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保命指北》 第一章 全力倚父 甜水村遭了大旱,蝗虫也没有放过这个村子。 实际上整个锡州都是这次天灾的受害者。 魏西是个哑巴,她爹带着她去嫁到邻村的姑姑家借粮。 魏东,我们的女主角的哥哥,按照魏西很不礼貌的想法,肿得像个发面馒头,等着粮食救命。 魏老三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装粮食的破布袋子塞在他的腰带上。魏西她娘手艺很好,父女两个人的衣服没有太多的补丁。 但好手艺改变不了魏西的面黄肌瘦,这显得她的眼睛大得吓人。 魏西一开始很满意这个效果,因为她可以静静地站在人后,假装自己是什么重返人间的怪物,吓得那帮欺负她的孩子连声尖叫。但随着这些孩子一个个消失在饥荒里,魏西不情愿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苦水村的水又苦又涩,它的耕地是大片的盐碱地,只有一种据说仙师青牛牛角上结下的苦麦子能够在这中盐碱地存活。这次旱灾,反而只有苦水村因为这种又苦又粗的麦子勉强度日。 魏老三擦了擦额头的汗,太阳神奇地在他那张坚毅的脸上复刻了大地的龟裂,他扭过头停下脚去看自己的小女儿,发现她手里拎着根细小的腿骨脸憋得通红吭哧吭哧地跟在他后边。 魏西手上的那根腿骨,从一个老猎户的角度看,绝对不是该出现在一个小孩子手上的。魏老三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把抢过了魏西手上的骨头远远地扔开。 魏西的眼睛黏在那根腿骨上,她对付老爹爹有一套,她老爹爹也对自己的哑闺女没辙,他掏出水囊递给了小脸上全是汗的魏西。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魏老三远远地看见苦水村的男女老少围在一块。 魏老三挠了挠掺了白的鬓角,往边上挪了挪挡住自己的小闺女。“二丫,”魏老三的嗓子很干,“你在这等爹。”魏西点头抱着她爹的水囊往被扒了树皮的树干后边藏了藏。 确认自己闺女藏好了,魏老三就往人群走过去,他一个猎户很自然地挤到了前面。 原来是有仙门来挑弟子。几位穿着各式仙袍的仙人围着一块大石头,苦水村能走的小孩没到十五岁的不论男女都在场上。魏老三的外甥刘虎也在里面,顶着个光头站在队伍中间。 魏老三往自己妹妹哪里挪动,但是他灵光一现,拔腿就往魏西的藏身处跑了过去。 小魏西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水囊,魏老三去看她的脚,果然她在踢一个老鼠的头骨。魏老三一把将自己女儿拽了起来。 “二丫,”魏老三说话难得又急又快,“一会儿你站你弟虎子后边儿,仙师来选徒弟了,你得选上!记住了!你一定记住了!” 魏西用力点了点头,她穿着草鞋脚趾头努力地夹着那个老鼠头骨。 魏老三基本上是拖着小小的魏西狂奔进了苦水村的人群,但是苦水村的十几个壮汉在人群里把魏老三包围了。 “对不住了猎户,”领头的是苦水村村长人高马大的女婿,“滚回你的村子。” 魏老三松开了拽着魏西的手,“给孩子一条活路。” “滚回去,”壮汉说这话的时候十几个同伙站在他身后增加了可信度,“仙师都快选完了,你家这个哑巴也想修仙?” 魏西像个小狼崽子一样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壮汉。魏老三是个嘴笨的,他在附近这几个村子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不然也没有人有胆子拦一个猎户。 老实人魏老三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微笑,然后一脚踹在了魏西的屁股上。 魏西被踹过人群时脑子里全是:原来魏东被踹的时候是这种感觉。魏西是脸朝下着的地,她抬脸只能看见草鞋和各种小腿。 这时候父亲的声音穿越人群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朵里:“往前爬!魏西!往前爬!听爹的!” 听见自己的大名,魏西就知道事情很严重,顾不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她下意识地按照她爹的指示往前爬。 苦水村的人大多数还没反应过来,很不幸那些能在一片混乱中逮住魏西的人都在围起来的空地里排队。 魏西灰头土脸连滚带爬,她还踹了一脚一个试图抓她的小伙子,成功地突破了人群,钻进了空地。 有个穿蓝色道袍的小姑娘站在高台上,她看见了魏西。主要是几个壮汉弯着腰抓一个匍匐前进得飞快的小姑娘想不显眼都难。身着蓝色道袍的姑娘示意身边一个抱着剑的青年去看看。 此时魏西还在努力往被自己咬过好几口的表弟爬。后面的壮汉还是想抓住她,但他低估了魏西这些年的摸爬滚打的经验,魏西爬的比她跑的更快! “师姐派我下来查看,”青年把剑横在魏西和壮汉之间,“你为什么在抓她?” 壮汉正要解释,山羊胡村长气喘吁吁地拦住想要叫嚷的壮汉,“小孩子不懂事,劳烦仙师了,我们村子里这些小孩子闹着玩。” 那青年迟疑地看了村长一眼,但魏西已经爬到她表弟附近,村长瞪了一眼那个壮汉,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仙师,我们村子里适龄的孩子都在这里了,您看有几个有幸能拜入仙门?” “此行下山北疆门派招生不到二十个,”青年把剑收了回去,“这都算上了青城派的招生标准。” “仙师,”村长堆出了一个笑容,“苦水村的孩子能吃苦,这辈子让他们摸一摸仙门的台阶都是荣幸,您看能不能带几个孩子上山,打杂都是他们的造化。” “我们不用打杂的,”青年面露难色,“怀心派用不上这些,我们都念口诀。” 村长还想说什么,但青年被场上的动静吸引了。 “看来我们凑够了二十五个人,”青年冲着村长点了点头,御剑飞了回去,留给村长一句话,“只不过这个估计是青城派的新弟子了。” 村长扭过头,发现是隔壁村猎户家哑巴闺女的手按在仙师带来的石头上,那石头亮了但只亮了一点,更准确的说,有点发黑。 魏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是她做完测试的表弟推了推这个表姐,“二哑巴!你要去修仙了!” 第二章 贵人与怪人 修仙这个词对魏西来讲是陌生的。 她常年被村子里的小孩排挤,魏东对上树掏鸟的兴趣远大于听村里的老人说书。 所以魏西完全不懂自己按在上面的石头叫仙缘石。这玩意越亮说明天赋越高。魏西,很不幸,属于修仙界这杯果茶里的柠檬籽:食之无用,弃之嫌累。 魏西盯着表弟,浓眉拧在一起。刘虎捂着自己的胳膊往后退了退。 “小姑娘你可以把手拿下来了,跟我走吧。” 仙缘石旁边有个穿着赤色袍子的男生,他看了一眼魏西攥在手上的老鼠头骨继续说:“我们用留影石记录你们的信息,等到测试结束后,你们可以回家待一夜,明天我们会上门带你们回各自的宗门。” 回应这男生的是一片寂静,他有些疑惑。 魏西瞪着她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盯着他,他开始觉得有些诡异,联想到之前一次年度考核他遇见的旱灾娃娃,他的手开始在身后掐法诀。 “她是隔壁村子的哑巴,仙师,”刘虎难得换上恭敬的语气,显然是被他娘用扫把威胁过,“哑巴也能修仙吗?” 不是喜欢钻进小孩骨头里的旱灾娃娃就好,男生把法诀掐灭。 “得入仙门,不拘外物。”他冲魏西笑了笑,“小姑娘,我是万法宗陈周,你且随我来。” 说完陈周牵着魏西的手往西南角走去——顺手把她攥着的老鼠骨头抢了出来。 魏西回头找爹,却发现已经看不见了,但她又想起来她爹嘱咐她一定要选上。魏西把头扭了回来,心里想着这算是选上了吧? 陈周带着魏西来到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前,一个头上插着鲜红色鸡毛的少年架着腿坐在后面,脸上盖了本菜谱。 陈周敲了下桌子,那少年被吵醒,把菜谱抹了下来。 “赵大嘴!给你们青城派送来了个人!” 赵大嘴人如其名生了一张阔嘴,他还有些迷瞪,陈周又狠狠地敲了两下桌子,他才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菜谱放下,在桌子上好一通翻才翻出一块巴掌大的淡蓝色石头。 “谢天谢地,这是锡州最后一处村子了,招不够人师傅回去肯定要责罚我。”赵大嘴蹭得一下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魏西,“这是给我的?” “这姑娘刚才按亮了仙缘石,”陈周把魏西往前推了推。 魏西早上只喝了半碗水嚼了两把树叶子,现在早就眼冒金星任由陈周把她推了出去,“只是其他四派都不太合适,她与你们青城派有缘。” “我知道,”赵大嘴摸了下头上插的鸡毛,陈周嘴角抽搐了一下,“天资摸不到其他门派的台阶,石头发灰?” “黑。”陈周小声说,魏西饿得不想抬头去看他。 “就是勉强入门的。”赵大嘴抿着嘴眉毛皱了起来,陈周余光扫到站不稳的魏西和她枯黄的头发。 “你们青城派又不是没收过这样的弟子!此次下山所见所闻你亦有数,这小姑娘留在尘世多半是活不成了,既有仙缘你就收下她,”陈周压着嗓子跟赵大嘴说,“再说你师傅的指标!” “所见所闻,陈铁蛋,万法宗给你熏入味了?”赵大嘴面露难色,他看着魏西,叹了一口气,“算了,也不是没收过这样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个哑巴,你把她的脸录下来就行,明天去隔壁村子领人。” “哑巴?不是你......” “青城派仙法深厚,自然有办法治好她,”陈周堵住了赵大嘴的话头,“她口不能言,心性自然比同龄人坚定些,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天下的道理都让你说完了,”赵大嘴把手举了起来,“我服气了,这小姑娘我们青城派收了,你赶紧回去吧。” 陈周看着赵大嘴把魏西的脸和指尖血录入了留影石,又嘱咐魏西明早卯时三刻在甜水村村口等人来接,待魏西点头后才带着魏西和赵大嘴告别。 陈周把魏西送到在外边踮着脚一脸紧张的魏老三旁边,又把同样的话交代给魏老三,魏老三听见自己女儿选上了,当即就要给陈周跪下。 陈周阻止了他,摸了摸魏西的脑袋顶,只说了一句“是魏西自己争气。”便离开了。 魏李氏心神不宁地坐在门口,她细长的眉蹙着,手里缝着孩子的衣服,她时不时起身去屋里看看自己浮肿的大儿子。 太阳快落山了,去借粮的爷俩还没回来,魏李氏咬断了线,拿起另一件衣裳。 终于她瞧见自家男人和自己气鼓鼓的小闺女,她迎了上去。 魏西头也不抬钻进屋里,魏李氏摸不清楚自家姑娘的脉,“怎么了,她让虎子欺负了?” “东子咋样了?进屋说吧。” 魏李氏把门带上,瞥见魏西坐在炕头魏东的旁边。 “二丫被仙门选上了,明早就走,你给她收拾收拾东西。” 魏李氏大惊失色,怀里的衣裳掉了一地。 “当家的什么,不是,二丫,她被仙门选上了?” “苦水村瞒着这事,今儿也是撞见了,二丫选上了是好事,”魏老三把衣襟拉开,露出里面装了不到半袋的粗面,“这是他姑借给咱们的面,东子咋样了?” 没等魏李氏搭话,魏西气哼哼地从炕上滑了下来,趿拉着草鞋冲了出去。 到底是小孩子,发再大的脾气也得回家睡觉,魏西晚上吃了点掺了面的热汤,晚上躺在她哥旁边睡不着。 “当家的,二丫她能不能不去呀,”魏李氏压低嗓子,平时舍不得点的煤油灯晕出了暗暗的光。 魏西背对着父母想着魏东怎么还不好起来。 “我听人家说修仙的大多数都填了阵,二丫留在咱们这至少能好好活着。” “哎,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苦水村那帮人藏着掖着,好不容易来的运道。” “我不管什么运道不运道。我要我姑娘平平安安的!” “这世道!我腿还得半个月才能好,家里两亩地都被蝗虫糟践了,过几天那帮饿昏了的冲进来,咱们能保住二丫吗!吃孩子的孽开了头就停不下来!” 像是怕吵醒孩子,魏老三停了下来,魏李氏捂着嘴不出声。 “东子还好说,二丫是个哑巴,就算留下,大了也是嫁个残废光棍,不如去仙门,再说那阵几十年才开一次,二丫以后有自己的运道。” 魏西背后只有沉默,她好像看见了墙上晃的光晕。 “当家的,苦水村那帮人有没有难为你?” “没事,二丫选上了,他们对我也就客气了,你给二丫做两个饼拿着,哎,等我腿好了去打点什么还上这半袋面,冬天过了也能收点粮食,慢慢就好了。” 魏西在家的最后一夜她爹娘渐渐不说话,魏东的呼吸声有些微弱,到最后魏西也睡着了。 第三章 修仙界有自己的刻薄鬼 赵大嘴有些头痛,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师傅交代。 此行下山北疆五个门派,跑遍了全境也只招到了二十五个新弟子。 其中有一个,赵大嘴扭头看了一眼坐在牛车里抱着自己包袱皮的魏西,还是个哑巴。 还是个被自己招进青城派天资奇差的哑巴。 赵大嘴也没有办法。青城派名声在外,在修仙界大大小小正经不正经的排行榜上排名都是倒数,每五年的宗门大比更是整个修仙界的受气包,门下弟子以各种方式狠狠地摔在地下。 宗门实力低微的下场就是收不到好苗子,收不到好苗子的下场就是宗门实力进一步低微。 恶性循环,青城派的未来在赵大嘴嘴里可谓酸甜苦辣一锅炖毫无前途。 最近二十年宗门的招生标准已经变成了能招多少是多少,但是,他想了想自己带回来的这五个崽子:资质最好的也离万法宗的门槛一步之遥。 今年他更是突破下限,收了个哑巴。 这哑巴总用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别人,赵大嘴偷摸吃零嘴都没有胃口了。 但是陈周偷偷找他照顾照顾魏西——这个名字还是魏老三告诉他的。 回宗门第一件事就是教这几个小孩识字,他收了陈周三包美味至极的牛肉干,只能照顾好魏西。 好在魏西很好养活,每天给她干粮和水,休息的时候她处理好卫生问题就坐在那里转一根可能是从路边捡的细细的骨头,睡觉也自己裹着发给新弟子的毛毡缩在篝火旁边。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姑娘别的小孩没法交流,赵大嘴担心她会被排挤,但是他也才十六岁。 幸好这五个小孩来自不同的州,赵大嘴也没有告诉他们仙缘石的结果,因为他们差不多的烂。 但是这就让魏西的沉默变成了一种天才的标志,赵大嘴很满意地偷听到了,“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天才。” 但带孩子的天才赵大嘴的美梦被他在怀心派停下的一个下午毁灭了,赵三川这个小人给他美好但全是废柴的小队伍扔下了一枚炸弹。 “赵四方,我那在青城派当厨子的堂弟!” 赵大嘴那一刻发誓自己想用纵火术烧了堂兄身上的蓝色道袍,很明显怀心派把他身上的种种的缺点都放大了。 “今年你成了青城派的大忽悠了?” “我没忽悠他们,”赵大嘴抱起了胳膊,“他们都是自己送上门的,还有我不是厨子,我只是修炼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食材的用处。” “你就是个厨子,而且,你们门派最喜欢残羹剩饭,”赵三川从身后拉出来一个小姑娘,“正好这有一个,你把她带回青城派慢慢烂掉吧。” 那姑娘眉眼英气,鼻梁高得一看就不好惹,她恶狠狠地挣开了赵三川的手。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塞进你的臭嘴里。” “是吗,秦枫,”赵三川笑得很嘲讽,“你能拿起来剑吗?对了,剑这种东西在青城派是烧火棍,你真得需要跟我的好堂弟学一学。” 赵三川转过来薅掉了赵大嘴脑袋上的红色鸡毛,“我们大师兄已经和你们门派的掌门打好了招呼,这姑娘现在归你们了,快走不送。” 说完这句话,赵三川就把怀心派的大门关上了。 秦枫咬着牙踹了一脚汉白玉的大门。 赵大嘴看了一眼这个不好摆布的小姑娘挤出了个苦笑,“秦姑娘,进了青城派尊严这种东西你还是省着点用吧。” “是吗,”秦枫把自己的包袱皮甩到后背上,长眉上挑,“我要好好留着!” “不仅如此我还要当上你们这个门派的掌门,在我成为天下第一剑修之后,那时候估计你已经去陪你在地狱里复炸了百十来年的尊严!” “复炸了百十来年,我绝对不会让你进我们系的大门,”赵大嘴耸了耸肩膀,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根绿色的鸡毛插在脑袋上。 “你想当掌门也容易,毕竟咱们的掌门看起来也没几年活头了,估计没几个人跟你抢。” 说罢赵大嘴做了个请的手势,秦枫第一次知道了百闻不如一见是什么意思,青城派的人自尊心低得令人发指,她气冲冲地跟着赵大嘴回到了停在山脚的牛车处。 “这是什么?”秦枫指着牛车和它周围几个一脸菜色的孩子震惊地质问赵大嘴,后者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招呼在一旁看护几个新弟子的林英豪准备继续赶路。 “你回答我呀?” “这是牛车,没见过吗?”秦枫气笑了,她抱着胳膊,剑就在怀里这让赵大嘴想起了赵三川。 “我当然没见过!青城派已经穷到用牛车了吗?这是噩梦吗?” “我们穷到没有车!”赵大嘴把魏西放到牛车上,“牛是跟农耕系的青牛长老借的,车是我们厨房用来拉菜的。” “大小姐,这之后也是你的门派,现在上车!你这个脾气才是最大的噩梦。” 秦枫冷笑了一声,打掉了赵大嘴帮她上车的手,把剑拍在车板上,两手一撑就上了车,她坐在车上冷酷地宣布要让赵大嘴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噩梦。 赵大嘴的噩梦开始了,这比他和师傅偷了隔壁雀鸟系的三只冰原鹊还糟糕。 要知道那次他被常年遛鸟的那个泼妇打断了腿,更糟糕的是他还要拖着断腿照顾自己被打的起不来床的师傅。 苍天,那三只鸟根本不好吃! 秦枫人是中午到的,晚上睡觉之前就已经嘲讽了队伍里的七个人。 这个刻薄的魔鬼!赵大嘴悲愤无比。 秦枫管那个米行老板八代单传的独苗叫米虫,他只是与饥荒不匹配的白胖而已! 秦枫给剩下的三个小男孩起了外号,分别是:一点亮、或许亮、以及借光,就因为这三个小男孩告诉了长得很漂亮的小姐姐自己“把手按在大石头上亮了一点\/或许亮了\/感觉是上一个人留下来的余晖。”。 而秦枫听了之后大声地跟他们三个解释了仙缘石是用来干什么的,并且跟他们炫耀了自己石头“亮得跟太阳一样。” 赵大嘴也被这个刻薄的烧火棍嘲笑野鸡成精,跟赵大嘴一块来的同门平时看山门的铁塔一般的林英豪则被秦枫叫做大闷葫芦,因为小闷葫芦是一言不发的魏西。 终于,赵大嘴爆发了。 第四章 修仙界有自己的语言系统 “秦枫,你跟魏西睡一起!” “你们四个!”发火的模范教师赵大嘴用手指头狠狠地指了指要哭不哭的四个男生,“我罚你们不许跟秦枫讲话!现在睡觉!” 秦枫做了个鬼脸,拖着发给她的毛毡往已经在火堆旁边围好窝的魏西走过去。 好不容易她折腾好舒服的姿势,抱着自己那把剑,看着魏西紧闭的双眼,她开始絮絮叨叨自己一年打遍宗门无敌手,五年称霸北疆门派,十年成为天下第一剑修的计划。 魏西不为所动,她有个整日嘴巴不停的亲哥哥,秦枫根本烦不到她。 “总之,”秦枫的声音和晚风混在一起,周围是偶尔迸出火星的火堆,赵大嘴他们已经睡熟了,防护阵法把他们和星空无形地隔开,“保守估计我最慢在十年后的今天成为天下第一剑修。” “这还是考虑到青城派垃圾一样的资源。” 秦枫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那是些北疆七夜梅的浮雕,行家一看就知道浮雕出自名师之手。 但是我们的魏西,她完全不了解这些东西,她也完全没有给出秦枫意料之中的反应。 相反魏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秦枫等了片刻,她披散着头发爬了起来,接着伸手去推魏西,受害者只是挪了挪屁股,秦枫手上加大了力气,魏西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你还真是个闷葫芦,听了这么半天一句话都不说是吧?”秦枫咬着牙阴阳怪气道。 但她攻击的对象没有什么反应,她甚至都没有起身再推回去,只是又打算闭上眼睛睡觉。 气不过的秦枫去拍魏西的脸,手刚伸过去魏西就露出了自己的一口尖牙狠狠地咬了上去,但是魏西只咬到了秦枫的指尖——毕竟她闭着眼睛搞伏击。 秦枫把手收了回来,她到底是练了八年的武,反应快多了,但是她的火气也上来了,她把手举了起来,看见血珠子渗了出来。 “你这是一口什么牙?你不是闷葫芦,你是捕兽夹!” 秦枫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去看魏西,她发现魏西那张不讨喜的脸挤出了个相当夸张又得意洋洋的表情,甚至在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魏西还伸出舌头舔了圈嘴。 “你!”秦枫话刚出口就觉得那里有些不对。 秦枫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还在渗血的指尖,又抬头看着变换鬼脸的魏西,她突然意识到像闷葫芦报复心如此之强、行为无比阴险之人为什么没有用言语回击她。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像流星一样消逝,随即灵光一现,答案呼之欲出,世界在秦枫眼前展开。 “你,”秦枫的表情从自己是个天才的满意变成了小心求证的探寻,其中还掺杂着一两分隐约可见的愧疚,“你是不是口吃呀?” “所以你招了个,”秦枫叉着腰去质问赵大嘴,她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你给宗门招了个哑巴?” “你怎么知道的?”赵大嘴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 “秦枫我非常严肃地跟你说一件事,你给我们起外号就起了,但是魏西,你不要去欺负她,这是我告诉并且希望你记住的事。” “你是谁,”秦枫下意识地去反驳,“你一个在青城派烧火的修士,教我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做事?” 赵大嘴往水里灌了口水,他表情严肃,鸡毛也不抖了。 “青城派也是你的门派,我是你师兄,从你说的这些鬼话上看,我能教你的还有很多,现在把饭吃了,和魏西坐到车里去。” 秦枫眯了眯眼睛,憋着一肚子气爬上了牛车。 她刚钻进去就发现魏西坐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包袱皮,要睡不睡的模样。 秦枫想起来昨夜自己问完她是不是口吃之后魏西变了的脸色,她以为是口吃的人又躺下背对她睡着了,被愧疚包围的秦枫没再去纠缠魏西。 但她又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一看就睚眦必报的小姑娘没跟她犟到底。在破晓之前她终于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并且在赵大嘴哪里得到了肯定答案。 秦枫现在觉得自己太坏了,但是魏西都要睡着了,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至于米虫和三光兄弟被秦枫这个恶霸欺负的只敢坐在外边,车厢里面只有两个小姑娘。 秦枫偷偷瞄了好一会儿魏西,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和她拉近关系。 “我叫秦枫,从中州来的,今年十二岁了,我看你全身上下也就一口牙好用些,以后你就跟着我,我罩着你。” 秦枫语速快得很,她不敢去看魏西的表情,但最后横着心抬了眼,于是她发现魏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你同意了?”秦枫探着脑袋去问魏西。 后者突然把手举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在秦枫疑惑的眼神中手指头快速地抖动。 秦枫的眼神越来越疑惑,魏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秦枫恍然大悟,自己说得太快了,魏西没有听清自己讲什么。 这下好了,愧疚和自责彻底占据了秦枫的心。 她放慢了语速又说了一遍,在她期待的眼神中,魏西的眉毛困惑地挤在了一起,随即她指了指秦枫的嘴,秦枫只好又调慢了语速。 就这么重复了几遍,秦枫终于得到了魏西的点头,这是多么伟大的胜利! 在这个过程中,秦枫完成了和魏西语言系统的适配,秦枫有些兴奋,她继续和魏西交谈,基本上就是她慢慢地问出是或不是就能回答的问题,魏西只要点头摇头就能和秦枫完成交流。 两个人就这样唠了一上午,主要是一开始秦枫不得不给魏西重复两三遍,但熟能生巧,秦枫很快就能用稍慢的语气和魏西完成一次对话。 两个人在牛车上比比划划的时候,伟大的教育家赵大嘴正在赶车,林英豪抱着胳膊把斗笠盖在脸上,三光一虫缩在一起治疗心灵上的创伤。赵大嘴的心和他脑袋上的鸡毛一样乱颤。 第五章 大水冲烂龙王庙 一行人在路上跑了五天,赵大嘴才放过那头老到懒得吃草的牛。 马上就要到青州首府青城了,这里没有旱灾和遮天蔽日的蝗虫,但很不幸今年青城遭了雪灾。 青城地处极北之地,一年有九个月都被积雪覆盖,人口稀少,农户大多都要打猎或者做些手工活才能度日。 加上这些年中州要的赋税越来越多,青州的日子也越来越难,青州的府君而立之年就愁白了头发。 今年入冬几场大雪毁了一批没来得及收的粮食,压垮了下属郡县的好多老房子,几个偏远的村落更是被封了路。 青城派是青州的门派,门下弟子大部分都被派去救灾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让两个刚入门派五年的修士去各地招揽门徒。 可惜赵大嘴和林英豪两个人根本抢不到什么好苗子,算上怀心派塞给他们的毒舌恶霸,两个人也就带回来了六个人。 离门派越近,赵大嘴越紧张,赵大嘴越紧张,他吃得就越多。 陈周贿赂他的三包牛肉干已经被他吃光了。加上赵大嘴确实修为不高,他担心自己一路护不住这几个孩子,睡觉都少打好几个呼噜,这让和他轮流值夜的林英豪少了好多乐趣。 赵大嘴为了减少风险都让孩子们坐在车里,因为他已经遇见好几回拐子了,现在三光一虫死活不肯跟“给我们起外号还拿剑划破我们裤裆的妖怪”坐在一起。赵大嘴只能让他们坐在外边。 就这么绷紧了神经,终于在落日之前一行人到了一丈原——青城派的山头。 “好了,”赵大嘴把魏西抱下车,“这就是咱们青城派的山头,名声在外的一丈原。” “为什么我们在山脚就停下了?” “名声在外?我看是臭名昭着!” “为什么叫它一丈原呀?” 赵大嘴头疼得很,他瞪了一眼搂着魏西的秦枫,挨个回答这几个营养不良的萝卜头的问题。 “因为修仙要求意志坚定,如果爬山的苦都吃不了,你也不会修成仙。” “秦枫我再说一遍你也是青城派的弟子。” “这座山冬天积雪可以达到一丈厚,老百姓管它叫一丈高的雪原,大家嫌麻烦就变成了一丈原,现在把嘴闭上爬山!” “放屁,放屁,还是在放屁!”秦枫大声地宣布。 她松开了魏西的肩膀,指着山头,挑起一边的眉毛,“修仙跟你吃多少苦没多少关系,西域的合欢宗可没吃什么苦,南江的一法仙师做了个梦就飞升了。” “要我说,修仙靠的是天资和机缘,最重要的是人。你这么说无非是你没办法把我们几个都带上去。” 赵大嘴耸了耸肩膀,秦枫被他这副完全没有尊严的样子刺痛了,语气变得激昂起来“我是青城派的弟子吗?我是尊严派的弟子!天啊!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没有,有的话就是道心不稳,”赵大嘴说着还去看林英豪,后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你们谁第一个到谁就能第一个吃上晚饭!开爬吧!” 秦枫想要抱着胳膊冷笑,没等她摆好姿势就看见魏西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她赶紧去追。 “你做什么?跑这么快?”魏西看都没看秦枫,只是揉了两下肚子作为回答。 秦枫骂了声娘,把魏西按住,魏西还惦记着晚饭,力气很大的秦枫只能控制住她。 “服了,你也不看看这地方这么冷,你是哪的人?” 秦枫一边数落魏西,一边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来一整块皮子,抽出自己佩剑划成两块,把魏西的草鞋脱了下来,将皮子裹上她的脚。 “我不会女红,倒是有皮子,上山找人给你做双靴子。” 魏西在雪地里踩了几下,拦下了想要把草鞋丢了的秦枫,她把草鞋系在腰带上,拉着秦枫冲着山门跑过去。 行至山门,几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正想修整一番,只听见一声“闪开!” 六个孩子一抬头就看见一条水龙冲破了山门,魏西拽着秦枫往边上倒,三光一虫还愣在哪里,是林英豪从后面冲了上来抱住他们几个往边上倒。 水龙直接冲开了山门,势头太猛太强生生在这寒冬冲出了数十丈远才停了下来,砸在雪地里的魏西吐出来呛在嘴里的雪,往山下看去才瞧见水龙的痕迹冻成了一条滑道。 回过神的魏西去雪里扒拉秦枫,秦枫比魏西大两岁,人也不似魏西面黄肌瘦,在雪地里砸出了个大坑,魏西好一通扒拉才把秦枫刨出来。 这时候林英豪赶过来查看两个姑娘,他帮着魏西把秦枫拉了出来了,秦枫这姑娘死死抱着自己的剑,脸被雪糊着,魏西狠狠拍了她的后背,她才把嘴里的雪咳了出来。 “妈的,肯定是胡来那个王八蛋,”赵大嘴牵着牛在底下喊,他因为这头牛走的慢,现在那头牛根本不肯挪动尊贵的蹄子到冰面上。 “铁定是被罚了,师姐他们下山去救灾,他就在山上胡来!” 秦枫把眼睛睁开,张嘴就要骂,但又不知道骂什么,张着嘴任由冷空气钻进了口腔。 三光一虫里面的那个米虫爬过来抓着林英豪的衣摆,“林师兄,我能回家吗?我不想修仙了!” 林英豪难得黑着脸,他看也不看哭得鼻涕眼泪冻在脸上的米虫,拎着剑擒拿罪魁祸首。 不怪林英豪生气,青城派的大门直接毁在了这次灾难中。 虽说两扇木门也不值多少钱,但是现在这两扇门的残骸七零八落的到处都是,知道的是青城派被大水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青城派被人灭了门。 “赵大嘴把你那张破嘴闭上吧,隔八百里都能听见你的废话。” 几个人闻声向影壁看去,从后面晃出来一个扛着扫把的青年人,头发乱糟糟的,灰色的道袍穿得也是歪歪扭扭。 他看见魏西这几个萝卜头,眼前一亮,晃了晃肩上的扫把。 “看看,大水冲烂龙王庙,新人进了青城派,好日子呀!” 第六章 修仙界有自己的教导主任 “我就说是他干的!”把青牛拴在路边树上的赵大嘴跑着上来了,气还没喘匀就要往那青年身上扑。 那个青年把扫把横在身前大喊,“赵大嘴,别,韩仙师回来了!” 赵大嘴紧急刹车,险些没摔一个狗啃屎。 借着林英豪的肩膀重新站稳,赵大嘴指着青年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韩仙师回来了,那正好!” “你破坏宗门财物、险些伤到新入门的弟子,”赵大嘴露出讥讽的表情,“还有宗门门口的这条冰道,韩仙师数罪并罚,你等着跪到宗门大比吧。” 胡来颇为潇洒地把扫把抗到肩膀上,两只手挂在扫把柄上。 “我这不是想清一清屋檐上的落雪吗,要是不清清,早晚把白露阁那个危房压塌了。” “你这是清雪?你能整出来这么大的阵仗?”赵大嘴归拢了六个新弟子,几个小孩刚回过神,米虫还在那里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胡来嘿嘿一笑,“我就是想着光念清扫的法决也没什么意思,就做了点小改动,谁知道这玩意直接变成水龙了。” 赵大嘴冷哼一声,挥挥手示意魏西几个人跟他走。 但胡来一把攥住了赵大嘴的袖子,“好师弟,帮帮师兄我吧,这些冰得想办法除掉,”他转了转眼珠子,“师兄给你改锅,一块灵石都不收。” “你还有脸跟我提这事!”赵大嘴一脸不可置信。他唰的一下就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 “你把我求爷爷告奶奶弄来的听骨锅改成了嘣爆米花的锅,我攒了三年的灵石买来的鸡骨藤因为这件事全坏了,我下次宗门大比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也不能让韩仙师真罚我吧!”胡来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赵大嘴越看越恶心,拽着哭得腿软的米虫往宗门里面走。 “小林子,你不会也要抛弃师兄吧?”胡来又把希望放在林英豪身上。 林英豪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关我屁事!”说完这四个字林英豪拎着剑就要走。 大雪天的,胡来站在一塌糊涂的宗门门口,哭丧个脸,嘴里喊着自己被罚死你们都没地方哭! “罚你什么?”胡来一听见这声音,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闭了闭眼睛,在回头之前挤出了一个悔不当初的表情。 胡来背后站着一个束发手拿浮尘的中年女子,女子面容严肃,嘴角平直好似不会笑,头发斑白。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只有眼白,左眼白上面有一条摆尾的鱼,右眼白上是只嘴衔虫子的乌鸦,现在这双眼睛死死盯着好像乌鸦口中毛虫一般的胡来。 胡来、林英豪以及没走远的赵大嘴都冲她施礼,“弟子参见韩仙师。” 韩仙师抬了下手,赵大嘴并林英豪都站了起来,垂着脑袋立在一旁。 三光一虫有样学样大气不敢出,贴着赵大嘴的大腿站成一溜,秦枫只看了一眼,就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站在一边。 倒是魏西一点也不害怕,仰着脖子盯着韩仙师看。 “胡来,檐上落雪你可曾打扫?”韩仙师好似感觉不到魏西的注视一般,冷着嗓子问胡来。 胡来只是好玩闹,不代表他傻。 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胡来任由扫把砸在脊背上。 “弟子已经打扫干净了,只是弟子顽劣,记错了法决,这才失了分寸,毁了大门,弟子愿意到为霜殿领罚。” 韩仙师听了这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倒是秦枫试图提醒魏西不要再傻傻地看着韩仙师了,可惜魏西还在那看戏一样,头是一点都不低。 “仙师,”林英豪施了个弟子礼,“胡来本是无心之失,他既已认错,还请仙师教诲。” 韩仙师脸冲着林英豪这个方向转了转。 她左眼的那条鱼是会游动的,现在已经游到眼珠后面去了,于是她就这样盯着林英豪。 “你认为该怎么罚这个胡作非为的弟子?” “弟子以为不如让他收拾了山路上的冰,再把大门修缮好,抄写十遍门规送到为霜殿,仙师以为如何?”林英豪声音低沉,许是不爱说话的缘故,他说这几句话说得很慢。 胡来还跪在大雪里,韩仙师也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她突然把脸转向还在盯着她看的魏西。 “魏西,新收的弟子?”韩仙师的语气询问里是八分肯定。 赵大嘴想起了三包牛肉干,拦住了想要出来回话的秦枫,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 “回仙师,魏西是这次新招来的弟子,她年纪小,口不能言,若有冒犯,还请仙师包涵。” 魏西听见这话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脑袋,示意赵大嘴说的是真的。 韩仙师像是没了兴趣,转过去问胡来,“你可能清了这山路上的坚冰?” 跪在地上的胡来脊背被砸的火辣辣的,但是他现在脸上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通红一片,呼出来的哈气萦绕在他脸旁,“不能。” 这回答声音小,但大家都听得见。 林英豪心知不妙,就听见韩仙师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掌门一会也要回来,入门五年的弟子法力微薄到无法清除坚冰,新招来的五个人各个天资极差,有一个还有哑疾。” 韩仙师挥了挥手,身后数十丈的坚冰变成了烈火,照亮了众人不一的脸色。 “还有一个别的门派不要的弟子,青城派的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秦枫的脸色比跪在地上的胡来还难看,魏西察觉到了她的难堪,伸手摸了摸秦枫的后背,后者好像没有感觉。 “胡来,你任意妄为,毁坏宗门财物、险些伤到同门兼之破坏了青城派形象,”韩仙师左眼的鱼露出来个嘴巴,“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愿受责罚。” “知错认罚也不可不罚。数罪并举,你去为霜殿跪上三天。后山逍遥涧里的两只龟你照顾到开春吧。” 韩仙师说完就隔空把那不肯往上走的青牛抓了上来,赵大嘴接了缰绳,胡来领了罚,大家老老实实地往山门里面走。 第七章 奇葩门规和魔法掌门 经了这一遭赵大嘴也没了心情,把魏西他们几个领到了弟子住的地方,帮他们安顿好,嘱咐他们早些睡,明早卯时一刻要收拾妥当便离开了弟子房。 几个小孩子吃完了把碗碟收拾好就各自回房了。 魏西和秦枫自然是住在一块的,赵大嘴也是心细,估计是下山招生之前就收拾过这几件宿舍了。 她俩的屋子还用布料堵住了漏风的地方,炕是烧好的,两个铺盖卷之间摆了张炕桌当隔断。 魏西洗干净手脚就站在炕上把自己薄薄的包袱皮装进了她的柜子里,秦枫东西多就坐在炕沿上收拾。 “魏西,你知道韩仙师是什么来头吗?” 魏西穿着中衣盘腿坐在炕上摸着吃撑的肚子看秦枫收拾东西,听见秦枫问她,她摇了摇头,指了指秦枫挠了挠下巴。 “我确实知道,”秦枫回答道,“魏西你知道每五十年阴阳两界的交界处就会打开,修仙者大多折在这件事上,但是这样对仙门的力量削弱太强,于是仙门就联合起来以免彻底沦为尘世帝皇的工具。” “宗门实力此消彼长,除了青城派万年垫底,而宗门中最强的会被举荐为万宗之主,他们可以影响修仙界资源的分配、参与其他宗门的内务。” 秦枫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了又一个包袱,从里面抖搂出一套棉衣,往魏西身上比划。 “韩仙师就是如今万宗之主万剑宗的弟子,她曾是万剑宗的大师姐,后来在一次历练中被困了十年之久,脱困后一身修为尽失,掌门之位也落入了她师弟高明先手上。” “韩仙师的一双眼睛也是在脱身后变成了这样,这双眼睛看人知来路,以命祭之可见去路,这就是为什么她看了你我一眼就知道咱们的底细。” 魏西的脸上全是惊讶,她怀里抱着秦枫塞给她的衣物,然后猛地抬头,手指头抖动模仿火焰的形状又学韩仙师抬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明的声音。 “你问她怎么放的火?” 魏西连连点头,秦枫把一双皮靴子递给魏西。 “符,她用的是符咒,我听说她出事后和高明先关系恶化,等到老掌门仙逝后,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之后韩仙师就被派到一些小门派当长老。” 秦枫撇了撇嘴,“韩仙师没了师尊的帮扶,丹药可能都捉襟见肘,现在头发都斑白了。” “不过,”秦枫手上的动作一停,眼睛眯了起来,“她在这对我是好事呀!” 魏西一脸不解,皱着眉头用手摸了摸秦枫的后背。 秦枫知道魏西在疑惑刚才韩仙师当众给她没脸的事。 “修仙者不拘小节!我若真能成为第一剑修,她骂我几句又能怎么样?韩仙师待过的门派弟子都被她操练得叫苦连天,但是宗门大比上这些门派排名都有上升,青城派有救了!” 魏西不赞同地看着一脸兴奋的秦枫,两只手在后背比划着一个长条,然后又做了个扫地的动作,摇了摇脑袋。 “胡来不靠谱不能整个门派都不靠谱吧?” 秦枫越说越觉得青城派还有救,她攥着魏西的两只胳膊,对着魏西的眼睛说,“我跟胡来那种能一样吗?” 就在秦枫畅想自己的未来、魏西保持怀疑的时候,胡来的嗓音突然响彻整个青城派。 “青城派门规第一条:放弃尊严和追求,纵享修仙人生!” 秦枫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魏西一脸的震惊告诉她她俩都没有听错,随后胡来的朗诵更是印证了一切。 “青城派门规第二条:机缘第二,保命第一!” “青城派门规第三条:其他一切事项以第一条第二条为准。” “什么鬼,”秦枫喃喃道,魏西开始套衣服,她那根细细长长的骨头被留在桌子上,“这什么门规?” 魏西震惊地看着秦枫,她觉得奇怪这人的关注点居然是门规奇怪,但是在魏西眼里最奇怪的不应该是半夜这个鬼门派的人都不睡觉的吗? 等到魏西站在门外,她发现全门派的人都被吵醒了。 赵大嘴睡在隔壁院子,他出现的时候还在扎腰带,“你们几个跟我去为霜殿,掌门和韩仙师要所有弟子集合。” 到了为霜殿,魏西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踮着脚往前边看。 胡来还跪在为霜殿的大殿上,魏西第一次看见为霜殿,觉得它跟自己在县城里看见的县太爷的府衙差不多,灰扑扑阴沉沉的。 胡来跪在地上嘴里还不老实,一直在背那三条门规。 韩仙师站的笔直,魏西看见了在韩仙师的对面是个胡子编成麻花辫的老头。 这老头穿了件橙色的道袍上面花花绿绿的好像春天到了,惬意地躺在一张棉布裹起来的躺椅上。魏西眼睛尖,她清楚地看见了那老头往自己的嘴巴里快速地塞了一块坚果,胡子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魏西拽了拽秦枫的袖子,秦枫顺着魏西的眼神看见了惬意老头,那老头好像注意到了她俩的视线,还冲着两个小姑娘挤了下眼睛。 这回轮到秦枫眼角抽搐了。 老头晃了晃自己的腿,开口道,“韩素,你不要这么严肃吗,胡来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倒是你来了青城派还是要多笑笑吗。” “掌门,还有十年阴阳交界的缝隙又要开始泄露了。” 韩仙师的眼睛在为霜殿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奇怪,那尾鱼缓慢地游动,乌鸦却一动不动。 “你是一门掌门,你要为门派的孩子负责。” “素姐,”掌门又塞了一块坚果到嘴里,“这些孩子我照顾得很好。” “你知道吗,我今年一百零五岁了,我五岁拜入青城派门下,一百年了我经历了两次泄露,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因为我足够弱,他们都不会让我去泄露的缝隙,倒是那些和我一批修士,十不存一。” 掌门伸了个懒腰,“素姐,你跟我一块入的仙门,天资远胜于我,可你的那些同门还有几位能和你唠唠嗑。” “掌门,你的这些都是胡诌,”韩仙师难得破了音。 随即她稳了稳情绪,“这些人得入仙门,我们就要尽心尽力培养他们,胡来入门五载,不是招猫就是逗狗,自我来到青城派他一门理论课都没有上。” “韩素,你那个理论课不开也罢,”站在掌门后面的一个美女说道。 她美目流转自有一番风流在身,只听她俏生生地继续道,“我的弟子都没办法睡美容觉了,他顶着双熊猫眼怎么能卖出我们的美颜丹。” 第八章 初入门落进卷王手 “楚秀琴,但凡你把你捣腾那些美颜丹药的功夫用在正处上,”韩仙师的脸转向了楚秀琴,“你也不会现在还是个结丹期的药修。” “多奇怪呀,韩素!”楚秀琴的语气很嘲讽,“你把功夫都用在了正地方,现在是谁被自己的师弟赶出了门派?” 楚秀琴用手扇了扇空气,半扭着脑袋冲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帅哥说了句,“乖徒儿,咱们走。” “这就是这个门派的问题,”韩仙师气愤地冲着掌门说,“从长老到弟子,没有一个把精力放在修仙上,他们只顾着眼前的享乐!” 掌门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摇了两下椅子表示自己在听。 “你看看新招来的这六个弟子,天资不足,若任由他们被青城派的教学方法荼毒,五年后他们就是现在的胡来。” “首先,素姐那不是门规,那是保命指南。” “其次胡来在创造法诀上颇有天赋,”掌门终于积攒够了勇气直面韩仙师的怒火,“最后就算他一辈子都没能力放出烈火诀那又怎么样人各有志。” “你要是真想教导有上进心的,我把林英豪指给你,我用了十年都没消磨掉他的追求。” “够了掌门。”韩仙师举手叫停掌门的荒谬发言。 “在我担任青城派驻派长老期间,所有弟子必须参加改革后的理论课程,新来的这六个也必须接受我的督导。” 韩仙师继续输出:“十天后宗门各系必须交上来一份计划书,经我和掌门审阅后,通过的施行,以下次宗门大比为界限,凡是成绩没有进步的,全部接受我的驻系指导。” “哇,看来高明先确实是给了你不少气受,”掌门收了自己的腿,“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你就这么做吧,不过我不敢保证这些学生会不会听你的。” 掌门苦笑了几声,“你知道的青城派的弟子大多都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接手了新弟子的教导,”韩仙师冷冷地说,“趁他们几个还没变成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你再怎么努力,我们的弟子都不会像万剑宗的孩子一样,”掌门起身,林英豪把躺椅收了起来。 掌门摸了把胡来的脑袋,“你在这里跪倒明天中午,素姐,我真的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这是你要做的,你就做下去。” “至于长老们听不听你的话,他们连我的话都不怎么听,还有一件事,楚秀琴可是青城派的金库,所以对她客气一点。” “我不用她的钱。”韩仙师素来简朴,手上有余钱也都拿去接济有天分的弟子。 “但是我不想让她停了我的坚果,”掌门从衣襟里掏出了一袋坚果冲着韩仙师抖了抖,“你要吃吗?” 魏西发誓她看见了韩仙师脸上的肌肉在跳。 到底是当了多年的仙师,加上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不好把这袋玩意扬在掌门的老脸上,韩仙师微微摇了下头,她左眼的鱼又游了回来,魏西瞧着倒是比只有眼白顺眼多了。 “行了,你们六个也跟我回去吧,明天有的受了。”赵大嘴一胳膊把几个萝卜头拢到一块往院子里带。 “哎你们六个就秦枫壮一点,剩下的不是虚胖就是瘦得剩一把骨头,这可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魏西顶着黑眼圈出现了,昨天夜里秦枫翻来覆去,吵的魏西睡不着觉,早上包子都少吃了两个。 因为山下闹了饥荒,赵大嘴知道这几个孩子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饭能给碗碟舔的干干净净,因此他看了好几眼魏西。 但是韩仙师和她的拂尘准时出现在闻道堂,青城派全部弟子大概能有一百来号人都在里面。 魏西好奇地看着年龄不一的修士们,这些弟子有的须发全白,有的看着比魏西还小,男男女女挤在闻道堂。 倒不是一丈原场地小,青城派穷得叮当山响,加上北疆冬天取暖不便,只能把弟子上课的地方建的小些,幸好青城派的弟子年死亡人数大于新弟子加入人数,这就意味着青城派还能这么将就下去。 看着台下哈欠连天的青城派弟子,一代卷王韩仙师发誓她要整顿青城派的不良风气。 她心知老弟子脸皮之厚近乎无可救药,但新弟子还没有被青城派邪恶的作风污染,韩仙师左眼的鱼甩了甩尾巴,魏西等人悲惨的命运就被敲定了。 从这一天起,魏西她们六个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韩仙师规定她们每天卯时二刻到闻道堂习字,教她们的是掌门的大弟子、林英豪和胡来的师姐谢莹莹,谢莹莹恪尽职守每天给这帮小孩子读些道法,魏西这种大字不识的听这些东西启蒙直接就是昏昏欲睡,偏偏韩仙师也跟着她们一道,稍有走神就要被韩仙师的拂尘抽一下。 辰时二刻谢师姐离开闻道堂,韩仙师开始给这群崽子普及修仙界常识。她授课分为常识、历史、公共关系三个部分,灌了大家两个时辰鸭子,才放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六个孩子去吃饭。 午时一过,韩仙师就提溜着这帮崽子去后山打坐,这时候胡来一般在后山求爷爷告奶奶让那两只王八不要再叼他了。 魏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就想着睡觉,腿一盘她就闭上眼睛直接睡觉。 倒是秦枫逮住机会,按照韩仙师的指导吸收天地之灵气,睁开眼神采奕奕。 吃完晚饭,六个人又被处理了一下午公务的韩仙师到各个系观摩学习。 其实魏西也就是看个新鲜,她年纪不大加上口不能言许多事她都不懂,秦枫除了剑有关的事也不太在意别的,两个人就跟观光一样在各个系转。 倒是一点亮—大名叫郑星—进了农耕系眼睛就亮了,青牛长老摸了摸他的根骨,就收下了他,郑星就这样退出了每晚的旅游小分队。 观摩学习结束后,魏西他们还要回房做作业,魏西看着自己毛毛虫一样的字,琢磨这东西能交差就行了。 但是她这样偷懒,在韩仙师组织的第一次月考中就迎来了报应,这次考试险些葬送了魏西和秦枫刚刚启航的友谊小船,也让魏西不得不正视自己已经踏入修仙界这一事实。 第九章 再相见勘破小心思 韩仙师那时候正忙着和各系交上来的狗屎改革方案做斗争。 但屎山屎海也阻挡不了这位卷王的心。 韩仙师仍有时间嘱咐谢莹莹给这六个新弟子布置一次月考。 郑星考成什么样子都有青牛长老给他撑腰,而秦枫以其远超平均水平的天赋和格格不入的努力给魏西留下了她铁定会是第一的印象。 这是魏西第一次上学,在她出生的甜水村,贫困使得教育水平达到了远超时代的男女平等,如果不是魏老三的一脚,魏西也没有识字的机会。 所以不难想象魏西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考试这种东西的惊讶。 倒是米虫——名叫钱粮丰的米行老板儿子——他在家的时候上过学堂。尽管一路上他表现的拘谨又懦弱,他面对考试的通知倒是泰然自若。 在秦枫给魏西解释过考试的含义后,魏西比比划划地向她确认那个眼睛里有鱼的仙师会不会踹倒数第一的屁股。 得到可能的答案后,魏西感觉天塌了。在她初入青城派的一个月她完全把闻道堂当做她老家的柳树:完全就是她发呆的地方。 鉴于魏西一个月屁都没学,她出了考场就顶着一副魏东死了的神情。秦枫给魏西展示自己剑法的时候她也魂不守舍。 不过秦枫也没察觉出来魏西有什么不同,她不算是个细心的人,魏西又总是定定地看着别人,所以秦枫只当小哑巴在出神,全然不知道魏西盘算着如何逃出青城派。 魏西趁着秦枫在院子里打坐,悄悄地溜了出去,她花了三四天把青城派的边边角角摸排了一遍。得益于秦枫的卷王时间安排以及魏西鬼鬼祟祟的童年,她规划了一条逃离青城派的路线。 对于魏西来说,在她终于搞明白父母没有把她卖给拍花子后,她就萌生了逃离青城派的想法。 魏老三夫妇以为他们给自己的小女儿找了个好出路,陈周以为自己帮到了这个猎户家前途晦暗的哑女,秦枫以为自己照顾好了魏西...... 但所有人都忘记了魏西就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成长环境的闭塞和先天的疾病,她对世界的理解是匮乏的。 魏西是个聪明又睚眦必报的孩子,但她一时也无法理解这个修仙的世界。 野兽受伤了第一反应是回自己的山洞。所以魏西在经历了一群人管她叫哑巴、胡来的大水龙以及韩仙师的改革,尤其是屁股上还悬着一脚,魏西决定要跑回自己的老家。 魏西聪明地利用了自己的哑疾。根据她的观察,除了村子里那个讨厌的铁蛋,没有谁会一直纠缠自己,在一开始的注意后,自己就会迅速沦为背景板。 月考后第五天,一丈原下了场雪,除了来自南江的郑星,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在后山打坐,魏西则在脑子里复盘逃亡路线。 就在这个时候,韩仙师出现在了后山,把一脸疑惑的魏西拎着脖领子带走了。 最近吃出了点肉的魏西像只懵懵的猫猫被韩仙师放下,这是她第一次来韩仙师的往来阁。 往来阁是韩仙师来着之后自己收拾出来的,按照楚秀琴的说法,“一股子疯剑士的味”。 但魏西在这屋里一把剑都没看到,里面冷冷清清的。 这是个山洞一样的房间,少有的几件东西都规规矩矩的放好,里面连座屏风都没有,魏西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石床。 “魏西,谢莹莹把你们的试卷送到我这里,”韩仙师的在案几前坐了下来,“从你的成绩来看,你一点都没学。” 魏西摆出一个茫然的表情,但对韩仙师来说魏西完全糊弄不了她。 “你知道你只是个十岁的小孩,锡州对你来说路途遥远,一路上饥荒风雪,你那一包袱的馒头能挺到什么时候?” “更不要说流民了,锡州的饥荒可是让很多人流离失所,我相信你父母把你送上山肯定不是因为你根骨奇佳,想想吧。” 茫然的表情早就消失了,魏西蹙着眉头,但她盯着韩仙师,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你有仙缘,虽然不多,”韩仙师把拂尘收了起来,她挥了挥手,茶壶飘了起来给韩仙师斟了一杯茶,“掌门说弱小可以自保,但你也要试着学进去,不然漫漫仙途很是无聊。” 韩仙师喝了一口茶,她接着说,“很久以前我是个剑修就像秦枫一样,我天赋异禀,我去过阴阳交界处,因为想要凝成金丹必须去那里。” “我也在宗门大比里位居榜首,拿到那把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是天下第一剑修。” “但不是这样的,我困在秘境里十年,修为全无,只有一双眼睛,靠着师傅的怜悯过活。” “到了今天,我发现这些都不重要了,魏西,哪怕你的天资再差,你也比我一个空余寿命等待死亡降临的老妪有更多的可能。” 魏西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很困惑,她瞥了一眼自己被放在一边的卷子,她不懂话题怎么就偏离到了这一步。 “你看起来是个有很多话要说的孩子。”韩仙师递给魏西一块卷起来的牛皮。 魏西疑惑地接了过来,摊开她发现牛皮的里面是处理过的,底色变成了白色。 “你的月考成绩不好,而且字也写得,”魏西看到韩仙师思考了一下,“七零八落。” “这是个法器,你可以在上面划出自己想说的话,不需要笔,但是需要你会写字,所以你这个成绩可不行,你想要字迹消失它就会消失,你想要字迹出现在谁面上它就会出现在谁面前,当然不能太远。” “最巧妙的就是它不需要法力驱动,每个月喂它一块灵石就行了。” 韩仙师俯身过来,魏西近距离观察韩仙师那双神奇的眼睛,她感觉那只乌鸦并非看上去那样一动不动。 韩仙师满是老茧的手指指了指牛皮背面的一个凹槽。 “在这里喂灵石,灵石就是修仙界的铜板,或者是铜钱,我记得锡州用的是铜板。总之,”韩仙师重新在案几后面跪得笔直,魏西双手捧住那卷牛皮,“等你通过了基础考试,你可以自己挣一些。” “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魏西,”韩仙师把自己的袖子抚摸平整,“你要踏出第一步才会有路,当然了不是让你跑回锡州送命的路。” 第十章 别扭和旧梦 那天魏西从往来阁回来还是摸不到头脑,她手上攥着那卷法器还有韩仙师塞给她的三块灵石稀里糊涂地参与了晚间观摩活动。 魏西塞着干粮和衣物的包袱藏在柜子里,幸好北疆冬天冷,不然能把耗子招来,她暂时还不想动那个包袱。 掂量着自己手上这卷牛皮,魏西拿不准韩仙师说的自己要不要去做,但是隐约有一种微弱的渴望在她的心间扎根。 但是这种渴望很快就被打入冷宫,原因是第二天谢师姐给魏西加重了任务,她残忍地宣布魏西每天的字帖数量翻倍,同时她还要订正自己的试卷。 魏西真的不想干了,她想回家养牛,她割草割得很快,虽然她家的牛为了给她爹治腿已经卖掉了,但是她也不是不能把门派的牛带走,毕竟赵大嘴叫一声那牛也不会答应他。 在青城派自己要识字练字写作业,天天在后山打坐屁股生疼,唯一好玩的那双眼白还长在跟她说了一堆废话阻止她回家的韩仙师上,魏西越想越来气。 但她不得不承认,韩仙师说的对,自己一个人很难囫囵个到家。 所以为保小命,魏西只能想办法完成谢师姐布置的作业。 已知魏西的字烂到别人没办法帮她写——这里的别人指秦枫和对这六个孩子有一种老母鸡情怀的赵大嘴。 又知魏西如果想用那卷法器就要写出让人看懂的字。 可得魏西必须要自己完成字帖的作业。 那么答案摆在眼前,魏西可以想办法在订正试卷上钻空子,她把主意打在了自己唯一的朋友秦枫身上。 秦枫,先怀心派弟子,天资奇高却被困在青城派。 但秦枫遇见了韩仙师,斗志昂扬的秦枫不仅疯狂研习练气之法,还在理论课的学习上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魏西敢打赌这次月考第一是秦枫,第二是钱粮丰。 秦枫虽然和魏西不怼不相识,但她在学习上总是像极了童年鬼鬼祟祟的魏西。 魏西自己鬼祟惯了不觉得秦枫总是背着人写作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只知道卷王秦枫那里有她梦寐以求的铁定是满分的试卷。 如果拿到秦枫的试卷,魏西的试卷修订岂不是小缸里摸王八——手到擒来。 魏西是个实干派,她当天晚上特意等给自己加练的秦枫回来,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秦枫的睫毛上还挂着雪,许是脑袋冻得宕机了,她没察觉魏西的反常。 魏西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枫,“不是,你是被谁欺负了吗?胡来还是谁?” 魏西摇头,她掏出了自己的试卷,指着上面朱红色的分数,接着翻了个白眼,然后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韩仙师让你改卷子?”秦枫问道,魏西点头,接着她又指了指秦枫,期待地看着她。 秦枫的脸色变得很古怪,她把插在盆里的双脚拔了出来,也顾不上擦脚,撇下一句,“我要出去练剑。”就跑了出去。 魏西摸不到头脑,她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边奇怪秦枫的态度,一边发愁自己的作业。 那一晚上秦枫都没回来,到了闻道堂魏西和秦枫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魏西黑着张脸,秦枫脸色也不好,两个人离得老远。 魏西把字帖交给了谢师姐,谢师姐看了看,给她圈出了几个字。 “你这几个字写的比以前好一点,今天还是给你一些字帖,你好好练,明天交上来。” 谢师姐说完又拿出一打字帖,魏西眼瞧着那字帖比昨天的还厚,眼前就是一黑。 魏西抱着字帖回到了宿舍,秦枫还没回来,她这个时候还在外边练剑。魏西把字帖扔在炕桌上,她抱着手开始啃手指甲。 韩仙师递给她的那卷法器被魏xz在了柜子里,她的视线兜兜转转总会回到柜子上。魏西需要帮助,她睡过了一个月的理论课,字也认不得几个,如果她想用那卷法器和人沟通,她就要尽快掌握这些东西。 魏西决定去找秦枫,她是魏西唯一的朋友。 紧接着就是魏西非常迷惑的一天,秦枫几乎没有回到宿舍的日子,要不是魏西还能在闻道堂上看见秦枫,她都要跑去找赵大嘴说秦枫丢了。 第二天,迷惑被阴郁取代,魏西的脸又有了她在甜水村的样子,阴沉沉的。 钱粮丰本来胆子就小,现在魏西这幅样子吓得他哆哆嗦嗦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在听课的同时离那个阴郁的小哑巴远一点。 魏西阴郁地观察了秦枫两天,秦枫则继续躲躲闪闪。 但好像老天也不想让她俩分道扬镳一样。 魏西从被窝里钻出来点上油灯,一件一件套衣服。 这时候她发现应该在外边雪地里扎马步的秦枫居然还在屋里。 魏西揉了揉眼睛,秦枫确实躺在被窝里,眼睛紧闭着,额头上全是汗。 伸手去摸秦枫的额头,魏西发现是滚烫的,看来是发烧了。 魏西盯着秦枫看了一会,继续收拾自己,就在她要下炕的时候,她看见了地上自己的皮靴,那是秦枫给她的,魏西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就当是报答秦枫了,她嫌弃她是她的事情,自己可不想欠人的恩情。 而秦枫困在梦里,她赤着脚在森林里奔跑。 突然她停了下来,伸出双手,她两手空空。 弟弟和娘亲去哪了?秦枫开始往回跑,她想弟弟和娘亲一定是累了在后面歇脚。 秦柳!娘!秦枫在大声地喊,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奔跑的过程中她被落叶里的树根绊倒了,滚下山坡。 她爬了起来,抹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和灰,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即开始在迷雾中奔跑,呼唤声回荡在密林里。 守着秦枫打盹的魏西就是被秦枫的梦话吵醒的。 魏西搓着手给秦枫换了条冷手巾,她耳朵好使得很,听见秦枫痛苦地说着胡话,她起先以为是秦枫想家了,可秦枫不见醒来的迹象。 魏西便跑去找谢师姐,谢莹莹看见魏西过来比比划划,她秀气的眉都快打成死结了。 “停!魏西停下来!我看不懂你要干嘛!” 谢莹莹把纸笔推给魏西,魏西抓起毛笔开始写,她的字本身就丑,加上她认得的字也不多,谢莹莹细细看了五六遍才看懂。 “秦枫在炕上,不醒,火。” 魏西着急地又要比划,谢莹莹按住了她的手,“别比划了,你想说秦枫发烧,一直醒不过来是吧?” 第十一章 知识就是力量 见魏西点头,谢莹莹打了个响指把纸笔收好,拎着魏西和药箱跑到了她们的宿舍。 魏西看着谢师姐摸着秦枫的脉,脸上的疑惑逐渐变多。 “摸着不像是伤寒呀。”谢师姐自言自语道,魏西则拿着筷子给秦枫喂水。 “那还能是什么?怪事......” 谢师姐扒了扒秦枫的眼皮,突然一个念头窜了出来。 “魏西,秦枫最近是不是心绪不宁,多思少眠?”一提到这个,魏西的嘴撅的老高,她不情不愿地比划了几下,大概就是秦枫突然躲着她。 说实话她手速太快了,谢莹莹根本没太看懂,不过看魏西的表情,带过三届新弟子的她多少也猜到了魏西和秦枫应该是闹矛盾了,不过这都是小事,当务之急是搞明白秦枫为什么高烧不退。 “那她是不是起得比你早,睡得比你晚?” 谢莹莹换了个说法,魏西点了点头,然后她想起来了什么,去秦枫的柜子上把她那把宝贝剑拿了下来,比划了两下。 心里大概有了谱,谢莹莹看了一眼胡话不断地秦枫和焦躁不安的魏西,心想安抚住醒着的这个才是正事。 “你先不用着急,秦枫没有大事。”听谢师姐这么说魏西松了一口气。 “她这是太累了,我记得她才十二岁,有一种小鬼叫若梦,靠寄生在别人的梦里果腹,但是它们的力量弱小,只能选择那些年纪小的又疲累的修士寄生,不会真的伤害到她。” 魏西把手靠近脸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又指了指窗外的太阳。 谢莹莹摸了摸下巴不确定地说,“这个得看秦枫,她要是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若梦就会离开,她也就能醒过来,我记得东夷璇玑岛有个弟子睡了三个月才醒过来。” 谢莹莹摸了摸魏西的头,“你也要注意休息,不然若梦也可能寄生你呀。” 魏西想还有这种好事,自己能睡到天荒地老。 倒是秦枫这个卷王,天天嚷着自己要成为天下第一剑修,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上课腰板挺得笔直,练剑练得一丝不苟,要是她睡上三个月,醒过来不得拆了青城派? 魏西不免有些胆寒,她又看了看表情痛苦不堪的秦枫,也不知道她做的什么梦。 噩梦,绝对是噩梦,但秦枫梦里不知身是客,她还在迷雾里奔跑。 突然她又被绊倒了,这次不是树根,是人惨白的手。 秦枫想要尖叫,但是她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样。 秦枫几乎是爬到了自己娘亲的身边,她娘面朝地,后背上扎着一根箭。 “娘!娘!你没事吧娘,你醒醒!女儿在这儿,咱们去找爹!”秦枫哭着去扶她的母亲,她弟弟的尸身在母亲的怀里,秦枫俯在自己亲人的尸骸上恸哭。 几乎要把眼泪哭干的秦枫怀里突然空了。 她猛地抬头,看见自己的父亲胡子拉碴,铠甲上面都是血,他坐在太师椅上嘱咐杜副将。 “把城中百姓疏散到哥兰城,我断后,”说着父亲咳了两声,杜副将上前去扶,他摆了摆手。 “切记一定要守住哥兰,我和留下的将士会全力拖住敌军,杜杰,”父亲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秦枫身上,“枫儿是我和夫人仅剩的骨血,她跟你一起去哥兰,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秦枫想要爬起来,跟她父亲一起守住骨碌城。 但那条路好长,她手脚并用,就是摸不到父亲,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秦枫几乎要在绝望中窒息。 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了扭扭曲曲的图案,秦枫看了几遍才看出来,这是魏西画出来的丑玩意。 “魏西,”秦枫怔怔的说,“可是我不是在青城派才认识的……”,她的话消散在骨碌城呼啸的寒风中。 秦枫张着嘴,脸上脏兮兮的,“我,骨碌城......” 她看着周围的一切,魏西的画还在半空中,“这不是真的?我在做梦?” 梦境开始坍塌,周围的一切都在崩裂,但秦枫一动不动。 当最后的碎片消失,秦枫猛地睁开了眼睛,魏西把手上的牛皮卷扔到了一边。 秦枫眨眨眼,她浑身没劲,被子和火坑给她焖出了一身汗,“我睡了多久?”秦枫开口问。魏西比划了个二,秦枫叹了口气。 “我梦里的丑画是你画的?”魏西点头,她把韩仙师给她的法器拿给秦枫看,秦枫接了过来仔细端详。 魏西则跳下炕,去火笼旁边把热着的粥端过来。 “吓坏了吧?”秦枫问魏西,魏西这才想起来秦枫被若梦寄生之前还躲着自己,她有些不乐意,往后挪了挪屁股。 许是梦里天崩地裂,梦外秦枫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她哑着嗓子,撑着精神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赵大嘴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魏西?我进来了?”话音刚落,赵大嘴推门而入,他体格壮实,进了这间小屋子把风雪挡在外边,头上插满了羽毛,看得人眼花缭乱。 “呀,秦枫你终于醒了,”赵大嘴提着餐盒说。 “这两天把魏西着急坏了,也是谢师姐学识渊博,认出来你这是被若梦寄生了,按理说你睡着也没什么大事,偏偏魏西着急,你姐俩倒是想到一处去了,这么快就醒了?” “是魏西用了仙师的法器,”秦枫指了指魏西拿给她的牛皮卷,“我才醒得这么快。” “到底是万剑宗曾经的首徒,”赵大嘴啧啧叹道,一头的羽毛跟着他晃悠,“韩仙师看着那么吓人,对你们几个还挺好,奇事儿!” 他把食盒放在炕桌上,打开盖子往外端碟子。 “幸好我多带了两碟小菜,不然都不够你们两个吃的,这里面有一碟拌水藤,我亲手做的,他们都说好吃,你俩也尝尝。” 赵大嘴抽出两双筷子,递给魏西和秦枫,继续道:“你俩都不壮实,多吃点,开春北疆的天地门说是邀请咱们北疆的门派去他们找的一个小秘境,你们几个正好也能放放风。” 第十二章 来时路血泪怎敢忘 “那时候我们几个估计筑基的都没有吧?” 秦枫的筷子停下来,她眯着眼睛看着赵大嘴,脸上写着你要是骗了我你就死定了,“秘境也不会让我们几个进去。” “没筑基的在外边观摩学习,”赵大嘴给狼吞虎咽的魏西拍了拍后背。 “再说了,某天才不是放言自己要当天下第一剑修,怎么天才四个月筑不了基?” 秦枫把筷子攥得吱吱响,她翻了个白眼,“你现在也没筑基,少在这里冷嘲热讽。” 说完秦枫夹了一口蘑菇,赵大嘴则浑不在意,他把油灯往边上挪了挪。 “我又不在意这个,不过看你精神头不错,我就放心了。” 魏西一个进食暂停的动作,她比划着问赵大嘴哪来的钱让他们去秘境。 “咱们门派也就掌门带着这三代的弟子去,之前的那些弟子要么有自己的事做,要么犯不着和小弟子抢机缘,要用的灵石也没多少,老头还有点私房钱,实在不行你们几个就要饭回来。” “天地门?多少年没动静了?” 秦枫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蒸蛋,“我记得五年前收徒弟的时候他们门派都没收。” “天地门那帮人看机缘吧,现在的掌门还是老掌门半夜三更夜游祝山捡来的弃婴。” 赵大嘴拍了下大腿,“说起来,天地门这些人会的东西杂,到时候让他们瞧瞧魏西的哑疾,说不定能治好呐!” 秦枫瞪了一眼赵大嘴,赵大嘴嬉皮笑脸的,魏西知道青城派穷,但也不会饿死弟子,便继续吃饭。 赵大嘴絮絮叨叨的一会儿功夫,两个孩子吃完了饭,赵大嘴把食盒收拾了。 “我跟师姐说你俩明天都歇一天,今天晚上早些休息吧。” 赵大嘴的离开让尴尬的氛围又回到了秦枫和魏西之间。 论起冷战没人比得过魏西,她老神在在地把自己的字帖掏了出来,她铁定要把字练好,看谁还敢说她的字丑! 秦枫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向魏西低头,她估摸着魏西是因为自己高烧昏迷前躲着她的事生气,但她实在难以启齿。 活了十二年,秦枫难得这么纠结,她性格倔,嘴也硬,让她认错比拿刀剜了她还让她难受。 偏偏魏西定力无边,更别提她根本不会开口。 魏西任由秦枫在哪里纠结,她有小动物一样的本能,就像她总能感觉到魏东身上的愧疚,她指使自己哥哥指使的团团转。 先前她以为秦枫也不想跟她这个哑巴玩,现在看来是秦枫自己遇见什么事了,魏西从阴郁的死胡同里爬了出来,自然有的是脑筋和手腕和秦枫耍。 于是魏西今天的字难得有了舒展的架构,她甚至还有心情对着刚写完的字吹气。 慢悠悠地写完了谢师姐给她留的功课,魏西掏出了自己一个字都没改的卷子。 秦枫看见魏西拎着的那张卷子,愧疚都要溢出来了,她凑过去,“魏西,我给你补习吧。” 魏西面无表情,拽着卷子挪到桌子的另一边。 这下秦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魏西就是因为自己之前不给她卷子的事气成这个样子的。 魏西竖着耳朵留意着秦枫的动静,她装模作样地看着卷子。她屁都不会,盯到眼睛发酸,才听见秦枫爬了起来,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哪里翻什么。 一张白卷被秦枫推到了魏西眼皮子底下,魏西疑惑地抬起了头,她看着满脸纠结的秦枫,指了指白卷,示意秦枫解释。 魏西发誓秦枫要是说让她重新写一份,她肯定把这张破纸撕了。 “这是我的卷子,”秦枫苦笑着说,魏西则一脸震惊,她手势打得磕磕巴巴,指了指灯又指了指秦枫。 “我都是在默背,魏西,你知道怀心派为什么把我这个天赋异禀的弟子送到青城派吗?” 魏西下意识地指了指嘴,她一直以为秦枫嘴巴那么毒,得罪了怀心派的长老才被就放到青城派。 “我没办法认字或者理解任何书本。” 秦枫拢了拢中衣的衣襟,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阴影。 “换句话说,我没办法理解仙法,我的天资被锁起来了,但我没有钥匙。” 魏西目瞪口呆,她看着嘴唇发白的秦枫试图理解她说的每个字。 “我是北疆莒国秦将军夫妇的女儿,我有个弟弟比我小两岁。” 秦枫说起这些的时候不再冷着脸,灯下是张美人画一样的脸。 “我喜欢练字,父亲母亲就带我拜访名师。” “我六岁那年,父亲轮防骨碌城,那是座边陲小城,哥兰河穿城而过,城中人口不多。刚年冬天我母亲听说哥兰山有个隐居的书法大家,就带着我和弟弟去拜访。” “没想到,路上弟弟闹着要去看梅花鹿,我们就停下来了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我们遇见了胡匪。” 眼泪顺着秦枫的脸庞滑落,魏西张着嘴,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秦枫。 “......娘亲和弟弟都死在了胡匪手上。” 秦枫抹了把眼泪,眼里是愤怒的火苗。 “我被李侍卫护着回到了骨碌城,父亲丧妻失子,点了府兵和将士追了百里,将胡匪尽数斩杀,回来整个人都垮了。” “头七没过,胡人联合西域的博罗国举兵来犯,那本是场偷袭,幸好有一支商队的镖手跑死了三匹马报信。” “父亲强忍悲痛组织军民守城。骨碌城不是什么重镇,兵力有限,敌军见偷袭不成就要围城,城中根本没有那么多存粮和物资。” 秦枫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襟,魏西攥住了她的手。 “最后,我父亲决定让杜副将护送百姓去哥兰城,他和剩下的军士断后。” “我也被托付给了杜副将,但是我太害怕了,我跑回去找父亲,”秦枫哽咽地说,魏西想让她别说了,但是秦枫摆手。 “我看见他被那个胡兵砍了头,血就溅在母亲捉着我的手题的将军府的牌匾上。” “李侍卫紧紧捂住我的嘴,他又把我带回了哥兰城” “李侍卫的家人早就死在了战乱里,加上早年跟我父亲打仗的时候伤了身体,那年夏初旧病复发,撒手人寰了。” “他死后,朝廷的援兵才到哥兰城,哥兰城解围后,我随杜副将返回莒城,在他家住了半年,正好赶上那一年的仙门选徒,我被怀心派选上了。” “怀心派的长老见我天资好便大力栽培我。” 秦枫的眼泪擦的差不多了,提到怀心派她又强硬起来,“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没办法读书写字了,心法我也记不住了。” “我在怀心派待了五年,眼见修为毫无长进,又霸占着长老亲传弟子的位置,自然有人想把我踢出门派。” 第十三章 三个问题 魏西生在闭塞的甜水村,打仗啊,皇帝啊,怀心派对她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她固执己见,指着秦枫,又指了指燃烧着的油灯。 伤心的秦枫看着魏西比比划划,她做了两天噩梦,脑子转得有些难,见魏西去拿她的剑,秦枫才不确定地问,“你是在说我还是有天赋的?” 秦枫闭上了眼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到底是难上加难,说句难听的,你和我在修仙一途上没什么区别,都注定有一条不好走的路。” 听了这话的魏西怔怔地坐在哪里。 秦枫把两张卷子放好,放缓了语气说:“我不是不想辅导你,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还要谢你,毕竟那么丑的画也不是谁都能画出来的。” 那天夜里话说开了,魏西每次进屋都觉得有些凄凉,毕竟一个屋里两个人拼在一起才算个正常人。 不过友谊危机总算是解除了,但魏西的麻烦也不少。 最紧要的问题就是魏西的专业问题。 修仙界主流是剑修和法修,前者主要是借助刀剑一类的法器打出伤害,后者则是借助法决发挥力量。 还有药修也是一个主要流派。其余的通通都是杂派,从常见的炼器的、驯兽的、养草的,到不常见的算卦的、鉴宝的,甚至还有赵大嘴这种做菜的,总之就是花样百出。 青城派弟子资质平庸者多,但他们拓展了多条赛道,研究种植技术的农耕系、专注灵禽规模养殖的雀鸟司、全门派吃货的圣地烹饪系…… 甚至还有一个入门十年的弟子专门搞观赏灵鱼育种的,只不过他养出来的鱼一个赛一个的丑,裤子都快赔光了。 通过构建多元化的修仙体系,青城派不仅成为了宗门大比的倒数第一,还成功的让弟子们一个比一个穷。 但魏西,她根骨差到在近两个月的观摩学习后,各个系的主任(综合考虑青城派弟子的平均寿命以及院系开设现状,很多主任其实就是这个系唯一的弟子)都拒绝了她。 土木系的牛马长老看着魏西直叹气,对着韩仙师一通抱怨。 “赵大嘴那小子咋想滴,招来这么个瘦娃娃,根骨差的埋土里十年都学不得缩地,愁的!” 牛马长老又板着魏西的小身板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一个多月,新来的六个人都有了去处:郑星去了农耕系,钱粮丰根骨差但算数好被看天象的天文系要走了,秦枫跟着万剑宗出身的韩仙师学剑名字则挂在了掌门那里,剩下的两个男孩被牛马长老收了。 魏西有一种微妙的不爽,虽然她对修仙的兴趣不大,但秦枫总是嫌弃青城派,鉴于魏西获得信息的主要渠道就是眼高于顶的秦枫,锚定效应让她很难对青城派肃然起敬。 谁知道魏西居然被自己看不上的一群人嫌弃了! 愁上加愁的是秦枫的修炼问题,由于不能理解修炼的法决,她连突破练气都成问题。 魏西不情不愿地跟着秦枫在冷风里煎熬,秦枫试图摸索出一条自己的剑修道路。魏西实在是不想每天喝西北风了,她比比划划地建议秦枫去找韩仙师想办法,没想到秦风梗着脖子说韩仙师也没有办法。 “仙师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我的月考成绩是怎么回事。” 秦枫在休息的时候给魏西解释,“就连听的理论我都没办法理解,走投无路就是这样。” 因为这事魏西垂头丧气了好几天,她从小对自己的要求就低,但是秦枫跟她不一样。 魏西拄着下巴看着秦枫喝了口水就回去接着练那一招剑法,她希望秦枫成为天下第一剑修,到时候自己跟着她混岂不美哉? 可她这么愁着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且秦枫自从跟魏西摊牌了,她就要求魏西上课必须好好听讲,这样等她们想办法解决了秦枫的问题,魏西就可以给秦枫补课了。 魏西就这样被迫过上了好好听课的日子,幸好韩仙师最近都在和各系的消极态度作斗争,否则她可能会被魏西好好听课的理由气到白眼都需要另一副白眼。 魏西上课一走神,秦枫就给她一胳膊,被韩仙师委托全权管理新弟子的谢师姐只当没看见,可怜的魏西完成了人生第一份八百字作业《简述修仙界七级级修炼制度的利弊》。 魏西的水平只够她描述清楚修仙界分为练气、筑基、结丹、识神、奉道、破名、万象七级,每一级别分上中下。 练气和筑基这两个阶段都是打基础,到了结丹期修士才开始修炼正式的分支也可以叫做职业的功法,像是郑星这种只不过是去学些基础知识。 魏西有限的词汇量和基本没有的修辞手法,迫使她蹲在青城派食堂逸香斋听了三天的八卦,搜集到了青城派主要修士的修为水平做为水字数的东西,以下是魏西收集的情报: 首先出场的是青城派的掌门。 魔法掌门是个法修今年一百零五岁,这老爷子也是个传奇,拜入门派时候五岁,四十年后阴阳两界交界开始渗漏,所有准备结丹的弟子都去了,他那时候还在筑基下卡着。 等到他老人家九十五岁了终于能去阴阳两界了,他的老胳膊老腿让负责人员安排的万剑宗弟子捏了一把汗把他安排到了边缘地带,结果他就突破了境界,结丹成功。 回门派赶上之前的掌门噶了,他就成了青城派的老掌门,有几个牙都掉光的老修士把他认成之前的掌门也不是不能理解。 魏西听来的第二位青城派修士等级倒是高,据说是青城派的镇派之宝,后山还在折磨胡来的那两只王八就是他养的。只是他修的是炼器,主打一个辅助,哪怕五十出头修为就已经到了奉道也改变不了青城派门垫底的惨痛事实,但他本人常年盘踞在“修仙界各大门派猎头最想挖走的人才”榜首,江湖人称鲜花长老,用来表达对插在牛粪上的鲜花的惋惜之情。 第三位就是耄耋之年开始修仙,一百四十五岁修为达到识神上随时进入奉道的青牛长老。 这事还是魏西在韩仙师组织的一次学风突击活动中得知的。 韩仙师破获了青城派的赌局,其中最热的一个话题就是青牛长老是先突破还是寿元先尽。 魏西震惊地看到韩仙师的脸直接变黑,右眼框里的那只乌鸦居然化作一团黑雾钻出眼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具象为一群乌鸦把涉赌的弟子全部啄得鲜血淋漓,秦枫则看得啧啧称奇。 最后是郑星的师兄师姐几个人把青牛长老请了过来,好说歹说韩仙师才不再体罚这帮弟子。 青城派还能数得上号的修士就是楚秀琴和她的弟子卫安,她俩也是修仙界的一对传说师徒,别误会,这两位不是什么虐恋情深也不是师徒伦理。纯粹是这两个人都是结丹期的丹修,偏偏一个爱财一个爱色。 爱色的楚秀琴是爱好欣赏美色,以至于收了个独苗徒弟卫安都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帅哥,更不用提她招惹的各式美男。 她的独苗徒弟卫安天赋不错,本来都要被鼎辛门收去了,但楚秀琴给他展示了跟着她卖美容丹能挣多少钱,不到八岁的卫安就两眼发光拜入了青城派门下。 而困扰魏西的第三个问题也跟这对奇葩师徒有着不解之缘,秦枫也不得不感慨,魏西确实是脑子好用的那一个。 第十四章 钱从四面八方来 魏西的职业生涯规划和躺平少做作业计划都遭收了重创。 但这两个事情以魏西的条件实在是没什么能改善的地方,而且就算不改善魏西也不会有什么悲愤情绪。 但有一个问题确实让魏西笑不出来:她没灵石了。 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自己用韩仙师送给她法器和谢师姐补习的时候,这时候已经是魏西加入青城派三个月了。 韩仙师上次开大不仅重创了青城派的赌博勾当,还重创了自己的身体,青城派的魔法掌门摸了摸自己让赵大嘴做了玉米烫的胡子,叫停了韩仙师的一系列改革活动,强迫韩仙师卧床休息。 本来韩仙师负隅顽抗,奈何魔法掌门直接质问她还想不想多活几年了,又飞鸽传书给万剑宗的掌门。高明先让灵鹤给自己师姐捎来了口信,具体内容是什么大家不知道,只知道韩仙师听了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卧床养病了。 韩仙师的卧床养病让青城派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尤其是闻道堂,每天下午各派系不同批次的弟子来听半个时辰的课就空了。 秦枫她们几个两个月理论课上完就去按着功法自行修炼去了,偏偏魏西因为月考不及格只能接受谢师姐的一对一辅导。 谢师姐又不是韩仙师那种填鸭式教学,她喜欢和学生互动,但魏西就算用牛皮卷和谢师姐的交流也是慢上许多,所以两个人进度不算快。 魏西只能在空荡荡的闻道堂和谢师姐学习州域划分、《引气入体》、《万剑宗秘卷:入门弟子版》还有各大门派恩怨纠葛。 大雪一场一场地下,闻道堂一天比一天冷。 魏西在给牛皮卷换上第三块灵石的时候这场补习已经接近尾声了。 通过牛皮卷和别人交流,这让魏西的识字量大幅进步,同时有笔没笔的书法水平也得到了提升。 魏西突然意识到韩仙师只给了自己三块灵石。 这意味着灵石用完自己就又要回到比比划划状态,相当于青城派全员秦枫化,毕竟在谢师姐和赵大嘴的努力下,除了秦枫处于不识字的状态,魏西跟其他人的交流都主要通过牛皮卷了。 但魏西穷得除了青城派和秦枫给她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你让她去找卧床养病的韩仙师?魏西打了个哆嗦。 自从她见识过韩仙师的一群乌鸦——尽管魏西很喜欢乌鸦——她面对韩仙师除了尴尬还有一丝畏惧。 而且从韩仙师的教学方式来看,她应该喜欢自食其力的弟子,给魏西的三块灵石都算是启动资金了。 “想什么呐?手都扎了,”秦枫的声音响了起来,魏西这才感觉到自己指尖的钝痛,“我看看!” 魏西的手被秦枫抓在手上细细看了一圈,“还好没扎破,也不知你每天哪来的那么多心事。改衣服还能出神。” 秦枫把手松开,接着去玩她那个玉的九连环,她穿着寝衣披散着头发灯底下看着惬意又舒坦。 魏西把线咬了,她手艺是魏李氏教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她把棉衣放好,把放在枕头旁边的牛皮卷拿给秦枫看。 “你让我看什么?”秦枫懒洋洋地扒拉了一下她中间的玉环,眼皮略微掀了掀,魏西指了指凹槽上面嵌着的灵石,又指了指自己摇摇头。 秦枫现在对魏西这些手势一猜一个准,“你没灵石了?”秦枫放下手上的玩具,膝行到她的柜子边上,掏出了个荷包递给魏西,“我这有一些,你先用着!” 魏老三夫妇都是庄稼人,她爹跟她姑姑借半袋面都要咬着牙还上,魏西自然不敢去接秦枫的灵石,她摇手拒绝,秦枫这人对朋友倒是没话说,把荷包往魏西那头推。 “你跟我客气什么,这些是我在怀心派的弟子分例,我之前那个师傅给的品质还不错,等今年莒国把租子兑成灵石送过来,我给你留些好的。” 魏西不肯收,秦枫多少也知道魏西的性子,也不勉强,魏西比划着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赚些灵石。 秦枫把荷包放在一边杵着下巴看魏西拿起棉裤开始改——这几个月魏西在青城派长了肉又长高了些之前秦枫给她的衣裳都不合身了。 “赚灵石?”秦枫坐不太住够了把剪子剪灯花,但她被谢师姐强制要求减少训练时间,不然这个点她也不会搁屋里看魏西改衣服。 “我们现在都要自己赚,像钱粮丰天天帮青牛长老算天气。他看星星看的准,青牛长老稀罕他的心比郑星都多,每月给他一块上等灵石。” 魏西一听有戏眼睛都亮了,她是乡下长大的孩子,让她天天坐在学堂里她浑身不自在,说起来挣钱她倒是浑身使不完得劲。 见她这样秦枫摸了摸鼻子,“对哦,你这一个月都在闻道堂补课来着。我忘了告诉你了,修仙界有个自己的任务体系。” “你像丹修这种战力一般的就会掏灵石让别的修士给他们采草药,资源配置吗,”秦枫抓了两下手,“这种难度比较大的任务一般都在风雨山庄挂牌子。” “门派间的也有私下联络,风雨山庄的老板脑子活,眼看着门派这么大的市场,他干脆找了几个有名的炼器修士炼制了个共享面板,每个门派存一面铜镜,可以发布任务也可以接任务。” “当然了咱们这种修为的小修士现在还够不上风雨山庄的牌子,大多数门派也有限制风雨镜使用的人。青城派是达到筑基才能发布和承接风雨镜上面的任务。” “我偷摸去看过,咱们门派这面镜子因为鲜花长老参与了风雨镜的炼制所以规格很高,根本糊弄不过去。” 魏西昨天费了好大劲才来引气入体,堪堪是练气下的门摸到了一点,等她能接任务了,估计早就憋死了,她眯着眼睛看着秦枫。 “额,但是正常门派会给弟子发一些灵石,青城派包吃包住但是穷的厉害,自然不能给一百号弟子每个月发灵石。” 秦枫撇了撇嘴,显然是不满青城派的作派。 “所以所有弟子都要自己养活自己,弟子在门派里或者风雨镜接任务,现在我们几个就帮整个门派打杂。你不是还有两天就补完理论课程了吗,你也可以过来呀。” 魏西开始比划数字,“额,”秦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要练剑就挑了个看后山的活,他们几个把轻松的都挑了,对不住了姐们儿。” 魏西摇了摇头,摊手问她还剩什么,秦枫咧了咧嘴。 “扫山门一个月一块灵石,还有抓耗子一个月一块灵石,另外白露阁的老弟子昨天刚没,掌门让新来的六个人轮流去白露阁打更,每个季度给每个人一块灵石。” 魏西点点头,她甚至有些怜爱地看着秦枫。 秦枫富贵出身,罪当然没少遭,但是她也确实不懂劳动人民的辛苦,扫山门抓耗子这算什么,魏西会走就开始帮家里干农活了。 扫山门口的阶梯对她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简单重复机械劳动还不用动脑子简直就是魏西梦寐以求的工作,你让她在青城派扫一辈子台阶她都没意见。 魏西跟秦枫商量,她替秦枫打更,秦枫不缺钱她还能借打更的由头去练剑,再确认两个人的打更顺序不会连着后,秦枫同意了。 有着挣灵石这件事吊着魏西,魏西接下来两天听课听得极为认真。 不明真相的谢师姐感慨魏西变得上进了,又不免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秦枫。 索性魏西只是假模假样,以一个中等的分数通过测试,在赵大嘴和谢师姐殷切的眼神中狂奔到为霜殿找值班的师姐领任务。 第十五章 仙师学猫 “欸!小师妹,这还有一个任务!” 值班的师姐叫住魏西,“说起来也算你歪打正着,楚仙师在松林里种了半亩雪萝卜,前天过来说想找个人照顾,一个旬给一块中品灵石。” “你那几个同期一直没再过来,你看看你要不要接?” 魏西疯狂点头,她昨天晚上缠着秦枫讲灵石的事,秦枫跟她说五块下品灵石够一个修士吃喝一个月了,十块下品灵石兑换一块中等灵石,十块中品灵石兑换一块上品灵石。 不愧是楚仙师,出手就是阔绰。 师姐给她登记好,嘱咐魏西一定要留好牌子,每个月过来领钱。魏西穿的厚实看着跟个雪团子似的,师姐撸了两把才放她离开为霜殿。 正好今天是魏西打更,她是北疆人在雪地里走路也是跟飞一样,很快就到了白露阁。 白露阁是百路的谐音,青城派的风格,里面装的是青城派的藏书。 胡来说这里是危房有些夸张了。白露阁是青城派维护最好、防护最到位的建筑,青城派虽然高阶修士没有几个,但是它专修各种法门的修士很多,这就导致白露阁的藏书不仅五花八门而且稀奇古怪。 在青城派百花齐放不结果的发展格局下,针对白露阁的防护也是手段颇多,白露阁于防火、防盗、防蛀等方面表现优异。 魏西举着灯笼在白露阁巡视了一圈,便去丹药区寻找照顾雪萝卜的资料。 白露阁的占地面积很大,而且还格格不入地使用了奢侈的法器和阵法用于图书的保存,比如一些禁书被放置在混沌法阵里,还有一些书架倒扣在天花板上,书本却一本没有掉下来。 幸好魏西要找的资料不是那些珍贵的需要保护起来的书籍,她用扫把够下来了一本放得高的,抱着几本书就回到了她挑选好的位置。 魏西没有留意到,一个半臂高的影子溜进了白露阁。 熬了大夜的魏西一觉睡到中午,她练气阶段的理论课已经告一段落了。 至于山门几个月都没人扫了她玩扫一会儿也没什么。魏西从赵大嘴院子里的小厨房摸了两个馒头,扛着赵大嘴院子里的扫把去了山门。 只能说感谢韩仙师的符咒,不然魏西要清除胡来的烂摊子,那是个大工程。 青城派弟子确实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派门,一丈宽的石阶他们在最中间踩出了一条路,而且只有这一条路。 魏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扫把开始清扫山路。 扫了一个时辰,魏西就暂停了工作,这条路不是一天就能扫完的,她把扫把放好顺着路去了山下。 魏西记的山脚下有个村落,因为青城派的援助,雪灾造成的损失得到了及时的控制,现在正是年节的时候,村里的百姓正筹办新年的事。 进村子魏西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在村口打闹的小孩见她穿着青城派灰扑扑的弟子袍跑过去找人。 魏西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她从小就不受小孩子待见,没想到在青城派待了不到四个月她就不习惯这位种感觉了。 魏西还在那里愣神,就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精瘦老头匆匆走了过来。 “小仙师可是有什么要事?可是山上的菜不够了?”那老头冲魏西行了个礼便说了这些。 魏西有些不自在,她年纪小被这么一个长者如此恭谨的对待总有些别扭。 魏西掏出自己的牛皮卷,划拉完字递给很明显是村长的老头看。 村长在衣襟上擦了擦手用双手接过,一打眼他就面露难色,“这,仙师,我不识字。” 很尴尬,魏西咬了咬嘴唇,她想了想灵石。两手曲成爪子状,上身前倾,之后又在嘴边比划胡子的形状。 魏西发誓她听见了那些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小孩在偷笑,显然他们没见过学猫的仙师。魏西倔脾气上来了,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村长。 “仙师是要一只猫?”魏西点了点头。 活到这个岁数村长对人情世故也有了解,他没有刨根究底魏西为什么比划,也没问魏西为啥要猫咪,他瞪了还在偷笑的小孩子,接着请魏西去他家里稍等。 那几个孩子收了笑脸,只敢用眼睛偷偷瞄这山上来小仙师:她还会学猫咪呐! 魏西屁股挨着村长家的椅子,村长的媳妇给她端来了一碟干果,魏西摇了摇头。 老婆婆问魏西是不是刚上山的弟子,家在哪里,多大年纪,山上住的习不习惯,魏西如坐针毡。好在村长没一会就掀开布帘子走了进来。 “仙师,”村长把柳条编的的筐拿了过来,“这是邻居家的一窝猫,你瞧瞧?要是不满意我再去找找。” 村长估计也猜出来了魏西不是想养猫玩,给她抓来了一窝两个月左右的猫,现在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想从筐里跳出来。 魏西挨个把小猫抓出来,掰开嘴查看牙口又去观察它们的眼神,最后挑了只机警的狸花猫。 “仙师是否留下来吃顿饭,”魏西谢过村长后,村长打发自己儿媳妇把剩下的猫送回去。 “庄稼人自己做的饭,倒是我小儿子昨天在山上抓了只野鸡,还有些山货什么的。” 魏西是猎户的女儿,多少知道大雪封山抓点东西也不容易,她摇了摇头,从衣襟里掏出半包糖递给村长,指了指自己的怀里的猫。 “仙师你看,这猫本身也是要抱养给别人的吗,何必再给东西?”村长要把糖还给魏西,魏西直接起身告辞。 上山的路上魏西担心这小猫冻出个好歹,把这小猫揣进自己的衣襟。 那半包糖是赵大嘴给他们几个人做的零嘴,魏西不喜欢吃甜的就没吃,小猫在魏西的衣服里闹来闹去,没一会儿把脑袋探了出来,喵喵叫了两声才老老实实地趴在魏西衣襟里。 到了宿舍的时候秦枫也在屋子里,原来是给弟子们做的棉衣发下来了,一人两身,秦枫直接把她和魏西的都拿了回来。 “冬天都过了一半了,棉衣服才发下来,不知道还以为要冻死谁。”秦枫站在火盆旁边烤手,下巴抬了抬,“你的衣服给你放那了,待会试试合不合身。” 这火盆还是秦枫贡献的,她俩的房间原来都是标配,一张炕,炕上一张桌子两个柜子,炕下两把椅子和一张大点的桌子。 弟子们没结丹前都统一住在一丈原东边的院落,新来的这六个弟子就住在其中一个院子里。 秦枫去怀心派的时候,杜夫人给她准备了五六车东西,后来秦枫被踢出怀心派,她用之前带她的那个长老给她的乾坤袋把东西都搬来了青城派。 秦枫是官宦之后,虽说没有什么骄奢淫逸的毛病,但是讲究起来也够魏西一呛。在秦枫要掏出绣着十二美人图的屏风的时候,魏西阻止了她,比比划划地告诉她现在屋子也不错了,以后结丹跟着师傅有了自己的院子才能摆下她那些家具。 魏西把两个人的晚饭从饭盒里端出来摆在桌子上,这饭盒也是秦枫的,里面放了个小阵法,一直温着菜,魏西看着里面的上等灵石在心里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秦枫昨天被魏西折磨的时候翻出来的琉璃灯放在桌子上,魏西把筷子递给秦枫。 “你今天去扫山门了?天还是冷,你会不会做护膝?我有两块好皮子,等会吃完饭你给你自己缝副护膝,就是麻烦点。” 秦枫坐下开始吃饭,魏西把怀里的猫掏出来,她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小狸花蹬着腿发出不满的叫声。 第十六章 心灵捕手 “你从哪来的?”秦枫顾不上吃饭,把猫接了过来,随即她想明白了。 “你养它抓耗子?”魏西点了点头,秦枫佩服地看了她一眼,“你脑子转的挺快,但是这一只猫能抓过来吗?” 魏西挤眉弄眼的,看上去很有信心。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秦枫也知道魏西脑子好使,说难听点魏西蔫坏蔫坏的。 所以秦枫也就等着看魏西如何生物防治了。她也确实喜欢猫咪,贡献了自己的旧棉衣给小猫咪搭了个窝。 魏西拿晚饭的时候还要了半碗牛乳,倒在茶碟里给小猫当饭吃。 吃完饭秦枫抱着小猫玩,一会儿抛给魏西一个名字,魏西拿着秦枫给她的皮子坐在灯下缝护膝和手套。 秦枫说的一块皮子是一整块皮子,魏西和秦枫两个小孩子根本用不了。 魏西先做手套,她和秦枫一个扫地一个练剑,她只能做那种无指的。最后小猫睡着了,秦枫不让魏西做了免得伤眼睛。 第二天魏西起了个大早把路扫完了,她咬着肉包子扛着挂着小锅的铲子和打火石去松林里照顾雪萝卜。 根据《药学入门》这本书籍介绍雪萝卜是一种常见的低级灵药,性寒,主要用来延缓腐败,多用于炼制美容丹。 这种灵药只长在积雪厚达半尺的树林里,生长期为两个月。 魏西算了算自己挣这份钱也就能挣四个月。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魏西开始在树林里捡树枝,她挑的都是那些干枯的、烧起来比较快松枝。 捡的差不多了,魏西在比较大的一块空地清出一块地挖了个火坑,抓了好多雪放到带来的锅里,把锅架在火上烧。 雪萝卜这玩意种下来不用浇水只需要防止地下的虫子啃它就行。 魏西严格按照书上的方法进行害虫防治:把雪烧成水冷却之后浇在地里,接下来把事情交给吸收雪水的雪萝卜。 就是有个问题,魏西看着这半亩地愁得很:自己这个锅太小了,浇一次确实很麻烦。 于是她领到灵石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负责采买的师兄哪里拜托他帮自己买一口铁锅。 而魏西的倒霉也渐渐显示出来。 自从她开始扫山门,隔五六天就要下雪,秦枫都被迫帮魏西扫过两次雪。 而且一个月了,被秦枫起名叫灭鼠大将军的狸花猫根本不抓老鼠,魏西拿着死耗子趴在地上训练它,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魏西,看累了就蹲在一边舔爪子。 还有打更的事,因为钱粮丰夜观天象入了迷险些把白露阁烧了。谢师姐第一次发火罚钱粮丰到为霜殿跪了三天,还不许他再打更,五个新来的工作量都增加了,报酬一点没变。 魏西唯一进展顺利的就是那半亩雪萝卜。 楚仙师这半亩雪萝卜魏西可是尽心尽力,每天都要去看着,魏西照着自己家的灶台垒了个小型的在林子里就为了方便自己烧雪水。 魏西还扎了两个稻草人吓唬山里的鸟,因为这事养鸟的那几个修士还找过来把魏西臭骂一顿,说影响到鸟的心情。 秦枫拎着剑被装懦弱的魏西按住了,当天夜里魏西领着秦枫翻墙挑贵的鸟放。 最恶毒的是魏西只放走了两个人的鸟,果然第三个人成为犯罪嫌疑人,雀鸟司爆发内讧。 所以可以想象魏西发现自己每日精心照顾的雪萝卜少了时候的愤怒,在她确认不是自己每天用雪水浇的害虫干的也不是山里的鸟吃的,怀疑的对象就是山里的小动物和人了。 魏西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捕鼠大将军警觉地往窝里钻了钻。 再一次感谢她的父母,魏西拿着树枝和雪盖住了坑,猎户的小寄巧。 魏西夜里蹲在雪里思考自己需不需要准备那种放在坑底的竹签子。 就在这个时候,魏西的坑传来了动静,她有些惋惜地拎着灯笼赶到陷阱边,灯光顺着溅起来的雪花照亮了坑底正在爬起来的人的脸。 魏西瞳孔放大,毕竟卫安卫师兄的帅脸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我不认识你,你是新来的师妹?” 卫师兄笑了一下,把手伸向魏西,“我听说有个师妹半夜在后山练剑,不知道谁挖了个坑在这,搭把手。” 魏西的脸黑得吓人,卫安见她一言不发。 “这是你挖的?”魏西缓慢地点了下头,卫安肉眼可见的尴尬,他是个结丹期的修士,现在距离下一次阴阳交界泄露还有十年,这意味着他虽然长了张帅哥的脸,实际年龄已经六十多岁了。 卫安被一个刚入门的小姑娘挖的陷阱抓住了,好在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羞耻心,他期盼地看着魏西,那双手还在半空中悬着。 这招对女修士从不失手,魏西也不能免俗,她的脸色好多了,但是她还是不肯拉卫安上来。 魏西把灯笼插在地上,比划着问是不是他拿了雪萝卜,卫安摇头表示自己的没看懂,魏西把牛皮卷掏出来用手指写了几下,“这几天是不是你拿了地里的雪萝卜”就浮现在卫安眼前的半空中。 “我今天才结束闭关,出来清点药材的时候发现缺了雪萝卜。” 说着说着卫安两眼放光道,“开春的时候天地门邀请北疆的门派去小秘境,这是商机呀!我要一炉子接着一炉子的炼美容丹!师妹你要不要?年纪小起点高,师兄给你打九五折。” 魏西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卫师兄了,帅得惊天动地,爱钱爱得名不虚传。 鉴于这药本身就是卫师兄的师父楚仙师种的,魏西识趣地把绳子递给了运动无能的丹修。 卫安道了声谢,抓着绳子便一动不动。魏西给他展示了根本拉不动他的身板,卫安才认命地往上爬。 有些人从坑底爬起来叫灰头土脸,有人从坑底爬起来风采夺目,挂着泥巴的卫师兄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帅气,魏西都不免缓和了脸色。 “所以师父雇佣你照顾雪萝卜?”卫安掐了基础的净身咒,魏西把灯笼拔起来,指了指药田。 “有人偷雪萝卜?这玩意整个青城派只有我和师父用,拿出去药材不如深加工赚的多,谁会来偷?” 第十七章 一报还一报不是开玩笑 魏西狐疑地打量卫安,那眼神让卫安老脸一红。 “我只是缺药材拿点应应急,我是生意人,讲究诚信!” 魏西两手一摊,开始收拾卫安踩空的大坑,继续抓偷她药材的小贼。 “小师妹!”卫安跟着她屁股后面喊,魏西抱着松枝继续完善陷阱。 “我觉得可能是山里的小动物,今晚就把它抓到,不然每损失一颗雪萝卜就耽误我热销丹药的库存。” 送上来的劳动力魏西才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师兄,直接点头同意。 “《百植纪要》上记载,北疆兰雀好食雪萝卜,而且兰雀体型小,吃不了多少。” 卫师兄打了个响指召唤出随身的点点星火,俯下身去查看药田里的犯罪现场。 “这个量,药连着丢了几天了?” 魏西想了想,比了个五出来。 “五天,看丢失的雪萝卜的数量,应该是一对正在孵蛋的兰雀,怪不得食欲大增。” 卫安蹲下来眯着眼睛看了看,“你看!这些爪印,咱们顺着找过去。” 魏西赶紧去看,果然一排爪印踩在褐色的泥土里,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这串爪印消失在低矮的灌木里。 “按照兰雀的习性,”卫安指点魏西,“应该是在灌木里坐了窝,仔细找一找把这对小夫妻送到雀鸟司。” 魏西才不会把这对毛贼送到雀鸟司吃香喝辣,她只会把这两只鸟带回宿舍给自己和秦枫当宵夜。 魏西根本就没听卫安在哪里唠叨什么兰雀孵蛋的时候很凶、这种鸟白天抓很可能会变成雪水、小心一点,她沉浸在吃了毛贼的幻想里,阴恻恻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雄性毛贼被惊扰了,看到它竖起来的冠毛,魏西终于知道为什么赵大嘴头发上插鸟毛看上去那么好笑了。 雄性兰雀斗志昂扬,像蓝色的流星奔着魏西的脸冲了过来。 敌人不躲,兰雀失策了,它没想过还有这种打法,但是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它的爪子给魏西鼻梁中间划出道伤口,但是它也被撞的晕头转向。 魏西忍着疼一把抓住这个毛贼,连带着它眯着眼睛孵蛋的同伙一起抓住,两口子惊恐地在魏西的左右手里尖叫,魏西则把鼻梁出血这件事记在了这对毛贼身上。 卫安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鸟笼子,魏西却没有把鸟放进去。 卫安在魏西审视的目光下装不下去了,掏出两块上品灵石。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师妹这回能把兰雀给我了吧?” 魏西还是不肯,她下巴冲雪萝卜地那头扬了扬,卫安认命的点了点头,“我会跟师父说雪萝卜是我摘的,以后我也不会摘了。” 魏西这才满意,她看到这两只鸟的时候才知道哪里不对劲,这么小的两只鸟怎么能吃那么多,就它俩这身板吃一个都够呛,电光火石之间魏西就想通了一切。 首先这个任务就很奇怪,楚仙师为什么会种这么多雪萝卜,还特意在松林里种,要知道一丈原可不缺符合条件的空地。 其次,魏西问过秦枫雪萝卜市价几何,秦枫说这玩意她随父亲在军中见过是很常见的药,士兵用来治冻疮,价格算是灵药里最低的了。雇魏西去种雪萝卜的灵石都够楚仙师买雪萝卜了。 最后,爱财如命的卫师兄大半夜在这里帮她抓偷药鸟,有这时间他回去炼丹不好吗? 除非,这雪萝卜种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仙师估计是种雪萝卜引兰雀,这鸟估计是炼丹要用的。 根据魏西去食堂提饭听来的情报,天地门的一位长老之前给楚仙师下过一笔大单子,要她练一种能够隐藏身形的丹药,名字叫兰息丹。 而神出鬼没的天地门邀请北疆门派估计让楚仙师想起了这笔生意,就连时间都对上了。 魏西大胆假设自己手上这对毛贼就兰息丹的原料。自己白天种雪萝卜,夜里睡美容觉的楚仙师就派自己的徒弟来抓兰雀,卫安这人多爱财,顺手拿点雪萝卜炼丹岂不是很正常? “现在的小孩越来越精了。” 卫安把灵石递给用雪擦手的魏西——刚才魏西把鸟塞进去的时候有一只在她手上拉了泼鸟屎,“也不知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魏西把灵石收好,心想自己可算遇见点好事,她也没指望卫安给她的是市场价,毕竟自己也算占了便宜。 “我说真的,你挺聪明的,要不要跟我们学炼丹?” 卫安用笼布遮住鸟笼,连笼子带鸟收进乾坤袋。 楚仙师抵抗韩仙师,之前新弟子去各系观摩的时候丹药系闭门不见。所有卫师兄不知道魏西的底细。 魏西掏出牛皮卷,卫安这才知道她的根骨青城派大大小小的院系都看不上。 修仙界所谓的天资实际上是看两个方面,一个是气府,一个是根骨。 气府是吸纳天地精华之所在,根骨是输气为法之渠道。 仙缘石测的是气府,有气府的人就是有仙缘的人,他们可以将天地之精华化为己用。 但根骨是要摸出来的,筑基及以上的修士给被测试的对象输入一股温和的法气,感受这股法气在其根骨中的运行,就知道被测者适合走什么道路。 魏西的气府先天资质极差,但有了气府她就可以拜入仙门。但魏西的根骨,用雀鸟司那个烦人精的话来说就是“道阻质疏,妄入仙途”。 卫安得知了原委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魏西的脑袋,“小师妹,别气馁,你既有仙缘,便别怕难走。有时候人的心性和智慧比天资更难得,修仙若一味看天资,那就不叫与天争。” “不过你真得考虑从我这购置丹药,毕竟你的仙途很漫长。” 卫安看着魏西怒气冲天的样子,笑着离开了。 气鼓鼓的魏西站在原地,她眯着眼睛看着卫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这会儿青城派大多数修士已经睡着了,魏西却毫无睡意。左右她还有个烂摊子要收拾。魏西把她挖的陷阱回填,把松枝这些易燃物清走,做完这些天都要亮了。 把工具收拾好,魏西准备回宿舍睡觉,路过她捕获那对毛贼的地方,她听见了细小的声音——她是个哑巴好像补偿一样她的听觉较常人更加敏锐。 魏西扒开灌木丛,她在草丛里看见了噪音制造者。 在毛贼遗落下的几片蓝色的绒毛下面是兰雀的窝,里面有两枚淡青色的蛋,上面是白色的雪花。靠在一起的两枚蛋,安稳地窝在雪做的小窝里。 魏西看见其中一枚小一点的壳在拦腰的地方裂开了个小缝,有一个地方的裂隙正在一点点扩大。现在魏西的想法是幸亏是她抓住了那对小毛贼,这两只幼鸟孵出来自己又可以赚一点。 从缝隙中间伸出来一只伶仃的鸟腿,相似的一条腿不久前还给魏西的鼻梁来了一道口子,接着这只幼鸟钻了出来。 这鸟刚生出来丑得很,身上还全是蛋液,魏西担心这只鸟被冻死,没想到这小崽子挣扎着扑到了另外一枚蛋上,魏西不清楚兰雀的习性。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这小崽子开始啄它兄弟的壳。 魏西想着这样还能快一点,也就放任了兰雀拯救它兄弟的行为。 但事情并非魏西预料的那样,这只兰雀给了它还没出世的兄弟细弱的脖子一口,魏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了这小畜生的舌头上全是倒刺。 魏西赶紧把两只鸟分开,太迟了,这只鸟破壳不足半刻钟就谋杀了它的兄弟。 小畜生还拱魏西的手,魏西倒要看看这小畜生能干些什么,她挪开了自己的手,那只小鸟叫了一声,扑上去啄食自己兄弟的尸体。 魏西眼前一黑:这就是她放走雀鸟司的鸟的代价吗? 第十八章 偷吃的猫 “所以你把这只鸟带回来了?”秦枫指着魏西摆在炕桌上的丑鸟问。 见魏西点头,秦枫难得有些头痛。 秦枫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准备出去打坐,没等穿好衣就看见魏西黑着张脸掀开了绣着喜鹊登枝的门帘。 魏西跟她比划着今晨的经历:卫师兄偷药、卫师兄抓鸟、卫师兄掏灵石。而这只被她放在炕桌上的鸟吃了它的兄弟,之后还缠着魏西叫个不停,她只能把这脏鸟裹着一把树叶子带了回来。 “不是你把它带回来干嘛?这玩意看着有点邪性。” 秦枫拿手指头戳了一下,那小畜生装的纯良,往后倒了一下。 魏西掏出衣襟里的灵石往桌上一摆,秦枫明白了,尊重地竖了个拇指。 捕鼠大将军凑了过来,它用鼻子嗅了嗅四仰八叉的兰雀,魏西拿手去拦。 捕鼠大将军一只老鼠都不抓,也不知道秦枫背着她给这猫喂了什么,它就是不肯抓老鼠,肉倒是一两不落地长,幸好雪灾有效控制了青城派老鼠的数量,不然魏西可就糊弄不下去了。 估计是谁喂过它了,捕鼠大将军嗅了两下就对这个玩意失去了兴趣。 秦枫心疼猫猫,赶紧把大将军抱了过来。 “你把这东西带回来养,大点了猫能吃了它,要不然把它送到雀鸟司,让那几个烦人精养着?” 魏西冷笑一声,她脾气上来了死也不会去讨好雀鸟司的那几个烦人精,再说这东西搞不好还能卖给卫安。 小畜生挣扎着站了起来,讨好地蹭了蹭魏西的小臂,魏西嫌弃地挪开了胳膊。 “这玩意估计是把你当成它妈了,”秦枫把捕鼠大将军放到地上,猫猫抖了两下毛就小跑着去火盆旁边窝着了,“破壳看见的第一个就是你。” 秦枫出去打坐后,魏西拿了点秦枫给大将军用来搭窝的棉花,围了个小小的鸟窝,又用茶碟给它倒了点水。 鉴于它吃了比自己还大一圈的兄弟连带两枚蛋的蛋壳,魏西估计它一时半刻饿不死,脱了衣服就钻进了被窝。 雪萝卜收获后,为霜殿的师姐告诉魏西楚仙师的任务结束了。 拿着报酬结束了松林里的浇水的生活,魏西转道去了逸香阁,找到负责采买的师兄,拿到了自己买的灵药的植株。 在打更的时候,魏西把她找来的那几本关于草药的书看完了,打发时间的同时,她想既然雪萝卜这件事是用来抓兰雀的,楚仙师估计也不会一直雇她照看意义不大的雪萝卜。 所以魏西惦记上了松林里的半亩药田,她在书里找了几种条件差不多的灵药,综合考虑了灵石、销路和难易程度后,她选中了林下这味灵药。 林下是火属性的灵药,但这味药需要用严寒锻炼自己,生长周期三个月,按照北疆的气候,一丈原这种高度的冬天还能持续大概三个半月,正好能收获一次。 这种灵药是低阶灵药里价格适中的,因为它是用来制作防护丹药的重要材料。 魏西忙活了两个月,除开花销手上还剩两块上品灵石、五块中品灵石还有两块下品灵石。 林下的幼苗不算便宜,魏西就留了一块中品灵石,剩下的买了十六株林下的幼苗,师兄把买种子老板送的小半袋雪萝卜的种子一并给了魏西。 魏西谢过师兄,抱着幼苗、种子还有厨房师兄塞给她的一油纸包糕点回到了宿舍。 屁股还没坐热,魏西就听见院子里有人气冲冲地嚷道,“他妈的,这猫谁养的!” 心知不妙,魏西有些犹豫,但捕鼠大将军的叫声是那么尖锐。 魏西在心里骂了一声,冲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青年人,他长得颇为秀气,个子很高,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两个黑眼圈挂在眼下。 他举着捕鼠大将军,见魏西钻了出来,他冲魏西嚷嚷,“这猫是你养的?” 尽管很不想承认,魏西也只能点头。 那青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你养的猫!把我的鱼都吃了,我的鱼!” 魏西掏出了自己的牛皮卷开始划字,青年被她这动作阻碍了怒气。 魏西知道这青年所说不假,毕竟捕鼠大将军的胡须上还挂着鱼鳞。她先给青年道歉,接着问捕鼠大将军吃了他什么样的鱼,自己可以赔偿。 希望青城派的弟子不要养什么贵的离谱的灵鱼,这是魏西唯一的想法。 那青年抱着一肚子气来的,物随主人形,想来这偷鱼猫的主子也是个刁蛮的,没想到认错态度倒是挺好,这气一时没有发出来就没了气势。 等他反应过来这师妹好像是口不能言的样子,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这猫断断续续吃了好久我的鱼,我那一个育苗的池子都被它捉空了。” 听了这话魏西的心已经开始凉了,脸直接就烧了起来,那青年看她这个样子把猫扔在了地上,捕鼠大将军一落地就窜回了屋子里。 “你也不必着急,这些鱼是我自己培育的,看你这个样子也不是故意的,你按照成本给我就行。对了,我叫陈双鲤,养鱼的,都是些观赏的灵鱼。” 陈双鲤本来也不是多爱和别人起冲突的性子,他天天就研究养鱼的事,不然也不会不知道新来的弟子里有魏西这个有哑疾的师妹了。 魏西不好意思地告诉以后一定看好自己的猫,又问到底要赔多少。 陈双鲤一脸心疼,“鱼苗倒是不贵,只是我花了很多心思,”陈双鲤看了魏西通红的一张脸,嘴里的数生生打了个折,“一池子鱼你陪我三块中品灵石吧。” 还好不是特别贵,虽然也是魏西给楚仙师打工一个月的报酬,但事已至此,自家的猫吃了人家的鱼,该赔赔。 魏西面红耳赤地给陈双鲤写字,浮现在半空中的字迹都要飞起来了。 “你手头没有这么多?”陈双鲤看完之后跟魏西确认,魏西赶紧接着写自己一定在开春之前把灵石还上。 陈双鲤自己也穷得厉害,那里能指望一个刚上山的师妹拿出来灵石赔他。 “那你开春之前把灵石还给我,”陈双鲤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憨货,事情有了交代他也不多纠缠。 “只是你一定看好自己的猫,不要再来吃我的鱼了。”陈双鲤走之前还特意跟魏西交待了一遍。 送走了宗门里又一传说级的师兄,魏西冷了脸撸起袖子就往屋里走。 第十九章 怪异的鸟 秦枫回来就看见捕鼠大将军被拴在门口。 她一向心疼这只猫,伸手就要把这猫救出来,魏西剜了她一眼,她也不怵魏西。 “谁把你一只小猫拴在这里?姐姐给你解开。” 魏西不让秦枫把猫解开,养在屋子里的鸟站在门框上嘲笑蔫眉耷眼的大将军。 秦枫在院子里听郑星说了——这小子进了门派那点八卦天赋全发挥出来了——她护短不觉得有什么。 “我听说了,陈双鲤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养那些鱼,要不是咱们大将军帮他吃了,他那些鱼一条也卖不出去。” 魏西冷冷的笑了,比了个三。 秦枫这人大事上拎得清,小事上脾气多得很。 “陈双鲤也真敢要,三块中品灵石,他养鱼养了七八年了,卖的钱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吧?” “实在不行,我帮捕鼠大将军把陈双鲤的那些破鱼都买下来,省着他拿这事烦你。” 秦枫把捕鼠大将军解救出来,后者谄媚地贴着秦枫的手蹭。 “再说了那个小畜生天天上房揭瓦也没见把它关起来。” 门框上的兰雀歪了下脖子,已经长出来的冠羽抖了一下,它不满地叫了一下,秦枫美目一瞪,这鸟从门框上飞下来,站在魏西的肩膀上。 魏西想起陈双鲤痛心疾首的样子,估摸着他是真心疼自己鱼,再说自己养的猫吃了别人的东西,自己就要负责任,这才是事实。 但她想的这些没办法告诉秦枫,她突然有些生气,自己是个哑巴,自己怎么想就不重要吗? 爹娘问都不问就把她送到了青城派修劳什子的仙; 青城派的人对她不错,但都说她天资不好; 还有秦枫一开始对自己跟郑星他们没什么分别,只是自己是哑巴她愧疚了两个人才开始当朋友; 卫安一个结丹的修士也不过是看在自己是个哑巴的份上才没计较自己拿兰雀换灵石的事; 还有陈双鲤今天肯定没跟她说实际损失。 魏西只是口不能言,她又不是低人一等,凭什么要在别人的怜悯或者歧视里度过一生? 她越想越生气,其中还有几分利用自己哑疾达成各种小目的的羞愧,这样她的怒火满天的烧开。 魏西如果永远在甜水村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这么想,但她现在是修士,读了些书,这些想法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子里。 今天是自己养的猫闯了祸,自己教训它有什么不对的? 魏西气愤之下掏出牛皮卷开始写字,她告诉秦枫这只猫如果不改了这个毛病自己就要把它拴在院子里,要是她拦着自己就把它送到村子里,秦枫看不懂字正好,也让她体验一下自己的心情。 秦枫看着魏西写出来的字飘在半空中,她的毛病让她根本看不懂,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魏西哭了,她认识魏西快半年了,哪里见过她哭? “祖宗,你可别哭了,我把它栓起来。不是,你比划呀,我看不懂字!” “这猫要是不改......我就......把它送.......回去。” 秦枫和魏西都停住了,这屋里那还有第二个人会说话? “送回去!”两个小姑娘看见魏西肩膀上的鸟兴高采烈地蹦来蹦去,嘴里重复着,“送回去!” 秦枫一直管这只鸟叫小畜生,这只鸟大概也意识到了秦枫不喜欢它,平时就跟着魏西,魏西不在它就站地高高的离猫远一点,它讨厌那只猫,总觉得它要吃了自己。 这鸟看见向着那只猫的婆娘看自己,收敛了动作,还不死心地说了一句,“送回去。” “兰雀能说话吗?”秦枫自言自语道,魏西也听见了,她把捕鼠大将军拴好,把鼓着翅膀准备跑掉的兰雀抓在手心。 “这鸟,怎么回事?”秦枫看向魏西,魏西泪痕尚存的脸上写满了迷茫。 魏西把这鸟带回来也没怎么管过,倒是这鸟总是热情地缠着她,在它长出来蓝色的羽毛后,喜欢飞到魏西的头上坐着。 猫不在身边,自己又坐在魏西手上,兰雀心满意足,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它的羽毛长得很快,秦枫审视着这只兰雀。 “这鸟今天一看才觉得奇怪,它羽毛长得也太快了吧?” 秦枫拿手去戳兰雀的羽毛,惹得那只鸟不满地挪开了屁股。 听了秦枫这话魏西也觉得这只鸟有些不对劲,一个月的鸟没有大鸟带着就能歪歪扭扭地飞起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这只鸟出生时的异样,秦枫通过魏西的手势知道这只鸟吃了另一枚蛋,但是魏西的手势没能告诉她,这鸟是把它的同巢兄弟从壳里拖出来吃掉的。 “我小时候在莒城见过一些夫人养的鹦鹉,那玩意倒是会说话。” 秦枫皱了皱眉,看样子在试图找到相关的记忆,“但是那些鹦鹉都是教过的,这玩意你我都没有教过它,它怎么会的?” 魏西没见过国都的繁华,但是她也知道理论上这个一个月大的兰雀不可能认识字,魏西把牛皮卷掏了出来,开始默写自己倒背如流的引气入体的相关理论——因为她试过不下一百遍所以记住了。 接着在魏西和秦枫震惊的眼神中,这只鸟蹦到牛皮卷旁边把引气入体的流程读了出来,一开始还有些磕绊带着鸟类的尖锐的音调,后来就变得通顺起来。 读完这只鸟还颇为骄傲,踩着牛皮卷趾高气昂。 “魏西,要不要去找雀鸟司的人问问?”怀心派主修剑,除了常识和八卦,秦枫关于修仙界的知识也不多,她给魏西提出了意见,魏西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几个很讨厌,但是这可能是得到解释的最快途径了,”秦枫瞥了一眼那只鸟,“实在不行咱们把放了的鸟给他们抓回来?” “不行!”这回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已经很接近人的声音了,魏西举起了手,“我没有写字。” “你连嘴都没有张开,”秦枫一把抓住这只鸟,“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不能把兰雀送到雀鸟司,不仅是因为他们几个烦人,”那只鸟继续陈述魏西的心思,“他们会扣住这只鸟的。” 秦枫眯了下眼睛,这是她思考时的动作。 “我知道你更喜欢这只鸟,我现在也有点喜欢它了,如果这玩意能帮你说话的话,但是我们得确认它没有危险。” 魏西知道秦枫说的是对的,同时她也意识到这句话兰雀没有说出来,所以它能读懂自己的想法? 但魏西也想到了一点,如果自己想用兰雀说话的话,自己根本藏不住它,所以第一个人找谁很重要。 通过兰雀魏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秦枫,秦枫知道这一点很关键,毕竟魏西是真的要确保这只鸟的所有权在自己手上。 “我们找谁?雀鸟司的不能找,”秦枫揉了揉脑袋,“韩仙师?让她看一眼就知道这只鸟怎么回事了!” 第二十章 福祸论 其实刚听见这句话魏西不是很情愿,毕竟韩仙师是一位刚正不阿的修士。 魏西看着梳毛偶尔露出舌头上倒刺的兰雀,韩仙师要是看见它谋杀兄弟的过去,这鸟大概率留不住。 “不然咱们两个去白露阁看看?”魏西的话被兰雀怪异的嗓音复述出来,秦枫真想捂住自己耳朵。 “你去白露阁,”秦枫无情的指出,“我现在不识字你不知道吗?” “白露阁的书那么多,你把眼睛看瞎都不一定能找到这畜生的来历。”秦枫抱着胳膊很嫌弃地看着尾巴毛没长出来的兰雀。 魏西伸手挡了挡,说实话她也觉得不太雅观。 兰雀当魏西的外置喉咙当累了,探出自己的脑袋观察了一下环境,见偏心女人还在这儿,它只能伸长了脖子去够茶碟里的水。 “不过要我说,快刀斩乱麻,”秦枫一脸嫌弃地看着魏西把茶碟往秃屁股鸟那推了推,“韩仙师见多识广,她说没问题的话,至少在青城派你肯定能留住它。” 其实秦枫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建议魏西找权威人物背书,大概官宦之后不自觉都会带点这种思想。 听了这番话,魏西心里也清楚韩仙师确实是最优解。 只不过这个阴暗的小东西想的是韩仙师和青城派并无直接利害关系,无论是韩仙师要走这只鸟还是雀鸟司想要这只鸟,魏西都可以联合另一方破坏另一方的计划。 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这只鸟一定留在她手上。 如果它没什么危险的话,魏西看着喝饱了水的兰雀下定了决心。 大概是韩仙师的卷王作风和青城派格格不入,她养病的时候真正实现了静养。 两个小姑娘带着兰雀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往来阁。 韩仙师辗转多个门派都是孤身一人,要不是这次高明先捎了口信过来,大家都以为韩仙师是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虽说秦枫是韩仙师教导的剑修,但两个人心知肚明,在秦枫想办法解决自己的阅读障碍之前,她只能练练剑,实在不行还能女承父业下山当个女将军。 所以魏西反而是熟门熟路的那个,进了冷冷清清的往来阁,她还有心思擦擦顺手摘来的野果子,不干不净的就祭了五脏庙。 魏西给袖子里的兰雀留了一口果肉,兰雀也不挑囫囵个吞了进去。 不愧是韩仙师,养病的时候也正襟危坐在案几后,要知道魏西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能睡觉绝对不会醒着。 “你们两个为何而来?”几日不见韩仙师似乎老了几分,但她毫不在意,一双古怪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两位不速之客。 开门见山,魏西捧着手上的秃尾巴鸟,期待的看着韩仙师。 看着坐在为魏西手心里趾高气昂的兰雀,韩仙师迟疑了片刻说道:“魏西,这是兰雀,你可以参考《百鸟图鉴》第五卷第三篇。” 预料中的发难并没有出现,魏西和秦枫面面相觑。 秦枫拦住了魏西想要伸到韩仙师眼前晃悠的手,她小心翼翼地问韩仙师:“仙师不奇怪吗?” 大概是病中无聊,韩仙师对这种幼稚问题的包容性得到了提升。 “如果你是指它被魏西抓在手上没有变成雪水,我猜是它破壳看见的第一样活物是魏西,之后和人类相熟,就不会受惊变为雪水了。” 怪事,魏西和秦枫在彼此的眼神里读到了这句话,一双障目知来路的韩仙师居然没看出这玩意的怪异之处。 想起破获青城派赌局那晚韩仙师呕出的鲜血,魏西的心底浮起了淡淡的担心:韩仙师不会真的被青城派气死吧?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魏西在心里勒令兰雀复述她的话。 韩仙师的耳朵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兰雀的声音着实有些怪异,而且韩仙师也没料到这屋里还有第三张能说话的嘴。 “仙师,弟子偶然得到这只兰雀,”处变不惊的韩仙师在青城派破防总是如此的顺利,她震惊地看着嘴巴都没动的魏西,“它破壳后第一个看见了我。许是因为这个它能转述弟子心里话。” 秦枫想要补充这只鸟吃了另外一枚蛋的故事,但是魏西狠狠掐了她一下,秦枫欲言又止的表情变成了忍痛的表情。 “闻所未闻,”韩仙师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我看不见这只兰雀的过去。” “不过我也相信你没有把实情全盘托出。” 韩仙师左眼的鱼有气无力地抖动鱼尾,秦枫担忧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老师。 天赐良机鬼才和盘托出,魏西在心里想到,兰雀试图躲进魏西的袖子里,未遂。 “弟子想请教仙师,这鸟对魏西是否危险。”秦枫见魏西一副得了便宜的样子,忧心忡忡的开了口。 “魏西既然想留着就留着吧,”韩仙师淡淡地说,“修仙一道,机缘众多。魏西生下来口不能言,又有仙缘在身,谁知道这不是她的机缘?” 魏西警惕地往后挪了挪,很明显她想起了青城派深得她心的三条门规。 韩仙师看着这个毫无斗志的狐狸崽子,决心要在她没长成狐狸完成体之前把远大志向根植在她的心中。 “你好好养着这只兰雀吧,至于它的来历.......” 秦风紧张地看着韩仙师,魏西则半信半疑。 “你半真半假就糊弄过去了,不要轻易把它到底怎么来的说出去就好。”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倚。日子还长,你慢慢摸索这只兰雀吧。” 听了这话秦枫眉毛拧成麻花,她在盘算要不要把这只鸟喂猫,魏西当个哑巴自己还能养她一辈子,要是魏西被这畜生吃了,自己可救不回来她。 “秦枫,修仙一途本就是与天争命,若是魏西连这只鸟也处理不好,”韩仙师虚虚指了一下碰着鸟的魏西,“她也堪不破大道,度不了苍生。” 魏西下意识指了指自己,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 韩仙师算是被青城派这帮没志气的鬼东西气死了,余光看见了旁边那个护短木头,这位倒是有志气,就是没什么运气。 越想越气,想起来自己杀千刀的师弟,韩仙师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命。 “来都来了,吩咐你们俩个一件事。” 魏西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了,开什么玩笑又没有报酬,打白工不是她的风格。 但是秦枫对于帮助韩仙师很感兴趣,拜托,韩仙师可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剑修,若能得她指导自己以后也是天下第一剑修! “天地门开春邀请你们去小秘境,”韩仙师从案上拿了个盒子,递给秦枫,“我有一物,你们俩个将它交给万剑宗驻怀心派的石碏长老。” “但记得一条,不要打开这个匣子,切记切记!” 第二十一章 翻身做主 韩仙师一点留客的意思都没有,魏西的意思是毕竟韩仙师那么喜欢留堂。 魏西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懒鬼,秦枫有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武将爹。 两个人对韩仙师给她俩的盒子一点都不好奇。 在韩仙师哪里过了明路,这只奇怪的兰雀也就有了名分。赵大嘴围着这只鸟啧啧称奇了一阵,谢师姐也只是摸摸魏西的脑袋瓜说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看来在修仙界大家对古怪事物的接受能力都很强。 魏西对秦枫的想法嗤之以鼻,兰雀窝在她的脑袋上,一人一鸟坐在大石头上看秦枫扎马步。 “不是接受能力强,”兰雀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怪异了,只是因为舌头构造的略有不同,个别字听起来很是奇怪,“是大家都喜欢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这话也太悲观了。”秦枫五官挤在一起,看向啃甜杆的魏西。 魏西吐出来嘴里的渣子,三白眼往上翻。 “我是哑巴的事大家接受就没有那么良好,大家只是不愿意相信坏事。”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现在能说话了。”秦枫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像春天提前来到了一丈原。 魏西啃了一口甜杆,她头上的兰雀又在试图梳理自己的不存在的尾巴毛。 随便她怎么想,魏西心里嘀咕,脑袋上的兰雀看上去满肚子的话,魏西哑巴了十年了,现在也不是多爱说话的人。 但她内心戏很多,毕竟当没人听你说话的时候,你只能跟自己说话。 就像现在,魏西不忍心破坏秦枫的好心情,她就没让兰雀说出来自己真实想法:只有这只喜欢到处拉屎的兰雀活着,自己才能说话。 但无论是让秦枫伤心,还是让这只鸟亲口说出自己的死亡都太过残忍。 看着扎马步扎到双腿发颤的秦枫,魏西的心里又有了别的烦恼。 自己可以在青城派混吃混喝一辈子,可是秦枫怎么办?魏西尝试过用优美的音调给秦枫朗诵功法,结果灵音累到瘫软秦枫都没能理解这只鸟到底在念些什么。 顺便说一下,灵音是魏西的活体外置喉咙的名字。秦枫建议魏西给它起名字叫出声,谐音畜生,好让魏西时刻记住这只鸟干过什么。 魏西面无表情的否决了秦枫的提议,她不想被叫做畜生的主人,太超过了。 打更的的时候魏西直接从自己用来打法时间的《仙界传说》中偷了“灵音”这个名字给秃尾巴鸟。 终于,在灵音把秃尾巴当做自己名字之前,魏西给它取好了名字,挫败了赵大嘴的阴谋。 魏西把收获的林下连同自己种的雪萝卜都卖掉了,她拐去陈双鲤的院子里。 陈双鲤堪堪筑基,自然住在弟子们的院落里。同期受不了院子里陈双鲤挖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池塘,纷纷搬出了这个院子,陈双鲤也乐得自在。 魏西进去的时候,陈双鲤围着块破布踩在一个大池塘的边上,魏西感觉忧愁好像在他身边凝聚成了实体。 陈双鲤感觉后面有只手拉他,心中大喜:难道是自己养殖的双手鱼终于成功了?欣喜之余他扭过头去,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师妹?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钱。”灵音忙着吃魏西特意留给它的雪萝卜,声音又短又急。 陈双鲤等大了眼睛,麻杆一样的身形晃了晃,跌坐在池塘里。 “师师......妹???”陈双鲤眼疾手快捂住了自己的兄弟,“我记得你不能讲话来着!” 魏西眨了眨疑惑的眼睛,她指了指无暇转播的灵音,示意自己得了个外置喉咙。 陈双鲤狼狈的爬起来,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是个正经......算是个正经修士,前后一想就知道了魏西大概有一场奇遇。 “恭喜师妹!”陈双鲤套上了外衣,“所以师妹来这里干什么?买鱼吗?” 魏西摇摇头,“我来还灵石,我的猫吃了你的鱼。” 陈双鲤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师妹你入门不足一年,手上还是留点钱应急吧,我这不着急。” 看着陈师兄衣服上的补丁和削瘦的身形,魏西坚持把灵石还给他,又郑重地给他道了歉。 “哎,师妹你......”陈双鲤也没想到魏西真的说到做到,“要不然你拎两条鱼回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有猫,多谢师兄了。”魏西拒绝了陈双鲤那些宝贝灵鱼,陈双鲤也想起来那只蹲在池塘边专挑大的抓的狸花猫,肉疼了一下。 “我这有个东西,”魏西这么守规矩,陈双鲤有一种自己欺负的人感觉,他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兜子,“这个给你,我以前抓鱼苗用的。” 魏西接了过来,这是个蓝色的小布兜有两个宽宽的系带,料子不错。 “我以前把饵料放在里面,不过已经洗干净了,你拿这个绑头发,正好可以把你的灵禽放在里面。”陈师兄跟魏西解释道。 “谢谢师兄!”魏西没客气,当场就绑上了。陈双鲤又把魏西给他打的欠条翻出来递给魏西,这事才算了结。 还完了灵石,魏西带着缩在自己新家的灵音回到了宿舍,坐在炕上数灵石。 抛掉日常开销,魏西手上还剩下六块上品灵石,还有两块中品灵石。毕竟魏西自己要吃要穿,还养着一只猫一只鸟。 魏西有些发愁,还是要找到些法子挣钱,不然都付不起头上这只鸟的月租。 灵音现在的体型很接近它的父母,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魏西总觉得它怪丑的,尤其是尾巴上秃掉的那一块。而且它吃的越来越多,动的越来越少,天天窝在魏西的脑袋上作威作福。 但是魏西还得养着这只翻身做主人的鸟,秦枫说她不愧是这只鸟的妈妈,魏西说也不是不行。 马上青城派就要去天地门的小秘境了,魏西多次向谢师姐表达了自己勤奋好学,想要留在白露阁苦读的心,但是都被谢师姐温柔的拒绝了。 魏西实在不懂自己一个刚刚练气下的修士去那干什么。练气下!除了秦枫这朵奇葩,只要有气府、能引气入体就能到达的境界。 因为要去秘境,魏西继续在松林里种药材的计划只能推迟,而且因为要出远门魔法掌门勒令魏西管好到处乱拉的灵音。 我恨秘境,魏西如是说。 第二十二章 赴约路上 纵使魏西再不情愿,青城派动身赴约的日子还是到了。 跟赵大嘴说的没什么区别,门派里去的都是这一届和上一届的弟子,掌门带着他的亲传弟子林英豪领着八个弟子动身。 掌门的大徒弟谢师姐留在门派里管事,他老人家则迫不及待地要出去玩。 估摸这就是林英豪被师姐打包送出来的原因,队伍里总要有一个靠谱的大人。 入门九个多月,魏西这一批六个弟子没有一个筑基,钱粮丰虽然性格怯懦但已经是六个人中修为最高的练气中。 这六个人掌门再胡闹也不会让他们去秘境送死的,天地门神秘得很,因而也不太守规矩,谁知道他们说的小秘境到底是个什么难度的? 因此这次掌门自掏腰包,领着他们几个出来拜码头,虽然目的是让自己的好徒弟对自己玩忽职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确实掏了钱。 这次青城派赴秘境的两位选手是上一届的一对龙凤胎法修,王欣和王欢。 哥哥王欣是温和的水属性法修,妹妹王欢是暴烈的火属性法修,兄妹两个都是筑基下的修士,不过他们才拜入门派五年,这个水准已经达到怀心派弟子的中等水平。 魏西长了双顺风耳又喜欢去食堂提饭,自然也听说了这对兄妹的情况。 据说他们哪一届各大宗门都没招到多少新弟子,青城派更是颗粒无收。 就在掌门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他路过了老掌门的老家。 近二百年过去了,村子里还记得老掌门的人都死光了,踏入修仙界的人有的死在了阴阳交界处,有的寿元耗尽未能飞升,还有的死在了各种历练里,你不混出来个名头来村里的人也不会记得你。 掌门唏嘘不已,幸好他偷懒了一辈子,如今半只脚都要踏进黄土里,没遭什么大罪。 就在掌门要离开的时候,村里有个寡妇要改嫁,膝下的一双儿女留在夫家还是跟着她都是寄人篱下,抱着侥幸心理,她带着孩子拦住了掌门。 王欣和王欢按亮了仙缘石,而且天资不低,掌门窃喜自己可算是能跟自己的好徒儿交差了。 问题是,当时和掌同行的还有万剑宗的长老。但掌门觉得这两个孩子万剑宗可有可无,正想先声夺人,寡妇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也按在了仙缘石上面。 仙缘石大放异彩,这寡妇是个修仙的好料子,进了万剑宗都能当长老亲传弟子的那种。 听了万剑宗和青城派的待遇,寡妇自然选了万剑宗。 掌门自觉没戏,正要收拾起为数不多的脸面离开时,寡妇主动提出让孩子拜在青城派门下。 王欣和王欢就这么成了青城派的弟子。 魏西把这事当睡前故事讲给秦枫,秦枫不以为然,她一边通头发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结丹是修士的一道坎,如果不能结丹,那在哪个门派不会有本质上的差别。”秦枫漏掉了脑袋上的一个银饰,勾住了她的头发。 “既然两个孩子不能保证结丹,那她就没有必要把她带到万剑宗那种虎穴龙潭,她还要分神照顾孩子。” “把两个孩子放到青城派,青城派自然会宝贝这两个天资不错的苗子,加上有一个在万剑宗当长老亲传的娘,也没人会欺负她,以前在军营里,也有别的将军把自己孩子放在我父亲麾下。” 秦枫总算把银饰拆了下来,魏西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秦枫这么一说魏西顺着她的话头往下想,若是寡妇混出了头,把孩子接回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但魏西设身处地想了想,万一这个改嫁的寡妇只是不想再被两个孩子拖累了,也能讲通,毕竟甜水村也有死了男人自己拉扯孩子长大的寡妇,魏西可不觉得她们的日子好过。 总之这是魏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王氏兄妹,两个人倒是出奇好性格,跟师弟师妹有说有笑的。 可惜了,魏西盯着前面几个身影想到,万剑宗是东夷的门派,并未被天地门邀请,不然自己还能一探究竟。 说起来这件事,天地门送过来的口信说小秘境在西域的宝象城城郊,让受邀的门派直接到宝象城的悦来客栈等接头的人过来就行。 掌门的钱袋子下山第八天就丢了,他老脸一点都不红,大言不惭地说锻炼弟子们,大家腿去宝象城。 魏西和秦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赵大嘴的一路乞讨回来,意识到那可能不是吓唬她俩的话。 幸好林师兄还是靠谱的,走之前从为霜殿领了些钱财,但是不算多,满打满算只能让这十个人来回饿不死。 秦枫正要掏钱袋子,魏西按住这位散财童女的手,摇了摇头,头上的灵音也有样学样。 财大气粗的秦枫是不在意包了这趟行程的费用,但是魏西自然有她的道理。 果然林师兄冲掌门伸手,掌门假装没看见,林师兄直接上手把自己师傅举了起来。 “逆徒!你这个逆徒!我老胳膊老腿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有个好歹!” 林师兄才没有理会掌门的鬼话,王欢嘿嘿一笑,上前去脱掌门的鞋子。 “掌门可别骂师兄,师兄也是心疼你一把年纪带着银子走路多累呀。” 王欢把掌门的鞋倒了倒果然各有两块银子,她特意把手举起来让掌门看清楚,然后笑嘻嘻地把银子扔给兄长。 缴了掌门的金库,林师兄把气的脸都红了的老爷子放了下来。 用这两块银子,一行人拦下了一队往西域去的莒国商队跟着他们的驼队去宝象城。 起初领头的商人还不太乐意,但是掌门这老头刚被弟子搜了身,一身的火没处发,便手搓了两条火龙,吓得这商人不敢拒绝这几个修士,就这样青城派这十个人过上了风餐露宿的生活。 好在队伍里没有什么矫情的人,大家都接受良好,商队走得颇快,秦枫却忧心忡忡。 魏西以为是秦枫不能进秘境在这里伤心,没想到挑起话头秦枫却说不是这事。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秦枫皱着眉头小声说道。 “左右我们只是借他们的脚力,”魏西控制灵音压低音量说,“到了宝象城咱们就跟这个商队再也不见了。” 秦枫点了点头,期待起了天地门口信中的秘境。 第二十三章 宝象城 宝象城是西域百十来座城池中最大的一座。 叫它宝象城不是因为它产大象,毕竟沙漠里的绿洲城市养活不了大象。 因为商贸的发达,宝象城常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商队,南江过来的商队有的是骑大象的,这些商队曾经是宝象城一大势力,因而得名宝象城。 时移世易,虽然南江商人的势力被西域博罗商人取代,但宝象城这个名字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再好的西域风光骑在骆驼上吃了十来天的沙子也不好看了,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魏西她们几个跟女鬼一样从骆驼上爬下来,揉好一会屁股才算好受了点。 “师姐,我们以后出门都要这样吗?”钱粮丰一边揉一屁股一边苦着张脸问王欢。 “小师弟,咱们门派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用不起那些法器,师姐劝你好好锻炼锻炼,省着到时候遭罪。” 听了这话钱粮丰都要哭出来了,他虽然只是米行老板的孩子,但是从小到大也没遭过这许多的罪。 “爹娘还说修仙是享福嘞,”他要哭不哭的嚷道,“我来这起早贪黑,打坐挨打读书习字......” 王欣递给妹妹一枚果子,招呼魏西她们自己拿他取出来的那些果子。 “享什么福?”王欢笑够了钱粮丰这副倒霉样子正色道,“趁早歇了你这点心思,不拿你去填阵法都不错了......” “小妹,”王欣适时插话进来,“吃完早些睡,半夜还要换林师兄的班。” 王欢自觉失言,顺着自家兄长给的台阶下去了。 秦枫给自己和魏西抢了避风的好位置,两个人卷在铺盖卷里,灵音把脑袋塞进翅膀底下睡着了。 商队没有谨慎,没敢点篝火,只敢点了几个火堆,毕竟夜里不太平。 几个驿站之间常有胡匪出没,商队雇的镖师倒是多,分了三班来回倒着守夜。 青城派的一行人除了万事不管的掌门和魏西这几个不顶用的小孩子,就剩下林师兄和王家兄妹,他们三个自然也轮流守夜,毕竟出门在外也要留个心眼。 只是修仙者有禁令不得滥杀弱小,这里的弱小不是指魏西这种弱小的修士,而是相对于修士弱势的人。滥杀的下场就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因而修仙的人一般都不和人直接起冲突。 也就是说胡匪摸过来给这几个修士一刀,魏西她们也只能就事论事给他们一刀,不能取他们性命。 魏西第一次听到这条规矩的的时候真心觉得修仙不如去落草为寇。 只能在修仙界打打杀杀,魏西猜这是一种天道上的平衡,她在闻道堂学了点东西,大概知道了因果循环这种东西的存在,虽说她不怎么信。 只有一种情况比较特殊,就是修仙者裁决人与人之间的恩怨。这种情况下,修仙者多半是充当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天道的代言人,帮助天道匡扶正道,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一般弟子下山历练都会碰上这种情况。 至于为什么是修仙者,睿智的魏西女士给出了答案:大家疲于奔命,这种屁活就让闲着没事干的修仙者干好啦。 魏西他爹农忙的时候伺候自家地还要去地主家打短工,农闲的时候就上山打猎;魏西他娘早上起来做饭、收拾屋子、伺候牲口,这些完事了手上拿着汉子和孩子的衣裳缝缝补补。都不像是有闲工夫管这些事的人.......青天之下,芸芸众生,各有所忙,谁去匡扶正道? 不过魏西打定主意自己要在青城派当个混子,秦枫的榜样是韩仙师,魏西的榜样就是魔法掌门。 没看见掌门他老人家喝完小酒就呼呼大睡了吗? 幸好商队脚程颇快,青城派在约定时间前进了宝象城。 商队行色匆匆,和青城派的众人在城门口就分道扬镳了,秦枫心里又起了怀疑,但是魏西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祖宗你可消停点吧,她也只好把这点疑惑抛诸脑后。 进了宝象城,王欢师姐对一个守城门的西域士兵甜甜一笑,换来了悦来客栈的位置,一行人拖拖拉拉地往接头地走。 队伍里上到一百岁出头的掌门,下到年纪最小的魏西都被宝象城的异域风光吸引了。 这确实是繁华的绿洲之城,身穿各色服饰的小贩操着口音各异的北话叫卖自己的商品,酒肆茶馆的门口大腹便便的商人穿着绸缎交谈着,还有刚进城的驼队,上面的人都蒙着脸,甚至还能看见修士打扮的同行,只不过看上去就是西域的门派,不是魏西她们找的人。 “好!”秦枫看着顶着白瓷在毛毯上跳胡旋舞的异域舞姬,叫了声好,掏出一块银子扔到她的毯子上,那舞姬冲着她盈盈一拜,接过一把琵琶接着跳舞。 因为还有时间,她们在大街上逛了起来,秦枫大手大脚的,一路上被魏西劝说不要漏财,到了宝象城终于能释放自我了。 幸好秦枫眼光颇为挑剔,买了串嵌着绿宝石的手链,又买了一座小小的钟表,里面是十二幅西域胜景的油画,每个时辰换一次景,小动物还能动,掌门眼馋不已,秦枫直接收到了乾坤袋里,绝了他的念头。 魏西务实多了,比着自己和秦枫的身量买了两身不显眼的袍子,秦枫正在兴头上不想换,就把两身衣裳一并塞了进去。 万般无奈,魏西又买了两顶斗笠样的帽子,宝象城的太阳太毒了,这才堪堪开春就晒得人有些发晕。 终于,和一队巡逻的兵士擦肩而过后,青城派一行人到了悦来客栈。 客栈一层很是宽敞,摆了十五六张大大小小的桌子,柜台后面放着十来个成人高的酒缸,盛酒的勺子大咧咧的挂在上面。 林师兄问伙计可是有修士来过,伙计说有两个门派已经到了两三天了,林师兄点了点头,旋即让伙计给他们一行人开三间大房。 “开一间就行,省着点花!”掌门在后面跳脚,林师兄置之不理。 他们手头的钱确实不多,算下来三个人挤一间也不算委屈,掌门开一间那可就太委屈人了,大家也知道掌门就是刷脸的吉祥物,真做主还得是林师兄。 “可是青城派的道友?”就在掌门长吁短叹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一人温和的询问声。 第二十四章 故人 不用转身魏西就知道这是陈周的嗓音。 陈周冲着魏西笑了笑,魏西回了个笑脸,接着不着痕迹地往后稍了稍。 “万法宗陈周见过掌门,”陈周冲捋着胡子的掌门行了个弟子礼,“一丈原到宝象城,天气可是差别很大,师弟师妹可还习惯?” “是差的多,”掌门笑呵呵地回了这个后辈一句,“你瞧着这两个都带上帽子了。” 被点了名字的魏西和秦枫又得当话头的传递者。 掌门往陈周后面看看,单陈周一个人立在大堂里。 “你们门派的小孩都去哪了?” “他们贪玩,和怀心派的小弟子们出去玩了。”陈周和赵大嘴是一批,掌门瞅着陈周现在可比自己门派里那个做饭的厨子强多了。 “正心派的没跟他们一块?” “丰弥长老传了口信过来,说是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天地门的几位长老,直接在秘境的镜眼处等我们。” 就在几个人在门口寒暄的时候,有个穿着朱红色道袍的公子哥兴冲冲地进了客栈。 “师兄,我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动身?我可打听好了,明天晚上宝象城有花车游街,说是什么选圣女......” 那青年的话头打住了,立在自己师兄旁边,等着师兄发话。 “掌门这是我师弟,冯晓天,晓天快见过青城派的掌门。” 冯晓天本来还老老实实地充当师兄的人肉挂件,这时候猛地抬起了头,“原来是青城派,怪不得,排名垫底,现在也是最后......” “不懂规矩!”陈周喝住了自己师弟,冯晓天看不上青城派,但是听师兄的话,把嘴闭上了,“师弟才拜入门派三年,我也没教好他,冒犯前辈和诸位师弟师妹了。” 掌门摆摆手,他是青城派门规的拥护者,面子这种东西看的不是很重。 况且这老爷子听得清楚,这后生拜入门派才三年,各大门派五年招一次徒弟,好端端的怎么能是三年前拜入的门派? 再看他年纪十四岁左右,通身的气派,估计是修仙世家的子弟。若是正常拜入仙门,估计下次阴阳泄露他也要去结丹。现在这个岁数卡的正好,长辈煞费苦心,自己何必为了一两句话与他计较。 掌门笑眯眯地受了陈周的人情,“既然正心派要和天地门直接去镜眼,估摸天地门也不会来客栈了,咱们三个门派正好一块去。” 万法宗这次派沉稳持重的陈周主事,怀心派主事的是驻派长老石碏,三个门派里论资历和地位,都是掌门为尊,自然以他的意思为准。 “天地门的长老说是明天正午派人过来接应咱们,镜眼就在城郊,咱们三个门派今夜还能修整一番。” “好,”掌门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问陈周,“这次秘境只要筑基的弟子进去,我们门派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徒弟就放在客栈等事了......” “我们门派也有七个弟子不参加,”陈周答道,“樊慈会留在这里照看他们,前辈大可放心。” 樊玲比陈周还大上两届,老掌门对她有印象,是个不走运的好孩子,有她在这帮小孩子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听到不会带她们去秘境,秦枫的嘴撅得老高,她本来就是冲着秘境来的,现下一百个伤心不必多提。和她一样伤心的是冯晓天,嘟嘟囔囔地说自己看不成花车了。 倒是魏西郑星他们几个高兴得很,毕竟他们几个是门规的坚定拥护者,什么锅配什么盖,修仙界也是这个道理。 寒暄过后,青城派的十个人上楼整顿,三个小姑娘自然是睡一个屋,将就一宿明晚就是两人一间屋子了。 “千里迢迢跑过来,”秦枫把包袱扔在床上,开始跟魏西发牢骚,“秘境进不去就算了,连镜眼都不让我看一下,那个冯晓天拜入门派三年就筑基了,人比人气死人。” “你只是时运不济,”魏西安慰道,“那天你开了窍,你三年就是天下第一剑修。” “这几天宝象城还是可以转一转的,”魏西把两个人的东西放好,“韩仙师的匣子还要交给石碏长老,明晚还有花车可以看。” “行吧,来都来了,”秦枫提起来兴致,“你生辰快到了,我看看能不能在宝象城给你淘点好东西。” 秦枫的生日是大年初一,魏西猜许是因为这个她才如此争强好胜,现在秦枫已经十三岁了。魏西的生辰是四月廿三,算来确实是要到了。 之前秦枫过生日,魏西给她的宝贝剑做了个剑柄套子,用的是三冬狼狼皮,秦枫用上练剑也没有那么冻手了。 魏西见秦枫没有那么生气了,开始盘算起来这几天怎么在宝象城里玩了。 到了饭点,魏西在楼下看见了樊慈师姐和一帮小弟子。 樊师姐长得很是英气,瓜子脸长眉入鬓,丹凤眼,鼻子又高又直。 但所有人第一眼看见的都是她坐的轮椅。 万法宗的弟子穿着赤色的道袍,站在自家师姐的轮椅后面,有几个背上扛着裹着布的法器。 怀心派就松散许多,十来个穿着蓝道袍的弟子没等其他人自顾自坐下了,菜都上的差不多了。 “樊慈!近来可好?” “多谢掌门挂念,”樊慈笑着说,她递给掌门个油纸包,“我听说青城派也要来,特意做的糖。” “慈姐!我这满门派的逆徒都没你贴心。”掌门摸出来一颗糖放在嘴里,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掌门说这话莹莹怕不是要气死了!”樊师姐打趣道,“我瞧她没来就知道她留在青城派打理门派呐。” “下次我一定让莹莹来,好让你们姐俩好好聚一聚。”掌门得了好处好话一句一句往外蹦,樊师姐也不把这话当真。 魏西不想多搭理人,秦枫情绪也不算高涨,两个人坐下就往嘴里塞饭,一点也不关心怀心派那桌的情况。 菜式是万法宗点的,正心派是排名第二的宗门,万法宗是排名第三的宗门,但论起有钱,万法宗可谓修仙界第一,魏西她们吃了小半个月的沙子,终于能吃点好的了,敞开肚皮吃了个饱。 但是这顿饭吃完了,怀心派的石碏长老都没有出现。 第二十五章 身死道消 “明天石碏长老就要去镜眼了,韩仙师嘱咐的东西要不要今晚给他?” “没必要吧韩仙师又没说亲启,”魏西不想大晚上踏入蓝袍子的地盘,“再说了现在也没看见他出来,谁知道到没到?要问你去问怀心派那群人。” “明天交给他们门派的就行,实在不行让代收的写个收条。” “也行吧,”秦枫跟怀心派也不对付,“反正东西交给他们,就算弄丢了倒霉的是他们。” 三个姑娘在一间房里对付了一宿,没想到再睁眼屋里只剩下魏西和秦枫两个人。 不明所以的两个人穿戴好下楼找伙计打听。 “早上的时候来了个穿绿袍子的仙师,”伙计跟魏西她俩说,“然后那些仙师就跟着他走了。” “魏西,天地门的人穿绿袍。”秦枫小声交代道。 “怀心派应该还有人,交给他们算了。” 两个人拖拖拉拉吃完了早饭,打算去找石碏长老。 顺便欺负欺负怀心派的小崽子。 “你们的驻派长老在哪里?”秦枫一马当先拦住了一个在二楼闲逛的怀心派弟子,那小姑娘看着比魏西还小,手上全是冻疮,魏西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冬天在水里洗衣服洗出来的。 不过魏西不是什么大善人,自然也没有制止秦枫恶狠狠地质问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声音颤颤巍巍的,“长老,长老他在屋里休息,你们,直接给他就可以了。” “石碏长老没有跟着去镜眼?”秦枫有些疑惑,按理说石碏长老应该跟着去,就算不考虑怀心派弟子的生死,也要考虑把这的情况报告给万剑宗。 但魏西说得对,这些事跟她们俩个都没有关系,东西送到了任务就完成了。 魏西听秦枫这么问,就知道有些事不对劲。 但是她一个十岁的孩子实在闹不明白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比秦枫矮上一个脑袋,倒是比哪个小姑娘高出来些。 于是魏西留了个心眼,强拉着怀心派的小姑娘到了石碏长老的房门前。 “弟子青城派秦枫、魏西奉驻派长老韩仙师之命前来拜会石长老。” 秦枫嘴里恭敬,实则皱着眉头看魏西控制住怀心派的小姑娘。 屋里没人回答,秦枫和魏西对视了一眼。 “这位道友,”秦枫缓和了脸色去问还想着挣扎的小姑娘,“石长老是不是出去了?” 小姑娘只是胆子小又不是眼睛不好使,当即点了点头,她怕秦枫不相信她,又补充道,“我...听师兄他们说,说石长老半夜到的客栈,我们怀心派......都住在这层,长老要是出门,肯定有人听见的。” 见这小姑娘信誓旦旦的,魏西和秦枫也只当是石碏睡眠质量好,秦枫又恭恭敬敬地喊了了两遍。 还是没有回答,这就奇怪了,他一个驻派长老负责看护怀心派的弟子,睡得这么死? 没等另外两个人做出反应,魏西面无表情地上前给了门一脚。 魏西本身骨架就大,在青城派抽条了也胖了些,加上到底是修仙的,那门被她踹开了。 石碏长老就躺在客房的床上,胸口插着一把断刀。 “啊!”怀心派的小姑娘直接瘫软在地,嘴里发出了高亢的尖叫声,秦枫冲进屋子,魏西则拖着小姑娘跟上秦枫。 “已经死了,”秦枫摸了石碏的脉搏,对着魏西摇了摇头,“要是还有一口气,拿丹药也能救过来。” 魏西和秦枫都见惯了尸体倒是不怕,只是怀心派的小姑娘被拽进来,靠的这么近险些就要晕过去。 魏西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防止她晕过去坏事。 她迅速扫了一眼石碏长老的尸体。除了胸口被开了个口子,石长老身上倒是没有其它伤口,当胸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估计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魏西又去看断刀,发现断口处十分整齐。 刚才的那声尖叫把二楼的人引过来,几个商人模样房客出来看热闹,但是看见穿着道袍的人挤进房间,他们就知道这是仙门中事,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了。 “这是怎么回事?”怀心派的一个领头的弟子问道。 “我和魏西奉驻派长老的命拜会石长老,叫了几次门石长老都没有答应,我就带着你们门派的人想要进来查看,一推看门就看见石长老胸口插着刀,我想去救他,搭上脉搏才知道石长老已经身死道消。” 魏西推了一把顶着巴掌印子的小姑娘,怀心派的人看着自家弟子。 “她这脸?”领头的弟子迟疑地问,秦枫眼也不眨,“我同门看她要晕过去好心帮她挺住。” 还没等领头的弟子开口,他背后有个弟子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耿哥!别听她们胡说!她们保不齐就是杀害石长老的凶手!” 这话着实让人无语,魏西真想知道有人长脑子都不用的吗? “血口喷人!且不提有你们门派弟子目睹我和秦枫进门的过程,以石长老的修为,岂是几个练气修士能够匹敌的?” 魏西这回做足了样子,嘴一张一合的,加上秦枫在她身边遮挡,对面的也不会想到魏西是通过一只鸟和他们辩驳。 那蹦出来的弟子脸色涨红,显然是出了丑,但是他浑身上下最嘴硬,“你们杀害长老还不认罪!是不是瞧我怀心派无人?” 他这话倒是把话头转到了青城派看不上怀心派上,青城派那可是万年垫底结丹就能当掌门的门派,被这样的门派看不上,几个小弟子气坏了,看秦枫和魏西就跟看杀人凶手一样。 可能是被自己同期蠢到了,耿成材闭了闭眼,“把嘴闭上!” “出了什么事?”樊师姐被两个师弟推着进了房门,她看见床上躺着的石碏,面色凝重。 秦枫把话又说了一遍,她说完耿成材也对樊师姐行了个半礼,“樊师姐,虽说怀心派此行没有自家管事的过来,但是驻派长老横死客栈怀心派也不会草草了事,还请樊师姐主持公道。” “我一个小辈也不敢说主持公道,但是能做的也会做,”樊师姐不戴高帽,她扫了一眼没说话的怀心派的小姑娘,“你把你看到的说一遍?” “我......”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耿成材,见对方点头,她才哭着说,“我太饿了,出来找吃的,路上遇见,遇见这两位道友,她们说奉命过来拜会石长老......” “问了我石长老的情况,就,带着我去找石长老,”小姑娘哭的伤心,说也断断续续的,“喊了几次石长老没有答复,我们,我们就推开门,发现石长老胸上插着刀躺在那......” “我吓坏了,瘫在地上开始喊,两位道友带着,带着我想去救长老,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话和秦枫的话大差不差,看她这吓破了胆的样子,九成是真话,而且她们三个的战斗力加起来也打不过石碏长老一个奉道中的剑修。 “这位师弟......” “耿成材。” “耿师弟,你往万剑宗、怀心派还有镜眼哪里送三个口信,把这的情况说明,”樊师姐从袖子里拿出三块手指粗细的留影石,“我把刚才的过程记录了,耿师弟、秦师妹还有我这里各一份。” 耿成材的面色不好看,但他也知道秦枫她们不可能是凶手,万法宗的樊师姐处置也没有偏颇,只是到底死的是驻派长老,万剑宗哪里不好交代,回了宗门自己少不了也要吃挂落。 樊师姐叹了口气,“耿师弟节哀顺变吧,”随后她把视线转向三个门派的弟子,“大家两两睡在一间,轮流值夜,出门的一定要在酉时之前回来。” 第二十六章 破窗 樊师姐的这番布置也是保护大家,万法宗和青城派的人都没什么意见。 怀心派的那个刺头又要跳出来,耿成材瞪了他一眼,他便噤若寒蝉。 见众人都答应了樊师姐交待人轮流看守现场,她又问了那个怀心派小姑娘的名字。 “我叫葛沧。”葛沧声音还是发颤的,樊师姐摸了摸她的脑袋,交待耿成材,“照顾好她。” 耿成材知道轻重缓急,自然应了樊师姐。 魏西和秦枫两个人也是倒霉,好好地送东西,收货人死了不说,自己还被指责是凶手。 不过这地方也不宜久留,看着钱粮丰他们几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秦枫觉得烦,拉着魏西出去溜达。 “希望那个葛沧不要没事找事,”秦枫接过两包干果小食,递给魏西一包,顺着大街溜达,“要是说咱们打她今天又是一番口舌。” “好酸!”魏西尝了一口牙都要酸倒了,灵音挺着毛绒绒的胸脯,惦记着她手上的果脯,“总不能让她晕了,那才是说不清了。” “怀心派还是那副样子,”秦枫嘲讽地说,“幸好撞上她了。” 魏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什么正义感丰沛的人。 “你也看见了,葛沧手上全是冻疮,衣裳也是薄薄的。” “与你我有什么关系?”魏西反问道,秦枫烦躁地摆了两下手。 “就是想起来自己在怀心派,刚入门的时候众星捧月,时间长了,我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那群人就开始欺负我。” “但是你反抗了,”魏西喂了一口灵音,“管好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秦枫嗤笑一声,拉着魏西拐进首饰店,这家店的首饰和北疆的风格不太一样,价格也让人咋舌,但是秦枫又不差钱。 所以魏西就陪着秦枫在里面挑了好一会,魏西又不懂这些,拄着下巴看秦枫挑挑拣拣的。 “坏了,”秦枫对着镜子试戴发冠的时候突然说,“缺了一个。” 秦枫头上常戴的一组花钿,最左边的那块现在只有乌黑的头发。秦枫的这些成套的首饰基本上都是秦夫人在世的时候准备的。 在怀心派的时候秦枫因为服丧和自己的修行问题没什么心思戴这些,还是到了青城派她才有心思戴这些。这一套是七个,正好是北斗七星,雕工和料子都挺好。 “是不是掉哪了?”“可能吧,我身上没有。” 两个人也没心思逛了,顺着来的路一路找回去,最后回到了悦来客栈。 回了她们住的屋子,两个人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翻到丢了的那枚花钿。 “得了,”秦枫冲着魏西叹气,“去拜访石长老吧。” 万法宗的两个弟子守在石长老的房门口,万剑宗和怀心派派人过来之前这间屋子都要封锁起来。 秦枫跟他们说东西可能掉在这里了,这两个小弟子还有点犹豫,但是架不住秦枫言辞恳切,便同意了。 打开门魏西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掉在地上的花钿,正要进去拿,突然感受到一阵晚风。 可是石长老的尸体还在这里,樊师姐不可能开着窗户。 “不对劲秦枫.......” 魏西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人影从床帐子上钻了出来奔着窗口去,真的就是那靛蓝色的布料上钻出了一个人。 “什么东西!”看门的万法宗弟子有一个喊出了声,手就开始掐法诀。 魏西正想往外退,就被秦枫抓着往那黑影冲过去。 “放下我的花钿!” 魏西一整个无语住了,不是大哥你都要跑路了还要顺走地上的东西。 进了屋子魏西就看见窗户已经被打开了,人影速度快得很踩着窗框就跳了出去。 秦枫自然是要追,也就是魏西还有理智,难得大声地喊“留一个人报信!” 也不知道万法宗的那两个人听没听见。 反正魏西是被秦枫拽着跳出窗户去追那个人影,再次感谢石长老住在二楼。 秦枫底子好跟着那个人影在各类违章建筑上面腾挪,魏西则没那么好运,她直接跳到了大街上,幸好没几个人。 魏西赶紧掐了个寻物诀——她找灵音的时候练出来的,这才锁定了紧咬着人影不放的秦枫。 这两个人在宝象城的违章建筑上上演了一出追逐好戏,前面的那个身姿灵活,后面的那个也不遑多让,只有在下面大街上的魏西努力摆动自己的腿,试图不跟丢。 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魏西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花车游行,她在心里骂了句娘,心里想着秦枫这个祖宗可赶紧逮住那个毛贼呀。 没想到那个人影倒是聪明得紧,从违章建筑上面跳了下来,魏西眼睁睁看着人影消失在出来看花车的人群中。 秦枫迟了几步面对着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主街她也找不到那个人影。 “跟着我!”魏西追上了秦枫,扯着她的袖子往前跑,“我刚才给你的花钿念了寻物诀。” “魏西没你我怎么活!”秦枫大喜,魏西没功夫跟她贫,希望下次这个祖宗遇见事想一想门规。 两个人跟着魏西的寻物诀拐进了两座府邸之间的防火巷子,这里面没什么人黑黢黢的, “法诀停在这儿了,”魏西小声说,她冲秦枫使了个眼色,“给我。” 秦枫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一把匕首递给魏西,她自己则把剑拔出了剑鞘,两个人背对着进了巷子。 巷子里静悄悄的,在这里月亮避开了花灯,给巷子镀上了一层月光。 魏西竖起耳朵,想起来自己和魏东在山里抓兔子的情景了,也是这样的专注,专注猎物的一举一动。 但是还是一无所获,巷子里空无一物,那人好像就那么消失了。 “妈的,”秦枫收起了剑爆起了粗口,“难不成石长老诈尸了?” 魏西却没有收起匕首,寻物诀告诉她秦枫的花钿就在这里,还在缓慢的移动。 “总不能是咱们花了眼吧?”秦枫还在那里撒火,魏西挤了下眼睛。 秦枫不明所以,魏西指了指墙,秦枫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就是院墙的影子,她刚想出声就见魏西瞪她,秦枫只好又去看墙上的影子。 还没等秦枫看出来个所以然,魏西直接拿着匕首往墙上扎,墙上钻出来一个人,还想跑但是衣服被魏西的匕首扎住了。 可惜了,魏西看着秦枫一把擒住那人想到,匕首没扎到肉。 第二十七章 最毒妇人心 “不是,你还真扎呀?”那人惊呼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石长老的房间?”秦枫押着那人的胳膊,魏西则阴恻恻地晃着匕首,乍一看她确实不像个好人。 “什么石长老?”月光照到那人的脸上,魏西和秦枫才看清他长了双琥珀色的眼睛,长得有几分胡人的痕迹。 秦枫手上使力气,因着家里的缘故,她对胡人谈不上喜欢。 “疼疼疼!”那人抻着嗓子喊道,他年纪看着和秦枫差不多,力气却没有自幼习武的秦枫大。 “你别说你不知道谁是石长老?”秦枫假笑道,“这双手要不要了?” “修仙者不可滥杀!你身上可还穿着道袍呐!” 这人倒是敏锐,魏西却也有脾气,上去给了他两巴掌,听着动静就知道很痛。 “滥杀自然不行,我妹妹的巴掌管够。”秦枫的语气阴寒,“石长老你不知道,我花钿哪去了?” “......你的花钿?”那人顿了一下,开始威胁秦枫,“原来你是做贼心虚,杀了人回来拿花钿!速速放开我,要不然我找你们管事的长老!” “你......”秦枫刚想驳斥就看见魏西拿匕首拍了怕他的脸,说实话有点好笑,魏西是三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个头自然也是最矮的,要不是她沉着张脸真看不出来她在威胁人。 “你可以试试,看看有没有人信你的鬼话。” “倒是你,既不是修士也不是城中的官差,”魏西收回了匕首,“出现在石长老的房间,还能藏匿身形,要我说你才是最大的嫌犯。” “到时候可就不是滥杀无辜了。”魏西这条背的熟,因为韩仙师每次上课下课各念一遍,没有人比魏西更懂滥杀的含义。 “你心是真坏,”那人目瞪口呆,“阿古果然没有骗我,最毒妇人心。” “说什么你?”秦枫不乐意听这话,又狠狠勒了一下,“不跟他废话了,找到花钿押他去见樊师姐。” “别!别别!”那人也是识时务,知道这两个人不是善茬,“我们信任一下彼此,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杀了仙师?” “那也不一定,”秦枫讥讽道,“普通人能在屋顶上跑那么久?” “多谢夸奖!讨生活罢了,我是个惯偷。” 秦枫向魏西投去询问的眼光,魏西示意听听他怎么说。 魏西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惯偷,她也分辨不出来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倒是他那藏身技巧也不是不能偷东西。 那人见有戏,赶紧接着说,“我是惯偷,客栈往来人多,我经常行窃,今天正好撞见了你们去的那间屋子,刚进去就看见死人了,正想跑就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我想着先藏起来看看热闹。” “我就想看个热闹!”这人不禁强调道。 “你唬谁呐?你这身手,听见我们在门口你能顺着窗户溜之大吉。”秦枫指出了问题,戒备地看着他。 “不是!你不了解我!我真是想看个热闹!” “我问你,”魏西打断又要吵起来的两人,“你刚才能藏那么久,怎么在客栈没藏住?” “啊?”秦枫一脸疑惑。 那人被打断了,脑子有些卡壳了,“我......就是,你让我想想。” “当时我感觉后面有东西在盯着我,一时心急就露了马脚。” 听他这么一说,魏西和秦枫都摸不到头脑。 不过这件事终归还是要万剑宗和怀心派去查,魏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门规。 “你把她的花钿放哪了?” “衣襟里,”那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就是顺手牵羊,职业病。” 秦枫翻了个白眼,空出一只手去翻自己的花钿,摸了两下就找到了。 她也琢磨出魏西的意思了,把这个胡沁的毛贼带回去才不可控,石碏长老的事情也不是两个小修士该管的事,若不是韩仙师的委托,她和魏西也不会牵扯其中。 秦枫虽然对青城派保命为主的门规嗤之以鼻,但她的兵行险招是为了潜在的利益。若是石碏奄奄一息交代谁抓到凶手就把自己的灵剑传给他,秦枫肯定押着这个毛贼回去,对天发誓目睹此人杀了石长老。 可惜了,秦枫松开了毛贼,对方赶紧离秦枫远远的,活动自己的胳膊。 他站直了身体,魏西才发现这个毛贼比秦枫矮上一点,估计是在抽条,身体算不上壮实,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 “你早说你要花钿呀,我还以为你们要我的命,追了这么久。”他活动着胳膊嘴里还抱怨着。 魏西和秦枫不想搭理他,正想离开这条防火巷,就听见一声巨响。 “怎么了!”毛贼一箭步冲到她们两个身边,魏西和秦枫把头扭回来才发现。 刚才是花车游行的主街发生了爆炸了,火光冲天,人群吓坏了,哭喊声和尖叫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这种规模......难道是修士?”毛贼震惊地看了魏西一眼,毕竟这小姑娘看上去阴恻恻的,很像是当街放火的人。 “别在那胡说,”秦枫打断道,“军营里有火药,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魏西倒是不知道火药是什么,不过秦枫见多识广,说话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出了事等会怕是樊师姐着急,咱们两个回去吧?”魏西看着秦枫说,后者点了点头。 “唉唉唉,”那毛贼赶紧叫住了魏西,“能不能把我带出去?估计等会就要布防了!” “不能,”魏西拒绝道,“你能藏那么久,自然能绕开防守。”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尴尬一笑,“我今天用完了,现在藏不了了。” 秦枫肯定是不想管他了,带着魏西往客栈走,毛贼死皮赖脸地跟着她们两个。 街道上的人面色各异,但都行色匆匆,有的哭嚎着,还有的带着伤,有带着水桶和水盆去灭火的。 但眼睛尖的魏西看见有兵士在捉拿莒国人,虽说她们两个人穿的是道袍,但是她们两个长得就是莒国人的样子,为了不惹事,魏西和秦枫不约而同地拐进了小巷里。 “看样子是在抓莒国人,”秦枫压着嗓子说,“我听我爹娘说宝象城一直在博罗国和莒国之间当墙头草,难保不是借机生事。” 魏西瞥了一眼跟着她们钻进巷子的毛贼,赶紧跟秦枫说,“我昨天买了两身衣裳,换上混回客栈。” 听见这话,秦枫去摸自己的乾坤袋,但是怎么也摸不到。 “你们是在找这个吗?”毛贼举着秦枫的乾坤袋得意的笑。 “你打不开,乾坤袋认主的。”秦枫直接把剑拔出剑鞘,准备砍了这个胡人的毛贼。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惯偷?”毛贼一脸得色,“我掏出来一样东西,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魏西和秦枫眼睁睁地看着毛贼把手按在乾坤袋上,接着他的手消失了。 没等她俩反应过来,毛贼就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个匣子。 “怎么样?现在想要回你们的东西就带我绕开防守!” 听着巷子外面的脚步声,秦枫咬了咬牙,直接冲了上去,两人缠斗在一起,魏西知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就冲进去拉架。 没想到,倒霉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咔哒一声,韩仙师嘱咐不能打开的匣子被打开了。 第二十八章 连钩漌 拜入仙门十五年,二十二岁的樊慈第一次到焦头烂额。 真的,她因为意外昏迷醒过来发现自己伤了腿都没有这种情绪。 短短的一天她经历了一桩谋杀、一场爆炸还有两个师妹的失踪。 “你再说一遍当时的情况?”樊慈语气颇为严厉,万法宗的小弟子开始复述那个“长得漂亮的修士和那个头上有只鸟的修士”去案发现场找东西,结果看见了人影追出去的故事。 “那个头上有鸟的道友说留下一个人留口信,我就留了下来。” 樊慈头都要大了,她又问另外一个师弟,“你追出去都看见什么了?” “师姐前面两个人动作太快了,我只跟上了那个养鸟的道友,但是街上人太多了,我跟了一会就跟丢了,我还用了追踪诀,但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好了,这事你们两个能做的已经做了,”樊慈递给两个哭丧着脸的小孩,“你们先回去休息,这头有我们处理。” 头疼,打发走师弟的樊慈如是想到。 刚才守门的师弟跑过来报信,说青城派的两个修士来案发现场找东西,结果刚打开门里面窜出来个人影,青城派两个修士就追了过去。 没一会追人的师弟也回来了,说是跟丢了。 也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两个师妹冒然追过去,不知道是凶是吉。 偏偏没过一会儿,大街上传来了爆炸声,樊慈本来要派修士去灭火救人,没想到客栈让官差围了,宝象城的官差开始抓莒国人。 若非他们穿着道袍,估计这三个门派的小孩也要被抓走。 官差搜捕到石长老停尸的那间客房,樊慈强硬地说这是仙门中事,又塞给领头的一锭银子,这才把这事解决。 这么一圈事下来,樊慈也不敢轻举妄动,掏出五六张符咒交给官差,尽心而已。 等到这些事忙完了,才想起来青城派那两个追人的师妹还没回来。 樊慈揉了揉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认命般地捏了个法诀给镜眼的几位主事的传信,只说青城派两位师妹去追知情人,现在还没回来,宝象城内有异动,暂时不便搜寻。 希望这两个师妹不要出事,樊慈这么想。 魏西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她头痛欲裂,整个人躺在地上。 不是地上,魏西推翻了自己想法,她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那触感很柔软不像是坚硬的地面。 魏西的脑袋昏沉沉的,黑暗的空间让她的感官变得更敏锐。 她感觉不到身边有人的存在,可是她之前是和秦枫还有那个毛贼在一起的。 魏西站了起来,她把匕首换到左手,捏了个照明的法诀。 捏出来的火不大也不是很亮就像萤火虫的冷光一样,那么几点。 不过也够魏西看清楚了,她踩的东西确实不是生养万物的大地。 魏西蹲下来仔细查看,看着像是蛛网和棉花一样的东西,看上去暂时没什么威胁。 趁着自己的小法术还有用,魏西又站了起来,去看周围的环境。 光照的范围实在是有限,魏西只能尽量看清,不过她周围空落落的,实在是找不到秦枫的踪影。 魏西灵光一现,借着最后那点微弱的光亮去看自己的头顶。 头上也是偏乳白色的丝状物,织物密度看上去很高的样子。 魏西的法诀随即失效了,也就在这个时候,魏西突然往自己脑袋上摸过去。 魏西的手指摸到了灵音的羽毛,发现这玩意还裹在陈双鲤送给她的兜兜里。 魏西轻轻地把了毛绒团子拿了下来,灵音这玩意估计是睡了一觉,被魏西掏出来的时候还蹭了蹭魏西的手心。 见灵音还活着,魏西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问题是秦枫在哪?如果秦枫也在附近,魏西她们又在什么古怪的地方。 灵音这回也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动物夜视能力比较好,她感受到魏西的气息就不在扑腾了,低低叫了两声便老老实实窝在魏西手上。 魏西心里在打仗,小时候她跟着父亲进山的时候她父亲叮嘱过她,走散了就待在原地不动。但是这环境不仅魏西摸不到头脑,秦枫估计也理不出头绪。要是干等着,魏西身上只有匕首、灵音还有半满的水壶——他妈的那个果脯太齁了。 鉴于秦枫生死未卜,魏西又只有半壶水,她只能另寻出路。 但是,魏西抬头看了看,又试探地踩了踩脚下,她该怎么找出口呀。 “魏西!魏西!你在吗?”秦枫的声音钻进了魏西的耳朵,魏西驱使缩在兜兜里不肯出来的了灵音喊一声。 那头听见熟悉的鸟叫声,就知道魏西还活着,因为秃尾巴绝对不会主动冲自己叫。 “魏西,魏西你在哪?”秦枫的声音是从下面传过来的,魏西又逼着灵音规律的叫了两声,秦枫没听见魏西的回答,正纳闷呐,忽然知道了这是魏西故意的。 魏西不想在会和之前说话,或者说她不想让喊话将自己暴露给暗处潜在的敌人。 知道魏西这么谨慎秦枫倒是放心了,暴露她自己也没关系,自己比魏西能打。 魏西跪了下去,拿匕首划开这绵密的丝状物,她也用衣襟裹着自己的手尽量不直接触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用匕首扩大这道口子,魏西刨出了一个能让她钻出来的口子。 魏西擦了几下匕首,攥着它,另一只手护住灵音,眼都不眨就跳了下去。 魏西屈着身子减少震感,这是她在老家掏鸟的经验。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摸索着前进,秦枫偶尔喊两声给魏西指路,听着这位祖宗中气十足的叫魂声,魏西告诉自己至少秦枫没啥大事。 到了地方灵音叫了两声,“你往边上让一让,”魏西拿着匕首试探,“我划开个口子。” “你划开口子,不是这是什么东西?” “你身上带着火折子吗?有的话出来点一个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接着魏西听见秦枫摸摸索索的声音,“还有两个,剩下的在乾坤袋里。” “妈的,”秦枫好像突然想起来,“在你那吗?” “不在。”魏西找准了地方准备下手。 “那就是在哪个毛贼那儿。”秦枫恨恨的说,魏西没有搭理她。 但有一个声音搭理了秦枫,“我叫连钩漌,你别一口一个毛贼叫我。” 冷不丁听见这个动静魏西险些没把匕首捅歪,幸好秦枫手稳不然她的剑掉下来魏西也就小命不保了。 “歪!你们别不理我呀!”连钩漌委屈道,“你们的东西把我卷进这个鬼地方,你们得负责到底。” 魏西划开口子,秦枫点燃一个火折子,那么点光弄得两个人好像干坏事的人,见到对方的脸,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秦枫跳的更干脆,魏西刚把口子让开,秦枫就闪亮登场。 “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鬼地方。”秦枫站稳就举着火折子照明。 魏西心里大概有点数。 但是在秦枫把火折子举起来后,两个小姑娘还是震撼了。 火光照亮范围,目之所及,整整齐齐的都是巨大的丝蛹,像是什么扭曲的墓园。 第二十九章 天黑请闭眼 “......有些瘆人。”秦枫如此评价道,魏西也颇为认同。 “什么东西?你们俩说什么呐?”连钩漌生怕被这两个狠心人扔在这倒霉地方,顾不得惯偷的基本修养,在陌生的环境大声喧哗。 有这么一个大嗓门的人在这里喊,这几个人还没被黑暗里窜出来的东西偷袭,估计暂时还没什么危险。 虽说是这样,魏西也不敢完全放松,她攥紧了匕首。 “这人话真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秦风嘀嘀咕咕的,她跟连钩漌好像天生不对付,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 再烦这个毛贼,魏西也得把毛贼从他的丝蛹棺椁中释放出来,毕竟秦枫的乾坤袋还在他身上。 “什么钩,”秦枫不耐烦的说道,“你自己把东西划开就能出来了。” “我叫连钩漌,连钩是博罗语音译过来的莒国话,我教给你一个新知识,不必叫我老师,我就是这么的博学且慷慨。” 虽然身心都很不情愿,为了乾坤袋魏西和秦枫还要去救连钩漌。 幸好连钩漌的丝蛹就在附近,魏西挡住秦枫拔剑的手,用已经身经百战的匕首开始划连钩漌的丝蛹。 “不是,你倒是吱一声呀!” 魏西是那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人,连钩漌的用户体验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三下五除二她就给连钩漌挖出了个口子。 “劳您大驾,搭把手。 “你是不是没长腿,”秦枫压着火但很明显失败了,“出个蛹还要别人帮忙?” “我这不是被缠住了吗!”连钩漌的脸皮倒是颇为结实,“有东西缠住了我的脚,我也不敢乱动呀。” “什么东西?”魏西问道,灵音不敢大声说话,因此听上去有些小声。 连钩漌那头没着急接话,倒是站在旁边的魏西感受到他好像在挪动自己的身体,丝蛹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这玩意儿,”连钩漌顿了一下,“好像想把我裹进去.......” “你现在就在丝蛹里。”秦枫对连钩漌的智商不是很信任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这些丝还是网已经缠到我小腿上了。”连钩漌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人在蛹里的缘故。 “你能不能出来?”魏西自己没注意刚才有没有东西要裹着她,因而她也不知道连钩漌是不是在耍人玩。 “我试试,”连钩漌倒是有问必答,“......我能把脚拔出来,等一下.......” 在秦枫耐心用完之前,连钩漌从丝蛹里钻了出来,因为没有光照,险些撞到魏西。 秦枫会武功钳制住连钩漌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她动作也快,在连钩漌身上摸了两把,就把乾坤袋摸了出来。 “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都不用看清他的脸就知道这小子嬉皮笑脸的样子。 “都怪你,要不是你偷我们的东西,我们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秦枫把乾坤袋放好,嘴上的功夫也没落下。 “我下次可不敢动修士的东西,”连钩漌连忙说道,“这次都出了差错,下次看见道袍我都绕着走。” 魏西把秦枫刚才塞给她的火折子点亮,另外两人也不傻,正事要紧,借着这光秦枫翻起了乾坤袋,连钩漌则赶紧观察环境。 火光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摇摇晃晃的就熄灭了。 “.......这是什么地方,宝象城里可没有这种地方。”连钩漌喃喃道。 “韩仙师的匣子。”魏西突然说。 “啊?那个匣子哪能放下咱们三个.......”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魏西是要看那个匣子,“没在你那吗?” 魏西又不说话了,这时候又有了光,原来是秦枫找到了盏灯笼。 灯光下连钩漌看清了魏西脸上的“没在我这儿”,他又看向一手拿灯笼,一手翻东西的秦枫。 秦枫头都不抬,“你看我做什么,东西是你偷的,我们两个才是失主。” “我是惯偷,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我门儿清!”连钩漌这下是真吓坏了,声音都发颤。 “那就是匣子把我们送到这儿的。”魏西一锤定音,“就是不知道我们是在匣子里还是被匣子弄到了什么地方。” “匣子里?”连钩漌重复道,魏西指了指自己身上灰扑扑的道袍,连钩漌了然。 “既然你们两个是修士,赶紧弄个法术,或者拿剑把这鬼地方劈开,”,连钩漌灵光一现,继续说,“或者你俩是那种用符咒的,还是有宝贝能把我们弄出去。” “你对修仙有什么误解吧?”秦枫把自己找来的东西分装,“我们还没研究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根本没办法出去。” “你们都是修士了,”连钩漌兴冲冲地说,“一剑破万法,这小小的障眼法不在话下,你剑还在你身上呐!” “我的建议,多读点书!”秦枫真的很怀疑自己需要把东西分成三份吗?分了这兄弟能派上用场吗? “我和秦枫拜入门派不到一年,”魏西解释了一下,连钩漌看上去还是很困惑的样子,“现在也就能捏个引火诀。” 连钩漌的脸色肉眼变得难看起来,他才反应过来,要是这俩人真有那么厉害,怎么会追着自己跑了那么久? “回去我就掀了老孙头的摊子,”连钩漌恨恨道,“他那叫说书吗?他那叫骗人!” “行了,省点体力吧,”秦枫嘴是刻薄,但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团结起来找出路,她递给魏西一个布兜子,又交给连钩漌一个,“我没准备多少,每个袋子里面有五个火折子、三块面饼、一捆绳子还有一瓶止血的药,应急用的,效果不错就是有点疼。” “多疼?”连钩漌把那个棕色的药瓶拿了出来。 秦枫微微一笑,“有个被博罗人砍断手的大头兵,用了这个药血一下就止住了,但是被活活疼死了。” 听了这话连钩漌立刻把药瓶塞进了布兜里,他还不死心接着问,“能给我防身的东西吗?” “那你是个惯偷,万一给我和魏西身上来一下,你自己想办法。” 被质疑的连钩漌连呼冤枉,不过看秦枫的表情就知道她绝对不会给自己武器了。 “我看着也没什么危险,不给我正好,省得我带着还沉。”连钩漌嘴硬道。 “话说的太早了,”没参与进战争的魏西突然说道,秦枫和连钩漌都去看她,灯笼的光摇摇晃晃,魏西指了指看不到尽头的丝蛹,“你们把眼睛闭上,看看有什么吧。” 第三十章 空蛹 秦枫知道魏西是个有成算的,连钩漌脸上的巴掌印还在隐隐作痛。 所以两个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尽管不知道闭上眼睛能看见什么。 结果还真让他们看见了非常恶心的东西:洁白的丝蛹里面都裹着东西,有几个隐隐约约还能看出裹得是人,有的则裹得大大小小的动物,上面还有东西在缓慢的蠕动。 看到这些,三个人身上都有点发毛的感觉,连钩漌睁开眼睛去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恶心的东西在爬。 “没有,”魏西倒是淡定,“完全裹住才有。” “你这么确定?”连钩漌一边检查一边问,秦枫倒是没吐出来,可是脸色也不好看,抿着嘴皱着眉。 “没裹住的都没有,空了的也没有。”魏西解释了完又闭上眼睛去观察。 连钩漌下意识地去看秦枫,后者一副被恶心到了的表情,“她脑子好使,我刚才看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魏西没有管连钩漌的纠结,她闭上眼继续观察。 她能发现这个也是因为灵音有些太害怕了,这鸟在青城派作威作福,没道理因为一点黑就缩在布兜兜里不出来。 也就是说这里一定有什么灵音能感觉到但是她们还未察觉到的危险。 魏西闭上眼睛想要专心听声音,没想到误打误撞发现了藏在黑暗里秘密。 由于灯光实在有限,她也看不见太远的丝蛹,不过附近这几个已经够恶心了。 有一个是半透明的,就在魏西前面的那个丝蛹里。魏西看的真真的,里面裹的东西已经成为了固液混合物,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偶尔还有气泡冒出来一两个。 在魏西左手边的那个丝蛹里,里面的东西被裹得严严实实,魏西只能看见表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如果非要魏西形容,魏西只能说好像一群虫子在吃自助餐。 “是不是东西裹进去会变成液体,”秦枫有些不确定地问,“我看见不同阶段的状态,又一只蛇正在被缠起来。” 连钩漌打了个哆嗦,他刚才也被缠住了小腿,他不敢轻举妄动,要不是魏西和秦枫,自己可能犹豫着犹豫着就变成这鬼东西的囊中之物了。 “所以这些丝蛹在吞噬东西?然后把他们变成......”秦枫在努力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汇,“吃的?还是什么?” “我们走一走看一看就知道了。”魏西睁开眼睛,恶心的丝蛹从眼前消失,丝蛹又变成了无害的模样。 “我们还要接着看这些东西?”连钩漌问道,看他的表情他也没好受到哪去。 唯一一个没被恶心到说不出来话的魏西点了点头,“弄明白才能想办法出去。” “或者我们等到你们宗门的找过来。”连钩漌的脸上写满了诚恳,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右上方悬着的丝蛹,他刚才可是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都化成汤了。 秦枫看向魏西,她在等魏西表态。 “等到你有能力再藏起来?”魏西反问道,抓起了灯笼,“你可以等,不过你也不一定能靠那东西活着出去。” 秦枫看着连钩漌褪去诚恳的脸,才意识到这小子是想拖到能使用他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能力,高下立判,秦枫选择和魏西去查看这些东西。 魏西也拿不准,不过在山里采药的人告诉过她,要是被东西咬了,可以先看看周围有没有解决办法。打更时候看的草药的书也告诉她,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魏西走几步就停下来闭眼睛看这个把秘密藏起来的丝蛹世界,秦枫自认为没有魏西那么好的耐心,她就举着灯笼按着剑警戒。 没走出多远,想明白的连钩漌就追了上来,秦枫给了他一剑,但是连钩漌展示了惯偷的身法,躲了过去。 “没必要,你看魏西就没那么大火气,”连钩漌这时候也不忘气秦枫,“这种时候我们要团结起来,站在一起。” “算你聪明,只是别在背后捅我们刀子就好。”秦枫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很不好听。 魏西猛地把眼睛睁开,两个人赶紧问她怎么了。 “没事......”魏西摇了摇头,示意继续探索周围这片丝蛹聚居地。 刚才魏西她们三个都是从丝蛹里跳下来的,而她们现在就站在一个个丝蛹上,从缝隙往下看,还能看见一层。这说明这东西至少有三层。秦枫把灯笼往上举,连钩漌仰着脖子去看。 “这些东西至少垒了四层,”连钩漌小声说,“也就是说我们平白无故地掉进了这一堆丝蛹的中间部分,还他妈被裹在里面。” “我们刚才没查看我们划开的丝蛹,”秦枫接着连钩漌说道,“如果除了我们划开的口子没有别的入口,那就有点像茧子了。” 秦枫这么一说,大家确实觉得这些丝蛹有点像茧子,作茧自缚的那种。 “.......要是这么说,得是多大的虫子能吐出来这么多丝?”连钩漌迟疑道。 “灵音很害怕。”魏西突然说,秦枫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连钩漌则一脸懵。 “这还有第四个人?” 魏西把缩在头顶兜兜里装死的灵音掏出来,灯光下这鸟试图用翅膀盖住自己一起一伏的心脏。 “你把鸟养在脑袋上?”连钩漌看不懂这奇怪的修仙世界,在心里大骂修仙的都是神经病。 “你还藏在墙里,毛贼!”秦枫这人最是护短,哪里能让魏西受委屈。 “我那不是藏在墙里,说出来吓死你!” 两个人就在那里斗嘴,很自然地把找出路的任务交给了看上去很擅长解决问题的魏西。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走烦了还是被这两个人烦到了,魏西停了下来。 “怎么啦?”秦枫赶紧问,连钩漌也不吵了,两个人都紧张地看着魏西。 “这里太大了,”魏西说,她把匕首从鞘里拔了出来,“走起来没完没了,而且我有个想法。” “你拿匕首干嘛?我只是偷东西!” 魏西懒得搭理在哪里贫嘴的连钩漌,她示意秦枫闪开,“验证我的想法。” 说罢魏西直接拿匕首刨了斜上方的茧房,手法相当的利索,插进去用力一划手腕用力拔出来。笔直的一道口子就出现在洁白的茧子上,咧开的的黑口子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张嘴。 魏西拿匕首继续扒拉,秦枫举着灯笼给她照里面。 果然,里面已经单独结出了一个茧,魏西没有挑那种已经透明的,因为她实在不想成分不明的固液混合物掉在她们身上。 “一层套一层,跟棺椁一样。”秦枫说道。 魏西和连钩漌都是平头老百姓,死了也只是一口薄棺,不过秦枫见多识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的想法是什么?”连钩漌问魏西,后者摇了摇脑袋。 “我还要再拆几个,只不过不知道能拆出来什么。”魏西这会也不擦匕首了。 秦枫是个爽快的,“拆都拆了,不差多拆几个。” 主意既然已经打定了,三个人也不叽叽歪歪了,一个把风一个举灯,魏西拿着匕首剌口子。 拆了能有几个,魏西停了下来,秦枫问她怎么样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倒是连钩漌看着一路拆过来的狼藉,眉头紧锁。 “.......魏西,你这拆的都是,没有重复的。”连钩漌向魏西提出问题,语气却是肯定的。 听了这话秦枫回想了一下,刚才她们拆了裹住一半的、全裹住的、有点透明的——魏西还不顾上面可疑的蠕动把茧子里的茧子拆开了,露出来的是具表面又湿又黏的尸体,味道终于成功地让连钩漌吐了出来,还有半透明的、透明的。 魏西喘了口气,把匕首插了回去,“没有重复的,这些就是一个完整的阶段。” “东西不知道怎么掉到丝蛹里,慢慢的就被这些丝裹起来,变成茧子,一点点被化成固液混合状态。” “所以?” 看着秦枫和连钩漌疑惑的脸,魏西指了指自己,“我们如果没从里面出来,就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裹成茧子。” “还有一件事,”魏西指着她拆开的最后一个挂着铁锈色液体的丝蛹,“这个是空的,里面的东西去哪了?” 第三十一章 你是不是修士? “蚕.......蚕从茧子里出来就变成了,”秦枫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丝蛹,“变成蚕蛾。” “你的意思是,这些茧没吃东西,而是把它们变成了别的东西?” “就算变成了别的东西,”魏西回答连钩漌的问题,“这附近除了咱们三个和灵音还有别的东西吗?” 听见她这话,秦枫她们两个瞬间警戒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哪怕最近破茧而出的是他们三个。 “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办法,赶紧把咱们弄出去?”连钩漌说道,他实在害怕,掏出自己防身用的飞刀,但他连个攻击目标都看不到,只能手足无措的杵在那里。 “有办法早就出去了,”秦枫从牙缝里把这句话挤出来,“我们连现在在哪都不清楚,是人是修士还是什么突然出现的秘境搞的鬼?” “我觉得像是秘境。”魏西没去过秘境,但她想起了韩仙师嘱咐她们不要打开匣子,猜测可能是那个匣子是个随身秘境。 “其实也不一定,”连钩漌眼睛不够看的了,语速飞快,“宝象城的权贵玩得也挺花,保不齐这是他们用来搞什么秘术的地方。” 看着连钩漌颇为俊美又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脸,秦枫的表情称得上一句异彩纷呈,她吭哧瘪肚,憋出来一句,“.......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连钩漌想都没想直接说,“那是,小爷我见多了。” 想到魏西还小,十三岁已经知事儿的秦枫选择闭嘴。 “养鸟的,你说这是秘境?” 丝毫不知道秦枫一脸古怪所为何事的魏西思考了一下,“可能是,你拿出来的那个匣子是我们宗门的长老的东西,她叮嘱我们不能打开,我猜那个匣子可能是个随身的秘境。” “这事跟匣子有关系,”秦枫缓过神,“但匣子不是秘境,修仙界还没有那个修士能炼制出折叠空间的法器,秘境本质上就是折叠起来的空间。” “一般来说只有奉道及以上境界的修士通过分割气府的方式能弄出来秘境,”这些不需要理解的东西秦枫还是能记住的,“或者是天然形成的,总之不可能是法器。” 听秦枫这么说,魏西回忆了一下,那个匣子确实是实打实的人工产物。 连钩漌还不死心,“有没有可能,你们的那个匣子是什么,成了精的树做的?然后它对修士怀恨在心,变成了你们嘴里的秘境,伺机把修士拖进来裹起来,还连累了前途无量的我。” 他说完向魏西和秦枫求证,魏西非常自然地耸了耸肩,“不知道。” “两位大姐!”连钩漌都要崩溃了,“你们到底是不是修士。” 秦枫脸色涨红,魏西倒是坦然,开玩笑她可是三条门规的拥趸,“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 “我们是修士,但是不是你臆想出来的修士,”魏西现在的态度魔法掌门要是看见都要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一届更比一届强,“你等我歇一歇,说不定在咱们死在这个鬼地方之前我还能给你搓几个火星子玩。” 连钩漌一时语塞,魏西这人嘴贱起来比起秦枫更胜一筹,索性他也闭了嘴,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 一时间这个诡异的丝蛹墓园变得寂静起来。 魏西一直留意着灵音的动作,毕竟动物的直觉更加敏锐。可是灵音真就是躲在兜兜里不动弹,连给魏西当传声筒的时候声音都不大。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魏西可不想交代在这。 个子矮些的魏西猫着腰压低重心,这些硕大的丝蛹比较结实,三个人在上面走也不见它们有动静。 走了大概能有半个时辰,魏西三个人到底不是铁打的,只能停下来歇一歇。 “这么走下去不是个办法,”秦枫接过魏西的水壶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先别提我们能不能走到边际,就算是走到了也未必有出路,这地方压了好几层,能不能是上下走。” 魏西把水壶递给连钩漌,摆了摆手,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渴还是懂事。 自认尽到了心意,魏西把水壶拴好。 秦枫的话倒是打开了新思路,保不齐爬上爬下的真能找到出路。 而且自从看了那个空蛹,她们三个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的,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们三个失去意识的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若是拖的久一点,蛹里的东西找过来,保不齐三个人真就交代在这儿了。 修仙的人也要吃饭。尤其是魏秦两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修为可以说是没有,这地方要水没水要吃的没吃的,真要耗下去铁定是一个死字。 既然秦枫有了新思路,三个人也打算试一试。 魏西薅了灵音一根羽毛,挑的还是比较大的,这鸟颇为不满,装死也不忘给魏西来上一口。 得了羽毛的魏西也不跟它计较,她让秦枫把灯举高些,便站在脚下这个茧的边缘,撒手把羽毛送了出去。 那羽毛晃晃悠悠地往下坠,一点没有被风往两边吹的意思。 这么看来两侧没有风的流动。 “......所以我们往上还是往下?”连钩漌抱着胳膊,他不似魏秦两人穿的厚实,此刻已经感到冷了。 “要不然你们算一下?”连钩漌还是不死心,认为修仙的人都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他那里知道修仙的大多都是输出伤害的剑修和法修,眼前这两个人对算命更是一窍不通。 “算个屁,”秦枫的粗话水平很对得起她的生平,“往上走得了。” “往上走吧,实在不行放灵音去看看。”魏西这么说也没什么依据,秦枫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向上爬吧。 连钩漌算是怕了这个鬼地方,他大招的cd还没结束,只能跟着这两位了。 三个人就这么往上爬,这些丝蛹滑不溜秋不说,形状也委实不适合着力。 最后还是魏西把匕首插进蛹里当着力点才好爬一点。 三个人就这么借着手上的武器一路往上爬,连钩漌那个飞刀太小了,最后还是秦枫摸出来一把短刀给他用。 就这么爬了七八层,体力最好的秦枫往上看,“有光!大概还有五六层的样子就能上去了!” 听到这个,底下的两人精神一振,赶紧爬到秦枫那一层。 “还真是!太好了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但是,高兴的太早了,一阵啃噬的声音传过来,魏西头上的灵音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第三十二章 侵略如火 “它叫什么?”连钩漌绝望地问魏西。 “可能是死到临头了。”魏西按住了毛都炸起来的灵音。 “你还说!”连钩漌的绝望都要溢出来了,三个人站的丝蛹为此一颤。 魏西粗暴地安抚了灵音,“可能是东西钻出来了。” “你是说丝蛹里的东西?”秦枫巡视四周的丝蛹,希望也不希望发现声音的来源。 “赶紧爬吧,”魏西把匕首插进了头顶的丝蛹,里面淅淅沥沥的掉出来一些液体,魏西毫不在意,“没几层了。” 魏西一马当先,秦枫示意连钩漌跟上,她好断后。 远远看过去三个人就像是在无形丝线上爬行的小蚂蚁,顺着光照的方向爬过去。 连钩漌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是个聋子。他听得清清楚楚,在他们的脚下还有左右都有爬行声音。 可是他头上的魏西置若罔闻,脚下的秦枫速度不减,架在两人中间的连钩漌也只能强迫自己继续向上爬。 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在前面爬的魏西听得清楚,依稀还能听见滑腻的声音。 魏西这下可以确定,爬过来的东西就是丝蛹里的东西,她看了一眼头上还:有三层的样子。 “魏西!下面也有东西!” 听见秦枫的声音,魏西下意识地向下看。秦枫的灯笼还插在腰带上,摇摇欲坠的,魏西就借着这摇摇欲坠的光,看清了下面的东西。 那些东西通体翠绿,上面挂着铁锈色的液体,有着四肢和躯干,躯干上只有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没有五官,皮下有东西在蠕动,遍布全身。 有着人形的东西四肢是僵硬的,动作是灵活的,就这么一小会已经快要够到秦枫的脚腕了。 秦枫见魏西的脸色有异,向下看就发现那疑似大型虫穴的鬼玩意要碰到自己的脚。 “够恶心的了!”秦枫说罢一脚踹了过去。她自小习武,这一脚虽然不似在平地上杀伤力大,但是也够下面那东西喝一壶了。 “你挪挪屁股!”秦枫冲着连钩漌嚷嚷,“别他妈挡路!” 人家连钩漌也有话说了,他已经尽力地爬了,但是实力就是这样了。 被骂的连钩漌颇为委屈往下一看,他原谅了秦枫,因为秦枫踹下去一个,下面还有好几个,秦枫爬几下就要踹一脚。 可惜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因为那些绿色的疑似可移动虫穴,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增多。不光是殿后的秦枫受到威胁,连夹在中间的连钩漌都能看见从两边爬过来的怪物。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上边不要再出现绿色的怪物了。 魏西时不时往下看一眼,她也发现离她们近的丝蛹陆陆续续破开,不管里面是蛇、山羊还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掉在这里面的人,从丝蛹里钻出来的都是人形的绿色怪物,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东西越来越多了,”魏西逼灵音把她的话喊出来,“看样子咱们的方向是对的。” 她这么一说,下面的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她们在下面乱转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些东西钻出来,怎么她们往上爬,这些东西就跟闻到血味的狼一个接着一个钻了出来? 既然路是对的,往正路上走就好了。 眼瞧着还剩两层丝蛹就要出头了,魏西突然听见头顶的这个丝蛹隐约有爆发的趋势。 魏西停住了,连钩漌和秦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魏西把匕首插进头上的丝蛹,接着把点燃的火折子塞进了即将爆发的丝蛹里。 “你!”连钩漌看着成包围之势的绿皮怪物,实在是不知道魏西在干什么。 秦枫顾不上畏畏缩缩的连钩漌,把连钩漌当踏石,抓着连钩漌的脑袋爬到魏西的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丝蛹的可燃性太好了,小小的火折子瞬间就借着丝蛹照亮了大半个洞窟。 洞窟里面密密麻麻的丝蛹大都破开了。已经爬出来或者正在爬出来的怪物都冲着这三个活人爬过来。 魏西点燃的那个丝蛹里面没来得及出蛹的绿皮怪发不出声音,但它被火舌舔过的躯干扭曲起来,像是什么无声的尖叫。 它伸出来一只手试图抓住魏西,魏西只冷眼看着它被火包围的身躯坠落。 这人工的流星不仅划破了黑暗,还把火星溅到了周围的丝蛹上。霎时这座丝蛹和绿皮怪物构成的墓园变成了一片火海。 “快走!”秦枫拽着魏西挑还能落脚的丝蛹向上爬,后面的连钩漌也紧跟着。 火势拖住了这些绿皮怪物,但是架不住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了,上面的绿皮怪物还在源源不断的爬出来。 三个人看准那个丝蛹要破开就往里面塞火折子,秦枫的剑上全是绿皮怪物身上的汁液,但冲过火势包围的怪物还是源源不断。 “小心头上!”秦枫抬眼就是眉心扎着飞刀的绿皮怪物掉了下去,而飞刀的主人连钩漌用短刀砍断了抓着他小腿的绿胳膊。 魏西感觉自己要脱力里,她毕竟年纪还小,就差那么一层丝蛹,她们就能出去了。 可是因为她放得火还有那些绿皮怪,她们只能七扭八拐的逃命,始终没办法爬过最后一层丝蛹。 “这些东西根本砍不完,”不仅是魏西,连钩漌也要撑不住了,他抓住秦枫递过来的手,这才站稳,“魏西你想想办法!” 魏西这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灵音彻底罢工,躲在兜子里大气不敢喘,魏西要是长了它的两个膀子早就飞出去了。 “别让那些虫子爬上来,”秦枫看着自己剑上蠕动的褐色肉虫,嫌弃地捅了一个绿皮怪,“我用火烧了这些恶心的东西。” 魏西告诉自己要冷静,只要想办法爬过最后一层就可以了。 七步之内必有解药,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刚才她们在下面这些蛹没有动静,甚至自己刨开了好几个都没有这种绿皮怪。 所以是为了抓住她们这些东西才爬了出来? 那应该有一个东西能控制住它们,魏西抓住了这个想法,但是她没有时间了,火势不仅包围了绿皮怪物也包围了三个小孩子。 在火烧光这层丝蛹或者绿皮怪杀死她们之前,必须想办法爬出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魏西发现脚下的丝蛹变成了黑色,难道是熏成这个颜色的? 接着魏西就发现这是一片没什么动静的黑色丝蛹。 魏西狠狠地掐了一把秦枫,后者还在砍怪物,抽出空看了一眼回归小哑巴状态的魏西。 这一看她发现魏西指着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黑色的丝蛹。 “这能上去!”秦枫领会了魏西的意思,招呼了连钩漌,三个人还是魏西打头阵。 这会也顾不上安全不安全了,魏西直接把匕首插了进去,顺着口子烫出来黑色的蠕虫,魏西闭紧嘴就借着力往上爬。 秦枫是最后一个上来的,三个人站在最顶层的丝蛹上,绿皮怪也在往上爬。 “那儿!”连钩漌指出了最近跑出这片丝蛹的方向,依稀能看见草木颇为繁盛。 三个人在丝蛹上跳来跳去,还躲着偶尔爬到上面的绿皮怪物。 魏西给了抓连钩漌多灾多难小腿的绿皮怪一匕首,三个人终于逃离了那片噩梦一样诡异的丝蛹。 那些绿皮怪好像无法离开丝蛹的表面,等着火把它们烧死。 三个人瘫软在地,看着火吞噬了那些恶心的东西。 “行吧,”连钩漌缓过来一口气,“这把短刀归我了。” 三个人顶着烟熏火燎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三章 名声在外 宝象城是西域诸多绿洲城市中最大的一座。 平日里宝象城作为交通枢纽和区域中心总是车水马龙,因为花车游行那日的爆炸,这两天城内风声鹤唳。 樊慈等不来城里的仵作,因为一只手数的过来的这几人正在处理爆炸那日的尸体。 石长老的尸身现下是用法诀冰冻着,不过樊慈也拿不准这样会不会破坏潜在的证据。 死人不能困扰樊慈,活人也不能给她带来麻烦。 生死未卜的魏西和秦枫才是让樊慈最操心的。 因为这件事,青城派剩下的四个师弟跟鹌鹑一样,镇日躲在客房里。樊慈心知他们害怕,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两位师妹一日下落不明,樊慈和客栈里的修士就一日心神不宁。 解救樊慈的是来自天地门长老的口信。 “青城派两位弟子在秘境,勿怀念。石碏长老身死为凶,慎之。” 樊慈悬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半,既然魏秦两位师妹在秘境,想必暂且性命无虞。自己只需要琢磨天地门关于石碏长老的话,并且尽快找仵作给石长老验尸。 秘境内的三人很怀疑自己保住小命,她们三个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是十分清楚,哪里谈得上逃出生天。 魏西是第一个爬起来的,她脸上是纵火留下的烟痕,让她看上去像是老家冬天炕洞的野猫。 幸好她还剩一个火折子,累得要死的魏西看上去和被烧的怪物没什么区别,但是秦枫和连钩漌都没有力气躲避了。 魏西挑了一个粗细合适的树枝,她从衣摆上撕下了一块布用它擦拭了三把武器上不明的液体,根据绿皮怪物的燃烧速度,她觉得这诡异的液体拿来做火把也不错。 “你为什么还在动!我们刚刚从坟地里爬出来,”连钩漌有气无力地说,“当然了,里面的尸体会动,睡在网做的棺材里。” “起来,”魏西毫不留情地踢了连钩漌一脚,“天要黑了。” “我感觉我还在晕厥,”连钩漌像一摊死肉躺在地上,“为什么你的嘴没用动,我却能听见你的声音。” “因为我是个哑巴。”魏西这才想起来查看灵音,这小畜生精神抖擞起来,撅着鸟嘴向魏西讨东西吃。 “魏西说得对,”秦枫挣扎着起身,“天黑之前,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至少离这个火坑远一点。” 连钩漌哼哼唧唧地不愿意起来,秦枫给了他好几脚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至于魏西,她根本不想费这个力气。 “所以,我们得怎么回宝象城?”秦枫用草把手擦了擦,“或者怎么让青城派的人找到我们?” “不如等我缓过来,我跑出去报信,你们只要给我银子......或者,”连钩漌把短刀别在腰上,“你们修仙的用灵石,一百块中等灵石。” 秦枫是个富婆,她当然出的起,但是她对这个毛贼没什么好感,因此只是冷笑一声。 “如果你能出去,”魏西把她做的火把递给秦枫,“而且你能出去的话,门派也能找到被我念过追踪诀的人。” 后半句纯属胡诌,魏西是在糊弄连钩漌,但是她低估了青城派毁坏自己名声的手段和决心。 连钩漌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魏西和秦枫,“你们两个是青城派的!” “我听说你们门派有个弟子冬天嫌山上太冷,跑去别的门派当杂役,冬去春回,结果有一年去的路上太着急了,把腿摔断了,直接原地坐下,在那间饭馆门口当了三个月叫花子。” “道听途说!”秦枫说道,“掌门腿没断,他就是饿得走不动了。” 连钩漌笑得根本停不下来,魏秦两人也没心思辩解了,魏西是因为掌门要饭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不必担心回去的路上饿死,秦枫是因为要饭的又不是她。 “你信不过青城派,但是这次还有万法宗、正心派和天地门,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了魏西这话,连钩漌也知道了这哑巴没打算给自己好果子吃。 “赶紧走吧,”秦枫又递给魏西几个火折子,“离这晦气东西远点。” 连钩漌一时拿不准嘴毒的那句“晦气东西”说的是还没烧完的绿皮怪物还是自己,但他脸皮比较厚,决定跟着她俩。 也不知道这是块什么风水宝地,藏了那么个全是丝蛹的洞窟。离了那处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沿途草木葱郁,偶尔还有野兔、野鸡什么的。 就是他们三个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这会马上就要星垂平野了。 秦枫坚持要往远走一点,她可不想半夜还要提剑砍怪物或者是妖兽。 就这么走了能有一个时辰,月亮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连钩漌说再不睡耽误魏西长个,这才停了下来。 把地上的杂草清干净,几个人捡了点柴火,生了堆火,胡乱吃了几口面饼就裹着秦枫仿佛永远用不完的皮毛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经亮了,秦枫看了一眼余烬和睡得正香的魏西,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 她拿出绳子一头拴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拴在魏西手腕上,接着拿着剑空空如也的水壶钻进了晨雾笼罩的森林 魏西是被踩着她眼皮讨食的灵音吵醒的,她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灵音,后者狠狠地叨了一口魏西。 昨天那个洞里那么多虫子它不吃,现在又在这里折磨自己。 挣扎着清醒的魏西如此想到。 魏西浑身的关节像是被人卸下来又装上,疼得要命。魏西摸索着给灵音掰了一小块面饼,这没心没肺的讨债鬼叼着这块面饼飞回了魏西鸟窝一样的头发。 感觉到自己手腕上有东西,魏西抬了一下胳膊,这才意识到秦枫可能是出去了。 连钩漌睡得香,脚踹到火堆里都不知道,魏西没看见自己的水壶,估计是秦枫拿去了。 甜水村有个赤脚老大夫,是从别的地方逃荒过来的,经历过瘟疫,他告诉村民水尽量要烧开了喝。魏西毫不犹豫给了连钩漌两巴掌。 挨了巴掌的连钩漌从睡梦中醒来,“起来,捡柴火,秦枫去找水了,咱们烧了才能喝。” “......你说话......不张嘴真的很奇怪,”连钩漌顶着巴掌印说,“你到底是哑巴还是会腹语?” “我养了只鸟替我说话,”魏西手腕上的绳子一直在动,她真的怀疑秦枫到底给自己准备了多长的一根绳子,“我现在还养了个毛贼替我捡柴火。” “你说这话好像说书的嘴里的地主婆。”连钩漌爬了起来,任劳任怨地去给魏地主捡柴火去了。 第三十四章 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没一会儿,秦枫和晨曦一同归来。 “西边有条小溪,”秦枫把洗干净的擦脸巾递给魏西,“一时片刻看不出这有人。” “这根本不像宝象城附近的环境,”连钩漌把柴火扔在地上,指着周围的植物,“这么不要水的长法,北疆、南江和东夷肯定有,但是西域绝对没有。” “先吃点东西喝点水,再想办法吧。”秦枫把水壶递给魏西,魏西刚才把火烧开了,现在把水壶架在火上煮。 “如果是秘境我们怎么出去?”魏西把缺了一块的面饼捧在手里啃,连钩漌则羡慕地看着说话不耽误吃饭的魏西。 “若是秘境,肯定有镜眼,找到就能出去。” “我试一试能不能出去。” “您梳妆好了?终于能给我们两个人开开眼了?”秦枫吃饱了也有力气跟连钩漌贫了,连钩漌皮笑肉不笑。 “冲你这个态度,我出去了先去珍馐楼吃一顿,再去眸清池泡三天温泉,希望你和你养鸟的朋友那时候还活着。” 说完这话连钩漌站起来,颇有气势地站在那里,闭上了双眼。 魏西和秦枫好整以暇看着连钩漌能玩出什么花样。 等到魏西把面饼啃完,连钩漌人还杵在那里,灵音鬼鬼祟祟地想要到他头上拉屎,被魏西制止了。 “行了,大哥,你还是跟我们老老实实找镜眼吧。”秦枫拍了拍手,走过去把连钩漌嘴里叼着的面饼掰了下来,“瞧瞧,面饼都要化在你嘴里了。” 连钩漌不可置信,“可是我感觉到灵力已经用了。” “你站在那儿就需要灵力?”秦枫摆出了一张苦瓜脸。 “.......那倒不是,”连钩漌心烦意乱的,“你们说的这个秘境确实古怪,正常我已经不在这了。” “菜就多练,”秦枫把面饼塞了回去,接着她火上取壶,“你要是说灵力,那你也是修士了?” 连钩漌看着直勾勾瞅着他的俩个人脊背发凉,故作镇定道,“我要是修士能让你们两个人追着跑?” 趁着放凉的功夫,秦枫掏出了自己之前在集市上买的钟,里面的景正好换到了门口两座大象、巍峨壮观的城主府。 “留意着时间吧,”秦枫给另外两个人看了一眼,“说不定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秦枫,要是找不到镜眼,我们会怎么样?” “困在这里吧,然后咱们三个有一个会被妖兽吃掉,有一个受不了要杀了我结果被我反杀,”连钩漌抢答道,“我抱着两具白骨活到九十九,我以后真应该当说书先生。” 秦枫翻了个白眼,“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灵音撕烂你的嘴,”警告完连钩漌,秦枫换了个柔和的语气对魏西说,“我只听说秘境开启一段时间后就会自行销毁,不过外力也可以摧毁它。” 魏西点了点头,她喝了点水,递给秦枫和连钩漌,两个人都说不喝。 “我在西域长大,”连钩漌点了点魏西烟熏火燎的水壶,“非常的耐旱。” “我听说沙漠里骆驼把水藏在驼峰里,”魏西把水壶拴在腰带上,把匕首攥在手上,“你是不是把水藏在脑子里。” 太歹毒了,连钩漌看着又陷入不说话状态的魏西,如是想到。 “我们应该顺着小溪走,”秦枫把火堆踩灭,“宝象城外不会有两处秘境吧?” “顺着小溪走说不定会碰见王师姐或者其他门派的人。” 魏西和连钩漌赞同秦枫的观点,三个人收拾好就往西边走。 散了晨雾就没有那么冷了,日头好,秦枫也展示了她的好箭法,射了一对兔子,箭矢穿耳把野兔钉在地上。 现在魏西大概知道秦枫哪来的那么多皮子了。 连钩漌认清了自己的地位,狗腿地去把一对兔子捡了回来。 “你箭法真好!”连钩漌拎着两只兔子,可怜的兔子还蹬着腿想要挣脱,“还有那些药!你是在军营待过吗?” 秦枫把染了血的箭矢拔了出来,连箭带弓扔进了乾坤袋。 “家父莒国虎威将军秦铎,外祖是莒国定远候刘老将军。”秦枫难得正经跟连钩漌说话,这一张嘴就让连钩漌大吃一惊。 “......怪不得,”连钩漌讪讪道,“身手那么好......” 魏西看那兔子蹬腿,烦的厉害,从连钩漌手上夺过一只兔子。魏西掐着兔子的脖子把它的头往后推,一手抓头一手提腿,往上拧兔子的头,倒提着兔子稳准狠地砍了一下兔子的脖子,可怜的兔子就直接下了黄泉。 下一只兔子也这样被手法利落的魏西处决。 连钩漌缩了缩脖子,这两个姑娘看上去都比他厉害,他突然觉得自己爱得踹和巴掌也不算什么了。 “我爹是猎户,我外婆杀猪养大了我娘和舅舅。”魏西微微一笑,把兔子的尸体递给三个人中最适合拎东西的连钩漌。 因为魏秦两人远超连钩漌的实力,他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难得沉默。 魏西乐得清净,她留意着灵音和周围的动静,秦枫则拎着剑随时准备出招。 或许是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三个人发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已经站在沼泽的边上了。 秦枫主张进沼泽,能赶一段路是一段路,左右她们有火把,谁知道秘境开了多少天,她们还有多长时间。 持反对意见的是连钩漌,他说夜里沼泽这种地方肯定会起雾,找路本来就不方便,要是沼泽地里也有什么丝蛹,三个人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两人各有各的观点,魏西又不怎么说话,辩的面红耳赤地两个人自然忽略了魏西。 “......要送死你自己去!我......”没等连钩漌说完,他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后面的魏西狠狠的踹了一脚,连钩漌一个不防备险些跌进沼泽。 “哈哈哈,看来魏西站在我这边!”秦枫看着堪堪站稳的连钩漌嘲笑道。 “我站在连钩漌那边。”魏西对秦枫笑了一下,试图消解她的怒火。 “那你踹我干什么?”连钩漌顾不上得意,质问魏西是他的第一要务。 “因为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魏西对连钩漌没什么好脸色,“你根本就不是人。” 第三十五章 沼边夜话 “什么意思?”秦枫一脸疑惑,“魏西,他是热的。” 连钩漌指了指自己的,又指了指魏西,“咱们两个中间肯定有一个脑子不好使。” “闭嘴,”秦枫连眼神都没给连钩漌一个,“虽然连钩漌能藏在墙里,还神神秘秘的,总不能说他不是人吧?毕竟一起从丝蛹里爬出来的,我抓过他的胳膊,实心的。” 连钩漌捣头如蒜,魏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这么一打岔,秦枫也不好说连夜赶路,她招呼两个不说话的收拾收拾准备过夜。 魏秦两个人野外生活经验比连钩漌丰富多了,两个姑娘弄了一大堆苔藓垫了一片地,又架起来几根树枝,盖上皮毛。连钩漌在简易帐篷的前面生了堆火,又在附近捡了点干柴。 秦枫处理完帐篷的事就去处理那两只兔子,魏西则在地上挖坑,希望明天早上这个坑里能有过滤过的沼泽里的脏水。 “这兔子还得烤一会儿,回门派朝赵大嘴要点调料,下次也能吃点好的。”秦枫想把气氛带动起来,毕竟三个人还要一起出秘境,闹不愉快不好。 谁知道连钩漌一声不吭,魏西还是那副孤立全世界的样子。 秦枫第一次理解了赵大嘴,带孩子确实是不容易。 “秦枫,我要看时间。”魏西突然从神游中回神,兔子的油蹦了几点出来。 要是魏西不说,秦枫都要忘了这事了。 “......怪事......”秦枫看着手上的钟表,“这怎么才过了三个时辰天就黑了?” 这种表做工精巧,乾坤袋都是封了法阵的,东西放到里面绝不会被碰坏。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从她们三人出发到夜幕降临,只过去了三个时辰,正正好好三个时辰。 “这里面日升日落有问题.......”秦枫看着刚刚换了景的钟表喃喃道。 “秘境这么危险,”魏西盯着连钩漌,后者的脸被阴影遮住,“你不说实话,我们根本不好逃出去。” 秦枫:日升日落有问题是什么很多余的发现吗?你还在哪里逼问连钩漌? “什么实话假话,我不是人是什么?”连钩漌反驳道,扒拉了一下火堆。 秦枫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钟表,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相信魏西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因此按着剑柄静观其变。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我只知道你不是人。”魏西一脸的理所当然,有一种不顾连钩漌死活的直率。 连钩漌冷笑一声,他把扒拉火的棍子扔到一边,“你什么意思,张口闭口说我不是人?我还比你大几岁,你说我不是人?你拿出证据来!” “你不是修士,但能藏在墙壁和布料里,”魏西慢条斯理地说道,“正常人可做不到。” “小妹妹你听没听说过一种人,叫散修?”连钩漌反唇相讥,脸上写满了魏西不可理喻。 “你从我们见面就没喝过一滴水,你也不敢轻易进沼泽,人不会这么怕水。” “我是仙人球成精不行吗?” “最后一点,”这一刻魏西像是抓住猎物的猎人,志在必得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在丝蛹里,你被包裹的速度不一样。” “我们三个被困住的时间差不多,我和秦枫两个人都没有被丝蛹缠住,只有你在秦枫去救你的时候,你的小腿已经被裹住了。” 秦枫看看魏西,又看看连钩漌,实在不知她现在能做些什么。连钩漌则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们刨开的那些丝蛹里,有一具被裹的尸体,被衣服覆盖的地方全是丝网,”魏西说这话没有费心遮掩,因此她的嘴唇一动不动,看上去很是诡异,“但是他的脸还是干净的。” “......魏西,你要是不修仙,肯定能当个捕快。”秦枫不禁赞叹道。 “我是哑巴,就多观察。”魏西满不在乎地说。 “行吧,”秦枫把注意力转移到沉默的连钩漌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魏西有理有据,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连钩漌只冷冷地看着魏秦两人,一副我突然很孤僻的样子。 “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但是我们现在是串在一块的蚂蚱。”魏西的未竟之意很明显。 “你们还是修士,但是我看不出来你们俩是修士。”连钩漌也不委屈自己,先进行了一轮嘲讽。 秦枫正要反驳,魏西却坦然道,“我们俩个就是菜,你也看到了。” “我打了兔子.......”秦枫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是无人在意。 连钩漌再一次认识到了青城派的脸皮,他长出了一口气。 “算我倒霉,”连钩漌看兔子烤的差不多了,撕了一只兔子的腿,“我确实不是人。” 已经铺垫到这了,秦枫接受良好,开始分兔子,听连钩漌讲故事。 “宝象城的老城主喜欢收集些奇珍异宝,来来往往的这些人总有投其所好的。” “十七年前有个赤膊画师从南江来,他的鼻子被人削掉了,据说是在部落战争中被俘虏受了刑。” “这画师的画也是奇怪,来的人想要什么,他都能画出来。” “但是这些东西是要代价的,全凭赤膊画师的意愿。一开始宝象城的人不信他,直到有个人她老娘病重,实在没办法她跑去求画师,画师给她花了一株草,这人去沙漠里找了三天,找到了这株画中草。” 连钩漌把骨头吐出来,从秦枫哪里接过兔头。 “这画师只要这人跳一支舞,那人是个舞娘,自然千恩万谢。” “画师的名气越来越大,宝象城里关于他的谣言越来越邪乎。” “老城主就请了画师入府,画师入府后一言不发,老城主脾气暴虐,险些要把画师丢到斗兽园喂妖兽。” “画师冲南边磕了三个头,就开始作画,画的是一幅美人图。” “宝象城城主一支子嗣不丰,到了老城主这里,更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画师画完这副美人图就一言不发。” “老城主以选圣女的名义,吸引来了周围城邦的妙龄女子。” “最后,他找到了画中人,那女子是宝象城一家香料铺子掌柜的小女儿,堪堪十六岁。” “老城主敲锣打鼓,迎娶了小他四十岁的女子。” “婚后三载,还是没有子嗣。老城主想起了画师画的那幅画,就把那副美人图挂在卧房。” “十个月后,城主夫人生了个男孩。”连钩漌撕了两块兔子肉,“当夜,那幅画也生下了一幅画。” 第三十六章 人像 “什么叫画生了一幅画?”秦枫实在忍不住了。 “就是那幅画里面分裂出一幅画。”连钩漌惦记上了第二个兔头,魏秦两人都吃饱了,也就没人跟他抢兔头了。 魏西示意秦枫别打岔,秦枫强忍着冲动,继续听连钩漌讲故事。 “老城主也算起见多识广,但这回真的被吓到了,但他马上六十了,土都埋到脖梗子了,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再诡异他也得保住这个孩子。” “他把那两幅画收到了书房,谁知道他儿子四岁的时候,溜到书房去玩,当天夜里就高烧不退。” “老城主赶紧命人去查,知道了自己宝贝儿子去过书房。他心知不好,去书房查看,结果发现美人图还是美人图,但是另一幅画,居然是他儿子现在的模样。” “老城主吓坏了,命仆人把这两幅画丢出去。” “这仆人偷偷藏下了这两幅画想着卖钱,把这两幅画带出了城主府。” 连钩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总之,我就是那副被生出来的画,我有了意识就从画里钻了出来,抱着卷轴跑了。” 连钩漌这故事铺垫的多,重点反倒被他糊弄过去了,比如那个画师要了什么报酬?他是怎么从画变成了人?他又怎么变成了毛贼? 但是魏西是实用的人,既然连钩漌交待了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没必要追究无关紧要的细节。 “所以,”秦枫擦干净手,“你是一幅画,你不喝水是因为你怕水。” “我还怕火也怕虫子咬。”连钩漌把最后一点兔肉吃光,指出了秦枫思想的狭隘。 “那在巷子里.......” “能画画的地方我都能融进去,”连钩漌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快来了,“墙壁、丝绸、布料、纸,我都能藏进去。” “厉害,”秦枫赞美道,旋即她想起来今天早上连钩漌站在那里,“那你今天上午?” “他以为能回到画里。”魏西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她难得想炫耀一下。 “你真的,”连钩漌不服气喊,“太聪明了对别人不好。” “是,我以为我能回我一开始的那幅画里。谁知道这个鬼地方,我根本回不去,我连融进去都没办法,我变得平庸。” “等等,”秦枫打断了连钩漌令人作呕的顾影自怜,“你的那幅画.......不是你的本体在哪?” 连钩漌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你打听这么多干嘛?你一个官家小姐,不要这么不着调。” “你没见过她们的爹,”秦枫像是缅怀什么一样,“莒国的朝堂就是各种小道消息撑起来的。” 无论秦枫怎么逼问,连钩漌就是插科打诨,死活不肯说自己的本体到底在哪。 魏西不理他们两个,反正守夜她是中间那班,她抱着皮毛倒在苔藓地毯上,她睡眠质量好的出奇,从小到大沾枕头就着。 说实话魏西不是很担心这个秘境,毕竟天地门能放北疆这些门派筑基的弟子进来,就说明这个秘境的危险程度没有那么高。 当务之急是找到秘境里其他的修士,弄明白他们进秘境的任务是什么,这样才好出去。 魏西是被连钩漌摇醒的,她看着连钩漌那张焦急的脸,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醒醒,他妈的这沼泽不对劲!” 魏西脑袋晕沉沉的,她有点没闹明白什么情况。连钩漌趁机拧了一下魏西,也算报了她赏了自己好几巴掌的仇。 “秦枫你别睡了!当心折在这里!”连钩漌见魏西醒了又去摇秦枫。 秦枫没有给连钩漌报复她的机会,她清醒的比魏西快多了。 “魏西!魏西!怎么回事连钩漌!” “你还说,你是守夜的那个,我脚差点没让火烧了!” “我睡着了?”魏西终于看清了秦枫的脸,秦枫看魏西这昏昏沉沉的样子,心知不妙。 “先离开这儿,”连钩漌把火把放在火堆里点燃,他示意秦枫把魏西放在他后背上,“感觉是沼泽上的雾气。” “魏西不会有事吧?” “我哪知道!你那有没有什么药?喂她一口!” “我这只有治伤的药,还有送人下去的药。” 魏西完全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旁边的人,见秦枫和连钩漌都在,她便去摸灵音,灵音扑腾了一下翅膀。 “你这鸟真的古怪,”连钩漌把水壶拧开递到魏西嘴边,“你都晕了这么久,它一点事没有。” “你身上哪里不舒服?”秦枫摸了摸魏西的脑门,很是担心。 魏西喝了口水,摇了摇头。 “得了,脑子最好使的人没事就行。”连钩漌许是跟魏秦两人交了底,也不装那副市井无赖的样子了,“还得指望你带我们出去。” 秦枫白了连钩漌一眼,确认魏西没大事,她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多亏了连钩漌,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大恩不言谢,灵石给够就行。”连钩漌伸了个懒腰,“不过你真是够瘦的,不够结实,我背你都不怎么吃力,要知道我是纸片子。” “怎么回事?”魏西问道。 “你翻车了,差点我们三个都搭进去。”连钩漌躲过了秦枫打过来的手,正色道,“昨天夜里秦枫是第一班,但是我脚底板差点没被点了,我就醒了。” “醒过来我就发现你和秦枫两个人睡得死死的,我想把你喊起来守夜,就在这时候我发现叫不醒你。”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可能不是秦枫懈怠了,是我们中招了。” 连钩漌的表情不似作假,“我扭头就发现沼泽起了雾。正如我之前告诉某个人不要夜里进沼泽。” 秦枫有的时候真想给连钩漌一嘴巴,但她确实考虑不周。 “灵光一现,”连钩漌拍了一下大腿,“我怀疑是雾的问题,我叫醒了秦枫,背上你就逃离了雾气,现在天亮了,你也醒了。” 魏西涨红了脸,她是彻头彻尾的失策了,掉以轻心给的下场就是险些交待了自己的小命。 “所以是沼泽的问题,那我们要换条路了。”秦枫也没有休息好,硕大的黑眼圈就挂在眼下。 “连钩漌是画,所以没有昏睡的那么沉,秦枫你是身体好......” “要不然我说你养的这只鸟奇怪,”连钩漌说道,“我药人的时候大概就是看看体型,你这小身板都晕了这么久,你养的这只鸟还活着,啧啧啧。” 灵音叫了一声,黑黢黢的小眼睛就这么盯着连钩漌,连钩漌双手举起,表示是自己嘴贱。 “找个人上树,”魏西看着外边大树,“看看都有些什么,留意别的修士的踪影。” 魏西这话指出了一条路,连钩漌和秦枫两个人猜拳,最后是连钩漌输了上了树。 魏秦两人看着连钩漌笨拙地上了树,没一会儿连钩漌的声音从树冠传了过来。 “......说出来你们两个别害怕,”他的语气有些疑惑,“这是个人像。” “什么?”魏西和秦枫异口同声,显然是不接受连钩漌的说法。 连钩漌从树上下来,捂着裤裆,“还记得咱们爬出来的那个洞窟吗?就是全是白色丝蛹的那个?” “那是人像的眼睛。” 第三十七章 左眼 “我没太懂你在说什么,”秦枫向连钩漌和魏西发出了求救信号,“魏西,你呐?” 魏西正在努力说服自己相信连钩漌的话,后者看上去也很不解。 “雕像?摆件?”连钩漌试图把自己看到的描述出来,“算了.......” 连钩漌捡了根小树枝,开始在地上划拉,他动作很快,须臾之间,一张人脸就被他画了出来。 “你画技不错,”秦枫评价道,“这是什么一张人脸?” 魏西看看秦枫又看看连钩漌的画,有一说一魏西不怎么懂艺术,但她有基本又朴素的审美,连钩漌这画确实好看。 “你还没看见过我画的工笔画,那才叫好看。” “这就是我们爬出来的地方?”魏西指着人像的右眼问道。 连钩漌点了点头,“虽然花花草草、溪流、石头什么的挡住了,但是我看见眼珠子那一刻我就看出来了,我们在一个巨大的人像上,目前我看到的只有这个脑袋的范围,没看见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 “只有眼白?”魏西问连钩漌,后者咧了咧嘴,“当然有黑眼珠子,就在中间,死气沉沉的,手艺一般。” 想到韩仙师那双古怪的眼睛,魏西有点期待连钩漌要是碰见韩仙师会有什么反应。 “谁这么变态,把绿皮怪物裹在人像的眼睛里?”秦枫想起来那些爬行的鬼东西,真的高兴不起来。 “我们是踩着黑色丝蛹上来的。”魏西补充道。 秦枫和连钩漌面色一变,“我不去想里面会还有什么鬼东西。”秦枫宣布道,连钩漌难得赞同她。 “这是什么?”秦枫指着左眼上的线条,“手吗?” 连钩漌点了点头,“这人像捂着眼睛,而且只捂了左眼,咱们现在就站在印堂这儿。” “这就是差点要了咱们小命的沼泽,”连钩漌指了指人像的鼻子,“幸好咱们换道了,不然要翻过沼泽山。” 三个人对着这张人像,想不出来到底是谁造了这么个秘境。 魏西睡了一晚上,可是秦枫和连钩漌折腾了半宿,魏西强迫他俩眯上半个时辰,到时候还能赶两个时辰路。 “体力不够耽误我们找人。”魏西摆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们两个也就不坚持了,靠着石壁就睡了。 魏西则在周围找了些土薯和野果子,由于她看书不仔细,因此只敢挑自己叫硬无毒的东西摘。 等补觉的两个醒了,魏西的土薯也烤好了,灵音把野果的籽吐出来,三人一鸟边吃边考虑往哪儿走。 最后是秦枫拍板,三个人向人像的左眼走,毕竟他们在的地方这么古怪,谁知道被捂住的左眼处有没有镜眼。 “实在不行,顺着手臂往下走就行,遇见别的修士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大个脑袋摆在这,他们不过来看看?” 连钩漌想起一开始的绿皮怪,实在是不想进左眼,但是秘境是修士擅长的领域,他只能寄希望于青城派的人均素质没有江湖传言的那么离谱。 三人向左眼处的手掌出发,一路留心是否有北疆门派修士的踪迹。因着此地时间流逝怪异,秦枫射了只野鸡就罢了手。 “若是有小鹿就好了,”连钩漌自觉充当抗东西的角色,“炙鹿肉好吃得紧。” “你扛着一头幼鹿能走多久?”秦枫收了弓箭,还有心思和连钩漌谈笑。 秦枫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若是一辈子不入仙门,把弓箭做成法器也不是不行,就是不如自己修炼可靠,消耗也颇多。 因着这个秦枫也没落下弓箭,她的箭法是娘亲教的,也和外祖讨教过,准头好,射速快,就是年纪还小,臂力有限,因此总是谨慎些。 走了一个时辰,三人到了左眼处,本来想着直接登上手掌,魏西坚持去左眼那处看看。 “去哪干什么?”连钩漌想起来之前的怪物心里发毛,自然一百个不情愿。 秦枫和魏西相处多些,知道魏西不是个多事的性子。只要不打扰魏西活着,她都能忍一忍。这会子魏西坚持要去看看,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连钩漌拗不过这两个人,只能按着短刀跟着去左眼那里看看。 这处也是个洞窟,准确的说是个大坑,大概是个眼眶的形状。眼睛被手指挡住了一部分,可是站在边缘还是能看见坑里是什么。 连钩漌被秦枫拖着跟魏西一块去看坑里的东西。 原以为会看见黑色和白色层层叠叠丝蛹的几个人惊讶地发现,这坑里和她们爬出来的右眼不一样。 这是蓄满了水的一只眼,眼珠的位置也就是水的中央是黑漆漆的水,眼白的部分则是清澈的湖水。 没错这是一片眼睛形状的湖水,黑白分明,秋水一泓。 “别告诉我水里会钻出来东西。”连钩漌说道,短刀握在手里。 “为什么不是湖里的东西把你拖下去?”魏西的话音刚落,连钩漌连连后退。 “你别逗他玩了,”秦枫的视线还在湖水上,“他怕水、怕火还怕虫子咬,吓唬他干嘛。” “你刚才坚持要看左眼干嘛?”秦枫对着点比较好奇。 魏西耸了下肩,她还是习惯用肢体表达自己的想法,翻译一下就是她也不知道,就是单纯想看看。 “那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连钩漌催促道,“火海我能跑出来,沾了水我是真难救回来。” 这湖水古怪,她们也不敢喝,只好扭头往手掌地形哪里走。 “刚才湖上的那几根手指,颜色不像普通的岩石。” “你是说侵蚀出来的那几根跟手指差不多的石头?”连钩漌问魏西,后者点了下头。 秦枫回想了一下,“魏西这么一说,那几根手指头确实白的过分,有点像......” “像啥?”连钩漌催促着面带犹豫的秦枫。 “像骨头,就是那种人骨头。我在骨碌城见过,城外都是胡人和莒国人的白骨,那些骨头积累了好多年,颜色差太多,但是剥蚀的严重的颜色就像这个。” “......我先说一下,我只是长得有几分胡人的影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钩漌讨饶道,“你知道我只是一幅画,在宝象城长大,跟胡人与莒国的事扯不上关系。” 从见第一面,连钩漌就知道秦枫不太喜欢自己。 但在洞窟互相扶持后,秦枫的态度就缓和了些——至少比魏西好多了,连钩漌敢保证当初在丝蛹那,如果有必要,魏西会毫不犹豫把自己推出去保命。 但在知道自己是幅画后,秦枫隐隐约约的敌意才消失了。魏西则是在自己背着她跑出来,才会犹豫一点,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再一听骨碌城,连钩漌联系秦枫关于家世的只言片语,就知道可能是自己的长相惹得秦枫不满。 果然信任要靠自己的行动争取,连钩漌美滋滋的想到,全然忘了自己一开始以毛贼的形态出现在魏秦两人面前。 第三十八章 骨质增生 走近了她们才发现这捂住左眼的手掌是处天然的通道。手掌和指骨扣在地上,隆起来的部分就是这处通道的遮盖。 “是我的错觉吗?”秦枫看着这处通道说道,“我感觉这块就差一块匾额,上书‘暴毙之地’。” “赞同,暴毙是死了的意思吗?”连钩漌十分有求知欲。 三个人现在已经被折腾怕了,实在不想冒这险。毕竟这秘境大概率是天地门打开的那个,只要找到其他的修士,不愁出不去,何必以身犯险。 如果连钩漌问秦枫,秦枫会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果连钩漌问魏西,魏西会说保命第一,机缘狗屁。 不必多言,三个人选择沿着手掌和手臂的方向走下这人头像的地形。 沿途都是些淹没到腰部的野草,魏西之前为了种灵药看过《百植纪要》,这野草她一点印象没有。 不过很快她就认识到了这种植物的险恶,不仅是魏西,秦枫和连钩漌也没能逃过魔掌。 “都出血了,这秘境里有没有东西不伤害我们?” 秦枫指了指正抱怨的连钩漌肩上的野鸡——为数不多不伤害她们的东西。 这些半人高的野草边缘是锯齿状的,带着淡淡的紫色。那些小锯齿像是这些沉默魔鬼长出来的一副獠牙,狠狠地刮着入侵者的皮肉。 魏西个子最矮——这不能怪她,年纪和饥荒带来的营养不良的合作成果——身上的凛子最多,她苦着一张脸,试图踮着脚减少伤害。 这样更糟糕了,因为这样不仅走得慢接触得更充分,而且重心不稳容易东倒西歪。 秦枫是爱莫能助,连钩漌是自顾不暇——总不能让他俩牺牲自己架着魏西走吧。 三个人自觉地加快速度,希望能够在太阳落山前走出这片野草。 “有声音。”灵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还在一前一后夹着魏西走的两人听见魏西说话,自觉地停了下来。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只侧着耳朵听声音。 有心跳声、风吹过草丛的的声音、偶尔的鸟叫声。 还有引起魏西主意的声音,哗啦啦的。 就知道这鬼地方没那么简单!三个筋疲力尽的人打起精神,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保命是第一优先级,其他的通通不重要。 魏西的这一发现让三人顾不得刮伤,一个劲儿的往前跑。 偏偏这声音越来越大,回头看只有野草和发白的石壁——她们还没跑出手臂的范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连钩漌最先崩溃,一边跑一边嘶吼道。 “艹!我也想知道!”秦枫骂道,“看不见摸不着只能跑。” “养鸟的!你想想办法!”连钩漌把希望寄托在魏西身上,毕竟目前为止魏西确实是比较肯动脑子的人。 “我不知道!”魏西难得破防,毕竟她十岁的人生中,还没见过这种只有声音看不到的东西,“我念个追踪诀?不对!追踪诀要知道是什么东西才能用!” “你多试几次!”连钩漌维持着一丝理智。 “我顶多念两个!我是青城派的!菜是门派的招牌!” 魏西尽量维持住自己的理智。但是这场景太诡异了。 声音越来越大说明发出声音的东西越来越近。但三人频频回头,什么都看不见。半人高的草丛更是只有三人趟出来的痕迹。 三人的体力即将告罄不说,身上的被草划出来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伤口!魏西的脑子立刻捕捉住了关键词! 旋即她变换速度验证自己想法。 “是这些草!”魏西大声警告同伴,“这些草吸了我们的血!” “草吸血和追着咱们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魏西停了下来,她刚才因为验证想法掉到了最后。 果然魏西一停下来,后面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留意着她动静的两人见状闻音,迟疑着停了下来。 声音停止了,三人看着满天的红霞,站在野草丛里一动不动。 “我们怎么办?用东西把胳膊和脚踝捆上,不让它们吸血?”秦枫看着逐渐隐匿容颜的太阳,给出了一个方案。 “但是它们已经吸了血,”连钩漌迟疑道,“会不会有影响?” 魏西没说话,眯着眼蹙着眉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野草。 更准确的说,她在看着野草的根部。 尽管怀疑魏西依旧会把自己推出去送死,但连钩漌还是在短短的两天中对魏西产生了依赖,他伸着脖子去瞧魏西到底在看什么。 “你看草根干什么?”连钩漌忍不住问了出来,秦枫也看向了魏西。 魏西用行动回答他们的问题:她握着一株野草,不顾划出来的伤口和后面微微的响动,把这株草连根拔起...... 未遂。 魏西白着一张脸,把无法连根拔起的野草举高给另外两人看。 那株野草哪里来的根?它应该长根的地方是一团根系状的红绳,那红绳红得发黑,看着就很是不详的样子。 这下三个人全变成了小白脸,这草下面怎么会是红绳?那这么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野草的岂不意味着....... “这下面全是.......“秦枫下意识挪了挪脚,“红绳?” 秦枫这么一挪脚,心里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武功底子好的她慢慢地抬起了左脚。 一根红绳颤颤巍巍竖在空中,连接着秦枫的脚底板和大地。 夕阳温暖的余晖无法改变这诡异的一切:无论是魏西举在手上的野草,还是秦枫举起来的左腿,都不应该有红绳出现在它们身上。 连钩漌微微侧起自己的双脚,果然看见了两根半指长的红绳。 他扭头去看魏西,魏西也刚抬起头,看脸色就知道,三人全部中招。 “怎么回事?”连钩漌这时候还有心情贫嘴,“这地方缺三根草?” 秦枫看着渐渐爬上来的夜幕,咬了咬牙,开口道,“赌一把吧!” 魏西脸色一变,没来得及让灵音吐出自己的话,秦枫就拔出佩剑砍向竖在空中的红绳。 那红绳猛地一抖,却没有断。 随即三人被脚下的红绳拽倒在地,接着极大的力量顺着红绳传过来,将三个人往回拖。 魏西下意识地抓着周围的野草,根本没有用。 伴随着越来越响的声音,三个人被红绳拽着在野草丛中拖行。 颠簸了一路,三个人几近绝望,但事实证明事情总能变得更糟糕。 在震耳欲聋的哗啦声中,三人借着冷淡的月光看见了彼此上下颠倒又满是血凛子的脸。 她们被红绳倒吊在掌心上。 和她们一起被吊起来的还有数量众多巴掌大的洁白玩偶。毫无意外,这些玩偶是骨头做的。 而玩偶空洞的双眼间都有一滴鲜红的血。 在皎洁的月光下,这些骨制的玩偶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第三十九章 脑子!脑子!长出来! 倒吊的姿势让眼前的世界更扭曲。 “不是!”连钩漌的嗓子已经开始沙哑了,“我的衬裤告诉我,这地方没风吧。” 作为惯偷的连钩漌偏偏穿了条桃红色的衬裤,现在他的衬裤露了出来。 不止他的,魏秦两个人的灰色衬裤露出来了。 三条衬裤没有感觉到一点风。 那这些玩偶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魏西伸手薅过来一个玩偶,仔细端详。这玩偶确实是骨头做的,工艺比较粗糙,眼眶的边缘一点都不平整,五官粗糙只能看见个大致轮廓。 “这东西不是人骨头。”魏西说道,见她没什么事,剩下的两人也各拿一个玩偶到手心观察。 “你们看出来这不是人骨头?”连钩漌把玩偶翻了好几次身好奇地问。 秦枫掰动手上玩偶的四肢,“她喜欢这样玩意,我们住的那屋有好几根她捡来玩的。” “你没事玩骨头?”连钩漌向魏西求证,但是被吊起来的她们晃悠悠的,而且魏西本身长相就有点阴恻恻的,这让她看起来委实有些不像好人。 连钩漌看见这样的魏西,打了个哆嗦。 “你不会还玩人骨头吧?”连钩漌声音有些发颤。 魏西理都不理他,还在那检查手上的玩偶。 “锡州大旱,路有饿死骨很常见,你别在那瞎猜。”秦枫赶紧安抚住要炸毛的连钩漌。 三人现在已经冷静下来,虽然情况还是一样的让人摸不到头脑,但是她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而且困扰她们的看不见的声音制造者就是这些无风仍起浪的骨制玩偶了。 魏西举着玩偶的那只胳膊伸出来,“草吸的血越多,这些娃娃就越多。” “你的意思是,”秦枫看着自己手上这个玩偶双目间的一滴血,“声音越来越大不是因为这些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是因为这些玩偶越来越多?” 魏西也只是猜测,不过这也好验证。 “我们现在被红绳拴着,这些玩偶会不会越来越多?”秦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话让连钩漌松开了自己手上的玩偶,那被红绳吊着的玩偶荡回了自己红绳所在的高度。 “要是按照魏西的猜测来,”连钩漌扭了两下脖子,“咱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玩偶越来越多。” “我们就会变成困在蛛网里的虫子,被这些玩偶吸干。”连钩漌的声音任谁来听都能听出来害怕,幸好他情绪还算稳定。 魏西一言不发,不过她既然没出言反驳就说明她觉得连钩漌说的有道理。 “咱们得想个办法,这么拖下去不行,”秦枫倒是没有连钩漌那么害怕,“还有一件事,这么吊着,没一会儿人就会头晕目眩,要真是熬上一夜,咱们半条命都能交代在这儿。” 秦枫的话增加了她们时间的紧迫性,但是目前的局面,她们也没有好办饭。 秦枫试图凭借强悍的核心力量在半空中抬起上半身,试图砍几下捆他们的红绳。 被玩偶的脚踩住脸,成功把自己上半身抬起来的秦枫做出了自己的尝试。 可惜红绳还是那么的坚固,佩剑根本没办法砍到它,枉费秦枫被玩偶踩脸。 连钩漌的注意力从秦枫哪里转向魏西,发现魏西吊在那里一动不动,跟蝙蝠一样倒吊在岩顶上。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连钩漌运转灵力,尝试回到自己的那幅画中。 但是他把自己今天的灵力用完了,人还是在这里。 甚至因为吊的时间有点久,脑袋胀胀的。 连钩漌拍了两下脑袋,试图想出一条逃生之路。 “别拍了,脑子不是说长就长的。”魏西冷不丁开了口,吓了连钩漌一跳。 “你有办法的话,怎么笑话我都行!” “等着吧。”魏西说出这三个字又开始装蝙蝠。 连钩漌不想看魏西这副好像什么东西都跟她没关系的样子,瞄了一眼秦枫,他开口道,“那你就看着秦枫这么折腾?” 魏西眼睛瞪的倒是大,“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见秦枫也不能撼动魏西分毫,连钩漌选择和魏西一样装蝙蝠。 秦枫试了半天都没办法挣脱红绳的束缚,她也意识到了这不是出路,真如魏西所说,不挣扎了。 “看月亮。”魏西提醒两人,两人依言去看,只看见月光下那些空洞的玩偶。 但是魏西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她们看月亮,灵石打的月亮还有可能。 秦枫和连钩漌盯着月亮看了一阵,这才发现,月光只照在了玩偶身上,她们三个人没有沾上半点光。 “......这什么意思?”秦枫迟疑了片刻,尽量维持住自己的冷静。 “不清楚,魏西你说话呀!” 尽管月光照不到三人,秦枫和连钩漌还是看到魏西很有针对性地翻了个白眼。 接着一直躲在魏西头上的灵音,十分不情愿地从自己的庇护所里挪了出去。 这可怜的鸟被自己的主人逼着暴露在月光下,很难想象一只鸟的表情可以如此丰富。 灵音的羽毛在月光下晕出了一层珠光,看来魏西没亏待这鸟,把它养的溜光水滑。 看来只是她们三人被针对了,魏西的目的也达到了,但她没急着让灵音回来,这只毛团子一样的鸟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站在月光下,和周围光秃秃的玩偶对比鲜明。 秦枫越看这一幕越觉得不对劲,她脑子乱糟糟的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这月光有什么用。 若是她们是活人,这月光偏偏照在同样是活物的灵音身上;若说这月光没古怪,偏偏这些玩偶能被月光笼罩,具有碰撞体积的两人和可能具有碰撞体积的连钩漌都无法被月光识别。 所以有问题的到底是月光还是玩偶?知道这些对她们逃出生天有什么好处? 秦枫的头也胀胀的,希望赶紧长个脑子出来想明白这件事。 没想到装蝙蝠的魏西又伸手捞了一个玩偶,看了片刻,掏出匕首割断了它的红绳。 和秦枫那冥顽不灵的红绳比起来,这玩偶的红绳可以说是判若两绳。 “不是,你……”连钩漌还想问问魏西又犯什么神经,没想到秦枫问都不问直接学了魏西搞了个娃娃在手上。 连钩漌在特立独行和依葫芦画瓢中屈辱地选择了后者。 “魏西,我们拿玩偶干嘛?”秦枫也有一肚子疑惑等着解答。 魏西耷拉着眉毛,看上去蔫蔫的,脸上的血凛子已经不渗血了。 其实三人看彼此的脸就大概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惨样,被拖行的时候那些野草狠狠地伤害了她们。 “试试绳子,”魏西的声音有点小,估计是太累了需要注意,“绑我们的和绑玩偶的绳子。” 魏西这个思路还挺简单,都是绳子,秦枫砍不断自己的,那这些玩偶的呐? 三人暂时不清楚这些玩偶有什么用,既然目前没什么危险,试一试的风险不会比干等着这古怪的月亮更大。 魏西把取下来的玩偶攥在手里,另外两个人也没有扔掉烫手。 “捆我们的和玩偶的不一样……”秦枫喃喃道,“为什么?” 秦枫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检查玩偶时,玩偶粗糙的五官和它们灵活的四肢。 “是因为,这些玩偶和我们不一样,它们不需要被控制!” 连钩漌听了这话险些没把怀里的玩偶扔出去。 “还有,我们要被控制。”魏西补充道。 一番推论下来,三人只觉得脊背发凉,到底是什么秘境如此诡异?这写玩偶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灵音又炸了毛。 有了上次的经验三人如临大敌,好在这次灵音没有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它当然发不出来,魏西控制住了灵音,让这只鸟把尖叫生生咽了进去。 月上中天,掌心地形挂着的所有玩偶都被月光彻底笼罩,这些骨质的玩偶颜色变得更加死白。 魏西把玩偶抓在手上,另外两人有样学样,把玩偶抓好。 灵音这只胆小的鸟则紧紧地抓住魏西的衣服,它还有些不放心,又用喙叨住一块布料,大有死也不松口的架势。 在月光的普照下,这些玩偶开始有节奏的摆动躯干。 就在这时候,秦枫和连钩漌才知道魏西为什么砍了玩偶的红绳。 除了比对两种红绳的区别,她还计划着借玩偶蒙混过关。 三人抓着玩偶的手,借了玩偶的光,有一小部分被月光笼罩了,通过了月光的识别。 连钩漌想象力比较丰富。 他甚至可以想像,月上中天时,他们三人没有想到沾光的办法,这些玩偶扑上来铲除异类。 或者更糟糕把他们同化。 但这些玩偶非人骨的材质还是提供了一点点保障。 这些玩偶摆动的幅度不大,频率却越来越快。 透过空荡荡的眼眶,还能看见这些骨制玩偶的颅腔。 接着它们的四肢也开始缓缓的活动,动作很僵硬,但是意外的整齐。 上肢,下肢,脖子。 魏西明白了,这些玩偶在渐渐恢复行动能力。 除了被她们砍断红绳的那三个,因为这些玩偶已经死了。 第四十章 拼拼乐 三人紧张地看着那些活动四肢的玩偶。 或许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动作越来越流畅,三人觉得哗啦哗啦的声音越来越大。 为求稳妥,魏西控制手上的玩偶,贴心的让这个掉队的小东西和大部队心连心。 秦枫和连钩漌也不傻,摆弄着各自的玩偶。 但是大概是被吊起来的时间太长了加上刚才一番折腾消耗了太多体力,秦枫的手松了,玩偶脱手了。 骨制的玩偶摔在了地上,月光也从秦枫身上消失了。 那些还在热身的玩偶突然停住了,三人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些玩偶在转脖子,方向都是向着失去玩偶的秦枫。 秦枫不可能再去抢一个玩偶,这些可都是会自己动的玩偶!谁踏马敢动! 该怎么办?秦枫额头全是冷汗,这些玩偶奔着她来的,看样子就不是善茬,自己难逃一劫。不知道自己被解决后,魏西能不能和那个连钩漌跑出去。 秦枫心中闪过一个一个想法,一团乱麻中只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死也要死得其所。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哆嗦着钻到了秦枫手上。 是灵音,它爪子有些尖,抓的秦枫皮肉有些疼。 照在灵音身上的月光让秦枫也沾了点光,那些砖头转了一半的玩偶像是失去了目标,齐齐的僵在那里。 秦枫下意识地去看魏西,魏西皱着脸操控着手上的玩偶,察觉到秦枫的视线,她使了个眼色,让秦枫把注意力放在玩偶身上。 灵音一向是能离秦枫多远就多远,况且有危险的时候也都是躲在魏西发带上的兜兜里,看来是魏西赌了一把,冒着失去灵音的危险尝试救秦枫。 想通这一点的不止秦枫,还有羡慕不已的连钩漌。 收回注意力的连钩漌一边摆弄着玩偶,一边想着魏西可是赌大发了,若是自己这小哑巴能不能来救他还两说。 想到这儿的连钩漌牢牢控制着自己手上的玩偶,不论魏西有没有这个救他的心,自己若是失手了,魏西都没有第二个灵音能救他。 玩偶们的僵直没有维持多久,它们又开始动了起来,只是脖子还维持着定格的那一刹那,越看三人脖子越疼。 魏西见灵音也能糊弄过去,便知道有玩偶或者借玩偶沾月光就能暂时安全,但她还是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毕竟她也不知道玩偶在干什么。 半夜发癫集体复活大做特做广播体操? 这些玩偶活动的差不多了,拴着它们的红绳像血一样开始往下淌,这些玩偶在三人的注目礼中顺着绳子往下爬。 很难想象这些做工粗糙的只有四肢形状的玩偶能抓着绳子往下爬,毕竟制作它们的工匠可没有给它们雕出手脚。 也是因为这个,这些东西爬的很慢。 连钩漌不敢发出声音,实在想不出办法的的他拼命给魏西递眼色,试图催促魏西想个办法出来。 但魏西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她死死盯着那些血一样的红绳。 拴着玩偶的红绳可以被斩断,玩偶顺着娃娃往下爬,魏西的手牢牢攥着手上一动不动的玩偶.......还有玩偶可以遮盖自己....... 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取代玩偶? 魏西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危险,毕竟万一出了差错,要么自己被这些红绳爱好者撕了,要么变成红绳爱好者的一员。 结合这些娃娃的材质以及插在湖里的疑似人骨头,魏西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魏西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她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她实在拿不准主意,偏偏这局面诡异到了一定程度,缺少证据的情况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魏西恨死自己了!早知道便拖上万法宗那两个的看门弟子,这时候也有试错的人。 魏西不是善良的人,她若是有些好胜心,进了修仙界迟早要走上邪路。 现在没有试错的人,偏偏时间所剩无几了。 魏西她们看到挂的最矮的一批玩偶已经到达地面了。 秦枫和连钩漌都希望这些小玩偶落地之后能跑出去玩,不必理会家里的三只蝙蝠。 但是这些巴掌大的小玩偶落地后,便向第一个落地的玩偶跑。 玩偶一个个急匆匆的,但歪着脖子跑步显然是跑不快的。 有好几个小玩偶跌倒,被别的玩偶踩过去,这几个倒霉蛋找机会爬起来继续向老大跑去。 三人摸不着头脑,幸好小玩偶善解人意,很快给出了答案。 它们在拼凑,用自己的身体拼凑出一个大玩偶。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枫和连钩漌面色如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玩意儿拼成了就是姐几个的死期。 连钩漌额头上的汗比红绳上滑落的小玩偶都多。他拿着自己的玩偶,力气大的仿佛要把它诡异的脑袋捏碎。 连钩漌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不禁把目光放在秦枫身上。 秦枫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她已经在心里检讨自己砍红线的行为——如果自己没有那么莽撞,或许三人就不会被吊在此处等死。 现在最冷静的是魏西,她把视线从已经拼出两条腿的玩偶建筑师身上挪了回来。 魏西仰着脑袋去看属于自己玩偶的红线,实在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魏西突然看见她们倒吊的壁顶上隐隐约约能看见纵横交错的红线。 拴着玩偶的红绳就是这些红线的延伸! 手掌、指骨、玩偶、野草、鲜血.......这些在一瞬之间被串联起来了! 这是手掌,红线就是掌纹,那些玩偶就是手掌的掌中之物。 割伤三人的野草亦是红绳的延展,捕食着路过的生物,悄无声息的吸着路过者的鲜血,唤醒这些嗜血的玩偶。 可是,魏西想不通月亮又在中间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再有就是要怎么利用这些逃出去。 “魏西!”连钩漌的声音打断了魏西的思路。 魏西向连钩漌看去,连钩漌没拿着玩偶的那只手指向了已经有他那么高的玩偶整合体。 红绳上已经没有玩偶了,有两个玩偶还在往大玩偶脑袋上爬。 在三人的注视中,最后两个玩偶在脑门上给自己找了位置舒舒服服地钻了进去。 大玩偶活动了两下脖子,四肢也在缓缓的扭动,它转动着脑袋好像在寻找什么。 走投无路的魏西三人一动不动,生怕把这合体版的玩偶引过来。 玩偶跪在地上摸索,魏西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它在干什么。 骨头和石头摩擦的声音像是地府大门的开合声,渐渐来到了秦枫脚下。 它摸到了秦枫掉下去的玩偶,迫不及待地把一动不动的玩偶塞进下巴上的缺口。 糟糕!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三个人的心里。 冷淡的月亮在睡梦里翻了个身,顺手扯了块云彩当被。 皎洁的月光消失了,只剩下几缕清辉。 玩偶扭过头,空洞的双眼看向被吊在壁顶的三人......挟持的两个玩偶。 第四十一章 月涌大江流 “艹!”连钩漌终于憋不住了,“太阴了!” 不管这秘境分割的是谁的气府,这一招都太阴险了。 不挟持玩偶,月上中天人就已经死了;挟持了玩偶,合体版玩偶出来也难逃一死。 总之就是个死。 眼看着这玩意是奔着自己手上的玩偶来的,连钩漌紧张的要命。既然月光已经不管用了,连钩漌留着玩偶也没有用。 被困在原地的连钩漌不想等死,他像是撞进蛛网里的蛾子,试图挣扎着闯出一条生路。 连钩漌想都没想直接把手上的玩偶用最大的力气抛了出去。 巴掌大的玩偶掉在合体版玩偶身后大约八丈(20米)远,只能说是为了保命他爆发出无限潜能。 跪在地上的大玩偶被连钩漌扔出去的玩偶吸引了注意力,摸索着想要找到它。 “魏西!”秦枫着急喊道,想让魏西把手上的催命符扔出去。 “别!”连钩漌生怕魏西犯糊涂,“你等它过来再扔!或者递给秦枫让她扔!多挺一会儿是一会儿!” 秦枫还是担心魏西的安危,正要开口让魏西不要听连钩漌的,就听见自己手上的灵音开始说话。 当然了,是我们的魏西在说话,“闭嘴!灵音回来!” 看样子魏西是不打算立刻把玩偶丢出去了,连钩漌稍稍放心,魏西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灵音和魏西的沟通一向是在一人一鸟之间的,这次魏西喊了这么大声是为了强迫灵音按她的指示做。 于是秦枫看着灵音哆哆嗦嗦的钻出自己手心,颤颤巍巍地向连钩漌飞去。 玩偶的动作还有些僵硬,估计是刚刚组装好的身体不太习惯。 “魏西你在干什么!”一直留意着合体版玩偶的连钩漌都要着急死了,“你告诉我!我现在咬舌头能不能更痛快点!” “我在想办法!”灵音都要哭出来了,如果有人在制定打工鸟保护法,它希望是现在。 听了魏西的话连钩漌只能看着她养的鸟叼走自己砍断的红绳向上飞。 “快点飞!”魏西在心里威胁灵音,灵音再害怕也只能叼着绳子拼了命的飞。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魏西,”连钩漌又在催促,“但是你注意一下那个玩偶,它还有半丈就要摸到了!” 秦枫表情严肃,她盯着还在摸索的合体版玩偶,握着剑柄,“你不要吵!魏西在想办法!” 飞出一定距离,魏西勒令灵音把红绳还回去,这鸟回去的时候积极多了,像蓝色的流星冲到了连钩漌手上,接着一步不肯挪动。 与此同时魏西也没闲着,她把自己用匕首挑断的那根红绳栓到了手腕上。 接着魏西把自己脚上红绳的中段栓到了没被扔出去的玩偶身上。 “玩偶的红绳!把玩偶的红绳系在身上!”魏西说道,她一只手死死按住玩偶,另外一只手拿着匕首去挑断自己脚上的红绳。 魏西的话秦枫深信不疑,她立刻照着魏西的话去做,连钩漌捧着魏西的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没等连钩漌把话说完,他手上的灵音开始转述魏西的话。 “大玩偶过来,你们不要让它碰到我!”魏西两只手抓住她们仅剩的玩偶,“换了红绳就换了位置,我说砍,你们就砍掉自己脚上的红绳!” 连钩漌脸色一白,他大概猜出来魏西这个小疯子要干什么了。 所以魏西刚才是拿自己的红绳在试探断了的红绳是否能用,如果灵音回来的慢了,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 不对,自己还要感谢魏西逼迫灵音及时飞回来,连钩漌这时候还能苦笑出来,不然自己可就失了这条可能的生路。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大玩偶已经攥着刚找到的零件向吊着三人的位置走了过来。 “我没看错吧?”秦枫看着大玩偶一边走一边把找到的小玩偶塞进自己耳后的空隙,“它身上都是嘴!” 大玩偶越来越近,秦枫的话得到了验证。 这大玩偶身上都是小玩偶的嘴,有几个可能是在合体的过程中不小心磕破了,牙床都漏了出来。 这让被安排了防守任务的两人压力倍增,这玩意他俩能拦住? 大玩偶直奔自己的零件过去,魏西是三人中吊的最高的,这玩偶站直了也没办法够到魏西。 持剑的秦枫和拿刀的连钩漌都不敢轻举妄动,幸好这大玩偶执着于拼凑完整的自己,根本没搭理两人。 大玩偶身上的嘴恶狠狠地咬着空气,发出可怕的声音,魏西则一动不动。 气急败坏的大玩偶跺了几下地,之后迅速的扩张到两人高,一把抓住了魏西手上的玩偶。 魏西等的就是它,她死死地抓着玩偶。 大玩偶怒吼一声,空出的手就要去掐魏西,秦枫一剑砍向大玩偶的手臂,阻止它伤害魏西。 大玩偶连零件都没掉一个,但它的手臂被秦枫打离了原来的轨道,魏西还稳稳地抓着巴掌大的玩偶。 但是魏西也确实吃力,几个来回下来,汗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魏西!你还能撑住吗?”连钩漌的短刀都砍卷了刃,秦枫也是气喘吁吁。 魏西没功夫搭理两个人,她在等待稍纵即逝的生机。 大玩偶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零件,还有两个小虫子不停的骚扰它。在它模糊的记忆里,这些属于自己的零件应该很容易扯下来。 它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它要得到自己的零件,杀死所有的入侵者。 不耐烦的大玩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就是现在!感受到震动的魏西眼疾手快把玩偶塞进了大玩偶右边的眼眶里。 材质坚硬的小玩偶牢牢地卡在了大玩偶的眼眶里。 还有魏西拴在它身上的红绳。 大玩偶还在用力,它明明抓住了!为什么没办法把零件放到该放的地方去! 随着大玩偶的力气越来越大,石壁晃动越来越严重。被属于玩偶红绳栓住的魏西捂住自己的脑袋,随着红绳摆动在空中摆动。 另外两个人被两种红绳固定在石壁上,但他俩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一阵轰隆声,拽着最后一个小玩偶的大玩偶赢得了它和手掌石壁的拔河比赛。 大玩偶收不住力道倒在了地上。 “砍!”魏西大喊道,听见声音的两人立刻把脚上的红绳砍断,魏西也把自己脚上残存的红绳挑断。 但轰隆声还没有结束,秦枫和连钩漌看向魏西,发现魏西脸上是玩脱了的惊骇。 石壁从掌心四分五裂,掉落的石块砸向三人和倒地不起的大玩偶。 云彩从月亮身边溜走。 左眼和指骨的方向,是决堤的水奔涌而来。 第四十二章 药与猜测 甜水村的水并不甜,只是因为苦水村的存在,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但是甜水村有一种鱼,这种鱼刺多并不好吃。但穷苦人家哪里有那么多讲究,照抓不误。 魏西每年都会被娘塞个柳条筐去河边搂草。天气暖和的时候魏西会下水抓这种鱼,晚上带回去让娘做鱼汤。 河水轻轻拍打她的脚底板,就像现在这样。 可是她又没在抓鱼,她是在一个秘境里。 魏西头痛欲裂,五感回笼,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寒津津的,身上不少地方都隐隐作痛,右臂疼得突出。 她尝试动一下右臂,果然,骨头应该是断了。 魏西强撑着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流淌的星河。 她缓缓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秦枫脸朝下趴在魏西不远的地方,隐约能看见她后腰处的道袍红了一块,血被倾泄的湖水稀释成淡粉色。 魏西从不知在哪的河滩上爬起来,她左手掌心生疼,大概是卷进水流的时候一直紧紧抓着匕首的原因。 魏西走路还有些踉跄,右臂不自然地垂落,但是她还是尽量快地挪到秦枫身边。 走近了,魏西松了一口气,秦枫的身体微微起伏,应该只是晕了过去。 魏西查看了秦枫后腰上的伤口,伤口比较平滑,应该是被河道里锋利的石头割出来的伤。 担心秦枫呼吸不畅,魏西把秦枫的脑袋歪了歪。 还有一个连钩漌,魏西抬起头重新搜寻,她们三个一起被决堤的湖水卷走,连钩漌不出意外应该也在附近。 连钩漌那条鲜红的衬裤立了大功,魏西很是无语地用他衣服的下摆盖住了鲜红的衬裤。 魏西正想把连钩漌弄醒,就看见连钩漌按着胸口的左手下面钻出来一个蓝团子。 灵音身上的毛都湿了,它很不开心,看见魏西也只是叫了一声,接着就两腿一叉,一屁股坐在连钩漌胸膛上耍赖。 魏西还以为灵音这小畜生凶多吉少,她伸手把灵音放到头顶上,后者看见湿漉漉的兜兜更不开心了。 “咳...咳咳......扣”连钩漌把水咳了出来,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看见面无表情的魏西,他险些把水呛回去。 “魏西?”连钩漌叫魏西的名字,魏西怕他看不清,缓缓地点点头。 “这是哪?”连钩漌挣扎着起身,“能搭把手吗?” 魏西指了指自己的右臂。连钩漌看了一眼就知道指望不上魏西了,好在他身上没什么大伤,只是额角破了,不耽误他从地上爬起来。 “秦枫你看见了吗?”连钩漌已经认清了自己在魏西心中份量不如秦枫的事实,笃定魏西是安顿好秦枫才来找他的。 魏西两人折回去找在趴着的秦枫,“她受伤了,需要止血。” 说完魏西从秦枫腰上的布兜里翻出了秦枫准备的药,倒在她的伤口上。 诚如秦枫所说,这药敷上痛的要死,褐色的药粉一接触到泡的发白的伤口,秦枫就抽搐了两下。 在这种情况下,秦枫被生生疼醒了。 一旁警戒的连钩漌暗暗心惊,想着自己身上这瓶药还是不要随便用了。 “.......魏西?我们还活着?”秦枫失血有些多,加上在水里冻的时间太久了,她嘴唇都是青紫的。 见她这样,魏西的声音放柔,“还活着,你受了伤,已经上了你的药。” “是好药,”秦枫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冻的,浑身都在哆嗦,“我伤的重吗?” 连钩漌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看到那伤口确实不出血了,决定出了这鬼地方也要留着这药救命。 “后腰有一指节深的伤口,没见骨头,敷了药便不流血了。”魏西知道这伤还不能要了秦枫的小命,便实话实说了。 闻言秦枫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 “打断一下,”连钩漌趁机插嘴,“咱们再吹一会夜风,待会就要打摆子了。” 他这话说的没错,瞧月亮就知道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而且三个人折腾成这个样子,不仅筋疲力尽而且都负伤了,若是再染上风寒,可真就是凶多吉少了。 幸好决堤的湖水把她们几个顺着河道冲到了一处河滩。 这处河滩卵石多,地势平缓,看起来像是水流不急的河段,也正是因为如此,三个人才被冲上了河滩。 搁浅在此处的还有一些浮木。魏西和连钩漌穿着湿漉漉的衣裳捡了一堆。因着秦枫不好挪动,就把柴火堆放到她附近。 秦枫身上的布兜子是唯一幸存的那个,里面倒是还有一个被水泡的面饼,只是火折子已经不能用了。 连钩漌想自己钻木取出的不是火,大概率是明天的太阳。 正犯着愁,魏西念了个法诀,十几个不大的火苗落在了木头上,点燃了火堆。 菜归菜,用归用,到底是修仙者,连钩漌想到。 有了火这个夜晚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连钩漌本想让伤了手臂的魏西休息,自己守全夜。没想到魏西说天亮还要带着秦枫,他作为主力也要休息,最后两个人各守了半宿。 天亮了,秦枫唇上的青紫已经消下去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一个半干的面饼也喂不饱三个十岁多的孩子,三个人只糊弄了一番自己的胃,便出发了。 “你那个兜子,下次多放点吃的,”连钩漌一边走一边想着三人失去的野鸡惋惜道,“都能放那么大一把弓了,不差那口吃的了。” 秦枫那个伤口虽然止了血,但是走路还是有点困难,只能半靠在连钩漌身上,拄着他走。 闻言秦枫咳了两声,无力道,“乾坤袋没保鲜的功能,放那么多都坏了。” “魏西,”秦枫心里有疑问,她看着左手拿着匕首的魏西问道,“我不懂咱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连钩漌想起昨天上半夜吊在石壁上的惨状,心底钻出一丝寒意,他从魏西的言语和动作中能猜出来点,但是听听也没有坏处。 “石壁是手掌掌心,”魏西的声音也有些虚弱,应该是灵音饿了的缘故,“把我们拖过去的红绳是掌心的掌纹。” “把我们拖过去的红绳是能够伸缩的,但砍不断,”秦枫眼皮跳了一下,想起自己莽撞的一剑,魏西继续说,“被吊起来后,我们脚上的红绳不仅砍不断,而且无法伸缩。” “但是拴着玩偶的红绳还可以伸缩。”三人眼前都浮现出那些玩偶顺着不断伸缩的红绳爬下去的场景。 “你的意思是,”连钩漌斟酌着开了口,“被吊起来的后,捆住我们的红绳相当于和那个手掌地形......长死了?” 见魏西没有否认,连钩漌多了些肯定,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想,“所以你利用大玩偶和石壁拔河。石壁崩塌,我们能跑出去,要是大玩偶输了,我们也能争得一线生机?” 第四十三章 钻空子 三人向下游走去,寄希望于同秘境里其他的修士会面。 如果秘境里有其他修士的话。 “那,”秦枫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确认大玩偶不会松手。” “我和它抢,石壁和它抢”魏西把自己看见的野果摘了,“大玩偶要想拼好,就不会松手。” 想到那个玩偶摸索零件的样子,魏西的说法也算是有理有据。 “为什么我们要拴上玩偶的红绳?还有,”连钩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拄着他的秦枫舒服点,“为什么我们脚上的红绳后来又能砍断了?” 魏西看了一眼满脸求知欲的连钩漌道,“拴着玩偶的红绳是栓死物的红绳,我们的红绳是栓活物的红绳。” “死物不会挣扎,它的红绳可以活动,我们的则相反。” “但这两种红绳都是从石壁里长出来的,我猜,这两种红绳或许能转换。”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魏西见没人问问题,就继续说,“转换是对的,但不仅是绳子。” “还有被绳子栓住的东西。” “小玩偶活了后,死物可以转换成活物。” “我们为了沾光弄来的玩偶无意中铺平了道路。”魏西也没想到走一步看一步真的走出了一条路。 “因为它们空出了三条绳子,”魏西骨折的右臂还在疼,表情和声音对不上,“可以伸缩,能砍断的绳子。” “我们手上的玩偶没有进行转换,所以它们的绳子一直是栓死物的。” “拴上它们的绳子,我们就变成了死物。” “而我们死后,活物才可以变成死物,那时候,栓我们的绳子才能被砍断。” “本来杀死我们的应该是大玩偶。” “但是我们拴上了空出来的三根绳子,我们也就变成了死物。” “而我们变成了死物就意味着活物可以转换为死物。” 这一步魏西是拿不准的,但她当时无路可走,唯有一试。 幸好这石壁一辈子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它被钻了空子。 既然活物消失了,那就说明活物可以转换为死物了,至于活物怎么消失的,石壁不知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趁机砍了两条红绳直接跑?”秦枫问道。 “要拖住大玩偶。”魏西回答道,“已经是死物的我把玩偶拴在绳子上,再砍断我脚上的绳子。” “等到大玩偶来找它最后一个零件的时候,我和它争夺这个小玩偶。” “等到石壁震动我才确信借力打力是可行的。” “把拴着红绳的小玩偶塞进大玩偶的眼眶里,它变成了大玩偶的一部分。” “红绳拴着活物,和石壁长死,大玩偶和石壁抢零件,导致石壁崩塌。” “只是手掌的指骨堵着左眼的那个湖,石壁崩塌,湖水决堤,”魏西也是没想到,眼神有些飘忽,“让你们受伤了。” 那大玩偶能生生把石壁拽塌,三人落到它手上死相应该颇为惨烈。 如今只是受了些伤,秦枫和连钩漌自然不会怪魏西。 “但是,”连钩漌回想起三人被倒吊的场景,不解地说,“灵音是活的。” 魏秦两人都知道灵音出生的时候吃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区别只是灵音同胞兄弟是以什么形态去世的。 “这鸟会说话,”秦枫打起了马虎眼,“你说它奇不奇怪。” 连钩漌听了这话,觉得也几分道理。 没想到秦枫为了遮掩灵音的丑事,继续道,“你还是一幅画,你脚上的绳子也不能动!” “你说什么!我是一幅画,但是我的形态还是人,不然我在丝蛹那都撑不到你们过来找我......”连钩漌突然停住了,他看向了喂灵音果子的魏西。 魏西刚才解释的,都是她的推测。 换言之,这个也就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只能靠观察和推测想办法活命。 魏西没有容错空间,她们被吊在石壁上无法脱身,下面则是一个邪性的大玩偶。 魏西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主要是为了钻石壁判定的空子—就必须确定那三根空绳是栓死物的。 灵音被她派过来测试,连钩漌是一幅画,如果出了错,或许还有保命的机会。 只能说魏西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做出了风险最小的选择。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连钩漌在心里劝自己,毕竟魏西也没直接把他推出去。 萍水相逢,何必深究。 只是到底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场对话草草结束。 魏西心里戏多但寡言少语,秦枫又受了伤,连钩漌这一闭麦,路上安静了不少。 走了能有一个时辰,三人决定修整一下,魏西把沿途摘的果子分了分。 秦枫这一伤,三人伙食水准直线下降,伤了右臂的魏西也没办法下河里捞鱼。 “也不知咱们在什么地方。”秦枫担忧地说,三个半大孩子,还伤了两个,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前途实在是渺茫。 连钩漌咽下最后一个果子,拍了拍手,“我上树看看?” 魏西瞥了他一眼,眼神很是古怪,“你沾了水,确定能上去?” “沾了水是我的能力不能用,”日光照在连钩漌身上,能看出来他落水之后确实是苍白了不少,“上树还是能上的。” 魏秦两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连钩漌这样的存在,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他的。 连钩漌抱着树干,慢慢爬了上去。魏西对比了一下他的速度,看来落水后他确实是虚了不少。 连钩漌爬到上面,没一会儿便冲魏西道,“有人!” “灰色的道袍,还有红色的道袍!”连钩漌探出脑袋向魏秦两人询问。 三人应该谨慎些,但她们的状态实在撑不住了。 于是,魏西示意连钩漌和修士们求救。 连钩漌爬下了树,准备和魏秦两人去和修士会和。 没想到魏西先开了口,“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连钩漌:? 见他和秦枫都很疑惑,魏西默默叹气,“我和秦枫是在案发现场看到的你。” 秦枫扭头去看连钩漌,发现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盯着魏西一言不发。 “从秘境出去就是北疆门派,他们应该收到消息了。” 魏西继续说,“连钩漌你要想个借口。” 第四十四章 身份是自己给的 王欣和冯晓天看见有人在树上招手。 只是那人似乎不是仙门子弟。 当世修仙者都穿道袍,仅靠颜色和花纹区分各门派子弟。 王欣很肯定招手的人并非仙门子弟,因此他拦住了想要直冲冲过去的冯晓天。 “冯师弟,”王欣有个暴脾气的妹妹,对付冯晓天这样的人颇有经验,“那人远观不似仙门子弟,在秘境里还是慎重些。” 冯晓天只是脾气骄纵了些,但是个听劝的。 听见王欣这话,冯晓天停下了救人的步伐。 “王师兄,我们宗门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冯晓天的声音中气十足,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这话换个心眼小的,冯晓天难免会落下个自傲又看不起青城派的坏印象。 幸好王欣知道冯晓天没有恶意。 王欣笑了笑,“人自然要救的,只不过我们要谨慎些。” 冯晓天应了下来,脑子里过了几遍常用的法诀,这才跟着王欣向连钩漌爬上的那棵树走过去。 耽误了一会儿,王欣和冯晓天穿过树林,看见三个人。 “秦师妹!魏师妹!你们怎么在这?”王欣说要谨慎,看清那两个小姑娘当即喊了出来。 魏西和秦枫见来人是王师兄,眼泪险些跑出来。 冯晓天也颇为惊讶,他记得清楚,青城派进入秘境的只有王欣和王欢兄妹,哪里来的其他弟子? 更别提边上还杵着一个长得有些像胡人的男孩。 冯晓天按下心中的疑惑,挑了个能观察到男孩的位置立住。 “你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秘境里?”王欣见两个师妹性命无虞,便追问起她们出现在这里的原由。 “还有,”王师兄也注意到了杵在一边的男孩,“这位是......?” 秦枫开口道,“王师兄,他叫连钩漌,是个散修。” 闻言王师兄对连钩漌行了个拱手礼,“道友见谅,两位师妹没给你添麻烦吧?” 连钩漌还了个礼,“没有,没有,若是没有两位人美心善的道友帮助,我可能都见不到这位师兄了。” 见王师兄还在暗中打量连钩漌,秦枫开口道,“师兄,我们是在天地门的秘境吗?” “正是天地门找到的秘境,你们几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师兄看了看捂着右臂不说话的魏西,“还伤了自己?” “师兄,我们是被韩仙师的盒子卷进来的。” 秦枫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王欣和放松下来的冯晓天都满脸疑惑。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追人的时候我要找追踪符,不小心碰到了韩仙师交待我们交给石长老的盒子,当时连钩漌也在旁边,我们三个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追人?”冯晓天捕捉到了秦枫话里的关键词,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秦枫的身影,“你们在悦来客栈,有樊师姐在,你们追什么人?” 一直没出声的魏西开了口,“石碏长老被害,我和秦枫追一个可疑的人,连钩漌见我们是修仙者,帮我们一起追才卷了进来。” 说完这些魏西嘶了一下,捂着胳膊的手也在颤抖。 冯晓天还想追问,可王欣见魏西这样,秦枫也脸色苍白,便制止了冯晓天。 左右过了今晚就要出秘境了,一切等出去再说,这三个小孩都受了伤,不急这一时片刻。 所幸冯晓天对怀心派的人没什么好印象,撇了下嘴就不再问了。 “算你们走运,碰见了我和你们王师兄,”冯晓天翻着自己的乾坤袋,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然你们能不能出秘境还两说。” 冯晓天手脚麻利翻出来个药箱,从断了骨头的魏西开始包扎,魏西和秦枫都见识过这个娇纵的主,没想到他还会医术。 冯晓天一边包扎一边闲话,“今晚月上中天,天地门会打开秘境接我们最后一批人出去,你们三个也能出去了。” 一听能出去,战损三人组都发自内心的开心,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疼了。 因着三人的伤,王欣决定五个人在此处修整,等待天地门长老打开秘境。 王师兄让他们自己留意,他去搜集些木柴,不然入夜几个人要难受。 连钩漌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魏西,想起了刚才魏西的话。 方才魏西让他想个借口,他是有些不屑的。自己又没杀她们那个劳什子长老,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只是魏西这个阴险的小孩儿大言不惭,说他必须跟她们回青城派。 “大姐!”连钩漌也不想得罪这两个人,毕竟自己还要从此处脱身,“饶了我吧,我就是个惯......毛贼,何必玷污了您二位仙女的洞天福地。” 秦枫茫然地看着两人,没搞明白这两个人在干吗。 “你在宝象城待不下去,”魏西的骨折的右臂疼得她额头冒汗,“我们失踪时在追石长老身亡现场的毛贼。” “你和我们一起出现在秘境里,自然可疑。” “从秘境出去你最少也要被怀心派审问。” “我又没杀你们的长老,”连钩漌耸了耸肩膀,“我对付你都费劲,哪里能杀了你们长老,审完我也就自由了。” “审完你会被移送官差,”魏西这时候还能挤出一个阴谋得逞的贱笑,“你躲了那么久,不惜对上两个不知底细的修仙者,你自己不会忘了吧。” “你们修仙的不都是杀人夺宝!抢占机缘!还有掳掠民女......说书的都这么讲!”连钩漌做梦都没想到修仙者跟府衙关系这么好,毕竟他蹲在茶楼听了不下百场说书。 秦枫的表情一言难尽,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说的都有伤天和,我们不做这些。各门派和官差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这种情况......” “会被移交官差。”魏西贴心地强调了一下连钩漌的下场。 连钩漌被真实的修仙界震撼了,但魏西还有猛药。 “就算怀心派那关你过了,移交官差时你可能没恢复,跑不了。” 魏西说这话的时候重音强调了那个就字,连钩漌背后一凉,怕是这个门派不好惹。 更不用提尚未恢复能力的自己确实不想对上宝象城的官差。 魏大夫妙手回春,连钩漌审时度势,立马换了个笑脸,“那您看我要怎么跟两位姐姐走?” 魏西笑得眯起了眼睛,嘴唇没动,吐出来两个字,“散修。” 第四十五章 串供 “他?”秦枫觉得不妥,连钩漌这副不着五六的样子哪里像个修仙者。 秦枫和连钩漌经常拌嘴,她对连钩漌的印象可能夸大了连钩漌的缺点,但连钩漌确实不像个修仙的。 魏西倒是不在乎这个,修仙界的奇葩和怪胎不胜枚举,青城派不就有一堆?等她把连钩漌骗到青城派,换上道袍他就是修仙者! 反正自己脱了青城派的灰色道袍也不像个修仙的。 “我装散修?”连钩漌对修仙界一知半解,“被人一试不就露了馅?” 魏西摇头,“你说与我水平差不多,而且受了伤,无法验证。” 到这儿,秦枫才知道魏西挑散修这个身份干什么。 “天之道取有余而补不足。”修仙者有超出凡人的本领和机缘,自然也有诸多限制。 其中有一条就是结丹时需要到阴阳混沌之处,也就是阴阳交界处。 阴阳泄露十分危险,各门派弟子集体结丹都有半数弟子折损,何况游离于各大门派之外的散修。 因此散修鲜有高手,连钩漌扮一个刚入练气的散修也不会露出马脚。 魏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连钩漌和她们回青城派。 可连钩漌是一幅画,秦枫猜他难过仙缘石那一关。 但如果连钩漌是个散修,那他加入青城派就不必测过仙缘石。 “可是,”秦枫还有一点没有想通,“我们说连钩漌是散修,他们就不怀疑他和石长老的死......” “秦枫,想想门规,”魏西看了一眼面露担忧的连钩漌又看了看秦枫,“想想掌门,我们这么菜,谁会怀疑我们杀了石长老?” 这话说完连钩漌赞同无比,他不似秦枫,从小要强惯了,他可是知道示弱也是一种保护色。 连钩漌看了看出了这个主意的魏西:看来这位也深谙示弱装菜之法。 当然了,魏西也是真的菜。 “我倒是有能力装个什么都不懂的散修,”连钩漌说道,“只是我们三个的说辞要对的上,不然什么......怀心派的审讯我可能都过不了。” 这倒是好说,毕竟连钩漌也只是误闯犯罪现场的惯偷。 三个人从追着黑影出去开始串供,只说黑影太快,街上人太多,魏秦两人跟丢了。 侠肝义胆的连钩漌见两位道友似乎有困难,便主动帮她们追人。 最后误触了韩仙师的匣子,三人被卷入了秘境。 连钩漌强调侠肝义胆的时候,秦枫笑得好大声,魏西倒是没有笑出声,因为灵音拒绝发出这种无意义的声音。 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看着多,真做起来也不过片刻功夫,三人对了几遍口供确定没有破绽,便安心等着王欣和冯晓天的到来。 魏西最后嘱咐道,“要是问起没对过的细节,就装受了惊吓,想不起来。” 连钩漌想不通魏西为什么非要把他留在身边。 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魏西与他也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但是魏西有一点说的是对的,自己绝不想和宝象城的官差碰上。 罢了,连钩漌想到,左右等自己好了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青城派。千防万防还是被水泡了,不然自己怎么能被魏西拿捏的死死的。 这时冯晓天已经给魏西的右臂用了药。他那药一拿出来自带柔光,不似凡品。 “这是什么药?”魏西心知冯晓天不会给她毒药,她这么问只是想打听打听价格。 “胶骨丸,是用滩涂里的五方胶鱼做的主料,”冯晓天说起这些倒是有耐心,他快速清理着魏西右臂上的脏污,“这东西好就好在是柔性的,不影响你之后长骨头,但不会立刻长好,你得养半个月。” 魏西一听就知道这药便宜不了,但是自己的身体要紧,深吸一口气,做好负债的准备把药吞了进去。 冯晓天见她吃了药,右臂也清理好了,探了两下魏西的断骨,取出药箱里的护板,“这东西护着你的胳膊,你自己注意些,别让骨头长歪了。” 魏西感受到自己骨折的右臂没有那么痛了,她谢过冯晓天,并问他诊金能不能等她攒够了再给他。 冯晓天翻了个白眼,“青城派的月例,你别想了。这次算是有缘,我不收灵石,你好好养骨头就行。” 好话也被冯晓天这张嘴说成坏的了,不过魏西听过更难听的?冯晓天帮了她,她记他的恩不记他的仇,日后奉上一笔诊金便是。 秦枫的伤看着严重,但之前处理的及时,加之她的药确实好用,冯晓天看过之后,换了生肌的药重新包扎了一下,他也没收她的诊金,讨了一瓶药便算了。 连钩漌身上没什么大伤,只是额头被撞了一下,他没让冯晓天给他看。 毕竟泡了水而虚弱的毛病不是冯晓天该看的病。 折腾到这个时候,王欣师兄也抱着一堆柴火回来了,冯晓天颇有眼力见收了药箱帮王师兄生火烧水。 五个人吃着王欣的面饼,围坐在火堆边等待天地门的接应。 “师兄,”秦枫在王师兄关心完她们的伤势并且感谢了冯晓天后开口问道,“怎么不见王欢师姐?” “她昨天夜里就离开秘境了,”王师兄回答道,“妖兽袭击后我们这批人陆陆续续被接离了秘境。” “妖兽袭击?” “我们进入秘境那天夜里爆发了妖兽袭击,”王师兄耐心地解答了秦枫的问题,“虽然这个秘境里不会有太麻烦的妖兽,但还是把弟子们分批接了出去。” 魏西眼珠转了转,她猜王师兄藏了话。秘境本来就是锻炼修士的,怎么会提前接出去弟子。 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冯晓天立刻为你答疑解惑! “还不是因为怀心派和正心派的弟子折了几个,”冯晓天好不容易来一趟秘境,还没琢磨出个意思就草草收尾自然不乐意,“修仙一途本就与天争命,平白坏了别人的机缘。” 冯晓天这话说的既无情又和青城派的保命门规相违背,不过他这话也不算太过分,秘境是难得的机缘,错失一次愤愤不平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说大家也对冯晓天的那张嘴有了一定的认识。 “是出了些岔子,不过妖兽已经溃散,不必担心。”王欣很自然地把冯晓天的话带过。 魏西三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之前魏西交待不要节外生枝,丝蛹和玩偶的经历不要主动暴露出来。 现在来看,王欣他们并没有遇见那些诡异的东西。 不过既然有妖兽,那就把她们的狼狈归咎到躲避妖兽不慎落水上好了。 三人收回自己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啃着面饼。 魏西看向远处的天空,她眯着眼睛,看不到那噩梦一般的人像。 第四十六章 掌门的丰富性 魏西嚼了两下面饼,她拒绝去想那些古怪的东西。 只要出了秘境这些东西就是彻头彻尾的的过去式。 既然保住了自己一条命,何必深究那些藏在水面下的东西。 秦枫撑着精神和王师兄冯晓天他们搭话,连钩漌则坚持自己侠肝义胆的人设。这方便了魏西把自己隐藏起来。 “连钩道友不知师承何人?”王欣不经意地问。 “是个走街串巷的南江人,”连钩漌神色坦然,“小时候他路过我家,说我与仙门有缘,教了我几句功法。” “散修到底势单力薄,”冯晓天朗声道,“当心你的几句功法是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这四个字一出来,秦枫险些没露出马脚。 当事人四平八稳,笑了笑说,“乱世中能自保就够了。” 冯晓天自己志气高,最是看不惯连钩漌这种不求上进的人,闻言只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便懒得与连钩漌搭话。 王欣见两位师妹对连钩漌颇为信任,对他的戒心也就没有那么强了,只是最后关头,他还是决定谨慎点。 幸好,月亮有惊无险地爬到了中天。 就在河道中央,凭空撕出来一道口子,那口子扩大到容人侧身而过,便停止扩张。 河水都避开了那扇门。 “几位,”王欣指了指河道中心的口子,“这就是几位长老撕开的口子。” 看到那口子的位置,魏西的嘴角翘起,连钩漌则笑不出来。 踏马的!这帮人怎么回事? 自己出来偷东西、被人追着跑了好几条街、被卷进了秘境、被绿皮怪追杀、还被倒吊在石壁上、最后还要被水泡两次。 魏西的快乐建立在连钩漌的痛苦之上,因此她第一个爬起来准备出秘境。 王师兄扶着秦枫,几个人趟过河水从口子离开了秘境。 当冯晓天的赤色的衣摆离开后,口子像一道伤疤缓缓愈合,直到完全消失。 清风朗月,潺潺河水。 突然整个秘境像是被定格住一样,随即像是被摔的瓷器,四分五裂,裂隙处赫然是根根红线。 出了秘境脚下便是黄沙,干燥的空气一下夺走了魏西表皮的水气。 魏西眼前是个大石盘,竖在地上,上面都是名字。 魏西一眼就能发现上面有王氏兄妹的名字还有自己和秦枫的名字。 因为青城派那处的名字最少,只有四个。 “看来我们找到了青城派的两个孩子。”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铜钱的高瘦老头捋着胡子说道。 他身后青城派的魔法掌门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见自家失踪的两个小徒弟,干嚎了两嗓子。 “好孩子!怎么跑到秘境里了?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谢师姐不得揪光我的胡子!”掌门的声音无比洪亮,一点都听不出一百来岁的样子。 魔法掌门的嗓门让周围人都掏了掏耳朵。 “你也一把年纪了,”高瘦老头说道,“弟子无事便好。” “掌门,”秦枫打断魔法掌门的嚎叫声,“你们怎么知晓我们的下落。” “傅老鬼说的,”掌门情绪稳定多了,随意指了下高瘦老头,“他是天地门算卦的老鬼。” “多谢傅长老!”秦枫和魏西赶紧谢过高瘦老头。 “不必谢我,”傅长老笑眯眯的,“你们失踪了,樊慈那孩子急坏了。没想到记名石上有你们的名字,这才知道你们不知道怎么进了秘境。” “记名石是用来监控秘境的,”王欣知道这两个师妹进门派还不足一年,小声解释道,“凡是记录在各大宗门弟子名册上的人,进了它监控的秘境,名字就会出现在上面。” 魏西点了点头,宗门还是谨慎的,估计自己和秦枫一失踪,记名石上就有了两人的名字。 只是,魏西习惯性的蹙了下眉,既然有不到筑基的弟子进了秘境,这些长老怎么直到妖兽袭击、两个弟子殒命才打开秘境? 傅长老像是看懂了魏西的疑惑,开口道,“这个秘境并不危险,妖兽威胁不大,只是正心派和怀心派的那两个弟子运气不大好,这才不幸殒命。” 并不危险这四个字落在险些折在秘境的三人耳朵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开始隐隐作痛。 连钩漌对修仙者的实力有了盲目的崇拜。 秦枫则是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争取成为天下第一剑修,一剑要了各路妖魔的小命。 而我们的魏西则对人头像上发生的一切更加忌惮了。 “魏西?秦枫?你们两位没事吧?”一身赤色的陈周赶了过来,脸上全是关心。 魏秦两人表示自己没事,陈周看她们虽然受了伤,但精神状态还不错,也就放下了心。 “没事就好,下次遇见不知底细的人物不要冒进,小心点总不会错,”陈周想起樊慈递给他的消息中的细节就替这两个小孩捏了把汗,他又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连钩漌,“这位是?” 连钩漌又自我介绍了一番,魏西垂着眼睛听着连钩漌胡编乱造。 “这么说还是多谢连钩道友了,”陈周听完客套道,“只是不知道石碏长老房里的黑影......” 王欣同陈周一样,怀疑过连钩漌的身份。 毕竟这样敏感的时间这么巧出现了一个散修帮两个修士追嫌犯。 只是王欣面对两个师妹作保,不好多说什么。 可是陈周不一样,可以说石碏长老是在万法宗樊慈的眼皮底下被杀害的,万剑宗秉公执法,可怀心派随意攀扯几句对万法宗也不好。 所以陈周挑了这个头,追问黑影的踪影。 “实在对不住,我道行不够,没追上你们要的人。”连钩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无事,这位小兄弟与石碏长老被害一事无关。”阴影里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出现了,他摘下兜帽。 魏西等人第一眼就看见此人生了一双重瞳。 “乖徒儿,”掌门给魏秦两人介绍,“这位是天地门的拓跋掌门,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叫爹不如叫哥。” 拓跋掌门听到掌门这胡话也不闹,只是对陈周说,“他没杀过人,尽可放心。” 连钩漌缩了缩脖子,这几个修仙的怎么看起来都不大正常? 搞了半天魏西和秦枫是最正常的。连钩漌不着痕迹地往魏秦两人身边缩。 天地门的人算卦、相面、制图、捕灵......是各大门派中玄之又玄的一个门派,且他们本领傍身,走的是精品路线。 拓跋掌门极少干预无关之人的事,但他可倒算因果,既然他说连钩漌没杀石碏长老,陈周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时候也不早了,几位早些休息,明天回城,”拓跋掌门带好兜帽,“怀心派和万剑宗派了人过来,石碏的事情也要有个说法。” 第四十七章 印记 北疆的门派在此处扎营,青城派的帐篷和道袍一样都是灰扑扑的。 青城派本身也没有几个人过来,因此只有三顶帐篷:掌门一顶,林英豪和王欣一顶,王欢一顶。 今夜魏西和秦枫就和王欢睡一顶,连钩漌被塞进了林英豪的帐篷。 王欢见了她俩免不了又是一通嘘寒问暖。当然了,只有她和秦枫谈得来,魏西起到背景板的一个作用。。 “师姐,”魏西突然开口,王欢这才想起来魏西被自己忽略了,“妖兽很可怕吗?” “看具体是那种妖兽,”王欢只当是小孩被卷进这一串事吓到了,“妖兽跟修士一样,只是不到奉道不开神智。” “可是师兄说死了两位筑基的师兄师姐。”说完魏西还抖了两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师妹不必担心,”王欢除了开朗些,性格大致和同胞兄长一样,“这次是妖兽不知怎的发了狂。只能说运气不好,不然那两个人也不会死。” “修仙之人,死路比生路多。”王欢这话说得洒脱,帐篷里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见惯了战事,一个天性不避讳生死之事,倒也没什么大反应。 一夜无事,只是第二天启程的时候,队伍里多了两个盛放骨灰的盒子。 连钩漌凑过来问魏西,“你们修仙的还随身带骨灰盒?”换来了魏西的一记白眼。 许是因为折了两个弟子,这个基本上都是少年人的队伍安安静静地进了宝象城。 悦来客栈二层被财大气粗的万法宗包了,长老遇害加上弟子失踪,樊慈直接让剩下的这些弟子都住在二层。 城外的人回了客栈就遇见了焦头烂额的樊慈。 “各位前辈辛苦了,”樊慈坐在轮椅上一脸疲惫,“宝象城近来不太平,万剑宗和怀心派过来的人和官差起了冲突。” 闻言几位长老并陈周都知道这话重点不在官差。 是万剑宗和怀心派的人不好应对,和官差起冲突只是借口。 毕竟宝象城的城主和各大门派的关系尚可,哪里能和当世第一门派起冲突。 几人听了话心里就有了底,宽慰了樊慈几句,让门下弟子回房休息,他们去石碏处看看。 魏西见樊师姐脸色就知道等会儿自己和秦枫两个证人还要被提审,连钩漌也跑不了。 只是担心无益,上了二层,三人挑了三间屋子。 没一会儿就被带走提审了。 只是三人是分别被提审的,魏西也只能寄希望于三人的口供不会出纰漏。 毕竟她一定要把连钩漌弄回青城派。 提审魏西的两位修士,一位是万剑宗的,另一位是万法宗的。 魏西坐在桌子的一侧,她特意把手臂放到了桌子上。 “魏西,青城派弟子,练气下的修为。”万剑宗的修士开口核对魏西的基本信息,魏西点头确认。 “问你什么你如实答就好了,”万法宗的修士慈眉善目的,语气也柔和,“我们就是了解了解情况。” “青城派掌门同我们讲过你的情况,你的那只鸟要是体力不支,我们准备了纸笔。”万剑宗的那位只当魏西和灵音签了什么契约,贴心的准备好了备选方案。 “好的。”魏西回答完问题,就老老实坐在那里等待询问。 “你为何去石碏长老房里?” “送东西。” “送什么东西?” 魏西抬头看了眼万剑宗的修士,小声说,“是韩仙师的任务……” “没关系,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万法宗的修士说道。 得了允许,魏西像是犹豫了一下,“韩仙师让我和秦枫把一个匣子转交给石长老。” “匣子还在吗?” 魏西摇头,“追黑影的时候,我们不小心碰了匣子,进了秘境,匣子不知道去哪了。” 魏西瞥见万法宗的修士在纸上记下了“匣子”“韩仙师”这两个词。 “你遇见什么可疑的人?或是听见、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 “没……”魏西扶了下右臂,“只是路上遇见了怀心派的葛沧,我们担心打扰到石长老就跟着她一起去的。” “为什么推门而入?” “我们在门口通报了好几遍,石长老都没有回答,”魏西说完咬了咬嘴唇,有些惶恐,“晚上有花车,我想办完事玩,就……谁知道发现石长老……” 魏西扮演了一个有些拘谨的角色,审讯她的两个修士平时也没见过她,只当这孩子贪玩。 “那你见到尸体时有没有留意到什么?” 魏西想了想,还是摇头,“流了好多血,胸口插了一把……断了的刀!” 审问她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小孩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们想救他,但是他已经断气了……后来怀心派的弟子过来了……指责我们……” 魏西说到这儿声音不显,但是表情是委屈混了点愤怒,审问她的两人更放心了。 魏西接着说,“我们吵了几句,樊师姐就来了,剩下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你们为什么回去?” “回去?哦,是秦枫丢了个首饰,我俩找遍了,最后想起来石长老房间还没找……” “那你们和黑影?” “进去找首饰的时候看见了人影,秦枫追了上去,我……就跟了过去,路上遇见了连钩漌,他说他是散修,能帮我们……” 魏西演技精湛,俨然一副实力薄弱又受了惊吓的样子。 接下来就按照他们三个串好的供来,情节都是一样的,就是用的词句可能不一样。 这两人审要魏西,拿了口供就离开了,魏西回到房里,秦枫和连钩漌还在审讯中,一时三刻回不来。 魏西自己在房里,她脑子还在飞速转动,明明樊师姐把这些都记录好了,怎么还要分别审她们三个。 看来重点除了石碏长老,还有连钩漌。 还有另一种可能,魏西闭了闭眼,可能是万剑宗和怀心派对现有的说辞不满意。 无论如何,石碏的死和三人无关,她们就是倒霉蛋子。 魏西去脸盆那里洗手洗脸,挽起袖子的时候,手腕上红绳的印记若隐若现。 第四十八章 各怀心思 晚些时候秦枫和连钩漌也被放了回来。 “死的那个长老到底是那个门派的?”连钩漌坐在椅子上也不老实,二郎腿翘着,“怎么好几个门派的人审我一个。” “石长老是万剑宗的修士,”秦枫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只不过被派到怀心派当驻派长老了。” “所以他是万剑宗的人,死在了怀心派,”连钩漌复述道,魏西点了点头,“那下手的人应该是怀心派的人!” 秦枫尝了一口茶就撂下了茶杯,“你这话什么意思?” 连钩漌冷冷一笑,“那句话怎么说,卧榻之上,岂容他人安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秦枫指正道。 “你有文化,你说得对,”连钩漌无所谓地说,“只是要我说还是怀心派的人动的手,就你和魏西,你们两个人哪里能偷袭那么一个仙师!” 连钩漌的目光在魏西和秦枫之间转了一圈,“我可打听清楚了,青城派的实力……青城派刚入门的弟子怎么能杀了第一门派的修士。” “莫欺少年穷,”秦枫淡然道,“等我成了天下第一剑修,你别哭丧个脸。” “魏西,你怎么看?”连钩漌不和秦枫多废话,他觉得魏西心眼多,这种事情她说不定很擅长。 闻言魏西收回了在秦枫和连钩漌手腕子上巡视的目光,“万剑宗和怀心派的风评怎么样?” “万剑宗是修仙界第一宗门,门中弟子众多,修为深厚的前辈不胜枚举,”秦枫整合了一下自己听到的消息,“万剑宗修士以匡扶正道、守卫苍生为己任,跟他们有关系的故事都是斩妖除魔的。” 没等魏西说什么,连钩漌接嘴道,“你这么说,那就是怀心派有问题?” 魏西怜悯地看了一眼了撞到枪口尚不自知的连钩漌。 秦枫皮笑肉不笑,“怀心派吗,修仙不修德,门派中派系倾轧严重,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寡鲜廉耻。” “就拿小弟子来说,进了怀心派的大门,就交代清楚自己天资家室。累世修仙的弟子资质尚可那还好说,若是凡人一个,天资一般,就等着被欺凌吧。” 听到这魏西想起来那个细声细语的葛沧,她手上都是冻疮。 只是怀心派带出来的弟子天资不可能太差,那葛沧就是差在出身了? “怀心派的弟子修行就是你死我活,赢者通吃的局面经常出现。门派中长老也多是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连钩漌有些惊讶,毕竟秦枫给他的印象还是个教养颇为好的官宦之后,哪里这么大肆点评过什么人什么事,“你这是?” 看戏的魏西突然觉得大事不妙。 秦枫冷笑一声,“我一开始拜入的怀心派,自然知道他们的底细。至于长老的事,我剁了一个对我动手动脚的长老的手指头。” 魏西和连钩漌都有些愤怒,但又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枫不以为意,挥了挥手,“我不是任人欺凌的懦夫,那老东西躲得快,不然他掉的就不止手指头。” 秦枫既然把这事说出来就说明这事没给她留下什么终身阴影。 “要不然说这老东西上不得台面,”秦枫嘲弄地说,“我刚拜入怀心派的时候,是一个长老的亲传弟子,他对我恭恭敬敬。” “等到我不受重视,他知道我父母双亡,觉得我被欺负也不敢吭声,这才壮起他的狗胆。”秦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嫌弃,魏西则默默记住怀心派一个缺了手指头的修士。 下次见面自己想办法剁了他的手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禽兽都有,”连钩漌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下次碰见他的时候吱一声,魏西和我帮你教训他。” 魏西也是赞同的表情,只是,她想到了秦枫故事里的杜副将——上峰将最后的骨血托付给他,他却把秦枫送进了一个门风堪忧的门派,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另有所图? 看着秦枫惋惜没剁下对方手的表情,魏西暗暗记下这件事。 “你要教训人,”魏西开口道,“可是要修仙了?” “这话说的!”连钩漌正色道,“漌飘零半生,如今加入门派的机会摆在眼前,我自然踊跃加入。” 连钩漌指了指隔壁,他做贼做惯了,只担心隔墙有耳。 魏西知道连钩漌根本杀不了石长老,把他哄骗进青城派才是正事,此时顺着他点也没什么。 “你可跟掌门说过了?”秦枫自认和连钩漌出生入死过一回,已经将他视为兄弟,因此对此事也颇为上心。 “你们掌门见有人愿意加入青城派,张口就要答应,还是旁边那个抱着剑的,说等石长老的事有个了结再说。” 连钩漌昨夜就跟魔法掌门说了这事,一口一个老神仙把魔法掌门哄得晕头转向,若不是林英豪阻止,只怕昨天夜里连钩漌就成了青城派的弟子了。 不过此事也算是遂了连钩漌的愿,毕竟他只是想躲过宝象城的官差才答应魏西和她们回青城派。 现在谎已经说完了,魏西她们也不好反水,连钩漌自然也就不会和宝象城官差碰面了。 只是不知道魏西这个狐狸崽子打的什么算盘,连钩漌见识过这小姑娘的手段,自然觉得魏西给他挖了个大坑。 连钩漌看着目光深沉的魏西和武力值颇高的秦枫,只觉得这两人日后在修仙界也不好对付。 “魏西,说回来你觉得连钩漌的猜测对不对?”秦枫重新把谈话的重点放在了石碏长老身上。 “你说完怀心派,我就就觉得这事和怀心派脱不了关系,”魏西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石长老若真是万剑宗信条的践行者,那他和怀心派势同水火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不知道你们的人有没有那么聪明,”连钩漌重新翘起二郎腿,“我只希望别攀扯到我身上。” “毕竟那戏文里有的是顶罪的唱词,”连钩漌意味深长地说道,“宝象城可没有下雪的时候。” 第四十九章 闲话 接下来连钩漌喋喋不休自己听过的各种戏码,诸如才子佳人、杀人夺宝、明君贤臣……借此折磨魏秦两人。 秦枫听着连钩漌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回到了莒城,在绣幔丝帐、重重锦绣里听那些老封君、少夫人翻来覆去地说着戏文。 她一想起来这些脑袋就疼,直愣愣地站起来告辞。 魏西的屋里剩下魏西和连钩漌。 魏西在闭塞的山村长大,但她也不喜欢这些,便躺到床上假寐。 连钩漌没了听众,也不自讨没趣,出去找魔法掌门套近乎,临走还帮魏西关好门。 许是在秘境里疲于奔命,魏西居然睡着了。 她还颇为罕见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株野草,被连钩漌连根拔起,她脚下全是缠在一起的红绳。 魏西猛地睁开了眼睛,因着她是个哑巴,灵音还安稳地窝在她胸口睡觉,不然这毛绒绒的鸟能在睡梦中发出尖叫。 感受到灵音的温热,魏西才有了一种真实感,她没着急从床上坐起来,只是半眯着眼睛适应光线。 魏西入睡是在午后,现在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顺着窗户铺满这间客房。 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魏西在甜水村好像总有干不完的活。 春天要背着筐去挖野菜,夏天要去地里除野草,秋天收粮晒粮食,冬天还要去溜地和捡粪。还有搂不完的草和捡不完的柴火。 就连玩耍也是劳累的,她跟着爹去山里打猎,跟着娘学缝衣裳,跟着魏东放牛。 闲下来对魏西是一场缓慢的凌迟,毕竟哪家哪户的女孩突然闲下来,第二天就可能被卖到镇上有钱人家做丫鬟。 各种天灾更是让魏西畏惧闲暇——毕竟风调雨顺的年头还有活可以干,遇见灾年想干农活都没有。 魏西一个人玩的时候曾经想过,若是自己有一天不用干活了,那自己会干什么。 可是她爹要打猎耕田,她娘要做饭缝衣服带孩子。往前数,她爹的爹也是个猎户,她娘的娘除了带孩子还要杀猪养活孩子。 甜水村的天上云朵变来变去,甜水村的地上男女代代如此。 有时候魏西觉得自己是个哑巴就是甜水村最大的变数。这个异数是小小的反叛,最终也会走向祖祖辈辈的结局。 现在她躺在西域的一张床上,到达了老魏家几代人不曾到过的地方。 魏西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噩梦,仅仅是因为秘境里可怕的遭遇吗? 还是因为她拥有了出格的人生,所以惶恐自己会失去这样的人生? 魏西还不到十一岁,她现在想不明白。 洗了把脸,魏西用袖子盖住已经开始变紫的印记——她估计还要几天这印记才能变成淤青。 魏西估摸着快到饭点了,便出发去楼下抢个好位置。万法宗财大气粗,这几天的饭都是他们请的,魔法掌门带头冲锋。 在楼梯碰见抱着衣服的葛沧,魏西停了下来。 葛沧怀里的蓝色道袍都快遮住她的脸了,一双全是冻疮的手勉强抱住这些衣服。 很明显这些衣服没几件是她自己的。 “......魏道友!”也不知葛沧是怎么从衣服堆里看见魏西,“你没事......” “没事就好,”葛沧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听得魏西直皱眉头,“......他们都说......都说你们被......杀了石长老的东西一起杀了......” “东西?”魏西被提审后就睡着了,难道已经有了定论? 葛沧脸色苍白,“就是......你们追的那个黑影......我听万剑宗来的那个修士说......应该是有人寻仇,石长老的......气府都碎了......” 葛沧说完这话缩了缩脖子,见她这样子魏西就知道怀心派的弟子怕是没少欺负她。 不过魏西也不打算干什么,毕竟别人叫她哑巴或者欺负她,她要么咬回去要么下黑手;秦枫被欺负了也是拿剑就砍绝无二话;连钩漌自己扇了他两巴掌他还偷偷摸摸还回来。 别人只能帮她一时,她若是自己不反抗,那就只能被欺负一世。 “能找到黑影吗?”魏西接着问。 “不清楚......不过,”葛沧看了看魏西,“那东西没伤到道友就好。” 魏西漫不经心地应和着,毕竟连钩漌也没伤害别人的想法,他只有偷别人东西的想法。 “魏道友?”耿成材从楼上下来撞见魏西和葛沧站在一处。 “听说魏道友和秦道友安然无恙,总算是有点好事了,”耿成材看着抱着一堆衣裳的葛沧,皱着眉头说,“你有事就赶紧走,不要在这儿傻站着。” 葛沧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个“好”,急匆匆的就要走。 “待会吃饭,你坐在我旁边!”耿成材对葛沧说道,后者僵硬的点了下头,赶紧离开此处。 “都说怀心派门规森严,”魏西开口道,“今天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 耿成材烦着石碏的事情,他是上一届弟子中拔尖的那一批,对秦枫印象深刻,眼见这个用鸟说话的道友和秦枫交好,心知这人怕是在拿话刺他。 “规矩严些才好,”耿成材说道,“这样才不会走下坡路。” 开玩笑这种程度的闲话根本伤害不到青城派出身的厚脸皮。 魏西摆出一副惶恐的神情,“石长老这事闹的大,怕是没几天就会传遍修仙界,掌门说过些年有宗门大比,到时候不会有许多闲话吧?” 耿成材能在一众弟子中拔尖,自然能听出魏西的弦外之音。 狗屁闲话,青城派怕过闲话? 这踏马是在警告自己对葛沧别太过分,不然之后谁提起石碏这件事,重要的几个证人都会被提溜出来,葛沧若还是这幅样子,怀心派必然要出丑。 耿成材只觉得头疼,樊慈提点他也就罢了,怎么青城派这个哑巴也无缘无故地警告自己。 要说欺负葛沧这件事,耿成材自问是没参与过的,但他也没有制止。 如今倒要腾出手来照顾这么一个对他无益的人来,真是倒霉。 因为这个耿成材的脸色很不好看。魏西倒像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样,心里则想村里婆媳战争的招式也挺好使。 第五十章 小辈 晚饭的时候,北疆这几个门派的主事的单坐了一桌,其余各派的弟子都和自己门派的人坐一起。 一眼望过去,主事那一桌像是染房的的色彩展示板。 别人怎么其乐融融魏西不管,她旁边坐着秦枫。 连钩漌搬了个椅子跟受气小媳妇一样坐在她俩身边,最后是钱粮丰受不了了,收了收身上的肉,让连钩漌挤了进来。 “多些这位兄弟,”连钩漌大功告成,笑眯眯地跟钱粮丰道谢,“往后就是自家师兄弟,师兄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我们是一届的,”秦枫看不得连钩漌太过得意,倒不是想要出言维护钱粮丰,“你们俩论不上师兄师弟。” “好说,好说。”钱粮丰可是领教过秦枫那张嘴的,虽说现在秦枫没什么修为,可打他一个绰绰有余,他那里敢掺和她和她朋友的事。 “他怎么说我不管,”秦枫看都没看钱粮丰一眼,但钱粮丰知道那个他指代的就是自己,“你要是钱粮丰的师兄,我和魏西是你的什么?” 连钩漌占便宜未遂,又不好和秦枫这个武力值远高于他的人起冲突,赶紧赔笑道,“是我糊涂,原来是同期,钱兄弟如此瘦小,我还以为是师弟。” “瘦小”的钱粮丰挥了挥自己胖出肉窝的手,表示随便他。 魏西也没想到这事这么简单,连钩漌真说服了掌门,现在已经穿上了青城派的灰色道袍,因着他坐没个坐样,露出自己绿艳艳的衬裤。 不过既然连钩漌进了青城派,魏西把绿色衬裤从自己脑海中清除,那就说明他的嫌疑应该是没有了。 “你多吃点,”秦枫捡了块大的炖肉夹给魏西,上头的酱汁晶莹剔透,“你还伤着,吃不了这有名的银泉鱼。” 秦枫能讲究的时候绝不将就,给魏西夹菜的是她吃饭常用的那副镶银边的公筷,她出发前特意收进乾坤袋里的。 青城派穷得不至于揭不开锅,但弟子们吃的也都比较简朴。虽然每日不断荤腥,但也别想有多好的滋味。 也就是赵大嘴心疼这几个自己带回来小孩子,自己做的各式菜肴都送进了他们的院子。 冯晓天送的药好,魏西现在右臂已经不似昨夜那么严重,自然胃口也好起来了,这顿饭吃了个肠满肚圆。 难为魏西吃饭的时候还能分出精力去怀心派那三桌找葛沧。 葛沧跟个鹌鹑一样缩在耿成材边上,屁股就挨了个椅子边边,筷子是一动都不敢动。 耿成材也想明白了,葛沧这人自己人后不提,人前还是要照顾点的。 于是耿成材不管葛沧的口味,给她夹了几块子菜,省着她饿死在北疆五个门派诸多道友面前。 魏西的好心也就这么一点了:毕竟葛沧可是活着的人证。 而且自己还给了她一巴掌,就为了让她清醒地当人证。 这顿饭更像是石碏长老的丧宴,但六个门派的主事的也就象征性地哀悼了一下,接着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撰写起了这次事故报告。 魔法掌门倒是没参与这件事。他忙着吃饭。作陪的陈周和正心派的刘孝一个劝他慢些,一个给险些噎到的掌门倒果酒。 “那个散修?”万法宗的吴铭长老突然想起连钩漌,他是今天审问魏西的其中一位长老,容貌还是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本来正心派和万法宗都是弟子带队,出了这档子事才派了长老过来,主要是卖万剑宗一个面子,也是护住自家弟子。 吴铭长老提起来那个散修也是想留个后手。毕竟散修云游四方,以后怀心派和万剑宗扯皮,四个人证齐齐刷刷才是好事。 “唔......”魔法掌门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举了下手,“连钩漌现在不是散修了,他现在是我们青城派的弟子了。” “哦?掌门何出此言?”吴铭问道。 魔法掌门灌了口刘孝给他倒的果酒,“连钩漌说他仰慕修仙界各大门派,又听说青城派的种种事迹,希望加入我们青城派。我见他态度诚恳便应了下来。” 怀心派的长老今日本就吃了瘪,听了青城派这个废物掌门的胡扯额上青筋一个劲地跳。 种种事迹?是说年年宗门大比倒数第一、大年初一上门打秋风、全门派一百来号弟子只有两个结丹期的种种事迹? “也好,”没等他出言讽刺,拓跋这个重瞳的野种开口道,“他和你门中的两个弟子命格互补,三人在一处修行也多有裨益。” 两位掌门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吴铭长老知道最后一个人证也安排好了,神清气爽地打起了圆场。 石碏的死对于这桌人不算什么大事,你可以理解为他们习惯了,也可以理解为人老了心就硬了。 反而是小弟子们情绪低迷——他们在秘境折了两个同期。 这种情绪直到第二天各门派出发,怀心派的长老大演活丧才稍稍散去。 按理说石碏长老是万剑宗的修士,虽说死的不明不白,但是好歹身份上颇为过得去。因此不能像折在秘境里的那两个小修士,一把火炼出骨灰带回门派安葬。 樊慈师姐也是讲究人,等到各门派的长老看过石碏长老被害的现场和仵作的证词后,便安排候在一边的专业团队收拾了石长老的仪容仪表。 万法宗也不缺钱,这次批给樊慈的活动资金就有八百两白银——鉴于樊慈和陈周一共就带了二十七个弟子出来(含死了的那个),樊慈连棺材都挑结实的备了一副。 毕竟也不好大包大揽,万法宗只出一个态度,人还是万剑宗的人,最不济也是在岗猝死,怀心派不包丧葬费说不过去吧? “小樊就是妥帖,”吴铭长老听完樊慈的报告后十分满意,“这事也不是咱们万法宗的事,出点银子表个态就算了,陈周,以后跟着你樊师姐好好学。” 十分满意门派两个少辈表现的吴铭大手一挥,用自己的钱补上了这个口子,为了提振门下弟子的士气,还另出了一笔钱让陈周领着死了同期的小弟子们回程路上去博罗国散散心。 “唉,第一遭生离死别吗,”吴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肚腩,“进了仙门爹娘都抛在身后了。以后这种事多了,习惯就好了。钱可劲花,不够长老我这还有。” 说回怀心派大出活丧这件事。 怀心派的长老本来不想管石碏的丧事。 毕竟人是万剑宗的人,身死又和怀心派没关系。 万剑宗那帮人既然认了石碏是被人寻了仇,不管自己要押青城派那两个丫头片子拷问的建议,甚至还怀疑石碏身死和怀心派有关系,怀心派干嘛要倒贴银子。 还是耿成材提醒了他,“长老,石长老毕竟是怀心派的驻派长老,虽说凶手没抓到,细节也不清楚,但是北疆这么多门派在这看着,咱们还是要做做功夫的。” 见长老不再铁了心不管这事,耿成材再接再厉,“咱们该表态还是要表态,不然闲话起来就说咱们不敬万剑宗,”耿成材压低了声音,“毕竟还指着门派联合起来抗衡皇权,这时候成了异类可不好。” 耿成材说完这话就发觉长老审视自己的眼神,他愈发恭敬地候着,“这是你自己想的?” “弟子原没想到这些,是樊师姐提点弟子。”耿成材把樊慈提点他保住葛沧的事跟长老说了。 “哼,万法宗这几个小辈也跟成了精似的,”长老冷笑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那就看着吧。” 耿成材多余的一句没问,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第二天耿成材看见躺在棺材里的师弟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定睛细看师弟胸膛微微起伏。 怀心派的长老立在一边,堵着楼梯口,涕泗横流,“都怪哥哥我无能!石老弟生前还惦记着怀心派众人,我这做哥哥的带不回你的尸身,只能抬口棺材回去了!” 第五十一章 肖娉婷 前面说过五个门派的弟子都住在二层,楼梯口一堵谁都出不去。 青城派弟子首当其冲——他们穷只能早出发。 魏西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出活丧。有一说一她挺想代替那个弟子躺进棺材里——有人抬着还不舒服? “这唱的是什么大戏?”秦枫体面惯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倒是戏迷连钩漌本来迷迷瞪瞪的,听了这话赶紧凑上来,“什么戏?我看看?” 魏西嫌弃地挪了挪——连钩漌手里拿着张油饼,油渍麻花的。 “这棺材哪来的?板子都没刨平。”连钩漌背着自己的包袱皮,嘴里有吃的也不耽误他发表高见。 “何止,板子也很薄,”魏西补充道,“估计是最次一档的棺材。” 秦枫肃然起敬:这两位什么路数对棺材都这么熟悉? 连钩漌什么路数我们暂且不提,魏西纯粹是她在甜水村墓地玩出来的经验。 说起棺材魏西想起来个事,她回门派想打听门派的墓地需不需要人管理,她觉得自己很适合这个岗位。 看见堵在哪里看热闹的魏西,耿成材放弃挣扎了:左右这脸是长老丢的,关他一个弟子什么事。 怀心派的长老嚎来嚎去就是那几句话,幸好这出戏的另一位主角出现了。 万剑宗的肖娉婷长老抱着她那跟魏西一边高的剑出现在了楼梯口。 魏西三人识趣地给肖长老让道。 万剑宗门规森严,不像乱设置长老的青城派,也不像怀心派走地鸡一般的长老,万剑宗的长老只有十位。 要知道万剑宗门下修士八百人,只有十位长老。 可想而知这十位长老的实力和地位。 万剑宗长老之位有七位剑修,一位法修,一位药修,一位主攻阵法的杂修,修为最低是一位奉道剑修。 要知道在万法宗十八位长老里除开两位破名,只有五位奉道,剩下的都是识神。 至于万剑宗派到其他门派的驻派长老,他们都是万剑宗才能比较出众、性格比较好的弟子, 眼前的肖娉婷就是万剑宗修为最低的长老。 但她仅仅五十二岁,这就意味着她四岁拜入万剑宗,十二岁就参与了四十年前那次阴阳泄露结丹成功。 这样一位修仙界传奇人物自然是能镇得住场子的,抛开秦枫的“小毛病”不谈,秦枫一向是以修仙天才自居,碰见肖娉婷这种也是服气的。 肖娉婷是个高挑的女人,长了张清丽的脸,没板着脸可也没什么笑意。 魏西打了个冷颤,想到了在青城派养伤的的韩仙师。 肖长老扫了一眼怀心派出的活丧,就知道怀心派打的什么主意。 怀心派的长老不是不怵肖娉婷,毕竟她十岁的时候在一个秘境里越级片了一头结丹的妖兽,后来镇压几个不懂事的门派也是雷霆手腕。 只是戏已经做了,肖娉婷又不能片了自己。 怀心派的长老撑起精神,“石老弟!你怎么就撒手人寰了!怀心派还等着你回去呐!有人浑水摸鱼不提!我连你的尸身也带不回去!石老弟呦!” 这话其实是在戳肖长老的肺管子。 石碏是奉道中的修士,当年他和肖娉婷都是奉道中的修士,两人竞争一个长老的位置,论起来石碏资历更老一点,他比肖娉婷年长二十岁。 现在结果摆在这,肖娉婷是万剑宗的长老,石碏到死也只是万剑宗派出去的驻派长老。 这话就是暗指肖娉婷对自己竞争对手的事情不上心。 更何况还有同出万剑宗的韩仙师的匣子。 论起来韩仙师算是一手带大了肖娉婷,如今发现石碏尸体的两个修士奉了韩仙师的命送东西。 你们怀疑怀心派,怀心派的人也有话说,我们还怀疑是你万剑宗长老伙同师姐杀害的石碏! 肖娉婷撩起眼皮,平静地说,“你既然这么挂念石碏,不如随我去万剑宗。万剑宗虽然比不上怀心派宽敞,给你在墓园找个守墓的地方还是有的。” “只是万剑宗墓园里前辈颇多,为了避免冲撞,守墓三年你还是茹素吧。”肖娉婷昨天在席间就觉得怀心派的这个人憋着火,想不到这个火是冲着她来的。 身处最佳观战位的魏西可看得清清楚楚,怀心派的那个长老听见守墓这个词脸色就变了,等到三年这个词一出来他黑脸直接变白脸。 这下魏西也拜服了,肖仙师不仅修为高,还是个噎人的好手。 那长老还想泼脏水,肖娉婷好像才看见那口躺着活人的棺材,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出来,“怎么好麻烦贵派长老自带住所,对了,您贵姓?我好找块木头刻上你的名字放前头。” 魏西三人好悬没笑出来,肖长老这话说的太毒了。 围观的其他修士可不全给怀心派面子,笑得一声比一声高。 许是真担心肖娉婷活埋了自己,怀心派的长老干笑了两声,就让开了楼梯口。 耿成材赶紧让师弟师妹把棺材抬走。 魏西颇为惋惜,若是她占了优势她可要把浑水摸鱼的帽子扣到怀心派身上。 看着肖娉婷和她身后几个着黑袍抬棺的弟子,魏西觉得可能万剑宗不愿意和别的门派计较。 这出活丧多少给这次颇为失败的秘境之旅增加了一丝幽默感。 还有一件好事,因为万法宗的财大气粗,青城派一行人的手头宽裕了不少。 没有办法施展自己要饭才华的掌门颇为惋惜,魏西看着林师兄深吸了几口气,心想掌门也有点太不靠谱了。 连钩漌一辈子没出过宝象城,如今跟着门派一路北上长了不少见识。 “你这包袱怎么这么少?”夜里在青州一座荒废的房子里过夜时,秦枫问连钩漌。 连钩漌拍了拍自己的包袱皮,大声道,“好男儿走遍四方,不拘身外之物!” “那你别用我的东西。”秦枫是三个人的移动仓库,连钩漌盖在身上的皮毛就是她贡献的。 “好姐姐!”连钩漌不装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我这不是穷得叮当山响吗,也凑不出多少行李。” 秦枫嗤笑一声,打量她是傻子?一个惯偷还能没有钱? 只是这话不能说,毕竟连钩漌这过去委实是有些不光彩。 魏西也不信连钩漌的鬼话,她乖乖的躺在一边,火光照的她眼睛忽明忽暗,她可知道连钩漌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没关系,魏西笑得连钩漌心里发毛,人都拐到这一步了,还能让他跑了? 第五十二章 命牌 出发时一丈原冰雪初融,现在则草长莺飞。 魏西手里转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骨头,带着弯的那种。 连钩漌昨天被魏西一脚踹进残雪里,好不容易养回来点气色的脸又苍白了回去。 而魏西和秦枫的伤在路上就好的差不多了。 这么一看连钩漌确实是目前队伍里最虚弱的。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连钩漌裹着秦枫花钱买的皮袄痛苦地说,“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魏西不理他,秦枫见状只捂着自己的伤处装痛。 “魏师妹年纪小,好玩闹,”王欣赶紧隔开这几个人,“再不许这样了!” 连钩漌一想到自己小心翼翼地不让片雪沾身,结果魏西上来一脚就把自己踹进了残雪里这件事就心如刀割。 于是这个在西域长大的人学到的第一个关于雪的小知识就是:残雪踏马的和水只有一步之遥。 但他能报复魏西吗? 且不提魏西的阴狠狡诈,秦枫这个武力值奇高的护短女人也不会让连钩漌轻易得逞。 怀着不甘,连钩漌跟着青城派一行人到了一丈原。 “掌门辛苦了!”谢师姐在石阶尽头等着他们。 两个多月没见面,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啊,这不是我的好徒儿吗!”掌门抚掌大笑,可是谢莹莹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师傅的底细,肯定是出事了。 谢师姐扫了一下萝卜头队伍,人不少,又看向沉默寡言的林师弟.......等一下,人怎么还多了? “师姐好!”连钩漌敏锐地察觉到谢莹莹在青城派的地位,“我是连钩漌,以前是个散修,掌门不嫌弃,收了我进青城派。” 这孩子瞅着挺机灵的,怎么被忽悠进了青城派?谢师姐直觉这里面有事。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掌门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那就迎进来吧。 进了门就去了飘香阁。魏西和秦枫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谢师姐则用一顿饭的功夫摸清了连钩漌加入青城派的来龙去脉。 “连道友,”谢师姐斟酌地开了口,“青城派条件实在不出众,掌门惜才,我做师姐的却不得不劝你三思,你要是想去别的门派,我们给你出路费。” 魏西装模作样地吃东西,耳朵则一直留意着风吹草动。听到这段话,魏西只觉得谢师姐确实比掌门更适合掌门的位置。 连钩漌好似没听出谢师姐的弦外之音,只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饭。 不是他不想跑。只是魏西昨天那一脚直接又给这幅画踹湿了,他现在拿钱走人倒是潇洒,路上遇见点胡匪、流民、大雨,人没了也不是不可能。 谢师姐也不好把撵人的话说得太直白,连钩漌只顾着吃饭她也没辙。 饭后掌门带着连钩漌去为霜殿登记身份,秦枫留下来等着带连钩漌去她们住的院子。 撩开喜鹊登枝的门帘,捕鼠大将军就举着尾巴过来蹭秦枫的小腿,嘴里喵喵叫个不停。 “捕鼠大将军!”秦枫一把捞起这只肥猫,“看来没少去陈双鲤哪里吃鱼。” “你可别说了,”赵大嘴也在她们屋里,“这猫我可不敢让它去陈双鲤那儿去,天天吃我的吃成了这样。” 魏西临行前托赵大嘴管住捕鼠大将军,不许它去陈双鲤哪里捣乱,赵大嘴可不想让魏西瞪着黑黢黢的眼睛控诉自己监管不力。 “吃了就吃了,”秦枫撸了好几把捕鼠大将军,“陈双鲤只管计数,我付账。” 魏西一个眼刀,秦枫却没管她,撒开捕鼠大将军,自己去洗手。 连钩漌还揣着包袱皮,看上去有一点手足无措。 赵大嘴可能是这被招生激发出了带孩子的属性。虽说他也就比连钩漌大上一岁多一点,可是辈分差出来了,自然摆出了师兄的态度。 “快来,你们西域的人不知道,北疆这时候夜里还有寒气,”刚才吃的是晚饭,现在俨然已经天黑了,“来这头烤烤火。” 连钩漌看着摆满桌子的菜,自觉刚才席间吃的够饱了,挪了挪凳子给魏秦两人让开地方,他的眼睛则在桌子上的琉璃盏晃了两圈。 真好,碰见真富婆了。 连钩漌占秦枫便宜毫不手软,只是到底有些心虚,现在看见魏西也没少沾秦枫的光,他心安更理更得了。 “我和魏西早知道师兄有好菜等着我们,”秦枫顺手把头发也拆了,一边往手上抹香膏一边坐了下来,“飘香阁手艺确实不如师兄。” 赵大嘴啧了两声,“你夸师兄手艺好就行了,话说得我跟你府上的厨子一样,这饭菜只当我做给魏西吃的。” 秦枫砸了两下手背,“我吃饭,不说话了。” 赵大嘴也不和秦枫深究,捉起公筷给魏西夹了什锦小炒。 魏西:怎么,我看上去营养不良吗? 但是魏西老老实实地吃掉了赵大嘴夹的菜,她在飘香阁也没动几口:毕竟有赵大嘴开小灶,谁还吃别食堂的大锅饭? “连钩?这是你的姓?”赵大嘴倒是没吃,他跟连钩漌唠上了。 “是,音译过来的,原先的意思是荒漠。”连钩漌闻着菜味就后悔了,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 “连钩师弟,多亏你照顾这两个,”赵大嘴说道,“魏西心事多体格弱,秦枫是头倔驴,秘境里你指定是出了不少力。” 秦枫的筷子险些被撅断,魏西倒是忙着吃吃吃——回来的路上掌门一头扎进了客栈的酒缸里赔了不少钱,伙食自然不好。 “魏西和秦枫照顾我多些,”想起魏西的当机立断和秦枫的好箭法,连钩漌真心实意地说,“况且我现在也加入了青城派,以后都是同门。” “也好,我听说拓跋掌门觉得你们三个在一处修炼有好处,”赵大嘴想起来饭桌上掌门力挺连钩漌加入门派时讲的话,“本来我打算拖着林英豪带着她们俩个去今年的历练。” 魏西停止进食,但赵大嘴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不如你和秦枫魏西组队?” “什么历练?”秦枫疑惑道。 “就是青城派每年一度的历练,结丹期以下的修士强制参加。”赵大嘴解释道。 “那基本上青城派全员都要参与了?”秦枫想起来青城派要命的人才储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批已经回来了,就你们去宝象城的时候。” “他们干什么?也是去秘境吗?”魏西问道,灵音传完话跑去魏西的菜碟里喝水。 “好师妹,想什么美事!”赵大嘴笑道,“秘境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次算你们运气好,刚入门不到一年就进了秘境。” “这是放弟子去尘世历练的,有任务让你们做,你们现在都是……练气?” 赵大嘴看向连钩漌,后者点头肯定了自己应该存在的练气修为。 “任务难度都不大,一般都是帮忙做点体力活,有些小打小闹的妖兽,阴邪你们都碰不到。” “我在怀心派的时候只知道弟子可以接任务,”秦枫狐疑地看着赵大嘴,“怎么到青城派就强制弟子去历练?” “自然是青城派为了让门中弟子了解苍生疾苦、砥砺性情、把有限的青春贡献给无限的奉献中去。” “因为门派穷是吗?”秦枫看似求证实则笃定。 “因为我们穷。”赵大嘴毫不犹豫地改口道。 连钩漌目瞪口呆,青城派条件这么艰苦? 魏西倒是透过青城派贫穷的现象看到了一点点深层的东西。 宝象城之行,万剑宗、正心派、万法宗的长老和青城派的魔法掌门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进入秘境的弟子数量也相差悬殊。 可以说,从掌门、长老到弟子青城派的整体素质远逊于其他门派。 既然如此,按照青城派保命的准则,不如让弟子多接触尘世,少放些心思在无用的苦修上。 若能帮人一把,也不算白白当一遭修士。 想到这些魏西摇了摇头,说不定只是没钱,放弟子下山自生自灭两个月减轻一下负担。 “这次任务有什么?”魏西破坏掉亲亲你的氛围,“总不能让我们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出来一个任务吧?” “谢师姐正在安排,”赵大嘴回答道,“只不过你们不在这批,师姐的意思是你们刚回来,在门派老实待两个月再说。” 赵大嘴看了看魏西右臂的夹板,“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你现在是修士了,还是等骨头长好再说。” 魏西晃了下右臂,“我们是下一批?” 赵大嘴点头称是。 魏西算了一下时间,“那时候马上就要汛期了……” 连钩漌听不得水字,下意识缩了下肩膀。 “你这脑子真好使,”赵大嘴感叹道,“谢师姐说汛期之前各地要检查加固堤坝,人手比较缺,正好修士可以顶上。” “谢师姐有心了,”秦枫干巴巴地说,“就是我没干过体力活。” 从秦枫一贯的做派赵大嘴就能看出来,“你让魏西教教你,还有连钩漌,”赵大嘴拍了下连钩漌的肩,“半大小子,干活也不差劲。” 连钩漌长在西域,自诩靠手上技术吃饭,也没干过加固堤坝这种活,只胡乱应下来。 “不过你怎么看着比受了伤的两个还苍白?”赵大嘴这才看清连钩漌算不上红润的脸色。 “第一次来北疆,”想到外边春暖花开的场景,连钩漌补了一嘴,“刚才在为霜殿还流了点血。” “习惯就好了,就做命牌的那点血,不至于。” 魏西赶紧装作打扫盘底的样子。 连钩漌眉头拧了起来,“命牌?” “你之前是散修,”赵大嘴拍了下脑门,“命牌是用来追踪门派弟子用的,毕竟总有弟子遇见麻烦,命牌一知生死,二知位置。” “如此,”连钩漌的目光越过赵大嘴,魏西粲然一笑,“这么说入了门派的都知道?” “对呀,魏西她们的命牌都在奉安堂放着呢。 第五十三章 妙笔丹青 这顿饭吃的魏西如芒在背。 “怎么,”赵大嘴看着剩下来的半碟菜,“胃口不好?” 秦枫倒是吃的满足,她眨巴眨巴眼睛。 赵大嘴怀疑秦枫吃不饱都不会怀疑饿死鬼转世的魏西。他只当是她们风尘仆仆累坏了。 “你看我,”赵大嘴把桌子收拾了,“连钩漌的屋子还没收拾出来。” “你先在她俩这屋待一会儿,等你那屋子收拾好了,火生起来我就喊你。” 赵大嘴把食盒先放在这屋里,走出去之前还嘱咐秦枫喂好捕鼠大将军。 门一关上,连钩漌就褪去了乖巧新人的伪装,“魏西!你老实交代你打的什么算盘!” 尘埃落定,魏西除了一点点心虚之外没什么不适,她在心里坚定信念,乖巧地笑了一下。 这下不止连钩漌警铃大作,秦枫也觉得事有蹊跷。 “你这么笑干嘛?”秦枫吓坏了,“你从来没这么笑过!” “.......我宁可你扇我嘴巴子,”连钩漌喃喃道,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拷问魏西,“你在觊觎我的什么?” “那个词.......”秦枫真的想劝连钩漌少听些杂书,“算了......” “就是让你加入青城派。”魏西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遮掩自己的目的。 连钩漌此时不吃这套,他眯着眼睛审视魏西。 “顺便让你锻炼一下画技,”魏西知道迟早要说,不如现在就说出来,“秦枫需要......” “我需要什么?”秦枫一听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更是摸不着头脑,“他画他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连钩漌看起来也需要一个解释的样子。 “秦枫修仙需要有个人做图示,”魏西挡住跃跃欲试想要扑灵音的大将军,“就请你来青城派一趟。” “什么叫请!你这叫把我骗过来的!”连钩漌越说越激动,咳了好几声。 听完魏西的话秦枫一时没转过来弯儿,连钩漌这几声咳嗽好像打通了关节,她想起了自己的毛病。 “魏西,”秦枫感激地看着魏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毛病,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可是也不一定有用呀。” 没等魏西说话,咳得惊天动地的连钩漌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什么毛病?魏西你!” 秦枫从魏西的眼神里读出了功亏一篑这个词。 既然已经被连钩漌抓住了马脚,魏西选择先发制人。 “秦枫是个天才,”魏西诚恳地说,连钩漌的眼神看上去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就修仙这方面她比一百个我还强。” “你还知道是修仙方面,”连钩漌人看上去气得要死了,嘴硬得很,“论阴谋诡计一千个她都赶不上你。” 听了这话魏西脸上浮现了一种微妙的欣喜,“谢谢,总之秦枫有点修仙上的小困难,我觉得你能帮助,这才请你入青城派帮助她。” “秦枫修仙跟我有什么关系?”连钩漌稍稍冷静下来,“我要回宝象城。” “你已经是青城派的弟子了。”魏西提醒道。 连钩漌抓着自己的包袱皮,横着自己的眉毛,“青城派困不住我,魏西你别以为你能算计所有人!” “好了!”秦枫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连钩漌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但你先听我说一句!” 魏西偃旗息鼓,连钩漌作势还要往外走。 秦枫无奈说道,“外面天都黑了,你身体还没好透,现在出去做什么?不妨把事儿捋清了再做打算。” 连钩漌想了想,确实不能便宜了魏西这个心眼子坏透的人,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事儿源头在我,”秦枫艰难地开了口,“我.......六岁的时候受了刺激,是家里的变故,从那之后我就没办法读书写字了,心法这类的新东西我也理解不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我虽然天资出众,但一直没办法正式修仙,”秦枫苦笑了一下,魏西摸了摸她的手,“我连引气入体都没办法做到。”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怀心派那些人只当我气府有问题,韩仙师和魏西知道,”许是之前和魏西坦白过,秦枫发现这话再说一遍也没有那么难了,“魏西帮过我,试过念书给我,但是还没有用。” “我猜是因为这个,”秦枫抬起头去看连钩漌,后者好像没那么生气了,“魏西若真是因为这事诓骗你,我先道歉!你要是需要补偿,尽管提,我一定满足你!” 魏西想了想秦枫的身家,很怀疑这位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不用你赔,”魏西闷闷地说,“我做的事,秦枫她不知道。” “我以为是魏西不想让你泄露秘境里的事儿,”秦枫抱歉地说,“我想着你要是跟我们走也不错,毕竟也算是生死走过一遭。” 想到秦枫之前关于自己家室的描述,连钩漌大概能猜到她家里的变故是什么。 武将,大概率是马革裹尸,还有可能是被抄了家,戏文里都有,他知道。 搞了半天,魏西是个哑巴,秦枫也有点毛病,这让他一副画变成的人有了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吗,青城派只是奇葩有点多。 魏西惊讶地发现连钩漌的怒火已经消失殆尽,原本准备好威逼利诱的她在震惊中开始考虑别的劝说途径。 没错,魏西没想到连钩漌居然能被真情打动。 真情大师秦枫还在继续输出,“青城派的事儿,你若不愿,我去掌门哪里扛下来,保证你想走就能走。” 秦枫态度算是好的,连钩漌现在还是个少年,没心硬到一定地步。 再说了,连钩漌看着好声好语的秦枫和敢怒不敢言的魏西,自己留在这儿还能作威作福。 回宝象城还有天大的麻烦等着他,不如就留在青城派再做打算。 魏西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连钩漌,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魏西!你说一下,我怎么帮她。”连钩漌摆出大爷的架势,魏西听见自己后槽牙咯吱作响。 为了秦枫和自己的躺平大业,魏西选择暂时的隐忍,她细声细语地说,“自然是您的妙笔丹青。” 第五十四章 妙手回春 “魏西,”秦枫声音里揉杂了感激和歉意,“别麻烦连钩漌了。” 秦枫有时候太单纯了,魏西无奈想道,没看见连钩漌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让她说,我要听听她怎么算计我?”连钩漌在阴阳怪气魏西这方面持续发力。 现在连钩漌就是秦枫眼里的受害者,秦枫那该死的愧疚感让她噤了声。 魏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若梦和人头像,那两次你都能认出来画。” 严格意义上来讲,秦枫因为若梦陷入昏迷那次,她在梦里看见的鬼画符是魏西的丑字。 只不过魏西那时候的字实在是太丑了,以至于秦枫把它认成了画。 “你的意思是,”连钩漌指了指自己,“让我把你们的功法都画出来让秦枫依葫芦画瓢?” 见魏西点头,连钩漌扭头看了看秦枫,“她这样,读不了书能看懂画?” “在秘境的时候,她点评了你的画工。”魏西给出了论据。 连钩漌撇了撇嘴,“正常人那时候就应该说出来了吧?你还瞒到现在。” 魏西心想,我那时候说出来你能跟着我们回来吗? 再说了在秘境里朝不保夕,最强战力秦枫要是因为太激动出了纰漏,三个人可能就折在里面了。 没等到魏西把这话岔过去,就听见连钩漌说,“好呀!你从那时候就打算骗我过来了是吧!” 秦枫本来还愧疚着,连钩漌又是瞪眼又是指着魏西脑袋喊,秦枫那点愧疚一下子就少了一半,“你别难为魏西了!秘境里没有她你早死了!” 这话让连钩漌无话可说,作威作福到一半卡在那里真的很难受。 大概是想起来秘境里的经历,连钩漌也收敛了些:魏西确实救了他,自己也不能太过分。 而且他算是看出来了,魏西完全是因为秦枫才忍气吞声,自己若是太过分,这小狐狸崽子指不定有什么后手等着他。 “行不行,试一试就知道了。”魏西见连钩漌消停了些,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秦枫没有说行还是不行,日日苦练功法却没有长进的日子她熬了太久,以至于魏西说她可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畏惧。 但魏西好就好在勇敢这一点上,她不畏惧甜水村任何一个欺负她的孩子,她不害怕自己一人从青州逃回锡州(未遂),她毫不犹豫刨开丝蛹,她当机立断把该死的玩偶怼进怪物的眼眶里。 所以魏西敢骗连钩漌回门派,就因为秦枫可能用的上。 “你画吧!”魏西贡献出自己牛皮卷,还安上了一块灵石,灵音站在她脑瓜顶上,歪着脖子好奇地看着,“随便画点什么都行。” “我画画一点都不随便。”连钩漌两根手指夹起牛皮卷,表情颇为嫌弃,“这什么东西,我见过羊皮的,没见过牛皮的。” 魏西穷惯了,她能读书都是因为进了修仙界。 “那是法器,”秦枫去自己放在地上的箱子里找笔墨纸砚,“灵音没来之前,魏西靠那个和别人沟通。” “是吗?”连钩漌侧过脑袋去看牛皮卷的两面,“没看见有墨迹呀?” “法器,”魏西解释道,“读完就会消失,而且可以不用笔。” 连钩漌看见魏西盯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他把牛皮卷抖下去,抓着自己的右手,“我绝不用手指头在这上面画,太没有底线了!” 魏西想了想连钩漌和掌门套近乎的样子,觉得连钩漌的底线也就那么回事吧,总而言之和青城派挺合拍的,也不算委屈了他。 “我不管,”连钩漌捂着手,好像那是他的全部,“这么神奇的法器你自己留着用吧!” “给你,”秦枫甚至还用了个雕花的托盘端着笔墨纸砚,“纸是好纸,以前......我用的,就是不知道你用不用的惯。” 连钩漌一身画技都是生来带的,他自然也没用过上好的纸。但他看桌上的琉璃盏,就知道秦枫端过来的纸一定是好纸。 “研墨吧,”连钩漌铺开一张纸,把砚台和墨锭递给秦枫,“你也别闲着,念你们的功法!” 秦枫习惯把人拔高到她的背景看问题。魏西可不是,她还看不出来连钩漌就在这儿使唤她和秦枫? 开什么玩笑?这毛贼在宝象城的时候连墙他都不嫌弃,为了躲官差还被她忽悠到了青城派,现在却在这儿装风雅! 魏西在心里记好这笔账,只等着以后一起和连钩漌算账。 虽然秦枫因为心里的疙瘩很久没干过研墨这种活了,但是拿起来墨锭她的眼泪就沁在眼圈里。 《阳道》1是莒国百年前的一位将军撰写的兵法,全文不足八百字,却是兵家必读着作。 秦枫小时候喜欢习武又爱习字,她外祖就送了她十余锭镌刻着《阳道》全文的墨锭,还说乖孙以后一定能当将军。 才会说话的秦柳就趴在外祖膝盖上,嘴里塞着姐姐给的奶糕,重复着将军这个词。 “.......天地阴阳,春秋冬夏,衡者曰道......”2魏西还在那里背口诀,这些东西灌进秦枫耳朵里就是一个个音节,她根本没办法理解,但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连钩漌对着琉璃盏看毛笔上的毛,“这东西别说秦枫了,我都不懂。” “不懂就多听几遍。”魏西冲着连钩漌说,后者听她的语气脊背发凉。 “好说,”连钩漌赶紧回答道,“我画画你放心。” 连钩漌捉着笔,思索着魏西念的那些口诀,毕竟现在也就是试一试秦枫能不能照猫画虎。 因此捡个好画的试一试就行了。 有了主意,连钩漌画的毫不犹豫,而且连钩漌这一手画技确实拿的出手,挥毫落纸,神工意匠。 “来吧,”连钩漌撂下毛笔,“试试吧!别辜负了小骗子的一番谋算和我的一手好画。” 秦枫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开了眼。 连钩漌画的应该是引气入体的一个环节,画得十分细致,一张纸上没有一个字,秦枫不知原理,但她看见了步骤。 收拾好屋子的赵大嘴掀开帘子,“这是干什么呐?怎么还画上画了。” 秦枫眼圈通红,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欣喜,“治病呢。” “生病不去找谢师姐?”赵大嘴笑着说,“你们谁是大夫?” “魏西是,”秦枫回答道,“还是妙手回春的那种。” 注:12都是我瞎编的 第五十五章 天资 赵大嘴只当秦枫开玩笑。 “你们几个别闹了,伤还没好利索,”赵大嘴把食盒提起来,“连钩漌你的屋子就在她俩隔壁,你一个人住一间屋子。” “炕给你烧了,你睡觉之前再添点柴火。”连钩漌谢过赵大嘴,后者回了自己院子。 一丈原东边的弟子宿舍能有七八座院子。 因为住的都是弟子,这些院子其实并没有东西厢房的概念。除开院门那一侧,其余三面各有两间屋子,朝院里开窗户,院子里留出来弟子练功的地方。 钱粮丰他们四个占了正对着大门的那两间屋子。因为取暖的问题,魏秦两人就住在靠着他们的屋子,现在连钩漌来了,自然也挨着她俩的屋子住下了。 魏西她们屋子这侧还一棵三春树,她看过觉得这树能有个十年了,树干都有她那么粗了。 三春树除了冬天一直都有碗大的花朵坠在枝头,风一吹蜷曲的花瓣纷纷扬扬挽留匆匆的时光。 也是这次回来魏西才发现,这树是修士种的,一丈原漫长的冬季让魏西以为这棵树就是普通的树,从宝象城回来这树一下就闯进她的眼底。 魏西哈欠连天地掀开帘子,捕鼠大将军一直在抓门,灵音吓得紧紧抓着魏西的头皮,她只能打开房门放大将军出去。 手一松,捕鼠大将军这只胖猫就没影了,魏西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一抬眼就看见秦枫精神饱满地在三春树下打坐。 “她一直在哪坐着,”连钩漌的的脑袋从窗子探出来,“她也不嫌冷!” 连钩漌是西域人,那见过一丈原这种苦寒之地,哪怕已经不下雪了,他还坚持这是冬天。 魏西也好奇秦枫她不知道累吗? 之前,用秦枫的话说她“心灰意冷”,她仍早课晚课课课不落。 要知道没了韩仙师的闻道堂只管托住修士知识的底线,其余一概不管。就这样秦枫都用功到谢师姐勒令她保证睡眠时间。 回青城派的第二天,秦枫就薅着魏西和连钩漌给她制作图示。 “你是不是疯了?”连钩漌痛苦地申诉道,“我怎么可能一天画出来炼气的功法?” “你不用画的很好,步骤别错就行。”秦枫眼神坚定,她又穿上了束袖口的衣衫,方便练剑。 魏西想要溜回去睡觉,秦枫把她按住,“小西!你得给连钩漌解释这些东西!” “他马上就去闻道堂了,”魏西呻吟道,“我已经给你开方子了,煎药喝药是你自己的事。” 眼看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跑不了,连钩漌绝不放过魏西。 “我不是修士,去你们那个什么堂,我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连钩漌不顾魏西仿佛要活剐了他的眼神,补充道,“再说,我画出来的东西也不一定对。魏西已经是练气下的修士了,她肯定知道对不对!” 这话直接置魏西于死地。秦枫觉得连钩漌说的有道理,押着两人画废了一厚叠宣纸,终于把练气下的基础功法画了出来。 越基础的东西越玩不出什么花样。 修仙也是如此,练气和筑基这两个阶段就是引气入体,学会从外界充盈自己的气府。 连钩漌纠结了半天这个气到底是什么东西,逼问魏西她也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是从天地之间吸收的东西。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书读得最多的秦枫想出了办法,“绕过去,把这个概念绕过去,反正那些口诀也没描述过,根据我小时候背书的经历,前后文可以呼应的。” 魏西敬佩地看了一眼秦枫,连钩漌则嘟囔了一句读死书的,乖乖地按照魏西的口诀去画下面的图示。 练气这一阶段的主要就是把气府灌满,不要求精炼这些气府里的气。 画完这些,秦枫捧着这五六十张图示研究去了,画画的连钩漌和出主意的魏西累得一时半刻不想再看见秦枫了。 好在秦枫把心思都放在那些图示上,没功夫管两个累趴下的人。 从那天起,除了吃饭睡觉练剑的时间,秦枫都在打坐,试图照猫画虎进入练气。 在院子里还好,秦枫还有看后山的活,魏西和连钩漌每天猜拳给她送饭。 顺便提一嘴,贫穷的连钩漌也加入了魏西的打工小队。 连钩漌当仁不让顶替了捅娄子的钱粮丰白露阁打更的席位,还在谢师姐哪里得了个给课本画插图的任务。 秦枫在三春树下打坐确实赏心悦目,魏西和连钩漌在这个微微发凉的早上脑袋凑在一处欣赏着。 “要不是我手疼,这画面真应该画下来,”连钩漌轻声说,“太漂亮了,秦将军和秦夫人肯定都是相貌出众的人。” 子女就是父母的镜子,魏西没见过秦将军夫妇,但秦枫这副相貌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你说她怎么就得了这么个毛病,”连钩漌歪着脑袋问魏西,“要是没这个毛病,她现在可能都筑基了吧,等着结丹就行了。” “你想画多少画?”魏西直戳连钩漌痛处。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把我骗过来,我至于给她当画匠?”提起这茬,连钩漌手腕就隐隐作痛,罪魁祸首还在这里嘲讽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连钩漌还是忍了,“你进入练气下用了多久?” 魏西想了想,她不算用功,修炼时长都是按照闻道堂最低标准来。 没错魏西就是这么的严于律己。 “差不多两个月吧。”魏西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谢天谢地,”连钩漌松了口气,“不然我这手腕子没法要了。” 树下秦枫睁开了眼睛,窗口的两个人正想溜之大吉,秦枫就站了起来。 “我到了练气下,”秦枫的语气是欣喜的,“这法子确实有用。” 秦枫等着自己的两个朋友道贺,却看见两人震惊的脸。 “怎么?”秦枫疑惑地说,“不替我高兴?” “魏西,怎么回事?”连钩漌感觉天都塌了,这怎么跟魏西说的不一样?单纯的他是不是又被魏西耍了? 魏西瞠目结舌,她自然替秦枫高兴,只是秦枫为了修炼太吓人了,魏西抓连钩漌就是为了让她奴役别人! “这么快?”魏西好半天才挤出这句话,连钩漌已经在心里收拾行李了。 “我琢磨了好久那个气到底是什么东西,”秦枫化身以前在学堂考完试侃侃而谈的学霸,“我卡在哪里好久,我一开始以为是金木水火土这些元素。” “毕竟那些结丹期以上的修士都有偏向的属性,”秦枫解释,“但是一直没找到,后来我想到法诀里根本都没有这些东西,会不会根本不需要。” “顺着这个路子,我就按照图示里的步骤做,不去刻意寻找所谓的气。” 说到这儿,秦枫古怪地看了魏西一样,“我以为你能注意到,总之我感受到气从天地来,向溪流一样汇入我的气府。” 魏西对修炼这事根本不怎么上心,哪里像是在秘境里,稍不留神可能就葬送了性命。 秦枫说到这儿魏西才想起来自己修炼的时候确实感受到有东西一点点钻进气府。 那感觉跟针扎一样。 怎么到秦枫这儿就成了向溪流一样汇入气府? 魏西第二次感受到了世界对她深深的恶意,第一次是她发现自己是个哑巴。 第五十六章 山中岁月长 “我以前只当你在胡扯,”听完魏西的陈述,连钩漌忍不住开口道,“毕竟青城派名声在外。” “也不能这么讲,”秦枫说道,“有的门派只是实力弱,有的门派则是烂。我宁可待在实力弱的门派,青城派也有鲜花长老这样的修士。” 在场的三人心知肚明秦枫说的是那个门派。 圣人或许能做到处变不惊,但对于魏西这群俗的不能再俗的人来讲,处境和人的行为是分不开的。 秦枫现在对怀心派只是阴阳怪气,她刚被踢出怀心派的时候像只炸毛的猫,见谁哈谁。 现在她好歹能修仙了,身边有了朋友,也离开了怀心派那种是非之地,人也平和了些。 这几天连钩漌一直在吐槽秦枫是个修炼狂魔,魏西倒想让他见识见识怀心派台阶上跳脚的秦枫。 “照你这个速度,”魏西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虽然对标不了万剑宗的肖娉婷,但十年后那批结丹的人里应该有你。” “取法于上,仅得其中。”秦枫拔剑出鞘,寒光凛凛,“肖长老固然优秀,我却有自己的路,三十年后天下第一剑修必然是我!” “你是真狂呀!”连钩漌感叹道,他看了看另外两间房,都没有动静,“就冲这句话,三十年后你也不会是无名之辈!” “你放心,”魏西好像看到了自己美好的、坐享其成的未来,“我一定看着连钩漌努力画图!” 灵音这句话音调颇高,秦枫把剑收好,掏了下耳朵。 “话说出来了能兑现的叫狂,不能兑现的叫狂妄。” “就是你们……” “你刚进入炼气,”魏西十分自然地截住了秦枫的话,“还是反复充盈气府比较好,毕竟把基础打好有利于后面的修行。” 开什么玩笑?连钩漌的手不要就不要了,自己可不想越级做功课。 反应过来的连钩漌也过来帮腔,灵音闹不明白到底是魏西先说还是别人先说,音调越来越奇怪。 但她们都低估了秦枫的卷王心。 “我继续修炼,你们去闻道堂听课,研究炼气中的功法。”秦枫不顾两人死活,“毕竟还有个历练等着我们。” “赵大嘴说谢师姐安排的,没有那么危险。”魏西试图摆脱再入闻道堂的悲惨命运。 连钩漌听了这话都想笑,据他所知,那个秘境也是修士安排的,他们三个又是被火烧又是被水淹,没看出来安全在那儿。 “别在这里逃避了,”秦枫摆出自己坚决的态度,“你也不知道下一次我们能遇见什么?” 想到源源不断的绿皮怪物和歪着脖子的骨质小玩偶,又联想到魏西平时的态度,秦枫严肃地问,“你不会真把门规当真了吧?” “那不是门规,”魏西也正色道,“那是保命的指南!”魏西是青城派门规的拥趸,她觉得门规比秦枫靠谱多了。 但门规也不是魏西的朋友,所以秦枫和门规平分秋色。 “我听过你们那三条门规,”连钩漌面带欣赏,“把修仙这个词换成偷东西也合适。” “不过考虑到上一次我们三个人经历的一切,我们遇见意外的概率不小。”连钩漌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写七绕八绕的话术,搅得他唯二的两个观众脑仁疼。 “我在这儿打了一宿的坐,”秦枫手指竖起来示意连钩漌闭嘴,“我真的不想听你说这些。” “打了一宿的坐?”魏西和秦枫睡一间屋子,她昨夜确实没听到什么动静。 秦枫奇怪地看着魏西,“对呀,我要装满自己的气府。”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的人气府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有的人气府一夜都装不满。 最后是魏西和连钩漌去闻道堂学习功法去了。 因为青城派都是集中学习,没有课时闻道堂颇为空旷,魏西和连钩漌颇为显眼。 正好谢师姐也在闻道堂,魏西和连钩漌又不理解的地方直接就请教了谢师姐。 回去的路上,连钩漌琢磨怎么把炼气中的功法画成图示,魏西则示意他装傻充愣。 “我不懂了,把我诓过来给秦枫画画,怎么好端端的让我装傻充愣了?” “秦枫性子急,修仙的基础很重要,让她稳几天再说。”魏西说得恳切,连钩漌却是不信的。 他认识魏西不足两月,却也察觉到了魏西寡言少语,可能是因为哑疾的影响,也可能有她性格的原因。 无论如何,魏西都不像是主动开口解释这些的人。 “你……不对吧,稳几天有什么用?”连钩漌抓住了魏西话里的漏洞,他看着面色不改的魏西,恍然大悟道,“你要拖着……” “你不嫌累你就画,”魏西摊牌了,“我还是先练一练这些功法,到时候再对照你画的看看对不对。” 连钩漌颇为得意,他原先以为魏西是什么对秦枫无私奉献的人,搞了半天魏西也藏着小心思。 想到秦枫那副卷王模样,连钩漌也理解魏西:若真按照秦枫的节奏来,怕是不出一年自己的手就断了。 两人就这样拖了十来天,直到魏西过了生日,秦枫有些不耐烦了,魏西才磨磨蹭蹭地开始钻研炼气中的功法。 魏西练了两天,发现没什么问题,便和连钩漌合作制作图示。 其实这种方法并非最好的方法,语言和图画并非完全相同,秦枫最多是在重复画上的动作和步骤。 这种转述学习法不仅让连钩漌觉得自己和灵音同病相怜,而且减缓了秦枫的修炼速度。 不过就算这样,秦枫还是显示出了自己惊人的天资,十天后,她就来到了炼气中的境界。 秦枫还想让连钩漌接着画,但连钩漌强烈要求休息,他真得受不了了,秦枫一遇见问题就拽着他和魏西修改图示,他从么想过有一天自己不想画画。 因为连钩漌的不配合,秦枫只得不情不愿地放缓修炼计划,背地里也谋划着如何威逼利诱连钩漌。 不过威逼利诱这种事情也要看天赋,秦枫绞尽脑汁想了三天都没有魏西三秒钟想出来的多。 不过此时的魏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魏西这段时间除了兢兢业业地扫山门,就是在白露阁打更。 闲暇之余她就抽出时间练习自己掌握的三个法诀:纵火诀、追踪诀和净身诀。 秦枫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剑修上,连钩漌是个假修士。 所以这种基本法诀只能由魏西负责,尤其是净身诀,不能碰水的连钩漌强烈要求法力低微的魏西学会这个法诀。 第五十七章 前奏 秦枫这么埋头苦练,魏西和连钩漌却一点没有效仿的意思。 只是有些事儿还是要处理的。魏西挑了个好天,放下自己的大扫把,去后山带走了秦枫。 “这是干什么?”秦枫不清楚魏西要干什么。 “找韩仙师,”魏西回答道,“匣子的事要交代一下。” 秦枫呀了一声,“你若不提,我都忘了这事!怎么没叫上连钩漌?” “连钩漌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魏西自然没说全,灵音是只鸟,韩仙师看不出来门道也就算了。连钩漌可是个大活人,他在韩仙师面前一晃,没异常还好,若是韩仙师发现了他的身份,保不齐连钩漌小命就没了。 说起那个匣子,魏秦两人把乾坤袋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魏西又去逼问连钩漌,得到的也是没有两字。 往来阁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数月不见,韩仙师的白头发更多了,听见有人过来,韩仙师抬头看了过去。 “弟子见过韩仙师!”魏秦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弟子礼。 “回来了?”凑近了魏西才看见韩仙师的眼白上布满了红丝。 魏西难得有些愧疚:韩仙师尚在病中,自己和秦枫不但没有完成她的嘱托反而弄丢了她的东西。 更糟糕的是还要告诉她石碏身死道消一事。 毕竟韩仙师和石碏同出一门,既然韩仙师能送石碏东西,两个人应该还是有些交情的。 魏西这时候又开始不说话了,秦枫把宝象城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讲到石碏长老身死,魏秦两个人都去偷瞄韩仙师。 韩仙师神色如常,秦枫迟疑了片刻就接着说她们被卷进秘境的事。 “弟子办事不力,弄丢了仙师的匣子。”秦枫说完这句话,就垂首等着韩仙师发落,在这种场合魏西是相信秦枫幼时接受的教育的,她有样学样,做出请罪的姿势。 没想到韩仙师叹了口气,“这不怪你们两个,那匣子叫明镜,是一种法器,用来找秘境的镜眼的。” “本来那个法器可能是石碏给自己弟子用的,没想到让你们两个并那个散修用了,就当你们三个的机缘吧!” 韩仙师左眼的鱼游得有气无力,她身体状况确实不太乐观,魏秦两人担忧地看着她。 “想来你们也是进了秘境的镜眼,那个秘境对你们可能有些困难了。” 想起秘境里的事,魏西下意识动了一下左手的手腕。 韩仙师把魏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进了修仙界,这些都是常事,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我对你们秘境里遇见的事不感兴趣。” 魏西看见韩仙师的嘴角微微翘起,那一刻她懂了秦枫和连钩漌看见自己装乖微笑时的古怪反应了。 简直就是撞了鬼。 “石碏,”韩仙师的语气很飘忽,像是陷入到了往事里,“锡州一个渔村出来的孩子,胳膊比腿壮,黝黑黝黑的,天资在万剑宗不算出众。” “好在他够努力,那时候,门派里的小弟子都扔给我带,他是里面最用功的那个。别的小孩子做完了今天的功课就玩去了,他自己找个安静地方继续修炼,早上从食堂摸三个馒头吃饭的时间就省了下来。” “那时候肖落滨还在,功课下了就跑回自己家。万剑宗给弟子发冬衣,石碏长得快,很快就露出手腕脚腕,落滨就给了他一块拇指大的宝石让他换钱买冬衣。” “结果石碏换了钱就攒着,说找机会送回老家。” “等他筑基了,能下山了,才知道他上山三年后锡州闹瘟疫,他家里的人基本上都死光了,就剩个妹妹据说被卖到了东夷。” 魏西是锡州人,那地方确实常常闹天灾,鬻儿卖女的事不少见。 “石碏那时候接任务都挑东夷的接,就为了能找到自己妹妹,因为这事宗门里的掌事没少罚他。肖落滨经常帮他遮掩,可惜死在了结丹上。” 韩仙师说到这止住了话头,往来阁安静了一会儿,接着韩仙师问,“石碏的事儿,查清楚了吗?” “万剑宗派了人,几个门派的长老最后说是,寻仇。” 听了秦枫的话韩仙师微微皱眉,“魏西,你也是这么想的?” 被点名的魏西一脸茫然,石碏长老的事她只知道自己不是凶手,韩仙师干嘛突然问她? 不过魏西为了不让韩仙师动用神奇的白眼窥视自己在秘境的事,还是绞尽脑汁开始回忆石碏长老的事。 魏西对修仙界的认识还不是很深入,但是石碏长老确实是比较高阶的修士,什么人能一刀杀了他?魏西相信韩仙师这种人不需要白眼也能把一个人看得七七八八,韩仙师口中的石碏长老是个颇为老实的修士,怎么会和人结下死仇? 但是修仙界的权威万剑宗都只说他死于仇杀,魏西谨慎地选择和万剑宗统一口径。 “弟子觉得石长老应该是死于仇杀,只是如此大的仇怨,按照石长老的性子怕是不多。”魏西这话也算照顾在追忆师弟的韩仙师的情绪。 毕竟氛围都到这儿了,听众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韩仙师听完这话有些失望,但是她实在精力不济,“明镜的事情不必在意了,那东西只能用一次。对了,万剑宗派了谁过来处理石碏的事?” “肖娉婷,”突然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和秦枫闲聊的场合,魏西继续说,“肖长老,万剑宗派了她过来。” “是她,”韩仙师有些惊讶,“倒难为她了。” 想起秦枫说给自己的万剑宗长老争夺赛,魏西心想,确实难为肖娉婷了。 毕竟查清自己曾经的竞争对手死亡的真相顺便处理丧事,怎么看都不是美差。 韩仙师既然不追究这件事了,魏秦两人也就放下了心,开始准备起半个月后的历练。 其实主要是魏西准备,连钩漌则给秦枫绘制练气上的功法,他现在也想开了,学会了摸鱼,这让秦枫十分不满,闲暇就看着连钩漌作画。 魏西生辰,秦枫送了个乾坤袋,因为魏西一再强调不要给她太贵的礼物,秦枫只能把里面塞满的灵石当面掏干净,连钩漌直呼权贵就是不一样,秦大小姐你愿意养一个画师吗? 这个乾坤袋自然比不上秦枫用的那个,魏西的这个也就能放下半个她。 不过魏西还是颇为过意不去,毕竟这东西一定很贵,秦枫则说要不是魏西自己命都没了,而且她还解决了自己修炼的难题。 连钩漌: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 魏西备了三人份的药、绳子、衣服、干粮、水囊还有火折子之类的东西,因为连钩漌不能碰水,她还备了好几把伞。 之后魏西把手头剩下的灵石一分为二,一份买了些灵药的种子种了下去,雇佣穷困潦倒的陈双鲤照顾,另一份就留着用。 事情处理好了、法诀也练好了、物资也准备好了,三人去为霜殿领取任务。 连钩漌站在风雨镜前读出了属于三人的任务:“发布人:宿州府衙;任务等级:易;要求:炼气及以上;报酬:十五块中品灵石;任务地点:堂口镇。” 第五十八章 堂口镇 “任务内容:帮助堂口镇加固堤坝。这个任务,为什么看上去给的报酬有点多?” 听见连钩漌的怀疑,魏西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十五这个数字上挪开。 也不知道谢师姐用了什么法子,给魏西这届和上一届一共十八位弟子接来了六个加固堤坝的任务。 魏西她们的任务在六个任务中报酬位列第二。 “宿州府衙?”秦枫脸上布满了疑惑,她现在是三人里最高的,魏西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她的脸,“不是堂口镇?” “先回去。”此处人多眼杂,魏西不想让自己这一撮人吸引同门的目光,毕竟她习惯暗搓搓地采取行动。 回到魏秦两人的屋子,捕鼠大将军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火盆五月初收了起来,现在摆了个大缸,养了两尾纳福鱼。 连钩漌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鉴于他在这间屋子的时间远超自己的宿舍,他甚至拥有了自己的茶杯。 “这个茶,你可以再买一点。”连钩漌很满意秦枫贡献的茶叶。 “我写信让杜叔叔送了另一种,这种魏西不爱喝。”秦枫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要是想喝,明年我让人送些过来。” 连钩漌心满意足,什么叫官宦之后?这就叫官宦之后! “不能这次就送过来吗?”连钩漌觉得自己画得辛苦值得今年就喝上喜欢的茶。 秦枫喝了两口,撂下茶杯,“不能,老皇帝下个月六十大寿,杜叔叔这两个月忙得很,我就不给他添乱了。” “在你经历了这些之后,你管他叫老皇帝,我一点都不意外。”连钩漌想起秦枫语焉不详的往事,如此表态。 “我教过她皇帝老儿,但是她说不出口。”魏西补充道,赵大嘴送了一碟荷花酥,魏西拿了一个,示意秦枫说出不对劲的地方。 “莒国皇权不下乡,虽说宿州是莒国的粮仓,防汛是重中之重,可是堂口镇的事情,宿州府衙直接发布任务,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哪怕秦枫已经在修仙界待了几年,她还是能说出莒国运作的基本特征。 秦枫的话让魏西不想参与这次历练的想法卷土重来。但弟子下山历练是青城派强制要求,魏西也没有办法拒绝:保命躺平的第一要点就是随大流绝不出头。 况且,没有人会一直倒霉遇见秘境里的那种事吧? “宿州的汛情你知道多少?”魏西问这话时没指望秦枫知道多少。毕竟秦将军驻守边疆,而且秦枫不到十岁就上山了,哪还记得这些。 “宿州境内有涣河、溧河、宿河三条大河,涣河流域大片的平原主要种植小麦,两年三茬。每年七月暴雨倾盆,涣河水位暴涨,具体涨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我能问一下,”连钩漌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这些天画的画只是魏西的骗局!” “我小时候背的,”秦枫目露怀念,“我那时候还能背书。” “你是将军家的小姐,你爱好背书、练字和习武。”魏西对秦枫的认识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堂口镇,”在话题扯得更远之前魏西又开始问堂口镇的事,“白露阁会有相关的介绍吗?” 因为这次历练跑不了,魏西和连钩漌去白露阁找资料,秦枫则继续练剑。虽说秦枫炼气中的修为实际上还没有步入剑修的行列,但她不想落入险境时毫无还手之力。 “你说秦枫能练到什么什么程度?”连钩漌给魏西搬凳子去拿上面的《山川纪要》,“就这么画下去?” 魏西翻开首册的目录,检索宿州,“慢慢练吗,能赶上下一次阴阳泄露最好。” “她这个天赋确实吓人,这还是她只能生搬硬套的速度,”连钩漌稳住凳子,“要是她没这个毛病,说不定你还在等着结丹的时候,人家就飞升了,实在可惜。” 魏西置若罔闻,按照目录抽出了第五册,翻找涣河的记载,连钩漌扯了扯她的衣摆强迫魏西答话。 “你担心这个干嘛?让你画你就画,你的事我和秦枫知道,你敢说你自己没轻松些?”魏西偶尔也站在连钩漌的角度想问题,她抓着这册书从凳子上爬下来。 “秦枫他日飞升,到时候你变成一幅画,看看她能不能带你飞升。” “我好端端的,凑那个热闹干什么?不是我的我接不住,老城主不就是这么回事,不然哪来的我?”连钩漌自认为是个俗人,绝不是修仙飞升的料。 魏西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坦然,心知总算没找错人,毕竟秦枫一时半刻离不开连钩漌,若是他存了借秦枫机缘的心思,那才是要警醒的。 “你还是要配合秦枫,毕竟她越能打,你我越安全。”魏西觉得自己有必要警醒警醒消极怠工的连钩漌。 “我哪里不配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修炼的秦枫多可怕,没日没夜的,饶了我吧大姐,谁能跟她一样不知疲倦。”连钩漌就差没跪下来喊冤枉。 魏西不想满足这人的表演欲望,又去找别的资料。 两人在白露阁磨蹭了一下午,回去路上还拐去飘香阁拎走了今晚的饭菜。 堂口镇位于宿州西南方向,涣河出龙虎山山口,除了冲积扇上种地,当地人还淘金。 只不过堂口镇的金沙产量一向低,往北不到二百里是宿州的龛蛮金矿。 宿州的府衙对堂口的灰色金沙产业态度暧昧,堂口的黄金产量极低根本无法扰乱市场,加上堂口镇确实交通不便利,民风却十分彪悍,派兵过去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最后堂口镇的金沙就这么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三人越商量越觉得这是府衙不想多费口舌才托了仙师。 “他们既然敢找青城派,就没想过这事能有多难,毕竟青城派菜得名声在外。”连钩漌最后说道。 “我们要慎重考虑到了堂口镇要不要报上门派名。”听见连钩漌的歪理,魏西如是说。 六月初,这批弟子陆陆续续出发,魏西、秦枫和连钩漌三人也动身前往宿州堂口镇。 第五十九章 驿站 南下之路像是一场夏天的揠苗助长,短短五天,旅人身边的景色从暮春到了仲夏。 因为三人修为不够,加之秦枫还想赶回来见杜叔叔的人,她们只能跟着驿站上供时鲜的马队跑,不到五日就进了宿州界。 只是这一路跑马三个半大孩子都有些受不了。 秦枫幼时随父母驻守边塞还好,其他两人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连钩漌最后把自己藏进了画里,让秦枫带着画跑,虽说一天下来灵气都耗没了,但也比马上颠簸来的痛快。 魏西则避无可避,还要收拾连钩漌撂挑子的烂摊子,和马队里的人说连钩漌病了,夜里投了客栈。 到了宿州,上供的队伍继续南下,魏西三人和马队分道扬镳。 目送马队离开,魏西一把将秦枫包袱里的画扯了出来,作势要撕,连钩漌赶紧从画里钻出来。 “你干什么!我也很累好吗!”连钩漌在一丈原养出来的好气色被连日的灵力消耗折腾没了,险些没跌倒在地。 “你还躲?为了你要多赔人家一份钱!”魏西冷笑着把手上的画撕碎。 连钩漌好不容易站稳了又看见魏西天女散花般把纸片子扔了。 秦枫蹙了蹙眉头,连钩漌正要抱住秦枫大腿,就听见秦枫说,“你歇了一路,把这些碎纸收一收,别影响环境。” 连钩漌心死了,他一个人,怎么比得上人家姐俩情比金坚? “你们还能......罢了,今晚在这歇一宿吧。”看着两张命不久矣、随时身死道消的脸,秦枫说道。 连钩漌把纸片收的七七八八,连忙跟上魏秦两人进驿站。 三人要了两间房,简单收拾收拾就倒头开始睡。到了晚饭的时候才去驿站的大堂吃饭。 睡饱了的魏西对连钩漌的脸色好了些,三人要了四菜一汤,捡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这时节驿站往来客人不多,若是三个少年人出行怕是显眼得紧。只是魏西她们穿着道袍,旁人扫了几眼便干自己的事去了。 普通人看了道袍怎么敢去惹仙门中人,而修士看见灰色的道袍就知道是青城派的人。 连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呢。 “明天我们还跟着驿站走吗?”魏西问秦枫,虽说她垫了棉布,可是大腿内里还是肿了,实在不想接着骑马赶路。 “你不想骑马吧?”连钩漌今天就要平等地攻击魏西和秦枫,让她俩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魏西想骂又不能骂,灵音站在她的头,羽毛都炸起来了。 魏西和连钩漌都不会骑马,秦枫为了赶路紧急培训了两人。连钩漌还好,可魏西才十一岁,虽说长得也是长手长脚,到底也是有些勉强。 最后找了驿站里最矮的一匹马给她,魏西现学了一个捆绑术把自己捆在了马背上,这才成行。 魏西自己的狼狈固然让她不满,但连钩漌的清闲让她愤怒,这才有了她气急败坏撕了画的那一幕。 “行了,她是最小的,”秦枫出言劝阻连钩漌,换了温柔的语气劝魏西,“等你十四岁就不用把自己绑在马背上了。” 这话说出来也没有多少安慰,毕竟魏西可不想自己三年后还跟着这两个人骑马做任务,难道那时候秦枫还不能御剑吗? 魏西想想就觉得脑袋痛,想撕了连钩漌的心也淡了下来,毕竟还不到卸磨杀驴的时候。 驿站里的人把汤送了上来,三人就着炊饼开始吃完饭。 只是说什么魏西都不肯第二天接着骑马赶路了。 你一言我一语这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掀帘子进来了七八个壮汉,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中间的两张桌子上。 听差的立马凑了过去,领头的大汉要了七八样菜,都是些荤菜,样样都是两份,还要了三坛子酒。 听差的有些难为的说道,“这位爷,莒城那头下了令,说是禁酒,我们这是驿站实在是没有这种东西......” 络腮胡子甩了下手,“皇帝喝得,我们喝不得?只管拿来酒,少啰嗦!” 说罢甩给听差的一块银子,“剩下的赏你!” 听差的看清了银子的大小,一下子就把银子拢进了袖子里,“这位爷大气!这就给您准备!” 魏西坐在角落里,看得清清楚楚,这几人虽做莒人装扮,可有几人腿微微变形,像是长期骑马所致。 秦枫教魏西的时候说过,若是骑马姿势正确并不会造成腿部的变形。但魏西在宝象城见过胡人商人,发现他们很多人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可见若是常年姿势不当确实容易造成变形。 而莒国人很多人一辈子都没碰过马匹,这伙人的身份着实可疑。 魏西示意吃饭的两人那两桌人有异常。秦枫见过不少胡人,宝象城长大的连钩漌也对胡人颇为熟悉,当即给了魏西肯定的眼神。 这下可以确定,这两桌人就是胡人。 可是好端端的胡人怎么会出现在宿州边界的驿站里? 虽说入了仙门,可事有蹊跷不得不防,万一被卷进什么因果里,那可就坏了菜。 更别提秦枫这个莒国将军的女儿,说是入了仙门,可尘缘那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 三人分了些心神给那两桌人,听差的手脚麻利就送了饭菜过来,又遮遮掩掩地搬了两坛酒过来。 “怎么,不是说要三坛酒吗?”另一桌的一个护卫打扮的人粗声粗气地问道。 听差的赶紧回话,“去年锡州闹饥荒,今年春天南边产粮的定州又闹了水患,莒城又要对东夷用兵,粮食这头就抓得紧,驿站里就剩这两坛酒,各位爷别见怪!” 那问话的人张嘴便道,“你们莒......”还没等他说完,络腮胡子就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两坛酒就两坛酒!你再去后厨要两碟水藤,宿州产这东西,今天老爷也见识见识仙人吃的东西!” 宿州产水藤,是因为宿州境内水网密布,连带着正心派的许家在这有些产业,除了供给仙门,这些东西还流进了宿州的市场。 听差的连连应是,这两桌人也是一边吃一边唠些闲嗑,魏西她们把汤喝光了都没听见有用的东西。 因为还要赶路,这事也只能撂在一边,三人叫了些热水,各自回房休息。 半夜睡梦中的魏西感觉有人叫她,她以为是睡在里面的秦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发现床头立着个人影,一瞧便不是秦枫。魏西抽出匕首就要捅,人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姑奶奶!是我!”听见是连钩漌的声音,魏西把匕首收了回去。 秦枫也被吵醒,“大晚上的,做什么?”她伸手就要去摸床头的油灯,连钩漌按住她的手。 “别点灯!”连钩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低低的。 秦枫只觉得奇怪,“我们都知道你长什么样,不会被吓到,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这些事以后再说,”连钩漌松开秦枫的手,坐在床边,“魏西你往里挪挪。” 魏西巍然不动。 连钩漌继续道,“刚才我起夜,在茅房哪里听见两个胡人在哪里说什么王帐、大巫,距离太远我听不清楚,担心被发现,我慢慢靠近。” “最后我就听见他们说,他们也要去堂口镇,还说天天扮莒国人不方便,巴不得赶紧完事回博罗国。” “他们离开茅房后我才离开。我留了个心眼,回来之前查看了一下,这两人是值夜的,估计是开小差出去方便,担心被他们发现我之前在茅房偷听,我融进了墙里溜了进来。” 连钩漌不让她们点灯原来是因为这个,听了这话魏西和秦枫瞌睡也没了。 这波胡人什么来路,怎么也往堂口镇去? 现在缺少线索,只知道这波胡人绝不是良善之辈。 伪装潜入莒国、派人值夜都不像是一般的胡人。魏西她们有任务在身,堂口镇必须要去,也不知堂口镇到底有什么能把胡人引来。 三人心知这次任务还要提防着驿站这波胡人,万一胡人和堂口镇的人起了冲突,身为修士的三人还不知道要惹上多大的因果。 连钩漌万万不敢再回去单独睡了,魏秦两人也担心他半夜开门弄出什么动静,于是秦枫的皮毛和客房里多余的褥子成了连钩漌的好伙伴。 “说真的,这皮毛都快成我的了。”连钩漌感慨道。 魏西从床上丢了个枕头让他闭嘴睡觉。 第六十章 快马加鞭 早上醒来,魏西险些没踩到睡得四仰八叉的连钩漌。 看了看床里侧睡得板板正正的秦枫,魏西闭了闭眼睛。 睁开眼魏西把枕头边上埋着翅膀睡觉的灵音抓在手上。这鸟天天在她头上猫着,连日奔波,一身羽毛脏兮兮的。 昨天好不容易魏西梳洗了一番,但没顾上这鸟,魏西现在就要清理清理这鸟。 灵音被魏西弄醒,叫了几声把秦枫吵醒了。 “你抓着它做什么?”秦枫没着急起来,难得想躺一会儿。 “给它洗个澡,脏兮兮的。” 秦枫看着魏西洗干净的头发,心想灵音确实应该洗洗了,这鸟成日里就窝在魏西头上,要不是之前在秘境里见到它还能飞,秦枫都以为这鸟丧失了飞行能力。 魏西以前在锡州的时候,她娘就爱干净,天天揪着魏东的耳朵让他去洗脸洗手,一家四口的衣服虽然都有补丁,但都是干干净净的。 魏西每次被欺负都狠狠地报复回去,除开性格原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娘要洗的衣服又增多了。 秦枫终于从床上起来了,下床看连钩漌还呼呼大睡,踩了他胳膊一下,“起床了!灵音都起来了!” “我们不能再歇一天吗?”连钩漌眼还没睁开,捂着胳膊翻了个身,“你踩我手,三个月画不了了。” “不能,还有,我踩的是的你左胳膊。”秦枫动作快,洗漱都完事了,连钩漌才哼哼唧唧起了身。 魏西抓着洗干净的灵音,回到客房就看见连钩漌撅着屁股收拾铺盖,秦枫则坐在桌子边梳头发。魏西把灵音放在桌子上让她喝水,自己去洗脸。 “这鸟你上哪洗的,怎么没见湿?”秦枫看着灵音重新焕发光彩的蓝色羽毛,有些好奇。 “鸟用沙子洗,羽毛不用湿,现在没有雪,不然兰雀用雪洗也可以。” “还能用雪洗鸟?”收拾完铺盖的连钩漌凑了过来,他一直对魏西养的这只鸟颇感兴趣,趁无人看管,他伸出手指捅了一下正埋头喝水的灵音的胸脯。 灵音挪了挪自己的屁股。 “我刚才看过了,那些胡人在下面吃饭,驿站外边停着几辆拉货的车,看样子应该是他们的,若有刀剑应该藏在里面。” 秦枫把梳子递给洗完脸的魏西,“博罗国和莒国近年来一直摩擦不断,想来边境戒备森严,断不会让胡人轻易带了刀剑进来。” “那几个小塔一样的壮汉?用不用刀剑都够人一受,”连钩漌想起那几个胡人的体型,颇为中肯地开口,“你看他们的样子,身上怎么可能会没有刀剑?” 秦枫也有话说:“莒国的兵士也不是吃素的。刀剑这种兵器可能没有,说不定是匕首之类的,比较好藏匿的。” 连钩漌去看魏西,后者沉吟片刻,说道:“这些都是猜测,还要看他们去堂口镇做什么。” “总没有什么好事,若是行商、出使何必乔装打扮?”秦枫声音冷的掉渣,连钩漌缩了缩脖子。 “胡人在莒国有没有什么接应的?”因为都要去堂口镇,魏西不得不留意这波胡人。 “礼尚往来,有时候不用教,”秦枫委婉道,“只是私藏兵器甲胄是重罪,他们也无法藏有很多兵器。” “他们就七八个人,”连钩漌把铺盖塞进了秦枫撑开的乾坤袋里,“也不用很多就能武装起来。” “九个人,”魏西更新了情报,“除开昨天饭桌上的八个人,他们还有一个马夫,看押马匹车辆。” “我们还要去宿城吗?”连钩漌问道? 本来三人为求稳妥打算去宿城府衙要些信物,谁知现在横生变故,往小了说那些胡人会不会影响到这次历练,往大了说,连钩漌瞄了一眼面色不佳的秦枫,那可大了。 “此处到堂口镇也就两天路程,先去宿州一定会受制于人。”秦枫补上了另外一个理由,“他们货车做遮掩,肯定没有我们骑马快,先他们进堂口镇才好随机应变。” 好像想到了什么,连钩漌催促道,“他们都准备动身了,我们还不走?” “没事儿,跟踪容易被发现,我念了个追踪诀。”魏西做事还是比较缜密的,就算这帮人和她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她们也不会失了对方的踪迹。 “秦枫说的有道理,而且咱们对上他们本就没有优势,若是分出人手去宿城报信,恐怕要吃亏。”魏西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下去准备干粮和马匹,好了就上路。” 自从魏西在秘境里展示了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急智,秦枫和连钩漌就讲魏西的决断奉为皋臬,当下就按魏西说的做。 魏西则坐下写了封信,附上了接任务时为霜殿当值师兄给的任务牌。 这东西接了任务的弟子每人一个,上面是任务的摘要、门派和持牌人的姓名,魏西把自己的那块塞进了装信的竹筒。 做完这些,她下楼去找秦枫和连钩漌。 秦枫和驿站的管事买马,魏西下来的时候那管事的笑得老脸开花。 “驿站若是不卖,我们找别的方法也行。”魏西冲秦枫说道,驿站的马匹哪里能够随便卖买?再说魏西也不想骑马了。 连钩漌面色复杂,他算是发现了,秦枫在某些方面是真的遥遥领先。 比如他俩下来找管事的,秦枫直接亮出了一块虎头令牌,直言自己要买三匹马,管事的接过令牌,仔细看过便恭敬地还给秦枫,只说让秦枫挑。 秦枫却说不必要驿站的养的马,只管要这些人私下养的马,一边说着一边递给管事的一包银子。 “你已经在马上五天了,”秦枫对魏西说,“说你小那是之前的事,边关的小孩三岁上马跑得也好好的,且忍着吧!” 魏西面无表情但连钩漌知道她被秦枫戳穿了小心思。 “管事送一份东西到宿州府衙。”魏西把封好的竹筒递给管事。 管事的接过竹筒,看了一眼秦枫说:“几位仙师,加急怕是不行,毕竟......” “我知道,劳烦您尽快送过去,跟府衙的人说是仙门送过去的。”秦枫开口道,她那虎头令牌是莒国将领家属用的,驿站的人看见这令牌肯卖她马,加急军情怕是不行。 解决了这些事,三人骑上马向堂口镇出发。 第六十一章 一水横金 涣河出山口,河道扩宽,晨曦洒在河面上。 马蹄踩在浅滩上,把晨光践踏成星河。 镇口两个身穿短打的汉子瞧见两匹马过了浅滩,赶紧迎了过来。 “吁!”马上的人勒住了马,下巴泛青的汉子这才看清马上是穿着灰色道袍的少女。 “这位仙师到我堂口镇有何贵干?” “府衙有命,前来防汛。” 领头的汉子拱了下手,“劳烦仙师跑这一趟,只是堂口镇现在不大方便招待外客,两位仙师,歇歇脚便回吧。” 马上的修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另一匹马刨了一下地。 领头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剑就戳上了他的脖子,他冷汗都下来了。 他根本就没看见对方出手。 “你有资格让我走?见了你们的知县才好说话。” “好了!”另外一匹马上的少年甩了一鞭子阻止另外一个汉子,“我这师姐本事大脾气大。我们远道而来,府衙和师门都要交差,让我们进镇子摆摆样子,两头都过得去。” 这两个修士没有一个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两个汉子交换了个眼神,“两位修士,我们两个也是奉命做事,小地方的人狗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师,这就带仙师去见知县。” “两位仙师倒是好说,这位是?” “这人我们从人牙子手上救下来的,可惜人被弄哑了,”秦枫张口道,穿的破破烂烂的魏西在她身后做出一副瑟缩的样子,“不然就找个人家安置了。” 两个汉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两位仙师年纪还小,心思单纯,当下放了一半的心,恭维了几句就领着三人进镇子找知县。 魏西一边演戏一边观察这个镇子,过了桥就是城门,城墙修得颇为高。进了镇子就是碎石铺的路,街边都是些不大的民房,稀稀疏疏能看见几家商铺。 大概是三人来的太早,街上没有几个人。 魏西心下觉得奇怪:一个零星产金沙的镇子,怎会如此萧条? 几人并两马走的倒是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县衙。 领头的汉子打发另一人去禀告县太爷,自己就在这儿陪仙师说话。 “几位是哪个门派来的?” 秦枫不理他,连钩漌笑眯眯的也不说话,魏西现在正在角色扮演,更不会回答,这领头的自觉没趣便没再问。 没一会儿,一个八字胡干瘦干瘦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程县丞!”领头的汉子赶紧打招呼,秦枫和连钩漌牵着马立在一边。 “胡闹!仙师怎么能拦!”程县城训斥领头的汉子,汉子点头哈腰不敢还嘴。 “几位仙师,真是抱歉,县太爷抱病实在是不能招待几位。”程师爷对着秦枫又是另一副态度。 “没什么,”连钩漌回答道,“本来县太爷不舒服我们不应该打扰,只是实在是师门有命,加上府衙那头也有交待,我们这才上门帮着防汛。” “仙师上门那是荣幸,哪里还能麻烦仙师防汛......” 没等县丞说完,秦枫打断道,“少废话,我们自有我们的道理,你在这里墨迹什么?” 秦枫这话特意用尖锐的音调说的,突出自己的跋扈无理。 配合她,连钩漌戏谑地笑了一下。 县丞也不恼,只说,“看我多糊涂,仙师自然要帮忙,我们自然全力配合。只是还不知道仙师贵姓,还有要是有信物交给县太爷更好了。” “连钩漌。”“秦。” 两人把任务牌交给这人,县丞伸手像魏西,连钩漌开口道,“这孩子是我们从人牙子手上救的,不是门派的人。” 县丞看了看灰头土脸的魏西,魏西像是怕他一样,抓着秦枫的衣角往她身后躲。 “两位仙师,这孩子命苦,若是二位带着难免有些不方便,不如我给她找个人家养大。”县丞手上抓着两块牌子说道。 “刚才那人没跟你说吗?这孩子让人药哑了,怕是我们带回门派治好才能找出路。”秦枫语气不好,县丞闻言说了几句这孩子运气不错、仙师心善,便去找县太爷。 这下不用魏西说,秦枫和连钩漌都知道这堂口镇有蹊跷。 只是此处不好讨论,三人只能等那遮遮掩掩的县丞回来。 好在县丞回来地颇快,把任务牌还给秦枫和连钩漌,“各位仙师,县太爷已经看过了,只是实在不敢劳动仙师,吩咐我们好生招待仙师,几位仙师大可待到汛期结束,届时也好交差。” 连钩漌把牌子收好,鉴于角色分工,他先看了一眼秦枫,才开口道,“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堂口镇的汛期持续多久?” “往年大概是半个月,这里不比南江,大概五六天就要开始下雨了。” 魏西偷偷掐了一下秦枫,秦枫维持着冷面,开口问道,“还有五六天,那我们上堤坝,把事情处理好,岂不更好。” 县丞脸色一变,“这可不行,小仙师这话跟我们说说也就罢了,这城里的人可不好惹。” “这堂口镇有个传统叫祭涣河,每年汛期之前都要往涣河里投放祭品,这时候不好让外人上堤坝,仙师可别再提这话了。” 程县丞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不似作伪,硬的钉子和软的钉子都碰见了,秦枫也知道见好就收,由着人把她们带到城中的客栈。 打发走了两个汉子,秦枫扔了个清音符,这玩意她买了好几个防止有人偷听。 “这地方没古怪才是怪事!”秦枫给自己倒了杯水,“魏西你这招能管用吗?” 魏西她们脚程快,几个人很快就超过了那队胡人,只是夜里魏西突然说,自己要装成无害的人。 连钩漌还想笑,魏西下一句就是他俩也要装的跋扈无理,并且关系还不好。 魏西说这样一来瞒下了她送信物到府衙的事,二来也好让别人放松警惕。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两个面和心不和的修士,不会让别人太警惕。 秦枫和连钩漌一开始还觉得魏西有些谨慎过头了,今日一看,魏西这招是真的妙。 “但愿有用,”魏西只是做个防范,“我们要想完成任务全身而退还是要谨慎些。” “确实,”连钩漌掏出了怀里的任务牌,“看看吧!” 任务牌还是那副样子,是两块竹板压在一起的。 连钩漌从夹缝里扣出一张小纸条,“我是个惯偷,这东西交回我手里我就知道不对劲。” 夹带的这张私货被展开,上书“一水横金”。 第六十二章 争论 连钩漌把纸条递给魏西,“还有这种戏码?” “上面写的什么?”秦枫看见纸条上的字就觉得发昏,她胳膊碰了碰连钩漌,试图让对方解答。 “一水横金,这是什么典故吗?”魏西也没闹明白这纸条上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还指望三人中知识最渊博的秦枫给出答案。 秦枫听见这四个字,想了想,就开始摇头。“我没见过这个词,只不过我都好几年没读过书了,也不一定说得准。” 魏西想起秦枫修炼的样子,还是颇为惋惜。 三人中间最有文化的秦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魏西和连钩漌两个人更不知道这一水横金是个什么东西。 “且不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魏西提出了一个新思路,“我们想一想这张纸条怎么夹带在任务牌里的。” 连钩漌把任务牌放在桌子上,“那个县丞把牌子还给我的时候面色无异。这牌子做工不是很好,这么张纸都能塞进来。我接过来感到两块竹板之间有轻微错位,猜测有人动过手脚,谁知道是夹了东西。” 县丞接牌子还牌子都在三人眼皮子底下,动作都正常得很。 只有来回路上的县丞和那个没露过面的知县有动手脚的嫌疑,魏西把纸条凑到眼前,灵音从她衣襟里钻出来。 这纸条不大,虽然能看出来写的人很仓促,但是字迹比魏西工整的字漂亮太多。 魏西摸了摸墨迹,有些拿不准,她把纸条递给连钩漌,“你看看这墨迹像是新写的吗?” 术业有专攻,听魏西这么一说,连钩漌把纸条拿过来,看了看,又凑到鼻子底下稳了稳,笃定地说道,“绝对不是今天写的,看这样子写了有一段时间了。” “所以这纸条是写好了很久,伺机塞进我们的东西里?”秦枫满脸都是不解。 “来到青城派的每一天我都在问为什么。”连钩漌一脸缅怀,“至少我们能解开眼前的这个疑惑。” 魏西白了连钩漌一眼,“你们觉得程县丞会干这种事吗?” “他?这老头很明显有事瞒着我们,就算知县病了,也不能在门口打发我们。” “不止,这个县丞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们去涣河堤坝,我们几次三番说要去堤坝他才想了个祭河的由头。”连钩漌接上秦枫的话茬,语气又快又急。 “何止县丞,整个镇子都不想看见我们。”魏西想到了什么,她跑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向外看,接着她招手让秦枫和连钩漌过来。 “辰时都快到了,”魏西指了指窗外,“外面没几个人。” “更像是死气沉沉吧。”秦枫趴在魏西的肩膀上。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俩谁说话更恶毒一点,”连钩漌踮着脚尖往外面看,“不过这次你俩都含蓄了,这个镇子上的人都死哪去了?祭河了吗?” 魏西把窗户关上,灵音从桌子上飞过来,踩着连钩漌的头蹦到了魏西头上。 “这纸条如果是县丞给我们的,他也没安好心。”连钩漌如是说道。 “所以是知县给我们的?可是他给我们这种纸条做什么?”秦枫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点点距离了,但她死活摸不到真相的脚后跟。 “知县不是把消息给我们,他是把消息给外人,”魏西帮灵音撑开脑袋上的兜兜,灵音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我们这些从外面来的人。” “这就是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如果是真的,知县的情况可能不太乐观,”魏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秦枫和连钩漌,补充道,“我们的处境也可能不太乐观。” “如果我们在客栈待到汛期结束,假装我们从来没收到过,”连钩漌夹起那张小小的纸条,“这张绝望的纸条,等着回青城派就好了。” 秦枫虽然没抓住真相,但是她抓住了一个可能,“我们不能待在客栈等着这些汛期过去!” “为什么?你等了好几年魏西和我才降临到你的生命中,就像阿古嘴里的奇迹一样!”连钩漌无比怀念过去在宝象城只需要考虑偷谁东西的日子。 “第一,这是我们的任务,加固堤坝。第二,堂口镇有古怪,县丞越俎代庖、知县不见踪影、街上死气沉沉,还有这张纸条。第三,谁知道那波胡人要干什么?”秦枫说这些的时候,责任感都要溢出来了,魏西和连钩漌都被她灼伤了。 “魏西,说服秦枫,就像你每天做的那样。”连钩漌寄希望于魏西摆平秦枫,毕竟在沼泽边上魏西展现出了她帮理不帮亲的优秀品质。 “我们要搞明白这个镇子发生了什么,”魏西看向了绝望的连钩漌,“不光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镇子上的人。” “你什么时候染上了秦枫的毛病,心系天下不是你的风格,你和我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为了我们自己,我们不会比这个好到哪去,”魏西晃了晃手上的纸,“不知道这个镇子的古怪你入画能不能逃出去。” “我们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连钩漌耸了耸肩膀,“毕竟我们是仙师。” “你可以试试。”魏西扔给连钩漌这句话,她把灵音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不顾它的反抗塞进了衣襟里。 “你要干什么?又骗我吗?”连钩漌惊恐地看着魏西往外走。 “我要去外面看看,顺便搜集一些消息。”魏西回答道,秦枫见状也要跟她去。 “等一下!”连钩漌权衡了一下,“我们要打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什么消息能用上,但是确实有两件事我们可以着重打听一下。” “我猜一下,县丞还有祭河?” “你可真聪明!”秦枫阴阳怪气道,连钩漌不以为意。 置身街道上,才发现秦枫说得对,这个镇死气沉沉的。街上没什么人,店铺也没开几家。 “这个镇不是产金沙吗?”连钩漌小声对魏西说,魏西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演戏别露馅。 这时候,魏西灵敏的耳朵捕捉到身后传来的车轮声,她拽着秦枫和连钩漌的衣摆,两人会意,跟着魏西躲进了一个脏兮兮的饭馆。 这饭馆光线阴沉,魏西灰头土脸的正好挡在前面遮住瓷白的秦枫,连钩漌则尽量把自己缩起来。 果然,那队被她们甩在身后的胡人,带着他们的货车进了堂口镇。 第六十三章 兵分两路 “这帮人怎么进来的?”秦枫扒着魏西的耳朵说,“没人拦他们吗?” 魏西数了人头,九个人一个不少。她刚数完就看见连钩漌把短刀塞给秦枫。 “你拿着,我跟着他们。” “不带上刀吗?”秦枫问道。连钩漌晃了一下自己的手,魏西和秦枫看得清楚这小子指缝里的刀片。 连钩漌钻进墙里,跟着那队形迹可疑的胡人去了。 “走吧,”魏西耳语道,“双管齐下。” 魏西是放心连钩漌的,毕竟他那一手入画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不论是魏西还是秦枫去都有可能被认出来,两人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秦枫拿出骄纵无礼的样子,拽着魏西在饭馆找了张桌子坐下。 饭馆离她们落脚的客栈不远,现在也是冷冷清清的,要不是有一桌上面摆着还没收起来的碗,她俩可能就要换地方了。 小二靠在柜台上打盹,秦枫用力拍了一下柜台他才大梦初醒。 “这位客官......”小二的目光从秦枫身上落到戏瘾大发的魏西身上,“可要看看菜式?” 秦枫一脸不快,带着魏西往饭馆中间走了几步,挑了一张没那么脏的桌子坐下,跟着她俩的小二则陪着笑——开玩笑这位可穿着道袍呢! “你们这儿的人真忙,还要客人去请,”秦枫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菜式,随手指了两个,“真不知道师门派我过来做什么。” 小二赶紧给秦枫赔不是,“仙师说笑了,我们这小店能忙到哪去?只是最近镇上忙着祭河的事,昨夜我帮忙做了一宿的祭品,这才打了个盹,您别见怪!” “你都这样了,你们厨子还能做饭了吗?” 秦枫作势就要走,那小二赶忙解释:“我姑父自然能做,他哪里能掺和祭河的事?昨天晚上姑父自然睡得好,现在精神着呐!” 听见这句话魏西眼神一亮。 “那就要这几样菜,多出来的赏你了!”秦枫掏出了一小块银子,小二眉开眼笑,立马回答道,“堂口镇顶数我姑父做饭好吃!仙师你稍候!” “且慢,”秦枫继续从小二嘴里套话,“你们镇上有医馆吗?” “仙师找医馆做什么?”小二疑惑道。 秦枫拿胳膊推了推魏西,“这人是我那个师弟弄回来的,现在扔给我不管了,她是个哑巴,我想找个医馆给她看看。” 秦枫和魏西都记得自己的人设,时刻将三人的不团结展现在堂口镇镇民面前。 小二看了一眼存在感极低的魏西,见她和秦枫截然不同的气质,暗道了一句难怪,“仙师心善,只是镇上原来的医馆早就不干了,这位......”小二停顿了一下,“姑娘的毛病大概要出了堂口镇才能找医馆看了。” 魏西轻轻踢了一下秦枫,秦枫会意,“镇上没有医馆?肉体凡胎生病了怎么办?” 小二嘿嘿一笑,“仙师你不知道咱们这堂口镇,”他压低了声音,“堂口镇的人不生病的,都是涣河保佑!” “什么?涣河能保佑你们不生病?”秦枫一脸不相信,“涣河周边大大小小许多城镇,怎么就你们这儿这么奇怪?” “他们也不像我们堂口镇祭河呀!”小二一脸得意,“诚心祭河涣河才会保佑我们。” 秦枫还惦记着上涣河堤坝上看看,“那也不用找医馆了,我带上她跟你们祭河,她要是好了,就不算你诓我!” 小二哎呦了两声,“仙师可使不得,祭河这事可不是外乡人能参加的!因为这个忌讳,我们这几年祭河前几天都不让外人进镇子!” 秦枫原打算胡搅蛮缠下去,但是魏西又踢了一下她,她只能放下这事,继续打听别的事。 “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了,只是程县丞还跟我们说让我们安心在镇上待一段时间,看你这样子,我们反而成了累赘。” 听见程县丞这三个字,小二面色立刻变了,“仙师,这,这实在是镇上的规矩,求您别和程县丞说是我嘴碎,不然少不了我的挂落吃!” “我瞧着程县丞不像是你嘴里小气的人,”秦枫毫不犹豫给小二扣上帽子,“怎么,你得罪过程县丞?” “瞧我这嘴!”小二立刻抽了下嘴巴,“程县丞自然是好人,他在我们堂口镇做了十年县丞了。前几年知县总是换,镇里全靠着程县城操持。对了祭河的事也是程县丞操持的。” 现在闻到鱼腥味的不止是魏西了,秦枫眼睛一转,接着问,“程县丞看着能有四十了吧?能操办祭河这么重要的事?” “仙师您不也是年少有为!”听见这句话,想到程县丞那张话梅一样的脸,秦枫的脸扭曲了一下。 小二还以为自己拍马屁拍的好,继续说:“程县丞原先在李郎中的医馆当学徒,只是实在学不进去医理,幸好识得几个字,就跑到县衙找了个活干。没几年我们这淘不到金子了,程县丞就提了个法子说是祭河。” “您还真别说,祭品扔下去,我们又能淘到金沙了,程县丞也因为这个得了县丞的位置。” 小二说完这些就要去厨房,秦枫不用魏西再踢她,立马问道,“祭河既然去不了,你们镇上那个李郎中还在吗?” “在,仙师要是想领着这位姑娘去看病,那就得去槐树巷,他就住那儿。” 小二见秦枫没有别的吩咐,就跑到厨房要菜。 两人满腹心事地吃了饭,又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眼见着人虽然多了些,但街上还是不热闹。 魏秦两人没有其他收获,也没找到连钩漌,便回了客栈。 进了门,灵音就钻出来挑了个地方生闷气——它这几天总是被塞进衣襟,羽毛总是乱糟糟的。 “这也太古怪了!”秦枫扔了个清音符,“这镇子古怪,姓程的也古怪!” 魏西洗干净自己的手和脸,正在清洗脖子上的污渍。 “我们为什么不去找李郎中?”秦枫问魏西。 “现在去太显眼了,”魏西回答道,“再说连钩漌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们再做打算。” 提起单独行动的连钩漌,秦枫不免有些担心。 连钩漌身手不算出众(参考系是秦枫),也不算修士,要是他被那些胡人抓住,自己和魏西还得想办法把他就回来。 好在连钩漌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关好门,第一句话就是,“程县丞有问题!” 第六十四章 捕风捉影和眼见为实 “你看见什么了?”秦枫听了这话倒是不奇怪,只问发生了什么让连钩漌如此笃定地说程县丞有问题。 连钩漌从灵音爪子底下抢过来茶杯,往嘴里灌了两杯茶水,这才把他见到的事细细说来。 原来连钩漌一路在墙面上尾随那队胡人,因为这条路是镇子的干道,连钩漌得以借助两旁的建筑跟踪他们。 这队人虽然是外人,但由于他们乔装打扮,倒是没有太引起镇民的注意。 连钩漌看着这队人趁人少的时候绕到县衙的后门,敲了下门,没一会儿,程县丞就亲自给他们开了门,他们颇为警觉地看了一圈四周,这才进了县衙。 当活动壁画的连钩漌跟着他们进去了,于是发现这地方的诡异。 整个县衙都挂着白布,连钩漌藏身在漆黑的门上,一时不知道如何继续跟踪下去。 “魏西你在巷子里抓过我,”连钩漌苦着张脸说,“我真不能待下去了,那地方全是白布,我不好继续跟着,在门上被别人摸到也不好。” 秦枫想到自己带着钻进画里的连钩漌骑马,虽说他是一幅画,但是其实能摸出不一样的。 “我不是莒国人,但是他一个县丞和胡人有联系,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连钩漌说完就跟饿死鬼一样去翻他自己的包袱掏糖吃,“对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顺便要了一桌菜,等会儿就送上来了。” “我和魏西吃过了,还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我知道,我给我自己叫的,”连钩漌趁付钱的秦枫骂他的话还没出口,赶紧说道:“你们打听到什么了?” “都是些捕风捉影,不过也够奇怪的。”秦枫回答道。 “那就让魏西说,她直接总结一下不好吗?”连钩漌用糖块顶起了腮帮子。 “我们在饭馆套了套小二的话,”魏西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当即开口道,“堂口镇十年前开始祭河,因为当时的堂口镇不产金沙,还在县衙里面打杂的程县丞出了祭河的主意。” “因为祭河有用,他才成了县丞,又因为知县总是换,实际上这些年都是他在管理堂口镇。” 秦枫这时候补充道,“按莒国律法,知县没有特殊情况三年是一个任期,那小二没说具体怎么换知县,只说经常换,而知县一般都是莒城选派的,跟我们一样,都是外乡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敲房门,三人噤了声,“仙师客官,你们的菜好了。” 连钩漌示意魏西装好,这才去开门让小二把菜端进来。 “怎么没有青羊腿?还有脂鲷鱼?”饿着肚子的连钩漌语气有些冲,客栈的小二赔笑解释说最近镇里要祭河,青羊都拿去做贡品了,至于脂鲷鱼许家最近不往这头送货了。 “你们这个祭河,阵势挺大,宿州的修仙世家你们都不让他们进来?”秦枫把话往祭河上引,意图再套出些话。 “这是仙门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一介凡人说这些。”客栈的小二倒是比饭馆那个小二嘴严多了,秦枫也不好继续问,套出荷包递给小二饭钱,又特意翻了个白眼,时刻保持团队不团结的人设。 等到小二走了,秦枫看着狼吞虎咽的连钩漌,“下次要点喝的上来。” “我喝不了!”连钩漌咽下嘴里的饭,秦枫敲了敲碟子,“做样子给别人看,算上没来的两道菜,一共六道菜,不要喝的怕不是要噎死,又不用你花钱!” “小的知道了,刚才说到外乡人,你和魏西打听到什么了?” 回答连钩漌的是魏西,“秦枫是指祭河的事,本来我以为不让我们上堤坝是程县丞的主意,结果小二也说,祭河这事不让外乡人参加是惯例。” “所以才会有在镇子门口拦人的事。而且不止外乡人不能参加祭河,”魏西回想那个困得不行的小二,“连镇民都是挑着人参加的。” “怎么挑的?”连钩漌问道。 魏西则诚实地摇了摇头,那小二根本没提这事。 “那这祭河的事,除了金沙还有什么好处?” “堂口镇的人不生病了,连医馆都开不下去了。”秦枫说这话语气里都是不可思议。 倒是连钩漌听见这话,眼睛一亮,用筷子指了指魏秦两人,“那正好你们两个混进去,说不定这涣河把你俩都治好了!” 秦枫抄起桌上的另一双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指着她俩的筷子,“不许用筷子指人!” 连钩漌做投降状,“说真的,这事要是真的,你俩可以试试。” “死人才不会生病。”魏西开口道,有意思的是灵音现在不是很高兴,它极尽可能地敷衍让这句话出乎意料的冷漠。 “你的意思是,”盲目信任魏西的秦枫一脸震惊,“这镇里的人都是死人?” “不是,我就是指出死人不会生病这件事。”魏西及时安抚了秦枫和连钩漌,“这镇子是有古怪,但我还没听说过死人能走能说话。” “我们怎么办?就算这镇子上的人有古怪,我们也得加固堤坝,”看了一眼秦枫,连钩漌又迅速补充道,“还要揭穿胡人和程县丞的把戏。” “想办法去堤坝上看一看情况,还要去县衙查一查县令和程县丞。”魏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秦枫,正常县令都是怎么换的?” “任期满调走、考核升迁或者贬谪,”想到魏西刚才的言论,秦枫说出了第三种可能,“死了?” “问县令做什么?” “县令也是外乡人,而且那张纸条估计就是他写的。”魏西耐心地为连钩漌答疑解惑。 连钩漌感觉脊背发凉,他总感觉魏西无利不起早,现在对他和颜悦色保不齐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他。 “别害怕,只是麻烦你夜入县衙打探一下消息。” 连钩漌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两个人调教好了,现在反而觉得大石落地。 “那我们干什么?”秦枫很是着急。 “今晚找机会去看看祭品的事,明天还要找李郎中。” “你俩怎么去看祭品的事?会不会危险?”连钩漌对秦枫带着魏西不太放心。 “跟着那个大嘴巴小二,”魏西说道,“危险不危险的,你若想代劳,也不是不可以。” 第六十五章 一探县衙 夜里起了雾,水汽自涣河蔓延过来,洇湿了墙壁。堂口镇安安静静地卧在涣河畔,像是龙虎山的铁锚,起了锈,湿漉漉的把锈味连成一片。 “妈的,这味儿,”连钩漌干呕了两声,“这镇子弄了多少祭品?这么大的血腥味!” “难怪赵大嘴上次把你赶出去了,他上次就在院子里杀了只青羊!” “他把羊血放出来了好吗?”连钩漌嗓子实在不舒服,但还是要和秦枫斗嘴,“又膻又腥,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尸山血海里长大的!” 秦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连钩漌是指望不上她了,“魏西,你闻着这味儿不恶心?” 魏西的脸在雾气中浮现,连钩漌这才看清楚魏西脸上带了块三角巾,把口鼻捂得严实。 “你再坚持一下,”魏西的声音倒是不发闷,毕竟灵音又没被遮住,“等一会儿你就闻不到了。” 因为连钩漌死活不肯一个人夜探县衙,魏秦两人只能放弃今晚兵分两路的想法,跟着连钩漌一块儿一探究竟。 堂口镇晚上像是一座死城,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蒙在雾气里的房子也鲜有点烛火的,黑压压的夜直挺挺的砸了下来。幸好三人没有雀目的,不然今晚真是寸步难行。 三人十分警惕,因为她们三个太弱了,稍有不慎,县衙里的兵士不说,跟八字胡县衙牵扯不清的胡人就够她们喝一壶。 魏西一个炼气下的修士,会的法诀一只手不用弯手指头就能数过来,气府又狭小,这么几个法诀都用不了几次;秦枫倒是炼气中的修士,但是法诀根本别想了,只能借着自己佩剑——告寒打出伤害;连钩漌一个半大小子,秦枫几招就能制服他,遇见什么危险的事,入画倒是能让他及时脱身,但是救人那可太难为他了。 这么看下来,也不难理解三人如此谨慎。 三人绕到县衙后门,顺着墙根往边上走,打算找一处墙壁让连钩漌先去探路。 魏西是行动的策划者,她的想法是总归还有五六天才开始雨季,而饭馆的大嘴巴小二昨夜还在准备祭品,看来祭河的事倒是不着急。 但是县衙里给她们递纸条的知县以及可能是(连钩漌一个劲嚷嚷那个老头子肯定和胡人有一腿)县丞同伙的胡人也许过了夜就换了地方。 连钩漌先行探路,魏秦两人跟着他。 出来之前给秦枫和连钩漌断官司的魏西头大如斗,反复叮嘱两人进了县衙要随机应变,能找到那个神秘知县最好,找不到就搜集别的信息。 这话倒不是魏西对连钩漌的技术没有信心,只是她进了青城派运气一直不太好,她对今夜能撞见知县这件事颇为不自信。 “有什么不自信的!”连钩漌和秦枫斗嘴的间隙抽空回答了魏西的问题,“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值钱的.......位高权重的人都住在主屋,我们直接摸过去就好了。” 魏西一直对等级制度没什么概念,甜水村天高皇帝远,穷神都嫌弃穷的地方,要不是魏老三是个猎户,魏西可能都没有自己的裤子穿。 这种地方长大,魏西连镇上都没怎么去过,何况她还是个哑巴,大多数情况下村里人都绕着她走。 进了青城派这个从上到下都没规矩的门派,她更认识不到等级制度是什么。 毕竟魔法掌门他老人家把自己的院子抵给了卫安师兄。 最后是谢师姐掏钱赎了回来,掌门还吹胡子瞪眼,说反正青城派最出息的弟子就是卫安,掌门之位迟早是卫安的,就当他早用早享受了。 所以魏西虚心的向秦枫求证。 “按理说,这位知县应该是住在主屋的。”秦枫如此回答道。 既然秦枫和连钩漌都这么说,魏西也就同意了连钩漌提出的带路方案,进了县衙直奔后院最大的那间房。 连钩漌钻进选好的院墙,后院只有一轮雾蒙蒙的月亮,懒洋洋地把月光撒到微微摆动的白布上。 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连钩漌把石头向墙外扔过去。 魏西和秦枫得到信号。秦枫扎下马步,两只手交叠,魏西踩着她的手,勉强翻上了院墙,连钩漌在下面给她让地方,魏西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秦枫动作就快多了,魏西刚落地就看见秦枫从院墙上翻了过来。 时间紧,任务重,魏西压下心底的好奇,跟着难得严肃正经的连钩漌向最大、最中间的那间房子摸过去。 一路上诚如连钩漌所言,整个县衙都挂满了白布。这些白布看着质量上乘,堂口镇是个产金沙的镇子,根据魏西的观察,这么多质量不错的白布对县衙来说也有点难以承受。 因为不知道这些白布有什么用,魏西没有上手摸,只是仔细看了看。这些白布料子看上去跟秦枫拿给她让她帮忙做中衣的料子很像。 结实不薄不厚,因为雾气,吸了水,风也吹不大动。 三人出人意料地轻盈,躲过两队巡视的士兵,离目标越来越近。 “奇怪,”秦枫小声道,魏西和连钩漌都分出一只耳朵给她,“县衙居然安排了这么多人手巡夜。” “见不得人的勾当呗。”连钩漌回答道。 “莒城是天子脚下,寻常官员宅邸都没有这么多人巡夜,堂口镇小小的县衙哪里用得这种规格的兵士?” “我还以为堂口镇有问题已经是咱们三人的共识了。”连钩漌正经不超过半刻钟。 魏西让他们两个闭嘴,回客栈随便他们吵。 这么一折腾,三人顺利摸到了主屋,谢天谢地,屋里有光亮。 三人钻进窗下的草丛,这时候正是热的时节,这些窗户都留着缝,三人扒着缝往屋里看去。 程县丞并两个胡人坐在厅里谈事情,只有他们那处有两盏油灯,其余地方都黑洞洞的。 果然,魏西心想到,自己有够倒霉的。 不用想都知道连钩漌和秦枫也是一脸震惊,怎么这县丞是一点面子功夫都不做,就这么占了应该是主人住的地方? “桂老爷身体还好?”这对话的展开倒是让三人没想到。 被问的胡人笑着回答,“我家老爷身体还好!惦记着程县丞,托我问您好!” 程县丞哈哈一笑,八字胡在他的脸上抖了好几下,“桂老爷惦记我还是惦记堂口镇的黄金?” “堂口镇的黄金不就是县丞您吗?”那胡人几句话就哄得程县丞这个老鬼笑逐颜开。 “黄金倒是有,”程县丞眼里是挡不住的试探,“只是你家桂老爷这些年生意愈发大了,堂口镇的黄金基本上都被他包圆了。” “我们家老爷以前生意也大,只是没遇见程县丞这样的人物!”那胡人汉子忽的压低了声音,“还不是天爷赏饭吃,都是跟着人家走的!” 秦枫看见那胡人说到天爷这个词时,手指向上指了指,心下一紧。 第六十六章 秦枫小课堂开课了 “桂老爷这官银换私金的生意看天爷吃饭,”程县丞声音虽然小,但是偷窥三人组听得真真的,“我这金沙的生意也要看涣河的脸色!” “我们家老爷说了,这些年也是多亏程县丞照顾。程县丞的面子大,涣河都照拂您,就是不知道今年的黄金能有多少?” 一听这话,程县丞倒也不含糊,直接把身边的一箱子打开。 金光闪闪,魏西哪见过这一箱子黄金,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能把魏西塞进去的箱子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金块,胡人那张埋在络腮胡子下面的脸都被照亮了。 程县丞拍了拍木箱子,“一共二十三箱,比去年多了五箱,希望桂老爷的面子也够大!” 那胡人把手插进去,“程县丞深藏不露,堂口镇的黄金都在这儿了吧?” “人人都说龛蛮金矿是宿州境内最大的金矿,”程县丞抓起大小不一的金块,眯着眼睛说,“要我说,堂口镇才是桂老爷的金矿!” 魏西现在开始担心堂口镇的镇民的去向。 到这时候魏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都说堂口镇产金沙,可是从她们进入堂口镇,就没看见一个淘金的镇民。 “我这儿的黄金越来越多,就是不知道桂老爷能不能一直包圆,毕竟许家可是来问过了。”程县丞这话意有所指。 那胡人在心里早就把程县丞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只是王帐那头吩咐了,程县丞这条路子还要好好维护,毕竟从这儿走私的黄金可是王帐指名要的。 “程县丞和我们老爷合作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家老爷和程县丞都发了大财,老爷对县丞更是神交已久,”这络腮胡子久在莒国活动,说着一口地道的莒国话,“我们桂老爷还带了些礼物!” 络腮胡子拍了拍手,另外一个胡人起身从身后搬了一箱东西。 也就是这个时候,魏西才看见还有一个人,是帮着抬箱子的车夫。 那车夫也蓄着胡子,身体强健,个头比络腮胡子矮上一些,左脸上有块指甲盖大的青色胎记。 箱子被放定,车夫和另一个胡人立在一边,络腮胡子把箱子打开,里面装的全是灵石。 穷鬼魏西今夜被富有的世界第二次击倒,她看得清楚,里面都是上品灵石。 悲哉,举世皆富我独穷。 “知道程县丞诚心祭河,我们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这一箱上品灵石连带着外面的几车贡品就是一点心意。” “桂老爷大气!许家就不行了,不体谅我一个小县丞,还威胁我,”程县丞也不知是演技太好还是真对许家不满,说到许家语气里满是怨毒,“哪像桂老爷是真心程某人交朋友!” “桂老爷放心!堂口镇的黄金我说一不二,以后都卖给桂老爷!” 魏西三人今晚可是听了太多秘辛。连钩漌冷汗直流:堂口镇的水太深了,但凡自己被发现那可真是容易把小命玩完。 他赶紧去瞄魏秦两人,这两人面容严肃,看来也知道兹事体大。 就在这时忽悠狂风大作,豆大的烛火被吹得摇摇欲坠,院里那些白布像是游魂在黑夜中疯狂晃动。 谁知还在那里和络腮胡子商业互吹的程县丞忽然面色大变,“谁在这里!” 魏西心想大事不妙,一手抓一个就要跑,连钩漌打掉她的手。 “不要慌!”连钩漌小声道,“原路回去!” 术业有专攻,伴随着程县丞呼唤兵士的声音,三人趁乱离开院子。谁知道那些白布跟成了精一样,三人走到哪,周围的白布就开始晃动。 “这些白布什么来头!”连钩漌哪里被人这么追过,“你能不能烧了它们?” “烧这些东西干嘛?”秦枫恶狠狠的说道,“只要跑出去就没有这些白布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举着火把的兵士从好几个方向包抄三人,说实话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 幸好三人虽然各有各有的菜点,但由于各自奇妙的经历,逃跑这项技能还是略胜一筹的。 连钩漌虽然带头找知县失败,但他原路返回的技能还是不错的。 三人穿过白布丛林,终于看到了院墙。 秦枫停都没停,三步上墙,干脆利落翻了过去。 很好,魏西心里的一个小疑问得到了解决。 “别愣着了,”连钩漌半蹲下来,“你赶紧翻过去!” 魏西这一脚踩得连钩漌看着她消失在墙头的屁股脚痒痒。 魏西翻过去就是秦枫在下面要接她,因着在逃命,魏西犹豫都没犹豫,避开了秦枫跳了下去。 幸好连钩漌从墙里钻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不然两个人可能就要撞在一起了。 “没事吧你俩!”秦枫抓着魏西的脖领子,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连钩漌则摆了摆手。 三人夜奔了好久,感谢堂口镇的大雾,那些兵士被她们甩在了身后。 最后三个人为求稳妥从离开前留的窗户缝爬回了客房。 用光了灵气的连钩漌好险没从窗户摔进客房。 魏西扶住连钩漌,把窗户关上,脱力的连钩漌跟她道谢。 秦枫则是从连钩漌的包袱里摸出来一块糖,塞进了他嘴里,顺手扔了张清音符,幸好由于三个人的菜,她出发之前买了些应急的符。 “你这灵力这么久了也不见增长。”秦枫倒了杯茶水,连钩漌缓了一会儿,见秦枫递过来的茶水,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我也没办法,我又不像你们有气府,灵气都是一天的量,今天真是遭罪了。” 连钩漌曾经也担心过自己的这个问题冒充修士会不会暴露。谁知道魏西嗤之以鼻,告诉他放心在青城派待着,青城派已经习惯了弱鸡修士。 “所以我求你们今天看出来点什么,”连钩漌痛苦地说道,“不然我今天透支的灵力都回不了本。” 连钩漌俨然已经是尽力了,但是魏西现在满脑子都是黄金和灵石。 秦枫挺身而出,“我们确实摊上大事了,官银换私金,这事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们两个对莒国的官银管制有什么了解?”秦枫见魏西和连钩漌脸上都是清澈的无知,不死心地问道,“那灵金汇兑知道吗?” “连钩漌在宝象城长大,我家穷得我爹打的兔子连毛都不剩。”魏西说完,连钩漌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莒国实际控制二十六州,北疆有十一州,东夷有十州,南江五州,南江的黛芝部、闳梯部听封,西域则有龟兹城、妲芎城等五座依附的城池。” “莒国实行郡县制,但也要和大大小小五六十个宗门打交道,这些宗门中间还有盘桓交错的修仙世族。” “为了控制莒国的经济,莒国将全部的矿藏官营,铜矿、银矿作为最主要的货币。莒城单设铸币司,管理货币的发行、兑换、回收。” “铜钱还好说,但是银子,莒城下了大功夫。”秦枫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了两锭银子,指着它们说,“今天就教你们如何鉴别官银。” 第六十七章 官银 “这两锭银子,上面有字,”秦枫把银子翻了过来,魏西和连钩漌看的清楚,那银子底印着字,“这就是莒国的官银。” “就只有字?那也挺好冒充的!”连钩漌看了看。 魏西有些无语,什么好人第一反应就是冒充官银。 “这些字主要是为了方便使用,”秦枫把两锭银子放到桌子上,“官银会在银子底下打上规格,例如一两、五两、十两。” “但这些只方便了铸造,流通中除了铜钱,一般老百姓用不上这种成两的银子。因此莒国开朝初期,民间分割官银成风。” “除了为了方便,还有分割重铸,斤两不足的空子可以钻。” “莒国一开始占据北疆,向东夷扩张。和南江的贸易比较多,南江大量的白银流入莒国。莒国和南江的部落试图达成官银交易的协议,但南江部落群龙无首,且南江银矿众多,始终有大量白银不受莒城管控流入莒国。” “北疆和南江虽然都有大量银矿,但是南江产的白银较为劣质。民间又用劣等的南江银交换北疆莒国官银,劣币驱逐良币。” “最后,六十年前先帝花了大力气,打下了南江最大的两个部落,强迫它们成为莒国的附庸,控制住了南疆最大的白银产区。” “接着由万剑宗牵线,莒国和天地门的老掌门、鬼斧派的夏季还有青城派的鲜花长老合作,研发了官银防伪技术。” 魏西把桌上的两锭白银拿过来,连钩漌也凑过来看。 秦枫拿出来的这两锭白银,一锭是五两,一锭是十两,充分展现了她的财大气粗。 莒国的官银做的很漂亮。形状都是规整的一条,反面印着斤两,正面阴刻两竖行字:左边年号,右边是天下太平。 魏西没见过太多银子,因此也看不太出来,便乖乖等秦枫解释。 “大体上是把银子和灵石按照比例投入几位仙师做的熔炉里,铸成的这些官银不易分割、光泽夺目。把官银放在太阳底下,周围会形成一层光晕,一看就知道真假。” “这东西刚开始实行的时候,朝廷里有官员阳奉阴违,在回收民间私银的时候,和一些修仙世族谎报私银数量和火耗。” “先帝是铁了心要整治白银流通过程中的种种乱象,把五六个修仙世族连根拔起。朝里更不用说,菜市场的地有两年都是红的。” “这跟修仙世族有什么关系?”魏西问道。 “关系大了,”秦枫回答道,“人有两条上升的路,要么为官做宰,要么踏入仙门。” “只说这踏入仙途和阴阳泄露这两件事,皇帝就要和修仙界保持好关系,而把握了上升渠道的修仙世族自然也是实权派。” “你不知道是因为青城派没有这种东西。像是怀心派、万法宗、正心派包括万剑宗,都有修仙世族的存在,只不过势力大小不同罢了。” 连钩漌笑了,“好家伙,你是官宦之后,到了怀心派还是比不过修仙二代,看来赛道选择很重要!” 魏西在秦枫和连钩漌掐起来之前赶紧问,“皇帝铲除修仙世族,可是修仙的人会坐以待毙吗?” 秦枫嗤笑一声,“不需要他们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修仙的总要吃喝拉撒,这些资源大部分都控制在朝廷手里。” “就比如灵石,产量最高的矿脉可是莒国皇室的私产。” “还有粮食,修士们大多不事生产,除了青城派搁山腰上种了片梯田,大部分门派还要依靠民间的粮食。”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莒城的两个修仙世族,吴家和崔家手里的地可都被以各种方式买走了。” “还有修仙者有天道压制,不能对无辜下手,修仙的世族也得在皇帝手下讨生活。” “我草,”连钩漌震惊地说,“我以为修仙可以无忧无虑。” “你要是这么菜下去确实可以无忧无虑。”秦枫见连钩漌活过来的样子,又开始和他斗嘴。 “我以为万剑宗是现在各门派这头的。”魏西语气很轻,秦枫却听懂了。 “万剑宗是站在天下苍生的角度看问题。这帮剑修虽说知道皇帝对百姓可能不是好事,但也知道稳定对天下苍生是好事。” “所以万剑宗在大事上和莒国朝廷还是站一边的。而且修仙之人,这些事还是少掺和,阴阳泄露、宗门纠纷、修仙界发展规划才是万剑宗该管的事。” “况且那些修仙世族里面的人大多数都不是修士,一代可能有个一两个?官银这事皇帝查的清清楚楚,万剑宗也得照着规矩来。” “这事影响太大了,现在莒城的官宦人家还私下里把这事当例子教育孩子。” 想起万剑宗那些长老严肃的脸,魏西是一点都不怀疑他们做出这种事。 连钩漌啧啧称奇,他这会儿体力恢复了点,脑子也开始转,“那这跟堂口镇的黄金有什么关系?” 秦枫喝了口冷茶,“这就要提到灵金汇兑了。” “灵石其实就是灵气的凝实,修仙者拿它当货币,用途也比较广泛,例如炼制和催动法器、炼药、喂养灵兽。” “像是魏西的牛皮卷就是灵石驱动的,用光了灵石就会消失。” “你可以把灵石矿理解为大地的气府,这些灵石可以生长。” “现在已知的灵石脉大概有半数被莒国控制。万法宗那么有钱,也是靠着他们的一条灵石脉起家。” “但是灵石这东西主要还是修仙者使用,而和修仙者进行交易,灵石就会流入世间。” “灵金汇兑也由铸币司管理,黄金相对于莒国的官银,并没有复杂的管理机制,同时黄金也适合朝廷和修仙界进行大宗贸易。” “所以灵石和黄金是固定的比例,莒国官方是五百块下品灵石兑换一两黄金。这样莒国就能掌控境内大部分灵石,黄金再折算成白银流入市场。” “也就是说,黄金是莒国整个货币体系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魏西向秦枫看去。 第六十八章 魏西其人(已补齐) “杜夫人的长兄是铸币司的司库,我在杜大人府上的时候听说过好多把官银换成黄金的事。”秦枫全是肯定了魏西的想法。 “大的金矿戒备森严,堂口镇这种反而是现成的漏洞可以钻。”魏西想起县丞那一箱黄金,“这么说,那帮胡人是在换黄金?他们那儿来的那么多官银?” “我担心朝中有人和胡人勾结,”三人中政治嗅觉最敏锐的秦枫说出了自己最担忧的地方,“官银管控严格,等闲之人无法弄来大量的官银。” “商贾和地主都要接受两三年就要接受查账,为了这个还特意三年开一次算学的科举,专门招收查账的官吏,各县衙要配备两位算官,莒城的算官司和铸币司独立,每年派算官下去核账。” “如果堂口镇暗中用黄金换官银,这么大的一笔支出,”秦枫摇头说,“不大可能瞒天过海。” “这皇帝怎么回事?”连钩漌有些奇怪,“怎么把金银看得如此之严?” 魏西也有这个疑问,她今天第一次了解这些,指望秦枫答疑解惑。 秦枫苦笑一声,“这些大都是先帝在时的改革之举,先帝弱冠之年扳倒了自己的一众兄长登上皇位,甚至连自己的同胞长兄都没放过。” “先帝抱负远大,手腕强硬,深谋远虑。官银制度和灵金互换制度只不过是他肃清吏治、壮大皇权、富国强民的众多举措中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这两项制度为他征战提供了大量军饷。” “现在东夷的州府就是先帝打下来的,”秦枫想起自己父亲叹的那些气,心中五味杂陈,“甚至博罗国也跟先帝有关系。” “博罗国现在的王太后是先帝长兄的孙女安福公主。当年皇位之争,皇室倾轧,先帝长兄那一支就剩下这么个孙女。因为先帝的母亲隐太后求情,尚在襁褓的安福公主才保住了一条命,由隐太后抚养。” “后来南江五年战役,先帝本就心烦,偏偏北边的胡人想要趁乱打劫。中间波折不提,最后是博罗部求娶公主,先帝把安福公主打发去了博罗部和亲。” “没想到在宫里默默无争的安福公主没几年便控制了博罗部,接着统一了北疆草原上的胡人,建立了博罗国。后来安福公主又斗倒了老王妃留下的一串王子,扶持自己儿子上位。” 魏西听秦枫这么说,才捋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想到连钩漌说的王帐,莫非胡人的王太后惦记堂口镇的黄金? “今天听见这些,我才想起来,博罗国缺的不仅是金矿银矿,他们还缺铁矿。铁器一向是莒国和东夷盛产,而莒国对铁矿流通管理严苛。” “博罗国和莒国之间龌龊不断,莒国也一直提防着铁矿流入博罗国。胡人若是有渠道弄来官银,也没办法用官银买来大量铁器。” “一是因为官银容易追踪,二是因为肯私下出卖铁器的人哪里会接受官银,恐怕换黄金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官银变现,购买铁器。” 秦枫话音落地,屋里便没了声音,三人心里清楚,这件事怕是不好全身而退。 魏西脑袋转的飞快,想了一会儿开口道,“真如秦枫所说,我还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是程县丞是怎么弄来的黄金并且据为己有,你俩也看见了,箱子里的可不是金沙!” “第二个则是,程县丞知道和他交易的人是胡人吗?” “第三个问题,知县知情吗?” “堂口镇之前的知县常常更换,若是和魏县丞同流合污,估计不会更换得如此频繁。”秦枫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连钩漌也开口道,“程县丞口称涣河,怕不是他利用祭河的事控制了堂口镇的黄金资源?” “那程县丞看着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那些知县有没有可能是他不想分一杯羹给旁人才被逼走的?” 魏西审视了一眼智商占领高地的连钩漌,“现在也不好说,毕竟我们没看过祭河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找到知县。” “而且,有一件事我们也要警惕,”魏西难得有些忧心忡忡,“堂口镇知县更换如此频繁,宿州府衙当真一无所知?” 闻言连钩漌和秦枫都变了脸色,魏西继续道:“宿州府衙若是知情,那他们找修士过来是调查事情,还是觉得修士适合过来蹚浑水?” 三人越想疑问越多,这时候夜已过半,三人便轮流休息,毕竟堂口镇现在被她们搅得天翻地覆,若真是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及时响应。 第二天巳时过半魏西才醒了过来,昨天连钩漌坚持让她和秦枫睡床,他自己则睡地铺。 魏西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她打算今天和秦枫以及连钩漌去李郎中那打听打听程县丞的过去,顺便晚上试试能不能溜到涣河上一探究竟。 要不是为了连钩漌可持续发展,天选斥候连钩漌可能今夜就要二探县衙。 三人醒了,魏西就说今日要去找李郎中。 “这程县丞好手段,”连钩漌调侃道,“堂口镇被他攥在手上,路上连个乞丐都没有,消息最灵通的都没有……” 连钩漌边说边摇头,就在这时,店小二领着人闪亮登场。 “两位仙师,”小二规规矩矩地问过好,就让出身后的两位兵丁。 “两位仙师,昨夜有人闯入县衙,知县病重受惊,派了我们来保护仙师。” 魏西搁后边装叫花子,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县丞怕是怀疑上了三人,但又有确凿证据,便趁机把人塞到身边监视。 秦枫和连钩漌百般推脱,那两个兵士就是不松口,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魏西也没有踹他俩的的小腿,秦枫和连钩漌也没有坚持到底,就任由这两个兵士看着三人。 看来今日李郎中逃过一劫。 最后连钩漌把门关上,看着魏西打了个哈欠,迫不及待钻进了被子补觉。 魏西睡得香,秦枫和连钩漌则是心急如焚,前者是一片忠心,后者则是担心小命难保。 魏西醒过来已是金乌西坠,她听见秦枫跟那两个兵士争吵的声音,连钩漌站在她旁边帮腔。 “我们是奉了府衙的命令过来帮忙防汛的,谁给你们的胆子软禁我们的?” 秦枫这时候坚持自己跋扈人设不动摇,连钩漌听见屋里有动静便进了屋。 “你们吵出什么结果了?”魏西让灵音低声问。 “没有,这两个人任由秦枫骂,只说还有两天祭河就要开始了,不能出乱子,让咱们忍一忍。”连钩漌这会儿还有些脱力,声音也是虚弱的。 看着确实是纸糊的连钩漌,魏西突然问道,“你们吵成这样,这俩人没去县衙报信?” “没有,就一直看着我们。”连钩漌回答道。 魏西点了下头,抬了抬下巴说:“你去要晚饭,也别让秦枫吵了,对了晚饭要五人份的。” 连钩漌觉得奇怪,但魏西这时候又开始装吓傻的哑孩子,他出去按照魏西说的装作不耐烦地停止了争吵。 晚饭上来的时候,秦枫拉着脸坐在一边,筷子一动不动。连钩漌倒是把那两个兵士拉进了席,那两个兵士推脱了几下便动起了筷子。 “要不我们两人叫些酒上来,仙师也别闷着。”其中一个三角眼的兵士喝了一口屋子里的冷茶,提议道。 “倒也不必,师门管的严,不让碰这些。”连钩漌说完,就见那两个兵士眼睛发直,直接晕了过去。 “这怎么回事?”秦枫十分惊讶,伸手去试两人的鼻息。 “我在茶水里下了药。”魏西摇了摇自己手里的小药瓶,朗声道。 第六十九章 黄金 “你什么时候下的药?” 魏西跳下椅子,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两条拇指粗的绳子,熟练地把两个兵士的手脚捆上,“你在外面吵架,连钩漌叫停的时候。” “连钩漌又不会要汤汤水水,你气性又大,哪里会和他们一起吃饭,所以我就下在茶水里了。”魏西动作极快,那两个兵士被她手脚捆在一起,连钩漌越看越眼熟。 “我外婆捆猪就这么捆,”魏西拍了一下弄好的绳结,“应该蛮够结实。” 连钩漌恍然大悟,秦枫则对魏西钦佩有加。 “据这两位说,祭河还有两天开始。我想秦枫和他们这样吵都没见他们回去报信,应该没有和县丞有什么报平安的约定。”魏西重新坐在桌子上,开始吃饭。 “我打算等会儿去涣河打探一下,”魏西吃得快,她这个年纪什么都不干一顿三碗饭,“总要看看这涣河到底有什么古怪。” “那好,就是连钩漌不能碰水......” 魏西打断了秦枫的话,“你和连钩漌在这儿看着这两个人,我一个人去涣河。” “不行!”“早去早回!” 秦枫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轻松的连钩漌,后者很是无辜。 “堂口镇的水现在还不知深浅,你现在遇见事情自保都有问题,我怎么放心你一人去涣河?”秦枫对魏西自然是照顾有佳,她忧心于魏西的安危。 魏西冲秦枫安慰一笑,“我会小心,况且堂口镇镇民并不忌讳涣河,那儿估计没什么危险。” 见秦枫逐渐松动,魏西又道,“这两人还需要人看守,县衙暂且不提,还有楼下那个不知敌我的小二,连钩漌现在体力还没恢复,总要你留下来照应。” 连钩漌十分配合,咳了两声。 “你是体力透支,不是伤了嗓子!”秦枫怒道。 连钩漌赶紧劝她,“魏西说的有道理,再说了,上次在秘境就是魏西力挽狂澜,我觉得这种需要脑子的活你我去反而影响她发挥!” 秦枫两只耳朵被三张嘴劝,最后败下阵来,同意魏西一人夜上涣河。 “魏西你真的是这个,”连钩漌竖起了大拇指,“进镇之前想出了角色扮演这个主意,现在他们注意力都在我和秦枫身上,你去打探反而不引人注目。” 主意敲定,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秦枫把魏西捆的人拖到角落里,又搬了两把椅子过去,打造今晚的据点。 “你给他们喂的什么药?”秦枫看着睡得颇死的两人问。 魏西闻言探着脑袋去看被她捆的严实的两人,“我从卫师兄那买的药。我说就要能把人迷晕的,不要太贵的,他就给了我一瓶药,说是还在试验,药效不一定稳定。” “卫安?我听说他炼药很厉害,这药应该不错。”连钩漌进青城派也有两个月了,但卫师兄沉迷挣钱,他也只是听过的卫师兄的事迹。 魏西有些犹豫道,“卫师兄说这里面有一味药是陈双鲤养的鱼,他也说不好效果,我这才花了两块中品灵石拿下了这瓶药。” “那确实不稳定,”想到陈双鲤一院子奇奇怪怪的鱼,秦枫如实答道,“这次也算歪打正着。” 魏西有些心虚,毕竟自己手上没多少钱,精打细算地扣出来点钱买了这瓶药,实在不敢保证药效,看着这两个人还没醒过来,已经开始担心剂量的问题了。 幸好这俩人虽然还晕着,但呼吸还在,魏西暂时还没沾上人命。 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了,魏西带着秦枫塞给她的符和丹药,从窗户翻了出去。 堂口镇街上的人都着急回家,显得魏西没有那么显眼。这会儿城门早就关了,魏西也不会去城门自讨没趣。 刚到堂口镇的时候魏西留心过城门口那条宽阔的涣河,河滩上并没有淘金的工具。 可大嘴巴小二的话和程县丞的黄金都在提醒魏西堂口镇还有金沙。 堂口镇是一个小镇子,虽然把着龙虎山口,但地处宿州腹地,百十来年都没有战事,堂口镇的城墙修的不高。 比起走门,魏西更适应翻墙,就是现在个子矮一些,不过秦枫把飞爪翻出来给了她。 要是放在以前,魏西可能扔不准,但她也是练气下的修士,这飞爪好歹是被扔上了墙头。 魏西爬上墙头的时候,无比羡慕秦枫,几步就能上墙这身体素质和武术功底确实强。 但躺平的魏西在自己性命无虞的时候绝对不会想着锻炼身体或者努力修炼。 所以她也就停留在羡慕层面,真要她向秦枫那样勤学苦练,那才叫此路不通。 魏西把飞爪反扣,正想顺着绳子下去,骑在城墙上的她看见远处有些人举着火把在河滩上巡逻。 魏西赶紧顺着绳子爬下去,落地立马把飞爪收了回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魏西刻意佝偻着身体,躲进了半人高的野草,慢慢靠近河边,她还抓了一把淤泥涂在脸上,省着有人认出她来。 魏西潜行在野草丛间,她尽量不弄出动静,幸好她在甜水村的时候也没少在草丛里钻来钻去。 这么钻了一会儿,魏西突然意识到,这地方有点太安静了 这么大的草丛连声蛐蛐叫都没有,魏西只能听见河水的声音。 想起秘境里的事,魏西按住了自己袖子里的匕首,忍住自己抬起脚板的冲动。 魏西警惕地靠近了那批人巡逻的地方,靠近些她才发现,那些巡逻的人穿的和县衙里的兵士一样。魏西粗粗一算,加上县衙里的人,堂口镇的兵士能有五六十人。 这么一个小镇子,哪里用的上这许多的兵士? 况且就她们三个趴窗户的观察结果,堂口镇的人口实在不算多。 “真烦,本来一旬才轮一次夜班!” 魏西赶紧不动,半蹲在草丛里,听这些兵士交流。 “明晚一班,后天晚上一班,还有大后天的祭河,也就再熬三个晚上。” 那个抱怨的兵士现在离魏西也就一丈多一点,魏西感谢河边茂密的野草。 “等会儿还要去准备祭品那屋看一圈,不够折腾的。” “祭河才能让堂口镇产黄金,辛苦这几夜不也挺好的。” 声音渐渐远去,魏西记下了这附近有准备祭品的地方,打算等会儿去看一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魏西看准时机靠近了兵士重点巡视的那片河滩。 此时河滩上并无一人,皓月当空,寂静无声。 魏西想自己找到了堂口镇的黄金。 准确的说是堂口镇的黄金河滩。 涣河对着堂口镇的那一片河滩是涣河出山口第一弯,月光打在水面上,星河在河滩流淌。 而那些不动的星星是沉在水底的大小金块。 到现在魏西才知道“一水横金”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有人提醒她们,堂口镇的黄金全都在河滩上。 第七十章 祭品 黄金沉在水底,魏西看着却遍体生寒。 因为这次任务在堂口镇,魏西在值夜的时候还找了点关于矿藏的书籍。 这种书在尘世自然是把控在朝廷手上的,只有许多事朝廷也管不到宗门身上。 黄金这种矿藏对于修士没什么大用,既不能像灵石和其他矿石一样可以辅弼修行,也不像银子能在下山历练的时候花销,若不是青城派还真找不到关于金子的太多描述。 白露阁关于矿藏的书魏西挨个翻了目录,关于黄金都是寥寥几笔。 于是魏西转投到了矿藏书区的笔记中。 青城派菜归菜,到底是有名有姓的门派,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也是有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前面的弟子实在是太猛了,修仙一个个没修出什么名堂,拓展研究范围倒是一个比一个狠,白露阁的藏书有半数都是历代弟子的笔记。 魏西毫不客气的享用起了前人的智慧,她在一堆笔记里折腾了两宿,连钩漌也被她抓来打第二份工。 大概五百年前的一个师兄用黄金掐丝做首饰大赚了一笔,同时期的一位师姐用黄金做了个叫黄金屋的法器,魏西甚至看到了把黄金化了治痔疮的偏方。 幸好一百八十年前有个热爱体验生活的前辈在龛蛮金矿体验过矿工的工作。 这位前辈致力于描述矿工的生活和工作场景,还记录下了矿工唱的歌谣,以及他们在矿洞下饲养耗子的习惯。 总之没有魏西想要的,魏西推崇快速解决问题,这样她才有更多时间啥也不干。 而且她讨厌老鼠,因为老鼠会偷粮食吃。 但是体验派也忠诚地把矿工关于黄金的一些见闻记录下来。 其中有一位矿工年轻的时候干过淘金的活,有一条记录就是河里的金沙一般都不成块。 堂口镇这处河滩上的黄金不能称之为金沙,叫金块都不为过。 魏西原以为是程县丞冶炼技术不行,那箱子里的黄金才没有秦枫展示的官银规整。 搞了半天这程县丞从事的是相当原始的采集业,大大小小的金块就散落在这处河滩上,他派人捡就好了。 魏西这下有些怀疑这些金块的来历,但她没有捡起来唾手可得的金块。 毕竟程县丞能控制堂口镇的黄金,保不齐这里面有什么门道,魏西现在没有后援,自然不敢冒险。 再者黄金可不是官银,有那么多防伪手段,靠的就是流通不及白银以及莒城从源头的把控。魏西刚才可没看见巡逻的兵士捡起来金块,她推己及人,要是这些黄金没问题,兵士还给程县丞打什么工? 堂口镇的人靠捡黄金就能发家致富,什么程县丞,一边去吧! 答应了秦枫要谨慎,魏西连水都没敢下。因着不确定巡逻的人什么时候回来,魏西亦不敢再多留,毕竟还有祭品的屋子等着她去查看。 正要重新钻进野草丛里,魏西灵机一动,顺着河岸往上游走了十几步。 果然,往上三丈远水底就没有任何黄金。 魏西的眼神很好使,是自小跟她爹在山里抓兔子练出来的,她看得清楚,一粒金沙都没有。 魏西了然,看来只有那一处有黄金。 确定了这件事,魏西继续自己的草丛潜行之旅,向着兵士们巡逻的方向走去。 堪堪在兵士进屋之前追上了他们的脚步。兵士们所说的准备祭品的屋子就在距离河堤不远的地方,只是离产黄金的那片河滩有些距离。 害怕被发现,魏西没敢贴得太近,兵士们敲了敲门,屋里有人应门,在门口交谈了几句,那些兵士就进了门。 魏西则老实地挑了一个的地方蹲守。 事情一时半会得不到解决,就要等待时机。 猎人的本能,很遗憾魏东就没有这个耐性,经常被魏西耍着玩。 不到半刻钟,巡逻的兵士出了准备祭品的屋子,魏西等到他们离开才保持着距离绕着房子走了一圈。 这房子是石头垒起来的,看上去倒是不小的样子,只有一扇窗户背着涣河。 见房子外边没什么异常,魏西便绕回自己的蹲守点静观其变。 方才只见到了堂口镇的黄金和河堤,关于涣河的第三件事魏西可还一问三不知。 魏西指望着能从祭品里看出来点什么,还有一点就是她希望看一看都有谁在参与祭品的准备。 毕竟饭馆里的大嘴小二可不是什么好用的人,准备祭品这种大多数人眼里很严肃的事,怎么选中他去做? 说是大多数,自然不包括魏西。魏西对鬼神之事从不在意,闹饥荒的时候,她跑去墓地把风吹雨淋的祭品带回家,她娘气得破口大骂。 魏西则想着自己之前吃的太勤了,没剩下什么自己爱吃的。 等到灵音都睡着了,准备祭品的房间才有了动静。六个青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哈欠连天,魏西一眼就看见了提着灯笼的那个是饭馆的小二。 这六个人要说有什么共性那就是岁数都不大,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都是男孩子,体格较为壮实的大骨架。 魏西留意着这几人的交谈,大概是他们已经把祭品准备妥当了,明天县衙的人检查完毕估计就不需要他们再来了。 “唉真是的,准备这些东西准备了能有十多天了,东西也不多,哪里需要好几个人?” “杀了那么多牲畜,我居然都没看见多少,是不是都被那些兵士吃了?” “嘘!嘴上都尊重点,平日里也就算了,没几天就要祭河了,还没有个分寸!” 队伍里有个人训斥了嘴上抱怨的青年,六个人就这么走远了。 等到河滩上没人了,魏西这才把灵音戳醒,带着灵音靠近准备祭品的屋子。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魏西这时候才知道连钩漌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她看着黑黢黢的屋子,开始想里面要是有看守,自己可占不到便宜。 魏西没有一丝犹豫,把房门开了个缝,直接把懵懵的灵音塞了进去。 确定灵音没有尖叫后,魏西按着匕首,举着从乾坤袋里掏出来的灯进了房间。 灯石照亮的范围不小,魏西见确实没有什么看守,就用立在一边的门闩抵住门。 这几人估计是真累了,连门都没关好。 灵音不计前嫌地飞回魏西衣襟里,大晚上的魏西也不计较它睡在哪里的问题。 屋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好几个木箱子,若是秦枫在她能认出来这箱子上的雕刻都是好手艺,只怕这些箱子价格不菲。 魏西数了数一共六口箱子。其中有四口装满了上品灵石,还有两个箱子里面堆的是些药草。之前为了挣钱,魏西种灵药,也读过基本关于灵药的书,倒也认得这两种药。 除开灵石和灵药,屋里能称得上是祭品的东西就是旁边剥了壳的坚果,还有一桌子的鸡鸭鱼肉。 魏西看了看这屋子里的东西:就这些东西六个人准备了十几天? 第七十一章 醉酒 魏西举着灯石,往里走了走,屋里还有六个蒲团,和人数能对上。 时间紧张,魏西把这件事记下,反正堂口镇的谜团已经够多了,她快速检查了一圈,发现没有别的异常,便打算撤离。 把一切恢复原样,魏西查看四周,确认无人后,她看了一眼无声的涣河,转身向迷雾笼罩的堂口镇走去。 今夜的雾比昨天还大,魏西把三角巾提到口鼻处,她几乎看不见路,从她看到的祭品数量判断,这镇子的血腥味不应该这么重。 昨天魏西以为是全镇在准备祭品,现在看来,这雾也有问题,但是为什么,白天自己闻不到血腥味? 带着满腹疑惑,魏西爬到了二楼的房间,她的动静虽然不大,但惊动了房间里的人,一只手推开了窗户,秦枫的脸探了出来,见到魏西安然无恙,她一脸放松。 “快上来,”秦枫把手递给魏西,“这味真难闻,他们弄了多少祭品?” “说来话长。”魏西拽着秦枫的胳膊爬进屋子。 上半身进了屋,魏西就发现屋里的氛围和她离开的时候有些许不同。 魏西落地,闻到了秦枫身上淡淡的酒味,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对方,发现秦枫眼里闪烁着一种可以称之为嗜血的光芒。 魏西曾在一只野猪的身上见到过这种眼神,当时那只野猪把她刘叔的腿咬断了。 那之后甜水村只有魏老三一个猎户。 “她喝酒了?”魏西向连钩漌求证,后者点了点头,“她说她看军营里的叔叔和哥哥干这个的时候都喝酒。” “干什么,半夜酗酒?” 秦枫回答了魏西的问题,“刑讯,逼供,随便你叫。” “你走了之后,我和连钩漌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这还有两个人,我就想着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点话。” 魏西看向了连钩漌以及他看守的两个兵士。 那两个兵士倒是没什么外伤,只是脸上汗津津的,手脚还维持着魏西捆绑的姿势,可怜地四肢朝天躺在地上。 “没见血,”秦枫对着酒壶喝了一口,“我就是告诉他们勾结博罗国人是要进大牢的,拿俸禄的罪加一等,莒城菜市场欢迎他们。” “他们就招了,”连钩漌注意到秦枫遗漏一些烙铁、喷酒和展示匕首的环节,“不费吹灰之力。” “父亲常说慈不掌兵,”秦枫似乎是有点喝多了,她坐在桌子上,用告寒拍打两个兵士的脑壳,“我真应该学两招他们对付叛徒的招式,我就记得浇酒那一步。” “她喝了多少?”魏西问连钩漌。 “她要了两坛酒,都浇了,之后又要了两壶酒,”连钩漌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的,滴酒不沾,洁身自好。” “连钩!你毛还没长齐,谈不上洁身自好。”秦枫边喝酒边笑话连钩漌。 “她醉了,”魏西得出了结论,“我们明早再谈。” 连钩漌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被秦枫吓得不敢动弹的两人,魏西示意她会解决。 连钩漌哄走了秦枫手上的酒壶,忙着照顾酒鬼,把另外一个烂摊子留给魏西。 魏西挪走了一把椅子,她坐在了剩下的那把椅子上,但是之前坐在椅子上的两人都比十一岁的魏西高出一块,魏西往前拽了下椅子。 魏西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给离的最近的那个兵士擦脸。 那两个兵士都要吓傻了:队长只是告诉他们有两个仙师需要看着,结果闹成了这个样子。 “我很抱歉,”魏西的脸上可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秦枫的脾气并不好,我和她住在一个院里。” 那两个兵士本来以为哑巴会说话已经很吓人了,现在又发现这位也是修士,都要哭出来了。 “嘘嘘嘘,别害怕,”魏西隔着布拍了拍对方的脸,“我们是修士不会伤害你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兵士想要抓着魏西的手求饶,但是魏西的绳结捆的太紧了,“我们就是跑腿的,刚才,刚才那位仙师问的话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你......” “我相信你,”魏西折腾了一宿,耐心也消失殆尽,“秦枫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过我还没见过砍头,但是我敢保证程县丞的那颗头已经压在菜市场了。” “我需要你们帮个忙,”魏西胡乱擦了擦另外一个人的脸,“我会解开你们的绳子,你们只需要装哑巴、扮聋子,到时候府衙受审,应该会有一个从轻发落的名额。” “应该有一个。”魏西收回擦脸的布,催动纵火诀把它在指尖点燃。 这番恐吓比秦枫的效果更好,魏西满意地看到两人头如捣蒜。 那头连钩漌也成功地让秦枫倒头大睡,他见魏西已经解决了隐患,便让魏西也去休息,自己先值夜,魏西也没客气,告诉他轮岗了叫她。 第二天秦枫醒来头痛欲裂,“你这是断片了,”连钩漌幸灾乐祸道,“毛都没长齐,你还喝酒?” “我......魏西回来了吗?”秦枫是真断片了,想起来魏西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这一下她头痛得叫了出来。 连钩漌的嘴角都快裂了,他递给秦枫一杯温水,“还说,人家昨天累得要命,回来了还得给你擦屁股。” “她回来了?受伤了吗?” 连钩漌笑得停不下来,“你操的心真多,放心吧,魏西那个狐狸崽子,一点皮儿都没破,昨天还把那两个人吓得......” 想到那两人最后的脸色,连钩漌觉得光用吓唬已经不能形容魏西干的事了,“她应该是挑拨了这两人的关系,现在他们两个看对方的眼神,啧啧啧,那叫一个深仇大恨。” 两个人正说着话,魏西架着灵音提着饭盒进来了。 “醒了?”魏西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灵音叼着一块果肉飞到她的头上,“过来吃饭。” 连钩漌已就位,秦枫也坐了下来,魏西冲了杯蜂蜜水,递给秦枫。 “你昨天都看到什么了?”秦枫道谢后问道,魏西把小小的蜂蜜罐递给连钩漌,甜食爱好者丝毫不嫌弃地接了过来。 “先吃饭,吃完饭路上说。” “等会儿要去哪?” “去找李郎中。”魏西回答道。 第七十二章 郎中 堂口镇的大街上没有几个人,魏西三人边走边说。 “按照你说的,我们不应该,”连钩漌压低了声音,“去县衙吗?我的意思是,那些古怪的都指向了程县丞。” “你知道你会是夜...游的主力吧?”秦枫的嗓子因为宿醉哑得厉害。 “你还醉着,你的意见没有任何建设性。” “我认清了,你俩动脑子就好了,”秦枫揉了揉太阳穴,“上次我动脑子,我们被吊起来了。” “印象深刻。”连钩漌如此点评道。 魏西出来之前当着那两个兵士的面给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但是保不齐街上有县丞的人,所以她没有张嘴,只让灵音小声说出她要说的话。 这一幕多少有些诡异,幸好秦枫和连钩漌都习惯了魏西的外置喉咙。 “就目前我们手上有的线索,”魏西沿着街道搜寻槐树的踪影,“我觉得这件事的症结是程县丞。” “那你觉得,”连钩漌努了努嘴,“这个李郎中嘴里能撬出来什么?” 魏西还在找巷口的槐树,她今天早上问的时候,那两个兵士争先恐后地告诉她槐树巷怎么走——沿着主街找有槐树的巷口。 连钩漌把手上的短刀换来换去,“就是感觉我们被困在了这个破镇子,被这些东西绕来绕去,我们像是乱撞的苍蝇。” “我比你小好几岁,自己想想吧!” “我以为你比我矮一头是因为你心眼太多坠的。”连钩漌摸了下魏西的脑袋顶,灵音啄了一下连钩漌的手心。 “这话你可以等到我二十岁再说,”魏西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现在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既然涣河、黄金、胡人都和程县丞有关系,我们就好好查一查这位程县丞。” “毕竟,”魏西指了指前方的大槐树,“他变成县丞之前是李郎中医馆的学徒。” “等一下,”一直头疼的秦枫打断了魏西的话,“那个小二说过,涣河保佑镇民不会生病,连钩!昨天那个人怎么说来着?” “生病?”连钩漌卡了下壳,“你是说,搬运尸体?” “当时你去拿酒了,他们之前在说,说他们只帮程县丞搬过那些兵死的人的尸体,其他的事他们根本没资格参与。”秦枫甩了下脑袋,接着她说,“如果涣河......” “涣河并没有保佑镇民,”秦枫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她的眼神变得疑惑,“是程县丞在搞鬼?他为什么.......” 秦枫的脑袋又开始疼,“我不应该喝这么多酒的,现在脑袋根本不转。” “你想说程县丞为什么组织人手搬运尸体,而且你还想问为什么会有涣河不让镇民生病的传言?”魏西补充完整了秦枫的疑惑,秦枫赶紧点头。 “或许,”魏西往槐树巷里走,“李郎中可以告诉我们。” “精神点吧,你们两个要打听出来李郎中住在那间屋子里。”魏西冲连钩漌和秦枫说道。 连钩漌和秦枫大摇大摆地敲开了第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大眼睛的小姑娘,看样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小妹妹,你家大人在哪里?”秦枫下意识询问,站在她身后的魏西扯了一下她的衣摆。 连钩漌接下了重担,“小妹妹你知道什么叫仙师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连钩漌笑了一下,“那倒是好办了,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李郎中吗?” 那小姑娘定定地看着连钩漌,“为什么有些熟悉?”连钩漌呢喃道,魏西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连钩漌把魏西扯到身前,后者还没收起认为连钩漌是傻子的神情,“你看这个姐姐不会说话,我们需要找到李郎中给她看病,你能帮帮她吗?” 说完连钩漌还把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魏西往前推了推。 小姑娘指了指对面的一间屋子,像是赶瘟疫一样把三人关在了门外。 “下次,”秦枫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连钩漌,“你来当哑巴。” 至少小女孩指的屋子是正确的,魏西敲了敲门。 三人听见了什么东西敲打地板的声音,下意识地把手按到了各自的武器上。 接着木门被大力地打开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了,他很老了,老到和魏西一样高,他混浊的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最前面的魏西,“堂口镇还有叫花子?” 连钩漌一下就笑出了声,魏西狠狠踩了他的脚。 “堂口镇有程县丞,”魏西毫不意外地看到老人骤变的脸色,“你是李郎中吧?” “堂口镇一直都有县丞,倒是叫花子我已经好几年没见到了,”李郎中挥了挥自己手上的拐杖,“快滚!这没有你们想要的!” 秦枫想要抽出告寒,连钩漌拦住了她的手,“郎中,我劝你,趁这两位还有耐心的时候,告诉我们程县丞的事情。” “老头子活了一辈子,轮不到你们三个小屁孩指手画脚!” “这郎中蛮固执的,”连钩漌说道,“魏西你上吧。” “堂口镇的医馆是你开的,”魏西毫无波澜地说道,“你想要医馆回来吗?” 李郎中举起的拐杖停在半空中,片刻后他让开了门。 魏西三人跟着步履蹒跚的李郎中,走近了他的屋子。 这间屋子很暗,空间也很狭小,灶台上放着一盆脏碗碟,过了灶房,就是卧室,宿州也在北疆,里屋却只有一架床。 李郎中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那个小杂种,我好心收留他,他被他那个畜牲爹赶出来,恩将仇报的王八羔子!” 魏西三人交换了眼神,李郎中指了指桌子,魏西看了看那几把缺腿的椅子,觉得自己还是站着比较好。 “程二,就是你们嘴里的程县丞,他十二岁的时候被郑木匠赶了出来,因为他偷主家的木料。当时我见他实在没什么去处,就把他带回了医馆。” “这小崽子,坐不住板凳,医书背不进去,还偷偷和地痞混在一起。我有心管教他,但说也不听,打也不听。” “我还有其他的徒弟,就给了他一点盘缠,打发他走。他走了没两天就回来了,跟我说他知道错了,但自己实在不是学医的料子,就想着留在医馆打杂。” 李郎中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头子当时糊涂呀!半点都没瞧出来他的坏心眼!” 第七十三章 药材 连钩漌凑近秦枫的耳朵说,“这老头子怨气不小呀。” “感觉到了,”秦枫抬了下眉毛,“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李郎中的身体不算好,嚷出这句话后,他手撑在桌子上,咳得胡子都在颤抖。 “……程二他回来后,老实了一阵子,”李郎中喘着气说道,“至少我以为他老实了。” “程二的小毛病不少,但我年纪大了,医馆里的徒弟都出去自立门户了,程二留在我这儿,还能帮忙打杂。” “我白长了一双眼睛,”李郎中的愤怒溢于言表,“程二把药材换成了次品,闹上门来,我才知道。” “谁闹上了门?”魏西出声打断了李郎中的讲述。 李郎中愣了一下,“老头子好多年都不记得了……” “我要把他赶出去,程二求我,说他把药材偷出去,是为了救人。当时堂口镇已经不怎么产金沙了,镇上的人越来越少。” “我问他救什么人?他说救一个乞丐,他说他想像我一样治病救人。” “我……老糊涂了!都没想想,程二那种心性,怎么会救一个,救一个,乞丐?” “程二带我去看那个乞丐,那乞丐手腕上都磨破了,露出了腕骨。程二跟我说他从街上捡来的这个乞丐,他医术不好,又没有多少钱,现在镇上人心惶惶,他找不到人帮忙。” 连钩漌站了起来,秦枫看了一眼他,后者在房间里踱步。 “我给那个乞丐包扎了伤口,开了药,我告诉程二,他偷药的事情我没办法不计较。乞丐病好了,两个人就给我滚蛋!” “夜里送来一个难产的孕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叫程二去帮忙。” “程二和那个乞丐,住在医馆后院的厢房里,我去叫他,从门缝看见……” “看见程二在剜那个乞丐的肉。” 魏西三人都看向了气喘吁吁的李郎中。 “你确定?”秦枫的眉毛拧的像麻花,“恕我直言,你那时候大概多大年纪?年纪大了总会有点花眼……” 魏西低下了头,连钩漌则咳了一声。 “小姑娘,我倒是希望我看错了,”李郎中锤了一下桌子,“我还记得从刀上滑落的血。” “你做了什么,或者说,”魏西挑起了一边眉毛,“程县丞做了什么?你可是说他恩将仇报。” 李郎中浑浊的眼看向了魏西,“程二他威胁我!谁给他的胆子!威胁我,说他会向全镇的人说,说我囚禁了这个乞丐!” “李郎中,按照你说的,程二三番五次被店铺赶出去,他还和地痞混在一处,”连钩漌停在了李郎中堆着医书的柜子上,“他说的话,镇上的人会相信吗?” “黄金在他手上,堂口镇的人都会相信他。”李郎中裂开了嘴,露出了牙床。 “程二他,是个修士!” 这下魏西三个人的表情都变的有些奇怪,秦枫这回开口前看了看魏西和连钩漌的脸色。 见魏西没有反应,秦枫开口道,“修士?程县丞,我们见过他,他看上去不像是修士。” “程二把乞丐的肉变成了黄金,堂口镇只有黄金,没有黄金,我们这些人会做些什么?” “我只能容忍那个王八蛋在我的医馆里把那个乞丐一点一点变成了黄金!” 连钩漌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不止是他,魏西和秦枫也不免为那个乞丐的遭遇感到不幸。 “……一个乞丐不够用,他就跑到县衙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出了祭河这一招,”李郎中恨恨地说,“接着他威胁我,让我关闭医馆!” “他那时候已经控制了整个堂口镇,我只能关闭医馆。”李郎中又开始咳嗽。 “你们三个,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我只知道一件事,只要程二那个王八羔子不好过,我就开心!”李郎中的语气阴狠,“现在,滚!” “老头少生点气,你还能多活两年!”连钩漌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后退。 魏西三人显然不受欢迎,秦枫拉了下连钩漌的袖子,三人往外走。 “这郎中的话你们觉得可信吗?”秦枫把告寒系好,“他说程县丞是修士,天道压制,修士怎么可能伤害非修士?” “闻道堂里的课程,”连钩漌补充道,“除非他想五雷轰顶。” 魏西自然是不会对李郎中的话照单全收。李郎中铺垫了那么多,都是关于程县丞不端的品行。 很抱歉,这部分魏西不需要了解很多。 “乞丐,”魏西小声道,“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乞丐在堂口镇,还有那些病人!” “黄金,李郎中说……变成了黄金,这就是为什么堂口镇没有多少人、不生病的传言、那些尸体!” “什么意思?”秦枫顿了顿,“你是说,他们是祭品?” “昨天魏西去涣河,看见的祭品,看来不是全部了。” 三人在街上说这些不合适,魏西还在整理思路,三人回到了客栈。 “我们还有五个清音符可以用,”秦枫翻了翻口袋,“希望在用光之前我们能离开堂口镇。” “应该吧,还有两天就要祭河了。” “魏西,”秦枫坐在了床边,俯身撑着胳膊,“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甚至都不问一句我?”连钩漌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秦枫。 “连钩漌,你有什么想法?”秦枫闭上眼睛问。 “我有,”连钩漌笑着说,“魏西,你有什么想法?” “程县丞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通过祭河把黄金带回了堂口镇。”魏西眯着眼睛说道。 “祭品除了我昨天在屋子里看见了,最重要的是……人,恐怕那个乞丐就是第一个祭品。” “但是李郎中没有讲实话,他不是被威胁的,他是同谋,或者说,他曾经是同谋……”魏西的声音越来越轻。 秦枫还在等魏西把话说完,“怎么不说了?” “这就是个猜测,”魏西的语气是疑惑的,“毕竟,他那么生气,又待在堂口镇没有离开……” “你一猜一个准,”连钩漌手心露出了两根草药,“魏西,昨天你在涣河看到的是这两种药吗?” 第七十四章 轮流上分 魏西看着连钩漌手上的两根草药,“你从李郎中那儿拿的?” 连钩漌把这两根草药摊在手心,“我说它们长腿蹦到我手上,你信吗?当然是我从那个老郎中,我们姑且这么叫他,我从他那里顺的。” 连钩漌把手伸过去,“李郎中说谎的技术比不上魏西。我猜魏西也注意到了,才会问到底是谁闹上了门。” “反正有魏西对付他,我就起来转一转,”连钩漌冲魏西挑了下眉,“能闹上门的一定不是小门小户。” “偷换药材还被人闹上门,更何况这件事还和程县丞有关系,他说他不记得了?这老头肯定是在说谎。” “这么一转我就留意到了,李郎中屋里收着一些草药。” “他是个郎中,”秦枫疑惑道,“他屋里收着草药很奇怪吗?” 连钩漌看向了魏西,表情好像在说:你没让秦枫被骗真是辛苦了! “秦枫,”魏西开口解释,“连钩的意思是,他已经没有医馆了,他收药做什么,而且只有他手上的两种。” “你注意到了?”连钩漌看向了魏西,他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了。 魏西耸了下肩,“我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了收药的筐,但是你只拿回来了两种。” 连钩漌得意地笑了,“这次我也来贡献一下。我在谢师姐哪里打工的时候,主要是帮助谢师姐画图,她在整理白露阁那些被留下的笔记。” “我们走狗屎运了。在我们离开之前谢师姐交给我画插图的那本书,是关于草药的,两位,李郎中屋里收着的两种草药,一株叫铎怍,一株叫鸣钟。” “确实走运,”秦枫说道,“鉴于你们两个基本不怎么读书。” 魏西皱了下眉,“我和连钩漌不读书,除非要用到。” “魏西又说对了,”连钩漌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说回这两种草药。铎怍和鸣钟都是金属性的灵药,铎怍是长在水上的无根灵药。根据我记得的部分,铎怍在水上开花之后从花蕊逐渐开始金属化。” “但是这种花只有夜里才能采摘,昨天夜里魏西看见涣河夜里才会产金块,所以这个李郎中,我猜他应该知道黄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枫把连钩漌手里的鸣钟拿了出来,“那这种药有什么用处?” 连钩漌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秦枫和魏西笑着看着他,“我对知识没有多少兴趣。”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秦枫把鸣钟扔回去。 魏西把铎怍拿到手里,端详着这株草药,“连钩,这株不是金属。” 连钩漌想了一会儿,“帮谢师姐整理的笔记里说,要在没开花之前起雾的夜里,乘坐小船到河上,采摘这种药。我就记得这些了,我画图的前一夜被秦枫抓去画画了。” “按照连钩说的,”魏西的语气缥缈,“李郎中,他现在也和程县丞站在一边,但是他不满程县丞这一点是真的。” “我昨天夜里看见的两箱草药就是李郎中准备的祭品,灵药、灵石,他到底在干什么?”魏西疑惑道。 “除非那条河是修士,不然灵药、灵石有什么用?”想到程县丞的样子,秦枫哆嗦了一下,“程县丞那副样子也不像修士。” “有随便杀人的修士吗?”魏西反问道。 “如果程县丞是修士,他早就被劈成黑炭了。”连钩漌在闻道堂补完了炼气下的理论课程,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没有气府的修士会不会被天道压制,但他害怕火烧,宁可信其有。 “既然他不是修士,那乞丐的......怎么会变成黄金?”秦枫十分疑惑,“还是李郎中骗了我们?” “秦枫,你还记得昨天你说那两人告诉你搬运尸体,”魏西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点边,“他们告诉过你,搬运的都是谁的尸体?还有他们把尸体搬到哪里了?” 秦枫看向连钩漌,后者举起了手,“姑奶奶,你昨天吵着要喝酒,我去给你搬酒了。” 被魏西和连钩漌那两个人看着,秦枫的头又要开始痛了,“我再也不喝酒了,让我想想,......实在不行我们把外面那两个人拖进来再审一遍?” “尸体.....尸体......他们把尸体送到涣河,每年雨季结束后,搬到涣河在夜里扔下去。” “至于是谁的尸体,”秦枫拍了拍脑袋,“他们也不知道,尸体都装在麻袋里。” 魏西冲连钩漌使了个眼神,连钩漌起身。拉开门把两个盯着彼此的兵士请进屋里。 “你们昨天说你们只是给程县丞搬运尸体的,”魏西冷着脸问道,“我们可是知道,涣河会保佑堂口镇的人不生病,这么说,你们抬的都是寿终正寝的尸体?” 这俩人已经彻底把矛头指向了彼此,争先恐后地回答魏西的问题,“仙师,虽然尸体装在麻袋里,但是掂一掂就知道里面绝对是二十岁左右的人,重量能感觉出来!” “看来,你们在府衙上有好多话要准备了,”魏西满意地看到那两个兵士更加惶恐了,“还有一件事,你们每年雨季结束后送到涣河的尸体,大概有多少。府衙那头要具体数量,我们师门那头也要交任务书。” 刚才抢答失败的哪位时来运转,立马回答道,“仙师!每年的数目都不一样,我干了六年了,加起来能有二十个?” 连钩漌看了一眼魏西,又看了看牙都要咬碎了的秦枫。 搜集有效信息的魏西心满意足,扯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又许诺他们好好表现,说不定能争取到好的结果。 把人打发出去,魏西确定清音符生效后,她对秦枫和连钩漌说:“我知道那些准备祭品的人干什么去了。” “他们就是祭品!”说者大胆,听者惊讶,魏西继续道,“每年尸体的数目都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准备祭品。昨天夜里准备祭品的那些人都是十七八左右的年纪,那几样祭品那需要六个人准备那么久!” 想到那间屋子里的东西,魏西恍然大悟,“......难怪,难怪里面有蒲团,他们在里面准备了好几夜......他们不是准备祭品,他们是被挑选的祭品!” 第七十五章 声东击西 “啊?”秦枫和连钩漌一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魏西抓住自己脑袋里的思绪,“程县丞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把扔下去的人变成了祭品。我猜这个祭祀或者说仪式除了灵石灵药这些祭品,还需要特定的人!” “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参与到祭祀里,”魏西把线索串在一处,“只有候选人才能参加,被选中的就会扔进涣河里当祭品。” “那连钩找到的那些草药是怎么回事?”秦枫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人是祭品的话,草药和灵石又起到什么作用?” 连钩漌想了想,“宝象城每年都会有祭祀,是祭祀绿洲之神的,举全城之力,祭品就很多,堂口镇的人都靠着涣河,祭品多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有一件事,”连钩漌不解道,“用活人祭祀堂口镇的人就不反对吗?还有,如果真像魏西说的一样,尸体在哪里?” “我随父亲行军的时候,”秦枫忍住恶心说,“有的时候对战的双方会把尸体扔到对方的水源里,为了不被发现,可能会在尸体上坠上重物,所以......” 秦枫这话倒是让三人想起他们喝的也是涣河水,还是堂口镇直饮的那种。 “幸好我不喝水。”逃过一劫的连钩漌看着脸色逐渐难看的魏秦两人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魏西忍住了想吐的冲动,“如果被扔下去的尸体坠上了重物,应该在河底可以找到;如果没有,尸体顺流而下,下游应该有人能发现。” 秦枫是三人中最熟悉莒国制度的人,“堂口镇在涣河干流上,下游就是人口密集的城镇和乡村。按照律法,河流上出现浮尸应该由就近的县衙进行打捞,在港口张贴告示。” “堂口镇六年接近二十人被扔进涣河,总会有人认出来他们是堂口镇的。一来二去,肯定会被注意到。” 听秦枫这么说,连钩漌凝重地说,“看来这些尸体还在河底。” “我们要去涣河摸骨头吗?”秦枫问道。 “我昨天没敢下水,”魏西想起了水里那些古怪的黄金,“去河里摸骨头一时半会也不会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秦枫有些焦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除了祭河的事,还有那些胡人,他们换了那么多黄金,要是不把他们扣在这儿,出了堂口镇,再抓他们就难了。” 相对于秦枫,魏西和连钩漌两个人更担心的是程县丞会不会对她们三人动手,毕竟他们三个现在拿的出手也就是秦枫这个半吊子修士。 “大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担心我们自己,”连钩漌提醒道,“程县丞已经派人监视我们了,要是他发现我们知道胡人的事还去找了李郎中,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是修士,”秦枫笑了出来,“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不觉得青城派有这个底气,”连钩漌想起了那个胡子编辫子的掌门,为自己的未来捏了一把汗,“而且双拳难敌四手,你一个人能打过整个县衙吗?” “这不是还有你俩吗?”秦枫理所当然道。 “我和连钩两个人加起来还没你一个能打,”魏西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的认识,“我现在的灵力也就能放两个纵火诀。” “那我们也不能干等着!”秦枫说道,她眉毛挑的老高,像只山猫,魏西和连钩漌都感受到了秦枫发火的前兆。 “所以我们要谨慎,”连钩漌赶紧道,“现在去涣河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且现在都是猜测,我们需要证据。” 连钩漌向魏西发出了求救的信号,魏西开口道,“昨夜我看到的金子,就是一水横金,我们要去找知县,知县很明显是知情人。” “我们现在就去!”秦枫立刻说道,“连钩漌!你恢复了多少?” “啊?”连钩漌没想到这位姐行动力如此之强,他看了一眼魏西,犹豫道,“差不多了,就是灵力还没完全恢复,只能用一次入画。” “魏西昨天听到县衙的人要检查祭品,”秦枫立刻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要用的东西,“午时已过,我们去县衙蹲点,等到县衙的人去检查祭品,县衙里守备应该空虚,我们伺机进去找人。” “县衙里面有白布,”魏西想到了那些奇怪的白布,“我们不能像上次那样直接溜进去了。” “你有什么主意?需要我帮忙吗?”连钩漌问道。 魏西看了一眼连钩漌,“还真可以。” 县衙外边秦枫手里捧着灵音,等她看到程县丞带着人离开了县衙,把灵音凑到自己嘴边,“去找魏西!” 灵音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秦枫深呼吸了一下,摆出怒气冲冲的表情,走向了县衙。 “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秦枫抽出了告寒,寒光照在了看守的脸上,“我倒要问问他把我同门弄到哪去了!” 县衙后门附近,连钩漌有些尴尬。魏西把灵音交给秦枫,他第一次和哑巴魏西相处,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倒是魏西老神在在,这让连钩漌更尴尬了。 好在灵音飞了过来,连钩漌看着这只又蓝又肥的鸟落到了魏西脑袋上,爪子抓得紧紧的,“你先踩着我上去?” “不用,入画留着你保命。”魏西说完就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飞爪,钩住墙头就开始往上爬。幸好这墙不算太高,魏西没费什么力气就爬了上去。 魏西趴在墙头,看了一眼后院,还是布满了竖起的白布,魏西心里咒骂了一声,跳了下去。 见白布没有异常,魏西皱了皱眉,但现在找到知县要紧,魏西捡了块石头扔过墙。 片刻之后连钩漌出现在了墙头,魏西吸取教训立刻躲开,连钩漌顺利落地。 “这次我们去哪里找?”连钩漌问道。 魏西指了指那些竖起来的白布,“这些布上次显示了我们的踪迹,或许防的不是我们,可能是防止人逃跑用的。我们找这些白布看守的地方碰碰运气。” “你本来打算怎么办?”连钩漌跟上魏西的步伐。 “我本来打算去厨房跟踪送饭的,”魏西回答道,她已经来到了白布附近,但是身边的白布没有任何动静,“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了。” 连钩漌点了下头,“那咱俩还是快点吧,秦枫不知道能拖多久。” 第七十六章 知县 依着魏西的话,两人留意着白布的分布找知县。 县衙后院开阔疏朗,典型的北疆庭院风格,倒是方便了两人。 “我们真能找到知县吗?”连钩漌不太确定地问,魏西回了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 “纸条总不是凭空出现的,不是他,县衙里也有个人给我们递话,”魏西侧身从两面白布穿过,“找不到就去摸胡人的底,贼不走空,我以为你知道。” 连钩漌无奈地看了一眼魏西,“我下次不和你一起了,秦枫说话都没你过分。” 魏西没搭话,这片区域的白布太密集了,她猜测自己已经摸到了核心区域。 魏西和连钩漌的警觉性迈上了新台阶。这是个小院子,在县衙偏僻的一个角落,外面瞧着十分的破败,这地方疏于打扫,被冰冻了一个季节的落叶还残留在这里。 要说是白布的布局圈定了这个院子,独独院子门口干净得很,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往,这下魏西和连钩漌已经可以肯定这院子里面瞒着事。 连钩漌心焦秦枫在前面拖时间,立马就要撩道袍上墙,魏西一把拦住连钩漌,摇了摇头,“你若心急,当心漏了行踪。” 单论起来,连钩漌有些怕魏西,这会子被魏西这么劝住,他也知道自己冒进了,只退一步让魏西先行。 魏西领着连钩漌绕着这小院子绕了一圈,两人摸清外边没有看守,现在就担心里面到底有没有看守。 连钩漌认命地半蹲下来,把魏西架了起来,魏西让他慢点起来,魏西漏一双眼睛往院子里看。 果然里面有个侍卫,能有魏西两个高,肌肉一块一块的鼓起来,刀就挎在腰间,立在正屋门前。 因着前面还有一个秦枫拖着县衙的人,魏西也没时间去厨房要水掺药,直接摸进了腰间的乾坤袋,卫安给她的那个药,是粉状的,魏西估摸了一下距离,心想带准头好的秦枫来好了。 魏西示意连钩漌放她下来,“里面有个人,要想进去得撂倒他。”魏西小声说道。 连钩漌看着魏西塞进手里的药瓶,“你让我药人?怎么药?” 魏西见连钩漌用过飞刀,便问他会不会用银针。连钩漌这时候也没着急应下,示意魏西把他架起来。魏西立马蹲下,连钩漌顺势观察院子,这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 魏西把连钩漌放下,“那距离我能打进去,如果这药能像上次一样快速起效。” 想起卫安低价卖给她的超低价,魏西有些犹豫这药的稳定性,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魏西只管让连钩漌去做。 连钩漌那摸出了自己的一把飞刀,把刀把拆下来,露出里面藏着的银针。魏西看了一眼这心思颇多的毛贼,小道具还挺多。 丝毫不知道魏西腹诽了一把自己的连钩漌把银针戳进了药瓶,抽出银针,观察上面的粉末附着情况。 “要不要再沾一点?”魏西估摸了一下那侍卫的体型,问出了这句话。 连钩漌低声说,“我这针是加工过了的,”连钩漌把针凑到魏西眼前,“这上面有凹槽,又不止你一个人药过人。” 魏西竖了下大拇指,连钩漌挑了下眉,魏西把药收好,便架着连钩漌起来。 连钩漌瞄了瞄那个看守,估摸了一下风速,把银针飞了出去。 不得不说连钩漌又狠又准,银针直接就冲着那守卫的侧颈去了,生生扎进了裸露的皮肤。 卫师兄和陈师兄又靠谱了,只见那侍卫都没来得及摸一下自己的脖子,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这俩人出了青城派都没在走过正门,连钩漌直接翻过墙头,魏西险些没被他压倒,翻了个白眼。 魏西把飞爪扔上墙头,拽着绳子上墙。连钩漌一看魏西那张脸就知道这姑奶奶又生气了,作手要去接,魏西挪了下屁股,跳了下去,收爪子,一气呵成。 正事要紧,两人摸了过去,见那侍卫倒的不能再倒,要把银针抽出来,魏西先伸出手,把那银针转了转。 “别浪费。”魏西把银针抽了出来,交还给连钩漌。 连钩漌看见凹槽里的药粉基本上都没有了,脖子怪疼的。 魏西把门推开一个缝,灰尘顺着门缝露出的光线飘了出来。 屋内没人反应,魏西和连钩漌交换了一个眼神,按匕首的按匕首,攥刀的攥刀,连钩漌前跨一步,先魏西一步进了屋。 进了屋眼瞧着只有一张床,一条案,屋里光秃秃的,屋子狭窄昏暗,隐约只有床上有一个人影。 确认没什么危险,魏西立刻找到了窗户,推了推窗,发现都被封死了。魏西只能折回门那处,留了个缝,希望能起警醒的作用。 这一番折腾,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也听见了动静,但眼瞧着没什么动作。魏西拿不准县衙的囚徒是个什么路数,两人谨慎地靠了过去。 靠到床边,才发现床上躺了个年轻的男人,模样十分清俊,只是有些憔悴,躺在那里只是胸脯有些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闭着眼。 连钩漌扯了下魏西的衣角,顺着连钩漌的视线,魏西看见了被子右下角缺了一块,这人右腿已然是残了。 魏西不是大慈善家,她是奔着消息来的,便开口道,“胡人已然进城......” 没待魏西说完,躺在那处的人睁开了一双眼睛,他眼神倒是明亮,把魏西和连钩漌两人审视了一番。 “......两位是府衙派来的仙师?”那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咳了好几声,“前几日听说了,我是堂口镇的知县,孙籍。” 可算是摸到了这个知县,孙知县咳了两声,“两位修士,可是遇见了麻烦,先前说胡人进城,两位可有头绪?” 魏西这会子倒是不说话,连钩漌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讲话,恨不得自己跟秦枫在前面拖着人。 这人不吐出点真东西,魏西自然也不会张口,放出胡人的话只不过是让这人先开口。 左右着急的不是她一个远道而来的修士。 孙籍是正儿八经的选官出身,他虽是年青却也清楚这破衣烂衫的小修士想要的是什么,他开口道,“仙师,程县丞与我势如水火,敢问一句胡人是否为黄金而来?” 第七十七章 二探县衙 “我们奉了府衙和师门的命,路上撞见了掩盖行踪的一队胡人,”魏西说道,留心着这个孙籍的表情,“好端端的宿州境内怎么会有胡人的踪迹?” 孙籍略闭了闭眼,“仙师有心了,这队胡人是程县丞的老客了,程县丞把我困在此处,两位仙师也是费了心思进来的,只有一句话,希望仙师给府衙递个话,好保住一方百姓平安。” 这话要是秦枫在,保准就应了下来。 偏偏今儿来的是魏西和连钩漌,这俩人一声不吭。 见这反应,孙籍反应倒快,立马调转话头,“两位仙师瞧着年纪不大,想必师门也没有料到堂口镇是这番光景,怕是两位仙师已经被程县丞盯上了。” 这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魏西立马摆出了配合的态度,“孙知县口中所称,想必也是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给我们递消息。” “我捡着要紧的说。堂口镇原先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府衙上心也不过是因为这十年从陈大人到武大人一共换了六位知县。” “上任知县武大人上任不足半载,武大人便在汛期掉进了涣河,府衙选派人选,叮嘱我此处有古怪,让我万事小心。” 孙籍脸上都是懊悔,“我来之前家里帮我打探了一番,我也去府衙找算官看了看往年的记录。我瞧见了三处不妥,一是堂口镇上报的金沙年年减少,二是堂口镇人背井离乡众多,三是宿州的许家曾经状告过堂口镇府衙,没等升堂,便撤了诉状。” “因着我那是在宿城,拿着牌子去宿城的府库,哪里存着下属各县镇上缴的物品。堂口镇速来只产金沙,但因着宿州境内又龛蛮金矿,堂口镇的这些金沙就可有可无,堆在府库里机会。” “那些金沙数目上没什么出入,只是细看就能看出了问题。我把近年的金沙和往年的金沙放在一处,发现近年交上来的金沙颗粒比往年的金沙更大,更像是大块的黄金打碎的。” 想到水底下那些成块的黄金和箱子里的金块,魏西和连钩漌心里都有一个想法:这知县好细的心! 孙籍倒了口气,又接着说,“我当时也就是往堂口镇私自开采金矿这方面想,没想到我撒出去的人带回来个原先在堂口镇淘金的老人。” “他告诉我,堂口镇祭祀涣河后,金沙的产量是多了,只是第二年雨季来的早了些,龙虎山口那地方涨水,卷走了几个外乡的淘金的,知县就把人打发走了,只留下堂口镇的那些人在涣河上淘金。” “我把这几年的金沙拿出来让那个老淘金客分辨,老人家说了这金沙不像是淘出来的。因着这事,走马上任我就多有警觉。” “进了堂口镇,我才知道这堂口镇都被程县丞把持在手上,尤其是那个关乎到金沙的祭河,只有程县丞一人讲得上话。” “我提出要去河堤上祭河,程县丞三言五语把我驳斥了。” 魏西见过程县丞,没想到这老头子对谁都这出儿,也不知道那河堤有什么古怪,是个外人都不让上去。 “上岁镇上有户人家,他家孩子没了,正好是在祭河之后,要下葬的时候,才发现尸体不翼而飞了。” “这户人家就跑来县衙,当时程县丞忙着祭祀,我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把这事接手了。” 魏西问道,“祭祀和祭河不是一件事吗?怎么祭河之后程县丞还在忙祭祀?” “祭河只有那一天,”孙籍回答道,“祭祀能有半个月,那时候祭品就不下河了。” “那时候我带着人去查尸体的事情,最后事情查到了县衙身上,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暂且按下这头的事,转而从程县丞这头入手。” “这一查不要紧,程县丞之前是医馆的学徒,他的老师是李郎中,这人早些年在西域学医。宝象城有几个散修,李郎中跟他们掺和进了宝象城的几件事里。” “其中有一件事儿,就是宝象城金鸣寺的盗窃案,偷的就是几本旧书。” “之后李郎中返乡,改头换面了,开起了医馆,他脾气也不好,还经常卖一些次等的药材,因此在堂口镇风评不好。” “程县丞当学徒的时候,和一群地痞混在一处,还经常赌钱吃酒。后来手上突然有了一笔钱还上了欠的赌债。” “我着重查了那段时间,发现程县丞经常接济一个糊里糊涂的乞丐,后来那个乞丐失踪了,也就是那个时候程县丞手头开始宽裕了。” 这件事和魏西他们打探到的消息既有重合,又有不同,魏西心里明白李郎中和这个孙籍都有所保留。 只不过眼下,这个孙籍的话让魏西更信服。 “这条线索到这就断了,我到这儿的时候,堂口镇人口已经不到十年前的七成,更不用提找到了解这件事的老人了。” “这时候我只能去追查县衙的人偷运尸体的事,城里不止这一家丢了尸体,还有几户人家也丢了孩子,只不过不是一年的事,每年都有,大家都声张。” “我留意着镇里的死了人的人家,看准其中一户,夜里守着他家,果然夜里有人把尸体运走,一路跟着他们到了涣河畔。” “夜里看见程县丞带着人,把尸体投进了河水。等到他们走了,我去涣河边上看了看了,站在堤坝上看见了,水底的黄金。” 孙籍说到这儿,魏西和连钩漌还有什么不懂的,魏西说道,“一水横金是你看到的?” “看来这纸条递给你们是对的,”孙籍咳了两声,“光看那河滩上的黄金,就知道堂口镇这规模,已经不能算金沙了,每年要是有这些私金,也是个大麻烦。” 这话也算是敞开了,魏西便说,“我们进了堂口镇也打听到了运尸到涣河的事,依您看,这和那些准备祭品的人有什么关系。” 孙籍又看了一眼魏西,“仙师们有什么想法?” 连钩漌也去看魏西,魏西估摸着时间,直接道,“那些人就是要被挑选的祭品,只是不知道那屋子有什么古怪,要他们在里面待着。” “仙师说的对……却也不对。”孙籍的下一句话直接让魏西两人惊掉了下巴,“古怪的不是屋子,是第一具被扔下涣河的尸骸。” 第七十八章 人生如戏 “当时我心焦,就下水去看那些黄金,只是,”孙籍像是在找合适的词汇形容这件事,“投下尸体的那个地方只有一具白骨。” 魏西是在墓地玩大的,山里有时候下雨会冲开坟墓,露出下葬时间不同、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按理说刚扔下去的尸体不能直接变成一具白骨。 难道是那水有古怪?想到这魏西的眼神又飘向了一床薄被下缺的那一块。 孙籍焉能不注意到魏西的眼神,他苦笑了一下,说道:“仙师多虑了,有问题的不是涣河。” “我捡起了一块骨头查看。那骨头捡起来不像是在水里泡久了,有些坠手,总之沉甸甸的。” “孙大人,”连钩漌疑惑道,“您是坐衙门的人,怎么还知道这骨头的重量?” “你玩过嘎啦哈吗?”孙籍反问道,“羊骨头猪骨头和人的骨头虽说不是一个东西,但是重量还是能放在一处论的,我小时候没少摆弄,自然知道。” “可惜我是选算官出身,不像刑罚司的同僚,那尸骸再多的我也看不出来。” 说到这儿孙籍表情有些懊悔,还能瞧出几分惭愧。魏西正想开口提醒,孙籍自己回过神来继续说:“我那时有个主意,这尸骸摆明了有古怪,而祭河这事打的也是金沙的名头,我唉......” 连钩漌还在那里摸不到头脑:这人干啥了,火燎眉毛了还在这哀悼良心? 魏西明白了,她却没把这事当回事,直接道:“你掰断了骨头?为了去看截面?” 在市井摸爬滚打长大的连钩漌可没想到这文化人还干这活,眼神都变了。 孙籍长叹一声,“按照律法,这是毁人尸骸,少说也要送去服三年徭役,可是当时我想着这里面有事情,便做了。” “如仙师所言,我想看看这骨头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关窍,就把那骨头掰断了。但是骨头的截面没什么古怪的地方,要说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也只能说掰断后那骨头摸着没有那么沉了。” “......但是被扔进涣河的尸体确实是没有了,我在涣河那地方没什么发现就回了县衙。” “第二天程县丞慌慌张张的,说是有人破坏祭祀,需要彻查。” “我问他具体情况他却含含糊糊。本来我想查明白这件事再寻法发作了这个县丞,没想到他如此猖狂!挨家挨户搜查不说,还抓了许多镇民到牢里。” “我想制止这件事,同他撕破脸,把他这个人踢出了县衙。没想到整个堂口镇唯他命是从,我反而被他关了起来。” 孙籍摸了摸自己的右腿,“这时候我哪里不知道之前的知县都是怎么回事,程县丞在堂口镇经营多年,最后还是查到了我头上......” 魏西没多余的精力为孙籍悲伤了,她直截了当地问,“胡人怎么和程县丞扯上了关系?” “如果我没想错,仙师遇见的那队胡人和程县丞至少搭上了七八年的线。堂口镇这么多私金,本身还是产金沙的地方,程县丞把持着黄金和那些有鬼心思的人换官银,最后账都做在堂口镇的镇民身上,就算是算官来查也查不到。” “那知县知道胡人换这么多黄金的目的是什么吗?”堂口镇现在是几方势力,魏西心里对胡人这头还没有什么数。 孙籍现在有求于魏西和连钩漌,他赶紧回答,“看这位仙师所穿道袍,应当是北疆的门派,应该对胡人和我莒国的冲突有些了解。” 实际上仅仅从秦枫那补了补课的两人现在装得很了解的样子,孙籍见不需要补充背景知识,便继续道:“黄金的管制远不及官银严苛,博罗国境内缺铁矿,近年朝中因为摩擦的事情缩紧了铁器交易。” “若那队胡人是为博罗国办事的,两位仙师一定要拦住他们!否则就是一场祸事!”孙籍说到激动处又咳了起来。 连钩漌估摸着是屋里光线暗,不然这人要是看清自己的样貌,怕是这话还不知道怎么说。又因着他自问耍心眼这方面比不过魏西,便缩着脖子不说话。 “那队胡人说是奉了王帐的命,知县大人有什么头绪吗?”魏西估摸着秦枫胡搅蛮缠的极限,赶紧问道。 “博罗国虽说是国家,实际上下面大大小小有十座王帐,若只说王帐是叫不准到底是那座王帐的”,孙籍眉头紧锁,“不过也坐实了一件事,这队胡人千真万确是包藏了祸心。” “烦请两位仙师速速给宿城的府衙递话,请他们带兵扣住这些人!” 魏西自然是一口应下,又云不让程县丞起疑心,眼下不好带孙知县离开,门外的那个人还请孙大人帮忙遮掩过去。 孙籍自然有一套瞎话等着那个被药晕的侍卫,目送着魏西和“沉默寡言”的仙师离开。 信息量自然是不小,但是拢共下来讲话的时间也就一刻钟,魏西两人沿路返回。 前面的秦枫还在那里闹,心里则挂念着魏西和连钩漌,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怎么样了。 虽说心里装着事,秦枫嘴里的话也没停过,“你们县衙什么意思?人来了不让上堤坝,还让人过来监视我们,姑奶奶我是修士!不是大牢里偷鸡摸狗的犯人!” “再有,人来看着我们也就罢了,这么一会儿,我同门就不见了,连带着那两个人也没了踪影!今天你们县衙不把人交出来,我是不能同师门交差的,你们也别想好过!” 秦枫在哪里闹着,县衙里的兵士都在堂下戒备,一个管事并一个教头在哪里劝着。 至于为什么这些人任由秦枫在这里闹,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秦枫进来先声夺人,把看门的惊了一下。秦枫提剑入了大堂,府上的兵士乌泱泱的过来要拿下她,她瞧着人来的差不多了,搭弓射箭,弓箭破空没入柱子,只剩箭羽露在外头。 这一手下来,谁还敢惹这个仙师,只能央告赔罪,派人去叫县丞。 程县丞匆匆赶了回来,见秦枫立在大堂上,手上提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背上背着把弓,也听见了她的话,赶忙上前解释,“仙师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担心两位仙师闷吗,派了两个人过去陪仙师说话。” “程县丞,”秦枫冷笑道,“我不与你理论这个,我同门若是找不到,你等着万剑宗同你理论吧!” 心里有鬼的程县丞哪里受得了这个,尽管此鬼非彼鬼,鬼鬼不一,但是黄澄澄的金子和白晃晃的银子可是做不得假。 程县丞正要张口劝,连钩漌进来了,“你怎么在这儿?” 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连钩漌迟疑地说:“这是出了什么事?” 第七十九章 猜猜猜 “哎呀,仙师,这位小仙师不是在这儿吗?”管事的自然不认识连钩漌,只是看见了道袍就知是个修士。 秦枫竖起眉毛,冷声道,“他人现在在这儿,早些还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轮得到你讲话?” 连钩漌心里叫好,秦枫这气势,难怪能拖住这么长时间,嘴上还应答着,“昨个你吃醉了酒,睡到晌午还没起来,我说要出去,那俩人就要跟着我。” “狗仗人势的东西!看得我们这般紧,”秦枫见了连钩漌,就是知道这俩人已经完了事回来,但这头也要遮掩过去,“没听说那个仙门的弟子被如此对待!” 程县丞那头祭品的事还没结束,就被拉回来,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下里还有个摆出剑弓的秦枫,听她这一番话,只想糊弄过去,便道,“这倒是我们这儿忙着事情,知县身体还不好,怠慢了两位仙师,那两人仙师使唤得不舒坦,送回来便是了。” 连钩漌想到院里关着的孙籍,还真是身体不好。 秦枫把剑收进了鞘,“倒也不必,不放心我们就算了,放着这两个人,你也放心,我们窝囊也不必提!” 告寒入鞘也是甑的一声,态度摆的明明的,程县丞无意与修士起冲突,陪着笑送走了秦枫和连钩漌,那两个兵士更是不提。 离了县衙,秦枫和连钩漌绕了绕,才回到了客栈,这次从正门进的。 回到客房,就见魏西眯着眼躺在床上养神。 憋了一路的秦枫扔了张清音符出来,“你们俩个可找到了知县?” “找是找到了,”连钩漌说道,“身体也确实不大好。” 秦枫不明所以,魏西指了指小腿,连钩漌则做瘸了的口型。 “不应当呀,”身心俱疲的秦枫坐在了椅子上,“他是知县,身有残疾是不能参加选官的。” “估摸着与程县丞有关,”魏西开口道,“但他知道的事还不少。” 连钩漌直摇头,魏西坐了起来,把打听到的消息梳理出来讲给秦枫听。 听完尸骸、李郎中和胡人的事,秦枫更愁了,“这么说这胡人是个大麻烦。” “秦大小姐,”连钩漌挖苦道,“先想想咱们这三个可怜人吧,真起了冲突再跑可就来不及了!” “只听说有破釜沉舟的,哪有未战先怯的道理?”秦枫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的,“我等莒国子民,自然要揭穿堂口镇同胡人的勾当!” “我是宝象城长大的,”连钩漌举手道,“真的有必要参与吗?” “魏西和我都是莒国人,”秦枫扫了一眼连钩漌,“这事就当你帮我们了。” 连钩漌觉得魏西应当持反对意见,魏西却说:“府衙的消息算起来应当是递了过去。” 当时用秦枫的令牌送出去的消息成了三人的指望,魏西没告诉孙籍这一茬是因为她要钓着孙籍把能吐的话都吐出来。 “这么说,”连钩漌险些喜极而泣,“我们三个可以跑了?” “往哪儿跑?”魏西反问道,“你以为那些祭品是谁?” 这话说出来秦枫连钩漌一齐看向魏西,秦枫犹豫道,“孙籍不是不清楚吗?李郎中也没提到这事……” “那些祭品都是有气府的人,”魏西面无表情道,“若是拿着仙缘石来测,堂口镇以前能出不少好苗子。” “这话怎么来的?” “猜的,”魏西晃了下手,“李郎中和孙籍话里都提到了个乞丐。” “李郎中说程县丞是修士,把人肉变成了黄金,那万一乞丐才是修士呐?” “孙籍说程县丞当学徒的时候接济一个乞丐,程县丞的人品也就那样,还欠着赌债,还有闲心接济乞丐?” 魏西眯着眼睛道,“只怕是李郎中在宝象城偷盗的秘术,回来之后程县丞偷学,把一个乞丐修士变成了涣河底的一具尸体。” “……这也,太牵强了吧,”连钩漌说道,“就算沉下去的尸骸只剩一副,但是也不能说那就是修士,而且,还是个乞丐?” “来了堂口镇这么久,见过乞丐吗?”魏西问道。 “修士的尸骸被丢进涣河,下一批人应当就是乞丐,这么说他们可能才是第一批祭品!” “李郎中的药草,还有那些……”想到自己在涣河边看到的年轻人,魏西停住了,她有些不相信。 “连钩漌,你在闻道堂的时候,学过根骨吗?”魏西突然问道。 “谢师姐考试的时侯考过我,”连钩漌有些奇怪,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那些人像不像是根骨偏金的长相?骨架瞧着比别人大,而且孙籍说他捡起来的那块骨头要重一些。” 魏西继续道,“果真如此,程县丞每年都在用根骨偏金的人的祭祀涣河,那涣河里的那个修士是什么来头?” “真要是这么回事,”秦枫回答道,“这修士可能境界不低,至少是结丹往上的境界。” “结丹往上的修士就能变出黄金吗?”连钩漌有些疑惑,他在闻道堂可没人教给他这样的道理。 魏西也只是猜了猜,她不爱读书哪里知道这些事,闻道堂炼气的理论课程也不涉及到这种层面的内容。 “不是变出来的,”秦枫说道,她换了个思路,“可能是把原有的金沙聚在了一块?” “会不会是气府那种东西,”魏西道,“程县丞扔下去的可是修仙的苗子,这些人的气府和根骨能吸引来天地灵气,不知怎么就凝成了黄金?” 这里面涉及的理论超过了三人的水平,魏西的猜测也没有太靠谱,三人一时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有一件事她们三人也清楚了:年年祭祀涣河的若是本该成为修士的人的命,程县丞很可能也不会放过三人。 更何况还有因果二字。 “只有咱们三人还不宜同他们起冲突……”没等连钩漌的话说完,客栈里的小二在外头敲门,两个兵士还要拦他,他便在外头回话。 “两位修士,县衙来人,说今晚摆了宴席,给两位赔不是!” 第八十章 催命宴 没听见回话。门外的小二又问了一遍。 闻言三人恍若大梦初醒,慌里慌张地望向彼此,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不想去。 连钩漌按住桌上的清音符撤掉了屏障。 秦枫一边看着魏西,一边清嗓子回答,“哪里来的赔不是?县丞忙着祭河,我们两个不过是来帮忙的,只要汛期不出事就好。” 隔着门,小二笑了一声,“两位仙师别难为小的,我就是传话的,县丞和仙师的事那轮得到我掺和?” 秦枫求助地看向了另外两人,就看见两个拨浪鼓一样的头,连钩漌的头摇的比魏西还快些。 “你也帮我们跑趟腿,只说我们不便叨扰,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秦枫把早些年家里教她的现成客套话拿出来应付人,只求能把这事搪塞过去。 三人现在视程县丞如洪水猛兽,屏气凝神等着小二回话。 门外小二被那两个兵士拦着,也没有硬进来的理,便回道:“仙师是镇上的贵客,我们递个话、跑个腿都不算什么,只是县丞是诚心招待,三请四催的总归麻烦......” 魏西和连钩漌都摇头,秦枫那里敢应下,本身她还有些脾气在身上,便道:“让你回话就回话,程县丞如何应对是他的事!怎么你能做得了他的主?” 那小二还想说什么,门外那两个等着立功的两个人赶紧把他劝走了,生怕这人惹恼了深藏不露的小仙师,到时候自己跟着程县丞一块儿掉脑袋。 听见人走了,连钩漌小声道:“这小二真烦人,保不齐就是程县丞的眼线,挣不脱甩不掉的。小西子,你能把吓唬那两个兵士的法子用到他身上吗?” “不能,”灵音站在魏西的肩膀上,魏西伸手端着茶盏让它喝水,等灵音喝饱了才继续说:“这小二糊弄不来。” “那两个兵士也不可信,他们不往县衙递消息就好。”魏西本来也没指望那两人能顶什么用,只不过是收拾自己把他们药倒和秦枫审他们的摊子,顺便让他们闭嘴不要碍事。 “现在情况这么乱,程县丞设宴又是打的什么算盘?”秦枫开口问道。 “明天还有一个白天,”魏西掰着手指头算着,“后天晚上祭河,那时候还不会死人,祭河结束之后就不好说了。” “宿城到堂口镇快马加鞭要三四天,等他们过来,再摸清这里面的事,咱们三个都开始烂了吧?”连钩漌一想到虫子在自己身上爬就难受,还是从他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不由得一阵恶寒。 连钩漌这意思还是要撤出堂口镇,秦枫却惦记着胡人的事不肯松口。 “再说了,现在事态还不明朗,程县丞还未和我们撕破脸,这时候还能撤出去,真要是等祭河,我们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连钩漌说这话的时候真是苦口婆心,秦枫也知道连钩漌说的在理,又见魏西不吭声,心下便有了计较。 “......堂口镇现在确实危险,我们的力量也微弱,只是让我抛下这些人,放走了胡人我是不愿意的,”秦枫恳切道:“魏西不引人注目,你有入画自然也好说。你们两个找机会先撤,我就跟程县丞说我们两个吵架,你回师门了。” “我留在堂口镇里能继续周旋打探,还能看住胡人。等你们同府衙的人碰见了,里应外合,解决了这件事。” 秦枫这话说的没有拖着魏西和连钩漌同她在堂口镇里冒险的意思。只是真按她说的做,秦枫在堂口镇的处境就会艰难,甚至程县丞狗急跳墙伤了秦枫也不是没有可能。 魏西和秦枫亲厚,自然不会让秦枫冒这个险,连钩漌虽说对魏西把他哄骗回青城派耿耿于怀,到底是和秦枫出生入死过的,也不想真让她置身险境。 “现在离开不好,”魏西道,“打草惊蛇不说,府衙的消息以后都要分辨的,总归是麻烦。” “留下就留下,我要看看程县丞耍什么花招,”连钩漌拍了下大腿,“我要是跑,他也抓不住我!” 秦枫那里不知道这两人是因着自己还留在堂口镇与狼共舞,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正想说什么,就见两人开始谋划下一步行动。 魏西一针见血,“程县丞是一定有鬼了。避免被他抓去祭河,拦住胡人才是我们的目的。” “那你岂不是危险了?”连钩漌还有心思贫嘴,“毕竟程县丞偏好乞丐这种。” 魏西的人设现在反而是个危险,她本来就是三人中武力值最低的,程县丞这种动粗的路数恰好克制魏西这种玩心眼的。 “那让魏西和我在一处?”秦枫提议道。 魏西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现在的价值就是完全隐身,能够在秦枫和连钩漌无法脱身的时候活动,冒些险是值得的。 再说她也没有那么倒霉,又是哑巴又是孤女的,魏西自信本人已经在堂口镇完成了社会意义上的隐形。 “胡人现在还在县衙里,后院停着他们拉货的车。”魏西想起了白布后面若隐若现的阴影,瞥了一眼连钩漌一眼。 连钩漌假装没注意到,毕竟当时在后院他职业病犯了,还以为被发现了,蹿出去老远。 “我在前面明修栈道的时候,过来的兵士、护院里面有两个人是那队胡人里的,”秦枫记人脸倒是清楚,“但他们缩在县衙里,我们还要去县衙吗?” 连钩漌飞针撂到县衙的看守,主使魏西还在这里,实在不是再去县衙的好时机。 “这帮人是为了黄金来的,”魏西回忆着一探县衙时的场景,“他们也在刺探消息,我们未必没有机会监视他们。” 三人现在愁的是府衙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就算没有程县丞,绊住这队胡人也是件麻烦事。偏偏祭河迫在眉睫,留给三人的时间不多了。 一筹莫展之际,小二又来到门外,声音微喘,像是跑着回来回话,“两位仙师,县丞盛情相邀,还说了,知县缠绵病榻,还交待他要好好给仙师赔不是。席面已经在县衙备好了,两位看?” 秦枫下意识要回绝,忽然想到,这席面是备在县衙的。 “县衙”秦枫做出口型,魏西和连钩漌也意识到了,她们大可以借这次宴席,进县衙摸一摸胡人的底,找到办法绊住他们。 秦枫回道:“盛情难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八十一章 预言家 天刚刚擦黑,堂口镇就起了雾,这会儿街上也没几个人了,薄薄的一层雾倒像是这镇子枕畔上做的一个梦。 县衙门口挂了两盏红灯笼,远远看上去像是什么怪物的一对招子。 秦枫和连钩漌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穿过堂口镇潮湿的夜晚,心事也被浸泡的沉甸甸的。 程县丞的帖子自然不会下给一个孤女兼哑巴,魏西也就获得了打探的任务。 三人商量好了,进了县衙,上了席面,秦枫借口醉酒和魏西汇合,以防魏西碰见什么事无法自保。 说是去赴宴,心情跟参加丧事没什么区别。 真要是程县丞入土为安了他俩说不定还能开心点。 一路沉默着两个人到了县衙,那两盏红灯愈发惹眼,照着迎过来牵缰绳的两个护院像是用红纸抹了脸一般, 管事的过来揖了揖手,“两位仙师可算来了,县丞一直等着呐!快随我来!” 说实话挺新鲜的,第一次从正门进县衙。 这份新鲜魏西是享受不到的,她这回不敢从后面翻过去,毕竟下午闹了一次。好在魏西是个修士,秦枫那匹马被她念了追踪诀。等到那发诀追踪的位置大概不变,魏西在心里数了一百个数,抛出飞爪又开始翻墙。 马厩这处没什么人,侍卫估计是去别处巡视了,魏西收了飞爪开始往里面摸。 莒国为了方便调任官员,县衙、府衙建造的时候都是官府和宅邸建在一处,县衙周围还要建些小院落供配套官员居住。因此县衙里的马厩是在前院部分,同供官员及其家眷起居的后院分隔开来。 前院没有那些奇怪的白布,魏西松了一口气,尽可能快的去找藏在县衙里的那队胡人。 魏西怀里灵音露出个毛绒绒的脑瓜顶,爪子仅仅抓着魏西的衣襟。 大概是因为功能性强,前院连个让人遮掩行踪的树木花草都没有,魏西只能小心为上,沿着墙边走,生怕装上护院和兵士。 县衙里并没有点多少烛火,倒是方便了魏西,宴饮的厅堂倒是灯火通明,魏西却也不敢轻易靠近。 关键时刻魏西开动了自己的小脑瓜,秦枫曾说她在护院里看见了混迹其中的胡人,自己可以留意着护院和巡逻的兵士。 但这样风险大不说还要撞上合适的人才能行得通。 魏西果断地向茅房行进,人有三急,谁也跑不了,无论是换班的护院还是隐藏在县衙的胡人,茅房都有撞见他们的可能。 说实话找起来也方便,为数不多肯定点着烛火的地方,跟厨房比味道上也差远了。 靠近茅房的路上魏西避开了一队巡视的护院,只不过这队护院做事马虎,魏西就猫在黑漆漆的墙角一动不动,他们也没过来检查。 魏西有惊无险地找到了茅房。县衙还挺讲究,一行五六个茅坑还搭了棚子隔开。不巧现在是夏天,味冲了点,也是因为这个这附近种了好些味道霸道的花卉,想要把味道遮掩一二,几样味道混合在一起,魏西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冲开了。 头晕脑胀的魏西赶紧进了一个隔间守株待兔,希望快点摆脱这个鬼地方。 天杀的,魏西把三角巾提到眼睛底下想到,再有下次自己绝不会再干这种受累遭罪的活了,连钩漌就不错,这种活给他正好! 魏西被熏的眼睛生疼,正当她琢磨要不要放弃这个方法,就听见几个人吆喝的声音,她赶紧去听。 “下值了!下值了!奶奶的,这一泡尿憋了好久!” 魏西听见几个人走过来,伴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又感到旁边的隔间被打开,伴随着水流声,有人道,“这正忙着祭河,怎么就又请人吃饭?” “说是两个修仙的,这种不像那些人,拿刀吓唬吓唬就走了,实在不行割开脖子扔进......” 魏西一听心下了然,孙籍所说堂口镇人口锐减一事同程县丞也脱不开关系。 那人话还没讲完,另一个听着声音老成些的道:“喝了酒少胡沁!县丞请谁吃饭也轮不到我们说什么!” 这话说完那人便不吱声了,头一个开口说话的人打圆场道:“队长说得有理,咱们只管听县丞的,年年分黄金自有咱的份!” 魏西颇为惋惜,这仨人知道的俨然比被自己忽悠瘸的两人多,现在一个个闭嘴了实在可惜。 “欸?怎么不见那个商队的人?” “那人也是个偷奸耍滑的,巡逻一半说自己肚子疼,估计跑到哪里躲着了。” 魏西心头一紧,下一秒就听见那人笑道,“我看到他了!搁我旁边的间蹲着呐!” 魏西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脚,屏住呼吸,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想个办法脱身。 好在那人真是喝多了,也没看出来魏西一个十一岁小姑娘的脚踝和那些小山一般的胡人的脚踝不一样,那人敲了两下墙,戏谑道:“哥们,没见你吃酒,倒钻进茅坑不肯出来了!” 魏西哪里敢回话,她实在不想被人在茅坑里逮个正着,倒是那人也不要魏西回答,系好腰带,嘴里也没闲着,“我们几个先走一步,回房热酒,等你出来,去我们那儿喝上几碗,好好唠一唠!” 听见那几人走了,魏西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次真是百密一疏,躲在这种地方连条退路都没有,不过也让她撞见了机会,跟着这几个人走,若是那队胡人同他们在一处最好,若不在,那就要看秦枫她们了。 魏西赶紧从隔间出来,准备去追那几人,这地方植物繁茂,再晚点真就看不见那几人的踪迹了。 这时候雾气又重了些,稍微离开茅厕那片,就又闻到雾气里难闻的味道,魏西不愿去想这味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归又是程县丞造的孽。 跟着那几人魏西摸到了一处院子,这院子夹在前院和后院中间,矮矮的院墙,看着应当是给县衙的护院、兵士住的。 魏西不好大摇大摆地进去,正要想办法,就被人劈了下肩颈晕了过去。 没错,她就是这么倒霉。 第八十二章 不动筷子一顿饭 席上的秦枫和连钩漌还不知道魏西已经不省人事了。 程县丞请了两个人作陪,一个是宿城府衙里的老吏,他是堂口镇出去的,如今也算落叶归根,在老家颐养天年;另一位则是商人打扮的胡人,秦枫进来的时候看见他好险没有露马脚。 幸好有连钩漌在前面挡着,秦枫今天下午刚刚闹了人家县衙,入了席自然也是让连钩漌应酬。 因着只用充冷脸仙师,秦枫能分出心神观察程县丞。程县丞许是最近忙着祭河的事情,眼下青黑,眼袋老大,神色憔悴,不知情的人打眼看过去还要赞他鞠躬尽瘁。 想到被扔下涣河的尸体还有交换给胡人的一箱箱黄金,秦枫这个知情者看着程县丞的胡须梢梢都透露着阴险。 “两位小仙师瞧着年纪不大,”那老吏翘着筷子道,“是那个门派的弟子呀?” 秦枫下意识要回大,连钩漌开口道:“老先生抬举了,娘亲送我们去别的门派就是不想让我们靠着万剑宗的名头。” 连钩漌是知道的,程县丞还在上头坐着,自己三人若想全身而退,实话少说,筹码要多,对不住了王欣王欢,借两位背靠大树的寡母一用! 高手在身边,秦枫选择闭嘴让连钩漌发挥。 闻言那老吏乐呵呵的,“难怪,一看这位仙师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原来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子弟。” “府衙托来的仙师,自然是不一般的,”程县丞和老吏一唱一和,“小小年纪就踏入仙途,我们这帮泥点子能见仙人一面已是万幸。” “客气了,客气了,县丞帮着知县管堂口镇这么多事,换作我们可是弄不来的。”互相吹吗,连钩漌表示我熟。 可不是仪表堂堂,画像吗,总有艺术加工的成分在。要是再论起来修仙的事,算上不在堂上的魏西,三个人都有一肚子苦水要倒。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三人也唠了好一会儿,秦枫和那个胡人则不插嘴,心里各自有一把算盘。 连钩漌不管好坏话照单全收,实话却是半句不说。 程县丞见连钩漌滑不溜秋,便丢开手去拷问秦枫,“这位仙师,今天下午管事的不懂规矩,冒犯您了。今天摆这桌席,又请了两位老友做陪,除了我们和仙人说说话长长见识,也是给秦仙师赔个不是。” “秦仙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儿自然是千恩万谢。” 程县丞这话说的是秦枫下午来闹事,和县衙的人起冲突的那一段。秦枫的火看似是因误会发出来的,实际上矛头指向的还是程县丞派人过来监视她们。 若是平时,秦枫自是要细细辩驳这中间的道理:什么叫管事的不懂规矩?那两人可是程县丞派过来的;什么叫大人不计小人过?错了就是错,关人气量什么事;还有那句赔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吗?监视他们的人现在也没撤回去呀! 可惜了,现在秦枫还记挂着魏西,之前说好了,宴席上她找个由头溜出去配合魏西,现在那胡人都吃了半个肘子了,自己还没找到脱身的办法,焉能不急? 让憋着一肚火的秦枫去虚与委蛇那是不可能了,幸好秦枫今夜的人设也不是什么交际达人。秦枫冷着脸,举了举杯子没让这话直接摔在地上,碰了碰酒杯就撂下了。 那老吏已经喝过一轮了,“话说开了就好了,这位小仙师瞧着神采飞扬的,一看就是福泽深厚的人,难怪能和连钩仙师一处。” 听见这话,那埋头吃菜的胡人抬眼看了一眼连钩漌。 秦枫瞧这老东西越发不耐烦,只得道,“老先生怕是喝多了,我们两个是一个师门的,自然在一处。” “灵金汇兑,”那胡人突然开口,一口莒国话听不出来一点口音,“两位要是有灵石也可以在堂口镇换一些。” “瞧我这记性,”程县丞作势拍了下脑袋,指了指那胡人,“还是桂老弟提醒的好,我倒是忘了!我们这儿别的没有,只有黄金,两位仙师要是不嫌弃,待会儿随我们去库房挑些练好的黄金!” 想到魏西关于黄金的推测,秦枫和连钩漌一阵恶寒,拿人命换的金子,他们可消受不起。 “这桂老弟看着年纪不大,他可是行商里的老手了,往返倒腾黄金和皮货,”程县丞像是刚想起来有这么个人在屋里,赶紧介绍道,“今年多亏了他,不然因着许家的事,我们有几样祭品都凑不齐。” 早在连钩漌入席的时候,这装像的胡人就打量了自己好几眼,听见自己音译过来的姓氏后,才找了个机会开口。 那胡人不是之前同程县丞夜谈的几人,不过肯定是驿站遇见的那队胡人中的一个,连钩漌笑着回道,“祭河是大事,桂老板想必也是县丞的老朋友了,不然县丞也放心不下。” “举手之劳,县丞也没亏待商队的弟兄们,”那胡人摆手道,“做生意,最想要程县丞这样的客人了!” 闻言连钩漌道:“我看桂老板的举止,生意一定不小,怎么不去龛蛮金矿,堂口镇一家能供应足吗?” “小兄弟,眼睛毒得很!”那喝了好几轮的老吏脸已经涨红,“老头子我算过,桂老板的生意大得很!一年不下这个数!” 那老吏醉醺醺地比了个五的手势,又道:“这还只是看了黄金,若是......” “你看看!”程县丞打断了老吏的醉话,“这人,给算官当了一辈子的吏,现在还记得算数的事!” 秦枫颇为惋惜地和连钩漌交换了个眼神,连钩漌开口道:“这么说桂老板有幸参加过祭河?” “我是外乡人,”胡人回答道:“自然是参加不了这样的事。” 说罢这人就起身说吃多了酒要回去休息,程县丞留了几句,秦枫眼睛一亮,跟住这人顺藤摸瓜岂不美哉。 再说秦枫相信魏西的实力,只要自己跟踪他到胡人住的地方,就能碰见魏西。 秦枫扔下筷子,道:“我也出去透透气,这酒总感觉还没醒!” 没等秦枫站起来,就听见程县丞说道:“秦仙师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只是最近不太平,总有些毛贼溜进来,今儿还有个兵士被人药倒了。” “小仙师,可要小心点呀!”程县丞笑得让人胆寒。 坏了,连钩漌想到,这程县丞真是冲着他们来的。 第八十三章 破局 连钩漌冷汗还没流下来,就见秦枫恶霸脾气上来了,“管他什么人!我只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罢秦枫就出了宴饮的厅堂,留下这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 天知道连钩漌有多么无助,让你找借口出去有必要这么刚吗? 但事已至此,连钩漌只能道:“县丞不必管她,她身手好修为高,保不齐还能帮您抓到那个毛贼!” “哪里敢劳动仙师大驾!”程县丞笑道,举起了酒杯,“我先敬您一杯!” 连钩漌心里骂了一声,赶紧举起酒杯,“多谢县丞!” 说罢,连钩漌作势要喝,实则把酒倒进了袖子,希望这酒不要沾到他胳膊上。 “这酒今天是破例,”连钩漌拿出自己在宝象城学到的本领,敷衍道,“师门管得严,要不是程县丞在这里,我就不喝了。” “怎么,”老吏已经喝得晕乎乎了,带着些痴笑道:“那位小仙师还要醒酒,难不成是背着师门贪恋杯中之物?” 还要给魏西秦枫打掩护的连钩漌自然不肯把话题扯回到秦枫身上,“她是大小姐,自然是好说,只是我比不得她,这回上不得堤坝,回师门难保不会被责骂。” 这话是奔着程县丞的痛处去的,连钩漌信奉主动出击,逼迫对方反攻为守。 果然,程县丞被连钩漌忽悠了,“这么说秦仙师就是过来挂个名?” “反正问起来,不是都是我的,”连钩漌道,心里默念对不住秦枫,希望秦枫招呼这八字胡县丞的时候先让他嘴巴漏风讲不清楚话,“要是,我们能拿到知县的书信就好了。” 听见连钩漌说要见知县,程县丞的酒都醒了大半。 今天傍晚的时候看押孙籍的侍卫来报说是今天下午后院进了人,把自己药倒了,孙籍也被弄晕了,自己醒的时候这人还没醒。程县丞最近觉得自己不太顺,毕竟有人夜里在他县衙里闲逛是一码事,有人能发现他的秘密是另外一码事。 这么一想,程县丞又觉得最近的事有些太巧了,怎么这两个修士(他已经忘了魏西)并桂老爷的商队一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先是半夜谈话被闯进县衙的人偷听,再是有人闯进院子把孙籍也弄晕了,还有那个姓秦的仙师来县衙闹了一场,桩桩件件都在提醒程县丞有人盯上了他。 程县丞很自然地怀疑到了两个修士和桂老爷的人身上,可是派到修士身边的两个兵士始终没有回来禀告异常。 这让程县丞坐立不安,这两个修士要是没问题,难不成是桂老爷的人有问题?要真是这样,贩卖私金这么大的把柄在他们手上,自己那有什么安生日子? 程县丞虽说作恶多端——他对自己做的事诡异的有一种符合大众观点的认知,但是他小心谨慎,这也让他能够在堂口镇维持多年骗局。 这时候他脑子里既想着要防着秦枫她们,又总拿桂老爷的人话里话外刺探他黄金滩的事折磨自己。 秦枫之前以为程县丞四十岁左右,实际上他也就三十出头,显老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说不着。 带着满腹心神和一腔怒火,程县丞组下了今天这个局邀了修士和桂老爷队伍里的人吃饭,希望借此试探出些什么。 听到连钩漌的话,程县丞的八字胡和他颤抖的嘴唇在一定意义上达到了和解,他稳了稳心神,道:“知县他到了堂口镇任上就有些水土不服,前一阵子又赶上调粮的事情,一下子就倒下了。” 连钩漌想孙籍那样也够呛能站起来了。 程县丞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知县素日里又忙碌,外边的郎中嘱咐他不要劳心劳力,这才慢待了仙师。” 正在摸衣袖的连钩漌动作一顿,他偷偷瞄了一下手指头,上面沾了些粉末。连钩漌都要气笑了,这人怎么回事?给别人下药都不舍得下点好药? 不过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但尚不知情的魏西和秦枫两人的危险比他都大,连钩漌要做的就是帮助她们争取时间。 连钩漌松开袖子道:“听程县丞这么说,知县确实是无法帮我这个忙了,不过我这又一丸丹药,培本固元,百毒不侵,包管药到病除。” 说完连钩漌掏出了自己的糖罐子,就是之前魏西买的蜂蜜罐,从里面挑了块糖,一手举着它,一只脚踩在案几上,用激情澎湃的声音吆喝道:“固元丹,有价无市,今日你我相遇,我就把他赠与县丞你!” 第八十四章 脱身 时间线往回推一推,秦枫还在宴席上的时候,魏西在板结干硬的泥地上醒来。 魏西的肩颈还是痛的,她的脸贴在地上,手被捆在背后,脚也动弹不得。倒在地上的魏西没办法看见自己的脚,加上视野受限,她也看不见屋子的全貌。 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魏西感受了一下,脚还在,应当是被捆住了。 松了一口气的魏西像海豹一样努力抬起上半身,她这才看清自己是被关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库房,房间里没点灯,只能看那些东西不规则的轮廓。 魏西努力蠕动自己的下肢,协调全身的肌肉想要翻个身,费了好大的力气,吃了一嘴灰。累出汗的魏西像是被抓上岸的鱼,挣扎了一阵,有些脱力地和泥地旧梦重温。 喘了两口气,魏西换了个姿势,放弃了抬起上半身翻身的想法,她直挺挺地试了两下,终于翻到了正面。用捆在背后的双手做支撑,魏西坐了起来,她往边上不知道是什么的杂物边上靠,找到一处比较尖锐的地方开始磨绳子。 解放了双手魏西赶紧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接着去摸自己的衣襟,灵音趴在乾坤袋上装死,看来打晕自己的人没有搜身。 乾坤袋里有火折子和匕首,借着不算明亮的灯光,魏西看清楚了这确实是间没什么人来的仓库,周围的杂物和地上都有不薄的积灰。 看见了地上的拖痕,魏西想这人带着自己来打扫卫生了,拖着自己就进来了,地上一个鞋印都没有,都被掩盖住了。 魏西摸了摸自己的肩颈,这人出手很快,魏西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劈晕了,看来是个老手。只是不知道把魏西弄晕是为了什么,还把自己关在了这么一间杂物间。 毕竟要是县衙的大可把魏西扔到连钩漌讲的阴森地牢、关着饿了好几天的猛兽的圈里,总之,会有个审人关人的地方,再不济还有孙籍那种小院高墙,总不该是库房。 如此想来,打晕自己的人应当和县丞不是一伙的,或者说这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找回一点控制感后,魏西深吸了一口气,安抚的摸了摸灵音,攥着匕首找出路。 魏西不清楚自己已经晕倒了多久,秦枫和连钩漌还等着自己,自己万万不能被困在此处。 火折子熄灭之前,魏西找到了门,做好了给门外可能存在的人一匕首的准备,魏西拉开了门。 外面没什么人,只有一轮月亮挂在天上,等着堂口镇的夜雾遮盖住苍穹的注目。 可算是能看清点东西,原来这是一片库房,自己之前被关在偏房里。 情况有变魏西只能随机应变,她拿不准在往外会不会遇见什么看守仓库的侍卫,毕竟她不是秦枫、连钩漌还是喜欢慨他人之慷打扫卫生的神秘人,她很难做到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处。 再说,现在再去找胡人已经是来不及了,按原计划和秦枫会和也不现实。 魏西选择主动出击打开局面。 通俗地讲被劈晕、憋了一肚子火的魏西要他妈的反击了。 魏西回杂物间翻出了半坛闻起来不太妙的的酒,又拢了些破布头子,把酒浇在布上,放在易燃的东西附近。 做完准备工作,魏西亮出了纵火诀,之前赵大嘴好奇问她怎么不练习攻击性强的火球。 魏西当时没说话,现在她要用行动回答。 五六簇火苗落在了魏西准备的可燃物上,那酒或许是口感不佳味道冲鼻才被人扔在杂物间无人问津,但这酒助燃真不错。 甫一搭边,火苗就成了火舌,哗啦啦火势蔓延出去。魏师傅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准备趁乱爬墙离开这处。 很快县衙的人看见这头着火嚷了出来,还在外边找魏西的秦枫和还在厅堂里装疯卖傻的连钩漌都毫不意外地想道:这姑奶奶咋玩这么大? 魏西的想法挺单纯的,既然今晚我老老实实潜入不成,那我就把你们都引过来。 毕竟着火了,管你什么胡人、县丞还是那个打晕自己的人都会很被捅了老巢的蜜蜂一样飞出来? 顺便还能告诉秦枫和连钩漌自己在这里。 魏西听见听见了走水的叫喊和逐渐嘈杂的声音,掏出没被没收走的飞爪离开了这处库房。 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和人影,魏xz匿好自己的身形,她寄希望于那帮胡人也被火情驱赶出来,自己好浑水摸鱼,看能不能打探出些消息来。 县衙里的兵丁、侍卫、仆役拿着水桶、木盆和能拿来盛水的东西过来救火。 魏西还没发现有胡人,可是这时候她又察觉出了不对:县衙失火,怎么不见有镇民来帮忙救火? 想到这儿,魏西揉了揉眼睛,可是她也没看到镇民来帮忙救火。 县衙是堂口镇中心的位置,夜里火光冲天怎么会看不见。再者,魏西记得清清楚楚,周围可是有些巷子的,怎么没有一个人进来? 靠近火场的魏西脑子里全是疑问,因为高温的缘故,她周围的空气都是炙热的,潮湿的夜雾只得暂避锋芒,蛰伏在大火的边缘。 幸好这时候,秦枫出现在了魏西的视野里。 魏西薅出灵音,让它赶紧去飞过去把找秦枫。这才让秦枫瞧见魏西躲在种树的一侧后边的阴影里,有树和夜色的遮挡,很难看出那里面藏了双眼睛。 附近乱成了一锅粥,知道了位置的秦枫轻而易举摸到了魏西的藏身之处。 靠近了才看见魏西脸上衣服上都是脏兮兮的,还能闻见一股酒味儿。 这下秦枫也确定了,这活就是魏西放的。 只是不知道魏西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魏西低声问秦枫,“连钩漌人呐?” “我出来找你的时候他留在里面同程县丞他们周旋,现下应当是无虞的,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猜到这火是你放的。”魏西三人商量的是,最晚到了酉时三刻也要撤出来,不要恋战,约定如此,倒也不必太担心连钩漌的安危。 “怎么还留在此处?”秦枫问道。 魏西告诉她机不可失,趁着大火的机会看看出来的人里有没有胡人,今夜过后,再想进县衙估计是不可能了。 一听魏西还没放弃打探胡人的事,秦枫打起精神同她一块找熟悉的面孔。 人群里还真找到了两个人胡人,只不过不是和程县丞夜谈的那位,是队伍里不起眼的两个。 第八十五章 暴雨 魏西眉头紧锁,这两位看上去就是单纯来救火的,两人高大的身材在众人中颇为显眼。 出乎意料,实在是出乎意料,魏西在角落里窥视,秦枫用肩膀轻轻地碰了碰她,“可要去找剩下的人?” 这儿就两个胡人,坦坦荡荡的,让人看不透他们的意图。魏西心知这处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好在这也算是绊住了他们,不算白来一趟。 魏西和秦枫去找连钩漌,路上魏西快速地讲了自己昏了头躲在茅房的隔间里偷听、被人劈晕扔进杂物间以及一气之下放火烧了库房。 “连钩漌还不知道能撑多久,”两人想到身在敌营的连钩漌,动作更快了“对了,”秦枫想起了宴席上的那个商人打扮的胡人,“宴席上那个胡人不知道还在不在。” 走出来才发现魏西火烧的库房夹在前院和后院之间,大概是县衙和后院的仓库是设在一处的,左右都是程县丞说了算。 走水这种事,这顿饭自然是不用吃下去了,连钩漌的胡言乱语被迫停了下来,几个人跟着程县丞出去看火情。 几个护院不时过来跟程县丞汇报进度,连钩漌看着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这才明白魏西那小孩会纵火术却还用火折子的原因了。 感情她的纵火术真是为了纵火练的。 连钩漌留意着人群里的动静,那胡人凑过来,“小修士,你是从草原来的。” 连钩漌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这小子在席上已经观察他好久了,左右自己这个姓氏像韩仙师那样的人怕是不知道,但是只要在西域和博罗国待过的就知道这是个胡人的姓氏。 见连钩漌没反应,那胡人也不恼怒,低声道:“修士,你们莒国有句俗语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在你有几分胡人血脉的份上,劝你早点抛下堂口镇的事走,否则......” “你莒国话讲的这么好,”连钩漌脸上噙着笑,嘴里的话一点温度都没有,“如今博罗国全然是安福公主的天下了吧?” 连钩漌在宝象城长大,他是对博罗国的情况也有些了解,这帮胡人哪里受得了安福公主一个莒国人把持权柄?博罗国内里不服她的人多的是,就是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她派出来的人。 连钩漌有心试他,那胡人也上了钩,神色悲愤,似有凄色,“王太后现在是代王摄政,日后自然会还政于王。” 那王能有二十岁了,连钩漌想到,这还不还政? 连钩漌知道这事倒不是他多关心博罗国政事,不过是市井把这事当笑话,他听来的。按理说时人成婚在十五左右,安福公主为了不还政给自己的儿子硬是说自己儿子身体不好,押着他不成婚。 现任博罗王的王座是从自己亲哥手上接过来的,这位先王也是死的莫名其妙。可能也品出来自己亲娘的意思,现任博罗王二十五岁了膝下就有两个女儿,生下来的王子没有一个养活的。 左右连钩漌也不是为了同这个胡人讨论他主子的,他现在要获得尽可能多的信息,说不定那条就用上了。 “看来你是真忠心,大老远的过来就为了干掉脑袋的事?”连钩漌搬出了魏西吓唬兵士的那招,试图劝降对方。 谁知道那小塔一般的人根本没像连钩漌预想的一样倒戈投诚,只听他嗤笑一声,“****。老子还怕莒国的皇帝老儿?” 听见这话,连钩漌就知道自己落了下风。偏偏祸不单行,被不断扩大的火情折磨得焦头烂额的程县丞拍了下脑门,走到连钩漌身边,拉起连钩漌的手道:“仙师赶紧施展仙法扑灭这场大火!” 冒牌修士连钩漌:啊? 大哥,现实一点,在堂口镇的这三个修士没有一个又能力扑灭你的大火。 尽管其中一个放了这把火。 连钩漌的大脑飞速运转,自己是没有能力扑灭这场大火的,他连气府都没有!秦枫和魏西现在不在身边,就算在秦枫能练剑就不错了,魏西那气府不提也罢。 修仙救不了连钩漌! 好在连钩漌瞎编乱造的能力还是有的,他歉然一笑道:“县丞,不是我不帮您。实在是有心无力,......我是个丹修,炼丹的,连药修都不算......” “我是跟着师傅炼美容丹的,这东西你得找会念法诀的法修。”连钩漌继续盗用人设,他觉得自己和卫安师兄帅得不相上下,丝毫没有愧疚之情。 程县丞闻言眼里的恶毒一下就溢了出来,还在他这时候理智尚存,勉强维持住表情,开口问道:“那我派人去寻秦仙师?” 连钩漌把程县丞表情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他痛心疾首道:“实在是对不住,师门这次组队的时候只当是来加固堤坝,没太注意队伍搭配......秦枫她是个剑修。” 见程县丞眼里的怒火,连钩漌补充道:“她打架很厉害,杀人跟削萝卜一样。” 秦枫刚回来就听见连钩漌在这里把她描述成杀人狂魔,她清了清嗓子,连钩漌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 “怎么好端端的烧起了火?”秦枫睁着眼装糊涂,程县丞本身就烦,看见这两个没用的修士更烦了,也没有回答秦枫,这时候又有人来汇报火情程县丞正好离开这两个晦气东西。 “魏西干的?”连钩漌小声问,秦枫点了点头。 连钩漌接着问:“怎么没走,是没打探出来什么吗?” 秦枫摇头,小声道:“魏西让人打晕了,为了脱身才弄了这么场事。” 闻言连钩漌十分惊奇,现在这局面本来就错综复杂,怎么还能冒出来个人把魏西打晕了? “知道谁干的吗?”连钩漌问道,他还不忘留意着不让别人听见。 秦枫塞给连钩漌一张符,物资是魏西准备的,连钩漌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好在秦枫跟他解释了一下,“这是给你准备的符,能暂时不被火烧,叫绝火符。” 连钩漌赶紧收好,他见秦枫手上也有张符,便问她那是什么。 “双声符,”秦枫回答道,“魏西拿一个我拿一个,她能听见这头的对话,这两张符是这次买来最贵的符,要不然你以后往符修那个方向发展发展?” “我们指着你,魏西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撤?” “现在这里乱着,她抓紧时间去找那些人。”秦枫也担心魏西,毕竟这县衙还有个藏在暗处的人能打晕魏西。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 库房那头的火势被遏制住了,程县丞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连钩漌却不大好,他看着瓢泼一般的大雨,对秦枫说,“你那有没有绝水符?” 第八十六章 不翼而飞(感谢腐烂黄桃的打赏!) 一开始大家以为这是场及时雨。 直到库房的大火被雨水浇灭都没有停的意思。 这时已经过了午夜,雨厚得跟帘子一样,不提别人,连钩漌是决计不能出去的。 程县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冒雨前来报告火情的人也有眼力见,禀告完就站在廊下,任由雨水从自己的衣摆下面滴下来。 秦枫在乾坤袋里摸蓑衣,魏西给连钩漌准备的雨伞显然已经不适合这种天气了。 秦枫一边翻一边在连钩漌的掩护下利用双声符和魏西沟通。 “魏西,火已经灭了,你小心,除了回去的胡人,还有府上的护卫。” 好一会儿,魏西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找机会脱身,”像是想到了连钩漌的特殊状况,魏西补充道:“现在雨太大了,他实在是不便脱身。” 秦枫正想回答,就看见脸色阴沉的程县丞跟那个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手下说了句什么,那人领命而去。 接着程县丞就冲着秦枫和连钩漌走过来,两人不动声色地遮住了那张双声符。 “两位仙师,实在是抱歉,本来是给两位赔罪,没想到让两位仙师受惊了。” 程县丞的话还算客气,只是语气算不得友善,勉强维持着体面。 秦枫和连钩漌对视一眼,也什么事让程县丞露了马脚。 客气了几句,程县丞就说明了来意,“瞧这架势,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如两位仙师同我这老友一起留宿县衙?” 秦枫信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只有她一个,她自然是一口答应。夜里和魏西双线作战,争取把胡人按在县衙。 只是现在连钩漌还在,因此秦枫维持人设,不回答。 连钩漌真是纸片做的,这种泼天大雨他怎么敢出去? 只是他实在不想和程县丞待在一处,加上魏西不在他身边他没有安全感(秦枫:?),他试图挣扎一下,“谢过县丞好意,只是库房刚刚烧了,知县还病着,我们不便叨扰……” 程县丞一摆手,“两位仙师不必客气,两间客房还是有的。” “再说,两位仙师有所不知,这两日我们县衙不太平,有两波人闯进来,今天库房还无缘无故的烧了。两位仙师留在这里,也好让我们安心,省着知县病中还要操心。” 这俩人可太知道了,他俩甚至怀疑程县丞这是要瓮中捉鳖。 连钩漌跟着魏西见过知县,他估摸着孙籍现在确实是忧心忡忡,只不过孙籍忧心的是胡人和程县丞。 程县丞坚持要让两个人留宿,语气越来越强硬,外面的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连钩漌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大概是有事要忙,程县丞派了个护院领着秦枫和连钩漌去客房。 客房不在后院,想到后院那些白布,秦枫不觉得意外。 至于连钩漌,护院离开他就开始抖落衣衫上的水。 醉醺醺的老吏睡在他们隔壁的一间客房。说是一人一间,秦枫和连钩漌直接进了一间。 秦枫和魏西说了这头的情况,双声符用完之前,秦枫说她看看客房这里能不能找到胡人的踪迹。 魏西手上的双声符用完了,方才趁乱,魏西把前院逛了个遍,没发现胡人的踪迹。 既然秦枫和连钩漌在客房,魏西在思考要不要找他们汇合。 程县丞帮魏西做出了选择,魏西看见程县丞领着两个兵士冒着暴雨往县衙外边走。 这就怪了,魏西想到,自己差点没烧了县衙,他现在冒雨出门做什么? 考虑到有秦枫在他俩不能出什么事,魏西跟上程县丞,离开了县衙。 程县丞步履匆匆,都没注意到有人跟着他。 越走这路越熟,这不是去城外涣河的路吗? 幸好雨伞够结实,这般大雨也没把它的伞骨打折,只不过魏西还是淋了不少雨,打了个喷嚏。 出了城门魏西远远跟着程县丞,果然程县丞带着那两个兵士到了魏西发现的那处河滩。 之前魏西觉得奇怪,她去河滩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孙籍故事中的尸骸,现在看见程县丞跳下河水做出翻动的动作,她心里隐约有了个答案。 程县丞并那两个兵士在涣河里不停的翻找,魏西趁机靠近他们。 魏西到了一个极限距离才停了下来,这时候程县丞已经把那一片水域翻了个遍。 魏西猫在高草丛里看着程县丞的表情越来越狰狞。那两个兵士虽说是程县丞的亲信,到底也受不住这瓢泼的大雨,纷纷劝程县丞赶紧回县衙,有什么事等雨停了再说。 “你们知道什么!”程县丞大吼道,那两人哆嗦了一下,“尸骸不见了!这暴雨……不会……” 程县丞虽说不算聪明,但他在堂口镇经营多年,手段不高明但是够狠辣,这些人都怕他,那两个兵士也不例外,生怕一句话说错被县丞扔进县衙的水牢。 又一个壮着胆子说,“县丞,管它什么东西不见了,只要您还是这堂口镇的天,东西总能找来,我们这些人全指望着您,县丞,保重身体呀!” 魏西听见这话想吐的心都有了,另外一个还在那里附和,生怕晚了一步。 听见这半劝半恭维的话,程县丞把手里的石头放下,立在涣河中间,脸上的的愤怒惶恐还没散去,欣喜和庆幸又爬了上来,整张脸十分的怪异。 只听那程县丞说道,“不见了总能找回来,不就是个修……” 电闪雷鸣淹没了程县丞的后半句话,魏西也被天雷吓了一跳,勉强稳住心神,没有暴露位置。 程县丞像是被老天肯定了一般,拔腿像岸上跑,那两人自然也跟着他。 这雨越下越大,魏西却等不到雨停,不见了程县丞的身影,她便跑到产金块的河滩。 与月下所见不同,此时暴雨倾盆,密密匝匝地砸在人身上,河滩上哪来的金块?只有不断上涨的河水。 魏西急于求证自己的想法,她仗着自己年纪小,抓着河岸上的高草,下河去查看。 涣河一改往日的平缓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咆哮的河水自龙虎山山口倾泻,裹挟着泥沙向下游奔涌。 魏西的一双眼却只能看见,程县丞方才找的地方是个坑,坑底已经变成了黄金,观其大小,正好能放下一个人。 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魏西对程县丞的畜牲程度有了一个新认识,只是想不通,这不翼而飞的尸骸到底去哪了? 暴雨如注,魏西不敢在河道里多待,她把疑惑暂且放下,抓着牢牢长在河滩上的高草往岸上爬。 就在这时,一股河浪直冲魏西而来,其势不可挡。 第八十七章 轮流倒霉 魏西想过自己可能会被饿死,也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饥饿的流民手上,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淹死。 更别提死在堂口镇的河滩上,怕是秦枫和连钩漌也找不到她的尸身。 三丈高的河浪打过来,魏西憋住一口气,右手狠狠地抓住高草,左手把雨伞插进河岸,背对着河浪,希望自己能挺过这一劫。 河水先是砸在魏西的后背上,力道之大险些让她晕厥过去,她咬破了舌尖才没有晕过去,接着她整个人都被嵌进了水里,鼻子和耳朵里灌满了水。 全靠之前憋的那口气,魏西才没有被浑浊的河水呛死。 如此滔天巨浪,魏西拽着的高草根本无力抵抗,被河水从根部冲断,成为了洪水的一部分。 魏西临时插进去的那把雨伞也被拔了出来,被河水冲走。 魏西的心在绝望的嘶吼,她无声地呐喊:自己这条命,今天就要结束了吗? 生死交锋,只在一念之间。 就在魏西求生意志达到顶峰的那一刻,魏西手腕上钻出了两根迅速延伸的,这两根红绳不粗,但好像有意识一般捆在了那把出奇结实的雨伞上。 在波涛里挣扎的魏西来不及惊讶,就看见那把雨伞卡在了河底的两块巨石中间。 魏西当机立断,抓住一线生机,不管自己剧痛的手臂,站稳脚跟,迅速地往岸上走。 为了保命魏西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洪水里的石头、树枝、泥块打在她的身上,她却顾不上了,只谈死死地抓住红绳,使出牛劲往岸上走。 魏西差一步走到河岸,那把插在河底巨石间的雨伞终于撑不住了,魏西感觉到自己腕间红绳一空,殊死一搏,往河岸的方向扑。 砸在泥地上的魏西不敢有片刻停歇,赶紧往远离河道的地方爬,爬了几下才终于站了起来。 死里逃生的魏西看着咆哮奔流的涣河,一阵后怕,瘫坐在远离河岸的地方,身后是笼罩在暴雨中的堂口镇。 魏西举起手臂,她的手是干惯活的一双手,手掌和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手腕也是随父母的大骨架,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至少之前是这样的,现在她的手腕上各有一圈红痕。 魏西对这红痕并不陌生,宝象城秘境出来后,她手腕上也有红痕,当时她只当是秘境里红绳留下来的痕迹,之后这红痕也确实消失了。 如今这红绳从自己的手腕钻出来,还像秘境里一般活物一样的伸缩,魏西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河底的坑底以前分明埋着一具修士的骸骨。 魏西虽然不懂这骸骨如何能产黄金,不过程县丞之前说“不就是个修……”,因为雷声,魏西没有听清后半句,但结合蛛丝马迹和孙籍的讲述,那副尸骸十之八九是那个乞丐修士的,他死后被程县丞扔进了涣河产黄金。 现在程县丞赖以生存的尸骸不见了,他自然要再找一副。 正好送过来了两个,魏西要赶回县衙,保住秦枫和连钩漌。 魏西浑身湿透,肋骨断了两根,浑身都疼,幸好她的腿没断,还能赶回县衙。 灵音扑棱着翅膀栽进魏西的怀里,魏西勉强接住了它。方才魏西下水前让灵音飞起来,这才保住了灵音的鸟命。 这雨还在下,魏西怀里的乾坤袋还好好的,魏西从里面摸出了另一把雨伞,她睫毛被雨打湿,扎得眼睛难受。 只是她现在浑身都难受,鼻子被呛得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 魏西带着灵音钻进了堂口镇,因着县衙起火连着暴雨,堂口镇的大门居然无人值守,魏西顺利回到了镇上。 县衙却是不好进,魏西不好硬闯,只能忍着肋骨处的剧痛,拿出飞爪翻墙过去。 这时候天都快亮了,正是人精神困倦的时候,护院大都在那里收拾魏西放火后的断壁残垣,魏西运气不错,避过了县衙的兵士和护院。 魏西按照之前秦枫说的大概位置,找到了客房,她理了理衣裳,推开一扇门,里面鼾声如雷。 虽说进错了屋子,魏西准备好的修辞也没用上,她关上这扇门,继续推下一间。 正好撞见了团团转的秦枫。 “魏西!”秦枫如蒙大赦,她指着桌边的一滩水,急道:“连钩漌不见了!” “连钩漌淋了雨,我让他在客房里处理,自己去打探消息。等我回来,屋里就没了他的踪迹,剩下打翻的茶具还有这滩水。” 魏西心里只说糟糕,自己还是回来晚了。程县丞果真冲着秦枫和连钩漌来的,只怕是不敢惹秦枫,正巧撞见连钩漌淋了雨,身体虚弱,根本无法反抗。 妈的,可算让他们捏到软柿子了。 魏西心里再担忧,也只能维持镇定,不然秦枫只会更慌乱。 “连钩漌淋了雨,入画的本事使不出来,应当是被程县丞他们带走了。”魏西稳住秦枫心神。 “涣河里修士的尸骸不见了,程县丞应当是要抓连钩漌过去填上那个坑。” 闻言秦枫抓起告寒就要去找程县丞,魏西扯住她的袖子,“我刚从涣河回来,没见到程县丞,我们得换个方法救连钩。” 秦枫又急又悔,她也没有头绪,下意识去问魏西,“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应当是走了别的路,”既然已经料定连钩漌被被程县丞的人带走了,落后他们的魏西只能去涣河截他们。 情急之下,秦枫灵光一现,她大声道:“那个老吏!他是程县丞请来作陪的,之前在府衙给算官当吏的,他有可能知道程县丞的底细!” 说完秦枫带魏西去隔壁找那个老吏,魏西一看正是自己找错的那间客房。 魏西没有时间磨叽了,她把茶壶里的冷茶泼在床上鼾声如雷的老吏脸上,一边喝住下意识想要去擦水的秦枫。 老吏陡然惊醒,正想骂,就看见一个长相阴郁、阴沉着脸的小孩把茶壶扔到一边,拿起了匕首, 老吏酒醒得不能再醒,正想求饶,就听见魏西说:“你们的事府衙已经知道了,万剑宗和府衙的人马上就到,现在程县丞走了我们不知道的路,你想生还是想死?” 想到自己帮程县丞做过的假账,老吏面色如土,魏西也是占了个老吏喝醉了的便宜,不然这一通恐吓不一定能拿住这个老吏,少不得动用些天道见不得的手段。 老吏哆嗦道:“仙师饶命!我选生!我知道程县丞的密道!” 第八十八章 龙虎山 龙虎山中,暴雨冲刷山石,连钩漌惨白着一张脸,咳得撕心裂肺。 连钩漌的状态很不好,说实话他现在还没有缓过来。他好好待在客房里,就被程县丞带着人捆手蒙头带到了此处。 本来连钩漌因为淋了雨就无法使用入画,更不必提这一路他被雨水浇得惨烈,估计不用等魏西和秦枫找过来,他人已经没有了。 连钩漌尽量让自己远离山洞里的积水,这处山洞其实是有火坑的,只不过连钩漌作为俘虏是没有烤火待遇的。 程县丞和他的三个兵士坐在火边,四个胡人和他们相对而坐。 这些胡人并非是程县丞想要带进龙虎山的,他们同程县丞大吵了一架,当时连钩漌被蒙着头,但他听得清楚。 这帮胡人想赶在暴雨阻塞道路之前把黄金运出去,但是他们派出去的人只回来了一个,还受了伤,晕死之前说遇见了正在往这里赶的宿城官兵,只有他一个逃了回来。 现在暴雨引发的山体滑坡已经挡住了进出堂口镇的路,怀疑是程县丞告密的胡人再不信任程县丞也只能胁迫他带着他们一起走。 程县丞手下的兵士打不过膀大腰圆的胡人,胡人也需要熟悉这一带情况的程县丞,两伙人带着猜疑再一次合作。 程县丞带着这一堆人走了县衙里的密道进了龙虎山,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山洞,一行人钻了进去,躲避瓢泼大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连钩漌还惦记着利用程县丞和胡人的矛盾伺机逃脱,只是没想到自己被浇成了这副样子。 又是想念宝象城的一天。 程县丞十分焦躁,他坐在火堆边,手上翻着一本老旧的书,嘴里念叨些什么,那几个胡人只顾看押自己的黄金,根本不理会程县丞在干些什么。 也不知道程县丞怎么选的地方,这山洞里有好多的悬燕,一个个倒吊在山洞顶上,山洞里面好多鸟粪,又呛又恶心。 上一秒连钩漌正在嫌弃,下一秒看见混进来的灵音他热泪盈眶。 好呀,程县丞这地方选的好呀! 灵音是魏西使唤的鸟,连钩漌倒是没指望自己能让灵音给他带话,只是魏西敢让灵音进来就有办法让灵音起到作用。 灵音落在连钩漌的肩膀上,又滴了好多水在他肩上,连钩漌再疼也不敢叫唤,生怕引起程县丞的注意。灵音站在连钩漌肩上梳理羽毛,这鸟平时懒得厉害,这会儿也没有多勤快,幸好控制它的魏西知道轻重缓急,忍着雨水侵蚀身体的连钩漌感到肩膀上的灵音停下了动作。 之后灵音用自己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下了连钩漌肩膀上的一块道袍,叼着这么块小布就飞了出去。 山洞附近的魏西可不知道连钩漌是如何热切期盼她和秦枫神兵天降,她只知道程县丞身边的人可能比她想的多。 这是魏西从地上的脚印看出来的,没被大雨冲掉的部分至少能看出来五个人,魏西愁得厉害,这么多人怎么能把连钩漌救出来? 秦枫在那边审问老吏,老吏出了密道一淋雨就清醒过来了,想起自己干的事,已经不能再后悔了,只是上了贼船,断断没有下船的道理。 “仙师,方才那条密道原先是用来运金子的,”老吏很是配合,毕竟自己现在要争取这两位仙师的支持,瞧着这两位仙师年纪不大,应当比较好说话,“程县丞逼我做账的时候我走过两次。” 秦枫和魏西都知道这老东西不老实,只是眼下不知去向的胡人、被抓住的连钩漌、堂口镇这不停歇的大雨,那个都比处理这个计划给自己擦屁股的老吏重要。 “仙师倒也不必着急,一是连钩仙师是修士,虽然一时疏忽大意被程县丞抓了去,但程县丞要想伤他也是不易;二则程县丞此人一遇到祭河的事便有诸多讲究,等他动作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听见老吏说的话,魏西感觉刚才秦枫的药自己算是白吃了,肋骨又开始痛。 但秦枫给的药是好药,老吏说的这些都建立在连钩漌能挺住和程县丞没疯的基础上。 若是连钩漌真被程县丞抓住,他的状态可想而知。 想到自己在涣河看到程县丞疯癫的模样,魏西很怀疑程县丞的精神状态。 现在魏西只能像秦枫一样,祈祷连钩漌能挺住。 灵音穿过暴雨找到了魏西,水汽坠得它往下掉,它栽进了魏西的手掌心,吐出了自己喙里的灰色碎布。 见了这东西,秦枫和魏西都松了口气,看来连钩漌确实在山洞里的程县丞手上。 确定了人在这里,接下来就是救人的事了,可以灵音只能带回来这么一块碎布,并不能带回来山洞里的真实情况。 “魏西,你在外边接应我,我进去同他们厮杀,你接应我们……”秦枫这时候脑子已经和灵音没什么区别了,她抓着告寒就要冲进去同程县丞的人决一死战。 没见过秦枫打群架的魏西一把抓住了秦枫,见对方还要往山洞去,她赶紧装痛。 伤都受了,总要物尽其用。 魏西这么一喊痛秦枫立马卸了力气,转身去扶魏西,紧张道:“怎么了?是哪里痛?刚才的药不好用吗?” “救人要紧,”魏西不回答秦枫的问题,毕竟她是装的,“我们有别的办法。” 秦枫旁的都好,一遇见这种自己在乎的人犯险就着急,那里还想得到办法。 幸好魏西也没打算让她想办法,借着宽大的袖子,她指了指老吏。 秦枫恍然大悟,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由头吗? 安抚好了秦枫,顾不上和风细雨的魏西立刻执行自己的方案,转身对假装关切的老吏说:“想讨巧就要帮我们一个忙。” 老吏笑道:“仙师有话吩咐便是了,我这样的人哪敢说一个不字?” “你进去,看一下里面有多少人,再看看我们同门的情况,其他的你也不用我们教。” 时间紧迫,魏西和老吏开门见山,她估摸着程县丞同老吏也算有几分情谊,这老吏总能带出来有用的东西。 最低最低,这人也能告诉她们里面有几个人,就算放秦枫进去杀人,也要有个数不是? “仙师这话,倒叫我不知所措了,我进去又能说什么?”老吏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这会儿心里还惦记着自己被魏西唬住的愁。 没等魏西开口,秦枫一声冷笑,告寒架在了老吏的脖子上,“我这把剑比起菜市场的断头刀只快不慢,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下?” 第八十九章 癫狂(补齐了,但是有一点血腥)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刀就架在脖子上,老吏险些就要重温穿开裆裤的岁月。 幸好他也算见过世面,稳住心神,撑起了笑脸,“仙师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好。” 说罢老吏去推秦枫的剑,开什么玩笑,秦枫的剑有那么好推开吗? 姜还是老的辣,这老吏不愧是在算官手下做事的,反应快得很,见秦枫和魏西严肃的表情,就自动往后错开了距离。 秦枫把告寒收了起来,魏西本来打算忽悠这人吃点陈皮糖,告诉他那是宗门炼出来的小惊喜。 不过殊途同归,魏西才不关心老吏的心里健康,要不是担心连钩漌那个脆皮,魏西也不是不能让秦枫一剑破万法。 从始至终都没有姓名的老吏展现了自己超高的心理素质,他被魏西和秦枫接连威胁后,还能面不改色地走进山洞。 连钩漌满心欢喜地等着魏西过来救他,谁知道进来的是老吏,他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一点魏西和秦枫的影子。 老吏进来就扫视了一遍山洞,程县丞和他的人占据了火堆的旁边,那队商人就坐在角落看押几口木箱。 与程县丞同流合污多年的老吏自然知道程县丞的买卖,那么多官银的账可都是他一笔一笔想办法做平的,他知道什么事垓打听,什么事不该打听。 就比如他从来没问过程县丞桂老爷的事,自然也不关心这支每年一度来堂口镇倒换金银的商队。 老吏自然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连钩漌,见他还活着,有东西交差的老吏也就不再关注对方了。 “县丞!”老吏也是跟落汤鸡一样,很是狼狈,老吏拿出自己的演技,脸上是镇定盖不住的惊慌,“县丞怎么扔下我?” 程县丞这会也烦着,涣河里把河滩变为黄金滩的尸骸不知去向,他想要个修士,补上那尸骸的缺口。 但程县丞也明白,今天他绑来的这位可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又无依无靠的乞丐。要真是连钩漌不明不白地死了,仙门查下来,堂口镇的事很难瞒住,到时候自己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拔刀的胡人里有一个是被拉去陪席的,他认出了老吏,给了自家兄弟们一个眼神,领头的胡人收到指令把刀收回了一半。 程县丞一个脑袋两个大,他粗声粗气地问道:“怎么回事?” “县丞,堂口镇暴雨不断,知县又不能主事,镇上的人都跑到县衙问情况,”老吏同程县丞合作多年,知道程县丞才智平庸阴毒有余,开口就是忽悠,“敢问县丞,是不是祭河出了纰漏,惹了涣河的河伯不开心?” 程县丞不疑有他,只是现在不是保护那帮刁民的时候,还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要紧。 再者说了,程县丞心底只冒冷气,现在这天漏般的大雨,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们要闹就随他们!”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程县丞喝道,“祭河能有什么问题?” “往回走几年,那时候也不祭祀涣河。怎么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就不知道以前年年涨水、台风入境的惨烈?”程县丞说完使了大劲把膝上的旧书合上,额头上的青筋直突突。 老吏顺着话茬道:“正是这个理,只是祭河是大事,一年到头堂口镇全指着这涣河产的黄金吃饭,这不是担心今年的产量。” 程县丞冷笑一声,晃着的手指点着老吏,“这些年要不是我费心,堂口镇早就不行了,如今一个个别的不会,只会给我添堵!” “实话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就能解决,旧的已然是去了,只看新的能不能顶上来!” 连钩漌可一直听着呐,现下面色如土。连钩漌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起来了:敢情程县丞并非看中了他英俊的容颜(他自认为的),只是看中了他仙师的身份。 至于程县丞要他做什么,他还是不清楚。可恨自己备受限制,无法自行脱身,只能寄希望于魏西和秦枫赶紧帮他脱离苦海。 老吏借坡下驴,道:“事不迟疑,不如现在就去?” 程县丞也是知道自己干过的事,于是知道自己犯的都是杀头的大罪,因此难得有些危机意识的他忽而怀疑起老吏的话。 “……时辰未到,”程县丞举了举自己手上的破烂的书,“这事若想要瞒天过海,还需要在昼夜交替之时把事办了。” 莒城和宿城的公文程县丞是一字不看,他从西域偷回来的书倒是被他看了不下百遍。 第九十章 形势逼人(感谢书友20230324111031335的打赏!) 程县丞在哪里忆往昔的时候,连钩漌千方百计地像把绳子挣脱开。 可惜这世上那么多人,不只魏西一个精通捆猪手法的人。 连钩漌越挣脱不开情绪越激动,越情绪激动他的灵力流失的越快。 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千万要维持住人形。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认为自己现在暴露了程县丞就能放过自己。这人明显精神状态堪忧,双目充血、呼吸粗重,真要是发现自己是幅画,他可没有魏西和秦枫的接受能力。 恼羞成怒的程县丞说不定直接把他撕了,连钩漌可不愿意。 好在听程县丞和那个老吏说话,无论程县丞要干什么事都要等到午夜。魏西之前放的大火扑灭时都过了子夜,程县丞至少要等到这个白天过去。 想到这连钩漌瞳孔缩了一下,今晚不就是祭河的日子? 山洞外的秦枫找了两身蓑衣,给自己和魏西穿上,“你的骨头怎么样了?” 在县衙的时候魏西威胁完老吏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忍不住疼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糊弄住了老吏,三人准备下地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枫才倒出功夫检查魏西的伤势。魏西那几声疼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秦枫本来想让魏西休息的,魏西却知道秦枫容易同他们硬碰硬,她要是也同连钩一样被程县丞控制了,自己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因此魏西只是摇头,俩人也不是冯晓天那样的修仙世家出身,手头自然没有能让魏西伤势好转的药,只能吃些镇痛的药。 这药都是秦枫父亲以前在军营里用的,虽说效果拔群,但药劲过了只会更疼。 没有谁比魏西更希望速战速决,她的肋骨是真断了。 “断了,不过换了条命回来,不亏。”魏西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那滔天巨浪吞没一个她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若不是有自己那把出奇结实的雨伞和从秘境带出来的神秘红绳,魏西早就命丧涣河了。 两人穿着蓑衣,因着雨势颇大,两人也不敢站的离山石树木太近。 为了不让秦枫瞎想,魏西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看见的气急败坏的程县丞在涣河里翻尸骸、尸骸不翼而飞、自己下去查看险些被洪水卷走的事。期间隐去腕间飞出红绳不提,只重点说了程县丞的事。 “恐怕,”魏西在秦枫开口细问自己怎么跑出来的事之前,抓紧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连钩漌是要被抓去填那个空出来的坑......” 饶是秦枫信任魏西,她也有一肚子的疑惑与不解,她张开嘴,又闭上了,犹豫好了才开口问道:“这......他这是什么昏招?” 魏西也是一脸的无奈,这程县丞的行为着实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连钩,他,”秦枫一时试图找到一种不太伤害友情的形容,“他算修士吗?” “程县丞又不知道。”魏西回答道。 岂止程县丞不知道,因为连钩漌是“插班”进的青城派,事实上除了魏西和秦枫也没其他人知道连钩漌是幅冒充修士的画。 程县丞是撞上了硬茬变软柿子的运气,但确实是抓错人了。 魏西和秦枫一时有些无语,好一会儿秦枫才道:“......程县丞确实不知道,只是连钩那副样子,要是被他扔进了涣河,还有救了吗?” 也能救一救,魏西想到,湿了捞上来晒一晒或者成浆糊了想办法重新造纸。 “......那就别让程县丞给他扔进河,”魏西说道,眼睛一直留意着山洞的动静,“你在县衙找到胡人的线索没?” 秦枫摇头,“我要是找到了不会忘记和你说的,至少前院的客房没有胡人的踪迹,也不知道这帮人到底住在了哪里。” 闻言魏西也觉得奇怪,起初她以为自己被打晕扔进库房的事是不明势力的人做的,只是她想来想去又觉得胡人也有嫌疑。 毕竟自己当时鬼鬼祟祟地,那帮侍卫又把她当成商队的人,保不齐当时就有个胡人在旁边,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这个猜想只有一点说不通:假如真是胡人捆了魏西,为什么身为程县丞生意伙伴和客人的胡人没有押着魏西去见县丞? 魏西感觉自己和真相中间差了块关键拼图,偏偏她怎么都想不通,线索还断在了这里。 “要是真论起来,”秦枫皱着眉头说,“宴席上有个胡人,想必程县丞敢放他同我们吃饭,应当是双方关系不错,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 魏西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程县丞和那山连山的胡人都在山洞里等待连钩漌以身殉涣河,重现黄金河滩的景象。 “秦枫,若是胡人也同程县丞在一处,你千万不要和他们硬碰硬。”魏西给秦枫做仗前思想工作,主旨就是保全自身,莫要以身犯险得不偿失。 听完魏西的话,秦枫点了点头,她倒是不担心和程县丞手下的人过招,只是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秦枫担心的是程县丞的精神状态。 听魏西的描述程县丞扔下刚刚走水的县衙、暴雨不歇的镇子,就跑到河道里去翻东西。这么一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难保不会和胡人起冲突,把连钩漌宰了祭河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心事重重,暂时又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老吏能成为突破口。 老吏在山洞里稳如泰山,他心知程县丞既然说午夜把人扔下去,那就还有时间。何况那小孩说的话自己清醒过来又觉得可能是在诓人。 不见兔子不撒鹰。虽说已经上了这几个修士的船,但他也要有把握再说。 酒醒了的老吏到底还是经验丰富,只是他来了这么一手,魏西和秦枫只得在外面干等着。 等了半天不见影的秦枫问道:“这人不会全盘托出吧?” 魏西咬牙切齿,她回道:“这老东西不会,他了解程县丞胜于我们。这县里的人畏惧程县丞,他现在只能帮我们。” 听魏西这番话,秦枫这才放心些。只是魏西的伤拖下去不好,胡人又可能趁乱跑了,暴雨也下个不停。 秦枫把忧虑说了出来。 “再等等,”魏西也清楚现在的情况,“等三刻种,没消息,我们就硬闯。” 第九十一章 修订书画保存条例 三刻钟能发生很多事。 比如雨没有停的意思,山洞外的魏西和秦枫脚下积了水,山洞里的连钩漌越来越虚弱。 连钩漌撑着力气,灵音来了,魏西和秦枫肯定过来了,自己撑住就能得救了。 连钩漌的大脑越来越昏沉,按理说他淋了雨,虽说会越来越虚弱,可也不会虚弱到无法起身的地步,只能靠在石壁上,撑着眼皮不睡过去。 除非,连钩漌越来越迟钝的大脑里蹦出了一个想法,自己这样不仅是淋了雨。 想到这儿,连钩漌被恐慌淹没,自己又中了什么招? 为了活命,连钩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他妈的魏西是怎么在秘境那个鬼地方被倒吊着还能想出来办法让三个人脱身的呀! 连钩漌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无比怀念魏西在身边的日子。 现在只能庆幸山洞里还没有积水,不然自己只能泡在水里等着自己彻底玩完。 等一下,连钩漌把思绪往回倒了一下,山洞里没有积水,那就是说,自己现在虚弱不是因为持续接触到水? 连钩漌作为一幅画,从小的麻烦就很多:口渴但碰水会虚弱,取暖但不能被火烧到,身上要挂着香囊防虫子。 宝象城干燥的环境是保存一幅画的绝佳条件。 甚至一丈原都不错,寒冷干燥,降水也多以雪的形势出现,只要小心取暖的时候不要字面上引火烧身即可。 所以到底是什么,突破了重重防线,给他本就艰难的人生增加难度? 连钩漌都要把脑子想干了,山洞里其他人的状态也渐渐不对了起来。 那几个胡人本来只是坐在一边看守着黄金,毕竟王帐看重这批黄金。 许是外边雨下得太大,又或许是他们死了几个兄弟,他们的表情越来越狰狞,额头青筋暴起,一张张胡子拉碴的脸好似被扭曲了一般。 有一个胡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攥着刀把几个跨步来到程县丞跟前儿,粗声道:“县丞!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全是鸟屎的山洞?” 早已不是那个被师傅训斥的程二、在堂口镇呼风唤雨惯了的程县丞脸色阴沉跟锅底一般,“你们只是客人,跟我扯着嗓子吆三喝四,撒泼尿照照自己!堂口镇不是什么狗崽子都能狗叫的!” 魏西要是在山洞里都要叫好了,她最喜欢拱火了。 没有魏西拱火,这话一般人也受不了,显然这个胡人不是什么唾面自干的人。 胡人张口就是一串脏话,弯刀直接抽了出来,他们使的刀又重些,挥过来破空的声音十分清晰。 程县丞早年躲债的基本功还在,竟然生生躲了过去。跟着他的三个兵士这才反应过来,站在程县丞前面抽出佩刀和胡人对峙。 连钩漌强睁着眼睛观察,缩在角落里减少存在感。 程县丞扒开自己手下的脑袋,“你吃了豹子胆招惹我!” 没想到一个胡人抽刀对付他,后面还有三个胡人也要抽刀对付他。 连钩漌:咋就内讧了? 第一个动手的胡人见自己老大过来撑腰,立马让出位置,领头的胡人正是一探县衙时同程县丞看黄金的那位。 都不到三天,当时相互恭维的两个人就动起了刀刃,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老吏早就缩着脖子躲到一边去了。 领头的胡人寒声道:“县丞,我们诚心做生意,本不想同你起冲突。可我们的弟兄死了,死在了府兵手上。堂口镇被你把控着,我们只想活着把黄金带走,莫要让我们为难!” 程县丞心头窜起一股无名怒火,跳脚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能砸了自己的招牌?莫不是你们要讹我?再或是你们想昧下黄金,把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 “我把话撂在这儿,雨一停,你们就走!往后也别往堂口镇来!什么桂老爷、贱老爷的,不伺候了!黄灿灿的金子还缺买家?” 程县丞这话激怒了人高马大的胡人,别看他们只剩下了四个,马背上风吹雨淋、四处征伐的胡人体格健硕,对上几个常年不动兵戈的汉子已经不是能不能打过的问题。 而是考虑要留下几个活口的问题。 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虚弱呼吸变慢的连钩漌突然悟了。 同一时间,在外面久等老吏不见的魏西和秦枫冲进了山洞。 魏西甫一进来就扫视了一圈山洞,发现连钩漌被捆着手脚扔到一边,火堆旁边两伙人在对峙,没被她策反但被她威逼利诱的老吏躲在一旁。 对峙的两伙人见秦枫这个修士进来也是心惊,又瞧见魏西立在旁边,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脑子。 连钩漌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魏西秦枫!把鼻子捂上!这空气有问题!” 魏西和秦枫冲进来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没想到进来惊喜一个接着一个。她俩下意识地听了连钩漌的话,幸好堂口镇夜雾十分难闻,两位夜游神都有遮盖口鼻的三角巾。 秦枫程县丞是认得的,本来他想着一块绑过来填涣河里的黄金坑,只是这丫头片子看上去就是个硬茬,不似那个男娃娃好欺负。 倒是秦枫边上的那个人,程县丞眯着眼睛瞧了瞧才认出来:这不是他们带进来说是被人贩子药哑了的小女孩吗? 见魏西泰然自若立在秦枫身侧,手上攥着匕首,全然不是刚见面的那副畏缩木讷的模样,程县丞这才后知后觉:这丫头片子一开始就在忽悠自己! 领头的胡人也看了看魏西和秦枫,又扭头去看靠在石壁上喘气的连钩漌,这下他也想起来了,这不是在驿站碰见的三个修士吗!怎么她们也在堂口镇? 那胡人大惊失色,挥着刀向程县丞就去了,“无耻小人!卑鄙的杂种!你他娘的勾搭修士害我们!” 程县丞:你要不要看看被我绑在一边的软柿子呀! 只是这胡人跟杀红了眼一般,全然不过脑子了,两方人马就这样战在一处。 魏西立马示意秦枫掩护她,秦枫会意,手提告寒随时准备动手。 有秦枫在后面,魏西自然放心,要紧的是赶紧救下连钩漌那幅不堪一击的画。 魏西动作极快,兔子一般窜到了连钩漌附近。 但有人比她更快,老吏一把擒住连钩漌,手上拿着块带尖的石头抵着无力反抗的连钩漌脆弱的咽喉。 “不行,他必须留下,不然堂口镇就完了!”老吏这会儿胳膊腿也好使了,全然不似他这个年纪的人。 第九十二章 一招鲜 魏西眼睛都没眨一下,纵火诀冲着老吏的裤裆就去了。 魏西是个狡诈的小混蛋,虽然纵火诀是修士入门的法决,但是魏西预设了几种情况,针对性的练习了纵火诀。比如弄出来一堆火星子方便她火烧仓库,又比如集中火力烧了敌人的裤裆。 高效地使用灵力控火,赵大嘴知道了都要流下欣慰的泪水。 事实证明,男人至死是少年,不论多大年纪,裤裆着火的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捂裤裆。 老吏这一捂裆给了魏西机会,魏西把站不稳的连钩漌扯了过来,顺便给了急需水深救火热的老吏狠狠一脚。 连钩漌眼泪都掉下来了,魏西可不管他的千言万语,拖着他和跃跃欲试想要加入混战的秦枫汇合。 好在秦枫是个靠谱的,看见那终于扑灭了胯下火的老吏踉跄着往魏西和连钩漌哪里扑,她抽出告寒精准地劈了下去。 秦枫这一剑干脆利落,直接把这个老吏的手掌削得只剩下筋皮相连。 “帮一下!”魏西冲秦枫喊道,老吏玩了一辈子心眼,但他可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疼得正在秦枫脚下打滚。 幸好秦枫也不想要他的性命,赶紧去帮魏西拖着连钩漌往外撤。 连钩漌这时候已经要陷入昏迷了,他说不出话来,但手指还在努力地抖动。 赶过来的秦枫摸出来一块棉布把他的口鼻遮住,连钩漌这才放心的晕过去。 这时候那四个胡人已经控制住了程县丞,有一个要来抓魏西她们,这一扭头,魏西才发现那个胡人脸上血管隆起,一张脸充血到发紫的地步,细看几眼,魏西第一次领悟到闻道堂教的睚眦欲裂是什么意思。 魏西估摸这可能就是连钩漌说的空气有问题,只是这帮胡人没有意识到。 秦枫松开连钩漌,“你带他先走,我断后。” 要是平时,魏西肯定会放心武力值最高的秦枫留下。只是这地方明显有古怪,魏西担心秦枫出意外,立马把连钩漌靠在旁边的石壁上,掏出匕首打算同秦枫共进退。 “你赶紧走,”秦枫知道魏西的担忧,一边说一边去乾坤袋里拿弓箭,“这么几个胡人我还是能全身而退的。” 说罢,找到武器的秦枫搭弓射箭,箭矢如流星没入举刀扑过来的胡人胸膛。肿胀的人脸更加狰狞了,旋即定格在了最惊慌的表情上。 这胡人挣扎都还没挣扎,就这样被秦枫送上了天。 秦枫又射出一箭,冲着下一个胡人面门去了。 见秦枫一人足以应付,魏西这才放心她在这断后,自己拖着昏迷不醒的连钩漌往外走。 虽说产粮的宿州有大片的平原,但是龙虎山还真是不小,里面大大小小的山洞更是不少。 魏西带着连钩漌在雨里找落脚的地方,幸好连钩漌本体是幅画,就算是变成人也不算重,干惯农活的魏西不算太吃力。 只是外面的雨还在下,魏西一个伤患拖着一个泡不了水的连钩漌,,迫切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亏得魏西小时候跟着魏老三往林子里跑得勤,目力不错的魏西找了个不大的山洞,拖着连钩漌进去了。 山洞里面倒是干净,地上散落些许白骨,魏西扫一眼就知道都是好久之前的。估摸着这个山洞前些年是什么野兽的巢穴。 野兽早就不知去向,留下来的骨头也被山里其他的动物嚯嚯了,倒是帮了连钩漌和魏西一个大忙。 魏西挑雨水浇不到的地方把连钩漌放下,山洞里有些落叶,魏西跑到外面捡了点湿透了木头,火折子点费了三个才生起了火。 这是给昏迷不醒的连钩漌准备的,魏西留下来点干粮,救急匆匆的要去找秦枫。 两人在半路上撞见了,秦枫衣襟上都是血,魏西赶紧去掏药。 “不是我的血,你俩撤退后,我又宰了个胡人,”秦枫皱起了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顺着剑伤爆裂了。” “太好了!”魏西面无表情道:“又一件怪事!” “我把县丞的人放开,他们两拨人又打在一起了,”秦枫嫌弃地冲掉告寒上的血,把蓑衣重新穿好,“希望他们能砍死对方。” 魏西在洞口扯了枚野果子,灵音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有时间吃点东西了。 秦枫安全撤退,魏西这个伤兵总算能暂时下火线了,她坐在火堆边上一边热她们带出来的面饼,一边把秦枫捡回来的湿柴烤一烤。 秦枫捡了几趟柴,又接了些雨水烧熟了喝。 这时候魏西吃的药药效渐渐消退,她疼得冷汗直流,在她手上吃果子的灵音也不吃了,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贴在魏西的手心上,试图让魏西舒服一点。 “你要不要再吃点药?”忙活完了的秦枫担忧道。 “我断的是骨头,”魏西安抚的摸了摸灵音,“只能熬过这一关,找个郎中致伤。” “要不然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和连钩漌去跟他们周旋。” 魏西不忍地看向秦枫:秦枫和连钩漌对付阴谋诡计,她是真不放心。 注意到魏西的神情,秦风打量了一圈,“这地方是简陋,你在这儿养伤也不方便......” “我们三个尽快解决这件事,”魏西阻止秦枫的思路在让她养伤这个方向继续狂奔,“那个老东西靠不住,程县丞也会继续搜捕我们。” 这时候连钩漌苏醒了,他眼睛一睁开就拿手捂鼻子。 “吓得不轻,”秦枫笑话他,“不过空气有什么问题,你一直嚷嚷。” 魏西帮连钩漌坐起来,灵音蹦跶过来歪着脑袋看连钩漌。 “谢谢,”连钩漌确实虚弱,脸色惨白不似活人,谢过魏西和秦枫后,喘了好几口气,“我淋了雨但又不是被沉在水里泡了十年!” 疼得呲牙咧嘴的魏西冷笑道:“晚去一会儿,你就是那个下场,水下黄金墓坑,希望你喜欢。” “看来你遭了大罪,”连钩漌同情地看了一眼魏西,继续道:“那个山洞,我在里面越来越虚弱。可是我那时候已经烤干得差不多了,状态不可能越来越坏。” “我越来越虚弱,我的呼吸就越来越慢,”连钩漌说到这儿又开始咳嗽,魏西则啃面饼转移注意力,“灵光一现,我猜可能是空气的问题。” “那几个人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总之我推测是我们共同呼吸的空气出了问题。” 第九十三章 干脆(上架了,感谢大家的支持!) 难怪一见魏秦两人,连钩漌就拼着嗓子喊。 “程县丞怎么抓的你?”虽然魏西有八分把握程县丞是为了填河底那个黄金坑,但还要确认一下。 “……秦枫说她出去找胡人的踪迹,我就就在客房里处理身上的雨水。” 这事魏西已经从秦枫嘴里知道了,但是连钩漌这会儿脑子比嘴慢了半拍,两人只能耐心等他捋明白。 “我听见开门动静,还以为是秦枫回来了。谁知道迎头就是一棒子,我给躲过去了。” “谁想到程县丞带了两个人,把门窗堵的严实……我在屋里腾挪,都没逃出去。偏偏因为淋了些雨,我身上的灵力流失了,根本使不出来入画。” 连钩漌想起来忍不住后怕,虽说他是个小偷,但往常仗着身手好,还有入画这个杀手锏,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 魏西诓骗他都没说上来两个大汉拽着着他往门外走。 “接着他们就带着我往后院走,半路上撞见了伪装成商队的那帮胡人。” “对了!”连钩漌砸了下地,声调高了几度道:“那些胡人说府衙的人快到了!他们这才要同程县丞一起带着黄金撤退!” 闻言秦枫终于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气要等到此事尘埃落定。 魏西渐渐习惯了断骨的疼痛,习惯不代表好受,但方便她思考。 “胡人没说他们怎么知道的?”魏西把手上最后一口面饼吃掉,等着连钩漌的反馈。 “没说,他们只是说得到了消息。” 此话一出,三人心里都有了数,看来这帮胡人真是单纯为黄金而来。 魏西却还想到了另一层,这帮胡人只说自己得到了消息,怕是瞒下了他们的人伤亡的事情。 倒不是程县丞那时对他们做了什么,魏西估摸这队胡人同府衙的队伍碰上了,还折了人手。料想程县丞在堂口镇经营多年,只要有点脑子就一定留了后路。 想到她们过来时走的疏于打理的地道,魏西想这队胡人押对了宝。 可惜没想到魏西三人直接把这盘棋搅得天翻地覆。 这队胡人对着程县丞含糊其辞,隐瞒自己队伍减员对魏西三人是个好消息。 程县丞和胡人彼此越不信任,魏西她们的胜算就越大。 府衙的援军快到了,这个消息无疑鼓舞了魏西三人。魏西再多思年纪摆在那里,难免有些孩子气的天真,只等着府衙的人过来,她好撒手不管。 如此这般,三人就着外面的雨声,休整了一会儿,甚至还有心思闲话几句。 “魏西你这是被谁伤了?”连钩漌实在是好奇。 一提这事儿,秦枫比魏西看着还愁,好像骨头断了的不是魏西,而是她自己。 “火灭后我随程县丞去涣河,下去看坑被河浪打了。” 魏西对这事轻描淡写,好巧不巧这三个人都掉进去过同一条河,又见魏西伤成这样,自然知她的语焉不详是为了让友人安心。 没等他俩说什么话,魏西便开口岔开话题,“那个坑,要用修士填,看来那个乞丐的确是修士。” “只是,”魏西没忍住疼咧了下嘴,“里面的骸骨哪去了?” 连钩漌同程县丞接触时间最久,魏西这么一说,他赶紧道:“程县丞要押着我填那个坑,骸骨不是他拿走的......这堂口镇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李郎中!”连钩漌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三人来堂口镇接触到的人,那个脾气暴躁又忽悠她们的老头成为了她眼里的罪魁祸首。 魏西还真想了想,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见连钩漌一脸不解,她开口解释道:“李郎中跟程县丞干得好好的,虽说不满程县丞,可是离了堂口镇,他带着一副骸骨有什么用?” 这话有几分道理,李郎中愤愤不平的样子三人都见过,话是假的,愤怒可是真真的。 程县丞是如何利用修士的骸骨把堂口镇的金沙变成金块,这仍然是个未解之谜。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程县丞在堂口镇经营多年,就算助纣为虐的李郎中想要带着骸骨另起炉灶,他也找不到比堂口镇更合适的地方。 要是魏西干这件事,她想办法宰了程县丞,控制堂口镇都比换个地方白手起家强。 秦枫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个知县,会不会是他?” “孙籍他残了一条腿,行动不便,如何能跑到涣河边打捞骸骨呀?”想到被关在后院的知县,连钩漌摇了摇头。 “残了?”当时负责吸引注意力的秦枫才知道这事,“莒国律法,入仕四肢应是健全的,怎么他一个知县......” “程县丞。”魏西提示道,秦枫这才反应过来,“这,程县丞吃了熊心豹子胆!” 秦枫打小接受的都是最主流的教育,她不似魏西和连钩漌对秩序没什么敬畏感,秩序网住了她对世界的认知。 “区区一介县吏,谋害上峰、草菅人命、戕害修士、勾结胡人、私卖黄金,怕不是下辈子的九族都不够砍头的!”秦枫的秩序感在程县丞的所作所为面前感到荒诞,语气充满了愤怒。 魏西这会儿是真疼麻了,她保持着一个动作,“到时候把他剐了,我要围观。” 魏秦两人说话一个比一个狠,想到遇见她俩的时候自己只是挨了嘴巴子,连钩漌居然觉得这两位对自己真是网开一面。 狠话是撂完了,拿走骸骨的人却还没有头绪。 眼瞧着外面的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三人也不敢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府衙的援兵上。 尤其是秦枫,她对援军简直有着巨大的心理阴影。 三人商量了一番,一致认为恶人交给恶人磨。胡人和程县丞混战,他们只需要看住这两拨人,最好把程县丞和胡人困在龙虎山里,等到府衙的人控制了县衙,通过密道或者审问迟早会找到龙虎山。 这招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 三人的分歧就在这里,魏西坚持自己要留在龙虎山以防万一。秦枫和连钩漌则坚持魏西应该好好养伤,保住小命要紧。 “堂口镇还有程县丞的人,府衙的人也不知何时到,”魏西试图说服两人,“我下去养病,倘若程县丞扎回去,河底见吧!” 眼看着魏西和秦枫两个犟种相持不下,连钩漌赶紧道:“魏西断了骨头,真要是下山遇见事也不好自保......” 没等连钩漌说完,秦枫一个手刀下去就劈晕了没有防备的魏西,还用手护住了她的脑袋。 对着目瞪口呆的连钩漌道:“等你磨叽完,人都跑了。” “小西在这儿休息,你看着她!” “......不送她下山养病吗?”连钩漌彻底懵了,呆呆地问秦枫。 秦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小西说的对,送她去养伤也有不妥,可她醒着又要劳心劳力,正好你醒了能照顾她。” “我去把那几个人解决了,这事也算尘埃落定!” 第九十四章 态度(感谢抑郁症患者w的打赏) 说罢秦枫重新找了把刀扔给连钩漌——程县丞搜过他的身,又把蓑衣披上。 连钩漌下意识接住了刀,他看了看被劈晕的魏西,磕磕巴巴地说:“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好歹对方……不是你是个修士呀!” “该还手还手,天道连这个都算不明白,那也没什么敬畏的必要了。”秦枫也不傻,她知道让对方先动手。 这世道,论迹不论心就好了。 秦枫的主意打定,自认是教具的连钩漌几句话是不能让她改主意的。连钩漌甚至怀疑,若不是需要有个清醒的人,自己也会被秦枫打晕。 想到这儿,连钩漌识趣地闭上了嘴,他抱着刀,充当起了山洞里的护卫。 心里记挂着那两个伤员,秦枫只想快些解决了那些人。 真要是拖下去,秦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断了骨头的魏西可能会发烧。 秦枫随父母戍边,见过不少伤兵,她是不想让魏西受罪的。 同胡人交过手的秦枫颇为认同连钩漌的观点,那就是那个山洞里不对劲。 秦枫用剑比筷子还熟,魏西带着连钩漌撤退后,她为了脱身并未下死手。因此一剑下去,那人不应当顺着剑伤爆裂开。 可眼见不虚,秦枫现在知道不是自己下手没有轻重,是这帮胡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招。 秦枫自问修为还没深厚到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害,不过有隙可乘她可不能错过。 况且进了堂口镇她心里就憋着火,今日也要好好的发一发。 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一肚子的不解,秦枫回到了那个山洞。 这次秦枫是特意来打架的,她提着告寒快步进了山洞。 被秦枫劈了的两具尸体还瘫在地上,离洞口近的那具委实有些七零八碎的。 程县丞带来的人也没活下来了,剩下的那两个胡人都是熟人,现在正在杀熟。 瞧见那两个胡人癫狂的神情和胀紫的面容,秦枫心下大惊,这两人算是胡人队伍里的领头羊,连他俩都中招了,可见这东西古怪。 但程县丞的命还要留下,秦枫无比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万一程县丞死了,堂口镇的秘密也都会成为他的陪葬永远不见天日。 至于胡人,三人阻止他们带不走黄金就好,背后的事交由宿州的府衙操心。 三人的任务是帮助堂口镇加固堤坝,魏西三人做的已经远超任务要求了。 这还是因为秦枫在,若没有秦枫,魏西和连钩漌不会轻易蹚浑水的。 秦枫进来时,那两人正在逼问程县丞有无出堂口镇的方法。别看他俩在莒国伪装不错,实际上两人都是刀口舔血长大的,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县丞绰绰有余。 只是他俩这浑身的本领用错了地方,吓得两股战战的程县丞确实不清楚还有什么办法离开堂口镇。 “……进出堂口镇只有河滩那一条路……”程县丞形容狼狈,跪在地上,抖得厉害。 领头的胡人很清楚河滩那条路已经被堵死了,他派出去探路的人又死在了府衙派过来的兵士手上,贸然打河滩的主意很可能是自投罗网。 陪席的那位胡人也想到了这点,越来越烦躁的他又给了程县丞两脚。 被踹翻在地的程县丞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胡人拽着领子揪起来。 “……翻过龙虎山,也会遇见把守金矿的兵士……”程县丞开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 “只有你能帮我,帮我把那三个修士抓过来……我就能把一切恢复……恢复……” 方才魏西和秦枫的闪亮登场,程县丞这才明白,哪里有什么半路救的哑女,这三人一开始就把他当猴耍。 不过这也成全了程县丞,想当初一个痴痴傻傻的乞丐修士都能让他出人头地(自认为),现在有三个修士! 程县丞还在做春秋大梦,惦记着利用魏西等人,扩大堂口镇黄金产能,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却不知秦枫这个活阎王已经准备带着他的盒饭从天而降。 盒饭是魏西热好的。 秦枫进来就听见程县丞歇斯底里地喊话,嘴比脑子快,直言道:“不劳您大架,我已然在这了。” 闻声两个胡人都发现挡住洞口有限光线的秦枫。 这两个胡人把秦枫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这修士方才杀了两个同伴,实在是不好对付。 只是两人不算清醒的脑子里还记得王帐的命令,黄金必须要运回博罗国。 既然出入堂口镇的路只有一条,那他们就抓住这个修士,让程县丞处理好堂口镇的事。 就算府衙的人来了,他们带着黄金在龙虎山中避过风头,再日夜兼程,也能顺利完成任务。 多年并肩作战让两人瞬间达成了共识,不必多言便一起出手同秦枫缠斗。 秦枫等的就是他们先动手。 秦枫将气府中的灵气导到剑身,告寒镀上一层光芒,剑锋未至,剑气已到,虽然还没有力劈山河的气势,却也能夺人性命。 剑随身动,如雷霆震怒,如江海凝光。 无人赏秦枫剑术高超,有命偿告寒剑脊浅霜。 那两个胡人同秦枫过了四五十招,双双败下阵来,那个领头的被秦枫一剑抹了脖子,倒在地上。 陪席的那个胡人见状大悲,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劈下来,秦枫横剑去挡这贯下来的刀,到底是年纪小力气也小,虎口震得发麻。 这体格还是要练一练的,秦枫一边想一边错开对方的刀刃,借着对方的力气,连方向都不换,横在对方手臂上剌开大口子。 趁对方吃痛,秦枫反手一剑打落对方的刀,不待他反应,裹着灵力的告寒就直斩对方的脖颈。 “道友手下留情!”伴随这一声,箭矢飞过来打偏了秦枫的剑,但箭矢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打进胡人的肩膀,力气大到带着整个人向后倒。 最后这人被钉在了石壁上。 秦枫十分惊讶,几个着铠甲的兵士从她身边跑过,控制住了其他还喘气的人。 大为不解的秦枫转过身去,有个穿道袍的修士正在收弓。 那修士看着快四十了,不高不矮,腹上扣着个将军肚,若不修仙,一看便是个武将的苗子。 那人见秦枫脸上的疑惑,开口道:“在下庄易,宿州府衙的修士,奉命前来堂口镇捉拿博罗国细作。” 好吗,秦枫想到,收拾烂摊子的人来了。 “有无信物?”庄易一箭能挡住秦枫的攻击不说,还能把人钉在石壁上,可见其实力,估计是管事的。 果不其然,庄易拿出一块竹牌并一卷纸递给秦枫,“小道友,竹牌是你们的,文书上面盖的是府衙的印章。” 这是魏西附在信里的任务牌,那印章也不似作假,秦枫确认无误,收起竹牌,把文书还给庄易,“庄前辈是否有随行的医师?” 第九十五章 许家 魏西醒的时候,外边的雨倒是停了。 没等她回过神,便看见床边坐了个人。 这人她自然是不认识,事实上魏西连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山洞的都不知道。 刚刚苏醒全靠本能行动的魏西即刻就要去摸匕首。 空的,她怀里是空的。 魏西寒毛倒立,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道友可是在找这个?”魏西的乾坤袋被那人递了过来。 魏西狐疑地看着这个干瘦的中年人,他长的算年轻,偏偏留着滑稽的八字胡。 像是料到魏西会如此警惕,那人温声道:“我叫许向阳,是宿州府衙的修士,师从鼎辛门,此番来这里捉拿胡人细作。” 鼎辛门?魏西知道这个培养药修和丹修的门派,冯晓天就是鼎辛门长老的孩子,被放到了万法宗修行。魏西还惦记着自己欠冯晓天的药钱。 魏西拿回自己的乾坤袋,她不知对方的目的,哪里敢乱讲话。况且她只知道在山洞里和秦枫她俩争辩,最后是秦枫把自己劈晕了。 魏西现在更关心自己那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同门去哪了! 许向阳这人好像会读心术,“秦道友和连钩道友都无大碍,连钩道友受了伤正在修养,秦道友一直守着你,方才被庄易叫去问话了。” 尽管没见过他嘴里的庄易,魏西还是放了心:没想到宿州府衙的动作这么快。 韩仙师在闻道堂开展的填鸭式教学还是颇有成效的,最起码补考过一次的魏西知道有些修士会为朝廷效力这件事。 这事儿从头上说,不是所有修士都想飞升登仙的,比如魏西这种只想混吃等死的。 大部分修士被招揽进宗门时还是小孩子,有像魏西这种为了活命的,有像秦枫这样双亲俱亡的......他们进入修仙界的时候或许以为自己拥有光明的未来,可大多数人都在现实的毒打中认清了自己,以至于修仙更像是一种讨生活的方式。 当今之世,修士式微,北疆莒国大有一扫宇内之势。仙途缥缈,光结丹一道坎就能取了大部分修士的命。 这就让离开宗门加入莒国和其他势力显得非常有前途。 毕竟自己在宗门当个修士和出来当个打杂的都是糊口的事。 只不过这样的修士还是少数,倒不是修仙界的人端着架子,主要是各方势力也不傻:你一个炼气的修士高官厚禄的养着能有什么用? 因此能够离开宗门为其他势力效力的修士都是有一定实力的,至少有个特长。 魏西补考的时候还真有一道题是“请你谈谈对修仙世家子弟多入朝为官的看法。” 说起这事儿,魏西脑子里蹦出了孙籍那张憔悴的脸,孙籍不是说许家人曾经状告过堂口镇吗? 这许向阳怎么回事.......魏西眼皮开始跳。 许向阳看着不像是活泼的人,这会儿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魏西的小脑瓜里全是这人拖着自己,实则他的同伙正在审问铁骨铮铮的秦枫和两股战战的连钩漌。 魏西越脑补越心惊,正想找个由头把秦枫和连钩漌叫过来。 没想到一看就不怎么爱管闲事的许向阳有些犹豫道:“道友不必惊慌,你的衣裳是秦道友帮你换的。肋骨虽说断了,好在没有伤及肺腑。” “你年纪还小,这骨头精心养着自然能长好。对了,”许向阳把桌子上的药拿了过来,魏西一瞧是两个黑瓷瓶,“这药是胶骨丸,虽说不会立即让骨头长好,但好处就是不影响你之后长骨头。” 魏西看着塞进自己手里的两瓶药,心想人不熟,药倒是熟得很。 “多谢许道友,”灵音扑棱着翅膀从床架子上飞了下来,“这药是鼎辛门独有的?” 许向阳颇为诧异,回答道:“这药也不算是难做,只是有味原材料不好找。现在鼎辛门里多是丹修,会处理这个的药修也不多了......” “算年纪,魏道友要是知道这个药,也只能是冯长老家的小辈有个和你差不多大?我也说不准,我在鼎辛门只管埋头做药,同别人不大多谈。” 这话安了魏西的心,也让魏西更警觉:这人所言不像假话,只是他一个不爱交际的人同自己讲这么多做什么? 魏西现在疼得厉害,她本身还有点厉害性子,直言道:“许道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我就是个刚入门的修士,拜的还是青城派,许是没什么能帮你的......” 生怕许向阳不知道她的意思,魏西特意重读了青城派,希望“美名在外”的青城派能够让他少动心思。 魏西连着遇见两场要命的事,是真的累了。 出乎意料,许向阳长舒一口气,好似魏西的直接让他放松了不少,接着眼圈一红,声音颤抖道:“我是许家人。” 果然如此,魏西想到,没想到许向阳下一句险些惊掉她的下巴。 “程二杀死的那个修士......是我同胞哥哥,许向方。” 这话直接让魏西大脑罢工了,她眨了眨眼睛,灵音在她脑袋上跳脚她都没有反应。 那个乞丐修士是宿州许家的人?还是这个涕泗横流的大男人的亲哥哥? 最后还是灵音叨了下魏西的头皮,魏西这才缓过神来,一把抓住想要引起她注意的灵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许道友怎么确定......程县......二,他杀的那个修士就是您兄长?” 这话倒不是魏西为难许向阳,只是魏西都没见过尸骨,就连李郎中和孙籍的描述中都没有提到过那个乞丐修士的身份。 再说了,魏西虽然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却也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宿州许家是修仙的世家,怎么好好的一个修士成了乞丐,还被程县丞这个恶毒有余脑子有限的给害了? 更不用提,截止到魏西被秦枫劈晕,涣河里的那具骸骨已经不翼而飞了。 许向阳强忍住眼泪,“我兄长是结丹的修士,十三年前他奉命去调查东夷的一桩悬案,数月未归。” “当时我在鼎辛门修行,收到族兄消息才知道兄长失踪了。同他一道的万剑宗弟子和吞海宗的一位长老也失踪了。” “万剑宗和吞海宗都是东夷的门派,人在东夷丢了,他们自然要找,可是始终找不到线索。我当时也要去东夷找人,可是家里顾及着万剑宗和吞海宗,一直阻挠我。” “或许你兄长还在东夷,”魏西还是无法把许向阳的兄长同堂口镇这个偏僻的小镇联系起来,毕竟人是在东夷失踪的,“那修士固然是可惜,只是别乱了心神。” 这话说完,许向阳的眼泪就停不住了,他对手足无措的魏西说:“你可知,堂口镇是怎么金沙变金块的吗?” 第九十六章 修养 知道也不知道。 魏西知道的是程县丞利用疑似许向方尸骸搞出来的,不知道的是他是怎么搞出来的。 魏西觉得自己知道这些就够了。没听见许向阳这种老实人,都只说奉命来抓细作? 哪来的消息?谁下的命令?细作为何而来? 若非魏西身在此山,还真就是什么两眼一抹黑。 魏西现在只想装傻充愣,不想知道真相。 偏偏许向阳不肯放过魏西,开口道:“修士的气府可以吸纳天地灵气。有一种修士,他们的根骨可以吸纳天地灵气。” “我哥哥就是,他的根骨先天就是金属性的,所以,”许向阳闭了闭眼睛,“涣河里的那具能把金沙变成金块的尸骸极有可能是我兄长的。” 这就触及到魏西的知识盲区了,听上去许向阳的哥哥似乎很厉害,怎么会变成李郎中故事里毫无反抗能力的受害者? “许道友,与其在这儿伤心,不如你去审一审程县丞,不论结果如何,好歹有个准话。”魏西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打探到,程县丞似乎是用上了什么秘法,说是从西域偷回来的,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左右这人是府衙的人,这么条线索告诉他们也不碍事。 闻言许向阳抹了抹眼泪,“你看,我这一时情急......只是......” 魏西挤出了个不算体面的浅笑,表示自己理解他的心情。 许向阳又给魏西倒了杯水,“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审问是庄易的事......罢了,我去问问他吧。” 魏西把烫手的茶杯搁到一边,她也是看出来了这许向阳是真的没什么心眼,照顾人也是没什么经验。 惦记着事儿,许向阳魂不守舍地待了会儿,交待了魏西几句按时吃药,卧床休息,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全然不顾魏西一个伤患能不能记得下这些。 好在没一会儿秦枫就进来了,她身后还跟了个拄着拐棍的连钩漌。 “你从哪来的这东西?像村口走不动道的老头子!”魏西怀疑秦枫是不是下手太重了,自己醒过来才一会儿就看见两朵奇葩。 一个对着自己不熟的人抹眼泪,一个拄着和自己年龄不相称的拐杖。 连钩漌感觉自己膝盖上全是魏西和秦枫扎的刀,“我能起来就不错了,这东西还花了些功夫找到的!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放火的时候没把这东西也烧了。” 秦枫见这两个伤号还能斗嘴,就知道这俩人没啥大事,倒是自己折腾了两天没合眼,打打杀杀的,累的不行,坐在椅子上就给自己倒水喝。 “魏西,你都晕了一夜了,可算是醒了。” “还好,你下手也不算重,”魏西看向腰板挺直的秦枫,“怎么我晕了这么久?” “许向阳说是因为你受伤加上劳累,”秦枫撂下茶盏,“他师承鼎辛门,医术不错。” 说到这儿,累极的秦枫才发现许向阳这个药修没在屋里,“许向阳人呐?怎么不见他踪影?” “去问程县丞的口供。”魏西回答道,比起许向阳,魏西现在更想知道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秦枫把你劈晕了,这样她好去宰了那帮人,”连钩漌攒了半天力气就为了跟魏西告状,“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我没说我要宰了谁,”秦枫反驳道,“况且他们也伤不到我!” “那几个胡人块头大到能活活把咱们三人人压死!” “住口!”魏西实在是不想听这两人吵来吵去,“没有人会被压死!” 灵音还以为是自己镇住了这两人,踩在魏西脑袋上挺着胸脯睥睨两人。 真正能管住这两人的魏西继续道:“秦枫,府衙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回到山洞去打算解决其他人,活捉程县丞,”秦枫着重强调了解决,“正打着,就碰见了庄易带着人过来。” “他手上有你的任务牌,还有宿州府衙的文书。” “许向阳简单看过你和连钩的伤,我们就跟着府衙的人回了县衙,咱们三个现在同府衙的人住在一处。” “他们说收到了消息,才来堂口镇抓奸细,因着队伍里有庄易这位结丹的修士,他们脚程颇快。” 闻言魏西心道这帮人有够谨慎的,对外真是统一口径。 但拿着自己的任务牌还有什么好说的?好在自己装傻也没问题,配合他们就完事了。 秦枫还在给魏西回忆,“接近堂口镇的时候,他们遇见了伪装成小商贩的胡人,就地格杀。结果下起了雨,”秦枫指了指魏西,连钩漌在一边咒骂雨,“进出堂口镇的路被毁了。” “废了一番功夫他们到了堂口镇。那个庄易有本事,他找了一会儿就找到给连钩准备的坑。” 魏西眉毛又开始往一块拧,没接到停止命令的秦枫继续道:“总之,庄易看出来这个镇子里的事不仅是什么胡人细作,进城直奔县衙,那时候县衙的人都在收拾残垣断壁,庄易带着府衙的人控制住了县衙。” “审了几个平日里跟着程县丞的,就去后院把那个知县给找出来了,顺藤摸瓜,也就找到了那个密道,正好撞见了我们。” “顺便说一句,”连钩漌补充道,“那个被你烧了裤裆的老头子,也被带回来,现在人都在庄道友那儿。” 想起来那个跟她耍花招的老吏,魏西挑了下眉,第一次觉得连钩漌有点眼力见。 “我们怎么办?”魏西一醒,秦枫和连钩漌立马退化成魏西的挂件,开始询问下一步如何走。 “好好修养,”魏西拉了拉被子,“左右我们性命无虞,胡人也没带着黄金离开,”想起了宗门的任务,魏西干巴巴的补充道:‘堤坝没被冲垮吧?’ 秦枫摇了下头,“没有,庄易派了些人过去帮忙。” “倒是......”秦枫有些犹豫,咬了好几次嘴唇才提醒道:“这次的事确实有些麻烦,光是宿州这边的调查咱们三人就没办法脱身,若是惊动了莒城,只怕我们耽误的时间就更久了。” 何止秦枫说的这些,掌门倒是不用交待,谢师姐肯定会来问个明白,搞不好万剑宗还要派人来问。 想到随之而来的事情,三人都有些烦躁。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崩溃的哭声,秦枫和连钩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哭声太耳熟了,魏西举了下手,“是许向阳,估计他是问出来点什么了。” 许向阳的事魏西本来没打算同秦枫两人说——毕竟这事既不能说也不应说。不能说是因为仅凭许向阳一面之词魏西没办法确定,不应说则是因为这事是许向阳的伤心事。 现在听者许向阳的嚎啕哭声,魏西在“要应付的势力”这份名单中添了一笔。 第九十七章 雁啄眼 魏西和秦枫一个不想多管闲事,另一个累得随时准备睡觉。 最后是连钩漌这个八卦王拄着拐棍去院里找许向阳了解情况。 秦枫示意魏西解决这件事,她连头发上的首饰都没摘,打斜躺在窗边的炕上就睡过去了。 许向阳抹着眼泪奔进来的时候,魏西正试图把薄被扔到酣睡的秦枫身上。 结果横插了一个许向阳过来。前辈到底是前辈,泪眼朦胧的许向阳下意识躲了过去。 露出了后面一无所知且行动不便的连钩漌。 后者抓着被角,脑袋从后面伸出来,怒视卧在床上有些吃惊的魏西。 魏西惊讶于连钩漌怎么还把许向阳带回来了,自己装睡也来不及了。许向阳扑到床边,悲道:“程二!他一瞧见我,就吓得疯魔了,嚷嚷着涣河底下的人找他索命!” “魏道友!那是我兄长呀!他在冷冰冰的河水里泡了十年!十年呀!” 许向阳声声泣血,闻者落泪,连秦枫都迷迷糊糊地醒了。 魏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总不能说许向方从好端端的修士沦为了痴痴傻傻的乞丐,死前还被程二师徒割肉换金,殒命后还被抛尸涣河成了杀身仇人敛财的工具。 连钩漌把薄被塞给秦枫,此情此景一贯贫嘴的他也不愿多言。 魏西长叹一声,拍了拍许向阳颤抖的肩膀。 所幸这时有人敲门,连钩漌让进来,门一推开庄易那一看就有福气的脸进映入眼帘。 “连钩道友、秦道友,”见魏西醒着,庄易冲她拱了下手,“魏道友可有不是?” 魏西和秦枫对了个眼色,对庄易的身份有数,便微笑摇首。 庄易见许向阳还在那里嚎啕大哭,皱眉道:“什么样子!你是府衙的人,怎可如此失态!” 连钩漌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心里琢磨这庄易有些不近人情,又去看身处冲突一线的魏西,发现她只脸上挂着感同身受,实则眼底没有多大波澜。 魏西生下来就哭不出声,难为她摸爬滚打长到这么大,哪里知道生离死别是什么滋味。但这时候她也不会做什么扎人心窝子的事,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庄易在这里,他说罢也觉得许向阳事出有因,放软了语气,“人死不能复生,何况入了仙途,哪有几个能得圆满?说句招恨的话,早几年向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还提心吊胆。如今......” 魏西抬眼瞧了一眼强忍泪水的庄易——听称呼这人和死了的许向方似乎认识? “如今有了准信,生者应当振作起来,后事该办就办,大仇应报就报。”庄易扶起哭声渐渐止了的许向阳,“你若哀毁骨立,向方也不好受!” 许向阳遮住眼睛,平复了些许,低声对魏西道:“多亏几位道友,若非三位道友胆大心细,家兄......”说到这儿话就梗在喉咙里。 知道许向阳这时候不好受,魏西道:“我知道,不必勉强。” 许向阳冲魏西拱了下手,跟庄易说了句见谅,便匆匆离开。 庄易却没急着走,他不等魏西开口,搬来凳子就坐在床边,大有和魏西好好谈谈的架势。 “还没谢过魏道友,”庄易开口道,魏西敏锐地注意到对方脸上那点压抑的悲伤消失得一干二净,“堂口镇的事多亏三位道友拔刀相助,向方的事也要谢一谢三位。” 秦枫跟护崽子的老虎一样窜了过来,摆出了专门用来应付暗流汹涌的表情,“庄前辈客气了,我们不过是接了宗门的任务。说到底这事还是庄前辈带人摆平的,我们碰巧出些力。” 庄易道:“堂口镇的事牵扯颇深,只怕调查来调查去耽误时间。三位道友若是有要紧的事,我这里就不耽搁几位的时间了。” 这话就是在赶三人走。 秦枫是不肯吃亏的:这庄易来的时候就语焉不详,只说过来抓奸细,闭口不提是魏西递了消息。如今三个人忙活了一遭,连钩漌和魏西一个比一个狼狈,他还想占了全部好处!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怒火中烧的秦枫皮笑肉不笑道:“我们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倒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须得好好养着!” 连钩漌这时候也觉出味了,他帮腔道:“山高水长的,我拄着拐棍实在是不方便。再者说,堂口镇的事我们还是知道些的,多少能帮上些忙。” 连钩漌冲着魏西使眼色,试图让魏西反驳庄易这个吃独食的。 魏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魏西也想在堂口镇多待几日,便道:“堂口镇的事错综复杂,又同胡人有关,师门必要询问,我们逗留些许时日,也好同宗门复命。” 见庄易不想松口,魏西补充道:“前辈为府衙效力,眼下分不出精力帮衬许前辈,许向方的尸骨现在都没有下落,我们三人留下还能帮衬一二。” 这话一说出口,魏西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可是已经晚了,庄易终于等到这三人上钩了,他笑道:“本来也是担心耽误几位,没想到三位如此热心。鄙人才疏学浅,眼下分身乏术,三位若能帮我找回向方的尸骸,堂口镇的事也能尽快有个结尾。” 中了套的魏西气的七窍生烟,偏偏这事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这尸骸程县丞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魏西上哪去查?本来她提这茬是为了暗示庄易三人的价值,没想到庄易就是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魏西三人。 要知道论血缘许向方的骸骨自然是许家管,论律法许向方的骸骨算是呈堂证供。就许向方这具金光闪闪骸骨的归属权问题,大有文章可做。 魏西成了这场纠纷的裁决者,至少是明面上的裁决者。 愿望达成的庄易客套了几句便告辞了。 门一关,魏西的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连钩漌用拐杖在地上划拉,嘴上说:“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是要独吞功劳还是要让我们找许......许向方的尸骨?” “许向方的尸骨,”魏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骨头上——她可是把各式骨头当玩具的人,“他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个。” “这东西这么棘手?我看他修为挺高的,秦枫说他搭弓射箭,被射中的那个胡人,从身体里面冻裂了,碎得跟末一样。” 终日打雁雁啄眼,魏西这人平日里给别人挖坑,今天也被人算计了一把。她心里难得有些酸涩,但更多的是愤怒。 秦枫宽慰道:“左右这骸骨也是要找的......倒是这庄易,他究竟让不让我们分功?” 魏西把被子拉到下巴,灵音一向是懂魏西的,语气无比阴森,“管他干什么,总要让他不再敢设计我!” 第九十八章 破碎真相 第二天魏西准备同秦枫她们去审一审程县丞。 “你且养养伤,”秦枫帮魏西喂灵音,“等确定了庄易不会把咱们得功拿了去再行动。 “遇见这事挺身而出是一码事,给他人做嫁衣是另一码事。险些送命都不提,你这骨头还断着,连钩也被折磨得够呛,大可养着伤不理会这事,他也管不到修士头上去!” 魏西回想起自己被算计的事牙根痒痒,她甚至想大喊庄易欺青城派门中无人!自己都搬出门派压他了,他连一刻犹豫都没有,还是把找尸骸这事推给了三个初出茅庐的修士。 魏西却犯了脾气,冷笑道:“这事是我不好,着了他的道。闻道堂教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想要许向方的骨头,那我就给他找出来,能不能接住是他的事!” “你就是愤恨他给你下套,”连钩漌在魏西发泄愤怒的时候调侃道:“是谁被骗去干苦差呀?是魏西呀!” 魏西不想搭理连钩漌,她琢磨借着找尸骸这事搅黄庄易那些破心思。 总之秦枫的话魏西和连钩漌没听进去多少。 魏西脾气上来了,秦枫也只能出来“主持公道”,“左右在客房养伤也是闲着,有点事干也不错。” 想到秦枫今天早上在院子里打坐、练剑,甚至还扎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步,连钩漌好奇她是怎么说出在客房闲着的这种话。 不过连钩漌察言观色,发现秦枫面有怒气,他自然不敢再耍贫嘴激怒秦枫。 魏西的坚定维护者秦枫说到底生气的是庄易疑似抢功的行径。 就政治素养来讲,较之魏西和连钩漌,秦枫的优势不要太大。耳濡目染让秦枫知道权力带来的好处。 在修仙界权力是修为,在莒国权力就是皇权。 权力是畅行天下的,管他妈的修仙界还是莒国。 正是明白这一点,秦枫才想让魏西得到这次堂口镇私金大案的功劳。 在秦枫眼里,魏西是个孤苦无依的善良(存疑)小孩,虽然聪明但没什么倚仗,偏偏性格又有些(程度存疑)犟,加上她的气府根骨都......一塌糊涂,难免有受委屈的时候。 别跟秦枫说什么魏西不会吃亏,这话怀心派的秦枫听了能笑得满地打滚。 这私金案摆明了后面还有博罗国的大鱼,等到此案告破,魏西作为最初线索的提供人,在莒国朝廷也能得到些封赏,至少明面上,其他人总要敬着她些。 不过,秦枫眯了眯眼睛,这个庄易看样子有些想法。 魏西哪里知道秦枫的想法,她现在对权力没有概念,一心只想着怎么以牙还牙。 三人去临时安排处理公务的那几间客房找人了解情况。庄易昨天说他带来的人随便用,连钩漌很高兴,因为替他跑腿的人来了。 虽说能被两个实力不俗的修士带出来的人都算是府衙能干的属官,但堂口镇私售黄金时间颇长、牵扯的人颇多,致使查案的工作量巨大。屋里的人一个个焦头烂额,尤其是那两个算官,隔老远都能感受到他们附近冲天的怨气。 魏西三人进去找了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属官开始问话。 那人眼下青黑,见修士来问话,赶紧放下手上的活站起来回话。 魏西瞥了一眼,这人放下的是本厚厚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些数,瞧着像账本,她是看不懂的。 “......几位仙师不知想问些什么?” “程县丞审出来点什么了?”连钩漌开口问道——魏西在外人面前呈现主动自闭的原始形态,秦枫现在明显心里窝火,连钩漌主动担任这次询问活动的主力。 那属官倒是知无不言道:“仙师可别提了,从龙虎山回来,程二就直喊冤枉,但他勾结胡人的事是板上钉钉。小的们搜查县衙找到了孙知县和赃物,又盘问了相关人,加上两位仙师的补充,这事的大概情况已经还原出来了。” 魏西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属官把堂口镇大案的情况口述了。核心同魏西三人推演出来的相同,细节处多有增添。 程二走了运道,无意中撞见了沦为乞丐根骨有异的修士许向方,程二和李郎中师徒二人狼狈为奸,囚禁许向方割肉换金。程二失手杀死许向方,为毁尸灭迹按照残本上的法子,用水银封住尸体七窍,将尸体沉入涣河。 那残本是李郎中从西域带回来的,具体用途以无法考证,程二也不知道许向方的来头,偏偏他学艺不精,没有封好许向方的七窍。 误打误撞许向方沉在涣河的尸骸成了涣河的活气府,又因为金属性,把那处的金沙利用天地间的灵气催化了金块。 “那,祭河是怎么回事?”连钩漌问,那属官答道:“程二一开始只是拿这件事做幌子,他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那些牲口、菜品都没有用,真正帮那具骸骨补充灵气的是祭品里的灵石还有.......” 看着属官颇为不忍的神情,魏西“贴心”地补齐了他的未竟之语,“有气府和根骨的人。” 那属官年纪不算大,叹了口气道:“正如仙师所言,这些年冤死了不下十人。” 魏西知道这属官在说什么。程县丞这个蠢货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又不敢求教,只能靠结果瞎蒙。那些被他用准备祭品名义忽悠的年轻人中,可能没几个是有气府和根骨的,大多是枉死在了程县丞的愚昧和贪婪上。 脸色铁青的连钩漌问:“程县丞还吐出来什么了?他怎么和那些胡人眉来眼去的?还有许向方的尸骸去哪了?” “仙师您是不知道,那程二......他回来除了喊冤就没说过别的。昨儿个许大人进去,那程二直接就吓疯了,这才确定了死了的那个乞丐是许向方,现在程二人还疯疯癫癫的。怕是再问不出有用的了。” 好吗,魏西想到,这程二不仅是个蠢货,还是个没胆子的蠢货,做了亏心事,居然还怕鬼敲门。 属官这话一出,秦枫也不免皱眉:这程县丞莫不是装的吧? 那属官接着说:“至于仙师说的,许向方的尸骸,这玩意直接不翼而飞了,我们把县衙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见踪影,现在撒人出去,就算把龙虎山铲了也得找出来!” 安静听完的魏西这时开口问道:“你们把县衙翻了个遍?后院去了吗?” “自然是去了,孙知县不就是打后院救出来的?” 魏西又问:“我睡糊涂了,先前县衙失火,什么时候扑灭的?” 秦枫和连钩漌闻言都去看魏西,后者不为所动,一脸恳切,似乎真不知道火什么时候灭的。 那属官道:“我们来的时候就在下大雨,早就灭了,那场雨是真大,冲垮了路不说,庄大人从山里回来后还下了一会儿。” 第九十九章 直言 听见属官的回答,魏西一脸的惊诧,回道:“这么大?倒是罕见。” 听见这句话秦枫可以肯定魏西发现了什么,毕竟魏西和闲聊这个词天生不对付。 魏西还在发挥,“对了孙知县在什么地方?我们想看看他。” “孙知县在主屋,本来他就应当住在那里。” 魏西三人谢过属官便告辞了,连道慢走的属官转身又钻进了证据里。 “什么情况?你是想到什么了?”拐到无人的地方,连钩漌赶紧问。 魏西靠在院墙上,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秦枫赶紧去扶她。 “这事不干了,你这伤还没好全,好好修养才是正事。”秦枫担忧地看着魏西,这次魏西伤的是肋骨,走路都会牵扯到,难为她在旁人处忍住了痛。 “不可,”魏西缓过劲了,连钩漌把自己拄着的拐递给她,“这里面还有些事没弄清楚。” “孙籍能知道这事?”连钩漌问道。 魏西翻了个白眼,“他知道个鬼!借他遮掩行踪。” 孙籍这人也是程县丞的受害者,但魏西也就见过他一面,还是纯粹被绑在一条船上的关系,她怎么会去探望他。况且孙籍一直被程县丞钳制,知道的那点东西业已被魏西榨的一干二净。 魏西提他不过是迷惑庄易,“许向方的骸骨我们要是能找到最好,最差也不能便宜了庄易。” 秦枫和连钩漌都心知肚明魏西这是在泄愤。 但魏西的担忧远不止此:魏西可是被打晕了扔进了库房,县衙库房的大火就是她为脱身放的。 若非被庄易激怒,性子懒散的魏西断不会再管堂口镇的事。 可惜魏西不仅被庄易惹得一肚子火,还被藏在暗处的人算计了一把。 这事不解决掉才真让魏西如鲠在噎,坐立不安。 这会儿她缓过了疼劲儿,对秦枫和连钩漌道:“后院既然找过了,挂得到处都是的白布怎么没见有人提?” 闻言秦枫和连钩漌这才想起来后院还有那些鬼东西。三人当初因为那些挂起的白布险些被擒,那些东西怎么看怎么诡异,县衙又不是布坊,那属官怎么没说这事?难不成魏西那一把火全给烧了? “易燃品”魏西却还有别的话说:“此外,那雨现在想来真是蹊跷,下雨之前是我放火,下雨之后是程县丞扔下刚刚发生火灾的县衙跑去涣河。” “程县丞之前可一直在宴席上,他如何知道要去查看尸骸?” “我一直同程县丞在一处,”连钩漌道,“他在宴席上情绪很正常,秦枫借口出去后也没什么反应,甚至库房烧起来,他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后来就稳住心神指挥人灭火了。” 连钩漌仔细回想那天夜里的细节,“魏西你要是这么说,程县丞他的不对劲是跟着雨来的,脸色阴沉,说话也冲了起来。” “这人什么意思,”秦枫想起来程县丞这个恶贯满盈的人呢就觉得晦气,“及时雨他生气?怕不是这雨下在他脑子里了?” 当时三人是分开行动的,加上后面接连的变故,晚宴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三人便没有凑到一处讨论过。如今三人各自的视角拼在一起,当夜种种不合理之处便显露出来。 魏西拿出了她的那块拼图,“我遇见程县丞是在大火熄灭后,他领着人行色匆匆的,就在秦枫告诉我你们被留宿后!” “所以,那场雨是信号?“秦枫猜测道,她看向魏西和连钩漌,试图得到肯定。 虽不知许向方那把骨头到底是多么神奇,既能跟骨气府二合一,又能死后吞噬产金两不误,还能呼风唤雨英勇救火,但是有一点魏西可以确定,秦枫说的是对的。 “你说的有道理,”连钩漌道,他不是个蠢笨的,“我现在倒是想看看这骨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魏西,你见过那骨头吗?” 魏西轻轻摇了下头,她当时不敢下水,再说了月下看黄金比多来劲,她哪里想得到河底的淤泥里还藏着一副尸骸。 “去找孙籍,他见过那骨头。”魏西脑子转的够快,一开始她只是想放个烟雾弹,没想到孙籍还有点用处。 甚至路过后院还能看一看那些白布,这会也不用连钩漌去钻了,三人可以走得坦坦荡荡! 路走得正大光明,但是后院那些垂坠的白布全都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连钩漌惊道,因为入画的缘故他当时对后院的白布很是上心。 魏西看着失去白布遮掩,显露出原本格局同外貌的后院,心里想到:白布的数量不算少,本身还颇为邪门,短时间内谁能把这白布处理的一干二净? 魏西现在怀疑的就是庄易,他手下的人负责搜查后院,也是他的人救出了孙籍,要说他们没遇见后院的白布简直是无稽之谈。 不仅如此,庄易还是位颇有修为的修士,秦枫那样的出手他轻松化解,若真是他,魏西相信白露阁那浩如烟海莫藏本,一定有一天是打包带走的。 没了遮盖主屋倒是好找,三人轻车熟路找到了曾经的雀巢。 大概是现在人手不够用,主屋门口只有两个府衙的兵士,看着这俩人魏西又想到了客栈的那两个被自己忽悠的人。 庄易查吧,料想自己当初也只是吓唬他们,这俩人摆明了就是喽啰,查出来什么估计也不是要命的事,罚一罚长长记性,就是能保住命算是帮她的报酬吧。 魏西心里盘算着,脚也进了院子。 孙籍坐在院中的木榻上,半眯着眼睛晒太阳。 听见有人来了,孙籍瞥了一眼,接着睁开眼睛道:“几位仙师好,可是有事?我这腿脚不便就不起身迎接了!” 秦枫第一次见孙籍,倒是和她印象里的那些文官差不多,只是文人做派里多了些淡然,不似莒城里的那些人眼里多是对权势的追逐。 魏西同孙籍打过交道,自然知道孙籍是个聪明人,直言道:“知县此番脱险,可知只是暂时得以喘息?” 第一百章 语言艺术 魏西这话说的直白,让摆脱了软禁想要同魏西拉扯一番的孙籍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超乎预期,打的孙籍措手不及 但也只有片刻的瞠目结舌,毕竟是在朝为官的人,孙籍敛起惊讶,笑道:“仙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孙籍现在一介废人之躯,谁还能打我的主意?” 魏西心想:您猜怎么着?我就来打你的主意了。 魏西一屁股坐在孙籍的木榻上,孙籍微微皱了皱眉头,自觉同魏西拉开些距离。 见孙籍这样,魏西就知道这小子方才是同她装腔作势。孙籍此人若真如他所言自认断腿后是个废人,又如何在程县丞软禁下还要自救,甚至还有精力惦记着给别人递话阻止程县丞和胡人勾结。 可见此人心性之坚。又见这嘴上是推辞之语,实则行动上还恪守着读书人的礼节——就像秦枫有时候跟个土匪似的,但底子摆在那——便知这人大抵不似嘴上所言自暴自弃。 魏西道:“孙知县讲的哪里话,您这是为朝廷才伤了,真论起来您是有功的。只是......” 说到这魏西故作停顿,脸上也适时装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这是她从村里婆媳打架、男人吹牛等各式大戏中学得的好手段。 没等孙籍问,魏西又道:“......这话原不是我该说的,只是庄易带着府衙的命令来,明里暗里要撵我们三人走。” “说句难听的,”魏西边说边给连钩漌比了个几不可察的手势,“虽说都是修士,但我们和庄易道不同不相为谋。” 收到魏西暗示的连钩漌立刻帮腔道:“师妹你还说这么客气!要我说那个庄易就是个钻进仕途经济的小人!想要把功劳独占!连我们想多待几日听个全貌回师门复命都不肯......” 秦枫也加入战斗,“连钩你也别这么说,到底是庄前辈出手解决了这件事,不然咱们怕是折在龙虎山中......倘若后人不明不白地把我们同胡人搅在一处......我如何对得起秦家的名声......” 要么说一物降一物,本来魏西只打算同连钩漌忽悠孙籍相信庄易是个想要独占功劳的人——感谢秦枫之前的提醒。没想到一向善用阳谋和刀剑的秦枫做得更绝,直接暗指庄易的抢功行为不仅会凸显出孙籍作为知县的无能,还有可能让孙籍背上个勾结胡人的罪名。 魏西在心里直呼学到了学到了。 秦枫不愧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孩子,自然知道如何挑动对方敏感的神经。 闻言孙籍背后冷汗都要出来了,他原先只想着自己保护一条命已是万幸,虽说有了残疾日后在仕途上没了盼头,但他自信自己的学问到书院当教书先生也能过活。经这三人提点,孙籍才想到他的情况还可以更糟。 堂口镇的事情不明面上就已经牵扯到胡人、宿州的府衙、地方的修仙世家,还有这三个青城派的弟子,虽说青城派不足为惧,但毕竟是北疆五门派之一,是正儿八经接受万剑宗保护的门派。 这其中最要命的就是胡人,孙籍深知龙椅上那个垂老矣矣的皇帝最忌惮的就是博罗国的胡人,皇帝犯起疑心病来,自己这个知县究竟是无力补天还是勾结敌寇,都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庄易现在是代表府衙,他显出的功绩越大,孙籍就显得越无用,离自己去找那些前任就更近了一步。 魏西三人这招并不高明,无非就是想让孙籍站在自己这边。 孙籍知道她们是在挑拨关系又怎样?为了自保,只能同魏西合作。 想通了这点,沐浴在雨后阳光中的孙籍仿佛回到了关押自己昏沉的房间,他苦笑一声,“几位仙师聪慧过人,来寻我想必是有了主意。” 见孙籍颇为识趣,魏西也不装腔了,站了起来,“你当时说你看见了涣河的尸骸,能想想尸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若不是程二那个人,我只当那骨头是水中陈年的尸骨,”孙籍没想到魏西问的是这件事,“只是摸起来有些沉手罢了。” 这事魏西三人大概知道怎么回事,毕竟按许向阳的说法,他兄长是天生金属性的根骨,骨头重一些倒是符合常理。 甚至连程县丞都发现这一点,挑选祭品的时候都选择那些骨架大些的青年。 魏西却还惦记着别的事情,“孙大人,你之前说你当时拿了一块骨头......” 不待魏西说完,孙籍便道:“那骨头我拿回来了一截,原想着事情完了我把骨头收一收,入土为安......” 孙籍这话魏西可信可不信,魏西的重点是那截骨头。 “只是,”孙籍面露难色,细看还夹杂着一些困惑,“那东西原先我藏在床板缝里了,起火的时候我被那个护卫转移到地道里了,再回来,我藏起来的骨头就不见了。” 秦枫只觉得这人在留东西保命,横眉立眼就要发作。 见此情状,孙籍赶紧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是诚心同几位仙师合作的!” “那一截骨头确实是不见了,虽说我是知县,到底不是修士,留它有什么用?” 魏西也能猜出来,孙籍一开始是打算留着骨头当筹码,只是丢失了,这才拿出来给当人情。 魏西拦了把秦枫,又问他:“此事不提,你在府衙查阅资料的时候,有没有关于堂口镇汛期的信息?” “仙师这事我还真知道些消息,”孙籍赶紧展示出自己合作的一面,“宿州是我朝粮仓,各府县十分关注汛期的事。” 魏西点头,连加固堤坝这种活都要请门派里的弟子瞧一瞧,宿州是真的上心。 孙籍继续说:“府衙就有各地关于汛期的记载,堂口镇的汛期近年来十分规律,头场雨这几年几乎是不差分毫准时地下。” 这话一说出来,魏西三人就明白为何程县丞会惊讶于那场大雨。 魏西估摸近年来堂口镇精准到离谱的降雨,大概和那具不翼而飞的骸骨脱不开关系了。 这许向方想来也是修为颇高,这样一位修士,他的骨头到底去哪了? 第一百零一章 灵光乍现 孙籍哪里有了线索但又断了,三人从他那儿出来都有些气馁。 准确的说是秦枫和连钩漌气馁了,魏西蔫了是因为她疼得厉害。 “要不然咱们去关孙籍的那个院子看看吧,”连钩漌倒是比魏西更快地意识到秦枫说的抢功,别的不知道,他缺银子,因此颇为积极,“万一这孙大人糊里糊涂的,骨头还在那屋里放着,我们也不算徒劳无功。” 秦枫想让魏西去休息,魏西可怜巴巴地盯着她,又保证搬东西找东西的重活都让连钩漌干。 连钩漌:抱歉,风太大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清1 拐去之前囚禁孙籍的院子,这回没了那个侍卫看门,秦枫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里空荡荡的,比之前还瘆人。 连钩漌认命的撩起自己道袍,露出自己粉色的衬裤,开始翻找许向方神奇的骨头。 秦枫别开眼睛,魏西为了转移痛苦开口吐槽道:“你穿得挺娇艳呀!” 钻到床底下的连钩漌怒道:“要是知道今天我干这活,我就不穿这个了,我最喜欢这条了!” 魏西拄着拐杖,听见连钩漌这么说还打算去帮忙,秦枫瞪了她一眼,魏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 最后是秦枫和连钩漌合力把这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当然是没有找到,不仅如此秦枫和连钩漌两人弄得灰头土脸的,看着不像修士,倒像是两个刚从灶坑钻出来的猫。 折腾了这么一遭,三人铩羽而归。 连钩漌心疼裤子,窜回自己的客房里洗裤子去了,魏西和秦枫吃了几口饭也各自回房歇着了。 魏西半夜还没睡着,脑子里把来堂口镇发生的事过了一遍,程县丞、孙郎中、孙籍、老吏的脸一一闪过,她琢磨来琢磨去都想不出到底这骨头去哪里了。 今日在属官那里魏西听说府衙的人已经把涉案的这些人抓回了县衙,暂时关押在县衙的大牢里。程县丞在堂口镇经营多年,利诱以黄金,威逼以刑罚,牢牢把控着堂口镇,大牢自然是加固和改建过的,这么几个凡人还是能关住的。 魏西本想拿到那截骨头,用追踪诀试试能不能找到剩下的,此招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也算个方向。再说,就算找不到,有一截骨头在手上,就算庄易找到剩下的,魏西也能给他添堵。 比如说她可以给那截骨头施个法术,庄易把骨头放到一处时就让所有骨头染上怪味。 现在这些奇思妙想因为那截断骨的消失胎死腹中。 魏西猜测这拿走孙大人手上的那截骨头的人可能就是拿走涣河河底许向方尸骨的。 毕竟堂口镇哪来的那么多人对河底白骨感兴趣。 若真是这样,魏西摸着埋头苦睡的灵音想到,这人胆大心细做事从容不迫。 这话并非空谈,结合孙籍今日所言,那程县丞一见大雨便心知有人动了许向方的尸骸,没多久便赶到河边查看。就这么一段时间,这人还能检查一遍尸骸是否完整,留意到那尸骸有缺失,还能迅速想办法找到孙籍手上的骨头。 很难对付。 忽然魏西想到,孙籍是火烧起来后被转移到了地道,想来火被浇灭后不久就会被送回那院子,如果是开始下雨有人动了涣河河底的尸骸,这人时间上完全不够用呀! 除非,魏西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肋骨处的疼痛让她无声地跌落回床铺。 拿走许向方尸骸的人是个修士! 只有修士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拿到尸骸,也只有修士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孙籍藏好的断骨。 包括拿走许向方尸骸的理由也有了,跟修仙界那帮百十来岁的老家伙比,魏西是修仙界的新人,但魏西知道一点,有的是修士专攻世人眼里的歪门邪路。许向方的尸骸也算是百里挑一,堂口镇的种种异像也都和他那副尸骸有关系,说不定真有什么修士需要这种尸骸修炼。 感谢韩仙师的填鸭式教育和谢莹莹悉心教导,魏西才知道些修仙基本常识。 想通了这点的魏西有些兴奋,她有些好奇,这不知名的修士拿许向方的尸骸做什么? 更有趣的是,这修士现在在哪儿? 魏西想着,明天要拖着秦枫她们去停着胡人尸身的地方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和不知名修士有关的线索。 毕竟这些胡人同程县丞走得颇近,虽说后面有些不愉快死的死疯的疯,到底还有“浓情蜜意”你骗我来我骗你的好时候。 况且堂口镇属实不算交通便利,那修士如何知道涣河底下的尸骸?保不齐就是这帮胡人走漏了堂口镇有黄金的风声,毕竟连钩漌上厕所都能听见他们密语,这帮人保密意识着实一般。 第二天一早魏西就把连钩漌吵起来——因为魏西起来的时候秦枫已经在院子里打坐了。 连钩漌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见秦枫在那打坐道:“这灵气都没有多少,你打什么坐?” 连钩漌问这话自然是不指望秦枫这个卷王回答,他把矛头直指扰人清梦的魏西,“祖宗,怎敢劳您大驾叫小的起床?” 魏西不去管连钩漌驴唇不对马嘴的阴阳怪气,扭头冲秦枫道:“快些吃饭,等会儿我们去看找胡人的尸体。” 秦枫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脑子刚刚清醒的连钩漌举起胳膊道:“怎么回事?大早上的找晦气?” “找线索,”魏西回嘴道,“不然我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早饭有人送过来,县衙厨房做的清粥还有一碟花卷和几样小菜,味道一般,比不上赵大嘴做的。 吃饭的时候魏西在餐桌上投放了自己重磅消息——拿走尸骸的是个修士。 此话一出,秦枫撂下了筷子,连钩漌则好悬把嘴里的粥喷出来。 魏西把自己的猜测跟两人说了说,有理有据也能解释现在的情况,秦枫和连钩漌也只能接受魏西的猜想。 “真要是这么说,也只能去胡人那里看看了,毕竟程县丞已经是疯了。”秦枫重新举起筷子吃饭。 魏西则夹了个花卷给连钩漌,在对方惊惧的眼神中说道:“你多吃点,等会儿有活等着你!” 第一百零二章 停尸 照理说停尸的义庄应当在在城外,只是这几个胡人身份特殊,尸体就被留在了县衙。 修士们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总要顾及那些属官、兵士和杂役,所以庄易把县衙里最偏僻的一处落败院子收拾出来当停尸的地方。 “那送饭的说这是最偏僻的,”连钩漌点评道,“瞧着比孙籍的那个院子强多了。” 被魏西无利不起早的献殷勤吓到的连钩漌一路上紧张兮兮的,生怕魏西反手给他卖了,连钩漌本身嘴就贱,这会儿紧张的不行嘴就没停过。 魏西的性子自然是不受连钩漌日常碎嘴子的影响,受苦的只有秦枫。 于是秦枫迫不及待地进了这院子的门。 魏西跟在后面只听见秦枫“啧”了一声,她探头去看,也“啧”了一声。 这么说吧,魏西在甜水村就差在墓地刨个坑当炕了,她也没见过这么侮辱人的停尸方法。 虽然,饥荒让很多坟都称不上是坟了。 说回来,按理说这停尸应当在厅堂里,再不济也要有个屋子样的遮蔽。 结果这九个胡人的尸体一字排开身下垫着草席,躺在院子里,上面支了个棚子挡挡风雨,周围摆了几个几个焚着草药的火盆,驱逐蚊虫。 啊不,魏西又细细看了一眼,有一......滩尸体,想来应当是秦枫说的那个爆裂开的胡人。 秦枫是到过边关战场的人,又和胡人有国仇家恨,她还真不觉得这一幕有什么不妥。 连钩漌扇了扇鼻子,“......天,这什么味儿?” “这血呼啦的,现在又是雨季,这味儿已经算小的了。”秦枫回道,她拎了根木棍扒拉火盆里的灰烬,“是了,这几种药味儿大,看来庄易还是想留尸体一阵。” 魏西则凑近看那九具尸体,领头的那个是被庄易手下的兵杀死的,身上全是刀伤,同大半尸体上的刀伤看上去都是一样的武器造成的。 魏西瞧着尸体没什么异常,就冲连钩漌招了招手。 连钩漌早上被魏西吓得够呛,现在也是磨磨蹭蹭的,秦枫都没眼看他那副样子。 “.......你是让我干什么?”连钩漌问道。 魏西这时候也不藏着掖着了,指了指地上的胡人尸体,“你挑一个偷点东西吧。” “连钩偷这个干嘛?”“这是死人!” “停!”魏西喝止了两人,“你们也看见了,这帮胡人面上没什么线索,那就只能从他们本身下手了。” “大姐!”连钩漌痛苦道:“先不提你这想一出是一出,人家都是偷活人东西的!” “也不是,”秦枫下意识反驳道,“我听说前朝还有盗墓的挖开皇陵了.......” 连钩漌像看疯子一样看向秦枫,“这位大姐!那是盗墓贼!我就是个普通的贼!” 魏西却嫌不够继续摧残连钩漌的职业底线,“也不是让你偷东西,主要是骨头和肉你偷一个吧!” “.......我错了,魏西,”连钩漌都被气笑了,“你不是犟呀,你是脑子有病吧!好端端的我偷别人的骨头和血干什么?金子做的还是银子浇的!” 秦枫也觉得有些奇怪,疑惑道:“魏西这来探查尸体是一回事,破坏尸体是另一回事,不论这帮人是胡人还是莒国人,死都死了,亵渎尸体总是奇怪。” 眼见着不给出个合理解释连钩漌是绝对不会动手的,魏西只能解释道:“我总觉得这帮胡人不是无缘无故到这的,堂口镇若有修士,要么做的比程县丞漂亮,要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且这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就发生在胡人和咱们进城前后。我们拿着这胡人的骨血,想办法到宿州找个法师施个溯踪诀,看看这些胡人的路线,或许能找到线索。” “你这是魔障了,”连钩漌决计不想碰那些东西,“我们还是找尸骸要紧,那修士说不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再说了,你不是总整些骨头回来玩吗?剖尸取骨的事你应该比我熟呀!” 魏西看了看那些糊着血痂的伤口,脸上的嫌恶溢于言表。 秦枫和连钩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钩漌更是怒道:“你嫌脏就要我给你干活?我可是纸片子!” 说到最后三个字连钩漌还压低了声音,生怕暴露了自己。 因为“小毛病”学不了法术的秦枫在想溯踪诀——这是一种用来重现行进路线的法诀,她还是知道的。 秦枫在连钩漌疯狂输出的时候拔下了那个领头胡人的几根头发,“行了,那个法诀用头发也行,闻道堂没讲过吗?” 两个学渣看着秦枫把那几根头发塞进了一个小布包里,这才想起来,闻道堂似乎说这个法诀用头发也行。 魏西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连钩漌发出了乱葬岗不应该拥有的笑声,“魏西脑子好使,好使归好使,就是不学习。” “连钩道友在笑什么?我搁门外都听见了。”三人都是一惊,怎么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了? 扭头去看,是背着个药箱的许向阳。 许向阳虽说嘴上还在打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强撑着精神。 一日不见这个修士瞧着老了能有十岁,魏西眼睛尖甚至能看见许向阳鬓角夹杂的几根银发。 魏西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许向阳的药箱上:不管怎样兄长的死对许向阳打击是真大。 还是连钩漌打破了僵局,“能笑什么,我在他们手上吃了亏,见他们惨状,笑得有些过分了。” 连钩漌一副“我就是度量狭小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无赖模样,把三人的真实意图遮掩过去了。 “许道友怎么来这儿了?”秦枫把话茬接了过来,“我还以为验尸的事情都是仵作来做,怎么还让您来了?” 许向阳本也不是精于世故的人,加上他性子温良,一般不把别人往坏了想,只当这三个小孩真是过来出气的,“堂口镇没有仵作,趁着尸身还没腐烂,我想着赶紧把尸验了,毕竟这案子上面也要查看。” “再者,我忙起来也就不惦记我兄长了,”许向阳说完这句话,把药箱撂在地上,“我这儿马上就要验尸了,场面不好看,几位道友......” 秦枫惦记着让魏西和连钩漌好好冷静冷静,开口道:“许道友既然要验尸,那我们三人就不......” 话还没说完秦枫就看见魏西猛地把头抬起来,两眼放光,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秦枫只能生硬的转了个音,“......就在一旁学习学习!” 第一百零三章 细节控魏西 这话生硬无比,许向阳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痴人都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连钩漌还不知道姐俩儿打的哑谜。 好在魏西及时补上了另一句话,“许道友,我听说仵作验尸都带着好几个人,正好我们三个在这儿省着你去找别人了。” 这话说出来,魏西想要留下来的暗号已经给到了。 秦枫立刻道:“许道友,你不知道,我遇见什么东西都说想学,一时嘴顺.......不过魏西说的也有道理,这些东西都要往上递,我们三个人当个见证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魏西和秦枫一唱一和,许向阳还真有点松动的样子,“......是要有人陪同.......只是场面实在不好看,一看你们就不是药修,没必要遭这个罪。” “来这儿遭得罪也不早了,”说着连钩漌还瞟了几眼地上的尸体,“总归是早些验完,这事早点了结,最不济魏西还能给你打个下手!” 魏西只能挤出个微笑。 这三人一通配合说的天花乱坠,许向阳不堪其扰,终于是同意了。 许向阳动作利索,往火盆里扔了几把草药,升腾的烟雾越来越多,他把一本小册子和笔递给魏西,“麻烦魏道友帮我记一下,以备查验。” 想搞些小动作的魏西僵硬地接下了纸笔,修士怕麻烦,尤其是许向阳这种药修,用的笔都是炼制过的,自己带墨汁,省去了磨墨的功夫。 许向阳没有像三个外行人一样上来就开锯,而是细细查验了几人身上的外伤,让魏西记录这些伤的长度、深度、位置等信息。 许向阳量的忘我,秦枫还惦记着魏西要留下的事,余光看着许向阳动作,脚悄悄地往魏西那里挪。 魏西这时候需要的不是秦枫,她示意秦枫莫要轻举妄动,在秦枫委屈的眼神里让灵音飞去找连钩漌。 然后狠狠在连钩漌脸上踩了一脚。 连钩漌知道灵音这只秃屁股鸟是魏西想那儿它飞那儿,他一把逮住魏西养的兰雀。 暴怒的灵音狠狠叨了连钩漌一口,后者松开了它,心想这鸟同它主人一样凶残。 这一番折腾自然是有事,连钩漌虽然贫了点,还是拎得清的一个人,深知魏西定是发现了什么。 几步连钩漌就到了魏西身边,站定后,他发挥没话找话的特长问许向阳一些问题。 实则连钩漌的眼睛一直在和魏西交流。 魏西手上的活没停下来,她的字已经不是上次秦枫被若梦魇住时的鬼画符,至少在许向阳这般语速下还能用可以辨认出的字迹记个七七八八。 但魏西用脚尖虚空点了点,连钩漌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 脚尖方向是最边上的一具尸体,大概四五处刀伤,瞧着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这和方才魏西让连钩漌去偷死人骨血是两码事,魏西这个样子不像是什么荒诞无稽的想法。 相信魏西判断的连钩漌只能仔细去看那具尸体,偏生他没有魏西眼睛尖,看来看去只是一具稍微干净点的尸体,并无其他不妥。 魏西见连钩漌如此反应便知道这小子没看见自己让他找的东西。 趁着许向阳低头去查看那滩肉泥,魏西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连钩漌这才明白,魏西让自己去看那具尸体的脖子。 连钩漌站的位置自然是看不见细节的,不过魏西这么指了就说明自己在这侧努努力还是能看见的。 抱着这个想法,连钩漌冲着尸体靠近了一步,假意询问许向阳问题,实则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尸体。 走近了,连钩漌定睛细瞧,这一瞧险些没有叫出来。 这尸体的脖子上有个针孔,一瞧就是自己的飞针留下的印记! 连钩漌当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去看。 那尸体脖子上的针孔就是自己的飞针留下的痕迹! 妈的!青天下见了活鬼!这胡人自己什么时候拿针扎过他? 不对呀!自己来堂口镇就用了一次飞针,就是那次同魏西去找孙籍,当时魏西为了让那个侍卫睡得安稳,还特意把飞针在伤口里转了转。 难怪魏西叫自己过来看,她估计注意到了这个伤口,也想到那天发生的事,这才让自己过来确认的。 连钩漌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九具尸体都是胡人商队的,那个侍卫自己也知道长什么样,看长相这具尸体摆明了就不是那个侍卫呀! 魏西和连钩漌两人接连表现奇怪,秦枫也意识到了不对,许向阳还在回答连钩漌的问题,秦枫赶紧接替连钩漌分散他的注意力。 连钩漌咬了咬牙凑到魏西身边,低声道:“我看见了,你想让我干什么?” 在连钩漌和秦枫眼里,魏西现在还是一脸大局在握的表情,殊不知魏西方才发现那个针孔时心里的惊涛骇浪。 魏西当日可是亲眼看着连钩漌把自己的飞针飞进那个侍卫的脖子里的,甚至她还把银针在对方的伤口里转了几圈。 因此魏西清晰地记着连钩漌那些带着凹槽的飞针以及它们留下的特殊针孔。 当时还是魏西自己把飞针收起来交还连钩漌的,也就是说,这针孔决计不可能出现在堂口镇第二个人身上。 因为他妈的连钩漌接下来的行动轨迹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扎另外一个人。 更可怕的是这个应当是那个看守孙籍的人现在却换了个模样躺在一堆胡人的尸身中。 想一想寒气就从魏西的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好一招移花换木,看来那个修士真如自己所猜测那样同这帮胡人有关系。 只不过和自己想的有些出入,这修士不是听了胡人泄露的消息摸过来的,而是直接混进了队伍里进了堂口镇,三方势力混战,这人浑水摸鱼带着许向方的尸骸金蝉脱壳。 不,魏西想到,这修士可能都不是浑水摸鱼,这一切都可能是他在推波助澜,他就在暗处看着程县丞、胡人还有自己这支小队伍斗来斗去,最后还找了个人顶替自己的身份遮掩了行踪。 如若不是挑的人正好被连钩漌形状特殊的飞针扎过,这一手根本毫无破绽。 秦枫和连钩漌见魏西愣在那里,有些着急,尤其是连钩漌,见了针孔的他浑身不自在,迫切的需要魏西指导他的下一步行动。 “这是怎么回事?”许向阳的声音把魏西拉回了眼前的场景。 第一百零四章 药物 循声看去,许向阳扒着那滩肉泥眉头紧锁。 这一声把魏西的注意力拽了回来,入眼就是快要急得要跺脚的连钩漌。 “.......魏西!这针.......”连钩漌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被秦枫干扰的许向阳。 魏西努了努嘴,连钩漌又不是见识过不会说话的魏西的秦枫他哪里知道魏西是什么意思。 好在魏西也没难为他,绕过来抓着连钩漌的胳膊往许向阳那儿走。 魏西趁机小声对连钩漌说:“你去查看那具尸体,务必找到有用的东西!” “我哪知道什么东西有用?”连钩漌被魏西分配的任务吓得够呛,这尸体摆明了有问题,自己避讳还来不及。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努力打掩护的秦枫一个劲的关心不对劲的许向阳,魏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是专业的,相信你自己!” 连钩漌还欲说什么,魏西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这才一咬牙不着痕迹地同魏西错开身。 魏西和连钩漌两人离许向阳也不算远,索性许向阳的注意力都在他面前那滩可怖的尸体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几人之间的惊涛骇浪。 凑到跟前,魏西很自然地扶了一把秦枫,实则是用了力气把秦枫往自己这个方向带,秦枫顺势而为,直接和魏西交换了位置,直接挡在了许向阳和留在后面伺机而动的连钩漌之间。 魏西则站在了能够看见连钩漌动作的地方。 秦枫嘴上没闲着,还在那里问许向阳:“道友这是怎么了?” 这种叫魂式的问法也没让许向阳搭理她,到底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修士,该有的定力还是有的。 魏西分出心神观察许向阳,只见这个药修用两把十分轻薄的小刀在那滩血肉中翻找,血块和筋膜都被翻得乱糟糟的。 虽然魏西经常捡些骨头玩,但她捡的都是不带肉的,这画面委实有些新奇。 因此她的心里虽然余震未消,倒也颇为好奇地看着许向阳一番操作。 这么一看,她也觉出来点不对劲了:许向阳是掐着顺序查验过来的,先头他查验的尸体还没上刀子,他都只是检查了下外伤,怎么到这具遭了大罪的尸体就上刀子翻了个底朝天? 况且方才从魏西帮忙记录的情况来看,许向阳做事极有条理,就算要破开尸体验尸,那也要从第一具开始,验完一具再验下一具。 再说魏西虽不是药修,也知道真正破开尸体进行查验那是大事,若非这次摆明了是大案,怕是都不会验尸。 魏西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往上冒,连钩漌则强迫自己想明白到底这尸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许向阳终于回复了秦枫的呼唤,“.......这,闻所未闻.......” “许道友?可是有了什么线索?”秦枫试探道。 “倒也.......不能算是线索,”许向阳用其中一把薄刀从肉块里挑出来一块腐肉,“我实在是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可否请许前辈解释一二?”魏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线索,谁知道许向阳发现的这个怪东西是不是什么可以推翻一切的线索。 许向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验尸,连忙回道:“这具尸体是那队胡人中同秦道友交战的那位。” “秦道友年纪小,按理说气府不稳,灵力失控也是有的。若是天资上佳,气府宽广,情急之下,把对方肉体凡胎弄成......这个样子亦有可能。” “只是,灵力在这胡人体内爆开,尸体里除了血肉应当什么都没有,偏偏这里面有些泥土。”许向阳也不避讳,反正地上那滩里还能找到,直接把薄刀伸出去,让魏西她们去看。 魏西担心那腐肉里的东西有蹊跷,颇为谨慎地保持了适当的距离,秦枫也有样学样。 诚如许向阳所言,他挑出来的肉上确实沾着两粒泥土,若不细心自然不会发现。 “小道友不必害怕,剔骨不伤活物,”许向阳见两人如此谨慎,解释道,“碧血才伤活物,连钩道友还躲得那么远。” 鬼鬼祟祟的连钩漌突然被点名,心猛跳了一下,幸好他也是历练过的,立刻回道:“不了不了,让我看囫囵个的尸体还行,你手下的那具实在不敢恭维,看一眼我今晚就不用睡了。” “这把刀是剔骨?”秦枫挪开脸,指着许向阳挑着肉块的薄刀问道。 被这么一打岔,许向阳放过了连钩漌,收回了薄刀,“我除了做药治病,也做些手术,剔骨和碧血这两把刀就是我的法器。” 魏西没那个耐心理会许向阳的两把刀叫什么,她连起来道袍的下摆,蹲在那滩血肉的旁边仔细观察。 “许道友,秦枫同这人交手的时候还在龙虎山中,”魏西这一蹲下就看见连钩漌无从下手的犹豫模样,心想这人不会是好久没干活手生了吧,面上还是不显,“从龙虎山运过来,又停尸在这地方,难保中间没掺进去泥土。” 许向阳直接回道:“不会。首先这些东西也算重要证物,虽然我和庄大人都不是变异水属性的修士,无法保持尸体原状,但也施了法决,直接把这些东西运过来的,绝不会被泥土污染。” “其次吗,当天在龙虎山中,那山洞里面有好多悬燕,要是在那个时候沾染上,这里面应当有悬燕的粪便,那东西是味药,我自然认得。” 想到那山洞里到处都是的鸟粪,被洁癖魏李氏养大的魏西嫌弃地撇了下嘴,她记得那鸟粪是绿褐色的,这滩尸骨里面真没有相似的颜色。 “我有个想法,”魏西是铁了心要搞明白堂口镇这些事的,除了中间有仇要报,还牵扯到她最宝贝的小命一条,“就是要劳烦许前辈查验其他尸体!” 想到连钩漌这会抓耳挠腮还没办好她交代的事,魏西又补充道:“倒也不用每具都立马剖开,只打开一具,看看就好。” 许向阳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他不认同魏西的建议,只是他的工作习惯不好打破。 但想到这帮胡人换走的私金是他兄长骸骨催成的,他恨得咬牙切齿,当即决定线索为大! 第一百零五章 手艺人连钩漌 魏西本以为能拖一段时间。 毕竟刚才许向阳两把法器一起上在里面翻了好久才翻到的。 显然魏西低估了许向阳这位结丹上的药修,许向阳手法娴熟地剖开了最前头的那具尸体。 目无全牛不外如是。 在魏秦震惊的目光中,许向阳无比精准地切割,剔骨那把薄刀竖直切进了那人的胸口,避开了尸身上已有的伤口。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许向阳的薄刀就挑了块碎肉出来。 “果然有蹊跷......”许向阳喃喃道。 魏西也看见了那肉上沾着几粒泥,显然和许向阳之前发现的一样。 这具尸体是胡人的领队,也是被庄易杀死的,很明显他的尸体里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 很显然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神秘泥土是条关键线索。 或许能借助它确定这帮胡人的来历,毕竟博罗国地方也不小;又或者这帮胡人死前的怪异行为同这些泥土也有关系。 既然如此,不用魏西多费口舌,许向阳自己就开始查验余下的尸体。 这就意味着留给连钩漌行动的时间不多了。 这也不怪连钩漌,他现在都没想明白那一眼就是莒国人的侍卫,怎么就变成了这个胡人小队的车夫。 从外貌、体型、胡子两个人都不一样。 偏偏这具尸体脖子上的针孔告诉连钩漌这是为虎作伥的侍卫。 同一尸体的面容则告诉连钩漌这是胡人商队名不见经传的车夫。 一幅画化身的连钩漌画的一手好画,对人的相貌自然是过目不忘,他是绝不会搞错的。 既然魏西猜测带走尸骸的人是个修士,连钩漌想到,伪造相貌也能说得通。 丹药、符咒、障眼法,或者是什么换头的邪术,总之会有个合理的解释。 当务之急是魏西交代自己的事情该怎么办。 魏西想要自己找到有用的线索,这个范围就很含糊,世界观险些崩塌的连钩漌又一次陷入困境。 魏西那个性格现在无非就惦记着两件事,一是找到尸骸借此报复庄易,二是揪出那个敲晕了她的人。 连钩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连钩漌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想到了一个很有可能的答案。 久被魏西智商凌辱的连钩漌强压下自己的喜悦,继续思考这个结论如何能够帮助到自己。 这时候技术精湛的许向阳已经逼近了。 这修士做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既然他拿走了骸骨,为什么还要杀了一个县衙的侍卫? 明明有魏西这个已经被打晕的人。 要知道魏西那时候穿的可不是道袍,她本身也不是修为深厚的修士,那人杀掉魏西易如反掌。 要么就是他找好了替罪羊,不想多此一举。 要么就是他知道了魏西是修士,不想惹得几个门派注意。 连钩漌现在不知道答案,但是他知道一件事,这人大费周章,就是为了隐藏身份,拿走骸骨。 眼瞧着许向阳马上就要过来了,连钩漌当机立断,飞针自指缝出,扎进尸体的脖子,随后又被他收了回来。 到底是靠手上功夫吃饭的,连钩漌动作之快,魏西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当连钩漌无力回天了。 无奈魏西只能同秦枫一道盯着许向阳的动作。 许向阳在七具尸体中都找到了泥土。 甚至许向阳在查验第三具尸体时,直接切开了肺的位置。 魏西注意到了这一点,“许前辈这是怀疑这些泥土是他们活着的时候吸进去的?” 闻言许向阳惊讶地抬起了头,“这位小道友知道器官的运行?” “我父亲是猎户,外祖母杀猪养家,”魏西解释道,“处理动物时学的。” “原来是这样,想来魏道友也是聪颖心细之人,”许向阳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魏道友要是没有连钩道友怕这些东西的毛病,挺适合当药修的。” 魏西只笑了下,开什么玩笑,她在青城派待得多舒服? “魏道友说的对,先前那些泥土都是在肺附近发现的,”许向阳微微把手让开,方便魏西和秦枫查看,“虽说没几个人研究这些脏器的事,我却靠着实操积累了些经验。” “肺主内外交换,既然泥土是在肺周围发现的,想来是从外界吸进身体的。” “如此说来,”秦枫半信半疑道:“这东西也有可能是他们无意吸进去的?” 许向阳是技术人才,揣测动机这种事他是做不来的。 但是魏西非常擅长这个,她道:“不大可能,这些东西还滞留在肺部附近,可见东西进去没多久,人就死了。” “那时候堂口镇包括龙虎山都在下大雨,这些胡人无处也无法吸入这些泥土。” 甚至魏西都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正是那个带着骸骨跑掉的修士。 这人应是准备办完事一个不留的,先用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胡人,再让三人和程县丞硬碰硬。 魏西在心里连连冷笑,这人聪明过了头,反而欲盖弥彰了。 这人费尽心思想要斩草除根,无非就是怕胡人露了他的底细,让人——比如魏西——顺藤摸瓜,端了老巢。 只是这泥土形状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一时还不敢肯定。 许向阳打算留下这东西研究一番。魏西三人并未同他分享情报,谁让他同庄易阵营相同。 魏西借口要去牢里问口供,同秦枫并连钩漌离开此处。 “你们两个方才可是发现了什么?”一避开人,秦枫立刻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魏西示意秦枫稍等。魏西现在惦记的是另一件事。 连钩漌晃了晃手上的飞针,“修士里有没有人会法术能够凭借血液区分人的,我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魏西脸色阴沉:她想掰开连钩漌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摆明的事还不相信。 下一秒连钩漌让两人刮目相看。 只见连钩漌手上赫然出现了一块肉,显然是从方才许向阳手下顺的。 “起先我的注意力在那人身上,险些错过了这个,”连钩漌颇为嫌弃地用指尖挑着,“这不是泥,这事沙子!” 第一百零六章 医患(感谢逸仲的打赏) “说别的我可能认错,可这是沙子,”连钩漌心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自己终于占领了智商的高地,得意道:“我长在西域,断不会认错。” 魏西把那一小块肉接了过来,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把上面的颗粒沾在指腹上。 这东西看上去确实和泥土差不多,不过魏西一碰到就知道连钩漌怎么发现的。 因为触感不大一样,怪不得连钩漌这种靠手艺吃饭的能分辨出来。 “你什么时候下的手?”这话一出,秦枫就后悔了,没见到连钩漌得意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术业有专攻,”连钩漌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那人不就是想隐瞒身份吗?要我说往人肺里灌沙子这手法天下能有几个?” 秦枫还糊里糊涂的,但此处不宜久留,三人只能快步回客房。 关上门,魏西就把飞针的来龙去脉讲了,还把自己大胆的推测讲了出来。 末了,魏西犹豫了一下道:“这人估计也是把我打晕的那个人。” 秦枫颇为震惊,半响道:“那......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清楚,”魏西回道:“可惜那些胡人都死了,不然他们嘴里吐出来点什么,也算是条线索。” “若真如你和连钩所言,此人心机深沉,这莫名其妙的沙子,许就是他用来灭口的。”秦枫也是颇为惋惜,好好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连钩漌见士气有些低沉,忙道:“怎么说着说着还泄气了?你们莒国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吗?这人再好的谋算,今天还不是被我们发现了线索?” “就凭着这一手古怪的吹沙,想找他还不容易。”连钩漌见魏西和秦枫在听,更加卖力了,“现在要紧的是庄易的事!” 连钩漌这话说的颇为有理,魏西也清楚,若非他们三人占了先机,庄易怕是已经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现在许向方的骸骨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了,想办法搪塞庄易才是当务之急。 魏西正在那儿转脑子,却听见秦枫惊呼道:“瞧你!脸色这样白!可是疼得厉害?”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魏西这才回到现实,针扎一般的疼痛才迟钝的被她感受到。 “我去请许向阳,”秦枫扶着魏西坐到床上,“你且在这儿歇一歇。” 说罢,秦枫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经验丰富的连钩漌把桌上的肉装到定光瓶里,这瓶子还是谢师姐送他的,谢他插图画得精细,说这东西是用来盛需要保鲜的东西最好。 收好瓶子,连钩漌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怎么你同秦枫说那人可能就是打晕你的人,不怕她担心?” “担不担心,都改变不了那人可能杀我这一点,”魏西有些疲乏,连带着灵音的语调都不大流畅,“与其瞒着她,不如挑明了,齐心协力,总能解决问题。” 魏西想的明白,哪怕自己真倒霉被那个城府极深、手段狠辣又精于蛰伏的修士盯上了,自己今日挑明了也算是帮秦枫省去了前面的步骤。 直接让秦枫提着告寒找人复仇就好了。 没一会儿,秦枫和许向阳就进了客房。 “魏道友的骨头按理说没什么大碍了,”许向阳给魏西切了切脉,“但魏道友却时常骨痛,应当是伤了根骨,现在根骨正在自行疏通。” “可有法子让魏西的根骨直接疏通?” “气府和根骨都是修士先天带来的,”许向阳收起了用来给魏西切脉的帕子——那帕子搭上魏西的手腕便能在绢面上透出伤处的情况,估计也是许向阳的法器,“魏道友年纪也不大,根骨尚未完全长成,根骨上的伤只能自然恢复,用了药物反而影响此后的根骨发育。” “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缓解魏西的疼痛?” “根骨之疼无法缓解,倒是长骨头能缓解一二,吃些丸药就好了。”许向阳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魏西,“胶骨丸大概再吃三天,你骨头就长好了,这里面是镇痛的药,这三天每天一丸。” “根骨,依你的情况,”许向阳略一思索,道:“没有两个月别想好利索,不过等你骨头长好,根骨恢复的疼痛就会削弱许多。” 魏西表示自己都记下了,她对另外两人说:“我想问许道友些事,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吧。” 等到屋里剩下魏西和许向阳两人后,魏西道:“许前辈,想必你刚才也知道我的根骨如何,我之后还能修仙吗?” 魏西是不在意自己能不能修仙的,她这话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毫不知情的许向阳回答道:“既然你问了,我也就不隐瞒了。虽说魏道友有气府,可是气府狭小,又不坚固,可以说从基础上就不适合修仙,比之无法修仙的普通人只强上一点。” “若只是这样还好,偏偏魏道友的气府多有破漏之处,吸纳进气府的灵气会顺着破漏之处流失。想必魏道友自己也察觉到了,同为炼气,你能够驾驭的法诀远不如其他人。” 魏西想到自己搓出来的火球,点头予以回应。 “再说根骨,魏道友的根骨多有滞涩之处,也有破败之象,运用灵气不仅不通畅,还多有浪费。” “这么说我确实不适合修仙。”魏西的语气很平静。 许向阳把这归咎在灵音身上。 身为药修的许向阳焉能不知魏西的娘胎里带来的哑疾?因此对魏西的同情之心更盛。 魏西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她是个利用本能存活的斗士。 从情感和人格两方面讲,魏西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不过许向阳既然展示了,魏西秉持着别浪费的思想,决定利用一下待回收的情绪垃圾。 在许向阳用沉默回答后,魏西挤出了个苦笑,“许前辈是否再诊一诊?或许有什么你漏了的?” 一番折腾,魏西就为了从许向阳嘴里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红绳到底是怎么回事。 偏偏许向阳又诊了一次,结论仍是:魏西是一个天资极差又体质不错的小孩,并未有什么异常。 第一百零七章 赠书 “......魏道友底子尚可,”许向阳倒是颇有耐心,“只是去岁营养有些跟不上,还需要补一补。” 去岁锡州又是大旱又是蝗虫,魏西能吃饱就怪了。 红绳的事情既然许向阳看不出来,那只能是自己想办法了。 魏西一副“梦想破灭,人生晦暗”的表情,心里想的则是宝象城外的秘境。 “……还有一事,”许向阳的帕子还没收回去,“魏道友的哑疾,是娘胎里带出来吗?” 虽说魏西得了灵音能同人交流,但到底是天生的哑巴,说话嘴不动,同她相处个小半天都能察觉异样。 魏西不着痕迹地把灵音拢了拢,“天生的。” “若是这样有些可惜,”许向阳这人许是常年同药打交道,于人情上不是很练达,说话有些戳人肺管子的意思,“若是后天的还能有法子治一治。” 魏西倒没听过这种说辞,一时被许向阳的话带偏了,问道:“许前辈以前治好过?” “不是我,”许向阳把自己的帕子叠起来,放在药箱里,“我师叔曾经治好过一位吞了炭火的……” “只是,我师叔已然身死道消,不然请他过来给小道友看一看,或许能帮上忙。”许向阳的语气中全是惋惜和懊恼。 “许前辈不必惋惜。我已经习惯了,应付的法子也有。不过,许前辈的师叔也是在外任职的人吗?修士怎么会吞碳?” 魏西这纯粹是在侧面打听许向阳,谁让他去世的兄长如此“抢手”。 许向阳果然没让魏西失望,带着浅笑道:“想岔了,药修不似丹修,前者要学习医理,普通人和修士的病都可以治疗。” “小师叔是药修,但他治的那个人是个修士。那修士是从阴阳交界里出来的,一出来半条命都要没了,吞碳致哑,人也废了,遇见小师叔,只医好了哑疾。” “今日想起来也是因为当初几年的几味药还是我帮忙搜罗的。那方子是小师叔自己拟的,我当时颇为好奇,这药怎么还要患者老家种出来的?” “小师叔告诉我是他总结的一个经验,人和药材都是天地养的,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药作为滋养修复身体的工具,应当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药’。” “若魏道友的哑疾不是天生的,按照我小师叔的路子,我好生钻研或许也能帮道友解困……” “至于小师叔,他是鼎辛门的长老,并未投身尘世。” 因着堂口镇的事,许向阳对魏西三人十分感念,加上他本身的胸无城府,不用魏西多问就交代了个清楚。 “而我是因为家里安排,才在宿州府衙当属官。” 说到这儿,许向阳眼圈通红,泪水就挤在眼皮底下。 魏西心道不好,正欲转移话题,便听他道:“本来族中安排我兄长结丹后接手府衙属官一职……偏偏……苍天无眼!苍天无眼!” 这人死了兄弟,哭哭啼啼也能理解,只是魏西不愿听他哭诉。何况魏西也惦记着他兄弟的尸骸。 虽然魏西现在主要惦记的是带走尸骸的人,但这个细节许向阳就没必要一清二楚了。 “许前辈伤心归伤心,还是要尽早找回你……令兄的尸骸。”魏西的圈套一个接着一个,“令兄根骨奇异,不知道都有谁知晓?” “……兄长的师傅,族内的几人,”许向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事知道的人大概就这些,真要是有人因为他根骨有异带走了兄长的尸骸,也不会是这些人。” “庄大人可知道这事?”魏西状若无意地问。 “庄易和我兄长只是脸熟,此番前来,我也没告知他。”许向阳说完这话找补道:“他事多,何必拿这事烦他。” 我事就不多了吗?魏西心里反问道。 这话或许有些扎心,但事实就是情绪这东西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包容的,换句话说,无论是感同身受还是痛痒相关,都是编出来骗人的。 大多数人还是揣着自己的心事,章程地应付几句,徒留亲历者缓慢把酸甜苦辣咽下,折腾个透才算作罢。 魏西更是翘楚,她自问同许家兄弟萍水相逢——当然了水上水下两个世界,为着点情报在这充当贴心后辈。 魏西早就要有些不耐烦了,好在她百般忍耐也算是有了点收获。 比如,许向阳同庄易交情一般,甚至于他掌握的重要消息都不放心交给庄易,倒是跟一个晚辈吐了个干净。 “对了,”许向阳像是突然想到,“庄易似乎是得了府衙的命令,想尽快带着人证物证赶回府衙。” 经历了老吏的临阵倒戈和庄易的笑里藏刀,魏西对这种主动抛出来的消息十分慎重,生怕自己又着了别人的道。 “庄易现在跑到河堤上躲着,魏道友,我劝你一句,这事还是躲着些,连庄易这种浸淫官场多年的修士都觉得棘手,其中凶险可见一斑!” 魏西心想你怎么不在我们撞见胡人的时候让我们置身事外?又或者在自己险些葬身涣河的时候让人到此为止偃旗息鼓。 不过,庄易这人也提供了现成的答案——没看见对方已经躲到堤坝上不下来了吗? 庄易大概就是要借口汛期尚未结束,堂口镇现在群龙无首,好在堂口镇多待一段时间。 毕竟庄易还惦念着找到许向方的尸骸。 毕竟庄易真没有魏西三人知道的多,还傻傻的围着堂口镇打转。 许向阳临走的时候还给了魏西一本手记,“若没有魏道友出手相助,我兄长的冤屈怕是无法大白于天下下。” “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谢你。方才查验尸体的时候,见魏道友似乎对这些东西颇感兴趣,就把自己多年来相关的笔记留给你。” “这里面都是些我接触的病例,还有一些我绘制的图,若是魏道友想往深里钻研,我愿意帮你联系鼎辛门。” 许向阳又掏出一叠信纸,“若有急事,可以在这些寻踪信纸上写信联系我,你们三位都可以用。” 贫穷的魏西见许向阳如此大方,心里全是早知道随便他哭好了。 第一百零八章 猎人(感谢飘扬的红领巾的打赏!) 送走了许向阳,魏西半卧在床上试图捋清楚眼前的一切。 魏西感觉自己在困境中不断地下滑。 鼎辛门的水平真不错,魏西一觉睡醒已经掌灯了,看来是她吃的药起了作用。 这一觉让魏西罢工的脑子开始转了,正想琢磨个万全之策好一雪前耻,就听见院里有人在吵架。 这个院里的三间房住着魏西她们,府衙还有两个上了年纪、不方便去客栈挤的属官住在这儿。 只是这个时辰,那两个属官应当在忙着案子。 院子里吵架的声音属于谁不言而喻。 果然,没一会儿魏西的房门就被敲响了,灵音清了下嗓子,喊了句“进!” 秦枫提着个食盒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拄着拐的连钩漌,后者还在那里劝:“......可别再待下去了,谁知道那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俩说什么呢?”魏西刚睡醒,枕边新得的手记都没收起来,自然不知这俩人从院子吵到屋子的到底是什么。 冷着张脸的秦枫开口道:“连钩漌希望我们尽快动身返程。”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没等魏西接着问,连钩漌说道:“你同许向阳谈话的时候,庄易派人找我们两个。” “这去了才知道,庄易旁敲侧击地想打听我们找骸骨的进度。我们敷衍了几句,本想着从庄易嘴里得点好处,谁知道他说找不到也无妨,现在掌握的证据也能了结堂口镇的事。” “你们,”魏西的声音里掺杂着一些怀疑,“想从庄易嘴里抢肉吃?” “这怎么能叫虎口夺食?分明是庄易贪天之功!若非我们在堂口镇出生入死,他哪来的这次机会?我们又不是想无功受禄!现在彻底要被人甩到一旁喝西北风了。”秦枫这话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理,每一个字节都透出了她的愤怒。 看样子方才连钩漌就是被这套说辞说服的。 魏西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是替自己打算,只是咱们不能只看眼前,就像打猎有时候要放走几只兔子。” 闻言秦枫和连钩漌眉头俱是一拧,分明是不知道这话怎么跳到打兔子上了。 “骸骨我们找不到,他也找不到。”魏西虚指了指,心想还得是睡眠充足脑子才不至于成浆糊。 “细说起来,堂口镇的事本就是偶然同我们牵扯上,”魏西顿了顿,“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怎么抓那个把我们耍的团团转的修士。” 还有更扎心的话魏西没说:这俩人想在庄易手上讨便宜属实是不大可能,想必庄易同他们讲上几句话虽说那些细节不清楚,自然也是把这三人的态度摸清楚了。 魏西当然也不想让庄易太得意,毕竟还有一口气没出,只是这论实力她弱于对方,论靠山青城派也不是很牢靠的样子,眼下她也没什么能钳制对方的东西,只能留着骸骨的线索,等着后面好好出了这口气。 自然了,比之庄易,魏西也确实更忌惮那个修士。 一念之差,就是魏西的生死。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性命曾将悬诸他人之手,魏西的寒毛就一根根立了起来。 魏西这话说出来,关心则乱的秦枫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怎么你觉得我们还会遇见那修士?” “希望如此,”魏西稚气刚刚开始消退的脸上沉下了片阴影,“有些东西还是处理了才安心。” 闻言连钩漌瞥了魏西一眼。 “.......那你也同意我了?”连钩漌坐在凳子上,手还拄着拐棍,“我们尽快动身返程?” “下午许向阳提过,府衙的人来催过了,想必就算我们不想走,也拖不了几日了。” “府衙催过了?”秦枫给魏西兑了杯温水,接着又去把食盒里的饭摆出来。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连钩漌主动过来搀魏西,后者自己站起来往桌子那走。 “堂口镇这事儿不小,府衙催得这么急做什么?”秦枫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这么多人出来所费颇多?还是有人眼红庄易?或是哪个跑了的修士动用人像掩盖这事?”连钩漌开始胡猜,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怎么想都没用,”魏西没有秦枫强大的求知欲也没有连钩漌离谱的八卦热情,只知道三人敲定离开堂口镇,至于庄易被逼着去河堤上躲着这么大的压力,她是一点都不关心,“那都是庄易的事了。” 三人一边吃一边说话,连日来紧绷的弦终于能松下来了。 主要说话的秦枫和连钩漌,前者说两个病号应当如何养伤,后者则惦记着回去磨一磨赵大嘴。 吃完饭,秦枫去院里做晚上的功课,留下连钩漌收拾桌子。 魏西架着灵音在地上踱步权当消食。 “今天你说打兔子的事,”连钩漌一边抹桌子一边说,“魏叔可能是个好猎人,但是魏西,你怎么能笃定你一定能逮到那只跑的没影的兔子。” “我爹娘教的东西有用,但对付这人,我爹娘那套不大管用,”魏西伸出手逗灵音,“再说,我出来也学了点新招。” 连钩漌收拾干净桌子,提着食盒站在门口对魏西说:“什么新招?” “追着他跑累死的是我们,当然是扔出去个东西让他追着咬了!”魏西惹恼了灵音,被轻轻啄了口,指腹能感受到灵音舌头上的倒刺。 连钩漌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屁!这人手段阴毒,还是小心为妙。” 魏西应了声,连钩漌得了这不大正式的承诺,带着食盒出去了——他又不是操心的命,再说魏西浑身挂着心眼,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另一个犟种。 剩下魏西一人在屋里,她在屋里接着转了几圈,一点向秦枫学习的意思都没有,全然把门派早晚两次打坐的事忘干净了。 等到转出了点汗,魏西把灵音这只整日赖在人头上的鸟放在脸盆的架子上。 灵音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魏西伸出自己两只手。 魏西绷直自己的手指,虎口处有些发白,把气府里的灵气都往手上调。 第一百零九章 讨薪 任凭魏西怎么摆弄她的手,她都见到在涣河巨浪下窜出来的两根红线。 偏偏魏西清楚得很,那两根从手腕钻出来的红线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毕竟自己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魏西气府里最后一丝灵气也被耗尽了,她又尝试了一会儿,手抖有些发酸,还是不见红线出来打个招呼。 魏西一屁股坐到床边,把手举到眼前,仔仔细细的观察。 手还是个庄稼姑娘的手,除却些细小的疤痕、薄茧,魏西这双手没什么特别的了。 毕竟那玩意要是同血管一样,魏西的皮肤下面应当有暗红色的线。 实在弄不出来那红线的魏西徒劳地用手搓了几下脸,试图想出什么靠谱的想法。 总归不是什么再下涣河的馊主意。 开什么玩笑,若是让魏西涉身险境,她大可不要这红线。 要说之前魏西还担心那些暗红色的线有什么坏处,这才旁敲侧击过许向阳。 这也不是魏西杞人忧天,毕竟红线这东西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悄无声息长进脚底板吸血,还有就是把她们吊起来…… 可是这红线任凭魏西使劲浑身解数,就是没有一点钻出来的意思。 魏西可以肯定这红线是秘境里带出来的。 只是这样就有了两个问题:秘境里人头像诡异的红线是怎么钻进自己身体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中招了吗? 魏西倒在床上,堂口镇的神秘修士、许向方不翼而飞的骸骨、有事出力没事装死的红线……桩桩件件,把人逼得喘不上气。 可能是想到了红线,夜里魏西梦到了那个秘境。 在梦里是魏西爬上了那棵树,她看见大地上凸出来的一张人脸,绿色的植物和蓝色的河流反而凸现出了古怪的地形。 她看见了眼眶,里面密密匝匝的堆放着丝蛹,黑白分明的颜色让眼珠看上去像是随时要转动。 魏西在树上眺望,她揉了揉眼睛,附近视野里所有的树都变得半透明起来,藏在枝干中的红线无处遁形,像是树的血管,把人头像里的每一滴血都吸干。 魏西僵硬地低头,脚下的树冠中冒出了几根红丝。 悄无声息,抓到了祭品。 魏西瞳孔放大,但她没有听到尖叫声。 我在做梦,魏西想到。 魏西从梦中脱身,后背已经湿透了,她看向了枕边熟睡的灵音。 只是天还没亮,屋里的蜡烛估计是被秦枫吹灭了,魏西身上还盖了层被子,腿也被挪到了床上。 缓过神来的魏西把外袍脱掉,钻进被子驱逐入梦的回忆。 许是做梦做累了,魏西这一觉终于睡到了天亮。 秦枫做完早上的功课,把三人的饭取了回来。 大概是在堂口镇吃了瘪,饭桌上都没人讲话。 吃过了饭,魏西三人要去找庄易辞行。 因着夜里下起了雨,魏西她们披着蓑衣慢慢走。 此情此景倒是让魏西想起了那把救了她命的雨伞。 说起来回去她还要谢一谢门派里制伞卖伞的师兄:要不是他做的伞质量好,魏西保不齐已经成了涣河里的一具浮尸。 只能说青城派门派不大,创造神话。 虽说扒拉不出来几个厉害的修士,但是论起千奇百怪的修士,就数青城派量大管饱,无门派出其右。 东想西想,三人到了庄易暂住的地方。 进去的时候,庄易正交代人堤坝巡防的事情。 见魏西她们来了,庄易把人打发走了,“几位道友可是有消息了?” 魏西这消息多了,但她一个都不打算告诉庄易。 这种场面话秦枫很自然的接过话茬,道:“原也只说我们试试,怎么前辈还信了我们三个小孩的胡言乱语?” “况且这还伤着,哪里就能打探到什么消息?”秦枫微微转了下眼睛,继续道:“莫不是前辈有了什么消息?” 庄易也不恼,笑道:“几位小道友先坐下!小小年纪就这么谦逊,如今也少见了……” 没等魏西和连钩漌鸡皮疙瘩全起来,庄易下半句话立刻蹦了出来,“向方的尸骨……唉,本来也是我的私心……想着几位道友来的早些……” 这话说出来,三人都奇怪这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让人摸不到头脑。 下一句话庄易就给出了答案,“府衙差人过来,说是堂口镇私金的案子尽快结了。” “看来这向方的尸骸确实是找不到了,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骸骨也是证物,看来程二这罪注定是要少一些了……” 这话魏西也只是听一听,左右尸骸的线索她们手里有。 再说了,勾结胡人这一条罪过就能让程县丞死了又死。 “前辈说笑了,我们这次就是帮忙修堤坝,私金的案子同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连钩漌抢在秦枫这个炮仗开口前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几位道友可是帮了大忙!”也不知庄易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这会儿也不顾着功劳谁占的事儿了,“先有递消息,又有绊住他们手脚,之后又提供线索。” 说到这儿,庄易迟疑了一下,“按理说应当留几位道友,等这案子来龙去脉查清楚了,再送几位回门派。只是一则仙凡不好牵扯过深,二则也耽误几位小道友的时间。” 庄易这话说出来,就是要撵人。 不过魏西冷眼瞧他,便知晓此人并未完全说实话。庄易几句话对为什么匆忙结案含糊其辞,又站在她们的角度给了两个离开的理由。 魏西才不信他的鬼话,不过她惦记着别的事情,便开口道:“多谢前辈!好在有您提点着我们,不然我们还要赖在这堂口镇……” 说罢魏西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声,“只是我们三个都是门派里的小辈,本来手头就不宽松……别的不说,这堤坝的钱能不能先结了?” 魏西这种“讨薪”行为,除了迷惑颇有城府的庄易,还能让三人不算吃亏。 只不过同秦枫争取立功、给朝廷留印象、方便日后借力打力的想法不同,魏西是惦记着活都干了,好处得吃到嘴里。 庄易最后封了一百五十两官银并三百颗上等灵石给三人,只当是花钱打发三人,买一个清净。 堂口镇的事,三人自然是不会往外传,毕竟其中很多事不便在人前多言。 比如连钩漌如何打探消息、魏西怎样死里逃生、三人如何盗窃尸体(部分)…… 三人招呼打了,钱也拿了,便回客房收拾包袱准备启程。 “终于能回一丈原了,乖乖,之前一丈原没有抓人填坑的疯子!”连钩漌拎着自己的包袱皮,抱着装银两的匣子等魏秦两人。 没想到魏西开口就是:“我们先不回一丈原,有些事要打听打听。” 第一百一十章 宿城 做为莒国的粮仓和交通要道,宿州虽然不似国都所在的中州贵气恢宏,到底在繁华上不输中州。 出身锡州山沟沟的魏西倒是第一次见宿城这么繁华的城池。 虽还没进城,魏西远远就能看见宿城高高的城墙,连上面迎风招展的旗帜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就到了宿城?”连钩漌牵着马,眼里都是好奇,“难怪他们都说北疆才是天下最好的地方,宝象城似乎都没这儿一半的规模!” “宿州历史悠久,前朝几代府君在这里兴修水利、开垦田地。”秦枫抓住一切机会让这俩人多记点东西,“这才有了宿州供养天下的实力。” “到了本朝,朝廷下了功夫整顿河运、疏浚河道。宿州又成了莒国南北航运、陆运的咽喉之地,自然繁华。” 魏西连连点头,心想秦枫要是没被削弱,只怕比现在还卷。 “南来北往,又抓着粮袋子,”连钩漌不禁咋舌,“难怪这么气派!” 说起这三人为何跑到宿城而非直奔一丈原,就不得不说魏西想的多。 魏西自认并非算无遗策的人,她不清楚那个神秘修士有什么目的,又见庄易被要求尽快结案,心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苦于并无确切的消息,魏西便打算来府衙所在地宿城打听些消息,看看能不能有意外收获。 顺便办些在青城派不好办的事情。 三人收拾了包袱把魏xz在镇外的那匹马找了回来,便直奔宿城去了。 这遭也算是死里逃生,来宿城又没有什么任务在身,自然轻松些,加之年纪都不大,都好奇得紧,排队进城门都兴致勃勃地观察周围的人。 宿城光城门就有八个,魏西她们因为是骑马过来的,便排在了有代步工具的那个门,队伍里都是些商旅、游走卖艺的、还有穿官靴的。 小商小贩和周围村落里攒东西卖的村民早早就进了城,自然是看不见的。 像魏西这种穿道袍的修士也有,看道袍的颜色,甚至还有几个出自南江门派的修士。 连钩漌知道了那几个修士出自南江,便心神不宁地看了他们好几次。 “你是想去混个脸熟吗?”连钩漌的反常之处引起了秦枫的注意,她正在给一匹着急同伙伴汇合的骡子让路,“瞧着是接受万剑宗统辖的门派,应当没什么事。” 魏西却知道连钩惦记什么,毕竟他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不了,”连钩漌收回自己的目光,撇嘴道:“左右我都在这里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干系。” 这话牵扯到连钩漌自己,秦枫一下就明白这人是想打听那个赤膊无鼻的画师。 “......左右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了,你去打听打听也不耽误事。”秦枫好言好语的劝说,连钩漌却摇头,只说问了也难问出什么。 魏西开口道:“他是打定主意暂时不管这事,等他什么时候想查了,都不用人劝。” 跟着队伍往前走了两步,魏西道:“到时候,把南江和宝象城掀个底朝天他也在所不惜。” 诚如魏西所言,连钩漌到底没同那几个南江门派的弟子打听消息。 好在很快就到了魏西她们三个,守城门的两个兵士见她们身上有兵器又着道袍,拱了下手,“仙师,可有什么证明?” 好在任务牌没丢,三人把东西递过去,兵士查验过,便恭恭敬敬地还了回去。 “仙师,可以通行了。” 进了宿城更是繁华,只教人挪不开眼睛。 魏西倒是还有心思瞧几眼,剩下的两个人经了门前的那一遭没什么心思。 秦枫把魏西拉到客栈,后者还贪恋城中景色,心思完全不在入住上。 三人在客栈吃了些东西,魏西就要出去打探消息。 连钩漌在堂口镇遭了大罪,魏西出发前骨头都长好了,他却还虚弱着,加上城门口的事,便留在客栈歇一歇。 “也不知道青城派的名头能不能进府衙?”秦枫想实在不行把自己外祖的信物拿出来。 “进府衙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打听结案的事吗?”秦枫反问道。 魏西都快愁死了,好半天才憋出来话,“你打算进去问人家府衙的人?” 秦枫迟疑的点了下头,“.......调些卷宗还是可以的。” “府衙的人可能和庄易有矛盾,但是绝对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你总以为别人同你一样讲规矩,以后可别这样了。”魏西把这里的顾虑讲给秦枫听。 “没事,”秦枫这时候反应倒是快,“左右有你,总不会让我吃亏。” “你飞升了,就要靠自己了。” 秦枫挑起眉毛,“飞升了不是不能在一处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魏西没吱声,她知道秦枫天资好,是真正修仙的天才,在修仙这方面,自己可以说拍马也赶不上她。 况且,魏西攥了攥手心,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自己能活着走出宝象城和堂口镇。 只是秦枫这性子实在是让魏西有些放心不下。 这头魏西在这里心事重重,那边秦枫琢磨出来些不对劲。 “......小西?你是伤没好全吗?还是遇见了什么事?”秦枫立刻把不解和憋闷扔到一边,一门心思担忧起魏西。 “没有,就是心思多。”魏西回答道,还让毛绒绒的灵音出来卖萌。 “没事就好,”秦枫立刻松了一口气,“.......你说不能去府衙,那我们去那儿打听消息?” 魏西拉着秦枫把身上的灰色道袍换下来,七拐八拐进了几个小巷子,最后在一个偏僻的胡同停了下来。 这胡同里还算干净,只是正值雨季,地上有些积水,臭烘烘的。 魏西掏出方才买的包子,走到了几个躺在墙根底下躲懒的乞丐处。 “几位,打听点事,”魏西在秦枫震惊的目光中晃了晃手里的两个包子,“我这儿有一屉包子。” 老点的那个乞丐倒还稳重,另外三个乞丐就不行了,一开始见是两个小姑娘,作势要抢。 没想到那位个子矮些、脑袋上站了只鸟的姑娘十根手指根根冒火,摆明了就是个修士。 “想不想吃包子?”魏西把烤焦的包子扔到那个老乞丐怀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全域连锁,童叟无欺 看起来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老乞丐摸了摸怀里的包子道:“仙师想问点啥?” “也没有别的,就是想打听打听,府衙里最有头有脸的修士是谁?” 老乞丐在街上混的时间比魏西这俩人年纪都大,他掀起眼皮把两个小姑娘敲敲打打看了一番,“要说府衙里,最得脸的王大人和庄大人。” 魏西心道有戏,又给了个包子,“府衙里两个修士?” 这时候旁边两个乞丐连忙涎着脸抢道:“仙师好灵通!咱们这宿州府衙有两位修士。” “庄大人哎呦!那个厉害!咱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见他拎着纸,那纸一下子被吹到天上,忽的一下,变得老大!把太阳都遮住了!接着天上下火星子!呦!” 这话一说,魏西就知道庄易是个符修。 只是许向阳也是府衙的修士,那个王大人又是怎么回事? 又舍了个包子,魏西问:“王大人有什么修士的本事?” 接了包子的乞丐回答道:“府衙里的王大人可不会那些东西,他家是地头蛇,以前是做算官的,才不是修士!” “另一个修士是许家的,听说是个不管事的。” 另外一个乞丐嘴边包子的油还没擦干,“我倒是见过那个姓许的修士,雪灾的时候,他出来给人瞧病!他还给我了治冻伤的膏药!” 这两个乞丐你一言我一语,生怕没让带着包子的仙师满意。 “庄大人和王大人这么得脸,想必也忙得很,”魏西故作迟疑,“……庄大人最近可在宿城?” 那乞丐有些愣住:这修士不会是来找事的?不过他旋即也想明白了,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包子才是正事。 于是他赶紧答道:“最近都没见到过庄大人的车马,庄大人府上也牢牢关着大门,似乎不在宿城……” “仙师要是想到府衙办事,怕是等一等,最近府衙里乱哄哄的。” 魏西一听见“乱哄哄的”,眼睛都亮了。 “仙师你是不知道,之前那个府君马上风,”乞丐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新来的这个府君使不上劲!王大人去莒城了,庄大人有不在,仙师不如在宿城待几日。” 魏西把最后一个包子掏出来,“王大人去莒城了?师门还说让我来找他……你们可有什么消息?” 立在一边充当背景板的秦枫可算是见识到了,谎话魏西是张口就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只听说好像是北边那帮胡人派了使者,这才被叫过去帮忙。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这些人是真不知道了……” 说实话,这些人知道这么多,秦枫是没有想到的。 魏西把包子给了答话的乞丐,抬腿就要走。 没想到半晌不说话的老乞丐开口道:“小仙师要是想打听事,宿城里走风雨山庄的分号,消息比我们这些人灵通多了。” 魏西倒是没什么表示,秦枫摸出来一角银子交给老乞丐,道了句谢,这才离开胡同。 “魏西,”秦枫压着嗓子说:“你怎么想到的?这帮人知道的倒是不少?” “许向方提醒我了,”魏西说起地狱笑话一点都犹豫,“他们走街串巷,又不惹人注目,消息灵通。” “宿城的水还挺深,”秦枫今天学到了新东西,十分兴奋,同魏西一条一条的说,“光府衙就有莒城来的府君、本地望族出身的王大人、修士庄易还有修仙世家出身的许向阳。” 魏西边听边点头,鼓励秦枫继续说下去。 “难怪庄易那人过来就要抢功,原来是府衙这头还有人跟他平分春色,可惜了,”秦枫堵在胸口的气都散了,“堂口镇的事他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我大概知道庄易为什么会被要求匆匆结案了。”魏西声音不大,但分量却重。 秦枫就被她这话砸的晕头转向。 “博罗国这两年同莒国关系如何?” 魏西问的这事秦枫是知道的,杜将军每年派人给她送东西,还会让负责押送的人跟她说说这一年里发生的事。 “应当是要议和,皇帝和嫁到外边的安福公主年纪都不小了,许是折腾不动了……” “不过,博罗国反复无常,我从小到大听两国议和不知道多少遍了,有一次,胡使都没走出莒城,边关又开始打。” 听秦枫这么说,魏西心里有了九分把握,“看来是撞在了议和的当口,庄易的对手还在莒城忙这事,这才把这么大的事压了压。” “未必,”秦枫难得反驳魏西,“朝廷还是会查这件事,只不过可能是暗中调查……毕竟议和不成,这事也能用来发难。” “但是关键的证据都在我们这儿,”秦枫兴奋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让庄易费些波折也好!” “我们去风雨山庄的分号看看,”魏西提议道:“那个修士的身份我们毫无头绪,风雨山庄或许能帮我们。” 左右也是撞运气,秦枫自然同意。 风雨山庄在修仙界颇有名气,主营业务是搭建和维护修士消息网络,服务范围覆盖北疆、南江、东夷、西域,商品种类上至某某宗门的不传之秘,下到规模化养殖母鸡的某员外帷中秘话…… 简单的说,只要你给的灵石够多,风雨山庄童叟无欺,包君满意。 唯一的问题就是,风雨山庄的收费不低。 魏西和秦枫进门之前把带在身上的灵石拢了拢,这才敢进分号的大门。 入门就能看见为霜殿同款铜镜,魏秦两人的身影被铜镜捕捉,像是困在镜面里飘忽的幽灵。 大堂空旷异常,密密麻麻的竹牌悬浮在半空中,挤满了大堂的上方。 “两位道友,”迎过来的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穿着淡红色的道袍,头发梳得规整,“不知是来‘取’还是‘予’?” 这话闻道堂的修仙常识教过风雨山庄的消息如何匹配:来“取”是指发布或拿消息,‘予’则是指提供消息。 “我们想取个消息,”魏西干脆利落道:“麻烦先提供一下价位表。”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日沉阁 “‘取’消息风雨山庄提供三种选择。” “第一种是客人提要求,风雨山庄派专人一个月内拿到消息,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种是客人提要求,风雨山庄把任务派给各个门派的修士和全域的各个驻点,半年之内有结果,根据售后调查和各门派反馈,这种双方满意度都很高。” 魏西听到这儿有些疑惑,她打断了滔滔不绝的修士,“你们还有售后调查?” “风雨山庄是全域第一的信息集散平台,和修仙界各门派、各地方修仙世家以及各地非修士势力都有合作,”修士脸上是自豪的笑容,“成为第一和保持第一都不是容易事。” 魏秦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青城派,这人说的有几分道理。 “我们庄主为了做好售后服务,还专门花大价钱找青城派的冼华长老定制了一样法器,不过,”那修士指了指悬浮在天上的竹牌,“很好用,这些东西只有青城派的人能想出来。” “第三种就是客人重金悬赏,如果半年之内没有消息,我们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怎么解决?”魏西很明智地没有把自己血腥的猜想说出来——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希望解决问题的人。 风雨山庄的修士耸了下肩膀,“我们把任务转给一些手段更激烈的组织,干我们这行主打的就是找到最合适的人解决问题。” “两位客人想要哪个方案?” “当然是要第一个!”秦枫眼睛都没眨,伸手就要掏灵石。 魏西按住她掏灵石的手,“价钱,你没说价钱。” “三种服务价格依次是,八十八万上品灵石,六十六万上品灵石,六十六万中品灵石。” 秦枫把灵石塞回乾坤袋,“你确定没说错?” 经过秦枫的提醒,修士恍然大悟,“第一种服务,发布任务的人要额外支付五十万上品灵石,每人。” 魏西这才明白为什么第一种服务和第二种服务价格差那么小。 原来还有附加条款。 魏西也知道风雨山庄是如何做大做强了,这也太挣钱了,自己在青城派扫八辈子台阶都挣不到六十六万中品灵石。 “......你之前提到过冼华长老,”魏西诚恳地说:“我是他的徒弟,可以便宜点吗?” 秦枫目瞪口呆的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魏西。 “这鸟就是他给我做的,”魏西把灵音托在手心上,增加谎话的真实性,“栩栩如生是吧?” 灵音:? 魏西伸出一根食指把灵音歪着的脑袋捅正。 “这只鸟本来就是活的,我猜它是帮你说话的,因为我感觉你在用脑瓜顶和我说话。” “而且冼华长老没有徒弟,”那个修士继续道:“我们对重点合作伙伴都很关注。” “我们两个确实是青城派的弟子。”秦枫说完就感觉自己更蠢了。 “小姑娘别阴沉个脸,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风雨山庄的情报都是要钱的,顺便说一句,我叫厉淳。” 厉淳戳破了魏西正在盘算的封口计划。 秦枫没想到有一天这话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抱歉,只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灵石。” “我们接受灵金汇兑。”厉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秦枫在脑子里算了一下,她把母亲的嫁妆连带秦府剩下的财产全部折现也不够。 魏西还想争取一下,毕竟风雨山庄是专业的,她自己小命自己还是珍惜的。 “......真的不能便宜些吗?” “很遗憾,这都是全国统一价,贵派的冼华长老来了也是这个价。”厉淳抱歉地说。 “你刚才说,你们会把一些任务派给别人,我可以做任务抵债吗?”魏西把灵音放回头上。 “我们确实有这项业务,”厉淳笑道:“就是任务都有些麻烦。” 秦枫扯了扯魏西的发带,凑过去说:“我们俩是炼气,考虑考虑。” 魏西又不是第一次因为穷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想到这次是因为又穷又弱。 眼见在这儿不会有收获了,魏秦两人告辞便要离开。 “道友留步,”厉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手上有多少灵石?” “一百块上品灵石。”魏西不明白他问这个想干嘛。 “四百块上品灵石,”秦枫更正道,“我手上还有三百块。” “这事是养鸟的道友想打听的,”厉淳被这俩人逗笑了,“一百块上品灵石够用了。” 和秦枫的欣喜不同,魏西警觉地看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刚才还不松口的人怎么一下就乐善好施了。 “跟我来。”厉淳撂下这句话,举着一盏琉璃灯就往后面走。 魏秦两人赶紧跟上厉淳进了分号的后院。 大概是因为搞情报出身,风雨山庄的后院空荡荡的,一颗能藏人的树都没有。 倒是四个角有巨大无比的木头箱子。 魏西这才知道琉璃灯是干什么用的。 厉淳一边掀开其中一个的盖子,一边解释道:“这东西也算是风雨山庄的老传统了,祖师奶奶当杀手养活祖师爷爷,杀的人就装在箱子里交给主顾查验。” “但是我喜欢另一个含义,我们把压箱底的秘密翻出来,”厉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还用这些东西换灵石。” 这也算是离谱的传统,秦枫看着箱底的黑洞,更正了自己关于离谱的定义。 “你先下去,我在中间,”厉淳指了指魏西,“这位道友殿后。” 至少听上去还是合理的安排。 “我有一个问题,”秦枫的声音从下面传过来,“那些箱子很显眼,根本起不到什么遮掩的作用。” 厉淳把琉璃灯悬浮在通道里,撩起下摆往箱子下面爬,“没人敢触风雨山庄的霉头。” 箱子底下是个和大堂完全不同的世界。 圆形的大房间,一共有六层,每一层的外圈摆着桌子和柜子,能看见有人在那些桌子和柜子间穿梭,中间则是空的,一棵二十多米高的三春树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牌子,树干上攀援着的藤蔓植物的枝丫正在梳理那些牌子。 “欢迎来到日沉阁。”厉淳手上出现了一块空牌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魏西其人(上章改了价码) “风雨山庄有海量的情报,有很多都是前面那三种用不到的,日沉阁就是用来利用那些情报的。” “两位道友,我们现在谈谈价码。” “我叫魏西。”“我是秦枫。” “所以日沉阁的价码是一百块上品灵石?”秦枫买东西从来不讲价,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之喜。 “五百块上品灵石,消息挂靠日沉阁,毕竟我想试试薄利多销。” 想到自己在堂口镇遭的罪换来的一百块上品灵石,魏西强忍住自己想要加入风雨山庄的冲动。 “挂靠消息?具体提供什么样的情报?”魏西把自己冲向灵石堆的心拉了回来。 厉淳解释道:“日沉阁只把顾客的要求和赏金金额发出去,有人提供消息,顾客采用,便给一部分赏金,直到赏金全部用完。” “至于消息的真假、物证的提供、任务时效我们都不管,只是充当一个平台的作用,收费比较便宜,而且大部分消息我们就有,赏金我们能分大部分。” 秦枫觉得这个算是靠谱的了,她跟魏西说,“外边有个当铺,或者我拿些白银换一些,加在一起应该够五百块上品灵石。” 魏西不想让秦枫破费,可她又想搜集一些消息。 进退两难之际,厉淳的声音打破了僵局,“除了典当或者兑白银,其实魏西道友的建议是可行的。” “你们做任务抵债,五百块上品灵石,我给你们一个任务。” “你们最低档次的任务收费八万八千下品灵石!”秦枫忍不住吐槽道。 “我们有一堆人要养还要维持一个巨大的情报网,”厉淳的心理素质绝对适合当个奸商,“再说了八万八挺吉利的。” “两位道友做一个任务,日沉阁挂靠消息的费用就免了,你们只要拿出来一百块上品灵石的赏金就好,那是最低的赏金要求。” “什么任务?” “我就需要像魏道友这样谨慎的人,一般人听到这种便宜就不管不顾地扑上来了。”厉淳把手上的空牌子递给了魏西,“宗门大比就在明年,大比上有一样东西需要两位道友赢回来给我。” “风雨山庄有大把的修士可以用,我和魏西并非最佳人选。” “你不需要打听那么多,这东西算是奖品,就算有什么危险性,你们也要去找那些长老算账。”厉淳晃了晃牌子,“现在接还是不接?” 宗门大比还是被神秘修士吹沙子吹死。 魏西接过了厉淳手上的牌子,把自己还没焐热的灵石交了出去。 “你把要求写在上面就行了。”厉淳看都没看魏西交到他手上的灵石。 “我们要写什么?用沙子杀人?把人打晕?”秦枫这才意识到对方隐藏得多好。 魏西想了想,写下了“吹尽黄沙始到金,接木移花骨中开”。 这两句话模棱两可,又把她们知道的特征全部囊括,真有知情者或许能看出来,不知全貌者可能以为这是什么谜语。 魏西希望好好利用不多的赏金,能吸引来的消息越多越好,还能遮掩自己的身份。 秦枫听魏西把这话念出来,皱眉道:“你回去还是多听听谢师姐讲课,怎么两句话还不对仗。” 魏西把牌子还回去,“我也就这水平了,够用就行。” “就这么敲定了,”厉淳凭空扯出一根线,将牌子和装灵石的袋子系在一起,手一松牌子和袋子一并飞到树梢,“明年宗门大比你们会收到消息,把我要的东西拿到手,账就一笔勾销。” 魏秦两人出了风雨山庄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有一点两人都意识到了,风雨山庄实力果然非同一番。 就连厉淳都没有说等魏西她们把东西拿到手了再挂靠消息,他就做好口头约定,丝毫不怕违约。 要么是厉淳没什么心眼,要么就是他根本不担心魏秦俩人出尔反尔。 依照方才他的表现,魏西觉得是后者。 这会儿天还没黑,秦枫知道宿城有夜市,两人回客栈接上睡了一下午的连钩漌,胡乱吃了两口,便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路上秦枫同连钩漌讲了风雨山庄的事,后者咋舌道:“按照他们这个收费标准,难怪这人说免你们订金就免了。” “风雨山庄还收人吗?我这身本领挺对口的......不对,”连钩漌道:“你们没问问他们内部怎么分成吗?” 秦枫翻了个白眼,讽刺道:“你手上不还有灵石吗?你去找厉淳,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儿买来消息。” “你放心,我手上这点钱今晚剩不下什么,”连钩漌歇了一下午精神头好多了,“难得跟着你俩能有点消停时间。” 宿城夜市游人如织,三个人今夜穿的都不是道袍,在人堆里不是很显眼,像是出来玩的小孩。 这么一逛,魏西才知道连钩漌一个神偷为啥只拎着包袱皮就离开了宝象城。 连钩漌太能花钱了。 同秦枫那种有品位的花钱不大一样,连钩漌真的是乱花钱。 连钩漌的翘鼻子刚伸进夜市,他就买了个戴在头上嘎嘎叫的纸糊鸭子,魏西瞧得真真的,那鸭子完全依靠一个小机关出声。 不到一刻钟,连钩漌买了能有十样东西,要不是秦枫忍无可忍把他从“十文一次,水中捞月”的摊子前带走,这小子真有可能花钱把自己泡成浆糊。 甚至那个时候,连钩漌头上的纸鸭子还在叫唤。 相比之下秦枫就没有多疯狂了,她买了两样花的种子并一对瓷娃娃,准备在院子里种点花。 魏西则在连钩漌一头扎进花花绿绿的绸缎堆的时候,挑起了棉布。 “你做衣裳可以挑些鲜艳点的颜色,”秦枫凑过来对魏西说,“那匹鹅黄色的就挺好看的,还有那匹水绿色的,上下正好一身。” “我给爹娘挑的,”魏西拍了拍手上中一匹靛蓝色的布,“这种他们做衣服也舍得穿。” 魏西一贯不怎么爱说话,这话都算是难得的真情流露。 再细瞧她选的那两匹布,一匹靛蓝色,一匹松绿色,颜色深不说,料子也是结实为主。 秦枫心口一酸:按照她对魏西了解,她爹娘对她应当不错。 如今一家人天各一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转念一想,魏西的爹娘尚在人世,自己同爹娘胞弟却是天人永隔。 “......要我说你再拿一匹这个,”克制住情绪的秦枫挑出一匹枣红色的布,“这颜色做衣裳,逢年过节穿也喜庆些。” 魏西性子阴郁,之前自然是没想到这个的。 秦枫则想着魏西都这么大了,她爹娘穿枣红色年龄上倒也合适。 “三匹布,”魏西接过秦枫手上的布,扬了扬下巴,“你把连钩漌弄过来,让他帮着试试成衣。”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家书值万金 连钩漌被拉过来,手上还抱着一匹水蓝色的缎子。 “......这是怎么了?”连钩漌疑惑道。 “你帮我试几套棉衣。” 说罢,魏西扔给连钩漌一件棉袄,后者一把抓住,道:“北疆这个月份就卖棉衣了?” 连钩漌套上那件棉袄大了两圈,魏西点了点头,一个成年男人差不多也就这个体型。 魏西拿了三套棉衣并三匹布,秦枫帮她撑着乾坤袋往里塞。 连钩漌这会也猜出来了,魏西这是在给家里人买衣裳,便道:“我试着都一样大小,怎么买了三套一样的?” “你跟我哥体型差不多。”魏西正在用棉衣塞住布匹间的空隙。 “啊?那你哥的衣服还买那么大的?”秦枫也颇为不解。 魏西看都没看这两位爷一眼,同乾坤袋作斗争的同时解释道:“衣裳大了能改,多出来的棉花他们能拆出来做鞋。” “还有,我进门派都长了些个子,大点的衣裳能穿几年。” 当然了,魏西想起来自己离家时饿得浮肿的魏东,心想他应该还活着吧。 秦枫和连钩漌这才想明白,这俩人都不怎么动针线,自然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三人在夜市上逛了一个时辰,连钩漌把身上的银子花了大半,手上拿不下这才回了客栈。 连钩漌和秦枫在一边努力把那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塞进乾坤袋。 魏西则在旁边一边听他俩打嘴仗,一边把其中一件棉衣拆开。 方才在夜市上,魏西补充了些常用的火折子、绳子,除了她总觉得不安生外,还是为了把手上的银子破开些。 庄易封给她们的银子都是五两的官银,修士用着倒是方便,只是在甜水村一是不常用,二是有些扎眼反而给爹娘招祸。 拢一拢手头的银子,魏西打算把三十两碎银子缝进棉衣里。 左右这棉衣到了家,娘总是要改大小的。 “.......你为什么要买这么个玩意?”秦枫绝望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么大一个南瓜!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带回去让赵大嘴做了,咱们尝尝。” 魏西丝毫不受干扰,把抓了把碎银子往棉花里藏,穿针引线开始缝合。 “这东西这么大,怎么可能带回去,再说了乾坤袋又不能保食物不腐,到一丈原早就烂了。” 魏西把南瓜能储存很久不腐败的话咽了回去。 只听连钩漌洋洋得意道:“我方才买了张符,专门给这个准备的。” “......你这符花了多少钱?” 魏西面无表情的咬断线头。 “十两银子!那人说这张符是个筑基的修士画的,冰冻效果,算我捡到便宜了。” 屋里沉默了,灵音梳理羽毛的动作渐渐停止。 “......魏西,你跟他说,我们买符花了多少钱?” “清音符一张两块上品灵石,双声符五块上品灵石一张,”魏西立刻报账,没有一丝犹豫,“本来还有绝水符,但是十块上品灵石,没舍得买。” “你被骗了,符没有那么便宜。” 魏西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连钩漌把那个纸鸭子都拿回来了。 震惊过后的连钩漌试图挣扎,“......这个是个筑基修士画的,没那么贵......” “魏西刚才说的是青城派的报价,”秦枫斩断了对方全部的希望,“据我所知,咱们只有个筑基的符修,他都快七十了。” 魏西剩下的棉衣大改造是在连钩漌悔恨不已的絮叨中完成的。 夜宵是碳烤南瓜,不信邪的某人还是催动了那张符。 连钩漌回自己屋子睡觉的时候,魏秦两人已经感受不到他身上对世界的信任了。 魏西把棉衣和布匹包在一起,用绳子捆起来,洗了手脚窝在炕上写信。 秦枫难得打坐的时候心不在焉。 灵音蹲在油灯底下,盯着魏西毛笔杆上的挂绳。 人道是近乡情更怯,魏西离开家快一年了,如今只是写封家书,竟不知该如何下笔。 墨水重新蘸了好几次,魏西这才写下了第一句话。 因着贪睡不上心,魏西在闻道堂的功课只是平均水平,倒是字因着之前言语上的不方便在同期中写的不错,至少工整好认,没什么错字。 魏西在信里先说自己现在北疆的门派里,吃穿用住都归门派管,自己又认识了两个朋友,关系好点的叫秦枫。 又写门派教她们读书写字,还有怎么修炼。门派里的人对她挺好的,自己还跟着掌门去了趟宝象城,现在在宿州帮着修堤坝,爹娘不必担心她。 最后魏西嘱咐爹娘保重身体,自己随信带了些布匹和三套棉衣。 信不长,魏西自己通读了一边,觉得干巴巴的,一时有些脸热,但她又不知该写些什么。 最后魏西也不想着重写了——她哑巴了这么久,写出来这么封信已经很不错了,干脆利索地封上了信。 魏西趿拉着鞋,要把信放到那个大包袱里。 “小西,”秦枫晚课都快做完了,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你知道规矩吧?” 秦枫修炼的时候怎么会说话,魏西心中警铃大作,果然等来了大招。 “修仙者需斩断尘缘,身在红尘,神游物外。”魏西背的是所有基础功法的第一句话,无一例外。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魏西掏出在夜市上买的荷包,往里面装了些铜板,和信一起塞进了包袱里,“只是我不大可能修炼到扰乱仙凡秩序的地步......” “我娘希望我平安,”魏西重新系好包袱,用力打了个结,“我若一去再无音讯,他们也要日夜悬心。” “修仙的事也没准儿,”秦枫从炕上跳下来,凑到魏西跟前儿,“宝象城和堂口镇这两次事,若是没有你,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你聪明又坚强,连韩仙师都说你能在修仙上有一番作为。” 魏西一脸怀疑,她没听见韩仙师说过这话。 “我算是韩仙师的徒弟,”秦枫拍了下魏西的脑袋,“私下里听她说的!” “......总之,你同家里联系是一方面,”秦枫点了点魏西的脑门,“注意分寸是另一方面。” “知道,”魏西把一张符催动贴在包袱上,随后扎破指尖在上边滴了滴血,“你快去打坐,宗门大比靠我够呛。”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丈原秋 第二天,三人出城前去了趟驿站,把魏西的包袱送出去。 宿城驿站里的人见惯了达官显贵、富商名士,对着三个年轻的修士按照礼节接待,一举一动都是客气。 听了魏西的要求,那人表示送到锡州驿站五两银子也就够了。 只是甜水村太过偏僻,估摸着送到那儿的时候正好是锡州的雨季,山路更不好走。 只怕到甜水村这段路要专门给驿站跑腿的人一两银子。 若有人到附近镇上的驿站取,倒是可以省下这一两银子。 魏西为了五百块上品灵石把自己都压到了宗门大比上,这会儿有点报复性消费的意思。 于是从宿城出来的时候魏西距离一贫如洗仅有一步之遥。 好在回门派的路上没花什么钱——魏西那匹马胃口实在一般。 同来时不一样,这回是从初秋快进到了仲秋,越往北走,景色越浓郁。 三人紧赶慢赶在中秋节前两天到了一丈原,在山脚下碰见了采买归来的师兄。 “去岁的棉衣还没上身,今年的棉衣又要发了,”秦枫帮着师兄往山上搬东西,“门派手上宽裕了?” 负责采买的是颜啸师兄,他平时管着库房,是个筑基的法修,主攻物资管理。魏西经常能看见他在库房十指翻飞,各种东西就按照他的指挥一头扎进属于它的地方。 除了这手绝活,颜师兄还展现了惊人的统筹天赋和绝佳的记忆力。 魏西亲眼见过他给整个门派的弟子发工资,账本摆在手边就是个装饰,奖惩精确到每文钱。 这样的人才利用门派有限的资源维持正常的运转,很难不受众人爱戴。 颜啸牵着青牛的绳子,笑道:“你们三个可算是回来了,谢师妹说你们在宿州被事绊住了,要是再晚几天,都得冻着回来!” 要散架的魏西和连钩漌也帮着搬东西,好在大部分物资都在牛车和乾坤袋里,需要搬的东西不多。 “怎么买了这么多糙米?”魏西怀里抱了一摞棉衣,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那个白胖白胖、跟你们一块儿进门派的师弟,”颜啸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对方的外貌特征,“叫钱粮丰的那个,他看星星看出来的,说是今冬有大雪......” “青州这地界,有时候一场大雪就能变成雪灾。咱们门派一百三十九号人,倒是好说,”颜师兄一张口就知道有没有,“附近的村子日子难过,买些粮留着赈灾用。” “为着这些粮,我还跑到青城,找遍了米行。” 颜师兄轻描淡写,魏西却知道他费了大功夫。 青城派没有产灵石矿脉,也没有像样的营生,连结丹的修士都没有几个,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门派中弟子和长老上交的抽成,以及青州几个铺子的收益。 这些钱要用来养门派里的弟子、维护门派里大大小小的建筑、提供基础的教育和修炼资源,基本上一年到头门派的账上剩不了几文钱。 况且青城派时不时还要接济接济周围的老百姓,这让本就不富裕的门派,穷得更加触目惊心。 要不是冼华长老和楚秀琴长老舍得给门派花钱,加上颜师兄和谢师姐本事大,青城派估计早就散伙了。 据魏西所知,门派的账上不大可能支出这么一笔钱买这么多的糙米。 想来是颜师兄把算盘珠子都拨拉碎了,才东挪西凑出了这么一笔钱,趁着新米上市之前买了这些折价的陈米。 那头颜师兄还说着话:“......你们这时候回来也好,咱们门派在山腰上种的那些麦子也快收了。今年用的是青牛长老培育的新种子,瞧着收成能不错。” 闻言三人面色都不大美妙:忘了这一茬。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行人很快到了门口,几个平时在颜师兄手下干活的修士跑过来帮忙。 魏西东西一脱手就打算去为霜殿交任务牌,没想到秦枫把自己的牌子给她,“你帮我交了,我留在这儿帮忙。” 魏西狐疑的看了一眼秦枫,不过人都回门派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她便接过牌子和连钩漌直奔为霜殿。 “秦枫好端端的帮他什么忙?” 魏西心思都放在打草稿上,一个没注意让灵音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去交钱了。” “啊?”连钩漌诧异道:“你们两个昨天商量的?” “没,估计是触景生情了。” 按照魏西她们三个人的修为,门派是不指望她们交钱的。 秦枫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责任心无人能挑剔。眼见门派资金周转有些困难,自然会慷慨解囊。 甚至知道魏西和连钩漌两个人手头没多少钱,贴心的同两人分开,自己悄悄的交了钱,一举两得。 “......这样也不好让秦枫一个人交吧,”连钩漌无比庆幸自己没把赏金全花光,“一般交多少抽成呀?” 打完腹稿的魏西难得用正眼看连钩,“我不清楚,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魏西说完这话又开启自闭模式,留下连钩漌一人摸不到头脑。 这满肚子的疑惑终究是没忍住,连钩漌在为霜殿问今日值班的师兄:“其他出去历练的队伍都回来了吗?” “全都回来了,谢师姐还嘱咐了,说就剩你们三个没回来了?怎么没见秦师妹?” 魏西把秦枫的任务牌递过去,“她回院子里抱猫。” 青城派规模不算大,各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变成八卦,魏西那只猫倍受秦枫宠爱的事自然不是秘密。 “这位师兄,我们可要上交收入?” 值班师兄笑道:“那倒不用,这种发给宗门的任务,宗门已经拿了钱。再说了你们三个都是炼气,就算单独接了项目,也不必给门中交钱。” “按理说,都要结丹了才会给门派交这个钱。” 连钩漌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果然值班师兄怯然一笑,“咱们门派的情况大家都清楚,筑基就开始了,不过只抽半成,结丹后恢复一成。”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魏西和连钩漌眼神短暂交汇,一起把师兄拿给他们的灵石推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青牛长老 回一丈原不到一旬,收获的季节就到了。 消息是青牛长老带到闻道堂的。 一瞧见青牛长老那根牛头拐杖,正给四十多个炼气的弟子掰碎了讲功法的谢师姐连忙放下戒尺,迎了过去。 “青牛长老,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就好了。” 青牛长老乐呵呵的,活像核桃成了精,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小谢,我是来借人的,地里的寒麦能收了,齐棠棣带着郑星顾不过来。我来看看有多少小弟子有时间。” 谢师姐扶着青牛长老坐下,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道:“长老想要多少人都成,他们难得出一份力。” “往年还好,”青牛长老接过谢师姐递过来的茶,“今年多种了几亩地,估摸着雪下的又早,怕是比去岁累多了。” “收获是大事,累这一时,明年门派的粮食却有了着落,”谢师姐微微一顿,“只是明年是宗门大比,门派里筑基的弟子大多闭了关,打算冲一冲,怕是人手有些不够。” “这事儿我也知道,”青牛长老边点头边说:“难得咱们门派这些小孩惦记着修炼。” “炼气的这些小孩子,愿意参与抢收的,我补贴他们十五块上品灵石,宗门大比也能买点零嘴吃。” “长老!这怎么能让您破费?” 谢师姐的惊讶是正常的,要知道青城派除却包吃包住,炼气和筑基的弟子一个月只能领三块中品灵石和五块中品灵石的补贴。 青牛长老专攻农业改良,在整个修仙界都只此一家,别的不说,他同莒国朝廷关系十分密切,灵石和银子是不缺的。 只是他确实是个好人,时常接济农人,遇见天灾人祸更是竭尽全力去帮扶灾民。 加之青城派的粮食都是青牛长老种的,真要是拿了青牛长老的钱,谢师姐想想脸就要烧起来了。 之前韩仙师抓赌的时候,不懂事的弟子也只是开开青牛长老的玩笑,这时候却也知道轻重,没等谢师姐再说什么,下面的弟子纷纷表示自愿去帮助抢收。 一时间闻道堂像是沸水一样炸开了锅。 “知道你们都愿意帮我这个老头子,”青牛长老乐呵呵的,颇为豪迈地挥了下手,“给门派里的孩子出点零嘴儿钱还不行?” “今年来的和上一届来的才多大?宗门大比手上有点钱也能玩玩。” 言至如此,谢师姐笑着回道:“我先替师弟师妹谢谢长老。” 这时候规矩根本管不住下面坐着的人,青牛长老就在小弟子们的赞美声中飘了出去。 因着这事,闻道堂今天是决计不能消停,谢师姐索性放他们早早回去。 “青长老挺有钱,”连钩漌在闻道堂憋了半天,出了谢师姐的视线范围嘴就停不下来,“也不知道这活累不累。” “割麦子累得腰疼,”魏西想起被农活支配的日子,“不过我们都是修士,总有取巧的办法。” “这麦子我们必须割吗?”秦枫长这么大庄稼是一次都没碰过,“还有青牛长老姓陶,你叫错了。” “啊?那他为何……算了,”连钩漌到底是在西域长大的,什么古怪的东西他都能当姓氏用,“我还以为跟我的姓差不多。” “不过我觉得魏西说的有道理。听谢师姐的意思,门派种地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总有取巧的法子。” “最好有,”魏西是真的希望如此,“不然这钱真的是辛苦钱。” 魏西这话纯粹是经验之谈。 虽说她家只有两亩薄田,但是农忙的时候,她爹总要去员外家参加抢收补贴家里。家里的麦子只能是魏西她娘带着两个孩子收。 因此魏西多少知道收麦子多累人。 连钩漌对此事颇为乐观,他拐去拎饭的时候还说:“得亏这地方不种稻子,我听说那东西种在水里。” 当天晚上,魏西她们就收到了谢师姐送过来的口信:明日卯时山门集合,带好水壶和干粮。 秦枫怀里抱着大将军,一人一猫苦着两张脸。 就这么忧愁了片刻,无人搭理的秦枫偷瞄魏西,发现她在那里撕布条。 “你撕那个布条干什么?”秦枫撒开捕鼠大将军,后者立刻去找灵音的麻烦。 “缠手上,省得手磨出水泡。”魏西哗啦一下撕开手上的布,边缘处呲出来的线被她扯下来。 这东西不光是给秦枫她俩准备的,魏西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她好一阵子没干过农活了。 “你说,日沉阁想要得到东西到底是什么?” 魏西把她撕的布条掐在手里,横过来一条拦腰绑成一捆,“我怎么知道?他说的你也听见了。” “我就是担心,”秦枫杵着下巴,“风雨山庄想要的东西,能是那么容易上手的吗?” “姓厉的一定是瞒了我们事,”魏西把布条子塞进背的小布包,轻轻拍了一下不怀好意的大将军,“不过他想要东西,就得保我们性命无虞。” 至少他拿到拿东西之前,魏西选择把这句话憋在心里。 秦枫历来是听劝的,“虽说这坑是我们自己跳进去的,但总感觉不踏实。” “我真觉得这行获利颇丰,咱们伙同连钩漌应该能干起来。” 魏西没想到秦枫画风转变的如此突然,她收好东西准备上炕,“你问问他,我看他挺心动的。” 秦枫锁上屋门,渐次吹灭了屋里的烛火,爬到自己的铺位躺下。 被黑夜包裹的魏西还在顺着秦枫的话往下想。 厉淳对着她俩语焉不详,魏西只当他保持神秘感,或者担心泄密。 只是有一件事魏西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厉淳选了她俩做这个任务。 毕竟五百块上品灵石,找个筑基的修士也是轻轻松松,胜算不比出身青城派、修为有限的两人靠谱多了? 此外,因着之前的懈怠,魏西并不十分了解修仙界,甚至去风雨山庄都是听那个老乞丐偶然提了一嘴。 为了找线索,魏西不惜暴露一点儿自己知道的事情。 兔子撒出去了就看对方肯不肯露出破绽了。。 第一百一七章 地里的一把好手 魏西叼着面饼把要走的一段山路扫了。 说起来青城派的弟子真是能忍,魏西出门两月有余,山门愣是没有人扫。 还是魏西回来后花了大半天时间打扫了。 不过青州夏秋极短,魏西走的时候山下的雪才化干净,现在又山上又到了秋天的尾巴。 难怪青州比锡州还要贫穷,好歹锡州庄稼能长的时间多些。 极限踩点魏西扛着扫把钻进了哈欠连天的人群中。 “你这还起了个大早过来扫地?” 魏西把扫把借给都要站不住的连钩漌,后者赶紧接过来拄着——他实在是太困了。 秦枫倒是不困,她平时这个点也刚刚做完早课,只是她有些心不在焉,看上去有些蔫蔫的。 你以为魏西就自在了吗?不,魏西是最难受的,人多的地方她不是不能待,只是不相熟的人站的太近,她浑身不自在。 幸好谢师姐准时出现,几十号人瞬间就清静了,自发排成方阵。 “各位,”谢师姐一挥手,半空中腾地升起好大一团火焰,从中渐渐凝实出数十把泛红的镰刀,“秋收时间紧迫,任务繁重,在这里先谢过各位师弟师妹。” “咱们门派种的是特殊品种,大家先接着镰刀,稍后跟着各自的领队,他们会给你们讲解注意事项。”谢师姐说罢掐了个法诀,那些镰刀便按次序发到了众人手上。 魏西三人被分到了齐棠棣带的队伍,她是青牛长老的大徒弟,也是郑星的师姐,瞧着不到三十岁。 八卦王连钩漌这时候也精神多了,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低声同魏秦两人道:“齐棠棣之前是南江岱宗的弟子。” “除此之外,倒是有谣言说她在岱宗的时候嫁过人,后来同那人和离,在岱宗没有容身之所,还是青牛长老收她当了弟子,这才不用辗转漂泊。” 一开始秦枫听的还认真,一听到是人家的私事,皱眉道:“你整日里少捕风捉影,别人的事不知真假,你不要瞎说。” 连钩漌知秦枫是个被圣贤书熏大的,也知道自己喜欢说三道四的毛病,便空出一只手捏住自己的嘴巴。 见他这样,秦枫又缓和了语气,“别说她是咱们的师姐,就是一般人也不好这么背后毫无根据的议论。” 魏西恶趣味上来了,又开始吓唬连钩漌,故作严肃道:“南江同我们北疆风俗多有不同,你这么乱说,哪天撞上了岱宗的人,说不定舌头就没有了。” “那就有那么巧的事......”连钩漌还有心思笑,正想反驳魏西,就看见对方微微一笑,心中大骇。 魏西道:“宿城不就碰见了几个南江人?保不齐你念叨着念叨着人就来了。” 说完这话魏西又切换回自闭模式,专注地听齐师姐讲注意事项。 最后是秦枫让汗流浃背的连钩漌老实听讲,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齐棠棣领着自己的队伍往她分管的那片地去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一个小团体的话题中心,“......这片地能有四十五亩,种的都是新品种的寒麦,只能用火凝实的镰刀收割,得亏你们谢师姐在。” 闻言魏西掂了掂自己手上已经变为暗红色、隐隐发烫的镰刀——这也是纵火术的范围吗? “剩下的就是同普通收麦子无异,只是有一点,这些麦子必须赶在第一场雪之前从地里收起来,不然雪一下,大半都要同雪一道开春化掉了,”齐师姐摸了摸鬓角,“这品种缺点就是这个。” “一队一共是十六个人,有四个人负责把麦子运走,剩下的人割麦子。” 闻言魏西眼前一黑,在家的时候一天一个人也就能收一亩麦子,这么算至少要干三天。 况且这帮炼气修士不可能都是熟手。 至少用不上更多的人去搬运麦子了,魏西强迫自己坚强,毕竟修士还是能用用搬运的口诀。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魏西她之前躺的太拼了,搬运诀她没学。 也就是说魏西只能头蒸暑气、背灼天光地在地里割麦子。 我踏马的修的是个什么仙?魏西面无表情地想到。 只是这事毕竟是关系到明年的口粮,魏西打起精神,掏出自己昨夜准备好的布条,认命般给三把镰刀缠上。 卯时不到两刻钟,众人到了需要收割的麦田。 眼前是好大一片霜色的麦芒,麦穗的脑袋挨着脑袋,向天边延展过去,像是大地偷藏了一片经年的雪,又像是一丈原封存的冬天。 魏西这才知道师姐口中的新品种是什么意思,她摸了摸近旁的寒麦,寒津津的。 这一小队的人自觉散开,魏西的垄在中间,方便另外两个人抄作业。 叉腿,弯腰,抓麦子,挥镰刀,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魏西:跟回家一样。 为了自己不会累死在一丈原,魏西压了压自己的速度。 就这样,连钩漌和秦枫也被她甩在了身后。 等到魏西回头找人的时候,发现那俩货离她能有两丈远,吭哧瘪肚地割麦子。 一低头,自己的身后的麦茬齐刷刷的,和两旁仿佛被狗啃过的垄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这也太累了,”连钩漌赶紧直了直腰,“我这腰都要断了。” 秦枫手撑着大腿,弯着腰不肯起来,“起来腰又要疼,我当初练武都没这么劳累。” “我这才割了小半天,就累成了这样,”秦枫喃喃道:“我庄子里的那些佃户岂不是更累?” 连钩漌本来想吐槽她还有田庄,只是他忙着喘气错过了嘲讽的最佳时机。 “我记得他们是交租子的,还有些短工,一天五百文……” 魏西俯身又开始割麦子,“这价位算高的,我们家那头一天也就三百文。” 这回轮到秦枫喘不上气,“才三百文?这活给我三两一亩我也不干。” 魏西就这么在前面割,剩下两位在后面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三人才停下来去拿午饭。 午饭是厨房做的馅饼,三人坐在田埂上吃。 “你这是怎么了?”魏西指着秦枫袖口底下的红疹说。 第一百一十八章 敏感 听魏西这么一说,秦枫才看见自己手腕浮起的一片红色。 秦枫把自己的袖口往上撩了撩,发现这片红疹已经蔓延到了小臂。 “这也不像是磨出来......”魏西想到自己身体里的红线,不由得呼吸一滞:难不成秦枫也中招了? 秦枫把袖子放回去,“哪里就这么娇气,也不至于在胳膊上还有疹子。“ 接连发挥失常的魏西引起了连钩漌的注意,但他也止步于此了,毕竟对方目前没露出更多的破绽。 眼前秦枫身上的红疹才是能把握住的问题。 “你之前碰过麦子吗?”连钩漌割了一把寒麦,麦子被切断和大地的联系,迅速褪去霜色。 “没有,我都在府上待着,要么就在边关吹沙子。”秦枫伸出手让连钩漌上面抹麦子的汁液。 这东西抹上的地方没起红疹,“那这是什么毛病?” 魏西拔腿留下句话:“我去找齐师姐。” 眨眼的功夫,齐棠棣就跟着魏西回来了。 一见秦枫手上的红疹子,齐棠棣就惊讶的抬起头细细瞧了瞧秦枫。 “齐师姐,方才我们试了,她这不是对寒麦起的反应。”魏西使了个眼神,秦枫把袖口往上拽了拽,让人瞧个仔细。 “秦枫这个不是过敏,”齐棠棣笑道:“应当是她的根骨和火相冲,握着这镰刀久了不舒服。” 听她这么一说,抓挠着红疹处的秦枫才想明白为何有灼烧感。 “可是,秦枫现在是炼气的修为,按理说显不出属性上的偏好,”见魏秦两人奇怪的眼神,连钩漌不可置信的说:“我在闻道堂多少也听些课!你们之前都怎么看我?” 齐棠棣解释道:“一般是这样的,结丹成功后才会显示出属性偏好,像是掌门就是水属性,我师傅是木属性。” “但也有一些特殊的根骨,有那种纯度很高,或者在五种属性中展开变异的,”齐棠棣略一犹豫,“还有一些有毒的,南江的门派喜欢收这种。” “不过这都算是修士的隐私了,算起来众人皆知的也没几个。” 齐棠棣把秦枫的那把镰刀拿起来,“若真是这样,秦枫你还是去找楚长老看一看吧,或者找你谢师姐看看。” “不过你这样麦子是不能割了,跟那些负责搬运的弟子一处吧。”齐棠棣说完便把来不及说话的秦枫带走了。 留下魏西和连钩漌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用割麦子了?因为她根骨奇怪?”连钩漌感觉自己应当是要流泪的,只不过他没这个功能。 事实上连钩漌累得后背要裂开了,周围的人见他一滴汗都没有还以为他是什么世外高人,肃然起敬。 “应该是......”魏西也不大确定,这是她上课不好好听讲的下场。 “我的天,我不想活了,”连钩漌哭丧个脸,“怎么我就没有这种好事?” 魏西觑了他一眼,心道:这镰刀是火焰凝成的,倒是没见把他这张画点了。 腹诽归腹诽,魏西把冷了的馅饼吃光,搓了搓手,夹着镰刀去地里接着收麦子。 不似某些人心里装不下屁,脸上藏不住事,魏西“冷酷无情”的想,这根骨的事最近实在是有些耳熟。 先是堂口镇许向方的神奇骸骨,又是自己被诊断为伤了根骨,接着又是秦枫这拿镰刀都不稳的根骨。 怪事,魏西干净利落的割了一把麦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魏西的缺乏耐心总是体现在人际交往上,对于琢磨事情倒是不怎么抗拒。 毕竟一种是别人对话,另一种则是自己和自己较劲。 好在割麦子这事魏西是做熟了的,她就这么从进堂口镇开始一遍一遍在脑子里过,一边梳理一边割麦子。 等到日落西山,这帮在地里收了一天麦子的修士才偃旗息鼓。 魏西不多不少今天自己割了一亩地,连钩漌下午总算是上手了,差两垄不到一亩地。 魏西自己也颇为惊讶,毕竟她们村里的壮劳力一天也就割一亩多点,自己才十一岁,居然也割了一亩地。 看来自己这个炼气的修士从体质上还是比一般人强些的。 当然了青城派的伙食到底也比普通农家强上许多,至少白面和大米顿顿不落,天天也有荤腥。 见到秦枫,这俩人才意识到这帮搬运的弟子干的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这是魏西第一次见秦枫这么狼狈。 秦枫平时梳的整齐的头发现在飞出来几绺,上面插着的两根玉簪子也歪斜了,衣襟上还别着几根麦梗,手上也有些脏兮兮的。 “她这是......”连钩漌喃喃说道:“之前在秘境的时候,她捅那个绿皮怪物的时候还要避开那些汁液。” 自从离开了怀心派,秦枫往日讲究的习惯卷土重来,从堂口镇回来后,她在梳妆台上摆上了琉璃镜子和首饰匣子。 所以跟她住一间屋子的魏西很清楚连钩漌在说什么。 “秦枫?”魏西试探地喊了喊她,“你还好吗?” 秦枫虚弱又迟钝地应了一声,许久才说,“......我搬了一下午......好像没有尽头......我好累......” “我觉得割麦子挺好的。”连钩漌抿嘴道。 “过来吧,”魏西扶着累傻了的秦枫,“你需要热水放松放松。” 出现这种情况也不算离谱,毕竟秦枫并没有练习法诀,其他三个人都用搬运法诀处理自己的任务,和教具分离的她只能用双手创造奇迹。 魏西把秦枫放在椅子上,喂她喝了杯温水,“连钩去提晚饭了,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烧点水,你吃完放泡一泡。” 秦枫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魏西指了指头顶,灵音开心的贴了上去。 秦枫缓慢地伸手去摘自己头上的簪子。 等到魏西烧好热水回来,发现连钩漌已经在摆饭了。 魏西看了一眼,今天的晚餐是真不错,让她想起了农忙的时候家里丰盛的伙食。 “连钩,你今晚能不能配合秦枫学一下搬运法诀。” “她能学法诀吗?”习惯嘴贱的连钩漌却立刻改口道:“可以,我试一试。” 这猝不及防的转场让魏西心中警铃大作,“你干了什么?” 连钩漌立刻道:“没什么,就是明天我们要换到郑星那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急需猎人 “先吃饭,”魏西冷静道:“要审要闹都等等。” 连钩漌试图向秦枫求助。 可惜时机不对,往日秦枫尚有一战之力,今天她喘气都靠本能。 眼见脖子伸缩都难逃一劫,连钩漌敞开了肚皮吃,生生吃了一半饭菜。 为了从连钩漌口下夺食,同时也想看看他取个饭的功夫能捅出多大的篓子,魏西开口道:“你刚才说换到郑星那组,说吧。” 连钩漌迅速道:“不是什么大事,郑星想要我们,确切地说他想要你去他们那组。” 语气语速明晃晃的告诉魏西这里还有事。 不然郑星要她去干什么?因为她割麦子割的好? 幸好连钩漌对魏西的小心眼和阴险心有余悸,立马交代了个干净:“郑星负责的那片麦田里有东西啃麦子,他托我来问问你能不能运用你猎人的小技巧,帮他解决一下。” 这话听得魏西直皱眉,脑子里转过一堆想法。 “为什么要托你来问?还有他怎么知道我爹是猎人的?”魏西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毕竟你整日阴沉沉的,秦枫说话又刻薄,我也不知道郑星怎么知道的......”连钩漌都要哭出来了,“总之,你不要总想那么多,我都替你累得慌。” “没灵音时我活在心里!还有你跟活泼喜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了?”除开她故意的,魏西难得情绪如此外露。 “对不住,只是郑星跑过来问我,”连钩漌也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但是我真不知道你懂打猎的事是谁说的。” 魏西这会儿压住了十一岁小孩又一次认清自己不受欢迎的事实,熟能生巧。 恢复理智的魏西正想开口拒绝,就听见秦枫说:“你答应他们吧。” 魏西这辈子没听见过如此虚弱又坚定的声音。 “没事的,魏西不愿意就算了,”连钩漌赶紧说道:“她都割了一天的麦子了,再说外面那么多修士,这件事总有人会解决的。” “首先这是口粮,”恢复了一点活力的秦枫劝说道:“再说帮他们忙总能改善一下印象,哪怕就是看一眼。” 秦枫说完这话继续有气无力的吃饭。 魏西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听劝的,但是想到连钩漌小心翼翼的样子,拒绝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门外的秋风吹翻了喜鹊脚下的树枝,郑星和钱粮丰把挨着的脑袋探进来。 “魏西,谢谢你,不然地里的麦子就要被糟蹋了。”郑星虽说没有钱粮丰体重锐减后的双下巴,但说话声音比钱粮丰大多了。 只是这样,仍然有些颤颤巍巍的,看来确实有人把他们吓得不轻。 “这门隔音挺差哈。”连钩漌尬笑道。 魏西冲连钩漌翻了个白眼,他眼睛一闭就知道这笔账一定是被记在自己身上了。 “我不保证能解决问题,只能先去看看。”魏西这话说的也没错,这也算是堂口镇留给她的教训之一。 郑星立刻说:“没事,你去看一眼总会比我们知道的多。” 魏西套上夹袄拿起门口架子上的火把,跟着郑钱两人去案发的麦田里看看。 秦枫则和连钩漌留在屋子里解决搬运法诀的问题。 “你们怎么想到找我帮忙?”魏西说完又觉得这话打听之嫌太重,连钩的话犹在耳边,“谢师姐和齐师姐比我更合适。” “谢师姐每天要管的事太多了,说不定是鹿、兔子,或者谁养的灵兽,有些线索再去找他也好。” 魏西看了他一眼:想的还怪周全的。 郑星和钱粮丰是他们这一批人里年纪偏小的,也就比魏西大一岁。 去了土木系那两个都十五了,魏西又不同这几人一处,因此郑钱两人关系很是密切。 “阿郑和我去看过,”之前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秦枫不在,钱粮丰胆子也大了些,“只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之前赵师兄提过,说你爹是猎户,加上你还去过秘境,这才想找你帮忙。” 原来是赵大嘴说的,这倒是顺理成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魏西不再说话,任由寂静淹没了潜在的话题。 钱粮丰手上拎着一盏灯笼,把黑的渗人的路照亮了。 “这块地是师傅分给我打理的,”郑星领着魏西往里面走,“这处的面积比不上其余两块,但是土质是最好的,产量也是最高的,能达到九百斤一亩。” “九百斤?”魏西知道修士是有些本事的,毕竟苦水村那种地方的仙师授苗都能长出来麦子,只是没想到寒麦的的产量这么高。 “郑星,青牛长老去过锡州吗?”魏西突然想到了隔壁苦水村的麦子,那东西是青牛角结下的,因为这段缘分,每隔个十几年,还会有仙门到苦水村收徒。 “师傅没说过,”郑星跟着青牛长老的时日尚短,“不过他拜入仙门之前是宿州人,至于拜入仙门后,师傅就到处跑了。” 青牛长老今年快一百五十岁了,时间倒是勉强能对得上。 为着这么点可能性,魏西打起精神试图帮助青牛长老的小徒弟解决问题。 “就是这儿,”郑星接过钱粮丰递过来的的灯笼,“大概是前天,我巡视的时候发现地里有这个。” 借着光魏西看见一个掌印,魏西拿手比了比发现比自己的手掌还大上两圈。 “前天发现的,”魏西一边看一边问,“怎么今天才想办法?” “......之前雀鸟司几只畅仙赤尾鸟飞过来糟蹋了好一片,齐师姐把我说了一顿。” 不用抬头魏西都能听出来郑星语气里的忐忑。 “那之后我搭了稻草人,只是雀鸟司丢了好些鸟,那三人就把自己的鸟关起来了,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了。” “不用谢。”魏西伸手摸了摸那个掌印,搓了下底下的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钱粮丰凑过来。 魏西捏起一根棕色的毛,“我说看这个。” “这是什么毛?你知道吗?”郑星问道。 “按道理至少给我块皮,”魏西到底不是老猎户,“幸好我们是修士。” 第一百二十章 上强度 说完这话,魏西把一直拎在手上没点燃的火把递给郑星。 “你这是?”郑星看着魏西掐法诀,疑惑道。 “追踪诀。”魏西回答道,“先看看能不能找到。” 这话还真不是魏西打的免责声明,确实是追踪诀有限制。 魏西现在手上只有一根毛,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魏西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用法诀锁定。 郑钱两人恍然大悟,赶紧点头。 魏西看了看这俩货,笃定道:“停止不懂装懂。” 闻言郑钱两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青城派里面的修士大多偏科严重,从基础教育就开始了。郑钱两个人一个钻进了地里大种特种,另一个天天晚上不睡觉仰望星空。 这俩人不像魏西在外面遇见的都是些要命的事,那里会耗时间研究追踪诀这种法诀? “追踪诀一般都是锁定具体的物件,相当于你锁定的那个物件再给你指路。” “除开你要会这个法诀,还需要知道那个物件是什么,叫什么。一般活物没有死物好追踪。” 反正书上是这么说的,就目前魏西的实践来看,还没出过什么大差错。 “……就是说魏西,你现在不知道这根毛属于什么动物,所以不敢保证……能追踪到?”钱粮丰问道。 魏西点了点头,补充道:“现在这根毛还掉了,不清楚能不能追踪到掉毛的兽类。” 郑星举了举手,问道:“那为什么不顺着这个脚印跟着去?” “你要是顺着这个能找到,托人找我干嘛?”魏西毫不留情戳穿郑星。 “我们找了,但是后面就乱了,根本分不清,这才想找你帮忙看看……”郑星解释道,能看出来他是真没办法了,才想到找魏西试一试。 魏西耸了下肩,“这个季节不似冬天,野兽的踪迹不好辨认,你把我爹找来也够呛。” 话都说到这儿了,三人打算试试追踪诀。 魏西对着这根毛施法诀,心里把这个色的兽类过了一遍,试图蒙对。 有些人天生运气就不好,属于对命运笑脸相迎都要被抽两个嘴巴子。 魏西虽然不咋笑,运气却是始终如一的烂。 手上的毛被施了法诀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追踪诀确实如书上所言在这种情况下无用。 魏西也不泄气,把毛交给钱粮丰,后者掌心湿漉漉的。 “左右你晚上也不怎么睡觉,拿这个去白露阁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记载。”魏西把火把拿回来点燃,打算顺着脚印走一走。 钱粮丰难得鼓起勇气,纠正道:“我晚上很忙的,要看星象……” 郑星拍了拍自己舍友兼好友,“没事,我去白露阁找就好。魏西这串掌印大概能有五丈远。” “被啃食的麦子算是边缘,所以地里并没有留下多少踪迹,延伸的掌印也只到这片灌木后面。” 郑星指的那片灌木倒是魏西没见过的品种,上面椭圆的叶片边缘还带着小小的锯齿,树枝又细又密,跟网一样。 见魏西瞧得认真,郑星介绍道:“这是蓝莓的变种,叫五星齐照,喜严寒,深蓝色的果实,顶上一个白点,五个小果凑在一起,味道酸甜。” “这些都是师傅培育的,统共五十六株都在这儿。今年冬天结果,我给你们送些尝尝。”郑星说起自己专攻的方向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魏西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她看了看这些矮小的灌木,又回头去看后面的麦田,随即问道:“脚印到这儿就没了吗?” 郑星的思绪还停留在送浆果,因此是钱粮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魏西人都要麻了,什么玩意,怎么啥事自己碰上都要翻个难度? “这东西,不应当是普通的野兽。” 魏西指了指这一片五星齐照,“按掌印来看,这东西应当是从这儿走的。这些灌木密集不说,叶子边缘是锯齿状的,怎么没看见上面挂着毛?” “还有,”魏西转过身去,“一般野兽想吃麦子,也是碰见就开始吃,怎么会放着外围距离近的不吃,偏偏去吃靠里的?” 郑星面色凝重,“……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想避开巡逻的?” 从三人站的角度,能看见的就是正常的麦苗,若非知情者,根本发现不了靠里的麦子被啃食了一片。 “……或许是山中的野兽,狡猾些?”钱粮丰哆哆嗦嗦的,他嘴上这么说后背却感到阴风阵阵。 魏西也看出来了,钱粮丰不惊吓,也就不理会他自欺欺人的说法。 倒不是魏西觉得野兽不够聪明。只是这麦田是人经营的,一丈原统共只有青城派这三块地,野兽就是现琢磨也得琢磨段时间。 “若非这两日要收麦子,我可能也不会发现这事,”郑星不由得往魏西那头凑了凑,试图拼凑出一点安全感,“只是这件事还要想办法解决……” 魏西是不准备搭话的,她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从堂口镇归来的她还是打算低调些,毕竟体内有不明红线,暗处有人可取她小命一条。 “建议告诉师姐,随便那个师姐都可以。”没有一丝犹豫,魏西立刻祸水东引,“这事尚且能交给有能力处理的人。” 郑星是个要脸的,这事若是报给师姐,怕是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小徒弟。 这事最好是他们解决了,如此师傅同师姐对他也可放心些。 抱定这个主意,郑星死皮赖脸的求魏西,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生怕她不帮自己。 魏西是不吃这套的,毕竟火又没烧到她身上。 “魏西……这毕竟是……是门派明年的口粮,”钱粮丰说话又开始打结,“粮食不应当被糟蹋。” 想到刚才被啃食的颇为干净的麦子,又想起那些被割得七倒八歪的麦子,魏西没好意思说还不如让野兽偷吃了。 毕竟有的人割麦子糟蹋的粮食比这些多出太多。 魏西闭了下眼睛,旋即道:“我可以试试挖陷阱,只是近日这附近的人太多,可能会误伤旁人。” “还有一种,就是抓个现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照面 连钩漌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时不时扭头向外看。 朗月疏星,正是个晴朗秋夜。 小弟子住的地方平时入夜也多闹腾,偏偏今天各个院早早熄了灯,只剩下魏西和秦枫这屋还有亮,入耳的只有猫咪的呼噜声和琉璃灯罩下爆开的灯花声。 连钩漌等了半天都不见院里有动静,腾的一下站起来,趴在他脚边的大将军被他吵醒,拿尾巴抽了他一下才继续睡。 “坐下。”秦枫在那里捧着新鲜出炉的画看,这搬运诀真不算难,也就十几张纸的画。 “都跟去这么长时间了,魏西可别被绊住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连钩漌如此心神不宁,倒是让秦枫颇为惊讶。 “在青城派能出什么事?魏西比你机灵多了。” 连钩漌一脸“大姐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平日属她偏心魏西最多,这时候又稳若泰山了。 “……到底是我嘴欠答应的,她没当场踹我两脚我都谢天谢地了,”连钩漌想起来这茬挠了挠头,“没想到她还真答应了。” 这事秦枫也没想到,她当时也就是那么一劝。 “我去看看,”连钩漌屁股都没挨到凳子,又站了起来,“那俩人不像你我,能让魏西使唤到位。” 没等他出门,院里就传来了声音。 片刻功夫,魏西推门而入,见人堵在门口,摆了下手,示意他让开。 “可是瞧出门道了?”连钩漌迫不及待的问。 魏西把熄灭的火把放回原处,捧着昏昏欲睡的灵音,“门道多了,明天确实要去郑星那组。” 研究如何搬运脂粉盒子的秦枫疑惑道:“不是野兽吗?怎么这么棘手?” “说不准,他俩去查书本,我今天想了个法子,看看明天有没有用。” 魏西都这么说了,余下两人虽满肚子疑问,却默契的留到明天再说。 第二天依旧是卯时集合,也不知郑星怎么同他师姐讲的,三人就轻而易举的换到了他的队伍里。 白天看这片地更是触目惊心,比之狗啃更似猪打过滚。 能看出来种的时候,负责种地的人还不是很熟练,麦子并不规整,歪斜者不在少数,密度也不合理。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魏西忍不住问道。 郑星正在数人头,听魏西这么问,回道:“家里有些薄田,把我送到镇上读点书。” 魏西了然,难怪把地种成这样。 地里如今这副光景不全是帮忙收割的修士的锅,实在是底子差了些,顺着垄割肯定是不整齐,况且又不是所有修士原先都会割麦子。 魏西拿着镰刀比划了两下,放弃了横着割的想法,一来脚下需要分神,二来木已成舟,这乱糟糟的麦子横着割也并不节省到哪里去。 连钩漌自然是跟着魏西,两人顶着太阳劳作,期待着能飘过几朵云彩。 “你说想到法子了,怎么还换过来了?”连钩漌忙里偷闲惦记着昨天的事,赶紧问道。 “这儿地少,”魏西就地取材缠住一捆麦子,扔到后面等人搬运,“能少割点。” 说完魏西就不理他,任由对方涎着脸皮跟她打听。 末了撂下一句话,“想知道,今晚就过来,你亲眼瞧着也就知道了。” 连钩漌把不明白她的脉,不过没觉出来魏西要教训他的意思,便满口答应。 就这么干到了太阳落了山,众人散去,余下郑星并魏西她们三个。 四个人胡乱应付了几口,便等着听魏西吩咐。 魏西在性命没有威胁的时候做事颇为从容,她从乾坤袋里拖出了四个半满的口袋。 “无论啃食麦子的是什么,我们的目的还是阻止它,”魏西示意他们过来拿口袋,“不能对着它用追踪诀,那就想办法能用。” 秦枫惊诧于拿到手的口袋比自己想的稍微重一些,打开口袋一瞧,里面是半袋子碎叶子。 “我加了点后山乌龟身上的黏液,”魏西解释道:“胡来说这东西干了后比较重,可以防止这些碎屑被吹走。” 感谢冼华长老为了炼制法器养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感谢胡来被那两只乌龟折磨的死去活来,这才让她把这黏液搞到手。 “你是打算,让这些碎屑沾到那东西身上?” “正是,”魏西赞许的看了一眼郑星,“把这些撒在外圈,这东西想进麦田就会粘一些在它的毛上。” “四十五亩地,”秦枫今天用了搬运诀,状态好上不少,“这些可能不大够。” “这儿还有,”魏西从乾坤袋又拽出来四个袋子,“这头儿的地已经割的差不多了,重点是那些剩下的区域。” “等撒完碎叶子,我们四个各看守一个角,能当场抓住最好。” 四人行动力不差,当下就散开,开始围着麦田撒碎叶子。 魏西撒完了自己的两袋叶子,就留在就近的那个角落观察周围。 除开青城派的修士,一丈原基本上罕有人至,魏西自然不担心这玩意误判到人身上。 魏西能监视的地方割麦子的队伍已割的七七八八,倒方便了她藏匿身形。 白日里魏西同青城派的弟子在一处,虽说她不大搭理他们,可周围是热闹的。 这会儿周围的热闹都褪去了,留下冷月和这一片人工的造物,魏西才觉天地悠悠,沧海一粟。 这让魏西难得打了个寒颤。 魏西竟不愿再看那轮明月,强迫自己只留意麦田的周围。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灵音已经把脑袋埋在翅膀底下窝在兜兜里睡着了。 魏西难免有些走神。 就在这时从靠南的那个角传来了尖叫声。 注意力一下就被集中的魏西抓起火把就往那块跑。 魏西离那个角最远,她不是冲着安慰人去的,她要确保惊动了她们的东西无法逃出生天。 抱定这样的想法,魏西一眼就锁定了那个仓皇逃窜的棕色身影。 魏西直奔那个身影而去,一人一兽在割得七零八落的麦田里你追我赶。 眼瞧着那玩意儿四足着地,跑的飞快,魏西暗骂一声,随即催动法诀轰出几个小火球。 虽然魏西这几个火球并未逼停对方,但野兽的速度确实被降了下来了,魏西得以追上。 魏西举起火把就要打,没想到那玩意猛地转过身,借着火把的光,魏西同它打了个照面。 灵音的尖叫声响彻麦田。 这野兽应当是五官的位置,转过来是好几层带着诡异色彩和巨大眼斑的蝴蝶翅膀堆叠出的形状,上面灰色的粉末同加了料的碎屑混在一起,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贪多 没错,魏西也被吓得叫了出来。 蝴蝶本身不可怕,脸盘子这么大的蝴蝶翅膀才可怕。 野兽本身也不吓人,浑身是毛、行动似野兽的人状物才吓人。 魏西难得碰见如此有冲击力的事物,惊吓之余,一不留神就被绊了了一下。 那东西乘着这个空档就跑了,魏西再想去追,已是不能。 魏西把手伸到头顶上,受惊后缩成一团的灵音闻出她的味道,赶紧钻了进来。 魏西安抚了灵音,便赶着去找另外三人。 折返的路上就碰上了连钩漌。 “你可是追到了?” “让它跑了。”魏西想起来那东西的古怪模样就犯怵 走了一会儿就看见郑星蹲在地上大口喘气,秦枫抱着告寒立在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 见魏西两人回来,虽然面色不佳,但人都是全须全尾的,秦枫便没那么警惕。 “你缓过来了?”魏西没打算同郑星客气,叫他一时半刻不会晕过去,打算趁热打铁问他细节。 闻言郑星点了下头,借着连钩漌站了起来,“没事,我差不多了,方才就是被吓到了。” “我撒完两袋碎屑就蹲在这处守着,因为这处麦子还没收割,我不敢点明火,幸好今夜月光不错。” “我都有些困了,本来想叫你们今夜先不守了。” “没想到我刚站起来,附近地块就有了动静。” “我低头一看,就是那玩意的脸凑在我的脚边。”郑星讲到这打了个哆嗦,显然是在脑海里玩了个情景再现。 想起那东西的脸,魏西也不难理解郑星叫的那么凄厉。 换谁冷不丁发现有个怪物悄无声息的趴在脚边也会吓得魂飞魄散。 “我这么一叫,那东西受了惊吓,从地上爬了起来,作势要跑。” “我才看清它除了脸身上是一层长毛,挂着那些碎叶子,大概就是我们找的那个偷食麦子的野兽。” 秦枫原来听的认真,这会儿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它之前是整个贴在地上动弹的?” 郑星想了一下,旋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东西一身毛,在地上爬?头脸上覆盖蝴蝶的翅膀?”秦枫不禁咋舌:这是个什么玩意? 魏西却不觉得那些蝴蝶的翅膀是覆盖物。 她近距离瞧过,那东西的头脸像是蝴蝶翅膀堆成的,魏西怀疑若是一层层拆开,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空空如也,物理层面实现了头脸的不翼而飞。 魏西略一考量,问道:“你确定一开始你瞧见它的时候,它一整个贴爬在地上?” 这话虽然问的让人摸不到头脑,但郑星笃定道:“我确定,它后来四足着地,那个体型若是过来我肯定能瞧见,除非它是爬过来的,何况它脸都快撞到我鞋面上了。” “可是有眉目了?” 魏西把没那么害怕的灵音揣进衣襟,“我追赶它的时候,它确实是四足着地。” 余下三人皆是一脸茫然,不明白魏西为何揪着这东西怎么走路不放。 “恐怕那东西是个人,或者曾经是个人。” 魏西扔下轻飘飘一句话,眉头都没动一下。 可这句话炸的秦枫三人头晕目眩,想不通魏西在说些什么。 “这东西一开始是爬的,后来又是四足着地,最后它还要站起来跨过那些浆果。” “所以五星齐照上才没有它的毛!”想起昨夜勘察时魏西的疑惑,郑星总算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那东西身上的毛多得紧,很难不挂到灌木上”魏西补充道,“还有那些掌印,前后一列有,两列并行也有,不是痕迹乱了,是这玩意又爬又走。” “依你们两个所言,一丈原那种体型的野兽有是有,”秦枫说道:“只是大多都是鹿、虎、野猪之类的,还有些性情温顺的灵兽。” “这东西可能真跟人有关系。” 魏西三人对视一眼,心下有了计较。 勉强算的上中间人连钩漌说:“人和野兽不一样,并非我们几个人能处理的。怕是要禀告韩师姐或者青牛长老。” “今日双方都没伤到已是万幸,伤到谁都不好。” 这话算是三人的心声,毕竟人贵有自知自明,若非情况紧急,遇见事情还是要找有能力解决的人处理。 今天这个疑似是人的东西若存心伤人,怕是郑星要吃苦头;反之,若是四人中的一个出手伤了它,虽说有麦子的事,难保不会惹出什么因果。 虽然不想再在师傅和师姐面前出丑,可郑星也明白此事并非他能解决的了。 “明日,我找师傅和韩师姐,”郑星冲三人行了个礼,“多谢三位,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若是常人可能还同郑星客气几句。 偏偏魏西不搞这套,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甚至还想让郑星打个字条。 魏西是个行动派,正想说出自己的想法,秦枫瞪了她一眼,她只能偃旗息鼓。 自己在青城派的口粮多是青牛长老师徒贡献的,何况苦水村的事或许还同青牛长老有光。 师傅的恩情,用徒弟还也一样。 折腾了这么小半宿,四人一起回了院子,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依旧是卯时起,去地里收麦子。 青城派只种了门派中弟子的口粮,这些人收麦子三四天也就完事了。 魏西躲在地里割麦子,平静的好似昨夜的事她都不知情一般。 左右这事算起来是郑星的麻烦,能让他上就让他上。 魏西一味的躲懒,拼了命的想要躺一辈子。 偏偏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 中午魏西对着两张忧心忡忡的脸享受自己的午餐,饼啃了一半就瞧见青牛长老那个小老头、韩师姐并郑星顺着田埂过来。 魏西心里哀嚎了一声,把自己的饼裹好,跟着秦枫她们站了起来。 “弟子见过长老!”三人向已经到跟前儿的青牛长老行礼问好。 青牛长老捋了捋胡子,笑弯的眼睛被长寿眉遮掩住,“累了好几天,还这么规矩,你们几个小娃娃真不错。” “事情我都听小星讲了,先谢你们几个讲情谊,再夸你们遇见事不慌。”青牛长老是瞧着挺高兴的,一点没有为丢麦子的事烦心。 “俗话说了‘一事不劳二主’,我看这事你们几个算上小钱,给处理了,敞开了做,老头子我给你们兜底!”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震撼 长老发话,魏西这种小弟子没有正当理由很难拒绝。 好在因为这事,麦子也不用她割了,几个人被谢师姐一句话打发去解决这个事了。 临走前秦枫没忍住,问道:“这事儿师姐有什么想嘱咐我们的?” 谢师姐点了下秦枫的脑门,笑道:“想让我帮忙就直说,还拐着弯来问。” “不过这事你们放心,既然见到你们就跑了,可见这东西不想伤人。再说,别人不提,你们三个可是经过事儿的,不必忧虑。” 郑星还要留在这里组织收麦子,几人便约定落日后地里见。 魏西同秦枫尝试追踪昨夜的碎屑,连钩漌则去白露阁找钱粮丰,希望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魏西对追踪诀可谓驾轻就熟,她追踪了附近的碎屑,除开残留在田地附近的碎屑,一个方向清晰的展现出来。 “成了,”魏西指了个方向,示意秦枫跟上,“这东西长得……很独特,你小心点。” 秦枫嘟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走了一会儿,热火朝天的麦田已经看不见了,视野里只剩下高大笔直的松树。 追踪诀牵引着两人往林子深处走去,秦枫攥紧了告寒,随时准备同冲出来的东西动手。 松林里十分的安静,魏西脖子上的寒毛立了起来。 这林子太安静了,怎么叫声鸟叫都没有? 魏西在心里头估算了她们走过来的距离。这地方离宗门有些距离,属于青城派未开发使用的地方。 时常跟着父亲打猎的魏西心里很清楚,这大概就是那蝴蝶不像蝴蝶、熊不像熊、人不像人的活动区,至少大多数时候。 好在追踪诀十分好用,魏西已经感受到那东西就在附近。 果然,魏西在一个坡底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的一部分。 “这……”秦枫用路上捡的棍子把地上还在冒热气的皮挑了起来,“它这是把自己的皮毛脱下来了?” “这会儿碎叶子不在它身上了,我们拿什么追。” 诚如秦枫所言,没了追踪对象,追踪诀根本没有用。 眼瞧着线索就要断在这里,魏西捏着那皮毛的两端,把它抖落开来,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在魏西看来,这张皮毛确实是刚刚脱下来的,只不过里面没有血丝。 这东西像蛇一样把沾了麻烦的皮蜕了下来。 魏西把自己的想法同秦枫一说,秦枫嫌弃的看向那张皮毛,怪叫道:“这东西真邪性,赶紧扔了!” 魏西那里肯,这东西是目前为数不多的线索,她略一思量,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能帮她解决一二。 “走,”魏西把皮毛抱起来,“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半个时辰后,往来阁中的韩仙师听完秦枫的讲述,抿了口茶水。 “……可否请仙师帮忙瞧一瞧这东西的来历?” 闻言韩仙师把茶碗放下,没有瞳孔的眼看了看没怎么说话的魏西。 “弟子知道药修嘱咐师傅不能操劳,今日也只是一试。”秦枫算是韩仙师的徒弟,叫她一句师傅也不算逾矩。 韩仙师之前被青城派的混子气的呕血,那之后整个人都垮了,养了大半年,如今气色才见好些。 只是到底是心气不如以前了,现在人天天在往来阁里闷着,改革青城派的事也搁置了。 除了青城派自家的掌门、她的师弟还有几个故交,秦枫和魏西是唯二隔三差五过来陪她讲会儿话的。 念着师徒的情谊,又比较喜欢这两个小孩,刚刚痊愈的韩仙师应了下来。 松了一口气的魏西本以为韩仙师看一眼就能把这张皮毛的主人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 刚进门派的时候,韩仙师甚至都没拿正眼看过她,她的底细就被她知道的一干二净。 没想到韩仙师让她俩把这张皮毛扯开,自己端坐在案几前,双目睁得大大的。 旋即无色无形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进往来阁,魏西本来迟钝的气府也被这些灵气激活,拼了命的想分一杯羹。 这样的想法注定落空,因为灵气一股脑的直冲韩仙师而去。 没入韩仙师体内的那些灵气,短暂的让她恢复了结丹时青春的容颜。 原来韩仙师的脸上除了严肃外,还有过青春和清秀。 魏西余光瞥了一眼秦枫——她的气府更敏感,估计这场灵力争夺赛中,遭了不少罪。 韩仙师左眼鼓了起来,游鱼炸开它的尾巴,接着从鱼嘴的位置突出暗红色的流水,像是蛛网一般,从眼白爬向整张脸。 魏秦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韩仙师左眼里的那只鱼,往外甩鱼籽,鱼籽脱离眼眶,便迅速成长为幼苗,甩着尾巴贴到张开的皮毛上。 这场景可以说是十足十的诡异,魏西难得对韩仙师到底经历过什么起了探究欲。 大概一刻钟后,这些鱼的身体不断拉长,最后变成缕缕黑烟,钻进了韩仙师的左眼。 随后那条鱼把自己的吐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泡泡,韩仙师的左眼恢复常态。 韩仙师整个过程就跪坐在案几边,沉默呆滞。 泡泡落在了韩仙师的手上,那条鱼的游动又一次有气无力。 “你们要的东西在里面,”韩仙师把泡泡递给了秦枫,“把这东西攥在手上就可以看见了。” 被韩仙师震撼的两人下意识的点头,魏西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手上的皮毛棘手,还是待会儿要碰那个泡泡让人难受。 第一百二十二不器1 离开往来阁,秦枫捧着那个出乎意料坚硬的泡泡,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魏西则处在感官和世界观的余震中,好半天才支吾道:“......韩仙师,这是什么路数?” 她也就是这么一问,这事估计连韩仙师自己都不清楚。 真论起来自己体内还蛰伏着红线,这么一想,魏西找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这时候太阳也要落山了,魏秦两人赶着去同另外三人会合。 路上秦枫到底没忍住,忧心忡忡地说道:“本来韩仙师气色看着已经好些了,没想到帮了我们,眼瞧着人又病恹恹的了。” 魏西对这事有自己的看法:韩仙师既然出手相助,想来也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 跟韩仙师接触多了,魏西还觉出来别的意思。 韩仙师是万剑宗掌门那批的大师姐,那怕一朝落难,宗门和师傅也不会让她受委屈,她却离开万剑宗做驻派长老,除开自身的遭遇,怕是也有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 如今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许是有了自毁的意思。 只是这话对着担心师长的秦枫说没有用。 魏西眼睛转了转,劝慰道:“韩仙师是个闲不住的人,虽说现在一时心灰意冷,猫在往来阁,咱们来找她帮忙,也算是给她解闷。” “你要是真担心,在门派里就多去往来阁陪陪她。” 见秦枫点头,魏西十分满意: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太见了重孙子都舍得下炕走走,道理都差不多。 相信韩仙师这个一代卷王看见秦枫这个二代卷王,一下子就找到生活寄托了。 当务之急是在麦田里又爬又啃的东西。 几人赶在太阳离开前顺利碰上了面,一个比一个表情凝重。 郑星算是这件事的牵头人,他愁容满面,“刚才人散了,我又转了转。这东西胃口挺大,不止那一块被它嚯嚯了。” “这件事最好在收麦结束之前解决,不然年年如此,麦子丢了倒是事小,伤了弟子或者附近的村民事大。” 后半段话一听就不是郑星想出来的,估摸着是转述了谁的话。 在这种情景下,话是谁说的不重要,这话里的事能不能做到才是要紧事。 毕竟后者还有转圜的余地。 郑星说完这些,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的示意大家交流信息。 “魏西追踪了那东西的踪迹,”一贯是秦枫开口,“可惜它把沾了被标记的碎树叶的皮蜕了下来。” 魏西则抖落开她们找到的那张皮毛,佐证秦枫说的话。 “……之后我们去找了韩仙师,”秦枫略一犹豫开口道:“她给了我们这个。” 听说过韩仙师神奇本领的连钩漌打了个哆嗦——自从来了青城派,他就避着对方。 “这泡泡里是?”连钩漌小心地后挪了挪,试图用钱粮丰遮挡住自己。 “我们还没看,”魏西沉声道:“先说你们找到的东西,避免影响。” 被迫“挺身而出”的钱粮丰磕磕绊绊道:“……根据白露阁相关的记载,我们一开始找到的那根毛是食瘴熊的。” “食瘴熊是南江的灵兽,不,不应该在这儿附近活动……” 确实不应该,青州再往北一点点就是博罗国胡人的地盘,南江的东西很难熬过一丈原九个月的寒冬。 钱粮丰说了几句,见没人反驳他,话也越说越顺溜,“后来郑星跟我说了昨夜的事,我才想起来……” 魏西看着钱粮丰在挎包里翻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典型的白露阁风格。 “……这上面提到了一种东西叫‘不器’,”钱粮丰翻到了折起来的一页,“是一种南江的蘑菇,它的孢子就是寄生在宿主身上。” “最特别的事,它可以选择寄生的主要对象和次要对象,”钱粮丰把笔记递给魏西,“次要对象的特征也会被它重复在主要对象身上。” “这么说,”连钩漌见韩仙师出品的泡泡还没有什么动作,便微微放松了些,“这种蘑菇寄生在一个主体上,学了熊、蛇、蝴蝶……这么想来这蘑菇还挺厉害。” 这话倒是能和他们遇见的事情对上,魏西提出用韩仙师给她们的泡泡一探究竟。 秦枫成为了这一光荣使命的执行者,她同几人隔开了些许距离,紧握住了表面坚硬的泡泡。 一用力,那泡泡就从秦枫掌心并指骨的地方发白,一刹那整个球体四分五裂。 秦枫则紧闭双目,感受着泡泡中蕴藏的信息。 差不多一刻钟后,秦枫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语气凶悍道:“那种蘑菇的寄主都是什么?” 秦枫如此疾言厉色,不止被质问的钱粮丰不知所措,连魏西都被吓了一跳。 “书……书里写……不器选的寄生主体一般都是就近的……”不明所以的钱粮丰把自己记忆搜刮了个遍。 秦枫长叹一声,拢了拢掌间碎片,“这里面是这东西……寄生这个人的过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器2 “这人叫黄三娘,”魏西赶紧去搀扶脱力的秦枫,“她是被寄生的,逃到一丈原……” 秦枫靠着魏西站定后把手掌摊开,已经碎裂成粉末的泡泡随晚风消逝。 “这么说,确实是个人?” 秦枫点头回道:“韩仙师把这东西记忆回溯提取出来。我一个承受者都如此难受,难怪她面色苍白……” 瞧她这样,心里升起了对韩仙师的愧疚之情,只是多说无益,自己想个法子宽慰韩仙师才好。 连钩漌他们并不知道韩仙师干了什么,立在那里干巴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秦枫还记着这头的事,赶紧说道:“米虫说的没错,这东西确实是南江来的。” 被点名的钱粮丰敢怒不敢言,阴影这种东西是深刻又挥之不去的。 “只不过,这是黄三娘的记忆。” 魏西搓了搓指头:听秦枫这意思,还有隐情? “黄三娘的娘亲是南江逃到青州的。黄三娘小时候,她娘就卧病在床,她爹和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 “对东夷作战,她大哥被拉去打仗,赶上那年一头恶兽进了村子,她爹和二姐被咬死了。” “黄三娘家里就剩下两口人,她那时候年纪还小,根本不顶事,她娘抱着丈夫和二女儿的尸身哭了一宿。” “第二天,她娘居然面色红润,能下地走动了。” 话说到这儿,连钩漌疑惑道:“这怎么可能?这妇人卧床多年,如何能一朝健步如飞?” 郑钱二人也是点头如蒜,幸好这时连钩漌开了口,他俩都不一定敢问秦枫。 魏西心里却有了个猜测,只待验证。 果然,秦枫苦笑一声:“不止你们觉得奇怪,村里的人也觉得古怪。” “只有黄三娘年纪小不知事,以为自己娘终于好了。” “黄嫂子能下地就收敛了丈夫和闺女的尸骸,办好丧事,还有空打理家里的庄稼。” 秦枫说到这儿,面上有了气愤之色,怒道:“只是她这样村里有的人不满意……” 魏西闭了闭眼,听见秦枫说:“男丁不在家,他家的地按理说要收到村里分下去。如今黄嫂子能干活了,大有支撑门户等大儿子回来的架势,村里便有人来闹。” 秦枫所言魏西是相信的,她长在土地贫瘠又匮乏的甜水村,从小到大这样的事也见过一些。 更有甚者,连寡妇也是稀缺的资源,穷人家能娶来媳妇已是不易,哪里在乎不在乎你愿不愿意再嫁、是不是头婚、带了几个孩子。 没了土地,这些寡妇能更快婚配,村里的人得了土地,几方算下来都得利。 这一刻魏西居然想起来离家前夜爹娘的对话,心口一酸。 “黄三娘记忆里,她娘拿着砍柴的刀,站在院门口破口大骂,让他们都滚的远远的,没见过这么发死人财的!要是在南江仔细她放虫子要他们好看!” “那她怎么和不器扯上关系了?” “黄三娘印象里,她娘好了后,柜子里多了一个小翁,”秦枫揉了揉太阳穴,“翁上的图案都是些没见过的花草,她把那个翁举到耳边,隐约听见里面有声音。” “只是黄嫂子看见了,一把夺过了那个翁,呵斥她不要再碰,” 此话一出,几人都明白了。 “再后来就是村民上来闹,说他们不怕这个南江的女人,赶紧到村长那里签字画押,交了地走人。” “黄三娘以为那个翁里是她娘从南江带来的虫子,便要拿那个翁去吓唬他们。” “没想到她一个失手,翁掉在了地上,碎瓦片里是几朵蘑菇。” 秦枫说完这些才有功夫喘上一口气。 如此看来,这个黄嫂子应该是为了支撑家里,动用了家乡的不器,利用这种寄生的方式伪装成健康的人。结果黄三娘为了帮衬母亲,不慎被不器寄生,沦落成今天的样子。 魏西心里却有一个疑问,于是她开口问道:“食瘴熊产自南江,黄三娘则生在北疆,她身上怎么会有食瘴熊的特性?” “韩仙师提取出来的记忆我只能接收这么多,”秦枫抿嘴道:“隐约感觉到黄三娘的神智渐渐不清了。” “对,”钱粮丰捧着那本笔记,“这上面记载了,说不器会渐渐控制宿主,通过这种方式进行繁衍传播。” “黄三娘的事固然可惜,”这里面最着急把事情解决的郑星开口道:“现在要紧的是把她找到,之后再说是帮还是......” 但是装在泡泡里的回忆并没有告诉他们被寄生的黄三娘藏身何处。 “熊、蛇还有蝴蝶,我的天,”连钩漌一言难尽道:“她经历了什么。” 魏西深表赞同,要是她也要选择老虎、狼之类的猛兽寄生,至少在她失去神智后还能捕猎东西过活。 对呀,黄三娘为什么会寄生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才是我,魏西眼里直冒精光,她那颗多疑的心脏被这一点怀疑的火花激活,立刻以一种奇高的功率开始运作。 “秦枫,黄三娘被寄生的时候多大?” 秦枫也感到无比的熟悉,所以她立刻回道:“我记得最近一次朝廷对东夷用兵是在七年前,那时候我外外祖还在。黄家老大离开半年后黄家才生了这些变故。” “黄三娘的体型瞧着绝不会超过二十岁,”郑星补充道:“算下来,黄三娘被寄生的时候也就是八九岁左右。” “她被寄生了至少五年,现在还能来这里偷麦子,”魏西拇指搓了搓食指,“难不成她还没被完全控制?” 魏西甚至忍不住猜想,黄三娘选择那些古怪的东西寄生,是否是发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 这就要回到黄三娘接触不器的源头了。 “那黄家嫂子的下落泡泡里说了吗?”魏西试探的问道。 秦枫仔细回想,的确是没有相关的回忆。 “魏西,”郑星着急道:“我们不能直接去找黄三娘吗?左右她也没有伤人的意思,翻遍整个一丈原还还找不到她?” “你不要在这里出傻主意,”连钩漌答道:“你既然找人帮忙,就得明白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连钩漌本想拍一拍魏西的肩膀,被后者一个眼神止住,“这位,解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可是专业的。“ 到底顾念着同门的情分,连钩漌又找补道:“先不提搜遍一丈原要耗费多少精力,就是这黄三娘随便躲进林子里,咱们也找不到。” “他说的有道理,”秦枫也帮腔道:“她现在被寄生着,真要是以任何一种形态躲起来,咱们也不好找。何况这事原委尚不完全清楚,闹得门派上下人尽皆知又有什么益处?” 被两个人劝着,郑星却还不死心,他也看出来魏西说话的分量,便道:“魏西,你能试试追踪诀吗?” 正在脑子里尝试多种可能的魏西被这声疑问拽回了现实,她略一思索,便道:“黄四娘是个人,再说我虽然知道了她的姓名,到底人不在面前,我没办法施法诀” “不过,”魏西话锋一转,霜打了的郑星立刻竖起耳朵来听,“我倒是有个别的主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器3 “黄三娘如此谨慎,想来还没被完全控制。” 魏西指了指麦地,“一丈原的麦子不比山下熟的早,我们明天下山问问村民,大概就能推测出她的活动范围。” 魏西这话并非全无根据。 黄三娘并非一丈原附近的人,一路颠沛流离,想必也不是一下子就跑到这种苦寒只适合修仙的地方。 魏西大胆推测,黄三娘应当是最近被熟了的麦子吸引过来的。 既然如此,那她在附近的村庄里应当还有活动的踪迹。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众人约好辰时整在山门集合,准备下山寻找黄三娘的踪迹。 分别的时候,魏西把不知什么人写下的笔记从钱粮丰手上讨走,说今晚做做功课。 钱粮丰撒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魏西一点没客气,一用力就把线装的笔记拿到手。 麦田里的麦子还剩下一小半没有收完,郑钱两人今夜留下来看守。 魏西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左右这活不是自己的。 她正经的工作是扫大门,见不得人的副业是日沉阁藏着掖着的任务。 魏西把笔记揣进怀里,同连钩漌架着脱力的秦枫往回走。 “明天你这样还能去了吗?”连钩漌一只手还提着灯,颇为关切地问道:“实在不行让魏西在院里陪你,我和他俩去抓那个黄三娘。” 魏西想笑,但她忍住了。 秦枫没忍住,用力翻了个白眼,“郑星搁一丈原种地种傻了,碰着黄三娘嗷嗷叫唤,遇见事想不明白不说,打也没那个胆子。” “米虫还是那个样子,声大点都能把他吓死。”许是因为承接记忆着实难受,秦枫的刻薄限时返场。 “这俩人可不是我和小西,要是明天你们仨去,看着是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实则你一带二。你有时间带孩子,黄三娘跑到天边去了。” 这话虽然刻薄了些,想想倒不是假话。 人比人,好坏一下就显出来了。 魏秦两人当队友可比郑钱强出不少。 连钩漌识相的闭了嘴,生怕对方真听进去自己的糊涂话,明天让他带队下山。 毕竟魏西一个主意接着一个主意从满肚子的坏水里冒,秦枫又能大,带上自己,连钩漌自信三人难寻敌手。 秦枫顿了顿说:“韩仙师给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我现在脚还是软的。” “不过到底没伤到,睡一觉估计就没什么大事了。”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三人赶在午夜前回到了院子。 收拾好的魏西拧了毛巾给秦枫擦脸,自己则坐在炕边看那本破烂的笔记。 被折起来的那几页记载着笔者的一次南江之旅。 这位青城派的前辈是个专攻纹理改良的符修,爱好是到处乱窜寻找自然的纹理运用在绘制的符咒上。 典型的青城派风格,有种和全世界背道而驰的快乐。 笔记上详细记载了这位前辈去南江寻找一种能够将多个符咒集合到一张符的纹理。 这位前辈不厌其烦地描述南江各种漂亮的纹理,甚至有的配了图画。 不器的介绍只有一点,挤在一片纹理特殊的鱼鳞下面。 这半页纸读起来很快,有用的东西不多,只说了不器大概是什么,主要分布在何处。 “……钱粮丰从那儿翻出来的书?”无语住的魏西看了一眼书名,继续道:“就这么几句话,剩下的都在说他找到的鱼鳞有多独特。” 正在通头发的秦枫抬眼道:“白露阁的东西那么多,说不定是他是钻进去一本一本找的。” “倒是有个问题,”秦枫正色道:“明天要是真找到了黄三娘,我该怎么处理。” 魏西笑道:“自然是郑星说了算,有人管还不好。” “你别唬我,”秦枫虚点了一下魏西的脑门,“还不是你说了算?” “与其到时候我猜来猜去和你打配合,不如你现在告诉我,省了我的功夫。” 闻言魏西把抢来的笔记合上,“黄三娘现在是什么状态也不清楚,只偷麦子,我们也不能伤她性命。” “只是她控制不住寄生在体内的不器,伤了人就不好了。” 魏西这话后半截秦枫懂了:若是黄三娘已然失控,伤了人,怕是要就地处置了。 秦枫却想到了另一层:村民不似修士,黄三娘若是在村里失控,怕是只能就地格杀。 想到这儿,秦枫不自觉哆嗦了一下,这个山必须要下,不止是为了保护村民,也是为了保护黄三娘。 秦枫窥视了她的记忆,因此,她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偷麦子、诡异扭曲又危险的怪物,还是一个可怜的孤女。 “笔记里有没有记载怎么解除不器的寄生?” 听见这话,魏西重新打开了那本充满“智慧”的笔记,“完全没有,倒是有他标注的‘奇闻异事’。” 依魏西的想法,一个把南江三十多种主要的鱼捞了上来挨个观察的狠人,如果真的知道这个,肯定大书特书神奇蘑菇的使用以及解除方式。 既然没有相关的记载,再结合黄三娘现在人不人、兽不兽的状态,魏西感到这事将会非常的棘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麦粒神探 村长领着几人去丢了麦子的几块查看。 “几位仙师,这地里的麦子都收了,去了也看不出来什么。” 村长还是魏西印象里圆滑的他,也不问乌泱泱的几个人过来干什么,只说不一定能看出来东西。 魏西知道他的心思,左右也不碍事,便由着连钩漌和村长搭话。 一丈原山脚下的这个村子叫二岩村地势开阔,开垦出来的田地也多,全都连成一片,田间地头插着些划分田地的杆子。 村长所言不虚,地里如今只剩下了收割后的麦茬,燎在地里无人问津。 “这几家人闹的厉害,不过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就指着这些地糊口。” 连钩漌问:“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村长长叹一声,“还不是不了了之,这事谁摊上谁倒霉。被山里的东西糟蹋了庄稼,逮住了打死也就算了。这几家人的男丁夜里睡在棚子里看着,偏偏那东西不来了,也只能认了。” 魏西查看了村长指的那一片,麦茬不整齐,确实不是镰刀割的。 为了排除是山里的野兽偷食,魏西蹲下试图找到残存的证据。 郑星对土地的热爱让他暂时忘了压在自己心上的负担,他抓住这个机会向村长打听今年的收成。 “说起来这个,还要谢谢青牛长老,”村长笑得像个皱皮山核桃,“前两年发给我们的种子只有几户人家敢种。” “去年年景不好,村里减产,倒是他们几户用了仙师的种子,产量没减少。今年不用说,呼啦啦用的都是青牛长老的种子,这才扛过了开春和夏天两波天灾,有了好收成。” 郑星掏出一个布包,抓了一把地里打算回去留样,“你们用的这批种子,师傅选育了二十多代,适合青州的环境,虽说产量并没有太多的提高,只抗灾这一条就不错。” 村长连连称是,又是一番感激仙长的话。 郑星倒不是多受用,他打断道:“你们种的时候遇见什么事,可以上山找我,也好改进。我虽没有师傅那样的本领,也能帮上你们的忙。” 秦枫挑了挑眉毛:虽说这小子不惊吓,心又重,到底长了副又痴又慈的心肠,难怪青牛长老选他当徒弟。 “左右我今天也下来了,劳烦村长带我去晒麦场,我想带点回去看看能不能留种。” 村长感激地应下了,那头捏着几根毛站起来的魏西眉头一动,“晒麦场?那里有人看守吗?” “自然是有的,”村长答道:“整个村子收的麦子都要在那儿晒。那几户损失麦子的人家还先晒了。” 确认犯事的就是黄三娘后,魏西把她找到的毛递给秦枫,“村长介意我们几个一块儿去看看吗。?” 这村长最大的好处就是啥也不问,附近这几个村子对青城派比青州府衙都亲近。 毕竟青城派又是帮忙救灾,又是从他们这儿买粮食,青牛长老还帮忙改良作物品种,有个病痛偶尔还能碰上仙师写个方子。 而且青城派还不收他们的税。 留下钱粮丰和连钩漌勘察剩下的几个案发地,余下的三人跟着村长去了晒麦场。 魏西心里有个疑惑需要解答:黄三娘偷麦子做什么? 是吃吗?想起黄三娘那个已经不像人的形态,魏西持保留态度。 还是说她另有所图? 魏西现在猜不准,不过推算一下,黄三娘的活动路线确实是跟着麦子的。 到了晒麦场,入眼便是金灿灿的麦子铺在地上,有几个人拿着耙子时不时翻一翻。 村长和一个人打了声招呼,从他家的麦子里抓了一把递给郑星。 魏秦二人则绕着场查看。 很快魏西就发现了异样,她拽了下秦枫,示意对方看围墙。 凑近一看,才发现矮墙的墙头上蹭了一层灰色的鳞粉,若非留心观察,断然不会发现。 “这是……她留下的?”秦枫并未同黄三娘打过照面,因此不大确定。 “我见过她脸上的鳞粉,看这样子,她最近还在这里活动过。” 说罢魏西拿手指蹭了蹭那些鳞粉,很是惋惜追踪诀的局限。 “她这么乱走,你还有把握找到她吗?”秦枫颇为担忧。 魏西把指尖上的鳞粉捻开,“不怕她动,只怕她猫起来,大概是村子和一丈远麦田附近。” “她那副样子,若是撞见人,早就闹得沸沸扬扬,鸡飞狗跳了,水源附近和村子里大概是待不了了。” “这时节山脚附近的林子里都是捡柴砍柴的,”魏西迅速做出自己的推测,“郑星不是说她像蛇一样在地上爬吗,估计是在半山腰的洞穴里。” “只是我不明白,”魏西脸上难得有疑惑的表情,“她怎么跟麦子较上劲了?” 正疑惑着,郑星匆忙冲了过来,“你们快来看看!” 不管郑星发现了什么,魏西冷酷的想,这人都可以当报丧的鸟了。 心里吐槽着,人还是跟着郑星去了。 郑星把人领到了晒麦场的一个角落,这里的麦子是堆起来的,表明已经晾晒完毕,准备或卖或贮存。 “这里有些麦子不是师傅给二岩村的品种,”郑星从麦子堆里挑出来了几粒,“这种略长的麦粒还有微弱的灵力,是一丈原种的。” 陪在一边的村长面色都变了:怎么一丈原仙门的麦子跑到自己村里的麦子堆了?莫不是因为这个仙师才过来的? 村长正要解释,秦枫扫了他一眼,“你不必慌,先听听,待会儿问你再说。” 魏西接过那几粒麦子,检查无误后,在心里更正郑星的标签为“鉴麦达人”。 “村长,这批麦子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堆起来的?” 被点名的村长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批麦子是吴老三家的,按顺序应当是三天前进了场,晒了两天堆起来。” 魏西把手插进麦堆,发现深处的麦子并没有掺杂一丈远的麦粒。 看来是昨夜黄三娘来过这里,魏西面无表情的把手上的麦子扔回去。 “收拾收拾,”魏西一边搓掉手上的尘土,一边道:“今天就把这个偷麦子的抓住。”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交手 一行人出了村子便按照魏西划定的范围直奔半山腰。 一丈原秋天来的太早,正是层林尽染的时候,远远瞧着是好看,在里面找人却是苦不堪言。 鉴于郑钱两人的战斗力可以说是基本没有,只能让秦枫带着他俩一队。 魏西和连钩漌有自保能力另成一队,两队分开搜索,约定找到黄三娘的踪迹便摔了显踪符咒。 “这东西也是去堂口镇之前买的?”连钩漌摆弄着手上的符咒,那东西是半透明的,里面藏着些灵力,外面是雕刻的线条。 “是,我买了十个,”魏西从地上摸了根长些的树枝,“哪知道今天才用上。” “这一个多少灵石?”连钩漌还记得魏西只给他准备了雨伞的事,对避水符的价格比较好奇。 挑好棍子的魏西回道:“十五块上品灵石。” 连钩漌沉默了,他一下子就理解了魏西的选择。 魏西一边用棍子拍打地面,一面引诱连钩漌道:“想买也没有,咱们门派的符修是筑基,做不了这种符,不过他别的符挺挣钱。” 连钩漌颇为心动,但鉴于上次魏西把他连哄带骗弄到了青城派,他决定持保留的态度。 两人在山里搜索,还要留意着是否有秦枫的消息。 搜到一处山洞的时候,里面存着些没蒸发的雨水,连钩漌不想进去,魏西也没勉强,探着脑袋查看。 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些风刮进来的落叶,就是些绿油油的苔藓。 还没等魏西往里走,她脑袋顶上的灵音直接滚进了她的衣襟。 灵音这鸟轻易不挪屁股,魏西轻踢了洞外的连钩漌一脚,另一只手从靴子里摸出了匕首。 连钩漌不情不愿的钻进来,一看见魏西这副样子,立马警惕起来。 只是两人到底不是灵音,实在是看不出来里面有什么异常。 反观灵音死死地藏在魏西衣襟里,动都不敢动。 这下没见到异常的魏西也得谨慎考量了。 毕竟灵音之前遇见危险都没这么害怕。 魏西突然想到,蛇似乎会捕食鸟。 当下魏西汗毛倒立,想起被不器寄生已然面目全非的黄三娘,她难免心惊。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魏西小心的往里面走,连钩漌则跟在她后面策应。 面上看魏西集中精神搜索山洞,实则她心里结合之前的得到的各种信息,试图猜测黄三娘到底能藏身何处。 这时她有些后悔,适才在晒麦场应当抓一把麦子的,指不定就能把黄三娘引出来。 现下说什么都晚了,魏西只能硬着头皮搜查。 走到一个角落,魏西背后一凉,正要回头,就被掀翻在地。 魏西被震得耳鸣,她挫在地上的手掌根火辣辣的疼。 一回头,就看见个暗红色的怪物立在她后边。 果然是打过照面的黄三娘。 黄三娘的状态比前天夜里魏西看见的还差,现在她似乎没有多少清醒的意识了,能出来是皮肤的地方蛇的鳞片和蝴蝶的鳞粉交错出现。 看不出来是皮肤的地方凑近了才能看见,那暗红色的是干了的血痂。 魏西一下就想到了那张熊皮。 看来是黄三娘为脱身舍弃了复刻的南江食瘴熊部分,饶是魏西生性有些冷漠也不免同情她。 但也只有一瞬,黄三娘异常肿大的手臂挥了过来,魏西就势侧滚。 这时候耳鸣也退散了,连钩漌焦急的呼声传了过来,魏西逼着灵音喊了一声,示意自己还能挺一会儿。 魏西一边躲避黄三娘的攻击,一边观察周围试图脱身。 开什么玩笑,魏西可不认为自己一个人能了结了这个已然失控的怪物。 若是被它身上的不器寄生,魏西觉得她不大能接受和蛇共用一具身体。 何况这具身体只会越来越挤。 连钩漌那头也没闲着,用完显踪符,立刻从后面攻击黄三娘,飞刀一枚接着一枚向它的要害扎去。 黄三娘的脖子成了飞刀展示区,不胜其烦的它哀嚎一声,身上飞出来成群的灰色红眼的蝴蝶,这些蝴蝶卷起灰色的旋风向连钩漌飞去。 连钩漌一串番邦的脏话脱口而出,扔掉手上最后一枚飞刀,立刻融入岩壁。 饶是如此他也被几只蝴蝶碰到了,接触的地方立刻起了火炮,钻心的疼。 从空隙看见蝴蝶的魏西恍然大悟:原来它是借着蝴蝶的伪装趴在地上,自己踩在它身上,它才站起来把两人隔开,正好方便逐个击破。 魏西不愿意做翁里的王八,正打算呼喊连钩漌里应外合帮她脱身,就发现周围的岩壁上一道影子迅速游过来。 下一秒连钩漌从岩壁里钻了出来,捂着胳膊嗷嗷叫唤。 魏西:…… 连钩漌眼泪汪汪的,也不知是看见魏西感动的还是伤口疼。 这下好了,魏西无比清醒的想,一个不够,第二个接着送,送到不器满意为止。 魏西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她抓起地上的那根木棍,冲着黄三娘挥过来的手臂扎去。 “连钩!你去扎它的七寸!” 魏西把匕首扔给一旁的连钩漌,松开已经扎进去的木棍。 趁着黄三娘吃痛,魏西抓起地上零星的石块,不停骚扰已有她三个那么高的怪物。 得令的连钩漌调动身体里剩余的灵气钻进了岩壁,一边钻一边吼道:“那是她的七寸?我扎过脖子,没有用!” “头下边数七寸,多扎几下!”魏西把之前塞进乾坤袋里的镰刀掏了出来,灵力不要命的往里面灌。 火焰包裹住镰刀的刀身,魏西攥紧刀把挥舞起来。 几刀下去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就传了出来。 黄三娘身上飞出来的蝴蝶似乎能感受到主人身上的疼痛,癫狂的撞到魏西的身上。 魏西咬牙忍住,还要腾出手来护着灵音,着实狼狈。 那头岩壁上的连钩漌钻到差不多高度,瞅准时机跳了出来,一匕首插进了黄三娘头下七寸左右的位置。 魏西赌赢了,黄三娘惨叫一声,踉跄着要倒下。 魏西压低重心,从黄三娘身下的空隙滑出,不待站稳,回身把最后一点灵力灌进镰刀,瞅准匕首的位置,又是重重一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求(仅为文学创作) 这一刀下去不仅黄三娘彻底趴下了,魏西也跌坐在地上。 魏西伸手想要拔出镰刀,才发现自己手掌上的伤口处沾着几粒麦子。 她这才发现,黄三娘把麦子堆在了地上的一个洞里,原先她应当是趴在上边遮挡。 连钩漌奔过来扶她,“符已经用了,估计秦枫一会儿就到。” 两人好不容易站起来,看着倒下的黄三娘,一阵唏嘘。 连钩漌是惋惜好好一个人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魏西则因为答案随它而去,自己有些疑惑得不到解答。 多想无益,魏西绕着黄三娘的躯体转了一圈,对棺材的尺寸有了个了解。 之后魏西把视线转向了在地洞里堆积的麦子。 魏西用匕首扒拉了几下,发现没什么古怪的地方,就是山上山下种的麦子。 可惜自己大抵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何黄三娘执着于这些麦子了。 “这些麦子等会儿让郑星搬吧,”连钩漌也凑过来,“帮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他出出力也是应当的。” 魏西没什么意见,左右轮不到她搬,她甚至都不在乎这东西给谁吃。 两人正说着话,秦枫拎着剑就进来了,扫了一眼发现两人无事,又去看倒在地上的尸体。 大抵是看过黄三娘的记忆,秦枫五味杂陈,补了几剑后才道:“厄运偏找苦命人,回去请长老们看看,若是没什么害处,便敛了尸身下葬。” 说罢,秦枫喊了一声,郑钱两人才进来。 郑星看见山洞里一番激战的痕迹,又看到被寄生的不成人形的尸体,面色苍白。 钱粮丰更是指望不上,两股战战只差拔腿就跑。 “我一看见显踪符飘出来的黑烟就赶紧赶过来了,”秦枫没搭理那两个明显心理受创的同门,“你俩伤到那了?” 两人身上的伤口颇为明显,这会儿能打的来了,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了,简单检查了身上的伤口。 挫伤和出血都是小事,疼的是两人被蝴蝶灼伤的地方。 连钩漌添油加醋把那些蝴蝶说的神乎其神,听得秦枫频频皱眉。 这时候钱粮丰挪了过来,拽了下魏西的衣摆,小声道:“魏西你过来看一眼,我怎么感觉那东西还在动?” 魏西知道轻重,立刻去查看。 妈的,那东西居然还在动。 自己都补刀了,它居然还能动。 看着那轻颤的指尖,魏西好悬没骂出声来。 余下几人也是目瞪口呆,毕竟后背对着心口的位置那么大个口子,什么神物受了这种致命伤还能活下来! 秦枫猜测道:“她掉了熊皮,又被扎了七寸,这是还剩一条蝴蝶的命?” 魏西抓着残存着灵力的镰刀就要动手:管它几条命,趁它病要它命。 秦枫拦住了她,顶着魏西不解的眼神劝道:“先看看,万一她清醒了呐?” 连钩漌颇为惊奇的看了秦枫,好似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什么时候秦枫这么心慈手软了? 魏西却多少摸清了秦枫的心思:那个承载着记忆的泡泡,让秦枫有了代入感。 也正是如此魏西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清醒了又能怎样,眼下她这个样子,也只是任人宰割。 魏西把举起的镰刀放下,提醒道:“秦枫,它这个样子已经不是黄三娘了,真要是动起手来,手下不可留情。” 秦枫郑重的点头,“我的剑够快。” 郑星却不同意,他站出来想要动手。 没想到魏西和连钩漌一人一记眼刀,逼的他把嘴里的话咽回去。 地上躺着的黄三娘躯体上发生了变化,肉眼可见鳞片褪去,血痂也逐渐爆裂开来。 拿着武器随时准备动手的五人眼瞧着她身上掉下来一块块的鳞片血痂混合物。 没等这些混合物掉光,黄三娘麦色的皮肤膨胀起来,像是有人在她的皮肉之间吹气,把她吹的胀胀的。 第一个坚持不住的是郑星,他扭头弯腰吐了出来。 被他的干呕声刺激,钱粮丰也没忍住扶着墙准备吐。 魏西眉头拧的跟麻花一样,眼前这幕让她想起了秘境里那些白花花的蛹。 想到这儿,魏西突然意识到,怕不是她要化茧成蝶吧? 魏西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难不成她真能有短暂的清醒。 但魏西没有丝毫放松,毕竟黄三娘一人不足为惧,她身上的不器才最令人警惕的。 “退后,”魏西叮嘱道:“仔细她身上钻出来不器。” 连钩漌迫不及待的往后撤,还拉着自己的两个靠山。 黄三娘的躯体果然同魏西预料的那样,肿胀到了可以称之为蛹的形状。 随后一点点裂开,露出了倒在里面的人。 秦枫立刻奔了过去。 查看一圈,暂时没发现异常的魏西跟了上去。 这也是魏西第一次看见人样的黄三娘。 北疆人坚毅的脸形,南江人秀气的五官,年纪轻轻眉间就有了忧心的纹路。 这也比蝴蝶翅膀拼成的一张脸顺眼。 “……她这是咋回事?到底动不动手?”连钩漌小声问魏西,希望她拿个主意。 魏西摇摇头,“先看看。” 一是有了人形的黄三娘确实让人不忍动手,二是总要照顾秦枫的感受。 连钩漌探脖看了看,小声道:“提醒你,我今天的灵力用完了,现在不动手,待会再让我扎它也是够呛。” 黄三娘陡的睁开了眼,眼睛尖的魏西看清了她的眼已然没了眼白。 糟糕!魏西看着黄三娘抬起的手,立刻要去阻止。 关心则乱,秦枫是练家子,轻轻一错,便让黄三娘的手滑落。 靠近了的魏西却听见了黄三娘虚弱的嗓音,“杀……杀了我……求你……” 魏西愣住了,她过了十一年,从来都是努力的活,没想到还有人求死。 秦枫也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扶着黄三娘的头,“……你说什么?” “她说让你杀了她……”钱粮丰小声道。 “求你……杀了我……”黄三娘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些淡淡的纹路,“现在……来得及……” “黄姑娘,”秦枫回过神来,安慰道:“先前动手是因为你被蒙了心智,如今你也醒了,我们带你去门派求助……” 泪水盈在黄三娘的眼眶里,“……没用的……寄生的效果……没办法……” “求你们……放了我……帮帮我……” 连钩漌忍住怜悯,劝道:“她脸上的纹路,全出来了恐怕又是一番干戈……” 这话渐渐消失在空气里,洞穴里只剩下黄三娘的哀求声。 胆子最小的钱粮丰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扔下一句,“我去找长老帮忙。”,跑出了山洞。 魏西还保持着理智:黄三娘着实可怜,但她身上的不器还是隐患,她自己都说来不及了,怕是真等着纹路完全出来,又一番恶斗。 自己身上的伤就是说明,她可不知道蝴蝶有七寸让人扎。 况且魏西与这人没有深交,真要让她说,她选择尊重。 黄三娘还在求秦枫,“……对不起……它……要出来了……快动手……” 秦枫僵在那里,眼瞧着诡异的花纹爬满了黄三娘不算健康的脸庞。 “……我来吧,”郑星惨白着一张脸,“我动手。” 第一百三十章 坟 “此事是你们受我所托,”能听出来郑星颇为坚定,“真要动手,自然是我来,免得带累同门。” 魏西和连钩漌对视一眼。 “昨天我去了白露阁查了查以前的书,”郑星不去看倒在地上的黄三娘,“不器在宿主体内,只有宿主身死,它才会死亡。” “她这副样子,一会儿不器控制了她,打起来事小,被寄生了才是麻烦。” “秦枫,你不必动手,”郑星摸出了一把砍刀,“此事我一力承担。” 没想到这人还有杀伐果决的时候,魏西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秦枫避开了连钩漌伸过来的手,“你那书上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有我怎么会想动手?”说到一半郑星缓了语气,“不器寄生在南江的一个部落闹得很大,最后是最大的部落派了全部修士解决了。” 郑星言辞恳切,生怕其他几人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是闹不明白了,刚刚秦枫补刀未见手软,现在怎么优柔寡断起来。 黄三娘噎住了,开始呼哧呼哧的喘气,灰色的鳞粉飞的到处都是。 “……他说的对……”黄三娘努力挤出话来,“不器现在……就在……我身体里……” “趁我还……清醒……让我自……” 黄三娘断断续续的哀求终于被她涌出来血呛在了嗓子里。 秦枫见状,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床备用的被子,手脚麻利的垫在黄三娘脑下,让她躺的舒服些。 “……我的剑快一些,能让她少受些罪。”站起来的秦枫小声道。 这事沉甸甸的压在几人胸口上。 短兵相接的时候下死手很容易,如今一方任人宰割,反而让人良心死灰复燃。 郑星举起自己的刀。 连钩漌和秦枫别开眼睛。 直面这一幕的位置看见笑容出现在黄三娘又一次覆盖上了花纹的脸,她嘴唇微动。 魏西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娘……我帮你收麦……”一颗解脱的泪珠顺着黄三娘的脸庞滚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泥土里。 魏西估摸的棺材尺寸准确无比。 帮忙采买的师兄还捎带了些香烛,魏西多付了些灵石。 “魏师妹,这是给谁买的棺材?”师兄没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人。”魏西面无表情的回了一个字。 说罢魏西就用搬运诀飘着棺材走了。 这行为在青城派都属于没点大病做不出来的事。 回了自己的院子,魏西把棺材停在了院里,她坐在门槛上折元宝。 那天郑星动手后,黄三娘的身体迅速变成了透明状,显露出里面的臃肿的一团蘑菇。 瞧着再有个一刻钟就要从皮里钻出来。 只是黄三娘身死,不器被困在她的身体里,不出半个时辰,不器就缩成了手掌大小。 钱粮丰带着打伞遮阳的楚长老也是在那时来的。 楚秀琴收起伞,问清原委便道:“你们动手倒快,在玩一会儿又要搭进去一个。”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生死有命,她运道不好。” 楚长老掐了个法诀,把黄三娘的遗容收拾好,“这种事以后多了去了,你们五个小崽子能有一个结丹就不错了。” 原来是钱粮丰奔回门派求援,正好赶上楚长老在谢师姐那儿,她又对各种古怪的植物有些了解,钱粮丰便求了她。 可惜无论楚长老来不来,都改变不了现实。 现在魏西忙的就是黄三娘的后事。 经权威人士楚秀琴的鉴定,黄三娘体内的不器确实已经死了。 但为求保险,魏西最终火化了黄三娘。 这棺材是用来盛放麦子的。 魏西把山洞里的那些小麦同黄三娘的骨灰匣子放在棺材里,只等下葬。 没一会儿,秦枫从屋里出来,准备到后山打坐。 “她还难受着?”连钩漌支开窗,“这都五天了!” 魏西扔了个元宝到折好的那堆,“明儿个下葬,土一埋,再难忘也忘了。” “我是真没想到,秦枫这么在乎她,”连钩漌探出半个脑袋,“韩仙师这么神?” 魏西手上动作一刻不停,“你好奇?好奇那天跟我们去见见不就知道了。” “我可不敢,我可是一幅……”避开了画字,连钩漌继续道:“还是别惹眼了。” “倒是你,”连钩漌迅速转移话题,“怎么不见你难受?郑星可是病的下不来炕。” “我从来都不是好人,”魏西抬眼道:“总归有事要做,你管我难不难受?” 魏西的语气与平时并无二般,继续说:“我同黄三娘素昧平生,能有多少心可伤?” 折完最后一叠纸,魏西把折好的元宝堆放在一处,转身清点起明日要用的香烛。 连钩漌在心里给躺在棺材里的黄三娘赔不是:对不住,她年纪小,你不要怪罪她! 黄三娘并非青城派弟子,又是个孤女,没人给她办丧事。 索性一事不劳二主,直接让他们五个把事办了。 只是郑钱两人都病着。秦枫一是心情不好,二是没操办过小门小户的丧事。 最后这事落在了魏西和连钩漌身上。 连钩漌在山脚下转了两天,圈定了个地方,又找人做好协商,把坑挖出来。 山上魏西忙着丧仪其他的事。 两人配合着,总算是让黄三娘去土为安了。 火盆里烧着元宝,若有若无的清烟绕着几人打转。 事实证明魏西说对了,葬礼过后,秦枫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因为,宗门大比要来了。 秦枫这种卷王不被调动才是怪事。 倒是青城派难得有一点修仙门派的样子:阵法系的修士满门派铺阵法,有人经常被误伤;雀鸟司的几位天天架着猛禽晃悠;还有那个中间商赚差价的符修,天天在湖面上练画画…… 连钩漌也开始加班加点的干——宗门大比就是秦枫的兴奋剂,她修炼得愈发刻苦,境界突破到了筑基。 这就意味着连钩漌画得想吐,画技提没提高不论,作画的速度确实上来了。 得知自己也要上场后,连钩漌顾不得魏西的算盘,立刻开始学画符。 而魏西,也一反常态开始努力修炼。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临时抱佛脚 因为没灵石,魏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按照秦枫的作息训练。 毕竟消息是自己要买的,虽然指望自己得个好名次不大可能,但态度还是要认真的。 三人的魔鬼作息让她们把黄三娘的事放下了。 黄三娘尾七刚过,一丈原就下了初雪。 进入筑基下的秦枫难得有空,央着魏西去外面堆雪人。 主要是连钩漌和魏西没琢磨明白筑基的功法,遑论画出来了。 秦枫这才有闲心玩一玩。 魏西拼了命的修炼,许是帮着画那些功法的缘故,她竟然突破了炼气中。 这俩人的修炼速度在青城派新弟子里算是快的了。 前几天掌门的姜师兄云游回来,他今年一百一十多岁,是识神中的法修,算是青城派的靠山之一。 姜长老也知道门派中的弟子什么样,听说了秦枫,赶紧要见一面。 魏西是捎带着去的。 姜长老住在一丈原西边的寻鹤楼里,魏秦两人去的时候院子里铺满了落叶,一个灰袍彩衣的快乐小老头正在院子里耍猴玩。 这人是谁的师兄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枫的眼皮跳了跳,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嘴。 见人来了,姜长老带着他的猴快步走了过来,那猴子踩的落叶沙沙作响。 “我猜猜!这个英气些的是秦枫,”姜长老站定,那猴子就爬上了他的肩膀,“这个年纪小些的是魏西!” “弟子魏西(秦枫)拜见长老!”两人齐声问好,又行了正式的礼。 “好好好,大家都好,你俩跟我来。” 姜长老带着两人往楼里走,“回来就听小谢把你们两个好好夸了一顿,咱们门派虽说散养孩子,但想修炼的好苗子该栽培也要栽培。” 魏西知道谢师姐爱护弟子,怕是真担心秦枫埋没了,故而特意同长老说了。 毕竟秦枫名义上的师傅现在心灰意赖,身体也不大康健,修为又因为早年的事全没了,指导秦枫怕也不大得力。 至于自己,魏西感觉姜长老有未竟之语。 果然,姜长老下一句就是,“小魏的事我也知道些,我这个老头子也认识几个药修,正好宗门大比,这几个老家伙也会来,我带你认认他们。” 魏西郑重道谢,姜长老却洒脱挥手,“现在谢什么?等真有用再谢,到时候长老贪你一顿酒。” 进了寻鹤楼,才发现这地方颇有个人风格,外面看是五层的楼,里面居然是没有层,一通到底,环着的楼壁上打的都是书架,上面堆着书和各式法器,有两只尾巴三尺的白鸟站在伸出来的架子上。 中间悬浮着一大块石板,上上下下的动着。 “我的床铺在上边,”姜长老解释道:“当年选徒弟,我问他们可不可以我选门派,那几个人就问我想去什么门派。” “列了有钱的万法宗、有势的怀心派,东夷还有几个门派,最后我就问,哪个门派能玩的东西多,青城派的长老举了手,我就来了。” 姜长老一脸怀念,“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在场的人都不剩几个了……” 姜长老肩膀上的猴子和偷瞄它的魏西对上了眼,魏西摸了摸鼻子。 那猴子也是精乖,不吵不闹,伸手去摸魏西脑袋上的灵音。 姜长老回过神来,摸了摸猴子的毛,让它把手收回来。 秦枫和姜长老交流起了修炼的事,虽说秦枫往后要往剑修发展,但未结丹前这些东西都是通用的。 姜长老岁数大,修为也不错,虽说秦枫都是指着图结合着经验说,他也能指点指点。 魏西趁着两人探讨,把小猴子抱在怀里玩。 这猴子被姜长老养的好,没什么脾气,举止也斯文,跟魏西玩拍手也不烦。 猴子抓住了魏西的手,指了指魏西的掌心,示意她看。 魏西掌心的纹路泛红,顺着中间的那条纹路还隐约可见红色的线在动。 那猴子吱吱了两下,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魏西挤出来个笑,不着痕迹的把手心翻了。 听见动静的姜长老道:“沈兆,你该睡觉了!” 那猴子听见这话,冲魏西摆手道别,顺着书架往石板上爬。 魏西心觉不妙,听见姜长老道:“沈兆是我从西南捡回来的幼童,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白天就是猴子样,怪事。” 这下魏西的眼皮也开始跳,把维持着抱猴子姿势的手刷的一下收回来。 姜长老谈性颇高,拉着两个人唠了许久,留她们吃了晚饭才放人。 那之后秦枫修炼的更起劲了,连钩漌累得奄奄一息,这会儿听见要去玩雪,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俩去吧,我回屋补补觉。”说完他抱着自己画的草稿离开了。 “他昨夜没睡?”魏西问道。 通宵修炼依旧神采奕奕的秦枫在柜子里找帽子,“你睡之前他把功法画出来了,接着又画那些符。” 连钩漌到底还是咬了魏西的钩。 主要是因为他撞见了来找魏西买药材的卫安。 两人交流了一下,连钩漌得知卫安要趁着宗门大比批发式卖美容丹。 连钩漌这才意识到宗门大比是多么大的商机。自己的本体是幅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画符挣钱! 灵力自己就那么点不要紧,秦枫吸灵力跟玩一样,只要自己求,她定会答应。 秦枫确实答应了,她的气府海纳百川,帮人灌符咒轻轻松松。 问题出在了连钩漌画符上,他没想到画符是以算学为基础,融合了天文学、元素论、草药学、动物学各种知识。 因为这事,连钩漌最近除了画功法,就是练画符,还是那种最基础的符。 偏偏他算数不好,吭哧瘪肚半天都算不出来。 最后是魏西看了那三本算经,学了个七七八八,每次连钩漌画符,魏西都要帮他算好,他再照着算。 连钩漌觉得这样太耽误挣钱,他就把强迫魏西把《基础符谱》的第一章算出来,他再把结果背下来,一次次练习,总算是能独立画几种符咒了。 某种程度上,三个人也算互补了。 魏秦两人出去堆了个大雪人。 等到雪人融化时候,青城派的众人终于准备出发去宗门大比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镇海宗 难得魏西对摸鱼和解密之外的事感兴趣。 长老们刚敲定出发的日子,她这头行李都收拾完了。 说起来她也是憋久了,魏西十二岁生辰刚过,就来了癸水,秦枫拘着她在屋里观察状态。 接着是筹备宗门大比的草药系唐师姐累得睡过去,成熟期的随机变异蒲公英炸了毛。 很不幸这次随机到的是胀大加痒痒花粉。 于是整个青城派被蒲公英糊了个严实,有五六个弟子中招痒的满地打滚。 掌门和他的姜师兄倒是挺开心,一边抓着蒲公英的毛毛往对方鼻子底下送,一边帮着处理堵门的毛毛。 唐师姐给门派里所有人传音,让他们在屋里待一旬,免得蒲公英的毛扎进体内,没有干粮她送粮上门。 唐师姐带着哭腔解释道:“毛毛上面带着痒痒花粉,吸进去五脏六腑都跟着痒痒,你们千万别出去。” 魏西能待住是一码事,有机会出去又是另一码事。 再说了,厉淳这人遮遮掩掩,总让魏西心里没底,与其惦记着日沉阁五百块上品灵石的事,不如早早清了这笔账。 多方因素,魏西对这次宗门大比颇为期待。 魏西把松林里的半亩灵药收一收卖一卖,结清了陈双鲤的工钱,拢了拢手头的灵石和银子,扣掉自己日用的,手头剩下九十三块上品灵石和二十两白银。 灵石虽说兑银子兑的多,可是这东西是修士们用的,魏西折腾这么一圈,连把筑基用的剑都买不了。 虽说魏西不大确定自己的修为能到筑基。 魏西这段时日跟着秦枫修炼,才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 魏西打坐两个时辰才把自己的气府填满。此时秦枫的气府刚刚填满了三分之一。 别误会,虽说她跟个筛子一样,十分灵气能漏了九分,但因为气府小,两个时辰也就填满了。 姜长老捋着胡子安慰魏西道:“修仙一途并非只有苦修,与天争命,天资在巍巍天道面前不值一提。” 魏西领了他的好意。 可是魏西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安慰罢了。世人遇见有天赋的,怎么夸赞天赋都不为过;遇见自己这种,宽宽心也就罢了。 好在魏西并不自怨自艾,也没有心生嫉妒。 这回除开处理日沉阁的账,她最大的目标就是看看东夷有什么合适种植的药材、养殖的灵兽,带回一丈原让她发家致富。 多挣些灵石,混日子也能舒服些。 封好自己的财产,魏西跑去白露阁查阅东夷的资料,为此次宗门大比做准备。 没错,此次宗门大比由东夷镇海宗承办。 上次在堂口镇魏西吃了不少苦头,险些折在了那个吹沙子杀人于无形的修士手上。 这次魏西打算做足功课,省着遇见什么险象环生的怪事。 四月底,青城派的众人终于出发了。 青城派的队伍里面是二十个弟子,一个掌门并一个姜长老。 下面请听魔法掌门大点兵: 谢莹莹是比着管事长老培养的,这种门派间的大型团建活动,她要去认人认山头,肯定要去。 卫安惦记着卖美容丹,加上是个结丹期的弟子,能当半个长老用,带上。 王氏兄妹是青城派年轻一辈儿的翘楚,是青城派保住底裤的存在,带上。 草药系的唐颐也筑基中了,凑活凑活能当大夫使,带上。 还有画符的那个钟晟錾,符修都是文化人,很难发生被踢下赛场高台的不文明事件,省脸又省钱,带上。 …… 算上魏西她们六个新来的必须去留个成绩,魔法掌门就这么指定了参赛选手。 听着连钩漌绘声绘色的叙述,魏秦两人都沉默了。 半响,魏西艰难开口道:“有些事也不怪胡来……” 秦枫从牙缝里挤出话道:“门派里都没人管管吗!” 魏西对这事倒是略知一二。 虽说青城派混子种类之丰富让人眼花缭乱,但大抵人活着或多或少还是要脸的。 这种去宗门大比等着挨揍的机会,门派里大多数人不想去。 又是一款青城派限定的风气呐~ 要求新入门的弟子必须去,在其它门派这条规定是帮衬新弟子,在青城派则是检验脸皮厚度的好时机。 某种程度算是迟来的入门考试。 这也从侧面说明,门规存在的必要性——毕竟还是有贯彻落实不到位的地方。 心里再觉得离谱,三人也跟着大部队踏上了旅途。 毕竟这次是东西南北八方门派共襄盛举,青城派用了日行千里的法器。 不用说这庞然大物自然是鲜花长老的杰作。 外观是个白鹤,材质是某种硬度不高的金属,翅膀上的羽毛是一个个小房间,人可以在里面住,房间和鹤背及空心的腹部联通,方便开展集体活动。 魏西好奇的研究了白鹤状的法器,推测它的原理。 按照她的知识储备,这种没有骨架的东西,很难支撑起来。 但是修仙界不一样,连钩漌这种违背常理的存在都有,何况一个炼器大师的作品没有骨架。 就这么飞了五天,一行人终于到了镇海宗。 俯视方知镇海宗如何称得上一句镇海。 波涛汹涌的海和千丈高的崖壁决绝的划开了界限。 咆哮的海浪在崖壁上冲出了一片深色,酷烈的日头把上头的岩石晒的盐白,黑和白冲击着来者的视觉。 还有那轰鸣的海浪声,像是百万骑兵冲锋,震得人魂飞魄散。 悬崖上嶙峋的巨石和后方绵延的山林拱卫着盘踞于此俯瞰沧海的镇海派。 好一个镇海平波、护卫一方的宗门! “那是什么?”连钩漌忽然指着镇海宗里高出其他建筑一头的石像,低声询问做了功课的魏西。 没等魏西回话,就看见那石像扭起了脖子,接着张开了大嘴,发出了一声嘶吼。 巨大的石像忽的一跃,迎着浪头,秉气吞乾坤之势,一掌将浪头拍下,旋即吐出一串巨石,砸进了海里,紧靠着崖壁。 在众人各色的赞叹声中,魏西的话由灵音灌入连钩漌的耳朵,“这是镇海宗的镇派之宝,镇海吐晴石兽像。”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宗门大比1 不甘心的海浪还要翻腾,那石兽像又是一掌拍下去。 “据说是镇海宗开山祖师留下来的,”魏西指了指宗门下方没进海水的部分,“书里记载这处海水有异。” “常年从海水里幻化出妖兽,附近的百姓不堪其扰。” “镇海宗的祖师爷是读书人,从北疆一路游学到东夷,路过此处,见海岸周围累累白骨……” “便留下一句‘学欲安民,今之见闻,方知学不足也’,”清朗的男声传过来,“镇海宗弟子郑铎恭迎青城派掌门!” 一青年驾刀而来,落地站稳便恭敬的向掌门行礼,接着又向姜长老行了个半礼。 郑铎高大健硕,长的端正,偏偏举止潇洒,身穿镇海宗的黑底绣白色海水纹的道袍,站在俊美的卫安师兄面前也不逊色,当真是一表人才。 掌门快活的捋着胡子,“你是哪位长老的高徒?怎么今年才见到?” 郑铎恭敬回道:“弟子师从隋姣长老,早些年在门派里苦修,上次宗门大比的时候正巧在海上寻人,许是这样,掌门才没有印象。” “原来是隋六姐的高徒,我就说,你这样的人才,见过的人必然忘不了!” “掌门谬赞了,”郑铎谦虚道,随即转向了试图装死的魏西,“这位道友对镇海宗颇为了解,可是学刀的?” 这种场合,魏西肯定要遵守基本社交规则的,“并未,只是出门前看了几本闲书,和同门闲聊罢了。” “魏西入门不到两年,尚且还不清楚修什么,”姜长老出来接话,“正好这次来了镇海宗,看看你们天下第一刀,兴许就定下了。” 接着就是负责招待的郑铎,领着青城派的众人往镇海宗走。 是的,因为青城派的修士并非全会飞,而法器不方便进镇海宗,只能一步步走到镇海宗。 路上郑铎接着给道友介绍镇海宗的故事。 “……师祖留在此处,帮助渔民治病、教导孩子读书,除此之外就是修炼。” “师祖那个时候,正值阴阳气不稳流窜世间。他于此处苦修十七年,终于结丹成功。” “师祖择一晴朗无风夜晚,登上此处崖壁,逼出海中妖兽,想要请它沉睡海底,不再祸乱百姓。” “妖兽轻视师祖,只道弱肉强食,人无力反抗它,便要由它吞食,这帮渔民捕捞海里的鱼虾,自己捕食他们都是一样的道理。” “师祖见这妖兽已开神智,便同它约定三天内若无渔民捕鱼,它便要沉入海底,永不扰民。” “师祖于此处修行多年,当地渔民多受过他的帮扶,对师祖的话十分顺从,三日之内海上没有一艘渔船。” “虽说按规矩是师祖赢了,可是妖兽本就是想耍人,”郑铎脸上浮现了一丝神秘的微笑,“它想吞了师祖。” “没想到师祖一刀劈开海水,又裹挟海水千钧之势,六刀把它打的连连告饶。” 故事讲到这儿,众人都去看那偷摸往嘴里塞海鱼的石兽像。 “师祖降服了作乱的妖兽,于此处开宗立派,便是今日的镇海宗,那妖兽就是镇海吞晴石兽像。” 塞鱼塞得不亦乐乎的石兽像感受到了众人的注视,立刻停止了小动作。 魏西心里从出了白露阁就有个疑问:这故事只说了镇海,却没说吞晴,总不能是乱起了个名字吧? 这话魏西就不打算问出来,安静不起眼是她的保命之道。 更何况这次还有厉淳等着给她派活。 众人听了这讲述,从前不知道的赞叹不已,知道的也给面子赞赏一番。 郑铎道:“掌门,我有个不情之请,此次宗门大比,我们人手有些不足,我见贵派的魏道友对门派有些了解,人又大方,能否请她协助接待一二。” 魏西:……你幺蛾子还不少。 没等掌门表态,郑铎立刻就很过分补充道:“这也算是惯例了,每次人手都有不足的地方。当然了,也不能白耽误魏道友的时间,这活儿有十块上品灵石的补贴。” 魏西精神振奋起来,心想他看人真有眼光,这种活自己干最合适了! 幸好魏西的心理活动并非人尽皆知,她的脸也一如既往的平静,否则青城派落地第一个笑话就诞生了。 掌门见郑铎行事懂礼,加之隋姣和他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便说他没什么意见,只管问魏西。 临时帮忙的事是过了自己宗门的路子,自然没什么不妥,魏西点头称是,谢过郑师兄的美意。 “这种事没提前知会已是唐突,魏道友就不必谢了,”郑铎客气道:“不过都是些迎来送往的活计,道友不必担忧。” 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步行到了镇海宗门口。 镇海宗是有头有脸的大门派,应当是门的地方却空无一物,余下雕着大气花纹的门框,门楣上挂着一幅匾额,笔锋雄浑,上书“镇海派”三个大字。虽说是宽敞大气,到底让人觉得奇怪。 似乎是察觉到了访客的疑惑,郑铎介绍道:“镇海宗不设门,一是取祖师爷开立宗门度天下苍生的意思,二是各位方才也看到了,石兽日日如此,有大门也不方便。” 魏西把这些记在心里,毕竟自己打的这份工需要这些小知识。 很快魏西就明白自己不需要“镇海宗小知识合集”。 因为郑铎雇她根本就不是为了让她介绍这些知识的。 看着火星子都要从眼珠子里冒出来的吞海宗众修士,魏西有一种申请涨薪的冲动。 “镇海宗那帮人怎么回事?”吞海宗为首的修士脸侧的鱼鳍都要炸起来了,“就让你这么个小修士接待我们?” “祭司大人,”他身后的红鳞修士道:“镇海宗与我们水火不容,若非万剑宗调停,我们断断不愿踏足此处。” 魏西看着这些人身鱼尾的修士,心想这灵石果然没那么好赚。 在心里记下这一笔账的魏西挤出笑脸劝道:“各位道友,我是青城派的修士,听说吞海宗的修士各个本领不凡,这才央了掌门过来帮着接待。” “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此次宗门大比,各位道友千万让我开开眼!”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宗门大比2 魏西这话不过是装痴卖傻。 毕竟自己挣着这份灵石,万一闹起来可就不好了。 至于她张口就来的瞎话,魏西表示,州官都放火了,她点灯怎么了? 吞海宗为首的那个鲛人脸侧的蓝青色的鱼鳍缓缓的张开,像是在思考。 没待她说话,那个红鳞鲛人炸开了鱼鳍,头被包裹在中间,被衬得有些小,“你这人原来是被诓来的!” 魏西险些没绷住,这鲛人修士怎么一点客套话都不信呀! 没等魏西憋出好屁哄人,那个祭司嗤笑一声,“你脑子倒是转的快,登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你们……”那祭司看了一眼魏西身上的灰色道袍,“青城派的人,没同鲛人有过争端。” “自然这事同你一个小修士没干系,算账自然要找……”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郑铎手上拎着一袋子东西匆匆赶过来。 这帮鲛人仇视的目光立刻转向了郑铎。 没等祭司再说什么,郑铎先行了礼,“见过吞海宗葵祭司,弟子郑铎先告一声罪。” “这化形丹被宗门里的小弟子给弄污了,我跑去本草堂寻了备用的,这才耽误了时间,未能亲迎,怠慢了贵客!” 郑铎言辞恳切,态度恭敬,手上确实也有个袋子,不似作假。 魏西摸了摸鼻子:难不成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吞海宗久不访镇海宗,又有些积年的旧怨。” 被称为葵祭司的鲛人尽管语气尽是嘲弄,架不住鲛人底子太好,这话听着像唱歌。 “此次是万剑宗调解,我们抱着诚意而来,你们却任由化形丹被人污了,是要给我们下马威,还是不给万剑宗面子?” 这话说的刁毒,除开责难的想法,还有把事闹大的意思。 郑铎却不慌不忙,镇定回道:“两派和好亦是我派的夙愿,做准备工作时便下了大力气,光化形丹就备了贵派所报人数三倍有余。” “还请葵祭司稍安勿躁,带着弟子进了门,瞧一瞧我们的布置,这才不辜负了万剑宗调停的一片心,回去也能向敖首领转达我派掌门的一片心。” 充当背景板的魏西去看那些鲛人,只见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魏西心想,这郑铎也是真厉害。 先说自己并非有意怠慢,又提门派自有布置。 不是说镇海宗存心不修好。那就说我们花了大心思,你因为一点小错没看到罢了,回去和上司说也没理。如此一来,到底是谁不给万剑宗这个中间人面子? 魏西盘了一下,觉得以郑铎这个功力,确实犯不上算计自己来这么一出。 郑铎自己一个人就够用了。 葵祭司面色不虞,她冷冷的看了郑铎一眼,抬起连着蹼的手臂,示意族人接过那一袋化形丹。 “还请解了这位道友的障,她与此事无关。” 魏西一脸茫然,很明显郑铎口中的“她”是指自己。 问题是解障是什么意思?自己中了什么招? 半个身子在海水里的葵祭司现在的火都集中在郑铎和他背后的镇海宗上面。 她捏了个法诀,魏西感觉眼前一亮。 随即魏西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真的中招了。 化出双腿的鲛人修士一个接着一个上岸,身披纱制的道袍,虽还保留着鲛人的特征,但在陆地上行走已经是无碍了。 吞海宗的修士在海岸整顿,趁着这个功夫,郑铎低声向魏西道歉,“对不住魏道友,是我疏忽,让你受委屈了。” “事急从权,我赶着去更换化形丹,没想到他们提前到了,”郑铎表情严肃,“到底是我派的事连累了道友。” 魏西摇摇头,只答客气。 开什么玩笑,这人俨然一个软硬不吃的主,对人客气那是他为人处事的风格,自己在人家地盘上轻易不好开罪他。 况且刚才的事也是事出有因,纵然自己若是反应慢一点就要坏事,她也不能真拿这件事同人家掰扯。 这么想下来,魏西除了答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郑铎笑道:“我随师傅见识过他们,魏道友体谅,我却知道他们的做派。” “这是些茶水钱,魏道友拿着也算个慰藉。”郑铎塞给魏西几块灵石。 魏西都要拍案叫绝了,这才叫大宗门里会办事的,重赏之下,什么委屈都好说。 而且人家没同工资合并在一处,当天受委屈当天发钱。 只不过魏西又有些警惕:这人好端端的当什么散财童子?难不成有什么坏水等着自己? 魏西心里告诫自己小心有诈,道:“郑师兄客气,只是掌门那里已经说好了工钱,不好再劳师兄破费。” “你拿着吧,”郑铎态度坚决,“我这都有账,再说你帮着迎客,收赏钱也是有的。” “你说话虽然不带口音,但靠近黑眼珠的地方隐隐能看见两个灰点,大概是锡州人。” “我亦来自锡州,人在东夷,许久没见过老乡了,这才开了口。” 灵音一只鸟那里来的口音?不过魏西确实是锡州人,没想到因为这个得了挣外快的机会。 魏西也看见了对方眼白靠里的地方有两个灰点,心里信了大半。 因着是同乡,魏西便问,“师兄,方才你说的‘障’是什么?” 郑铎瞅了眼吞海宗修士的进度,解释道:“哦,吞海宗的修士都来自海底鲛人部落,鲛人长成便会下障,用来窃听人心声。” “这东西若是有心防范,不会中招,你是第一次见他们,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中招也是寻常。” 搞了半天是种族天赋,怪不得这几个直不楞腾的修士不吃魏西的迷魂药。 魏西又道:“原来是这样,方才他们过来,只说两个门派有旧怨,我不清楚这些事,也不敢轻举妄动,真是吓人。” 睁眼说瞎话的魏西只想套话,把自己塑造成老实本分的修士。 郑铎分心留神着那帮挑剔衣服的鲛人,“说起来也都是些荒唐事。” “以前两个门派的恩怨也就是我派弟子在海里练刀,它们觉得扰了清净,两个门派扯皮。” “后来是海底的鲛人部落生下来……”郑铎顿了一下,“条鱼,两派这才势同水火。”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宗门大比3 魏西看了看那帮还在挑衣裳的鲛人。 他们的手指间都有蹼,生出条鱼不是很正常? 还有,鲛人生了条鱼,关镇海宗什么事? 郑铎没打算遮掩,直接道:“吞海宗和南江的有些门派相似,都是建立在部落基础上的,天然就是排外的。” “鲛人部落久居深海,风俗与陆地上的人不大相同。” “数来数去,这些宗门里,也就是镇海宗和鼎辛门同他们熟些。” “鲛人生下来就是人身鱼尾,生下来的若有异样,直接扔出去喂鱼。” 郑铎看了一眼那帮修士的进度,紧着解释:“这事算是他们部落的内务,就算和修士扯上关系,也是吞海宗管辖。” “偏偏那段时间,镇海宗的一位长老在海上闭关,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就找到了那条被鲛人部落抛弃的鱼。” “长老救下了那条鱼,又观察了几日,发现那条鱼除了哭声跟个孩子似的,并没有其他异常。” “到底是一条命,长老带着那条鱼去鲛人部落,试图给它找个安身立命之所。” 故事说到这儿,作为村里异类长大的魏西大概明白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吞海宗的长老出来招待他,提起这事儿,坚持部落的传统,要求长老把那条鱼交出来,他们把这不详的东西处决了。” 郑铎叹了口气,“长老自然是不允的。本来她是想着自己并非海族,教养它并非最好的主意。” “既然鲛人部落不肯抚养,长老便说自己养,左右她也收养过几个孩子。” “鲛人尤其是吞海宗因为这事儿,对镇海宗的印象更不好了,”郑铎说道:“真论起来,没什么大仇,观念风俗不一样罢了。” 魏西却不似郑铎这么乐观。 魏西知道风俗习惯对人有着巨大的影响。 鲛人要真觉得这条怪鱼有碍部落,怕是觉得镇海宗长老在害他们。 “郑师兄,那条鱼现在还在镇海宗吗?” “不在了,海长老奉道下身死道消,终年一百八十七岁,”郑铎思索了一下,“论起来我进门派没几年,海长老就去了。” 由于想象不出鱼形态的长老,魏西认为海长老大概化成了人形。 不过魏西问这些也不过是想着给自己补充背景知识,省得下次夹缝求生捅了篓子。 再者,魏西看郑铎言语间对两派恩怨不多看重,处理策略都要是自己做主,心里更新自己对这件事重要程度的认知。 这头两个人就门派关系如何恶化的话题展开探讨,那头吞海宗的鲛人们也整顿好了。 郑铎见服用了化形丹的鲛人们穿好了衣衫,问过葵祭司的意思,便领着往崖上镇海宗走。 这帮吞海宗的修士本就一肚子气,有新长出来两条腿,爬山自然是一百个不满意。 走到半路上,郑铎才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道,“瞧我这个脑子,各位道友稍等。” 说罢,郑铎抽出自己那把有些细窄的刀,手掐法诀,催动灵力,刀柄上的一颗水晶珠子脱离出来,幻化成一片不小的云彩。 “各位道友,请乘法器,歇歇脚。” 魏西愣是从他那毕恭毕敬的语气中听出了故意。 看来被刁难郑铎也不高兴。 这会儿拿出自己的法器,反而衬得吞海宗比不上不着调的青城派。 没想到吞海宗的鲛人和魏西想到一处去了,乐颠颠的上了法器,还有几个嘴上抱怨,说郑铎不会办事,怎么才拿出来。 魏西在心里笑得直打滚,这鲛人别管是憨是精明,总归有一样,得了好处才是真的。 这一点魏西颇为欣赏。 魏西跟着有些破防的郑铎上了法器,一行人借外力上了镇海宗。 进了门派,几队修士匆匆走过,看样子也是筹备宗门大比的。 郑铎吩咐候着的几个弟子记录好吞海宗弟子的姓名,接着带人去了分配给吞海宗的院子。 有了青城派的院子做对比,魏西才知道郑铎所言不虚,镇海宗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 这些院子外边看着占地都差不多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吞海宗的院子比青城派那个大一些,能住的房间倒是一样多,但院里挖了个大池子,里面有海草、珊瑚、细沙,配着海里面的鱼虾,一眼就知道是特意准备的。 不止如此,屋里也有额外的布置,知道鲛人贪凉,每间屋里都放置了盛着永胜山的玄冰,一应起居用具都考虑到了海族的特性。 此情此景,鲛人们对镇海宗求和的努力有了认知,面色缓和不少。 郑铎借坡下驴,拱手作揖道:“道友们远道而来,后日宗门大比正式开始,早些歇息整顿,弟子便不打扰了!” 在场辈分最高的葵祭司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出了院子,郑铎领着魏西去泽被殿领饭,赶上空出来一队五个弟子,全部带走去干迎宾的活。 魏西就这么忙到了月亮出来,接待了十几个门派。 南江的一个门派,男男女女都穿着直筒的裙裾,头上戴着好重好富贵的金银饰品,为首的美女掌门赏了魏西一根拇指大的红宝石; 正心派的掌门在闭关,来的是管事长老并一个奉道的长老,这俩人面容严肃,赏了魏西一把灵石,很朴实,很传统,她非常喜欢; 还有一个西域的门派,这个门派的人好像穿不住衣服。魏西第一次见那么多胸肌晃来晃去,好在他们身上刺满了她了看不懂的图案。领头的是个不大,眉眼深邃的年轻人,他赏了魏西枚兰息丹。 后来魏西才知道,此人年逾八十,身上最新的花纹比她都大。 …… 总之,魏西一个下午脚不沾地,修士没少见,东西没少得。 除了对出手阔绰、财大气粗的修士心怀羡意,还有对郑铎帮忙的感谢。 还有一丝不必多言的警惕。 带着对明天接待工作收获的憧憬,魏西回到了青城派的院落。 青城派多混子,这次出来的大部分也是有些上进心的混子,灯大多还亮着。 院子里面秦枫盘腿坐在石桌上打坐,魏西刚挪过去,就听见背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宗门大比4(感谢楚喻西的打赏!) 扭头去看,连钩漌两只眼亮的跟野猫一样,兴奋的冲了进来。 不挑八卦搭子的连钩漌,看见魏西便道:“那边院子里,黛宗和正心派的两个长老打起来了!” “为何?”听到这消息,魏西立刻加入八卦队伍。 “还不清楚,我看见打起来了,立刻回来找你们,”连钩漌催促道,“两个都是剑修,打起来那叫一个狠!还不快走!” 秦枫本不打算去,一听是剑修,立马更改今日训练计划为观摩学习,跟着去了。 三人没等靠近围观的人群,就看见半空中有两个修士。 一位长须细眼,手持一柄萦绕着火光的阔剑,上面绘着繁复的花纹。 因着最近帮连钩画符,魏西依稀辨认出那是种用来集中灵力、加重伤害的阵法。 长须修士横着阔剑,三道颜色各异的火舌迅速蹿出来,随着剑挥动的方向飞了出去。 可惜打在了对方在空中旋转成扇形的剑上。 控剑防御的是个年轻几岁的方眼高额修士。 只见他剑随意动,将那些被斩断的火剑击打出去,随即将剑抓在手上,同对方短兵相接。 一时周遭的灵力波动,带着局部风云变幻。 上边两人打的难解难分,下面看热闹的嘴也没闲着。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魏西从周围人的讨论声中勾勒出冲突的大致状况。 这两位属于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西域合欢宗的一位弟子同二位都有过露水姻缘,人家是洒脱搞事业,这两位却动了真感情,不顾体面缠着心上人。 合欢宗弟子不堪其扰,出海散心,这两位寻不到人便拿对方撒气。 平时还好,一旦遇上,轻则刺上一两句,重则动起手来。 这次赶上宗门大比,狭路相逢,加上围观群众颇多,矛盾激化的顺理成章。 连钩漌就差没掏出把瓜子磕了,“不都说修仙的无情吗?怎么这两位多情到打起来了?” 虽说在青城派修炼了一段时间,但连钩漌还残留着一些坊间错误的传闻。 魏西开口道:“人有私心,只这一样就抛不开,那里能修无情道?” “若是没有私心,如何督促修炼?”秦枫也加入了对话,“小西说的有理,依我看,无情道就是那些说书的杜撰出来的,唬人赚些钱罢了。” “你俩也别这么说,”连钩漌反驳道:“天下修士这么多,万一真有修无情道的,说出去的话可收不回来了。” 看着天上两位修士持剑打的难解难分,魏西开始了自己的诡辩。 “真有修无情道,那必然是割舍了私心,只剩下公心,如此说来,无情道只是化小爱为大爱,这不还是有情吗?” 魏西这一串话说的飞快,让人反应不及。 连钩漌鼓了鼓腮帮子,认命道:“得了,姑奶奶,我是说不过你!” “不过这俩人在这斗成这个样子,待会儿镇海宗肯定有人过来管,”连钩漌虚指了天上的两位修士,“被制止之前,谁能赢呀?” “火属性的这位修士修为略低些,且于剑术上逊色于对方,”秦枫这位内行解释道:“但他年长些,经验丰富,撑到人干涉没问题。” “倒是另一位有些沉不住气,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经秦枫这么一点拨,魏西和连钩漌也看出来点意思。 过了不到半刻钟,镇海宗的长老就带着弟子过来了。 “两位道友,擂台还没上,怎么就开始切磋了?”隋妨长老顾及双方的面子,递出了台阶。 两位修士不情不愿的收了手,年长些的回道:“隋长老,无意冒犯,只是有些人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借宝地一用,分个胜负。” 年轻几岁的操着口音浓郁的话反驳。 只是那些话魏西一个北疆人听得磕磕绊绊。 倒是隋妨长老回道:“百黛蝶长老,真有什么事,也是你们私下解决。” “不提这些小弟子被绊住了脚,单说惊动了其他门派的道友,黛宗和正心派在宗门大比上难免没面子。” 隋妨长老这话说的语重心长不论,也给足了两位长老的面子。 根据他这话,魏西也能猜出来,黛宗那位长老大概是在说起冲突的理由。 两位当事人狠狠剜了对方一眼,黛宗的长老扭头就走,正心派的长老告了声罪才离开。 热闹的源头都没了,剩下的人作鸟兽散,几个呼吸的功夫,附近的人便走光了。 那知世间事多为阴差阳错,世上人也多为架不住想。 第二天晌午,魏西就帮着招待了合欢宗。 合欢宗的弟子向魏西展示了同样的道袍,有人穿着就是山里修行的好人,有人则穿出了风格、穿出万种风情。 只外表占优的皮囊并不是合欢宗门下弟子于情场上屡战屡胜的法宝。 这是魏西同他们接触后的感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宗门大比5(感谢lyh小小辉的打赏!)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合欢宗队伍来的时候,魏西正处理南江某门派弟子扔出来的虫子。 那些虫子背面长着骇人的花纹,郑铎分给魏西的两个弟子被恶心坏了。 对这些东西无感的魏西临危受命,处理这些软趴趴的虫子。 虽说魏西觉得那个修士不敢放什么太危险的虫子惹事,她还是用匕首把那些虫子挑起来装进空的药瓶。 这瓶子还是许向阳给的,装完这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魏西一边琢磨一边把一只试图蠕动着逃跑的虫子挑起来。 “这位道友,仔细虫子有毒。” 这声音柔和悦耳,如微风拂面,让人不觉心生好感。 魏西把虫子灌进药瓶里,抬头便看见个长相秀丽的姐姐手上拿着顶纱帽,眼里带笑看着自己。 昨天夜里《两派长老大打出手,情一字暴力收尾》的好戏,虽说人都散了,但各个院的灯都很晚才熄灭。 魏西自然也没休息好,早起脚不沾地一直忙着迎宾,刚刚又好一顿抓虫子,这会儿整个人略显狼狈。 这会冷不丁来了个温温柔柔的大姐姐,魏西还有些晃神,手上没留意,就把钻到她手上的大肥虫子给捏爆了。 这虫子生前被喂的不错,爆出来好多汁液。 魏西这才回过神来,掐法诀清理手上的一片狼藉。 “……多谢提醒,”魏西找回工作状态,“请道友报门派和弟子数量,我好核对。” “合欢宗子车汨,携门下弟子共三十三人叨扰。” 魏西心下一凛:昨天八卦的女主角不就是合欢宗的? 心里怎么想无所谓,魏西在名册上查找到了西域合欢宗,核对了基础信息,用特制的笔工整的做好标记。 “辛苦道友了,”将手上的荷包递给魏西后,子车汨把纱帽重新戴好,“这会儿日头正大,此处也没个遮蔽,道友小心中暑。” 这话说完,就见她手指微动,掐了个法诀,魏西感觉周遭一凉,炎热褪去了。 得了实惠的魏西想道谢,子车汨带着身后的修士凌空飞向悬崖上的镇海宗。 后面的少男少女跟着子车汨,路过魏西的时候各个朗声道谢,像是一串飞天的黄莺,叽叽喳喳的。 就这么不到两刻钟的初见,魏西对合欢宗的印象便好的不得了。 若合欢宗的修士都这般,难怪在情场上无人招架得了,惹下一桩桩桃花债。 “魏道友,可是有什么事?”镇海宗同魏西一组的修士见她深思便开口询问。 “没,”魏西把名册和毛笔放好,“还有三个门派没到,问问郑师兄怎么办?” 那弟子也认同魏西的想法,立刻用双声符同郑铎联系。 那头送断冶门上山的郑铎略一沉吟,便让那几个弟子去广场处帮忙布置擂台。 “魏道友,我这儿马上就要下去了,麻烦你先支应片刻。” 魏西一个临时工无所谓多等这一会儿,应了下来。 于是魏西得到了片刻独处的机会。 这会儿正是热的时候,气府里灵力稀薄魏西的撑开油纸伞。 这伞还是从上次的同门那里买的,涣河的惊涛骇浪检验同门的手艺,这次出门前魏西特意买了两把备用。 长于内陆的魏西来了镇海宗才看见海,这会儿正是新鲜的时候,打着伞看海,顺便擦擦额头的汗。 东夷虽然富庶,但还是北疆待着习惯。 不过等宗门大比结束,拉着秦枫到海滩上玩一圈也不错,要是学会了屏住呼吸的法诀,还能在海里玩玩。 就是连钩那身体不行,打发他画符去,省着他说起来没完。 上午接待孤女宗的修士时,那镇海吞晴石兽像为展雄风,收拾这片海水,可惜这玩意想要过来撒娇,被孤女宗的两个弟子拿弓打了几下。 这石兽像委委屈屈的回了门派,留下被收拾的风平浪静的海水。 便宜了魏西,欣赏着阳光下一望无际的大海。 可惜魏西这人运气太差,一枚纸鹤撞在了她脑袋上。 魏西拍了下灵音的的小脑袋:不要什么东西都用嘴叼,万一有毒可如何是好? 与魏西心意相通的灵音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张开喙示意她拿走这不动了的纸鹤。 魏西拎着纸鹤的翅膀,眯着眼睛看了看,顺着折痕把纸鹤拆开,上有一行工整的字迹,写着: 宗门大比,进入前三十。 落款是上品灵石五百枚。 把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除开这行字迹和折痕,再无别的东西。 没等魏西看出来个所以然,这张纸就自己烧了起来,是冷火,片刻就烧干净了。 这张字条是谁写的不言而喻。 若先前还有些顾虑,现在可是一点都没有了。 毕竟阅后即焚和看不出来特点的字,简直就是搞情报的标配。 这要求还是遮遮掩掩,毕竟魏西和厉淳又不熟,好端端他栽培自己做什么。 只怕是这个前三十名是接触他真实目的条件。 魏西现在还不清楚这次宗门大比的流程,但她看过名册,隶属同盟的二十个门派全都派了弟子过来。 每个门派少则二十位弟子,多则五十位。 这么算下来,能有六百多个修士。 魏西眼前一黑:前三十?她努努力前三百还有可能。 没等魏西缓过劲来,灵音急促的叫了两声。 魏西迅速调整状态,抬头看是郑铎带着几个镇海宗的弟子下来。 “多谢魏道友,”郑铎人还没到跟前儿,话先到了,“镇海宗弟子不多,这种时候难免左右支绌。” 据魏西所见,镇海宗弟子确实不多,估摸着也就一百号人左右。 “郑师兄也没亏待我,”魏西这两天拿赏赐拿到手软,“只是贵派门中都是修士,擂台之类的还需要人力搭建吗?” “这事估计你们还没学,”郑铎笑道:“考场和擂台都是特制的,除了防止作弊,还要抗造,不然打起来伤到观众就不好了。” 魏西捕捉到了考场,结合郑铎说的顺序,看来这次宗门大比至少有笔试和实战两个环节。 “观众不都是修士吗?我们这些炼气和筑基的打架也伤不到旁人吧?” “这次还有莒城来的皇族,他们带了个队过来,”说到这儿,郑铎眼里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嫌弃,“再说还有结丹的弟子切磋,只是不计入名次。” “等到下一批结丹,主场就是结丹以上弟子的了,”恢复体贴模样的郑铎解释道:“那种都是万法宗这个级别的门派举办,排场不是一般的大。你们年纪不大的,到时候有的玩了。” 想到这几天自己收的赏钱,魏西表示,有钱的门派很多,可惜没有青城派。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宗门大比6 因为只剩下三个东夷的门派,郑铎便让魏西回去休息。 魏西一点犹豫都没有,道过谢便往崖上跑。 也不怪魏西一点面上功夫都不做,她现在惦记着那张字条。 毕竟自己是真同厉淳做了交易,再难也得想办法。 擂台上的事,魏西一时还没有办法,倒是考场上的事她现在能努力努力。 回到院子里,门派的弟子大多出门了。秦枫在院里练剑,连钩漌则和一堆符咒缠斗。 魏西喊两人进屋,手还在乾坤袋里翻找。 青城派的弟子来的不算多,依旧是魏秦两人住一间。 “怎么了这是?”连钩漌看着把门关紧、扔了清音符出来的魏西问。 魏西掏出了先前在闻道堂补习时谢师姐给她的笔记。 “宗门大比有一项是笔试,”魏西拍了拍桌上厚厚的一沓笔记,“复习要抓紧。” “你什么时候在乎这个了?”连钩漌回想起平日魏西那副懒懒散散、对修炼不上心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厉淳,他今天来消息了。” 这话很明显是说给秦枫听的。 “谁?什么消息?”连钩漌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 秦枫倒是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也知道之前说好的报酬一定会出现在宗门大比上。 只是没想到人到镇海宗刚两天,厉淳的要求就长了翅膀飞过来。 “他说了什么?” 魏西皱着眉对秦枫说:“字条上只写了此次宗门大比拿到前三十,再多也没有了。” “两位,”连钩漌举着胳膊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劳烦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记得堂口镇出来后,我们在宿城待了两日?” 连钩漌眯着眼睛想了想,回了秦枫一个嗯。 秦枫硬着头皮道:“当时你身体不舒服便在客栈休息,我同魏西去外边打听消息……” 见秦枫这副为难的样子,魏西主动接过了话头,简单把她们同厉淳交易的始末说了出来。 “……所以,”听完故事的连钩漌试图明白这俩人的脑回路,“你们两个跟他做了个交易,免了五百块上品灵石的单,现在要给人家卖命?” 魏西点了点头,秦枫迟疑过后也缓慢的点了下头。 连钩漌都要气笑了,“那你们见到消息了吗?” 还真没有。 见两人没回答,在市井长大的连钩漌痛心疾首道:“秦枫也就算了,没当场掏钱买好几万的那个就不错了,怎么魏西你……” “这事我觉得不靠谱,他把消息挂出去,你们连个契约都没有,完全是口头交易。” “如今又传了张纸条过来,”连钩漌这时候也不嬉皮笑脸了,难得认真考量起来,“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魏西自己想起来这事也觉得当时有些冲动。不过她当时被堂口镇和红线的事吓到了,出此下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本来我俩商量好了,”秦枫难得气短,“我的实力宗门大比能争一争。” “只是……”想到还有笔试,秦枫脑袋都大了,“笔试是真的够呛,我现在也就能看看画。” 这三人陷入了思维的误区,以为按照修仙界的文化水平,宗门大比也就是打架。 哪里想到宗门大比还有笔试的环节,真是百密一疏。 “秦枫是咱们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她若是止步在笔试上,同这个厉淳的交易也只能中断了。” 听连钩漌这话,魏西倒是想到了些东西。 “参加宗门大比的,除开参与同盟的宗派,”魏西一边思索一边道:“还有世家和一些和不重修行的势力。” “这纸鹤能精准无误的找到我......风雨山庄的人也来了?” 魏西满打满算只帮了一天多的忙,且接待的都是些晚到的门派,还真不知道风雨山庄是否派了人过来。 “军中斥候关注敌军一举一动,哪怕是暂时休战,也要留意着,”秦枫答道:“风雨山庄做的是情报生意,为了白花花的银子,这种场合,肯定会派人。” 魏西心知按照自己的修为,想要拼进这次宗门大比的前三十,除非甜水村老魏家祖坟青烟成股的往出冒。 方才连钩漌的话倒是给魏西提了个醒:左右自己和厉淳又没订立契约,自己若同他商议,补上灵石,这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魏西并非抱柱守信之人,有别的路自然要试一试。 说出这个主意,秦枫自然是支持的。 只是连钩漌提醒道:“别把这事想的太简单,别的事我不清楚,这些商人有多精明我还是略知一二。” “既然他主动提出来这笔交易,就说明灵石可能不那么重要。” “再者,这个厉淳手下能动用的修士不说识神,结丹的还是有的,为何找上当时还是炼气的你们俩?魏西这点我不信你没疑心过。” 魏西确实疑心过,只不过权衡后,她选择成交。 不过连钩漌这话也是让两人别抱太高的期望。 三人做好心理准备,魏西又拢了拢自己这两天收的赏赐,除开少数暂时无法折现的宝石和丹药,加上她带来的灵石,一共五百五十三块上品灵石。 ......穷的果然只有青城派。 一想到倘若事成,自己又要变成穷光蛋,魏西难过的闭上了眼。 不过魏西爱惜自身,灵石没了可以再赚,把事扛过去再说。 三人出了门,魏西领着两人拐去现在正在布置的擂台,找了跟自己干过接待的镇海宗弟子。 这位道友给魏西指了风雨山庄的人住的地方。 和青城派这些宗门住的地方不一样,风雨山庄的人和一些观赛的世家住在镇海宗靠里的地方。 魏西胡乱编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三人便往风雨山庄住的地方去了。 魏西连借口都没想,领着自己的两个小兄弟在院落外边转了一圈。 风雨山庄不愧是搞情报的,没等魏西开始第二圈,就看见厉淳维持着脸上平和的笑容走了出来。 “魏道友,秦道友,”厉淳皮笑肉不笑道:“许久不见,什么风把两位吹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宗门大比7 “我和同门出来逛逛,”魏西打了个幌子,“这处景致瞧着新鲜,多看两眼。” 镇海宗的院子再好看,也都是统一规格的,要不然怎么说吞海宗住的那个院子是特别布置的。 魏西见厉淳赶着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有了底。 如此匆忙赶出来,要说这里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魏西罚捕鼠大将军三个月不许吃鱼。 既然如此,这时候比的就是定力。 魏西顾左右而言他,想要好好试一试厉淳的底线在何处。 “魏道友倒是有闲心,”厉淳讽刺道,常年看顾宿城生意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只是有什么话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说罢,厉淳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几人先离开这处。 好在镇海宗的建筑是颇有特色,搭配的景致也有地方特色。 四人顺着混着细沙的碎贝壳、碎珊瑚铺成的小路逛了起来。 “魏道友既然来找我,想必是看见了消息。” 魏西心下觉得奇怪:怎么厉淳不像是沉不住气的样子,看着像是成竹在胸。 “此次宗门大比,实力远胜于我的大有人在,你的要求恐怕我拼尽全力也不能做到……” 魏西发动了技能:实事求是。 厉淳温声道:“道友不必妄自菲薄,我相信你是到不了前三十的。” “毕竟我也没指望你。秦道友,几月不见,你已经突破到筑基了,想必这次比试入围前三十不费吹灰之力。” 厉淳这话从交易一开始就讲定了,当时那种情况,他提出这个主意看重的是谁真不好说。 秦枫和魏西不一样,她接受的都是士大夫那套教育,让她毁约实在是考验良心的。 兼之现在的拦路虎是那场笔试,秦枫总不能把自己的毛病到处去说。 所以秦枫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立在魏西的侧后方,懊恼当初没有折银子免去麻烦。 听着厉淳这毫不掩饰的话,魏西也不恼怒,平静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现在的实力都不足以帮助你完成。” “既然如此,我把灵石补齐,”魏西提出了解决的方案,“当然了,若是你有消息带给我们,价格上有所变动也合理。” 在宿城的时候,这俩人还颇为自信,如今这副找他商量的模样,厉淳只能想到两种可能。 要么是这俩人担心出事担责,要么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看着冒出来的连钩漌,厉淳选择第二种,他试探道:“交易好不容易定下不好再更改,左右我只要结果,这位小兄弟能入围也可以。” 连钩漌:……你还挺信任我。 “先不提同你买消息的是我,仅凭我们三人,完成你的任务简直是难如登天。” “况且你的任务只怕不是让我们进前三十这么简单,”魏西点出了重要的一点,“另请高明恐怕是最好的路子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厉淳也不跟魏西客气,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嘴里说着:“魏道友好生厉害。” “却不知我们做生意的,最怕人毁约。” “细说起来,五百块上品灵石若真是现在补给我,那就叫赊账,风雨山庄还没有这样的规矩。” “再者,五百块上品灵石我既然说免了,就是免了。这笔账数目我觉得不大,可你们确实是拿了,怎么论都是你们乖乖做事。” 闻言魏西道:“并非我不做,只是怕耽误你的事。况且我已备好灵石,补上款子又如何?” 按照生意人培养长大的厉淳懒得同这三个门外汉解释货币的时间价值。 听魏西在哪里胡扯,厉淳冷笑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道:“道友不必为我考虑,多考虑考虑怎么入围前三十要紧。” “毕竟成交是双方的,违约也可以是双方的。” “要求若是办不到,明天这消息不仅不会撤回,还会一直挂在日沉阁的黑市里,上边配着你的信息。” “如此一来,你从猎人变成了猎物。消息一出,光你自己的宗门就够你受用了。” 这话听得秦枫皱眉头,连钩漌倒吸一口凉气。 魏西听着这威胁,立刻阻止反击,“既然说到风雨山庄,日沉阁的名头用着还顺手吗?” 这话乍听起来同此次争辩的中心毫无关系,确是实打实的威胁。 毕竟日沉阁同风雨山庄经营的路线并不相同,加上对方遮遮掩掩又毫不让步的态度,让魏西怀疑厉淳是否瞒着风雨山庄行事。 说者目的不纯,听者心里有鬼。 厉淳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被留意着他反应的魏西捕捉到。 连钩漌见缝插针,劝和道:“宗门大比,人多眼杂,不好起争执,万一引得人注意,反而不好。” “何况,东南西北各个门派的弟子,参与大比的算起来不下六百名,我们实力低微,实在是不知如何帮得上你的忙。” “不如我们补上发布消息所费的灵石,也算是一点补偿。” 沉默的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厉淳冷声道:“你们有宗门,我也有山庄,都有要顾及的地方。可惜了……” 厉淳摊开手心,那上面赫然是三根羽毛状的薄冰。 “这上面是三条线索,全部是挂出去的那条悬赏得来的,”厉淳捏起其中一片晶莹剔透的薄冰,“要与不要,全看你们是否履约了。” 魏西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挺能忍,熬到最后才使出了这招。 随后她开始怀疑东西的真实性。 “你也不必怀疑这东西的真实性,”厉淳像是知道人心声一般,解释道:“我们是专业干这个的,不拿专业能力开玩笑。” 魏西三人心知此时厉淳已然占了优势,再想毁约也要惦记惦记他手上握着的东西。 投鼠忌器,真是憋屈。 “既然你们三人一同来了,想必关系不错,”厉淳继续道:“谁进前三十都行,有一个能助我成事的就好。” 一番较量下来,本就无意赏景的几人意兴阑珊。随口应付了几句,两波人便分开了,徒留下花开花落、云海共济的春光闲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宗门大比8 回到院里,三人止了话头。 青城派的弟子陆陆续续回来了,三人一肚子的话也不便说出口,只能暂时忍耐。 魏西回到屋里便开始拿着那一堆笔记复习。 鉴于当时抓教育的韩仙师是按照万剑宗的教学框架来的,当时功课繁重,如今倒也有些好处。 秦枫和连钩漌在院里,试图和回来的同门交流一下情报。 本来魏西在回来的路上打量了一圈连钩漌,把他看的心里发毛,汗流浃背。 好在魏西只是问能不能让连钩漌用入画替秦枫作弊。 连钩漌也是补过理论课的人,他自认临时捡一捡知识,考出中等水平不在话下。 于是放松下来的连钩漌一口答应,表示一定让秦枫入围。 坚决反对考试作弊这种不正之风的是秦枫。 “无论怎么艰难,有些事我不会去做,”秦枫表情严肃,“此事不要再提。” “姑奶奶,”连钩漌劝道:“咱们又不是每次都作弊,这不是事赶事吗?况且你也见过我的本事,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秦枫拍了下连钩漌的脑壳,“神鬼不知有什么用?我做我知,便是最大的惩罚。” 说罢,秦枫转向魏西,严肃又不失温和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擂台上我竭尽全力帮你赢,只是作弊这事我不愿做。” “再者,你们两个用对策略未必啊能入围前三十。” “退一万步讲,厉淳今日拿消息同我们交易,难道全天下只有他一家做情报生意吗?灵石、官银还是做任务,我都能出力,何必触碰自己的底线?” 魏西虽然冷漠,但这种性格也有好处,那就是有界限感,轻易不会违拗亲近之人的意愿。 因此魏西面对秦枫的陈情,点头称是,表示自己会想别的办法。 说动了魏西,秦枫又责备连钩漌道:“说什么帮着作弊,你自己的成绩不要了吗?收了这心思,好好同魏西复习!” 连钩漌揉了下脑门,嘟囔道:“我这样的人,不好出风头,你又不是不清楚……” 魏西任由这两人斗嘴,她一边喂灵音雪萝卜,一边想着对策。 其实魏西对再找别的人购买情报一事并不乐观。 其一是别的势力未必有旗鼓相当的实力。只要厉淳还是风雨山庄受器重的掌事,那个不知是否过了明路的日沉阁就能享受风雨山庄的资源。 其二是魏西囊中羞涩,若非撞上厉淳这个别有用心的,她还真不一定能消费得起情报服务。 最后就是厉淳今日的威胁,他想要把魏西打听这件事抖搂出去。 这对魏西才是最致命的。 堂口镇的神秘修士当初只是打晕了魏西,她如今缓过神来想一想,可能对方也不想多生事端,破坏了自己的布局。 当时可以放魏西一马保全大局,若是发现魏西暗中调查,甚至走漏了风声…… 想到这儿,魏西脖颈一凉。 魏西整理自己那些笔记的时候打定了主意。 此次宗门大比,无论厉淳要求她们做什么,三人都要尽力而为。 不过,这也只是稳住厉淳不要走漏风声。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魏西要想在青城派快快乐乐的躺一辈子,必须摸清这个隐患。 没什么比主动出击更能解决问题的了,魏西在仙缘石的注意事项上重重画了一笔。 魏西心里这些盘算,门口的两人还不清楚。 过了能有半个时辰,赵大嘴把青城派的晚饭带了过来,大家分了分。 赵大嘴招呼魏西她们和他一块吃,也算是热闹热闹。 于是魏西三人并上王氏兄妹捎带唐师姐一同到赵大嘴屋里吃饭。 论资历唐颐比赵大嘴还早进门派一届,平时也是爱说爱笑,只是赶上三年前闭关突破筑基中,这才同新弟子不大熟。 这会儿赵大嘴下厨炒两个菜,唐颐也正好同她们几个熟悉熟悉。 “你们赵师兄就喜欢折腾这些饭菜!我看这回他来了东夷,把那些海鱼折腾的色香味俱全。” 唐颐给几个师妹师弟倒果酒,赵大嘴特意带了两坛过来,便宜了这几个小辈。 秦枫看着这澄黄的酒液,脑袋隐隐作痛。 赵大嘴拎着食盒回来就看见秦枫盯着酒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唐颐,你倒是好鼻子,这么两坛酒也被你找到了。” “你怎么带了两坛酒出来?”王欣端起杯子闻了闻,“是宗门大比要用吗?” “这东西哪里能上擂台,”赵大嘴把连钩漌和魏西按住,自己往桌子上端菜,“海鲜生冷,拿了酒来配。” 这两年天下不太平,锡州基本上颗粒无收,青城派过日子一向节俭,难怪是果酒。 想到锡州,魏西心下一滞。 也不知道家里收没收到她的东西,日子有没有好过些。 “你们几个就罢了,把酒摆出来给小孩子喝,”赵大嘴把椅子端了过来,“好在果酒不似别的酒上头,你们也能喝些。” “就是你这儿好吃的多,今天把你的酒也喝了,看你还说我们带坏小孩子!”王欢开玩笑道,拿着公筷给厨子赵大嘴夹了一口菜。 “瞧瞧!”赵大嘴直呼冤枉,“我这还没拦着你们饮酒作乐,话就怼过来了!” 几句玩笑话,这顿饭正式开始。 大家说的都是宗门大比的事,还是唐颐开口问道:“适才看见魏师妹在房里翻书,学什么法诀呐?” 埋头吃饭的魏西停了筷子,回道:“……不是法诀,听人说这次宗门大比有考试,拿出资料温习一下。” “年年咱们门派都是垫底,你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这次出来玩得开心才重要。” 如此宽慰人的唐颐,除了青城派,怕是没人能教出来。 若是刚入门派,魏秦两人或许还会惊讶于门派摆烂之风盛行,如今已然是见怪不怪。 “魏师妹也是想有个好名次,”王欣接过话茬,“不过,这次笔试只有炼气的参加,考的都是些基础,看看闻道堂教的东西便不成问题。” “笔试只有炼气的修士参加吗?” 王欣没想到秦枫在意这个,“是,像秦师妹已经到了筑基便可以直接进入切磋环节。” 王氏兄妹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再说他们的娘亲在万剑宗颇受器重,已经开始学着管事了。 想来这消息是王欣从万剑宗得来的。 王欣带来的消息算是解了三人的困境。只是柳暗花明,谁又知前路如何呢? 第一百四十章 宗门大比9 镇海宗不仅同万剑宗一样位处东夷,就连教导弟子都是一样的逻辑。 比之万剑宗只是没有那么严肃罢了。 因此这饭菜做的也没什么滋味,口味十分的清淡。 赵大嘴加的几道菜倒是北疆重油重盐,几个人的筷子也多向着那几道菜去了。 因着王欣的消息,魏西三人放松了下来,这顿饭的气氛更加热烈。 秦枫主动问起了宗门大比的事宜。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督促小辈上进,”唐颐擦了手给几个师妹扒虾,“要不然怎么同招徒弟一样,五年一次?” “也就是这些小弟子听话,等到结丹了,除了有事的,这些修为高一点的修士都常来了。” “不是说结丹的修士也有参加宗门大比的吗?”同赵大嘴碰杯子的连钩漌问。 “阴阳交界处泄露,会专门办一次宗门大比,哪一批结丹的修士都参加,”王欢递给魏西擦手的布,“像是百沼城这种不在同盟里的,也会让他们的修士参加。” “百沼城?”魏西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唐颐把装着虾仁的碟子推到几个师妹跟前儿,“修仙界这么大,不是所有人都听万剑宗的。” “谢师姐说你们几个跟着掌门去过宝象城,那几个门派就是北疆在同盟里的了。” “我记得北疆除了百沼城,还有见机门、重霄派,好几个不同万剑宗对付的门派。” 秦枫颇为诧异,“万剑宗我们也接触过,门中弟子处事公正,实力也颇为强劲,怎么还有不服调令的门派?” “这就你不知道了,”王欢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何况是没有定数的修仙界。” “况且,今日同盟的盛况都算是万剑宗威望高了,之前的盟主是怀心派,那才叫一个热闹,连咱们青城派都不跟他一路。” 秦枫在怀心派待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王欢在说什么。 “师姐,怀心派之前当过盟主?怎么在里面没听说过?” 秦枫问出这话不奇怪,这么大的事,怀心派的脾气没把这“光辉岁月”刻在大门上都是奇怪。 “它当过,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我这都是听说的,”王欢咬了下筷头,“不过怀心派被世家把持着,干的事委实不光彩,后来被万剑宗掀下马。” 魏西舔了下有些辣的舌头尖,默默把酒杯往远推了推。 多疑多思的魏西听懂了王欢的话:当年的事不清不楚,当事双方都不提。 虽说如今尘埃落定,万剑宗把持着同盟事务,不过魏西还是记下这事,免得撞上什么事情措手不及。 “这些都是以前的事,”王欣似乎不想多谈这事,“这次宗门大比之后,你还要闭关吗?” 唐颐回道:“是,若是能在阴阳泄露之前达到筑基下的境界,就不用再等五十年了。” “我这都是没准的事,秦师妹修炼速度飞快,一定能赶上下次结丹,少年英才青城派也出了一个。” 联系之前唐颐一直在闭关,魏西心中有了数,估计是掌门叫她出来撑一撑场子。 魏西又问了些赛程的事,不过几个师兄师姐也不大清楚。 “师妹不用紧张,就是出来玩一玩的,明天这些门派碰个面,赛程也就公布了。” 一点都不紧张只想弄明白厉淳想干嘛的魏西:…… 因为这顿吃到月上中天的饭,魏西第二天睡过了头。 “等会儿就用午膳了,”秦枫摇醒了魏西,“这次午膳二十个门派一起用,用完膳要宣布赛程了。” 魏西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把灵音放在桌上喝水,自己开始梳洗。 赵大嘴隔着窗户叫人的时候,魏西正叼着头绳绑头发。 “马上了,”秦枫回道:“立刻出来!” 魏西一把捞过灵音,闻到了一股酒味。 “这......”魏西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怎么把果酒拿回来了?” 已经把门打开的秦枫回道:“我看你没喝,悄悄带回来的,毕竟是拿出来喝的东西。” 灵音看起来醉醺醺的,留下这只蠢鸟在屋里魏西不放心。 想着今天应该用不上自己回话,魏西揣着灵音出了房门。 镇海宗有两个礼堂,其中回潮殿是门派里一般活动用的,不够格做宗门大比开场。只是客人加上自己宗门的弟子,接近一千号人,平时吃饭的地方自然是不够用的。 海崖殿倒是够大,规格也高。只是镇海宗往日最庄重的活动都在海崖殿,不好冲撞了。 最后定下在规格稍差些的回潮殿宴请客人,等到宴会结束,便到七归广场宣布赛程,左右平日镇海宗自己也在七归广场举办活动。 虽说规格次一些,魏西还是被庄严肃穆又富贵无极的回潮殿闪瞎了眼。 回潮殿颇具特色:能容纳千人的大殿只有四根象牙白的大柱子,每根雕了不同的异兽,线条简洁,但技艺高超,隐隐透出些威压,有一头游弋的异兽还拨了拨身下的海水纹。 除开做主色的白色,还有深蓝色以及淡黄色作为点缀,墙壁上阴刻着些画。 没人留意的魏西凑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镇海宗修士斩妖伏魔的故事,刻痕里流动着灵石磨成的粉,混着些别的粉末。 “是珊瑚,看着还是上好的珊瑚磨成的粉,”秦枫顿了一下,“不对,这些灵石粉是掩盖。” 魏西:? “是珊瑚妖......”秦枫灵敏的捕捉到了不同于灵石的灵气来源,“镇海宗上哪找的道行这么深的珊瑚大妖?” 什么都没感到的魏西:...... 算了,相信秦枫的实力。 喝醉了的灵音这时候蛄蛹着爬了起来,伸出脑袋叨了一口珊瑚和灵石粉。 魏西赶紧去捏它的嘴,想要让它把不该吃的东西吐出来。 灵音被捏的难受,把毛都蹭乱了拼命挣扎出来,撑起翅膀歪歪扭扭飞了起来。 没等魏西抓住它,灵音就撞上了个圆脑袋。 “这是谁养的鸟?撞疼我了!脖子不想要了吗?”圆脑袋的小男孩一把擒住灵音,扯开嗓子喊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宗门大比10 那壮实的小子攥得灵音疼。 没等魏西伸手去救,灵音狠狠叨了一口圈住它的手指头。 那人被咬的吃痛,灵音趁机逃了出来。 魏西伸手去接,灵音撞在她掌心里把自己团起来。 “大胆!”那男孩大叫道,指着魏西喊:“这鸟是你养的?咬痛我了!” 这会儿灵音醉醺醺的,魏西有话也说不出来,急匆匆的掏纸要写。 秦枫道:“这位小兄弟,怪我胡闹给这只鸟喝了些酒,它才晕了头撞到你。我给你道歉,快看看你有没有被咬伤?” 没等那孩子说什么,身着酱色对襟衣裳的妇人冲了过来,一把将男孩搂进怀里。 “十七皇子,可不能乱跑,让奴才好找!” 闻言秦枫面色一变,心道不妙。 反而是魏西置若罔闻,还在检查灵音。 那妇人把挣扎着的十七皇子检查一遍,瞧见手上红了一块,忙问道:“小主子,这是怎么伤到的?” 十七皇子挣脱出来,指着魏西叫道:“她使唤鸟咬我!嬷嬷给我处置了她!” 魏西看着灵音被弄断的羽毛,想把这信口开河的小骗子好好教训一顿。 连钩漌皱眉道:“呦,知道的说你是个皇子,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的顽童,怎么还扯谎?” “魏西的法器飞的时候撞上了这位皇子,你家皇子一把攥住,这东西虽说有灵性,到底是动物,疼了自然要反抗。” 连钩漌瞄了一眼皇子手上的红痕,“皇子疼了,我们也道歉了,可是你张口便道我们使唤鸟咬你,这可是你的不对!” 嬷嬷从小伺候大这么个主子,对他的脾性了若指掌,知道这孩子性格骄纵到有些不讲理。 只是她是奴才,哪里能说主子半个不是,立马撑起架势,“不管怎么样,到底是伤了皇子,这鸟按照皇宫里的规矩,就要处死!” 魏西本来还想着道歉,这会儿反而怒从心头起:灵音那布满倒刺的舌头,真要是想伤人,估计咬下他一块肉不成问题。 偏偏这小子不知道闭嘴,不忿道:“还有养鸟的,看她就不像什么好奴才,一并罚去做苦役!这两个替她说话的,长得倒是好看,带回莒城陪我玩!” 这话听得秦枫面色阴沉:灵音伤人可以罚,但怎么好因为长相这种离谱的事就送人去做苦役? 滥用私权,实在是个混账。 魏西见灵音没什么大伤,便哄得它张开翅膀,能说话了,立刻展开反击。 “这位皇子,来龙去脉你心里清楚。单说你要处置,这儿不是你家,我们也不是你的奴才,我一个修士自有宗门管理。” “再论你伤了我的灵兽,”魏西拢了拢灵音,把灵兽的名头给它扣上,“我还要同你论一论怎么解决!” 魏西是真不怵他,什么皇帝,在她心里还比不上村里的村长。 十七皇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敢这么同他犟嘴的人,气得脸通红,指着魏西说不出话来。 若是平日里嬷嬷自然是让人拿下冒犯皇子的人。 可惜这些人都是修士,在皇宫里长成了的皇子对入朝的修士也是礼遇有加,何况今日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嬷嬷一时不好发作,只好低声去哄自己的主子。 说不过魏西的皇子甩了嬷嬷一巴掌,在她的惊呼声中训斥道:“本皇子容你多嘴?给我拿下这个贱民,我要把她的脑袋当球踢。” 魏西笑了,她性格阴毒,见其他人的反应还以为这小孩需要忌惮,现在一看,只是个倚仗身份欺负弱小的惹人厌。 有火不冲着源头去,只敢拿身边不敢反抗的人开刀。 看见嬷嬷膝行磕头求饶,魏西心生厌烦,正想拉着秦枫走人,就听见秦枫说:“十七皇子瞧着也是能入学的年纪,怎么对近侍如此苛刻......” “本皇子见你有几分姿色,本想免去你的皮肉之苦,没想到你对我指手画脚,合该一起砍了头!” “梁封铣,你要砍了谁的头?” 听见这声音,原本气焰嚣张的男孩瞬间老实起来,缩着脖子立在原处。 来者是个不到弱冠的男子,长眼剑眉,深蓝色的官服上面绣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兽,腰间挂着一柄宝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奴才见过武阳王。” “弟弟见过六哥。”梁封铣听见嬷嬷请安才回过神来,给自己的兄长请安。 武阳王扫视了一圈,唯独没有看自己的弟弟。 “十七在宫里无法无天惯了,”武阳王沉声道,“同几位小仙师起了冲突,各位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武阳王提到梁封铣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被魏西捕捉到了。 “皇兄!分明是......” “十七皇子,”武阳王身后一位杏眼桃腮的女子提醒道:“您怕是暑热天心烦,待会儿饮盏消暑汤就好了。” “你是什么东......”瞧见他六哥的眼神,梁封铣生生咽下了嘴里的话。 “青罗,”武阳王一边吩咐一边转身离开,“你等等韩大人。这个嬷嬷,伺候主子不得力,杖二十,赶出宫去。” 梁封铣在他哥转身后狠狠地瞪了魏西一眼。 “几位仙师,灵兽可受了伤?”让侍卫拖走嬷嬷的青罗开口问道。 “青大人,”魏西拎起一根断了的羽毛道:“他手劲未免太大了些。” “叫我燕青罗就好,七皇子深受皇恩,去岁皇上指派了师傅教导武艺,没想到用在了这上面。” 这话魏西听得明白,燕青罗和她的主子或许根本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取舍罢了。 因此魏西也没有继续同她纠缠这事,拉着秦枫和连钩漌告辞。 “早知道昨天那酒就不拿回来了,”闹了这么一出,秦枫难免有些自责,“今天摊上这事,幸亏是在东夷......” “这事是意外,”魏西回道,“左右也上结了,别想了。” “我还没见过这么蛮横的小孩,”准备入席的连钩漌接过话茬,“不过他怎么偷摸凑过来了?真是倒霉。” “左右出了镇海宗也不会再见,”魏西把灵音揣进衣襟,“找个机会把灵音这几根毛的债讨回来才是真。”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宗门大比11 各大门派陆续到齐,回潮殿难得颜色丰富了一把。 魏西看得清楚,梁封铣不情不愿坐在他兄长的旁边,屁股倒还稳当,眼睛不老实转来转去的。 看得出来,同盟里的门派对莒国态度不错。东道主的主桌下首左边是万剑宗的桌子,右边就是莒国代表团的桌子。 门派都顺着万剑宗这头坐,莒国代表团剩下的成员并其他势力都在右边坐。 镇海宗自己的弟子则分散了几桌陪在两拨人中间。 青城派坐在靠尾的位置,挨着一桌年纪不大的镇海宗弟子,里面有两个弟子跟魏西一块接待过修士,跟魏西打招呼。 魏西一一回应,这才消停坐下。 灵音这会儿精神好些了,魏西摸了摸它的头,往茶碟里倒了些水,推给它。 “以后还是别碰酒了,”连钩漌低声说,“秦枫喝多了吓人,鸟喝多了撞人,这都什么事!” 昨天不止魏西没喝酒,连钩漌这种不能多碰水的也没喝。 难怪秦枫偷偷把酒带回来了。 “秦枫,这讨人厌什么来头?” “莒国的皇室,”秦枫蹙眉回忆道:“年轻的皇子,有些无法无天了。” “这皇帝岁数不是挺大了吗?怎么俩儿子瞧着也不大呀?”回想起秦枫之前同他们讲的信息,连钩漌疑惑道。 秦枫观察了一下,才道:“我爹刚做侍卫的时候,皇帝专宠妍贵妃,不过妍贵妃体弱,又是专房之宠,宫中十五载无所出。” 虽不懂皇家,魏西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支着耳朵听下去。 “等到我爹娘成亲,妍贵妃怀孕,诞下六皇子,”秦枫顿了顿,“算下来,这位武阳王今年也就十八岁?” 难怪,按秦枫所言,莒国皇帝估计能有五六十岁了,按常理说六儿子估计都三十多了。 有了十五年空档,年龄倒是能对的上。 没想到瓜一个接着一个,秦枫又道:“妍贵妃是潮州民女,在朝中并无根基……生下皇子有人动了心思……” “最后是妍贵妃身死,皇帝清洗了相关人等,……朝野上下大换血,父亲也是那时候想办法调任边关的。” 秦枫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八岁的六皇子触怒君父,被扔到了前线……不知道他怎么封王了?” 魏西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武阳王,寒气往自己天灵盖上窜。 难怪她方才看见武阳王嫌恶梁封铣。 怕是他自己小时候也是被老皇帝宠大的,却不想完完全全是个陷阱。 如今看见这么个东西在眼皮子底下晃悠,老皇帝若是宠着玩的,梁封铣就是行走的童年回忆录;若是老皇帝真宠爱幼子,这人的碍眼程度更上一层楼。 别怪魏西想得多,她虽不懂皇室,却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媳妇死了,关下属什么事,至于清洗一遍? 不过这话也没个依据,魏西抿住嘴,什么都没说。 热爱八卦的连钩漌戳了戳秦枫,“那个叫燕青罗的,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我都七八年没回莒城了……”说到这儿,秦枫脸色一变,“不会是……” “咋了,”连钩漌眼里冒光,就差扒开秦枫的脑袋钻进去了,“想到啥了?” “藤女。”秦枫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莒国皇子除了八个伴读,还会配一个藤女,跟他们一起读书,长大了就是他们的侍妾,一般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女……” “你怎么了……”连钩漌见秦枫面色铁青下知识问道。 魏西来不及阻止这货犯蠢,只能捂住灵音的脑袋,防止刻薄话伤害到它。 秦枫冷笑一声,眉毛挑的高高的,“我怎么了?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当年有人举荐我给十皇子当藤女,不提那东西长得同撮嘴癞蛤蟆一样,我有大好的前程,犯得上千恩万谢的伺候人?” 好在秦枫是个讲大道理的人,现在脾气也好多了,没有再以言为戈攻击下去。 藤,攀援。 这名字倒也贴切,魏西想到,孤女依附着皇子长大,不说死心塌地,也会言听计从。 三人在这里八卦,倒是没别人听见,没半刻钟,各色菜码端了上来,镇海宗仙风道骨的掌门讲了几句客套话,众人就开始用膳。 吃完饭,众人又移步到七归广场。 七归广场没什么雕刻,只占了宽敞一条好处,深黑色的砖石,踩上去便能感受到海水的阴冷。 魏西看见郑铎站在一位温柔妇人身后,想来她就是隋姣长老。 镇海宗的管事长老站在高处清了清嗓子,魏西这才回过神来。 开头照例是废话,魏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都不在乎宗门大比的意义、感谢各宗门的支持这种事。 终于开始宣布赛程了,魏西支起耳朵认真听。 “……本次宗门大比分为三轮,第一轮是笔试,考核炼气弟子的基础知识,成绩不满六十的,淘汰;修为已达到筑基的弟子直接晋级。” 魏西听见秦枫吐了一口气。 “第二轮为积分赛,通过笔试的弟子七人一组,每人五分,秘境中三日,组间淘汰,每个人被淘汰,分数自动累加到队友,淘汰某组内最后一名成员的组获得对应分数。” “积分前三分之一的组,进入第三轮擂台个人赛。” “积分赛晋级者抽签,两两比试,决出名次。” “三轮比试过后,入围前三十的修士可进入一处未探索秘境历练,望各位弟子全力以赴,创造佳绩!” 原来厉淳入围前三十的要求在这里等着。 魏西和厉淳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旋即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魏西现在听见“秘境”二字就觉得胳膊疼。 “诸位修士都是各宗门的未来,遵父皇旨意,莒国愿同仙门结善缘。” “此次宗门大比拔得头筹者赠上品灵石一千块,白银一千两,语寒山苍狼幼崽一头;第二名赠上品灵石八百块,白银八百两,上品露曦草三株;第三名赠上品灵石六百块,白银六百两,古籍一册!” 武阳王话音刚落,六名随从就端着托盘向前一步。 魏西:挣不到的钱非要拿出来刺激我是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宗门大比12(感谢笑哭深睡的打赏!) “莒国人好大的手笔!” 说这话的修士只离魏西一丈远,因此魏西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是南江蛮宗的弟子,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穿的两条麦色的胳膊裸露出来,靛蓝色的衣裳上绣着繁复的花纹。 “语寒山是北疆的雪山,常年积雪覆盖,人迹罕至,里面都是些没被驯化过的妖兽。” “这些妖兽在灵气充沛的地方长大,一个比一个难缠。” “尤其是这种苍狼,皮毛上覆有一层银毫,人碰到就会被冻伤,一掌下去,结丹的修士也要断骨。” “我师傅之前带人去访落霜门,搁雪山里碰见了被啃食的修士尸体,苍狼把那人随身携带的昺铁咬碎了……” “这狼这么吓人?昺铁可是现在能找的最坚固的铁了,只能靠自然从矿床上脱落,连修士都没办法开采。” “不诓你,这种狼脑子也聪明,我师傅之前想要抓对野生的,被狼群耍的掉进了冰缝里……” 蛮宗是南江专研驯兽的门派,连他们的长老都吃了瘪,魏西对这次宗门大比第一名羡慕的不得了。 虽然还是更羡慕那些灵石。 没想到卫安也有话说,“怎么这个武阳王早不来?露曦草这么稀有的灵药,我怎么就没赶上?” “你赶上了也拿不到第一,”姜长老笑话道:“小卫你上场那年,只有擂台赛,你一个丹修被打的嗷嗷叫唤,啧啧啧。” 感受到师弟师妹们注视的目光,卫安赶紧道:“露曦草,难得在它只在晨昏交接的时候生长。” “而且对环境要求苛刻,要求灵气稀薄,土壤干净,空气半年湿润,半年干冷。” “因为每天就那么几刻钟是晨昏交接的时候,露曦草长成需要个五六十年,难得,难得呀!” “师兄,这露曦草要只是难得点,至于拿出来当奖品吗?” 幸好卫安是丹修,对灵药没有到痴迷的地步,不然高低要有个人没脸。 “骨头里长草,下巴上养鸟。这种难得之物有什么用?” 摸了摸脑袋的魏西:…… “露曦草的用处大了!”卫安敲了下师弟的脑壳,“韩仙师当初在阴阳交界处失踪,回来后阴气吞噬气府,就是拿露曦草救回来的!” 秦枫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魏西,抬眼去看高台上已经落座的武阳王,心想还是要争个好名次。 “可惜只能吸收一部分……罢了,这好东西得不到有什么用,不提了!” 魏西此刻非常认同卫安的观点,强行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些很贵的奖品上挪开。 倒是那本书,武阳王只说是秘籍,众人好奇也不知它到底是什么。 “……秦枫能争一争吧,”连钩漌小声道:“你跟着接待了好些人,她得彩头的机会大不?” “秦枫有实力,”魏西回道:“但是也需要些运气。” 魏西前半句话是对好友的信任,后半句话则是对事实的认知。 别的不说,万剑宗参赛的弟子都是筑基,秦枫至少有二十五个竞争对手。 遑论其余的十八个门派也有高手。 “……莒国一片心意,我替弟子们谢过武阳王。” “明日辰时三刻,参加笔试的弟子到回潮殿集合,两刻钟后,开始考试,切记不要迟到!” 各派弟子预备回房准备考试,魏西正欲离开,便看见姜长老冲她招手。 一头雾水的魏西捂着衣襟里的灵音,凑到了姜长老跟前儿。 “来,魏西,长老带你去见几个老家伙,”暂时摆脱带孩子命运的姜长老红光满面,“你们俩别假装没事了,跟着一块儿去。” 偷偷观察的秦枫和连钩漌从师兄身后蹭出来。 三人跟着姜长老七拐八拐,拐到了镇海宗一处清幽的院落。 竹篱笆配着黛色的瓦片,院里晒着好几样药材,一口小池塘挨着棵大树,树下是一小块药田。 “待会儿进去,不要随便碰这老家伙的药,”姜长老嘱咐道:“她医术高超,还指着她给你看嗓子。” 原来是带魏西看大夫。 魏西惊诧于姜长老居然不是客套话,她以为姜长老只是同她闲聊罢了,没想到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进了屋,才发现是间药房,一面墙都是药斗,还有个架子放满了专业的工具,魏西也就认识个捣药的钵。 溜着墙根还有一排大小不一的药罐子,有两个正煨着火,满屋子都是药味儿。 屋里两样东西最引人瞩目,有个青铜的丹炉,能有秦枫半个高,还有一个老大的红珊瑚,伸出来的枝桠上挂着好多油纸包。 “有些药不能接地气,”一个穿着镇海宗道袍老妪出现在四人面前,“挂在这珊瑚上才好保存。” “秋霞,我的老姐姐!好久不见了!” 听见这打招呼的方式,魏西三人汗珠子都要砸在地上了。 不过杨秋霞同姜长老也是老朋友了,回道:“你这个老东西,还知道来看看我?” “若不是惦记着看望你,我那个师弟让我回来我还不肯,”姜长老吹着胡子道:“又要带孩子,又要打官腔。” “哎呦,姐姐,你是不知道,刚才莒国那个小子,端出灵石,牵着狗崽子,把这帮小孩唬的一愣一愣的。” 杨秋霞慢条斯理道:“情势如此,高先明也得认命,何况我们镇海宗。” “你我这种半只脚入黄土的,想这些做什么,只管逍遥几日是几日!” 杨秋霞和姜长老在炕桌两侧坐下,魏西三人坐在凳子上。 杨仙师摇了下桌上的铃铛,一套茶具飘进来给在座的人倒茶。 “我前段时间访西南,带回来一些兽砂,”姜长老推出来个白玉盒子,“正好给你用。” “你这几年东西就没断过,”杨秋霞一只手错开盒盖瞧了瞧,“弄的我们几个也想出去逛逛。” “成色不错,我收下了,”合上盖子,杨秋霞扫了眼下首三个眼巴巴的人,“这三个,你想让我看什么?” 姜长老嘿嘿一笑,“魏西,过来见过你杨师祖。” “这辈分对吗?”魏西敢叫,杨秋霞也不好乱认,赶紧确认一下。 “她入门不到两年,也没个师傅,叫你师祖你也担得起。” 魏西这时候也不含糊,立刻顺着姜长老的话嘴称师祖,手行礼,一副乖巧弟子的模样。 “魏西有哑疾,”姜长老解释道:“你给看看,能不能治好?” “难怪,方才听着是她讲话,细听起来声音是从胸腔发出来的,嘴型也有些对不上。” 灵音从魏西的衣襟处探出头,一双小眼睛同杨仙师对上了。 “……这是……”杨仙师活了百十来岁,倒是第一次见过这这样的,不免起了兴趣,招手让魏西靠近些。 就在这时院里传来了询问声,“请问杨仙师在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宗门大比13 这不是燕青罗的声音吗? 方才听杨仙师同姜长老话里话外同莒国并不亲厚,怎么疑似莒国皇子藤女的人会出现在此处? 久久幽居于此的杨秋霞也没想到有人会来。 “杨长老?”另一道中年男声传了过来,“有几位客人想见见你。” “在,进来吧!”说完这句杨秋霞又低声同魏西说:“小姑娘,你等会儿,我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进来的四个人,领头的着镇海宗黑色道袍,身后依次是武阳王、燕青罗,还有一位带刀的侍卫。 “今天不止掌门带了人来,我这老友也带了小辈过来,”杨仙师笑道:“热闹都凑在了一处,难得呀!” 魏西三人听这话倒是没什么,只是掌门老脸一红。 武阳王这会儿态度倒是和缓了不少,道:“仙师同海景仙药久居于此,倒是晚辈叨扰,搅了仙师的清净。”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说杨仙师修炼日久,到底也是沾染人情世故的修士,点到便为止,挥袖搬出四把椅子。 秦枫站起来给镇海宗的掌门让座。 见此情状,连钩漌亦欲起身让座,只是动屁股之前瞥见了不动如山的魏西,犹豫片刻也没了动作。 掌门顺势坐下,那主仆三人倒也没挑,挨着秦枫坐下了。 只是侍卫和燕青罗都自觉往后挪了下凳子,并未与自己的主子并坐。 “秋霞,”显然是中间人的掌门笑道:“论医术,鼎辛门的不少修士都比不上你。” “晚辈顽疾缠身,”武阳王自然接过话茬,“久闻杨仙师医术精湛。” “碰巧杨仙师于门派中清修,晚辈这才前来拜访,匆忙之中没有下拜贴,礼数上是差了些,还望仙师海涵。” 乖乖,魏西本以为秦枫有时候说话文邹邹的,没想到人外有人,眼前就坐着个说话更讲究的。 删繁就简,魏西得出结论:这人有病。 杨仙师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旋即不耐烦道:“有话直说便是,你有什么病症?” “晚辈从八岁起,夜夜惊梦,醒来常常是因为自己的手掐着脖子。” 武阳王说这话时颇为冷静,仿佛话里得了怪病的不是他。 杨仙师指节敲了两下桌面,两根丝线从袖口钻出来,搭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你一开始当夜游治了?”杨仙师遣词造句虽是询问,语气却是笃定,手指头按着丝线,轻微的调整。 见自家主子配合仙师诊脉,对他起居了解的燕青罗答道:“军营里条件有限,用了些法子,总是没用……” “受惊伤于心,”杨仙师手指微动,两根丝线换到武阳王的另一只手腕上,“药石能医体肤,心病难医。” “小伙子,”杨仙师眉头微动,“惊不生怖,怒不受焦。你这心性,不成大事都难。” “不过,”杨仙师收回了自己的两根丝线,“你这病根不在这些上。”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旧事缠身,偏偏不肯忘却,你这才夜夜惊梦。” “你看的大夫按夜游治,药不对症,不可能见效。” 魏西不用看都知道连钩漌竖起了耳朵,时刻准备捕捉八卦。 “晚辈知道了,只是能否有些法子,缓解缓解症状?” 魏西心里颇为惋惜,对方避讳着不提病根,自己也失去了一次聚众八卦的好机会。 “我这有个法子,你天天把困扰你的往事写在纸上,写成就烧了,”郑秋霞拿出一个纸包,“烧出来的灰掺几粒这个,服下,缓解掐脖子的症状。” 燕青罗替主子接过了那包药,几人又就着茶水聊了几句。 武阳王突然问:“这位小仙师,瞧着有些面善,不知道认不认识刘老侯爷?” 充当背景板的秦枫颇为惊讶,“定远侯刘老将军是我外祖,只是他老人家已经逝世多年,王爷少年英才,竟知道外祖。” 这会儿武阳王态度又有明显的转变,语气亲近了不少,“如此说来,小仙师还是莒城故人,又是忠烈之后,难怪看着眼熟可亲。” 魏西心想:您老人家在回潮殿时,可没拿正眼看过我们几个,那时可没看出来可亲来。 不过魏西知道什么叫场面话,因此就坐在一边起到一个装饰品的作用。 偏偏武阳王不知道怎么了,同秦枫唠了起来,问她怎么也来拜访杨仙师。 此事牵扯到魏西,秦枫只含糊道:“跟着老师来的……” 燕青罗道:“方才进来的时候见杨仙师似乎在问诊这位小仙师,可是有什么病症?” 突然被拽进对话的魏西:……就你长眼睛了吗? 魏西瞥了一眼已经开始不耐烦的杨仙师,捧着灵音道:“我这个灵兽,方才被幼童伤害,我带它请杨仙师帮忙。” 蜷在魏西手掌上的灵音立刻摆出一副鸟很虚弱的样子,生怕对方看不出来它遭了罪。 武阳王一行人又坐了片刻,方才告辞离开。 确认他们离开后,姜长老笑道:“你从那里来的怪方子?竟然喝纸灰治病?” 杨秋霞同情的看了看姜长老,“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我让他写下那些纠缠他的事情,能帮助他调解情志。至于喝灰不过是个由头罢了,真正起作用的是我给的那包东西。” “那是我从东南一带的树林里带回来的,一点就能让人昏睡,”杨仙师冲魏西招了招手,“他都晕了,那还有力气掐自己了?” 魏西凑过去,杨仙师稍稍低温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不过这小子精明着呐,那包药喝之前肯定要验,喝不喝全由他。” “倒是你,”杨仙师叹了一口气,“哑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本来还有一线希望能治上一治。” 魏西呼吸一滞,接下来杨仙师的话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地砸到了她的鼓膜上。 “胎里不足,你三岁的时候,应当是吃过几副药。药本身没什么,偏偏你是有气府的,药力阴差阳错存在了气府里。” “这些药力没有及时从体内宣泄出去,”杨仙师不忍道:“彻底绝了治疗的希望。”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宗门大比14 杨秋霞松开手,“原先你的底子亏的不多,这两年补了回来,对你之后修炼倒是没影响。” 魏西脸上看不出来悲喜,好像说的事情与她无关。 姜长老捋了下胡子,“没别的法子,试一试,她还不到十五岁,兴许能治一治。” “也就是你,”杨秋霞回道:“换个人这么说,我把他撵出去。” “小姑娘的哑症并非后天造成的,”杨秋霞放缓了语速,“所说的一丝机会,也要开刀,在嗓子里试着装些法器,还要看她能不能受得住。” “但没宣泄出去的药力彻底封死了这条路,”杨秋霞伸手去接灵音,“如今有这鸟帮她说话,她也不必白白挨上一刀。” 杨仙师身上都是草药味,灵音觉得亲切,它跳到了杨仙师的手上。 “这是……兰雀?”杨仙师架着灵音仔细看了看,“只是眼珠和羽毛光泽上有些不同。” 灵音骄傲的挺起了胸脯,配上被人弄断的羽毛,说不出的滑稽。 回想起这货破壳后干的事,魏西除了微笑没有别的选择。 杨秋霞和姜长老都是百十来岁的修士,修仙界的奇事怪事见多了,倒也没追着问这鸟的事。 “多谢杨仙师为弟子诊治,”魏西真诚的道谢,“弟子让两位长老操心了。” “治你是不成了,”杨仙师从袖口里摸出个小药瓶,“不过小辈一声谢也不能白听。” 杨仙师把塞子打开,往茶碟上倒了点淡绿色的药液,把灵音凑到茶碟跟前儿。 灵音闻到好东西,立刻喝了个干净。 “你这鸟好好养着吧,”杨仙师把灵音和药瓶都递给魏西,“药是专门给灵兽用的,就当是见面礼了。” 魏西推辞了一番,姜长老只道你师祖疼你,你就拿着,魏西才收下。 “你也太客气了,”杨仙师提醒道:“方才把你的脉,心思之多快赶上那个皇子了。跟着你们门派的长老学学,啥事别往心里去。” 魏西嘴上是答应了,眼神给到秦枫。 “你们几个别转眼睛了,”杨仙师叩了下桌子,“今儿个你们长老带你们来一趟,我就都给你们看一看。” 连钩漌心中警铃大作,他哪里敢让人看他的底细,一时不知找什么借口才能推却了这番好意。 秦枫左右为难,她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又担心自己承了情,连钩漌的底细怕是保不住了。 “老姐姐,”姜长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这俩瞧着没什么毛病,你挨个看也费神。” “前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秦枫拱手道:“明天还有考试,我们也不好多耽误您的时间,就不劳烦您了。” 连钩漌也出言婉拒,生怕真被诊出什么来。 杨秋霞也不勉强,吹了吹茶水,“话我是问过了,你们长老这东西不算我白收。” “既然有事,就回吧,”姜长老吩咐道:“我同秋霞姐叙叙旧,没你们什么事儿了,出去的时候不要碰到药草。” 魏西三人应声站起,同杨秋霞行礼告辞。 杨秋霞“嗯”了一声,也没管这几个小辈是去是留。 走出老远,魏西问道:“怎么不让杨仙师给你看看?” “我这病总归是心病,”秦枫目不斜视,脚下生风,“再说连钩的底不好泄露。倒是你的毛病,怎么不见你上心?” “习惯了,”魏西轻声道:“本来就没有的东西,如今这样也不耽误什么事。” “听杨仙师的意思,你若是没吃差药,兴许还能治一治。”连钩漌语气里都是惋惜。 魏西摸了摸自己罢工十余年的喉咙,说道:“那时候也不清楚这些,爹娘花了好些银钱,阴差阳错罢了。” 不耽误魏西活着,她也不在乎喝苦药,就当是宽慰爹娘。一碗一碗苦药喝下去,爹娘的盼头一点一点消失了。 魏东偶尔得的糖块都塞给经常喝药的妹妹,魏西一吃糖就想起来喝的那些药,因此不爱吃甜的。 今天杨秋霞说的这些话,魏西也没什么可失望的地方。 三人就这么回了青城派的院子。 魏西把自己的那些笔记搬了出来,幸好当初她是单独补了功课,谢师姐盯着她,她才留下了这些笔记。 自己努力不算,魏西还逼着连钩漌复习,惹得他抗议:“秦枫能上擂台,我就给她做好后勤保障,学了也是添乱……” 魏西冷笑一声,“三轮比赛,没个队友照应,秦枫也没那么轻松。” 连钩漌如今也习惯了魏西的威胁,梗着脖子不答应。 见硬的不行,魏西立马换了张笑脸,在对方警觉的注视中开口道:“你不是想卖符吗?你不上台,这些符能卖出去吗?” 见连钩漌坚不可摧的防线渐渐动摇,魏西引诱道:“你上擂台,让别人看见效果,兴许就买了。” “不然这几百号修士,你又不是卫安,名声在外,”魏西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圈连钩漌,“长得吗……” 卫安的形象在三人脑中同时出现,谁破防了我们不得而知。 “你的符想要打出名气,卖的痛快,还是要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魏西拍了拍连钩漌的肩膀,语气是刻意的,情绪是到位的。 连钩漌心知这是魏西的小手段,偏偏这人总是戳到别人的心口上,就算知道她打着算盘,也只能乖乖的跳进去。 于是魏西和连钩漌挑灯夜战,把魏西的几本笔记看了个遍。 秦枫本来想陪着他俩,却被告知她要养精蓄锐,三人的希望都在她身上。 第二天,秦枫看着眼下青黑的两人,片刻都没有犹豫,一手一个拎了起来,强制唤醒了他们。 魏西和连钩漌两人就这么打着哈欠进了考场。 考场里大概有百十来个位置,每个考位都是一张几,一个垫。 门口有个捧着签筒的弟子,魏西从竹筒里抽了个签。 拿着签的魏西从燃烧着的检验门穿过,这种法诀是用来防止夹带的,没带作弊器具的人会安然无恙,带了的会体验到监考炙热的爱。 魏西越走越靠前,直到她看见了自己的位置。 站在自己的位置旁,魏西一抬头,正对着摆了五把监考坐的圈椅。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宗门大比15 魏西深吸了一口气,把签子放在了案几上。 坐下细看,案几上有笔墨,还放了个小沙漏,魏西抬起来一看,果然下面安了块灵石。 一刻钟后,魏西身边的位置陆陆续续坐了人。 抬头看,监考也来了。 昨天见过的镇海宗掌门,坐在中间的那把圈子上,右手边坐着隋姣长老,再往右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应当是临川阁的掌门。 镇海宗掌门侧着脑袋同左边的监考说话。 这是魏西第一次见到韩仙师的师弟——万剑宗掌门高明先。 这人倒不像韩仙师和肖娉婷一般严肃,生了张娃娃脸,嘴角上扬,一副笑面,全然看不出是破名下的剑修。 见了面,魏西才知道那些谣言是怎么来的。 把严肃正经的韩仙师同乐呵呵的高明先放在一处,谁适合当掌门不言而喻。 韩仙师也确实是当年万剑宗掌门的第一人选。 除开这一条事实外,谣言针对韩仙师出意外、万剑宗开表决大会、断冶门三阳墟站队失败退出同盟等做出了花样百出的推测。 甚至还有万剑宗二师兄酒后失德,羞愤自尽的传言。 谣言只是谣言,魏西对这些甚嚣尘上的言论并不相信。 但魏西知道一件事,高明先接手掌门一职确实是出乎修仙界意料,以至于这么些年谣言从未平息。 不过,魏西把目光从高明先身上移开,泼天富贵不是人人都能接住的,此人临危受命,却把掌门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可见其手腕。 最后一位监考是万法宗的掌门,通身的富贵同其他四人格格不入。 辰时二刻,五位镇海宗弟子捧着试卷册分发试卷。 纵观整张试卷,一共分为三个大块:简答题、应用题和论述题。 简答题都是些关于门派、灵药、灵兽还有引气入体的概念性问题;应用题是任选一个基础法阵进行绘制;论述题两道,一个是提出修仙招生的优化方案,另一个是模拟灾年历练情景,简述注意事项及原因。 辰时三刻,全场沙漏翻转,考试开始。 魏西昨夜的辛苦没有白费,简答题一个磕巴都没打;法阵和符咒有很多共通之处,最近帮着连钩漌弄符咒,她选了个最有把握的画上。 招生优化方案魏西胡乱编了几条上去;灾年历练更是好说,隐去一些小秘密,魏西把堂口镇的事改变了一下,就是不可多得的答案。 洋洋洒洒,魏西忙活了快一个时辰,总算是写完了卷子。 停了笔,晾干卷面的魏西竖起了耳朵。 几位大佬正在小声交谈。 说是监考,其实杀鸡焉用牛刀。 这五位出场是看重宗门大比的表现,真正监考的是在考场上溜达的镇海宗弟子。 还有被特殊处理过的试卷。 加上难得凑在一处,五位大佬一开始还就灵石开采数量、对莒国的方案、阴阳交界处的情况等问题进行讨论。 后来话题就歪到这次宗门大比有什么后生能出彩。 这种开卷的机会,魏西哪里能放过。 别看几位都是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时候化身王婆,开始夸起了自家的瓜。 万剑宗掌门说自己的门下两员大将,季相娘入门五年筑基下,拓跋弋力战兽潮。 临川阁掌门不甘示弱,门下有两个根骨纯度很高的水属性弟子,尚未结丹便显露了天赋。 万法宗掌门则挥舞着自己戴满宝石戒指的手,表示自己手下有一个弟子,已经可以自创法诀了。 …… 魏西:竞争还挺激烈哈! 这么竖着耳朵听了一刻钟,最后一粒沙子掉进了沙漏。 考试结束,交卷后魏西同连钩漌走出了考场。 没想到看见同秦枫站在一处的燕青罗。 “……秦枫?”魏西不知她们是否在谈什么事,试探的叫了一声。 秦枫如蒙大赦,“总算出来了,早上你俩都没吃饭,考了这么长时间,饿了吧?” 早上被秦枫一人塞了一个包子的俩人:? 连钩漌立刻道:“饿死我了,我都想喝了案几上的墨水!” “燕姑娘,我带同门去吃饭,”秦枫面带歉意道:“先行一步!” 怀里抱着一筐海沙的燕青罗哪有什么立场阻止,打趣道:“这位仙师待会儿可别吃墨鱼,不然白白忍耐到现在了!” 连钩漌讪讪一笑,跟着魏秦两人走了。 “可算是等到你们俩了,”走远些秦枫立刻开启吐槽模式,“这人莫名其妙贴了上来,我又不晒海水,哪里闲得慌?” 想起昨天武阳王前后不同的态度,连钩漌问道:“怎么,她想起你的身份想来拉拢你?” “莒城从不缺热灶烧,”秦枫否认道:“况且我家已经没什么人了,也就杜叔能看顾些,武阳王新封的王爷,犯不上拉拢我一个在外修行的孤女。” “不过,”秦枫扭头看了一眼,“她确实在探听我之后的打算,不知想做什么……” 魏西不太了解这些事,只当是路上闲聊,问道:“你真想知道,就往她主子身上推,说不准能找到蛛丝马迹。” “……除了镇海宗两面之缘,我都没见过武阳王,对他所知甚少……” “他新封的王爷?你不是说他惹恼了老皇帝吗?怎么还封了王?”连钩漌问道。 “最近对南江部落用兵,他生擒对方的族长,”秦枫迅速把她探听的消息抖搂出来,“又带兵大破了三个部落的五万联军,这才封了王……” “军功起家,”秦枫恍然大悟,“难怪,派了自己的手下就是想表示自己关心将领。” “怎么听你这个语气,”连钩漌疑惑道:“你一点也不生气呀?” 秦枫嗤笑一声,“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我都无所谓。他若真有心,照顾照顾战死兵士的家眷也好。” “恐怕不止这个,”魏西拦着灵音,不让它吃不明毒性的果子,“燕青罗是他的人,探听你日后的打算,怕是起了招募你的心思。” 魏西这一推理倒也中规中矩,怎么看秦枫都是非常合适的下属人选。 “我是不想掺和进……”秦枫的话戛然而止,眼里涌出了痛恨。 魏西顺着秦枫的视线,看见了一个着蓝色袍子的中年人,他的左手赫然缺了一根手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宗门大比16 “这是那个……”连钩漌眯着眼睛,看向了那个急匆匆的中年人。 “是他,”秦枫咬牙切齿道:“他不是被关了禁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关禁闭?” “算是惩罚吧,”秦枫嗤笑一声,“可能是担心我半夜砍了他,关起来也算是保护他。” 虽然秦枫在怀心派的时候无法修炼,但拿剑的她也有一战之力,不容小觑。 连钩漌一边跟上魏秦两人,一边疑惑道:“他这么弱吗?你不是说他是个长老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怀心派的长老如过江之鲫,他这个长老还是走关系得来的,快六十岁了,连丹都没结。” “这人也太恶心了,”连钩漌吐槽道:“没啥本事也就算了,还骚扰小姑娘,你剁了他的手指头都是手下留情了。” 魏西轻声道:“秦枫天资高,性子又烈,这种欺辱弱小的懦夫,恐怕不敢上来就对你下手,受害者怕是不少。” “不过看他现在活的好好的,恐怕只有秦枫反抗过。” “我还真不知道,”秦枫皱眉道:“那时候我焦头烂额,也没留意过。” “不过尹逢平日管着低阶弟子的起居。” 想起了怀心派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秦枫心里出现了些不好的推测,“……总有人缺衣少食,被他胁迫也不是不可能……” 三人尾随着尹逢,结果发现他回了怀心派的院子,并没有什么把柄。 本来魏西就存了帮秦枫报仇的念头,在宗门大比遇见了,当众把这玩意的人模狗样的皮扒下来才痛快。 只是想到秦枫牵涉其中,不免有些投鼠忌器。 此时又了解到或许还有别的受害者,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魏西虽说为人冷漠,素昧平生之人的事与她无关,可是物伤其类,她也是个姑娘,难得义愤填膺。 只是魏西并非莽夫,这种事要细细筹谋害,不能让已经吃了亏的人再受伤。 存了收拾尹逢的心思,魏西也不瞒着,说了自己的想法。 秦枫自然是没什么不赞同,她面容沉静,“此事我没什么可忌讳的,是非对错,从不在别人嘴中,后果我心里有数,不必顾念我。” 连钩漌虽说不是好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摇头道:“你这话虽是心声,只是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东西,伤了自己。” “还是听魏西的法子,况且很有可能他对其他人也下过手,”连钩漌摸了摸自己的飞针,“不过时间这么紧,也不好操作。” “干脆我去找卫安师兄拿点药,往这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的……”连钩漌隐去了几个字,“扎几针,他没那个功能了就,咱们再慢慢收拾他。” “这有什么用吗?”秦枫一脸的不解恨,“这事我想起来都犯恶心,何况被他得手了的?” 连钩漌一脸高深莫测,“你放心吧,真成了,他心里阴影也挺大,再说这不也阻止他再下手吗?” 魏秦两人满头黑线。 “扎针的事你可以做,”虽然不明白连钩漌的逻辑是什么,魏西还是相信他的能力,“只不过不是现在。” “打草惊蛇,让他警惕起来不好。”魏西抿了下嘴,手指头都快搓出火星子了,“我们得找到其他证人。” “我只在宝象城见过这帮蓝袍子一次,”连钩漌把针收好,“感觉他们可不是乐于助人的人。” “我在怀心派认识几个人,”秦枫道:“只是关系一般,也不见得能打听到什么。” 魏西眉头微动,不再搓手指了,“葛沧,她是同咱们一届的,应该来参加宗门大比。” 而且,魏西回想起了葛沧那副怯懦的样子,她被同门欺凌不似一日两日,或许能从她口中探听些消息。 守株待兔是不可能的,三人拐回青城派的院子。 关上房门,往事在秦枫的叙述中渐渐显现。 概括一下就是秦枫一朝落难,待遇下降,尹逢趁火打劫,半夜摸进房门,威逼利诱。 秦枫眼睛都没眨,拔剑暴起,砍了他的手指,次日带着对方的“失物”告发。 “这……就关了禁闭?” “尹逢的二姨是余家老爷子的续弦,”秦枫喝了口茶,“余家老爷子是怀心派正儿八经的长老。” “我说怎么火急火燎的把我送走,原来是打的不了了之的主意。” 说到这儿魏西又想起在怀心派台阶上跺脚的秦枫。 难怪那时候她脾气又大又毒。 “那个葛沧,是和你们一块进屋的那个修士吗?” “是,”回过神来的魏西回答道。 连钩漌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情,“那姑娘不经事,她就算知道些什么,能告诉外人吗?” “试试就知道了,”秦枫握着告寒的剑柄,“第二轮积分赛,是可以选队友的。” “如果我们和葛沧一起组队,岂不是能同她熟悉熟悉?” 这主意有两处需要把握。 首先是如何确保同葛沧组队。要是和师兄师姐一队,组队的事恐怕魏西三人说不上话;就算是不同师兄师姐一队,葛沧愿不愿意、怀心派同不同意也是问题。 其次是保一争三努力进入下一轮。 魏西掰着手指头算:三个人加上葛沧,这配置再选也不能是什么实力强劲的修士了。 积分赛如果撑不到后面,秦枫也进不了第三轮。 三人抓耳挠腮想了半个中午,最后在给厉淳打工和为秦枫报仇中选了后者。 “我还是觉得,给针抹点药,扎他比较合适。”连钩漌脑袋都要炸了,他掏出自己画符的工具,开始为积分赛做准备。 “私下报复归报复,”魏西指明了行动方向,“该惩罚的也要惩罚,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百十来号人的卷子,第二天成绩就出来了,红彤彤的一张榜,张贴在食堂的大门上。 魏西的的名字排在了第十六名,隔了十来个人则是连钩漌的名字。 两人通过了第一轮,魏西一路往下寻找目标人物的名字。 越往下魏西心越惊,甚至看尽了榜末十来个没通过笔试的人,都没有葛沧的名字。 魏西缓缓的往上看,在“魏西”两个字往上数七个名字,找到了葛沧。 前十名不只有成绩,还标注了修为。 葛沧名字右下角小字标注了“筑基上”三个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宗门大比17 “......咱这算盘还能打起来了吗?” 人多眼杂,连钩漌自觉失言,不再说话。 镇海宗的弟子在旁边很有节奏的喊:“明日卯时二刻,七归广场,各门派晋级弟子,自行组队,辰时秘境开启!” 天助我也,魏西心想,居然是自行组队。 秦枫记下关键信息,又在名单上试图找到合适的人组队。 魏西则在人群中搜索葛沧的身影。 很快便在一群蓝袍子的末尾找到了低着脑袋的葛沧。 魏西扯出来个哭丧脸,窜到怀心派的队伍附近,跟领头的弟子打招呼道:“这位道友是怀心派的吧?” 那弟子本来就被突然窜出来的魏西吓了一跳,打量了一眼魏西,眼里不免有些轻视,皱眉道:“是,可是青城派有什么事?” 一听是青城派,葛沧抬起了头。 余光见此的魏西心知有戏,便继续演戏,“早就听说怀心派的弟子心怀慈悲,宗门的信物被镇海宗的石兽像叼走了,我法力低微,想找人帮忙,您看?” 那弟子不以为意,见魏西苦着张脸,又不是什么显赫人物,敷衍道:“有事找各自宗门的师兄师姐,实在不行去找镇海宗的人,我们这儿还有事,你自求多福吧!” 魏西哪能让他跑了,一把扯住对方的袖子,“这位道友,我要是有那个胆子,哪里还敢向怀心派求助?还请您帮帮我!你要是不去,随便指个修为高些的道友帮我也好!” 那弟子见魏西一把鼻涕一把泪,着实有些膈应。魏西一通胡搅蛮缠,反而把他绕进去了,一时间还以为这狗皮膏药非要自己去。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自己才不要做。 “葛沧!”那弟子不耐烦地喊道:“葛沧!你过来,跟这位道友走一趟!” 葛沧跟个被吓破胆子的鸡崽子一样,一开始呆呆的,直到听见第二声自己的名字,手下意识就要往上抬,随即才站了出来。 魏西见目的达成,立马笑道:“多谢道友!” 一众怀心派的弟子根本不在乎葛沧做什么去了,说说笑笑的走了。 魏西脸上的恭维的笑消失了,她拽着葛沧的袖子,带着她来到僻静之处。 “魏道友,”葛沧小声道:“不是要去找信物吗?” 一别将近一年,葛沧倒是长高了不少,也壮了些,手上也看不出有冻疮 就是神态有些躲闪,一个筑基的修士畏首畏尾的。 “葛道友,”魏西轻声道:“许久不见,上次情急之下,伤了你,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想来道歉。” 葛沧挤出来个笑脸,“魏道友,难为你还记着这事......” 这反应魏西倒是没想到,要是有人打了她两巴掌,她高低要还回来。 “葛道友,”魏西惊讶道:“樊师姐不是嘱咐过你们耿师兄照顾你吗?怎么瞧着你这么萎靡呀?” 葛沧抬眼看了眼魏西,接着把头又低了下去,嗫嚅道:“......耿师兄说过......好了一阵,我不用洗衣服了,也能吃饱了......” “我能好好修炼,”葛沧顿了一下,“......到了筑基,比试的时候伤了林小姐.......” “林小姐想......只是耿师兄在,她不好下手.......上个月耿师兄闭关了,就.......” 葛沧这话断断续续的,魏西能自己拼出来个大概。 看来她这一个月来应该遭受了不少欺辱。 不过魏西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她面露同情,叠着愤慨,道:“正大光明的比试,她技不如人还想暗中报复!况且你们都是怀心派的弟子,她怎么能这么欺负你?” 葛沧微微抬头,面露感激,“魏道友,谢谢你,只是人和人不一样.......我......” 这种情况,倘若是真心想要帮忙,魏西就会拉着葛沧去找万剑宗的人哭诉,或者给她出主意在赛场上闹出来,再不济也会鼓励她反抗,帮着她出主意。 可惜魏西心怀鬼胎,因此她顺势说道:“那,这次宗门大比,你要是和怀心派的人组队,岂不是也要遭罪?” 葛沧惊讶的看着魏西,眼睫上挂着泪珠,“.......可能吧,他们都欺负我......” “......要不然,”魏西故作为难道:“你跟我们一块组队?我们虽然实力不济,最起码不会欺负你!” 图穷匕首见了属于。 昨天魏西三人就商量好了,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葛沧拉进队伍里,培养感情才好套取情报。 这招虽然没什么同理心,好在魏西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葛沧犹豫道:“这.......青城派的师兄师姐没有意见吗?” 想起自己那些师兄师兄姐,魏西难得诚恳道:“他们不怎么干预小辈的事。” 这话并不能说服葛沧,见她犹豫不决,魏西又道:“你同这些人一队,只怕是没什么机会表现,如何能有出头之日?” “在宗门大比上表现好些,给外头的修士留下印象,怀心派的掌门注意到你,说不定你的日子就好过了些?” 魏西犹嫌不足,接着吓唬她,“要知道这次是新进门的弟子必须参加,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这次机会抓不住,再想翻身可谓难上加难!” 葛沧想到林小姐,哆嗦了一下,小声问:“我......若是同你们组队,也未必能脱颖而出。” 魏西假笑道:“葛道友,我是真心诚意来道歉的,自然是想帮你。好赖都是比出来的,我是青城派的弟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魔法掌门说的也有道理,菜何尝不是一种优势? “你自己拿主意,”魏西又下一剂猛药,“或者你们门派有长老能安排一二。” 不提怀心派的长老也就罢了,这么一提,想到那些对自己受欺凌视若无睹的长老,葛沧咬唇道:“既然魏道友不嫌弃,那就带上我吧,我虽不争气,也能帮上些忙。” “你的修为在我之上,我如何能嫌弃你?”魏西亲昵地拍了拍葛沧的肩膀,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谈妥了这件事,葛沧便要告辞。 魏西道:“左右我都把你诓出来了,你在外头松快松快也好。” 重要的事项已然敲定,魏西只当说些好话安抚对方情绪。 同葛沧告别,魏西在附近兜了两圈,才回到青城派住的院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宗门大比18 “魏西,镇海宗准备的那些擂台都在哪儿呀?” 在七归广场张望的连钩漌好奇的问。 用目光疯狂搜索葛沧身影的魏西这才注意到:郑铎口中需要特殊处理的擂台并未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魏西诚实地摇了摇头,“郑铎只说有擂台,具体在哪里就他没说。” “镇海宗占地面积不小,”秦枫伸出手掌比了比,“拨给咱们住的那些院子,可能不到镇海宗六分之一。” “他们一百来号人,弄这么大的广场,”连钩漌啧啧称奇,“咱们门派能不能学学,别的不说,闻道堂那么小,上课也不方便。” “弄那么大,”秦枫回道:“冬天又空又冷,你卖恒温符?” 提起自己惨淡的符咒生意,连钩漌叹了口气,“那得等,哪种符咒结丹的修士才能画成,我……” 魏西打断了他,“镇海宗以前是东夷的大门派,弟子数量快赶上万剑宗了,场地宽敞应是留下来的。” “……怎么能少这么多?” “打仗,”秦枫吐出了这两个字,“莒国对富庶的东夷虎视眈眈,打了不少仗。” “修士不是不许参与到尘世因果吗?”连钩漌回想起谢师姐反复强调的事,问道。 “人非草木,镇海宗的弟子大多都是东夷人,”秦枫的情绪倒没什么波动,“家乡战火纷飞,很多弟子都偷偷跑出宗门,帮着抵抗莒国去了。” “……那也不能全死了,魏西现在炼气中,我看她和人打架也挺厉害,一堆修士下去,莒国军队有什么胜算。” 魏西同情的看了一眼脑子时灵时不灵的连钩漌,“天道压制,动手的修士直接被天道劈成了灰。” 说罢,魏西还哆嗦着手,做雷劈状,生怕连钩漌不被吓到。 “闻道堂当时教了,”因为不涉及理解和书本,秦枫还真知道魏西说的这事,“可能到你了,没功夫给你举例子。” 连钩漌打了个哆嗦,“天道不许这不许那,修士同它争命,也只能修炼,这不就是只能按照它的规矩来吗?变态一个!” “你再说,小心它劈你。”想到那个画面,魏西真心实意的笑了。 不理会魏秦两人,连钩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那这个武阳王过来,镇海宗的弟子能受得了?” “形势比人强,”魏西冷酷道:“报仇雪恨的前提是自己活下去。” 对记仇专业户魏西的话,连钩漌表示术业有专攻,自己肃然起敬。 三人说话这会儿功夫,各门派的人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大概是前两天面上功夫做完了,今天镇海宗的掌门废话一句不说,时辰一到,宣布各位参赛弟子自行组队。 话音刚落,镇海宗掌门挥了下袖子,从地上腾起来五六百张符咒,钻进了参赛的弟子手上。 “这是记分用的符咒,”镇海宗掌门介绍道:“青城派的冼华长老人还没到,东西就到了。” 魏西没想到这种场合还能听到自己门派的长老。 这位各门派都想攀折的鲜花长老不是炼器的修士吗?怎么还会画符?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魏西把自己脱缰的思维拽了回来,仔细听镇海宗掌门介绍这轮比赛的细则。 “各位弟子指尖一滴血,这张符便认主成功。各位挑选好队友后,便可将一队的符咒叠放在一起,符会自动结队。” “每个人的符会贴附在胸口处,会为各位抵挡致命一击,符被消耗后,其主人会被淘汰。” 魏西搓了下手指,这么玩自己岂不是可以不启动手上的符,这样自己的队就一直有一张符可以用。 昨天连钩漌数的好好的,这一轮参赛的加在一起五百五十六人,根本不是七的整数倍。 自己蒙混过关,不认主也没什么事。 没等魏西想好,她手上一痛。 低头一看,那张符用锋利的纸边剌了自己的手,伤口不大,但渗出了血珠,已经沾到了那张鬼鬼祟祟的符上。 不止是魏西一个人,整个广场回荡着或高或低的呼痛声。 魏西:……这人故意的吧! 不是魏西小人之心,而是冼华长老这人威名赫赫。 这符冼华长老一弄就是数百张,又是记分又是当命使,怎么就不能加一个“钥匙”,不认主就不去秘境? 偏偏弄了一个更麻烦的割手程序,很难说不是他的恶趣味。 魏西的阴谋诡计彻彻底底胎死腹中,她换了只手拎着那张装死的符,甩了两下被剌的手。 “这东西怎么回事?”秦枫低声埋怨道:“弄滴血又不疼,偏偏来突然袭击。” 不止是秦枫颇有微词,高台上的围坐的各门派主事的也对魔法掌门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笑死,魔法掌门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全然不在乎坐在身后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的谢师姐。 镇海宗掌门在心里大骂“调皮捣蛋”的冼华:难怪这老小子人还没到,原来是憋着坏心虚。 心里再怎么骂,面上他还是维持着长辈的严肃,“每人五分,分数按队伍进行累加,击杀每队最后一人的队伍,便可获得该队的全部分数。” “三日后秘境坍塌,按照队伍的积分进行排名,前三分之一队伍的成员进入第三轮。” “存活队伍不足三分之一的,按照队伍淘汰顺序进行补位。” “接下来有半个时辰进行组队,各位弟子请便。” 魏西最近帮连钩漌算数,就现在这些人,七人一组,七十九队,如何划分前三分之一? 按下这个疑惑,魏西赶紧去找葛沧。 不出所料,基本上都是自己门派成员的组队,人数不能拆成七人一队的,也都和关系密切的门派拼着来。 比如孤女宗的队伍里全是女孩子,一个男丁都看不见。 青城派除了结丹不能参赛的卫安、赛道是管理门派的谢莹莹,参赛的十八个弟子,还差三人能组队。 昨天秦枫就开始劝师兄师姐,大致内容就是几位师兄师姐是来争名次的,不如自己带着魏西和连钩漌体验一把,也不耽误师兄师姐发挥。 拉扯了一番,最后谢师姐让一个炼气下的师兄看着这三个孩子,剩下随她们几个闹。 怀心派的弟子也在组队,因为在外头,他们只是对葛沧视而不见,并没有出言讥讽。 魏西去拉葛沧,昨天那个领头的弟子看见了,正要询问,魏西先声夺人,“昨天这位道友帮了我的忙,我实力低微,不带上她怕是不放心!” 这种蹩脚的理由,自然叫不走其它门派的弟子。 只是葛沧在怀心派人微言轻,是一众弟子的欺辱对象,她干什么,没人关心。 只要有个理由就好,根本没有人在乎这理由合不合理。 因此,葛沧还真被魏西顺利带走了。 只是魏西没想到,自己那个注定要搞事的小队伍旁边站了个红袍子。 “冯道友?”魏西疑惑道:“你怎么过来了?” 冯晓天试图把狗皮膏药一样的符弄好看些,看见魏西来了,朗声道:“我跟你们一队,正好罩一罩你们几个故人。” 连钩漌冲魏西挤了挤眼睛,向她讨主意。 魏西示意他稍安勿躁,再看冯晓天目光有些躲闪,略一想就明白了。 第一百五十章 塔1 冯家是鼎辛门的世家,冯晓天却是万法宗的弟子,与其两头为难,不如另辟蹊径。 譬如有过一面之缘的魏西等人。 魏西担心节外生枝,便道:“冯道友实力强劲,我们几个怕是给你拖后腿......” “所以我来罩着你们,”冯晓天一脸坦然,“再说了你们三个在秘境里待过,修为不足,脑子够用,不用担心。” 没等魏西再说什么,李平师兄开口道:“魏师妹,冯道友是少年英才,一同组队,你们名次上也好看些。” 李平因为性格过于正常,在青城派反而显得有些沉闷,于前途上没什么追求,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修剑的。 而且李平是青城派管事长老的徒弟,平日里跟着谢师姐,多少了解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派。 万法宗门风正派,师弟师妹可以不成器,但品行不能坏,同万法宗的弟子玩让人放心不少。 李师兄开了口,魏西三人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暂时离开同门,开心的不行,这会一看有两个筑基的队友,更是喜上眉梢,苍白的脸也浮现了两团苹果似的红晕。 “我看你这胳膊恢复的不错,”心愿得偿的冯晓天凑过来,“若是碰上那些庸医,指不定这胳膊扭成什么样。” 宝象城一面,魏西知道冯晓天是个热心但说话不好听的人,自然没放在心上。 眼瞧着队伍已经六个人了,心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魏西只想时间快点走,省着再来什么人。 要不然说李平人如其名,人数不够也不着急,真就是来看孩子的。 离秘境开启还有半刻钟,广场上已然是组好了队。 魏西以为控制人数胜利在望,精神略一放松。 没想到武阳王携燕青罗闪亮登场,直奔这支小队伍。 “秦道友,”武阳王还是那副上位者不失礼数的样子,“你们这队伍少了个人?” 魏西心中警铃大作,正想开口,敌不过秦枫下意识回话的速度。 “说来也惭愧,”得到肯定回答的武阳王答道:“原不该麻烦秦道友的,只是云大人的女儿是个散修,想去秘境见见世面。” 魏西这才注意到燕青罗身边站了个骄矜的少女,瞧着和秦枫差不多大,穿着百蝶穿花纹样的夏衫,头上带着几样亮闪闪的首饰,都是魏西不认识的。 “只是别人我也不放心,秦道友修为颇高,又是忠烈之后,将云小姐托付于你,我才放心,麻烦各位道友了。” “封钦哥,”云大人的千金似乎和武阳王很是熟稔,“我都筑基中了,哪里需要人照顾,也就你还把我当小妹妹看!” “这话说的孩子气,”武阳王指了指云小姐,“你同这些道友好好学一学,云大人也好安心。” 自知惹了麻烦的秦枫推辞道:“我们门派小,怕是无暇顾及云小姐。” 冯晓天啧了一声,不过他礼数是全的,倒也没说什么。 没等武阳王说什么,云小姐不满道:“青城派论实力不过尔尔,我乃中州云家的小姐,四岁修炼,十岁筑基,哪里不够格了?” “云晴!不可无理!”武阳王语气不算生气,只是告诫的语调。 “王爷,”魏西出言制止,“我们是要比赛争名次的。云小姐若是只想玩玩,还是另请高明吧。” “秘境里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我们几个磕了碰了都无碍,伤了云小姐就不好了。” 魏西这话原本是劝武阳王的。 可惜,魏西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见的人不够多。 “你这个小修士,”云晴撇了下嘴,“秘境里有什么东西能伤到我?” “你既说我妨碍你争名次,我还真就跟定你了,”云晴侧过身子,“封钦哥,你看她!” 魏西的耐心即将告罄,已经有了个冯晓天,还要再来一个云晴?自己还能不能有小动作了? 燕青罗劝道:“王爷,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云小姐身份贵重,又没什么经验,还是留在外面合适些。” “燕姐姐,”云晴一听这话脸就皱成了一团,埋怨道:“你们都管着我,我上哪里有经验?我想去,给这个小修士看看,中州云家的实力!” 武阳王并未理会燕青罗,道:“秦道友,魏道友,云晴实力还是有的,本王就把她托付给两位。” “正好,这一轮还差了四个人,算上云晴,我补了三个人,她有什么麻烦,可以找那三个人帮忙。” 魏西三人再多的心思,都架不住上位者有理有据的请求。 如此一来,魏西这队满员了不说,还有四位筑基的修士,实力远超青城派配置,直逼一般门派的水平。 这事刚刚敲定,就有侍卫来寻武阳王。 武阳王看了对方递过来的信,同几人告辞,只说有些公务,一时片刻留不得。 又嘱咐燕青罗留下,守好云晴。 武阳王走后没一会儿,秘境就要开启。 燕青罗还在嘱咐云晴,惹得她不耐道:“好姐姐,能有什么事?你这样的心细如发,以后当小嫂子,可是要受累的!” “说话没个把门的,”燕青罗拧了一下云晴的嘴,“规矩在那里,不要口无遮拦。” “你在秘境里,听几位道友的话,不要和旁人拉扯,你需记着,你爹娘可是操心着你!” “知道了!”云晴急着同队友排队,对方说什么一概不知,只惦记着秘境的事。 倒是魏西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劲,看了好几眼面露忧色的燕青罗。 “魏道友,”燕青罗见魏西盯着她看,笑道:“让你看笑话了,她平日前呼后拥的,这回去秘境里,我也担心。” 魏西觉得这几个人都有病,一个秘境,能有什么事?担心这担心那,还要破坏自己的好事。 心里这样想,她面上也懒得装相,冷着脸从她面前走过。 “时辰到!” 伴随着镇海宗掌门的洪亮嗓音,这片海也开始沸腾,发出了怒吼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秘境,开!” 只见七归广场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升起了一座高高的木塔。 雕料画栋,檐牙高啄,隐约还有雾气缭绕。 “秘境已然开启,三刻钟后,便会关闭,未进入秘境的队伍,淘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塔2 小惊喜一个接着一个。 魏西数了数木塔的层数,一共十五层。 没等魏西再数第二遍,周围的队伍陆陆续续进了木塔。 李平师兄心知自己这趟就是带孩子,万事以稳为先,等到快一半的队伍进去后,才松口让早就按耐不住的云冯两人进去。 “魏道友?”葛沧说话声音大了些,“你不进去吗?” 魏西回过神来,笑道:“这木塔这么高,我倒是第一次见。” 连钩漌一脸见了鬼的神情:魏西平日顶着一张阴沉的脸,今天笑容大放送,看来是装正常人装上瘾了。 秦枫给了连钩漌一手肘,让他收起狼尾巴。 “......我也没见过,”葛沧一边往前走,一边回话:“门派里的有楼没有塔。” “这塔这么高,比我们村的贞洁牌坊还要高!” “你们村还有贞洁牌坊?” 莒国常年对外用兵,人口是大事,因此鼓励寡妇改嫁。军中生死更是常事,男人战死,遗孀带着孩子也要生活,改嫁的妇人多了去。 因此秦枫很是诧异,不由得问了出来。 葛沧轻轻点了下头,“......族里看中这个,抹脖子的、烫脸的好多......” 跟着队伍往塔里走的冯晓天听见这话,皱眉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好这样摧残?” “不让改嫁?”魏西也有些奇怪,毕竟在穷村子里,寡妇可是婚配的对象。 葛沧没想到自己一句感叹,竟然惹出了这么多人的关注,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嗫嚅道:“就是......不让改嫁,若是家里有一个守贞的妇人,那年的蚕种供她家优先选......” 跟着队伍送云晴的燕青罗这时开了口,“几位道友不必诧异,方才说的蚕种,这位道友的家乡想必是盛产丝绸的地方。” “缫丝女工和丝织女工都是家里的能挣钱的,”燕青罗说这话时面上没什么波动,“自然是留在族中好。” 听见这话,魏西深深看了一眼燕青罗。 之前这燕青罗围着武阳王转,魏西还以为她已经被驯化了,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看来也并非完全成了攀援依附他人的藤女。 葛沧面露惊讶,结巴道:“我......我倒是没这么想过......受教了。” “燕姐姐的功课可是当世大儒都赞扬过的,自然想得深远。”云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不过是家乡产丝绸,见过一些,”燕青罗杏眼微垂,“谈不上教不教的。” 眼见着马上到塔门,燕青罗抓紧嘱咐了云晴几句。 后者扮了个鬼脸,提着裙子一溜烟跑了进去。 几人同燕青罗告别,跟着进了木塔秘境。 魏西坠在后边,看见了木塔入口处有一副匾额,上书“天上白玉京”。 多亏青城派的扫盲教育,魏西还能认出这几个字。 进了木塔才发现这一层大到望不到边际,地上全是杂物,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神仙洞府的样子。 魏西心想这还叫“天上白玉京”,自己没看见一块白玉。 第二眼魏西就发现了不对劲。 显然不止她一个人发现了,冯晓天道:“怎么没看见通往二层的楼梯?” 这木塔一层虽然举架颇高,倒也不至于一层更比十层强。 只是除开遍地的杂物,什么都没有,倒是足够宽敞,接近六百号人都能分散着站。 原来在这等着,见到古怪,魏西的心才放下来。 “冯道友,”因着要树立可靠形象,魏西积极表现,“上次秘境,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试图掐法诀的冯晓天回想了一下,“这个,上次就是天地门的长老把秘境打开,我们进去了,甚至秘境里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被蚕蛹怪物追杀、被沼泽雾气暗算、被吸血倒吊起来的三人:……刺激的你不知道罢了。 “小西,你想到什么了?”这种情况,秦枫表示少走弯路,魏西在身边问她就完事了。 “这有什么可想的,”云晴把脑袋凑过来,“这地上这么多东西,机关说不定在杂物里,一个个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有法子把大家送上去。” 队伍里其他成员都诧异地看着自信的云晴,这么快就破解了? “云小姐,你这是看出什么了?”连钩漌很是好奇,开口问道。 “没有啊,”云晴一脸的清澈,“我哪知道这是什么,还有,你们叫我云晴就好,一口一个云小姐,听着生分。” 众人更是不解了,这是什么意思。 “左右我们要上去看,踩着东西就上去了。”说罢云晴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浮现出了一团光晕。 冯晓天恍然大悟,不忘给兄弟们解释:“中州云家御兽起家,云晴应当是要用契约兽送我们上去。” 云晴开心道:“你还有点见识,我都跟你们说了,我不会拖后腿的!还有,我家绵绵可好看了,待会儿你们可别踩脏了!” 魏西按住了正要召唤契约兽的云晴。 “云晴,你先别急。”魏西顶着云晴不解的眼光开口道。 “魏师妹,”李平开口道:“怎么不让云小姐破局了?” “另辟蹊径固然是好,”魏西解释道:“只是这层塔很是古怪。” “有什么古怪的,”云晴嘟囔道:“可能就是找机关罢了。” 秦枫道:“魏西一向思虑周全,听听她怎么说。” “若只是机关,应该有些提示,”魏西压低了声音,“可是这一层,东西这么多,真要是翻找起来,三刻钟是不够的。” “可见这一层根本不是在找机关。” “这一轮是在秘境里待三天,”魏西把自己的思路一点一点捋清,“为什么还要强调三刻钟内进入秘境?” “魏西这么一说,”冯晓天赶紧把声音压低,“三刻钟确实是多此一举,这才一刻钟,队伍都进来了。” “那是怎么回事?”满脸兴奋的云晴问道。 “恐怕我们现在还没在秘境里,”魏西扫视了周围的人群,观察着他们的动作,“第一层就是个幌子,从这一层我们根本进不了秘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塔3 “这么大个塔,”冯晓天疑惑道:“你说从一层进不去?” “低声些!”云晴生怕这支队伍活的不够久,自己玩的不尽兴,出言提醒道。 魏西也懒得废话,再装也是有底线的,直接道:“进来的时候,悬挂匾额,没有对联。” “匾额上写着‘天上白玉京’,字面上看,这应该是天上的秘境,怎么会是一座地上的塔?” “楹联?确实没有……”云晴回想了一下,肯定道。 “问题是,我们该怎么进入秘境,”魏西搓了下食指,“或者说,真正的秘境在哪儿?” “十二楼五城。”“十二……楼五城” 秦枫和葛沧脱口而出,两人说完还对视了一眼。 “这是一句诗,”秦枫解释道:“接着匾额上的那句。” 秦枫底子好,魏西知道。 只是葛沧,进门派前也读过书吗? “我……进门派后,总是帮着买物资,”葛沧像是知道魏西想什么,开口道:“路过学堂,听来的。” “那你记性真不错,”云晴夸赞道:“我爹请了好多先生,但我看那些诗呀,文章呀,都记不住,好难!” 连钩漌把话题拽了回来,“这么说,十二楼?那也太高了,云晴多少个契约兽才能把咱们送上去?” “我没带会飞的大型灵兽,”云晴语气里有些懊恼,“筑基还是无法操控。” 魏西听着这两个傻蛋一唱一和,深吸了一口气,“不是从十二楼上。” “方才我数了数,这木塔从外面看一共十五层。那匾额是在暗示我们,这个木塔秘境一共十二层。” “所以,”秦枫总结道:“第四层才是真正的入口?” 魏西点头道:“很有可能。”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冯晓天问道:“云晴,你的契约兽能超过三层吗?” “能,绵绵极大化够高。”云晴是个行动派,立刻就要召唤契约兽。 梅开二度,魏西又按住了她的手,“停!!!” “先别说在里面上不去,这些人总有细心的,”魏西把音量控制的很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动?” “别忘了,这轮是积分淘汰赛,”魏西警告道:“这么好个一窝端的机会,怎么没有一支队伍动手?” 魏西说完这话,队伍里剩下的几人肉眼可见提高了警惕,手按到了武器上,或是准备掐法诀。 人比人才能比出好来。 就这么不到两刻钟,魏西已经认识到秦枫和连钩漌是多么难得的队友。 最起码听话,尤其是听自己的话。 “魏西,”连钩漌不安道:“咱们这不至于被一窝端了吧?” “待会儿别用契约兽,估计不至于。”魏西语气平淡,但手已经按在匕首柄上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不过魏西的话经过数次危急关头的检验,已然是连钩漌信任的品牌。 见云冯二人又要张口,葛沧也满脸好奇,魏西出言解释道:“契约兽一出,有人便会过来搭,遇见个实力强的,我们就引颈受戮吧。” “再者,不提你那个容易被踩脏的契约兽,”魏西在脑中快速规划出塔路线,“现在没有任何人动,大家都在等,做了出头鸟,淘汰不远了!” 余下几人还是听劝的,学着魏西的样子慢慢往大门蹭,一边蹭一边留意着那些潜在对手的动静。 现在就是比定力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惨遭一窝端。 还真有队伍在那里翻找机关,试图找到向上的楼梯。 魏西的重点关注对象是进了门就不动如山的两队万剑宗弟子,还有横在自己队伍和门之间的红袍万法宗队伍。 对魏西来说,万剑宗的行动决定了这一屋人什么时候动。没看见有万剑宗的人在那里杵着,大家内心都平静了不少。 某宗门弟子接受采访时表示:我真傻,真的,万剑宗的人站在那里,我就以为老实等着就好了,没想到人家从各个方面领先了一个境界。 至于万法宗的队伍,恰好出现在她规划的最短逃离路线上。 不是因为队伍是特别的,只是因为道路是重合的。 在魏西的鬼祟小分队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三队合一的吞海宗鲛人第一个动手,巨大的水柱直接冲向挡在他们出门路上的修士。 诚如魏西所言,这五百多号人,意识到事情不对的修士不少,早早就提防着。 鲛人一动手,路径上的修士没有几个中招的。 有人祭出蒲扇状的法器,有人的契约兽挡在前面吞掉了海水,还有一剑劈开面前水柱的...... 一时间本来就乱的不行的地方,变得更加凌乱。 万法宗的弟子正好和魏西她们撞上,看着彼此拿着武器的手,尴尬一笑。 两败俱伤可没什么意思,既然双方都有小狐狸,那就各跑各的吧。 两个队伍撒丫子往外跑,生怕里面的大乱斗波及到自己。 “魏西,还有半刻钟,”不死心的云晴试图劝说魏西,“咱赚点积分不好吗?” “赚什么积分,”冯晓天都要吐出来了,“别等会变成积分了!这帮鲛人够狠的,连海龙鲛人都敢放出来。” 魏西除了嗷嗷跑,还要留心着秦枫和葛沧,这两位可不能折在这一关,根本无暇回答问题。 毕竟在里面击杀正酣的都是有实力的队伍,没看见万剑宗全员筑基下的队伍一点都不着急吗? 神仙打架,魏西这种小鬼先躲一躲。 而且规则暗示积分是存活到最后的队伍排名用的。自己这支小队伍哪怕一分没得,存活到最后三分之一也能晋级。 再者,现在的这些队伍以极高的效率收割积分,到时候干掉一支队伍,都是丰收的季节。 七人狂奔到了塔外,外面已经有好几队人正在往四层飞。 有的修士尚不会飞,就被队友带着往上。 “你们六个,”冯晓天痛苦道:“有谁会御剑吗?” 高看了,冯。 魏西直接掏出来飞爪,秦枫这回也得用,四楼还是有些高的。 魏西三人的熟练让余下四人颇为错愕,不过总不能真放出来扎眼的契约兽,于是纷纷接过飞爪。 这些飞爪都是改造过的。 鉴于魏西手头紧,用不起炼器师,只能贴上连钩漌画的符咒,增加投掷的高度。 几人往上爬,李平师兄牢记使命,坚持断后。 只能说这几人身体不错,哪怕是娇滴滴的云晴,爬起来也跟个壁虎似的。 魏西爬到第三层中间的时候,贴着头皮飞过来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钉在魏西头顶一寸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三章 塔4 任是魏西胆子大,也难免心惊肉跳。 这要是偏一点,魏西的脑袋就跟瓜没啥区别,一刀一个。 旋即魏西怒从心头起,不管自己现在正忙着往上爬,伸手就要去拔那把剑。 你不是想上来吗?我把你剑拔了,摔不死你! 问题是,饶是魏西一个炼气中的修士,使出吃奶的力气,这把剑还是拔不下来。 爬到第四层的秦枫着急的喊:“魏西!赶紧上来!” 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让魏西理智回笼:自己有一包辣椒粉。 魏西把辣椒粉摸出来一包——感谢赵大嘴的投喂,屏住呼吸,眯着眼,念了个法诀,把这些辣椒粉填满剑柄的凹槽。 这动作两息之间便结束了,魏西潇洒的扔掉油纸,跟个猴子一样爬上了四楼。 连钩漌和秦枫把她拉了上来。 魏西迅速查看四楼的情况。 果然,四楼才是秘境的真正入口。 魏西站在这地方才知道为什么万剑宗那帮人一个比一个淡定了。 秘境入口灵气十分浓郁,连魏西这种气府漏风的人都能感觉到。 何况是万剑宗那帮和秦枫差不了多少的天赋怪。 木塔四层并不大,除开一扇匾额楹联都齐全的门和一架楼梯,全是些大石头。 这会儿各门派的修士正从这层的各扇窗往里钻。 钻上来的都顾及着三刻钟,不愿在此处展开厮杀,匆匆向大门跑去。 队友陆陆续续上来,魏西伸手去拉葛沧,看见一帮黑衣的修士踏空而来,抓住钉在塔上的剑,小臂用力,整个人就要往上翻。 伴随着葛沧的道谢声,是一声咒骂,“嘶!哪来的辣椒?” 确定辣椒粉弹进了对方的眼睛,魏西立刻把脑袋缩了回来。 “赶紧走,时间要来不及了!” “魏西,”连钩漌扭过头,“李师兄没上来!” “李师兄,”葛沧犹豫道:“方才吞海宗的鲛人放了几个水柱,他被卷进去了。” 话音刚落,云晴胸口的那张符跳动了一下,她的分数变成了十分。 好了,这下可以确定,李平师兄一定是被淘汰了。 云晴是六人中修为最高的,李平的分数默认叠加在了她的成绩上。 没有一刻为李平师兄哀悼,魏西脑子里蹦出来了两个念头:吞海宗那帮人弄出这么多水做什么?还有三人获得了更大的自由度。 下一秒,魏西的第一个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只听海浪咆哮的声音,半空中赫然出现了个龙首鱼身的怪物。 冯晓天拉起站在边上的魏西往秘境入口跑,“快走!” “这什么东西!”连钩漌还要躲避海水,说话已经破音了。 “海龙鲛人!”云晴的声音夹杂着害怕和惊奇,“这东西我只听说过,没想到是真的!” “据说是鲛人被选做海神的新娘,封棺葬入海底深渊,三十六个月后,才会从深渊里爬出来小鲛人。” 六人连滚带爬,进了秘境的门。 魏西一边听云晴的情报,一边指挥秦枫用搬运诀把门封死。 “小鲛人能爬上来,就会被族群接纳,长到十岁,就会自行结丹。” “这东西结丹了?”连钩漌不可置信的问。 云冯二人皆是点头,后者补充道:“医书上记载,海龙鲛人鱼骨有异香,千年不散,可做梦引;鱼血可入药,专治根骨堵塞......” “这东西再宝贝也是修士,”堵完门的秦枫拉着葛沧和魏西往第五层跑,“总不能伤人取药!” 冯晓天讪讪道:“我这一是说上头了,没别的意思。” “他已经结丹,”魏西蹙眉道:“我们遇见他怕是没有一战之力。” “二位道友,”铁了心要撑到第三轮的魏西问道:“这东西有没有什么弱点?” “弱点?需要大量海水?”云晴不大确定,补上了一句,“我们家以前做过海兽的生意,海兽大多都需要水。” 难怪,魏西想到,吞海宗先声夺人,原来是他们撑不住多久,只能先打掉尽可能多的对手,甚至不惜祭出最大的杀手锏。 既然有破绽,魏西的心稍稍放定,有破绽就不怕没有转机。 闻道堂诚不欺我,万物相生相克,再怎么强悍的东西也要有弱点。 “幸亏魏西有主意,”冯晓天有样学样扔了几个阻碍法决在身后,“不然吞海宗这么闹一出,我们就不止损了李平师兄一个了。” 几人点头称是,脚下都没停,拼了命的往五层爬。 伴随着一声巨响,秦枫挪去堵门的巨石已然是碎了。 魏西本来也没指望这东西能堵住什么,毕竟大家都是修士,土木的钻都能钻过来,何况一帮各有神通的修士? 拖延时间才是目的,堵上门的时候距离秘境关闭还有半刻钟,这石头能拦住的队伍都是不能打但能跑的队伍。 热心修士魏西表示,关起门来,让双方进行充分坦率的交流,让宗门大比成为各门派交流学术、促进共同进步的平台。 不能打意味着是分数储备,能跑意味着这些分得起来很难。 大规模农业理论的支持者魏西贴心的给出了解决方案。 魏西几人因为发觉得早,楼梯上没有遇见其他的队伍。 就在六人踏上第五层的时候,木塔开始晃动。 “时间到,秘境关闭。” “本轮参赛选手共计五百六十人,含莒国派遣选手四人,共计八十支队伍。成功进入秘境二百三十六人,来自四十二支队伍。” “各位参赛选手,现将本轮比拼细则进行补充。” “第一,被淘汰的队伍积分会进行清零。” 魏西:计划通! “第二,从现在起算,各队伍要争取在秘境存活三天。” “最后是一条提示,高楼可摘星。” “希望各位道友顺利晋级下一轮,再见。”镇海宗弟子的声音从空中消失。 而扶着墙又好奇的连钩漌终于敢探出头去,随即惊呼道:“快看!” 闻言几人把目光转向塔外。 木塔给第三层去了盖,从第四层起,整座木塔怒吼着向上快速上升。 此情此景,魏西六人赶紧顾不得震感了,连滚带爬的往第五层内部走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塔5 令人惊奇的是,木塔第五层是一片森林。 魏西也没想到:木塔从外边看,大小根本不能容纳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森林。 “这是……”葛沧半蹲下来,摸了摸脚边的地面,显露出银色的符文,旋即消失在 “阵法……我们是被传送进来的。” “魏道友,”葛沧抬头仰视道:“五层的入口处应当有一处……传送的阵法。” “踏入五层的人,会被直接传送走。” “那我们现在还在秘境里吗?” 魏西看了一眼傻乎乎的云晴。 脑袋时灵时不灵的连钩漌帮了魏西的忙,他指着对方的胸口,“你看看,分数没变。” 既然还在秘境里,戒备还要持续下去。 “我们先离开这处,”秦枫提议道:“免得和不明底细的人撞上。” 魏西倒是不觉得这时队伍会撞上。 虽说是积分赛,但最后要看谁存活下来。 要是想让他们打起来,直接上擂台就好了,何苦浪费三天时间在秘境里? 魏西顺着这个思路下去,也就想明白了这个秘境的妙处。 纵向是数层塔,横向是广袤的、复杂的地形,加上随机传送的阵法,多么适合生存与捕猎。 看来这次宗门大比,除了绝对的实力,各宗门,或者说万剑宗还是想锻炼弟子们的综合能力。 况且经历了刚才的大逃杀,剩下的队伍大部分应该是有一定实力的,不好贸然动手。 不过秦枫说的话也有理:撞上不明底细的队伍,硬碰硬折损实力不说,让人得渔翁之利才可怕。 因为魏西就打算这么干。 这头魏西肚子里的坏水都冒泡了,队伍里剩下的五个人还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着。 “葛沧,”连钩漌牢记使命,拼命和葛沧套近乎,“你会阵法,是不是也懂秘境?这秘境怎么能装这么一大片林子?” 胆子壮了些的葛沧垂着眼睛道:“我以后想专攻阵法……不过秘境我不知道了……” “怀心派修剑,”秦枫打量了几眼葛沧,“势力盘根错节,你若是修阵法,怕是日子不好过。” “秦道友所言我明白,不过修剑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葛沧脸上暂时褪去了哀戚之色,余下淡然,“都不好过,不如修个自己喜欢的。” 这话直接把哥几个干熄火了,一时间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几声鸟叫。 甚至都不是灵音叫的。 最后是被娇惯长大的云晴打破了尴尬,“葛道友天资不差,想必修什么都能有成就。” “燕姐姐说了,这世上有本领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怕,”云晴眉眼弯弯,“若是门派待着不开心,哪里不能去?” 云晴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连钩漌低声和魏西说:“她这么说话,别是被怀心派的人欺负傻了。” “她说的也没错,”魏西把恢复了些精神头的灵音揣进衣襟,后者挣扎着探出来个羽毛凌乱脑袋,叫了一声,“她自有原由说出这话。” 连钩漌啧了两声,心知魏西有时也古怪,不同她掰扯。 许是气氛略微缓和了些,冯晓天主动给几人解惑。 “秘境是分割气府形成的,相当于另一个小的世界。不同的修士,分割出来的秘境有不同的运作规则。” “除了分割自己气府的修士,没人知道秘境的规则。”冯晓天补充道:“不过很多修士会把规则同秘境一并留给后人。” “这个秘境想必也是镇海宗身死道消的前辈留下的。” “修为高于秘境主人的修士,可以从外界打开入口。” “不过秘境一旦打开,就进入了自行坍塌的倒计时,时间有长有短。” 冯晓天说的这些,魏西为了调查自己身上的红线在白露阁查到了七七八八。 为了不让秦枫担心、连钩漌聒噪,她还遮遮掩掩,生怕被这两座神发现蛛丝马迹。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秦枫惦记着进入下一轮,开口问道。 五双眼睛齐刷刷的转向了魏西。 魏西张口道:“李平师兄不在,我们更要小心谨慎。” “余下的队伍里,大概都是筑基的修士,不似我们队,里面不乏三四十岁的弟子。” “从经验和实力上,这些人比我们强上太多了。” “你这么说,定是有了主意,”冯晓天抱臂道:“你说什么,我照做就好了。” 魏西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们专挑那些折损多的队伍下手,一来他们同其他队伍接触过,身上应该有积分;二来他们有损耗,我们打起来也轻松些,就算打不过,跑也好跑。” “主意是好,”连钩漌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我们怎么搜捕这些折损多的队伍?” 路走窄了,画。 “不用追着他们跑,”魏西回道,众人从她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阴险,“我们找楼梯。” 与其整片树林跑来跑去,弄的队伍疲累,不如守株待兔。 随便他们打打杀杀,偷袭的队伍已然准备好了。 这招虽说有点损,好在大家有着比较灵活的道德底线,葛沧更是没什么主意的人,就这么敲定了。 魏西其实连争取干掉的目标都想好了。 吞海宗的那帮鲛人。 这还真跟魏西的记仇没关系:这帮鲛人离了大海便是外强中干,前期又惦记着速战速决,消耗了过多的灵力。 就算秘境里灵气颇为浓郁,若非秦枫这种吸收速度恐怖的,一般修士还真来不及补充灵力。 而且吞海宗的鲛人击杀了不少修士,不仅分多,而且还成了强队的追杀目标,容易损兵折将。 别当整个修仙界都是青城派这种混子,对于万剑宗、万法宗、临川阁这些强宗来说,门下弟子不仅要晋级,不是第一都是耻辱。 魏西一通分析下来,认为自己这支队伍要是运作得当,吃下吞海宗的一支队伍还是有可能的。 她都不去想运气的事,那东西她这辈子都碰不到。 希望吞海宗的弟子一直横冲直撞,不要杀够了就躲起来。 指着能有五丈高的树,魏西按下心里的想法,问道:“谁能爬上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塔6 上树的幸运儿是连钩漌。 这回他没在河里跑过,状态好上不少,爬的比较高。 “这散修在青城派学了些什么?”看着隐没在树冠中的大红色衬裤,冯晓天不由得问道。 毕竟宝象城初见,在水里泡了好一段时间的连钩漌面色苍白,全身上下只剩一张嘴还算硬朗。 秦枫敷衍道:“快一年了,前一阵才把落下的课补上。” 不明底细的冯晓天,看着生龙活虎的树上猴心想:别的不说,青城派这伙食确实不错。 树上的猴忙着,树下的魏西也没闲着。 魏西拉着葛沧在附近搜罗些果子。 倒不是魏西多爱吃这些东西,主要是学习村里大娘大婶的先进经验,手上有点活,嘴里唠点嗑,感情就上来了,话也就好套了。 “葛道友,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是北疆人?冬天还习惯吗?” 葛沧踮脚去够果皮泛青的野果,“我家离南江近,确实比不上中州寒冷。” “刚进门派时不大习惯,”葛沧有些犹豫,“......如今已然筑基,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魏西虽是炼气中,比之在锡州的时候,身体好上了不少。 去岁在青州,薄薄的棉袄也过了一个冬天。 魏西想起第一次见葛沧,对方手上那些冻疮,心下难得有一丝愧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葛沧在怀心派的日子不好过,自己还想着从她这里寻找突破口。 不过魏西立刻压下了这点子愧疚:葛沧日子不好过,又不是自己欺负她。 认真算起来,自己欠她两巴掌。 有没有本事讨回来,是她的事情。 建立起“我是大坏蛋”的心理防线后,魏西继续她的攻势。 “我到了青州,幸亏门派里的师兄师姐照顾,少遭了不少罪。” “我只见过李平师兄,”葛沧用衣襟兜着一堆野果,“......感觉对你们不错。” “师兄这回也是被我们几个拖累了,”魏西挑了挑怀里的果子,留下那些带虫眼的,“不然他也能挣个好名次。” “日久见人心,”扯起自己都不信的鬼话,魏西一点都不心虚,“再不济,你天资比我们这种人强上许多,总有一日能有条好出路。” 葛沧挤出来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魏西及时止住了话头,两人带着野果往三丈远的树下人走去。 连钩漌这时候还在树上,树下三人戒备望风。 “这些果子都有蛀虫,”云晴拍了拍自己腰间小巧的荷包,“三天而已,我带了吃的。” “我还备了两道八宝鸭,咱们六个人吃一顿正好。” “这些果子也没什么不好,”葛沧赶紧道:“吃起来也方便,酸酸甜甜的。” “虫子帮你尝过了,”魏西扔了一个给灵音,“拿着有备无患,也能解渴。” 冯晓天伸手捏了个野果,“秘境里没见有特殊植株,不然我也跟着采些样本。” “说什么呐?”几人一回头就看见连钩漌从树上滑下来。 “镇海宗赔不赔裤子?我这布料是宿城买的。”连钩漌一落地就摸着自己的屁股,一脸的痛心疾首。 “你找没找到楼梯?”早已免疫的秦枫自动屏蔽对方的不着调言论。 “没有,”连钩漌还在为自己的裤子哀悼,“我东西南北看了个遍,除了树还是树。” “没看见楼梯?” “四层的那个也算是显眼,”连钩漌回忆道:“这层全是各种各样的树,没有类似的楼梯。” “各种各样的树?” 听见魏西问,连钩漌下意识答道:“大多数是松树,还有些别的树,不过看的不大真切。” “对了,”连钩漌看魏西若有所思,赶紧掏出自己的全部情报,“其它种类的树分布范围都不大,一小片夹在里面。” 这下不止魏西觉出蹊跷了,众人都觉得这些树确实有些玄机。 连钩漌故技重施,捡了根树杈子在地上粗略的画起了分布图。 “这几个小圆圈,就是小片树的分布区。”连钩漌用树杈虚指了那几个点。 平日里秦枫看这些画最多,因而她只看了一眼就识破了玄机,“这排列是东方七宿中的角宿、亢宿!” 东方七宿东宫青龙所属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 除开秦枫(幼时嗜学版)这种涉猎颇多的,旁人轻易也认不出来。 “星星?”云晴道:“这么玩,有几个能到第六层?” 原来那句“高楼可摘星”不仅是让参赛的修士往上走,魏西想到,还是个提示。 “提示已经给我们了,”冯晓天这时候也反应过来,“''高楼可摘星'',拖到第一天晚上,总会有修士联想到星宿的。” “不止!”已经想到下一层的魏西语气紧迫起来。 “东方七宿,这层只有两宿,如果接下来几层都是同样的破局之法,”魏西盯着地上的画,“后面的队伍找到楼梯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留给我们操作的时间就会越来越短,我们陷入危险的可能性也会变大。” 魏西此话一出,众人皆知事情的严重性。 “那我们找到楼梯,上楼之前毁了它?”心知此次比赛决不能躺平,秦枫比着挪石头堵路的招数出主意。 被学习的魏西只摇了下头,“那样只能拖延一时,再者减少了帮我们分担追兵的修士。” 云晴跺脚道:“这可怎么办?你有什么主意?” 魏西天性中有一种审时度势的机敏,这让她本能的灵活处理各种变数。 几次呼吸间的功夫,魏西眼神坚定起来,“从最近的开始排查,找到就埋伏起来。” “拿到一百零五分就走。”魏西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若是遇见能干的队伍,一次就能拿到手。 魏西这个标准定的不算太高,有四个人的筑基修士的小队实力上有一定的把握,因此几人没有什么意见。 根据连钩漌的估算,最近的可疑目标走过去不到两刻钟。 六人年纪都不大,脚步轻快,很快就赶到了最近的疑似点。 这处只有合抱粗的古树,并没有楼梯。 几人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疑似点。 或许是队伍中其他人中和了魏西的霉运,柳树林里还真有座楼梯。 检查了一番,周围目前还没有其他修士的踪迹。 下面的问题就是如何隐藏自己的行踪。 魏西三人鬼祟出了经验,选几个埋伏的点还是绰绰有余。 正要行动就听见两声,“我有办法藏匿身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塔7 “很好,”魏西赞扬道:“说出你们的方案。” 冯晓天伸手示意云晴先来。 云晴也不客气,介绍道:“我有个契约兽,它可以用藤蔓或者烂泥把我们盖起来。” “盖起来之前我们能把鸭子吃了吗?”连钩漌如此问道,佳肴趁热吃才好。 当然没有人搭理他,大家在考虑这个方案。 云晴这个方案中规中矩,估计她口中的契约兽应当是木属性或土属性的,可以一试。 冯晓天则提出了他的方法:“我这有兰息丹。” 魏西把灵音的脑袋按回去。 “冯道友,”因着之前灵音的事,秦枫知道兰息丹价值几何,“丹药难得,一次比试何必铺张?” “也不算铺张,”冯晓天掏出了手掌大的药瓶,“我这有一瓶,里面正好四十二颗。” “虽说不够用到第十五层,对付个几层还是没问题的。” “家里备的这些丹药,就是给我用的,不必替我节省。” 冯晓天把那裂纹青色药瓶竖起,作势要拔掉瓶塞。 比之全靠宗门过日子的修士,冯晓天云晴这种有家族支持的修士,资源上领跑太多。 资源的稀缺性在同龄人优势形成后更加突显。 就连秦枫这种官宦之后,在修仙资源支持这方面也比不得世家子弟。 “兰息丹是好用,”云晴没什么负担,第一个接了冯晓天递过来的丹药,“我出去送你一笼兰雀,不算难得,胜在省心。” “我这次出来没带丹炉,”冯晓天给其他几人发丹药,“要不然你送两只给魏西,她养了只兰雀,也能配对了。” 突然被点名的魏西:? “不必,”魏西汗流浃背道:“灵音胆子小,屋里还养了只猫,送过来也没法精心照顾。” 云晴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倒是把兰息丹一口吃了下去。 魏西替秘境外的某藤女眼前一黑:你都不检查一番,直接就吃了吗? 除了云晴,余下几人拿了丹药也没着急吃。 冯晓天口直心快,但也并非傻瓜。拿出丹药的他心知肚明,自己铁定是要带头吃的。 云晴这一手把他也震惊了,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单纯到不设防的修士。 多想无益,冯晓天收回心神,吞了一颗兰息丹。 余下几人见状打消了疑虑,纷纷把丹药吃了下去。 一贫如洗的魏西第一次吃中高端丹药,小腹气府处升腾起一股暖流。 随即魏西看到其他人的身形逐渐隐匿到了环境中。 魏西表示:这丹药贵有贵的道理。 虽说看不见人,不过还是能交流的,几人圈定了三个伏击点,两两一组分散开来。 魏西同葛沧一组,努力刷好感的同时也起到监视的作用。 秦枫则同冯晓天一处,这两位修为旗鼓相当,不怕出什么意外。 同连钩漌一组的云晴有些不满意,她清楚连钩是队伍里斥候一类的角色,并不像另外魏秦两人在冲突中有优势。 转念一想,队友羸弱正好衬托出自己实力强。 连钩漌对这位的心思一点也不清楚。 说实话连钩漌一点也不在乎,他只管配合魏秦把眼下两桩事解决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魏西听见了脚步声。 屏气凝神,魏西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来者没有熟人,穿着金黄色系的道袍,是东夷蓬莱阁的弟子。 魏西数了数,这队只剩下了四个人,且几人形容慌张,领头的手上还有剑伤,包扎的马马虎虎。 简直就是为六人量身定制的开胃菜。 魏西按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符,队伍里的其他成员都感到了一下挤压。 这种符咒是连钩漌生产的残次品……之一,成品理应是指路符,两个有一定距离的人通过符咒进行定位。 连钩漌画出来的这种符,只能在不超过十丈范围里,感受到另一持符人施加在符咒上的动作。 好在连钩漌的符扩展了可使用人数,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创新。 左右连钩漌也有乾坤袋——秦富婆感念他帮自己画画,出发前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就装了一些。 没想到这次伏击派上了用场。 按一下示意这支队伍可以动,两下动手,三下不行。 被拧了就是撤退。 大道至简,魏西小小年纪已然参悟了尘世一条真理,恭喜她! 几人接收到魏西的信号,一时间兴奋起来,精神无比集中,等待着魏西动手的信号。 蓬莱阁修的是长生道,门中弟子越老越能打。 此时魏西无比感谢吃一堑长一智的自己,背景调查做得好,事到临头差不了。 主攻长生道门派刚入门的弟子,魏西脸都要笑烂了。 这几个弟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猎物,暗处的猎手饥肠辘辘,已然将他们视作了盘中餐。 “三师姐,这有楼梯!”扎着高马尾的少年修士欣喜道:“我们上去吧!” “那些岱宗的弟子等会儿追上来了怎么办?” 被称作三师姐的女修撑着一棵树,她现在没精力安抚师弟师妹们了。 方才她们同岱宗那帮养虫子的撞上了,一个筑基的师弟也折在了他们手上。 偏偏合欢宗路过,三方人马混战,她受了重伤,舍了一张寒冰符,才带着师弟师妹们逃出来。 不过她是师姐,撑着精神,虚弱道:“误打误撞,找到了这处楼梯,我们还不清楚秘境运行的原理,不要轻举妄动。” 葛沧突然小幅度的动了起来,全神贯注盯着猎物的魏西被迫分神去看她。 ……写的字,葛沧在地上用手指划出了个数字。 正是蓬莱阁这位三师姐胸口符咒上的数字——二十。 葛沧同魏西想到了一处,那就是确认现在击杀这支队伍是否能拿到全部的分数。 毕竟她们的策略是精准捡漏,便宜了别人可不好。 魏西还有闲心在葛沧那个二十底下打了个对勾。 接着,魏西按了两下符咒。 蓬莱阁的四位修士刚刚缓了口气,那个扎高马尾的少年修士就被扎了一箭。 另外一个修士尖叫尚未出口,胸口中了第二箭,箭羽甚至还因为力气太大发颤。 三师姐一把推开仅存的一个师弟,“躲起来!” 说罢,她撑着身子,抻直了自己的鞭子。 魏西绕到那个躲在草丛里弟子身后,在对方浪费灵力掐出法诀前给了她一匕首。 第一百五十七章 塔8 魏西这头匕首干脆利索。 那头队伍里四个筑基修士对仅存三师姐的围剿刚刚开始。 魏西和连钩漌则负责封锁三十五分潜在的逃离路线。 蓬莱阁这位三师姐也非傻子,师弟师妹接连淘汰,分明是有人埋伏。 考虑到这场的修为上限,大概率是丹药、符咒,小概率是阵法。 不过千钧一发之际,不容她找什么丹药、破什么符咒。 师姐到底是师姐,扬鞭卷起地上的尘土,吃了兰息丹的四人被这些土暴露了踪迹。 三师姐抓住机会,瞅准一道被尘土勾勒出的人形,上去就是夹着火焰的几鞭子。 不止如此,三师姐还扔下了两张符咒,炸出了数道烈焰。 没想到一只雪白长毛的猫咪冲了出来,张开嘴把那些烈焰吞吃入腹。 尘土飞扬中依稀能看见告寒和鞭子打的有来有回。 可惜了,魏西想到,这位若是走运,抽的是旁人,可能真跑出去了。 偏偏她抽的是反应敏捷又习武多年的秦枫,失去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一个修为高一层但受了伤,一个剑术高超,一时间两人打的有来有去。 冯晓天这个法修也没闲着,催动法诀往外放冰球,试图冻住奋力反抗的三师姐。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一个受了重伤的筑基修士,如何能招架四个筑基修士。 走了四十招,冯晓天一个冰球冻住了三师姐,秦枫一剑洞穿她的胸口。 本轮魏西的队伍终于完成了首杀。 出于节俭的习惯,魏西把两枚箭矢拔了出来。 不过两息的功夫,晕厥过去的蓬莱阁小队弟子被秘境驱逐。 魏西把箭矢递向秦枫大致的方向,对方会意接过。 “我们真厉害!”云晴兴奋的声音传来:“这次从秘境出去,我可要和他们好好说一说。” “这次拿下了一整支队伍,”冯晓天也有些激动,“我们依葫芦画瓢,晋级不是问题。” 虽说看不见彼此,魏西却要给几人提个醒,于是道:“这种法子只有这个阶段收益最大。” “这时候大多数队伍尚不知晓秘境的关窍,下一层的队伍自然会有防备。” 实际上,按照魏西的估算,本层确实是他们抢出优势分数的天赐良机。 不到一天的时间,魏西已然取得了云晴的信任,这位娇小姐收了笑,迟疑道:“那我们在这层多留一会儿不行吗?” 葛沧难得开口道:“……不行,要存活三天,每一层都要找楼梯,我们不能在一层耽误太多时间。” “好嘛,”大家已经想象到云晴垂头丧气的样子,“听你们的。” 秦枫把箭矢上的血擦干净,收了起来,“发给我们的符咒似乎只是帮我们挡住致命一击,快看看身上有没有受伤。” 得益于兰息丹,几人没有受伤。 倒是看见了到手的积分。 魏西自己的胸前的符咒上积分变为了四十。 在确认除了云晴外其他人的分数都一样后,魏西心里有了一本账。 云晴之前叠加的分数是提示其他队伍用的。 毕竟队伍里分数不一样的人,多出来的分数可以提醒是否有漏网之鱼,也可以提醒重点攻击对象是谁。 越想魏西就越觉得冼华长老是朵有毒的鲜花,小手段一个接着一个。 隐去有毒鲜花论,魏西把这里的关窍讲给队友听,最后补充道:“还是葛沧心细,不然我们犹豫一会,说不定会出什么变故。” 魏西教你如何带人反抗:第一步表同情、暗示更好的选择;第二步常肯定、勤开导、树信心;第三步激化矛盾,准备开干! 就实验对象葛沧目前的反应来看,魏西还是颇有信心从她嘴里套出尹逢的情报。 如果她知道的话。 虽然看不见葛沧,但魏西还是能听见对方有些磕巴道:“没事……我们是队友……应该的……” 六个隐身人趁着药效还在,又埋伏了起来。 魏西特意嘱咐,若非敌方实力旗鼓相当,一定要维持低耗打法。 这处柳林不算偏僻,修士们陆陆续续的过来。 不过适合捡漏的队伍没有几个。 还真有多个心眼的队伍,把一支队伍拆开,间隔一刻钟通过。也有两支队伍打乱混合成两支新队伍的玩法。 这么做的人有多少是为了提防门口偷袭,魏西并不知道。 她倒是清楚一件事:大家花花肠子都不少。 不过她只求晋级,能拿的分别错过就好。 六人的队伍磨合的不错,甚至还趁两支队伍鹬蚌相争之时,围剿了对方十个人。 对方实力颇为强横,双方都是筑基上的修士,若非双方斗得你死我活,占尽天时地利的六人未必能拿下他们。 就算如此,六人都消耗颇多:冯晓天作为法修,甚至催动了铺天盖地的刀雨,每一枚刀片都裹挟着灵力;秦枫更不必提,告寒被她灌灵力灌到发烫,小腿也被砍了一刀,伤口处冒着寒气;魏西也被人打了十几棍,伤口处全是烧伤...... 不过这两支队伍确实带来了不小的收益。 一共是二百一十分,算上另外一支被暗算黎宗的小队。魏西她们动了三次手,每人收获了二百一十分。 守着楼梯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对赛程有一定的把握。 在半数队伍通过楼梯后,魏西叫停了本轮伏击。 “趁着太阳还未落山,我们尽快去第六层。”第三枚兰息丹的药效逐渐消退,魏西像是话本里的女鬼,时不时闪现于空气中。 余下五人自然没有异议,埋伏是极其耗费精力的事,加上方才一番激战,损耗灵力不说,每人身上都有伤,是时候稍微休整一下。 况且她们现在的分数已经远超预期。 进入秘境四十二支队伍,她们获得分数就是六支队伍,胜算不要太大。 不过有魏西在几人耳朵边上提醒,大家也不敢掉以轻心。 学习先进经验,她们三人一组,准备间隔半刻钟通过楼梯。 魏西架着伤了腿的秦枫等着先行的队友报信。 没想到片刻后,传来了连钩漌犹豫的声音:“魏西......这上头......你自己来看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塔9 这话激起了魏西的好奇心:第六层什么情况,人一上去就能觉出不对? 秦枫示意自己可以,魏西便松开手,上了第六层。 不过这层楼梯不似之前的直肠子楼梯,弯弯曲曲不说,还窄得紧,爬起来怪难受的。 手搭上第六层的土地,魏西就心觉不妙。 怎么是有一种连钩老家的感觉,不会是沙漠吧? 魏西双臂用力,脑袋顺利探进第六层。 楼梯连接的第六层居然是个小岛。 这个岛面积小到魏西现在都能看到冲刷沙滩的海浪。 要知道她现在跟个地鼠一样,只露个脑袋和手在第六层。 难怪连钩漌语气奇怪,这层真是滴水不漏。 不过也没什么肉眼可见的危险,甚至只有先上去的三人。 解除地鼠形态,魏西从楼梯口钻了出来,又回身去拉秦枫。 葛沧是最后上来的,看见海水和沙滩,她也很惊讶,查看过地面后,肯定道:“也是传送阵法。” “这一招倒是屡试不爽,”秦枫吐槽道:“要是每一层都故技重施,我们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找到下一座楼梯。” 这岛一览无余,连椰子树都没有几棵,更别提什么危险了,激战过一番的几人正好休整一番。 连钩和葛沧主动生火烧水喝,云晴不会这些就帮着冯晓天医治病号。 消耗颇多灵力的冯晓天指挥云晴清理魏西那一片烧伤,自己则处理秦枫的伤口。 “这几个修士也挺狠,”冯晓天从秦枫的伤口处拔出虫子的头,“放这种闻着血味发疯的虫子。” “不过你这根骨也太好了,”冯晓天举着其中一只僵硬的虫尸道:“这玩意是被你根骨的寒气冻死的。” 想起收麦子那次,秦枫身上的红疹,魏西心里大概清楚半个神医冯说的是什么。 “我真就奇怪了,变异冰属性根骨,这种天赋你怎么进了青城派?”冯晓天手上速度也快,清理好伤口后,用药水冲洗。 云晴也凑热闹道:“秦道友对上两个筑基修士都不落下风,最起码气府宽广,怎么没加入其他门派。” 连钩漌清了清嗓子:都是背后议论别人,怎么到了青城派大家一点都不忌讳,等会是不是要挥着锄头挖墙角了? “我在青城派蛮舒服,”秦枫面色淡淡的,“师门和气就好。” 冯晓天耸了下肩膀,掏出个橙黄色的玉盒,“你这伤口不深,虫子没等给你灌毒就冻死了,敷上药,明早就好了。” 秦枫知道冯晓天拿出来的都是上好的药,谢过他后,记下他的人情。 “不用谢我,”冯晓天示意云晴让开,他来接收烫伤病人,“我常年在万法宗待着,拿你们温习功课挺好的。” 秦枫现在就很好奇,陈周如何一边管教这个师弟,一边不被他的嘴气死。 魏西倒是舒服了不少,云晴下手没轻没重,比不上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半个药修。 冯晓天动作也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清创,嘴里还嘀咕着:“各位道友下手都挺狠,待会有你的罪受。” 想起那个筑基下的修士一棍子跟着十来道火,魏西觉得自己被烧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下一秒冯晓天掏出匕首,魏西脸色大变。 “你别害怕,”冯晓天按住魏西,“对方的灵力正在缓慢渗透,到了骨头就麻烦了,现在把肉剐了,敷上药,明天就好了!” 对方的医术魏西领教过,眼一闭,牙一咬,把胳膊交给他处理。 就这个狠劲和清醒,冯晓天高看她一眼。 匕首浇上特制的药水,快速剜去被烧焦的皮肉。 饶是冯晓天动作利索,还是十多刀才挖干净被渗透的皮肉。 魏西紧咬牙关,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余下的几人看面露不忍,冯晓天掏出了一个蓝色的小圆钵,“里面有些灵石屑,防止有残存的灵气,就是有些疼。” 魏西已经疼的麻木了,苍白着一张脸点点下巴。 一番折腾后,金黄的太阳也渐渐融进发紫的海洋。 几人虽说被伤口耽误了进度,好在有足够多的积分,歇一歇也没什么。 “这几道菜都是我家厨子的拿手好菜,”云晴热情地掏出了好几个食盒,“在海滩上吃,还是第一次。” 食盒上镶嵌的灵石组成了复杂的阵法,比秦枫常用的那个还要精致。 几人也没客气,吃了秘境里最丰盛的一餐。 大家围着火堆,坐在沙滩上观赏着壮观的海上日落。 “火堆入夜要不要灭掉?”捏着块捏成兔子形状的糕点,葛沧轻声问道。 “若是休息,”恢复了些的冯晓天建议道:“可以留下来,保持温暖。” “留着也不错,”虽说怕火,连钩漌却担忧魏秦两人的伤,“这岛就这么大,若非咱们带了些柴,恐怕连火都生不起来。” 这话提醒了众人:这岛这么小,这一层该如何破局? 魏西撑着精神,细细思索一番。 从自己这组的分数看,还有一千二百二十五潜在分,除自己这队,至多还剩三十五组人。 何况这些队伍也在彼此淘汰,实际存活的队伍数量可能只剩一半。 这些队伍可能被传送到其他岛屿上。 问题随之而来:人都碰不到,这一层在比赛中的意义是什么? 总不能是担心鲛人干巴了,特意放了一层水? 魏西按下心中不靠谱的想法,当务之急是找到这层的楼梯。 至于要不要熄灭火堆,魏西开口道:“留着吧,看到火光找过来的队伍少之又少。” 连钩漌想起那些鲛人,想要提醒魏西,张开嘴却又闭上了。 跟着魏西这么些时日,他也算是琢磨出来了,此子行事自有一番布置,自己还是不要丢人现眼。 “这层没有树林,若还是和星宿有关,”魏西指了指爬满夜星的天空,“这些恐怕才是这层的关键。” “秦道友,”云晴问道:“第五层是你点出了星宿这一关键,你现在能看出来什么吗?” 秦枫抬头看了看夜空,半晌道:“我只是学了表面功夫……” “不过,”秦枫话音一转,“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一百五十九章 塔10 秦枫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本书,递给连钩漌。 “看看是不是《星谱》,”秦枫目露怀念,语气却很冷静,见对方点头,便继续道:“这里面有图例。” 连钩漌是专业的,略一翻,就找到了秦枫提到的那页,仰着脑袋开始找星星。 其余人也凑过去帮他找,只有魏西扯了扯秦枫的衣袖,小声道:“单独去找杨长老看看,说不定她有什么办法。” “就你心细,”秦枫笑道:“我如今也能修炼了,没什么不满意的,再去一趟惹人生疑就不好了。” 秦枫这话不无道理,她若是找杨秋霞,愈发显得连钩漌奇怪。 不过魏西也明白,秦枫这毛病与她父母兄弟惨死分不开,每每与人复述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这些事跟她二人关系十分密切的连钩漌都只知道个大概,何况跟杨长老倾诉。 找星星吃力的秦枫已经开始握着告寒警戒了。 惦记着对方心结的魏西则在盘算怎么“招待”尹逢,好好给秦枫出口气。 因为不是专业人士,几人比照着图例找了好一段时间,才确定了东方七宿氐、房、心三宿的位置。 原因是这里的星星同外边不一样,不仅数量多如恒河沙粒,就连分布轨迹也颇为独特。 连钩漌把星宿的位置指给魏西看,“这些星星的位置投射下来,并非土地,是海。难道楼梯藏在海里吗?” 这就麻烦了,魏西皱着眉头想,入了海,吞海宗的分便难拿了。 更要命的是,不说水一泡就虚的连钩,就是自己水性也是一般,何况这还是大海,难上加难。 冯晓天道:“连钩道友,你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星宿,比如南方七宿?万一秘境耍花招,变换星宿了呢?” 身边不是水就是火,没有人比连钩漌更想离开这一层。他依言又开始寻找其他可能,尤其注意目力所及之处岛屿的上方。 魏西盯着被指出的星宿,试图找到楼梯的线索。 或许是浩瀚星空带给人一些启发,魏西找到了突破口。 秘境是修士分割气府形成的,而她们身处的秘境是镇海宗提供的。 镇海宗不可能专门为宗门大比设计出一个秘境。 很有可能是镇海宗从手头的秘境中选择一个,作为宗门大比的一环节。 这就意味着,宗门大比的规则并不能干扰秘境的运行。 这一轮积分赛,都是靠着冼华长老的符咒运行的。 转换思路,魏西得到了一个颇有指导性的结论。 寻找楼梯的症结还是在秘境本身。 魏西的视线从星空移向泛黑的大海:看来这一层的楼梯,很有可能就在星宿对应的海水里。 甚至魏西对如何找到楼梯也有了方法。 “找不到,”连钩漌沮丧的声音传过来,“除了那三个星宿,找不到类似的星星排布了。” “我们帮你找!”云晴很是着急,“星海浩瀚,你一个人是找不完的!” 这些人,论起对图案的敏感,连钩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但是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为妙。魏西开口道:“楼梯在海里,我们把海面冻结过去看看。” “真在海里?” “按照星宿对应的位置,应该在海里,只不过验证耗费的精力远胜密林。” 葛沧望着海面,小声道:“可以游过去看看……冻起来灵力损耗太多……” “这海说不定有什么不对,”秦枫皱眉道:“冒然进入恐怕不好……” 说罢秦枫起身估算起了距离,“若是按照魏西的方法,冻结过去……咱们也不是做不到。” 秦枫这话的底气来自于她似海的气府。 三人曾经测试过,魏西气府所能容纳的灵力,只能灌十张清洁符。 连钩漌目前能画出来最有攻击力、耗费精力最多的符咒是毒针符。他画了五百多张,秦枫灌完气府也只是空了一点。 秦枫敢这么说,魏西可不敢让她这么做,立刻说出自己的打算。 “让别的队伍出力,”顶着大家各异的眼神,魏西继续道:“我们保存实力。” 秦枫坚持道:“需要冻结的海域并非无边无际,耗费灵力多些就是了。” “余下几层不知情况如何,”魏西劝道:“不宜惹人注目。” “我们手里的积分够用,但是有的队伍可没有。” “他们出手后,我们才好动手。这样既能消耗对手的实力,也能避免他人的注意。” 这回是冯晓天第一个赞成魏西,“这才是第六层,我就已经感受到灵气渐渐稀薄起来,再向上走,恐怕灵气更为稀薄。” 魏西和连钩漌茫然对视,这里数他俩天资最差。 除开在秘境真正入口处感受十分浓郁的灵气外,魏西还真没察觉到灵气日渐稀薄的事。 不过看秦枫和云晴的脸色,冯晓天所言不虚。 “可是,”云晴忍不住道:“要等多久?他们若是找不到其中的关键,我们还是要自己动手。” “杂修种类众多,画符的修士也能认出来这些,等就好了。” 敲定了方案,几人打算轮流值夜,留心异动。 魏西和秦枫伤的重,被剔除了值夜的名单。 余下四人两两一组值夜。连钩漌小声同魏秦两人交待:“你俩安心休息,今夜我不闭眼。” “明天也是赛程,”秦枫回道:“下半夜我睁着眼,你也需要休息。” 三人如此谨慎,属实是经历的种种太过邪门,离了青城派总是多留个心眼。 他俩默契的把年纪最小魏西排除了,让她好好休息,明日伤才能好些。 伴着海浪的声音,魏西蜷在火堆边,裹着皮毛睡着了。 后半夜,魏西被推醒,模糊间只听见秦枫骂道:“那个门派的疯子?” 魏西一下就清醒了,睁眼就被强光刺激的双目流泪。 只见火光从北面的岛屿蔓延到了海上,浓烟滚滚,火舌吞天。 连钩漌说出了魏西的心声:“艹,把海点了!” 魏西爬了起来,“那个门派的修士修为如此高?” 冯晓天正在布置防护法诀,咬牙道:“多了!” 第一百六十章 塔11(感谢梦若九生的打赏!) 没想到,各宗门弟子的精神状态都如此美丽。 火光冲天,火舌所到之处,海面被照亮,配着周围黑洞洞的深水,像是海底怪物被开了皮肉,露出奔涌的鲜血。 魏西努力分辨出信息,之前她低估了各位道友的癫疯程度,面对着隐隐有些失控的局面,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什么人干的先放在一边,这么做为了什么可要费上一番思量。 魏西眯着眼,她睡了能有两个时辰,残存的队伍应该都进入了第六层。 第六层最大的威胁并非被放进来彼此厮杀的修士,而是封闭的环境。 一天过去了大半,还停留在第六层,有人忍不住动手很正常。 就是这方式,魏西也有些绷不住了:不会真有人打算把海水烧干吧? “不得不说,”布置完防护的冯晓天感慨道:“相比之下魏西的法子确实隐蔽。” “这些人弄出这么大阵仗,找不找得到楼梯不提,脸是一定露了。” 别人不知道,魏西瞄了一眼连钩,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是他十分难看的脸色。 “可是,”秦枫出声道:“这么烧下去,他们的灵力还够吗?” “别说那些了,整个第六层都要成蒸笼了。” 云晴说完这句话,从头上摸了个首饰下来,催动灵力,从首饰中钻出来一只海龟。 “让我看看下面是些什么东西!” 魏西也不拦着,左右现在没有比那场大火更引人瞩目的…… “云晴!”反应过来的魏西却失去了阻止悲剧发生的最佳时机。 “怎么了?”被吓了一跳的云晴满脸不解。 “冯晓天,再扔几个防护法诀!葛沧你会不会传送阵法?”魏西焦急地看着海面。 众人不明所以,被点名的两个却是下意识的行动。 “我……只认得一些阵法,”葛沧又补上一句,“门中也没有长老教导……。” 修仙界有结丹之后才是真正修士的说法。别看魏西这批修士在秘境里打的有来有回,跟结丹期的修士相比,所差甚远。 指望不上葛沧,魏西只能寄希望于有对手按耐不住早早下海。 好像海上起火的场景不够震撼一样。 海里钻出来两条极大化的鲛人,已然没了魏西初见时的神秘美丽。这些包裹着鳞片的鲛人吞吐着海水,嘴里传来令人胆颤的叫声,四排尖牙咬住海面上的修士。 魏西敢保证,这几个修士以后都会对鲛人有阴影。 “这些是吞海宗的修士还是秘境里的鲛人?”连钩漌指尖闪过点点银光,银针险些就要射出去。 “龟龟!”云晴赶紧要收回契约兽,手都晃出了残影,“赶紧回来!” 魏西方才担心的就是有人声东击西,可惜没拦下云晴放出那只海龟。 现在要紧的是如何趁乱接触到海里的楼梯,谁也不想和海里的鲛人大眼瞪小眼。 不过,魏西被海面上仓皇的几队人吸引了注意力:这帮人怎么还在往刀口上撞? 这些奔逃的修士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有一队修士催动出的藤蔓结出一条两丈宽的路。可惜他们同魏西是相反的方向,这点便宜是占不到了。 “魏西!你等什么呢?”连钩漌催促道:“再不想个出路就白玩了!” “等一等,”魏西总觉得缺点东西,“万剑宗的修士你们看见了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看着他们做什么?”云晴抹了把眼泪,“龟龟同我断了联系,再等下去,我们也没了!” 第六层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天上有飞的,海里有抻脖吃人的,还有驾着契约兽试图寻找楼梯的…… 局势越乱,人就越要保持冷静。 “云晴,你那只龟还能用吗?” “龟龟同我没有契约,”云晴捂着心口道:“联系比不上我和绵绵,我已经失去对它的控制了。” 尚未结丹的云晴,哪怕有家族资源的支持,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她能够控制的契约兽都十分有限。 危急关头魏西顾不上探究细枝末节,秘境里有太多事不符合常理,该如何破局? 魏西始终觉得,关键是楼梯。 可是这一层除了海水、岛屿和星空,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魏西抓了下头发,把要睡不睡的灵音彻底折腾醒了。 “这鲛人……”秦枫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不见得是秘境里的……” 这时候几人也冷静下来了,任火烧得再大,一时片刻也烧不穿防护法诀。 就算是鲛人,看久了也没有一开始让人心惊。 何况魏西跟个定海神针一般杵在那里,至少打了个冷静的样。 “你们瞧,”秦枫虚点了几下,正是那帮在海面上搜寻修士的鲛人,“他们在相互配合,针对的都是所剩人数不多的队伍。” “这……这帮人是吞海宗的?他们难不成一直埋伏在海水里?” “葛道友说的怕是真的,”连钩漌脸上的嬉笑早就不见了踪影,“这帮人也挺阴……” 魏西自然知道连钩漌那个“也”字是哪里来的,她笑纳了对方的赞美。 心里一舒坦,坏水也通畅了起来,还真让魏西琢磨出个办法来。 魏西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道:“我们自己弄个楼梯。” “好姐姐!”云晴哀哀道:“别说是楼梯,你就是要鲛人我们也想办法给你绑一个过来,只是你得说到位呀!” “星宿连线,这回我们在中间的区域搭个楼梯。” 魏西也只是推测,“用海水,冯晓天,你能把海水提起起来吗?” 尽管不知道对方的鬼主意从哪冒出来,冯晓天快速估算了一下,“不知天高,但能一试。” “比小着五层到六层的距离,”秦枫给魏西的主意进行可行性论证,“提海水上去不成问题。” “只是为什么是海水?” 魏西还在盯着开了锅的海面,“鲛人,总不能是直接被传进了海里。” “一定是这层的海水藏着什么秘密,被他们发现了,……” “海水……”葛沧难得高声喊道:“你们快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塔12(感谢逸仲的打赏!) 近处的海水在几人眼皮子底下变了副模样。 葛沧手指海面,面露惊惧之色,原本就不利索的嘴更是说不出别的。 魏西方才盯着远处惨烈的对抗,这会才分出心神细看海水。 难怪葛沧吓成这副样子,哪里是海水本身黑沉,是里面充满了细身长头短须的虫子,密密麻麻挤满了海水,远远看上去和海水别无二致。 正常人哪里想得到海水里有这些东西,只当是秘境里水比较深。 这会儿不知怎的,风高浪急,一些黑黢黢的小虫子随着拍打海岸的海水留在了岩石上,这才被人察觉。 魏西把拨火棍子插进海水,搅了几下,拎出来细细观察上面的小虫子。 棍子插进海水的部分被虫子糊上了一层蠕动的黑皮。 云晴看了一眼,想到那只被自己放下水的海龟,抓着队友的胳膊,回身弯腰呕了出来。 伴随着云晴的呕吐声,不大怕虫子的魏西凑近看了看。 这些虫子的口器颇为奇特,长有向里钩的刺,什么东西进了嘴,就别想出去。 为什么要观察虫子的嘴呢?因为这些东西在扭动着软塌塌的身躯,拼了命的啃食彼此。 饶是在坟地百炼成钢,魏西也不免有些往上泛酸水。 忍着恶心,魏西用匕首翻动这些虫子。 果然那些进食欲望最强烈的虫子,比旁的虫子臃肿一圈。 秉持着一探究竟的精神,魏西手腕用力,匕首刃划开其中一只的腹部,里面塞满了同类的残骸,翻动那些松软的死尸,并没有别的东西。 魏西把匕首抽回来,上边还有一只卷着匕首啃噬的虫子。 匕首已然割破了它的皮肉,这只虫子仍在机械的咀嚼,到嘴里的大部分是它体内的汁液。 魏西把匕首放在火上烧,顺便把拨火棍变成了柴火。 “海里不会都是这些鬼东西吧?”连钩漌真是服了,他拢共就进了两次秘境,怎么回回都能碰见这么恶心的东西。 “不然他们烧的是什么?”魏西看着远处丝毫不见小的火势,吐出了这句话。 试想一下,你和你的小伙伴发现海水里全是虫子,这些虫子什么都啃,第一反应是什么? 答案尽在眼前,原来不是秘境里这帮小趴菜能点燃海水,烧的根本就不是水,是虫子。 “海水里都是虫子,”秦枫拧眉道:“我们还能用海水造楼梯了吗?” 听见这句话,已经直起腰的云晴转身弯腰呕吐,一气呵成。 “先试试,”魏西下了决断,“总归不能下水,能冻住最好。” 或许是想象了一下虫子包裹全身的画面,几人打了个哆嗦,冯晓天义不容辞,站出来尝试这层古怪的海水是否能被冻住。 化水为形,寒气结冰。 用来试验的那一捧海水像是虫子的冰棺。 事急从权,冯晓天只能教队友最基本的冰冻法诀,“我和秦道友负责楼梯的主体,剩下的人保护好自己。” 他一顿理论讲解,秦枫哪里能学会? “云晴怕是碰不得那些虫子,”魏西自然道:“让她和秦枫换一下。海里的鲛人不好对付,秦枫更擅长攻击,这样稳妥些。” 云晴浑然不知魏西打的什么主意,只知道自己死也不想碰那些虫子,连忙点头称是。 “冰冻法诀我会,我把这条路冻出来,冯道友你只管弄楼梯就好。” 云晴信誓旦旦,冯晓天也不强求,只说待会儿动作要快,灵力控制要精准。 不必自揭其短的秦枫松了一口气。 几人快速敲定了逃离第六层的方案:云晴冻出一条路,秦枫葛沧一前一后,魏西连钩一左一右,保护冯晓天在可疑的几个点提起海水造楼梯。 核心就是动作要快,减少和包括鲛人在内的各种生物的冲突。 这层有太多的疑惑,比如,海里的虫子是怎么回事、鲛人是如何在虫子堆里存活的、正常的通关方式是什么、修士们为何跟见了鬼一样…… 但无所谓,只要不耽误魏西活着,她懒得刨根究底。 可惜,魏西瞥了一眼被万剑宗弟子用剑扇嘴巴子的鲛人,这一层要不了它们的积分。 暂避锋芒,蛰伏等待时机。 魏西收回自己的视线,搓了两下脸,确保自己保持警醒。 这么会儿功夫,风浪越来越大,椰子树被狂风扯得发了狂,甩着叶子迎接兜头海水。 葛沧把火堆熄灭,盖了些沙子在余烬上。 深吸了一口气,云晴催动灵力开始冻结海水。 因为这招隐蔽,几人的行踪隐没在海浪中,魏西忙着冻住那些被卷上来的小虫子,还要提防有修士暗中偷袭,精神高度戒备。 幸好云晴气府宽敞,灵力充足,不到一刻钟就冻结到了星宿对应海域。 冯晓天立刻施法提起巨量的海水,专业法修出手就是不一样,一个法诀,海水被冰冻成了一座楼梯。 这种时候,冯晓天舍弃了造型的追求,就是一座简单的斜梯,便于攀爬,又免去了弯弯绕绕。 连钩漌再次充当斥候,跑得飞快,验证这座楼梯是否能够通行。 这时候已经有修士注意到了此处的动静。 吞海宗的鲛人再有主场优势,也架不住修士们拼了命的抵抗,有一半已经被打出了原形,落入了海水,等待被淘汰。 能到这一层的队伍,看着那座冰封虫梯,自然能猜出魏西她们要干什么。 甚至还有零星几个修士调转枪头,跑来阻截魏西这队。 魏西心里暗骂这帮人贱骨头:楼梯一旦可行,这一层的人全都受益,就算是对手,袖手旁观即可,何苦来搞破坏? 心里骂的脏,手上的动作更是损。 硬刚硬魏西占不到便宜,但她匠心独运,施法提起海水冻住外壳,瞄准对手的脸,挨个砸过去。 薄薄的冰壳砸中脸就碎了,露出来的虫子蠕动着口器咬的修士直叫唤,秦枫和葛沧则趁其不备,有一个淘汰一个。 三个姑娘在这里厮杀,余下三人则焦急地等待结果。 神偷出身的连钩漌动作极快,翻身下来,焦急道:“这个点不行!换下一个!” 第一百六十二章 塔13 这一层有三个星宿,算上圈起来的中间地带,一共四个可疑地点。 动手前,魏西曾询问冯晓天这四个点能否全部尝试。 冯晓天眼神躲闪,只说尽力一试。 考虑到一时片刻没有更好的办法,魏西选择赌一把。 魏西冲失望的冯云两人喊道:“先试中间的!” 两人依言向中间地带施法,冯晓天也算上道,冻的方向十分讲究,争取能借助上一处楼梯的部分,节省灵力。 倒是魏西这头,出了点小情况。 有个纯黑色道袍的万法宗弟子御剑过来。 来了这么一个筑基下的修士,魏西汗毛倒立:这人方才还和鲛人打的难解难分,怎么一下就跑到这儿了? 若是王氏兄妹还在,或许还能走个后门。 可惜魏西她们这队实在同万剑宗没什么交情。 魏西正要给对方来个虫虫洗脸,没想到对方一剑劈中了和秦枫缠斗的主筑基中修士。 还好这是有保护措施的比赛。 魏西替那个倒霉修士捏了一把冷汗,真要是和万剑宗的修士抢夺机缘,直接就成了人家的剑下孤魂。 旋即魏西又庆幸起来,看来这万剑宗的修士不是冲着自己这队来的。 只要不让这座神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什么都好说。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魏西意料。 万剑宗的修士居然帮着几人解决起来偷袭的人。 这人长得颇为壮实,一副老实可靠的样子,单看长相让人没来由生出一股亲近之意。 偏偏斩杀了数个修士,脸上的血让人轻视不得。 冼华长老这张符真的只是留一条命,血和伤口一个都不少。 魏西恍然大悟:这人是过来帮忙的! 估计是万剑宗的修士猜出了魏西她们的意图,有些认同,这才派个修士过来帮忙。 有这么个人在,魏西她们三人压力骤减,得以喘息片刻。 很快冯晓天搭好了第二座楼梯,海浪拍打在这座冰梯上,海里的虫子被冻的粘在了冰面上,和里面的兄弟殊途同归。 连钩漌前去探查,没一会儿喊道:“成了!” 紧要关头,魏西不敢松懈片刻,她示意秦枫去找连钩汇合,自己断后。 秦枫哪里肯,喝令魏西赶紧上去。 “几位道友,”万剑宗的修士一剑劈开数丈高的虫浪,“抓紧时间,我们门派断后!” 魏西犯了多疑的毛病,正想找个由头留下来,却被对方抢了话头。 “这位道友,我若有心,几位都不是对手。既想用你们的楼梯,便不会对你们动手。” 这话虽然气人,架不住说话的人确有实力,一时间魏西的花花肠子全被塞了回去。 秦枫抱拳道:“多谢道友,我们先上去了!” 说罢秦枫拽着魏西往楼梯上跑。 魏西感觉自己要被疑问弄到消化不良了,怎么感觉万剑宗的人有事瞒着她? 爬楼梯爬到一半,魏西又想到自己那包辣椒粉,心里犯嘀咕,转念一想这人的佩剑并非那把通体银白的宝剑。 总归是忌惮万剑宗的人找自己,魏西也不再坚持,爬上了楼梯。 一如既往,人刚爬上去就被阵法随机传送走了。 “魏西?”连钩漌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环境,恍惚间让魏西以为回到了宝象城的丝蛹墓园。 打了个哆嗦,魏西把脑子里不好的回忆摇了出去。 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听就是连钩漌那条衬裤的声音。 “魏西,是你吗?还是秦枫?” “连钩道友……你别摸了,我是冯晓天。” “……哦。” 周围隐约是泥土的气息,魏西难得好心,开口解围道:“我在这儿?大伙都在吗?” 秦枫的声音传来,葛沧和云晴也出声回应。 “这层怎么回事?”云晴问道:“怎么黑漆漆的?” “上来就是这样,”探路的连钩漌回答道:“你们谁有火折子?” 云晴的脸同灯光一同浮现,举着的那盏灯比火折子强上百倍,把她那一片照的明晃晃的。 魏西伸手摸了摸,手上是湿润的土壤。 “我们这是……被埋了?”秦枫看着眼前泥土中垂下的植物根须,瞳仁里盛满了震惊。 “楼梯没弄对吗?”冯晓天不信邪,伸手抓了一把,同第六层的细密的沙子不同,他手里的确是一把土壤。 葛沧面色苍白,她好似呼吸困难一般,强撑着道:“云道友腿下压着的是……传送阵法……” 木塔这几层都是人上来便被传送走,看来这一层当真是第七层。 几人所在之处,是极其狭窄的地道,人在里面翻身都困难。土壤里则遍布着各色植物的根须,魏西三人看一眼不免想到那些吸血的草根。 阵法传送自然顾不上几人的姿势,一股脑的把六人塞进这狭小的空间。 魏西和葛沧脸对着脸,云晴则展示了惊人的柔韧性,秦枫则有一半身体夹在魏西和地道之间。 “镇海宗从哪儿找的秘境,”连钩漌愤愤道:“越来越邪门了!” 跟他叠罗汉的冯晓天不断减少两人的接触面积,“这些门派手上的秘境五花八门,镇海宗有万剑宗管着,出格也出格不到那儿去。” “你去什么三阳墟看看,别说秘境了,他那些机关,外人去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几人在第六层好一番折腾,灵力消耗了不少,偏偏第七层也是古怪的紧,若不是周遭的泥土被夯实,几人跟活埋没什么差异。 “我们赶紧离开此处,”魏西提醒道:“这里潮湿,关键是空间狭小,待一会儿胸闷气短。” 不止如此,葛沧的状态越来越不好,面上紧张不说,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们要不要试试轰开这些泥土?”秦枫提议道。 魏西拿手比了比上下的高度,摇头道:“先别尝试,若是轰开,这些土崩塌下来怎么办?” “假使我们没被压死,坍塌下来的土方也挤占了空间,活活憋死六人得不偿失。” 连钩漌终于同冯晓天彻底分开,他叫道:“别!先看看环境,待会儿你再试试!” 姿势受限的六人就这样在地道里匐匋前进,不时还要斩断土壤里坚韧粗大的根茎,没爬出去几丈远,一个个便弄的灰头土脸。 魏西时时留意着葛沧的状态,生怕自己费了心思拉拢的线人有个好歹。 葛沧似是不想拖后腿,再难受面上也努力维持着镇定。 只是呼吸节奏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骗不了人,可她进了秘境并没有受伤,怎会如此? “葛道友,”魏西小声问道:“可有什么不适?” “没……”葛沧勉强挤出个笑脸,“……我不小心被关进过……柜子里,……这里又黑又窄……我有些受不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塔14 话里是不小心,魏西眼前却晃过葛沧手上的红肿的冻疮。 魏西语气微寒,“你不是粗心的人,是有人欺负你,把你关进柜子的吧!” “魏道友……”葛沧泫然欲泣,“你问这些,我能说什么?” 说罢便喘了好几口气,眼白有些翻了出来。 魏西抿了抿嘴,她是倒着爬的,此刻也不好躲开,心里同情中夹杂着些许厌烦。 眼下还有用的到葛沧的时候,魏西寄希望于赶紧脱离第七层,这样葛沧总不至于淘汰。 只是,魏西瞅了葛沧一眼,这人对怀心派又畏惧又眷恋,性格又软弱,自己想撬开她的嘴,恐怕还要想着别的办法。 地道里没了多余的空间,时间也变得格外漫长,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变长,只待水沸煮上一碗长寿面。 好在地道渐渐宽敞起来,几人终于能翻身了,呼吸也通畅了不少,重点关注对象葛沧惊恐的症状也缓解许多。 等到几人能掉头的时候,秦枫再次提出尝试挪开土层。 这回没人反对,几人交换了位置,让秦枫到队伍的末尾处。 云晴贡献了自己乾坤袋里的几根粗长的兽骨,做为支撑,防止秦枫被坍塌的土方掩埋。 “我这儿有些炸药,”令人意外的是,冯晓天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布袋黑乎乎的颗粒,“这东西是丹修炼丹弄出来的,点火就能崩开,你记得放远些,最好把脸捂上。” 秦枫本想用搬运诀,不过有节省灵力的法子,她何乐而不为。 魏西听了个大概,从乾坤袋里摸出两根手臂粗的竹节,推给秦枫。 “你把那些……东西塞进去,”魏西给好友出主意,“再插进土里。” 此法一来免得土壤弄湿炸药,二来能尽量多的崩开泥土。 可惜秦枫和连钩漌两人不懂建筑,好一番折腾才在距离大部队十丈远的地道支撑上兽骨。 接着秦枫带着塞着炸药的竹节爬了半丈远,把竹节竖着塞进土里,有一个露出一点,方便她在远处施法点火。 撤退到支撑着兽骨的地方后,秦枫催动灵力,点燃了竹节。 一声闷响,地道上方的土壤被炸开,松软的土壤簌簌的掉了下来。 众人没想到这黑乎乎的东西威力如此之大。 秦枫和连钩漌两人反应颇快,立刻往回撤。 兽骨和大部队之间的地道在他们爬回来后渐渐的也向下掉了些泥土,不过远离爆炸点,倒是没有完全坍塌。 “……这个东西用法有待开发,”冯晓天干笑一声,“有用就行!” 待到土层稳定了,几人去爆炸点查看情况。 留下葛沧和连钩漌警戒,余下四人轮流挖开坍塌泥土。 到了爆炸点附近,秦枫和冯晓天轮流使用搬运诀,把上面的土挪进地道。 这么操作了两刻钟,还是不见有挖通的迹象。 地道里的几人已经感觉到胸闷了,不得不放弃挖到地面的想法。 再次开始爬行,几人都心情低落。 幽暗狭小的空间又把这种情绪放大,低迷挫败塞满了地道。 地下世界不比地上,第六层空旷的海也没有多么吓人。 但是地道上下都是泥土,就连这些许的空间随时都会被成吨的泥土掩埋,其中渺小的人有的会被活埋,有的则会被压的血肉模糊。 这种掠夺感攥住每一位爬行者的心脏,让人喘不过气来。 魏西调整了呼吸节奏,努力忽略掉环境的影响。 她在心里问自己:这个秘境最关键的是什么? 楼梯。 答案显而易见,魏西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第五层第六层的楼梯都同整体环境息息相关。 问题是第七层她们只看见了泥土,挖了不浅的距离,连第八层的地板都没看到,到哪里去找楼梯? 魏西开始反推,先确定楼梯的位置。 前两层都是楼梯同星宿有关,东方七宿还剩下两宿,找到它们,大概率就能确定楼梯的位置。 只是,想到这儿魏西又犯了难,上哪里找星星呢? 魏西难得束手无策,这一层单调到她没有发挥的余地。 “你别着急,”秦枫大概能猜出来魏西的为难,“镇海宗这么安排,肯定不会没有破解之法,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魏西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她伸手去够灵音,想要给她吃个果子。 没想到灵音没有像往常一样叼走果子。 事出反常,魏西一把抓住这懒鸟,举到面前检查。 同魏西设想中自闭没胃口的小鸟不同,灵音的脸颊鼓囊囊的。 她到第六层就没喂过鸟,担心灵音乱吃东西,魏西掰开鸟喙。 灵音的嘴里塞满了黑蚂蚁,舌头的倒刺上挂着首身分离的蚂蚁尸体。 “你从哪儿捉的这么多蚂蚁?”魏西知道灵音馋嘴,没想到蚂蚁它也吃,还塞满了嗉囊。 灵音黑黑的小眼睛转了转,脖颈处的羽毛蓬成一圈,试图萌混过关。 魏西松开手,让她自己飞。 “你把嘴里的吃干净,”魏西警告道:“吃不完别想趴头!” 想来想去,魏西锁定了蚂蚁的来源,原来就在地道顶部,有肉眼无法察觉的小凹槽,那些蚂蚁就在凹槽里爬行,不仔细看,这些蚂蚁和吸饱水分暗黑的土壤简直浑然一体。 比了比高度,倒是难为灵音抻脖子去捕食这些蚂蚁了。 魏西低下头接着爬,许是因为缺氧,她的大脑这时才把蚂蚁列为第七层突破性证据。 魏西猛地抬头,留心观察这些蚂蚁的行动轨迹。 这些蚂蚁排成一条线,顺着地道顶上的凹槽匆忙的行进。 长在山村的魏西对蚂蚁司空见惯,甚至还曾挖过蚂蚁的巢穴。 魏西倒是没见过这么多的蚂蚁一起行动,而且再往前爬,地道顶部的凹槽也都是蚂蚁。 这些倾巢而出的蚂蚁显然不是出来觅食的,魏西在他们的鄂部没有看到任何食物。 正在魏西打算捉两只蚂蚁一探究竟,前方的地道传来了动静。 六人十分警惕,一时片刻也顾不上那些暂时无害的蚂蚁。 云晴举着她那盏灯,正想着递给前面的秦枫,灯光的边缘突然出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人脸。 第一百六十四章 塔15 这人脸上灰扑扑的,神情惊惧,一副吓破胆的模样。 最前面的秦枫用告寒拦住还想往前爬的他,偏偏这人不要命似的往前冲,逼得魏秦两人扣住他的手才算完事。 控制住他,魏西看清了他身上的衣服,脑袋都大了。 “金灿!”葛沧很是惊讶,没想到与同门相见竟是这番场景。 “葛道友,你这同门是受了什么惊吓,三魂五魄瞧着丢了个干净!” 这时候地道已经宽敞了不少,几人探头也能看个大概。 金灿还想挣扎,可惜葛沧已经接替秦枫控制他了,只能徒劳的扭动,嘴里发出含糊的声响。 担心对方后面有能动手的队友,秦枫带着连钩漌自觉往前爬,冯晓天则和云晴在后不动。 留下魏西和葛沧在中间试图安抚金灿的情绪。 “葛道友,”魏西尽力控制着还在挣扎的金灿,“你同他讲讲话,问清发生什么事要紧!” 在前边的连钩漌听见这话,脸稍稍扭曲了一下:这姑奶奶怎么不强制对方冷静下来了?自己还等着听扇嘴巴子的声音。 魏西如此和颜悦色并非转了性子,只是这人胸口的分数是七十五,算一算,他们队还有别的人。 加上葛沧还在这里,自己真要是帮他冷静冷静,免不得勾起她的回忆,自己这一通好感算是白刷了。 “金灿?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有什么事你冷静下来再说!” 葛沧天生一副温软的好嗓子,这会儿安抚人恰到好处。 温声细语的安慰了半刻钟,这个怀心派的修士才缓过些神来,嘴哆嗦的没有那么厉害了,眼神开始聚焦。 “葛……葛沧?”金灿抓着同门的胳膊,像是大梦初醒,“快……快爬!里面有妖兽!快!” 葛沧安抚地拍了拍同门颤抖的后背,“别害怕!金灿,这有好几位道友!你遇见什么了?” 金灿打了个哆嗦,好在他平日里同葛沧也算熟络,虽然害怕也努力回答问题,“好大的蚂蚁!它们把林师兄的脑袋啃了……啃了……” 魏西看得清楚,冯晓天的腿抖了一下,估计也是惊到了。 不过她倒是来了兴趣,地道里的蚂蚁连灵音都打不过,怎么能把一个修炼多年的修士脑袋啃了? 魏西又去看这个金灿,发现对方身上的泥土虽然多,却和自己身上的有些不同。 他身上的泥土全是湿的,像是刚蹭上去不久。 魏西她们在地道里爬的时间长,贴身的那一层土壤已经被体温烘干了,身上的泥巴干干湿湿混在一起。 要么这人的种种惶恐都是演出来的,要么就是他逃命的时候才进入相对狭窄的地道。 魏西不动声色,只是轻轻碰了碰前头两人的脚,提醒他们需要戒备。 葛沧注意力全在自己这个倒霉同门身上,“林少爷?他不是筑基下的修士吗?怎么能被……蚂蚁……啃了脑袋?” “那些蚂蚁太大了!”金灿因为太过激动,猛地吸了太多气,干咳了好几声,“跟林师兄一样高,师兄师姐剑都没拔出来……就被啃了……”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云晴快言快语,直接抛出了关键问题。 金灿的生理反应终于追上了情感,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我命大呀!当时他们……” 说到这儿金灿噎了一下,旋即道:“打发我和小顾搬罐子,我们俩个才脱离了队伍……回到储藏间,我发现里面空了……” “我磨蹭了一会儿,才往回走……”少年抹了一把眼泪,“到了大厅,我就看见那些老大的蚂蚁……薄三宝被……被两只蚂蚁扯碎了……全没了……” 虽说知道保命符咒的存在,但眼睁睁看着同门被妖兽啃噬,是个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不必提那些被啃的修士了。 不过,魏西想到,听这人的意思,地下有房间,还有罐子,估计同这一层的楼梯有关。 葛沧面露不忍,安慰了几句才接着问:“顾虎,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难道他也?” “你胸口分数是七十五,”魏西开口道:“并非三十五的倍数,顾道友还没被淘汰。” 金灿这时候哪有心思算数,旁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只一个劲的说地道里有妖兽、快跑、撕碎了…… 魏西凑到葛沧耳边,“葛道友,这位道友的话……能有几分把握?” 这话说的委婉,葛沧想了想,“他生性胆小,在门派虽然……也要干着活,说的应当可信。” “魏道友,”葛沧抿嘴道:“……我知道这是比赛,只是金灿他现在吓成这个样子,我也不忍心……” “知道,”魏西一副好说话的模样,“等他回神再说!” “多谢!”葛沧感激道:“……我不会叫你为难……” 魏西可不是为了这一声谢。这个金灿知道的不少,待他情绪稳定些,自己还打算让他带路。 是刀山火海还是庄康大道,都比淹留此地强上百倍。 有实力不俗的妖兽看守,想来那个大厅隐藏着破局的关键。 怀心派这支队伍运气不错,可惜没有接住,落得个七零八落的下场。 在魏西眼里,金灿可是个多功能的存在:既能探路,又能当备用分数储备,还能帮她刷好感。 唯一的缺点就是自己淘汰他可能有些费劲。不过秦枫在,收拾他绰绰有余。 “金道友,”趁着在此处短暂休整,魏西问道:“你进入第七层多久了?” 葛沧轻轻推了下金灿,这小子才恍惚道:“……大概……是倒数第二队,就剩下吞海宗鲛人的队伍……” “海水已经卷上来了……”这么一打岔,金灿的精神反而好上不少,“第六层马上废了,我们赶紧上来。” 魏西心里的疑惑解了一个,原来这些人急匆匆的,是因为每层有限制。 木塔秘境轻而易举脱掉了三层,随着时间把每一层摧毁的推测也并非无稽之谈。 金灿口中的海水卷上来,恐怕就是第六层报废的手段。 魏西搓了搓手指,自己这队动作太快,反而漏掉这一关键信息。 第一百六十六章 塔16 每一层木塔有停留时间限制,时间一到,秘境运行规则便会摧毁这一层。 第六层越来越大的风浪、仓皇奔逃的修士、出手帮忙的万剑宗修士都有了解释。 补齐了规则的最后一块拼图,魏西决定继续榨取金灿这小子的剩余价值。 “魏道友,地道不宜久留,金灿的情绪也稳定多了……我们要不要先赶路?” 金灿可以抱着同门默默流泪,葛沧却不能放着五个队友不管。 毕竟这还是一场比赛,金灿现在没被爆杀都是意外。 几人也不磨叽,象征性拍了拍身上的灰,接着在地道里爬行。 这段地道虽然还是低矮,至少能容人并排爬行。金灿被推到了最前面,秦枫这个队里最强战力同他并行。 “魏西,”冯晓天小声道:“我在那个小子身上下了法诀,一有异动……” 这话说了一半,意思却很清楚,冯晓天虽然说话缺根筋,但人不傻,自然要防备一二。 告诉魏西也是心里认同她是这个临时小队的领队。 魏西也不搞正人君子那一套:秦枫靠谱归靠谱,但谁也不讨厌多条路。 金灿一开始还慢吞吞的,不过秦枫几句话就把他说的又要哭出来,自己同门又一声不吭,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俘虏了。 告饶也没有用,几人铁了心要去可能藏有楼梯的大厅,金灿只能认命,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推出每层有时间限制后,不用魏西说什么,整个队伍都紧迫起来。 云晴拉不下脸来,着急也只能嘴上说几句。 连钩漌可不是,他手段多得很! 金灿爬的稍微慢一点,连钩漌就拿刀把捅他两下,他的位置也方便,捅了几次,队伍爬行的速度得到了显着的提升。 很快就到了大厅,金灿赶紧站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屁股,一脸惊惧地贴着墙壁站好。 连钩漌跟着他后面钻进大厅,看着这不老实的小子,把自己手上的银针晃了两下。 到底还不是不死不休的对手,顾及着宗门的面子,捅金灿的才是刀把。 魏西颇为谨慎,入口处观望了片刻,才从地道进入这座地下的大厅。 随着佝偻的身子舒展开,魏西的视线恢复正常。 这是间宽敞的大厅,一共四个出入口,一眼望过去黑洞洞的,想来也是地道。 墙壁并非魏西猜想中的泥砖,还是和地道一样,是夯实的泥土。 除了地上有些排列整齐的凹槽,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大厅里没有修士的尸体,不过地面和墙壁残存不少血迹,不管是不是金灿口中怀心派修士的,都验证了一件事。 地道并非安全的,交错纵横的地道里隐藏着危险, 把金灿的情报和自己在地道里找到的线索结合起来,魏西心中有了个猜测。 这层是个大蚁巢,里面有能撕了筑基修士的妖兽蚂蚁。 “云小姐,”对妖兽一窍不通的魏西立刻寻求帮助,“有什么跟蚂蚁有关的妖兽能压制筑基修士?” “蚂蚁吗?”云晴一股脑把相关的知识都倒了出来,“虫类的品种丰富,单体作战并不占优势。” “尤其是蚂蚁,不管什么品类,都是用群攻为主,种类只是有些招数的差异。寻常御兽师不会花大精力驯化、契约蚂蚁的,就算养也是喂别的灵兽。”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蚂蚁数量如此之多,一窝里若有一成能单体压制筑基修士都会破坏平衡。 在场的几人,略一想想,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察觉到几人的目光,特别是那个拿针的阴沉的注视,金灿慌忙道:“我没说谎!薄三宝真的是被蚂蚁杀的……葛沧?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扯谎!” 葛沧犹豫片刻,视线在队友和同门间转了转,很是为难。 看魏西没说话,她抿了下嘴开口道:“云小姐……你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可能?金灿这副样子……” 御兽起家的中州云家很重视族中子弟的基本功,云晴想了想,脸上浮现了一丝迟疑。 “要么是这些蚂蚁得了些东西,要么是只有一些吸纳了灵气,天长日久,修为暴涨,虽然无法结丹,但是妖兽同修为压制修士,淘汰一些修士也不是不可能……” 魏西本也没觉得金灿在这件事上说谎,毕竟满地都是干涸程度不一的血迹。 千言万语,都没有物证让人信服。 这会儿云晴指出了两条新路,她也就顺着想下去。 若要魏西来说,后者可能性更大些,也可以同灵音吃的那些小蚂蚁印证。但她待的上一个秘境有些邪门,身上现在还有从里面带出来的红线。 这就让她有些迟疑:万一真是木塔秘境里有什么东西,被这些蚂蚁得了,那就不止是妖兽那么简单了。 魏西难得踌躇起来,生怕再招惹到什么东西增添麻烦。 “路子有些不同寻常,”冯晓天饶有兴趣道:“不过宗门大比,死了人他们脸上不好看,有什么好怕的?” 这话说完,云晴就附和起来,生怕这次体验没玩尽兴。 偏偏魏西三人必须晋级,葛沧也被忽悠的惦记上了好名次。 不过这话倒是让魏西放开了手脚:镇海宗敢拿出来,便说明危险可控。 况且最致命的并非困难重重的秘境,而是手段层出不穷、精神状态十分多样化的各宗修士。 “金道友,你们是怎么惊扰了那些蚂蚁?” “我……我不清楚……可能是林师兄带队在大厅里干了什么!” 魏西是指望不上这吓破胆的修士,她换了提问方式,从头开始。 “你们进入第七层是在地道中吗?离这个大厅远吗?中间遇见过什么?” “是!不远,爬了一刻钟,并没什么奇怪的。” “进了大厅你们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金灿不懂这个青城派的道友为何问这些,但他老实回答道:“就是个空大厅!” “林师兄站在哪儿?”“东北角。” …… 魏西问的问题听起来无关痛痒,云晴很着急,葛沧也有些迷茫。 倒是连钩漌表情戏谑,有好事还不忘兄弟,低声嘱咐秦枫好好学,连个白眼都换不来。 魏西仿佛没有注意到队友的注视,抛出下一个问题,“罐子在哪儿?” “二号……”金灿把话咽了回去,错愕和懊悔凝固在脸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塔17 看着对方不好看的脸色,魏西抽出自己靴子里的匕首,“话都说出来了,别藏着了。” 金灿还不死心,抽剑便要跑。 秦枫一招把他的手钉在泥地里,伴随着惨叫,金灿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早说你用了法诀,”秦枫拔出告寒,在伤者的鬼哭狼嚎中扒拉了下牢牢捆住金灿双脚的藤蔓,“我也没有虐待人的嗜好。” “本来以为是个防范,”冯晓天无所谓道:“谁知道他真不老实,不知道他骗我们做什么?” 金灿这时候还想着同门救命,扯着嗓子喊葛沧救命。 别说连钩漌早就拦住了葛沧,就连葛沧自己也一脸错愕。 “你不要攀扯葛道友了,”魏西牢牢把握审问的方向,“你和那个姓顾的打的什么主意?” 金灿这时候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胆小模样,紧闭着嘴,眼睛瞪着魏西。 魏西打了个响指,“想利用那些妖兽重挫我们收割分数?算盘不是谁都能打的。” 见金灿还不张嘴,魏西咧嘴笑了一下,“顾道友在二号厅搬罐子,一时顾不上你。” 此话一出,金灿面色入土,“你……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动了伏击的心思,可是你们队这么多筑基修士,我把你们引远些……” 魏西没时间听他的废话,直接道:“讲实话,当胸一剑;不讲实话,我把你绑在这儿喂蚂蚁!” 都是淘汰,体验感可差远了。 何况金灿真见识过那帮蚂蚁,他真的怕了,立刻道:“林师兄他们被淘汰的时候,顾虎在现场,他怀里抱着我们从二号厅搬出来的罐子。” “结果那些蚂蚁把其他人都杀光了,唯独留下了顾虎。” “他本来还不确定,直到我搬另一个罐子回来,撞见了残存的蚂蚁啃尸体,它们也没有攻击我。” 金灿脸上全是冷汗,眼下他也没功夫擦汗,“等蚂蚁走了,我们两个一合计,觉得可以利用这些罐子弄些分。” “我负责引诱附近的队伍,他负责带着罐子接应……” “本来我只是想装落单把人引过来,没想到碰见了葛沧,就顺势进来,确保你们过去……” 金灿把事情交待的差不多,葛沧越听脸越红,平日里在宗门自己受欺负,在宗门大比这样的场合,自己被同门捅了一刀,当真是痛心。 “二号厅里有多少罐子?”魏西继续挖线索,一点都不在乎金灿不服气的眼神。 事已至此,金灿也没什么硬气的本钱,不情不愿道:“我们没数,五十?八十?反正不少……” “你们现在捅了我吧,”金灿自知暴露,只求免受妖兽啃噬之苦,“我不想再撞见那些蚂蚁了!” “冯道友,把他捆在这儿!” “你!你怎么不守信用!”金灿怒道:“你们不怕怀心派报复!” 魏西才不跟骗子讲信用,她也不怕报复:金灿被打发去搬罐子,一看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弟子,怀心派能在万剑宗的眼皮子底下干什么? 她不仅不怕得罪怀心派的弟子,她还要报复怀心派的长老,金灿顶多算个添头。 冯晓天施法诀把这人捆的严实,又封住这个炼气修士的修为,“你本来就不怀好意,如今犯到我们手里,还挑三拣四?想得美!” 魏西不再理会那边的动静,她在整合得到的消息。 云晴一脸好奇的凑过来,“魏道友,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还有还有,他怎么就被你套出话来了?” 其实从撞见金灿开始,魏西就没信他的话,地道那么复杂,怎么就撞上了个葛沧的同门? 已经第七层了,连魏西身上都有不少的分数,可见修士们已经被淘汰的差不多了,这时候能撞上的,那可是送上门的积分。 魏西自觉这种天大的好事自己撞不到,她又惯会演戏,知道说谎的关键是真假参半。 蚂蚁灵音吃到了,证明其所言妖兽是真;金灿莫名其妙撞上了有同门的队伍、推诿一番又带着人去了大厅,说明其动机可疑;言语中对葛沧并无尊重,又和什么林少爷掺和在一起,可见他同葛沧并非好友…… 不过魏西也想破局,就由着他施展本领,看看能不能顺水推舟找到去往第八层的办法。 不过云晴自己想不通的事,魏西也不会白费力气告诉她,只糊弄道:“询问他问题,顺嘴问出来的。” 云晴瘪瘪嘴,也知道魏西心不在焉,转念一想有这么个插曲,自己这趟秘境之旅也算好玩,便又开心起来。 “魏西,”冯晓天一边施法封住俘虏的嘴,一边问道:“先拿分还是找楼梯?” “一起来,”魏西言简意赅道:“我们让蚂蚁送我们去第八层。” 此话并非没有依据:地道中潮湿的土壤、各种厅室、以及神秘的罐子……魏西不免联想起蚂蚁搬家的习性。 魏西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怀心派的修士怕是用错了那些罐子。 “我们去那个二号厅,”魏西吩咐道:“这里留下金灿分散注意力就好!” 余下几人虽然疑惑,倒也信任魏西的决断,云晴身上带着个追踪的灵兽,闻着味给众人带路。 葛沧这回同魏西并排,途中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含泪。 爬了能有一刻钟,几人到了金灿口中的二号厅。 在里面琢磨罐子的顾虎被堵了个正着,云晴笑嘻嘻的用一只蜘蛛灵兽控制住了这个练气下的修士。 “算这小子走运,”连钩漌吐槽道:“他队友可是要被妖兽撕了,啧啧啧,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不得不说怀心派运气不错,被传送到了这两个地下大厅附近。不像有的队伍还要在地道里爬上许久。 二号大厅的墙壁上还有歪歪扭扭的字,模模糊糊的,大约是个“贰”字。 二号大厅整齐摆放着半人高的透明罐子,魏西快速数了数,正好五十四个。 同惨案发生的大厅里,地面凹槽的数量一致。 魏西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她已经找到这一层的楼梯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塔18(感谢书友160806112831931的打赏) 魏西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炸不开也跑不明白,那就让专业团上场。 左右这地道都是蚂蚁挖掘出来的,魏西就借一借它们的东风! 保险起见,魏西还特意同顾虎进行了“恳切”的谈话。 顾虎人如其名是真的虎,没有摸清那些妖兽的行动规律就敢玩借刀杀人,难怪更精明一些的金灿选择在地道里当诱饵。 偏偏这样他们还伏击成功了一队修士,运气堪称逆天。 顾虎梗着脖子大声嚷嚷,担心他招来旁人,云晴操纵火毒蜘蛛淘汰了他。 “幸好出门带了触发符咒,”冯晓天看着顾虎被秘境排斥出去,感慨道:“不然这队的分数便宜旁人了!” 冯晓天所言是一种奉道符修制作的特殊符咒,能够给法决加上触发条件,非常适合控场和阴人。为了金灿的身心健康,冯晓天特意把封了冰刺法诀的触发符咒贴在了他胸口处。 冰刺法诀筑基的修士便可以施展,只是冯晓天这道符是他那位奉道的小叔画给他玩的,击杀金灿绰绰有余。 有了冯晓天这一手,不管是妖兽还是其他队伍,金灿的最后一口气一定是他断的。 这段时日连钩漌钻研符咒,对这一手眼馋不已:毕竟这种符咒是真的贵,他要是会绘制,准能暴富。 这么玩确实不太地道,但葛沧都没说话,别人更不会说什么了。 “积分应当是够用了,”说起这茬秦枫很是疑惑,“只是我们如何脱身?” “怀心派弟子实力也能看,他们跟妖兽打了一个照面就淘汰了,咱们这队撞见不知深浅的妖兽也讨不到便宜!这些罐子要是有用,我们也要想办法抱着!” 冯晓天的话不好听,但点出了当下的困境。 “这罐子不小,”连钩漌绕着其中的一个罐子细细观察,一边转圈一边说道:“真要是每个人抱一个,跑起来很麻烦!” “不用我们爬,”在心里敲定计划的魏西开口道:“我们抱着罐子躲一躲。” “云小姐,”魏西再次确认道:“若真是蚂蚁那样的妖兽,它们的眼睛是不是不太好用?” “这……”云晴有些拿不准,犹豫片刻回道:“地下的妖兽因为环境特殊,鲜少有人捕获驯化。” “有些土属性的修士有需要,不是大头的生意,家中没有接触。手头的记载,地下的妖兽近半数都是眼睛有问题。” 魏西点了点头,默默将计划的胜算提高到六成。 “各位担心的点都差不多,”有外人在,魏西稍稍收了收自己的专制气息,“这两间厅室中,罐子的数量和地面凹槽的数量一致。” “可不可能是那些蚂蚁就是负责搬运这些罐子的?” 此言一出,几位年轻的修士脸上都是恍然大悟的神情,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魏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么说,”秦枫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那些淘汰了怀心派弟子的蚂蚁妖兽,本来只想搬运罐子?” 搬运东西这一行为在蚂蚁中并不罕见,真相反,就是因为太常见,以至于秘境里无暇细想的人忽略了这不起眼的细节。 “这些妖兽常年生活在巢穴中,眼睛估计已经不行了,”魏西眯了下眼睛,“因此才没有注意到逃脱的两人。” “我们也要学金灿躲着吗?”云晴语气里都是不赞同,她是不吝惜同妖兽拼命的,一则是御兽世家的傲气,二来是知道这是场不死人的比赛,此时此刻她是不愿当缩头乌龟的。 魏西难得笑道:“不用,你比我清楚,眼睛不好使,他们自然有别的方法锁定敌人。” 说着魏西打开了顾虎落在地上的罐子,露出了里面微微发出甜味的琥珀色液体。 “灵液!” 魏西毫不意外是冯晓天先认了出来,毕竟他的宗门万法宗是真的有灵石矿脉,能认出液态的灵石也合情合理。 虽然魏西穷得叮当山响,好在很多基础概念闻道堂进行了系统性的教导(针对性的扫盲),尤其是修士们的硬通货灵石,讲解的更是充分。 简单的说,灵石就是灵气提纯浓缩后形成的固体,灵气能干的事它都能干,因此也成为了修仙界的通货。 灵液则是灵石的特殊形态,其中蕴含的灵气,只符合一种属性,遇见同属性的修士,堪称珠联璧合。 这些灵气充裕的灵液不仅修士喜欢,就连各种各样的妖兽也喜欢,这些灵液大概就是那些异化蚂蚁的来源。 “金灿他们被灵液的气味遮住了行踪,那些蚂蚁才没有发现他们!”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大家自然推出了这个结论。 “那我们怎么办?”云晴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们钻进罐子里,让蚂蚁把我们搬到第八层。” 魏西语气平淡,不在意这句话引起的轩然大波。 “啊?”率先发出疑惑声音的是连钩漌,他倒不是怀疑魏西的判断,只是惊诧于她跳脱的思维。 “魏西,”冯晓天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法子?” “那些凹槽,”魏西解释道:“凹槽有高有低,低些的组成的图案是东方七宿剩下的两宿。” 之前大家对着《星谱》确认位置时,魏西知道了东方七宿的形态,在大厅数凹槽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凹槽的秘密。若非如此,得益于环境的昏暗,这条线索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魏西说话有理有据,脱身的主意虽然听上去不靠谱,细细推推敲起来有很强的操作性。 有了方向,几人立刻开始准备,毕竟根据顾虎唯一肯定的规律就是蚂蚁妖兽会隔一段时间收拾搬运罐子。 魏西几人根据自己的体型选了罐子,本来秦枫还惦记着不进罐子,防止有什么意外。 只是几人对妖兽的战斗力不甚了解,虽说钻进罐子里丧失了一定的机动性,到底不用同妖兽起正面冲突。 最后是魏西和连钩漌把秦枫劝进了罐子。 魏西又帮失魂落魄的葛沧进了罐子,生怕打扰她对自己处境的思考。 避人耳目,连钩漌催动体内的灵力,入画到了罐子面上。 魏西钻进这琥珀色的灵液,一瞬间舒缓的灵力从表皮蔓延到五脏六腑,身体暖洋洋的,气府也以一种夸张的速度进行灵力补充…… 万事俱备,终于罐中人听到了地道里窸窸窣窣的动静。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英雄救美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蜷缩在罐子里的五人屏气凝神,在一片黑暗中等待自己妖兽的靠近。 唯独在罐壁上的连钩漌最舒服,入画让他融入了陶罐,陶土的质地比上各种石头强上百倍,对他的挤压感也很小。 因此他也成了队伍里最先接触到这些火红色异化蚂蚁的人。 换作是云晴,她会认出眼前这些躯体火红、触角呈八角状的蚂蚁是南江的一种扩张性极强的妖兽,南江丘陵和大山里的好多部落都有驯养这种蚂蚁的历史,当地人称呼其种群为“壳法微”,对应的莒国话为“红色的蝗虫”。 而连钩漌只是感觉这玩意真大,难怪能撕了筑基的修士,这体格就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比成年男性还要高大健壮的一队壳法微进入了二号厅,他们八角状的触角不时在空气里探查,试图确认周围的环境是安全的。 跟魏西推测的一样,这一队壳法微的视力在地底世界已经退化了,它们根本察觉不到这些罐子被人动过,而灵液掩盖了修士们的气味,妖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搬运工。 罐子里的魏西咬牙忍耐,灵液中的灵气太过浓郁,从皮肉直入气府,冲击着她单薄的气府壁,收容不下的灵气又在她的根骨里乱窜,让她十分难受。 唯一令人满意的就是她能感受到罐子被搬动了,连钩漌通过符咒告诉她这些妖兽在搬运罐子,小队藏身的罐子都被搬动了。 事情有了进展,魏西也只能继续忍受灵气的冲撞。 术业有专攻,壳法微在地道里行进的非常之快,罐子根本不影响它们的速度。 按照魏西的推论,这些蚂蚁就是木塔秘境第七层的活梯,蚂蚁的天性就是把物资搬到高处去。 地面的那些凹槽只是起到固定作用,地道里越来越湿润,这些妖兽在天性的驱使下自然会带着珍贵的灵液向上爬。 这样一来也省去了在地道里乱撞的功夫,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魏西被灵气冲撞的同时,不停的计算着时间,怎么这些妖兽搬了这么长时间? 原定计划是作为暗哨的连钩漌和魏西沟通,时间这么久,魏西担心连钩漌出什么意外,便通过符咒联系对方。 得到了连钩漌“等待”的答复。 没等魏西反应过来,又能感受到符咒上的动作,她手指跟着在灵液里画了画。 是个“捌”字,连钩漌比划这么麻烦的字做什么? 下一刻魏西突然想到:不会是这些蚂蚁正带着她们在第八层爬吧? 魏西现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着急也没有用,只能耐心等待消息。 大约过了一刻钟,魏西又感受到了符咒上的动作,是个“玖”字。 魏西心中大骇,她原本以为这些蚂蚁只会把她们搬到第八层,怎么都没想到这些蚂蚁还能到第九层。 毕竟前几层可是一层一个小世界,生怕偏帮了某些属性的修士。 没等魏西琢磨出什么,她就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分明是那些妖兽在崎岖的地方上爬行! 魏西撑着罐子壁,还要忍受着灵气在自己体内乱窜,真真是难受的要命。 许是这段路程太过崎岖,下一次连钩漌传来消息的间隔明显变长了,被晃的晕乎乎的魏西接收到了个“拾”字。 这时候队伍里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同魏西确认情况,苦于连钩漌的能力不便暴露,魏西只好安慰他们稍安勿躁。 不过魏西并没有觉得幸运,倒霉惯了的她相信理智远胜于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些壳法微远超预期的搬运能力,只会让魏西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这种不安在连钩漌传来第十三层消息的时候膨胀到了最大。 就在这时,魏西感受到包裹她的灵液有不正常的波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灵力波动引起的。 紧接着隔着符咒魏西被狠狠的拧了一下。 这是约定好有对手的信号,连钩漌这个画符咒的直接通知了小队的全员。 小队成员瞬间提高了戒备,偏偏她们催动的灵力引起的震荡被罐子里的灵液扩大,向外传导出去。 糟糕,魏西感受到了来自附近由灵力引起的震荡,立刻收敛起来气息。 没等到背着罐子的妖兽察觉到什么,就听见一道男声叫道:“罐子里有人!打罐子!” 罐子里的几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准备防御措施。左右只要泡在灵液里不出去,这些妖兽大概率不会发现她们,想拿积分,先杀了这些妖兽再说! 魏西给罐子施了十来道强化法诀,这时候那些灵液有用了,本来魏西的气府也能放四道强化法诀,不过她现在泡在灵液里,灵气充足得很,叠起甲来更是肆无忌惮。 秦枫不善施法,连钩漌则是偏向辅助的修士。幸好两人之前合作制作不少强化法诀和减伤法诀,这时候一把一把的往外用。 打起精神来的葛沧和冯晓天有对应的法诀可以用。 最让人惊艳的云晴,她操纵那头斑斓蛛快速吐丝,相当于给罐子加了一层罐壁。 没想到那些躲避妖兽的修士铁了心让对手分担攻击,有一个火属性法修世家出来的修士祭出一张符咒,大喝一声:“破!” 被催动的符咒释放出远超筑基修士的威力,十只火焰山猫直奔背着罐子赶路的妖兽,四足所踏之处劈下道道火雷。 几个筑基修士的法诀能有什么用,罐子被火雷劈开,灵液和修士从蚁背上跌落。 魏西这才看清楚,她们已经脱离了第七层漆黑的地道,现在所在的是一片湿润又绿压压的苔藓森林,身下就是壳法微行进的通道。 这些蚂蚁扩张性如此之强,秘境封存期间居然向上挖掘到了第十四层! 若非第六层是海洋,岂非从第一层就是这些红色蚂蚁的天下! 不远处是两队修士在同五六十只壳法微缠斗,见罐子里滚出来的修士,便把妖兽往这边引。 没错,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祸水东引的修士! 魏西以前用这招多溜,现在牙就有多痒痒,这刀剐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被阴了的魏西狠狠记下了绣像宗和蓬莱阁这两队弟子,边翻滚躲避,边抽出匕首准备战斗。 出乎意料的是魏西这边的壳法微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魏西几人的存在,罐子被毁,它们张开了巨大的口器,向同族攻击的敌人扑去。 “它们视力完全退化了!”同妖兽打交道最多的云晴立刻喊道:“我们身上的气味被掩盖了!它们闻不到!” “顺着蚂蚁的通道走!”魏西立刻反应过来:这些蚂蚁战力极高,不走等死吗? 几人走到这步也算是配合密切,立刻组织好队形沿着蚂蚁发掘的通道冲锋。 对面的修士下了本钱才找到了替死鬼,哪里肯让魏西她们轻易脱身,这会儿同妖兽厮杀都没有留人的优先级高。 毕竟通道就在眼前,自己只要跑的比竞争对手快就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绣像宗的一个墨面弟子双手虚扣,一串胡语从他唇中吐了出来,随着法诀的施展,青色的兽面巨像在他身后凝成虚影。 随着该弟子的脱力,虚影挥舞着两柄巨锤冲向了向上的蚁道。 那虚影好生威武,两柄巨锤冲着离通道最近的云晴冲去。 云晴也不是吃素的,指挥斑斓蛛挥舞着蛛腿发射出剧毒的蛛毛,她心知蛛丝已经拦不住绣像宗弟子的虚影,只能寄希望于蛛毛能够迟滞对方的行动。 虚影怎会畏惧有毒的蛛毛,它毫不迟疑立在蚁道的入口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有谁过去它就锤谁的气势。 这种战斗场合魏西和连钩漌这两只小虾米是掺和不上的,立刻把位置让给秦葛二人,两人抽出佩剑,同虚影缠斗在一处。 冯晓天这时候也被激出了斗志,他奈何不了绣像宗的法术,但他能难为绣像宗的人,他催动大量的灵力,生生制造出一面围绕小队的火焰墙,阻拦在两方人马之间。 “魏西!”冯晓天操纵火墙,不给对方可乘之机,“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路!” 见到这十来丈的火墙,魏西才知道冯晓天到底有多厉害,如此规模的法术,光灵力的消耗就不是一般修士能支撑的。 魏西心里清楚,此时找到这一层真正的楼梯可能性不大,若是解决不了这邪门的西域绣像,只有撤退这一条路。 问题是有人不让她们走,云晴刚刚召唤出一只结丹的界域妖兽,这算是家里给她傍身的好东西,这种关头拿出来就是为了克制这些虚影。 界域兽是一座活体的监狱,至多能困住比自己高一阶的存在,无视种族和属性,只是有时间限制,控制范围也是由操纵者的实力决定的,是十分珍贵的灵兽,可见云家的底蕴和实力。 云晴一声令下,长得很立方体的界域兽眨巴着三角形的眼睛慢吞吞的把双锤虚影吞进了肚子里。 操纵这种灵兽,筑基的云晴满头冷汗,腿脚发软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一把闪着幽光的匕首贴着云晴的脖子扎过来,秦葛两人回援不及,只能出声提醒。 云晴听见了,使尽身上仅存的灵力堪堪错开身去,匕首从她胸口划去,挑开了积分符咒。 坏了,魏西汗毛倒立,这人是冲着云晴来的。 果然下一刻匕首直冲云晴白皙的脖颈,刺杀的人灌入灵力,匕首上的幽光变成绿光,显然是淬了毒。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双刃刀穿过冯晓天的火墙,裹挟着雷霆之力击中了偷袭者的手腕。 第一百六十九章 魏西不妙屋 双刃刀直接把刺客的手削断了,因为雷霆之力伤口处还有黑烟出现。 那刺客也是个人物,断手惨叫一声,另一只手立刻掐法诀向云晴的心口掏去。 “锃”的一声,裹挟着寒气的告寒同刺客不死心的手撞上,顺势向上,将刺客格挡出去。 秦枫既已出手,刺客招架几招便已失了机会。 两人缠斗时,一人影穿墙而过,捞起地上的双刃刀,同刺客交手。 本来还焦灼的战局变成了一边倒,魏西眼疾手快把云晴扯到葛沧身后。 论修为和剑术刺客本就不是秦枫的对手,这会儿又来了个筑基的修士,很快刺客就被秦枫一招砸进了地里。 如此粗暴的招式,魏西眼皮一跳。 细看长相,刺客浓眉大眼,眉宇间正气凛然,怎么会做出刺杀的事来? “云家狗贼!今日杀不成你,是天不睁眼!父亲母亲!孩儿不孝!不能杀了仇人血脉!”说罢这人眼一横,自绝经脉,当场身死道消。 “这……”秦枫根本没有防备,此时刺客自我了断,线索就断在了这里。 云晴脸色苍白,张口结舌,好半天才道:“我……他……” 魏西虽然有些心机,现在还玩不转这些弯弯绕绕,且她也不在乎云晴家的事,立刻招呼道:“快上楼!” 这一嗓子直接把几人的注意力扯了回来,还在支撑着火墙的冯晓天喊道:“你们快走!那两支队伍里有高手,妖兽都快被解决完了!” 听了这话,几人不敢耽搁,绕过在那里反刍的象域兽,直插壳法微凭蛮力挖掘的蚁道。 暗中盯着那个替云晴解困的修士,魏西嘱咐道:“蚁道出口应当有妖兽!大家一定遮盖住气味!” 连钩漌先行探路,葛沧主动去帮助云晴。 毕竟没有她的象域兽,大家就要同绣像宗的人硬刚。 惊魂未定的云晴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道谢,便去找救命恩人的身影。 一眼她的魂就被定住了,那是个长眉入鬓、双眸如星的男子,手持双刃刀,身着春秋锦,头戴青玉冠,气胜雷霆,天生一副好样貌。 饶是云晴认识不少才俊,也不由得心神一晃,胸膛里的心竟像兔子般跳了起来。 “云道友……”葛沧的声音响起,“该走了!” “......好,”原本惊骇又难堪的云晴被打了两岔,复杂的情绪勉强压了下来,“这位......道友,多谢你出手相助!” “不必多谢,”那人潇洒抱拳,“远远感受到一股杀气,情急之下,才飞了刀过去,还望道友不要怪罪!” 云晴哪里会怪罪,只是抿嘴一笑。 葛沧着急带她上楼,偏偏这人嘴上是道友,实际上是正儿八经的两界权贵,自己只能干着急。 “道友,我的同门都淘汰了,这条蚁道......不知能否带上一个我?” 此人这话一出,云晴动作顺当起来,跟着葛沧往上走,撇下了句:“自然可以。” 魏西这时候还想出言阻止一二,偏偏那个锦衣修士动作极快,跟着葛云二人就攀上了蚁道。 心里暗骂一声,魏西立刻扯着秦枫跟上去,还不忘丢给冯晓天一句话,“别同他们纠缠!” 人毕竟不是妖兽,崎岖陡峭的蚁道并不像秘境里原本的楼梯适宜攀爬,饶是通过修炼提升了体质又富有经验的魏西都爬的艰难。 蚁道里的魏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是因为这条道到底是取巧,就算上了顶层也保不齐会遇见什么;二是因为夹在队伍中间的那个修士。 这人师承都不清楚,稀里糊涂的就混进了队伍,魏西心中存了个疑影。 没想到反而是秦枫先暗暗提醒道:“仔细那个雷家的刀修,或许会有变故。” 魏西若有所思:秦枫她是了解的,于修炼之外的事并不十分敏感,怎么今天如此敏锐? “这人的家族你了解?” 魏西这么问也是有一番道理,秦枫开口便称其姓,却不知其名,大抵是从招式上看出了门道,只能对的上势力,具体到人却是不明白的。 “算是,”秦枫语气平淡,“雷家刀修常引天雷而聚,得了个爵位,只是这两代人才凋零,在朝堂上站不住脸。” “这人我没什么印象,大概是他们家的旁支,”秦枫补充道:“云晴御赐说不定牵扯到谁,你且收一收手段!” 除了韩仙师填鸭式的教学,魏西只了解自己的所见所感,让现在的她去掺和中州的政治斗争,只会惹出麻烦。 秦枫倒不是觉得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虽说没有成功,但云晴被刺杀已经是个明显的政治信号,这会儿在秘境里没人管,稍有不慎出了秘境,也会牵连旁人。 秦枫的话魏西是听的,当即对姓雷的重点关注。 这人在蚁道里也不见狼狈,双刃刀帮助爬行,全神贯注仿佛一个为了比赛名次的普通修士。 没一会儿,断后的冯晓天就追了上来,“魏西!我留下的法诀最多的还能挡半刻钟!” “那些妖兽呢?”魏西知道冯晓天于法修上很有天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甚至指望冯晓天一劳永逸。 “那两个门派的修士也算有本事,”冯晓天立刻把情况说了,“杀了三十来只……” “只是那些蚂蚁源源不断,一时片刻杀不完,蚁道是一定要钻的!” 这样一来蚁道里的人只能有多快爬多快,否则追兵上来,狭窄的蚁道施展不开,队员容易淘汰。 不多时几人就一个挨着一个往上爬,好在这些妖兽挖地道也是好手,层与层之间的地道也是尽量的短,没一会儿便看见了出口。 几人精神一振,向着微微亮光的出口爬去。 魏西脑袋钻出蚁道,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帮蚂蚁把蚁后放在了第十五层! 第一百七十章 力战(感谢剑灵突然烤面包的打赏!) 能生出同修士打的有来有回的蚂蚁,这蚁后占地面积不是一般的大。 说是一座白花花的肉山都不为过,远远看见有块黑色,那是蚁后的头。 一些高大健壮的壳法微搬运着蚁后诞育的卵,繁忙中带着些有条不紊。 这些妖兽在密闭的秘境里不知繁衍了多久,居然跨越了楼层的限制,将半个秘境改造成了它们栖居的蚁巢。 误打误撞闯入蚁巢核心的魏西硬着头皮让开通道。 幸好魏西身上的灵液还没干透,藏匿了自己的气息。 不像那个疑似雷家的修士,已经被一队壳法微围攻了。 蚂蚁的社会化程度很高,这会儿判断出有外敌侵入,它们的小脑瓜虽然想不通外敌如何跑到蚁后这处,但本能驱使下还是分了一队兵蚁击杀敌人。 钻出通道的秦枫瞳孔一震,她不似魏西做好了面对意外的准备,面对这难得一见的蚁后,她十分震惊。 “快走!”魏西比了个口型给秦枫,还不忘招呼要吐不吐的连钩漌。 此地不宜久留,待会儿蚁后大人累了一抓一个小点心。 审时度势,魏西脚下抹油,正欲足下生风,就见云晴跑去帮那个不明身份修士的忙。 魏西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嘴慢了片刻,便节外生枝,换谁都不会高兴。 方才勉强操纵象域兽的云晴哪里能帮上什么忙?这会儿出手或是不自量力,或是被情感左右了头脑,总之淘汰的风险极大。 魏西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云晴本就是硬塞进队伍的,虽说有几分队友的情谊,可到底没熟到哪去,方才又牵扯进什么刺杀,俨然是个大麻烦。 且云晴自然竭尽全力,这会儿她操纵不了什么灵兽,在队伍里价值骤降,此时人已在十五层,熬到这轮结束应该没什么难度。 若是不帮云晴,几人趁机溜走,算是摆脱个麻烦,精力也更加集中。 唯一的害处就是直接抛弃队友有碍观瞻,尤其容易伤了葛沧的心,魏西还指着从她嘴里掏出情报。 几个呼吸间,魏西冷酷地权衡好了利弊,想出了应对之策。 跑还是要跑的,不过跑之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佯帮云晴,过几招便做溃败之势逃离。 正好冯晓天从蚁道口钻了出来,这场戏的最后一位观众到齐。 魏西递给连钩漌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 深吸一口气,魏西攥着匕首跑去支援云晴。她的位置也颇为讲究,挡在其余队友和云晴之间,生怕别人轻易帮上忙。 见有队友来支援,云晴松了一口气,“这位道友深陷困境,大家快来帮忙!” 魏西心下有些不满,只是她已打定主意云晴可救可不救,姓雷的死活从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说到底人情是云晴欠下的,又不是魏西欠下的。 种种限制下,魏西几招便落败,扔下一句“快撤!”翻身窜了出去。 要不然说魏西倒霉,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人阴魂不散。 绣像宗和沧海观的弟子追了上来,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偏偏这两队残兵不似魏西她们,泡在妖兽的食物罐子里,沾染了一身的灵液。这两队残兵上到十五层就变成了活靶子,被铺天盖地的壳法微围攻。 一时间各种法决和法器漫天乱飞,刀光剑影,战况十分焦灼。 单体的壳法微本就战力不俗,这会儿护卫蚁后的兵蚁乌泱泱的围上来,四方人马不到二十号人处境一下就危险起来。 有时候不怕人坏,就怕人多。壳法微只是看不见,又不是摸不到,冲过来难免通过接触发现“隐形”的敌人。 这下魏西也无处可逃,只能一边抵抗一边收拢队形,准备突围。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蚂蚁的数量百倍于修士,此处还是蚁后所在,虽然目前做不到产地直销,但绝对会有全巢的兵蚁赶来支援,修士们的处境每况愈下。 魏西一靠近蚁道,便施法用碎石和泥土堵住蚁道。 “快!谁有屏蔽符咒!拦一下!” “放火烧!一烧一片!” “大家小心!那种尖角的灵力浑厚!不要直接对上!” ...... 这时候大家顾不上偷袭换积分,保住自己的参赛资格才是最重要的。 魏西理智在线,她留心着其它队积分符上的数字,略一计算便知道这些人干掉了几支队伍。 也不知是他们运气不好,两队加起来分数都没有魏西她们多。 魏西心道不好,哪怕解决了这些问题,自己这队也会被围剿。 不提旁人,墨面的绣像宗弟子就不好对付,魏西只得疯狂寻找可以突围的薄弱环节。 可惜潮水般涌来的蚂蚁不会给魏西充裕的时间。 伴随着云晴的一声惨叫,修士的队伍正式迎来了减员。 看着云晴被兵蚁敲碎了脑袋,哪怕知道对方不会身死,魏西也不免头皮一紧。 云晴淘汰前的惨叫成了队伍噩梦的开始,撕开防御口子的兵蚁开始分割修士的队伍,试图用数量的绝对优势解决掉这些侵犯蚁巢的敌人。 魏西得秦枫庇佑,暂且无碍,她甚至还有时间思考这些妖兽是如何突然变聪明了。 要知道这些红色的妖兽在地道里轻而易举就被罐子忽悠了去,怎么现在还懂得了分割包围这种招数? 这种有脑子的行为让魏西嗅到了一丝机会:有脑子好呀,把你脑花搅碎不就好了! 魏西扫了几眼战场,突然她就把目标锁定了那座肉山。 单看这座肉山,由于其体积过于庞大,大家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就直接把它当做了背景板。 毕竟蚁后已经臃肿到行动不便的地步,这些兵蚁保护它还差不多,哪里轮得上蚁后参与战斗。 不过魏西此时却明显感受到这蚁后不对劲: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那里生孩子? 蚁后大人,小的都打到您炕上了,您老都不太抬抬屁股吗?自己抬不动还有那些忙个不停的工蚁,为什么不带着蚁后避险? 魏西心里算了算分数,心知自己若是冒险也有底气。心一横,她摸出了谢师姐给的保命的封火符咒。 这种符咒的一个特点就是很难熄灭,火势蔓延极快,魏西打算干一票大的。 魏西撂下一句小心,便从秦枫的身边直奔蚁后而去,因为计算好了路径又善于应变,竟真的杀到了蚁后附近。 这下蚁后也慌张了,魏西身上的灵液在激战中所剩无几,它能察觉到有个该死的外敌突破了包围圈,且对方速度极快,它只能命令自己的子民拦截。 魏西既然出手,就做好了评估,闪到蚁后身边,狠狠地贴在蚁后的身上。 符咒立刻烧了起来,蚁后也给面子,腾的一下火焰就覆盖了半身。 蚁后吃痛,开始翻滚,周围的工蚁和兵蚁也被牵连,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随着火势的蔓延蚁后疯狂扭动自己的身躯,魏西一个不防,被它肥硕的尾部抽飞,倒在了蚁群中。 在昏迷之前,看着蚁后身下露出的秘境出口,魏西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意外之喜 “……小西没事吧?” “可能是被吓晕了,我凑近看过蚂蚁,嗬,那叫一个吓人!” “少说胡话!冯道友,魏西怎么还不醒?” “魏西……是被大力抽中了脑袋,估计人死不了,就是醒过来会晕乎乎的。” “这是怎么了?这轮不都结束了吗?” “师姐,魏西在秘境里把妖兽首领烧了,我们这才找到出口,可是她却在混战中被抽晕了……” 魏西终于掀开了她沉重的眼皮,入目便是几位熟人焦急的脸。 “睁眼了!冯道友!过来看看!” 连钩漌把没好气的冯晓天扯回来,后者嘟囔道:“人都醒了还看什么?方才都看过了,没什么内伤!” 躺在担架上的魏西有迷茫,看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她们已经从秘境出来了? 对了,自己把那个蚁后给点了,本来想擒贼先擒王,没想到阴差阳错把秘境隐藏的出口找到了。 魏西试图起身,结果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想起来蚁后狠狠的一抽,魏西咧了咧嘴。 “小西?你感觉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秦枫都没来得及收拾自己,脸上还残存着灵液和妖兽血。 “……没事,”灵音的声音中气十足,和魏西有些虚弱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比赛结束了?” 连钩漌在魏西脑袋底下塞了个枕头,“结束了,蚁后盘踞在秘境的出口,吸收了秘境好多灵气,这才导致整个蚁巢变异。” “附近的几队赶紧钻了出去,不过你还晕在蚂蚁堆里,秦枫把你捞出来,我俩把你扛出了秘境,现在大家在等排名。” 魏西点了下头,正想多问什么,就听见谢莹莹说:“你快别问了,赶紧休息,比赛没有身体重要!” 魏西还有些事想问,偏偏师姐在这儿不好开口。幸好有人帮她把这座青城派的神请走了。 “莹莹姐,”李平师兄开口道:“师妹已经醒了,掌门那头还等着回话,你看?” 李平这话说的委婉:修仙者丢了命也是常事,比赛受伤还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说无非是隐去了对自家掌门不靠谱的担忧。 因为谢莹莹过来关怀师妹,意味着缺少监管的魔法掌门正在和各宗门掌门待在一处。 想起自家掌门一脸好奇问镇海宗长老怎么不用鲛人蜡烛了,谢莹莹两眼一黑,撑出个宽慰的笑脸,“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给掌门回个话,秦枫,好好照顾魏西!” 送走了谢师姐,李平师兄又问了几句,便被叫去核对分数,因为不知晓情况,冯晓天跟着他去了。 “葛沧哪去了?”四周再没有外人,魏西立刻问道。 “她本来也守着你,只是没一会儿怀心派顾虎来叫,她只能跟着回去。”连钩漌语气里有些火气,显然是不满怀心派的动作。 魏西有些惋惜,旋即又问:“咱们走的是蚁道,怎么比赛结束的这么快?” “闻着味儿过来的,秘境出口一打开,十五层的修士感受到灵力不对劲,追踪着就过来了。”连钩漌耳听六路,这会儿前因后果已然摸的差不多了。 “你可别操心了!这两年是多灾又多难,参加个比赛还被抽晕了!下次别不顾自己就冲出去,真有个三长两短哭都没地方哭!” 秦枫说这话是真吓到了:为保晋级,进入秘境前三人商量过,遇见团灭的风险,就让连钩漌藏起来。混战之时这个方案确实启动了,没想到魏西居然冒了这么大的险,虽说性命无虞,到底让人提心吊胆。 躺了一会儿,魏西自觉好多了,恢复了直立行走的姿态。 “那是……”魏西眼皮一跳,“他们把淘汰原因写上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赛场附近立了块大石头,上面浮着密密麻麻的金字,名字后面跟着“死因”。 诸如:被海浪拍死、地道塌方、树人绞杀、鲛人吞噬……死法千奇百怪,最搞笑的是一个正心派的弟子,不知为何施了个捆绑诀,结果把自己勒死了。 这一块石头可谓低阶修士死法大全,检验了各门派的教学效果。 魏西原本还有些惋惜没有劫杀吞海宗的队伍,现在一看,死法里很多都是意外,分数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还要等晋级名单公布,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在这附近,不少修士正在疗伤,还有一些估计在秘境里吓到了,躲在同门中间寻找安全感。 “第二轮比赛业已结束,现在公布比赛结果!” “顺利存活并找到秘境出口的队伍共十五支,三十二人。” “这十五支队伍按积分顺序排列为:万剑宗甲队、万剑宗乙队、临川阁甲队、孤女宗甲队、合欢宗乙队、万法宗乙队、青城派乙队、镇海宗乙队、正心派甲队、怀心派丙队、青城派甲队、断冶门甲队、绣像宗乙队、黛宗甲队、蛮宗甲队!” 青城派乙队是魏西这支队伍,她心里大致有数,倒是青城派甲队表现出乎意料。 魏西记得那队是王氏兄妹和唐颐,领着赵大嘴一干弟子,实力中规中矩。 “万剑宗实力好强!两支队伍稳坐第一第二,不愧是宗门之首!” “万剑宗的刘毅师兄可是半步结丹,吞海宗那个棘手的鲛人就是他斩杀的!吞海宗前面那么多分,全让万法宗得了去!” “别说万法宗,就是东夷的门派都不是我们比得过的!瞧见没有,前四名可都是东夷的门派!” “那有什么?东夷本就底蕴深厚,取得优胜,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倒是青城派,那帮人不是万年垫底吗?怎么还有两支队伍残存了?” “哎呦,人家运气好不行吗?他们晋级了也好,擂台赛上还能省些灵力,让我抽到青城派的对手吧!” “乙队看见了吗?里面不知青城派的人,还有万法宗、怀心派的人,我之前还看见那个财大气粗的武阳王塞了个人进去,想来也是高手!” “这种权贵,不提她自己的战力几何,侍卫的实力一定不俗,这么说来青城派这帮人运气确实不错……” “说什么呐!”有个魏西眼熟的修士打断了这些密语,“不要在背后议论旁人,口舌是非还少吗?真有什么意见,擂台上真刀真枪的打一架!” 几人被教训了一番,老实下来听镇海宗的长老公布晋级名单。 十五支队伍的成员自然是顺利晋级的,余下的七十几号人就要递延。 以吞海宗为代表的倒霉蛋宗门弟子得以晋级。 按绝对实力来讲,这几队弟子所得的分数比前十五支队伍高多了,只是时运不济,被别的门派当积分池猎杀了。 “第三轮擂台赛将在三日后举行,大家可以休整几日,期间回潮殿昼夜开放,供各宗门道友交流。”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台上有头有脸的修士都走了,各宗门弟子的议论又沸扬起来。 不过说来说去,话题还是绕着东夷门派的强劲实力,还有些话落在异军突起的青城派身上。 这些话大同小异,魏西听了几句,就被担心她伤势的秦枫架回了院子。 大抵是因为回潮殿那儿绊住了脚,没几个人。 这就让坐在石凳上龇牙咧嘴的赵大嘴十分显眼。 “这是怎么了?”连钩漌自己在秘境里走了一遭,虽说有惊,到底无险,哪想到赵师兄带着好几道血口子坐在这里。 这感觉就像同一场考试做了不同的卷子,惹人好奇。 “好说,好说,这伤看着吓人,”赵大嘴的声音印证了他的说法,“其实不重,这会儿血已经止住了。” 魏西也坐在石桌旁边,仔细打量一番对方的伤势。 “你也不是能抗伤的人,怎么还伤的这么厉害?”秦枫挂心师兄的伤势,看着眼前这两个伤员,一时间愁眉不展。 “什么不能抗伤?”赵大嘴还有精神说笑,“直接说你师兄我修为不高、打不过旁人。” “还说这些,”秦枫不管这人的胡话,双眸一转,便道:“怎么没看见几位师兄师姐?” 赵大嘴接过魏西推过来的药膏,“不是什么大伤,回潮殿那边机会也是难得,我回来歇着就好。” 说罢赵大嘴把话又转到了魏西身上,“你岁数还小,手头紧一些。心意我领了,药你自己收好。” “东西再好也是给人用的,用完了自然有更好的。”魏西心里敬重这位师兄,也不吝惜手上的东西,“这还是前几日帮着招待宗门得的药,原先备的伤药没有这个好。过两日还有擂台赛,伤势要紧。” 魏西在这些师兄师姐面前鲜少开口,赵大嘴一开始还颇为诧异,偏偏寥寥几语便令人信服,心里感慨这位师妹是个有主意的,陈周看人有两把刷子。 “那就谢过小魏的药了!不过这话你们几个都上些心,咱们青城派散漫惯了,饿是饿不到你们,资源和机缘就要靠自己了。” 赵大嘴这话是有感而发,宗门大比也给青城派的弟子开了眼界。世家的子弟也就算了,千百年的积累,哪个手里没有些好东西?符咒、法器、灵兽一个接着一个用在比赛上。 大宗门弟子手上的份例也远超青城派,筑基的弟子都有像样的法器,再看看秦枫,傻乎乎的筑了基,手上的剑还是自己从家带来的。 赵大嘴是个厚道人,这些事落在自己身上倒没什么,但自己带回来的师弟师妹比不上旁人,他心里有些难受。但宗门的情况,当弟子的心里也有数,除了提点提点一时也没有旁的法子。 “师兄还没说怎么伤成了这样?”颇为好奇的连钩漌出言打断了赵大嘴的沉思。 “确实,方才还想讨教,你们碰上那些队伍了?”秦枫惦记着积分榜上的“奇事”,耽误到现在才问了出来。 提起这事赵大嘴面色有些古怪,半晌才道:“......有些运气,我们那队有钱粮丰,一路顺利到了第七层。” “你们唐师姐在第七层跟回了家一样,我们刚在第八层冒头,就撞见了两支混战的队伍,抵抗了一会儿便被冲散了队伍。” “怀心派有一队人撞见了我在煮饭,”赵大嘴一边涂药膏一边回忆道:“……我在里面放了点药,他们就被淘汰了。” 魏西原以为自己借着蚂蚁一路通关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自己跟师兄比起来还是少了些创意。 果然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师兄做饭确实好吃,”连钩漌挤出了这句话,“这么问咱们同怀心派也算有些孽缘,一个两个都同他们撞在了一处。” “什么话?”赵大嘴又疼又想笑,“凑巧罢了,倒是你们表现的亮眼,镇海宗都被压了一头。” 秦枫三言两语把这事归结到外援身上,几人闲话片刻,各自回房休息。 接下来这三日魏西都没怎么出屋。 一方面是因为她撒开手让秦枫自由发挥,另一方面则是连钩漌致力于把八卦带回来。 魏西把这些八卦梳理了一番,留下有用的信息。 完成约定的主力是秦枫,魏西针对这一情况,把秦枫潜在的几个对手列了出来。 因为秦枫剑术高超灵力充沛,魏西把潜在对手集中在筑基中的修为。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尤其是修仙界,哪个宗门没有两个天赋异禀的苗子? 鲜少有魏西这样的炼气选手晋级。这不到一百九十号人,其中有近百人都是筑基的修士。 炼气的修士大多是魏西的同期,多半是在门派带队的师兄师姐带着在秘境里存活的。 不过秦枫是天才中的天才,通过评估战力,魏西发现秦枫对上各门派炼气上的修士,对方输的毫无悬念。 因此魏西圈出三位筑基中的修士。 第一位是临川阁的夏满,法修。据传此人根骨是火属性,隐约有克制秦枫之相。此外,秘境中一己之力斩杀第九层的沼泽毒菌兽,是个强劲的敌人。 第二位是孤女宗的周双臾,剑修。继承了孤女宗的优良传统,这位修士一手明霞剑法出神入化。但让魏西觉得棘手的是她懂阵法,擂台赛的空间狭小,不便拉扯。若是遇见精通阵法的人,秦枫怕是要吃大亏。 最后一位是个熟人,合欢宗的子车汨。因着世人对合欢宗的误解,魏西对其初印象也只是对方很温柔明礼。 偏偏这位颇为神秘,连钩漌一通打听得到的信息少的可怜。 只知道子车汨在秘境里干掉了一只鲛人的队伍,护住了惊慌失措的师弟师妹。 就连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魏西,也只记得对方穿了身鹅黄色的衣衫。 其他人的情报已然摸的七七八八,只有子车汨仍像团迷雾,已然是秦枫入围前三十路上的最具威胁性的对手。 魏西想了半天,也只能告诉秦枫多加小心,毕竟能在合欢宗打出伤害的修士绝非等闲之辈。 第一百七十三章 擂台1 三日转眼就过,冯晓天特意跑过来给魏西诊脉,确认人没事,几人才一道去珊瑚湾。 “久闻珊瑚湾风景如画,没想到第一次去居然是参加比赛。” “听闻鼎辛门冯家世代居住在凝云塘,想必也是风景秀丽,那日借了冯道友的光,游览一番才是福气。” “别说你了,我都三四年没回过家了,”冯晓天摸了摸下巴,眼中有些化不开的乡愁,“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安守乡土固然舒服,到底辜负了一身本领。” 每次见到冯晓天,魏西总是好奇他为何不在鼎辛门。只是好奇归好奇,别人的事不碍到她也无需追根究底。 “说起来冯道友医术拔尖,”连钩漌是不怕事大的,直接问了出来,“怎么专攻了法修?” 这种问法就连魏西都觉得冒犯,秦枫赶紧解围道:“你这两日闲逛,性子越发野了,乱说什么!” “没事,”冯晓天面容平静,“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冯晓天性子颇直,此时说这话可见是真不在意,魏西三人讪讪一笑。 “冯家也算是世家大族,只是东夷不似北疆,世家斗争也就愈发激烈。我上头有两个兄长,个个都是天资极佳的修士,自有他们继承衣钵。” “况且我于人情世故上不大通,真要是修了家里的道,日后免不了迎来送往,倒不如当个自在的法修,逍遥一生。” 连钩漌挑起这个话茬,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冯道友赤诚待人,我们都知道。” 见三人挨在一处,冯晓天抚掌笑道:“我头一次见这两位,说话便不中听,当场陈师兄便教训了我。” “人后陈师兄也是没少操心,如此一来,我也知道自己的错漏。不过我觉得你们几个对胃口,这些事告诉你们也无妨,免得你们心里犯嘀咕。” 冯晓天这话说的坦然,魏西不免有些汗颜,心里感慨人有千面。之前觉得这人心不坏,就是说话有些不过脑子,如今看来这人心胸坦荡,强出世人百倍。 氛围转向轻松,魏西投桃报李,把这几日梳理的情报说给秦冯二人听——也就这俩人能用的上。 “你们消息蛮灵通,”冯晓天对宗门大比不算上心,自然也没搜集消息,这会儿听到魏西侃侃而谈,倒也生出些争强的心思。 “不过那三样奖品,和你们几个都不大匹配,真要是想寻些合适的,重霄夜会更合适些,还有东西的海市。” 冯晓天真的有一种天赋,好话都能说的人膝盖隐隐作痛。 魏西也不能说自己因为五百块上品灵石把自己卖了,只能顺着话头问重霄夜会和海市的事。 “这两个都是修仙界有名的拍卖会,上到奇珍异宝,下到情报灵石,都能在拍卖会上买到。” “论起来,你们青城派在北疆,去重霄夜会方便些,毕竟在重霄派的重城开,少赶些路。” “重霄派?北疆的门派吗?” 冯晓天大大咧咧道:“啊,忘了,重霄派不听万剑宗调令,是北疆几个刺头之一。重霄派实力强劲,比之万法宗毫不逊色,就连灵石,他们也不见得比我们少!” 魏西自己本是莒国人,小时候不觉得什么,如今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站在修士的角度,略略一想便知重霄派实力不俗。 北疆大半都被莒国控制,修仙界又有以万剑宗为首的联盟,夹在两股势力间屹立不倒,重霄派当真强悍。 听冯晓天这意思,北疆这样的门派还不少,看来门派也同人一样:常年处在高压下,实力便愈发强劲。 不过魏西自觉是个小人物,仙途无妄,保住小命挣灵石才是正事。这些个闻道堂都不教的势力,自己同它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说话间,几人便到了珊瑚湾。 珊瑚湾名不虚传,果然是海天一色掬着捧白沙,让人瞧一眼便心旷神怡。 更妙的是那些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珊瑚,此处的珊瑚并非淹没在海水里,而是长出海面,一派天成。间或有长着翅膀淡绿色灵兽穿梭其中,细看是它们所到之处升腾起氤氲的水雾,为珊瑚生长提供良好的环境。 “好漂亮的珊瑚,瞧着不像是常见的品种。”秦枫难得不顾仪态,探头探脑地赏珊瑚,带着连钩漌也兴致勃勃点评起珊瑚的色彩搭配。 之前杜副将派人送来的箱笼里有两座珊瑚制成的摆件,秦枫看着喜欢就摆在了屋里。这事同住一屋的魏西知道,因此开口道:“你们两个喜欢,待会儿问问镇海宗的人这是什么品种,趁着在东夷,淘几株带回去玩。” “这品种可不好找,”冯晓天见多识广,“你们瞧着是珊瑚,实则那些飞来飞去的灵兽才是本体。” “这东西叫汐巢,海生海养,亲水亲风,娇弱得紧,也就是镇海宗占据天时地利,才能养起来这么一片。” “那些珊瑚就是它们筑的巢,真喜欢就得带灵兽回去养着,瞧着这一片珊瑚,估计这些汐巢能有三百多年了。” 魏西心里犯嘀咕:珊瑚好看是好看,要是真养起来,岂不是惦记人家灵兽的房子,有些不地道。 冯晓天从不让人失望,他立刻道:“不过这一片可都是上好的药材,别看这些东西长在海里,治疗风湿最好!” 闻言魏西默默挪了一步,给这位拆迁大师让地方。 “我看也只是颜色鲜艳点,”连钩漌听背书觉得没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道:“怎么没见擂台?“ 打从进了镇海宗,“擂台”这两个字就在魏西耳朵里乱撞,这会儿别说是连钩这个爱热闹的,魏西也被勾出几分好奇。 没了师兄约束,冯晓天直接同魏西几人站在一处,等着擂台赛开始。四人又闲话了几句,最后一批参赛的修士也到了,高台上观赛的人也到了。 镇海宗的掌门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时辰到!比赛开始!” 身后传来轰隆的声音,魏西扭头去看,珊瑚湾的中海处升起了十座石台,隐约有灵气波动,虽说刚刚解除盐水卤的命运,可瞧着没有沾上涓滴海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擂台2 “大家都看到了,”镇海宗掌门乐呵呵道:“后面的十座石台就是大家展示实力的擂台。” “擂台上已经镌刻了阵法,也是替死一回,被替死者为输。希望各位不要有顾及,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 这那是让人充分发挥,魏西吐槽道,明明是让人往死里打,左右打不死人。 “这玩的也太大了,”连钩漌低声道:“听说从秘境里出来,好些修士睡都睡不安稳,还经常晃神。” “闭关苦修倒是不吓人,”秦枫反驳道:“只是那样不就是空熬寿命吗?命悬一线反而有助于修行,宗门大比机会难得,抓住机会提升修为才是正理。” 这种事情本就是见仁见智,大家说了几句便继续听规则。 “本轮淘汰赛共一百八十四人参加,两两对决,胜者晋级,共八轮比拼,决出前三名。” 事实证明,宗门只管住不能死人这一条底线,赛制设计充满了原始古朴气质。 魏西迅速在心中算了一下,应该有一轮有人轮空晋级。 关键是第二轮剩下四十六人,第三轮剩下二十三人,无论截取哪一轮的人数,胜者人数同试炼奖励给出的三十人名额不符。 魏西要想完成和厉淳的约定,稳妥来讲,她要撑到第三轮胜利。 对于炼气中的魏西,有点难,但不碰上筑基的修士应该可以努力一下。 轮空的事,对自己运气颇有数的魏西根本不考虑。 魏西的担忧成了现实,镇海宗掌门紧接着就宣布了匹配机制。 “每一轮的对手都是随机匹配的,有了这些阵法,双方修为差距悬殊也不必担心性命。” 镇海宗掌门越说越骄傲,继续道:“宗门大比本就是为了磨练弟子,修为上的差距可以通过智慧、勇气等弥补,万望各位全力以赴!” 魏西人都麻了:智慧、勇气固然能弥补一方面,可这一部分又被法器、符咒拉开了。 “这赛制设计,”冯晓天嗤笑一声,“还是挺照顾人面子的。” 没等人问,冯晓天便把答案抛了出来,“若是哪个宗门面上不好看,试炼不足的那几个名额就是可以操作的空间。” “若真是如此,这赛制才是好设计,”连钩漌挑眉道:“咱们再怎么卖力都是给别人看的,感觉这些宗门放在一块吓唬人才是重点。” 话糙理不糙,宗门大比对这些小弟子是交流切磋、提高修为的平台,在各派掌门的眼里则是商量事的契机。此事无关理念,差异只在身份站位上。 镇海宗的掌门掐了个法诀,空中浮现出本轮参赛选手的名字,伴随着灵力的流动,这些名字开始自动匹配。 魏西看着那些淡金色的名字,眼皮跳个不停,尤其当自己的名字同带着“万剑宗”、“临川阁”前缀的名字擦肩而过时,魏西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片刻后名字的匹配完成,几家欢喜几家愁,一时间珊瑚海人声鼎沸。 “青城派秦枫对黛宗龛贡嘎、青城派连钩漌对万法宗李淑慧、正心派董鱼对万法宗冯晓天,”魏西快速找到几人的名字,“绣像宗艾碧娜对青城派魏西。” “黛宗和绣像宗,你们姐俩是真的惨!”冯晓天颇为诧异,毕竟南江和西域的宗门并没有来许多人,能碰上都算是稀奇。 “不好对付吗?” “若是剑修和法修,我敢说除了万剑宗的那几人过来,否则秦枫稳赢,”冯晓天回道:“黛宗玩虫子、绣像宗玩召唤,难打得紧。” 没被提到名字的魏西还在找葛沧的名字,“你同正心派的人打,可有什么把握?” “正心派的基本功出了名的扎实,这个董鱼,你方才不也提过一嘴吗?筑基中的修士,打是能打,别让他近身就好。” 此话并非冯晓天自吹自擂,他本就是法修,擅长群体攻击和远程攻击,对上正心派的剑修,同修为慢慢耗尽对方灵力就可取胜。 “冯兄,”顺杆往上爬的连钩漌讨好道:“你们门派那个李淑慧,大概是个什么水平?你看我有没有一战之力?” 冯晓天斜瞥了连钩漌一眼,才道:“淑慧与我同届,修行刻苦,人也聪明。” “上月淑慧突破筑基,门中长老替她测过根骨,火属性,纯度不低,因而善用火属性法诀。” 连钩漌的笑容立刻转换为哭丧脸:怕什么来什么,这要是被点了,自己可真就是灰飞烟灭了。 不知内情的冯晓天想起对方在秘境里表现不错,便掏出一样符咒递给连钩漌。 “这是水甲符,催动后使用者身上有一层水甲,擂台又在海上,有源源不断的亲水灵气补充。我估计你穿上顶天撑一刻钟,要是能在时限内解决,算你走运。” 连钩漌纠结到脸成了苦瓜:这东西穿上,虚弱的自己七天内别想动用灵力;可是不接,自己被点了那就是真的着火了。 “我可以直接认输吗?” 闻言冯晓天面露疑惑,紧接着诧异接管了他的表情,“……规则上没说,……应该可以?” “青城派的弟子以前没认输过吗?” “擂台赛全是宗门大比的固定项目,据我所知,青城派鲜少有闯进擂台赛的修士……” 冯晓天及时收住了自己的下半句话:进入擂台赛的青城派的弟子,往往上台行完礼就被击杀了。 “没事,凡事都有第一个人去做,”连钩漌大言不惭,远离“水深火热”的他笑容灿烂,“打打杀杀多不好!我为宗门大比带来和平!” 秦枫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不把贫嘴的功夫放在修行上?我看你也不必画符咒了,把灵力往唇舌上灌,哪日言语成仙才算厉害!” 连钩漌做了个鬼脸,生怕秦枫不拿告寒抽他。 “你还是好好打一场吧,”魏西出言道:“也好兜售你的符咒。” 被青城派逆天程度震惊到的冯晓天连连称是,立刻把水甲符塞进连钩漌的怀里,生怕闹出什么上台就投降的丑事。 盛情难却,连钩漌谢过冯道友,摇头道:“天底下那么多灵石,有的灵石就不是我该挣的。平日里遇见要命的事跑不了,今天好容易轮到我做主,自然怎么省事怎么来!” 因为擂台数量有限,第一轮要打九十二场,半空中牵手手的金色文字自动分成了十行。 坏消息,连钩漌的名字在第一行,青城派的脸掉在了起点;更坏的消息,魏西的名字在最后一行,不情不愿的成为了本轮比拼的压轴戏。 第一批修士通过海鱼搭成的桥登上了擂台。 魏西几人远远观战,试图记录精彩瞬间。 站在擂台上的连钩漌昂首挺胸,丝毫看不出他要不战而降。 李淑慧是个高挑的女子,生了双艳光四射的大眼睛,衬得万法宗赤色的道袍色彩愈发浓郁。 “连道友好!”“李道友好!” 被叫错姓氏的连钩漌丝毫不在意:这位姐不放火,叫自己小漌都无所谓。 诚如冯晓天所言,李淑慧很是刻苦,刻苦的人一般都较真,因而客套完毕她立刻手掐法诀,准备先发制人。 却听见对面青城派的修士开口道:“李姐姐不必浪费灵力了!我投……” 没等连钩漌说完,他的嘴便被一道法诀封住。 又诚如冯晓天所言,李淑慧很聪明,聪明听出对手要投降,立刻封住了他的嘴。 第一百七十五章 擂台3 连钩漌嘴巴鼓得同河豚一般,“投降”、“认输”这两个词轮番从他喉头滚过,偏偏冲不破嘴上的枷锁。 越是低阶的修士越容易被修炼的路径影响。 李淑慧本就是火属性的根骨,才筑基的她难免脾气暴躁,加上性格较真,对方将胜利拱手相让只会让是对她的羞辱,如何不火冒三丈。 “连道友不必谦让,”李淑慧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既然上了擂台,那就拿出本事来,好好同我比试一场!” 说罢便轰出带着火焰的一拳,直奔连钩漌面门而去。 连钩漌心里叫苦不迭:我哪有什么见得光的本事?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眼看那火焰已经近在咫尺,连钩漌立刻扔下一张迷雾符,一晃身,堪堪躲过了这一拳。 李淑慧哪里知道连钩漌之前是个颇有手段的惯偷,见对方躲了过去,更是以为他方才是轻视自己,火气愈发旺了,冷笑一声,抬手便点燃了这片迷雾。 藏在迷雾中的连钩漌眉头紧锁:虽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但对方已然是恼了自己,若是旁的还好说,自己生抗了一拳淘汰罢了。 偏偏这人是个火属性的法修,连拳头都要带上火焰,自己沾上半点火星,这副身体便别想要了。 连钩漌可不想回到本体画中,一场恶战迫在眉睫。 几个呼吸间,连钩漌制造的迷雾便被焚烧殆尽。 李淑慧催动灵力,双手在空中快速绘制个图案,利落收笔,火焰箭雨倾泻而下。 这一招就是要让连钩漌无处可逃。 连钩漌根本没打算动,捏碎了一张成本价二十块上品灵石的符咒,一堵高大的冰墙拔地而起,把他遮得严严实实。 透过冰墙,连钩漌看到火焰箭扎在冰墙上,既肉疼又庆幸。 肉疼的是自己荷包惨遭割肉,庆幸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连钩漌正经的符咒能画的并不多,毕竟他没气府也没根骨,只有能装灵气的肉身,大概也只有炼气中的水平。 不过魏西烧人裤裆这件事让他印象深刻:在有限的条件下,通过细分领域,达到有的放矢、药到病除的目的。 所以连钩漌缠着魏秦两人把他能画的几种符咒横向试验了个遍。 他方才使用的烟雾和冰墙都是隔壁的隔壁土木系常用的封墙术的变体。 如今免去他一通火烧,也不辜负他画废的那些符咒。 连钩漌眯眼看着火箭后挥舞着火刀的李淑慧,扔下一枚迷雾符隐匿身形。 开什么玩笑,这冰墙可是秦枫灵力灌的。秦枫灵力多的没地方使,放了十足十的量,能劈开就怪了。 果然李淑慧的火刀碰上冰墙就发出了哀鸣之声,竟被冰墙外溢的冰属性灵气生生冻住。 连钩漌脸上的笑容扩大,他身上符咒多的是,一时片刻对方也奈何不了他。 法修最麻烦的一点就是灵力耗费远超剑修,因而挑选弟子时非常注重气府的大小。 李淑慧能拜入万法宗门下,气府宽敞远胜寻常修士。连钩漌的打算就是用手上的符咒,加上自己风骚的走位,生生耗光对方的气府。 一个憋足了劲要打,一个使出浑身解数要躲,两个实力相差悬殊的人反而打起了拉锯战。 台上人打的有来有回,台下人渐渐觉出了不对劲。 “连钩道友原来只是嘴上说笑,”冯晓天感叹道:“淑慧也是门派中数得上的弟子,居然也能打的有来有回。” 太天真了!魏西心里的小人脑袋都要摇成拨浪鼓了:连钩漌嘴上怎么不着调,行动上却诚实的很,爱惜自己的小命远胜世间万物,这种出风头的时候,画妖唯恐避之不及。 恐怕是出了什么茬子,他用了水甲符会虚弱,又不能惹火上身,只能硬着头皮招架对方。 “宗门大比总归是大场合,”秦枫赶紧替连钩遮掩,“就算是输也要全力以赴。” 魏秦两人交换了眼神,只是现在也帮不上连钩漌,只能希望对方别输得太惨。 “冯道友,”干着急的秦枫按下心头的焦躁,试图给连钩漌全身而退找些理论依据,“你了解淑慧姐,你看连钩能不能输得没那么惨?” “我同淑慧不算熟稔,”冯晓天倒是不藏着掖着,“她师傅就常年闭关,她们师兄弟几个也有样学样。” “不过缺少实战经验,我要是她绝不会跟连钩道友硬耗,也不会用这么大范围的法术。” 冯晓天一针见血,指出了同门对战中的问题。 “连钩漌身上有不少符咒,”魏西出言安抚道:“他的性格你也知道,旁人轻易伤不到他。” 连钩漌不知道自己两位好友为他捏了好几把汗,他现在全神贯注躲避对方的火球。 李淑慧大开大合,箭雨又是火绳,接着又弄出一条鞭子抽得破空声连连。 现下又弄了一串半人高的火球,生怕连钩漌着凉一样。 连钩漌在心里直骂娘:这人怎么用不完的灵力!自己花的可是货真价值的灵石!天杀的! 可他面对花样百出的火实在是发怵,除了铁杵磨针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李淑慧虽说缺少实战的经验,可人不傻,折腾了这么半天隐约猜出了对手的意图,暗骂自己脑子不灵光,只一个劲堆着火系的法术,险些着了对方的套。 想通关窍,李淑慧立刻改变战术,施了个流沙术,丢在连钩漌脚下,想要困住这个跳来跳去的修士。 李淑慧若是继续下猛药,杀机暗藏,连钩漌也就被蒙在了鼓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攻势骤然减弱,连钩漌自然察觉有异。 实力差距过大,机会转瞬即逝。连钩漌作势被困住,卖给对方一个破绽。 眼见连钩漌身陷流沙,李淑慧凝火成剑,一箭步上前,作势要刺穿对手的胸膛。 连钩漌捏碎自己夹在指间的剑意符,裹挟着寒意的一招剑术劈向闪躲不急的敌手。 “七号台,青城派连钩漌胜!” 擂台虽然能保双方性命,但吃一堑长一智,选手受的伤擂台一概不管。 连钩漌赶紧去扶倒在地上,惨遭开膛、口吐鲜血的李淑慧。 李淑慧听连钩漌口中呜呜囔囔,解了他嘴上的禁制。 “对不住,对不住,伤到师姐了!”连钩漌道歉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对着伤员一顿输出。 “不必......”李淑慧抠出两颗丹药吞了下去,“是我技不如人......你不必道歉,是我唐突......封了你的嘴......” 本只是比试,犯不上见血,若非自己不能沾火,怎会将人伤成这样。偏偏伤员口中并无怨怼,饶是连钩漌这样脸皮厚的也有些脸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擂台4 “淑慧姐!”一个圆眼圆脸的少年拎着药箱窜上擂台,强行挤开连钩漌,熟练的施展治疗法术。 “那个……”连钩漌小声提醒道:“伤口处附着寒灵气,你最好先去掉……” “你还在这儿说!一个炼气的修士用偏门左道的东西伤了师姐,我……” “闭嘴!”李淑慧本就在压制体内横冲直撞的灵气,这会儿又听见师弟口出不逊,一声怒喝,翻涌的气血压不住了,又吐出一口血。 “师姐!”圆脸少年担忧不已,一搭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股灵气怎么如此霸道!必须想办法逼出来!” 闻言连钩漌脸上愈发无措:他是真没想到秦枫一招就能把人伤成这样。偏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尴尬的立在一旁。 能封印修士招数的符咒需要结丹的符修绘制,而且封印的招数最高也不过是绘制者的同阶。 这张封印招数的符咒是连钩漌花钱买来做学习模板的。研究了一番发现自己现在弄不来,又心疼自己花出去的灵石,便封了秦枫一招。 这会儿功夫,万法宗正经的医修过来诊治。 挤人者人恒挤之,圆脸少年也同连钩一样站边边了。 医修查看了一下伤口,立刻拿出一颗碧莹莹的丹药给伤员服下,这医修可不是半吊子,李淑慧的状态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连钩漌松了一口气,毕竟无利害冲突,伤到人并非他本意。 “我不耽误几位了,”连钩漌见机行事,赶紧道:“今日是我下手没有轻重,贵派别同我一般计较。” 见师姐情况好转,圆脸少年本来脸色好看不少,连钩漌这一句话,险些没把他气的骂人。 好在连钩漌跑的够快,说完就走下擂台。 走到岸边就看见小伙伴迎了过来。 “你没什么内伤吧?”眼见着连钩漌这张纸看不出什么伤,秦枫立刻关心起他有没有内伤。 “无碍,”连钩漌擦了下汗,“我刚说要投降,她就封了我的嘴,我也是赶鸭子上架。” 难怪,魏西的疑惑解了,原来是投降未遂。 “淑慧刻苦,遇见这种切磋的机会十分珍惜,”再不通人情冯晓天也知道要帮同门找补一二,“别是她以为你在逗她玩,这才出手重了点。” “怪不得她火气那么大……” 秦枫递给连钩漌眼神让他不要得意忘形。连钩漌苦笑一声:这种场合自己避之不及,哪里有他得意的地方。 场面话还是秦枫来说,“虽说是切磋,到底是伤了李道友,还望冯道友帮忙转达歉意。” 冯晓天摆了摆手,“连钩道友赢得正大光明,再说淑慧真计较,宗门大比她还怎么参加?” 说话的功夫,擂台上第一组比试结束,落败者伤的程度不一。眼瞧着李淑慧并非伤的最重的,连钩漌这才稍稍放心。 “这一批有黛宗的修士,秦道友正好当个参考。” 第二组共二十人上了光秃秃的擂台,其中有一个挂满银饰的修士,皮肤有些发红,头发高高盘起,俨然一副南江人的打扮。 四人自然把目光集中在此女身上,毕竟南江的招数防不胜防,平日又不大同这些门派往来,大家都摸不大清他们的路数。 半刻钟后,第二组比赛正式开始。 魏西她们参考的修士叫阿祖玛,她的对手是临川阁的吴泗年,两人都是炼气下的修士。 吴泗年的信息在魏西手上还是挺完整的。此人是东夷陵城人士,两年前拜入临川阁门下,师从林霰长老门下,算起来同魏西一届。 “临川阁的弟子根骨极纯,”冯晓天点评道:“秦枫的根骨就算到了临川阁也是数一数二的。” 收麦的时候,齐棠棣提过一嘴根骨的事,后来三人也求证过,因而魏西对闻道堂尚未讲授过的根骨有些了解。 修士吸纳灵气,在气府内转化为灵力。灵气松散,聚在气府里的灵气往往没有属性,这是基础的法术修士都能修习的原因。 而修士催动法诀需要让灵力在根骨中运转,根骨可以将无属性的灵力转换为贴合自身的灵力。 修士体内的根骨因人而异,不过可以大致按照五行划分为金、木、水、火、土几类。 无论修士日后能劈山为海还是削峰填谷,生下来都是一副肉体凡胎,根骨大多是混杂多种元素。结丹的修士便可以内窥其根骨的元素构成,往往以根骨中含量最高的为基准,纯度越高,专攻这一方向的成就便会越大。 秦枫步入筑基灵力便寒气逼人,是货真价实的寒灵力,根骨应该是变异冰属性,纯度极高。 而剑修之所以成为战力最强的流派,就是因为他们把剑当做了延伸的根骨,损耗最小,伤害最高。 “论起天资,气府决定根基,根骨决定高度,往往二者不可得兼,”冯晓天颇为羡艳道:“看秦枫的表现,她这两样都是万中无一的好,飞升也并非难事!” 这种话秦枫在怀心派便没少听,只是经历了诸多变故,性格不似从前那般张扬。加之她不能修炼的心病已除,不必紧紧抓着自己天赋异禀这根救命稻草,因而并未得意。 “依我看,修仙天资固然重要,还是要修心。”秦枫话锋一转,“我记得宗门招生不都是看气府吗?怎么临川阁看重根骨?” 魏西在脑中的情报中挑出了答案,“据传是修炼的路数要求,临川阁强手如云,实力不俗。” “他们祖师爷就是根骨奇佳,底子打下来了,”家族在修仙界盘踞多年的冯晓天知道的内情更多,“他们都快成根骨展览大会了!” “什么火根骨、水根骨、还有变异雷根骨、冰根骨,我记得还有一个阴根骨,据说常年在阴阳交界处待着。” “你们说这些,到底能不能看出来谁赢呀?” “林霰长老专门带土根骨的,”冯晓天正色道:“对上玩虫子的或许有胜算。” “未必,”一直盯着擂台的魏西出言道:“阿祖玛似乎并未出招。” 台上的阿祖玛看似被吴泗年连番的土刺、翻地、流沙弄的无处遁形,只是魏西瞧她面容镇定,举止从容,见招拆招,全然不似被逼入绝境的样子。 吴泗年一开始也颇为谨慎,只是催动些普通的招数,根本不让对方近身。 南江的宗门往往都是部落制,部落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些古怪东西,其中有气府的就成了修士,修炼的也都是本部落传了千年的秘法。 吴泗年心知这场比赛拖的越长,对方施展手段的机会就越多,因而加快了攻击节奏。 偏偏阿祖玛依旧从容不迫,一味躲闪。 吴泗年心一横,施法将他弄出来的泥土凝成四面土墙,要把对手活活挤成肉饼。 “到!”阿祖玛一声怒喝,密密麻麻的甲虫从泥土中钻出,潮水般涌向一脸震惊的吴泗年。 第一百七十七章 擂台5 虫潮一出,吴泗年选择自保,立刻催动灵力化沙为石,想要把这些虫子砸死。 阿祖玛丝毫不心疼:本就是数量取胜的毒虫,她家里一抓一大把,随便砸。 此招一出,台上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阿祖玛闲庭信步,几个翻身便跳到失去灵力驱动的土墙上,居高临下对着左右支绌的吴泗年扔毒蛤蟆。 疲于应付的吴泗年干脆利用岩石画地为牢,绝不让对方的虫子突破防线。 阿祖玛笑得跟春花一样明媚,反手掏出个黑漆漆的陶罐,嘴唇蠕动,吐出一串嘶嘶声,让人头皮发麻。 陶罐口探出一个三角形的蛇头,伴随着阿祖玛的命令左右摇摆。 擂台上原本依靠本能行事的虫潮开始有组织贴上岩壁,眨眼的功夫便给岩壁换了套限定皮肤。 阿祖玛吐字的速度越来越快,配合着那条罐中蛇,让人恍惚间分不清她是人还是蛇。 吴泗年心道南江人名不虚传,手段闻所未闻。他想象力有点丰富,这会儿眼皮乱跳:不会是见过这些招式的人都变成虫粮了吧? 心一横,吴泗年祭出个淘金盘。这是师傅送他的法器,只是他受制修为并未完全掌握这东西的用途,但有一样正好派的上用场。 “辨!”殊死一搏的吴泗年暴喝一声,灵力拼命往法器里灌,淘金盘幻化成数十道金光,落在了罐中蛇和一些虫子身上。 阿祖玛同罐中蛇有精神联系,察觉到危险,立刻收起了自己用精血养大的罐中蛇。 那些没被收起的虫子就惨了,金光下一刻把他们石化,吴泗年催动灵力,隔空将它们捏碎。 失去指挥的虫群立刻乱成一团,吴泗年化土为刃,泥刀铺天盖地刺向对手。 观战的几人啧啧称奇,这两人的打法别管伤害大不大,动静绝对够大。 “吴泗年的那个盘子是什么?怎么轻易就破了对方的虫阵?”连钩漌怕虫子叮,远远看着那些毒虫都寒毛倒立,因而颇为好奇破了虫潮的法阵。 “这我也不清楚,”见多识广的冯晓天也犯了难,“法器这东西有天生地长,也有炼器师炼制的,其功效有时只有炼制的人才知道。” 魏西略微看出些门道,“那个淘金盘应当标记了指挥的虫子,擒贼先擒王,没了指挥,那些虫子也就没了威胁。” 几人前后一想,都觉得魏西说的有理。 “淘金盘甄别敌人,也算是沙里淘金,”秦枫点头道:“这法器有趣。” “青城派别的不提,有一位冼华长老,论起炼器来,也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好,”冯晓天接话道:“你们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能做些合适的法器。” 三人进了青城派的门,只闻鲜花长老“芳名”,从未睹其“花颜”,更不用提定制法器了,因此只当是说笑。 几句话的功夫,擂台上分出了高低。 正如魏西所言,掌握着比赛节奏的阿祖玛胜了。 吴泗年应对的不错,只是气府支撑不住,最后被阿祖玛逮住空隙,塞了两条毒蛇,结束了这次宗门大比。 “秦枫,黛宗的人招数古怪,又是虫子又是蛇,你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面对连钩漌的问题,秦枫只说大概有了法子。 随着吴泗年的落败,第一轮第二组的十对选手胜败分明。 伤员被或是被架或是被抬,总归是下了擂台。 半刻钟后布置了法阵的擂台自行清理完毕,第三组的十对选手上台。 秦枫和冯晓天都是这一组的,带着鼓励上了擂台。 从魏西的视角看,黛宗的龛贡嘎人高马大,饶是秦枫身强体健,仅从体型来看,谁都得为秦枫捏一把汗。 龛贡嘎穿着靛青色布衣,斜挎的衣带上挂着各式的葫芦、瓶子、竹笼,里面的居民不时探出脑袋透透气。 别管打成什么样子,光看这个人压迫感和神秘感已经拉满了。 再想到阿祖玛的手段,两人同出一门,想来都一样棘手。 魏西设想了自己要是对上这些人,恐怕不是被虫子活活咬死就算赢。 台上两人抱手行礼,比试开始。 龛贡嘎左手抬起,正要送对手几只狼毒母蜘蛛,就看见青城派那个漂亮到没边的弟子仗剑起势,寒气瞬间笼罩了擂台。 秦枫这一剑一点花招都没耍,就是蓄满了灵力的一剑,排山倒海压向对手。 秦枫像一道流星,一剑撕开对方仓惶中召唤出来的铜皮蜈蚣,气势不减分毫,斩杀龛贡嘎。 “六号台青城派秦枫胜!” 蛇团成一团,缩在竹笼的角落,它的邻居是一公一母两只螳螂,正在抱头痛哭。 而它们的主人龛贡嘎后知后觉,性命无虞,但他能感受到自己整个人顺着身体中间疼。 而后脑子才反应过来,方才寒气麻痹了他的身体,这会儿撤去,伤口才开始疼。 若非是擂台保护,自己真被这位剑修劈成两半了。 不是说青城派都是混子吗?哪来的这么变态的修士?祭司我要回家! 不止龛贡嘎出乎意料,台下的魏西也没想到秦枫来这么一手。 也对,魏西人都麻了,秦枫太强了,强到大道至简,管你怎么五毒俱全,一剑结束战斗就好。 魏西心里赞叹不已,不愧是秦枫,力压群雄不在话下。 秦枫何止同阶无敌手,怕是对上高两阶的未必没有胜算。 “好!”连钩漌跳起来挥拳,“什么叫碾压呀!” 台上的秦枫抬剑,在龛贡嘎惊恐的目光中掏出张清洁符,贴在了告寒上。 秦枫没想那么多,上一组对决的时候,她便明白黛宗的人用起虫子没完没了,速战速决是最好的办法,正好她最擅长一剑封喉了。 告寒入鞘,秦枫想把黛宗这个瑟瑟发抖的大块头拉起来,谁知道对方一骨碌,自己爬了起来。 因为秦枫一出手就是致命伤,龛贡嘎虽然输了,还是活蹦乱跳的,两人自己下了擂台。 乐颠颠的魏西和连钩漌一左一右把秦枫抬了起来,一边欢呼,一边转圈。因为个头上有差距,半空中的秦枫还有些歪。 这么闹了一会儿,秦枫才被放了下来。 “我原以为你要把虫子串成串,”连钩漌调侃道:“这下好了,我吃不成烤串了!” “你比小西大两岁,却比她馋嘴多了,”秦枫揽过一旁看戏的魏西,“如今到了物产丰盈的东夷,还愁没有烤鱼吃?” 论起对秦枫的了解,与她同吃同住又有过命之交的魏西当论第一,“扬眉吐气倒是其次,不辜负自己才是值得乐的!” 秦枫一路走来,固然是心性坚韧之人,到底是受了不少熬煎,偏偏世人一句天资就能盖过。听到魏西这窝心的话,泪花一闪而过,拍了拍两位好友的肩膀。 第一百七十八章 擂台6 三人一番动静惹的周遭人瞩目,纷纷致以嫌弃的眼神。 这也不算奇怪,附近的大部分修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青城派弟子实力低微,这是享誉大江南北的“美名”,因而没人关注青城派弟子参与的比赛。 秦枫还与鏖战了许久的连钩漌不同,她赢得太快太干脆,观众听到青城派弟子获胜是真的惊吓。 但观念是不易耳目一新的,对于不同寻常但又没完全超出认知的事,人们习惯用自己的理解曲解事实。 简称硬套模板。 秦枫这种情况,台下的这些修士虽然没看到全过程,大多都认为是她用了什么符咒和法器。 有连钩漌这个前例,大家心满意足接受了这个解释。 “冯晓天还在台上?”秦枫想起这个有些交情的道友,立刻问了出来。 “还在台上,”连钩漌耸了耸肩膀,“同正心派那位打的有来有回。” 冯晓天和董鱼都是法修,两人一交手,就知道实力大致相当,不约而同收了速战速决的心思,打的十分稳健。 这两位都是气府不错,根骨稍逊,因而什么属性的法术都往外扔。擂台上一会儿飞沙走石,一会儿下刀子雨,别说伤害几何,绝对赏心悦目。 最后是冯晓天卖了个破绽,用藤蔓迟滞了董鱼的反应,化木为剑,淘汰了董鱼。 这场比赛打的中规中矩,有一种课本打架的感觉。 “虽说招式都差不多,好在旗鼓相当,”下了擂台的冯晓天同魏西她们说,“也不算白打一场。” “若是能同秦枫比试一场,想必收获更多。”之前冯晓天抱着游玩的心态,现在却被表现不俗的同辈们惊艳,想着抓住机会提高实力。 魏西心想:教科书遇上战场,两人还是在擂台上打吧,不然冯晓天伤筋动骨都算轻的。 秦枫这会儿心情好,笑着回道:“遇见的话,只管放开手脚!也让我见识见识!” 正说着话,就看见靠边的一处擂台飞下来个人,直挺挺砸进了海水,溅起老高的水花。 “九号台怀心派林沁兰胜!” 于此同时,魏西惊呼道:“赵师兄!” 在海水里挣扎的赵大嘴形容狼狈,海水倒灌进他的口鼻,身体下意识的想排出异物,却吞进了更多的海水。 青城派在场的弟子炸了锅一般,反应过来的唐颐催动灵力,腰粗的藤蔓把赵大嘴扯回海岸。 一群灰袍修士把呛水的赵大嘴围了起来。 魏西凑近一看,师兄这几日愈合的伤口又炸开,鲜血淋漓,原本干净的道袍上面全是深浅不一的血迹。 “你干什么去?”满脸不解的秦枫一把拦住表情阴寒的魏西。 “赵师兄是个杂修,本就不善战斗,这伤口比着旧伤,分毫不差,分明那个林沁兰故意折磨他!” 魏西声音不大,但语气阴狠,一听便知道她动了肝火。 魏西绝非品行高洁之人,但她能分清恩怨。赵大嘴平日对她颇为照顾,对同门也是关心友爱,此刻被人折磨成这样,别说魏西,周遭被点醒的弟子各个义愤填膺,叫嚷着要讨个说法。 忙着救治同门的唐颐道:“你们师兄伤的不轻,有什么事等他醒过来再说!” 唐颐这话说的含糊,帮着处理伤口的冯晓天可不含糊。 他本就不擅人情世故,这会儿听见唐颐的话,只听见了缺漏,并未听懂平息愤怒的弦外之音,便道:“这位道友何止是伤的不轻,从伤口来看,对方丝毫不差按着旧伤下的手,有几处地方还加深了伤口,幸好没伤到脏器!” 本来魏西的推测就让青城派一众人火冒三丈,这会儿又有药修拍板,一时间群情激愤。 唐颐人都要麻了,她目前是这撮人里管事的,两个门派闹起来,吃亏的是青城派。何况宗门齐聚,连镇海宗都捏着鼻子同吞海宗和气,青城派讨说法何尝不是打镇海宗的脸? 这头已是一堆烈火,偏偏有人赶来浇油。 身着怀心派蓝色道袍的林沁兰抱着剑款款而来。 “这不是秦枫吗?”林沁兰人还没站稳,话就先说出了口,“两载不见,秦妹妹出落的更加动人了!也是人和剑总得有一样漂亮的,不然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往日里秦枫只当这人在狗叫,今天却不能了,冷脸回道:“两年不见,有人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等林沁兰回嘴,秦枫继续道:“你为何折磨赵四方?” “秦妹妹这话可就天真了,”林沁兰细眉微蹙,偏偏嘴角上扬,“擂台比试,受些伤难免的事,怎么到了妹妹嘴里就变成我居心不良了?” 这两人拿话刺对方的同时,怒火中烧的魏西冷静下来。魏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位怀心派的修士,结合其言语,心里的猜测落了地。 赵大嘴身上的伤确实是这人有意为之,又想到新伤如此精准,怕是旧伤也出自此人之手。 偏偏她现在咬死只是切磋,哪怕是赵大嘴醒过来同她对峙,大概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位道友好厉害的剑法,”魏西死死按住秦枫欲抽剑的手,“赵师兄输得不冤。” 见对方面露轻蔑夹杂着些许得意,顶着周围人或怒或疑的眼神,魏西继续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句话‘胜败乃兵家常事’,秘境的时候赵师兄的饭送了你们一程,正应了这句话。” 魏西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继续道:“赵师兄于菜肴上颇有心得,他那些菜谱也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道友也是有口福的!” 眼瞧着对方脸色越来越黑,魏西也不肯轻易放过她,无比做作的捂嘴一笑,“不过赵师兄的刀工可是数一数二的好!昨个还指着身上的伤同我说,刀工是厨子的基础,看他身上的伤痕,便知有的人用剑还不如他的菜刀,那叫一个寒碜!” 林沁兰确实是赵大嘴误打误撞用菜淘汰的,一想到青城派废物做的菜里不知放了什么,金尊玉贵的林小姐胃部翻涌。 没想到青城派这小姑娘嘴叭叭个没完,还敢讽刺自己剑术不精!烂泥门派里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林沁兰也就比秦枫大半岁,顺风顺水时还能维持住自己一张体面的皮,这会儿被看不上的人贴脸开大,便也不装了,一个跨步举剑便要打。 魏西躲都不躲,黑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寒光一闪,告寒斩断了林沁兰的佩剑。 “林道友,”连钩漌把魏西挡在身后,沉声道:“这可不是擂台!” “好!”气急败坏的林沁兰把断剑扔在一边,指着秦枫道:“人以类聚,你也算养了两条好狗!” “道歉,”面色阴沉的秦枫吐出两个字,“不然你的手指头别想要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擂台7(感谢剑灵突然烤面包的打赏!) “道什么歉?”见老对头摆臭脸,林沁兰笑出了声,“擂台上的事谁说的准?你还以为有人给你撑腰?” 秦枫冷冷道:“给赵师兄和魏西赔不是,不然我让你找不到腰。” 告寒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寒气,分明是秦枫已经开始蓄灵力了。 林沁兰面色不好看:在怀心派的时,秦枫断过她不下十把佩剑。原以为被撵去了青城派,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此生怕是再难出头。 今日林沁兰收拾了秘境里不识趣的杂碎,撞见秦枫便想羞辱一番。这人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硬,不料居然能引气入体,眼瞧着是翻了身! 嫉恨之余,不免想起此人进门派是何等的耀眼,连自己的风头都被她压了下去。 林沁兰还想撑起自己的架势,鼓着腮帮子便要还嘴,眼皮一掀便看见秦枫面无表情,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我下手太重,伤了赵四方,”林沁兰说话又急又快,全然没有道歉的意思,“言语间又惹了魏道友伤心,实在是无心之失!” 这番话处在避重就轻和颠倒黑白之间,秦枫自然是不肯,对付这类人她手段粗暴惯了,还是那句话,刀子剐在身上就知道疼了。 秦枫的剑又快又狠,瞄准了林沁兰的手腕。 林沁兰早有准备侧身要躲。只是秦枫已是蛟龙入海,早非昔日有名无实的修士,岂能让她躲了去? 眼睁睁看着剑锋到了眼前,惊惧抢占了林沁兰心头的高地。 一道金光闪过,刀身撞上告寒,截断了这招,金蓝两色两股灵力炸开,将周遭的白沙震荡开来,魏西和附近的几个修士亦被震得后退几步。 秦枫下一招刺破这尚未消散的灵力,一点寒芒这回要剜了对方的一双招子。 细窄的刀身如同游蛇一般,悄无声息却又先行一步,再次拦下了秦枫的杀招,旋即翻转劈向还欲进攻的秦枫。 秦枫这下只能回防,蓄满了灵力接下这一招。 “两位师妹怎么在这儿动起了干戈?可是我们招待不周?” 郑铎出来便为摆平事端,这会儿把刀收在手上,人却站在秦林两人间。 “这位道友!秦枫她疯了!好端端的说着话,她提剑便砍!”林沁兰躲过刀剑却被灵力划破了脸,偏她顾不上自己往外冒血的伤口,只想着让秦枫受罚。 秦枫在边境经历过风沙,性格刚正不提,手段狠绝倒是学了十成十。 方才她明知有修士要拦,还要给林沁兰一个教训:正因为有人要拦,才要抓住机会,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秦枫冷笑一声,“你倒是会做戏,自己的错处一字不提,擂台倒是委屈你了,戏台子才配得上你!” “......秦枫!”肺都要气炸了的林沁兰面上还维持着委屈,“我是哪里得罪了你!竟被你如此羞辱?” 魏西捏了一把秦枫,向前一步,冲着郑铎行了见面礼,“辛苦郑师兄跑这一趟,不过是两位旧识切磋罢了。” “你!” “擂台上比试,尚且难免受伤,”魏西根本不给林沁兰张嘴的机会,拔高了好几个音调,“何况这一时技痒没有防护的切磋,倒是累得郑师兄过来查看。” “既然是切磋,想必也分了高下,”郑铎立刻加固这个递过来的台阶,“省着些力气,还有好几轮擂台,那才是一展身手的好时候。” 既已分了高下,秦枫可是好端端的站着,败犬是谁不言而喻;一展身手,各路修士的神识已经铺了过来,谁把事情闹大就是不懂事。 哪怕是怀心派的弟子陆陆续续赶了过来,林沁兰也不能多计较,狠狠瞪了一眼魏西,看都不敢看秦枫,带着同门离开了。 郑铎不是来做判官的,见两队人马已然散了,同魏西颔首,拎着刀离开了。 青城派修士大多不是硬茬,没了激愤撑着,便软了下来。正巧赵大嘴那边伤势处置的差不多了,这些修士便忙着把赵大嘴抬回住处。 等人走得差不多,按耐不住的连钩漌问道:“怎么方才不向郑铎说师兄的事?好歹也让那人得几句申斥!” “你自己都说了,得几句训斥罢了。”魏西这会儿没了看比赛的兴致,眼皮耷拉着,回道:“赵大嘴被折磨的再惨,也有比试这层扒不下来的皮。” “况且,”顺着魏西的视线看去,林沁兰正被三个药修围着处理伤口,“这头动静不小,除了郑铎,谁过来了?” 在这件事上,魏西虽然上过头,但清醒的比谁都快。 从郑铎出场,她便知道这事只能被粉饰过去。青城派和怀心派都没有管事的站出来,这事便只能是小孩不懂事。 镇海宗需要人出来控制场面,又不能掺和太深,郑铎这种修为上能压住秦枫、理论上还是弟子的人最合适。 青城派的作风一贯是不等刀来脖子便洗好了,没人来处理很正常。魏西想不明白怀心派为何没人出来,总不能是不和青城派一般计较吧? 毕竟怀心派没少计较,魏西入门两年撞见过好几次。 “赵师兄的事怎么办?”连钩漌知道魏西说的有道理,因而更加烦躁,“看伤口他遭了不少罪。” “林沁兰这人欺软怕硬,”秦枫收剑入鞘,“再遇见打到她害怕也就罢了。” “你把她打怕了,她害怕的是你,”连钩漌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赵大嘴还是她眼里可欺辱的对象。” 闻言秦枫面露难色,“虽然林沁兰不是什么大能,赵大嘴自己能威慑她......有点痴人说梦。” 魏西收回了自己目光,“我瞧她似乎不清楚你的实力,怎么一开始还很忌惮你?” “我怎么知道,”秦枫就差没翻个白眼了,从头到脚都透露出极为清澈的不解,“头一次见面她就给我使绊子,那时候我......离了莒城,有些魂不守舍,吃了些亏。” “反应过来,她从我这儿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了,直到我离了怀心派。” 第一百八十章 擂台8 “今日观其言行,还真是分毫不改,”秦枫眉头一皱,“倒是赵大嘴,碰见这人落得一身伤......” “强为赵大嘴出头未果,着实可恨!”连钩漌愤恨道。 可惜再怎么恨,他也是实力不济,这么一想更是气的眼前发黑。 “赵大嘴现在还没醒,等他醒了再提此事吧!”魏西嘴上这么说,心口升腾起一股闷气。只是她不愿多想,强压下这口气,暗暗劝诫自己要沉得住气。 这头的大戏起承转合,擂台上的人也是一波接着一波,接连几组都是些不大出彩的低阶修士,或是实力悬殊迅速结束战斗,已然到了第七组。 这一组的三号擂台有个绣像宗的修士,名唤辛尚飏。因为魏西的对手与这位出自同宗,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此人身上。 偏偏魏西放眼过去,根本记不住此人的长相。 魏西记性不差,主要是绣像宗的修士......很少有正经穿衣裳的,寻常弟子还好,裸露的皮肤上层层叠叠纹了好多花纹,倒像是审美堪忧的贴身衣裳。 只是这位辛尚飏入门时日短,上半身也就两组花纹,人又生得白净,往太阳底下一站晃得人眼睛疼,任谁也很难注意到他的长相。 不打紧,此人最重要的是展示一下绣像宗的手段,魏西撑着精神观战。 白露阁中也有些关于绣像宗的记载。 绣像宗的祖师萧三是中州权贵家生的奴才,如今如日中天的莒国当年也只是中州人口中的边夷。 萧三作为伴读陪着自己主子游学,途径宿州于灯会上偶遇一才女。主子心生爱慕想要一亲芳泽,又苦于自己相貌丑陋,便让自己形貌英俊的伴读背下自己的作品同才女相交。 虽然不清楚“相貌英俊”这一形容为何广泛流传,但文墨上并不十分精通的萧三完成了任务,让主子这个名头抱得美人归。 魏西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被蒙骗的妇人发现所嫁之人并非心上人的错愕,而惊喜接二连三,自己的心上人居然是卑躬屈膝的奴仆。 总之,三个人都不会好过。有一夜事情终于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醉醺醺的主子用蘸着染料的针在萧三脸上刺下密密麻麻的“罪”字,第二天又把萧三的身契交给了人贩子。 发着高烧的萧三就这样被发卖了,此时他面容骇人又缠绵病榻,人贩子本着能挣一点是一点的心思,将他充做熬尸油的原料卖到了西域亡仙城。 萧三被扔进熬油锅,病骨支离的他迸发出了强大的求生意志,生生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正好被收拾油渣的老头发现,萧三这才捡了一条命,跟着老头当起了杂役。 亡仙城当年是出了名的的坟圈子,地理位置又敏感,里面多的是不同风格、不同部族、不同时期的陵墓。 天长日久,那些疏于维护、无人照应的坟墓变成了阴阳不稳时最好的乱葬岗。 穿梭在乱葬岗中,萧三闲暇之余便会临摹陵墓中的壁画,一来二去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一做梦便是大汗淋漓咒骂而醒,偏他还想不起来梦中所见所闻。 从以上的故事能看出萧三不是个纯粹的好人,但他绝对是个狠人。 萧三想出了浅眠刺像的主意:维持自己浅眠做梦的状态,配合着相应的训练,一边做梦一边将关键信息刺在身上。针上蘸些让人沉睡的药粉,便于深挖梦境。 接下来的故事就有好几个版本。有的版本说萧三惹到了在此身死道消的大能;有的版本说萧三在不断的尝试中结丹了;还有版本记载萧三梦中被前辈传授密文,这些密文被他刺在身上,醒来便破解了亡仙城的秘密...... 尽管到这一步仍是众说纷纭,但这位被发卖的仆役最终成为绣像宗的开山祖师,庇佑一方。 魏西看的那本手记是许久之前一位门中前辈留下的。这位前辈在西域寻找一种材料时拜访过绣像宗,在文段的结尾批注到“鄙人观萧三之像,确是英武不凡,去‘罪’可看。 又写绣像宗所在亡仙城“阴翳诡谲,鬼影憧憧,较之北疆诸门派,独有一番景致。” 甭管那位早已身死道消的萧宗师是如何绣像的,今日的绣像宗已然分出了好几个分支。其中最为普遍的就是在自己身上刺青,刺青的内容也很简单,你梦见什么就在身上刺什么。 还有一种是给契约兽进行刺青绣像,相当于节省时间的跨物种杂交。 ......总之该门派的弟子,某种意义上还挺实诚的,身上没有就是没有。 魏西的观察对象对战的是东夷吞海宗的一位鲛人修士。 这些鲛人在秘境里吃了万剑宗修士的亏,此刻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只待宣泄出来,人族修士在鲛人眼里都一个样,招呼也不打,鱼尾一拍,海水成吨的砸下来。 这一招下来就,周围的海水都卷起了不小的海浪,亏得辛尚飏及时躲避,否则亦难逃一劫。 鲛人本就长在海里,占尽了天时地利,由于血脉的缘故,往往还能发挥出越阶的实力,这一点是寻常修士难以比拟的。 这招不好绝对不是招式的问题,只会是数量不够的缘故。 鲛人眉头都不动一下,宽大的尾巴狠狠拍了十来下石地,十多个半人高的水球向辛尚飏飞去。 辛尚飏也不知从哪里学得功法,虽然形容有些狼狈,到底还是有惊无险躲过了这些海水炸弹。 这些巨大的水球坠入海洋,炸开了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十座擂台多少都受到了波及,二号台上的两人已然从光鲜亮丽的凤凰变成了落汤鸡,出招也受到了影响。 鉴于秘境中见过绣像宗修士动过手,魏西倒是颇为好奇:这尊青花瓷到底绣了什么花纹在身上? 至于吞海宗的鲛人,魏西心里并不看好他。身为鲛人有利也有弊,这些鲛人只能驱动水属性及其衍生的变异法术,低阶修士之间的较量,招数上的匮乏决定了可选战术的不足。 又撑了过了一轮攻击,辛尚飏终于催动了灵力,胸口的花纹亮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擂台9 一个婴儿扒着辛尚飏的皮肉爬了出来,扑腾一下,便掰着自己的脚丫坐在了地上。 魏西想揉揉眼睛,她真的怀疑自己看错了:是个人都知道,婴儿是擂台上最不应该出现的生物。 不止是魏西,正在酝酿大招的鲛人也是一愣:为啥整了个人类崽子上来? 那个婴儿抬起自己的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没等措手不及的鲛人做出什么反应,辛尚飏连连后退,搞得鲛人愈发疑惑。 下一刻,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婴儿的哈欠还没打完,原本保持攻势的鲛人身体一软,不受控制的瘫软在擂台上。 在魏西震惊的眼神中,这个明显还不会走路的婴儿爬向了苦着张脸的辛尚飏。 然后,伸出了手要抱。 辛尚飏不肯抱祂,婴儿一瘪嘴,眼珠子顺着腮帮子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扯开嗓子就是嚎。 早有准备的辛尚飏捂住耳朵,得以免于魔音贯耳。但在场的人根本没想到一个婴儿的哭声能这么大、穿透力会如此之强,搅的人脑浆都要被摇成豆浆了。 魏西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她觉得灵音充当不了她的耳朵。 这会儿魏西也觉出些不对劲:在木塔秘境中,绣像宗修士召唤出来的可是虚影,台上这个声波武器敦实得很,腮帮子上的肥膘跟着眼泪珠子一块抖,哪里像个虚影。 而且瞧着辛尚飏也深受其害,像是……他控制不了这个婴儿。 闻着破绽味儿的魏西眼睛都亮了,她将眼前混乱的景象同自己记忆中绣像宗修士招数进行了对比。 显而易见,辛尚飏实力不济,只会使用身上的花纹,弄出来的东西以他的力量根本控制不了,因而此物如此凝实。 台上的辛尚飏正如魏西所想,确实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绣像。 要说他骑虎难下倒不至于:毕竟对手已经被自己的噩梦弄晕了,只待自己补刀。至于这不受控制的婴儿,辛尚飏有经验,等衪哭累了自己就爬回绣像里了。 辛尚飏却没有魏西的好心态,他是真的难为情。 打从进了绣像宗,他就不做梦了。直到带他的师兄师姐看不去了,商量了一下,给了他一瓶引梦油,睡前涂抹至太阳穴,夜里便能做噩梦。 好消息是辛尚飏做了第一个能称作绣像的噩梦,坏消息是刺出来的是个婴儿。 想到自己潇洒战斗时,使用绣像放出了个白胖婴孩,对方会因为这奇怪的绣像分心出错不假,可自己也确实像个变态,辛尚飏便浑身不自在。 正是如此,一开始他才躲闪为主,直到下定决心才用了这副【魔子渎世】。 擂台上的辛尚飏恨不得这给孩子赶紧哭完,祂多哭一声,自己的名声就坍塌一点。 辛尚飏的精神高度紧绷,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他快速给业已昏迷的鲛人一刀,接着便冷处理这个一直哭闹的婴儿。 好在这个婴孩在擂台宣布比试结果后,收了哭声爬回绣像中,世界终于清净了。 自觉丢人的辛尚飏走下了擂台,不想此事对旁人也算是意外之喜。 魏西迅速在心中制定方案:艾碧娜的修为若是能完全控制绣像,那自己便想办法拖延时间;艾碧娜的修为若是还在炼气晃悠,自己完全可以速战速决。 只是今日一见,才知道绣像宗这种剑走偏锋的门派是多么厉害。 绣像相较于剑术和法诀,更加防不胜防,稍有不慎便会中招。没结丹的两个修士撞在一处,绣像宗这种门派的弟子胜算还要大上几分。 第七组比拼很快结束,值得一提的是,第八组上台之前,有几个修士从连钩漌哪里买了些符咒。 连钩漌收了灵石,脸色好看许多,“上一次擂台便打开了销路,也没算白来一趟!” 缺乏系统且广博知识,连钩漌现在制不成复杂高深的符咒,所幸在传统符咒上做出了不少改良和延伸。 而结丹后的修士用的大多是功能性的符咒,宗门大比上擂台的可都是筑基和炼气的弟子,基础的攻击和防御符咒便有了用武之地。 找准目标客户、明确发展目标的连钩漌招呼的愈发卖力,还给人演示了产品的使用方法,主打包教包会。 遗憾的是,他目前只能卖些基础改版的符咒。 过来买符咒的几个修士都想买连钩漌决胜用的那张符咒,只是连钩漌自己手里也只有一张,哪里有多余的卖出去? 好在连钩漌的符咒实用,做工精良不提,效果也是经其亲身体验的优秀。 因而在第八组比试结束后,正欲上台的魏西被连钩漌塞了一把符咒。 因为是今日的最后一轮比赛,之前全城涣散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座擂台上的四个人。 魏西的眼里却只有艾碧娜这个对手。 艾碧娜的长相是典型的胡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让魏西想起冬日冻结的湖水;身上的穿的也不是道袍,而是件颇为清凉的无袖裙子,露出雪白的胳膊。 两人虽年纪不大,却都是不爱笑的性子。因而只是互报了姓名,便开始了比试。 一交手,魏西便知对方的修为高出自己,当机立断,她扔下一张迷雾符,在迷雾的遮挡下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个布满纹路的小匣子。 魏西往匣子盖上的凹槽塞了五六块灵石,纹路亮起后,便打开了匣子。 擂台瞬间变成了一座繁茂的森林,打了艾碧娜措手不及。 魏西判断,自己若想顺利晋级,便要不惜代价淘汰对方。决心一旦下定,资源也要跟进才能成事。 因而魏西动用了迎宾时得来的法器,法器叫【造景】,出自断冶门一位长老之手,用来给门下弟子模仿各种环境,促进修为跟上一层楼。 这东西有三个缺点:一是作用范围有限,二则本身是个一次性使用的消耗品,三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此时这座空间有限的擂台最合适不过,魏西手上举着一把弩,准备猎杀掉自己的绊脚石。 第一百八十二章 猎手 艾碧娜眉头紧锁:论起实力,对方实力逊于自己,只是这姑娘反应颇快,身形藏在了雾气里。 擂台上就这么两个人,这突然出现的森林肯定是对方搞的鬼。 符咒中飘散的雾气很快就消散殆尽,眼前早已不见了魏西的人影。 艾碧娜虽然感到奇怪,但并没有慌乱,因为实力的差距并非轻易可以弥补的。这个聪明的姑娘一眼就看出,魏西自觉实力不济,才放弃了硬碰硬。 不过,艾碧娜有些疑惑,青城派不是又穷又弱吗?这弟子哪里弄来这不便宜的法器? 优秀的门童魏西半蹲在一棵巨树上,借着重重树影掩盖自己的行踪,军用弩贴在小臂上,观察着艾碧娜的动静。 魏西用的这把弩是从秦枫那儿得来的。 小时候魏西跟着自己猎户爹学过几天弓,能拉开两斗的弓,后来魏老三担心她嫁不出去,便不让她玩弓箭了。魏西修为上来后,倒是试过秦枫那把一石的弓,拉是肯定拉不开的,再说她的准头也不是很好,于弓手这条路没什么天赋。 正好秦枫有几把莒国制式的弩箭,比弓箭好上手多了,便给了想要阴人的魏西。 相较于弓箭,弩易用不提,上弦后易于隐藏,突袭也方便,简直就是魏西的心头好。 至于弩的缺点,无非就是射程不够远,魏西是修士,材质、阵法、符咒......总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魏西对于保命的事颇为上心,打从堂口镇出来,她便总觉得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提高战力竟也成了这个懒散人的诉求。 得了这把弩魏西便着手拆解,在连钩漌的帮助下摸清了弩的结构,在弩机上做了些尝试性的改装。只是受限于自身的水平和修为,只增加一些射程。 不过对魏西来说也够用了,尤其是在擂台上,别看她弄出来的造景颇为庞大,实际上擂台还是那个擂台。 不得不说断冶门不愧是数一数二的炼器宗门,门中弟子们用的教具都设计的十分巧妙。 折叠空间是所有炼器师难以逾越的高山。【造景】这个法器另辟蹊径,缩小了其笼罩范围内的所有事物,又通过障眼法干扰困在其中人员的视觉,可谓是心思缜密。 魏西原本只知道这法器的功效,而想通设计理念却是因为灵音的表现。 这只鸟胆子不大,遇见点风吹草动便躲在魏西衣襟里。这会儿风平浪静,灵音却吓被不大的海浪吓得瑟瑟发抖,爪子狠狠地抓着魏西的中衣。 又想到折叠空间的难处,魏西便对这一法器的原理有了些贴近真相的猜测。 魏西举起弩,上弦,瞄准艾碧娜就是一箭。 身形一晃,人影倒下。 侧身躲避的魏西听见了箭矢没入树干的声音,她回头拔下箭矢,立马翻身下树。 狂奔出一段距离,魏西才停了下来,查看起自己手上箭矢。 形制、材料都和自己的箭矢一模一样。 果然,魏西随手把这只箭矢插回箭囊,看来这就是艾碧娜的绣像了。 魏西方才一箭只为试探,毕竟绣像宗这帮人同别的修士不一样,身上绣的东西都是梦里的,旁人根本无从得知。 看来艾碧娜的绣像里有一幅便是能够替死,甚至还能复刻致命一击。若非魏西计划周密,早早躲避,真的会死于自己箭下。 魏西警惕的选择了一棵树作为新的了望点,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树冠层,锁定了在树林中搜索的艾碧娜。 魏西之前观察过两位绣像宗的弟子,秘境里那位“满绣”的绣像是一个接着一个,战斗力十分惊人;而辛尚飏身上只有两处绣像——至少大家能看到的部分只有两个,因而能够使用的招式有限。 而艾碧娜的修为只比魏西高一阶,魏西推测她身上的绣像数量十分有限,自己完全可以挨个试探,从而废掉她大部分的输出。 魏西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行动上也毫不拖沓,上弦、瞄准、扣扳机、撤退,行云流水,堪称典范。 这一箭并未引来反噬,但因为魏西撤的太快,根本没有看清艾碧娜是否祭出了第二幅绣像。 魏西没有停歇,迅速在脑海中挑选下一个有利地点进行远程偷袭。 这回魏西直接选中了一处岩壁,反手抽出一张加攻速的符咒贴在箭矢上,对着艾碧娜再放冷箭。 这回魏西并没有准备躲闪,而是平静地看着自己这一箭擦着艾碧娜的侧腰脱靶。 没等艾碧娜松一口气,贴着头皮的一箭由人体描边大师魏西倾情奉献。 这两箭是魏西用来摸底的,可惜没有逼出艾碧娜的其它绣像。 已然暴露位置的魏西不再恋战,跳下岩壁,钻进树林。 对手超乎预期的棘手,魏西一边给弩上弦,一边琢磨艾碧娜的表现。 艾碧娜显然是藏着招数,魏西若想求稳,不停骚扰对方是最优解。 此招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魏西放冷箭的途中不被淘汰,二是能在法器持续时间中结束。 若真是等到法器持续时间结束,两人便从空间上实现了近在咫尺,魏西更没有胜算了。 魏西是决意要进入前三十的,不仅是担心厉淳的任务对秦枫不利,也有为自己当日考虑不周买单的意思。 现在魏西在树林里狂奔,艾碧娜在后面狂追,局面一时僵硬起来。 魏西决计不肯坐以待毙,僵持的局面必须打破。 突然,魏西极速运转的大脑里蹦出了一个想法:绣像仿佛是要回到修士体内的。 虚影也就算了,艾碧娜替死的那个可是货真价实的,还被箭捅了个窟窿倒地不起。 观摩辛尚飏那场比赛,魏西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幅魔婴可是爬回了辛尚飏体内。 一个大胆又颇具创意的想法出现了:要是自己给那个替身绣像下毒,等那玩意回到艾碧娜体内,对方岂非毒发身亡? 魏西越琢磨,越觉得可以一试。 不成功顶多损失点毒药,从卫安师兄那儿低价买一些试验品就好了。 若是成功了,魏西露出个笑脸,绣像宗不会生气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双双开挂 魏西在林子里绕了绕,为了不让对手放弃追逐战,时不时还要放两箭。 背地里魏西把灵音放了出去,灵音本来体型就不是很大,因为法器限制等比例缩小,这会儿可怜巴巴的衔着个布鼠胃袋往目标飞去。 布鼠是青州特产,这种鼠有小臂长,肚子鼓鼓囊囊的,肉是不好吃的,胃袋是有用的。经过简单处理的布鼠胃袋不渗水,加之方便易得,是风靡修仙界的液态材料贮存方式。 青州的一些门派会雇佣平民养殖布鼠,也算是一项收入。 青城派没有启动资金,弟子又不上心,这种灵石自然是赚不到。 之前魏西考虑过要不要养布鼠赚灵石,不过她本钱少,市场又已经被瓜分完了,难度太大,因而放弃了。 但为了参考买的一条布鼠胃袋还在,误打误撞这次还用上了。 魏西的方案比较简单:艾碧娜那副替死的绣像既然是实心的,自己把毒粉和水摇一摇,浇在绣像上,这样绣像爬回艾碧娜身上时,表皮上的残留的毒药就沁入了她体内。 具体的执行者是灵音,魏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抓着小树枝把放在绣像上的布鼠胃袋戳破,撒均匀,千万不要用喙去啄。 灵音拖着比自己还大一点的胃袋飞走,魏西则以身为饵吸引艾碧娜的注意力。 好在魏西方才有意往绣像的方向靠近,又一直控制着路线。 不到一刻钟,灵音就扑棱着翅膀飞了回来,站在她脑袋上耀武扬威。 一人一鸟心有灵犀,魏西满意之余不忘用布条把两条鸟腿擦干净——灵音把头拧成麻花也看不到自己的腿,谁知道她有没有粘上毒药? “魏道友,不要跑了,午饭还要吃!”带着口音的呼喊传进了魏西的耳朵里。 这话第一次听魏西满脸黑线,如今听见这蹩脚的莒国话,她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保持着自己放冷箭的节奏。 艾碧娜是真的饿了,本来她的顺序就靠后,本想着青城派的炼气修士好对付,没想到碰上了身怀法器的魏西,自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艾碧娜不是魏西,知道法器的使用时限,肚子里的空城计一出接着一出,越来越烦躁的她不再想同对手玩追逐战了。 “向祖师爷爷请安,”艾碧娜站在密林的中央,神情肃穆,手臂交叠在胸前,口中吐出一串串胡语,“晚辈艾碧娜?阿明息敏?朵加扈恳求您的降临!” 话音落下后,青黑色繁复的纹路爬上艾碧娜白皙的脸庞,原本俏生生的一张脸变的十分骇人,若有人远远看过去,很有可能将艾碧娜误认为是爬满虫子的树。 “追击,起!”艾碧娜一声暴喝,脸上的绣像爬了出来,变成了一团虚影,旋即分散开来,钻进了周围的植物里。 被虚影入侵的植物从地里冒出了发达的根系,向着魏西逃窜的方向快速蔓延。 脸色青白的艾碧娜靠着身边的树才不至于倒下。 另一边,实施毒杀计划的魏西听见后面传来的轰隆声响,扭头发现蜷曲的植物根系正从各个方向包围自己。 “这是炼气能有的实力?”饶是魏西再镇静,也不免叫出了声。 绣像宗修士的能力再古怪,也都被天道之下修仙等级制度限制。 就算是秦枫这种能够跨阶战斗的修士,也都是因为天资极佳的缘故,并未脱离天道限制。 想到这儿,魏西恢复了镇定:一则是事情没有超出认知,二则是自己都用了法器,难保对方没有什么压箱底的东西。 心理上的危机解决了,但追在屁股后面的植物已经近在咫尺。 魏西把匕首投掷出去,打断了其中一根根须。 可惜植物的数量太多了,魏西的脚已经被缠上了,这些根系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像根系反而像藤蔓一样,牢牢捆住似乎无处可逃的猎物。 被捆成粽子的魏西眉头紧锁:这些能被匕首轻易斩断的根系单体并不难打,哪怕自己被围住了,施展纵火术也能脱身。 只是后续的根系数量太多。自己的气府顶得住一时,顶不住一世,这会儿又不见艾碧娜的踪影,等自己被淘汰了,再毒杀她也没有什么用了。 正在魏西犹豫是否要等对手收割时硬刚,十根红线从她的指尖窜了出来,愤怒地将线头戳进了攀援在魏西身上的树根。 在魏西疑惑又震惊地注视中,被戳中的树根像是收到了惊吓,立刻将被举在半空中魏西轻轻放下,如同魏西很烫手一般,松开了她。 魏西:怎么个事? 从魏西体内钻出来的红线仍然插在树根中,那些树根想要重新扎进泥土里,却被纤细如发的红线牢牢控制住。 一眨眼的功夫,树根就开始枯萎,紧接着就是破碎。 这些细细的红线在魏西眼里已经变成了掠夺生机的血线。 此刻的魏西全然没有被带飞的喜悦,相反浓浓的不安笼罩了她。 从宝象城秘境出来后,红线就一直在魏西体内蛰伏,只有在堂口镇遇险那次,红线在风高浪急的涣河中救了她一条命。 这次却是直接出手,杀死了这些植物。 要知道,这东西平日里可是一直藏在魏西体内,万一哪天它把魏西吸干了,恐怕旁人都不知道她身死的原因。 控制不了红线的魏西,眼睁睁看看目之所及的树木全部枯萎,始作俑者就在它的体内。 没一会儿,吸饱了灵力的红线抬起了线头,像是在探查什么一样,但附近已经没有活着的树木了。十根红线齐齐晃了晃线头,不紧不慢的往回缩。 “别……”魏西蹬着腿往后躲,理智上她知道是徒劳的,感情上她还是想挣扎一下。 红线才不管魏西是怎么想的,解决了敢和自己抢宿主的树根,又吃得饱饱的,原路返回到一脸抗拒的魏西体内。 看着又一次消失在指尖的红线,欲哭无泪的魏西把双手举到眼前,不信邪的把指尖搓的通红,试图把红线逼出来。 魏西自然是失败了,没等她再尝试,就听见树林传来脚步声。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运气守恒 这串脚步声唤回了魏西的理智。 暂时放下红线的事,魏西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奔艾碧娜那幅无人看管的绣像。 魏西这一番动静躲不过前来查看的艾碧娜。 诚如魏西所想,艾碧娜确实还受天道限制。正因如此,越级使用绣像让她此时的状态大打折扣。 只是她心里清楚,炼气的修士,哪怕借助祖师爷的力量,所借用的绣像也只能发挥借用者对应修为的力量。 因而淘汰魏西的活,还要自己动手。 半路上,艾碧娜不可避免的发现大片的树木正在枯萎。 不过她之前并未使用过【先祖庇佑】,只以为这是自己绣像造成的结果,不由得面露喜色。 “难怪族中长辈如此看重【先祖庇佑】,”艾碧娜嘟囔道:“真是好用,我也要快快修炼,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实力!” 思索间,艾碧娜已经到了冲突核心区,一眼就看见把自己当风筝放了近两刻钟的魏西……拔腿冲向一具身体。 “【先祖庇佑】怎么没有控制住她?”艾碧娜大惊失色,旋即她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人怎么冲着【永活】去了!” 魏西的下一个动作让艾碧娜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魏西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柄斧头,冲着地上没有反应的绣像砍去。 “收!!!”艾碧娜喊到破音:自己在擂台上伤了也就伤了,这种能够凝聚成实体的绣像若是被伤了,十天半个月自己都不能用了。 看着魏西面目狰狞地砍向【永活】,艾碧娜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珍贵的绣像收起来。 为节省灵力,当时艾碧娜选择暂时不回收【永活】,可她没想到会有人会去砍“尸体”。 这会儿艾碧娜面色铁青,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贪小便宜,险些吃了大亏。 下一刻魏西教她人吃的亏远比自己想得大。 魏西看见艾碧娜的一瞬间就知道对手正处于虚弱状态,。眼下毒药已经入体,若真是实体绣像能够感染艾碧娜,自然是好;如若不能,自己也有一战之力。 分析完局势的魏西立刻给弩箭上弦,灵力灌满箭体,扣动板机。 附着灵力的箭矢奔向艾碧娜,尚未成功施展的法诀被迫打断。绣像宗修士大多不擅长肉身战斗,艾碧娜也不例外,只能勉强躲闪魏西的一根接着一根的箭矢。 可是【先祖庇佑】回到体内几息的功夫,正在躲避艾碧娜觉得腹中绞痛,旋即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目睹这一幕的魏西松了一口气: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艾碧娜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摊黑红的血液,一不留神,小腿肚子就中了魏西一箭。 魏西可不管对手震不震惊:自己做了这么多,终于到了局势逆转的时候。 顾不得脑子里关于红线的各种猜测,魏西抓紧时间又是一箭。 这一箭颇具人道主义,饱含了魏西对道友的殷切关怀。 艾碧娜的肩膀被捅了个对穿,伤口处鲜血,十分狼狈。 只是她这时也顾不上了,艾碧娜痛苦的掐着脖子,她浑身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炸开,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揉捏自己的五脏。 “别做徒劳功了,”将上了弦的弩箭对准了艾碧娜的心脏,魏西出言道:“我给你下了毒,又诱你剧烈运动。” “你若是想好受些,便不要挣扎,比试结束后安心疗伤即刻。” 艾碧娜是不信的,出言讥讽道:“能有什么?不就是……” 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口鲜血又被艾碧娜吐了出来。 望着嘴角黑红艾碧娜,魏西抬手把弩箭对准其脑门,扣动板机。 “二号台,青城派魏西胜!” 伴随着艾碧娜头颅的爆裂以及擂台的宣布,这场近小半个时辰的战斗终于结束。 擂台强制解除了【造景】的功能,枯萎的森林全部消失,魏西和艾碧娜也都恢复了正常体型。 原本信心满满的绣像宗修士看到倒地不起的同门,瞬间炸开了锅。 “你们快来看!艾碧娜被重创了!” “什么重创了?艾碧娜的【永活】你们忘了吗?” “没忘,没忘!不过宗门里谁没有几幅绣像?她那幅东西,听起来牛气冲天,可绣像一脉走的便是奇巧,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惊讶于她的落败?” “有些人说话就是酸,论起艾碧娜的本领,输给青城派的人,这是放水了吧?” “对了,怎么感觉今年青城派实力不俗,撑过第一轮的修士多了起来?秘境的时候青城派也发挥的不错吧?” “再怎么变,也是烂泥扶不上墙!青城派今年走了狗屎运,那个宗门也没有几个好学生?” 在台上的魏西自然是听不大到这些话。她本来想直接下擂台,只是艾碧娜的状态越来越糟糕,这会儿毒素已经蔓延到了下颌。 魏西若是此时离开了擂台,难保不会被认作不懂礼数的修士,进而败坏青城派早就不复存在的尊严。 两个黑点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精准降落在艾碧娜的旁边。 其中一个鼻子上纹了三支鸟的修士,快速给艾碧娜放了个恢复的法诀,摸了摸她的脉,仰头对魏西说:“这位道友,不知你给艾碧娜用了什么?能否告知一二?” 闻言艾碧娜挣扎道:“不用……!不要问她!” “胡闹!”另一位青年修士道:“父亲母亲一味娇惯你,你就更听不进去旁人说话了!输了就输了,平白丢了风度!” “【先祖庇佑】这种绣像是你现在能用的吗?比赛就知道争强好胜,全然没有虚心求教!” 这青年显然是有一肚子的大道理。魏西冷眼瞧着,不置一词。 “这位道友,”青年修士向魏西拱手,表情恳切,“不知可否指条路?” “青城派卫安,”魏西直接回道:“卫师兄应该能解除这种毒。” “多谢魏道友!” 魏西这一轮胜利可谓来之不易,若非恰好得了那件法宝,又有红线在身,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魏西实际上是最后一个结束本轮比赛的选手。还没有到岸上,第二轮比赛的对抗名单就已经新鲜出炉。 金色的名字浮现在半空中,刚刚经历了一番鏖战的魏西,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第一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小富一波 看到明晃晃挂在半空中的两个字,魏西险些左脚拌右脚。 第一轮比赛魏西虽然是最后一组,但也给了她充足的时间观察对手,这才扭转了局势。 第二轮参赛选手减半,魏西这种小虾米遇见强劲对手的可能性骤增,偏偏又是最先上擂台的一组,她的压力可想而知。 “魏西!你没受伤吧?”还没等魏西靠近,秦枫和连钩漌就跑了过来。 虽说两人对魏西的应变能力颇有信心,但她的不出众的修为弥补了这一点。 方才擂台宣布魏西获胜,可绣像宗的医修飞奔上台,分明是修士受了重伤。 加之开打没多久,台上的两位修士被突然出现的树木淹没,炼气和筑基的修士根本无法探知擂台上的事。 “无碍,”魏西面上看不出什么,“就是艾碧娜伤得不轻。” “没受伤就好!擂台上比试,只要不作践人,旁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秦枫这话显然是还记着赵大嘴的事,语气难免向不满转变。 “这第二轮怎么你又变成第一组了?”注意到第二轮对战顺序的连钩漌不满道:“都不让人歇一歇吗?” “先看看对手吧。”魏西对顺序这事也没什么好办法,倒是知己知彼才能多几分胜算。 “青城派魏西对战孤女宗周笙晴,”连钩漌依次寻到了三人的名字,“青城派秦枫对战临川阁王宁德,青城派连钩漌对战万剑宗西门无恙……” 念到这儿,连钩漌气的笑了出来,“我?我打万剑宗修士?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可以直说!” 秦枫替他面露难色,“……降了吧,也算是同窗一场,他应该不能会封你的嘴……” 想起逼着自己打完全场的李淑慧,连钩漌幽幽吐出两个字:“难说。” “……要不然紧急收购一批符咒,就是那个你让我封了一招剑的,扛一扛?” “封八十招,没等连钩把符咒催动,他就已经输了。” 看着连钩瞬间垮下去的脸,魏西继续道:“不过万剑宗要管辖众门派,你又没犯到什么忌讳,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魏西这话说的有理,连钩漌的脸一下就明亮起来,连连称是。 “临川阁的王宁德,这人你有几分把握?” 得益于连钩漌强大的八卦能力,魏西三人补充了大量的门派情报,只是很多修士还是不了解。 秦枫一挑眉,自信回道:“不足为惧。” 有秦枫这句话,魏西的心便放了下来。 至少三人有一人能拿到前三十的入场券。 “孤女宗周笙晴,不知实力几何?”魏西喃喃道:“希望能让我坚持到寻到破局之法的时刻。” 镇海宗非常贴心的忽略了修士们用餐的需求,当即宣布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 屁股还没坐热的魏西又一次踏上了擂台,这次对面站了个跟她一边大的姑娘,脸颊两边有些雀斑,像是常年晒出来的。 “青城派魏西。”“孤女宗周笙晴。” 双方各自报出宗门及姓名,起到一个礼节上的作用。 言毕,魏西举起弩箭,周笙晴掐起了法诀。 伴随着箭矢和火球相撞,双方大致清楚了彼此的实力。 两个人都是炼气中的实力,哪怕周笙晴出自孤女宗这种大门派,也强不出魏西多少。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什么人有高纯度根骨,能够在筑基使出根骨加成的人,屈指可数。 魏西的精神振奋起来,她并不知道对方为何还只是炼气中。不过她也不关心:只要有赢的机会,才不要错过时机。 两人打的有来有往,魏西的箭矢一根接着一根,周笙晴的风刃一边接着一根向敌人奔去。 两刻钟后,实战经验较为丰富的魏西略胜一筹,胜过周笙晴,顺利晋级。 “恭喜魏道友,”周笙晴祝贺道,她胸前的伤口正在愈合,“也不知你的符咒是哪位道友绘制的?感觉质量很是上乘。” 闻言魏西心神一动:给符咒宣传的好机会不就来了? 要说周笙晴是如何看上魏西符咒的,还要把时间线往回调整。 魏西用弩射出的每一枚箭矢上都附有加速的符咒。 除此之外,面对周笙晴释放出来的干扰雾气,魏西反手就是一把小型火球符咒,找到了雾气中的周笙晴。 魏西这一番表现,无意中向潜在客户展示了符咒作为辅助的巨大潜力。 加上连钩漌第一轮利用符咒取胜,符咒在这修士眼里成为了攻守兼备的重要的物资。 魏西斟酌道:“这是我在宗门里购置的,画符的修士叫连钩漌,他手里应该还有一些?” “比赛期间,符咒的消耗量不少,连钩道友可能也没有特别多的符咒了……” 魏西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表情。 符咒涉及到的计算和配置相关材料的事是魏西做的,相关的成本她最是清楚。 符咒的绘制讲究越流畅、运笔越娴熟越好。连钩漌生下来绘画的技巧就远超结丹的符修,解决掉数字方面的问题,绘制效率和成功率惊人的高。 至于灵力,秦枫浩瀚的气府让灵力跟不要钱一样。 因而她们手上的符咒成本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三人用起来毫不心疼。 只是她们没想到,这些低阶符咒在旁人眼里质量不错。 这就让魏西蠢蠢欲动起来。 “我也只是想买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周笙晴的伤口已经完全复原,现下脸上都是恳切,“我的修为提升很慢,买些符咒也能让我多些自保能力。” “既然连钩道友手上的符咒有些紧张,在下多花些灵石作为补偿。还请魏道友帮我引荐一番!” 看看!多么上道的一个人!魏西在心中感叹道。 她方才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抬价,如今目的达成,魏西也不扭捏,直言可以,下了擂台就带着顾客去找连钩漌。 连钩漌虽然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配合魏西,又有秦枫撑腰,便麻利地挑出一部分符咒,让周笙晴挑选。 周笙晴眼前一亮,方才和魏西对战,她能感觉到魏西自身能动用的灵力并不丰沛,弩箭能发挥实力,很大程度是因为符咒的缘故。 恰好她的修炼有些特殊,修为速度缓慢,这些辅助手段前期可谓十分重要。 宗门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让她闭关,挺过修行的尴尬期。 没想到宗门大比让她撞上了青城派的符修。 自己现在的修为,低阶符修绘制的符咒能够使用,而眼前这些低阶符咒,质量上乘,满足了她的需要。 在连钩漌卖力的介绍下,周笙晴购买了三十枚迷雾符、一百五十枚加速符、还有三十枚显踪符。 孤女宗的福利倒是不错,加上周笙晴是门派长老亲传弟子,痛快地掏出了一万五千枚上品灵石,以超过市价五成的价格,完成了此次交易。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两极 这场交易开始得突然,结束得迅速。 三个摞在一起的匣子被递了过来,是标准的仙门小型灵石匣。 “几位道友,以后还要多多联络,”临走时周笙晴还想同几人搭上关系,想要长期交易,“多多交流!” 等看不见对方人影了,连钩漌原形毕露,撇下符咒高人的那副伪装,迫不及待的打开其中一个匣子。 “这么多灵石!这人出手真是阔绰!魏西你怎么拿下这桩生意的?” “不清楚,”魏西如实回答,“我只知道她是孤女宗的修士。” “不过这生意做的好,”魏西盖上手中匣子的盖儿,“可惜只有周笙晴一人来买。” 方才交易出去的二百一十张符咒,所用的材料都是最基本的,只是在符文设计和绘制完成度上较为适合低阶修士。 这些符咒的成本因而奇低无比,本次交易真正可以称得上一句一本万利。 魏西正欲把灵石匣还回去,却被连钩漌挡了下来。 “拿好,问问厉淳能不能解除任务。” 魏西想起这事儿,又看见眼前这堆灵石,不由得悲从心起:贫穷让她贱卖了劳动。 早知道画符咒这么挣钱,何苦为了五百块上品灵石进退维谷。 魏西尝试着同厉淳联系,可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看这情形,”魏西几乎可以断定,“厉淳是铁了心让咱们帮他完成任务。” 三人齐齐叹气,重金赎买的策略看来是行不通了。 三个匣子又被推搡起来。 “符咒是咱们三人一同改进的,挣的灵石我不能独吞,”连钩漌难得认真说话,“按理说应该三人平分。” “不过我觉得秦枫贡献了许多灵力,”连钩漌正色道:“不如让秦枫拿四成?” 魏西觉得有理,因而出声赞同。 秦枫自己不是很缺灵石,开口道:“父母亲给我留下些财产,年年的租子也能支撑我修仙。倒是你们俩个,多些灵石傍身才好,这灵石你们对半分了吧!” “一把筑基用的剑就是十多万块上品灵石,”连钩漌劝道:“光靠你在莒城的产业,白瞎了你的修为!” “你拿着吧,”魏西劝道:“以后用灵石的地方多了,挣灵石的地方也多,出了力就有报酬。今天这笔灵石每人拿三成,剩下的一成交到门派。” 青城派的情况,三人多少了解一些,日子紧巴巴的不说,能供给给门派弟子的资源也不多。 魏西提供的方案,余下两人觉得合理,也就按照这一方案分了灵石。 “像周笙晴这样的人再来些吧!”抱着自己那份灵石的连钩漌双眼冒光,“咱们一下子就富了!” “说起来,周笙晴是什么来头?一万多上品灵石跟不要钱一样,随手就花了出去?难不成是什么修仙大族的后代?” 魏西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那种人不会来买符咒,家中的法器就足够了。” “要是这样,”秦枫感叹道:“孤女宗的资源相当丰富了!” 魏西迅速在回忆里检索关于孤女宗的情报:除了该宗门实力强盛、门中修士都是女性外,再无其它。 幸好秦枫所在的组比较靠后,这场交易虽然快速,几人却还有充足的时间讨论效益。 终于到了秦枫和连钩漌上场,只不过前者面无表情,后者脸色惨白。 “怎么就剩魏道友一人?”帮着处理赵大嘴伤口的冯晓天赶回了珊瑚湾,“可是淘汰了?” 魏西眼皮一跳,指了指自己挂在半空的名字,“他俩上去比赛了,四号台是秦枫,五号台是连钩漌。对了,赵师兄醒了吗?” 冯晓天给自己捏了个清洁法诀,“一时半会他不会醒过来,正在阵法里修养。你要是想去看他,我给你解开一些限制。” “至于药,我给他留下了半个月的量,有人照顾他按时服用即可。” “多谢你帮着照顾师兄,”魏西郑重向冯晓天鞠了一躬,这个动作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包括我也承过你许多人情……” “这份恩情,我是不会忘的!” “我这是……医者仁心,虽然不在这条路上了,心还是也一样的……”冯晓天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憋出一句,“你不必记在心里……” 幸好魏西大体上仍是沉默寡言,并没有说出什么再让人不自在的话来。 不一会儿周围人群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擂台上。 “擂台上这些人可都是潜在的对手!各位师弟师妹可要仔细观察!” “四号和五号擂台各自有一位青城派的修士!” “今年这是怎么了?青城派晋级人数莫名其妙多了起来!” “青城派不会是要异军突起了吧?” “刘兄多虑了,垃圾永远只能是垃圾。上午不是还有一个青城派的修士被抬走了?还有一串小垃圾一直哭着喊他师兄。” …… 魏西耳聪目明,自然听得见这些毫不避讳的交流。 只是她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又不能捂住她们的嘴,魏西只能撕了这些嘴。 可惜现在魏西还没成长到这一步,这些话便越传越厉害;好在她也不在乎几句轻蔑,甚至还在心底笑话他们只能耍嘴皮子。 魏西收了心神,集中精力观看擂台上的比赛。 四号台的秦枫对手是临川阁这一代的掌门收的小徒弟,王宁德也是这届弟子里颇受瞩目的新星。 秦枫则名不见经传。方才她动作太快,没等大家看懂,战斗就已经结束,因而众人只是觉得她运气好,侥幸解决罢了。这会儿欢呼的海为王宁德造势。 五号台的连钩漌则表示自己哭都不知道找谁哭。 连钩漌对面站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年轻人。 此人神采飞扬,手持双剑,身着万剑宗黑色道袍,严肃却是没有,取而代之的是蓬勃的生机。 乐呵呵的西门无恙和哭丧着脸的连钩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十座擂台比赛同时开始。 魏西略有紧张,紧紧盯着擂台。 四号台上,秦枫直接出招,一剑劈了过去,这次并没有释放出寒气。但站在她对面的王宁德却是大惊失色,撑起自己剑想要抵挡。 可惜秦枫这一剑控制的极好,标准的灵力用在刀刃上,王宁德根本无力阻止如山般压过来的告寒,当即被淘汰。 这一组比赛刚刚开始,众人就听见了擂台播报。 “四号台,青城派秦枫胜!” “五号台,青城派连钩漌投降,万剑宗西门无恙胜!” 第一百八十七章 招揽(感谢山河满怀的打赏!) 隔壁擂台的秦枫瞪了连钩漌一眼:想过连钩漌会投降,没想到他投的这么快。 不仅操控十多把剑影悬在半空中的西门无恙很诧异,观战的众修士也被这招弄懵了。 往年只听说青城派的修士不堪一击,没听说上来直接一招都不过的。 此事倒是在魏西意料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连钩漌用【入画】有诸多忌讳,不然也能给对手刮刮痧。 秦枫那道封印的剑气早就用了,连钩漌拿什么和万剑宗筑基下的修士打? 连钩漌是一刻都不想在擂台上待了,一溜烟就跑了下来。 生怕跑慢了被西门无恙捉回去比试。 人群中好半天才有零星的议论。 “……宗门大比可以投降吗?” “怎么不可以?擂台都承认了,也不能再抓回去,强按着让两人打吧?” “青城派的道友都是怎么想的?让这么个人上来丢人现眼!还是青城派实力不济到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了?” “可是四号台的秦枫不也是青城派的吗?两轮对上的都是筑基的高手,都是一招制敌,对手连招都使不出来……” “这!青城派运气好!那个门派没有几个厉害的?能撑过结丹才算她厉害!” …… 魏西心里默叹:别的不提,青城派的名声这次宗门大比短暂的炸了一下尸。 不过,魏西眯着眼睛看着往回走的连钩漌,在旁人眼里他胆小怯战的形象一时片刻是无法改变了。 好在连钩漌自己也有意往斥候和刺客方向发展,这一点不论是在堂口镇还是在宗门大比时都能看出来。 “魏西,我跟你说……”人还没站稳,连钩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哭诉自己“悲惨”经历。 眼泪是够呛挤出来了,话也没被噎了回去。 “……冯兄回来了,”连钩漌脸上有些讪讪的,在旁人面前还是要些脸的,“赵师兄可还好?” “状态稳定下来了,就是还没有醒,需要人按时喂药。” 说着说着,冯晓天突然想起眼前这人自己一次也没医治过。哪怕初见时这人面色苍白,也没让自己摸一摸脉。 冯晓天本来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心里是一点事都装不住。他越想越觉得古怪,从头到脚把连钩漌看了好几遍。 好好说着话,冯晓天面色突变,魏西第一个觉出了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冯晓天在想什么,但肯定是和连钩脱不开关系。 魏西抢先开口道:“冯道友怎么一直盯着连钩?可是觉得他外貌有异?” 懵然无知的连钩漌还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刚刚不还在关心赵大嘴的伤情吗? “啊?”冯晓天被魏西这么一问,第一反应是疑惑,旋即道:“连钩道友是宝象城人士,有些胡人血统不足为奇……” “倒是,想起之前在秘境,连钩道友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当时我想要医治,他却说不用……” 连钩漌冷汗唰的一下布满了后背:怎么想起来这事了?再说自己哪里有脉让他把? “这不是当时还不熟悉你吗?”连钩漌稳住心神想要把这事糊弄过去。 “唉,连钩你也不必瞒了,”魏西语气沉痛,“别人一碰你就痛的毛病说不定冯道友有些方法……” 说罢魏西还擦了擦眼角,一副担心同门的表情。 连钩漌:我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毛病?一个时辰前我还把你扛在肩上。 不过连钩漌确实喜欢和人保持距离,因为他的躯体只是看着像人,实则细节处有很多破绽,经不起细看。 既然魏西已经把话递到这儿了,连钩漌也就顺着说下去,“这……我这个毛病没什么大碍,小心点别让人碰着就好,不然针扎一样的疼。” “方才太高兴了,和魏西她俩碰了几下下,现在肩膀上还是疼的。” 冯晓天本来还想帮连钩漌看一下,却看见对方疼的呲牙裂嘴,还有魏西在一旁擦(不存在的)眼泪,愣是不敢帮忙看了。 “……连钩道友这病也是古怪,可找人看过?” “何止看过,我当散修那些年就是在西域寻找奇人异士,想要治好。” “罪是没少遭,病却没有起色。有个亡仙城的隐士,看出我这个是心病……” 见冯晓天信了不少,连钩漌的谎话越说越顺当。 亡仙城是最近常提到的,隐士就是查无此人。 看似虚虚实实,实则全是虚。 “原来是这样……”冯晓天原本还惦记着悬丝诊脉,没想到病因已经找到了。 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看连钩道友这副不愿多言的模样,冯晓天大概知道可能涉及到了什么阴私,识趣的不问了。 魏西方才开口就是为了给冯晓天一个解释,左右连钩漌平时也总是和人保持距离。往往闲话说了一堆,接触一点都没有。 至于自己和秦枫,连钩漌一开始有些怕,后来顾忌着男女有别,非必要不会发生肢体接触。 秦枫一回来,就看见冯晓天见了鬼似的跑了。 “他怎么这么着急去比赛?”秦枫一脸不解,“这一轮他的对手不是鼎辛门的吗?这么迫不及待真的好吗?” 连钩漌低声跟秦枫通了通气,方便三人统一口径。 秦枫略有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俩人,“就算他身份暴露了又怎样?修仙的种族多了……至于编出这么个毛病?” 秦枫在连钩漌身份这件事上从头到尾都落后了好几个版本。 连钩漌来历古怪、过去有些不光彩、不想招惹是非只是一个方面。 他最大的麻烦来自宝象城城主府。毕竟连钩漌长得和现任宝象城城主一模一样,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魏西当初就是抓着这一点才把连钩漌连哄带骗“诱拐”到了青城派。 其中自然也有连钩漌想要逃离宝象城的意思。 只是两人颇有默契,没有把这事全然解释给秦枫听。 “算了,你俩既然说了,以后连钩就有这个毛病了,”秦枫也没多在这事儿上纠缠,“等咱们修为到了结丹,谁想对咱们不利也要权衡利弊。” 第二轮擂台赛还在进行,三人看起了比赛。 只是没消停一会儿,便有人凑了过来。 “在下临川阁徐九洲,前来拜访秦道友!” 说话的是个落落大方的女修,穿着白底青花的道袍,眼角各有一串菱形的红宝石。 魏西看的仔细:这两串红宝石居然是长在她的皮肉里的,看上去有些妖异的好看。 “这位是我的同门师兄,池霈,”徐九洲带着笑介绍了身边高她一头的青年,“这位的根骨是变异冰属性。” 原来如此,魏西恍然大悟,看向这两位的眼神多了些戒备,搞了半天,是过来延揽人才的。 不过魏西并不打算说话,她知道以秦枫的天资和勤奋,青城派对她来说水太浅。 从初见,秦枫就不满意青城派的资源,如今修行之路有了起色,自然也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魏西担心的是秦枫不小心进了风气不好的门派,陷入第二个怀心派的泥沼。 这种事还是要看秦枫自己的选择。 “两位道友好,”秦枫抱了下拳,“不知两位道友有何贵干?” 徐九洲也不恼对方的明知故问,一张鹅蛋脸笑盈盈的,“秦师妹天赋异禀、实力不俗,假以时日必定是修仙界的一位传奇。” “门中长老十分惜才,想着秦师妹若是临川阁门下弟子,必然能有更高的成就。” 听到这儿,秦枫礼貌的笑了笑,开口道:“徐道友说笑了,修仙界人才济济,才绝惊艳者众多。鄙人只是个普通修士,担不起贵派长老的厚爱。” 连钩漌想笑,被魏西轻踢了一脚,生生憋住了。 “秦师妹过谦了,”徐九洲对秦枫的客套话没什么反应,“临川阁修习的功法很是契合根骨纯度高的修士。” “世人皆知,根骨纯度越高,成就的上限便越高。秦师妹天资卓越,若是浪费了,岂非暴殄天物?” “何况根骨纯度高,修行过程也有许多风险。这话有些听起来可能有些自夸,只是临川阁确实是应对这些最有经验的门派。” 所谓的风险徐九洲语焉不详。不过一旁的魏西看得清楚,池霈的睫毛是霜色的,呼吸也近乎没有,宛若一座行走的冰雕。 颇为诚恳的徐九洲指了指身边的池霈,“池师兄的根骨也是变异冰属性,十年修为便达到了筑基下。” “若是秦师妹拜入临川阁,不仅有奉道的长老亲自教导。每月门派给你的学历也是双份。筑基的弟子每月上品灵石一万块,四类丹药各一瓶。结丹成功还可以到宗门宝库中挑选心怡的法器。” “池师兄今日过来,也是想见一见你,毕竟都是变异冰属性根骨,能交流一二也是好的。” 徐九洲这一番话并未攻击青城派,语气也颇为诚恳,虽说行的是挖门派墙角之事,但态度找补回了一部分。 若是之前,魏西听到临川阁弟子的月例,只怕也会面露惊色。 不过方才做成了一笔买卖,她倒是镇定了不少。 归根结底,是青城派太穷了,门中弟子见过的世面有限。 临川阁弟子月例如此丰厚,想来同为东夷大派的孤女宗待遇也十分优渥。 难怪周笙晴大手一挥就是上万的灵石,原来是人家有实力。 本就惦记着挣灵石的魏西更加心动:有机会也要考察一下这些宗门的运作模式,取长补短,挣更多的灵石。 徐九洲一番话说完,只待秦枫做出决策。 “……修仙一途,人各有命,”沉吟片刻,秦枫作出了回答,“临川阁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修行外物固然重要,心志才是难得。我在青城派没什么不好的,也无意拜入其它门派,只能辜负了贵派的一番好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有求必应(感谢剑灵突然烤面包的打赏!) “秦师妹心胸坦荡,难怪小小年纪修为不俗。” 被拒绝的徐九洲情绪可谓十分稳定,脸上除了惋惜和笑容,再无其它。 “不过此事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决定的,秦师妹可以多考虑一段时日,”徐九洲绕来绕去还是想要招揽秦枫,“倘若师妹回心转意,临川阁喜不自胜。” “还望秦师妹好生考量,切莫荒废了自己的天资。” 秦枫本就不是什么好性的人,哪怕听出来对方在留话头,也不打算给她好脸。 “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秦枫冷笑道:“徐道友与我不熟稔也就罢了,怎么连话都听不清。” “我说了没有改投门派的意思,你就不要再‘劝我’,”秦枫特意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是否考虑清楚你倒是比我还清楚!” 这话说出来,魏西都被震惊了,何况被狂轰滥炸的徐九洲。 终于面露尴尬的徐九洲张口结舌,好半天才磕巴道:“自然……自然是秦道友更清楚……” 徐九洲苦不堪言:她就是说了些客套话,怎么方才还客客气气的人一下子就变脸了? 手足无措的徐九洲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魏西和连钩漌。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连钩漌一下就把眼神错开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哪里敢触秦枫的眉头!是嫌自己画的图解还不够多吗? 魏西倒是不躲避,只是黑漆漆的瞳仁一错不错的徐九洲对视,后者觉得瘆得慌。 论情论理,魏西都不打算开口。 一来这事是秦枫的私事,没道理自己在旁人面前表立场;二来尴尬的又不是自己,有什么可开口的。 秦枫犹嫌不足,“荒废天资?怎么徐道友是觉得我只能仰仗门派才能有所成就?还是咒我仙途无望?” “秦道友生气也是应当的,”徐九洲这人也是难得,全然没有专攻火属性路线修士的暴躁,“怪我自视颇高,冒犯秦道友和青城派了,实在对不住!” 此话一出,魏西对这人倒是刮目相看了: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倒是做足了“知错就改”。 秦枫闭了闭眼,语气微微缓和,“贵派人才济济,今日之事我只当没听过。” 挖墙脚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背地里弄些小动作也就罢了,真要是细究起来,临川阁越过青城派直接来找秦枫,就是把青城派的脸放在地上踩。 自己不要脸是一码事,别人打你的脸又是另一码事。 当然了秦枫怒斥徐九洲完全没想到这些。 只是秦枫感受到了对方隐藏在“为你着想”后的傲慢和对自己决断的轻视,发自肺腑的不快。这才突然扔下了给对方面子那一套。 “你的脾气很硬,难怪是变异冰根骨。”充当背景板的池霈突然开口,“好好修行,结丹后切磋一番。” 秦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寒气四溢的池霈,点头道:“结丹后一定向池师兄讨教!” 有时候魏西心里也充满了疑惑:怎么说着说着就约起了架?你们很喜欢打架吗? 这帮卷王一个比一个离谱,魏西看着就累。 颇为冷淡的池霈点了点头,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徐师妹奉命而来,职责所在,没什么坏心思。” 池霈每说一个字,徐九洲的肤色便红上一层,心里也是十分颓然。 最后是池霈带着徐九洲走了。 “还得是你,”连钩漌感慨道:“两场比赛,临川阁这种大门派都上门招揽你了!太厉害了!” 秦枫嗤笑一声,“锦上添花,为的还不是那匹锦缎。何况委身困顿时也没见他们雪中送炭。” “不过确实要想办法给你弄些资源了,”魏西点了点告寒的剑鞘,“是换把剑还是淬炼告寒,所耗皆是不菲。” “这还只是小头,辅助的丹药、法器、防具林林总总,手头没有些灵石还真耽误你提高实力。” 魏西说这些话并非临时起意,她对自己的修为不大上心,倒是仔细考虑过秦枫的事。 纵观古今,横览当世,叫的上号的修士所耗费的资源不胜其数。这些人要么是家族支撑,要么是宗门实力雄厚。两者都不靠的也有,不过这些人运气好到离谱,机缘一个接着一个。 青城派能养活门中弟子已是不易,如何养活的起秦枫这位“灵石吞噬者”? 如今秦枫拒绝离开青城派,搜集资源的任务迫在眉睫,并且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三人的主要任务。 秦枫攥紧了剑柄,“告寒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打算找些好的材料,看看能不能让冼华长老淬炼一下。” “这些事急不得,”连钩漌避开两个拉拉扯扯的修士,“留意着消息慢慢找。” “倒是那个尹逢的事,”连钩漌扔了张隔音符,“咱们怎么办?” “葛沧势头不错,”暗中记挂此事的魏西回道:“很有可能入围前三十。就算没入围,趁着人没走,也能从她嘴里掏出些消息。” “如果拿到证据还好说,若是没有……”魏西眉心微动,“那就有仇报仇……” 魏西这话几乎就是在明示要杀了尹逢。从怀心派修士的态度来看,就算通过葛沧找到证据,他们也未必会处罚尹逢。 再说主持公道那是万剑宗的事,魏西就是要给险些被猥亵的秦枫出口气。 至于下手重不重,魏西表示报仇雪恨,自然越狠越好。 “尽量不要私下里处置他,”想起怀心派往事秦枫便不大痛快,“万一有别人遭他毒手,人是没了,噩梦一直都在。” 魏西心里还是偏向暗杀了尹逢,根据收集来的信息,这人只有筑基上的修为,在怀心派也只是个负责新弟子的管事长老。 也不知道筑基的修士难不难杀,魏西的舌头顶了顶上颚,眼里翻腾复杂的情绪。 第二组的比赛很快结束了,经过大浪淘沙,本次宗门大比近六百位参赛修士只剩下四十六位。 万剑宗的修士就占了小一半,临川阁、万法宗、镇海宗等门派的修士也榜上有名。 诸如青城派这样的小门派也有几人坚持到了这一轮。 而优秀的匹配机制也留下了三个炼气修士,其中就有魏西。 此时已是未时一刻,按照赛程安排,今天应该赛完三轮。 只是经历了两轮擂台的的弟子大多疲累不堪,加之午饭时台上打的激烈,这顿饭自然吃的不好,眼看着是没什么斗志了。 台上各门派的代表凑在一处,最后决定更改赛程,将第三轮比赛延后至明日。 不过散场之前,先把明日的对决名单抽出来。 魏西求什么来什么,金色的字符飘在半空,她的脸色黑如锅底。 “青城派魏西对怀心派林沁兰。”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萧萧兮? “怎么会这样!?”连钩漌脱口而出,指甲险些没有把掌心戳破。 秦枫面色阴沉,“林沁兰下手狠辣,你和她修为差距悬殊……实在不行,就认输总比被她折磨强。” 不怪这两位如临大敌,前车之鉴赵大嘴仍然昏迷不醒。方才还贴脸开大的魏西,待遇只高不低。 不用细想,秦枫都知道林沁兰估计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她的修为是比我高,”短暂的茫然后,魏西理智回笼,“可我要是不战而降,她岂非太得意了?” “况且,我今日同她起了冲突,难道我明日投降她就会放过我吗?等着我的无非是羞辱和折磨,不如仔细筹谋。” 西门无恙没拦着连钩投降,那是因为这两位本身就没有大的矛盾。 自己可是在林沁兰身上好好过了一把嘴瘾。观着其言行,姓林的视秦枫为死敌,魏西可不觉得她会放过死敌的友人。 “比我修为高的又不是没赢过,这一位无非是多费些功夫,”魏西深吸一口气,“今天晚上好好琢磨琢磨,明日让我会一会这位林小姐!” 秦枫和连钩漌对视一眼,达成了不要打击魏西信心的共识。 筑基和炼气的差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之前魏西击败的绣像宗弟子,虽说比魏西高出一小阶,到底不是剑修那种攻击力强的修士。 何况魏西击败艾碧娜,【造景】居功甚伟,实际上魏西催动的灵力都很少。 红线的事,也是得益于【造景】缩小修士的功效,根本没有人发现此事。 离开珊瑚湾时,魏西三人迎头撞上了怀心派的小队。 林沁兰饶有兴致地看着魏西,缓缓的把自己的佩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举到颈间,比划了个割喉咙的手势。 魏西死死拉住秦枫,毫不示弱的看向耀武扬威的敌人。 实则魏西眼中毫无波澜:就算明日自己受些皮肉之苦又如何?只要擂台保住自己一条命,未必不能报复回来。 当夜几家欢喜几家愁。各个门派客居的院落,挑灯夜战者不少,酣然入梦的亦不缺,倒是给元气尚未恢复的镇海宗增添了些热闹。 临阵磨枪亮不亮不知道,人一定是累坏了。 第二天早上魏西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了珊瑚湾。迎面撞上了葛沧,看见她这样蓝衣修士唏嘘不已,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着头走开了。 魏西现在没精力理会葛沧那密密麻麻的心思,她今天有一场恶战要打。 昨夜魏西难得熬夜,把自己的家底掏出来看了个遍,手头上的符咒也是花式组合了一番,就为了能有几分胜算。 魏西甚至又花八十块上品灵石买了一张空白的符咒,封了秦枫的一招在里面。 亏得秦枫现在还是筑基,封她的招式所需的符咒不算贵,不然魏西又要倾家荡产了。 “你拿着这个吧,”神情疲惫的秦枫把告寒递给魏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林沁兰想要羞辱的是我,当初我斩断了她许多佩剑,如今你拿着告寒,她斩了也就气顺了。” 魏西接过告寒,手腕一沉,看向秦枫,“以后别讲这种话,宝剑配豪杰,给我算什么事?” “姓林的是想羞辱你不假,可就算舍了告寒,她也不会放过我,看赵大嘴就知道了。” 魏西是不打算同林沁兰讲和的,双方都不是什么宽和性子的人,唯有一战方能出了心口的恶气。 输了的那个就继续憋着,修士间的许多仇怨就是如此积累的,直到一方身死道消。 魏西仗着擂台保命,这才敢站在这里准备和林沁兰打,不然她早就跑了,丢脸总比丢命强。 连钩漌打了个哈欠,把告寒推回秦枫手里,“这剑你宝贝得紧,真要是让魏西拿着,怀心派的那个岂不更兴奋了,折磨魏西一个人,痛苦你们两个,简直不要太划算。” 秦枫收了告寒,神情有些落寞,“……此事是我不好,之前就应该下狠手,让她再也不敢找麻烦!” “今天收拾她也一样,”连钩漌不怕事大,“要我说,她对魏西下什么手,下了擂台你一遍、我一遍,原样奉还,她之后都绕着咱们走!” 这个方案昨天夜里他就提出来了,魏西把算出来的材料配比扔给他,堵住了他的嘴。 不是魏西不想下黑手,只是坏了规矩难保不会被盯上。而厉淳手上的消息她还想要,少不了要按照规矩以命相搏了。 时辰一到,第三轮擂台赛正式开始。 昨天夜里秦枫给魏西拆解了怀心派修习的基本剑术。 因而没上台之前,魏西留意着怀心派弟子的比赛。 这么一看,魏西还真看出来点眉目。 怀心派弟子统一修习的基础剑术,一共十八式,可以称得上一句攻守兼备。 不过这套剑法重视成长性,在筑基这个阶段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威力,修士的动作也不流畅。 翻译成人话就是:怀心派的基础剑法是为了结丹后准备的,从招式设计和灵力消耗,筑基的修士都摆不平。 魏西不知道的另一个原因是:在弱肉强食这一概念的指导下,怀心派的普通弟子,很少能够得到相应的指导,基础剑法掌握的难免不如人意。 总之,魏西眼前一亮,这或许就是自己昨夜一系列必败排演所缺失的契机。 “林沁兰的剑术如何?”魏西指了指台上激战正酣的两位怀心派弟子,“会出现这种凝滞吗?” 精于剑法的秦枫立刻道:“虽然比不上她兄长,但她对怀心派剑术的掌握也称得上一句娴熟。” “像手抖、灵力分配不合理导致招式不流畅的情况,林沁兰基本不会犯。” 基本上不会犯,到魏西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有可能会犯。” 如果能想办法让林沁兰露出这个破绽,魏西估计能让她被符咒重创。 秦枫觉得自己还是要劝一句:“你若是惦记着找林沁兰剑术上的破绽,不大可能。” 魏西知道秦枫所言有理,别的不提,能招惹秦枫的,不会是孱弱的。 擂台上的鲜血被翻滚的海浪冲刷,即将上场的魏西莫名感受到了一丝肃杀。 第一百九十章 血战(有点血腥) 相较于魏西的“悲壮”,林沁兰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踏上了擂台。 看到魏西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林沁兰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了。 不过敌人精神萎靡,她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林沁兰出言讥讽,“怎么,昨天不还是很精神吗?仗着秦枫犬吠不止,如今没了依仗,脸都垮了……真是没用!” 长相阴郁的魏西:……这人没事吧? 今天魏西没打算用嘴输出,抬手就是一弩箭。 “倒是有几分胆量,”林沁兰侧身躲过,“就是没有准头,废物门派的废物东西!” “你话太多了。”魏西吐出这句话,不待对方暴怒,翻手将一枚丹药送入喉中。 服用了兰息丹的魏西在林沁兰面前消失了。 这枚兰息丹是魏西给郑铎打工时,一个门派长老打赏的,本来她想比赛结束后折现,竟成了今日作战计划的关键。 可惜自己没有【入画】这种保命暗杀神技,隐身状态的魏西摇了摇头,就算有自己一个炼气的修士也不好再大庭广众之下使用。 “小小青城派,居然用得起藏匿的丹药,”林沁兰冷笑一声,“倒是小瞧了你!你也不看看这擂台有多大?好东西都让你糟蹋了!” 语罢,一心戏弄恐吓魏西的林沁兰挪动脚步,想要在面积有限的擂台上玩猫捉老鼠。 结果没挪动,低头一看,林沁兰躲过的那支箭居然将她道袍的下摆牢牢钉在了擂台上,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从箭矢上弥漫出藤蔓,已经悄无声息地缠住了脚腕。 “嗖”“嗖”接连两道破空声,箭矢向走神的林沁兰射去。 林沁兰一剑斩断箭矢,丢了个火球烧光了那些藤蔓。 处于隐身状态的魏西面容平静:开局第一发箭矢,瞄准的本就是对手的道袍,为了防止自己开局暴毙,争取服用兰息丹的时间。 谁知道林沁兰废话这么多,反而给自己攻击的机会。 尽管没有伤到对手,魏西还是要尝试攻击。 不过也只有这两箭机会了,再放冷箭只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魏西现在无比冷静,摆明了林沁兰今天是要好好享受折磨自己的乐趣了。唯有谨慎小心,留意破绽,自己或许有取胜的可能。 “雕虫小技,这就是你的实力吗?”林沁兰提高了音量,有些尖锐的嗓音逼迫了擂台上方的空气。 立在擂台角落的魏西麻利地给弩箭上了弦。 林沁兰有心同魏西耍耍,却也得先找到魏西的人才好使出千般的手段。 略一思索,林沁兰一手抓剑,另一支手开始掐法诀,她这个法诀不算繁复,只是手势多往内扣,看起来有些古怪。 “让我看看,你藏在那儿了?”伴随着一句宣告,擂台开始颤抖,地面渗出了一层金粉。 魏西又不会飞,这招直接暴露了她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用金粉,林沁兰就是单纯的觉得要用比较贵气的材料。 几乎就是发现对手的一瞬间,林沁兰的剑锋直逼金粉勾勒出的形状。 这一剑魏西侧身躲过,同时捏碎了一张迷雾符,层层叠叠的雾气笼罩了擂台。 魏西狼狈的滚到了另一侧,扣动板机,这一箭没有落空,因为角度原因扎进了对手的右臂。 距离这么近,再射不准,魏西也不用玩弩了,直接回家放牛吧。 不得不说林沁兰脾气怎么不好,战斗素养还是过关的,突然丧失了视觉,受伤的同时也挥出了势大力沉的一剑。 学习鼠辈的先进经验,魏西能躲则躲。筑基的剑修可不是普通人,力气大得惊人,不躲就是傻子。 魏西昨日跟同阶修士战斗时,自己的敏捷和灵活压了对方一头。现在同林沁兰交手,她才发觉修为的差距很是离谱,对方尚未出全力,自己躲闪的便十分费力。 更不用提,刚才这一剑隔着空气,她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灵力,皮肉也跟着抖了抖。 魏西眉头紧锁,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迷雾符咒不仅剥夺了对方的视野,也限制了魏西的视线,可让魏西撤了迷雾,金粉又会把自己变成活靶子。 魏西把弩收到乾坤袋中,顺手抽了其中一根箭矢,别在了腰带上,换了一把短刀出来。 这把短刀质量上乘,魏西并不精通刀法,买了这把刀也只会乱挥,就这还是因为她在家帮着砍柴练出来的。 好在她不是来跟林沁兰比刀的,魏西耳朵一动,转身正手挡下竖劈下来的剑身,抬起左脚狠狠踹了过去。 从虎口到小臂,魏西的骨头仿佛都要被震碎了,一口腥甜堵在了喉头,险些吐了出来。 好在魏西也听见了对手的闷哼声,嘴角挂上了笑意:大家都是修士,肉身强化可不看天赋,自己那一脚花了十成十的力气,够她喝一壶的! 这种情况下,魏西选择近身肉搏,修为的差距被肉身强度拉近了。 在兰息丹和迷雾符的干扰下,林沁兰看不见她,魏西却能通过捕捉对方的声音和血腥气,判断对手的动作和方位。 魏西不会说话时,其他感受器官得到了相对充分的开发和锻炼,谁说不算是一种优势? 两人在迷雾重重的擂台上打的天昏地暗,转眼间已过了不下二十招。 魏西甚至找到了林沁兰招数的凝滞,借机砍了林沁兰大腿一刀,激怒了对手,林沁兰的出招速度更快,剑的残影在逐渐散去的雾气中闪过。 气府已经被掏空的魏西精疲力尽,她感觉不到自己胳膊的存在了,残存在根骨中的灵气却在乱窜,撞的她筋脉生疼。 一个力泄,剑身便刺进了魏西的小腹,被怒气冲昏头脑的林沁兰加了几分力气,一个洞变成了两个洞。 被捅穿了的魏西看见对手有些癫狂的眼神,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剧烈的痛感接管了她的大脑,躯体开始下意识的痉挛。 “哈哈哈,”林沁兰的笑声开始击打魏西的鼓膜,“小蚂蚁,被我抓到了吧?” 心满意足的林沁兰慢慢抽出了自己的剑,在薄雾中看着青城派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挣扎着爬起来。 林沁兰更开心了,看够了魏西的挣扎,一脚踢在其小腹的伤口上,直接把魏西踹飞了。 飞出去的魏西撞在了擂台的柱子上,后背传来一阵巨痛,胸腔处有什么东西在流血,左耳是林沁兰的羞辱,右耳是秦枫和连钩漌的焦急呼喊。 魏西在心里重复要冷静,眼睛死死盯着林沁兰,试图掌握在体内乱窜的灵力,给手上的短刀附着一层灵力。 居高临下的林沁兰摸了一把自己右臂上的伤口,用剑尖在魏西多灾多难得小臂上划出了一个九宫格。 “昨天你不是说我剑术不干嘛?想来这样你才能看仔细吧?” 魏西冷眼看着对方,左手一直尝试捏起法诀,可是根骨里的灵气根本不受控制,随着失血量的增多,她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 林沁兰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用剑虚指了指魏西的嘴巴,“你还真是厉害,一声不吭?我倒是想看看你舌头长什么样?” 为了更近欣赏猎物的惊惧,林沁兰俯身提剑便要撬开魏西的嘴。 魏西感觉到灵力横冲直撞,她集中精神只想一火拳轰到林沁兰那张脸上。 突然魏西的左手抓着一支箭矢,捅进了林沁兰的小腹中,跟她伤口的位置一模一样。 “你还想……”林沁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感受到有一股灵气撕开了小腹。 “你废话真多!”刚刚突破炼气下的魏西爆发出一股力气,抓着林沁兰的头颅,左手抓着涂了毒药的箭矢搅了搅。 林沁兰想要挣扎,可获得突破大礼包的魏西灵力充沛,加上来自某师兄的特效药,林沁兰根本无法挣扎。 魏西按着林沁兰的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箭矢向上,诸如灵力,撅断了对方的肋骨,把箭抵在了那颗跳动的心脏上。 “我教你怎么说话,”魏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语气阴寒到可怕,“见到我绕着走,看住自己这条小命!” 说罢,魏西生生捅穿了对方搏动的器官。 “七号台,青城派魏西胜!”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冲突 “青城派魏西临场突破至炼气下,获得隐藏奖励,请自取!” 魏西本已力竭,瘫软在柱子边,听见擂台的提示,这才同回魂般,忍着疼,把出现在自己面前淡绿色药瓶塞进了乾坤袋。 “魏西!”秦枫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心疼的看着魏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咬了咬牙,强按下心头的怒火,开始掏药。 魏西把手搭在秦枫手腕上,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你先不要给她吃药!”被连钩漌拽着衣袖赶到擂台的冯晓天立刻明白了,“她刚刚突破,要完成灵力的运转,现在用平复气血的药不利于她稳定境界!” 魏西确实在梳理体内的灵力,因祸得福,她根骨中原本堵塞的地方,有许多被打通了,不枉她遭了许多罪。 “那也不能这么挺着!”连钩漌面露不忍,“流了这么多血,骨头都支出来了!” “这些伤是严重,但我在这里,绝不会危及魏道友性命!”冯晓天坚决道:“实在是机缘难得,要是魏道友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提头来见!” “等我,”魏西从牙缝里挤出零星的几个字,“快好了!” 魏西坚持,余下两人再心焦也只能遵从她的意思。 “麻烦冯兄留意她的伤情!”说罢连钩漌招呼秦枫准备担架,想要将伤员抬下擂台。 两人动作尽量放轻,魏西则集中精神在梳理灵力上。 怀心派的修士也过来了,为首的长脸丹修惊恐的看着躺在担架上的魏西,好像看见了什么豺狼虎豹。 几人根本顾不上和怀心派的人掰扯,抬着魏西往海岸走。 刚到岸上,就被两堆人堵堵住了。 一方是灰色道袍的青城派弟子,另一方是蓝色道袍的怀心派弟子。 “魏师妹怎么了?”“魏西真厉害!” 青城派的的弟子或是关心,或是赞扬,可眼前这帮蓝袍子脸上都是怒火。 “你们门派的弟子,伤了林长老的千金,是不是要给个说法!”怀心派为首的弟子放狠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魏西,见她没什么反应,声音才大了些。 连钩漌让郑星接着担架,腾出手来,淬了毒的银针夹在指间,指着蓝袍子的鼻子,破口大骂。 “姓林的残害魏西的时候,你们说是擂台比试。既然是擂台比试,刀剑无眼,你们又在这里狗叫什么!给我滚开!” 怀心派的修士一贯看不起青城派,也被接二连三的狠人震慑到了,随即又想到这是宗门大比,腰杆挺直了,不肯让步。 让同门替代自己抬担架的秦枫一言不发,直接祭出告寒,寒气四溢,灵力在周围卷出了一个个小漩涡,半空中出现了数十道剑影,冲着怀心派那些挡路的修士砍去。 怀心派的人也没想到对方直接动手了,一时间乱做一团。筑基的修士勉强能躲过去,而炼气的弟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被剑影伤了的不下十人。 秦枫面色阴沉如水,她是真的生气了,怀心派和自己的恩怨不提,如今挡路耽误魏西救治才是真的坏。 对方都骑在身上欺负人了,不动手给他们个教训,秦枫心火难消! “你们青城派也太目中无人了!”领头的怀心派修士嚷嚷开了,“我们必须给林小姐讨个公道!” 刚刚梳理完灵力的魏西想要起身,被冯晓天塞了一颗丹药,重新按了回去。 秦枫挽了个剑花,“你们倒是会颠倒黑白!你们是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许久不见,秦枫你脾气还是这么暴躁,白长了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听见这句话,原本有些气弱的怀心派修士纷纷硬气起来,“林少爷来了!这下看她怎么猖狂!” 蓝袍子让开一条通道,来着是个方脸笑目的青年,看上去能有二十岁。 “林沁巍,你怎么不去看看你妹妹?她可在擂台上躺着呐!”秦枫根本不搭对方的话茬,就差没骂对方狼心狗肺了。 林沁巍慢吞吞的拔出来自己的佩剑,侧着剑身,从头看到尾,“报了仇,我妹妹自然就精神了。倒是你,一别两载,倒是出息了。” “我倒是想领教领教,看看被掌门称赞的天才,是否只是徒有虚名!” 躺在担架上的魏西都要无语了:怎么林氏兄妹对秦枫天资的事情耿耿于怀的。 不知道该说他们小心眼还是说他们偏执了。 现场的气氛焦灼起来,那些注视着珊瑚湾众多弟子的神识也被吸引起来。 “正好,新仇旧恨一块算了!” 言罢,秦枫随身荡剑,一跃压向林沁巍,对方咧嘴一笑,左手抹开剑,寒光一凛,向前跨步接下秦枫这一剑。 金蓝两道光芒昭示了双方气府的浩瀚,灵力引起的震荡掀翻几个不知事的低阶修士。 告寒顺着抵抗者的剑身斜劈下去,两把宝剑在较劲中蹦出了火星。 微微偏身林沁巍手腕一转,手中的剑围着告寒转了一圈,直直刺向秦枫的心口。 秦枫身体腾空,左腿扫向林沁巍的手臂,改变其攻击方向。告寒则不改攻势,直刺向对手的腰侧。 两人交手不过几招,周围的珊瑚和礁石都被崩坏了一大片,围观的修士也清出了一片空地,做好看热闹的保护措施。 虽然修为上低于对方一阶,秦枫确靠着精湛的剑术和对灵力精准的掌控,和林沁巍打的有来有回,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躺在担架上的魏西屡次想要起身,却被冯晓天一次又一次按了下去。 “魏道友,你不要动,既然境界稳固了,伤口还是要抓紧处理的!” 魏西心里那个着急:擂台上怎么打,也有遮羞布,怎么下了擂台还这么粗暴? 这哪里是在打架,简直就是在打万剑宗的脸! 还有今天冯晓天吃错了什么丹药?一个劲让自己躺下? 好在不止魏西一个人理智尚存,一枚丹药呼啸而来,在林沁巍的胳膊上开了个洞。 “怎么了这是?切磋不上擂台?”自带魅惑滤镜的卫安闪亮登场,白皙修长的手也没闲着,嗖嗖嗖弹出去七八枚丹药。 有一些“幸运”的怀心派修士中招,捂着伤口哀哀叫了起来。 “这位道友,”林沁巍比他妹妹道行深多了,冷脸质问道:“我和秦枫切磋,如何能请动结丹的修士?” 卫安师兄点了点头,“鄙人不请自来,再说了我管的是自己门派的事,护得也是自己的同门,你奈我何?” “既然如此,”林沁巍怒极反笑,“我们怀心派的长老也可以出手了?” “你怎么回事?我又不是青城派的长老,”卫安开启了嘲讽模式,“不过你们门派那个尹长老,能被淹死,想来怀心派的长老实力也就那样!” 怀心派的尹长老?魏西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是她们要收拾的尹长老吗? 没等魏西了解前因后果,挂不住脸的林沁巍冷冷道:“青城派果然名不虚传,晚辈佩服!” “没事,你们怀心派也不遑多让,再练练就能赶上我们青城派克!” 卫安的嘴炮功力了得,无法招架的林沁巍难免焦躁,可是他也不得不猜测卫安的出现是不是各位前辈的意思,因此只能歇了找茬的心思。 “对了,”卫安想起来了正事,“你们把灵石结一下,本人不接受拖欠!” “什么……”林沁巍话还没说完,他身后就有几个蓝袍弟子倒地,疼得满地打滚。 “卫氏出品的剧毒【穿肠】,还有解药,算你一共是九个人,毒药带解药是一份,一人份是二百二十块上品灵石。” “共计两千二百块上品灵石,”顶着俊美皮囊的卫安师兄伸出了手,“别遭罪了,付钱拿药吧!” 合着你下毒的钱还要算在我头上?捂着蔓延乌黑的伤口,林沁巍从牙缝里挤出来,“哪来的两千二百?” 卫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台上那个被魏西捅了的,是你妹妹吧?她那份解药你不买吗?” 旁边有个修士叫道:“这也算?姓魏的那个,没给你钱吗?” 本着诚信的原则,卫安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她只买了毒药,又没买解药。” 囊中羞涩的魏西表示节源开流才能过好日子。 “那也不该是这个价!” “魏西拿的内部价,你们又不是!” 蓝袍修士一看就颇为精明,转眼又想出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们也只买解药!” 卫安“啧”了一声,“你是我师弟吗?不是就没有内部优惠,也不能拆开购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尹逢之死 透过指缝,林沁巍看见乌青已经遍布小臂。 林沁巍心中有数,这么半天,没有人来阻止他和秦枫打架,这会儿自然指望不上有人来给他撑腰。 小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林沁兰那个没用的东西,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筑基打不过炼气丢脸不说,还让自己落入这般境地。 深吸一口气,林沁巍把剑插回剑鞘,掏出一个匣子,“劳烦卫师兄,卖我十份解药。” 卫安立刻变了脸,笑得那叫一个亲切,一把躲过装灵石的匣子,甚至还打开看了看。 “给你,”卫安扔给林沁巍一个小布袋,“吃了就行。你们还在这儿围着干吗?不去准备擂台赛!” 此话一出,围观的修士纷纷作鸟兽散。 几次仰卧起坐的魏西才被抬回院子。 冯晓天的医术是不错,清创、缝合,一气呵成,又给魏西喂了好几颗丹药,总算是让她恢复了些精气神。 “等药效发挥出来,你的内伤才开始愈合,”冯晓天疲惫的坐在了凳子上。 “你现在修为有些低,许多立竿见影的药不好给你用,只能让内伤慢一些恢复,不然你以后使用灵力有可能崩开这些内伤。” “估摸着晚上就能给你上些药了,”冯晓天眉头一皱,“你现在的状态第四轮擂台赛估计是不成了……” “我知道,”魏西缓缓点了下头,灵音偎在她颈窝处,“第四轮我弃赛。” 左右第三轮自己赢了,哪怕第四轮放弃,也是第二十三名,满足参加试炼的条件了。 真因为如此,魏西才同林沁兰血战到底,除开打服她的心思,根本上还是要试炼名额。 妈的,魏西在心中暗骂,自己以前真是蠢货,五百块灵石就把自己卖了。 痛心不已的魏西也没忘了冯晓天,虽然自己在连钩漌的事上对他扯谎,但那是情况特殊,心里记下了冯晓天的这份人情。 “麻烦冯道友了,”魏西语气诚恳,“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万死不辞!” 冯晓天摆摆手,“你我也算是出生入死过,我也是在尽医者本分,你好好养伤,不要劳心过多,你今年才十二吧?哪里来的这么多思绪?” 魏西苦笑一声,她生性多疑,又是个哑巴,在村里除了多想也没什么排遣。久而久之,多疑多思就成了习惯。 后来入了青城派,事是一件接着一件,但凡自己少想一点,早就一命呜呼了,连带着朋友也会身死道消。 冯晓天是真的累了,正好他也被淘汰了,就去隔壁连钩的屋子躺下了。 魏西让秦枫赶紧回去比赛,自己这头有连钩看着。 把不放心的秦枫送走,魏西立刻变了脸,“你赶紧去探听尹逢的事!怎么一个不注意,他就死了!” “姑奶奶!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那个人渣呐?”连钩漌端着碗,用勺子给伤员喂水,“让你少劳心,不差这么一会了!” “再说,他都死了,还查他干嘛?” 魏西喝了点水,喉咙中的腥甜感渐渐消失,缓了缓才说道:“方才打起来,没有人阻止,估计是那些大能都在尹逢那头。” “等他们把事定下来了,再想查出来什么就难了。” 连钩漌把碗撂下,捏碎了一张隔音符,“真要查这事?左右他都是个死!人头被抢了也就抢了,事儿结了不就成了吗?” “只是听说人死了,人怎么死的?牵扯出来什么?这些都不清楚……”魏西倒了一口气,“赶紧去看看!” “好好好,”连钩漌满口答应,“你消停在这儿歇着!伤口裂开还要遭二遍罪!” 门合上一小片光影,魏西撑着眼皮,眼珠子盯着床帐子。 过了一会儿,她扒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上面的伤痕,若有所思。 冯晓天的医术确实拔尖,林沁兰那个折磨狂留下的伤疤已经愈合了,在丹药的加持下,伤痕也在逐渐变淡。 剑锋划破肌肤的感觉魏西不会忘记,想到自己的疯狂报复,她胃里有些翻腾。 倒不是她有什么心理障碍,而是头一次弄得如此血腥,生理上有些不适。 魏西克制住了自己想吐的欲望,想起林沁兰恐惧又震惊的眼神,心里又升腾起难言的愉悦。 放下手臂,魏西又开始梳理眼前的情况。 医嘱,是不可能遵守的。 眼下主要是几件事:一是跟着秦枫进入试炼,完成厉淳的委托;二是查清楚尹逢身死的来龙去脉;三是弄明白自己体内的红线,最好把它剥离出来。 最后一项魏西一时没什么思路,除了红线是从秘境里带出来的,她一无所知。 这些红线自己控制不了,今日能帮她,明日就能在睡梦中缠上她的脖子,将人活活勒死。 这种危机迫在眉睫,但又无处下手的感觉令人头大。 过了一个时辰,魏西听见了动静,连钩漌面色凝重的回来了。 魏西一看连钩漌的脸色便觉得事有蹊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处。 “魏西,”连钩漌面露难色,“尹逢确实是死了,而且是掉进一处僻静水域淹死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速之客 “海沙……”魏西立刻想到了堂口镇那位神秘修士。 “你刚才说他是溺亡,是不是海里的沙子?”魏西立刻提出了另一种假设,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这么巧的事。 “海里的沙子他的衣裳上沾了不少,我看过尸体的指甲里面也有一些”连钩漌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恶心,“掰开他的嘴,口腔里也有一些。” “但是,他的喉管里没有很多沙子,只有我拿回来的这些。”听了许多话本、传奇的连钩漌对命案有些了解,“粗看可能觉得没什么,细看这两种沙子外形上不一样。” “咱们手上这些颜色略微暗一些,形状也不似其它的沙子规整。” 连钩漌擅长绘画,之前又是个贼,魏西相信他的眼力。 “你的意思是,尹逢若是溺亡,他的喉管里应该有更多的沙子?嘴里的沙子是有人故意弄的?就为了掩盖真正的杀人手法?” 连钩漌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毕竟这手法太熟悉了。 事死如事生,没有依据,很少有人会把尸体开膛破肚,甚至莒国的律法里还有亵渎、侮辱尸体的罪名。 何况你让修士修仙还行,让他们破案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尹逢身死让这么多大能去看,无非是因为时间特殊、场合特殊。 不然谁鸟他一个门派的管事是死是活。 没有站得住脚的怀疑,鼎辛门的医修也不会验尸,这事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若非魏西三人将尹逢的项上人头视作囊中物,凶手真能瞒天过海。 “这手法实在是太像了,”魏西喃喃道,“如果真是同一个人干的,他杀尹逢做什么?” 连钩漌用纸把沙粒包好,收进一个小布袋,“我猜可能是杀手,别人出灵石,他就按照雇主的要求杀人。” “说不准,”魏西倚着枕头,“我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对劲。” 尹逢人没多少本事,坏事没少干,保不齐那个受害者买凶杀人,这样一来,凶手的范围就扩大了。 也有一种连魏西都不愿意多想的可能:尹逢的死和许向方的死一样牵扯到了一个阴谋,布局之人小心谨慎、手段毒辣,让人防不胜防。 “过程不对劲,不妨碍结果不错,”外边的有人来送饭,连钩漌接了,两块灵石打发了杂役,“难不成还要追查?” 魏西心里有些不忿。她总觉得这种人应该名声扫地,在世人的唾骂中死去;又觉得真要是掰扯清楚,被尹逢残害的受害者难免遭人非议。 一时间理智和情感激烈交锋,心口堵得慌。 连钩漌挑出些平淡的小菜,配着碗粳米粥端给魏西,“当务之急是你把伤养好,东夷发物太多,好些东西你都不能吃。我让杂役告诉厨房熬些鸡汤,你先吃点垫一垫。” 吃过了饭,昏沉沉的魏西扯着被子睡了过去,连钩漌就在桌子那头绘制符咒。 金乌西坠的时候,休息好了的冯晓天过来看了看伤员,给外伤上药,嘱咐了几句,刚要走,秦枫又被抬了回来。 秦枫整个人水淋淋的,身上的衣服却是烟熏火燎的,脖颈处还有一道剑伤,更不用提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血迹都被晕开了。 “这是怎么了!”连钩漌赶紧伸手去探秦枫的鼻息,被后者把手打开。 “秦枫她得了第三!”把人抬回来的钱粮丰兴奋道:“把万剑宗筑基下的一个修士打服了!” 这下冯晓天是走不开了,好在唐颐也回来了,两人动作麻利,先用法诀把秦枫收拾利索,接着开始处理伤口。 好在秦枫被抬回来是因为连番作战脱了力,大部分的伤只是皮外伤,处理好了,冯晓天脚下生风回了自己的院子,生怕再遇见伤员。 人走了差不多,魏西伸着脖子去看秦枫,见秦枫精神头不错,终于放下心来,“把你伤成这样,那人估计很厉害!” 秦枫眼里放光,“万剑宗修士出类拔萃,除了第三轮那让我一剑送走,剩下四轮的都让我受益良多!” “尤其是沈抚,据说是上一届的领头羊,剑法精湛,灵力控制娴熟,招数简洁,有机会还想同她切磋一番!” 魏西有些汗流浃背:秦枫既然得了第三名,按照赛程,沈抚估计也被她打败了。 越阶打赢了强宗一届的领头羊,秦枫你是真的强! 连钩漌嘴里念叨着,总算把比赛轮数算明白了,“那你不应该晋级了吗?怎么还回来了?” 秦枫咧了咧嘴,“击败沈抚后,剩下两位一位是万剑宗的,另一位是临川阁的法修,两个人都是筑基下,按照赛程,今日决出胜负,力竭的我只能弃权。” “恭喜,恭喜,”连钩漌把刚送来的汤罐打开,盛了一碗递给兴奋的秦枫,“进了前三甲,同辈人里没几个能比得过你了!” 三人喝着鸡汤,魏西把尹逢的事说给秦枫听。 “……倒是便宜了他,”秦枫吹散了汤碗上缥缈的热气,“今日怀心派有几个小姑娘,在擂台上又哭又笑,举止癫狂。算一算时间,正是尹逢死讯传开的时候。” “这事就没人觉得奇怪?” “怀心派把那几个姑娘带回去了,对外说是听闻长老身死,又惊又惧,有些迷了心窍,休息休息便能好。”秦枫面露讥讽,显然是不相信怀心派的鬼话。 “不怪她们,”连钩漌把汤碗撂下,“尹逢管着她们的衣食住行,又有长辈的身份,对她们动手动脚,天都塌了,还要应对这个人面兽心的玩意……” 夜里师兄师姐都来看过,姜长老还让谢师姐送了两枚丹药,嘱咐她们好好养病。 这一波探视的人过去,下一波又来了,万法宗、镇海宗、绣像宗、断冶门都派人过来看望。 主要是来拉拢秦枫,不过来的人都说两个一起看,礼都备了两份,魏西躺着收灵石,又不用交际,舒服得紧。 冯晓天苦着张脸,“你倒是舒服,我被宗门委以重任,过来挖秦枫,见不得你这么舒服!” 魏西微微一笑,拆开了万法宗送来的礼物,摸着其中一把死沉弩,啧啧称奇。 “这么重的弩送给我?”魏西勉强捧起了这把弩,手腕有些酸痛。 “昺铁做的,”冯晓天一眼就看出魏西不识货,“门派之前从一个秘境得的。材料是好材料,就是一般人用不上,尤其是我们这帮法修,长老看你比试用的弩箭,就挑了这个,看着好看罢了!” “昺铁?这是昺铁做的?”魏西瞬间端正了态度,爱不释手的摸着弩,啊不,灵石。 “自然,我劝你卖了吧,”冯晓天吐槽道:“这东西结丹之前你也用不上,结丹之后你可能就转职了,不如换些灵石实在。” 冯晓天语气中嫌弃不假:师门派他过来,他就想着挑些魏秦能用的。没想到长老看重秦枫,又觉得魏西行事阴狠毒辣不好开罪,便自己挑了礼物,选了这么块铁疙瘩。 材料够贵重表示尊重,魏西用不上日后惹出事来,找不到万法宗头上。 魏西乐颠颠的,人无横财不富,这一把弩就能卖出十几万上品灵石。 万法宗财大气粗,富甲一方,名不虚传。 别看武阳王拿出来当奖金的灵石不多,那是出于多方考量。 灵石这东西修士把它当货币、当能源,可是普通人是真用不上。而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灵石,只要灵脉在,灵石就会源源不断的被开采出来,那些真正的天材地宝、灵兽灵植、上等功法,才是真正的稀缺,因而修仙界通货膨胀的厉害。 魏西是穷惯了,最近才开始挣些灵石,对物价有了正确的认识。 然后魏西发现自己更穷了,家徒四壁的那种。 如今白得了一块这么大的昺铁,想想灵石,魏西的笑容就真心实意起来。 冯晓天走后,武阳王带来的那些世家也派人过来,一个劲的劝秦枫入朝为官,接过祖上的基业。 魏西听得百无聊赖,灵音也被她折腾烦了,飞到床帷上生闷气,只能开始研读秦枫得到的那本古籍。 “对了,”送走了一波人后,魏西突然发问,“怎么没见着云晴?” 万法宗都知道派熟人过来效果更好,怎么云家方才只来了一个族老,放下礼物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翘腿而坐的连钩漌咽下苹果(吃一个没事),“这事我知道,她最近忙着和那个救美的英雄谈情说爱呐!” 云晴世家出身,连钩漌能打听到这个,魏西下意识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正想开口细问,便听见有人敲门。 “风雨山庄厉淳,前来探望贵派弟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生意人 “他怎么来了?”连钩漌刚放进嘴里的苹果又拿了出来。 魏西把灵音抓回手里,让他给厉淳开门。 “几位道友好雅兴,”厉淳笑眯眯的,身后跟了两个捧着盒子的仆役,“在下叨扰了!只是我们山庄惦记着两位的伤,特意派我带着补药来看看。” 魏西才不信他的鬼话,她倒要看看厉淳在这儿跟她演什么陌生人。 “这屋里人有点多,你的人恐怕坐不下了。” “东西放下,去外头等我吧!”厉淳顺着魏西的话把两个仆役打发出去了。 隔音符捏碎,厉淳立马现出原形,人也不绷着了,推了推放在桌上的盒子,“两位果然厉害,前三十的名额信手拈来。”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魏西拒绝了对方的恭维,“现在还下不来床,实在担不起你这句赞。” “做生意说顺嘴了,”厉淳拍了下脑门,“这次我是来同魏道友作废交易的!” 这招真是始料未及,魏西心里疾风骤雨,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魏西三人都不出声,厉淳也不觉尴尬,正色道:“之前那笔交易想来几位也不满意,虽然当时是你情我愿,事情推进到这步,原先提供的报酬肯定是不合适了。” “为表歉意,我给魏秦两位道友各提供一万块上品灵石,并且日后三位通过日沉阁购买消息一律按照标价的八成,同时通过我的渠道销售,我只收固定价格的中介费,不抽成。” 厉淳从乾坤袋里取出了四个匣子,是通用规格的五千枚容量,共计两万块上品灵石。 “你可不是吃亏的人,说这样的话真让我害怕。” 闻言连钩漌瞥了一眼魏西,发现她连眼角都没动一下。 “因为我是个生意人,”厉淳敲了敲灵石匣子,“我是庄主捡来的,耳濡目染学的就是这些。” “想要做好生意,一是要拎清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值得投资。否则今日鲜花着锦,明日便会满门抄斩尸骨无存。” “这第二条吗,真诚些凡事便有转圜的余地。今天我就是抱着合作的念头来的,三位可以好好考虑,再做决定。” 魏西听成语听的脑仁疼,又想起来厉淳堪称天上地下的态度转变,直言道:“别的不说,之前交易的事,你怎么松了手?” “因为之前是我主导的交易,作废了的生意还可以再提起来。”厉淳掏出三片薄冰状的晶体,示意连钩漌递给魏西,“这就是我的诚意!” 瞌睡来了送枕头,前脚发现神秘修士的可能踪迹,后脚厉淳就送来了线索,如何不让人生疑? 魏西托着那三片晶体,稍微往里注入些灵力,能感受到里面的笔画,需要继续注入灵力查看里面的信息。 不急着验货的魏西收好情报,端起放在架子上的茶杯,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让你们进入那个试炼,是为了帮我取一样东西,叫【纺晴】,”厉淳顿了一下,“算是镇海宗的特产。” “镇海吞晴兽?”魏西气笑了,“你想打镇海宗镇派灵兽的主意?” 光说一个【纺晴】,魏西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带上“镇海宗特产”这几个字,她一下就想到了当初自己“只见镇海不见吞晴”的疑问。 饶是魏西胆子够大、行事不拘,也觉得厉淳所图太离谱了。 厉淳摇首道:“这东西确实和吞晴有关系,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秦枫和连钩漌尴尬一笑:我俩想啥了?想今晚吃珍珠白玉汤? “想必各位都见过镇海宗那头镇守海波的石兽像,镇海宗的开山祖师当时确实降伏了妖兽。” “不过,这种为祸一方的妖兽如何肯给人当宠物。据说它背着那位仙师偷偷吞噬流窜在世间的阳气,借此实力大增,趁着镇海宗老祖受伤之际,逃了出来。” 厉淳讲到这儿便停了下来,抽出了一枚薄薄的印章,“我手上的这个东西叫【无垠】,是风雨山庄存储消息用的,用的材料出自同时期一头叫俯日的妖兽,用它的心脏炼制成了法器。” “你们山庄喜好很别致,”秦枫忍不住开口道:“拿灾乱时期的妖兽炼制法器,真怕自己活得长。” 秦枫口中的灾乱时期便是阴阳气运行紊乱的时期,那时候整个人世流窜着阴阳气,怪物层出不穷,天灾不断,饿殍遍地。 相应的灾乱也催生了机遇,修士的队伍迅速壮大,同时更多的部落、宗族和城镇联合起来,形成了许多势力,今日的莒国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这部分的历史太过分散和久远,闻道堂只讲了个大概,今儿也是提到了才从记忆里翻出来。 厉淳把印章收起来,笑道:“要是一整个,我早就死了。风雨山庄得了俯日的心脏,直接片成了好几块,一共制作了六枚印章。” “说回来,镇海吞晴兽吞噬阳气才瞒天过海,俯日吞噬的全是阴气,心脏虽然为我们所用,可需要有东西压制其中的阴气才不至于伤人。” 厉淳敲了敲桌子,“风雨山庄的前辈想了个法子,就是用【纺晴】克制阴气。” 听到这儿,魏西大概明白厉淳想做什么了,但她按兵不发,逼着对方吐出更多信息。 厉淳今天是真来求合作的,情报一条接着一条往外送,“镇海宗老祖到底还是把叛逃的妖兽捉了回来。” “身为天下第一刀的镇海宗老祖将妖兽的灵珠一劈为二,剥离了两头妖兽出来。一头是门口那个只知道吃鱼的傻子,另一头则在二位不日便要前往的试炼场里。” “被关在试炼场里面的那头,镇海宗老祖就是在折磨它,让它把吞掉的阳气一点点吐出来,这些阳气五百年凝成【纺晴】。” “这东西风雨山庄既然得到过,”连钩漌伸出了试探的触角,“为何还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取?” “因为这东西他要自己用,”魏西一把扯下厉淳遮遮掩掩的叙事,“你想要风雨山庄的继承权?” 魏西横眉立眼,“不过你打错了主意,我没那个能力掺和进这些事,你请回吧!”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厉淳对魏西赞不绝口,抚掌大笑,“我不仅要风雨山庄,还要让日沉阁崛起,少不了劳烦魏道友的帮扶!” 厉淳在哪边发疯,秦枫和连钩漌还在试图绕明白跳跃性颇强的推理。 “大掌柜让我来拉拢秦枫,我却是来拜访你的。天才在修仙界数不胜数,狠人在修仙界也如过江之鲫,但又狠又聪明的人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魏西有些不解:怎么大门派的斗争这么严重吗?人模狗样的一个人发起疯来毫不客气。 在宿城时厉淳怎么说,魏西怎么信,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的她可没有被死亡阴影笼罩六神无主。 简单的讲,魏西已经习惯了。 方才把相关消息一串,厉淳偷偷摸摸搞的那个日沉阁的目的呼之欲出。 魏西不由得在心里啧啧称奇:原来真有人墙角先从自家挖。 “这事我们不干,”妙手回春的魏西不想得罪风雨山庄,“你不用【无垠】就好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摸鱼的神 “【无垠】是情报生意不可多得的法器,”厉淳终于收了自己疯疯癫癫的笑声,“历代风雨山庄的庄主手上都要有三枚。” “我手上这枚,是发给下一任庄主候选人的。” “大哥,”连钩漌面露不解,“你都是下一任庄主了,还来找我们干吗?” “一共有三位候选人,至于我为什么找你们带出【纺晴】,想来魏道友心里清楚。” 魏西对剖析“真心”的厉淳没有半分同情,冷冷开口道:“你的那枚压制被破坏了,很有可能是对手干的。” “魏道友对人性洞若观火,”厉淳今天赞美的话一筐接着一筐往外扔,“庄主救了我一条命,我也争气,十三岁就打通了南疆的情报网。” “如愿以偿,我得到了一枚【无垠】,成为了下一任庄主的候选人。可接着我就被大掌柜打发到了宿州,负责宿州并周围三个州府的情报生意。” “起初我还以为是大掌柜想要培养我于权贵间周旋的能力,毕竟我常年负责的是前线的情报,”厉淳眸中闪过一丝怨恨,“直到我发现了这枚【无垠】上的关窍。” “诚如魏道友所言,我这枚【无垠】上的压制已经被破坏了,不出十年,我就会阴气入体,壮年暴毙。” “丰枭就能顺理成章接管我这枚印章,成为下一任庄主。” “……我记得,风雨山庄现在的庄主姓丰?”秦枫的语气有些迟疑。 “正是,”厉淳苦笑一声,“风雨山庄继承人都是择优选拔出来的,庄主这是动了世世代代的心思。” “而我呢?我对他毕恭毕敬,他就这么算计我!我呕心沥血为了山庄做了许多,让我便宜了丰枭,我做不到。” 到底是被伤到了,厉淳虽然语气平淡,眼珠却泛起了红色,“风雨山庄我要,日沉阁我也要扶起来。” “魏道友,我只求你帮我把【纺晴】带出来,报酬可以再谈,但求你答应!” 魏西不大想找麻烦上身,虽然她缺灵石,也不至于在死路上琢磨赚灵石的事。 大不了让连钩漌多画些符咒,苦一苦兄弟,什么都会有的。 但是厉淳今日放下身段来求她,确实给魏西提了个醒。 不要得罪一个狠人。 修仙界三十年河东,用不上三十天河西的事多了,所以修仙界盛行斩草除根。 魏西拜入宗门才两年,这种事没少听。 厉淳是个孤儿能在风雨山庄脱颖而出,能力可见一斑;被师长暗算,也能隐忍至今,又一手扶起日沉阁,心性坚韧世间难寻。 厉淳不想开罪魏西,魏西也不打算招惹厉淳。 “厉道友,”魏西缓和了语气,打算先让厉淳回到情绪稳定的状态,“先不提我们的事。我相信你不止找了一队人马,其他人不能帮你拿到【纺晴】吗?” “他们不中用,”厉淳语气平淡,“两位道友是我仅存的布置了。” 厉淳没把自己原先的打算全盘托出:魏西和秦枫原先连后手都不算,只能算是凑数的。 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他是不会讲的。 “【纺晴】本身也是镇海宗专供风雨山庄的材料,”厉淳时时刻刻不忘劝说魏西,“两位道友大可闹出些动静,趁乱拿走,镇海宗也查不到你们头上。” 魏西持保留态度。 秦枫忍不住开口道:“……厉淳,你这墙角挖的未免有些过了。” 厉淳振振有词,“日后我是风雨山庄的庄主,我好山庄才能好!秦道友想岔了!” 身为商人的厉淳自然知道想要打动对方,最终靠的还是利益。 “魏道友,青城派的日子并不宽裕,几位绝非池中物,日后用灵石的地方数不胜数。况且,日后我就是你们买卖消息、货物的渠道,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渠道。” 厉淳干脆利落地推出六个匣子,流光溢彩,让人心慌不已。 “三万上等灵石订金,事成后各十万上品灵石,前面开出的中介费、折扣依旧有效!” 其实从厉淳的视角来看,灵石不是让他肉疼的,折扣和固定中介费才是大头。 但话又说回来,这些东西要兑现了才有用,拿出来换自己的一条命也不错。 偏偏魏西不置可否,另外两个也不觉得尴尬,一个半卧在床上擦剑,一个招呼自己喝茶。 厉淳:……我差你这口茶!? “此事干系重大,容我们三个想想,”魏西交代道:“明日午时,可以喝些绿豆汤解暑。” “多谢魏道友关心,”厉淳十分识趣,留下了灵石,“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魏西都没放准话,这些灵石自然是收不得。 连钩漌端着灵石匣子,毕恭毕敬的把人送了出去,回来把门关紧,“这事要帮他吗?” “厉淳出手阔绰,看来是真的很急,”秦枫放下告寒,“只是我们要是帮他,万一被发现,岂非同时得罪了风雨山庄和镇海宗?” 魏西想得出神,半响才道:“他也不是很着急,还有闲心讲故事。” “至少,他有方法延缓【无垠】的侵蚀。” 这是简单的数学问题,厉淳十三岁左右获得了候选资格,倘若他一点办法没有用,二十五六岁的他那里能活蹦乱跳? “如果不答应厉淳,风雨山庄也被我们得罪了。”想起今天听见的话,魏西心中默默叹气。 “……行窃总归不好,”秦枫出言劝阻,“惹恼了镇海宗,不仅我们遭殃,青城派也会被带累……” 虽说魏西的道德建设比较灵活,但她确实不想多惹麻烦。 何况厉淳说话顶天只能信一半。经过先前一番试探,魏西料定此人并非走投无路,只是来谈生意的。 好在三人都有分寸,知道什么灵石能挣,什么不能挣。虽然面带惋惜(尤其是魏西和连钩漌),但三人一致认为婉拒了厉淳最好。 魏西也可以在试炼场更加心安理得的摸鱼。 什么叫赢了又赢?请看魏西! 第二天,送往风雨山庄叫了些绿豆汤,有人喝了心火反而更旺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试炼1 风雨山庄的波诡云谲暂且不提,魏西这两天过的可谓十分滋润。 魏西活蹦乱跳的时候没人理她,打架打得起不来床反而一群人过来关心。说起来有些可笑,但事实如此,不免助长了某人逞凶斗狠的心思。 各宗门的高层私下里谈的事情大家不得而知,就连尹逢的死也迅速的被众人遗忘。 前来参赛的弟子年纪都不大,这会儿没了紧张的赛程,长老们又顾不上他们,一个个在镇海宗撒起了欢。 今天去珊瑚湾海钓,明日去调戏傻乎乎的石像兽,合欢宗的弟子还组织了海上舞会,把其它宗门弟子迷得找不到北。 这些活动和魏西没什么关系:哪怕有各种丹药,想要在试炼开始前康复,她仍然需要静养几天。 不过魏西抽空干了些正事,郑铎就被她以老乡的名字请了过来。 “魏师妹瞧着伤快好了,”郑铎靠近看了看,便退到了桌子旁,坐了下来,“怎么没见秦枫?” “万剑宗今日借了回潮殿,在里面交流心得,秦枫早早就去了。” 不仅如此,秦枫还把连钩漌强制开机,带到了回潮殿做翻译。 “师妹你也要多同其他门派的人来往。怀心派的事虽说你赢了一时,可修仙也离不开人情世故这一套,多些朋友也好。” 郑铎这话自然是以老乡的身份说的,说话时眼珠上的灰点一闪一闪的。 “让师兄笑话了,”魏西换上一种果决的语气,“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干脆点。不过这回怀心派是被我得罪死了。” 难得歇一歇的郑铎也有心同这个同乡交好。 外头提起这个师妹都说她心狠手辣,不是好相与之辈。同为锡州人的郑铎却觉得魏西是可以深交之人。 锡州贫苦,土地贫瘠破碎。虽然矿藏丰富,但到了底层矿工手里,工钱也只够养家糊口。偏偏锡州天灾不断,为了生存,锡州人性格中或多或少带着凶狠。 听了魏西这话,郑铎面露沉痛,“魏师妹所想,我也能猜度一二。试炼场不比擂台,怀心派的弟子真想做些什么,宗门也有心无力。” “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郑铎把茶杯和茶碟分开,“怀心派不是铁板一块,林氏兄妹不在试炼场,其他修士不会真心同你纠缠。” “魏师妹也可以同秦道友跟着万剑宗的师弟师妹们,如此便可保试炼无虞。” 魏西点了下头,“师兄说的我记下了,就是不知道试炼是什么……” “你年纪小不知道很正常,”郑铎笑道:“简单讲试炼场就是不限次数的固定秘境。” “秘境?”魏西略一沉吟,“我去过两个秘境,宝象城的那个秘境是被修士发现的,而贵派用来考验我们的秘境似乎是直接拿出来的?” “师妹所言的宝象城秘境,应该是遗留在外的秘境,一般都是些大能濒死前留下的机缘。” “这次比赛拿出来的秘境,叫【白玉京】,是同宗前辈留给门派的秘境,算是个考验吧,”说到这儿,郑铎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不过这种秘境,没什么机缘。” 魏西若有所思,她察觉出来郑铎对她的鼓励,立刻顺杆爬,“是否有人专门寻找遗留在宗门外的秘境?” “确实有,而且这种秘境价格不菲,”郑铎眼瞧着魏西整个人都展开了,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这种秘境不似宗门手中的秘境,状态很不稳定,内容也不可控。” “就算你日后想往这个方向发展,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比之厉淳,郑铎对魏西这个同乡算得上掏心掏肺,立刻说明了潜在的风险。 “不过,”想起穷到举世闻名的青城派,郑铎觉得不能把话说的太死,缓和了语气,“你要是想在这个方向发展,可以看看自己的根骨是不是金属性的,这样便于探测到目标。” 本来还兴致勃勃的魏西,听到金属性根骨,一颗心立刻掉进了汹涌的涣河。 魏西勉强稳住心神,继续提出自己的疑惑,“我看过相关的资料,都说秘境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可师兄你方才说试炼场不限次数,可有什么区别?” “具体的我也不懂,”郑铎略带歉意道:“镇海宗弟子大多修刀,我也不例外。对了,断冶门是炼器师的天下,虽然秘境和试炼场不是法器,但思路总是更接近些。”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秘境只能使用一次,一旦秘境打开,时间一到便会自行坍塌;或者是镜眼被破坏……” 郑铎言辞恳切,魏西没什么不相信他的理由。 可惜,魏西打消了返回宝象城秘境一探究竟的想法。 毕竟按照各方的说法,宝象城外的秘境早就坍塌了。 魏西下意识的摸了下手腕,红线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镇海宗的这个试炼场,正是开山祖师留下来的……” 在魏西走神的过程中,郑铎不遗余力的给同乡介绍试炼场的背景知识。 总结下来大致就是这么三条注意事项:一是进入试炼场不要多嘴多舌;二是记住“沉睡的月光”;三是牢牢记住方位,不要迷失自我。 这三句话更像是忌讳,而非任务。 郑铎同谢师姐一样,都是比着管事长老培养的。没等他再同魏西多说,便有七八只纸鹤来找他。 本来还想着勉励魏西好好修炼、几年后阴阳交界处见的郑铎,这会儿被好几件事打断,只能匆忙结束了话题。 郑铎告辞后,趁着屋里没人,魏西尝试着控制体内的红线。 她光洁的额头上薄汗一层接着一层,上下两排牙也死死的咬在一起。 魏西尝试着在体内搜寻红线的踪迹,虽然她现在无法做到内视,但灵力在体内的运转还是能感受到的。 静下心来,魏西让灵力在游走,捕捉着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 但这招效果实在有限,魏西的根骨本就存在着堵塞和稀疏之处,灵力不似让人运转流畅,反而白费了力气。 魏西的脸色十分不好,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试炼2 要么是这些红线特性使然,无法探查到;要么是它已经成功和魏西融为一体了。 魏西颓然的倒在床上,事情终于拖到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宝象城的那个秘境如今想来确实是太过诡异了。魏西突然想起冯晓天说他们遇见了兽潮,当时冯晓天浑然不在意,没有一点异象。 秦枫藏不住什么事,连钩漌爱惜性命,这两人从秘境出来后并无什么迹象表示他们被红线缠身。 “原来那个秘境的机缘被我得了,”魏西双手捂脸,低骂出声“真是倒了大霉!” 不是魏西不是抬举,只是不可控的力量于她而言就是悬顶之剑,她宁可不要。 这红线两次出手都是在危机之时,展现的手段天差地别,若是能够控制,也不失为一个杀招。 事已至此,魏西只能接受这个事实,鉴于她一时没什么解决方案,暗中留意成了唯一可行的方案。 遇到暂时不威胁性命的困难,魏西选择睡大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暖洋洋的余晖模糊了海天的界限。 连钩漌进门就嚷嚷着让魏西主持公道,控诉秦枫今天是怎么奴役他,画的他手都抽筋了。 魏西扔给喋喋不休的连钩一枚果子,他也不嫌弃鸟口夺食,抱着果子去一边啃了起来。 “你俩这是学了多少?”魏西看着秦枫拿出来的一摞图解,替连钩漌的手默哀了片刻,“不怕学杂了吗?” “我自己有剑法,”秦枫把图纸挪到桌子上,“这些是几套主流剑法,往后这些修士怎么精进,招式都有迹可循。” 魏西肃然起敬,在修炼这方面,秦枫确实领先了众人几个身段。 “灵音吃的这东西这么酸?”连钩漌好好的一张脸都扭曲了,“她明明自己能记住那些招式,还要让我画出来,弄得我都学会了一招半式!” “我只能记住形,这都很勉强了,”秦枫白了连钩漌一眼,“你就是想去鲽楼吃海锅子!” “行了,”魏西及时阻止嘴仗的发生,“外头有没有试炼的消息?” “什么谣传都有,没一句靠谱的。镇海宗弟子提到这事都一言不发,像是有人不让他们说一样。” 说起正事,连钩漌收起了嬉笑的心思,“不过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镇海宗这个试炼场今年是第一次对外开放。” “好多镇海宗的弟子都没进去过,镇海宗这次真是下了血本!” 魏西把郑铎讲的消息说给俩人听,当然是有重点的描述。 “郑师兄在打什么哑迷?”秦枫高强度运行一日的大脑无力解密,脸上早早挂出了不解。 “郑铎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魏西把灵音梳理好的羽毛一把弄乱,“我猜这三句话可能就是这次试炼的提示。” “不多言多语和记住方位都好说,顶天是试炼场里会发生什么事。只是这个,小心‘沉睡的月光’,听起来就很邪性!” 连钩漌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了,浑身都在抗拒这个试炼场。 魏西白了他一眼,“你又不用进去,哆嗦个什么劲?” 对哦,一想到自己不用进去,连钩漌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在一旁的秦枫眉头紧锁,“小西,你还记不记得宝象城外,我们被倒吊的时候,月光所及之处,那些玩偶都活了过来……” 那倒是不能忘,秘境里最古怪的东西现在还在她身体里。 有时候魏西不免有些怀疑:自己真的走出秘境了吗?或者自己的身体正在宝象城外的黄沙中沉睡,又或者自己早已经成为秘境的一个组成部分。 “此事还是再看看,”魏西眯了眯眼睛,“光凭郑铎几句话也听不出什么。你们有没有打听到试炼的具体内容?” 秦枫摇了摇头,“连钩漌恨不得多长几只耳朵,偏偏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镇海宗这个试炼场有点东西,”魏西沉声道,“为求稳妥,还是在镇海宗里面找一些去过的弟子打探打探。” 自从解决掉了厉淳的事,魏西的日子可谓悠哉悠哉,原先拼了命进入的前三十也不那么重要了。 魏西已然做好了摸鱼的准备,却不想被命运掀开了温度适宜的被窝。 负责搜集情报的连钩漌点了点头,随即换上了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开始八卦。 “绣像宗和吞海宗的修士跑去找镇海宗的管事,据说也没捞到好处。不过这次进试炼场不止你们三十人。” 魏西挑了下眉,大概能猜到是哪方的人马。 “武阳王人虽然没回来,但莒国那些世家的人没闲着。扑棱着翅膀,到处整幺蛾子。说服了镇海宗的人,单给了他们十个名额。” 魏秦两人能够进入试炼场,那可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某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也难怪连钩漌说话难听。 “按照赛制,这前三十本就有些随机。”想起宗门大比堪称离谱的赛制设计,秦枫有些头大,“本来这一结果就有些难以服众,今后怕是……” 魏西拍了下秦枫的肩膀,出演安抚道:“再怎么样,你也实力不俗,能出什么事?” “倒是郑铎,三句话没头没尾,”魏西很快恢复了冷静,“看着不像是他不想告诉我,而是他有心无力……” “对了,”连钩漌一拍大腿,“云晴和那个雷……雷……也在队伍里。” “雷赭,”秦枫把对方的名字不全,“中州雷家枝繁叶茂。想来雷赭应该是边缘的人物。不过他一手刀法不错。可惜擂台赛碰见了万剑宗的人,不然也能晋级。” 秦枫这人大多数时候正直,连钩漌可不是,挤眉弄眼开始跟魏西讲云晴和雷赭的男女之情。 魏西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天性中自我意识又强烈,因而对男女之事只停留在大众认知的层面。 简单来说,她不知道连钩漌搁哪兴奋个什么劲,怀疑道:“云晴怎么会和外男传出这种话?云家都没有人管管吗?” “云家家主不在,跟着来的族老根本拦不住继承人胡闹!”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试炼3 “不过两个人都是修士,”连钩漌耸了耸肩膀,“条条框框也束缚不住。麻烦就在于这俩人家族都在莒国讨生活,难免注意些。” “云晴再怎么样,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秦枫整理手上的图例,神情有些不耐烦,“事情沾上中州,躲得越远越好!” 魏西深以为然:她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不想再同旁的势力扯上关系。 天杀的,想要躺平就这么难吗? 在丹药的加持下,魏西终于又一次活蹦乱跳起来。魏西不想让冯晓天白忙活,还没捂热乎的灵石转手就给了冯晓天。 冯晓天也没计较,掂了掂灵石匣子,笑话道:“多余的我就不给你了,看你也是多灾多难,迟早用得上我!” 魏西也不恼,她心里明镜似的,冯晓天给她用的药都是上好的,自己这些灵石可能都不够药材的成本。 只是她手头只有这么多,多少是个表态。 “你们这次试炼可要多加小心,”冯晓天熟练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治好可别让我白忙活。” 魏西眉心微动:什么风声让冯晓天这大石头都察觉到了? “镇海宗总不能让人出事吧?”魏西故意做出不在意的表情。 冯晓天着急道:“镇海宗这个试炼场死……总之你和秦枫一定要小心!” “死?”魏西盯着冯晓天,后者心口有些无端发毛的感觉。 “冯兄,”来蹭午饭的连钩漌赶紧打岔道:“你要是知道什么赶紧告诉我们吧!” “魏西和秦枫都要进试炼场,知道的情报越多越好,她俩这小身板……”说到这儿连钩漌有些噎住了,“她俩这小小年纪,真遇见什么事岂不是麻爪了?” 小小身板魏西:…… 冯晓天也是和这三人熟了,看了看周围,捏碎了一张隔音符。 “镇海宗的这个试炼场年头太久了,大家都在传……里面关了镇海宗杀不死的妖兽……” “妖兽?”秦枫这会儿也不擦剑了,“镇海宗处理不了的妖兽?” 冯晓天沉重的点了点头,“你们可以想一想,镇海宗都处理不了的妖兽,得有多么棘手?” 魏西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吞晴。可根据厉淳的描述,这吞晴兽纯纯是镇海宗掌中之物,属于是镇海宗老祖留下的移动灵脉。 搓了两下手指头,魏西开口问道:“只有传言你不会信,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冯晓天面色铁青,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这事儿……论起来也是冯家的过失……” “我们家钻研药修一途,历代家主在鼎辛门都算是少见的药修。因而常常有各大门派的弟子上门求诊。” “我爷爷当家主时,有天夜里来了六个镇海宗的修士,这六人抬着两副担架,点名要我爷爷出诊。” 冯晓天的脸色委实不好看,整张脸上写满了抗拒,“爷爷医者仁心,二话不说便开始给人看病。” “我那时候年纪小,人也调皮,半夜不睡觉,正好撞见爷爷面色凝重的质问镇海宗的那些人……” 冯晓天说到这儿又是一副不想说的样子,魏西三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分享。 “我凑近窗子,想要知道爷爷怎么如此疾言厉色,”冯晓天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爷爷在害怕。” “爷爷情绪激动,想要把人送走,不想镇海宗的几个修士死活不肯。爷爷也只好将错就错,硬着头皮医治担架上的两位伤员。” “我出来的时候月亮被云彩遮住了,爷爷这么一耽误,云彩被折腾的不知所踪,月光重新洒在了大地上。” 冯晓天面色凝重,和平日娇纵矜持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冯家的客厅比较宽敞,很大程度是为了方便平日医治一些病人。” “月光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照在了担架上,镇海宗那几个弟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紧接着我就明白了他们如临大敌的原因。” 冯晓天睁大了眼睛,像是被回忆吓到了,“担架上的两名伤员,居然缓缓的坐了起来,僵硬的扭动自己的头颅,转过头盯着爷爷。” 连钩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象出那种“备受瞩目”的感觉,冷汗唰的一下便下来了。 魏西比他冷静多了:看来这就是郑铎口中的“沉睡月光”。 只不过冯晓天这些描述,魏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接着就是两位修士失控,攻击起了爷爷和他们对方的同门……” “当时灵力波动太大,我被震晕了,第二天醒过来才知道爷爷受了重伤,昨天夜里来的镇海宗弟子只活下来一个人。” “……后来镇海宗的掌门亲自登门。我不清楚他们谈了什么,总之,活下来的那个镇海宗弟子被带了回去,死去的人则被就地火化,带回了门派。” “此事我爷爷一直惦记着,总说是自己不够细心,这才酿成大祸,折损了好几个后辈……” 魏西顾不上冯老头的幽暗意识了,她现在心里翻涌起惊涛骇浪:上一次碰见月光“激活码”,是那些骨头玩偶! 难怪她刚才一直觉得熟悉,不仅仅是因为郑铎那句“沉睡的月光”,还有宝象城的类似经验。 “……冯老先生也太……”秦枫犹豫了一下,终于敲定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太仁心了,此事细究起来并非冯老先生的错漏……” 冯晓天摆了摆手,平静道:“他老人家没几年就去世了,说来惭愧,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事后我们家也打听过,隐约知道,那些弟子刚从试炼场出来,有几个修士受了伤,却被镇海宗看护起来。” “死在我们家的那两位,他们的朋友想要换更好的药修治疗。这才偷着将队友带至鼎辛门……” 魏西三人唏嘘不已:事与愿违之事太多,可扯上人命总归是让人扼腕叹息。 冯晓天这一番话,确实是加重了魏西的警觉性,以致于她在试炼开始的当天逃过一劫。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试炼4 试炼开始那天风朗日清,各宗门的弟子都出来看热闹。 目送着本届宗门大比前三十名……和关系户进场。 歇好歇足的魏西跟着拔个子的秦枫,连钩漌把两人送到集合地,嘱咐她俩一定要谨慎。 “行了,”秦枫截了对方的话茬,“魑魅魍魉一剑下去也是死。倒是我和魏西同外界沟通不便,有些事你要留心!” 秦枫暗指的是追踪消息的事。 趁着各大宗门的弟子都在,可以好好探听用沙土杀人的神秘修士。 连钩漌进不了试炼场,性格也合适结合各门派的修士,真遇见什么危险,他也有保命的本领。 魏秦两人跟王欣师兄一道汇入了四十人的队伍。 青城派今年是真出息了,算上魏西,一共三人闯进了前三十。 除了魏西和一个天地门的修士,其余修士都是筑基的修为。其中,万剑宗的弟子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队伍集合完毕,四十个人跟着指路的纸鹤前往试炼场。 魏西特意跟着王欣师兄是为了降低大家对两人的注意。 毕竟根据熟人隐晦或不隐晦的提醒,魏西现在是恶名在外,因为手段过于阴毒,修为又低,属于不要轻易招惹的类型。 同容易惹上一身腥的魏西不同,秦枫的名声堪称白玉无瑕。众人一致认为其是修仙界这一届的新秀,前途无量,也有飞升的潜力。 几轮擂台赛,秦枫全方面展示了自己的能力,给各大宗门好好开了开眼。 因而各门派不约而同的进行了错峰挖墙角行动,想要把秦枫这颗新星收入囊中。 只不过魏西低估了两人现在的知名度,跟着自家师兄一亮相,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王欣师兄微微颔首,带着两个冷脸师妹站在队伍边缘,“没什么,他们就是好奇,不用紧张!” 秦枫混不在意,抱着告寒盯着近在眼前的迷雾森林。 魏西摇了摇头,像是一尾甩开忧虑的鱼,“师兄这次试炼会有人死吗?” 长兄为父,虽然比王欢只大了一刻钟,王欣却拥有十八年的育儿经验,面对魏西的问题,他摸了摸魏西的脑瓜顶。 “你不用担心,镇海宗的试炼场已经好多年了,风险不会很大。再者还有好多修为颇高的修士,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别的不用操心……” 魏西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嘟囔道:“……镇海宗也不见得多可靠,要是有擂台或者秘境用的保命符咒就好了……” 王欣只当是魏师妹难得有些孩子气,笑道:“秘境我不清楚,但擂台的大小合适,冼华长老的符咒才能起作用。” “试炼场这种长期存在的超大号秘境,付出的灵力巨大,冼华长老要是真这么干了,可就成了干花长老了!” 王欣还有心情开玩笑,丝毫不知道镇海宗这处试炼的古怪。 魏西却不似王欣这般坦然:于她而言,怀疑产生后便成了事实。 不过既然来了试炼场,魏西不打算白来一趟。 说不定她还能探寻一番试炼场的秘密。除了帮一帮秦枫,也能解了冯家的一个心结,算是答谢冯晓天的一番照顾。 队伍最后在远离镇海宗的一处森林停下。林子的外围是一片阵法,布置阵法用的柱子立在林中,几处建筑散落其间。 这些房子显然是镇海宗弟子们看守试炼场时住的,一位长老在此等候多时。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镇海宗的长老确认好了人数,简单交代了几句。 内容却让众人惊讶不已。 概括起来便是:这个试炼场原本好好的,几年前发生了些变动,伤到了一些弟子。 镇海宗陆陆续续派过一些长老进行探查,可惜没有找到原因。 “各位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修仙界各大宗门未来的栋梁!还望各位善自珍重,保护好自身。也希望各位能够全力以赴,通力合作,将试炼场进行恢复!” “当然了,各位也可以选择不加入试炼。为免麻烦,选择不加入的道友可以在这边的别院小住,等到试炼结束,一同返回!” 魏西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镇海宗一点都不遮掩,神情上有些恍惚。 别看大家都修仙,到底不曾飞升。长老话音刚落,小弟子们便交头接耳,常年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镇海宗的试炼场出了问题?什么时候的事?” “难怪镇海宗自己的弟子都不提这事,原来竟如此晦气!” “什么叫退出!我们可不是青城派那帮软骨头!” “咳,说话注意点……” “哼,故弄玄虚,区区一个试炼场,能有什么?” 魏西虽然不吱声,众人的反应却都看在眼里,心里直道可惜:站在她的视角,这个试炼本就是镇海宗塞给一小撮修士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大家的责任了? 镇海宗言辞是恳切的,方法是巧妙的。这帮刚刚获胜又年轻气盛的修士最不禁激,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忽悠去冲锋陷阵。 魏西冷眼瞧着,也不出声,只待大部队做出决定。 人群中万剑宗的弟子很是能沉得住气,也没有进行讨论。 魏西觉得要么是万剑宗早就知情,要么是万剑宗教育成果卓着,门下弟子一个赛一个的稳重。 没一会儿,一个锦衣华袍的男子抱拳而出,“这位长老,弟子们愿意赶赴试炼场!” 你可不愿意!魏西在心里疯狂吐槽。 原因很简单,这人不是擂台赛的优胜者,而是被塞进来的关系户。 大概是位高权重久了,不自觉的就替在场所有人做了决定。 虽说最后大家都会去,也不应该由他挑头。 镇海宗的长老只是点了下头,并未说什么,华袍男子有些挂不住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万剑宗的弟子站出来一个,“弟子愿参与试炼!”,他身后的修士也纷纷抱拳。 其他宗门的修士异口同声,不管实力如何,声音确实够响亮。 镇海宗的长老,捋了捋胡子,“各位胆识过人!此番虽说是试炼,细究起来也是各位帮镇海宗的忙,还望各位小心!” “这是宗门给大家准备的资源,”长老一挥手,每个人手上出现了一个包袱,“里面是些应急的东西,还望各位平安归来,我代表镇海宗多谢各位了!” 魏西掂量着手头的包袱,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台上长老。 第二百章 试炼5 “各位,进入雾气笼罩的范围,便是进入了试炼场。” 镇海宗的长老指了指身后的森林,“本次试炼的通关之法是存活至十五天后,十五天后试炼场会重新打开出口。” “各位不要在试炼场里迷失方向,一旦晕头转向便再也回不来了!” 魏西手指一顿,提溜着包袱的手微微用力。这人说了时间限制,所提方位的事同她得到的消息也能相互印证。 只是魏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几位熟人的叮嘱在耳朵里转来转去,搅得她头晕脑胀。 魏西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别被先入为主的想法扰了思路,一切都要从事实出发。 镇海宗的长老言罢便驾刀离去,一副相信大家会自觉进入试炼场的样子。 魏西立刻蹲下,把包袱拆开。周围的修士有些诧异,更有甚者觉得魏西小家子气,面露讥讽。 魏西可不管那么多,她把蓝色的包袱皮摊开,里面的东西不多:两个贴着纸条的白玉药瓶、捆在一起的火折子、一团鼓鼓囊囊布还有一把钥匙。 “……怎么现在拆开了?”秦枫低声问,她的包袱皮则背在肩上。 魏西快速扫了一眼,伸手拿起了那团布,没有拆开,只是捏了捏。 很硬,摸起来有些弧度,像是什么材质的板子。 魏西重新把包袱敛好,“我心里不踏实,拆开看一看放心。” “师妹心细,”王欣颇为赞赏魏西的行为,“等会儿消停些,咱们对一对东西。” 青城派盛产两种人,一种是以年轻胡来年老掌门为代表的修仙混子,一种则是如同谢师姐一般可靠的人才。 很显然,王欣师兄就是后者,敏锐的察觉到了魏西举动后的怀疑,并且认可了这种谨慎的行为。 “各位道友,”方才失了脸面的华袍男子把自己的包袱扔给身后的畏缩少年,“在下中州万家万古明,同各位一道来试炼场也算有缘,哪里做的不对还望各位多包涵!” 万古明嘴上说着在下,语气却有些蛮横,表情也是混杂着委屈的和气,怎么看怎么碍眼。 场上一共就四十个人,万古明见没人搭茬,接着说,“各位道友,咱们要不要一起进试炼场,毕竟长老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试炼场有些危险……” 还没等万古明叨叨完,万剑宗的十来个弟子已经自觉分成三组,准备从几个不同方向进入试炼场。 万剑宗的黑袍子后面还坠着几个花花绿绿的身影,这几个修士显然是决定抱牢万剑宗又粗又壮的大腿。 其他修士纷纷组队,哪怕没有同门,也要找熟悉门派的修士组队。 “多亏两位师妹今年入围了,不然我一个人面对试炼难保持不会出差错。”王欣一贯是体贴的,说的话让人心里舒坦。 当然了体贴是限量的,三人从万古明面前走过去,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站在雷赭旁边的云晴笑出了声,“有些人真好笑,不好好的当关系户,还在这里摆谱。也不知家中长辈有几张脸皮可以丢,当真是有趣!” 万古明看着云晴那张布满笑容的脸,想起云父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生生咽下了一口气,扔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开。 余下的几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剩下云雷两人后,雷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温声道:“你怎么挤兑起他了?” “哪怕再不愿意,我们十个人是绑在一起塞进来的。”云晴翻了个夸张的白眼,“他跳出来出丑,难道不许人讲他几句?” “宗门的修士本就眼高于顶,自己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名额,莒城轻而易举拿到了十个,换谁都会不忿。”雷赭面容沉毅,口气却十分温和。 “你那是运气不好!碰见了万剑宗的沈抚,这才止步擂台赛。”云晴情绪十分到位,鼓着腮帮子,“总之,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听我的’样子!” “如此不知道轻重,只当是在莒城,”云晴对着心上人笑容十分明媚,“人人都忌惮着他那个得宠的贵妃姑姑。” 说罢云晴又撒起了娇,“你多年不回莒城,恐怕不清楚,万家出了个万贵妃,愈发狂的没边……” …… 云晴那头的事魏西并不知道,彼时她正跟着师兄的步伐穿过迷雾。为求稳妥,三人并未用照明工具,因而有的有些慢。 好半天,眼前的浓雾才堪堪散去,三人身在一处叫不出名字的森林中,周遭没有其他人,安静的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清。 “咱们应该是到了试炼场的外围,”王欣环顾了周遭环境,不着痕迹的将两位师妹护在自己的法术打击范围,“怎么……如此安静?” 不止王欣认识到了,魏秦两人也发现了周遭环境的古怪。这么大的一片森林,居然没有听见一声鸟叫,也没有听见流水的声音,当真是奇怪。 “老猎人都说,林子里有东西,弱小的动物就会避开,”魏西虚指了几下,“眼下可能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暂时应当是安全的,”魏西一边说一边把乾坤袋里的弩箭掏出来,“就算有东西想要出手,周遭如此安静,我们也能早些发现。” 再次动身前,秦枫和王欣拆开了自己的包袱,喝茶了里面的物资,确认每个人拿到手的物资是一样的。 这会儿时间比较充裕,秦枫便把自己的布团打开,露出了里面裹着的一副青铜面具。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秦枫忍不住吐槽道:“感觉没有一个用得上的!” 魏西把药瓶放回去——两瓶药的说明同她包袱里的一样,一瓶止血,一瓶镇痛。 比起不知道用处的面具,显然是这两瓶药更能提醒人试炼的难度。 三人整理好包袱,开始寻找试炼相关的落脚点。秦枫和王欣轮流开路,熟悉山林的魏西则绘制简单的地图。 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后,魏西盯着手上的草图,抬手冲着林子深处就是一箭。 第二百零一章 试炼6 “魏师妹,你这是?” “让箭飞一会儿。”魏西语气平淡,按着地图的手微微用力。 闻言王欣不再问了:魏西在门派里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可宗门大比进行到这一步,魏西的表现向有心人证明了她的心智。 不到半刻钟,一枚箭矢飞了回来。 魏西一把擒住,箭羽正是灵音贡献的尾巴毛。 “这……”擅长弓箭的秦枫惊讶道:“这箭怎么……你是直着射出去的,怎么能回来?” 魏西把箭矢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面色凝重的把箭矢回收,“果然,试炼场有问题。” 从魏西抓住箭矢的那一刻,王欣就戒备起来,右手捏着一个法诀,俨然是要拼命的架势。 “我们暂时是安全的,”魏西出言让两人冷静下来,“大可放心!” “两位师妹,此地古怪非常,镇海宗的长老话里话外也说试炼十分危险。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千万不要走散了!” 王欣苦口婆心,魏西却眼皮微动,“谁告诉你那是镇海宗的长老了?” 一个惊吓接着一个惊吓,王欣和秦枫脸上的诧异已经遮掩不住了。 “镇海宗的人语焉不详,就连郑铎这种比着管事长老培养的弟子,也只是告诉我那些需要注意的,可见镇海宗对这个试炼场掌握程度非常低。” 魏西一边重新给弩箭上弦,一边解释道:“镇海宗要脸,出了这样的丑事,怎么会对着各个门派的弟子嚷嚷此事。” “恐怕,接待我们的就不是镇海宗的长老。” 魏西特意停顿了一下,贴心的留出了让两人倒吸凉气的时间。 “镇海宗既然让纸鹤送我们过来,为什么还要安排一个长老在此处接待。”想到镇海宗人力匮乏到让自己帮着接待,魏西咧嘴笑了笑。 “恐怕,试炼场地真正注意事项还在引路的纸鹤身上。进了试炼场外围,纸鹤就被那个东西截获了。” 魏西声音里有些惋惜,她也是刚刚想明白了这一点,若非如此,想方设法她也要把纸鹤弄到手。 “那整个队伍岂不是都被骗了?”听完了魏西的解释,秦枫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依旧十分好看。 年长些的王欣却想的更远,他面露忧色,“如此一来,我们岂非着了试炼场的道?恐怕前路十分凶险!” 魏西知道王欣是在担心几人在试炼场中出事,她也认为这种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人贵有自知之明,魏西对运气有着自己的了解。 沉吟片刻,魏西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们手里有郑铎提供的消息,应该不会轻易遇险。” “方才我为了测试,放了一箭。本以为会引出作祟的妖兽,没想到这箭只是原路返回。看来森林里的玄机有些棘手。” 说罢魏西指了指自己绘制的简易地图,“一百步是一条短横,步幅是稳定的。根据这张图,我们所在的位置同两刻钟前一致。” 这下寒气时真真正正席卷了王欣:根据魏西这张地图,眼前完全不同的景象取代了之前的场景。 “……试炼场到底是修士创造的,修仙界几千年,还未听说过有人能攻克空间之法。” 王欣表情略微放松下来,“想来正如魏师妹所言,此地暂时没有什么风险。” “不过,”王欣的目光穿过幽暗的森林,“这些雾气才是真正的难缠。还记得那个假长老说的话吗?恐怕雾气弥漫过来,就是我们的葬身之时。” 魏西点了下头,随即搓了个火球出来,试图试一试这些雾气的高低。 原本还算明亮的火球没入了雾气,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见状,王欣捏了个法诀,一阵淡蓝色的水气弥漫开来,不多时便同周围的迷雾纠缠在一起,将那些看不到边际的雾气标记出来。 魏西心下有些庆幸:这要是王欢师姐在,恐怕也是徒劳的用火烧。 只是人员配置上的幸运并不能消弭迫在眉睫的危机。 为求稳妥三人留在原地,魏西把郑铎的情报讲给两人,特意放慢了语速,生怕出了错漏。 这三条信息虽然并不详细,好在指向性十分明显。若非提前得知,几人难保不会因为月亮出事。 好在这三条讯息传达出来的不仅仅是注意事项,更重要的是一个信号。 那就是有人活着带出了这些消息。 这也是魏西深思熟虑后选择进入试炼的原因。 除了此时弃权过于显眼、秦枫是头倔驴外,也有借着凶险的试炼逼出体内红线的想法。 “这些信息虽然有用,但多是用来保命的,”魏西提出了下一步行动方案,“要想顺利离开试炼场,还是要找到破局之法。” “先解开眼下之难,”望着不断靠近的淡蓝色雾气,魏西拿回自己绘制的地图,“再等下去就是月光和雾气双双出手,恐怕还会有变故!” 三人尝试往一个方向走,兜兜转转不出意料回到了原地。 魏西面上不显,心却如乱麻纷杂,只转着一个念头:到底如何能摆脱这一关? 走在最前面的秦枫把松垮的包袱皮甩向身后。 这么一个普通的动作却让魏西醍醐灌顶,原来问题出在包袱上! 魏西立刻拆开了自己身上的包袱。东西没有变,静静的躺在包袱皮上。 抿着嘴角,魏西伸手拿了一瓶药,扔在地上,兜着剩下的物品往外走。 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被王欣施法标记的雾气还在扩散。 还想扔第二瓶药的魏西被秦枫拉住,“不用你试,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不好应对!” 言罢秦枫打开自己的包袱,开始往外扔东西,扔一个便走几步,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 王欣按住想要施以援手的魏西,“秦师妹说的对,她是三人中实力最强的修士,真遇见什么怪事,她应对的得心应手。” 药瓶、火折子、包裹住的面具、钥匙,一样接着一样被抛下,但秦枫还是没有走出正确的路。 突然,魏西拍了下脑门,冲着秦枫喊道:“是包袱本身!把那块布丢下!” 第二百零二章 试炼7 闻言秦枫立刻把蓝色的包袱皮扔下,向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 然后秦枫就在魏王两人视野中消失了,凭空消失的那种。 王欣拍了下手掌,“果然!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应当时迷眼的阵法,包袱皮就是入阵的【引子】!” “若非师妹你机警,谁会想到包袱皮有问题!恐怕我们会被困在阵中,直到被雾气淹没!” “师兄先别高兴,”魏西表情严肃,从乾坤袋里掏出两块布,“见到秦枫安然无恙才能印证猜想!” 魏西先把秦枫扔在地上的几样东西用一块布包好,又把自己的东西转移到另一块布上。 见此王欣嘴角抽搐:魏师妹你就这么缺一块布? 不过魏西已经出了大力,王欣识趣的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个洗脸用的木盆,把自己包袱皮里的东西倒进去。 魏西收好两个包裹,如法炮制,也消失在了这片森林中。 再睁眼,魏西站在一处砖路上,身上的灰色道袍变成了一身褐色的粗布衣服,脚上是一双草鞋。 “……”魏西有些无语,怎么原形毕露了? 灵音从她的左手心钻了出来,一双小眼睛盯着魏西,好像是在控诉她攥疼了自己。 “不攥紧你丢了怎么办?”魏西板起一张脸,“你也不想被人抓住串起来烤了吧?” 灵音能屈能伸,立刻伸出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让主人摸。 魏西摸了一把,把灵音塞进衣襟里。 环顾四周,魏西发现自己现在一条砖路上,路的两边是高高的砖墙,隐约能看到巷口处有人影活动。 没有秦枫的踪迹,王欣师兄也不知所踪。 魏西眉头紧锁,有些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没缺胳膊没缺腿,也没有刀架在脖子上,操作空间十分充足。 魏西伸手碰了碰周围的高墙,触感十分的真实,看上去有些发白,和镇海宗院墙用的砖很像。 这是一条不浅的巷子,魏西往巷子口走,外头是条颇为繁华的街道,男女老少在这条街上走动,魏西这一身看上去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并不打眼。 魏西一抹脸换了个笑脸,混进了熙攘的人群,试探性的用寻物诀定位告寒的位置,一时没得到回应,她也不气恼,在大街上走走停停,隔一刻钟又掐了个法诀。 第三个法诀终于有了回应,魏西不动声色跟着法诀的指引,来到了一处……酒坊。 魏西有些无语:秦枫从堂口镇回来可就滴酒不沾了,不会是最近压力大开始饮酒了吧? 不过告寒对于秦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秦枫的修为亦是这批人中数一数二的,不管多么反常,人一定就在此处。 魏西蔫眉耷眼的在酒坊附近磨蹭了一番,趁人不备摸出一个水囊,凑到成排了的半人高黑褐色酒缸跟前儿,强迫灵音捏着嗓子喊道:“打酒!” 穿着彩缎衣裳的老板娘扫了一眼,就知道这孩子看着眼生,不过这股子混杂着蔫吧的鬼鬼祟祟她十分熟悉。 “要多少?”老板娘收了心神,懒洋洋的站了起来。 “一斤的散酒,”魏西肉疼地掏出十个铜板,一双眼睛紧盯着酒勺,生怕对方缺斤少两。 这种扣扣搜搜的行为老板娘见多了,她失去了对这个眼生姑娘的兴趣,只当是哪家穷鬼酒虫的闺女。 趁着老板娘打酒的功夫,魏西抓紧时间观察酒坊,正好看见掀帘进入店面的秦枫。 四目相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定睛一瞧,秦枫是一身小厮的打扮,因为身量高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俊美的少年。 业务娴熟的老板娘根本不给魏西营救的机会,一把将铜板抓走,另一只手水囊塞给魏西。 好在秦枫当机立断,装作失手将怀里的酒坛打碎。 怒气冲冲的老板娘指着秦枫叫骂,“好你个偷奸耍滑的兔崽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今儿个摔酒坛子,明儿个是不是要摔了自己的骨灰匣子!” 秦枫梗着脖子道:“不就是一坛酒吗?怎么留着给自己上坟?打碎了,小爷我有的是银两赔你!只怕你没见过银子,被银子拖累死!” “……你!”老板娘没想到这人嘴巴如此恶毒,自己居然骂不过她,指着秦枫的手指气到发抖,半响才从嘴里挤出反驳的话来,“把你拆开卖了都不够酒坛子的钱!少在这里装相!” 秦枫冷哼一声,不想多与老板娘纠缠,扔给她一角银子,嚷嚷着要走。 “不行!你是酒坊的人!”老板娘一声怒喝,引来周围行人的关注。 秦枫才不管她,一脸不耐的踢开脚边的碎片,准备绕过老板娘。 没想到老板娘一把擒住秦枫的小臂,力气大的惊人,嘴里重复着,“你是酒坊的人!” 秦枫十分惊讶:凭借她的身手,普通人根本碰不到她的躯体,这老板娘是怎么一把抓住自己的? 不待秦枫想明白,老板娘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一张脸泛起了古怪的青色,着了魔似的重复道:“你是酒坊的人!” 站在酒坛前边的魏西脑子都要爆炸了:秦枫怎么被困住了?老板娘怎么一口咬定秦枫是她的员工……桩桩件件萦绕在魏西的脑海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酒坊附近的行人一个个停下脚步,目光集中在秦枫身上,脸上同样泛起了古怪的青色,眼珠不停的在眼眶里翻转。 魏西离得更近,清楚的看见这些行人缓缓的将头扭向了秦枫,一双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鲜活的生命,嘴巴一张一合,重复着“你是酒坊的人!” 秦枫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面对这种诡异的场景很快便镇定下来,强忍着恶心去摸告寒。 把这些妖怪都斩杀了,至少要让魏西顺利脱身! 打定主意,秦枫正要催动灵力,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灵力被锁死了,根本无法使用。 要知道,刚刚进入此处的秦枫便确认过灵力情况,当时她的气府没有任何问题,正常催动灵力易如反掌。 秦枫计划被打乱,原先的退路已是退无可退,骨子里的嗜血因子狂飙,她已经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 汗流浃背的魏西仍在苦苦思索,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为什么自己能够顺利的离开巷子,而秦枫却被困在了酒坊?这些人为何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千头万绪中,魏西抓住了灵光的一现,她找到了破局的方法了! 第二百零三章 试炼8 使不了灵力,秦枫心一横用蛮力和酒坊的老板娘撕扯。 秦枫正要扣住对手的手腕给对方来一个过肩摔,怀里被塞进了个包裹。 分神去看,是魏西鬼鬼祟祟的钻进了酒坊,冲她摇了摇头。 说来也是奇怪,布包入手,酒坊的老板娘便恢复了正常,全然没有刚才的可怖模样,十分自然的松开了双手。 “呦,这酒坛子怎么打破了?”老板娘肉疼的看着脚下的碎陶片,像是从未和秦枫起过冲突一般。 不仅是老板娘,在魏西目力所及之处,那些面泛青色的路人也恢复了正常,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哪来的两个毛孩子!把我家的酒打翻了!”老板娘伸手就要去拧魏西的耳朵,被秦枫一把挡了出去。 “无心之失,你又何必打她!” “你说的轻巧!我这可是小本买卖,打翻这一坛酒,三天白干!”老板娘轻蔑的看了看魏秦两人,伸出手掌,“既然你帮她说话,可是能赔的起?” 两人只想快快脱身,又不想露富惹是生非,装模作样同老板娘扯了一顿皮,最后赔了一两银子了事。 “这是怎么回事?”进了巷子秦枫捏碎隔音符,“他们难道不是人?” “我也不清楚,”魏西低声道:“不过我们应该还在试炼场。只是……太过古怪了……” “你还能用灵力吗?”秦枫焦急的问,“刚才我突然就用不了灵力了,现在也是!” “我用寻物诀找到了你,如果是实力越强越被限制,我们就要找到王欣核验。” “你进来的时候就在酒坊了吗?”魏西想要找到位置规律。 “我扔下包袱皮后直接被传送到了酒坊后院,身上的衣服也换了,那个老板娘说我是她家的学徒。我摸不清情况,就想着观察一下,直到听见你的声音……” 魏西又开始搓手指头,很明显她和秦枫的处境不同,要知道她一进来就是“自由之身”,方才秦枫想要从酒坊出来,引来了半条街的“人”阻拦。 塞给秦枫的自然是包袱皮里的东西,这也是刚才魏西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办法。 “设计试炼场的人真是阴险,”魏西敬佩道:“不扔下包袱皮进不了试炼场,扔下了东西丢了还不知有什么麻烦,环环相扣,歹毒至极。” “刚才那些人说你是酒坊的人,看来这些东西是用来识别身份的。如果没有身份……不知道后来会有什么麻烦……” 郑铎所言的情报中,不要迷失方向大概就是森林里的那些雾气,月光也有迹可循,唯有第一条“不要多嘴多舌”,没有什么迹象。 现在又多出了这些明显有异样的“人”,加上试炼场中状态不明的吞晴兽,魏西感到压力。 “当务之急是找到王欣,”秦枫砸了下手心,“毕竟是同出一门!” 若是推测没有错,王欣的处境不会很危险,大概是能够自由活动的。 魏西倾向于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毕竟这里的时间明显过了正午,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也不敢在这诡异的城镇中分开,只能结伴沿着主街找人找地方。 如此一来,还真让魏西发现了点蹊跷:这座城镇没有客栈。 从沿街叫卖的商品来看,这座城物产并不丰盈。往来行人穿的多是粗布衣裳,鲜少是没有缝补过的,可见城中人口并不富裕。 这座城是死了不知多少年的修士的“大作”,考虑到这一点,魏西断定这座城镇规模并不大。 可城镇的细节十分逼真,沿街便有医馆、药铺、饭馆、茶肆……唯独没有客栈,不由得让魏西心生疑惑。 从进入试炼场,一切的细节都引导着她们走向既定的行动,魏西现在不得不疑神疑鬼。 好在没一会儿两人便在一处馄饨铺子找到了王欣师兄,后者见到两位师妹眼前一亮,镇定的吃完自己的馄饨,绕到铺子后边同两位师妹碰头。 “你们两个没事吧?”王欣记挂着两位师妹,一开口便是关心,得到肯定回答后松了一口气。 秦枫按照魏西的意思把遭遇同王欣说了一边,几人开始梳理分开后的细节。 “我现在也无法催动灵力了,”王欣平静的说,“看来是试炼场设下了限制。” 两个筑基都无法使用灵力,魏西一个炼气史无前例成为了队伍里的战力输出,真是可喜可贺! “魏西有什么想法?”王欣寄希望于聪明的师妹,这是所有同魏西共患难人的共识。 “眼前最大的威胁不一定是城里的这些人,”魏西指了指渐渐西坠的太阳,“日落月升,我们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势必会同威胁不明的月亮打照面。” 其实魏西心里对于“沉睡的月光”隐约有些想法,冯晓天故事中的镇海宗弟子应该就是死于此事。 不过这种事,还是要替冯晓天保密的,毕竟涉及到冯家的隐私。 “两位师妹,我倒是有个想法。包袱中的东西十分重要,会不会那把钥匙就是我们度过夜晚的关键?” “钥匙?”秦枫面露疑惑,“我们又不知道这钥匙对应的房门,难不成要一个一个试过去?” 这城虽然不大,但房子不少,一个个试过去,恐怕骨头渣子早就烂没了,何况还实力不详的“人”虎视眈眈。 “引子已经有了,面具应该是标识身份的……钥匙或许真能帮我们打开房门……” 三人就近找了一处院落,翻进了院里。确认院里没有人后,魏西将自己的钥匙插进偏房,没有打开。 魏西并不气馁,重新尝试钥匙,出乎意料,打开了主屋的门。 主屋的门像是房子咧开的血盆大口,幽暗的似乎要两人吞噬。 王欣一马当先,举着蜡烛进入了屋子,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招呼两位师妹进来。 屋里是普通的家庭需要的家具,值钱谈不上,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进了主屋,魏西三人总算能够喘息片刻,而试炼场中其他的修士也有各自的境遇。 第二百零四章 试炼9 试炼场外围,雾气范围越来越大,四个修士小心翼翼绕着雾气走。 “再不想办法我们可能就要止步于此了。”队伍尾巴一个方脸修士焦急道。 他们四人已经在密林里转悠了两个时辰,除了越来越大的雾气,一无所获。 刚才队伍里法修的灵兽不小心闯进了雾气,小东西直接晕了过去,四人因此不敢接触雾气。 “我们在这里转了这么久,一支队伍都没有看到,”领头的女修疑惑非常,“要么是他们找到了出路,要么就是……我们被困住了……” 先前他们还抱着找到同行之人的想法,现在不得不承认此路不通。 “试炼场不可能让我们困在一处,”方脸修士深吸了一口气,寄出自己的佩剑,“一试便知!” 言罢,数十道剑气扎进四周的雾气,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队伍中的红衣法修心有所感,立刻撑起防护法诀,剑气打在灵气防护上,几人才没有受伤。 方眼修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多谢孙道友,是我考虑不周……” “行了,”孙月寒打断了队友的废话,“想办法从这个破地方出去才是正理。” “走来走去我们就是在兜圈子,一定有什么办法脱身,”孙月寒咬了咬嘴唇,“有什么被我们忽视了……” 孙月寒是万法宗的弟子,算起来是冯晓天的师姐,不仅修为是万法宗同届的翘楚,战斗经验更是甩同龄人一大截。 她猜测此处应该是阵法或是有什么迷人心神的妖兽。不过孙月寒相信修仙界人才辈出,一定有人破解了此处的关窍。 不止是精通阵法或者统御妖兽的修士,试炼肯定会给各职业的修士留下机会。 “那个青城派的修士!”孙月寒突然想起检查包裹的魏西,“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青城派这次宗门大比算是出息了,尤其是秦枫和魏西,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 当时魏西是唯一拆开包裹检查的,孙月寒只当是她谨慎,如今想来是对方发觉包裹有问题。 队伍里的一个不大的修士一下子就把包裹抛开,还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了队友眼前。 余下三人面露忧色,一个个把自己的包袱扔下,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雾气弥漫,四人的包袱被雾气淹没。 …… 月上中天后有更大的麻烦等着,魏西解决—“沉睡的月光”出现了。 时间线往回倒,三人用钥匙打开了主屋,王欣自觉站了出来,主动踏进屋子开始查看。 “里面没什么奇怪的东西,”王欣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很普通的屋子。” “家具上有一层灰,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了。有几本书,屋主可能识文断字。” 王欣点燃了油灯,让两个师妹进来。随着柔和的灯光填满屋子,魏西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一间不大的屋子,一半用作卧房,一半用作起居,没有隔断,应该是东夷的风格;床上摆着两个枕头,以前很可能住着一对儿夫妻;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王欣正举着油灯翻看留下的书籍。 伸手蹭了一下床边的衣柜,魏西手上沾了一层黑灰,看来确实有段时间没有打扫了。 如今试炼场中的“太阳”眼瞅着要休息了,魏西三人为了稳妥起见,选择了待在这间屋子。 对付了几口干粮,三人就目前的线索交流了一番,决定天亮了就去镇上看看,最好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三人定下了守夜的顺序,准备养精蓄锐,明日速通试炼场。 魏西值夜正是半夜的时候。抽条长个的年纪,她被叫起来难免犯困。生怕误了事,魏西从书桌上抽了本书看。 这书的内容干巴巴的,无非是些劝人积德行善的套话,魏西看着没趣,随手又换了一本。 换的一本更像是什么寓言故事,讲的从前有个造福一方的妖兽,吞噬了世间所有的苦恼,将幸福美满永远赐予了供奉它的臣民。 守夜版魏西面露讥讽之色,觉得这本线装书有够搞笑的:妖兽不吃人反而赐下幸福美满;还吞噬苦恼,这么厉害怎么躲在试炼场里不出来! 没错!魏西说的就是吞晴兽!试炼场能翻出什么花样?类比一下就是一个池塘养不出两只大王八。魏西笃定书里记载的妖兽就是吞晴兽。 如此看来,吞晴兽已经悄无生息的侵蚀了试炼场。镇海宗试炼场的异常应该就是和这个暗搓搓搞小动作的吞晴兽有关系。 魏西捏着书页,有些无语:按照各方的说法,这吞晴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方霸主,虽说被修仙大能收拾了,躲在试炼场里苟延残喘,怎么还如此注重名声? 真是和魏西想象中毁天灭地的妖兽截然不同。 魏西还打算继续研究这本书,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的情报。没想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向窗外看去,在城镇的另一端火光冲天。 “敌袭!”秦枫眼睛还没睁开,剑已出鞘,打地铺的王欣差点没被她削掉脑袋。 “应该是修士,”魏西感受到了剧烈的灵力波动,她的声音十分冷静,“看样子是被逼进了绝路。” “这次的修士修为最高不过筑基下,如此剧烈的灵力波动,怕是有修士拼着气府受损也要动用灵力……”王欣的语气里带了些同情,表情也有些不忍。 清醒了的秦枫来到窗边,疑惑道:“宗门大比前三十都有各自的长处,到底是什么能把人逼成这样……” “我去看看。”取出弩箭的魏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去做什么?”“师妹不可!” 面对秦王两人的阻拦,魏西耐心劝解道:“眼下只有我能动用灵力自保,外面情况不明,还是小心些为妙。” “我们可以等天亮再说,”事关魏西安危,秦枫丝毫不敢马虎,“外面有修士已经被逼到了这一步,可见凶险异常!” “迟则生变!”魏西定定的看着秦枫,“今天不弄明白,明日我们还可能面临同样的威胁。试炼场已然生变,这不是躲避能解决的问题!” 说罢,魏西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向院落外边走去。 看着魏西的背影,秦枫无比想念连钩漌:毕竟危机四伏中搜集情报还能全身而退的,非连钩漌莫属。 “秦师妹,你说什么?连钩师弟怎么了?” 秦枫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出了心声,好在声音不大,找补道:“……没什么,连钩漌在这儿说不定能劝住魏西……” 而谨慎的魏西选择爬上院里的树。一方面能够给她提供较好的视野,另一方面院里目前也比较安全。 魏西爬树的动作十分娴熟,但看见满城游尸在大街上晃悠,她险些掉下树去。 “原来,”魏西呢喃道:“沉睡的月光是这个意思。” 第二百零五章 试炼10 稳住心神魏西重新把目光投向月光下的游尸。 这些游尸衣着整齐,除了行动有些僵硬、面容略显狰狞,同正常人并无分别。 至少魏西是这么认为的。游尸们正在向火光冲天的地方游荡,不知是被光亮吸引还是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 但魏西自认肉质鲜美不输旁的修士,这些游尸若是为了果腹没必要舍远求近,再看这些游尸青白的脸色,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抬头看了看月亮,魏西心里暗骂一声,这辈子算是和月亮干上了。 魏西不好轻举妄动,也没打算穿过尸潮去拯救修士某某。 好奇这些东西的牙口不代表要自己尝试。 不过魏西需要验证一件事,她掏出一枚符咒,用力抛向院墙外,旋即抬起弩箭扣动板机,箭矢正中符咒,一串火球在半空中炸开。 那些游尸仿佛闻到血腥味的土狼,呲着牙扑向了灵力波动的地方。 魏西眯了眯眼,重新给弩箭上弦,对准一具游尸的头扣下扳机。 被选中的游尸脑袋开花,身体却还能活动,转着圈想要找到攻击者,可惜未能如愿。 让魏西松了一口气的是,周围的游尸并没有反应,好似看不见自己的同类被爆了头。 魏西不再多做停留,她收好弩箭,从树上爬了下去,蹑手蹑脚的回到了主屋。 主屋里两人见她平安归来总算是放下了心,把门关好,自觉盯好门窗。 “镇上的人全都变成游走的尸体,月光应该是触发的条件。这些游尸面色青白,动作迟缓,对灵力波动十分敏感。” “感知到灵力后,游尸的动作变得迅猛,附近的游尸会进行围攻。但若不动用灵力,便不会引发集体反击……不过,也杀不死它们……” 魏西迅速把自己观察的结果分享出来,所言之事让另外两人眉头紧皱。 “难怪我们的钥匙能打开房门,”王欣把玩着自己包袱里的那把钥匙,“恐怕我们的钥匙能打开镇上许多房门,这是为挑战者提供的保障。” 秦枫有些担心其他修士,“那个修士以为自己能抵抗住,却不想自己越用灵力,情况越糟糕……如此下去,会不会全军覆没?” “……明天早上看一看就知道了,”魏西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给旁人,“赶紧睡吧,明天说不定有什么需要应付的!” 王欣干脆赶魏西去休息,左右他已经醒了,此时又睡意全无,不如让队伍里的脑子好好休息。 魏西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外头的游尸目前也没什么危害,因而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可怜巴巴的三人就着凉水吃干粮对付了一顿,商量今天看一看镇上的情况,尽快找到试炼要求。 试炼场的要求是试炼通关的条件,如今那个假长老不可信,便要耗费力气在镇上自己找。不然耽搁下去,谁知道假长老安了什么心? 三人出了院门,魏西手上的钥匙便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秦枫整个人紧张兮兮的,攥着告寒的手青筋暴起。 “每人只有一次机会,”魏西苦笑一声,“试炼场规矩还不少。” 王欣点头称是,把自己手上的钥匙看的死死的,生怕今夜无处可去。 “你不用着急,”魏西笨拙的安慰道:“哪怕你一时无法动用灵力,还有脑子和力气,别太过依靠灵力了!” 秦枫心里焦躁,“镇海宗的试炼场风险远超其描述,恐怕越往后越有大变故。如今我们被限制了灵力,万钧重担压在你的身上,叫我如何宽心?” “再出变故也还是在试炼场内进行。既然试炼场限制了修为,想来有些麻烦不需要多高的修为便能解决。” “千万别被迷了眼,以为自己离不开灵力,要多相信自己!”魏西一边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出言安慰心神不宁的秦枫。 魏西的话其实没有安全说完:按照常理推测,目前可能只有她和天地门的那个弟子还能动用灵力,其余的修士都被限制了修为。 闻言秦枫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魏西说的有道理:自己因为被限制了灵力开始自乱阵脚,反而中了试炼场的诡计。不如静下心来,早早找到试炼场的要求。 说话间三人便进入了城镇的主干道。 知道整座城镇都是假的后,再来看就能看出所谓“人”的诸多破绽。 比如说卯时全镇居民不约而同的在镇里唯一的主街上游荡。其中有一位头“不翼而飞”的存在,周围的“人”仿佛看不见一样…… 魏西踏上大街就觉得自己被盯上了,她装作浑然不觉样子,找准时机,钻进了“人”海里。 一想到昨天夜里这些“人”的热情表现,魏西难得有些恶心。偏偏这些东西不好糊弄,从近到远把头扭向了魏西,形态各异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遭了!”见状王欣大喊一身,“师妹!这些东西比昨天更难缠了!赶紧撤回来!” 说话间秦王两人也被数量众多的“人”包围,成功实现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没好愿景。 身为修士在这种情况下难免想要用火球轰怪物,魏西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昨天她便实验过了,这些东西根本不会死。 魏西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动用一点灵力,便会被当街撕成碎片! 汗水已经打湿了魏西的后背,她在思考出路。今日情况急转直下,可能是这些东西解决了昨天夜里的修士,也有可能是试炼场对于这些东西的限制逐步减少。 既然如此,魏西能否换个方向思考出路?这些“人”说穿了不过是用来阻拦他们的,哪怕如今被妖兽侵蚀,行事和初衷背道而驰,这些东西的功能并没有改变。 那就是按照预先的设计,阻拦前来试炼的修士。 而始终围绕着这些“人”的关键,便是身份的提醒。 既然如此,魏西抿了下嘴,干脆把自己变成它们的同类就好了! 魏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乾坤袋里青色的面具扣在脸上,只漏出圆润的下巴。 面具覆脸的那一刻,围着魏西的“人”面容开始恢复正常,怨毒被平和的微笑取而代之,紧接着这些“人”便散开做自己预设好的事。 第二百零六章 急转直下(感谢babala的打赏!) 面具有些大,魏西按住金属的边缘,透过两个孔洞向外看。 戴上面具后,镇民恢复了常态。魏西却想把脸上的面具扒下来,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危险了。 可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魏西打手势示意剩下两人跟着自己走。 好在三人配合还算默契,算是这次试炼中不幸中的万幸。 戴着面具,三人直奔昨夜火光冲天之处。这座不知名的城镇黑天和白天俨然是两个世界,昨夜动静不小,今晨所有的镇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时候镇子不大便有了好处:大概走了一刻钟,三人便到了目的地。 入眼便是一片焦土,有的地方还在冒烟,地上已经没什么完整的建筑了,满地都是断壁残垣。 “是修士,”秦枫的声音被面具隔着,有些沉闷,“还能感受到残存的灵力。” 秦枫虽然被封住了气府,但对灵力的感知依旧敏锐。尤其是试炼场内不知何故灵气十分稀薄,因而这些由灵气转化的灵力更加容易被感知。 “昨夜闹的动静不小,”王欣的面具倒是正好,因而他能腾出手来翻看,“若是筑基修士强行催动灵力,恐怕……不死也废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追踪到昨夜在这儿的修士?” 隔着面具,王欣看不见魏西冰冷的眼神,只当她想要救人,因而开口道:“利用场上的灵力应该可以追一追,法诀是现成的,只是师妹你还没有学过,可能会有些吃力。” 魏西想要找到昨夜在此战斗的修士询问消息,看看两队人马应对之法差距在哪里,或者交流一下已有的情报。 偏偏她对灵气的亲和度一直不高,面对这种需要追踪灵力的事情,魏西力不从心。 但情势逼人:想要找到生死未卜的修士,就要追踪有限的线索。魏西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份艰巨的任务。 在王欣的帮助下,魏西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师妹不要妄自菲薄,”王欣安慰道:“这【追影】按理说是筑基法诀,炼气玩不转很正常,咱们还是另寻他法吧!” 魏西面无表情,心情显然是差到了极点。 同魏西的谨慎相比,秦枫稳定发挥,“这人不知能不能僵持到我们去找他……” “贫道认为够呛,”从身后传来一串清脆的嗓音,“各位道友,昨夜那人凶多吉少,就算找到她们也是于事无补!” 秦枫一把拉出告寒,警惕地看向来者。 口称贫道的青年一头短发,身上穿着绿色的道袍,虽然道袍干净,但莫名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青年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天庭饱满,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放松,放松!来认识一下,我俗名叫余烬,法号暂时没有,师承天地门,”余烬扯开嘴角笑了笑,“我同魏道友是此次试炼唯二的炼气,多么有缘分!” 魏西环顾四周,指了指最近最高的那棵树,“昨夜你藏在了这儿?” “天机不可泄露,”余烬的身体十分诚实,正在疯狂的点头,“贫道不过是略知一二!” 魏西没工夫跟这人扯什么天道,面具下的脸扯出来笑脸,“少在那儿放屁!赶紧给我滚过来说清楚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看见了什么!不然今晚你就等着被撕成片!看我给不给你收尸!” 魏西突然爆发余下三人皆是一愣,尤其是怒火的承受者余烬——本身天地门不以战斗擅长,同样都是炼气,余烬可打不过魏西。 何况魏西可不是一个人进的试炼场。 “进来后我用了师门的法器,测算出这把钥匙是关键,这才顺利过夜……” “……我……昨夜并没有在现场……”余烬越说声音越小,接收到魏秦警告的通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只是我起了一卦,此次试炼凶险异常,恐有人身首异处。” “后半夜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好又起了一卦,终于在死局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余烬情绪又有些激动,盯着魏西就像盯着自己活命的希望,“我这才来找你们,希望保住贫道这条小命!” “那些修士还活着吗?”秦枫还惦记着救助道友,十分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余烬摇了摇头,“我只能看见大概,命运是复杂又精密的机械,我只能说昨夜在这里的修士没有死,但也不算活着……” 魏西审视的目光让余烬很不自在,但他已经被这个小姑娘吓得底牌尽出,实在是不敢再装什么高人了。 魏西不再理会这位天地门的修士,一心放在查找废废墟中的线索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魏西在一处应该是民居的地方发现了一块巴掌大的朱红色道袍碎片…… 看来昨夜在此处同游尸动手的人中,至少有一位万法宗的修士。 废墟这边没有更多的收获,三人打算把精力聚焦在试炼规则的寻找上。 余烬自然是死皮赖脸的跟过来,全然不顾魏西的黑脸。 “把你的面具戴上!”远远看见镇民的秦枫赶紧提醒余烬,后者慌里慌张的戴上了自己的金属面具。 领头的魏西想要不动声色的避开,没想到还是被镇民堵住了,开口就是瑞兽赐福,全镇的人都要参加!不要耽搁了! 说完几个镇民不由分说,拉着四人就要往镇子外头走。 一路上都是镇民,四人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她们看见了那拔地而起的祭坛。 第二百零七章 真当牛马用? 这次进来了三十个修士,都是各门派新弟子中的翘楚。走后门来的十个人想来也有自保的手段。 四十个人怎么想都不能全军覆没。 青城派三人加上余烬,算上祭台上绑着的五个人,这才九个人,剩下的三十一位修士去哪了? 魏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台下的镇民,试图找到戴着面具的修士。 但不知为何,她没看见其他戴面具的修士,就连余烬在她眼前也是干干净净的一张脸。 魏西警觉的按住袖口中的匕首:大意了,余烬过来的时候只顾着他那张嘴了,并没有注意他戴没戴面具。 递给秦枫小心的眼神,魏西稍稍拉开同余烬的距离。 秦枫:小心什么?镇民吗? 好在秦枫看见了魏西后撤的步伐,恍然大悟,还不忘拉王欣一把。 青城派三人的面具都是一样的,只能遮住眼睛和面中,方方扁扁,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标准的圆形。 而且面具的制作工艺很粗糙,摸起来凹凸不平,大小还是一样的,魏秦两人都要时不时扶一下。 “左右咱们也走不了,何不找一找藏起来的修士?就是没看见戴面具的,”余烬挠了挠下巴上的胡渣,“他们藏的这么好吗?” “你带面具了?”秦枫攥着告寒的剑柄,尽量平缓自己的语气。 “不戴面具我早就被撕了,”余烬漫不经心的说,“怎么你们看不见我的面具吗?太好了!这面具这么丑,在秦道友这么美丽的修士面前,我还保留着光辉的形象!” 秦枫:……这人没病吧? 这话并不能消解魏西的疑心:眼见尚且不一定为实,何况余烬一张嘴,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队伍里若是有个知识渊博的修士,这时候便体现出了好处。 “余道友的面具也是褐色的?”王欣眉眼带笑,“难怪你觉得这面具不好看!” 说罢余烬面露警惕,“蹭蹭蹭”往后退了几步,“你什么意思?哪来的褐色面具?我这个面具是赤色的!兄弟!你不是人?” 余烬都要哭出来了,他师承天地门,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算卦的本事不过尔尔,难保不会算错,从而自投罗网。 “看来这面具有古怪,”王欣师兄摸了摸下巴,“咱们三个可以看见彼此的面具,形制大小三副面具都是一样的。” “可我看不见余道友的面具,从他的表述中也知道他的面具与我们三人不同……” 王欣快速的分析起了原因,拼了命的想让这几个人团结起来。 “想来应该是试炼场内通过面具进行了队伍的区分。至于我们看不见其他人的面具,应该是普通的障眼法诀,或者面具上贴了阵法……” 王欣拜入仙门时间早,本身又比较好学,平日没事便在白露阁中泡着,他很快就给出了一套合乎逻辑的解答。 魏西将信将疑,弩箭始终保持上弦状态,箭矢对准一脸苦相的余烬。 余烬这才后知后觉:搞了半天自己刚刚在道友兼职的鬼门关路过了一下,顿时想哭的心都有了。 “各位,太高看我了!”余烬无师自通的举起手解释道:“我一个炼气的修士,哪里敢把坏主意打到各位身上?不提秦道友,连魏道友我都不敢得罪呀!明鉴呀各位!” “若是如师兄所言,通过面具判断是敌是友岂非死路一条?”秦枫语气失落,俨然是被当前的诡异局面消磨了斗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秦枫所言不虚,惨痛的现实摆在了众人面前。 “既然不好找到那些修士,那就各凭本事,看谁能通过试炼!” 魏西语气虽然笃定,心里也在犯嘀咕:进了试炼场,她便被种种阴险又精巧的设计牵着鼻子走,如今除了给定的物品,她没有掌握任何有效信息。 她隐约觉得面具的事可能大有文章,偏偏魏西现在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先行安抚队友们,以免自乱阵脚。 不过有一件事魏西十分肯定:试炼场上发生的所有事,都跟那头内藏奸邪的吞晴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畜牲就作妖吧,落到自己手里高低把它的渔网扯烂烧掉! 戴上面具,周围的镇民一点想要搭理四人的欲望都没有,这些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祭台,一张张扭曲的脸充斥着狂热的崇拜。 在这种毛骨悚然的氛围下,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吟唱,祭祀开始了。 救不了人的秦枫垂下眼帘,不愿直面惨淡的现实。 魏西看了一眼台上:吟唱声趋于平稳,绑着修士的柱子开始缓慢的转动,柱子上面缓慢的长出碗口粗细的尖刺。 这些尖缓慢的扎进祭品的血肉中,不需要多久便能扎透这些可怜的祭品,红衣的修士似乎还有意识,脖子无力的晃动了两下。 这一幕过于血腥和绝望,魏西迅速挪开自己的视线,把注意力放在围观的人群上。 毕竟那三十一个人很可能就在其中,等待着救援自己的同门。 机不可失,道友用性命争取来的机会,魏西不打算白白浪费。 终于,有修士忍不住出手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数十条火焰巨龙越过睚眦俱裂的镇民,直奔祭台而去,将绑着祭品吸食生命的柱子击碎。 在游尸浪潮淹没视线之前,魏西看见了一队逃离现场的黑袍弟子。果然是万剑宗出手,人也够聪明:一队破坏祭台顺便吸引敌人,另一队赶去解救被困的修士。 可惜这也仅仅是一次尝试,万剑宗初出茅庐的修士低估了镇民的棘手程度。 解救人质的那一队被围住了,最后不得不放弃救人,转身逃跑,留下围观者扼腕叹息。 好在他们破坏了祭台,一时片刻根本无法恢复祭祀,祭品们的命倒是暂时保住了。 魏西四人正欲悄悄撤离,没有想到气急败坏的镇民精准抓出了几人。这些修士仗着自己戴着面具,一点表情管理都不做,殊不知不靠谱的兄弟还不愿意同几人分开! “各位小友,”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站出来讲话,“瑞兽的祭祀被打断,为了完成祭祀,劳烦各位将这些祭品送到山里的祭台处!事后必有重谢!” 魏西:合着我出门还要给你们当牛做马? 第二百零八章 瑞兽 魏西很想拒绝,但老头子的獠牙都呲出来了。 硬气了,但只硬气了一会儿。 好在不止魏西几个受害者,这些镇民把隐藏的修士一个个搜罗起来,列成一队。 一共八个人,至少听起来很吉利。 镇民把进气少出气多的五个修士扔到板车上。每个人像螃蟹一样被五花大绑,血渗到木板上,洇红了一片。 秦枫翻出自己的伤药,不要钱一样往这些人身上撒,希望止住伤口的血。 “不必多费功夫了,”一浑身腱子肉的镇民看着秦枫舔了舔嘴角,一脸贪婪相,“小美人,这些都是祭品,迟早要死!” “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剜出来!”秦枫眸中是森森的寒意,“生了眼睛管不住,我就帮你管一管!” 从来只有这人调戏小姑娘的份,这是头一次有人威胁他。勃然大怒又难堪,他亮出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魏西直接把匕首怼到他的脖子上,血从脖子处溅出来,吓得对方赶紧捂住自己的脖子,全然没有方才的嚣张模样。 “各位小友,这是何意?我把这么吉祥的任务交给你们,几位就这样伤害我们的镇民吗?”老头这时候不聋也不瞎了,语气中全是阴沉的指责。 这几个修士年纪都不大,在宗门里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进了试炼场就一直在吃瘪,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一个个准备跟这帮鬼东西拼命。 “我们这是在帮你,”关键时刻秦枫一点都不气虚,她手上撒药的动作不停,“总不能让瑞兽吃死了的祭品吧?到时候瑞兽的怒火可是由你们承担的!” “就是就是!”余烬跳了出来,指着飙血的镇民嚷道:“他还得谢谢咱呢!不然你们镇子就遭殃了!” 如此行事跟撕破脸也没什么差别了,老头的面色阴沉如水,突然阴测测的笑了几声,慢条斯理道:“是我老糊涂了,没想到这一层……” “既然如此,几位小友还是尽快上路吧,千万别耽搁了祭祀瑞兽的大事!” “大爷,”王欣理智尚存,他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老头,“您还没说我们要把祭品送到什么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又都是小孩子,万一出了什么纰漏……” “出了镇往西走三里地,瑞兽就住在山里,”老头的嘴扯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半张脸布满了尖锐的牙齿,一看就不是良民,“带着祭品,瑞兽不会难为你们!” 说罢,老头便领着镇民离开了。 担心迟则生变,这支队伍立刻向目的地前进。 大家对去找“瑞兽”没有任何质疑:这摆明了是试炼场的主线任务,不做才有鬼。 在行进的过程中,八个人进行了简短的介绍:除了余烬一个人来自天地门,剩下的修士来自青城派、临川阁、还有吞海宗。 两位临川阁的修士也表示自己的灵力暂时无法使用。 不幸中的万幸,吞海宗的两位鲛人不受这种限制。 虽然不太会说人话,但鲛人葵娾用生硬的语言告诉几位:这处试炼场被妖兽侵袭了。 原因也很简单:鲛人算是妖兽的一种——当然在鲛人的世界观里它们比之普通的妖兽如同云泥之别,从两鲛进入秘境,就察觉到了捕食者的气息。 正是因为残存在血脉中的本能,两位鲛人发现了包袱的秘密。 “方便告诉我是哪里不对劲吗?” 魏西对这个问题真的很好奇:一个个试虽然能解决问题,但还是麻烦,她想看看鲛人的办法是什么。 葵娾表达能力十分有限,最后她把自己的手叠放在魏西的手上,按了按魏西的手背。 久病成医,魏西很擅长同言语表达能力受限的人打交道,答案呼之欲出,“是皮?你的意思是那个包袱皮是妖兽的皮?” 葵娾点了点头,她想说的就是这些。 魏西忙着对齐颗粒度,秦枫则同王欣试图救治板车上可怜的道友。 这五个人的伤势很重,自身的灵力又被限制,无法发挥修士本身缓慢的自愈效果。队员们把自己手头的丹药都贡献出来,想要救治道友。 可惜八个人里一个药修都没有,凑出来的丹药相对伤口实在有些寒酸。 “你们过来看一看!”秦枫举着一瓶药粉,呼唤其余的人过来。 “大家看,这几位道友身上的伤……是活的,”秦枫硬着头皮说道:“这东西古怪的紧,大家小心为妙。” 秦枫所言不虚,这些修士的伤口十分惨烈,有的贯穿伤现在还在冒血。 而这些伤口的统一特点就是不愈合,多少枚丹药灌下去,伤口仍然保持着最初的形态,猩红、潮湿,翻腾着不详的气息。 这些伤口已经不是普通的丹药能够解决的,好在秦枫乾坤袋里常备一些伤药,这会儿拿出来应急也好。 魏西领教过秦枫从战场带下来的药,好用是真的好用,疼得人叫苦不迭也是真的。 看着秦枫一瓶一瓶的往板车上倒,魏西的眼皮狂跳。 “真的要送这五位道友去祭坛吗?” 魏西瞥了一眼天真的临川阁修士,解释道:“我们必须去,这是试炼场的要求!” “从进入试炼场,我们就一直沿着其安排行事。出现一点偏离预设的迹象,就会立马被纠正,”魏西虚指了身后的小镇,“这些镇民早就知道人群里有我们,可见把人就地击杀不是目的。” 魏西的目光难得有些怜悯,“她们五个要是有点运气,都不必受这样的苦楚!” 第二百零九章 小癖好 想要尝试的秦枫被魏西一把按住。 魏西是坦荡的:救人可以,但要量力而行。 其余人默契的转换话题,向着所谓瑞兽的巢穴走去。 “……这些人真的不管吗?”秦枫面带不忍,凑到魏西的耳朵边,想要一个答案。 “命是自己的,自己不小心没人帮忙兜着!说好听点是几位道友倒霉,说难听的就是这几个命该如此!” “秦枫,你救人是好心,但更要爱惜自己的性命!别的药也就算了,每人限量两瓶的药,我七窍流血你都不要挪用!” 这话有些说重了,魏西缓了缓,对蔫吧的秦枫说:“看着这几个人一时半会死不了。尽快找到出路,这几人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秦枫点头称是,魏西说了这么多是真心的为她着想。 要是旁人,魏西帮着收尸都算那天心情好了。 何况秦枫现在也反应过来,僧多粥少,自己的药顶天能救一个,板车上现在可躺着五个人。自己拿药出来,岂非让其他道友难堪? 诚如魏西所言,秦枫没办法也不会去指摘旁人,慨他人之慷何尝不是一种伪善? 自己面对利弊都会犹豫,哪里有资格要求旁人以身犯险? 一行人心绪复杂,轮流拖着板车在越来越荒芜的山路上行进。 好在修士体魄强健,不然根本完成不了任务。 见秦枫不再同情心外溢,魏西转而梳理起自己进入试炼场的所见所闻。 无论是镇民的奇怪言行还是书籍中记载的事项,都在暗示魏西所谓的瑞兽有大问题。 结合郑铎和冯晓天的情报,这个瑞兽恐怕就是吞晴兽。 镇海宗的弟子对此事讳莫如深,郑铎这样备受器重的弟子只知大致结果,根本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镇海宗又敢把各门派的弟子放进来,魏西抓破脑袋也只能想出两个可能: 一是镇海宗对事态发展不清楚,对形势有一种盲目的乐观,属于脑子被吞晴兽吃的一干二净; 二是镇海宗用心险恶,瞒下消息,让各门派新生代毫无防备的进入试炼场。甚至用人命试错,倒逼各宗门的高手帮他们料理了不听话的妖兽。 魏西攥紧了车把,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青城派三人的处境都十分危险。 甚至魏西希望镇海宗多些心眼,不然众人可能等不到外援,全军覆没也未可知。 还有另外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吞晴兽到底在干嘛? 一般人可能认为这妖兽被关了几千年,疯了一样想要自由。 但魏西的心思相比大多数人可谓山路十八弯。谨慎的她很难忽视进入试炼场后,修士们被分割的情况。 魏西隐隐察觉到,蛰伏在山林中的那头远古的妖兽,是在有意让这些修士站队。 限量供应的道具、形制不同的面具、祭品与押送祭品的人……这些实际上都把本就四分五裂的队伍变得更加分散。 这就让魏西更加疑惑了:难不成是吞晴兽受了重伤,担心四十个修士车轮战,把它活活耗死? 魏西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光是吞晴兽对试炼场的影响力,足以证明其实力之雄厚。 百思不得其解,魏西又不肯轻易放过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破局的关键。 魏西斜眼瞟了一眼躺在板车上的五人,心中有些懊恼:若是这几位小心点,或许也能当个助力…… 如今倒好,不仅自身难保,也帮不到水深火热的道友们,真是让人伤心。 望山跑断腿,虽然提供线索的“镇民”让他们走出三里地,却一个字没提山路难行,也没有指明瑞兽巢穴的具体位置。 队伍里意识清醒的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因为太阳要落山了,经历过昨夜的几人都清楚夜里的危险。 更可怕的是,谁也不知板车上气息微弱的道友会不会一命呜呼,加入试炼场豪华体验套餐,给“见死不救”的队友来一次爱的教育。 “各位道友,天色已晚,夜里山林行动不。偏偏我们暂时无法使用灵力,若是在山里乱逛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的修士师承临川阁,名叫费扬叙,生的张一团和气的脸,年纪轻轻其言行举止便给人一种老大不小的感觉。 不过费扬叙脑子好使,带着他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同门存活至今。正因如此,他也察觉到了眼前的危机。 众人不得不承认,今天无法完成这项任务。认清现实众人很快收拾出了一片空地准备休整。 “小西,拖过今天会不会节外生枝?” “秦道友此言差矣,”舔着脸跟过来收集柴火的余烬摇头晃脑道:“这帮镇民不过是个空壳子,作用就是耍我们!” “不然就他们那样,哪里能使唤咱们?拖一拖的最大问题就是……这个……” 余烬神秘兮兮的举起自己的手,伸出了五根手指。 秦枫翻了个白眼,身体往魏西的方向凑了凑。 “他说的有道理,”魏西把熟练的把柴火捆成一捆,“我们什么时候把祭品送到都没有关系。” “今夜真正的杀招就潜伏在这片森林里!” 秦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明白了魏西的担忧。 余烬晃着脑袋感慨道:“这帮镇民,良心都喂了狗!一个个忒坏了!坑起人来一招接着一招!” “少说话,多干活!”秦枫翻了个白眼,“不然你就是今晚第一个遭殃的!” 余烬嘿嘿一笑,胡乱捡了几根木柴,“此言差矣,小弟我瞧着没什么出息,可惜命不绝于今日,不然帮美丽的道友挡一劫也是好的。” 魏秦两人听的厌烦,左右柴火也拾得差不多了,便要转身同大部队汇合。 “两位道友请留步,”余烬一个跨步窜到魏秦面前,“我给这位道友算了一卦。” “你还是太闲了,”魏西出言讥讽道:“现在还有心思学说话,真让人刮目相看?” 余烬大手一挥,“这算什么?个人的一点小癖好! “倒是魏道友,你可要注意了,禁锢落在你的头上,却让心跳动的更加有力!” 第二百一十章 谁没个癖好了 魏西冷冷一笑,潇洒的将捆好的柴火扛起来,撇下余烬回到了板车附近。 “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秦枫一脸嫌恶,“说话也拐弯抹角的,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余烬咂了咂嘴,“说的隐晦些,我的命也是命!” 这下秦枫懒得和他多说,抱着自己拾来的柴火往回走。 天空很快给山林镀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墨色,远远便能看见似乎要烧穿天空的火堆。 魏西和费扬叙把火烧的很旺,原因是两人带头反对鲛人们用昏迷不醒的人做诱饵的计划。 所有人都清楚今夜山里肯定不太平。 两位吞海宗的修士则提出:利用板车上的伤员,放血吸引潜在的妖兽,有行动能力的则可以伺机偷袭。 吞海宗的鲛人与其说是修士,更像是海底鲛人部落的精兵,而他们朴素的观念中,利用族人尸体诱杀天敌是很平常的事。 这种做法从他们的角度看没有问题,但剩下的修士无法接受。 魏西则认为毕竟这五位道友还活着,情况尚且没有危急到不顾旁人死活的地步。 鲛人们很是不满,认为这些地上的走兽脑子坏掉了,贴着用来遮蔽的巨石休息。 大概是失去了灵力这个最大的依仗,队伍一直有些萎靡,这会儿把篝火烧旺,心里多少能舒服一点。 秦枫则在处理伤员的伤口,虽然之前撒的药不好用,但修士强悍的体魄发挥了作用。看着便渗人的伤口虽然没有愈合,至少停止了流血,几人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趋向平稳。 这让秦枫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伤得最重的红衣女修发起高热,至少这五位没有因为她选择自保而血尽而亡。 秦枫帮昏迷的人做了简单的清创,又从乾坤袋中取出红糖,借着火堆弄了些糖水,挨个喂给昏迷的人。 王欣和余烬则是第二班,已经睡下了。 隔着跳动的火苗,魏西和费扬叙都能看见彼此脸上的凝重。两人心里都清楚,恐怕从头到尾他们都着了吞晴兽的道。 魏西动了动有些酸胀的手臂,趁着其他队友睡着了,她主动和对方交流起来。 “要是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恐怕我们也会变成妖兽的零食……” 费扬叙愁容满面,“理是这个理,可是镇海宗都解决不了的东西,我们现在能有什么办法?” 魏西一挑眉:这人似乎知道什么内情。 “镇海宗的人未必知道,”魏西装作漫不经心,眼神则一直留意着对方的神态,“不然他们怎么会让我们这些弟子进来?” 费扬叙叹了一口气,“傻师妹,你不会真以为给咱们包袱的长老是镇海宗的人吧?” “从目前的情况反推,那个所谓的长老,很可能是妖兽的化身。” 魏西演技爆棚,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受到了惊吓,“……这……你可别吓唬我,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是假的?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有些事不论怎么掩盖,都会有迹可循,”费扬叙拨了拨火,“我在镇海宗有个老乡,为了这次试炼我特意找他喝了顿酒。” “他酒品不好,灌了几碗酒,什么事都能秃噜出来。” “偏偏这一次,我刚提到试炼场,他的酒一下就醒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费扬叙打了个哆嗦,“好像是要撕了我的嘴一样。” “好在只有那么一时半刻,过后又开始喝酒。这回他态度好了不少,试告诉我炼场的事他不便多言。” “不过镇海宗的试炼场已经有十年没有人用过了。据说是镇海宗在里面损失了一批人,后面就彻底被搁置了。” “那之后,镇海宗对自己的试炼场讳莫如深,禁止任何弟子进入。” 魏西这会儿也不装了,面上像是结了一层霜。 虽然费扬叙的故事和魏西已掌握的消息高度重合,但也从侧面反映出镇海宗的焦虑情绪。 这就让魏西更加疑惑:镇海宗到底要干什么? “魏道友,”缓过神来的费扬叙发来了好友申请,“那个同乡在我软磨硬泡下,告诉我要说实话,说实话才可能全身而退。” 魏西得到的消息中,只有不要多嘴多舌这一条没有得到验证,而费扬叙所提到的,很可能和这条线索有关。 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费扬叙没有动机和魏西说谎。 魏西扯出一个渗人的微笑,“原先我还在想怎么收拾这头妖兽,现下倒是有些眉目了。” 看着魏师妹发狠的眼神,费扬叙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招惹女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换班的时间就这么到了。 满脑子疑问的魏西窝在火堆边,没一会儿便入睡了。 睡梦中的魏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恶意,下一秒她便从抓着弩箭跳到巨石上开始攻击进攻者。 袭击她们的是一队带着面具的壮汉,按理说拿下魏西八人,优势在二十来个壮汉。 可惜修士就算被限制了能力,论打斗也不是对方能轻易取胜的。何况还有两头凶残无比的鲛人、一位精通十八般武艺的战狂、还有一位放冷箭的射手…… 二十来个面具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余下的都被攻击到丧失行动能力。 魏西皱着眉头,原以为今天就能和妖兽硬碰硬,没想到这牲口还挺奸诈,遮遮掩掩避免直接对上。 “这还是熟人,”秦枫扯下其中一具尸体的面具,“还挺坚强,追上来送死!” 魏西接过面具,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原来是镇上被她开了道口子的壮汉。 “乖乖,这帮游尸能追出这么远,”余烬捂着胸口道:“真叫人心慌慌的!” 余烬的矫揉造作立刻就变成了错愕:魏西用绳子捆住一具抽搐的“尸体”,从袖口溜出一把匕首,进行分割,其动作娴熟,让人瞠目结舌。 “你……”看到魏西用匕首干净利落的切断“尸体”的四肢,余烬感觉自己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 “这算是我的小癖好,”魏西把切开的断面冲向余烬,“看看我的劳动成果!” 游尸发青的血肉中间是闪烁着寒芒的金属部件。 第二百零一章 鸿爪雪泥 “看上去像是……铁之类的金属做的骨头……” 王欣师兄一个法修拎着镰刀扒拉着游尸的皮肉,找到了更多的金属。 葵娾看到这些东西脸上的鳞片直接炸了起来,一个健步窜到两个游尸面前,拎着衣服把他们举起来,逼问他们怎么和死水城的人扯上关系的。 秦枫和临川阁的包金库赶紧把发怒的鲛人控制住,防止唯二的活口死了。 至少在他们吐出情报前,不能死了。 葵娾的同伴还想帮她,魏西瞪了他一眼,“这些玩意晚上根本不算人,就算想问什么也要等白天!” 这位叫蛞汛的鲛人倒是听劝,虽然脸上火红的鳞片大片的蔓延,但还是用尖锐的声调安抚着同伴。 “几位道友,”蛞汛的莒国话很生硬,好在吐字清晰,“先放开葵娾,她会等待……” 秦包两人见葵娾不再挣扎,竖瞳恢复了原样,这才放开了她。 “两位道友,魏西说得你们也听见了。等天亮了,这几位状态正常了,才好问话,还请稍安勿躁!” 王欣接过费扬叙的话头,拱手道:“两位似乎认识这些东西?能否说出来,或许能解眼前的困境。” 蛞汛为难的看向葵娾,后者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 得了许可,俊美的鲛人抿嘴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骨礁海很大,最强大的鲛人也只在边缘行动。” “很多年前,鲛人部落最强大的战士捕猎一头鲸鱼,误入了骨礁海,一直没有音讯,族里为他举办了庄重的葬礼。” 蛞汛的表情突然惊恐起来,声音有些发颤,“可是他回来了!海水把他的尸体送回了家……” “身上插满了……金属,”蛞汛作为海族,很少使用金属工具,他形容不好,“很薄,很锋利……” 忙碌了半天的魏师傅十分贴心,把她剔出来的金属摆在托盘上,端到鲛人面前供其辨认。 魏西手艺不错,形态各异的金属没有挂上一点碎肉,只是残存着些许血液,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偏暗的光泽。 蛞汛指了指其中一个略带弧形的金属片,“……比这个稍微薄一点,长老给我们看过……” 魏西点了点头,掏出水囊开始冲洗托盘上的金属制品。 蛞汛继续用他半生不熟的莒国话讲故事,魏西则胁迫余烬和她一道打扫遍地的狼藉,把稀巴烂的游尸丢进挖出来的坑。 魏西搓了二十多个火球,配上柴火和油脂把这些鬼东西烧的一干二净。 蛞汛剩下的故事概括一下就是:鲛人部落的长老带着勇士寻找线索,最后进入了骨礁海,十不存一,生还者带回来一个消息。 骨礁海内有很多荒废的城镇,空无一人。最大的一座城明明在海里,海水不流动,他们称之为死水城。 就是在死水城,他们发现了大量死去生物的尸体,很多都是鲛人没见过的。 尸体中数量最多的便是人族。 这些鲛人和人族多少打过交道,也见过不少海上罹难的人族,他们的尸体不出几天就会泡的不成人样。 可海底的这些尸体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只是睡着了。 鲛人们都快疯了,一路过来,海底巨兽、流窜的阴阳气、喷发的火山已经让他们折损过半,眼前这些明显违背自然的存在直接击垮了他们。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自己出不去了,死水城将鲛人们困在了废墟里。 试图找出路的鲛人在死水城遇见了很多机关,可惜他们对这些是真正的一窍不通。一旦暴力拆卸就会触发防护装置,被削成鱼骨架? 有一位年轻的鲛人精神崩溃,冲到尸体聚集的地方,开始砍那些尸体。 不出意外,这位鲛人被扎成了前辈同款。 真正惊悚的是,砍尸体的行为唤醒了那些尸体,在辛存者最后的记忆里就是那些尸体睁开了眼睛。 至于他是怎么回来的,没有一尾鲛知道。 自那之后,骨礁海就成了鲛人全族的禁地,每一代鲛人都会了解到这段历史。 说完这些,蛞汛还小声补了一句,“活着的前辈是葵娾的祖先,回来后就……” 听到这儿,魏西几人纷纷表示理解,葵娾则表示刚才是自己冲动了,好在各位阻止了她。 留下两人守夜,余下的人抓紧天亮前最后的时间休息。 至于留下的两具游尸,则被吊在树上,拇指粗细的麻绳把它们五花大绑。 刚刚拆了好几具尸体的魏西有些兴奋,人虽然老老实实的躺着,心里已经搭起了戏台,把镇海宗和鲛人的事想出十来个版本。 最后是身体扛不住了,日出之前堪堪睡了一个时辰。 再醒过来,王欣师兄已经烧开了一锅水,其余几人睡眼惺忪的抱着面饼。 当然了葵娾的眼神一直盯着树上挂着的两个活口。 快速解决掉吃喝拉撒的问题,大家把注意力转向了百般求饶的两位镇民。 蛞汛亮出自己带着蹼的爪子,割栓人的绳子,两个镇民干脆利落的摔在了地上。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小人白生了一双眼睛,得罪了几位壮士!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各位壮士饶我一条狗命!” 魏西“啧”了一声,现在可没时间同这人扯皮。 再说怎么犯事之前不见他想想一家老小?倒像是他成了受害者。 “我们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魏西顿了顿,“你要是不想回答……” 魏西示意两人往边上看。 秦枫掏出了一柄军中审间谍用的倒刺鞭子,葵娾和蛞汛露出了鲛人的尖牙利爪,包金库则掏出了几瓶看起来就很奇怪的药。 “你也看到了,我们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两个镇民平日只是在镇里欺行霸市,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两股战战,都要晕过去了。 “这……女壮士你想问什么?我全说出来!求你别把我交给其他几位壮士!” 两人争先恐后向魏西投诚,生怕自己落到其他人手中。 魏西微微一笑,把昨天自己拆出来的零件扔到两人面前。 “我手艺不错,你俩的同伙也算是保住了全尸。” 在两人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魏西吐出了下一句话,“问题有限,谁回答的多,谁能活命,听懂了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初见端倪 (各位稍等,字数没有补齐。) 经典的招数,使被威胁者尿了裤子。 魏西竖起一根手指,“问题一,你们追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小人完全是跟着丁二爷……不对,跟着丁二那个牲口过来的!” 左边的络腮胡子很上道,改口十分流畅,“丁二当众被几位壮士割了脖子,这么多年他在饕餮镇那受过这种委屈?几位壮士一出镇,他点上流氓地痞远远的跟在后面……” “小人平日跟他混些……” “问题二,”魏西才不在乎他的辩解,竖起第二根手指,“丁二平日给谁干脏活,或者说,谁是丁二的靠山?” 秦枫瞥了一眼神态阴冷魏西。 “这……”络腮胡子还有些犹豫,可看见托盘里的零件,打了个哆嗦,“是镇长!他娶了镇长守寡的孙女,平日里替镇长干些脏活……” 所谓的饕餮镇不过是试炼场幻化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版本,自然同莒国的国情不符。 看来这个镇长就是饕餮镇中的知县,估计是吞晴兽的狗腿子。若非秦枫现在受限,两人可以直接杀回镇上,拿下镇长老头,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关键情报。 客场作战就是麻烦,魏西不悦的啧了一声。 这一声把两个活口吓坏了,尤其是那个落后两分的肿眼泡,他就差抱着魏西裤腿痛哭流涕了。 为了激励两人踊跃回答问题,魏西特意安排两位咸咸的朋友不耐烦的呲牙,巩固了紧张的氛围。 “问题三,瑞兽和饕餮镇有什么关系?” 这回抢答的事肿眼泡,“这位壮士,瑞兽威风凛凛,能移山填海,一口气能把一座山吹倒!踏一脚就能把一座城夷为平地!睡觉的时候打鼾,整个镇电闪雷鸣……” 魏西有些无语:这妖兽被关了几千年,脑子难不成出了什么问题?就这么形容自己? “壮士们有所不知!很久之前瑞兽睡醒了,来到我们饕餮镇。发现祖宗们食不果腹,饱受疾病摧残,一个个行动不便,严重的下不来床。” “瑞兽昂头挺胸,来到了镇中心,对着镇民说自己能治疗他们的病症……只是需要他们付出三样东西!” 听到这儿,魏西一下就想到了包袱皮里包着的东西,心中警铃大作。 讲到这儿,肿眼泡便不出声了,低着脑袋嘟囔着让自己想想。 王欣师兄脾气好,又惦记着进度,开口道:“你仔细回忆回忆,指不定有什么细节!” 肿眼泡眼珠子转的飞快,低眉顺眼道:“几位壮士,小人本就蠢笨,记不住这么重要的事。若是让小人回镇上,问一问便清楚了……” 确实蠢笨,魏西腹诽道,这人耍心眼也不自己够不够格。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魏西一个。 费扬叙一个侧跨步,手起刀落,寒光凛凛。 肿眼泡一声尖叫,捂着断臂倒在地上,哀嚎一声弱过一声。 魏西对费扬叙的行为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行动果决,也是个不错的队友。 魏西把目光转向络腮胡,“你也忘了吗?” 络腮胡子的裤子也不能幸免,不过他现在顾不上了,磕头磕出了残影,“小人记的!小人记的!第一样是叫立锥之地,第二样是面目一新,第三样叫……叫” “叫什么!?”葵娾一声怒喝,“少一个字我把你做成鱼食!” 络腮胡子立刻说道:“容小人想想,第三样……第三样叫烛光有尽,对就叫这个!小人敢保证!” “当时饕餮镇被怪病折磨的就要绝种了,答应了瑞兽地要求,只求一个可能……” “瑞兽得到了东西,几个呼吸间,日月流转,昼夜交替,没几天镇上得了怪病的人便恢复了健康。” “那之后,饕餮镇就把瑞兽视作祥瑞,主动的供养它……” “最后一个问题,”魏西把托盘重新端了起来,“你们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金属?” 这问题络腮胡子回答的倒是很快,“这是瑞兽大人的恩赐,只要身上有这些,才算是瑞兽的子民,享受瑞兽的庇佑!” 再问下去,络腮胡子说的也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众人明白这是情报掏的差不多了,便不再纠结。 秦枫和包金库一人一个,在两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送他俩上路。 魏西没想到误打误撞送来的两个人,知道的情报居然不少。 把事情捋一捋,大概就是吞晴兽来到有病的饕餮镇,忽悠镇民,成为了这座镇子最新的支配者。 如果这两人没有说谎,魏西她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立锥之地指的便是那把钥匙,面目一新应该就是戴在脸上的面具,至于最后一个可能跟包裹里的火折子有关。 传说中吞晴兽要求镇民献上这三样东西,可见没了这三样,吞晴兽才方便动手。 这可能跟吞晴兽的能力有关,按照这个思路,魏西几人的处境十分危险。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兽巢 “钥匙和面具,没见到妖兽,就被连下两城,难打!” 魏西没作声,费扬叙说的是难打,又不是打不了,她先听听对方的方案。 果然费扬叙冲着魏西拱手道:“若我们仔细筹谋,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几位道友,这吞晴兽是镇海宗的神兽,按理说战力不弱,大可冲出来解决了我们,何必费这些曲折的心思?” “无非是试炼场有规则,或是它受了伤。无论如何,我们面前都不是死路一条!” 魏西还在等着费扬叙的锦囊妙计,结果这哥们话说到这儿就一脸期待的看向众人,眼神有些清澈的过分。 “……”靠人不如靠己,无语的魏西清了清嗓子,“诸位,吞晴兽连镇海宗的弟子都敢伤,可见试炼场对它的限制基本等于没有。” “有一种说法,镇海吞晴兽被镇海宗的开山祖师一分为二。如今这情形,恐怕吞晴兽实力大损,这才弄出这么多花招。” 余烬一拍大腿,“魏道友说的有理,这玩意儿恐怕实力才到筑基!不然试炼场干嘛限制这几位的灵力?” “哼哼,它可想不到,我们有魏道友这位越级打败筑基修士的高手……” “你头顶上那东西长着玩的吗?”秦枫一脸嫌弃,嘲讽道:“镇海宗的试炼场至少有五百年了,怎么吞晴兽五百年都没恢复?” 余烬脸的笑容僵住了,“这……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忘了试炼场一直限制修为……” 镇海宗的弟子虽然对试炼场的其它事语焉不详,但有些基本信息还是得到了多方印证:试炼场稳定运行了好多年,直到前两年古怪事才多了起来;试炼场一直是给小弟子们用的,筑基修为的限制从未变过。 “吞晴兽是上台妖兽。哪怕只是残存了一部分能力,也不是我们能招架的。” 魏西顿了顿,“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至少到了吞晴兽肚子里,彼此也相熟。” 这种情景下,依然没有人笑得出来。 魏西很是惋惜,敷衍的安抚了几人两句,继续道:“既然如此,当务之急是尽量同其他队伍汇合!” “这样把大家手头的物资集中到一处,或许能找到这妖兽的忌讳。” 魏西此言是深思熟虑过的:这妖兽千方百计想要取走她们身上的东西,说明她们身上的三样东西对付它有奇效。 既然已经失去了立锥之地,又“丢了”脸,那就保住自己仅存的机会。 偏偏妖兽的弱点尚未查明,为了方便,魏西可以不顾队友死活,哄骗他们进行测试。 只是最后还是要同那妖兽进行打斗。偏偏双方实力悬殊,如此就要求魏西的队伍配合严密。如今这支队伍运行良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这就让魏西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人身上。 比如说那些劫法场未遂的道友。 至于同吞晴兽的战斗,魏西是不担心的。 别看各位修士被试炼场限制住了灵力,但今日之魏西已非昨日之魏西。如今的她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知道这修仙界里只有青城派一个穷鬼。 这些宗门大比拔得头筹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宗门的宝贝疙瘩?他们那鼓鼓囊囊的乾坤袋里,装满了买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什么符咒、妖兽、法器统统给我拿出来! 魏西相信,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有效牵制住吞晴兽的实力,至于能否快速通关、有多少人受伤,那就要看各大资本集团的增幅。 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魏西下一步的行动就是要找到那些大闹法场却不见了踪影的修士。 “如此这般,便需要深入到山林中进行搜索。只是这样我们就能确保找到这些修士们吗?”包金库难得说两句话点到了点子上。 王欣师兄却看透了魏西的意图,他开口道:“此事却也不难。说到底大家都想要打通试炼,无论战况如何,最终都要去找那只妖兽。”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在妖兽的巢穴附近,守株待兔,便能找到那些失踪了的道友。” 王欣师兄到底还是老谋深算,论起阴人的本事来半点不差。 他这方案可谓阴人不眨眼,完全领会了魏西的言外之意:不告诉对方自己的处境,甚至只是躲在外面观察,利用那些道友趟雷。 只是可惜王欣师兄如今没有办法使用灵力,否则既有人替自己动手,又有人替自己动脑,一个爽字了得。 世间之事是哪来的十全十美?别说十全十美,连十全九美做到都是十分难得的。 不过,这其中的算计不必说明,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手。 打定主意,众人拖着板车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五人上路。包袱里的东西现在已然成了烫手山芋,扔不得、动不得。 这回没有人抱怨板车拖累了行动:毕竟这五人算是行走的诱饵,几人心照不宣。不过也没有人会被道德谴责,毕竟他们是真正的救了这些人。 救命之恩索要的报酬太过昂贵,债主只能趁着对方“长睡不醒”时达成有关的协议。 今日的天气不像昨日那样晴空万里,阴云覆盖了整片试炼场肉眼可见的天空,便宜了这帮在山间赶路的修士。 三刻钟后满怀心事的队伍到达了半山腰,此处的路更加不好走:荒芜的杂草、疯长的藤蔓、还有盘根错节的根系包裹着的巨石…… 平日里依仗灵力的修士们,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束手无策。好在也有几个穷人家出来的,拎着刀具在前面开路,引导后面的人跟着脚印走。 魏西一直留意着附近的痕迹。终于让她在一片岩石附近发现了大量风化骸骨。还有一些残存的皮毛,有些没有干透,暗沉的血渍引来了苍蝇。 魏西这种猎户之女,追踪经验老道,一眼就辨别出这是某种兽类的巢穴。 而周围又没有其他大型兽类活动的明显痕迹。这就肯定魏西的想法:此处是一种非常强大妖兽的兽巢。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抄家 “看来这儿就是吞晴兽的居住之所……胃口不错……”葵娅如是说道。 “乖乖,这东西到底吃了多少?”余烬看着遍地的白骨,不由得感叹一番。 魏西把箭矢插进地里,没入地里能有三分之一。微微往上一提,地下传来闷响,掀出来的都是碎骨,吞晴兽在此地盘踞多年。 费阳旭眉头紧锁,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退堂鼓在心里敲了半天。他开口道:“吞晴兽在试炼场占尽天时地利,实力远在我们之上。” “既然如此拖上几日,寻了它的破绽才好一击致命。” “不可!”魏西出言阻止,“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拖,迟则生变,不如尽快将此处理。” “妖兽已经不在巢中,就算在巢中,我们现在的实力也顶多给它刮刮痧。”包金库语气烦躁:这种时候他打不痛快,事情也没有进展,难免心中憋闷。 “就算我们实力依旧,也就是给吞晴兽塞牙缝,”秦枫比了比脚印的大小,“它不在家你就偷着乐吧!” 秦枫还有心思笑话别人,很大程度是因为吞晴兽不在家。 包金库还想说些什么,被费扬叙瞥了一眼,只能偃旗息鼓。 几人在巢穴附近转了转,除了发现这个妖兽,胃口奇好、体型庞大外,并无更多的收获。 魏西心中倒是有一疑问:从地上碎骨数量来看,吞晴兽平时所食不少,可附近并未发现有新鲜的兽类尸体。 总不能是这妖兽唇舌功夫了得,吃一个就把完整的骨头吐出来,半丝肉都不留。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魏西的脑海:恐怕吞晴兽已经很久不在此处了。 而这就印证了吞晴兽受伤的猜想:兽王只有在自身受伤,才会躲起来恢复实力。 毕竟,镇海宗的试炼场没事谁会去动它?除了被关了几千年的吞晴兽。 不过,郑海宗的开山祖师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吞晴兽搞出一系列骚操作,活生生挣脱了试炼场的束缚,因而触犯了镇海宗祖师设下的限制,很难不身受重伤、实力大减。 想到曾经威风凛凛、为祸一方的妖兽躲在角落里,暗搓搓的进行一系列的操作,魏西很难不面露微笑。 可惜快乐十分短暂,魏西抿了抿嘴角:若真是吞晴兽因故放弃了此地。躲进了深山,那他们岂不是抓不到这狡猾的畜牲? 魏西不得不再一次认真的检查凌乱的兽巢,试图找到有关的线索。 别以为吞晴兽关大牢十分辛苦,这货给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只此处有一片岩石滩。河水从石滩蜿蜒而过,激荡出了朵朵浪花。 再加上此地人迹罕至,风景称得上一句风景秀丽。想来吞晴兽未受伤时,也是看着这儿的风景,熬过了几千年的岁月。 魏西可没有时间悲春伤秋,她忙着一寸一寸搜索巨大的巢穴。其他人虽然有心帮忙,但比起魏西总是差些火候,不添乱已是谢天谢地。 人多力量大不大不知道,兽潮的面积确实不小,魏西几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这兽潮仔仔细细的搜索完毕。 中间几人还转变了工作思路。魏西提出:与其把这当做是一场追猎行动,不如打开思路,开启一场抄家的活动,主旨就是片甲不留,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有的时候,转变工作思路能有效的提高工作效率。此提议一经推出,便得到了各位修士的响应。效果也是不同凡响,搜索的效率得到了大幅提升。 秦枫和王欣还算心细,拿着布把板车上的人挡住,恐怕太阳就能活活把这五人烤死。 秦枫还想请两位鲛人涂喷些水雾,可是两位鲛人纷纷表示自顾不暇,若是再不恢复灵力,恐怕他们也要晒成小鱼干了。 “秦道友,试炼的规矩,只要不是你动手,生死与你无关!” 葵娾有些烦了,再也不装懂礼的样子。她现在只想出试炼场,把那些金属零件拿给长老看,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死人身上。 此话一出,伶牙俐齿的秦枫不免有些气短,条件反射想要呛上两句,又想起魏西的交待,话堵在喉头不上不下。 还是魏西打岔。把秦枫从尴尬的境地解放出来。 魏西知道秦枫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这种情况下,这五人能活到现在秦枫出了大力。 只说红衣女修一个便被祭台的柱子捅出了好几个洞,如今还吊着一口气,除了修士的体格,也离不开秦枫分神照顾。 甚至队伍里其他人修士同意带着几人,也是打着把人串成串儿去引诱妖兽出现的主意,至于诱饵是死是活,他们才不在意。 这些人都是各门派拔尖的好苗子,不心狠手辣,如何出人头地?何况是竞争激烈的修仙界,杀人夺宝者比比皆是,各宗门慈眉善目的长老,那个手上没有人命? 魏西知道秦枫只是不忍心,把人拉开,带着她继续搜索线索。 抄家小分队将兽巢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些骨头,还有些稀奇的矿石,只不过都是原矿,谁找到便收了起来。还有一些妖兽身上的材料,不过因为保存不当,一碰便成了细粉。 最后是蛞汛翻出了一副石板,拿给大家看。 “这幅石板画,笔触粗糙,”被连钩漌锻炼出来的秦枫评价道:“看着不像是画出来的,倒像是……用爪子划拉出来的……” “此话有理,就是不知道这妖兽划拉个什么劲儿……”余烬挠了挠下巴,“总不能是它相好吧?” 这话说的没根没据,没人搭理他。几个人颠来倒去看了半天,只觉得是一堆线条组合,像是吞晴兽穷极无聊画出来的。 魏西把石板接过来,不停调整它的方向,最后把石板翻了面,勉强看出个形状。 “这是山,这是个镇子?”魏西的手指点了点一团乱糟糟的线条,“……这是它画的地图?” 一语点醒梦中人,石板魏西辨认出来的部分,不正是她们从饕餮镇上来的路吗? “这是什么?”费扬叙的目光扫过被指为山的那一片,“怎么缺了一块?” “咱们出镇子的时候,远远的看过这山,我记得这山不是断头山!” “王师兄说的事我也有印象,”秦枫肯定道:“我记得这山不仅不是断头山,形状还十分规整……很像……山。” 秦枫这话说的很怪,不过魏西仔细一想就知道她的意思。 这座山的形状属实是太规整了,太符合人们对于山的想象了。 只不过这话一时半会没什么头绪,众人便不再深究,专心探讨起这石板画的内容。 魏西和费扬叙各执己见,前者认为吞晴兽一个妖兽用爪子画得能有多像?这石板肯定是地图;后者则认为这就是石板,并暗示魏西年纪小,紧张过度,一时想岔也是有的。 双方各有支持者,又忌惮着不见踪影的吞晴兽不好分开。 最后是辈分够大、背景够硬的王欣出来和稀泥,说大家可以先在此处等一等,或许别的人不就便会赶到,届时看看大家的想法。 这个方案得到了双方的同意,毕竟等一等能等来更多的肉盾,何乐而不为。 只有两位鲛人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去找营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夜袭 两位鲛人惦记着尽早离开试验场,脸色自然难看。 众人找了处避风的地方草草扎营。 说实话,魏西已经做好同这些人分道扬镳的准备。 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团结:鲛人的心思全在死水城;费包两人则想让旁人试错——魏西理解但不爽;余烬则是个混子,指不上一点。 人多,只不过多了些试错的机会。 在魏西一贯的印象中,如果队友心不往一处使,那还不如不要这些队友。 她心中已有了主意:待寻到万剑宗修士后,伺机带着秦枫离开队伍。 原本魏西的打算是借着试炼场逼出自己体内的红线。 偏偏进入试炼场后,异变突生,情况急转直下。秦枫现在修为被限制,一个不小心两人都可能交待在此处。 饶是心里五味杂陈,魏西面上仍是不显,手上的活也没有停下。 扎营不过半个时辰,余烬便听到山路那头传来了悉悉簌簌的脚步声,捂着嘴挥手让几人过来听。 葵娾化出爪子冲了出去,魏西几人都来不及反应。 好在对面够克制,并未同鲛人起冲突。 听见鲛人的呼唤,余下几人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同大家猜测的一样,其他的修士也会追查吞晴兽,新来的这批人便是万剑宗带头。 魏西敏锐的注意到,进入试炼场时分散的黑袍修士,此刻有半数聚在了一起。这些人身上虽然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整体状态不错——好都是比出来的。 “几位道友,可有遇见吞晴兽?”为首的黑袍弟子先收起了佩剑,语气有些急迫。 万剑宗的修士开门见山,直言要寻吞晴兽,反而让魏西有了一丝警惕,一只手摁住袖中藏好的匕首,另外一只手放到身后为弩箭上弦。 大概是最近一直紧绷着,费扬叙失了谨慎,“几位道友到了这儿,想必也是得知了吞晴兽的线索。饕餮镇如此这般,那些镇民恐怕早就被……” “这是试炼场,”从领头的黑袍弟子身后出来一位女子,“这些人早已死了不能再死。” “如今,他们只不过是这试炼场中妖兽的棋子,也就是阻挠我们的敌人,这位道友又何必伤怀?” “沈抚,”为首的黑袍弟子唤道:“还请几位道友多担待,事情有些棘手,队伍难免心浮气躁。” 此地并非说话的地方,确认身份无误后,费扬叙便提出带万剑宗弟子进营地,一番折腾,便在营火前坐下。 本次宗门大比万剑宗获得十二个名额。如今在这里的万剑宗弟子便有七人,为首的是刘师兄;还带着三名其他门派的弟子,有一名便是镇海宗的弟子穆梡,还有两位来自西域宗门的弟子。 这十人加上板车上躺着的五位,带上魏西的各色队友,此次宗门大比的主力军全部在此。 魏西泽敏锐的察觉到,万剑宗剩余的五名弟子不在其中。 只看万剑宗现在组织起来的这支庞大队伍,便知万剑宗在此次试炼中表现不同凡响! 面对这种情况。魏西不得不揣测:余下的这五名弟子恐怕正在解决别的麻烦,或者拿到了旁的线索。 这姓刘的师兄以及沈抚,在筑基都是万剑宗数一数二的弟子。由这两人带头,领着万剑宗的队伍,要么是他们来做十分的事情,要么就是要掩人耳目。 无论是哪一样,情感上魏西都不想掺和进去。只是为了保全自身,还是要问一问清楚。 “这位道友,”魏西不如同他绕来绕去直接问道,开口道:“您方才一开口,便说要去寻吞晴兽,可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再者你们在祭祀仪式上,几位试图劫下修士,请问。各位是怎么得知一些事情了?刘师兄,我们只要真话!” 魏西是晚一届的师妹,又是青城派的出身,万剑宗弟子只当她在虚张声势。 刘师兄苦笑道:“魏师妹,这事的原因太多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妙。” 听见这所谓的刘师兄左绕右绕,仍是不肯将事情的原委告知,魏西登时便觉得此事越发怪异。 魏西正欲穷追不舍,同他拉扯一番。没想到秦枫反而先开了口,开始同他细细掰扯。 只见秦风拱手道:“刘师兄,我虽同您只认识了这片刻的功夫,但我同沈抚是真正的交过手。” “素日里听闻万剑宗执法严谨,规矩严苛。事到如今,对上妖兽我们没有任何的头绪,却有五人伤了折了。” 秦峰说这话时顿了一下,调整情绪后,继续道:“既然如此,何不把你们掌握的情况说出来?群力群策,说不定还能得出什么重要线索。” 秦枫的场面话是向来是得体的,这话说的十分漂亮:比之魏西在心里打的草稿强上不知多少倍。 不过魏西也没放弃自己的心中所想:倘若有些人不识抬举,自己便可替补出场。 费扬叙也搭腔道:“刘师兄,有什么消息你就同我们说说吧。纵然是铁打的人,也不必事事自己扛!” “我们虽然比不上万剑宗弟子实力强横,却也是各门派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说不定那出细节就能帮上忙!” “唉”刘师兄轻叹了一声气,将手中的宝剑横在膝上,“既然各位师妹师弟都坚持,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此次任务是镇海宗委托了万剑宗前来解决。解决对象便是失控的试炼场……” 刘师兄说到这儿稍稍停了一下,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又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 半晌才听刘师兄下定决心道:“镇海宗试炼场出事并非一日两日。早在30年前,此事便有了端倪。” “不过当时镇海宗认为试炼场年久失修,便派了门下修士到试验场内部进行查看,以便后续的试炼场的调整。” “可惜,派出去的修士无一例外全部失败。更有甚者出了试验场,夜夜噩梦缠身,最后不堪重负,自行了断。”刘师兄摇了摇头,话里话外都是惋惜。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分歧与图穷匕见 “此事镇海宗不敢声张,兼之当时镇海宗实力大损,经不起折腾,这事便送到了万剑宗。” “万剑宗以剑术见长,并不精通”刘师兄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完全就是公事公办的叙述,“因而建议镇海宗把试炼场拆掉。” 源头防治,十足的万剑宗风格。 事实胜于雄辩,如今众人在试炼场内惨惨凄凄,便可知镇海宗放弃了万剑宗给出方案。 “……今时不同往日,镇海宗绝非往日的鼎盛模样。加上试炼场是祖师爷留下的,镇海宗的道友心中多少有些不舍,拆除的工作一拖再拖。” “由此,时间一长,酿成大祸。试炼场彻底失控,半年前镇海宗损失了好几位修士,重新请求万剑宗帮助。” “本想着接此次宗门大比的机会,让长老出手,彻底毁了试炼场。只是一来试炼场异变颇多,发展到今日,在外头轻易奈何不得,唯有进入试炼场从内击垮……” “二是这次莒城派了代表团,莒国对修仙界一向是绵里藏针,此事实在不好传来。”刘师兄说到这儿,用词便含糊起来,可能是宗门教导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他日后惦记着入朝为官。 不过这话说的有道理,虽然不赞同打断了胳膊往袖子里藏的行为,但形势所迫魏西也能理解。 “最后万剑宗同镇海宗商量,敲定了试炼场开放名额的解决办法。可惜长老们判断失误,试炼场已然落入妖兽掌控,我们就这么失了先机!” 魏西心想:真是是难为了这些人,想出了这等弯弯绕绕、曲线救国的手段。若换做是她来,直接拖到朝廷的人离开便好,何必还要让这些筑基的修士拿命填? 听了这么半天,魏西断定姓刘的没说实话。 不过她也不打算再问了:眼下又不能上手段逼供,扯过谎的人说真话都带着不可信的味道。 魏西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声名在外的好人、有口皆碑的天才,她只知道活下去。既然这人不说实话,自己也没必要同他多纠缠,趁早脱身另作打算才是正道。 耳朵边是刘师兄动员诸位道友同他降妖伏魔的激昂话语,魏西半阖着眼,泛青的眼神下眼珠子转个不停,心中的主意渐渐成型。 她心知万剑宗的人虽然未对她们说实话,但他们很有可能会亲自去解决吞晴兽的问题,自己完全可以坐享其成,此乃中策; 甚至试炼场门口的假长老也未必是满口胡言。在试炼场内待满十五天确实可以脱身,在此期间,积极解决问题的道友们便是魏西最好的防守,此乃下策; 魏西搓了搓自己的手指,眼神看向了山顶,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又渐渐打开。 上策便是亲手解决了试炼场中的妖兽,既能解了眼下的困境,也有了自己可以躺在上边的功劳簿。当然了,这过程中免不了苦一苦道友,忽悠他们试错,最大限度的争取存活。 这种美事魏西只能想一想:她什么实力,心中可谓十分有数,自己这半吊子修士,恐怕和吞晴兽一打照面,自己就成了肉饼。 “你是?”突然有道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了魏西的思路。 魏西不耐烦的抬眼,这才发现眼前站着个眉目十分俊俏的男修士。此人她记的叫徐岩春,瞧着比秦枫大一些,正皱着眉头看向魏西。 魏西看他这副见了熟人的模样十分不解:她同万剑宗的人并多少联系,哪里来的熟人? 魏西正欲抬屁股人,便听见对面的男修士怒喝道:“你就是那个往我剑柄上撒辣椒粉的!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你!” 此话一出,魏西一个哆嗦,她怎么把赵大嘴调好的调料拿出来了! 万剑宗的这名弟子倒是少有的活泼性子,只见他“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手里的烤串跟着他的动作起伏,串手合一指向了魏西,“居然是你!我就是知道!能干出这样事的……” “魏道友可真是又狠又稳,也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你?惹得你当初往我的佩剑上抹辣椒粉!” 一想到这事,徐岩春眼睛和指缝便火辣辣的,那种无处不在的灼烧感,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魏西怜爱的看向了徐岩春,紧接着面色陡然严肃起来,“这位道友好大的脾气!我还没有上门找你,你倒来这里指责我?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魏西这一套丝滑的小连招。彻底把徐岩春打蒙了:在他的印象里分明是魏西耍阴招往剑上抹辣椒粉,怎么听她的意思自己要担全责? 没等徐岩春反应过来,魏西又打出一套致命组合拳,“徐道友真是本领出众!当初在木塔秘境时淘汰了多少道友?好不威风,难不成是那时候发现自己有当屠夫的天赋?” “怎么没人劝一劝你?若只是切磋倒也没什么。徐道友,当时你那把宝贝佩剑差分毫就能刮掉我的头皮!抹些辣椒粉都算我心胸宽广!” 秦枫和徐岩春二脸震惊的看着魏西,实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不过前者不懂但配合,后者完全是没反应过来。 魏西心中暗道一声抱歉:当时的仇已经报了,今天这出无非是想找个由头脱离队伍,此刻拿他当挡箭牌委实有些不厚道。 可她面上依旧不显,神情激愤,“难不成要把脑袋穿在剑上,你才满意吗?你也太过分了!” 这一番动静自然逃不开各修士的注意,刘师兄等人赶紧过来劝架,“魏道友!大敌当前,有什么事等出去了再说!若真是岩春哪里做的不对,我们一定按照门规处置!” 魏西冷笑一声,“没想到万剑宗的风气如此,纵容弟子在先,包庇弟子在后!先不提门下弟子输不起这事,出去再说?谁知道我能不能出去?” “你自己都说了,这妖兽不好对付,我若是身死道消,恐怕还免了这一遭!” 万剑宗的弟子一贯识大体,因而只能一直识大体,面对魏西明显是挑事的话,刘师兄压住心头怒火,问道:“万剑宗不会如此,不过此事还是要问问魏道友想怎么办?” “我是万万不敢同他在一个队了,辣椒粉已经吃完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西之算盘 “魏道友言重了,”一直沉默寡言的沈抚开口道:“徐师弟心不坏,想来两位只是有些误会。吞晴兽兹事体大,不若双方暂且抛下恩怨,待到事儿结了再说!” 戏已经演到这儿了,魏西哪里肯前功尽弃? 她鼓起腮帮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位的心胸如何,我上哪儿知道?我看见他头皮就疼,如何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 沈抚笑道:“魏师妹的本事我们都知道,如今这情势,恐怕离不开师妹的助力,如何能让师妹只身打探消息?” 还有这种好事?听见“只身”这两个字魏西眼睛都亮了,“左右都要有人去打探,眼下各位道友的气府被锁死,一点灵力都用不了。” “不如让我先行一步,徐道友就留在原地,这样便是两全其美。至于沈师姐的关心,我也明白就让秦枫和我一道去!正好她颇为了解山林,便于行事!” 魏西信誓旦旦,趁机要带走秦枫。 魏西出的这个主意,刘师兄和沈抚虽说挑不出大错,可总觉得青城派的这个小丫头话里有话。 偏偏魏西的话,戳到了某些人的痛点。 毕竟吞晴兽的实力大家现在尚不清楚,众人的最大的倚仗又被封住,眼下有人“挺身而出”,简直就是救人于水火! 未等刘师兄和沈抚说什么,后面的杂牌军纷纷出言认同魏西的主意,什么好话都蹦了出来。 “对呀!左右魏道友也不愿意同徐岩春一道。既然魏道友有心,那便放她前去打探消息吗!” “我就说魏道友乃是女中豪杰!这等小事交给她,必定手到擒来!” “徐道友和魏道友有矛盾,眼下却没有时间断案,两人分开也未尝不可,总好过心里憋着气,耽误了正事不好!” …… 几人你言我一句,话里话外将此事敲定下来。 魏西趁机给秦枫使了个眼色,后者拱手道:“魏西肆意惯了,受不得委屈。我也不放心她单刀赴会,不如让我同魏西一起去,以免有什么意外。” “咱们这二十多个人,目标太大,况且板车上还有五位道友重伤,冒然前往恐怕会出事。” 王欣师兄语气温和,处处是维护魏秦两人的意思,“魏西思虑周密,秦枫身手不。两人也历练了一番,派她俩去打探消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觉得可行!” 魏西有些惊讶:她把王师兄给忘了! 青城派的师兄都开口了,万剑宗也不好多说什么,沉声道:“既然几位道友坚持,那此事便麻烦魏秦两位师妹了!” “不过两位道友要量力而行,以保重自身为要。天亮后一个时辰,若两位没有消息传来,我们便分为两支队伍上山寻找吞晴兽。” 余烬见缝插针道:“我同魏道友一见如故!我自愿同她一道去打探消息!” “余道友说笑了,”王欣笑得温柔,“天地门的修士不善战斗,这种场合还是避开些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拓跋掌门可要伤心了!” “余烬道友留下,”刘师兄严肃道:“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哭丧着剑的余烬还想垂死挣扎,没想到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沈抚出言安抚魏西道:“魏道友不必担心,徐师弟的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徐岩春:……未响应 拿徐岩春做幌子虽然不心虚,但良心隐隐作痛。因而魏西只含糊了几句,便扯着秦枫到附近休息。 “小西,你这是要做什么?”秦枫压低声音,“先前不是说要同大部队汇合吗?” “万剑宗的人有所隐瞒,试炼场也有古怪,与其跟他们混在一处,不如尽早脱身。” 魏西尽可能快的把事情解释了一番,秦枫的表情由不解转向凝重。 “万剑宗……应当不会害人,”秦枫的语气有些不确定,“板车上的修士也是他们救的……” “自负也会害人!万剑宗的这些人还没弄清楚情况,”魏西缓了缓语气,“他们还想着靠自己解决试炼场的事,也不知哪来的自信!” 魏西心里叹了口气,汇合后,她便留意了万剑宗修士的情况,这些生瓜蛋子的包袱皮自然是没了,就连钥匙和面具也都用了。 原以为大宗门出来的修士总有千般的手段,却不想也是被吞晴兽牵着鼻子走,甚至懵然不知。 祛魅了,狠狠的祛魅了。 秦枫默然不语,好半天才小声道:“我也觉得万剑宗派他们过来太过儿戏。妖兽手段高明,这些修士初出茅庐,纵然天资出众,哪里就能放心他们处理这么棘手的事?” 虽不知万剑宗和镇海宗打的什么主意,可魏西清楚命是自己的,她才不要白白给人做了垫脚石! 不多时王欣师兄带着余烬回来,嘱咐两位师妹多加小心。 魏西心中不忍,闭了闭眼睛,张口道:“师兄,你为何不借口看顾我们脱离队伍?” 余烬打了个喷嚏,觉得这些话自己不应该听见。 王欣斜了余烬一眼,温声道:“既然看出来有问题,及时脱身保全自己是对的。” “只是这头还要有人照应,况且青城派的名声虽然可有可无,能扶一把是一把。” “你们两个只管放开手,保全自身。这事儿镇海宗不占理,把别人当傻子使,也怪不到你们两个半大孩子头上。”王欣显然也是不满镇海宗的安排,难得说话如此直白。 王欣又拿出一个鼓囊囊的口袋,“拿着,保命的东西不嫌少。” “师兄……”秦枫颇为感动,连忙推辞。 “我从万剑宗修士哪里要的,”王欣干脆道:“青城派底子薄,你们两个去卖命,他们不出血说不过去!” 魏西大为震惊,心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姜还是老的辣”两句话交相辉映,青城派的形象又光辉了几分。 两位师妹收了东西,王欣便自顾自的休息去了。 魏西则盯着余烬看,后者被她看的心中发毛,忍不住告饶道:“魏……魏道友,我就是个算命的!我啥用都没有!” “别呀,”秦枫阴阳怪气道:“你刚才不还主动请缨吗?” 余烬苦着脸回答:“我也想活命呀!两位道友手一松,便能救我一条命!” “对上妖兽谁都没有把握,”魏西开口道:“你和这些人在一处,他们手上保命把东西不少,远比同我们在一处强。” “理是这个理,”余烬一点也不含糊,“可是卦象上说的清楚,跟着你才有出路……要不然……” 魏西把余烬视作神棍,听他没有什么高见,只警告他不许乱说,不然王欣也够他喝一壶了! 魏秦两人抓紧时间休息,天蒙蒙亮便离开了驻地。 真正精通山林追踪的是魏西,运用多年的经验,她成功的找到一处僻静的躲藏处。 “我们不是要去找吞晴兽吗?”秦枫看着魏西开始清除地上的杂物,准备生火时,大为不解。 “我还想多活几年,”魏西咧嘴一笑,“左右碰见了人,吞晴兽迟早会出来。你也不想自己成了标记妖兽地点的……排泄物吧?” “哦!”秦枫恍然大悟,“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你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忙里忙外的魏西望向堪称完美山头,轻声道:“还要看它答不答应!” 第二百一十九章 清脑行动 “你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秦枫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只是不解决掉吞晴兽,恐怕没人能活着出去。” 魏西也算是明白了,秦枫也是源头防治的拥护者。 “杀生不止一条路,”魏西耐解释道:“冲上去武力压制是一种法子。若是孤身一人,没有优势,那就设置陷阱,或者驱野兽入沼泽,困死对方。” “那些人我不放心,但我也不会蓄意陷害。”魏西抿了下嘴,“咱们耐心等等,找出吞晴兽遮遮掩掩的原因,或许能有一战之力。” “敌强我弱,敌在明我在暗,”秦枫还是听劝的,大部分时间说话还文邹邹的,“我懂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听懂一半的魏西胡乱点了点头,左右劝她听话的效果达到了。 文化水准堪忧的魏西并不寄希望于万剑宗领着的人能打败吞晴兽。 他们的思路从一开始便是错的:试炼场要是轻而易举能拆掉,何必拖到今日? 当局者迷,魏西这个旁观者倒是觉得吞晴兽的所作所为值得探究。 进入试炼场,吞晴兽的一系列操作看似高深莫测,实则顺着它来的几人一路有惊无险。 反而是犯了忌讳的五个人还在没醒过来。 可是目前的得到的线索太过零散,又都是些口供,魏西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这时候脸上的面具有些滑落,魏西下意识伸手去扶,就这么一个动作,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魏西琢磨了那么久,终于琢磨出不对劲了:这海畜牲在给他们分组! 面具就是最好的说明,这些面具除了佩戴者没人能看见,而面具的样式各不相同。 摆明了不是给她们看的,是吞晴兽要利用这个面具分组。 碰头后魏西验证过万剑宗修士的面具如何,发现哪怕同出一门,面具也不尽相同。 青城派三人的面具样式一致纯粹是巧合。 在附近搜索线索的魏西牙都要咬碎了:吞晴兽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魏西确认一件事:不要做第一个到山顶的人。 祭品是镇民要求送上山的,现在想来送祭品的路上会消耗那个火折子。 魏西已经失去了立锥之地和面目一新,毫无准备的上山顶就等着失去最后一样烛光将尽吧。 “拿三角巾捂上口鼻,”魏西低声交待道:“恐怕试炼场里有东西影响我们的思路。” 魏西现在十分恼火:这些事不算难想,纵然她提防着所谓的队友,也不至于现在才想到。 联想到那帮记忆力明显有问题的游尸,魏西毫不意外吞晴兽动了些手段。 经历过堂口镇的事,魏西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呼吸的空气。 果然蒙上三角巾,没一会儿,魏西的思路就清晰多了。 魏西虽然打定主意不冲锋陷阵,但力所能及的范围还是要保住有生力量。 特别是王欣师兄,毕竟他妹妹王欢还在青城派,而魏西自问打不过她。 “咱俩沿着河谷,”魏西挑的地方很有讲究,“饕餮镇的镇民若是往来兽巢,山谷是最合适的路,或许会有证据。” 魏西几人都是正儿八经的修士,体力远胜旁人,连他们一天都无法到达山顶,遑论那些镇民了。 这一点魏西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她对这些游尸的身体构造了若指掌,很显然他们没长翅膀。 两人沿着河谷搜索,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时间不等人,天很快就亮了,魏西这时已经看不见自己草草搭建的营地了,估摸着沈抚那头很快就要出发了。 “秦枫,”魏西这时候还有心闲聊,“沈抚那个人你好像很敬重她?” 开山的活秦枫不舍得让告寒做,从自己的武器库里摸了一把砍刀出来,在不远处砍杂草。 “都说万剑宗的刘毅厉害,”秦枫回答的很干脆,“我倒是觉得刘毅心思太多,倒是沈抚没什么坏心眼,剑术高超,很是难得。” 想起刘师兄含混的说辞,魏西难得相信秦枫看人的眼光。 “我倒是觉得,剑术好未必代表人好,”魏西在密友面前忍不住吐槽,“再看看吧!” “你放心吧,”秦枫把面前一片半人高的杂草砍倒,“我听你的话,其他人我也信不过......欸?” 秦枫俯下身子,很是专心的看着岩石,片刻后她疑惑道:“你过来......这东西不太对劲!” 魏西掂量了一下手中镰刀的重量,快步来到秦枫身边,顺着修长白皙的手指看了过去。 “这是......鱼?” 跨过浅浅的溪流就能看见被杂草遮掩的岩壁,秦枫砍倒杂草后,岩壁就暴露出来,里面游弋着一尾扁扁的鱼,鳞片清晰可见。 “你也看见了,”遮住口鼻的秦枫声音有些闷,里面带着些许释然,“我以为是我疯了!它在游!” “......这里是试炼场,”魏西倒是不受影响,“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魏西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扶着秦枫的肩膀,“我去看看,有什么不对劲你赶紧跑!” 不待秦枫反驳,魏西一个跨步就到了岩壁近前,细细查看起这面岩壁。 魏西用抹布裹着手,按了按岩壁,确实是普通的岩石,出身锡州的她并没看出来这岩壁是什么常见的矿藏。 倒是那尾鱼,见有人过来,悠哉悠哉的吐了个泡泡。 魏西:......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是活的! “小西!你怎么样了?” “没什么,”魏西回应道:“这鱼看上去像是海鱼,跟咱们吃的那些很像......它还是活的!” 想到那些月下游尸,魏西严谨的补充道:“至少在试炼场它还是活的!” 秦枫跳了过来,神情严肃,“鱼在岩石里,怎么可能还活着,韩仙师又没过来!” 石壁里的海鱼转了个身,把自己扁扁的鱼尾留给魏秦两人。 秦枫:......脾气还不小! “这话也不尽然,”魏西伸出手去描摹鱼的轮廓,“想想连钩漌!” “......早知道逼着他进来好了,”秦枫无比惋惜,“说不定这一人一鱼还有的聊!” 魏西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嘟囔道:“就算是东夷,也没有这种鱼吧......” “我跟你讲,”秦枫这会儿放松了下来,拎起砍刀指了指岩壁,“这东西指不定就是吞晴兽弄出来的!被关了几千年,脑子坏掉了!鱼是水里游的都能忘!” “对呀,”魏西面露欣喜之色,扭头对秦枫说:“鱼是在水里游的!” “你还记得郑铎讲的故事吗?镇海宗的开山祖师!他是在海里抓的镇海吞晴兽!”魏西双眼发光,“怎么试炼场郁郁葱葱,一点海水都不见!” 说罢魏西心神一动,蹲下捧了一把溪水,对着岩壁上摇头摆尾的海鱼就是一泼! 第二百二十章 惊变 魏西这一下干脆利落,水打在岩壁上却没有一点变化。 倒是那头脾气颇大的海鱼往魏西的方向游了游,很是渴望的样子。 “看这儿!”用砍刀刮开岩壁上层层叠叠的苔藓,秦枫发现了些线索。 魏西凑过去看,原来是一片精美的壁画,线条灵动、构图合理,就是内容有些晦涩难懂。 不过魏西一眼就看出来,此处的壁画比之于兽巢中发现的石板画,在技巧上可谓天壤之别。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秦枫苦着一张脸,“隐约瞧着是叙事的?” 秦枫的毛病一直没起色,这种虽然是壁画,可惜年代久远,叙事风格又诡异,看得她头晕脑胀,对内容懵然无知。 “这些画……”魏西歪着脑袋看了一刻钟,那些装饰性的花纹越看越像水纹,“……看着不像是陆地上的事……” 秦枫按着魏西的肩膀,“你方才不是说了吗,这东西在海里长大的,当然画的不是陆地上的事!” 说着说着,秦枫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了另一种可能,她有些结巴道:“总……不能是吞晴兽没事闲着自己画的吧?” 魏西摇了摇头,“这手艺虽然比不上连钩漌,但也不是一个妖兽能够随意效仿的!” “若真是如此心灵手巧,还当什么妖兽,找个门派画符好了!” 魏西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壁画上的内容。 每一幅壁画的花纹都不算复杂,正是因为简单,才容易出现错误的解读。 眼前这几幅残缺的壁画,魏西看了半天,连猜带蒙,大概琢磨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画里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来头,看着像是海里出了什么事,兵分两路,一队顺着浪潮不知所踪,另一队……这是划船吗?” 魏西人快要贴到岩壁上了,看着斑驳的壁画,皱眉道:“划船的这一队人,是在向上划……他们要离开这片海!” “你看这里!”魏西指了指一副残图的左上角,“这一片的颜色明显比别的地方深……像是故意用染料涂抹过许多遍。” 连钩漌给秦枫画了不少示意图,耳濡目染,魏西多少也了解一些绘画的事。至少眼前的壁画绝不是偶然绘就,她大胆推测:壁画绘制的是一座古城的覆灭。 好巧不巧,鲛人们讳莫如深的死水城便是海底的一座古城。 魏西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手指。她感觉命运织了一张大网,而她阴差阳错被网在正中央。 将自己的猜想大致同秦枫说了说,借着这个机会,正好理清思路。 “……鲛人们活动的骨礁海就在东夷,镇海吞晴兽活了那么长时间,或许它见过那座古城……以致于被关进试炼场,还不忘复刻回忆……” 魏西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被壁画吸引。 秦枫正要鞠水泼醒魏西,后者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你说,吞晴兽有什么本领?” “上古妖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秦枫不假思索道:“大概就这些?” 魏西感觉到答案就在嘴边,可是她就是说不出来,莫名的焦躁让她开始抓头发。 看见她这样,秦枫抓住魏西的手,拯救了这丫头好不容易黑亮起来的头发。 “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你最沉的住气!”秦枫顿了顿,脑子里迅速算了算时间,“……葵水来了?” 魏西哼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壁画,心跟下了油锅一样,十分焦躁。 “最近受了那么多伤,偏偏一时片刻的休息都没有,”心疼友人的秦枫开始给魏西顺毛,“你慢慢想,万剑宗的那几个也不会死的那么快!” 魏西心头烦躁稍解,举起砍刀对周围的岩壁“痛下杀手”,刮掉岁月沧桑的皮囊,露出了残败的壁画。 可惜这些壁画大多已在地质运动中被扭曲,还有很多被剥蚀的所剩无几,根本提取不出有效的信息。 魏秦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最初发现的几幅残图上。 “……这两队人,怎么越看越像我们?”秦枫不可避免的想到队伍分开的事,语气有些疑惑。 无论是吞晴兽本身的安排,还是众人运作的结果,修士们确实同壁画中古人一样兵分几路,这样的暗示着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这时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想来刘毅已经带着人继续向山顶走了。 魏西希望诸位道友坚持的时间长一些,这样自己的压力就会小上许多。 河谷里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壁画的层次也凸现出来。 “这个镇叫饕餮镇……”魏西喃喃自语道:“这些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岩石……” 壁画上有些地方闪着微弱的光芒,秦枫干脆利落的从空白处敲下一块石头,对比截面,并没有什么闪光的地方。 “应该是特殊处理过,”秦枫把截面给魏西看,“可能是这些人身份特殊,用特殊的颜料做标记?” 看着这些闪光点,魏西总觉得十分熟悉,不多时她脸色骤变,“这些是金属!饕餮镇的镇民就是壁画里的遗民!” 魏西把收好的金属构件掏了出来,“我拆出这些构件的位置,和画上标注的位置一样!” “可是饕餮镇的那些游尸……不是说这些金属是瑞兽赐福吗?” 听见秦枫的话,魏西闭上了双眼,满脸的懊恼:自己当真是被吞晴兽影响了,这么离谱的话都没有察觉出不对来。 “吞晴兽好好的做这些干什么?”魏西睁开眼,把玩着手上的构件。 “这些构件工艺精湛,海底的鲛人你也看见了,他们都不认识这些构件,吞晴兽难道就懂了?” 锡州穷是因为土地贫瘠,不妨碍它盛产各种矿石,家家户户男丁服徭役多是当矿工,矿石很多就地冶炼,这就让锡州人对冶炼颇为了解。 魏西年纪虽小,但工艺好坏还能看个大概。 “这些镇民的记忆应该被影响了,忘了他们才是这儿的主人。”环顾四周,魏西心中莫名有一丝悲凉。 壁画虽然晦涩难懂,但不难看出那座城十分恢宏,这些人背井离乡,如今人不人鬼不鬼,让人唏嘘不已。 魏西收敛情绪,招呼秦枫一道把这些壁画拓下来,余光扫到一副壁画的左上角,动作停了下来。 有时候换个角度看问题就能发现全新的问题。 这踏马黑的地方是一张嘴呀! “有东西吞了划船逃离的人!”魏西生怕不够形象,张大了嘴巴凑在附近给秦枫做参照。 “你这么说,还真有些像,”秦枫有些嫌弃道:“哪找的画师?连牙都不画!谁能看懂?” “或许不是没画牙,”魏西看向秦枫,冷静回道:“这东西本来就没牙。” “啊?” 魏西敲了敲脑壳,“兽巢那里,咱们翻了许多的骨头,看见牙印了吗?” 秦枫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瞪的更大了,“你这么一说,似乎并未看见牙印……” “吞晴兽,原来是应在了吞字上……”魏西顿了顿,“胃口还不错,连人带地一块吃!” 魏西的冷幽默并没有让秦枫放松下来,“你可别说了,我现在觉得脊背发凉,咱们是在它肚子里?” “不知道。”魏西回答的十分痛快,“要是在它肚子里还好说。” “在它肚子里还好说?小西你别是气疯了……” 魏西有些诧异,“在它肚子里,想办法给开膛破肚就好了。估计比在外边对上强,至少肚子里没有鳞片护着它!运气好找到小晴晴的心肝脾肺扎上几刀,看它怎么耍我!” 魏西说着话,便动手开始拓壁画。秦枫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开始期盼众人在吞晴兽腹中。 好在秦枫乾坤袋里笔墨都是全的,临时拓下来不算难。 就在这时,山顶传来一阵巨响,两人下意识抬头去看。 只见形状十分完美的山顶长出了一对大到离谱的鱼鳍,薄膜上根根鲜明的粗大血管,就连距离甚远的魏秦两人都能看见。 鱼鳍抖动了几下,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怒吼,菱形的兽首抬了起来,旋即从颈部探出另外两个迥然不同的兽首,冲着山顶吼叫,声音穿透力十足。 魏西忍着剧痛捏碎了隔音符,好在吞晴兽只是嗓门大了些,并不能穿过隔音符造成伤害。 随着吞晴兽的苏醒,魏西也知道了吞晴兽不是乱画的,兽巢的那副石板画确实是写实作品。 此山断头,有兽盘之。 秦枫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听见魏西颇为遗憾的声音,“可惜了,我们不在它肚子里!” 第二百二十一章 烛光有尽 “上古妖兽,名不虚传!就算他们气府没被封,筑基修士也不够它填牙缝的!” “这帮宝贝疙瘩若是带的东西足够多,估计还能活下来一两个,”魏西用力拓下最后一幅壁画,“卫安师兄也是筑基,能抗住这玩意一掌?” “卫安!?”秦枫话都没说完笑就踩着尾音溜出来,“他当牙签?给人家剔牙?” “那镇海宗的开山祖师是怎么镇压妖兽的?”魏西抖了抖手上宣纸,表情有些疑惑。 卫安师兄的战斗力同宗的心里都有些数,虽然是丹修,但当个结丹修士战力参考还是可以的。 “那时候阴阳气在世间流窜,”相对有文化的秦枫很快给出了一种解释,“据说当时的修士实力强横,远胜今日!” “小晴晴玩不起,”魏西锐评道:“它被结丹的修士劈开了,龟缩于试炼场,只允许结丹期下的修士进来,啧啧啧,小心眼!” “本来筑基就打不过它,”秦枫面色凝重,“王师兄和沈抚他们还被封了气府,恐怕……凶多吉少!” “沈抚估计是第二梯队的领队,”魏西觉得墨干的差不多,收好宣纸,“王师兄不傻,估计也在第二队,我们还有时间。” 此地暂时还算安全,魏秦两人还能交流一番,山顶的那帮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确实没讲实话的刘毅从来没指望青城派的两个小丫头片子能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毕竟镇海宗守着试炼场这么多年,论对此处的熟悉,没人能比过他们。 刘毅对自己手中的消息十分有信心:万剑宗这次来了好几位长老,给镇海宗一百个胆也不敢拿假情报糊弄人。 等到了山顶,刘毅才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镇海宗的情报出了大问题!这妖兽瞧着并没有半分虚弱的样子,能吼能飞,精神好得很! 还有,它后背上的不是鱼鳍吗?靠着鱼鳍还能飞? 多说无益,刘毅立刻组织人手防御。 是的防御,他不能逃跑,因为要给沈抚争取时间。 “陈俊峰!董凝!绕后!其余人缠住它!” 万剑宗的弟子虽然有些心惊,但很快稳住心神:他们来就是解决这个大麻烦的,与其惊惧,不如奋力一搏! 能闯进宗门大比前三十的,绝非等闲之辈,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一个个拉开阵仗,符咒、阵法、法器不要钱的往小山大小的妖兽身上扔。 一时间山顶流光溢彩,染坊的缸都没这么丰富的色彩。 “家底还是厚,”魏西啧啧称奇,“他们气府被封了还能打出这阵仗!”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魏西在这儿哭穷,秦枫则忧心不已。 “试炼场封住了筑基修士的气府,符咒、阵法和法器都需要灵力驱动。我方才又试了试,气府依旧封闭,根本调用不了灵力!” 秦枫面露不忍,“他们现在的打法太急,坚持不了多久!” “这个你不用担心,”魏西收了玩笑,正色道:“我说刘毅怎么轻易放我走了。” “你什么意思?” 魏西拍了拍秦枫的肩膀,“他们吃了包袱里的药!” “那东西功效不明,他们怎么敢吃?” “你我不知道那两瓶药的功效,”魏西捏了捏乾坤袋,“刘毅他们应该是奉宗门之命,万剑宗和镇海宗关系本就密切。” “镇海宗虽然是大宗门,可弟子凋零,试炼场出了麻烦,肯定要去找万剑宗,这一点刘毅没撒谎。” “现在想来进入试炼场的方法,镇海宗并未告知。万剑宗的修士如何一个不落全都进来了?恐怕一开始镇海宗就没打算让其他门派的弟子进来……” 魏西的话给秦枫指了一条新路。 “难怪宗门大比前三十名给的是这个奖励!” “我和连钩听到过旁人闲言,说往年宗门大比只是按照名次给些灵石,这些名次更多是增加筹码用的……” “今年来了个武阳王,各大世家来的也全。私底下大家都在传,这次是几个大宗门给弟子铺路,想要让弟子在各方势力好好表现一番!” 秦枫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俩当时只顾着探听试炼场的事,忘跟你说这些了……” 魏西摇摇头,“这些消息太过零散,有所遗漏很正常。” “镇海宗守着试炼场,对试炼场的了解颇深。虽然对吞晴兽实力判断有误,但基本的情报还是对的,不然万剑宗的人没那么容易进入核心地带。” “等等,”秦枫紧急叫停,“你看出来镇海宗的情报不对?” “你自己说的,他们打的太急。”魏西示意秦枫跟上自己,“换个说法,他们打的太慌。事情发展超乎预期,才会一股脑的把东西招呼过去。” “不过也有好消息,”魏西目光灼灼,“至少他们手头有可行的解决办法。” 魏西的脑子久经考验,秦枫无条件相信。 “所以我们现在做什么?继续找壁画吗?” “故事已经讲的差不多了,”魏西看了看天色,从王师兄敲诈来的东西里掏出个针脚粗糙的布娃娃,“天黑了,我给饕餮镇点灯!” 魏西用胳膊夹着布娃娃,在自己的衣襟里摸出一张火折子。 “用我的,”秦枫认出了这是包袱里的火折子,赶紧把自己的拿出来,“我还有一把钥匙没用......” “这是王欣师兄塞给我的,”魏西温声道:“出发之前,他的钥匙还在。” “烛光有尽?你们怎么想到的?” “有备无患,”魏西把火折子和火球符放在一处,塞进布娃娃脑袋上新鲜的洞,“不过我想试试把吞晴兽夺走的东西还回去,或许会有奇效!” “......小西,这东西......是王师兄给你保命用的,”秦枫慎重提醒道:“没把握的话,不要浪费了!” “你提醒我了,”魏西把撕开的洞口缝上,“下次不管连钩漌怎么想,把他塞进纸里带进来!手艺怎么样?” “......很牢固,有什么符咒能把它送到饕餮镇吗?” “这是高端货,”魏西扭动了一下布娃娃背后的扣子,“看!” 魏西说完便松开了手,布娃娃点着脑袋上了天,迅速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有点奇怪,”秦枫摸了摸下巴,“这是哪个宗门的产品?” “出去可以打听一下,”魏西满意的不得了,“这玩意挺好看的,我想订购一个。” “......你喜欢就好,”秦枫表情古怪,“就是别放在炕上,有点怪......” “这东西到了镇上,里面的符咒会点燃火折子,”魏西满意的拍了拍手,“让我们看看小晴晴有什么花招!” 第二百二十二章 藏书(感谢babala的打赏) 魏西掐着时间,现在第一梯队牵制住了吞晴兽。时机把握的好,或许能在两个梯队之间摸到吞晴兽附近。 因为吞晴兽刘毅他们把握不住。用了那么多压箱底的宝贝,让魏西摸些情报回来也不算亏。 魏秦两人带着拓下来的壁画,向山顶进发。 不得不说家底厚就是爽,王师兄敲诈来的东西里大部分都是快速移动的符咒,魏西用起来一点不心疼。 林沁兰虽然变态,但魏西从擂台上下来修为涨到练气下,根骨也因为体内灵力乱窜,把原先堵塞的杂质冲开了不少。 同样的招式现在魏西用起来耗费的灵力较之以前少了许多。 魏西大方的挥洒着灵力,符咒一张接着一张捏,很快两人就到了战场边缘。 “灵力波动很剧烈,”秦枫人还没站稳,身体就感受到了澎湃的灵力,“有很多缠着阴气的灵力,吞晴兽很强。” 魏西也被迎头的灵力冲的一趔趄,听见秦枫的精准识别,心中一沉。 阴气和阳气除了极少数修士,人族根本吸收不了。 阴属性根骨和阳属性根骨翻遍临川阁的历史,都凑不齐一只手。这些灵力是谁的不言而喻。 “吞晴兽实力如此强横,”对灵力更加敏感的秦枫很是疑惑,“为何龟缩在镇海宗试炼场?” “难道真如你所言,它实力尚未完全恢复,无法冲破试炼场上前辈留下的限制?” 这个问题魏西也想问,她捏碎两张防护符,最大限度降低阴气对两人的影响。衣襟里的灵音把脑袋埋进胸脯,生怕被强大的存在发现。 “镇海,”灵音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魏西安抚的摸了摸它,“它被劈成了两半,要找到另一半才能离开!” 想到镇海宗门口那只偷感很重的石兽像,魏秦两人一时百感交集:根本想不到兄弟你这么强! 好在有这个“人质”在,吞晴兽有所顾忌。 战况太过激烈,魏西死活不肯再往上走。 算一算时间,第二梯队也快到了,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空气中的灵力越来越暴虐,据秦枫说,有些已经形成了漩涡。 阴气带来的寒冷,北疆出身的两人都觉得难熬。 这是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像是一滩开春时的雪水趴在心底,勾起人无尽的负面情绪。 没一会儿,勉力支撑的魏西就看见沈抚带队上山。 王欣和余烬都在队伍里,前者淡定,后者不情不愿的步伐隔老远就能看见。 空气中暴虐的灵力像是信号,甫一接触,队伍就停下来……喝药。 为首的沈抚眉头都没皱一下,掏出一瓶药灌进嘴里。效果也很明显:沈抚身体外溢出大量灵力,生生把周围的空间扭曲成了水波纹的形态。 魏西震惊的看向秦枫:你能把这人打服了?你是真的猛! 秦枫也震惊的看向魏西: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一猜一个准! 沈抚是法剑双修,水元素高亲和度,虽然尚未结丹,但实力比卫安这种结丹的非战斗人员差不多。 定睛细看,沈抚扭曲的实际是空气中游离的灵气。 不过外溢的灵力能做到这步,足以说明她实力的恐怖。 秦枫扒了扒魏西的袖子,给她看手上的药瓶。 换来魏西一个暴栗。 秦枫捂着自己的脑壳,不情不愿的把药瓶收回乾坤袋。 等人走的看不见影,魏西才从地上爬起来。 “沈抚她们都吃了,”秦枫揉着脑袋抗议,“能有什么问题?” “想当药人,回家找卫安,至少他当场能救回来。” “你可别忘了,这药是试炼场安排的,”魏西提醒道:“小心点好,你也不想落下什么毛病吧?” “……可是也不能让你去和吞晴兽打,”秦枫放下手,整个人十分苦恼,“还有王师兄,他还在队伍里!” “既然沈抚她们知道药的事,很有可能也有钳制吞晴兽的法子,”魏西的猜想一个接着一个被验证,“稍微等等看。” 沈抚的队伍上去不到一刻钟,战况愈发激烈。崩裂的岩石如雨坠落,焦土蔓延到藏身之处,逼的魏秦两人向后退。 “嗷!”魏西低声呼痛,低头发现自己脚趾撞在了个硬角上。 灵音虽然吓傻了,但还是尽忠职守,传达了魏西的猝不及防。 “这是个石柜?”魏西狼狈的捂着脚,秦枫则用刀刮开覆盖在石柜泥土,“重蹈覆辙哈!”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韩仙师的匣子。 魏西恢复了直立姿势,用刀轻轻敲了敲柜子,“这是金属,具体什么种类看不出来,没有锈迹。” “不管什么种类,”魏西谨慎的将刀挪开,“试炼场的环境,这种金属没生锈很难得。” “海底,”秦枫挑了下眉,“壁画里的那座古城!这个柜子或许是古城的遗物!” 这下能说通了,海底的古城开采的金属,区区陆地的潮湿,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联想到自己解剖出来的金属构件,魏西相信神秘古城有这个技术。 “这个石......”秦枫险些咬了舌头,“金属柜要带走吗?总让我想起宝象城。” “带走,”魏西把刀刃插进柜子的缝隙,上身用力,“就算里面有什么,情况也不会更糟糕。” 柜门躲过了古城的覆灭,熬过了千年的时光,猝不及防在今日迎来了终局。 出乎意料,里面没有法器,也没有金银细软。 金属柜里装的是书,魏西快速数了数,大概有十五六本,连柜子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填满。 “这是......这书也是金属做的?”秦枫挑起一本书的封面,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魏西。 “金属页锻造的很薄,据说州府有匠人能把金饰制的薄如蝉翼,”魏西补充道:“锡州的州府,我听娘说的。” “锡州的刀具是最好的,”秦枫赞同道:“你们那儿确实出能工巧匠。” “男丁到了年纪不是种地就是去矿山,”魏西翻了翻里面的书,发现大多数都是些图画,“那个词怎么说,熟能生巧!我爹娘还想送我去矿山。” “什么?那地方又苦又累!” 魏西按着金属书页头都没抬,“越大的矿工种越多。家里想让我学一门手艺,银子备好了,赶上锡州大旱,爹又断了腿......” “这些是图纸,”魏西托着书本给手足无措的秦枫看,“十分详细,按照这些图纸,工匠能制出成品!” “成品能做什么?”秦枫收回心神,“你不会真在矿山上学过吧?” “不知道,”魏西摇了下头,“我只能看出这些是构件,最后做出来的是成品。” “矿山我没去成,”魏西一脸疑惑,“我不是说了,家里遇见事,银子用来应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逼问 成册的图纸被装进柜子,怎么看怎么珍贵。 既然没什么危险,魏西笑纳了,一翻手十几本书收进了乾坤袋里。 这东西拿出去卖灵石,也算是一笔收入。 秦枫还想看看周围有没有,用刀掘了半天,只此一柜。 “真是怪了,孤零零的埋一个柜子在这儿,”秦枫有些惋惜,“能被埋起来的书籍,一定很重要!可惜看不得。” “我也看不懂,”魏西角度清奇,“上面的字不是莒国的通用文字。” 倒是图画,能看个大概。 两人不再纠结,把金属柜推回坑中,草草掩埋。 不动用灵力,穿过战区就是一场酷刑。 符咒一张张捏碎,魏西用自己的灵力撑起薄弱的防护,把两个人罩了进来。 双层防护,勉强到了核心地带。 吞晴兽渐渐放大,细节丰富起来,直到魏西能看见它牙上的涎水,一股混着鱼腥味的血腥味冲上天灵盖。 吞晴兽很大,抖开鱼鳍像是一座山在天上飞,砸都能砸死一个村的人。 而吞晴兽下巴上挂着一大把雪白的网状物。 是【纺晴】,魏西远远看着就觉得这名字起的真形象。 想着趁机摸一把出去卖灵石,魏西暗暗记下“摸妖兽下巴”这件事。 人无横财不富,机会牢牢抓住! 相较于沈抚她们花里胡哨的招数,吞晴兽风格更加质朴,跺脚、怒拍还有啃人。 除了一个万剑宗的修士来不及躲闪,被一脚踩成肉泥,场上大部分修士都只是被灵力波及,受了些伤。 “原来如此,”秦枫一眼就看出了战局,“刘毅带人牵制吞晴兽,沈抚布置法阵。” 法阵是特殊的阵法,最大的特点就是即时性,现场布置,并且并没有阵法花里胡哨的打法。 法阵只有一个功能,集中灵力轰它丫的! 得益于补考和宗门大比初试,魏西对法阵的功能有一定认识。 沈抚带上来的人一大半去支援队友,剩余的人则为沈抚护法。 “这就是她们最大的倚仗,”魏西往嘴里塞了颗补充灵力的丹药,“有备无患,谋什么定?” “谋而后定,”秦枫解答了魏西的疑惑,“大事不妙......” 魏西立刻明白了秦枫所言何事:沈抚布置的太着急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王欣还有一位临川阁的修士已经开始帮助沈抚布置法阵了。 没等观战的两人做出反应,吞晴兽失去了耐心。 这头巨大的妖兽眨着略不成比例的小眼睛,狡猾的转身,躲过了刘毅蓄满灵力的一剑,鱼鳍上冒出了硕大的骨刺,把几个倒霉蛋穿成了串。 刘毅瞬间便红了眼:那里面可都有自己的师弟师妹。 饶是刘毅有口皆碑的优秀,到底不过二十岁。暴喝一声,刘毅甩出了四张符咒,灵力在符咒后拖出火红的尾巴,一个咬着一个,钉进了吞晴兽的关节。 符咒集中在一处爆发,终于在吞晴兽的兽腿上炸开了一个口子。 吞晴兽怒吼一声,倒不是它有多疼,它可是堂堂吞海妖兽,这几个小蚂蚁也想伤害自己? 当然这也让它想起海水里自由自在的时光,那时候它有许多小零食可以吃,偶尔饿还可以吃两个细皮嫩肉的童女换换口味。 可惜一切都被那个黑袍子的人族毁了! 吞晴兽小小的眼睛里冒出了大大的怒火:他甚至劈开了自己的妖丹!可怜的自己! 这下它全然没了耍猴玩的心思,一巴掌掀翻了一串修士,把他们吞进了自己有五排獠牙的大嘴。 “这东西多少年没刷过牙了?”隔着三角巾秦枫都能闻见吞晴兽的口臭,“刘毅不被拍死也被熏死了!” 魏西示意秦枫留在原处,她靠近沈抚的队伍。 秦枫自然不肯,跟在魏西后面。 沈抚收手,法阵已成,数百道水蓝色的灵力追着吞晴兽,全部砸在了妖兽被炸开的伤口上。 能看出来这一招是有备而来,吞晴兽的一条腿直接被灵力裹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炸裂开。 但沈抚的表情一下子就垮掉了,魏西一把扯过摇摇欲坠的沈抚。 正因如此几人躲过了吞晴兽怒气冲冲的一脚。 “快走!”灵音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左手秦枫,右手沈抚,魏西咬碎了唇间的符咒。 几人离开了核心战场,吞晴兽的吼叫隔老远都能听见。 尽管脑子被震得嗡嗡的,魏西仍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舌头把第二张符咒顶到牙齿上,狠狠一咬。 直到三人离开的距离足够远,魏西这才松开自己生疼的双手,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秦枫踉跄着扑了过来。 “没事,”灵力耗尽的魏西被贯耳的魔音搅得脑子疼,“希望得来的有用......” “你不用担心,”魏西一只手按住太阳穴,一只手指了指山顶的方向,“别人不知道,王欣师兄躲开了。” 魏西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沈抚,“你们还知道什么?镇海宗放你们进来做什么?” 逞凶的魏西得到的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沈抚脸上的稳重烟消云散,残存的都是悔恨和自责。 秦枫抓了下魏西的袖子,后者根本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听着,你可以在这儿接着哭,等你同门上了黄泉路,发现你用眼泪打扫干净了!” 听见这话,饶是秦枫也手足无措起来,假装自己从未试图规劝过。 不得不说,魏西这一番话有奇效,沈抚停止了抽噎,抹了一把自己的泪水涟涟的脸。 然后打了个嗝。 “师弟师妹们还没死,”沈抚撑着自己的精神,“我们得去救人!” “沈道友,”魏西抱着胳膊,“我救你是为了补全情报,至于救人的事,之后再谈。” “当然了,筑基的修士身体不错,说不定能在上古妖兽手下撑上七八天,”魏西掐了掐手指,“根据我的经验,等我们出去了,尸体还没开始烂......” 沈抚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深吸了一口气,快速道:“万剑宗斩妖除魔,我们此行就是为了除掉吞晴兽。” “除掉吞晴兽?这东西算是镇海宗的镇派之宝,他们舍得?” “必须除掉,因为试炼场下面是一处阴阳交界。” 第二百二十四章 汇合 阴阳交界?魏西心生疑惑:她印象里只有横贯叠齑山脉的那条裂缝,也就是修士们结丹必去的地点。 沈抚明白形势,不敢有半分欺瞒,“阴气重则妖祟横行,民不聊生;阳气重则地裂山崩,灾祸连连;阴阳紊乱,病邪侵体,异象频频。” “唯有阴阳有序,世间才能稳定,万物方能有喘息之地。” “几千年前阴阳气流窜世间,后来是万民筑路,修士封印,才稳定了世间阴阳气。” 沈抚担心这两人听不懂,贴心的解释了一下,“你可以想象成阴阳气把衣服撑破了,修士们把破口缝上。” “叠齑山那条交界,除了能疏通世间阴阳气,也是补充阴阳气的重要通道,被留了下来,专人看管。”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变数太多了,岂非人心可以谋算?其余阴阳交界处这些年各有异动。” 沈抚脸上的泪痕已风干,万剑宗弟子的冷峻又回来了。 “镇海宗这一条交界本是试炼场镇压,一旦妖兽冲破试炼场的限制,封闭的裂缝就会重新打开。” “届时,就不是牺牲我们几个修士能解决的。” 沈抚郑重的冲魏西行了个礼,“魏道友、秦道友,此事事关天下兴亡,虽然我之前多有得罪,但还请两位先解决眼前吞晴兽,待出了试炼场,我自会到青城派赔罪!” “你多大的本事,天下兴亡往身上扛?”魏西现在可是没有好气,鸡蛋里都要挑骨头,“之前为何不说?” “此事一旦传出,人心惶惶,唯恐生变,多事之秋,无论是修仙界还是世间都经不起。” 魏西眯着眼睛打量沈抚,似乎在考量她的话是真是假。 实际上是这小文盲没听明白对方文绉绉的话。 收到秦枫确认的眼神,魏西才开口,“镇海宗给了你们多少情报?” 虽然魏西没搭茬,但听这话头,吞晴兽的事她还是有心解决的。 此时多一个助力,是一个。何况魏西的表现让沈抚不敢小觑,一五一十将掌握的情报全盘托出。 包袱皮、雾气、月下游尸、钥匙和面具都是镇海宗总结出来的惨痛经验,和魏西推理的并无区别。 至于那些药,镇海宗之前活着出来的弟子说喝了药气府上的限制就会解除。 只是这些解除了限制的修士全部战死。 还有一开始的那片树林,其实是试炼场的外围。里面的雾气会让人昏迷,试炼场会把受到雾气侵蚀的外来者送出去。 镇海宗和万剑宗一开始打算利用雾气将不知情的弟子送出去。 魏西表情有些复杂:这里面的事听上去水不浅,自己懵然不知,一头扎了进来。 考虑到冯晓天口述的秘闻,魏西又觉得雾气的事有待商榷。 还是进来和小晴晴扯头花比较有趣。 “我们所用的法阵,便是镇海宗传下来的【度波】。这个法阵便是当年镇海宗开山祖师降伏吞晴兽所用的法阵。” 秦枫若有所思,“方才观你所用的法阵,似乎是水属性的,可吞晴兽乃是海中诞育的妖兽,百川终到海,岂非帮了它?” “秦道友好眼力,”沈抚心急如焚,却还维持着自己的理智,“物极必反,其中玄妙,恐怕只有镇海宗老祖才能堪破,我也只是照葫芦画瓢。” 魏西持保留态度:能被派来执行这种任务的,必然是万剑宗数一数二的弟子。 不过沈抚的自谦无伤大雅,这些人连妖兽给的药都敢吃,那是抱定了与妖兽同归于尽的决心。 魏西虽然自己贪生怕死,不妨碍她敬重这些舍生取义之人。 魏西心里直叹气:行吧,这回自己也要拯救苍生了! 已知自己想要活命,就要打败吞晴兽;又知打败吞晴兽是拯救苍生的途径:可得自己活命等于拯救苍生。 魏西捋顺了逻辑,眼神都变得正直了不少。 “沈道友,”魏西和缓了语气,从方才狰狞逼供形态切换为无害菜鸡形态,“是否还有能力施展【度波】?” “我实力微薄,方才一试已是勉强,”沈抚的状态很糟糕,能站起来已是勉强,“何况,试炼场限制太大,筑基的修士很难发挥出法阵的威力。” “法阵没镇压吞晴兽,并非威力之故,”秦枫好心扶着沈抚,“吞晴兽的实力,显然得到了巨大的增幅。” 秦枫此刻平静了不少,分析起自己擅长的东西头头是道。 “沈道友你实力强横,同辈人中鲜少有人是你的敌手。几年前吞晴兽或许还能被法阵镇压,如今就是奉道的修士来了,也未必有把握靠着法阵镇压妖兽……” 沈抚满脸惭愧,“我自己也就罢了,辜负了师门嘱托!可是我那些师弟师妹……” “我有些想法,”魏西不想听更多煽情戏码,“就是要等一等。” “等什么?” “等天黑,”魏西指了指逐渐褪去霞衣的天空,“下次给我几个跑的快的娃娃,青城派的情况你们不清楚吗?” 沈抚被这弄的一愣一愣的,还是秦枫好心解释了一番。 “我这儿有更快的,”沈抚听完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了个更精致的布娃娃,“拓跋他出身断冶门,炼制的东西绝不是次品!” “对了,”沈抚把自己的火折子掏了出来,“可以用我的火……” “歇歇吧,”魏西毫不客气的打断,“你的面具和钥匙估计早没了,火折子留下来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你活着,救出同门的可能性才大一些,”魏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难道你放心让我去救人?” 沈抚的手唰的一下就收了回去,尴尬的冲着魏西笑了笑。 天黑没等来,倒是王欣拖着个人过来。 “王师兄!”秦枫惊呼一声,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两位师妹!沈道友,”王欣语气中满是欣喜,“都没事吧?” “无碍。”魏西回答道,眼神飘到被拖着的人身上。 “这是临川阁的张淼,”王欣把人松开,血葫芦一样的人瘫软在在地上,“受了伤,不过人没死,我就带他出来了。” “可不是,”余烬从后面钻了出来,“王师兄自己状态也不好,还拖了他一路,真乃仁义人也!” 魏西眼皮一跳:这神棍还没死? 余烬可是会抱大腿的,赶紧对魏西说:“我算出来的,只有跟着魏道友你才有一线生机!” “我看见那丑不拉几的吞晴兽,腿肚子抖个不停,好在队伍里有王师兄!知道贵派的人心有灵犀,我就躲在他附近,一路跟了过来!” 看见沈抚那张脸,余烬的话一下就噎了回去,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 魏西走之前塞给师兄一根灵音的羽毛,念着寻物诀找了过来。 “这是......池霈?”面具被血冲开,露出的轮廓看上去很像池霈。 “池霈此次并未参赛,怎么会是他!?”沈抚看过大名单,上面并没有池霈的名字。 “可是人数是对的......”秦枫记得一开始魏西确认过人数。 “试炼场的事,临川阁知道吗?”魏西举着水囊冲掉血葫芦脸上的血迹,确实是池霈。 “......知道,但是不是主力......” 想起围剿吞晴兽时的站位,魏西立刻问道:“原先应该辅助你的是谁?” “临川阁的李燮,”沈抚开始帮着秦枫检查伤员情况,“他是水属性的根骨,法修。” 第二百二十五章 偷家 “他的能力影响法阵吗?” 听见魏西问话,沈抚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她,“并无,构建法阵时没有异常。” 论迹不论心,池霈虽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既然行动上加入了痛扁吞晴兽的队伍,魏西姑且认为他不影响大局。 虽然被痛扁的另有其人。 “其它都是皮肉伤,”秦枫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只是有根骨头扎进了肺里。” “他是冰根骨,偏寒的灵力减缓了失血,”高深的医理秦枫并不懂,但这个伤确实棘手,“不尽快送出去送医,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几人这时候也恢复了一点体力,天还未完全黑,魏西念了个搬运诀,昏迷不醒的池霈跟着她们飘回了营地。 恭喜营地板车又添一员大将。 一番苦战的沈抚撑着精神,把营地的防护阵法加强一番。 最后还是王欣师兄看不过眼,勉力帮着完成了营地防御。 魏西则给秦枫打下手——板车上的伤员总不能没人管,顺着水喂两颗丹药死不了就行。 左右丹药都是刘毅他们留下的,魏西用起来毫不手软。 五位修士的情况很稳定,稳定的差,高热反反复复。试炼场里又没有人精心照顾,没死透都是体质强悍。 魏西噤着鼻子,掀开绢帛给伤员换药——若是死人她反而舒服,这种半死不活的躯体最是折磨精神。 想着速战速决,魏西手法有些粗暴,一点也不担心伤员的叫痛。 红衣女修的伤口惨烈,许是时间短的缘故,半点好转的迹象都不见。想起祭台上那些触手,魏西努了努嘴,抬手就要撒药粉。 眼睛却看见埋在红粉的血肉间的黑点。 魏西寒毛倒立:什么鬼玩意? 想起自己的体内的红线,魏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秦枫端着一盆脏水,脏污的绢帛搭在盆边。 魏西心里已经开骂了:给别人当老妈子也就算了,怎么还有不干净的东西? “伤口里有东西,”魏西开口道:“别用手碰!” 秦枫撂下水盆,用烧红的匕首挑出黑黑的杂质。 “并未在其他人的伤口中看见,像是什么东西掉的渣。” 按下自己心里那点不痛快,魏西凑近看了看,又去看敞着伤口的修士,沉声道:“是祭台上的尖刺,这是当时的贯穿伤。” 一时看不出什么,秦枫把渣子挑干净,重新上了药,就手用块绢帛把渣子包好。 余烬那头刚照顾几人吃饭,饕餮镇方向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天黑了,”魏西满意的看着妖蓝色的火焰,“这个大小,吞晴兽的蜡烛果然大。” “这就是镇民口中的‘烛光有尽’?这也太带劲了……”余烬举着用来搅拌的勺子,赞叹不已。 魏西手臂上贴着的符咒变为齑粉,这让她确定自己先前的安排起作用了。 饕餮镇那头“热火朝天”,妖蓝色的火焰迅速蔓延,魏西招呼呆呆的众人,抓紧时间上山。 魏西打的就是浑水摸鱼的主意:若是饕餮镇乱起来,吞晴兽精力分散,那是最好。 如若不然,就要苦一苦沈抚了。 毕竟救人是沈抚的想法,魏西心中只有一件大事:宰了吞晴兽。 “魏道友,这是你做的?”沈抚人有些懵,下意识的确认到。 魏西非必要对外人一向寡言少语,方才只说等天黑。 若非秦枫解释,沈抚还以为是要夜袭吞晴兽。 魏西随意点了下头,没有做任何解释的打算。 沈抚自认见过不少修士,同辈中一直都是佼佼者,原以为青城派的魏西是个逞凶斗狠的货色,不想进了试炼场才知道此人城府不浅。 关键是分得清利弊,把握住时机。 如今想来,此人刚碰面时并无不妥,只是站在自家师兄后面。估计是从细枝末节中猜出隐情,这才带着同门借口离开。 不知离开那段时间两人做了什么,居然在饕餮镇引起如此大的风波。 沈抚并不愚钝,魏西后面的果决和领导力同她刚开始的沉默形成了对比,无一不说明此人对局势洞若观火。 救了自己恐怕也是顺势而为,保留有生力量。 又想到刚进入试炼场是魏西第一时间翻查包裹的事,心中五味杂陈。 沈抚不由得一阵惭愧:师傅说的对,人外有人,切莫因为些许成就而自命不凡。 好在魏西行事还算坦荡,言明她的精力放在解决妖兽上。至于各宗门的倒霉蛋,就要看沈抚能救出几个了。 握了握拳头,沈抚苦笑一声,若是魏西存了心思,恐怕只有青城派这三个人能活。 魏西却不知沈抚许多的心思:只要人能打就好,能活最好,死了也是万剑宗棋输一着。 倒是这个余烬,魏西看他不顺眼。 此人神神叨叨,也没什么用处,出发时让他留在营地照看伤员,他却死活不肯,说什么不肯离开魏西,直言离开魏道友自己小命修矣。 “我虽然不善战斗,但我算卦准呀!”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入围前三十的?”秦枫实在是不懂,甚至还觉得余烬拉低了前三十的含金量。 “我算卦准呀,”余烬洋洋自得,“对手出什么招我都能算出来,一打一个准!” “有几个我打是打不过,我就在台上给他们算生辰八字,因为说的太对了,把几位道友说哭了,我就赢了!” 魏西听罢只觉得肋骨隐隐作痛,翻了个白眼,走到了队伍最前头。 五位修士有符咒加持,很快又回到了战区附近。 饕餮镇方向,妖蓝色的火焰逐渐变成黑色,上面隐约缠绕着人的面庞。 魏西皱着眉头,虽然事是干的,但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超出她的预料。 就在这时,山顶传来了一阵哀嚎声,随即吞晴兽抖着鱼鳍,向饕餮镇飞去。 “成了!”秦枫欣喜道,没想到这一招居然能调虎离山,被抓走的道友有救了! 魏西却有些失望:原以为在饕餮镇搞事,或许能削弱妖兽实力,没想到只是把妖兽带走。 不过,看吞晴兽的表现,它从饕餮镇夺走的三样东西意义非凡。 魏西清了清嗓子,交待道:“待会儿沈抚开路,秦枫和王师兄断后,把小晴晴的家偷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物以类聚 夜里山上静悄悄,连风声都没有。 若非脚下踩着焦土,魏西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她紧跟在沈抚身后,旁边站着嘀嘀咕咕的余烬。 魏西心里大概有一个解决事情的主意,只是有些细节需要确认。 至于救人,就要看运气了。 好在沈抚十分明事理,对魏西的安排没有任何反对。 不仅如此,在万剑宗博览群书沈抚抓紧这点时间,给几人普及吞晴兽的有关知识。 “吞晴兽是水属性的妖兽,海上无敌手。镇海吞晴兽是它被降伏后冠上了宗门的名字。” “前辈是怎么分开了妖兽?”魏西问出了自己颇为关心的问题。 沈抚脚步未停,“具体我不太清楚,据说那位前辈刀法甚好,于法阵一途造诣颇深。” “那个年代的前辈远胜今日人才凋敝的修仙界,”沈抚的声音有些失落,“如今我们连一个封印都维持不住……” “非也,非也!”余烬摇着个脑袋怪叫道:“万物此消彼长,修仙一途能度几人?生机在广阔世间,道友不必灰心!” 魏西难得觉得神棍说话有几分道理。 当然了魏西的心里话更难听:那帮老骨头再厉害,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这些烂摊子还得后人收拾。 魏西对所谓实力强横的前辈更是嗤之以鼻:实力不实力,都是跟同时代的人比,同批的修士自己尚且不拔尖,还需要上下五千年的比? 灵音嘎了一声,正想张口,就被魏西捏住了尖尖的嘴。 无视掉灵音幽怨的眼神,魏西继续听情报。 “我们上山经过的那片白骨兽巢,”敏锐感觉到自己听到不该听的王欣迅速转移话题,“难道不是吞晴兽的巢穴吗?” “是,”沈抚打起精神,往嘴里塞了两丸药,“但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半山腰的那个,算是吞晴兽的食堂。” “据古籍记载,吞晴兽诞于深海,阴历十八半夜,深海的尸骸浮到海面,吞晴兽破开尸骸的胸膛,成为了海洋的霸主。” “吞晴兽的手段不少,最棘手的便是【吞噬】。不论生死,吞入腹中,根据它的需要幻化。” “我知道此处并非吞晴兽腹中,”魏西顺着沈抚的话追问,“莫非吞晴兽可以在外幻化?” “是也不是,”聪敏的魏西能想到这一步沈抚并不奇怪,“此处是试炼场,吞晴兽暂时无法脱身。但试炼场确实受它影响,我们曾在镇中发现了一些留存的妖兽,估计是它吞噬过的。” 听沈抚的语气,这些妖兽大概率已经碎成渣了。 “吞晴兽掌百川归处,传说地下暗河裹挟阴气汇入海洋,皆入吞晴兽腹中,呼吸潮涨潮落,鼾声引起海上风暴。” “如此说来,它思乡情切。” 魏西示意几人将目光投向断头的山顶。 一片幽蓝的湖水展现在众人眼前。 之前吞晴兽就盘踞在此处。 试炼场中并没有海洋,恐怕这是妖兽能找到的最接近家乡的地方。 “难怪它脾气如此暴躁,”秦枫自顾自吐槽道:“长在海水里的妖兽,被关在这种地方,涓滴海水都见不到。” “难怪选了此处作为老巢……” 有一个问题是,这山上光秃秃,几人把地皮刮了个干净,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五人的视线聚拢,湖水轻柔拍打着岸边。 毕竟也不知道饕餮镇的动静能拖多久,沈抚深吸一口气,带头翻了下去。 不多时,魏西手上拽着的绳子传来了约定好的暗号。 事急从权,顾不上留人接应,魏西几人依次下水。 大家心里抱定了主意:此行若不成,大概就要留在试炼场,化作吞晴兽腹中残尸。 魏西甫一入水,便觉得遍体生寒。好在湖水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像是天生地养的一盆水扣在缺了脑袋的山上。 好在几人都会水,符咒加持,便跟着沈抚游进入了一条秘密隧道。 魏西心生疑窦:她们走的隧道,大小相较于吞晴兽的体型,根本不可能容纳体型硕大的妖兽。 甚至在隧道的岩壁上,魏西还找到了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 魏西知道吞晴兽胃口不错,没想到它是来者不拒。 连建筑物一起吞,真有你的。 魏西对建筑的规制一窍不通,再说残存的这些东西是否为妖兽幻化出来的也未可知。 湖水很深,能见度不高。 黑压压的湖水,模糊不清的轮廓,还有队友带起的水流,让人心中说不出的压抑,恐慌慢慢捏着心脏。 魏西目不斜视,她难得装糊涂,只要自己看不到,就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窜出来。 大概在隧道里游了半刻钟,终于冲破了湖水的束缚。 魏西甩了甩脑袋,把灵音从符咒的保护圈里放出来。 “这就是吞晴兽的老巢?”秦枫看着眼前狭窄的山洞,出声询问。 “这是镇海宗的道友用命趟出来的路,”不敢贸然使用灵力,沈抚一边拧衣服一边解释道:“有一批镇海宗的弟子……挖出了这条小路……” 这话魏西听着都觉得心酸,众人皆默然。 有沈抚带路,小队很快就来到了兽巢的中心地带。 阴暗潮湿的地下洞穴,洞顶很有规律的渗漏下来水,积年累月,形成了一个个水洼。 洞穴的中央是和饕餮镇如出一辙的祭台,各门派鲜血淋漓的倒霉蛋都在上面。 沈抚立刻要过去救人,被魏西一把擒住。 救人心切的沈抚刚要询问,就被魏西捂住了嘴。 顺着魏西的视线,沈抚看见了祭台下边围着一圈浅浅的水,泡着形态各异的耳朵。 魏西终于找齐了郑铎情报中的最后一块拼图:切莫多嘴多舌。 不止是这些残缺的的肢体,祭台上的人脸上戴的面具也清晰起来。 原先样式不一的面具,在鲜血的侵染下,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祭台上有两类面具:一种是全覆面的,白底没有任何装饰;另一种是兽面尖角,质地看上去像青铜。 其余的细节还要凑近了才能发现。 祭台上分明有一些雕刻,那就是魏西想看的东西。 第二百二十七章 矛盾的斗争性和同一性 魏西在饕餮镇便留意到祭台上绘制了一些壁画。 不过魏西是功利读书的践行者,所以她一开始根本没把那些壁画放下心上。 直到她在河谷中发现了那些残缺的壁画,这才意识到这些东西上残存的信息很重要。 某种程度上,魏西朴素的世界观中,书本代替了神像。 魏西的浓眉都快拧成麻花了:祭台周围的那圈耳朵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想要壁画上的信息免不了跟这些鬼东西近距离接触。 余烬拽了下魏西的袖子,眼睛盛满了惊恐。 魏西顺着余烬的目光看去:洞顶布满了骨架,岁月带走了腐烂的肉身,眼珠子却突兀的留了下来。 单单是这些还吓不倒西域长大的余烬,这些或肿胀或干瘪的眼珠统一朝向了她们,定定的盯着入侵者。 魏西总算明白死鱼眼睛为何招人厌恶了:这些骨架好多都是鱼,眼睛无神又怨毒,不合时宜的留在骨架中。 这下利用符咒飞到祭台的法子彻底没戏了。 魏西顶了顶腮帮子,深吸了一口气。 余烬看她这样都要哭出来了:他本来就不善战斗,进来之前给自己算了一卦,只能看出来是大凶,唯有青城派是一线生机。 他还年轻,才不用做晚课,可不能丢了小命。 因此余烬以魏西方圆半米为安全范围,怎么样,是不是很大胆? 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比余烬能打,如今魏西又是这副模样,他是真的担心今天交待在这儿。 魏西平复了一下心情,递给秦枫一个眼神,后者拉着王师兄守住来路。 几息之间,魏西似乎找到了这些死鱼眼睛的关窍。 它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沈抚和王欣身上。 魏西强硬的推开余烬,如此大的动作这些窥伺的眼睛都没有发现。 王师兄有样学样,试探性的走了两步,那些了无生气的眼睛跟着他的步伐移动。 控制变量,不难得出,那瓶让修士解除气府封锁的药,居然是用来捕捉身份用的。 权衡利弊,魏西觉得冒险有必要,此时不勉力一试,吞晴兽脱身后,自己这种小人物亦是难逃一死。 沈抚和王欣吃过药,已经被满山洞的眼睛盯上了;秦枫使不出灵力,遇见突发事件自保能力有限;至于神棍,胆子太小,难堪大任。 算来算去,只有魏西最合适。 魏西心中有数,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在此处接应,自己要冒险去祭台上看一看。 离开之前,魏西留了个心眼,把灵音塞给秦枫。 虽然时间紧迫,魏西并没有忙中出错,她扔了块石头,想看看跳过耳朵护台河是否可行。 石头无声的变成了细粉。 魏西面上一哂,又把饕餮镇同款布娃娃扔进了河里。 河里的耳朵没有一点反应,静静的趴在河底。 魏西深吸一口气:看来这浑水是必须要蹚过去了。 好在这耳朵河不算宽,魏西的个子不算矮,顶天三步便能上岸。 魏西干脆利落下脚,想到自己能踩碎几只耳朵,心中忍不住的畅快。 然而魏西的脸一碰到那些古怪东西,心便同油煎了一般,种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 甚至她还看见了洞顶坍塌,湖水倒灌,全员身死的惨烈结局。 记忆回溯,扭曲充足,好似有什么人贴着魏西的耳朵讲话,絮絮叨叨却又蛊惑人心。 “你来找我吧……下雨了,我好冷……” “水下面有鱼,可以煲汤……” “锡州怎么样了……顺着河水可以回家……” “起火了!白露阁被烧了!快救火!水在那里!?” …… 成千上万道声音在魏西耳边回响,无数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最后腾地烧成了灰烬,鲜血泼满了整片视野。 好像有人在哭,秦枫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嘴里哭嚷着“娘!父亲!”。魏西想要伸手拉住她,秦枫姣好的脸庞登时遍布裂痕,像是碎掉的瓷娃娃。 取代秦枫面孔的是挂满鳞片的一张脸,灰色的鳞粉扑在脸上。 等一下,魏西脑子停了一下:不器的宿主早就死了,自己亲自操办的丧事,如何能死而复生? 怀疑一旦产生,谎言就会如雪崩般崩溃。 热爱坟地和尸骸的魏西因为操办过丧事侥幸脱身。 魏西惊讶的发现,河底的耳朵不安分地爬到了自己的身上,甚至有两朵已经贴近了自己的耳朵。 原来如此,魏西一张符咒把身上的耳朵烧成灰烬,在细小的尖叫声中踏出了下一步。 幻觉又一次出现,耳边传来富有蛊惑力的声音。 这次爬的最快的耳朵才到小腿,又被魏西一张符咒送走。 难怪郑铎告诫她不要多嘴多舌,原来是应在了此处。 这些耳朵会让人产生幻觉,在精神层面攻击人。过河者一旦出了声音,等待他们的下场只能是惨死。 从魏西方才的体验感来说,此招防不胜防,一般人扛不住这样的强度。 镇海宗的弟子一关关闯下来,到这儿,前面经历的一切都是现成的素材。 偏偏魏西是个哑巴,不借助外物根本一点声音发不出来,简直就是天选屠兽人。 幸好自己把灵音塞给了秦枫,魏西嘴角微翘,不然今日也不会误打误撞通关。 以最快的速度上了祭台,魏西开始查看祭台上的两方人马。 很显然戴着兽类面具的人还有微弱的气息;而戴着白底面具的几人,情况则更加危急,伤势普遍重于对方。甚至有两位道友身死道消,只剩下残败的躯壳留在了祭台上。 不过引起魏西注意的是另一件事:这两个修士身上的伤口。 按照常理推断,进了妖兽的老巢,大概率是要被当做小点心塞牙用。 可是魏西看出了这些东西的别扭:除了之前激战时留下的各种伤口,剩余的伤口则有些奇怪。 ……就像是械斗留下的创伤。 魏西赶紧去查看其他在祭台上的修士的伤口。 果不其然,这几位道友身上也有新近造成的伤口。 魏西心下了然:这些修士被迫完成了一场赌命的擂台赛。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陵寝 除了魏西,台上喘气的活人剩下八个。 魏西心头涌起一阵冲动,想要把脸上的面具扯下来,试一试这祭台能把她怎么办。 手却稳稳的扶住了面具的边缘。 魏西不着急把这几个人运出去:吞晴兽不解决,把人运走也难逃一死。 不如抓住难得的时机,找出斩杀妖兽的关键线索。 直起身子,魏西开始查看祭台上的壁画。 离近了看,魏西更加确定眼前的祭台和镇上的一模一样。 合抱粗细的柱子上,壁画是魏西胡乱安的名字,实际此处所有的情节都靠雕刻表现。 这些雕刻线条流畅,塑造的人物传神,形神具备,不仅工艺十分精湛,艺术价值也极高。同河谷中残破的壁画相比,可谓云泥之别。 不过这些魏西都不感兴趣。好在雕刻的内容没让牛嚼牡丹的小哑巴失望。 因为这些雕刻在叙事上明显同河谷壁画群有连续性。 魏西快速把这些雕刻过了一遍,大致内容为:从吞晴兽口中侥幸逃脱了一小支,这撮人带着文明的残片,在陆地开始了新生活。 凭借着丰厚的家底(雕刻中的人拆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裹),遗民建立了新秩序。小小的据点迅速扩大,城池出现了,新的机遇和挑战拓展着文明的边界。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海底的妖兽苏醒。 吞噬了同胞的妖兽阴魂不散,这次遗民们彻底被激怒了,动用了一件从海底带来的“武器”。 魏西满脸黑线,因为接下来的内容对她的常识构成了挑战:遗民凭空弄出了一片建筑群,就好像这些建筑一路从海底跟着他们逃难一样。 要是这些人有这种能力,魏西觉得吞晴兽都得给他们当狗,每天趴在城门口吐舌头。 但雕刻就摆在眼前,魏西勉强接受了这一可能性。 而且那片建筑群的功能魏西心中隐约有数。 因为在这些建筑中,有非常醒目的棺材图案,而这些棺材往往是一小片建筑的核心。 不难看出刻画的内容大概率是海底城统治者的陵寝。 紧接着这片雕刻的是双方混战的画面。 魏西胆子大的很,猜测一个接着一个。 吞晴兽最后被锁进了其中一座陵寝,和里面的原住民来了个亲密接触。结果就是吞晴兽重伤暴走,把新的城池整个吞入腹中。 最后一处雕刻的内容则“正常”多了:这些遗民一个个变的僵硬,成为了吞晴兽的傀儡。 余下的遗民开始将文明的遗产分批次埋葬。很多珍贵的物品被装在金属柜偷偷掩埋。 魏西想起自己乾坤袋里的那十来本书,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叹这些人时运不济。 这些雕刻中蕴含了诸多细节,至少能看出来这个文明对于金属的使用登峰造极。 有些异形傀儡状的东西反复出现,其形制看上去同部分金属图纸十分相像。结合雕刻上的具体场景,不难得出这个海底文明已经开始大规模运用这些金属制品。 看来这个海底文明打通的是金属机械科技树。 魏西接受良好:她把这座海底城理解为专供炼器的超大型门派。 这让魏西开始掂量起自己手头的那些图纸——至少在卖灵石前可以刻录副本保存。 这些刻在祭台上的吉光片羽让魏西精神一振:她的计划可行性得到了验证。 沈抚等人之前的表现实在令人担忧,甚至在魏西原本的计划里,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真的全靠运气。 如今这些雕刻传达了一个信息:吞晴兽可以被伤害。 连途径都是现成的——古城陵寝。 魏西才不在乎自己会放出来什么,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做。 颇为遗憾的是,此处并未看见什么陵寝,只有古怪如死鱼眼睛、爬人耳朵诸如此类的东西。 心里有了主意,魏西打算日行一善把这些道友搬运出去。 毕竟自己还是有很大可能出去的,这些人活着给她送谢礼都能让人小富一波。 魏西刚想捏法诀送吸附在河底的上路,灵力催动出的火焰点燃了积年河水下令人作呕的耳朵。 细小尖锐的咒骂声从火焰中传来,定睛细看会发现是那些形态各异的耳朵发出的惨叫声。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站在通道口的几位神情恍惚,动作僵硬,俨然成了噪音污染的感染者。 魏西当机立断,一人一张限制行动符咒,狠狠的贴在受害者的脑门上,这几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但神情依旧透露出一股不对劲。 屋漏偏逢连夜雨:吞晴兽摇动鱼鳍的声音渐渐出现,期间还夹杂着吞晴兽愤怒的呼嚎声。 当机立断,魏西随即抓了三四个没死透的道友,一脚把最近的尸体踹了出去。 感谢修士强健的体魄,这一脚稳准狠,死沉死沉的尸体仿佛没有重量一般。熊熊燃烧、无暇他顾的耳朵阵根本阻拦不了一具尸体。 魏西拖着几个修士往队友的方向走去,窥伺的视线从头顶传过来。 这些视线怨毒到近乎凝结成了实质,魏西却毫不在意,把半死不活的道友扔在队友脚边,抬手就是一弩,直接将三副骨架眼的眼球串成一串。 余下的眼睛唰的一下便闭上了,乖巧到仿佛睡着了。 收拾完欺软怕硬的死鱼眼珠子,耳朵也被焚烧的所剩无几,她的队友们终于找回了理智。 “吞晴兽快来了!”余烬的声音都在抖。 沈抚看到祭台上还有人,立刻要过去救人,人还没出去半拉身子,就被魏西塞了个弟子在手上。 “能救几个是几个!”魏西宣布道:“再晚一会儿所有人都要死!” “可是……” 魏西松开拉人的手,表情依旧冷漠,“人力不能及,不必强求!” 吞晴兽的嚎叫一声高过一声,魏西甩开膀子,抗起那具特意带回来的死尸,带头冲向了密道。 其余几人各抓着身受重伤的几位道友,拔腿便跑。 沈抚毫不犹豫,冲向祭台失去防护的祭台,抓起两人追赶大部队。 沈抚的心在流血,为自己也为被丢在身后的道友。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计划 魏西扛着尸体一口气跑到了隧道的中间。 “别停下!吞晴兽回来了!” 魏西翻了个白眼,“它能进来吗?出去地方宽敞,给妖兽好好补补。” 余烬泪花都要溅出来了:思虑周全,胆大心细,跟她这局稳了! 几人躲在隧道中间,此处虽然没有湖水,却也十分潮湿,附着在皮肤上,滑腻腻的让人不快。 算上沈抚扛回来的两个人,这次一共救出来五个活口,虽然各个重伤到气若游丝,但还吊着一口气。 各种丹药不要钱的往外掏,沈抚使用了钞能力,硬生生稳定住了这些人的情况。 “试炼场镇压交界的阵眼在哪儿?” 沈抚强压住心中的悲愤,哑着嗓子问:“阵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西把带回来的尸体摆正,漫不经心回答道:“我要把阵眼塞进尸体,让吞晴兽吃了。” “什么!?” 沈抚的声音尖锐起来,“你……你疯了吧?” 魏西嗤笑一声,“我又打不过妖兽,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阵眼被吞,妖兽就成了活的阵眼,它实力如此强横,咱们死了,这处封印都不会再出问题。” “当然了,”魏西眯着眼睛在尸体上寻找合适的位置,“要是吞晴兽受不了,爆体而亡,试炼场撑过去也就稳定了。” 阵法,尤其是维持了这么多年的阵法,其阵眼一定十分强悍。鉴于镇海宗一直想要处理吞晴兽,魏西排除了吞晴兽是阵眼的可能。 如此一来,镇压阴阳交界的阵法,其阵眼最有可能是法器。 若自己是镇海宗的开山祖师,什么地方能比有免费保安的试炼场更安全。 而镇海宗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守住试炼场,更是说明了问题。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吞晴兽毁了阵眼,镇压的阵法就彻底毁了!到时候阴阳气流窜,生灵涂炭!” “还生灵涂炭,”魏西打断道:“不这么做我们都会死!” “不可能,我绝不会告诉你阵眼的位置!” 魏西微微一笑,“这么说阵眼确实在试炼场!” 沈抚感觉一口老血呕在喉间,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偌大的试炼场,你找不到的!” “余烬!”魏西喊了一声,“你不是能算吗?算不出来我先送你上路!” 本来在看热闹的余烬这下笑不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强宗弟子,一个是玩命狠人。 哪个他都不想得罪,犹豫之际吞晴兽大快朵颐的声音顺着隧道传了过来。余烬眼前一黑,仿佛看见倒霉蛋被嚼碎的画面。 妈的!信卦象说是魏西那就是她! 余烬掏出一把桃木签,沈抚连伤员都顾不上了,作势就要抢,被王师兄一把拦下。 “沈道友,”王欣难得面露阴沉,“我师妹出人出力,你就不要捣乱了!” 实力下滑的沈抚根本无力抵抗,只能愤恨的盯着魏西。 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人可靠,现在看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疯子!天大的篓子都敢闯!行事狠毒,阴招层出不穷,连亵渎尸体的事都敢干,可见此女心术不正,日后必成修仙界大患! 沈抚此刻又怒又恨,一股脑的把魏西批了个稀巴烂,只恨自己瞎了眼睛,被她哄去了许多情报! 全然不记得追本溯源试炼场这事是镇海宗无能搞出来的。而他们计划不周密,存了许多心思,这才横生枝节,还要让魏西这帮小弟子收拾烂摊子。 魏西不会读心术,不然她要捧腹大笑了,还要阴阳怪气沈抚黔驴技穷,百般跳脚。 一直没说话的秦枫留意着隧道的动静,看见沈抚红了的眼睛,叹气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小西的法子不失为个好办法。” “再说了,一开始实情相告未必会有如今的局面,”秦枫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如今你还是省着些力气,你这些师弟师妹还靠着你呢……” 这头余烬抓出五根签,摊在手心,整个人犹如定住,只有一双眼睛不断翻滚,眼白和黑眼珠来回切换,十分骇人。 随着余烬眼珠的动作,桃木签在他手上翻动,很快一根签窜了出来,直直钉在岩壁上,余烬浑身脱力,跌坐于地。 魏西塞给他一丸丹药,抓着领子把他薅起来。 “我算出来了,”余烬靠在岩壁上,指着没入岩壁的桃木签,“从这儿,凿五丈……” “没什么忌讳?” “并无,”药劲上来了,余烬重新站直,“都藏在山里了,还用什么限制?” “魏西!”沈抚的语调都变了,面上的恳求溢了出来,“别铸下大错!一旦失败,镇海宗事小,天下百姓无辜!” “你劝人的本事还要练一练,”魏西嘟囔道:“有多大肚子吃多少米,保住自己命再说!” “再说了,阵眼被它吞下去,吞晴兽再也出不了试炼场,”魏西指了指自己的脸,半干的血迹扒住伤口的边缘,“只说好处,坚定不移,这才能说服别人!” “德不称其任,其祸必酷;能不称其位,其殃必大。”秦枫冒出来这句话,盯着旁人不解的眼光,她补了一句,“......肚子和米......无所谓......” 扫盲教育不足以支撑魏西理解秦枫的话,但闻道堂的另一款畅销单品——填鸭式教育让她想出了阵眼这个方法。 量大管饱,足以让魏西这样的普通学生应付很多情况。 “听着沈抚,”魏西正色道:“你要是想和同门肚里相会,没人拦着。” “我们现在要挖开这个鬼东西,把阵眼拿出来,塞进那具尸体里,诱骗小晴晴吃了它!” “前无古人,”余烬感叹不已,“但是诱骗妖兽这件事......我觉得人选一定要慎重......” 没人理会胆小怕事的余烬。 秦枫和王欣一左一右站在魏西身后,说明了两人的态度。 青城众人欺我老无力,沈抚心中升腾起无尽的苍凉。 隧道里的空气如同凝固一般,最后是沈抚败下阵来,颓然的捂住自己的脸。 “沈道友,”王欣递了个台阶,“你的伤势太重了,这几位重伤的道友也不能一直在此处。” “不如你带他们去半山腰的兽巢,一边看顾这些伤员,一边留意我们这头有什么动静,尽快反应。” 第二百三十章 天塌了 没人支持,寡不敌众。 沈抚除了接受,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次沈抚什么话都没说,使用法诀带着伤员离开了隧道。 “万剑宗算是被你们得罪了……”余烬弱弱的声音响起。 “万剑宗深明大义,怎么会因为手段的分歧记恨我们?”王欣滴水不漏,浑然不在乎这点事。 但魏西总觉得师兄在阴阳怪气。 其实魏西觉出点意思来:修仙界并非铁板一块,万剑宗并非想象中庞然大物。 按照魏西的理解,这就跟散养一群小鸡似的,万剑宗就是比较大只的公鸡,但别的鸡离开他又不是不能活。 跟着它是因为莒国越来越强盛,而这个崛起的庞然大物不会容忍修仙界脱离掌控。 青城派二十年前有一位修士,她于修行上不怎么上心,专心研究修仙界和尘世的社会现象。 这位社会学家(大雾)、青城派又一不务正业的奇葩赵从归纳出了莒国三大难题: 一是皇权和世家的共生关系; 二是皇权和修仙界的独立性问题; 三是战后莒国庞大的战备体系转型同修生养息的重叠与冲突。 是的,这位赵师姐认为莒国一扫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其中第二个问题,赵从有着比较详细的论断。 概括一下就是莒国需要修士镇压阴阳交界、给自己打工,但又不希望宗门实力强盛给自己添堵;修仙界天道在身,不能同莒国硬碰硬,又需要莒国提供包括物资、就业岗位等各方面资源,同时修士又不想当狗。 魏西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位师姐把自己的理论刻在了食堂大门上,一有人经过就会拉长了语调读一遍。 曾经有人尝试把这扇门卸下来,没想到被喷了一头臭墨水,还被赵师姐留下来的“高亢”声音大骂是不尊重知识的臭虫! 据说那个味道半年都没散,青城派全派被迫减肥。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动那扇门。 原先魏西只觉得师姐神经病,来了一趟宗门大比忽然觉得赵师姐说的有些道理。 所以魏西根本不怕万剑宗,这么多年青城派也没饿死,吃白眼倒是吃饱了。 既然大家都有自己的算盘,那就看谁打的更出彩。 余烬看青城派的三个人都没说话,讪讪一笑。 “如果挖开此处,会不会把吞晴兽引过来?”秦枫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它都被关了这么多年,阵眼就埋在山下,居然没有发现……” “镇海宗前辈的种种布置都是防范吞晴兽的,”王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听沈抚的意思,镇压的法阵其实是在试炼场外面……把阵眼剥离出来,前辈功力不浅。” “放在这试炼场里,吞晴兽就是最好的侍卫。年年还有修士前来试炼,有什么异样都能得到及时处理。” “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让吞晴兽控制了试炼场,眼瞧着就要获得自由身……” “交界泄露了不少阴阳气,”魏西比了比大概放支撑的位置,“加上这玩意有什么吃什么,谁知道是不是它吃错了东西……” 镇海宗调查了这么久一点眉目也没有,四个人收了乱猜的心思,开始布置简单的支撑结构,防止等会儿炸开的石头把人埋了。 魏西把手上的爆裂符咒悉数交给王欣,后者布置完符咒站在了最前面,撑起一面水波纹护盾。 符咒在并不宽敞的隧道炸开,魏西耳朵遭受了重创,脑浆都要被搅成面糊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掉下来,被护盾弹开。 不得不说万剑宗的东西就是好,一张符咒就炸开了近一丈的深洞。 这座山的岩石十分坚硬,能崩开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想到那些绝望开凿隧道的修士,魏西叹了口气,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条隧道给自己省了不少功夫。 几个人掏掏掏,把碎石掏出来,接着重复放符咒、撑护盾、掏石头的步骤。 吞晴兽的怒吼一声强似一声——毕竟在人家家里玩爆炸,多少有些不礼貌。 在魏西的脑子被摇匀前,终于炸开了余烬所言的深度。 问题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余烬都快哭了,“我算出来的真是这个!不信我也得信天地门呀!” “没人要把你咋样,”魏西探头确认里面空无一物,“你能算一算具体怎么把阵眼取出来吗?” 余烬捂住心口,“我也想,只是这个阵眼把我的【九转签】算坏了,没有法器,我现在强行推算阵眼会死的不能再死。” 生怕魏西换活饵,余烬把自己那把桃木签抓出来,上面确实有淡淡的焦痕。 “余道友出身天地门,宗门大比中表现不俗,他算的位置应该没有问题。” 王欣师兄继续道:“阵眼在此多年吞晴兽都没有察觉,可能是锁住了灵力,再加上些障眼法也不是不可能。” 魏西死死的攥住手掌:红线刚才顺着自己的掌纹想要往出钻。 “我要进去看看,”魏西快速说道:“这里面我体型最小,而且也没服食包袱里的药。” 魏西虽然长了个子,但年纪是最小的,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手脚齐用力,魏西爬进了半人高的洞口。 里面有些碎石,魏西扯出来布把手裹上,往里爬了两丈,洞里昏暗,确认后面的人看不清了,她才松开手掌。 红线顶起一块布,从缝隙里探出头来。明明是根线,魏西却能看出猥琐来。 这红线也不理魏西,迫不及待的往前面延展。 魏西拱起身体,尽量遮挡住探索欲爆棚的红线。 紧接着魏西就看见了神奇的一幕:红线纠缠出了个……鱼叉的形状。 这下魏西才确定,阵眼确实被施了防护法咒,就是不知道这红线什么来头,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隐藏的阵眼。 事不宜迟,魏西伸手去探,果然在摸到了凹凸不平的东西。 红线不满的戳了一下魏西,想让她放开自己找到的“零食”。 魏西肯定要拿走镇眼,粗暴的把红线扯了下来,这玩意急眼了,一直要往阵眼上窜,被魏西团吧团吧塞进了袖子里。 红线气急败坏,挣脱出来:区区一个炼气的修士,还想颐指气使?这零食它吃定了! 结果刚从一团乱麻的状态复原,就看见一张鸟嘴,上面好几排尖牙,舌头上还有倒刺,卡在根部的手指就是宿主的。 “不听话我就把你塞进灵音嘴里,考虑清楚。” 红线气结:自己那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之前的宿主让自己放开了吃!怎么新的宿主这么抠门?遇人不淑! 想它堂堂一方神器,如今居然被一个炼气修士用鸟威胁。 可它确实不想碰肮脏的鸟嘴,又不肯轻易低头。 魏西只要这东西别捣乱,没想到这红线纠结了片刻,拖长了身体钻进了阵眼刚才的位置。 看着自己掌心处绷得直直的红线,魏西心中了然:拿捏了! 这东西的延展性魏西心中有数,见它没有同自己体内出去的意思,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事。 阵眼到手后,自动褪去了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这是一柄玉色珊瑚制的鱼叉,材料只有镇海宗才产,据说用这种珊瑚制作出的法器可以荡平海波,也可以搅起滔天巨浪,十分珍贵。 这鱼叉通体暖白色,柄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叉头是三棱的,同用来捕鱼的鱼叉很不一样。 这鱼叉一入手,魏西就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强悍灵力,确实是阵眼。 魏西收好鱼叉,拽了拽生闷气的红线,见它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没好气道:“你也不想被别人发现吧?” 红线是难得的犟种,把自己的颜色个环境拟合,就是不肯钻回去。 不上不下的让魏西无语。 现在不是跟缺心眼计较的时候,魏西暗暗告诫自己,开始往后爬。 “我拿到阵眼了!”看着关切的三人,魏西把鱼叉从乾坤袋里拿了出来,“就是有点大……” 话音未落,山崩地裂,整座山体开始动摇。 …… 刚刚在营地安顿下来的沈抚面色一变,只见天色骤变,暗红色涂满了天空,远处的一角天空赫然崩塌。 “魏西,”沈抚喃喃道:“你都干了什么呀?” 第二百三十一章 贪吃 魏西也很想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玛德,好端端的摇起来了。 要知道几个人可是在隧道里,搞不好要被活埋。 “快走!”王欣招呼三个小的赶紧往外跑,自己扛起那具有大用的尸体跟在最后。 不停有碎石坠落,间或有些来不及躲避的小动物掉下来,好多翻不过来个,柔软的腹部被石头砸的稀巴烂。 魏西惊讶的发现这会自己能感应到红线:它虽然没抽身回来,但也在不停延长,不肯断了和自己的联系。 心里直骂晦气,魏西还要随时留意这根破线的动静。 她已经是哑巴了,可不想再变成独臂。 因为是逃命,四个人很快就离开了隧道,钻进了幽暗的湖水。 魏西一进水就知道坏事了——这水比之前冷太多了,简直就是能把人冻僵的程度。 秦枫这时候终于受够了,把药瓶从乾坤袋里掏出来,怼着嘴就灌了进去。 气府解封,秦枫双眸一沉,澎湃的灵力以秦枫为中心,把四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那种阴寒感还在,但恢复到了几人能忍受的水平。 湖水里此时也不似一开始那么平静,半人高的石头坠入湖水,留下一路的痕迹。 这些石头没有任何规律,几人只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防止被砸死在黑沉的湖水中。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些坠落的石头惊醒了湖水中沉睡的生物。 它们从黑暗中冲出来,惊慌失措的妖兽摧毁点沿途出现的一切。 弩箭在水里威力减半,魏西转变思路,催动灵力施展冰冻诀,把冲着自己来的妖兽一个个冻……不住,但也达成了脱身的目的。 没办法,魏西的实力在拖脑子后腿。 有这个标准答案,大家抄的那叫一个快,尤其是秦枫,本来就是实力最强的那位,还是冰属性根据,现在状态又好,一冻就是一片。 几个人躲避坠落的巨石,还要制作大分的速冻水饺,手忙脚乱十分狼狈。 大概能有两刻钟,道友尸体死白的脸庞顶着水草出现在湖面。紧接着是魏西几人鲜活的脸。 魏西抹了下脸上的水,睁开眼睛,湖水顺着又密又长的睫毛滑落。 “天塌了!” 听见这话,魏西仰头便看见血红的一片天空,上面不断剥落下试炼场的领域碎片。 “尽快解决掉吞晴兽,”魏西把嘴里的湖水吐出来,“等试炼场崩塌了,计划就行不通了。” 挣扎着上岸,魏西顾不得自己潮湿的衣服,把尸体抓过来,开始炮制诱饵。 这具尸体裹着黑色袍子,明显是万剑宗的弟子,难怪沈抚之前的反应那么大。 魏西在心里感谢了这位道友的“慷慨大方”,掏出砍刀挖开相对柔软的腹部。 虽然魏西对尸体有着超乎常理的热爱,但若非阵眼太大,她也不会选择大肆破坏道友的尸体。 毕竟两个人生前也没什么过节,能留个全尸最好。 幸好这把鱼叉并不是真正用于捕鱼的工具,至少它的柄不是很长,高大的万剑宗道友打斜还是能容纳的。 魏西堪比鬣狗的效率着实震惊到了余烬: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怕血腥?把一个人的胸膛挖空了也不见半点惧色。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他胃部一阵翻腾。 魏西把鱼叉放好后,把挖出来的肉和内脏回填,确保在重量上没有什么偏差。接着又取出一卷粗布,把敞开心扉的道友里三层外三层的缠了起来。 细节决定成败,魏西赢了又赢。 余烬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师兄,待会儿吸引吞晴兽的注意力的事就交给你和秦枫了。” 王欣和秦枫都服用了包袱里的药,一旦出现就会被吞晴兽锁定,是最佳的人选。 魏西把尸体塞给刚刚直起腰的余烬,“你和我带着尸体,想办法把这东西塞进吞晴兽嘴里!” “我觉得我不能,”余烬哭丧些脸,“那玩意太吓人了,一爪子我就没了!” “不想干就去找沈抚!”魏西疾言厉色,若非尸体太大她都用不上余烬,“没人逼你!” “别!我干!我干!”余烬那里肯离开魏西?再说离开最前线意味着失去主动权,天知道魏西成事后试炼场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生怕魏西把自己赶走,余烬立刻把充当诱饵的尸体死死抱住。 几人认为试炼场既然已经开始崩塌,吞晴兽必定会拖着自己受伤的身体(沈抚她们干的)试图冲破试炼场。 而她们要做的就是在试炼场和妖兽都是强弩之末时,一队吸引妖兽的注意力,一队把尸体塞进吞晴兽的喉管。 确认好方案,四人立刻行动起来,赶赴满是“流星”的作战地点。 连番作战,无论是灵力还是体力都被消耗殆尽,现在魏西全凭着顽强的求生欲和凶狠的意志撑着。 魏西现在委实有点亢奋,带着余烬很快就摸到了妖兽附近。 吞晴兽的状态确实不好——相对于它的巅峰期,虽然收拾魏西这些小虾米易如反掌,但对上囚禁了它几千年的试炼场,现在的确没有几番胜算。 但现在试炼场自己撑不住了,机不可失,吞晴兽决定赌一把。 它甚至还觉得自己之前做错了:早知道小虾米们能把试炼场捅个窟窿,自己就不用各种幻觉玩弄他们了,天天强迫他们分组厮杀也没什么意思。 这属实有点自作多情,不是每支队伍都有魏西这种胆大包天的修士,之前来试炼场的修士那敢招惹上古妖兽? 吞晴兽站在坍塌处,威风凛凛的昂着头,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拍打试炼场,三个头此起彼伏的嚎叫着。 就在这时,它的腹部传来一阵刺痛,就像什么东西叮了它一口。 皮糙肉厚的吞晴兽起初并没有在意,直到这阵刺痛接连不断,让它想起了一些很不好回忆。 吞晴兽低下中间的头,发现两只小虾米往自己健美的躯体上丢法诀。 勃然大怒的吞晴兽拍了拍尾巴,一爪子拍了下去,却被两个小虾米躲开。 而魏西和余烬拖着尸体爬上了吞晴兽的尾巴。 魏西紧紧抓着吞晴兽粗糙皮肤上的疙瘩,大概是海兽的原因,妖兽的皮肤困在这里已经开始干裂,给两人的攀爬行动造成了很大麻烦。 秦枫和王师兄创造机会,魏西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尸体在不停动作的妖兽身体上爬行。 担心灵力波动被妖兽捕捉到,两个人连搬运诀都不敢用。 说实话这滋味并不好受,体型庞大堪比一座小山的妖兽附带天翻地覆的功能。 魏西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保证不被甩下去,一只手还要卡住尸体的脖子往上拽。 余烬更是苦不堪言,他的肩膀托着尸体的臀部,为了看清路,腰背后弯脖子拉长,姿势十分难受。 吞晴兽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几次魏西险些要掉下去。 路过妖兽脊梁骨的时候,魏西看见皮肉里镶嵌着一口金属棺材,阻止着伤口的愈合,腥蓝色的血液间或流淌出来。这口棺材分明是海底神秘文明的遗物! 魏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棺材的攻击力太过强悍,如此强大的文明却背井离乡,其背后的原因细思极恐。 虽然魏西还没有建立起吞晴兽受伤、被捕、越狱后被镇压的时间线,但吞晴兽实力下滑不仅是法阵的功劳,也和此处伤口迟迟不愈合脱不开关系。 可惜是口空棺,不然魏西还能顺手牵羊。 稳住心神,魏西继续执行着原有的计划。 好不容易把诱饵拖到差不多的位置,偏偏吞晴兽动作越来越大,魏西和余烬两个人抓着诱饵静候时机。 好在魏西手头还有改良的符咒,按照约定好的信号通知秦枫创造机会让吞晴兽回头。 秦枫办事的确靠谱,收到消息的下一刻侧身擦过吞晴兽硕大的脚趾头,反手就是两道剑气,紧咬着奔向兽首的一侧。 这两剑蓄了十成十的灵力,沿途的水汽直接冰冻出了一条闪烁的冰道。 吞晴兽下意识侧头去躲,魏西看见四个山洞大小的鼻孔,下面是好几排尖锐的牙齿,两排牙中间还有和头颅,一半皮肉仍挂在上面,怨毒又空洞的眼睛死不瞑目。 魏西控制住自己想躲避的冲动,催动灵力把包裹着阵眼的尸体扔进吞晴兽的血盆大口,为了一步到胃,紧接着就是水龙诀把尸体冲进没有一丝防备的喉管。 这一下也就暴露了魏西的位置,贪食的吞晴兽那里肯放过嘴边的食物,分叉的舌头就要把小虾米卷进口腔。 魏西抬手就是一弩箭,正中这孽畜的舌头。对方吃痛,她顺势滑向妖兽的嘴角,把沾了麻药的刀刃冲向柔软的肌肉,灌满灵力压实力气狠狠一划。 “吼~嗷呜~” 吞晴兽不仅此刻合不拢嘴,今后的笑容也不再对称,永远保持着一种邪魅的状态。 魏西翻身远离吞晴兽的嘴,下落的过程中连扎数刀,终于在妖兽背鳍凸起的地方成功刹车。 将顺手从吞晴兽下巴上扯下来蛛网状的材料塞进乾坤袋里,魏西往自己嘴里塞了颗恢复状态的丹药。 魏西擒住向下滚落的余烬,心里大骂此人脆皮,催动灵力撑起护盾向下支援。 秦枫和王欣见计划成了大半,不再恋战,撇下几个限制的法诀,接上队友便要离开。 吞晴兽被如此戏耍,属于上古妖兽傲慢点燃了熊熊的怒火,竟然顾不上满天的试炼场碎片,一门心思追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魏·小兔崽子·西连滚带爬,全然没有刚才暗算妖兽的英勇模样,生怕自己跑慢了一步变成盘中餐。 到底不再自己的主场,吞晴兽这尾无水怪鱼无法施展自己的技能,只能用狂暴的肉体收拾敌人。 哪怕被削弱成这样,魏西几人依旧狼狈不已。山林在她们身后被无情的粉碎,崩裂的岩石四溅,惊慌失措的野兽把逃命的几人当做敌人。 魏西感觉弩机都要冒烟了,她的气府也在极限运转,根骨干巴巴的疼。甚至能感觉到那根红线正拽着她的五脏六腑。 其余三人也各有各的难处:王欣一路战至此处,早已精疲力尽,身上更是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影响发挥;余烬的职业路线本就不适合战斗,现下愁眉苦脸的拿着个签筒,催动着里面的【追魂签】;方才同吞晴兽的对战虽然没伤到根本,但秦枫气府空了一半,又竭尽心力帮护着队友,灵力消耗最多…… 可这会儿正是拼命的时候,生死就在一线之间,没人敢歇一歇脚,喘一口气。 吞晴兽一路追,几人不敢离开坍塌处太远,只好绕着危险的破碎天空兜圈子。 魏西听见妖兽在后面鬼哭狼嚎心中不忿,抓住空隙回头就是一弩箭。 同时一道水蓝色的灵力舒展成一片水波纹的护盾,隔绝开人与兽。 “沈抚!?”饶是魏西也大为震惊:毕竟之前两人闹出很大的不愉快,她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沈抚抿着嘴角,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依稀能看出几分肖聘婷的影子。更准确的说是万剑宗弟子那股肩负天下苍生的信念感。 帮手多多益善,尤其是沈抚毫不犹豫把撑起的水波纹护盾变为一张大网兜头盖在了暴怒的吞晴兽头上。 “阵眼在它肚子里!稳住试炼场!” 听到魏西的进度速览,沈抚眼前一黑:这丫头手怎么这么快! 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为今之计便只有一条困住吞晴兽做活阵眼的路。 吞晴兽的妖力作为又一道保险加强了阵法的力量。如此一来,镇压阴阳交界的阵法相当于升级了,镇海宗乃至整个尘世最大的危机解除了。 就是这五个人的小命朝不保夕。 只出不进的吞晴兽那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一路追着小虾米们跑了十几圈,原本坚实的岩石都被它拍成了碎石块,稍有不慎便会被绊倒。 就在试炼场上演追逐战的戏码时,突然三个脑袋的妖兽停止了追逐,一股股黑烟开始从它的厚重的皮肤窜出来。 “糟糕!”沈抚面露惊惧之色,“阵法失效了!” 糟糕,魏西心里直打鼓,这红线怎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反转 红线的伪装倒是天衣无缝,除了被它钻来钻去的魏西有所察觉,连感知最敏锐的秦枫都没有发现。 这条红线也不知道抽的那股邪风,一个劲的缩小自己。 作为它的宿主,魏西隐约能感受到这玩意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缩在气府附近装死。 “阵法怎么会失效!”秦枫铺开自己的灵力,搜索着任何异样的灵力波动。 “封印的阵法本就有松动的迹象,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最后一根稻草。” 沈抚心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她原本是希望青城派的法子有用,至少能保住一方平安,诸位道友也不算白白牺牲。 不过这种困境激发了沈抚的斗志,她身上那种卓越的领袖气质重新出现。 “事已至此,还请魏道友、余道友尽快带着伤员离开试炼场,”沈抚干脆利落道:“找到镇海宗的掌门告知此处的情况。” “王道友、秦道友,还请同我一道拖住吞晴兽,决计不能在救援赶到前让妖兽离开试炼场!” 沈抚是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此刻她的心中既有判断失误的懊悔,又有无力挽留队友的自责……个中滋味,着实难熬。 安排魏西和余烬这两个炼气的修士前去搬救兵,也是合理。 但魏西心中却有些旁的想法。 阵眼是她亲手制成了诱饵,有一层修士的躯体充当缓冲,又被直接冲进了喉管,鱼叉不会出现意外的破损。 何况阵眼本身就有数不胜数的防御机制。仅仅凭借吞晴兽如今的实力,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消化点肚子里的阵眼。 可沈抚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何况秦枫也不会骗她。 魏西眸中闪过异色:吞晴兽周遭阴阳气翻腾,却又被这孽畜吸收,难不成是阵法并未失效?只是已经泄露的阴阳师被阵法吸纳? 不出半刻钟,魏西做出了决断:先出去报信,让专业人士解决此次难题。 大难临头,这五个人谁都不敢懈怠。 分别时魏西把能用的符咒和法器一股脑的塞给秦枫,生怕自己这位好友有个三长两短。 魏西和余烬快步向营地进发,不多时便听见了刀剑碰撞声,失了理智的吞晴兽发挥出巨大的潜力,伴随着掉落的领域碎片,三人一兽拼了命的攻击对方。 路上随处可见妖兽的尸体,大部分是被掉落的领域碎片砸死的,还有一些上了年头的兽尸,随着幻像的逐渐破灭同荒山一同暴露。 干枯的植被、遍地的尸体还有贫瘠的土地,不由得让人感叹吞晴兽于制造幻境方面的天赋。 “魏道友不用急,”余烬的鼻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试炼场原本的环境暴露,可见这妖兽被秦枫压着打!” 余烬是好心安慰,魏西心中疑窦丛生。 魏西敏锐的觉得有细节被她遗漏,可惜时间太过紧张,根本来不及细想就到了半山腰的营地。 褪去了幻觉,营地更加的破败,里面静悄悄的,伤员们按照性别简单的躺成两堆。 没有任何意外,这些人任然处于昏迷中,由于队伍里并没有药修或者丹修,这些倒霉蛋并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大致有两种情况:稳定的糟糕和不稳定的糟糕。 营地的凌乱倒是能看出沈抚离开的很匆忙,不过她做事心细,哪怕离开的很是匆忙伤员的伤口也做了简单的处理。 魏西和余烬也顾不上许多,把这些生死未卜的伤员堆在板车上。 担心这些伤员掉下来一命呜呼,魏西挤出时间把他们绑在了板车上,至于力道是否合适、粗布磨皮这些琐碎的事魏西选择性忽视。 只有清醒站着的人有资格挑三拣四。 况且这种危急关头,能有人伸出援手救人于水火已经是祖上积德。 若非魏西今天搭错了弦,赶来救人,这里大部分的人大概要长眠于此。 “万剑宗、临川阁、断冶门、镇海宗……我滴个乖乖,这要是不带走,各宗门年轻一代的翘楚就这么陨落……”嘴是本体的余烬一边组织物资一边和魏西吐槽。 魏西胡乱应付着,心里惦记着和吞晴兽正面对决的三人。 好在这次是紧急事件,两人力求速度,营地里的的东西统统不要,只留下昏迷不醒的修士和珍贵的法器。 吞晴兽体型庞大,打起架来天昏地暗,魏西隔得老远都能看见。 原先还有些许犹豫,看见沈抚三人有意引诱吞晴兽离开塌陷的天空,魏西便确定离开的通道就在此处。 魏西硬生生挤出不多的灵力,施展了搬运诀,操控着运送伤员的板车在半空漂浮。 至于沿途的遇见的各种突发情况,只能交给欲哭无泪的余烬。 好在天地门这小子有点本事在身上,凭着他惊人的直觉,两人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湖泊附近。 “试炼场的原理和秘境类似,”魏西强压住自己喉头的腥甜,“我们想办法从破碎处钻出去……” “这……怎么上去呀?”余烬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魏西最烦哭哭啼啼的,尤其是这种要命的关口,不耐烦打断道:“提水冰冻、或者是用符咒,总之这个破洞开在这里,不出去全都得死!” 余烬正色道:“魏道友此言差矣,世事看似无常,实则早已注定,万不可心生怨怼。这处洞开在这里一定有她的道理……” “狗屁!”魏西吐了一口血水出来,双目赤红,“想办法!” “你这个性子……难怪吃了许多苦头……”余烬嘟嘟囔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余烬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青白色的签筒,正是之前他拿来做武器用的【追魂签】。 只见余烬轻轻摇了摇签筒,里面不知材质的签发出了低沉的吼声,露在外边的部分剧烈的震动。 接余烬伸出自己的左手,在魏西眼前撅断了自己的小指,蘸着呲出来的鲜血绘制了一个繁复的图案。 【追魂签】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兴奋不已的猎犬。 余烬面色苍白,像是耗费了巨大的精力,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串胡语,催动灵力将断指碾为血红色的齑粉,包裹住要跳出来的签体。 一把签直接从签筒中飞了出来,化身为巨大的台阶,通向天空的破洞。 余烬捂住自己的伤口,呲牙道:“一根手指换一条命,也不算亏……” 第二百三十三章 苏醒 “魏西!”余烬终于敢直呼其名,“快走!赶在魂魄燃烧完!” 魏西拖着虚弱无力的余烬,分神控制着板车,踏上了签子做的楼梯。 一踩签子就往下沉,脚感十分漂浮。 好在这东西确实能用,魏西适应一下就往上爬,速度也不敢太快,生怕摔下去。 “出去了师父要骂死我,”余烬的哀嚎声中夹杂着完整的句子,“【追魂签】这种法器让我用了……” 不用魏西回话,这小子全吐了出来,“亡仙城的东西,用起来代价真大。我的手指头……呜呜呜……” “魏道友,你快一点!魂签里的魂魄都出自试炼场里的妖兽,烧不了多久!” 想起沿路余烬用这个法器杀死的妖兽,魏西不禁想:怎么所有宗门都这么有钱? 全然忘了这局是高端局,来的人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门派中的资源自然会倾向他们,在青城派自由乱长的自己才是意外。 有了余烬的解释,魏西不得不提高速度,好在她身体平衡性不错,才没有发生坠亡的惨剧。 真上了天才知道什么叫不知天高。明明看起来不远的距离,魏西走了近两刻钟。破开的裂口渐渐在眼前放大,掉落的碎片无比炙热,两个榨干了灵力的人只能硬躲。 终于,两人一车钻进了血红色的灵力漩涡,离开了这充满秘密的试炼场。 跌坐在地面时,魏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看着跑过来的镇海宗弟子,魏西死死抓住这人的衣襟,“试炼场破碎!阵眼被吞晴兽吃了!万剑宗的沈抚、青城派的秦枫、王欣在里面牵制妖兽!去找你们掌门!去!” “来人!这儿有修士受伤!师妹速去回禀掌门!” …… 魏西模糊中觉得有什么在骨头里爬,半晌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是那根红线。 这红线动作一僵,好半天才重新开始动作,恢复了伴生魏西体内的状态,贴心的把根骨中一些小块的堵塞钻碎。 虽然有些痛,还在魏西的忍受范围。 红线很快沿着魏西的根骨布置完成,老老实实的趴在上边,线身萦绕着些许温和的灵力,滋养着宿主质地稀疏的根骨。 魏西陷入了更深的梦境中。 过了好久,感觉被大分八块的魏西挣脱了梦境的束缚,眼皮开始抖动。 “冯道友!唐师姐!快来看看!” 魏西听见了连钩漌的声音,心里还纳闷这人嗓子怎么哑成这个样子? 旋即她忽然想到秦枫还在试炼场里!魏西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几个熟人的面庞出现在眼前,魏西顾不上别的,把头转向连钩漌,嘴唇无力的蠕动。 “没事,秦枫好好的!”连钩漌知道她要问什么,又补上一句,“秦枫她们三个受了伤,好在性命无虞!” “灵音身上太脏了,刚才卫师兄抓着它去洗澡了,待会儿就给你送回来!” 连钩漌的话安抚了魏西,后者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接受检查。 “没什么暗伤,就是透支灵力太过。这几日好好休息。其余的皮外伤需要及时换药,饮食也要清淡。” 冯晓天的医术久经考验,魏西信得过他,缓缓点头。 唐颐也守了一宿,见自家师妹没事,叮嘱她好好养病便去厨房看着药。 正巧这时候卫安拎着灵音的翅膀把鸟弄了回来。 这鸟也不知遭了什么罪,一见魏西苏醒,急哄哄的扑了上去。 身为万法宗的弟子,冯晓天不能长时间守在青城派。 这会儿魏西转醒,他背着药箱便要离开,片刻后想起自己与魏西相识一场,含糊道:“伤可以好的慢一点,毕竟试炼场的事很复杂,有几个门派已经离开了……” “多谢冯兄,”连钩漌真心实意道:“日后有什么需要,在下义不容辞!” 冯晓天摆了摆手,带着药箱匆匆离开。 “冯家这小子说的不错,”卫安师兄松开灵音,难得正经些,“多事之秋,还是要小心些,能称病躲过去最好。” 魏西眨了眨眼睛:她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一时有些没转过来。 “试炼场的事如何收尾?”魏西想来想去,最坏的可能就是阵法没保住,封印破损。 “你们的消息很及时,试炼场破开,万剑宗的陈长老带人进去,救回了秦枫她们。” “吞晴兽把阵眼吞入腹中,泄露、积压多年的阴阳气吃光,试炼场下面的阵法稳定了下来。万法宗的师长老加固了阵法,镇海宗这条阴阳交界总算是稳下来了。” 看来沈抚的判断有误,阵法并没有失效。想来吞晴兽吞噬阴阳气时,被她误以为是封印破碎,阴阳气泄露。 倒是卫安如此随意的提起阴阳交界的事,魏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卫安的下一句话让魏西悬着的心摔了个稀巴烂。 “这几十年修仙界日子不太平,但至少阴阳交界没出问题。如今发现镇海宗隐瞒了消息,底下的小弟子乱了套,不过很快就平息下去……。” “倒是莒城的人不好对付,这些年莒国对外扩张,修士也要避其锋芒。”卫安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现在因着试炼场的事,莒国和万剑宗僵持不下。与其被人当棋子,不如推脱生病避开这次的纠纷。” 莒国要阴阳交界做什么?直到唐师姐捧着熬好的药进来,魏西才意识到:说到底还是要钳制修士。 魏西撇了撇嘴:这次还只是封印松动自己险些一命呜呼,真正的阴阳泄露她都不敢想。这种苦差按她的想法莒国要就给,懒懒散散当修士才是快活。 虽然这么想,魏西也清楚,各个宗门惦记着自己的责任,又惦记着拿这事同莒国打擂台,总不好撒开手真当狗。 “你跟她讲这些做什么,”唐颐师姐坐在床边给魏西喂药,“她又不像你个老头子,整天操心这些做什么?” 玉树临风的老头子卫安反驳道:“她比你心眼多多了,这次的事又和魏西脱不开干系,被叫去问话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怕有人欺负她修为低,拿魏西做筏子。” 唐师姐翻了个白眼,“怎么说魏西都没有错,要怪就怪镇海宗无能。” “你好好养伤,不必担心!”唐颐柔声对魏西说:“冼华长老快到了,咱们青城派的靠山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情报速览 待到卫安和唐颐离开,天已经擦黑。 魏西立刻要起身去看秦枫。 留下来照顾两个人的连钩漌知道这位的犟脾气,搀着她下床。 “秦枫太过劳累,睡了两天,伤口都快好了。” 担心魏西体力不支,连钩漌又把她搀了回去,垫了两个软垫让她靠着。 “这次死了好多修士,秦枫只是轻伤,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魏西喝药喝的嘴巴发苦,抢了灵音的果子啃了一口,酸涩味冲开天灵盖。 “我们在试炼场待了几天?” “你六天,秦枫七天,”连钩漌立刻捏碎隔音符,“万剑宗进去救人找了找半天,又和吞晴兽打了一架。” 魏西点了点头:看来试炼场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 “我趁没人注意,去了一趟万剑宗的院落。长老的房间我不敢去,倒是找了个负责后勤的弟子。” “听他的意思,吞晴兽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时实力不济;而试炼场破碎了,修为限制被打破,这才让陈长老带队进去。” 连钩漌有些歉意,“至于更具体的情况,这个人不知道,我不敢多留,就撤了回来。” “安全最重要,”魏西没有责怪连钩的意思,想了想问道:“死了几个人?” “死了十六位修士,全是各宗门的好苗子。就连万剑宗的那个刘毅,也死在了试炼场里。” 魏西眼皮一跳,难怪她后来并未看见刘毅的身影,原来死在了试炼场。 这人虽然有些小心思,一死大家都念了他的好。 魏西不会为这些冲昏了头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人昨天还是备受重视的宗门弟子,第二天就成了妖兽掌下的冤魂。 世事无常,让人唏嘘不已。 连钩漌擅长察言观色,见魏西不吭声,继续把这段时间的情报补齐。 “这些死伤集中在万剑宗,不过除了东夷,西域、南江和北疆的门派也各有伤亡。” “眼下这些死了人的门派正在同镇海宗商议,”连钩漌瞄了一眼魏西的表情,“镇海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说话的很!” 这事连钩漌这种外头的半吊子自然不懂。 倒是魏西身在此山中,因果前后一串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镇海宗隐瞒真相在先,这些弟子毫无防备的进入了情况复杂的试炼场。如今一命呜呼,很难分清他们的惨死有几分运气。 给连钩漌讲了个大概,对着目瞪口呆的画师把其中各方势力的角色捋了一遍,“……我们三个能活着回来,不得不说也有几分星座。” “不过,你方才说我们死了十六个全是各宗门的?” 连钩漌点了点头,“全部是宗门的弟子……” 魏西的眉毛又拧在了一起,“不是还有十个代表团塞进来的修士吗?怎么没听你说起他们?” 连钩漌面色凝重,“这些关系户在试炼场外围被迷雾迷晕,不多时便被传送出了试炼场。” “不过的确有个麻烦:只有七位修士都要见他。其余三个人不仅在时间场边缘没有迹象。” “陈长老找遍了试炼场,都没有出现,碍于时长的限制,只能草草退出试炼场。镇海宗和代表团的人阻止人手找人,目前颗粒无收。现在私下里都在传,什么谣言都有。” “名字。” 连钩漌抿着嘴角,“云晴、雷赭和万古明。” 魏西人都要麻了:这叫什么事,失踪的人她全都认识。 不过魏西倾向于这几个人死了,毕竟当时打的天昏地暗,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娇弱的世家子。 “魏西,”连钩漌难得在这位面前动脑子,表情有一丝诡异,“这位云晴和雷赭就是之前传出许多谣言的那对。” 连钩漌的提醒比较隐晦,魏西对这些根本不了解,难得没听出一句话的弦外之音,只不高兴的看了看连钩漌,觉得他越来越八卦了。 见她这样,连钩漌也不纠缠云晴的事了,把最近厉淳的动向、尹逢死亡的后续很魏西说了说。 魏西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多日高强度作战,她太过疲惫。 连钩漌把魏西脑袋后面的软垫抽走,小心的让人平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只留下一盏油灯在旁。 转头就去秦枫那里,用棉布给沉睡剑修的嘴唇补了些水。 忙活完这些,连钩漌马不停蹄去厨房看着药,替换下来了睡眼惺忪、给自家兄长煎药的王欢。 盯着舔舐药罐的火焰,连钩漌面色阴沉。 连钩漌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这么多年在宝象城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干过。 碰见魏西和秦枫一开始也只是把这俩人当敌人。这两人一个能谋算,一个能打,连钩漌装疯卖傻只为伺机逃走。 只是在秘境里出生入死,又被魏西逼着交待了老底,心下竟生出一种轻快感,好似压在胸口多年的巨石被搬开。 至于魏西耍手段把他带到青城派,连钩漌孑然一身,到哪里都无所谓。 人一旦放下戒备,相处久了难免有感情。几次出生入死,连钩漌视这两位为友,态度愈发诚恳。 如今这俩人九死一生,伤痕累累的卧床不起,连钩漌心中窝了一团火,又懊悔自己没有跟着去。 (凑字数,稍后改掉) 待到卫安和唐颐离开,天已经擦黑。 魏西立刻要起身去看秦枫。 留下来照顾两个人的连钩漌知道这位的犟脾气,搀着她下床。 “秦枫太过劳累,睡了两天,伤口都快好了。” 担心魏西体力不支,连钩漌又把她搀了回去,垫了两个软垫让她靠着。 “这次死了好多修士,秦枫只是轻伤,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魏西喝药喝的嘴巴发苦,抢了灵音的果子啃了一口,酸涩味冲开天灵盖。 “我们在试炼场待了几天?” 待到卫安和唐颐离开,天已经擦黑。 魏西立刻要起身去看秦枫。 留下来照顾两个人的连钩漌知道这位的犟脾气,搀着她下床。 “秦枫太过劳累,睡了两天,伤口都快好了。” 担心魏西体力不支,连钩漌又把她搀了回去,垫了两个软垫让她靠着。 “这次死了好多修士,秦枫只是轻伤,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第235章 世家(感谢书友20230324111031335的打赏!) 连钩漌想瞒着魏西的事情不到半天就被戳穿。 魏西看着连钩漌眼下的青黑,慢条斯理的把放了肉沫的粥喝完。 “外头的情况你瞒着没有用。”魏西对忙里忙外的连钩说,后者状若无事的笑了笑,并没有搭茬。 魏西“啧”了一声,刚睡醒的秦枫不明所以,夹了张烧饼开始吃。 “外头有什么事,自然有长老和师姐处理,”心里一个劲的想这是魏西在诈自己,连钩漌硬着头皮说:“来一趟宗门大比,受了两次重伤,还不赶紧休息。” “我是试炼场的幸存者,”魏西手指在床板上不规律的敲着,“死了这么多人,不被人问话就怪了。” “再者沈抚那个性子,估计早就把试炼场里的事一五一十的交待了。如此一来把阵眼喂妖兽的主谋怎么可能跑的了。” 魏西还有心思逗鸟,把灵音的毛揉得乱糟糟的,惹的它恼羞成怒叨了魏西一口。 秦枫烧饼也不吃了,大眼睛开始瞪着连钩漌。 连钩漌眼前一黑:我干什么了我?我是好心啊! “他们有什么可说的?”秦枫睡了两天多,嗓子哑的不行,“艹,没有小西的主意,他们弟子全搭进去都解决不了法阵。” “还有连钩你,”秦枫开始点名批评,“这些事你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莒国那些世家可不好对付,早知道情况还能做出应对。” 秦枫的素质高低全看情况,试炼场这一遭让她心情很不好,脏话一个接着一个。 连钩漌愁的不行,狠狠挠了几下头发,“再怎么样,世家还能绕过宗门询问魏西?我看还是万剑宗那头比较棘手,活着的弟子基本上都被叫去问话了。” “你俩的情况刚刚稳定,估计这两天就要被叫走了。” 魏西和连钩漌的基本观点差不多。 见识过世家的秦枫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世家麻烦的紧,说是莒国的世家,实则都是地方实力派。” 看着眼前这俩人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秦枫恨铁不成钢道:“莒国入朝为官有三条渠道,其一是军功爵,其二是科举选官,其三是推荐。” “莒国从先帝时就开始缩小第三种入仕途径,甚至不惜扩大各宗门的推荐名额,为的就是削弱修仙世家的实力。” 前两种魏西都听说过——她也算见过些世面。 莒国连年征战,凡事和军队沾上关系的,规定都十分严苛,而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也会获得奖励。就算在锡州这种功能特殊、地处偏僻的州府,老百姓也知道军功爵意味着什么。 至于科举选官,从堂口镇回来后,魏西简单了解过:科举选官往往筛选出特定的人才,例如精通算学的算官、精通耕种的农官、精通冶炼的采锭…… 这些人放到各个县历练,大浪淘沙,层层选拔,就像是颗颗零件精准的放到莒国这座战争机器,推动着莒国的制度在占领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今日贫民出身的魏西头一次听说推荐入仕。 相较于全民热衷的军功爵和选官制,推荐入仕天然带着一种权力的味道。 “就算如此,世家在修仙界和朝廷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万剑宗虽然强势,难保这些世家不会对魏西发难,”秦枫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大人物的一句话,都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这……就算青城派势单力薄,万剑宗也不会任由世家拿捏魏西,”连钩漌不知是在说服谁,语气状似轻松,“难不成它不要脸面了吗?” 魏西虽然觉得自己的命比万剑宗的脸面珍贵百倍,但不得不可耻的承认自己需要万剑宗的保护。 虽然她得罪了沈抚,但魏西也保住了万剑宗部分弟子的小命,两相比较,孰轻孰重? “既然如此,”魏西斟酌着言语,“这一趟问询躲不开的。不过我所做的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谁要问我都无所谓。” 刨除掉自己顺走的那些金属图纸,魏西坦坦荡荡。 秦枫不置可否,这些世家的所做所为她多少知道一些。偏偏这种时候,三人能仰仗的只有吊车尾的青城派。 秦枫的外祖是世家旁支的旁支,年纪轻轻就分了家,出门便把分到的五百两家产散给了穷人,拎着一把剑参军,九死一生挣下镇远侯这个爵位。 镇远侯军功起家,只有秦母一位掌上明珠,千挑万选,选了同样走军功爵路线的秦父当女婿。若非时运不济,撞上了妍贵妃身死,秦家远走边陲避祸,或许秦枫不会家破人亡。 如今秦家虽然有些人脉,可惜人走茶凉,秦将军和镇远侯都不在了,秦枫一个在外修仙的孤女能有什么影响力?唯独剩下杜将军,可惜他并非帅才,这么多年官位也不及当年的秦父。 自觉没有帮到朋友的秦枫没了胃口,撂下筷子捧起图示开始研习。 “对了,”魏西追问起细节,“他们的人在那儿搜救?” 这回连钩漌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道:“试炼场附近。据说试炼场内部被毁了,妖兽这回是真的被关进了什么都没有的荒地。” “怎么,”魏西有些疑惑,“云晴没进入试炼场吗?” 魏西记得清清楚楚,代表团的十名关系户可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到了集合地。怎么云家就如此笃定失踪的云晴并没有在试炼场? 连钩漌最近泡在真真假假的消息中,长进了不少,推测道:“云家这几日主事的是那日过来的族老。云晴下落不明,他除了铺开人搜寻,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再说试炼场里的妖兽现在和疯了一样,镇海宗已经明令禁止修士靠近试炼场,以后这座试炼场可能要永久关停。” 魏西的伤需要静养,懂医术的唐师姐过来看过,调了调方子。 下午的饭魏西也没吃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搅碎魏西美梦的是万剑宗的传讯,灌了一瓶药,魏西才维持着体面和同样被传讯的秦王两人到了回潮殿。 魏西左脚踏入回潮殿,右脚还没踩实,便听见一声略带急躁的叫喊:“青城派魏西!你可知罪!” 第236章 唇枪舌剑 魏西在撤回左脚和落下右脚中选择了后者:她倒是想看看,自己何罪之有? 魏西根本没理会对方的命令,环顾四周发现今天人来的挺全:以万剑宗为首的宗门、板着脸的世家还有吊起胳膊的武阳王、站在略腮胡子身后边的厉淳。 各方势力的代表齐聚一堂,摆明是一场庭审。魏西心里嗤笑一声:好大的阵仗! 有了思想准备,魏西置若罔闻,慢悠悠找到五颜六色的魔法掌门,恭谨的站在他身后。 这下尴尬的是想要表现的大嗓门,这位来自莒城的世家子脸涨的通红:青州穷乡僻壤出来的蛮夷!如此的不知礼数! 偏偏他把脸面看的重,急吼吼的又喊了一遍:“青城派魏西!还不出来领罪!” 魏西眼皮动都没有动,横跨一步,冲着万剑宗掌门的方向行了个弟子礼,朗声道:“青城派弟子魏西见过高掌门,见过各位前辈!” 高明先点了点头,面上带着微笑,“身体可好了些?急匆匆把你叫过来也是想了解了解情况。” “多谢前辈关心,弟子的伤并无大碍,”魏西姿态做的足,一副老实晚辈的样子,“虽然尚未好全,但配合宗门调查义不容辞。” “你很懂事,虽然是临时赶过来,我也听说了,你是这批弟子里拔尖的,青城派把你教的不错!” 听了高明先的话,魏西松了一口气,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保自己。 幸亏自己听了秦枫的话,世家才是最大的麻烦,争取宗门的大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魏西是个有耐心的猎人。而今天人来的这么齐全,世家不动手都对不起这些人的出场费。 魔法掌门捋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的,“明先你还不知道吧,魏西这丫头是冼华的徒弟!” 魏西:?我是谁的徒弟?我不是自由生长吗? 高明先还真不知道——没影的事他上哪儿知道去,“冼华长老肯收徒了?” 魔法掌门理直气壮道:“他都多大了?再不收个徒弟,我给他摔盆?魏西就是他要走的,要不是秦枫被素姐要走了,两个他就都收下当徒弟了!” 秦枫:?我不是挂在你名下吗? 不过魏秦两人也没有争辩的意思,掌门明显在给两个人抬高身价。 方才那个跳出来的世家子此时也没了嚣张的气焰:鲜花长老的实力不容小觑,偏偏在莒国也十分有分量,先帝时就负责官银的防伪技术开发,不是他能开罪的。 还有青城派这位掌门怎么一口一个“明先”“素姐”?这老头和万剑宗什么关系? 这个疑问在场的人好多都有:青城派半死不活的无赖形象深入人心,师承宗门或是出身世家的修士或多或少看不起这个小门派。 大概是踩一脚青城派能彰显自己的强大,这种群嘲对象在众人眼里就应该唯唯诺诺。 这会儿见了不卑不亢的魏西,好多人的尊严被狠狠扎了一下,又想起青城派今年的三位新秀,心中大骂烂泥也想上墙! 还有这个猥琐老头是怎么和万剑宗扯上关系的? 这些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咎于今年怪事多。 高明先和魔法掌门一块唠嗑,就没人能看出来这俩人是一批修士。 魔法掌门是个略有佝偻的老头,高明先是个不怒自威的壮年修士,视觉上就没办法将两人联系起来。 “既然是冼华长老的高徒,难怪能脱颖而出,在宗门大比上取得佳绩。”坐在武阳王下首的中年男人说道:“不过人命关天,今天大家聚在一处也不是介绍师门的!还请高掌门秉公处理!” 高明先的笑容淡了几分,但此时还不是老艺术家上场的时候。 万剑宗队伍里有个年纪和谢莹莹定位差不多的青年,冷淡开口:“万剑宗自然会不偏不倚,倒是万大人有些杞人忧天。” “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搜查一番,找到你家主子也算是护主有功,何必在此跳脚!” 魏西垂眸,掩盖在眼皮下的眼珠子转的那叫一个欢:原来是这样打嘴架的!比村口吵架高级多了!学到了,学到了! 这种场合,先跳出来的都是炮灰。三方势力会战,谁会先把底牌亮出来? 没看见身后站了一帮护卫的武阳王一个字都没说吗? 倒是青城派爱护弟子的心思不要太明显,先给两个小的上一层护盾,再拉进和万剑宗的关系。 万家的牵头人被噎在那里,可偏偏不能多说什么。说什么万剑宗轻飘飘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什么都揭过去了。 较量尚未开始,暗流汹涌就能把迷糊的人拍在岸上。 如果说秦枫的紧急补课给魏西点出了另一种可能,这场问询的开始就让她明白自己在这场角力中的角色。 暴风眼,认清事实的那一刻,冷汗顺着魏西的脊梁骨滑了下来。 稳住心神,魏西告诉自己老老实实抱住宗门的大腿,做好此次冲突的马前卒。 “高掌门,”杵在那里当背景板的武阳王终于开了尊口,“云晴几人下落不明,两位小仙师也受了重伤,不如尽快问清情况,也好处置好后续的事项。” 皇帝的儿子面子还是要给的,高明先示意手下的何长老正式开始本次问询。 “青城派弟子魏西,宗门大比前三十,进入镇海宗试炼场,成为试炼场混乱的十四位幸存者之一。” “魏西,接下来请你讲述你在试炼场中的行动,请保证你的陈述真实准确。” 魏西今天的人设是宗门忠诚的门徒,因而在开始前还装模作样看向了魔法掌门,得到对方许可后,她才开始从头讲起自己的故事。 此时魏西有些拿不准阴阳交界的事能不能正大光明的说,她选择了最稳妥的说法——完全隐去这部分。只说自己在隧道逃命时“幸运”的找到了法器,结果被妖兽追上吞掉了。 至于余烬和其他人的口供,人都在现场,这个口供她串定了! 事实证明魏西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万剑宗已经从沈抚那里知道了试炼场里的情况,这会儿完全就是来和世家打擂台的,顺便把人口失踪的脏水泼回去。 真要是想查,万剑宗干脆利落把人分开关起来,阵法、符咒齐上阵,拿到的口供绝对真实。 魏西越说越稳,语气平静,言语简洁,大约半刻钟就把试炼场里自己参与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除开关于阴阳交界的事,魏西顺手隐瞒了神秘文明的事,还炮制了不存在的好运,把自己还活着的事统统归到不可捉摸的运气上。 等到半空中那支无人操纵的毛笔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何长老又开口道:“下面请回答以下问题。” “明知道妖兽失控你为何要脱离队伍?” “打探情报。我是唯二的炼气修士,进入试炼场,吞晴兽筑基修士的气府封死,余烬出自天地门,不善战斗,我是最好的人选。” “为何带着秦枫?” “秦枫在军营长大,有潜伏追踪的经验,和我又是同门。” 魏西说到这儿还瞥了一眼万剑宗的方向,徐岩春浑身裹得跟粽子似的,坐在同门身边。 何长老知道青城派这个小滑头当初打的主意,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宗门里的这些孩子那里都好,就是不够灵光,被人家忽悠的团团转。 得亏青城派这个弟子没什么坏心思,不然沈抚她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吞晴兽的行踪不定,并未找到有用的消息。” “呵,”世家那一堆人里传来冷笑,“你一会儿打探消息,一会儿找不到有用的消息,该不会是瞒着我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等这人说完,何长老不悦道:“老夫才是询问的负责人,你既然这么关心,不如来做这份差事,老夫乐得清闲!” 见那人不吱声,何长老怒目圆睁,视线扫过不安分的人群,“这是在询问,又不是菜市场,有什么话都憋着!别嘚嘚嗖嗖丢人现眼!” 丑话说在前头,场上便安静了许多。 “青城派魏西,你是如何发现阵眼的?” “禀告长老,弟子是在通往妖兽老巢的隧道中无意发现的……” …… 一番问询下来,魏西回答的滴水不漏,不仅和她之前的口供严丝合缝,在逻辑上也说得通。 只是魏西有些不明白:她只是个无名小卒,与莒城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并无恩怨,缘何这些人死咬自己不放? 问完了魏西,何长老马不停蹄,立刻开始询问秦枫、王欣和余烬。 有了魏西的打样,这几个人也明白大致的方向,说起话来都差不多,口供也可以彼此印证。 有意思的地方都被隐去,剩下的情节就被嗦了好几遍的骨头一样无味。 在这种无聊的氛围中,针对几人的问询终于结束。 “禀告掌门,这几位弟子的话并无不妥,也没有三位失踪人士的消息。” 何长老是个立耿直人设的人精,这会儿说的话听上去不偏不倚,实则给领导的下一步递了台阶。 “几位都是见证,这几个小弟子运气好,从妖兽手下逃出生天。可是并不知道三位失踪人士的踪迹,几位还是尽快组织人手搜山为上,人手若是不够,宗门可以帮忙。” 高明先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说实话,高明先是真的有些厌烦紧咬着不松口的世家。降伏吞晴兽、稳定阵法封印是镇海宗和万剑宗商量的,虽说牺牲了一些弟子,但结局至少是好的。 这些世家塞了十个人进来,还不是为了给少爷小姐镀层金,能在试炼场外围把他们迷晕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宗门的弟子为了天下太平奋不顾身,这头世家子倒在树林里呼呼大睡,就这样还能丢了三个人。 打小就是天才的高明先性子傲,又是师兄师姐接连出事赶鸭子上架当的掌门,宗门大比前三十牺牲了他深表惋惜,塞进队伍的世家子睡着了都能丢他从心底看不上。 从知道人丢了,各个世家队伍的一把手就隐晦的表达过想要拿几个小修士去主家顶下罪过。 这些人甚至“贴心”的选好了人:青城派不是有三位弟子吗?那个都不是有后台的,背锅圣体。 万剑宗出身的高明先可不管有没有后台,什么样的修士都是修士,那里有顶罪的?这些人怕不是钻营久了,连道义都不放在眼里。 高明先断然拒绝,并且把来沟通此事的人轰了出去。 偏偏这些世家一个劲的纠缠宗门,嚷嚷着自家的少主人一定误入了试炼场,那些辛存者肯定有消息。 这次宗门大比目的性很强。除了常规的宗门弟子交流,不常规的阵法加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和莒国代表团搞好关系。 因而冷静下来的高明先也不好撕破脸,只说办一场问询,帮着问问消息。 但大家都有自己的打算,云家的一位族老站了出来。 老头一把年纪,哭丧着脸,“高掌门,我们二小姐可是进了试炼场音信全无的!小姐她久居深闺,到了这头,也就和魏、秦两位小道友有过接触!” 说着说着这老头还挤出了两滴浑浊的泪水,“云晴这孩子性格有些骄纵不假,可是两位小道友也不该……几位谁知道二小姐下落,老夫必有重谢!保证云家既往不咎!” 受不了旁人泼脏水,秦枫横眉竖眼,指着云家族老的鼻子骂道:“你保证?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还被派过来当嬷嬷,可见你在云家也没什么地位!一把骨头也值不了几个钱!” 杀人诛心,云家族老皱巴的皮被气的展开,没剩几根毛的脑袋通红,像是被老鼠啃过的红薯。 没想到秦枫的毒舌才刚刚开始,眼前一黑的云家族老耳朵还好使,听见对方阴阳道:“云晴进了试炼场,你去找吞晴兽要人!搁这含血喷人,老糊涂事小,耽误你家小姐生死事大,小心以后连老妈子都做不成!” 万家队伍的领头人是现任家主的庶弟,平日里分管着家族的生意,他侄子丢了,没办法和兄长交待,迫切需要人顶锅。 眼瞧着秦枫一张嘴就杀穿了云家,这位万叔叔赶紧示意召唤契约兽云家人稍安勿躁。 “小小年纪,嘴倒是麻利!那里能同长辈这么说话?” “你既然说让我们去找吞晴兽要人,看来你确实知道些什么?可见没冤了你们!” 听见这话,秦枫作势就要拔剑,魏西赶紧按住她的手:各宗门的高手都在,没必要拼命! 没想到连钩漌正了正衣襟,站了出来,拱手对高掌门道:“前辈明鉴!云家族老和万家人分明就是无中生有!” “试炼场里有妖兽人尽皆知,宗门大比选出的精锐尚且死伤过半,何况几位世家的少爷小姐?若是说这些人死在了吞晴兽手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枫不过是看各位四处碰壁,好心指出了一种可能,如何能招来劫持道友的非议?这么说的人要么蠢,要么坏,总之不可信!” “至于云族老,您一把年纪伤心过度也是有的。只是和云晴接触过的人不止我的两位同门。第二轮比拼她可是见过不少人,不止有刺客,还有一位救美的英雄。” 连钩漌可不管什么诚实不诚实,他损招多得很,打嘴仗还真没怕过,“云族老与其在这儿胡搅蛮缠,不如好好翻一翻云家的旧账,或者派人查访形容出色的年轻人!” 连钩漌这话说完,回潮殿里的世家人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位小道友,”看了半天戏的武阳王皱眉道:“慎言!事关云家声誉,不可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连钩不过是有样学样!”魏西不怕皇帝的儿子,她冷冷的看向台上的众人,“世家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要给人定罪。” “如今我们也不过是提出些寻人的法子,为何就不让我们说话了?” 魏西话音尚未落地,一枚羽箭擦着她的耳朵钉在了回潮殿的柱子上。 怒不可遏的魏西听见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污蔑中州云家,你有几条命?” 第237章 泼水技能大赛 魏西看着颤抖的尾羽,愤怒的火苗在眼眶里跳动。 “云家主,”镇海宗沉默许久的掌门拍了下桌子,“这是我们镇海宗的回潮殿!你在此地动手,是不把我们镇海宗放在眼里吗?” “朱三晋,云晴若是有三长两短,我把镇海宗拆了!” “大胆!”“匹夫安敢!” 云家主这话犯了众怒,镇海宗的弟子能干出来下山打仗的事,可见气性不小。这会儿被人打上门来,镇海宗的修士一个个抽出佩刀,晃出一片银光,周围的灵力浓郁到凝结成实质。 跟在风尘仆仆的云家主后是一帮侍卫,这些云家的精锐立刻召唤出自己的契约兽,威风凛凛的各类妖兽铺满了半个回潮殿。 回潮殿内的气氛剑拔弩张,魏西三人立在大殿中间十分显眼。 一道裹挟着绿色火焰的剑气劈开了两方凝聚的灵气,轰的一下,回潮殿那数丈高的厚重大门碎成了沫。 “几位,消消火气,”站起来的高明先收起了自己的佩剑,“在这里打也找不到人!” 秦枫的眼睛亮晶晶的:要知道高明先只是随意起身,连灵力都没有积蓄,剑鞘未去便挥出一剑。 什么叫剑修?秦枫觉得这才有个剑修的样子,怀心派那帮人简直就是一滩烂泥。 秦枫原先只知道自己想要当天下第一剑修,仗剑入道,踏天飞升,可惜天资能让她看出大部分剑修只是笨拙的剑术复制者,却不能给她一个参照。 如今高明先一出手,秦枫一下就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魏西的关注点却迥然不同:高掌门这一剑看起不偏不倚,实则偏心到了极点。 镇海宗的弟子只是被破开了外放的灵力,云家带来的人可是被这一剑掀翻在地,原本呲牙咧嘴的妖兽一个个伏小做低,乖顺的趴在地上。 高手的作用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急速冷冻,高明先这么一出手,场面瞬间冷却下来。 “云家主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你女儿没了踪迹,你心急如焚我们能体谅,可这也不是你在镇海宗撒野的理由。” 高明先的语气平淡,可没有人敢不听他的,原本那些见了援手腰杆变直的世家代表团也熄了火,不甘的坐了回去。 “云尚书,各宗门也在帮忙找二小姐,”武阳王主动承担起递台阶的重任,“这位魏道友,之前和二小姐组过队,也是试炼场的幸存者之一。” 拉着两位友人偷偷摸摸往回走的魏西被迫停下了脚步。 手中使劲把秦枫和连钩推回队伍,魏西心里大骂武阳王是无耻小人,祝他英年早逝、家宅不宁! 心里骂的又毒又狠,魏西脸上却挂着谦卑的笑容,耿直道:“武阳王不知怎的担心云小姐的安全,让我给她当侍卫,云二小姐也顺利从木塔秘境脱身,在下没有辜负武阳王的嘱托!” 魏西觉得这武阳王也没多高大上,说话一样阴阳怪气。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几句话就反手泼了对方一身脏水。 “云家主,一发现三位客人失踪,我们便组织人手分区域进行了搜索。同时也将情况通知了云家和万家,提供了大量的帮助。” “试炼场突发意外,这几位弟子伤还没好利索,就过来提供信息了,可谓尽心尽力。她们的证词也有相应的记录,并没有和失踪三人的直接联系。” 高明先这一番话就差没说:收拾收拾准备给你女儿收尸吧。 云家主显然是不接受这个结果的,他连席都没入,沉声道:“我带着的人已经进入了试炼场附近的区域,至于这几位小道友,暂且不要走动了!” 魏西微微蹙起了眉毛,搞不清这位软禁她们做什么? 有武阳王和世家的帮助,这个有些过分的要求还是通过了,尽管宗门的人是捏着鼻子看待这个破要求。 敏锐的魏西觉出了不对劲:似乎云晴她爹不太在乎女儿的生死。 如今烽烟四起,按理说这位云家主能一路畅通无阻到镇海宗,离不开身边精锐的护送。 云家主身后的侍卫不少,此时人手紧张,如若真想找人,大可把所有人都打发去试炼场附近进行地毯式搜索。 魏西越想越觉得可疑,忽然一个近乎于荒谬的猜想浮现于脑海:云家主或者说云家并不是真心想要寻回神秘失踪的三人。 更让魏西感到疑惑的是,云家的这个“强援”并没有抽调人手前去调查核实那个刺客的身份,看看是不是有同伙参与到了针对云家或者万家的刺杀。 要知道这可是当下讲得通的一种解释。 就在这个当口,有两个年轻人进入回潮殿,从密集规整的人群中分出一条临时的道路。 两位修士噗通一下就跪在了云家主面前,“启禀家主,我们并没有找到小姐。” “不过,我们根据掘地兽的嗅觉指引,找到了试炼场外围的一棵死树,而在下发现了这个!” 两位侍卫拿出两个托盘,分别交给云家主和高掌门。 “这两支踏橛箭是在死树的树干上发现的。这种箭头为锐三角形,中有脊,两只后角锐利而朝后突出,杆以木制,呈方棱形。该种箭常供手射弩发射用。” “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地面还有几滩鲜血。” 听到踏橛箭的那一刻,魏西的心跌到了谷底。因为她使用的弩箭配备的箭矢就是踏橛箭。 云家主盯着托盘上残箭,旋即问道:“镇海宗的弟子大多研习刀法,敢问参与试炼的弟子中谁使用弩箭?” 那一刻,魏西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但她明白这种事问一问幸存者便可知晓。于是她今天第三次出列,朗声回道:“我是使用弩箭的修士!” 那些正襟危坐的世家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迫不及待的嚷着要给她定罪。 回潮殿上一时乱糟糟的,有几个世家子跳出来请求羁押魏西,严刑逼供。 听着这些人的叫嚷,魏西有些无语:怎么到处都有蹦哒的蠢货? 台上各宗门的人也面露不快。 回潮殿灰飞烟灭的大门方向传来了清晰的掌声,这掌声像是什么奇异的信号,清晰的传进众人的耳朵。 回潮殿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门口的方向。 “我还以为有什么本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莒城里的世家还是没什么长进!” 魏西看的清楚:来者是个身着灰色道袍、脚蹬长筒牧靴的高大中年人,瞧着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双明亮的大眼嵌在高耸的眉骨下边,像是两口寒潭。从右肩绑着绘制着阵法的枣红色棉布,一路延伸到腰间,缠了好几圈,上边挂着几个奇怪的工具。 “这种箭矢,满大街都是,拿这种东西就像定我们青城派弟子的罪,云老大,你可真够好笑的!” 第238章 牺牲品(上) “冼华,”魔法掌门欣喜道:“一路辛苦了!” “前几日在饶河口和人打赌,在滩涂里捉了两天鬼蛇,耽误了行程。”冼华在残存的门槛上嗑了下靴子,这才进了回潮殿,“收了掌门的信,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这会子功夫,大殿里许多弟子好奇的看着这朵闻名修仙界的“鲜花”。 这位不仅是青城派唯一的奉道仙师(指定靠山),更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炼器师,就连西域的断冶门也没有那个修士能与之媲美。 据说如今莒国的工部尚书年少时得其指点,在冶炼方面颇有心得,选官当时技惊四座,顺利入仕。 这样的人物,修仙界也没几个。 不过在场很多小弟子有些失望:外号是鲜花欸!难道不应该是个面若冠玉的美男子吗?如今一见,虽然长相不丑,却也只是略微精神些的普通人。 “见过师傅,”魏西很是上道,立刻冲冼华行了全套的弟子礼,“您交待给徒儿的功课,这几日无瑕顾及,因而尚未做完……” 冼华对于半路冒出来的这个“好大徒”完全不了解——掌门只是传口信说有人要欺负门派中的弟子,让他赶紧过来镇场子。 原本冼华还有些懵:毕竟只看见一帮人冲着立在大殿中间的灰袍修士使劲,一个劲的要给她定罪。 冼华这人是地地道道的青城派,虽然还没闹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坚信此事与青城派无关。 开什么玩笑,青城派的弟子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能闯出什么弥天大祸? 如今魏西把剧本递过来,冼华底气更足了,随意挥了下手,“伤还没好利索,功课不急!再说了,这些人一口一个给你定罪,你还有心思做功课?性子太好难怪被人欺负!” “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谁敢往我徒弟身上泼脏水!” 虽然冼华没用灵力,但他是个修为深厚的壮年修士,说话中气十足,嘹亮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本想拉人顶锅的万二叔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权衡利弊,虽然云家他开罪不起,可青城派这位他也没资格得罪。 好半天万二叔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原来魏西是冼仙师的高徒!难怪小小年纪便能在宗门大比上有不俗的表现!” “方才只是想请魏道友配合我们调查,并没有委屈她的意思!还请仙师见谅!” 魏西瞥了一眼其貌不扬、额头冒汗的万二叔,心想这人变脸的速度和自己也有一拼了,是个人才! 冼华却没理他,兀自上前招呼魏西回归青城派的队列。 “站住!”云家主语气不虞,他是朝中的实力派,本身也是结丹的修士,因而有几分底气,“我女儿失踪,在现场找到了魏西的箭矢,此事与她脱不开干系!没当场拿下已是给宗门的面子!” “什么时候宗门的脸是你给的,”冼华毫不客气反讽一个接着一个,“你女儿失踪了赶紧去找,纠缠我的乖徒儿干什么?想要她当你女儿?” “还‘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冼华的语气突然阴阳怪气起来,“你这么能断案怎么不去当刑部尚书?别把宗门当莒国朝会,仗着主子把尾巴摇起来吠个不停!” 魏西目瞪口呆:这……鲜花长老战斗力这么强吗? 不止魏西诧异,整个回潮殿的人都被冼华的“直抒胸臆”震惊了,大殿诡异的安静下来。 “冼华你个乡野匹夫!” 反应过来对方骂自己是狗,一向老谋深算的云家主怒骂一声,旋即一头能有三人高的黑额火精豹出现在他身后,四足踏火,呲着牙扑向冼华。 站在冼华身边的魏西都能闻到豹子嘴里的腥臭味,她作势滑出袖子里的匕首,一边侧身要躲。 没想到豹子在魏西眼前“噗”的一下缩了水,被两根布满伤痕的手指夹住脖颈。 “嗷呜~喵~”小小的黑额豹悬在半空,委屈的叫了一声,嘴巴里吐出小小的火苗。 “啧!”冼华长老很是不耐烦,翻手从蹬着腿的小豹子脊背上抽出了一道灵力,旋即他捏碎了这道灵力。 “契约让我毁了,”冼华把黑额豹扔进魏西怀里,“你拿着玩吧!” 魏西被小小的黑额豹舔了一口,看着眼神清澈不少的豹子,她小声说:“我屋里养了一只猫,还有灵音,不能再养了!” 冼华挠了挠头,隔空把呜嗷呜嗷的豹子捏了起来,“好吧,那我收养着吧,这玩意能喷火,正好给我炼法器用!” 被强行切断契约的云家主一口血堵在喉头。 这只黑额火精豹是云家主结丹后契约的妖兽,放眼整个中州都是数一数二的契约兽,如今被一个炼器师轻而易举治住,他的老脸往哪放? 但云家主为官多年,马上就冷静下来:当下不是同青城派争长短的时候,云晴的事必须处理好。 况且没见到人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自己反而折损了一头契约兽。 脸和命那个重要,宦海沉浮多年的云家主还能拎的清。 云家主深吸一口气,带着侍卫坐进自家的座位,脑子也好使了,冲着坐在上边的万剑宗掌门问好,又起身给武阳王行了个礼。 “两位也交流过了,还是救人最重要。”高明先心中厌烦,却还是要承担自己的一派之主的责任。 对着身边的朱掌门,高明先和煦道:“既然人也问了,还是把人手投进找人上面吧。” 镇海宗的朱掌门颔首,“郑铎领着人找了好几天了,本来想着用追踪诀,试了好几个云小姐身上的物件,却没有效果。” “想来是有人用了反制的法诀,或是手头有隐藏踪迹的法器,”朱掌门的语速不快,“又或者云小姐已经离开追踪诀探测的范围。” “方才郑铎传来消息,发现箭矢的现场虽然有打斗的痕迹,但是痕迹并不多,如果有人对云小姐她们动手,恐怕修为在筑基之上。” “之前云家和万家想要问询弟子,有武阳王作保,我们才舍下这张脸叫人过来。结果……总之,这些箭矢正如冼华长老所言,形制普通。” “而且魏西的修为堪堪炼气,就算拉上秦枫脱离队伍,两个人也不可能只在现场留下那么少的打斗痕迹。” 朱掌门目光带着些许谴责,“云家主,万领队,早做心理准备!” 仰人鼻息的万二叔一脸沮丧,“朱掌门,我那侄儿如何……唉……这都三四天了,难不成凶多吉少?谁能想到贵派的试炼场还能出事?” 此事论起来镇海宗的责任不小,虽说世家后来有些行为过分,可试炼场的事确实是镇海宗的失职。 因而朱掌门一个劲承诺会尽力帮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家主却又些别的想法,他见缝插针,幺蛾子再起,“我们家云晴虽说比不得万剑宗的弟子,到底是筑基的修士。” “没想到这次试炼场如此凶险,这么多优秀的小辈都葬身于此,实在是可惜。云晴现在没找到,我反而稍稍松口气,或许人还活着!” 云家主这回学聪明了,迂回着让旁人冲锋陷阵,自己只做个伤心老父亲,便能自欺欺人。 这番话一出口,回潮殿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多了起来,间或有几声啜泣和咒骂。 冷眼旁观的魏西盯着云家主的那张老脸,眼前浮现出云晴娇妍的模样,一时看不出这两人的父女关系。 终于临川阁里一个双目通红的姑娘站了出来,大声质问道:“敢问高掌门!朱掌门!这次试炼场是不是另有隐情?怎么会死伤过半?” “章虞雯!不得无礼!” 来着长老的怒喝不能阻止这个悲伤的姑娘。 章虞雯的好友和未婚夫都死在了这次试炼中,悲伤在压抑中酝酿成了愤怒的火焰,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犹如箭矢,“私下里他们都在说镇海宗试炼场下面压着阴阳交界,这次就是用宗门大比的获胜者填阵法!” 站在青城派队伍里的魏西心底猛的涌出一阵不安。她轻轻甩了下脑袋,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场闹剧。 和世家一样,宗门也并非铁板一块。临川阁的长老们不再训斥章虞雯;万法宗的长老闭上眼睛神游天外;还有断冶门的掌门一声不吭…… “谣言止于智者,”没想到开口的是天地门重瞳的拓跋掌门,他身后也就三个人,大约是和魏西同批的修士,“用人填阵法有伤天和,莫要轻言。” 拓跋掌门这话轻飘飘的,落到这帮年轻气盛的小弟子耳朵里简直就是敷衍,回潮殿如同开了锅的沸水,彻底炸开了。 高明先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最大的麻烦来自宗门。不过他并没有出言制止,静静的看着台下各门派的弟子。 红涨、变形的脸中间,有两张脸格格不入。 一张是沈抚的脸:他懂事的、正直的、无私的徒弟,这几日笼罩在她脸上的自责和懊悔终于散去,露出了一张万剑宗弟子的脸。 另一张则是魏西的脸:又一个青城派的弟子,黑黢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锋利的眉毛向下划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人总有吵累的时候,哪怕是修士也不例外。 回潮殿里的争吵声渐渐羸弱,失去了群情的激奋,积攒起来的愤怒兵败如山倒。 “试炼场中本就有妖兽,但试炼场只是试炼场。” 严格意义上,高明先的话并不是谎言。 “至于满天飞的谣言,”高明先敲了敲檀木的圈椅,“不如你们自己亲身验证一下?” 此话一处,原先义愤填膺的众人一下就没了气焰,垂下脑袋,偶有目光交汇,像是触犯了什么忌讳,立刻挪开了眼睛。 “修士们想要结出灵珠,踏入结丹,必然要受阴阳两气濯洗根骨。实力不够慢慢修炼也就算了,若是个贪生怕死的糊涂蛋,不如早些还家。” 只剩下章虞雯一人倔强的站在中间,盈盈的泪水挂在腮上。 临川阁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站了出来,“高小子,我们门派的弟子不好找,可他们的本事也不小。这次死在试炼场的就有两个,还有一个伤的下不来床,你总要给老婆子我一个说法!” 这位银玔婆婆是奉道的修士,今年已经二百岁了,变异泥根骨在临川阁都十分罕见,是个招数古怪的法修,和高明先师父是一辈人,叫他一声“高小子”并不错。 有了临川阁,其它几个大门派的掌门或是长老也纷纷附和。毕竟自家重点培养的弟子死了,那可都是宗门寄予厚望的天骄,折在一处试炼场,怎么可能让人气顺? 阴阳交界的事随便他们怎么传,谣言只能是谣言,一旦高明先说出实情,这事就彻底瞒不住了。 这时候沈抚拨开了同门,魏西惊觉她这几日瘦的厉害,万剑宗的黑色道袍衬得她愈发干瘦,像是朵晒干的花朵。 “万剑宗弟子沈抚,判断有误,激进贪功,未能及时发觉试炼场有异,一味冒进。不敌妖兽,致使各宗门共计十六名修士身死,弟子悔恨不已,愿领受宗门惩罚!” “师姐!”“沈抚,你病糊涂了!” 沈抚不理会同门的劝阻,结结实实跪了下来,冲着高明先叩首。 在场的人凡是听过魏西口供的,都知道责任并不在沈抚,哪怕牵强附会,也说不过去。 只是除了万剑宗弟子焦急的声音,其他宗门并无表示。 秦枫实在忍不住了,松开攥着魏西衣袖的手,开口求情道:“前辈明鉴!试炼场一事,归根结底是妖兽作祟,沈抚血战到底,尽心救治伤员,怎么能让她受罚?” “你不说我们都要忘了,”林沁巍像只吐信子的毒舌,“是贵派的魏西只带了几个伤员回来,可怜其他几位道友,死在了暗无天日的兽潮中。” “也是魏西误打误撞把降伏吞晴兽的法器喂了妖兽,致使试炼场坍塌,若非如此,或许不会死这么多人……” 魏西伸腿拦住想要扑过去打人的连钩漌,目光阴冷,看向了怀心派的方向。 站在兄长旁边的林沁兰畏缩了一下,倒是林沁巍笑着回望。 “我上台的时候,他们就死透了,能救回来其他人已是天大的运气。林少爷,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就劳烦镇海宗再开一次试炼场,你去把他们的尸骸带回来,免得你抱憾终身!” “万剑宗沈抚,思虑不周,一味冒进,致使人员伤亡,但及时弥补,念起初犯,罚入阴阳涧面壁思过五年!”高明先不带一丝感情,宣布了对沈抚的惩罚。 “弟子领罚!” “银玔婆婆,”高明先语气冷淡,“修仙并非坦途,从我入门起,这些年宗门大比哪有不死人的?如今人罚也罚了,临川阁再有异议,万剑宗也能送你们几口棺材!” “老太婆半只脚踏进棺材,你吓唬我有什么用?等我身死道消,若碰见你师父,今日这事说出去也不光彩。”银玔婆婆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立刻回怼。 “弟子见过掌门、各位前辈!”郑铎急匆匆进殿,他身后跟着云家的人,“我们在一处隐蔽的山崖找到了三具血肉模糊的尸首。其中有一具,经过同气诀测试……” 郑铎顿了一下,面露不忍,“是云家主的血脉。” 第239章 牺牲品(中) 郑铎一鼓作气,“万古明的尸身能够辨认出来,还请两家拿个主意!” 万二叔终于支撑不住,直挺挺的晕了过去。万家乌泱泱的一帮人把可怜的病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好像生怕他晕得不够彻底一样。 原本绷成一根弦的云家主像是被打了一棍,脊背塌了下来。 回潮殿里没几个人会因为云晴死了而难受。云家跟来的人更多是失职的担忧与害怕,一时间或许只有云家主一人为自己女儿担忧。 “云尚书,节哀,”递了半天台阶的武阳王不差这一个了,“死者事大,若是不忍心辨认尸身,就差几个嬷嬷收敛尸身。” “云晴是个孝顺孩子,还请云尚书保全自身,别让她魂魄不安……” “谢过武阳王,可惜云晴是个没福分的……”云家主缓过神来,不再多言此事,把话头转回尸体上,“云晴身边的奶嬷嬷病得起不来身,失职的侍女也被关了起来。” “不知能否向王爷借几个嬷嬷,也好为小女收敛尸身,早日让……让她入土为安……” “自是可以,”武阳王在一般情况下还是好说话的,吩咐道:“青罗,你点两个忠厚老实的嬷嬷和你一道去,千万别冒犯了云小姐的芳魂。” 燕青罗低声应了声“是”,行礼告退。 冷眼旁观的魏西眼前这一幕说不出的怪异。可惜她就是点不出最怪异的点。 秦枫从身后压在她耳边说:“怎么去的是燕青罗?按理讲也轮不到王爷的藤女去给大臣家的女儿收尸吧?” 这种关乎到身份和礼节的事,魏西一窍不通,听了这一番话,才算醍醐灌顶,找到了困扰她的一个点。 但魏西最大的疑惑是:为什么云家主不如辨认尸身?事关自己骨肉的生死,难道就仅凭他人的几句话断生死吗? 没等魏西想明白,又有一把火烧到了她身上。 跟在郑铎身后云家人“噗通”跪了下来,“启禀家主,小姐的尸身附近,属下发现了一些箭矢!看起来尾羽不似普通的箭矢。属下斗胆,将这些箭矢带了回来,还请家主过目!” “云五,把箭矢拿过来!”云家主狠狠拍了两下案几,上面放的白瓷茶杯跳了起来,像是被云家主的怒火顶开了一样。 魏西一听见箭矢就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自己身价几何?引得各方人员都想把云晴失踪的这口大锅扣子自己身上。 云五恭恭敬敬把搜集来的箭矢呈给家主,便候在一边等待吩咐。 “今天唱这几出,怎么都是冲着你来的?”连钩漌申请加入对话,“你不就把阵眼塞妖兽嘴里了吗?怎么咬着你不放?” 魏西也想知道。她原以为是自己出身青城派,兼之修为不拔尖,云万两家人想拿自己回去交差的缘故。可门派给自己加了层金灿灿的身份,顺手找了个坚硬无比的靠山,怎么自己还是被陷害? 虽然魏西说谎不眨眼、胆大包天还心狠手辣,但云晴失踪这事真不是她干的。前几日她忙着在试炼场里和妖兽斗智斗勇,分身乏术。从事实、动机还有时间上看,此事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偏偏箭矢发现在尸身处,本次试炼的弟子中,只有自己使用这种手射弩箭矢,难道不是陷害? 魏西不知道是谁下这么大力气对付自己,也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布置妥当,更想不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但她知道一件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晴的尸体目前只存在于郑铎和这个侍卫的嘴里,大殿里没一个人见过那三具尸骸。 就算真有尸骸,魏西“经验老道”,东夷这种潮湿湿润的环境,不出半天,尸身就会被小虫子糟蹋的不成样子。尸体辨认难度增大不提,就连证据也被破坏殆尽。 魏西想象力还算丰富,在她眼里,法诀都有反制的方法,同气诀也说明不了那人便是云晴。 而使用了同气诀,反而说明那几具尸体可能不太像人。 联想到云家主的种种异常,魏西眨了眨眼睛:是什么原因让云家宁可承认自己女儿死了,也不肯下死力气找女儿? 魏西的脑子转得飞快,那头箭矢的鉴定结果出去来。 “启禀家主,”云家队伍里有个皱巴的老头,颤颤巍巍举着其中一枚箭矢,“这枚箭矢的尾羽,出自北疆兰雀。” 老头喜欢掉书袋,偏偏牙都要掉光了,咿咿呀呀了好半天,才说明白兰雀只在北疆分布,并且娇弱异常,难以养活,想要取其羽毛十分不易。 魏西挑了下眉毛:好嘛,你咋不在箭杆上刻我的大名?难道是不认字吗? “兰雀和弩箭,”仗着秦枫此时没办法对他动手,林沁巍立刻充当起挑事的丑角,“怎么,魏道友莫非是擂台上杀红了眼,进了试炼场失手……” “你这孩子!若是有点良心保不齐能进我们青城派!”魔法掌门嬉皮笑脸,一时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不守规矩这一点是真的像!” 实力强悍的秦枫不能让林沁巍闭嘴,暗含威胁的魏西也不能让姓林的闭嘴,唯有魔法掌门的精神羞辱取得了最终胜利! “好了!”高明先出来拉偏架,“你也别逗小孩玩了?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魔法掌门大咧咧摊开了手,无所谓道:“魏西机灵归机灵,可不是大奸大恶的人。总不能因为没影的事,就罚我们青城派的弟子。” “掌门,你也太好说话了!”冼华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像个巴掌抽在众人的脸上,“我这么多年就一个徒弟,拿着这些破箭还有几根鸟毛就想拿下我的弟子,痴人说梦!” 云家主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现在有些进退维谷的意思,阴沉沉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沁巍的身上,随即复杂的眼神落在了面容平静的魏西身上。 没想到原先能任他拿捏的魏西,居然有冼华长老这一层关系。云家主也没想到美名在外的冼华居然如此护犊子,如今他拿魏西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有些下不来台,但此事也能说的过去。 偏偏刚才怀心派那个小子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几句有的没的,让此事的代价变得昂贵起来。 世家何尝没有几本难念的经?青城派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云家这么大的摊子,今日丢了脸,明日莒城内外就要传遍了,惹出一串麻烦。 更不用提云晴原本是要……想起这事云家主更加不快,正要开口争取争取能不能象征性罚一罚这个姓魏的弟子,没想到随侍武阳王的一个白衣修士站了出来。 “各位道友,鄙人不才,承蒙圣恩,担任御林军的教头。这次本该由我守在此处,负责代表团的安全。但军令如山,我随武阳王处理一桩紧急军情,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此事影响不好,若贵门派什么都不表示,回到莒城我也不好交差!还望高掌门和两位道友给我几分薄面,让这位小弟子帮帮忙,我也好向圣上交差!” 此人说话可以说十分直白,且他全然不忌讳当着众人的说出此事,一副笃定的表情。 这回黑脸的换成了高明先几人,万剑宗的掌门冷冷质问武阳王,“这就是莒国的态度?逼我们处罚无辜的弟子?” 武阳王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拱手道:“本王虽然痛心,也感念魏道友年纪轻轻智勇双全,只是李教头是父皇的近臣……” 高明先加入进退维谷套餐。 一方面,武阳王此次处理的军情同下一次开战有关,留给东夷门派的时间不多了,此时和莒国实权派交恶绝对没有好处;另一方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教头如此直白的要人,若是给了,就相当于把修仙界的脸送上去任人抽打。 “好能耐的一位教头,”冼华长老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你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说罢,冼华的眼神锐利起来,整个人消失在座位,接着一阵香风袭过,在李教头身旁出现了十几道手持各式武器虚影,作势要砍。 李教头横刀出鞘,刀身被爆发的灵力震得发颤,挥刀断影,最后一刀脱手,奔着冼华藏身之所。 刀身没入一个魁梧人偶的胸膛,冼华长老灰色的一片衣摆被钉在上面。 冼华右手松开,一面还在冒烟的铜镜摔了个粉身碎骨。 “法器不错,”李教头一抬手,隔空把佩刀抓了回来,“但是单打独斗你打不过我,同阶修士,各有所长。” 冼华面色凝重,吐出几个字,“重霄城?” 这话自然没人回答。旁观的魏西心中有些歉疚: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连累宗门前辈……希望自己这个冒牌弟子不用赔付斗法的损失。 “我劝高掌门不要再犹豫了,”李教头把刀入鞘,“我的修为不如你,同你打也没什么胜算。只是一旦交手,合作也就无疾而终了。还请高掌门早做决断!” 第240章 牺牲品(下) 魏西加入进退维谷套餐。 今天可谓大起大落,魏西虽然觉得云晴“死了”的事另有隐情,但命运没给她机会。 她被推到了抉择的路口:是为自己没做过的事受罚,当一个背锅侠;还是以沈抚为榜样,挺身而出,不让宗门为难,诸方皆大欢喜。 魏西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打算为了旁人的利益牺牲自己。 问题是,她感觉此事已经成了一折拙劣的戏:所有人都知道云晴的“死亡”与魏西无关,但现在需要一个人顶罪,给高坐庙堂的人一个解释,粉饰他们溃烂的脸面。 今日青城派保下魏西,也不妨碍这个李教头把事情落在她头上,写到上奏的折子上,甚至青城派也会被牵连。 权衡利弊后魏西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她知道今天这个锅自己背定了。 不是自己也会是其他人。 只不过那些箭矢、脱离队伍的时机……种种巧合让魏西成了最合适的背锅侠。 如今冼华长老略逊一筹,被盯上的魏西似乎只有一种命运。 在高明先做出决定前,魏西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优势。 “李教头,我是青城派的修士。就算犯了错也要交由宗门管辖。” “何况我虽然年纪小不知轻重,但绝对没有伤害过云晴三人。你们既然拿不出站得住的证据,我是绝对不会认下这杀害云晴的罪名!” “这些证据交由刑部,魏道友也算有最大的嫌疑,”万家队伍里有一个年轻人红了眼睛,嚷嚷道:“你有什么不认的?” 魏西目光灼灼,厉声喝道:“你是苦主还是官员?这里轮得到你插嘴?” “是非曲直诸位心中早有定论!这里面拿出来的证据那样不是牵强附会?我且问你,那条律法不让人用弩箭?那条律法不许人打探消息?那条律法又让你们空口白牙诬陷旁人?” “真要是想查个水落石出,何不将尸身带回,请仵作验尸?一只脚踩在仙界的门槛上,移花接木的本事也不稀奇!” “今日你们欺我宗门好性,滥用权柄,众目睽睽之下想要逼我认下这无妄之灾!天道在上,终有后报!” 魏西慷慨陈词,扯出天道的大旗实属无奈之举。话讲到这地步她是一点不留情,除了逻辑压制,通过反复强调自己无罪,争取最广大人民的同情。 毕竟魏西不想顶着杀人犯的名头过一辈子。 直到此时,魏西才明白青城派是个安乐窝,有人可以在其中安稳一生。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谁的拳头硬,谁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青城派顾得住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 但凡魏西是个奉道的修士,她早就把这帮人都吊起来抽开花,看谁还敢大放厥词! 但现实是残酷的,魏西终究要为自己成长付出代价。 “巧舌如簧,”李教头似乎很不喜欢魏西这种机敏的晚辈,“也该教育教育!” “多谢李教头夸奖,”魏西记住这样令人生恶的脸庞,“怎么能比得上您,一句话就能给人定罪!” 魏西出身贫寒的猎人:在命运裁决箭矢前,她坚信自己能够击中咆哮的猛虎;同时她也会谨慎的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不得不说魏西的一番话语确实赚取了大量同情,并且也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知道我是无辜的,但是弱小的我只能屈服于绝对的实力下。 现在被架在火上烤的是高明先:让魏西顶罪,万剑宗在宗门的公信力降到极点;保住魏西,李教头虽然不足为惧,但和莒国关系必定恶化。 “青城派魏西,”想到即将到来的战争,高明先做出了抉择,“破坏宗门财物(试炼场),救助道友不力,念其阻止妖兽,将功折罪。根据宗门约定,罚其于阴阳坡面壁两年!” 在同门的抗议声中,魏西腰板挺得笔直,面无表情道:“弟子领罚!朱掌门,损坏了贵派的试炼场,实在抱歉。” 魏西没把镇海宗的失职捅出来,朱掌门对她千恩万谢,此时此刻哪里好追究她,连忙道:“若无几位道友的协助,恐怕这处试炼场还会吞噬更多人的性命。” 高明先的态度终究还是骑墙,没有给魏西定下杀人的罪,只是含糊说她救助不力,给了个轻罚。至于李教头他们如何上奏,那是他们的事情。 处理结果一出来,回潮殿中各宗门的弟子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心里对万剑宗愤懑不已;而万家和云家的人因为有了交差的理由各个喜笑颜开。 …… 回到青城派的院落,魔法掌门阴沉着脸,让弟子们立刻收拾行李。他打量了一番魏西,“你收拾收拾出去游山玩水!不必去阴阳坡吃沙子!” “师父!”谢莹莹有些无语,“你怎么能教她越狱?” 魔法掌门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她连事都没犯,怎么就要去坐牢!” 最后是姜长老安慰了魏西几句,顺手带走了魔法掌门。 冼华长老兴致不高,扔给魏西一本线装书便离开了。 青城派的弟子一个个义愤填膺,在魏西房里说了许久才散去。 “两年面壁……”秦枫表情凝重,“这帮人真是可恶!” “不然你听掌门的,出去避一避风头?”连钩漌愁的要命,“总不能真去什么阴阳坡待两年!” 在修士结丹的那条阴阳交界处,流窜着大量阴阳气。这种环境对普通人的身体十分不好,因而附近被轮值的修士看守。 阴阳涧和阴阳坡就是建在叠齑山阴阳交界处的两处牢房,专门关押犯了事的修士。 相较于沈抚的牢房,即将关押魏西的阴阳坡环境好一些。最起码并未开设在交界上,否则魏西气府里的灵力根本不够用。 魏西捧着茶托给灵音喝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万剑宗的人不可靠,莒国那帮人棘手……总归是我倒霉!” 确认灵音喝饱了,魏西撤回手,“我这两年不在,你们两个要仔细些,遇见什么事不要冲动。也不必同这些人起冲突,今日的仇怨,我自己会报!” 魏西所言非虚,趁着两日的空档里,她做了不少安排。 等到分别的那天,魏西挨个拥抱了秦枫和连钩漌,这才跟着万剑宗负责押送的弟子上了剑。 随着高度的上升,魏西只能看见那片的遥远的海,她一只手攥紧自己的包袱,眼中翻腾着粘稠的恨意。 第241章 夏初 天佑十四年夏,锡州官道九号驿站。 “呦噫呦嘿!起!”随着百夫长的一声吆喝,一百三十只独眼驽马兽撑起笨重的身躯,开始了一天的长途跋涉。 矿队是锡州最常见的兵种,由新兵、战场伤残的老兵以及筑基的修士构成,负责押送锡州各大矿场开采出的原石、冶炼好的金属、制式武器。 没错,莒国作为战争机器,对军队所需的武器有统一的规格要求。战争狂魔背后是一套运作流畅的物资保障体制以及相对稳定的社会经济。 若是治下的百姓活不下去,各郡(府、州)早就起义不断,夺了梁家的鸟位。 这一队矿队昨夜在九号驿站投宿,补充了水和口粮,趁着这会儿太阳轻,赶紧上路。 驿站的听差刚把弯下的腰直起来,就看见一个灰袍的女修立在不远处,定定的看着远走的矿队。 “有什么好看的,”听差嘟囔道:“扬起来的都是尘土,不知要费多少水才能洗干净。” 锡州缺水,今年也没好到哪儿去,开春化的雪水早就被贫瘠的田地收了去,就算是朝廷经营的驿站也要省着用水。 这听差脸一抹,谄媚的凑了过去,“这位仙师!可是要歇歇脚?” “矿队用的独眼驽马兽,好像之前没怎么见过?” 听差看见了来人眼珠上的点,心知这是锡州的人,自己可忽悠不了,老实回道:“这两年和东夷打了一仗,锡州这头矿工锄头都快抡冒烟了。正好云家驯服了一批独眼驽马兽,这牲口耐力好、力气大性格又温顺,朝廷就给锡州的矿队换上了。” 魏西目光沉沉,听见“云家”二字火气从心底往外冒。但她如今比以前更沉得住气,丢给听差一两官银,“备桌菜,找两碟果子,剩下的赏你!” 听差喜笑颜开,捧着银子请魏西进驿站坐下,转头去厨房置办菜。 “你今儿怎么这么开心?” “来了位仙师,出手还算阔绰,”听差美滋滋的和厨子炫耀,“这仙师也不知是哪个宗门的?没看见身上带剑,肩膀上站着只乌漆麻黑的鸟,翅膀上还有两只眼睛!晚上别了个巴掌大的布娃娃……看着有些邪性……” “嘘!”厨子剁开鱼头,“你说话小心点,仙师是你能议论的?” …… 一个月前魏西刑满释放,她是顶锅的,代某门派受过,万剑宗和负责看大牢的修士打过招呼,因而魏西的通信并不受阻碍。 两年时间,秦枫和连钩漌的信就没断过。 这俩人早早就吵着要过来接魏西,不想新年过后宗门的任务指派到了每个弟子头上。 突破到筑基下的秦枫是青城派年轻修士里的翘楚,连钩漌也摸到了筑基的边,两人被派到并州做任务。 魏西这两年被关着,除了咕嘟咕嘟冒坏水,就剩下看书和修炼两件事,因而她对北疆的地图比较熟悉,并州和锡州并不远,中间隔着抚州,返乡一趟再去找秦枫她们正好。 当然了宗门不提倡弟子和无缘修仙的家人多联系,魏西写给青城派的信里只报备自己去并州找同门。 驿站里的人手脚麻利,很快就给魏西上了四菜一汤,都是锡州的地方菜,就是两碟果子干巴巴。 听差见魏西脸色不好,识趣的走开了。 “尝尝,”魏西把果碟推给灵音,“这时节只有这种果子吃,你不吃到家只能吃虫子!” 灵音如今也变了模样,总体上是比以前丑的,个头还是不大点,最显眼的就是翅膀上的一对复眼。 这鸟斜着眼睛看了半天,不情不愿的跳到边上,吃起了锡州特产。 灵音这傻鸟魏西想起来两眼发黑。 刚到叠齑山时,乱窜的阴阳气让魏西犯恶心,身上没有不疼的地方,这时候灵音闹脾气,不肯吃带过来的果子,扑棱着翅膀往外飞。 魏西在牢房里关着,哪里能去抓它,阴阳气纠缠着灵气,她连追踪诀都没办法用,索性不管这傻鸟。 不到半天,这蠢货飞了回来,半个身子血淋淋的,不知道被什么妖兽咬了。 魏西半夜大闹牢房,就为了找人给它治伤。 万剑宗的弟子没说什么,找了个丹修。这丹修看了一眼就说没救了。 魏西不信邪,把杨秋霞给的那盒药全给灵音灌进去,吊住了一口气。 灵音就这么躺了十多天,魏西眼睛熬的通红。 她甚至都想好灵音这条命算在李教头身上了,结果灵音开始疯狂啄自己。 灵音出世时吞食了自己的兄弟,如今两只鸟在身体里争夺生存的可能。 魏西目瞪口呆,她以为自己缺觉产生了幻觉。 最后是灵音赢了,它的身体也产生了诡异的变化:它能吞食阴阳两气了,而这些阴阳两气重新构建了它的身体。 而被它杀了两次的兄弟彻底变成了翅膀上的一对眼睛,魏西和这对眼睛共享了视野。 而正是这次意外让魏西探索起另一种可能。 魏西开始尝试利用阴阳两气修炼。 世间万物体内都有阴阳两气,问题是万物本有的阴阳气自身是平衡的,一旦接触上其他的阴阳两气,就会破坏这种平衡,轻则病痛,重则暴毙。 幸好魏西一向富有创造力,她并未被修仙界的论断吓到。 转变思想,问魏西进行了几次谨慎的尝试。 疏松的根骨和漏风的气府从劣势变成了短暂的优势:魏西吸收进体内的阴阳气,根本存不住多少,剩下那点折腾一会儿也散没了。 而这种接近于本源的力量也在影响着魏西:魏西漏风的气府渐渐弥合,根骨虽然没有重塑,但其中的堵点逐一被冲开。 当然,这种方法也有弊端:魏西的体内的阴阳气处于轻微的失衡状态,时时刻刻要忍受剧烈的痛苦;同时这种水滴石穿的方式太过缓慢。 但魏西十分渴望变强,她不想任人宰割。奉道修士轻飘飘的一句话,自己就要为没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复仇的火焰和怨毒的记恨成为了最强大的动力。 坐牢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魏西不舍昼夜,忍住身体上的剧痛,利用阴阳气彻底把根骨打通,气府也比以前坚韧了不少,顺利突破到筑基上。 这时候阴阳气对她的益处反而变小,因为她能留存的阴阳气变多了,再引入阴阳气身体会承受不住。魏西爱惜生命,只能琢磨别的法子修炼。 可惜阴阳坡荒凉无比,根本没有白露阁这样的资源。 但很快,魏西就想到了别的方法——活体藏书阁。 阴阳坡这里关着的都是修仙界的罪犯,罪名五花八门,魏西这个背锅侠在这里纯洁的像只小绵羊。 这里的人说话不一定好听,但各个都是人才,魏西就是借助一位狱友的帮助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吃完最后一块油饼,魏西使了个清洁诀,带着灵音离开了驿站,腰间巴掌大的娃娃随风晃动。 第242章 东西 锡州位于北疆的中部偏南,冬天比青州短上两个月。 如今是夏初,干燥的风吹散了魏西骨头里那股阴寒。 在阴阳交界的叠齑山关久了,魏西感觉骨头缝都是冷的。 未进入莒国境内时,魏西尚能看见溃散的流兵,这些人很显然是东夷的败军。 已经丧失斗志的士兵变成了兵匪,对流民举起屠刀,争夺稀缺的生存资源。 在东夷境内魏西救下好几撮被追的流民。那些兵匪见到修士,拿不准对方的实力,转而追逐别的队伍。 魏西并没有刻意去救流民。她不是个胸怀天下的人,碰见了便救,没碰见也不会放下手头的事充当拯救者。 都说读书启智,魏西这两年看了些书,隐约知道这些事不是几个修士能解决的。 就同她小时候经历的一样:日子过得去时,老百姓兢兢业业,或是朝地要粮,或是进山挖矿;一旦遇见天灾,土地绝收,这些良民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鬻儿卖女、打家劫舍、同类相食...... 魏西去阴阳坡前,李教头那个死人——反正他的狗命魏西要定了——威胁万剑宗时便说过,莒国要对东夷用兵。没想到魏西蹲完两年牢,这场战争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从布桩的老板手上接过两匹靛青色的棉布,魏西有些担忧:莒国每次打仗,都会征兵,如果魏东挺过了旱灾,却被征召,爹娘的日子恐怕会难过。 爹娘的岁数渐渐上来,种地为生的地方,没有男丁就等着被欺负吧。 魏西归乡心切,脚下生风,灵音的毛都被吹倒了。 从九号驿站出发,赶了一天的路,魏西终于到了锡州矿渣县(镇)。 矿渣县是锡州九县之一,这里主产两种矿物:离火铜和矿渣。 前者是延展性极好的金属,但通过修士催动灵力的冶炼就会变得不易变形,应用范围非常广。后者是一种颗粒状的矿石,冶炼方面没什么价值,但是它能很好的延缓灵气外泄,许多丹修、炼器师很喜欢这种矿石。 甜水村是矿渣县下辖的村落,坐落于绵延的山脉中。魏西打算在镇上不大的客栈投宿,休息一夜再回村。 跟客栈确定好房间,魏西打算去镇上采买一些矿渣——她计划给冼华长老送份礼。虽然当初假师徒的关系是权宜之计,但魏西觉得自己努努力,变成冼华长老的真弟子也未可知。 离火铜是受管制的军备物资,矿渣可不是。魏西沿着主街找到了县衙附近的商铺,几支矿队的矿渣店就开在这里。 作为王朝最大的金属产地,莒国这些年对锡州的布局颇深。宏观上通过重矿抑制农商的方式将锡州变成了依附于莒国输粮输血的大矿场;微观上通过各类举措管制锡州大大小小的矿场。 例如:矿场由莒国户部兵部工部共管;锡州州郡每年抽取两成利润,同时负责矿工的安排;而矿场的安保力量则归军队管理......总的来说就是分权。 眼前的矿渣店也是分权思想指导下的产物:每座矿场依照大小、产量每五年发放开采资格,获得资格的开采队伍进入矿场开采,按照矿场的要求上无偿上交一定数量的矿石;剩余部分的矿石,若是管制金属则由朝廷统一收购,非管制则交由开采队伍自行处理。 这几家矿渣店,有一家背后是锡州州府,还有一家背后是朝廷,剩下的几家也各有其主。 毕竟是拿来送礼,魏西不希望自己拿到的矿渣是残次品。 好在自己是修士,装模作样,比对几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位仙师,”店伙计十分热情,矿渣镇少有仙师过来,他视魏西如同大个的金元宝,“我们店里的麦玉屑是锡州最好的!” 麦玉屑,矿渣的另一个名字。换个名字魏西仿佛听见自己荷包被掏空的声音。 “把好的拿过来,”既然准备送礼,魏西就做好了大撒灵石的准备,“小心砸了自家的招牌!” 伙计一听就知道这位仙师是个不差钱的主,脸褶得像个包子,乐颠颠拿出了两盒样品。 “这位仙师,”伙计推出左边的盒子,“这是六顺麦玉屑,每一粒都是岩石芯子里掏出来的,颗粒大小均匀,拿来保存丹药、珍贵的材料,保证一丝一毫的灵气都不会泄露!” 魏西没有评价,一是她对这种矿石了解不深入,二是卖家嘴里的话不能全信。 这伙计还是新手,被放在矿渣县看店,还以为魏西这副表情是眼光高,赶紧推销另一款,“这种叫燃明麦玉屑,阻碍灵气流动的效果一流。只是今年刚刚开采,产量不多。但这种麦玉屑能够富集火属性灵气,北疆冬天铺这个暖融融的!” 魏西对第二种矿渣很感兴趣,但她冬天睡炕足够了。魏西关心的是这种淡粉色的麦玉屑简直就是给冼华准备的! 冼华长老是有名的炼器师,属性也是炼器师的标配——火属性。这种能富集火属性灵气的麦玉屑,十分贴合炼器师的需求。 做几个匣子,用这种麦玉屑填充,就可以随身携带一些珍贵的火种。 心中有了大致的方向,魏西面上没有表露,只说想用两份样本验货。伙计尴尬的表示自己只是普通人,还要劳烦仙师动手。 魏西毫不客气的从灵音身上拔了两根毛,惹的它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两根毛则被塞进了装着样品盒子中。 放出灵力感知,魏西确定这两种麦玉屑确实不错,羽毛上不算浅淡的灵气丝毫没有外泄。 魏西又伸手捏了一指头燃明麦玉屑,上面确实缠绕着淡淡的火属性灵气。 “仙师可是满意?”伙计脑海里已经开始核算这两种矿渣的库存,“我们家的矿渣质量没得说!何不多买一些备用?” “这东西我做不得主,”魏西抽回羽毛喂给警惕的灵音,“师父他们要看过才能决定,你先报个价,我好回禀师门。” 魏xz了砍价的心思,这伙计点头哈腰,报出了价格。 六顺麦玉屑五块中品灵石一两,而更合适送礼的燃明麦玉屑八块中品灵石一两。魏西多问了几句,店里没有什么量大从优的优惠,严格执行东家给的价格表。 敷衍了几句,魏西又去其它几家店里转了转,麦玉屑的品类和价格差不多。 最后一家店魏西进去时赶上矿上送货,几个身上沾满尘土和渣滓的矿工正在搬运堆满矿渣的筐。魏西停下来,看了看还没被加工的矿渣。 出了店门,魏西快速算了一下价格,发现第一家店的价格也算合适,燃明麦玉屑也符合自己的需求,就是不知道店里有多少库存…… “二丫?”一个试探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这语气有些耳熟,魏西回身去看,发现是刚才那家店里送货的矿工之一。 见到魏西的正脸,那人有些激动,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一块布,迅速把脸擦干净。 看着那张轮廓坚毅又带着点狡黠的脸,魏西终于认出了来人,欣喜道:“哥!” 第243章 归乡 听见这声“哥”,魏东才确信眼前这个变了模样的修士是自己的妹妹。 “你都长这么大了!人也漂亮了!刚才在店里我都没敢认,”魏东的情绪也很激动,毕竟兄妹两人四年没见,“你怎么能说话了?是仙门给你治的吗?” 魏西自己都没闹明白,只能把指了指一脸好奇的灵音,“这是我养的灵兽,也是我的嘴替。” “这儿不是聊天的地方,”魏西招呼兄长往外走,“你怎么在县里?” “矿上安排我来送货,看你的模样有些眼熟,但又不确定,跟工头告了两天假,这才追出来。” “我也没认出你,以前你跟个瘦猴子似的,”魏西想起十二三岁的魏东,若非脸的轮廓差不多,她也不敢认,“满村乱跑,娘都抓不住你!” “你还说,你以前跟个大头娃娃似的,人也没什么精气神。如今看着比矿队领队的女儿都气派,”魏东笑得露出白牙,只是眼睛总往魏西手上看,“看见你爹娘一定开心极了!” 魏西找了个小饭馆,里面都是些从矿上回来的矿工,十分热闹。 魏东招呼老板娘炒几个菜,担心自己妹妹吃不好,特意要了四两白米饭,自己则要了五张面饼。 炒菜的功夫,魏东问起了魏西这几年在外面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修仙好玩吗…… 魏西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比较健谈的,挑有趣的经历跟兄长说了说,几次重伤和蹲大牢的事压根没提。 “当初你走的太急,我都没来得及送你,”魏东有些歉疚,“好不容易醒过来,发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那时候还没觉得咋的。” “结果我从铺盖底下翻出来你留下的面饼。娘一看见眼泪就止不住,我也跟着哭……” “你当时肿得能有两个自己大,我偷摸戳了两下,你都没反应。”魏西想起这事还是有些后怕的:若是真戳破了,估计自己就成独女了。 毕竟家里当时的条件,根本没办法治疗可能出现的感染。 边吃饭,魏东边说起了这几年家里的变化。 “你走了之后爹娘总是背着人抹眼泪。那年冬天爹的腿好了,到县里帮富户盖房子,打听那些仙师的事。县里谁懂这个,说些有的没的,爹听完了嘴上起泡……” “我岁数到了,就在县里的饭馆当伙计。那天有修士找,问我是不是有个妹妹,确认信息后把包裹给我。” “我连夜赶回家,爹娘不识字,我只认识个大概,又不敢拿出去招祸,只能把不认识的字记下来,分着去问县里的人,这才看懂你那封信,爹娘才跟放下心来。” “结果娘改衣服,就发现了……”魏家人都谨慎,魏东吞掉了“银子”这两个字,“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 魏西点了点头:她放碎银子就是为了这个,不然整整齐齐的官银,爹娘保不齐会埋进地里,对改善生活一点用没有。 “你之前在饭馆做事,怎么又跑到矿队了?我记得矿队是肥差……” 魏东嘿嘿一笑,“还不是皇上他老人家打仗,征了不少兵。我没娶媳妇又没有兄弟,不符合征兵要求。矿上的人被抽调了不少,我就补充进去。” 为了可持续性剥削,莒城征兵制度还是留有余地的。男丁十八岁之前必须结婚,独子在妻子怀孕后才可以应征入伍。 莒国耕地一半自由流转,一半收划分给县分配(国有)。国有的土地按照人口数量进行划分,平头百姓家男丁越多可耕种的田地便多,能上战场挣军功的也就越多。 算官制度起初就服务于这种土地制度,可以说莒国是一个为了打仗无所不用其极的国家。 甜水村土地贫瘠,魏老三又是能补贴家用的猎户,这才只养了两个孩子。 “对了,你在矿渣店干什么?是宗门交代你的差事吗?” “我要采购一些麦玉屑。” “矿渣?”作为矿上的矿工,魏东还是比较了解县里的矿产,“你要那种?” 听见这话,魏西形容了一下燃明麦玉屑。 果然,魏东笑道:“你要多少?我这儿或许有门路。这种红矿渣我们矿上有很多,之前管事请人来看过,说什么‘灵气散溢’。” “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几次送货,我能感受到那种矿渣越来越凉。你要是想要,跟我去矿上看看,或许会有意外发现!” 魏西很是心动,“带我去你不会有麻烦吧?我这儿越低调越好……” “换身衣服,我带你去见管事,”跟魏西一母同胞,魏东也有胆大包天的苗头,“他们手上好多,就地卖给你省去他们的本钱……” 惦记着这事,两人这顿饭吃的不慢,饭钱是魏东掏的,另外要了只烧鸡,明天来拿。 兄妹二人拐去矿场,魏东人机灵,在矿上混的开,顺利带着魏西找到了管事。 那管事平日也倒卖些矿石,只是没想到手下的矿工把人带到矿上来,一时有些不大高兴。 魏西搓了个火苗,管事的脸一下就展开了,热情的给仙师介绍起了矿渣。 果然,这种燃明麦玉屑刚开采出来蕴含不少的火属性灵气,已经筑基的魏西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散溢的灵气。 这是材料环境骤变导致的,魏西施展灵力,帮助矿渣里的灵气稳定下来,撤去灵力后,矿渣里的灵气比店里的浓郁不少,阻隔的效果也就更好。 空手套白狼的生意,管事求的就是快速脱手,价格比店里便宜两块中品灵石。 魏西也没客气买了四百八十斤矿渣,过了一边灵力装箱扔进了乾坤袋。额外给了管事五两银子,权当给魏东打点关系。 管事喜笑颜开,特意给魏东多放了两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离开了矿场,魏东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让妹妹破费了。 “我常年不在家,以后也不大可能回来,爹娘还需要你照顾,”魏西倒是无所谓,她虽然也穷的叮当山响,到底也是个修士,“你若是有机会在矿场上学手艺,兴许不用上战场。” “你今天这锭银子下去,估计下个月上报的铁匠学徒名单里会有我,以后打仗反而不会抽调能制作武器工匠。”魏东对军功爵没什么指望,不如学一门手艺好好赡养父母。 回到县里,魏东拒绝多开一间客房,坚持要住大通铺,魏西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 第二天,两人钻进了绵延的大山,沿着荒芜的山路到了甜水村。 眼前的景色和斑驳的记忆重合,魏西心中越发热切。 进了甜水村,远远就能看见魏家的瓦房。魏老三在后勤队伍服满役后返乡,和魏李氏出去单过,两口子勤快,咬牙攒下了两间瓦房。 魏东推开门就嚷道:“娘!娘!你看谁回来了?” 没等魏西看见自己娘,就听见她娘的抱怨,“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魏李氏一只手拢着堆满衣服的盆,一只手掀开洗的发白的布帘子,就看见儿子身边站了个姑娘,再一瞧,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是我闺女?二丫!” 认出自己骨肉的魏李氏欣喜若狂,把盆扔在地上,奔到魏西面前,伸手伸到一半,赶紧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拉着魏西看了又看。 “大郎!快去地里把你爹叫回来,”魏李氏回过神,吩咐儿子去叫人,“再去六婶家买两碗黄豆,二丫喜欢喝豆浆。” “这时节爹怎么不在山上?”往年魏父总是在山里转悠,打猎补贴家里,魏西疑心父亲腿没好利索,才有了这一问。 没想到把魏李氏吓到了:魏西从生下来连哭都没哭过,自己刚才盯着她的手和表情,冷不丁被魏西这么一句话给整不会了。 魏西颇有些无奈,摸了摸腰间的娃娃,感慨万千。 第244章 回望 魏西充当了好一会儿吉祥物——她爹回来也是差不多的流程,还做主杀了院里那只呆头呆脑的鸭子。 “唉,”坐在院里,魏老三长舒了一口气,“虽说你去修仙,可到底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说到底还是灾荒养不起孩子,有条出路连打听都没打听,急吼吼的让你跟他们走了。没想到如今你不仅能说话,人也长成了,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锡州基本上没有风调雨顺的时候,而灾年里赈灾先管矿上。之前有流民去矿上抢粮食,被矿队(前文负责押运的军管队伍)串起来,挂在墙外边以儆效尤。 在矿上劳作的矿工大多是锡州本地人,如此一来自然群情激愤,抄起家伙矿队拼命。结果带头的被剁成两半扔到外头,名字也被记了下来,三代之内矿上不予录用。 魏老三也偷偷去矿场外围转过,看见那些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彻底歇了偷粮的心思。 魏西手摸着充当桌子的大石头,难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话。 灵音一开始还有些好奇,可荒芜的的景色一会儿就腻了,踩着魏西脑瓜顶乱叫。 好在魏东穿着褂子过来了,头发稍还往下滴水,估计是在河里捞鱼顺手洗了澡,整个人不再黑黢黢的。 其实魏东长得和魏西有六分像,整体轮廓更硬一些。只是他人开朗些,因而乍一看跟阴郁挂的魏西并不相像。 魏东一边擦头发,一边提议道:“爹,明天要不要去祖坟祭拜一下?魏西回来一趟不容易,去坟前磕个头。” “嗯,”魏老三拾掇好死不瞑目的鸭子,“待会儿看眼黄历,要是二丫不赶时间,挑个好日子。” 魏西以前常在坟地游荡,对那一片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时节没谁祭祖,通往坟地的路遍布荒草,十分难走。 不过魏西也想去坟地看看,想了想回道:“宗门在并州还有任务,我这次拐回来看看,后天也就走了。明天去祖坟磕个头,虽然匆忙,也是份心意。” 祭祖的事敲定下来,谈话的氛围终于自在些许。 没一会儿魏李氏招呼他们几个吃饭。一共六道菜:鸡鸭鱼三道荤菜,炒豆芽、拌野菜还有一碟煮花生,对魏家来说堪比过年。 魏李氏上桌就把两个鸡腿扯了下来,魏西碗里放一个,魏东碗里放一个,嘴也没闲着:“好端端回来,还花银子买这个,家里又不是没有!年轻手要紧一点,省着遇见什么事,没过河钱。” “娘,你那几只鸡都留着下蛋,那里舍得吃?要不是魏西回来,我连根鸡毛都碰不着……” “稀得理你!”魏李氏今天没心思和儿子拌嘴,一个劲的给魏西夹菜,“二丫,你在外头不要苛待自己,之前捎过来那么多银子,走的时候你拿上。” 想起自己乾坤袋里几块没折现的宝石,魏西吐出鸭头,“银子给你们就是用的,我心里有数。” 四年了,魏家终于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过饭,魏李氏手脚麻利收拾起碗筷。 魏西不欲招人眼,蹲在灶间洗碗,她娘阻止不成,扎着围裙给兔子剁草,还能和闺女说话。魏李氏这辈子都没出过矿渣县,听什么都新鲜。 闺女在外头长了见识,魏李氏一颗慈母心终于有了些许安慰,转头又嘱咐起魏西:“你在外头别太要强,不要和别人起冲突,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宗门里交待的事要做好,姑娘家没几个人有你这样的福气,你要爱惜……” 魏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滞留在闷热的灶间,而意识挣脱出身体,俯视着自己。 娘说的话魏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四年前她离开了家,换了个身份,除了逃命,她敷衍的活着;两年前她被迫顶锅,成为了一件事的解释,在阴阳坡关了两年。 如今她试图接触过去的残骸,发现自己依旧熟悉这种生活,但一颗心不会为跳动。 躯体之外审视自己的魏西终于明白了:她想要活着,活的自由自在,活的肆无忌惮。 父母的经验无法庇佑她,过往的生活无法挽留她,魏西斩断了最后一丝妄念,赤手空拳,在十四岁这年拥抱了未来。 秉持着孝顺的理念,回过神的魏西只温顺的点头,挑了些有趣的事讲了讲,至于那些惊心动魄、波诡云谲的事,她一一隐去。 紧接着一个下午,魏西展示了修士的功底,催动火焰帮着维修工具、搬运诀帮着整理仓房、利用法诀加固了栅栏…… 夜里魏西住进了靠南的那间房,房里面一分为二,里屋是炕,外屋则可以堆东西、放床,很是方便。 魏李氏忙里忙外一天,睡觉之前来瞧瞧闺女,就看见闺女手指夹着根红线,线的另外一段连着个布娃娃,那娃娃也怪,悬浮在空中。 魏西这是在修炼,如果是修士在此,就会看见布娃娃里面充满了混沌、扭曲的阴阳气,这些阴阳气顺着红线钻进魏西的身体,磨练着她的修为。 可惜方圆百里只有魏西这么一个修士,魏李氏只当是女儿施展什么法术,略带好奇的看着。 魏西自然知道有人进来,她慢慢收起了布娃娃。 这也是她最后的库存,用完暂时就没有了。 用阴阳气修行,魏西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浑身都是汗水,调整了一下状态,她同母亲聊了半个时辰,这才了事。 …… 魏东半夜被尿憋醒,披着衣服去外头的茅坑起夜。 就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看见了魏西在大石头旁边坐着,手指翻飞,被筛查的泥土缓慢的灌进一个玉瓶中。 “怎么睡不着?”魏东拉紧衣服,一屁股坐在了对面。 “我还好,”魏西这话纯粹在装逼,她是疼得睡不着,同时也是蓄谋已久的“偷土”,“你怎么忧心忡忡的?” “这次回来,恐怕我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自信点,”魏西拍了拍她哥的肩膀,“你说不定能活一百岁,到时候真成老头再想我也不迟。” 修士,特别是选拔出来的修士和无仙缘的家人最好少些联系。 这条规则魏西起先还不懂,心里嘀咕只许世家放火。倒是在阴阳坡时,见多识广的狱友们提起过这些,还真有修士影响了无仙缘的家人的命运,最后一家惨死。 “仙凡殊途,你这次回来至少爹娘能放心,”魏东笑了笑,“我在家里照顾爹娘,你照顾好自己。” 魏西点了点头,把装土的玉瓶收好。 转天一家四口早早出发祭祖,魏西在坟前磕了个头,放弃了在坟地拿土的想法。 又在家待了一夜,魏西便踏上了前往并州的路。 临行前,魏西把自己买的布匹和粮食堆到了仓房,又留下了五十两有整有碎的银子。 下山的路上,兄妹两个没有多说什么,魏西给了他一根灵音的尾羽——上面藏了法诀,可以指引持有者找到灵音。 踏上官路,魏西扭头看了一眼立在县城门的魏东,又看向了他背后的山脉。 这是魏西最后一次回家。 第245章 观命 根据最后一次通信,秦枫和连钩漌此时在并州的州府。 从锡州北上,途径抚州,便到了并州边境。 魏西拿着仙门的牌子调动驿站的马匹——她一点都不心疼,权当收些利钱。如今形式乱,驿站的人以为她是下山帮忙的仙师,给的是最好的待遇。 快马加鞭跑了三天,魏西到了抚州境内。 最后一个布娃娃也碎了,魏西睁开眼,指尖冒火把碎布烧的一干二净,灵音看见火苗,“嘎”了一声。 “普通的材料果然不行,”魏西扔给灵音一颗雪樱桃——这是抚州特产,驿站有一些专供权贵,“装一些阴阳气就承受不住……” 布娃娃,准确说是个储备阴阳气的傀儡,这手艺是魏西在阴阳坡时学会的。 魏西不是一拍脑袋决定抱冼华大腿的,她综合考量了各方面因素:首先,冼华当着大半个修仙界承认自己是他弟子;其次,她能感觉到这位奉道的修士对没能保下自己有些许歉疚;最后,冼华扔给自己那本线装书给了她信心。 那本线装书看起来平平无奇,里面是炼器师入门的基础知识。 严格意义上,这种入门知识只有选定职业路线后才会由师父传授给弟子。魏西穷极无聊,把整本书本翻完了,吸收了七七八八,脑子里塞满了控火术、冶炼常识…… 接着那本书发生了神奇的变化:上面的知识褪去,覆盖上了一层新的笔记。 魏西抓着书的一角,有些不知所措。想到这书是自己门派长老给的,她才放心翻阅起里面的内容。 取代基础知识的内容是更进一步的炼器知识:辨别材料。书里对各种材料的性质、产地、用途、搭配方案有着详尽的论述,还绘制有精美的插图,方便人学习。 因为内容实在太多,魏西在这个模块花了半年时间。更让她崩溃的是,学完这部分内容,还有一次考试:整本书变成了由填空题和选择题构成的卷子。要是不作答,卷子就会便成纸筒,疯狂敲击她的脑袋。 最终,魏西以七十分的成绩通过了考试,解锁了一页树状的目录。入门和材料辨别是大树的根部,已经被点亮,但色泽暗淡;树干上的分叉则标注着炼器师的不同分支。 这种带着一点恶趣味的法器,一定出自鲜花长老之手。 而这件包罗炼器师大量经验的法器让魏西的心思活络起来:冼华长老把这本“自学指南”交给自己,是不是暗示在炼器师这条路上可以得他庇护? 当时门派里给了魏西不少东西——大家都知道她受了委屈,万剑宗和镇海宗也派人送两箱材料弥补魏西。 在这种背景下,魏西把冼华扔给她的书当成了他给自己解闷的玩意。 考完试头晕眼花的魏西捧着这件千金不换的法器,开始琢磨自己的未来的发展路径。 在武器、防具、法器、材料开发是个大方向里,魏西发现了一个小分支——傀儡。 魏西身体里的红线似乎察觉到了宿主不怀好意的思绪,赶紧往气府的方向缩了缩。 可惜魏西强的可怕——不论以前还是现在。她连装都不装了,敞开了往身体里吸收阴阳气,就看是自己先死还是红线先认怂。 成败在此一举,红线欺软怕硬。魏西这一招把它逼疯了,赶紧钻了出来,死命给活祖宗磕头。担心纤薄的一根线不够用,它扯出老长的自己,团成条给魏西认错。 忍受钻心之痛的魏西拎起讨饶的红线,冷笑一声,倒了口气,“你在我这儿待了这么久,还没住够?” 红线只是个法器,它的一切只靠本能:宿主要挂了就尽力救一下,碰见吃的则一马当先。 想当年红线也是天地一根经纬,历尽世事沧桑。不料一朝秩序崩塌,各处阴阳交界开裂,它也从天地中剥离出来,化身成一根红线堕入尘世。后来被一位破名的散修封印,再次苏醒居然成了维系秘境的源泉。 几千年的光阴,红线都要被榨干了。遇见魏西三人,红线稍微吸了点血恢复状态。没想到魏西规则对冲,破坏了封印,自己得以寄生在她体内脱身。 现在已经不是秩序崩溃时阴阳气流窜的时候,以阴阳气为食的红线饥肠辘辘,除了躲在魏西体内,别无他法。 当然了这根红线是天地经纬,本能自然看不上魏西这种资质废柴,天天躺在魏西身体里睡大觉,拒不奉诏。 好不容易在傻大个(吞晴兽)那里抢了些阴阳气,结果红线吸收的太狠,破坏了阵法和试炼场,自己也被重伤,彻底脱不了身。 前一段时间宿主利用阴阳气修炼,这红线胆大包天,偷偷截留了一部分,在阴阳坡吃得粗了一圈。 可惜遇见了魏西这个疯子,不要命也要逼自己出来。 魏西可不知道红线跌宕起伏的经历,冷声道:“看你这样子,也没办法从我身上下来。” “既然如此,你也别装腔作势了!摆正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给我当……”魏西有些拿不住这玩意叫什么,“当……当法器!我的实力越强,你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给你取个名字,叫【牵丝】。” 【牵丝】屈辱的接受了这个名字。 魏西见红线从自己手掌里钻出来,以为这东西长在了皮肉里,还在感慨自己拿捏住了以后玩傀儡的绳子。 直到魏西和隔壁偷尸体解剖的老医修友好交流时学一招:观命。 这招是老医修自创的法诀,筑基的修士可以使用,最大的用处便是看到自己身体内部的结构。 魏西权衡利弊,给自己用了一次。对自己修行的阶段性成果有了阶段性认识,更重要的是她看见了被自己根骨包裹的【牵丝】。 【牵丝】一头可以自由延展,而另一头则被气府和根骨包裹。 换句话说这根天地经纬和魏西长在了一起。 如果这是这样还没什么,最麻烦的是:魏西那依旧稀疏的根骨是木属性的。 第246章 尸婆婆 搞了半天,【牵丝】马失前蹄和魏西的根骨长在了一起。 虽然用一次观命虚脱一次,但躺在地上的魏西觉得很值。 【牵丝】彻底老实,任魏西这个筑基上的修士驱使。 说起这招观命,还要感谢隔壁的尸婆婆。 随着魏西进入筑基,她的气府被阴阳气修复,虽然还是狭小,至少不再有漏风的裂痕。加上步入筑基后气府被稳固,她终于有了个修士的样子。 可惜使用阴阳气修炼的代价逐渐变大,如果只是疼,魏西还能咬牙坚持。但筑基后魏西尝试使用阴阳气修炼,引得灵力逆转,若非【牵丝】吸收了一些,当场陨落也未可知。 饶是如此,捡回了一条命的魏西躺在床上修养半个月才能下地。 不甘心放弃阴阳气修炼这条捷径的魏西又一次尝试,这次直接七窍流血,命不该绝,被送饭的万剑宗弟子救了过来。 还好她在阴阳坡有些特权,气府并没有被封,扯了个修炼没注意的谎,魏西成功把这事圆了过去。 魏西有时候会安慰自己就当是闭了两年关:当然了,一点用没有,往往没一会儿她就想起云家和那个李教头,仇恨的毒果越结越大。 化悲愤为动力,痊愈的魏西开始琢磨傀儡的事,阴沉的目光从书本扫到出来放风的【牵丝】身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隔壁传来了动静。 “好胆量!没想到修仙界还有这样的晚辈……” 魏西继续看书,没给任何反应。 沉默铺满了牢房,灵音站在【牵丝】团成的球上,两双眼睛警惕的看向隔壁牢房。 “丫头片子!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翻了个身,魏西认真研究着傀儡的图纸。 隔壁的老太太气急败坏,她被关的不知寒暑更替,好不容易来个有趣的小孩,偏偏不理自己。 被勾起兴趣的老太太开始用语言轰炸魏西。 这老太太说的都是废话,魏西觉得一点用都没有,没有想搭理她的欲望。 开什么玩笑,这是阴阳坡监狱,隔壁现在是话唠老太太,气府打开指不定是什么血债累累的邪恶修士。 况且只要魏西想,她可以一辈子不说话。 最后是气喘吁吁的老太太先服软——恶棍也怕寂寞,“你这孩子,不见兔子不撒鹰。也就是尸婆婆我被万剑宗关在这破地方,不然早把你骨架拆开,叫你不说话!” 感觉遇到同好的魏西“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尸婆婆来劲了,立刻贴到牢房的墙壁上,低低笑了两声,“你这小丫头,骗骗万剑宗那帮木头桩子也就算了,还想瞒过我?” “这半年,跟前儿几间牢房的阴阳气稀薄了些,我们这帮老鬼身体都好受了不少。你跟个偷油老鼠似的,偷偷摸摸吸收了不少阴阳气,老婆子我闭眼都知道!” 魏西瞥了一眼【牵丝】,偷油老鼠不得算它一个? “你用阴阳气修炼这路有的不差,有胆量!有脑子!只是世道不行了,天绝修士,不服不行!” 一听尸婆婆这话,魏西来了兴致:莫非这人知道些什么关窍? 魏西的气府和根骨在青城派都是倒数,若非擂台上那种命悬一线的突破,到死她都结不成灵丹。在阴阳坡这段日子,尝到阴阳气修炼的甜头,她怎么肯轻易放手。 “前辈,”魏西换上了乖乖的语气,“我修炼出了岔子,躺了这么久,您说的话我不敢苟同!” “哈哈哈哈哈哈,”尸婆婆的笑声堪称魔音贯耳,“老婆子活了二百多年,你在我这儿耍心眼,想套出来阴阳气的事,我可不告诉你!” 好嘛,二百多岁,这老太太修为奉道起步!魏西眼睛亮如夜猫:不把情报套出来自己跟大将军姓!(捕鼠大将军:喵喵喵?) 魏西是个有耐心的猎人,做戏也做全套,装作不耐烦,嘟囔道:“我才不信,您老自己玩吧!” 说完魏西蒙着被子开始睡觉,【牵丝】抓住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捆住了灵音,把这只破鸟倒吊了起来。 魏西一点都不担心尸婆婆不告诉自己:周围这么多狱友,就尸婆婆一人没忍住和自己搭话,可见她要被寂寞逼疯了。 劣势在这种条件下转变成优势,天生哑巴的魏西拿捏尸婆婆易如反掌。 捂在被子里魏西都要睡着了,听见尸婆婆气急败坏道:“行了!我告诉你!” 魏西慢吞吞把薄被掀开,趿拉着鞋往墙壁那头靠了靠。 “阴阳气,乃是本源之气,千变万化,演变出世间万物。修士如今追捧的灵气脱胎于阴阳二气,比不得这本源之气霸道,修士承受不住。” “你也算命大,摸索着用阴阳气修炼,只是七窍流血。”尸婆婆的声音变得神秘起来,“知道为何结丹都要去阴阳交界处吗?” “请前辈指点!” 魏西的识趣让尸婆婆很受用,苍老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喜悦,“为了结出灵珠!阴阳气处处都有,只是阴阳交界处两气紊乱!方便了修士借助这些无处可去的阴阳气结丹。” “筑基下的修士身体处于一种微妙的失衡状态,一旦接触阴阳气就会主动吞噬,哼哼,挺不过去的就永远留在阴阳交界……” “你呀,贪多嚼不烂,难得资质差到阴阳气留不住,得了筑基的机会就偷着乐吧!还惦记着更进一步,啧啧啧,生错时候了!” 魏西若有所思,她对尸婆婆的惋惜毫不在意,心底有些惘然。不过这位前辈给她答疑解惑,魏西自然投桃报李,她使唤灵音衔着一个苹果送到隔壁的送饭的通道。 尸婆婆收了魏西的苹果,嘿嘿笑了几声,迫不及待开始品尝——她被关了几十年,难得有水果可以吃。 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熟稔起来。 尸婆婆是个药修,只不过她年轻时喜欢较真,因为解剖尸体的事惹恼了门派,卷起铺盖走人。成一名散修后,尸婆婆做了不少坏事,杀人放火都算是小事。 “我那时候真傻,搬到西域去,找几个人牙子,什么尸体没有?活人也是轻而易举。” 尸婆婆的语气带着怀念,隔壁的魏西大受震撼:尸体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带上活人? 魏西不是当圣人的料子,对于品鉴他人道德底线没有偏好:左右尸婆婆已经被关了起来,也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因而魏西和尸婆婆的交流没有断绝,魏西给物资、陪说话,尸婆婆给经验,两人配合算得上默契。 观命法诀便是尸婆婆教给魏西的——她原先用这个观察尸体内部情况。 利用观命法诀,魏西不仅发现了【牵丝】和自己的根骨密不可分,也发现了它偷吃自己阴阳气的事。 魏西灵机一动:既然红线可以吃自己的体内的阴阳气,那自己是否也可以通过【牵丝】吸收阴阳气。 通过几次尝试,魏西掌握了反向压榨【牵丝】的技能。只是阴阳气确实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一时间修为并没有进步。 出狱前,魏西照着笔记做了七八个存放阴阳气的傀儡,一路用过来自己的境界彻底稳固。 “可惜了,”准备出发的魏西心想,“哪怕自己身体受得住,可供修炼的阴阳气也不常见。” 架着灵音,魏西骑着马汇入官道,向抚州的州府出发。 第247章 聚首 没等魏西策马奔腾,她就被拦了下来。 一队几百人的兵士封锁了进入并州的官道,小队分批盘查行人。 魏西的心早飞到抚州,她勒马想要掉头——官道走不通还有小路,没必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结果她发现另有几百人把这一片都封锁了。魏西夹着马腹,同士兵交涉,士兵只说上峰命令许进不许出,仙师若是想走,去拿上峰手令。 这会儿路上已经有了一些流民,魏西皱眉,她原先以为东夷打了败仗境内才会有流民。 莒国打赢了怎么会还会有流民?还有这些兵士为何封锁这片区域? 魏西心中有种种猜测,但赶路要紧,她不想难为听命行事的小人物,立刻去找负责此事的军官。 营帐在官道南方的一片林地,里面都是些高大的松树。魏西骑着马进去,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这营地放着近百辆运送物资的马车,车上都是空的。 魏西心知大事不好,正欲离开,被眼尖的兵士认出腰间令牌,小兵激动无比,扯着嗓子通报道有仙师来了。 这回想悄悄离开都做不到了,魏西把缰绳扔给这个嘴欠的小兵,直奔营帐而去。 里面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武将。腰上挂了块牌子,上书“游击将军”,旁边有一行小字“李峰并州籍”。 “敢问可是宗门派来的仙师?”李峰神情激动,“劳烦仙师奔波,全营五百人的性命,尽付君手!” “将军误会了,”魏西拒绝搅进这些破事,“师门派我到抚州,还请将军给我份手令。” 李峰的激动欢欣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你……你不是来帮我们的?” “将军既然已经向其他道友求助,想必他们也快到了。”魏西迂回了一下,防止这人情绪激动不给自己发手令。 实在不行,魏西心中暗暗盘算,她就使些法诀,也能脱身。 李峰却道:“仙师,这儿的事十分紧急,附近的人都有嫌疑。事情没查清前,在下不能放走一只苍蝇,还望仙师体谅!” 一听这话,魏西好像被蛰了一下,打了个激灵:搞不好又要背锅! 这会儿她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跑了好了,说不定这个李峰是聋子,根本没听见修士过来。 魏西的脸色十分精彩,缓了缓,“那我就不打扰……” 好不容易来了个帮手,李峰那里肯放过,焦急道:“仙师有所不知,这批粮草要送到前线,李某一人死不足惜,只是前线和我手下的这些兵实在无辜。” 魏西:我也很无辜,你知不知道? 结果李峰越说越起劲,“仙师这批粮草丢的古怪,恐怕对方……” “停停停!”魏西阻止对方把自己拉进浑水的行为,“事关军情,李将军别失了分寸!” 这李峰也是没心眼的,天生神力拼军功当了将军,不懂行军布阵,也不通人情世故,这会儿听见魏西的喝止才恍然大悟,赶紧闭上嘴。 “李将军,既然丢了东西,光把这儿封住没有用。外头流民越来越多,长时间封锁恐怕会出大乱子!”魏西已经打定主意不掺和此事,敷衍了几句抬脚就走。 李峰一咬牙,喊道:“仙师莫走!请您留下帮忙,在下愿奉上家财!” 不是李峰银子多的没地方花:丢了粮草,他自己的官职一撸到底不提,自己手下的兵士大概也要丢几个脑袋。 魏西虽然穷,但她知道什么钱能挣什么钱不能挣。事关军机,她可不想再蹲大牢。 “李将军还是抓紧搜查为好!我就不打扰了!” 言尽于此,魏西掀开帘子,却看见营地门口跑来一匹花马,上面坐着的是个身着道袍的修士。 “仙师?”原本有些的绝望的李峰发现魏西没走,大喜过望,以为是自己诚心打动了对方,小心问道:“可是要留下帮忙查案?” “我想了想,觉得此事关乎前线将士的安危,”魏西撂下帘子,正气凛然道:“奉上家财大可不必,能不能查出眉目犹未可知。” 李峰大为感动,心想这位小仙师真是个好人!虽然嘴硬但心软,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不翼而飞的粮草。 帘子又被掀开,进来了一个艳光四射的美人,眉目英气,自带一股寒气,“李将军可在?在下青城派秦枫,奉命前来协助调查!” 接着秦枫就看见了旁边穿着靛青色棉布衣裳的魏西,喜道:“魏西?你怎么在这儿?” “啊?我路过此地,碰见李将军,实在是同情他,打算留下来帮忙!” 秦枫的眼神变得疑惑起来,不过她熟悉魏西拿腔作调的状态,估计是有什么目的,自己顺着她来就好。 因而秦枫按下了久别重逢的惊喜,略微点了下头,把自己的任务牌递给李峰查验。 收回自己的的任务牌,秦枫问道:“并城州府收到消息便让我们来,只是不知将军为何点名要修士?” “唉……若是一半的偷盗,在在下自己就能解决!只是这事实在是蹊跷,恐怕只有仙师才能解决!”提起眼前最大的麻烦,李峰面色很不好看,甚至还能看出些许害怕。 魏西眸光微闪,觉得这事不简单。 “两位仙师,军营里丢失的正是一批粮草,具体数量不便透露。我们前天夜里在此处扎营,戌时二刻营地准时休息,夜里营地至少有三队人同时巡逻。昨天凌晨,最后一班兵士发现我们押送的粮草全部丢失!” 李峰的表情十分难看,顿了顿才继续说:“我立刻封锁了营地附近,并且挨个排查军营里的人,可粮草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根本追查不到半点踪迹。” “事关重大,我向最近的并州请求支援,”李峰无奈道:“只是排查了一天,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秦枫眉头紧锁:莒国的治军严苛,丢了粮草保不齐李峰要被剁成肉酱,应该不存在贼喊捉贼的现象。 那么到底是谁偷了这批军粮? 第248章 时局 看得出来,有这种疑惑的不止秦枫一个。 “负责巡逻的兵士有什么异动吗?” “这二十一个人已经关起来,专人看守,他们都是普通的士兵,口供中没有什么异常。” “附近可有山贼?” “这附近是官道,况且年年清剿匪盗,根本没有山贼。” 魏西想着数量不少的马车:这么多的粮草,如何能不翼而飞。 除开秦枫问的这两拨人,魏西其实有两种猜想:一是那些食不果腹的流民,二是李峰监守自盗。 这两种可能没确凿证据前魏西都不能轻易开口。 流民已经够可怜了,若是说了这些人只会被针对,矛盾激化难以收场,况且流民数量不少,大张旗鼓的盘查反而没有效率; 至于李峰,查清这件事还需要他的配合,现在也要和他打好关系。 李峰则有自己的想法,他低声道:“两位仙师,实不相瞒,我怀疑有散修混进了流民队伍,劫走了这批粮食。” 魏西觉得他思路清奇,不过也明白了这人为何低声下气让自己留下帮忙。 术业有专攻,修士自然要修士解决。 “李将军,我和秦道友能配合您查访,只是外头流民太多,一直封锁恐生大乱。” 秦枫赞同道:“流民按理说应该由各州府赈济。现在这些人被拦在此处,又没有妥善的安置,饿着肚子,确实会和你的手下起冲突……” “前天夜里在附近的流民我不能放走,”李峰立刻回道:“我的人在统计,大概有七八百人,这附近可以供他们扎营。” “其余的流民通通放走,”李峰倒是果决,“他们是抚州的责任了!” 魏西拉住秦枫,点头道:“那就请将军安排了,我先施寻物诀,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果然,寻物诀没有任何发现,这种情况不是超出搜索范围,就是被人施了反制法诀。 “既然如此,我和秦道友到附近找找线索,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寻物诀没起作用,李峰有些颓然,“我会吩咐手下配合两位,估计这两天上峰会派人负责此事的调查……驿站会给两位留屋子,劳烦两位仙师帮忙!” 出了营帐,魏秦两人拐到僻静处。 “你怎么到这处营地了?”秦枫拉着魏西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她在阴阳坡受了虐待。 “本来要去并州,途径此处找李峰讨通行令。”魏西话锋一转,“你在并州做任务,怎么被派到了这里?” “一年前莒国举兵,东夷三国联合抵抗,联军与武阳王僵持在七条沟一带。莒国三十万兵士压在前线,联军据守天险,战事一时没有进展,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半年前武阳王率军打开局面,绕后烧了对方的粮草,围困分割了人心涣散的联军。” 魏西“哼”了一声,地狱笑话浮现在心头:说不定是东夷人的亡魂把粮草带走了。 “东夷联军兵败如山倒,”秦枫一向留意莒国的军事动态,“如今武阳王带人在东夷收尾,这次要把莒国的边界推到七条沟和许水之间。” 魏西对这些不感兴趣,“我看见好多流民?是东夷过来的吗?” “你从叠齑山一路过来……难怪,”秦枫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七条沟战役斩杀联军八万余人,尸首堆积成山,疫病蔓延。” “今年入夏并州、抚州、汀州遭遇大旱,第一次茬粮食绝收,饿殍遍野。你在抚州境内看见流民不算怪事。” “旱灾,”魏西没想到自己被关了两年,北疆东夷发生了这么多事,“这就是修士下山的原因?” 秦枫揉了揉自己的眉头,不再遮掩自己的疲惫,“旱灾是一方面,宗门派弟子下山除了帮忙控制灾情,也是为了处理伴生的那些妖魔鬼怪。” “宗门还听莒国的话?那个李教头可是当着大半个修仙界的面污蔑我,”魏西的语气充满嘲弄,“这仙也不必修了,直接去给老皇帝当狗好了!” 闻言秦枫放下自己的手,一双疲惫的眼看向了魏西,里面充满了愧疚和心疼。 “好了,”魏西搂过秦枫的肩膀,“我知道自己一人不足以影响大局,蹲了两年监狱,怎么也该想明白了。” “这次下山之前,我告诉我是为了让百姓少遭些罪,”秦枫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但感觉还是像背叛……” 魏西拍了拍秦枫的后背,“除了我自己没人能背叛我。抹完眼泪我们把正事办了,至于和李教头他们的账,慢慢算。” 秦枫还真擦了下眼眶,清了清嗓子,“怎么算账?需要我做什么?” “一步一步来,眼前我们要帮着找到丢了的粮草。”魏西想让秦枫开心点,“我突破筑基了,就在阴阳坡!” “太好了!”秦枫比她自己突破到筑基还高兴,旋即又想到了此事发生的背景,表情变得失落,“那地方……” 魏西噤了噤鼻子,“那地方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间仙境,我在那儿除了修炼没什么好干的。” “福祸相依,是这么说吧?” “对了,”魏西转移注意力,“连钩漌去哪儿了?你们两个不是一起去的并州吗?” “我和连钩负责处理并州的旱灾娃娃,”秦枫想起了十分不好的经历,“那些妖怪……总之,连钩在并州收尾,有些东西必须被火化。” “并州州府接到了李峰的请求,府衙跟宗门报备,把我和连钩漌派了过来,事出突然,我先行一步。” “并城府衙的修士去哪儿了?”魏西总能嗅出事件中阴险的味道,“你们一个筑基一个炼气,来处理这么大的麻烦?” 秦枫的表情有些尴尬,“因为这是个烂摊子,又是潭浑水。” “我从认出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了,”魏西所言不假,为此她还给李峰表演了大变脸,“水浑到什么地步?” “这批粮草要运给武阳王,并州府君师承礼部尚书颜群,颜群的女儿是武阳王的王妃。” “梁封钦?”魏西思索了一下,犹豫道:“他没娶燕青罗?他们两个不是……” “他娶了,”秦枫努了努嘴,“藤女一贯是侧妃,颜群的女儿是武阳王的正妃。” “好乱,”魏西点评道,接着又带了些疑惑,“这事牵扯上的人都是武阳王的手下,苦主不追究有什么浑水?” “因为关系还要更乱一点,粮草押送队伍的长官属于豫章王派系。”秦枫还贴心的补充了背景知识,“豫章王是武阳王的弟弟,在朝中颇有威望,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第249章 流民 “李峰?”想起他不算敏锐的表现,多疑如魏西也很难把他和皇位争夺战联系起来。 “不是李峰,”秦枫做足了功课,“是他的上司,从三品云麾将军张诸,军功爵起家,和豫章王母家有姻亲关系。” 魏西花费了些功夫,终于捋清莒城权贵腰带栓腰带的关系,“你的意思是,这次关系到武阳王和豫章王的斗争?” “豫章王派系一直用主动进攻挑拨,前线没进展的时候向上进言阵前换将,朝上吵了好久。如今武阳王在七条沟大捷,这时候粮草出了问题,豫章王第一个被怀疑。” 粮草的影都没摸到,嫌疑人又增加了两个。 “所以你就被派了过来?” 秦枫无奈道:“宗门就近派的任务我有什么办法?不过你可以先回青城派,歇几天。” “你们两个在这儿我不放心,”魏西开始掏乾坤袋,“修士只是过来找粮草的,至于这事是谁干的,他们自己去吵吧!” 魏西掏出一把布娃娃,每个只有她拇指肚大小,粗粗有个人形,有的还能看见线头。她虚空画了一幅法诀,那些布娃娃歪歪扭扭站了起来,抱着魏西的手指头往地上跳。 秦枫看傻了,半天才说:“这是法器?你新学的?” “我打算走炼器师的路,”魏西把迟迟不愿意下去的布娃娃扔下去,“这是傀儡,法器的一种。” “这些小娃娃是消耗品,只能执行一个命令,维持一个时辰。”说实话魏西觉得这东西有些鸡肋,不过李峰已经把流民圈了起来,用这种小型傀儡可以减少盘查时间。 “那这些小傀儡能找到什么?” 魏西目光沉沉,看着最后一个布娃娃姿势诡异的跑出自己的视野,回道:“流民里吃饱的人。” 其实魏西自己去排查也是一样的,只是难保不会让李峰手下的兵认为“仙师认定了是流民偷的粮食”。 她也挨过饿,不想让那些心急如焚的士兵和饥肠辘辘的流民起冲突。 另外,魏西觉得自己挨个去问太费时间,这些小傀儡腿短速度快,执行简单的命令再好不过。 布置完这些傀儡,魏西拉着秦枫去驿站休息。 秦枫连日奔波,到了房间沾枕头就睡着了,告寒就抱在怀里。 魏西给她盖了床被子,自己则在隔壁房间眯了一会儿,醒来便坐在桌子旁开始列举本次粮草失踪案的嫌疑人。 首先,李峰或其手下监守自盗。在军营里粮草悄无声息的丢失了,魏西持怀疑态度; 其次,武阳王自导自演。毕竟这次丢失的粮草虽然数量不少,但也不会让前线出大乱子;老丈人的学生又在临近州府当府君,很容易安排人动手,脏水还可以往亲爱的弟弟身上泼; 再次,是豫章王愚不可及在粮草上动手脚,给打了胜仗的哥哥送把柄; 最后,是食不果腹的流民。魏西不认为这些流民有本事让粮食不翼而飞,至少不是全部。 看着面前这张写满猜想的纸,魏西摇了摇头,线索还是太少了,目前能下手去查的只有第一种和第四种可能。 魏西手指点火,把这张纸烧成粉末,墨水被火焰炙烤发出了难闻的味道。 驿站安排的房间不错,窗口正对着一片湖泊,如今已经枯竭破碎成浅浅的池塘,像是脸上斑驳的泪痕。 魏西窗口处,扑面而来的是炙热干燥的风,连一点水汽都感受不到。 “灾年……”魏西喃喃自语道:“不知要死多少人……” 这种近乎于悲伤的情绪转瞬即逝,放出去的傀儡撅着屁股爬上了窗台。 魏西选择用布娃娃除了取材方便,还有一点就是她针线活尚可,这傀儡虽然只是初具人形,但也能看出几分可爱。 放出去还是白白净净的布娃娃,这会儿已经弄的满身脏污,魏西把沾满尘土的小傀儡放在手心,看着这玩意上蹿下跳,跟她比划情报。 魏西眉头微蹙:还真让这布娃娃找到有异常的流民了。 不过魏西堪堪筑基上的修为,参考冼华的手记,自己琢磨出了几种傀儡,功能不仅单一,灵活性也不够。这小傀儡只找到了看上去吃饱的流民,具体情况还要魏西自己去查看。 魏西叫醒隔壁房间的秦枫,后者睡得太沉,醒过来还有些呆呆的,全然没有可靠仙师的样子。 自觉圆满完成任务的小傀儡坐在魏西手上指路,探头探脑没个老实时候。 “你这傀儡……”秦枫观察了好半天才看出来奇怪的地方,“怎么有些灵的过分?” 这不是魏西手艺高超,是万剑宗送她的布匹不错。以她现在的水平,这种微微有自我意识的傀儡还是依靠制作材料的属性。 炼制法器除了构思外,也需要诸如阵法、符篆、材料的辅助。 魏西简单跟秦枫解释了一下。 万剑宗和镇海宗对魏西还是有愧疚的,临行前特意派了长老看了她,不仅表达了关心,还送了些东西。 镇海宗的那一份估计是郑铎准备的,箱子里除了上面铺了一层火玄铁矿石,下面是两匣子灵石和一个盒银锭; 万剑宗可能觉得魏西真的是冼华的弟子,于是送了两箱炼器师用的材料,这才给了她尝试制作傀儡的基础。 拿人手短,魏西心中愤懑,但对这两个宗门也只能有些不忿,她大部分的仇恨都集中在李教头身上。 哪怕有魏西的解释,秦枫依旧好奇的看着这个不大点的布娃娃。 两人很快就到了傀儡指示的地点,李峰的命令被执行的彻底:兵士围出了一片区域供流民扎营,另有兵士押着其他流民离开。 “也不知道李将军手上的粮能撑几日,”秦枫把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营地里也没发粥……” “这时候不能放粮,”魏西的语气没有起伏,“一旦开了口子,周围的流民一窝蜂的涌过来,他手头没有多少粮食。就算有,也是送往前线的补给,他做不得主。” “估计要等到其他的流民全都疏散,李峰才会放些混着树叶的糙米汤。” 秦枫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这种苦,她只听说战场上有人饿疯了,吃了人肉,因此很是惊讶道:“那还能吃吗?” “饿了什么都吃,”魏西双眼微眯,“这些流民还没开始啃树皮,想来一路上也有州府救济。” 秦枫点了点头,“毕竟等旱灾过去,这些流民返乡,至少能耕种分给他们的地,各州府也是为了保存实力。” 两人说话间,魏西手上的傀儡保住她的中指,指了指营地中的几个带着枷锁的中年妇人。 第250章 吴家 小傀儡指出的这几个中年妇人形容憔悴,但皮肤白皙,耳垂处依稀可见残存的耳洞,和周围的流民有很大区别。 “戴着枷锁,”秦枫在魏西耳朵边嘀咕,“是戴罪之身……” “怪事,”旋即秦枫的语气变得疑惑,“女眷身披重枷,怎么还会吃的这么饱?这种重刑犯,押送途中死了,官差只要把头颅带走,反而省事。” “这几个人不像能偷走粮食。”戴着重枷走路都踉跄的妇人,魏西感觉她们的脖子都要断了。 “重枷至少二十五斤,戴上连行动都费劲,”秦枫有些泄气,“找错人了?” 魏西略一沉吟,“或许她们是男囚的家眷?赶紧找一找男犯人!” 两人立刻在几百人的队伍里搜索,奇怪的是并没有看见披着枷锁的男犯人。 倒是看见了几个满脸不耐烦的官差,正在和几个士兵嚷嚷。 “两位仙师可是要提人?” 站在附近的一个小兵崇敬的看着两人的道袍——魏西出门时换了一身道袍,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他就要揪出流民供仙师审问。 “并没有,只是看这些流民可怜,”收到魏西暗示的秦枫开口道:“那几个官差怎么回事?” 小兵也就十五六岁,哪里见过秦枫这等沉鱼落雁的仙女,一双眼都要看直了,听见问话忙不迭开口,“回仙师,他们负责押送汀州吴家的那些犯人,前天夜里在营地附近,这才被扣了下来。” “汀州吴家?”秦枫说出来就知道自己讲错话了,立刻接道:“啊,这押送犯人的队伍,怎么能和粮草扯上关系?” “仙师我们都是奉命行事,”小兵的语气带着些猥琐,“这几个人押送犯人,夜里和那些细皮嫩肉的老娘们厮混。可是他们确实在附近,那就只能留下了!” 这话听的魏秦二人不舒服,小兵也是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可是能移山填海的仙师,自己惹不起,慌忙道:“两位仙师要不要提人?将军让我们全力配合,有什么要求吩咐便是!” “没事了,”魏西把秦枫往身边拉了拉,“对了,刚才我看见了几个披重枷的女囚,是他们负责押送的吴家人?” “是,”小兵回答道:“她们吴家是汀州……修仙的世家?好像是这么叫的,那些枷锁上都有什么阵,防止她们使用仙法。” “她们是修士?”走远后秦枫一脸震惊,“根本感受不到灵力的波动!” “你也听见了,枷锁上有克制修士的法阵,”节俭的魏西把地上趴着的几个小傀儡捡起来,报信的那个蛮横的把失败者推到,独占主人的食指,“估计是气府被封,也可能修为太低。” 世上本没有修仙世家,看对眼的修士多了,也就有了这些修仙的家族。 有的修仙家族血脉强横,家族中个个都是修士,就是子嗣上比较困难。这种家族大多留在各宗门追求得道飞升,例如鼎辛门的冯家。 至于另外一种世家往往由一对修士开创,每一代会有两三个修仙苗子,但天资一般都不太好,很多人用资源堆到筑基连丹都结不出来。 惦记着刨了云家祖坟的魏西想:像云晴那样的天资,老云家祖坟得冒一宿青烟。 但人都是比较出来的,这些修仙世家比之没有修炼能力的普通人强上不少。仗着族人在朝中为官,置办一些产业,在尘世和修仙界两头挣钱,于修仙一途没什么指望,但也是掌握资源的一方势力。 当然了炼气也是修士,这种家族没事就要招待一下天道的惊雷,死几个平衡一下气运。 这种家族和各宗门往往只剩下面子情,遇见事也没人闲得管他们,卷进朝廷斗争失败抄家、斩首、流放也是常事,毕竟朝廷也有特殊人才。 “要去找吴家人吗?”秦枫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情愿,她已经十六了,这意味着她听懂了刚才小兵话里的意思,“她们已经被流放了,那些人可能会变本加厉……” “万一是她们干的,”魏西从树杈上抓下一个被困的傀儡,“毕竟让粮食消失最好的方法就是吃光。” 虽然量对不上,魏西心里补充道,就那几个前贵夫人撑死都吃不了几口。 “我们只是在调查,有什么线索查就好了。”魏西放缓了语速,这让她没有那么咄咄逼人,“我先观察观察,看看能不能找到空子,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秦枫拒绝了,理由是这事名义上是她负责的。 两个修士想要藏匿行踪还是比较容易的,她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吴家的这些人身上。 魏西手上也没闲着把彻底没动静的傀儡喂给了【牵丝】——材料里还残存着一些灵力,虽然比不上阴阳气,聊胜于无罢了。 “这也是你琢磨出来的?”秦枫瞥了一眼分出好多线头吃傀儡的【牵丝】,语气满满的都是好奇。 “算是吧,”左右【牵丝】现在已经老实了,魏西想用它控制傀儡,也就没必要瞒着秦枫,“控制傀儡不错。” 魏西还不知道这贪吃怂包的红线是什么来头,只当是宝象城秘境里的机缘。 “挺方便的,”秦枫点评道:“你以后不会变成蜘蛛吧?就是用好多腿控制傀儡?” 想象了一下自己八条腿的样子,魏西满头黑线,“我用【牵丝】就行,我对我的长相挺满意的。” 为了避免秦枫再一次语出惊人,魏西赶紧道:“根本没有男囚,似乎只有吴家的女眷。” “连看守她们的官差都回来了,你看里面还有几个小姑娘,可是连一个男童也没有。吴家这种人家不是最重视后代香火吗?” “抄家流放的话,吴家的罪责不小,”秦枫回道:“可能吴家的男丁都被斩首了,剩下的女眷被流放到边疆。” 这会儿天已擦黑,需要被控制的流民陆陆续续安顿好。也有几个流民不满,被丢了粮草的兵士狠狠教育了一番。 李峰手里除了士兵的口粮没有余粮,在烧了几锅热水,让流民喝些就算了,有些体弱的都抢不上这几口热水。 吴家那几个女眷更是倒霉,被押送她们的人取乐,忍辱的表情让魏秦两人十分不舒服。 火堆的阴影处吴家两个年长些的女眷搂着四五个没戴枷锁的小姑娘,捂着她们的耳朵。 魏西把目光移开,正好看见其中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目光阴冷看向那些放浪形骸的官差。 这种目光魏西太熟了,她还真没想到队伍里有这么个记仇的小孩。 最关键的是这姑娘可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溢出了些许金色的灵力。 第251章 芳菲 看来这里有尾漏网之鱼。 魏西的眼神一下子充满了学术精神:金色的灵力,说明这姑娘金属性根骨纯度不低。 秦枫的灵力早在炼气的时候便是淡淡的冰蓝色;临川阁那帮人在擂台上的灵气更是五颜六色;就连魏西自己进入筑基后体内的灵力都是淡淡的绿色。 没错,魏西用【观命】观察过自己体内灵气的运转情况,尸婆婆笑话她不务正业。 魏西的根骨虽然疏松,但纯度真的不算低,能有近七成的木属性亲和。只是她的根骨疏松,哪怕用了阴阳气弥合了一部分,单纯的灵力外放也没有明显的属性亲和。 “金属性根骨?”敏锐捕捉到灵力波动的秦枫瘪了瘪嘴,“这个亲和属性的人都这么倒霉吗?许向方的骨头现在还没找到吧?” “看来吴家人也不是全然没有嫌疑,”魏西看着满脸仇恨的金根骨,“这不有个现成的修士吗?” “不过她怎么没戴枷锁?” 秦枫摸了摸下巴,“可能她没检测过气府;也可能是吴家人瞒了下来,毕竟这种天资在这种世家也算难得。” “还有一种可能,”魏西回忆起韩仙师冷硬的声音,“家中遭逢巨变,心绪大起大落,冲开了气府。” 修仙界的怪事多了,各宗门也只能摸索出一般规律。魏西说的这种可能是韩仙师在闻道堂举的例子,很少见,但并非没有。 有了可疑的目标,魏秦两人持续监视吴家这根金骨头。 魏西不合时宜地想:吴家这运气好坏参半,一边是抄家,一边是个难得的修仙苗子,它选择全要,属于祖坟青烟黑烟一起冒。 许是惩罚魏西心眼坏,这一夜吴家的小姑娘没有半分异动。 白天有人模狗样的官差看守,魏西留下两个巴掌大的傀儡监视,带着秦枫在李将军面前晃了一圈,只说还在追踪周围的灵力。 转头魏秦二人便回到驿站补觉。 魏西盯着床帐子琢磨:吴家的那几个女眷一时半会饿不死,金骨头若是沉得住气,恐怕这几天都不会有动作。 好消息是那小姑娘十岁出头,绝对没有结丹,牙没长齐的小兽很好对付。 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直到灵音饿了两条麻杆鸟腿踩在魏西的眼皮上。 “我知道你能听见,”魏西和灵音在心灵层面上有着神奇的联系,“桌子上有东西,没必要我举着果子喂你吧?” 秦枫端着一屉包子进屋时,魏西举着手,灵音站在上边啃果子。 “它怎么越长越丑了?”秦枫把包子放在桌子上,打着哈欠摸了一个包子出来,“我记得以前还算秃的可爱,现在毛长全了,怎么翅膀上还多了一双眼睛。” 灵音不满的“嘎”了一声,但在它模糊的记忆里,这个正对它进行鸟格侮辱的修士很厉害。惹不起躲得起,灵音叼着雪樱桃飞到床账上自闭。 “你就当它长大了,”魏西洗了把手,抓起包子咬了一口,“鸟生不易,何况它还是只傻鸟。” “留两个包子,”噎下并不美味的白菜馅,魏西给自己倒了杯隔夜茶,“待会儿有用。” 带着两个包子,魏秦两人接着盯梢。 昨天的那点热水并不能安抚流民,太阳一上来,这些流民和李峰的手下起了冲突。饥肠辘辘的流民相较于全副武装的兵士根本没有胜算,轻而易举就被镇压了。 秦枫看到这幅场景,脸上酝酿着一场风暴,直奔李峰的营帐而去,指责他不顾流民死活,要求他每天给流民提供一些吃的,至少别让他们死了。 李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目圆视,让秦枫少管闲事,没有官身,修士不能对他指手画脚。 虽然很想借此脱身,但魏西还是忍住了,她劝李峰至少保住这些人的性命,毕竟旱灾过后朝廷还需要这些流民返乡耕种土地。 “朝廷一向优待军队,”出了营帐,秦枫怒气冲冲道:“哪怕他们丢了需要押送粮草,他们本身的补给也能分出一部分!” 魏西倒是冷静,“我们尽快找到粮草,这些流民才能尽快离开,无论是并州还是抚州,都比耽搁在半路好。” 秦枫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吧,把偷粮食的老鼠抓出来!” …… 夜里用愤怒充饥的流民三五成群窝在火堆边,没有多少人说话——他们太饿了,以致于疲惫没有一席之地。 直到月亮沉沉睡去,有一个小姑娘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上千里的奔波,加上有限的食物供应,她现在瘦得和皮包骨一样。 因而她轻而易举从奶奶怀里滑了出来。蹑手蹑脚穿过沉睡的人群,向自己的秘密走去。 奶奶在吴家总是说自己睡得轻,父亲和两位叔叔寻了不少补药,没有任何疗效。 如今睡在野地里,奶奶反而睡得昏沉。 小姑娘咧嘴笑了笑,掐了个法诀,几块巨石凭空消失,露出了压在下面的几口粮食袋子。 “还真是个修士偷了粮食,”小姑娘背后传来了交谈声,根本没有瞒着她的意思,“不过怎么就剩下这么点?” 小姑娘转过身,一把灵气凝成的金属刀插了过来。 剑未出鞘,秦枫把金属刀斩断。 “你脾气倒是不小,”秦枫捡起一分为二的金属刀,“小孩子别这么多戾气。” “你可以接着反抗,”魏西一眼就看出对方的愤恨,“但你打不过我们两个。” 说罢,魏西递给吴家的金骨头两个包子,后者吞咽了几下口水,将信将疑的接了过去。 “我和秦道友都是修士,”魏西继续增加对方的好感,“奉命追查丢失的粮草。” “我们知道你很饿,偷粮食是为了保命。只是我们想知道剩下的粮食去哪儿了?” 见对方不说话,魏西摆出哄孩子的架势,柔声细语道:“那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吴芳菲,是汀州吴家长房的次女。我只拿了这几袋口粮,其它粮草我没动过。” 第252章 信任 “我没必要骗你们,”吴芳菲补充道:“左右你们都抓到我了……” “我只是太饿了,那些……人根本不给我们吃饭。”吴芳菲瞧着可怜兮兮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被饿死,这才偷了粮食。” 魏西看得清楚,吴芳菲可不害怕她,俨然是在魏西这个前辈面前唱大戏。 “这么多粮食,你是多能吃呀?”灵音拿捏住了魏西玩味的语气, 没料到吴芳菲稳得出奇,自顾自抹着眼泪。 “你不想跟我说,那就去见李峰,至于见过他,我还蛮好奇你的好演技能不能保住家人的命?” 魏西一下就戳到了吴芳菲的痛点,后者柔弱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一脸的无奈。 “你们应该找的是两位修士,”人在屋檐下,吴芳菲不得不吐出这真东西,“我只偷了不到一百斤的粮食,中间在树林里歇了会脚,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两个修士。” 秦枫急迫问道:“他们穿着什么颜色的道袍?上面可有统一的纹饰?” “……这两位修士没有穿道袍,”吴芳菲回忆了一下方回答道:“就算有,我也看不清颜色。” “这两位神秘修士周遭有灵力波动,我才认出来是他们是修士。至于其它的丢失的补给,我真的不知道它们的下落。” 到了这步田地,也顾不得维持人设,吴芳菲索性一口气吐了个干净,“我只是个失去家族庇佑的散修,根本没有能力藏起来那么多的补给;再者二位可以检查我藏起来的东西,只有粮食,没有其它东西。” 比较熟悉军营生活的秦枫用告寒检查了几个口袋,里面确实没有盐、兵器、草药、饲料等军用物资。 收到秦枫确认的眼神后,魏西权衡了利弊,秉着缺德乐子人的心态,决定放这只金灿灿的偷粮老鼠一马。 毕竟观其言行,吴芳菲明显是个痛恨莒国朝廷的狠人。此女天资不错,兼之聪明伶俐,如若没死在边疆,假以时日未尝不会给莒国权贵们制造些“小惊喜”。 “那两个修士你真的没有头绪?” “没有,”吴芳菲回答的很是干脆,“他们急匆匆的赶路,应该没有发现我。” 说完这些,吴芳菲紧张的吞咽了几下口水,“我知道的全说了,请你们别去告发我!” “瞧你这话说的,”魏西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我们都是修士,那里会为难你?你拿了的这些粮食不算多,可也要小心别被人捉了把柄!” 听完这话吴芳菲一脸庆幸,中间夹杂着些许不快,旋即撑起一张笑脸,甜甜问道:“不知是那里出了纰漏,让两位师姐发现了我有问题?” 秦枫打了个哆嗦:她总觉得吴芳菲这幅样子十分眼熟。 “你自己想出来才有意思,”魏西话锋一转,“倒是你被流放,自己在修仙一途摸索,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学成。” 吴芳菲神色有些黯然,但她听出了魏西的弦外之音,因而回答道:“我这种身份,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拜入宗门……” “我也不知道事情的原由,”吴芳菲开口道:“三个月前父亲突然被下狱,紧接着就是吴家被抄家,男的斩首,女眷流放。” “半个月之前我在流放路上发烧,那之后我摸索出了些简单法诀。” 魏西眉毛一挑:摸索法诀、展示出明显亲和属性的灵力,这吴芳菲真是个难得修仙苗子。 可惜了,一只脚没等踏入宗门铺就得庄康大道,反而被命运无情的扇了几个大嘴巴子。 “这是给你的,”出乎意料秦枫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叠纸,“这是炼气和筑基的基础功法。里面都是些图示,画的虽然有些许不美观,你收下也算是有修仙的路径。” 连钩漌给秦枫制作图解时,常常绘制数个版本方便挑选,选定后多余的很多都被焚毁。今天送出去的这版还是秦枫没舍得扔掉的。 可别小瞧这么一叠相当于炼气入门的书。或许曾经的吴家对这样的资料不屑一顾,可如今这一叠图解便是吴芳菲翻身的可能。 吴芳菲接过来,她也是聪明绝顶的孩子,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此刻她终于放下了伪装,郑重的向秦枫道谢。 回到驿站,秦枫坐在魏西屋里感慨道:“可惜了,好好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魏西倒是没什么感慨,“至少我们找到了一部分粮草的下落。” “怎么你还要举报吴芳菲?”秦枫有些不忍心,“唉,她还是个挺好的孩子,知道分寸。” “你今年才十六,”魏西有些无语,“也就比她大五六岁……” 再说这吴芳菲那里老实了?魏西心里吐槽个不停,偷军粮、满口胡话、不见棺材不落泪,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老实人。 魏西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吴芳菲有许多相似之处。 “不过她说到的这两个修士,有没有可能是武阳王或是豫章王派来的转运粮草的?” 魏西顺着这个思路继续道:“修士也不是什么谁都能用得起的,如果真的是梁家兄弟夺权惹出来的麻烦,还有几分可能。” “那怎么办?关于这两位可疑修士,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秦枫愁眉不展,“他们可不是流民,估计早已逃之夭夭。” 魏西轻笑一声,“他们能跑的了,粮食,特别是大量的粮食跑不了。” “你是说,接着盘查粮食?”秦枫眼前一亮:粮食的一大特点就是体积较大,空间有限的乾坤袋不是个好选项。 “如果是我动的手,在运输不便、随时会戒严的情况下,我会立刻将粮食分批卖给不同的粮行,武器找个地方掩埋,其他的物资或是流入黑市,或是沉入枯井总有解决办法。” 魏西眸光微动,“这年景粮行里出现大量的粮食相对好排查,顺着这条线,或许会有新发现。” 两人定下明日到附近的城镇排查粮食,正想休息,就听见外头敲门的声音。 这时间狗都睡了,谁会漏夜前来? 魏西打开房门,只见一个身着黑斗篷的男子立在门口,身上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驿站走廊里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兜帽下的脸庞,连钩漌的脸上有一种诡异的伤痕,像是被火燎了的纸边。 没等魏西问他怎么回事,就听见他低声急促道:“并州流民暴乱!急需支援!” 第253章 暴乱(感谢书友20200502161558084的打赏!) “连钩?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把告寒收回剑鞘,秦枫有些惊讶:她记得前几天连钩漌还没毁容。 一脸“你是想毁了我吗?”,连钩漌前跨一步,回身把房门关上,捏碎了一张隔音符。 “这是烧的,”接着连钩漌转向魏西,“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直接回青州了?” 魏西只说是来找他们两个,正巧在这儿碰上,一时不便脱身。 “那你赶紧回青州!”连钩漌立刻道:“这次青城派只派了我们两个到并州,你现在走还能走掉。” 闻言魏西审视着连钩漌,“并州有什么事让你觉得我非走不可?” “并州都传开了,朝廷的赈济粮被克扣了!流民就是因为此事暴乱。府衙被围攻,我连夜出城,来找秦枫。” “克扣赈济粮是重罪,夷九族,曝尸三月,谁会这么做?” “姑奶奶,不是谁都遵守律法的!”连钩漌一屁股坐在桌子边,掀开兜帽,“我在府衙处理旱灾娃娃的文书工作,暴乱的流民直接把府衙烧了。见苗头不对,我用【入画】跑了,结果……” 差点被烧死在墙里的连钩漌一脸悲怆,十分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正常人被烧了都是血肉模糊,他倒好直接被烧的烟熏火燎,脸颊下边还有点缺了。 “这还能长出来了吗?”秦枫有些发愁,关切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疼,几个月就长回来了。” 一旁的魏西表情微妙:这么巧都是粮食出事? 因而魏西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连钩漌惨遭毁容这件事上,反而问道:“克扣赈济粮是怎么回事?” 连钩漌一瞬间恢复了严肃,正色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清楚。不过前一阵并州有谣言,说朝廷会有一批赈济粮途径抚州运到并州。” “为什么你认为是‘谣言’?”魏西捕捉到了连钩漌用词的细枝末节。 “因为我在府衙问过府君,他说根本没接到过这批赈济粮的消息!” 连钩漌用力过猛,牵动了烧伤,缓了一下才接着说:“并州的府君想让我查这件事,我给推掉了。没想到几天后风向突变,他们开始说赈济粮在抚州被扣下了,接着流民便开始包围府衙……” “抚州到并州凡是走官道,必定途径此处。我和小西在这儿两天了,只有一批下落不明的粮草,还是军用物资,根本没看见什么赈济粮!” 连钩漌把自己的任务牌掏出来,递给秦枫,“你看看吧,任务已经变了,我们要帮助并州缓和局势!” “魏西,你能走赶紧走,”连钩漌劝说道:“犯不上掺和进来这些事。” “已经掺和了,”魏西语气不算客气,她搓着手指,“流言,明晃晃的指向这批军粮,这是个连环套。” 秦枫冷笑一声,拿出自己的任务牌,两张牌子往桌面一扔,“我绝对不会伤害流民!这任务谁爱做谁做!” 连钩漌惹不起秦枫,捂着下巴不吭声。 两根手指夹起被扔到桌上的任务牌,魏西冷静道:“上面写的是‘缓和局势’,看来万剑宗还没昏头” “这些灾民很可能是被谣言挑拨,就是不知道谁吃饱了撑的做这种事。我们可以不去,但最后会死很多人;我们去了或许能找到罪魁祸首……” “现在不是找罪魁祸首的时候,”秦枫颓然道:“我们找到他有什么用?也变不出粮食赈济灾民!何况我怀疑咱们一进城,便会被派去武力镇压灾民!伤天害理!” “我们是修士,”魏西沉声道:“赈济灾民是莒国的责任!” “找到罪魁祸首,或许就能找到那些粮食,或许能缓和局势。”魏西把任务牌递还给连钩漌,“我讨厌那些沆瀣一气的贪官。事到如今,我想把推波助澜的黑手揪出来,此事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魏西说的对,”连钩漌轻声道:“我们弄不来粮食,能做的只有尽力找到干坏事的人。再说我们的任务是缓和局势,帮流民也是缓和局势!” “我们去并州查一查,”魏西把第二张任务牌递给秦枫,“查清粮食失踪的事。镇压灾民的事我们只要不干,并州府城的人也不能强迫。” 秦枫面色微霁,把自己的任务牌抓回来。 “秦枫你去找李峰,”魏西迅速做出安排,“跟他说我们怀疑粮草被运往并州,即刻便要出发。” “连钩漌你给门派写封信,就说我已经和你们汇合加入本次任务,把这儿的情况做个报备,三刻钟后我们出发!” “能不能推迟一个时辰,”连钩漌高高的举起手,“我一路赶过来,累得要死!” 魏西无情驳回,“我给你找幅卷轴,你路上可以在里面睡,抓紧时间!” …… 秦枫一离开,魏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说吧,并州怎么回事?你连夜跑了过来?” “按照你的安排,这两年我一直和厉淳保持联络。” 连钩漌手头也没停下,毛笔杆动个不停,“前一段时间,日沉阁传来消息,并州出现了吹沙。” “你见到那些沙子了吗?”魏西觉得厉淳不可靠,故而发问。 “……这倒是没有,”连钩漌举起信纸,想要吹干上面的墨迹,“我知道空口无凭,想要在并州查访一番,这才在并州拖拉到现在。” 两年前即将出发蹲大牢的魏西,做了一些布置。其中有一项就是让连钩漌和厉淳保持联系:寻找会吹沙的神秘修士的踪迹、跟踪临川阁的池霈、搜集莒城李教头的信息 当然了厉淳不打白工:魏西用她顺走的【纺晴】撬开了日沉的大门,顺利达成了合作的协议。 “厉淳解决了自己命不久矣的问题,便把心思放在日沉阁上。他既然说有消息,估计是可靠的,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这次去并州,或许能查到些什么。” 把信封好,连钩漌随口一提,“对了,厉淳想要见你一面,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感觉没什么好事。” 第254章 并州(感谢书友babala的打赏!) “厉淳在并州?我以为他一直坐镇宿州” “他做情报买卖的,”连钩漌意有所指,“这才是丰收的季节。莒国调兵、各地的粮价、议和的消息……哪怕他是大肚子蜘蛛也得出来看看!” 魏西呲个牙乐:搞情报的确实像蜘蛛,盘踞在信息织就的大网里,使劲浑身解数让勾连这个世界变得有利可图。 “他身体怎么样?”很明显大牢关不住人搞事的心,魏西很好奇【纺晴】到底有没有用。 万一这东西真能阻绝阴气,魏西不介意把吞晴兽忽悠到青城派。 “我看着没什么问题,他胃口好得很,看来【纺晴】确实救了他一命。” 连钩漌把窗户打开,贴着符咒的信被抛了出去,在空中展开折叠成了一只鸟的形状,向着北方飞去。 那是自然,魏西心里想到,祸害遗千年罢了。 若非当初自己眼疾手快,说不定厉淳早就爆体而亡了。 “你是不是和他达成什么协议了?” 听见这话,连钩漌讪讪道:“我这两年画的符咒,都卖给日沉阁了……他们需要的量大,也就挣了五六万上品灵石。” “你要是觉得这事不行,我以后就不干了,”连钩漌挠了挠脑袋,“左右挣灵石的法子不少。” “干嘛不挣?”魏西理直气壮地反问道:“厉淳给你们的价格也不会压得太死。不过还是要小心些,与虎谋皮,别把自己玩进老虎嘴里。” 魏西知道卖符咒这事是连钩一个人铁定不行。 唯一的问题是连钩漌和秦枫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玩过笑里藏刀的厉淳。 “好了好了,”连钩漌把信揣好,“这些事都是可有可无的,如今你回来了,这才是大事。” “你想怎么折腾只管说,”连钩漌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欠揍的微笑,“相信你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我好怀念这种不用动脑子的感觉~” 魏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对两人默认自己出来会复仇的行为视之不见。 检查好房间里没有遗漏的东西,魏西架着趾高气昂的灵音下楼,另一只手抱着个卷轴,嘴撅得老高。 “我让驿站换了两匹快马,”秦枫把其中一根缰绳递给魏西,“此地离并州州府距离不远,快马加鞭,天亮后能到。” 投桃报李,魏西把卷轴扔给秦枫,也不管卷轴里的人怎么想,自己翻身上马。 秦枫也不嫌弃,把卷轴装到一个单独的包袱里,骑着马追上前面的魏西。 其实驿站的马有自己的不足:这些马是给成年人准备的,而且一般都是成年男性。 今年已经十六岁的秦枫还好,个高腿长,骑上驿站的马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苦了魏西,十四岁的她虽说长了些个子,可人骑在马上,总显得腿有些局促。 好在魏西是个修士,体质强悍,虽说夹着马肚子有些费劲,但也没耽误她的正事。 三人两马在并不太平的夜里穿梭,官道上挤满了赶夜路的流民,腐尸的味道混合着绝望的情绪冲进人的鼻腔耀武扬威。 魏西有理由相信自己胯下这匹马踩到了数具尸体。 细碎的、绵密的叹息从牙缝里里挤了出来,成为他们还活着的如山铁证。 最后秦枫也无法承受,想了条小路避开了规模庞大流民,领着魏西从小路插进了并州。 因而两人与前去调查军粮失踪的队伍擦肩而过。 …… 并州,位于北疆腹地,毗邻抚州、汀州、宿州,是莒国陆上交通枢纽,其境内多为肥沃的冲积平原,是莒国的粮仓之一。 民间有谚曰:“并州麦,天下兵。”指的便是并州供给近三成军粮的事实,其在莒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魏西怎么也想不明白:旱灾绝收这种事会出现在锡州,如今却出现在了并州。要知道锡州才是天灾专业户,她记忆里锡州风调雨顺的年头基本没有。 还有连钩漌说的那些流言和暴乱,魏西自己心里有些拿不准,但她隐约觉得这两件事绝非偶然。 三人这样折腾了一宿,终于在天亮前摸到了并州州府。 “坏了,”秦枫勒马扭头对魏西说:“你看!” 顺着秦枫手指的方向,魏西看见的是并州的城墙,紧接着修士的眼睛便发现了围在城墙下面的是衣衫褴褛的流民。 这些流民数量庞大到魏西一开始把他们当做了城墙,直到发现他们在移动,魏西才发觉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在城外干什么?”秦枫不由得疑惑道:“难不成并州已经重新被府衙控制了?” “如果是那样,参与叛乱的人会四散而逃,”魏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些人太过镇定,不像是丢了并州的样子。” 秦枫反手把卷轴抓过来,强行唤醒了在里面补觉的连钩漌。 睡眼惺忪的连钩漌看向城墙之下,旋即睁大了眼睛,“这……这些人怎么出来了?” “……大多数人脚步虚浮,可能是饿坏了,”魏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也有可能是……七条沟传过来的疫病。” 魏西话音刚落,余下两人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由此后面是重复内容,稍后会被替换掉,字数不会骗大家》 “厉淳在并州?我以为他一直坐镇宿州” “他做情报买卖的,”连钩漌意有所指,“这才是丰收的季节。莒国调兵、各地的粮价、议和的消息……哪怕他是大肚子蜘蛛也得出来看看!” 魏西呲个牙乐:搞情报的确实像蜘蛛,盘踞在信息织就的大网里,使劲浑身解数让勾连这个世界变得有利可图。 “他身体怎么样?”很明显大牢关不住人搞事的心,魏西很好奇【纺晴】到底有没有用。 万一这东西真能阻绝阴气,魏西不介意把吞晴兽忽悠到青城派。 “我看着没什么问题,他胃口好得很,看来【纺晴】确实救了他一命。” 连钩漌把窗户打开,贴着符咒的信被抛了出去,在空中展开折叠成了一只鸟的形状,向着北方飞去。 第255章 调查(感谢杠精王叔的打赏!) 胡大宝从小就糊涂,如今长到五十岁,孙子都开始满地跑,许多事依旧闹不明白。 他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除了种地,别的一概不会亦一概不管。日更而作,日落而息,大公鸡都没胡大宝过得有规律。 靠天吃饭便要看天赏不赏脸,最近老天爷很不待见并州。 胡大宝和二儿子从河里一桶桶提水,家里二十多亩地,一老一少从早浇到晚,腰都直不起来。 可旱情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地里的苗依旧一茬接着一茬枯死。 胡家村的人凑了些钱,派人去请郡(州、府)里的仙师想些法子,结果连那些仙师的衣角都没看到。 最后辛苦劳大半年的胡大宝除了老泪纵横,一无所获。 胡大宝是个老农民,地里收不上粮食,人活不下去,税交不起,他茫然不知所措,末了只能拖家带口跟着村里人逃荒。 迷迷瞪瞪地醒过来,胡大宝的第一反应是天亮了,紧接着便手脚并用去找自己的孙子。 见大孙子被老婆子牢牢抱在怀里,胡大宝这才放下心来。 膀胱告急,胡大宝悄默声地跑到了跟前儿的林子里放水,刚扯开裤子,就听见后面传来个年轻人的声音。 “这位老伯,您这是刚打并州出来?” 胡大宝慌忙地绑好裤子,扭过头去看,是个年轻的后生,生了双浅色眼睛,一看便知道不是北疆人。 这年轻人后头还跟着两个姑娘:一个漂亮得跟仙女似的,手上抱着剑,胡大宝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还有一个岁数小一些,长得不丑,就是瞅着让人心里寒津津的。 兜兜转转,胡大宝的目光还是看向了貌似最好说话的连钩漌。 “不用叫老伯,老汉我就是个种地的!”胡大宝有些眼花,这时候才看出来三人身上穿的似乎是道袍,赶紧道:“几位仙师抬举我!” “我们只是想到并州去,没想到城外有这么多的流民。”连钩漌扮演的正气凛然,“我和同门忧心不已,这才想跟您了解了解并州的情况。” “唉,”胡大宝长叹一口气,“几位仙师可别过去,这并州城现在乱着呢!” 这老头果然知道什么,连钩漌眼前一亮:三个人随便挑了个落单的流民,就能爆出惊天秘闻吗? “并州城再乱也翻不出府君(郡守)的手掌心,”魏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老人家别是逗我们小孩玩。” “老汉我能敢骗仙师吗?什么谎话到仙师面前都会被识破!” 胡大宝显然是没接触过修仙界的普通人,脑子里塞满了对修士不切实际的幻想。 魏西不想在这里听这人胡扯,出言把话题拉回并州城的异样,“你说并州城乱的不成样子,总要跟我们说一说吧,不然如何叫人相信你?” “仙师有所不知,并州城让流民给占了!大大小小的流民队伍在里头。哎呦,一个个好的不学坏的学,就知道欺负平头老百姓……” “并州的驻军去哪里了?老人家你可见过败退的军队?” “啥白腿?老汉我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哪里能看别人的白腿?那不是正经人干的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听着这老头的前言不搭后语,魏西满头黑线。 “老伯,我们是想问您知不知道并州府君去哪儿了?他身边有没有军队?”好在秦枫及时把话题扯了回来。 “对对对,”胡大宝恍然大悟道:“我不知道啊,老汉一直没进城,我们整个村的都在外头带着。喏,外头的那一片就是我们村的地盘。” 魏西转变思路,问道:“老伯,你之前说‘欺负平头老百姓’,这是什么意思?” 一提起这个,胡大宝仿佛有一肚子苦水要吐,“仙师,好多人聚在一起,把并州这么大个粮仓占了,居然还……还吃……唉,总之天天都有残缺的死人往外扔。” “活着遭了这么大的罪,死也死不安生,到了阎王爷那里,连个全尸都没有……可怜呀!” 魏西作为亵渎尸体的惯犯,面不改色引导道:“听您的意思,同类相食的孽也是占了城的流民干的?” “这……”糊涂老蛋胡大宝下意识觉得有些危险,那些激动的、费解的情绪烟消云散,讪讪道:“我是个老糊涂,这些事也不清楚,仙师还是找旁人问吧?” 秦枫心领神会,把之前从驿站带出来的包子掏出来。 而胡大宝看见这几个卖相不大好的冷包子,眼神一下就直了,脚下生根一般定在原地。 “这儿遍地都是流民,估计能拿包子换不少消息,”生怕这老头想不明白,连钩漌贱嗖嗖的在旁边鼓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赈济粮能到州府……” 秦枫晃了晃手腕,那几个包子在胡大宝微微晃动的视野里是如此夺目,以致于他轻而易举结束了本轮争夺。 想到自己那个不到三岁便没了爹娘的孙子,胡大宝咬牙道:“几位千万别同别人说这事是我告诉你们的!” “并州城内,似乎有两支流民组成的队伍。这些人在城里打来打去,经常把争不过他们的人赶出来。” “我们村长比较谨慎小心,拦着人不让进城。按他讲,流民和流寇还是有区别的,等旱灾过去我们还得返乡耕田。” “可总有年轻人走投无路,偷偷进了并州城。我们村里的人已经偷跑了好几个……” “最后一个问题,”魏西想要榨干这人的价值,“被赶出来了的人是不是脚步虚浮?” 胡大宝憨笑了一声,“如今这里没几个人能吃饱,我看着都虚得很。” 魏西嘴角抽搐,留下包子,三人离开了此处。 “这老头说话太琐碎,净是些没有用的东西。”连钩漌扼腕叹息:方才他以为小分队终于时来运转,情报工作将会开展的轻而易举。 “他这话起先也是为了发牢骚,你能指望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魏西倒是和两位友人持不同观点,她轻声道:“他这些话细想全是古怪,小心些吧!” 第256章 验尸官魏西 “并州城这么大的州府,应该出储备了不少粮食,流民占据此处,为何舍本逐末选择吃人?” 魏西继续道:“还有为什么有人被放了出来?如果真的同类相食,这些人应该是储备粮吧?” “备不住是粮吃多了想换换口味,”连钩漌摸着下巴道:“还有一种可能,并州的府君带走了一批粮食,城里闹粮荒!” 秦枫的表情由嫌弃转变成了惊讶,磕磕巴巴道:“若是……担心流民暴动发展壮大,贻害无穷,并州的府君或许会把粮食处理了……” 这个说法听上去可靠度陡然飙升。 官场上的事魏西并不懂,因而仔细想了想才问道:“粮食不好搬运,并州的府君来得及吗?” 见自己的猜想得到认同,秦枫这次的回答干脆多了,“就地焚烧,这是最快的方法!” “什么?”“这……” 贫苦出身的魏西对糟蹋粮食深恶痛绝,眉眼间尽是不快,“这位府君不怕责罚吗?” “焚毁粮食和纵容暴乱,两个罪名孰轻孰重,他分得清。”秦枫又补充了一句,“再说粮食的事尽可以推到暴乱的流民身上,轻而易举。” 这句话让魏西浮想联翩,不知所踪的并州府君、远在东夷征战的武阳王、抚州官道上丢失的军粮还有挑动流民暴乱的流言……就好像有人故意让并州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一样。 魏西心里哀嚎声就没断绝过,偏偏这次的事算是她自找的,此刻也是懊悔不已。 看着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的两个人,魏西闭了闭眼:罢了罢了,哪怕是为了调查那些神秘的飞沙,这并州城自己也要进入一趟。 “我们先去看看那些被抛出城的尸体,”做好心理建设的魏西睁开眼道:“若是有机会,进城之前再找个被赶出来的人了解情况。” 连钩漌逃出来之前一直待在府衙,并不知道流民暴乱的具体情况“用不用我先进城看看?或许厉淳知道些什么?” “不了,”魏西回答道:“这些事过不定和厉淳有关系,我信不过他。” “商人都是利字当头,你同他能打听出来什么?这地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和我们分开,仔细把脸彻底烧了!” 秦枫一边说,一边腾出手去挽两匹马的缰绳,表情有些讥讽:她从小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教育,对商人骨子里有些轻视。 况且厉淳也确实不是什么好货,先前坑了她俩,再搭上个连钩漌也不算难事。 本来连钩漌还挺开心主动请缨遭拒,没想到有失必有得,紧跟着他便被迫想起自己险些被点的脸,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脸颊”破败的边缘。 “行了,”过了两年清静日子的魏西道:“正事要紧,要斗嘴回一丈原再说。” 本来也就是两句玩笑话,两人很快偃旗息鼓,跟着魏西钻进城外的流民队伍中。 魏西的疑心病可谓病入膏肓,连钩漌不至于出卖自己,只是财帛动人心,难免不会被厉淳影响。她还是小心些,尽量别让两个人有过多的接触。 抛尸的地方好找,时人忌讳死远甚于生,如今义庄也没有空位,做大做强的乱葬岗附近没有任何流民,就像中年人头上的斑秃一样明显。 乱葬岗属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尸体堆积如山,各种腐败程度的都有。 有几具尸体处于爆开的不同阶段,其中有一具的胸膛鼓得老高让人担心它会不会随时炸开;有的尸体淌出来不少液体,在干涸的土地上冲出一条路,汇聚成一洼一洼的尸水坑…… 仿佛视觉和嗅觉方面的冲击不够一般,身为修士的三人捕捉到了一些小兽靠着乱葬岗壮大了不少。 魏西熟练地翻出三角巾捂住口鼻;在边关见识过战场的秦枫面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思探查乱葬岗的灵力和其他地方是否不同。 反而是连钩漌,被尸体腐败的味道冲开鼻窍,跑到最边缘的地方干呕不止。 而魏西全神贯注的翻看、检查着靠近边缘的尸体——运送尸体的人自然不会多花心思往里走,因而边缘地带的尸体相对新鲜不少。 魏西本以为找到有异常的尸体轻而易举,不料这些尸体有些太过好找。 “你们过来看!”魏西招呼身后的两个人,“这些尸体有问题!” “如果是吃人,这些尸体上的肉不会剩下这许多!”魏西用搬运法诀把几句尸体运送到一处,同其他因饥荒而死的尸体区分开。 只见空地上并排摆着六具腐烂程度接近的死尸:两具少年的尸体,一具是个少女的尸体,其余三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 魏西将其发现的线索展示出来,“这几个人在流民堆里算是健康,按理说不应该死在这个时候。” “我发现了三个疑点,首先是这些尸体的太过于干净,相较于周遭的尸体,这些尸骸没有那么肮脏。但细看他们的指甲和牙齿,会发现存在不少脏东西。” “其次是他们身上的伤口,”魏西一边说,一边给两位友人指出尸体上的特征,“这些伤口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动物啃食的痕迹,下手干脆利落,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连钩漌和秦枫两个人顺着指引,确实在六具尸体上找到了相对应的证据。 “最后,”魏西用木棍点了点最近一具尸体丹田的位置,“这几具尸体靠近丹田处都是空的,这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点。” 凑过去挨个看了看,秦枫恍然大悟道:“似乎是刀伤,伤口处平滑整齐,看来动手的人精通此道。这些伤口,似乎就是为了掩盖丹田处的伤口……” 秦枫的话没说完便消失在喉咙里,她试探着给尸体传输了些许灵力,冰蓝色的灵力没入尸身,紧接着尸体的指尖上出现了些许冰霜。 “这些人是……修士?”连钩漌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面对流民修士总该有自保之力……” 秦枫收了自己的灵力,“能传导灵力,说明有根骨,至于气府……” 看着尸体空荡荡的丹田处,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第257章 二皮脸 “被挖了……”魏西的脑子进入紧急状态,试图在偏科严重的知识库里找到与气府相关的信息。 可惜她不好(四声)读书,除非事到临头,魏西才会去查一查相关资料。闻道堂的功课她更是以糊弄考试为主,考完眨眨眼就忘了大半,堪称选择性遗忘界的领头羊。 说起这事,魏西突然意识到自己回门派还要去闻道堂补上筑基的理论课程。 魏西甩了甩头,整个人有一种没被知识浸染过的清澈感。 “挖气府干什么?”连钩漌五官皱在一起,很是不解的样子,“这玩意不是天生带下来的吗?” “可不可能是散修打来打去,死了人就扔到外头?” “或许这些人生前只是有根骨,”秦枫接过连钩漌的话茬,“修仙需要气府根骨缺一不可,很多人只有一样,根本入不了仙门。” “而仙门招徒随意,往往扛着仙缘石去各州的城镇招徒,走马观花跑一遍,不排除有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修仙。” 魏西深表赞同:她自己便是借了隔壁村的东风,机缘巧合下被青城派收为弟子。 感谢魏父当门一脚,成就魏西修仙四季。 有了几个猜想,魏西三人开始仔细检查尸身,试图找到更多蛛丝马迹。 秦枫甚至往乱葬岗深处走了走,搜出几具腐败程度更高的尸体,依稀能看出丹田处被挖空了。 “这一片乱葬岗似乎是新近扩张的,里面是旧的乱葬岗,”魏西给汇报情况的秦枫施清洁法诀,试图去除她身上的尸臭味,“这几具尚且能辨认出来,其余的都被野兽撕咬得看不出来人形。” “没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连钩漌用短刀扒拉着几具尸体,右手捂住鼻子,“这儿这么多流民……更难分辨了……” 流民居无定所,家当都带在身上,填饱肚子尚且难如登天,何况维持良好的卫生状况?这几具尸体本身就有很大的疑点,仿佛有人抹去证据。 魏西嘴角绷直成一条线,打算再检查一遍手头的尸体,这次还要算上秦枫拖回来的几具。 “这是……秦枫,这几具尸体周围的尸体也没什么动物啃食的痕迹吗?” 忙着检查身上味道的秦枫撂下胳膊,“对呀,他们的气府处空荡荡的,尸体还能搬运,我才弄了回来。” 魏西目光沉沉,新找到的四具尸体腐败程度有些许不同,但是明显比一开始找到的六具尸体腐败程度更高、健康状况更良好,很明显不是最近出现在州府的流民。 共同点就是身上没有表明身份的东西,也没有留下任何反抗的痕迹。 魏西突然伸出手,去碰几具腐尸的脸庞,先摸的是一开始的六具尸体,然后是秦枫新找到的四具。 没什么反应,都是人肉的触感,魏西皱着眉头,食指下意识的搓个不停。 “……魏西这是怎么了,”连钩漌小声道:“怎么还上手了?别是撞上脏东西了……” “闭嘴,”秦枫冷酷无情道:“什么脏东西,人是什么干净东西?来一个杀一个!” 魏西没理会这俩货的日常斗嘴,思考片刻,给两具尸体的脸镀上一层灵力。接着她眸光微动,伸手把右手边的尸体垮塌的脸皮扯下来。 一张烂脸后面还是一张烂脸。 “我的天!”“怎么还有一张脸?” 魏西再接再厉,如法炮制扯下同批剩下三具尸体的脸皮。果不其然都是被法诀覆盖上了一层假脸。 “还得是魏西,”连钩漌由衷赞美道:“这都能发现猫腻!” 方才魏西代入做了这事人的思路:如果她偷偷摸摸杀了很多人,需要怎么做才不会被发现? 抛尸乱葬岗固然是一种选择,但万一有人脑子有病跑来乱葬岗翻尸体,也有暴露的风险。 何况有家有业的人无故失踪肯定有人找,乱葬岗也是伤心之下的选择。 魏西扪心自问,若她来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除了清理尸体、捅几刀掩盖真实意图,恐怕还要在身份上做文章。 最方便的是划烂受害者的脸,或者干脆一点砸烂尸体的脑袋。 如果是修士则可以用更多的方法解决问题:放火烧、喂妖兽、用法诀搅成肉泥…… “没想到,修士杀人不毁尸,”魏西端详着手上四张皱巴巴的脸皮,压制着蠢蠢欲动的【牵丝】,“不少灵力残存在上面,能维持这么长时间,修为不低。” 秦枫凑近观察这几张脸皮,“这算是法器吗?能用这种东西遮掩,感觉不像大宗门的路子……给我一张脸皮!” “我了解不多,”魏西摸了摸材质,“不过确实有些法器可以改变外貌,属于法器分支里的,这个可能是类似的……这什么材料?” “也给我一张,”连钩漌伸手讨要,“天杀的,千万不要是……” 接过脸皮,连钩漌深吸一口气,一脸的悲壮,心神一动,【入画】钻进了脸皮里。 魏西有先见之明,接住了即将坠落的脸皮,因为里面多了个人,感觉重了不少。 “时间太久了,追踪不到灵力的踪迹,”饶是对灵力感知最为敏锐的秦枫也无能为力,“周围的灵力痕迹早就消散了。” “不过这张脸皮上的灵力流失得很慢,施法的人对灵力的掌控非同一般,狭路相逢,我们没什么胜算。” 这时候连钩漌从脸皮里钻了出来,跪倒在地。魏西作势要拉他起来,后者借着力气站起,“是人皮!这玩意儿用人皮做的!”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不想说!”连钩漌表情痛苦,显然不是再开玩笑。 魏秦两人知道这幅画有秘密,对过去的事讳莫如深,因而并没有细究。 交朋友又不是当人家肚子里的蛔虫,有些话时候到了自然会脱口而出。 “人皮……难道是亡仙城的手笔?” “亡仙城?” “冼华长老给我的书是关于炼器的,”魏西回答道:“里面提到西域的断冶门主攻炼器,门下弟子百花齐放。其中有一支因为和亡仙城的修士来往过密,被逐出了师门。” “根据冼华长老的记载,亡仙城的修士主攻生死之道,用人皮当材料做法器,多半出自亡仙城。” “并州怎么会有西域亡仙城修士的踪迹?” 连钩漌喘匀了气,抓着魏西的胳膊虚弱道:“亡仙城曾经出现过吹沙!” 魏西大惊,问道:“这消息你从哪儿来的?” “还能是哪儿?厉淳的日沉阁。” 连钩漌抹了一把脸,手上尽是易碎的纸屑,“这消息是他之前说的,我写在信里,送到了青城派。你既然拐到了这儿,自然是没收到消息。” “看来,”秦枫垂下眼帘,“堂口镇的事还没完……” 第258章 愁绪 魏西改道回锡州,远在并州的连钩漌不知情,把最近的一次信寄错也是人之常情。 “这两年的消息我看过,”秦枫也是知情者,“吹沙杀人可能是土属性的修士,亦可能是专攻毒药、暗器的修士。” “除了这种杀人手法,并没有其他特征,厉淳搜集的信息也多是这几类的修士。” 对魏西来说,李教头跑不了,宰了他只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方法的问题;反而是藏在暗处险些让她丧命的神秘修士令她如芒在背。 “是的,寄到青州的那条消息便是亡仙城有几具残尸无人认领,死因是吹沙。不过我以为是土属性的修士,并没有太注意……” 魏西拍了拍连钩漌的肩膀,沉声道:“这事儿一般人想不到,亡仙城的消息甚少有人知道。尸体在亡仙城可是重要的材料,绝不会出现杀人不用尸体的情况。” “我们身边已经出现了三次吹沙,”魏西试图找出受害者的共同点,“第一次是堂口镇,神秘修士用吹沙嫁祸胡人互相残杀,掳走许向方的尸骸。” “第二次是宗门大比,杀死了尹逢,”秦枫提起来这事儿还有些不忿,毕竟尹逢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的罪行还没有公之于众,“便宜他了!” “第三次便是这次,虽然没有吹沙,但疑似和出现过飞沙的亡仙城有关……”魏西也不嫌脏,手上不停的翻动着脸皮。 连钩漌稍微精神了点,从秦枫手上接过稳定灵力的丹药——他没有气府,浑身充盈着灵力,除了不能控制灵气转化成灵力,体内的灵力也容易失控,因而三人身上备了好几瓶梳篦丹,防止他那天爆体而亡。 “许向方那具骸骨我还能理解,”连钩漌拍着胸腔试图让丹药顺下去,“能产金子,我都心动了!可是尹逢那个人有什么用?” 秦枫冷笑道:“他死了,这是他最大的用处!” “尹逢的尸体除了吹沙和伪装成溺水,还有没有别的异常?”魏西试图通过蛛丝马迹找到尹逢的死亡价值。 “并没有,”当时潜入停尸房间的连钩漌回答道:“没被挖气府,根骨也好好的,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魏西驱动【牵丝】从乾坤袋里扯出个半人高的大头傀儡,挑了张脸皮贴在上面,又在上面镀了一层灵力,防止它继续腐烂。 “这是你研究的?”连钩漌好奇的戳了戳傀儡的躯干,“弹的!” “镇海宗送的海太岁,我全用来做它了,”魏西细心地用小刷子平整脸皮,“这种材料能锁住灵力。放在这个傀儡上,这张脸皮至少十年不会坏。” “你本来打算用它干什么?”连钩漌有些不好的预感,心里有些毛毛的。 魏西刷了最后一下,确认脸皮不会从傀儡上掉下来,头也不抬,回道:“部分法器有时效性,也不方便收在盒子里,用这个保存能多用几次。” 秦枫有些不高兴:魏西以前那个性子,都是以动嘴皮子为主。这两年是多憋屈,才让她开始主动学着做东西? 在心里狠狠记了李教头一笔,秦枫续上话题,“留着这个是当证据吗?用不用再存一张?” “我想拿给冼华长老看看,或许他有什么头绪。” 除了冼华长老见多识广,于炼器一道造诣颇深,魏西还想当好问学生狠狠刷一波好感。 毕竟自己想抱冼华大腿,也不能拿张烂脸去。收拾干净点,贴在自己做的傀儡上,还能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魏西站在乱葬岗嘴角翘得老高。 这个想法启发了连钩漌,他挨个观察了四具尸体的头颅,“或许我能把他们的脸画出来,但是不一定有多像……可是咱们要进城,时间不够。” “好说!”魏西答应的很痛快,关键是秦枫还在一旁点头。 连钩漌警觉道:“我不要一个人待在乱葬岗!你们别想丢下我!” 结果连钩漌眼前闪过一道银光,耳边传来“咔嚓”声。 秦枫一剑斩下两颗头颅,而魏西稍微慢了一点,操控大头傀儡拧下另外两颗。 “这不就成了!”秦枫薅着头发把两颗头颅拎起,递给一脸无语的连钩漌,“抓头发,仔细血水滴到你身上。” 大头傀儡抖干净头颅上蠕动的虫子,乖巧地递给连钩漌。 “幸好我是幅画,”连钩漌拎着头颅,表情十分扭曲,“那天我英年早逝,求你们一把火了事……” “反正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秦枫从袖口抽出块布,仔细地将告寒擦干净,“在军队里人头可是好东西,今儿个你倒是白得了四个。” 连钩漌真的想吐,可惜他已吐无可吐,只能小声吐槽莒国军功爵制度的变态。 魏西由着这两人吵吵闹闹,自己则指挥着一个杂役傀儡挖出几处浅坟,将四具无头尸并其余六具尸体草草掩埋。 看着笨拙的杂役傀儡,魏西心中不快:没有上好材料的加持,自己做出来的傀儡性能太差,丝毫没有冼华笔记中描绘的那般神乎其技。 这让魏西有些挫败,整个人怏怏不乐。再者炼器师可谓是用材料材料砸出来的,她手头并不宽裕,若是抱不上冼华的大腿,只怕前路更加晦暗。 一时间压抑了两年的愤怒、修仙前景的暗淡、对藏在暗处修士的恐惧齐齐涌上心头,坠得魏西一颗心不停下坠,窒息感淹没了她。 “魏西?”连钩漌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抬眼便是两人关切的脸,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的魏西回道:“走吧,去看看并州城的水有多浑!” 离开乱葬岗,魏西东闻闻西嗅嗅嗅,扔了好几次清洁法诀,总感觉尸臭味如影随形。 三人如今算是莒国朝廷派来的修士,大摇大摆进城不是个好选择。 简单商议后,三人决定利用飞爪翻过城墙进入并州城。 换上麻布衣裳,魏西拉着秦枫在地上滚了两圈,弄的浑身是土,这才掏出飞爪,顺利骑坐在并州城的城墙上。 第259章 糠 并州、汀州、抚州位于北疆腹地广袤的平原,地势平缓,登高便可将风光尽收眼底。 如今魏西坐在高高的城墙上,并州城一览无余。这座以粮仓闻名的城市已然不复往日繁华的模样:干瘦如骷髅般的人遍布大街小巷,民居毁坏多有焚烧的痕迹,无人处理的尸骸随处可见。 按了下不再饥饿的肚子,魏西调整飞爪,平稳落在了这处人间炼狱。 “乖乖,”连钩漌从墙头下来,震惊无比,“这是并州城?产粮大州的州府?” “流民这幅样子怎能拿下并州城?”秦枫仗着自己身手好,赤手翻墙,落地便发出了专业人士的疑惑,“州府常规驻军至少八千人,披甲带刀,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 三人满肚子疑问,但此地不宜久留。并州城内流民的状态实属糟糕,衬得事前准备过于粗糙。连钩漌抓了些泥巴和灰烬给小分队画得面黄肌瘦,这才不至于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可以了,”拂去水镜魏西很是满意,“这些人饿到用胃思考,行动时注意些便好。” 诚如魏西所言,三人顺利混进流民堆,附近的流民连眼皮都没睁开,像是活着的尸体。 来并州城,除了完成宗门指派的任务,便是要调查疑似出自亡仙城的神秘修士。后者在城外乱葬岗取得重要进展,而前者只有乱麻般的线索。 “先同流民打探粮食有关的事,”魏西决定从并州灾祸的根源下手,“又是流言又是消失的军粮,总有人知道什么!” “从吃饱的人下手?”秦枫充分吸取捕捉吴家小老鼠的经验,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魏西却持有不同观点,“可以,但情况有些不同。” “并州城内如今能吃饱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们不好打草惊蛇。”魏西耐心地将道理拆开讲,“流民数量庞大,总有各方势力控制不到的人,这便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重点找拖家带口的壮年人、落脚点方便逃跑或者临近水井的,最好有小孩,”魏西避开流民,从怀里掏出几个面饼,“这便是撬开他们嘴的筹码!” 壮年人可能参与过流民暴动,因而知道内情;拖家带口有小孩好说服,并且自带封嘴条;落脚点位置好说明进城时间相对早。 魏西备受信赖,余下两人自然听从,约定好半个时辰后此处汇合,三人散开打探消息。 揣着两张面饼,刻意佝偻身子的魏西挨个检查附近的水井,试图找到合适的目标。 魏西的运气委实不好,走了几处水井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浑身手段无法施展令她十分难受。 时间跑得人心焦,转眼半个时辰已经过了大半,眼瞧着就要无功而返,有个年轻女人吸引了魏西的注意力。 这女人面容清秀,衣衫整洁,比起周围人,健康的状况好得出奇。她从一顶帐篷里走出来,捞起个昏昏欲睡的幼童,在周围人的目送中匆匆离开。 魏西吃了年纪小的亏:那些隐晦的目光,来自男人的是心照不宣的淫邪,来自女人的是高人一等的不屑。 但这并不妨碍魏西意识到此人身份特别,跟上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跟着女人七拐八拐,魏西来到了一处还开门的店铺——这时候还开门属实是艺高人胆大,她猫在附近,伺机而动。 进了店门女人从衣襟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想要买些粮食。 “哎呦,这不是何大娘子吗?到底是伺候人的,就是不一样,这年头还能弄来银子!好本事!”店老板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说话十分难听。 听见这话何大娘子白皙的面皮如同火烧一般,伸手捂住了怀中孩童的耳朵,梗着脖子道:“你开门做生意,管那么多做什么?王将军哪儿我已经说过了,你只管把东西卖给我!” “滚滚滚!”店主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哪怕有粮食你也吃不得!什么东西!脏了我的地!” “你!”何大娘子的火气显然是上来了,正欲同对方理论,怀里的孩童兀地翻身,牵动了慈母心肠。 “张大哥,如今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您就当做好事,卖给我些粮食……不,随便什么能吃的东西都好!哪怕是糠也好!” “哪儿来的吃的?”店主猛地睁开眼,嗓门扯开了嚷嚷,“想得到挺美!你男人不是管粮的吗?府衙的粮食去哪儿了?” “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男人看丢了救命粮,你恬不知耻做娼妇!滚!” 窝在外头的魏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不就让她捡到宝了!这可是证人! 做戏做全套,魏西把鞋脱下,往衣服上抹了两把泥,一阵风似的冲进店里。 “三叔他二表姑!可算让我找到您了!”魏西声泪俱下,表演的十分卖力,一只手死死钳住何大娘子有些肉感的手腕。 何大娘子受了惊吓,脑子宕机,加上饿的眼冒金星,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突然窜出来的疯子是谁。 但她能看见疯子怀里微微露出一角的面饼——能救孩子一命的面饼,故而何大娘子选择缄默。 店老板本就忍无可忍,这会儿更是怒不可遏,抄起扫把将人轰了出去。 就近寻了处僻静之所,魏西捏碎一张隔音符,接着把鞋扔在地上穿好,对着目瞪口呆的何大娘子道:“我要消息,用干粮换。” 言简意赅,但行之有效。 何大娘子想都没想,立刻道:“我愿意!您有什么尽管问!” “你夫君是管粮仓的?” “他在粮仓工作,”何大娘子补充道:“不算什么大官,只是看仓库……” “他怎么死的?”魏西丝毫不照顾对方的情感,直戳对方的伤疤。 “死于流民手中,”提起这些,何大娘子眼睛里闪烁着泪泪光,“粮食丢了,那帮王八蛋拿他出气,一人一刀放干了相公的血……” “什么时候的事?”魏西递给何大娘子一张饼,刺激她把秘辛吐干净。 何大娘子是个痛快人,接过面饼,“今日头七。当时赈济粮迟迟不到,并州城流民暴乱,府衙被围,粮仓也难逃一劫。” “这些暴徒想把并州城的地皮刮干净,有银子也没路子买粮食……我做了些昏头的事。” 魏西可没心思安慰这几日大起大落的何大娘子,她心里在疯狂计算数学题:怎么七天前并州城就被围了? 第260章 时间 何大娘子张嘴便是“亡夫头七”,触动了魏西敏感的神经,她越想越觉得蹊跷: 七月初九魏秦两人在抚州重逢开始调查军粮失踪案; 七月初十后半夜两人抓住了吴芳菲,凌晨连钩漌前来报信,三人快马加鞭赶了一天一宿的路,于七月十二日凌晨到达并州城外。 秦枫赶往抚州时脚程不快,同样的路走了三天多,大概七月初五傍晚她从并州出发。 当时并州城只是持续涌入流民,并没有什么暴动的迹象。 如果今日是何大娘子亡夫的头七,这人应该是在七月初六遇害。 一日不到,并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流民暴乱?又是什么让驻军不堪一击,将并州城拱手相让? 大脑疯狂运转,魏西嘴也没闲着,继续问道:“这儿的流民怎么还留在城里?不怕朝廷抽调军队镇压?” “……我一个妇道人家,那里知道这些事?” 魏西于撬开人嘴方面颇有建树,她干脆地摸出一张饼,直接塞进对方怀里。 “我听人说,”何大娘子刻意含糊消息的来源,“流民暴动共有四五支队伍。” “其中有一支打不过驻军,被打散了;还有一支在并州城搜刮些余粮便逃命去咯,剩下的贪图州府富贵,留在这里作威作福!” 魏西心想:聪明人哪儿都有,知道打时间差赶在朝廷反应前逃跑,就是不知道他们带走了多少粮食。 “那我问你‘粮食丢了’是什么意思?” 这事何大娘子真的略知一二。本打算烂在肚子里,偏她有些小聪明,又豁得出去——为了过得好些,不惜和暴乱队伍中的小头目共赴巫山。 何大娘子才不管亡夫的尸骨寒没寒,她只知道要养活自己和孩子。 今日既然有人打听,想必是有能力解并州困局,自己这些天为了吃的委身于暴乱的流民,难保不会被清算。与其到时被人当成罪人处死,不如未雨绸缪,告知此人相关的信息,换未来一份保障。 “这位……大人,”何大娘子眨眨眼便改了称呼,抱住自己的孩子继续道:“并州城本不缺粮,只是流民太多,府君大人为了减缓压力,将每日发放的赈济粮份量下调,以期能多挺些时日。” “加之今年征调的粮食不少,夫君负责盘点、对接,很是忙碌。往年还能指望新的粮食,如今却是不能……” “流民越来越躁动,夫君愁眉不展,直到有一日上峰传他去粮仓,让他准备好接收一批调过来赈济灾民的粮食。” “许是灾情紧急,隔天夫君便和押送粮草的队伍交接了粮草。” 何大娘子的语气带上些许悲凄,“谁知道这些粮食居然丢了!我夫君一向谨小慎微,接收这批粮食时也是严格按照规矩进行的。” “何况近来要应付不怀好意的流民,府衙在粮仓增添了一队卫兵。结果就是一顿饭的功夫,粮仓便被搬空了!” “府衙封锁了仓库,不知道那个该死的走漏了风声,说是朝廷下了救济粮,可已被州府倒卖。” “最后流民包围了府衙和粮仓想要讨个说法。” “粮仓里什么都没有……最后……”何大娘子捂着脸啜泣,试图勾起眼前人的怜悯。 魏西的同理心一向贫瘠,何况这人讲故事的水平委实一般,魏西的精力都花在了去伪存真、提炼线索上。 首先,是并州粮仓里的粮食失踪,同抚州官道上不翼而飞的军粮有诸多相似之处。 大量粮食、专人看守、短时间内消失的一干二净……种种相似让魏西不由得考虑两件事是同一人做的。 其次,是诡异的时间,并州的事发展的太过迅速,各种小道消息沸反盈天,总是在恰当的时机给并州城的局势添上一把火。 而连钩漌早就说了,府衙并未接收到朝廷发放赈济粮的通知,这些消息又是什么时候传到居无定所三餐不济地方里?所谓的赈济粮又是什么来头? 最后,是没了踪影的并州府君和驻军,听何大娘子的讲述,似乎这些人曾经和暴乱的流民交过手,既然如此这些人如今在哪儿? 魏西的大脑刮起猛烈的风暴,这头何大娘子也为自己的将来做准备。 “暴乱的流民在城里烧杀抢卷,却找不到充足的粮食,我也是为了养活孩子,这才……”何大娘子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似乎有些懊恼。 魏西擦了下手,又摸出两个面饼,递给趴在何大娘子怀里的小朋友,后者眨了眨眼睛,接过了这两个面饼。 其实魏西根本不在乎何大娘子的死活,何况她一眼便看了出来此人唱做念打做了全套,演技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惠阳!”何大娘子铁了心想要讨好魏西,喝止睡醒的儿子,“小孩子家不懂事,大人不要怪罪!” “这位娘子,不如给我指条路,”魏西补充道:“把粮仓的位置告诉我。” “至于其他的事,”魏西神秘一笑,化身烙饼达人开始给对方画饼,“娘子您为了打探消息,自然用了些手段,谁又能指责您?” 何大娘子犹嫌不足,试图让魏西给出明确的肯定,总之要保证莒国重新掌控并州后自己和孩儿不会被处死。 (以下为重复内容,稍后补齐) 何大娘子张嘴便是“亡夫头七”,触动了魏西敏感的神经,她越想越觉得蹊跷: 七月初九魏秦两人在抚州重逢开始调查军粮失踪案; 七月初十后半夜两人抓住了吴芳菲,凌晨连钩漌前来报信,三人快马加鞭赶了一天一宿的路,于七月十二日凌晨到达并州城外。 秦枫赶往抚州时脚程不快,同样的路走了三天多,大概七月初五傍晚她从并州出发。 当时并州城只是持续涌入流民,并没有什么暴动的迹象。 如果今日是何大娘子亡夫的头七,这人应该是在七月初六遇害。 一日不到,并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流民暴乱?又是什么让驻军不堪一击,将并州城拱手相让? 第261章 浮出水面 连钩漌严格执行魏西的选拔标准,还真找到了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 这人是最早进入并州城的流民,因为队伍被打散了,娘又病了,只能滞留于此。 “他说流言很早便出现了,只不过大家并没有在意。直到他们发现粮仓被搬空了,这才杀了看守泄愤。” “最关键的是,这人还记得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流言。”连钩漌踮脚指了指干道靠外的方向,“大概在那一片有人施粥。” 魏西精神一振:若能找到流言的源头,或许能顺藤摸瓜,省去一番功夫。 现在有粮仓和施粥点两处地点需要查看,魏西把目光转向了秦枫。 可惜秦枫找到的线索重合度很高,基本上就是这次暴动的时间线,因而语速颇快。 就在秦枫说到流民围了州府时,魏西突然叫停,一双眼精光四射。 “我记得你赶了三天的路?” “是,一接到消息我离开并州城了,只是口信上没提具体消息,加上查案本不是我专长,因而并没有昼夜兼程赶路。” 卷到夺嫡的事,秦枫是一万个不乐意,自然不会快马加鞭上赶着查案。 “连钩,”魏西转头询问另一位当事人,“你一直在府衙,我记得你提到过府君没接到赈济粮的通知?” “是,他还想让我去查流……”连钩漌一下子愣住了,“……那个姓何的说慌?” 魏西就差抚掌大笑了,“好一出调虎离山!” 秦枫和连钩漌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满满的疑惑。 好在魏西很快恢复如常,语气略带些兴奋解释道:“并州这场劫难是人祸!之前我便奇怪,这些流民怎么回事,短短一天就能拿下并州城。” “我见到李峰的时候,他便说了,军粮丢失是在前一天凌晨被发现的,那时候秦枫已经在驰援的路上了。” “我拿到的是任务牌子,”秦枫满脸惊诧,“这东西由万剑宗管理,难不成有人未卜先知?” “这世上没什么未卜先知,”魏西摸了一把灵音,【牵丝】盘踞在她的掌心,像是掌心明暗的纹路,“分明是有人提前准备好了任务牌,借着军粮的事调来修士!” 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到天灵盖,三人感受到一种缄默无声的恶意。 魏西好不容易理清了乱糟糟的线索,经过对方的讲述,对比之下才抓住了细枝末节的纰漏。 如此一来,便是秦枫接到驰援调查任务委托在前,锡州军粮真正被劫在后。秦枫离开并州城,城内战力最强的修士就此缺位——另外两位修士此时在外躲事,人不在并州城内。 “那府君和何大娘子的话我们该相信那个?”连钩漌迫不及待问道。 “谁都没有说谎,”魏西眯了眯眼睛,“具体我们还要看看粮仓再说。” “不过我有个猜想,”魏西搓着食指,“我们先去施粥点那里。” 连钩漌知道魏西的性子,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走在最前面领路。 路上还有几队流民在街上游荡,身上不伦不类地穿着防具,有一些防具分明是莒国制式的防具。 秦枫面色阴沉,怏怏不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施粥点不仅靠着干路,还读对着专门发布政令用的告示区;打翻的厨具随处可见,魏西用脚扒愣了几下,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锅也太干净了,”秦枫沉声道:“完全看不出来什么。” 显然普通人遵守的秩序崩塌后,施粥点一度成为了重要关注对象,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这才被扔在地上无人问津。 敌人好不容易露出一处破绽,魏西不敢掉以轻心,“如果我是……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传播谣言?” “人多!”“方便!” 魏西下意识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她突然发现有一处地点完美契合了她的猜想。 “走,我们去医馆里看看!”魏西领着小队进入了医馆。 魏西并非偶然选择这处地点,一来是此处就在施粥点的后方,地理位置十分优劣,二则是流民进城难保没有病痛,医馆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医馆前边是药堂和看病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中药柜也被翻得底朝天,好多药材瞎子都是空的。 直到魏西拉开了通往后院的门,【牵丝】控制的一个娃娃瞬间从干瘪变为充盈。 可惜不是阴阳气,魏西有些惋惜,控制着【牵丝】将来路不明的灵气吐出来,她给自己镀上了一层灵力护盾。 “两个人的灵力散溢出来,”秦枫对灵力和灵气可谓十分敏感,“这儿有过大型的阵法!” 魏西面色凝重:残存的灵力甫一碰面便能将傀儡娃娃充满,如此规模的阵法,敌人实力可见一斑。 更可怕的事,这些散溢的灵气在扇门被打开前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迹象,这说明绘制阵法的人对自身灵力精度控制达到可乐水平。 “修为大概是多少?” 秦枫眉头紧锁,认真感受一番道:“分不开两人的灵气,只能看出来有一个人是亲水属性的。” “不过有能力做到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也是奉道的修为。” “奉道的修士连干坏事都不一样,”连钩漌抱怨道:“干得别出心裁。” 三人十分警觉,却也不肯放过这个关键线索,因而抱成一团搜索线索。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没有鬼敲门魏西不知道,她倒是找到了蛛丝马迹。 在医馆后院的草丛里,残留着些许米粒。 魏西用手指捻起一粒米,无声地笑了笑。 “虽然我们还是没有办法找到干这事的修士,”秦枫点了点魏西掌心的米粒,“至少我们能交差了!” “缓和局势,”魏西冷静道:“恐怕这样还不算!” 魏西将搜集来的米装进布袋中,继续道:“等到朝廷派兵平乱,拿了这些证据过去也无法影响大局。恐怕滞留于此地的流民人头依旧不保!” 第262章 似曾相识 “暴乱的流民自然难逃一死,怕就怕不论情节轻重一概处死。”秦枫攥着告寒,手背上青筋浮现,“谁又肯费时间分辨这些人到底参与了多少?” 秦枫的思绪短暂钻进了莒城人冷酷的壳子里:前线正在打仗,后方闹起来肯定讨不着好。何况流民死多少老皇帝根本不在乎,旁的州抽调一些人,不在并州城的流民拢一拢,并、抚、汀三州(郡)的肥沃土地还怕吸引不到人吗? 这处医馆人已经走光了,魏西是个小混账,连钩漌也不遑多让,两人对疑似敌人的地盘毫不手软,把医馆暴力拆了个七七八八,试图找到遗留的证据。 期间有好事的流民过来看热闹,秦枫抱着告寒,往外一站,顿时那些流民就没了动静。 至于隐藏在阴影里的那些势力,拿不准这三人是什么路子,只能继续观望。 这医馆看着不大,拆起来却颇费功夫,两个修士拆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拆完了。 “这人挺能藏呀,”脸上乌漆麻黑的连钩漌从灶台里钻出来,“还刨洞?什么来路?地鼠?” 魏西把他拽上来——医馆灶台下面有个洞,谁能想到? 也就是魏西,到灶间转了一圈,发现灶台里面有太多灰烬。魏西心道:“谁家人这么懒?灶台都不掏?搁这儿整障眼法是吧!” 魏西冷笑连连,让连钩漌掏干净了里面的灰烬。 结果还真在里面发现了异常,连钩漌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里面有个洞,要挖开吗?” 魏西对这撮人的行事方式有些了解,那叫一个奇诡,完全不能按照常人的思路揣摩,亦不能放过任何细节。 “挖开!但别乱碰东西,小心有阵法!” 认命的连钩漌被灰烬折磨得说不出话,洞口又深,他整幅画钻进里面堪堪挖到底。 “里面是个布包裹,我用绳子捆好了,”连钩漌从嘴里吐出灰烬,“摸起来硬硬的,感觉好多块,但重量又不像金银……” 搬运法诀将神秘布包裹拖出灶台,灰烬大咧咧地躺在上面,一幅死生由你的样子。 谨慎地用傀儡挑开布料,里面赫然是一堆骨殖,白骨黑灰,泾渭分明。 “这是什么骨头?”抱着剑进来的秦枫满脸嫌弃,“不会是人的吧?” “没找到头骨,”魏西用匕首扒拉这堆白骨,“不过粗粗看下来似乎是人。” 贪嘴的【牵丝】没有反应,这堆骨殖上并没有灵力,布条缠手的魏西上手摆弄起来。她对人骨架比较熟悉,轻车熟路便拼好了一具人骨架,唯独没有头颅。 “这帮人和骨头较上劲了,”连钩漌想起自己带着的四颗脑袋,面色苍白几分,“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魏西也想知道,地上这堆骨头不知道是谁的,也不知道死了多久,更不知道首身分离有什么特殊含义。 除了这包骨头,医馆中并无其他发现。 “至少我们知道这人小心谨慎,”秦枫掰着手指头数道:“堂口镇借胡人掩人耳目、镇海宗伪造尹逢溺水、乱葬岗遮掩死者身份……今天医馆里除了这包骨殖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如果是一个人或者一伙人干的,着实不好对付。” “再不好对付也是阴沟里的老鼠,”连钩漌嘴欠得紧,“我当过小偷,干这种违法勾当的人最怕见光了!” 魏西有些无语,瞪了连钩一眼,把骨头重新包好——她现在看不出什么不对,只能先放起来,留心探查。 “你可闭嘴吧,”秦枫毫不客气,“这种事让人听去又要惹出麻烦!” 连钩漌正色道:“我与邪恶势不两立!是正义的修士,浪子回头金不换……” 离开废墟一样的医馆,魏西三人就近找了间惨遭洗劫的民居,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徒留千疮百孔的院门呕哑哀鸣。 天色已晚,疲倦的三人不想去找别的地方,排好守夜顺序便休息了。 精力充沛些的连钩漌把四颗人头一字排开,默念一声“得罪”,拿出纸笔开始复原这些人的面容。 火光将血肉的边缘模糊,腐烂的痕迹被扭曲成血泪,沿着笔尖流淌出单薄的人像。 …… 秦枫醒来便看见两幅人像放在一边——她昨夜夹在中间,只看见连钩在那儿涮笔,没想到他动作倒块,已经画出了两幅。 连钩漌打着哈欠,用手指去戳灵音的屁股,“别在这儿趴着,这两张画还有用!一边玩去!” 灵音不满地“嘎”了一声,微微跳开,支楞着脑袋观察画像,似乎在好奇这人为什么只有脑袋。 一旁挑拣骨头的魏西打了个响指,灵音恋恋不舍地飞回主人头顶,开始讨要今天的水果。 “摆弄这些骨头做什么?”秦枫揉着肩膀,直接问了出来。 “我想看看骨殖上有无残存的灵力,”魏西是个细心之人,对待手头为数不多的线索十分看重,“总有失手的时候。” “今天我们去粮仓看看,”魏西把一片肩胛骨放回包裹,“大量粮食被转移走,估计是借助法阵的力量,或许会有阵法残余。” 连钩漌复原的那两幅画像看上去没什么特点,普普通通的长相,一位下巴有些长,另外一位长了个蒜头鼻子。 “我只能画成这样,”连钩漌难得有些歉然,“脸皮被损毁得严重,没什么可供参考的地方。” 魏西微微颔首,“有个抓手便好,尽力而为。” “对了,粮仓那头被暴乱的流民管辖,我们还要偷偷潜入吗?” 闻言魏西神秘一笑,只道:“办法多得是,吃饱了我们就去!” 魏西的办法确实好用:三个人土匪附体,横冲直撞打穿了粮仓,暴乱的流民也是流民,根本无力阻止像样的反抗,任由魏西三人长驱直入。 并州的粮仓确实大,正常来讲哪怕是荒年也不至于空旷到硕鼠流泪的地步。 但事实胜于雄辩,眼前这一片粮仓全是空的,房门都是打开的。 “幸好七条沟打完了……”秦枫庆幸道,如若不然,前线恐生大变,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魏西默默在心里把敌人的危险程度提高:这么大的仓库,哪怕只有四分之一是满的,转移并妥善处理这些粮食也要耗费大量的灵力。 敌人太过强大,魏西压力陡增,甚至不好轻易分散开,三人一起在粮仓内部搜索痕迹。 灵力残余有一些,但不是魏西猜测的土属性,而是偏向火属性亲和的灵力。 可惜残存的灵力比医馆还要少,自然没办法追踪痕迹。 饶是魏西也有些恼火,把气撒在下一扇仓库门上。 伴随着一声巨响,不堪重负的木门砸在地上。 扬起的烟尘后,是一条条白绸。 第263章 你骗我,我骗你 “好好好!”脑袋嗡嗡的魏西险些笑出来,鸟嘴里弹出来的语调有种瘆人的怪异。 “堂口镇那些消失的白布?”连钩漌大惊失色,本能地往后退——他记得这玩意十分邪门。 告寒已经出鞘,秦枫高度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看到这些熟悉的白布,魏西基本可以断定堂口镇和并州城的事出自一人之手。 “当初还怀疑是程县丞搞的鬼,”秦枫咬牙切齿道:“原来幕后黑手在这儿躲着!” “或许同出一脉,”魏西冷静下来,声音恢复正常,“既然堂口镇的那些布被带走了,这些东西看来有大用。” “布置的人尚未带走此处的白布,估计也没有时间收拾干净尾巴。”魏西掏出弩箭,拉上弦,“仔细些,不要被伤到。” 留下连钩漌和杂役傀儡堵门,魏西则同秦枫背靠背进粮仓搜索。 “统一的设计,跟莒城的粮仓差不多。”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危险的秦枫如此点评。 魏西小心绕过白布,往粮仓中间去,右脚踢到硬物,她低头看去。 “这也是统一的设计?”魏西用弩撩起秦枫身边的白布,露出地上装满暗红色血液的缸。 看器皿的开口,魏西估测埋在地下的缸体不小。甚至她还辨别出这缸的名字叫【聚水盆】,是一种常见的法器,经常用在各种建筑里防潮,积攒下来的水没有异味也不生虫子,遇到火情还能救急,可谓一举两得。 因为使用起来只需要镶嵌灵石,在尘世颇受欢迎。 魏西没想到这些人颇有创新精神,不仅因地制宜,还能省下一笔灵石。 看着高出地面半尺金属边缘上镶嵌的灵石,魏西放出【牵丝】探测其中的灵力。 还剩下大概九成,收回跃跃欲试的【牵丝】,魏西若有所思:看来这些人还在并州城活动。 “怎么闻不到血腥味?”秦枫认出缸体里的液体,英气的眉拧成麻花,用力吸了吸气。 魏西生怕这处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气,示意秦枫不要深呼吸,两人慢慢撤出了中心地带。 回到门口,魏西将【聚水盆】的特性同两人讲了讲。 “又是骨头,又是血,听起来不太像北疆修士的手笔。” 秦枫认同连钩漌的观点,“保不齐就是出自亡仙城的修士!只是不知道如此残忍的行径,究竟有什么目的?” “先把白布收起来,”魏西按了按太阳穴,“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先把局搅了!” 秦枫摸出留影石,将现场进行刻影,方便后续上交证据。 有魏秦两人在身边,连钩漌觉得自己强得可怕,得了允许,立刻伸出手去扯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白布。 “嘶!” 魏西抬手便要射箭,连钩漌赶紧道:“别!别!箭下留人!” 收敛灵力,秦枫没好气道:“你什么毛病!弄出这些怪动静,误伤你怎么办?” 连钩漌有些不好意思,“我错了!只是这破布太凉了!冰手!” “如今是夏天,怎么能冰手?”秦枫不信邪,伸手去碰,彻骨寒凉。 “是吧!是吧!”连钩漌捂着手嘴巴却不停,“跟摸冰块一样!” 魏西无奈地看着这俩人,高度怀疑他们是不是只长个头,没顾上长脑子。 “知道是什么就乱碰吗?”魏西想给这俩货一点教训,因而语气里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秦枫尴尬地收回手,难得低眉顺眼。 “这……你整得怪吓人的……”连钩漌讪讪地收回手,末了担心道:“不会有事吧?” 魏西面无表情,可秦枫在她脸上解读出了:怕死便别乱动! 没搭理连钩,魏西凑到白布跟前儿,端详这片掩盖着肮脏的洁白。 片刻后,魏西抽出根箭矢,左手用青色裂纹的茶碟抵住柔软的布料,缓缓刮着白布。 洁白的齑粉“簌簌”掉落,魏西的嘴角微微翘起:脏的就是脏的,刷多少层粉也没有用! 连钩漌被这细小的粉末吸引,恍然大悟道:“这是骨粉!” “以前的画家要自己做颜料,石头、野草、”连钩漌瞥了一眼灵音,加重语气道:“鸟毛!这种应该是骨粉……就是拿骨头磨的!” 秦枫的寒毛肃然起敬,眸光扫过遍布这间仓房的白布,底气不足道:“不会吧……这么多布,真是骨粉染就他们要杀死多少人……” “如此挖根骨的事便能……”总感觉哪里有些不通顺,便觉这话说得太满,魏西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噎得灵音直翻白眼。 “我瞧着这东西像招魂幡,”秦枫抚掌道:“军中常用招魂幡为战死的将士招魂,连同尸体一道返乡。” “不过常用的招魂幡是黑底红字,并非素白一片……” “招魂幡上涂骨粉?这是要招来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偷袭的机会摆在眼前,没道理放过。 秦枫干脆地割下块白布,装在匣子里封好留存。魏西有纵火的特长,几个火球轰出去,白布被精准点燃,很快化为灰烬。 白布全部被焚毁,秦枫一剑下去,磅礴的冰灵力将火焰幸福。 “下血雨了,”魏西万分嫌弃,“忘了【聚水盆】会主动灭火……” 三人都嫌弃那缸血脏,草草查看重见天日的缸体,没发现异常便匆匆放过。 毕竟时间紧,万一对方杀回来魏西三人便危险了。 剩下的仓房倒是没有那些奇怪的白布,三人很快便到了账房。 魏西坚持去账房看账,留两人替她把风,自己跟条泥鳅似的钻进黑洞洞的账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椅子歪些着倒在地上,还有些纸片铺在地上。想起“亡夫头七”的魏西对血腥味的来源心中了然。 攥着弩箭,不停给自己壮胆的魏西一步一挪地靠近摇摇欲坠的长案,翻找自己想要的粮食接收、调出记录。 幸运的是,最近的账本就躺在案几上,略一翻找魏西便发现了目标。 “天佑十四年三月……四月……”魏西的手指停在了最后一笔账上,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敢骗我!” 第264章 战斗 账本用的不是借贷记账法,只是按照时间顺序记录好相应的金额事项,哪怕是魏西这种不通庶务的人也能看懂一二。 这本帐簿启用于五月份,从账面上看,粮仓往来业务确实十分频繁。 蹊跷的是七月初除开每日赈济灾民的粮食支出,并未有粮食入库。魏西特意翻看了五月底的盘库记录,并州城粮仓近两个月没有进账,库存一直在减少。 魏西当初还以为是并州府君搞小动作,糊弄连钩漌没有赈济粮。如今开来她大错特错! 案上的草纸惨遭蹂躏,罪魁祸首魏西恨得后槽牙痒痒:她被“亡夫头七”姐骗了! 魏西甚至还给了何大娘子三张面饼!天杀的!被人卖了还当心人牙子吃不饱! 额头青筋突突地跳,魏西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愤怒。 自己当时只是想找个懂情报的,无意中发现了和流民格格不入的何大娘子,见她带个孩子以为没什么威胁,这才信她三分。 魏西的信任虽然不值钱,但偶尔会要命,如此珍贵的东西居然被人糟蹋,让她心头窝火。 “啪”地合上账本,魏西抓着证物往外走:“亡夫头七”什么来路?这么骗正直无私的自己?保不齐粮仓里的鬼就是她搞的! 魏西面色阴沉如水,交待道:“之前那个何大娘子没说实话!她话里话外和粮仓有关系,我们去找她!” 抄起家伙,三人直奔暴乱流民的营帐。流民则以为官兵杀了过来,两股战战,争先恐后逃命。 魏西三人不是冲着杀人来的,把他们驱散也好,省着同迟早会来的官兵起冲突。 “跑什么!三个半大孩子!这个年纪烤起来一点不柴!” 闻声魏西试图于人群中捉住喊话的人,不料想周围的流民一个个停下脚步,转身抄家伙,有的嘴边还挂着涎水,看着三块鲜肉两眼放光。 想是雪山里饿了半月的狼都没有这样凶恶的眼神。 反应过来的秦枫怒喝道:“谁在作祟!煽动流民作乱!按律当斩!快快束手就擒!免得带累族人!”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笑声,有个胡子拉碴的黑脸汉子嚷嚷道:“老子家里人都死绝了!饿死的!律法在哪儿?” “就是就是!别同这小孩废话!杀了还能分口汤!” “于老二!就知道吃,这个长得多带劲!嘿嘿……” 秦枫冷笑一声,告寒不必出鞘,寒气四溢把这帮嘴里不干净的人掀翻。 “他娘的!是修士!” “怕什么!给朝廷当狗腿子的!老子活够了!今天拼了这条命!” 悠悠苍天、惨惨日光将流民的骨髓榨干,油脂刮尽,颠沛流离的一群惊弓之鸟,胸膛里憋着怒火,点燃这场冲突。 两方人马战于一处,说不清是泄愤还是挣命。 忌惮着天道,魏西三人不能伤了这些人,反而束手束脚。 魏西正恼怒着,毫不客气召唤出两个膀大腰圆的傀儡,平推路上试图阻拦的人;秦枫没办法伤人,转变思路,几剑下去,地面被冻结,重心不稳的流民一个接一个摔倒;连钩漌则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到底仙凡有别,流民根本拦不住这魏西三人,半刻钟尚且不到,流民纷纷瘫倒在地,让三人杀到了营帐门口。 魏西留了个心眼,隔着营帐门帘射出一支箭,杜绝开门杀的风险。 “至于吗?”千娇百媚的女声破帐而出,“昨个还给奴家饼吃,今儿个就来索命,当真是叫人摸不清头脑……” 盯着营帐上空的何大娘子,魏西毫不客气,抬手追射三箭。 这人也不躲,三根箭扎进了她的身体,旋即被窜出来的火焰烧成灰烬。 “罢了罢了!小小年纪,脾气不小!奴家没功夫陪你们过家家,先行一步!” 说罢背着孩子的何大娘子右手一抬,虚空浮现出一幅法阵,红光四射,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接着十八道剑式打在残存的纹路上,秦枫阴沉着脸,低声骂道:“跑得倒快!” 人已经跑了,魏西三人扭头进了营帐,榻上躺着具尸体,是位年轻的男性,体格健壮。 连钩漌颇为上道,直接到帐外提回两名流民,让他们辨别尸体身份。 “禀告仙师,”目睹秦枫的剑术后,这两个流民那里敢犟嘴,回答道:“这是我们头领!外号叫‘赖皮’,以前是冬麦县城的屠夫,攻占并州城便是他的主意!” 这话魏西只能信一半,她一边打量尸体,一边问道:“怎么,他这么有威望?说什么别的队伍就跟着他干?” 脸圆些的流民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本地人,后来才加入队伍的……” 将尸骸用布盖上,魏西问:“知不知道何大娘子?” 圆脸流民一时有些惊讶,磕磕巴巴回道:“何大娘子?她男人是粮仓的吏,被其他人杀了……” 想起方才修士们斗法的场景,这人有些发怵,“何大娘子就是个普通的小媳妇,根本不会那些仙法!方才一定是妖怪!大人明察呀!” 这人一看就是个糊涂蛋,魏西低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何大娘子有孩子吗?” “何大娘子才结婚五年,并没有生孩子!” “胡说!她怀里抱着的难道不是她的孩子?” 圆脸流民表情突然僵住,拍打着脑袋喃喃道:“对呀,她哪儿来的孩子?她到底有没有孩子?” 连钩漌眼疾手快,在圆脸流民脖颈上扎了一针。 “他这是……” “记忆被篡改了,”魏西翻手抛出两个傀儡,“我们也要多加小心!他们很不好对付!” …… 城内的一处院子,地上躺着几具新鲜尸体,惠阳规规矩矩地坐在石桌上。 “我说你别正襟危坐了,”顶着何大娘子身份的人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别忘了你现在是个小孩!仔细露馅!” “荼蘼,”小孩的声音和年纪很不相符,“管好你自己!招魂幡里的阴灵还在孕育,小心功亏一篑!” “房揽镜,”荼蘼阴阳怪气道:“你还是担心自己把!并州城这么多年的布置,如今毁去大半,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糊涂……” 荼蘼一边说,一边用手摸到头皮处的,手指微微用力,将血肉和皮囊分开,一张人皮落入手中。 血葫芦一样的荼蘼把脱下的人皮扔到地上,“这张皮是不能用了,青城派那个小孩反应太快。” 第265章 年相安(感谢随风潜入夜来香的打赏!) 魏西不知道也不在意旁人在背后蛐蛐她。 眼下的麻烦才让魏西头疼。 第一桩麻烦便是营帐附近的流民。方才叫嚣着吃人肉的这帮人如今老实的像鸡崽子,哆哆嗦嗦跪在营帐前,生怕仙师用“大木头疙瘩”砸人。 人是老实了,怎么管制他们是个问题。 魏西此时心情糟糕,更不愿意料理好此处,便宜迟迟不到的官兵。 偏偏这么多人热血下头后只剩下更加干瘪的肚子,真不管魏西自己不在乎,只是怕青城派名声扫地。 值得庆幸的是,方才那个“何大娘子”并没有动手,流民倒是一个没死。 打架一时爽,善后两行泪。 魏西打算一直爽下去,把这处烂摊子扔给秦枫。 “想来平乱的官兵已经在路上了,”看着营帐里躺着的尸体,秦枫义正言辞道:“贼首伏诛,流民投降,处罚会轻些!” 语气笃定、表情真挚,谁见了都不会觉得秦枫说谎。 魏西没什么意见,这帮流民只要不死她才懒得管。 不过秦枫还是要提醒的,魏西语气严肃,“这些人畏威不畏德,官兵没来之前,饿不死就行!” “这些人搞过暴乱,”连钩漌皱着脸掏武器,“说不定还吃过人,和城外那些苦哈哈的流民不一样!” 懂些庶务的秦枫接手安置营帐附近流民的工作,魏西和连钩漌两人则去扫荡其他几队流民。 既然捣鬼的人已然现身,魏西也不怕打草惊蛇,因而动手十分干脆:威赫赫傀儡开前路,响当当口号镇诸恶,一时间,冷箭与飞针齐飞,哀嚎共讨饶一声。 第二桩麻烦是如何写报告。 并州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寻常的任务简报定然无法交差。需得下大力气,写大文章,一式三份,万剑宗、青城派和莒城各留存一份。 魏西和莒国朝廷自然没什么好话可说:除开阴阳怪气他们能力不行,还要骂他们草菅人命。 麻烦在于如何向宗门交待:招魂幡、被挖了根骨的尸体、还有作恶多端的修士……桩桩件件,,想想就觉得可怕。 并州城和堂口镇,两处八竿子打不着,写了宗门的人会相信吗? 不同属性亲和的灵力残余、搅动风云的本事,显然对方不止一人。 魏西疑心宗门里有他们的暗桩:不然在镇海宗,尹逢为何死于吹沙? 头一个怀疑对象便是池霈。此人并未在大名单中,却无缘无故出现在试炼场。离开试炼场后,魏西身陷囹圄,只能让连钩暗中留意池霈的动向。 根据日沉阁的消息,池霈自宗门大比后便在临川阁闭关。 在魏西看来,闭关时修士 苦于没有确凿证据,魏西不能直接和池霈起冲突。 哪怕暗桩不是池霈,也是其他人,如何向宗门报告就要慎重了。 欺上瞒下这种事,魏西做起来没有半点心虚,甚至还做了备用方案以防万一。 至于第三桩麻烦,则是在当天晚上到的。 彼时魏西正驱赶最后一队参与暴乱的流民到赶往营帐,却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灰头土脸的连钩漌不满道:“脏活累活搞得差不多了,他们才过来!” “下次大点声,”魏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隔这么老远,别害羞吗~” 说话间已经能看见来者:大约是三千人的队伍,半数是骑兵,个个披甲佩刀,穿着莒国制式的重甲,军容肃穆,绝非普通的军队。 魏西看了看身边这些大气不敢喘的流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这帮人怎么能打赢并州城的守军? 想到【聚水盆】中的血,魏西心中有了不好的推测:恐怕背后有挑唆生事的修士搞鬼。并州城的府君和驻军大概率已经在投胎路上了。 “缴械不杀!缴械不杀!”专业队伍就是不一样,人还没开始平叛,口号已经喊得震天响。 声浪一声强过一声,到魏西身前,她身后那些流民早已跪伏于地,抖似筛糠。 如此一来,两个没跪下的人便十分显眼。 “莒国云麾将军岑晋奉命平乱!尔等何人?” 连钩漌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在下青城派修士,这位是我同门。我们奉命前来追缴军粮、缓和矛盾。” 说罢连钩漌将腰牌和任务牌递过去,任由对方查验。 岑晋身边的副将接过信物,查看无误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就你们两个修士?”岑晋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说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能管住多少事?” “还有一位在营帐附近安置流民,”魏西冷不丁道:“城内流民全部被关押在营帐中。” “不过你们来了也好,正好能把尾巴收拾收拾。” 魏西一番阴阳怪气,让对方讪讪闭嘴。 岑晋让手下接过驱赶流民的任务,一行人赶往营帐。 岑晋并非什么好相与的性格:魏西顶他一句,他便看不惯她,连带着将灾民整顿得七七八八的秦枫也被一撸到底。 三人把并州城里的事草草汇报,大有让对方全盘接手的想法。 “流民的事在下义不容辞!不过那些修士……恕我直言,恐怕还要几位仙师处置!” “没那个能力,”魏西直言不讳,身体力行拒绝戴高帽,“依仗将军了!” 双方推诿一番,最终达成了共识: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从营帐里出来,正是金乌坠地时,黄昏依旧,流民们被岑晋的士兵分批看押。 “咱们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出了营帐,连钩漌兴奋道:“这儿还有咱们什么事?” “多了,”魏西轻叹一声,“我且问你:这些修士杀人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何在并州城布局?并州府君究竟在哪里?” “还有,那人是如何替的何大娘子?……”魏西越说越快,显然是心生不快。 “别念了!别念了!”连钩漌讨饶道:“您只管吩咐,小的我从命便是!” 秦枫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油嘴滑舌的某人。 魏西咧嘴笑了笑,“既然如此,不如你挨个问询,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她的熟人!” 第266章 坑杀(感谢babala的打赏!) 官兵不需要顾及天道,面对暴乱之人更不会心慈手软,手段着实粗暴。 “这些人如今成了案板上的肥肉,看他们还吃不吃人!” 听到连钩漌胡乱组合的成语,秦枫强忍住纠正他的冲动,“我们的事已经做完,这些人做了恶事,自有律法裁决。” 连钩漌转向魏西寻求支持,“这帮人不是罪有应得?” 魏西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们一开始就是俎上之肉,孰因孰果别弄反了。” “你之前说有几个本地人?” “是,”秦枫点出队伍里的几个或高或矮的人,“他们几个,最胖的那个帮我统计过流民的数量。” 魏西摇摇头,秦枫劝道:“我知你担心他们的记忆被篡改,只是总要问一问才知道!” “你找的都是男子,”魏西敲击告寒的剑鞘,“‘何大娘子’是女子,问这些男子能问出什么?” 秦枫“噢”了一声,表情有些懊恼,“我只想着找本地人,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无事,”魏西安慰道:“多费些功夫的事。” 说罢魏西让灵音扯开嗓门,冲着那最胖的那个候选人喝道:“你老婆哪儿去了?!” 此人城破后能同流民混在一处,可见是个有本事的,魏西估计他媳妇应该还活着。 被点名的胖子今日可谓大起大落,灵音这一声吓得他魂飞魄散,险些没了小命,脆弱的心摔成八瓣,整个人跌坐在地。 “回……回仙师!拙荆……拙荆在家中,草民在外头的事她毫不知情!要杀要剐,只杀草民一个……” “停停停!”连钩漌喝止道:“我们杀你老婆作甚?休得败坏我们的名声!” “我且问你,知不知道何大娘子?” “何……大娘子?拙荆姓王娘家姓王……” “粮仓给算官打下手的吏,住在桂花巷。”魏西出声问道。 “拙荆闲时做衣裳补贴家用,桂花巷也有几位顾客。” 得了地址,魏西三人便去找这位王娘子。 “这哪里是没关系,”连钩漌看着桌上摆的面饼,笑道:“总不能是家里剩的粮食吧?” 魏西抬腿便进入堂屋,迎面便一根擀面杖,被她一把擒住。 “贼人!老娘和你拼命!” 这王大娘子生得妍丽,脾气亦是暴躁,魏西扭着她的手腕,她还伸出脚来跺人。 连钩漌捏碎符咒,腾的烧出幽蓝色的火焰,“看好了!我们是修士!” 片刻后,捧着茶水的王大娘子不好意思道:“冒犯各位仙师了!最近并州城不太平,当家的在外头奔波,我一个市井妇人实在是害怕!” “你丈夫在外头参与暴乱,”秦枫把树叶子泡水放到一边,“确实劳累,到狱中你们夫妻二人便能好好歇歇。” “仙师莫要骗我,”王大娘子笑容有些勉强,“包天他胆子最小,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 魏西三人不说话,只看着王大娘子,看得她愈发不自信,旋即抄起擀面杖就要往外走。 “包天!你个杀千刀的蠢货!暴乱是能碰的吗!老娘杀了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 “想活命,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傀儡拦住情绪失控的王大娘子,木头和木头砸在一处发出沉闷的声音,“桂花巷的何大娘子你认识吗?” 王大娘子理智回笼,把胳膊粗细的擀面杖扔到一边,跌坐在地,捂着脸哭,“喜娘?她……我认识何大娘子!她男人被流民杀了,为了填饱肚子和暴乱的一个头目勾搭上了……呸!” “何大娘子没有孩子?” “她才成婚多久哪来的孩子?”王大娘子抹了把脸,“娘家在宿城,家里只有她和她相公。” 看来何大娘子在本地没有根基,魏西心中暗暗记下,接着问:“何喜娘最近可否有异常?” “异常?”王大娘子抬头茫然道:“她做出那样下贱的事,还不够反常?” 魏西有些无语,不想加入这场道德审判,想了想,解释道:“你仔细想想,她之前有什么异常?比如言行、穿的衣服……” 脸上挂着泪痕,王大娘子面露疑色,有些不确定道:“一个月前,我曾向她借米。往日里何喜有些抠门,不料想这次却借给我了,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当时我还想着她转性,连什么时候还米都没说。”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魏西不相信人的性格会轻易改变,很有可能一个月前何喜娘便被顶替。 “请娘子好好回忆当时的场景。” “这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我哪能记住?” “暴乱是重罪,你和你相公估计在牢里也待不了几天。”秦枫意有所指,手还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我……她……何喜娘没什么异样,非要说得话,就是她有些疲累,不想搭理人!” 这王大娘子只知道这些,魏西三人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没问出新东西,只能作罢。 魏西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知不知道并州城门附近的医馆是谁开的。 送仙师出门的王大娘子回道:“是游大夫,他年纪虽轻,但医术不错,心也善,时不时接济些穷人。医馆门前的施粥棚就是游大夫办的。” 临走的时候魏西留了个心眼,丢了个拇指大小的布傀儡,以防“亡夫头七”事件重演。 秦枫则承诺会替包天说情,至于人横着回来还是竖着回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何大娘子没有孩子?那她怀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离了院子,连钩漌迫不及待问道。 “可能是同伙吧,”魏西随口说道:“这人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不过能变成何大娘子的样子,也能把同伙变成小孩模样。” “启禀三位仙师,”正说着话,两个披甲兵士匆忙赶来,冲着魏西三人行礼,“城内有异动,将军有请!” “带路!” 七拐八拐,兵士带着魏西一行人到了并州城北的一处宅邸。 隔老远魏西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三人面色阴沉,不约而同地想:如此浓烈的血腥味,流民中没有任何消息,恐怕是今日才发生的惨案。 推门而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尸体。 “三位道友,”岑晋的脸色也不好看,“手下清理此处叛军时发现了异常。” 因着之前说好各司其职,秦枫问道:“请我们来可是有修士作乱?” 岑晋并未搭话,只是微微侧开身体,露出了身后正在挖掘的土坑。 坑里赫然堆叠着披甲的尸骸,有的尸体甚至连武器都攥在手中。 并州城失踪的驻军找到了。 数千人被坑杀于此,是并州城鲜血淋淋的墓志铭。 第267章 皮囊 “全部驻军都葬身于此吗?” “并州常规驻军八千人,前线抽调五千人,另有八百人负责押送物资,还有一千人在下面的县城驻防。并州城应有驻军一千二百人,现已挖出二百一十九具尸体。” 前来平乱的岑晋自然掌握着并州城兵力的精准情报。看着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这位少年将军面色铁青道:“妖人害我朝兵士!该杀!” 魏西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同情的、义愤的话说多少,枉死的人也不会复活。唯有抓住背后作祟之人,才能略微告慰死者。 虽然接触不多,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岑晋性子颇傲,主动让人来请,恐怕症结就在所谓的“妖人”身上。 “请三位道友随我来!”果不其然,岑晋亲自带路,领着魏西三人到了后院。 这处宅院不小,曲折回廊,竹影松涛,能维护这样的宅子,主人家非富即贵。 “就是此处,”岑晋在后院停下,侧过身子让出身前惨烈的景象,“这手法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最后还要让仙门来查。” 魏西最先看见的是青白色石桌上的一滩红色,色彩对比过于鲜明以致于灼得人眼球生疼。 石桌边靠着张要倒不倒的人皮,破碎的边缘被血液染透,像是用朱砂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 地上则躺着七八具尸体,具是开膛破肚,粗粗看过去,便知道这是一家祖孙三代。 “这地方没有打斗的痕迹,兼之死者死状蹊跷,”岑晋斜了一眼人皮,“修士作案的可能性很大。正好你们三位说这次并州城的事有修士捣鬼,请你们过来瞧瞧。” 作为活体灵力探测仪,秦枫当仁不让,走了两步后略微顿了顿,才道:“此处灵力确实又异常,但又不似寻常法诀。许是偶有灵兽经过,抑或是死者中有人仙缘未明,死前爆发……” 这话说的古怪,魏西扫了眼秦枫,并没有说什么。 岑晋年轻归年轻,到底也是征战沙场的猛将,一听便知这青城派的修士有事瞒着他。 一时间火气涌上心头,呛声道:“在下一介武夫实在是不懂灵力的事,有什么话还请秦道友点个头,不然上头问起来,在下不好交差!” 魏西忍住想笑的冲动,心想这人可是踢到铁板了。 下一刻秦枫柳眉倒竖,面露讥讽:“你不懂的事多了,不差这一桩!我说的话并无差错,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些话我一字不改!” “你也不用拿上峰压我,并州城的事多少双眼睛盯着!夹紧了尾巴装好相,攥好了笏板保住头!” “你……”岑晋想说的话被生生噎了下去,为了掩盖失败,沉声道:“我不同女人一般计较!” 魏西觉得这人无聊,根本不是秦枫的对手,便凑过去查看人皮的情况。 连钩漌则开始打圆场,“并州城如今事务繁杂,两位难免心头窝火。岑将军远道而来,还是把心思花在善后上吧!” 岑晋借坡下驴,“既然如此,劳烦三位了!” 说罢便领着亲卫离开了后院。 “刚才是怎么回事,”连钩漌看向秦枫,“怎么说话还模棱两可起来?” 秦枫撇了下嘴,“我也不算完全讲胡话,这地方灵力波动确实不大,那里就能说准是什么?” “何况,并州城的事可以做大手脚,说得越多,错得越多。我不过是谨慎些,轮得到他唧唧歪歪?没见他平乱来得多快!” 连钩漌笑道:“他这人说话好像我们是他属下,灭灭他嚣张的气焰也好!” “就是这些人……”连钩漌语气凝滞,神情有些悲悯。 少说话多做事的魏西取得了进展,她摊开那张人皮,发现是个熟人。 “看来那带孩子的修士是借用人皮来顶替身份了,”魏西把何喜娘的皮摊开,用清洁法诀简单清洗了一遍,“布局良久!” “连你都感受不到,这修士用的什么邪门法诀?” 秦枫一个劲地摇头,表示自己想不明白。 魏西收好何喜娘的皮囊,幽幽道:“或许不需要许多的灵力。” 说罢意有所指地看向连钩漌,表情严肃像是在研究什么难题。 秦枫于修炼上颇为灵光,“小西,你的意思是……这人和连钩的路数相像?” 无论从躯体还是修炼,连钩漌和正常人论“略有不同”,秦枫所言路数相像,大约是指低能耗、单一功能方面。 须知连钩漌一没气府二没根骨,靠的是一身日抛灵力,玩的是一招制敌。就连所谓的“修为”。也不过是年龄少得可怜的赠品。 魏西点了点头,她同那人交过手,对方能驱动灵力,确为修士;对方又能裹着人皮演戏,紧接着人皮出现在民宅,估计着是特殊的能力…… 让魏西想不通的是:那人顶替无儿无女的何大娘子,甚至不惜篡改他人的记忆也要带着孩子,可见那孩子的重要性。 对方一出手就是这样的专业人才,难保那个孩子不是修士。 三人把后院的案发现场仔细察看一番:尸体死相惨烈,各个被开膛破肚,尸体的肠子被抹的到处都是;有两位女眷的脸皮被划得稀烂,牙齿亦被敲碎,也不知凶手同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受害者中唯一的一个孩子倒是没遭什么罪,在睡梦中离去。 魏西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这人该不会是个没皮的女修,靠扒皮维持正常的样貌。 如果真是这样,难怪两位女眷惨遭毁容,分明是下手的人嫉妒怨恨;也能解释何大娘子的一身皮囊如何出现在此处。 魏西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这人虽然总是要换皮,可也是擅长伪装的大师,在一个四处搞事的组织里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到这儿,魏西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魏西立刻跑到前院,找到还在监督挖尸的岑晋,抓着他的胳膊问:“有没有这户人家的名册?” “什么名册?”岑晋满脸疑惑,“他们家的人都在后院躺着呢!” “仆人的!”魏西喊道:“仆人的尸体和记录你查了吗?” 第268章 老鼠 听到这话,霎时间岑晋的冷汗便铺满了后背。 “张副将!封锁宅子!若有人不配合就地格杀!再找一队人将宅子里奴仆的尸体抬出来!” 岑晋的反应不算慢,他抿着嘴道:“一着不慎,希望别被钻了空子。” 赶过来的连钩漌气喘吁吁,“这是怎么了?尸体还没处理怎么就走了?”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站稳的秦枫气息如常,显得某画更加孱弱。 魏西解释道:“我疑心那妖物能借他人皮囊进行伪装。这宅子这么大,除了七八个主子,也要些仆从维护。” 当然,除了仆从,魏西更担心的是坑里的尸体:驻军的装备也是制式的,若是得了一张这样的皮,糊弄看守的小兵轻而易举。 坑里的尸体一时半会儿挖不完,魏西暂时把希望放在家仆身上。 不多时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跑过来,行李回道:“禀将军!在柴房共发现了十七具尸体,衣着统一。属下将人数同名册核对过,确实是此户人家的奴仆。” “唯独缺少一人,是这户人家的护院,名唤杜二,今年二十四岁,没有成家,尸体不知所踪。” 岑晋示意效率颇高的手下离开,转头对魏西说:“不知魏道友是否已经有眉目了?” “并未,”魏西回答得干脆,摆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只是凑巧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算不得数。” 看到另外两位修士也是一脸茫然,有些见识的岑晋觉得自己晕了头:青城派的弟子能强到哪里?并州城被她们三人控制没出大乱子,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连钩漌把头埋得更低,拼了命地将笑容藏起来。 “妖人行动诡异,让人捉摸不透,我们三人才疏学浅,有心亦是无力,还望将军海涵!” 秦枫说了些场面话,维持着不承诺的态度,自然换来了岑晋一声冷哼。 偏偏岑晋一时片刻找不到能顶替这三位的人手:时局动荡,各地人手紧缺,各宗门修士成了香饽饽,根本抢不到手;况且并州城的有关事项均是这三人处置的,临阵帅乃兵家大忌。 因而岑晋只能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谋求同魏西三人保持良好的合作。 此时魏西的注意力被坑里抬出的尸体吸引。她上前一步,示意抬尸体的士兵停下,紧接着用手按压尸体腹腔,上下反复。 “这……”自诩见过世面的岑晋十分诧异,脸颊飘红,磕绊道:“魏道友!请……请放开尸体!” 魏西充耳不闻,依旧在尸体上进行挤压,动作平缓,神情严肃,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岑晋眼里的形象已经更迭至恋尸癖版本。 秦枫扫了一眼岑晋,发现这小子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心中有些奇怪。 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出现了,魏西手下的皮肉忽地向内坍塌,今儿在腹腔出形成下陷的区域。 魏西眼皮一跳,心知坏事了。 指尖露出点点微芒,灵力钻进躯体,开始慢慢散溢。 “这是……”秦枫注意到魏西的动作,“这人被挖了气府?” “不知。”魏西吐出这两个字,收回了自己的一双手。 “注入灵力散溢,说明没有根骨……”在理论储备上吃亏的魏西一时想不通对手的目的,只能交待道:“妖人行动诡变多端,若是一味招架。不知岑将军可否在粮仓附近派驻军队?” “粮仓附近有两队卫兵,”岑晋的眼睛往尸体上去,“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粮仓已经空了,为何还要派人驻守?” 魏西扯出个笑容,殷红的两瓣嘴唇衬托着一道白痕,“自然是等他们送上门!” 三人在府邸忙活到天黑,正如岑晋所言,一共一千二百具并州驻军的尸体被抬出。 第一千二百零一具尸体,属于并州的府君。秦枫和连钩漌都见过他,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此番景象,两人一时唏嘘不已。 魏西尚有心思仔细观察这具尸体:尸体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手上抓着一把弓,怒目圆瞪,威不可测。 魏西长叹一声,从粮仓的帐簿看这并州城的府君不算坏人:每日他都会下令放粥防止流民饿死,也没有贪墨赈济灾民需要的新粮。这么一个不错的人就这样死在了修士手上,当真是世事无常。 夜里三人在府衙的客房整顿休息,饭是连钩拿到屋里的。灾荒年这顿饭自然谈不上美味,只能够你填饱肚子罢了,末了还是帮着她讲话。 魏西也是奔波了数日,饶是铁打的人这会儿也是疲惫不堪,吃完饭便早早卸下。在梦里她扯着【牵丝】条条线索中搭线,试图串联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夜半时分,魏西被外头的吵闹声吵醒,她睁开沉重的上眼皮,眼眶发酸,推开了窗户。 窗外正对着演武场的方向出现了大量黑烟,火光把那一小片天空点亮。 魏西有些无语:这都是自己第几次见到大火了?修仙界当真是招数匮乏,就这么几招翻来覆去的用,她解决起来都没什么意思。 况且这时候放了一把欲盖弥彰的火,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她这是调虎离山的计谋吗? 这会儿没有外人,魏西面色沉静如深渊,掏出弩箭,摇醒秦枫和和打地铺的连钩漌。 “演武场起火了,很可能是那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要去粮仓一趟!” (以下是重复部分,稍后会补齐) 听到这话,霎时间岑晋的冷汗便铺满了后背。 “张副将!封锁宅子!若有人不配合就地格杀!再找一队人将宅子里奴仆的尸体抬出来!” 岑晋的反应不算慢,他抿着嘴道:“一着不慎,希望别被钻了空子。” 赶过来的连钩漌气喘吁吁,“这是怎么了?尸体还没处理怎么就走了?”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站稳的秦枫气息如常,显得某画更加孱弱。 魏西解释道:“我疑心那妖物能借他人皮囊进行伪装。这宅子这么大,除了七八个主子,也要些仆从维护。” 第269章 夜奔 秦枫一把按倒魏西,接着就是道火龙精准砸在两人方才立脚之处。 魏西反应迅速,控制着【牵丝】甩出两个笨笨的傀儡,挡住熊熊燃烧的火焰。 秦枫那里肯吃亏,敌强我弱的时候也要扯下块贼肉。告寒陡然出鞘,数十道剑气冒着寒意冲向粮仓顶上站着的人,沿途将火龙的残骸裹挟,加量又加倍还给这妖人! 荼蘼没把这俩个筑基的小孩当回事,双手画印,祭出一道火墙,意图焚毁剑气。 狭路相逢有时候比的不是质,纯粹拼的是量。 秦枫这数十道剑气被拦了大半,还是有十几道完成了使命,扎在了轻敌的荼蘼身上。 荼蘼理都不理被寒冰侵蚀的伤口——这身皮坏了便坏了,自己再杀几个挑拣一番,总有好的。荼蘼嘴角扯得老高,足下生火,忽地靠近了五六丈。 这下魏秦两人看的清楚,妖人换了幅青年男子的模样,若非这霸道的火属性灵力,很难把他同清秀的何喜娘联系起来。 妖人身上被秦枫开了几个洞,一张皮破破烂烂的,有的地方都能看见肉和筋膜。 “倒是小瞧了你,”荼蘼虚空扼住秦枫的一招剑术,生生将告寒的虚影捏碎,猩红的舌尖舔了一圈,“胆气不错……这幅皮囊更不错!拿来与我做身衣裳!” “你倒是敢想!不人不鬼的东西!肉都烂成棉花絮了!”秦枫面露讥讽,嘴一张就跟淬了毒似的,生怕对方听不清,她又扯着嗓子喊:“烂皮烂肉烂骨头,棺材本攒够了吗?” 荼蘼怒极反笑,“这就把你的舌头扯出来,勒死你!” 话音刚落,荼靡手中冒火,呼啦啦烧成把一丈长的焰刀,刀刃紧上方略带弧度。如此长的一把刀,魏西毫不怀疑敌人现在便能将她捅个对穿。 当机立断,魏西扯出自己全部的身家。【牵丝】一边抽抽一边豁出老命,分出三十多股控制着大大小小的傀儡。 荼蘼也是个嘴贱的,看见魏西拉出这一排各种材质的傀儡,挥舞两下长刀,有些神经质地笑道:“多大了还玩娃娃?等会儿打哭了是不是还要找娘呀!” 接着青年那张破烂不堪的脸扭曲成一团血肉,捏着嗓子道:“忘了,待会儿你就死了!” 说罢荼蘼长刀一挥,身形一晃,灼热的刀锋逼至眼下。魏西侧脸,扯过两个傀儡,狠狠撞向对方,争取到了宝贵的逃脱时间。 翻滚起身,魏西扣动板机,连发三枚弩箭,砸在石板路上的后背生疼。 这种小打小闹根本伤不到她,荼蘼的身体冒火,眨眼间就将没入身体的箭矢烧得一干二净。 这时秦枫已经提剑压了过来,澎湃的灵力将周围的空气凝滞,跳动的火焰也短暂停住,一剑砍向荼蘼的右臂,后者吃痛,火焰凝成的长刀顷刻拆解成十把短刀,向魏秦两人扎去。 魏西爱惜性命,控制五个傀儡将自己围得严实;秦枫却是不肯讨饶,接了一刀,告寒分毫不动砍了下去。 两人错开身后,荼蘼的右臂只剩下一层皮连着,秦枫的腰侧则有一把焰刀被冻成了冰雕,鲜血汩汩往外流。 魏西把余下的二十来号傀儡怼了上去,势要弄死这位为非作歹的妖人! 荼蘼被废一臂,反而凶性毕露,根本不惦记皮的事,左手掏出个大火球,径直砸向重伤的秦枫。 魏西爬起来将秦枫撞开,自己则避闪不及,和大火球来了个正面接触。 “小西!”秦枫自觉皮糙肉厚(?),魏西则是个耍脑子的,哪里扛得住这一下? 被灵力掼倒在地的魏西摆了摆手,咽下口中的一口血,背后掉下个色泽暗淡的布娃娃。细看娃娃原先洁白的布料上尽是细碎的暗纹,隐约闪过一丝血色。 这是【替命】傀儡,属于较为复杂的法器——因为材料难得;最大亦是唯一的用处是抗伤,使用者用精血喂养后,随身携带傀儡。 当初看见【替命】的介绍,魏西便心动不已。正好镇海宗送她的昂贵材料能凑出两个。关乎生死的事,魏西向来上心。啃了近两个月的笔记,终于学会了复杂的制作工艺,浪费了大半材料,制成了这么一个【替命】娃娃。 幸好有这么个东西,魏西口中蔓延着血腥味,她顶了顶舌头,思忖着怎么卸了这妖人的另外一条胳膊。 秦枫这时缓过神,忍住身侧伤处的剧痛,提起告寒,各种剑术同对方过招,势要拿下这妖人!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荼蘼冷笑一声,左手幽蓝色的火焰凝聚成一把短刀,两人战到一处,打得天昏地暗。 魏西也没闲着,她自知打不过此人,故而控制傀儡干扰敌人的注意力,同时躲躲藏藏地放冷箭。 荼蘼几次三番想解决鬼鬼祟祟的魏西,不料对方十分狡猾,就是躲在她无法下手的盲区,秦枫亦是个不好对付的,稍有分心便要被砍上好几剑。 如此下来,原本稳压一头的荼蘼颓势渐显,偏偏她不好离开,只能顶着这张不契合的皮苦苦支撑,心里把宗主和惠阳从头骂到脚。 魏西的傀儡只剩下六个,她却没有半点心疼,反而孜孜不倦地放冷箭,生怕薄待了对方。 不过她渐渐觉出些不对劲:一是这结丹期的修士怎么如此不抗揍?居然渐渐落了下风; 二是这人虽然精神状况堪忧,但也不像是不要命的人,怎么现在还不撤离? 魏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妖人是不是换了张皮不适应呀? 想到这儿,魏西心中冒出来个坏主意,她故意冲着秦枫喊:“这人的皮不合适!刚换的!肯定打不过我们!下死手!” 灵音的音调尖锐,势必要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魏西的眼睛则死死盯着荼蘼,试图从那张不能细看的脸皮上看出情绪波动。 果然,听到喊话的荼蘼有些慌神,随即出手更为凌厉。 魏西心中大喜:这人果然是实力受限! 更重要的是,转身向粮仓跑去的魏西扯过两个傀儡给自己开路,这人在掩护自己的同伙! 第270章 歪门邪说 魏西一贯不讲武德,能偷家绝不偷袭。这会儿闻着同伙的味儿,她拔腿就往粮仓里跑,后面拖着的两个傀儡,不像帮手,倒像是追魂索命的鬼魅。 荼蘼见状要拦,只是这张皮不甚合身,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还有个筑基下巅峰的修士跟她拼命,一时间无法抽身。 “跑什么跑?”秦枫难得碰见不必留手的结丹修士,战意正酣,见对方分心,开启嘲讽模式,“怎么?怕自己骨灰盒被人抢了?” 荼蘼本来和惠阳仙师也没什么情分,这会儿被羞辱,眼珠子红得吓人,把同伙抛诸脑后,一门心思对付起眼前这只蚂蚁。 秦枫一向是魏西说什么信什么,这会儿坚信眼前的妖人乃是强弩之末,越阶斩结丹的想法滋生出来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下手多了两分凌厉。 两人就这么战的难舍难分,倒是给了战术偷家的魏西可乘之机。 几个呼吸间魏西就带着两个大宝贝杀到了粮仓门口。若是留心看,她脚下若隐若现的是淡绿色的灵力。 魏西的气府再怎么弥合,也比普通修士狭小。方才舍得灵力加速,到了粮仓门口,她反而卸了灵力,留一战之力。 毕竟魏西也不知这妖人的同伙什么水平,万事保命为先。 并州城经此大劫,人口凋敝,加之暴乱的流民洗劫的第一站便是粮仓附近,因而周遭并不剩下什么人口。粮仓像个肚子干瘪的巨人倒在静悄悄的夜里。 除开那些罹难者的尸体,魏西在门口看见了负责巡逻此处的兵士。她伸手去探脉搏,果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尸体尚有余温,可怜人死了没多长时间。 收回手,魏西调整呼吸,把叮咣作响的傀儡收进乾坤袋。 这两个傀儡不算大,是魏西费了大功夫制作的失败品,理论上一个应该是会使用焰刃的进攻性傀儡,一个应该是能召唤土墙的防御性傀儡。 应然和实然总有差距,魏西做出来的一个不会放技能但死前会爆炸,另一个则是个浑身犹如烂泥一般的木头疙瘩。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魏西总要留几个斩断联系的傀儡帮秦枫抗伤,这两个失败品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傀儡虽说只到魏西的腰,但行动之间难免惊扰到潜在目标,等到短兵相接扯出傀儡助阵也不迟。 【牵丝】冒出个头,难得乖巧地蜷缩在魏西手掌心,偷偷吸食着空气中弥漫的阴气。 魏西感知阴阳气的本事略逊一筹,走到第三间库房才感受到阴寒之气,旋即才反应过来这是阴气。 心中暗道不好,魏西催动灵力把自己和灵音裹得严实:此处阴气太盛,且没有阳气调和,哪怕她曾经使用过阴阳气修炼也承受不住,只能用灵力驱散。 尘世中的阴阳气早就被驱散,出来阴阳交界处流窜的阴阳气,寻常地方根本不会出现。如今这里真么多阴气,又感受不到阳气,可见此处凶险。 魏西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阴阳气是万物本源,可凡事过犹不及,一旦尝过万物能承受的量,阴阳气便成了催命符。 这才有了数千年前修仙大能各显神通,驱散世间阴阳两气、封印阴阳交界处的壮举。 而修仙界一直将阴阳交界处才有阴阳气的理论奉为皋臬。如今魏西在这处制式的粮仓中发现了大量的阴气,自然惊诧不已。 事出反常必有妖,魏西眯了眯眼睛:这处阴气如此浓郁,又不见半分阳气,猜测这些阴气八成是人为汇集于此。 想来【聚水盆】中的那些血液、堂口镇同款白布条都是用来汇集阴气用的。魏西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进。 寂静的过道里,魏西虚托着一团幽火小心搜证,幸而她来过粮仓,幽暗的环境中亦能如鱼得水。 耳边传来刀剑轰鸣的声音,秦枫和荼蘼打得不可开交,战况愈发激烈。 魏西这边的情况愈发糟糕,粮仓里的阴气越来越浓郁,用来抵抗阴气入体的灵力需求量变大。甚至【牵丝】已经吃得粗了一圈,也没见这些阴气有一丝一毫的退散。 在阴阳坡监狱,魏西可是领教过阴阳气的厉害,此刻不敢怠慢,尽量快地冲向目的地。 果不其然在那间曾经挂满白布的粮仓,魏西发现了一口大锅,旁边是几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显然是某人打发时间的“杰作”。 “道友,未曾远迎,是我的不是!失礼,失礼!” 循声看去,那个叫惠阳的孩子从大锅后面走出来,有模有样地朝魏西拱手。 看着【聚水盆】的边缘,魏西掏出弩箭,慢条斯理道:“我长在北疆,那里比得上西域路途遥远?还请道友去大牢里走一趟,如此一来,宾主尽欢!” 相较于一点就着的荼蘼,惠阳仙师养气的功夫可谓小有成就她,笑道:“如何称我是西域人?” 魏西懒得同他废话,扣动板机,箭矢直奔三头身的惠阳。 “你呀!心太急!”被称作惠阳仙师的孩童轻轻一伸手,蕴含着灵力的箭矢被轻飘飘的阻拦,漂浮在空气中。接着孩童模样的人狠狠一挥手,箭矢回弯扎向魏西。 一声闷响,箭矢没入了傀儡的烂泥般的身体,而魏西则换到了旁边的位置。 “亡仙城善用尸体炮制邪术,”魏西的声音冷得掉渣,“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出几家,倒是你,化作孩童模样,引人发笑!” “何为邪术?鄙人又为何引人发笑?” 正常人保不准就被这妖人带偏,可是魏西不一样,灵力护体准备扇这装嫩的妖人一巴掌,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质问:她捡来骂人的话,难不成还有什么特殊含义? “不可教,”惠阳仙师摇了摇头,抬手呼唤,“起!” 在魏西惊讶的眼神中,原先插着骨粉招魂幡的地方幻化出许多血红色的虚影,隐隐绰绰能看出来大多是人形。 “道友,何来邪术,不过是将力量从不属于他的人那里取走罢了!” 看着争先恐后扑向自己的虚影,魏西心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了一句话:斩草不除根,骨灰天上飞! 第271章 有进步但不多 血红色虚影动作极快,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争先恐后地试图撕碎魏西。 阴冷如附骨之疽,死死扒着魏西的骨髓,将人钉在原地。 生死攸关,魏西将气府内的灵力挥霍大半,这才摆脱了阴气的控制,有了腾挪辗转的能力。 “世人慌慌张张,茫茫然不知敬生畏死,往往死到临头,才知悔不当初……”幼童模样的惠阳仙师舌灿莲花,吐出一串串歪理邪说,搅得魏西脑瓜仁疼。 偏偏她还要在虚影手底下保住自己这条命。魏西看得清楚,这些暗红色的虚影裹挟着大量的阴气,这些阴气浓郁到肉眼可见,甚至能瞧出人的模样。 魏西心中有个不大好的猜测:这些阴气该不会是从死人体内抽出来的吧? 虽说魏西于挖尸、拆尸和毁尸灭迹方面无师自通,但她绝对不想碰这明显不对劲的阴气。 这些虚影有的俯冲到猎物身边,伸出尖锐又飘散的指甲,狠狠地扎下去;还有一些张着血盆大口,把沿途的东西,不论是死是活,统统塞进嘴里,然后从他们虚醒中掉落,仿佛在嘲弄他们的无知…… 若非魏西幼年拥有丰富的斗争经验,这些动作飞快的虚影可能早就把她嚼碎了,然后顺着阴气组成的下颚淅淅沥沥漏得满地都是。 饶是如此魏西也要用灵力支撑着正常的动作,如此一来就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鬼哭狼嚎的背景乐中,魏西边躲边想办法。可惜不好好读书的她哪有相对应的知识储备? “三步之内,必有解药!”魏西不断地提醒自己,跟在她身后的烂泥防御傀儡被虚影穿过,她偏头堪堪躲过致命一击。 这么溜虚影玩也不是个办法,越到绝境,魏西的脑子越清醒。 用傀儡把虚影支开是不大可能的,这些虚影盯住了自己,可能是因为那个装嫩的妖人下的法诀,又或者是因为傀儡身上没有灵力;自己现在跑出去,过道空间狭窄,和自掘坟墓没有什么区别;跳窗户……这粮仓哪来的窗户…… 一时间,魏西脑子里闪过好几主意,想到自己大仇未报——一想到李教头和背后的皇帝老儿没蹲过大牢她就来气,又想到秦枫在外头生死难料,她迅速摒弃杂念,强迫自己认真思考。 外边那个换皮妖人为什一直不撤离?是为了保护所谓的“惠阳仙师”? 可自己和秦枫只是两个筑基修士,如何能威胁到仓库里这个能指挥虚影的妖人? 魏西百思不得其解,但她隐约感觉到破局之法蕴于其中。 因而魏西从事情的另外一端开始推理:粮仓是换皮妖人顶着何喜娘身份时告诉自己的地点,如果【聚水盆】、招魂幡都是她和惠阳干的,为什么要自己过来? 施了个法诀喷出大量的水雾,魏西微微迟滞了追着她跑的虚影,继续她的推理。 “莫非是粮仓里的东西有危险,他们吃准了我年纪小,于里面的布置不甚了解,这才假意引我们调查,实则诱我们探路?若是我们折在里头,还除去了知情人,一举两得,好手段!” 想到这儿,魏西心中暗惊:没想到这里头的事如此复杂,半步行差踏错等着她的便是一命呜呼的终章。 魏西心头颠三倒四,把这些事捋了个明白:粮仓里的布置出自这两个妖人之手,不知为何出了岔子,只好撤离此处。 而顶着何喜娘身份的妖人遇见自己探头探脑打听消息。先是假意帮忙,引人上钩;实则包含祸心,引诱自己前来探路,做的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对事情的原委有了大概猜测,魏西又开始愁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 “外头的换皮妖人不好对付,修为不低,偏偏她处处阻挠,一心护着这实力不俗的妖人……” “难不成是这妖人受了伤?还是这妖人是个活阵眼?” 魏西心中有猜测,因而在躲避的过程中留心着惠阳的动作。 经过数圈的观察,魏西发现惠阳仙师除了外形和脑子货不对板外,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周遭除了那些环绕的阴气,并没有其他灵力外溢的现象。 魏西突然发现,这惠阳……啊不对这小屁孩,是不是从自己被虚影追逐时,便没有动过? 此时魏西的气府已经没有多少灵力了,她咬了咬牙,开始有意无意向惠阳靠近。 惠阳的嘴喋喋不休,像是入魔一般颠三倒四地嘟囔着那几句疯言疯语,不知道他想给谁洗脑。 反正魏西是一个字都不信。 见敌人靠近,惠阳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偏偏他动弹不得,只能装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不去理会。 惠阳这幅样子,给了魏西尝试的勇气。掐着灵力耗费量,她打算铤而走险,自己亲身试验方法地可行性。 这时候魏西突然想起自己另外一个大宝贝。 魏西不情愿地将装死的【牵丝】伸进乾坤袋中,控制住精通死前自爆的傀儡,瞅准时机,一把将傀儡甩到惠阳脸上,嘴中大喝道:“受死吧!” 说什么不重要,魏西要的就是个精气神,最好能吓得对方魂飞魄散。 惠阳确实被这一嗓子吓到,看见对方扔了个傀儡过来,他原以为是这不好学的小修士发疯,将宗门留给她保命的法器用在自己身上。惠阳顾不得忌讳,身体倒向一边,躲开从天而降的木疙瘩。 只能说惠阳还不了解青城派:以青城派的财力,保命法器什么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就在此时,魏西一道灵力射到傀儡身上,自己则赌命一般靠墙站好,屏住呼吸,呆若木鸡。 十数道虚影齐齐扑过来,最近的一道的指甲边缘差一点就要碰到魏西的眼睑。 虚影的动作停了,魏西连眼睛都不敢眨。 砰的一声,傀儡爆炸,发出了巨大的光亮,小孩子身形的惠阳被爆炸掀起,险些没被拍在柱子上,他下意识催动灵力,让自己砸在地上。 “噗”惠阳吐出一口鲜血,因为魂幡出了岔子,他的气府遭受重创,如今强行催动灵力,吐血都算他走运。 但运气有的时候还是守恒的,这不,粮仓里阴气凝成的虚影缓慢将头转向了他。 第272章 吹沙再现 魏西赌赢了,那些虚影扑向惠阳,这人一动不敢动,任由那些阴气凝成的虚影搜索。 果然,魏西心道:这些虚影根本不受惠阳的控制。这诡计多端的小兔崽子,居然狐假虎威糊弄人。方才自己不明就里,反而因为不停移动被虚影锁定。 如今再看,适才还做世外仙人状的惠阳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他的伪装十分到位,装嫩的年纪穿着一条开裆裤,白花花的屁股冒出来,更添了几分滑稽。 尽管不知道这是荼蘼的恶趣味,但眼瞧着这一幕,魏西心里乐开了花:攻守易形,这是你不想动就能不动的吗? 她要把这小兔崽子吊起来抽! 【牵丝】是件好法器,魏西心神一动,它便沿着最近的路线,爬向晒屁股蛋的惠阳。后者眼睛瞪得像铜铃,可上有虚影虎视眈眈,旁存魏西伺机而动,他只能干看着。 惠阳虽然精神状态堪忧,但他是个傲慢的结丹修士,自然是看不上一个筑基修士的法器:不过一个筑基的丫头片子,修仙界如过江之鲫,手上能有什么好东西?一定是自己受伤体型缩小,连带着脑子亦不好使,这才被她的火焰傀儡掀翻在地。 因此,被慢吞吞的【牵丝】拴住脚脖子时,纵横西域的惠阳仙师信心满满。想着待会儿阴灵回幡,他定要连人带线一块搅成馅,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尝尝自己的厉害! 想着想着,三头身的惠阳突然感觉头晕晕的。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是自己变小后头太大导致的……不是,自己怎么被吊起来了!? 【牵丝】别的不提,坚韧程度久经考验。想当初涣河滔天巨浪都能保住魏西一条命,区区一个幼童,【牵丝】轻松拿捏,按照宿主的指示把人倒吊起来。 生怕这些虚影看不见惠阳,魏西勒令【牵丝】扯着惠阳在半空中挥舞。 “荼蘼!”惠阳吓得不轻,也不再故作高深说那些疯言疯语,开始搬救兵,“你死哪儿去了!” 眼看着那些虚影要过来,惠阳手头一抹淡绿色的灵力冒出来,想要把脚腕上的红绳砍断。 【牵丝】:看不起我? 很快惠阳便发现这诡异的红线扯不烂,砍不断。比划了两下,到底舍不得自己的脚,他催动灵力凝成上百片叶刀,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砸向控场的魏西。 “荼蘼,你这疯婆娘!还不来救我!” 魏西暗暗记下“荼蘼”二字,打算拿着“惠阳”“荼蘼”两个名字让厉淳调查。 “你这人,好生心急,奴家不得梳洗打扮……” 顶着张烂皮,荼蘼扛着焰刀钻进粮仓。待看清粮仓里群魔乱舞的场景,柔媚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两人的注视中荼蘼退出粮仓,顺手把门关上。 魏西:…… 蛆魂附体的惠阳大惊失色,“荼蘼!你这贪生怕死的混账东西!还不速速前来救我?” “惠阳仙师,并非奴家不愿意施以援手,只是妖魔众多,我这身本事都不够他塞牙缝。” 荼蘼边说边同追赶过来的秦枫过招。这妖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招架愈战愈勇、灵力澎湃的秦枫实属不易,那里顾得上游揽镜的死活? 再说了,荼蘼用左腿生生抗住秉雷霆之势压下来的告寒,有些阴暗地想:游揽镜平日便装得清高,醉心于研究,是个拿鼻孔看人的角色。今儿个生死绝境,这惯会作戏的老匹夫要死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 甚至自己还能白捡一张结丹修士的人皮,一举两得。 “不是奴家不帮忙,”荼蘼的声音传进魏西的耳朵,她幸灾乐祸地看着信息接收者崩溃,“里面的东西太厉害!你坚持坚持,总会死的!” 惠阳仙师咬紧牙关,调动全身的力量想要摆脱【牵丝】的控制,不料根本没什么用。 魏西那里肯放过他,控制【牵丝】赋予惠阳仙师蛆虫同款蠕动,就差打上蝴蝶结将这两本书列为必读书目。 “荼蘼!你个疯婆子!”这句话几乎是惠阳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此时两个虚影的獠牙已经逼近了他的眼睛。 “伏!”一道男声从外头传了过来,打断了伤感的惠阳仙师,他面露狂喜,一种近似于死而复生的喜悦荡平了心中的郁结。 而粮仓中的虚影在这句法诀后,不情不愿地钻进了一处天空中凭空出现的一面旗帜。 魏西眯了眯眼睛:这东西的材质有些眼熟,不就是堂口镇和并州城的同款白布吗? 这旗帜吸纳眨眼间便将这些阴气凝结的虚影收好。须臾间,这间一度犹如人间炼狱的仓库恢复了平凡的模样。 魂幡被一只手抓住,来人长得颇为清俊,只是神态有些阴鸷,望之不似好人。 “参见宗主!”“属下参见宗主!” 隐约能看出人形的荼蘼和劫后余生的惠阳恭敬地向来人行礼。 魏西则同追杀荼蘼至此处的秦枫战在一处。 “这位道友,”男子的手微动,将魂幡收好叠得整整齐齐,“我的手下粗笨,不曾将这生死之道讲透,累得道友奔波。” “此事说起来也是我不好,凡事唯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实情。”男子的语调颇为遗憾,好像真的在为魏西感到遗憾。 “早知道友如此不聪慧,鄙人就应该把道友扔进大火中烧个干净!” 秦枫作势便要开战,魏西一把拦住她,仰头道:“我瞧着大火烧得十分干净,阴谋算计的藏身之处被焚毁,露出多行不义之人的勾当!” “道友小小年纪,嘴皮子倒是厉害,”这人轻叹一口气,翻手魂幡便消失不见,“罢了罢了,这欠下的总归要还上。” 魏秦二人如临大敌,驱动灵力镀上一层护盾。 男子的身边出现一团模糊的阴影,接着便是磅礴的灵力倾斜而出,压的魏秦两人喘不过气。 接着地上忽悠悠刮起一阵风,细小尘土、沙砾若即若离,在空中跳起暗藏杀机的舞蹈。 杀人于无形的吹沙,魏西终于见识了。 下一刻,男子手中灵力汇聚,一掌斩断了惠阳被捆住的腿,飙出的血液混着惠阳的惨叫声为这一场风暴伴奏。 “这位道友,”男子用灵力将自己两个重伤的手下卷起,随后一个晃身便消失在夜幕中,扔下的半句话却无比清晰,“大风刮过,黄沙漫漫,且做坟土半捧。” 第273章 百思不得其解 耳边惠阳的惨叫声尚未散去,黄沙便遮蔽住魏西的双眼。 幸好魏西早有准备,灵力将自己和秦枫笼罩。 至于秦枫,她杀红了眼,身上的伤尚在流血,酝酿许久一道剑意却紧咬着那宗主不放。 “快!”魏西抓着秦枫的手腕,将人拖进自己早早准备好的人形傀儡中。 盖子合上,最后一点光明消失在狭窄的缝隙中。 “这是你准备的?”狭小密闭的空间里,秦枫的声音有些发闷,她被拽进这傀儡中,黑暗的环境让她两眼茫然。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鼻尖,魏西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她的动作,这才解释道:“吹沙的事我一直惦记着,这是在阴阳坡时准备的退路。” 这个傀儡体积不小,魏西思虑周全,假设出许多种飞沙的场景,最后发现面对无孔不入的沙土,将自己封闭起来是最好的防御。因而在制作时,魏西不仅将这柜子做的死沉,甚至还刷了一层涂料,连通风口都没设计,主打一个憋死自己也不便宜别人。 若非坐牢赔偿金中有个空间不小的乾坤袋,这东西魏西也没办法随身携带。 傀儡内胆特意留了两个人的空间,装下这两个姑娘后,还有些空间维持着两人正常呼吸。 飞沙走石砸在傀儡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搅得人脑仁疼。 秦枫颇为好奇地问:“这帮人什么来头?行事残酷不仁,不像是正经门派出身。” 这亦是魏西想知道的事,虽然眼下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她估摸着此事源头在于西域。 但最令魏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这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难看出荼蘼和惠阳受了伤,可他们口中的“宗主”、堂口镇的神秘修士分明活蹦乱跳,轻而易举便能杀了自己和秦枫。偏偏这人只带走两位下属,留下一计杀招便离开了。 哦,魏西面无表情地想,带走的两位下属都不太完整。 一时片刻想不明白,魏西只能说:“出去再说,这里面待久了,脑子不清醒。” 所谓的宗主留下了一场漫长的风暴,听见沙砾呼啸而过,敲打的力度一下比一下大,魏西几次担心傀儡工艺不好,坚持不到这招的结束。 这傀儡还算争气,撑到了这场风暴结束。 待到风声停止,魏西鬼鬼祟祟地推开一个小缝,毫不犹豫将脑袋埋在翅膀里呼呼大睡的灵音扔出去。 可怜灵音小小的一团,掉在地上美梦惊醒,慌张地扑棱了几下翅膀。 感受到灵音还活着,魏西放心地钻出傀儡,迅速观察四周环境,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这才将傀儡打开。 秦枫有些晕乎乎的,按住傀儡边缘,漆皮的触感让她清醒些许。 入眼是满地狼籍,粮仓被轮番糟蹋,灰蒙蒙像是刚从地里刨出来。 “那来的骨头?”秦枫皱着眉,尽量不去打扰零碎的尸骸。 魏西没有那么多敬畏之心,手裹布条将散落的骨头归拢到一处。 “这些拼起来应该是一个人,”魏师傅经验丰富,多年混迹坟圈和对尸骨的热爱让她对骨殖颇为了解,“不知是不是同一人。” 听出了魏西的弦外之音,秦枫打了个哆嗦,又想起那人带走了一块布,便问:“这儿原先的白布都被咱们焚毁,他们哪来的白布?” “那东西似乎叫‘魂幡’,”魏西想起惠阳那些疯言疯语,皱眉道:“但看着和之前的那些白布并无不同。” 秦枫越阶和荼蘼打了半宿,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最严重的当属腰侧伤口,此时皮肉焦黑,俨然是中了火毒,急需处理。 因而检查粮仓的任务落在了魏西身上,她手脚麻利,在混乱不堪的废墟中翻找可能的有用的线索。 魏西灌了一瓶子残留的吹沙,把散落的骨殖收集好装进布袋,她今夜实在疲累,只想着回院子睡觉。 架着处理好伤口的秦枫,魏西回到了院落。 “这是怎么了?”连钩漌赶紧接过秦枫,“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魏西寥寥几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 作为三人中最没有胆气的连钩漌双腿有些发软,颤声问:“这……这帮人如此厉害?你们不会有危险吧?” 秦枫灌了一口温水,翻了个白眼,“危险!怎么不危险!今儿能给我开个洞,明儿就把你放在火上烤!” 魏西按了按眉头,温声道:“事已至此,对方为了保守秘密都容不得我们。也不必过于忧虑,他们心有顾虑,一时拿我们没有办法。” “不必忧思过度,”秦枫放下茶杯,正色道:“我今日同换皮妖人交手,便知她不是正规路子,修为看似高强,实则外强中干。” “真要是狭路相逢,你们两个尽管跑,我能拖住她。” “若是遇见那位宗主,该当如何?” 魏西这话本意是让秦枫少些英雄气,谁知秦枫笑道:“自然是拔腿便跑!难不成还要同这鼓捣沙子的妖人拼命?” “唉,”连钩漌叹气道:“你还有心思笑,这事来的古怪,偏偏又隐秘非常。你说,就堂口镇那事,若非机缘巧合,谁能知道?更别提并州这些乱糟糟的事由!” “行事如此隐秘,恐怕咱们已经成了妖人的眼中钉,”连钩漌压低了声音,“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看他这样子,魏西便知这小子从小看话本、听说书把脑子弄傻了,自然是不搭理他,抱着被子补觉。 这一觉睡到天亮,哈欠连天的连钩漌推醒魏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门派,在外头连个囫囵觉都没法睡!” 刚睡醒的魏西眨眼回神,撑着自己犹如裂开的脑袋,“什么时辰了?” “辰时一刻,”连钩漌整个人委在皮毛上,拉扯着被子,“这儿也没人送饭,锅里刚煮的肉汤。” 魏西坐在床沿,认真思考着为什么坏事都要在夜里干? 如果在白天干,是不是不耽误旁人休息? 多想无益,魏西趿拉着鞋洗漱一番,叫醒秦枫,两个人对着喝汤。 “这玩意儿连钩也能画出来,”秦枫对着桌上烂得不成样的头颅点评道:“你说他在宝象城怎么靠偷东西过活?” 魏西看了一眼秦枫,心想:你也不想想他是谁的画像? 不过这种是连钩漌不说,当朋友的也不好妄加揣热,因而魏西转移话题道:“拿着这四幅画像,问问流民有没有印象。” “岑晋能让咱们问吗?” 魏西正义凛然道:“我们这是在追查粮草失踪案!他怎么不许?” 话音刚落,屋外头传来人声,“启禀三位仙师,岑将军有要事相商!” 第274章 妄想 再见到岑晋,魏西心中暗惊:这人怎么如此憔悴? 还是昨天那身衣裳,袖口处有烟熏的痕迹,岑晋的眼珠布满血丝,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正在吩咐手下人做事。 “岑将军!”秦枫率先开口,将他的注意力拽回来。 “三位道友,”岑晋挥手命下属离开,自己则做出请的手势,示意魏西等人落座,“劳烦走这一趟……怎么秦道友负伤了?” 魏西本就警惕,原本对他们颇为高傲的岑晋如何转了性子?恐怕又是有求于人,暂时低头。 “昨夜与嫌犯交手,”秦枫坦荡道:“受了些伤,恐怕要修养一段时日。” 见只有秦枫搭理他,岑晋硬着头皮客套道:“……原来如此,只怪昨夜火势凶险,竟不知道友遇险,下次定要派人祝各位一臂之力!” “你派人来做什么?白白送命?” 这话简直就是诛心。秦枫的语气过于诚恳,以致于魏西抬头确认她是不是语出讽刺。 岑晋有些被噎住,想起秦枫的实力,又看见她水墨画一般的脸,忍气吞声道:“在下也是想尽些绵薄之力……各位可知昨夜那场大火烧的是什么?” 秦枫昨夜没打赢本就窝火,如今见这人拐弯抹角,一时嘴快道:“昨夜救火的人是你们,我们若是知道才是怪事!” “岑将军,”魏西打断道:“找我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正是这件事,”终于能说出自自己目的的岑晋赶紧道:“演武场的大火并非天干物燥,烧了一夜的是并州城的粮草。” “并州城的粮草?”连钩漌不可置信道:“这些粮食不是失踪了吗?” “怪在怪在此处,”身为武将的岑晋愁得脑袋生疼,“暴乱的流民起初是听信了赈济粮出事的谣言,这才行差踏错,组成队伍攻打并州城。” “待到打开粮仓,发现里面空无一物,这些人的情绪被彻底点燃。而并州城的百姓看见空仓亦是群情激奋,加之城里也缺粮食,许多人就地加入了流民的队伍,这才攻占了并州城。” 魏西心道:这人动作迅速,两天时间不到便查出了许多东西。 虽说缺了何喜娘挑拨匪首、粮仓被修士转移走这两个关键环节,倒也算是比较完备的还原。 “昨夜演武场起火,巡逻的士兵发现演武场不知何时堆满了粮草,当即便呼唤人过来灭火。” 说到这儿,岑晋停顿片刻,表情万分沉痛,“可是这场火怎么都灭不干净……半个时辰前,整个演武场化为灰烬,并州城囤积的粮食,一粒都没剩下……” 做过农活的魏西心里也不大好受,但这事处处都是蹊跷,光人命便不知搭了多少进去。 因而,她略加思索,问道:“将军所言‘灭不干净’,可是火灾有什么异样?” “我甚至动用了军营里配备的符咒,”岑晋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悲愤,“没有任何作用,大火越烧越旺。” “如此这般,我只能想到是修士作祟,这才请了三位过来。” 魏西心知昨夜的大火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幌子,粮仓处的布置才是重点。如今魂幡已经到手。恐怕他们已经跑得没影了。 “昨夜我们同布局的修士交手,对方的实力不弱,如今的形势,想要将他们搜捕归案难如登天。”说话间,秦枫的腰侧隐隐作痛,放出灵力驱散伤口处的疼痛。 “若是能抓到罪魁祸首最好,只是今日还是想让几位看看这些粮食有没有办法复原。” 连钩漌掏了掏耳朵,无奈道:“先不提缉拿嫌犯的事,就说这复原粮食,你可真敢想!” 不顾连钩漌冷嘲热讽,岑晋抱拳道:“多事之秋,万望几位道友帮忙!” 魏西缓缓开口,“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种法术能够复原粮食,恐怕岑将军要另请高明。” “倒是现场,我们尚且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岑晋大失所望,颓然地倒在椅子里,半响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们想做什么便做吧。” 秦枫鼓着腮帮子,想要和这人理论一二,结果魏西一个眼神,她便偃旗息鼓,跟着魏西出了营帐。 “方才怎么不让我同这人吵一吵!什么叫“你们想做什么就做吧?”,他知不知道我们这是在帮他的忙!” 连钩漌嘿嘿一笑,“我说你的火气也忒大了!岑晋这人算是责任心强的,只一宿过去,并州城的秩序便恢复了几分,这样的人帮一帮也没什么。” 说话的功夫,三人到了练武场:莒国好战,因而重视兵士训练,练武场说白了就是操练士兵的地方,因为占地面积不小,往往营造在城市边缘。 并州城也是一脉相承的路子,练武场建在魏西三人拆掉的医馆附近,正好是城镇的边缘地带。 魏西心中存了疑影,总觉得这不是巧合,因而坚持拐到医馆再看看。 左右最大的嫌犯已经逃出生天,这么点时间还是挥霍得起的。 医馆还是那副破败的样子,配上巡逻的士兵,越看越心酸。 (以下内容为重复,稍后补全) 再见到岑晋,魏西心中暗惊:这人怎么如此憔悴? 还是昨天那身衣裳,袖口处有烟熏的痕迹,岑晋的眼珠布满血丝,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正在吩咐手下人做事。 “岑将军!”秦枫率先开口,将他的注意力拽回来。 “三位道友,”岑晋挥手命下属离开,自己则做出请的手势,示意魏西等人落座,“劳烦走这一趟……怎么秦道友负伤了?” 魏西本就警惕,原本对他们颇为高傲的岑晋如何转了性子?恐怕又是有求于人,暂时低头。 再见到岑晋,魏西心中暗惊:这人怎么如此憔悴? 还是昨天那身衣裳,袖口处有烟熏的痕迹,岑晋的眼珠布满血丝,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正在吩咐手下人做事。 “岑将军!”秦枫率先开口,将他的注意力拽回来。 “三位道友,”岑晋挥手命下属离开,自己则做出请的手势,示意魏西等人落座,“劳烦走这一趟……怎么秦道友负伤了?” 魏西本就警惕,原本对他们颇为高傲的岑晋如何转了性子?恐怕又是有求于人,暂时低头。 第275章 游家 “那里像了?”连钩漌看见布告栏上的画像,脸拉得老长,“这画得太寒颤了!” 事实胜于雄辩,连钩漌说什么都不管用。 魏西拿着复原图做比对,顺便把寻人启事上的文字念出来:“王五,并州华县人,泰昌二十三年生,体格精壮,蒜头鼻、国字脸,于天佑十四年五月失踪,提供线索者,可得白面两斤。” “今年五月?那时候并州的旱情颇为严重,能拿米面出来悬赏,王五家里人对他不错!” “大小姐,万一是悬赏,这人反而便宜了!”连钩漌挤眉弄眼,没个正形,“不过这人干什么的?值得拿出这些粮食悬赏?” “人命不分这些,”秦枫对这种划分高低贵贱的说法很反感,“或许他家里人……” “哒!哒!哒!”连钩漌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伸出一根手指,“这话人牙子第一个不爱听,你怎么来修仙不去做商户?” “你……”秦枫一时语塞,想了想才回道:“我不跟你吵这个!” “行了!”魏西出言制止,伸手去撕其他的布告,“按照复原的画像,找一找类似的寻人启事。” “或者通缉令!”被秦枫瞪了一眼,连钩漌做了个捏嘴的手势。 一共四幅画像,在并州城告示区的布告栏上找到三副,分别是职业不明的王五、船老大凌三、迎客楼的老板娘段大娘子。 “身份、年龄、性别……没什么明显的特征,”魏西攥着手上的三幅画像,“死法倒是出奇的一致,还有根骨……” “所以那些妖人在并州城挖了这些人的根骨?” “还劫走了粮草、煽动流民暴乱,”秦枫补充道:“希望他们多长几个脑袋!” 魏西想得更深些:无论是堂口镇利用胡人和程县丞生事,还是并州城利用粮食挑动流民敏感的神经,这两次行动重叠的部分一是根骨,二是被唤为魂幡的白布。 “那个叫荼蘼的换皮人,她管用吹沙的叫‘宗主’?” 秦枫想了一下,“是,我们去西域查各个宗门?” “西域大大小小的宗门无数,靠咱们三个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魏西挂上自己的假笑,“他们勾结胡人,莒城的人比我们更着急。对了,这些人还挖人根骨,万剑宗也得给我出力!” “堂口镇的胡人不一定……”秦枫看到魏西循循善诱的眼神,恍然大悟道:“要撒谎是吧!” “其实也不算撒谎,”连钩漌摸了摸下巴,“毕竟胡人真的出现在堂口镇。而且,魏西平白无故坐了两年大牢,他们出点力怎么了?” “这笔债得用李教头的人命填,”语气阴狠的魏西把寻人启事塞给连钩,“上报宗门,万剑宗的人自会来找我们;岑晋又不是没长嘴,莒城不久便会知道。” “接下来就像耍狗,”魏西的笑容多了些真情实意,“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畅享了一下耍狗的未来,魏西要将付诸实践。 魏西三人去演武场转了一圈,找到了些许水属性灵力的残余。 “可能是这里临时搭建了个法阵,水属性亲和的修士,如此才能把大量的粮食搬运至此处。” 闻言魏西说道:“荼蘼,除了一手换皮,使得法诀都是火属性;那个叫惠阳的,灵力是淡绿色,应该是木属性亲和;他们的头,那个宗主,土属性亲和。” “加上演武场控场这个水属性亲和的修士,”连钩漌补充道:“四个人?” “吴芳菲说,有两个修士,”秦枫想了想,“四到六个人?” “好像挖人根骨的变态一个不够,”连钩漌吐槽道:“这时候纸片人的优势就凸显了。” “谁说不是,风一吹就飘了!”在阴阳怪气这一细分领域,秦枫确实难寻敌手。连钩漌的嘴张张合合,愣是想不到很好的反驳,只能作罢。 演武场遍地是厚厚的灰烬,但魏西看见的是无尽的麦田,还有皲裂的双手。 “整个并州,农人数年的劳作,付之一炬。”立在魏西身边,秦枫的语气万分沉重。 可惜这地方并没有更多的线索,魏西三人只能带着疑惑离开。 找岑晋之前,三人拐去关押流民的地方。门口的兵士万分客气地将人“胆小的包天”带过来,接着便退出去让他们慢慢聊。 “几位仙师……不知拙荆……她没事吧?”包天人很是狼狈,颤颤巍巍道:“她是个妇道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 “你娘子比你强出百倍,”连钩漌把茶碗放在包天手前,浑浊的水晃出些许,“你倒是有胆识,敢造反!” 包天讪讪一笑,胖出来的褶子抖了抖,“仙师,我这身板,禁不得饿……我也没杀人,就是抢了点吃的……” “你这身板,”秦枫上下打量一番,“杀了也是可惜,不如给你个机会,我们问什么,你老实答什么,或许三年戍边,这事就过去了。” 包天头如捣蒜,连声道:“小人是本地的,什么都知道!几位仙师尽管问!” 魏西毫不怀疑这人跟暴乱首领也是这番说辞,因而并没有放在心上,开口问道:“靠近告示区的那间医馆,谁开的?” “游大夫,他年纪很轻,但心肠很好……” “名字,她问名字!” “啊,游揽镜!他叫游揽镜!” 连钩漌追问道:“怎么写的?” 包天有些尴尬,小声回答:“小人不识字……这还是听人说的……” “这个游大夫,”魏西示意连钩漌收收恐吓力度——这人被吓死了还要再找一个,“年纪轻轻,你们还挺信任他!” 包天声音稍微大了些,“他父亲是老游大夫,家里在并州城行医多年,大大小小的毛病都找游家。” “老游大夫真是个大好人!当初去他去服兵役,在西域那边捡回来个孩子,一直养在医馆里。后来两口子生了个闺女,就把这孩子收为养子,支撑门户,就是小游大夫。” 魏西觉得有戏,装作不经意问道:“这么说小游大夫有个妹妹?她叫什么?还活着吗?” 本地人包天咽了口唾沫,“叫……游明镜!对,这两兄妹名字里都有个‘镜’字,大家都觉得老游大夫是文化人,取名字都好听……” “不过,这游家小妹已经死了,”包天的语气有些同情,“……小人记得,似乎是家里进了贼,游小妹被割了喉咙……好像是泰昌年间的事!” “老游大夫两口子也一块儿没了……最后只剩下个小游大夫……” 魏西犹如闻到血腥味的猎犬,紧紧咬着这个线索不放,但她不会像猎犬激动到控制不住口水,故意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才接着问:“迎客楼的老板娘,你认识吗?” 防止包天想东想西,魏西补上一句,“流民堆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府衙怀疑她和流民有关系。” “小人……小人和段……她不熟,”包天吓得把茶碗放下,“她不是早就失踪了吗?好多人帮着找过……对,小游大夫还帮忙找过!乱葬岗、义庄他来往比较方便……” 秦枫帮着打掩护,故意粗声道:“你没帮忙找?” “小人养家糊口……那里有闲工夫干这事?” 将包天一顿忽悠,魏西三人才离开此处。 “这人知道的还不少,”秦枫揉了揉脸颊,方才她扮红脸,脸都僵了,“这么说医馆确实和西域有关系,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游揽镜策划了并州城的事!” “你不是说那个荼蘼至少结丹?能驱使她的人,结丹以上?至少得五十岁吧?这个小游大夫可是年轻得很!” “我在叠齑山阴阳坡蹲过大牢,我知道,”魏西积极地举了举手,“结丹是用阴阳气洗涤根骨和皮肤,叠齑山的阴阳交界五十年一开,但是游荡的阴阳气一直都在。” “多到能够让小游大夫结丹?” “很多,你想象不到。” 秦枫无法忍受,她一脸不可置信,“小西深陷囹圄,别拿这件事开玩笑!” “你自己也不行!”秦枫狠狠瞪了一眼魏西,后者赶紧捂住灵音的鸟喙。 第276章 论莒国的强大 “游揽镜到底是何方神圣,去府衙查看户籍记档便可略知一二。”秦枫给出相对合理的解决方案,“并州城如今兵荒马乱,也不必费心思开条子。” “户籍?”连钩漌有些疑惑,“那玩意是干什么的?” “记录每家每户人口、土地、店铺等情况的……档案。十年大修一次,平时的变动则由村长、巷长负责统计,按年度上报,由郡县两级的算官、副使负责。” “征兵的点名册,”魏西言简意赅道:“还有抄家的名录。” “难怪,”连钩漌恍然大悟,“莒城能从北疆小城发展到如今横跨北疆、东夷、西域、南江的大国,这等控制力……要知道宝象城抓了我十年,愣是没抓住我!” “你会跑就会偷东西了?” 连钩漌干笑两声,求助的眼光投向魏西,含糊道:“祖师爷赏饭吃,没办法的事……” “户籍详细到什么程度?”魏西问道:“从医馆来看,这个游揽镜谨慎得很,估计不会在府衙哪儿留下什么记录。” 秦枫的注意力被引到这事上,沉吟片刻,回道:“泰昌年间,至少是十四年的事。按照五年大修一次的规矩,小游大夫的记录一定有,至少能知道老少两个游大夫服役的地点。” “你怀疑这个游揽镜服役期间接触过亡仙城的人?” 熟知莒国历史的秦枫毫不犹疑道:“泰昌年间,为夹击尚未站位脚跟的博罗国,莒城曾经用财帛说服西域的两个城邦。可惜这两个城邦背信弃义,临阵倒戈,莒城失去了扼杀博罗国最好的机会。” 说起来亦是一桩奇事,莒,从不玩先礼后兵这套。偏偏就这么一次,相信了财帛动人心,结果被骗的团团转:不仅伤亡惨重,还让新生的博罗国得以喘息。 “后来莒国对西域用兵,当初两个城邦被攻占……男丁被屠戮,女眷则发配为奴,改两城为县,纳入虎吞关管辖。” 故事的后半段莒国重回版本杀神这一角色,在强权的路上一路狂奔。 因着这件事,三人又拐去府衙贮存档案的地方。谢天谢地,暴乱的流民并不清楚这些文书作用,此处反而没有收到影响。 “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得找到什么时候?”看着占地不小的储藏间,连钩漌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手腕隐隐作痛。 魏西径直走到门口,从第一排书架的紧上头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薄书,在六个凹槽处依次放上灵石。 “这法器叫什么?”连钩漌凑过来看魏西操作,饶有兴趣地问。 “简易版的【障目】,”被冼华手记教育过的魏西给出了答案,“万剑宗以前有个炼器师首创的,专门用来贮存信息。” “经过数次迭代,功能五花八门。莒国用的这个,可以用同样的格式记录大量信息,格式之外的信息可以不断被覆写,代价就是需要载体。” 魏西记的自己当时颇为佩服这个思路:这种思路清晰简练,堪称实用类法器具有指导意义的案例。 而魏西需要做的,便是在【障目】上输入关键信息,接着按照法器的指引,找到这些信息被覆写部分的文档,根据文档内容进行确认。 果不其然,法器在魏西输入“医馆”后微微发烫,魏西感受着【障目】留下的淡淡灵力,顺利找到三十多份同医馆有关的户籍档案。 魏西和连钩漌一人一半,开始检查这些档案是否有异样。 “老游大夫的,”连钩漌抽出一沓薄薄的档案,迫不及待地窥探起历史的一隅,“……并州人……郎中,服役是在……西路军……” “没了,”连钩漌不可置信地嚷道:“就这么一页不到的信息!” 遇到这种文书工作,秦枫像是被抓着尾巴的猫,因而不耐道:“他就是个老大夫!能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什么时候死的?” “泰昌二十三年三月,”连钩漌的目光在档案中扫视,突然顿了顿,“……怎么他娘子也是同年同月去世的?” “泰昌二十三年……”秦枫难得沉浸在算数中,“这么说十六年前?” “你别算了!”原本便觉得邪门的连钩漌恨不得把档案塞回去,“这游家两口子死的如此凑巧?同年同月?” 秦枫不满地回道:“谁知道……或者,我又不是他家的养女……游揽镜或许知道……” “可惜他一定不会回答,”魏西把自己找到的那份档案递给连钩,“游揽镜没被收为游家养子时,曾用名字‘惠阳’!” “那穿开裆裤的兔崽子,就是游揽镜!” 魏西只觉得豁然开朗:首先游揽镜作为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散修,谨慎地使用曾用名作为掩盖,确实是棋高一着; 其次根据包天所言,加上她们在城外乱葬岗发现的尸体,这个游揽镜应该是并州城挖根骨案件的始作俑者。他作为大夫,无论是筛选受害者,还是出入乱葬岗抛尸,都不会引人注目。 最后,这游揽镜的户籍档案上显示,他确实是老游大夫从西域带回来的孤儿。 其亲生父母是流放到边陲的犯人,死在了胡人的弯刀下,坐在死人堆里嚎啕大哭的惠阳被军医老游大夫救下,并带回并州城抚养长大。 (以下内容为重复内容,稍后会进行替换。) “游揽镜到底是何方神圣,去府衙查看户籍记档便可略知一二。”秦枫给出相对合理的解决方案,“并州城如今兵荒马乱,也不必费心思开条子。” “户籍?”连钩漌有些疑惑,“那玩意是干什么的?” “记录每家每户人口、土地、店铺等情况的……档案。十年大修一次,平时的变动则由村长、巷长负责统计,按年度上报,由郡县两级的算官、副使负责。” “征兵的点名册,”魏西言简意赅道:“还有抄家的名录。” “难怪,”连钩漌恍然大悟,“莒城能从北疆小城发展到如今横跨北疆、东夷、西域、南江的大国,这等控制力……要知道宝象城抓了我十年,愣是没抓住我!” 第277章 再见厉淳 “这种事如何能想明白?”连钩漌悻悻道:“搞不好是什么变态的想法……” 魏西毫不犹豫地把这两份档案带走——什么事都可以推给暴乱的流民。为了逼真,魏西还踹倒些桌椅,故意把这儿弄的乱糟糟的。 折腾了这么半天,又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岑晋那儿秦枫打发了个兵士回话,只说确认演武场粮食被焚毁的事有修士的手笔,具体还需要上报宗门。 “岑晋也算是倒霉,”秦枫边走边擦手,“并州城这头闹出这样的事,他过来怎么都讨不到好。” “我们晚上吃什么?这两天吃的都是干粮,嘴都快成和面盆了。” 并州城这头的事眼瞧着要告一段落,秦枫终于有时间犒劳自己的五脏庙,惦记着吃炙羊肉。 并州城是遭了劫,但也不耽误实力派的奢靡生活。这些人家或是大量的符咒,或是又家丁护院,更有甚者雇佣些筑基的散修当侍卫,那个不长眼的敢拿命试? 暴乱的流民只是饿,又不是傻,不敢招惹这群地头蛇,只会拿老百姓开刀。 事实上若非游揽镜和荼蘼先行动手解决了并州城驻守的上千守军,这帮流民根本成不了气候。 一提吃饭,连钩漌来了劲,撺掇道:“斗牛街那边还有些餐馆没打烊,背后都有人罩着,那帮流民根本没敢动!” 秦枫大手大脚的,根本不在乎这点银子,扯着两个人就要去斗牛街。 “不用了,”魏西拉住秦枫,“今晚有人请客!” 连钩漌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小心地往魏西的方向靠了靠。 “谁呀?” 魏西笑得眉眼弯弯,嘴角却一动不动,她拍了下连钩漌的胳膊,“厉淳不是要见我吗?他人在哪儿?” …… 厉淳的右眼皮从今天早上就跳个不停,他一个人躲在屋里开始捋最近干过的好事: 莒城凌尚书家的儿子强抢民女,消息是他压下来的,换来了莒城一个据点;汀州郭家构陷吴家人,账本是日沉阁捏造的。上个月吴家男丁人头落地,想来菜市场血渍还没掉;怀心派和重霄城的一笔违禁品交易,走的是风雨山庄的路子,他在中间当掮客,自己得密切关注一下那头的消息…… 厉淳掰着手指头搁哪儿排除祸根,房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禀告少主,之前那个姓连钩的修士带了两个人过来,说是同您约……” 昂贵木料做的房门“嚯啦”一下就被拉开,厉淳略显神经质的脸探出来,声音有些发尖,“青城派的?他带了两个女的?” 得到属下肯定的答复后,厉淳放弃了排除法。 原来是最大的祸根来了。厉淳搓了两下脸皮,吩咐道:“备桌好菜,把暖阁布置好,不用上酒,准备三份礼。” 厉淳挂着笑脸下楼,第一眼不可避免地落在两年未见的秦枫身上,旋即理智回归,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略矮一头的魏西身上。 “今天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魏仙师到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厉淳迎来送往的功夫确实到家,从表情到语气都是欢欣的,就差没给魏西磕头了。 “厉少主才是贵人,”秦枫皮笑肉不笑,“并州城如此光景,还能听见喜鹊叫,可见是有福气的。” “镇海宗一别,已有两年。在下福薄缘浅,能有今日都是依仗当日魏仙师施以援手!” 秦枫和厉淳你一言我一句,抬着一行人进了暖阁。 待到暖阁的门一关,秦枫先撂下了脸,“两年不见怎么厉少主……啊……不对,应该叫厉阁主,嘴皮子越发厉害了!” 厉淳是生意人,几句言语上的冒犯于他无关痛痒。 “魏仙师许久不见,”厉淳清楚得紧这三人里谁最难对付,冲着魏西拱了拱手,“在下如今能捡回来一条命,多谢您赠送的【纺晴】!” 甫一见面,魏西被厉淳如今的样子吓了一跳:要知道在宿城初次见面时,对方可是个俊朗的青年,不到五年时间,这人的脸变得削瘦,眼角微微下垂,面色苍白,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 “你情我愿的交换,”魏西收回自己的目光,“还没恭喜厉少主,得偿所愿!” 厉淳扯开嘴角笑了笑,轻声道:“我得了【纺晴】,这是天大的机缘,可惜师弟时运不济,被坏了的【无垠】伤了身子,无奈退出选举……” 魏西心中冷笑连连:风雨山庄的事果然是这厮做的。估计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对方的【无垠】上动了手脚。 当初自己在吞晴兽下巴上顺手抓了一把,居然让这么个人捱到现在,魏西心中生出些许玩味,待人的耐心又充盈起来。 “镇海宗的试炼场已经完全废弃,你带来的【纺晴】成了最后一批,”厉淳的笑容十分真诚,就是配上如今的尊容,对比太过惨烈,“便宜他了!” 魏西无意卷入风雨山庄的内斗,强硬地将话题改变,“你是生意人,自然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你们让我追查的沙子,确实同西域的亡仙城有关系,早年间有几具类似的尸体出现。不过近年来,只能在博罗国的地界找到几例案子。” 活动范围的转移倒是能让修士通过胡人搅动堂口镇的风云。 “至于临川阁的池霈,他一直在闭关,并无异动。喏,”厉淳抽出一沓纸递给魏西,“这是池霈的调查报告。” 魏西接过这几张纸,粗略翻了翻,对池霈的生平有了简单的了解:商户家的二儿子,五岁拜入临川阁,活动范围的局限在东夷,跟西域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个池霈,”厉淳拍了下脑门,补充道:“算是临川阁的好苗子,从掌门到长老对他都是颇为器重。” 接着便是重头戏,厉淳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情报,“这是李教头的情报,他来头不小,调查花了好一番心思。” “不过我想你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一点——李教头是豫章王的人。” 第278章 收尾 魏西打开李教头资料,认真地阅读起来。 李教头真名叫李常叙,今年正好一百八十岁,奉道中的剑修。十九岁拜入正心派,七十六岁筑基,期间一直受莒国供养,属于莒国官方培养的成果。随后脱离门派,在莒国担任供奉,修为晋升到奉道后,开始担任大供奉。 “如今修仙界人才凋敝,李供奉这样的也少见了。” 厉淳虽说是个修士,可于修炼一途根本不上心,天资平平又奔着富甲天下使劲,快三十的年纪堪堪筑基,别说面对李常叙,就是对上魏西他都难免心虚。 秦枫掀开绘有缠枝莲花纹的茶杯盖,还没入口便觉得茶香扑鼻,语气因此缓和些许,“心眼坏的老东西,仗着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可劲作践人!” “厉阁主这茶倒是不错,清香扑鼻,茶汤清澈,光泽莹润。” 听见这话,连钩漌馋的不得了,往日还能喝一两口解馋,偏偏他被火烧伤正是虚的时候,一口都喝不了,只能干坐着默念清心咒。 继续翻阅资料的魏西觉得李常叙运气不错,其天资勉强称得上一句中上,纯粹是能活,硬熬到七十多岁结丹,也不知吃了多少丹药维持住中年人的面貌。 这一点儿都不妨碍魏西宰了李常叙的决心。 魏西是真被关了两年,大牢里再怎么优待,也是个牢笼。七百三十个日夜,她心中尽是仇恨的火焰,将她炙烤的夜不安眠。 稳住躁动的灵力,魏西翻开下一页资料,看了两眼便对厉淳的情报搜集能力赞不绝口,“厉阁主好手段,连这人藏宝的地方都查了出来!” “没必要叫的那么客气,”厉淳这会儿精神好些,依稀有几年前的模样,“凡事只要做了,都会有痕迹。何况他既放不下金银财宝,旁人留心探查总归能找到。” 查验过资料,很是满意的魏西这才开始喝茶,“劳烦你做了这些,劳心劳力不说还费精神。” “世人说生意人利益为先,这话不假,我爱惜这条命,得了魏仙师助力,自然要投桃报李。” 魏西放了准话,秦枫转了态度,“你曾说风雨山庄要收入囊中,日沉阁也要扶起来。如今你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庄主,夙愿得偿,还未道贺。” 丰庄主给自己儿子铺的庄康大道终究被厉淳搅成豆腐渣工程。厉淳心狠手辣远胜旁人,悼念用的骨灰都没给丰庄主留下一把,可惜白发人黑发人没能一块儿送走。 另外一个竞争者也没好到哪去,被厉淳的人截杀在押送军械的路上。年关刚过,厉淳就被宣布为下任庄主。 “秦道友说笑了,”厉淳撂下茶杯,语气万分诚恳,“风雨山庄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些年也被消磨殆尽。如今担着虚名,不过是哄我罢了!” “说到底,日沉阁才是我的基业。之前托连钩道友递话,也是想和魏仙师商讨入股的事” 魏西警觉地看向厉淳:这人精明得很,怎会白白把馅饼喂给旁人? “【纺晴】的事换些情报便可,”魏西搓动自己的手指,“日沉阁是你的产业,我也不懂情报买卖,实在是没有必要!” 厉淳的嘴角诡异地翘起,瞳孔微缩,“这些事都是细枝末节,若是是入股了日沉阁,情报共享自是不必多说,于我而言则是投资。” “魏仙师前途不可限量,日沉阁不过是早下手罢了。” 眼瞧着厉淳的状态不对劲,魏西沉声道:“你应该知晓,我如今并非冼华长老真正的弟子,论起来只是个普通修士,你把宝压在我身上,未免有些痴心妄想……” “万剑宗掌门便有七八个徒弟,冼华长老虽说才华出众,但也不算独步天下。我这人做生意眼光不错……你提的那些东西,都是些面上功夫,不顶用的!” 厉淳双眸发亮微微泛红,激动道:“昔年风雨山庄帮扶万剑宗,如今日沉阁愿同魏仙师共谋大业……” 魏西听着只觉得这人疯得不轻。她胸无大志又在尘世中摸排滚打,听见这些遥远到云端的事只觉得烦躁:什么大业不大业的?她就想把李常叙和那个邪门宗派毁了,才好继续回青城派修炼。 再者说,如今自己势单力薄,修为低微,哪怕入股了日沉阁也是个摆设,从救命恩人变成苦逼合伙人,还要给厉淳干活,简直是倒反天罡! 可厉淳这人如今的精神和生理状态明显有问题,魏西不想激怒他,佯装沉思,片刻后和缓语气道:“这事容我考量一番……不过我想知道日沉阁如今实力如何!” “不如继续帮我探查吹沙,暂定……一年为限?” 厉淳清醒时自然能看穿魏西的把戏,很明显他现在不太清醒,听见魏西说话便一个劲地点头。 魏西看他这幅样子,难得大发慈悲提示;“吹沙的事可以在亡仙城附近探访,另外这些人行事诡异,叫你的人小心为妙!” “行事诡异?” “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并州城如今的惨状就是这些人炮制的。” 想起那几位,魏西突发奇想可以让厉淳的人跟进,因而补充道:“有个火属性的修士,可以扒掉人皮,摇身一变,便能顶替对方身份……” “扒掉人皮?”厉淳摸了几下下巴,“恐怕你讲的是皮妖!西域一位臭名昭着的散修,悬赏金额已经长到一百万上品灵石……” 想起荼蘼那副样子,魏西说不出的厌恶,因而道:“这人的情报我也需要。” “好说,”厉淳意味深长道:“这事办妥了,我们未来的合作可就敲定了!” 魏西敷衍道:“那是自然,我求之不得!” 正事谈完,晚饭终于开始。 厉淳不愧是修仙界数得上号的富哥,吃的都是灵气四溢的好东西。厨子的手艺更是没得说,将食物原有风味发挥得淋漓尽致。 秦枫和连钩漌继续充当背景板,吃得不亦乐乎。 而魏西则同厉淳这个活体情报网边吃边聊,话题很快便拐到了并州城流民暴乱上。 第279章 收尾2 “并州这些地头蛇,”厉淳夹了一筷子口蘑,“没有一个肯开仓放粮。可怜那位府君,不提他殚精竭虑,就连死了也不得安宁。” “听说找到的时候,他的尸体和驻军挤在一个坑里?” “你也在并州城,”想到那些死不瞑目的尸骸,魏西的胃口大打折扣,“难不成你放了粮食?” 厉淳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我又不是并州的地头蛇,死的人越多,我们挣得越多,食腐动物。” 魏西尝出来了,这汤用的原料是民脂民膏,“并州城破得如此轻易,当地权贵就没有丝毫动作?” “有,加强巡逻,处决倒霉的流民。” “流民?”秦枫皱眉道:“哪怕他们暴乱也不能随意处置……” “你从哪儿找到的她?”厉淳反问魏西,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不对,主要是分人。这些人平时便无人在意,何况如今这些流民!” 不再理会秦枫,厉淳嘟囔道:“并州城的事来的太急太快,牵扯到夺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两天不到,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这帮人除了龟缩在家没有更好的办法。” “夺嫡?你是说李峰负责押送的那批粮草?” “小西,”秦枫提醒道:“是整个并州……” “秦道友说的没错,‘并州麦,天下兵’,七条沟大捷对武阳王来说已经足够,再扩大战果豫章王恐怕要亲自去前线探亲了!” “这个时候并州后院失火,在东夷收尾的武阳王恐怕要失望了!” “所以这些人担心是豫章王策划了并州一系列的事端,为的是阻止他的亲兄弟?” 魏西的眼睫投下成片的阴影,“……并州的粮仓对莒国是重中之重,尤其今年汀州、抚州也遭受大旱,并州元气大伤,彻查下去豫章王也会被牵连!还有博罗国那些人,趁虚而入对他有什么好处?” 厉淳耸了耸肩膀,叉了个螃蟹准备拆开,“你们真应该尝尝这些螃蟹,虽说如今是夏天,但郭家的池子建在灵脉的分支上,不受季节限制,蟹肉鲜甜,上供的珍品!” 魏西的心思完全不在螃蟹上,她敲了下桌子,提醒道:“豫章王!” “有些东西比大局更重要,尤其是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取舍而已!再说梁家人都有点疯病在身上,从先帝爷到跟博罗国那位安福公主,当今圣上还有他的那帮儿女……” 厉淳叹了一口,显然是在梁家人手上吃了不少苦头,“若是博罗国趁机动手,豫章王或许还能上前线挣军功,肥了一整个派系。” “何况,”厉淳动作极快,拆好的螃蟹摆在碟子里,整个推给魏西,“并州土地肥沃,只待一场大雨,贵派青牛长老的越冬麦种下去,明年春天又是一场丰收……” 看着盛在橘红色蟹壳中白玉膏般的蟹肉,魏西皱眉道:“这是拿人命做垫脚石……” “有人做棋手,有人做棋子。”厉淳意欲同魏西交好,因而又卖了个好,“包括你,魏西!两年前李供奉要你顶罪,完全是想要挑拨武阳王和各宗门的关系。” “你不过是最合适的人选,”厉淳的脸有些扭曲,声音带上些蛊惑的意味,“修为低、没根基,有门派背书也无济于事……俎上鱼肉再合适不过!” 魏西抬眼冷冷看向厉淳,漆黑的瞳孔像是深渊,“阴气入体的滋味不好受吧?不过才几年时间,你这身体果然不怎么样!” 厉淳的笑脸僵在脸上,片刻后他勉强道:“魏仙师好眼力……你要的东西我会仔细查,这小小的不快,何必在意?” 魏西的招牌假笑重出江湖,“那里来的不快?多谢厉阁主款待,我们几个就不打扰了!” 言罢魏西起身告辞,早就没了胃口的秦枫紧随其后。 疲态尽显的厉淳还想起身送客,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 不料面前出现了双修长的手,抓着盛螃蟹的盘子,作势往油纸上倒。 连钩漌笑得灿烂,给打包纸系上草绳,“我们仨正在长身体,晚上容易饿!” …… “你俩等等我!”连钩漌从后面追上了魏秦两人,“走得这么急,那碟牛乳饼我都没来得及打包!” “你到底多饿?”秦枫震惊道:“你刚才吃了半个羊腿!” “你要吃的炙羊肉,”连钩漌把其中一个油纸包递给秦枫,“魏西爱吃的烤鸭和松仁小肚!还有这个螃蟹!这玩意做的比镇海宗好吃!” “厉淳那小子只吃素菜,我捡了荤菜打包……你俩刚才没吃几口,辛苦这么久,吃点好的怎么了?” “厉淳吃素?” 魏西接过连钩漌怀里的油纸包,“他不是吃素,是阴气入体,身体被折磨得虚不受补。现在想来,他当初委托我们找【纺晴】时阴气便已入体。哪怕得到了【纺晴】,他也无法挽回颓势……” 起初魏西以为厉淳受了刺激,才会表现的如此神经质。直到吃饭时,发现对方一口荤菜没动。 阴阳坡监狱中的食物多是素食。因为此处的囚犯常年暴露在阴阳气中,外表看着还行,身体内部的平衡早就被打破。为了长久地惩罚这些犯人,干脆一刀切供应素食。 魏西走了“歪门邪道”,利用阴阳气修炼,反而没有这些烦恼,时常射些野味开小灶。 “你的意思是,厉淳这小子活不长了?”连钩漌拍着胸脯顺气,“富可敌国却命不久矣,难怪看他面相都变了……” “【纺晴】还是有用的,他还不至于死得那么早,”魏西的语气轻飘飘的,“日日钻心疼痛罢了,难怪他想讨好我……原来是看中我在阴阳坡待过……” “他想利用你?”秦枫顿了顿,愤怒的红晕爬上脸颊,“这人嘴里一句真话没有!” “他想知道我是怎么囫囵个从阴阳坡出来的,我利用他调查作乱的那些妖人。”魏西捏着油纸包,胃口被唤醒,“你也听见他说了,有人做棋子,有人做棋手,看谁棋高一着!” 第280章 双鳞 实际上魏西根本不在乎厉淳怎么想:只要得到想要的消息,对方顷刻赴死也无关紧要。 甚至她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毕竟自己识破厉淳的心思,拿捏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并州城接下来的事按理同三人无关,但岑晋开口请求魏西留下帮忙稳定局势。 连钩漌的伤还不便见人,加之三人不想跑到其它州府做任务,魏西她们便留下帮忙。修城墙、抓犯人、巡逻,甚至卖相最好的秦枫被岑晋带着去各个地头蛇那里借粮。 三人忙得脚不沾地,终于等到一场大雨倾盆落下,平抑了沸腾许久的民愤。伴随着武阳王班师回朝,朝廷的赈灾粮也姗姗来迟,终于将这场暗藏着人祸的天灾了结。 在并州不足一月,岑晋便被现实教育得老实不少。除了把向上递的折子抄了一份给魏西,这位少年将军在暮夏送别时送给三人各五百两白银。 “并州城局势凶险,多亏三位出手相助,驱逐妖人,又帮忙重建并州城。这些权当是请几位喝茶,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魏西当着他的面掂了掂银子的分量,看见这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难堪,咧嘴笑道:“并州城的烂摊子不小,我等修士都被搅得因果加身,何况岑将军身陷其中,还是小心为妙!” “多谢魏道友提醒,在下定然小心谨慎,绝不辜负皇恩!” “军粮一事既然是妖人作祟,李峰将军那里,还望岑将军帮扶一把。” 魏西看过那份折子,军粮的事也被算进了并州妖人作祟,“尤其是汀州吴家,有几个女眷帮了些忙,犯事的人既已伏法,这些女眷可以安抚一二!” 岑晋面露难色,回道:“李峰将军应该不会被收监……只是吴家那队犯人被逃窜的流民队伍冲散,押解囚犯的官差和犯人都死了……” “什么?”秦枫大惊失色,看对方不似作假,追问道:“什么时候的时?” “并州的城防和政务都在我手上,事务繁杂,底下人跟没头苍蝇一般乱撞。月初发生的事,前几天才报上来。” 提起这些岑晋也是满腹牢骚:他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结果七条沟大捷的军功没捞到,现在还被并州死死困住,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夺嫡。 熬夜安排流民返乡的岑晋揉了揉脖子,“我看了递上来的卷宗,算一算时间,是在我们收复并州城后,零散有暴乱的流民逃出城……总之那队犯人掉进了野马涧。” “野马涧纵深极深,里头地形复杂,常年胀气环绕,连野马都没办法走出去;时不时还有高阶妖兽出没,这些人的尸体也没办法寻回了……” “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在此久留,”生怕魏西再要什么优待,岑晋起身告辞,“还望三位保重!” 待到岑晋的身影消失,秦枫才失落道:“我还送了她练功的图解……可怜她年纪轻轻……” “怎么又有吴家的事?还有你才十六岁,上哪里说人家年纪轻轻?” 说罢,连钩漌下意识摸着自己的下巴:被烧焦的地方慢慢长好,只是看着仍然不像皮肉,因而有外人在他仍旧戴着兜帽。 待到秦枫将吴芳菲的事告知,他收了玩笑,叹道:“生死有命,谁能想到能遇见这些事……” 这话落到秦枫的耳朵里,惹得她更加忧愁,思绪辗转跳跃,竟又想起自家的惨剧,愁上添愁。 “吴芳菲没那么容易死,”魏西翻身上马,“或许趁着兵荒马乱逃走了。” 私心里魏西觉得吴芳菲凶多吉少:毕竟她刚引气入体没多久,没有系统的教导,也没有趁手的武器。偷偷摸摸搞些粮食尚且能做到,真遇见凶神恶煞的流民,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因而魏西只是口头劝慰几句,并未提出去野马涧寻找尸体。 三人七月底从并州出发,因为无人结丹,只能沿着官道换马,昼夜不停地赶路。 饶是如此,归心似箭的魏西抵达青州府城时已是深秋。 三人在青州城驻留一日——颜啸师兄传信秦枫,让她在青州城购买一批药草,直接带回门派。 “鳞麻、银边草、识焰……”换上秋衣的魏西翻看着颜师兄送来的清单,“都是些伴生药草,门派里谁用这个?” 之前魏西为了种药,看过《百植既要》,对一些常见的灵药和伴生药草有所了解。 伴生药草只能长在灵药附近,却不是灵药,根本无法凝聚灵气;但也不是普通药草,治病的功效大打折扣。 生长条件苛刻又没有什么价值,要不是灵药离开伴生药草无法存活,这些东西估计早就绝种了。 灵药圃往往将其收割后就地掩埋,给下一茬灵药当肥料。 “忘跟你说了,”秦枫对着镜子插簪子,黄澄澄的金坠子荡来荡去,“陈双鲤养的那些鱼终于有用了!刚捞出来的鱼,直接刮鳞和这几样伴生药草一块儿熬成双鳞膏,糊在伤口上,能减少炎症,去年冬天闹雪耗子,救了不少人!” “效果如何?”闻言魏西认认真真地看起清单,虽然她于药理一窍不通。 掰核桃吃的连钩漌笑了一声,“效果一般,劲儿还没少费!更别提鲤鱼兄哭的,去年除了一塘鱼苗,他的宝贝鱼塘被卫安带头清空!” 魏西心下了然:药效一般但它便宜呀!穷乡僻壤的老百姓能用得起就是它最大的优点! “陈师兄还挺大方,”魏西由衷赞美道:“他那一院子鱼费了不少精力!” 咔嚓一声,连钩漌捏碎两个核桃,“今年要是积雪到腿肚子,恐怕又要闹雪耗子,颜师兄防患于未然,他是真精打细算,这都能挤出来钱……” “这次莒国的任务有门派的一份钱,”装扮完的秦枫恍若神仙妃子,“好像并州城这个任务门派就能分到一百两白银。” 斗米折腰,魏西能体谅门派,打算把自己那份钱交给门派。 父母对魏西有生养之恩,青城派对她有养育教导之恩。能回报时,魏西从不吝啬。 “这事说来还是咱们大将军立了功!要不是它乱吃东西,卫安师兄也不会发现双鳞膏的配方!” 秦枫一向溺爱屋里那只狸花猫,魏西蹲大牢,捕鼠大将军无人辖制,去陈双鲤那里吃鱼肆无忌惮。 虽说魏西之前留下话,大将军吃的鱼从卖雪萝卜的灵石里扣。但沦落到给师妹打工的陈双鲤实在心疼自己养育的鱼苗,只能把大将军带在身边,离鱼塘远远的。 结果这猫到了林子里乱窜,误食了卫安拔出来的伴生草药,又和雀鸟司豢养的八珍喜鹊打起来,被挠出好几道口子。 陈双鲤找到这活祖宗的时候,大将军舔一口屁股,舔一口伤口,吓得他带着猫去找卫师兄。 “卫安就这么发现神奇配方,”秦枫无比骄傲,“经过几次试验,变废为宝,确定了双鳞膏的配方。” 魏西听得手痒痒:这猫是她抱回来打工的,不抓老鼠吃鱼就罢了,自己也不差养它一个。在门派里乱吃东西是什么毛病?那天吃出个好歹怎么办? 心想自己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这猫,又想起陈双鲤那一院子品种丰富的鱼,魏西忽然道:“用的是鱼鳞?有没有可能,起药效的是那些养鱼的水?” 第281章 归心 鱼命关鲤,魏西三人置办齐全伴生药草连夜出城。 青州贫苦,离开府城便没几个县城,大多是三四十户人家的小村落。一丈原周围一共有六个村落,逢灾年青城派会帮忙赈灾,因而日子还算过得去。 可惜青城派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不然附近村民或是当药农或是当杂役都能补贴家用。 “秋高气爽,”骑在骡子上的连钩漌好不得意,拉踩道:“比并州城那鬼地方强多了!至少没有死人味!” 骏马在青州城便还给了驿站,连钩漌吵着去买马,他有点银两便存不住。秦枫笑话他手指缝大,后者哼哼两声说这是命里带的,我比你更迷信! 不过这三位都不是能存住钱的人:秦枫大手大脚,好在家里剩下些产业供养她;连钩漌从小偷盗,不劳而获的人兜里有一个铜板都要花出去;出身贫寒的魏西小时候摸不到钱,穷得大方,加上她的确倒霉,养成了能花钱解决的事尽量不动手的“好习惯”。 岑晋封给连钩漌的那份银子,一路上被他花的七七八八,昨天从药铺出来,直奔牲口市场,结果发现好马根本买不起。好在连钩漌混惯了,美滋滋地买了头骡子,起名叫骏马。 “我说你们俩也该买匹马,”连钩漌孜孜不倦地推销,“总不能去哪儿都腿去吧?掌门那是天赋异禀,咱硬件跟不上!” “我不买,”骑惯良驹的秦枫撅嘴道:“外头的马都不是什么好货!买了还要天天伺候,我自己的功课都做不完!再说几年后去叠齑山结丹,谁还骑马!” “魏西,你怎么不买一匹?”不死心的连钩漌转而“骚扰”起魏西。 “我打算炼制个法器,一个人用应该不难。” 魏西摸着灵音的翅膀回答。灵音兄弟的眼珠子紧闭,生怕被抠到。 “再说我养的活物够多了,”想起在门派胡吃海塞的捕鼠大将军,魏西眼前发黑,“不想多养一匹马。” 骡子确实能驮,两箱伴生药草和一个连钩漌,它大气不喘上了一丈原。 看到青城派那扇修修补补的大门,魏西的心彻底死了:这门派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还真就没人扫山门。 唯一的安慰是落叶抹平那些奇形怪状的铺路石,给青城派增加了些许隐士高人的气质。 魏西按了按胸口,嘴角微微上扬,架着灵音跨进青城派。 门口冬陵树下,有个人抱着剑打盹,秦枫毫不客气,上去拍了两下,“沈兆!干什么呢!站岗就这么站!” 少年一个激灵,连忙道:“秦师姐!你怎么回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这儿的弟子,不回这儿回那儿?” 沈兆生了张讨喜的娃娃脸,对着秦枫笑了两声,“师姐!我可日日盼着你回来呢!日思夜想,方才还以为是做梦,眼泪都要流……” “停!再说去为霜殿待着!”秦枫用告寒拍了少年一下,“这是你魏西师姐,刚从并州回来!你小时候还抱过你!” “魏师姐好!”沈兆乖乖叫人,一双大眼睛十分灵泛,“我小时候没给你添麻烦吧!” 饶是魏西见过些世面,面对这人模狗样的少年的也颇为惊愕,“这是……姜长老的那个……弟子?” 魏西本来想说“猴子”,但舌头打了个弯,这才没当面给人没脸。 “是的,师姐!”沈兆叫人十分敞亮,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和魏西平辈,猴精猴精的。 “就叫师姐,”连钩漌翻身下骡,“我这么大个人你没看见?” “连钩师兄!许久未见你又变得英俊了!我都没敢认!” “得了!”连钩漌捏了一把这小子的肥脸蛋,“油嘴滑舌!是不是跟胡来混多了!” “你可别什么锅都往胡来身上砸!他本来就这样!颜师兄在那儿?” “闻道堂,”沈兆揉着腮帮子,声音有些含糊,“谢师姐找他!两人都在那儿!” 说罢他抻着脖子看骡子背上的两个箱子,两眼放光,“这是师兄买的?有吃的吗?” “药草你吃吗?”秦枫挥了挥手,抬腿往闻道堂走,“站岗的时候不要睡觉!出事了怎么办!” 确认那猴子听不到,魏西开口问道:“沈兆?他不是……他长得这么快?” “姜长老把他扔在门派里,自己云游去了。本来猴子、孩子来回切换,今年夏天忽的化形成这样。大家都哄着他玩,省着他到处跑,闹出事端!” 魏西想了想:这小猴子确实讨喜,一口一个师姐叫着,自己看他也讨厌不起来。 “那他和咱们不是平辈吗?” 听见魏西这么问,秦枫找到告状的人,声情并茂地控诉道:“还不是连钩!忽悠他说按猴子算,老猴子才和我们平辈!不想当皱皱巴巴的老猴子,就叫他师兄!” “沈兆不禁忽悠,吓得哇哇哭,之后便一直这么叫人。” 读懂了魏西眼中的嫌弃和震惊,连钩漌讪讪一笑,“那不是开玩笑吗?没想到他当真了,我已经给他赔礼道歉……还在为霜殿抄了两门规,就那么三句话,无聊死了!” 闻道堂还是魏西记忆中的模样,空旷安静,匾额的边角有修补的痕迹。 谢莹莹和颜啸正在里头商量入冬前门派中房舍修补的事项,账本就摊在正中间。 见到魏西,谢师姐惊喜道:“前几日韩仙师还问起你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今个儿就到了!” 说罢,为青城派操碎一颗心的师姐拉过魏西的手,心疼道:“这两年在阴阳坡遭了大罪,如今回门派,好好休养一番,别熬坏了底子!” “瞧着人是高了些,就是没怎么长肉,”谢师姐怜惜地拍了拍魏西的肩膀,“吃了不少苦……怪门派没本事保全你……” “门派并无错处,”魏西这话发自肺腑,“师姐不必伤怀!阴阳坡虽然艰苦,到底也并未苛待我。门派送来的东西很是实用,一看便是师姐的手笔!” “魏师妹倒是比以前健谈不少,”颜啸笑道:“头一次听你说一串话!你谢师姐上心得劲,每次送到阴阳坡补给都是她亲自盯着的!” 魏西冲师兄师姐腼腆一笑,活脱脱一个乖小孩,那里有对外人的凶相? 一番寒暄和关心后,谢莹莹把注意力转向秦枫,“并州城的事水太深,你们及时抽身也好……万剑宗那头我自会同他们交涉,你们只管好好休整!” “有劳师姐!”秦枫恭敬道:“这次的变故始料未及,妖人们实力不俗,我们并未抓到活口,实在可惜!” “来日方长,下一次未必不能击败她,”谢师姐知晓秦枫争强好胜的性子,也将她的努力看在眼里,“只是要保全自身,不可冒进!” 秦枫点头称是,听进去多少犹未可知。 谢师姐又问过连钩漌的伤,给了瓶去疤的药才算作罢。 把药草交给颜师兄后,三人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主动提出把报酬上缴门派。 “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没五十岁,那里用得上你们放血?门派的人口少,日子没那么难过,”颜师兄把任务牌还给三人,“年纪小给自己攒些家底,门派的资源有限,你们三个结丹后得不到什么助力……” 许是觉得自己太过絮叨,颜师兄补充道:“再者你们交过来,让门派里的师兄师姐情何以堪?赶紧收起来吧!” 第282章 约定 师兄师姐坚持不收,三人只能作罢,待了片刻便自行离开,顺路又去为霜殿上交任务牌。 等回到院里,又遇见赵大嘴,免不了一通寒暄。两年前魏西离开时赵大嘴还昏迷着,这会儿看他活蹦乱跳,还有些许不真实感。 招呼上依旧住在这个院里的钱粮丰,赵大嘴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五人热热闹闹地吃完,天刚擦黑,便又多聊了几句,这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魏西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平日里随意扎着的头发也被梳得光顺。就连灵音都被她用清洁法诀搓了数遍,嗲着毛闷闷不乐。 一人一鸟收拾妥当,迎着有些许凉意的晨曦出发。 青城派人口少,无力维护庞大的建筑群落,因而平日众弟子的活动范围比较集中。实际上一丈原的面积并不小,绕到冼华长老居住的长醉楼,魏西花费了近三刻钟。 冼华长老自宗门大比后暂留门派,倒是方便了魏西寻人。 如今魏西改了主意,一心想要变强,抱大腿便是第一步。经过深刻不系统的研究,魏西认为抱大腿的关键是大腿够粗够硬,身为青城派最拿得出手的修士,冼华便是最好的选项。 魏西捧着匣子的手有些发酸,但她面上不显——因为附近有法器在监视来访者。 长醉楼坐落在一丈原最北侧,建筑风格是北疆典型的恢弘朗阔。魏西看得清楚,楼阁身后便是断崖,虽说尚未降雪,却能感受到森森寒气。 冼华长老年纪轻,成名却早,在门派里待遇最高,这一片都是他的地盘,被他种上了不少古怪植物,平日里树影憧憧,门派里的弟子轻易不到此处。 俗话讲:“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魏西虽说于炼器一途只是个新手,但她还是认出了紫雷金翅柏、不老松、娄金花等植物。 仅仅是魏西认出的这几样,便不下百万灵石,冼华的实力和财力可见一斑。 瞥了眼蝴蝶般翩跹在侧的法器,魏西老老实实叩响长醉楼价值不菲的大门。 片刻后,这门自己打开了个容人侧身而过的缝隙。魏西比划了一下,确认自己不会被卡住后,迅速钻过去。 魏西紧急刹车,堪堪没有失足落水:长醉楼一层居然是口深不见底的潭水! 这鬼门派就没有点正常的建筑风格吗? 踩着青白色玉石,魏西微微往后撤步,确认不会跌进潭水后,才有心情观察冼华长老的居所。 同姜长老的寻鹤楼不同,七层高的长醉楼只打通了一二层,紧贴楼体的楼梯宛如巨大的蟒蛇盘旋而上,三层的底板镶嵌着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法器,虽然叫不出名字,但铁定有一个功能是照明。 墙壁绘制着各式各样的图纸,宛若法器档案馆,信息量扑面而来,给人一种大脑过载的感觉。 魏西的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这时候她发现潭水的颜色从碧绿色变成了靛蓝色。 “水里有毒别乱碰!”冼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魏西把手收回来,抬头看见只有一面之缘的鲜花长老站在楼梯上,“我记得……你是那个小哑巴?” “弟子魏西拜见冼长老!” “嗯,”蓬头垢面的冼华挥了下手,“有命回来便好!说吧,你来做什么?” 魏西行跪拜大礼,“弟子前来拜师!望仙师不嫌弃弟子蠢笨,收下弟子!” “……你蠢笨?”冼华抚掌大笑,“行了行了!别整这些客套话!你要是蠢笨,镇海宗那试炼场早就把你小命收了!” “怎么想起来找我拜师?现在的小孩不都惦记着学剑吗?一剑寒霜十九州,多气派!” “弟子喜欢拆东西,”魏西老实巴交道:“如今想造东西……此外弟子气府狭小、根骨疏松于剑修一途实在没什么前程可言!” “言之有理,”炼制了半年多法器,冼华头晕脑胀,有气无力道:“你先天不足,能筑基已是万幸!” “这潭名唤愚心,又叫藏器潭,当初废了我不少功夫建成……你进来时,潭水变为碧绿色,可见你的根骨亲和木属性。” “炼器师终日与火打交道!木属性亲和的根骨?哼,恐怕你学成也是当柴火! “既气府不行,你可以当药修,研究药理也是条路子!何必与纠结于炼器一途?” 魏西的心却被希望慢慢撑大:如果不想收自己为徒,冼华根本不必在同自己多费口舌。 抱定这个想法,魏西恭敬道:“事在人为!弟子虽然不聪敏,但真的想要成为一名炼器师!还望长老成全!” “不收!”冼华似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放眼四海,炼制法器这儿块,我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想要拜我为师的人数不胜数,凭什么收你为徒?” 魏西朗声回道:“一是因为您实力超群;二是因为我会千方百计地实现目标;三是弟子肯钻研!” “这是弟子改良的法器,”魏西将布娃娃双手奉上,“请长老看后再行定夺!” “海獐皮、扶风荆,你倒是肯用料,”冼华将布娃娃翻来覆去,“针线活不错,就是结构一般。” “嘶!”冼华有些惊讶,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魏西,“这里面怎么会有阴阳气残留?” 见魏西不言语,冼华眯了眯眼,心中有了猜测,“你胆子倒是不小!阴阳气也敢用!难怪今日敢来长醉楼寻人!” “创意尚可,就是手艺差了些,”冼华把布娃娃还给魏西,“不如这样,你先记在我名下,三年内你若能找到解决气府和根骨问题的方法,我便收你为徒;若是找不到,我也不必收你为徒,如何?” 魏西毫不犹豫地跪下叩头,“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不错!你信心很足!”冼华不吝惜夸奖,更不担心言语冒犯旁人,直言道:“这声师傅倒不必喊得这么急,且看三年间你能否找到出路!” “弟子知晓,多谢长老成全!” 第283章 雪耗子(感谢书友20240905205451707的打赏!) 实际上魏西这次的胜算远比她分析得大。 虽然认下魏西这个“徒弟”是权宜之计,但当时冼华确实萌生了收她为徒的想法。 冼华抵达回潮殿前,拐去了戒严的试炼场。那只威风不在的妖兽萎靡不振地趴在荒山顶上,见有人来,喉头滚过威胁的低吼声。 冼华自顾自上前,火红色的灵力笼罩住已是强弩之末的妖兽。不多时冼华便发现了妖兽胃部的灵力异常。 用了些手段,冼华成功将当时的场景回溯。魏西的果决让他印象深刻。 而冼华最为青睐的则是魏西物尽其用的本事:没有半分犹豫,将修士的尸体当作诱饵。 被这种本领吸引,冼华给了魏西一本手记,希望她在阅读后有所行动。为此,本应云游四海的冼华在门派休息了整整两年。 揉着太阳穴,冼华心里对李常叙及其祖先进行友好了慰问:这个老匹夫挑拨离间做得明目张胆,生怕别人不记恨他!待到自己把魏西教出师,李供奉不要鬼哭狼嚎! 不过想当他冼华的徒弟绝非易事,冼华出于一种微妙的心态打算考验考验这姑娘。 从回忆中脱身,冼华活动着僵直的脖颈,惊讶地发现魏西还留在这里,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暗暗告诫自己拿好严师的人设,冼华端着架子问:“不去想办法在这儿待着做什么?” 魏西不好意地笑了笑,从乾坤袋里掏出来个大箱子,“弟子备了份薄礼,以感谢当日师傅的维护之恩!” “师傅修为高深莫测,游历四方,自然不缺这些东西!弟子见识浅薄,思来想去,只能挑些锡州产的矿渣!” 魏西讨好人的时候还是像个人的,好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 身为炼器师,冼华自然知道矿渣的用处,这东西不算名贵,但胜在实用。一大箱子矿渣,算一算门派那点饿不死津贴,魏西这姑娘十分舍得下本钱。 冼华虽然性格爽直,但阅历在这儿,如何能瞧不出魏西的意图。 聪明、果决、懂得人情世故、不吝惜钱财、又能拉的下脸,冼华越看越满意,觉得这两年自己没白等,可算找到个好苗子。 不然自己的一身本事无人传承,后世岂非只识得断冶门那帮废物!炼器一道全然成了笑话! 自己哪里是在收徒?自己分明是在传承大道!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冼华没有任何反应,垂眸现在箱子跟前儿若有所思。 见状,魏西有些紧张道:“还请您放心收下,气府和根骨的事弟子已经有了眉目!” “有眉目了?”冼华的手指在箱盖上快速敲击,“你动作倒是快,阴阳坡没白待……既然如此,这箱谢礼我收下!” “手记看过了吗?” 这话似是有门,魏西立刻回道:“弟子看过了,但很多地方并不明白,只能死记硬背下一些……” “哼!这才哪到哪?”冼华抬了抬下巴,“这两层墙壁上绘制的是定州城的部分图纸……可惜如今皇位上坐着的那位远逊其父,这图纸也只能是图纸……” 冼华忽的闭上嘴,接着道:“说这些太早了!这些书你拿回去熟读,不懂的地方记下来,每旬日未时一刻来长醉楼,我给你解答!” 言罢,冼华挥手将魏西备的礼收走,自顾自上楼,留给她一个十分潇洒的背影。 看着自己面上多出来的一摞书,魏西顾不得冼华方才的异常,对这许多的功课忧愁不已。 好在观其言行举止,冼华还是想收自己为徒的。魏西鼓着腮帮子给自己加油打气,伸手这些书一本本捞进怀里。 数了数,冼华一共扔给自己十八本书,每一本约有两百页,显然不是魏西十天能够掌握的量。 接下来两个多月,魏西埋头苦学,天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看书,惹得连钩漌啧啧称奇。 秦枫则担心魏西是受了什么刺激——毕竟往日里魏西非必要不读书,得到对方的解释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去折磨屋里真正的闲人。 读了才知道,冼华布置的这些书讲得都是火,什么火的使用技巧、火的种类、如何催动灵力转化……偏偏这些书用词颇为拗口,魏西这种半路上学的,读起来十分费劲,因而只能用勤学来弥补。 理论难也就罢了,每旬去找冼华长老,对方总是要求实操,在第六十次引导火灵力失败后,魏西生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大笨蛋! 这一个月来魏西睡梦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火,有时候甚至能梦见自己被关在火炉中炙烤的场景。 到九月底的时候,魏西终于被忍无可忍的秦枫拖出屋——理由是门派有临时任务派发。 恍惚的魏西这才发现一丈原已经下了今冬的初雪,有这些洁白的心雪衬托,她赶紧给自己搓了好几个清洁法诀。 “你之前真说对了!卫安师兄重新试过,是养鱼的水起了作用,”秦枫在魏西耳边絮叨,“这下陈双鲤更惨了,今年鱼池都没剩下,搞得他只能在屋里摆口深缸,让他那些宝贝鱼苗过冬……” 到了为霜殿,魏西惊讶地发现好多平日里神龙不见尾的师兄师姐都在这儿排队领任务牌。 “这儿!”连钩漌从队伍中探出半个身子,“快过来!” “你俩可算过来了!”连钩漌摊开手,“我抢到了荒滩!那地方可没有雪耗子!” 魏西这才听明白,原来是青城派打算趁着积雪不算厚的时候,把一丈原附近村落的雪耗子赶尽杀绝,免得这些小妖兽到处伤人。 周围的村落人口不多但占地面积不小,仅靠个别修士的力量很难完成清剿雪耗子的任务。因而青城派干脆将目标范围划分成不同的区域,强行摊派到筑基和炼气弟子的头上。 魏西头大如斗:雪耗子攻击力十分有限,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但麻烦就在于,这些小东西数量庞大,藏匿在厚厚的积雪中,而且这些小东西会对杀害雪耗子的人展开报复……总而言之就是一个词:麻烦! 第284章 鼠患 “荒滩石头叠着石头,雪耗子不往那头去!”把牌子塞给魏西,连钩漌洋洋得意道:“而且那边没人住,真动起手没顾及!” “去年跑到村里抓老鼠,半个巴掌大小的耗子到处钻,漏掉一个不出七天又是乌泱泱一窝!最后把开水灌进地洞,这才算完!” 魏西转了转酸胀的脖子,“难怪鼠患消不干净,寻常村子哪有柴火给他们烧?留着过冬都不够……” “我是不想到处扒耗子洞了,”秦枫亦是苦不堪言,“这耗子也不嫌脏,到处钻,畜牲窝棚里热乎它们就在里面做窝,难闻死了!” 各弟子领命下山,魏西三人也不例外。 有得必有失,荒滩虽说好抓老鼠,但条件委实不好:北风呼号,这儿连间屋子都没有,三人比天上飘扬的雪片子强不上多少。 “这一张嘴就是一口雪,”秦枫的声音被狂风撕裂,“怎么抓耗子!每个人可有一百只雪耗子的指标!” 北疆冬天的风跟刮刀没什么区别,一马平川的荒让风雪更为肆虐。 魏西扯着两个不省心的队友找了处相对避风的角落,“天黑之前得搭间屋子!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么待下去!” 荒滩虽然没有人居住,但此处位于几个村落中间,属于贫瘠的公地,无人照看。万一此处的雪耗子没杀尽,流窜到别处轻而易举。 好在魏西会支使人,就地取材,让秦枫照着她的描述,催动灵力驱使积雪搭出来个能装下三人的屋子。 “这么大个雪洞,”连钩漌眉毛上挂着雪花,“不能生火了!” 魏西颇为无语地看向对方,“……你知道我们是修士吧?” 毫不意外,三个修士并没有冻死。 甚至魏西还展示了自己最近失败的学习成果——炼制不成法器,煨红薯还是可以的。 “这些雪耗子,”连钩漌撅嘴给冒烟的红薯吹气,“吃粮食也就算了!还在里头嚯嚯……待会儿这红薯皮别扔,做个诱饵让那帮耗子长长记性!” 抱着红薯啃的魏西暂停进食,开口问道:“前几年并未听说闹鼠患的事,会不会是有人动了手脚?” 秦枫慢条斯理地扒着红薯皮,头也不抬道:“这事是谢师姐亲自带人查的,并未听说有人搞鬼!再者附近的村民也只是勉强度日,根本没有什么油水让人算计!” “唉呀!”还没吃进嘴的连钩漌笑道:“你想想这些东西原本在山里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找到个水草丰美的地方!那不得可劲吃!可劲造!” 魏西真没想到连钩漌现在已经开始编排耗子了。 可见秦枫还是没有压榨出这位真正的潜力。 魏西这股失败的邪火还挺暖和,配上秦枫特意镀了一层灵力的雪房子,在风雪交加的冬夜围住了些许暖意。 雪耗子白天不主动出来觅食,因此,三人打算在夜里抓住这些妖兽。本来魏西想在荒滩撒下一把傀儡,但被北风卷地,体型小的傀儡会被吹走不少;体型大的傀儡又会惊扰机敏的雪耗子。 好在秦枫灵力丰沛。这两年连钩漌渐渐把常用法诀的图解绘制出来,于是秦枫释放灵力将荒滩覆盖,有望做到出洞即预警,力保耗子一家泉下团圆! 难得闲下来一时片刻,秦枫教两人打叶子牌,一边打一边聊天。 “描金的牌背,上面画的什么?怎么还有小孩子的图案在上头?” “我怎么知道?从家里收拾出来的,”秦枫看字还是艰难,幸好牌面上绘制了对应的图案,这才能消遣一番,“可能是寓意多子多福的,莒城时兴这个。” “杜副将照顾你的那段时间?” “碰!应该是吧,”秦枫对上图案,表情有些许不自在,“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的,干过什么没干过什么也不清楚……” “说起来杜副将是不是又要派人给你送年礼了?” “你别想了!平日里喝的那种茶,遍地在汀州,今年铁定是没有了,”秦枫扔出张幺万,“反正你也不能喝几口,就当戒了吧!” 就这么到了快半夜的时候,灵音突然叫了一声。 紧接着便是秦枫,她把牌扣在桌上,“周遭有微弱的灵力波动,这帮雪耗子出来觅食了!” 本以为把这些小耗子杀光便好,三人潇洒地推开充当房门的木板,不料外面的场景着实给她们开了眼:空中,飘乱的雪花勾勒出风的咆哮;而地面,成为了软绵绵的海…… 雪耗子如同潮水一般,在数量上取得了绝对优势,坚定无畏地向前突进。 “啪”的一声,魏西立刻合上临时据点的木门,顺手又丢出几个防御口诀,生怕这些白色的耗子把自己当成夜宵点心。 “刚才那个……” (差一点字数,稍后补齐。) 第285章 钱粮丰(感谢山河满怀的打赏!) 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 倒不是雪耗子这种低阶妖兽多难对付,麻烦在于这些吱吱乱叫的东西数量太多,并且它们有些拟人的脸发出奸笑般的声音,堪称精神污染。 这些雪耗子什么都吃,毫无疑问,人也在它们的儿童套餐中。魏西和秦枫利用冰冻符咒争取来了先手优势,仗着灵力开始溜耗子。 鼠群中明显有一只白须灰皮的大老鼠,足有成年人小臂那么大,眼睛里不时闪过些许聪慧,但显然不多,因为它选择指挥着鼠鼠大军扑向魏西。 被委以重任的连钩漌趁机催动【入画】钻进地里,往雪耗子前进的方向布置冰冻符。 幸好北疆的积雪够厚,这些体型较小的雪耗子只能踩在雪地上,不然连钩漌宁可被耗子咬死,也不愿意被上万只老鼠践踏致死。 耗子踩脸,倒反天罡! 操纵着【牵丝】,魏西挥舞两个杂役傀儡,心想这荒滩还是有些好处的。此地宽敞,毫无遮挡,这些低阶妖兽鼻子顶着屁股,密集到魏西把傀儡当锤子使,一砸便是一片。 如此暴力的输出,魏西还是第一次打出来,这种纯粹的物理输出着实过瘾。 魏西逐渐上头,傀儡在空中砸出两道残影这时候连钩漌的声嘶力竭地喊道:“可以动手了!” 被这鬼哭狼嚎的一嗓子提醒,魏西立刻向秦枫靠拢,确保秦枫催动符咒时不必分身去打雪耗子。 两人配合默契,秦枫以剑为引,冰蓝色的灵力霎时镀满剑身,随即大量的灵力倾泻而出,催动布置在四周的符咒,一个硕大的冰碗形成,好一出瓮中捉鳖! 从业多年,造景师傅秦小姐擅长使用冰块,这硕大的冰碗,表面光洁,鼠鼠根本爬不上去,只能被困在其中,任人宰割。 魏西咧嘴笑了笑,白花花的牙齿漏了出来,“等半天了,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东西!” 成功阻止了这些雪耗子乱跑,魏西三人沉下心来料理鼠王,在冰碗里杀了到天边的浓黑变淡。 随着魏西一傀儡砸下去,那只大老鼠彻底变成了大鼠片,还是轻薄款。 “呕!”忍不住的连钩漌吐了出来——天没亮之前,只能闻见血腥味,除鼠到天光微明,他看清了这血肉构成的地狱。 “这确实有点恶心,”秦枫挑拣还算完整的鼠尸,打算拿回门派交差,“不过你下手也不轻呀!我看你拿刀砍得又快又准!” 刚准备起身的连钩漌又吐了出来。 担心遗漏掉老鼠,很是认真地打扰了战场,同时将无用的鼠尸堆在一处焚毁。 鉴于【牵丝】平日里缩在自己体内,尽管魏西知道这东西并非寻常会被弄脏的线,她还是选择用普通的细麻绳将鼠尸串在一起。 回到门派,魏西三人才知道昨天夜里雪耗子十分躁动,在各个区域作乱,好在青城派的修士在各个村落,不然指不定出多大的麻烦。 “可知为何这些妖兽突然发狂?去年它们可是能躲就躲!” “秦师妹,谁关心这个呀!”数耗子头的师兄回道:“刚才张二丘和刘民他们回来累得不行,交了尸体便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秦枫很不满意门派里懒散的风气,正要追问,便被魏西拉住衣角。 “这位师兄,我们昨夜杀了只好大的灰皮耗子,看它似乎能够指挥群鼠……万一这附近还有,山下的村民岂非危险?” 听见魏西这么说,师兄“呀”了一声,连道:“你说的有理!不过这这些妖兽谁能猜得透……这样吧,待会儿我把这个消息递给谢师姐,你们也可以去白露阁查查看!” 从为霜殿出来,魏西要拐去白露阁查资料。 余下两人一个看不得书,另一个嚷着要回去洗澡。 因而魏西只身一人进了白露阁,在庞杂的图书里寻找关于雪耗子的记载。 魏西本就不爱读书,昨夜熬了一宿,困得不行,看着看着便靠坐些书架睡着了。 “你在哪儿呀?我不该抛下你的!” 一个怯懦的男声在附近响起,声音又小又低,生怕被旁人听到。 睡梦中的魏西不安地皱了皱眉头。 “你别吓唬我!呜~呜,求你出来好不好!我再也不凶你了?” 半梦半醒间,魏西认出声音的主人是钱粮丰。 钱粮丰凶人?魏西一下就不困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出息了?就他那软弱性子,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 魏西搓搓脸,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白胖的钱粮丰蹲在书架前,不停地翻找书籍。 “《如何勾引师姐的契约兽》、《论汀州灵药的垂直种植》、《掌门的剑》、《奉道心得》、《根骨图鉴》,”魏西顿了顿,“《浅析阴阳气流窜大环境下剑法双修的可行性与必要性》,你口味挺杂呀!” 钱粮丰白生了个大体格,胆小如鼠,听见有人来先吓个半死,转头一看是插人心脏的魏西,登时魂魄拽都拽不住。 见对方抖如筛糠,魏西担心同门被自己吓死,难得温声道:“我在附近找资料,听见声音过来瞧瞧……你没事吧?” “没……没事……”钱粮丰哆嗦道,头也不敢抬。 魏西虽然好奇此人方才的只言片语,但钱粮丰不想说,她不能逼着对方说。 魏西何等人也,钱粮丰这样的她套起话来得心应手。 想来这人在白露阁哭,所忧之事应当和此地有关,因而魏西笑道:“回来我还没上过夜,白露阁看起来也没变什么样子!你打更的时候可有什么新鲜事?” 钱粮丰嗫嚅道:“……进门派第一年我打更时……白露阁起火了……师姐不让我打更了……” 魏西:……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好在必要时魏西脸皮够厚,她拍了下脑门,“你看我这记性!实在是对不住!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同我说,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魏西借赔罪之名,行八卦之举,其行径令人发指。 钱粮丰愣了一下,显然是想拒绝,只是话没吐出来,就在唇齿间转头扎回嗓子眼,却而代之的是: “我确实有事……想请你帮忙……” 第286章 奇遇 钱粮丰越说越泄气,“忙”的尾音几乎要被他吞没。 若非魏西耳力惊人,恐怕都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看着魏西靴子边上,额上汗珠如豆的钱粮丰难得又急又快道:“昨天夜里大家被雪耗子闹的不得安宁,你快回去休息吧!” 见钱粮丰这样,魏西心中疑虑重重,又想这人畜无害的白胖子算是自己的熟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好。 因而魏西在心里命令灵音柔和道:“你我都是同门,互帮互助没什么大不了!” 生怕对方不够愧疚,魏西灵力微微上涌,眼圈唰得一下变红,“咱们都是一块进的门派,难不成是我去了阴阳坡两年你们要同我生分?” 钱粮丰哪里见过这个,吓得他连声讨饶,“可别说!没有这种事!” 魏西一番表演没有白费,钱粮丰最终选择和盘托出。 “魏西……我说四年前白露阁那场火……不是我放的,”钱粮丰委屈道:“你信吗?” “我信!白露阁有防护法阵,只要不是蓄意纵火,根本不会出事!” 魏西目的达成,又恢复了平日里略带冷淡又理智的表情,好在钱粮丰这时候神情恍惚,并没有注意到对方放弃了表演。 “唉……也不是……那火不是我故意放的,”钱粮丰低眉顺眼道:“当时……我在这儿打更,惦记着星象……谁知道我居然看见了个半臂高的影子钻进书架里!” “我从小胆子就小……当时我还以为是……”钱粮丰瞄了一眼魏西,见她并没有露出质疑的表情,略微放松道:“那种脏东西……吓得我打碎了灯!” “谁知道白露阁的防护阵法那么敏锐……”钱粮丰的表情有些沮丧,“后来我就被勒令不许值夜了!” “这种事我也不敢说,我还以为是我睡得太少,出现了幻觉……” 魏西在闻道堂见过这小子的睡眠质量:那不是一般的好,那是数一数二的好!哪怕是韩仙师授课,钱粮丰也能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睡觉,甚至有一次他的脸砸进砚台,气得韩仙师罚他抄了十遍讲义。 这会儿说他睡得太少,魏西是不信的。 估计是这小子吓破了胆,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钱粮丰抱着自己的胳膊继续道:“那天过后……我很少到白露阁来,就算是来我也拖着郑星……” “直到有一天青牛长老急用一本图册,打发我来白露阁取……我……就被那个女鬼抓住了!” 听到这儿,魏西本想反驳他世上没有鬼。可自己怎么想的不重要,关键是哄着钱粮丰把事说全,因而她只是安慰了一两句,便催促对方讲下去。 “那个女鬼不大,窝在一摞书上,黄金般的眼睛大大的,见到我便要我认罪……” “认罪?”魏西不由得问出声来,旋即恍然大悟道:“火!” 拿出手帕擦汗的钱粮丰头如捣蒜,“正……正是!我求她放我走,她却愈发得意,说整个白露阁都是她的领域,我已经走不掉了!让我乖乖听话!” 没有半分犹豫,钱粮丰选择求饶,颇得门派真传。 魏西都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场景,估计也就比现在他这幅样子略微狼狈些许。 看他这幅怯懦的样子,魏西便知道这人没被“鬼”附身,只用手指勾住匕首柄,问道:“那你是怎么脱身的?” “我?”钱粮丰看了看魏西,想起这人的果决,又想起她帮过自己的忙,深吸一口气道:“我把兜里的饴糖都给她了!” 不信鬼神之说的魏西:? “你的意思是,”魏西的语气充满了疑惑,“你给了‘鬼’一把糖?然后她还放过你了?” “鬼”字还被她特意重读。 得到肯定答复后,魏西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睡眠不足引发幻觉的倒霉蛋。 “这个……‘鬼’,”拿不准的魏西斟酌道:“你别告诉我,今天你在这儿找‘鬼’?” 在魏西的注视下,欲哭且有泪的钱粮丰肯定了她的说法。 “就是……那天之后,我再次来到白露阁,她便就跑了出来……一来二去我们便熟悉了。” “她平日里凶巴巴的,总是要我给她买糖吃,动不动还训斥我……”钱粮丰跟魏西诉苦——天知道他被那东西欺负得有多惨,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人倾诉,抱怨一句接着一句。 “好在她也会帮我的忙,”钱粮丰话锋一转,“她说她在白露阁待的时间长,什么都知道,叫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她请教!” “……不器的资料,也是从她那里拿到的!” 难怪,魏西心道,当初钱粮丰能够精准找到南疆产物的详细资料,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原来是得有神助,失敬失敬! “那你……”魏西看了看周围的书架,拢在袖子里的手按在匕首柄上,“这是在找她?” “是的,从镇海宗回来后,就找不到她的身影。起初我还很高兴,后来……我放心不下,一直在白露阁寻找……” “她失踪两年了?”魏西环顾书架,“这儿难不成还有什么线索?” 这话臊得钱粮丰脸通红,他嗫嚅道:“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帮你找吧!”魏西表现得像个乐于助人的大善人,实则是想找到这神秘的‘鬼’询问些问题。 钱粮丰没有这么多想法,他只知道魏西要帮他的忙,因而积极地告诉对方‘鬼’常出没的地点。 魏西做好记录,人却没有动,而是问起了其他细节。 “这个‘鬼’除了让你给她买糖外,还要求你干过什么?” “我记得……她让我打扫书架!喏,就是方才我们标记的那几个!” “有些书被扔在一边,顺序也不对,我便按照她的要求重新进行整理。” 魏西到这几个书架跟前转了转,发现书籍的类型各不相同,时间跨度对于白露阁这种老旧危房也有些偏大。 不久阳光洒进白露阁,冬天的太阳像是融化的糖浆,凝滞在积木块一样的书架上。 魏西突发奇想:钱粮丰所说的“鬼”,会不会是器灵? 第287章 巨人之肩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天魏西刻苦读书,难怪在白日梦般的暖阳中,想到书上所言的器灵。 众所周知,想要做大做强,标准化管理十分重要。 别以为修仙是多仙气飘飘的活动,修士也是要吃饭的,本事越大,挣得灵石也就越多,赢者通吃在这儿更为常见。 如此一来,大家就要对修士能力进行评价。 偏偏在这百花齐放的修仙界,除了落伍的七级分类制度,想要找到统一的评价标准难如登天。 哪怕是同级别的修士,由于专攻的方向不同,实力也不可相提并论。例如同为奉道修士,炼器师冼华和莒国大供奉李常叙,只拼武力前者没有丝毫胜算。 因而各个专供方向都有自己的评价标准。 炼器师的作品十分复杂,世界却很简单:法器好用就是天。 若是有器灵,则是锦上添花。 不过器灵比较看运气,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 传说冼华在结丹前曾炼制出了一柄带器灵的剑,从此名震修仙界。关于那把剑的下落众说纷纭:有人说它被冼华赠予了北疆绝色祝昇;也有传言说它随临川阁夏良治长老飞升;更有传言说那把剑的器灵以匡扶众生为己任,化身成剑修斩妖除魔…… 或是暧昧不明,或是令人心潮澎湃,剥开这些故事的各式各样的外壳,魏西认为其传达的意思一致:器灵很厉害,拥有一个带器灵的作品,炼器师这辈子便妥了。 器灵会出现在各种法器中,奇高的品质、上佳的材料、精湛的记忆是基础条件,剩下的绝非人力可干预的。 简单来讲器灵就是法器活了过来,有了基本的思想。 魏西一度怀疑【牵丝】拥有器灵,毕竟它非必要不听话,性格无比叛逆,偏偏该认怂的时候便认怂,审时度势很有一……绳。 可是【牵丝】并没有化形,从外表来看就是根普通的红线。 这让魏西感到困惑,在读到相关理论时非常认真。 因而听罢钱粮丰的描述,最近疯狂摄入炼器知识的魏西很快想到了器灵。 白露阁禁食禁水,这东西若一直不吃不喝,很有可能不是妖兽;又说白露阁是她的地盘,可见其自我意识浓烈…… “白露阁不小,”魏西开口道:“挨个找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你且随我来!” 钱粮丰连问都没问一句,跟着魏西去找负责值守的师兄,想要借阅登记白露阁的财物登记簿。 师兄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只嘟囔了句“行!”。 反正魏西是这么听的。 白露阁的财物多是些书架、桌椅、功法、图鉴以及少量珍贵的法器,两本账看起来快多了。 “翻翻看有没有熟悉的,”器灵的外形大多依托原有法器幻化而来,魏西故而提醒不知所措的钱粮丰道:“或者你觉得那个像你要找的那只‘鬼’!” 两本册子不算厚,大约半个时辰便看完了。 魏西“啪”的一下合上登记簿,“不对!不是这些!” “……或许是我漏掉了,”钱粮丰小声道,担心声音微微拔高的魏西招来同门,“我再翻看一遍!” 对这个提议,魏西不置可否,抱着胳膊看着对方带着忐忑的心情翻查线索。 “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魏西不让灵音糟蹋书页,这鸟便挑些废话嘟囔个不停。 钱粮丰却以为魏西不高兴,头埋的更低,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翻找线索。 百思不得其解,魏西告诉自己稍安勿躁,开始打量白露阁的建筑风格。 福至心灵,魏西突然想到:“书,是书!” 魏西闭了闭眼睛:自己这些天学习学傻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答案居然没有想到。 藏一本书在藏书楼犹如滴水入海,轻易找不到破绽。 不过魏西就喜欢做附加题,何况她这次有【牵丝】这件外挂,拿捏个有器灵的法器轻而易举。 借口自己要去茅厕,魏西拐到这层楼的死角,偷偷把窝在自己气府里呼呼大睡的【牵丝】放出来干活。 器灵寄身于法器,故而沾染灵力。 虽说在门派的藏书楼里有几本沾染灵力的书不算稀奇,但一来这种书本身数量不多,二来能够缩小排查范围已是万幸。 【牵丝】对灵力波动的感知比秦枫还要敏锐,不多时便找出了五本嫌疑书,其中有一本大概三百页的书恰好在钱粮丰提到的书架附近。 魏西想了想,慢悠悠地走到书架附近,不时翻动几本书籍进行查看,一副打发时间的无聊样子。 (以下内容为重复内容,稍后补齐。)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天魏西刻苦读书,难怪在白日梦般的暖阳中,想到书上所言的器灵。 众所周知,想要做大做强,标准化管理十分重要。 别以为修仙是多仙气飘飘的活动,修士也是要吃饭的,本事越大,挣得灵石也就越多,赢者通吃在这儿更为常见。 如此一来,大家就要对修士能力进行评价。 偏偏在这百花齐放的修仙界,除了落伍的七级分类制度,想要找到统一的评价标准难如登天。 哪怕是同级别的修士,由于专攻的方向不同,实力也不可相提并论。例如同为奉道修士,炼器师冼华和莒国大供奉李常叙,只拼武力前者没有丝毫胜算。 因而各个专供方向都有自己的评价标准。 炼器师的作品十分复杂,世界却很简单:法器好用就是天。 若是有器灵,则是锦上添花。 不过器灵比较看运气,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天魏西刻苦读书,难怪在白日梦般的暖阳中,想到书上所言的器灵。 众所周知,想要做大做强,标准化管理十分重要。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天魏西刻苦读书,难怪在白日梦般的暖阳中,想到书上所言的器灵。 众所周知,想要做大做强,标准化管理十分重要。 第288章 学姐伟力 “你叫‘呜呜’?是经常呜呜哭的缘故吗?” “你才呜呜哭!我叫‘屋屋’!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屋’!”器灵十分生气地反驳魏西,看得出它很在乎自己的名字。 “我可是知晓世间事的法器!你不要这么吊着我!” 魏西抓着屋屋的一……角——这小玩意儿长得很像一页书,施加灵力以防它再拿金针扎人。 “你这名字起得不错,”魏西用哄骗小孩的口吻道:“起名字的人一定很有才华!” “哼哼!主人的才华可不是你能比拟的!看几本笔记便苦不堪言,”屋屋的语气由骄傲转向嫌弃,“还是主人的师妹呐……一点都不像话!” 听见对方如此回答,魏西心中大致有数——这器灵寄身的法器很可能是青城派曾经弟子的作品。 虽说找到了器灵,但魏西可不是钱粮丰那样的糊涂虫:她更关心这本法器或者说这个器灵,是如何埋没在白露阁的?现在有无主人拥有它。 要知道器灵可是十分的珍贵,青城派若真有前辈能够炼制出带有器灵的法器,不可能籍籍无名。 青城派虽然建派时间悠久,也曾有过三四百弟子的盛况,可门中风气散漫,很少于修仙一途有什么建树。在冼华没出现前,历代的主攻杂修炼器方向的修士中,修为最高的是一位结丹的师兄,并没有名震天下的炼器师。 魏西会记住那位结丹的师兄,纯粹是因他十分自恋,专门设计了个花押,印在所有其炼器的灵器上。 恰好青城派的恭桶都是这位炼制的,魏西想不知道这位师兄都难。 除了没有异味,这些恭桶据说可以被池子里内置的阵法吸引,自动跳下水池清洗。但青城派没那个闲钱,因而本门派的恭桶还是要手动收拾。 在没有专利保护的今天,这款恭桶从头到脚被许多人效仿,哪怕修仙界的人十之八九屁股上都带着花押印子,青城派也挣不到半块灵石。 魏西估计这小玩意是个性情中灵,因而直接问道:“你主人是那位前辈?怎么让你在白露阁呼呼大睡?” 屋屋困惑地挤了挤细细的眉毛,委屈道:“我主人叫我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不要在这儿喝水了!这些书是很珍贵的!” “我不是陌生人,”魏西循循善诱,“你看我穿的是青城派的衣裳,我是你主人的师妹!还有那个……常给你送饴糖的青年,叫钱粮丰,我是帮他找你的!” “饴糖?”屋屋上下一样宽的身体微微折叠,有些迟疑道:“我忘了主人的名字,只记得一个‘姬’字,她眼睛大大的,很温柔的姐姐!你见过她吗?” “还有更多的特征吗?比如她的师傅是谁?或者她跟你说过什么大事?” “没有……主人总是行色匆匆……”屋屋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眼前一亮道:“我想起来了!主人说过她要去什么山结丹!还说回来给我带那儿的酥糖!” “是去叠齑山结丹吗?” “对!那个地方就叫叠齑山!” 魏西狐疑道:“你不是知晓世间事吗?怎么连叠齑山的名字都不知道?” 身为器灵,屋屋天生高傲,那里容得一个晚辈质疑它,当即挣脱魏西的手,作势要钻回寄身的法。 “别!你不想知道你主人去哪儿了吗?” 用身体顶着书页的屋屋动作一顿,不情不愿道:“不用你告诉我!” 魏西笑道:“世人都说器灵神通广大,我一时心急,没考虑你睡了两年正是疲乏的时候!” “哼!屋屋可是最博学的器灵!你不要在这里叽叽哇哇的!看本书看得那么慢!我梦里看的都比你快!” “若不是主人设置了屏蔽词,屋屋怎么会不知道叠齑山!” “屏蔽词?” 屋屋很不耐烦,“就是让屋屋锁住关于屏蔽词的词条!要不是我实力强大,怎么可能你一提‘叠齑山’我便能突破封锁!快说!你知道主人到底在哪儿?” “屋屋,”魏西斟酌着用词,“叠齑山五十年一开,这……你主人并未回来……很可能是结丹失败,已经身死道消……” 出乎魏西意料,小器灵并未哭闹,只是一屁股坐在书本上,半响后道:“我就知道,主人不会抛下我的……” “屋屋等了好久,久到好多人再也不来白露阁……前两年我钻出来,看见那个牙齿白白的少年变成老头了,还穿得花花绿绿……主人……” 不用想都知道屋屋口中的老头是魔法掌门。 看来这个器灵诞生的年代比魏西想象的早上许多。 “既然如此,我就在这白露阁待着吧,”屋屋叹气道:“这儿有好多知识,屋屋可以慢慢吸纳。” 魏西怀疑它说的吸纳是真的吸纳,“钱粮丰很担心你,你要不要见见他?” 屋屋点了点头,略带歉意道:“他给我糖,他是好人!之前屋屋吞了好大一本书,因此睡了好久,没有提前告诉他,让他担心了!” 也不是很担心,魏西腹诽道,毕竟钱粮丰还以为屋屋是女鬼。 “屋屋,你主人为什么把你藏在这里?你又为何不寻求门派的庇护?” “因为主人很为难!”屋屋回答得很快,“她说宗门有坏人,她保护不了屋屋!” 魏西打了个寒颤:什么叫宗门有坏人?是青城派?可自己一说是青城派的人,这器灵便放下戒备,难不成其实其他门派的人?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东西能威胁一个器灵? 魏西犹豫道:“那你觉得白露阁可以一直藏身吗?” 屋屋点头,拍了拍屁股底下那本书,“可以,屋屋寄身的法器就是这书,白露阁藏书不计其数,还有前辈留下来的法阵,屋屋对这儿很熟悉!” 魏西对这个小器灵颇有好感,因而对它的安危颇为上心,点了点那本平平无奇的书,“那你记得小心一点,也不要轻易与人托底!” 屋屋紧张地抱着自己的书,警惕道:“我可以帮你查东西!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魏西有些无语:刚告诉完它,它就把自己的用处说了出来。 不过瞌睡碰上枕头,魏西还真有用的找这小东西的地方。 第289章 长生木 “这几样材料世所罕见,哪怕找不到也没关系,”刷刷写下一串字,魏西把墨迹未干的纸条递给屋屋,“如果能保密最好……” “哼!没有什么是屋屋找不到的!” 看了眼字条,屋屋嘀咕道:“查完我会把这些词封禁起来!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 “人族都遮遮掩掩的!还是书好,摊开就是摊开的!” 魏西尴尬地摸摸鼻尖,转头又想屋屋的业务如此熟练,大概其余人也都是这么干的,心中便坦荡起来。 “长生木、赤金灿、玉池、缠丝鹤羽……”屋屋把纸条举在眼前,“还有别的吗?若是有便一起拿出来!” 屋屋很是大方,魏西却没有那么多的天材地宝需要它找,“都是很罕见的材料,能凑齐这一张单子已经不错了!” “嗯……那我先去见饴糖!”屋屋把纸条夹在书页中,接着那本书就消失在魏西眼前,“让他不要在白露阁里乱翻了!” 魏西目的达成,自然没什么异议,带着躲在其腰侧的屋屋去找钱粮丰。 “略略略!大笨蛋!”屋屋显然和钱粮丰更熟悉,立马蹦出来笑话满头大汗的修士,就差没叉着腰了,“还在这里找什么?我都出来了!” 乍见“女鬼”,钱粮丰显然吓得不轻,又见屋屋活蹦乱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磕磕巴巴道:“许久……许久未见,你没事便好!” “屋屋吃撑了……你不要担心!再睡一段时日变好了!” “我给你带了些糖,”钱粮丰掏出一个精致的漆盒,“可以让你慢慢吃……” 一人一器灵聊得火热,魏西则在旁充当阴暗的背景板。直到谈话双方依依惜别,这才结束。 钱粮丰被魏西诓去搬书,她则送器灵回到原先的书架。 “屋屋检索完你要的材料,便会去找你,”抱着糖果盒的屋屋嘱咐道:“你经常来白露阁便可以!” “有劳器灵大人!那我便等你的好消息!” 嘴上说着信任,实则魏西也只是抱着尽力一试的想法:毕竟这个器灵连叠齑山都不知道,哪怕有钱粮丰的经历,也会让人对它的实力产生质疑。 好在这器灵心思单纯,看样子又和青城派渊源颇深,让它试一试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屋屋不知道魏西七拐八绕的心思,怀里揣着糖果盒子,它心笼罩的阴云散去些许。 这一等便是好几天,期间魏西经过不懈的努力,成功地忽悠了钱粮丰,告诉对方屋屋是个害羞的精怪,神出鬼没十分正常。 除了扮大忽悠,魏西继续她的温书之旅,在知识的海洋里抬不起头。 魏西所言不假,她确实对自己的根骨和气府有些许“与众不同”的想法。 在阴阳坡的时候,心似火烧的魏西窝在石板床上,盘算了许多事情。综合考虑她的硬件条件,魏西得出结论:自己可以搞个外置气府。 反正自己都有外置喉咙了,再来一个,啊不,十个外置气府也没什么稀奇的。 魏西粗略计算过,按照阴阳气弥合气府的速度,她就算把阴阳坡一带的阴阳两气全部吸纳,自己的气府也不会产生质变。 但是她这个人,有很有可能会变质。 爱惜自己的小命,魏西只得转变思路。 她认为自己的比较优势在于根骨纯度尚可,虽然根骨疏松,中有堵塞,但由于她够倒霉,几次灵力紊乱减少了堵塞。魏西相信自己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麻烦,灵力在体内乱窜的情况必定经常发生。 至于根骨疏松,如果总量够大,浪费的多一点也没什么,魏西如是想到,繁杂的思绪渐渐清晰,思路直通气府。 只要气府够大,就够挥霍。 准确的说,是气府能够容纳的灵力越多,魏西的资质便越接近平均水平。 魏西想到了两个方案:一是等到识神,届时同样大小的气府可以容纳更多的灵力;二是拓宽气府,变成灵力充沛的修士。 这么天才的主意,魏西选择两个都要! 识神对筑基的魏西十分遥远,倒是外置喉咙灵音给了魏西外置气府的灵感。 左右有【牵丝】在,自己可以随时随地通过它吸纳引导灵力入体。 魏西即刻行动起来,各式各样的傀儡都是她的试验品,因而储存阴阳气供她修炼的傀儡。 可惜这些傀儡始终无法转换灵力,要知道修士靠气府将灵气转换为灵力,仅凭魏西一个筑基的修士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魏西没有放弃,而是转向了神话故事。 没错,魏西转向了神话故事。 魏西认为这些神话故事历史久远,或许有什么启示。 结合这些神话故事,思来想去,魏西还真得出了一个方案:捏人,用接近人的材料捏人。 为了接近自己的体质,又或者是出于对家乡的思念,魏西选择的第一样材料是故乡的土——她从锡州带回了至少能捏三座人像的土; 而接下来的几样材料,魏西贴和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进行选择,为此她还特意列了张单子。 也就是魏西交给屋屋的那张纸。这些材料太过珍贵,以致于很多要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要么伴随着血腥的争夺不知所踪。 偏偏这事魏西不放心厉淳去查,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交给夸下海口的屋屋。 实在不行,又在故纸堆里搜寻了一天的魏西叹了口气,自己便退而求其次,选择其它的材料制作能够转换灵力的傀儡。 虽然成功的可能性极其微弱,但魏西愿意梗着脖子一试。 在白露阁忙碌了一天,魏西把资料收好,准备去提饭。 就在这时候,一本书掉到魏西脚边,接着金灿灿的屋屋跳了下来,小声道:“麻烦精!你那些东西找起来真麻烦!” 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麻烦精”的魏西:…… “屋屋,你是找到了什么吗?” 饥肠辘辘的魏西直奔主题,屋屋也不含糊,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当然找到了!你要的长生木在南江九隘山!” 第290章 南江(感谢babala的打赏!) “九隘山?”秦枫撂下茶杯,表情十分疑惑,“去哪儿做什么?” 秦枫结束晚课,刚刚梳洗完,屁股都没坐热便听魏西说她要去南江九隘山。 “我要制作一件法器,需要几样材料,”魏西坐在桌边整理笔记,“况且我若是想同你一道结丹,在门派闭关二十年也没有用。” 按照常理计算,距离叠齑山阴阳交界重开还有不到六年,留给魏西的时间确实不多。 一听魏西要上进,秦枫没有不支持的道理,那里顾得上往深里打听。 “整日里窝在门派,剑术上也没什么长进,”秦枫把告寒放在枕边,穿着中衣盘腿而坐,“不如我同你去南江,彼此还有个照应!” “正好,把连钩漌也带上!”秦枫的脑袋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那个画师不是南江来的吗?” “你找那个画师做什么?” 秦枫谨慎地捏碎了张符咒,“连钩漌无法修炼,迟早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岂非进退两难?” “有什么进退两难的,”魏西倒是对此事非常乐观,她拔去毛笔尖上的浮毛,“论起来不过是在宝象城行窃,顶多关上几年……沈亦猴人双形也没见门派说什么!” 这下换秦枫懵然道:“对……不是,那他为何一直紧张兮兮的!” 认识连钩漌三年,秦枫终于想到了这一点。 “他躲得不是修士,啊,也不对,”魏西决定严谨一点,“说不定宝象城城主手下有修士!” “你的意思是……连钩他一直在躲的人是宝象城城主?” “正是,”魏西在最后一页笔记书写年月,接着撂下毛笔,继续道:“不然他当初为何冒险偷了你的乾坤袋?明明我们刚把他打得鼻青脸肿。” “当夜宝象城突发爆炸,兵士即刻便要封锁街道,连钩漌就那么点灵力,那会儿连【入画】都驱动不了,只能铤而走险,用乾坤袋逼迫你我带他出包围圈。” “这……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枫忽的脸色大变,“你就是拿准了这个把他忽悠到了青城派?” “本来不知道,他自陈身世后便知晓了。”魏西收好笔记,“总之没事别去宝象城,连钩漌不会出什么大事!”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秦枫面带狐疑,警惕地问。 那可太多了,魏西面无表情地想,不过没必要惹秦枫生气,捡了个无关紧要的说:“……你还记得刚开始和我交流时,你重复比划的那几天吗?” “记的,”秦枫点了点灵音的小脑瓜,“那时候还没有它,你也不会写字,跟你说话挺费劲!” 魏西把砚台拿下炕桌放好,这才道:“……我从小就不会说话,因而更要留意旁人讲话,你说话再快一些,我也能听懂。” “你报复我!”秦枫的眼底全是不可置信,随即又被羞愧取代,“我……那个时候确实挺……烦人的……” “顶多是嘴硬,”魏西轻笑道:“相处久便知道……九隘山要来你便来,只是这次不止九隘山,可是有好几处地方需要跑!” “求之不得!”秦枫拍掌称快,“我还没去过南江,听说那里没有冬天!四季如画不说,还有蒲扇大的蝴蝶、水桶那么粗的蟒蛇!人文风物与北疆截然不同!” “冬天挺好的,如果有棉衣和柴火……”没去过南江的魏西挠头道:“山里或许会有你说的那些东西,真遇上那么大的蟒蛇,我拔腿便跑!” 第二天两人通知了对着镜子查看伤口的连钩漌,惹得对方哀嚎连连。 “两位姑奶奶!这才回门派几天?南江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全是瘴气……还有那儿可没有官道和驿站,只有蛮子和毒虫!咱在北疆待着不好吗?” “少贫嘴!”秦枫把早饭摆好,“这次去是办正事!你若是不想去那便在门派里哄小孩吧!” “别呀!”连钩漌哭丧个脸,“沈亦一天八百个主意,上蹿下跳没个安生……” “哼,”秦枫冷笑道:“我说的可不是沈亦!年后又要开始招弟子,要带的孩子可多了!” 连钩漌死活不同意,一个劲嚷嚷着要留在门派里养病,断然不去南江淋雨。 而青州的大雪一场接着一场,饶是魏西心急如焚,也不得不留在门派帮忙。除雪、杀妖兽、分发草药……就这么忙到年根底下,只得留在门派过年。 屋屋那头还在继续查找别的材料,魏西郁闷地翻看着对方已经找到的几种备选材料,深觉这仙不是一般人能修的。 除了长生木,其余几样材料都不是魏西中意的,屋屋本事确实不小,可也不能无中生有。 好几桩事这么一碰头,魏西心火愈发旺盛,腮边鼓起个大包,牙疼得厉害。 这天下午难得有空的魏西抱着猫睡觉,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抓着她的肩膀摇晃。 魏西把眼睛睁开:嚯!连钩漌的脸映入眼帘。 “魏西!你可算醒了!快救救我!”连钩漌的声音慌里慌张,像是被吓到了。 没等魏西说什么,连钩漌的脸在她面前变了个样:从原先情俊的少年变成了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这……”饶是胆大心细的魏西心里也有些发毛,“连钩漌?” “是我呀!”连钩漌都要哭出来了,“我一觉醒过来便成了这样,脸换个不停!啊啊啊!这张脸好丑!” 大将军蹬了噪音制造者两脚,跳出魏西的怀抱,甩着尾巴离开。 “你先别动!”魏西让对方先行平复情绪,“我看看……你这脸可以随意切换?” 连钩漌的状态让魏西想到了那个神秘的换皮修士:或许这两位有些她不知道的渊源。 好像还不够乱一样,秦枫看望完韩仙师,刚一进屋,便看见张陌生的老脸,当即将告寒出鞘,作势要殴打“登徒子”。 待到屋里混乱的情况结束,眼瞧着连钩漌的情况一时得不到缓解,三人商议过后,决定这年也不过了,即刻动身去南江。 第291章 唱词(感谢多吹一点风的打赏!) 年根底下出远门,别说谢师姐过问几句,就连一手把这几个小孩拉扯大的赵大嘴(雾)都十分不满。 魏西拿着自己修炼搪塞过去,转头又去长醉楼跟冼华报备。 从工作间出来的冼华两眼无神,被浓郁的鱼腥味包裹,熏得魏西胃部隐隐不适。 “你想去就去,”惦记着没处理完的材料,冼华一时顾不上魏西,“整日待在门派里能有什么出息?没听过修士还过年的!再这么下去,青城派那还有仙门的样子!” 冼华是修为高强、地位超然的前辈,陪他过年的人骨头渣都不剩,自然不惦念年节。 魏西心里向着谢师姐,这会儿并没有接话,垂首立在一旁。 “麻流鲛还在锅里煮着,我不多留你了!”冼华扔给魏西一个乾坤袋,“先预付给你点补贴,省着点花!挣出点人样回来!” “功课别落下,炼器这条路你才刚开头!” 说罢,也不待魏西回答,头发乱糟糟的冼华急匆匆地冲回楼上,留下他的预备徒弟抓着乾坤袋茫然地站在原地。 回到屋里,秦枫正忙颠颠地收拾行李,旁边是抱着玻璃镜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连钩漌。 魏西坐在桌旁,打开乾坤袋盘点物资。这个乾坤袋显然是高级货,翠绿色的布料外头有层兜住袋身的网。魏西用手指捻了捻,认为网兜可能是某种蛛丝,材质坚韧,延展性极佳。 这么一装饰,个头不大的乾坤袋反倒像个半掌大的香囊,滴血认主后,缩成了个拇指大小绿莹莹的吊坠,配着金色的掐丝很是好看。 太高级了,魏西赞叹不已,自己手上的两个乾坤袋——有一个是秦枫送的,另一个是镇海宗送的“补偿金”——只能维持佩囊的形态。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炼器师吗?连高深的空间领域都有所涉及! 惊喜还在后头,打开一瞧,魏西的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跌出来:乖乖!冼华长老出手也太大方了! 五十万块上品灵石装在匣子里,整齐的码在一起,还有一个小匣子的银子,有零有整,粗粗一看能有六百两;贴着墙打了一排中药橱,分门别类放着各种属性的灵药还有材料;地上别出心裁地划分成格子,各种金属、石料按照属性堆放在不同的储藏格里…… 乾坤袋最显眼的地方摆着十个书筐,魏西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都是要做的功课,书本上还压着一匣子丹药。 “好漂亮的乾坤袋!”过来倒茶喝的秦枫感叹道:“冼华长老给你的?” “嗯,”暴富的魏西还没回过神来,“……这也太慷慨了!” 秦枫顺着袋口往里看,隐约能看见放着的灵石匣子,赞叹不已,“看看!奉道的仙师,家底真厚!” 若只是钱财也便罢了,偏偏能看出来冼华是花了不少心思:就拿那些灵药来说,贵重的有但不多,好多都是品质上佳、炼器师常用到的灵药; 更贵重的是那些中药橱,魏西辨认出木料是安溪木,可以锁住灵力,上面镌刻着流畅繁复的阵法,防水防火又防盗,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见着这些魏西心中有了些底气:给了这么多好东西,要是冼华长老不想收自己为徒,她倒立洗头! 自己送礼还是轻了,冼华长老这份恩情还不完,根本还不完! 魏西对九隘山里的那根木头有了更高的期待。 此时魏西已把冼华那句“省着点花”抛诸脑后,难得天真地认为自己脱离了贫困线。 魏西顺势把自己手头的资源拢了拢,一共三个乾坤袋:最小的那个里面装着干粮、水、几样常用的武器以及飞钩之类的工具;“赔偿金”屋子一般大的空间塞满了傀儡和魏西自己的炼器材料;第三个便是冼华给预备徒弟的补贴。 这两年灵药圃挣的钱,除了付给陈双鲤的工钱和再投资,魏西把剩下六千块上品灵石交给门派一半。这会儿她带着几样灵药找到赵大嘴,托他照顾捕鼠大将军。 “唉,一个你一个秦枫,最能折腾,”眼睛盯在灵药上的赵大嘴摆摆手,“去吧去吧!你那个猫我自会看顾!” 三人急匆匆地离开,出了青州连钩漌的情况这才稳定下来,大约一个时辰换一张脸,每张脸的样貌差距越来越大,有时甚至是一张老妪的脸接着张帅哥的脸。 为了不吓到旁人,出了幽州三人便开始走水路,天寒地冻,魏西向漕帮租了爬犁,沿着结冰的河一路南下,到了宿州已是二月中旬,冰面承受不住爬犁。 吹了五十多天的冷风,哪怕人是铁打的也遭不住,归还爬犁后,三人都松了一口气,打算在宿城修整一番。 秦枫拉着魏西去首饰铺子:她过生日时魏西送了套红宝石头面,连钩漌送了两匹紫暮云纱。 这会儿到了繁华的宿城,秦枫自然要买些衣裳首饰搭配。 连钩漌顶着张胖头鱼似的脸,闷闷不乐道:“我累得要死,你们去吧!” “这都是一时的,”没等秦枫安慰完,就看见连钩漌变得剑眉星目,把镜子往前一怼,“你自己可长不成这样!” 连钩漌一看镜面,瞬间改口道:“我觉得像秦枫这样貌若天仙的修士,就应该多买些锦衣华袍,不然都埋没了她的美貌!” 魏西有些无语,头一次觉得带这俩货出来就是给自己添堵。 首饰铺子是要去的,秦枫和连钩漌被店员哄得心花怒放,魏西坐在一边喝茶,心里默背着点火法诀。 说起来好笑,魏西想当炼器师,如今连炉火都点不好,练习用的普通炉子坏了一个接着一个。 好在魏西颇有耐心,法诀背得滚瓜烂熟,炉子炸得轻车熟路。 今儿也不知怎么了,魏西的心始终静不下来,她喝了几杯茶都压不下去自己的心火。 魏西撂下茶杯,想要起身活动活动,就看见街对面的铺子门口有个老瞎子,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曲子,摇头晃脑像头疯牛。 魏西集中精力,终于听清了这老瞎子唱的是:“锦衣玉带,端是个俊秀公子;云鬓花颜,怎奈个玉殒香消!” 难为这老瞎子一把年纪,夹着嗓子唱得哀婉动人。 谁知下一句陡然变得凄厉,“叹叹叹!九关隘挡不住人心险恶!逃逃逃!怀良璧经得起世道磋磨?” 魏西腾的一下站起来:这老瞎子唱得是九隘山! 第292章 首饰 茶杯倾倒,褐色的茶汤泼了一桌子。 “去换一壶茶,”秦枫递给不知所措的店员一粒银扣,“把这两个白玉镯子先包起来,待会儿再看看有没有水头好的翡翠。” 店员的脸色好看了不少,笑道:“贵客稍等,昨个掌柜的带回来二两上好的丹霞品,美容养颜再好不过,我这就给几位沏一壶!” 一旁伺候的侍女将残局收拾,秦枫按着魏西坐下。 “怎么了?”连钩漌小声问道:“你不是说翡翠老气吗?” “我存着,”说罢秦枫不再搭理智商掉线的某人,转向魏西,“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你可不是莽撞的人!” “……你俩看见那个老瞎子了吗?” “什么老瞎子?”连钩漌抻长了脖子往窗外看,“算命的吗?有的话给我看看……” 魏西面色愈发难看,压低声音把唱曲老瞎子的事讲明,“……听完最后一句,他就不见了踪影!可我的确看见了他!那唱词还在耳边!” “怪事,”秦枫皱眉道:“难不成宿城有什么精怪?” “可这精怪为何唱得是才子佳人的戏码?‘锦衣玉带,端是个俊秀公子;云鬓花颜,怎奈个玉殒香消!’,”连钩漌啧啧叹道:“如今这样的剧本都不时兴了,难怪沦落到大街上!” 掀开窗放灵音出去探查的魏西无奈道:“‘叹叹叹!九关隘挡不住人心险恶!逃逃逃!怀良璧经得起世道磋磨?’,你怎么听不到重点!九隘山!” “这……九隘山远在南江,宿州城离南江的边界尚有一段距离,”秦枫有些不解,“一个老瞎子怎么跑到这儿来唱南江的事?” “贵客慢用,”店员放下茶壶,身后跟着的侍女摆了几盘糕点,“小店手艺粗陋,几位尝个新鲜!” 秦枫捏起块杏仁豆腐,拿出自己娇纵的架子,“都说宿城是天下最繁华所在,今儿个见了也不过如此,首饰样子比之中州并无差距!” “小姐!”连钩漌戏瘾上来,狗腿子一样配合道:“宿城再繁华,也比不上咱们莒城!夫人说让您忍忍,等回了莒城置办些好的首饰!” 店员是开门做生意的,听见这话也不恼,赔笑道:“原来是中州来的贵客,要么说气质如此高贵!” 秦枫憋住笑,面上依旧冷淡,吃着糕点兴趣缺缺道:“待会拿不出上好的翡翠,你这店也不用开了!” 开店做生意,真要是信了这些娇小姐的话,这店估计连块门板都不剩。 脾气如何不重要,出手阔绰就是爷!眼瞧着该是两个小姐并一个侍卫,长得好看的脾气娇纵些,年纪略小的不爱搭理人,店员自然把心思动到了狗腿子身上。 “不知两位小姐喜欢什么款式的?还请这位小哥指点一二!”塞了锭沉甸甸的银子,店员贴着连钩漌的耳朵问。 连钩漌十分不满:这人怎么回事?魏西怎么还成自己主子了? 可戏已经演到这儿了,连钩漌露出财迷的样子,“……我家小姐要去南江游学……总要拿些特产,你看……” 笑眯眯的店员又塞给连钩漌一锭银子,冲着秦枫行礼道:“宿城比不上中州繁华,不过占了地段的便宜,汇聚了五湖四海的玩意儿。小店前几日得了批南江的首饰,贵客可否赏脸一观?” 秦枫随意点了下头,店员自去取首饰,还贴心地把侍女放在门外。 灵音扑棱着翅膀跌在魏西的脑瓜顶。 借着共享视野,魏西细细查看了方才老瞎子出现的地方:很普通的一家成衣店,亦有灵力的残留。 “并无异常,”魏西把灵音抓回手心,它可怜的兄弟正在自闭,“待会儿听听店员怎么说。” “这店员能知道吗?”连钩漌嘟囔道:“幸好没穿道袍,不然根本装不了阔佬!” “打听不到消息也无关紧要,”秦枫宽慰道:“萍水相逢的一个老人,或许他就是随口唱几句!” 只有自己听见了令人心烦的唱词,这老瞎子此刻又凭空消失,魏西总觉得此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屋屋常年待在白露阁,非青城派弟子很难解除到它;自己只说要来找材料,并未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在这儿弄这么没头没脑一段,目的是什么? 喝了盏茶水,店员捧着一托盘首饰进屋,身后的两个侍女各捧着两顶银子打的花冠。 “贵客请看,这是南江的手艺,错不了!” “前几年有几个南江匠人进城,在北胡同那头支摊子,我去看过,手艺都没有这个好!” “哦?南江的人封闭得紧,轻易不同外人打交道,你这些技艺精湛的首饰又是从哪来的?” “小店是宿城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自然有法子……”店员顿了顿,继续道:“也不是什么难事,贵人们喜欢,小店留心去寻罢了……” 魏西不想听他的生意经,开口道:“首饰上的纹饰都是南江特有的花虫,你们掌柜能寻来这些也是难得!” “卢二的及笄礼送一套这个也不错,”魏西昨天学的词,今儿就用上了,扯谎扯得有鼻子有眼,“你帮我介绍介绍师傅,我好跟他定下样式!” “这……”店员苦着脸道:“实不相瞒,这东西确实出自南江,只是都是一次的买卖……那些南江人出售完东西,便急匆匆地离开。唉若是小人能招揽一二,或许贵客的要求便能实现!” “你确定是南江人?游记上可都说了,这些南江人通过打造首饰和神明沟通,这些首饰用完便会被砸碎掩埋,出售首饰的南江人会被视作渎神……” 魏西眨了眨眼睛,很是天真的样子,“你该不会骗我吧?” 告寒就在秦枫腰间挂着,这店员哪里敢骗人,忙道:“贵客博学广知!只是做生意诚信为本,烦请贵客不要取笑小人……” “说来也怪,这几个南江人行色匆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掌柜的带我去买首饰,他们还问能不能用药草抵价,可以便宜些。” “可是他们要的都是些灵药,小店不敢沾染,他们也没多纠缠,原价便把首饰卖给我们。” 第293章 船 一番试探后,店员身上榨不出更多的信息。 依旧云里雾里的魏西不吝惜钱财,买了三套南江的首饰。秦枫又添了副翡翠耳坠,分成拿到手软的店员笑得合不拢嘴,就差没把三人捧上天。 “这首饰也太贵了,”出了门连钩漌一脸肉疼,自觉掏出一份灵石——魏西连耳洞都没有,这分明是按人头买的,“你该不会想用这个找人吧?” “太费时间了,”魏西轻声道:“南江人排外,去了九隘山势必要融入当地环境。这一套首饰戴起来,至少没有那么突兀。” “小西说得有理,”秦枫接过自己那套南江风格的首饰,转头低声道:“不用扮乞丐,偷着乐吧!” 宿城人口众多,鱼龙混杂,仅凭借三人的力量,找一个神出鬼没的人难如登天。 何况魏西私心不想借助日沉阁的力量探查:长生木她有大用处,事关自己修行的根基,若让厉淳这小子知晓,那天被他卖了可没地后悔。 不管这老瞎子有心还是无意,魏西觉得自己不必过多纠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这自有背后捣鬼之人的好果子吃! 难得魏西的疑心病犯得轻些,三人从宿州出发沿着官道继续南下,到了三月中旬进入南江舞柋部的边界。 舞柋部,是南江旧称,如今这里是莒国的国土,称作玉带城。 此处位于南江最北,隔着晏吉湖同抚州遥遥相望,东侧是绵延不绝的雁嘁山脉。因而,曾经的舞柋部、如今的玉带城便成了北疆进入南江的咽喉要道。 晏吉湖上,魏西正瘫在甲板上晒太阳,略显苍白的脸随着波光和日头晃动。 一团阴影砸了过来,秦枫的声音响起,“这船什么时候能坐到头?地方太小练剑都施展不开!” 魏西晒得懒洋洋的,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弹,嘟囔道:“你把湖面冻上,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晏吉湖浩瀚无垠,”秦枫细细考虑后回道:“真要是冻上,怎么着也得等我奉道吧?” “就冻一片,”魏西的声音跟云彩一样轻飘飘的,“冰还能跟着水流跑,别人远远一看,从此你就是晏吉湖的传说……” 见魏西这副不靠谱的样子,秦枫顺势躺了下来,“你在这儿晒着做什么?这阳光晃得人眼睛疼” “因为我站起来会吐。” “……” 魏西是正儿八经在北疆长大的,虽说在河里摸鱼摸出个水性尚可,但要说坐船这可是头一遭。在魏西的视角中,天空竟成了个陀螺,转得她头晕目眩,苦胆都要呕出来了。 “你们两个都晕船,”无聊到极点的秦枫吐槽个不停,“连钩钻进画里躲了两天,要我说他在纸片子里不是更晕吗?” 魏西一直活得很立体,“不知道”三个字说得简短有力。 习惯魏西讲话风格的秦枫自顾自说道:“他那张脸最近切换速度变慢了……会不会之后突然停下了?然后留下一张特别丑的!” 说到这儿秦枫的语气变得兴奋起来,“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连钩漌这张别出心裁的脸是个大问题: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总不能真让他一辈子不回门派吧? 可惜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症结为何。好在连钩漌的情况慢慢稳定,抱着“说不定那天自己便好了”的侥幸心理,硬生生拖到今天。 “听说南江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秦枫期待道:“散修特别多,难怪能造出连钩漌这样的……” 正说着话,船舱底下传来熟悉的尖叫声。秦枫的话被噎回肚子里,整个人弹起来冲进船舱。 魏西则慢吞吞地爬起来,扶着船舱往下面走。狭小的船舱加重了眩晕感,魏西觉得自己吐出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人还没看见,魏西先听见了声音。 “这……这可怎么办呀!”连钩漌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混合着他因为变声而哑不拉几的声音,听着倒是十分的悲伤。 “你这……”能听出来秦枫想笑,“看着也还可以,总比没脸没皮强吧?” 魏西怀疑秦枫在阴阳怪气,一个颠簸,她不得不扶着舱壁向下走。 看见连钩漌的脸,魏西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我……”见到魏西的反应,顶着个鱼头的连钩漌悲愤欲绝,腮部一张一合,“我不活了!!!” 刚把魏西扶起来的秦枫又要去拦鱼,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嚷嚷道:“她晕船!又不是看你犯恶心!” 鱼头款连钩漌把镜子扔到床上,控诉道:“她看尸体都不吐……我比尸体还恶心!啊!” 魏西直起腰,和连钩漌的一只死鱼眼睛对上,喉管重新占领高地,哗啦啦把胃囊来了个大清仓。 “你这怎么还跨越种族了?”吐无可吐的魏西掐了几个清洁法诀,船舱可算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别管我,”连钩漌的鱼头伏在枕上,有气无力道:“让我憋死在空气里!你们今晚吃剁椒鱼头!” “你长了个鲫瓜子的脑袋!”秦枫的耐心消失殆尽,“谁家剁椒鱼头用鲫瓜子?行了快起来!难不成真顶个鱼头过一辈子?” “我什么也没干!”连钩漌委屈道:“我想着湖光山色难得,便铺开宣纸画画……谁知道突然就变成了鱼头……还不如昨天那个鼻尖大痦子了!” 漱完口的魏西坐到床边,拍了拍连钩漌的肩膀,“你要不要试试用灵力控制?兴许跟【入画】差不多?” 闻言鱼头拒绝了悲伤的腌制,振奋道:“我试试!” 连钩漌催动体内贮存的灵力,不断冲刷自己的“薄薄的”脸皮——自己这脸可是十分的珍贵,万不可有半点差池! 可惜连钩漌没气府亦无根骨,整个身体就是个定时补给的“蓄水池”,堪堪玩了三四把,灵力便被挥霍一空。 “慢慢试,”魏西无可奈何道:“学东西哪有那么快的?” 连钩漌痛苦不堪,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等到第二天积蓄好灵力,对着自己的脸继续尝试。 终于在上岸前,悲愤交加的连钩漌摸索摸索出了掌管换脸的技能。 连钩漌称之为【千面】。 第294章 奇怪的叔侄 “所以,”秦枫把有些发焦的鱼皮剥下,“你属于玩技能的?” “我也不知道,”恢复原样的连钩漌眼珠子黏在水镜上,“还是我自己的脸帅!” 晕船症状没有任何好转的魏西坐在旁边,摆放好最后两根鱼刺,一副完整的鱼骨便拼好了。 这几日三人的精力都放在连钩漌新能力测试上。 连钩漌如今能催动灵力实用两种技能:一为【入画】,二为【千年】。前者是融入平面的技能,后者则是修改包括本人在内的目标对象的相貌。 至于【千面】这个名字,则是连钩漌冥思苦想得到的,标准用他的话就是要“非常炫酷、一听便是高手”! 哪怕在人才济济的修仙界,连钩漌这样的奇葩也是屈指可数。别人修仙要么靠年复一年的苦修,要么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他倒好,躺平了长年岁就行。 魏西越看越觉得技艺傍身的连钩漌能往刺客的方向发展,属于老天爷赏饭他张嘴,一接一个准。 “这湖真大!”舍得放下水镜的连钩漌感慨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南江!” “你这两天好好休息,”魏西把鱼骨头扫进空碗,“多吃点!” 连钩漌感动得眼泪汪汪,又扒拉了一海碗面条。 感动不会常在,转天三人在舞柋部码头下船。过了登记的官署,魏西便要求连钩漌看好土着长什么样子。 “你干什么?”连钩漌警惕地问。 “练练你的【千面】,”终于踏上坚实地面的魏西满意道:“昨个吃了那么多螃蟹和湖鱼,今儿也该出力了!” “仔细看着,特征记好!到时候脸皮一抹,咱就是土生土长的南江人!” 这时节往来南江的人并不多,魏秦二人别管是冷白皮还是苍白皮,一眼便能是看出是北疆人;至于连钩漌,眼珠子一睁开那点胡人血统便无处遁形。 更何况打从下了船,周围隐含敌视的目光便如影随形。 待到三人离开码头官署控制的范围,那些目光愈发肆无忌惮。连钩漌这才知魏西所言有理,抓紧时间观察每一位本地人。 舞柋部虽说先帝在位时便被纳入莒国版图,但南江人凶悍不服教化,且和莒国兵戈相向多年,称得上一句血海深仇。因而此地年年爆发叛乱,又次次被镇压。 魏西是过来寻东西的,打定主意尽量少惹事,正巧连钩漌可用【千面】帮三人融入南江,省去不少功夫。 舞柋部码头正对着玉带城,这是座典型的南江城池:半座城压在湖堤上,另外半座城密密麻麻挤满了竹楼,让魏西疑心一把火下去,整个玉带城便会陷入火海。 莒国对此地管控十分严格,进出城池需要出示路引并登记入城事由、滞留时间等信息,稍有逾期,便会被扔进大牢蹲上十天半月。 不过身为修士,自然可以通融一二。官差看过修士的名牌,一把推开两个粗壮汉子,热情洋溢地让三位仙师先过。 “你何必推搡旁人?”秦枫皱眉道:“他们既然先来,自然也要先走!” 那官差唯唯诺地点头,生怕惹得仙师不快。 魏西却深知小鬼难缠,因而把指了指两个汉子,“你们两个待会跟我走,有些东西需要人搬!” 年轻些的汉子一脸怒火,却被身旁的同伴按住了手,只得点头称是。 待到进城魏西拐到一个茶棚,捡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对那两个汉子道:“方才是我们做事不周到,若离开时官差难为你们,便拿着这个说是仙师给的。” 魏西递给那个年长汉子一根幽蓝色的羽毛,“我们这里没事,你们做自己的事吧。” “唉呀,”年长的汉子连连推拒,“这可使不得!我们这些人平日里磕磕绊绊的,那里值得仙师出手帮忙?收不得,收不得!” “给你便拿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连钩漌嚷嚷道:“谁还能害你不成?” 年长的汉子只在传说里听过仙师,觉得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穿金戴银的仙人,那里敢收仙师的东西;况且那羽毛泛着幽光,看起来十分昂贵,便是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一时间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 说实话这羽毛一点也不贵,正是灵音平日脱落的羽毛。这鸟宝贝自己又长又蓝的尾羽,魏西至今只给过魏东一根。尾羽能够吸附灵气,柔韧性极佳,在上面镌刻法诀再好不过。 至于其他部位的羽毛,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灵音天天踩着脸盆边缘整理仪容仪表,颜色略有不协调或是细羽有分差都会被它啄去。 魏西挑了些品相上佳的,镀上一层灵力当做信物分发。 因为有格调的修士都有自己的信物,魏西既然觉得好好修行,就要在一开始打下好的基础。 简称差生文具多。 意识到自己方才冲动的秦枫把羽毛塞进汉子的手上,“你们拿着吧!万一耽误了返程或是被扔进大牢,那损失可就大了!” 银钱就是穷苦人的命根子,那汉子一听,便收下了羽信,口中谢个不停。 “二康,快谢谢人家仙师!这孩子!穷乡僻壤出来的,没见过世面,让三位仙师看笑话!” 这下年轻汉子的脸涨得像个红灯笼,好半天才挤出来个“谢谢!”。 这一声谢好像打开了什么机关,二康挺直腰板朗声道:“几位仙师是好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吩咐!我是南江土生土长的人,必定知无不言!” “你这孩子!”一旁的汉子眼前一黑,打了下二康的脑门,“胡咧咧什么呢!人家仙师用得到你帮忙?你算什么东西!” 魏西不管这两人什么心思,耳朵捕捉到“土生土长”四个字便道:“这位小哥,我们来南江历练,想着给门派里的长老带些药草。” “听闻九隘山盛产断魂草,”魏西的话真真假假,语气倒是十分真诚,“不知传言是否为真?” “仙师要去九隘山那个死人……” 二康的话没等说完,就被小叔打断道:“你这孩子!仙师什么没见过?容得到你显摆!” 接着年长些的汉子转头对魏西行礼道:“仙师,我们叔侄还要到县衙送货……实在是耽误不得,这就走了!” “你站……” 魏西拦住秦枫,低声道:“随他们去吧,九隘山是虎穴还是龙潭,去过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