惊霆霹雳,在所有人脑中炸响。 炎后? 暂代天子之位?! 这什么鬼?!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此刻都凝固了起来,半晌没有动静。 这也怪不了他们,搁在谁身上,这时候都得呆滞。 方即墨憋笑。 大炎王朝,三百年国祚,如今,确是一个女人站出来,要取代男人,登上天子之位。 从今天开始,大炎王朝的老大变成了女人。 这话说出来,谁能不懵逼? 炎后,要称帝了! 开历史先河! 女帝! 多么炸裂,多么震撼! 方即墨余光瞟向众人,发现此刻,不少人脸皮抽搐。 在这些人观念里,女人,那是附属品,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是男人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天下。 女人,就该好好呆在家里,没事绣绣花,弹弹琴。 可现在,炎后要暂代天子,要掌管大炎王朝,这不是反了天了?! 阴阳颠倒,天地失序! “炎后,此事不可!”一个方即墨叫不上名字的使者站出来。 方即墨与众人皆看向那人。 此人身穿卫国使者服饰,年龄五十左右,一看就是老顽固。 这样的人,反对炎后暂代天子之位,不稀奇。 “嗯?” 炎后目光一冷,再没有了平日里的慈祥,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杀意。 “自古以来,从无女性掌权之先例,莫说女子登基为王,就是做官的也没有,炎后此举,乃是违抗祖宗先例,于理不合,于礼不合……”老顽固口若悬河道。 完了,这货死定了。 方即墨微微叹息,看向一旁的西关月。 这老顽固张口闭口,就是礼,很显然,是出身儒门。 既然如此,那么此人的立场,很有可能就是西关月的立场。 方即墨有些好奇。 西关月,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应该是反对的吧。 至少,以方即墨对西关月的了解,他觉得西关月应该会反对。 方即墨眼睛咕噜直转,坏心思又动了起来。 西关月,白鹭书院鹭君,当代儒首。 表面上风度翩翩,实际上,却是个沽名钓誉,不择手段的老阴货。 这人不是好东西,而且与自己有仇。 下毒之事,方即墨可还没有忘记。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借炎后的手,除了这孙子。 大殿上,炎后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杀意也快积累到了极限。 方即墨毫不怀疑,那老顽固此刻再多说一句,等待他的,必将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这可不行,炎后的怒气,怎能发泄在这路人甲的身上? “炎后,臣有话要说。”方即墨及时打断了那老顽固。 “说。”老太太憋着一口气,看向方即墨,冷冷道。 “这位老先生虽然话不中听,但有一点,方某觉得还是有点道理,那就是礼。”方即墨笑道。 “哼!”炎后冷哼一声,表情不善。 “论礼,这天下还有谁比儒门更懂?”方即墨赶紧接着往下说,免得炎后将气撒在自己身上,“如今,当代儒首,白鹭书院鹭君在此,何不听听他的说法?” 众人闻言,皆是额头冒汗。 方即墨这孙子,是真的狗啊。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今日炎后不是跟自己商量此事,只是通知。 谁要多说一个不字,看见那明晃晃的冷甲精骑了吗? 看见他们手中的刀了吗? 谁现在不配合,那谁就得死。 别说什么大炎王朝气数将尽,死一个使者,诸侯不会把王室怎么样。 现在这个时候,你把西关月推出来,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他可是当代儒首,除了儒圣,对礼的解释,最有发言权。 他说合礼,那就是合礼,他说不合礼,那就是不合。 方即墨一句话,就将西关月架到了火上。 合礼还是不合礼,生存还是毁灭,这是同一个问题。 西关月骂娘。 玛德,方即墨这狗东西,真的该死。 他都没说话,甚至都没动弹一下,就是不想掺和这破事儿。 现在这个场合,现在这个氛围,他能说什么? 说合礼? 然后炎后登基,成为女帝,那到时候所有的锅,自己来背? 说不合礼? 那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祭日。 “寂寞侯言之有理。”炎后听罢,点点头道。 没错,先前开口的那个老顽固,只不过是个路人甲,没什么分量,没有人在意他说了什么。 但是西关月不同,这位可是当代儒首,代表了儒门,对礼,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鹭君何在?” 半晌,炎后见无人应答,便主动点名。 躲,往哪儿躲? 方即墨看着西关月,表情快要憋不住笑。 看着方即墨那贱兮兮的样子,西关月快要气炸了。 当初,怎么就没毒死这狗东西? 难道真是老天不开眼?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臣在。” 西关月无奈,却也只能站出来。 “你说。”炎后语气不善。 “是。”西关月额头冒汗,片刻后,开口答道,“自古以来,天地万物,皆有其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炎后母仪天下,若要暂代天子之位,于礼不合。” 话音刚落,炎后脸色一沉,漆黑无比。 众人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好家伙,你西关月是真不怕死,顶着炎后这张臭脸,也敢说于礼不合。 方即墨憋笑。 好啊,这家伙死定了。 炎后,弄死他! 让你给老子下毒,让你逼逼赖赖,坏老子好事! 此时,西关月话锋一转,又道:“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有资格继承天子之位者,要么已经身陨,要么,便是大逆不道。 如此非常时刻,在下以为,为天下万民着想,当行非常之事。 炎后,母仪天下,天子驾崩之后,坐镇王室,居功至伟。 所以,在下认为,既然此刻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为了天下万民,开历史先河,并无不可!” 方即墨惊呆了。 怂狗! 你的骨气呢? 你的气节呢? 哦,人家炎后把刀往你脖子上一架,你就什么立场都没有了,直接跪舔,有你这么当儒首的吗? 你们读书人,不是都刚正不阿吗? 今天若是换了楚淇楚良两兄弟在此,方即墨敢打包票,这兄弟二人就算是血溅当场,也不会改口半个字。 西关月余光瞟向方即墨,嘴角直抽抽。 不用猜,这狗东西,此刻一定在骂自己。 西关月并不想迎合炎后。 这话自己说了,是要记录在史书上的。 从今往后,谈及这段历史,没有人会记得他西关月之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只会记得他今日之言。 只会说他贪生怕死,为了活命,不顾读书人的气节。 可以说,方即墨这一次,真正将西关月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第374章 流芳百世,遗臭万年 众人看向西关月,眼神之中,多出一丝鄙夷。 这话你也敢说? 你还真是为了活命不惜一切了? 先前那老者,此刻更是义愤填膺。 “鹭君,你怎能如此?”老者此刻也是不管不顾,指着西关月的鼻子骂道,“自古以来,何曾有过女人执掌一国之先例?此例若开,简直倒反天罡! 今后,君不君,臣不臣,礼崩乐坏,此罪,你鹭君承担得起吗?” 西关月脸色漆黑。 老者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 但是,他没得选择。 现在不迎合炎后的想法,他唯有一死。 死,可怕吗? 很可怕。 但西关月并非怕死。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方即墨,眼神决然。 死,不可怕,但他不能轻易去死。 在没弄死方即墨这狗贼之前,他必须活着! 什么礼崩乐坏,什么天地失序。 不重要! 因为这个世界,早已经千疮百孔。 礼? 现在,谁还跟你讲礼? 诸侯跟你讲礼吗? 表面功夫罢了。 就连大炎王朝,也早就已经是名存实亡。 如今的各路诸侯,若是有机会,谁不想登基称帝? 都想! 宁国,方即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最大的阴谋者! 此刻,西关月暗下决心,舍得一身剐,也要把方即墨拉下马! 这人,暗算南晋,搅得南晋不得安宁。 此人不死,必是南晋心腹大患! 所以,西关月现在不能死,他要活着,他要对付方即墨! 他要保住南晋,不在时代的巨浪中沉没! “咳咳。” 方即墨轻咳一声,打断了老者的发言。 相比西关月,这老者不惧生死,仗义执言,倒是令方即墨更加佩服。 放任老者继续说下去,炎后必杀之。 若是可以,方即墨也想要救他一命,留的这个老者在,才能与西关月形成鲜明的对比。 方即墨都想好了,之后,自己就让人大肆宣扬、吹捧这个老者,将他树立成忠君爱国,不畏强权,不惧生死的典范,定要让他青史留名。 今后,但凡有人提起悍不畏死的谏臣,就一定要提到这个老者的名字。 如此一来,西关月作为老者的反面,老者名垂青史,西关月自然就遗臭万年。 方即墨知道,这比杀了西关月,更令他痛苦。 “老先生息怒。”方即墨笑道,“老先生一席话,实在令方某汗颜,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夫岑森。”老者此刻情绪异常激动,即便是方即墨,他也没有太过放在眼中。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说出来,今日大概率是没法活着离开,既然如此,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老子炎后都不怕,还会怕了你寂寞侯不成? “岑夫子息怒。”方即墨笑道,“鹭君之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国,不可一日无主,天下,更不可没有天子。 鹭君心系天下,以百姓为首选,此不正暗合了儒门【民为上,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观点? 在方某看来,鹭君,大德!” 西关月脸色漆黑。 方即墨这是在讽刺自己,讽刺自己怕死,讽刺自己沽名钓誉,假仁假义! 可他没法反驳。 这些话,都是自己先前所说,如今,方即墨只不过是口头重复了一遍罢了。 岑夫子还欲辩驳,方即墨一把拍在他的肩上,手指暗暗使力。 老夫子痛的嘴角直抽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岑老夫子,留得有用之身。”方即墨轻声道,“这天下,礼崩乐坏,若是夫子今日赴死,天下,便再无夫子这般人,届时,还有谁会在意这个世界? 岑老夫子,您非但要活下去,更要好好的活下去,您要游走四方,继续宣扬儒家的理念,让众人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儒家推崇的礼! 西关月,他代表不了儒门,他只是儒门的叛徒,今后,儒门学子必将唾弃他,而您,要站出来,为儒门扛起新的大旗! 我知夫子今日已有死志,但既然夫子连死都不怕,何不将这份志气,这份胆魄留待将来,为这天下,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需知,春蝉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为了儒门,为了天下,还请您老此刻,忍耐!” 一席话,忽悠的岑夫子一愣一愣的。 说得对啊! 春蝉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老子何必在这里跟西关月这个垃圾拼命? 老子要拼命,也是为了儒门拼命! “寂寞侯所言有理,岑某受教。”岑夫子向方即墨施了一礼,随即又白了西关月一眼,冷哼一声,退至一旁,不再多言。 众人撇嘴。 玛德,方即墨这孙子不愧是鬼谷纵横的传人,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瞬间就把岑夫子这老顽固给忽悠瘸了。 他们同情的看向西关月,你完了,得罪了这么个老顽固,这辈子,对方大概跟你杠上了。 西关月脸黑。 方即墨那番话,毫不避讳,西关月哪里还会不知道对方在算计什么。 这狗东西,是忽悠岑夫子这老顽固和自己作对。 西关月都不敢想,这老家伙离开洛邑之后,会干出什么事来。 自己这个儒首,怕是做到头了。 非但如此,今后,怕是真的要遗臭万年了。 “方即墨,好得很,你给我记住,这事儿,不算完!”西关月小声道。 方即墨笑了笑,懒得搭理这白痴,拱手对炎后道:“炎后,既然鹭君认为没有问题,那方即墨代表宁国,愿尊炎后为女帝!” “祁国,愿尊炎后为女帝。” 田车连忙跟上。 反正这事儿,现在由西关月背锅,既然宁国都同意了,那么身为盟友,祁国自然要和宁国站在一边。 更何况,如今炎后成为女帝,对祁国来说,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事,但也绝对不算坏事。 无利可图,但也不会损失什么,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好!”炎后朗声应道,随即,目光又看向其他人。 被炎后注视到的,是渊国公子胜。 渊国,如今是祁国和宁国的盟友,炎后此刻看向公子胜,是希望他站出来表态,支持自己的盟友。 如此一来,就有三国支持。 “渊国,愿尊炎后为女帝。” 公子胜也没思考太久。 不需要,此刻,他必须与宁国和祁国站在同一战线。 “甚好。”炎后满意的点点头,看向西关月,“鹭君想来不会反对。” 西关月脸抽抽。 反对什么? 怎么反对? 刚才他都没反对,现在还能反对不成? “南晋,愿尊炎后为女帝。” 众人此刻,纷纷凝眉。 四国了,已经有四国支持炎后称帝,难道今日,自己真的要见证历史不成! 第375章 尘埃落定 宁国、渊国、祁国、南晋,四国已经认可了炎后暂代天子之位。 此刻,按道理来讲,炎后此刻,只需要再获得一个诸侯国的认可,她就可以真正意义上,成为大炎王朝的女帝。 炎后脸上并未太多喜悦之色,目光依旧森冷,在剩下几位诸侯使者的身上来回扫视。 卫国、胥国、梁国,以及,离国! 卫国? 炎后并不指望卫国现在能站在自己这边。 岑森那个老顽固在,他们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认可自己的。 不反对,便已经是卫国的极限。 离国? 如今的离国,要应对三国同盟的进攻,已经是焦头烂额,此刻,应该没有更多的心思与往事纠缠。 相比梁国和胥国,此刻的离国,更容易站在自己这边。 “离相,你呢?” 炎后继续点名。 莫离无奈。 要应对宁国、渊国和祁国,离国此刻已经是捉襟见肘,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搞定南晋,让他们帮忙拖住宁国,而不是在这里和王室继续拉扯。 若是此刻自己不答应,那么炎后随意找个借口将自己扣在洛邑,他接下来的一切布局,都将无法继续实施。 炎后,果然不是之前看起来那么单纯的老太太! “离国没有意见,愿尊炎后为女帝。”莫离答道。 “甚好。” 离国既然同意,如今,炎后已经取得了五国支持,超过了半数,按理来说,此刻,她已经是大炎王朝新的执掌者! 炎后站起身来,霸气四射,目光看向梁国使者梁毕、胥国使者韩浪。 后者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梁国反对与否,已经没有意义,更何况炎后今日本就不是来和他们商议,继续反对,白白送命罢了。 反正如今的大炎王朝也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这所谓的女帝,并无太多实权,让炎后做这开天辟地第一人,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既然如此,何必继续坚持? “梁国,愿尊女帝。” “胥国,愿尊女帝。” “甚好。” 女帝的脸上,终于露出微笑,恢复了以往慈眉善目的样子,不过现在,众人再没有一人觉得,这老太太真就是一个慈祥老人了。 “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么本宫即日起,暂代天子之位,择日登基称帝。” 众人脸黑。 时代,真的变了。 不知后世谈论到此事,会以何种立场,评判今日众人?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女帝再度开口。 “本宫,不,寡人还有一件喜事,要向众人宣布。” “喜事?” 众人错愕。 如今的王室,还有喜事? 这位女帝难道忘了,天子新丧,几位王子也才刚死,凶手仍然逍遥法外,这个时候,您竟然还有喜事要宣布? 岑夫子脸更黑。 女帝登基,本就是倒反天罡,如今,更是完全不顾礼数! 礼崩乐坏! 礼崩乐坏啊! 众人表情,女帝看在眼中,她却并不在意,继续道:“寡人观寂寞侯,年少有为,名扬天下,又于我王室渊源颇深,甚是欣赏。 婚姻者,天地之大道,人伦之始。 自古以来,帝王将相,士农工商,皆以婚姻为人生大事,不可不慎。 王室公主镜流,贤良淑德,才艺出众,为国家之瑰宝。 寡人欲成此天作之合,寂寞侯,你可愿意?”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凝,扭头看向方即墨。 好家伙,竟然真的给这孙子赐婚了,今后,这小子也算是皇亲国戚。 只是这人选…… 镜流公主,那可不是一般人啊。 方即墨脸黑。 炎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之前明明说好,不会当众赐婚,可现在,还是赐婚了。 察觉到现场氛围有些异样,略感讶异的看了一眼众人。 此刻,有几人似笑非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什么情况? 什么鬼? 这其中,莫非有诈? 方即墨凝眉。 赐婚,这事儿他仔细想过了,问题不大。 那么是什么让众人表现如此诡异? 人选! 对,就是人选。 炎后,不,女帝赐婚的,是名叫镜流的公主,莫非是此人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方即墨这次来,本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对于王室这么多公主,他了解有限。 这位镜流公主,他并不认识。 “寂寞侯,你有意见?” 女帝见方即墨迟迟没有反应,催促道。 “臣,谢女帝赐婚。” 方即墨无奈。 难道现在还能当众拒绝不成? 坑爹货! 一咬牙,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下来再说。 “甚好。”女帝满意的点点头,既然今日目的已经达成,也懒得再多说废话,“诸位,寡人的登基大典,暂定在一个月后举行,届时,将昭告天下。 诸位若有兴趣,可留下来观摩大典,若是诸位事忙,无暇参与,寡人也绝不苛责。” 说罢,女帝起身,在侍者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高台。 “恭送女帝。” 众人连忙躬身,执臣子礼。 女帝微微点头,缓缓步出大殿之外。 冷甲精骑见状,纷纷收了兵刃,紧随女帝而去。 大殿之内,瞬间变得空旷起来。 众人直至此时,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炎后,不,女帝,压迫感不在任何诸侯之下。 众人毫不怀疑,女帝今日,真的是动了杀心的,谁若是真的反对她登基称帝,恐怕今日真的要血流成河。 “寂寞侯,恭喜了。”西关月阴阳怪气道。 “呵呵,同喜。”方即墨笑道,“鹭君今日,也算是青史留名了,哈。” “哼!”西关月冷哼一声,猛的甩了甩衣袖,像是要拍掉这一身的晦气。 “方兄,一个月后,女帝登基,你是否要留下来观摩?”公子胜上前道。 “留下来观摩?开什么玩笑。”方即墨摇头,“女帝根本就不想任何人留下来观摩,这是变着法赶人走,谁留下来,谁死,更何况,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岂能在此耽搁?” 众人脸黑。 大事,自然是三国攻离之事。 众人纷纷看向莫离,发现后者不知何时,已经走向了殿外,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如此,那我也不耽搁了,立刻启程回国,将此事禀报我主。”田车向方即墨与公子胜告辞。 “田兄请。”方即墨微笑致意。 “方兄,我也告辞了。”公子胜笑道。 “且慢。”方即墨忽然开口道,“宁王托我问个话,锦瑟公主,近来可好?” 公子胜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挤出一个笑脸:“很好,宁王无须担心。” “是吗?” 方即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公子胜见了,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你问那个疯女人干嘛?”老王上前,不解道。 他可不信这是宁王托方即墨问的,宁王,怕是早就忘了这个女儿了。 方即墨不答。 与女帝这个疯女人打过交道之后,他便想起了昔日的锦瑟。 论疯魔,这丫头不在女帝之下。 女帝的出现,让方即墨再度警惕起来。 那个远在渊国的疯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一定要小心提防才是。 第376章 试探 大殿之内,众人纷纷散去,如躲瘟神般快速逃离方即墨的视线之内。 方即墨撇嘴。 跑什么? 有什么好跑的? 自己难道还会吃了他们不吃? 正想着,旁边走来一人,恭敬道:“侯爷,女帝有请。” “女帝?” 方即墨愣神。 女帝这个时候又找自己做什么? 方即墨追问了两句,侍者只说自己不知。 “老王。” “在呢。” “让兄弟们准备一下,我们随时离开洛邑。”方即墨道,“哦对了,派人盯着莫离那孙子,别让这狗东西跑了,老子说了要弄死他,就决不能让他活着回到离阳。” “放心,早就安排好了。”老王拍着胸脯保证。 “兵分两路,大部队走水路,等到沐阳夫人回来,立刻启程离开。你率领陌刀军,一旦离国使团出了洛邑城,你找个方便的地方,立即伏杀。” “嘿嘿,你放心好了,这几日我纵览洛邑地形,离狗离开的路线上,我早就找了几个绝佳的伏击地点,包保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 方即墨拍了拍老王肩膀,随那侍者一道离开。 侍者引路,并未向御龙山庄内部而行,反倒是直接出了山庄。 大门外,停靠着一辆奢华马车,车顶插着象征着王室的旗帜。 “这是……”方即墨凝眉。 “女帝有令,请侯爷上车。”侍者道。 “这不好吧,这可是象征着王室,我能随便坐?”方即墨小心翼翼道。 女帝如今差不多疯魔了,谁知道这女人会找些什么借口趁机干掉自己呢? “侯爷说笑,女帝已经为您和镜流公主赐婚,侯爷自然便是王室之人,这车,有何坐不得?” 方即墨想了想,也是,自己现在是皇亲国戚,坐个车,应该不至于是什么不赦之罪,便也不再纠结,径直上了车。 哒哒的马蹄声中,马车起步,向着山下驶去。 “这位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不是去见女帝吗?”方即墨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偏远,心升警惕。 “侯爷莫要多虑。”侍者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方即墨立刻警惕起来。 不对劲! 这不是女帝的命令!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不着痕迹的从靴子里抽出一把护身的短刀,下一瞬,身影一闪,飞速架在了侍者的喉咙上。 “侯爷饶命!”侍者惊呼。 “闭嘴!”方即墨怒斥,“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的说,小的全都说。” 侍者脸上写满了恐惧,瞳孔缩小,脸上肌肉不住的颤抖。 方即墨知道,对方的恐惧,不是装的,而且此人脚步虚浮,并非是什么高手。 他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并未察觉到周遭有人跟踪或者埋伏的迹象,这才收敛了杀意。 看来,此人虽然不是女帝的人,但对自己,似乎也并没有坏心思。 “老实交代,不然,死。”方即墨冷声威胁。 “小的……小的是镜流公主的人,是公主让我来,带侯爷去见她……” 侍者没有丝毫犹豫,一股脑全都交代了。 镜流公主? 自己那个未婚妻? 是她要见自己? 想了想,方即墨觉得这侍者应该没有说谎,便收起了短刀。 “既然是公主相邀,何必鬼鬼祟祟?” “侯……侯爷,公主毕竟是公主,平日里,连出宫门都不能,怎可能随意相邀……”侍者无奈。 方即墨想想,也是。 这些王室的公主,也都是些可怜人,平时关在王城之内,看似地位尊贵,实际上,却是哪里都去不得。 忽然,方即墨想到,女帝宣布赐婚之时,众人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好奇。 “镜流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年多大?多高?平日里有什么爱好……” 方即墨觉得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立刻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见对方似乎没有动手杀人的意思,侍者松了一口气,但表情还是有些扭捏。 “侯爷,小的只是一介奴仆,公主之事,岂能妄议……” “废话,你说不说?”方即墨懒得和他废话,刚刚收起来的短刀又一次拔了出来,“就说是本侯逼你说的,想来也不会有人追究,你要是不说,啧啧……。” “我说,我说……” 侍者小声道。 “镜流公主,今年二十有六……” “啥??” 侍者刚刚开口,立刻就被方即墨打断。 二十六? 比自己大这么多? 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方即墨脸黑。 二十六岁还没嫁出去,这位镜流公主,看来确实不怎么样。 难怪女帝之前那么着急,到处推销,这要是再嫁不出去,都成老闺女了。 “咳咳。”侍者干咳两声,继续道,“论相貌,公主称得上是倾国城貌……” “别吹了……”方即墨再度打断道,“倾国城貌,结果搞到自己二十六了还没嫁出去,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不好意思说自己主子长得丑,但也没必要这么吹吧?” “啊这……”侍者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 “继续。” “公主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哦对了,就是喜欢练武,尤其喜欢练剑……” “练剑?” 方即墨再度错愕。 难怪这位公主嫁不出去。 年纪又大,相貌也一般,还是个舞刀弄剑的,在这个时代,确实与那些寻常的贵族女子格格不入。 侍者咋舌。 这位寂寞侯什么毛病? 明明是他问自己,自己这边刚说两句,又总是被他开口打断,这人真没礼貌! 听到这里,方即墨对这位公主也算是有了大致印象,便也不再多问,竟是直接钻回车里,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侍者也乐的清净,毕竟,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不说话,那是好事,等到了地方,自己交了差,万事大吉。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靠在路边。 方即墨掀开帘子,眼前是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宅院。 “就在这里?” “公主此次是陪同女帝而来,不住在山庄中。”侍者答道。 方即墨翻身下车,上前几步,宅院的大门倏然打开,几位宫女位列两旁,欠身施礼。 “侯爷,请。”侍者道。 方即墨打起十二分精神,踏入院中。 咻! 就在方即墨脚步迈入的同时,宅院中,一道寒芒乍起,直奔方即墨胸口而来。 方即墨眉头微皱。 这一剑,速度极快,非是等闲之辈,但对方这一击,看似凶猛,实际上,却无半点杀意。 是试探! 第377章 镜流公主 方即墨一动不动,任由那寒芒向着自己胸口刺来。 噗嗤! 剑尖刺破方即墨胸口衣衫,却是精准的停在他胸口皮肤的表面。 针扎般的寒意,仿佛透过剑尖,蔓延全身。 方即墨微微一惊。 真气?! 再抬眼,此刻,他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满头霜华,风华绝代的女子。 “你是……镜流公主?” 方即墨惊呆了。 先前,那侍者说他们公主,倾国城貌,方即墨还不以为意。 此刻见着本人,方即墨才知道,这哪是什么倾国城貌,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大意了! 没有闪! 方即墨此刻却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瞻仰对方美貌,那如寒冰般森冷的真气,不断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冰封了自己体内部分经络。 “咦?” 那满头霜华的女子微微一惊。 “你真的没有真气?” 察觉到对方异样,此刻,那女子连忙撤回手中冰剑。 直到对方收手,方即墨才感觉到体内寒气稍缓,开始渐渐消散。 不得了! 方即墨心中惊叹。 这股真气,竟然带着特殊的属性,有着冰封自己经络的能力。 就算是他修炼的化消之法,此刻,竟然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方即墨额头开始渗出虚汗。 大意! 太大意了!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怀着杀意偷袭自己,一旦被对方真气入体,那自己引以为傲的不死印法、以及返无一气化三千,都要受到影响,最危险的情况下,甚至有被一剑斩杀的危险! 方即墨凝眉。 寒冰真气? 这是什么鬼? 真气,竟然还有属性?? 这个事儿,以前怎么没人告诉自己? 如今,自己面前有一个修炼寒冰真气的高手,那世间还会不会有修炼火属性真气?雷属性真气的强者? 想到此处,方即墨浑身发麻。 “抱歉,是镜流莽撞,伤了方先生。”镜流公主此刻开口,竟是主动道歉。 “无事……”方即墨摆摆手,对方并没有打算下杀手,不过是出手试探而已,他也不会和一个女子计较。 镜流看着方即墨额头渗出的汗珠,再一次确认。 对方,确实没有真气,并不是用了什么手段隐藏。 “听说方先生斩杀了天下第一刀岳无极,镜流以为,先生是一位武学奇才,一时技痒,不料先生竟是不懂武学,还请见谅。”镜流再次赔罪。 “公主无需如此。”方即墨听了,心中有了几分猜想。 这位镜流公主,喜爱舞刀弄剑,并非是浪得虚名。 方才那一剑,风华绝代,起码也是四境以上强者。 以这位镜流公主的年纪,能够修炼到四境,比起寂怀真那样的绝世强者,天赋也差不太多,更何况她还有这能够冰封经脉的特殊属性的真气,四境之内,恐怕鲜有敌手。 听闻自己斩杀了岳无极,怕是以为自己是个高手,平日里没有机会和这样的强者交手切磋,便起了心思,想要和自己切磋一番。 “岳无极确实是方某所杀,只不过,方某乃是布局,真正下杀手之人,其实,另有高手。”方即墨答道。 “原来如此,不过,能够设计杀死岳无极这样的强者,方先生的智谋,亦不可小觑。”镜流公主恭维道。 方即墨汗颜。 他牛逼吹的有点大,真正布局的人,实际上是羡王。 不过管他呢? 美女面前,怎能失了面子。 这个13,他必须装! 镜流公主屏退了侍女,英姿飒爽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迎着方即墨向宅院中走去。 方即墨跟在身后,看着前方那曼妙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好奇。 如此佳人,为何耽搁至今? 按道理来讲,这位镜流公主,哪怕行为举止与寻常女子有些出入,但就凭着这身材和美貌,求亲之人,也早就该把王室的门槛踏破了才对。 带着这样的疑惑,方即墨与镜流公主来到宅院的后方。 不远处,一条山涧,流水潺潺,旁边有一凉亭,无比惬意。 二人入得亭中坐下,镜流公主手法娴熟的为方即墨泡上一杯茶水。 方即墨看得出来,这位公主,平日里绝不是娇生惯养的那种,凡事应该都喜欢亲力亲为。 这倒是打破了方即墨对这个世界公主这一身份的刻板印象。 毕竟,他之前遇到的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主今日请我来,不会只是喝茶吧?”方即墨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碗,却是没有动弹。 “听说,炎后将我赐婚给了方先生。”镜流公主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也不去管方即墨。 “是女帝。”方即墨提醒道,“公主若是对这桩婚事不满,可以请女帝退了这桩婚事,方某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开什么玩笑,这位公主确实长得貌若天仙,但和自己的大计比起来,不值一提! 自己本来还在苦恼,这要是带个公主回去,关内侯那边大概得炸了锅,这下好了,对方主动退婚,那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方先生多虑了,我并无不满。”镜流公主笑道,“先生可是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算不上,只是另有婚约罢了。”方即墨道。 “方先生放心,镜流活不了多久,不会给方先生带来太多麻烦的。”镜流公主语气平静道。 “活不了多久??” 方即墨微微一怔。 这话,什么意思? 镜流公主轻轻捋了捋如雪的白发,方即墨忽然明白了。 这头发白,是病! 这位镜流公主,应该是生了某种病。 “公主殿下可是有恙在身?”方即墨说话不自觉的小声了一些,仿佛害怕触及到了对方的敏感区域。 “差不多吧。”镜流公主点头,“我体质特殊,乃是极为罕见的纯阴之体,原本,我应该是活不过十五岁。” 镜流公主语气淡漠,仿佛正在说的是不相关的其他人。 “没有解决之法?”方即墨问道。 “有,不过也等于没有。”镜流摇头,“师傅说,只有找到一个纯阳之体的男子,阴阳调和,方才有希望活下去,这些年,我勤修武道,勉强撑持至今,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 方即墨无语。 玛德,难怪女帝赐婚的时候,大殿上那些人的表情如此古怪。 原来是这样。 这位镜流公主,时日无多,要想活下去,必须和纯阳之体双修。 可是,方即墨自己并非什么纯阳之体,也就是说,一旦镜流公主嫁给自己,她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而如果自己想要救她一命,那就必须找一个纯阳之体来给她调和。 这岂不是找人来绿自己? 方即墨恨得牙痒痒的。 玛德,不带这么坑人的吧? “方先生多虑了。”镜流公主似乎猜到了方即墨在想什么,“纯阴之体,极为罕见,大炎王朝开国三百年来,也就我这么一个,纯阳之体,也是同样稀少。 这些年来,王室也并非没有寻找过,可是,搜遍天下,也根本没有半点消息。 纯阳之体,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方即墨凝眉:“那岂不是说……” “无药可救,所以我才说,我很快就会死,不会给方先生带来多大麻烦的。”镜流公主笑道。 第378章 剑雪无名 “公主也不必担心,死而已,并没有那么可怕,不是方某吹嘘,方某可是过来人,这方面,还是略有一些经验的。”方即墨笑道。 “呵呵,方先生说话,真是幽默。” 镜流公主以为方即墨在跟她开玩笑,实则不然。 方即墨是真的死过一次,不然,也不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对他来说,死亡,没什么特别的,自然而然的就过来了。 可是,镜流不信,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言归正传,公主请方某来,所为何事?”方即墨问道。 “其实,是镜流有一事相求。”镜流公主沉吟片刻道,“我自知时日无多,此生心愿有二,一者,离开洛邑,去看看宫墙之外的世界,二者,证剑。” “原来如此。”方即墨点点头。 “方先生似乎并不意外?镜流本以为方即墨会拒绝。” “为何要拒绝?”方即墨笑道,“我与女帝的约定,便是给诸位公主一个能够被自己掌控的人生,既然公主的心愿是游历天下,以武证道,那么方某自然应该满足公主的愿望。只是不知,公主想去哪里?” “有什么问题?”镜流挑眉。 “没有问题,想去哪里都可以。” 方即墨眼睛咕噜转,开始想着该怎么忽悠面前这个啥都不懂的大白兔。 如今,自己身边缺乏高手,老王要管陌刀军,不能随时随地都跟着自己,寂怀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更是不靠谱。 这位镜流公主,此刻,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正好砸到方即墨的脑袋上,他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从先前出手来看,这位镜流公主天赋不俗,武道修为,起码有四境。 别小看四境,在这江湖上,除了那几个五境强者之外,比镜流厉害的人也没几个,算是高手了。 再加上纯阴之体带来的特殊属性的真气,这位公主的实际战力,比普通的四境要强得多。 有她在身边,自己的安全也会有极大的保障。 “只不过,我与女帝的协议是,要照顾好各位公主,镜流公主以前又未曾离开过洛邑,江湖经验尚浅,独自一人在外闯荡,要是有个万一,我无法和女帝交代。” 听到方即墨这么说,镜流公主的眼中的神采,瞬间黯淡了一些。 方即墨呵呵一笑。 别看这镜流公主今年二十有六,但还真就跟个大白兔一样。 大白兔好啊。 单纯,好忽悠! “不过,方某时常在外走动,虽不说游遍天下,但也去过不少地方。接下来,方某应该会去一趟南晋,公主若是不嫌弃,可与方某同行。 南晋,风光秀丽,气候宜人,相信镜流公主应该会喜欢那里。 而离开南晋后,公主也可先到宁国游历。 宁国境内,名山大川多不胜数,又是另一番风光。 至于证剑,我相信,公主应该听说过恒山剑谪仙的大名,若是能得寂怀真前辈指点,公主的剑道修为,定然一日千里。 而且,身为道门高人,说不定,寂前辈还有办法解决公主你体质的问题,延年益寿,岂不美哉?” 方即墨深谙画饼之道,一开口,连画三饼,听得镜流双眼放光。 “恒山剑谪仙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那位寂前辈的剑道修为,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一说到武道,镜流立刻忘却了其他。 “御道七重境界,公主可知晓?”眼见对方上钩,方即墨立刻加大了画饼的力度。 “御道七重境界?那是什么?”镜流公主好奇。 “所谓御道七重……” 方即墨也不掩饰,将御道七重境界娓娓道来。 “原来,武道尚有如此多的细分,以往我闭门造车,实在是太过肤浅了。”镜流公主感叹,“以我现在的剑道修为,大约算是勉强达到了剑罡合流的境界,至于身剑合一,御剑化虹,甚至一剑成阵,一剑破万法,则是毫无头绪。” “公主天赋,乃我生平仅见,若是得到寂前辈指点,相信公主会成为有史以来,踏入一剑破万法最年轻一人。”方即墨忽悠道。 “一剑破万法……”镜流公主的眼中,此刻满是憧憬。 “如何,镜流公主,可愿与在下同行?”方即墨道。 “好!”镜流公主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下来,“以后,不要再叫我公主,镜流公主这个身份,只会成为我剑道之上的束缚,今日之后,便再不存在于这世间,有的,只是我,一个普通的剑者。” 方即墨咋舌。 这位镜流公主,也是个狠人,一心追求剑道,连公主的身份都不想要了。 “舍弃过去,重活一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方即墨连忙吹捧道,“那方某以后,如何称呼公主?” “这……”镜流公主沉吟片刻,道,“剑……雪……无名。” “剑雪无名?”方即墨微微一愣,“好名字,不过四个字,太长,以后我就叫你剑雪。” “……”剑雪俏脸微红。 “既然决定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跟我走吧。”方即墨催促道。 时间紧迫,由不得他继续耽误。 此刻,说不定莫离都已经上路了,他必须抓紧时间。 “好。” 剑雪也没有纠结,示意方即墨稍等,自己跑进屋内,不到五息,便背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看来,她也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 “剑雪,若是这次女帝不赐婚,你是否也已经决定,要独自一人开溜?”方即墨问道。 “早就有这个打算,这次终于下定决心罢了。”剑雪答道。 说罢,她率先一步,向院外走去。 “公主……” 宅院内,众人见她背着包袱拎着剑,一个个都面露为难之色。 “从今以后,你们也自由了。”剑雪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去告诉女帝,公主与我一同上路,答应的事,我会做到。”方即墨对先前那个引路的侍者道。 “是,侯爷。”侍者躬身。 二人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 回到山庄,刚一进门,便见老王在院中踱着步子。 “哎哟我去,你可回来了……咦?” 老王看见方即墨回来,刚要上前,却又见方即墨身后跟着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顿时一惊。 “介绍一下,这位是剑雪无名,寂怀真前辈的记名弟子,初入江湖。”方即墨毫不犹豫的给剑雪编了个身份。 “哦。”老王不疑有诈,连忙道,“那就是自己人了。” “王将军。”剑雪抱剑施了一礼。 “老王,出什么事了?”方即墨知道,老王这么着急,一定是出事了。 “离国使团刚刚开拔,莫离那狗贼,不见了。” 第379章 一舞剑器动四方 方即墨脸上没啥表情。 “还可以,莫离这狗贼,跑路的速度和我想象中差不多快。” “那现在咋整?”老王挠头。 “不要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方即墨笑道,“你带着陌刀军兄弟,立刻追击离国使团,一旦追到,就地格杀。” “是。”老王领命,“那莫离呢?” 莫离不在使团里,这是确定的。 杀不了这狗贼,纵然屠了使团,也是无用。 “我大概知道莫离去了哪里,不要紧,交给我。”方即墨道。 “明白了。” 老王也不耽搁,对着二人拱手施了一礼,立刻离开。 “方先生这么做,是否杀戮太重?” 直到此刻,剑雪方才开口。 “杀戮太重?” 方即墨看了看剑雪,微微摇头。 “想不到,你在后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竟还是这般天真……” “非也,后宫中那些尔虞我诈,争权夺势,都是咎由自取。”剑雪无名道,“而这离国使团,他们并未做错什么,就算两国交战,互相敌视,你全团杀尽,是否也太过了一些?要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你又错了。”方即墨道,“我做这一切,并非只是单纯为了我宁国,同样,也是为了打样王室,为了女的。” “为了大炎王室?”剑雪皱眉,“此话又是从何说起?” “洛邑发生太多事,岳无极死了,莫离也会死。若是任由这使团回到离国,那么很多细节,就会被离国公得知。 岳无极之死,这其中有大炎王室的影子,虽然如今羡王已不知所踪,但这笔账,离国搞不好要算在王室头上。 离国一旦发怒,就凭现在的大炎王室,扛得住吗? 但是,若我出手,先将使团做掉,那么很多事情,离国虽然知晓,却并不知道其中细节,再加上我宁国出手,这笔账,最终也只会算在我宁国头上,算在方某头上。 如此一来,女帝便可高枕无忧。” 方即墨一通瞎编,说着说着,竟然连自己也信了。 看,我多么伟大,多么无私! 我干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你大炎王室着想,虽然有一点私心,但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你们大炎王室。 我如此无私,如此伟大,你,一个王室公主,竟然还质疑我,说我杀戮过重,这我上哪儿说理去?? 剑雪无名愣神。 原来,是这样吗? 是自己误会他了。 对方这么做,原来是在为王室背锅? 好嘛,是自己错怪了对方,那现在咋办,应该道歉吗? 剑雪纠结。 她一介公主,之前在宫里,都是被人捧着,谁敢说她错? 可现在不一样了,今后,她不再是公主,她要做一个行走江湖的剑侠。 既然是侠,那就是正义的代表,既然是正义的代表,那么既然自己错了,就应该要改。 既然要改,就应该先承认自己的错误。 剑雪无名一通胡思乱想,很快,就把自己给忽悠瘸了。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嗯?” 方即墨微微一愣。 他也只是随便这么一忽悠,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看来,这位女侠还真不能让她一个人出门在外,否则,被人骗出去卖了,大概还给别人数钱呢。 可是明白归明白,方即墨心中却是笃定,今后,只有自己能忽悠这个笨女人,其他人,靠边站! “那接下来怎么办?王将军一个人行吗?需不需要我出手?”剑雪瞬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调头。 方即墨嘴角抽搐。 刚才是谁说杀戮太重的? 合着您跟我闹着玩呢? 一说此事可能威胁到王室,威胁到女帝,您就准备亲自出手? 不是说那些使团是无辜的吗? “这倒不用,老王好歹是五境强者,论战力,你也不是他对手,更何况,他手下还有一群精兵强将,若是连使团都杀不干净,那就不用混了,解甲归田吧。”方即墨道。 “听你的。”剑雪点头,“那现在,我们干什么?不是说,还跑了一个莫离?此人我听说过,他在女帝的名单上,之前还曾设计谋害天子……” 说到莫离,剑雪的声音冰冷了一些,握剑的手,不自知的更加用力了几分。 “不急,我说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方即墨道,“这狗贼,必然是以使团为诱饵,自己趁机跑路到南晋搬救兵去了。” “那还等什么?” 剑雪有些兴奋。 她早就听说南晋风光宜人,想去看一看。 洛邑与南晋之间,一衣带水,可对她而言,却是犹如天堑,不可逾越。 如今,她终于有机会走出牢笼,还能顺手为天子报仇,何乐而不为? “正有此意。”方即墨笑道,“不过,之前答应过女帝,将王室公主送往宁国,还需安排一下。 莫离那狗贼,此去南晋,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剑雪听罢,连连点头。 她此刻无比亢奋,确实是有些悸动,缓一缓也好。 很快,方即墨找来使团下属,吩咐他与王室对接,并安排船只,准备走水路回宁国。 剑雪无聊,随意找了一个无人的院落,开始练起剑来。 这位王室如今最年长的公主,不愧天人之姿。 一柄雪白长剑,漫天剑影,如天降霜华,绚烂非常。 方即墨做完最后的布置,端着果盘靠着房门,欣赏美女剑舞,只感觉心旷神怡,不由脱口而出:“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方先生好文采。” 剑雪收了剑,胸口微微起伏,身体渗出的汗珠,将一身劲装沾湿,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我哪儿写得出这么好的诗句,借花献佛罢了。”方即墨笑道。 “什么时候出发?”剑雪问道。 “随时可以,不过出发前,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染发。” “染发?” “你这一头白发,实在太过显眼,加上你这美貌,恐怕会引来无数麻烦。”方即墨笑道。 “明白,话本里也经常这么写。” “嗯?” “很多男人,见到美女就想霸占,有个词,虽然有些粗鄙,但也恰当,叫什么精虫上脑。我虽不知道自己是否算是美女,但既然方先生说了,想来我相貌应该不算差。”剑雪道。 “嗯?” 方即墨惊了。 他没想到,这位女侠,竟然还有看爽文的习惯。 而且这些套路,她似乎也颇有些心得。 好啊,既然如此,那今后就更好忽悠了! 第380章 染发 院子里,几个侍女端来一盆热水,散发着中草药的特殊香味。 距离那热水还有好几步的距离,剑雪便皱起了眉头。 “这是要做什么?” 方即墨笑了笑,端起小板凳,放在旁边,示意她坐下。 剑雪将信将疑。 “这药水,是以秘方制成,可将颜色固定在你的头发之上,并且,有滋养头皮的效果,有效祛除头皮屑,让你的头发更飘逸……” 方即墨想起了前世的洗发水广告,张口便来。 剑雪无名没有动,方即墨见状,绕到她的身后,轻轻推了推,前者无奈,只能在小板凳上坐下,听天由命。 方即墨拿起木梳,分出一缕银丝,将药水涂抹在发丝上,片刻后,又将之擦去。 果然,如瀑的白发之中,多了一抹黑色。 “你看,效果如何。” 方即墨将那一缕黑色长发捋到剑雪无名眼前,后者见状,登时眼前一亮。 竟然真的白发转黑,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有劳了。” 至此,剑雪无名方才真正放下心来,任凭方即墨施为。 “别动。” 方即墨再一次分出一丝白发,脑中,却是快速的念叨起来。 【系统,滚出来。】 【我在。】 久违的人工智障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 【分析一下dna,告诉我剑雪无名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方即墨做出指示。 【收到,正在分析……】 【分析中……10%……20%……】 【分析完毕,是否查看?】 【是\/否】 方即墨毫不犹豫点了是。 【根据该dna样本,鉴定结果:纯阴之体。发展阶段,晚期。】 “晚期?” 方即墨看了,不由自主的开口说了出来。 “什么晚期?”剑雪莫名其妙。 “没,没什么。”方即墨随口敷衍了过去。 【晚期是什么意思?没救了吗?】 【发展至这个阶段,纯阴之体,体内积攒的纯阴之气,会开始侵蚀宿主肉身,直至肉身消亡,预计时间,一年。】 一年? 方即墨呆滞。 剑雪无名,竟然只剩下一年的寿命。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解除纯阴之体的危害?】 【查询中……】 【查询成功。】 【解决办法分为两类:1、综合纯阴之力,阴阳调和,恢复到和谐状态;2、彻底掌控纯阴之力,让其不再侵蚀肉身。】 方即墨松了一口气。 还好,并非无药可救。 从系统的回馈来看,现在,要救剑雪无名的性命,要么,就像她先前说的那样,找一个纯阳之体,阴阳调和,要么,就彻底掌握纯阴之体的力量。 【两者有何区别?】 【第一种,阴阳调和之后,纯阴之力会消散殆尽,从此以后,化为肉体凡胎;而第二种,宿主本身会变得无比强大。】 方即墨点头。 一者化凡,一者超神,这个选择,并不难。 【那么,第二种方案,是否有副作用?】 方即墨秉持着谨慎的态度,还是多问了一句。 毕竟,强大的力量,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副作用是,一旦纯阴之力消耗殆尽,那么宿主本身也会迎来死亡。】 方即墨沉默。 虽然解决方案有两种,但看起来,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有风险。 第一种,散掉纯阴之力,化为凡人。 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从此以后,可以无忧无虑的安度余生。 但放在剑雪无名身上,却是行不通。 她不是普通人,她是一个武者,是一个立志证道的武者。 失去纯阴之力的加持,她的武道会逐渐衰退,沦为凡俗,这一点,她就未必会答应。 而若是选择第二种方法,彻底掌握纯阴之力,那么剑雪的实力,可能在短期之内迎来飞跃。但这样一来,一旦将来在战斗中将力量耗损一空,可能也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方即墨微微一叹。 自己这是瞎操心啥呢? 将这个选择权,交给她本人不就好了? “剑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说。” “假若舍弃这一身修为,余生只做普通人,却能长命百岁,你愿意吗?”方即墨问道。 “不愿意。”剑雪无名没有片刻犹豫。 “假若,证道之时,亦是生命终结之时,你还会义无反顾的选择证道吗?”方即墨又问。 “会。”同样的斩钉截铁。 “明白了。” 方即墨没有再问,答案,其实他早就猜到了。 剑雪无名,为了证剑,为了走出洛邑这个牢笼,舍弃了一切,甚至连镜流公主这个身份都不要,她又岂会在乎性命? 【系统,如何才能掌控纯阴之力。】 【修炼相应的功法。】 【立刻搜索在这个世界能够修炼,并且能够掌握纯阴之力的功法。】 方即墨毫不迟疑。 【搜索中……】 【搜索成功!】 【根据dna样本,该宿主最适合修炼的功法是……《娲皇靖灵功》。】 【提取。】 【提取中……成功!】 方即墨的脑中,立刻出现了《娲皇靖灵功》的完整功法。 传闻,这是一个名为云海仙门势力中,娲皇仙统一派的武学典籍。 做完这些,剑雪一头白发也已经转为青丝。 她看着清水倒影中的自己,一时错愕,呆坐不动。 方即墨并未立刻便将功法传授于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与剑雪无名不过初识,后者心性如何,是否是值得结交的对象,这些,方即墨都还需要时间去鉴别。 此刻,他与剑雪只不过算是点头之交,还没到那个地步。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当然,此日非彼日,只要剑雪无名得到方即墨的认可,他自然会将这功法交给她,助她一臂之力。 “侯爷,使团已经启程了。” 此时,一个陌刀军将士来报。 方即墨点点头。 使团,带着王室的公主,向着宁国而去。 陌刀军在老王的率领下,也开始向离国使团进军。 而方即墨自己,也该踏上重返南晋之旅了。 “剑雪,准备好了吗?”方即墨笑道。 “十年前,我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剑雪将一头青丝扎成干练的高马尾,重新戴上帷帽,将那绝世容颜尽数遮挡。 “既然如此,来人,备车!” 方即墨大笑三声,出门而去…… 第381章 川江之上 川江之上,数艘大船缓缓而进。 为首的旗舰甲板上,两人并肩而立。 “北面血气冲天,看起来,似乎是动了刀兵,见了血灾。” 西关月看着身后大雾弥漫的江面,开口说道。 莫离神色凝重。 这川江水面上,此刻大雾弥漫,能看得见个鬼的血气冲天,还动了刀兵,见了血灾,这西关月明显是在故意揶揄自己。 算算时间,此刻的离国使团,怕是已经被宁国缠上。 自己虽然早已经发信通知国内派人接应,但使团能否活下来,能活几个下来,不好说。 莫离毫不怀疑方即墨和宁国对自己的杀心,他们百分百会对离国使团下手,否则,自己也不用悄悄跟着南晋使团离开。 “离相,这一次我帮你,你可是欠了我南晋天大的人情,我不奢望你能站在我南晋的角度,出卖离国利益,但求你见了南晋宗室,能够心平气和,双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西关月知道莫离此番南下,除了躲避方即墨的追杀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要说服南晋宗室出兵帮助离国解围。 想想那天大殿之上,莫离那番话,西关月就很是头痛。 离国,若真是如莫离所说,倾巢而出,不顾一切的采取“换家”战术,那么南晋必灭。 可知道归知道,有些事,道理大家都明白,话却不能这么说。 若是莫离仍然以那日对自己的态度来对待南晋宗室,让宗室下不来台,那说不定,宗室还真就会选择鱼死网破。 “谢鹭君关心,该怎么做,莫某明白。” 莫离只是笑笑。 短暂的交谈之后,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方即墨,真的会再来南晋?”西关月率先打破沉默。 “他一定会来。”莫离道,“离国使团,一直在王室和宁国的监视中,我忽然消失,以方即墨的机敏,他不会意识不到我是来了南晋。 若是南晋出兵,帮助离国,那么他们三国的胜算,就会大大降低,而好不容易陷入掌控的南晋,也会变成宁国的不安定因素。 以方即墨的为人,他不会坐视,一定会想方设法前来搞破坏。” “他若敢来,必死。”西关月啪的一声,将手中折扇收起。 此番洛邑之行,他堂堂鹭君,受尽了折辱。 方即墨若是敢再踏入南晋地域,国仇私恨,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方即墨,必须死! …… “阿嚏u!” 小船上,方即墨猛的打了一个喷嚏。 “方先生可是着凉了?”剑雪见状,疑惑道,“如今正是夏秋交汇之际,天气时热时冷,加上这江上风大,最易着凉。” 方即墨摇摇头。 着凉? 着个毛的凉,这明显就是有人在算计自己。 若是自己猜得不错,八成是西关月和莫离这俩狗贼。 莫离来了南晋,自己也一定会追杀过来,以莫离和西关月这俩狗贼的脑子,不会猜不到。 如今,双方虽然都是暗中行事,但却与打明牌无异。 无所谓,就看谁棋高一着! 方即墨乐呵呵的揉了揉鼻子。 “你笑什么?”剑雪无名看他一脸傻笑,不由得好奇。 “与人斗,其乐无穷。”方即墨道。 “确实。”剑雪无名点头。 她深有体会。 平日里,自己修行剑法,只有一种感觉。 沉闷,无聊。 只能与假想敌交手。 但是,若是与人切磋,那就完全不同。 惊险,刺激! 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令她着迷。 “只是不知,方先生在与谁斗?莫离吗?还是西关月?”剑雪思考片刻,不待对方回答,便道,“此二人,虽有才能,但以我看,与方先生比起来,差得都有点远,若是以他们二人为对手,恐怕,难有什么乐趣可言。” 方即墨微微错愕。 好家伙,想不到自己在剑雪无名心中,形象竟然这般高大!? 莫离,那可是离国国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间,摆弄风云,血流成河的人。 曾经,就算是自己和宁国,也在这狗贼身上着了道,这莫离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小看他,一定会付出代价。 这也是为什么方即墨不惜只身来到南晋,也要弄死这狗贼的原因。 放虎归山,那是祸患! 至于西关月,此人虽然比起莫离有些差距,但也是个狠角色。 别的不说,这货一眼就看出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坑害南晋,所以想方设法,哪怕名声扫地也要除了自己,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忽视,不然,他极有可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窜出来,咬你一口。 “剑雪,你太小看这二人了。”方即墨提醒道,“你初入江湖,小看任何人,都是大忌,更何况,这两人绝对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是吗?我没感觉出来。”剑雪凝眉。 她倒是不是小看任何人,而是在洛邑,见到方即墨的手段,几乎碾压了二人,所以给她感觉,这二人很弱。 “更何况,此番南晋之行,我们要对付的人,不仅仅是他们俩。”方即墨道,“我们要对付的人,可是一尊庞然大物。” “嗯?庞然大物?”这回,轮到剑雪错愕了。 “南晋宗室。”方即墨笑道,“不仅仅是南晋宗室,还有宫氏一族。” “宫氏一族?”剑雪再度错愕,“你这回来南晋,不是要联合宫氏一族吗?怎么忽然又要对付他们?” “联合,哪有这么容易。”方即墨摇头道,“宫氏一族,毕竟是南晋世家,要他们改换门庭当二五仔,不拿出一些手段来,怎么可能。” “可是,宫氏一族现在的处境并不好,洛邑这次后,宫氏一族的心也都凉透了。在我看来,他们必然也想改换门庭,既如此,你们双方一拍即合,问题应该不大。”剑雪自信满满。 “就算是这样,宫氏一族也不会轻易答应。”方即墨道。 “为何?” “利益。” 方即墨答道。 “宫氏一族,如今掌控着江都,虽然无法与南晋宗室相比,但在门阀世家之中,还是颇有些实力的。 这样的大家族,投向我宁国,必然要为自己争取利益。 如此一来,双方必然有一番拉扯。 不信我们打赌,这次江都之行,不会一帆风顺的。” 二人正说着,江面上,一艘小艇,快速的驶来,船上众人,迅速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用紧张,是自己人。” 方即墨摆摆手,示意众人安心。 小艇上,一个渔夫打扮的人,丢下手中竹竿,纵身一跃,飞身来到船上,摘下斗笠,脱掉蓑衣,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孔。 “好久不见,想不到,你小子这么吃得开。” 方即墨看清来人相貌,露出笑脸。 第382章 故友重逢 摘掉斗笠,脱下蓑衣,久违的熟悉面孔,再度出现在方即墨面前。 张徐坤! 当初宁国南川郡的水贼老大,如今,在归顺了宁国之后,鸟枪换炮,一转身,成了潜伏在这江都郡的暗探。 方即墨也没想到,在这江都郡,竟然能见到昔日同袍。 这张徐坤当年是最早投靠自己的几人之一,而且能力颇为不俗,方即墨其实相当看好他。 兜兜转转一大圈,现在,张徐坤又一次来到了方即墨的手下。 “方先生,不,现在该叫寂寞侯了。” 张徐坤拱手,语态恭敬,但脸上却是肉眼可见的展露出喜悦。 他们这些做暗探的,最怕的事情之一,便是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瞎指挥,不但会害得任务失败,多年潜伏的心血白费,严重一点,更是直接丢了性命。 所以,每一次暗探与新来的上司接头,心中都十分忐忑。 张徐坤也不例外。 他接到上头的通知,说最近上面要来人,当时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不爽的。 老子好不容易在这里潜伏下来,辛辛苦苦,打造出一个情报网,老子容易吗?? 不容易! 现在,随便来个家伙,就想摘桃子? 来的那个人,要是个懂行的还好,要是遇到个白痴,那岂不是这些暗探弟兄都要折在这里? 现在,见到来接头的,原来是方即墨,他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论潜伏,方即墨或许不懂行,但这货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够阴险。 这货现在来江都,心里怕是有一番算计。 想想,张徐坤都为那被方即墨算计的人感到同情。 “什么寂寞侯,自家兄弟,不说这些。”方即墨笑道,“外人面前,叫我一声方先生,平时,叫我老方就行了。” “呵呵。”张徐坤笑道,“我也不跟你客气,实不相瞒,当着你面,大家,尤其是王路飞那俩兄弟,还称呼你一声先生,背地里,可都是一口一个贼老方。” 方即墨嘴角抽搐。 “王路飞,好,好得很!还有他那个弟弟,王轻侯是吧?! 这俩背地里竟然都敢给自己取外号了,有机会,看自己怎么收拾他们!” 张徐坤哈哈大笑。 别看方即墨嘴上这么说,但他看得出来,此刻的方即墨,其实是很高兴的。 兄弟之间,朋友之间,取个外号,那太正常了。 有时候,男人之间便是如此,损友损友,不损,怎么叫友。 “言归正传,我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方即墨收敛了玩笑之心,道。 张徐坤看了一眼旁边的剑雪无名,没有说话。 “这位是剑雪无名,寂怀真的记名弟子,自己人。”方即墨解释道。 “带来了。”既然是自己人,张徐坤便也不再犹豫,从怀里取出一物,递交到方即墨的手中。 “你怎会在江都?” 方即墨接过,递过来的是一本小册子,他随手翻开,顺嘴问道。 “南晋多水,来这里潜伏,水性不行可不行,别人一看你是个旱鸭子,对你的身份必然有所怀疑。”张徐坤解释道,“你忘了我以前是干嘛的?水贼啊!还是水贼头头,手底下几百号兄弟,有管理经验,就被上头看中,派我来了这江都潜伏。” 方即墨听了,连连点头。 你别说,这张徐坤还真是干这行的合适人选。 当年,他带着几个弟兄,就能潜入到公子良封锁的城里,甚至还笼络了城里的官吏,这当暗探的天赋,简直没谁了。 再加上他过去的履历,以前几百号人都管的服服帖帖,现在,区区几十上百个暗探网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甚好。” 方即墨将手中册子合拢,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张徐坤问道。 他不知道方即墨来江都做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知道,方即墨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如此便好。 “继续收集情报,同时,传信给李典客,让他继续干活儿。”方即墨想了想,又道,“哦对了,把江都这一带,三境以上的武者,都给我找出来。” “嗯?” 张徐坤微微一愣。 三境以上武者? 找他们做什么? 不过,张徐坤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既然方即墨吩咐了,他照做便是。 虽是老友重逢,但两人并没太多时间闲聊,张徐坤戴好斗笠,披上蓑衣,很快便划着他的小艇离开了。 “听明白了吗?” 方即墨回到桌前坐下,对旁边的剑雪无名道。 剑雪无名摇头。 虽然二人说话没有背着她,但这两人说话没头没尾,她也确实听得云里雾里。 “看看吧。” 方即墨将那小册子丢给剑雪无名。 剑雪无名也不矫情,随手翻阅了一下。 册子里记载的,都是江都宫氏一族的情报。 “嗯?” 剑雪无名错愕。 方即墨,收集宫氏一族的情报做什么? “谈判,是要筹码的。”方即墨道,“没有筹码,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甚至漫天要价。” “这些,就是筹码?”剑雪无名丢下手中册子,不解。 这些情报,虽然机密,但似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些,只是一部分。”方即墨道,“不得不说,这宫氏一族的家主,还挺小心,竟然只让我们打探到了这一点的情报。就凭这些,无法说服他们。” 剑雪点头。 就这么点情报,无论是作为交换利益,还是威胁,效果都不会太好,没法拿捏对方。 “那你打算怎么做?” “嘿嘿。”方即墨笑道,“既然没有筹码,那就创造一些筹码。” “什么意思?” “栽赃嫁祸,懂吧?” “不懂。” “……”方即墨撇嘴,“不懂也罢,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要你帮忙。” “我?” “你不是想要证剑吗?机会这不就来了?江都宫氏一族,有不少武道高手,我让ikun去收集所有三境以上的武道高手的信息,到时候,你挨个上门挑战。” “嘶~!” 听到挨个挑战,剑雪无名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打架,她可太喜欢了。 这次出来,她不就是为了看看南晋风光,然后找人打架,证道证剑吗? “不过,三境武者……”剑雪还是有些担心。 三境啊,不够她打啊。 她堂堂四境,又有寒冰真气,就算是四境巅峰,甚至初入五境,她都可以一战。 三境,那还不是一刀一个? “你傻吗?压制修为啊。”方即墨道,“以同等境界挑战,你们比的,是剑道修为,而非功体根基。 你现在卡在剑道三重,我希望这一次南晋之行后,你能突破到剑道四重,甚至五重。 如此一来,我才好在寂怀真前辈面前为你引荐,也许寂怀真前辈见你是不世奇才,起了爱才之心,甚至会考虑收你入道门,传你无上剑道。” “是……是这样吗?” 方即墨一番画饼,把剑雪无名说的都有些兴奋了。 第383章 宫氏一族 夜深人静之际,江面上,大雾弥漫,十步之外,甚至分不清性别。 一艘小船,缓缓驶入港口,向着岸边停靠而来。 码头巡守提着灯,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 呜呜呜…… 耳边,想起一阵如同婴儿哭闹的声音,如泣如诉,阴鸷至极。 那巡守巡逻码头多年,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景,当下虎躯一震,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什……什么人……装神弄鬼!?” 巡守大喝一声,但声音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咔嚓,咔嚓,咔嚓! 忽然,湿哒哒的地面,迅速冻结成冰,发出声声脆响,一路笔直的向着巡守而去。 “什么鬼?!” 巡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差点吓尿,连滚带爬,向着港口外逃窜而去。 待到那巡守走远,阴影缓缓步出一道倩影,她转过身,看向江面。 不多时,小船稳稳停靠在岸边,一行人迅速的下了船。 正是方即墨一伙。 “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见方即墨等人下船,剑雪上前接应。 “我们这次来江都,是来撺掇宫氏一族造反的,这南晋毕竟是南晋宗室的天下,各大家族中,必然都有宗室的眼线,一旦我们行迹暴露,宗室有了防范,宫氏一族便再也起不到奇兵的作用,到那时候,即便他们造反,用处也有限。” 方即墨答罢,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趁着四下无人,迅速的隐入夜色之中。 …… 宫家。 此刻已是深夜,宫家书房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宫家家主宫夜,依旧是一席正装,端端正正的坐在烛火前。 “家主。”一个下属小声禀报道,“宫宇回来了。” 宫夜抬眼,眼中满是疲惫之色。 “是否让他明天再来见家主?”下属见状,连忙道。 “不必了,让他进来。”宫夜揉了揉眼。 “是。” 下属退出了房间。 片刻后,宫宇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拜见家主。” “免了,此番洛邑之行,如何?”宫夜摆摆手,他忙活了一整天,此刻已经非常疲惫,没有心思和宫宇再讲究那些凡俗礼节。 “是,家主。” 宫宇也不耽搁,将这段时间,在洛邑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只要是他亲眼见到的,都详细描述了一遍。 而那些他没有亲眼见到,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也都经过多方论证后,汇总统一禀报给了宫夜。 宫夜听罢,如同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这让宫宇的内心有些忐忑起来。 毕竟,他的任务失败了。 不但没有帮助丰王成为天子,就连丰王本人,也直接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他此次洛邑之行,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这次回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宫家家主宫夜严惩的准备。 “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宫夜并未如同宫宇想象中那般雷霆震怒,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便再没有别的表示。 “家主……” 宫宇有些不放心。 家主越是不生气,他心中越是不安。 若是家族降下惩罚,那惩罚完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反而如宫夜这般,啥也不说,啥也不做,更加令他感到不安。 文火慢烤,最是令人煎熬。 “此事,本就机会不大,失败了也不怨你。”宫夜看了一眼宫宇,似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谢家主。” 宫宇还是有些不放心。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家主心里是怎么想的,自己还是要做点什么,让家主明白,自己这一趟,不是全无收获。 “家主,方即墨让我带个话。” “嗯?” 宫夜微微一怔。 方即墨? 寂寞侯? 这小子让宫宇给自己带话? 他要做什么? 宫夜瞬间疲惫之意全无。 “他说什么?” “方即墨,想要和家主见个面,说是,谈合作。”宫宇道。 “合作?” 宫夜的眉头舒展开来。 合作什么? 和宁国有什么好合作的? 宫夜想了想,嘴角微微勾起。 “有意思,这个方即墨,确实有意思。” “嗯?”宫宇疑惑的看着家主。 你在说啥? 什么有意思? “宫宇,依你之见,这方即墨,我见,还是不见?”宫夜忽然开口道。 “这……事关家族大业,属下不敢置喙。” 宫宇连忙推个一干二净。 开什么玩笑! 方即墨那孙子,找宫家家主谈什么事,他大概也能猜得到。 如此重大的决定,岂是他能随意谈论的? “从你方才所言中,这方即墨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狠角色,他找我们宫家合作,大概是要对付南晋宗室。”宫夜笑道。 “这……” 宫宇有些慌了。 他虽然算是宫夜的心腹,但这些事情,宫夜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吗?? “南晋宗室,早就不满各大门阀已久,他们不想像离国,像宁国一样,收拢权力吗?他们当然想! 只不过,各大门阀世家虽然不如宗室强大,可一旦触及到门阀世家的根本利益,各大世家联合起来,即便实在宗室也压制不住。 这次洛邑之行,宗室没有帮我们,反而有意的向着离国靠拢,这说明,宗室已经不打算再继续维持和门阀世家共治南晋的局面了。” “家主的意思是……”宫宇额头渗出汗珠来。 家主现在的想法,非常危险! 一步踏错,便有可能令整个宫氏一族,万劫不复! “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宫夜笑道,“我们先和方即墨谈一谈,看看有什么好处再说。” “明白了,那么属下这就去安排。”宫宇松了一口气。 “不急。”此刻,宫夜忽然又开口道,“既然是谈合作,对方是有需求的一方,这时候就不是我们急着找他们,而是他们急着找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他们主动找上门来,我们,就来个坐地起价。” “家主英明。”宫宇连声道。 “好了,你下去吧,若我所料不差,方即墨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江都,把我们的眼线都放出去,找到他,监控起来。”宫夜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算了,什么都别做,把宗室埋在家族中的那几个暗桩监视起来,一旦他们发现了方即墨的存在,直接抹除。” 宫宇站在原地没动,他怕这位家主忽然又反悔。 宗室在家族里安插了太多暗桩,方即墨出现在江都的消息,绝对不能走漏,否则,那将是宫氏一族的灭顶之灾。 第384章 大招 江都郡内,不起眼的小别院内。 方即墨悠然自得,老神在在的躺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旁边的小凳子上摆着一个小茶壶和一个小茶碗,口渴了,喝一杯,这种感觉,那叫一个轻松惬意。 “你还真沉得住气。” 张徐坤看着方即墨这优哉游哉的样子,心中却是平白无故的开始焦虑起来。 方即墨这次来江都,可不是来这儿度假的。 如今,离国那狗贼正在游说南晋宗室,一旦宗室被说服,对宁国来说,那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张徐坤此刻都开始为方即墨着急了,这家伙,怎么还有心思蹲在家里,心安理得的喝茶躺平? “为什么沉不住气?” 方即墨睁开一只眼,瞟了瞟旁边的张徐坤。 “莫离那狗贼,可是去见南晋宗室了,你真不急?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阻止那狗贼,再不济,直接派人暗杀,也好过在这里干等。” “阻止?暗杀?” 方即墨摇摇头。 “没必要。” “啥没必要,我觉得很有必要!”张徐坤道。 “你害怕南晋宗室投靠离国,对我们宁国出手,而我害怕的是,南晋宗室不投靠离国,不对宁国出手。”方即墨笑道。 “啥??” 张徐坤有些呆滞。 “你这是在……钓鱼?” “哈哈,你说的对,就是钓鱼。”方即墨笑道,“放长线,钓大鱼。” “可是……” “你想想,如今,南江郡在我们手中,川江天险,形同虚设,南晋水师虽然号称天下第一,但在陆战方面,难道还能与我宁国雄师匹敌? 做不到的。 如今,我们和南晋还算是在商务合作期间,商业上,彼此互坑,还算说得过去,大家求财而已。 但若是主动出兵,那始终是背刺盟友,这种事儿,还是上不得台面。” “所以,你想让南晋主动对宁国出手,这样一来,就能名正言顺的对南晋用兵?”张徐坤呆滞。 他本以为这次方即墨来江都,是为了拉拢宫氏一族,逐渐蚕食南晋基业,想不到,方即墨竟是打算直接一劳永逸。 “可是,南晋一旦真的联合离国,那么以我们宁国现在的军力,难免会被牵制,到时候,离国腾出手来,本土作战,渊国和祁国未必讨得了好,万一……”张徐坤说到一半,便不再继续。 此时,别院的木门被人推开,剑雪无名一身杀气的走了进来。 “如何?”方即墨笑道。 “过瘾。”剑雪无名回了两个字,便不再搭理二人,径直走到一边,开始盘膝打坐。 “什么情况?”张徐坤小声道。 “没事,看样子,应该打得很过瘾。”方即墨笑道。 张徐坤凝眉。 看来,方即墨是把自己找的那些三境武者的行踪都给了剑雪无名,后者上门挑战,这看起来应该是大胜而归了。 “我们继续。”方即墨道,“你刚刚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所以,我才需要宫氏一族倒戈,必要的时候,给予南晋宗室致命一击。 如此一来,南晋先对我们动的手,我们再出手,也算是师出有名。” “既然如此,你还在等什么?为何不赶紧联系宫家家主,商谈合作事宜?”张徐坤有些急了。 感情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那为何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谈判,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方即墨道,“宫家现在的处境,其实不容乐观,南晋宗室想对门阀世家下手,巩固自己的权势,宫家极有可能是他们第一个目标。 此刻,宫家其实也非常需要我们宁国。 但是,若是我们主动找上门去,那么,宫家也一定会坐地起价,趁机自抬身价,那么到时候,我们就会陷入不利的局面。 我现在,就是要晾一晾宫家,打压一下他们的气势。” “就这么简单?”张徐坤将信将疑。 “就这么简单。”方即墨笑道。 “我不信。” “嗯?” “你别忘了,你之前那些布置,可都是经过我手安排的,绝对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 宫氏一族。 宫夜凝眉。 “宫宇,方即墨还没派人和你联络吗?” “回家主,没有消息,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方即墨现在在哪儿。”宫宇答道。 宫夜摇头。 他确信,方即墨现在,一定就在江都,这小子藏着不出来,一定有自己的算计。 “要不,我们散开人手,在城内找找,我安排信得过的手下去做,消息绝对不会走漏。”宫宇试探性道。 “不用。”宫夜道,“这一场谈判,谁先主动,谁就陷入下风。 方即墨这小子深谙此道,他现在是故意在等,就是想让我们主动联系他,可不能中了他的招。” “额,难道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有何不可?”宫夜笑道,“我宫氏一族,掌管江都,也不是没有盟友的。就算南晋宗室想要动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现在,我们并不是一定要和南晋宗室翻脸,也不是一定要和宁国合作。 他方即墨想要我们宫家和宁国合作,那就要拿出诚意来,开出让我宫氏一族满意的价码,否则,我们为何要背弃南晋宗室,背负骂名和他宁国合作?” “家主英明。” 宫宇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头奉承道。 …… “宫家那位家主,现在怕和你是一个想法。”方即墨笑道,“可是,我在等我的大招冷却,他宫家又在等什么呢?” 张徐坤听不懂什么大招,什么冷却,他只知道,方即墨这孙子一定又在算计什么。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那宫家家主可是一个老狐狸,和他比耐性,我怕你比不过这些老毕登。”张徐坤道。 “李文那批货,还有多久才能运到江都?”方即墨忽然开口道。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三四天。” “那就再等三四天。”方即墨笑道。 “那批货,是什么?” 张徐坤觉得,方即墨让李文送的那批货,可能就是方即墨一直在等的大招。 “军火。” 方即墨笑道。 “什么玩意儿?” 张徐坤不明白什么是军火,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太超前了。 “兵器、甲胄。”方即墨道。 “……” 张徐坤忽然脑门过电。 这小子,原来是打算这么玩,太特么阴损了啊。 等这批货到了江都,宫氏一族要是不合作,直接就把这批军火找个地方亮亮相。 以宗室对各大门阀世家的监视力度,这能跑得掉? 到时候,宫氏一族招兵买马,收买兵器、甲胄的事情一旦摊开,那在宗室眼中,你宫家说自己不想造反,你猜宗室信不信? 方即墨这一手,直接把宫氏一族后路堵死,到那时候,再和他宫家慢慢谈条件,看看谁比较急! 第385章 有备而来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江都,实际上,还真是风平浪静。 双方都没有任何动作,一切如常。 除了…… 嘭! 一个武者横着飞了出去,不远处,剑雪无名收剑抱拳。 “承让。” 话毕,一个潇洒转身,只给对方留下一道不染尘俗的背影。 “哎哟,真惨呐……” “这是第几个了?” “不知道。” “这三天来,江都的高手都快被这神秘女子给挑了个遍了,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高手。” “啧啧,看这架势,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床了。” “哎,这次江都武道界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纷纷摇着脑袋离去。 三日来,剑雪无名单人一剑,独挑江都武道界。 但凡是叫得上名字的三境以上高手,几乎都被她打了个遍。 剑雪无名下手颇有分寸,并未伤及性命,也没有留下影响武道根基的残疾,顶多是让对方躺上个十来天就能恢复的程度。 回到小别院里,方即墨仍然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剑雪无名上前将手中的名册丢到对方的身前。 “打完了?” 方即墨拿起册子翻了翻,名册上所有的名字,都被打了叉。 “江都武道界,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了吗?”剑雪皱眉。 这三天,她确实是打得很过,一天少说得打个十来场,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密集的打过架,可谓是过足了瘾。 可是,这江都武道界三境武者虽然不少,但是四境以上的,却只有那么一两个,在她寒冰真气之下,也走不了几招就落败。 虽然是量大管饱,但是这质却是不大行,无法让她感受到那种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之感,更谈不上被人逼上绝路,突破武道桎梏和瓶颈。 方即墨挠头。 这南晋,文风昌盛,但是论武道,确实是差了一些。 好不容易有一个能打的剑儒,还被寂怀真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 不然,让剑儒和剑雪无名过过招,应该对后者的武道大有裨益。 毕竟,剑儒可是御道六重的高手,随意指点一下,要帮剑雪无名突破御道三重,并不困难。 “江都的景色也是不错的,你可以到处走走看看。” 方即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忽悠剑雪到处看风景。 剑雪无名想了想,点点头:“也是,江都的景色,与洛邑大相径庭,是该到处好好看一看。” “是吧,等我搞定了这边剩下的事情,咱们就去白河郡,那里儒门高手众多,还有一个剑道小天才和一个儒门老头儿,贼能打。”方即墨道。 “那你就别在院子里躺着了,赶紧办事儿去。”剑雪无名催促了两句,起身便走。 “你去哪儿?” “看风景。” “……” …… “家主,方即墨派人来联络了,想要和家主面谈。” 宫宇一路小跑的来到家主面前,他几乎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赶来向家主汇报了。 “消息可有泄露?”宫夜上前问道。 “家主放心,万无一失。”宫宇道。 “很好。”宫夜来回走了两步,“时间,地点。” 宫宇双手奉上,宫夜看了一眼,随手挥出,信纸当空炸开,化作无数碎屑。 “家族之内,所有三境以上的高手,立刻集合。”宫夜下令道。 “家主,这是……”宫宇不解。 这才第一次见面,就集合所有家族高手,这是去谈判吗? 这摆明了是去掀桌子的啊。 哪有人谈判还没开始谈,直接就叫上一群人准备干架的? 这要是让方即墨看了,还用谈吗? 不用谈了,直接开打吧! “家主,这么做,是否太……” 宫宇有些紧张,一步走错,万劫不复,那方即墨可不是什么善人啊。 “你是觉得,今天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谈判,不要搞的这么剑拔弩张,是吧?”宫夜笑道。 “额……” “糊涂。”宫夜斥道,“今日,是第一次谈判,同样也是最后一次谈判。 对方是有备而来,不会给我们太多选择,合作若是达成,那么皆大欢喜,若是达不成,双方便再无转圜余地。” “明白了,我这就去……” 宫宇这才明白,今日这次谈判,说不定,就是决定宫家命运的关键。 宫家是从此兴起,还是由此走向末路,一切,端看今晚。 “将所有人,安排在外围,三人一组,互相监视、制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当场格杀。”宫夜补充道。 宫宇点头。 他明白,这么安排,是谨慎起见。 毕竟,宗室在宫家之中安插了眼线,谁也保不住,这些为宫家效力的三境强者里,会不会有宗室的人。 三人一组,互相监视,彼此制衡,除非遇到三人都是眼线这种超低概率事件,否则,那些被埋在宫家的眼线也就做不了什么。 若真是遇到三人组都是眼线,且互相都知道彼此身份的情况,那只能怪宫家运气太差,是老天爷要灭亡宫氏一族。 宫宇领了命令,很快便去安排,可是,不到半个时辰,又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家主,不好了……”宫宇面露难色。 “嗯?” “家族里,三境以上的高手,都躺了……” “什么?”宫夜瞬间色变,“怎么回事儿?” “这三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江湖高手,在江都内四处挑战,把所有三境以上的都打了个遍,如今,我宫家高手,全都受伤躺在病床上,没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地。” “……” 宫夜头疼。 什么情况? 怎么忽然就窜出来一个江湖高手? 哪里来的高手? 江都也不是什么武道圣地,这里高手数量有限,就算要比武,要证道,不会去找高手多的地方吗? 来江都做什么? 为什么不去白河郡? 那里可是有孙家那个剑道小天才,还有儒门白鹭书院在,论武道,可比江都强得多。 “江都城内,可还有其他三境以上的高手?”宫夜问道。 “没了,一个都没了……” 宫宇犹豫片刻,他觉得,这事儿应该不是巧合,这种手段,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很有方即墨的风范啊。 会不会,就是那个家伙在背后搞鬼? “家主,你说,这会不会是方即墨在背后搞事情……” “不无可能。” 宫夜表面上依旧淡定,实际上,藏在袖袍中的双手,早就攥得老紧。 看来,这几天方即墨也不是白等,这小子,是有备而来! 第386章 面谈 夜晚,凉风拂过,明月高悬。 院子里,一方石桌,两方石凳。 借着月光,可见一人稳如老狗的坐在石桌旁。 吱呀一声,院门推开,宫夜负手而立,出现在大门的另一侧。 “宫家主,久仰。”方即墨脸上带着微笑,起身拱手。 “寂寞侯,幸会。”宫夜面色凝重。 他本以为,今日方即墨这局,四周定然会有许多暗哨,不料一路走来,却是半个都没发现。 这小子,当真是单枪匹马,单刀赴会! 好大的胆子! “寂寞侯如此胆魄,令人敬佩。”宫夜开口道。 “什么胆魄?”方即墨笑了笑,道,“我方即墨可是出了名的胆小,不知家主这话,从何而来?” “是吗?”宫夜冷声道,“这里是江都,是南晋地界,此时此刻,寂寞侯还敢孤身犯险,难道寂寞侯真的不怕,我带人将此处包围,然后拿下寂寞侯,向宗室请功?” “嘶~!”方即墨佯装惊讶,倒吸一口凉气,“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儿,还请宫家主手下留情啊。” “呵呵。”宫夜摆了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只不过是试探。 如今,整个江都三境以上的强者,都被那神秘的江湖武者打的动弹不得,他宫氏一族根本无人可用。 三重境以下的,倒是还有不少,但是要压制四境以上的高手,数量肯定少不了。 人数一多,难免节外生枝,消息走漏。 更何况,二重境的人再多,对方就算打不过,要逃走,问题还是不大。 这就让整个宫家陷入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更何况,这货,真的没有后手吗? 若是那神秘的江湖武者,真的是方即墨的人,那就是说,此刻方即墨身边,至少有一位四境以上的高手坐镇。 若是如此,那二境的武者,来再多也没有意义。 宫夜思忖许久,索性也就不带人,只身赴会。 他倒要看看,方即墨这位大名鼎鼎的寂寞侯,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这样简单的试探,根本吓不到方即墨,对方嘴上说着求饶的话,可神色却是异常的轻松。 “听说,寂寞侯此番相邀,是想与我宫家谈合作?”宫夜上前,在石桌旁坐下。 “不错。”方即墨点点头,为其斟满茶水。 “不知寂寞侯想怎么合作?与白家、孙家一样,走私吗?”宫夜顾左右而言他。 “蝇头小利,想来宫家主是看不上眼的。”方即墨否定。 “我听说,走私生意,利润巨大,这也算是蝇头小利的话,那寂寞侯所图,宫家可能未必承受得起。” “承不承受得起,并无意义。”方即墨笑道,“家主应该明白,大势到来之时,万般皆是天定,半点不由人呐。” “是吗?那谁是天?宁国?南晋宗室?离国?”宫夜道。 “宫家主以为呢?” “我命由我不由天,宫家屹立无数年,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天意,不过笑谈。” “若是如此,那宫家主今日,又何必前来赴会呢?” 方即墨叹息。 这宫夜,太过强势。 若是就这样继续推进,合作是谈不下去的,对方,一定会坐地起价,这个价格,不是他能够承受得了的。 看来,只能给对方来点狠的,不然,这位宫家家主,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久闻寂寞侯大名,所以,便想来看看,不过,如今看来,啧啧,见面不如闻名啊。”宫夜语带讥讽,故意挑衅,想要激方即墨出招。 “宫家主,自信是好事,但有时候,自负,那是死路。”方即墨并未受激,淡定道。 “是吗?愿闻其详。” “离国使者,已经来到了南晋,意图游说南晋宗室,和离国合作,家主可知此事?”方即墨道。 “那又如何?” “离国此刻,手上的筹码有二,第一,援助南晋足够的物资,帮助南晋走出困境,第二,以离国强大的军事力量,帮助南晋宗室,扫除顽疾,重新夺回南江郡。” 宫夜没有接话。 所谓的顽疾,指的当然是他们这些阻碍南晋宗室掌控南晋的门阀世家。 宗室想要铲除世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宗室也羡慕离国,羡慕宁国,国主有着足够大的权势,一语可定世家生死。 “寂寞侯的意思是,宗室这次,想对世家下手,我宫家,首当其冲?” “难道不是吗?”方即墨笑道,“此番洛邑之行,宫家想要扶持丰王上位,这已经触及了南晋宗室的底线,宗室若要对世家下手,第一个,便是你宫氏一族。 难道,宫家主以为,以宫家一族之力,能与宗室抗衡不成?” “即便我宫家抗衡不了宗室,那又如何?”宫夜继续道,“我宫家,并非没有朋友。多年前,我宫家就与几大世家结为盟友,若真有那一日,几大世家联手,一起对抗宗室,就算不能胜,但也可以做到不败。” “不错,可那是以前,那是离国没有出手的情况下。”方即墨笑道,“而且,宫家主别忘了,若是不能帮我们三国同盟拿下离国,离国腾出手来,帮助南晋宗室,啧啧,那定然是摧枯拉朽,横扫各大世家,不在话下。” “……”宫夜面色微微一凝。 方即墨说的不错,这一点,其实也正是他担心的。 “寂寞侯说的,也不无道理,只不过,这也并非没有办法解决。”宫夜沉吟片刻后,答道,“我宫氏一族先祖,早就未雨绸缪,如今的南晋朝堂之中,我宫氏一族的族人,身居要职者数人,即便是要我宫氏一族交出江都郡,我宫家也有把握继续在南晋生存下去。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须仰仗外人?” “宫家先祖,果然目光长远。”方即墨感叹道,“确实,就算交出江都郡,宫氏一族也可以在南晋活得很好。 但,假若宫氏一族谋反,那又如何?” “什么?” 宫夜惊了。 宫家谋反? 我这个家主怎么不知道? 方即墨看着宫夜呆滞的样子,嘿嘿直笑。 “宫家主请看。” 方即墨随手丢出一本册子。 宫夜将信将疑,打开来看,片刻之后,脸色铁青。 册子上记载的,都是这些时日来,流入江都的兵器和甲胄,这个数量,一旦爆出来,那宫家说自己不是要造反,恐怕都没人信。 你不造反,你买这么多兵器甲胄做什么? “你……你想陷害我宫家?” 宫夜有些怒了。 他早知道方即墨无耻,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 “其实,要陷害宫家,这些东西都是做做样子。”方即墨笑道,“只要我公然在江都现身,宫家主觉得,南晋宗室,还会继续信任宫家吗?” 第387章 以势压人 “如今,离国使者来访南晋,目的,就是要对付我宁国。若我此刻在江都郡露面,宫家主觉得,宗室和离国使者,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宫家,是否暗中已经和宁国合作! 加上这批兵器,甲胄,几乎可以将这罪名坐实。 一旦你宫家被扣上叛国的罪名,你觉得,你宫家那些所谓的盟友,还会淌这浑水吗? 不会的,他们只会看着你宫家覆灭,然后趁机出手,抢夺你宫家的财产。 说实话,这要是不趁机拿捏你宫家,我觉得南晋宗室干脆那块豆腐把自己拍死算了。” 方即墨说罢,悠然自得的品了口茶,不再说话。 院内气氛,瞬间变得静谧起来,方即墨仿佛都能听到,宫夜胸中,那剧烈的仿佛要蹦出来的心跳。 “或者,如我先前所说,宫家也可以趁势将你拿下,直接交给宗室和离国,以此为交换,我宫家可高枕无忧。”宫夜拍案而起,双眼射出一道凶芒。 方即墨依旧淡定。 “且不说我方即墨是否真的在宗室眼中有这个价值,宫家主你要是真这么干,倒是让我把你看轻了。” “嗯?” “你若是现在把我拿下,交给南晋宗室和离国使者,那么只会有几种可能。 第一种,南晋和离国尚未准备好和三国同盟开战,而我落入宗室手中,便成了烫手山芋。宁国一定会找南晋宗室兴师问罪,到时候,宗室定然会甩锅,那么背锅的会是谁呢?自然是你宫家。 第二种可能,南晋与离国联手,强行扛住宁国的压力,将我杀了。在这之后,宁国与南晋彻底翻脸,南晋为离国分担来自宁国的压力,这时候,早就有心针对世家的宗室,若是让宫家上去当炮灰,你们去不去? 不去吧,这事儿按理说,是你们宫家挑起来的,宗室联合其他门阀世家施压,你不去,就是其他门阀世家去,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宫家死还是那些门阀世家死,这矛盾,无法调和,你那些所谓的盟友,同盟,他们绝对不会帮你。 宫家若是不当这个炮灰,那么宫家第一个死。 顺着这种可能往下继续想,此战,若是南晋败了,那么,你宫家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灭亡。宁国不会放过宫家。 就算离国和南晋胜了,作为炮灰的各大门阀世家元气大伤,南晋宗室会信守承诺还是趁机收拢权力,铲除异己,从此大权独揽? 说实在的,宫家主,继续跟着南晋宗室,我无论怎么想,你宫家今后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那是灭亡,除此之外,绝对没有活路。 我实在想不明白,在这样的局面下,你宫家家主,还有什么底气和我谈条件? 还拿下我,交给南晋宗室,非是我方即墨自大,你江都三境以上的高手,现在都躺着呢,我方即墨要走,谁能奈何得了我?” 说罢,方即墨右脚猛踏,地底猛的窜出一道黑光。 刷! 方即墨将那黑光握在手中,随手斩出一刀。 咔嚓! 不远处,一棵大树轰然倒地。 “三境!?” 宫夜瞳孔骤缩。 方即墨,居然是三境强者?! 这怎么可能? 对方身上,明明没有真气波动! 宫夜呆滞。 他没想到,方即墨本人,竟然也是三境高手,而且从他斩出来的那一刀来看,三境之内,鲜有敌手。 他江都本就没几个强者了现在,方即墨要跑,他还真拿对方没办法。 “寂寞侯原来早就在这儿等着我了,还提前在脚边埋了把刀,看来,寂寞侯也并没有什么诚意。”宫夜冷声道。 “诚意?”方即墨收刀,再度露出笑容,“方某是带着诚意而来,但宫家主,方某的诚意,只会展现一次,宫家主若是不答应,方某绝不勉强。” “是吗?让我看看,宁国要我宫氏一族背叛南晋宗室,究竟有何种诚意。” “南江郡,白氏一族。”方即墨道,“事成之后,江都的一切,参照南江郡,宫家,依旧是掌管江都的唯一门阀世家,只不过,从今以后,兵权上缴,族内之人,全都要搬到云京。我宁国老士族众多,不多宫家一个,只要宫家尽心竭力为宁国效力,以宁王之胸怀,绝不会介意宫家出身。” “……” 宫夜沉默。 彻底的沉默。 方即墨开出的条件,他无法接受。 可是,他宫家现在还有不接受的余地吗? 诚如方即墨所言,南晋宗室,早就想要收拢散布在门阀世家手中的权力了,对门阀世家下手,那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会不会第一个拿宫家下手,那不重要。 因为早晚,是要轮到宫家的,早一点,晚一点,区别不大。 现在,他宫家要自救,可以说,宁国、方即墨,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南江郡,白家的一切,他宫夜不是没有打听过。 白郡守现在还是舒舒服服的做着他南江的郡守,家里年轻一辈,都被当成人质安排到了云京。 如今的南江,行的是宁国律法,只要不违反宁国律法,也真没人把白家怎么样。 宫家,若是同意,那么今后,也将与白家一样,成为宁国众多老士族中的一员,就像被人戴上了狗链一样,从今以后,再不是吃肉的狼,而是摇尾乞怜的狗! 可是,那又如何? 当狗,至少整个家族,还能好好的活着,他宫家,早就没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格,如今,在南晋宗室的手下,难道就能好到哪里去不成? “方……” “宫家主,你只需要回答我,合作,还是不合作即可,除此之外,任何回答,我都会视为拒绝。”方即墨此刻,异常强势。 这一场谈判,表面上是谈判,实际上,方即墨完全没有给宫家留下任何别的选择。 宫家若想继续存在下去,那么只有投向宁国这一种可能。 “宁国,需要我宫家怎么做……” 片刻之后,宫夜终于服了软。 直至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方即墨的可怕。 鬼谷纵横,以势压人,在大势面前,宫家,只有臣服这唯一的出路。 “宫家主,恭喜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方即墨笑道,“如何合作,现在不需要宫家主操心,你以前怎么做,现在,今后,就继续怎么做,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派人和你联络。” “明白了。” 宫夜刺客,垂头丧气,不复先前凌人之势。 “宫家主放心,宁王,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将来,南晋宗室覆灭,宫家所得,又岂会只是这区区江都这一郡之地?” “嗯?” 宫夜眼中精芒再度闪烁。 第388章 胡萝卜加大棒 方即墨习惯了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眼看着这位宫家家主已经敲打到位,便又习惯性的给对方画了个饼。 “将来,南晋宗室和宁国开战,有宫家相助,宗室必败。 无论最终结果是宗室覆灭,亦或者割地求和,宁国若想将之稳稳掌控在手中,便需要扶持一些本土势力,帮助宁国安抚民心,维持社会安定。 到时候,别说是区区江都这一郡之地,两郡、三郡,又有何不可? 只要宫家能够给宁国创造足够的价值,宫家未来,比现在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宫夜脸上的阴霾,此刻一扫而空。 若真是如方即墨所言,那么宫家的势力,将不会再局限在江都这一郡之地,掌控两郡、三郡的宫家,将成为整个天下,最有实力的门阀世家之一! “鬼谷纵横的厉害,在下今日算是领教了。”宫夜显得颇为无奈的笑着说道,“寂寞侯今日所说,其实,一直以来也都是悬在各个门阀世家脑袋上的一柄利剑。 我们这些世家,看起来风光无比,实际上,哪家不是如履薄冰?” 宫夜一改先前态度,显得颇为惆怅。 “我宫家,既然决定与宁国合作,与寂寞侯合作,今后,定当为宁王效力。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那索性,宫某就再送宁国一个礼物,全当是宫家的诚意。” “嗯?”方即墨挑眉。 这位宫家主,倒是识时务,这才刚刚投效,便要向宁国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宫家主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寂寞侯说笑了,正如我刚才所说,其实,整个南晋,不过是一盘散沙,真的动起手来,这些门阀世家,谁不是想着保全自己。为宗室效力?开什么玩笑,宗室巴不得我们去死,谁会为这样的人效力?”宫夜诚恳道。 “宫家主的意思是,南晋这些门阀世家中,有想法的,不止宫家一家?”方即墨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好家伙,这宫家,倒真是送了一份大礼啊! “宫某可以打包票,有这个想法的,绝对不止我宫家一家,其他门阀世家,宫某没有证据,说出来恐怕寂寞侯也不信,但至少,白河郡的孙家,肯定是有异心的。”宫夜道,“我听说,孙家与寂寞侯关系不错,寂寞侯可以去白河郡,试着拉拢一下孙家,等寂寞侯到了白河郡,我会让我安插在白河郡的暗桩,将证据送到寂寞侯的手上,到时候,寂寞侯自然知道,宫某所言非虚。” “呵呵,如此甚好,若是此番我能拉拢到孙家,那么宫家主当记首功。” “为宁国效力,是宫家的荣幸。”宫夜摆摆手,道,“时间不多,宫某在宗室那边的暗桩传来消息,晋国公已经见过莫离了,看起来,似乎对莫离提出的条件十分心动,不知寂寞侯打算何时启程,前往白河郡?” 方即墨凝眉。 莫离那狗贼,这么快?? “时间不等人,我会尽快前往白河郡。”方即墨道。 他没有告诉宫夜具体的时间,因为此刻他还不能完全信任宫夜。 “嗯,也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等寂寞侯到了白河郡,便第一时间给寂寞侯送去。” “那就谢过宫家主了。” “客气。”宫夜说罢,站起身来,“天色已晚,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寂寞侯,告辞。” “宫家主慢走。” 宫夜拱手,转身走出院门,方即墨目送对方离去,直至对方人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方先生,这货信得过吗?” 宫夜前脚刚走,张徐坤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信不信得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宫家没得选。”方即墨道,“只要宫家家主不是笨蛋,不想自取灭亡,那么现在,我宁国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还是要防着一手,万一……”张徐坤脸上神色没有半点松懈。 “你说的对,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和我们一条心。”方即墨点头,认可了张徐坤的说法,“宫家这边,你帮我盯紧了,若是他们有任何异动,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张徐坤见方即墨并没有放下对宫家的戒心,脸色紧张的神色才略微舒缓,“你何时启程前往白河郡?” “现在就走。”方即墨道,“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不再安全,我们也不能完全信任宫家,保不齐,这位宫家主离开之后,立刻就半路安排伏杀也不一定,走的越快,越是安全。” “那行,我这就让兄弟们送你去白河郡。” “不用,我的人已经在路上等着了。”方即墨笑道。 “剑雪无名?” “嗯。” …… 回到宫家,宫夜神色凝重。 今晚,与方即墨这次会面,他可以说是被方即墨杀得大败而归。 他所有的退路,宫家所有的退路,都被方即墨堵的死死的,在这场谈判中,他完全没有任何筹码。 “鬼谷……实在可怕。” 宫夜感叹一声。 “家主,您与方即墨谈的如何了?” 宫宇整了整衣冠,强打起精神走进书房。 这个时辰,宫夜不会无缘无故召他前来,一定是今晚与方即墨的谈判有了结果了。 “去,通知白河郡的暗桩,过两天,若是遇到方即墨的人,将我们搜集到的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宫夜吩咐道,“过两日,找个由头,清理一部分族内宗室的暗桩。” “清理暗桩?您是与方即墨谈崩了?”宫宇试探道。 “并没有,我与方即墨达成了合作,今后,我们为宁国效力。”宫夜道。 宫宇虎躯一震。 为宁国效力? 那为何要在此刻如此行事?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宗室,他们宫家要反水? 宫夜看了后者一眼,后者脸上那疑惑的神情一览无余。 “离国那个莫离,可不是简单人物,难缠的程度,不在方即墨之下。 这个时候,太过高调或者低调都不行。 太高调,容易引起关注,节外生枝。 太低调,又显得反常。 正好,我早就打算找个机会清理一下内鬼,索性现在就先杀一批。 不用太多,大概两三成就够了。 只杀这么点的话,不会引起宗室的怀疑。 另一方面,这也可以看作是我们给方即墨的投名状,虽然我们达成了合作的共识,但对方不可能完全信任我们,我们除了要拿出诚意外,还要做一些事,让宁国看到我们的决心。 只有这样,未来,我宫家才能在宁国站得稳。” 第389章 震撼云京(一) 宁国,云京。 安国君官署内,九卿之中的四位,赫然在列。 “诸位都看过寂寞侯的奏疏了吧,以为如何?”安国君端坐相位之上,看着下方自己的四个得意门生。 “匪夷所思。”郎中令周儒皱着眉头。 方即墨的奏疏,他是第一个过目的。 没看的时候,还觉得安国君是否有些小题大做。这次使团出行洛邑,不过就是打打嘴炮,能搞出多大的事儿来? 直到他看完方即墨的奏疏,整个人都呆滞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不就是去开个会,结果直接把王室所有继承人全都给开死了??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炎后,竟然直接称帝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说难听点,那只不过是附属品,是工具。 哪怕王室的公主,也只不过是看起来地位高贵。 可是,你现在告诉他们,他们一直以来潜意识里就没太当回事儿的一个女人,现在,竟然翻身做了主,成了这大炎王朝的女帝!? 诚然,如今的大炎王朝,所谓的女帝,也只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 但是,那又如何? 这开天辟地头一遭,绝对足够青史留名了!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郎中令周儒还觉得,顶多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但接下来的奏疏中所说的,就让郎中令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吃的菌子没炒熟,产生了幻觉。 卫尉和少府、治粟内史见郎中令那副见了鬼的模样,纷纷接过奏疏,传阅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看完,一个个脸上神色都分外精彩。 女帝自己登基称帝,也就罢了,然而,她竟然直接立了一份秘密遗诏,直接交给了沐阳夫人,并让她带回了云京。 遗诏上的内容,则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女帝传位的对象,赫然竟是沐阳夫人。 众人这下,都感觉有些蛋疼。 沐阳夫人,竟然直接成了女帝指定的传人,成了下一任的女帝?! “啊这……”卫尉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 实在是,这发展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女帝传位给沐阳夫人,也就是说,沐阳夫人,将来就是大炎王朝的女帝,也就是说,大炎正统,在我宁国??” “呵呵,岂止。你想想,沐阳夫人传位,还能传位给谁?” “当然是……三公子??” “卧槽,那假设,我是假设,大王将来,将太子之位,也传给三公子,那岂非是……” 这话一出,众人直接沉默。 若是如此,那么三公子将会集合大炎王朝正统传人和宁国太子之位于一身,那到时候,现今的宁国,究竟就是宁国还是大炎王朝? “方小子也真是不靠谱,他这么一整,宁国将来,岂非又要重蹈覆辙?”郎中令周儒有些担忧。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儿,那么二公子公子昭,成为太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今的公子昭,监管南境,将整个南境的变法搞得有模有样,南境百姓,人人称赞他的才能,说他是河神下凡。 能力和民心,都是继承宁王之位的不二人选。 可是现在这么一搞,宁王,会不会看在三公子这特殊的身份,在继承人的选择上再一次陷入两难,从而让公子良的惨剧,在宁国再度发生? “是啊,安国君,这事儿可是有前车之鉴啊。” 众人皆是神色凝重的看向安国君。 安国君笑了笑,摆手道:“你们的考量,不无道理,但是,也不用过于担心。” “嗯?”众人不解。 “三公子现在才多大?你们觉得,大王会让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来做我宁国的太子?” 众人沉默。 “当初,大王对公子良如此看好,也反复考察他的心性,能为,在大王的眼中,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并非是单纯凭借个人喜好,而是要做出成绩来。 如今,二公子在南境的成绩,有目共睹,若是再给三公子二十年,他可能有机会,但现在,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安国君顿了顿,又道。 “更何况,方即墨那小子与二公子走得近,众所周知,如今的宁国,恐怕只有二公子掌权,未来,才能压得住这小子,若是三公子,一个小娃娃,他拿什么和方即墨斗?” “安国君的意思是,大王已经内定了二公子和方即墨,是未来的……”郎中令话说到一半,忽然察觉自己失言,连忙闭嘴。 众人此刻,也都默契的不再去提这件事。 “行了,我今天召你们前来,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 安国君在案台上点了点。 “方小子在洛邑,还干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指使陌刀军,屠了离国的使团;另一件,则是向渊国和祁国提议,三国联手,攻击离国。” 这两件事,方即墨并没有直接写在奏疏里,毕竟,屠杀使团这种事儿,上不得台面,他只是私下写了两封信,将自己的谋划,告知了安国君与关内侯。 毕竟,方即墨虽然现在有个寂寞侯的头衔,但在宁国,他还没到一言可断万事的程度。 他的很多算计,还需要安国君和关内侯代为提出,在宁王那里,才有被采纳的可能。 也幸亏方即墨和安国君密谋,假意闹翻,投靠拉拢了老士族,才让方即墨如今在保守派和变法派两边都吃得开。 否则,若是以他以前安国君后辈的身份,他的提案,不知道要遭受老士族多少刁难。 “区区离国使团,杀了便杀了,那又如何?” “没错,离国欺人太甚,杀他几个使者算什么?反正,早晚都要与离国一战,现在,多杀一个是一个!” “方小子这方面,我还是挺佩服他的,下手从来不含糊,嘿嘿,杀得好!” 郎中令四人并不觉得方即墨突袭使团的事有什么不妥,要不是安国君将这事儿压着,他们恐怕还要向宁王请功! “只是,联合渊国和祁国,一起进攻离国,兹事体大,不知这小子,是怎么计划的?战利品,俘虏,攻占的城池,又如何分配?”郎中令继续问道。 “方小子的计划是,三国同时出兵,三面夹击,让离国首尾难顾,至于战利品分配,谁得到就是谁的,谁先入城,城池就归谁所有。”安国君将方即墨的计划解释了一遍。 “嗯,这么做的话,渊国和祁国,应该不会反对,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似乎没什么好处啊。” “对啊,我们宁国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刚刚经历一场内战,我们现在能用的兵力太少……” “你们错了。”安国君道,“我们真正要夺取的,离国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真正的大头,在南晋。” “南晋?”众人呆滞。 第390章 震撼云京(二) “方小子的打算是,让渊国和祁国死磕离国,而我们的数万大军,则从周郡出兵,能占便宜就占,占不了,就作罢,让给渊国和祁国。 而离国现在,已经拉拢了南晋,到时候,南晋极有可能出兵援助离国,对我们出手。” “明白了,渊国和祁国,到时候,会占据大片的面积,从而影响我们向东扩张的路径,我们只有拿下南晋,才能绕过渊国和祁国,而且,这一次是南晋主动向我们出手,我们只是正当防卫。”郎中令恍然大悟,一脸喜色。 “妙啊,妙啊!”卫尉几人接连拍手。 “安国君是觉得,这一战,有搞头?”郎中令周儒问道。 安国君今天既然召他们来,肯定已经有了想法。 而且方即墨的安排,对宁国来说,确实是不错的安排,郎中令觉得,要是自己可以拍板,他一定拍板。 “搞啊,必须搞,离国这些年江河如下,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我们就要趁现在这个时候,抓住机会,就算搞不死他们,也要把他们搞残!” “对!” “没错!” 安国君见众人士气大涨,战意高昂,点头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么明日我便在向大王正式提议此事,派人出使渊国。 另外,我们也要提前为大战做好准备。” “兵器、粮草,这些我们都不缺,这段时间,兵员也补充了不少。”郎中令道,“若是与离国单挑,我们没有胜算,但若是打南晋那盘散沙,那绝对是摧枯拉朽。” “不仅仅是兵器、粮草和兵员。”安国君道,“还有战意,不仅仅是军队的战意,还有民间百姓的战意,朝堂百官的战意,这一次,务必要上下一心,一战功成!” “该当如此,只是,不知安国君打算如何安排?”郎中令周儒想了想,问道。 其余三人也都纷纷凝眉。 要鼓舞士气,不难,但要调动起所有宁国百姓必胜的信念,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简单。”安国君答道,“过两天,使团正式返回云京,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王室的那些公主。 我们从云京开始,将方小子此行在洛邑所有的收获,全都公布出去,要在民间给方小子树立一个谋无遗策的形象,只要民众对方小子建立起了信心,那么此战,既然是方小子的布局,那么民众自然也会有信心。” “原来如此。”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卫尉、少府、治粟内史三人立刻拱手,出了官署。 郎中令周儒却是没有立即离开,他的脸上,反而略带一丝忧色。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法?”安国君问道。 “安国君,我只是有些担心。”郎中令道,“有许多人,年轻的时候做出一点点成就,便会骄傲自满,紧接着,便会自高处跌落,摔得奇重无比。 这一次之后,方小子此回立下不世之功,此计若成,更是前无古人,他在宁国的声望,恐怕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到时候,无论是您,还是关内侯,恐怕都压不住他。 我担心,方小子从此开始膨胀,最后误己误国。” 安国君听了,捋了捋胡须,笑道:“周儒,你的想法,虽然不是全无道理,但是,也不用过于焦虑。 只要我还在,宁王还在,方小子就翻不了天。 将来,就算我不在了,离开之前,我也会把这小子好好敲打一番,你放心就是。” “既然安国君如此说,那么周儒领命。” 郎中令躬身施了一礼,脸上的焦虑之色,舒缓了许多。 …… 次日,云岚宫大殿之上。 宁王听着关内侯的汇报,眉开眼笑。 百官此刻,脸上表情分外精彩。 一个个嘴巴长得老大,眼睛瞪的老圆。 这什么鬼? 什么情况? 方小子,这么生猛的吗? 之前,不声不响的拿下南江郡,他们觉得这已经算是匪夷所思了。 没想到,这一次,这小子竟然又干了一票大的。 不就是开个会而已,好家伙,一下子,把王室继承人全都开死了。 直接把炎后开成了女帝。 把整个大炎王朝,掀了个底朝天! 这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这货竟然给沐阳夫人整了一个遗诏回来。 还顺便把王室的那群公主,都给直接打了包,全都拉回了云京! 什么叫人才? 这特么就是! 今日之前,这次洛邑之行,谁都没有想过,方即墨这货竟然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阻止了祁国让淮王登基的计划的同时,还没有伤到两国的感情,甚至,还让双方的同盟更加稳固,形成了宁、渊、祁三位一体的攻守同盟。 这特么,是人能做到的事? 不仅仅如此,宁国一下子还成为了大炎王室的正统所在,昔日离国绞尽脑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没能做到的事,方即墨这货,干成了! 特么的,这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这真的不是再开玩笑? 此刻,群臣听着关内侯咋咋呼呼说个不停,感觉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下方,关内侯荣光满面,下巴抬得老高。 保守派和一众老士族们,此刻更是犹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方即墨,寂寞侯,那可是他们老士族的代表,方即墨立下如此奇功,他们老士族,与有荣焉。 变法派的官员们一个个都觉得憋屈。 这群老士族,拽什么拽? 尤其是关内侯,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大王,此番寂寞侯立下奇功,臣等以为,该赏!” 关内侯终于还是没忍住,站了出来,为自己女婿讨要赏赐。 “说得对,当赏,只是……”宁王有些纠结,“方小子现在都已经是侯爵,寡人还能怎么赏赐?” 一旁,郎中令正要说话,却见安国君微微摇头。 他们现在的立场,不方便为方即墨开口,反正有关内侯这老小子在,不会让方即墨吃亏的。 郎中令见状,迈出一半的身子,立刻又退了回去。 “大王,寂寞侯虽然有侯爵在身,但官职,却依旧只是个象征性的太子师,臣等以为,以寂寞侯展现出来的才能,应该给予他更大的舞台,才能增长见闻,为将来打好基础。”关内侯道。 “嗯,有道理。”宁王想了想,觉得关内侯说得对。 方即墨这个太子师,一直就是摆设,也是时候,给他更有实权的职位历练了。 “那么,依关内侯所见,什么职位比较合适?”宁王问道。 “臣以为,以寂寞侯之能,让他统领暗卫,最能发挥他的才能。”关内侯道。 群臣皆是一惊。 统领暗卫? 那可是宁国最大的情报机构,暗卫遍布诸侯国,所有的一手消息,几乎都是通过暗卫传回到国内。 不仅仅如此,诸侯、门阀,宁国这些老士族,官员的家中,也都有安插暗卫的暗桩。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只有深得宁国宗室信任之人,才能担此大任。 否则,若是拿着宁国这些老士族的秘密,满足一己之私欲,那绝对是能把宁国搅得天翻地覆。 老士族们为关内侯的大胆捏了一把汗。 这家伙,还真敢开这个口。 不过,他们同时也满是期待。 假若宁王真的答应,那么暗卫这把利刃,就等于攥在了老士族的手里。 就算不用暗卫来对付自己的死对头变法派,至少,也不用担心会被暗卫这把刀伤了自己。 关内侯此刻无比得意。 他既然敢提出来,就有十足的把握,宁王会答应这个请求。 一来,方即墨本就是宁王重点栽培的对象,二来,这货和二公子走得近,将来是宁国的中流砥柱,三来,这小子本就擅长布大局,有了暗卫的辅助,那简直是如鱼得水。 宁王,没有拒绝的理由。 “安国君,此事,你怎么看?”宁王并未立刻答应,反而看向另一边。 “臣,没有意见。”安国君道。 “既然如此,那么,从现在起,暗卫就交给方小子来管……” 第391章 震撼云京(三) 散朝之后,安国君并未离去,反而向内侍请求,觐见宁王。 宁王知道,这是安国君有些话,不方便在朝堂上说,所以立刻就召他进来。 “大王。”安国君见到宁王,便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宁王见状,连忙屏退两旁外人,问道:“什么事,搞的神神秘秘?” “大王,方小子另有一番算计。”安国君道。 “嗯?”宁王意外。 这小子,还有别的算计? 随即,安国君便将方即墨的谋划,对宁王详细说了一遍。 “嘶~!” 宁王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够阴险啊。 不但谋夺南晋领土,而且自己还不背这个锅,甩的干干净净。 这种做法,简直是……太特么令人喜欢了! “你觉得,此计可行否?我们宁国现在的军力,是否能够安安稳稳的拿下南晋?”宁王有些摸不清南晋的底细。 “大王放心。”安国君笑道,“南晋强大之处,不外乎水师。 可是如今,南晋经济几近崩溃,缺钱少粮,许多战船,都缺乏足够的维护保养,南晋水师战力,大不如前。 更何况,南江郡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下,一旦开战,大军从南江郡开拔,南晋水师再强,又能如何?他们在陆地上,还能是我们宁国大军的对手不成?” “可是,一旦被南晋拖住,不能速胜,被离国喘过气来,到时候……”宁王还是有些担心。 由不得他不担心,宁国刚刚经历一场内战,消耗极大。 引以为傲的龙旗军也彻底的没了,若是不能速胜,一旦陷入持久战,那么渊国和祁国,未必能把离国如何。 “这一点,方小子也早就已经考虑到,所以,他打算策反南晋的某一个门阀世家,只是,需要一些大王的承诺……”安国君道。 其实,安国君明白,此刻,方即墨那小子大概率已经先斩后奏,他这边,不过是亡羊补牢,赶紧给他找补找补。 虽然宁王知道方小子先斩后奏也未必会把他怎么样,但这样擅自越权,总归是不大好,积少成多,说不定会在宁王这边留下不好的映像,这些,都是未知的风险,一定要提前扫除,免生后患。 “小事,寡人准了。”宁王想都没想,立刻就同意了。 南晋虽然不比离国,与宁国之间没有那么大仇怨。 但攻城掠地之下夺来的土地,本土百姓不可能没有怨言。 这个时候,与其让宁国官员强硬的接管,不如扶持一个当地势力作为过渡,更加容易被当地的百姓接受。 “还有一点,方即墨当初从南晋挖了一批工匠过来,如今,已经为我宁国新造了一批优质且先进的战船,只是,还缺少合适的将领和船员,希望大王拨点款,立刻组建一支新的水师,到时候,里应外合,南晋必败。” “拨款问题不大,这段时间,无论是方小子走私还是互市,都赚了不少钱,只是……”宁王疑惑道,“这新建立起来的水师,当真能和南晋精锐水师抗衡?” “大王不用疑虑。”安国君解释道,“我们掌管南江郡这些日子,颁布了不少新法,南江郡的百姓都十分认可。 此刻,许多南江郡的年轻人,都渴望加入这支新水师,建立功勋,获得爵位。 只要钱款到位,迅速就能拉起一支强大的水师。 至于指挥者,南江郡的白郡守已经为我们物色了一个优秀的人才。” “嗯?”宁王有些惊喜。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原来身边的这些臣子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 嗯,对! 幸福来得太突然! 不得不说,鬼谷出来的人,就是好用! “一切按你说的办,寡人这就下旨给李文,互市的钱,方小子走私的钱,需要多少,就拨多少。”宁王花钱花的高兴,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另外,渊国那边,也该派使者去谈了……” “你安排。”宁王想都没想,这种事情,交给安国君,他放心。 “还有,大炎王室的那些公主,两日后,就要和使团一起抵达云京,臣以为,此刻,应当建立我宁国百姓必胜的信念,所以,这事儿,应该大肆宣扬,最好闹得举国皆知。” “你不说,寡人也打算这么做。王室正统,今后归入我宁国,这事儿必须高调。”宁王知道安国君想干什么,丢给他一块令牌,“这是暗卫的令牌,你用完,就顺便帮寡人交给方小子吧。” “谢大王。” …… 两日间,云京城内的酒楼里,茶馆间,大街上,小巷边,总能见到有人时不时,就传出大声的惊叹声。 “什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上面有人,咱们寂寞侯这一次,可真是牛逼大了!” “你等等,我缓缓,你是说,寂寞侯去了一趟洛邑,紧接着,就说服了大炎女帝,把帝位传给了沐阳夫人??” “没错!” “我没听错吧,是那个沐阳夫人吗?”一旁,立刻有人好奇的围了上来。 “还有哪个沐阳夫人?当然就是咱们大王身边的那位!”那人肯定道。 “卧槽!” 众人皆是惊叹。 “那岂不是说,未来大炎正统,就在咱们宁国?!” “呵呵,岂止呢,寂寞侯这样的青年才俊,甚得女帝欣赏,传说啊,更是直接把王室的公主,通通许配给了咱寂寞侯呢!” “卧槽!” “不会吧,王室的公主,我记得可有好几位呢。” “岂止好几位,我听说,可是有几十位呢!” “哪儿有这么多,明明十几位!” “别管他是几十位还是十几位,这都不少吧,寂寞侯身子,遭得住吗?” “呵呵,年轻人,火气旺。” “哈哈哈。” “哎,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搭乘着花边新闻的东风,很快,方即墨的事迹,便被人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的迅速散播开去。 传到后来,甚至有人说,是方即墨设计,布局扶持女帝上位,女帝心存感激之下,方才做了这么多利好宁国的事情。 对于这些说法,很多人就当是听个乐子,并没有人真的相信,殊不知,其实,他们编造的这些谎言,其实已经非常接近真相。 当然,还有另一部分人,对于这些沸沸扬扬的传言,完全是嗤之以鼻的态度。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相信了吧?” “这么明显的段子,谁信谁脑残!” “呵呵,看破不说破,你们揭穿别人做什么,给他们留点面子不好吗?” “哎,不能说,一说就是赢!一说就是遥遥领先!” 第392章 震撼云京(四)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总有那么一些人觉得,众人皆醉,唯我独醒,自诩眼光超凡脱俗,凡事就喜欢和跟人唱反调。 即便是宁国,也不例外。 当大多数人都沉浸在方即墨在洛邑创造的奇迹的时候,另一种不和谐的声音,却也迅速传开。 尽管这声音不大,尽管只是少数小部分,但却分外恶心。 就像是一颗耗子屎,就能毁了一大盆火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街上,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拎着另一个身材瘦削的读书人,怒目而视。 扬起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青筋暴起。 很明显,汉子现在非常愤怒,眼睛瞪得老圆。 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 没有人怀疑,这一拳下去,那读书人怕是牙齿都要飞出去好几颗。 “急了急了。”读书人被人如同拎鸡一样拎在手里,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惧意。 宁国律法森严,当街殴打他人,那是要受到处罚的。 读书人就是赌,赌你不敢打我。 “我急你!@#¥!”汉子受了刺激,此刻面目涨红,怒意更盛。 如果先前一拳,只会打掉对方几颗牙,那么现在一拳,众人怀疑,会不会把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直接一拳打死。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读书人笑道,“你们这些莽夫就是没脑子,这种街头巷尾的传言,你们也信? 那离国是什么地方? 天下第一强国! 我宁国这么多年和离国开战,死伤无数,又占了几次上风? 别的不说,渊国,骑兵天下第一! 祁国,是如今的第二强国! 可是那又如何呢? 两国联手,也在离国身上占不到半点便宜! 你们真以为,寂寞侯能凭借着一己之力,在洛邑搅风搅雨? 多读点书,多用脑子!” 读书人一通讽刺,让那汉子更加恼怒。 但是,打又不能打。 宁国的律法,此刻已经刻入了宁国人的骨髓里,他们,不敢轻易违反。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一旁,另一个老者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开口道,“先前,我宁国奇袭周郡,大获全胜,又怎么说?” “呵呵。”读书人嘲讽似的笑道,“您也说是奇袭,知道什么叫奇袭吗?那就是偷袭! 试问,若是真有实力,何必偷袭? 更何况上一次,也是离国在北方对渊国和祁国交战,腾不出手来,才让我们占了点便宜,你们真以为这种事,可一可二? 你们真以为,离国是白痴,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这……”老者被读书人几句话怼了回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 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普通人,平日里也没读过书,论嘴皮子功夫,那肯定是比不过读书人的。 “诸位,我说这话,不是再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宁国。 如果一味自大,认为我们宁国什么都是好的,离国什么都不行,那才是害了我们宁国。 我们应该反思,承认别人的强大,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同时,我们也要正视差距,我们现在距离离国,还差得很远,这个差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追回来的,我估计,至少一百年吧。” “你……你胡说!” 魁梧汉子平日里活儿干得多,话说的少,面对读书人口若悬河,此刻,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不是胡说,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读书人笑道,“大炎王朝三百余年,如今,竟然让一个女人当了天子,这种传言,你们也敢信,简直要笑死我。 还有,那什么女帝,把王室公主全都送到宁国来,哈哈,你们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财产? 我也不怕得罪人,这事儿,我百分百确定,是假的。 谁若是不信,咱们也不用逞口舌之利,咱们就打个赌,两日后,使团就要回京,我倒要看看,有没有王室公主跟着使团一起回来! 如何,敢不敢赌?” “你想怎么赌!”汉子急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简单,若是我输了,我逢人便学三声狗叫,若是你输了,嘿嘿,那就你学,你敢吗?”读书人异常自信。 “这……” 围观之人都有些惊了。 他们虽然不爽这读书人的态度,但仔细想想,对方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更重要的事,这打赌,学狗叫,也太特么丢人了。 他们对方即墨虽然有信心,但这传言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万一真的是以讹传讹呢? 见众人犹豫,那读书人更加嚣张:“怎么,没人敢赌?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 “赌就赌,老子和你杠上了!”魁梧汉子怒道。 “哈哈,好,那么诸位做个见证,两日后,咱们城门口,一起迎接使团!” 读书人说罢,用手中折扇拍了拍汉子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的衣领。 汉子冷哼一声,松了手,眼中,满是不爽。 读书人却也不管这些,仰天大笑的离去。 转过几个小巷,一群衣着类似的读书人,悄悄聚在一起。 “如何?”先前与那汉子打赌的读书人开口问道。 “今日战果不错,不少人都信了我们的话,开始对宁国产生了动摇。”另一个读书人说道。 “我还趁机带了点节奏在新法上,不得不说,宁国人真的蠢,这种话竟然也有人信。”另一个读书人笑道。 “我倒是没想到在新法上带节奏,我带的,都是特权阶级的节奏。”另一个读书人笑道,“如今,我身边那群蠢蛋,都信了我那一套,认为无论是老士族还是变法派,只要是个当官的,就没有好东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嘿嘿,咱们再继续努努力,水滴石穿,总有一天,宁国人对他们引以为傲的律法、传统和发展,都会产生质疑,到时候,君民离心离德,宁国,距离灭亡不远矣。”那读书人笑道。 “嘿嘿,你别说,咱们现在,可不是孤军奋斗。”另一人道,“这段时间,我洗脑了不少的宁国的蠢货,将话术传给他们,一传十,十传百,相信很快,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变成我们的工具。” “不仅如此,我还暗中收买了一些教书先生,让他们在教授学生的时候,加入一些私货,在那些小娃娃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将来这些人成长起来,就能为我们所用!” “呵呵,你这小子,总能给我想出点新花样!”那读书人朗声笑道。 啧啧,宁国未来,一片黑暗啊…… 第393章 震撼云京(五) 两日后。 清晨。 一大早,云京城南门,便又一次挤满了前来围观的吃瓜群众。 这几天以来,关于方即墨此次洛邑之行的流言,在整个云京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玄之又玄。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还没有多想,但随着流言愈发夸张不靠谱,加上有心之人的煽动,云京百姓,对于流言的真伪,便愈发没有把握,对真相也愈发好奇了起来。 在这样一个没有朝九晚五的年代,少上半天班,少干半天活儿,死不了人,所以,云京百姓纷纷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跑到南门占位置。 假如流言蜚语只是流言蜚语,那就当是迎接使团回归。 毕竟,这一次洛邑之行,连沐阳夫人都亲自去了,还在襁褓中的三公子也顺带着出了一趟远门。 宁国宗室,尤其是宁王,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宗室之人为了国家奔走,如今归来,百姓们也乐的前来相迎。 但假若传言是真的,那这乐子,可就大了。 作为见证者,等到他们将来老了,在子孙后辈面前,这些事儿,都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谈资。 随着初日升起,整个南门逐渐变得拥挤。 道路两旁,站满了来自云京城内的百姓。 这其中,魁梧汉子与那瘦小的读书人,也在其中。 “呵呵,想不到,你竟然还真敢来,我还以为今天看不到你呢。”读书人见到魁梧的汉子和他的那些邻居,面带讥笑。 “哼。”魁梧汉子自知嘴皮子功夫不是对方的对手,索性也不接话,只是和自己的邻居们默默站在边上,神情凝重。 见对方不接话,读书人满脸得意之色。 他已经派人打听过,这一次,宁国使团是走水路回云京,一路上低调得很,船压根就没靠过岸。 他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使团的船,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既然连他们这些专业人士都得不到消息,那么坊间传闻又是从何而来? 自欺欺人罢了。 读书人此刻,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不知不觉间,下巴也抬得更高了几分。 其实,在读书人眼中,赢不赢这个魁梧汉子,并不重要。 让对方学狗叫,羞辱对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打击宁国人的自信心,削弱宁国人凝聚力,让他们对宁国朝堂,对宁国宗室,对宁王,对方即墨,失去信心! 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所以,他需要从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开始着手,逐渐扩大影响。 今日,使团回京,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场赌局,他稳赢。 而那魁梧汉子和他那一群对宁国充满了信心的普通人,则会在今日之后,沦为笑柄。 今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件,他们就会想起今日的羞辱,对宁国的信心,也会因此动摇。 如此一来,读书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就在此时,云京城南门开启,很快,一队侍卫全副武装走了出来,开始维持秩序。 百姓们自觉的让开道路,让本就拥挤的街道水泄不通。 “快看!” 不知谁一声惊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云京城中,一队官员沿着道路走来。 为首之人,正是九卿之一的卢奉常,紧随他左右的,同样是老熟人,大上造常潜。 “是奉常大人和大上造!” “岂止,你看后面,除了这两位,九卿之中另外七人都来了!” “嗯?怎么才七人,不是还缺了一人?” “你傻吗?典客大人此刻正在南江郡主持互市。”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啧啧,九卿全体出动,今天的这排场,可是不小。” 眼见今日恐怕有一番大场面,百姓们都变得亢奋起来。 场面越大,那么传言为真的可能性,就越高! “难……难道说……” 此刻,魁梧汉子脸上露出希冀之色,同行的邻居们,也都纷纷挥了挥拳头。 “呵呵。”读书人笑了笑。 一群土包子。 今日九卿齐出,是为了迎接沐阳夫人和三公子,这两位可是代表的宗室,她们母子归来,排场岂能不大? 不要说九卿齐出,就算是宁王亲至,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卢奉常与常潜来到城门前,二人神态肃穆。 不多时,远方奔来一骑,来到二人面前,下马禀报。 二人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便见那骑士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随后,前来迎接的队伍,立刻变得庄重肃穆,随行的乐师,也都开始演奏起来。 一时间,仙音缭绕,不绝于耳。 很快,远方便出现一队人影。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群身披铠甲,手持陌刀的将士。 阳光下,铠甲和陌刀闪烁着寒芒,他们每迈出一步,大地就仿佛为之一震。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在他们出现的一刻,彻底安静下来。 肃杀,静谧,陌刀军所过之处,天地噤声。 “嘶~!” 卢奉常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方即墨打造的那支陌刀军? 这股煞气,也太吓人了吧?? 没上过战场的人,哪怕只是和他们对视一眼,都会不自觉的浑身战栗。 这样一支精锐,很难想象,竟然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训练出来的。 卢奉常哪里知道,陌刀军虽然组建的时间短,但抽调的,都是宁国当时最有实力,最有潜力的年轻将士,配合白军侯那地狱般的训练方法,和寂怀真所开发出来的陌刀刀法,才达到了这令人瞠目结舌的效果。 队伍中央,王之奇对陌刀军亮相的效果非常满意,连忙下令。 “都收敛点煞气,这些都是我宁国的父老乡亲,别吓着他们。” 说罢,众将士纷纷收敛气息,整个场面,瞬间变得和谐了许多。 人群里,众人只感觉肩头压力瞬间消失,这一刻,轻舟已过万重山。 王之奇策马上前,身后车队紧随其后。 很快,王之奇单人一骑来到众人面前,翻身下马,对卢奉常和常潜行礼:“二位大人。” “王将军,辛苦了。”二人连忙回礼,“夫人与公子呢?” “就在使团里,诸位大人请随我来。”老王对众人拱手。 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此刻,面对宁国群臣,还是收敛了性子。 众人随王之奇上前一步,不远处,使团里,一辆奢华马车,逐渐从使团之中脱颖而出。 “那是……” 卢奉常脸色微变。 临行之际,他记得,沐阳夫人坐的,乃是象征着宁国宗室的马车,可如今,眼前这一辆,通身的纹路,却并不是代表的宁国宗室。 而是,代表大炎王室! 第394章 震撼云京(六) “拜见沐阳夫人。” 见到马车驶入南门,以奉常为首的群臣,纷纷行礼,道路两旁的百姓,此刻更是直接跪了下去。 “诸位,免礼。”马车里,沐阳夫人抱着三公子,对众人道,“本宫此次洛邑之行,只是为了家事,担不起诸位如此兴师动众。” “夫人此话,不妥。”卢奉常朗声道,“此番洛邑之行,女帝继位,如今,夫人贵为帝女,乃是大炎王室正统传人,天下人见了夫人,都当执臣子礼。” 帝女,这是卢奉常自创的名词。 毕竟,以前是天子掌权,天子的继承人,叫太子。 现在,是女帝掌权,继承人同样是女子,那么再叫太子,就不合适了。 “帝女?” 卢奉常声音不小,周遭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你刚刚听清了吗?奉常大人,称呼沐阳夫人为帝女!”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帝女无误!” “可是……啥是帝女?” 对于卢奉常等人发明的这个称呼,百姓却是不明所以,只能纯粹的依靠脑补。 “这还用说嘛?女帝女帝,女帝的继承者,既然也是女子,那自然就称呼为帝女!” “是这样吗?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 “不会,我读的书多,不会骗你。” 百姓讨论的声音愈来愈大,很快便传播开去。 “帝女?” 不远处,魁梧汉子听到这个称呼,先是一愣。 很快,从旁人的口中听到解释,这帝女,大概就是女帝继承人的意思,一个个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大炎王朝,真的是女帝继位了! 而且,女帝之位,还真就是传给了沐阳夫人! 这一切,都与传闻相符! 难道,传言都是真的! “太好了!” “哈哈,我就说嘛,宁国,威武!” 魁梧汉子和他的邻居们,此刻都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读书的,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魁梧汉子看向读书人,此刻的他,有了底气,说话都变得中气十足了起来。 “哼,道听途说罢了。”读书人心中如万匹羊驼奔腾而过,但表面上却是依然稳如老狗,“帝女一说,闻所未闻,谁告诉你,帝女就是女帝继承者?难道就不能是女帝之女的统称?” “这……”魁梧汉子语塞。 确实,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们道听途说而已,啥是帝女,还需要等待官方的说法,才能做出定论。 “死鸭子嘴硬,我就看你能撑到何时!” 此刻,尽管魁梧汉子说不过读书人,但至少目前来说,一切都在指向一个事实。 传言,似乎是真的。 这让魁梧汉子和他的邻居们,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无比。 他们从未像此刻一般,对宁国充满了信心。 “哼!”读书人冷哼一声,也不接话。 就在此时,乐师们再度开始干活儿,嘹亮的乐音中,沐阳夫人的马车,那辆最为奢华,上面带着王室徽记的马车,驶入了云景城中。 “夫人千岁!” “宁王万岁!” “宁国万年!” 两旁的百姓们,此刻大受鼓舞,张着嘴巴开始乱喊。 他们没有统一的指引,想到什么,就喊什么,场面虽然有些杂乱,但气势却是异常的高涨。 沐阳夫人见状,也没有摆出王室的架子。 她掀开马车帘子,抱着怀里的三公子,抓着三公子的小手,向着百姓们挥手致意。 百姓们见到如此情景,一个个顿时更加兴奋了。 “三公子白白胖胖,真可爱!”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宁国宗室血脉,继承了宁王优秀的血脉,当然可爱!” 沐阳夫人马车之后,是使团的车马。 此刻,一个陌刀军将士来到一辆货车旁,大手抓起盖在车上的货布,猛的一掀,露出装在马车上的战利品。 “那是……” “卧槽,这是离国的制式铠甲!” “不止,那是……离国的官服!” “卧槽,看这官服样式,品阶不低!” “这难道是……离国使团的……” “卧槽,传言是真的,陌刀军,真的突袭了离国使团!” “看这数量,怕是一整个使团都被杀得干干净净了!” “哈哈哈,杀得好!” “杀离狗!” “杀离狗!” “杀离狗!” 见了血,云京的百姓们非但没有觉得晦气,反而无比欣喜,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吼了一声,群情激奋,纷纷喊出声来,声浪震天! “杀离狗,杀得好!” 魁梧汉子涨红了脸,挥舞着拳头,几乎快要蹦跶上天了。 这几日,他压力很大,此刻,骤见眼前一幕,只感觉念头无比通达,心情无比舒畅,一股热血自胸中涌起,恨不得立刻加入军队,上阵杀敌! “读书的,怎么样,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之前那个被读书人怼了的老者,冲着读书人大声喊道。 “哼,你们高兴什么?”读书人冷着脸,尽管此刻他心慌不已,但依旧假装镇定自若的说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此番洛邑会谈,确实偷袭离国使团,此等不义之举,上不得台面,说出来都丢人,你们竟然还觉得挺自豪,我都替你们感到丢人!” “我丢你奶奶个腿儿!”老者终于怒了,“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狗东西!” 说罢,老者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诶诶诶,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读书人有些慌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读书人,动起手来,就算不虚这个老头儿,但是对面人多势众,他肯定逃不了好。 “哼,怂狗,嘴皮子厉害有什么用,花架子一个,真要动手,老头子和你单挑,你敢不敢!”老者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你,你难道要违反我宁国律法!”读书人想退,但此刻人潮拥挤,哪里有地方让他退。 “嘿嘿,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你怪谁,不信,你问问大家。”老者此刻仿佛开了窍一样,与之前判若两人。 “你……” 读书人看了看旁边,老头儿身后,确实人多势众。 “没错,你自己摔了一跤,你怪谁?你不是要碰瓷吧?” “嘿嘿,宁国律法,碰瓷的人,可是要挨板子并且发配充军的。” 其他邻居们此刻都反应了过来。 就在此时,乐音猛的一变。 庄严,肃穆。 众人听在耳中,感觉眼前仿佛有一条天河奔涌而来,气势磅礴。 “这是……象征王室的鼓乐?!”一个对音律颇有研究的人开口说道。 “象征王室?” 众人听了,皆是一阵呆滞。 “本官,代表宁国宗室,宁国士族,恭迎王室流苏公主到访!”卢奉常朗声道。 一辆马车驶入南门,虽然奢华程度不比沐阳夫人,但马车上,同样有着王室的徽记。 “流苏谢过卢奉常。”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本官,代表宁国宗室,宁国士族,恭迎王室晚晴公主!”卢奉常再度朗声。 “晚晴谢过卢奉常。” “恭迎王室,琥珀公主。” “琥珀谢过卢奉常。” 在卢奉常的朗声中,一辆辆王室车马,一个个王室公主,排着队,踏入南门。 “奉常大人说什么?” 魁梧汉子这下,彻底呆滞了。 “我……我好像听他说……那些都是……公主??” “卧槽,全都是?” “这得有夺少?至少已经过去十来位了吧?后面看起来还有!” “卧槽,传言是真的……” “寂寞侯,真的把王室公主们,都给拐到云京来了!” “什么拐,你怎么说话的,那叫请!” 第395章 震撼云京(七) “不……这不可能……” 读书人也呆滞。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鬼? 为什么,王室会把公主们集体送到宁国来? 这太违反常识了! 读书人此刻实在无法理解大炎王室和女帝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她究竟为什么要把王室的公主送到宁国来做人质? 这不合理啊! 读书人想破了脑袋,也完全想不出个理由说服自己。 更让他感到胸闷的是,这么多王室的公主,从洛邑千里迢迢来到云京,这一路上,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负责搞情报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若是他早就知道王室公主就在使团里,他自然会有另一套说法,怎么可能去和人打那种赌?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懊恼,再怎么胸闷,事实也无法改变。 这一下子,输了赌局的读书人丢脸可丢大发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大街上学狗叫,要他这么干,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读书人,要脸。 “小子,胜负已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嗯?人呢?” 挽起袖子的老者扭过头来,准备好好出一口恶气,可是这一回头,却发现读书人早已经不在原地。 “卧槽,那孙子要跑!” “无耻之徒!” “还什么读书人,我呸!” “垃圾!” 众人见那读书人如此没有节操,顿时勃然大怒。 “把那孙子找出来,今天这口恶气,咱们必须出!”魁梧汉子也是憋了好几天,如今,赌局他赢了,怎么可能让那读书人就这么溜了? 不远处的巷子里。 借着人群的掩护,读书人悄无声息的溜了进来。 他回过头去,四下打量一番,那魁梧汉子和他的邻居们,早就被他甩得没影了。 “嘿嘿,一群白痴,想让老子学狗叫,门都没有。” 读书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还是自己机智,三十六计,溜之大吉! 说罢,读书人转身欲走,岂料,这刚一转身,迎面便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不好意思,让一让。” 读书人没有抬头,他脑袋正好撞在对面那人胸口之上,可见对方身材比他高大。 面对这种对手,读书人显得十分讲道理。 毕竟打不过。 可是,对面那人却是一动不动,没有让路的意思。 “嗯?” 读书人诧异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刚毅且无表情的脸。 而且,对方不止一人,身后还站着好几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 暗卫?! 读书人心中一惊。 暗卫没有多说什么,如一堵墙般,挡住读书人的去路。 读书人见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转身就想要跑,岂料,此刻背后传来阵阵嘈杂。 “好小子,原来在这里!” “竟然敢跑!” “来来来,愿赌服输!” 众人狞笑着,向那读书人围了过来。 “不,你们不要过来!” 读书人有些慌了,向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了身后的暗卫身上。 他扭头看去,正好与那暗卫四目相对。 完了。 读书人心中一凉。 “此人乃是离国奸细,我等奉命捉拿此人。”此刻,暗卫开口道。 “离国奸细?” “暗卫?” “卧槽!?”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卡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们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既然是离国奸细,那就不在宁国律法保护的范畴内,我等就当没看见。” 说罢,暗卫向后退了一步。 “嘿嘿,多谢诸位大人。” 魁梧汉子露出憨厚笑容,将手指掰得咔咔响,异常“亲切”的走向读书人。 他的身后,其他宁国百姓,也都纷纷掏出家伙事儿,向着那读书人围了过去。 “啊!” 巷子里传出声声惨叫,但在此刻,大街上人声鼎沸,人们沉浸在喜悦与兴奋当中,根本无人察觉巷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安国君府邸。 一名身着暗卫制式服装的男子,躬身来到安国君面前。 “启禀安国君,云京城内所有奸细,都已经被我们拿下。”暗卫道。 “做得好。”安国君点头。 “奸细?什么奸细?”一旁,大上造常潜又来蹭饭,忽然听说云京城里混入了奸细,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在这云京城内,到处都是宁国的眼线,离国奸细,竟然能顶着暗卫潜伏下来,兴风作浪,这事儿怎么可能? “你是故意放任这些奸细搞事情?”常潜忽然开悟。 他现在肯定,这事儿一定是安国君在主导。 可是,他想不明白安国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究竟图什么? “离国,亡我之心不死,这一次的奸细,身上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破坏我宁国的凝聚力,破坏百姓对朝堂的信任。 除此之外,他们别的啥也不干,所以一开始,暗卫并没有察觉到这些人的存在。”安国君道。 “那为何又忽然发现了?”常潜不解。 “这是方小子提醒我的。”安国君道,“他管这个叫舆论战,他若接掌暗卫,也打算这么干,这才让我联想到云京城内最近发生的这件小事。” “一定又是那个莫离,这人,真是歹毒!”大上造常潜皱着眉头道,“可是,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为何要拖到今天?早点解决不好吗?” “要把这些蛀虫找出来,并不难。”安国君笑道,“之所以放到今日之后才解决,是为了让他们为我宁国做出一点点贡献。” “啥?让奸细为我们宁国做贡献?”常潜有些懵了。 这是什么道理? “这些人,一直散播谣言,企图动摇百姓对宁国的信任,摧毁对宁国的信心。可是,一旦他们的谎言被戳破,百姓们对国家的信任和信心,非但不会被摧毁和动摇,反而会更加坚定。” “原来如此。”常潜恍然大悟。 这就是为什么,安国君要拖到使团回京之后。 他要利用使团,来打脸这些散布谣言的奸细,以此来坚定宁国百姓们的信心,同时,在百姓的心目中,树立起方即墨无所不能的形象,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打下坚实的基础。 “难怪这一路上,使团的船都不靠岸,行程全程保密,无人能够接近,好家伙,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常潜觉得,还是安国君牛逼,这要是换了自己,哪里能够想到这么多。 “如今,宁国国内大势已定,大王的使团也已经出发前往渊国。若无变数,那么三国结盟,共同讨伐离国的谋划,很快就能实现,接下来,就看方即墨那小子,能在南晋搞出点什么事来了……” 第396章 两步棋 南晋。 白河郡。 当方即墨与剑雪无名悄然间来到白河郡的时候,来自云京的密信,连同执掌暗卫的令牌,也同时送到了方即墨的手上。 “呜呜呜,侯爷,下官可真是太想念侯爷您了,您是不知道,您不在这段时间,下官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您呐……” 不起眼的农庄之内,曾经的互市二把手,副主事孙匹,此刻嚎啕大哭。 “打住,你别这样,有点恶心……” 方即墨强忍着想吐的冲动。 这孙匹怎么回事? 有他这么说话的吗? 还日夜想念,我想念你妹啊!? “是是是。” 孙匹见状,也知道自己刚才着实有些发力过猛,连他自己都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恶心。 但是不要紧,哪怕马屁拍在马腿上,但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别管什么恶不恶心,先拍了再说。 方即墨也是没想到,这一次给自己送来暗卫令牌的,竟然会是孙匹。这老小子之前在互市干得不错,想不到,竟然得到了安国君的提拔。 “云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方即墨试探性问道。 他当然知道云京现在是什么情况,暗卫的密信里早就将一切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要看看,孙匹究竟知道多少。 这很重要。 知道的越多,说明安国君对孙匹的重用程度越高,而自己,也必须根据安国君对孙匹的信任度,来决定如何启用这老小子。 “侯爷您这次在洛邑,大发神威,如今,整个云京城内对您在洛邑的传奇壮举,那早已经是传得满城风雨……” “停,满城风雨是这么用的吗?” “额……意思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您明白就行,我继续说。”孙匹有些尴尬,但他很不要脸的糊弄了过去,“总之,安国君借助您这次的成果,大大鼓舞了百姓们的士气,也提升了您在宁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今后,下官相信,只要是您来运筹帷幄,那么宁国百姓,必然是信心百倍!” 方即墨听了,嘴角微微勾起。 不得不说,马屁虽然听着有些尬,但偶尔听听,还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今后可以多听听。 只是…… 方即墨翻出暗卫的密信,又仔细扫了一眼。 好家伙,离国,连舆论战都用上了,莫离这老小子,简直该死啊! 有史以来第一次舆论战,本应该是自己来发动才对,结果被人捷足先登,白白失去了一次青史留名的机会。 方即墨有些懊恼,但同时,也对安国君更加佩服。 “不愧是安国君呐,见招拆招,借力打力……”方即墨感叹道。 “嗯?”孙匹微微一惊。 自己这不是拍着方即墨的马屁吗?怎么忽然又转到安国君了? 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怎么,不明白?”方即墨看了看孙匹。 “额,安国君算无遗策,自然厉害。”孙匹又连忙吹了一波安国君。 “那你说说,安国君是如何算无遗策的?”方即墨笑道。 “啊这……”被方即墨这么一问,孙匹反而答不上来了。 宁国能有现在的凝聚力,在孙匹看来,最主要的还是方即墨洛邑之行的辉煌战果,安国君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他还真没看出来安国君的操作。 方即墨笑了笑。 这孙匹既然得了安国君的信任,有些事,自己也可以不用瞒着他。 “云京城中的那些传言,你不觉得离谱吗?”方即墨问道。 “那些传言……” 孙匹想了想,是有些离谱。 一开始,还算是比较合理,但是很快,传言就变得异常夸张起来,属于那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大对头的程度。 按理来说,就算是信息在传播过程中被人放大了,可是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夸张到这个地步。 “难道说……这是安国君的安排?”孙匹试探性问道,他之前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使团入京之日,部分传言被坐实,几乎同时,那些四处带节奏的离国暗子,就被雷霆手段扫荡一空,你认为,这是巧合吗?” “额……当然不是。”孙匹答道。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些离国人的暗子,早在安国君监控当中,那么安国君为何又要放任他们不管?”方即墨又问。 “这……”孙匹彻底迷糊了。 是呀,明明可以在这些人造成更大危害之前,就将他们全都铲除,为何要一直放任他们? “安国君的布局,有两步。” 方即墨解答道。 “第一步,由暗卫出面,散布、夸大传言,故意卖了个破绽给那些离国暗子,给他们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第二步,安排使团入京,以此打脸。” “为何要这么做?”孙匹不解。 “有对抗,才有情绪的拉扯。”方即墨解释道,“故意卖个破绽,夸大传言,好让那些暗子出手,以此来激怒宁国的百姓,再借由打脸那些暗子,让百姓们积攒的情绪得到释放。 如此一来一回,极大程度的拔高了百姓们的爱国情绪,激发了他们的热情,效果,远比直接告诉他们真相要来得更加强烈。” “妙啊!”此刻,孙匹恍然大悟,“下官属实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呵呵。” 方即墨有些无奈。 别说孙匹,就算是他,也没想到安国君竟然拿出这种操作来。 这些,原本都是他自己准备使用的手段,想不到,竟然被安国君率先拿出来用了。 “那么侯爷,如今您执掌了暗卫,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孙匹此刻无比兴奋。 他知道,方即墨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白河郡。 既然来了这里,那一定是要干一票大的,毕竟,一般的小场面,哪里需要他寂寞侯亲自走一趟。 “先做两件事。” 方即墨吩咐道。 “第一件事,动用我们在各国的人手,将雁不归的名字和事迹,传播开去。 我要雁不归,成为天下人心中的第一高手。” “是。” “第二件事,将岑夫子在洛邑顶撞女帝之事在南晋传开,可以多美化一下,重点突出岑夫子不畏强权,不惧生死。” “是。” “好了,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你去忙吧。” 孙匹虽然好奇方即墨为什么要做这两件事,但他此刻却是没有多问,只是施了一礼,便立刻着手去办。 “你这么做,到底有何深意?” 屏风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剑雪无名走了出来。 身为大炎王朝的公主,这些阴谋算计之事,她见得不少。 但方即墨的这两步,她却是完全看不明白。 第397章 心剑 “来得正好,我也有事要请你帮忙。”方即墨看了看剑雪无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慢慢说。 剑雪无名也不和方即墨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你听说过雁不归这个人吗?”方即墨一边斟茶倒水,一边问道。 “不曾听闻。”剑雪无名摇头。 身在宫中,即便她是公主,但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知道的也有限。 雁不归虽然击败了渊国大军,更是接连重创岳无极和李长空两大高手,但名声终究还是没能传进洛邑王宫里。 “岳无极,李长空,你总知道吧?” “离国两大高手。” “那雁不归打岳无极、李长空,两个人加起来,没撑过五招。”方即墨笑道。 剑雪无名动作凝固。 她虽然未曾与岳无极和李长空交过手,但这二人,一个是天下第一刀者,五境的超级高手;另一个,是离国年轻一辈体修第一人。 这二人,都绝非泛泛之辈,剑雪无名自认,若是一对一,公平一战,现在的她,哪怕有寒冰真气加持,也绝不是二人的对手。 然而那雁不归,竟然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击败这两人,简直难以想象。 “那雁不归,当真如此厉害?” “寂怀真前辈说过,假以时日,这天下第一高手,非他莫属。”方即墨叹息道,“其实,在我看来,根本不用假以时日,现在,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所以,你这么做的理由是?” “未雨绸缪。”方即墨道,“我们与离国开战,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现阶段,渊国和祁国,乃是正面进攻离国的主力。我们要为雁不归早逝,让这把尖刀,发挥出他最大的作用。 其次,将来,我宁国与渊国,也势必有一战。 可是,如今的宁国,没有人是雁不归的对手,所以,我需要创造一个契机,必要的时候,可以引来那些志在天下第一的武者,一起出手,对付雁不归。” 剑雪无名听罢,眉毛直接皱成了一个川字:“如此不讲武德的玩法,你竟能如此心安理得的说出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怎么,你想和那雁不归公平一战?”方即墨并不生气,反问道。 “与人联手,围而攻之,胜之不武,我之剑道,不屑于此。”剑雪无名道。 “那我们可以换个方法,车轮战,你第一个上,如何?”方即墨笑道。 “可以。”剑雪无名点头。 “你可以,我却不可以。”方即墨道,“恕我直言,你现在只不过是四境武者,虽然在江湖上算是高手,但在雁不归的面前,你还没有让他出手的资格,哪怕你有寒冰真气也不行。” “……” “不过,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到时候,若是你能将修为提升到五境,那么,你可以第一个站出来,挑战雁不归。”方即墨道。 剑雪无名默不做声。 确实,以她现在的境界,若是对上普通的五境强者,凭借着寒冰真气,她自信可有一战之力。但若是对上天下第一那等级数的高手,她必败。 实力,必须赶紧提升实力! 剑雪无名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方即墨连忙喊住对方。 “打架。”剑雪无名冷声道。 “你知道找谁打吗?”方即墨又问。 “……” 剑雪无名不语。 的确,这白河郡她人生地不熟的,找谁打? “拿着。”方即墨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单,交到对方手中。 “这是……” “白河郡高手的名字。”方即墨道,“你挨个上门挑战,哦对了,孙家那个小天才,你可以重点关照一下。” 剑雪翻看手中名单。 孙家,孙弦,三重境高手。 “如此年纪,竟然能有如此境界,天才之名,实至名归。”剑雪无名点头道。 “同等境界,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打过才知道。” 剑雪无名说罢,收起名单,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身形猛的一顿。 不对,自己好像又被方即墨忽悠了。 她回过身来,扬了扬手中名单,问道:“这是否也是你计划的一环。” “是。” 方即墨没有半分犹豫。 剑雪无名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出了大门。 …… 白河郡,孙家。 咻咻咻! 花园里,孙弦右手持剑,身形如电,左手持一书卷,目光扫过,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身影,在花园之中不断变幻,如穿花蝴蝶般飘逸。 咻! 此时,一封飞信,向着孙弦后背激射而来。 孙弦看也不看,右手反手使出一招穿云剑,剑尖刺在信封之上。 嘶! 信封一分为二,当中的白色信纸飘飞而出,落在左手的书卷之上。 “这是……战书?” 看着手中飞信,字里行间,皆透露着一股锋芒锐意。 挑战之人,毫无疑问是剑道高手! “哈!” 孙弦看罢,登时大喜,已经许久没有人找他切磋了! 换了一身劲装,孙弦提着剑,施展轻功,向着约战地点,一路狂奔而去。 白河郡城楼上,剑雪无名抱剑而立。 城楼下,早已经聚集了无数百姓。 忽然,剑雪无名目光一凛。 远处一道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奔驰而来! 噌! 剑雪无名长剑出鞘,剑意勃发。 来者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战意,同时拔剑! 砰砰砰! 在无数百姓目光的注视下,剑雪无名与孙弦猛的战在一起。 论境界,孙弦如今才三境,剑雪无名早已经是四境高手。 可是当剑雪压制修为,同样以三境的修为与孙弦对战,却发现自己竟然隐隐有落入下风的趋势! 两人在城楼上你来我往,剑光交错、绽放,绚烂非常。 白河郡百姓们看得大呼过瘾,围观之人,也越来越多。 噌! 孙弦抓住剑雪无名一个破绽,长剑归鞘,下一瞬剑出,鸣动九霄! “心剑!” 人群中,有同样修炼剑法的高手,看着孙弦这一剑刺出,如星河倒挂,顿时惊出声来。 心剑,乃孙弦这段时间,将剑法与心学结合,从而创出的一剑。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以心为剑,舍剑之外,再无他物,天地诸般,我自一剑破之! 这一剑,惊才绝艳! 剑雪无名只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剑意,在这一剑之下,尽数破碎。 此时,此刻,她面对的,再非一人,天地万物,好像都在与自己为敌! 砰! 手中长剑在一声脆响之后,脱手飞出,扎在不远处的城楼之上。 剑雪无名心中大骇。 这一剑,是三境武者能够施展的了的?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青年。 这孙弦,无愧天才之名! “这是什么剑法?”剑雪无名问道。 “心剑。”孙弦缓缓收剑。 “你的剑道,走到哪一步了?”剑雪看向孙弦。 御道七重,剑心通明、剑气雷音、剑罡合流、身剑合一、御剑化虹、一剑成阵,乃前六重,也是目前为止,武者所能达到的极限。 一剑破万法,即便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剑者寂怀真,也不曾达到。 面前这位孙弦,虽有天才之实,但若要说他已经超脱御道六重,达到了一剑破万法的境界,却是绝无可能。 “我的剑道,由我自己开辟,不在御道七重之列。”孙弦摇头,眉宇间,满是傲然之色。 “不在御道七重之列??”剑雪无名诧异道。 “心剑,心之所在,剑之所至。 我孙弦,不会走前人走过的道路,我的剑,独一无二,我要开创一条属于我自己的道!” 第398章 明修栈道 哐当一声,院子的大门被剑雪无名一脚踹开,吓得方即墨手抖,茶水洒了一裤裆。 剑雪什么都没说,一屁股坐在方即墨身边的假山上。 方即墨拍了拍身上的茶水,来到剑雪无名五步外。 此刻,剑雪无名两眼微闭,气息紊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看起来,她并没有受伤,但是情绪却有些不对劲。 “打输了?”方即墨试探性的问道。 “哼!”剑雪无名冷哼一声,“那孙弦确实有两下子,不使用寒冰真气,同等境界之下,他略胜我一招。但是没有关系,很快我就能超过他!” “心浮气躁,这样子的你,恐怕永远都赢不了孙弦。”方即墨却是摇头。 “你说什么?”剑雪无名猛的睁开眼,一股冰寒之力自体内逸散而出,四周花草上的露珠,此刻竟是直接凝结成了冰晶。 “你看,你又急。”方即墨道,“你身在王室,自幼养尊处优,人人都惯着你,人人都让着你。 你的前半生,过的太顺利,没有经历过失败,如今,只不过是一场切磋,一次微不足道的落败,竟将你的心绪牵引至此,将来,与真正的强者生死相搏,你又哪儿来的胜算?” 剑雪无名听了,眉头紧皱,但整个人散发出的冰寒气息,却是慢慢收敛。 她知道,方即墨说得对。 自己前半生,过得太顺利,缺少磨砺,才会被这场切磋影响了心态。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的纯阴之体,确实当世罕见。但那孙弦,却是寂怀真都认可的剑道天才,输给他,不丢脸。”方即墨道。 “你早知我会败?”剑雪无名冷声道。 “差不多吧,同等境界之下,那孙弦强的一匹,你与他胜负之数,四六开吧。”方即墨点头。 “你到底在算计什么?”剑雪无名问道。 自从方即墨来到白河郡,他每一步的背后,都有深意。 剑雪无名知道自己与孙弦一战,只是方即墨计划中的一部分,却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之前,剑雪无名急着找人切磋,懒得与方即墨计较,现在,比武切磋也打输了,心情正是郁闷,正好需要一个出气筒。 方即墨若是不能给她一个解释,那么这锅就让他来背,正好合适。 “你若是冷静下来,我便说与你听。” 方即墨也知道剑雪无名此刻心情肯定不是很爽,自己那些算计,最好还是别瞒着她。 倒不是方即墨怕她,实在是后面还有需要剑雪无名帮忙的地方。而且自己算计了别人,给别人一个交代,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你说。”剑雪无名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气血压下,心境渐渐平复。 “莫离那家伙,知道我会为随着他来南晋,想办法破坏他的计划,但很可惜,当他进入南晋宗室领地的时候,我就已经没办法破坏他的计划了。” 方即墨见剑雪无名恢复冷静,娓娓道来。 “不过,虽然无法破坏莫离游说南晋宗室的计划,我们却可以在南晋安插内鬼,必要的时候,反戈一击。 这一点,你已经知晓,我便不再赘述。 从我们抵达南晋之日算起,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隐藏的极好,无人能够察觉到我们的行踪。 但是,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莫离那厮的警惕,因为他知道,我不会轻易让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以莫离的能力,能不能看穿我的计划,我不能保证。 所以,为了保住宫家这枚棋子,我现在需要布置一些其他的陷阱,以此来扰乱视听。” “嗯?” “说直白点,就是我需要有人为宫家打掩护,白河郡的孙家,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方即墨笑道。 “什么意思?” “孙家在南晋,同样是名门大族,那孙弦,更是人才中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势力,若是不能为我宁国所用,就太可惜了。 所以,我安排你与那孙弦比武切磋,闹得满城皆知,此刻,对门阀世家盯得正紧的南晋宗室,一定会收到消息。 我要让莫离以为,我会与孙家合作,暗中算计南晋宗室,让莫离和宗室,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孙家人的身上,这样一来,宫家那边,就彻底安全了。” 剑雪无名皱眉。 原来,这才是方即墨真正的算计。 “只是,仅凭一场比武,如何能误导莫离和南晋宗室的想法?要知道,我先前在江都也挑战了许多高手,宗室那边,难道不会联想到什么吗?”剑雪无名疑惑道。 “江都那边,不用担心。”方即墨解释道,“那宫家家主是个聪明人,他会封锁消息的。 而且,为了误导莫离和南晋宗室,我要做的,当然不仅仅只有这些。” “嗯?你还有安排?” “从明日开始,你暂时不要去挑战孙弦。”方即墨笑道。 “不挑战孙弦,那挑战谁?” “白鹭书院。” “嗯?” “书院里,三境以上的儒门学子,你随便打。不过,这些儒门学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儒圣。”方即墨道。 “儒圣?” 剑雪无名嘴角抽搐。 我打儒圣?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儒圣,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儒门第一人! 儒道绝巅的存在! 不要说自己这个四境的小菜鸟,就算是寂怀真去打,也未必就是那儒圣的对手! “放心,我与儒圣老头儿打过交道,他还欠我人情,到时候,你报上我的名字,说不定,他还愿意指点你几招。”方即墨毫不在意道。 剑雪无名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应下。 她今日虽败,但剑道之精要,就在一往无前。 区区一次失败,岂能奈她何? 区区儒门儒圣,又能奈她何? 她剑雪无名,若是因为一次失败,因为对方是儒圣,便失去了拔剑一战的勇气,那她还证什么剑? “好,我去。” 方即墨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先战孙弦,再战白鹭书院,如此一来,剑雪无名的名字,必定会传到宗室的耳中。 而此刻,西关月那厮正与莫离一起游说宗室,若是让他得知,白鹭书院被人一剑挑了,定然会派人来查。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自己便故意卖个破绽。 他不用做太多,只需在白河郡露个面,就能轻易的在南晋宗室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到那时,自己再趁机火上浇油,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孙家叛出南晋的罪名坐实。 让所有人都以为,孙家,就是自己真正的后手! 第399章 钓鱼 时间,飞快的流逝,一转眼,又是数日。 数日来,剑雪无名每日雷打不动的出现在白鹭书院大门外,一个一个的点名挑战白鹭书院三境以上的学子。 一开始,书院学子还觉得有些好奇,哪里来的美女,竟然生的这般动人,于是纷纷上前应战。 可谁曾料想,这美女动起手来,那叫一个杀伐果断,书院内三境的学子,竟然没有人能接的了她三招,纷纷被打得卧床不起。 以至于后来,书院学子见到剑雪无名,一个个都躲着走,深怕自己被对方点到一顿暴揍。 白鹭书院的学子,此刻对剑雪无名可谓是气恼至极,但偏偏又拿她没什么办法。 打吧,打不过,对方一介女流,按照江湖规矩上门来找你单挑,你总不能群起而攻之吧? 身为儒门正统,白鹭书院的学子可丢不起这个人。 输架可以,输人不行。 于是,堂堂儒门四大书院之一的白鹭书院,就这样被剑雪无名一个人堵了门,一个个都当了缩头乌龟。 外面的人怎么说,他们不管,大门紧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另一边,孙匹干完了活儿,回到小院子里找到方即墨,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侯爷,东西都已经偷偷的运进白河郡了,我就在孙家仓库附近租了一个铺子,将货物都堆在里面了,连租客的名字,都是用的孙家人的名字,如果有人要查,只会算在孙家头上。”孙匹的语气,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这批货,本就是用来栽赃之用,现在,存货的地点就在你孙家的仓库边上,租户也是你孙家人的名字,这口黑锅,孙家是甩不掉的。 “孙郡守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方即墨听罢,非常满意的点头。 这孙匹在安国君手下锻炼了一阵子,如今办起事来,颇为干练,比起当初,强了不知一星半点。 “孙郡守今日要在城内的醉仙居会客。”孙匹道,“侯爷,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嗯?” “如今南晋的局势日益紧张,孙郡守每次外出会客都极为谨慎,无论去哪里,都会安排心腹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起来,隔绝一切探查。”孙匹解释道。 “是吗?” 方即墨眼睛轱辘打转,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可有办法混入那醉仙居?” “嘿嘿,侯爷,这事儿,若是换了别人,恐怕还真做不到,但是……”孙匹呵呵一笑,“这白河郡,我们也经营了许久,城内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商铺,我都打点过,这醉仙居的东家,收了我不少好处,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方即墨眼睛一亮。 这孙匹现在当真了不得,今后,可以重用! 不过,方即墨并没有立刻前往醉仙居。 若是他亲自出面,那就有点太过刻意。 以莫离和西关月的谨慎和机敏,极有可能对此表示怀疑。 对付这样的聪明人,不能直接告诉他们答案,因为他们不会信。 但若只是适当的引导,让他们自己推断出结果,他们便会深信不疑。 如何引导,这也是一门学问。 “这白河郡中,南晋宗室的探子数量和质量如何?”方即墨问道。 “数量倒是不少,不过质量嘛,一般般,和咱们的暗卫没法比。”孙匹答道,“要不是上面有吩咐,我老早就把这些南晋探子一网打尽了。” “这样,你走一趟醉仙居。”方即墨沉吟片刻后,对孙匹道,“不要走正门,等孙郡守他们进入醉仙居后,你从后门进去。 进去之后,也不用和孙郡守打照面,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便是,等到孙郡守离开,你也立刻从后门离开。” “侯爷这是想要让南晋的探子误以为孙郡守这次去醉仙居,是为了暗中和我们会面?”孙匹听了,立刻明白了方即墨是什么意思。 “不错。”方即墨点头,“离开醉仙居之后,你在城中多绕几圈,密切留意是否有人暗中跟踪,若是有,假装没看见,将人往这里引。” “明白了。”孙匹躬身领命,立刻着手去安排。 入夜,灯火辉煌。 一队侍卫,护卫着奢华的马车,停靠在醉仙居的门口。 醉仙居的管事,恭恭敬敬的迎上前来。 马车帘幕掀开,久违的孙郡守昂首阔步,在管事的引领下,迈步踏入醉仙居中。 而门口的侍卫,则是一个个神情凝重,手按刀柄,将整个醉仙居团团围住,别说人,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其中。 后门,孙匹身着普通农人打扮,拉着一车蔬菜而来。 几个守门的侍卫见了,上前盘问。 不多时,声音惊动了醉仙居,管事连忙出来,对众侍卫解释,说这是他醉仙居的活计。 侍卫见管事出面,便放了孙匹进入醉仙居中。 孙匹走到后门门口,故意摘了头上斗笠,左顾右盼一阵,才走进醉仙居里。 一个时辰后,孙郡守出了醉仙居,与随行侍卫一道离开。 几乎同一时间,孙匹也迅速的戴着斗笠,从后门而走。 绕过两个街区后,孙匹上了马车,换了一身行头。 车夫挥动马鞭,马车驶入夜市之中。 “玛德,好险。” 孙匹上了马车,长出一口气。 南晋的探子,比他想象中要更废物一些。 他都已经刻意露出这么多的马脚,可对方还是差点跟丢了。 这就搞的孙匹有些纠结。 再放点水吧,那就有些太假了,可要是不放水,那些南晋的暗探,还真就跟不上。 看来,是自己高估了南晋的探子,他们的负责人或许很厉害,但手下人的本事,着实一般般。 “开慢点,千万不要将人甩掉了。” 马车上,孙匹有些担心的提醒道。 车夫也是暗卫的人,轻轻哦了一声,同样觉得十分蛋疼。 他们这些暗卫,以前都是生怕甩不掉后面跟着的小尾巴,像今天这样,生怕把对面甩掉了,还是头一次。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非常蛋疼。 要刻意放水,还不能放得太明显,被对面看出了破绽,着实有些难度。 在夜市里绕了三圈,孙匹发现,身后跟着的南晋探子越来越多以后,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就往方即墨所在的小院而去。 黑暗中,几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聚在了一起。 “头领,那死胖子没有发现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个黑影道。 “你去通报大人,其余的人,跟我继续暗中跟踪,记住,不要打草惊蛇。”被称为头领的黑影小声道,“这一次,咱们可是抓住了一条大鱼……” 第400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阴影中,几道人影来回穿梭,远远的跟在马车后方。 不多时,马车停靠在路边,几道人影也迅速的躲进角落里。 马车上,乔装打扮了一番的孙匹贼眉鼠眼的四下张望,然后迅速的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进入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宅子中。 “看清楚了吗?”阴影中,头领小声问道。 “看清楚了,确实是他,宁国人,曾经的互市副主事,孙匹。” 头领点点头,背靠墙壁,闭上眼,片刻后,对众人道:“事关重大,你们在此盯梢,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让人跑了。这宅子有很大问题。” 说罢,那头领小心挪动身体,消失在夜色中,其他人,则是悄无声息的将宅子四方布下暗哨,悄悄监控起来。 宅子里,方即墨久候多时。 “侯爷。”进门之后,孙匹摘下斗笠,堆起笑容。 “事情办妥了?” “都办妥了,宗室的探子,此刻就在宅子外。” 方即墨非常满意,又从怀中掏出一物,交到孙匹的手中。 “这是何物?”孙匹接过册子,翻看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变,“侯爷,这……您从哪儿弄来的?” “不该问的,别问。”方即墨冷声道。 “是。”孙匹被方即墨瞪了一眼,额头瞬间冒出细汗。 那册子上记载的,都是孙家暗中拉拢各个门阀世家的证据。 这本册子不能直接证明孙家意图谋反,但却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甚至,沿着其中记载的线索,只需略加查证,便可得到许多将孙家罪名坐实的证据。 此物,对孙家而言,绝对是一个大杀器。 但孙匹不明白,方即墨是怎么得到这本册子的。 要知道,他在白河郡经营的这段时间,想要渗透进孙家也根本没有一点机会。方即墨这才来几天,怎么会有这东西? 孙匹越想越觉得可怕。 看来,方即墨还有着自己不知道的渠道。 “侯爷,您是打算将这东西,也放在那地方,让人一并抄了去?” 孙匹觉得,自己仿佛猜到了方即墨的计划。 今日将宗室的探子引过来,定然还有后手。 这本册子若是交出去,孙家将会面临何等危机,不言而喻。 “不止这本,你将这段时间以来,孙家和我们走私的账本,一起放进去,让那些探子抄了,送给南晋宗室。” “嘶~!” 孙匹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手,真狠啊! 南晋宗室,最痛恨的就是走私,因为走私动了宗室太多利益。 这段时间以来,孙家通过走私,狠狠的赚了一大笔,这要是把账本交给宗室,让晋国公看了,即便没有现在手中这本册子,恐怕也容不得孙家继续存在下去。 这是把孙家往死路上逼啊! “行了,你去吧。”方即墨没有再说什么,摆摆手,便自行回了屋。 孙匹躬身施了一礼,然后重新戴上斗笠,出了宅子。 打铁趁热,他要趁着今晚,把事情办妥。 夜色里,马车悄然而走,带着一群暗探绕了几圈之后,来到了早就囤放了不少兵器甲胄的仓库里。 孙匹随手将那本册子和走私的账簿装在一个醒目的木盒里,然后换了一身衣裳,乘上马车,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几名探子见状,立刻兵分两路,其中一个,被派去潜入那铺子里查探,其他人,则是继续追踪。 “这是……!” 那探子摸进铺子里,随手打开一个箱子,然后整个人都呆滞了。 满满一大箱子的兵器,明晃晃的兵刃,差点晃瞎他的狗眼。 “卧槽!?” 这下子发达了! 那探子想不到,自己不过随手被分配过来摸个底,谁料想,这一摸,直接摸到个王炸! 探子深吸一口气,将箱子盖上,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情绪。 等一等,别急,也许,是自己打开方式不对! 待到心跳平稳,探子再一次打开箱子。 依旧差点被晃瞎了狗眼。 此刻,探子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自己的打开方式完全正确! 这就是整整一大箱子的兵器! 满满一大箱子! 他抬头看了看四面八方,这样的箱子,又堆了满满一个屋子,到处都是。 “嘶~!” 探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有多少兵器? 他来到另一个箱子旁边,是为了防止被晃瞎狗眼,这一次,他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隙。 这一次,他狗眼没有被晃,因为箱子里不是兵器。 可是,那探子又一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箱子里装的,是甲胄! “卧槽!?” 探子彻底无语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孙家,这是疯了不成? 这么多兵器和甲胄,他们真的是要造反?? 探子此刻心脏狂跳。 此时此刻,这些兵器和甲胄,在探子眼里,哪儿是什么兵器和甲胄啊,那是军功啊! 这一屋子的兵器和甲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消息! 只要他将这个消息报上去,那就是大功一件,别的不敢说,至少连升个三级,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探子变得异常亢奋起来。 再找找,万一还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呢?? 那探子东翻西翻,很快就发现了孙匹刻意留在铺子里的那个木盒。 “咦!?” 探子第一眼看见那个木盒,就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个木盒,就好像黑夜中的萤火虫,那么耀眼! 他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将木盒打开,取出里面的两本书籍,随手翻阅了一下。 “卧槽!?” 探子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卧槽了,实在是,这收获太惊人了! 手中这两本其貌不扬的册子,一旦他交上去,孙家,完了! 有那么一瞬间,探子有一种不真实感。 实在是,这业绩也太好赚了一点。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不要命的往他怀里塞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探子也曾想过,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作为一个暗探,这点基本的嗅觉,他还是有的。 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什么阴谋不阴谋,这一点都不重要! 宗室想要对付世家,所有人都知道。 既然如此,那么这些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操纵还是真的是孙家所为,一点都不重要! 只要自己把这些东西交上去,孙家罪名被坐实,到时候,谁管它真的假的? 但是,自己的功劳是实打实的! 好处自己收,孙家的下场,谁管他?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送上门来的功劳,自己不要,那才是傻表…… 第401章 歧路难返 南晋都城,汴京。 西关月与莫离相对而坐。 随着西关月落下最后一子,棋局宣告终结,一子之差,莫离再次饮恨。 “鹭君棋艺高超,不愧是当代儒门之首。” 自从来到南晋,两人闲暇之余,便会手谈一局。 只可惜,时至今日,莫离仍是一胜难求。 这让他不得不承认,在下棋这方面,他确实不是西关月的对手。 “离相与国公商谈的如何了?” 对于莫离的称赞,西关月就像没听到一样。 他虽是儒门之首,但此刻并无官职在身,莫离与晋国公谈判到了哪一步,西关月并不知晓。 “谈的还可以,晋国公说他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莫离道,“若是鹭君有机会,还请帮忙游说一下贵国国主。” “离相今日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此事吧?”西关月没有接话。 以莫离的手段,晋国公那边,根本不需要他西关月去游说。 莫离,另有目的。 “果然还是瞒不过鹭君。”莫离笑道,“今日与晋国公交谈,晋国公送了我一份情报,特意请鹭君过来,就是为了分享这份情报。” “情报?” 西关月略感讶异。 南晋宗室有一套自己的情报体系,西关月是知道的。 他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情报,晋国公竟然会交给莫离。 难不成,是和方即墨有关? 见对方一脸的疑惑,莫离也没有再卖关子,将一封密信交到西关月的手中。 西关月毫不迟疑的接过,片刻之后,神情凝重起来。 “如何,鹭君有何看法?”莫离问道。 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 西关月眉头紧皱,眼神之中,蕴含着些许怒意。 白河郡孙家,竟然意图叛出南晋,投靠宁国!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这孙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消息属实吗?” 片刻后,西关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孙家掌管白河郡多年,不会无缘无故的反叛,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原因。 “其实,鹭君你也明白,南晋宗室,想要收拢权力,不是一天两天了。 此番洛邑之行,南晋宗室为何没有选择帮助宫家? 一方面,不愿意看到自己境内的门阀世家继续做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与我离国交好。 如今,我来到南晋,一旦离国与南晋当真结成同盟,那么将来,南晋宗室对门阀世家的进一步打压就会到来,各大门阀世家此刻,必然是想着自救的。 这样一来,就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有心人?你是指……方即墨?” “除了他,还能有谁?” 西关月思考了片刻,认同了莫离的说法。 按照之前的推测,方即墨一定不会坐视南晋和离国结成同盟,这样对宁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所以,方即墨会不顾一切的阻止这一切发生。 他们本以为,方即墨的第一选择,是刺杀莫离,搅黄了这次会面。 可莫离与西关月也不是吃干饭的,行踪极其隐秘,没有给对方任何机会。 如今,二人已经到了汴京,在宗室的核心地盘上,要杀莫离,绝无可能。 如此一来,方即墨便只能转变方略。 既然阻止不了离国和南晋结盟,那就把南晋的水搅浑。 方即墨想要借着南晋宗室对门阀世家的打压,以此来诱使部分的门阀世家倒戈,倒也说得过去。 “白河郡孙家,与方即墨早有勾结,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暗中走私,赚了不少原本属于宗室的钱。”莫离继续说道,“宗室早就派人盯着他们了,这一次,负责盯梢的探子,将孙家的罪证一并送了回来,孙家意图叛出南晋,这是板上钉钉的。” “这些罪证我看了,可这顶多说明,孙家有反叛之心,但你如何确定,背后之人,就是方即墨?” “探子在白河郡发现了另一个人的行迹。” “谁?” “曾经的宁晋互市副主簿,孙匹。” 西关月微微一惊。 孙匹,那个方即墨的狗腿子? “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孙匹在白河郡,只是二把手,他的上面,应该还有一人,在全盘操纵着大局。”莫离继续说道,“此人行事,极其缜密,探子虽然查到了孙匹,但他上面这人,却是始终没有露出马脚。” 话说到这里,西关月基本就确定,那人应该就是方即墨无疑了。 “你想怎么做?”西关月问道。 “如今,陌刀军回了宁国,方即墨身边并无高手……” 莫离说罢,右手做出抹脖子的手势。 杀! 西关月不语。 杀? 他也想杀,但是,怎么杀? 莫离现在光杆司令一个,身边根本没有可用之人。 宗室? 西关月现在也想明白了,晋国公将这份情报交给莫离,就是因为宗室不想动手。 若是宗室出手,方即墨必死,但现在的南晋,承担不起杀死方即墨的后果。 那么问题来了。 莫离和宗室都没法动手,那么谁来动手? 西关月忽然笑了。 原来,这才是莫离今日邀请自己前来的真正原因! 这口锅,到头来,还得自己背! “你确定方即墨身边没有其他高手了?”西关月问道。 “不确定。”莫离摇头道,“按照情报来看,宁国安插在南晋的暗探中,应该至少有一个以上的三境强者,我猜测,那人现在可能正承担着方即墨护卫的工作。” “既然如此,那仅凭我一人,做不到。”西关月答道。 “儒门呢?不能动用儒门的学子吗?四书院里,应该有不少三境以上的高手吧。”莫离提议道。 “你想太多了,儒门学子,不是工具,他们平日里读的是圣贤书,要他们去当杀手,没有可能。”西关月摇头。 若非如此,当初西关月也不会勾结影子刺客了。 “而且洛邑之行后,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儒门之中也不太平。已经有许多人提议,由岑夫子取代在下,成为新任儒首。 现在,若是我动用儒门的力量,行暗杀之举,恐怕我这儒首,也就做到头了。”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找第三方来做。”莫离道,“莫某在离国有一些渠道,只是书信往来,旷日持久,等到对方派人来,恐怕方即墨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方即墨此人,底牌层出不穷,若只是三境出手,不够稳妥。”西关月道,“若是可以,最好有四境以上的强者。” 可是,四境强者是这么好找的吗? 南晋如今四境以上的高手本就不多,各个还都在门阀世家效力,不会轻易为他所用。 “正好,莫某这里有一个人选。”莫离开口道,“这是另一份情报……” 第402章 招揽 莫离的第二份情报,与孙家无关,与方即墨也无关,情报上,只记载了一个江湖武者,挑战南晋高手的事迹。 西关月一目十行的扫过,觉得这份情报并无特殊之处。 挑战武道高手,以此提升自己的武道修为,类似这样的江湖武者,并不在少数。 然而,当西关月目光掠过最后几行,他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那名江湖武者,竟是跑到了白鹭书院,将他书院的门口堵了起来。 一开始,对方还按照江湖规矩挑战,后来,白鹭书院避而不战,那武者干脆也就不讲武德,直接硬闯,逮着一个三境以上的,不由分说,出手就打。 这样的日子,连续了多日,直到白鹭书院的学子受不了,请来儒圣出手,书院才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这份情报,也是宗室给莫离的? 西关月神情凝重。 如果这份情报,也是宗室给莫离的,那问题就大了。 如先前所说,这样的江湖挑战,并不在少数,按道理来讲,宗室根本不会重视。 但是这一次,莫离却是得到了这样一份情报,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宗室,其实也在监视儒门,监视白鹭书院! 想到这里,西关月只感觉心寒。 自己为了南晋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黎民。 可结果又如何? 宗室依旧不放心自己,不放心儒门! 西关月忽然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牺牲这么多,到头来,感情都是喂了狗。 良久,西关月深吸一口气,他强行平复了心绪。 喂了狗就喂了狗吧,反正自己做了这么多事,为的,是整个南晋,而不仅仅只是为了宗室。 儒门,最讲究的就是忠孝仁义,就算南晋宗室对他儒门有所不满,但西关月也不能背弃南晋。 “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西关月问道。 “这个江湖武者,是四境高手。”莫离说道,“我们现在,不正缺这样一位助力吗?” “你想招揽此人?”西关月道,“你凭什么觉得,他会愿意帮我们做事?” “此人挑战儒门,不外乎为了提升武道修为,儒门当中,应该有不少武学典籍,可以以此为交换,实在不行,若是鹭君将河图洛书拿出来,我不相信此人能够拒绝。”莫离道。 “河图洛书?”西关月瞳孔骤缩。 河图洛书,那可是儒门圣物,怎可能轻易将之借给他人? 更何况,之前方即墨才刚刚打开过河图洛书,此刻,河图洛书中的灵气还未恢复,强行开启,对两件宝物来说,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鹭君不妨想一想,河图洛书,虽然重要,但是和南晋江山社稷比起来,和百姓安居乐业比起来,孰轻孰重? 若是方即墨不死,南晋岂有安宁? 如今,以两件圣物,换南晋太平,这笔买卖,值得!” 莫离的话,并没有太多的说服力,但对于此刻的西关月来说,却是异常的有效。 为了杀方即墨,西关月已经付出太多,若是就此放弃,那么之前的一切、所有,岂不都是通通白费? 与其说是莫离的话说服了西关月,不如说,是莫离给了西关月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个借口,让他继续这场豪赌。 “此人现在何处?” “就在儒门,由儒圣亲自指点。” “这一次,方即墨必死……” …… 数日后。 入夜,剑雪无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子里。 刚刚推开院门,剑雪无名瞬间皱眉。 有人! 噌! 剑雪无名毫不犹豫的拔剑斩出,银色霜华自剑尖流淌,化作弯月,斩向阴暗的角落。 刷! 一道人影瞬间闪出,掀开衣袍,刹那间,无数飞刀,化作漫天飞雪,席卷而来。 剑雪无名见状,却是一动不动,任凭那些飞刀向着她飞来。 嗒嗒嗒! 飞刀落在身后的木门上,每一刀都完美的避开了剑雪无名。 “为何不躲?” 张徐坤露出真面目。 “没有杀意,为何要躲?”剑雪无名收剑,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这几日,她与儒圣交手,身心俱疲,此刻再没有精神应付张徐坤。 “方即墨呢?”剑雪无名问道,“他已经失踪好几日,去哪儿了?” “方先生有他的任务。”张徐坤道。 “那你来做什么?”剑雪无名又道。 “方先生让我转交你的。”张徐坤将怀中一封密信递了出来。 “这是什么?” “任务。” 剑雪无名拆开看了一眼,随手一抛,密信炸开,化作漫天的碎屑。 “他真能料事如神到这种地步?” “不知道,也许能,也许不能。”张徐坤道。 “若是不能,那这信上写的,又是怎么回事?” “数日前,我们的暗卫查探到,西关月离开了汴京。”张徐坤答道,“方先生猜测,他可能会回儒门,让你见机行事。” “那个西关月很强吗?”剑雪无名道。 “不知道。”张徐坤再一次答道,“没人知道西关月的真正实力,也许是三境,也许是四境,总之,方先生说过,这人阴险得很,他肯定还藏了一手。” “有趣。”剑雪无名脸上露出一抹玩味之色,“若是有机会,我倒想试试这位儒门之首,到底有多少斤两。” “随你。” 张徐坤不置可否。 他不知道的是,当初,女帝也曾经考虑过,将镜流公主赐婚给西关月,只不过后来,女帝还是选择了方即墨。 …… 次日一早,剑雪无名依旧提着手中长剑,准时的出现在白鹭书院。 “卧槽,那个疯子又来了!” “别看他,谁看谁倒霉!” “快走快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一众儒门学子,就像是老鼠见了猫,隔着老远,光是见到剑雪无名的背影,便纷纷绕道而行。 剑雪无名也懒得搭理这些学子,她现在有儒圣指点,自然不需要再去找这些学子的麻烦。 一路来到儒圣的小院,剑雪无名对着茅屋行了一礼。 “你来的越来越早了。”儒圣的声音传来。 “请前辈指点。”剑雪无名抱剑道。 “哎,我老人家,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睡眠不足,可是要命的。”儒圣叹息一声。 “既然如此,何不让学生代劳?” 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剑雪无名微微一怔,扭头看去。 只见一旁的小道中,鹭君西关月,一袭白衣,持剑而来。 “你是……”剑雪无名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依旧开口问道。 “白鹭书院,鹭君,西关月。”西关月扬了扬手中剑,“听闻阁下剑挑白鹭书院,今日,便由在下奉陪,如何?” …… 第403章 求之不得 屋子里,方即墨依旧躺在藤椅上,一脸悠哉。 身旁,一道微风拂过,张徐坤悄然出现。 “都办妥了?”方即墨都没睁眼,直接开口问道。 “办妥了,剑雪无名此刻就在白鹭书院。”张徐坤答道,“跟踪西关月的探子来报,人跟丢了,不过,算算时间,他差不多应该已经到了白河郡。” “无所谓。” 方即墨并不在意西关月的行迹。 “你有几成把握?” 虽然方即墨说无所谓,但张徐坤却不这么认为。 西关月这次摆明了是冲着方即墨来的,可是此刻,方即墨却撤走了宅院附近的所有防御力量,就像是等着对方上门来杀一样。 “十成。”方即墨答道。 “十成?你吹牛的吧?”张徐坤皱着眉头道,“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你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你要是真有个万一,二公子还不得弄死我。” “哈哈,放心,我有把握。”方即墨笑道。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别的可以不管,但这宅子附近,必须布置一些人手。”张徐坤道。 “不用,真不用。”方即墨见张徐坤一脸不开眼,连忙解释道,“这一次,西关月那厮不会玩阴的,他只会正大光明的冲进来杀我。” “啥?” 张徐坤脸皮抽了抽。 正大光明冲进来杀你? 那西关月是疯了不成? 要知道,这货以前可是连下毒这种手段都用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大光明的人。 方即墨凭啥这么笃定? 再说,人就算正大光明冲进来杀你,万一来个百十号人,你一个人挡得住?就算再给你一个剑雪无名那样的高手也不行吧。 “怎么?不信?” “不信!”张徐坤毫不犹豫道。 “这其实很好理解。”方即墨解释道,“如今,想杀我的人,不外乎就是莫离、西关月和南晋宗室。 我们一个个来,先说莫离。 莫离那厮在洛邑的时候,手下最强的岳无极已经被我杀了,他的手下,并没有什么可用的高手。而且,他为了隐藏行踪,独自一人随南晋使团去到汴京,如今,只不过是光杆司令一个,他能动用的人手,几乎没有。 其次,南晋宗室现在还没准备好和我宁国开战,他们不想我不明不白的死在南晋,从而背上这口黑锅,所以,南晋宗室也不会帮忙杀我。 最后,就只剩下西关月了。 西关月这人,确实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 但是,儒门却不是啊。 儒门那些学子,平日里读的都是圣贤书,再加上有儒圣压着,之前西关月没有动用他们来暗杀我,而是勾结影子刺客,这就足够说明,西关月无法随意动用儒门的力量。 我先前说了,宗室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死在南晋,所以,西关月要杀我,就不能是暗杀,他必须光明正大的杀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西关月要杀我,与南晋宗室无关,这口锅,他替南晋宗室背了。” “嘶~!” 张徐坤倒吸一口凉气。 这都是些啥玩意儿? 一个个都是这么狠的人吗? 那西关月好歹是儒门之首,现在竟然被南晋宗室拿来背锅?! 还有那西关月,他当真就一点怨言都没有?心甘情愿的背这口锅吗? 要知道,就算西关月最后能够成功杀死方即墨,但宁国不会放过他,到那时候,南晋宗室也未必会保他,等待他的结果,几乎是必死。 明知道是死路一条,真有人会走这必死之路吗? 张徐坤觉得无法理解。 这要是换了方即墨,恐怕打死他也不会干这种事。 “即便是宗室抛弃了他,他依旧愿意为宗室赴死,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吗?”张徐坤不解。 “不,你说错了一点。”方即墨答道,“或许,西关月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宗室。 若是为了宗室,他西关月又怎会甘心呆在这白鹭书院,只做一个教书先生? 他是为了南晋,为了这方水土,为了家国和黎民。” “……”张徐坤沉默。 “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佩服这家伙了。”方即墨解释道,“在这个世间,能有如此坚持,甚至不惜性命,这西关月也算是一条汉子。 只可惜,我们各为其主。” “愚忠而已,若是宁王这样的英雄倒也罢了,南晋宗室这样的迂腐无能之辈,不值得。” 说罢,张徐坤站起身来。 “我会在白河郡东门布置下后手,若是你不敌,便往东门跑,暗卫见了,自会接应。” 方即墨摆摆手,没有说话。 张徐坤见状,微微一叹,身影倏的一声,消失不见。 …… 白鹭书院。 砰! 兵刃交击声响,两道人影同时分开,各自向后退出数步。 “不差。”剑雪无名冷声道。 “你也不错。”西关月微笑着收起剑,“阁下可愿入我儒门?” “不愿意。” “……” 西关月嘴角抽搐。 这回答的也太干脆了吧? 我儒门好歹是天下显学,不少人想进都还没机会。 你就算再不乐意,也表面上装一装吧。 剑雪无名的干脆,把西关月情绪都打断了,让他原本准备好的招揽之语,都不知道该从何说出口了。 “咳咳。”西关月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若我所料不差,你挑战儒门,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武道修为,既然如此,那么,有没有兴趣,做一笔交易?” “交易?” 剑雪无名微微一叹。 终于,还是来了。 此刻,她心中有些不忍。 从先前的交手来看,这位鹭君,剑法坦荡。 以剑观心,其人应该不坏。 对于这样的人,她其实不太想掺和进对方和方即墨的争斗中。 但是,若是自己不管,那万一方即墨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王室可还有那么多公主正在宁国呢,她们今后可怎么办? “说来听听。”剑雪无名妥协道。 “帮我杀一个人,我儒门至宝,河图洛书,借你一用。”西关月答道。 “杀人,这是儒门鹭君该干的事吗?”剑雪无名惊讶于对方的直白。 “我西关月行事,坦坦荡荡,所杀之人,皆是该死之辈,没什么好隐瞒的。”西关月道,“为了南晋社稷,为了黎民百姓,即便要我背负骂名,那又何妨?” “若是杀了那人,你也活不了,你还会杀他?”剑雪又问。 “哈,求之不得!”西关月朗声道。 “我要先看河图洛书。”剑雪无名道。 她知道,这西关月已经踏入方即墨为他预设的陷阱,这一去,必死,反正横竖自己都劝过,对方一心赴死,那也怪不得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河图洛书拿来看看,给自己弄点好处,这忙不能白帮。 剑雪无名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似乎也受到了方即墨的影响,整个人的三观,似乎发生了一些偏差。 第404章 刀来! 新一天的白河郡,一切如常。 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商贩们吆五喝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道拔俗身影,屹立在道路中央,一身白色儒袍随风摆动,高高束起的发髻迎风飘扬。 鹭君西关月,左手持儒门名剑“不器”,走在道路中央,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望而生畏的锐气。 白河郡的名人不多,西关月是少数拿得出手的人物。 当他出现在道路中央之际,很快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眼尖的路人,一眼就认出了那道超凡绝尘的身影。 “这不是鹭君西关月吗?他怎么提着剑,站在马路中央?难道是要去砍人??” “我还从未见过鹭君如此杀气腾腾的样子,看来今日必有一场恶战!” “走走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角色,能引得鹭君如此失态!?” 鹭君西关月,向来以温润示人,今天大反常态,路人见了,连生意都不做了,纷纷跟在他的身后,准备一探究竟。 走过两条街后,人流便汇聚在了一起,浩浩荡荡,直奔方即墨所在的宅院而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 郡守官署之内,孙郡守得知了此事,脸色巨变。 这什么情况? 什么鬼? 西关月一个读书人,拿着剑走在大街上,一副要去砍人的样子?! 他要去砍谁? 是什么人,能让一向儒雅的西关月走到这一步? 孙郡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身为一郡之首,他向来敏感,此刻,更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快去请少爷过来!不,不用过来,让少爷去盯着西关月,让他便宜行事!”孙郡守对着下属吼道。 如今的白河郡,能够拿得出手的高手,都在儒门。 孙郡守指望不上那些儒门的学子,真要是到了危机时刻,那些儒门学子听西关月的还是听自己的都未必。 这个时候能够靠得住,只有自己人! 孙弦得知此事,抄起兵器,头也不回的闪身就飞了出去。 当他追上西关月的时候,也被眼前的场面震惊了。 以西关月为首,身后密密麻麻,不知跟了多少吃瓜群众。 这些人将街道彻底堵死,连孙弦这样的高手,也只能施展飞檐走壁之术,高来高去,才能勉强通过。 西关月站在一座宅子前方,目光平静如镜,没有一丝波澜,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立在宅门前十步之外,双手将儒门名剑“不器”拄在身前。 “这是什么地方?鹭君来这里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难不成,鹭君要战的人,就在这宅子里?” “很有可能。只是不知道这宅子的主人是谁?” “这宅子没有主人,据我所知,已经空置了许久。” “那就奇了怪了……” 一群吃瓜群众你一言我一语正聊得起劲,忽听吱呀一声,寨门由内而开。 刹那间,全场都安静下来。 孙弦站在高处,他的视线正好被墙壁和宅门挡住,也看不清宅门后方究竟是什么人。 刷! 就在这时,另一道人影出现在孙弦二十步外。 “是你?”孙弦看着来者,并不感到意外。 剑雪无名看了孙弦一眼,没有接话。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孙弦也不纠缠,想来对方应该和自己一样,也是来看热闹的。 哐当! 大门彻底开启,阴影之中走出一人,他的相貌,终于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方即墨,你终于肯出来了。”西关月微微一笑,上前一步。 “西关月,你这么大的阵仗,意欲何为?”方即墨明知故问。 “何必故作姿态?”西关月将儒门名剑举至眼前,右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出。 噌! 阳光的映射下,儒门名剑闪烁着慑人的寒芒。 “你要杀我?你可知道后果?” 见对方拔剑,方即墨仍是不慌不忙。 “今日,我西关月不代表任何人,仅仅只代表我自己,杀你,与任何人无关,若是有人想要报仇,就来找我西关月好了。” 西关月说罢,剑锋直指方即墨。 “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拔刀吧。” 方即墨看了一眼西关月,又看了一眼四周众人,向不远处站在墙上一脸懵逼的孙弦打了一个招呼:“孙小友,好久不见。” “方先生,竟然是你?!” 孙弦此刻有些慌了。 他没想到,方即墨竟然会出现,更没想到,西关月要杀的人就是方即墨! “鹭君……” 孙弦刚要开口劝说,却被西关月抬手打断。 “孙弦,方即墨出现在这里,对你孙家来说,可是灭顶之灾,你若是不想你孙家出事,最好不要插手,让我斩杀了此人,你孙家才有活路,你可明白?” “我……” 如今的孙弦,也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西关月只是略微提点,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如今,家族和宗室关系紧张,表面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暗地里,却是山雨欲来。 方即墨如今公然出现在白河郡,这对孙家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情。 若是他现在站出来帮方即墨,那么他孙家与方即墨的关系就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彻彻底底的坐实了。 宗室那边原本就对世家不满,孙家本就如履薄冰,经此一事,更是雪上加霜。 “方先生,我……” 孙弦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但西关月说得对,他确实不能插手,甚至,若是他孙家想要彻底洗脱嫌疑,还应该帮着西关月杀了方即墨才对。 可是,孙弦实在做不到。 方即墨怎么说也算是心学先驱者,对他有传道授业之恩,若非是方即墨传授心学,他孙弦又岂能悟出心剑? “需要我出手吗?” 就在此时,一旁观战的剑雪无名冷声道。 “不用,你只需帮我,确保此人无法逃离即可,今日,我要亲手斩杀此人!”西关月还以为剑雪无名是在对自己说话,朗声答道。 方即墨看向剑雪无名,微微摇头。 剑雪无名蹙眉。 她曾经试探过方即墨,后者确实没有半分真气。 现在和西关月单挑,他哪儿来的胜算? 不过,既然方即墨都这么表示了,那他说不定真有后手,毕竟,这货的尿性,可不是会让自己白白送命的那种类型。 “既然如此,你还等什么?出招吧。”方即墨左手探出,大喊一声,“刀来!” 瞬间,一道黑光自身后宅院中射出,落在方即墨手中。 正是道门名刀,太玄! “嘶~!” 围观群众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一声刀来,真就有刀飞过来,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唯有西关月、孙弦、剑雪无名看得真切。 这哪里是什么神仙手段,分明就是宅院里的张徐坤扔出来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方即墨这孙子还想着装13…… 第405章 天地同流! “甚好,今日,白河郡百姓见证,我西关月与方即墨单打独斗,公平一决,败无怨,死无尤!” 话毕,西关月踏前一步,左手轻轻一抛,君子不器旋腾而起。 噌! 下一瞬,西关月身影瞬间掠出,借着前冲之势,儒门名锋,猛然出鞘! “不好!” 孙弦、剑雪无名同时眼神一凛,大呼不妙。 西关月这一剑,水准已在三境巅峰之上,方即墨一个没有真气之人,根本不可能接得住这一剑。 等在方即墨前方的,唯有死路一条! 剑雪无名此刻心脏狂跳。 她恨自己不该如此大意,放任方即墨与对手单挑,须知这一剑落下,方即墨绝无活路! 这小子平时看起来这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犯傻,好端端的,你和别人一个三境强者单挑做什么? 这不是找死吗? 就在剑雪无名欲动之际,忽然,众人面前,那一道静立不动的身影猛的后退了半步。 仅仅只有半步,却是天壤之别! 刷! 西关月一剑斩过,却在剑锋即将落在对方脖颈之际,被对手这巧妙的半步,拉开微妙距离,擦身而过,挥剑斩空! “嘶~!” 西关月瞳孔骤缩,周身汗毛瞬间竖起。 方即墨这孙子,果然是在扮猪吃老虎! 下一刹那,黑光骤起,方即墨的动作快到极致,拔刀就是一斩! 正是寂怀真亲传的一之刀法! 以往,方即墨施展拔刀一斩这一招,还需俯身纳刀,但这段时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挂机修炼着这套刀法,刀法的熟练度,早已经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 此刻,他再施展这拔刀一斩的刀术,已经不再需要那些繁琐的前置动作,甚至连刀鞘都不需要,随手一刀斩出,便已经具备了拔刀一斩的威力! 直至此刻,方即墨方才明白,真正的一之刀法,便是返璞归真,什么刀法,招式,都是虚的,真正练到极致,只需要这一刀! 横着砍,竖着砍,来回砍,其实都是一样,将拔刀一斩,融入到每一刀之中,这就是真正的一之刀法! 通俗点讲,当他把大招变成平a的时候,刀法,就真正大成! 轰! 以方即墨如今三境的修为,这一刀的威势堪称逆天。 一刀斩出,刀锋切开空间,拉出一条细小的刀光,下一瞬间,仿佛空间塌陷般,气劲沿着这条刀光爆发开来,形成一道恐怖刀罡,向着前方劈砍出去! 西关月大骇。 这一刀的威力,即便是他也感到心惊。 方即墨这狗东西,绝不是什么庸手,相反,他是三境以上的武道高手! 这个时候,西关月才猛的回想起来,影子刺客去哪里了?不会是被这家伙干掉了吧?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影子刺客之前被儒圣重创,境界跌落,若是方即墨设计,伺机而动,完全有机会弄死影子刺客。 想到这里,西关月对方即墨的阴险和卑鄙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猛的收剑后退,刀罡擦着身体掠过,将身后一堵木墙直接劈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站在墙边的吃瓜群众直接吓尿,纷纷四散开去,找个安全的位置吃瓜,原本有些拥挤的空间,豁然开朗了起来。 “你,果然在藏拙……”西关月阴沉着脸。 原本以为,区区一个方即墨,他手到擒来,可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想象中,更难缠!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和你单挑?” 方即墨笑了笑,完全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以他现在身上的武学,同等境界之下,方即墨有绝对的自信,他就是无敌的。 除非遇到剑雪无名这种变异的选手。 “看剑!” 西关月懒得和对方废话,无论如何,今天方即墨必死。 此刻,只见西关月周身真气升腾,化作浩然之气,整个人的剑也变得中正。 这是典型的儒门剑法,谨守中庸之道,万般变化包藏其中,有海纳百川之势。 这剑法或许不够犀利,但却胜在一个稳字,西关月浸淫其中多年,更是将这剑法练的随心所欲。 儒门名锋,四平八稳的一剑一剑刺来,方即墨挥刀挡掉一剑又一剑,对方攻势,却是如同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又如铜墙铁壁,没有丝毫缝隙。 麻烦! 方即墨心中暗骂一声。 这儒门剑法,在方即墨看来就是一个字,缠。 方即墨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人贴上了狗皮膏药,任凭他怎么甩,都弄不掉! 这什么破剑法? 你们儒门的君子风呢? 这样死缠烂打,也算是儒门君子之风? 当初你们家剑儒和寂怀真打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 “滚开!” 方即墨烦了,不想再和西关月纠缠下去,一之刀法奥义上手!正是拔刀二连斩,回风! 噌噌! 刹那间,方即墨快速挥刀,斩出一道十字刀罡。 轰的一声,刀罡掠过,逼得西关月剑法大乱,不得不退。 这是什么刀法? 这么生猛? 西关月心中无语。 方即墨这孙子,哪里学来的这套刀法,出招毫无章法,但每一刀斩出,却是威力惊人。 更可气的是,尽管已经斩出许多刀,按理来说,真气应该消耗极大才对。 可是,这孙子看起来,哪里有半点真气损耗的样子,依旧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欠扁样子。 这不合理啊! 这小子的真气,难道不会消耗的吗? 他凭什么?? 西关月此刻感觉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论速度,自己不如对方。 论威力,自己也比不过。 现在,就连真气的量,对方看起来也远在自己之上。 这,怎么打? 西关月看了一眼旁边的剑雪无名。 怎么办?要让剑雪无名帮忙出手吗? 不,暂时还不需要。 有剑雪无名在,方即墨跑不了。 自己哪怕身死,剑雪无名也一定可以杀了方即墨。 既然如此,那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焦虑。 想到此处,西关月的心态放松下来。 既然剑法拼不过,那就拼点其他的! “看剑!” 只见西关月暴喝一声,手中儒门名锋脱手飞出。 这一剑,又快又狠,直奔方即墨双腿之间而去! “卧槽?!” 方即墨大惊。 好你个西关月,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了? 竟然专攻男人最为脆弱的部位,说好的儒门君子呢? 方即墨心中骂个不停,手中动作却是没有半分停顿,他不由自主的夹紧双腿,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挑飞这一剑。 再抬头,却见那西关月,正在拨动掌中浩然之气。 这一剑,原来竟是虚招,真正的杀手锏,此刻,已经蓄势待发! “尽心篇·天地同流……” 第406章 接化发 南晋王宫。 后花园。 两道人影,漫步在亭台水榭之中,四周空无一人。 “莫先生,你说,西关月和方即墨两人,谁会活下来?” 说话之人,身材消瘦,右手拄着一根木质拐杖,走起路来十分的缓慢。 “晋国公希望谁活下来呢?” 莫离知道,眼前的老者,只是看起来苍老而已,实际上,晋国公今年也才不过四十多岁。 之所以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入土的样子,实在是因为某些上不得台面的理由。 “呵呵,若是我说了算,那么我希望他们两个一起去死。” 晋国公笑了笑,下凹的脸颊上,露出一抹阴鸷。 “恕在下无礼,晋国公憎恨方即墨,可以理解,但为何连那西关月也要杀掉?毕竟,在我看来,西关月也算是一个人才,而且能为宗室所用。” 莫离并没有撒谎,他确实看不懂南晋宗室,竟然连西关月也想要一并除掉。 要知道,西关月可是儒门之首,是如今南晋少数能够拿得出手的人才。 这样的人,放在别的国家,那肯定是积极的招揽并且委以重任。 但南晋宗室,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若是西关月和宗室有什么不对付,莫离还能理解,可西关月没有啊,宗室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为何晋国公仍然想要借方即墨的手,杀死西关月? “为宗室所用?哼!” 听了莫离的话,晋国公本就阴鸷的脸上,变得更加阴冷。 “莫先生错了。” “愿闻其详。” 莫离被晋国公勾起了好奇。 “西关月此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蠢猪。”晋国公冷声道,“他忠于南晋,却并不忠于宗室。 他对方即墨下毒,问过我南晋宗室了吗? 他没有! 此等大事,却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擅自对方即墨动手,引得我南晋在和宁国的交涉中,处处被动。 其次,宗室曾经多次招揽,但这人始终就是不肯入朝为官。 他身为儒门之首,带起一股风气,让越来越多的儒门学子,都不屑于入朝为官了。 最后,是这次洛邑之行,虽然他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但却因为贪生怕死,连带着我南晋也一起沦为笑柄。 如今,他儒首的位置不保,此人再无价值,既然如此,留着也是无用。” 莫离听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不住的冷笑。 他对南晋宗室、晋国公,多了三分鄙夷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庆幸。 还好南晋宗室是这副扶不起的样子,要真是个个都跟西关月那样,但凡对我有点威胁,不惜身败名裂也要做掉对手,那反而是个威胁。 这对南晋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但对离国来说,那可真就是太好了。 …… “尽心篇·天地同流!” 西关月浩然之气鼓动,整个人的气势不断攀升。 “三境巅峰……不……四境!” 孙弦神色异常凝重。 此刻的西关月,透过儒门心法,将浩然之气充斥全身各大穴位,贯通一体,自成周天,短时间内,将境界修为提升到了四境的强度。如此一来,西关月便对方即墨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修为境界,虽然是实力差距的重要体现,但是,谁说修为高的人,就一定能胜?”剑雪无名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亦是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老实说,方即墨的表现,已经令她感到震惊。 那刀法浑然天成,绝不是临时抱佛脚能够修得出来,必然是无数日夜,成千上万次不断练习的结果。 可是,她从未见过方即墨练刀,那么只能用一种方式来解释。 天才。 这世间最大的差距,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差距。 有些人以为,光靠努力,就能超越天赋的枷锁,取得非凡的成就。 这种说法不能说错,但是太过理想化。 剑雪无名从来不否认努力的效果,但在她看来,努力,只是让人无限接近自己的极限,极少数人,或许能超越极限,但那只是极少数,而且超越也有限。 但是天赋,决定了上限和达到上限的效率。 有些天才,真就是随便练个一两天,就比普通人练十天半个月的效果还要好。他们一年的成果,普通人三五年都未必做得到。 只有真正见识过天才人,才知道天才与凡人之间的差异,完全就是一道鸿沟,不可逾越。 此刻,方即墨并不知道剑雪无名对自己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他是天才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他并不在意。 反正有系统在,他的下限不会太低。 对于武道,方即墨没有太高的追求,毕竟,他见识过寂怀真、雁不归那样的高手之后,也深刻明白自己与顶级天才之间的差距。 自己这辈子,大概是追不上对方的。 但是那又何妨? 打不过别人,还阴不死别人吗? 天下第一又何妨? 你能杀多少人? 十人?百人?千人万人? 如果这还不够,那我用十万人行不行? 方即墨从来都不觉得仗着修为就可以横行天下,就算是他自己,也有太多手段可以越级击杀高境界的对手! 轰! 蓄势完毕,西关月强势一掌,卷起浩然之气,化作洪流,奔涌而至。 方即墨微微一笑,右手将手中太玄刀高高抛起,随即快速打出数道手印。 “接!” 方即墨大喝一声,双掌向前,硬接西关月浩瀚掌劲! “愚蠢!” 西关月冷笑。 以三境修为,硬接四境武者全力一击,非死即伤。 他本以为方即墨会全力避开这一击,心中已经想好下一步,可没想到,方即墨竟然这么蠢,主动送上门来找死。 “方先生怎么搞的?!”孙弦见状,同时大惊。 他想不明白,以方先生之智,怎会做这种无脑的举动,就算是初入江湖的莽夫,也不会这么做,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剑雪无名没有任何表示。 以她对方即墨的了解,后者绝对不会主动送死,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秘密。 答案,很快揭晓。 只见方即墨双掌接触那浩然气卷的瞬间,无数浩然之气,竟是被方即墨吸入体内! “什么?!这怎可能?” 西关月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操作? 自己这一掌拍出去,掌劲所过之处,连地面的青石板都崩裂开来,这样的破坏力,竟然能被那小子直接吸入体内,他怎么做到的? “化!” 方即墨收回双手,浑身衣袍也如同西关月般鼓动起来。 “这不可能!” 西关月彻底呆滞。 方即墨现在的样子,俨然就是先前的自己。 对方,竟然能掌握儒门浩然之气? 他运行的招式,俨然正是尽心篇中的绝式,天地同流! 西关月脑子一团乱麻。 对方,为什么会用尽心篇的武学? “发!” 随着最后一字出口,方即墨一掌拍出,刹那间,浩然之气如疾风骤雨,狂卷而出,青石地面破裂如蛛网,向着西关月蔓延而去…… 第407章 生死、胜负、得失 轰! 一声巨响,砖石炸裂,一道人影倒飞而出,撞进身后的宅院之内,大片的墙体坍塌,碎屑飞溅。 吃瓜群众嗷嗷叫着四散奔逃。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跑得慢的,更是直接被碎石崩了一脸的血。 震撼,彻底的震撼。 这些吃瓜群众们平时都听说,武道高手开山裂地,一拳能干倒一棵大树,能干塌一堵高墙,可今天,终于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有些人,虽然付出了血的代价,但是想到今后自己也有了何人吹嘘的资本,顿时觉得这血也没白流,值了! 噗通。 碎石堆里,一只手掀开身上碎砖烂瓦,勉强支撑着站起身体。 此刻的西关月,宛若跌落凡尘的仙人,身上沾满了泥土,发髻也被打得爆散开来,长发随风。 “噗~!” 刚刚站起身来,西关月却是脚下一软,瞬间又跪倒下去,俯身吐出一口鲜血。 他凭借着儒门功法,强行提升修为,又遭重创,此刻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不但受到严重的创伤,而且还经历着功法的反噬。 雪上加霜! 西关月想不明白。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方即墨,竟然能使用他儒门的功法,而且威力竟然更强! 为什么自己四境打三境,竟然还败的如此凄惨! 难道,老天爷真的不开眼,当真要灭亡他南晋不成? 难道,人力当真无法胜天? 就在此时,方即墨手持太玄刀,一步一步踏上前来。 西关月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必杀之敌,这一刻,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对着一旁的剑雪无名大声喊道。 “杀了他!” 然而,剑雪无名没有动。 她的目光,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 “!” 西关月瞳孔微微一缩。 这一刻,他感觉天都塌了。 剑雪无名为什么不动? 因为,她是方即墨的人!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布局之人,想不到,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方即墨,应该早就想着要趁着这个机会弄死自己,可笑,自己竟然还以为今日对方必死。 “有何遗言?” 方即墨并没有打算放过西关月。 这人留着,对宁国,对他自己,都是一个祸患。 西关月这样的人,绝对没有投降的可能。 方即墨能做的,就是送他上路。 “孙弦,杀了方即墨,唯有如此,你孙家才有活路!”西关月没有理会方即墨,也没有为自己寻找生路。 直至此刻,他脑中仍然只有一个念头。 杀! 方即墨必须死! 孙弦没有动。 “孙弦,宗室已经掌握了孙家通敌叛国的证据,此刻,唯有你出手斩杀方即墨,才能为你孙家争取到一线生机!” “你说什么?什么通敌?我孙家何曾通敌?” 孙弦惊呆了。 西关月这是发什么疯,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污蔑他孙家通敌叛国? “哈,好一个南晋宗室,为了打压门阀世家,竟然使出这么龌龊的手段,方某佩服,佩服!”方即墨大笑三声,便不再说话。 既然此事借着西关月的嘴说了出来,那他便顺势而为,此刻更能卖孙家一个人情。 “孙弦,你还在等什么?!” 西关月感觉到体内的浩然之气越发紊乱,他这最后一口气,应该撑不了多久。 “不,我孙家,绝无通敌叛国之举,宗室……宗室……” 孙弦想要辩解,却发现,辩解无用! 冤枉你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是无辜的。 宗室,想要打压门阀世家,收拢权力,南晋谁人不知? 此刻,西关月所说,摆明了是宗室想要拿孙家开刀,随意编造的借口罢了。 “死!” 方即墨见时机成熟,一刀捅进西关月的胸口。 西关月抬眼,双眼如野兽般猩红。 他双手抓住方即墨的刀刃,向着胸口猛的插了进去,借着这一拽的力量,与方即墨拉近了距离。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量发动攻击,只是双眼狠狠瞪着对手。 “方即墨,你……不得好死……” “人终有一死,好死还是赖死,又有什么区别?”方即墨摇头道。 “南晋……不会……亡在……” 西关月揪着方即墨的衣领,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 他的双膝逐渐瘫软,整个人若是没有方即墨的刀撑着,早已经倒下。 “你我恩怨,一笔勾销,今日,虽然我是胜者,但或许多年以后,史书之上,你我的声名会倒转也未必。” 方即墨说罢,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孙弦。 “杀我。” 方即墨嘴唇微动,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知道,孙弦一定看懂了自己的意思。 “……” 孙弦犹豫片刻,下一瞬,巨剑向着方即墨刺去。 今日,他就算不能杀了方即墨,至少也要在众人面前做出样子来,这样,或许可以延缓宗室对孙家下手的时间。 就在孙弦动作的同时,剑雪无名也动了。 噌! 长剑出鞘,倩影如惊鸿。 砰! 双剑交击,剑雪无名挡住孙弦进路。 “是你!” 孙弦的脸上,闪过瞬间的惊喜。 有剑雪无名在,他不需要对方即墨动手,只需要在此与剑雪无名大战一番即可! 有白河郡百姓作证,不是他孙弦不杀,而是对方有高手保护,杀不了! “一续之前未完的一战吧。” 剑雪无名顺将修为压制在与对方同等的境界,但是,气势却是愈发高涨。 当日败在孙弦手上,这些日子,她日夜苦练,就是为了在今日找回场子! 她的剑道之路,今日,重新开始! “上次一战,我知你有所隐藏,今日,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我要再败你一次!” 孙弦退后一步,右手抛剑,左手剑指立在身前。 下一瞬,长剑如有灵,盘旋在身侧,发出阵阵嗡鸣。 噌! 剑雪无名右手挽出一个剑花,剑身轻颤。 刹那间,周遭温度骤降,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冰晶,漫天飘荡。 “卧槽?!” 吃瓜群众们再一次震惊了。 面前的两人,一人御使飞剑,另一人凭空造出无数雪花,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 “孙家公子,这是要成仙的节奏!” 无意之间,孙家的威望,竟然开始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迅速攀升起来。 方即墨默默看着这一切,脑子飞速运转。 如今,孙家与宗室的矛盾,已经被彻底挑起,双方几乎不存在和解的可能。 今日孙弦大发神威,在白河郡百姓心目中,孙家威望空前。 虽然孙家如今的遭遇,是自己暗地里操纵的,但孙家并不知道。 自己抓住这个机会,卖孙弦一个人情,将来,一旦宗室开始针对孙家,那就是自己拉拢孙家的最好机会。 所以这一战,剑雪无名不能胜,她必须败给孙弦,成就他的剑仙之名,为将来更好的掌控白河郡,打下基础…… 第408章 顺理成章 砰砰砰! 刀光剑影,往来如梭。 孙弦,剑雪无名二人,眨眼间便交手数十招。 孙弦越打越心惊。 那剑雪无名,与之前一战简直判若两人。 同样的招式,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 上一次,剑雪无名一剑刺来,孙弦应对的十分轻松,闲庭信步之间,便能避开对手的进攻。 可是这一次,剑法依旧是同样的剑法,可是那一剑刺来,却是让孙弦感觉,简直避无可避! 铛! 双剑再一次交击在一起,这一次,孙弦被一剑震退数步,眼看剑雪无名再度欺身压上,孙弦心一横,进入舍身忘我,化己为剑的状态。 一瞬间,剑芒暴涨,剑光交织如网,铺天盖地而来。 周遭吃瓜群众们此刻彻底呆滞了。 眼前一幕,简直堪比小说话本,那一剑的风华,令人过目难忘。 “仙人,这真是仙人啊!” “孙家公子,果然是剑仙临凡!” 就在众人惊叹之际,剑雪无名同时开大。 这一次,她没有再留守,周身泛起霜华,四周气温再降,此刻,她那一头染得乌黑亮丽的长发,褪去所有色彩,化作无数银丝,真气激荡之下,发髻被彻底冲散,在风中狂扬而起。 孙弦顿感不妙,对手的气势,竟然再一次压制了自己。 “心剑!” 可是,孙弦管不了这么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蓄势已久的一剑,若是因为对手的强悍而选择退避,那么他身为剑者的傲气,便会一蹶不振,今后道心破碎,于剑道之上,将再难有所成就。 另一边,剑雪无名神色冷漠。 双方同时祭出自己杀招之时,剑雪无名便已经明白,这一战,是自己赢了。 此刻对拼,孙弦绝无胜算。 可是,她心里却没有半分高兴。 因为这一剑出,对方必死。 孙弦,是个不错的对手,假以时日,对方的成就不可限量,现在就死在这里,不值得。 若是将来能够成长起来,到时候再与之一战,那对剑雪无名来说,更有价值。 可是,此刻出剑与否,却并不取决于剑雪无名,而在于孙弦。 孙弦若是执意一战,那剑雪无名并无收剑认败的理由。 “来!” 孙弦大喝一声,为自己提振士气。 下一刹那,两人同时出手。 噌! 两道剑光乍起,这一刻,仿佛天地都为之色变! 出剑瞬间,孙弦瞳孔骤然一缩。 这一刻,他就已经明白,对方的气势,比自己强上太多,这一剑,自己绝无胜算! 完了! 孙弦脑中只闪过这个念头。 想不到,他自诩天才,如今,却是命丧于剑者之手。 最关键的是,对手大半个月前,才刚刚败在他的剑下。 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才之外更有天才,孙弦这一刻,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就在双剑即将碰撞的瞬间,一道黑影瞬间掠至。 孙弦、剑雪无名同时一惊。 这是什么人?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这个时候,正是二人气势最强,剑意最盛的时候,这个时候冲上来,不是找死吗? 可是,下一刻,只见一道黑芒冲天而起,仿佛月牙一般直上九天。 孙弦、剑雪无名二人同时一惊。 这一刀,竟是将二人的剑意直接削掉大半! “什么鬼?!” 孙弦、剑雪无名同时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冲上来的人,不是方即墨又是何人? “你干啥?” 被人打搅,剑雪无名有些不爽。 “孙弦不能死,这一战,你不能胜。”方即墨小声说道。 “随你。”剑雪无名无所谓道。 先前一剑的比拼中,她已经胜过了孙弦,对剑雪无名而言,这样的胜利便已经足够。至于形式上的胜利,对她而言不过虚名而已,那并不重要。 “我们一起输。”方即墨又道。 剑雪无名点头。 下一刻,就在孙弦一脸懵逼之中,方即墨与剑雪无名二人同时喷出一口老血,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重重的摔在地上。 “哈哈哈,孙小友果然不愧天才之名,今日是我二人技不如人,告辞!” 说罢,方即墨二人头也不回,闪身便跑。 孙弦呆滞。 这什么情况? 谁来给自己说明一下? 前一刻,自己都快走马灯了,结果下一刻,对面却说自己赢了? 怎么就赢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的孙弦思路都有些不连贯了,整个人处于短路状态。 “哈哈,孙少爷胜了!” “孙剑仙威武!” “孙剑仙霸气!” “无敌!” 吃瓜群众哪里懂的其中的门道,他们只知道,三个武林高手打架,牛逼哄哄,特效拉满的直接放了大招。 一阵眼花缭乱的特效之后,对面两个人又是喷血又是倒飞,最后还亲口承认自己败了,那这胜负难道还有什么悬念吗? 当然没有! 这些白河郡的百姓,不明白什么武道,也不明白宗室和世家那些阴谋算计。 他们只知道,有人上门来打架,最后,孙弦赢了,那就是高兴的事情。 毕竟,孙弦代表的是白河郡,是白河郡的脸面甭管对手是谁,白河郡的百姓,当然支持他们白河郡的高手! 孙弦依旧处于懵逼状态,直到被白河郡百姓高高抛起,才回过味儿来。 方即墨,是故意假装输给自己。 可是,他这么做是为啥啊? 孙弦想不明白,也没太多时间去想。 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他赶紧派人通知了白鹭书院,前来为西关月收殓遗体,自己则飞速的跑回郡守官署,向自己老爹汇报此事。 孙弦明白,孙家,即将面对的,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 西关月身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南晋。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南晋百姓纷纷愕然。 西关月,白鹭书院鹭君,儒门之首。 他有太多的头衔,也有太多的光环。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南晋百姓心中,西关月有另一个更为他们敬重的身份。 他是一个爱国者。 他所做的一切,在外人看来,或许会有争议,但在南晋百姓心里,西关月开办学堂,传播儒学,让许多平民百姓,都有机会接受教育,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是莫大的恩惠。 如今,西关月死了,死在一个宁国人的手上。 一时间,群情激奋,民意沸腾。 不少人都吵吵着,要和宁国决一死战,要趁此机会,收复南江! 遥远的汴京王宫里,晋国公看着手下的奏报,脸上露出笑容。 方即墨,终究还是年轻。 只图一时的痛快,杀了西关月报仇雪恨,却让南晋人的战意和信念空前高涨。 接下来,他打着为西关月报仇的名义,发动对宁国的战争,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409章 云梦山间 宁国边境,久违的云梦山。 山道上,一人牵着马,沿着蜿蜒的山道,缓步而行。 路转峰回,牵马之人脚步停顿,提着剑的左手,不着痕迹的微微一动,变换成更易拔剑的姿势。 五步之外,另一个身穿同样服饰,怀里同样靠着长剑的男子,见到对方来到,亦缓缓起身。 “你要拦我?”牵马男子声音低沉。 “我不想,但师命难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坏了鬼谷的规矩。” “师命?规矩?你当真要因为这些无聊的东西,让自己一生都困在这个鬼地方?”牵马男子声音有些愠怒。 “若那是你的命,出了这云梦山,天下何处又不是你的囚笼?” “哼,哈哈,命?”牵马男子呵呵一笑,“当年,我不理解为什么方小子要执意要离开鬼谷,甚至不惜顶撞老师,但现在我明白了。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驻足,吾辈身为鬼谷弟子,便应该入世,搅动风云,而不是在这鬼谷之中,蹉跎岁月!” “你现在说的话,和当初的方小子一模一样。” “没错,我不服!”牵马男子道,“方小子可以搅动风云,你我之才,远在他之上,凭什么我们要在这鬼谷之中,默默无闻?” “你可知道,未经允许,擅自离开鬼谷,从今以后,便不可再称自己是鬼谷弟子?” “我当然明白,但那又如何?”牵马男子道,“他日,待我执掌大权,是不是鬼谷弟子,又有何区别?我说我是鬼谷弟子,又有谁敢质疑?” “大师兄……你当真要为了一己之私欲,便要将鬼谷多年教诲,老师多年筹谋,抛诸脑后?” “二师弟!”牵马男子摘下斗笠,现出庐山真面目,正是昔日鬼谷大师兄,赵元,“你之才华,鬼谷之中仅次于我,若是你愿意与我一同离开鬼谷,偌大天下,我们何处去不得?” “看来,大师兄是执意如此。”鬼谷二师兄韩毅叹息一声。 多年师兄弟,若是可以,韩毅真不愿与大师兄赵元为敌。 二人,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同样出身名门世家,同样惊才绝艳,又同样的自负。 赵元现在的决定,韩毅站在个人角度,完全能够理解。 方即墨,方小子,鬼谷最年幼的弟子,也是最年轻的鬼谷传人。 但是,在他们这些师兄弟眼中,方小子那点所谓的才华,也就那样,根本上不得台面。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方小子,搅动风云,搞的天下形势,一变再变。 这让本就心气颇高的赵元,彻底坐不住了。 他不能容忍的是,方即墨,这个他最轻视的小家伙,完成了原本应该由他来完成的事业。 他不能坐视方即墨青史留名,而自己,却只是籍籍无名的困守在云梦山这个角落里。 所以,他要出山,他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叛出师门,在所不惜! 韩毅很懂赵元。 因为,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方即墨每干成一件事,他就感觉万分痛苦。 但是,在韩毅的眼中,鬼谷的谋划,是至高无上的。 任何个人的欲望,都不能凌驾于鬼谷之上。 哪怕是大师兄赵元,也不行! 噌! 长剑出鞘,师兄弟二人,刀剑相向! “哼!”赵元冷哼一声,拽了拽手中的缰绳,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停步!”韩毅目光坚毅,但握剑的手,却是微微颤抖起来。 “你下不了,我太了解你了。”赵元道,“你若是能杀我,就不会在这鬼谷之中,苦等这么多年。二师弟,你不够狠。” 韩毅心脏猛的一抽。 是,自己不够狠。 回想起这么多年来,这鬼谷之中,唱黑脸的人,一直都是他和大师兄赵元。 可是,他每次也都是附和而已,真正唱黑脸的,始终只有赵元一个。 在韩毅心中,赵元,就是完美的自己。 狠得下心,无所顾忌,没有任何羁绊,能够阻拦他达成自己的愿望。 握剑的手,终究还是垂了下来。 韩毅明白,自己始终不够狠,今后,他也永远无法成为另一个赵元。 马蹄声渐行渐远,赵元的身影,也逐渐湮没在云梦山山间的雾气之中。 “老师,学生让您失望了。” 片刻后,韩毅对着空无一人之处,躬身一拜。 “为师,倍感欣慰。” 久违的纵横子,身影自雾气之中迈出,就好像他原本就在那里一样。 “大师兄他……” 韩毅还想着为赵元说两句,但是,纵横子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老二啊,依你之见,你大师兄和方小子,谁更胜一筹?”纵横子忽然问道。 “这……”韩毅沉默片刻,道,“无论怎么看,大师兄都更胜一筹。” “呵呵,那你的意思是,接下来,方小子有苦头吃了?”纵横子捋着胡须笑道。 “宁国大势将成,大师兄这个时候出山与小师弟为敌,我只怕……” “不用担心。”纵横子道,“你大师兄再怎么厉害,宁国不还有我那师弟撑着吗? 更何况,这些时日来,方小子搅风搅雨,天下形势,变化太快。老大出去,缓一缓宁国的势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老师你的计划该怎么办?” 纵横子笑了笑,拍着韩毅的肩膀道:“天下大势,关键,在于一个字,势。” 韩毅又一次沉吟了片刻,躬身道:“学生明白了。” “说说看,你明白了什么?” “宁国之势,非是方小子这段时间所成。”韩毅道,“早在二十年前,安国君变法之时,宁国便已经开始蓄势。 这二十年的积累,方才是宁国真正的势,这种势,仅凭大师兄一人之力,短时间内无法扭转,至少……” 韩毅盘算了一下,“以大师兄之才,要扭转安国君这二十年积攒的势,起码,需要三十年。” 纵横子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韩毅彻底沉默。 “老二啊,你想不想也出山去?”纵横子忽然道。 “原本非常想,现在,不想了。”韩毅也笑了。 “为何?” “大师兄走了,如今这鬼谷,只能由我来唱黑脸了。” “你真要这么做?”纵横子有些惊讶。 他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子的。 论才华,韩毅甚至还在赵元之上,但是论心性,却差赵元太多。 其实,韩毅更适合儒门,更适合当一个谦谦君子,而不是在鬼谷,做一个纵横捭阖的鬼谷传人。 他的杀伐,不够果断。 “学生想要学着,狠一狠,也许,等我足够狠了以后,我也会和大师兄一样,直接叛出师门。”韩毅玩笑道。 “若真有那天,还是那句话,为师,倍感欣慰……” 第410章 虎毒不食子 渊国,上京城,黑云压城城欲摧。 公子胜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 靠近地平线的地方,一队人马渐行渐远。 那是来自宁国的使团,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启程返回云京,向宁王复命去了。 不多时,宁国使团消失在视野中,公子胜走下城楼,启程返回自己的府邸。 此刻,他的心情极为舒畅。 这次三方会谈,终究还是达成了共识,两个月后,大军开拔,共同讨伐离国! 公子胜的马车走得很慢。 他撩开帘幕,看着上京城的街道。 他在这里长大,上京城的一切,早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可是,他并不喜欢上京城,尤其是在去过云京、洛邑之后。 那里的繁华,令他心向往之。 现在,他也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两个月后,三国将会一同对离国发动攻势。 即便是天下第一强国,也不可能挡得住来自三面的进攻。 这一次,三方约定,谁打下来的城池,就归谁,更是让渊国上下一心,求战欲望异常强烈。 想要离开渊国这苦寒之地的人,可不止有他公子胜一个。 上京城内这些老贵族,谁不想离开这鬼地方? 谁不想鸟语花香,四季如春? 公子胜现在有着十足的信心,离阳,一定是他渊国的囊中之物! 渊国骑兵,天下第一,如今,不但有雁不归这样的绝世猛人,还有呈季这样经验丰富的指挥。 即便公子胜再怎么谨慎,再怎么保守,他都无法想象这一战渊国会输。 怎么输? 输不了! 回到府邸门口,公子胜刚刚下了马车,还未进门,便见锦瑟的侍女守在门口。 公子胜脸色微变。 锦瑟这个疯婆娘,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公子,夫人有事想与您商谈。”侍女卑微道。 “何事?”公子胜一脸不爽。 “奴婢不知。” “真麻烦。” 公子胜语气不善,背着手向府邸内走去。 刚进门,远远的便见锦瑟冷着脸端坐在堂屋里。 公子胜皱眉:“有事说事。” “你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锦瑟冷声道。 “不记得。”公子胜连装都懒得装。 “成亲之时,你可是答应过我,将来时机成熟,会替我杀了方即墨。” 尽管公子胜态度不善,但锦瑟却并不恼怒。 “哦,你说这事儿啊,没错,我是答应过。”公子胜故作恍然,“可是,现在不是时机不成熟吗,你难道要我现在与宁国翻脸?” “时机不成熟?”锦瑟笑得异常灿烂,“我看,你是根本没打算杀他对吧?” “不错,我是不想杀他。”公子胜懒得纠缠,索性直接摊牌了,“当初我之所以答应你,是看在你们家族在宁国的势力,可以为我渊国带来好处,成为我未来的助力。 可是,你兄长公子良造反,你的母亲又被赶出了宁国,整个家族势力都被宁王连根拔起。 你现在什么都帮不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帮你杀方即墨? 这样做,对我有何好处?” 锦瑟不语。 双方联姻,本就是基于利益。 之前的许诺,全都成了镜花水月,要想让公子胜答应帮自己杀人,没有好处,对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呵呵。” 见锦瑟不语,公子胜冷冷一笑。 “当初的你,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任何人想要采摘,难免被扎的一手血。 可是再看看现在的你,自从你知道你兄长战死,家族被逐之后,整个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和那些笼中鸟,金丝雀,又有什么区别?” “你……” 锦瑟公主被公子胜这么一激,脾气立刻就上来了,当场便要发作。 “我提醒你,你现在,做任何事之前,最好先考虑下后果,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公子胜毫不在意。 果然,一句话之后,锦瑟的气势,立刻便肉眼可见的焉了下去。 “哎,真没意思,以前的那个母老虎,现在,竟然变成了小花猫。” 说罢,公子胜起身便要离去。 “公子请留步。” 就在此时,锦瑟忽然开口喊道。 “嗯?” 公子胜微微一愣。 成亲之后,锦瑟便再没叫过自己公子,如今,称呼变了,这意味着,锦瑟的角色也变了。 “我本以为,夫妻一场,多少还是有点情分的,但既然公子只看利益,那么从今日起,锦瑟便也只谈利益。”锦瑟冷声道。 “有点意思。”公子胜挑眉。 “你可有想过,三国结盟,共伐离国之后,会是什么局面?”锦瑟道。 “嗯?” “离国若灭,渊国,会被宁国和祁国夹在正中央,祁国以夺下的土地城池为天堑,可以安心的向东发展。 而宁国,早就在南晋埋下伏笔,那是他们主攻的方向。 可渊国呢? 渊国又要往哪里发展? 你的两侧,是强大的宁国和祁国,向南的去路,到时候也会被宁国和洛邑堵死,渊国,会彻底成为笼中困兽。” 此话一出,公子胜在脑中联想了一番,顿时惊觉。 宁国和祁国,俨然已经从两侧完成了包抄,到那时候,宁国可以向南发展,祁国可以向东发展,唯有他渊国,进不得进,退不能退,被彻底锁死在中央! “短时间内,宁国和祁国有着各自攻伐的目标,尚且不会对渊国怎么样,但是,放在眼前的肥肉,岂有不吃之礼? 等到祁国拿下梁国,宁国拿下南晋,下一刻,你觉得他们会针对谁? 卫国?洛邑?胥国? 这三个软柿子,什么时候捏都一样。 他们下一个要争抢的,一定是渊国! 一旦抢占了渊国的战马,宁国和祁国,就能在彼此的战争中,争得优势!” “嘶~!” 公子胜倒吸一口凉气,这一点,他确实没想到。 “那你以为,渊国该怎么办?” “很简单,覆灭离国之后,趁着祁国东进,宁国将注意力放在南晋身上的时候,出兵,偷袭宁国!” 公子胜呆滞。 偷袭宁国? 这女人怕不是真的疯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竟是这等疯言疯语。”公子胜道。 “疯言疯语?或许吧,可是,若是我告诉你,有胜算呢?”锦瑟冷笑。 公子胜再一次呆滞。 他是了解锦瑟的,这女人虽然疯魔了一些,但是,全然没有可能的事,她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此番大战,虽然三方约定,攻下的城池归各自所有,但有些地方的价值,对三方来说并不相同。 比如离阳,对我们渊国来说,非常之重要,但对祁国和宁国来说,它的价值也就那样。 到时候,渊国向宁国提出交易城池,宁王必然派遣方即墨前来,你便可以伺机杀之。” “然后呢?”公子胜道,“杀了一个方即墨,难道就能改变大局了?” “当然不能,方即墨只是计划的一部分。”锦瑟道,“要使宁国大乱,还有一人必须要杀…… 宁王!” “什么?!” 公子胜三度震惊。 这锦瑟,真特么的是个疯女人,她竟然连自己的老爹都想杀!? 都说虎毒不食子,狼凶不吃父,但这锦瑟,却是要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哼,他早就不当我是他女儿了。”锦瑟厉声道,“如今,我的家族在云京只剩下最后一点点残余势力,不过,要杀宁王,也并不是做不到。 你想清楚,一旦宁王死,宁国又无太子。 此刻,沐阳那个女人和她们家老三,会不会对宁王的位子动心? 还有那些老士族,虽然现在看起来服服帖帖,但若是没了宁王压制,他们还会继续蛰伏吗? 安国君若是没了宁王的支持,就凭他在宁国的根基,能和那些老士族对抗吗? 不能! 所以,一旦宁王死,宁国必乱,此时,渊国趁机进攻宁国,若是运气好,一举灭之,并非不可能!” 公子胜听罢,双眼射出一道精芒。 “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公子胜朗声大笑。 锦瑟冷声道:“如何?你杀还是不杀?” “可以考虑,但我要先看到成果。”公子胜道,“你说你能杀了宁王,我其实有点怀疑。” “你会信的。”锦瑟道,“等你成为渊国公之后……” 第411章 看人真准 “你说什么?!” 公子胜听完锦瑟的话,如坠冰窟! 他整个人窜前一步,右手狠狠的掐住对方的脖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哈哈哈哈哈,你怕了?” 被人掐着脖颈,锦瑟脸色因为缺氧而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笑得异常的放肆。 “混账!” 公子胜气急,此刻,他恨不得直接掐死面前这个女人。 疯了。 真的疯了。 这个疯女人,竟然想要杀死渊国公! “你可知道,万一你失手……” “失手了,就死好了,有什么好怕的?” 锦瑟不以为意,眼中甚至还带着一抹鄙夷。 “公子胜,你不够狠,不够毒,你这样的人,难成大器,所以,还得是我来帮你,迈出这一步。” 锦瑟伸出手,将公子胜的右手从自己的脖颈上扯开,此时,她的脖颈上还残留着公子胜的抓痕。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都给我停下来。”公子胜道。 “晚了。”锦瑟道,“你以为,我是今天跟你谈话的时候,才开始着手进行我的计划?不,早在半年之前,我就已经动手了。” “你……”公子胜一阵恶寒。 原来,这些时日来,锦瑟一直在伪装自己。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着实不错,将自己骗的团团转。 “事到如今,事情若是败露,你我皆是一死,你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 “你到底做了什么?”公子胜平复了心情,道。 “下毒。”锦瑟笑道。 公子胜神情再变。 锦瑟能够给渊国公下毒,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不知不觉中,锦瑟的手,已经伸到了渊国公的身边,不然,她如何下毒? “你确定你没被发现?”公子胜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整个堂屋内外,只有他们二人之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放心,都是一些半毒,平日里,顶多是感觉有些疲惫操劳,等到需要的时候,只需正常的食材为引,便可刺激潜藏在体内的毒性,神仙都查不出来。”锦瑟道。 公子胜听完,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这个女人,该不会也给自己下了毒了吧? “放心,我怎会给你下毒?”锦瑟道,“我在渊国的地位,都是建立在你身上,你死了,别人上位,对我没有好处。” “最好是这样。”公子胜想了想,觉得锦瑟说的没毛病。 “那么,现在到你选择了,只要你愿意,我现在随时可以弄死渊国公,将渊国彻底掌控在你的手中。”锦瑟逼迫道。 “不急。”公子胜再次拒绝。 “你还是不敢?”锦瑟不满。 “非也,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公子胜道,“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君父有个三长两短,难免影响到军队士气。 等我拿下离国都城离阳,到时候,万众归心,才是最好的时机。” “哼,随你。” 锦瑟看得出来,这些都不过是公子胜的借口,实际上,对方还是没那个胆子。 但是,不要紧,虽然公子胜现在没这个胆子,但是凭自己的手段,到时候推他一把,他想不这么干都不行! …… 离开白河郡一个月后。 方即墨与剑雪无名走水路而上,重返云京。 宁国的景色,与南晋又不相同。 崇山峻岭,悬崖绝壁,令剑雪无名啧啧称奇。 方即墨带着剑雪无名在云京四周转了转,便将她安顿在寂怀真常住的那间道观之中。 “你不回去跟宁王复命?” 剑雪看着方即墨赖在道观,一副今天就住在这里,不走了的样子。 “不差这一天半天。”方即墨道。 如今,宁国朝堂之上,有安国君主持大局,一切计划,有条不紊的推进。 无论是前线的粮草,还是水师的组建,都十分的顺利,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方即墨安心的在这道观之中摸鱼,他知道,一旦战事开启,他就又要忙碌起来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同时扭头,向着道观门口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年轻的白袍道者,身后背着剑袋,仙风道骨,一脸微笑的向二人走来。 “他是你朋友?”剑雪无名看向方即墨。 “不认识。”方即墨否认。 “那你完了,这人摆明冲你而来。”剑雪无名说罢,从石桌上抓了一把瓜子,退到一边看戏。 方即墨无语。 你至于吗? 好歹是个四境高手,怎么怂成这样? 你打孙弦的时候,打儒门的时候,打江都宫家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怂啊。 方即墨又看了看那道者,只见后者目不转睛,径直向自己走来。 完了,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无量天尊。”道者来到方即墨面前,拂尘一扫,朗声道。 “咳咳,这位道友,您找哪位?”方即墨心虚道。 “敢问阁下可是鬼谷高人,宁国寂寞侯?”道者问道。 “不是。”方即墨否认。 “呵呵,寂寞侯真会说笑。”道者笑着拿出一幅画像,“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方即墨仔细打量了一下画像,看完整个人都致郁了。 那画像上的男子,可不就是自己吗。 合着你都有画像了啊,那你还装模作样问个什么劲?? 这不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吗? “咳咳,看来,果然还是瞒不过道门。”方即墨尴尬的假装咳嗽两声,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在下步虚真,恒山谪仙派。” “恒山谪仙派?你和寂怀真是什么关系?” “是我师叔。”步虚真笑道,“这画像,正是师叔的手笔。” “原来如此,难怪画的如此传神。” 方即墨看着画像,心说这寂怀真不是剑道高手吗,怎么画画也这么厉害,平时没少摸鱼吧。 “在下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步虚真道。 “但说无妨,寂怀真前辈的后辈,就是我的后辈,只要我做得到的,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方即墨拍着胸脯道。 步虚真知道对方是在占自己便宜,不过他在道门修炼多年,这点伎俩,还乱不了他的心性。 “在下此来,是来请寂寞侯,归还太玄刀。”步虚真继续道。 “没问题。”方即墨点头道。 “多谢寂寞侯。” 步虚真此刻感觉,这位寂寞侯很好说话啊,答应的这么痛快,太玄刀应该能够很顺利的收回来吧。 可是,为什么师叔说,自己这一趟,搞不好要被人坑啊? 搞不懂搞不懂! “嗯,等一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请寂寞侯,归还太玄刀。” “太玄什么?” “刀,太玄刀。” “什么玄刀?” “太玄刀!” “什么太刀?” 这一刻,步虚真感觉,自己的修为还不到家啊。 他也终于理解了寂怀真的话。 不得不说,师叔看人,真准! 第412章 步虚真 “方兄,莫要与在下玩笑。” 步虚真修道多年,本以为,就算还没有修到太上忘情的境界,但也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够动摇自己的心境了。 可是没想到,和方即墨这货还没说上两句话,立刻就破了功。 “嗯?道友这是何意?” 方即墨继续装傻。 不想还! 这刀跟着自己,也有一段时间了,用的也很顺手。 既然是寂怀真留给自己的,那就是自己的,凭什么要还回去? 不还不还! “方兄,你要是不愿意听在下讲道理,那么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 步虚真有些怒了。 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 太玄刀,本就是他道门的东西,不过是暂且寄存在这小子这里而已,借给你用了这么久,没人找这小子要也就罢了,现在自己都找上门来了,这小子竟然想赖账?想要直接毛了据为己有?? 简直岂有此理! 还从来没有人敢毛他们恒山谪仙派的东西! 步虚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手中拂尘猛的一挥,气劲射出,抽在旁边的石桌上。 啪嗒一声! 石桌在这一抽之下,竟是直接爆成碎屑。 “嘶~!” 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恒山谪仙派的道士,都是这么生猛的吗? 这步虚真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出手时的真气波动,至少也是四境以上的强者。 此刻,剑雪无名双眼就像黄鼠狼见了鸡一样亮了起来。 这段时间风景是看得不少,但光看风景也不是个办法,她早就想找人活动活动筋骨了。 能有这样的高手主动送上门来,这种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咳咳,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道友不要认真。”方即墨秒怂,“本就是寂怀真前辈的东西,当然应该物归原主,道友,请随我来。” 说罢,方即墨转过头来,对剑雪无名道:“我去买些橘子,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 剑雪无名呆滞。 买橘子? 买什么橘子?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 方即墨领着步虚真,向着道观里面走去。 太玄刀就供奉在道观里的老君像下,步虚真见了,心道总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对这道门至宝,有那么几分敬畏,没有乱搞。 方即墨上前,将太玄刀取下,双手奉上,交到步虚真的手中。 “物归原主。”方即墨笑道。 “无量天尊。” 步虚真双手接过,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这下,总算是不辱使命。 “既如此,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东西到手,步虚真便要离开。 “道友,请留步!”方即墨连忙道。 “嗯?”步虚真微微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方即墨呵呵一笑。 拿了东西就想走? 有这么容易?? 这次害得自己打出血,那就必须要从他身上找回来! “是这样的,我想请道友帮我一个小忙。”方即墨道。 “嗯?什么忙?”步虚真警惕道。 “没什么没什么,小事一件。”方即墨道,“道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道友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对那位剑雪姑娘,可是救命之恩啊。” “什么是七级浮屠?”步虚真一脸懵。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方即墨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本纸质书籍,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 娲皇靖灵功! “嗯?这是何物?”步虚真好奇道。 “这是一套功法,可以救命的功法。”方即墨道,“那位剑雪姑娘,身染阴煞之气,只有这娲皇靖灵功,能够救她性命。 可惜,这位姑娘性子倔强,又一心向往道门,非道门功法不学。 我是想借道友之手,将这功法传授给她,救她性命。” “哦,原来如此。” 步虚真觉得,既然是救人一命,自己又没什么损失,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从道观出来,剑雪无名果然还在原地等候。 “剑雪,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方即墨笑道。 “嗯?你还会有好消息?”剑雪无名撇嘴。 方即墨这货,她现在也已经是非常了解了。 这货能有什么好消息?? “这位步虚真道友听说了你的情况,愿意传授你恒山谪仙派的外门功法,帮助你控制体内的阴煞之气。”方即墨笑道,“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帮你争取的,你可要好好珍惜。” “嗯?” 剑雪无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货竟然能这么忽悠?她又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步虚真,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无量天尊。”步虚真将方即墨递给他的秘籍又拿了出来,交给剑雪无名,道,“只要姑娘潜心修炼,定然可以控制住体内的阴煞之气。” 剑雪无名接过秘籍,随手翻阅了一下,顿时眼前一亮。 这功法,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道友,这功法虽好,但剑雪经验尚浅,还望道友在这道观之中多留一些时日,指点指点,道友放心,在宁国的一应花销,全都算在我的头上。”方即墨拍着胸口保证道。 “既然方兄如此盛情,那在下多留一些时日倒也无妨。” 见对面如此大方,步虚真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反正自己不花钱。 可他也不想想,方即墨是那么大方的人吗? 不是!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方即墨这里,就更不可能! “既然如此,道友,拔剑吧!” 剑雪无名技痒多日,直接拔出剑来。 步虚真:“???” 什么情况? 怎么说的好好的,一言不合就拔剑? 不是说对方身染重疾吗?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染病的样子啊? 就在步虚真疑惑之际,剑雪无名周身气势喷涌,四境威压横扫而来。 “竟然是四境高手,倒是在下小觑了。”步虚真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女子,竟然能有这样的剑意。 步虚真身后剑袋闻风而动,一柄长剑飞出,落在手中。 “在下此番外出游历,本就意在会一会天下英杰,可惜,遍寻天下,却大多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想不到,今日在此,却是遇到一个不世出的天才,甚好,甚好!” 步虚真踏前一步,周身真气鼓荡。 “来,让我一品阁下之剑!” 第413章 局势万变 人迹罕至的群山之中,金器交鸣之声响彻天地。 两道人影在山间穿梭,不多时,便又飞回到了道观之内。 “承让。” 甫一落地,步虚真收剑拱手,很显然,方才的切磋比试,是他胜了一筹。 “今日受益良多,我们明日再战。” 剑雪无名此刻完全没有因为落败而失落。 经历过孙弦那事儿之后,她已经彻底明白了。 行走江湖,输赢太常见。 这些江湖成名的大佬,谁没有输过? 岳无极输没输过? 当然输过,连脑袋都被人斩掉了,他已经输得不能再输。 羡王有没有输过? 输的连裤衩子都没有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流浪呢。 张问天输没输过? 李长空输没输过? 剑儒输没输过? 寂怀真输没输过?? 好吧,寂怀真貌似还真没输过。 但那不重要,反正迟早,寂怀真一定会输,会输给自己。 剑雪无名此刻虽败,但自信心却是无比膨胀。 孙弦,只能算是后起之秀,赢他没什么好得意的。 但面前这位步虚真不一样,这位已经是四境之中最顶尖的高手,是老江湖,要是能赢得了他,那才是真正的在自己的剑道之上迈出了一大步。 “可以,我也正有此意。”步虚真笑道,“我此番游历江湖,也难得遇到姑娘这样的高手,大家互相切磋,互相进步。” 方即墨看着面前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是剑雪无名不对劲。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总觉得,剑雪无名的眼睛贼溜溜的,像是在哪里见过。 忽然,方即墨恍然大悟。 这不就跟自己照镜子时候看到的自己一样吗? 想不到啊,剑雪无名这个眉清目秀的大姑娘,现在也变得鸡贼了啊。 方即墨又看看步虚真,得,这次看来不用自己出手,这位道门高人,怕是有苦头吃了。 道观里,就这样多了三双筷子三个碗。 当天夜里,剑雪无名便开始修炼起了娲皇靖灵功,随着她修炼的不断深入,整个道观之中的气温,都仿佛降低了数度。 方即墨也没有闲着。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回京,但是,他如今执掌暗卫,无数情报送到他这里汇总,光是看各种加密信件,便要花掉他不少的时间。 方即墨将这段时间的情报全部汇总起来,神情逐渐凝重。 从收到的消息来看,北方的渊国和祁国,已经秣马列兵,准备对离国动手。 而离国这边,也开始调集军队和粮草北上,境内的各个郡城都开始修建和加固城墙。 渊国骑兵天下第一,但是,骑兵遇到高耸的城墙,那也只能望城兴叹。而祁国相比渊国虽然全面不少,但公子夏布下重兵,将几个关键路口堵的严严实实,短时间内,祁国也难有作为。 最后,便是周郡。 如今,宁国九万大军,整装待发,在周郡集结完毕,离国则是派出了李长空,率领周遭几个郡县的五万城防军,形成对峙。 兵力上,宁国虽然占据优势,但是,这毕竟是在离国本土作战,仅仅四万人的兵力优势,并不足以保证景逸一定能够击溃李长空。 宁国与离国早乃是世仇,离国百姓对宁国人,那是深恶痛绝,宁国百姓也是同样。 当年,二十万离国大军杀入宁国境内,宁国可以凭借着百姓们的血性,以劣势的兵力击退离国大军,如今反过来,离国也同样可以。 论个人勇武,李长空虽然号称离国军中战神,但在如今方即墨看来,也就那样。 他对景逸有信心,对王之奇有信心。 单打独斗,他们二人现在绝对不会输给李长空。 论统帅能力,景逸虽然经验上可能较之李长空略逊一筹,但景逸毕竟是靖玄府出来的,就算比不过那个妖孽计无谞,但是吊打一个李长空,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方即墨的关注点,不在离国身上,也不在李长空的身上。 现在,真正值得他关注的,只有南晋。 根据张徐坤传回来的消息,如今,南晋水师,已经开始集结,大有北上支援离国的意思。 在经历了白河郡那件事后,南晋民间就开始流传各种各样关于西关月的传说。 撇去那些神化西关月的不谈,还有许多传言,都是在渲染西关月个人的情操,将西关月描绘成一个圣人般的爱国者。 这种传播的力度,极不寻常,就连张徐坤他们暗卫出手,竟然也没有压下来。 可是,西关月死了,死在宁国人的手中。 故事越美好,就会显得现实越残酷。 南晋百姓们发现,一个对南晋有着如此炽热情怀的人,竟然死在了宁国人的手中,这导致整个南晋社会,主战的声音空前。 大量的南晋年轻人加入到南晋军中,百姓们也自发的组织起来备战。 南晋水师那些年久失修的战船,愣是在百姓们的帮助下,完成了维护和保养,昔日那支强大的南晋水师,又再一次出现在了川江之上。 方即墨皱着眉。 他现在才发现,杀西关月这一步,自己可能走错了。 当时的他想的是,西关月这样的人,不能留,否则可能会成为将来的隐患。 可他没想到,这西关月即便是死了,竟然也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如今南晋的这些关于西关月的传言,既然连暗卫都压不下去,那说明幕后肯定有推手。 这个推手,要么就是西关月本人,要么,就是南晋宗室。 若是西关月本人,那说明,当时西关月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布下后手,他是这要借着自己的死,唤醒南晋人的血性,让他们看清楚宁国的真面目。 若是南晋宗室,那说明晋国公其实早就想除掉西关月了,只是在这最后的关头,物尽其用罢了。 答案是哪一个,现在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南晋水师已经整装待发,南晋人的战意,空前高涨。 自己原本设想中,平推南晋的计划,可能需要重新评估。 …… 砰砰砰! 第二天,天还没亮,甚至连鸡都还没打鸣,方即墨便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 他坐起身来向外看去,一道剑气恰好透过窗户飞了进来。 方即墨瞬间清醒,向后仰倒,那剑气贴着脑袋飞了过去,将他脑袋上的头发削掉一缕。 方即墨大惊。 好家伙,刚才这一下,他反应要是再慢点,那可就秃头了啊。 第414章 消除心魔的办法 叮叮当当的声响,直到日上三竿,方才结束。 方即墨前一晚熬了个通宵把情报看完,没想到,第二天竟然都没法睡,黑眼圈都重了几分。 “仅仅一晚,剑雪姑娘剑法和修为便有精进,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哪里哪里,恒山谪仙派的剑法,才是博大精深。” 方即墨看着两人商业互吹,一个头,两个大。 二人今日又切磋了一番,依旧是步虚真略胜一筹,只不过这一次,步虚真打完,胸口的起伏,比起昨日要更加剧烈了一些。 第三天清晨,方即墨又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中醒来。 刚一坐起,一道剑气斩来。 方即墨早有准备,他前一晚就在身边放了一口黑锅,此刻淡定的举起锅,挡下那道飞来的剑气。 “承让承让。” “彼此彼此。” 方即墨看向步虚真,这一次,对方额头上渗出了几颗汗珠。 第五天,叮叮当当。 方即墨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睁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面前飞过一道剑气后,才不紧不慢的起身。 “承让……” “彼此彼此。” 方即墨右手托着下巴,步虚真今天仍旧是赢了,只是,此刻的步虚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哪里还有半点高手的样子。 方即墨有些惊讶。 他早知道剑雪无名的天赋很高,但没想到,竟然这么高。 仅仅五天时间,修炼娲皇靖灵功后,剑雪无名的实力,竟然就能将步虚真逼到这个地步,这实在是有些强得可怕了啊。 “姑娘的剑道,已经突破了御道三重,已经达到身剑合一的境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了。”步虚真说道。 “嗯?”方即墨挑眉。 这货想走? 他看向剑雪无名,后者瞬间会意。 “道友说笑了,道友的剑法,远在我之上,我还有许多要向道友学习的地方。”剑雪无名连忙道。 “不了不了。”步虚真连忙摇头,“这世间如今能够指点你剑法的,恐怕只有寂怀真师叔和剑儒两位了,我何德何能啊。” 步虚真是真的有些怂了。 这剑雪无名进步速度实在太惊人。今日,他也只是勉强与对方打成平手。 若是按照这个速度,明日,自己恐怕就要输了。 他这次下山历练,是给自己找信心的,不是给自己找打击来的。 所以现在,最好在落败之前,赶紧走,不给对方击败自己的机会。 “哎,原本,我还想着先礼后兵,可是不行啊。”剑雪无名遗憾的摇摇头。 “嗯?”步虚真微微一愣。 这位剑雪姑娘,在他眼中,一直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剑侠,可是现在,对方气质,却是陡然一变,俨然一副……女流氓? “吃了我的用了我的,想走,哪儿来这么容易?”方即墨笑道。 “嗯?”步虚真扭头,只见后者笑得异常淫荡。 “看剑!” 趁着步虚真扭头瞬间,剑雪无名举剑便攻。 一瞬间,剑雪无名气势彻底爆发开来,那股剑意,竟是比之前更加冰冷,凌冽! “卧槽!” 步虚真修道多年,已经许久没有骂过脏话,不想今日,竟是再度破功。 那剑雪无名剑锋一剑快过一剑,剑剑都往下三路招呼。 步虚真虽是修道之人,但是眼见对手一剑向着自己人体脆弱部位刺来,瞬间感觉蛋疼无比,步伐都开始走样。 此消彼长之下,剑雪无名竟是完全压制了步虚真,打的后者节节败退。 “我认输,我认输!” 步虚真连忙喊道。 不认输不行啊,再这么下去,小步虚真就要离他而去了。 然而,剑雪无名却是没有管他,右手剑法愈发凌厉的同时,左手以指为剑,猛的向着对手戳了过去。 如步虚真所说,她的剑道,已经达到了四重身剑合一的境界。 此刻,她的手指就是剑! 噗噗噗! 剑雪无名双剑合璧,宛若两个高明的剑者联手,步虚真应对一个已经极难,应对两个,便彻底落了下风,身体被对方剑指戳了好几下,虽未见血,但也生疼。 砰! 下一刻,步虚真手中长剑被剑雪无名击飞,胸口又被剑指狠狠戳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输了?! 这才五天,自己就被面前这位彻底超越。 步虚真欲哭无泪。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在下算是见识了,今后,定当加倍努力。”步虚真感慨。 “别今后了啊,明日,我们继续。”剑雪无名说罢,转身就走。 “嗯?” 步虚真呆滞。 什么明天继续? 自己已经输了啊,还打什么? 这女人,脑子不好吧??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方即墨,那眼神清澈而愚蠢。 “道友,你可不能走啊。”方即墨开始忽悠道,“你想,你这次下山,是做什么来的?” “下山?游历啊?”步虚真老实的答道。 “不,不是游历,是历练。”方即墨道,“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 “嗯?愿闻其详。”步虚真坐直了身体。 “游历,是游览,经历,而历练,是经历和磨炼。”方即墨道,“道友你为何下山?我猜是因为修为和剑道都遇到了瓶颈,可对?” “嗯?”步虚真呆滞。 他还真就是因为修为和剑道遇到了瓶颈,所以才去找寂怀真指点,而寂怀真则是让他跑腿,帮自己拿回太玄刀。 “这不就对了。”方即墨继续说道,“什么叫磨炼,这就是磨炼。你今日经历了这次失败,目睹了一座高山,你若是就此退却,那么在你的心里,就会留下心魔,从今以后,你永远都会在潜意识里,想着有这么一座你无法逾越的高山。” “嗯?心魔??” 步虚真三度呆滞。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魔这么高端的说法。 “那么,这心魔如何除去?”步虚真神色凝重道。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才是胜利!加油,奥利给!”方即墨挥动着拳头,整个人看起来异常亢奋。 “加油,奥利给!”步虚真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奥利给,但他学着方即墨的姿势,喊了一声,竟然觉得有一股正能量,直接冲击了自己的心灵。 这一刻,前路漫漫那又如何? 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415章 监军 云岚宫,御书房。 宁王手里捧着方即墨送上的奏疏,神色凝重道:“南晋的形势,比寡人想象中,还要严重。” 关于南晋的情报,暗卫也会送一份到宁王手中,可是,这些情报和方即墨亲身经历相比,总归还是不够全面。 直到宁王看完方即墨的奏疏,了解了此次南晋之行的始末,宁王方才相信方即墨的判断。 相比于离国,南晋这块软骨头,确实是好啃许多。 “大王,如今南晋大军集结,战事一旦开启,他们便会伺机而动。”方即墨道,“此刻,我们由周郡出兵,直奔阳州,如此,则南晋水师必动。而我宁国水师,则半路击之,将他们往离国方向逼迫,迫使他们在川江北岸登陆,届时,大军杀个回马枪,便能全歼南晋水师。” 宁王放下奏疏。 南晋唯一能够令宁国有所忌惮的,也就这支水师了。 若是真如方即墨所说,那么南晋今后,就只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他宁国宰割。 可是,那毕竟是南晋水师,号称川江之上无敌手,真的有这么容易吗? 宁国最近新组建的水师,可还没有经历过战阵的洗礼,初次上阵,便遇到南晋水师这样的对手,宁王这心里,实在是没谱。 “大王不必担心,南晋方面,也并非铁板一块。”方即墨看穿了宁王的心思,“这些年来,南晋宗室对当地门阀世家的打压,让各大门阀世家心里都不痛快,他们心里也明白,南晋宗室,就是拿他们当棋子,当炮灰。 如果在战争中损失过大,那么即便是战争胜了,他们能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最差的情况,可能直接就被宗室趁机给灭了也说不定。 所以,南晋水师除非逼到绝境,不会与我们死战。 其次,南晋军中,我也安排了后手。” “嗯?南晋军中,你也能安排后手??” 宁王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这小子。 每到关键时刻,方即墨这小子,总能给他搞出点新花样。 “宫氏一族。” 方即墨将江都宫家的情况向宁王做了简单的汇报,宁王听罢,眼神烁烁。 “没有问题,若是宫家真能立下如此大功,那么寡人让宫家之人,执掌周遭三郡,亦无不可。”宁王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宁王也知道,这是两国国战。 即便占领了南晋的领土,南晋百姓对宁国的仇恨短时间内也不会削减,若是不扶持本地势力,许多政令根本没有办法施展。 宁王有信心,只要能让宁国的法制在南晋颁布开来,等到南晋百姓切切实实的享受到了新法带来的种种,他们自然就会拥护宁国的统治。 对于百姓而言,安居乐业是头等大事,至于是谁掌权,他们其实并不在意。 “谢大王。” 方即墨此时,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当日在江都,他许诺宫夜的那些,都是他自己随口说的,宁王并没有答应。 现在,若是宁王不同意他的想法,那么他对宫家的许诺,就只不过是一纸空谈。 方即墨已经想好了,到那时候,就先把宫家坑了再说,反正那时候宫家都已经背叛了南晋,没有后路可走,还不是任凭自己拿捏?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的名声就算是臭了,今后要再想忽悠别人,就没这么容易了。 如今宁王应允,方即墨总算是不用食言而肥,今后,还能继续忽悠。 “战事非同儿戏。”宁王道,“宁国水师新建,寡人不放心,既然这水师是你一力主张组建,那么寡人欲令你为监军,你意下如何?” 宁王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当方即墨明白,老板向你征求意见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在征求你的意见。 他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台阶,让你自己识趣一点,让这一切看起来比较和谐,没有那么专治罢了。 “谨遵大王之意。” 方即墨知道,战事开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避得开的。 就算万一宁王真的不打算让他上前线,他也会自己请命去前线。 这一战,实在是太过重要,他不在前线盯着,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现在,既然宁王主动提出来,他自然欣然应允。 “哎,真是辛苦你了。” 宁王有些感慨。 “自从你投效宁国之后,常年在外奔波,难得有些空闲。这样如何,等你这一次凯旋归来,寡人就把老二从南境调回来,让你与老二,一同完婚。” 方即墨听罢,脸皮直抽抽。 这什么情况? 大王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这g要不要立得这么明显?? 战争结束就回家结婚这种话,可是大忌中的大忌啊。 方即墨的印象里,还没有谁能说过这话以后,能够活着回去成亲的。 再说宁王这话说得也很有歧义啊。 什么叫做把老二叫回来,让他们二人一同完婚?? 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要让方即墨和公子昭成亲似的。 可对方毕竟是大王啊,方即墨这个时候即便心里腹诽,也不能直接说出来,总得给大王一些面子是不是。 于是,方即墨便强忍着恶心,应承下来,一走出宫,见连忙呸呸呸的呸了一路。 这次回京,方即墨也没带什么行李,甚至连关内侯和安国君那边都没去看一看。 回道观,包袱早就收拾好,随时可以启程,再度南下。 刚刚走到道观门口,便见步虚真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山门前,头埋在腿里,整个人呈自闭状。 “道友,你怎么了道友?” 方即墨上前拍了拍步虚真。 步虚真抬头,吓了方即墨一跳。 他的两只眼睛,都被打成了熊猫眼,鼻孔还往外喷着鼻血,止都止不住。 “卧槽?!” 方即墨惊了。 剑雪无名那丫头,下手这么狠的吗? 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道友,你没事吧??”方即墨有些担心的问道。 看步虚真的样子,外伤应该并不严重,但这心理的创伤,怕是要用一生去治愈。 “方兄,你不是说,克服心魔,就是要勇于面对心魔吗?”步虚真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啊……”方即墨有些底气不足,这也太特么的惨了。 “可是,为什么我越来越感觉,自己这辈子,没希望了??” 第416章 无相剑骨 卧槽? 这是什么情况? 方即墨现在看着面前的这个步虚真,哪里还有半点道门世外高人的样子。 剑雪无名到底干了什么啊? 这怎么活脱脱的给打自闭成这样? 这么凶残的吗? 方即墨现在有点懵。 他当初想让步虚真留下来,一是为了不让对方把太玄刀给顺走,二来是为了给剑雪无名找个陪练。 毕竟,宁国境内,要找一个四境以上的武道高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军中倒是有不少,但那是体修,和武道完全是两个路子,讲的就是一个莽,对剑雪无名帮助有限。 可是,方即墨也没想到啊,明明之前那么牛啤轰轰的步虚真,这才多久,竟然就被打成了这样,这上哪儿说理去?? “哎,步兄,啥都别说了,来,跟我回去,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方即墨也不知道该如何抚慰步虚真受伤的心灵。 在他的意识里,什么心灵创伤是一顿大餐治不好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不不不,我不回去!” 听到要回去,步虚真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整个人都应激了起来。 方即墨嘴角抽搐。 得,这看来是彻底完犊子,等着道门上门吧。 方即墨都能想象,要是让谪仙派那些人,看着他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弟子,被人打成这个德行,恐怕寂怀真都要提刀上门来砍人了。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害我好找。” 听到声音的瞬间,步虚真仿佛老鼠见了猫,整个人直接炸了毛,起身就想跑。 咻! 步虚真这边前脚刚刚弹射起步,整个人飞出去半截,登时便感觉后脚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巨力传来,竟是硬生生又将他拉了回去。 方即墨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此刻,他总算明白了剑雪无名是多么残暴。 只见剑雪无名右手拽着步虚真的小腿,也不管对方死活,就这么直接拖着,向道观内走去。 步虚真在长长的青石阶梯上反复剐蹭,那场面,方即墨都不忍心提。 等到方即墨追上二人的时候,二人之间的比武切磋,已经来到了最后阶段。 剑雪无名将步虚真按在地上,拳头不住的往步虚真脸上招呼。 方即墨看得脸皮直抽抽,仿佛剑雪无名那顿老拳,都是捶在他的脸上。 被四境高手按在地上锤是什么感觉? 方即墨简直不敢想象。 “那啥,剑雪,差不多得了……” 方即墨实在是于心不忍,这怎么说也是寂怀真的后辈,他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对方单方面挨打。 剑雪无名想了想,也是,这么打下去,她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体内的纯阴之气如何了?”方即墨问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剑雪无名答道,“这道门的娲皇靖灵功,当真神奇,这么短的时间内,我感觉体内的纯阴之气,竟然已经能做到掌控随心的程度,甚至都已经没有了爆发的迹象,如此看来,短时间内,我应该是死不了了。” 方即墨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 剑雪无名脸上的气色,确实红润了许多,不像以前那般惨白。 “不止如此吧,我看你的修为,应该也有相当的提升,否则,那步虚真,怎会被你打成这样?” “修为提升的也确实也不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达到四境巅峰的水平,距离五境,应该不会太远。”剑雪无名点头道。 卧槽? 四境巅峰?? 方即墨都惊呆了。 他早知道纯阴之体,举世罕见,但没想到,这修炼天赋,竟然这般恐怖。 方即墨自己也算是天才,修炼的功法更是当世奇功,又有外挂日夜不停的修炼,可即便如此,他距离四境也还遥遥无期。 可是,剑雪无名这才多久?她才多大? 这都快要四境巅峰了,距离五境也快了。 这修炼速度,古往今来,可称第一了吧。 就连寂怀真在剑雪无名这个年纪,应该也是远不如她的。 可怕! 方即墨的脑子里,此刻只有这两个字能够形容剑雪无名的妖孽程度。 “你要走?” 见方即墨背着包袱,剑雪无名问道。 “要打仗了,我要当监军。”方即墨耸耸肩。 “我也要去。”剑雪无名沉吟片刻后,竟是提出要与方即墨同行。 “嗯?打仗啊,你去作甚?” “见识过战场的残酷,或许,才能明白武道的真谛。”剑雪无名看着手中剑,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人,到底为何习武?” “原来如此。”方即墨点头,“既然你想来,那便一起,有个人作伴也好。” 说罢,方即墨又看向那偷偷躲在角落里自闭的步虚真。 “那他怎么办?” “他?”剑雪无名看了看步虚真,没有片刻犹豫,“自然和我们同行。” “我不去!我要回去!” 步虚真听到剑雪无名要带自己去前线,再度应激了起来。 “嗯?”剑雪无名冷哼一声,眼神满是戾气。 步虚真登时动弹不得,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 “他好歹也是寂怀真前辈的师侄,你还是温柔一点好。”方即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尽量。”剑雪无名敷衍道。 方即墨也是相当无语。 这步虚真是真的惨啊。 还有剑雪无名,你这性子是什么时候转变的? 当初那个温柔文静的镜流公主呢? 方即墨仰头看天。 若是让女帝知道,镜流公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她会不会后悔,把这位公主许配给自己。 算了,气死她拉倒。 “行了,你去收拾一下行李,我去安抚一下。” 方即墨说罢,来到步虚真的身边坐下。 步虚真往旁边挪了挪。 “咳咳。”方即墨想了想,“其实,克服心魔,还有其他办法。” “嗯?”步虚真惊讶扭头。 方即墨挠了挠头,小声道:“既然反抗不了,那何不试着享受?” 步虚真:“???” “是这样,我这里有一套功法,名叫无相剑骨,这套功法,只要挨打,就能提升修为。”方即墨道。 “的确挺贱,难怪这功法取名叫不要脸的贱骨头。”步虚真道。 方即墨嘴角抽搐。 无相剑骨,是这么翻译的吗?? 好吧,确实有点道理。 “那你学不学?” “我学!”步虚真瞬间变脸。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反正这顿打,自己是躲不掉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像方即墨说的那样,试着享受吧。 若是这无相剑骨真的能提升修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尤其是在见过那剑雪无名的恐怖修炼速度之后,步虚真对方即墨拿出来的功法,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分信心。 第417章 周郡 三个人,三匹马。 有山翻山,有水渡水。 经过多日跋涉,眼前,终于出现了目的地的高大城墙。 周郡! 这个方即墨很早就知道,并且计划收入囊中的边关重镇,此刻,终于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座军事化的城镇,驻扎了数万宁国精锐,死死的堵住离国通往宁国的大门,不让离国军越雷池半步。 昔年,这座城池被当做困死宁国的牢笼门户,如今,却是成了宁国东出的大本营。 周郡的城墙,比方即墨想象中要更加高大。 此刻,还能见到不少的人正在往城墙上搬运石板石砖,将本就高大的城墙,垒砌得更加难以逾越。 如今的周郡,就算是四境以上的体修高手,不借助工具,也休想翻过来。 也只有五境以上的高手,才能仅凭自身的力量,登上这高耸的城墙。 可是,登上来也没用啊。 城楼上,早就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到处都有装备了强弓劲弩的射手躲在掩体后面。 你这边刚刚起步,立刻就会有无数箭矢、弩箭向你飞过来,就问你怕不怕? 嗯? 不怕? 那就算这些弩箭弓矢杀不了你,但至少也能延缓一下你的速度吧。 你这边速度一慢,滚烫的金汁儿可就当头泼下来了啊。 金汁儿这种东西,不值钱,可是杀伤力却是异常的巨大,并且还自带法术穿透。 被金汁儿淋一下,就算五境强者皮糙肉厚,扛得住高温,烫不死他,但事后引起的感染,也足够对面喝一壶。 最重要的是,这金汁儿这玩意儿恶心啊。 被那玩意儿糊一脸,就算身体上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但精神上的创伤,也是绝对的重创。 现在谁特么都知道了宁国军队不讲武德,把屎烧开了往人身上泼,这谁受得了?? 步虚真和剑雪无名听完方即墨的描述,都惊呆了。 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往人身上泼屎这种操作,两人纷纷表示自己看不懂,但感觉万分的震撼,并且纷纷对这周郡的高大城墙升起了一股敬畏。 三人来到城门前,方即墨本想故意不露出身份,等到对方盘问,再亮出来装一波。 可是,对面很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听说方即墨要来,王之奇早早就守在了周郡的城门外,就等着他送上门来。 果然,隔着大老远,方即墨便看见王之奇那标志性的憨笑,然后大步流星的冲着三人跑来。 “方先生,可算是等到你了!” 王之奇来到方即墨的跟前,直接上手抓过缰绳。 方即墨怅然。 得,今天这一波又装不成了。 “你为何在此?”方即墨问道。 “我当然得在,这次和离狗开战,我陌刀军可是王牌。”王之奇笑道,“我都跟老景说好了,李长空那小子交给我。听说他之前狂得很,在离阳的时候还打伤了二公子,老早就想揍他了。 咦?这位是?” 王之奇此刻才发现方即墨身后跟着的另外两人。 剑雪无名他有过一面之缘,见对方跟在方即墨身边,不意外。 但步虚真他还是头一次见。 “哦,这位是步虚真道友,恒山谪仙派的弟子,寂怀真前辈的师侄。”方即墨介绍道,“小步,这位是陌刀军统领,五境大高手,王之奇。” “王将军。”步虚真拱拱手。 “嘿嘿,好说,都是自己人。”老王也不客气,牵着马就往周郡城里走。 “现在是什么情况?”方即墨开口问道。 他这次来周郡,可不是来玩的。 “大家都到齐了。”老王道,“这一次,老景是大将军,宁国兵马,都归他统领。如今这周郡,已经聚集了九万大军,其中包括陌刀军和那支新组建的水师。” “粮草呢?走哪条路来?何人押送?”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九万人,可是宁国全部的兵力,粮草万万不能有失。 “粮草还是走老路,从宁国南境运送过来,二公子这次亲自监督粮草,绝不会有半点差池。至于押送粮草的人嘛,也都是老熟人,你猜是谁?”王之奇笑道。 “还能是谁,不就是王路飞和王轻侯两兄弟。”方即墨根本不用猜,直接说出了答案。 “嗯?你怎么知道?” 王之奇感觉有些惊讶,这咋还能未卜先知呢? “他们俩兄弟,老本行是干什么的,你难道忘了?山贼呀!”方即墨解释道,“那些地方最容易被山贼埋伏,哪条路最安全,遇到山贼怎么和对方沟通,这些,谁还能比他们兄弟二人更了解。押送粮草,确实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 王之奇听罢,恍然大悟。 要不人家怎么当上寂寞侯呢? 自己这脑子就不行,猜不到。 后面的剑雪无名和步虚真有点呆滞。 这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就说到山贼了? 哪儿来的山贼? 还有为什么山贼要帮你押送粮草?? 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步虚真现在对方即墨非常好奇,似乎这个人身边,总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忽然想到了寂怀真。 师叔让自己来找方即墨,是否也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听说,寂怀真那套太极拳,就是从方即墨身上汲取的灵感,算是二人一同所创。 那太极拳法步虚真也学了。 他的评价就四个字。 包罗万象。 他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创造出这样一套拳法来。 四人进了城,走过周郡的街道,来来往往,大多都是身披宁国军服的军士。 偶尔能够见到几个平民百姓,对方身上穿的,却都是离国的服饰。 “这些是周郡的土着。”王之奇解释道,“当初我们攻下周郡,一部分离国人没来得及撤离,就被留下来了。” “嗯?”方即墨有些讶异,“这些离国人留在这里,真的好吗?” “可不是吗?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妥。”老王答道,“可是还得是老景厉害,有他在这周郡,愣是硬生生将这些百姓给治的服服帖帖。 这些人现在,谁也不服,就服老景。” “是吗?”方即墨笑了。 看来,自己当初让景逸离开,是正确的选择。如今的景逸,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一方大员了。 四人又走过数条街道,来到一座府邸的门前。 方即墨抬头,那府邸大门上的牌匾,显然是刚刚换上去的,上面赫然写将军府三个大字。 翻身下马,踏入将军府,未走几步,便见熟悉身影,迎面快步而来…… 第418章 再聚首 景逸就这样站在那里,身上依旧穿着昔日龙旗军的制式铠甲。 即便是隔着十数步的距离,方即墨依旧能够感受到那雄浑的气血之力,随着每一次脉动引起的激荡。 五境! 方即墨并不意外。 景逸本就是体修的天才,这个年龄,也正是身体力量疯狂增长的时候,加上白老头儿那变态的炼体之法在军中普及,这段时间,宁国军中高手呈现出井喷之势。 若是景逸没有踏入五境,对方即墨来说反而才是怪事。 “不错啊,都五境了,当初那个菜鸡,现在也已经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了。”方即墨上前调侃道。 “这么久了才三境?真菜。”景逸撇撇嘴。 “我菜??”方即墨嘴角抽搐,“来来来,你下来,我要和你单挑!” 剑雪无名和步虚真都惊了。 这家伙疯了不成?? 对面可是五境体修啊。 一拳打出去,余波都能把你小子震死。 单挑? 到底是谁给你小子的底气? “那啥,王将军,不劝劝真的好吗?临阵对敌,将帅失和,这可是大忌啊。”剑雪压低了声音,小声对王之奇道。 “呵呵,不打紧,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老王摆摆手,冲着两人嚷嚷道,“打起来打起来,我要看血流成河!” 方即墨挽起袖子,大步上前,来到二人中央。 景逸撇嘴,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对方跟前。 步虚真和剑雪无名心道完了,方小子这下真是不作就不会死。 平时跟自己开开玩笑也就罢了,自己二人还能忍着、让着。 可对方是五境的大体修啊,这样的高手,让你一个三境指着鼻子喊单挑,别人不要面子的吗? 就算你是宁王派来的监军,但对方可是统帅啊,你这么让对方下不来台,对方今后还怎么带兵? 二人面面相觑。 这下该咋整?对面可是五境啊。 他们二人联手,恐怕也不是对面的对手。 而且真动起手来,自己这边恐怕还没来得及出手救援,那边方小子已经被人打死了。 就在现场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之际,场中央,忽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笑声。 “哈哈,你小子可以,一段时间不见,有点大将军的样子了,你别说,刚才我还真有点怂。”方即墨笑道。 “其实我是真有点想揍你,你这小子走南闯北到处惹事,几次路过周郡,都不来我这里找我喝酒,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兄弟?”景逸也笑道。 “喝酒?什么时候,你老景也学会喝酒了?”方即墨转过头来对众人道,“这位大将军,当初咱俩一起进青楼,被几个歌姬舞娘围着灌酒,可是动都不敢动,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实在是拘谨得很啊。” “放你娘的屁!你们别听他胡说!”景逸连忙掩饰道。 如今的大将军,也不再是以前那副文绉绉的样子,说话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方即墨觉得这样挺好,不然,总显得自己高高在上,没法和手下军士们打成一片。 “别在外面站着了,都进来。”景逸对剑雪无名和步虚真二人道。 他虽然不认识这两人,但方才这二人对方即墨的紧张,他都看在眼里,也就没把他二人当成外人。 众人随着景逸进了将军府,没走几步,迎面又遇到一个老熟人。 “多鱼!” 方即墨大喝一声。 王少鱼虎躯一震。 如今的王少鱼,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三境的山贼头子了。 跟在景逸身边,耳濡目染,现在也是军中一员大将。 也就是方即墨敢拿他名字开玩笑,换了别人,王少鱼怕是直接就要拿刀砍人了。 “方……方先生。”王少鱼嘴角抽搐的回了一声。 他实在是拿方即墨没什么办法。 “不错不错。”方即墨上前,拍了拍王少鱼的肩膀,眼睛来回的上下打量,“多鱼现在,也算是名震一方了。” 王少鱼大喜:“你在其他地方也听说过我的故事?” “没有。”方即墨笑道,“但是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王少鱼:“……” 在景逸的引领下,众人进了大堂。 只能说不愧是将军府,这里的大堂,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有的只是各种兵器、一副铠甲,以及屋子中央的巨大沙盘。 “这是……” 步虚真和剑雪无名还是第一次看到沙盘这种东西,一时间,甚是好奇。 “看这地形,这是阳州一带……”方即墨略显惊讶道。 “不错,正是离国阳州。”景逸笑道。 “看来,关于这次作战,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方即墨道。 “不错,不过,这一次作战,是由你和安国君谋划,所以战略上来说,应该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具体落实到战术上,那就得我们临场发挥,随机应变了。”景逸也不含糊。 “你这么想是对的,毕竟,打仗你们是专业的,我们才是外行。” 方即墨丝毫没有争夺指挥权的意思,之前南境剿匪,他也试过带兵,但后来发现,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差点把小命搭上以后,就放弃了当将军的梦想,老老实实怂在后方阴人。 此刻,方即墨将目光投向中央的沙盘,片刻之后,开口问道:“这是你选择的决战地点?” “不错。”景逸答道。 “且慢。”此时,剑雪无名率先开口,“军机大事,我们二人是否回避一下比较好。” 景逸看着方即墨,没有接话。 原本,他应该让二人回避的,但既然方即墨带二人来这里,很显然是没把这二人当成外人。既然如此,那景逸出于对方即墨的信任,也就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不用,都是自己人。”方即墨答道。 他会这么说,可不单纯是意气用事。 大炎王室的一家子后裔,此刻都还在宁国云京,有她们在,剑雪无名就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宁国的事情。 至于步虚真,宁王可是寂怀真的师弟,说起来,也是他步虚真的师叔。步虚真若是出卖宁国军情,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师灭祖,就算回到了谪仙派,寂怀真也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寂怀真既然让他来取刀,其实也是存了让他代替自己帮助方即墨和宁国的心思,所以方即墨对步虚真,也同样十分的信任。 第419章 十日之内,拿下阳州 “继续吧。”方即墨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现在,李长空集结了五万城防军,就在周郡对面的常州郡驻扎。”景逸在地图上指了指,“敌我双方之间的距离,大约在三日的路程,有两百里左右。” “你打算怎么做?”方即墨问道。 “这一次,是三国联合作战,主动性在我们一方。”景逸说道,“离国军队的主要目标是防守。 根据探子回报,李长空已经常州城打造成铁板一块,由此可见,他是准备固守,等我军去攻。” “以逸待劳,再加上有城墙的抵挡,即便我们有九万大军,要攻下常州城,也并不容易。”方即墨说道,“但反过来说,若是可以攻破常州城,那么常州城后方,将再没有任何可以抵挡我们的军队,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 “没错,所以,李长空不会轻易的离开常州城。”景逸又取出一张纸在沙盘上铺开,上面画着的,赫然正是常州城的布局图,“以常州城现在的防御力度,五万城防军驻防,我们这区区九万人,根本没有可能正面攻下来。” “李长空的想法,并不难猜。”方即墨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下常州城的布防图,便看破了对方的想法,“李长空要做的,只是将我们挡在常州城外,真正的杀手锏,是来自南晋的莫离。” “不错。”景逸也非常的认可方即墨的推断,“一旦我们的大军对离国发动攻势,那么南晋水师也会即刻动手。” “哼,区区南晋,他们要是敢来,我必杀得他们抱头鼠窜!”王少鱼不屑道。 “多鱼说的不错,南晋水师虽然强大,但水师毕竟是水师,上了陆地,那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王之奇也赞同王少鱼的观点。 “不错,南晋水师上了岸,就像是鱼离开了水,不足为惧。”方即墨道,“可是,此刻我们大军都在前方,后方空虚,南晋水师可沿着川江而下,直扑南江郡。” “一旦南江郡失守,南晋重新掌握了川江天险,他们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对我宁国后方用兵,打击我们的后勤补给,到时候,数万大军一旦补给断绝,那后果不堪设想。” 景逸说完,将目光投向方即墨。 “所以,关键的关键,就在我宁国新建的这支水师,能否抵挡得住南晋水师。”王之奇也看向方即墨。 “抵挡?你们这么说,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众人扭头一看,恰见三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正是宁国船坊的一把手,也是宁国战舰的设计者,叶行歌! “就南晋水师那些破烂玩意儿,怎么可能是我的战船的对手?这次交战,要是不能平推对面,水师这些人,都给我跳江喂鱼算了。” “原来是叶师傅,您竟然亲自来了!?”景逸讶异道。 “叶师傅??”方即墨愣了一下。 这叶行歌,现在竟然有这么高的地位了?? 就连景逸也要尊称他一声叶师傅。 方即墨总感觉叶师傅这个称呼听起来怎么怪怪的,总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叶行歌,下一刻就要嚷嚷着自己能打十个! “这可是我我宁国水师的首战,我怎能错过?”叶行歌得意道,“你们就看着吧,这次不把南晋水师打出屎来,我叶行歌三个字,倒着写!” 叶行歌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股狠劲。 当初在南晋,他的那些设计,一直被人看不起。 同行都笑话他,不理解他,说他多事。 所有人都固步自封,唯有他,不断探索,推陈出新,想要将南晋造船的水平,推上一个新高度。 可是,那些人非但不理解他,还处处拖他后腿,给他捣乱,甚至还把他好不容易改良的一艘船给弄沉了,让他在这行里,差点都混不下去。 现在,他就是要用自己设计的这些战船,痛打南晋水师,以此来证明给当初那些看扁自己的人看。 他要向他们证明,他叶行歌,不是废物,不是事儿逼,是真真正正,地地道道的船匠宗师! 方即墨非常满意。 当初他辛辛苦苦把叶行歌挖过来,还给办船厂,又从南晋挖了那么多人来,付出高昂的代价,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组建一支能够掀翻南晋水师水上霸权的无敌舰队? 叶行歌的自信,也给了方即墨信心,这一次,他要趁着这次机会,将南晋打的再也站不起来。 至于宫家,那是方即墨的后手,但其实方即墨自己也知道,不能完全将希望放在宫家身上。 万一宫家没有倒戈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赌上宁国的全部。 后手,只能作为后手,方即墨必须做好正面迎击南晋水师的最坏打算。 “有了叶师傅的话,我心里也就有底了。”景逸笑道。 “说说你的计划吧。”方即墨催促。 “计划很简单。”景逸指了指常州城,“既然对方打算当个缩头乌龟,我们当然不能让他顺心如意。 正面攻城不划算,我们就把他们引出来,在野外和他们决一死战。” “怎么个引法?”王之奇和王少鱼都来了兴致。 “攻敌所必救。”景逸手指在沙盘上挪了挪,一直到另一个插着旗的城标之上,“阳州。” “阳州??” 众人看向阳州,一个个都懵逼了。 阳州距离常州城,大概有六七日的行程,而且中间有高山阻挡,道路险峻。 “你的意思是,奇袭阳州?”方即墨沉吟道。 “不错。” “可这会不会太冒险了?”王少鱼眉头紧皱,“山路南行,而且若是被李长空知晓,与阳州城前后夹击,将我们堵在半路上,到时候,我们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结果只有一个,全军覆没。” “不会的。”景逸异常的笃定,“李长空不会出常州城,他不敢,他害怕我们会半路设伏,引他出城决战。” “所以,他只会从离国境内绕道,驰援阳州。”方即墨点头道,“结果就是和时间赛跑,看谁跑得快,谁先到阳州城。” “没错,阳州城此刻的防御薄弱,只要我们先到,就能拿下阳州城。”景逸点头。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次说话的是王之奇,“阳州城就在川江边上,若是李长空先一步到阳州城,到时候,南晋水师沿着川江而来,我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同样的危险。” “嘿嘿,你想太多了。”此刻,叶行歌道,“南晋水师的确会去阳州,只不过,是被我们宁国水师痛扁一顿后,不得不往那边撤离,你们的确会遇到南晋水师,只不过,来的是一群残兵败将而已。”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速度。”王少鱼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那可是走山路。 “嘿嘿,速度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王之奇笑道,“咱们可是宁国军,从小就在山上跑,走个山道而已,对别人来说可能有点难走,对咱们宁国军,那可是手拿把攥,闭着眼都能走!这次,就让我陌刀军做先锋,十日,我保证,十日之内,拿下阳州城!” 第420章 大战将起 “军中无戏言。”景逸盯着王之奇,神情肃穆。 他其实本就有这个意思,让三千陌刀军突袭阳州城。 陌刀军整体实力强悍,以一当十完全不在话下,且阳州城城墙并不高大,以王之奇的实力,一个照面就能登上城墙。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仅凭陌刀军还是太过冒险,这可是相当于当初龙旗军的精锐部队,花了无数人力物力培养起来,可不能让他们轻易就折损了。 “我再给你五百人和一些简单的攻城器械……” 景逸话音未落,却见王之奇抬手打断:“我陌刀军是一个整体,加入其他的弟兄,反而会成为拖累。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放心交给我,我定然会把阳州城和陌刀军,安然的给你搞回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行,不过你记住,陌刀军是不可轻易折损,事不可为,不必强求。”景逸道,“还有,此次你只是作为先锋,即便没有攻下阳州城也不要紧,大军顶多只会比你晚个一天半天的。奇袭不成,你就撤回来,千万别莽撞,别拿人命去填。” 陌刀军和阳州城比,那肯定是陌刀军更宝贵。 在景逸看来,阳州城唾手可得,完全没必要牺牲陌刀军将士的性命。 李长空的军队,都是城防军而非野战军。 城防军守城尚可,但是若论长途奔袭,和野战军就完全没法比。 毕竟人平时干得都是守城的活儿。 五万城防军,绝对跑不过宁国这九万人的野战军。 “你就放心瞧好了,对付城防军这种废物,我陌刀军妥妥的拿下!”王之奇喜滋滋的接了任务,满脸得意之色。 “攻下阳州城后,你打算怎么办?”方即墨又问。 “就按照李长空的做法,守住阳州城,坐等李长空过来。”景逸笑道,“到时候,就轮到我们以逸待劳了。” “可是,万一对方见丢了阳州城,反过来攻打周郡呢?”旁边,不懂军事但却又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步虚真开口问道。 “以周郡现在的防御能力,留个几千人,对抗李长空的五万城防军,长久不敢说,但至少扛个十天半个月问题不大。”景逸又在沙盘比划起来,“他要是真的敢这么干,我们就可以分出一支部队来,从离国境内直取常州,到时候,李长空进退无门,我们关门打狗。” “所以,李长空不会这么做。”方即墨道,“可以说,一旦阳州城失陷,李长空便败局已定。”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南晋水师了。”景逸将目光投向叶行歌三人。 “大将军放心,末将定会让南晋水师,有来无回。” 此刻说话之人,是站在叶行歌身旁,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 “忘了介绍,这位是便是宁国水师的统领,周文淦周统领。”景逸介绍道。 “原来是周统领,幸会。”方即墨微笑着向对方致意。 “早听寂寞侯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周文淦回礼。 “周统领,大王这次虽然派我来监军,但我毕竟是外行,所以指挥之事,依旧是你全权负责。”方即墨对景逸和老王,那是绝对的放心,他唯一担心的地方,就是水师,“这一次,你的对手是号称无敌舰队的南晋水师,不可轻敌。这一战若胜,你当居首功,所以,放手去做便是。” “谢寂寞侯!”周文淦大喜。 他早就听说过方即墨,也知道如今的方即墨,背景深厚,前途无量。他在上任统领之初,就已经想好,这次方即墨来监军,他一定要把握机会,抱紧这条大腿。 按照方即墨这货的发展轨迹来看,要不了多久,他就是宁国第一权臣。 没见他身边那些人,一个个都飞黄腾达了吗? 景逸身边的王少鱼,之前也只不过是个绿林豪侠,如今,却已经是宁国军中大将。 还有那王之奇,以前也只不过是龙旗军的一个小小的队长罢了,现在呢,却是掌握着宁国最精锐的陌刀军!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什么孙匹、萧元、张徐坤之流,只要能跟方即墨沾上点关系,得到提拔,似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然,这一切的基础,还得是自己有足够的能力。 不过对这点,周文淦那是毫不担心。 他钻研过南晋水师的战例,发现这号称无敌舰队的南晋水师,其实也就那样。 南晋水师的强大,是因为川江天险之下,其他国家发现难以逾越,因此没有花心思投入到水师的战船之上。 这就导致南晋水师的战船,不但数量多,质量上更是领先了一个时代。 南晋的战船,不但坚固,而且速度极快,和他们比,其他诸侯国的战船,那基本和渔船没什么区别,这打起来自然是碾压。 所以,南晋水师之所以无敌,并不是他们本身有多强,而是对手太弱。 可是这次不同了。 宁国水师,在叶行歌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下,宁国的战船,已经彻底的鸟枪换炮,比其南晋水师,只强不弱。 若是南晋水师还是按照以前的经验来和宁国水师交手,那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被宁国水师打的落花流水! “大家都去准备吧,兵贵神速,老王,你陌刀军今晚就出发,大军明日开拔,水师方面,周统领你自己看着办。”身为统帅,景逸发出了第一道军令。 “领命!” 王之奇、王少鱼向众人抱了一拳,飞一样的离开了将军府。 “这么久没见,本该好好和你吃一顿,喝一杯,可现在是战时,一切,只有等我们赢了这一战,庆功宴上再说了。”景逸拍拍方即墨肩膀。 “这是自然。”方即墨完全理解,“那就祝你凯旋。” “哈,彼此彼此。” 会议结束,众人出了将军府。 “周统领,我们三人与你一同前往水师驻地。”方即墨对周文淦道。 “侯爷这边请。” “周统领,水师现在何处?” “回侯爷的话,为了避免消息走漏,所有水师战船都伪装成了商船,如今正在两百里外集结。” “明日大军开拔,水师何时动身?”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集结完毕,等我们回到水师之后,便可启程沿江而上。” “这一战怎么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回侯爷,末将研究了南晋水师的战例,发现南晋水师以往,都是一样的套路。利用南晋水师的数量和速度,猛冲猛打,所以这一次,我猜南晋水师依旧会采取同样的打法。” “何以见得?” “因为川江之水,是东向西,南晋水师处于上游,他们是顺水,而我们是逆水。”周文淦解释道,“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顺水可以发挥他们速度快,机动性强的优势,一波冲上来,利用拍杆,就能直接将我们的战船砸沉……” 第421章 叶行歌的黑科技 “如何应对?” “若是寻常战船,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但我宁国战船不同。”周文淦神态自若,“口说无凭,待会儿到了船上,侯爷您一看便知。” 不多时,众人来到川江边上。 尽管这并不是方即墨第一次来到江边,但依旧为川江之广阔感到震撼。 “侯爷,请。” 周文淦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众人便在他的指引下来到岸边。 不远处,停靠着一艘巨大的商船。 之所以用巨大,实在是因为这艘船,比方即墨见过的所有船,都要大上许多。 按照船的体积估计,这船上怕不是可以轻易的容纳下上千人。 “嘶~!” 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么短的时间里,叶行歌这小子是怎么弄出来这么个庞然大物的。 按照他的想法,这种规模的战船,没有个三年五载,怕是造不出来吧。 “这样的船,我宁国有多少??”这是方即墨第一次对宁国水师的力量感到震撼。 “侯爷说笑了。”周文淦脸上有些尴尬之色,他觉得,方即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这艘乃是旗舰,举国之力,也就打造出这么一艘而已。” “哦,原来如此。”方即墨此刻甚至有些庆幸。 幸亏就这么一艘,要是多来几艘,那他的三观怕是都要颠覆。 哐当一声,木板放下来,众人踩着木板上了船。 上船之后,方即墨才发现,这船内,竟然别有洞天。 “这是……” 方即墨来到船舱里,看着眼前排成两列的小船,瞪大了双眼。 这船内,竟然还有船! “啧啧,有什么好惊讶的?”叶行歌一脸傲然之色,“这艘船,我称之为母舰,里面的这些小船,称为子船,从类别上分,这些子船都是冲锋舟,你看船头……” 说罢,叶行歌来到一艘子船的船头,用手敲了敲,发出铛铛的金属声响。 “这玩意儿,我管它叫撞角。”叶行歌如数家珍,“知道为什么叫冲锋舟吗?” “因为他是用来冲锋的。”方即墨答道。 “……”叶行歌被噎了回去,强行解释道,“不错,你说的很对。 只要装上了这玩意儿,那甭管对面是什么船,一撞一个沉!” 方即墨扭头看向周文淦。 “南晋水师的船,体积大,吃水深,速度一旦起来,根本停不下来。”周文淦道。 “我知道,这就跟吃了炫迈一样。”方即墨道。 “嗯?”周文淦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完全没有纠结,毕竟,早就听说这位寂寞侯偶尔会说些不找头脑的话,习惯了就好,“我们的船,都是靠人力驱动,即便逆水,速度也很快,在这种情况下,两边的船只若是发生对撞,嘿嘿……” 周文淦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方即墨却已经听明白了。 这种尺寸的子船,开足了马力冲着那些南晋水师的战船冲过去,对方的拍杆就像是大炮打蚊子,能不能打中还另说。 “不仅如此,船上还装了不少的灯油。”叶行歌露出十分淫荡的笑容,“撞上去,子船就会卡在对方船体里,到时候,一点火,烧死他们那群狗东西。” “卧槽!” 方即墨不由得一阵恶寒。 这叶行歌,是真的够狠,这么一船的灯油,烧起来,这火根本就灭不了。 就算短时间内船沉不下去,烧也能把船上的人活活烧死。 “那咱们的人呢?如何撤退?”方即墨觉得,总不能自己船上的船员,就和对面同归于尽了吧? “还记得上次你踩的那个单人小艇吗?”叶行歌笑道。 “嗯?”方即墨想起来,上次在南晋,叶行歌的确让自己试了试对方设计的单人水上自行车。 “每个子船上,还有孙船。”叶行歌道,“船员们可以两两一组,可以踩着孙船回来。” 方即墨听完,整个人都无语了。 你这母舰里藏了子船,子船里还有孙船,怎么,你子子孙孙无穷尽了?玩无限套娃?? 不过,方即墨也不得不佩服,这叶行歌的确是有想象力。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还能这么玩。 “别着急,这还不是全部,我造这么大一艘船,可不是仅仅只有这么点东西。” “嗯?还有?” 方即墨都惊呆了。 叶行歌这小子,到底往里面塞了多少黑科技?? 众人又来到甲板,只见几名军士,推着一个什么东西就过来了。 叶行歌上前,一把掀开了盖在那玩意儿上的麻布。 方即墨再一次震惊了。 摆在他面前的,赫然竟是一个三弓床弩。 “这是……方即墨嘴角抽搐。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没想到,叶行歌竟然在这个时代,就能把这种玩意儿搞出来。 “嗷嗷嗷!”忽然,叶行歌猛的冲到方即墨的面前,伸手拍在对方肩上,“一直就想看看你这种表情,这副嫉妒我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嫉妒?我嫉妒你什么??”方即墨脸黑。 “当然是嫉妒我的才华!啊哈哈哈哈哈!”叶行歌大手再挥,“来来来,都端上来!让侯爷好好开开眼!” 哗啦啦,水师的将士们又推出来十数个三弓床弩。 方即墨彻底呆滞。 倒不是因为这十几个三弓床弩,而是在这十几个三弓床弩后面,又看到几个水师将士正在推过来的投石车。 卧槽?? 你这什么玩意儿?? 怎么投石车床弩有这么多? 感情你这不止是母舰,还特么是一艘战列舰?? 方即墨上前量了量,好家伙,这弩箭差不多有他手腕那么粗,那投石车上装的石头,更是比他两个脑袋还大。 这要是被床弩射到,被投石车砸到,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南晋水师用的,那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拍杆。”叶行歌不屑道,“这一次,老子就让他们看看,当初最不屑的东西,现在能把他们打出屎来!” 爱之深,恨之切。 当初,他怀着无比的热爱,投入造船这个行业,心中所想,就是造出能够让南晋领先其他诸侯国一个时代的船。 可是,南晋的同行看不起他,甚至暗中害他,排挤他。 要不是遇到了方即墨,他都不敢想,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恨意,怨念,并没有随着时间消亡,反而成为叶行歌不断前进的动力! 如今,是方即墨给了他机会,是宁国无条件信任他,让他能够得偿所愿,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 他就要拼尽全力,打败南晋水师,来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第422章 大风起兮 离渊边境。 呈季端坐帅帐中,看着身前之人,手捧一柄大刀,流露出掺杂着多种情绪的复杂目光。 思念、仇恨、错愕、疑惑。 短短几息之间,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这把刀送到这里,意味着,持刀之人,已经死了。 “是谁?”简单的两个字,威严,霸道。 “嗯?”帐下献刀之人错愕,不知呈季所问为何。 “是谁杀了岳无极。” “回将军的话,杀岳无极者,宁国寂寞侯是也。”下方之人连忙答道。 “方即墨?就凭他?”呈季惊讶。 以方即墨的年纪,就算他如何天赋异禀,顶了天了也不过三境或者四境。 就这样的弱鸡,岳无极一个能打十个。 方即墨杀了岳无极,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不过很快,呈季便接受了这个说法。 第一,方即墨这厮最厉害的,不是他的武力,而是这货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小看他的人,就没有谁能够不吃瘪的。 岳无极那厮,应该也是被这货阴了,才丢掉了性命。 第二,杀死岳无极后,会想到把这把霸刀送到自己面前的,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方即墨了。 这是示好,这货大概想告诉自己,他已经为呈少报了仇,将岳无极弄死,现在双方还有共同的敌人,不要因小失大。 岳无极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那献刀之人面前,伸出右手,将岳无极的霸刀拿在了手中。 “回去告诉方即墨,我俩的事情,没完。离国公之后,我依旧会找他算账。” “啊这……”献刀之人脸皮直抽抽。 这位渊国大将杀气太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送客。” 呈季懒得搭理对方,反手将霸刀收在了腰后。 他目光灼灼,看向离阳的方向。 当初,离国公差遣岳无极用这把刀杀死了呈少,那么这一次,他也要用这把霸刀,斩下离国公的狗头! “启禀将军,雁帅来令。”此刻,一个渊国军士来到帐前,大声禀报道。 呈季走出军帐,勉强,数万渊国骑兵,早已秣马列兵,枕戈待旦! “传我将令!” 成绩翻身上马,手持长戟,遥指离阳。 “大军出征!” …… 南晋,汴京。 晋国公与莫离对坐于凉亭之下,手捧军情,神情凝重。 “三日前,宁国大军出了周郡,不知所踪。” 晋国公说罢,将手中密信递给了坐在对面的莫离。 莫离接过,目光扫了一眼,便用手指沾了沾茶碗里的水,在身前案台上随手画出周郡附近的地形图。 “如今,李长空率领五万左右的城防军驻守在常州,以宁国如今的兵力,想要攻下常州,绝无可能。 宁国统帅,乃是靖玄府三甲之一,身为兵家天才,不可能不知,所以宁国此番,贸然出城,可疑。” 莫离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又在不远处画下一个圆圈。 “周郡与阳州,一山之隔,难道,他们想要翻过山隘,直取阳州?” 晋国公不以为然:“阳州与周郡,有十日路程,且山路难行,粮草辎重更是运输困难,若是阳州派人堵住山隘路口,则宁国大军不能进;李长空派人从后追击,则宁国不能退,到时候,宁国便是瓮中鳖,所以,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晋国公的想法,不无道理,但是……”莫离将代表常州的圆圈画在了周郡旁,“若这只是诱敌之计,李长空率军出城,就等于丢掉了守城的优势和宁国军野战,一旦如此,那么以城防军的素质,绝对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李长空不敢出城,哪怕他明知对方奔着阳州去,也只能从离国境内绕路而行。” “嗯?” 晋国公神色微微一变。 他看着莫离画下的地图,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如此一来,离国,岂非必败?” “必败谈不上,但确实是落了下风。”莫离道,“我已经遣人通知阳州,加强防御,但是,以阳州城现在的人手,恐怕抵挡不住。” 莫离看向晋国公。 “但是这不要紧,原本在我的设想里就没有多少的胜算,正因如此,我才会与晋国公合作。” “呵呵。” 晋国公想了想,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莫离说的对,只要他南晋大军对宁国发动攻势,那么宁国大军就只能撤退,所以这一战的关键,不在于阳州,而在他南晋。 “南晋大军准备的如何了?”莫离问道。 “水师已经集结完毕,不日便可发兵。” 提到水师,晋国公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这可是天下无敌的南晋水师,川江之水,从未有过一合之敌! 即便是强大的离国,也只能望江兴叹! “那些个门阀世家,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莫离再问。 “哼,区区门阀世家,如何能与我南晋宗室匹敌?宗室要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只能干什么。 白河郡的孙家,经过一番敲打之后,最近老实了不少。其他那些门阀世家见我们拿孙家开刀,此刻也都非常识时务,尤其是江都的宫家,最为积极,出兵,出船,甚至还出了不少粮草,并且表示愿意承担粮草押运的重任。” 晋国公提到孙家和宫家,脸上的神色更加恣意。 这种把门阀世家随意拿捏的感觉,就好像他是天地间的主宰般。 “如此,甚好。” 莫离听完,也就放下心来。 这南晋别的不行,但水师是真的行。 不然,离国也不会放着这仅有一江之隔的肥肉不管,天天和宁国死磕。 如今,只要南晋水师顺江而下,宁国,焉有不败之理? …… 白河郡,孙家。 “父亲,已经准备好了。” 密室里,孙弦对着自己的郡守父亲拱手。 “弦儿,你是否会怪为父……” 孙郡守看着自己儿子,有些愧疚。 “儒家,讲究忠孝仁义,孙家此举,将来势必被儒家钉在耻辱柱上,你……” 孙郡守没有说下去。 他知道,身为儒门弟子,今后孙弦在儒门之内,恐怕再无立足之地。 “父亲,忠义忠义,不能只忠而不义。我向来不认同儒门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思想。为君而死,可以,但是得我心甘情愿。” 孙弦道。 “我们孙家忠于南晋宗室,可南晋宗室对我们,又哪有半点义字可言?如今,大战将其,宗室摆明了要我们孙家去送死,既然如此,我们另投明主,又有何错? 方先生待我以诚,宁王更是胸有八荒的明主,这样的人,才值得我们孙家投效,才值得我们赴汤蹈火。 至于儒门……” 孙弦沉吟了片刻。 “儒门之人若是不理解,那就不理解吧。我孙弦,并不需要他们的认可……” 第423章 步虚真借箭(一) “不好了不好了,方侯爷,您快去看看吧。”雄浑的男性声音,将正在午睡的方即墨从梦中惊醒。 方即墨双眼无神的坐起,呆呆的看向屋外,嘴角还挂着口水。 “什么鬼?” 好半晌,方即墨清醒过来。 反了天了? 什么人敢打扰自己睡午觉?? 简直十恶不赦! “不好了不好了,侯爷。” 男性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在方即墨的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周文淦。 “嗯?”方即墨看着周文淦,“南晋人打过来了?” “没有。” “那你慌个球??”方即墨撇嘴,“什么事儿?” “南晋人打过来,那都是小事儿,怎敢劳烦侯爷您。”周文淦道,“你还是快去看看吧,去晚了,我怕步虚真道长就要被打死了。” “啥玩意儿??” 方即墨惊了。 步虚真怎么就要被打死了? 谁这么大胆子?这么大本事,能把步虚真打死?? 方即墨立马出了门,来到甲板,远远的便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圈。 “哎哟,好惨……” “不忍直视……” “那步道长,浑身是血,那叫声,比杀猪还惨……” 几个宁国军士扭过头,捂着眼,那脸上的表情,就仿佛挨揍的不是步虚真,而是他们自己。 “让开让开。”周文淦见状,大声喊道。 众军士听到这雄浑的声音,扭过头来,见是周文淦和方即墨到来,连忙让开道路。 唰! 拥挤的人群,当中分开一条道来,笔直的通向人群的另一边。 道路的尽头,是两个人影。 准确的说,是一道背影,至于另一人,则是已经被那道背影挡住,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按在身下暴揍。 “嗯?” 方即墨愣了愣。 那背影他太熟悉了啊。 不是剑雪无名又能是谁? 方即墨立刻放下心来。 这俩之前在云京就天天打架,不,是剑雪无名天天暴揍步虚真,现在到了这船上,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并不稀奇。 “嗯?” 周文淦都看傻了。 这什么情况?? 侯爷怎么速度还慢下来了? 您倒是快点啊,您看不到那步道长都快被打死了吗? 还是说,侯爷其实和步道长有仇,巴不得这货被打死? 周文淦心中猜想,可是嘴上却又不敢直言,只能跟在方即墨身后,亦步亦趋。 这么小的一段路,二人却是走得极慢,这就直接导致,步虚真又多挨了几十拳。 直到方即墨来到二人身旁,剑雪无名察觉到有人靠近,方才停下手来。 抬头一看,原来是方即墨,当下心中稍安,便又要抬手去揍那步虚真。 “差不多得了。”方即墨道。 “嗯。”剑雪无名听罢,又看了看步虚真,竟是真的停手,站起身来。 被他按在身下的步虚真,此刻满脸的鼻血,双眼被揍成了熊猫,腮帮子鼓起。 方即墨敢肯定,就算是步虚真他亲妈来了,此刻怕是也认不出他来。 “好爽……” 步虚真一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方即墨:“……” 周文淦:“……” 剑雪无名:“……” 宁国众军士:“……” 这什么情况? 什么鬼? 这家伙,难道是觉醒了什么特殊癖好?? 好爽是什么意思? 方即墨皱着眉头后退了半步。 岂料,步虚真却是直接一个仰卧起坐坐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鼻血。 虽然整个人面目全非,但是双眼却是炯炯有神,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精神状况。 “方兄!” 步虚真一个箭步上前,血淋淋的双手握住了方即墨。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嗯?” 方即墨嘴角抽搐。 谁要和你这个猪头当兄弟? 你快放开我! 方即墨想要挣脱,却发现这步虚真的力量,似乎变强了许多,愣是挣脱不了。 “嗯?你这是……”方即墨有些惊讶。 “无相剑骨果然是好东西,挨一顿打,修为竟然提升这么多,这顿打,挨得真值!”步虚真肿着脸笑道,“来,继续,打我。” “嘶~!”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退后一步。 “这变态哪儿来的?是你朋友?” “不认识不认识。” 方即墨与周文淦一搭一唱,直接闪人。 “来,打我!”步虚真又看向其他人。 “我今日的马桶还没洗……” “对对对,我陪你一起洗。” 众军士四散而走。 “来,打我!”步虚真看向剑雪无名。 “不打。”剑雪摇头。 “嗯?为何??”步虚真微微一愣。 这怎么就不打了? 以前不是打的很愉快吗? 现在自己挨打挨的很愉快,打人的反而不乐意打了,自己这上哪儿说理去?? 剑雪无名却是懒得搭理,直接飞身走人。 “喂,等等,你回来!”步虚真追着剑雪无名,追了上去。 …… 数日后,宁国水师集结完毕,顺着川江逆江而上。 “启禀侯爷,周统领。”一个军士上前禀报道,“发现南晋水师先锋,对方战船在三百里外扎寨。” “知道了。” 周文淦挥手,那人退了下去。 “三百里,按照南晋水师的速度,顶多三个时辰,就会和对方照面。”方即墨看向周文淦,“怎么打?” “天色马上就要黑了,这川江之上,到了夜晚便会大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周文淦道,“对方于三百里外集结扎寨,想要以此为据点,我们决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否则,对方依托这水寨,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战斗便会陷入焦灼。” “你的意思是,奇袭?”方即墨凝眉。 “不错,夜袭。”周文淦道,“可是,南晋水师也不是笨蛋,他们定会在水寨建成之前,严加防范,我们贸然夜袭,非但不会成功,反而会陷入对方的埋伏里。” “那怎么办?” “奇袭加佯攻。”周文淦道,“分批次,多次佯攻,然后趁着对方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再突袭。” “可是如此一来,便失去了奇袭的意义。”方即墨道。 “奇袭奇袭,关键在奇,不在袭。”周文淦道,“只要让对方摸不着头脑,那么奇袭就能收到效果。” “好,那怎么个弄法。” “对方白日里修建水寨,夜晚定是人困马乏,嘿嘿。”周文淦话说一半,忽然忍不住奸笑两声,“我们怎能让他们睡得安稳? 上半夜,我们每个半个时辰,便敲锣打鼓佯攻一次。 待到下半夜,再施以雷霆一击,必能一战功成!” “那么,派谁去?”方即墨问道。 “正式的进攻,当然是我亲自坐镇指挥,但是这佯攻,肯定是要挨打的,派谁去,我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周文淦有些纠结,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让谁来负责佯攻比较合适。 毕竟,宁国水师新建,现在手下能用的将领,数量实在太少。 “挨打?我去啊……” 第424章 步虚真借箭(二) “你去?” 方即墨和周文淦都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说的懵了一阵,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讨论起来。 “我认真的。” 步虚真见二人懒得搭理他,再次强调道。 “噗……” 方即墨和周文淦对视一眼,想笑,但是强行忍了下来。 “你们俩在笑什么?”步虚真撇嘴。 “没事,我想到高兴的事情。” 周文淦有些尴尬,假装咳了咳,一本正经的板起脸来。 “我再说一遍,我没在开玩笑。”步虚真皱眉。 “噗……”轮到方即墨了。 “你又笑啥?” “我也想到高兴的事情。” “胡扯,你们两个分明在笑,我忍你们很久了!” 步虚真有些怒了。 你们跟谁俩呢? 自己是真的想要贡献一份力量啊。 不就是上个前线吗? 有这么难?? “咳咳,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怎么好笑,都不会笑”周文淦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憋得很难受。 “除非忍不住。” 方即墨补充了一句。 “你一个江湖人士,搁这儿掺和啥玩意儿? 是,没错,你步虚真算是四境里的高手,但这可是打仗。 就凭你的身材板儿,任凭你轻功再好,飞上去,对面一轮齐射,你小子就得跪。 论皮糙肉厚,那还得是兵家的体修。 这些江湖人士,一边凉快去。” “我没跟你开玩笑!” 步虚真动了真火,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案台上。 砰的一声,众人低头看去,只见步虚真身前的案台,愣是被他拍出一个巴掌印。 “让我去!我就在船上跟着,保证不会做傻事。”步虚真道。 “啊这……” 周文淦看了看方即墨。 这位步虚真道长,虽然有点变态,但怎么说也是四境之上的高手,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应该不会添乱……吧? “这样吧,我给你一艘小船,你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不许捣乱。”方即墨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让步虚真跟着一起。 他的想法和周文淦差不多,与其让他继续搁这儿瞎胡闹,不如让他跟着去凑凑热闹。 “好嘞!” 步虚真顿时笑逐颜开。 …… 黄昏时分,三十余支大小不一的战船,便脱离了宁国水师,逆江而上。 三百里路程,至少需要三个时辰。 当他们的船队靠近南晋水师水寨之时,已是夜黑人尽之时。 步虚真的船是一支只载有五人的小船,不紧不慢的跟在大部队后方。 “快一点,再快一点!” “你会不会开船?” “怎么这么慢?” 步虚真跟个话痨一样,不断催促着,要求加速。 可是船员们哪儿敢啊,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在后方远远的跟着而已。 他们这只不过是一艘五人的小型船,冲得越快,死得越快。 所以无论步虚真怎么催促,小船都稳稳跟在船队后方。 忽然,船速渐渐慢了下来,步虚真眉头一皱。 “嗯?怎么停了?” “道长,我们到了。”负责驾船的船员道,“前面就是南晋水寨,我们调整一下队形,便要发起第一波的佯攻了。” “哦,原来如此……嗯?不对!”步虚真回过味儿来,“那你们快把船开上去啊。” “道爷,您别闹,我们这船上去,那不是白给吗?” “少废话,你不开,我来开!” 步虚真懒得和船员继续争论,一把推开,向着身后江面拍出一掌! 轰! 真气反推之下,小船再度起步,向着船队前方驶去。 …… “杀!” 黑暗之中,忽然杀声震天。 南晋水寨里,负责巡逻的军士远远的便见远方大雾弥漫的江面上,泛起无数火光。 “敌袭!” 号角声响起,正在熟睡的军士们翻身而起,抄起弓弩便来到水寨边上,将手中弓弩对准了远处的江面。 “火箭,射!” 咻咻咻! 火箭升空,照亮了漆黑的江面,远处浮现出数十艘战船黑影。 “果然是宁国的战船,他们要突袭,再放箭!” 箭雨密密麻麻的向着不远处的黑影射去,很快,对方便见那大雾中的黑影纷纷调转船头,逐渐变小,消失在大雾之中。 “哈哈,一群废物,就这么点本事,也敢来夜袭我南晋水师的水寨??” “宁国人都是一群旱鸭子,论水上的本事,咱们是他们祖宗!” 南晋水师的军士们大声笑着,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不远处,宁国水师第一波佯攻完毕,战船尽数调头,准备退后五里,等上小半个时辰,等对方睡下之后,再来一波。 “嗯?怎么退了?” 步虚真见前面大船调头,也只能无奈的骂了一句。 “真怂!” 小半个时辰后。 “全速前进!” “杀!” 杀声、鼓声,再度响彻江面。 黑漆漆的大雾里,火光再度亮起。 “敌袭!” 南晋水师众军士纷纷起身,轻车熟路的来到寨前,张弓搭箭,习惯性的放了一轮又一轮的箭矢,然后,便又见对面晃晃悠悠的调转船头而去。 “嗯?” “什么鬼?就这么跑了?” “玛德,这群怂货还敢再坑一点不?” “这特么的根本就是故意的好不好,诚心不想让我们睡个安稳觉!” “追出去算了!” “不可!”一个军官模样的将领说道,“这可能是对方的诱敌之计,贸然杀出去,这漆黑一片,鬼知道对方的战船在哪儿猫着,都给我回去睡觉,不准出水寨!” 军士们一个个无言以对,只能回到船舱里继续睡觉。 步虚真的小船远远的停在后方,这一次,他根本就没动。 果然,这些宁国水师们又是虚晃一枪就回来,甚至都没有靠近水寨弓弩的射程之内。 “哎,无趣。”步虚真摇头。 ……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宁国水师又佯攻了两波。 南晋水师此刻已经心态爆炸。 这群宁国的狗贼也太无耻了吧。 偷袭了一波又一波,没完没了! 你要真是上来真刀真枪干一架,那也就罢了。 偏偏这群狗东西每次都是虚晃一枪就跑,根本不跟你接火。 这就让南晋水师非常蛋疼。 他们能怎么办? 他们也很绝望啊。 对面来偷袭,他们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你要是不管,好家伙,说不定宁国水师真就给你来一下。 你要是管,嘿嘿,那就正中下怀,对面虚晃一枪就走,根本不和你纠缠。 宁国水师就是要消耗自己的体力,他们知道自己白天要赶着修建水寨,体力消耗巨大,就是专门趁着晚上来恶心你。 这种打法,真特么的不是人干的事儿! 第425章 步虚真借箭(三) 南晋水师先锋军已经出离愤怒了。 不带这么玩儿的! 你要打就干干脆脆的来打,不来,就滚蛋。 眼看着这才什么时辰,宁国水师,竟然丧心病狂的佯攻了整整八次! 每一次都是喊两声做做样子,等自己这边人一起来了立刻就跑。 南晋水师先锋军的军士们算是看明白了,这群狗东西就是来恶心人的,偷袭是不可能偷袭的。 当宁国水师第九次佯攻的时候,南晋水师先锋军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们只是象征性的对着夜空射了几发火箭,然后,果然就见到对面灰溜溜的又一次调头,然后骂骂咧咧的回去睡觉了。 步虚真呆滞。 你们特么这真是闹着玩啊。 佯攻也好,有你们这么佯攻的吗? 这边上去敲两声锣鼓,那边象征性的射两箭,过家家都比你们上心好吧?? 步虚真坐不住了。 他是来过家家的吗? 不是啊! 他是来找打的! 自从练了那个什么无相剑骨以后,步虚真现在是一天不挨打,浑身不舒坦。 可是,剑雪无名也不知什么情况,自从上次以后,就不打自己了。 别的人打,又没有剑雪无名那样能够将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步虚真就很郁闷啊。 眼瞅着提升修为的方法就在眼前,可自己整天皮痒痒没人打自己,自己也很无奈啊。 这不,听到要打仗,步虚真想到,既然自己这边没人打自己,那自己出去找对面的人打总可以了吧。 没想到,这特么都是一群跑来过家家的能手。 “玛德,你们不上,老子上!” 步虚真再度爆粗,又一次破了功。 只见他直接跳到船尾,一掌拍出,所在小船噌的一声如箭般穿了出去。 “什么鬼?!” 船上的几个船员都惊呆了,这位高手特么的这是赶着去送死啊。 宁国水师其他船上的军士们也惊呆了。 自己现在只是佯攻啊,还没到发起总攻的时候,这船上的人是赶着去投胎吗? “敌袭,敌袭!” 南晋水师的军士眼看着对面一艘小船不要命的冲过来,也都纷纷惊了一下。 这特么,你们不是刚刚才来过一次,怎么又来?? 不少军士此刻刚刚回到房里,裤子都还没脱下来,你们就又来了?? 之前不都是小半个时辰来一次吗? 怎么特么的这次这么快?? 你们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真的好吗? 可是惊归惊,南晋水师的军士还是非常无奈的又一次吹响了号角,不少军士提着裤子,骂骂咧咧的又跑了出来。 “玛德,这群狗东西有完没完??” “卧槽,你们快看,真有一个不怕死的冲过来了!” “好好好,老子今晚憋了一肚子火,兄弟们,干他!” 刹那间,万箭齐发! 南晋水师的军士们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什么大船小船都不要紧,折腾了一宿,他们现在就是要把火气撒在这艘破船身上! 咻咻咻! 叮叮叮!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步虚真那艘小船上就插满了箭矢。 船员们哇哇大叫着躲进船舱里,只将步虚真一人留在夜风中摇曳。 “卧槽?!” 步虚真暗骂一声,看着密密麻麻的箭雨,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特么,要是被箭雨覆盖,那这打也不用挨了,回去也不用接受治疗了,直接转世投胎比较快。 步虚真一拧船舵,小船几乎以飘逸的姿态原地调头,向着后方飞驰而去。 远处的宁国水师呆滞。 卧槽,这是什么狠人。 佯攻而已,用不用这么玩儿命?? 步虚真归来,小船正面插满了箭矢,密密麻麻,怕是有数千支之多。 “看见没有,这才叫佯攻。”步虚真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倨傲,很不要脸的装13道。 “道长,佯攻而已,您至于吗?”一个水师将士不解道。 “你懂什么,不玩儿命,能起到佯攻的作用?更何况,老子这是顺便向对面借点箭。”步虚真道。 “可是,我们也不缺箭啊。” “你给我下来。” 宁国水师们此刻感觉有些惭愧。 他们现在是来佯攻的没错,可说实话,先前几次佯攻,的确是有些儿戏了。 若是不能像步虚真这般真的冲上去,给对面施加一些压力,恐怕后面的佯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小的们,咱们是先锋军,这是咱们宁国水师第一战,你们愿意就这么被一个道士比下去?” “不愿意!” “你们愿意就这么被人说成是怂狗?” “不愿意!” “那就跟我一起来,咱们这一次,要冲到对面射程之内,怕死的,后面待着,别来碍手碍脚!” 说罢,一艘战船调整方向,再次向着南晋水寨冲了过去。 “杀!” “杀!” “杀!” 刹那间,杀声震天,锣鼓声响彻江面。 “卧槽,又来?” “等等,这次好像是来真的!” “淦!快放箭!” 火箭升空,向着宁国战船覆盖而去。 然而这一次,想象中的对方调头逃窜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不仅如此,宁国水师的将士们,还硬是顶着对方的箭雨,发起了一波还击。 双方隔着江面对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步虚真急了。 他真急。 他是来挨打的啊,你们双方这么玩,杀出真火来怎么办?? 现在火力这么猛,他虽然是四境高手,但要是顶着箭雨冲出去挨打,分分钟变成刺猬。 “嗯?有了!” 就在此时,步虚真看到身边的船员身上,黑色的水师皮甲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你,把你的皮甲脱下来给我。” “嗯?” 船员呆滞。 这特么什么人啊,居然抢自己的皮甲。 “道长,我……” “少废话,拿来,不然你就去喂鱼。” 步虚真也懒得废话,直接上手扒拉。 那船员哪里是步虚真的对手,三下五除二,被扒了个精光。 步虚真换上一身皮甲,瞬间感觉自己又行了。 “这皮甲虽然穿着影响身法,但是防御力尚可,若是在边缘游走,一般的弓弩,杀伤力有限。”步虚真想着,驾着小船缓缓贴近双方的交火线。 啪嗒! 一支箭矢从高空落下,有气无力的砸在甲板上,其箭矢的威力,甚至都没能扎进小船的模板里。 “嗯?” 步虚真大喜。 这样的威力,不就正好? 他又驾着船靠前了一点点,落在这边的箭雨变得更加密集了一些,杀伤力也变得更强了一些。 一支箭矢落在步虚真的身上,刚刚扎进皮甲,勉强破了防,在步虚真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好爽!” 步虚真大喜,这不就来了吗…… 第426章 步虚真借箭(四) 挡掉几支射向自己毫无防备的脑袋和下体的箭矢,步虚真任由密密麻麻的箭雨落在身上,几乎是一瞬间,刺痛感传遍全身,皮甲下的衣衫也立刻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好爽!” 步虚真大喜,他能感受到体内无相剑骨的功法在疯狂运转。 他的伤口开始迅速的愈合,然后又被下一支箭矢撕裂,愈合,然后再撕裂,循环反复。 很快,步虚真的身上便插满了箭矢,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刺猬。 可尽管看起来如此可怕,但其实步虚真的伤势却算不上重。 在无相剑骨的加持下,他那被撕裂的肌肉和皮肤,变得更加结实,箭矢只是刚刚刺破皮肤,便被虬起的肌肉阻挡在外。 “不够,还不够!” 只是片刻功夫,步虚真便感觉只在边缘,箭矢的威力实在太小,对他无相剑骨的激发非常有限。 如果想要更深入的刺激,那就必须更加深入战场。 可是…… 步虚真看着红了眼的双方弓弩手,感觉头皮发麻。 “不管了,富贵险中求!” 步虚真现在,俨然一个老赌徒样子,他决定玩一把大的。 一个箭步冲进船舱里,其他几个船员抬头便看见一个满身扎满了箭矢,然后笑得异常诡异的男人,当场就吓尿了,嗷嗷的乱叫。 步虚真懒得搭理他们,将身上的箭矢拔掉,把千疮百孔的皮甲丢在一边,又把另一个船员的皮甲扒了下来,然后将一床厚厚的被子沾满了水,裹在身上,然后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夜色里,便见一艘小船脱离了舰队,孤军深入。 “嗯?你们看那里。” “玛德,又是那艘船!” “干他!” 几个眼尖的弓弩手,一下子就认出了步虚真的那艘小船,于是纷纷调转箭口,密集的箭雨顷刻间覆盖过去。 “卧槽!?” 即便是步虚真,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也依旧感到一股尿意升腾而起。 强大如他,依旧不敢硬扛,瞬间施展身法,规避掉其中大部分的箭矢。 “哎哟,哎哟!”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箭矢落在了步虚真的身上。 弓弩强劲的穿透力,虽然被沾了水的厚棉被和皮甲卸掉大半,但是依旧恐怖,一支一支的扎进了步虚真的身体里。 好在步虚真此刻以真气护体,这段时间修炼无相剑骨又将肉身防御提升了一个层级,才勉强扛住。 仅仅只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步虚真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几处完好,体内无相剑骨前所未有的运转起来。 “遭不住遭不住!” 步虚真有些怂了。 即便是修炼无相剑骨,但以肉身硬扛如此大面积的弓弩射杀,还是太过儿戏。 他毕竟只是一个江湖武者,可不是那些披着铠甲皮糙肉厚的兵家体修。 此刻的他,已然心生退意。 毕竟,修炼虽然重要,但是小命更加要紧。 再这么整下去,步虚真敢保证,自己绝对活不了。 就在此时,南晋水寨里,一个红了眼的弓弩手直接推来了一张床弩,并且对准了步虚真所在的小船。 “玛德,老子让你嘚瑟!” 那弓弩手瞄准了步虚真,毫不犹豫的激发了床弩。 “卧槽!” 眼尖的步虚真瞬间感受到一股杀意,余光瞄了一眼,便见墙头上那粗壮的弩箭已经对准了自己。 刹那间,步虚真浑身汗毛竖起。 床弩的威力,他可是见识过的。 尽管南晋这床弩比不上宁国水师的三弓床弩,但那也绝对不是他这肉身能够硬扛的存在。 步虚真想也没想,一掌拍出,强大的真气推动下,小船猛的飘逸过弯,划出美妙的弧线,调转了船头。 咻! 粗重的弩箭与步虚真擦身而过,只听咔嚓一声,桅杆应声而断。 “嘶~!” 步虚真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箭要是没躲开,自己铁定凉凉。 此刻,步虚真已经彻底恢复了理智,他深刻的体会到,军阵这种玩意儿,绝对不是江湖武者能够正面硬撼的存在,随即狂催真气,加速驶离对方弩箭射程,躲进己方船队之中。 风波过去,步虚真一屁股坐了下去,已经分不清身上是血还是汗水。 宁国水师再一次撤退,这一次佯攻的效果异常的好。 双方一阵激情对射之后,南晋水师怒气发泄完毕,气势暴跌的同时消耗巨大,弓弩手们此刻都已经累嘛了,不少人更是直接倒头就睡。 小半个时辰后,方即墨和周文淦乘着一艘小船来到。二人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来看看。 “卧槽?!你这是什么情况?” 方即墨呆滞。 眼前的步虚真,哪里还有半点初见之时的仙风道骨,此刻活脱脱就是一只人形刺猬。 “爽。”步虚真下巴抬得老高,一脸的舒畅。 今日这番,虽然冒险,但生死之间,无相剑骨大为精进,让他的修为结结实实的提升了一大段,恐怕比以前苦修半年的效果还要更好。 “爽?来来来,来个人,待会儿我们进攻的时候,把步道友给我绑在船头,让他好好爽爽。”方即墨道。 “遭不住遭不住。”步虚真连忙摇手,退到一边。 “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步虚真是真的怂了,这一次虽然收获巨大,但伴随而来的高风险,让他想想都觉得后怕。 “侯爷,我看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周文淦小声道。 “那就开始吧。”方即墨点头。 宁国水师的战船,趁着夜色和大雾的掩护,缓缓的向着南晋水师靠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杀声和锣鼓,连火光都极其微弱。 所有的宁国军士,都放轻了脚步,深怕惊扰了南晋水师的美梦。 十里……九里……八里! 宁国战船上,众人屏息凝神。 三里……二里! “放!” 进入射程的瞬间,周文淦大手一挥! 唰唰唰! 刹那间,无数脑袋般大小的岩石被投石机抛射而出,三弓床弩被推上甲板,机扩激发的声响下,手腕粗的弩箭,携带着破风声,向着南晋水寨激射而去。 轰! 携带着巨大动能的飞石从高空砸下,只一击,便将水寨的木质栅栏砸得稀烂,碎屑四处崩飞。 “敌袭!敌袭!” 巨大的声响,再一次惊醒了南晋水师。 “喊毛喊,又不是……” 一个睡眼惺忪的弓弩手打着哈欠站起身来,丝毫没有紧张感。 但是,下一瞬,他话还没说完,一颗巨大的飞石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脑袋上。 砰的一声,鲜血飞溅,死得不能再死…… 第427章 短兵相接 鲜血,哀嚎,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下,整个南晋水寨乱作一团。 落下的飞石,将水寨的木制建筑物砸得稀烂,飞溅的碎屑,崩倒一个又一个南晋的军士。 轰隆一声,水寨的水门轰然倒塌。 “不要慌,不要……” 一个将官模样的军士正欲上前指挥,忽然之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身边的南晋军士们只感觉眼前黑影闪过,下一瞬,那位将官的身体被黑影瞬间带飞。 轰隆一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将官已被一根手腕般粗细的弩箭,直接钉死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嘶~!” 南晋军士倒吸一口凉气。 远方的江面上,黑漆漆的鬼影都看不见,这是什么弩箭,如此射程之下,竟然还有这么强劲的威力?! 就算是他们南晋水师的床弩,也根本做不到! 正想着,黑暗之中,破风声再度传来。 噗嗤! 一支弩箭瞬间撕开那名军士胸前的铠甲,血肉横飞之间连穿三人。 噗噗噗! 又是三支弩箭,眨眼间便带走数条生命。 咕嘟咕嘟咕嘟! 号角声连续响起,整个水寨也都在这一轮的袭击中彻底的回过神来。 对面这是玩真的了! “淦!把床弩推上来,对面的船冲过来了!” 南晋水师,毕竟是精锐之师,虽然被这一波突然袭击打的有点懵圈,但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 一张张床弩被纷纷推上前来,箭口对准了此刻已经出现在视线里,正全速向着水寨冲过来的宁国战船。 “不对劲,这是什么船?” “速度怎么这么快??” 南晋水师的军士们都惊呆了。 眼前的宁国战船,展现出了远超他们认知的船速。 那一艘艘战船,船尾激起巨大的浪花,两侧车轮一样的物体疯狂转动,整艘战船,正以极高的速度,向着水寨冲来。 “他们没有减速!?” “淦,这是要直接撞上来!” 南晋军士们此刻才反应过来,但是为时已晚。 轰隆一声! 冲在最前方的战船直接撞开水寨那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寨门,连同寨墙也一起干塌。 哀嚎声中,不少南晋军士纷纷落水。 噗噗噗! 机扩激发,宁国军士手持弩箭,对着水里一通乱射。 诸葛连弩的威力和射速,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鲜血,很快便将清澈的川江河水染成了红色。 “杀!” 战船上,宁国军士大喝一声,手持刀盾,直接跳上了南晋水师的战船,顷刻之间,短兵相接! 嘭嘭嘭! 还未等南晋水师反应过来,又有数艘宁国战船将水寨的木墙撞得稀烂,喊杀声中,宁国军士如同潮水般冲进了水寨。 完了…… 这支南晋水师先锋军的统领看着眼前一幕,骤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们赖以为傲的战船,在这一刻完全发挥不出任何效果。 一旦短兵相接,水师的这些军士,如何能与宁国的虎狼之师一战? “赢了!” 后方战船上,周文淦脸上露出喜色。 这一局,胜得比他想象之中更加轻松。 仅仅只是投石机和三弓床弩几轮齐射,对面水寨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土崩瓦解。 方即墨的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 胜利,这是理所应当的。 若是连南晋水师的先锋军都赢不了,那这一战还怎么打? 方即墨忽然觉得不对劲,身边的人,怎么感觉好像少了一个。 “嗯?步虚真呢?他人又去哪儿了?” 此刻的步虚真,驾着小船,向着山寨冲了过去。 他虽然是江湖人士,但好歹也是四境高手。 两军对阵,他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此刻水寨里乱成一团,他总归是能找到一些用武之地。 啪啪啪! 临近水寨,步虚真纵身一跃,脚踏江面,施展轻功直接飞了进去。 噗嗤! 水寨里,南晋水师的统领手持朴刀,一刀将一名宁国军士斩落水中。 “弓弩手,来我身后,刀斧手,长枪手,随我一起,杀!” 先锋军统领心里明白,这一战,他大概是没法力挽狂澜,甚至可能没法活着回去。 但是,他是南晋水师的先锋军统领,他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南晋水师是无敌的! 即便是死,也要拉更多的宁国军士垫背! “杀!” 宁国军士见状,也纷纷组成军阵。 噗噗噗! 诸葛连弩又是一轮齐射。 南晋水师的刀斧手纷纷举盾,将弩箭挡下,下一刻,配合默契的他们立刻俯下身体,身后破风声响起。 噗噗噗! 箭矢瞬间飞至,宁国军士成排的倒下。 “杀!” 长枪手见状,举起手中长枪前顶,硬生生将宁国军顶了回去。 不过,他们毕竟是水师,长枪手的数量有限,很快,宁国军再度集结了一队刀斧手,又硬生生的将这队长枪手顶了回去。 “弟兄们,跟我杀!” 刀盾手面前,弓弩的作用已经不大,双方同时丢掉手中弓弩,拔出短刀,向着对方冲杀过去。 整个水寨,顿时乱作一团。 一个身影,飘然而下。 步虚真一身血衣,行走在战场之上。 “死!” 一个军士手持开山斧,当头向着步虚真劈来。 步虚真看了一眼,右手拍出一掌。 咔嚓! 断掉的斧头飞了出去,斧柄却是直接一棍子敲在了步虚真的肩膀上。 “不行啊,你没有力量。” 步虚真摇摇头,左手扇出一巴掌,直接将那军士扇得晕了过去。 “死!” 又一军士,手持长枪,一枪捅了过来。 步虚真大喜,右手挽了一个剑花,将那军士枪头削掉,然后任凭那一棍子戳在了自己的身上。 “还是不行啊,你也没有力量。” 步虚真擦了擦嘴角血迹,又是一巴掌。 “没有力量。” “没有力量!” “你们……” “没有!” “力量!” 步虚真一路走向水寨深处,眉头愈发深锁。 他到底是高估了这些普通的军士。 以这些军士的水准,即便自己站着让他们打,想要打出有效伤害也几乎不可能。 就在此时,步虚真眼前出现一人。 只见那人手持朴刀,一刀一个小朋友。 宁国军士在他面前,完全不是一合之敌。 “四境体修!” 步虚真见状,大喜。 “死!” 那水师统领手持朴刀,一招挑飞迎面砍来的刀锋,随即旋身一跃,便要将面前的宁国军士劈成两半。 那宁国军士手中刀盾被那统领一刀撩开,此刻中门大开,眼看便要身首异处。 砰! 朴刀落下,一柄黑刀瞬间挡在身前。 “嗯?” 水师统领微微一惊。 “我来陪你玩玩。” 步虚真笑罢,左手手刀劈出,将那统领手中朴刀刀杆一掌劈断…… 第428章 全招了 这一击的力道,震得那水师统领双手一阵酥麻。 他连退两步,丢掉手里的半截刀杆,将朴刀改为单手握持。 “江湖武者?”水师统领皱着眉道,“你凑什么热闹?” “无量天尊,贫道不杀生,只想与阁下过过招。”步虚真说罢,将手中太玄刀随手一掷,黑影闪烁,眨眼间,便钉在了不远处的木墙之上。 “神经病!”水师统领怒骂一声。 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可是在打仗。 双方正不死不休,他现在哪有时间,哪儿有精力在这里和一个江湖武者纠缠? “滚开,不然,死!” 话甫落,水师统领跳起一刀,当空劈下。 “来得好!” 步虚真脚踏太极步,双掌拨动间,雄浑真气护住手掌,一掌拍在迎面劈来的刀身之上。 砰! 水师统领只感觉一股绵软之力缠上手臂,这一刀,势大力沉,却是犹如砍在棉花上,一身力道被尽数泄去。 步虚真拧动腰胯,轰出一记搬拦捶,正中水师统领胸口。 一声闷响,水师统领胸口盔甲在这一拳之下,向内凹陷,整个人连退数步。 “咳咳……” 这一拳,看似绵软,实则力透盔甲,直达对方身体,震得那水师统领胸口一阵闷疼。 但也仅此而已。 那水师统领咳嗽两声后,便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啧啧,不愧是兵家体修,就是皮糙肉厚。” 步虚真感叹。 这兵家的体修高手,虽然在招式上略显笨拙,但这一身气血之力,加上横练的强大肉身和坚硬的盔甲,这防御力真是辣的满满当当。 江湖武者的拳,想要伤到同境界全副武装的兵家体修,简直难如登天! “滚开!” 水师统领是真的怒了,他身边的南晋军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必须抓紧时机,重整态势,而不是在这里和面前这个神经病道人单挑。 砰! 一步踏出,水师统领踏得地面木屑横飞,摆出一个格斗准备的姿势。 他的架势无懈可击,周身气血之力翻涌。 “兵家军体拳。”步虚真脸上满是兴奋。 这兵家的军体拳,是最基础,也是传播最广的兵家拳法。 这套拳法,套路简单,却是易学难精。 但凡临阵对敌,敢使用这套拳法的,无一不是浸淫其中多年的高手。 “喝!” 水师统领暴喝一声,踏步同时,打出一记弓步冲拳。 这一拳,势大力沉,气血之力翻涌之下,手臂瞬间炸开三道气环,空气发出声声爆鸣。 步虚真见状,瞳孔骤然一缩,连忙拨动云手,妄图卸力。 然而,这一拳的力量终究是太过恐怖,步虚真卸掉三分,却是硬承七分,整个人胸口向内凹陷,口喷鲜血,横着飞了出去。 …… “侯爷,南晋水师开始后撤,是否要追?”周文淦来到方即墨身旁,禀报道。 “你是水师统领,你说了算。”方即墨道。 “明白,来人,以五十里为限,追!” 周文淦大手一挥,宁国战船火力全开,向着不远处的南晋水师追去。 南晋水师撤退的方向,乃是逆流,他们的战船速度骤减。 可是宁国战船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依靠人力为动力的他们,动力全开之下,速度不减反增。 周文淦定下的五十里,足够他们将逃走的南晋战船彻底击沉。 “水寨的情况如何,攻下来了吗?”方即墨问道。 “基本上已经攻下来了,正在肃清最后的敌人。”周文淦禀报道,“一小撮的南晋军,正在负隅顽抗。” “走,去看看。” 二人的战船驶入南晋水寨,此刻,寨内的战斗已经结束的七七八八。 唯一还没有结束的,便是步虚真与水师统领那一战。 那水师统领乃是四境强者,宁国的军士们不是他的对手,此刻只能手持兵刃,围作一团,替步虚真压阵。 中央,步虚真与水师统领的战斗,已经完全落入下风。 江湖武者,擅长的乃是精妙的招式和身法,纯比力量和身体,根本不是兵家体修的对手。 可是,步虚真此行的目的,是趁机修炼无相剑骨,说白了,就是来挨打的,自然不可能使用身法闪避对手的攻击。 此刻的步虚真,双手垂下,胸口多处凹陷,头上的发髻也被打散,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可是,步虚真的脸上,却满是舒爽之色。 对面的水师统领都傻了。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神经病?? 见过挨打挨得鬼哭狼嚎的,没见过越打越表情越爽的。 这神经病道士,是不是有什么诡异的癖好?? “来,打我。” 步虚真上前一步,脸上笑容愈发淫荡。 “卧槽,你别过来……” 水师统领飞起一脚,踹在步虚真胸口。 咔嚓。 他分明听到肋骨折断的声音,但步虚真的脸上,却是红润得吓人。 这特么究竟是个什么鬼?? 水师统领脸皮直抽抽。 他这辈子还遇到过这么恶心的对手。 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再打,否则真的是脏了自己的手。 “打我。”步虚真见对面迟迟不动手,再度催促道。 “不打。”水师统领犹豫了片刻,向后退了一步道。 “嗯?” 步虚真愣了。 这人搞毛啊? 刚刚不是还打得好好的吗? 自己正爽着呢,怎么忽然就不打了? 你倒是打啊! 步虚真再度逼近。 “卧槽,你不要过来!” 水师统领真的怂了,他现在看到步虚真就觉得恶心。 “不行,你必须打,快,打我。” “我投降!我投降还不成??” 水师统领看着四周的宁国军士,大声喊道。 投降? 这就投降了?? 周围的宁国军士面面相觑。 这水师统领生猛无比,没有几十条人命,绝对拿不下他。 可现在,他竟然直接投降了。 众人纷纷看向步虚真,竖起大拇指。 这位真乃神人也。 “不行,谁允许你投降了??”步虚真不满。 他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哪儿对方说不打就不打,今天,必须打,打到自己爽够了为止! “住手!”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众人扭头看去,连忙让开道来。 方即墨与周文淦走上前来。 “有句古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将军既然愿意投降,那么便不要再折辱他了。”方即墨道。 “啊这……” 步虚真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方即墨的话,他还真不能无视。 毕竟,这无相剑骨,是方即墨传给自己的。 “这位将军,既然投降,那便拿出点诚意来……”方即墨道,“来,将南晋水师的情况,跟我讲一讲。” “啊这……”水师统领犹豫了。 “看来,阁下是没有诚意了,既然如此,那步道友……”方即墨见状,摇头便要去喊步虚真继续。 “我说,我说。” 水师统领见状,一股恶心涌上心头。 他,招了。 全招了。 第429章 焦土 离国境内。 官道上,数万离国城防军急急而奔。 李长空白马银枪,一马当先。 其身姿英武不凡,脸上,却满是阴霾。 数日前,他收到消息,宁国大军出了周郡,但却消失无踪。 常州城风平浪静,半个宁国军都看不到。 李长空不敢出城,他害怕这是宁国的诱敌之计。 即便派出去的斥候回来告诉他,种种迹象表明,此刻的周郡,已经是一座空城,他也依然不敢。 他的城防军只有不到五万人,一旦放弃常州城,与宁国军正面对上,下场只有一个。 身为离国南面最后的一支战力,李长空根本不敢轻易涉险。 直到宁国军消失的一天后,李长空终于坐不住了。 宁国军的统帅,乃是靖玄府三甲之一,绝不是易与的对手。 放任对方消失无踪,对离国而言,对李长空而言,非常的危险。 李长空面对着常州附近的地形图,苦思冥想,当他看出宁国军意图的时候,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宁国军的目标,不是常州,而是阳州! 周郡与阳州之间,虽有一山之隔,但宁国本就是多山之地,对于离国而言,那山路崎岖难行,大部队根本不可能翻过去,但对宁国军而言,这不过就是他们平日里司空见惯的道路而已。 李长空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知道,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疏忽,极有可能导致离国满盘皆输! 怎么办?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驰援阳州,希望能够赶在宁国军攻陷阳州之前抵达。 这样一来,凭借着五万大军,即便阳州城墙不够高大,但守住应该没有问题。 第二个选择,就是放弃阳州,直取周郡。 此刻的周郡,正是最为薄弱的时候,五万离国军,要拿下周郡并不困难。 可是,拿下之后又能如何? 难道,他能凭着自己这五万离国军,直接杀到宁国云京不成? 做不到的。 而一旦放弃阳州,那阳州被宁国军攻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阳州陷落,离国境内,就再没有军队能够阻挡宁国军,对方九万大军,能够给离国带来多大的破坏,李长空简直不敢想象。 最可怕的是,一旦北面战事不利,离国军向南撤离,极有可能形成腹背受敌的局面,到那时候,离国就真的完了。 所以,李长空其实根本没有选择,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五万城防军,以最快的速度奔赴阳州。 若是迟了,那离国就彻底完了。 就在李长空心急如焚之际,道路的另一头,却见一人牵着马,头戴斗笠,缓步而来。 啪嗒! 那人行至跟前,从马上拖下来一个差不多硕大的麻袋。 “什么人?” 见有人拦路,李长空长枪平举,直指对方。 “阁下可是离国李长空?” 面对李长空的银枪,那人语气却是毫无波澜。 李长空勒紧缰绳,打量着面前之人。 普通人,面对离国军队,面对自己,不可能如此气定神闲。 来者,不简单。 “是又如何?”李长空回头看了看身后,正在紧追的离国军与自己还有段距离,暂停片刻并无大碍,便驻马问道。 “此乃我送给李将军的礼物。” 说罢,那人将麻袋解开,李长空仔细看去,麻袋里装着的,是一个成年的男子。 “这是何人?”李长空疑惑道。 “宁国军的探子。”那人解释道。 “宁国军的探子??” 李长空听罢,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在这个地方,能够遇到宁国军的探子,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阳州,已经失陷了。 “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李长空并未全信。 “宁国大军,比将军你早两日出兵,而宁国的陌刀军,比宁国大军还要早一日。只需算算时间,将军自然知道真假。”那人道,“更何况,这人交给李将军,李将军随便审一审便知。还是说,将军觉得,凭着阳州那点微不足道的兵力,能够挡得住宁国陌刀军?” “……” 李长空沉默。 若对方说的是真的,那阳州他便去不得。 他这五万城防军,只有依托城墙的优势,才能与宁国军一战。 若是宁国军已经攻占了阳州,那么这五万人抵达阳州之日,宁国军必倾巢而出,与他在野外决战。 到那时候,他们只可能是一个结果。 全军覆没。 李长空仰头看天,长叹一声。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吗? 离国,难道真的在劫难逃? 李长空实在不知,仅凭现在手上的五万人,要如何抵挡宁国大军。对方可是有足足九万人,一旦拿下阳州,后方便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我有一计,可解将军之危,可解离国之危。”那人轻捋胡须,高深莫测道。 “嗯?”李长空听罢,连忙翻身下马,“还未请教先生名讳,不知先生是何方高人?” “高人不敢当,老夫赵元,一鬼谷弃徒罢了。” “嗯?” 李长空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但鬼谷弃徒这四个字,还是令他感到震惊。 他不知道鬼谷弃徒意味着什么,但能和鬼谷沾边,眼前之人便不是凡人。 毕竟,鬼谷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平庸之辈。 “请赵先生指点。” “简单。”赵元笑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法,可解离国之危,只是不知道,李将军有没有那个觉悟。” “觉悟?” 李长空不懂。 这是什么计谋? 竟然还要觉悟?? 似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赵元继解释道:“此计一成,或许可解离国之危,但是,李将军却注定身败名裂,将军,你愿意为了离国,毁了一世英名吗?” “哈,虚名而已,何足道哉?”李长空笑得爽朗,“我李长空,身为离国人,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解难,百死无悔,先生但说无妨。” “哈哈,好!” 赵元竖起大拇指。 “此计名为,焦土。” “焦土?” 李长空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仅仅只是两个字,便令他感到有些沉重。 “李将军立刻将手下军队打散,经不同的路线返回离阳,将途经之地百姓手中所有余粮全部带走,田里农作物全都烧毁。”赵元道,“将军只需死守离阳即可。” “你说什么?!” 饶是李长空早有准备,可是此刻,他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带走百姓手中的余粮,那百姓们吃什么? 这不是要活活饿死南境的百姓吗? 他李长空参军是为了什么?抛开建功立业那些功利之心,谁还没有一点点的热血,想要保家卫国,护一方安宁?! 可是,现在他却要亲手将这些自己曾经立誓要保护的离国百姓,送上一条死路! 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即便离国胜了,那又如何? 离国,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不会再有! 不仅仅是离国,这偌大的天下,广阔的天地之间,都不会再有! 第430章 退兵 离国城防军迈着无精打采的步子从李长空身旁经过。 他们有的人睡眼惺忪,有的人手上还拿着干粮,但无一例外,均是一脸的疲态。 从李长空身边路过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李长空对面那人。 李长空素来自傲,平日里都是骑在马上与人说话,此刻,李长空既然下马,那意味着面前之人,不是寻常人物。 副将来到李长空的身后,也连忙下马,正欲上前询问,见李长空脸色漆黑,立刻又退了两步。 “怎么,李将军不敢?” 尽管语出惊人,但赵元的神色却是一如先前,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万千百姓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李长空额头青筋暴起,陷入天人交战。 “啧啧,还是不够狠啊。” 赵元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耐。 “本以为,天下闻名的李将军,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是老夫看走眼了。” “你不必拿话激我。”李长空攥紧了拳头,“事情尚且不必走至这一步。离相已经去了南晋,南晋会出兵,帮助离国拖住宁国。” “呵呵,南晋。”赵元听到南晋二字,不屑的笑出声来,“安逸的太久,岂能抵挡宁国虎狼之师? 李将军真要把一国之存亡,赌在南晋身上? 将军只需分出一万人,余下兵马,死守离阳。 一旦宁国大军深入离国,战线拉长,便以一万兵马偷袭宁国后方补给,到时候,离国南境无粮,百姓手中也无粮,宁国军就算是想要用抢也无粮可抢。 宁、离两国虽是世仇,但宁王以仁义着天下,屠戮百姓这种事,他干不出来,若是不杀,那所占之地的离国百姓,就会成为宁国军庞大的负担,拖慢他们的脚步。 到那时,宁国军进不能进,甚至根本打不到离阳城下。” 李长空仰面朝天。 纠结。 他知道,赵元说的是对的。 自己只要照着做,那么离国南面战线,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我知李将军放不下离国百姓,但将军要明白,若是没有了离国,那又何来离国百姓?”赵元说罢,重新带上斗笠,竟是直接翻身上马,眼看便要离去,“言尽于此,将军好自为之……” 马蹄远去,赵元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李长空驻良久,对身后的副将挥手。 “传我将令,大军……原地调头……” “将军这是做什么?我们不去驰援阳州了?” 副将猛的抬头,惊讶的表情溢于言表。 “附耳过来。” 李长空将副将拉到一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将军!?” 副将听完,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这样的军令,竟是出自李长空之口。 “将军,此事万万不可啊!” “少废话!” 李长空拔出腰间佩刀,直接架在了副将的脖子上。 “按我的命令去做,违令者,斩!” “将军,你可知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副将此刻,仍旧没动。 “后果我当然知道!”李长空额头青筋暴起。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又何尝愿意这么去做? 只是,大敌当前,他有何选择? 没有! 若是不这么做,天下间,怕是就再没有离国! “将军,咱们手下这些弟兄,可都是南境子弟。如今夏公子在北境抗敌,他手下也有不少出自南境。您这么做,会引起哗变的!” “少特么废话,你给老子听着,现在阳州极有可能已经失陷,就凭我们这五万人,如何抵达宁国九万大军?老子不怕死,但是,咱们这五万人,是离国南境最后的兵力,这五万人没了,离国就全完了!你知道吗?” 李长空拽着副将的衣领,近乎咆哮的嘶吼。 “我李长空,一介平民,受君上提拔,方有今日。为了离国,这骂名,老子背了又如何?!千夫所指又如何? 只要能够护住离国,南境的百姓,不,全离国的百姓纵使要将老子千刀万剐,老子也认了! 现在,老子的军令就是天,你他娘的干不干?不干,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将军!” 副将眼含泪花,语带哽咽。 他在李长空的眼中,看到了决绝。 他知道,就算自己拼死不从,李长空也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 王之奇一身便装,坐在阳州城头,嘴里喊着狗尾巴草,北眺离国山河。 “将军,探子回来了。” “李长空那小子到哪儿了?”听到手下汇报,老王回过头来。 他现在就等着李长空兵临城下,好跟这家伙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李长空,退兵了。” “嗯?”老王看着面前的下属,怔怔出神,“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长空退兵了。” “卧槽??” 老王就像是火烧屁股一样直接蹦了起来。 李长空退兵了? 他退兵了? 退兵?? 老王双手疯狂的挠头。 这一刻之前,他想象过许多种情况,唯独退兵这一种,他从未想过。 李长空这厮在做什么? 他怎么能退兵? 阳州他不要了? 离国南境他不要了? 要知道,此去离阳,可就是一马平川了,李长空那厮,他居然退兵? 这是什么玩法?? “老景呢??” 老王实在想不出来,他决定不想了,等景逸来了,问景逸去。 “景将军大军已到二十里外。” “走,接人去。” 老王等不了一点,直接跳下城头,随意牵了匹马,就向着川江河边狂奔而去。 另一边,景逸大军翻山越岭,总算是来到了阳州城南,川江之北。 据斥候回报,王之奇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阳州城,景逸这边也就没有那么着急,此刻正有条不紊的赶往阳州城。 “老景,老景!” 没走几步路,景逸耳边便传来王子奇的声音。 “老王?你不守着阳州城,跑来这里做什么?” 景逸眉头一皱。 老王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这么急着来迎自己,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老景,李长空那厮退兵了!”老王策马来到景逸身边。 “嗯?”景逸也是一惊,“详细说说。” 老王挥手,让身旁的下属将探子汇报的情况说给景逸。 景逸听罢,只是略微思索,便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 “李长空果然是李长空,杀伐果决。”景逸叹道。 “嗯?什么意思?”老王不解。 “李长空不会来了,告诉弟兄们,不得踏出阳州半步。”景逸下令道。 “他不来,我们何不打去离阳?!”老王道,“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我们大军出了阳州,一马平川,李长空那区区五万人,如何抵挡?” 景逸抬头看天,半晌后才道:“老方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离国,终究轮不到我们宁国……” 第431章 宫夜的新花样 南晋大营。 白河郡孙郡守看着手中的书信,愁眉不展。 “父亲?”身后,孙弦手提长剑,护卫在父亲身后,“这是有新的军令下来了?” “水师先锋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逃回来。”孙郡守说罢,将手中军令递给儿子,“宗室要动手了。” “嗯?” 孙弦接过递过来的军令,目光扫过之后,整个人脸上满是愠怒。 “宗室这是欺人太甚!竟然要我们孙家舰队去和宁国舰队正面交战,这不是摆明了拿我们孙家当炮灰吗?” “宗室这是不打算装了。”孙郡守扼腕叹息。 “父亲,不如趁此机会,反了!”孙弦怒道,“我们直接投了宁国,反正孙家家眷都已经安排好了,方先生又在宁国水师里,我们现在去投靠,正好。” “没那么容易。”孙郡守摇头,“这次和我们一起出战的,还有李家,名为协助,实际上,却是督战,一旦我们有任何异动,李家就会从身后对我们发起进攻,到时候,我们只有和那水师先锋同样的下场。” “李家?他们愿意当宗室的狗腿?”孙弦都给气笑了。 都这个时候了,李家竟然还看不明白形势,还愿意帮着南晋宗室打压其他门阀世家。 “家主。” 就在此时,手下进来汇报道。 “军中粮草将尽……” “嗯?” 孙弦都惊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缺粮,这可是大事。 “怎么回事,粮草怎么就将尽了??” “这……”下属看了看孙郡守,后者点头之后,方才继续禀报,“昨日就该送到的粮草,迟迟没来,我们孙家自备的粮草,还能撑个十来天。” “粮草未到??” 孙弦听罢,顿时就怒了。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是立志将来要做天下第一剑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 “粮草不是由宫家负责押运,怎会没到?”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去催了,只是迟迟没有回音。” “罢了,你下去吧,我来想办法。” 孙郡守挥挥手,下属施礼后告退。 “父亲,这您都能忍?”孙弦此刻恨不得直接拔剑杀到宫家去找宫家家主宫夜问个明白。 “意料之中。” 相比孙弦的年轻气盛,孙郡守老成持重的多。 他身居郡守之位,又是一家之主,这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这点事儿在他眼里,毛毛雨罢了。 “此番出兵,就属宫家最为积极,他们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在向宗室表忠心。”孙郡守道,“现在,既然宗室已经摆明了要对我们下黑手,宫家自然乐意做这个马前卒。” “这群王八蛋!”孙弦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父亲,反了吧!” “冷静。”孙郡守道,“反当然要反,我已经暗中派人和方先生联系,接下来,只要等方先生的指示即可。” …… 方即墨看着手中两封密信,笑得合不拢嘴。 “你在傻笑啥?”一旁,正在修炼的剑雪无名被方即墨那傻兮兮的笑声打断了修炼的思路,不耐烦的睁眼问道。 “宫夜啊宫夜,总是是能给我搞出点新花样。” 方即墨扬了扬手中两封密信,一封来自孙家,另一封,自然来自宫家。 就在此时,周文淦推门而入,在方即墨的示意下,转身将房门锁好。 “啥事儿这么神秘?”周文淦看着方即墨手中拿着两封密信,好奇道。 “宫家家主早已经向我投诚,现在是我安排的内鬼,如今,孙家也有意投靠我们,反戈一击。”方即墨说道。 “真的假的?”周文淦嘴角抽搐。 早听说寂寞侯牛逼,没想到这么牛逼。 宫家,那可是占据江都的顶级门阀世家。 这个家族的家主,在南晋也是牛逼哄哄的一号人物。 可是这么牛逼的人物,竟然也只不过是寂寞侯的小弟。 周文淦竖起拇指,他现在对这位寂寞侯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事儿侯爷你咋不早点说啊,早知道宫家是我们的人,我的战术打法,就可以变一变。”周文淦道。 “不能说。”方即墨摇头,“一来我不确定宫家是否真的向我们投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全信。二来,若是你知晓此事,改变战术布局,恐怕会被有心人看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侯爷英明神武,果然非我等能及……”周文淦毫不犹豫的拍马屁道。 “行了,别废话……”方即墨道,“这是宫夜的来信,南晋宗室要对孙家下手,让他们做炮灰,宫家在后面推了一把,断了孙家的粮草,现在,孙家的粮食只够十天左右。 也正是因为如此,孙家已经决定,临阵倒戈,从此为我宁国效力。” “嗯,还有这种事??” 周文淦不解。 “这位宫家家主也是个牛逼人物,为了迫使孙家走出那一步,竟然断了他们的粮。我很好奇,将来他们在宁国同朝为官,孙家会怎么看待宫家。” “这正是他高明之处。” 方即墨却是解释道。 “宫家,本就不打算和孙家友好相处。” “嗯?为啥?” “这是投名状。”方即墨道,“如今的南晋门阀世家里,南江郡的白家是第一个投靠我们的,宫家是第二个,孙家是第三个。 论关系,白家毫无疑问和我们宁国最亲近,而孙家与我私交不错,我们之前还有过合作。反而是他宫家,样样都落后。” “嗯?然后呢?”剑雪无名和周文淦都来兴趣。 “将来打下南晋,肯定是白、孙、宫三家共同治理,但这三家毕竟都是南晋本土的门阀世家,在南晋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若是三家联合起来,那么在南晋的影响力,很有可能就会压过宁王。 到那时候,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宫家为了取信于我们,主动与孙家交恶,制造出一种三家互相制衡的态势,这是我们所乐见的。” 剑雪无名和周文淦听完,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们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就是庙堂啊。”方即墨拍了拍周文淦。 周文淦挠头。 他一个平民出身,能够做到水师统领,靠的是军事指挥上的才能。 这些尔虞我诈,阴谋算计,还真不是他的特长。 不过,周文淦也完全不担心。 自己需要懂这些吗? 不需要的啊。 方即墨懂不就好了吗? 自己一心抱住这根大粗腿,将来还有啥摆不平的? 想到这里,周文淦憨憨的笑了笑。 方即墨知道,这货大概没明白,也想不明,甚至可能都懒得去想。 不过这样也好。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将来,他只要服从军令就好。 这样的人,他爱用。 那些心思复杂,如呈季那样的人物,方即墨反而不大敢用。 第432章 临阵倒戈 川江之上。 方即墨站在甲板远眺,不远处,十数艘三桅大船迎面驶来。船身、船帆上,均绘制着相同的图案。 这正是白河郡孙家的战船。 “侯爷,时候差不多了。”周文淦在旁小声道。 “嗯,开始吧。”方即墨点头。 周文淦来到船边,对手下打了个手势,手下欣然领命,站上船头,双手开始挥舞旗语。 嘟嘟嘟!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刹那间,宁国战船的动力轮开始疯狂转动起来,战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加速。 另一边,孙家战舰之上。 孙郡守听着远方的号角声,神情凝重。 “父亲,方先生可有答复?”孙弦小声道。 “没有答复。”孙郡守摇头。 “那我们怎么办?”孙弦看着对面冲过来的宁国战舰,犯了难。 打,还是不打,这是一个问题。 “传我命令,战船散开。”孙郡守下令道。 很快,孙家的十数艘战船便纷纷散开,将船头的弩箭纷纷对准了宁国战船,拍杆也都拉至了顶点。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违令者,斩!”孙郡守斩钉截铁道。 宁国战船激起水花,在江面上拖出道道白色的水痕。 孙郡守父子二人越看越心惊。 宁国战船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与自己不同,对方可是逆水逆风,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孙郡守此刻方才明白,为何南晋水师先锋军会落得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以往跟其他国家打,他们南晋战船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 可现在,他们引以为傲的速度,却是完全被宁国战船碾压。 咻咻咻! 破风传来,一支支强劲的弩箭从孙郡守所在的战船两侧飞过。 “父亲,他们向我们发动进攻了!”孙弦看着从一侧船舷闪过的弩箭,眼中满是焦虑。 “冷静。”孙郡守淡定道。 “家主,是否还击?”一个家臣此刻也开口问道。 “还击,不过,给我往水里打,不准打到对方的战船,违令者,斩。”孙郡守沉吟片刻,道。 “是。” 很快,孙家的战船发起了反击,强弓劲弩,开始向着对方的战船发射。 可是无论是弩箭还是弓矢,无一例外,全都落进了水里。 噗通,噗通,噗通。 孙郡守父子的战船边上,几块硕大的石头狠狠的砸进了水里,激起大片浪花。 “投石机?” 孙弦看着水面上激起的浪花,神色变了。 对方的战船上,竟然还装备了投石机! 这就意味着,在远程火力上,宁国的战船,要远远超过南晋水师! “呵呵,南晋这些年来,自以为水上无敌,不思进取。如今,宁国的战船竟然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现在看来,南晋水师这无敌之名,简直可笑。”孙郡守仰天长叹,他知道,南晋水师,已经被时代所抛弃,今后这水上无敌之名,怕是要让给宁国了。 “家主,对面的小型战船冲过来了,我们……” 江面上,宁国小型战船此刻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看样子,明显就是冲着孙家的战船直接撞过来的。 “停火,不准攻击,妄动者,斩。”孙郡守冷声道。 “……” 孙弦和家主都有些紧张。 他们知道,孙郡守这是在赌,赌对方不会真的撞上来。 此刻,孙郡守站在船头,双手紧紧抓住船舷。他的额头渗出细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方即墨没有给自己答复,孙郡守理解。 此刻正是两军交战之际,密信的往来并不容易,而且极易被人察觉。 他孙家虽有投诚之意,但宁国未必会接受。他只能赌一把,赌方即墨会接受自己的投诚,赌宁国接受孙家的投效! “父亲小心!” 眼看着一艘宁国战船高速向着自己这边撞了过来,孙弦大骇,连忙冲上前去,将自己老爹抓住。 孙郡守已经不敢看下去,紧张的闭上了双眼。 一息、两息、三息。 这一刻,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 孙郡守从来没有感觉时间如此漫长过。 想象中的撞击,并未到来。 十息之后,一阵欢呼声中,孙郡守睁开眼。 “父亲……宁国战船,冲过去了!”孙弦有些激动的说道。 “哈,哈哈。”孙郡守长出一口气,笑出声来。 他赌赢了! 这一切,果然只是方即墨的试探,试探自己的诚意! 假若自己真的对宁国战船发动攻击,恐怕这船就真的会撞上来。 “宗室不仁,想要我们做炮灰,这样的宗室,不值得我们卖命。”孙郡守朗声道,“来人,传我命令,调转船头,跟在宁国战船身后,李家那群狗东西,既然要当宗室的狗腿,对我们落井下石,那咱们今日,就拿李家率先开刀!” “杀!”孙弦拔出长剑,遥遥指向身后的李家战船。 “杀!” “杀!” “杀!” 孙家众人士气大涨,战船纷纷调头。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李家家主悠闲的坐在甲板上,手里还捧着盖碗茶。 今日他只是来看戏的,看孙家之人怎么死。 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从背后捅孙家一刀,送对方上路。 “家主,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家臣看着远方,脸上表情有些不安。 “哪里不对,你不要大惊小怪。”李家家主不耐烦道。 “这孙家的战船,好像在调头??” “嗯?调头?”李家家主听罢,站起身来,“他们这是要临阵脱逃??” “不,看起来不像……”家臣道,“家主你看,那些小船……好像是……宁国战船??” “嗯?” 李家家主听罢,双眼眯成一条缝隙。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孙家战船的缝隙之间,确实有许多小得多的战船见缝插针般冲了过来。 “孙家的这些废物,这种小船都拦不住!?”李家家主有些恼怒。 “家主,不对劲,孙家的战船,在调头!”家臣的脸色变了变。 “嗯?什么意思?” “他们好像是……一伙儿的??” “你是说……” “他们不是临阵脱逃……是……临阵倒戈!” “卧槽!?” 李家家主大惊失色。 “反了反了,孙家竟然真的反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宗室!快,调头,调头!” “所有人,保护家主!” 家臣一声令下,数艘战船上前,将李家家主所在的战船护在身后。 李家家主所在的战船迅速调头,脱离战场。 “家主放心,他们追不上来……” 家臣话音未落,便见眼前十来艘战船挡住去路。 “那是……宫家的战船!”李家家主见状,顿时大喜,“宫家来了,正好,和本家主一起,灭了孙家的宁国舰队!” 正说着,只听噌的一声,一支弩箭瞬间飞至,将李家家主扎了个对穿,直接钉在了身后的桅杆上。 宫家战船上,宫夜一脸微笑。 “今日过后,再无李家……” 第433章 暴露 孙郡守站在船头,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渐渐沉入江底的李家旗舰,心中大喊卧槽。 这什么情况? 李家家主的战舰,竟然被人搞沉了。 而且击沉李家家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克扣自己粮草,对南晋宗室唯唯诺诺的宫家。 “父亲,宫家这是在做什么?”眼前这一幕,同样令孙弦感到费解。 “嘶~!” 短暂的沉默后,孙郡守抬头看天,深深的吸了口气。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就不配做这一郡之首。 “宫夜这个王八蛋……”孙郡守没头没尾的骂道。 “嗯?”孙弦鲜少听到自己老父亲爆粗口,现在见对方失态,不是一般的惊讶。 “弦儿,你记住,将来即便和宫家之人同朝为官,宫家之人,也都永远是我们孙家的敌人。”孙郡守语重心长道。 “孩儿记住了。”孙弦虽不明,但觉厉,连连点头。 就在此时,一艘比孙家旗舰还要高大的战船,以极快的速度从后方赶超上来。 孙郡守抬头看去,那战船的船舷边上,方即墨负手而立,面带微笑。 “拜见寂寞侯。” 父子二人同时对方即墨行礼。 以前,他们与方即墨是合作关系,但从现在开始,孙家,便要以方即墨马首是瞻了。 “孙郡守,上来说话吧。” 方即墨说罢,那大船之上搭下一块木板,孙弦一手扶着自己老父亲,双脚发力猛蹬,在木板上借力一踩,飞身上了甲板。 “寂寞侯真是吓煞我也。”上船之后,孙郡守便半开玩笑的抱怨道,“您那几十艘战船冲过来,我险些以为,今日我这条老命,就要在这川江喂鱼了。” “郡守莫怪。”方即墨也不介意,仍然以朋友的口吻与对方说话,“大家合作这么多次,这点默契,自然还是有的,我当然是信得过郡守你的。” “呵呵。” 孙郡守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场面话,合作多年又如何,方即墨要是真的信得过自己,就不会如此试探。 不过好在自己已经通过了对方的试探,现在,双方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对方这番话,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自己顺坡下驴,此事就算过去,今后,大家同样是合作无间的好伙伴。 “侯爷,我有一个疑问。”孙郡守思考片刻后,问道,“宫家,是何时投靠了宁国?” “嗯?” 听到孙郡守这话,孙弦呆滞。 什么意思? 宫家已经投靠了宁国? 难怪刚才他这老父亲会跟他说,将来,宫家可能会与孙家同朝为官。 可是问题又来了。 既然是同朝为官,既然宫家也已经投靠了宁国,那么大家就是一边的,按道理来说,应该精诚合作才是,为什么自己老爹却要自己将来仍对宫家保持敌意?? “不愧是孙郡守,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方即墨瞟了一眼身后的孙弦,这位小天才果然还是太稚嫩,此刻仍是一脸茫然,比其他这老谋深算的老爹,差得还有点远,“不错,宫家是我安排的后手,在我第二次前往白河郡之前,便已经先去过江都,见过宫夜,达成了合作。” “原来如此,侯爷谋无遗策,在下佩服。”孙郡守拱手。 “客套话不必说了,此番孙家投靠我宁国,有了孙家之助,我宁国水师,如虎添翼。”方即墨又看了看孙弦,“孙小友剑道修为突飞猛进,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这些都多亏了方先生。”孙弦对方即墨,那是一百个服气。 要不是对方传授心学,他岂能悟出心剑,走出自己的武道? “侯爷放心,我孙家绝非首鼠两端之辈,既然投靠了宁国,自当尽心竭力。”孙郡守道,“之后,便由我孙家舰队作为先锋,与南晋宗室战上一场,宁国水师,为我压阵即可。” “好!”方即墨也不客气,“孙郡守此番若是立下大功,宁王,绝不会亏待孙家。” “多谢。” …… 砰的一声,晋国公将手中玉石做的酒盏摔得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还有孙家,竟然真敢背叛寡人!”晋国公得知孙家临阵倒戈,李家舰队全军覆没之后,大发雷霆。 孙家背叛,晋国公并不意外,所以他才会让李家前去压阵,就是防着对方这一手。 可是没想到,李家家主竟然如此没用,不但没能解决掉孙家,反而把李家的舰队也都搭上。 算上先锋军的失败,这次又搭上了孙家和李家的战船,他南晋水师,一下子就失去了三成的战力。 反观宁国水师,一路高奏凯歌,不但士气如虹,又得了孙家之助,更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这让晋国公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国公,此事,不对。”莫离眉头紧锁。 “继续说!”晋国公看向莫离。 “敢问国公,孙家舰队,战力比李家如何?”莫离问道。 “自然是李家更强一些,否则,我又怎会让李家舰队前去?”晋国公道。 “这正是奇怪之处。”莫离点出关键所在,“李家舰队的战力,在孙家之上,按道理来讲,孙家舰队临阵倒戈,战船与江面上调转船头,便已经落了下风。 李家占据先手优势,此时,即便不敌,逃走应该也无问题,可结果呢? 结果却是,李家全军覆没,就连李家家主也没能逃回来。 孙家,即便加上宁国水师,真的做得到?” “嗯?你的意思是?”晋国公神情再变。 “舰队交手,李家家主若是不敌,可派人断后,掩护旗舰撤离,此时,就算是孙家和宁国水师联手,也绝无可能击沉李家旗舰。” 莫离笃定道。 “唯一的可能,便是后方有人,挡住了李家家主的退路,让其退无可退……” “嘶……” 晋国公神色大变。 莫离此话是在告诉自己,南晋水师之中,并非是只有孙家一家投敌,剩下的人里,还有宁国的内鬼! 可是,这内鬼会是谁? “这消息,是谁传回来的?”莫离继续问道,“李家既然全军覆没,那传回消息的人,非常可疑。” “孙家和李家出战,迟迟未归,是水师统领派人前往查探,才发现孙家投敌,李家覆灭的。”晋国公答道。 “那当时除了孙家和李家,附近还有哪些门阀世家在那一带活动?”莫离又问。 晋国公挥手,一个水师的将领上前来,回答了莫离的问题。 “宫家也在其中?”莫离凝眉。 “嗯?宫家有问题?”晋国公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杀气。 “不确定,但……”莫离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当日在白河郡,有一个名为剑雪无名的高手,曾经挑战过孙家那位公子,好像叫孙弦。” “不错。”晋国公点头。 “这剑雪无名,是否也曾在江都出现过?”莫离再问。 “来人……”晋国公不知,但他手下负责情报的人,一查便知。 “果然出现过。”莫离嘴角扬起,“如此一来,八九不离十了。” “真的是宫家?”晋国公拍案而起。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第434章 北境之地 “家主,有军令。” 宫家战船之上,有军令传来。 宫夜听到军令二字,整个人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军令? 偏偏这个时候? 这也太巧合了吧?? 宫夜不相信巧合。 他前脚刚刚阴死李家,后脚宗室就来了军令,谁要是相信了这是巧合,傻兮兮的去执行军令,那谁就是天底下最蠢的笨蛋。 “念。” 宫夜甚至没有去接那所谓的军令,而是让手下直接念给自己听。 “家主,宗室有令,令我宫家与另外三家一起迎敌。” “迎敌?呵呵。” 宫夜听了,不由得冷笑。 什么迎敌,这摆明了是给自己下的套。 与另外三家门阀世家一起,单凭他宫家一家,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若是稍微展现出一点苗头,恐怕那三家就会立刻将宫家舰队歼灭。 一打三,宫家绝无胜算,真的去集结,那宫家只能沦为弃子,炮灰,当场一次性的消耗品,全都死在战场上。 可若是不去,此刻宫家身在南晋水师腹地,想要闯出包围,也绝无可能。 去不去都是一个死字。 “家主……” 手下此刻,也是愁眉紧锁。 “没办法,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宫夜叹道。 他本想继续潜伏,找个更好一点的时机,给予南晋宗室重创。 但既然如今宗室已经有所察觉,那原定的计划就只能更改。 “去联系方即墨的人,我要立即见他。” …… 离国北境。 公子夏已经三日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此刻的他,双眼布满血丝,平日里的霸气荡然无存。 他堂堂离国公子,离国下一任执掌者,自诩天下名将,这还是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北境的战事,此刻相当不利。 渊国与祁国共同发兵,渊国一万奔狼军,祁国三万虎豹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而公子夏的手中,能与奔狼军匹敌的骑兵燕云骑不过三千,能与虎豹营一战的天击营,也不过才两万。 兵力的总差距,更是达到了五万之多。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让公子夏头疼的。 以少胜多的战例,公子夏并非没有,但此刻的对手,无论他想尽什么办法,都似乎总能够先他一步。 计无谞。 公子夏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计划落空,甚至将计就计的男人。 面对这计无谞,公子夏升起一股无力感,尽管自己坐拥地利,却依旧无法阻挡对方前进的脚步。 城外野战,公子夏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现在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依靠高大的城墙据守,以此来抵挡祁军的进攻。 好在公子夏身经百战,并非庸手,这才勉强将祁军抵挡在了北境。 可是,公子夏只有一个,他总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来用吧。 这边你挡住了计无谞,另一边,谁还能挡得住呈季? 想到呈季,公子夏便头大如牛。 他无数次在心中腹诽,将自己的君父骂了无数遍。 谁不知道呈季就呈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平日里,那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你干什么不好,偏偏要把人家儿子杀了,人家能不反你吗? 再退一步讲,你就算是要杀人家儿子,能不能行行好好,连呈季也一起杀了,让他们一家整整齐齐,地下团聚? 结果倒好,儿子杀了,老子没杀得了,还让人给跑了,现在,人家老子率领着大军回来报仇了,这可咋整?? 论军事才能,呈季不在自己之下,论地形,呈季为了这一天,怕是早就把离国的地形烂熟于心,这里相当于他半个主场。 眼看着渊国狼南下如火,摧毁了一座又一座离国城池,公子夏除了无能狂怒,什么都做不了。 实在是军中无人了啊。 唯一一个能用的李长空,现在还在南境与宁国军周旋,那边的情况,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 公子夏仰天长叹。 难道,上天真要灭我离国? 再这么下去,周边其他几个小国,怕是也要坐不住了。 “报!” 就在此时,副将走进帅帐中来,单膝跪地道。 “李长空李将军求见。” “什么?李长空??” 公子夏听到李长空三个字的时候,都愣住了。 他不是在南境抵挡宁国军吗? 怎么跑到北境来了? 难道,南境丢了? 那离阳呢? 公子夏浑身一阵恶寒,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想到了许多。 “快,让他进来。” “拜见公子!” 李长空快步走入军帐之内。 “你来这里做什么?南境战事如何?”公子夏懒得和对方废话,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南境的战况。 毕竟,如今三面受敌,任何一面都不能有闪失。 “公子放心,南境无事。”李长空知道对方怕是想岔了,连忙解释。 “无事?”公子夏听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无事就好。 “你不守着南境,来北境做什么?”公子夏道。 “是君上让我来的。”李长空道,“宁军翻山突袭了阳州,阳州失陷,无奈之下,我只好使用焦土战术,全军退守离阳……” 李长空将什么是焦土战术给公子夏解释了一番。 “什么?” 公子夏都惊了。 这李长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做,他可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已向君上请罪,如今,五万城防军死守离阳,宁军知道自己无胜算,便没有踏出阳州半步,君上知道北方战事吃紧,便让我来了北境。” 公子夏沉默不语。 李长空使用焦土战术,将南境百姓的粮食掠夺一空,固然阻挡了宁军北上直取离阳的脚步,但如此一来,南境百姓可就遭了殃。 他现在都不敢想象,南境的离国百姓,没了粮食,如何能够熬过来。 吃树皮,吃野草,到了最后,怕是只有吃土,甚至……吃人! 那地狱般的场景,让公子夏都不忍心继续想下去。 “公子,长空自知罪孽深重,但国难当前,长空唯有行此下策,若是有朝一日,将来犯者击退,长空愿意,以死谢罪!” 说罢,李长空直接跪了下去,脑门狠狠的磕在地上。 “起来吧。” 公子夏知道,李长空已有死志。 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换了自己,自己能比李长空做的更好,更有觉悟吗? 不一定。 “呈季率领渊国军南下,连克数城,我分身乏术,那边,由你接手。” “领命!”李长空起身谢恩。 “那呈季,算是你的师长,面对他,你不可留情。” “公子放心,国难当前,个人情分,长空早已抛诸脑后……” 第435章 重回巅峰 呈季率领着渊国大军,遥望不远处的高耸城墙。 此城,名为闍城,乃是离国西北方最后的关隘。 一旦闍城告破,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再无壁垒可以据守。 届时,离国军将不得不在野外与渊国骑兵正面交战。 轰隆声响,呈季略感诧异的看向城门口,只见闍城城门缓缓开启,城内一骑,缓步踏出。 来者一袭白衣,宽大的衣袍下是深黑色的铠甲,手中一杆银色长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呈季见状,脸上杀气略微收敛,双腿轻夹马肚,策马上前。身后一名渊国武将赶紧跟上呈季的步伐,随行保护,生怕对方那人抬手一枪把呈季给秒了。 “上将军,好久不见……” “李长空,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不,我早该想到是你……” 呈季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满是无奈的摇着头。 李长空,离国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当年呈季还在离国军中之时,曾经也非常看好这个年轻人,认为此子将来定是一代名将。 可没想到,如今,对方竟然与自己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是离国公让你来的?”呈季问道。 “是,也不是。”李长空看着面前这位曾经离国双壁之一的长辈,眼神坚定,“长空此来,非单纯为君上,也是为了离国社稷。” “哼。” 呈季听罢,不屑的哼了一声。 为了社稷? 你这不是当面嘲讽自己这个背叛了离国之人吗? 可是,自己是为什么背叛离国? 呈季之所以率领渊国军队马踏离国,进犯自己曾经的祖国,目的只有一个,报仇。 报杀子之仇! 为此,就算留下千古骂名,呈季也不在乎! “上将军,长空已经接手了西北军团,如今坐镇闍城,除非你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否则,绝对无法攻破闍城。” 李长空浑身上下皆升腾起强大的气血之力,战意高涨,自信飞扬。 呈季不接话。 他知道,李长空说的是对的。 攻城,本就是守城一方占据绝对优势,而且闍城这样的大城,城防坚固,易守难攻。 就算他手上有十倍于离国的兵力,要想正面强攻攻破城池,难度也是极大。 更何况,他现在手中的兵力,也就比李长空强上那么一点。 如今,对方的统帅已经换成了李长空,攻破闍城的难度,就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呵呵。” 呈季冷冷笑道。 “那又如何?” “嗯?” “离国公那个狗贼,杀我孩儿,此仇不共戴天!我此次南征离国,只为报仇,哪怕拼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退让半步!杀不了离国公那狗贼,我便杀离国人,毁离国城,哪怕最后我无法站在离阳,亲手报仇,我也要在离国这片土地上,留下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呈季这么做,是因为离国公那狗贼,忘恩负义,杀我孩儿!” 呈季拔出岳无极霸刀,遥遥指向离阳方向。 “岳无极已经死了,这天下间,能够让我一泄心头之恨的人已经少了一个,离国公,我绝不可能再让给任何人,你职责所在,要拦我,我不怪你。不过,今日你我便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只论生死,不论交情。” 说罢,呈季挥出一刀,将自己的衣袍割下一角。 “爽快。”李长空也不磨叽,右手将长枪插在地上,在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同样在自己披风之上割掉一小块。 双方,这是正式的割袍断义,从此,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离国,李长空,再此挑战渊国勇士,谁敢上来一战!” 李长空收起匕首,长枪直指不远处的渊国骑兵。 “我来会一会离国年轻一辈第一高手!” 李长空话毕,呈季身后那名随行武将,便举着手中关刀冲了出去。 “来得好!” 李长空大笑三声,策马上前。 铛铛铛! 两人于阵前大战,只三个回合,呈季身后那随行武将,便被李长空一枪挑落马下。 “还有谁?” 李长空横枪立马,独自一人镇守在闍城城门之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我来与你一战!” 又一名渊国武将持刀杀出。 此人身材魁梧,就连胯下战马也比寻常战马高上些许,手中大刀,就像一扇门板,挥动起来,便有卷起风云之势! “来,战个痛快!” 李长空没有丝毫避让,策马冲到对方跟前,举枪便捅。 嘭嘭嘭! 枪杆上,瞬间炸出三道气环。 这一枪,李长空调动浑身气血之力,灌注在枪尖之上,一枪刺出,三重音爆,宛如雷霆轰鸣。 砰! 那渊国武将只感觉浑身笼罩在李长空枪意之中,避无可避,举起手中门板大刀硬挡,可下一瞬,他引以为傲的门板大刀,竟是在这一枪之下,被直接扎了个对穿。 枪尖毫无花哨的捅在渊国武将的身上,被李长空硬生生从马背上捅了下来。 好你个李长空! 接连损失两员大将,呈季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愠怒之色。 但是,他并没有被愠怒冲昏头脑。 “撤兵!” 连败两阵,此刻渊国大军气势已尽,无论是继续攻城,还是与那李长空单挑,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唯有先行撤退,然后重整旗鼓,再与李长空一决雌雄。 “哈哈哈哈哈!” 见呈季撤兵,李长空笑得恣意,笑得猖狂。 这一刻,他周身气血之力不断翻涌,一股强大的力量,逐渐流遍全身。 “我的境界……又回来了?!” 李长空惊喜的发现,他的境界,竟然在此刻,重新回到了昔日堪比五境的体修巅峰状态。 当初,李长空与雁不归一战,重伤不敌。 那一战,不但打碎了李长空的不败神话,更是将他的自信碾得粉碎。 曾经,他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以为这世间天才,无出其右。 可是与雁不归一战后,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不过也只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一员。 与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自那以后,李长空的境界便一再跌落,并且迟迟无法重返巅峰。 可是现在,他彻底顿悟了。 天之骄子如何?凡夫俗子又如何? 李长空不在乎! 他现在唯一想要的,便是力保这闍城不失,直至最后一刻,战死沙场。 他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因为他知道,即便这一战胜了,最后横竖都是死。 既然如此,那还在乎那些虚名做什么? 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直至生命的尽头,他李长空的生命,便可以算是圆满。 “真想再和你战一次啊,雁不归……” 第436章 闍城血战(一) 闍城之外,杀声震天。 火光四起,到处都是黑色的浓烟。 无数渊国士兵的尸体倒在城墙下,卡在云梯里。 血腥的气味,夹杂着烧焦的烤肉味,刺激着在场所有人。 城墙上,离国的军士将烧的翻滚的油锅向外倾倒,呲呲声和哀嚎声不断传来。 李长空手持战刀,守在城墙之上,上来一个,他便砍翻一个。 一连数日,渊国先登营死伤惨重,却是依旧无法登上闍城的城楼。 呈季坐在帅帐之中,看着沙盘上这个小小的闍城,眼神愈发锐利。 渊国大军,被这一座小小的闍城阻挡,竟是不能再进一步,如此下去,他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优势,就会被祁军追上。 万一要是对方先入了离阳,那自己还怎么杀晋国公报仇? “传我将令,先登营扯下来,换黑羽军上!” “将军三思啊……”副将提醒道,“黑羽军,乃是我渊国精锐……” “废话,我岂能不知?”呈季瞪了对方一眼,厉声呵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正是需要黑羽军的时候!” 黑羽军,乃是由武安君文清所创,与奔狼军同样,号称离国两大精锐。 很快,三万黑羽军集结完毕,呈季亲自来到闍城之外,坐镇指挥。 “诸位,你们乃是我渊国的勇士,如今,世人只道渊国骑兵天下第一,只知奔狼军,还有谁知道你们黑羽军?” 呈季挥动着手中霸刀,声音震耳欲聋。 “今日,是我们证明自己的时候,我们要让世人知道,奔狼军算个球,我们黑羽军,才是渊国第一。跟我杀,破城之后,屠城三日!” “杀!” “杀!” “杀!” 黑羽军将士,被瞬间激发了血性,一个个嘶吼着,仿佛脱缰的野马,出笼的猛兽,潮水般向着闍城冲杀过去。 “放箭!” 城楼上,李长空看着不远处那杀气仿佛都要凝成实质一样的敌人,心中亦感到震撼。 这支敌军,与之前的对手完全不同,恐怕,只有离国的天击营才能与之匹敌! “是黑羽军!” 李长空眼神一凌,见对方身上都有着一支黑色猎鹰的羽毛,立刻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渊国骑兵,名震天下,尤其是奔狼军,更是号称天下骑兵第一。 黑羽军,乃是步兵,但是,却能够与奔狼军并立,号称渊国两大王牌,可见这黑羽军绝对不是软柿子。 “弓弩手放箭,其余人,做好准备!!” 李长空拔出腰间战刀,严阵以待。 咻咻咻! 漫天箭雨,伴随着弓弦声响起,遮天蔽日的向着黑羽军覆盖而去。 黑羽军见状,却是纷纷举盾,挡住落下的箭矢。 铛铛声响之中,黑羽军的行进速度却是半分不减,很快,便冲到了弓弩手的射程之内。 咻! 一名黑羽军左手举盾,右手掏出弩箭,看也不看,凭着感觉抬手便是一箭。 随后,便听一声惨叫,弩箭穿透了城墙上一个离国军士的脖颈,后者身体重重的从城墙上摔下。 这就是黑羽军! 他们是草原上的猎手,精通的不止是近战,就连弓弩也十分在行。 每一个黑羽军身上的黑羽,都是他们亲自猎杀的飞禽,那黑羽的出处,便是他们实力的证明! 咻咻咻! 掏出弓弩还击的黑羽军逐渐变得多了起来,闍城城墙上,弓弩手也逐渐开始有了伤亡。 “云车,冲车,给我上!” 呈季见状,霸刀向前一指,一辆冲车便向着闍城的城门冲了过去。 “是云梯,来人,将油锅抬上来!” 李长空见状,连忙指挥手下。 就在此时,天空之上,破风声再度传来。 “不好!” 李长空惊愕抬头,只见无数脑袋般大小的石头,竟是直接朝着他们城墙上砸了过来。 砰砰砰! 投石如同雨点般砸下,砸到便死,擦到便伤,顷刻间,城墙上,离国士兵死伤惨重。 更要命的是,几个油锅被飞石砸翻,滚烫的油锅撒了一地,将离国士兵烫伤一片。 原本防守严密的城墙,在这一刻也露出了破绽。 哐当! 一个云梯搭在了闍城的城墙上,倒钩将城墙上的砖石死死扣住,巨大而又沉重的云梯,根本没有被推倒的可能。 噔噔噔! 沉重的脚步声中,一道魁梧身影缓缓升起。 “嘶~!嘶~!嘶~!” 厚重如同野兽的喘息声中,那名黑羽军的战士踏上了闍城的城楼! “滚下去!” 李长空见状,纵身飞起,双手握刀高举过顶,刀锋之上炸开三道气环,势大力沉的劈向对手。 砰! 一声脆响,那人左手举盾,竟是轻易的挡下了李长空三重音爆的一刀! “啧啧,你就是李长空?” 那魁梧的战士嘴角勾起。 “听说你很勇啊,之前连挑了渊国两将,老子今天就来会会你!” 说罢,那人横斩一刀,刀锋同样炸开三道气环。 这一刀掀起的气浪,将身边几名靠得近的离国士兵直接从城墙之上掀飞了出去,李长空亦被强大的气劲逼退。 高手! 李长空眉头紧皱。 想不到,渊国军中,竟然同样也有五境之上的体修! “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李长空举刀冷声道。 “黑羽军,战狼。”魁梧男子笑道。 哐哐哐! 就在此时,又有数个云梯径直架在了城楼之上,城门口,也发出了一声声厚重的撞击声。 “啧啧,看来,今日闍城,便要破了。”战狼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笑得异常难看。 “哼,什么战狼,分明就是一条没牙没爪的战狗,也配在我李长空面前狗叫?”李长空不予理睬,举刀便砍。 两人很快便在城楼上厮杀起来。 铛铛铛! 双刀交击声响,周遭无论是离国军还是渊国军,都不敢靠近那一处战场。 实力不够之人,贸然靠近,只不过是找死而已。 要想插手二人的战斗,起码也要四境以上,才有活命的可能。 不过,渊国军也没有闲着,冲车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在闍城的城门之上,饶是闍城城门坚固,在冲车的反复撞击之下,也渐渐开始有了破损。 “杀!” 越来越多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黑羽军顶着箭雨,在投石车的掩护下,逐渐登上了城墙。 双方之间,也从弓弩对射,彻底变成了白刃战! “哈哈哈,这就是号称天下无敌的离国军?废物!” 一个胸口插着鹰隼羽毛的黑羽军战士狂笑着,将身边三名离国军砍翻在地,随即纵身一跃,孤身一人冲向了闍城城门之处。 他竟是要以一人之力,从内部打开闍城城门! 第437章 闍城血战(二) “杀!” 城门处,离国士兵发现了那独自一人冲杀过来的渊国战士,刹那间,长枪丛出。 噌! 那渊国战士横斩一刀,拉出弧形刀光,瞬间,无数长枪枪头被这一刀直接斩断。 “给老子滚!” 那战士单脚踏地,身体旋身飞跃而起,手中刀光抹过人群,数颗脑袋直接飞了出去。 “啧啧,这首功,是我的了!” 那人大笑向着城门冲了过去。 “死!” 此时,身后怒吼传来,下一刻,长枪破空,后发先至! 砰! 长枪钉在了城门内侧,一人影站在枪杆之上,俯视着面前的渊国战士。 “哟呵,来了个硬茬子。” 渊国战士也不着急,反而踱着步子,上下打量着对手。 他的身后,无数离国军围了过来,将后路用盾牌和长枪彻底堵死。 “都去支援城楼,这里交给我,有我在,这城门,他们破不了。” 那人说罢,从枪上一跃而下,单手抓起巨大的门闩,又给城门加了一道。 “想开门,你得打赢我。” “嘿嘿,那就杀了你。” “离国天击营,墨藏锋!” “黑羽军,秃鹫。” “秃鹫?什么鬼名字?”墨藏锋听罢,皱起眉头来。 “嘿嘿,因为我……” 话未说完,那秃鹫抬手便攻。 名唤墨藏锋的男子虽然看似与对方闲聊,却也没有放下半点戒心,对方身动 同时,他也动了起来。 后脚跟猛的撩在身后长枪枪杆之上,枪杆飞至身前,随手刺出,便是两道气环炸开。 砰! 刀枪碰撞,火星四溅 …… 城墙上,渊国士兵越来越多。 这些黑羽军悍不畏死,一个个都红着眼往前不要命的冲杀,哪怕身中数刀,也依旧要扑向对手,拖着对手一起,从城墙之上摔下,粉身碎骨,同归于尽。 离国军并非庸手,离国号称天下第一强国,离国军更是百战精锐,但此刻,他们却被黑羽军的凶性完全碾压。 不少离国军士,甚至是百战老兵,此刻心中都升起了怯意。 “杀!” 此刻,依旧不断有黑羽军登上城墙,随着人数的劣势被逐渐填补,前一刻还无比疯狂的黑羽军,立刻改变了打法。 冷静,铁血。 他们迅速组成军阵,缓慢而有力的推进,犹如一堵墙般,将城墙上的离国军硬生生推了回去,建立起大片的空地。 很快,空地之上,又有大量的黑羽军登上城楼。 局势,瞬间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杀!” 就在此时,一群身着制式铠甲的士兵加入了战场。 离国军士见状,纷纷让开道路,将仅有的场地,交给了这群新来的士兵。 “天击营!” 黑羽军那边有人认出了对手,正是离国精锐天击营。 “少废话,杀了他们,将这些蛮子从闍城城墙上扔下去!” 一个天击营将官拔出长刀,率先冲了上去。 他的表现带领了其余天击营的军士,他们紧紧跟随那名将官的步伐,向着扎好了军阵的黑羽军冲杀了过去。 兵对兵,将对将,双方都是精锐,整个场面瞬间焦灼起来。 刀剑碰撞的金属声响彻闍城城楼,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眨眼间便永远的留在了这里,整个城墙上的道路,都被鲜血染红。 “将军,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呈季身边,副官焦急的开口道。 如今的闍城,俨然已经化作一台巨型绞肉机。黑羽军乃是精锐,不能在这里将之折损。 呈季皱着眉头,并不接话。 他在赌,赌天黑之前,冲车能够将闍城城门撞开。 可是,无论冲车撞了多少次,闍城的大门,始终稳如泰山,严丝合缝。 城门内侧,墨藏锋与秃鹫二人已经打了不知几百还是几千招,互相竟是都奈何不了彼此。 “小子,你够狠!” 秃鹫看了看天色,他觉得,今日这城门怕是破不开了。 若是再继续耽搁下去,他的体力消耗太多,恐怕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怎么,想跑?”墨藏锋冷声道。 “桀桀桀,爷想跑,你也拦不住。”秃鹫说罢,也不再与对手纠缠,直接夺路而走。 墨藏锋并未追击,此刻,身后的城门仍在轰隆作响。他连忙抬手又加上了一道门闩,确保城门不会被冲车撞开。 城楼顶上,李长空与战狼此刻仍在交手,双方身上的铠甲都已经开了口,鲜血正从里面渗出来。 嘟嘟嘟! 远方响起号角,战狼听罢,眼神微微闪烁。 这是撤退的号角。 “离国李长空,年轻一辈第一高手,这个称呼,不适合你。”战狼退了一步。 “哼。”李长空没有接话,仍然死死的盯着对手。 “放眼天下,你也算是高手,你的对手,也已经不再是年轻一辈。”战狼说罢,直接飞身跳下城楼,“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明日,闍城必破!” 李长空看着对方远去,并未追击。 他的任务是守城,此刻绝不能轻易离开。 城楼上,与天击营厮杀了一整日的黑羽军也迅速的退去,天击营与离国军重新占领了城墙。 此刻,无人欢庆,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今日一战,除了一地的尸体,什么都没留下。 还活着的人,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过明天。 黑羽军退了回来,呈季清点了一下,这一次攻城,黑羽军竟是伤亡数千人。 天击营,果然还是如自己记忆中那般强悍。 正想着,身后传来马蹄声。 呈季回头,只见一高大如山的壮硕身影,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其余人见了,纷纷下马,对那人行礼。 “拜见雁帅!” 雁不归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随即看向呈季,目光睥睨:“为何迟迟没有破城?” “哼。”呈季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他与雁不归地位相当,并不需要向雁不归解释什么。 雁不归见状,看向远方的闍城:“这闍城交给我。” “交给你,凭什么?”呈季皱着眉。 此次南征,直属于雁不归的,只有那一万的奔狼军,其余部队,皆在呈季的手中。 奔狼军乃是骑兵,骑兵攻城,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凭你数日都无法破城,凭我,是雁不归。”雁不归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动。 “你只有一万奔狼军。” “不,我只带一百亲卫。”雁不归冷声道。 “你说什么?”呈季都傻了。 这雁不归,竟然只带一百亲卫,便要去攻闍城? 他是疯了不成? 第438章 闍城血战(三) 雁不归策马缓步上前,身后跟着百名亲卫。 很快,身后便传来一阵哄闹声。 呈季回头看去,只见奔狼军驱赶着无数离国百姓,向着这边走来。 这些离国百姓,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 “雁不归!你要做什么?” 呈季见状,立刻就明白了雁不归的想法,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声来。 “呈季,你口口声声要复仇,但我从你的身上,却看不到一点复仇的决心。”雁不归面无表情,右手将孤雁枪平举,指着不远处的闍城,“那李长空的决心,比你强太多,他为了守住闍城,不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凭你这种软弱的打法,是赢不了他的。” “你……” 呈季气急,但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都无法阻止雁不归将要做的事情。 奔狼军,是雁不归直属,除非呈季用手中的黑羽军去阻拦,否则,事情便已成定局。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若是能跑进城,我便放了你们。”雁不归看着那群离国普通百姓道。 “放了我们?” 离国那群百姓此刻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他们被渊国军驱赶到这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希望,就算不死,大概也会沦为奴隶,从此成为亡国奴,余生只能屈辱的度过。 可现在,雁不归却说要放了他们,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可是,不对劲又如何,他们有的选吗? 没有。 留下来,那结果是注定的,赌一把,或许还有生路。 “去吧,你们时间有限。” 雁不归说罢,给众人让出道来。 “跑啊!”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离国老幼,都开始拼命的向着不远处的闍城奔跑起来。 “雁不归!”呈季发出一声怒吼。 “呈季,你要明白你现在的身份!”雁不归同样厉声斥道,“你现在,是渊国军的统帅,再不是离国上将军!” 一句话,把呈季干沉默了。 是啊。 他早就不是离国上将军了。 他现在是渊国统帅,他这次南征,是来毁灭离国的。 面前这些离国人,也早就不是他要守护的同胞,而是他的敌人,他立志要摧毁的敌人! 可是,看着那些离国人在绝望中奔向希望,又注定在希望中绝望的背影,呈季心头一阵绞痛。 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怎么欺骗自己,无论他怎么恨离国公,他都无法割舍,自己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哈哈哈哈哈!” 呈季大笑起来。 笑得凄凉,笑得无奈。 他,是叛徒,是离国的叛徒。 无论他有着多么充足的理由,他知道,在他心里,他自己就是离国的叛徒,是害死离国百姓的刽子手。 “奔狼军,守在此处,亲卫,随我来。” 雁不归不再去看成绩,与手下亲卫一起,不紧不慢的跟在离国人身后,将他们向着闍城方向驱赶。 城墙上,李长空目眦欲裂:“呈季,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是人!” 他本以为,就算双方如今是敌对的立场,就算呈季要杀离国公报仇,要摧毁离国,甚至可能这闍城被破之后,呈季要屠城三日。 可他没想到,呈季竟然已经丧心病狂至此,他不惜将那些失陷城池的老人小孩都集中起来,让他们作为攻城的炮灰! “将军,怎么办?” 墨藏锋看着黑压压向着闍城而来的离国老幼,攥紧了拳头。 “弓弩手!”李长空抬手,声音发颤。 “将军??” “放箭!” “将军!” “听我的命令,放箭!” 没人动弹。 城墙上的离国军,包括天击营在内,此刻无一人放箭。 他们,是离国的军人,他们是来保护北境的,如今,怎么可能对离国百姓,尤其是老人和孩子下手! 他们做不到! “将军,不可!”墨藏锋强行摁住李长空扬起的手。 “若是让他们靠近……” “那又如何??”墨藏锋厉声打断了李长空,“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弟兄们着想!” 他知道李长空在南境干的事,也明白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没有李长空这般魄力。 但是,此刻的李长空已经有些魔怔了。 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犯下大错,那何不一错到底。 可是,他忘了,自己并非是孤身一人,他手下还有众多的离国军士。 做了这样的事,这些离国军士,将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离国百姓? “城破了,大不了一死,让弟兄们对自己的百姓下手,这绝无可能!”墨藏锋厉声道。 “……”李长空彻底沉默。 墨藏锋说的没错。 他真的这么干了,就算闍城守住了,恐怕离国人心也会散了,没有了离国百姓,还是离国吗? “将军,我们不怕死,反正横竖都有一死,我们冲出去,杀个痛快,掩护所有离国百姓,安然撤离。”墨藏锋道。 李长空抬头向天。 闍城,守不住了。 从这些离国百姓踏上这片战场的时候,他就知道。 “诸位兄弟,我们出城迎敌!” “杀!” “杀!” “杀!” 离国军人人士气高涨,激战了一天的疲倦,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轰隆声响,闍城城门缓缓开启,李长空银枪白马,率众踏出闍城! “爷爷爷爷,快看,是李将军!” 一个少年搀扶着他的爷爷,激动的指着远方。 “呜呜呜,李将军来救我们了!”白发老者激动的落下泪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深刻的明白这个时候开城门意味着什么。 “李长空,令我刮目相看。” 离国百姓后方,雁不归惊讶于李长空的选择。 他完全没想到,李长空的选择,竟然是开城门,出城与渊国正面一战。 他之所以驱赶这些离国百姓,一来是想要逼李长空开门,二来也是为了牵制离国的弓弩手,让他们不敢朝着自己这边放箭。 如今,既然李长空开了城门,那么他也就不必再费那个功夫,直接与离国军一战即可。 再抬手,身后奔狼军收到指令,一万铁骑,踏着尘浪而来。 “李将军救我!” “李将军!” 离国百姓们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连忙加快了脚步。 “不要在城中停留,立刻出城。”李长空对迎面跑来的离国百姓道。 百姓们点点头,不敢片刻停留,向着闍城内跑去。 不远处的奔狼军,此刻也已经集结完毕。 “诸位兄弟,随我冲杀!” 雁不归并没有多说废话,扬起手中孤雁枪,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第439章 闍城血战(四) “天击营,迎敌!” 墨藏锋拔刀上前,身后,天击营将士们纷纷怒喝着跟上。 骑兵冲锋的速度极快,更何况对方还是号称骑兵天下第一的渊国精锐! 李长空策马上前,他的眼中只有一人。 雁不归! 早在城楼之上,他就发现了对方,那个赐予自己生平第一次惨败的男人。 “雁不归是我的。”李长空淡然道。 “事已至此,什么你的我的。”墨藏锋苦笑一声,“天下第一强者雁不归,我也很想会会他,就算是死,临死前,我也要见识见识。” “那就等我死了再说。” 说罢,李长空单骑上前,迎风傲立。 能在临死之前,与自己最渴望的对手一战,他李长空也再没有任何遗憾了。 “杀!” 银枪指向对手,身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离国,天下第一强国,离国军,也是天下第一强军! 他们不会等待对方的骑兵前来冲阵,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兵团,从来只有他们冲别人的阵! 杀声震天,双方都没有减速的径直冲向对手。 天击营冲在最前方,他们的战士各个身披厚重的扎甲,手持大盾长枪,就像是一堵墙般撞向冲过来的渊国铁骑! 轰隆! 两道钢铁洪流正面撞在一起,刹那间,天击营最前排的战士,在战马强大的冲击力之下被撞飞出去。 即便有着厚重的扎甲保护,但强大的冲击力依旧将他们的骨头撞得粉碎,几乎所有第一排的战士,在这一轮冲锋之后,都再也没有站起来。 天击营的战士,以自己的肉身为盾,硬生生的将奔狼军的战马强行截停了下来,奔狼军的骑兵,也在撞上天击营的那一刻发出哀嚎。 眼看前方冲锋受挫,后方的骑兵立刻调转方向,钢铁洪流分作两波,向着左右两侧迂回,而最前方的骑兵,则是犹如陷入泥淖般,只能强行与天击营厮杀起来。 混乱的战场中,唯有一人,仿佛全然不受影响。 所过之处,挡者无一例外都被撞飞出去,孤雁枪扫过,便是大片的离国军倒下。 天下第一强者,雁不归,犹如虎入羊群,离国军中,根本没有他一合之敌。 “雁不归!” 就在此刻,李长空拍马杀到,手中银枪直刺对手胸口。 “李长空,来得好!” 雁不归大笑,孤雁枪随手一拦,便轻易将李长空这一枪隔开。 周遭战士,非常识趣的为二人腾出空间,在这混乱的战场上,竟然十分诡异的出现大片空地给二人单挑。 “上一次,你不是我的对手,这一次,能让我惊艳吗?” 雁不归就像是审视一个孩童般的审视着面前的离国强者,浑身上下,没有半分认真起来的样子。 “看枪!” 李长空不想与他废话,银枪挽出枪花,刹那间,白缨如雪,枪芒成网。 “不差。” 雁不归手握孤雁枪杆末端,抡起孤雁枪,抬手便砸。 轰! 这随手一击,竟是直接炸开三道气环! 砰! 李长空枪影无形,但孤雁枪这一砸,却是在无数枪影中,精确的捕捉到了李长空的银枪。 银枪巨震,李长空双手一阵酥麻,长枪险些脱手。 “还有吗?” 雁不归将孤雁枪扛在肩上,冷声道。 “有!” 李长空索性翻身下马,扎起马步来。 他七岁习武,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四境强者,号称年轻一辈第一人。 能有这般成就,非但是他天赋惊人,更是他日夜苦练的结果。 此刻,李长空摒弃一切杂念,也将所有招式通通舍弃,回归至原点。 枪法基础,拦拿扎! 轰! 李长空猛然睁眼,拧腰转胯,长枪刺出! 轰轰轰! 一声爆鸣之后,竟又是三声爆鸣传来。 银色的长枪之上,瞬间炸开四道气环! “嗯?” 雁不归微微一惊。 这一枪,竟是连他也感觉到了危险。 刹那间,雁不归左手猛拽缰绳,将战马拽得人立而起,同时扛在肩上的孤雁枪迎着对手枪尖爱女,狠狠砸下! 轰轰轰轰! 孤雁枪同样炸开四道气环! 嘭! 一声惊天巨响,二人所在的空地爆发出一阵白色闪光,随即,巨大的气环当空炸开,气浪向着四周猛推开去。 “哇啊!” 四周,无论是离国军、天击营亦或是奔狼军,都受到这阵突如其来的气浪冲击,靠的最近的那数百个离国军士,甚至被气浪掀飞至数米高的空中。 巨响过后,雁不归整个人从马上震飞出去,落地之后,更是连退十数步。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在正面的比拼中,将他震退。 雁不归活动了一下右臂和手指,此刻,肉身强大如他,竟然也感觉到了刺痛。 那种仿佛要将骨头震碎一样的痛楚令他感到惊讶。 李长空,竟然有这般本领! 另一边,李长空身体倒飞出去,身上的白袍更是被鲜血染红。 他的双臂经络凸起,呈现出紫黑的颜色。 李长空明白,仅仅是方才那一下,他双手经络和骨骼便已经受伤,虎口更是直接开裂,鲜血沿着银枪滴落。 雁不归只是短暂的呼吸之后,便恢复了平稳,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已经多久,没有遇到能让他兴奋的对手了? 李长空额头却是渗出汗水,呼吸紊乱,根本调整不过来。 “不错,能接我全力一枪还能站着的,你是第一个。”雁不归道,“若是没有我,现在的你,当得起天下第一枪的称号。” “哼,我不稀罕。”李长空知道,这是雁不归在给他恢复的时间。 若是以前,李长空定然不会接受。 他太骄傲了。 可是现在,他却巴不得能够多拖一会儿,能给所有人多争取一些时间,包括他自己。 “雁不归,你我虽然各为其主,立场敌对,但我李长空真心佩服你。”李长空道。 “你可不要求饶,否则,我会很失望。”雁不归道。 “求饶?哈,我李长空不屑。” “那就好。”雁不归点点头,“休息够了没有,再来!” “雁不归,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李长空重新扎起马步,目光坚定。 “说。” “城破之后,放过那些百姓。” “看你表现。”雁不归道,“你若是能够伤我,我便放过他们,若是做不到,那城破之日,我便屠尽城中之人。” “一言为定!” 李长空眼中,精芒闪烁。 轰隆一声,李长空周身气血之力喷涌,肌肉虬起,将他一身铠甲和白袍,直接撑爆,露出健硕的肌肉。 此刻,他的身体上,血管鼓动起来,即便是肉眼,也能够看到全身血液正在疯狂脉动…… 第440章 可堪共饮者,唯君一人 不断膨胀的气血之力,将李长空整个人变成一个红色的血人。 他的身体渐渐开裂,鲜血直接从身体里喷溅出来。 雁不归神色愈发凝重。 李长空这是突破了肉身极限,此刻他的力量,这副身躯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继续下去,眼看便要爆体而亡。 可是,李长空却完全没有收敛,坚毅二字写在他的脸上。 这一次,他不再舍弃离国百姓,反而是要拼上一切,为他们开出一条生路来! 噗嗤! 手臂的肌肉纤维开始崩裂,鲜血从血管里崩了出来。 噗嗤! 又是一声,左腿骨骼开裂,让他整个人晃悠了一下,却仍未倒下。 嘭! 气血冲霄,发冠爆开,一头血发狂扬而起。 “吼!” 李长空发出一声嘶吼,大地开始龟裂,不断喷涌的气血之力,形成一道血色龙卷,直冲九天! “哈哈哈,好,好,好!” 雁不归连好三声,这一刻,就连他也感觉到了危险。 李长空此刻,已非是人间体修的境界,他超越了自身极限,达到了所有体修,都未曾达到的境界。 轰隆声响,雁不归周身气血同样爆发。 两道血色龙卷碰撞在一起,战场之上,顿时狂风大作。 “李长空平生孤傲,不怨天,不尤人,谨遗此枪,谢天地,赠我逆境!” 话落,天际风云惊走,八方雷霆怒掣。 李长空手中银枪寸寸龟裂,交错的电芒在枪身游走,俨然已经达到承受极限。 雁不归抬起手来,指向面前武者。 “天下英雄,可堪共饮者,唯君一人!” 话毕,雷霆闪烁。 两道人影同时自原地消失。 轰! 轰霆巨响,白芒冲天而起,直上九霄,闍城城墙,在这巨震之下,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去。 战场上,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彻底震撼。 他们无法想象,这样的光景,竟是两个人交手产生! 轰! 白芒消散,下一刻,巨大的冲击扫境而来,在场无论敌我,都被这强大的冲击掀飞出去。 更远处,呈季等人呆立当场。 这等力量,真的是人间之人拥有的力量吗? 这样的威力,恐怕只一击,便能消灭数千人! 这一刻,雁不归无敌之名,方才深深刻在呈季的心里,给他留下深刻的挫败感。 白芒消散,烟尘平息,那片空地之上,只剩一人,依旧顶天立地。 “李将军……” 墨藏锋回头看向那片空地,神色瞬间没落。 雁不归站在空地之上,身上的铠甲早已灰飞烟灭,胸口上,留着一道恐怖的枪痕,深可见骨。 撕心裂肺的痛疼,就像烈火一样不断灼烧着雁不归的神经。 然而,雁不归脸上表情,却是无比的满足。 李长空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他竟真的突破极限,伤了自己。 生平第一次,有人能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口! “雁不归,我要与你一战!” 墨藏锋举刀站到雁不归的面前。 “珍惜生命,这是李长空为你们争取来的。”雁不归答道,“投降者,可活。” “哈哈哈,笑话。”墨藏锋笑得异常灿烂,“我墨藏锋为何要欠那李长空的人情?来来来,与我一战!” 雁不归抬头,看向闍城。 “何必呢?” “少废话!” 轰! 雁不归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左手抬手便轰。 气劲爆发之下,竟是直接将那墨藏锋轰飞出去。 “噗!” 墨藏锋喷出一口鲜血。 竟然这么强?? 十数步的距离,隔空一拳,自己竟是连气劲都接不住? 李长空,竟然能够伤到这个怪物?? 墨藏锋躺在地上,嘴角渗着鲜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结束了吗? 终于结束了啊…… 墨藏锋闭上眼,只感觉身体仿佛变得很轻,很轻。 …… 川江之上。 方即墨看着张徐坤,神色凝重。 “宫家暴露了。”张徐坤道。“宗室逼迫宫家与其他几个门阀世家汇合,前来与我们交战。” “是宫夜让你来找我,那他一定有话要你转告。”方即墨道。 “是,他让我转告,说到时候,不要攻击船身和船帆上,印有指兰花图样的战船。”张徐坤道。 “指兰花?”方即墨错愕。 他记得,宫家的纹章,似乎并不是指兰花才对。 “这指兰花,是哪家的图纹徽记?” “调查过了,是南晋门阀世家之一,蒋家。”张徐坤想了想,又补充道,“这蒋家,正是宫家要去汇合的三家之一,另外两家,分别是沈家和许家。”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方即墨点头。 “明白?你明白什么了?” 其他人看着方即墨,一脸的迷茫。 那张徐坤说的都是人话,可他们怎么都听不懂呢? “我的意思是,就按宫家的要求做便是。”方即墨道,“宫夜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定然已经有了安排。 反正我们打谁都是打,就盯着蒋家之外的另外两家干一票。” “明白了,全听侯爷你的。”周文淦笑嘻嘻道。 …… 南晋水师临时水寨。 宫家的战船停稳,宫夜刚刚走到船边,便见船下,三个老面孔正在等待着自己。 “嘿嘿,宫老弟,好久不见。” 说话之人,贼眉鼠眼,正是蒋家家主。 “蒋家老哥,确实好久不见。” 宫夜笑着走下船来。 “这次,有老弟你可是宗室钦定的先锋,我们三家,都只能跟在你老弟身后了,老弟莫怪,莫怪啊。”沈家家主笑道。 “哼。”此时,许家家主冷哼一声。 “许家老哥,似是对小弟有所不满?”宫夜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依旧笑着和对方说话。 “我来问你,李家之事,是怎么回事?”许家家主语带戾气。 “我不知道呀。”宫夜摊手。 “你不知道?哼,好。”许家家主也懒得和宫夜废话,反正无论是与不是,这一次,宫家都注定要废。 “诶诶,许老弟,不用这么大火气,都是自己人。”蒋家家主笑道,“宫老弟,这次你做先锋,有什么想法?” “既然宗室让我做这个先锋,那我做便是。”宫夜笑道,“不过,光有我一家,可不是宁国水师的对手,不如这样,蒋老哥你与我一起,沈老哥和许老哥在后为我们压阵,如何?” 蒋家家主听罢,脸色微微一变。 宫家这小子,是要拉着他蒋家一起下水啊。 “这怎么行,这次的先锋可是老弟你,老哥我可不能抢了你的功劳。”蒋家家主连忙道。 “那这样吧,宫家战船在前方开路,我的旗舰与老哥你蒋家的旗舰同行,有你蒋家战船保护,我心里比较有底。” 蒋、沈、许三位家主对视一眼。 让宫家战船在前面当炮灰,这宫家家主的旗舰安排在蒋家旗舰旁监视起来,这样说不定反而比较好。 “那就听老弟你的,就这么安排。”蒋家家主笑道,“不知老弟准备,何时出兵?” “我夜观天象,明日川江之上定有大雾。”宫夜道,“不如就明天早上,如何?” 蒋家家主翻了翻白眼。 这个季节,川江哪天早上没大雾? 还夜观天象,你装什么装?? 第441章 宫夜的戏法 次日一早,天空还未破晓,南晋水师便从临时水寨出发。 按照前一天的约定,宫家的战船在前方开路,后面紧跟着的,就是蒋家的战船以及宫夜的旗舰,再后方,才是沈家和许家的船。 宫夜的旗舰,被两艘沈家战船夹在中央,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则是监视和控制。 一旦宫家表现出任何异样,那么立刻就会遭到两侧沈家战船的攻击。 “宫家这小子,小日子过的还真奢侈,这宫家的旗舰,竟然与咱们用的是同一款。”蒋家旗舰甲板上,蒋家家主道,“这种战船可不便宜,当初我们蒋家也是花了大价钱才找人弄出来一艘,看来,这宫家颇有些家底,这次回去,一定要立刻向君上请功,我们蒋家亲自去抄了宫家的老底,发一笔横财。” “嘿嘿,我听说江都富庶,那里的女子也都很水灵……”身旁,蒋家家臣淫笑道。 “啧啧,你把老子说得都有些心动了。”蒋家家主眼睛咕噜打转,小声道,“等会儿战事一起,咱们找个机会,直接把宫夜这小子的战船击沉,然后就对君上说宫家临阵倒戈,被我等击沉,君上巴不得宫家人去死,嘿嘿……” “家主英明啊。”加身在旁竖起大拇指。 “嘿嘿。” 两人一同淫笑起来。 宫家旗舰甲板上,宫夜闭目养神,旁边的宫宇可急坏了。 “家主,他们两艘战船包围了我们,万一要是他们动手,咱们可就只能喂鱼了。” “淡定。”宫夜连眼睛都没睁开,“我自有分寸。” 宫宇无奈。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远方的迷雾中冲出几条小船,船上悬挂着宁国水师的旗帜。 “家主,是宁国水师!”宫宇大声道。 “传我命令,进攻。”宫夜睁开眼,起身来到船头。 几名船员飞速的爬到桅杆顶上,通过灯火向前方宫家战船打出信号。 “家主,宫家动手了。” 旁边的蒋家战船上,蒋家家主听到手下来报,也紧张的来到了船头。 远方,宫家战船直接将风帆挂满,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宁国水师冲了过去。宁国战船也没有闲着,弩箭、投石车纷纷启动,无数带着火光的箭矢和飞石,向着宫家战船这边砸了过来。 “家主,宫家真的动手了。”旁边的家臣小声道,“那咱们,何时动手?” “不急。”蒋家家主道,“先等宫家的人消耗完了再说,今天咱们不但要灭了宫家,还要顺手灭了宁国这支水师。” 蒋家家主打得一手如意算盘,这一次,他蒋家立下大功,那么抄家江都的事情,宗室一定不会拒绝。 宫家在江都经营多年,他蒋家只要把江都握在手中,蒋家必然更上一层楼! 正想着,蒋家家主扭头向旁边的宫家战船看去。 这一看,蒋家家主直接愣在原地。 旁边的宫家战船,竟然不见了,此刻在他视线里,只有他蒋家的另一艘战船。 “怎么回事?”蒋家家主心中大骇,“宫家的船呢?” 家臣听了,也连忙扭头看去,出现在他眼中的,同样也只是他蒋家的战船。 怎会如此? 宫家的战船,怎会突然消失不见?? 蒋家家主此刻有点慌。 能不慌嘛? 那么大一艘战船,说不见就不见,这该不是闹鬼了吧?? “家主,不好了!”一个站在桅杆上远眺的船员向蒋家家主禀报道,“宫家的战船,全都调头了!” “什么?” 蒋家家主连忙看向前方。 果然,宫家的战船,此刻已经调转船头,配合着宁国水师,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宫家果然是叛逆!”蒋家家主怒道,“来人,传我命令,立刻击沉宫家所有战船!” “家……家主!” 此时,旁边的家臣脸上表情有些惊愕,就连声音都变得尖锐了不少。 “咱们蒋家的战船,也都开始调头了!” “什么?” 蒋家家主瞪大了双眼。 “老子都没下令,谁敢擅作主张??都特么活得不耐烦了吗?” “家主,你看!” 就在此时,家臣用手指指向旁边,蒋家家主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旁边那艘“蒋家”战船,此刻桅杆上正闪烁着火光,那火光忽明忽暗,正是他蒋家用于下达指令的信号。 “不对!那不是我蒋家的战船,那是宫家宫夜那小子的船!” 蒋家家主回过味儿来。 宫家的战船,自始至终都一直就在自己旁边,只不过,趁着大雾的掩护,他们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换掉了带有宫家徽记的旗帜,同时在帆布上又加了一层,用蒋家的指兰花徽记,遮挡住了宫家原本的徽记! 这种伎俩,非常容易被人识破,但偏偏宫夜的这艘战船,与蒋家家主的战船乃是同款,在现在这大雾弥漫的川江之上,极其容易混淆。 “快……” 蒋家家主正想下令动手,可是快字还没说出来,便听到一声破空声传来。 噗嗤! 一支弩箭,直接扎穿了他的喉咙,这位蒋家家主,今后再也不用发号施令了。 轰!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宫夜的战船上,船长猛的一打方向,宫家战船迅速向着蒋家旗舰靠拢过去。 “不……不好!” 蒋家战船之上,众人还沉浸在家主被人一箭封喉的震撼之中,猛的回过头,便见宫家旗舰靠拢,下一瞬,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 轰轰轰! 宫家旗舰之上,拍杆狠狠砸下。 重力势能转化成动能,拍杆顶端那巨大而又沉重的石头,仅一击便将蒋家旗舰的甲板砸穿! “动手,快快快!” 不待对手反应过来,船舷上,十张床弩被拉了上来,刹那间,手腕粗的弩箭,裹挟着破风声,疾驰而去。 嘭! 许家战舰上那些对准了宫家船舷的弩炮,此刻全都变成了废铁和碎屑。 砰砰砰! 又是数箭! 第二轮齐射,弩箭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蒋家战船上的拍杆! 弩箭射出,一根根拍杆应声而断,顶端的巨石失去了支撑,直接向着蒋家战船砸了下去。 轰隆声中,第二层甲板也被巨石砸穿,巨石直接砸进了最底层的船舱里。 “不好了,船舱进水了!快来人!” 惊惧,哀嚎,蒋家旗舰上乱作一团…… 第442章 一片混乱 由于前方的战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宁国水师与宫家战船的战斗上,没有人注意到,宫夜的战船,依靠着大雾的掩护,将蒋家的旗舰重创。 此刻,蒋家家主身死,战船又受到重创,整条船上乱成了一锅粥。 救水的救水,修船的修船,没有了指挥者,他们就像是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却又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行动,来挽救这条即将沉入川江江底的蒋家战船。 待到其他蒋家战船调头完毕,向着这边靠拢的时候,那蒋家的旗舰,已经几乎半个身子沉入了江底。 蒋家战船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有一条船沉了? 那是谁的船?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宫夜的战船上,再度发出了信号。 【蒋家所有战船,即刻退出战场。】 “嗯?撤退?” “我们不是来打宁国的吗?为什么突然撤退?” “这是发生了什么?” 众人不解。 此刻,宫夜所用的,乃是蒋家独有的信号语言,加上他的战船和蒋家家主又是同款,此刻借着大雾的掩护,一时间,众人都没有看出了,发号施令的并不是蒋家家主。 “不管了,既然家主让我们撤,那我们就撤。” 一艘船率先加速,开始向战场后方撤离。 “嗯?前面出什么状况了?” 此刻,后方许家和沈家两家,骤然见到蒋家的战船迎面驶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混账!蒋家那老小子,这是要临阵脱逃吗?”许家家主见了,额头瞬间青筋暴起。 “看来,动了心思的,不仅仅是宫家,还有蒋家。”沈家家主看着迎面而来的蒋家战船,神色凝重。 “怎么办?”许家家主打出信号,向沈家征求意见。 “什么怎么办?临阵脱逃者,死。这是死命令。”沈家家主回复道,“既然蒋家自己作死,那我们就成全他们。” 许家家主听了,觉得沈家家主言之有理。 对宫家动了心思的,可不仅仅是蒋家,这许家和沈家,也不是什么想法都没有。 现在,既然蒋家也落了把柄在自己手上,那就顺便一起解决了。 二人商议完毕,两艘旗舰上,同时闪烁起了火光。 下一刻,沈家和许家的战船纷纷散开,向着蒋家的战船冲了过去。 “他们想要阻拦我们?” “玛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不造啊,看,旗舰又来信号了,挡我者,死!” “那意思就是……” “开火,干他们!” 蒋家的船员们也不含糊,弩炮上膛,拍杆也直接拉到了最高。 他们蒋家的水师,也不是软柿子,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拿捏的! 最远处,方即墨看着远方的迷雾中,火光不停闪烁,却又什么都看不真切。 “前面什么情况?”周文淦立刻找人来问。 “雾太大,看不清。”桅杆上,船员眺望远方道。 “侯爷,怎么办?” 周文淦拿不定主意。 “宫家的船调转船头,他们此举一出,宫家的战船必然受到其余三家的攻击。”方即墨思考道,“冲上去,把宫夜救回来。” “好嘞!” 周文淦听罢,直接大手一挥。 很快,宁国那些安装了动力轮的战船,便发了疯一样的往前猛冲出去。 “嗯?那是?” 宫家的战船,正在全力往回赶,他们要去救他们的家主宫夜。 可就在他们全速前进的时候,身旁数道影子,直接从他们身边窜了出去。 “什么玩意儿?有人看清了吗?” “玛德,是我眼花了吗?水鬼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身边又有阴影穿透迷雾而来,众人看去,竟是宁国战船,疯狂转动着两侧的动力轮,将他们轻松的超越。 “卧槽?!” “这什么鬼玩意儿??速度这么快?” “玛德,这可是逆风逆水啊,这速度,比特么我们顺风顺水都还要快!” “艹,这幸亏是我们没和宁国打,这真要打起来,但就说这速度也没法打!” 宫家水师的船员们,此刻终于明白,宁国水师,绝不是软柿子。 先锋军的覆灭,也绝不是偶然! 南晋水师这边战场之上,一艘蒋家的战船,被另一艘许家的战船缠上。 双方都在彼此拍杆的攻击射程之内,并且都毫不犹豫的用拍杆向着对方战舰砸了过去。 轰隆隆! 拍杆所到之处,碎屑横飞,若是有人被砸到,瞬间就变做一摊肉泥。 这就是拍杆的威力。 “尼玛,他们来真的,弟兄们,射他们!” 蒋家的船员们此刻也是打出了真火,几个船员毫不客气的推来了床弩,装填好了弩箭之后,直接向着对面的甲板上射了过去。 如此近距离之下,床弩的威力简直惊人,一箭就能将战船侧面的船体射出一个大窟窿来。 砰砰砰! 数箭齐发之下,那许家的船身上,立刻就多出来好几个窟窿。 “玛德,去死!” 许家船员见状,纷纷掏出弩箭,朝着蒋家战船射去。 “你玛德,你才去死!” 蒋家船员一边与对方对骂,一边掏出弓弩还击。 双方打得上头之际,全然没有注意到,后方宁国战船,已经开足了马力,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船长,那两艘船好像自己掐起来了,咱们干谁?” 一个船员问道。 “忘了侯爷的话了吗?不打蒋家的船,咱们就打另一艘!”船长下令道,“来人,床弩抬上来,投石机抬上来,先给他们来几发!” “好嘞!” 船员们大喜,他们早就饥渴难耐了。 轰轰轰! 飞石升空,准确无误的砸在许家战船之上,刹那间,甲板上便多出了许多窟窿,倒霉的许家船员,更是直接命丧在投石机和三弓床弩射出的弩箭之下。 “嗯?那是宁国的战船?”蒋家战船上,一个船员讶异道。 “他们速度怎么这么快??卧槽,船上还有投石机??”另一个船员,看到投石机的时候都惊呆了。 船上还有投石机,这特么远程火力难怪这么猛,这还怎么打? 不打了不打了,赶紧走。 “玛德,你们蒋家竟然勾结外人!”被打的快要沉了的许家战船上,船员们疯狂咒骂道。 “老子就勾结了,你服不服,不服喂鱼去!”蒋家的船员也懒得解释。 解释什么啊,对面都快去喂鱼了,趁着这个机会骂死对面解解气才是王道…… 第443章 单杀 宁国军都惊呆了。 这搞什么? 怎么感觉南晋水师打自己人比打他们宁国水师还要起劲? 你们可是同一阵线的,这么干真的好吗? 不理解不理解。 可是不理解归不理解,这并不妨碍宁国水师干活儿! “弟兄们,干活儿了!” 一艘宁国水师战船开足了马力,朝着沈家家主所在的战船冲了过去。 “玛德,他们想要撞上来!” “快,弩炮推来上,弄死他们!” 船员们七手八脚的将弩炮推到船头,刚刚装填完毕,却发现那宁国水师的战船,在江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完美的漂移过弯,瞬间就来到了沈家战船的侧翼。 “卧槽?!” 船员们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速度? 这是什么机动性? 这特么可是逆水啊,那船怎么能跑这么快? 可是想归想,这个时候手上动作却是不能慢,船员们连忙调转弩炮炮口,对准了宁国的战船。 砰砰砰! 机扩激发,弓弦作响,硕大的弩箭被弓弦推了出去,笔直的射向目标。 就在此时,那宁国战船仿佛早有感应般,又是一个漂移过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调转船头,并且瞬间完成了加速。 扑通一声,弩箭落空,射入水中,插死一条鱼。 “这什么鬼??” 南晋船员们都已经无语。 这种机动性还特么是船吗?水里的鱼也不过如此了吧?? “愣着干嘛,继续啊!” 在一旁全程打酱油的沈家家主现在也有些怕了。 实在是对面那船太过诡异,速度和机动性拉满,他感觉自己所在这艘战船,恐怕也不安全了。 但是现在怕有用吗? 没用啊! 就凭对面那鬼畜一样的速度和机动性,他们能跑得掉?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把这艘冲上来的船干掉,然后才能向后撤退。 沈家家主想得很美,他准备用许家来断后,这样,自己一定能活。 几个船员手忙脚乱的将弩炮再度调整了位置,这一次,掌控弩炮方向的,是一个老选手。 “这种情况下,不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一定要预判……”老选手一边转动炮口,一边观察对面的行动轨迹,想要从中找出对方闪避的规律,“只要算好提前量,咱就能一发命中。” “别废话,干活儿!”沈家家主不耐烦。 干活儿就干活儿,搁这儿逼逼啥玩意儿?显得你能耐? 那老选手被家主怼了,自然不敢还嘴,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就是现在!” 噗! 一支弩箭射向空无一人的水域,乍看之下,这一箭好像要落空。 但是,众人余光却是瞟见,那宁国的战船,正以全速冲向弩箭的方向,就好像两个相爱的人,正在双向奔赴一样。 “嘿嘿,成了!”那老选手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 他纵横川江数十载,这一手绝活儿,就连水面下的鱼儿都躲不掉,更何况是船? 今天自己这一把,可是大大的涨脸,甚至四舍五入,还算是救了家主一命,怎么得也该给自己升个小官了吧? 正想着,忽然,那老选手脸色一变。 只见那原本正在全速和弩箭双向奔赴的宁国战船,忽然两侧动力轮倒转,然后整个船身直接就是一个急停,然后向后飞速退去。 噗通! 弩箭,再一次落空,又插死一条鱼。 “……”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动不动。 有的人甚至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 还特么能倒着开?? 之前还说水里的鱼也不过如此,现在看来,水里的鱼也比不上这玩意儿啊,你见过水里的鱼倒着游吗? 老选手心态都崩了。 他纵横江湖数十载,没见过这么玩的。 他毫不犹豫的跳到另一台弩炮后方,想都没想,抬手便射。 噗! 落空! 再换一台! 噗! 又落空! 再换! 又落空! 老选手彻底破防了,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啊! 那宁国战船就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一会儿绕个s形,一会儿绕个b形,耍得老选手团团转,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噗! 噗通! 随着最后一发弩箭落空,老选手一拳锤在了弩炮上。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废物!” 沈家家主上来就是一脚,将那老选手踹飞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调头!” 沈家家主不想死,更不想喂鱼。 “家主,他们冲过来了!” 这时,一个船员惊恐的看着江面上。 只见那宁国战船疾速后退中一个甩头,不偏不倚,正好将船头对准了沈家家主的战船侧翼。 乌黑发亮的撞角,令人心胆俱裂。 “不好!” 沈家家主向后退了两步,双脚发软,直接坐了下去。 轰! 宁国战船的动力轮发出声声轰鸣,卷起大片浪花,船头破开江水,笔直的向着沈家家主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 沈家家主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下一刻,船身猛的一震,发出巨响,甲板上船员纷纷倒地,好几个船员,甚至直接原地飞了出去,直接栽进了江里。 片刻之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甲板上,安静的吓人。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那还不赶紧去看看?” 一个船员来到船舷边上,向外探出头去,等他转过脸来,脸上已经满是惊恐之色。 “发生什么事了?” 沈家家主在船员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火……火油!”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轰鸣,随即,火光冲天而起。那船边的船员,直接被这股爆炸的力量掀飞了出去,战船侧面瞬间爆炸开来,无数碎屑、木板横飞。 从旁边看去,那沈家家主的战船侧面,直接被开了一个三分之一左右的大洞,整个船身,已经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 受到撞击的战船,本就已经受创严重,如今这一炸,更是直接宣布了死刑。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 沈家家主的凄厉哀嚎声中,沈家战船轰然破裂,断成两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入江中。 而在不远处的江面上,几名宁国水师的选手,脚踩着单人水上自行车,向着宁国水师方向驶去…… 第444章 穷途末路 川江上,大雾渐渐散去。 方即墨举目四望,此刻的江面,四处漂浮着南晋水师战船的残骸以及船员的尸体,可谓一片狼藉。 从那些残骸和船员的遗体上来看,基本都是出自蒋、沈、许三家,也有一小部分残骸来自宁国,毕竟,宁国那些小型子船,许多本就是采用同归于尽打法的选手。 这一战,蒋家的战船承担了大部分的伤害,几乎无一幸免,都被沈、许两家击沉,而沈、许两家,则又被宁国和宫家的战船击沉。 这一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侯爷,宫家家主宫夜求见。” “带他来见我。” 靠岸后,宁国水师占领了三家先前建立的临时水寨作为据点,方即墨这边屁股还没坐稳,宫夜便已经带着他宫家的战船,前来汇合了。 “拜见侯爷。” “宫家主好本事啊。”方即墨看着笑盈盈的宫夜,同样回以笑容。 “哪里,全靠侯爷撑腰罢了。”宫夜笑道,“我抓了一个人,还请侯爷发落。” 说罢,宫夜拍拍手,几个宫家人押着一个汉子上前来。 “嗯?这是何人?”方即墨来到那汉子面前看了看,这人他并不认识。 “这位就是许家的家主了。”宫夜答道。 “哦,原来是许家主。”方即墨挑眉。 “许家主,这位就是宁国寂寞侯。”宫夜笑道,“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想要活命,你最好配合一点。” “我呸!”许家主朝着宫夜吐了一口唾沫,“无耻小人,老子没什么要和你说的。” 方即墨看了一眼宫夜,不发一语的走到旁边,那意思就是,这事儿你来处理,我不掺和。 被许家家主喷了一脸口水,宫夜也不生气,反而是一脸微笑的上前。 “许家主这是何必呢?我宫家,也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宫夜道,“你应当明白,宗室想要对我们世家下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有白河郡孙家,后有我江都宫家,下一个会是谁?你敢肯定,不是你许家?” “哼!”许家家主冷哼一声。 “当年,我等先祖追随宗室,宗室答应,与世家共治南晋,可是如今,宗室野心愈发膨胀,想要将我们世家全部铲除,大权独揽。这种背信弃义之辈,哪里值得我们效死?”宫夜继续忽悠,同时十分谨慎的观察着许家家主的表情,“如今的南晋宗室,在宫某看来,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论胸怀,论才能,南晋宗室与宁王相比,犹如腐草之萤辉与天空之皓月。” “……” 许家家主沉默不语。 宫夜见状,知道自己说的,虽然仍然没有打动许家家主,便又继续道:“南江郡白家,比之你许家如何?” “白家,岂能与我许家相提并论?”许家家主不屑道。 “可如今,白家投效宁国,不但没有受到宁王猜忌,反而日益重用,白家蒸蒸日上,也早非当年可比。”宫夜道,“许家主,如今蒋、沈、许三家舰队都完了,宁国水师的强大,您也是亲眼所见,你真以为,南晋水师还有胜算?你真要为了南晋宗室,搭上许家数百年基业?你真要放弃眼前这最后的机会?” 一连三问,问的许家家主眼神变得闪烁起来。 他低着头,似是沉思,似是纠结。 “今日,寂寞侯在此,有他作保,定能保你许家,你若是能够立下大功,将来的许家,甚至会比现在更加强盛。” “哎……” 许家家主仰头看天,十分的纠结。 “宫家主,算了吧,本侯从不强人所难。”方即墨见状,摆摆手,作势要走。 “等……等一下……”许家主见状,连声道,“侯爷请留步。” 至此,宫夜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许家主有什么要说的?”方即墨停步转身。 “侯爷可否答应在下,不杀我许氏一族一人。”许家主道。 “那就要看许家主的了。”方即墨道。 许家主看了一眼宫夜,后者对手下点头示意,两个宫家人便为许家主松了绑。 许家主活动了一下手腕,来到沙盘前,将几面红色的小旗插了上去。 “这里,这里,这里,是南晋水师的几处临时水寨,这条水道,是水师的粮道……” 许家家主一股脑儿的将自己知道的全都抖了出来,整个南晋水师的布置,一览无余。 方即墨看向周文淦,后者双眼精芒闪烁。 “如何?”方即墨问道。 “若是许家主说的都是事实,那么这一战,我知道怎么打了。” 周文淦有着十足的把握,若是知晓了对方全部的部署,还不能做出针对性的安排,那他这个水师统领,直接拿豆腐拍脑袋算了。 “好,许家主便暂时留在本侯这里,事后,本侯定然会禀明宁王,论功行赏。”方即墨画饼道。 “谢……谢侯爷。” 许家主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希望方即墨能够言出必行。 方即墨又看向宫夜,这货的确是个人才,今次又给自己送上一份大礼。这样的人,难怪会遭南晋宗室忌惮。 宫家就像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与不好,效果天差地别。 但是方即墨完全不担心,他觉得有自己在,有安国君在,宫家翻不了天。 …… “什么?” 一声惊呼,群臣噤声。 华丽的战船之上,晋国公陡然站起身来,双眼瞪得老圆。 下方南晋群臣,此刻人人低眉俯首,不敢妄动。 “废物,一群废物!” 晋国公大怒。 “我南晋水师,天下无敌!你们……你们竟然……” 晋国公气的双手发抖,脸色发紫。 他实在无法想象,无法理解,更无法相信! 凭什么?? 宁国那破地方,一群旱鸭子的国度,一支不过才刚刚组建起来的新军,竟然能打得他们南晋引以为傲的水师一败再败。 这到底是为什么?? 晋国公想不出来原因,于是,便只能将一切都归咎于是臣子们无能。 不然,他无法解释,更不能接受! 看着晋国公无能狂怒的样子,莫离也是无奈。 说谁废物呢? 还能有人比你南晋宗室更废? 连一支新军都打不过,还吹什么天下水师第一? 莫离现在觉得,自己真特么是瞎了眼,竟然跑来找南晋合作。 如今南晋一败再败,眼看着就要被宁国平推了,这还怎么帮助离国分担压力?? 此刻的莫离,绝望涌上心头。 他对南晋再不抱任何幻想。 “离国,大概真的完了……” 第445章 物尽其用 斥退群臣的晋国公,并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 “君上,莫离先生求见。” “不见!”晋国公此刻十分烦躁,他谁都不想见,只想静静。 “莫离先生说,他有退敌之法。” “嗯?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莫离便被侍者带到了晋国公的面前。 “离相有退敌之法?”晋国公看着面前的莫离,语气有些不善。 他觉得,都怪莫离之前出的馊主意,把宫家派去和三家一起对敌,结果导致全军覆没,南晋水师折损惨重。 要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直接把宫夜骗到身边来抓了,哪儿来这么多破事儿。 莫离自然也知道晋国公心怀不满,但此刻却也没有计较。 “如今之势,已是敌强我弱,我军一败再败,气势已不复当初。”莫离没有废话,直接对晋国公说道,“为今之计,当务之急,是要重振我军士气。” 晋国公沉思片刻,觉得有道理,便问:“如何重振?” “敢为国公,这些军士为何参军?”莫离不答反问。 “嗯?”晋国公一时被问得答不上话来,“为何参军?” “当兵打仗,所求不外乎名、利、地位。”莫离道,“如今,要重振士气,最好的办法,便是先犒赏三军,喜欢钱的,赏金银,想要官职爵位的,加官进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一来,我军士气必然高涨。” “然后呢?”晋国公又道,“仅仅只是增长士气,并不能打胜仗。” “这是自然。”莫离道,“为何先前我军一败再败?还有一个原因,乃是因为各大门阀世家,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甚至,互相算计,互相提防,如此心不齐,如何能赢?” “有道理,那如何解决?” “方法很简单,就是不知道晋国公有没有这个胆魄。”莫离卖了个关子。 “哼!”晋国公冷哼一声,“离相就不要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好,那我希望,晋国公您能够……御驾亲征!” “你说什么?” “御驾亲征!” 莫离重复了一遍,语气平稳,没有丝毫变化。 晋国公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之人。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莫离毫不退缩,“此时此刻,只有晋国公你御驾亲征,方才能够镇得住局面,让那些一盘散沙的门阀世家,暂时联手,以南晋水师之精锐,即便现在兵力处于劣势,也未尝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 晋国公不接话。 御驾亲征,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听起来威风,但是其中风险,简直大到晋国公不敢承受。 那可是战场,是要死人的。 李家家主死了。 蒋家家主死了。 沈家家主和许家家主也死了。 谁能保证,下一个死的不会是他晋国公? “当真没有别的法子?”晋国公心生怯意。 “没有。”莫离干脆答道,“恕我直言,晋国公您身边这些门阀世家里,有多少反骨仔,您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您信不信,若是您不御驾亲征,以现在南晋水师的士气和状态,各大门阀世家心中那点小心思立刻就会显现。到时候,临阵脱逃那算是好的,临阵倒戈也不是没有可能。” 晋国公听了,额头渗出细汗来。 确实,南晋宗室最近这段时间,压榨门阀世家有些狠了。 加上之前对待孙家和宫家的过于的严苛,不少门阀世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不满。 若是战事顺利,那还好说,可如今一败再败,孙家和宫家投敌之后,反而混得风生水起,那些门阀世家,难免就会动了心思。 莫离说的这一切,并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晋国公,这是南晋最后的机会了,您只有背水一战这一条路。”莫离见话说的差不多了,便又添了一把火。 “罢了,寡人就赌一把。” 晋国公此刻,完全是赌狗心态。 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梭哈,赢了,那就是自己英明神武,到时候,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 输了,呵呵,反正现在这个情况继续下去,也是差不多的结果。 “传令,寡人要犒赏三军,三日之后,御驾亲征!” “国公英明。”莫离恭敬道。 …… 从晋国公处出来,莫离径直回了自己的小船。 “离相,如何了?”刚刚上船,身边的小书童便连忙上来关切。 “事情成了,离国那边,情况如何?”莫离简单的一句话带过。 “不大妙。”小书童道,“阳州失陷,李长空退守离阳,采用了焦土战术,如今,离国南境的百姓们已经彻底的陷入了饥荒,那景象,宛如人间炼狱……” “哎。”莫离长叹一声,“李长空做的对,这件事上,没法责怪他,北面的战场呢?” “北面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上一次的消息说,夏公子与计无谞陷入对峙,而渊国大军被阻挡在闍城之外。” “知道了。”听完,莫离心中的石头算是放下。 就目前来说,离国的情况还能勉强撑得住,只要北方不破,那么这一切就还有机会。 “离相,晋国公真的要御驾亲征?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要是南晋输了,可就是满盘皆输了。” “南晋这边,早就没有胜算了。”莫离摇头道,“本以为,南晋水师,天下闻名,没想到,这些年的安逸,却让这支曾经无敌的水师,变成了这般不堪一击的模样。 现在,晋国公御驾亲征,胜了,则可以扭转颓势,败了,宁国就会全面进攻南晋,为我们离国腾出一点点的空间,不必再担心阳州方面的军队会忽然北上。” “嗯?这是为何?”书童不理解,“南晋什么时候都能打,为什么不先北上?” “因为不能。”莫离解释道,“如今,南境大片的地域陷入饥荒,这些城池,占了也是累赘。更何况,离国与宁国,乃是世仇,占领了城池,也不好管理,离国人可能会臣服于渊国,也可能会臣服于祁国,但绝不会臣服于宁国。与其如此,不如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渊国和祁国,他们老老实实的在南晋发展,岂不美哉。” “原来如此。”书童想了想,道,“那离相你这一步,岂不是坑了那晋国公?” “反正都这样了,不如索性让南晋为我离国最后燃烧一次,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莫离看向窗外,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影,对书童道:“走,我们回离国……” 第446章 载入史册的一战 方即墨震惊了。 远处江面上,南晋水师之中,一艘明显与其他战船不在同一层次的战船,突兀的出现在敌军的最中央区域。 华丽,异常的华丽。 这就是那艘战船,给方即墨的第一感觉。 “那是什么船??” “回侯爷话,那艘船,是南晋宗室的旗舰。”甲板上,许家家主连忙答道。 “南晋宗室的旗舰?”方即墨喉头微动,“晋国公的船?” “正是。” 好家伙,方即墨双眼直接亮了起来。 晋国公这是直接御驾亲征了啊。 “看来,南晋的战事,今日之内就能解决。”方即墨笑道。 “侯爷,那是晋国公的船,你看我们要不要……”周文淦上前,小心翼翼道。 “不用。”方即墨不等对方说完,“既然上了战场,那便有战死的觉悟,我等怎能不成全晋国公?” 宁国要彻底统治的南晋,那么作为南晋正统统治者的南晋宗室就不能留。 他们统治了南晋太久,只要有他们在,南晋的百姓,就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归顺宁国。 对宗室,方即墨觉得,自己可以不用斩尽杀绝,但晋国公却是必须死,南晋宗室的其余人,也必须迁往宁国云京,这是方即墨的底线。 此时,远方战鼓雷动,南晋战船纷纷散开。 “侯爷,对面要进攻了。”周文淦道。 “咱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方即墨问。 “阳州西北方。” “打,把他们赶回去。” “领命!” 在周文淦的指挥下,宁国水师开足了马力,迎着南晋的战船冲了上去。 川江的平静,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咻咻咻! 宁国水师的重型战船,全都装备了三弓床弩和投石机,射程远远超过了南晋水师。 对方刚刚进入射程,宁国水师便是一轮齐射。 冲在最前方的一艘南晋战船还没反应过来,一颗飞石便直接砸在了甲板上。 沉重的飞石自高空中疾速坠落,不断加速下,变成了最为恐怖的杀器。 只听轰的一声,最上层的甲板被直接砸穿,碎屑飞溅,周遭的船员被碎片殃及,浑身上下插满了飞溅的木渣和碎屑。 南晋船员们惊愕当场。 宁国战船此刻距离南晋水师的射程,还有好一段距离,他们现在除了挨打,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全速前进,注意闪避!”船长大声喊道。 可是,南晋水师的机动性,又如何能够躲得开三弓床弩和投石机的大面积覆盖,很快,第二轮齐射便又如期而至。 轰轰轰! 这一次,又有四发飞石砸到了甲板上,其中一发,还很不凑巧的砸到了主桅杆,将主桅杆砸出一道巨大的裂隙。 在风力的拉扯下,主桅杆直接被硬生生拽断,整艘船的速度骤减。 “完了……” 那船长看着倒下的桅杆,万念俱灰。 失去了桅杆的帆船,几乎就等于失去了动力,他们这艘船,现在就是一个纯粹的靶子,而且还是死靶。 轰轰轰! 果不其然,第三轮齐射,更多的飞石和弩箭向着他们飞来。 这一次,甲板上中了三发,船身两侧各中了数发。 以木板的强度,根本没有可能顶得住飞石和三弓床弩的摧残,很快,船身就开始漏水,不多时,便沉了一大半。 跟在其后方的南晋水师此刻都惊呆了。 这可是南晋水师的重型战船啊。 特么的刚刚进入射程,几轮齐射之下,就被对面击沉,这火力也特么太猛了吧?? 南晋水师自负天下第一,但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想过,战船的火力,竟然能这么凶残。 “船长,我们怎么办?”一个船员见状,心中已然升起怯意。 “怎么办?能怎么办?给我冲,只要冲过这片区域,进入我们的射程,我们就能反击!”船长下令道。 很快,其余南晋战船,也都开始疯狂加速。 他们坚信,只要冲过这一片水域,他们一定能够反败为胜! “启禀统领,对方加速了。”一个船员上前禀报道。 “嘿嘿,来得好。”周文淦笑道,“来人,传我将令,所有战船,保持船头朝向不变,向后撤退,边退边打!” “领命!” 方即墨听完周文淦的指挥,整个人都愣住了。 嗯? 还能这么玩?? 许家家主更是满脸的问号。 这是什么鬼?保持船头朝向不变的同时后退? 这种技术,许家家主这种习惯了老式战船的选手,根本无法理解。 可就在此刻,战船两侧那巨大的动力轮开始减速,很快便反方向转动起来。 整艘战船的速度,也迅速的降到最低。 然后,许家家主惊呆了。 这些宁国的重型战船,竟然真的就这样屁股向后的开始倒退。 “卧槽!” 许家家主发出一声惊呼。 “嘿嘿。” 周文淦奸笑两声,下一刻,宁国水师又是一轮齐射。 砰砰砰! 飞石和弩箭,打得南晋水师头破血流,可偏偏他们又无可奈何。 谁让对方射程比自己远呢? “玛德,怎么还没进入射程??” 南晋水师这边都快被打哭了。 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双方的距离看起来就这么一点点,以他们的船速,早就该进入射程了才是。 可是,宁国水师的战船,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明明就在那里,却怎么都无法拉近距离。 “不对!” 一个船长忽然反应过来。 “他们……在后退!” “什么?!” 所有船员都愣住了。 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特么的,宁国这群狗贼,始终保持着和我们同样的速度后退,难怪我们一直都无法进入射程!” 船长一席话,让所有人都立刻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可是,下一刻,他们更绝望了。 对方射程比你远,跑的还比你快,你永远都追不上对手,永远只能被动挨打。 这还怎么打?? 宁国战船上,周文淦此刻已经爽到了极点。 不仅仅是周文淦,宁国水师所有人都很爽。 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爽的仗! 那种单方面把天下最强摁在地上揍,对方根本还不了手的感觉,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砰! 投石机将一颗飞石扔了出去,命中远处一艘南晋战船,随后,便见那战船缓缓沉入江底。 “哇哈哈哈,老子击沉了一艘!” 方即墨全程旁观,整个人已经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 逆天! 早知道周文淦那货厉害,没想到,竟然这么生猛。硬生生凭借着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世界对于水上作战的打法。 周文淦这货,注定青史留名。 毕竟,这可是有史以来放风筝打法的第一个战例,今后,只要提到边打边跑,那么必定少不了要提到周文淦这一战! 第447章 进退维谷 “调头调头,这打鸡毛!” “可是……” “没什么可是,老子是船长。” “可是船长,咱这可是临阵脱逃,晋国公的船就在后头,咱们……” “废什么话,晋国公觉得他牛逼,他自己来,老子不奉陪了。” 一位船长的心态彻底崩了。 打了一辈子仗,没打过这么窝囊的。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直接掉头跑路。 反正现在这么多人呢,对面的也未必就会盯着自己打。 战船瞬间转舵,在江面上划出一道弧线。 整齐划一的舰队里,忽然出了这么一个情况,简直扎眼的不能再扎眼。 所有人都发现了那艘临阵脱逃的船,所有人心态也都在这一刻崩了。 有人跑了,自己跑不跑? 不跑,那就是帮人断后,自己白白送死。 可是,后面还有宗室的舰队压着呢,晋国公这次可是御驾亲征。 “君上,有人临阵脱逃!”一个臣子对着晋国公说道。 “临阵脱逃者,死!”晋国公冷着脸下令。 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必须立刻弄死脱逃者,否则,立刻就会有大量的逃兵出现。 “君上有令,杀!” 大船调整方向,随即,无数弩炮向着那艘逃跑的战船发射。 砰砰砰! 弩箭如同密集箭雨般覆盖过来,那艘逃跑的战船,瞬间千疮百孔。 “玛德!” 船长大怒。 “有本事自己上啊,躲在后面算什么?还敢朝老子射箭,淦!” 船长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下火气更大了。 他直接推来一门弩炮,朝着晋国公的战船就是一发弩箭射了过去。 咻! 一根弩箭直接插在了晋国公身边的柱子上,吓得晋国公一哆嗦。 “反了,反了!” 晋国公见状,怒骂道。 “杀,都给我杀了!” 几艘宗室的战船接到命令,随即便向那艘逃跑的战船驶去,想要将之围杀。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帮忙?等死吗?” 船长怒声道。 其他船员这才缓过神来。 玛德,反正横竖都是死,拼了! 那艘战船,竟是先发制人,一股脑的把船上的弩炮全都发射了出去。 先前被宁国水师压制的怒火,这一刻,全都被他们发泄在了宗室的战船之上。 砰砰砰! 那船一轮齐射,没想到,却是直接将一艘宗室战船的船长射杀当场,整艘船瞬间乱作一团。 原本围的死死的包围网,立刻便有了破绽! “往那里冲!” 那艘战船不顾一切的向着缺口冲了过去,期间又是一轮齐射,打的那艘本就已经没了船长的战船更加手忙脚乱,眼看着,就要直接冲出包围网去。 “卧槽??” 其他船上,此刻也都发现了这边的状况。 “船长,我们也跑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迟早都是死。” “船长!” “船长!” 另一艘战船上,船员们也动了心思。 和宁国水师打,那是必死,但是,和宗室的船打,那谁死还不一定! 至少,打宗室的船,他们还能还手,不像现在,只能坐以待毙! “玛德,我们也走!” 船长一狠心,也原地调头,立刻开始跑路。 “卧槽??” “又跑一个??” “玛德,咱们也跑!” “快快快,谁跑得慢,谁就要死!” 越来越多的战船开始调头,他们不打了,这特么谁爱打谁打去。 就像是蔓延的瘟疫一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十个呼吸间,最前排的宁国战船,竟是全都调头,向着后方仓皇逃跑。 随着远处一艘艘战船开始调头,周文淦双眼一亮。 “停停停,都给老子停手,别打了。” “嗯?”方即墨看着周文淦,这老小子又有什么坏主意?? “所有人注意,和对面的战船保持距离,跟在他们后面,把他们往南晋宗室那边赶!” 宁国战船的动力轮再度倒转方向,战船向前驶去,紧紧追在南晋水师的屁股后面。 若是有人想要从旁边溜走,宁国水师这边就会立刻来上几轮齐射,将他们从两侧的航道中逼回去。 “玛德,这是要逼着咱们和宗室开战啊。” 逃跑的船长们见到这种情形,立刻就明白了宁国水师的用意。 现在留给他们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死。 要么,冲过去和南晋宗室的舰队正面干一架,没有第三种选择。 船长们几乎没有犹豫,调转船头就向着宗室的舰队冲了过去。 宗室的舰队,他们好歹还能打一打,身后宁国的舰队,那是完全没法打。 “君上,门阀世家的舰队都朝着我们冲过来了……” 旗舰上,一个臣子脸上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晋国公脸色看到到了极致。 “杀,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不可啊君上!”又一个臣子连忙跳出来,“现在若是强行镇压,他们为求自保,什么都做得出来,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啊!” “那你说怎么办?” “为今之计,先撤为上,唯有如此方才有可能重振旗鼓。” 晋国公脸都黑了。 他如此声势浩大而来,结果却是落得如此惨败收场。 今日这一战,把南晋水师最后的精气神也给打没了,还谈什么重振旗鼓。 “撤吧,回去以后,将莫离抓起来,然后送到宁国,想办法与宁国和谈。”晋国公明白,和谈,投降,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出路了。 他下定决心,哪怕割地赔款也可以,只要能够保住南晋宗室的地位,将来,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启禀君上,莫离他……跑了……”一个臣子纠结了片刻,还是站出来说道。 “……” 晋国公没有发火。 他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累了。 毁灭吧。 赶紧的。 宗室没有继续阻拦门阀世家的战船,他们自己也开始调转船头,向着后方撤离。 宁国水师就远远的在后面跟着,也不穷追猛打,只是驱赶。 一旦有船偏离航道,就会被他们用弩箭和飞石逼回正确的水路上。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宁国人搞什么鬼的时候,忽然,所有人惊讶的发现,在他们的前方和侧翼,竟然又出现了两支船队。 “那是……” “是宫家的舰队!” “另一边也有,是孙家的舰队!” “卧槽,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人挡住去路,所有人心里都开始慌了。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维谷! “啧啧,收网!” 周文淦双手叉腰,鼻孔向天。 他精心布下这一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南晋水师,他要一网打尽! 第448章 束手就缚 “孙家和宫家的舰队?他们怎会出现在这里??” 南晋众人此刻心脏狂抽。 特么的竟然被人直接抄了后,这还怎么跑? “不要怕,冲上去,他们没有多少船!” 一些人看出了破绽,孙家和宫家的战船,虽然堵住了去路,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宁国水师的主力,数量少,自己这边一股脑的冲过去,单靠数量也能完成碾压。 “加速,冲过去,不要理会。”晋国公下令道。 他其实很想把孙家和宫家的舰队歼灭在这里,但现在身后还有宁国舰队在屁股后面追着打,他不能浪费时间和对方纠缠。 眼看着南晋水师的舰队不要命的向着孙家和宫家的舰队冲了过去,后面的周文淦,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稳操胜券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安排?”方即墨好奇的问道。 为了让周文淦尽情的发挥他的才能,这一次方即墨从头到尾都没有干涉过周文淦的部署,所以他现在也很好奇,周文淦到底还有什么后手。 “多亏了许家主,让我提前得知了南晋水师的兵力分布。”周文淦笑道,“我让宫家和孙家人走南晋内河,绕道他们身后,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方即墨连连点头。 孙家和宫家,本就是南晋本地势力,这两家对于南晋内河的情况,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让他们的船伪装一下,能够很容易的绕开南晋水师的视野。 “可是,现在他们两家的舰队,根本挡不住南晋水师,这要如何才能把他们逼到阳州南岸?”方即墨又问。 周文淦右手挡在眉间,眺望远方:“嘿嘿,侯爷,您看。” 方即墨顺着周文淦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艘南晋水师的战船冲向身后宫家的舰队,忽然,战船一阵剧烈的摇晃,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然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沉。 “嗯?这是什么情况??”方即墨讶异的问道。 “嘿嘿。”周文淦奸笑两声,“那一片水域,是一片浅水区,我让宫家和孙家的人将之前几仗里被我们击得快沉了的船拖过去,沉在那一片水域,形成了一片人造的礁区。南晋的舰队敢往那边去,就等着触礁沉船吧。” “可是,就那几艘破船,没办法把整个江面都堵起来吧?” “不用全都堵起来啊,沉个几艘就可以了。提前做好记号,用我们的火力把他们往那片水域驱赶不就行了?” “……” 方即墨不由得给周文淦竖起大拇指。 这货确实有一手。 轰隆! 又是一艘战船撞到了搁浅在那片浅水区的沉船,整个船身和沉船卡在了一起,根本弄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船舱灌满江水,一起成为了这片水域的人造礁石。 “君上,这片水域有古怪!” 旗舰上,舰长连忙禀报道。 “不能继续走了,否则,我们也有触礁沉船的危险!” “什么?” “沉船??” 听到沉船,船上所有人都慌了。 这船要是沉了,南晋一大半的达官显贵,怕是都要喂鱼。 “废物!” 晋国公这下是彻底的怒了。 自己这些手下,怎么就这么废? 号称天下第一的南晋水师,竟然在水上让人打成这个样子! “君上,为今之计,只有向北行驶,在北方靠岸。” “北方?北方是什么地方?”晋国公问道。 “北方是……阳州地界……” “阳州??!!” “啊这……” 众人听到阳州二字,顿时慌了神。 阳州,可是宁国大军所占领的地方,他们这些人去了阳州,岂不是羊入虎口?? “君上,没时间犹豫了。”旗舰的舰长催促道,“若是不往北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向北走,大不了被俘,以君上您的身份,宁王应该不会对您特别的苛刻,而且,运气好的话,对方可能不会发现我们。” “……” 晋国公彻底沉默。 舰长此刻,也是汗流浃背。 他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废话。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宁国布下这一局,甚至刻意在这片水域沉船,目的就是要把他们往北边驱赶。 真要是在北面靠了岸,晋国公能跑得掉,他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可是那又如何? 他也想活下去。 晋国公这些人,身份尊贵,是对方首要目标,而他们这些无名小卒,到时候往山里一钻,谁还会在意? 就在此时,不少南晋战船,已经纷纷调头,向着北面跑去。 不跑不行啊。 三面都被人堵死了,前面摆明了全都是坑,哪儿能往里面跳,现在只有北面,是唯一的生路。 眼看着不少战船向着北面跑去,晋国公也无奈了。 他现在就恨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旗舰搞的这么花里胡哨,为什么就不能低调一点。 要不是他的旗舰这么显眼,他还可以混在其他战船里,兴许还有机会逃过一劫。 可现在他的旗舰这么扎眼,隔着大老远都能认出来,他能跑得掉才怪。 “调头,往北。” “领命!” 舰长立刻调转船头,向着北面驶去。 “侯爷,成了!” 远处,周文淦见南晋水师齐刷刷的往北面逃窜,大喜过望。 到这一步,他的任务可以说是圆满完成,回去之后,这份战功,绝对够他升个好几级了。 他老周家从今以后,再也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了,他的子孙后代,今后都能用单字名了! “老周,干得漂亮。”方即墨脸上也露出笑容。 说实话,无论是周文淦还是叶行歌,他们的表现都远远超过了方即墨的预期。 从今往后,他宁国就是这川江之上新的霸主。 “咱要不要再加把火,让他们跑快点。景逸将军那边,怕是都等的不耐烦了。”周文淦笑道。 “可以。”方即墨点头。 周文淦一声令下,宁国水师战舰散开,又是数轮齐射。 南晋水师见宁国舰队开火,登时心脏一抽,跑得更快。 不多时,南晋水师的战船就在阳州南岸靠岸,南晋船员纷纷弃船,向着岸上跑去。 “君上,这边走!”舰长搀扶着晋国公下船。 众人这边刚下船,宁国的齐射又来了,身后那些搁浅的战船,分分钟被打成了筛子。 这个时候,谁还管你是什么达官显贵,就是天王老子了来,那也是累赘。人群一哄而散,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晋国公和一众达官显贵,也只能跟着人群乱跑。 忽然,树林里窜出数十道人影,人人身披厚重扎甲,手持一柄古怪的长杆兵器,挡住去路。 “陌刀军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第449章 大捷 “陌刀军!?” 看着面前一个个人高马大,身披扎甲,手持陌刀的魁梧壮汉,南晋众人顿时吓得动弹不得。 陌刀军虽然组建时间不长,但此刻所有人都明白,这群人是绝对的杀丕。 心慈手软,不在他们的字典里,如果不按照他们说的来,他们手里的陌刀,会毫不犹豫的把你砍成两段,连全尸都不会给你留。 “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四周人影绰绰,又有许多身披宁国甲胄的军士出现。 晋国公抬眼望去,四面八方,漫山遍野,都是手持弓弩,对准了自己的宁国军。 很显然,对方这是早有准备,自己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机会。 “谁是晋国公?” 此时,王之奇笑盈盈的走进南晋众人之中,他壮硕的体态,与那些南晋达官贵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快,他将目光锁定在了衣着与其他人明显不同的晋国公身上。 “嘿嘿,就是你了吧?” “不错,寡人就是晋国公。” 晋国公长叹一口气。 既然在劫难逃,那索性就保留一丝最后的尊严吧。 他瞬间从身旁的一名军士身上抽出佩刀,抬手便向王之奇砍了过去。 砰! 老王抬手,左手臂甲,轻而易举的挡住了晋国公这一刀。 “老头儿,你这是何必呢?”老王连连摇头,“就你这点气力,杀鸡都费劲。” 说罢,随手一巴掌,直接将晋国公手里的佩刀扇飞出去。 “寡人乃是一国之主,可杀不可辱!”晋国公厉声道。 “想死还不容易吗?”老王撇嘴,“那么想死,就别往岸上跑啊。” 说罢,老王转过身去,对手下做出一个全都抓了的手势。 就在此时,晋国公脸上闪过一抹厉色,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一柄华丽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胸口扎了下去。 “君上!” 南晋众人惊呼一声,老王蓦然回头。 此刻,晋国公单膝跪地,极力维持着一个上位者的仪态。 老王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这位南晋之主,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真有点骨气。 “罢了,好歹是一国之主,就给他留点体面吧,其余的,都给我绑起来,反抗者,就地格杀!” …… 那一日,宁国水师封锁了川江,宁军又将阳州南面重重围住,有条不紊的搜索着所有南晋水师的将士。 这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陷阱,踏入其中,没有任何一人能够逃得出去。 一连数日,宁军漫山遍野的抓捕,终于将所有南晋水师的人通通俘虏,在阳州城外建立了一个临时据点,将他们关押起来。 战船在岸边靠拢,方即墨等人还未下船,便见景逸和老王已经守在岸边等候。 “这边这边!”景逸站在岸边,冲着众人挥手。 “看见了看见了,你就在那儿等我,不要随意走动,我给你带了橘子。”方即墨大声道。 下了船,众人互相拥抱,脸上皆是喜悦之色。 “大胜啊!大胜!”王之奇兴奋的对众人道,“那可是南晋水师,号称天下第一,你们竟然把他们吊起来打,真的,我老王服了!” “呵呵,这算什么,也不看看这些战船都是谁设计的!”叶行歌双手叉腰,鼻孔朝天,“就南晋这些破烂玩意儿,怎么能和老子这种天才设计的战舰相比。” “对对对,叶师傅您设计的战船,一个能打十个!”老王赶紧拍着马屁。 这次能够收获大胜,叶行歌当居首功。 今日之后,这位叶师傅,怕也是要青史留名的人物。 “景将军,王将军。”周文淦上前,对景逸和王之奇二人抱拳。 “周统领,辛苦了,这次你立下大功,我定会禀明宁王。”景逸正经的说了一句,然后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你小子,等着加官进爵吧。” “嘿嘿,全都是托了您和侯爷的福。”周文淦也不矫情,喜滋滋道。 “这一次能有大胜,全靠将士们勠力同心,回去之后,定当论功行赏!”景逸对众人身后的将士们说道。 “宁王万岁!” “宁国万年!” 众将士皆是兴奋的欢呼起来。 “还有三位家主。”方即墨看向身后的宫夜、孙郡守和许家家主,“三位这一次,也都立下了大功,我主言出必行,三位大可放心。” 宫夜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对方即墨抱拳言谢。 许家家主最是感慨。 自己还真特么是好运,本来船都沉了,眼看着要死,却被宫夜捞了起来,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宫家主,这次多谢了。”许家主对宫夜施了一礼。 “哼。”宫夜冷哼一声,并不搭理。 “嗯?”许家主微微一愣,然后立刻就明白过来,跑去拍方即墨的马屁了。 “就别在这里站着了,咱回去好好庆祝一下!” 老王领着众人,便往阳州方向去。 走着走着,方即墨发现不对了。 “老王,老景,这阳州城内,怎么这么多难民?”方即墨走在城中,皱着眉道。 “这些难民,都是从北面逃荒来的……” 接着,景逸就把事情的经过,给方即墨说了一下。 “嘶……” 方即墨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这李长空这么狠??” “他就是这么狠,连老子都有点佩服他了。”老王在一旁插话道,“原本还想着这一次和他碰一碰,他这么一整,我们也没法北上了。” 方即墨陷入思索。 纵观李长空生平,他不像是能想到这种战术的人。 是莫离吗? 这货倒是有可能。 “不打紧,反正我们的目标是南晋,北面乱成什么样子,与我们无关。”方即墨道,“正好把这烂摊子交给渊国和祁国,让他们去收拾。” “老方你太坏了,哈哈哈。”老王笑道。 “你叫我什么?没大没小。”方即墨瞪了对方一眼,“我是你爹!” “嘿嘿,我爹早就死了。”老王没脸没皮道。 “别闹了,说点正经的,接下来怎么办?” 回到官署里,众人各自落座,景逸并没有沉浸在大捷里,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阳州现在,是什么情况?”方即墨问道。 “阳州城被我们占据之初,离国人的反抗非常激烈。”景逸一脸的愁容,“也就是知道北方闹了饥荒以后,阳州的人才稍微安分了一些。但是,如果我们大军南下去了南晋,阳州城的离国人,必然又会开始反抗……” 第450章 定阳州 “要不,咱们放弃阳州城?” 老王想了想,觉得这阳州城留在手里也是个烫手山芋,不如直接弃掉,反正南晋那边还有大片的土地等着他们去占领。 “既然拿下来了,就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方即墨并不同意,“更何况,现在离国灭亡在即,将来我们与渊国不一定还能保持良好的关系。我们可以把阳州打造成川江边上的重要据点,将来,我们随时可以通过阳州,直达离阳。” “既然如此,那就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才能让阳州城的人不闹事了。”景逸也觉得阳州不能轻易放弃。 “阳州本地,可有什么显贵的家族?”方即墨想了想,开口道。 “离国并不像南晋和我们,没有老士族和门阀世家这样的存在,不过阳州本地,还是有一些名门和望族的。”景逸道,“听说以前,这阳州有三个名门望族,但似乎其中一个被另外两家吞并,如今只剩下了两家,一家姓林,另外一家姓苏。” “嗯?” 方即墨微微愣了一下。 姓林和苏? 这一瞬,方即墨好像想起了什么,对景逸道:“去把那位林家的家主请过来。” “你有想法?”景逸挑眉。 “是。” 不一会儿,手下来报,林家家主已经到了官署之外。 “带他们进来。” 众人向门口看去,只见一男一女,走进屋子里来。 “林家家主林通,拜见……嗯??” 话说到一半,那男子忽然愣住了。 “是你??” 方即墨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微笑着点头道:“没错,是我。” 此时,景逸看着面前这位林家家主,豁然开朗。 “原来林家家主就是你,真是意想不到。”景逸也没想过,这位阳州林家的家主,竟然是老相识。 “通儿,您与这两位是老相识?”一旁的女子见状,也感觉有些讶异。 她这弟弟林通,怎会与宁国的显贵相识? “呵呵,姐姐,您还记得,当初我被逐出林家之事吗?”林家家主林通笑道。 “自然记得,难道与这两位有关系?” “当日我被逐出林家,离开阳州,半路上,突然遇到山雨,便在一破庙内避雨,结果就在这破庙里,偶遇了二位。”林通向他姐姐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当初你说,有位高人为你指点,让你回来,想必就是这二位了?”女子看向方即墨与景逸二人。 “正是这位方先生,我记得先生是鬼谷的高人吧。”林通笑道。 “难得你还记得。”方即墨满意的点头。 当初,他与景逸、寂怀真三人离开靖玄府,前往离阳的路上,偶遇了这位林家少爷林通。 因为寂怀真嫌对方啰嗦,便让方即墨想办法把对方支棱走,方即墨便给对方想了个办法,让林通回到了阳州城。 “原来如此,小女林薇,谢方大人。”林薇连忙向方即墨施了一礼。 “既是故人,便不用如此拘礼,请坐吧。”方即墨示意手下搬来两张椅子,请二人入座。 “不知方先生请我姐弟二人来,可是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林通问道。 屋子里,众人都看向方即墨。 要知道,离国人对于宁国,可是恨之入骨,双方世仇之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方即墨没来之前,林家和苏家,都是不想搭理宁国军的。 也就是景逸不想滥杀无辜,所以,没和他们计较,若是换了别的人,恐怕这阳州早就被屠了两三次了。 可是,现在方即墨来了以后,这林家家主的态度,却是瞬间转变,恭敬得不行。 林通也有话说,若是来的人是别人,他还真不想掺和其中,可方即墨不是别人,当年若不是方即墨出手相助,恐怕他早就在路上被苏家安排的劫匪给杀了。 这是救命之恩啊。 更何况,当初他发过誓,将来方即墨若是来阳州,他定然要好生款待。 现在,别人来了,他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我就问你一句,你林家,想不想做这阳州城的主宰。”方即墨开口问道。 “嗯?” 林通和林薇都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 他林家,虽是阳州城三大家族之一,但说到底,也就是比较有钱而已,地位略高于普通人,却又比不上那些离国的官员。 现在,方即墨开了口,很显然,这是打算捧他们林家上位了。 “只要你愿意,阳州城,我可以代为做主,交给你们林家来管理,就连你们的那个宿敌苏家,我也可以顺手帮你安排了。”方即墨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做一些为难的事,只需要你们帮忙稳住阳州城的百姓,不要让他们闹事就行了。” 林通姐弟二人陷入沉默,没有立刻答应。 说不动心,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让他们林家再进一步的机会,从此,他们林家就不再是普通的名门望族,而是一跃成为门阀世家一样的存在。 这对林通姐弟二人来说,极具诱惑力。 可是,他们心中同样有着忌惮。 阳州,毕竟是离国的地盘,这里的离国人,世世代代都视宁国为仇人。 此刻他们林家若是答应方即墨的要求,很有可能成为离国人眼中的叛徒。 “方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林家投效宁国,为宁国掌控阳州城?”林薇虽是女子,但是代掌阳州林家多年,在气魄上,比起正牌家主林通,犹有胜之。 “这是自然,若不投效宁国,这阳州怎么可能交到你们手上。”方即墨道。 “可以,不过我希望方先生答应我两个条件。”林薇没有与林通商议,便直接开口。 “你说。”方即墨觉得,这个叫林薇的女人,有点意思。 “方先生可以放心把阳州交给我们林家,我们林家保证阳州城百姓不会闹事,但是,也希望放心答应,留下五千人,助我们防守阳州城。”林薇答道。 “嗯?”方即墨挑眉。 这个叫林薇的女人,看样子已经猜到方即墨等人要出兵南下,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若是这阳州城的兵力不足,百姓闹事,镇压不住,那到时候他林家可能有灭顶之灾。 五千人,这是林薇的底线,少于这个数量,阳州城保不住。 “可以。”方即墨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的计划里,本就打算留个三四千人在这里,现在林薇要五千,多给一千人,问题不大。 “我想听听你准备怎么控制阳州。”方即墨道。 “虽然离国与宁国世代为敌,但也不得不承认,宁国的法制对百姓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我打算推行宁国法制,造福阳州百姓,潜移默化之间,消减他们对宁国的仇恨。”林薇道,“老百姓们只想过安居乐业的日子,只要对他们好,我相信,他们对宁国的看法,是可以转变的……” 第451章 重返离阳 “就按你说的做,留五千人。” 方即墨说完,看了看旁边的景逸,后者也没有意见。 此事就算是暂且这么定下,阳州城,也由林家代为打理。 按照方即墨的话来说,现在,只是试用期,如果干得好,他可以在宁王面前为林家说两句好话,到时候,宁王说不定真的会让他们林家如那南江郡白家,白河郡孙家,江都的宫家一样,代为管理阳州事务。 至于阳州城另一家苏家,方即墨也特别叮嘱,你可以搞,但是只能以你林家的名义搞,宁国不能参与其中,这口锅,宁国不会背。 林通兄妹二人连声称是。 很快,景逸就把官署给他们兄妹二人腾出来,这对兄妹也算是直接走马上任。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出了官署,景逸对方即墨问道。 “我想去北方看看。”方即墨说道,“北面的战事,恐怕很快就会有结果,我想亲眼见证离国的灭亡。” “你不随我去南晋?” “如今的南晋,已经是强弩之末,带着这几万大军,有白家、孙家、宫家和许家的相助,那还不是随便打。”方即墨根本没把南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此刻的南晋,已经是他宁国囊中之物了,“可是北面不同,渊国和祁国灭了离国之后,三国同盟共同的敌人就没有了,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很难说。” “你的意思是,渊国和祁国,可能会对宁国不利?” “祁国现在还不至于,但是渊国……”方即墨想起了公子胜,那家伙曾经背刺过自己一次,谁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就会背刺自己第二次。 对于这位公子胜,方即墨可是从未放下过戒心,更何况,对方身边,还有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锦瑟。 说实在的,这夫妻俩要是不搞点事出来,方即墨都觉得不正常。 “那我让陌刀军随你一起去。”景逸想了想,觉得不放心。 这一路北上,实在是有些危险。 “不用,我这边有两个高手,他们应该很快就要破境了,到时候,两个五境强者在身边,我觉得,能杀我的人,这天底下应该也没有多少。”方即墨拒绝了景逸的好意。 “诶诶诶,别啊,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时,老王忽然窜了出来。 “老王,你可是陌刀军统领。”方即墨摇头道。 “没错啊,我是啊。”老王道,“可是,陌刀军现在还有一位副统领,就算我不在,陌刀军的战力,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可是你那边就不一样,多我一个,绝对能让你更加安全。” “你小子不对劲。”方即墨看了看老王,“还记得以前你在龙旗军,我让你跟我南下剿匪,你当时怎么说的,剿匪,剿鸡毛。现在,你要抛下自己陌刀军的弟兄,跟我去北方?” “嘿嘿,让你看出来了啊。”老王挠头。 “你是想去会一会李长空吧。”方即墨道。 “没错,老子早就想揍这货一顿,可惜一直没这个机会,这次好不容易眼看着能行,结果对方又跑了。”老王满脸遗憾。 “罢了,老景,就让老王跟我一起去,你那边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有老王在你身边,我更放心一些。”景逸答道。 “那就这么定了,我即刻北上,南晋就交给你们了,祝你们早日凯旋,咱们云京庆功!”方即墨对景逸拱手。 “你也一样。”景逸拱了拱手,临走,又忽然转过身来,对方即墨道,“此次北上,帮我留意一个人。” “我懂。”方即墨点头。 “嗯。”景逸说罢,翻身上马,冲着众人挥了挥手,带着手下向军营而去。 “老景说的人,是谁?”老王好奇道。 “还能是谁?”方即墨道,“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计无谞呗。” 出了离阳北面城门,剑雪无名、步虚真已经在此等候。 “怎么这么慢?嗯?”剑雪无名见方即墨出城来,下意识的催促道。 可是,他忽然见到了方即墨身后的王之奇。 这位,可是高手,当初在洛邑,二人也是打过照面的。 “剑雪姑娘,原来是你啊。”老王笑道。 “王将军。”剑雪无名点头,眼睛咕噜打转,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 像王之奇这样的五境强者可不多见,有机会的话,她很想试试看。 “王将军,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步虚真见到老王,也上前道。 “说来听听。” “给我一拳试试看。” “……” 王之奇无语的看向方即墨。 这是什么鬼?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就一拳!”步虚真坚持道。 “那好吧,就一拳。” 王之奇抬手,收了七分力,轰在步虚真身上,轰的对方连退数步。 “不行啊,你没有力量。”步虚真摇头。 “你说啥?” 老王挑眉。 “我说你,没有力量。” “来来来,你给我过来,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力量!” 结果,当天步虚真一路上鼻血就没停过。 …… 在宁国水师的帮助下,景逸很快便率领着大军南下,渡过川江,经由白河郡、江都郡,进入南晋。 南晋宗室群龙无首,门阀世家拥兵自重,整个南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景逸率兵攻打南晋之时,方即墨四人,则是穿过了离国南境,一路北上。 而在北境战场之上,雁不归攻破闍城,率领奔狼军一路南下,直逼离阳。 身后呈季一路紧追,却是完全跟不上雁不归奔狼军的步伐,很快就被甩在了身后。 当方即墨等人赶到离阳之时,整个离阳城已经彻底封城,李长空留下的数万城防军死守城池,无论雁不归的奔狼军如何挑战,始终高挂免战牌。 “这就是离阳?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离阳城外,老王看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墙,双手叉腰。 方即墨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道路旁一个废弃的凉亭发呆。 “你看啥呢?”老王伸出手,在方即墨眼前晃了晃。 “想起一个朋友。”方即墨仰头看天。 “你在离阳还能有朋友??”老王不信。 要说这天下谁坑离国坑的最惨,那毫无疑问就是方即墨了。 离国人恨不得生啖其肉,他还能有朋友? 之前林通兄妹的存在,就已经让老王感到不可思议,想不到,这离阳城里,竟然也有。 “是的,可惜,他死了。”方即墨叹道,“为了救我而死。” “离国人为了救你而死?”老王越听越觉得迷糊。 “王将军你就别问了。”步虚真道。 “嗯?这事儿你知道?” “听我师叔提起过。”步虚真道,“方先生这次来离阳,怕也是存了为挚友报仇的心思吧……” 第452章 最强的矛、最强的脑 四人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 什么人? 方即墨回头看去。 从马蹄声听起来,对面人数不少,而且马蹄声很重,频次高而且稳。 这不是普通的马,也不是普通的商队。 这个时候,出现在离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是渊国军!” 话音刚落,便见不远处沙尘漫天,一队身披重甲的草原骑兵策马奔驰而来。 那队骑兵冲到方即墨等人跟前,将之团团围住,一个看起来像是这支骑兵小队头领的壮汉上前来,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壮汉的语气不善,而且明显抱有杀意。 老王三人都没有接话,将目光投向方即墨,等待着他做决定。 说实话,这支骑兵实力很强,其中好几个都是三境巅峰的体修强者,其余的,大多也都是体修二重境。 这样的平均水平,比起老王手下的陌刀军,也不遑多让,甚至尤有胜之。 “问你们话呢?哑巴了??” 见众人不答,其余骑兵纷纷掣出刀剑。 王之奇三人迅速将方即墨护在中央,随时准备出手。 现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老大,我看他们很有可能是离国的奸细,我们把他们抓回去。”壮汉身边,另有骑兵说道。 “奸细?你们才是奸细,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老王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跟谁俩呢? 还奸细? 老子杀的离国军,绝对不比你小子少! “是不是奸细,你说了不算,带回去严加审问,拿下。” 壮汉一声令下,好几个骑兵直接纵马冲了过来。 “拿尼玛!” 老王登时就怒了,一身气血之力爆发开来。 仅仅只是这气血的爆发,便将冲过来的几名骑兵震住,他们胯下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险些将背上的骑兵甩飞出去。 “想不到,居然还是个高手,来,我来会会你。”那壮汉见势不妙,直接拔刀,自马背上跃起,纵身大跳过来,双手持刀猛劈。 轰! 刀锋炸开三道气环,这一刀的威力,惊天!动地! “你们是渊国奔狼军?”方即墨开口问道。 王之奇也不示弱,随身长枪猛抡。 砰的一声,两人硬刚一招,兵器交击声响彻天地,两人同时向后退出十数步。 “竟然能与王将军战得平分秋色,此人是个高手。”剑雪无名点评道。 “要是被那一刀砍中,怕是当场就要变成一摊肉泥。”步虚真看的连连摇头。 “有来历,你叫什么名字。”王之奇收枪问道。 “奔狼军副统领,李牧。”壮汉道,“你也不差,有这种本事,你们不是一般人,报上名来,本统领不杀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王之奇将长枪拄在身旁,朗声道,“宁国陌刀军统领,王之奇!我身后这位,正是宁国寂寞侯。莫说是你,就算是你家公子见了,也要称呼一声先生。如何,还打不打?” “陌刀军统领?寂寞侯?” 李牧神色一变。 陌刀军他听说过,乃是宁国新组建的精锐。 面前这个王之奇,实力极强,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他说他是陌刀军统领,这话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 至于身后那位,便是搅动天下的寂寞侯? 李牧打量着方即墨,只感觉对方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无过人之处。 “几位真是宁国的朋友?”李牧再度确认。 “本侯此行,正是前来拜会你们雁大将军的,不知他现在何处?” “你真是寂寞侯?”李牧见对方神色如常,心中便又信了三分。 面对奔狼军,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无论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必然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这样的人,带回去,肯定不会错。 “你最好真的是,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欺骗我会有什么下场!”李牧冷声道。 “带我去见你们的雁大将军,一切自然明了。”方即墨道,“就我们这几个人,难道你觉得我们会对雁不归不利?” “呵呵,别说就你们四个,就是再来四百个,也伤不到我们大将军。”李牧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上马,跟我走!” 四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 他们自南面而来,雁不归等人却是在离阳西北方,只能绕着离阳走了一大圈,又往西北方走了上百里,方才见到奔狼军的营帐。 “奔狼军竟然已经打到了这里……” 眼前的军营里,奔狼军不但建制完整,而且军士和战马看起来也都状态不错,丝毫没有长途奔袭之后的疲倦之色。 这在方即墨和王之奇看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们难以想象,一路从北杀到南的这支草原骑兵,怎么可能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打过仗一样。 “别愣着,赶紧走。” 领路的李牧回过头来催促。 奔狼军的营地并不算大,很快,众人便来到了帅帐之前。 “将军,抓到几个人,他们自称是宁国来的,前来拜会。” 李牧走进帅帐中,声音洪亮,屋外的方即墨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带进来。” 帅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即墨立马就听出来,那是雁不归的声音。 果然,这帅帐里的人,便是渊国第一猛男,不,可能是天下第一猛男的雁不归! 四人走进营帐,此刻,雁不归正坐在自己的帅位上,手里却是捧着一本书正在翻看。 “想不到,雁大将军竟然还是一个儒将。”方即墨率先开口。 雁不归听见声音,抬眼一看,便将手中那本书扔到了一边。 “原来是你。” 说罢,雁不归对身旁的李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李牧挑眉。 好家伙,看来这几个人真的是宁国来的,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真的是宁国寂寞侯! 这下乐子大了! 论武力,李牧觉得,这天下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雁不归一根毛。 曾经,他李牧也觉得自己是个角色,可在雁不归面前,他连三招都走不过。 论智谋,李牧曾经只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曾经渊国的武安君文清,另一个,就是已经远走祁国的计无谞。如今,他要在这两人之后,再加一人。 那就是宁国的这位寂寞侯。 这位寂寞侯的事迹,哪怕他身在渊国的苦寒之地,也有所耳闻。依照李牧的判断,这位寂寞侯,甚至不在武安君和计无谞之下。 如今,这天下最锋利的长矛和最难以捉摸的大脑凑在一块儿,接下来又会碰撞出怎样的花火? 李牧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兴奋。 第453章 机会 方即墨与雁不归并非第一次见面,但二人当初也只不过是在渊国上京有过简单的几句交流,仅此而已。 “宁军现在,打到何处了?” 雁不归看了看方即墨身旁的三人,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这三人确实不算弱,但在他眼中,也就那样。其中五境的老王,大概也就和李牧差不多,还入不了他的眼。 “阳州。”方即墨答道。 “阳州?”雁不归皱了皱眉,“这么久了,才打到阳州?” “实不相瞒,宁军已经无力北上。”方即墨道,“李长空使用了焦土战术,如今的南境到处都是饥荒,到处都是难民,这样的城池,占领了也没有用,反而是累赘。” “明白了。”雁不归看了一眼旁边的沙盘,“那你来北境,又是为了做什么?” “报仇。”方即墨答道。 “离国公?” “没错。” “你也要为呈季之子报仇?” “我要亲眼看着离国都城陷落,看着不可一世的离国公跌下神坛。”方即墨道。 “无趣。”雁不归连连摇头,“你与那呈季一样无趣。” 方即墨耸耸肩,不置可否。 “离阳城,由我来破,离国公,我会交给呈季来杀。”雁不归道。 “这么自信?”方即墨笑道,“奔狼军孤军深入,仅凭这些草原骑兵,要想攻破离阳,几乎是不可能的。呈季大军,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会抵达,若是计无谞这个时候率领大军杀到……” “计无谞不会来了。”雁不归不等方即墨说完,“离阳,已经是我渊国囊中之物。” “啥?” 方即墨愣住了。 计无谞不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的确,对于祁国来说,离阳并不是非拿不可,但若是有机会,计无谞应该也会争取才对。 “计无谞败了,败在公子夏手上,如今,两军在东北对峙,双方都没有余力继续进攻了。”雁不归道,“说败,可能有些夸张,但计无谞中了公子夏的算计,祁国军粮草俱毁,后续粮草到达前,无力继续征战。” “你说什么?” 方即墨瞳孔巨震。 计无谞竟然败了!? 这可能吗? 这个消息,打了方即墨一个措手不及。 公子夏虽是一代名将,但方即墨着实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这么猛,连计无谞也在他手中吃瘪。 “看来,天意如此,要让渊国坐拥离国大半江山了。”方即墨道,“如今防守离阳的是谁?李长空吗?” “不是,李长空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手上。”雁不归淡定道。 “啥?李长空死了?!”这一次开口的是王之奇,“我还想跟他干一架呢,这孙子怎么就死了??” “你想和李长空干一架?”雁不归嘴角露出些许笑意,“恕我直言,你不是李长空的对手。” “你凭什么这么说?”王之奇不服。 怎么他就不是李长空对手了? 他也是五境体修好吧! 李长空虽然是天才,但他王之奇也绝非庸手,只要没真的打过,王之奇绝不认为自己会输给李长空! “就凭这个。” 雁不归站起身来,他那高大健硕的身躯,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只见他扒开身上的衣袍,身上竟有一道恐怖的枪伤。 “能够伤我至此的人,目前为止,只有李长空一人。最起码,你是做不到的。”雁不归将衣袍穿好。 “我……” 老王郁闷。 他没想到,李长空竟然死了,更没想到,已经死了的李长空,竟是远远把自己抛在了身后。 “既然大将军有伤在身,我等便不叨扰了,我想去见见呈将军,希望大将军准许。” “去吧,顺着官道走,应该就能遇见呈季的部队。”雁不归也不在意方即墨的去留,反正,等呈季的大军一到,他就要攻城,谁也无法阻挡离阳的沦陷。 方即墨拱手,带着四人直接出了军帐。 “走这么快做什么?”老王郁闷道,“我还想和那雁不归比划比划。” “别作死。”方即墨提醒道,“雁不归之强,远超寻常体修强者,一对一,没有任何人能够赢得了他。” 方即墨一句话,把后面三人都给干沉默了。 剑雪无名、步虚真、王之奇三人都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这位天下第一强者,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放心,你们很快就有机会与他交手。”方即墨冷声道。 “嗯?” 三人同时一惊。 方即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方,难道你这次北上……” “不错,你真以为我是来看离国灭亡的?”四人出了军营,一路沿着官道向西北方向而行,“离国灭亡之后,我就要准备搞一搞渊国了。” “嘶~!”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方即墨这小子,也太未雨绸缪了吧!? 这共同的敌人还没死绝呢,就想着背刺的事情了? “不要觉得这是背刺盟友,我们不搞渊国,渊国也会搞我们。”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渊国已经没人可以搞了。祁国,他搞不了,南晋被我们搞了,他只能搞我们。”方即墨道,“更何况,公子胜身边还有一个锦瑟,她恨我入骨,一定会想方设法搞死我。” “不至于吧,锦瑟怎么说也是宁国人……” 老王说着说着,自己都没信心了。 锦瑟那个疯婆娘,干出什么事来都不让人意外。 “还有一点。”方即墨道,“那就是计无谞竟然败了,这太蹊跷了。” “什么意思,计无谞不能败吗?” “当然不是。”方即墨摇头,“只是,计无谞这一败,并未伤筋动骨,只是不能动弹而已,看起来,就像是有意要把整个离国南境,拱手相让一般。”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方即墨道,“计无谞可能已经遇见到了我们的目标是南晋而非离国,也遇见到了我们与渊国可能会有一战,于是主动退出了战场。” “那怎么办?这雁不归这么生猛,谁能挡得住他??” “所以我才要提前布局。”方即墨道,“而且刚才雁不归泄露了一个他不该泄露的消息,怪只怪,他无敌了太久,太自负了。” “什么消息?” “他负伤了,而且伤的很重。”方即墨道,“以他这种程度的伤势,不可能对战力没有影响。哪怕短时间内,他依旧无敌,但持久作战,却一定不如以前巅峰时期,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第454章 游说呈季 夜幕将至,呈季站在帅帐前,遥遥望着远方离阳的方向。 他曾经无数次的梦见过这一幕,他本以为这一幕真的发生的时候,他会很兴奋,会急不可耐。 但没有。 呈季此刻冷静的吓人。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杀死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就在那城墙后方,自己为什么可以如此的冷静,如此的平静。 呈季心中其实有答案,但他不想承认。 “启禀将军,营外有人求见,他自称是宁国寂寞侯。” “嗯?” 听到寂寞侯三个字,呈季愣了片刻。 寂寞侯不就是方即墨吗? 这货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对,这货怎么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不怕自己杀了他,为呈少报仇? “他带了多少人来?” “就他自己。” “一个人?” “一个人。” 呈季听完,整个人彻底懵了,他不明白方即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刻,他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胆大包天。 “带他来见我。” 不多时,方即墨便被带到呈季面前。 “上将军,好久不见。”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独自一人前来见我,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呈季见到方即墨的时候,手里正握着岳无极的那把霸刀。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杀了我,我也不会把自己的命用来赌这种无聊的小事。”方即墨道。 “那言下之意,就是你明知我可能会杀了你,但是,你却有办法让我不杀你,是吧?” “是。” “说说看。” “很简单,我并非自己一个人来,我还有三个同伴。当然,他们并没有和我一起到军营里来,他们在其他地方接应,只要我超过了规定时间还没有回去,那么,他们就会把一封信送到雁不归那里。” “……” 呈季听完,陷入沉默。 方即墨这是在威胁自己,若是自己真的杀了他,那么他的同伴就会把当初自己如何与方即墨密谋,设计害死武安君并且嫁祸计无谞的事,告诉雁不归。 雁不归视武安君为义父,一旦被他知道幕后是自己的算计,他会立刻放弃进攻离阳,转而让奔狼军直接突袭自己的营帐。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必死无疑。 “你以为,我怕死?”呈季冷声道。 “你不怕,但你怕你无法为呈少报仇。”方即墨此刻也很淡定。 他太了解呈季了。 在呈季心里,儿子是最重要的,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叛出离国,更不会不顾一切的率军杀回来。 “哎。” 呈季长叹一声,将手中霸刀收了起来。 “你来找我做什么?” 见对方收刀,方即墨知道,自己已经过了第一关。 接下来,他便要说服呈季帮自己。 “我来,是为了帮你一个忙。”方即墨道。 “帮我一个忙?”呈季摆手,“我需要吗?” “你需要。”方即墨笃定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什么意思?” “离阳城会被攻破,离国公也会死在你的手上,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在这之后,何去何从?”方即墨道。 “没有。”呈季摇头,“国破家亡,无处可去。” 他早就没有家了,如今,连自己的国也即将被自己亲手灭掉。 之后,他会被离国唾弃,被天下唾弃,甚至被历史唾弃。 即便留在渊国,但在离国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离国人都会恨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我可以帮你。”方即墨道,“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帮我。” “你可以帮我?你怎么帮?” 呈季觉得好笑。 “你可以离开渊国,来我们宁国。”方即墨道。 “你说什么?”呈季以为自己听错了。 “离开渊国,来宁国。”方即墨重复了一次。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来我们宁国,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娶一个大炎王室的公主为妻,从今以后,你再不是呈季,你是大炎王朝的驸马。”方即墨道,“你还年轻,若是你想,你还可以有很多的子嗣……” “够了!”呈季打断方即墨道,“若你说的就只有这些,那你可以走了。” “走?”方即墨呵呵一笑,“我今天来,就没打算走。” “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今天来是来给你选择的?不,并不是。”方即墨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准备给你拒绝我的机会。 要么,你现在弄死我,失去亲手报仇的机会,要么你放我走,我等你报仇之后,照样把所有一切都告知雁不归,让雁不归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你!”呈季豁然起身,直接掀翻了身前的案台。 “无论如何,雁不归都会杀你,所以此时此刻,你最好的选择,是跟我合作。”方即墨道,“你是呈少的父亲,看在呈少的面子上,我也不会骗你。只要你跟我合作,那么今后,你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的活着。” “你想杀雁不归?”呈季坐了回去,整个人宛若泄了气的皮球。 “没错。”方即墨毫不犹豫的承认了,“雁不归不死,我心难安。” “你怕是想太多。”呈季摇头,“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只考虑杀死文清,陷害计无谞,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对雁不归下手吗?因为这货根本就不是人,不可匹敌!” “那不重要,他是人也好,是鬼神也罢,他都要死,否则,就是我们死。”方即墨道,“更何况,他现在受伤了,而且那伤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一定可以杀死他。” “你想怎么做?或者说,你要我做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我会派人通知你。”方即墨道,“不过,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在这段时间里,你要抓紧一切机会,尽可能收拢、招揽一切可用之兵。毕竟,要杀雁不归,兵力不够,做不到。” “这点你不用担心。”呈季道,“我手下的渊国军已经掌控了大半,必要的时候,我甚至能给你宁国拉过去一个完整的建制,当然,前提是……” “你真能做到?” 方即墨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他没想到,呈季掌兵才这么点时间,对渊国军队的控制,竟然能够达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这可不是让他们上阵杀敌这么简单,这是让他们叛乱!对自己的同袍军队下手,没有绝对的掌控力,绝对做不到。 “人生,真的可以从头再来吗?”呈季忽然开口问道。 “人生不可以重来,但是得继续。” 方即墨说完,对着呈季躬身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帅帐…… 第455章 无敌铠甲 翌日,一大清早,呈季就将方即墨叫到了帅帐里。 “上将军有什么吩咐?” 帅帐里,除了呈季之外,别无他人。 很显然,呈季这次叫方即墨来,是准备商量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对方即墨来说,这是个好兆头。 “如果要杀雁不归,那么有一样东西,你有必要看一看。” “嗯?” 方即墨看向呈季,后者走到一个角落的案台上。 案台上似乎是放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上面盖着一块红布,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玩意儿?”方即墨好奇道。 呈季一把掀开上面的红布,同时将箱盖揭开。 方即墨上前一看,这箱子里装的,俨然是一副黑色哑光的铠甲。 “铠甲?” 方即墨撇嘴。 给自己看这个做什么? 自己又不需要穿铠甲。 而且,看这铠甲的尺寸,自己也穿不了啊。 等等?? 这铠甲的尺寸…… 方即墨上前比划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铠甲的尺寸,竟是比寻常铠甲要大的多。 “这是雁不归的铠甲?” 方即墨看向呈季,想要从后者的口中得到答案。 “不错。”呈季点头,“雁不归之前的那套铠甲,在与李长空一战中损毁,这一套,是渊国公专门找人花了大价钱,为其量身打造。” 方即墨上手摸了摸,手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你如此郑重其事,这铠甲莫非有什么说道?” “这铠甲可不是一般的铠甲,是出自墨家之手。”呈季道。 “墨家?墨家还管这个??”方即墨听到墨家两个字,顿时有些头大。 在这个世界,墨家就是黑科技的代表。 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会鼓捣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之前的机关术,还有暗器,就给方即墨带来了一些科技上的震撼。 现在,这墨家竟然还专门打造了一副铠甲,那说明什么? 说明墨家在材料学上,又有了新的突破和进展。 方即墨现在都不用看,猜也能猜得到,这铠甲的防御力,一定十分惊人。 “这玩意儿,很棘手?” “很棘手。” “有多棘手?”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呈季也没和方即墨多解释,将铠甲的护臂从箱子里取出,交到方即墨的手中。 方即墨并未多想,伸手去接,可是那护臂落入手中的一刻,方即墨才发现,自己大意了。 仅仅只是那护臂,便给方即墨一种沉重无比的感觉,他准备不足之下,双手被那护臂拉的向下一沉,整个人险些栽倒。 “这么沉??” 方即墨呆滞。 这一个护臂的重量,大约在三十公斤左右,这还只是护臂!如果不是雁不归这样的狠人,一般人根本穿不了这么重的铠甲! “来,你砍一刀试试。”呈季将护臂穿好,搁在案台上,随手将霸刀丢给了方即墨。 “你玩真的?” “少废话!” “那我砍了,到时候,你这手废了可不怨我。” 方即墨说罢,运起十成内力,霸刀之上,真元流转,猛的一刀劈向呈季的右手。 砰! 方即墨连人带刀被直接弹飞了出去。 “艹!” 方即墨骂出声来。 他已经明白为何呈季今日特意让他过来了。 以雁不归的恐怖实力,若是穿上这等防御力的铠甲,那天下间,还有谁能杀得死他? 方即墨牙疼无比,这雁不归俨然一个六边形战士,没有短板的水桶,他只要穿上这身铠甲,什么都不用做,就在敌阵里横冲直撞,都能弄死无数人。 有了这身铠甲,人海战术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 无论你来多少人,破不了防,都是白瞎。 你砍人家一万刀,人家没事,别人给你一拳,你就倒下了。 无敌的攻击,无敌的速度,无敌的防御,什么都是无敌,那还打个屁。 “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能杀得了雁不归?” 呈季将臂甲摘下,丢进箱子里,重新用红布盖好。 “要不,我就找个地方,将这铠甲埋了,回头就告诉雁不归,这铠甲在运输的路上,丢了。” “不行。” 方即墨摇头。 “杀雁不归,关键在于出其不意,你这么做,定会引起他的怀疑,到时候,反而失去了先手奇袭的机会。” “那你说怎么办,破不了这铠甲,你绝对杀不了雁不归。”呈季坐了下来,等待方即墨的答复。 “这样,铠甲照样送,破甲之事,我来想办法。”方即墨道。 “那你得赶紧了。” “等一等。” 方即墨起身,再一次将箱子打开,从箱子里将头盔取出。 呈季就这样看着方即墨:“没有用,这头盔是全覆式,面部也有遮挡……” 话还未说完,就见方即墨在头盔上左拽右拽,竟是将头盔上的红缨拆了下来。 “嘿嘿。” 方即墨看着手里的红缨,笑出声来。 “你笑啥?” 呈季觉得,这傻小子难不成是疯了? 方即墨将手里的红缨在呈季面前晃了晃,呈季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把头盔上的红缨以及那根尖刺一起拆了下来。 “如果我将这根尖刺拿走,雁不归会不会怀疑?” “这……”呈季想了想,“可以从别的地方找个东西顶替,这种红缨都是装饰用,一般发现不了。” “那就行,这玩意儿给我,破甲之事,我有眉目了。”方即墨将红缨扔掉,只保留了那根尖刺。 “你确定你有办法?”呈季还是不信。 这可是墨家最新的黑科技,只要穿上,随便对方怎么砍,就那一根尖刺,就能破得了这甲? “总得试一试,不过,我有把握。” …… 夜晚,军营里,阴影中,人影闪烁。 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趁着四周无人之际,钻进了一个门口画了x的帐篷里。 “道友,你可算是来了。” 见到蒙面人进来,方即墨露出笑脸。 “你没事就太好了,老王都快急疯了。”蒙面人摘下面具,正是步虚真。 “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掌控。”方即墨取出一封书信交给来者,“你们按信中记载的行事即可,速去。” “明白了,你自己小心。”步虚真说罢,又一次蒙上脸,消失在夜色里。 看着步虚真离去的背影,方即墨心中暗忖。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吧…… 第456章 攻心为上 数日后,呈季大军赶到汇合地点,众人远远的,便见雁不归高头大马,身后则是站的整整齐齐的奔狼军。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呈季挥挥手,几个军士将那装有铠甲的箱子给抬了上来。 “辛苦。” 雁不归翻身下马站定,几个奔狼军上前接过箱子,抬到雁不归身边,将箱子打开,取出装在里面的哑光色铠甲。 方即墨与呈季就这样看着那尺寸巨大的铠甲,一块一块的被几个奔狼军将士安装在雁不归的身体上。 那在普通人看来巨大无比的铠甲,穿在雁不归的身上,却是异常的合身。 雁不归接过头盔,缓缓的给自己戴上,又额外披了一件袍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天神下凡! 方即墨此刻觉得,面前的这个雁不归,哪里还是个人,简直就是个移动堡垒。就凭他的力量,加上这一身防御力,真要是直接撞塌了离阳的城墙,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雁不归翻身上马,他那匹战马显然也不是凡物。 这等重量的铠甲,加上雁不归本身的重量,骑在身上,竟然跟个没事儿马一样。 “这是什么马?这么生猛??”方即墨连忙问道。 既然要杀雁不归,那就要将对方的一切都计算在内。 这马显然非同一般,若是全速奔驰起来,寻常的战马必然跟不上。就算是自己爆发全速,恐怕也难追。 “那叫万里烟云照,可不是一般的马。”呈季答道,“渊国有种神骏,日行千里,其汗如血。而这万里烟云照,便是这种神骏中,最为出众的一匹。它本是渊国公的坐骑,但渊国公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骑,索性就赠予了雁不归。” “嘶嘶!” 就在此时,那万里烟云照发出一声嘶吼,方即墨在它的眼中,竟是看到了犹如食肉动物般的凶狠戾气。 “这马……” “这马凶猛的得很,也就是从小跟在渊国公身边,渊国公才能驾驭得了它,其他人,哪怕只是喂食,也要小心谨慎,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它咬死。”呈季道。 “那雁不归……” “呵呵,你觉得一匹马再狠,能比雁不归还狠?”呈季苦笑。 “那指定是不能。”方即墨摇头,“所以,这马是被雁不归驯服了?” “驯服?你这用词太保守了。”呈季道,“是打服的。” “打服……” “雁不归跟这马打了一架,之后这马在他面前,就异常的老实本分。” “怎么打的?” “不知道,没人看见具体的经过。”呈季道,“只知道当时雁不归一人进入马厩,将门关了起来,外面的人只听到里面战马嘶鸣如雷,不到一会儿,雁不归就骑着马出来了。” “徒手?” “徒手。” “卧槽。” 方即墨骂了一声。 这雁不归,是真不好杀啊。 “呈季,是时候了。” 雁不归调转马头,看向呈季与方即墨。 “向离阳进军!”呈季发令,渊国大军开始向着离阳城方向开拔。 方即墨看着雁不归的背影,眉头紧皱。 雁不归的气场过于强大,只要他在场,就是无可争议的焦点。 所有人都会被他的强大震撼,从而生出向往,想要追随。 哪怕呈季再有手段,若是与雁不归经常性的接触,那么他手下的将士也会对雁不归生出敬畏之心。 到时候,要让这些人去突袭雁不归的部队,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要小心雁不归。”方即墨道。 “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我也感受到了。”呈季答道,“放心,我领兵多年,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 “嗯?” “士为知己者死。”呈季道,“雁不归是很强,但在我的将士心里,我才是那个值得他们效死之人。” 但愿如此吧。 大军行进速度并不快,离阳已经近在眼前,接下来,就是万分残酷的攻城战,大军必须保持体力,维持最佳的战斗状态。 此刻的离阳,已经被雁不归的奔狼军包围了起来。 城外时时刻刻都有奔狼军巡逻,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只是,这样的围城,效果有限。 李长空早有准备,将南境的食物掠夺一空,囤积在离阳城中。 这些食物,足够离阳城守军吃上个一年半载。 很快,渊国军便在离阳城外扎营,这一次,就连奔狼军和雁不归也和呈季他们驻扎在一起。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 只要攻下离阳,那么剩下的,就只是收拾残局了。 “离阳城的防守,我已经亲自去试探过,可称得上是铜墙铁壁。” 帅帐里,一众渊国将官齐聚。 就连方即墨也被呈季拉了过来,要他献谋献策。 “连你都这么说,那看来这离阳确实难打。”呈季皱着眉。 离阳城有五万城防军,这个数量,只要死守,几乎是块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寂寞侯有什么想法?”呈季看向方即墨。 随着呈季的声音,众人同时转过脸来,目光汇集在方即墨的身上。 世人皆知方即墨多谋,他们倒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寂寞侯到底有多少本事。 “离阳城看似坚固,实际上,要攻破它并不难。”方即墨道,“俗话说得好,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我们此刻,应当攻心,而非攻城。” “愿闻其详。” “首先,渊国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雁大将军更是百战百胜,无往不利。离阳城里,此刻定然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方即墨道,“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们士气正盛,彼消我长之下,差距更大。” “我们必须发挥出士气的优势,争取一次攻城,就将离阳城攻破,否则,我方士气就会开始衰减,而对方士气就会增加,攻城的次数越多,我们就越被动。” “现在还不是攻城的最佳时机,离阳的士气,还可以再往下降一降。”方即墨看向呈季,“只是不知,上将军是否有这个决心?” 呈季愣了片刻,问:“你想怎么做?” “说出来,你可不要冲我发火。”方即墨道。 “你说,我保证不打死你。” “那我说了。”方即墨清了清嗓子,“将这一路上阵亡的离国军的尸首挖出来,首级割下,投入城中。” “……” 呈季沉默。 他想过方即墨会下狠手,但没想到,方即墨竟然这么狠。 “城防军是李长空从南方拉过来的,缺少战阵的历练,见到如此血腥的场景,心态必然崩溃。”方即墨道,“到时候,离阳城一战可破。” 第457章 心理战 方即墨说完,帅帐之内陷入久久的沉默。 众将沉默,倒不是觉得方即墨这法子太血腥,而是不知道曾经作为离国上将军的呈季,会不会做的这么绝。 雁不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呈季的决定。 他与呈季虽然地位相当,但这一次军团的总指挥是呈季,雁不归只负责自己那支奔狼军,所以这个决定,只能呈季来做。 “我有一个问题,还请寂寞侯解惑。”良久,呈季开口。 “请讲。” “若是按寂寞侯说的去做,会不会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毕竟,兵法上也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呈季道,“一旦对方自知没有胜算,自知必死,那他们或许会拼尽全力,能杀一个算一个,到时候,岂非弄巧成拙?” 众将再一次看向方即墨。 虽然他们觉得呈季这话,有点像是在找借口,但不得不说,其中的道理是讲得通的。 “上将军说得,倒也不无道理。”方即墨并未反驳,反而是赞许的点点头,“所以,我们还需要给对方留下一条后路,免得对方负隅顽抗。” “怎么留退路?” “这就要看二位将军了。”方即墨看向一旁的雁不归,话里有话。 “说来听听,若是可以减少伤亡,我也不是不能考虑。”雁不归虽然杀伐果断,但也并不是嗜杀之人。 “很简单,将那些阵亡士兵的头颅用布包起来,在布上留下一些信息,告知离阳城所有人。”方即墨见雁不归没有反对,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们要让离阳百姓知道,渊国这一次来,只是冲着离国宗室而来,只需要开门投降,将离国公交出来,那么,渊国军可以不杀城中一兵一卒。” “离国人可不是懦夫,你这种想法,未免有些想当然了。”呈季道。 “在没亲眼见到死亡之前,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硬骨头。”方即墨笑道,“相信我,当无数首级飞进离阳城里,当疫病在城中散播开来,恐惧和人性,就会将离阳城变成一个所有人都想逃离的地狱。” 帅帐内的气氛,再度凝重了些许。 “行,那就这么干吧。”半晌后,呈季拍板。 众将看着呈季,欲言又止。 雁不归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走出了帅帐。 很快,渊国军的工程兵开始了作业。 他们将离阳四周的树木一根一根砍倒,全都搬回了军营里,开始加班加点的制造攻城器械。 短短几天时间,一辆辆投石车被制造了出来,而在这个时候,派出去的渊国军也都纷纷赶了回来,带着无数阵亡离国军士的首级。 浓烈的腐臭味,搞的所有人都眉头紧皱。 “玛德。”呈季骂出声来,“我现在真特么后悔问你怎么破城,早知道,老子还不如直接派兵强攻。” “这算什么?”方即墨用厚厚的衣服蒙着脸,“我还有更脏的打法,你要不要学?” “我学你大爷。” “不学就不学,骂什么人,没素质。”方即墨撇嘴,“也就是看你是呈少老爹,将来又是王室驸马,我才这么关照你,别人想学,我还不教呢!” 这话把呈季都给气笑了。 方即墨这小子,自己真是给他点阳光就灿烂,越来越没大没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损招儿!”呈季用出激将法。 “你不用激将我,没有用。”方即墨道,“不过,这方法告诉你也无妨。” “你说。” “你们离国军这么多人,每日吃喝拉撒,应该也有不少……” “卧槽!” 呈季嘴角抽搐。 他是真没想到,方即墨这货竟然狗到这种地步。 “你是想把那些腌臜玩意儿,也都给他们丢进去??” “没错。”方即墨道,“老子就是要把离阳变成天底下最大的茅坑,你有意见?” “没有。”呈季摇头。 他觉得这法子虽然损了点,但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能够给予离阳守军心理上的巨大杀伤。 “那就这么办,我这就去找人。” “快去快去,我换个地方出口气先。” 方即墨摆摆手,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接下来的场景,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不过恶心归恶心,方即墨却没有什么负罪感,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这种阴损的法子,并非他首创,历史上早就有无数人这么干过,他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就算方即墨不提出来,将来也总会有人想到这么干,他只不过是出生的早些罢了。 出了军营,方即墨来到一个僻静的小湖旁。 与臭烘烘的军营相比,这里的空气简直沁人心脾。 唰!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闪烁,来到方即墨的身旁。 不是别人,正是步虚真。 “道友。”步虚真一脸欠扁的微笑,看得方即墨非常想要揍他一顿。 不过方即墨并没有动手,这都是步虚真的诡计,他就是想要找人揍他才摆出这种欠扁的表情。 “信中交代的事,办的如何了?”方即墨问道。 “哦,都已经交代下去了。”步虚真道,“没想到,在这离国北境,竟然还有这么宁国的暗卫,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别废话。”方即墨道,“我这次叫你来,是想请你帮忙。” “嗯,帮什么忙?”步虚真收起玩笑之心。 “我想请你回一趟恒山,请寂怀真前辈出山。”方即墨表情异常严肃。 “嗯?请我师叔出山?”步虚真撇撇嘴,“我这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回去了,又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有机会再出来,我不想回去。” “你若是不回去,那我们输定了。”方即墨道。 “嗯?这么严重?” “非常严重。”方即墨没有丝毫夸张的说道,“这天下间,如果有人能够击败雁不归,那只能是寂怀真前辈,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嘶~!” 步虚真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要杀雁不归?” “废话,不然我辛辛苦苦跑来北境做什么?”方即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步虚真。 “那可是天下第一强者,我也想和他交手。” “你?”方即墨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上去,顶多只要一招。” “真这么猛?”步虚真不信邪。 “好了,我没心思跟你扯淡。”方即墨道,“太玄刀还给你了,无相剑骨也教授给你了。是时候回去恒山,将一切告知寂怀真前辈了。他来不来是他自己的事,做完这一切,你若仍想与雁不归一战,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一个机会,但是,生死有命,后果,你自己负责。” “嘿嘿,好。” 步虚真听完方即墨的话,非但没有退缩,脸上反而满是兴奋之色…… 第458章 离阳之灾(一) 数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离阳城楼上,一队城防军士兵,正在例行巡逻。 即便是在这大好的天气下,士兵们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对于未知的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让所有人神色凝重。 渊国军围而不攻,整个离阳城里都弥漫着焦躁的氛围。 在这样的气氛里,所有人都会逐渐变得暴躁,易怒。 “等等,你们看!” 这时,一个士兵指着城外的树林,大声喊道。 众人闻声,纷纷转过头去。 只见城外的树林里,树叶如碧波般摇曳,很显然,树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向着离阳城靠拢过来。 “难道是……” 城楼上的城防军将士一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个时候的他们,说是草木皆兵,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等了这么久,渊国军,终于要开始攻打离阳了吗? 他们这些城防军,还能苟活多久? 果不其然,很快,树林里便出现了渊国军的身影。 这些渊国军,一个个身披重甲,手持刀盾,队形整齐有序,不慌不忙,不徐不缓,从容不迫的踏出树林。 看着眼前这阵势,城楼上的城防军一个个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各个小队纷纷派人回去向自己的长官禀报,各种早就准备好的防御兵器也都立刻搬到了城楼上。 弓弩手们,箭矢都已经搭在了弦上,将整个城楼站得满满当当。 只要渊国军胆敢踏足,疾风骤雨般的箭矢,便会倾盆而下。 城楼上,无人说话,所有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此刻还未开打,不少人便已经是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渊国军队却是停下了脚步,不多不少,正好停在城防军的射程之外。 在这个距离,弓弩的杀伤力有限,以这些渊国军身上的盔甲防御来说,几乎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这些渊国狗,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所有城防军的心头,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答案很快便揭晓。 树林里,工程兵们将制造完成的投石车一台一台的推了出来,明晃晃的展示在城防军的面前。 “投石车!” “注意隐蔽!” 城防军见对方推出了投石车,一个个神色大变。 不过好在他们早有准备,离阳的城墙上,专门为军士准备了应对投石车的工事,除了少数的倒霉蛋,大部分的士兵并不会被投石车扔过来的飞石所伤。 城防军就这么看着渊国军慢慢的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装填到投石车上,随后,每一个投石车都被拉至极限。 当所有投石车都准备完毕之后,一个将官模样的人挥了挥手中的令旗,随后便见无数投石车启动,高高抛起。 “敌袭,敌袭!” 城防军们纷纷钻进工事的后方,躲避接踵而来的打击。 砰砰砰! 不多时,重物砸在石板上的声音如同雨点般传来。 掩体后,城防军的眉头逐渐由紧皱变得舒缓。 对方投过来的飞石,破坏力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就从这声音都能听得出来,飞石的重量并不大。 那感觉就像是,即便被砸到,应该也死不了人的程度。 城防军面面相觑。 离国军这是在干嘛? 挠痒痒吗?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顺着城楼的石梯滚了下来,停在一个城防军的脚边。 那城防军军士随眼看去,是一块被麻布包着的球状物体。 “什么玩意儿?” 那城防军将士见那麻布上好像还写着字,便伸手去拿。 这一拿不要紧,下一刻,城楼上传来一声充满了恐惧的惊叫。 麻布里,滚出一颗圆滚滚,面目狰狞,死状恐怖。 那城防军军士这还是初阵,哪里见过这等血腥恐怖的场景,大叫一声,连忙将手中的圆滚滚丢掉,整个人蜷缩起来,将脸扭到一旁,不敢去看,也不敢动弹。 其余的城防军士兵此刻也都发现了异常,因为不少圆滚滚,在飞过来的途中,包裹的麻布便已经脱落,直接就砸在面前。 更有甚者,砸得炸裂开来,血浆崩裂。 这场面,直接把城防军都吓傻了,恶心的一幕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许多城防军将士当场就吐了。 “废物!” 城防军将官模样的男子脸色漆黑,心中将这些城防军和不远处的渊国军的祖宗十八辈都一一问候了个遍。 对面的渊国军固然不当人,但自己这边的城防军也着实太废了一些。 “都给老子站起来,不准吐!” 将官骂了一声,随意踢出一脚,将脚边的一个首级踢飞出去。 “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收集起来,扔到城外,快!” 这就是老兵与新兵的区别。 当新兵还在承受生理性的不适时,老兵们已经想到了后面。 这些玩意儿要是不赶紧处理掉,任凭它们堆在城楼里,很快就会有大批的士兵病倒,一旦疫病传播开来,他们就彻底完了。 “呕……” 一个城防军新兵颤颤巍巍,用麻布包裹起一颗圆滚滚,还未来得及丢出城去,便先一步呕吐了起来。 其他士兵也都差不多,大部分都没有勇气去触碰那些圆滚滚,这就让清理的效率异常缓慢。 可是,渊国军哪里会让城防军好受,就在对方一边恶心一边呕吐的时候,又是一波圆滚滚投了过来。 这一次,不少城防军都没来得及进掩体,就看着无数圆滚滚砸在自己身边,一个个炸裂开来。 倒霉一点的,直接被溅了一身。 不少城防军当场就崩溃了。 圆滚滚的投掷,整整持续到下午。 连渊国军都不知道自己前前后后到底扔了多少圆滚滚进去。 离阳城楼上,各种圆滚滚随处可见,腐肉的恶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仅靠城防军这点效率,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将这些东西清理干净,无奈之下,城防军将官做了一个决定。 他花了大价钱,从离阳城的百姓里请人来帮忙清理,这样一来,效率果然提升了不少。 殊不知,正是这个决定,将会导致整个离阳,都彻底的陷入恐慌之中。 那些帮忙清理的百姓,回去之后,消息很快便传开了,离阳城中,所有人都知道,渊国军杀来了,而他们北境的将士们,不但战死了,连首级都被人割掉,扔进了离阳城楼里。 恐惧,哀痛,如同瘟疫般传播开去,整个离阳城,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士气都将到了最低点…… 第459章 离阳之灾(二) “听说了吗?渊国军打过来了!” “咋能没听说呢?昨天渊国军来到城外,往城里扔了好多颗脑袋呢,血淋淋的,可吓人了!” “哎,那些,都是我离国好儿郎的首级啊……” “嘘,小声点……” 一群离阳人围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讨论道。 “昨天去清理的陈老头回来悄悄跟我说,那些渊国军这次来,并不想屠城,据说,只要打开城门,把离国公交出去,城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平安无事。” “废话,渊狗的话你也信?” “不信不行啊,咱们离阳被锁,没有援军,孤城一座,城破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咱们还是免不了一死。” “听说了吗,这次领兵的,是以前上将军呈季!” “哼,毛个上将军,这人背主求荣,他就是一条断脊之犬!” “也不能这么说,听说这呈季之所以投效渊国,是因为离国公杀了他儿子。” “对对对,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他儿子我以前还见过,好像是叫……” “呈少。” “对对对,就是他。那小伙子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有些纨绔,但是出手很大方,可惜,他死了以后,咱的收入就大大下降了。”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这么说起来,这呈季是想要杀离国公为子报仇,倒还真不一定会屠城。” “毕竟是自己的家乡,那呈季我还是有几分了解,他应该干不出这种事来。” 离阳城里,街头巷尾,流言四起。 关于渊国军,关于呈季的传言,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离阳。 离阳城的百姓,对呈季恨之入骨的同时,又对他抱有一丝期待,期待他能看在故乡的份儿上,不要对离阳城的百姓动手。 时间一天天过去。 渊国军每天按时按点的往城里投掷圆滚滚。 在经历了一开始的胆怯之后,离阳城的城防军,仿佛也已经习惯了,清理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城墙外,圆滚滚堆积如山,经过几天的暴晒雨淋之后,腐坏愈发严重,恶臭熏得人睁不开眼。 渊国军没有闲着,当他们把最后一颗圆滚滚扔出去以后,就开始扔离阳城里扔米田共。 城防军都惊呆了。 这特么是什么操作?? 这些渊国军到底还讲不讲武德?? 扔完圆滚滚,开始扔米田共,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可是,城防军的反对并没有丝毫效果。 渊国军扔得更欢了。 几天下来,这座原本光辉靓丽的都城,俨然变成了天底下最大的茅坑。 苍蝇,老鼠,小强,随处可见。 城防军又一次崩溃了。 巡逻城楼,变成了最痛苦的事情。 隔着城墙还有好几百米,就能闻到那侵入脑门深处的恶臭味。 但是,城墙不能没有人巡守,否则什么时候渊国军打过来,你城墙上没人,那不就糟了吗。 城防军只能强忍着恶臭巡逻,这么做的后遗症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一个士兵病倒了。 很快,无数个士兵就跟着病倒。 长期生活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不生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传十,十传百,疫病很快就不仅仅是在城防军里传播,而是向着百姓中散播开去。 “我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吧。” 一个妇人抱着手里两三岁的孩子,跪在郎中面前。 “我救不了……”郎中也是无奈。 离阳被围困了这么久,他们这里的药材早就已经耗尽。除非能够开城门,让他去山里采集一些药草,否则,这妇人的孩子必死无疑。 “谁来救救我爹……”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跪在路边,他爹就躺在旁边,病恹恹的,眼看距离断气也不远了。 “这一切都是宗室的错!” “没错,是离国公的错!要不是他,呈季怎会背叛离国!又怎会率兵南下,害得我们如此煎熬!” “眼下离阳水深火热,他离国公却是龟缩在王宫里当缩头乌龟?让离国公出来,我们要见离国公!” 离阳城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离国公不满,对离国宗室不满。 “大胆!竟敢非议君上,来人,拿下!” 一个身着军服的士兵带着人,不问分毫,拔刀便砍。 “杀人了,杀人了!” “你们这些狗奴才,平日里作威作福,如今遇到凶险,却是只敢拿我们出气,有本事,你砍渊国人去啊!” “是啊是啊!” “跟他们拼了!” 人群里,几个狠人抄起扁担农具,冲上去就和那几个士兵干了起来。 有人带头,很快其他人也都纷纷抄起家伙。 “抓了离国公,开城门!” 原本只是一场小小的冲突,很快就发展成了声势浩大的民变,离阳城的百姓们为求活路,纷纷开始了自救。 当这一切变得不可收拾之后,四下无人的巷子里,那名身穿军服的士兵,和那带头闹事的人,却是悄悄的聚在了一起。 “嘿嘿,成了!” “这些人真蠢,稍微挑拨一下,立刻就上头了。” “合作愉快。” “希望下次,你们还能有机会和你们渊国暗探合作。” “彼此彼此,宁国暗卫,名不虚传。” 双方一番商业互吹之后,便各奔东西了。 他们明白,要不了多久,离阳城就会被攻破。 到时候,渊国军是否真的会屠城,谁都说不准。 他们这些暗探、暗卫,身份都是保密的,大军进城,他们也有危险。 为了避免被自己人弄死,他们现在只能先躲起来,等风头过去再说。 离阳城外,渊国军军营里,众将齐聚一堂。 “这几日观察下来,离阳城守军应该快支撑不住了。”呈季看着雁不归道,“是时候,对离阳发动攻击了。” “其实还可以再等等。”方即墨在一旁说道。 “不能再等了。”呈季的态度十分坚决,“再这么下去,瘟疫会摧毁整个离阳。” “那又如何?你舍不得?”雁不归冷声道。 “非也。”呈季摇头,“君上和公子,要的是一个完整的离阳。若是搞的离阳瘟疫四起,到时候,君上和公子来了也并不安全。 我们还是应该趁着此刻瘟疫尚未发展不可收拾的时候,将这一切都解决,给君上和公子,一个干干净净的离阳。” “无所谓。”雁不归道,“既然你决定了,那何时动手?” “就明日吧。”呈季拍板,“明日破晓之前,正是他们最疲惫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一举破城!” 第460章 离阳之灾(三) 破晓之前,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 离阳城楼上,城防军的战士们遭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此刻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令人恶心的恶臭味,让他们根本无法保持头脑的清醒,不少人更是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身体虚的连城墙的石梯都没法爬上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树林,再度波动了起来。 渊国军的战士没有出声,他们精神饱满,神情肃杀。 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 最前方,雁不归一个人,手持孤雁枪,目光如炬。 所有战士站定,厚重的喘息声不绝于耳。 树林中,呈季大手一挥。 “杀!” 一字落下,最前排的渊国军大吼一声,向着离阳城发起了死亡冲锋。 “杀!” 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工程兵们推着云梯和各种攻城器械,向着离阳城墙猛冲。 直到这时,城墙上的城防军,才发现了自阴影里冲出的敌人,一边大喊着敌袭,一边慌忙的准备迎敌。 可是,他们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好几个弓弩手来到城墙边上,想要开弓射箭,却发现自己的力量,竟然只能勉强开半弓,更有甚者,甚至连装填弩箭都做不到。 眼看着渊国军已经冲到了射程之内,但城墙上,却只有零星的箭矢落下,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无法对渊国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离国军完了。” 树林里,呈季只是远远的看着,便从那零星的箭矢中,准确的捕捉到了城防军现在那低迷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渊国军。 很快,呈季下令,又有两个纵队的兵力投入战场。 轰! 此时,战场之上,雁不归一马当先,凭借着自身超高的防御力,无视了所有飞来的箭矢,径直向着离阳城门冲了过去。 “跟随大将军,冲啊!” 一个奔狼军的战士大吼一声,身后所有奔狼军纷纷响应。 刹那间,奔狼骑兵,向着离阳城门处冲了过去。 骑兵攻城,直接把城防军看傻了。 这是要做什么? 如此宝贵的骑兵用来冲击城门? 就在他们不明所以的时候,雁不归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城门前。 他没有减速,而是直接抬起右手,朝着离阳城那巨大的城门轰出了一拳。 嘭嘭嘭嘭嘭! 雁不归右臂瞬间炸开五道气环,臂甲与空气摩擦,竟是泛起火光。 下一瞬,四周因为腐化而堆积的沼气被这火光点燃,雁不归一拳,竟是打出了火焰的效果,整个人宛若天神! 轰! 城门发出一声闷响,瞬间向内凹陷,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这特么还是人吗? 一拳能把城门干碎不成?? 咔嚓! 此时,城门上传来龟裂的声音,随即,便见城门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轰! 又是一拳,碎屑横飞,巨大的冲击力,就像是一柄重锤,硬生生将堵的严严实实的城门直接轰开。 城门后方,无数城防军也在这一拳之下,被直接轰飞出去。 众人惊恐,连连后退,城门处,烟尘弥漫,挡住了视野。 此刻,城防军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查探。 “杀!” “杀!” “杀!” 就在此时,杀声响起,烟尘里,无数奔狼军铁骑径直冲入城门,那些仍然站在原地的城防军战士,瞬间成了奔狼军的猎物。 此刻,若是老练的离国军战士,就会立刻组成长枪战阵,以此来应对骑兵的冲锋,守住城门这条战线。 但是,此刻的城防军许多都是新兵蛋子,这些天又受尽了折磨,无论是战意还是体力,都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不要,我不想死!” 一个士兵直接丢掉了兵器,开始逃跑。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当一个士兵开始逃跑,很快就会形成连锁反应。 离阳城们,失守! 而在城墙上,渊国军的先登营,此刻也已经登上了城楼,城楼上的城防军,同样溃不成军,仅仅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城楼便被渊国军彻底的握在了手里。 雁不归看着一片狼藉的离阳,神色有些复杂。 他没有想到,这一战,竟是赢得这么轻松。 而之所以这一战能如此轻松,全都是依靠方即墨那近乎无耻的战术。 若非如此,就算渊国军有他这种无敌强者,想要正面攻破离阳,也必然损失惨重。 此刻的雁不归,想起了当初武安君的话,不要小瞧方即墨,此人,将来或许会是渊国的一大不安因素。 但是雁不归很快又摇了摇头。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的。 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信心。 假若未来方即墨真要与自己为敌,那雁不归会让方即墨知道,什么叫做无敌,什么叫做绝望。 雁不归命令手下的奔狼军和先登营守住城墙和城门,开始打扫战场,他自己则率领着两百亲卫,向着离阳宫而去。 城池已破,失去了防御工事的守护,他带着这两百亲卫,足够杀穿城防军。 骑着马的雁不归,走在离阳街道上,满脸的不屑。 离阳确实繁华,但这种繁华,最能腐蚀心智,令人堕落。 一路走到离阳宫前,雁不归与他的亲卫遭遇了几次城防军的阻截,但无一例外,都是一击即溃。 不多时,雁不归已经来到了离阳宫前。 令他意外的是,此刻的离阳宫,宫门大开,门口倒着许多的尸体。 有宫门守卫的,也有普通人的。 很显然,这里是发生了暴乱。 雁不归与手下亲卫,沿着血迹一路而行,穿过外层的宫墙,竟是一路来到了离阳宫大殿前方。 殿前,离阳宫禁军正与一群手里拿着扁担等日常工具的离阳人对峙,双方都没有妄动。 “是渊国军!渊国军来了!”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那些堵在大殿前的离阳人回头一看,见到人高马大的雁不归,登时吓得四散奔逃。 “不要杀我们,我们投降!” “我们是来抓离国公的!” 一边跑,那些离阳人一边大声嚷嚷着,生怕渊国军追上来一刀把他们都砍了。 “一群怂货。” 雁不归看得直摇头。 听说以前,离国人还有些血气,宁死不从,想不到现在,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雁不归越来越讨厌离阳这座城市。 “渊国公何在?” 雁不归单枪匹马,来到禁军跟前。 他的目光穿透了禁军,落在禁军身后的大殿里…… 第461章 离阳之灾(四) 大殿里,离国公端坐宝座之上,双手将一柄宝剑拄在身前,依旧是那般威严和霸气。 仿佛感受到了雁不归挑衅的眼神,离国公抬起头来,与对方四目相对。 “大势已去,何必装腔作势?” 雁不归抬手,示意两百亲卫后退。 亲卫见状,没有丝毫迟疑,全都向后退了十步。 雁不归就这样一人一马,来到禁军跟前,眼神睥睨,霸气绝伦。 “你是何人?” 离国公看着面前这个魁梧壮硕,宛如天神之人,依旧是处变不惊。 “灭你离国之人。”雁不归笑道。 “狂妄!” 离国公一声吼,禁军又向前进了两步。 “离阳城破,渊国军要不了多久就会杀到离阳宫来,你已是穷途末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让你死的有点尊严,你若是现在不动手自裁,待会儿,你就没机会了。”雁不归看也不看身前禁军,在他眼里,这些所谓的禁军不过蝼蚁。 “混账,寡人是要一统天下之人!” 离国公猛的站起身,拔出身前的长剑,怒目而视。 “无能狂怒,难看至极。” 雁不归摇头。 本以为这离国公也算是纵横天下,没想到,却是这般令人失望的角色。 他若是果断自裁,或者冲出来与自己大战一场,那雁不归还会高看他一眼。 可是,对方什么都没做,只是仗着身前有禁军保护,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里,自欺欺人。 “给我杀了他!” 离国公长剑指向雁不归,禁军得令,向着雁不归冲了过去。 “死!” 雁不归猛的一拉缰绳,胯下万里烟云照双眼宛如嗜血猛兽般猩红,向着面前禁军喷着热气冲了过去。 轰隆隆! 披着重甲的万里烟云照,硬生生撞进禁军枪阵之中,左冲右撞。 被它撞到的禁军,无一例外,全都直接飞了出去。 这一人一骑,就像是一辆重型战车,直接从禁军之中碾压过去,甚至都不需要雁不归动手,便将禁军那孱弱的军阵杀穿。 “你……” 离国公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他没想到,勉强之人竟是这般生猛,他的禁军就跟纸糊的一样,一个照面就全都没了。 “呀!” 离国公发了疯一样,抡起手中佩剑,向着雁不归砍去。 雁不归翻身下马,站在离国公面前,任凭对手的剑锋向着自己斩来。 砰的一声脆响,离国公手中佩剑被弹飞出去,整个人也被反震之力震的跌倒在地。 雁不归左肩的铠甲上,只不过是多了一条微不可见的划痕而已。 “曾经这天下最有权势之人,竟是如此不堪一击。”雁不归直摇头,“看来,权势、享乐,果然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 “不堪一击?你凭什么这么说寡人?”离国公暴怒,“若非是你三国联手,寡人的离国怎么会败?单打独斗,你们哪一国是离国的对手?” “愚蠢。”雁不归懒得辩驳什么,“我给了你体面的机会,但既然你不肯体面,那就准备好迎接自己的命运吧。” 说罢,雁不归一只手拎起离国公的衣服,如同拎鸡般将他从离阳宫里拎了出来。 众人大惊。 离国之主,那个曾经天下最不可一世之人,此刻,就这样被人拎在手中,一路拖行。 任凭他怎么挣扎,似乎都无法摆脱即将到来的命运。 此刻,渊国大军已经彻底攻占了城门,数以万计的渊国军进入离阳城中。 呈季与方即墨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故地重游,二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呈季有想到过今日,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率领大军,马踏离阳,为呈少报仇。 可是当他真的做到了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却是没有半分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 他背叛了自己的祖国,背叛了自己的同胞,甚至背叛了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更是摧毁离阳,摧毁离国的罪魁祸首。 今日之后,丧子之痛,或许会成为过去。 但另一份痛苦,或许将会陪伴他的下半生。 “骑兵将军,雁大将军已经杀进离阳宫,活捉了离国国主。”一个军士来报。 “很好。” 呈季黑着脸,没有再说什么,但方即墨分明察觉到,对方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 二人径直来到离阳宫,宫门前,雁不归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离国公则是被他踩在了脚下,动弹不得。 “你来了。”雁不归见呈季到来,露出微笑,如踢皮球般随意的将离国公一脚踢开,“人我留给你了。” 说罢,雁不归站起身来,作势欲走。 “你去哪儿?”方即墨问道。 “烧了这离阳宫。”雁不归说罢,从一个奔狼军将手手里接过一个火把,朝着离阳宫内走去。 呈季与方即墨皆是陷入沉默。 就凭他们二人,阻止不了雁不归放火。 “看来,今日这离阳宫,怕是就要成为历史了。”方即墨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头发散乱的离国公道。 呈季没有接话,他翻身下马,抽出岳无极的霸刀,来到离国公的面前。 离国公抬头,看着自己昔日的部下,面无表情。 “为什么要杀呈少?” 半晌,呈季问出这句闷在心中多时的话。 他一直就不明白,自己为离国出生入死,为什么离国公偏偏要杀他儿子。 若是呈少不死,他呈季又怎会背叛离国,搞的自己现在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离国公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呈季,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好,好得很,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呈季也笑了,笑得猖狂,“你若是要我死,你下一道旨便是,我呈季绝不推诿,但是,你不该杀我儿子,他什么都不懂,还只是一个少年。” 呈季看着手中的霸刀:“当年,岳无极以此刀杀我儿,今日,我便以此刀杀你,以祭我儿在天之灵!” 话甫落,呈季扬刀抬手,手起刀落之间,离国公身首异处,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离国公,曾经连天子都要避其锋芒的一国之主,此刻,就这样倒在尘埃里。 他的名字,永远的留在了历史里,成为历史上离国最后的注脚。 什么宏图霸业,此刻,都化作一抔黄土。 轰隆隆! 就在此时,离阳宫内,火光冲天而起,与初升的朝阳一起,将天际烧的通红…… 第462章 变数丛生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昔日万人敬仰的离阳宫,在这一把火下,彻底化为焦土。 离阳城的百姓原本想着要去救火,可看到那些凶神恶煞守在外围的奔狼军,一个个又都退了回来。 不少离阳人,看着那火光中的离阳宫,潸然泪下。 这一刻,他们似乎明白了,一切过往的荣耀,都已经成了过往,今后,他们再不是骄傲的离国人,而只是一群失去了故土,失去了国家的无根浮萍。 占领了离阳的渊国军,很快便开始控制不住的烧杀抢掠起来。 直到呈季和雁不归杀了一批人,以儆效尤之后,离阳城才得以恢复平静。 离阳城破之后,剩下的,就只是收拾残局。 离国南境,此刻仍然处于饥荒之中,呈季要带着自北境收集的粮草,前往南境,一方面占领城池土地,一方面招揽人心。 而雁不归,则是直接率领奔狼军,向着东北方向而去。 在那里,还残留着离国最后的战力,公子夏的那支数万人的军队。 只是这些都不关方即墨的事,他要前往南晋,与景逸汇合。 如今的南晋,可谓是烽烟四起。 晋国公死后,宗室内讧,几个继承人为了争夺宗室之主的位置,大打出手。 最令方即墨无语的是,其中两人,为了提高胜算,不惜引狼入室。 一个去找来卫国当打手,另一个,则是找来胥国出兵相助。 他们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这两国现在眼看着离国被人吞食殆尽,自己却又捞不着好处,能放过南晋这块肥肉吗? 现在请人进来容易,到时候,想要别人退出去,哪儿还有这种可能。 只是,卫国和胥国的加入,让方即墨原本的计划延迟了许多。 尽管景逸的动作已经足够迅速,但仍然有不少地盘落入卫国与胥国的手中。 要想从他们手里将地盘夺过来,除了战争,别无他法。 景逸呆在营帐里,看着眼前的沙盘,陷入沉思。 打,还是不打? 这是一个问题。 卫国和胥国的军队,虽然抢占了不少地盘,但与宁国军一直都保持着相对的克制,并没有主动挑衅的意图。 每次宁军靠近,卫国和胥国的军队,要么就躲得远远地,要么就紧闭城门,无论你干啥,他们打死都不出来。 这就让景逸非常纠结。 贸然与梁国开战,这种事不是他一个统帅能够决定的,在对方没有主动攻击自己前,他不能主动挑起战事。 毕竟,现在宁国和卫国、胥国,还没有正式的撕破脸,就算要打,那也得经过宁王的首肯才行。 此事,景逸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向宁王汇报,但云京山高路远,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消息。 就在景逸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 景逸抬头一看,进来的人,赫然正是方即墨。 “你回来了??”景逸看向方即墨身后,“老王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哦,我还有其他事吩咐他们去做,他们暂时不回来了。”方即墨答道。 “你一个人穿过离国南境来的?这也太冒险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放心,我不是一个人,是呈季护送我到的阳州。”方即墨答道。 “呈季派人护送你?”景逸嘴角抽搐。 那呈季以前可是恨不得杀方即墨而后快的,现在,竟然派人护送方即墨?? 这是什么操作? 景逸有时候,真想把方即墨那脑子拆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回来就好,快来帮我看看。” 景逸将目前的局面给方即墨详细的介绍了一下。 “打不了。” 方即墨摇头。 “收手吧,我们将现在的地盘巩固一下,确保我们占领的地方,不要发生暴乱即可。” “嗯?被卫国和胥国占领的地方,不要了?”景逸有些不甘,那可是好大一块地方,好大一片功勋。 只要将这些地方吃下,手下的兄弟们功劳大大的有。 “我的老景,你已经立下盖世奇功,就不要再想着一口气吃成大胖子了。”方即墨指了指景逸打下的地盘,已经占据了南晋的半壁江山,“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么大一块地盘,已经够咱们消化一段时间了,贸然与卫国和胥国开战,不智。” “你的意思是……”景逸挑眉,他忽然理解了方即墨的潜台词。 现在的宁国,或许有着一个潜伏在阴暗角落的敌人,正在伺机而动,不宜再招惹卫国和胥国。 “是渊国吗?”景逸试探性的问道。 “我不知道。”方即墨坦诚的耸耸肩,“说实话,我也希望不是渊国。” “为何?” “你是没看到那雁不归有多生猛。”方即墨叹道,“离阳城你去过,那城门,你觉得如何?” “离阳城门?”景逸回忆了一下,脑中浮现出那巨大坚固的城门,“很坚固,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恐怕无法攻破。” “嘿嘿,你绝对猜不到,就是那种城门,雁不归只用了一拳,就给干得稀碎。”方即墨笑声充满了无奈。 “你说啥?”景逸也呆滞了。 那种城门,一拳干碎?? 景逸自认为也是高手了,但那种城门,别说一拳干碎,就算是把他手打得粉碎性骨折,恐怕也打不碎那城门。 毕竟,那城门仅仅只是开合关,都要好十数个强壮的士兵才能做得到。 一拳干碎,这真是人能做得到的事情? “有这样强大的存在,难怪连你也不想和渊国为敌。”景逸叹道。 “所以,当务之急,咱们应该做好应对渊国的准备。”方即墨道,“整顿兵马吧,让将士们好好休整,渊国的进攻,随时都有可能到来。” …… 离国西北,渊国境内。 公子胜双手抱头,坐在案台前沉默不语。 “你再说一遍?” 良久,公子胜抬起头来,对手下道。 “公子……”手下沉默了半晌,道,“雁大将军一把火烧了离阳宫,如今,坊间传言,说这些都是您的意思……” 公子胜再度沉默。 他终于确定,这不是做梦,自己也没有听错。 这一切,是真实的发生了。 完了,这下子,全完了。 公子胜很无语。 他不明白,雁不归这货好好的,烧掉这离阳宫做什么?? 公子胜很明白,渊国公馋这离阳宫,已经很久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更要命的是,坊间都说这事儿是自己的意思。 我意思你妹啊,我什么时候让雁不归烧离阳宫了? 公子胜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口中反复念叨着。 这事儿要是让渊国公知道了,那指不定怎么看自己,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就这一下,说不定全都没了! 第463章 天下风云碑 一家不知名酒楼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锦瑟恭喜先生。” “公主客气,是赵某该恭喜公主。” 两人说罢,各自举杯,一饮而尽。 “如今上京城中,流言四起,都说雁不归火烧离阳宫,乃是受了公子胜的指使,恐怕这个时候的渊国公,已是龙颜大怒。”锦瑟抿嘴,笑得春意盎然。 “想必公子胜现在,应该已经感受到危机了,此刻若是公主再向他进言,他应该不会拒绝。”赵元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姿态。 “先生竟然能说服那雁不归火烧离阳宫,锦瑟佩服。” “要说服雁不归,其实不难,不过此计能成,还多亏了公主散播谣言。” 两人互相吹捧着,心情十分愉悦。 “锦瑟身边,正需要先生这样的大才,若是先生愿意留下来帮助锦瑟,何愁大事不成?”锦瑟拍了拍手,一群衣着清凉的侍女走了进来,手持各种金银珠宝,站成一排,一副任君挑选的样子。 赵元只是呵呵笑了笑,一眼扫过,便收回了目光。 “赵某与公主有共同的敌人,帮公主就是帮赵某自己,这些东西,公主收回去吧,赵某用不着。” “嗯?看来,先生是看不上这些世俗之物,那不知先生所求为何?” “很简单。”赵元答道,“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么,我也希望公主帮我一个忙,毕竟,帮我也是在帮公主你自己。” “先生请讲。” “我昨日夜观天象,宁王,大限将至。” “……”锦瑟撇嘴。 她没想到,赵元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怎么,公主不愿?” “先生多虑,这个忙,锦瑟帮了。” “那就多谢公主了。” …… 宁国,云京城外的山林中,隐藏着一座秘密的工坊。 王之奇坐在工坊外,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明白,方即墨让自己回来这是要干嘛。 他堂堂五境体修,不在前线杀敌,竟然躲到了这深山老林里,实在是憋屈。 想到这里,王之奇眼睛咕噜一转,蹑手蹑脚的起身便要离开。 “王将军,你别走。”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王之奇定在远处,半晌后,扭过头去,强行堆起一个难看的笑脸。 “我没走啊。”老王睁着眼说瞎话。 “侯爷有令,让你在此稍等,不得随意离开,您都忘了?” 工坊里那工匠一把年纪,头发也都有些花白了。但是,身上却是一身腱子肉,看起来,比普通的年轻人还要精壮。 “哎,我都不知道我来这里干嘛,有必要这么保密吗?”老王气馁。 “这你得去问侯爷,这些都是侯爷的吩咐。”老工匠笑道,“不过,王将军您放心,侯爷吩咐的,我们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可以让您试一试了。” “试?试什么?”老王挑眉。 原来,方即墨让他将东西送到这里,并且等待许久,就是为了让他来试。 “兵器。”老工匠笑道,“绝世的兵器。” “嗯?”老王听到兵器二字,双眼发光,如同黄鼠狼见了鸡,“是什么兵器?刀还是枪?” 联想到方即墨搞出来的陌刀军,王之奇觉得,这次这个新的兵器,一定牛叉到不行,否则,也不会让自己亲自跑一趟。 “都不是。”老工匠笑道,“我也没法形容这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侯爷倒是给他取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哎,光说你也不懂,来来来,进来试试,你就知道。”老工匠说着,推着王之奇进了工坊。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 工坊里,忽然传出老王惊叹的声音。 嗡嗡嗡! 随即,便是一声声持续不断的轰鸣! 砰! 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噪音。 “卧槽卧槽卧槽!” 老王的惊叹声,久久不能平息。 “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新玩意儿??这特么……牛逼!” 老王匮乏的词汇量,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感受,只能一个劲的在旁边嗷嗷叫。 “这种东西,恐怕也就只有侯爷能够弄得出来,也就王将军你能够用得了,我们这些人凡夫俗子,仅仅只是想要将它拿起来,都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根本没可能用它在战场之上杀敌。”老工匠遗憾道。 哐当一声。 工坊的大门被老王推开,此刻他的背上多了一个硕大的铁盒。 “老师傅放心,有我老王在,你这玩意儿将来必能声名大噪。”老王冲着工坊里挥挥手。 “王将军,侯爷可提醒过,这玩意儿乃是绝密,没有他的允许,不可泄露于人前。”老工匠冲着王之奇喊道。 老王挥挥手,示意自己明白,便循着山路,下山去了。 ……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尘事如潮人如水,白骨如山鸟惊飞!” 云京城中,一个穿着打扮颇为华丽的读书人,站在闹市中央,大声念着诗句,态若癫狂。 很快,他怪诞的举止,便引来了众人的侧目,纷纷围了过来。 “这人干嘛的?” “不知道啊,神神颠颠的,好像有什么大病。” “你看他身后,好像是块石碑,还盖着红布,这是闹哪样?” 众人对着那读书人指指点点,读书人却不以为意。 很快,见四周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吃瓜群众,那读书人竟是直接飞身而起,一跃跳至石碑顶端。 “天下风云出我辈,天下风云碑,品评天下英雄!” 说罢,那读书人随手一挥,不知从何吹来一阵劲风,将那盖在石碑上的红布揭开。 “这是……” “天下风云碑?” “快看!”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那天下风云碑上,赫然刻着许多人名。 “天下第二剑,恒山寂怀真。” “天下第二刀,恒山寂怀真。” “天下第二枪,离国,李长空。” “天下第二掌,大炎王室,羡王。” “天下第二射手,张问天。” 众人一个一个念着石碑上的名字,面露古怪之色。 “不对啊,怎么全都是天下第二??” “对啊,天下第一哪儿去了??” “那恒山寂怀真,我听说过,之前分明是天下第一来着!” “嗯?有什么人,能将恒山寂怀真从天下第一剑的宝座上挤下来?我不信。” “对啊,这啥风云碑,莫不是骗人的玩意儿??” 就在众说纷纭之际,那书生哈哈笑道:“诸位,看仔细咯。” 众人循声看去。 原来,在那石碑的最顶端,赫然还有几行大字。 “天下第一,渊国,雁不归!” “集百家所长,十八般武艺,样样皆是无敌??” 第464章 噩耗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就是说啊,这个什么雁不归,真有这么厉害,能够一人独占所有天下第一??” “听都没听说过这人。” “吹牛的吧?” 风云碑揭晓天下第一,围观的吃瓜群众们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些江湖武者的传说,他们或多或少都听到过,但是这江湖排名,还是第一次。 眼见风云碑的排名被人质疑,那书生却并不解释。 “天下庸人何其多。” 说罢,那书生脚尖一点,施展轻功,竟是直接踏空离去。 眼见那书生如此身手,宛若凌空虚渡,众人纷纷大惊。 原来,这不起眼的疯书生,竟然还是个高手。 此刻,众人再看那风云碑,竟是觉得,这风云碑的排名,似乎变得有了那么点说服力。 就在风云碑对面的酒楼上,安国君,大上造常潜,正看着楼下荒唐一幕。 “方小子这是干啥呢?用咱们暗卫的人,来给渊国的武将助长声势,这不是灭自己威风吗??”常潜不满道。 “看来,这个雁不归确实给了方小子很大的压力,不然,他不会用这种办法。”安国君不以为意。 “嗯?你的意思是……捧杀?”常潜惊讶道。 “你以为,这天下第一是这么好坐的吗?”安国君剥着花生米,“人人都想做这天下第一,可是天下第二肯定不服啊。你等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些天下第二就会找上雁不归挑战。毕竟,打赢了天下第一,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了。更何况,这其中许多人,本就是原来的天下第一,现在排名掉了,怎么会咽的下这口气。” “可是,光在咱们宁国立这个石碑,有什么用啊……等等,难不成……”常潜话说到一半,忽然回过味儿来。 这小子,不会是在其他地方,也都搞了个同样的风云碑吧? 那这得吸引多少仇恨?? 安国君笑了笑,既然常潜已经猜到了,那么确实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此时此刻,无论是云京还是上京、南江、离阳、洛邑,只要是叫得上名字的地方,只要是有暗卫潜伏的地方,都已经竖起了这么一块天下风云碑。 这风云碑上的名字,也是真真切切的传遍了天下。 方小子,这是要动用整个江湖的力量,想方设法的弄死雁不归啊。 正想着,一个内侍忽然走了进来,对安国君行礼。 “安国君,大王有请。” “知道了。” 安国君说罢,将手里的花生米丢给常潜,随着那内侍进宫去了。 不多时,安国君来到云岚宫里,御书房中,传来宁王的咳嗽声。 “大王近日身体有恙?”安国君小声问道。 “大王近日似乎是偶染风寒……”内侍答道。 “明白,多谢公公。” 进了书房,安国君先是施了一礼,宁王见安国君来,强行堆起一张笑脸。 “景逸那边,占领了南晋半壁江山,可是卫国和胥国突然出兵,景逸请命,如何应对。” “臣以为,此刻不宜与卫国和胥国冲突。”安国君道,“我宁国虽然士气正盛,但连番苦战,需要休养生息,此刻暂且不管卫国和胥国,等待日后兵精粮足,再做他图。” “嗯,寡人也是这么想,咳咳咳。” 宁王说到一半,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 “大王,小心身体。”安国君上前一步,“让臣为大王诊脉。” 宁王非常配合的伸出了右手,接着道:“如今离国已灭,南晋也已被我收入囊中,寡人觉得,是时候让昭儿回来……咳咳咳。” “大王是想要立太子了?”安国君一边诊脉,一边说道。 “是时候了。”宁王道,“昭儿的婚事,一拖再拖,那祁国公主都已经在宁国待了许久,再等下去,对祁国那边没法交代。” “明白。” “还有,把方小子也叫回来吧,他与关内侯之女的婚事,也一并结了……咳咳咳。” “大王,这些事,交给臣去安排即可。”安国君收回了手,神色凝重。 “寡人只不过是偶染风寒罢了。”宁王笑道,“不碍事。” “这几日,大王您就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臣和关内侯来办即可。” “好,你们办事,寡人放心。”说罢,宁王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大王还请按时吃药,臣告退。” 安国君施了一礼,从御书房出来,直奔官署而去。 很快,九卿中,变法派的私人便在安国君的召集下,齐聚一堂。 “安国君,您召我们来,是有什么事?” “关上门,此事不可外传。”安国君神色凝重。 四人面面相觑。 “大王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安国君忽然开口道。 “嗯?” “什么?” 四人震惊。 宁王之前不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不行了? “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原因??”郎中令周儒疑惑道。 “大王是中毒了,从脉象上来看,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药石罔效。”安国君冷声道。 “怎会如此??”众人大惊。 “何人如此胆大,竟然敢下毒毒害大王!?”卫尉气愤道。 宁王乃是一代明主,在众人心中,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 眼见宁王被人毒害,他们却无计可施,众人心中宛若翻江倒海。 “这下毒的手法,闻所未闻,恐怕是早有预谋,现在要查,很难。”安国君道,“而且,此事若是闹大,我怕宁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又要再起波折。” “安国君你的意思是……” “哎……” 安国君一声叹息。 “原本我想,有方小子潜移默化,那些老士族们,应该可以逐渐成为他的助力。但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了。” 安国君明白,现在的老士族之所以这么老实,这么配合,完全是因为有宁王镇着场子。 一旦宁王有个三长两短,宁国政局平稳,就会瞬间被打破。 “有二公子在,应当不会有问题吧……” “没错,二公子秉性纯良,由他接掌宁国……” “你们别忘了,还有一个三公子。”安国君道。 众人沉默。 三公子虽然还小,但他圣母可是帝女,是下一任的女帝,将来,三公子可是要成为大炎天子的人物。 沐阳夫人和三公子,比起二公子来,更加容易掌控,是作为傀儡的不二人选。 “老士族会拿三公子做文章?” “肯定会。”安国君道,“所以,我不打算继续等了,我要实施我的计划。” “这……” “安国君,三思啊……” “您真要现在对老士族动手?” “没有选择了。”安国君道,“当年,我曾经与大王有过约定,此计一出,大王应该懂我心思……” 第465章 无法共存 翌日,大殿之上,百官齐至。 宁王的脸色依旧难看,甚至还多了黑眼圈,看起来,昨夜应当也没有睡好。 安国君心中一紧。 宁王本就中毒已深,如今日夜操劳,又无法得到良好的休息,他的寿命便会大幅缩减。 “诸位……咳咳咳……有什么事……咳咳……” 剧烈的咳嗽下,宁王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完整句话,伴随每一次咳嗽,他的胸口和喉咙都像是刀割一样的痛楚。 “大王,臣有事请奏。” 安国君见状,连忙站出来。 百官看着安国君,这位平日里,鲜少有事奏报,可是一旦他站出来,那就是有大事将要发生。 宁王挥挥手,示意安国君直说。 “大王,臣有一事,请大王恩准。”安国君道。 “嗯?” 听到安国君又搞了个新法出来,在场百官心中皆是一沉。 尤其是老士族。 这些日子以来,变法派已经放慢了脚步,不再对他们老士族穷追猛打,他们这些老士族也难得的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可是现在,安国君再度站出来,又要颁布什么劳什子的新法,瞬间就让这群老士族起了应激反应。 关内侯也是瞬间炸了毛。 我老士族都已经让步到这个程度了,变法派还要不依不饶,这是真以为他老士族好欺负?? “大王,宁国之前实施新法,将土地收归国有,但是,这些年实施下来才发现,其中猫腻甚多。”安国君顿了下,“所以,臣想要重新丈量土地,严格执法。” 此话一出,在场的老士族脸色皆是一变。 土地,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之前安国君虽然颁布了新法,土地收归国有,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这些老士族还是想尽办法保留了许多私人的土地。 可是如今,安国君提出来要重新丈量土地,这不是要他们这些老士族的命吗?? 关内侯感觉肺都要气炸了,立刻站出来:“大王,臣以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毕竟,我宁国现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事,当以安定为主……” “大王,臣以为,关内侯说的有理,此时,不宜劳民伤财。” “大王,臣附议。” 老士族们见关内侯带头冲锋,也都纷纷站了出来支持关内侯。 这事儿可是关系到所有人的利益,要是现在还不站出来,那到时候大家就等着一起死吧。 对于关内侯等人的反对,安国君这次却是没有开口驳斥,他只是目光平静如水的看着宁王。 最上方,宁王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更加难看了。 他曾经与安国君有过约定,什么时候安国君提出来要丈量土地,那就意味着,老士族即将成为整个宁国的巨大威胁,到了不得不除的时刻了。 “安国君,寡人以为……关内侯说的有道理……你当真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有必要?”宁王放缓了说话节奏,避免自己因为剧烈的呼吸而引发咳嗽。 “大王,臣以为,有必要。”安国君顿声道。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老士族的愤怒,变法派众人的忐忑,宁王的不解,全都交织在了一起。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安国君,这一刻却是无比坚定。 这一刻,就连宁王也似乎忘记了自己染病在身,他站起身来,直视着安国君。而后者,也不卑不亢的抬起头,迎向宁王。 四目相对之时,宁王从安国君的眼中,看到了决然之意。 这一步棋,是一步死棋。 安国君只要走出这一步,那就等于彻底和老士族撕破脸,从今以后,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天下间从未有过变法之臣能够善终,如今,安国君也终于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寡人,准了。” 宁王叹息一声。 “大王!” “不可啊大王!” 老士族们听到宁王应允,都慌了神,失了色。 而变法派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眼。 “臣,领旨。” 安国君并无搭理老士族众人,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便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退朝之后,安国君独自一人走在离开云岚宫的路上,身后百官指指点点,老士族怒目而视。 “安国君!” 人群里,关内侯大喊一声,快步追上。 这么多年来,关内侯从未在朝堂外与安国君有过任何交谈,今次,却是主动上前。 “关内侯有何指教。” “安国君,你当真要把事做绝?” 关内侯语气不善。 “关内侯。”安国君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共事这么多年,你做任何事,我从不曾置喙过,可对?” 关内侯不语,心道你丫确实没有置喙过,从来都是想着法使坏,阻挠。 “你可想清楚了。”关内侯道,“你若是一意孤行,那么今日之后……” “我劝关内侯一句。”安国君不等对方说完,“方小子应该快回来了,你做任何决定之前,最好还是先听听他的意见,否则,我怕你关内侯府承担不起。” “你威胁我?” “不是,恰恰相反。”安国君语重心长道,“你我虽然政见不合,但说实在的,我其实非常佩服关内侯一脉,你身不由己,我懂,但有些事,一旦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关内侯沉默。 安国君的话语中,似乎意有所指。 “关内侯,老士族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新的时代,不需要老士族,是要和他们一起沉沦,亦或是甩掉包袱,重新踏上旅途,这些,都看你自己的选择。” 说罢,安国君没有再理会关内侯,径直出了云岚宫。 “关内侯,怎么样?” 见安国君离开,一堆老士族围了上来。 “他真要把我们老士族往死路上逼?” “凭心而论,咱们老士族这段时间够给他面子了,他现在还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这人简直狼心狗肺!” “没错,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人根本就不可能与咱们和平相处,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关内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老士族们吵吵嚷嚷,丝毫不顾及场合。 关内侯只感觉耳边一群苍蝇不停飞来飞去,让本就有些焦虑的心情,此刻更加暴躁。 “都给我闭嘴!” 关内侯吼道。 四周的老士族们立刻安静下来。 “都给我回去,这段时间,不得擅作主张,一切等我消息。” 说罢,关内侯甩了甩袖子,快步出了云岚宫…… 第466章 祸从内起 云京城内,一个不知名的巷道里,驶入一辆不知名的马车。 说它不知名,是因为这马车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图纹,完全就是街边随处可见的马车。 马车停在一座酒楼的后门,车上跳下一个身着劲装的女性武者。 那武者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定无人之后,才来到车边,掀开帘幕。 马车上,走下一名女子,她身着普通女子的服饰,穿着打扮,与普通妇女无异。 可是,虽然那女子穿着普通,但浑身上下,却是无形中显露出贵族的气质。 无论是她的站姿,还是她双手轻轻提起衣裙的动作,包括她每一步迈出的距离,这些细节无一不在体现出她身份的不凡。 二女一前一后,进入酒楼,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径直来到二楼的某一处雅间之内。 “公……小姐,那位先生就在里面。”女武者差点说漏了嘴。 “知道了,你就在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女子说罢,推门进屋,女武者应了声是,便将房门合上,转过身守在门口。 “见过琥珀公主。” 屋内的屏风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很低,有着很重的气泡音,听得琥珀浑身发寒。 “阁下就是送来纵横令之人?” 琥珀公主看着屏风后,没有贸然上前。 “正是在下。” “你是方先生的人?”琥珀又问。 “不是。” “可是你有纵横令,你是鬼谷的人。” 琥珀有些疑惑。 她是因为见了纵横令,所以才来的这个地方。她以为,是方即墨有什么秘密的安排,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她想的这般。 “我曾经是鬼谷的人,现在不是了。”那人答道。 “本宫没有兴趣和你绕弯子,有什么话,请你直说。” 既然对方不是方即墨的人,琥珀其实不怎么想要搭理对方。 “我请公主来,是因为,公主和沐阳夫人,是最好的姐妹,如今,沐阳夫人有难,公主难道要袖手旁观吗?”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淡定,似乎根本不怕对方就此转身离开。 “你什么意思?”琥珀皱眉。 “我也不瞒公主你,我真正想要见的人,是沐阳夫人,找公主你来,不过是想让公主你帮忙传个话而已。”那人笑道,“如果公主不在乎沐阳夫人的安危,那大可离去,我也不会再插手此事。” 琥珀知道,自己与对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对方三言两语,便轻易的拿捏了自己。 那躲在屏风后的人敢这么说,就是笃定了她不会对沐阳夫人不管不顾。 “公主若是有心,便请过来坐吧,有什么疑惑,我都可以为公主一一解答。” 对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琥珀也想看看,这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来到屏风的对面,那里有人为她备了一壶茶水。 琥珀坐了下来。 “你说我沐阳姐姐有难,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日朝堂之事,公主可曾听闻?” “不曾。” 琥珀摇头。 她只不过是一个客居于此的王室公主,并不关心什么朝堂之事。 更何况,宁国朝堂之事,也不会跟她们这些王室公主通报,她也没有渠道。 “宁国,将有大乱。”那人说道,“从今开始,老士族和变法派的争斗,将会彻底的白热化,直至一方身死道消,才会结束。” “那和我沐阳姐姐又有什么关系?”琥珀不解。 “当然有关系。”那人继续道,“宁王,应该时日无多了。” “你说什么?” 琥珀猛的站起身来。 宁王之前不还是好好的? 怎么忽然就时日无多?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推测。”那人道,“老士族与变法派的争斗,这些年来已经缓和了不少,若非宁王大限将至,他怎会放任两派激斗?要知道,宁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这个时候,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安稳。” 琥珀沉默。 如果宁王真的时日无多,那么她姐姐可能真的非常需要帮助。 沐阳夫人刚来宁国不久,还很年轻,根基不稳。 哪怕她现在有帝女的身份,在这宁国,也依旧不过是空中楼阁。 宁王一死,失去后台的沐阳夫人,还有什么可以倚仗? 没有! 不,有,还有方即墨! 方即墨答应过女帝,要护她们这些王室公主周全。 沐阳夫人是帝女,是未来女帝,对方即墨来说,她还有利用价值! 所以,方即墨一定会护住沐阳夫人,并且也一定能护得住! “我猜,你大概想说寂寞侯吧。”屏风后那人笑道,“不错,寂寞侯确实可以做得到,但是,你不要忘了,方即墨与二公子走得更近,真要是到了选择的时候,你猜他会选二公子,还是会选你的沐阳姐姐?” “你休要挑拨离间!” “依靠外人,始终不如依靠自己。”那人继续道,“沐阳夫人身为帝女,将来,便是女帝,三公子将来会是太子,会是大炎王朝正统。 如果,我说如果,沐阳夫人有心,那么在下可以全力辅佐沐阳夫人和三公子,登上大宝之位。 这样一来,大权在握,岂非比将性命交给他人更好?” “你……你想撺掇沐阳姐姐夺嫡……”琥珀这下终于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看来你还不明白。”那人叹道,“不是我要撺掇她夺嫡,而是她应该自己去抢。 宁王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很快,无论是变法派还是老士族,都会有人把心思打到她的身上。 若是她不自己站出来,掌握主动权,那么到时候,就会有人逼她站出来。 辱我先前所言,失去了宁王的庇护,沐阳夫人不过无根浮萍,她凭什么在这宁国生存下去?” “你……” “不要紧张,咱们还有的是时间。”那人道,“此事,你不妨去找沐阳夫人,与她商议一下,在下会一直在这里等候夫人的答复。若是夫人拒绝,那么在下会离开宁国,永世不再踏足。” “你叫什么名字?” 琥珀犹豫了许久,她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事儿和沐阳夫人说一说,怎么决定,沐阳夫人自己选择即可。 “在下赵元。”那屏风后的声音说道,“曾经,方即墨也要叫我一声大师兄……” 第467章 暗潮汹涌 “你是方先生的师兄?” 琥珀公主虽然知道对方有鬼谷背景,但没想到,竟然是鬼谷大师兄。 鬼谷弟子出山,这在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一位值得拉拢的人物。 对方有这样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像现在一样藏头露尾。 “我可以替你转达给沐阳姐姐,但是,我不保证姐姐她会做什么样的选择。”琥珀公主沉吟了片刻后答道。 归根到底,这些事情她区区一个公主,并不擅长。而身在其中的沐阳夫人,想必会有更多的考量,自己没有能力为她做出任何决定。 “这是自然。”赵元听到琥珀这么说,声音也变得轻快了许多,“劳烦公主代为转达,若是能够与夫人面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个我不敢保证。” “无妨,我就在此等候,欢迎二位随时莅临。” 说罢,琥珀只见那屏风后的人影挥了挥手,不远处的房门,竟是直接打开。 琥珀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这位鬼谷大师兄,竟然在武学上还有这样的造诣。 “琥珀告辞。” 琥珀公主施了一礼,转身走出房门,在女侍卫的护持下,悄然离开了酒楼。 赵元来到走廊边上,看着远去的马车,手里盘着两颗珠子,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马车并没有直接驶回琥珀公主的宅邸,而是径直向着云岚宫而去。 兹事体大,她要第一时间告诉沐阳夫人。 云岚宫里,此刻的沐阳正抱着三公子,悠闲的享受着这宁静的片刻时光。 忽然,一个侍女走上前来,生怕吵醒了三公子,小声禀报道:“夫人,琥珀公主求见。” “嗯?琥珀妹妹??” 沐阳有些错愕。 自己这个妹妹,怎么想到这个时候跑来看自己? 她小心翼翼的将三公子交到那侍女的怀里,临走前还仔细看了看,确认三公子依旧熟睡之后,才去与琥珀见面。 “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见到琥珀的一瞬,沐阳便升起一股亲昵感。 当年还在洛邑的时候,她与琥珀就最亲近,如今再见娘家人,自然十分高兴。 “见过沐阳姐姐。” 琥珀此刻虽然也很高兴,但依旧是把礼数做足。 “好了好了,你就别和姐姐我来这一套了。”沐阳笑着屏退了身边的侍女,“来来,快过来陪姐姐聊聊。” 琥珀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所有人都已经离开,连忙上前将沐阳拉到了角落里。 “姐姐,大事不好了。” “嗯?” “姐姐你实话告诉我,大王最近身体是不是……”琥珀压低了声音。 “你听谁说的?”沐阳听完琥珀的话,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我今日遇到一个自称是鬼谷大师兄的赵先生,他说大王身体撑不了太久,不然不会放任安国君对老士族出手,姐姐,若是如此,你可有什么打算?”琥珀关切道。 “打算?”沐阳呆滞。 她能有什么打算? 按照宁王之前的身体状况,她感觉宁王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可能问题都不大。 可现在忽然有人告诉她,宁王或许命不久矣,这仓促之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对未来完全没有任何的想法。 “姐姐,你现在是帝女,三公子将来是太子,你们二人的身份,一旦宁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恐怕难以置身事外。”琥珀提醒道。 “哎。”沐阳摇摇头,十分无奈,“帝女又如何?不过是虚名而已,又没什么实权,就算别人真的要算计我们,我们也缺乏应对的手段,自保尚且困难,还能做什么打算?” “姐姐,这位鬼谷的赵先生,你要不要考虑见一见?”琥珀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毕竟是鬼谷高人,说不定……” “琥珀。”沐阳摆摆手,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虽然我不认识这位赵先生,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我不能见他,更不能让他为我谋划。” “为何?”琥珀不解。 “因为我不信任他。”沐阳道,“鬼谷弟子,皆是深不可测之人,这位赵先生若真是如你所说那般,那么他接近你我,必有其算计,而这些算计,不是你我这样的凡人能够参与其中的。” “那你怎么办?”琥珀像是早就知道了沐阳的答案,她并不意外。 “你记住,在这宁国,你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寂寞侯。”沐阳叮嘱道,“除了方先生外,你不能信任任何人。” “为何?” “因为我自认还算了解他。”沐阳解释道,“他答应过我,也答应过女帝,他就一定会保你们安全,也会保炻儿(三公子)安全。” “明白了,那我这就去拒绝那赵先生。”琥珀点头。 “不,你不需要拒绝,只是别再和他有任何联系就好,就当此人不存在,明白了吗?”沐阳叮嘱。 “明白了。”琥珀点头。 “对了,你现在身边还有多少可用之人?”沐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绝对信任的心腹之人。” “还有那么两三个心腹。”琥珀道。 “好,替我带封信给寂寞侯。” “你放心,交给我。” …… 又过了数日。 赵元一如既往的待在酒楼,透过窗户,看着整个云京车水马龙的街道。 琥珀还没有派人来和自己联系,看来,沐阳夫人那边,应该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麻烦的女人。” 赵元目光逐渐变得阴鸷。 “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了。” 正说着,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 赵元的脸上瞬间收敛起阴鸷神色,变得温暖了起来。 “是你要见我?” 身后的声音响起,语带不耐。 赵元转过身来,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遍,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语气而有半点不悦。 “没错,是我。”赵元笑着答道。 “是关内侯让你来的?” 来者神色不善。 “你为何会以为我是关内侯的人?”赵元挑了挑眉毛,语气玩味。 “不是关内侯,那难道是安国君?”来者皱眉。 “都不是。”赵元答道。 “都不是?那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来者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纵横令,丢在身前的桌上。 “纵横令而已,我有很多。”赵元笑道,“这世上,不是只有方即墨或者安国君,才是鬼谷门人,是吧,御史大夫,徐硕徐大人。” 第468章 锦瑟的目的 徐硕阴着脸,那目光看起来好像要吃人。 “不用这样看着我,请入座吧,听我把话说完,你会明白,我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朋友。”赵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硕将信将疑,但还是掀起衣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赵元笑了笑,也在旁边坐下,甚至还十分亲切的为对方倒了一杯茶。 “你是鬼谷的人?” “曾经是,但现在不重要。”赵元为了打消徐硕的疑虑,主动喝了一口茶水。 “你用这个骗我过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御史大夫瞟了一眼那块纵横令,要不是这玩意儿,他今日绝不会来这地方和面前这个陌生人见面。 “御史大夫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吧?”赵元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此话何意?”徐硕瞬间警惕起来。 “不用在我面掩饰,我查阅了这段时间御史们干的那些事儿,虽然御史大夫你做的很隐秘,但总体看来,御史大夫你现在,应该是偏向关内侯的老士族的。”赵元笑道,“而且一进门,你就问我是不是关内侯的人也可以看得出来,你以为今日来找你的人是方即墨。” 徐硕沉默。 面前这人,可谓是一语中的。 不错,自己被关内侯抓到了把柄,这段时间,他让自己手下帮关内侯干了很多事情。 徐硕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人戳穿了。 想到这里,徐硕愈发脸黑起来。 既然面前这个人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偏向于关内侯等老士族,那么安国君必然也已经猜到了。 如此一来,自己恐怕会有大麻烦。 身为御史大夫,安国君若是以此为借口,那宁王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办了自己,另外提拔一个新的御史大夫上来。 “既然阁下说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朋友,那么阁下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接说出来。”徐硕看向赵元,将身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杯茶是个一信号,喝下它,表示自己有合作的意愿。 “御史大夫大气。” 赵元哈哈笑道。 “我知道御史大夫之所以帮助关内侯,应该是有把柄落在了关内侯的手上,所以不得已才帮他。可是御史大夫这么做,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因为迟早有一天,关内侯会被你一脚踢开,到时候,没了利用价值,御史大夫,你的下场,会无比的凄惨。” “这些我都有想过,无须阁下多言,我相信阁下真正想说的也不是这些,不妨开门见山。” “好,爽快!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我们愿意帮助御史大夫你,摆脱关内侯的控制,并且从今以后,由你来做老士族的领袖,不知御史大夫你,有没有兴趣?” “嗯?” 当对方说完这一切,御史大夫有些愣住。 不得不说,对方的提议,对御史大夫徐硕现在的处境,可谓是雪中送炭。 他其实并不奢望成为什么老士族的领袖,只要能摆脱关内侯的控制,让他可以安安心心将自己御史大夫这一脉传承下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等,你刚才说,你们?”徐硕忽然反应过来,“你背后还有人,是谁?你们想要做什么?” “我背后是什么人,御史大夫难道猜不到吗?”赵元卖了个关子,并不言明。 “嗯?” 徐硕眉头紧皱。 这个时候,正是老士族与变法派全面开战的时候。 如今要跑来搞关内侯,难道对方其实是变法派的人? 这么想也很合理,毕竟,安国君就是出自鬼谷,面前这人要真是鬼谷门人,那么他和安国君便是同门,有这层关系,在变法派里可以走得更平稳,甚至将来接班安国君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若对方真是安国君的人,以安国君的性子,知道自己干的那些事儿,大概是不会留着自己到现在的。 想着想着,徐硕越发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复杂,他根本猜不到对方的来头有多大。 “御史大夫不用猜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站老士族这边,也不站变法派。”赵元道。 “那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锦瑟公主。” “什么?!” 徐硕惊呆了。 他怎么猜,怎么想,都没想到,这背后之人,竟然是锦瑟公主。 “不错,是锦瑟公主让我来找你。”赵元接着说道,“她跟我说,要我替她向御史大夫你道个歉,当年,若非她一意孤行,您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看在当年您与她母亲云阳夫人关系上,希望您能够不计前嫌,帮她这一次,当然,事成之后,您也会得到应得的回报。” “……” 徐硕没有想到,那锦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当初,云阳夫人手里有我的把柄,以此威胁我帮她暗中处理了一些事情,后来,云阳夫人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关内侯,才导致我今日的处境,说起来,我与云阳夫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多么的美好。”徐硕冷声道。 “不错,建立在威胁上的友谊,总有翻船的时候,但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只要利益不冲突,就永远不会有矛盾。”赵元道,“只要御史大夫答应我们的条件,那么今后你就是老士族的领袖,取代关内侯的地位。” “你说的这些,锦瑟她何德何能,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做得到?”徐硕虽然是在质疑,但语气已经明显松动。 “御史大夫太小看云阳夫人和大公子的影响力了。”赵元笑道,“虽然大公子已死,云阳夫人也已经被逐,但在如今的宁国朝野里,依旧有不少他们的拥趸。 锦瑟公主回归,只需振臂一呼,必有百应。 渊国新胜,势力愈发壮大,锦瑟公主一旦回归宁国,啧啧,必定掀起轩然大波。” 徐硕再度沉默。 他知道,赵元所说,都是事实。 云阳夫人的残党,在宁国依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甚至老士族里,此刻依旧有许多人是支持公子良的。 “锦瑟公主,她到底想要什么?” “公主想要的,很简单。”赵元笑道,“第一,她要为兄长翻案;第二,她要迎回她的母亲云阳夫人;第三,她要成为宁国的女王。” “什么?” 徐硕再一次震惊。 前面两点,这些都还在他的理解范畴之内。 这第三点,简直匪夷所思。 锦瑟,竟然要做宁国的女王!? 第469章 倒戈 “阁下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徐硕不满的起身。 他并不相信赵元话中所说的这一切,因为在他看来,锦瑟想要成为宁国之主,这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御史大夫是认为,公主做不到这一切?”赵元看起来异常自信,“方即墨能把炎后推上女帝的位置,那我也可以让公主成为下一个。” “女帝,虚有其名罢了,可是宁国之主,那是实权在手的。”徐硕还是不信,“两者的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 且不说锦瑟公主有公子昭这个强大的对手,就宁王那一关她就过不去。 就算这两关,锦瑟都能克服,但还有方即墨那一关呢?安国君他们变法派又会坐视这一切发生吗? 想要克服万难,做到这一切,徐硕的评价还是那四个字,天方夜谭! “御史大夫说的很对,这些,都是公主登上大宝的阻碍,但是,要解决这些阻碍,却并不难。”赵元仍旧自信。 “嗯?” “首先,变法派与老士族已经势成水火,我们只需要借助一下老士族的力量,要铲除安国君,易如反掌。”赵元道,“要让老士族出手,首先就要掌控老士族,在这一点上,我们需要御史大夫你出手相助。” “你想让我利用御史大夫的身份去解决关内侯的麻烦,可是,关内侯现在是老士族的领袖,是宁王的左膀右臂,有宁王支持,关内侯根本不是我能够动得了的。”徐硕摇头道。 “以前自然做不到,但现在你却可以。” “什么意思?” “安国君向老士族宣战,这背后是宁王的默许,可是,关内侯不同,宁王就算舍弃老士族,也不会舍弃关内侯,否则,他就不会下旨将关内侯之女赐婚给方即墨。”赵元道,“所以,你这个时候动关内侯,宁王会顺水推舟,将关内侯撤职,甚至是禁足,不让他牵扯进这场风波里。” 徐硕呆滞。 赵元一番话,确实让他茅塞顿开。 若是自己这一本真的参上去,关内侯下台,那么老士族群龙无首。 这个时候,锦瑟公主归来,还真有可能让这些老士族都重新回到她的麾下。 “可是,关内侯有我的把柄。”徐硕道,“我若是参他,恐怕他会鱼死网破。” “那都不重要,首先,到时候关内侯自顾不暇,他有没有这个余力来对付你还两说。其次,以你徐家的声望,宁王顶多只是将你革职而不会杀你,等到公主归来,重新掌握权势,替你翻案又有何难?” “你们真以为,这样就能糊弄宁国百姓?”虽然赵元成竹在胸,但徐硕还是觉得不靠谱。 “百姓信不信,不重要,因为真相掌握在当权者的手中。”赵元道,“到时候,我们掌握权力,我们说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行,关内侯和安国君这一关,算你们过了。”徐硕道,“可是,还有公子昭,方即墨怎么办? 别忘了,宁国可还是有数万大军在外,而掌控这数万大军的,正是他们二人的好友,景逸。” “呵呵。”赵元根本没有把那几万大军放在眼中,“这一点,就不用徐大人操心了,他们有大军,我们自然也有,要阻拦他们北上,轻而易举。 徐大人现在只要回答我,你是想要继续给关内侯当一条狗,还是取代关内侯,成为老士族的领袖?” 徐硕沉默。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按照对方的算计,徐硕自己估摸着,这成功的几率不算小,值得一赌。 若真能扳倒关内侯,取而代之,那么徐家的确可以再进一步。 “好,我跟你们合作。”徐硕答道,“不过,我要见到锦瑟公主,才会付诸行动,锦瑟公主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问题。”赵元面色舒展,“公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等她回京之后,自然会前来与徐大人你见面。 我要恭喜徐大人,你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我也希望我这个决定足够明智。”徐硕冷声道。 “哈哈,你会如愿的。” 说罢,两人举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 关内侯府。 关内侯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还在为安国君的事生气。 他根本想不明白,这老小子忽然发什么神经。 “侯爷,门外有一女子求见,说是沐阳夫人派她来的。”侯府中下人禀报道。 “沐阳夫人派来的?请她进来说话。” 关内侯好奇,这个时候,沐阳夫人怎会派人来找自己? 那女子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关内侯的面前。 “你们都下去吧。” 关内侯屏退了所有人,对面前女子道。 “夫人让你来找我?” “是。” 那女子摘下兜帽,不是别人,正是琥珀公主。 “嗯?是你?” 关内侯微微一惊。 他本以为来者只不过是一个宫女,但没想到,竟然是琥珀公主。 “侯爷,宁国可能要发生大事……” 随后,琥珀公主便将自己遇到赵元,以及赵元对她说的那些事都跟关内侯说了一遍。 “沐阳夫人的意思是,她不信任这个赵元,只信关内侯和寂寞侯,所以让我前来知会你们一声,多加小心。” 关内侯听完琥珀的话,脸色大变。 这个赵元,别人不知道,他关内侯可是知道的。 那可是鬼谷大师兄,论才能,说不定比方即墨还要妖孽! 有这样的人在暗中谋算,那宁国可能真有大难! 最重要的是,这位赵元口中,泄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宁王,命不久矣?! 联想到宁王最近的状态,又想到安国君忽然的举动,关内侯顿时觉得,这赵元所说的话,恐怕未必是空穴来风! 此刻,一股莫大的危机感,仿佛要将关内侯彻底吞噬。 一边是安国君的变法派,对老士族穷追猛打,另一边,又有其他势力暗中谋算。 关内侯额头都渗出汗来,只能强装镇定。 “多谢公主告知,本侯知晓,放心,本侯绝不会让夫人和诸位公主有事,也不会让宁国有事。”关内侯对琥珀道。 “侯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对琥珀吩咐,只要我能做得到……” “多谢公主,那赵元现在何处?” “就在云京的一处酒楼里。” “甚好,我这就联系张廷尉,让他派人去将那赵元拿下……” 第470章 力不从心 侯府内,关内侯来回踱着步子,看起来似乎颇为焦虑。 不多时,管家领着张廷尉进了侯府,直奔关内侯而来。 “关内侯。”张廷尉拱手。 “如何了?”关内侯甚至都没有与张廷尉客套,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我亲自带着手下走了一趟,人,确实还在酒楼里。”张廷尉道。 “抓了?”关内侯眼前一亮。 “没有。”张廷尉摇头。 “为何不抓?”听到对方并没有抓人,关内侯老脸瞬间垮了下来。 “盘问过了,并无异常之处。”张廷尉道。 “此人意图颠覆我宁国,怎会没有异常之处??” 关内侯一听就急了,说话音调都变高了八度。 “根据酒楼的掌柜和店小二的供述,那人一直待在酒楼里没有离开过,也没有见到他和什么可疑的人来往。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在进行暗探或者其他活动,因此,凭琥珀公主单方面的供述,我不能对他实施拘捕。”张廷尉解释道。 “他暗中会见公主,甚至还可能秘密约见了许多其他官员和将领,这叫没有异常?这都不抓人?”张廷尉的解释,并没有说服关内侯,在关内侯看来,这就应该直接把人拿下。 “纠正一点。”张廷尉道,“就算他约见了琥珀公主,亦或者其他官员和将领,但这些人都是有正当身份的人,那赵元也是以正当身份进入我宁国,他们想见什么,想在什么地方见面,那是他们的自由。” “你……迂腐!” 关内侯气急。 张廷尉这货,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犯轴?? “呵呵,或许我确实是有些迂腐,不然,大王也不会将我放在廷尉这个位置上。”张廷尉听了,也不气恼,反而将这当成是对他的夸赞。 “此人意图不轨,你现在放任他不管,将来,必成大祸!” 关内侯有些气急败坏。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货还有心思跟自己说笑? “关内侯,话不能这么说。”张廷尉道,“确实,此人若是有心作乱,宁国将来可能会有麻烦。 但是,即便如此,宁国法制也不可乱,否则,不用等到将来,法制一乱,宁国立刻就会乱! 我身为廷尉,首要的任务和职责,便是维护宁国法制!” 关内侯彻底无语,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抽自己两耳光。 他早该想到,以张廷尉这货的为人,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的人,就不应该对张廷尉抱有太大的期待。 “当然,你说的那些,也都对,意图不轨者,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张廷尉又道,“关内侯放心,我已经派人暗中监视,此人若真有不轨的举动,我一定第一时间将他拿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关内侯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然后和张廷尉又客套了两句,将对方送出了侯府。 …… 朝会上,安国君向宁王汇报着自己的工作进度,大批负责丈量土地的官员,已经被他从云京派往了全国各地。 轰轰烈烈的土地大丈量,眼看就要拉开帷幕,变法派对老士族的新一轮攻势,就在眼前。 可是关内侯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这些,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赵元的身上,这让他在朝会上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关内侯,关内侯?” 身后,一个老士族的官员见关内侯仿佛神游虚空,忍不住小声的提醒了两句。 “咱们就看着安国君搞事,不做点什么??” 关内侯被身后的声音惊醒,但也只是摇摇头,仍是不发一语。 “关内侯在干什么?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变法派已经快要来抄我们家了,关内侯身为老士族的领袖,这个时候,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是啊,我这都快急死了。” 关内侯如此表现,也是很快引发一众老士族的不满。 身为领袖,这个时候若不能站出来,那他算什么领袖? “我算是看出来了,关内侯,早就不想管我们老士族的事儿了。” “嗯?你为何这么说?” “你们看,关内侯的女婿,是寂寞侯,寂寞侯是什么人,那可是宁王钦点的未来重臣。有寂寞侯这样的女婿,他江家根本不担心什么,将来等寂寞侯掌了权,现在失去的,到时候还不是都能拿回来。” “可我们怎么办?” “是啊,到时候别说我们那些土地能不能拿回来,到时候,咱们这些老士族还在没在,那都是两说!” “哎,要不人家是关内侯呢?早早就把寂寞侯收做了女婿,这点眼光,咱们可是差得远。” “呵呵,这么说来这关内侯也真是挺狠,他不是挺疼自己那闺女的吗?竟然舍得用来施展美人计。” “你懂什么,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老士族众人越说越离谱,对关内侯也越发不满。 “启禀大王。”当安国君汇报完工作进度以后,内侍小心翼翼道,“渊国派来使者,预计还有数日便可抵达云京。” “渊国使者?” 众人听到渊国竟然派来了使者,有些惊讶。 “使者?” 宁王挑眉。 这个时候,渊国派使者来干什么? “何人为使?” “正使是……锦瑟公主,另有一名副使……” “锦瑟?” “她来做使者??” 听到锦瑟的名字,群臣皆是一惊。 这位锦瑟公主可是公子胜的正妻,竟然让她来做使者,那渊国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锦瑟吗……” 宁王念叨着这个名字,有些许的怀念。 他膝下儿女并不多,锦瑟又是云阳夫人的宝贝,爱屋及乌之下,他也曾对这个女儿异常的溺爱。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女儿忽然作为使者回来,让自己这个老父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关内侯也是同样心中一紧。 锦瑟要回来? 那个疯女人?? 想到锦瑟曾经与自己女儿江晓交好,却还暗中算计,险些坑害了自己女儿,关内侯气就不打一处来。 同时,他还想到另一种可能。 那赵元,似乎也是从渊国而来,与这锦瑟一前一后的功夫,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还是说,这只是巧合? 关内侯将这一切都憋在心里,感觉像是有一股空前的危机,正在向宁国靠拢。 而身在这危机的最核心,关内侯却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玛德!” 关内侯小声骂了一句。 这种时候,要是方小子在就好了! 第471章 失势 “诸位……咳咳……若是无事奏报,那么今日就退朝吧。” 大殿上,宁王今日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似乎比昨日又更差了一些,就连说话也有气无力。 “启禀大王,臣,有事要奏!”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 众人皆是扭头看去,只见百官之中,御史大夫一步迈出,鹤立不群。 百官心中疑惑,这个时候,这老小子跳出来是要干嘛? 御史大夫,能干嘛? 明显是又看谁不顺眼了,只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撞到了御史大夫徐硕的枪口上。 “御史大夫……何事?”就连宁王也皱起了眉头。 他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想听御史大夫又来打小报告。 “臣要参奏,关内侯姜羡,侵吞土地,压榨百姓!”徐硕朗声道。 “什么?” 百官呆滞。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御史大夫一开口,竟然就要干关内侯。 这御史大夫徐硕,这么生猛的吗? “徐硕,你疯了?” 关内侯也很诧异。 他本以为,徐硕这把刀,已经被自己牢牢攥在了手里,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把刀给自己腰子上来了一刀。 “关内侯,注意你的身份!”徐硕瞟了关内侯一眼,根本不买账。 “好好好!”关内侯气得连说三声好,“大王,这是污蔑,老臣绝对没有干过这些事!” “哼哼,干没干过,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徐硕冷哼,“你偌大的姜家,就算你没有刻意指使,你族内那些人,难道还能不明白你的心思?” “徐硕,没有真凭实据,你休要血口喷人!”关内侯也是动了真火,哪怕对方是御史大夫,他今日也必须和对面刚到底。 “大王,有没有真凭实据,一查便知。”徐硕道,“正好,安国君不是要丈量土地吗?臣建议,就从关内侯姜家的地方开始查起,关内侯姜家有没有干过那些事儿,一查便知!” “你!” 关内侯气得牙痒痒的。 他姜家有没有干过徐硕说的那些事? 这不是废话吗? 肯定干过呀这还用想? 虽然关内侯平时不在意这种小事,但姜家子弟甚多,平日里欺行霸市的事,那指定是没少干,想方设法钻空子圈地的事情,也必然不少。 对于这些,关内侯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身为老士族的领袖,屁股不能太干净,不然,会显得与这些老士族格格不入。太过清廉,没法领导这群老混蛋。 有些时候,为了与这些老士族打成一片,他关内侯还不得不做一些事情自污。 也正是因为如此,姜家才能一直稳坐老士族的头把交椅,才能把这些老士族管的服服帖帖。 这一切,宁王都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宁王明白关内侯的苦心,所以一直以来,他对关内侯都十分的照顾。 能为了国家的利益,牺牲个人名节,这种事,就算是许多清流也做不出来。 只是这些事,都是君臣之间的默契,从来不曾拿到台面上来说,真要是如徐硕所言去派人去查,那指定是一查一个准。 若是平时,宁王这个时候指定就发火了,然后一气之下一走了之,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 可这一次,宁王却是来了个大转弯。 “安国君……咳咳……这事儿你来安排。”宁王对一旁的安国君道。 “臣领旨。”安国君领命。 “大王,臣以为,事情水落石出前,关内侯应当避嫌,请大王下令,将关内侯暂时禁足。”徐硕见宁王果然如赵元所料,立刻得寸进尺。 “有理。”宁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对关内侯道,“关内侯,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趁此机会,在家里好好调养一番吧。” “大王!” 关内侯愣住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被宁王禁足了??!! 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宁王摆手,直接退朝。 这特么都什么事儿啊,最近怎么喝凉水都塞牙?? 难道今年是自己的本命年? 关内侯抬眼看着徐硕,眼神逐渐变得狠辣起来。 “关内侯,莫要这般看我。”徐硕笑了笑,没把关内侯放在眼里。 “徐硕,好得很,你给我记住。”关内侯上前一步,与御史大夫对峙,“既然你对我宣战,那就怨不得我了。” “随时恭候。”徐硕甩了甩衣袖,迈着四方步离去。 这徐硕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硬气? 关内侯不解。 以他现在手上拿捏的那些证据,足够徐硕身败名裂,所以一直以来,徐硕都相当的听话。 可是现在,徐硕突然对自己发难,而且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背后的原因,绝不单纯。 难道…… 关内侯忽然想到,这背后,是否又与那赵元有关系? 想到这里,关内侯看向大殿,目光最终落在了安国君的背影上。 满朝文武,如今自己能够倚仗的,竟然只有安国君一人! “可悲啊,可悲。” 关内侯叹了一声,快步追上。 “安国君,等一等!” 安国君停步,回头见是关内侯,脸色顿时变得更冷了三分。 “关内侯,我现在正要派人去调查你,此刻,你我之间,最好避一避嫌。” “我知道,我有其他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说吧。” “你可听说过,一个叫赵元的人?” “知道,鬼谷纵横子的大弟子,他现在就在云京城。”安国君道。 “你既然知道,那便应该……” “关内侯,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回去侯府,好好闭门谢客,这些才是你现在该做的。”安国君不等对方说完,便打断了对方。 “安国君!”关内侯有些怒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对方竟然还想着党争那点破事儿?? “关内侯,回去吧。” 可是,安国君并不理会,任凭对方如何气的跳脚,只是背着手,自顾自的离开了云岚宫。 “安国君,我!@#¥%!” 关内侯气得爆出一串宁国粗口,气鼓鼓的回了侯府。 刚一进门,就令下人将大门锁死,然后飞快的躲进书房,奋笔疾书。 云京这烂摊子,他感觉自己是越发收拾不了了,得赶紧把方即墨那小子叫回来,说不定,还能挽狂澜于既倒,挽大夏于将倾! 第472章 锦瑟归来 云京城门口,一大早,便见卢奉常带着一群手下,打着哈欠开始排队。 “这什么情况?今天又有大人物要来?” “看今天这架势,卢奉常亲自来,这人来头可不小啊。” “也没有吧,如果来头不小,那就不会是卢奉常一人前来了,你还记得上次王室公主们那事儿吗?那可是九卿能来的全来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那可是王室,这天下有几个王室?” “诶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百姓们就喜欢看热闹,不多时,四周也就围了好几圈吃瓜群众。 卢奉常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这样的情况,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安排了一下人手,维持现场秩序,便不再去管。 很快,便有车队驶来,通过简单的通关程序后,便整个进入了云京城里。 卢奉常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见过锦瑟公主。” 卢奉常的声音不咸不淡,不大不小,音量刚刚好。 “原来是奉常大人,真是好久不见。”锦瑟坐在马车里,隔着帘子对卢奉常道。 “确实是好久不见。”卢奉常简单答道。 “本宫这次回来,想必有些人非常不高兴吧?” “公主说笑了,宁国是公主的娘家,公主回来是好事,怎会有人不开心?” “那就好,劳烦奉常大人。” “公主客气。” 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卢奉常手下该吹锣打鼓的吹锣打鼓,该开路的开路,渊国使团,正式入京。 “嗯?快看,那马车上,怎么有两个纹章?” “一个是我们宁国的纹章,另一个是……” “是渊国宗室的。” “怎么又是渊国,又是宁国??” “你忘了,锦瑟公主不是嫁到渊国区了吗?我猜这车上之人,应该就是锦瑟公主了吧。” 众人正说着,锦瑟掀开帘幕,向着众人挥手。 “真的是锦瑟公主!” “卧槽,公主真的好美!” “啧啧,不愧是我宁国第一美女!” “可惜啊,这样的美女,竟然便宜了渊国人。” “就是就是,这样的美女,怎么说也该嫁给我宁国的英雄才是。” “我听说,当初主张将公主嫁到渊国去的人,好像是寂寞侯!” “寂寞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哎,果然是人无完人,就算是寂寞侯这样的人物,也有犯错的时候。” “以前先王在的时候,咱们那么弱小,被离国欺压了这么久,也没想过出卖女人来换取盟友,寂寞侯这么做,确实有点不地道。” 仅仅只是进城这么一件小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便从锦瑟公主的身上,将话题转移到了方即墨的身上。 很快,谣言传播开去,变得愈发离谱,甚至惊动了暗卫。 可是,无论暗卫怎么调查,始终都没有抓到这幕后的始作俑者。 锦瑟的使团,就安排在了她的公主府。 就连锦瑟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回来,而她这一次回来,就没有打算再离开。 “公主,宁王召见。” 很快,便有内侍前来传召。 “嗯?” 锦瑟公主微微一愣。 算算时间,今日应该已经下朝了才对,就算要召见,也该是明天。而且,按照流程,她这边应该要先与典客府的官员接洽,才能得到宁王的召见才是。 “公主,大王说了,这次不是召见渊国使者,是召见公主。”内侍提点道。 “明白了。” 锦瑟点头,这是私事。 于是,锦瑟换了一身私服,挑了一辆不怎么显眼的马车,随那内侍一同入了云岚宫。 走在云岚宫熟悉的道路上,锦瑟眼中,满是昔日的影子。 “那座假山,我曾经与大哥一起在那里躲过猫猫……” “我曾在那里与大哥一起赏过鱼……” “这棵树,是母亲亲手种下……” 短短的一段路,走的内侍头皮发麻,根本不敢接话。 公子良已经死了,死于叛乱。 云阳夫人被逐,因为她触犯了国法。 此刻锦瑟言语中全是这二人,内侍们一个个怕得要死,全都假装耳聋。 锦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氛围,也不戳破,只是笑笑,便没再提。 很快,她便来到了宁王的书房外。 “公主,里面请。” “公公,这书房里,可还有其他人?” “只有大王在。” “谢谢公公。” “公主客气。” 内侍有些惊讶,锦瑟公主这个曾经那么刁蛮的人,竟然会说谢?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从锦瑟口中听到谢字的一天。 锦瑟迈步进入书房里,面前,是她曾经的亲人。 “丫头回来了?” 书房里,宁王的气色看来没有好转,黑眼圈越来越重。 “锦瑟拜见君父……”锦瑟施了一礼。 “不错,有长进,过来坐吧。” 宁王见到女儿,似乎也勾起了过往的回忆,眼神变得有些恍惚。 “谢父王。” 锦瑟在宁王身边坐下。 “在渊国那边过的还好吗?” “托君父的福,儿臣过得很好。” “苦了你了,让你去渊国那等苦寒之地。”宁王叹息一声,“你兄长和你母亲的事……” “君父不必说了,这些事,儿臣已经知晓。”锦瑟道,“儿臣也知道,君父心中,定然也不好受,所以,过去了便过去了吧。” “你长大了,寡……我很欣慰。”宁王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父女俩谈笑了一阵,都是些有的没的,闲话家常,书房里,久违的出现了片刻欢声笑语。 “哦对了,这次你作为渊国使者,到底是干嘛来了?”宁王问道。 “这次来,是因为渊国也出了一件大事。”锦瑟道,“渊国公死了,公子胜不日便要继位。” “什么?渊国公死了?” 宁王瞪大了眼。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暗卫没有消息传回来? “渊国公死时,正是渊国与离国之战的收尾阶段,为了不影响士气,所以此事秘而不宣,如今大战已经临近结束,离国灭亡已成定局,公子胜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公布消息,同时继位。我这次来,就是作为公子胜的使者,为宁国呈交一份新的国书。” “原来如此。” 宁王想了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现在渊国掌控了离国半壁江山,宁国也拿下了南晋一半的土地。许多事,双方都有必要重新协商。 “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可以了,这段日子,你有空就来多陪陪我吧。”宁王说道。 “锦瑟也是这么想的。”锦瑟高兴道。 “好了,你舟车劳顿,今日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过来。” “好的,那锦瑟明日再来看君父……” 锦瑟施了一礼,从书房退了出来,与门口的内侍打过招呼后,便自行离开了云岚宫。 只是,没有人看到,踏出云岚宫书房的一刻,锦瑟眼中,杀机尽显…… 第473章 收服老士族 云京城内某座酒楼,今日,被人一口气全都包了下来。 门口马车驶过,一个又一个达官显贵进入这酒楼里。 若是仔细观察便可知,来的这些人,清一水的老士族,而且,还都全是各大老士族里的实权人物。 只是,这些老士族里,并不包含南江郡白家,江都宫家,白河孙家的人。 这三家虽然也是南晋顶级门阀世家,如今也投入宁国麾下效力,但在老士族眼中,他们并不算是自己人。 “御史大夫,你今日邀请我们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房间里,一个老士族的族长语带不耐的开口。 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徐硕。 老士族对徐硕有些不满,因为徐硕搞了关内侯,导致如今老士族群龙无首,更加无法与变法派对抗。 “今日请诸位来,是有一件事想与大家商量。”徐硕开口道。 “商量?呵呵。”一个老士族嘲讽道,“你御史大夫乃是三公之一,我等人微言轻,你能与我们商量什么?” “徐硕,你莫不是以为,关内侯禁足之后,你就有机会做我们老士族的领袖了吧?” “关内侯来领导我们,我们服,毕竟,人老姜愿意和我们同流合污。而你徐硕呢?自诩清流,背地里干的事儿,连我们老士族都不耻,你来领导我们,白日做梦!” 两个老士族站出来指着徐硕口诛笔伐,其他老士族很快便也形成了统一战线,酒楼内,立刻便是骂声一片。 眼看形势就要失控,徐硕却是无比淡定。 “我今日请你们来,是想请你们见一个人。”徐硕等众人骂完,才悠悠开口。 “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好使,我们这些老士族,绝不会听命于你。” “诸位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整个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锦……锦瑟公主??” 一个老士族扭过头,看着婀娜多姿的锦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锦瑟公主??” 众人愕然。 “诸位,今日请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见一见锦瑟公主。”徐硕缓缓起身,将主位让了出来,“公主有话对你们说,你们可愿意坐下静听?” 众老士族对视一眼,纷纷入了座。 锦瑟公主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屋子里这些老士族,当初都是支持公子良的,爱屋及乌,对于锦瑟,他们也有天然的好感。 虽然锦瑟疯是疯了些,但对于他们这些老士族来说,锦瑟是现在难能可贵的潜在盟友。 “诸位都是长辈,锦瑟今日僭越了。” 锦瑟笑着坐上主位。 “公主请我们来,是要做什么?”一个老士族有些忐忑的问道。 “诸位长辈,都是我兄长昔日最坚实的支持者,如今,锦瑟回来,想请诸位长辈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帮锦瑟一个忙。” “嗯?帮忙?”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老士族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帮什么忙? “锦瑟欲为兄长翻案,还请诸位长辈,助我一臂之力!” 锦瑟一语,惊得众人说不出话来。 翻案? 翻什么案?? 公子良造反,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要为公子良翻案,除非…… 想到这里,众人皆是一惊。 锦瑟,图谋甚大! 见众人呆滞的说不出话来,锦瑟微微一笑,继续道:“锦瑟明白,诸位长辈现在都有难处,但是锦瑟保证,只要诸位愿意站在锦瑟身边,为兄长平反,那么诸位的麻烦,锦瑟不会坐视不理。” 老士族们呆头鹅般你眼望我眼,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眼神之中满是狂喜! “老夫还有一个疑惑,想请公主解惑。”一个老士族开口问道,“我听说,渊国公子胜,不日就要继位,那么公主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众人听罢,看向锦瑟公主。 这个身份可谓是至关紧要,老士族虽然现在生死存亡危在旦夕,但也不会让渊国宗室介入进来。 “诸位长辈放心,公子胜就算成了渊国公,但本宫仍是本宫,本宫的身子里,留的是宁国的血,自然不会让渊国宗室插手我宁国政局。”锦瑟笑道。 “有公主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那老士族点点头。 “可是公主,如今安国君正在推行丈量土地,此事一旦落实,事后,我们老士族必被清算,可是如今有宁王支持,我等可算是束手无策,实在是没什么余力再帮公主你……” 那老士族话还没有说完,锦瑟便笑着摆手打断了他:“诸位长辈的难处,锦瑟当然知道,只要诸位信得过锦瑟,那么此事,可以交给锦瑟来解决。” “嗯?” “公主有办法??” 众人皆是大喜。 “要解决这件事,不难。” 锦瑟笑道。 “不过,此事还需要御史大夫帮忙才行。” “公主言重了,能为公主效力,徐硕倍感荣幸。”徐硕恭敬道。 房间里,老士族哑然。 这徐硕,竟然已经投入了锦瑟公主的麾下,难怪他要出面搞关内侯。 在锦瑟看来,关内侯是背叛者,背叛了公子良,反而投入公子昭的麾下,这对公子良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更何况,当初这个关内侯也坑过锦瑟,锦瑟此番回来,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当然不会放过关内侯。 “安国君派人前往全国各地丈量土地,那么诸位到时候找几个人,往那些人面前一躺,就说那些丈量土地的,欺压百姓,到时候,我再找几个清流出面,把水搅浑,事情一旦闹大,那些官员自然束手束脚,最后不了了之。” 徐硕得意的捋着胡须,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御史大夫好计策!” “我说御史大夫怎么一点都不急,原来是早有成竹在胸。” “嘿嘿,这手法真是娴熟,御史大夫以前没少用这一招吧。” 众人听完,都觉得徐硕这一招甚妙,只要激起当地百姓的不满,那么丈量土地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你们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公主殿下。”徐硕说完,也不居功。 “多谢公主。”众人连忙齐声道谢。 “诸位长辈,这只是锦瑟归来以后的第一步,算是一个见面礼,当然,若是有谁觉得,锦瑟所图太大,不想参与,那锦瑟绝不勉强,仍然会视其为长辈,万分尊重。当然,这丈量土地之事,他就得自己想办法了。”锦瑟说道,“如今,关内侯禁足,老士族风雨飘摇,朝不保夕,锦瑟敬重各位长辈,深知我宁国有今日,全靠诸位的家族无数年来披肝沥胆,才有今日,锦瑟愿意扛起这份责任,只是不知诸位长辈,是否认可?” “我等,愿唯公主马首是瞻!” “愿唯公主马首是瞻……” 第474章 大难当前 数日后,朝会上。 “有事奏报,无事退朝。” “大王,臣有事奏报。” 宁王都准备起身走人了,御史大夫徐硕又非常不合时宜的站了出来。 这老小子,又要干嘛?? 宁王黑着脸坐了回去,倒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最近气色确实非常不好。 “大王,最近,安国君主持丈量土地之事,已在全国铺展开来。”徐硕道。 “那又如何?你御史台还要管这些?”宁王皱着眉头道。 安国君站在原地,如雕塑般入定,没有半点反应。 “若是无事,自然不归老臣管,可是,现在出了事,老臣不得不管。” “出事?出什么事了?”宁王看着徐硕,心情有些烦躁。 “数日前,一名安国君指派的官员,在丈量土地之时,和当地的百姓发生纠纷,明明是一亩的土地,愣是被那官员说成是一亩半,百姓们认为这是大王想方设法要多征收他们的税款,便起了冲突,结果,事情闹大,其中有人一时上头,失去理智,当场撞死,闹得沸沸扬扬。” “你说什么?死人了?”宁王皱了眉头。 一条人命,虽然在一个国家看来,似乎分量有限。 但宁王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其影响恐怕会非常的深远,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他看向安国君,后者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说话的意思。 “你继续说。” “是,大王。”徐硕也跟着偷偷瞄了一眼安国君,方才继续,“若只是单纯的一起,那还算不得什么,可诸如此类的事件,在许多地方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们对于丈量土地是怨声载道。 毕竟,他们一亩的土地,硬生生被说成是一亩半,那多出来的半亩,未来可是要交钱的;还有些地方,一亩半的地,量出来只有一亩,那就说明他们以前多交了税,又嚷嚷着要退钱。 这些糊涂账,现在哪里算的清楚? 如今,各地的清流纷纷上书请愿,希望大王暂缓此事。” “暂缓?” 宁王知道,此事断然不可能暂缓,可是,既然事情闹大了,百姓们的想法他也不能不顾及,否则,可能会演变成为更为棘手的群体事件。 “安国君,此事是你主持,你以为该怎么办?” “臣以为……”安国君出列,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依法办。” “你说什么?”徐硕眉头一皱。 这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啊。 “安国君,你可知道,这样一意孤行,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万一激起民愤……” “丈量土地,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以前占了便宜的,必须补上。吃了亏的,应当予以退还,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安国君打断道,“臣以为,我宁国子民,非是不懂是非,蛮横无理之人,臣希望,大王加派人手,今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闹事之人,一律拘捕,依法严惩!” “安国君,你!” 徐硕被安国君这一手操作彻底震住了。 他完全搞不懂,安国君这是要干嘛。 他也没有想到,安国君在丈量土地这件事上,竟然如此决绝,甚至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徐硕也完全明白,若是真的这么做,那么闹事之人只要有一两个被杀鸡儆猴,那么其他人再想要闹事,就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大王,此举不可啊!” 徐硕还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若是失了民心……” “好了,寡人知道。” 还不等徐硕说完,宁王便开口打断。 “安国君,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谢大王。” 说罢,安国君便一步退了回去,好像一切未曾发生。 “……” 徐硕彻底无语。 他们辛辛苦苦搞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还搭上一条人命,结果,就换来这?? 宁王,对于安国君,也实在是太过于偏袒! 徐硕和一众老士族们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要搞老士族的,未必只有安国君一人,宁王,也要搞老士族! 绝望,彻底的绝望。 若是只有安国君,那么老士族们还能想办法负隅顽抗。 可现在摆明了是宁王要这么做,那他们这些老士族,还能怎么办? 不甘,十足的不甘。 他们这些老士族,祖祖辈辈,为了宁国呕心沥血,多少族人浴血沙场,拼死在国门线上,可现在呢,宁王竟然要对他们这些老士族下手! 这一刻,在场的老士族们心态已经彻底的发生了变化。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无事便退朝吧。” 宁王挥了挥手,在内侍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 安国君看都没看徐硕等人,依旧是我行我素的离开了云岚宫。 …… “安国君真的这么说?” 锦瑟望着屋内一众老士族和徐硕,神情冷漠。 “看来,君父这是下定决心,要整顿老士族了。” “哼,我们为了宁国付出了这么多,宗室竟然想要卸磨杀驴!” “冷静。”锦瑟对众人道,“没有老士族,就没有宗室的今天,没有宁国的今天。这一点,宗室无法否认。 而且,一旦君父做出决定,就无人能够动摇他的意志。” “那怎么办?” “难道要我们等死?” 众老士族们现在可谓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焦虑的快要燃起火来。 “锦瑟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嗯?” “什么办法?” 众人齐刷刷的安静下来。 “既然君父的意志不会动摇,那我们就只能换一个人来做宁王。” 安静,绝对的安静。 众人此刻,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嘭嘭嘭的跳动,而且,越来越快,好像要从心口里蹦出来一样。 锦瑟在说什么? 她疯了不成?? 换一个人来做宁王? 这是要……弑君杀父?? 一众老士族此刻都有些慌了,不少人,甚至额头都已经渗出了汗水。 他们对宁王是有不满,但他们也从来都没想过要走这一步! “诸位长辈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安国君所做的一切,都是宁王默许,宁王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要在自己死前,彻底解决老士族的问题。”锦瑟冷漠的看着众人,“就算宁王死了,若是由公子昭继位,你们觉得,公子昭是和你们老士族更亲,还是和变法派更亲? 更何况,这种难题,宁王不会交给公子昭去解决,他一定会自己亲手解决,然后把宁国干干净净的交到公子昭的手上。 诸位,你们现在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跟我一起,让我们的人,成为新的宁国之主!” 第475章 运筹帷幄 “我们的人?” 老士族纷纷一凛。 变法派为何短时间内就能与他们这些老士族分庭抗礼? 还不是因为有宁王支持! 若是也有人以同样的力度支持自己,那么变法派必然被老士族碾压! “公主的意思是……三公子?”老士族试探性的说道。 “沐阳年轻,三公子年幼,而且王室虽然将公主全都送到云京来,但王室在云京并无根基,这两人,是最好的傀儡选择。”锦瑟道,“将三公子扶持上位,沐阳有了我们老士族支持,才能站稳脚跟,到时候,让她下旨赐婚,把王室的那些公主都许配给你们族内年轻一辈,把我们老士族和王室绑死,这同盟自然牢不可破。” “仅仅这样还不够,属下以为,到了必要的时候,公主应当取而代之。”徐硕忽然开口道。 “嘶~!”众老士族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徐硕分明就是捧哏的,他们如何看不出来? 锦瑟真正的目的,竟然是要成为宁国之主! 前有炎后称帝,有了史上第一位女帝,锦瑟这样的疯女人,怎么可能甘居人后? 不过,若真是锦瑟上位,那他们这些人可都是有从龙之功,想想如今变法派得到的偏袒,将来他们这些老士族也都能享受! 这笔买卖,似乎……值得! “不错,沐阳终归是外人,三公子又尚且年幼,如何能够担得起这重任?到了必要的时候,还是请锦瑟公主担此大任最为合适!” “嘿嘿,我等也是这么认为!” “还请公主为了宁国,肩扛这大任!” 老士族们见状,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此事以后再说,诸位,我已有定计,还请诸位长辈听我安排。” …… “老景,这两日我这眼皮跳的厉害,总感觉要出事。” 军营里,方即墨对景逸说道。 “哦,那只眼跳?” “左眼。” “无妨,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嗯?不对,我右眼又跳了!” “无妨,右眼跳财,左眼跳灾。” “合着我哪只眼跳,就是招财呗?” “很多事情的发生,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你也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我的直觉向来很准,我感觉渊国很快就要跟我们动手。” 景逸愣了片刻,与方即墨一同来到沙盘边上:“若真是如此,你觉得,渊国会从哪里开始动手?” “若是要从离国境内发起进攻,那么只能走周郡。” “但是周郡在我们控制之下,而且早已经打造成铜墙铁壁,渊国骑兵虽然厉害,但在攻城战里,发挥不出他们的优势,我觉得,不大可能走周郡。” “那么,进攻阳州,然后渡河,攻打南江?” “你特么在逗我?” “若是都不可能,那就只能是北面的定军关了。”方即墨道,“定军关在渊国的控制之下,过关之后,便没有太多的高山作为险阻,可以充分发挥草原骑兵的优势。” “若是从定军关出兵,顺利的话,便可直取云京。” 景逸也看出来,对方走定军关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我们现在的兵力都集中在南晋,北面虽然留有防御部队,但并没有多少,一旦雁不归出手,恐怕抵挡不住。” “那就必须尽快北上。” “大军调动,哪有这么容易?而且,一旦被渊国察觉我们有调兵北上,那么他们转过头来,就会攻打周郡。 论机动力,我们是比不上草原骑兵的。 而且,没有王令,我们不得擅自调兵……” 景逸说完,方即墨这边也是眉头皱成了川字。 机动性的问题并不难解决,他们现在掌控着南晋一半的船支,走水路的话,可以很快把军队运送到北面。 但是,军队不是他方即墨的个人物品,他不能想用就用,必须有宁王的旨意才可以。 眼下的问题摆在眼前,他却偏偏束手无策。 抓耳挠腮之际,帅帐之外,响起老王熟悉的憨傻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老王又杀回来了!” 帅帐内,二人无语,下一刻,老王便背着箱子走了进来。 “老方,你可真是太不厚道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儿,你可不能让我去了。那地方,是人待的地方吗?蚊子又多,差点没把我老王咬死。” “行行行,下次一定还让你去。” “好,嗯?” 三人说笑两句,景逸便对老王背后的那个巨大箱子产生了兴趣。 “这啥玩意儿?” “秘密武器。”方即墨笑道。 “打开来看看。”景逸听说是兵器,也立刻产生了好奇。 “不能够,打开了就不是秘密了。”方即墨撇嘴。 “不看就不看,好像谁稀罕一样。”老景也撇嘴。 “你们俩搁这儿聊啥呢?”老王放下箱子,盯着沙盘。 他知道,这俩一定又在商量着要搞事情。 “再聊打仗的事儿。” 景逸将刚刚二人聊的事情对老王讲了一遍。 “哦,对了,差点忘了。” 老王一拍后脑勺,连忙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来,交给方即墨。 “嗯?这谁的信?” “还能是谁?”老王道,“一封是你老丈人的,一封是安国君的。” “关内侯和安国君?” 方即墨呆滞片刻,连忙将信拆开来看。 “这可是暗卫一路八百里加急找到我,要我亲手带给你的东西。我想,可能云京那边有什么指令传达吧。” 方即墨没有说话,目光扫过信件上的每一行字,神情愈发凝重。 这两封信里都夹杂了密语,毫无疑问是关内侯和安国君的手笔。 关内侯在信中将这段时间云京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复述了一遍,包括安国君最近一系列动作,以及云京出现了另一个鬼谷弟子,还有锦瑟即将回京的事,都一股脑的塞进了信中。 而安国君的信件,内容就简单的多了。 主要内容就只有一点,近期渊国可能会对宁国动手,已经向宁王请示过,可以按照他们的想法调遣手下军队。 “安国君真乃神人也……” 看完信件,方即墨都忍不住赞叹。 “嗯?发生什么事了?” 老景和老王还在蒙在鼓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景,立刻派人通知白家、孙家、许家和宫家,调集手下所有的货船过来,记住,是货船,另外,让周文淦带着他的水师,没事就在川江上多溜达,务必给我溜达出一个我们马上要对卫国和胥国动手的假象。” “嗯?我们能调兵了?” “安国君都给我们摆平了,动作要快,云京估计要出事儿……” 第476章 巨变 “大王,锦瑟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 “是。” 云岚宫书房外,锦瑟端着一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静静的等候。 直到内侍出来,她才露出微笑,在内侍的带领下走进书房。 “儿臣拜见父王。” “快起来吧,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宁王抬头,见锦瑟手里捧着一锅不知道啥玩意儿,立刻问道。 “儿臣见父王日夜操劳,便准备了这八宝汤,为父王补补身体。”锦瑟笑着将手里的砂锅放到一旁,盛上一小碗,并且亲自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父王,快趁热喝了吧。” “公主……” 内侍见状,便想要立刻阻止。 为了防止有人下毒,宁王的食物,都是要先经过下人试吃才可以。 可是,宁王却是摆摆手。 他并不认为锦瑟会害自己,更何况,锦瑟方才已经先尝了一口,他就更没有理由担忧了。 “是你亲手做的?” “是儿臣亲手做的。” “那可太好了,快,让寡人尝一尝。” 宁王笑着从锦瑟手中接过,毫不犹豫的吃了一口。 “味道不错,这里面用的都是些什么食材?” “给父王吃的,当然是最好的食材,而且,这八宝汤用了八味名贵药材,益气养血,对父王的身体有好处。” “是吗?那寡人可得多吃一些。” 宁王只感觉今日的胃口,似乎前所未有的好,竟是一连吃了好几碗。 父女二人同吃一锅汤,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 “咳咳咳……” 入夜,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里,宁王忽然猛的翻过身,咳出一口血来。 “大王?!” 听到宁王的声音,内侍立刻冲进屋子里。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宁王忽然猛的喷出一口黑血,随即,整个人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快,太医!太医!” 内侍的声音响彻夜空,整个云岚宫里,瞬间忙碌了起来。 “公主,宫里传来消息,宁王……快要不行了。” “知道了。” 锦瑟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便朝门外走去。 原本静谧祥和的夜晚街道,忽然变得拥挤起来。 宁国百官的马车,纷纷向着云岚宫而去。 “关内侯,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大王可能要不行了!” 关内侯府,管家将睡梦中的关内侯唤醒。 “什么?!你再说一遍!算了,立刻更衣,备车!” “关内侯,你现在在禁足中……” “废什么话,都这个时候了,还禁足,禁个蛋!” 关内侯奔出侯府,驾着车扬长而去。 经过一个路口,竟是见到同样正在赶往云岚宫的安国君。 “给我加速,追上去!”关内侯大声道。 很快,关内侯的马车一路狂飙,追上了安国君的座驾。 “安国君,你给我出来!”关内侯掀开车帘,冲着安国君的马车喊道。 “喊什么喊,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安国君掀开车帘,两辆马车一边狂奔,二人却是一边聊上了。 “你在干什么?大王怎会今日忽然病情恶化?” 关内侯不信,好好一个人,怎么病情说恶化就恶化,这明显不正常。 而且安国君这老小子最近的行事风格,与以前相比激进了不少,看起来,就像是在抢时间一样。 他一定知道什么,但却没有跟自己讲。 “我又不是神仙。”安国君也难得的有些烦躁。 “好好好,我来问你。”关内侯差点气笑了,“若是大王今晚真有个三长两短,宁国怎么办?你可有后手?” 关内侯现在之所以如此失态,全是因为宁王与之前的大炎天子一样,也没有留下传位遗诏,也没有立太子。 若是今晚宁王还清醒,那一切都还好说。 若是宁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去了,那宁国现在,必然又要大乱。 “有没有遗诏,立没立太子,有什么区别?”安国君道,“有遗诏,立了太子,老士族就不闹事了?” “你说什么?” 安国君此话一出,关内侯全身一阵恶寒。 这话什么意思? 安国君和宁王,是故意的? 这老小子,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干一票大的,把有心思的老士族,全都铲除? “安国君,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关内侯有些慌了。 若是一切真如他所想,那恐怕宁国真要大乱。 “我不会乱来,只要那些人不乱来。”安国君此刻恢复了几分往常的从容与淡定,“关内侯,你尚在禁足中,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因为现在的你,已经约束不了老士族了。” “你什么意思?” “锦瑟,已经替代你成为了老士族的领袖,你现在光杆司令一个,最好是离开云京,去南境,找二公子。” “你要我当逃兵?我关内侯,世代忠良,怎能……” “听不听随你,反正,到时候你家闺女要是被人当成筹码,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 关内侯原本还只是有些慌乱,听到这话,彻底慌了。 假如,假如锦瑟真的带着老士族搞事情,那么下一步,她对姜家下手也不是没可能的。 那个疯女人之前就知道姜晓是自己的软肋,如今行事愈发疯狂,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安国君,我跟你斗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你告诉我,你有多大的把握?” “短期来看,我没有胜算,但是长期来看,我必胜。”安国君道。 “好,我相信你。”关内侯道,“老子我就赌一次,你一句话,我现在就走!” “走!”安国君面无表情,干脆利落道。 “调头,回府!” 关内侯再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调转车头,向府邸狂奔回去。 他要走,他必须带着姜晓离开。 安国君有他的布局,自己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去南境,找到公子昭和方即墨,让他们带着大军回来,才能震住宁国不乱。 当安国君来到云岚宫的时候,百官差不多都到齐了。 众人见到安国君,纷纷让开道来,安国君从容的穿过人群,来到宁王的房外。 此刻房外站着三人,分别是御史大夫徐硕,公主锦瑟,以及宁王的贴身内侍。 “见过安国君。”内侍上前来,对安国君行礼。 “大王的情况如何了?”安国君问道。 “太医正在医治。”内侍答道,“沐阳夫人和昭阳夫人此刻也在里面,安国君放心。” 内侍的话外之意,是让安国君放心,有昭阳夫人在,沐阳没法搞什么动作。 不过安国君并不担心沐阳,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身旁的锦瑟身上…… 第477章 宁王之死 “安国君,关内侯为何没来?”徐硕瞅了一眼,开口问道。 “我跟他不熟,不知道。”安国君摇头。 “哼,这么重要的场合,他竟然缺席?”徐硕不满。 “关内侯禁足,是大王的命令,没有大王亲自解除,他不能出来,这你不能怪他。” 安国君破天荒的为关内侯说起话来。 “哼。” 徐硕冷哼一声,似乎并不买账。 “公公,大王的病情,为何会突然之间恶化?”安国君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白天的时候大王还好好的,顶多就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连咳嗽都少了许多,可谁曾想,入夜之后,就咳嗽不停,好不容易睡下,又……”内侍说到一半,便不再继续。 “大王白天可有吃什么东西?”安国君思忖片刻,问道。 “正常的一日三餐,然后就是……”内侍说罢,瞟了一眼旁边的锦瑟。 “公公,有话不妨直说。”锦瑟干脆道。 “是,白天的时候,公主带了一锅八宝汤来,与大王一起喝。”内侍道。 “既然是一起喝,那应该就没问题,不然,公主怎会好好的?”一旁,徐硕连忙帮腔道。 “这可未必。”安国君声音冰冷。 “安国君,你的意思是公主大逆不道咯?”徐硕板着脸。 “这话也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安国君并不接招,“廷尉何在?” “下官在。”张廷尉立刻站了出来。 “张廷尉,此事你怎么看?”安国君看向张廷尉。 在场之人,没有人比张廷尉更专业,毕竟人就是干这行的。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切都还无法断言,我们还是先等等,看看太医怎么说。”张廷尉道,“公公,那锅汤可还在?” “汤已经喝完了,不过,那锅还留着。”内侍答道。 “那劳烦公公派人将那锅取来,待会儿让太医查验。”张廷尉道。 “我这就去办。” 内侍连忙吩咐几个侍卫,去将锦瑟公主的砂锅取来。 “卫尉何在?”安国君又道。 “下官在。”卫尉也站了出来。 “带着你的人,将云岚宫封锁起来,即刻起,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安国君道。 “是。” 卫尉应了一声,立刻组织人手去了。 “安国君,你这是何意?”徐硕见安国君连连出手,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卫尉可是变法派,掌管宫廷守卫,宫门安保。 可以说,现在整个云岚宫里,就属安国君的人势力最大。 若安国君真要做什么,他们这些人全都得死。 安国君没有搭理徐硕,只是静静的等待。 锦瑟目光扫过全场,她总觉得,这样的场合,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但哪里缺少了什么,她一时间竟然又说不上来。 就在锦瑟思考之际,房间里,忽然传来悲痛至极的哭声。 众人听闻,皆是一惊。 很快,房门打开,太医神色黯淡。 “大王他……” 那太医刚刚说出三个字,竟是再也说不下去,开始哭了起来。 “大王!” “大王啊!!” 百官见状,纷纷跪拜,呜呼哀哉,涕泗横流。 安国君身体晃了晃,以手扶住身旁的柱子,才没有摔倒。 任凭他如何自负,也绝对没有想到,今日朝会一别,自己与宁王,竟是天人永隔! “安国君,保重身体,如今大王已经去了,宁国还需要倚重安国君。”九卿之一的卢奉常上前搀扶。 “我没事。” 安国君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搀扶。 但卢奉常分明看的清楚,安国君的藏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此刻颤抖的厉害。 “太医。”安国君深吸一口气,“是什么原因,大王白天不是还好好的?” “这……”太医擦干眼泪,欲语还休。 “说!”安国君厉声呵斥,语带杀机。 “下官说。”太医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大王应该是……中了毒。” “中毒?” “有人毒害大王!” 百官此刻,皆是一惊。 “太医,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徐硕沉声道,“胡言乱语,小心你的小命!” “你闭嘴。”安国君指着徐硕道,“太医,继续说。” “大王中毒,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这毒藏的极深,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症状,今日,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引发了毒性……” 安国君拍拍手,一个侍卫将砂锅端了过来:“你看看这锅里的东西。” 太医打开砂锅嗅了嗅,又用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 “没错,应该就是这锅汤。”太医肯定道。 众人都惊了,纷纷将目光投向锦瑟公主。 许多人都没想到,宁王之死,竟然是与锦瑟有关! “张廷尉,此事交给你,你说怎么办?” 至此,安国君并没有继续追究,反而是将事情甩给了张廷尉。 “下官以为,虽然这锅汤是锦瑟公主带来的,但是,这只能说明公主有嫌疑,若是要定罪,还需要更多决定性的证据,需要时间调查。”张廷尉道。 “可以。”安国君眼神变得充满了戾气。 群臣此刻,都不敢直视安国君的双眼,他们还从未见过安国君这般模样。 “清者自清,本宫没什么好说的。”锦瑟公主凌然不惧,“张廷尉一向明察秋毫,本宫相信,张廷尉是不会冤枉本宫的。” “这是自然。”张廷尉应声道,“下官建议,将锦瑟公主暂时禁足在云岚宫里,一来,公主毕竟是宗室血脉,身份尊贵,二来,公主乃是渊国使者,同样代表着渊国,不能贸然下狱。” “可以。”安国君点头,“公主可有异议?” “没有。”锦瑟毫不迟疑道,“本宫也希望张廷尉可以尽快查出凶手,还本宫一个清白的同时,也给我父王一个交代。” “下官定不辱命。”张廷尉施了一礼。 接着,卫尉便安排了几个侍卫,将锦瑟公主带了出去。 按照卫尉的想法,公主会被软禁在云阳夫人曾经住过的宫里,由宫中侍卫看守。 此刻,沐阳夫人搀扶着云阳夫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二位夫人,请节哀。”安国君对二人行礼。 “还望夫人节哀。”百官纷纷一拜。 “安国君……”沐阳搀扶着云阳夫人,看向安国君。 安国君与徐硕对视一眼,现在在场的人里,就他们二人资格最老。 “你们就别大眼瞪小眼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卢奉常此刻最急,“二位夫人请节哀,恕臣无礼,敢问二位夫人,大王可有留下遗诏?” “没有。”云阳夫人悲痛欲绝,说话声音都没了底气,“夫君他,甚至都不曾睁眼看过我们一眼,便撒手去了……” 群臣皆是沉默。 如今,宁王没有遗诏,又没立太子,这可怎么办? 虽然谁都知道,宁王肯定是想传位给公子昭的,可现在毕竟没有留下东西,三公子也有同样的资格。 “安国君,诸位,炻儿年幼,尚不能行走,如何能够担当大任,国不可一日无主,还是赶紧将二公子请回来,继承大统,方为上策。” 沐阳夫人没有片刻犹豫,直言不讳道…… 第478章 宫变(一) 安国君冲着沐阳夫人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沐阳在告诉自己,她并没有参与这件事,对王位也没有丝毫的觊觎,这是让自己放心。 对于沐阳夫人的选择,安国君并不感到意外。 宁王生前也早有安排,沐阳夫人潜移默化之间,也早就已经认定,她母子俩要想安稳的过好下半生,只有方即墨才能做得到。 所以,宁王才会早早的便让三公子拜了师,也正是因为如此,沐阳才会拒绝赵元。 “此事二位夫人不必担心,有臣在一天,宁国就不会乱。”安国君道,“还请二位夫人好好保重身体,宁王这边的事,交给臣即可。” “那就有劳安国君了,我先扶云阳姐姐回去休息。” 二位夫人对着众人施了一礼,在侍卫的护持下,离开了宁王的寝宫。 “安国君,接下来怎么办?” 群臣看着安国君,此时此刻,对方是这云岚宫里,最有实权的人物。 因为卫尉手中,掌管着王宫侍卫,在这云京里,是最强的战力。 安国君说道,“所有人,暂时不要离开云岚宫。” “什么?” “安国君,这样做不妥吧?” “不要吵。”徐硕抬手,众人立刻噤声,“安国君,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想要尽可能的不让消息外传。但是,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眼睛,消息是瞒不住的。” “你误会了。”安国君冷声道,“我知道消息瞒不住,也根本没打算隐瞒,只是,大王中毒,这件事,必须查清楚,一日查不清楚,所有人都给我留在云岚宫里。” “你……你哪儿来的权力这么做?”一个老士族官员不满。 “宁国律令写的很清楚,所有嫌疑人,都有义务配合调查,今日在场之人,都有嫌疑,所以,都有义务配合廷尉府,包括本君在内。”安国君道,“还有谁有异议?” “……” 老士族众人沉默。 “罢了,先为大王料理后事吧。”徐硕见争不过对方,便也只能妥协。 很快,宁王的遗体被安置妥当,群臣皆身着缟素,在云岚宫中祭奠。 安国君整日的守在灵堂里,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官员们的日常工作和生活,都被安排在云岚宫中,对外传递消息,也都由卫尉负责,安排专人进出。 后宫里,沐阳将云阳夫人安置妥当后,便独自回了寝宫。 刚踏进寝宫,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今日的寝宫,格外安静。 安静的有些不寻常。 就算大王新丧,但她这寝宫里平时飞鸟极多,总是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可今日,却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了。 沐阳夫人心中一紧。 三公子可还在寝宫里,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她连忙快步向着屋内走去。 “沐阳夫人真是大气,宁国之主的位置,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有为三公子想过吗?他以后长大成人,知道你替他拒绝了宁国王位,他会不会怪你自作主张?” 一个声音传来,妖娆但是冰冷。 “什么人?!” 沐阳警惕的大喊。 她的视线里,只见一身材曼妙的女子,怀里抱着熟睡的三公子,莲步轻移而来。 “锦瑟?” 沐阳瞳孔骤缩。 “你不是被卫尉软禁起来了吗?怎会在我这里?快将炻儿还我!” “嘘,不要吵。”锦瑟将手指放在唇边,“不要吵醒了炻儿。” “你想做什么?”沐阳紧张起来。 “我想和你谈谈。”锦瑟笑道,“我还想让你炻儿做宁王。” “你休想!”沐阳说完,忽然惊出一声冷汗,“你……真的是你害了大王?你想谋权篡位!?” “不愧是大炎王室的公主,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一些。”锦瑟笑道。 “你疯了!那是你父亲!”沐阳这下,真的有些慌了。 锦瑟这个疯女人,连自己亲爹都能杀害,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如今公子炻在锦瑟的手上,对方要是一发病,公子炻马上就得死! 这可如何是好?! “不要怕,我并不想害炻儿。”锦瑟道,“毕竟,他也算是我弟弟,更是将来的大炎天子,我怎会将这么好的棋子,轻易杀掉?” “疯女人!”沐阳怒不可遏,“云岚宫到处都是卫尉的人,你逃不了的!” “逃?哈哈哈!”锦瑟笑得很猖狂,“我为何要逃?不如这样,你把卫尉叫过来,让他帮你救出炻儿,如何?” “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叫啊。” “……” 沐阳大声喊了两声,很快,身后果然有脚步声传来。 “夫人,出什么事了?” 卫尉带着一队侍卫和宫女一同闯了进来。 可进来的一瞬,他立马就呆住了。 锦瑟? 她为何在这里? 自己明明已经将她软禁在了昭阳夫人以前的寝宫里,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卫尉大人,见到本宫,你好像很惊讶。”锦瑟不慌不忙的说道。 “你为何出现在此处,我那几个兄弟怎么样了?” 卫尉此刻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那几个戍卫寝宫的侍卫,恐怕人已经没了。 “死了,我杀的。”锦瑟干脆的承认了。 “你……好大的胆子!”卫尉听罢,勃然大怒。 “卫尉大人,刚刚她亲口承认,说宁王也是被她所害!”沐阳对卫尉道。 “锦瑟,真的是你?”卫尉拔出刀来。 “是我,你又能如何?”锦瑟看也没看对方,只是不断的用手指戳着怀里公子炻稚嫩的脸蛋,觉得分外好玩。 “那就给我去见张廷尉,来人,拿下!” 卫尉举刀向着锦瑟一指。 噌噌噌! 身后的侍卫,纷纷掣出刀剑。 噗嗤! 下一瞬,一口利刃,自卫尉胸口透体而出,鲜血顺着刀锋滴落下来。 “!” 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让卫尉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愣神的看着胸口的刀刃,直到身体渐渐无力,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噗嗤! 刀刃被人从后方抽出,鲜血喷洒,直接溅了沐阳一脸。 “啊!” 沐阳发出一声尖叫,向后连退好几步,结果脚下拌蒜,直接摔倒。 “你……你们……” 卫尉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身后的侍卫。 “对不起了卫尉大人,我们这些人出身老士族,家里有令,不得不遵守,您见谅。” 说罢,那侍卫上前又是一刀。 “啧啧啧,造孽啊。” 锦瑟摇着头,嘴角微微勾起。 “请公主下令!” 卫尉死后,那为首的侍卫来到锦瑟跟前,单膝跪地,献上自己的忠诚。 “很好。”锦瑟来到那人跟前,“一日之内,接管云岚宫!” “领命!” 第479章 宫变(二) 同样的事情,在云岚宫各处上演,隐藏在侍卫和禁军里的老士族子弟纷纷发难,一时间,整个云岚宫尸横遍野。 “你们……你们竟然敢……” 一个侍卫手持佩刀,浑身七八处恐怖刀伤,身边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大片尸体,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死在同袍的手上。 “兄弟,对不住了。”另一边,数十个侍卫将对方团团围住,为首之人面色冷峻,“兄弟一场,你不要挣扎,我给你个痛快。” “滚,王八蛋,谁和你狗贼是兄弟!?死!” 那侍卫鼓起最后的勇气和力量,向着面前之人一刀砍去。 噗噗噗! 弩箭齐射,瞬间便将那人扎成了刺猬。 “头领,云岚宫各处都已经拿下。” “将这些兄弟好好安葬吧。”头领叹息一声,片刻后说道,“其他人,跟我去见公主。” 云岚宫灵堂外,禁军和侍卫组成了最后的防线,死死守着宁王的遗体。 他们身后,群臣、百官,脸色煞白。 今日的云岚宫,杀声震天,血腥味儿异常浓重。 一些没见过血的官员,此刻都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 “安国君,你想想办法啊!”一个官员看向安国君道。 “……” 安国君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宁王的灵位,片刻后,仿佛自言自语般说起话来。 “大王,我当初说什么来着,你一走,这些老士族果然按捺不住,立刻就要跳出来,将我们这二十多年的成果窃取。 你曾经说过,既然这些老士族碍事,那便将他们直接杀了,又有何难? 我却跟你说,宁国既然要法治,就不能如此行事,你当时还不服。 现如今,他们自己跳出来,那就不是我们要他们死,而是他们自寻死路。 放心吧,我早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历来的变法者,有几人能得善终?” 正说着,灵堂外,禁军已经与对方厮杀起来。 双方的人数完全不对等,谁都不曾想到,老士族这一次,竟然空前团结。 所有老士族在禁军和侍卫中的年轻一辈,此刻都站在了同一战线,加上先手偷袭下,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很快,门口最后一道防线也被肃清,所有的官员都一股脑的躲进了灵堂里,眼中满是惊惧。 “都给我站好了,大王面前,怎能如此失态?”安国君见群臣百官如此不堪,开口训斥道。 “安国君,老士族已经疯了,他们杀进来了。”张廷尉开口道,“他们或许还不见得会对我们做什么,但安国君你,他们一定不会放过的。” “那又如何?” “你还是快跑吧。”张廷尉劝说道。 “跑?这里是云岚宫,是宁国,我还能跑哪儿去?”安国君摇头,“更何况,我身为变法者,还没有为变法流过血,怎能就此离开?” “你……哎。”张廷尉知道,安国君这是打定主意不走了,“既然如此,那你一定还有后手,赶紧的,用出来吧。” “什么后手?” “嗯?”张廷尉眼神充满了疑惑。 这一切,从宁王病重开始,就是安国君在接手,一直到现在这一步,怎么看,都是有意为之。 既然是这样,安国君怎么会没有安排后手? 刷刷刷! 就在此时,灵堂处,涌入一批手持兵刃的禁军和侍卫,锦瑟,徐硕等一干老士族,被人簇拥着,缓步走了进来。 “安国君,你跑不了了。”锦瑟的怀里,仍旧抱着公子炻。 “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跑?”安国君转过身来,负手而立。 他的气势非但没有被锦瑟压迫,反而变得更加高涨。 “安国君,我们与你一同面对。”郎中令周儒等变法派,此刻也都纷纷站了出来。 他们明白,今日,这些老士族是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变法派官员的。 “你们不怕死吗?”安国君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欣慰。 “搞变法的,有谁会怕死?早就想到这一天了。”周儒一脸无奈,“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没机会和家里人告个别。” “安国君,我虽是保守派,也是老士族,但你我共事多年,我一直敬重你,这一次,我站你这边。” 官员中,九卿之一的卢奉常,此刻也站在了安国君的一侧。 “奉常大人这是何苦呢?你身为老士族,又是九卿之首,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安国君有些讶异,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一个老士族站在他这一边。 “什么老士族,变法派,在我看来,其实都不重要。”卢奉常摇头道,“我只是忠于宁国,忠于大王而已,要我与这些宵小之辈同流合污,我做不到!” “奉常大人,我是真的没有后手了……”安国君小声道,“你现在还有退路。” “哼!”卢奉常冷眼看着面前这些曾经的同僚,后辈子弟,“我虽为九卿之首,但不过一介庸人,蒙我主不弃,委以大任。 我堂堂丈夫,焉能背义投敌? 今日,宫门破,有死而已!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 又何惧哉?” “好,说得好!”安国君拍手,“奉常大人真乃高洁之士,今日能与奉常大人携手赴死,在下亦没有遗憾了。” “哈哈,好,我们就一同青史留名!”卢奉常朗声笑道。 “说完了吗?三公子都快感动尿了。”锦瑟笑道,“安国君,事到如今,你若是没有任何后手,那今日,你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嘿嘿,那你就上来试一试。” 这一刻,安国君周身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整个人仿佛恢复了青春和活力,他的面容不再冷峻,也不再紧绷,反而变得阳光和松弛起来。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给人一种狡黠的感觉。 “杀了他!” 锦瑟不敢再有任何耽搁,一声令下,身后禁军和侍卫,一股脑的冲了进去。 刀光剑影之下,人命如同草芥。 宁王的灵堂里,顷刻间便有数人倒下,血流成河。 安国君一掌劈飞身前的士兵,向后躲闪,回首之间,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变法派的官员,倒在屠刀之下。 “哎。” 安国君叹息。 “是我对不住你们,到了九泉之下,我给你们赔罪。” 说罢,安国君抬手一掌,自碎天灵…… 第480章 宫变(三) “安国君,安国君?”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呼唤。 安国君悠悠转醒,睁开眼,见眼前之人竟是宁王,连忙躬身作揖。 “大王?” “不错,还认得我。”宁王笑了笑,“行了,也别这么生分了,今后,你我之间就不讲这些礼数了。” “嗯?那怎么行?”安国君连连摆手,“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行行行,随你。”宁王笑着看了看安国君。 “安国君!” “安国君。” 正说着,又有几个声音传来。 阴影中,几个熟悉人影,悉数走了出来。 “是你们?” 安国君看着面前的周儒、卢奉常等人,有些错愕。 “我们本想先走,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大王。”卢奉常笑道。 “大王说让我们在这里等等你,一起上路。”周儒笑道。 “你们都……我也……” 安国君神色有些没落。 “哈,什么你们我们的,都是前尘往事,过去了,过去了。”宁王笑道。 “大王,抱歉,我……” “你个老小子还说是不是?”宁王作生气状。 “还有你们,其实,你们本来可以不死,都是因为我……”安国君面带愧疚之色,“是我放任老士族在禁军和侍卫里安插他们的人,是我故意逼迫老士族造反,是我让你们送死,以换取将来合法的对老士族进行清算。 你们,原本可以提前离开,都是因为我……” “那你后悔了吗?”宁王问道。 “我……不后悔。” “安国君,我们早就说过,自古变法,哪有不死人的,跟随你踏上变法之路的时候我就说了,要我死,随时说一声,甚至不说一声也没关系。”周儒笑道,“我周儒这辈子值了,无怨,不悔。”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卫尉大大咧咧道,“为了宁国,一条命有何可惜,将来,二公子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你看看他们,若非是你,他们这几个家伙,这辈子哪儿有可能身居九卿,只有老子我,血亏!”卢奉常也非常不讲究的搭在宁王的肩膀上。 宁王瞟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死都死了。”卢奉常一眼就瞪了回去。 “老卢,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宁王撇嘴。 “我也没想到。”卢奉常抬头看天,望着一片漆黑的虚无,“活到老了,竟然还能热血一把,嘿嘿。” “安国君,你都看到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昭儿他们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宁王拍了拍安国君的肩膀,“走吧,有你们陪我一起,仙山一行,也不寂寞了,还是说,你这老小子,不想和我们一起?” “大王哪里话。”安国君答道,“大王去哪里,臣便去哪里。” “这不就对了!”宁王爽快的转身,“走,我们去瞧一瞧,死后的世界,到底是哪般模样……” “大王,你们先走吧,我就不与你们一路了。”卫尉忽然开口道。 “嗯?你要做什么?” “老子要在这里等着,等老士族那群王八蛋,还有你那个宝贝女儿。”卫尉道,“老子要等他们下来,好好揍他们一顿。” 众人嘴角抽搐。 “那你可能要等很久……” “无所谓,老子等到天荒地老。” “行,记得帮我踹一脚。”宁王笑道,“锦瑟那臭丫头,给老子往死里打!” “嘿嘿,好!” “保重,来世,我们不要再做君臣。”宁王挥挥手。 “下辈子,做兄弟吧。” “好啊。” “哈哈……” …… 锦瑟看着面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变法派众人,眼神淡漠。 她令人将众人的遗体一一翻转过来,挨个确认。 “等一等……” 忽然之间,那曾经让锦瑟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异样感再度袭来。 “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挨个打量着所有人,这些人,的确都是本尊,绝对不存在被人替换和调包的可能,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这么厉害的易容术。 忽然,闪电过脑,锦瑟娇躯一震! “大上造常潜!他在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 锦瑟目光迅速扫过灵堂,却是没有发现大上造的踪迹。 “不,不仅仅是现在,常潜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宫里!” 这一刻,锦瑟终于回想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大上造常潜,这个宁王身边的跟屁虫,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宁王的身边! 他去了哪里?? 锦瑟的心狠狠一沉。 自从安国君封锁云岚宫,已经过去很久。 这人什么时候跑的,往哪里跑的,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连追都没法追! 不,不仅仅是大上造常潜,还有关内侯! 锦瑟这个时候才回过味儿来。 哪怕关内侯被宁王禁足,以他的性子,这种场合也会来。 可是,他却没来! 锦瑟看向安国君的遗体,后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甘,反而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做了什么?? 常潜和关内侯,去了哪里?? 这一刻,锦瑟开始有些慌了。 百密一疏! 百密一疏啊! 偏偏漏了这两个老家伙! “公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徐硕在一旁问道。 锦瑟本打算将事情隐瞒下来,然后骗公子昭回云京继位,趁机将他做掉,为兄长报仇雪恨。 可现在,关内侯和常潜已经跑了,消息必然会传播开去。 等等! 锦瑟再度摇头。 她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常潜和关内侯没有入宫,而宫变之后,宫门戍卫就一直被老士族把持。 也就是说,其实现在,安国君等变法派已死的消息,除了在场之人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徐硕,派人把宫门守好,一定要从老士族里选最值得信任的人。”锦瑟凝重道,“宫里的消息,决不能走漏半点。” “明白。”徐硕点头。 “然后,以安国君的名义,给公子昭发一封信,让他回来继承王位。”锦瑟吩咐道。 “公主是想骗他回来,然后……”徐硕右手抹了抹脖子。 “没错。” “可是,如今常潜和关内侯已经跑了,再加上老士族里也早就被安插了暗卫,消息,一定是瞒不住的。”徐硕小声道。 “没关系,公子昭若是不回来,我们大可名正言顺的让三公子继位。”说着,锦瑟抱着怀里的三公子晃了晃,脸上,竟是露出一抹慈爱。 徐硕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有点慌。 这女人,精神状态堪忧啊。 “可是,公子昭和大将军景逸、寂寞侯方即墨乃是莫逆之交,若是……” “不要紧。”锦瑟根本没把方即墨等人放在心上,“很快,会有一支强大的多的军队将他们拖住。” “哪儿来的军队?”徐硕不解。 “嘘,不要多问,去做你该做的事。” “臣,领旨……” 锦瑟抱着三公子,来到宁王的遗体旁。 “父王,宁国就交给女儿吧,不用担心,公子昭很快会下去与你团聚,哦对,还有昭阳夫人也是……” 第481章 渊军将至 宁国北部崇山峻岭之中。 方即墨与景逸大军,悄然无息的隐匿在某处。 “方先生,出事儿了!” 张徐坤手里拿着一份机密情报,急匆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 “我刚刚去了最近的暗卫联络点,云京有消息传回来。” 说罢,便将手里的情报交给方即墨和景逸。 “不妙,大大的不妙!”方即墨目光扫过,还未看完便眉头紧锁。 景逸看完整封情报亦是满脸惊骇:“宁王病危,百官进入云岚宫后,便再没有出来,如今宫门封锁,里面的消息出不了,安国君他们,不会有事吧?” “若是一般情况下,定然不会有事,但这一次……” 方即墨话说到一半,便不再往下说。 安国君最近的举动十分反常,与他平日里稳扎稳打的风格截然不同。 方即墨之前还不明白,为何安国君的动作来的如此迅猛且彻底,但他现在明白了。 恐怕,安国君早就算准了宁王时日无多,没有了宁王镇压和支持,变法派今后要想再施展拳脚,恐怕会遇到许多的掣肘。 所以,安国君这一次,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打算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老士族。 而安国君会采用什么样的极端方法,方即墨不知道,也不敢再继续往下猜。 关内侯带着姜晓离开了云京,大上造常潜一早就不知所踪,一切种种都表明,这是安国君和宁王的最后一步棋。 自古以来,变法派就没有好下场,变法强臣,更是无一例外。 安国君或许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也早就给自己的结局做出了安排。 “另外,渊国使团采用秘密渠道,向渊国发出一封密信,暗卫请示,是否拦截。”老王看向方即墨。 “我猜,这封密信,就是关键。”景逸对方即墨道,“此信应该就是发给公子胜的,这密信到达公子胜手中之日,便是渊军来犯之时。” “那还有啥好说的,赶紧拦下来啊。”老王急切道。 “不,不能拦!” 方即墨坚定道。 “嗯?为何不拦?” 景逸与老王都看向方即墨。 “不要小看了敌人。”方即墨道,“首先,渊国使团不可能只发这一封密信,一定还有其他渠道,所以拦了也白拦。其次,渊军来犯,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如今我们早有防范,以逸待劳,是最好的时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你的意思是,趁此机会,和渊军干一场,先把他们干趴下,然后再回援云京?”老王有些纠结,“那云京怎么办?” “若是我们现在回援云京,也许很快便可以镇住云京,但渊军趁机南下,宁国北方的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而且到时候,渊军进来容易,要把他们赶走就困难了,所以,我们必须把他们挡在北面。”方即墨道,“锦瑟不过只是棋子,只要我们回到云京,任何时候都能收拾她……” “明白了,那就按你说的做。”景逸赞同,“可是,雁不归你打算怎么解决?与渊军一战,雁不归是避不开的。” “放心,我早有准备,相信现在,都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方即墨自信道,“另外,让暗卫找到关内侯和大上造,并且将我们这边的打算告诉二公子,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回云京,万事都要等我们这边搞定了渊军再说。”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张徐坤连连点头。 “老王,这一次,就要看你陌刀军大显身手了。” “嘿嘿,老子等这一天很久了!”老王一脸期待。 在方即墨的示意下,渊国那封密信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便出了宁国边境,直达渊国公手中。 如今的渊国公,昔日的公子胜,此刻,手持密信,嘴角疯狂上扬。 “好,好得很!” 渊国公朗声大笑。 “这个蠢女人,竟然真的这么做了,好,好得很!” 渊国公喜出望外。 他和锦瑟约定,这次让锦瑟担任渊国使者,目的就是为了让锦瑟为渊国出兵宁国,创造条件。 按照这信中所讲,如今,宁王已死,宁国群龙无首,只要他渊国大军南下,到时候,锦瑟便会配合他,将宁王和安国君等变法派已死的消息公开。 到时候,宁国必然大乱,渊军趁势而来,岂有不胜之理? 一开始,渊国公还对锦瑟的计划抱有怀疑。 无论什么原因,锦瑟毕竟是宁国人,她真的会帮渊国去做这种覆灭自己祖国的事吗? 现在看来,到底还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女人的疯狂程度。 为了复仇,这个女人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君上,宁国毕竟是我们盟友,此刻出兵,是否有些不妥?”一个臣子提醒道。 “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能错过?”渊国公笑道,“我渊国新胜,士气正高,携大胜之威而至,必定势如破竹。反观那宁国,宁王新丧,安国君身死,消息一旦传开,必然军心混乱,人心浮动,彼消我长之下,我军焉有不胜之理? 至于盟友一说,更是可笑,且不说利益当前,何来盟友,便说他宁国扣押我渊国使者,而且软禁寡人的夫人,就这两条,便可视为背弃,我发兵攻之,不过是要迎回自己的妻子,何错之有?” “这……” 那臣子被渊国公驳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口一个君上英明。 “来人,传寡人之令,命雁不归统帅三军,不日出兵宁国!” 命令传出,渊军很快便动了起来。 原本在离国东北面,正与祁国军一同夹击离国最后残部的雁不归接到命令,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公子夏,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公子夏不愧是当世名将,硬是顶着两面夹击,强行守到了现在,迎来了一线曙光。 雁不归知道,这一次没有趁势拿下公子夏,无异于纵虎归山。 可是,渊国公的命令既然已经传达到了,那他也只能选择退兵。 “来人,让呈季到我的帅帐来。” 雁不归的奔狼军后撤三百里,与呈季大军汇合。 “找我什么事?”呈季来到雁不归的帅帐。 “君上令我等发兵宁国,你有什么建议?”雁不归问道。 “奇了,你竟然会问我的意见。”呈季讶异。 “你毕竟与宁国交过手,知根知底。”雁不归道。 “那我的意见是,不要去。”呈季直言不讳,“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收拾了公子夏,否则,后患无穷。” “我当然知道,可这是君上的命令。”雁不归扬了扬手里渊国公的手书,“君上命我为统帅,令你掌管后勤粮草,明日便开拔定军关……” 第482章 渊军来袭 宁国北方, 定军关。 尽管三国同盟和离国的战事打的飞起,但这里,却是一派祥和。 每天早上,渊国百姓便早早的来到互市,等候着开市。 他们要将自己手里的渊国特产,与宁国商人们交易,购买生活必需用品。 不得不说,互市的兴起,让整个定军关变得空前繁荣,人们甚至已经忘了,这定军关,原本是一座军事要塞,它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战争服务。 定军关北城门外,久违的季夫人与季冲,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接到雁不归的命令,大军今日便会抵达。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长蛇蜿蜒而来。 季冲定睛一看,走在最前方的,赫然正是渊国骑兵部队。 “是奔狼军吗?”一段时间不见,季夫人身材愈发魁梧。 “不是,只是普通的草原骑兵。”季冲摇头道,“不过,我认得走在最前方那人,是奔狼军里一个有名的杀丕,名叫商鄂。” “商鄂?那个杀丕?”季夫人眉头也皱了皱,“要不,咱们还是赶紧去把互市遣散了吧。当初我们可是答应过方先生,要替他好好照看这互市的。如今,虽然两国即将开战,但这些老百姓是无辜的,若是让那杀丕进了城,互市里的那些宁国商人,恐怕要遭……” “我也本有此意,但是,君上的意思是,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忠义不能两全,季冲也很无奈。 “我不管,我们家世代镇守定军关,难不成渊国公还会为了这点小事杀了我不成?我答应过方先生,不能说话不算数,更何况,你要我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百姓受苦受难,我做不到。” 季夫人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向关内走去,她要在这些无辜百姓的灾难到来之前,送他们离开,有多远跑多远。 在那之后,就不是她也爱莫能助,只能听天由命了。 “哎,你这是……”季冲也没办法,他从来就拗不过自己这位夫人,只能任由着她去了。 眼看着大军越来越近,季冲的心也逐渐提到了嗓子眼儿。 “夫人那边什么情况了?”季冲对手下道。 “互市已经关闭,宁国的百姓已经疏散,但是……恐怕跑不了多远。”手下忧心忡忡道。 手下倒不是担心百姓,而是担心季夫人。 季夫人这么做,必然会受军法处置的。 季冲微微一叹,自己这位夫人,就是太重情义,不过,自己也正是看上了她这一点。 很快,大军便已近在眼前,季冲甚至能够看清军中那迎着风猎猎作响的军旗。 “定军关守将何在?” 大军来到定军关前,商鄂趾高气扬道。 “末将定军关守将季冲!” 季冲连忙上前。 “原来是你,大军所需物资,可有备好?”商鄂鼻孔朝天,根本没把这季冲放在眼里。 “商将军,时间太紧,目前只备好了五成,剩余部分,好在运来的途中。”季冲连忙道。 “废物!” 商鄂听罢,顿时大怒,一鞭子直接抽在了季冲的脸上。 啪! 季冲的脸上,瞬间多出一道血痕。 “季将军!”手下见状,大惊失色,冲着那商鄂怒道,“你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哈哈哈!”商鄂笑出声来,“看来这定军关真是安逸了太久,这种屁话你们竟然也问的出口!凭什么?凭军法!” 商鄂翻身下马,一巴掌扇在那手下的脸上,扇得对方一个趔趄。 “给老子听着,我们这是先锋军,立刻就要启程南下,贻误了战机,你们担当得起吗?” “你……”手下挨了巴掌,却是敢怒不敢言。 “商将军息怒,我们一定抓紧时间准备,定然不会贻误。”季冲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对商鄂抱拳道。 “废物,靠你们,黄花菜都凉了!”那商鄂重新上马。 “商将军这是何意?”季冲没听懂对方的意思,那所需的物资,到底还要不要准备? “我听说,这宁渊互市里,可是什么都有,对不对?”商鄂邪笑道。 “这……”季冲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这什么这,跟个娘儿们一样磨磨唧唧。”商鄂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来一千个兄弟,跟我走,咱们去互市瞅瞅!” “商将军,不可……”季冲急了,这商鄂摆明了是去打劫的,若是不阻止,恐怕要出大事。 可是,他区区一个边关守将,哪里有人听他的。 先锋军鱼贯而入,向着互市涌去。 “嗯?互市呢?” 当商鄂来到互市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商将军您来迟一步,互市的人听说渊军来了,早就跑了。” “什么?跑了?!” 商鄂听罢,顿时大怒。 “是谁放跑这些人的?不是说了不能走漏风声吗?” “是我!” 季夫人叉着腰,大胆的站到了商鄂的身边。 “你又是谁?” 商鄂眼中闪烁着凶芒。 “我夫君就是定军关守将季冲!” 季夫人也毫不胆怯的瞪了回去。 “原来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泄露军情!”商鄂恶狠狠道,“来人,将这季冲夫妇拿下,其他人,随我杀出定军关,不能放跑一个!” “你敢!” 季夫人听了,顿时大急。 若是让这些骑兵冲出去,那些刚刚才出城的宁国百姓,还能有活路吗? 可是,季夫人再怎么生猛,终究只有一个人,而商鄂这边,仅仅是先锋军,便有三万,靠她和季冲二人,根本阻挡不了商鄂。 定军关南门开启,草原骑兵冲出城来。 不远处,正在赶路的宁国商人,听到身后马蹄声,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远方烟尘滚滚,杀气漫天。 “不好了!渊军杀过来了!” “快跑!” 众人大惊。 他们没想到,渊军竟然真的会追杀出来。 “爷爷,我怕!” 一个少女听着远方轰隆的马蹄,有些害怕的躲在一个老人身后。 “不怕不怕,爷爷背你,咱们快走。” 老者丢下货物,将小女孩背在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南面跑去。 随着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人流也越发混乱。 那马蹄仿佛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他们的心口。 “快跑啊,快跑!” 不远处的山间,张徐坤远远望着这一切,只感觉心口发堵。 这些,都是他宁国的百姓,而现在,眼看着渊军越来越近,他除了心中默默祈祷老天爷保佑,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第483章 伏击(一) 远方的人群,在张徐坤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更后方,则是扬起漫天尘埃的骑兵洪流。 惊涛,无情的撞上堤岸,将眼前的一切无情碾碎。 张徐坤扭过头,闭上眼,耳边仿佛回荡着同胞的悲鸣。 几个来回的冲杀之后,现场,已再无活口。 商鄂骑着马,居高临下的欣赏着自己刚刚创造的杰作。 他的目光警惕的扫过山林,对手下说道。 “赶紧把尸体都埋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东西都收拾好,带回定军关去!” “是!” 渊国骑兵就地挖坑,将数以百计的普通百姓遗体掩埋,然后将染了血迹的土和石头都填进坑里。 做完这一切,天都已经黑了,他们才慢慢悠悠将现场的“战利品”拖走。 直到渊军远去,张徐坤等暗卫才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站在刚刚被掩埋的同胞墓前,张徐坤双拳紧握。 “走吧,回去。”身边一个暗卫小声道。 除了张徐坤外,其他暗卫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他们从小接受训练,对于生死,早已经看淡。 不像张徐坤这种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还会被情绪所影响。 若是平时,暗卫一定会鄙视这种不专业的行为,可是今天,他们并没有说什么。 在这些暗卫看来,张徐坤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和他们这些早已经冷冰冰,如同死物的暗卫还是有着根本不同的。 “安息吧,我们会为你们报仇的……” …… 定军关,位于两座山脉之间,就像一把锁,锁住了宁国北上的唯一通道,而渊国,则随时可以通过定军关南下。 面对这样的情景,宁国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很多年前,便在定军关南面百里外,建造了一座军事要塞,名为薛城,同样堵住了渊军南下的道路,防止渊国来犯。 此刻的薛城,并无异常,城中的守军,依旧是每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渊国探子进进出出好几回,确认这薛城并无防备之后,便将薛城的信息传了回去。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薛城里,此刻已经多了三人。 方即墨、景逸、张徐坤,此刻正在城主府中。 “渊国骑兵,就这么杀了成百上千的宁国百姓,将他们葬在了路边,随身携带的货品,也都被他们悉数抢走。” 张徐坤将自己躲在山林里见到的一切,全都说给方即墨听。 “老景,准备一下,渊军应该就在这两日就要南下了。”方即墨道。 “我也是这么想。”景逸道。 渊军之所以不留活口,执意要杀死所有百姓,劫掠物资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防止消息走漏。 他们这一趟来,所图甚大,必须趁着宁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鼓作气,拿下尽可能多的地盘。 “可问题是,现在来的,还只是一支先锋军,按照估计,渊军足有十多万人,其中不乏雁不归这样的无敌高手,真要是打起来,咱们恐怕没有太多胜算,哪怕占据薛城据守也一样。”方即墨道,“所以,最好趁着现在,将薛城所有人,向南方撤离,否则城破之日,又是生灵涂炭。” 景逸和张徐坤都沉默了。 连方即墨都这么说,看来,想要凭借薛城死守是不可能了。 “咱们的优势,是机动性。”景逸道,“渊军骑兵,擅长平原作战,而宁国多山,咱们步兵在山地里的机动性,远远超过他们,所以,我们应该依托有利地形,分段次的展开阻击。” “没必要,如雁不归这样的高手,始终是少数,若是没有雁不归,渊军在山林里,那咱们绝对是随便虐。”方即墨道,“但是这一次,我就是要通过袭杀他们的先锋军,把雁不归引出来,只有解决了雁不归,咱们才有胜算。” “你打算怎么办?”景逸思考了片刻,觉得方即墨说的有理。 “具体操作交给你,但是大致上,我觉得咱们应该示敌以弱,然后诱敌深入。”方即墨道。 “明白了,放心交给我。” 景逸听完方即墨的策略,该怎么执行,心中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 次日,天还未亮,定军关城门忽然开启。 一大队渊国骑兵自城内奔涌而出,向着南面急速奔驰而去。很快,又有大量的渊军,出城。 这一前一后,人数数以万计。 定军关城楼上,季冲望着远去的渊军队伍,神色凝重。 “开始了……”季冲叹气道。 “此去三百里,就是薛城,毫无准备之下,薛城守得住吗?”季夫人忧心忡忡。 “守不住,所以,这是一场悲剧的开始。”季冲摇头。 “哎,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好吗,非要打打杀杀,有时候,真不明白上面是怎么想的。”季夫人气鼓鼓的,整个人本来就胖,这下子,更像是泡了水的胖大海了。 山林间,老王带着陌刀军猫在林子里,很快,便听到远处传来轰鸣的马蹄声。 “统领,来人了!” 一个陌刀军将士推了推半梦半醒的老王。 “听见了,莫慌。”老王凝神片刻道,“这支骑兵人数不多,放他们过去。” “放他们过去??”其他陌刀军将士不解,“这好不容易才等到,怎么能放过去?薛城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说你笨,你还不相信。”老王白了他一眼,“这么点骑兵,还能攻城不成?他们没有攻城器械,拿骑兵去冲城吗?这摆明了就是前面的诱饵,若是我们冲出去,那么后续部队杀过来,我们怎么抵挡?” “啊这……” 那陌刀军将士挠头,结果因为头上带着个钢盔,挠了个寂寞。 骑兵的速度极快,一溜烟的功夫,便已经冲过了王之奇所在的防线。 老王优哉悠哉的躺下来,心中默数。 又过了一阵,后方果然赶来大队人马。 那渊军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还带着已经打造好的攻城器械。 “统领,这一下,该轮到我们出手了吧??”那陌刀军将士再一次兴奋起来。 先前那一波,您说是先锋,放过也就放过了,这一波,怎么看都是主力了啊。 看着手下们一个个都想要干一票的眼神,王之奇无奈了。 这帮傻小子,这脑子也不知道跟了谁,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莽撞? 对面可是数万人的大军,陌刀军这才多少人? 就算人人都能以一当十,那也干不过人家数万人吧,就这还想冲出去干一票? 老王觉得,这支主力,他们陌刀军不能动手,还是得放过去,让老景的主力来干这一票,等到老景把对方杀崩了,自己再跳出来,挡住他们的退路,来个关门打狗,这不是很好吗?? 老王越想越觉得,还是自己机智! 回头得让手下这帮兔崽子,好好跟自己学一学! 第484章 伏击(二) “统领,有人摸过来了!” 就在王之奇等人猫在林子里的时候,忽然,一个陌刀军将士小声道。 老王听到此话,顿时大惊失色。 什么鬼? 怎么会有人摸过来? “是敌军?” “穿的是渊军的衣服,应该是敌军的斥候。” “斥候??” 老王心中暗骂。 这特么就一百里的距离,你还是偷袭,竟然还往两侧的山林子里派斥候,这是多怕被人伏击?? 这特么对方先锋军的将领是有多谨慎,多怕死? 不过,对面那货虽然谨慎,可他遇到了更苟的方即墨。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方即墨早就提醒众人,一定要做好隐蔽措施,确保对方即使是走到你脸上,也绝不会发现。 谁要是被对方发现,坏了大事,那不用军法处置了,直接和对方死战吧。 众人连忙将树叶盖在身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斥候就在老王眼前,挥动着手里的棍子,这里打一打,那里戳一戳。 对方甚至都已经戳到了王之奇的鼻孔,但愣是没有发现对方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 直到对方走远,众人才敢钻出来。 “玛德,怎么这么臭?” 王之奇抠了抠鼻子,只感觉一股恶心的味道。 “像是动物的粪便……”一个陌刀军将士说道。 “……” 老王嘴角抽搐。 那斥候拿着棍子到处戳,保不齐戳到过什么,要是万一沾了点什么…… “玛德,老子一定要弄死这帮狗贼!” 老王大怒。 “等他们过去,都给我麻利点!” 很快,这支数万人的大军,便通过了老王所在的防区。 这也意味着,他们彻底的进入了方即墨为他们设置的伏击圈。 …… “停!” 最前方,商鄂忽然勒紧了缰绳,身后的骑兵也立刻停了下来。 “商将军,怎么了?”一个手下不解,现在正是奔袭的绝佳机会,为何停留? “不对劲。” 商鄂目光灼灼的看向四周。 “什么不对劲?” “太安静了,这里可是野外。”商鄂目光仔细的扫过四周,“不仅仅是安静,而且,四周散发出一个若有似无的杀气。” “杀气?” 几个手下也看了看四周。 不得不说,他们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现在,商鄂这么一说,他们也觉得四周的山林里,似乎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是将军,咱们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一个手下提醒道。 商鄂再度色变。 他可是立下军令状了的。 拿不下薛城,提头来见! 现在,大军已经在路上,若是折返,那必然错过时间。 军中无戏言! 商鄂此刻骑虎难下,他直觉告诉他,这一趟若是继续走下去,大概率要出事,但若是不继续,那自己肯定也玩儿完。 “将军,咱们没退路了。”手下催促道,此刻,哪怕明知前方是陷阱,他们也没有回头路,“更何况,咱们渊军勇猛善战,连离国军都败在咱们手上,军中又有雁不归这样的无敌强者,哪怕前方真有陷阱,咱们照样能够趟过去!” “是啊将军,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薛城没有多少兵力,咱们这次是突袭,就算宁军真有陷阱,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将军,别犹豫了!” “将军,军令状啊!” 手下的催促,让商鄂更加烦躁。 “好了,别吵!”商鄂抬手,“继续前进!” 众人得令,脸上纷纷露出笑容,手中马鞭冲着马屁股狠抽两下。 又行了一段路程,无事发生。 商鄂也渐渐放下心来。 他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过滤了。 本来嘛,他们这趟就是准备趁着宁国不备,先手偷袭来的。 根据探子的情报,宁国大军,此刻应该还在南晋那边和卫国、胥国对峙。 没见宁国水师天天搁川江上溜达吗,摆明了要和卫国、胥国干一架,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北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商鄂释然的笑了,看来,果然是自己吓唬自己。 这要是真的退兵了,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别人没把你打退,自个儿把自个儿吓退了,到那时,估摸着也就青史留名了。 其他手下将士,见这一路风平浪静,原本悬着的心也都跟着松了一些。 就在此时,忽然之间,商鄂只感觉胯下战马一脚踏空,战马瞬间栽倒,连带着他整个人也都向前飞了出去。 那商鄂也算是军中体修高手,单手撑地瞬间翻身。 回头一看,身后跟着的将士此刻纷纷坠马! 哗啦啦! 同一时间,无数绳索从地面升起,骑兵们撞在绳索上,瞬间人仰马翻! “不好,有埋伏!” 商鄂心中大骇。 片刻的松懈,换来的,便是眼前一幕。 上千的渊国骑兵,此刻纷纷坠马,还未来得及起身,两侧的山林里,便是无数箭矢破空而来! 噗噗噗! 最外围的骑兵和战马,立刻成了第一批受害者,士兵的哀嚎声,战马的嘶鸣声,响成一片。 “将军,快撤,对面人数不对!” 一个手下护在商鄂身前。 他们这几个人,是跟着商鄂从奔狼军出来的,身上有重甲保护,那些箭矢,暂时还伤不了他们。 可若是继续下去,他们负伤也是迟早的事情。 咻! 就在此时,天外一箭,伴随着轰鸣声疾速飞来! 商鄂瞳孔骤缩,下一瞬,只感觉左肩一阵刺痛! 那箭矢,竟是直接扎穿了他身上的重骑兵铠甲! 有高手! 商鄂大惊失色。 对方这一箭,速度快到极致,伴随着那股强大的气血之力和音爆声,绝对是五境之上的体修强者! 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国主力,不是都在南晋吗? “将军,别犹豫了,快走……” 话音未落,又是同样震撼的一箭飞来,那手下直接脑袋炸裂开来,当场死的不能再死。 商鄂见状,不敢再耽搁,用尽全身的力气,纵身向着后方狂奔。 他们这只是先头部队,折损了,问题不大,但后方可是数万人的先锋军,要全都折损在这里,那对渊军来说,可是不小的损失! “杀!” 就在此时,两侧山林里杀声雷动,身上还披着树叶的宁国军士,从两侧冲杀出来! “狗贼休走!” 张徐坤率先杀出。 尽管他只是一个江湖武者,尽管他修为只是三境巅峰,但这一刻,他只感觉浑身气血翻涌,誓要弄死眼前这残杀无辜的狗贼! 第485章 伏击(三) 唰唰唰! 千雪飞刀刀阵展开,漫天雪花席卷开来,冲着那商鄂飞射而去。 无数飞刀撞击在商鄂的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哼!” 商鄂冷哼一声,满是不屑,以右手护住面门,任凭飞刀在铠甲上来回切割。 张徐坤的千雪刀阵,虽是他拿手绝技,但面对身披重甲的体修,却是完全无法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阻挠对方行动都做不到。 “混账,有本事别跑!” 眼见对方速度极快,越逃越远,张徐坤急的破口大骂。 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在他的眼前,他立誓要为那些无辜的同胞报仇雪恨,怎能容忍凶手就这般轻易的逃走! 就在此时,那商鄂随手抄起一杆插在地上的长矛,纵身跃起的同时,强行扭转身体,一身气血爆发开来,手中长矛血光闪烁! “不好!” 张徐坤心脏猛的一抽,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那商鄂锁定,避无可避! 刷! 下一瞬,长矛脱手飞出,炸开一道白色气环,直射而来。 眼看张徐坤便要命丧这一矛之下,忽然,天外又来一箭,后发先至! 嘭! 这一箭,将那长矛射的粉碎,箭矢去势不减,直窜商鄂大开的背后。 砰! 那商鄂乃是四境体修,绝非等闲,耳边传来破风声响,竟是听声辨位,转身劈出一刀,将那箭矢劈飞出去。 张徐坤心中稍定。 他知道,这是景逸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此刻的他速度没有降低半分,仍是全速向着那商鄂冲去。 今日,就算是死,他也要亲手弄死这狗贼! “杀!” 两边的宁军不断的从山间涌出,以绝对的数量优势,彻底碾压了这支上千人的骑兵先头部队。 这支先头部队,本来人数就少,又因为陷阱的缘故,失去了骑兵最赖以生存的机动性,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一战之力。 哀嚎声中,一个又一个渊军骑兵倒在宁军的刀下。 哪怕最后,渊军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宁军依旧是毫不留情的选择了斩杀。 今日一战,他们不仅仅是杀敌,更要为惨死的同胞复仇! 是否接受渊军的投降,那要问死去的那些同胞答应不答应,而现在宁军要做的,就是送他们去见那些死去的同胞! 片刻功夫,这支上千人的先头部队,便被绞杀殆尽。 景逸骑着战马,手持长枪,背覆圆盾,马鞍旁挂着一张短弓,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报告将军,敌军已全部斩杀!” “诸位兄弟,随我一起,追击!” 景逸一马当先,率先追了出去。 道路中央,商鄂急急而奔。 他的先头部队与后方主力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只要与主力部队汇合,那么他就仍有活命的机会! 后面紧追不舍的张徐坤,他虽然不放在眼里,但此刻却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小喽啰的身上。 “死!” 张徐坤真气喷涌,刀光席卷而来。 “烦死了,滚开!” 商鄂一步踏出,接着身体腾空的瞬间,扭身轰出一拳。 轰! 空气爆开,气劲横扫,竟是直接将张徐坤的千雪刀阵轰爆。 张徐坤愕然。 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竟然这么大?! 身披战甲的兵家体修,江湖武者难道真的奈何不了对手吗? 就在此时,身后马蹄声响,张徐坤回头看去,身后,正是景逸纵马而来。 “我来助你!” 景逸奋力一跃,气血之力爆开,瞬间超越了张徐坤,以极快的速度拉近了与商鄂间的距离。 “五境!?” 商鄂大骇。 眼前这人,便是那出手伤了自己的五境体修强者! 景逸懒得与对方废话,长枪挽出一个枪花,一瞬间,枪头瞬间千分,犹如铺天大网,覆盖而来! “!” 商鄂大惊。 对方使用的,只不过是枪术最基础的拦拿扎而已,然而,五境的强者,仅仅只是这基础的拦拿扎,便已恐怖如斯! 砰砰砰! 枪尖血芒闪烁,每一枪刺在商鄂的重甲上,都会在后者的铠甲上撕下一道口子。 仅仅只是眨眼间,商鄂胸口的铠甲,便已经千疮百孔。 “你……” 商鄂看着自己胸口已经被扎成马蜂窝的铠甲,脸色漆黑。 “你羞辱我?” “羞辱?不,我只不过是要为他创造一个机会罢了,杀你的人,是他,不是我。”景逸收枪而立,冷眼看着面前之人。 商鄂,已经注定是个死人。 “死!” 张徐坤终于杀到,再度出手,将真气催发至极限。 这一刻,他体内的某种瓶颈终于被真气重开,气息浩如烟海,攀升至一个全新的高度! 咻咻咻! 雪花一样的飞刀,精准的穿过商鄂胸前铠甲的缝隙,没入商鄂体内。 “噗~!” 饶是商鄂肉身强悍,硬扛如此多的飞刀后,依旧是连退数步,口吐鲜血。 “你,死不足惜!” 张徐坤五指一抓,无数飞刀化作小型龙卷,向着那商鄂脑袋卷去。 片刻之后,商鄂身体到底,脑袋,却早已经不知飞到了何处。 张徐坤仰天,发出一声怒吼。 “老张,跟我来,咱们还有许多敌人要杀!” 景逸看了一眼张徐坤,正巧,此刻坐骑速度不减,来到他的身旁。 景逸一个翻身,直接上马,向着前方继续冲杀过去。 “等我!” 张徐坤知道,这只不过是先头部队而已,后方,才是渊军先锋的主力! …… 数里外,渊军主力,此刻正在全速行军。 忽然,两侧山林里,传来数声哀嚎。 “有情况!” “什么人!” 两名将官迅速戒备,看向漆黑的林子里。 啪嗒! 下一瞬,一具尸体飞了出来,正是渊军派进林子里的斥候! “敌袭!敌袭!” 那两名将官脸色瞬间一变,大声喊道。 这渊军也不愧是渊国主力,将官只不过喊了一声,便迅速的开始结阵。 最外围的刀盾手,迅速将盾牌挡在身前,组成密不透风的盾墙,无数长枪,也从后方探了出来。 轰隆隆! 山林里,发出一声声闷响,偶尔还伴随着一两声树木折断的声音。 “什么情况?” 将官神色凝重。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他们不该在原地停留,更不该结成密集的防御阵型。 轰隆! 一块巨石从山林里滚出,如同保龄球般滚向渊国军阵! 砰! 巨大的惯性下,巨石根本就不是几个步兵能够抵挡的了的存在,有人当场便被砸飞出去,有人直接被碾压成了肉饼。 轰隆隆! 两侧的山林里,肉眼可见之处,全都是巨石滚下,连带着林子里的树木也一起遭了殃,倒下大片。 那两个渊国将官,此刻满脸的死气。 渊军,完了…… 第486章 伏击(四) 巨石碾过,将原本完整且坚固的渊军战阵碾得粉碎。原本完美的防御阵型支离破碎,痛苦的哀嚎传遍四野。 “弟兄们,跟我杀!” 王少鱼拔出腰间长刀,向着斜坡下方一指,山林里,无数宁军如同潮水般涌出。 “杀!”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宁军将士们喊着口号,嗷嗷叫着冲向这群入侵者。 咻咻咻! 数个波次的箭雨覆盖而来,让本就水深火热的渊军雪上加霜。 这些渊国步兵可不像商鄂等奔狼军身披重甲,他们渊国本就是铁器极度匮乏的国度,普通士兵,穿着皮甲就已经算是非常好的装备了,可是,面对宁国的强弓劲弩,区区皮甲,瞬间便千疮百孔。 哀嚎声不断响起,鲜血将道路染得鲜红。 宁军还未杀至身前,半数左右的渊军,便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跑啊!” 很快,渊军的战斗意志便被彻底瓦解,士兵们丢下手中的兵器,开始向后疯狂的逃窜。 一个人跑,立刻就带动了一群人跟着跑,场面立刻变得混乱至极。 不少负了伤的渊军,更是直接被自己的战友踩踏,活生生的人,直接被踩成了肉泥。 “死!” 王少鱼冲的最猛,眨眼间便已经砍翻了十数个渊军。 “王将军英勇!” “王将军牛逼!” 手下将士见自己老大如此神勇,一个个也都跟开了挂一样,不要命的向前冲。 渊国军心已崩,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宁军衔尾追杀,不费吹灰之力。 “哎哟卧槽!” 一个宁国士兵,因为冲的太猛,脚底拌蒜摔了一跤,牙齿都摔掉一颗,成为了这一场战斗里,受伤最重的宁国军。 原本以为是一场恶战,没想到结果竟是大捷。 王少鱼心想,这方即墨的法子的确好用啊。 当年在南境剿匪,方即墨这一招就屡试不爽,现在自己故技重施,果然又成了。 只可惜,没机会放火,不然,他高低要来上一把火。 溃败的军队,哪怕是渊国精锐,也毫无战斗力可言。 他们除了亡命的奔跑外,脑子里一片空白。 兵器、随身携带的粮食,此刻都成了负累,全都被他们一股脑的丢在了路边。 “哎哟!” 忽然,一个渊国士兵大叫一声,一下子跌进一个大坑里。 众人来不及反应,很快又有人脚下一空。 接二连三的有人跌进坑里,那坑挖得足有两人多深,一旦跌进去,根本爬不起来。 渊国士兵猛然发现,原本还算宽敞的道路,此刻多了这些深坑,一下子就变得拥挤起来。 可是只顾着逃命的士兵,哪有什么秩序可言。 恐惧,早就超越了一切。 他们互相推搡着,很多士兵都是硬生生被自己的同伴推进了坑里。 “这是什么鬼?” “这些坑哪儿来的??” 越来越多渊国士兵掉进坑里,再也没有爬起来。 可是,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多出这么深坑来? 不久之后,道路的另一头,给出了他们答案。 只见一队身披重甲的步兵,列好战阵,人均手持三米长的大刀,阳光下森然的可怕。 “陌刀军!” 一个士兵认出了眼前这支重甲步兵,顿时神色大变。 这支陌刀军的凶狠和残暴,他们可是听说过的。 那硕大的陌刀一刀砍下来,连奔狼军那种重骑兵都是一刀两段的命,更别提他们这些没啥防御力的普通大头兵了。 “嘿嘿,这下,终于轮到我了吧??” 王之奇哈哈大笑,手持着他那把特制的超长型陌刀,一个人立于阵前。 众人见到他手里那把看着就吓人的陌刀,一个个哪里还敢前进半步。 “放箭!” 老王也懒得和对方磨叽,直接下令射杀。 陌刀军众将士早已经等的不耐,此刻纷纷掏出诸葛连弩。 噗噗噗! 连弩不断激发,弩箭如暴雨梨花,扑面而来。 最前排的渊国军还没搞明白什么情况,便直接被弩箭扎成了马蜂窝。 “跟他们拼了!” 眼看对面不给自己活路,这些渊军士兵也发了狠,不要命的向着那三千陌刀军冲杀过去。 噗噗噗! 又是一轮连射,前排士兵纷纷倒下,后面的士兵硬顶着箭雨,冲到了王之奇跟前。 “嘿嘿,真有不怕死的!” 老王大笑间,手中陌刀横斩而过,在身前斩出一道半径十米的半圆。 下一刻,身在这个半圆范围内的渊国士兵纷纷定格,就好像是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王之奇重新将陌刀猛的往地上一拄,紧接着,身前那些渊军士兵的上半身纷纷滑落,竟是全都被老王这一刀斩成了两段! 只一刀,老王便彻底震住了场子,在场的渊军士兵都吓坏了,一个个再不敢上前半步。 “嘿嘿,再来呀!怎么不来了?” 老王脸上的笑容,森寒的令人发抖。 渊军士兵看着面前这个杀神,一个个连连后退。 “你们不来,那我可来了,陌刀军,前进!” 王之奇说罢,奋力一跃,径直跳入人群里,开始疯狂的杀戮。 而在他身后,陌刀军组成人墙,有条不紊的开始向前推进。 “往两边山上跑!” 前有狼后有虎,渊军士兵此刻只能往两侧山林里逃跑。 可是,就在此时,山林里,同样走出成千上万的人影。 宁国军! 完了,彻底完了。 渊军被彻底包了饺子,这下,他们已经彻底的无路可逃。 噗嗤! 陌刀军推进到了渊军跟前,最前排的渊军士兵,已经进入了陌刀军的攻击范围。 下一刻,陌刀军将士挥动手中陌刀,刹那间,无数渊军一分为二。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不要杀我们!” 眼前血腥一幕,彻底击溃了渊军最后的意志,无数人高举双手,希望宁军能够看在他们跪地求饶的份儿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投降?你们杀我宁国百姓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让他们投降?你们入侵宁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现在的下场?” 王之奇并不是什么圣母,战场之上,尤其是这一片战场,只有敌人,没有俘虏! 渊国,虽然曾经与宁国是盟友,但对宁国百姓举起屠刀的那一刻,就注定双方只能不死不休! 第487章 全军覆没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方即墨是一定会给对方留一条活路的。 无他,被逼至死路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敌人。 但是这次不一样。 方即墨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对方活路。 这支先锋军,全部都得死。 因为他们屠杀了宁国的百姓,因为,他们身后还有着渊国军的主力。 若是放这些人回去,重整态势,将来,宁军就会承担更大的压力。 所以此刻,哪怕宁军要面对对方绝境的反扑,也必须把这支先锋军,全都葬送在这里! “杀!” 王之奇冲进人群里,手中陌刀挥砍,无情、均等的收割着周遭所有生命。 不仅仅是渊军,此刻,就连宁军,甚至是陌刀军,都不敢进入以老王为中心半径十米范围里。 但凡进入这个圈里,那注定只有一个下场。 死! 渊军这支先锋里,最强的,也只不过是四境巅峰,但即便是四境巅峰的高手,面对此刻已经杀疯了的王之奇,也只有死路一条。 “玛德,老王怎么这么猛??” 同样都是王家人,你为何如此优秀?? 王少鱼看着开了无双的王之奇,嘴角直抽搐。 他也想如老王这般生猛,但他明白,自己做不到。 老王经历的那些地狱训练,王少鱼也多少经历过。 虽然那训练方式能够极快的提升个人的体魄,增加力量,可那种训练方法,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了。 没有大毅力,绝对熬不过去。 “老王,你行不行?”王少鱼冲着老王大声喊道。 “你叫谁老王呢?你不姓王?”老王一边杀敌,一边吐槽道,“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不行也得行!” “行行行,那我这边就不放箭了,你慢慢杀。” “诶别啊有箭你就放,不用替我节省……”老王催促道。 四周的渊军士兵人都麻了。 你俩严肃一点行不行? 搁这儿聊啥呢?? 这特么的是战场啊,咱们这是在打仗,在厮杀啊。 死了这么多人,你尊重一下他们的生命好不好?? “放箭放箭!” 小王一声令下,宁军众将士将箭口对准了老王所在的那片区域。 “真的不会误伤到王将军?” “别废话!”王少鱼催促道,“老王皮糙肉厚,身上还有重甲,就凭你们,伤得了他,老子给你升官!” 众人闻言,顿觉有理,纷纷放矢。 一时间,战场又被箭雨覆盖。 老王左手挡住面部,周身响起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响,却是屁事儿都没有。 他这一身甲胄,可不是看着好看而已,这是名副其实的重甲,只要不是景逸那种级数的箭手,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几轮箭雨覆盖下来,渊军最后的锐气也已经消磨殆尽。 王少鱼带着他的随行军士,连同宁军主力一起,对渊军先锋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其实,这战斗打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悬念。 有王之奇和景逸两大五境强者坐镇,除非是雁不归率领奔狼军亲自前来,否则,这支先锋军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儿。 战斗,从白天一直持续到夜晚,当最后一个渊军士兵死于王少鱼刀下之时,强如王之奇,此刻也感觉有些气喘吁吁。 三万多人的先锋军,就这样一个不剩的全给杀光了,鲜血彻底染红了战场的每一寸土地,腥臭味经久不散。 宁军将士的脸上,虽然满是疲惫,但更多的,是胜利后的欣喜。 不多时,方即墨骑着马,亲自来到阵前。 “没事吧?”方即墨看着众人浑身欲血,上前关切。 “没事,都是敌人的血,你还不了解我吗,除非是雁不归来了,不然,谁能伤的了我?”老王大大咧咧道。 “不可大意,你只有一条命。”方即墨给了老王肚子一拳。 以他的力道,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这一拳,完全是警醒。 “明白明白,我肯定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老王连忙答道。 “那现在咋整?”景逸开口道,“渊军先锋全军覆灭,雁不归定会亲率大军而来。” 众人闻言,皆是陷入沉默。 那雁不归何等无敌的人物,就算是骄傲自负如老王,也明白自己和对方,乃是天与地的差距。 “只能用老办法了。”方即墨目光看向两侧的山林。 “嗯?” 景逸与老王、小王皆是神色一凝。 所谓的老办法,难道是…… “放火。” 方即墨笑道。 “让兄弟们去四周收拾一下,老子要把两边的山林都烧了。” “……” 众人无语。 放火烧山,这小子可真是够狠。 一旦两侧的山林被点着,那么中间这条道路,自然就没法走了,保守估计,起码能挡住雁不归的大军十来天的时间。 “咱们要抓住这宝贵的时间,将薛城的百姓全部撤走,加固城防。”方即墨道。 “加固城防?”老王不解,“你不是说薛城的城墙和城门,挡不住雁不归吗?那加固有何意义?” “嘿嘿,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方即墨笑道。 …… 两天后,当雁不归亲率大军抵达定军关的时候,得知先锋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气得脸都黑了。 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一个个都闷不作声。 他们何曾见过无敌的雁大将军脸黑成这个模样。 此时此刻,这些雁不归手下的将官们,一边提心吊胆,深怕触怒了雁大将军,另一边,又开始同情起宁军来。 激怒无敌的雁大将军,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那个寂寞侯,真不怕雁大将军把他屎都打出来? 就在雁不归稍作休整,准备率军南下的时候,定军关南面通往薛城的道路两旁,突发山火。 熊熊燃烧的火焰,直接蔓延开去,将两座山峰,彻底变成了灼热的火海。 这个时候,即便是强如雁不归,踏入其中,也只能被这火海吞噬。 雁不归站在城楼,看着那烧成一片的山林,漆黑的脸色更黑了。 “嘿嘿,果然不愧是寂寞侯。” 雁不归的身后,传来呈季的声音。 “能干出这种事来的,恐怕也就他了。” 雁不归黑着脸,这个时候敢来和自己搭话的,也就呈季这个与自己齐名的将军了。 “你看好他?”雁不归回过头来。 “算了吧,在你雁无敌面前,这点小伎俩,不过只能拖延些许时间罢了。”呈季否认,“绝对的力量,根本不讲道理,我实在想不出,他拿什么赢你。” 第488章 波谲云诡 “若是别人这么说,我姑且当他是在恭维,当他是在拍我马屁,但你这么说,我却怀疑,你别有用心。” 听了呈季的话,雁不归脸上并无喜色。 “你应该知道,君上现在,已经不信任你,否则,他也不会将你的兵权收走,并且交给我来节制。” “我当然知道。”呈季脸色也沉了下来,“公子胜……不,渊国公是觉得,离国覆灭在即,又有你这样的无敌猛将,留着我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还记得武安君的至理名言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雁不归转过身来,“你既然明白,就该收敛低调,如此,方能活得长久。” 说罢,雁不归也无心继续这场谈话,径直走下城楼。 “收敛低调就能活得长久?”呈季看着城外的大火,无情冷笑。 若是让这雁不归知道,害死武安君文清的真凶正是自己,那自己分分钟就要命丧于此。 他本来是想多拍拍雁不归的马屁,最好能让对方麻痹大意,轻敌冒进,但很明显,雁不归比他想象中还要理智,并不是一个无脑的莽夫。 这就让呈季感到有点难办了。 他与方即墨有约在先,一旦自己收到对方的暗示,便要出手帮忙,一起弄死雁不归。 可是现在自己手上,并无太多兵力,有的只是那几千的后勤部队。 自己那些收买的亲信,早就被打散,就算是要聚集起来,那也需要时间。 万一方即墨那边动手的时候,自己没法配合,没把雁不归弄死,那最后,自己也一定会给方即墨陪葬。 想到这里,呈季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他必须抓紧时间了。 …… 离国东北。 公子夏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此刻的他,精神和身体,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以前从未想过,肩负一国的重压,竟是如此之重,甚至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与之相比,自己以前那点压力算什么?? “公子!公子!” 就在公子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一个急促的声音将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祁国军杀来了??” 公子夏猛的蹿了起来。 “不,不是……” “那你慌个啥??” “祁军……退了!” “你说什么?” 公子夏一把推开身前的手下,三两下窜上城楼向着远方眺望过去。 远方,祁军的营地,果然已经开拔。 “这是怎么回事儿?祁军这是搞哪样??” 公子夏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松懈,反而愈发紧张起来。 他的对手,可是靖玄府三百年来第一天才,计无谞!是公子夏这辈子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对手! 和计无谞相比,以前和自己齐名的什么公子良,简直屁都不是。 自己每一步棋,好像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必须时刻小心警惕,提防对手看破了自己的布置,将计就计。 若不是依仗着城墙的帮助,公子夏恐怕早就败了。 但是,公子夏也明白,城破,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自己早晚都是对方的手下败将。 可是现在,对方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撤了,说这里面没有阴谋,打死公子夏他也不会相信! “公子,你看,有人来了!” 手下用手指向城外。 公子夏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有人正从祁军所在的方向而来。 那人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城门口,抬头对着城墙之上大喊。 “我乃离相莫离,开城门!” “离相?” “是离相!” 众人定睛看去,下面那人,可不就是离相莫离吗?! “快,开城门!” 见到来者竟是莫离,公子夏不由得大喜。 他这些天来殚精竭虑,早已经到了极限,莫离的到来,终于有人能够为自己分担一些压力了! 城门开启一条缝隙,仅供莫离一人入城。 还未等莫离去找公子夏,对方便已经从城楼上跳了下来。 “莫先生!” 公子夏有些激动。 “公子!” 莫离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好好好,先生来了就好!” 公子夏连忙上前,激动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有先生相助,何愁祁军不退!何愁离国不复!”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公子了。”莫离看着昔日那个傲气无双的公子夏,如今憔悴得都快不成人形,心中也是万分感慨,“公子不用担心,祁军已退,不会再来了。” “嗯?此话当真!” 公子夏听到莫离这么说,心中依旧有三分怀疑。 “先生可不要被祁军蒙骗,那计无谞奸诈无比,乃我生平仅见,此人怎会忽然撤军。” “说来话长。”莫离解释道,“臣从南晋离开,绕了一圈,去到祁国,找到祁国公,说服了他撤军。” “啥?” 公子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服祁国公撤军? 这事儿真能做得到? “公子不用怀疑,此事其实不难。”莫离继续道,“尤其是渊国和宁国开战,更是老天爷都要帮我离国。” “我明白了。”公子夏略作思考,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祁国公是看渊国和宁国开战,担心无论哪国获胜,都会对祁国产生威胁,所以他们打算留着我们,作为他们的战略缓冲。” “没错,留着我们,无论最后获胜的是宁国还是渊国,他们若是打祁国的主意,都要先过我们这一关,如此一来,就为他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莫离道,“现在,祁国开始将目光放在了梁国的身上,渊国正在与宁国大战,此刻,正是我们复国的绝佳机会!” “好好好!” 公子夏大喜。 “莫先生,请受我一拜!” 公子夏说罢,便跪下要拜。 莫离见状,连忙伸手将对方拦住。 离国公已死,公子夏就是宗室最后的血脉,可以说,他现在已经是事实上的离国公,只是还没有正式继位罢了,怎能跪拜自己一个臣子。 “公子与君上,与臣有知遇之恩,莫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公子莫要这般,折煞了臣。” 公子夏也不是矫情的人,见对方不肯受自己一拜,便也不再坚持。 “莫先生,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先修整,然后收拢残军。”莫离道,“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发兵离阳,收复故土!” 第489章 尽人事,听天命 “玛德,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装死吗?” 骂声中,渊军督粮官甩出鞭子,狠狠抽在衣着褴褛的离国俘虏身上。 那俘虏吃痛的跌倒,鲜血透过脏兮兮的囚服渗了出来,他的四肢非常纤细,几次想要爬起来,都因为力尽虚脱,而又一次摔倒。 “玛德,你还装上了是不是?” 督粮官见状,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继续用力鞭打起来。 那本就只剩下半条命的离国俘虏又挨了几鞭子,直接就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大人,他死了。” 一个渊军上前试了试鼻息,然后摇着头对督粮官道。 “晦气!” 督粮官骂了一声。 “丢到野外喂狗。” “是!” 同行的其他离国军,此刻脸上已经满是愤怒。 他们曾经是骄傲的离国军人,此刻,竟是落到这般下场。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投降,拼死一战,哪怕是死在战场上,也比如今受尽屈辱要强! “看毛看,你们也想死?” 督粮官回过头来,将手中鞭子挥得呼呼作响。 众人无奈,只能继续忍受,推着粮车不断前行。 入夜,新一批的粮草总算运到了定军关,督粮官将粮草交到呈季手里,颇有些不解的问道:“将军,您这一路上,要我们如此严苛的对待俘虏,这是为啥啊。” “嗯?”呈季看了那督粮官一眼,“怎么,不忍心?” “老实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督粮官道,“有时候,看着他们真的可怜,联想到自己,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天,哎,不提也罢。” “其实我也不想,毕竟这些人以前都是我的同胞。”呈季亦是无奈,“可你也知道,离国距离灭亡,也就是一步之遥,如今,君上猜忌,将我手下的弟兄们全都打散,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到时候,不但我可能要死,以前跟过我的那些弟兄们,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丢了前途,那都是小事,丢命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这么做,其实也是做给君上看的。” “原来如此,明白了。”督粮官听了也不再纠结,原来大家各有各的难处,呈季并非是只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们这些手下着想。 罢了,打就打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与其同情这些离国的战俘,不如为自己的前途多想想。 这么一想,督粮官也就释然了,甚至还觉得自己下手不够狠,准备下一趟,让弟兄们下手再狠点。 粮草一批一批的送到了定军关,关外的山火开始渐渐熄灭,雁不归大军开始着手准备,继续南下。 “大将军,粮草已经备足。” “嗯。”雁不归点点头,“呈季这几日,在做什么?” “呈季将军?他也没做什么,主要就是干一些后勤的活儿。”手下答道,“呈将军也算是尽心尽力,若非是他,咱们粮草也不会这么快就备齐。” “是吗?”雁不归想了想,“我听说,这段时间,呈季似乎虐杀了很多离国战俘,可有此事?” “这……” 那手下语塞,不敢回答。 无论如何失势,呈季毕竟是和雁不归齐名的南北将军,地位极高,自己一个大头兵,怎么敢在背后说这种人的闲话? “你就老实说,怕什么!?”雁不归厉声道。 “是!”那大头兵听了,也只能开口,“确实如此,呈将军对待战俘,实在是过于严酷了一些,这一路上,可是死了不少离国的战俘,军中许多兄弟都觉得,呈将军这次有些过分了。” “是吗。”雁不归听完,笑了笑,“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 等手下退出帅帐,雁不归自言自语:“呈季啊呈季,你真以为,你如此自污,便能赢回君上的信任吗?没用的……” …… 薛城。 方即墨与景逸站在城楼北望。 眼见山火渐渐熄灭,他们知道,距离雁不归南下,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场火,给我们争取了十来天的时间,薛城中的百姓都已经撤走,只是我不明白……”景逸转过头,又看向南方,“你说你要加固城防,为何加固的是南面的城防?我们不应该加固北面吗?” “加固北面有什么用,短短十天,难道能弄得比那闍城的城门还坚固?那雁不归如此生猛,一拳就给你干碎。”方即墨笑道,“加固南面,才是关键。” “可是,一旦被对方占据了薛城,现在加固的南面,到时候,我们想要反攻回来……”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相信我,这一次,只要解决了雁不归,渊军必然全军覆没。” “我当然信你,可你要知道,这一次,你我肩负的是整个宁国,不能儿戏。”景逸慎重道。 “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依托地形,与渊军拉锯,所以薛城,不过是弃子罢了。”方即墨道。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雁不归?” “叫人围殴啊。”方即墨道,“单挑,谁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寂怀真前辈估计也不行。这么生猛的人,也只能围殴了。” “……” 景逸无语。 “围殴的关键是什么,是一个围字,我们这边的高手,算上寂怀真前辈,我,老王,也才三个五境而已。你确定,我们三个就能围死雁不归?” “那当然不行。” 方即墨道。 “你是三军统帅,你肯定不能上。 以寂怀真前辈的性子,他肯定不屑于围殴,他只会选择单挑,所以我们这边现在,只有老王一个五境强者。” 方即墨轻松道。 “……” 老景再一次无语。 特么的,这货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不用操心,一切尽在掌握中。” 方即墨大大咧咧道。 “你就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有几成把握?”景逸道,“玛德,老子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完全没底。” “说十成,那是骗你的。”方即墨道,“我这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若还是杀不了雁不归,那只能说,这货的存在,是老天爷要渊国一统天下,天意不可违。” “不是,你特么的跟我说天意??”景逸都快被这货气吐血了。 “尽人事,听天命,有些时候,尽力了即可,若事不可为,咱们就撤,然后南下带着二公子跑路,另立门户吧……” 第490章 锦囊计 帅帐里,众将官齐聚一堂。 定军关外的山火逐渐熄灭,渊军很快便要继续南下,展开他们的战争版图。 “诸位,薛城一破,宁国境内虽然多山,却也并无天险,届时,便可直取云京。”雁不归指着沙盘,对众将士说道。 众将官此刻,也都面露兴奋之色。 先破离国,再灭宁国,如此伟业,前所未有。 若是真的让他们做成了,那么史书上,多多少少也会留下自己的名字吧? “那咱们还等什么,我愿为先锋,一日之内,必然攻下薛城!” “诶,不可大意,你忘了那商鄂的下场了吗?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还折损了我渊军三万将士。” “没错,那方即墨诡计多端,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我看,还是大将军亲自出马,最为稳妥!” “哼,杀鸡焉用牛刀!还请大将军信我,我愿立下军令状!” 众将官你一言我一语,雁不归却是默不作声。 “要攻下薛城,其实不难,不过有一点,却是不得不防。” 帅帐里,一个军师打扮的男子忽然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你指什么?” 雁不归回过头来,看着这个留在自己身边的谋士,眉头紧皱。 他非常不喜欢这些玩弄心机之辈,这些人,心太脏。 “大将军……”军师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这个锦囊,是当初我们大军开拔之时,赵先生差人送到我手中的,要我到了攻打薛城的前一天将他打开。” “赵元?” 听到这个名字,雁不归眉头皱得更深了。 当初,便是这个叫做赵元的人为他献计,以离国百姓为诱饵,强迫闍城的李长空出城决战。 这个赵元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身上有一股与方即墨相同的味道,不,在雁不归看来,这个赵元,比方即墨更加恶臭难闻。 “锦囊里说,让我们小心呈季,此人极有可能,已经与方即墨勾结,到了关键时刻,兴许会倒戈一击。”军师将锦囊里的字条给众将官传阅。 “无聊的把戏。” 雁不归听罢,冷冷的表示。 他承认,在带兵打仗上,呈季算是有两把刷子。 论个人勇武,五境体修里,呈季也算是不错。 但,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 两军对垒,雁不归有绝对的信心,他只需要带着奔狼军一个冲锋,就能打破呈季的一切部署,将之斩于马下。 就像呈季自己说的那样,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谋算布局,不过是笑话罢了。 “大将军,赵先生的意思是,把呈季的那一万嫡系军队拨给他,让他前去攻打薛城,以此来证明自己,对渊国的忠诚。”军师道,“大将军率军为他压阵即可。” “证明自己的忠诚?” 雁不归冷笑。 “那赵元好心机。 如此一来,呈季只有三种结果。 第一,攻打薛城,死在战争中,顺带着也把那些忠于他的嫡系部队一并清理。 第二,临阵反戈,由压阵的我出手,斩杀叛逆。 第三,拒绝执行军令,然后被军法处置。 我说的可对?” “大将军说的不错。”军师点头。 “不错个鬼呀,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一个将官看不下去了。 “就是!”另一个将官也开口道,“上面只是怀疑,就要让他和手下兄弟去送死?这种做法,未免让人心寒!” “不错,呈将军之子的死,当初和方即墨还有所牵连,一度也想杀之而后快,现在却说他和方即墨可能有所勾结,这分明就是找个借口要铲除异己!” “是啊,那一万人,也是我渊军的将士,是我们的兄弟同袍,就上面一句话,就要他们去死,而且还往他们头上扣屎盆子?!” “将来,要是上面说雁大将军和我们也和敌方勾结,那我们是不是也要一起去死??” “哼,如今都在传,说公子胜得位不正,我看,还真有可能!” 帅帐内忽然间变得群情激奋起来。 之前讨伐渊国的战斗里,这些人可都是在呈季手下做过事的,虽然算不上呈季的嫡系,但对呈季也算是认可。 如今,见到呈季竟是这般下场,他们也都为呈季感到不值。 军师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转述一下赵元的话,竟然立刻就引了众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哼!” 雁不归冷哼一声,随手抓过赵元的锦囊和字条,微微发力,气血之力翻涌下,将那锦囊和纸条震得粉碎。 “区区一个呈季,我还没有放在眼里,就算他真的与方即墨勾结,到时候,我亦能随时取他性命,此事不必再提。” “大将军……” 军师还想要说什么,但被雁不归一眼就给瞪了回去。 “来人,召集大军,直取薛城!” 雁不归一声令下,渊军主力正式开拔。 定军关的大门在铁链的牵引下缓缓开启,渊军将士,踏着整齐的步伐,怀着必胜的信念,向着薛城开赴而去。 …… “报!前方探子回报,渊军主力,正在向薛城而来!” 薛城北门,一个士兵来到方即墨与景逸跟前,向二人禀报。 “玛德,来的这么快??” 山间还有些许余火未彻底熄灭,这个时候,道路都被烧的发烫,人和马走在上面,都会烫脚。 按照方即墨的估计,本以为对方还会再等两日,可现在看来,对方的决心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定。 “怎么办?” 景逸看了看身后的薛城。 他们本就没有打算据守,所以此刻的薛城,根本就是一座空城。 “要不,摆一出空城计?”景逸试探性的问道。 “那雁不归像是会怕空城计的人吗?”方即墨无语,“你这边敢摆空城计,他就敢真的杀进来,到时候,咱们全都得死。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撤吧,出门以后,把桥给拆了,这样还能多拖延一两天。” 方即墨说罢,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几个时辰后,渊国主力,兵临城下。 望着薛城城楼上空空如也,莫要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渊军众人彻底的迷茫了。 这特么的,宁国军在干啥?? 咱们这都兵临城下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这不应该啊,他们不是应该早就严阵以待,各种防御工事拉满了等着自己吗? 为何这薛城城头上,看起来像是啥都没有准备的样子。 这不合理啊! “大将军,小心有诈。” 一个将官小声道。 雁不归也很无语,这个方即墨到底在搞什么? 他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虽然和方即墨只见过几次面,彼此之间也没有多少交集,但对于方即墨的诡计多端,雁不归可是有着深刻的体会的。 如今又搞这么一出,还真把雁不归给弄迷糊了。 “奔狼军,随我来!” 雁不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若这是陷阱,那就让自己见识一下,他就不相信,这天底下,有什么陷阱,真的能弄死他雁不归! 第491章 点子王 雁不归毫不犹豫的驾着他的坐骑“万里烟云照”冲向薛城,目光紧盯着城头,谨防有人偷袭。 可是,眼看着自己都快冲到城门口了,却仍是没有一个人露头。 既然如此,那雁不归也就不再客气。 只见他纵身一跃,身体腾空而起,顷刻间落在城门前,抬手便是一拳。 轰轰轰轰! 手臂上,四道气环瞬间炸开,拳头落在硕大的城门上,下一瞬,城门瞬间洞开! “……” 雁不归都无语了。 感情方即墨这货,连城门都只是虚掩,根本就没上门闩! 这一刻,雁不归感觉自己情绪都不连贯了,这特么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样?? 身后两百亲卫,见大将军如此神勇,一拳就轰开了城门,一个个也是欢呼雀跃着,径直冲进了城里。 “弟兄们,冲!” 身后,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奔狼军率先发起了冲锋,紧接着,是草原骑兵和步兵。 他们知道有雁不归在,攻占薛城会很容易,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大将军,不对劲啊……” 在城里狂奔了一阵,那两百亲卫调转马头,回到雁不归身边。 这特么的真的是薛城? 城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这不是闹着玩吗? 雁不归也很迷惑。 方即墨这厮,到底在搞什么鬼? 很快,身后奔狼军便也冲到了薛城里,他们没有如那两百亲卫一样停下脚步,而是迅速的在城里转了一圈。 结果也是同样,这薛城里,不要说人了,连牲畜都早已经没影了。 “看来,对方是真的撤了。” 直到此刻,雁不归才敢肯定,方即墨这厮没有耍花样,是真的撤了。 撤得干干净净,连薛城里的普通百姓也都跟着一起撤走。 “大将军,您快来看!” 这时,一个大头兵跑过来,样子十分急切。 有情况?! 雁不归连忙起身,跟着对方一路来到了南边城门。 然后,雁不归呆滞了。 这薛城南面的城门,竟是修建的如此宏伟高大。 这特么就很迷惑好吧。 你们宁国建造薛城,不就是为了防范定军关吗? 那既然如此,为何南面的城墙比北面的城墙高大这么多?? 这特么说是渊国建造出来防范宁国的还差不多! 此刻,渊军的将官们也都入了城,来到了南面城墙下。 众人看着这道防御工事拉满的城墙,也都纷纷陷入了沉思。 宁国这就是要干嘛? 想不通想不通! 众人一个个挠头之际,只有呈季双眼发出一道精芒。 原来如此,方小子这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这城墙的布置,恐怕也就自己能够想得明白了。 “大将军,您快上来看看,宁军,宁军就在城外!” 城墙上,一个大头兵冲着下方众人喊道。 “嗯?” 众人闻言,连忙登上城楼,向着外面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雁不归再度震惊了。 南面城墙外,竟是人工挖凿出一条护城河,从两侧山脉和周遭的河里将水引来灌满,形成一道屏障,将薛城堵在了两侧的山脉里。 而唯一可以通过的几座简易石桥,却早已经被宁军切断。 也就是说,方即墨仅凭一条护城河,便又一次挡住了渊军南下的脚步。 “好好好。” 雁不归都气笑了。 都说方即墨这货是个狗贼,他以前还不信,现在与方即墨为敌,他才知道这货还真是名不虚传。 “来人,修桥!” 雁不归一声令下,麾下军士开始在城里四处拆下木材,准备修桥过河。 这一幕,着实把方即墨看乐了。 他们宁军为何在河对面等着? 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来人,给我打!” 方即墨指着那些扛着木头出来的士兵,后方宁军心领神会,刹那间,无数箭矢和飞石,向着对面飞了过去。 刚刚冲出来的渊军,被这一波硬生生打了回去。 雁不归都快气炸了。 眼前这护城河,说宽也不宽,也就是二十多米的样子,说深也不深,差不多一人高,刚好能够淹死人。 可是,就这么一条人工挖出来的小河,愣是阻挡了他们渊国十多万大军的脚步,此刻,只能与对面大眼瞪小眼。 渊国苦寒,连过膝的小溪都很少,渊军普遍不熟水性,下到这么深的水里,那肯定是只有一个死字。 “将我们的投石车拉过来!” 渊军很快便将自己的投石车推到了河边,冲着对方投石飞过来的方向一通乱砸。 可是,对于渊军的这种反击,方即墨却并不在意。 只要对方不过河,那随便砸。 你砸你的,我砸我的,双方赛出友谊,赛出水平,赛出风格,赛出境界! 眼看着对面这么无赖,雁不归都给气无语了。 他可是领教过方即墨这厮有多无耻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对面丢过来的,就不是石头,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了。 得赶紧想办法过河才行。 “玛德,这群狗东西太气人了!” 奔狼军内,一个将官终于忍不了,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你搁这儿骂有什么用?对面又听不到。”另一个将官嘀咕道。 “咱得想办法,出出这口恶气才行,你好好琢磨琢磨,有没有什么办法,气死对面那群狗东西?” “气死对面?怎么气?” “就是那种,咱们有的东西,他们没有,或者咱们的东西,明显比他们好很多,你懂我意思吧?” “哦,明白,那不就一样东西,战马啊。”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将官开怀大笑。 “咱们把战马拉到护城河边,让那群狗东西看看,咱们奔狼军的战马,那可不是一般的战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你说,那群狗贼做梦都想要的马,就在眼前晃悠,可偏偏又得不到,是你你气不气?” “那当然得气。” “这不就得了!” “那万一对面用石头砸我们咋办?砸到马,那咱可就只能当大头兵了。” “你傻吗?”那将官眼神充满了鄙夷,“看见对方投石车动了,咱立刻就撤回城里,这城墙的防守如此坚固,他们伤不到咱们。” “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个点子王对视一眼,顿时感觉,好像整个人念头都通达了…… 第492章 母马计 老王百无聊赖的躲在树荫里,目光盯着薛城城门。 这是方即墨给他布置的任务,他必须好好的看着。 一旦渊军准备冲出来,那他就必须立刻指挥宁军将对方打回去。必要的时候,陌刀军必须顶上。 老王其实不理解。 你要是打算这么玩,为何不把护城河挖在北面,这样自己起码还占据着薛城,可以借助城墙,给对方造成更大的杀伤。 可是方即墨没有解释,只是告诉老王,这事儿以后他自然就明白了。 所以老王现在就翘着个二郎腿,等着渊军冲出来解解闷。 可是,渊军在试探了几次之后,也学乖了。 他们的投石车火力不够猛,远远比不上早有准备的方即墨这边。 几次想要冲出来,将断裂的石桥用木板架好冲过河,都被宁军直接打了回去。 至此以后,渊军就不出来了,不知道躲在薛城里搞什么鬼。 轰隆隆! 就在王之奇无聊的时候,薛城城门再一次打开,老王听到声音,立刻跳了起来,身后的宁军将士,也都立刻架起投石机,准备开火。 “等等!” 此时,老王忽然抬手。 薛城的城门里,走出数百个渊军骑兵,他们牵着马,慢慢悠悠的来到护城河边喝水。 战马高大威武,一身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好马啊,好马!” 王之奇看的双眼发亮。 他在统领陌刀军以前,可是龙旗军的骑兵先锋,一眼就看出来,对面渊军的战马,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这下子,可把王之奇的心勾得发痒。 他也想有一匹这样的上等好马! 护城河对面,渊军那俩将官见状,指着王之奇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笑,身后的渊军也跟着笑,笑得格外猖狂、刺耳。 “玛德!” 王之奇见状,知道对方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可他偏偏又没有办法。 宁军不是没有战马,可是,和渊军骑兵的战马比起来,宁军的战马就显得不够看了。 若是以前的龙旗军还在,那么龙旗军的战马倒是可以拉出来比比看。 可惜,龙旗军的建制都没了,现在的宁军,是以步兵为主。 眼见对面笑得越来越大声,甚至还故意骑着马在老王面前耍起了马术,老王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玛德,开火开火,砸死这群狗贼!” 王之奇忍不了,下令投石车开火。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显得在自己眼前晃悠,看着心烦。 刷刷刷! 投石机启动,飞石升空。 对面的渊军将官见到对方投石机动了,想都没想,上马就跑。 哐哐哐! 飞石落地,渊军骑兵早就跑没影了,砸了个寂寞。 “哈哈哈哈哈,爽爽爽!” 那将官出了一口恶气,只感觉通体舒畅,飘飘欲仙。 “我就喜欢看他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咱们过一阵子再去一趟,如何?” “正有此意!” 二人相约着,半个时辰后,再去宁军跟前炫耀一番。 另一边,老王一想到待会儿对面肯定还要再来恶心自己,心里就犯嘀咕。 以他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个鸟气。 “快,去把这事儿告诉侯爷。” 王之奇找来一个大头兵,帮他跑腿。 大头兵领命去了,找到方即墨,将此间事情转述了一遍。 “明白了,你让老王先忍着,我有办法收拾对面。” 方即墨听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景逸在一边看了,也觉得有些纳闷儿。 这孙子笑啥呢? “老景,我送你一支数百人的骑兵,你要不要?” “废话,当然要!” 景逸闻言,顿时大喜。 他想骑兵可都快要想疯了。 奈何宁国战马的质量不行,无法和渊军相比。 “那好,你赶紧去牵一些马回来,记住,要母马,最好是刚生产过的。” “你要干啥?” “母马计,听说过没?” “没有。” “那你等着看就行。” 方即墨懒得解释,景逸将信将疑。 不多时,景逸便将军中所有刚刚生产完没多久的母马都给方即墨弄了过来,足足有百来匹。 这些马,都是从薛城百姓手里买来的,只能做代步之用,根本上不了战场,更遑论组建骑兵冲锋了。 景逸实在不明白,方即墨找这些马来作甚,还说要给自己搞一支骑兵,这不是开玩笑嘛。 方即墨一如既往的不解释,而是直接令人将马牵到了林子里,然后便开始了等待。 大约一个时辰后,薛城城门再度开启,那俩渊军将官,果然又牵着马出来遛弯。 如上次一样,他们将马带到护城河边,肆意的展示着他们战马的高大和威武。 就在这时,方即墨给老王打了个信号,随即,宁军这边,也把刚刚牵来的战马,从林子里带了出来。 “嗯?他们这是要作甚?” “不知道,难不成,还想要和咱们比比?” “就他们那几匹破马,有什么好比的?” 二人木愣之际,宁军竟然还真的把马牵到了护城河边,双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大眼瞪小眼。 “噗!” 那将官笑出声来。 “你们宁军是不是傻了?就这种马也好意思牵出来?” “是啊,这马跑个几十里,怕不是就要口吐白沫了吧。” 两名将官肆意的嘲讽,老王脸色漆黑。 他也算是爱马懂马之人,对方说的没错,论品相,论素质,自己这边这几匹马,都不能和对方相提并论。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这是方即墨让自己这么干的。 他也不明白方即墨在搞什么名堂。 林子里,方即墨和景逸并没有动作,只是静观其变。 “你等着,好戏就要开场了。” 方即墨挥了挥手,只见不远处的林子里,又有几名军士,牵着小马出来溜了一趟,然后迅速的消失在林子里。 就在此时,老王身边的那些母马,一个个都变得躁动起来。 它们都是刚刚生产完没多久,如今和小马分离,本就十分躁动,现在,又眼看着小马被人牵走,变得更加不安起来。 老王身边上百匹的母马都受到感染,嘶鸣不断,不停的来回踱着步子,若非是有宁军将士拉着缰绳,早就跑去找自己的孩子了。 随着这些母马的嘶鸣,护城河对面,那群渊军战马,此刻也忽然变得躁动起来。 这些草原战马,一个个气血翻涌,喘着粗气。 它们自从离开草原之后,便一直随军南征北战,早就积攒了许多的压力。 如今,骤然见到面前出现了一大堆娇小可人的“南方少妇”,一个个哪里还把持得住?! 忽然,一匹高大威猛的战马,挣脱了主人,一个箭步跳进了护城河里,向着河对面的母马们狂奔而去…… 第493章 强行渡河 “卧槽!?” 薛城南门外,那两个渊军将官都傻眼了。 眼看着自己的爱马狂奔而去,那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模样,像极了爱情。 “玛德,回来,给老子回来!” 众人急得跳脚,几个渊军士兵甚至失去了理智,直接跳进了护城河,想要把马拽回来。 可是,马儿会游泳,但他们却不会。 呛了几口护城河的水后,那几个渊军士兵直接挺尸,漂在了河面上。 “牛逼!” 老王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无比震撼。 这特么的,竟然还能这么操作?? 景逸也呆滞了。 这么流氓的计策,真的特么是人能想得出来的? 正常人谁能干出这种事来? 不,正常人谁特么会往这个方面去想? 看着众人呆滞的眼神,方即墨觉得,他们好像在心里骂自己,而且骂得很脏。 “那个,咳咳……”方即墨不知为何,觉得脸上一阵火辣。 这上哪儿说理去? 明明自己的计策成功了啊。 “这母马计不是我原创,我只是照搬而已。”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景逸挥挥手,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那啥,真的不是我原创……”方即墨都快哭了。 “那你说,是谁想出来这种无良计策的?” “哦,那我就得给你好好说道说道。”方即墨立刻开始为自己辩解,“那是一个叫做李光弼的老六……” “李光弼?没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么一号人吗?” “额……没有……”方即墨呆滞。 这特么的,解释不清了啊。 “算了,快叫老王把战马拉回来,这些可都是上等的好马,咱得好好利用起来。” 方即墨脑子里想的是,这些马是用来直接组建一支小规模的骑兵,还是用来配种,弄出一些幼稚的战马,哪怕比不上渊国的纯种马,至少也比现在的宁国马要强上许多。 可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特么打仗呢,还要啥自行车?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老景,老方,哈哈哈哈哈,发了发了!” 老王牵着马,脸都笑歪了。 这特么的可是渊国上等马,平时一马难求,现在,一下子就勾引过来数百匹,老王做梦都能笑醒。 “老方,快,想想办法,再给他们整几次,老子要骑一匹,牵两匹!”老王心态有些飘。 “想毛想。” 方即墨撇嘴。 这种计策,只能使用一次,对方就是再怎么蠢,也不可能中招第二次。 “现在,咱们可是已经把他们惹毛了,那护城河挡不住对方多久,等到那雁不归冲出来,他第一个要弄死的人就是你。”老景将目光投向方即墨,“你到底准备的如何了?那雁不归你真有办法应对?” “一天,只需要再拖延一天。”方即墨同样收敛起笑容,面色凝重,“一天之后,雁不归就不再是问题。” 方即墨时间掐得很死。 他之所以要大费周章,甚至不惜让出薛城,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雁不归太强,只要有雁不归在,正面作战,宁军一方绝无胜算。 “寂前辈一天之内就能赶来?!”景逸听罢,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天下,若是还有谁能与雁不归一战,那也只有寂怀真了。 “对方现在被困在薛城里,想要冲出来,只有一个办法。”方即墨开始布置作战计划。 老景和老王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这段时间,虽然薛城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我敢保证,城里现在肯定忙得热火朝天。 等到对方准备完毕,他们会先以投石机发动攻击,压制我方远程武器,然后,对面的强者会直接冲过来,为他们的大军争取时间。” “你的意思是……” “雁不归和李牧,这是对面两个五境之上的高手。雁不归自不必说,那李牧的实力也是极强,和老王应该在伯仲之间。”方即墨看着景逸,“这个李牧,就只能交给你解决。” “嗯?那雁不归呢?”景逸诧异。 自己去打李牧,问题不大,可是雁不归那边怎么整? 方即墨扭头看向老王。 “不是,我打雁不归??” 老王差点尿了。 特么的,这是人干的事吗? 老王绝不是怂,只是蛋疼。 若对方是李长空,他二话没说,上去就是干。 因为他对上李长空,并非不能一战。 可对面是雁不归啊。 玛德,那货根本就是个牲口,绝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摆平的对手,甚至连拖延都做不到。 “不仅仅是你,还有我,还有陌刀军。”方即墨问道。 “陌刀军?” “不错,我建立陌刀军,也是为了这一刻,”方即墨点头,目光决绝,有一种舍身往死的感觉,“若是雁不归冲过来,就只能靠咱们两个肯定不行,但是,成建制的陌刀军,或许能勉强一战。 而且,我们也不是要在这里将雁不归杀死,只不过要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明白了。”老王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将你的秘密武器准备好。” 听到秘密武器四个字,老王顿时双眼一亮。 特么的,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雁不归有伤在身并未恢复,不利久战。”方即墨对老王说道,“机会只有一次,雁不归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你务必要把握住,一击即中。” “放心,要是失败了,我提头来见!”老王拍着胸口立誓。 方即墨抬头看天。 天色,渐渐阴暗,薛城城墙上,也已经点起了火把。 “小心了,今夜,怕是不会太平……” 黎明之前,最是黑暗。 暴风雨之前,最是安静。 明月高悬,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轰隆隆! 三更时分,薛城大门忽然开启。 下一瞬,城内火光冲天,无数火球升空,向着宁军之前投石机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火攻,不是宁军专利,渊军凭什么用不得?? 下一瞬,城门洞开,渊军士兵手肩上扛着大块的木板冲了出来,那是早就已经在城内搭好的临时木桥。 噗通! 有些木桥直接被扔在了护城河里,有些则架在了断掉的石桥两侧,渊军士兵踩着木板,开始强行渡河。 “开火!” 林子里,早就换了位置的宁军投石车,发动了后手攻击。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些架设在护城河上方简易木桥! 随着方即墨一声令下,无数飞石升空而起,冲着护城河上的那些渊军飞了过去。 咻咻咻! 就在此时,数十道人影掠出,渊军中的体修高手立刻冲了出来,朝着宁军投石车所在的方位突进。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拆了这些投石车,让渊军可以顺利过河! 第494章 无敌强者 嘭嘭嘭! 十多名体修强者,轻易的跨过护城河,重重的砸在地面。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高大健硕得就像是传说中的天神。 “去拆掉那些投石车,不要恋战。” 这句不要恋战,是讲给其他人听的,至于雁不归自己,则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只要他想走,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杀!” 那数十名渊军高手力量爆发,向着宁军投石车的方向狂奔过去。 这些人每一个的速度都可谓是快到极致,宁军的弓弩手还未来得及瞄准,他们便已经变换了方位。 咻咻咻! 箭矢纷纷落空,几乎是眨眼间,那些渊军高手,便已经冲过了数十步的距离。 嘭嘭嘭! 就在此时,当空三声炸响,黑夜中,一道红芒炸开三道气环,飙射而来! 这一箭的速度,凌驾于渊军众高手之上,一名渊军四境的高手惨叫一声,直接被这一箭命中了胸口,连同整个身体一起,倒飞回了护城河里。 “雕虫小技!” 没有时间为战友哀悼,渊军高手里,一人手挽雕弓,盲发一箭。 嘭嘭嘭! 同样的血芒,同样的三声音爆! 轰! 随着箭矢没入山林,远方传来一声惊爆,下一瞬,一道人影手持长枪,从侧翼杀出! 如此强力的一箭,定然是五境以上的体修,老景确定,射箭那人,便是渊国奔狼军的副统领,李牧! 那李牧感受到了威胁,毫不犹豫的拔刀应战。 砰砰! 金属碰撞声响,两大五境体修瞬间战在一起。 雁不归只是扫了一眼,便没再去搭理老景。 只不过是一个五境而已,不值得他关注。 今晚,他亲自率领渊军高手杀出城来,只有一个目的。 杀方即墨! 在雁不归看来,整个宁国,能对他渊军造成威胁的,也只有方即墨而已。 数万宁军,几个五境高手,在雁不归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他手持孤雁枪,身披厚重的金属铠甲,在万军之中来回穿梭,寻找方即墨的身影。 轰轰轰! 雁不归甚至都没有主动出手,他强大的肉身和力量,就像是一座小山丘般,在宁军阵中来回冲撞,宁军之中,根本无人能够抵挡,但凡是挡在他前路之人,只有一个下场! 嘭! 又一个宁军战士身体撞上雁不归,顿时四分五裂,竟是直接被撞得散了架,血肉撒了一地。 如此恐怖血腥的场景,哪怕是英勇如宁军,此刻竟然也升起一股寒意,无人敢挡雁不归的去路,更遑论一战。 “玛德,这究竟是个什么牲口??” 老王看着那雁不归如此神勇无敌,脸皮直抽搐。 他知道雁不归生猛无敌,但没想到,竟然无敌到了这种程度。 千军万马在他面前,如同虚设。 一想到这么无敌的畜生,竟然是自己的对手,老王瞬间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感觉自己和雁不归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还要巨大。 那是一道鸿沟,是天堑,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完全没有可能逾越! “找到你了!” 此时,雁不归大吼一声,速度竟是瞬间再度暴涨! 砰砰砰! 沉重的铠甲上,瞬间炸开四道气环,雁不归整个人就像是一颗炮弹般,向着不远处的山间砸去! “特么的,好快的速度!” 王之奇已经无力吐槽。 这特么的,不是人啊不是人! 雁不归那魁梧壮硕的体型,总会给人一种错觉。 那就是这人的力量虽然强大,但身体一定非常的笨重,不够灵活。 但实际上,力量强到这个地步,那他的速度就根本不可能慢! 老王背着箱子在林中穿梭,他眼中只有雁不归远去的背影。 那是方即墨为雁不归早就设置好的陷阱的方向。 王之奇此刻心脏砰砰直跳。 这雁不归如此生猛,陌刀军,挡得住他吗? “不不不,一定挡得住!” 老王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陌刀军,可是他花费无数心血,挑选军中精锐组成,这些人每一个,放在外面,那都算得上是高手。 即便是雁不归这样的牲口,三千陌刀军联手,也绝不会败! 此刻,山林间,陌刀军持刀林立。 方即墨站在陌刀军最后方。 轰! 大地猛的颤了颤,随即,那魁梧壮硕的人影,便已经出现在眼前。 “特么的,你以为自己是终结者啊……” 看着雁不归那超英落地的姿势,方即墨嘴角直抽搐。 雁不归站起身来,目光穿过身前的陌刀军,笔直的落在方即墨身上。 “竟然没跑,有几分胆识。当年上京王宫初见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面对雁不归慑人的杀意,方即墨表面稳如老狗,内心里却是慌得一匹。 天下第一猛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而对方也正是为杀自己而来。 “说实话,我有想过这一天,不过,我却从不担心。”方即墨强装镇定,实际上,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此刻都已经渗出汗来,“人人都说你雁不归天下无敌,我偏不信,今日,我倒要看看,以你一人之力,能否在三千陌刀军面前杀我!” “那便试试。” 雁不归不再废话,单手抡起孤雁枪,那巨大又沉重的枪杆,竟然直接被他抡成了圆弧形! “陌刀军,列阵!” 面对绝世强者,三千陌刀军没有半分退让,他们迅速的分割开来,组成数个阵型。 噗噗噗! 最前方的百人方阵,手持诸葛连弩,快速的激发。 刹那间,弩箭喷吐如雨,向着雁不归覆盖而去。 “喝!” 雁不归暴喝一声浑身肌肉虬起,孤雁枪横扫而过,气血之力翻涌,掀起一阵狂澜! 轰! 刹那间,地掀三尺,迎面而来的弩箭,在这一挥之下,被带起的劲风直接掀飞出去。 方即墨嘴角抽搐。 什么叫无敌强者,他现在算是真正见识了。 陌刀军将士并没有停止射击。 虽然弩箭无法对雁不归造成伤害,但是起码拖延了对方的脚步,阻挡了对方前进的步伐,为两侧包抄的陌刀军战友,争取了合围的时间。 然而,雁不归不装了。 第二轮弩箭齐射而至的时候,雁不归索性只是抬手挡住了面门,却是任凭那些弩箭落在了自己的铠甲之上。 叮叮当当! 金属敲击声不断传来,那些弩箭,却顶多只是雁不归的铠甲上留下一道道细细的划痕。 “死!” 雁不归再度暴喝出声,一步踏出,瞬间百便来到了陌刀军跟前! “杀!” 陌刀军将士见状,没有半分犹豫,立刻丢掉手中连弩,沉重的陌刀向着对方肩膀劈砍而下! 砰! 火星四溅! 然而,沉重的陌刀,非但无法劈开雁不归身上的铠甲,反而因为这一刀而崩了刃。 “这不可能!” 那劈出一刀的陌刀军将士大骇。 陌刀一斩,人马俱碎。 然而此刻,对方却是硬扛一刀,非但没有被一刀两断,反而将陌刀崩了刃…… 第495章 以一当千 方即墨差点尿了。 他早知道这套铠甲防御力变态,但是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变态。 这一刀砍下去,没留下一道刀痕也就罢了,反而把自个儿刀给崩了,这跟谁说理去? 还有那雁不归也是纯纯的变态。 寻常人哪怕有这样防御力的铠甲撑着,也不敢硬接陌刀军一刀,因为仅仅是那一刀挥砍下来的力道,也能将人震成内伤。 可是,这雁不归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这一刀的力道,对他来说也就比挠痒痒强一点,顶多算是做了一个肩颈按摩。 “陌刀军,不过如此。” 雁不归扭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硕大又沉重的陌刀,面露不屑之色。 下一刻,他单手抡起孤雁枪,直接挑开了那陌刀军将士的陌刀,随即猛的踏出一步,左手轰出一拳! 轰! 那陌刀军将士胸前铠甲向内凹陷,连人带甲足有两百多斤重的身体,在这一拳之下,却是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飞了出去,连带着陌刀军的战友,也被他飞出去的身体带倒一大片。 “死!” 此刻,左右两侧的两个百人纵队陌刀军已经杀至身前,十数把陌刀同时从两侧劈砍过来。 你不是强无敌吗? 一刀砍不死你,那就十刀! 十刀砍不死,那就是二十刀! 三千陌刀军,一人来上一刀,他们就不相信,这雁不归真的这么牛逼,能扛住他们所有人! 面对两侧十数名陌刀军挥砍而来的陌刀,雁不归依旧淡定自若,从容抬起左臂护在头顶。 每一把陌刀的长度都在三米左右,陌刀军手持刀杆末端,一刀挥砍下来,皆有千钧之势,只铛铛铛! 沉重的打铁声响起,雁不归脚下大地龟裂开去,双脚小腿均已经没入地底。 陌刀军配合无间,眼见一波攻势,仅仅只是将对方砸进了土里,便毫不犹豫的收刀,身后队友立刻补上,第二轮挥砍瞬间又至! 铛铛铛! 又是一连串的金属声响,这一次,雁不归双膝都已经陷入地底。 然而,即便如此,雁不归依旧淡然。 只见他右手孤雁枪猛的收回,趁着众人挥刀劈砍的间隙,略微压低了身体,随后凭借腰腹力量猛的向上一拔,双膝便从地底抽出,脱离了动弹不得的窘境。 方即墨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若是别人,他可能还会感到有些惊讶,赞叹对方腰腹力量强大。 可在雁不归身上,这种也就属于是常规操作,根本不值一提。 再说雁不归,双脚脱困,借助身体的旋转将孤雁枪舞出数个棍花,下一刻,强大的气血之力翻涌而来,无形的气浪掀起,竟是将周遭数十人直接掀飞了出去。 面对如斯强敌,陌刀军将士没有丝毫恐惧,前仆后继,眨眼间的功夫便将缺口死死堵上,绝不让雁不归越雷池一步! “滚开!” 雁不归暴喝一声,以左肩做出一个冲撞姿态。 前方十数名陌刀军将士迅速的组成三角战阵,与对方撞在一起。 轰! 十数名陌刀军将士与雁不归正面相撞,直接飞了出去。 然而,雁不归的身形,也在此刻略微一顿。 “拦住他!” 一个三境的陌刀军将士觑准时机,猛的使出一招横扫千军,陌刀携千钧之力,横斩而来。 雁不归腾身而起,左手冲拳硬接一刀! 砰! 陌刀飞出,那三境陌刀军将士双手虎口瞬间开裂,鲜血沿着臂甲渗了出来。 “杀!” 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那名陌刀军将士失去陌刀的一瞬,立刻就让出了最有力的攻击位置,毫不拖泥带水。 在他身后,已经有九个陌刀军组成了军阵,九把陌刀径直向着雁不归捅了过去。 “喝!” 雁不归不闪不避,以身体硬扛,任凭那就把陌刀戳在自己的铠甲上,随即,一声沉喝,周身泛起血色光芒! 轰! 又是九名陌刀军将士飞了出去。 后方的方即墨看得心惊肉跳。 这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经有上百名陌刀军将士折在了雁不归的手上。 难道,这货真的无敌到了无法以数量弥补实力差距的地步?? 就在方即墨惊骇之际,雁不归手持孤雁枪,如神龙出关,直捣难挡,眨眼间,便已在陌刀军各个纵队之间来回杀了个七进七出。 精锐如陌刀军,竟也完全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陌刀军,不差,但是若就凭这些人,想要保住你的小命,那就还差得远。” 雁不归并未急着向方即墨所在的方向突进,而是有条不紊的削弱着陌刀军的力量。 “若陌刀军真的挡不住你,你就不会只是在阵中来回穿插,而是直接过来取我性命了。”方即墨一眼就看穿了雁不归的把戏,同时,心头的石头也落了地。 即便是强大如雁不归,面对三千陌刀军,也没有把握能够杀得了自己。 他并非是不可战胜! “哼,那便试试!” 雁不归身体半蹲,整个人就像是拉满的弯弓,脚下大地寸寸龟裂。 “列阵,列阵!” 陌刀军将士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到了极致的气血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了他们的身上。 这种力量,这种压迫感,哪怕是五境的体修也远远不如! 哐哐哐! 陌刀军将士瞬间组成楔形军阵,化作最强之盾,挡在方即墨的身前! 以一人之力,震住三千陌刀军,这要是在之前,所有陌刀军将士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没谱。 面前这人,绝对是个怪物,此刻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三千人够不够!? 嘭嘭嘭! 雁不归周身炸开四道气环,脚下大地也以他为圆心开始破碎。 碎石飞溅,狂风席卷。 方即墨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异象,竟然只是一人之力! 嘭! 一声惊爆,雁不归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瞬,先前站立之处猛的爆开。 嘭嘭嘭! 空气中发出连串轰鸣,雁不归的身体,仿佛在空间里开辟出一条通道,周身不断有白色气环炸裂开去,胸前的金属铠甲,此刻也因为与空气发生剧烈而产生高温,变得如同烙铁般通红! 轰! 雁不归钉子般径直凿进了陌刀军军阵之中! 最前方的陌刀军将士,顷刻间灰飞烟灭,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上百名陌刀军连同他们的铠甲撕得粉碎! 三千人组成的楔形军阵,在雁不归一次冲击之下,便被瞬间凿穿! 第496章 螺旋式打桩机 三千陌刀军,气血充盈,仿若一体,然而即便如此,面对雁不归的强势冲击,依旧只有一个结果! 方即墨看着眼前震撼一幕,无数陌刀军将士被雁不归强大的冲击力击上半空。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三千陌刀军组成的楔形军阵,从正中央被硬生生撕开,分作两半。 强大的冲击力,将挡在雁不归身前的陌刀军将士直接轰上了半空,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而两次的其他将士,则在这股冲击之下,被狠狠的掀飞出去。 此刻的方即墨,已经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那嘭嘭嘭的声响,就像是来了一个百米无氧冲刺,仿佛要从他的心口里蹦出来。 三千陌刀军啊,那可是三千! 竟然挡不住对方一人! “死!” 雁不归眼神冰冷,手中孤雁枪直指方即墨。 他要趁着现在,将方即墨一举击杀! “死毛死!” 就在这一刻,身后忽然杀出一道人影,直冲雁不归后背而来。 雁不归大惊。 他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方即墨竟然还藏了一手! 以一人之力,硬撼三千陌刀军,即便是雁不归,也不可能是完全没有消耗。 实际上,他这一枪的威力,也差不多到了尽头,杀死方即墨虽然绰绰有余,但若要应对五境强者,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雁不归并没有撤招。 他对防御有着绝对的自信,除非是和自己同级别的强者,否则,绝对破不开他身上这副铠甲! 不得不说,王之奇出手的时机挑得简直堪称完美。 此刻,正是雁不归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也是他因为对自己防御的绝对自信而麻痹大意之时! 王之奇右手将装有秘密武器的箱子猛地向前甩出,那箱子直接当空爆开。 一个形状诡异的兵器,出现在半空中。 那玩意儿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金属拳套,拳套的下端,有一根伸长出来的铁链,而在拳套的背面,这是一根手掌长的金属钢锥,钢锥上,还带着些许螺纹。 老王右手嵌进拳套里,左手拽着那根金属链条,用尽浑身力气,猛的一拉! 轰轰轰! 拳套发出一声轰鸣,钢锥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旋转起来,那轰鸣之声,就像是万马奔腾一般! 身后的轰鸣,以及那根螺旋钢锥带起的气旋,都让雁不归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然而正如先前所说,老王这时机挑的极好,所以此刻哪怕雁不归已经察觉到了危机,却也已经来不及收手应对 “给老子破!” 老王爆发出全身的气血之力,用尽浑身力量轰出一拳。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雁不归被李长空所伤之处! 这一击,不但要破掉对方这一身堪称无敌的铠甲,更要牵动对方旧伤! 滋滋滋! 钢锥轰击在铠甲之上,高速旋转,宛如钻头,火星四射! 实际上,这拳套有一个正式的名字,是方即墨给它取的。 叫“螺旋式打桩机”。 那钢锥的材料,正是取自雁不归身上这套铠甲,坚硬无比,是最好的钻头! 一瞬间,雁不归就感觉身后传来一股炽热。 那钻头不断的钻击之下,他的铠甲已经烧的通红,身体也发出滋滋声,更有一股烤肉味传来。 王之奇眼看有戏,左手连忙又拽着金属链条猛拉数下,一瞬间,又将转速提升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雁不归一身铠甲瞬间龟裂! “破了!” 老王瞬间大喜。 “死!” 此刻,雁不归也不顾的方即墨了。 他要是再不管王之奇,那螺旋式打桩机破了他的铠甲,下一个,就该轮到他的肉身了! 连那铠甲都能摧毁的恐怖兵器,即便强大如雁不归,也根本不敢以肉身硬扛! 雁不归舍弃击杀方即墨,丢掉孤雁枪,一记收刀猛的劈在王之奇手臂上。 轰的一声,“螺旋式打桩机”应声爆碎,老王瞬间感觉自己的小臂好像骨头都要断裂般的疼痛。 雁不归一击得手,左手再出一拳。 王之奇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强催最后一口气血之力迎上对手。 轰! 一声惊爆,王之奇感觉自己左手也差不多废了,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 雁不归身体一个趔趄,扭头向着自己腹部看去,那里,被李长空那惊艳一枪留下的伤口,此刻已经再度开裂,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 “老方,快跑!” 王之奇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 他知道,此刻自己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但雁不归却不是。 方即墨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倚仗,仅凭他那三境的修为,根本不是雁不归的对手,哪怕对手此刻旧伤复发。 “老王,你没事吧?” 方即墨并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看向王之奇。 “废什么话,老子死不了,快走,不然,这么多兄弟,岂不是白死?” 王之奇也很无奈。 他本以为,陌刀军就算是杀不了雁不归,起码也能挡得住对手。 可哪曾想到,雁不归仅仅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将陌刀军彻底杀穿。 特么的,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吗? 感觉比人和猪的差距都要大啊…… “老王,你给我活下来,不许死。” 方即墨大声吼道。 “雁不归,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过来杀我!小爷我就不信你能杀得了!” 撂下一句狠话,方即墨转身便跑。 幻魔身法施展到极致,瞬间掠向远方的山林里。 “哼!” 雁不归冷哼一声,并未立刻去追。 在他看来,方即墨已经是个死人。 他回头看看王之奇,又看看倒了一地的陌刀军。 “除了李长空,你是第二个能够伤到我的人,陌刀军,我记住了。” 说罢,李长空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口哨。 哨声响彻四野。 薛城里传来战马嘶鸣,像是在回应雁不归的召唤。 下一刻,万里烟云照自城内冲出,纵身一跃便轻松跳过护城河,向着雁不归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是大将军的万里烟云照!” “亲卫,随我来!” 两百亲卫见万里烟云照向着远方奔去,立刻集结,紧随着雁不归的脚步追去。 “呵呵,看来,你们的那位侯爷,今晚必死。” 战场上,老景和李牧厮杀正酣。 “谁死还不一定,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罢,老景枪挽梨花,向着李牧刺去。 此刻,虽然老景已经占据了上风,但要阵斩李牧,却是有着相当的难度。 而眼见着越来越多的渊军冲过护城河,战场的局势也开始逐渐向着渊军倾斜。 薛城城墙上,呈季淡定的看着这一切,目光炯炯有神…… 第497章 林间追杀 “老景!” 喘息片刻,老王站起身来。 此刻的他,只感觉浑身气血激荡,双臂疼痛,快要失去知觉。 身旁,陌刀军将士人人带伤,但此刻却也仍旧坚持着再度站了起来。 他们是陌刀军,是宁军最精锐的战士,哪怕负伤,只要还能战,那就必须战! 战场上,老景一枪逼退李牧,回头看向远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比比划划的老王。 战友之间的默契,让他立刻就明白了老王想要表达的意思。 雁不归没挡住,方即墨往山里跑了。 此时,渊军两百亲卫与万里烟云照一同冲了出来。 这两百亲卫,都是渊军奔狼军中的精锐,随着雁不归一起征战沙场,冲锋陷阵。寻常的步兵,根本挡不住他们的冲锋。 此刻,也唯有陌刀军能够胜任这项任务。 老景顾不得老王那边的情况,此刻,必须阻止这支亲卫与雁不归汇合,否则,方即墨那边恐怕会有变数! “老王!” 老景同样只是用手中长枪指了指那支正在狂奔的两百人骑兵,而老王也立刻心领神会。 “还能不能打!” 老王看向刚刚起身的陌刀军众将士。 “能!” 众将士大吼一声。 他们三千人的军阵被雁不归一人冲破,但好在三千人的气血之力相连,让这些战士虽然受了伤,却也仅仅只是受了伤而已,并没有伤筋动骨。 短暂的休息之后,虽然仍未恢复至巅峰,但仍有一战之力! “挡住那队骑兵!能不能做到?!” “能!” 众将士再度吼出声来。 他们已经失败过一次,这一次,拼上陌刀军的全部,他们也决不能再让这两百亲卫冲破陌刀军的防线! …… 小树林里,方即墨急急而奔。 身后那壮硕巨大的身影紧追不舍,哪怕自己已经将幻魔身法施展到了极致,但两者之间是距离,仍在缓慢的缩短。 “玛德,这是什么变态?” 方即墨一边跑一边骂。 他现在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比起当初巅峰时刻的影子刺客也不遑多让。 要知道,那影子刺客的身法和速度,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四境巅峰的时候就能在寂怀真手下凭借身法和速度与对方纠缠。 可是现在,雁不归这直线冲刺的速度,竟然比那影子刺客还要快上一筹! 速度、力量、防御,全都拉满,全都是天下最强,这就是无敌强者的含金量! 耳边传来的轰鸣越来越近,伴随着树木被撞断倒塌的声响。 方即墨知道,雁不归已经很近了。 可是,此刻距离他设计的地点,还有相当的距离。 按照这个速度,他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更何况,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要怎么应对这位天下第一强者?? 上去干他? 开什么玩笑,就自己这点本事,那雁不归弄死自己也就和弄死一只蚂蚁差不多一样的简单。 更何况,自己现在手无寸铁,就连太玄刀也被步虚真带走了,自己拿什么和对方干架? 正想着,身后破风声传来。 方即墨登时大骇,连忙向旁边闪烁了一小段距离,以此来规避。 轰! 方即墨现在所在的行迹上猛的炸开,雁不归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掷出,竟是有如此的威力! 这让方即墨心中一阵胆寒。 他要是没有闪避那一下,被那石头砸中,不死也要重伤! 咻咻咻! 正想着,身后又有破风声响起,而且一来就是好几个。 方即墨差点尿了。 从声音上判断,雁不归同时掷出数个石块,已经提前封锁了他好几个行进路线,迫使他偏离原本的方向。 而偏离方向,不但会影响方即墨原本的计划,更是会让方即墨走更多的弯路,让双方本就逐渐缩短的距离瞬间又被拉近一大截! 不能让对方称心如意! 若是被对方赶着跑,那自己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他现在必须拼一把! 不成功,便成仁! 身后的破风声不断逼近,方即墨这一次没有闪避。 他一脚猛的踏地,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扭转了身体。 咻! 就在此时,身后一个拳头大的石头也已经飞到了他的身前。 方即墨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抬手轰出一拳。 砰! 真气激荡碎石爆裂开来。 方即墨只感觉自己的右臂从小臂到肩膀,起码有三处骨头已经裂开,钻心的疼痛直冲脑海,整条手臂直接耷拉下去,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可是,借着这一击的力道,方即墨的速度却是瞬间又提升了三分,与雁不归的距离再度拉开一截! “倒是好魄力。” 雁不归没想到方即墨竟然会弃车保帅,舍弃一条手臂换来生路。 “可是,你有几条手臂?又能逃多久?” 咻咻咻! 话甫落,雁不归故技重施。 他随手折断几根树枝,便向方即墨再度投掷了出去。 以雁不归的力量,无论是树枝还是石头,都没有太大的分别。 那随手折断的树枝,在他手上,就像是标枪似的,向着方即墨后背飙射而去。 这一次,方即墨若是继续选择先前的策略,那毫无疑问,他会被“标枪”贯穿身体。 听着身后的破风声,方即墨已经猜到了雁不归的做法,心中破口大骂。 眼看着那标枪越飞越近,方即墨额头都已经渗出了汗珠。 “拼了!” 最后时刻,方即墨也只能选择搏命。 他如雁不归般,随手折断了一根树枝拿在左手中,身体再度腾空,以树枝为刀,转身挥出一之刀法! 轰! 树枝无法承受一之刀法的强大真气,瞬间爆裂成粉。 可是如今方即墨早已将这一之刀法融会贯通,手中树枝虽然爆裂成粉,但这一道刀罡,却是实打实的挥了出去! 轰! 飙射而来的标枪在刀罡之下化作齑粉。 然而,还不得方即墨高兴片刻,便见那无数齑粉中,又有一道残影突出重围! “卧槽!” 方即墨大骇。 原来,那第一支标枪竟然只不过是虚招,真正的杀手锏,是藏在那标枪之后的第二支标枪! 嗡! 这第二支标枪上,泛着赤色血芒,雁不归灌注了气血之力,速度更快,穿透力更强! 噗嗤! 标枪以极快的速度,在方即墨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刻,直接贯穿了他的左肩! 这一瞬间的钻心疼痛,让方即墨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直接摔倒在了小树林里。 “抓住你了!” 雁不归瞬间来到方即墨十数步外,右手孤雁枪,直取方即墨胸口。 狩猎,在这一刻结束! “要死……” 方即墨看着雁不归那刺来的一枪,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他眼睁睁看着枪尖不断向着自己靠近,身体却是根本动弹不得。 “死定了……” 方即墨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噌! 就在这时,一道月华从天而降,半月形的剑气,令周遭气温仿佛刹那间降至冰点! “嗯?” 雁不归微微一惊,连忙撤招。 这一剑,竟然连他也感受到了威胁! “是寂怀真吗?” 雁不归抬头看去。 这天下间,能让他感到有些忌惮的剑者,恐怕也就寂怀真一人了…… 第498章 就让这轮月华…… 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映着月华,格外惊艳。 方即墨与雁不归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那月圆之下,一道人影伫立于树梢顶端,右手三尺长剑映着月光,衣袂随风,有如仙人。 可是,那人却并不是寂怀真。 “剑雪!你怎么来了?” 方即墨看着那道倩影,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 自己没有认错,也不是出现了幻觉。 真的是剑雪无名! “你答应过,让我第一个挑战天下第一,我不来早一点,怎么轮得到我?” 剑雪无名自树梢飘然而下。 这一刻,她卸掉了所有装扮,一席素衣,一柄长剑,仅此而已。 月光,在她周身流转,此刻,也正是一天之中,阴气最为浓郁的时刻。 哗啦啦! 剑雪无名周身阴煞之气随着月光流转而出,在地面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霜华。 天时、地利、人和。 就连方即墨也不得不惊叹。 或许真的是老天爷都要给剑雪无名这个机会,让她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迎战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强对手。 “那可是雁不归,无敌强者,你有几分把握?” 方即墨说的把握,并不是说赢的把握。 而是,不死的把握。 “三成。” “嘶!” 听了对方的回答,方即墨倒吸一口凉气。 这剑雪无名修炼娲皇靖灵功后,成长竟然这么快? 她面对雁不归,一对一单挑的情况下,竟然能有三成把握不死?? 不得不说,这在方即墨听起来,似乎有点过于玄幻。 毕竟,剑雪无名之前离开的时候,修为还不到五境。 “一试便知。” “等一等……” 动手之前,方即墨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问。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或者,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别人讲?” “废话真多,还不快滚?” 剑雪什么都没说,她甚至都没看方即墨一眼。 “你自己小心。” 说罢,方即墨头也不回,扭头就跑。 这一战,不是他能够插手得了,就算是看也不行。 跑路,是他现在唯一该做的事。 就算剑雪无名没死,她顶多也只不过是拖慢一下雁不归的脚步,指望她能击败雁不归,那根本没有可能。 “女人,你确定要跟我动手?” 雁不归看着那一地的霜华,并没有立刻有所行动。 方即墨已经受了重伤,他跑不了多远。 反倒是面前这个女人,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天下第一,无敌强者,这是外界对你的评价,今天,我就要看看,天下第一,无敌强者,究竟是多么的不可逾越!” 剑雪无名长剑指向面前之人,目光如月华般清冷。 “动手吧!” 雁不归见对方如此,也不再多言。 他不是迂腐之辈,心中也没有不打女人的信念。 对方既然敢于向自己挑战,那么自己便战,胜负,生死,全凭本事! 轰! 雁不归挥出孤雁枪,猛的砸在地上。 气血之力激荡开去,侵入剑雪无名的霜华世界。 咔嚓咔嚓! 覆盖在地面的霜华,被气血之力冲击之下,层层开裂,不断向着剑雪无名蔓延过去。 剑雪无名见状,手中长剑挥舞,月光顿时化作漫天冰晶,周遭气温更是瞬间骤降。 雁不归瞳孔骤然一缩。 以他的身体素质,即便是在渊国那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也依旧不会感到寒冷。 但现在,身处于这片霜华世界里,他却能感受到,全身上下那股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要将他身体的血液彻底冰封。 就连他的气血之力,此刻都仿佛在凝固,不似先前那般奔涌。 诡异的一幕,让雁不归首次感到震惊。 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异于常人的特质,就算是自己,竟然也不能幸免! 剑雪无名纵身跃上半空,身后的圆月,此刻也似乎变得更加明亮。 只见剑雪无名手中长剑挥洒,无数霜华凝结在剑锋之上,那柄三尺细剑,竟是逐渐覆上层层冰霜,变成一柄厚刃重剑! 可是,剑雪无名挥剑的动作却没有丝毫阻碍,伴随她每一剑落下,都有一道剑光如同月华般洒下。 剑罡不断的落在雁不归周遭,而此刻的雁不归,只能强催气血之力,才能保持身体不在这极端的低温之下被冻成冰雕。 剑罡轰击而来,不断有冰莲在四周炸开。 雁不归的气血之力,竟是被这股阴煞之气压制,身体也逐渐被冰霜覆盖。 噌! 从天而降的一剑插入地底,周遭的阴煞之气瞬间在雁不归周身汇聚,人形冰雕,瞬间化作一座小型冰山! 一招过后,剑雪无名从容收剑。 她目光中无悲无喜,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天下第一,无敌强者,不该只有这种程度。” 剑雪无名在等,等待雁不归的反击。 咔嚓! 冰山上迸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开裂声。 随即,越来越多的裂隙开始在冰山之上蔓延,短短几个呼吸后,那冰山便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砰! 一声脆响,冰山炸裂开来,化作漫天的冰屑,随风飘荡。 雁不归周身热气升腾,那些冰屑靠近他三尺之内,便化作水蒸气,消散在天地之间! “可惜了。” 雁不归将孤雁枪插在身旁。 “可惜什么?”剑雪无名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可惜,若是这世间无我,你便是天下第一。”雁不归摇头,伸出右手,在眼前缓缓攥紧,“这一招,让你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 随即,便见雁不归扎下弓步,缓缓收拳,伴随着呼吸吐纳,气血之力不断翻涌。 他本就粗壮的手臂,在这一刻肌肉虬起,气血之力附着在整条手臂之上,肉眼可见的赤色红芒不断缠绕盘卷。 “喝!” 雁不归暴喝之下,一拳轰出,天地为之一惊! 轰! 赤色红芒,如同流星般闪烁飞出,磅礴气劲瞬间炸开,空气撕裂的音爆声连珠响起! 嘭嘭嘭! 气劲所过之处,大地龟裂,飘荡在半空的冰晶,也被轰出的这一拳直接蒸发! 剑雪无名瞳孔骤缩,左手剑指再剑锋抹过,周身真气瞬间催至极限! 刹那间,身前立起数道冰墙,硬挡雁不归全力一击! 轰! 赤色流星撞上白色冰墙,宛若流星坠地,刹那间,大地震颤,无数冰晶爆散开来! 砰! 最后一道冰墙被那赤色的流星撞得粉碎,剑雪无名脚尖点地,抽身飞退,却是已经来不及! 轰! 那一击正中胸口,剑雪无名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胸口凹陷下去,向后笔直的飞了出去。 只一击,冰雪世界彻底消散,雁不归一人,持枪而立。 “不差。” 雁不归淡淡的吐出两字,转身向着方即墨远去的方向迈步。 咔嚓! 就在此时,雁不归骤然发现,他的双脚,不知何时,竟是已经被冰霜冻住,动弹不得。 “嗯?” 雁不归微微一惊。 他方才那一击,应该已经彻底击溃了这冰雪世界才对。 此时,只见不远处的山林里,一道人影冲天而起,映着月色,在天际之上翻转。 手中长剑已经折断,只剩下剑柄和半截剑身,但霜华之气,却是不断在断剑之上蔓延,逐渐凝结成一柄冰剑! 剑雪无名双眼无光,口中却是念念有词。 “就让这轮月华……” 第499章 照彻万川 “照彻万川!” 无数霜华弯月自天而降,如雨落下。 剑罡划破天际的声响,犹如道道音符,组成玄妙天音。 砰砰砰! 落地一瞬,剑罡炸裂成座座冰山,周遭的树木、山石、花草,此刻尽数化作冰雕。 剑罡向着雁不归所在的方位覆盖而来,雁不归本能的抬起左手,狂催气血之力抵挡! 砰! 眨眼间,剑罡爆散,阴煞之气如附骨之蛆,钻入雁不归身体。 这一刻,纵使强大如雁不归,也感觉到浑身的气血仿佛都要被凝结成冰,左侧的身体已然化作冰雕,完全失去了知觉,右侧身体勉强能动,但也已经迟缓到了极致。 半空之上,剑雪无名手中动作仍然没有停歇。 她的目光异常浑浊,瞳孔扩散,失去了往日神采。 可即便如此,手中的剑锋依旧没有停止。 剑锋一次次的挥动,霜华与月色融为一体,犹如天河倾倒,直落九霄。 砰砰砰! 半月形的剑罡不断轰击着地面,将方圆百米尽数冰封! 这一刻,剑雪无名心中一片空明。 无爱、无恨。 无悲、无喜。 唯有一缕执念,不断推着她继续挥剑。 咔嚓! 手中三尺长剑,此刻似乎承受不了这极致的阴寒,寸寸龟裂。 剑雪无名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这柄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伙伴。 凡俗之物,终有极限。 若是自己停步于此,那便说明,自己也终究也只是凡俗中的一员。 “喝!” 剑雪无名再度低喝,抬手向天。 月色落入手中,阴煞之气再度凝结,一柄彻彻底底的寒冰之剑,凝聚在手。 “我将,以月色为剑!以此身为剑!” 要想超越凡俗,脱胎换骨,唯有以身入剑道,将自己视作薪柴,融入剑道之中! 刹那间,剑雪无名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的力量开始迅速增长,那一道道剑罡如倾盆大雨般,覆盖了整个战场! 雁不归徒劳的抬起手臂,眨眼间便又是数道剑罡落在身上,阴寒之气不断侵蚀他的身体,让他感觉浑身上下都陷入了彻骨的冰寒之中! “了……不……起……” 雁不归最后一字出口,剑罡迎面劈来。 轰! 雁不归整个身体,化作人形冰雕,下一刻,无数的剑罡袭来,不断轰击在雁不归的身体上,一层又一次,一叠又一叠。 眨眼间,凝结成一座七八米高的小型冰山! 剑雪无名优雅的落地,静静的伫立在那座冰山之前。 咔嚓! 手中月色凝聚而成的冰剑传来一声裂响,随即爆散开来。 脚下阴寒气息侵蚀,将剑雪无名的双脚逐渐凝固,冰霜不断向着身体蔓延。 “……” 剑雪无名想要说些什么,但四周除了一片雪白的冰雪世界,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生物的气息。 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任凭阴寒之气将她周身覆盖,化作冰雕。 …… “快,再快点,拦住他们!” 老王强忍着剧痛,带领陌刀军将士在山林间狂奔。 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的甲胄丢弃。 事到如今,这些甲胄,只会拖慢他前进的速度。 雁不归那两百人的亲卫骑兵速度极快,眼看着陌刀军就要追不上对方,老王心中万分焦虑。 如果说现在的方即墨是九死一生的局面,那么等到对方汇合完毕,九死一生,就会变成十死无生!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将对方拦下。 可是,陌刀军虽是精锐,但毕竟只有两条腿,和那些四条腿的骑兵比起来,终究是慢了些许。 眼看着对方就要冲出自己的拦截范围…… 噌! 一道剑气横飞而来,落在那两百亲卫的身前,地面瞬间爆开,留下一道恐怖剑痕。 战马嘶鸣中,万里烟云照马不停蹄,径直跨越而去,身后的两百亲卫,却是纷纷勒马。 “哎,终究还是放过去一个,罢了,一匹马而已,去就去了,至于你们,却是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道路中央,步虚真一脸微笑,手持道剑而立,挡住两百亲卫去路。 “杀!” 三名亲卫见对方仅有一人,懒得和对方废话,举起手中长枪,拍马向着步虚真冲杀过去。 噌! 步虚真抬手挥出一剑,下一瞬,三杆长枪被一剑削断,连同三名亲卫也从战马之上横飞出去。 三匹马儿此刻不知发生了什么,依旧向前猛冲。 步虚真见马儿冲来,微微一笑,闪身让开。 战马嘶鸣着与步虚真擦身而过。 “马儿可以过,人,必须留下。”步虚真微笑道。 “步道长,你来得太及时了!” 此刻,老王终于赶到,连同身后陌刀军将士们一起,将整条道路结结实实的堵了起来。 “陌刀军在此,今夜,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放他过去!” “无量天尊。” 步虚真左手拂尘一扫。 “这里就交给王将军了,我去找方道友。” “道长速去,这里交给我。” 老王一听,顿时大喜。 虽然多一个步虚真,依旧不太可能胜得了雁不归,但多一个人,方即墨便多一分活命的可能。 步虚真点点头,飘然而去,只剩下陌刀军与两百亲卫大眼瞪小眼。 亲卫眼神决绝。 他们只有两百人,而面前的陌刀军,至少有千人以上,而且还源源不断的有人加入战局。 论实力,亲卫和陌刀军爷就在伯仲之间,如今数量陷入绝对的劣势,他们绝无胜算。 可那如何? 他们是雁不归的亲卫,雁不归在哪里,他们就要去哪里! 哪怕面对的是刀山火海,他们也绝不退缩! “杀!” 两百亲卫,向着陌刀军军阵发起冲锋。 “杀!” 陌刀军人人带伤,可此刻依旧气势高扬! …… 轰! 又是一台投石车被对薛城里飞出的巨石砸中,变成一堆烂木头。 景逸回头看了看,他们的投石车,已经损毁的七七八八,而渊军仍在不断的涌出薛城。 挡不住了! 景逸心中做出判断。 他的心里也早就明白,这样的布置,根本不可能困住渊军太久。 然而,这只不过是方即墨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现在,既然战术目的已经达到,便没有必要再和对方继续纠缠。 “全军撤退!” 景逸一声令下,宁军开始有序的向后方山林里撤退。 渊军虽然数量众多,但无论是他们的步兵还是骑兵,都无法在山地和宁军作战。 宁军往山林里跑,很快便将渊军彻底甩开。 “李将军,对面撤了,现在怎么办?” 雁不归不在,李牧便是渊军最高统帅。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大军集结,直取云京,就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跑?!” 第500章 方即墨的算计 天光初亮。 一夜的厮杀,留下遍地的遗骸。 薛城外的护城河,早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渊军没有片刻耽误,按照早就既定好的方案开始迅速的南下。 薛城里,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作为后勤部队,他们要以薛城为大本营,为前线部队持续不断的供应补给。 一车一车的粮草,从定军关运送过来,在薛城堆积如山。 呈季站在城楼上,目光冷冽如刀。 这一切,都在方即墨的算计之内吗? 他知道自己看到这薛城的布置的时候,就会明白他的意图和想法吗? 呈季觉得,方即墨和自己,肯定有一个人是疯子。 不然,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太冒险了。 但是,呈季也不得不承认,面对渊国大军和雁不归这样的无敌强者,这恐怕也是宁军唯一能赢的办法。 凭心而论,若是易地而处,呈季绝对不敢这么做,也不会想到这么做。 “将军,第一批的物资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手下来到呈季身边向他汇报。 “去吧。” 呈季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将军不和我们一起去?” 手下有些诧异。 “薛城事关重大,我必须留下来坐镇。” 手下听了呈季的话,很是诧异。 宁军都被赶跑了,这薛城的防御又是如此坚固,哪里还需要呈季这样的大将亲自坐镇? 这个时候,有点想法的人,都在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这薛城,有什么好守的? 可是手下并没有多说什么,施了一礼就告辞离去。 呈季此刻方才回头。 他手里本有一万多的后勤部队,此刻,已经被他全数调往了前线运送粮草,薛城,已经是一座空城。 不,说空城并不准确,这里还有两三万的离国战俘,以及一千人不到的渊军后勤士兵。 “雁不归,公子胜,你们的失败,已经注定……” …… 入夜,所有的战俘,都要回到牢房里,被渊军士兵严加看管。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渊军士兵们却一个个都不在自己的岗位上。 不过,离军战俘也并没有多想,毕竟,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此刻人人带着手铐脚镣,又手无寸铁,加上多日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力气大不如前。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 吱呀一声,监牢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披着斗篷看不清脸的人,提着灯走了进来。 离军战俘只是看了那人一眼,便没再多看。 夜晚例行巡视,这很正常。 啪嗒! 忽然,一个细微的声音,引起一个战俘的注意。 那巡视之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滑落,吊在了地上。 那个注意到了这一幕的离军战俘,心脏狠狠的一抽,身体紧绷,却是不敢有任何动作。 直到那束灯光远去,那战俘才猛的蹦跶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囚笼边上。 没错,他真的没有烟花! 那距离牢门半步之遥的地方,赫然是一串钥匙! 离军战俘此刻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的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喉头微动,将身体贴紧牢笼,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探出手臂。 啪嗒! 细微的声音,冰凉的触感。 那战俘心中一阵狂喜。 收回手,试探性的将钥匙插进锁孔里。 啪嗒! 那战俘瞳孔骤然一缩。 手铐,开了! 他又往脚镣的锁孔里试探。 又是啪嗒一声! 此刻,牢笼里其他战俘也都听到了声响,他们纷纷坐起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那名手持钥匙的战俘。 “怎么办?” 一个问题问出口,所有人都沉默。 打开手铐脚镣,冲出去拼命? 他们有成功的机会,但也可能会死。 假如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么他们虽然日子会很难熬,但却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给我打开,老子要出去拼命。” 一个战俘忽然小声说道。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前几天,他们一个督粮官打死了我兄弟,老子要报仇。” 众人沉默。 他们这些战俘,这段时间谁没有受过督粮官的欺辱,谁没有挨过鞭子,挨过打骂? 谁没有见过自己的兄弟、战友,惨死在渊军的手下,然后曝尸荒野? 见过。 他们都见过。 “死就死,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一个垫背。”另一个战俘也小声道。 “老子也去。”第三个战俘开口道,“只要有一两个人跑出去,其余的人也都会受到牵连,反正早晚横竖都是死,不如干一票。” “对,怕个球!” “来来来,帮老子打开。” “干死这帮杂碎!” “呈季那狗贼,交给我,老子也把他脑袋剁下来当夜壶!” 众人越说越亢奋,那拿着钥匙的战俘也不再纠结,很快便为众人解除了禁锢。 “光有我们这些人不够,现在既然有钥匙,那就去放更多人出来,咱们索性干一票大的!” 说干就干,牢门打开,那群战俘竟是轻而易举的,便将牢房里的战俘全都放了出来。 “杀!” “弄死这群狗东西!” 这段时间的压迫,点燃了战俘心中的怒火。 他们冲出牢笼,冲上大街,肆意的破坏。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薛城里,早已经是空无一人。 可是,虽然薛城里的渊军早已经是人去楼空,但却是给他们留下了一地的装备和足够数月用的粮草。 战俘们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 薛城南面三十里处,呈季带着剩下的一千多人,走在行军的路上。 “将军,咱们这么做,真的能行吗?” 呈季身边,他的一个心腹问道。 “行不行,都没有退路了。” 呈季看了一眼身后。 “那薛城之所以南面的防御比北面更强,就是为了堵住渊军的退路,不让渊军这十几万人离开。” “什么?!” 心腹露出惊诧的表情。 “方即墨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十几万人离开宁国。”呈季道,“他赌的是我能够看明白他的布局,如今,我将这薛城留给了对渊军恨之入骨的离国战俘,你觉得,那些战俘会放过渊军吗?” 心腹想到这些天来,呈季下狠手折磨那些战俘,想必此刻的战俘,早就对渊军恨之入骨,又怎会网开一面,开门放他们离去? 呈季和方即墨,这是已经把渊军最后的逃生之路,彻底堵死了啊。 “可是,渊军如此强大,宁军要如何……” 话说到一半,心腹忽然明白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们这些人,早就绑上了呈季这条船,一样没有退路。 他们只能帮助呈季,站在宁军一方,否则,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而呈季那些散布在渊军中的昔日部下也是一样。 他们身上早就打下了呈季的烙印,呈季一旦反叛,他们必受牵连,就算不追究,今后也不会再受到重用,更大的可能,是沦为军中的炮灰。 若是如此,他们现在除了跟随呈季,一起投降宁军,似乎也再没有了别的出路…… 第501章 破封而出 山林中,一道人影赫然冲上云霄。 步虚真就着初升的朝阳,举目四望。 远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大片冰雪世界,很快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那里!” 步虚真脚尖在树梢轻点,身似游龙,向着那片冰雪世界疾驰而去。 昨晚发生的一切,逐渐展露出它的真容。 步虚真仰头看着面前这一座七八米高的冰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冰山里封印着一个巨人,即便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步虚真仍然能够感受到那冰山之中,仍在不断勃发的强大生命力! 这特么的还是人吗?? 步虚真脸皮直抽抽。 无论是剑雪无名,还是雁不归,都特么太恐怖了啊。 这场战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实在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竟然能打出这种堪称玄幻的爆炸效果来。 还有那雁不归,都被冰封在那冰山里整整一夜了,换做其他人,不要说这彻骨的寒冰了,就算是憋也憋死了。 可是这雁不归,一身气血仍在不断的挣扎,不断的爆发,想要从这冰山之中脱困而出。 这要是搁以前,有人告诉自己,世界上真的有活物能被冰封一夜之后,还能活着,步虚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还想和这种怪物战一场,步虚真顿时升起一股恶寒。 “剑雪无名在哪里?此地不宜久留!” 步虚真看了一眼随时可能脱困的雁不归,心里发毛的厉害。 他根本没有和对方战斗的勇气,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剑雪无名和方即墨,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可是,他目光扫过,瞬间变呆立当场。 只见距离冰山不远处,一座人形冰雕,保持着右手撑剑,左腿单膝跪地的姿势,那一头长发随风飘起的样子,也被冰雪定格。 这一刻,仿佛永恒。 “剑雪!” 步虚真顾不得其他,一脚踏上冰雪世界。 可是下一刻,那种彻骨的寒冷自脚下蔓延而来。 步虚真甚至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都因为这股寒气而变得滞碍起来。 好恐怖的寒冰真气! 此刻,步虚真对于剑雪无名和雁不归的强大,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不敢耽搁,步虚真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剑雪无名身后。 当他伸手去触碰剑雪无名的时候,掌中传来的,只有冰冷。 生气全无! 步虚真愕然。 剑雪无名身上,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气,她的脉搏和气血,都仿佛被这阴寒之气彻底冻结,步虚真是一丁点都没有感受到。 在这种状态下,人要怎么生存?? 步虚真彻底呆滞。 剑雪无名,就这样死了? 那个残暴的女人,会这么容易就死? 步虚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剑雪无名会死。 说起来,他和剑雪甚至算不上是朋友,但步虚真此刻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对方就这么去死。 “玛德,老子真是中了你的邪!” 步虚真修行多年,今朝再度破功。 他猛的运起全身的真气,一掌拍在剑雪无名后背之上。 刹那间,手掌中,脚底下,那股至阴至寒的阴煞之气,瞬间蔓延而来。 步虚真默默运转无相剑骨,借用这阴寒之气淬体。 他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效果,但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做,也是唯一有可能救回剑雪无名性命的办法。 若是失败,他可能会和剑雪无名一样,成为一尊冰雕。 但那又如何? 他们道门中人,修道,修的便是一个问心无愧,率性而活。 若是他命中注定,要与剑雪无名一起陨落在此,那便就这样吧。 步虚真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开始全力为剑雪无名注入道门真气。 很快,他的手便被寒霜侵蚀,变成了冰雕,黏在了剑雪无名的背上,就连他的眉毛和脸颊,也都覆上了一层薄霜。 彻骨的寒冷,让步虚真很快便接近了极限,他体内的真气几乎快要无法流动。 这样下去,不要说救人,就连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 “玛德,这下真要完蛋了……” 步虚真极力维持着清醒,但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咔嚓! 就在此时,一声脆响,将步虚真从晕厥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扭头本能的向着那脆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七八米高的小型冰山,竟有一道裂缝,自底部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卧槽!?”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步虚真都给吓清醒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冰山上的裂纹逐渐蔓延开去,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布满了整座冰山。 里面的那个家伙,这就要出来了? 这特么还是人吗?? 砰! 就在步虚真感叹之际,一声巨大的轰鸣,伴随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气血之力冲天而起,无数碎冰被直接炸的四分五裂。 咔嚓! 被冰霜覆盖的大地,此刻也如那冰山一般,无数的裂痕开始蔓延,发出阵阵脆响。 轰! 又是一声轰鸣。 下一刻,便见那原本冰山耸立之地,一道魁梧壮硕的人影缓缓起身。 赤红色的气血之力,将周遭的冰霜尽数蒸发。 他每迈出一步,周遭冰霜便消融三分。 可怕! 步虚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特么气血之力直接将这阴煞之气尽数蒸发,这人的生命力竟能强到这个地步,难怪被奉为天下第一。 这就是肉身成圣的无敌强者吗?! “吼!” 雁不归扬天发出一声怒吼,赤红色的气血之力卷起一道冲天的龙卷,周遭冰雪世界,在这强大至极的气血之力面前,寸寸龟裂,化作升腾的水汽,消散不见。 轰! 气血之力横扫而过,剑雪无名和步虚真身上覆盖的冰霜也瞬间消弭于无形,更是直接将二人掀飞出去。 “好强!” 步虚真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 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 无敌! 此刻,步虚真终于明白,为什么就连寂怀真也如此推崇,想要将这雁不归带回道门。 这样的人,当真是上天的宠儿。 一声嘶吼过后,雁不归身体彻底从冰封之中恢复过来,他重新拾起孤雁枪,向着步虚真和剑雪无名走来。 “停步!” 步虚真此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拔剑挡在剑雪无名身前。 “太弱。” 雁不归冷冷的说了一句,随即抬手便是一拳轰出。 轰! 气劲横扫而过,步虚真直接飞了出去,口吐鲜血。 他的无相剑骨,在这雁不归面前,竟然只是勉强挡了一拳! 第502章 十面埋伏 这特么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直到真正挨了一拳,步虚真才明白对手的强大,竟然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他自以为对雁不归的实力评估已经有点夸张,但没想到,竟然还是保守了。 “方即墨在哪里?” 雁不归看着躺在地上的步虚真,眼神里满是杀气。 “我特么还想问你呢……” 步虚真感觉自己胸口的骨头仿佛都已经被对方一拳干碎,不停的用手揉搓着,此刻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对方若是铁了心要下杀手,他必死无疑。 “你们先来,老子后到,你问我方即墨去了哪儿?我特么看起来像知道的样子吗?” 步虚真的回答,竟是让雁不归觉得很有道理。 确实,方即墨是被他追着跑的,这人是天亮了才来,他说他不知道方即墨去了哪里,这似乎也非常的有道理。 雁不归想了想,便决定不再为难面前这个年轻的道士,提着孤雁枪,便往深山里继续去。 “你大爷的……” 步虚真看着雁不归离去的背影,如释重负的骂出声来。 不知为何,自从步虚真破功之后,竟是变得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一开口便是脏话乱飞。 这一刻,步虚真觉得很爽。 他感觉之前的人生,实在是太特么的压抑了啊。 哪里像现在这般。 看谁不爽,骂! 事情不顺,喷! 什么太上忘情,狗屁的太上忘情! 老子就是要率性而为! 步虚真想罢,再次坐起身来,强忍着胸口剧痛,将剑雪无名背在了背上。 “走,咱们去看看,这天下无敌的雁不归,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 雁不归手持孤雁枪,一路追寻着方即墨的踪迹。 随着不断的深入,他的眉头也愈发紧皱起来。 倒不是因为丢失了对方的踪影,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一路上,对方留下的痕迹,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一些。 脚印、折断的树枝,等等等等。 雁不归不由得减缓了速度,心中也开始升起了疑虑。 以方即墨的精明,哪怕是慌乱之中,也不该犯下如此多的低级失误。 他明明可以将自己的行踪遮掩的更好,可却没有这么做。 这有一种可能,对方是故意给自己留下线索,让自己不至于失去对方的行踪之后,找不到人。 “呵呵。” 雁不归都快被自己的想法给气笑了。 他都不知道这方即墨到底算是胆大包天,还是胆小如鼠。 说胆大吧,对方逃跑时那股不要命的劲儿,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说胆小吧,又敢给自己留下行踪,引诱自己踏入陷阱。 看来,这个家伙对自己的布局,有着相当强的信心,认为自己绝不可能在他的布局里能够杀得了他。 与之相比,方即墨更害怕的是自己因为丢失了他的踪迹,索性不追了,回去与渊军汇合,一起对付景逸率领的宁军,这样一来,宁军必败。 他甚至可以以这种方式威胁,让方即墨自己跳出来送死。 可是,雁不归不会这么做。 他是天下无敌的强者,绝不会惧怕任何人的挑战。 哪怕明知是陷阱,他也要跳进去,在对方的陷阱里杀死对方。 他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布局,能够杀死自己。 沿着方即墨刻意留下的痕迹继续追寻,雁不归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 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想要一劳永逸,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雁不归都开始有些好奇了,方即墨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阵仗等待着自己。 两天后,沿着方即墨留下的踪迹,雁不归已经进入了骊山郡地界。 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土坡,土坡上,方即墨盘膝而坐。 “不跑了?” 雁不归来到方即墨数十步外,声若洪钟。 “不愧是你,竟然真的敢追过来,方某佩服。” 方即墨睁开眼,这一次,他的脸上满是从容与自信。 “你费尽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引我来这里?” 雁不归打量着四周,觉得这地方似乎并无特殊之处。 “你可知道,此处叫什么名字?”方即墨笑道。 “有什么说法?”雁不归也不着急,他倒要看看,方即墨耍什么花样。 “此处名为落雁坡。”方即墨摊开手,缓缓站起身来,“从前,它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土坡,今日之后,它的名字,天下将无人不知。” “落雁坡?呵呵。” 雁不归朗声大笑。 看来,这里就是方即墨给他准备的葬身之地。 今日之前,这落雁坡籍籍无名,今日之后,落雁坡将会因为他雁不归的陨落,而名扬天下! “来,让我看看你的底气。” 孤雁枪枪指方即墨,雁不归周身气血翻涌。 腹部的伤口依旧在向外渗着血,身体里的阴寒之气,依旧在影响气血的运行。 但这都不重要。 对雁不归来说,今日,他便要凭借一己之力,击碎方即墨所有的筹谋与幻想。 “好气魄。”方即墨拍掌,“当日上京初见,我便知道你我之间,必有今日,我筹谋多时,也是为了杀你。 可惜,你若生在宁国,你我联手,不消十年,这天下便可太平。” 周遭的树林里,缓缓走出上百道人影。 无一例外,这些人每一个都是高手,而且修为起码都在四境以上,其中甚至不乏四境巅峰的武者。 雁不归目光扫过,面带不屑。 就凭这一百多个四境,想杀他? 白日做梦而已。 “这就是你的底气?一百多个四境而已。” “你就是雁不归?”一个四境巅峰的江湖武者第一个站了出来,“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凭你,也配做天下第一?” 雁不归扫了那人一眼,懒得搭理。 “于某有一套家传枪法,虽不敢自居天下前三,但也是打遍卫国无敌手,今日,特来讨教!” 说罢,那于姓武者举枪杀了出来。 雁不归孤雁枪随手一抖,抽在那人枪杆之上,下一刻,那于姓武者双手虎口开裂,长枪脱手,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 “就这?先把你的枪握紧了再来挑战。” 周遭四境武者纷纷一惊。 他们想不到,这雁不归竟然如此厉害,只一招便击败了卫国枪王。 要知道,那可是四境巅峰的武者,距离五境也就是一步之遥,等他跨入五境,甚至有机会竞争天下第一枪的称号。 可这样的人,在雁不归手里,竟然撑不过一招。 看来,这雁不归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四周那上百名的四境武者,此刻竟然都开始心生退意。 他们中大部分人,比起那于姓武者都还不如。 于姓武者接不住雁不归一招,他们也肯定接不住。 既然如此,那也完全没必要比了,上去纯粹是找虐的。 “啧啧,方即墨,你这布局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啊。”雁不归语带嘲讽,“若今日你的布局只有如此,那你必死。” “呵呵。”面对雁不归的强势,方即墨只是笑了笑,“不必着急,这些朋友今日只是前来观战而已,真正的高手,现在……来了!” 话甫落,几道人影,悄然出现在四方…… 第503章 顶峰 数道人影,将雁不归团团围住,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爆发出令人咋舌的强大气势。 “这等威压……五境绝巅!”那被雁不归一枪杆抽飞的于姓武者,此刻强忍着伤势站起身来。 将雁不归包围的那几个人身上爆发出的气势,强大到令人惊骇,寻常五境强者,根本没有这样的气势。 “我认得他……他是……胥国棍神苗易!”一个来自胥国的武者指着其中一人惊叹道。 “苗易?曾经的天下第一棍法高手!” “卧槽,连他都来了!?” 沦为看客的一众四境武者,哪里甘心就此沦为配角,当他们发现那一群高手里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的时候,便立刻跳了出来,仿佛认识那人是谁,便将自己与其他平庸之辈区别开来一样。 “我听说,那苗易一手齐天棍法从无败绩,更是体气双修,是极少的集内外家所长于一身的超级高手。” “啧啧,体气双修,这样的强者本就是少见,只是不知面对体修中的绝对霸主,他这体气双修之法,到底能有几成功力。” “难说,虽然是体气双修,但不够纯粹。要知道古往今来,从无一人将体修和真气分别修炼到极致。为何?还不是因为做不到!这苗易虽是天纵之才,但要说他能够力压无数惊才绝艳的前辈,我认为倒也不至于。” “哎,可惜了雁不归只走体修,若是他能够体气双修,那恐怕他的成就,还不止于此。” 众人说着说着,竟然开始为雁不归惋惜起来。 那树梢上,被称为苗易的男子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生的尖嘴猴腮。 故意留的一脸络腮胡,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猴子而非人类。 身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穿藕丝步云履。 他脖子后面扛着一根乌黑的金属长棍,双手搭在棍子的两端,棍身有蟠龙雕刻,看起来气势恢宏无比。 双脚脚尖就这么点在树梢上,那纤细的树枝,竟是能够承受他的体重而没有轻易的折断,足见其轻功之高妙。 雁不归看向那苗易,二人四目相对,仿佛撞击出了某种火花。 “不错,这个看起来,还有点样子。”雁不归收回目光,又看向其他几人。 那几人他并不认识,但从对方的身上,他能感受到一股股不弱于这胥国棍神的强大真气正在体内激荡。 “介绍一下,这位是当今儒门第一强者,曾经的天下第二剑,儒门剑儒。”方即墨笑着向雁不归介绍。 “方小子,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剑儒挑眉,“什么曾经的天下第二,你问问寂怀真,他敢不敢再我面前自称天下第一?” “咳咳,剑儒前辈,您今天要是能胜了雁不归,那天下第一自然不会再有争议。”方即墨陪笑道。 “少来这一套,西关月这笔账,我回头再跟你算。”剑儒白了方即墨一眼,不再说话。 “咳咳。”方即墨尴尬的战术性咳嗽两声,又继续对众人介绍,“这位,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射手,张问天张前辈。” 方即墨看向另一边,手持战弓之人,可不就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射手,洛邑之中追杀羡王而失去了踪迹的张问天吗。 张问天听完方即墨介绍自己,却并不接话,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看向雁不归,而是紧紧盯着在场的几位高手中的另一人。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本王,咱们不是有约在先,今日先杀雁不归,你与本王之间的恩怨,往后稍稍?” 说话之人,一席华丽衣衫,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人士,反而更像是一名贵族。 “不用方小子介绍,本王自己说吧。” 那人笑着对众人拱手。 “大炎王室,羡王,天下第一掌。不过今日之后,天下第一掌,要去掉这个掌字,天下第一,已是本王囊中之物。” 羡王说吧,周遭皆是轰然。 “羡王!?” “他就是羡王!!??” “卧槽,连羡王都来了?这么大场面?” “我听说羡王因为在洛邑干了那些事情,不知所踪,没想到,今日这局,竟然连他也来了!” “羡王前辈,老实说,你能来,我感到很意外。”方即墨对羡王拱手。 “少拍马屁。”羡王笑道,“事到如今,本王已经想明白了一切,洛邑那场算计,是你小子赢了,本王无话可说。 不过,如今虽然本王不能做大炎王朝的天子,但这天下第一,本王却是不能再错过。” “多谢羡王前辈体谅。”方即墨再度拱手。 如今的羡王,彻底放下了成为天子的执念,他将对天子的执念,转化成为了对武道的追求。 既然当不成天子,那就做天下第一的武道高手,到那时候,天下之大,大可去的,如此逍遥快活,不比当那个劳什子的天子舒服多了? 想通了这点,羡王的武学突飞猛进,就连容貌也似乎逆生长,变得年轻了许多。 “哼!” 张问天冷哼一声,将目光再度锁定在了雁不归的身上。 他之所以会跑来对付雁不归,一者是因为羡王实在太过狡猾,每当他抓到羡王蛛丝马迹的时候,羡王总是会先他一步,令他无计可施。 这一次,羡王答应他,若是能和他一起对付雁不归,那么事成之后,自己可以与张问天公平一战,了却恩怨。 张问天无奈之下,便也只能答应。 更何况,他也想会一会这位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天下第一,无敌强者。 “就你们几个?” 雁不归再度扫视众人。 “寂怀真呢?他没来吗?” 在场的几人,虽然都是五境绝巅的强者,但雁不归并未将他们放在心上。 他唯一关注的只有一人。 恒山,寂怀真。 这位当世道门第一人,天下第一剑者。 在自己入世之前,寂怀真是天下第一的呼声很高,可以说,普天之下,真正能让雁不归有兴趣主动与之一战的,唯有寂怀真一人。 如今这等场面,寂怀真不在,确实是让他有些失望。 “放心,与你一战的机会,寂前辈岂会错过。”方即墨开口打消了雁不归的疑虑,“寂前辈如今尚未达到他的巅峰,而他也在等你达到你的巅峰,唯有如此,他才会愿意现身,与你一战。” “嗯?这是何意?”雁不归皱眉。 “寂怀真要在你命数达到顶峰的时候与你一战,唯有如此,他才会没有遗憾。”剑儒开口道,“至于如何达到顶峰,很简单,你将我们击败,积攒无敌之势,等你的势成了,你的命数也就到了真正的顶峰……” 第504章 人剑 “既然如此,那何必多费唇舌?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雁不归战意凌然,那被剑雪无名冰封的气血,在这一刻再度燃烧起来,尽管仍旧未能将之祛除,但他那雄浑壮阔的气血仍旧冲霄而起。 四方围观的四境武者此刻纷纷后退一步,他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天堑! 那是一道绝对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少四境巅峰的武者,此刻已是面如死灰。 他们曾经以为,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四境巅峰和五境之间的距离。 可现在他们觉得,哪怕是成了五境,恐怕与雁不归之间的差距,仍然不会缩减多少。甚至就算是五境绝巅这样的绝世强者,也依旧望不到头。 众人的目光,逐渐聚集到几位五境绝巅强者的身上。 这些巅峰强者脸上的神情,同样凝重。 在今日之前,他们自诩天下第一等的高手,可见过雁不归之后,方知什么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雁不归,你等不到寂怀真了,因为你会败在我的手上。” 羡王负手而立,面对雁不归那爆发的气势,面色虽然凝重,但语气却依旧轻松。 身为大炎王室的王爷,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雁不归虽强,但要说能唬得住他,那也不至于。 “那要不,你先上?”张问天看了他一眼,开口嘲讽道。 以羡王的性格,他怎么都不可能第一个出手。 因为这时候的雁不归并无任何消耗,哪怕并不在巅峰,羡王与之一战,也是必败。 羡王若败,第一个要杀他的并不是雁不归,而是张问天。 所以,老奸巨猾的羡王,必定是最后一个出手之人。 “呵呵。” 羡王笑了笑,并不回答。 张问天又看了看其他两人。 苗易板着一张老脸,没有动作,看起来也不想第一个出手。 “罢了,我来吧,正好,我也想看看,有史以来,第一个肉身成圣的强者,究竟是个什么水准。” 剑儒一席黑袍随风而动,下一刻,只见他凌空迈出一步。 噌! 身后飞出一柄儒剑,正是儒门名锋,“君子不器”。 “是剑儒!” “剑儒要出手了!” 周遭众人变得有些亢奋起来。 天下剑者公认,寂怀真第一,剑儒第二。 二人曾在白鹭书院一战,不分胜负。 只有方即墨知道,剑儒早已臻一剑成阵之境,在御道之上,寂怀真恐怕也只是比他强上半筹,若是全力交手,二人胜负只在六四之数。 观如今剑儒之气势,当初与寂怀真一战之后,似乎又有精进,现在的剑儒,比起当日,恐怕要强上许多。 “浪费时间。” 面对剑儒,雁不归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下一刻,便见他周身气血爆发,身影瞬间消失。 轰! 所立之处登时炸裂开来,众人眼中,只看见一道模糊的残影。 剑儒瞳孔骤缩。 眼前这人速度之快,乃他生平仅见! 就连寂怀真也无法与之媲美。 这等恐怖的速度,带来的,是强大至极的破坏力,若是人以这样的速度撞上,恐怕当场就要筋骨尽断而死! 来不及细想,剑儒施展身法,身体迅速腾空,一跃飞至半空。 “给我败!” 雁不归眼带不屑。 高手对决,双脚轻易离地乃是大忌,任凭你身法再如何厉害,在半空中,总归是不如在地面来的迅捷! 眼见对方腾空而起,雁不归手中孤雁枪横扫而过,一枪杆向着对方抽了过去。 嘭嘭嘭! 孤雁枪扫出,瞬间炸开三道气环! 强绝一击,令在场众人心脏皆是一抽。 四境武者人人色变,仅仅只是这一抽的威力,就足够秒杀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 羡王、苗易、张问天三人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五境巅峰强者全力出手,大概也就这般威力,但这雁不归,竟是随手就能打出,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砰! 剑儒架剑抵挡,孤雁枪与儒剑碰撞的瞬间,便毫无悬念的将剑儒直接抽飞了出去。 “噗!” 剑儒当即便感觉左臂筋骨尽碎,整个人也被直接抽飞了出去。 轰隆隆! 剑儒身影倒飞出去数百步,不知撞倒山间多少树木,方才停下。 四周围观众人脸上皆是错愕。 五境绝巅,天下第二的剑儒,竟是一招都没撑住便败了?! 这特么是什么怪胎?? 众人再看向雁不归之时,他们的眼中,已经多了几分敬畏。 这就是天下无敌的含金量吗?? 败五境绝巅只需一招!? “下一个!” 雁不归孤雁枪指向余下三人。 “呵呵。” 此刻,方即墨却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小看了剑儒。”方即墨道,“你真以为,你随手一击,便能击败他?” 雁不归微微凝眉。 “不错,你确实很强。”羡王亦开口道,“方才随手一击,便是相当于五境绝巅武者全力出手。但要知道,这种程度,我们也做得到,可是,为什么我们全力出手,没能击败剑儒?因为这种程度的攻击,我们并非承受不了。” “羡王前辈说的是,要击败剑儒,你需要拿出更强的力量才行。”方即墨笑道,“你看,剑儒的反击,到了。” 话甫落,身后响起一连串的长剑出鞘的声响。 雁不归豁然转身。 只见数百步外的山林里,剑气冲霄而起。 “是剑儒!” “剑儒还没有败!” “我就说嘛,毕竟是五境绝巅,怎么着也不至于一招就败北。” 众人马后炮之际,只见儒门名锋君子不器宛若游龙般冲上天际,下一瞬,剑气瞬化三千剑影,每一道剑影,都与本体一般无二。 “这是……” “御道六重!一剑成阵!” “卧槽!” “今天真是开眼了,传说中,人间御道七重,第七重的一剑破万法,从未有人达到,所以人间之剑的极致,便是一剑成阵!” “可是,这一剑成阵也太夸张了吧,一把剑化作三千把,这是怎么做到的?” “那些都是剑气和剑意凝结而成,一个人的剑意越强,他能够化出的剑阵规模便越强大。能化三千剑阵,恐怕连寂怀真都做不到。这剑儒的剑意,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此时,只见山林里,那身着黑袍的身影缓缓升上半空,右手剑指挫出一个剑诀,随后,身体后方,竟是凝聚出河图洛书的虚影。 “这是……” 这一刻,就连方即墨也有些惊讶了。 那剑儒,竟是将河图洛书融入了自己的武学之中,那三千剑影,此刻排列,竟是与河图洛书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这一剑,乃人间至极之剑! 第505章 至强之力 “不相干者,后退百步。” 剑儒的声音在空间回荡,在场众人闻言,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看着那不断凝练的剑阵,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剑落下来,怕是在场的人都要死得干干净净。 人间之剑的极致,莫过于此。 一剑成阵的极致,莫过于此! 剑儒剑指向天,剑意不断攀升。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释然。 这一剑,无关胜负,无关生死;这一刻,他超越了自己,也超脱出了御道的束缚。 剑儒一直都明白。 论天赋,他不如寂怀真。 论武道坚定,他也不如寂怀真。 御道七重,他终其一生,也只不过是无数走到六重便是极限的人中的一员。 面对那几乎不可能达到的御道七重,他对剑道的理解,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但那又如何? 谁说御道便一定要走到第七重? 谁说剑道的极致便一定是一剑破万法? 若是能将一剑成阵修炼到极致,谁说一剑成阵就不能超越一剑破万法?! 嗡! 半空之上,剑音缭绕不绝,剑阵终于排列成完整的河图洛书,随即,剑芒闪耀天际,那无边的光华,绚烂非常。 河图洛书的图纹流转起来,儒门浩然之气自生,与剑儒那刚正的剑意相辅相成,不断叠加!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剑儒念念有词,嘴角含笑。 人间至极之剑,人力极限之剑,终于诞生在他的手中! 这一剑,由他来命名! “君子风!” 剑儒一指出,庞大威压横扫而来。 无数飞剑卷起气浪,形成螺旋气劲,一道参天龙卷升腾而起,所过之处,那些不知扎根于此多少年月的树木纷纷拔地而起! 此等神力,通天彻地! 此等威能,绝非人力可比! …… 远方,仙岚盈翠之地。 寂怀真盘腿闭目,身前太玄刀,羲皇剑悬于身前。 一刀一剑仿佛也感受到了远方那惊天动地的巨变,不住的抖动,发出阵阵嗡鸣。 此刻,他的双眼猛然睁开,目光如闪电般看向远方。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露出欣然之色。 “老友,你悟了……” …… 庞大威压,无边剑气,席卷而至。 此刻,方即墨早就已经跑出百步之外,就连羡王等人,也都纷纷后退五十步。 此刻,就连他们这些同为五境绝巅的强者,心中也是极度的震撼。 这等剑招,这等威力,若是换了他们,那下场只有一个。 死! 羡王三人将目光投向依旧如山岳般巍峨不动的雁不归。 这位古往今来第一体修,有史以来首位仅靠肉身便超凡入圣之人,面对这等人间至极的力量,他能活下来吗? “难……” 先前那被雁不归击败的于姓武者摇着头。 “那雁不归再怎么厉害,终究也是肉身凡胎,除非他真的是钢筋铁骨,否则,怎能抵挡如此力量?” 听了于姓武者的话,那些仍然沉浸在震撼之中的四境武者纷纷回过神来。 有些人的看法和于姓武者相同。 就算是当世体修第一人,可依旧是人,是人,就有极限。 而这一剑的威力,已经达到了人世间的极限,恐怕这世间,再难有超越这等力量的武学。 可有另一部分人并不赞同他们的看法。 他们认为雁不归乃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仅凭肉身便超凡入圣之人。 什么叫超凡入圣? 那自然脱胎于凡俗,不能以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 就凭雁不归先前随手爆发出来的力量,谁又能真正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若雁不归真是只有如此,那寂怀真何必等他到巅峰时刻再出手? 两方的观点,可谓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可是,他们并没有时间争论,甚至许多人都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观点,“君子风”便已经来到了雁不归的身前! “来得好!” 雁不归面对那参天龙卷,朗声大笑。 “这世间值得我铭记之人,又多了一个!” 说罢,他将手中孤雁枪插在一旁,左右脚先后跺地,脚下大地被他踩裂如蛛网。 “喝!” 一声沉喝,雁不归周身血芒迸发,血色红光如长枪般直插天穹! 雁不归竟是要以他自身气血之力,硬刚剑儒这人间极致之剑! 轰!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 剑罡不断撕扯,将那意欲穿透天穹的血色长枪扭曲,撕扯,原本完整的血色长枪,很快便被剑罡撕裂,绞碎,犹如秋天的枫叶,漫天飘舞。 “胜了?!”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没想到,剑儒这一剑,竟是硬生生撕裂了雁不归爆发出的血色长枪! 那巨大的剑气龙卷并未停下它的脚步,而是继续向着雁不归席卷过去。 眼见自己的血色长枪被那剑罡绞碎,雁不归的眼中并没有丝毫慌乱。 他再度发出一声低吼,扎下马步,双拳紧握。 下一刻,周身气血不断升腾,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喷发出血红色的蒸汽! “这特么,是要变成超级赛亚人吗??” 方即墨看着眼前一幕,只感觉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从来没有人见过雁不归的极限,也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这个时候,要是雁不归真的大吼一声,然后头发倒竖起来,变成金黄色,周身气血喷涌,伴随闪电,他也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可是,那雁不归终究不是赛亚人血统,方即墨脑补的一幕最终也没有发生。 他只是看着那参天的龙卷席卷而至,将雁不归的身影直接吞没在那滔天的剑意之中! “结束了吧?” “不知道啊……” “这还能活下来?不可能吧……” 四周众人,此刻嘴上说着不可能的话,但心里却是没底。 以常人的尺度来看,这等威能之下,确实没有人能活下来。 哪怕是五境绝巅的武修或者体修,也都绝无例外。 但所有人心里又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雁不归绝对不是正常人…… 就在此时,那滔天的剑意之中,骤闻一声怒吼! “吼!” 随即,便见整个剑罡,由下至上,迅速的变成了血红色。 “卧槽!?” 众人纷纷骂出声来。 他们知道,心中猜想的那一种可能,正在变为现实! 轰! 一声惊爆,剑罡由下至上爆裂开来,参天的龙卷瞬间变得血红,然后直接爆开,恐怖的气浪爆发开来,半圆形的气劲瞬间掀翻了周遭所有一切! 尽管围观的众人已经退出百步之外,但仍有不少武者受到波及,被直接掀飞了出去! 第506章 晨钟暮鼓 “草草草!” 方即墨从土堆里爬出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拍掉脑袋上的尘土。 此刻的他已经无力继续吐槽,因为实在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已经开始有些习惯了。 这种毁天灭地程度的大招,竟然都杀不死那个家伙,方即墨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把雁不归弄死。 羡王、剑儒、张问天、苗易,寂怀真。 拉来的这些人,已经是自己能够找来的最顶尖的战力了。 可即便如此,他现在也已经开始产生自我怀疑了。 这样的阵容,本以为已经足够弄死雁不归,但现在看来,真的够吗?? 剑罡散去,满目疮痍、一片狼藉的落雁坡中央,雁不归和他的孤雁枪就这样屹立在那里。 他身上的皮肤布满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从伤口处不断的渗出来,散发着气血之力特有的红色光芒,远远看起来,就像是蛛网般的纹身。 此刻的雁不归,看起来仿佛比之前又壮硕了几分,肌肉紧绷,青筋暴起,双眼竟是化作四瞳,整个人的气质,也与之前的暴戾截然不同。 无悲无喜,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我特么……” 方即墨有种想要喷血的冲动。 这家伙本来就已经很变态了,怎么特么的现在看起来,又进化了?? 那双眼重瞳是什么鬼?? 这特么还真的变成超级赛亚人了? 原本估计自己这点人手,可能就已经干不过对方了,现在还特么又变身一次,这还怎么打?? 方即墨无奈的看向远方,剑儒黑袍迎风猎响,表情却是一派从容淡定。 “双目四瞳,此等奇人,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够得见。”剑儒连连摇头,“输给这样的人物,不丢人。” 说罢,剑儒拱手认败,转身离去。 方即墨还想开口留人,但剑儒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今日来,就是为了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天下无敌,可不是来帮方即墨杀人的。 如今既然架也打过了,那该走就走,他可不想留下来和雁不归拼命,不想白白把小命丢在这里。 他还要回去重振儒门,可不能轻易的死在这里。 望着剑儒远去的背影,方即墨欲哭无泪,这让本就有些捉襟见肘的他,雪上加霜! “剑儒前辈认败,那么三位,谁上?” 方即墨看向另外三人。 特么的,这种感觉,怎么好像自己才是反派?雁不归才是主角? 这不就是标准的反派设置陷阱想要弄死主角,结果被主角爆发小宇宙反杀的剧情吗? 羡王和张问天两人都没有动作,只是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胥国棍神苗易。 苗易看了众人一眼,随即站起身来,一个筋斗来到雁不归面前。 此刻的雁不归,身材比起之前更加高大魁梧,在他面前,那苗易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个小孩子。 “啊这……” 方即墨只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人先前没有站在一起,所以方即墨没有直观的感受。 现在两人面对面,那感觉就像是姚日月打郭某某,这特么拿什么打? 让苗易挑起来打雁不归的膝盖吗? 面对身形全面碾压自己的“巨人”,苗易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他依旧扛着盘龙棍,不紧不慢的来到雁不归面前,抬头凝视着对手。 看着面前这个“小不点”,雁不归脸上也没有丝毫情绪。 没有轻视,也不算重视,就像是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给你先出一拳的机会。” 苗易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差点尿了。 玛德,见过装的,没见过这么装的。 这货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什么吗? 让对方先出一拳? 他难道没有看到对方先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吗? 方即墨此刻是真的想吐血。 玛德,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尿性?? 剑儒打了一半,打不过,跑了。 这货特么的明知道对方实力,偏要装逼偏要浪,你浪什么浪?? 是谁给你的勇气? 是梁静茹吗? 不知道对方一拳能把你捶死?? 自己本就没有多少胜算,这货要是真的浪死了自己,那特么自己直接投降算了,剩下两个也不用打了。 雁不归歪头。 他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的变化。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小不点竟然这么尿性,敢说这样的话。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要求,那自己没有理由不满足对方。 就在雁不归想要抬手给对方一拳的时候,那苗易的嘴角,却是瞬间勾起。 “阿哒!” 只见那苗易啸叫一声,刹那间,盘龙棍拄地,将身体撑起,飞起就是一记撩阴脚猛踢对方人体最为脆弱的部分! 这忽如其来的一幕,看得所有人下体一凉,纷纷龇牙咧嘴的双手护着下体后退了半步,就好像他们对那种疼痛,能够感同身受一般。 在场的都是爷们儿,谁都知道这一脚踢实在了,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更何况那苗易可是五境绝巅的强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五境绝巅,是体气双修的五境绝巅! 这一刻,方即墨的双眼射出一缕精芒。 他忍不住要为这苗易拍手叫好。 这样才对嘛! 这才是他想要的高手! 方即墨现在觉得,这苗易简直太对自己胃口了。 感情苗易之前的那副装逼的模样,全都是装的,他所有的目的,就是为了最终能够踢出这一脚。 不得不说,这苗易够阴险,够狠辣! 他喜欢! 可是,苗易这一脚踢出,却并未见雁不归倒下,反而是传来一声铛的声音,不断在众人的耳边回荡。 铛~~~!!! 众人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声音? 如此悠扬,如此荡气回肠! 宛如晨钟暮鼓,震撼人心! 可是…… 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难道是…… 卧槽!? 这一刻,在场所有的四境武者都尿了。 特么的,这简直难以想象好吧。 苗易脸上的神色也是瞬间大变。 他感觉自己脚趾骨就像是戳到了铁板一样。 也就多亏了自己平日里有炼体,不然这一脚,怕是自己脚趾骨都要骨折! “你老婆真可怜……” 苗易下意识的吐槽道。 轰! 回答他的,是雁不归无情的铁拳…… 第507章 无耻之徒 嘭嘭嘭! 一拳打出三层音爆。 在众人眼中,只看见三道气环炸开,而在苗易的眼里,却是一只砂锅般大的拳头,瞬间飞到了自己的面前。 嘭! 惊诧一幕,震撼在场众人。 只见那苗易竟是后发先至,同样回敬了一拳! 嘭! 双拳相碰,气劲横扫四方。 苗易身上的锁子黄金甲被震得如同水波般涟漪起来,但这锁子黄金甲不愧是苗易赖以为生的宝物,竟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卸掉雁不归这一拳将近四成的力道! 可即便如此,雁不归这一击的力道依旧恐怖,饶是那苗易内外兼修,依旧被这一拳的力道直接轰飞了出去。 啪! 可是,雁不归也同样后退了一步!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雁不归的实力有多强,他们已经有所了解,但这样一个猛人,依旧被苗易一拳轰的后退了一步,看来,这内外兼修第一人,也真不是浪得虚名! “阿哒!” 就在众人惊叹之际,那熟悉的啸叫又一次响起。 林中一道黑影瞬间飙射而出,手中盘龙棍棍花舞得缭乱,棍身划破空气发出的啸音,有如龙吟! 雁不归见状,右手五指猛的一抓,孤雁枪被气血之力裹挟,瞬间入手。 铛! 两人挥动着手中神兵,毫无花哨的硬撼在一起。 枪棍碰撞声震耳欲聋,震得周遭众人只感觉脑子仿佛都要炸裂开般疼痛。 苗易只感觉右手传来一阵难以想象的反震巨力,盘龙棍竟是直接脱手飞了出去,而雁不归也在这一击之下,孤雁枪向后弹开,身体微微失去了平衡。 “机会!”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羡王,却是令人意外的出手了! 刹那间,天地风起云涌,仿佛在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云气都被吸纳到了羡王双掌之中一般! 方即墨都惊呆了。 他知道羡王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但没想到,羡王的底线,竟然这么低! 虽然这货现在不争天下,改争天下第一了,但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江湖高手的自觉。 二打一算什么?公平得很! 背后偷袭又算什么?合情合理! 给羡王一个机会,他会选择群殴,最好是既偷袭,又群殴! 用什么手段,什么方式赢得天下第一,不重要,重要的是赢! 此刻,羡王骤然加入战局,一掌裹挟着天地之间的云气,猛的拍在雁不归后背心口之上! 噗! 强如雁不归,也在羡王者突然释出的全力一击之下负伤,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得手了!” 羡王沾沾自喜。 可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便见雁不归目光冰冷的扭过头来。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条死狗。 对,那甚至都不是看死人的眼神! 羡王当下心中大骇,抽身便退! 下一刻,孤雁枪从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穿透了羡王留在原地的云气分身! “玛德好险,这货怎么这么阴险??” 避开雁不归杀招,羡王骂骂咧咧道。 方即墨都给听乐了。 羡王这老东西,还特么说别人阴险,别人再怎么阴险,阴的过你这个老硬币吗?? 就在雁不归扭头对付羡王的瞬间,另一个小银币也瞬间心领神会! “阿哒!” 盘龙棍爆发出璀璨的真芒,使出一招力劈华山,向着雁不归天灵猛的砸去。 这一棍,力道之大,若是被盘龙棍砸到,哪怕是雁不归,怕是也要脑浆迸裂而亡! 啪! 雁不归似乎早有预料,这苗易也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尽管他扭头对付羡王,对身后的敌人,却也没有半分放松!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这特么的羡王和苗易真是绝配,一个比一个无耻! 以后出去,别说自己认识这二人,特么的丢不起这人! 羡王嘴角抽搐。 这雁不归确实是生猛无敌,仅凭他二人,哪怕出手偷袭,也只能造成有限的伤害。 一旦真的交手,恐怕两人联手也撑不了多久,而一旦其中一人落败或者重伤,另一人的失败,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两个人,还远远不够! 羡王用余光瞟向战圈外仍在观战的张问天,收在背后的手,不断打着手势。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张问天的眼力天下无双,羡王那点小动作,他自是尽收眼底。 原本见到羡王出手,他还有些高兴,期待着对方直接死在雁不归的手上。 可是羡王这老硬币实在难缠,眼见不敌,竟是要拉自己一起。 之前便说过,张问天参加这次围杀,本就是冲着羡王而来,此刻既然没有别的选择,张问天也根本没有犹豫。 嘭嘭嘭! 张弓搭箭,只在瞬间便已经完成。 离弦的箭矢炸开三道气环,向着雁不归射去! 此刻的雁不归,右手手持孤雁枪提防着羡王,左手正紧握着苗易的盘龙棍,正是偷袭的最好时机! 眼见张问天出手,围观的众人全都尿了。 特么这群五境绝巅的大佬都是些什么样的选手? 怎么一个个都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二打一偷袭还不够,现在直接三打一偷袭?? 这些五境绝巅大佬不要脸,他们这些普通的江湖武者可还要脸。 要知道,这雁不归可是代表的兵家体修。 这一战,也可以说是兵家体修与江湖武者巅峰之战。 结果,人家兵家体修堂堂正正和你们刚正面,这些江湖武者,却是一个个尽用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这事儿传出去,他们江湖武者以后在兵家体修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方即墨也很无语。 连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到这一步。 原本他只是想着,组织一批想要挑战天下第一的高手,来个车轮战,累也能累死雁不归。 可没想到,找来的这群高手,一个比一个无耻。 现在看来,剑儒这种,还真就是一股清流,不愧是读书人。 哪里像这群臭不要脸的,还觉得自己挺机智。 想这些的时候,方即墨理所当然的没把自己计算在内。 他可是读书人。 读书人的偷,能叫偷吗? 不能! 同理可得,读书人阴险一点,那能叫阴险吗? 也不能! 那叫机智! 叫谋略! 战圈中央,雁不归看也不可,右手轻抖,孤雁枪如有灵性般甩出,枪头猛的一震,将疾驰而来的箭矢弹开。 “机会!” 雁不归出手挡箭的一瞬,羡王眼神一凛。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508章 一打三 高手过招,转瞬之间便是胜负。 当雁不归眼神挪动的那一刹,羡王便再一次动了! 早就凝神以待的他,几乎在这一瞬间,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力量,真气破体而出,一身金色衣袍鼓胀而起,随即,便是雷霆一击! 嘭嘭嘭嘭! 一掌拍出崩山势,四道气环炸裂开。 刚猛无匹的掌劲瞬间跨越十数步的距离,来到雁不归身前! 砰! 箭矢弹飞的同时,羡王杀掌已然临身! 嘭! 雄浑激荡的真气自掌中爆发,雁不归周身气血之力同时爆散开来。 这一掌,竟是真的破开了雁不归的气血防御! “死!” 身后,手持盘龙棍的苗易迅速变招,高高跃起,与羡王二人一前一后,雁不归气血防御破碎的同时,也是他盘龙棍杀到之刻! “呀哈!” 羡王发出一声嘶吼,右手五指变掌为爪,向前猛的一抓! 这一抓,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羡王将两套绝世武学融合为一,拥有极强杀伤力的强大杀招! 这两套武学,一者名为破甲尖峰七旋指,是以真气凝聚在指尖,形成螺旋状的气劲,乃是以点破面的绝学。二者名为开碑手,乃是至刚至猛的掌法。 羡王将这两套武学融合为一套开碑七旋爪,正是以开碑手的刚猛,将破甲气旋附着在手爪之上,不但拥有极强的穿透力,更有着无与伦比的掌劲! 此招一出,即便那雁不归的肉身强如钢铁,也要在他的手爪之下,被抓成烂肉! 噗嗤!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羡王嘴角露出笑容。 天下无敌的强者又如何? 还不是要死在他的开碑七旋爪之下! 强烈的刺痛袭来,身后又有盘龙棍破风声响起。 危机一刻,雁不归身体向左侧偏移三分,左手一拳轰在羡王的胸口上! 嘭嘭! 两声闷响,羡王身体倒飞而出,苗易的盘龙棍,则是偏了三分,一棍子砸在雁不归的右肩之上! 雁不归首次露出吃痛的神情,下一刻,他收回孤雁枪,转身可快速的扎出十数枪! 铛铛铛铛铛! 一直以来,雁不归的战法都是一力降十会。 从没有人见过他使出任何招式。 因为没有必要。 这世间,没有人几个人能接得下他普通一击。 所以,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雁不归就和许多兵家体修一样。 肉身强悍,但技巧不足。 可是现在,雁不归扎着马步,手中孤雁枪快速的连续捅出,一招一式有模有样,俨然已经是枪中高手。 那苗易使出浑身解数,仍不过是勉力抵挡。 随着雁不归不断施展他那精妙的枪术,苗易身上的锁子黄金甲也逐渐显露出疲态。 噗! 终于,在不知道连续多少枪捅在同一部位后,锁子黄金甲的防御终于到了极限,孤雁枪的枪尖,奋力的冲破了锁子黄金甲的防御,一枪扎进了苗易的腹部。 “噗!” 苗易瞬间喷出一口鲜血,连退数步。 雁不归一招得手,孤雁枪挽出一个枪花,直接隔开苗易手中盘龙棍,枪尖直刺咽喉! 咻咻咻! 就在此时,张问天再度发力。 连珠箭齐射而至,一箭衔着一箭,连续不断。 雁不归听声辨位,孤雁枪挽出枪花,将所有飞来的箭矢全数挡下,而苗易也趁着这细微的空隙,快速抽身飞退。 电光石火之间的交手,三大五境绝巅强者,已是两人重伤! 羡王半跪在地,他周身真气护罩,在方才那一拳之下已被彻底的打爆。 此刻,雁不归气血之力不断侵蚀他的身体,体内真气紊乱,气血不畅,眼看着是完全没法再战。 而苗易的伤势也同样不可小觑。 雁不归那一枪,捅在了肝脏处,那剧烈的疼痛,已经充斥他整个大脑,让他几乎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肝脏,是人类绝对的弱点之一。 哪怕是最能抗打挨揍,训练有素的武者,肝脏处挨上一拳也得跪。 这和人体的构造有关,与精神和毅力完全无关,哪怕精神再怎么坚韧,也不可能抵挡住肝脏受创后的那种身体失控感。 苗易能够在中枪的一瞬抽身飞退,这已经堪称奇迹,是绝对强者的象征,可也仅此而已。 雁不归也并非是没有付出代价。 他的腹部多了五个手指般大小的血洞,鲜血仍在汩汩外流,右肩挨了苗易一棍,此刻肩胛骨已经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形变。 咻! 小树林里,又是一支箭矢疾驰而来。 张问天瞅准时机,一箭直取雁不归左眼而来! 啪! 然而,雁不归抬手一抓,便将那箭矢抓在了手中。 下一刻,他猛的回转身体,左手将那箭矢向着林中掷出! 轰! 数棵参天大树应声而倒,天下第一射手此刻,更是目瞪口呆。 他左侧的小腹之上,已然插着自己刚刚射出的箭矢! 这特么是什么怪力? 自己张弓搭箭射出去的箭,在这个距离,对方徒手便能接住。 而对方全力掷出的一箭,在弄倒了大片的林木之后,竟是还能在自己察觉之前就伤了自己,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羡王三人,同时沉默。 三打一,三个五境绝巅,成名江湖数十载,自命不凡的超级强者,打一个初出茅庐不过几年的毛头小子,结果到头来,竟是自己惨败。 这是何种打击!? “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在下佩服,告辞!” 羡王只是略微思考,便做出了决定。 跑! 这雁不归特么的这么生猛,打锤子打。 要打,让寂怀真去打,他羡王反正不掺和。 苗易见羡王跑路,自己也转身就跑。 没了羡王帮把手,他可没有信心和雁不归单挑。 眼见两人迅速的跑路,张问天就有些尴尬了。 他看着雁不归,挠了挠头道:“那啥,我替你去追杀羡王,不用谢,不必送,告辞。” 说罢,张问天强忍着伤痛,径直攥钻进了落雁坡附近的山林里。 在场的四境武者一个个都无语了。 这特么的实在太丢人了啊。 三打一偷袭没打过,被人一打三直接反杀,今后这事儿,怕是要传遍整个江湖了。 雁不归并没有去追那三人,他只是扭过头来,看向方即墨。 “这就是你的算计?只有如此吗?那你今天死定了。” “急什么,好戏这才开始。” 方即墨一边穿鞋,一边对天喊道。 “寂前辈,您要是再不出来,我这条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509章 谪仙降临 四周的四境武者,此刻都纷纷看向方即墨。 四个五境绝巅对一个雁不归,尚且只是令对方受伤,如今只剩下方即墨一人,他要如何应对? “谁能阻拦此人,赏千金!”方即墨大声吼道。 围观的四境武者此刻都尿了。 方即墨这小子是傻了不成? 五境巅峰的武者尚且不是对手,现在竟然妄图收买他们这些四境武者去和雁不归拼命,也不想想,他们配吗? 就雁不归那恐怖的实力,他们连一招都接不住! “赏万金,高官厚禄!” 方即墨见无人应答,又大声画饼。 这下子,周遭四境武者开始有些心动了。 他们这些江湖武者,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声望地位,但在官员贵族眼中,也不过就是武夫而已,比普通人强的有限。 若是能够成为贵族,高官厚禄,又何必漂泊江湖,整日打打杀杀? “玛德,你小子说还算数不?” 一个四境巅峰的武者终于按捺不住,大喊出声来。 “废话,老子方即墨虽然经常用计,但只要是我画的饼……啊呸……许下的承诺,你们去问问,哪次没有履行??” “好,这活儿老子接了!”那四境武者提着刀站了出来。 “好汉子!”方即墨大喜,“只要老子不死,老子保证说话算话!” “卧槽……” “玛德,老子也豁出去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江湖武者,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老手,哪个没有经历过生死。 此刻,纵使敌我实力悬殊,但他们这么多人在,若是真的能够联手,雁不归也未必就是他们对手! “算我一个!” “我也来!” 站出来的武者渐渐躲了起来,他们从四面八方将雁不归围在了中央。 雁不归冷眼扫过,并未多加理会。 在他看来,这些人只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疯了,你们都疯了!” 先前与雁不归交过手的于姓武者深知其厉害,看着眼前这些不知死活的四境武者,于姓武者转身就跑。 高官厚禄固然吸引人,但特么的也得有命才能享受啊。 这雁不归的实力,在场之人恐怕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想要凭借着人数优势碾压对方,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杀!” 那第一个站出来领赏的四境武者持刀冲向雁不归,随后,其余四境武者纷纷跟上。 刹那间,十数道人影同时跟上。 雁不归单脚跺地,气血之力荡开,手中孤雁枪横扫,刹那间,数名四境武者纷纷倒飞出去,人人吐血。 “大家一起上,蚁多咬死象!” 方即墨在后方咋咋呼呼,眨眼间又忽悠了几个四境武者冲上去。 可是,那雁不归神勇无敌,纵使此刻已经身负重伤,气血又受到阴寒之气的压制,可依旧不是四境武者能可匹敌。 转瞬之间,又是几名四境武者倒飞出去。 这一次,雁不归下手极重,其中一人更是被他一拳打断了全部的肋骨,五脏六腑皆遭重创。 方即墨额头都开始渗出汗来。 这么多四境武者,可是能够接得住雁不归一招的,一个都没有,甚至雁不归随手一招,就能直接打飞数名四境武者。 这么下去,顶多在撑个十几息,大概就要全军覆没。 “寂前辈,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可就要跑路了……” 方即墨看了一眼身后,为自己确定了一条最佳的逃跑路线,一旦雁不归杀出重围,他第一时间就要跑路! 轰! 战圈中央,爆发出一阵冲天气血,下一刻,十数道人影倒飞而出。 “噗!” 那提刀的四境武者口吐鲜血,手中刀刃已经断做两截,整个人呈大字状仰面朝天。 “玛德……这货怎么这么猛……” 其余人也都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一个个重伤不起,再战不能。 “方即墨,过来受死!” 雁不归冷眼看向方即墨,提着孤雁枪缓步走去。 “玛德!” 方即墨不再多想,转身便跑。 咻! 孤雁枪脱手,宛若闪电惊雷,瞬间划过长空,逼命而来。 轰! 方即墨身前猛的炸开,强大的气浪将将方即墨掀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抬头看去,一杆孤雁枪挡住去路,枪杆上还流动着气血之力的赤色光芒。 “想跑?” 雁不归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方即墨身后三十步外,这个距离对雁不归这样的强者来说,与面对面没有任何区别。 方即墨吓得一哆嗦,起身便要继续逃窜。 “死!” 雁不归一拳轰出,气浪席卷。 那气浪临身的一瞬,方即墨施展幻魔身法,凌空变幻身形,那气浪只是擦到一点,方即墨便感觉一股巨力将自己直接撞了出去。 “噗!” 只是轻微的擦到一点,方即墨便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喷出一口血来。 随即,体内的功法开始自行运转,生死之气迅速转化,负伤的身体开始迅速恢复。 可是,那雁不归的气血之力极为霸道,在方即墨体内横冲直撞,一时间,竟是无法化消。 “我特么……” 方即墨吐出一句国骂。 怎么偏偏是雁不归能够克制自己的功法?! 这下,真的麻烦了。 眼看着那满是杀意的巨人向着自己踏步而来,方即墨甚至能够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 这一刻,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能想的招数都已经通通用掉,这样都奈何不了对方,那只能说明,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力能够解决得了的问题了。 噌! 就在此时,刀剑出鞘的声音自天际传来。 在场所有人都纷纷扭头,看向天空之上。 只见云端一人,背负剑匣,手持拂尘,脚下万剑开道,踏空而来! “那是……” “恒山寂怀真!” “谪仙派第一高手!天下第一剑者!” “卧槽,他真的来了!” 原本都已经准备四散的众人,此时又纷纷跑了回来。 寂怀真与雁不归一战,他们岂能错过?! 要知道,这一战的胜者,可就真的是天下第一了! 如此重要的时刻,哪怕是死,他们也要留下来,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 “寂怀真,终于来了。”雁不归看向方即墨,“你的底牌?” “没错,寂前辈就是我最后的底牌,要是他都赢不了你,那我只能认命。”方即墨惨笑,“若是连他也败了,或许,你就是那天命之人,老天爷注定要你完成一统。” “那你就好好看着,寂怀真是如何失败的。” 雁不归说罢,右手五指一抓,气血之力涌动而出,那插在不远处的孤雁枪,竟是直接飞回了他的掌中…… 第510章 顶峰之战(一) “可惜,可惜。” 面前之人,宛若战神,寂怀真见了,却是连连摇头。 “如此天赋,乃是上天之眷顾,可惜,杀气太重,落了下乘。若是随我入道门,必可入前所未有之境界。” 寂怀真拂尘在怀,眼中满是惋惜。 他周身衣袍鼓荡,无风自动,周身气息宛若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异样的感觉,方即墨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到过。 一者,鬼谷纵横子,二者,儒门儒圣。 如今,寂怀真终于踏入先天境界,成为人世间仅有的三位越限级高手! 不,不对! 方即墨又看了看另一边,周身气血之力充盈,仿佛要刺破苍穹的雁不归。 此人仅凭肉身,便超凡入圣,其实力,甚至连已经达到人间极限的剑儒也杀不了他。 这样的人,有资格与三人并列! “天道也好,人道也罢,雁不归只行自己的道,除了我自己,谁也没有资格评判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 雁不归当年就已经拒绝过寂怀真一次,同样的话,他不想再说第二次。 雁不归抬手,孤雁枪直刺而出,强大的气血之力,化作螺旋枪芒,附着在枪尖之上! 嘭嘭嘭嘭! 枪尖瞬间炸开四道气环,雁不归每步踏出,皆是碎石崩裂,四处飞溅。 那剧烈的音爆声宛若雷鸣,震得周遭观战之人双耳阵痛,头晕目眩! 若是羡王等人在场,见了这一枪,他们绝不会再与雁不归为敌。 五境绝巅,已经是人间至极的强者,但若是对上此刻这一枪,五境绝巅亦绝无幸免可能,当日的李长空豁尽性命,透支力量换来的一枪,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面对这人间至极的一枪,寂怀真衣袍鼓荡,面色如常。 他心平如镜,左手五指探出,真气在身前形成一道障壁! “破!” 雁不归大喝一声,孤雁枪撞在那障壁之上,枪芒旋转绞动,欲将那真气凝聚而成的障壁绞碎! 然而,那障壁却是随着枪芒的扭转也开始扭转起来,雁不归顿觉自己这一枪,仿佛刺在棉花上,枪尖气血之力的螺旋,也在此刻变得缓慢下来,就好像拖着千斤重的巨石走路,速度越来越慢! 雁不归大惊。 这是什么诡异的邪法?! 远处的方即墨见了这一幕,同样惊愕。 这是极致的力量,与极致技巧的碰撞! 雁不归看不明白其中的门道,那是因为他不曾修炼过道门功法。 可是方即墨不同,他一眼便看出,这是寂怀真融合了太极拳经和不死印法,所创造出来的全新武学! 不错,论破坏力,雁不归这一枪,的确堪称人间至极。 所以,哪怕是寂怀真,也没有选择正面硬刚,而是利用太极拳经中泄力的手段,将雁不归这一枪中的绝大部分破坏力通通卸掉,再以不死印法生死二气转换之能,将这磅礴浩瀚的气血之力化作生气,生生不息。 也正是因此,那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真气障壁,才能这般坚韧,以至于连雁不归这一枪,都无法破开其防御! 方即墨脑中冥想,模仿着打出一掌,身前顿时如寂怀真般凝聚出一道细小的屏障。 虽然以方即墨现在的功力,无法如寂怀真那般绵绵不绝,更不可能挡得住雁不归这等高手一枪,但这份意境,确实令他受益匪浅。 “归一!” 寂怀真轻喝一声,右手拂尘扫出,赤红色的气血之力化作枪芒,拂尘卷动如绞,刺向雁不归胸口。 “喝!” 雁不归左手挥出一拳,只用三分力道,便将那血色枪芒轰散。 气劲爆开,两人同时向后飞退。 “雕虫小技。” 雁不归深吸一口气,原本周遭色彩已经黯淡了许多的血芒,瞬间恢复了先前充盈的状态。 方才那番交手,他已经探明了寂怀真的虚实。 那诡异的真气障壁,最多只能化消他七成力道,而剩下的三分,才能被对方吸纳,用于反击。 既然如此,那么只要他使出破坏力更强的招式,超出寂怀真能够泄力和吸纳的上限,自然就能击溃这道防御! 寂怀真眼神微变。 从对方的神情来看,只不过是首次交手,对方便已经洞悉了自己先前那一招的原理,不愧是双目四瞳,洞察力果然惊人! 面对这样的高手,寂怀真不敢托大,手中拂尘收在腰间,随手将身后剑匣取下。 咔嚓! 剑匣落地一瞬,即刻开启,从中飞出一黑一白两道残影,分别落入手中。 正是太玄刀,羲皇剑! 刹那间,只见寂怀真人影双分,一人挥刀,一人舞剑,一左一右,同时攻向雁不归! 雁不归见寂怀真主动出手,更是刀剑同出,随即连退数步,稳稳扎下马步。 “基础枪法!” 那善于用枪的于姓武者一眼便认出了雁不归的架势。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天下无敌的强者,所用的枪法,竟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拦、拿、扎! 雁不归孤雁枪动,以一敌二,刀剑与枪杆不断碰撞,发出叮叮叮的脆响。 寂怀真乃天下第一剑,如今,又领悟了阴阳刀剑式,刀法与剑法齐飞,相得益彰! 此刻,雁不归就像是面对两个绝顶刀者与剑者联手,只能勉力应对。 可纵使如此,他的枪法也没有丝毫的破绽,仅靠着基础的拦拿扎,便将精妙绝伦的阴阳刀剑式尽数挡下! “这不可能……” 于姓武者彻底惊呆了。 基础枪法,他早就不练了。 因为这套枪法,与其说是枪法,不如说只是给初学者用来,提升对枪的熟练度所用。 修到一定程度后,是注定要被放弃的存在。 可是如今在这雁不归的手中,纵然只是基础枪法,却是能与精妙绝伦的阴阳刀剑式战的平分秋色。 “我悟了,我悟了!” 一个四境巅峰武者,此刻泪流满面。 “这世界上,没有最强的武学,只有最强的武者!” “是了,是了!”另一个武者也附和道,“你看那雁不归,一招一式,只是基础中的基础,但他力量足够强,速度和反应也足够快,如此一来,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基础枪法,也能与最顶尖的武学抗衡!” “所以武学之道,首重根基,根基足够深,随手一击,便是惊世骇俗的绝学!” “这才是真正的一力破万法!” 二人短暂交手,却是令周遭四境武者纷纷开悟,这一刻,周遭不断有人气息高涨,俨然已经有了破境之象! 第511章 顶峰之战(二) 寂怀真刀剑之道趋近大成,每次出手均蕴含无上真意,随手挥剑间,刀剑便起惊岚,攻势如同细雨,连绵不绝,又如雷霆万钧,暴烈难当。 一柔一刚,一阴一阳,正是阴阳刀剑式独特强大之处。 砰! 刀剑同时斩在孤雁枪枪杆之上,巨震之下,竟是直接逼得雁不归连退十数步! 孤雁枪枪杆震颤,却是令雁不归有着别样的感受。 他的左手酥麻,用不上力气,右手却是被巨力震得剧痛。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令他对寂怀真的阴阳刀剑式更加忌惮。 雁不归自出道以来,从无敌手,寂怀真是第一个让他真正感觉棘手的对手。 在这之前,对于这些江湖武者,他大多嗤之以鼻,因为他觉得,凭借自己的力量,什么所谓的真气,所谓的招式、身法,皆是不堪一击。 论力量,这天下间无人能够强过自己,论速度,也绝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快。 可是今日,他方才知晓,原来将技巧修炼到极致,竟然能够拥有和自己匹敌的战力! 这就是所谓的道吗? 雁不归闭上眼,脑中开始回想自己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每一个对手。 他们的招式,他们的武学,他们的道! 刹那间,无数人影闪动。 岳无极、李长空、剑雪无名、剑儒、羡王、苗易……甚至是那于姓武者。 他们所出的每一招,在这一刻,竟然都变得通透明了了起来。 “这小子,竟然还在进步!?” 寂怀真本欲再攻,但见雁不归似乎有所领悟,便又停下手来,静静的等待。 这可把一旁的方即墨急坏了。 没搞错吧? 你还等他领悟? 不趁这个时候冲上去砍死他,还要等他领悟?? 说实在的,方即墨理解不了寂怀真的想法,毕竟,他现在还没有站在武道之巅,无法感受到那种走到武道尽头的感觉。 可是寂怀真不同。 他今年不过才三十多岁,但武道这条路,却俨然已经到了尽头。 若是想要再有所突破,就必须挑战自己,甚至突破这片天地的桎梏。 如此一来,与雁不归一战,就变得至关紧要。 雁不归越强,寂怀真能在这一战中得到的感悟就更多,便更有可能打破这天地桎梏,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踏入至高无上境界之人。 方即墨此刻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雁不归已经如此强大,若是等他领悟完,势必更进一步。 到那时候,寂怀真还能不能赢得了对方还要打一个问号。 他不是寂怀真,他并不追求武道极限。 寂怀真这一战打输了,大可拍拍屁股走人,他依旧是那个剑中谪仙。 但是自己不同。 这一战若是输了,那他再没有机会赢得这一场战争。 这是关乎宁国命运的战争。 宁军若败,等待宁国的,便只有覆灭。 宁王、纵横子、安国君、还有自己辛辛苦苦为之付出的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不能让他继续下去!” 这一刻,方即墨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借剑一用!” 从旁边一个武者的剑鞘里抽出剑来,瞬间将幻魔身法施展到极致,闪身绕到雁不归身后。 “不可!” 寂怀真见状,欲要阻止,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噌! 方即墨施展出他自创的菊花剑法,一剑捅向雁不归魄门。 嘭! 剑锋距离身体尚有三尺,便被缠绕在雁不归周身的气血之力震开,方即墨瞬间倒飞而出。 甫落地,方即墨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跑! 这一刻,他的身法简直快到超越极限。 他明白,一旦雁不归醒转过来,他只要跑慢半步,就会被雁不归追上碾死。 轰! 气血之力二度爆开,雁不归缓缓睁眼,扭头看向方即墨逃跑的方向。 “你等着,我必杀你。” 说罢,雁不归扭过头来,看向寂怀真。 轰! 此时,一股真元之力升腾而起,与缠绕在身旁的气血之力开始融合。 “这……” “不会吧……” “这么强的威压,他不是体修吗??” “玛德,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种怪胎??” 四周的武者此刻都快要吓尿了。 雁不归的气势不断攀升,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就迈过了一重境。 然后…… 二重境…… 三重境…… 四境…… 四境巅峰! 那原本被气血之力压制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俨然已经有了气血之力分庭抗礼的趋势! “奇才啊,奇才!” 此刻,就连寂怀真眼中也满是欣赏。 这雁不归当真可称得上是天命之子,一朝顿悟,竟是能够堪比普通人十多年的苦修! 只可惜,他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方即墨偷袭打断了顿悟,否则,恐怕今天这雁不归,就将成为天底下第一个真气、气血双双破五的存在! 到了那个时候,天下第一,将再没有任何悬念,就连寂怀真、纵横子、儒圣也不配和他雁不归相提并论! 数百步外,方即墨蹲在一个小土堆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短短的数百步,竟是让他产生了一种虚脱感。 “噗!”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俯身喷出一口鲜血。 好险…… 那气血爆发的威能,竟是如此恐怖,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已经重伤。 可是即便如此,那也是值得的。 因为哪怕隔着这数百步,方即墨依旧能够感受到雁不归的气息不断攀升,此刻更是超越了自己,已经来到了四境巅峰。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没有出手偷袭,任凭对方继续领悟,对方究竟会强到什么地步! “牛逼……” 方即墨此刻已经彻底躺平。 真正牛逼的天赋面前,特么的自己这个挂逼竟然也只能甘拜下风,除了牛逼二字,方即墨此刻真不知还有哪两个字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战圈中央,寂怀真双持刀剑,傲然而立。 雁不归看着面前的刀者,眼中亦多了一分从来不曾有过的微妙变化。 “我不明白……” “那正说明,你已经开始明白。” “究竟什么是道?” 今日之前,雁不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可此刻,他冥冥之中,似乎与这片天地,有了某种奇异的联系。 这种模棱两可,似懂非懂的状态,让他感觉非常的不适。 “道可道,非常道。” 寂怀真笑着回答道。 “全力一战吧,此战之后,你或许便会明白。” 雁不归听罢,不再犹豫,放下心中所有,心境瞬间恢复清明。 孤雁枪上手,刹那间,脑中浮现出李长空那惊世的一枪,下一刻,天地色变! 轰! 一声仿佛要撕裂整个世界的轰鸣,伴随白色的光芒闪耀而起,灼热的气浪扫荡开去,方圆百步之内燃起灼浪,掀起焚风! “卧槽!” 四周一片叫骂声中,围观的武者被纷纷掀飞出去。 动作稍慢一点,来不及施展真气护体的,都被那股迎面而来的灼热气浪灼伤了身体。 轰! 一朵蘑菇云升空而起,高空之上的云层,在这一刻蒸发的一干二净…… 第512章 顶峰之战(三) 就在众人震撼之际,但见剑光乍现,天地间之间,凭空多出一条细丝。 噌! 伴随清澈剑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剑锋切开般,周遭无数气流、烟尘,竟是向着那条细丝疯狂的涌去。 随即,便见那细丝犹如无底洞般,疯狂吞噬周遭一切! “这是啥玩意儿??” “不知道,没见过……” 周遭围观的四境强者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目瞪口呆。 先前那惊世一爆,已经令人咋舌,眼前这诡异一幕,众人更是难以理解。 直到那细丝将周遭一切吞食殆尽,才如同愈合般缓缓消失在天地间。 “消失了?” “卧槽,那究竟是什么仙家法宝??” “对对对,一定是仙家法宝,那寂怀真号称谪仙人,有些仙家法宝傍身,很合理啊……” 一个无端的猜测,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你们说,那有没有可能,是被寂怀真一剑斩出来的空间裂缝?” 此刻,一个四境巅峰的武者忽然开口说道。 “你说啥?”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扭头看向那无名武者。 无名武者手中拿着一柄看起来异常华丽的长剑,周身亦散发出不俗的剑意。若在平时,此人也绝对是极有排面的剑术高手,可放到现在,就显得有些泯然众人矣的感觉了。 不过,身为在场之人中剑道造诣最高的那一批,此人说的话,还是颇有一些可信度的,至少比他们这些人瞎猜要听起来合理的多。 “一剑展开空间裂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御道七重,一剑破万法!” “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那无名剑者略微摇头,“毕竟,所谓的御道七重,从来没有人达到过,究竟什么是一剑破万法,也无从知晓。但是这一剑,既然连方才那等攻势都能化解,那说它是一剑破万法,也未尝不可。” 正说着,战圈中央,两道人影各自现身。 寂怀真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只不过这一刻,他头上的道冠已经消失不见,盘起的白发如银丝瀑布般垂下,反而更添了几分洒脱的仙气。 而另一边,雁不归周身泛起紫气,隐约间可见雷霆般的电弧在四周游走,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真气与气血融合后,超出常人认知的力量吗? 轰隆隆! 此刻,九霄之上,却是忽然晴天霹雳。 众人抬头,诧异的看着天空。 “看来,这等力量,就连这世界亦容不下你。”寂怀真抬眼道。 “那又如何?有本事就收了我,没本事,那随便它怎么叫。”雁不归却只是看着眼前的对手。 什么天,什么地,这一刻,雁不归的眼中没有半分敬畏。 嘭! 两道人影再度消失,下一瞬,空无一人的战圈上空,却是火花四溅,宛若烟火当空。 嘭嘭嘭! 惊爆之声接连响起,众人目光在空中来回闪烁,但能看到二人交手者,却是寥寥无几。 “什么情况?” “看不见,完全看不见,速度太快了!” “这二人交手的声音,震得我脑子嗡嗡的……” “别说话,静心凝神,坚持不住的赶紧离开!” 除了少数几个四境巅峰武者外,其他人此刻除了那二人交手的余波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而就算是那少数几个四境巅峰武者,也只能捕捉到些许的残影。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全神贯注。 只因这样的交手,他们这辈子怕是只有这一次机会观摩,哪怕只能看到一些零星的残影,对他们而言,也称得上是莫大的机缘。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两道人影终于再度现身。 这一次,二人同时向后飞出数十步,同时止住了身形。 “谁赢了?!” “快看!” 众人顺着那声音的主人手指方向看去。 只见寂怀真嘴角,多了一丝血迹,自体内透出的真气也比先前紊乱了许多,而另一边,雁不归依旧不动如山! “是雁不归占了上风!” “玛德,我就知道,这特么的纯粹一牲口。” “你有本事再大声点,你看他回头砍不砍死你。” 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雁不归手中孤雁枪枪杆,竟是裂出一条缝来。 孤雁枪虽是雁不归最为趁手的兵器,但毕竟只是凡铁打造,与道门太玄刀、羲皇剑比起来,相差太多,早已经承受不了雁不归那恐怖的力量。 雁不归见状,索性也弃枪不用,毕竟,就算只靠他本身的力量,也足够应付这一场战斗。 “下一招,定你生死。” 雁不归伸出右手一根手指,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便缓缓指向了寂怀真。 “甚好!” 寂怀真刀剑同出,鹏举如翼。 下一刻,身后张开一黑一白两支由刀剑组成的翅膀,阴阳刀剑式,融合道门绝学! 道象·阴阳变! “喝!” 与之相比,雁不归却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 只是,他的气息不断攀升,一浪高过一浪! 随即,便见一股金色的气劲,缓缓融入到他的右臂之上,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覆盖四野! 轰隆隆! 九霄之上,雷光闪动,仿佛天地都在为之颤抖。 “死!” 雁不归全力爆发,双脚猛蹬,大地瞬间炸开一个深坑,整个人化作流光,仿若瞬移般出现在寂怀真的身前! “破!” 寂怀真似乎早有准备,右手剑指向前点出! 刹那间,身后黑白羽翼盘卷而来,与那雁不归挥出的一拳撞击在一起! 两股极致的力量碰撞,没有惊天巨爆,也没有震撼寰宇的声响,仿佛只是两个普通人对轰了一拳般,平平无奇 。 可是,在场之人都非是泛泛之辈。 所有人都注意到,就在二人的剑指和拳头中央,一个小小的光球,正在闪烁。 那一颗有如黄豆般大小的光球,却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当力量压缩凝练到极致,哪怕只是这么一颗小小的光球,它的破坏力,也绝对不可小觑! 众人此刻都咽了咽口水,呆立不动。 非是不能,而是不敢! 他们怕! 怕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打破了这片天地的平衡,导致那令人心悸的光球彻底失控! 就在气氛异常凝重之际,九霄之上,磅礴威压,瞬间盖下! “这是……” 数百步外,就连方即墨也感受到了那股威压。 就好像是天地的意志,也要插手这场战斗! “我特么……” 方即墨彻底呆滞。 自己这究竟是搞出多么大的阵仗来了啊?? 第513章 天道桎梏 轰! 那天地意志瞬间盖下,战圈中央的两人,同时感觉山岳般的威压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连二人交手产生的那个小小光球,也在这威压之下消散。 “这是什么鬼东西?” 雁不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玩意儿,他不理解。 “天地意志的囚笼。”寂怀真答道。 “天地意志的囚笼?”雁不归云里雾里。 “也可以称为,天道桎梏。”寂怀真耐着心思解释道,“人力有极限,超越极限的个体,不被天道允许存在于这世间,于是,化身天道意志,要将异数抹除。” “什么狗屁玩意儿?”雁不归面目狰狞,“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我!” 说罢,雁不归周身气势再度爆发,隐约间,就连寂怀真也觉得,自己肩头的压力小了许多。 这雁不归,竟是硬生生以自己的力量,对抗天道意志! “这便是天命之人的天命吗?” 寂怀真感叹。 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雁不归诞生于世的真正意义。 他的天命,并非顺应,而是反抗! 他存在的意义,便是打破这天道桎梏! 雁不归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历练,就连自己,也只不过是天道给雁不归众多历练之一罢了! “也罢,既然如此,那我也便助你一臂之力,我也想看看,脱离天道桎梏之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寂怀真说罢,收回自己的右手,双手瞬间在身前打出数个手印。 噌噌! 身后,太玄刀,羲皇剑长啸一声,径直射向天穹! “枪来!” 雁不归见状,大喝。 下一瞬,孤雁枪自远方飞来,被他反手抓在手中。 “什么狗屁囚笼!” 雁不归大喝一声,对着天穹,奋力将手中长枪掷出! 噌! 孤雁枪化作流光,直冲天际! 铛! 天穹之上,刀枪剑仿佛戳在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响彻四野的悠扬嗡鸣。 这一刻,云梦山中、靖玄府内、白鹭书院上空。 纵横子、文太公、儒圣三人同时看天。 “两个后生晚辈,竟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纵横子嘴上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是十分惊讶。 “这还不是你那小徒弟搞出来的事情,你这老鬼,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文太公没好气道。 “二位争了几十年了,这个节骨眼上,就没必要了吧。”儒圣放下手里的书卷,声音辐射开来。 “什么声音?” 落雁坡上空响起三人交谈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只有方即墨听出来了,这三个声音里,其中两人分别是自己的老师纵横子和儒门的儒圣,另一人的声音他并不认识。 但那声音既然敢称呼自己的老师为老东西,那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文太公一人。 纵横子和儒圣,两人都已经入了超凡脱俗的境界,按照道门的说法,那叫先天。 当然,在鬼谷和儒门,又有别的称呼,但在方即墨看来,大差不差。 所以,这文太公,难不成也是同一级数的强者? 方即墨咋舌。 难怪纵横子要自封云梦山,选择与那文太公同归于尽。 “天道桎梏已现,是破了这桎梏,还是联手将之压制回去,怎么办,现在给个说法吧。”纵横子对另外两人道。 “此刻,还不是打破天道桎梏的时候……”文太公的声音响起,“大炎王朝气数未尽……” “狗屁的气数未尽,也就还有那么几十年而已,大差不差。”不待文太公说完,纵横子插嘴道,“书呆子,你怎么说?” “儒门赞成靖玄府的看法,莫说还有几十年,哪怕只有几十天,气数未尽,便是气数未尽。”儒圣回答道。 “纵横老鬼,若非你鬼谷强行逆天而行,这天道桎梏,又岂会提前这么久现世?这事儿,你那小徒弟全责。”文太公道。 落雁坡众人听得头皮发麻。 天道桎梏?! 那玩意儿,居然特么的是天道桎梏! 好家伙,这下乐子可大了。 他们都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看人打架,没想到,竟然连天道桎梏都见到了,这辈子值了啊。 今后他们这些人,可都是见过天道桎梏的人了,以后那些没见过天道桎梏的,他们都不想搭理了。 只有方即墨此刻汗如雨下。 特么的,文太公那个老不死的,一口黑锅就给自己扣下来了啊。 天道桎梏这么大的事儿,文太公那老小子竟然想让自己一个小辈全都扛下来,这特么的还有没有一点前辈高人的担当了?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你们几个绝世大高手直接扛起一片天吗? “少废话,今天这天道桎梏,我破定了,你们要帮忙就帮忙,不帮忙也别捣乱,一边看着去。” “纵横子,你这是明目张胆的护犊子!” “是又如何?今日若是你那徒儿计无谞在场,这犊子你护不护?” “三位前辈,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继续争吵了吧。” 就在纵横子和文太公喋喋不休之际,寂怀真却是开口了。 就连他也有点受不了这两位前辈高人了,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旁边还这么多小辈看着呢,丢人不丢人? “嗯?寂小子?你怎么也在?”文太公假装没看见。 “……”文太公这般表现,又给寂怀真整了个大无语,用了好半晌,才重新整理好感情,开口说道,“这雁不归,就是命定之人,今日若是三位不出手,那么天道桎梏,将再无打破的一天。” 他决定不再和这三个老小子废话,直接掀桌。 你们爱出手不出手,但我告诉你们,过了这个村,就再没有这个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寂小子,你跟着方即墨那孙子学坏了啊。”文太公不满道。 “别跟他废话,我来助你。” 决定不再搭理文太公以后,纵横子又恢复了平日里仙风道骨,深不可测的样子。 轰! 远方一道光柱升空,仿佛擎天之柱,将这天穹扛起。 “哎,罢了。” 儒圣微微叹息。 “剑儒,将剑借我一用!” 落雁坡不远外,正在关注战圈的剑儒猛然起身,对着白鹭书院方向一拜,随即,双手呈上儒门名剑,君子不器。 噌! 君子不器瞬间飞向落雁坡上方,同时,又有一道光柱升天而起! “纵横老鬼,你又算计我!” 文太公无奈的怒吼中,光柱冲天而起…… 第514章 天道、人道 随着三道光柱的加入,众人只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仿佛之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某种枷锁正在缓缓的解开。 “雁不归!” 寂怀真大喝一声,剑指一点,下一刻,儒门名剑“君子不器”向着雁不归飞去。 雁不归秒懂,探手将那儒门名剑抓在手中。 看着手中陌生的兵器,雁不归意识到,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握剑! 可是那又如何? 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并不是精妙绝伦的招式,而是纯粹的力量! 而恰好,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的力量,比他更为纯粹! “吼!” 雁不归周身肌肉虬起,鲜血从肌肉和皮肤里渗出,将他整个人变成一个血人。 那渗出的鲜血并未滴落,而是随着气血之力,不断向着儒门名剑涌去,附着在剑锋之上! 嗡! 君子不器剑身微颤,不断嗡鸣。 剑锋周遭的空间,也在这一刻开始扭曲! “这就是剑道的极致,返璞归真,真正的一剑破万法!” 寂怀真看着那手持儒门名剑,不懂剑道,却偏偏踏入了史无前例的御道七重的雁不归,眼中满是艳羡。 随着强大的气血之力灌注在剑锋之上,儒门名剑赫然变成一柄血剑! 噌! 雁不归奋力一掷,君子不器拖着长长的红色尾焰破空而起! 铛! 剑锋径直插入天穹,下一刻,苍穹在这一剑之下,缓缓生出一道裂缝! 咔嚓! 血色随着裂纹不断蔓延开去,天地意志所化的囚笼,也逐渐开始崩解。 那无数的裂痕,随着儒门名剑划过的痕迹,向着四周空间蔓延,如同蛛网般的裂缝布满天空,众人抬头仰望,内心无比震撼。 都说捅破天捅破天,这下子,他们可算是真的见识到啥是真正意义上的捅破天了! 轰隆! 一声惊爆响彻寰宇,下方众人,只感觉脑子仿佛都要炸开一样,不少四境武者,更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天空中,无数裂纹瞬间消失,那天地意志化作的囚笼,也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囚笼内部,寂怀真与雁不归二人首当其冲,爆发的威力,全数轰击在二人身上,两道人影同时向后倒飞出去。 嘭嘭嘭! 天边再度传来三声惊爆。 纵横子、文太公、儒圣三人的光柱,也在这一刻彻底破裂。 嘭嘭! 寂怀真、雁不归的身体,几乎是硬生生从空中砸了下来。 此刻的两人,神态疲惫,看起来狼狈不已,就连寂怀真也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仙风道骨。 雁不归站起身来,拾起已经断做两截的孤雁枪。 他的双手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周身那澎湃的气血之力,此刻也已经荡然无存。 虚弱。 前所未有的虚弱。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片刻,抽光了身体所有的力量。 “如何,还要继续再战吗?” 雁不归看着面前同样狼狈的寂怀真。 “不必了……”寂怀真摇头。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方即墨必死,你不管他死活了吗?”雁不归沉吟道。 “以你现在的状态,杀不了他。”寂怀真笑得坦荡。 “不错,凭你现在的状况,杀不了我。” 方即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雁不归转过身来,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小不点,刚想要上前将这最大的威胁一枪戳死,可是双脚却仿佛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聊聊吧。”方即墨道。 “和你,没什么好聊的。”雁不归强行向前迈了一步,但浑身上下,立刻传来肌肉撕裂的疼痛。 最后那一剑,彻底耗尽了他全身的气血之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此刻都已经达到极限。 “寂前辈,你没事吧?” 雁不归此刻已经构不成威胁,方即墨没再理会,而是 径直走向寂怀真。 “死不了,但是,这一身修为,怕是要重新来过了……” 寂怀真笑得依旧坦然,似乎失去修为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我的老师他们……”方即墨神色微微一变。 “大差不差吧。”寂怀真笑道,“这就是对抗天地意志的代价。” “前辈,究竟什么是天地意志?为何你们不惜代价,也要……” 此刻,周遭先前被那巨响震得短暂晕厥的众人纷纷转醒,刚一醒过来,便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容,一个个都纷纷竖起了耳朵,继续装死。 “所谓天地意志,便是这世间的规则。” 寂怀真解释道。 “天道、天命、气运、命数,所有你能想到的玄之又玄的名词的总和,大概就是它了。 这世间的规则,并非一成不变。” “那这天地意志,为何又与王朝兴衰有关?” 先前听到文太公说什么大炎王朝还有几十年,气数未尽,方即墨就在想这个问题。 “其实这也只是一种猜测。”寂怀真解释道,“所谓天道,也并非一成不变,它有强弱更替的时候。 目前的猜测是,大道三千,其中最强的是人道。 而人道的强大程度,则与王朝的兴衰密切相关。 王朝越是兴盛,人道便越是强大。 王朝的自然更替,是人道起伏的一部分,若是王朝气数未尽,便被强行终结,那么人道亦会有损,那么,在新的王朝建立起来之前,人道便会急剧衰落。 若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人道甚至有可能因此覆灭。” “这么严重?”方即墨听得脸皮直抽抽。 他可没想到,自己随便这么一搞,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那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在此刻对天地意志出手,破开桎梏?” “早死早投胎。” 寂怀真此刻,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 方即墨被他这句话整得很无语。 什么叫早死早投胎? 合着你们是觉得这世界没救了,所以赶紧打破桎梏,想要开启下一次人道盛世? “那么问题来了,是不是只要建立了新的王朝,新的盛世,人道便会重新兴盛起来?” “没错。”寂怀真答道,“新王朝的建立者,被称为人皇,只有人皇,能重新凝聚人道。” “谁是下一任人皇?” 方即墨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我曾经窥视天道,得到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并不一定准确。”寂怀真道,“公子昭。” “……” 这一刻,方即墨彻底明白了。 为何道门要收宁王为徒,为何寂怀真不遗余力的帮助宁国和宁王,甚至不惜为此奔走。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公子昭就是下一任的人皇! 此刻,方即墨瞬间想到,安国君、纵横子如此早就站队了宁国,是否也是因为他们早就得知了这一个结果!? “最后一个问题。” 方即墨深吸一口气。 “道门,乃世外宗门,人道兴盛与否,与你们又有何干?” “欲修天道先修人道。”寂怀真答道,“唯有将人道修炼至顶峰,才有可能窥得天道。 你别看我和你老师、儒圣、文太公他们都已经突破了五境绝巅,但这并非是真正的人道绝巅。只是因为天道桎梏,我们的道路,只能走到这里。 所以,我们必须破开桎梏,重塑人道,才能在新的轮回里,走得更远。 若是运气足够好,或许可以一盔天道,成就真正的先天境界。” “嗯?前辈你不是已经……” “我现在,顶多只是伪先天。”寂怀真否认了方即墨的说法,“抓紧时间修炼吧,桎梏破开,短时间内会呈现出井喷的状态。 可是随着人道的衰落,这种井喷现象会戛然而止。 我估计,最多一个月后便会进入衰退期,若在那之前,你没有突破进入四境,那么可能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人皇重塑人道为止,天下武者,都将停滞不前……” 第515章 大忽悠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周围装死的众人不淡定了,纷纷站起身来。 “寂前辈的意思是,一个月内,我们若是无法突破五境,那么新王朝建立之前,我们的修为都会卡在现在的境界?!” “卧槽,你们这不是坑爹吗??老子和你拼了!” 一个卡在四境巅峰许久的武者听了,当即便要挽起袖子上前和寂怀真等人动手。 “且慢动手……” 方即墨一把夺过寂怀真的太玄刀,将之护在身后。 “诸位修炼武道,所为为何?我方即墨虽然不才,于武道不过只是一个三境武者,但也略有所感。 诸位修武,练武,所求不外乎有三。 一者,追求武道极致;二者,扬名立万;三者,出人头地。 既然如此,那诸位大可不必在此为难寂前辈。” “你搁这儿说啥乱七八糟的?!”那四境巅峰武者咬牙切齿。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另一个四境巅峰的武者则显得沉稳许多,“先听听他怎么说,若是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再和他们算账不迟!” “诸位,且听我细说。” 方即墨看着面前一众四境武者,心中稍安。 让他说话就好,能说话,就能忽悠。 方即墨相信,只要自己把话说完,一定能把面前这些四境武者忽悠瘸。 “诸位若是追求武道极致,那方某以为,诸位非但不应该将责任归咎于寂前辈,反而应该感谢他。毕竟,寂前辈刚才也说了,以大炎王朝目前的气运,根本无法支撑人道极限,若是不将这桎梏击破,另开一片新天地,那么诸位所谓的武道顶峰,只不过是笑谈。 在方某看来,诸位若是想要追求武道顶峰,便应该在那盛世之中,人道最为昌盛之时,去挑战真正的武道顶峰,而非是自欺欺人,退而求其次,去追求那所谓的伪先天。” 方即墨一通忽悠,人群里果然有不少武者暗暗点头,不得不说,这番话听起来也颇有道理。 “其次,诸位若是求个扬名立万,出人头地,那就更简单了。”方即墨拍拍胸脯,“二公子既伪人皇,那么未来天下,注定是宁国的天下,诸位只需要尽力辅佐,投效宁国,以诸位的能力和身手,何愁不能扬名何愁不能出人头地?” 此话说罢,在场不少人纷纷悸动起来。 若是以前,他们中不少人恐怕会对宁国嗤之以鼻。 但现在不同了。 那公子昭可是寂怀真拍了板的下一代人皇! 人家道门、鬼谷,可是早早就站队了宁国,他们这些人,后知后觉,已经落后了一大步,要是再不把握现在这个机会,那与傻子有何区别? “我觉得,方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一个四境巅峰的武者跳了出来。 “玛德!” “卧槽!” 不少人见那人投得如此之快,心中暗骂不已。 在场可是不少人,真要是靠卷,那得卷到什么程度? 这个时候,第一个跳出来表忠心,那自然是最容易被人记住的存在,也就领先了一大步。 可恨,他们只不过是反应稍微慢了点,略微犹豫了那么一下下,竟然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在下也觉得方先生说的有道理。”很快,第二个人就跳了出来。 “在下……” “我也……” 有了第二个,很快就有第三个、第四个,先前那些还在犹豫的,此刻也都纷纷急不可耐的开始表现自己。 “诸位,在下有个提议。” 此时,若是继续跟风表忠心,那方即墨肯定是记不住的,必须要搞出一些新花样来。 于是乎,一个脑子转得快的四境武者立刻就开始卷了起来。 “在场的诸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人道即将崩溃的消息,也就咱们这一小挫人知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为何不联合起来,结成一个团体,这样,咱们就等于垄断了这个优势。如此一来,有了组织,自然将来能够更好的为人皇效力!” “嘶~!”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孙子心够黑啊,脑子转得这么快,看来平日里,这种事情应该没少干吧?? 众人都默默将此人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将来与这货打交道,一定要小心提防着点。 不过,虽然这孙子卷得飞起,但他说的话,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天道桎梏被打破,人道即将崩溃,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这一个月。 若是他们将这个消息垄断,那么除了在场这些人外,外界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们就能轻易的拉开与外界的差距。 同时,这些人在江湖上,虽然比不上那些五境的存在,但也都是一流的强者。 一旦他们真的联合起来,那么一个月后,他们说不定真的能够成为江湖上难以撼动的巨擘! 方即墨有些呆滞。 他都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说说,忽悠一下这些傻子,可是这些傻子,竟然真的搞出来一个大事件! 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若是能够掌握这样一股江湖势力,那么未来对公子昭而言,将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既然如此,那我等何不结为异姓兄弟?”又一个点子王跳了出来。 方即墨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这就要效仿梁山好汉结拜了? “哈哈哈,甚好,我早就听闻阁下大名,心中甚是敬仰,想要与阁下结交一番,今日既然躬逢其盛,那在下愿与阁下义结金兰!” “好好好!” 不用方即墨多说什么,众人已经开始张罗起来,很快,甚至连排名都排好了。 这些人都是人精,他们现在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既然如此,那就索性绑死在一起。 “哼!” 就在众人张罗之际,雁不归却是冷哼一声。 什么义结金兰,乌合之众罢了。 在场这些四境的所谓高手,哪个能接得住他一招? “雁不归,听了这么多,你现在还执意要与我不死不休吗?”方即墨看向雁不归道,“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你若是不愿归降宁国,只要保证从此以后,退隐江湖,我也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 雁不归仰天大笑。 “放我一条生路?方即墨,就凭你?” 说罢,雁不归伸手轻轻抚摸着已经断做两截的孤雁枪。 “我雁不归一生,与人战,与天战,从无败绩,莫要说你,就连老天爷,也没有资格说放我一马!” 第516章 陨落 尽管伤痕累累,尽管油尽灯枯,但此刻的雁不归,依旧是怒目圆睁,没有半分退缩。 那股气势,看得周遭一众四境强者纷纷退后半步,不敢与之对视。 “不愧是你,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依旧是如此霸气。” 方即墨感叹。 “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你单挑。” “卧槽?!” 众人听了,都在心中暗骂这厮无耻。 你这么有种,刚刚怎么不出来? 现在别人都打完了,你跳出来摘果子,还美其名曰单挑,能再要点脸不? 可是想归想,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跳出来。 毕竟,方即墨可是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他们今后飞黄腾达,可都要倚仗方即墨和宁国。 “寂前辈,借刀一用。” 方即墨不待寂怀真答应,拿着太玄刀就往前走,来到雁不归身前十步之外。 “一招。” 方即墨摆出拔刀斩的起手式。 “足够了。” 雁不归解下腰带,将断掉的孤雁枪绑好。 这一刻,天地无声,四周一片死寂。 呼啦。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几片枯叶。 对峙的两人同时动手,身影瞬间交错。 眨眼间,二人交换了位置,仍旧保持着挥刀和扎枪的动作。 此刻,世界仿佛定格。 众人屏住呼吸,就连寂怀真也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战圈中央。 噗嗤! 方即墨的左肩爆出一个血洞,鲜血喷洒出来。 他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剧烈的疼痛感席卷而来,令他险些直接栽倒。 “输了?” 众人大惊。 方才方即墨那一刀,即便以在场众人四境的水准来看,也是相当利索的一刀。 就算是他们这些四境武者,面对这样一刀,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可此刻,方即墨半跪在地,俨然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 “这雁不归,竟然如此厉害?!” “都这样了,居然还有这般实力,简直匪夷所思!” 众人皆是惊诧的看着雁不归。 他们本以为,接连几番战斗之后,雁不归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哎。” 此刻,寂怀真微微一叹。 只见雁不归缓缓举起手中孤雁枪,只是这次,孤雁枪的枪尖,却是对准了自己。 “没有人能杀我,老天爷也不行!”雁不归长啸一声,声音震耳欲聋,“能杀我的,只有我自己!” 噗嗤! 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雁不归手中孤雁枪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鲜血随着枪杆流淌而下,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雁不归依旧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 方才那一枪,已经是他最后的力量。 若是这一枪没能杀得了方即墨,他便再也没有了杀死对方的可能。 方即墨虽然重伤,但缓过这口气来,仍有再战之力,到那时候,自己一样是死。 与其死在方即墨的手中,不如自裁! 他雁不归这一生不败!临了,也只能死在自己的手上! 方即右手撑着太玄刀,好不容易转过身来,看着那巨大魁梧的身影,就这样宛若雕塑般屹立在天地之间,他竟是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有羡慕,有佩服,还有一丝丝的嫉妒。 大丈夫,该当如此。 只可惜,这样的人与自己,终究无法成为朋友。 他想起当年在上京城外,第一次见到雁不归的场景,想起在天雪宫外,第一次与对方说话,第一次见到对方那身神力时候的震惊。 一切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 他与雁不归,并无深仇大恨,只是立场不同,注定二人必然为敌。 “方先生,您没事吧?!” 那个反应最快的四境武者,这一次又跑在了众人的前头。 他几乎是以全速冲刺的速度,眨眼间便跨过了数十步的距离,来到方即墨的身边,将对方搀扶住。 众人见了,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玛德,这货是真的卷,也是真的苟。 “没事,扶我过去,多谢。” 在那武者的搀扶下,方即墨来到寂怀真面前,双手将太玄刀奉上。 “这一次,多谢寂前辈了。” “不用谢我,其实,咱们也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寂怀真摇头。 “我之所以帮你,一来是我想要与雁不归一战,二来是为了破开天道桎梏。如今,天道桎梏已经打破,道门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我道门将会退隐一段时间,直至人皇重塑人道。” 寂怀真站起身来,接过太玄刀,冲向将散发束起。 “还能再见吗?”方即墨问道。 “有缘,自会再见。” 说罢,寂怀真拂尘一扫,头也不回的踏向山林。 “就这么走了?” “你没听他说吗?道门要退隐了,这一退,不知道要退多久。” “那咱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好。” 众人纷纷扭头,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方即墨身上。 “方先生,如今咱们已经是同一战线,您之前也许诺过我们,现在,您有什么打算,我们又该做些什么?” “如今的宁国,仍是危机四伏,为了我们共同的大业,这个时候,我正好需要各位的力量。至于方某先前的许诺,各位放心,方某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方即墨道。 “连雁不归都栽在方先生的手上,我们自然是相信方先生做得到的。”一个武者拍着马屁道。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方即墨坐在一块石头上,先前那搀扶着他的四境武者,此刻已经开始帮他包扎伤口了。 众人此刻已经麻了。 卷不过卷不过,这狗东西实在太能卷,他们索性也就彻底放弃了。 “如今,锦瑟公主叛乱,我需要各位帮我做两件事。 第一,去南境,保护公子昭。各位也都知道,二公子乃是人皇,万万不能有失,护住了他,你们所求的一切才能等到实现的那一天。 第二,我们要你们悄悄的潜入云京,帮我盯好了锦瑟,不要让她悄悄溜了,还要注意他身边有哪些人。”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众人拍拍胸口,毫不犹豫的将活儿揽了下来。 公子昭要继位,宁国要一统天下。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此刻,这些四境武者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前所未有的积极。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方即墨道,“宁军在前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得赶紧回去。” “我和你一起吧。”那为方即墨包扎伤口的四境武者开口道。 “不用,你们保护好二公子,看住了锦瑟就行。” 方即墨摇头拒绝。 宁军与渊军的一战,虽然是一场硬仗,但此刻在方即墨看来,胜利,已经是唾手可得。 第517章 夜火 渊国大军出了薛城,前方,一马平川。 虽然宁国号称山岳之国,境内多山,但从北面一路直抵云京,却是一片坦途。 只不过这次,渊军并没有如所有人料想那般,不顾一切的向着云京冲过去,他们反而是不停的追着宁军四处跑。 自从雁不归离开大部队,独自一人前去追杀方即墨之后,渊军的指挥权,便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作为奔狼军的二把手,李牧深得雁不归和其余将领的信任,顺理成章的接管了渊军,成为了渊军实际上的最高统帅。 李牧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斩草必须除根! 他们渊军这一次,看起来来势汹汹,但谁都知道,在这宁国境内,他们这支渊军虽然声势浩大,但也只不过是无根之萍。 若是贸然的向云京进军,一旦宁军切断他们后勤补给,然后夺回薛城,那么他们这支渊军,就会被关在宁国境内,一旦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那他们这十多万的渊军全军覆没,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景逸的数万大军,被渊军一连追杀了数日。 宁军多步兵,在机动性上远远比不上草原骑兵。 但宁国境内多山,在大路上宁军跑不赢,那就往山里跑。 在山野之中,宁军是无敌的。 凭着这一优势,宁军硬生生靠着自己两条腿,跑赢了渊军的四条腿。 可是,那李牧终究也不是泛泛之辈。 凭借着渊军机动性强的优势,终于还是将宁军包围在了一座小山里。 虽然渊军的骑兵进不去,但宁军的步兵也出不来。 “老景,继续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到底在等什么?” 四下无人的时候,老王悄悄把景逸拉到一边。 按照老王的想法,这种时候,就应该冲出去,和渊军正面干一架,就算是死,也好过继续这样被人撵着跑。 “还不是时候。”比起老王的急躁,景逸就要冷静许多。 宁军现在不是不能血战一场,而是时机未到。 “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对于景逸的回答,老王十分不满,他知道景逸和方即墨有所谋划,但他就是忍不住。 “咱们随身携带的食物已经快要见底,虽然靠山吃山,但这可是好几万人,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这山上的野草都得被咱们吃完。” “渊军追了咱们这么多天,虽然咱们疲惫,但渊军也必然疲惫,加上渊军远道而来,水土不服,他们的状况只会比我们更难捱。”景逸解释道,“咱们的粮食快要吃完了,对面也是一样。” “可是,咱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根本没办法骚扰对面的补给,对方的补给源源不断,最终,咱们……等等,你有办法搞崩对面的补给线?” “不是我有办法,是老方有办法。” …… 渊军大营。 呈季背着手,站在营帐外,身旁,心腹手下小声耳语。 “将军,都已经联络到位,兄弟们都想知道,什么时候动手?” “就在今晚。”呈季若无其事道。 “今晚?这会不会太快了一些?”心腹有些担忧,“有些弟兄,还没做出决定……” “他们没办法做决定,那就由我来帮他们做决定。”呈季道,“他们都是跟过我的人,一旦事发,必受牵连,所以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我为他们选的路。 如今,军中粮草只够三日之用,薛城失守的事,三日后就会瞒不住,我们唯有趁此机会先一步动手,一旦错过,那就再无机会。” “明白了,那是否要通知那些弟兄们一句?” “不必了,现在的人手已经足够,今晚三更时分,直接动手,愿意和我们一道的,自然会响应,不愿意的,那就是敌人,今后,各为其主。” “好的。”心腹领命,开始安排后续。 呈季便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营帐外,看着天边的落日的余晖渐渐消失在山的另一端。 三更时分,军营里仍旧灯火通明。 巡逻的守卫,时不时就会从呈季的营帐外走过。 可是,他们并没有发现,此刻的营帐里,空无一人。 “不好啦,失火了!快来救火!” 寂静的夜晚,忽然响起急促的锣鼓声。 不少渊军士兵从梦中惊醒,提着裤子就往外走。 可是,走出帐篷外,眼前的一幕,却是震惊了所有人。 “那个方向是……” “卧槽,是咱们屯粮的地方失火了!” “快去救火!” 不远处的军营里,火光在夜色里显得无比耀眼,那参天的火光,仿佛就连黑夜都被烧得通红。 “李将军,不好了!” 李牧被军营里的声音惊醒,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丫子跑出营帐。 结果迎面而来的,就是天大的噩耗。 “混账,还不赶紧救火!呈季那个废物,干什么吃的?” 骂骂咧咧的李牧,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好,快,准备迎敌!” 在这漆黑的夜里,没有什么比火光更加引人注目! 如今,渊军大营起火,这火光,恐怕几十里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遑论躲在山林里的宁军了! 这种时候,宁军要是不趁乱前来干一票,那就不是他李牧了解的宁国军! “杀!” 果然,渊军这边正在手忙脚乱之际,喊杀声却是从四面八方响起。 “李将军,敌袭!” “慌什么,迎敌便是!” “可是将军……敌人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这怎么会??” 李牧有些慌了。 喊杀声,确实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让李牧一时间根本理不清头绪。 宁军明明都被他封锁在了山里,其他方向的敌人,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有漏网之鱼? 不对,若是有漏网之鱼,那为何不去偷袭自己的补给? 明明这几日,呈季都说补给没有任何问题。 等等! 又是呈季!? 这一刻,李牧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的脑子里回想起武安君文清的口头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呈季,一定是呈季搞得鬼! 火势越来越大,非但没有被控制住的迹象,反而向着其他营区蔓延,眼看着,就要烧到李牧这边。 怎么会这样? 这不应该啊。 除非…… 这一刻,李牧能够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只有一个。 呈季,反了! 第518章 不归路(一) “奔狼军,集合!” 李牧吹响集结的号角,混乱的军营里,奔狼军却是异常有序。 身为渊国最为精锐的骑兵,他们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迅速的完成了集结。 “奔狼军,随我来!” 李牧没有废话,他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军中大火一起,加上呈季的人有意扩大火势,若是宁军趁势而来,此刻混乱的渊军大营,只有被对方屠戮的份儿。 “报将军,前方发现呈季叛军!” “他们有多少人?” “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一千不到。” “随我冲杀,不要恋战!”李牧大声喊道。 “将军,呈季只有一千人,咱们一个冲锋就能搞定!”奔狼军手下对李牧的方式感到不解。 “呈季老谋深算,只有一千人,他不会这么干。而且你看军营的火势,以及四周的声势,很明显,其他方向也有呈季的人,我估计,他们的人手至少有一万以上。” “那也只有五千而已,咱们奔狼军可是有两万之众,不若直接冲过去,杀了呈季,以儆效尤!” “糊涂,呈季是这么好杀的吗?若是我没有猜错,呈季根本不会和我们正面冲突,他只需要略微的拖延,等宁军前来袭营,咱们必损失惨重!而且如今粮草被烧,补给断绝,最重要的就是先行撤出战场,保存实力,重整态势。” “杀!” 就在李牧说话之际,不远处的山林里,杀声震天。 “啧,果然来了!” 李牧皱眉。 宁军果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山林间的火把,俨然连成了一条长龙,看样子,是全军出击,前来袭营了。 “玛德,追了这么多天,现在想跑?!” 宁军最前方,老王提着硕大的陌刀,一马当先。 李牧深知这货的勇武,若是与之交手,那就正中对方下怀,一旦陷入缠战,那就彻底的走不了了。 “快走!” 李牧大喝一声,奔狼军随着李牧一路向北,马蹄不止。 不远处,呈季横刀立马,看着奔狼军如丧家之犬般向着北面逃窜而来。 “将军,他们冲过来了,咱们怎么办?要不要阻挡一下?”心腹语气有些紧张。 “你在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奔狼军。”呈季笑道。 若是能将奔狼军阻拦在这里,等到宁军杀到,这支渊国最精锐的部队,怕是要损失惨重。 不可惜,渊军大营虽乱,但毕竟人数占优,宁军就算袭营,也顶多只是占据上风,想要彻底剿灭渊军,并不现实。 “可是,若是就这样放渊军离开……” “离开?呵呵……”呈季笑得放肆。 事到如今,渊军还能走哪里去? 等他们回到薛城,发现薛城已经易手,随后杀到的宁军,会与离国的那群残兵一起,将渊军彻底堵死在薛城南面那一小撮山坳里。 到时候,渊军最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将再也发挥不出任何优势! 呈季每每想到此处,便觉方即墨这货阴险。 刻意放弃薛城,并且加固薛城南面城门而非北门,就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刻。 这一切,早就在方即墨的计划里。 “真是煞费苦心啊……” 呈季自愧不如。 “这一次,有多少兄弟跟我们一起起事?” “报将军,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有将近一万两千名弟兄。” “才一万两千人吗?” 呈季看着狼狈逃窜的渊军,心里默默的开始计算起来。 宁军的总兵力,如今大概在七万人到八万人之间,若是加上自己这一万两千人,那么总兵力可以达到九万。 渊军虽然号称十几万,但是除开这一战里战死和逃亡的、以及跟随自己投靠宁国的,保守估计,恐怕只有十一、二万人能够抵达薛城。 九万对十二万,虽然看起来宁军人数依旧处于劣势,但两边的士气,却是截然不同。 呈季敢保证,宁军只需要击杀一成左右的渊军,渊军就会崩溃,这十几万的渊军,势必就要全都留在宁国境内。 他们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集结大军,赶在宁军之前,从离国那群俘虏的手上,重新夺回薛城。 可是,现在的李牧并不知道薛城已经丢失,他无法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就导致,他在宁军杀到之前攻下薛城的可能性极低! 看着李牧这一路北去的背影,呈季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啧啧,论阴人,自己比起方即墨,也真是不遑多让啊。 当呈季发现方即墨的意图之后,就开始责令手下,对离国俘虏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待。导致离国那群俘虏,对渊军的恨意,简直突破天际。 他们非但不会轻易的放渊军离开,反而会拼死阻挡,绝不会放一兵一卒进城,甚至还会与世仇的宁军联手。 啧啧,这场面,想想都觉得刺激。 “告诉兄弟们,让路。” 呈季说罢,骑着马,慢慢悠悠向着一旁走去。 这一幕,恰好被李牧看在眼里。 此刻的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呈季这货砍死。 可是他不能。 呈季并不是什么软柿子,他也是五境之上的体修高手。 就算是李牧,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杀得了他。 身后的宁军,随时都会追上来,若是被那姓王的见了,和呈季联手,自己恐怕也要折在这里。 就算自己没事儿,奔狼军也会损失惨重。 奔狼军可是渊国的宝贝,轻易折损,这是不可接受的。 “大家小心,呈季这厮可能耍了什么花样。” 李牧提醒道。 可是,直到他们冲出北面营区,也始终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叛军只是轻微接触,便立刻逃得没影。 大概叛军也都明白,凭借他们这点人,挡不住渊国最精锐的奔狼军! “李将军,怎么现在去哪儿?回定军关吗?” “不回定军关,咱们先回薛城。”李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除了奔狼军外,其他渊国军队都十分的狼狈。 不过还好,因为跑得快,宁军并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大开杀戒的机会,渊军整体的实力,还是保存得比较完整。 如今,只要回到薛城,重新修整,集结,那么完全可以卷土重来。 而且,算算时间,雁不归已经追杀方即墨这么久,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若是能等到雁不归归来,那么这一战还有什么悬念吗? 当然没有! 从始至终,李牧就没有考虑过雁不归会败,更没想过雁不归会战死。 他太了解雁不归的强悍了,对后者的实力,充满了信心。 殊不知,正是这份信心,正在将渊军带上一条不归路。 第519章 不归路(二) 李牧大军不敢有片刻停歇,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薛城进发。 他们追击宁军已有数日,但回返薛城,却是只用了一日。 很快,他们就又回到了熟悉的山坳,两侧的山脉,熟悉的护城河与城墙,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李将军,有些不对劲啊……” 一个奔狼军看着面前的城墙,满腹狐疑。 李牧也察觉到了,神情凝重。 此刻的薛城城墙上,无人守备,就连渊军的旗帜也早就不翼而飞。 “来人。” 李牧比了一个手势,心腹见了,默契的上前,来到薛城城墙下,对着城墙开吼。 “李牧将军率军回城,还不赶紧打开城门!” 可是,薛城之上,却没有任何回应。 “快开城门!” 那心腹继续喊道。 唰! 就在此时,一支弩箭不知从何处飞来,径直扎进那名心腹的眼窝。 啪嗒一声,心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死得不能再死。 “不好!” 李牧见状,登时大惊。 忽然间,一道闪电从他脑海里划过。 这一刻,他之前一直不曾看懂的局面,忽然间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为什么宁军要放弃薛城? 为什么这护城河要挖在南面? 为什么渊军自北而来,宁军却要加强南面的城门!? 一连三个为什么,让李牧毛骨悚然。 他回头望了一眼,立刻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笃定。 本以为自己这次撤退,安排的已经足够有序,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中了呈季的诡计! 他们现在这一行人,全都是骑兵和步兵,攻城器械,完全没有一点。 怪只怪当时撤退的时候太匆忙,攻城器械什么的,大的根本没有机会带走,也根本不可能带走,能带走的,早就被呈季一把火直接烧成了灰烬! 呈季一开始盯上的,就是粮草和攻城器械! 他要的,就是渊军没有办法攻克薛城! 此刻的李牧彻底没了办法。 没有攻城器械,就凭他们这些骑兵和步兵,哪怕数量是守城方的数十倍,也绝对没有可能攻破薛城! 毕竟,他们军中可没有雁不归那样一拳就能干碎城门的狠人! 怎么办? 让手下立刻进山砍树,重新制造攻城器械吗? 别开玩笑了,根本来不及! 李牧现在可以确定,宁军一定马不停蹄的向着自己这边冲过来,要将自己这十多万大军堵在这薛城南面的山坳里! “狗贼!狗贼!” 李牧气得破口大骂。 方即墨和呈季的狡诈,他算是彻底的见识了。 可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在这里继续耽搁,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只能是以最快的速度,先行离开这个小山坳! 在这之后,无论是一路南下劫掠,以战养战,还是重新打造攻城器械,夺回薛城,都可以重新来过。 “传我将令,大军立刻南下!” 李牧大声下令道。 “嗯?” “又要南下?” “可我们刚刚才回来啊……” “我跑不动了……” “我也是,我的马都快跑死了,现在又要南下,这么来回折腾我们作甚?” “雁大将军去哪儿了?为什么下令的是李牧?我们听令于雁大将军,可凭什么要听他李牧的?” 一路长途跋涉,士兵们现在已经十分的疲惫,眼看薛城就在眼前,却又要他们跑回头路,许多士兵对此颇有微词。加上李牧又没时间给众人解释,且他的威望并不足以服众,以至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除了奔狼军,竟是无人听他命令! “乱我军心者,死!” 李牧没时间解释,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几名奔狼军一拥而上,将那几名颇有微词的士兵直接拖了出来。 “你凭什么杀我?” “老子不是你的部下,你没有权力杀我!” “李牧,老子不服!” 几名士兵挣扎着,却是没有摆脱奔狼军的钳制。 “咔嚓!” 刀锋闪过,人头落地。 原本颇有微词和不满的其他军士,此刻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 “随我南下!” 李牧一声令下,奔狼军率先动身。 “报将军!” 此刻,一个斥候策马赶来。 见到那斥候的一瞬,李牧心脏狠狠的一抽。 完了! 自己还是慢了一步! 宁军来得好快! 要知道自己这边可是骑兵啊,自己也不过是刚刚抵达,为何宁军来的这么快? 可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宁国多山,他们渊军骑兵走得是大道。 官道虽然好走,却是迂回绕远。宁军却是有山翻山,以他们对山地的熟悉程度,不绕远路,速度自然不慢! 可是现在想通这些,也为时已晚。 渊军,终究还是如同方即墨的算计一样,被堵在了薛城南面的山坳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李牧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要想活命,只能与宁军死战。 只是没想到,一日之前,还是自己包围宁军,将宁军逼到绝境。短短的一日之后,局面,却是彻底逆转! 李牧拔出腰间佩刀,目光扫过身前所有与自己共患难,同生死的同袍。 “你们是谁?”李牧高举手中佩刀,朗盛喊道。 “草原狼!”奔狼军众人面无惧色,纷纷拔刀。 “宁国的狗贼,现在要来杀我们了,你们说,怎么办!?” “杀!” “杀!” “杀!” 三声怒吼,声音震天。 奔狼军,不愧是渊国精锐,跟随雁不归之后,杀气愈发凌厉。即便身陷绝境,士气也没有半分衰落! 李牧轻夹马肚,人群瞬间分开,给他让出道来。 “怕死的,就留下,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冲杀!” 李牧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向战场。 其余渊军士兵见了,脸色漆黑。 方才斥候的话,他们也都听见了。 此刻薛城城门紧闭,他们没有退路。 不想死的话,只能跟随李牧,向着南面杀出重围! “奔狼军何在!?” “在!” 随着李牧一声吼,奔狼军迅速组好阵型,向着战场开赴。 山坳外,宁军早已经集结完毕。 最前方,两千陌刀军昂首而立,王之奇手持陌刀,站在阵线的最前方。 陌刀军的两侧,长枪手们将长枪架在了地上,防止战马的冲锋。 身后的弓弩手,早已经张弓搭箭。 景逸坐镇中军,目光凌冽。 这一战,他要彻底解决渊军,将宁国最大的危机,彻底化消! 远方号角声响起,随即,李牧率领着奔狼军,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凌厉,肃杀。 身披重甲的奔狼军踏得大地微微震动。 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像山岳般压在众人的心头。 “陌刀军何在!” 王之奇大喝一声。 身为宁国精锐,他陌刀军虽然在数量上远远不如奔狼军,但气势上,却是不能落了下风! 之前与雁不归一战,三千陌刀军,重伤了将近千余人,这一说是陌刀军创立以来,最为惨痛的失败!也是最大的耻辱! 今日,他要以奔狼军的鲜血,洗刷陌刀军的耻辱! 第520章 不归路(三) 景逸右臂向前探出,做出一个向前的手势。 身旁的旗官打出旗语,军阵之中,旌旗如浪。 “陌刀军的弟兄们,跟我上!” 老王大喝一声,脚踢陌刀,将拄在地上的陌刀改为双手握持,迈步踏向敌军。 身后陌刀军众将士不语,只是紧跟王之奇的步伐,如墙般向前推进。 如今的渊军被堵在这小山坳里,双方短兵相接,骑兵没有足够的距离发起冲锋。 冲不起来的重甲骑兵,其实也就那样。 陌刀军的两侧,刀盾手开路,长枪手在刀盾手的掩护下,长枪如林,密不透风。 “奔狼军,随我冲杀!” 李牧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明白了景逸的心思。 在这片小小的山坳里,宁军将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骑兵无法迂回,无法绕后,只能正面与同样身披重甲,手持长兵的重步兵对抗。 骑兵冲阵,靠的是超高的机动性,从侧翼奔袭、绕后,在对方的枪阵没有扎好之前,对敌方的军阵实施冲撞。 可现在路被堵死,枪阵已经扎好,骑兵正面冲锋,那就是找死。 但现在,李牧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两侧都是山脉,渊军多骑兵,走不了山路,而且就算走得了,在山路和宁军作战,也是自寻死路。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拼命! 以奔狼军的血性,唤起其余渊军的狼性! “杀!” 奔狼军疯狂嘶吼,胯下战马如若脱缰野马,奋力向前狂奔。 这一刻,大地开始震颤,重甲骑兵的钢铁洪流,向着重装步兵组成的堤岸冲撞过去! 面对这海啸般的钢铁洪流,陌刀军却如山岳般岿然不动。 王之奇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且快速,通过急促有力的呼吸,尽可能的为身体储存能量。他的双手紧紧攥住手中陌刀,悄然改变的身体的姿势。 “杀!” 喊杀声中,奔狼军组成楔形冲击队形,冲在最前方的,乃是一个四境巅峰的体修高手。 那人手持一杆马槊,朝着王之奇径直冲来! 王之奇眼神一凛,下一刻,手中陌刀刀芒闪烁,拉出一道美妙的弧光! 噗嗤! 只一刀,那四境巅峰的高手,便与身上的具装铠甲,联通胯下战马一起,一刀两断! 被劈开的战马和人体,从王之奇左右两侧滚过,下一瞬,又是两名骑兵杀至身前! “看刀!” 王之奇不退反进,挥出的陌刀原路斩了回来,又是两名重装骑兵人马双断! 杀杀杀! 王之奇血气上涌,纵身一跳,身体跃上高空,随即重重的砸进奔狼军正在冲锋的骑兵群中! 轰隆一声! 落地的王之奇,瞬间砸翻一骑,随即又有一骑迎面撞在他的身上! 可是,王之奇毕竟是五境体修强者,战马的冲击力对他而言,不足为惧。 刹那间,那名奔狼军人仰马翻,随即又带倒身旁一大片,在这短暂的瞬间,为王之奇清理出一小片空地。 可是,这一片空地对王之奇来说,却已经足够。 他奋力挥动手中陌刀,将体内的气血之力,全数爆发开来! “都给老子死!” 王之奇大喝一声,抡起陌刀就砍。 那柄特制的陌刀抡圆了,瞬间斩断方圆十米范围内的所有战马的马腿! 刹那间,战马纷纷倒地,马背上的骑兵纷纷坠马,形成骨牌效应,奔狼军本就刚刚起势的冲锋,瞬间为之一滞。 “杀!” 可纵然如此,奔狼军依旧不顾一切的冲向陌刀军! 强敌来袭,陌刀军如墙而进,手起刀落。 噗嗤! 陌刀斩落,人马俱碎! 几乎是片刻之间,陌刀军所立之处,便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到处都是碎肉血沫。 可是,奔狼军却没有停下。 他们是渊国精锐,是天下第一骑兵!纵然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跟我杀!” 领头的骑兵倒下,身后的骑兵便立刻填补了上来,数量的优势,在这一刻抹平了速度不足的劣势! 陌刀军前手刚刚斩翻一人,身后的奔狼军骑兵便已经补上。如王之奇那般级数的高手毕竟是少数,陌刀军挥刀不及,被奔狼军的骑兵迎面撞上! 铛! 那陌刀军将士被骑兵撞倒,下一刻,奔狼军的铁蹄,便从他的身上塌了过去! “陌刀军,结阵!” 眼看奔狼军来势汹汹,陌刀军将士明白,若是继续这样打,那他们很快便会被淹没在骑兵的钢铁洪流之中。 两千余名陌刀军将士迅速收拢阵型,组成密不透风的人墙,陌刀向前刺出,凭借着长杆的优势,阻挡骑兵的冲击。 身后景逸见状,迅速的调集军队顶上陌刀军留下的空隙。 刀盾手、长枪手迅速上前,将陌刀军留下的缝隙填补。 铛铛铛! 奔狼军的重骑兵撞在盾墙之上,因为冲击力不足,并没有将宁军的盾墙冲散。 躲在刀盾手身后的长枪手迅速将手中长枪递出,盾墙之间的间隙里,丛枪刺来,又丛枪刺去。 失去了冲击力的奔狼军骑士,人挤人,动弹不得,只能凭借身上的铠甲和刀枪,与宁军近身搏杀! 双方人马,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分割线,互相拉锯,互相角力。 “弓弩手,投石机!” 景逸见状,大手一挥。 眼前的情景,他早有预料。 将近二十万人堵在这个小山坳里厮杀,根本施展不开。 渊军如此,宁军亦如此。 双方此刻除了最前方扛线的士兵之外,身后大量的军士,根本无法参与到的战斗当中。 所以景逸让人推来投石机,弓弩手更是张弓搭箭。 他们要越过前线,直接对敌人后方的军士发动攻击! 咻咻咻! 飞石和弓箭升空,越过前方士兵的头顶,直接砸落在渊军后方军士之中。 如此拥挤的战场上,弓箭和投石车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百发百中。 渊军阵中哀嚎不止,不断有人被飞石砸中,脑浆迸射,也有人被箭矢射中,倒地之后被同伴踩踏至死。 乱,大乱。 整个渊军后方,瞬间乱作一团。 仿佛除了等死,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后方,薛城城里。 “你们快看,渊军和宁军打起来了!” “呵呵,渊国那群狗东西,被宁军堵着揍啊!” “咱们就在一边看着?” “看着怎么行?渊国那群狗东西,之前害死我们那么多人,不揍他们一顿,老子这口气咽不下去!” “咱们城里还有一些投石车和弩箭……” “那特么的还等什么?都推过来,咱今天就和宁军一起,干死渊国这群狗贼!” 第521章 不归路(四) 嘭嘭嘭! 机扩激发,薛城之内,几团燃烧着的火焰猛的升空而起,冲着渊军直接飞了过去。 “快看,那是什么?!” 一个渊军士兵听到半空中传来怪异的声响,抬头看去,一眼就发现了那燃烧着的火焰,冲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来。 众人抬头,只见无数火团不断的从薛城之内升空而起,冲着他们径直飞来。 “不好!” “快散开!” 两个渊军士兵立刻想到了什么,想要避开。 可是,渊军的后方早就人满为患,根本无路可逃,无处可躲! 啪嗒! 第一个火团落地,发出脆响,随即,便见那火团落地,火焰宛如液体般飞溅开来,原本酒坛般大小的火团,却是瞬间覆盖了方圆四五步的范围! “啊!” 在这四五步范围内的渊军士兵,被那液体般的火焰沾上,身上的衣物和毛发被瞬间引燃,火焰将他无情吞噬,化作一个巨大的人形火焰! 灼烧的痛苦,让那渊军士兵发了疯一样的挣扎,很快,又将身边两名士兵引燃! 啪啪啪! 就在众人惊惧之际,更多的火团落地,刹那间,渊军后方这大片的区域,立刻化为火海! “救命!” “啊啊啊啊!” 越来越多的渊军士兵被升腾而起的火焰点燃,那剧烈的疼痛,让他们失了智般的疯狂奔跑,挣扎,想要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 薛城里的离军俘虏,将灯油点燃后扔出来,只要被沾上一点,整个人都会被火焰吞噬! 这下子,渊军彻底乱了套。 被引燃的士兵开始乱跑,没被引燃的士兵开始疯狂的躲避,将本就一团乱的渊军阵型搅得稀碎! “完了……” 李牧的心彻底凉了。 这种局势下,渊军的崩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旦最前方扛线的奔狼军死伤殆尽,那么等待渊军的,只有全军覆灭这唯一的结局。 要是雁不归在的话…… 李牧摇了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战场之上,没有如果。 现在雁不归不在,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纵马跳上旁边一个小土坡,看向宁军。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那个在宁军簇拥下,身穿龙旗军铠甲的武将。 “此人便是宁军主帅!” 龙旗军声名在外,是曾经与奔狼军齐名的骑兵。 身为奔狼军副统领,李牧自然知道龙旗军的铠甲是什么样式。 而景逸出身龙旗军,他的过往也并非秘密,所以此刻李牧断定,那身穿龙旗军铠甲的武将,就是宁军主帅! “奔狼军,随我冲杀!” 此时此刻,李牧心中唯有一个想法。 擒贼先擒王! 这一战,渊军注定失败,但若是万军之中能斩杀宁军主帅,那便不会堕了他奔狼军的威名! 李牧大喝一声,战马人立而起,两侧的奔狼军迅速在他身边集结,为他挡住来自两侧的敌兵。 “杀!” 五境的重甲骑兵,天底下也就那么几个,这李牧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一身气血之力爆发之下,身前几个陌刀军顿时便被撞飞了出去。 “小心,是人马合一之术!” 王之奇只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底细。 李牧周身气血之力翻涌,不断涌入胯下战马的体内,激发战马潜力,使的战马也短暂的拥有了五境体修的力量! 轰隆隆! 施展人马合一之术的李牧简直不可阻挡,十数名陌刀军将士组成人墙,却是被他单人一骑直接撞开。 王之奇有心回援,却被身边其他奔狼军缠住,脱身不得。 “老景,小心!” 王之奇大喊提醒。 李牧这厮是要拼命了,他要冲上去,斩杀景逸! 此刻,坐镇中军的景逸自然是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再度抬手,身边的旗官挥动手中军旗。 随即,宁军严整的军阵,却是瞬间分开,一条笔直的大道,将景逸和李牧连接在了一起。 啪! 一个长枪被手下递到景逸的手里,他轻夹马肚,左手将缰绳在手掌缠绕了两圈。 “杀!” 李牧见状,虽不知景逸这是在做什么,但却没有半分犹豫,战马全速奔驰,向着景逸所在方向冲杀过去。 五境的战马,力量之强,每一步都在地面踏出深深的蹄印,它的速度之快,远远超过了有史以来的所有战马! “奔狼铁骑,天下第一!” 李牧近乎疯狂的嘶吼着,他知道,他明白,这是他最后的绝唱。 哪怕击杀了景逸,他的战马也会因为油尽灯枯而死,而他自己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开。 可是那又如何? 他虽死,也要让世人知道,奔狼军,无敌,无惧,无悔! 面对这近乎疯狂的敌手,景逸却是异常的沉稳。 他的战马速度并不快,只是随意的漫步在战场之上。 手中的长枪就这样拖在身后,枪尖在地面划出一道浅浅的枪痕。 “奔狼军天下第一?不,你错了。”景逸看着冲杀过来的李牧,声音不大,却是无比清晰,“龙旗军,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话甫落,景逸骤然加速! 万军之中,两骑身影瞬间交错! 噌! 景逸缓缓调转马头,而李牧,却是一动不动。 噗嗤! 片刻之后,李牧的脖颈飙出一道血线,随即,胸口铠甲爆开三个血洞。 胯下战马无声的栽倒,人也随之一起跌落。 景逸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长枪直指渊军。 “敌将已死,众将士,随我杀!” “杀!” 这一刻,宁军士气大振。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老景你行的!” 敌群中的王之奇见到这一幕,整个人也变得更加兴奋,更加狂野。 “陌刀军的兄弟们,杀!一个不留!” “杀杀杀!” 主将单挑,力斩敌首,还有什么比这更振奋人心的事情? 陌刀军一个个此刻都跟开了挂一样,只感觉热血上涌,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气! 反观渊军,眼看着他们之中最强的李牧,竟然在景逸的手中一个照面就倒,那种巨大的打击,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李牧败了。 奔狼军败了。 渊军,败了! 胜利属于景逸,属于龙旗军,属于宁国! 第522章 收拾残局 当方即墨回到军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十多万的渊军,此刻只剩下了八万人不到,依旧被堵在那个小山坳里。 两侧的山林里,都有宁军埋伏,出口有宁军大军阻截,身后则是薛城坚固高大的城墙。 这是绝对的死路,饶是渊军此刻依旧有八万人之众,却也根本找不到任何生路。 “将军,侯爷回来了!” 手下将方即墨归来的消息报告给景逸和王之奇,二人听了,直接从帅帐里冲了出来。 而方即墨则被两名军士搀扶着,缓缓走向帅帐。 “你受伤了?快传军医!” 景逸见方即墨面无血色,连忙差手下去请人来为方即墨疗伤。 “不用了,失血过多,休息一阵子就好。”方即墨摆手。 “雁不归呢?他真的死了?” 王之奇打量着方即墨,他有些不敢相信。 天下无敌的雁不归,真的被方即墨阴死了? “死了。”方即墨点头。 “卧槽,你是怎么办到的?雁不归这种狠人你也能弄死??” “这一次,真的是老天爷帮忙。” 方即墨苦笑。 要不是雁不归与寂怀真大战之际,正好触发了某些禁制,重伤了雁不归,他这次的安排,还真未必能够杀得了对方。 “老景,那剩下的八万渊军是怎么回事?”方即墨看向景逸。 按照方即墨的想法,这支渊国军队,必须全都死在这里,可现在,对面还有八万多人。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也正想和你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景逸也很无奈。 “战场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阵亡将士的尸体堆积如山,现在别说马了,就连人都快没地方站了。如今胜负已分,若是继续强行歼灭剩余的渊军,那么我们宁军也难免会有伤亡。 经此一战,我们手上大约还有六万人不到,论兵力,依旧是劣势。 而且你别忘了,咱们还要回云京,若是这支军队再有折损,恐怕到时候,宁国会乱。” 方即墨沉默。 景逸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偌大的宁国,如今只有六万人的军队,就这么点数量,实在是无法兼顾偌大的宁国。 “你想怎么办?”方即墨想要听听景逸的想法。 “很简单,放掉一批人,扣留一批人,战马和军备,则全都留下。”景逸道。 方即墨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渊军人数太多,要全部控制起来,原本还有些麻烦。 现在,只控制一部分,另一部分人放走,那么有了活命的希望,剩下的渊军就不会拼命。 放一些老弱病残回去,留下军官和精锐,让渊国交钱赎人。 若是渊国交钱赎人,那么自己可以狠赚一笔。 若是渊国不交钱赎人,那自己就可以借题发挥,将这些人留在宁国继续发光发热。 方即墨对自己的忽悠能力有信心,只要渊国拒绝交钱,他就能将借题发挥。 无论怎么想,这笔买卖都是稳赚不赔。 “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出面解决。”方即墨道。 “你是指,薛城的那些离国战俘?” “不错。”方即墨点头,“薛城我们肯定是要拿回来的,可是无论是我们宁国还是渊国,和离国的关系都不怎么样。那些离国战俘,会不会老老实实的交出薛城还是一个问题。” “这个好解决,交给我来就行。”景逸成竹在胸。 “好,那就交给你了。”方即墨完全信任景逸的能力,“说实在的,我浑身上下疼的厉害,赶紧扶我回去躺躺。” “老王,老方交给你了。” “放心,你看他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哪里有半点要死的样子。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王调侃道。 “别废话了,快给我找两个医生……” “走走走,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王之奇扶着方即墨,看医生去了。 景逸起身,对左右吩咐一二。 一天后,战场上阵亡士兵的遗体被尽数收殓。 渊军为求生路,纷纷将军械交出,数以万计的战马也都纷纷被宁军收入囊中。 做完这一切,景逸令人将投石车推了上来,自己这是单枪匹马,走向薛城。 “快看,又有人来了!” 薛城城楼上,几个战俘看着景逸独自走来,略感诧异。 “是宁狗,他们来做什么?” “不知道,宁狗和渊狗一样,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咱们弄死他?” 说罢,几个士兵张弓搭箭,便要对景逸放箭。 “且慢!” 有人说道。 “我看此人单枪匹马而来,兴许是有话要说,要不,咱们先听听看?” “谁听?你敢出去吗?” “你要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咱们现在可是困在薛城,想要活着回离国,要么走渊国,要么走宁国。渊国肯定是不行了,宁国,或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 众人沉默。 “都听我的,你们先冷静,不要擅自行动,开城门,我出去会一会他。” 说罢,那战俘将身上兵器交出,独自一人走下城去。 薛城的城门缓缓开启,景逸安坐马上,静静地等待。 不多时,一个离军士兵从薛城里走了出来,同样是单刀赴会。 “李长空帐下亲卫,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那人对着景逸抱拳。 “宁军主帅,景逸。”景逸同样抱拳回礼。 “原来是靖玄府三甲之一的景逸将军,久仰。”那亲卫显得非常有礼数,“那么景将军,今日独自前来,是有什么话说?” “给你们一条活路。”景逸抬手,指了指身后,“如今,渊军已经认败,薛城,我宁军肯定是要拿回来的。所以,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们,投降,然后我保证你们可以活着离开宁国,回到家乡,和家人团聚。” “我们如何信得过你?要知道,宁国和离国,可是世仇,今日之前,咱们战场上见了,注定是要分生死的。” “看到我身后的投石车了吗?” 景逸并未直接回答对方的提问。 “我宁军可不是渊军,我们有的是攻城器械。真要是动手,就凭你们那点人手,我保证你们撑不过一天。” 那李长空的亲卫陷入沉默。 确实,以宁军现在的战力,要拿下一个薛城,并不困难。 第523章 归途 “若是你们真的可以保证我们安然回到离国,我可以尝试说服一下我的同伴。” “你的时间不多,一个时辰,若是不能开城投降,那么我们就攻城。”景逸调转马头,“记住,一个时辰。” 亲卫听完,毫不犹豫的的转身狂奔进城。 薛城里现在的离国战俘不少,其中不少人与宁国也同样有着解不开的仇恨。 要说服他们弃城投降,一个时辰,时间上来说,相当的紧缺。 可是景逸不管这些,反正无论是离国还是渊国,都是入侵者,都是宁国的敌人。 今日放这些人一马,纯粹是为了顾全大局。 一个时辰后。 薛城城门开启,离国的战俘空着手从城内走出。 景逸挥手,一队宁军上前接手,所有离国战俘都没有反抗,在宁军的安排下,统一的驻扎在薛城外由陌刀军亲自看管。 随即,景逸大开城门,将渊军的战俘扣下三万精锐,剩余五万人,则由北门而出,直接离开了薛城,返回定军关,回到了渊国。 “将军,方先生不是说只放回去少数老弱病残吗?一下就放了五万人回去……会不会太多了?” 北城门上,看着死里逃生,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的渊军,王少鱼心中忧虑。 这五万人放回去,渊军立刻又能组织起五万人的大军来。 “咱们现在人手不足,三万俘虏,已经是极限。”景逸显然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们的粮食和人手都不够,养不起,也看不过来。 若是强留太多的俘虏,一旦渊军闹事,他们要花很大力气镇压。 反正渊军已经交出了所有的战马、装备,渊国又本就是贫瘠之地,他们短时间内很难再组织起一支如先前般的强大军队。 “派人将薛城的百姓和守城军士都请回来,沿途将这三万人分散到各个郡县,我相信,假以时日,当他们了解到宁国是怎样一个国度之后,即便渊国出钱要赎人,他们也不会再回去了。” 景逸看向身边的王少鱼,拍了拍他的肩膀。 “准备一下,咱们明日开拔。” “要回云京了吗?”王少鱼显得有些兴奋。 他离开云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终于可以回去爽爽了。 …… 云岚宫。 锦瑟端坐昔日宁王的王座之上,手里捧着奏章,装模作样的翻看着。 奏章里写了什么,她一点都不关心。 她只是在等,等一个前线的消息。 一个月前,渊国公派人送来密信,信中提到,渊国大军十多万,在雁不归的率领下,已经通过了定军关。 算算时间,宁军和渊军,应该也差不多该分出胜负了。 可是,前线的消息,却迟迟没有送来,这让锦瑟心里,愈发的不安。 “来人,去请赵先生。” 不多时,赵元便出现在锦瑟的面前。 如今的赵元,俨然已经是锦瑟身边第一谋士。 若是此番能够成事,锦瑟顺利登上宁王大位,那么赵元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安国君为宁国谋划的一切,都将被赵元夺舍! “见过公主。” 此刻的赵元,一脸春风得意。 “赵先生,今日前线还没有消息传回,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锦瑟没有心思和赵元弯弯绕,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公主莫急。”赵元捋着胡须,一派世外高人的样子,“雁不归此人,乃是天下无敌的猛将,麾下大军十数万,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胜过宁国许多,这一战,当不会败。” 锦瑟听罢,心中稍安。 “如此便好,赵先生明白这一战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若是出了意外……” “公主放心便是。” 对于锦瑟的担忧,赵元嗤之以鼻。 败? 怎么可能败? 那可是雁不归,一招重创李长空,三招击败岳无极的狠人。 自出道以来,从无败绩,未逢敌手。 就凭方即墨和他身边那群人,拿什么和雁不归打? 况且雁不归麾下还有十数万的精兵强将,宁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万人,这将近一倍的人数差距,要想翻盘,难度极大。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小心翼翼的走进宫殿。 “嗯?有消息了?” 锦瑟顿时眼前一亮。 “是的,公主。” 那侍女呈上一份奏书,便退了出去。 锦瑟翻看奏疏,焦虑的神色逐渐舒缓。 “公主,可是有好消息了?” 赵元捋着胡须,满脸微笑。 自己刚才说什么来着? 一切尽在掌握中! “宁军大败,渊军正在南下的路上,一个月后便要抵达云京。” 锦瑟脸上,终于展露出笑容。 “恭喜公主,哦不,应该是恭喜宁王。”赵元拱手。 “渊军一到,整个宁国便彻底在我的掌控,到时候,便让公子昭回京,他若不来,我便顺势继位,为我兄长平反!” 锦瑟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一抹阴鸷。 “若是他真的蠢到自投罗网,那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赵元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前一秒还兴高采烈,下一秒,立刻就阴鸷无比。 这种人,即便得偿所愿,也不会是明主。 不过赵元并不介意。 在他眼中,锦瑟只不过是个自诩聪明的蠢货,她顶多只配做个傀儡,是成就自己功业的工具人罢了。 自己只需要略施手段,就能轻易的拿捏。 “来人。” 锦瑟大喝一声,侍者战战兢兢的上前来。 “以宁王的名义传信公子昭,就说自己大限将至,让他即刻回京,继承王位!” …… 承载着阴谋与算计的密信一路南下,翻山越岭,跑死良驹数匹,日行八百里,送到了远在南境的公子昭手中。 久违的公子昭,从使者手中接过有着宁国宗室蜡封的密信,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快去关内侯和大上造!” 不多时,关内侯与常潜二人,便来到了公子昭的面前。 “这是云京来的密信,说父王病重,让我回京继位,二位怎么看?”公子昭将密信交给二人。 关内侯接过密信,只是扫了一眼,便对公子昭道:“这摆明了是阴谋,公子不可回去。” “我当然知道这是阴谋。”公子昭无奈,“可是,我若不回去锦瑟便会以此为借口,堂而皇之的扶三弟上位。到时候,三弟便会成为她的傀儡,宁国,便会落入她手。” “可是,你若回去,哪里还会有命?”关内侯极力劝阻,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一旁的大上造常潜,那意思是,你倒是说两句劝一劝。 常潜瞟了一眼关内侯,撇撇嘴:“额,那啥,其实,这局很好解。” “嗯?你有办法??” 关内侯与公子昭二人同时看向大上造。 这货平时除了溜须拍马,也没见他有什么本事啊。 难道这一次,他真的有办法? 第524章 天命 “大上造,你有良策?” 面对二人殷切的目光,大上造挠了挠后脑勺,表情有些微妙。 “那啥,你们等一等,我回去拿个东西。” 说罢,常潜丢下二人直接跑路,留下公子昭和关内侯大眼瞪小眼。 可是片刻之后,常潜又带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盒回到了屋子里,并将手中的木盒递给公子昭。 “这是……” 公子昭疑惑的接过木盒,打开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木盒里装的,是一个与盒子外表极其不符的精致卷轴。 “卧槽。” 关内侯虎躯一震,直接爆了粗口。 两人同时抬眼,看向常潜。 “别看我,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常潜眼睛直打转。 “大上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昭并没有急于打开那个卷轴,因为他已经知道盒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这是之前我还在云京的时候,大王秘密交给我的。”常潜说道。 “还在云京的时候?难道是那时……??” 关内侯显得有些激动。 “不错,就是安国君上表,要丈量田地的时候。”常潜回答道。 关内侯眼睛瞪的老圆。 原来,在那个时候,宁王和安国君就已经留好了退路。 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丈量什么田地,而是要对老士族动手! 这一切,就是一个巨大的局! 宁王自知时日无多,安国君也明白没了宁王,他的下场绝不会好到哪儿去,所以二人以身入局,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跳梁小丑自己入局,为后世彻底切除老士族这个毒瘤铺路!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在那一夜,安国君要让自己带着姜晓离开云京。 他是不想让自己卷入这场风波。 若是自己真的留在云京,那么被老士族以及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裹挟,他关内侯无法避免的要被卷入这一场争斗之中,必然无法全身而退! 关内侯瘫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 他斗了一辈子的对手,到头来,却是对方救了自己全族。 在安国君的眼中,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对手,只不过是一个祖上于国有功,受祖上福荫老纨绔罢了。 “关内侯,你怎么了?”大上造常潜看着关内侯,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如此低落。 关内侯摆摆手,振作精神,反问道:“既然你有这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这都是安国君交代的。”常潜解释道,“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 “嗯?什么意思?” 公子昭与关内侯不解。 “这玩意儿,除了大王和安国君还有我以外,并无第三人知晓它的存在,所以,若是锦瑟一口咬定这玩意儿是伪造的,也没人能够证明。”常潜语气里满满的叹服,“他告诉我,此物必须等到云京来信,让公子回去继位,方才能够拿出来,因为这样一来,两相印证,这玩意儿的真实性就没有人会怀疑了。” “原来如此……”关内侯恍然,可是很快,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是,安国君怎么知道,云京会来信让公子回去继位?” “这我哪儿知道?”常潜耸肩,“安国君的谋算,岂是我能揣度的?” “安国君真乃神人也。” 公子昭此刻对这位鬼谷高人,也是彻底的服气了。 “还有一个问题。锦瑟既然敢让公子回京继位,那说明前线战事是他们那边占优,甚至可能已经大获全胜。一旦方小子他们败了,那么这东西即便到了公子手里,即便有云京密信背书,真实性无可置疑,那又有何意义?”关内侯还是不解。 “败了?” 常潜撇嘴,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你真觉得方小子会败?” “额……”关内侯嘴角抽搐。 是啊,那小子会败? 这事儿要搁在别人身上,他可能觉得赢得机会不大。 但有方小子在,他反而觉得输了才是怪事。 方小子是多么阴损苟且的一个人,没有胜算,他会上去送死? 不会的。 真要是那样,他保证跑得比谁都快! “以我对方兄的了解,若是他真的击败了渊军,他一定不会大肆宣扬,反而会沿途封锁消息,假装自己已经大败,等回到了云京,给锦瑟一个大大的惊喜。” 回想起自己与方即墨相处的那些时光,公子昭嘴角不自主的勾了起来。 关内侯恍然。 听起来,还真像那小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常潜问道。 “不等了,寡人就在南境继位!” 公子昭气势瞬间一变,周身上下紫气浮现,就连自称也改成了寡人。 “十日后举办继位大典,大上造,关内侯,此事要辛苦二位了,寡人要借此昭告天下,寡人,才是宁国正统!” 常潜与关内侯对视一眼,连忙在公子昭身前站好,躬身施臣子礼。 “大王万年!宁国万年!” 同一时间。 鬼谷、靖玄府、白鹭书院、恒山。 纵横子、文太公、儒圣、寂怀真四人冥冥之中似有感应,同时抬头看天。 这一刻,天道仿佛焕发了新的生机。 “人皇,继位了……” 四人同时喃喃道。 而在云京城里,行走在云岚宫中的赵元身形猛的一顿,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天际。 他飞快的伸出右手手掌,拇指在其余四指上来回掐算。 身边官员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新晋国师,不知他在干啥。 片刻之后,赵元身体微微晃悠了一下,整个人险些栽倒。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的眼神流露出复杂且异样的情绪。 有失落、有疑惑、有惊恐。 有人承接天命,成了新一任的人皇!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人皇的出现,象征着大炎王朝即将走向终结。 但他之前还算过,大炎王朝起码还有数十年气运。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出现人皇?? 还有一点,那就是谁是人皇? 公子昭吗? 亦或是锦瑟? 还是渊国公? 祁国公? 或者其他什么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赵元整个人有些凌乱。 人皇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谋划。 “冷静……” 赵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人皇出现又如何? 他的既定策略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只要将宁国夺舍,那么他有信心,在十年之内,就能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军事帝国! 与人斗,算什么本事? 这世间除了纵横子外,他赵元谁都不放在眼里,也没有人配成为他的对手。 他要与天斗! 什么狗屁人皇,什么狗屁天命?! 他赵元只相信,人定胜天! 第525章 过眼云烟(一) 云岚宫大殿之上,锦瑟看着手中的奏疏,嘴角带笑。 与之相比,一众老士族们就显得拘谨得多,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这段时间以来,锦瑟统治下的云京,可谓是腥风血雨不断。 虽然启用了一派老士族,但对于变法派的无情镇压,还是让老士族心惊肉跳。 这位云京城的新主人,绝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子,一旦对方杀心骤起,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根本无法预测。 此刻,锦瑟嘴角的笑容,看得一众老士族心中发毛。 奏疏上的内容,众人其实都已经知道。 公子昭没有选择回云京继位,而是直接选择就在南境继位,成为新任宁王。 按理来说,锦瑟的如意算盘破裂,她应该非常气愤才对。 可现在她却在笑,笑得那么毛骨悚然,这让众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表现得愤怒,还是该附和着她一起笑。 谁也不知道自己选错会有什么后果,说不定,就和那些变法派一样,被剁碎了拖去喂狗了。 “哈哈哈。” 锦瑟随手丢掉手中的奏疏。 “公子昭,比我想得还要聪明,他竟然直接伪造了先王遗诏,顺势继位,好,好得很!” “公主殿下,如今公子昭继位,咱们……” 一众老士族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公子昭已经继位,并且昭告天下,同时,手里有遗诏和锦瑟代表宗室所发的密信,两相印证之下,即便公子昭手中的遗诏是假的,也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 “无所谓,反正早晚都要靠实力一决雌雄。”锦瑟浑不在意,“等渊军一到,即刻南下,我就不信,区区南境,能够挡得住渊国十数万大军!” 群臣听了,一个个面如死灰。 堂堂宁国,如今竟然要任凭他国军队在自己国内来去自如,予取予求,这简直就是耻辱。 可是现在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利益,早就将他们和锦瑟捆绑在一起,哪怕锦瑟行为再怎么乖张,他们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渊军还有多久可以抵达?” 锦瑟再度发问。 “快了,先前派出去的查探情报的人已经回来了,据可靠消息,顶多还有四五天。”一个老士族官员道。 “甚好。” 听到这里,锦瑟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在这之前,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 方即墨这人,太过奸诈狡猾,与他打交道,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否则,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就会被他给阴了。 先前的战报,渊军大捷,宁军大败的消息,锦瑟只信了七分,仍有三分的保留。 于是,她暗中派出手下前往查探,一定要确认来者真的是渊军才行。 否则,自己欢天喜地的迎接渊军,结果到了跟前发现来的是宁军,那乐子可就大了。 如今,既然自己的手下确定了南下的军队不是宁军,那锦瑟自然就可以放下心来,安心等待渊军的到来。 与锦瑟的期待有所不同,云京城的百姓,如今已是人人自危。 就算他们再怎么不关心政事,此刻也能够感受到云京城里那不同寻常的氛围。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愁云。 更有流言四起,说宁军在北面大败,全军覆没,而渊军已然南下,沿途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至于去了北方的郡县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随着流言的发酵,整个云京城里,也变得愈发恐慌。 公子昭为何选择在南境继位也不回来? 难道云京城里,真的出了大事? 安国君呢? 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听到过安国君的消息了。 甚至连那些变法派的官员们,也都被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处斩的处斩,关押的关押。 百姓嗅到危险的气息,不少人更是开始举家逃离,向着南境而去。 对于云京城内这混乱的局面,锦瑟却是不管不顾。 此刻的她,一心只等着渊军抵达,好继续她原本的计划。 她从未感觉时间过的如此漫长,五天时间,竟是比五年还要难熬。 终于,在艰难的等待中,五天时间悄然而逝,渊军,终于抵达了云京城外! “快,寡人要亲自去迎接王师!” 锦瑟大喜,在几个老士族的搀扶下,乘着马车,率领群臣来到北门等待。 为了彰显对渊军的重视,禁军驱赶着城中百姓,强迫他们也一起来到北门,迎接渊国来的大军。 “有没有搞错?渊军杀了我宁国那么多将士,现在,你们居然要我们去迎接他们??” “特么的,这种事情你们也干得出来,老子都为你们感到丢人!” 宁国百姓刚烈,面对锦瑟提出的这种要求,他们并没有屈服。 “玛德,少废话,让你们去你们就去,不愿意去的,以谋逆论处!” 一个禁军官兵有些不耐烦的拔出刀来,恫吓众人。 “嘿哟呵,你特么威胁谁呢?真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吵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个老士族驾着马车路过此处,见众人挤作一团,挡住去路,便掀开马车的车帘问道。 “大人……”官兵禀明事情原委。 “不听话的,杀。” 那老士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 官兵领命。 咔嚓…… 还未等那人把话说完,那禁军官兵抬手便是一刀,下一瞬,身首分离,圆滚滚的脑袋滚出去老远,吓得众人纷纷惊叫着后退连连。 “再有废话的,全都杀了。” 老士族冷冷的丢下一句,马车继续前进,车轮从满是鲜血的青石台阶上碾过…… 北城门外,锦瑟身着一身盛装,脸上满是笑容。 不了解她的人,此刻一定会被她的高贵和美丽所打动,但了解她的人,一定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这次率军前来的,是无敌的雁不归雁大将军。 这个雁不归,锦瑟也是知道的。 那魁梧壮硕的身材,她曾远远的见过数次,每一次都为之倾倒。 想想公子胜那个软弱的小趴菜,锦瑟就觉得,只有雁不归这样的真男人,才能配得上自己。 这一次,自己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雁不归拿下,将来让他为自己效命! 胡思乱想之际,远方出现了一支军队的身影。 走在最前方的骑士,穿着渊军的制式铠甲,骑着渊国那高大健硕的战马,看起来威武无比。 “是奔狼军!” 一个有些见识的老士族官员有些紧张的嘀咕道。 奔狼军,那可是天下第一骑兵。 是和曾经的龙旗军一样精锐的骑兵部队。 而且奔狼军可不是如龙旗军那样,只有数千人,而是足足有两万人之多! 锦瑟听了,心中更加欢喜。 终于来了,自己期待的所有,今日终将实现! 第526章 过眼云烟(二) 走在最前方的“奔狼军”骑士勒马停步,身后的渊军也纷纷驻足。 锦瑟身旁,一个老士族官员脸上挤出谄媚的微笑,走上前去,对渊军施了一礼。 “诸位将士辛苦,锦瑟公主亲自出城迎接诸位,不知,哪位是雁大将军?” 最前排的两个“奔狼军”将士对视一眼,没有答话。 那老士族官员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看锦瑟,见锦瑟脸色不善,立刻堆起笑脸,继续跪舔:“久闻雁大将军威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天下无敌,此番助我宁国清剿叛逆,我宁国锦瑟公主,欲当面感谢,遂率全城百姓出城迎接……” “我呸!” “不要脸的东西!” “狗贼,你不得好死!” 听到那老士族如此无耻,云京城不少百姓怒了。 他们宁国与离国打了这么多年也不曾屈服过,如今,区区一个渊国,竟然也敢骑到他们脸上! 更可气的是这些老士族,一个个卑躬屈膝,贪生怕死,甚至为了苟且性命,颠倒黑白,抹黑本国的将士,这种人,该死,该杀! “你们这些老士族,祖上也曾经为国奋战,出生入死,但看看你们现在奴颜婢膝的样子,等你们你们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对!没错!” “你们这些狗东西,代表不了宁国,我宁国,二公子才是正统!锦瑟,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大哥公子良就是叛逆,她母亲被宁王逐出宁国,现在,她有什么脸回来?!” 百姓的怒骂声中,锦瑟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抬起手,几个侍卫快步走出,将那几个带头闹事之人抓了出来。 “跪下!” 侍卫一脚踢在那些老百姓的腿上,强行将他们摁在了锦瑟的面前。 噌噌噌! 刀剑出鞘,架在那些云京百姓的脖子上。 “骂啊,继续骂。” 锦瑟冷着脸,看着那几个云京城的小老百姓。 她没想到,就这些蝼蚁般的存在,竟然敢在这种场合,当众辱骂自己。 “我呸,贱人,你真以为你爷爷不敢骂你?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还妄想做宁国之主,你也配?” “老子就骂你怎么了?贱人,贱人,贱人~~~!!!” “大家都听到了,是她让我们骂我们才骂的!” “对,像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听到过,她果然是个贱人!” 几个平头老百姓非但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越骂越上头。 “来人,拖下去,凌迟处死!” 锦瑟很显然是被这几个平头老百姓给气到了。 区区蝼蚁,竟然敢冒犯天威,死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她要这些人,以最痛苦,最凄惨的方式死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和自己作对是什么后果! “且慢!” 此时,渊军之中,传来一个声音。 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渊军随即分开,一个身着具装铠甲,身材魁梧健硕的武将跨着战马走了出来。 “嗯?” 锦瑟微微皱眉。 尽管对方头上戴着全覆式头盔,遮住了脸,看不到对方的样貌,但她曾经见过雁不归,对方的身材,比这个武将还要高大许多。 “你是何人?” “我?”那武将愣了一瞬,仿佛在思考什么,片刻后答道,“我就是天下无敌的雁不归啊。” “你胡说,雁不归比你高大许多,你不是雁不归! 说!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雁不归!” 此刻的锦瑟,心中已经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诶,露馅了啊……” 那武将无奈的叹了一声,随即摘下头盔,将贴在脸上的假胡须也一并撕掉。 “你……” “你是……” 在场众人,脸色瞬间大变。 锦瑟嘴角抽搐,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你是……王之奇!?” “嘿嘿,对,就是老王我!”王之奇大笑。 “你……不……你们不是渊军,你们是……” “渊军?什么渊军?咱们当然是宁军!” 又一个熟悉声音传来,众人循声看去,正是宁国大将军景逸! 此刻的景逸,身着龙旗军具装铠甲,手持龙旗军军旗,一步一步踏上前来。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云京城的百姓们看着那一面熟悉的旗帜,不少人的眼中,更是直接泛起泪花! 是他! 真的是景逸将军! 还有王之奇将军! 他们是最后的龙旗军! “不……这不可能……明明你们都已经被渊军消灭了……你们……你们是人是鬼?!”锦瑟浑身发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是人,也是鬼。”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老士族更是直接魂飞魄散! “是方先生!” “是寂寞侯!” “侯爷回来了!” 与之相对,云京城百姓们则是狂喜。 方即墨,真的回来了! “方即墨,你……” “锦瑟,你真的很愚蠢啊。”方即墨提着太玄刀,翻身下马,独自向着锦瑟走来。 “挡住他,不要让他靠近本宫!” 锦瑟见方即墨杀气腾腾,吓得连连后退。 噌噌噌! 几名侍卫刚要上前,却见几道刀芒剑气闪过,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嗯?”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扭头看去,竟是先前那几个被摁在地上的老百姓出手了! “你们……” “嘿嘿,贱人,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其中一人笑道,“方先生,要不,我直接宰了这贱货?” “诸位辛苦了。”方即墨对那几人笑道。 原来,这几人正是方即墨先前招揽的那批江湖人士。 以他们四境武者的身手,自然是没把这些寻常侍卫放在眼里。 “杀了他们,杀!” 锦瑟此刻面目有些狰狞,情绪逐渐濒临崩溃。 “谁敢动手,谁死。”方即墨淡淡道。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整个场面就彻底被他镇住。 此刻的方即墨,身后可是有着宁国大军撑腰,他要谁死,谁今天就必然会死! “方……侯爷,我……” 先前那迎接渊军的老士族官员正欲开口,只听噗嗤一声,刀光从他脖颈处抹过。 刹那间,血线自脖颈飙射而出,那老士族官员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双手捂着脖颈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面目逐渐变得狰狞。 “还有谁想死,我可以允许他插个队。” 方即墨目光扫向所有人。 群臣百官,无人敢应。 第527章 过眼云烟(三) “这不就对了,接下来,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如果有人回答正确,我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如果有人戳穿谎言,那么我也可以考虑给他一条生路。” 方即墨说话间,身穿渊国奔狼军具装铠甲的宁军士兵,已经将身前的老士族和锦瑟等人团团围住。 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么周围的骑兵,就会将他们踏成肉泥。 “第一个问题,谁能告诉我,大王是怎么死的?” 众人错愕。 没想到,方即墨竟然当着云京百姓的面儿,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说我说。” 一个老士族官员迫切的站了出来。 “嗯?” 锦瑟瞪了那人一眼,后者被瞪的浑身发毛,可是此刻性命攸关,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是锦瑟公主害死大王的!” 那老士族官员好像深怕锦瑟杀人灭口,不顾一切的喊了出来。 全场哗然。 云京城的百姓,都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人。 虎毒不食子,狼凶不吃父,这锦瑟,竟然害死了宁王! “玛德,畜生!”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你害死了大王,老子和你拼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是愤怒。 宁王在云京百姓的心目中,那是一代贤王,是这天下间,最好的统治者。 可如今这样一个贤王,竟是死在自己女儿的手上,这简直天理难容! “打死她!打死她!” 云京百姓彻底的怒了,不少人直接捡起路上的小石头,向着锦瑟砸去。 “哎哟,别砸我!” “锦瑟在那边,你们砸我作甚??” 愤怒的人群,哪里有什么准头可言,丢出的石头全都砸在了周围老士族官员的头上,将他们砸得头破血流。 “停手!” 方即墨抬起手来,周遭百姓给他面子,纷纷停手。 “哼。” 锦瑟冷哼一声。 她知道,方即墨之所以要当众问出这种问题,就是要她身败名裂。 可她锦瑟是什么人,她在乎这些? “第二个问题,安国君和一众变法派的官员们去哪儿了?” “我来说我来说!” “你闭嘴,是我先举手的!” “都给我滚开,哪里轮得到你们!” 就在方即墨提出第二个问题的时候,老士族官员们,竟是为了争抢名额内讧了起来。 “都给我消停点!” 方即墨一声低喝,那三人立刻闭嘴。 “你说。” 方即墨指着其中一人。 “好,好,我说我说。”被点到的老士族一阵狂喜,“安国君,已经被锦瑟害死,尸体就在云岚宫里,至于其他变法派的官员,全都被锦瑟下了狱,等待秋后问斩。” 方即墨呆滞。 所有人都呆滞。 安国君……死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片刻后,方即墨上前一步,将手中太玄刀架在了那名老士族的脖颈上。 “我说我说……” 那老士族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的是真的?” 方即墨看向其他人。 “是真的……” “当日,在锦瑟的逼迫下,安国君自碎天灵而死……”其他人连忙答道。 “你……该死!” 方即墨情绪终于有些失控。 他没料到,当日收到安国君的来信,此后竟是永别。 “哼!” 锦瑟依旧是冷哼一声,对于方即墨的威胁,毫不在意。 “第三个问题……”方即墨略作调息,稳定了一下情绪,看向锦瑟,“就凭你的脑子,干不成这么多的事情,究竟是谁在背后为你出谋划策?” “哼哼,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锦瑟笑道,“就是你鬼谷的大师兄,赵元!” “大师兄……” 方即墨手微微一抖,脑中浮现出赵元的样貌。 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大师兄这号人了。 当年鬼谷一别,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和大师兄有所交集,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出山了! 等等! 方即墨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鬼谷十年一开,未到开谷之日,鬼谷弟子不可擅离。 既然如此,大师兄是怎么离开鬼谷的? 这其中,难不成有纵横子的算计? 若是如此,那纵横子将他们这些鬼谷弟子当成什么? 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吗? 他摇了摇头,努力不去往这个方面想。 毕竟,这只是他的猜测,并无任何实证。 而且以他对纵横子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他越是想要忽视,却越是难以将这个想法掐死。 他真的了解纵横子吗? 他真的知道纵横子在谋算什么吗? 纵横子和寂怀真一样,同样拥有一个天下第一的头衔! 天下第一智者! 能与文太公、儒圣并列的人物,真的是自己能够看穿的吗? “老方,不要想太多。”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将方即墨的思绪拽了回来。 “老景……” “不要中了对方的算计,她就是想要扰乱你的思维。”景逸说道,“纵横子老前辈何等人物,你若是有疑虑,将来亲自去问他就好了,我相信,以纵横子前辈的风度,不会欺瞒于你。” “嗯。”方即墨点点头。 景逸说的对。 自己真有疑虑,直接去问纵横子就好,不需要在这里胡思乱想。 不,不用去问纵横子,直接问赵元不就好了? “赵元现在哪里?”方即墨又问。 众老士族呆头鹅般你眼望我眼。 “今天一大早就没见过他……” “难不成,这货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跑了?” “玛德,我就知道这货不可信任!” 老士族找不到赵元,竟开始对其辱骂起来。 “都给我闭嘴!”方即墨并不想看这些老士族表演,对身旁一个四境武者道,“有劳诸位,封锁云京城各个城门,任何人不得离开,稍后我会画一幅画像,劳烦诸位帮忙将人找出来。” “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那四境武者领了命令,和其他几人一起迅速的离开了北门。 方即墨看向锦瑟。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锦瑟面色难看,提出了自己最后的疑惑。 “你是怎么躲过探查的?宁军,怎么可能忽然变成了渊军?要知道,我的人可是前后仔细探查过,甚至连呈季都有露过脸,怎么可能是伪装的!?” “很简单,因为他们中许多人,真的是渊军。” 方即墨随手召来一个军士,后者确实是地地道道的渊国士兵。 他们的习惯和口音,都是地地道道的渊军风格,探子如何查探,也不可能把真的当成假的。 “那呈季呢?” “公主殿下,呈季在此。” 军队里,呈季探出脑袋,对锦瑟挥了挥手。 “我现在也是寂寞侯麾下。” “……” 锦瑟彻底无语。 对方处心积虑,连呈季都是方即墨的手下,她如何能不中招? 第528章 过眼云烟(四) “方即墨,你处心积虑,是本宫败了,你想怎么处置本宫?” 锦瑟的眼中没了锐气。 她彻底的败了。 毫无悬念的败了。 哪怕身边有赵元帮助,哪怕有雁不归率领十数万渊国大军前来,她依旧不是方即墨的对手。 “残害忠良,弑君杀父,你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方即墨将手中太玄刀对准了锦瑟,“好了,遗言说完了,你该去死了。” “你……我乃宁国宗室,方即墨,你不过是宁国的一条狗,你不能杀我!”锦瑟后退几步,扭过头去看向自己的侍卫。 侍卫见她望向自己,一个个纷纷扭过头去。 开什么玩笑,人家几万大军在这里,现在这个时候,谁敢救你?? “你怕了?”方即墨冷冷一笑,“你现在知道怕了?” “你胡说!我没有!”锦瑟辩驳道。 “你连自称都变了,还说不怕?”方即墨笑道,“你弑君杀父的时候,为何不怕?你残害忠良的时候,为何不怕?” “你……”锦瑟嘴唇发紫,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 “老方。” 景逸上前一步。 “毕竟是宗室之人,现在这么多百姓看着,如此处置,不妥。” “老景……”王之奇还想说两句,却被景逸直接抬手打断。 “老方你要想清楚,如今,二公子已在南境继位,他不再是你我的兄弟这么简单,而是君臣。 今后我们与二公子相处,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恣意妄为。 锦瑟纵然弑父杀君,但她毕竟是宗室之人,你我身为臣子,此事不能擅作主张,就算要杀他,也必须宁王下旨。” 方即墨沉默。 景逸说得对。 以前,他能事事先斩后奏,完全是因为朝中有关内侯和安国君为他站台,而宁王又对他器重无比。 但今后不行了。 如今,新王刚刚继位,公子昭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份所带来的转变。 可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自己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才行。 方即墨微微一叹。 “老景,也许你说的对,但是……” 只听他话说一半,脸上神色瞬间暴戾无比。 “锦瑟还是必须死!” “……”景逸沉默。 本以为,方即墨一直都是一个理性的人,只要自己讲清利害关系,他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景逸万万没想到,方即墨偏偏在这个时候上头了。 什么君臣、什么纲常,在这一刻,方即墨全然不管。 他一定要锦瑟死! “今日,锦瑟一定要死,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她,我说的!” 方即墨吼出声来。 “杀了她!” “杀了这个狗东西!” “我们支持你!”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那些被锦瑟强行拉来的百姓们,在这一刻,纷纷站在了方即墨一边。 他们不管什么君臣纲常,也不管锦瑟是否出身宗室。 他们只知道,锦瑟,就是那个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寂寞侯和景逸力挽狂澜,击溃了渊军,班师回朝镇住场子,宁国,恐怕迟早要亡!他们这些老百姓,迟早也要变成亡国奴! 死! 锦瑟必须死! 周遭气氛,变得异常狂热。 景逸神色大变:“老方,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方即墨转过身去,不再看自己的好友。 云京城的百姓,支持他杀死一个宗室子弟,这就意味着,在云京城百姓的心里,方即墨的个人声望,已经凌驾于宗室之上!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这世间大多数的君王都不会允许这样的臣子存在。 功高盖主者,也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二公子责怪,那就是我方即墨瞎了眼。” 方即墨压低了声音,大概只有景逸和王之奇能够听到。 “若是他真的因此而责怪我,那老子大不了一走了之,回我的鬼谷去!” “老方,你何必说这些气……”景逸有些无语。 这现在还啥都没发生呢,你咋连辞官都想好了? 就在景逸还在思考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方即墨一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中太玄刀刺进了锦瑟的胸口! “你……” 锦瑟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下一刻,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随即,有什么东西压迫住了她的胸口,令她无法呼吸,也无法说话。 她的眼睛瞪得老圆,视线里,只能看见方即墨那满是杀意的脸。 “当初让你去和亲,是老子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方即墨道,“当初就该宰了你,就不会有后面这些破事儿!” “你……你……我……” 锦瑟竭尽全力,想要再说什么。 但是,方即墨的左手,无情的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没法说出口来。 “你的遗言之前已经说完了,老子现在不想再听到任何一个字从你这张臭嘴里说出来,脏了老子的耳朵。 你去死吧,见了宁王和安国君,跪着向他们忏悔,看他们是否原谅你!” 说罢,方即墨狠狠抽出刀来,一泓鲜血喷射而出。 锦瑟的身体向后仰倒,飞溅出来的鲜血又落在了她的身上,将她一身华丽的服饰染得血红。 她的身体在地上不断蠕动,面部表情因为痛苦而异常狰狞。 “这一刀,我刻意歪了三分,一时半会儿,你不会死。” 方即墨看着在地上扭曲着身体的锦瑟,冷冷道。 “好好品尝这份痛苦,希望你下辈子,能学会什么叫敬畏。” 方即墨起身,看向身后几名军士。 “等她死透了,将尸体悬挂在北门上,至于老士族,无论官职、爵位,全都抓起来,一个都别放过!” “是!” 数十名军士一拥而上,将那群老士族五花大绑。 锦瑟依旧不断的扭动着身体。 鲜血从伤口灌进肺部,令她激烈的咳嗽,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 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渐渐的,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视野逐渐变得黑暗,身体的痛楚,好像也开始减轻。 怎么回事? 锦瑟感到有些疑惑。 忽然间,她猛的清醒,但是四周,却仍是一片黑暗。 她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胸口。 伤口,不见了?! 手上也没有血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又是哪里? 她不是在云京吗? 怎么天突然黑了? “你来了?!” 一个声音有些熟悉,听起来还有些兴奋。 “谁?!” 锦瑟猛的转身,却见卫尉正满脸是血的站在她的身后。 锦瑟吓得疯狂大叫,连连后退间,脚底拌蒜,直接坐倒在地。 “老子等你等的好辛苦,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老士族那帮王八蛋呢?” 卫尉将满是鲜血的脸朝着锦瑟贴了过来。 “你不要过来啊!” 锦瑟发出一声尖叫。 “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这里,是阴曹地府。” 卫尉的笑容,十分狰狞恐怖。 “你弑君杀父,注定是要下地狱的,走吧,让我看看,你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应。” 说完,便见无数双血手,从地下探出,抓住锦瑟的双手和双脚,将她向地底拖去。 “不……不要……我不要……” 锦瑟奋力的挣扎。 可是没有用。 “兄长救我……娘亲救我…… 父王…… 父……” 一只血手,捂住了锦瑟的嘴巴,让她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第529章 过眼云烟(五) 大军进城,满城风雨消散。 老士族的官员们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忙碌了许久,起了一个大早,结果就是给自己挣得了一双镣铐。 北门的老士族官员,无一例外,全都被方即墨拷了起来,游街示众。 夹道欢迎的百姓,毫不吝啬的将手中的臭鸡蛋烂叶子招呼在了那些老士族的身上。 宁国百姓苦老士族久矣,现在眼见着老士族倒霉,那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个瘸着腿坐着轮椅的老太太见到老士族被宁军拉着游街示众,竟然奇迹般的站了起来,甚至直接扛起自己的轮椅,朝着其中某一个老士族官员砸了过去。 那官员哎哟一声,硬生生被轮椅砸倒在地,头破血流。 云京城的大道,走出去不到五百米,烂菜叶和臭鸡蛋,便已经满足不了云京百姓了。 一个老头子直接端来一盆水摆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那双漆黑的脚丫子踩进了盆子里,然后一股脑的将自己的洗脚水泼了出去,将一众老士族官员浇了个透心凉。 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杀伤力不强,但侮辱性极大,一时间,引得周遭众人纷纷效仿。 结果就是,老士族人人都被泼了洗脚水,心理阴影直接拉满。 方即墨并没有直接杀死这些老士族,而是将他们都囚禁起来,等待公子昭重返云京,将这些老士族交给公子昭处置。 宁国有宁国的法治,未经审判,定罪,任何人不得滥杀。先前杀死锦瑟,其实已经触犯了宁国的律法,方即墨若是继续杀下去,那么等于是将安国君苦心孤诣了一辈子的宁国法治,彻底践踏。 出于对安国君的尊重,他不愿意也不能这么做。 大军来到云岚宫前,宫门自动开启。 负责守卫云岚宫的戍卫部队纷纷走了出来,将手里的兵器丢掉,向方即墨投降。 景逸接管了云京城的防务,将所有的禁军和城防军都通通下了狱,把羁押的变法派官员都放了出来。 方即墨走在云岚宫里,他回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场景,许多熟悉的身影,此刻似乎正在对他微笑。 郎中令周儒、卢奉常、卫尉…… 方即墨一时间之间有些恍惚。 三人微笑着给他让开道路,大殿之前,一道人影,正背对着自己。 方即墨缓缓踏上台阶,而那大殿之前的身影也转过身来。 安国君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眼神里满是希冀。 方即墨停下脚步,周儒、卢奉常、卫尉三人,与安国君一起走进大殿,而此刻的大殿里,王座上,宁王,仍然如同以往那般,正襟危坐。 走进大殿,宁王也站起身,从王座上走了下来。 “方小子,宁国,就交给你们了。” 方即墨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宁王的声音。 然后,他便见到宁王五人,冲着自己施了一礼。 方即墨连忙还礼。 再抬头,大殿之上,空无一人。 走了,都走了。 这偌大的国家,偌大的基业,终究还是交到了公子昭和自己的手上。 多少宏图大业,多少豪语远望,皆不过是过眼云烟,散逝风中…… “侯爷。” 身后的轻声呼唤,将方即墨的思绪拉回现实。 “已经将云岚宫搜遍,未发现赵元的身影。” 方即墨皱眉。 赵元,这位昔日的鬼谷大师兄,乃是这连串事件的幕后黑手。 “二位夫人那边如何了?” 方即墨话锋一转,好似并不关心此事。 “二位夫人无事,侯爷是否要前去觐见?” “当然。” 在暗卫的带领下,方即墨来到云岚宫后宫。 昭阳夫人和沐阳夫人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 “二位夫人,方某来迟,让二位夫人受苦了。” 方即墨见二人竟是出宫亲自相迎,连忙上前施礼。 “方先生哪里话,此番多亏了你救我们脱困。”昭阳夫人连忙上前,不肯受这一礼。 “没错,是方先生救了我们性命,应当是我们谢方先生救命之恩才对。”沐阳说罢,反而是向着方即墨施礼。 “二位夫人,万万不可。”方即墨也同样不肯受二位夫人之礼。 “方先生,昭儿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被锦瑟软禁在宫里,外面的消息,是一点都不知道……”昭阳夫人担忧道。 “夫人不必担心,二公子已经在南境继位,我已令人发去消息,相信不久,二公子,不,宁王便会回到云京,继承大统。” “昭儿已经继位了?” “姐姐,这可真是太好了!”沐阳听到公子昭继位,非但没有半点失落,反而异常的欣喜。 “这段时间,多亏了妹妹,否则,我也撑不到今天……”昭阳夫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抹起眼泪来。 “姐姐说哪里话,我们家老三年纪还小,二公子德才兼备,本就是大王心仪的继承者,沐阳从未想过争夺什么。” “妹妹不用说了,以后,咱们就是亲姐妹。” “诶,姐姐。”沐阳十分爽快的应了下来。 “二位夫人,方某还有一事想向二位夫人求教。”方即墨说罢,身后暗卫拿出一张画像,“画上之人,你们可曾见过?” 二位夫人看了眼画像,连连点头。 “这不就是锦瑟身边的那个谋士,叫赵元。” 二位夫人回答非常笃定。 “果然是大师兄,哎。”方即墨长叹。 原本,他的心里还有一丝侥幸,认为是有人冒名顶替,可现在看来,真的是大师兄赵元无疑了。 “二位夫人,在下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二位夫人了。”方即墨即刻便要告辞。 “先生请。”二位夫人也知道方即墨此刻还有许多事要忙,也不挽留。 “哦对了,沐阳夫人,有一个人,希望你能替我照顾一段时间。”方即墨忽然又开口道。 “嗯?什么人?” “镜流公主。” “镜流姐姐??”沐阳大骇。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在云京见到镜流公主。 “她受了重伤,需要在冰窖里疗养,这云京城里,除了云岚宫,我想不到别的地方哪里还有冰窖。”方即墨道。 “先生放心,这点小事,不在话下更何况那是我静流姐姐。”沐阳答应下来,“姐姐现在何处?” “我会让人将她送来,她受了重伤,寻常方法无法医治,只需要将她安置在冰窖中,恢复好了,她自己会醒。千万不要随意将她从冰窖里带出来,会影响她疗伤。” “这……明白了。” 沐阳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活人放在冰窖里,那地方,可是能把人活活冻死的。 可是既然方即墨这么说了,那她便会照办。 她相信,方即墨不会害自己的姐姐,毕竟,若是想要害人,就不会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