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诅咒·戒爱》 第一章 华梵市商业街的正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来两个女孩子,身边还跟着个拎着一大堆购物袋的男生,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在人群中颇受瞩目。 左边的一个女生,扎着简单的马尾,戴着拙气十足的黑框眼镜,鼻翼两侧长着几颗不是很明显,但是细看之下还是看得出来的小雀斑,正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不时抬手顶顶鼻子上不断下滑的粗框眼镜。 而她身旁的女生,上身穿着格纹连襟小夹克,下身则是同色系的超短裙,虽是素面朝天,但光洁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瑕疵,足蹬及膝的长马靴,一头披散的小波浪长发,服帖地在脑后起伏,将其精致的五官衬映得分外明艳,一双俏生生的丹凤眼正微微含笑看着身旁的女生,丝毫没有半点不耐之色。身后抱着一大堆购物袋的男生在走到路口时,将手里满怀的购物袋交给守在一辆白色宝马旁,双手负在背后,躬身而立的司机。三人笑着分别上车,隐约还有银铃般的笑声从人群中传来。 “看到没有?就是中间那个了。”柯佳乐一脸倾慕地看着那个钻进车厢的倩影,一脸的恋恋不舍。 “看到了!”唐时喝完瓶中最后一口纯净水,空瓶在空中划了道完美的弧线后,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数步之外的垃圾桶里。 “很漂亮对吧?”柯佳乐陶醉地望着车子绝尘而去,意犹未尽地转过头,却发现唐时已经走到五步之外去了,连忙急急地赶了上去:“喂,你不是吧,这么漂亮……” “跟我有关吗?”唐时冷冷发问。 柯佳乐顿时被问懵了,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出要如何应对。 见好友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唐时又绽出一抹看不出意图的微笑:“佳乐,清醒点吧!面对现实,那样的女生离咱们有十万八千里呢!不过……她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倒是还说的过去……” 柯佳乐无奈地仰天长叹:“唐时,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来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独独你唐时,像楚歌那样的美女,你居然都可以将之视为透明,你……你……” 柯佳乐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一把拉住了唐时的袖子:“你不会是……该不会是bl吧?” 不是吧,那可真是爆炸性发现啊,唐时这家伙虽然朋友不少,不过从小到大,跟他最亲近的人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那自己岂不是…… 唐时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是出奇的温柔低沉:“柯佳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只是被你拖出来买唱片的。你如果觉得时间太多的话,我可以立即折返……” “啊?不要这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柯佳乐尖着嗓子跺起脚来。 唐时明显的打了个冷颤,抚了抚胳膊,从柯佳乐身边经过的两个女生,用明显异样的眼光看了看柯佳乐,一脸诧异。走出两步后,小声道:“不是吧,小说里的男bl不是都很漂亮的吗?这个居然也……” “居然也?什么居然也?她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长得很差劲似的?我虽然不像你长得这么娘娘腔,可是好歹也是个小美男……喂,你去哪啊?走那么快。”柯佳乐跳着脚看着唐时径自穿过斑马线,向对街走去。 唐时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唱片你自己买吧,我找个地方呕吐去……” “你……”柯佳乐挫败地低吼一声,只好匆匆跟了上去。 升梵高中超大型的广场礼堂后台。 “诗施,诗施!”我提着裙摆,对着人群中大声地叫道。 大概十秒钟后,何诗施呼呼喘着气:“在呢在呢!什么事?” “我要的那支玫瑰花呢?” “玫瑰?”何诗施眨了眨眼睛,愣了半秒钟:“完蛋!”转身消失在拐角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隔着幕布看韩锦鹏在前面报幕:“接下来有请高二(3)班楚歌同学带来独舞——卡门……” 糟了,我看了看拐角处,诗施仍旧不见人影。 “小歌,到你了,怎么还愣在这?”韩锦鹏拿着话筒,微讶问道。 “诗施啊,我叫她帮我准备一朵玫瑰做道具的。谁知道这家伙居然忘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去找了,看来只好就这样上了……” “等等!”韩锦鹏一把拉住我的手,从他放在化妆台上的小抽屉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朵火红的玫瑰花:“喏,本来是准备你在台上时送上去的,不过现在看来是要把送花时间提前了。” “锦鹏!”我激动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真是我的救星,谢了!”我抢过他手中的花,匆匆地赶向已经略有些不耐的前台。 幕布缓缓拉开,音乐响起,我将玫瑰往唇间一横,双手在空中交叉着摆定姿势。前奏一过,早已熟练的舞步便如有了自主意识般在四肢间伸展开来。 从巴黎订来的这套红色长裙面料果然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柔软,像是流水般贴着腰肢。我的每一次轻摇款摆都可以看见自己的裙摆如流水般旋转起来。 音乐晃晃荡荡,台下的掌声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来。我满心欢喜和骄傲,最后一个跳跃,玫瑰在转身的刹那,轻轻插进我盘起的发间。长裙的褶皱缓缓地舒卷开来,我的唇角也上扬成完美的弧度,双眸扫视着场下那些闪闪发亮的眼睛,一种叫骄傲的情绪顿时在胸臆间膨胀起来。 “楚歌……” “楚歌,再来一次……” “再来,再来!” 挥舞的荧光棒,伴随着人群中那些不断吹着口哨的男生的大声尖叫,在台下轰轰烈烈地响起。 我调整呼吸,鞠躬,“谢谢大家!”转身向后台走去,与韩锦鹏搭档的另一个女生立即上台报幕:“下面,有请柯佳乐同学为大家带来一首吉他弹唱——东篱酒。” 与此同时,从韩锦鹏的身后走来一个身穿白色亚麻衬衫的男生,只见他背着一把半旧的吉他,手里拿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低着头向我走来。 “小歌!”何诗施气喘吁吁地对我挥手,“我……我拿到了……” 在听到小歌这两个字时,那个男生抬头看了我一眼。仅仅一眼,我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愣在了原地。 我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男生,即使是被我戏称“姐妹”的韩锦鹏,也不及眼下这个男生这么的俊美无俦。 他有浓浓的眉,弯弯的斜飞入鬓,眉头在视线对上我的刹那,微微拢起。好看的眼中闪过一抹像是轻视的眼神,旋即抬手将那顶黑色的鸭舌帽往头上一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黑暗中,他薄薄的双唇紧紧地抿起,狭窄的走道里,他的肩膀擦过我露肩的红裙。我愕然,空气中是我身上淡淡的香奈儿5号和陌生的、微甜的薄荷味。 “小歌,你的花……” “不用了!”我挥了挥手,示意诗施闭嘴,原本向化妆室走去的脚步,跟着他转向舞台。 台下的同学显然都还没从刚才的激动中平复过来,看到忽然走出一个男孩子,戴着这么奇怪的帽子,又看不清脸,还背着把半新不旧的吉他,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那些刚才希望我能再跳一回的男生开始喝倒彩,大声起哄。 “他叫柯佳乐?”我轻声问一脸迷惑望向我的韩锦鹏。 韩锦鹏看了看手中的节目表,点了点头,“没错,高一(1)班的”。 “这么说,他是真的认识我喽?”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似乎完全没有印象。但是刚才他看我的那个眼神,似乎的的确确是认识我的。 而且,轻视,他在轻视我! 我是否有在这个叫柯佳乐的男生面前做过什么坏事,所以才会使得他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与此同时,这个男生抱着吉他,在小圆椅上坐了下来,随意地挑起琴弦,几个起落,曲调极之忧伤。 初秋的东风,吹破思念的窗纸, 新撕的黄叶,翻飞凌乱的旧事, 梧桐外的秋水,映出墙外的暮迟, 你离去的脚印,还烙在我灰色的天空。 青梅翻滚,烈酒沸腾, 东篱的菊花是纷扬的绝望, 落了满肩,我对你的牵挂…… 满座寂静,会场中心的一场嘈杂都被摒弃。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被绿色圆椅上这个帽檐极低的男孩子掳获,而他低沉恍若梦呓的歌声,在干净的吉他映衬下,益发地孤独唯美…… 有那么一刹那,我忽然兴奋不已。因为我从幕布后探出头颅,眼神明亮。我和台下那些人不同,我见过他的脸。那张精致得秀气逼人的脸,略有些阴柔的五官,却又有一双皎洁如月的眼睛,薄唇略有些忧伤地抿起…… “他的嘴唇很薄……”诗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我的身后,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也仔细地看了几眼,然后小声道。 “所以呢?很漂亮对不对?”我仍是移不开视线,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韩锦鹏略有些不悦、将头扭向另一边的动作。 “漂亮是漂亮,不过……薄唇代表无情,相书都这样说!”诗施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两颗略有些暴出来的小门牙,微微露在唇外,依然让我觉得她像个会说话的小老鼠。 说话间,台上的歌也已唱完。尾声是一段很婉转的吉他旋律。等到他站起来,向台下道谢时,台下仍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他转身,向后台走来,下面忽然像是玻璃猝然碎裂似的,响彻了女生们的尖叫:“柯佳乐,柯佳乐!” 00他只是略向台下挥了挥手,头也没回。 “请让让!”他客气地低头,从我和韩锦鹏中间走过。他背对着我,半侧着身子走过。我又一次闻到那种微甜的薄荷香…… 我忽然很想抬手抢走那顶遮住他大半张脸的帽子,但是理智却让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背着那把半旧吉他,从我眼前消失,直至彻底不见。 “你确定?”何诗施一脸难以置信,“比韩锦鹏还漂亮?” “百分之百的确定,我一直也觉得,锦鹏已经是很漂亮的男生了,但是这个绝对比锦鹏漂亮。你知道吗?他的眉毛好弯好弯,如果给他一顶假发,他绝对比女人还女人……” 何诗施皱了皱眉:“楚歌,你这样不好,在以貌取人喔!” “才不是呢!”我轻轻摇着手中粉红色的手袋:“我只是觉得他很特别。他看起来……好像很特别,似乎……完全不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 “不过是唱了一首有点忧伤的歌罢了,现在都在流行装深沉。我估计这家伙也是!” “不会的!”我摇头,眼中再一次浮现他的脸,“你没有看到他的脸……” 何诗施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看呢!像我这样的女生,看到漂亮男生会忍不住心动,可是我心动了,人家又不可能喜欢我,还不如不看。” “你呀,老是这么不自信,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会吗?”她略有些质疑地挑了挑眉,“你又逗我开心吧!” “小姐,何小姐!”刚出学校门,司机老何就毕恭毕敬地帮我们拉开了车门。 “对了,诗施,你平时在学校经常跑的。有看到过这个叫柯佳乐的吗?看他的样子,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大的。虽然气质相差有点大,但是锦鹏说他是高一的喔!” 诗施一听,皱了皱眉:“高一?高一也有十几个班耶!全校几千个人,哪里注意得到这么多啊。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近视,平时根本很少留意谁长的什么样子的……” “不行,我明天一定要去打听一下。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如果真是高一的,怎么可能在升梵默默无闻一整年,都没被人发现。”我打定主意,开始盘算如果再看到那家伙,要跟他说些什么好。 “干吗忽然对人这么感兴趣?有个韩锦鹏你还不满足啊?” “什么嘛!我只是有点好奇嘛!”我不依地拉过她的手,“诗施啊,咱们是不是好朋友?” 诗施撇撇嘴:“通常你这么问我的时候,我都会有点后悔。当初不该被你一顿大餐收买,现在几乎成了你的跟班,每天跟在你这个超级大美女身边,把我衬托得益发的丑也就算了,还要时不时被你拖出去当挡箭牌,当调查员,这次,又要我当什么?” 我一听,差点没笑晕过去,“看你说的,好像多委屈似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某人初中写《我的朋友》时,把我写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害我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发誓一定要跟你做好朋友。” “行了行了,往事不堪回首,反正我是误交损友了!说吧,你怎么想的?” 我一脸讨好的笑容:“我想你明天陪我一起,去看看这个叫什么柯佳乐的,到底是个什么料。如果今晚的一切,真的只是耍酷,那就当我有眼无珠喽。如果……” “如果他真的是个超级忧郁的白马王子,那你是不是要移情别恋?” “哪有这么严重?移什么情,别什么恋啊?你不要乱说了。” 诗施一听,一脸正色道:“楚歌,老实说,好奇心杀死人,不过你确定,你不是对这个柯佳乐一见钟情吗?” 我一听当场愣了,旋即看着诗施一副“严刑逼供”的表情,不由笑道:“哪有你想的这么严重啊。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好感,不过我敢发誓,绝对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那就好!我告诉你啊,韩锦鹏这么疼你,你要是真爱上这个什么柯佳乐,我估计他会被打击死的。”诗施俨然一副苦口婆心的家长样,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年纪轻轻的,特别啰嗦!”我轻轻捏着她的脸蛋,“大不了去我家我请你吃饭喽!” 诗施一听连连摇头:“那怎么行。说好了你一个月最多请我吃一次饭的。我可不想被人家看成耍心机想攀龙附凤的女孩子。” “行了行了,谁不知道你何诗施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我转身,拿出随手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我猜现在咱们学校论坛上,一定贴满了今晚晚会上的照片。” “那是,今晚的风头可都让你占足了。我居然为了帮你拿玫瑰花而错过了。”说起这个诗施仍有一点郁闷。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五次抱怨了:“你也是的,明知道我记性不好,还让我帮你带花。” 我笑着打开电脑:“我排练的时候你哪场没看啊?” “那不一样嘛,没有现场氛围的烘托,总之呢,这次都是你害的……”诗施的话说到一半,我就被一项重大发现吓地连声惊呼:“天哪!” “啊?怎么了?怎么了?电脑中毒了?” “不是!你看……”只见屏幕上,升梵校园论坛上,校园风云榜女生榜榜首依然是红色的“楚歌”二字,醒目而明亮。而男生榜的榜首,虽然依然是韩锦鹏,但第二名居然是柯佳乐。旁边更附上了柯佳乐在台上的照片,帽檐压得只看得到嘴巴,却酷得让人想尖叫。 第二章 诗施凑近看了看:“不是吧!两小时前上榜,居然迅速冲进前三名。” “就是啊,而且,比锦鹏只少三百多票。我们学校这些女生不会都被施了魔法吧!向来都是以锦鹏马首是瞻的耶,居然只是有个无名小子唱了首歌,她们就一个个倒戈相向。这也太没立场了吧!” 诗施干笑两声:“如果我没记错的吧,某人也是没立场中的其中一个吧!” “你想,他会不会冲到第一名去?”我看着照片中的男孩,隐约觉得心里有异样的情愫在悄然滋生。 那是连我自己都不熟悉的感觉,复杂得让我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诗施笑了笑并不回答。 “那……你说如果我明天去找他的话,万一真的见到他了,我要找个什么理由好?” “你真的决定要找他?” “那当然!现在就差一个理所当然、光明正大的好理由了!”我兴奋得双手合握在颌下,就差没唱祷告歌了。 诗施一听,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你这个样很花痴耶!” “那你快帮我想嘛!” “借书喽,参考书、小说、诗选,什么书都行。学生之间互相借书,还有什么比这更天经地义的?” 我皱了皱眉:“这招好土耶!” “那你自己想个新潮些的吧!”见自己的想法再次被我“无情”否定,诗施也很没有耐心地变了脸。 “那是,借书这种方法实在是太烂了。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我就告诉他说,喂,柯佳乐,我是慕名来看你的喔,如果你那晚是在装酷,我就把你海扁一顿。”说着,我还在脑中配合着语言想象了一下自己当时的表情动作,很是自我感觉良好。 诗施低头不语,只是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看来,你刚才的怀疑很有可能成真。” “啊?”我不解,转头望向电脑屏幕。 只是几分钟而已,柯佳乐的名字后,票数明显多了二十几票,照着这样的速度,不用一晚,明天的榜首就会变成柯佳乐。 “史上最惊人的校园pk事件居然真的发生了。韩锦鹏高居风云榜榜首一年,居然会在开学伊始被人挤了下来?”诗施显然很是有些替韩锦鹏不平:“不行,明天我也要去会会这个柯佳乐。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说着,迅速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写了下来。 “照相机、录音笔……” “你带这些东西干吗?”虽说这丫头是校报记者,可是我们只是私下去会会柯佳乐,不用带上这么专业化的设备吧。 “如果他脸上有痘痘的话,我就给他拍下来。你也知道,有些男生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可是仔细一看,那叫一个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我强忍笑意:“那录音笔呢?” “录音啊!那家伙最好有点素质,如果他说话有半点粗鲁或是不敬的话,我敢担保,他就算今晚是榜首,明天我也要把他打压到黑名单上去。”诗施说着,一脸正义凛然:“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做韩锦鹏的女朋友好了。青梅竹马,又两小无猜,多浪漫啊。如果你们以后真的在一起,那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啊!” “你到家了你到家了!”老何刚停稳车子,我就毫不客气地把她往外推:“快回去吧!好好做足功课,记得有时间的话,还是再帮我想想有什么好的理由和借口啊……” “你等着瞧,我就不信这小子真的有三头六臂……”诗施的声音,渐渐落在远处。 我将视线从车窗外拉回,望着屏幕上那个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人影。 柯佳乐……柯佳乐! “好漂亮的手袋,还有香水瓶子……” “铃——” “铃——” 我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床头的手机铃声响得不依不饶。 “喂……” “你还没起床啊!” “如果你不选择一大清早吵我的话,我现在一定已经拿到那个香水瓶子了,超可爱……” 诗施在电话那头低吼:“你昨晚又忘了调闹钟吗?现在差不多七点半了。” “七点……什么?”我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七点半?” 天哪!床头的大闹钟上,时针的确指向近八点的位置。 “你赶快起床吧,我想今天学校一定很热闹!” “我们学校哪天不热闹啊!这几天又是新开学,大家都兴奋得很,热闹也很正常嘛。”我把手机夹在肩上,一边说话一边往卫生间走去。 诗施叹了口气:“我指的是,昨晚……那个柯佳乐,真的把韩锦鹏挤下来了。” “什么?”我挤牙膏的动作僵住,镜子里的自己披头散发,睡眼惺忪,我忽然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醒来了。 “而且,他现在的票数比韩锦鹏足足多了四百多票,几乎全校有三分之二的女生把票砸给他了。” 见我半天没反应,诗施略有些不安:“喂?” “我听见了!” “我不等你家的车了,一大早总编就让我回学校校刊室收集这个柯佳乐的资料,准备这周娱乐版的头条。这下你不让我帮忙,我都要做足功课了。” 我怔怔地“嗯”了一声,仍是没从韩锦鹏被挤下来的消息中恢复过来。 要知道,在这个柯佳乐没出现之前,我真的几乎是全校女生的公敌。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韩锦鹏对所有的女生都敬而远之,独独对我,宠溺有加。加上楚氏在华梵市的经济地位一直都是高居第一,我平时穿的用的,都比其他女生好。所以在学校,除了诗施之外,其他就算有好脸色对我的女生,也多半是冲着我们楚家的势力来的。而这次,这个柯佳乐,居然在一夜之间,席卷升梵的校园风云榜,这是否意味着,我在学校的际遇,可以有一点点的改善? 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我兴奋地吹起满嘴的泡泡,哼着小曲,匆匆吃了两口早餐便赶到学校。 但是当我到了学校,向三楼跑去时,却在一楼看到一幅几乎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情形。 高一(1)班的门前,站着黑压压一大片的女生,抱花的抱花,抱娃娃的抱娃娃,还有的举着条幅,上面写着“柯佳乐,我们爱你!”之类的话。 “天哪,今天是花痴发作日吗?”我难以置信地发出低呼。 “别怀疑你的眼睛,我想就算不是花痴发作日,也离世界末日不远了!”诗施举着相机在人群中穿梭,虽然个子小,但是看着她横拍竖拍的架势,却是绝对专业,“刚才韩锦鹏的死忠党们和这个新晋少女杀手的柯党们就差没有扑起来打一架了。” 我抬头看了看手表,离上课只有几分钟了,看这情形…… “那家伙到现在还没出现,而且……” “而且什么?” 诗施被人挤得退了一步,好不容易站定,才答道:“据高一(1)班的人说,柯佳乐那家伙绝对是个平凡无奇的人。而且……昨晚那个柯佳乐,极有可能是同名同姓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学校有两个柯佳乐?”这也太扯了吧! “这个……就要等看到那个柯佳乐本人才能知道了。”诗施费尽力气挤出人群,喘了口气:“这也是这些女生都围在这里的原因。” 正说着,预备铃响。众人大声叹息,只好纷纷悻悻地散去。 “你还不走?”诗施走了两步,才发现我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这才回过神,连忙跟着往前走去,视线却还是不自觉地往校门口望去,寄望着,就在我回头的那一刹那,会再看到那样一张让我失魂的脸……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班上的女生居然也多是在谈论昨晚的事情。 “喂,听说那个柯佳乐到现在都还没出现,说是今天请假喔!”我们班素有“八姑”之称的吴爱云一下课就跑出去了,两分钟不到就神秘兮兮地冲了进来。 “请假?该不会是生病了吧!”一个女生立即问出了我的心声,他昨晚表演的时候,那一身不是太合时宜的衣服,的确是有些单薄的。 “不知道啊!听他们班的一个班代表从他们班导那打听来的消息,只说是不舒服,没说是不是生病……” “那早上站在他们班门口的那些女生岂不是伤心得要死?” “那还用说,都在到处打听他的消息呢!” 我坐正身子,还想再听真切些,谁知道一向对我无甚好感的课代表李夏雨,却发现了我神态异常。顿时不冷不热地笑道:“哟,楚歌,看你这一脸紧张的样子,该不会你也在担心他吧?” 我低头犹豫着要不要回应这样明知不怀好意的问题。 “去你的,人家楚歌是什么身份,有了韩锦鹏这样的钻石男友,哪还有心思想别的男生啊!只有我们这些家里又没什么钱,长得又没什么姿色的人,才会为一个还没看到真面目的男生脸红心跳的!”发起话题的吴爱云像是被踩了痛脚似的,还不等我开口就抢过了话头,语气里满是酸溜溜的挖苦意味。 我索性打消说话的念头,转过头去当作没有听见,却忽然看见另一个女生急急地从教室门口闯了进来,“喂,拿到那个柯佳乐的照片了,拿到那个柯佳乐的照片了。” 我一听,转身的动作顿时僵住,只见整个教室的女生都像潮水一样迅速地涌了过去,把那个女生围在最中间。我犹豫着要不要也凑过去…… “这个就是一班的那个柯佳乐?”刚才挖苦我的那个女生一副要咬到自己舌头的样子。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帅耶!”另一个女生也惊呼道。 “喂,你们别这样好不好?帅不帅都不要紧,光是他昨晚唱歌时那种投入深情的样子就已经很迷人了好不好?再说了,要那么帅有什么用?帅哥你守得住吗?哼!”一个胖胖的女生冷哼一声,抢过照片贴在胸前,“我才不管他帅不帅呢!总之,我是百分之百爱上他了。” 我一看,原来是我们班有“肥姐”之称的陈小梅,众人闻言看了看那副花痴样,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好奇心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我凑上前去,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请她把照片给我看一下。 “哟,怎么?该不会楚歌你也对他的照片有兴趣吧?”李夏雨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不是我说你,有了韩锦鹏这么优秀的男生,你就行行好,别再跟我们打诨了吧!” 我隐忍不语,转身出了教室,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不冷不热阴阳怪气的气氛。看来只能寄望诗施,看她能不能帮我打听到这个柯佳乐的事了。 就在这时,从阳台往下望去,夹着讲义夹往办公室走去的系主任,却让我眼睛一亮。 我迅速下楼,直接向系主任办公室飞奔而去。 “喂……!” 似乎听见诗施在我身后大声地叫我,我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着。这种感觉,好陌生。从来没有过这么迫切想见到一个人,了解一个人的欲望。而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下,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想不顾一切地见到这个人,哪怕用尽一切办法。 我有些粗鲁地闯进系主任办公室时,戴着黑色粗框眼镜的陈主任才刚刚打开他的讲义夹,里面却放着一本十分出名的色情杂志,看到我来他很是尴尬,急急地解释道:“刚从学生那收缴的,现在这些孩子……” “主任,我想知道,我们学校,到底有几个柯佳乐……” “柯佳乐?”系主任略微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与此同时,上课铃响,主任皱了皱眉:“现在好像是上课时间……” 我不自觉地抿嘴:“陈主任,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今天必须请假。” 陈主任连连点头:“是是是,楚小姐请稍等,我这就帮你查去!”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老实说,从入学到现在我还从未像今天这样无理,用这么硬的语气跟任何一位老师说过话。 可是现在…… “升梵现在所有学生中的确只有一位柯佳乐。”陈主任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出来,“不好意思,冒昧地请问一下,是这位学生对楚小姐不敬吗?” 我的精神像是忽然被上了发条似的,只有一位,既然只有一位,那应该是他错不了了。 “楚小姐?” “啊?”我回过神,也顾不上听他重复他刚才的话,就急急打断:“我可以知道他现在的住址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陈主任堆起一脸诚恳无比的笑容:“令尊大人为我们学校的教育问题一直鼎力相助……” 好不容易他的“感恩论”终于发表完,我拿着抄过来的地址。薄薄的小纸片上,写着“朝阳路32号2楼203房”几个小楷。 顾不上邀诗施陪我,顺便请系主任为我请了假之后,立即叫来司机将我送到纸片上的地址。 就是这里吗?这栋灰白色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房子,就是他住的地方? 我用力地呼吸,试图在空气中寻找他的味道,那种淡淡的微甜的薄荷味道…… “小姐,您真的没事吗?”老何一脸不放心地看着我,一副我现在神经超不正常的样子。 “恩啦,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好。”我转头对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打开车门就想上楼,却又忽然停住脚步,对着车子的后视镜再三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这才款步上楼。 我在门外打着转,脑子里却像是放电影似的,一再地重复着那晚在后台遇到他时的情形。只要一想到就快见到他了,心跳就又开始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起来,全身都有点轻微的战栗。 但是门上静静垂挂着的银色铜锁却冰冷地提醒着我主人不在家的事实。我一边安慰自己再等等吧,也许他只是下楼买了点东西,再过几分钟就会回来的。可是转眼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反而是不时路过一两个路人,都会让我全身一震以为是他回来,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了。 突如其来的手机振铃几乎让我紧绷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撩断。 “喂?” “小歌?你在哪呢!”诗施焦急地在电话里问:“怎么忽然请假了?你生病了吗?韩锦鹏还打电话去你家里,结果你又不在家……” “啊?”我一愣:“我……那个……” “小歌吗?”电话一转,声音变成了锦鹏的,显然他从诗施手里抢过了电话:“你现在在哪里?不是生病吗?你一个人去了医院?”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就在学校附近走走。没事的!” “你不舒服还到处走不好的,我去找你吧,你现在在哪?” “啊?”我一听慌了,总不能告诉锦鹏,我现在在一个陌生男生家的门外六神无主的等他出现吧?这么荒谬的事情说出去,别说锦鹏只怕连我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啊! 第三章 我一定是疯了! “你不会是忘了我们约好了今天中午去‘齐凤轩’吃午餐的事吧?”锦鹏的语气有着几分掩不住的微微惊讶,我从前一向都不会这样的。 “啊?”天,我倒是真的把这件事忘到九天之外去了。 我转身看了看身后铁将军把关的大门,又看了看来往的路人中并没有我期待的身影,只好叹了口气:“那,你在齐凤轩等我吧,我二十分钟后到!” “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和诗施在门外等我就行了!”不等他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轻舒一口气,最后望了一眼那扇门,在路边拦了辆车,赶往齐凤轩。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锦鹏一直都在偷偷地打量我,偶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见我没有反应还是忍住了。 诗施却是怎样都忍不住的人,我刚放下筷子,她的“机关枪”就冲我开火了:“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吃个饭都吃得魂不守舍的?” 我挤出一抹微笑:“没有啦!只是头有点痛,可能昨晚没睡好!” 诗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张开嘴却又没说话。 “小歌,你下午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叫李医生去你家里帮你看看好不好?”锦鹏说着,像往常一样拉过我的手,右手则伸向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微微闪身避过,看着他扑了空的手,旋即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 “你怎么了?”锦鹏皱了皱眉,我们俩几乎是从小玩到大,平时我不舒服,他也总是爱试我是不是在发烧,每次都是这样的招牌动作,我从来没这样躲过他。可是今天,一连打破以前的好几个惯例,也难怪他会变脸了。 “我看她是真的不舒服,不如,我先陪她回家吧!学生会不是还有会要开吗?你先回学校吧!” 锦鹏看了我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打电话把开会时间延到两点……” “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都行了,又不是小孩子,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自顾忙自己的。” “那怎么行,你不舒服嘛,一个人在外面跑,万一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情况,有个人在身边也好照应嘛!”锦鹏说着转身对诗施道:“那你们俩小心点,我叫何叔过来接小歌,你们在楼下等他就行了。” “不用叫何叔了!”我急急地抢过他刚掏出来的手机:“他……他可能也有点不舒服,不用麻烦他了,有诗施陪我坐计程车就行了。” 锦鹏静静地看了我几眼:“小歌,你确定你没事?” “我没事!”我心虚地低下头,拉了拉诗施的手,“我们走吧!” 诗施点头,我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拉着她跑了出来。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请假?还这么奇怪……不仅神色有异,行为失常,简直整个人都跟掉了魂似的……” “我想找到那个柯佳乐,我问到他的地址了!” “什么?”诗施睁大眼睛,一副要吞下几只苍蝇的架势。 “是不是……很疯狂?” 诗施耸耸肩:“不是,是太疯狂了!你……你确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不说话,只是拦住一辆计程车:“我还要去等他,你先回学校吧!” “那你……” “我没事的,我见到他了自然会回学校!” “可是……” 我帮她拉上车门,挥了挥手:“放心吧,我没事的!对了,锦鹏那里,先帮我瞒着他……” 车子开动,迅速往学校方向掠去,我则拦了另一辆车又跑回到了那栋小楼。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等我再站在那栋小公寓前,门上的锁果然不在了。 “叮咚——叮咚——”我伸出手,轻轻按了按门铃。 “谁啊?来了!”一个男性嗓音从门内传来,但与舞台上的那个声音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看着眼前的门缓缓地被拉开一条缝,我的呼吸几乎在一瞬间有失去意识的征兆。那张精致得让我都有些嫉妒的脸,就要出现了吗? “请问你找……”门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看到我的刹那。 而我,在门后的那张脸出现时,就如同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隐约听到“嘶”的一声似的,失望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在一个瞬间就把我淹没。不是他,居然不是他。眼前这个额角还带着淤青,眼睑略有些浮肿的男生,跟“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也许,也许他与人合租的? “请问,柯佳乐在吗?”我侧过头,竭力使自己看起来还算镇定地试探着。 “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对方拉着门,先是目瞪口呆地看了我足足半分钟,旋即一脸欣喜若狂地尖叫着。 他一副想手舞足蹈的憨憨样子让我颇有些忍俊不禁,如果不是时机特殊,我没准真的会笑起来。不过眼看他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忽然转过身去,“你等等啊,我想想我有没有调闹钟,如果有,我就闭着眼睛把闹钟摔坏。如果这样醒过来,我会气死的……” “呃……请问一下!” “等等,你不会是又要告诉我,我是癞蛤蟆吧!”他一副捧心状地看着我,“其实我也知道,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配得上你的,连在梦里看到你我都觉得是天大的恩赐……” “那个,我想你误会了,你现在不是在做梦!”我抬起右手,他看起来憨憨的样子让我有种想拍拍他的脸让他清醒一下的冲动。 他愣了愣:“不是做梦?” “当然!”我认真地点头,看来那个他的室友,神经有点不太正常啊。如果他真是住在这里的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到影响…… 再看我面前这个男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往门上一撞,只听“砰”一声巨响:“啊!” “你……”我惊愕地捂着嘴,几乎想失声尖叫,他他他……他想干什么? “会痛耶!原来,原来真的不是做梦!”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捂着自己的额头,呆呆地望着我。 “你……你的额头,没事吧?”我比了比他刚才的动作,略有些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思觉失调的男生。他不会是他的什么兄弟吧!所以他的生活一定比较艰辛,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宛若天生的忧郁气质…… 他迅速冲进房间,再过了半分钟后,额上贴着创可贴,头发也做了最努力的整理。再走出来的时候,虽然在很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但显然也还是很不成功。 他理了理衣服,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请问一下,楚歌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楚歌!”我笑着答道,眼前这个男孩子看起来虽然呆呆憨憨的,不过至少还是蛮亲切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柯佳乐的哥哥或弟弟。 “真的是楚歌?天哪!我……你怎么会在我家出现呢?这,这怎么可能……” 我笑着摇头:“呃,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你……”他忽然顿住,脸上涌起明显的红潮。 我清了清嗓子,再次表明来意:“其实是这样子的,我是想请问一下,柯佳乐在吗?” “柯佳乐?”他皱着眉望着我:“你找柯佳乐?” 我点头:“对,就是升梵高中的柯佳乐,高一(1)班的那个!” “高一(1)班的,柯佳乐?你……你果然不认识我。” “对不起,你是他的弟弟或者哥哥对吧!呃,我平时比较笨,又很少留意这些事情,不过我今天来找他,其实是……是有些事情的。他不在家吗?” “他在家!”“思觉失调”的男孩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那……是不是……可以让我见见他?” “我就是啊!” “你就是?”这怎么可能?系主任明明说只有一个柯佳乐。可是眼前这个跟昨晚那个明明就是货不对板嘛! 难不成,我昨晚见到的那个,是过了十二点就会被打回原形的青蛙王子? “绝对百分之百的原装正版,如果发现有水货的话,我可以假一赔十!”思觉失调的男孩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下换我被搞蒙了,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柯佳乐,那么,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昨晚我看到的那个男孩子到底是谁? 我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昨晚,昨晚我看到……” “昨晚?”他小声地尖叫,然后发出痛苦的一声呻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找上我嘛!” 见他紧接着我刚才“迅速缩水”的架势,也接着垮下脸,我忍不住安慰道:“没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昨晚,昨晚的晚会上,你……” “那不是我!”柯佳乐挥了挥手,“说起来话就长了,要不……你要是不嫌乱的话,就进来坐?” 我点了点头,老实说,虽然和锦鹏熟得很,不过每次去韩家玩,都只限于客厅和餐厅。我还从来没有进过哪个男生的房间。 好在,他的房间还算干净整齐,不像电视里的那些男生宿舍那么乱,也没有躲躲藏藏的袜子和内裤,反而是窗台,还摆了几盆鲜绿的植物。虽然面积不大,只有三十来平方,但是俨然是个完整的个人天地。 “不好意思,男生的房间就是这个样子了,乱七八糟的。”他手忙脚乱地把茶几上的药水和茶杯胡乱往另一边的桌子上移。 我摇摇头,示意他不必了。 “你要喝什么吗?” “咖……不,不用了,谢谢!”我把咖啡二字咽回肚子。柯佳乐的房间不大,一眼望过去,除了厨房和卫生间外,完全看不到有咖啡壶的样子。 他大概也是看出来了,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 “你不必这么拘谨,我又不会吃了你。”他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实在有些严重,好像我是什么稀世贵宾,不知道要如何招待似的。 “也是,呵呵,你大概听完事情的原委就要走的了。”他自我解嘲似的笑了笑,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连忙摆手:“不是的,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看着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你真是善良,呵呵,富家小姐很少有你这么好脾气的。” 呃?我一愣,这突如其来的称赞还真让我有些找不着北。我善良?他从哪看出来的啊?我在家里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又挑食,又任性…… “事实上,你一定看到唐时了是吗?” “唐时?他叫唐时吗?唐时,这么诗意的名字,果然衬得起他。”我略有些失魂,小声地重复着。 “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今年的新生。本来昨晚我们是要一起去学校的。不过在路上机车忽然出了故障,我被擦伤了脸和腿。那家伙手长脚长的居然毫发未伤。” “你因此不能参加昨晚的演出,所以,他便代替了你上台?” “果然是冰雪聪明!” 他轻笑出声,望向我的眸中,是我熟悉的倾慕,左手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右手则拿起水果刀削起皮来。 他这样的眼光,我当然不陌生。平时围绕在我身边的男生,多是用这样热切的眼光望着我。锦鹏都不例外。只有他,柯……不,唐时,只是第一眼看我,他居然只是用他那双略有些忧伤的眼神,那样快速地扫过我。 “你特意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唐时?”柯佳乐用试探性的口吻轻问,语气中有掩不住的淡淡酸涩。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其实……那个,我昨晚看到他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他好像认识我,可是我又从来没有见过他。你知道,他那么特别……” 柯佳乐点了点头:“我懂的,我懂的。他那种人,是人见了都很难忘。哪里像我,在你面前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你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语气里是难掩的落寞,看得我有些不安:“柯佳乐,呃,我可以叫你佳乐吗?” “当然可以!”柯佳乐用力点头,“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那,我是不是可以问你,那个唐时,他……现在在哪里?” 柯佳乐眼神倏然一暗,旋即又立即恢复过来,“唐时?当然是在家。新生这两天都还是自习阶段,那家伙一向懒得出奇的,自然不在学校。他可能要等后天正式上课才会去学校报到。” 原来是这样!所以……没有人知道升梵即将来一个这样的男生,而我,居然成为第一个看到他,并比其他人更多了解他的人。 仅仅是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都有些无法自控地雀跃起来了。 “所以,你不用着急,过两天就可以看到他了。”柯佳乐说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喏,女生多吃些苹果对皮肤好的。” “谢谢!”我接过苹果,心里却仍是想着唐时的事。还有两天,两天也就是四十八个小时,四十八小时,也就是……天哪!我一定是疯了,简直像着了魔似的,怎么会忽然变得像个花痴似的,满脑子都想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生。 柯佳乐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如果你实在很想见他的话,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去华尔贝丽教堂一定可以看到他的。” “教堂?” “嗯!”柯佳乐点头,“我帮你约他。” “真的吗?”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柯佳乐算不上英俊,但在此刻,绝对明亮如灯塔般的脸庞,兴奋得一把握住他的手。 柯佳乐的脸顿时通红,低下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那个……老实说,虽然你忽然离我这么近我高兴得很。不过你最好还是对我凶一点,要不然我怕我自己真的会喜欢你……” “啊?”还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怕自己会真的喜欢我”之类的话,“听你这语气,好像喜欢我是件很不好的事?”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事实上,你这么特别,又这么亲切,几乎是我们学校所有男生心目中理想的梦中情人。不过……我柯佳乐别的优点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这么优秀,我哪里配得上你。况且,我觉得真正喜欢一个人,只要她开心了,我就会开心的。” “佳乐!”我动容得无以复加,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么突然而又有些尴尬的情况下听到一番这么诚恳的告白。 柯佳乐又挠了挠后脑勺:“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 门铃突兀地响起,柯佳乐一愣:“今天什么日子?平时我这的门铃可是百年难得响一次的耶!” 就在他起身去开门的一刹那,我忽然被一个触电般的念头吓住了,如果他一拉开门,发现来的是唐时的话,那么…… “你就是柯佳乐?”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 “当然,如假包换,暴牙妹,你不就是校报的那个……” “楚歌是不是来过这?” “诗施?”我从柯佳乐的身后,果然看到一脸气喘吁吁的诗施,“你怎么来了?” 第四章 何诗施一看到我,先是长舒了一口气,旋即脸色一变,推开柯佳乐,一把把我拉到她的身后:“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居然真的一个人跑到陌生男人的家里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 “什么陌生男人?我还未成年好不好?”柯佳乐大声地抗议,却被诗施赏了个大白眼。 “诗施,其实……” “你不会就是喜欢上这家伙了吧?”诗施上上下下把柯佳乐打量了一遍:“眉毛又短又淡,鼻子也不够高,眼睛还一个大一个小……” 柯佳乐一听,双眼顿时睁得老大:“喂,暴牙妹,你说谁呢?” “诗施,你听我解释嘛……” “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哪一点比得上韩锦鹏的,更找不出半点你说的‘精致’。楚歌,我现在开始严重怀疑你的眼睛或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要不然的话,就是你现在被鬼上身,不仅是女鬼,还是个花痴……” “诗施!”我几乎痛苦地呻吟,“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柯佳乐把袖子往上一拉,一改在我面前的羞怯形象:“还有什么好说的。暴牙妹,别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我柯佳乐虽然长得不帅,可是好歹也是个善良学生。你看不起我也就算了,居然敢这样跟楚歌说话。要不是看在你是楚歌死党的份上,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怕你不成?哼!你看你身上挂彩,一脸猥琐的样子,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打了一顿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看楚歌思想简单,就想玩什么花样……”身为校报社的主力编辑,诗施的口才可是一点都不逊色的。去年一年包揽了学校所有演讲辩论比赛的头名,早就是学校公认的“超能快刀嘴”! “好你个暴牙妹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猥琐了?我这明明是因公受伤。昨晚要不是我的机车出了问题,我能摔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啊,长得不漂亮也就算了,不学人家心明眼亮一点也算了,但是你满嘴放冷箭的样子,有哪点像是女生啊?才十几岁就这样,等以后大了还得了?铁定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你说谁老姑婆?你才是个老光棍呢!没风度没气质……” 我靠在门边,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吵得不亦乐乎,不由有些忍俊不禁:“你们觉得不觉得,你们这个样子很像一对欢喜冤家?” “楚歌!”两位主角以绝对的默契,异口同声地抗议道。 “什么欢喜冤家?就凭他?哼!”诗施满脸忿然拉着我就往外走,“我们走,和这种人渣呆在一起,搞不好就被他周围的肮脏空气搞得上呼吸道感染了。” “别这样嘛!”我拉住诗施,“你误会佳乐了。他人好的很,事实上昨晚那个人不是他。他因为出了点小车祸不能参加晚会,所以请他朋友代替他上场了。刚才一见面他就跟我说了。而且,佳乐人很好的,还答应帮我约唐时出来……” 诗施往前迈的脚步顿时卡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柯佳乐,腮帮子顿时微微鼓起:“小歌,你不会这么快就被这家伙收买了吧!谁知道什么约会是不是他设计的陷阱……” “你少来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个暴牙妹一样不知好歹吗?楚歌她冰雪聪明,比你理智多了。谁像你,跟得了狂犬病似的,见人就想咬,没发育完全就说一声。牙齿没长全的话,我可以送你两根磨牙棒……啊!!!”柯佳乐话音未落,手臂就被诗施拉起来,用力咬了一口,痛得惨叫一声,跳了起来。 诗施松口一脸平静:“下次洗澡洗干净点。我的确有被狗咬过的记录,你最好和我,以及小歌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的话,我把你咬得尸骨无存!” 柯佳乐把衣服往上一拉,手臂上赫然两行深深的牙印。 我捂着嘴,哭笑不得:“诗施,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野蛮了。你真的误会佳乐了……”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人家说什么都信,迟早有一天要吃亏的。刚才居然把我一个人往车里推,回去再跟你算账!”诗施低声地数落着,却拉着我转向,进了柯佳乐家。 “诗施,原来昨晚那个男生,是佳乐的好朋友。你知道吗?他叫唐时!诗施,我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 诗施打量了一下房间,在看到基本整齐的房间后,微微放松了一点:“我还是不赞成你以貌取人,感情用事。一见钟情这种事只是拿来骗小孩子的。就算这个什么唐时宋时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可是他的性格呢?万一这家伙是个心理发育不齐全,或者是有什么特殊嗜好,甚至说得难听点,万一他不喜欢你,你们性格完全不合呢?” “有什么关系嘛,我又没爱上他,只是好奇嘛!况且……况且就算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我有的是时间,只要我不放弃,他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嘛!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啪啪!”柯佳乐用力鼓掌,“说的好,说的好!楚歌,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有我在,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你!” “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帮楚歌的。一看你对楚歌的样子就知道你小子居心不良,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诗施像个全身都是尖刺的刺猬一样,回头对柯佳乐“恐吓”道:“是不是嫌刚才咬的不够用力啊?” 柯佳乐看着何诗施,几秒后终于垮下身子:“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生,不过看在你像个老母鸡一样保护楚歌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说谁像老母鸡?你才像火柴棒呢……” 我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我的日子,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有“声”有“色”过。 唐时,唐时!是因为你吗?是因为你的出现吗? 我提着裙摆,在一条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狂奔着。看了看手上的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老何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大马路上。今晨堵车堵得出乎意料的厉害,为了这次的约会,我提前半小时起床,几乎把所有我喜欢的衣服都试穿了一次,才选择穿这件幽蓝色的裙子配上粉色的高跟鞋。可是上车之后,却一次一次遭遇红灯和堵车。 唐时,你要等我啊! 我长喘一口气,鞋跟在石板路的缝隙里微卡,脚微扭,一阵抽搐似的微痛,我却顾不上这些,眼前是华梵广场上悠闲的人们和青绿的草坪,华尔贝丽教堂远远地矗立在阳光下。 教堂前,透明的玻璃窗在阳光下绽放出让人不敢正视的淡淡水晶般的光芒。灰色的大理石台阶,在沧桑年月的洗礼下散发出厚重的神秘感。 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抬脚走向台阶。一个穿着苏格兰式格子衬衣的男孩子站在圣殿正中间。在他面前,是巨大的圣母像,高高的十字架耸向天花板,有七八只鸽子停在上面,转动着眼睛,偶尔发出低低的咕咕声。 我的脚步很轻,不是刻意,而是不经意,不忍心打破眼前的这份安谧。 唐时,真的是唐时,这样的背影,只一眼我就能认出来。 平展的额角,眉眼深邃,瞳孔漆黑得如同上好的墨汁般,散发出黑色的厚重光芒,明亮而耀眼,薄唇微微地抿起,眉心笼着几分不耐烦,但却丝毫无损他雕像般的美好线条。阳光穿过玻璃落在他的身上,原本漆黑的头发染上了淡淡的金色,从正门吹进来的风,微微拂乱他略长的头发,我看着它们像海浪般轻轻地飞扬,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的感觉,比上次偷喝了爸爸那瓶77年的威士忌的感觉还要飘浮。 像是终于察觉了我的存在,唐时微微地转过脸来,眸中有掩不住的惊讶,他的眼睛,那么好看,就像偷偷镶进了无数水钻般,荡起了无数的水波,让人一眼就沉溺其中,不忍移开。他的双唇微张,轻轻开口:“是你?” 声音低沉,有着丝绒般的柔软磁性。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 “是我!”我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像是梦呓般地看着他。 终于可以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你了,唐时,我听见你在跟我说话,我又闻到了你身上那种淡淡的微甜的薄荷香了。 “所以,柯佳乐那家伙把我给卖了?”他抬步,走到一旁的祷告席上坐了下来。 我微讶,这才缓缓从梦中醒来般的脸上一红:“不关佳乐的事,是我,是我想见你。” “有事?” “啊?”我一愣,声音略有些大,受惊的鸽子纷纷从十字架上飞起,向正门外飞去。这样的一阵骚动让我觉得自己失败到了极点。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拐了这么大个弯让佳乐把我约出来,只是想看我一眼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不冷不热,这种情况是我不熟悉的。从小到大,除了爸爸偶尔对我严厉一点之外,不管是谁看到我,不是百般讨好就是刻意逢迎,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冷淡地跟我说过话。 “我,那个……”我犹豫着要找个什么好的理由来说明我见他的原因,半晌才讷讷道:“我其实是想找你借几本书看!” “书?”他转过头,从侧脸到正脸,表情带着几分既像是嘲弄又像是同情的笑意。 我的心里一阵慌乱,鼻子一酸,竟觉得眼泪要掉下来似的。那天晚上在后台碰到他,他看我的眼神就很不友好了,加上现在这个表情,让我不得不怀疑,我是否得罪过他。 “你好像很讨厌我?”我轻轻地问,声音是我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微微颤抖。 他安静地打量了我几眼,然后偏过头去:“是吗?” 一种羞愤的感觉忽然涌上了心头:“唐时!” “嗯。”他扬起脸,“楚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哪里得罪了你,如果有的话,我向你道歉。但是如果没有的话,我希望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至少不要用这种阴阳怪气的态度。”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与我对视几秒,眼光闪烁得厉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只是第二次见我,并且,我们也是第一次交谈。所以,不存在得罪不得罪的说法。况且,你是堂堂楚氏财团的千金小姐,有什么理由需要向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道歉?” 他话里有刺,明明每一句话里都是瞧不起人的不屑和嘲弄,却偏偏要把每句话都说得云淡风轻似的。 我微咬着唇,眼眶中隐约有湿热的液体涌动。我记得我上一次哭好像是被水烫伤小腿的时候,可是好像已经事隔大半年了。可是这个唐时,他居然……他居然毫不留情地当着我的面,对我说些那样的话。 “真是搞不懂你们女孩子哪来这么多的眼泪。”他微微拧起眉头,“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对富家小姐没什么好印象,并不是刻意针对你。” “对富家小姐没什么好印象?”我一愣,旋即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不是说我们才第二次见面吗?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富家小姐?” 唐时微微笑了笑:“柯佳乐那家伙简直把你当成了他的梦中情人,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理由不知道我好友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 我的呼吸在一刹那静止了下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生,他居然真的对我笑了。心跳在倏忽之间失去规律,似乎只是这样的一个对视,身边所有的喧嚣和嘈杂都安然退去,世界在一瞬间,安静得便只剩下我的心跳和他的呼吸。 “所以你放心,我知道你和其他的富家小姐不同。至少,其他的富家小姐,会很注重仪态,不会当着男生的面流口水。” 什么?流口水?我的手背拭向唇角,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你骗我?” 唐时笑了笑,摇了摇头,皱着眉头,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微微地低下头叹息。 “你总是这样不开心吗?”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我脱口问道。 唐时愣住了:“不开心?” “对啊,你刚才明明还笑着的,但是眼睛又忽然黯淡下来。情绪转变得这么突然,是不是忽然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唐时的脸色顿时变了,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我,旋即站了起来,细心的拂平身上坐皱的地方,向教堂的后殿走去。 我连忙起身跟了上去,双脚跟着他的步子,踩着他踩过的地方,小跳着前进。一蹦一跳之间,心里也像做棉花糖机器一样,慢慢地抽出甜蜜的丝线,缠上心头。 我悄悄地抬起眼,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有不自觉的笑容。 唐时,我现在正踩在你踩过的地面,走你走过的地方,跟你呼吸一样的空气,看一样的风景。 原来,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 “你这样蹦蹦跳跳的,不累吗?”唐时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摇头,笑得一脸满足。不敢告诉他,我现在满心雀跃,巴不得这样一直跟着他的脚步跳下去呢! 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无奈还是不敢苟同。 虽然在华梵市生活了十几年,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走到教堂的后殿。与其说是后殿,倒不如说这是个小型的花园。 园子里长满了一些野生的藤蔓,沿着外墙,爬了满墙的绿意。低低飞出的雨檐下,甚至还有破旧的鸟巢,青色的石砖上有一些经年风吹日晒留下来的各种痕迹,角落里还有些墨绿的苔藓散发着潮湿的味道,地面上,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镶着一些破镜子,从树影里流下来的阳光照在这些反光的镜子上,发出明晃晃的亮光,照在那些绿色的植物或是角落里的黄色小野菊上,有些的诡异。 园子右前方是盘旋向上的楼梯,延伸到二楼。楼梯下的不远处,则摆放着一张石桌,几个石椅,看起来有些突兀却又好像出奇的搭配。 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其中一个石椅上,右手抚着下巴上的小胡渣,眼睛则定定地看着石桌的桌面上,雕刻精细的十二张大阿尔克塔罗牌。 “哇,这么奇怪的塔罗牌牌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耶!”见唐时停下脚步,我这才在石椅上坐了下来,低声地呼道。 白衣男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唐时,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欢迎二位!” 我回过头,唐时对他微微点头。 “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使占卜师吧?我听同学说过,教堂二楼住着天使占卜师。”我看着白衣男子那个古怪的微笑,轻声问道。 第五章 白衣男子一听,顿时笑出了声音:“那你看,我现在是在一楼还是二楼?” “一楼啊!”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我今天的反应好像真的很迟钝。唐时搞不好已经在心里,把我的第一印象分打成不及格了。 见我脸色变了,白衣男子又像是猜透了我的心事似的:“其实你也不算出丑,至少你很有眼光,我的确是个占卜师。” “真的吗?”我兴奋地回过头,“唐时,你听到没?我们遇到占卜师了耶!” 唐时并不答我,只是径自站在我身后,视线似乎一直停在那十二张塔罗牌上。 “不过,我跟你并没有什么机缘,所以不能为你占卜!” 我的双唇微张,看着眼前这个说话喜欢说一半,不,是说四分之一的奇怪家伙。微微皱了皱鼻子:“你说话不能一次说完吗?” 白衣男子只笑不答的样子却把我给惹火了:“你笑什么?既然是占卜师,哪有不给人占卜的?最多我多给些钱给你就是了。” 唐时在我身后冷冷一笑:“原来你平时都是这样求人的?” 我低下头,心里的懊恼排山倒海似的。看来我今天实在不该出门,分明就是霉运罩顶嘛! “少年,我愿意为你占卜,你意下如何?”白衣男子看着唐时,微笑着问道。 唐时一听,皱了皱眉,又看了看我,旋即摇头:“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是不感兴趣还是不敢面对?”白衣男子似乎意有所指。“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愿意或是不愿意。你眼前这十二张牌,可以任选一张!” 唐时还是摇头:“我不会选的!” “就算你不愿意,命运也会替你做选择的。”白衣男子说着,双眸停在了唐时的肩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唐时右侧的肩头,居然有一根白色的羽毛。 唐时见我们都盯着他的肩膀看,也转过头去。看到那根羽毛正想抬手,那根羽毛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飘飘荡荡地飞了起来。 唐时的脸色微微一变,抬手就想去抓,谁知道,没捞到,反而造成一股更大的气流。那根羽毛摇摇晃晃,数秒后,居然落在了桌面,停在了正中间那张月亮牌上。 “哈哈!”白衣男子哈哈大笑,表情算不上是得意,但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似的。而突如其来的风,吹向我和唐时,我们两个相视一眼,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云后。整个后殿都贯穿着一种阴森森的冷风。 “算了,我们别理他了,怪里怪气的。还是走吧!”我拉了拉唐时的袖角,小声道。 唐时又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点了点头,伸手便拉住了我的手,往回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握着我的手的手,一时之间觉得双脚像踩在棉花糖上似的。他的手心好像有很多茧,粗糙得有些刺手,但是却出奇的温暖,以致于我原本有些失调的心跳居然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既然已经选择了,难道没有一点点好奇,结果到底是怎样吗?”白衣男子在我们身后问道,语气肯定,似乎料定我们会回头似的。 唐时的脚步微微一顿,我却已经转过身了,“那结果到底是怎样?” “你们有没有听过四叶草的故事?”白衣男子不答反问。 唐时的眉头微微皱起,看了我一眼:“不是说要走吗?” 我嘿嘿一笑:“既然有结果了,那听听也无妨啊。” 白衣男子从石椅上站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金色的镂空塔罗牌,牌面正是月亮牌的图案。 “月亮牌在正位,是期待和逃避。圆满时惧分离,分离时惧孤寂。敏感如你,遭遇爱情时,必然一逃再逃。”白衣男子轻轻走到我们身边,目光一直含笑注视着唐时。 唐时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却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两颗月亮的爱情,注定了困难重重的过程。各自有着不同的星轨,一个想前进,一个却逃避。”白衣男子如同盟誓般拉过唐时的手,将那张塔罗牌放到他的手心,“当第一片枫叶落在你肩头时,你会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作心痛。而那个让你心痛的女孩,她是你避之不过的宿命,她甘心为你颠沛流离,在月亮被云层遮蔽时,她是惟一为你落泪的人。如果你的心开始动荡不安了,请相信她会替你找到生命中的四叶草,终结你冷眼旁观人情冷暖的孤寂岁月……” “我们走!”不等他说完,唐时把手一缩,金色的牌无声地掉在草地上,而他自己转身就往出口走。 我一着急,只好问白衣男子:“那,那个女孩是谁?叫什么名字?她多大了?住在哪里?” 白衣男子看着我,弯腰捡起那张塔罗牌递给我:“既然他不要,送给你好了。”说完,转身向那个旋转的楼梯上走去。 我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握紧了手中的牌。唐时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就往外走,最后一次回头时,我只看到二楼的阳台上,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 “你在生气吗?”我小跑着跟在唐时的身后,喘着气问道。 “没有!”唐时一字一顿答道,转身出了教堂门,向广场上的草坪上走去。 顾不上旁边的路人一脸好奇和探询的眼光,我只好低着头继续跟着他的脚步。他的每一步都迈得好大,而且走得又快,这样的速度对穿着高跟鞋的我来说,如果不用跑是根本赶不上的。 “喂,唐时!” 我迅速转头,在人群中搜索,却并未看到任何熟悉的脸。 错觉吗?再看唐时,一脸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在叫他。 “唐时,楚歌,这边,这边!” 是柯佳乐,这次我绝对听清楚了,而且百分之百肯定不是我的错觉。 “好像是佳乐。” “嗯!”唐时酷酷地头也不回,“不用理他,他自己会跑过来的。” 这样好吗?我犹豫着,正准备说什么,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哈啰!” “佳乐!”我高兴地转过头,却被一大团白色的棉花糖吓到了。 “送给你的!”柯佳乐兴奋地把棉花糖递给我,“我特意买给你的喔,是听暴牙妹说你喜欢吃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还真想掬一把感动的眼泪:“谢谢!” “为什么谢他?要是我不告诉他你喜欢吃的话,他那样的智商怎么可能想到买这种东西讨好你。” “诗施?”棉花糖移开,我看见站在柯佳乐身边的诗施,她的唇角还挂着一条白白的糖丝,“你怎么也来了?” “你放心,她是监视我的。”柯佳乐跟诗施的关系似乎好了不少。 诗施不理会他的话,径自大咧咧地打量起唐时起来。 “怎么样?我虽然长得不帅,可是我的朋友可是绝对的美人胚子啊!”柯佳乐满脸得意得红光闪闪。 “柯佳乐,你最好注意你的用词!”唐时语带威胁,在露天咖啡店的白色椅子上坐了下来。 柯佳乐得意地吐了吐舌头,我满嘴都是甜丝丝的味道,紧邻着唐时坐了下来。不敢跟诗施一样看他,所以只好不时偷偷地抬眼望他一眼。 “你就是唐时?” “嗯!”唐时招手叫过服务员:“我要一杯咖啡。你们呢?” “可乐!”柯佳乐转头问我,“你呢?” “奶茶,谢谢!” “我要一杯白开水!”诗施的眼睛仍是没有离开唐时,但是眼中满是审视的意味,“我不管你长得多漂亮……” “你可以说英俊!” 柯佳乐笑得前俯后仰:“忘了告诉你们,唐时最不喜欢人家说他漂亮。” “但是他是真的很漂……英俊!”接触到唐时威胁的视线,我连忙改了个词,“我从来都不知道,男孩子也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的。” “的确是比韩锦鹏好看些,不过人品如何还有待考察!”诗施看了半天,终于做了“总结呈词”。 我微嗔道:“拜托,不关锦鹏的事,为什么每次都要把锦鹏扯进来?” 诗施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服务员很快送上我们点的东西,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唐时有时沉默,但偶尔也会忽然迸出一句话来,多数时间,我和他都只是看着诗施和柯佳乐斗嘴。 不知不觉差不多午饭了,我的手机响起,我连忙起身道歉:“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唐时不置可否,双手在桌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喂?老何?” “小姐,到了中餐时间了,你该回家了。” “可是我现在跟朋友在一起,我可不可以不回家吃饭?” “不行!我帮你瞒着老爷和太太请了假,又把您带出来。到了放学时间,你得马上跟平时一样让我送您回家用餐。” 我扁了扁嘴:“老何,拜托!要不然,你就告诉妈妈,我在诗施家吃饭……” “小姐您现在在哪里?还在广场吗?我的车就停在教堂前的不远处,我这就找您去。” “哎,别别别!”我连声低呼,惹得唐时和柯佳乐都向我这边望过来,我一边敬礼道歉,一边对着话筒那端的老何道:“行了,你再等我十分钟,待会儿到教堂门口等我。” “好的,小姐!” 老何的声音平板有力,我几乎可以想象他现在的表情。 轻舒一口气,我转过头:“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应该没有扫你们的兴吧?” “当然不会,其实喝了四瓶可乐,我肚子也很涨了。”柯佳乐笑得毫无心机,“那我们就这么散了吧!何诗施,要不要坐我的机车……” “敬谢不敏!”诗施迅速“逃”到我身边,“小歌家的车要从我家经过的,我有顺风车坐。” 我望向唐时:“那,我们明天在学校见?” 唐时点了点头,便低下头继续喝他的咖啡。 我努力藏起心头涌起的一点点失落,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招来服务员:“小姐,埋单!” “谢谢,一百零九块!” 我掏出小钱包,却被唐时一把拦住:“你的奶茶是五十五一杯的。” “所以呢?”我不解,歪着头问。 唐时并不答腔,掏出五十四块钱递给服务员:“一杯咖啡和四瓶可乐。” 服务员接过钱略有些诧异,诗施显然也愣住了,柯佳乐则站了起来:“唐时,你今天很欠扁喔!” “难不成,你想让女孩子为你埋单?”唐时答得理直气壮,我的眼眶却迅速不争气地红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你要付应该全部付嘛!”柯佳乐说着就要掏钱,却被我和诗施拦住了。 “不用了,佳乐!”我挤出一抹微笑,掏出五十五块钱,在眼泪没掉下来之前,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再见,就拖着诗施一起往教堂门口走去。 “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我看着远处还坐在原位上,似乎在争执的两个人,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落寞。 “他好像并不太在意你,但你太在意他了。”诗施低低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说:“我还是觉得,韩锦鹏更适合你。” 我摇了摇头,双耳自动将她后面那句话消音。 车子准时到了,老何一边跟我们打招呼,一边帮我们拉开车门。 上车前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向这边望来的视线,但是当我向那个方向望去时,却只是看到他冰冷的背影。 今天的车里特别安静,往日诗施上车之后都会跟我喋喋不休地说着学校里的事。可是这次居然从上车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连老何都察觉出不对劲,偷偷地从内视镜向我们看了几眼。 “诗施,你为什么都不说话?”我忍不住打破沉默,轻声问道。 诗施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小歌,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当然!从中学时代开始,我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说起这些,我还真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家里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以前我身边虽然不少玩伴,但是真正说得上话的却少得可怜。可是从初中时代开始,便认识了诗施…… “那我们之间应该是不会有任何秘密的,对不对?”诗施一反常态的异常严肃。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等她说出下文。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唐时了?” 见她这么认真,我也有些紧张起来:“诗施,你知道,我今天也才刚见他第二面。我不能确定,这样是不是就是喜欢他。可是……你知道吗?他对我而言,真的是特别的。” “特别的不把你放在眼里是吗?”诗施挑了挑眉,单刀直入,坦率得有些尖锐。 我坚决地摇头:“不是这样的。诗施,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应该知道的。事实上连我自己也说不准对他是什么感觉。但是我现在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很在乎他对我的态度。我想,我真的有点喜欢他。可是,可是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爱。” “那韩锦鹏呢?你不爱他了吗?” “锦鹏?”我皱了皱眉,“我和锦鹏只是好朋友,一直都是。你也知道,我们几乎算是青梅竹马。我跟他无话不谈,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以后就一定要嫁给他啊!” “可是他很喜欢你,不是吗?” 我一愣,诗施说的没错,锦鹏对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之所以一直任由这种感情继续下去,很大程度上是我的自私在作祟。 毕竟,没有人不想有个人对自己好,况且我也很在乎锦鹏这个好朋友。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很大程度上是怕会因此而失去他,所以一直装傻充愣。 “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真的喜欢这个唐时的话,至少要跟韩锦鹏说清楚。别到最后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和唐时在一起了,才告诉他,那样他会很难过的。而且……大家会觉得你一心二用,很不诚实。你懂我的意思吗?” 见我不说话,诗施又接着说:“说明白些就是,你要知道,现在在大家的眼中,你现在和韩锦鹏是一对,你们同进同出,门当户对,而且韩锦鹏是惟一跟你接近的男生,不是吗?就算你不顾忌韩锦鹏的感受,至少,如果你真的喜欢上唐时,你总该不希望他认为你脚踏两只船吧!” 我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小猪抱枕上的尾巴,诗施说的话很有道理。事实上,这件事也的的确确是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你不会生气了吧?”诗施见我这么久都不做声,以为我是生气了,一脸紧张地探过头来。 我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脸:“什么生气?原来我在你眼中这么小气吗?我谢你都来不及呢!” 见我没事,她这才松了口气,再望向窗外,顿时尖叫:“哇,老何,怎么过了我家你都不说话?” 老何一本正经:“我看您跟小姐在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不敢打扰你们。我想,小姐一定很乐意请你去家里吃饭。” 我扑噗一声笑得乐不可支:“就是就是,知我者,老何也!你就赏个脸,去我们家吃顿便饭吧!” 第六章 诗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家的花园已经近在咫尺了,想要调头也很麻烦,只好打手机,告诉她妈妈今天要在我家吃饭。 何妈妈在电话里小声地数落她:“别有事没事往人家家里跑,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在蹭饭吃,想攀龙附凤呢……” 我抢过电话,笑道:“阿姨,我可不想当凤凰,当凤凰太孤独了。我就想跟诗施一样,当个小麻雀。我明天去你们家把这顿饭蹭回来,总该行了吧?” “哟,小歌啊,好啊好啊,明天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香菇米线啊!” “好!阿姨再见!” “再见!” “我怎么觉得我妈对你比对我还好?”诗施郁闷地扶了扶眼镜,“她从来没问过我喜欢吃什么。” 老何把车开进车库,停稳车后回过头,一脸正色道:“何小姐这话就不对了。当父母的最疼的当然是自己的孩子,况且你比小姐幸福多了。平时那么大个餐桌都是她一个人吃饭,孤伶伶的,看着都可怜……” “那你又不肯陪我吃!”我小声地抗议,趁机勾住他的手臂:“不如今天中午,我们三个开个小桌,让厨房给我们做火锅!” “那怎么行,主仆有别……” “行行行,就这么说定了。”诗施在一旁帮腔。 就这样我们一左一右,半拖半拉地把老何拉进客厅。 何妈正在客厅擦着茶几,看到我们两个拉着老何进来吓了一大跳:“小姐,出什么事了?” “没事,何妈,通知厨房做个四人份的火锅,今天你们三个陪我吃中饭!” “这怎么行呢,小姐,太太和老爷知道了会骂人的。这样坏了规矩我们以后还怎么管下面的人啊!况且……”何妈说着,忽然又捂住嘴,一副说漏嘴的样子。 我和诗施相视一眼:“况且什么?” “况且,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今天中午有人陪你吃饭呢!”韩锦鹏从餐厅走出来,笑着向我挥手:“看来请假出去玩果然会让人很开心。” 我一愣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诗施反应快得很,立即笑着答道:“那还用说?平时我们去哪你都像个跟屁虫似的,今天只有我们俩,玩得不知道多痛快。” 韩锦鹏笑了笑,并不说话,走到我面前来像往常一样拉过我的手:“下课后本来是想去找你说点事的,谁知道他们说你请假了。你也是,无缘无故的忽然请假,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所以急冲冲地赶到你家,一问何妈才知道,只是偷偷跑出去玩了。还好,原来是跟诗施一起疯去了,我还以为是被哪个男孩子约出去了呢。” 他这话明显的是说者无意,以前他偶尔也会开些这样的玩笑,可是今天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却顿时漏跳了一拍,心虚地低下头,讷讷道:“怎么会呢!” “我当然知道不会!”他轻拍了下我的头:“快吃饭吧,如果上午没玩够,下午我也请假陪你们玩。” “别别别,你到底知不知道女孩子一起玩和有男孩子在场是不一样的?你说你一个大男生老是有事没事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打转,你也不怕人家笑你。”诗施不客气地在餐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韩锦鹏皱了皱眉:“诗施,我最近应该没有得罪你吧?” “那可说不准喔!”诗施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上前把我的手从韩锦鹏手里拉开,“小歌今天是我一个人的,你别打她主意啊!” “诗施!”我低呼,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只是她这样子这么直接,依锦鹏的聪明岂不是很容易察觉?可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开口呢。 “你们这样我会以为你们是不是想搞同性恋的喔!”韩锦鹏说着,反客为主地帮我倒了果汁放在我面前,旋即又笑得一脸灿烂地把脸凑过来:“我就不信楚歌会忍心让我吃醋难过。” 我挤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的笑,喉咙里忽然觉得被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有个叫柯佳乐的男生,就是小歌你跳完舞下台时碰到的那个男生,他在一夜之间冲上了升梵学生风云榜的榜首。”韩锦鹏动作优雅地切着面前的小排,叉好送到自己嘴边。 我低着头嗯了一声。 “怎么,你这个前任冠军一夜之间被人挤了下来,心里一定不好受吧?”诗施一向吃不习惯西餐,面前是白米饭和炒得青青白白的白菜和土豆肉丝。 “我和小歌向来都不在意这些的。况且这个柯佳乐我以前是见过的,长相一般,只是那晚歌的确唱的不错,加上戴着个帽子,把气氛渲染得很好而已。” “说来说去,你是看准了人家柯佳乐不是你的对手。知道学校那些女生一旦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又会重回你的怀抱,对不对?”诗施说着夸张地叹了口气,“人啊,庸俗的动物!” 韩锦鹏只是发出一声轻笑,没有说话。我抬起头迅速扫了他一眼,又转过视线,但是依然可以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打着转。 “小歌今天有心事?刚才进门时不是还好好的吗?”韩锦鹏忽然放下餐具,起身走到我身边,拉过我的手:“还是在外面吹到风了,不舒服?” 我这才不得不正视他白皙得犹胜女子的脸,他的眉头微皱,目光中写着明显的担心。 “我没事,只是……只是……”我犹豫着,总不能这样告诉他,只是因为新认识了一个叫唐时的男生,并对他有了不一般的情愫,所以不敢再理所当然地跟他亲近地说话吧? “韩锦鹏,老实说,我有时候真是受不了你耶!小歌是女孩子嘛,总会有些不舒服的时候。总不至于什么时候来例假也要通报你一声吧!” “诗施!”我晕倒,她用什么理由不好,一定要用这种吗?而且居然当着韩锦鹏的面说这么私密的事情? 我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好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在乱说什么啊!” 韩锦鹏居然信以为真,一副原来如此,理解理解的样子,眉眼舒展,唇边绽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声音分外的温柔,如春风般吹过我的脸:“真是抱歉,我好像真的很粗心。不过,我也只是有些担心你,没事就好了。要不要让人帮你冲杯红糖水?” “噗!”诗施满嘴的饭顿时毫无形象地喷了出来,一脸惊为天人的样子看着韩锦鹏:“你……韩锦鹏,你是不是男人来的?这种事你也知道?” “我只是无意中听到我妈妈跟我妹妹说过罢了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拜托,这是女生的事耶,你一个大男人留意这种事干什么?” “拜托!”我低声求饶:“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在饭桌上讨论这个问题?” 诗施不满地扁了扁嘴:“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耶!” 韩锦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视线却仍是不肯离开我的脸:“老实说,小歌,你今天好像,特别美丽哦!” “那是!”诗施意有所指地附和道。 我低下头,觉得脑子里好像满了十公斤的浆糊似的,眼前反反复复地变换着唐时和韩锦鹏的脸。 “对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今天在学校的新生入学花名册里倒是真的看到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韩锦鹏坐回到座位上,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来化解刚才的尴尬。 我和诗施都愣了愣神,我想,她大概也猜到锦鹏要说的人是谁了。 “好像叫唐时,看照片我几乎以为是个女孩子。”韩锦鹏说着顿了顿,“而且他的成绩也很不错,只是可惜家境差了些。听说从小在亲戚家寄养长大的。” “那岂不是很可怜?”我讶然,在亲戚家寄养?我们家虽然也有不少亲戚,可是我从来都不喜欢跟他们来往的。最不喜欢的是每个人都堆着一脸明显假得要死的笑意,互相打哈哈的样子。所以平时他们来了家里,我都是能躲就躲。可是唐时,他居然是从小在这些人中长大吗? “他父母呢?” 韩锦鹏摇了摇头:“家庭关系里填的好像是父母双亡。” “天!”我低呼,可怜的唐时,竟有这样的遭遇。 诗施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脚,大概是在提醒我不要反应过度。 锦鹏倒是没有注意,只是微微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有比我们过得好一千倍的,自然也有比我们可怜一万倍的。” 我无语,满脑子都是唐时那种淡淡的,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如果锦鹏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心里一定有很多很多的苦楚吧! 唐时,我的好奇心又在蠢蠢欲动了,究竟,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呢? “喂,你们知不知道?高一(1)班新来的一个男生叫唐时,简直就帅到太平洋去了。” “听说了,听说了!今年一开学就这么热闹,还真是难得。先是那个叫什么柯佳乐的台上唱了首歌,让人跌破眼镜地把韩锦鹏挤下第一名的宝座。现在又来这么一个帅男生抢风头……” “你知道什么啊,听说这个唐时跟柯佳乐是好朋友,那天晚上唱歌的根本就不是柯佳乐,而是唐时。” “不会吧!” “天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真的要尖叫了。长得这么帅,歌也唱得这么好,不是说人无完人的吗?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完美?” 我抱着书,穿过走廊,满耳都是关于唐时的传说,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的味道。我就知道,唐时一出现,必然会成为众人关注的重点。不过也难怪,毕竟,像他那样俊秀的男生,很难让人不注意的。 “哈罗,楚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远远地看到我,坐在窗台上用力地挥着手向我打着招呼。 我微笑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柯佳乐好像就在这个班吧?思及此,不由得向他们教室里望去。 果不其然,柯佳乐被几个女生围着,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该不会,你也是想看柯佳乐吧?”那个男生从窗台上跳出来,走到我身边,轻声冷笑道:“这家伙整个一跳梁小丑。不就是唱了首破歌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唱的呢,看把他美的。” 我只笑不答,但是仅是这几秒的逗留,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 “咦,那不是楚歌吗?” “对啊,她跑我们班来干什么?” “谁知道,没准她们班的男生都被勾引完了,觉得没意思,跑我们班来卖弄风情吧!” “说什么呢,你们找扁吗?”我身后的男生对那几个坐在前排窃窃低语的女生吼道。 我摇了摇头,平时比这还不堪的话我都听过了,这些对我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只有诗施成为了我好友的原因。 身边这些同学和朋友,不是过分迎合我,便是像她们这样,红着眼睛看着我。我早就习惯了。 “楚歌!”柯佳乐终于注意到我,迅速拨开那几个女生冲了过来,“这么巧?” “不算是巧,路过你们班教室,顺便看看你嘛。以前都没留意过你,今天看来,你好像也蛮受欢迎的嘛!” 柯佳乐一听,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你也笑话我啊?那几个女孩子只是好奇那天晚上唱歌的到底是不是我罢了。对了,你看到唐时没有?” 我摇头,前两节课都是我们班最严厉的班导的,连下课时间都被拖堂,这是第二节课下课,才从阶梯教室里放出来呢。 “要不要我陪你去找他?” “不用了,呵呵,还差几分钟就要上课了,等赶到新教学楼都已经上课了,放学再说吧!”我再一次发现,柯佳乐还真不是一般的热情。好像很乐于撮合我和唐时似的。如果不是他那么诚恳地告诉过我,他喜欢我的话,我真的会怀疑他的用意何在。 “不是吧,我还以为热恋中的人都会迫不及待地想每分每秒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柯佳乐说到这忽然顿住了,看着我身后,一副跌破眼镜的样子。 “什么热恋中啊,我们哪里到那个程度了……”身后异样的骚动让我也不自觉跟着其他人一起转过头去。 只见走廊的另一端,韩锦鹏和唐时正并肩向这边走来。虽然穿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校服,但是两个这样眉眼如画的男孩子一起出现,对升梵来说可以算是破天荒的头一次。韩锦鹏向来都是走到哪里,焦点就跟到哪里的,更何况,这次还加了个后起之秀唐时。 “他就是那个唐时?天哪,居然比韩锦鹏还要好看!” “真是受不了,他是不是女扮男装啊?哪有男生长得这么漂亮的!” “怎么会,你们看他的眼神,冷冷的,简直就酷毙了!哪个女子会有这样的眼神啊。” “你这么花痴,干脆倒向他的怀抱了。亏得你昨晚还抱着电话说,这一辈子都只会对韩锦鹏死心踏地呢!” “什么嘛!这个唐时真的是太帅了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况且,全校都知道,韩锦鹏跟楚歌双出双入的,早就是一对了。我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有结果嘛。倒不如趁早对这个新来的唐时下手,没准还有希望喔!哈哈……”该女生想到兴起处,不由发出桀桀的怪笑。 此话一出,不少女生纷纷点头附和,自始至终,众人的视线都未曾从韩锦鹏和唐时的身上移开。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绝代双骄啊!”柯佳乐兀自感叹着,“还好我一早就有自知之明,要不然一定会自卑而死的。” 我笑了笑:“你也很棒啊,虽然不及他们帅,可是你心肠好嘛!” 柯佳乐一脸感动,不过我没等他继续抒情就急急道别:“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课呢……”趁着锦鹏还没看见我,一定要赶紧溜。我可不想同时在唐时和锦鹏面前出现。万一锦鹏又像平时一样,对我做出些亲昵的举动的话,让唐时误会了……唉,早知道这样,昨天就应该听诗施的话,趁早把话挑明。 “小歌!” 我迈出的脚步顿了顿,头皮一阵发麻,想了想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去。 “小歌!”韩锦鹏提高了音量叫道,并加快脚步迅速跑到我身边拍向我的肩膀,“干吗走这么快?” 我硬着头发转过身,挤出一个略有些无奈的微笑:“啊?是你啊!呵呵,我刚才在想些事情,没注意呢!” “我跟你们介绍一下。”韩锦鹏热情地拉着我的手走向停在原地、正双手环胸一脸平静看着我们的唐时,“喏,这个就是我昨天吃饭的时候跟你提到过的唐时。他可是厉害得很喔,原来那天晚上是他代替柯佳乐上台演唱的。一夜之间,仅凭一首歌就把我挤下了风云榜喔!” 我扯起嘴角“hi!”了一声,心里七上八下,根本不敢正视唐时的眼睛。 “hi!”唐时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异样和尴尬,仿佛真的是第一次与我见面似的。 第七章 一种莫名的失落和难过又忽然涌上心头,却听韩锦鹏继续说道:“小歌,我们生活部好像还少一个部长,我想请唐时担任,依他的人气我想在处理学生会生活部工作上一定可以游刃有余的。不过他好像不太愿意,诗施呢?她口才一向很好,没准可以帮我劝劝他……” “韩会长,楚小姐,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一向独居连自己的生活都处理不好,更别提管理其他人的生活了。况且我可不像两位,每天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放在这些事情上。我放学后还要打工,所以除了再谢谢韩会长的好意之外,我还是要说声对不起。对了,柯佳乐,你不是很鸡婆的吗?要不要我推荐你?”唐时说着,一把揪出脚底抹油正想往教室里走的柯佳乐。 柯佳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唐时的衣服:“果然是人靠衣装,美靠靓装啊,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还真是再贴身不过了……” 韩锦鹏低笑出声:“原来你才是正牌的柯佳乐啊。” 柯佳乐对着韩锦鹏和周围看热闹的女生们干笑两声,低声用只有我们四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吼道:“唐时,你给我记着,这样就把我给卖了。” “彼此彼此!”唐时毫不在意地抬手掸了掸刚才被柯佳乐拍过的地方,“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回去上课了。”说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抬手在空中挥了挥,转眼间便消失在楼梯口。 不少女生尖叫着追了出去,韩锦鹏的笑容略有些牵强。毕竟,在学校他一向都是所向无敌,难得他会有亲自“请”人的时候,却被公然拒绝了。多多少少面子有点挂不住,见我看着他,又讷讷解释道:“那个……我只是觉得他家境不好,在学生会我们每个月都有些补贴和奖金……” 柯佳乐原本要走的,一听这话顿时转回身:“尊贵的学生会长还真是善良啊!不过老实说,虽然我们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含着金汤勺出生,出门有宝马代步,不过我们也不至于落魄到要您施舍的地步吧?” 韩锦鹏脸色一变,看着柯佳乐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沉默着,视线停在操场上那个渐渐远去的小黑点上…… “妈,我回来了!” “阿姨,我也来了!” 车门刚被拉开,我和诗施就迅速冲了下来。还没推开门,就已经闻到里面飘出浓浓的饭菜香。 “天哪,我要晕了!”我失控地尖叫,“诗施,我好想把你妈挖到我家去做大厨。多少钱我都请啊!” “你这孩子,嘴就是甜!”诗施的妈妈系着围裙亲自迎到了门口,“我特意做了你最喜欢的香菇米线,还有酿糯米团子……” “是里面有火腿、香菇和玉米、百合粒,外面用薄蛋皮包着的那种?”对于这个什么酿糯米团子,我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很久了。 诗施在身后又小声地嘀咕着,怀疑她不是她妈亲生的。餐厅里的客人依然很多,阿姨把我们带到靠窗的位子上,吩咐着让服务员上菜后又被催回到厨房去了。 诗施家一直都在靠这间小饭馆维生,饭馆的名字都很老实,叫“实在餐厅”。装修和一切餐具都简单得让人觉得是在自己家里,连碗筷都是寻常超市买的那种平口小碗和红木筷子。不过里面收拾得特别干净,关键是阿姨的手艺真的很好,所以来这里的很多都是住在附近的老客户。更多时候,这里像个大食堂,气氛好得很。不像我家,平时妈妈不回去,我一个人霸着张十六座的大长餐桌,吃什么也觉得冰冷无味。 “香菇米线和酿糯米团子来喽!”诗施的一个堂姐好像叫什么妙香的,大声的吆喝着,把米线和糯米团子端上来,一脸讨好地看着我:“楚小姐,见到您真好。上次您送我的那支口红,我听我朋友说是贵东西喔。您真是大方……” “咳咳!”诗施一脸正色咳了两声:“堂姐,十号台要埋单。” 诗施堂姐一脸不快扫了她一眼,又转身望着我:“我不说了,楚小姐您慢用啊!”说着扭着水桶腰去十号台收钱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诗施,你对你堂姐好凶。” “我只是受不了她整天像个花痴一样,看到男的就流口水,看到女的就翻白眼。只有你楚大小姐才能让她这样奴颜婢膝,我自然要趁机狠狠出口气了。”诗施拿起筷子递给我,“快吃吧,我妈可是给你加足了料的。冷了味道就没这么好了。” 我接过筷子也不客气,幸福地闻了一下细细白烟中的香味,低下头就大吃狂吃起来。 “要不是我认识你这么久,真怀疑你是哪门子的富家小姐。怎么每次来我家吃饭都像从饿牢里放出来的犯人似的。” “好吃嘛!况且这里气氛多好啊,不像我,一个人……”我嘴里还咬着半个糯米团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半句,却又卡住了。 “怎么了?” 我摇头,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才开口:“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唐时。” 诗施一听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中毒太深了。” “我觉得他好像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今天在学校碰到他,因为当着锦鹏的面,所以我也不敢跟他多说什么,谁知道他也什么都不跟我说,平静的像见陌生人似的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要不然你还想他怎样?冲上去抱抱你啊?小姐,是你自己顾虑韩锦鹏的问题,不敢流露你们认识的样子出来。搞不好他现在心里也跟你一样想呢!” “真的吗?”我睁大眼睛,诗施说的话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是否证明,他也是有一点在意我的?是啊,他的眼睛那么深邃,完全让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也许他真的只是比较善于掩饰他的感觉也说不定啊。 诗施看着我,重重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是很喜欢他了。” 我无语,只好低下头继续吃着东西,诗施却停下筷子,掏电话了。 “喂?柯佳乐吗?” “什么暴牙妹?你到底有没有读过幼稚园?懂不懂什么叫礼貌?” “去你的!” “我告诉你,这个周末,你,我,叫上你那个什么唐时,我带上楚歌,我们晚上一起烧烤!” “这么好的主意当然只有我想得出来,难不成你这种幼儿园都没毕业的白痴会想得出来吗?” “我懒得跟你说。总之周末记得叫上唐时,在郊区的烧烤园。如果约不到他,你就提头来见吧!” 啪的一下手机盖合上,诗施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搞定。喏,机会我可是帮你创造了,要怎么争取可就看你的了。” “这样好吗?太主动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太随便了?” 诗施一听,脸上顿时出现三条黑线:“那算了,我这就告诉柯佳乐他刚才做了个白日梦……”说着,居然真的又开始打电话。 我一看急了,连忙抢过她的电话,看她一脸坏笑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诗施,我是真的很怕。如果他真的对我没感觉的话……”不等我话说完,诗施就拿过我的书包,掏出一面小镜子:“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要脸蛋有脸蛋,要气质有气质,要身材有身材,现在更是要诚意有诚意,要勇气……还少点,不过,这样的你,有哪点好自卑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可怜兮兮,像个流浪狗似的样子让我很受打击?每次跟在你身边当绿叶也就算了,还要时不时被你打击一下,我还真是误交损友。”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是嘛!”我娇嗔着,眼光扫过镜中的自己。唐时,是因为你我才这样的不自信啊! “你……”唐时一脸欲言又止的第二次打量我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穿这样的衣服,跑出来烧烤?” “啊?”我茫然地看了看自己,一身雪纺洋装配上小布鞋,很不起眼的啊。诗施特意叮嘱我不要穿得太正式,这套衣服是我所有衣服里最素的一套耶! 唐时似乎颇有些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脱下自己深棕色的外套:“穿上这个吧!” “啊?”我愕然,“这个……现在好像没有风吧!” “我就知道!”他不由分说地把衣服往我肩上披,“烧烤的时候会有些油烟,还有些火灰什么的。你穿这种衣服,身上会很容易脏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脸顿时变得通红:“那个……我以前没有试过,所以……” “我知道!”他转过身去,不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柯佳乐和暴牙妹回来了!” “怎么你也这样叫诗施?”我讶然,还以为只有柯佳乐会这样叫她呢。 他挑了挑眉,一脸无辜:“事实上,佳乐就是这样介绍她的。况且,她确实是有点小暴牙。而且这样称呼其实很亲切,难道你不认为?” 他这样说的时候,唇角轻轻地开开合合,神情异常自然,眉头舒展的样子让我竟满心的欢喜,十分满足地点了点头。 “喂,过来搭把手行不行?就知道你这家伙有异性没人性!”柯佳乐提着一大袋的鸡腿和可乐,气喘吁吁地对唐时吼道。 唐时不急不缓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台上:“你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小了?还是刚才被暴牙妹欺负得已经无还口之力了?” 柯佳乐用力瞪了他一眼:“我懒得理你,我去拿叉子,你最好识相点,要不然我一叉子叉死你。”说着,又转回去服务台领叉子。 我忍俊不禁:“我一直觉得蛮奇怪的。你和柯佳乐好像是完全两个世界来的人,怎么会成为好朋友呢?” “你和暴牙妹似乎也是吧!”唐时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小心地放在盆子里。我连忙上前帮忙,却被他拒绝:“这种事你做不来的。” 我一听,心里委实不高兴,从小到大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对我说这种话。好像我是富家小姐,就一定要娇蛮一点,目中无人一点,一无是处一点…… 所以,我不由分说抢过几个盘子,把那些火腿肉小心翼翼地码好在盆中,并且摆成了漂亮的梯形。见他停住动作略有些讶然地望着我,我居然也雀跃起来,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得意道:“怎么样?” 他的眼睛大咧咧地停在我脸上,似乎在搜寻什么,过了足足半分钟才移开:“这种简单的事,按说正常人都应该能做的。” 呃?我怎么听着这话特别扭啊?正常人都应该能做?是啊,只是码点火腿片罢了,我居然也能高兴成那样? 我顿时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停下手,左右手交握着绞缠起来。 这个唐时,分明就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我我的身份,然后好借此拉开我跟他的距离嘛!亏得我刚才还因为他给我披衣服而高兴得差点晕过去。闹了半天,是我在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我回来了!”柯佳乐迅速返回,左手提着一些瓶瓶罐罐,右手则是些玉米还有些水果。而他身后,诗施正拎着几根烧烤用的叉子,一脸悠闲地在手上晃着。 “累死我了!”到了我们的台桌前,诗施把叉子一放就缩到了我身边,故意大声地叫道。 柯佳乐一听,简直就是用跳地蹿了起来:“你……你……” “我什么?愿赌服输!我就说白痴唐时肯定会煞风景的,你偏不信,亏你还跟人家做了十几年朋友呢。哼!”诗施不客气地扮了个鬼脸,回过头对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意图十分明显。 “你们刚才躲在哪里偷听了?” “不是偷听,是偷看。坐在我们对面的桌台上,探头缩脑的。”唐时一本正经道。 柯佳乐一听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原来你早就看到我们了?” “我才懒得去发现呢,是你们自己太失败了。” 此言一出,刚才还颇有些自得的两个人,顿时都垮下脸来了。 我举着第五只烤成了全黑色,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什么东东的那只“鸡翅膀”,终于无奈地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诗施。 “喂,你别把你的鸡腿放在我的鸡翅膀上面好不好?哪有翅膀跑到鸡腿下面去的道理?”诗施转过神,一脸凶神恶煞般对柯佳乐吼道。 “呀,你到底想怎么样,处处跟我作对。想单挑还是怎样?” “单挑就单挑,who怕who?”诗施把她那只烤得金黄色的鸡翅膀往我手上一塞,“帮我拿着,烤好它,我们出去单挑。”说着连拖带拽地拖着柯佳乐就出去了。 我眨了眨眼,他们…… 我一把拉住诗施的袖子:“这也太明显了吧!就算想创造机会给我们,麻烦也委婉一点好不好?” “什么委婉,这年头委婉就是白痴。你看韩锦鹏够委婉吧,委婉的结果是什么?”诗施毫不客气送了我两个大卫生眼。 我愕然,这家伙果然越来越不委婉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半分钟后,小棚里又只剩下我和唐时两个人了。 这间坐落在华梵市近郊的烧烤园生意真的很不错,不仅很多游人来这边烧烤聚餐,连华梵市本地的市民都有很多。不过秋高气爽,出来烧烤也颇合时宜,而且郊区的空气很好,由于近海,远远的还可以听见几声鸥鸣,分外的让人神清气爽。 “这间烧烤园的装修很一般,没想到生意也这么好。这样看来,其实平凡些的东西似乎更能让人亲近些,是不是?”我一边转着鸡翅膀,一边话里有话地问道。 唐时瞄了我一眼,只微笑了笑:“你与我们坐在一起烧烤,难道还不够亲近?” “我……”我一愣,只好讷讷地住嘴,这家伙口才还真不是一般的不赖。如果让他跟诗施吵一架的话,那一定很壮观吧! “你的翅膀又烧焦了。” “啊?” 唐时对着我手里的鸡翅膀努了努嘴,我一看,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低叹:“怎么会这样?”再看唐时手中那些玉米,个个金黄色,除了尾端有些微黑色之外,漂亮得像烤箱中出来的似的。 第八章 “为什么你的可以烤得这么好?” 他笑笑,把烤好的玉米取下来放在盘中:“接下来,你准备烧什么?鸡腿?还是肉丸?” “不烤了,浪费!我就坐在这吃你们烤好的东西算了。”我赌气地拿起刚才诗施烤好的火腿片,胡乱往嘴里塞。 “我还以为你会有一点想学,毕竟,吃自己烤出来的东西味道是绝对不一样的。”唐时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空叉,“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这么说,你是要教我喽?”我兴奋地跳起来,连嘴都顾不上擦,就迅速跑到他身边。 “我若太不识相,辜负了佳乐和暴牙妹的一番苦心计划,回去之后,也会被佳乐说得无藏身之处的。与其这样,不如遂了他们的意,我图个耳根清净罢了。” “我才不信你会怕佳乐训你呢,你是口是心非对不对?”我拿起淹渍好的鸡腿往他手中的烧叉上串。 “你这样很容易划伤手的。”他摇头,握住我的手,“应该这样!” 我一时之间忘了呼吸,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姿势给吓住了。他的双手环过我的腰,握住我的手,下颌正好碰到我的头顶,轻匀的呼吸落了我满脸都是。他的手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卫生手套,却温暖如春般。 “你好像没有在听我说话?”他迅速退后一步,我怀中顿失温暖,失魂之余连忙低下头:“有,有,当然有!” “很好,接下来,把烧烤油和蜂蜜涂上去。这样就不会那么容易烧焦了,而且烤出来的颜色也会很好……”说着,他又示范似地拿过另一个空烧叉串起一个鸡腿,涂上蜜汁,坐到炉边烤了起来。 我学着他的样子,不时地旋转着手中的鸡腿:“你们以前经常来这里玩吗?要不然,你怎么像个烧烤店老板似的……” “小时候,经常跑出去池塘边捞鱼,捞完后就直接拿出来烤……” “咦,好恶心喔!都没有洗,又没有作料……” “那你们吃那些生鱼片能好到哪里去?”唐时漫不经心地抬眼,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这么一说,我倒真的被堵得不知说什么好了,满心的不情愿:“怎么好像我每次说什么你都能把我堵回来,好像在你面前我简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女生。” “怎么会?寻常小女生哪能像你这样……”他说着忽然顿了顿,“你再不翻面的话,又要烤焦了。” 我这才惊觉,不自觉地吐了吐舌头,连忙翻了个边接着烤。 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除了炭火被滴下去的油燃着,不时发出噼啪声之外,我们似乎忽然都没了话题。 “拜托你们两个,说句话好不好?”柯佳乐忽然从我们后面冒出头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状。 “你怎么忽然从那里冒出来?” “为了你们,我可是特意去练了神出鬼没功的耶!”柯佳乐说着,很快意识到被我转移话题了,于是低声道:“他刚才是不是抱你了?” “抱?”我的脸不受控制地发烫,“怎么会,他只是教我怎么串鸡腿而已!” “你不用说了,我们刚才都看到了。”诗施一脸贼笑,“姓唐的,你要负责喔!” 我一听,手一软,手中的东西差点掉地上去:“负……负责?” “那当然,你可是我们升梵的珍稀保护动物耶,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人家抱的。他既然抱了,自然要负责!” “那就,开个价吧!”唐时动作熟练地把烤好的鸡腿取下来,端到我面前:“你的又焦了,还是吃我的吧!” 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柯佳乐和诗施面面相觑,都没反应过来。 “一大早就出去了?”韩锦鹏皱起秀气的眉头,“一个人吗?” 何妈毕恭毕敬地双手束在小腹前:“大概是跟何小姐一起吧!我记得出门前小姐有给她打过电话。” 韩锦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小歌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何妈摇头,“韩少爷您认识小姐又不是一天两天,小姐素来就跟何小姐走得近。平时两个人亲得跟什么似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不不。”韩锦鹏摆了摆手,“从前她们一起出去玩,多半也都会叫上我的。可是……” 何妈一听,顿时笑了,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堆得又亲切又和蔼:“韩少爷,女孩子家的总是有些小活动是不喜欢男孩子一起的。您跟小姐打小就是青梅竹马的,小姐虽说性格好,可是其实骨子里,那眼光也不低的。你数数看这些年,有哪些人她看得入眼的。难不成,您就对您自己这么没信心了?” 韩锦鹏一听,略微笑了笑:“知道了,何妈,您忙去吧,我坐一会儿就回去。” “好!”何妈笑着点头,自顾去打扫去后面忙去了。 韩锦鹏坐了几分钟,却又有些不耐地站了起来,独自立于廊前,抬头看着二楼侧边楚歌住的那间房中的落地窗,窗门紧掩着,只有蓝白相间的窗帘之间隔着一条细微的缝。 这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住的房间,虽然与她从小认识,成年后,却再也没有去过的地方。而这个学期,他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从他们身边流失。他不知道这是否是他的错觉。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隐忍下去,他迟早是要失去楚歌的。 影影绰绰的阳光落在他因为焦虑而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一边幽暗一边明亮…… “何妈,何妈……” “来了来了!”何妈急匆匆地从二楼跑下来,“韩少爷……” “如果伯母他们不回来吃饭的话,就别准备楚歌的饭了。如果楚歌打电话回来,或是直接回家了,都让她去何家吃吧……” “去何家?”何妈不解。 “嗯,总之随便想个什么理由吧,让她去何家吃饭就是了。对了,别告诉她我也在何家,我要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惊喜?” 何妈还没反应过来,韩锦鹏已经兴冲冲地朝车库走去,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的郊外,我们四个人正抱着各自的成果,吃得不亦乐乎。 “我烤的刚刚好够我自己吃而已,你自己看着办吧,谁让你这么笨,刚才有人手把手地教你都学不会。”诗施说着,一筷子夹住柯佳乐伸过来的“安禄山之爪”,横眉怒吼:“你干什么?偷吃我的?” “这么小气干吗?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是不是比我的好吃嘛!” “咦,楚歌,何诗施?”一个女声在我们的棚外探过半个头,一脸犹豫地唤道。 我一愣,这才注意到这个在外看了好一会儿的人,却听诗施低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女生的脸像是忽然亮了起来:“哈哈,原来真的是你们!我还以为我眼睛出错或是在做梦呢!” “吴解心,你想怎么样?”诗施一叫出这个名字我顿时恍然大悟,吴解心,这个名字我太熟了,虽然我一直都没有与她有过太直接的接触。不过平时诗施说起这个吴解心时,那个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可不是一两次见到了。 吴解心并不答她,只是歪着脑袋看了看我和唐时:“哟,这可真是升梵难得的大场面耶!我们升梵风云榜上的冠军居然聚首在这种荒僻下等的地方吃烧烤?楚大小姐还亲自动手?容我想想,这种爆炸性新闻如果发表出来的话,在学校会引起怎样的反响,那些喜欢楚歌的男生和喜欢唐时的女生,岂不都要用泪水淹升梵了?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就知道你这个长舌妇看到任何情况都要自以为是地凭空捏造出一堆和你的脑浆一样又脏又恶俗的东西出来。干什么?想制造二十一世纪的富家女爱上穷公子的轰动故事吗?拜托你醒醒吧!”诗施说着大步走到唐时面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校报社的副社长,身为她的上司和同事,我很有必要提醒大家,解心同学的笔力如刀,诸位如果不想哪天被放到校报头条,被写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话,就千万千万要尊重解心同学一点喔!” “何诗施!”吴解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别太过分了。那种公报私仇的事,我几时做过?” “没做过?”诗施不甘示弱,吴解心的话音刚落她就顶了回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锦鹏跟小歌在交往的消息就是你放出去的吧?谁都知道他们青梅竹马,可是如果不是你偷走我们三个聚会时韩锦鹏帮小歌理头发的照片放上去的话,那些女生怎么会这么排斥小歌?”诗施越说越生气,脸上益发红扑扑的。 “笑话!我只是报道了事情的一部分,其他人会怎么认为是他们的事。凭什么把责任全推到我的头上来?”吴解心也不是好惹的主,冷冷地转过头去,一副不屑与你再争下去的意思。 “你……”诗施还想再说什么,我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拉住她小声劝道:“算了,你们以后还要一起工作的,何苦撕破脸……” 诗施切了一声:“跟这种人一起,多呆半天我也受不了。我告诉你,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下周我就报上学生会,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真是受不了你们女孩子,怎么一见面就跟俩公鸡似的……” “你闭嘴!”诗施忿忿地打断柯佳乐,旋即转身对吴解心吼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我请你留下来吃鸡骨头吗?” 吴解心一听,脸都青了,“何诗施,你真以为自己是谁……” “够了!”唐时低低吼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她们俩,又看了看我,“如果要吵架的话,在这种地方吵是不是有些有辱你们这些优等生的颜面?” 吴解心皱了皱眉,但是气势明显地弱了下来:“我才懒得与她吵。分明就是她看我不顺眼。” 诗施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唐时漫不经心地倒了一小杯可乐,“既然都不想吵,看你们的情形也不像是能有话题可以聊的。那就该干嘛的干嘛去吧!” 说完,端起那杯可乐,递到吴解心面前:“或者,你觉得吵累了,想喝杯可乐?” 吴解心抬头,怔怔地看着唐时,一时之间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的样子。双眸茫然而又略有些讶异。 我不语,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里异样纷乱。诗施与吴解心的矛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我而起。虽然诗施已经习惯这样事事为我出头,可是我心里还是像揣了个兔子似的,坐立不安。 吴解心喝了两口可乐,把空了的杯子递给唐时,双眼已由原来的迷惑转变成一种复杂的光芒。 我看着心头微微一酸,隔着桌子看着唐时的侧脸。大概,很难有人能拒绝他这样的男孩子吧。神情温和,面容幽婉,眉宇苍茫,让人一看就转不开视线似的。 可惜的是,他似乎对这个刚冒出来的吴解心比对我都温柔。 “不需要我们派人送您吧!”唐时的声音一本正经,又像是略有些嘲弄的意思。 吴解心张开唇,嗫嚅了两声,终于转身离开。 夕阳西下,海边的沙滩上不时有浪花拍打而来,我和唐时就这样相邻坐着,谁也没有说话。远处,诗施和柯佳乐正在搭着什么,偶尔传来柯佳乐一两声夸张的笑声。 “唐时。” “嗯!” 我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你有话要说?”他转过头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 “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吗?”像是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似的,话一出口我就有了想逃开的冲动。 “看法?”他好看的眼睛像是一泓流水一样,静静地在我脸上流淌了几圈,“你认为我应该对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讷讷的低下头:“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眼中我是怎样的人。” “快要涨潮了,那两个笨蛋如果再不退后些会被浪打到的。”他转过脸去,视线落在不远处像孩子似的还在玩沙子的两个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转移话题!” “你想我怎么回答?美丽?大方?还是可爱善良?” “我只是想听到你的心里话而已,以此确定,要不要喜欢……”后面几个字,被我自己捂在了嘴里。 唐时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极为诡异的微笑,“啊,那么,你是喜欢我喽?所以这么在乎我对你的看法?” “我……”远处忽然传来两声尖叫,我正想转头,唐时却忽然捧过了我的脸,右手的大拇指轻轻拂过我的脸庞,“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这么漂亮,家里又有钱,我若是拒绝你了,不知道会不会被雷劈喔!”他说着,忽然整个身子向我压了过来,在我来不及尖叫之前,抱着我在沙滩上连滚了两圈。 与此同时,巨大的浪以极为迅猛的势头迅速打湿我们刚才坐着的地方。 我就这样以极为暧昧尴尬的姿势被他抱着,他的双手环过我的腰,我整个人都因为刚才的“突然袭击”的恐惧而缩成一团,一时之间,鼻息之间尽是他身上的薄荷香。 “你脸红了哦!”唐时低低地开口,语气带着三分调侃,“我们才见过几次?三次?四次?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我不知道!”我懊恼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像是被灌进了一脑袋的浆糊似的,只是昏昏沉沉,他的眼睛真好看,而且,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到我。仅仅是这样的认知,都足够让我理智尽失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诗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声地尖叫着冲了上来:“唐时你这个王八蛋,你想干什么?”说着不由分说把他从我身上推开,然后一把把我拉了起来:“你干什么?脑袋都进水了?” 我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几乎是湿透了:“你怎么……” “都是他了!”诗施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柯佳乐一眼:“说什么比赛用沙子堆个乌龟出来。输了的要在地上爬三分钟。结果居然忽然涨潮,从我背后打过来,搞得我全身都是沙子和海水。” 柯佳乐一听火了:“喂喂喂,说输了爬三分钟的人好像是你吧!再说,当时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我当然只能下意识地自己跑开,哪来得及告诉你嘛!” “去去去,我现在没空理你,回头再找你算账。”诗施挥了挥手,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唐时:“姓唐的,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现在是什么时候,大白天耶,你刚刚想对我们小歌做什么?” “就是就是,聊天就聊天嘛,干嘛两个人忽然抱到一起去了,你这么大的块头,居然还压在我们家小歌身上……”柯佳乐一脸郁闷地看着我,“别说我不帮你啊,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怜我,暗恋她这么多年,连手指头都还没碰过……” “你住口!”诗施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家小歌了?唐时,你倒是说句话啊!” 第九章 唐时耸了耸肩,脱下自己的鞋子,倒出里面的沙子。 “诗施,你别这样,刚才……刚才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其实没什么啦!” “这样还叫没什么?”诗施听完,一把将我拉到一旁,“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也没理由这样就让人家占你便宜吧!” “什么啊,哪有,刚刚他只是看见有浪过来,所以抱着我滚了出来而已!” “那滚完了为什么不走开?两个人还那么亲密地抱在一起说悄悄话?” “哪有!”我脸上都快要烧着了,只是短短一分钟而已,居然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嗯,事实上,我承认,刚才我们那个,那个姿势,好像的确似乎仿佛可能,是有一点点暧昧。可是我们可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是在亲热。那只是个意外,意外,你懂吗?” “我不懂!”诗施毫不客气地摇头,“我只知道,如果有人敢那样抱着我,我一拳把他打成熊猫眼,再踢他两脚……” “就知道你这女人有暴力倾向!”柯佳乐冷不丁在我们身后发出声音。 “你去死啦!搞得我一身脏兮兮的,还玩什么啊?回家换衣服了!”诗施说着,拖着我就往公路方向走去。 “喂,你不是说晚上请我们吃饭吗?” “你自己不知道跟上来啊? “唷荷!”柯佳乐兴奋地吹了声口哨,诗施则拉着我一边用力拧着自己湿透的衣角,一边小声地骂人。 我转过头,唐时正悠闲的跟在柯佳乐身后,双手插在裤袋里,满身夕阳的颜色,却又带着几分我不敢接近的清冷…… 由于诗施和柯佳乐在前面带路,所以,当我跟着他们站在公交车站牌下时,还真的是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了。 “咦,对了,忘了让何叔来接你啊!”眼看着公交车都快到了,诗施才想起这件事。 我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干脆,我陪你们一起坐公交车好了。” “那怎么行,你从来没坐过这种车子的。待会儿如果人多的话,会挤得很难受的。”诗施说着,就想拉我的小背包:“我帮你打电话吧!” 注意到唐时望向我的眼光,我心里不由得益发不舒服,于是用力退后一步:“我不要,我要跟你们坐公交车!” “可是……” “哎哟,可是什么啊,车都来了!”柯佳乐说着,第一个跳了上去,唐时看了我一眼,低声道:“那就快点上车吧!” 我高兴得跟他们一起冲了上去,车上的人果然很多。柯佳乐像泥鳅似的,不一会儿工夫就钻到后面去对我们挥手了。我刚想走过去,车子却忽然开动,我一个踉跄,身体由于惯性整个人几乎都压到我后面的诗施身上去了。 “啊!”诗施惨叫一声,一脸痛苦地看着我:“我就知道,带你坐这种车根本就是个错嘛!” 我脸红着连忙想安抚一下她,谁知道车子又一个急转,我还来不及开口,身子往右侧一歪,腰结结实实地撞到一旁的座椅上。 而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妇人一脸不悦地瞪了我一眼:“小姑娘,你到底在搞什么?站都不会站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道歉,这次自然就学乖了,学着诗施的样子扶稳了上面的把手后再望向前方的路面,遇到有转弯时,更是用力抓紧。 “哟,还真的有点样子出来了啊!”诗施笑着调侃道,神情轻松自然,完全不像我如临大敌般。 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扭头想找唐时,却发现身后正站着一个又高又胖的中年男子。毛孔又粗,似乎看了我一阵子了,见我回头,顿时笑得一脸色迷迷地对我喷了口烟。 我吓得连忙往诗施身边靠了靠,诗施见状,小声道:“咱俩换个位吧,这家伙看样子就不是好人。” “可是,那你……” “放心啦,我这种货色没人看得上眼的。”诗施一副夸张的舍己救人的表情,用力挤到我的右侧来,挡在我和那个男人中间,冲我得意的挤了挤眼睛。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生平第一次坐公交车,似乎很值得纪念喔!不过这么小的车厢里坐了几十个人不说,各种体味交织,还有烟酒味以及婴儿的哭泣,感觉又吵又乱,我还真不是一般的不适应。 照路程,我家的车只需开十分钟左右,可是这辆大公交车沿路开开停停,大概开了三十几分钟,才看到诗施家的巷子口。 诗施拉着我,“下车了下车了。”一边嚷着一边拉着我的手往门口挤。虽然只是短短几步路,我都觉得全身骨头都被挤断了似的。好不容易跳下来,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真是罪过,我们的大小姐差点就挤得香销玉殒了吧!”唐时斜睨着我,表情让人猜不出是心疼还是嘲讽。 我红着脸低下头:“诗施,我们走吧!” 柯佳乐在后面小声地“教训”唐时:“你小子说话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的?你最近内分泌失调吗?” “去你的!”唐时毫不客气给了他一记爆栗。 诗施鼻子最尖,大老远地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不是吧,我妈知道你今天会来吗?又下这么多的料为你做香菇米线?” “你属狗吗?下了多少料你也知道?我怎么没闻到?” “谁像你,有鼻子等于没鼻子,整个一浪费资源的米虫!”诗施在最前门,推门进去就叫道:“妈,我回来了!” 由于不是正餐时间,所以餐厅里只坐着两三个阿伯,叫了茶正在那下棋打牌,见到我们,顿时亲热地和我们打招呼。 柯佳乐见状,满脸疑惑:“暴牙妹跟这些人熟,怎么楚歌你也跟他们这么熟吗?” “那当然,我也是经常来蹭饭……锦鹏?”我诧异地望着眼前俨然一个副厨打扮的韩锦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锦鹏的脸色有点阴晴不定,来来回回地在我们之间打着转。诗施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这不是我爸的大厨衣吗?怎么穿到你身上去了?” “是伯父借的。” “是啊,韩少爷在这都好几个小时了。”诗施的堂姐不知从哪冒出来,双眼桃心跳跃:“楚小姐您真是好命啊!韩少爷上午过来,说是你喜欢吃香菇米线就特意跑来学的。还买了一大包上好香菇,炖了一下午了,就等着你回来的时候为你现做现吃呢!你要是再迟点回来啊,香菇都得炖坏了。” “锦……锦鹏!”我的心一阵紧缩,心虚地低下头,“辛苦你了!我……我们,我不知道你会在这里,我们我们……” “行了,别说了!”韩锦鹏脸色恢复正常,“反正有一大锅呢,米线是现成的。让阿姨烫好了端上来就行了。正好,这么多人一起吃吧,省得浪费。” “这怎么好意思?”唐时一把勾住柯佳乐的肩膀:“学长为楚小姐精心准备一番,若被我们这些人狼吞虎咽了,我们也就太不识相了。”说着伸出一个手指:“麻烦你,美女,我们另外叫菜!” 诗施的堂姐刚才并未注意到站在门边的唐时和柯佳乐,现在乍一看到唐时,两只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你,你在叫我吗?” “怎么这里除了你,还有哪个服务员是美女?”唐时笑得一脸诚恳,顿时把诗施的堂姐乐得北都找不着:“点菜是吧,好好好,来来来,坐这边坐这边,这里好啊,面对窗户,可以看到风景,空气又清新……”一边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唐时的脸庞。 韩锦鹏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空气像是凝固了似的,我怔怔的低着头,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也无从解释,只好把求救的目光转向诗施。 诗施叹了口气:“这种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吧!”说着又小声在我耳边道:“长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对大家都没有好处的。” 我一听,脑子里益发乱成一团。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坐到唐时他们那一桌去。 “玩得开心吗?”韩锦鹏一边细心地把汤碗里的香菇夹到我的碗里,一边问道。 “嗯!” “你们是无意碰到的?” “呃……” “那就是早就约好了喽?” “是!”我硬着头皮,碗里雪白莹润的米线被我搅成一段一段的,惨不忍睹。 韩锦鹏叹了口气,“别再搅了,如果很难吃就倒掉,让阿姨帮你重新做一碗。”说着伸手就要夺走我面前的碗。 我连忙伸手拦住,“没有没有,不难吃,很好吃的,很香,真的。” 韩锦鹏闻言,轻轻握住我的手,“小歌,你以前不管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即使是跟诗施出去玩,也都知会我一声的。” “对不起……”我盘算着,也许,等他下一句话结束时,就告诉他?可是我要怎么说呢?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我们之间出了某些问题?或者,我曾经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要因此而疏离我?” “不是的,我……”原本想说些宽慰他的话,可是一抬头,却看见正坐在我对面的唐时和柯佳乐的背影,以及诗施正望向我这边的目光,顿时又是一阵语塞。 “小歌……” “锦鹏!我,我想,我想让你明白一点,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的那种对不对?” 韩锦鹏的目光倏然黯淡下去,旋即用一种极为忧伤的眼神看着我,“所以呢?” “所以……”我拿着筷子的手有些微颤抖:“所以,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能一直做好朋友。” “你有了喜欢的人?”韩锦鹏的语气带着几分急迫和咄咄逼人的犀利。 “没……没有!” “是唐时,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他!”我神经兮兮地站了起来。 原本就有点安静的餐厅顿时一片死寂。 唐时的目光如同一泓秋水一样婉转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心虚得几乎想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喂,你们干什么?想吵架不许在这里吵啊!”诗施连忙冲了过来,紧张兮兮地看着我们。 韩锦鹏转过身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唐时,又转过头来望向我:“我再问你一次,我希望我听到的是实话。” “锦鹏!” “你是不是喜欢他?” 柯佳乐和诗施倒吸一口气,眼光都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连一旁打牌的老伯和餐厅帮忙的几个杂工也都望向这边。 我缓缓地抬起头,觉得鼻子酸溜溜的。从小到大,虽然家里条件好,可并不代表我就有多大的优越感,恰恰相反,我那么害怕身边的人用那种逢迎的眼光和语气跟我说话。我喜欢那些家境普通的朋友,但是在他们眼中,我几乎是高不可攀的。所以,这更养成我略有些懦弱的个性。我基本是那种不太会与人相处的人,而此时此刻,面对这种情形,我更是不知如何处理。 唐时轻咳了一声:“学长不会是因为我们四个人出外游玩没叫上你而生气吧?” 韩锦鹏并不答他,只是看着我。 “我听说,你们俩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性格应该很清楚了。学长何必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唐时说着,起身走到我身边:“楚歌!” 我抬头,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正式地叫我的名字,时近傍晚,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极细的金色汗毛在阳光下微微颤抖着。他漆黑的瞳孔正在散发着一种让我无法不迷恋的矛盾气息,有些无奈却又带着几分满不在乎的样子。 “告诉学长,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唐时!”柯佳乐和诗施异口同声低呼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的纷乱却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唇角也溢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笑,“没错,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我还是喜欢你,而且,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韩锦鹏脸上肌肉一阵急剧的抽搐,“小歌!” “对不起!我……” “够了!”韩锦鹏一抬手,制止我再说下去。他自幼受到严格的家教管制,风度自然不是一般的好,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脾气再好的人只怕也抑制不住。 他拿起自己放在座椅上的外套,转身便走,推门出去后,狂奔着向巷外跑去。 “锦鹏!”我痴呼着想追上去,却被诗施一把拉住了,“行了,由他去吧,你现在跑过去只会让他更难过。”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伫立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只觉得满心的负疚感在急剧膨胀着。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感情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谁过分谁不过分的。”诗施叹了口气,把我拉进去。 我这才发现,唐时坐回到了他的座位上,双手环胸,正望着窗外的一棵樱花树发呆。 “喂,人家刚刚才向你表白的,你发表一下你的看法好不好?”柯佳乐小声嘀咕道。 唐时听若未闻,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我:“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在我眼中,你和她没什么区别!”唐时的手,指向一旁还在痴痴盯着他看,不时把手中抹桌面的抹布拿起来拭嘴角口水的诗施堂姐。 “你胡说!” “你和她一样,只是一时迷恋。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你需要的是豪华的房车和高床暖枕的生活。我们只是两个不同星空的星体,偶然相撞一下……”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我一字一顿,大胆地迎向他的目光。没有说出我喜欢他之前,那种悄然滋生的爱恋,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和确定。但是当我大声地说出那句话后,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喜欢他,那种渴望接近他,了解他的心态,绝对不同于其他迷恋他精致面容的女孩子。 “如果这一刻,我的面容尽毁,你还会喜欢我?”他侧着脸,神情略有些懊恼。 “我确定,在第二次看到你时我就确定,我承认第一眼看到你时,是因为你的容貌而好奇,甚至心动,可是我深信,我在教堂看到的那个背影,还有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才是让我真正心动的源头。”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走上前一步,正视着他的脸:“我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向你证明,我跟她,绝对不是一样的。” 唐时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似乎很生气,但是更大程度上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随便你,如果你的自尊心刚好够坚强的话!”只是几秒钟而已,他又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副悉听尊便无所谓的样子。 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像是忽然被掏空了一样。虽然有些无力,但却亮堂堂的,宽敞,没有任何阴影! 阳光很好,空气也很不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应该与“怪异”搭不上半点关系。可是走在我再熟悉不过的校园林荫道上,迎面而来的每个人,对我抱以的异样眼光都让我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似的。 第十章 “找到你太好了。”诗施喘着粗气,隔大老远地对我又挥手又叫的:“这边这边!” “出什么事了?大家干嘛都拿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拉下脑后的发圈,任长发披散下来。虽然知道这样有些无济于事,但是只要不像现在这样惹人注目就好了。 “出什么事?还不都是那个吴解心,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昨晚在内部论坛发了个帖子,还放了一张昨天我们烧烤时的手机照片。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拍的,标题耸动得很,说什么,楚大美女移情幼齿帅哥,韩锦鹏失魂落魄之类的话。” “连锦鹏也被牵扯进来了?” “那当然,这张帖子现在成了论坛点击率最高的帖子。大家一个个都等着看这种世纪三角恋的笑话呢!”诗施说着,恶狠狠的捏紧了拳头:“吴解心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旁人看不出来,我可不会被她骗到。她在那个帖子里简直就把你写得不堪入目,反倒是唐时,被她写得像个纯情小男生,被你骗到了似的。岂有此理,她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 “唐时同学,你和楚歌的事是真的吗?她真的在追求你吗?” “你们才认识几天啊?为什么就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像帖子里说的那样,是她主动的?” “你不会真的喜欢她吧?她原来跟韩锦鹏在学校里双出双入的,这种花心的女人,唐时你千万别被她骗了啊!” “就是就是,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又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可以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我呸!” 我远远地站着,即使心里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当真,不要听,捂上耳朵就没事了。可是手脚还是一阵发冷,只觉得自己的脸色开始急得有些煞白。 “喂,你们别太过分了喔!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你们的眼睛都是长在屁股上的吗?人家随便写两句你们就相信了?我也会写啊?明天我就写你勾引你们班导的事,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援交,你们也配呸别人吗?我呸!”诗施得理不饶人,就差没有双手叉腰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来了。 唐时被这群女生围在中间,颇有些万红丛中一点绿的架势。我们就这样,隔着那么多人对视着,良久都没有说话。周围吵闹声似乎也都在无声地退出我们的耳膜。 “都别吵了!”唐时忽然挥了挥手,所有女生顿时都乖乖闭嘴,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我知道大家都在猜测我和楚歌的关系,不过,需要重申一点的就是,不管楚歌是不是有男朋友,她没结婚之前,就有权力选择谈别的男朋友的,对不对?”他轻轻拨开人群向我走来。 校园的广播里忽然放起音乐来,不远处的操场上篮球队员大声地叫着队友传球,三三两两的情侣对我们略微侧目,然后指指点点一番走过去。 唐时上前拉住我的手:“需要强调的是,不是她喜欢我,事实上,是我对她一见钟情,所以,在对她死缠烂打。至于那些什么帖子里的话,想来是哪个女生出于醋意,蓄意捏造出来诋毁她的吧!”他说着,绅士无比地执起我的右手,轻轻印上一吻,“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睁大眼睛,一脸错愕地望着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若不然,肯定就是在做梦。 可是他的唇,冰冷而又略有些干燥的唇,那么真实的在我手背上微一停顿,那种触觉,怎么可能会是梦里能拥有的吗? 诗施尖叫一声,冲了上去,用力拍了拍唐时的肩膀:“老实说,我其实一直看你不是太顺眼。一大男人长得这么漂亮,不过我现在发现,你实在是比很多男人有男人味!这样一来,我也比较放心把楚歌交给你了!” “你乱说什么啊!”我娇嗔着瞪了她一眼,不料这家伙根本睬都不睬我,转身对那些女生吼道:“还站在这干什么?想等舌头长长变长舌妇啊?” 诗施在学校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加上这家伙出了名的牙尖嘴利,被她这么一吼,那些女孩子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是也都各自作鸟兽状散了。 “刚才……谢谢你!” 唐时轻轻地捏起我的下巴:“我想过了,既然你昨天都说了,时间能证明一切。那么,我们就把一切交给时间,看看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 我愕然地迎着他的双眼,他双唇紧抿,猝不及防地忽然覆上我的。在我来不及低呼之前,已经听到不少惊呼和抽气声此起彼伏地在我们前后左右响起。 “你……”我用力推开他,打死我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吻我。 “这一吻,就当作我们正式成为男女朋友的开始好了。我会让你知道,我们到底适不适合。” 他扭头离去,动作潇洒得像武侠小说里的游侠一样,而我,最初的感觉就是,我简直就像那些青楼里的女子,被他偶一眷顾,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已抽身离去。 “唐时,你这个王八蛋,耍浪漫也用不着这么高调吧!”诗施在我身后跳起来吼道,然后一把拉过我的手,“还不快走,站着等着人家向你砸鸡蛋啊!” “为什么要砸鸡蛋……” “女的砸你多半是嫉妒,男的砸你则是因爱而恨。你真是的,人家想亲你就让他亲,你不知道躲啊!” “可是……他又没有告诉我他要亲我,那么突然……” “这只能说明你的反应太迟钝,要是换成是我,我一定一脚把他踢飞……”诗施说着又顿了顿,“不过老实说,你们俩刚才那姿势,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看,比那些什么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还要登对。” 我轻轻叹了口气,按说这样的情形应该是值得我欢欣跳雀跃的。可是……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里,却满是挑衅的淡漠,看起来就像……就像完全是要我知难而退而设置的陷阱一样! “你跟小歌认识这么多年,她身边素来也只有你这个好朋友。我相信,只要是你说的话,她一定听的。”韩锦鹏亦步亦趋地跟在何诗施身后,虽然脸上的表情还看不出太大的变化,但是语气中的恳求意味却十分明显。 何诗施无奈地停下脚步:“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这是你们两个人的感情问题,我说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的。” “我不信!”韩锦鹏的手因为激动而用力在空中挥了挥:“我跟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唐时没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得很。可是现在这才多长时间,就算她现在真的有些迷恋他,但是毕竟陷得不深,只要我及时补救,你再从旁协助……” “韩锦鹏,在你眼里,爱情是什么?”诗施忽然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住嘴。然后轻声问道。 “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是永远不受人来控制,什么及时挽救,什么从旁协助,这种事情是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你如果肯面对现实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你自己,楚歌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韩锦鹏的脸因为愤怒而迅速涨红,眼中密布血丝,下颌还残留着昨夜一夜未眠时,新长出来的青黑色胡碴。 “不可否认,唐时没出现之前,你和小歌的确很亲密。亲密得所有人都以为你们是情侣,并且一致认为你们是如何般配。可是事实呢?事实是,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都从来没有主动地在乎过你对她的看法。反而是唐时,他只是刚刚出现那夜,与她擦肩而过的惊鸿一瞥,就让她好奇得像个孩子似的。她甚至可以鼓起勇气主动去找唐时……” “你是说,那天晚上……”韩锦鹏用力地捏住了诗施的手腕,“这么说来,大家说今天唐时当众吻她的事也是真的喽?” 何诗施略顿了顿,面露不忍,“我觉得你应该及早面对现实……” “现实?”韩锦鹏倒退一步,有些无力地瘫坐在路边的小长椅上,“现实是我和她认识这么多年,对她好了这么多年,我以为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我还以为我们琴瑟和鸣,她只是还有点小……结果只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一切都他妈的变了!”韩锦鹏说着犹不解气,用力踹向一旁的一个垃圾桶。 何诗施显然被他的风度尽失吓了一大跳,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愣愣地看着他。 我原本只是经过,但是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也像有双利爪在挠似的。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从树后站了出来。 “锦鹏……” 诗施和韩锦鹏一起回过头,看到我时,韩锦鹏的脸上有明显的不自然,喃喃着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我本来是找诗施的,然后……那个……” “小歌!”韩锦鹏忽然上前一把抱住我,“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略微挣扎了一下,但他抱得太紧,我也就没有再动,只是静静地任由他这样抱着我,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要把那句说过无数次,而且说出来毫无用处的“对不起”再重复一次。 韩锦鹏终于放开我:“你真的,不肯重新考虑?” “我们以前不是很好吗?……你知道我一直都很依赖你。在我心里,你就像我大哥一样……” 韩锦鹏的眼光倏然闪过一抹莹光,旋即倏然黯淡下来:“你知不知道,我们两家对于我们俩人抱了多大的期望?” “爸爸一向很民主的,感情的事,他不会勉强我的。”我强自镇定,心里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韩锦鹏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干涩无比的苦笑:“我不会祝福你的。”说完,静静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踩着那些发黄的小草向前走去。 “他看起来好像很难过……”我喃喃着,望着他的背影。 “什么很难过?分明就是伤心过度了。唉!”诗施在我身后,低声地叹息着。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就有了一股凛冽的寒意。 锦鹏,真的真的,对不起了。 “银沙咖啡”是华梵市气氛最好的一家咖啡店,不仅装修得十分精致温馨,而且里面的咖啡味道也十分纯正。 不过,看着我面前这杯咖啡,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把它“吞”下去。 不远处,唐时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脖间系着一个黑色领结,一身侍应生的打扮丝毫掩不住他水仙少年的风姿。那些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都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甚至连那些看起来已经有了男伴,颇为成熟的女人,也在有意无意地特意招唐时过去,要茶要水的。 “我还有两个小时才会下班,你如果再不走的话,只怕你家人会把整个华梵市搜个底朝天的。”唐时不知何时绕到了我身边,托盘上放着一碟精致的抛饼,“连着喝了三杯咖啡,感觉如何?” 我一听,顿时窘得说不出话来。还以为偷偷坐在这种角落不会被发现,没想到原来他早就注意到我了。 “我跟何妈说好了,晚上会晚点回去,让她帮我留门。而且,一般没有特殊情况,我爸爸很晚才回家的。至于我妈,要下个月才会从威尼斯回来,所以……” “咖啡店不是只有咖啡喝的,你可以叫些别的。还有就是,”他说着忽然弯下腰来,视线和我平视着,“你这个样子,看起来还真是个称职的女朋友。”说完,不着痕迹的绽出一抹笑意,转身便走开了。 抬起头看着他的身影在转角消失后才发现邻座的一个女孩子正用一脸嫉妒的眼神看着我。 手袋里一阵震响,我连忙掏出手机:“喂?” “小姐!老……” “喂?”我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这才知道手机没电了。 刚才的电话好像是何妈的声音,我放好手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点十一分,唐时要到十二点下班。 两个小时后,在大门处看到唐时穿着卡其休闲服,推着一辆黄色的自行车走出来,我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你不想看到我,从后门溜走了呢!” 他笑而不答,只是耸了耸肩:“我送你回家吧!”说着,长脚一跨上车座,车轮便向前滑行。 我小跑了两步,连忙跟上。 “你别告诉我,你不敢跳上来!”他皱了皱眉,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摇了摇头,“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富家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担……” 不等他说话,我闭着眼睛,向后座上一跳,等屁股挨到车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但是车身却一阵剧烈摇晃。 “不想坐我的车,也不用这么暴力吧?嫌它破想拆了它就直说嘛!” “对不起!”我连忙道歉,觉得自己丢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 他轻轻按响车铃铛,不仅清脆,而且十分响亮。 “你有没有发现,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说对不起?不管是在我面前,还是在韩锦鹏面前。”唐时轻轻开口,似乎淡淡地叹了口气:“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感情,你不觉得,你会很辛苦吗?” 我默默地握紧了身下的车身,“你又想劝说我放弃了,是吗?”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些你自己没有认清的事实。” “我倒觉得,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别指望把它们强加到我的身上。我经常道歉只能说明我家教好。至于锦鹏的事,就算没有你出现,也是迟早会发生的。” “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认定我了?” 我一愣,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哈哈一笑,把车子踩得飞快,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公交车站。 “你站在这里等几分钟,刚好赶得上最后一班末班车,途中经过你们家那栋住宅的,直接按铃下车就是了。在车上小心点,不要睡着了,如果坐过头了就打电话让你们家司机接你吧!当然,如果你不想坐公交车的话,也可以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可是……” “自己小心点!”他调转车头,又是那种头也没回的挥手姿势,迎着空荡荡的街道和昏黄的街灯,把车铃铛按得清脆而悠长。 我站在原地,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在午夜时分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这种地方。 好在,果然不到三分钟就有一辆车开来,上面写着的地点,果然是到汇景花园的。而汇景花园正是我家前两年新开发的楼盘。爸爸当时就保留了景致最好的一隅作为我们家的别墅区。 “走不走啊?”一脸络腮胡子的司机看起来颇不友善地大声吼道。 我连忙跳上车,车上只坐了一个老人和一个看起来也是学生的女孩子。我连忙往那个女生那边坐去。 “喂,还没给投币呢!” 啊?我这才想起,上次跟诗施他们坐这种车时,似乎的确是有看到他们往那个小铁箱里放过钱的。 “不好意思,请问多少钱?” “两块!”司机白了我一眼,仿佛我问了个多弱智的问题似的。 硬着头皮从包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两块钱的零钱。 “你到底有没有带钱?没有的话就下车!” “对不起,我只是没带零钱……”我无语,只好急急忙忙将一张面值五十块的钱投了进去:“这样可以吗?” 第十一章 司机和另外两个乘客都睁大眼睛看着我,我硬着头皮,“如果不行,就开门让我下去好了。” “不用了,不过你给这么多,我们这种无人售票车是不退找的。”司机粗声粗气地吼着,似乎很不情愿地发动车子。 我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 好不容易,远远看见汇景花园的大广告牌,连忙急急地跳下车。管理处的保安看到我吓了一大跳:“楚小姐,您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我有点事。”我含含糊糊地避开他探询的视线,逃也似的往家里跑。 到家门口才发现,家里的灯居然全关了,只留了门外一盏照明路灯。 “何……”刚叫了一个字我又顿住了,这么晚,搞不好何妈忘记留门的事已经睡了。 思及此,只好拿出钥匙来自己开门。 客厅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异常安静。 我蹑手蹑脚地往二楼的卧室走,就在我准备打开房门时,整个屋里的灯都忽然被打亮。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舍得回来了?”一声不怒自威的男低音从楼梯口传来。我的身子一僵,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爸!”我堆起一脸笑意,极不自然地转过身:“这么晚还没睡啊?” “睡?”老爸穿着睡衣,披着一件大外套靠着楼梯扶手,挑了挑眉,“我一向乖巧的宝贝女儿居然在外面游荡到凌晨才回来,我这个做爸爸的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哎哟,什么游荡啊,人家只是在一家气氛很好的咖啡厅里多坐了一下,一边看书一边喝咖啡,结果居然忘了时间嘛!”我上前搂住他的胳膊轻轻荡着。 老爸闻言,只是睁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下:“一个人?” “是啊!我敢保证,自始至终都只是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喝了三杯咖啡……” “那为什么不让老何去接你?你自己坐计程车回来的?” 我得意地摇了摇头:“才不是呢,我坐公交车回来的喔!” “公交车?”老爸眯起眼,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们家小公主居然认识公交车这三个字?” “拜托!”我不依地轻轻跺了跺脚,“不过说起来是真的好糗,我不知道要给多少钱,结果那个司机大叔好凶喔,差点没把我赶下车。” “有这种事?我楚辞的女儿会没钱买车票吗?就算是买下他们整个公交公司也不成问题嘛!”老爸显然接受我刚才的说辞,轻轻搂过我的肩膀往楼下走,“我好些天没看到你了。有没有想老爸?” “当然有!”我笑着回答,心里却直打鼓,这阵子因为唐时和锦鹏的事,我心里乱得跟什么似的。还真是把老爸给忘了……罪过罪过! 老爸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抬手就想拉铃叫何妈。 “不用了,这么晚何妈肯定都睡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里跳了起来,“白兰地吗?还是喝杯咖啡?或者,我去帮你煮点牛奶?” “就白兰地吧!”老爸满意地看着我,“果然还是女儿贴心,我就知道从小到大,没白疼你!” 我笑着打开瓶塞,倒了一小杯递到他手边:“只能喝一点点喔。” 老爸轻轻捏了捏我的脸:“好的不学,就爱学你妈管我。看来到时候嫁出去了,只怕也是跟你妈一样,强悍得很。” “怎么会嘛,妈妈一向都温柔得很。”我皱着鼻子抗议道,脑子里却因为那句“嫁出去了”而莫名地闪过唐时的身影。 “话说回来,你和锦鹏现在处得怎么样?我听他爸爸说,那小子这两天情绪不太对劲。怎么,小俩口闹别扭了?” 没想到老爸会忽然把话题扯到锦鹏身上,我只好含糊其辞道:“没有啊!” “锦鹏那小子一向都宠着你的,一定是你这丫头欺负他了。你呀,跟你妈一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却倔得要命。锦鹏遇上你也是该着他了,这还没结婚呢,就被你吃得死死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爸!”我扭头打断他的话,“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嫁锦鹏了?你想乱点鸳鸯谱也得点个靠谱点的吧,我跟锦鹏从来都是跟兄妹一样!” “兄妹?那又不见你叫过他一声哥哥,况且,你们俩平时那股子亲热劲,可比兄妹亲多了!”老爸说着,小口地吞下那杯已经快见底的白兰地,“小歌啊,韩家的财力虽说不及我们楚家,不过爸爸跟你韩世伯也认识好多年了,你和锦鹏如果真能在一起,也是再好不过的亲上加亲。这样一来,以后我们俩家都有个照应,万一我和妈妈……” “爸!什么跟什么啊,你跟妈妈都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说起这些事了?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亲上加亲呢,要不要再给您加上一个门当户对啊?” 老爸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我们楚家可不是普通的寻常人家。一般的毛头小子谁知道是真喜欢你还是冲着咱们家的钱啊。” “我不跟你说了,反正,以后您不许再说我跟锦鹏了。人家和他明明就是兄妹来的嘛!”我不依地挪到沙发的另一边,手指无意识摆弄着抱枕上的一粒小扣子。 老爸愣了愣,客厅在刹那之间忽然静得有点恐怖。 “你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人吧?小歌,爸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要谈恋爱我不反对,但是不管怎么说,你是楚家的大小姐。如果是跟些不三不四的小痞子来往的话,我是绝对不答应的。” “怎么爸爸觉得我是那么没眼光的人吗?我只是……”我抬起头,看着老爸脸色微红的样子,唐时的名字又咽回了肚里。 也罢,现在八字连起笔都没起,天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如果现在跟老爸说这些,只会把事情弄糟。 “只是什么?” “没什么,我是想说,我只是不喜欢锦鹏,又没说要爱上地痞流氓。”唐时他只是家境不太好而已,那些什么地痞流氓绝对跟他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那就好!”老爸点了点头,墙壁上的挂钟“当”的一声响,打破了平静。 “算了,不早了,快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周末我不回公司,陪老爸打高尔夫球去好不好?” “是,谨遵父皇旨意!”我眨了眨右眼,故作轻松的冲老爸伸出小拇指。 “哈哈!”老爸哈哈大笑,也伸出了他的小拇指。 “你到了没有啊?”诗施在电话里大声地吼着,震得我耳膜发颤,连忙把手机拿开一点。 “快了快了,这里在塞车啊!”我拉下车窗看了看前面的长龙,已经开始缓缓地蠕动了。 柯佳乐也在旁边叫道:“楚歌,你再不来,我们可要开战了,这么多好吃的,一会你回来可能只有残羹剩汤给你了。” 我忍不住轻笑道:“行了行了,马上就到了。” 挂上电话,车子也重新开始发动,三分钟不到,车子便停在了“红磨坊饭店”门前。 “小姐,要等您吗?” “不用了,你自己忙去吧,我若是有事再打你电话。” “那好!”老何点头,车子迅速又消失在车流中。 等我到二楼时,诗施正在楼梯口向下面张望,一看到我立即冲了下来:“我的大小姐,您也太守时了吧,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耶!” “对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堵车嘛!”我一边说着,一边冲柯佳乐摆手:“sorry!害你们久等!”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难得你这么给面子,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尽管点……” 唐时轻轻抬手弹向他的脸,“人家要真是随便点,我就等着在这洗盘子好了。” “也是喔,什么好吃的你没吃过啊,嘿嘿!”柯佳乐微红着脸,挠着他的后脑勺。 我轻笑着摇头,“随便啦,你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我都想好了,就等你来上菜就行了。”诗施说着叫过服务员:“小姐,我们这边可以上菜了。” 柯佳乐立即不满地抗议道:“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说好了让楚歌点吗?” “你不服气啊,我是她的经纪人兼发言人。哼!”诗施抬起下颌,冷哼道。 唐时摇了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喂,明天就是中秋国庆双节耶,你们两个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恋人,难道没有准备一些活动吗?” “要不然,我们四个人明天一起去秋游好了,准备野餐……” “野你个头啦!”诗施毫不客气地敲了下柯佳乐的头,“人家小俩口二人世界,要你凑什么热闹?” “我只是建议嘛!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长得不漂亮也就算了,还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你这个样子,以后有谁敢要你啊。” “没人要也不关你的事,你操心你自己就好了。长得不帅,个子不高,还有事没事学人家玩暗恋,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知道这两个人一吵起来必然又是没完没了的,只好出言打断:“行了行了,你们俩怎么搞得跟欢喜冤家似的……” “我跟他……”诗施不屑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柯佳乐本来有话要说,见我一直冲他使眼色,只好一脸郁闷地搂过唐时的肩膀,“这年头,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 服务员很快把菜一个个上了上来。菜色不同于我在家吃的那些看起来很是清淡的红绿颜色,反而都是深色的,一看便是味道极重的。 最初只是尝了几口,口感都很是不错,这才拿起碗准备吃,却听唐时轻笑道:“怎么,吃不习惯这些平民小吃?” “怎么会?我经常去诗施家吃饭的。况且……”我放下碗筷,很严肃地看着他:“请你不要老是用有色眼光来看我,我们家条件的确不错,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天天鲍鱼燕窝的。我平时一个人在家里吃饭,每餐都是有素菜的。” “一个人吃饭?”柯佳乐一脸错愕,“不是吧,你们家不是奴仆如云吗?” 我摇头,“是有几个仆人,不过总共也不超过十个。家里那么大的地方,终归是要有人打扫的。至于说吃饭,平时我爸爸是很少在家里吃饭的,偶尔是我和我妈妈。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坐在十六桌的大餐桌放两盘菜,一个人吃……” “天!我一个人从来吃不下饭的。”柯佳乐夸张地看了看我,“我终于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瘦的。” 诗施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吃你的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唐时别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轻声道:“这些油炸鲜虾你还是不要吃了,对身体不好。” 我一愣,痴痴地看着他把我碗里的鲜虾夹到他碗里去,然后唇角不由自主地咧出一个极为明显的笑容。 他在关心我吗?他刚才说,对身体不好,他在关心我! 我兴奋地用力扒了一口饭,望着他没多大变化的脸庞,长久以来的不安在这一刻却得到了极大程度上的舒解。 紧接着,我打了个幸福的饱嗝,唇角依然以上扬的姿势,嘴里是满嘴脆丝丝的菜心的甜味,溢得满心都是。 “为什么我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就不见他们俩了?”我讶然地看着空了的座位,唐时正站在椅子旁,看见我出来时耸了耸肩,“这还用问?自然是不想当电灯泡。” “这么说,你也承认你是在跟我恋爱了,对不对?”我壮着胆子,迎向他的视线。 他笑了笑,是那种抿起嘴唇,然后两边唇角微微向上翘的笑容,看起来可爱中又带着几分迷人,让我的眼神一滞,又是一阵失神。 我们就这样并肩走着,身后是呼啸的车流。在路口停下来等红绿灯,然后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穿过斑马线。 当装了白炽灯管的公交车站里的广告灯箱亮起来时,我顿时神经过敏似的叫道:“你不会又想扔下我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去吧?” “看来我这个挂名的男朋友果然是很失败!”他笑了笑,右手勾着我左手的一个小指头,“那天晚上,你其实可以叫你们家司机去接你……” “可是我不知道那个是什么地方啊,连地名都不知道,老何也不知道能在哪里找我啊!”我小声地抱怨:“谁知道你是那么没风度的人,居然三更半夜地把我一个人晾在马路边。你就不怕万一来了什么坏人把我拐走吗?” “不怕!”他摇头,神情十分笃定。 “你……”我为之气结,“你以后最好不要碰到喜欢的人,否则,我从现在就开始祈祷,她一定要好好地折磨你,让你也尝尝那种痛苦的感觉,这样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 “这么说,你很希望我喜欢上除你以外的女孩子喽?这样是不是说明,你其实并不爱我?” “才不是呢!” 虽然只是被他的手勾着一个手指头,我却异常兴奋。感觉好像回到童年时,被父亲拉着一只手穿过黑暗的记忆。我记得似乎在哪本书上说过,这种感觉其实就叫安全感。 我们穿过广场,人很多,不时有一些衣着褴褛的人擦着我们的肩膀走过去。他却一直拉着我的手,站在我的前面为我在人群中找出一条路,带着我向前走。 “唐时,要不要告诉你,和你在一起,我是真的很高兴?”我的声音微微颤抖,昏黄的路灯颇有些暧昧地给我们穿上了同样颜色的“衣服”。 “嗯,我知道!”他酷酷地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才意识到我们走的居然是颇为偏僻的小路,“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个我经常去的地方。我不确定你会喜欢。”他神秘地指着前面,一个不时有红光闪烁的小柱子似的东西,“就在那里。” 我好奇地小跑两步,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轰隆——轰隆——嘟—— “这是……” “火车!”唐时的声音忽然有些悠长,似乎飘飘忽忽,隐隐约约有些伤感的味道。 路灯模糊,他的脸看起来像在梦里一样的虚幻不实。但是那种淡淡的忧伤却像是一件很发光的衣服一样,将他包得密不透风。仿佛什么都不用说,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便已经无声地流淌出来了。 果然,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有火车头影影绰绰地在夜幕中闪现出来。 “真的是火车耶!”我兴奋地喊着,“好像很长喔!” 唐时并不说话,只是靠在路灯下静静地看着那辆火车。 “一,二,三,四……十七,十八,十九!有十九节耶!”我转过身,却对上他深邃的正注视着我的眼神,连忙转过头去。 “你好像很怕看我的眼睛?” “嗯!”我老老实实地点头,“有的时候,好像看着看着,就有点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第十二章 “怎么说的跟武侠小说里那些练了邪媚功夫的女人一样?”他不以为然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我们不能看太久,你太晚回家的话,家人会担心的。” “不会,爸妈都不在家里。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我于是也学着他席地而坐。不经意地抬头,却发现今晚的星星美得不得了。青黑色的夜幕,被点缀得熠熠生辉。 “这么大的草地,只有我们俩人。这么大的天空,也只有我们俩人!真好!”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现在很少还有人愿意看星星了。” “不会啊!我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星星,然后呢会有夜风轻轻的吹进我睡裙的一角,还有我的头发,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幸福得不得了。” 唐时忍俊不禁看了我一眼:“女孩子就是女孩子!” “唐时,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我的下巴枕在膝盖上,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你也不赖啊!” “嗯,所以啊,如果以后,我们有……”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我连忙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天哪,我刚才居然想说,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一定很漂亮这种话。如果真的说出来了,我一定会一头撞死去的。 好在唐时也没有细究,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坐着,天空好像都低低地垂了下来…… “醒醒,楚歌,楚歌?” “呃?”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草丛里睡着了。 天,我居然在约会的时候睡着了? “不好意思,我……” “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唐时说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现在几点了?”我睡得稀里糊涂,加上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根本让人分不出时间。 唐时抬腕看了看手表:“凌晨两点!” “我们坐了这么久?我……我睡着了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狼狈地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手袋。 “看星星,想一些事情。”他帮我拿起手袋,伸出右手,“走吧!” “坐公交车吗?” “恐怕不行。我送你到广场,你叫你们家司机来接你吧!” “那你呢?” “我住得不远,走走就到了!”他漫不经心地把手伸进口袋,脸色却忽然一变。 “怎么了?” 他皱了皱眉,却摇了摇头,“没什么。” 等我们到了广场才发现,真的是很晚了。白天人多得像潮水一样的广场,也只剩下几个零零落落的影子。有的是流浪的乞丐,还有些则是坐在广场拥在一起,絮絮地说着什么,不愿离开的情侣。 “你打电话回去叫司机来接你吧。” “你又要走吗?”我一急,拉住他的袖子低呼道。 他的眼睛闪过一抹光亮,旋即笑了:“怎么,被我吓怕了?放心吧,我在那边的花坛站着,看到有人来接你为止。事实上那天你上车之前,我也一直在第四个路灯后面看着你。我虽然没有风度,不过半夜三更把女孩子一个人扔在路上,关乎到的是安全问题。” 我再次轻笑,满意地点头:“我今天晚上,很开心,你呢?” 他不置可否地转过身,背对着我挥了挥手。 我把手伸向手袋,却感觉一阵凉嗖嗖的寒意。拿起包包再一细看,这才发现,包底被割了老长一道口子,别说手机,连里面的备忘录、钱包和所有的贴身小物件通通不见了。 “唐时!”我痴呼着跑向他,“我的包包,我的包包!” 他转身,看到我手里的包时,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你也被偷了?” “你的意思是……?” 唐时一抬手,把口袋倒着翻了过来,“钱包钥匙手机,全都没了。” “天!”我捂着嘴,“那现在怎么办?” “办法有两个,一是打电话报警,让警察送我们回家,但是估计不能指望他们逮到小偷。” “第二呢?” “我们散步,走到你家去。不过估计走到了,天也亮了!” “我选二,我选二!”我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我们出发吧!” “你确定你能坚持得了?”唐时看了看我足下的细高跟鞋,不无担心地摇头,“我看还是报警好!” 我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前跑去。 “错了错了,去你家是那边!” “啊?sorry,sorry!” “你这是干什么?”唐时好奇地看着我的动作。 我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把刚刚拔下来的头发轻轻地绑在他的小指上,然后把另一端递给他,“帮我系到我的小指上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但是还是听话地给我系上了。 我低头,满意地看着被我的头发绕住的两个小手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传说,相恋的人如果能把头发结在彼此的小指上,就会被彼此牢牢拴住一辈子不分开。” 唐时看了看那根细细的头发:“一辈子?” “是,一辈子!”我用力地点头,这间露天的小亭子,似乎四面都有风吹过来,有缕缕的寒意往皮肤里渗。 似乎察觉到我的轻颤,唐时叹了口气,把外套轻轻地披到我身上。 “唐时!” “嗯!” “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哪怕只能和你住在这种四面透风的房子里,我也会觉得很温暖。而你要做的,只是相信我,相信我!”我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有点冰冷,但是手心却是温热的。 “唱首歌来听听吧!” “不想唱!” “那我唱给你听好了!”我坐直身子,轻轻哼起一首已经在我心头盘桓了很久的歌。 陪着你坐到天亮, 看太阳同时落在我们身上。 来时的路,也许有许多伤悲, 唱一首歌,但是不要流泪。 陪着你坐到天黑, 想听你说说你心里的累, 月圆月缺,牵着手就能向前, 听一首歌,但是不要绝望。 零度的街角,幸福在向你奔跑, 风再冷,路再远,我们都要牵着手…… 唐时的手轻轻绕过我的腰,如玻璃碎裂般的叹息在我耳边响起:“你真是个麻烦的女孩子。”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管怎么说,我会一直记得今天晚上的。你一定也不会忘记的,对不对?” 唐时并不说话,只是轻轻地反握住我的手,第一次,我这样近的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淡淡的薄荷香里。 “唐时,你其实……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我轻声地问,却感觉他的身子猛地一僵,全身的肌肉似乎在刹那间绷紧了似的,整个人也向后退了过去。 “我刚才看到一颗流星,按照你们女孩子的逻辑,是不是应该许个愿?” “流星?为什么我没有看到?”我讶然,抬头望着已经有些灰白色的天空,哪里有半点流星的影子,“你骗我?” 唐时明媚的眸光像一盏心灯一样,忽闪忽闪着,“没有,而且我现在的确想许个愿。” “那好吧,你许吧,不过,要大声地说出来,要不然会不灵的。” “有这回事?”他挑了挑眉,明显地不相信,“电视里不是都说说出来了就不灵吗?” “那你看电视里那些没说的,灵了几个?”我狡猾地反问道,旋即自己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快许快许!” “我想说,流星如果真的能让人实现一个愿望的话,我希望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他神情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我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彻底绽放,就僵在了唇边,足足有十秒钟那么久,我才讷讷地开口:“为什么?” 他看着我,神情复杂,“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没有一点点值得你喜欢的?”我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易地破坏这种美好。 他低头不语,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小手的指尖却猛的一松。我这才想起,那根头发,那根系在我们指尖的头发,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眼泪猝不及防,狠狠地涌出眼眶:“你一向都这么残忍吗?”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想,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他也站了起来,伸出他的小指头,“你也看到了,所谓的恩爱两不疑,有多脆弱。” “可那不是我的错。你明明就有一点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伸手,从上衣的小口袋里摸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塔罗牌,“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唐时抬眼看了看那张牌:“你想证明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即使那个占卜师口中的女孩子是你的话,也只能证明两个世界的人,存在于在不同的星轨上……” “可是他也说了,我是你逃之不过的宿命。这张塔罗牌就能见证,唐时,我不会放弃的,一定不会的。”因为激动,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着,在空旷的这片露天公园里传出很远很远,有回音层层叠叠的,如荡漾的水波一样缈然飘来:“我不会放弃的,一定不会的……” 突如其来的家庭风暴是我始料未及的。 下午两点多,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何妈,说是爸爸在楼下找我有事,让我赶快下去。何妈说这些话时吞吞吐吐,语态有异且一直没敢看我。说完话就立即带上门下楼了。我坐在床上微微发呆。今天清晨到家之后,我就困得倒头就睡。不过再怎么样迷糊,心里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爸爸平时白天很少会在家里,难不成,昨天晚上我没回家的事,他知道了?如果真是这样,只怕少不了费一番口舌去“解释”了。 等我洗漱完毕,换上宽松的家居服下楼时,却怎么也没料到地看见妈妈也一脸正色地坐在客厅,我这才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几近心虚地看了妈妈一眼连忙移开视线。 沙发两边,分别坐着我爸妈和韩伯伯,而锦鹏,从看到我下楼时起,就一直在冲我使眼色。可是具体想表达什么,我却完全猜不透。 “韩伯伯好!” 韩伯伯坐在沙发上,客气地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妈,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威尼斯天气很好吗?怎么不多玩几天?”我硬着头皮堆起一脸笑意在妈身边坐了下来,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搂住她的脖子。 妈妈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脸:“玩?再玩我的宝贝女儿都不知道要玩出多大的乱子来了。我这个做妈的就差恨自己没长翅膀,不能立即飞回来。还要在机场等一个多小时……” “行了行了,不要说这些了。”老爸挥了挥手,从沙发前的茶几上拿出一份报纸向我甩了过来“你自己好好给我看清楚!” 我笑容一僵,又难过又紧张地低声道:“什么东西啊?这么凶!”要知道,从小到大,爸妈都是对我百般庞爱,还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对我这么粗鲁过。 报纸一角擦着我的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韩锦鹏轻咳了一声,用隐含忧虑的眼神示意我赶紧把报纸捡起来。 我又看了看妈妈,见她没有丝毫要帮我的意思,只好弯腰把报纸捡了起来。正面的政治新闻稀松平常,无非是某国与某国的战火未熄,又炸死了几名士兵。而另一边…… 翻开娱乐版,头条上的彩色图片,赫然正是我和唐时,而照片的摄录时间,正是昨晚唐时拉着我的手,在人潮拥挤的广场上分开人群时的情形。因为角度的关系,这张照片上的我和唐时看起来十分亲密。而我当时的表情,也是十二分的甜蜜。 “楚氏千金移情新欢,中秋前夜幽会情人”十四个粗黑字体,斜的占据了版面的七分之一,醒目之极。至于内容更是极尽煽情之所能。活脱脱把我写成了一个寂寞难耐的富家小姐,生活放荡。 “我想听听看,你有什么解释!”爸爸叼着他的大烟斗,眸光犀利,像是想直接望进我心里去似的。 “uncle,这些娱记们向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胡乱拍到一些东西,就添油加醋……”锦鹏从韩伯伯身后站了出来,显然是要帮我说话,但是话未说完就被他爸爸拦住了,“锦鹏,有什么事情,等大人说完了再说。” “可是……” “行了,锦鹏!”我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不过……爸,这张照片里的情况是真的,但是文字描述部分,完全是无厘头的瞎扯,我拒绝解释。” 妈妈一听,皱着眉头:“好,那我们可不可以知道,这个可以牵着我宝贝女儿的手,并且让她失踪一夜的人,到底是谁?” 失踪一夜?昨晚他们明明都不在家,我回到家时,只有何妈起来做早餐……何妈? “小姐,对不起,出了这么大的事,何妈不敢隐瞒。况且,现在人心难测,我看着小姐长大的,也不想小姐被人骗了……” “何妈!”我跺着脚,又气又恼,我只是睡了一觉居然发生这么多的事。早知如此,再怎么困也不该睡的。至少在事态没有蔓延开之前,我直接跟爸爸解释会好很多。 “你给我站好了。”老爸手里的烟斗重重地放下,“从小到大,我跟你妈都没怎么管你,那是因为我们都觉得你从小就懂事,不想给你太多束缚,让你觉得你不自由,像困在笼子里的鸟。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人出去疯到天亮才回来,昼夜颠倒,仪容不顾。还被人拍到这种照片,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韩锦鹏不时心急如焚地看我一眼,一副想帮我说话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我纵横商场十几年,一向都觉得自己眼光很准,偏偏自己家的女儿居然看走了眼。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胆量。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个学生,你还在读书。你别忘了,你是我楚辞的女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孤儿院出来的。你想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的话,你就滚出我们楚家……” “说什么呢你!”妈妈狠狠瞪了爸一眼,“说这么重的话干什么?有话不能慢慢问吗?一定得把人逼哭了?” “是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嘛。不要动气,把孩子给吓住了,想解释也说不出话来。”韩伯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旋即又看了看韩锦鹏,才缓缓出声。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是不时看见莹亮亮的泪珠子在空中一闪而过,落进地毯里后,便一点也看不出来。 “小歌,坐到妈妈这里来。”妈妈说着轻轻拉过我的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好了,宝贝,告诉妈妈,你们昨晚都干什么去了?” 第十三章 我吸了吸鼻子,正准备说话却又发现妈妈脸色有些异样,“妈知道,你现在还小,难免会被人花言巧语地骗了。锦鹏虽然跟你从小玩到大,可是人太老实,一是一二是二的,话又不多。你刚碰到这种男孩子,会心动也很正常。不过你老老实实告诉妈,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 “妈!”我尖叫着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在一刹那间,喀啦啦地碎了一地似的:“你想说什么?你在怀疑什么?你也觉得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听我这么一说,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妈和韩伯伯轻舒一口气,一时之间,忽然又有些想笑的感觉,“没错,我是一夜未归。不过,你们都想错了。你们的宝贝女儿不是被人骗了,事实上,压根就是我喜欢唐时,昨天晚上他甚至还在拒绝我,他压根就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在乎我。什么地位,什么财力,什么漂亮,这些你们看来有多了不起的东西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屑一顾。阿猫阿狗的孤儿院又怎么样?他有他自己的人生观,他有他的骄傲,他自己能养活自己。在我眼里,他比锦鹏强多了。锦鹏如果离开韩伯伯,他能自己一个人读到升梵去吗?锦鹏没有韩伯伯,他能自己养活自己吗……” “住口!”爸爸腾地一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你最好搞清楚一点,你是我楚辞的女儿。你从小到大,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那么个从孤儿院里来的男孩子,乳臭未干,他一个月拼死拼活赚的钱,够你买半瓶香水吗?够你买到你身上这件洋装的一个袖子吗?” “我才不稀罕这些呢!有香水又怎样?用再好的香水人家也不会对我好一点。穿得越漂亮,那些女孩子越是不想跟我说话。吃得好又怎么样?一个人坐在那么大的餐桌上吃饭,再好吃的菜也只能跟冰冷的空气一起咽下去……”我泣不成声,用力抹掉自己的眼泪,抬头看了看一脸愕然的妈妈和脸色有些发青的爸爸,一字一顿:“我和唐时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你们所想的龌龊的事情,但是,我是真的爱上他了。如果爸爸您觉得这样的事情,会有损楚家的颜面的话,我走就是了。您和妈妈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你说什么?”妈妈一听,脸色发白站了起来,“你疯了?为了这么点事跟我们这样说话?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爸爸妈妈多伤心?” “可您刚才不也在怀疑我吗?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居然连我都不相信。你在准备问我那句话之前,不觉得你侮辱了你的女儿?”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心都寒了。 韩伯伯终于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小歌,韩伯伯是看着你和锦鹏长大的。我们家锦鹏对你的心意你是很明白的。其实,发生这样的事情,最难过的就是我们家锦鹏了。你有没有想过,到底谁才是最适合你的?” 我低头不语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只听韩伯伯接着道:“算了,依我看,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好在我们报社那边有朋友,给我提了个醒,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但是小歌,你爸妈也是关心你,怕你受骗。你应该多体谅体谅,哪有做女儿的动不动就让爸妈当自己没出生过的?” “就是就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不要动不动就说这样的气话!”韩锦鹏上前拉着我的手,一脸心疼小声道:“都怪我不好,如果昨天晚上我也在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我这几天不应该跟你赌气……”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如果审讯到此结束了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上楼了?” “你……”爸爸气得上前一步,却被妈妈一把拉住,“行了行了,父女俩都是一样的倔驴,一人少说几句行不行?”说完又转过头望着我:“你去吧!我回头再找你。” 我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上跑,刚止住的眼泪,一转身的功夫,又汹涌起来。 “为什么他们都不想想我的感觉?喜欢的人因为身份的悬殊而不肯接受我,一方面我还要对锦鹏满怀愧疚,这些天,我自己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可是他们就因为这种事情,居然怀疑我跟唐时……”我捂着嘴,越说越难过,握着话筒哭得喘不过气来。 诗施在彼端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一早就说过了,韩锦鹏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诗施!”我大叫着,“你也这样说?” “你别激动嘛!我的意思是,从现实角度来看,你跟韩锦鹏在一起是众望所归,所以一定会很顺利,但是谁让你爱上的是唐时呢?既然你不要众望所归,那就该预料得到,这样的一场风暴迟早会发生。” “可是我很难过。为什么我爸爸妈妈一点都不理解我?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妈甚至都没有问我到底喜欢唐时什么。如果她肯听我说下去的话,我想也许……” “没有也许!”诗施打断我的话,“小歌,你醒醒吧!这不可能的,依他们的身份和阅历,他们根本不想去考虑这些感情因素,你懂吗?” 我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忽然发生的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太难接受了。在昨晚听过唐时那番话“我希望我们从来没有认识”之后,又被自己的父母怀疑。这种感觉在我以前十几年的生活中,是从来没有的。仿佛一夜之间被全世界人抛弃了似的。 “你要坚强一点才行啊!”诗施说着又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现代版的梁祝在上演啊。真是造孽,这都什么年代了。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天哪,最后的结果该不会是你们俩私奔了吧?” 私奔?私奔! 像是忽然的电光火石一样,我的脑子顿时被敲开了一条缝,“我不跟你说了,先挂了!” “什么?怎么……” 我挂上电话,迅速拨出一个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喂,找谁?”电话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女性嗓音,我记得柯佳乐说过,唐时的房东就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太。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您那里是不是有个房客叫唐时的?” “是啊,你找他什么事?” “呃……我是他的同学,找他有点事,可以麻烦您帮我叫一下他吗?” “同学?你等等!”电话话筒被重重地放下,接着是脚步声,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都有。我看着床头的闹钟,一分钟,两分钟…… 我心思如麻,双手无意识地拨弄着床头纱缦上绣的芙蓉花图案,满脑子都在想着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喂?”熟悉的男低声终于在耳边响起,我握着话筒,忽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谁?” “楚歌吗?” 眼泪无声地滑落,我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是不是昨晚吹太多风了?” 见我仍是没有声音,唐时明显有些担心,“楚歌?你是否不舒服?是嗓子痛吗?如果是的话,就敲一下话筒?” “我……我想见你,唐时,我想马上见到你!”我的声音里是浓浓的哭腔,带着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酸涩心情。 电话那端的唐时显然愣了愣神,但是三秒钟不到就答应了,“好,我在昨晚的火车站前面外面的小路等你。就是昨晚你数车厢的地方,你还记得地方吗?” “嗯,我二十分钟后到!” “好!……你路上小心点,如果是生病的话,最好让诗施去陪你!” “嗯!”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挂上电话抽出纸巾轻轻擦掉眼泪,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 “我怎么觉得,现代版的梁祝在上演啊。真是造孽,这都什么年代了。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天哪,最后的结果该不会是你们俩私奔了吧?” 诗施的话像是录音倒带一样,回响在我的耳边,像是一句咒语一样,带着某种神秘而又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催促着我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隔着老远的距离,我就看见唐时正坐着铁轨旁的小路边。他穿着半旧的深色风衣,没有扣上扣子,衣角在风中扬得高高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的头也缓缓地转向这边。我飞快地跑向他,在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之前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再次失控决堤。 像是知道我在哭似的,他只是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肩膀,极富节奏地拍着我的背。 他并不说话,也不问我出了什么事,只是这样抱着我,并且任由我抱着他。 出站的火车轰隆隆地驶过我们的身边,我一边抽泣,一边想车上的那些人能不能看到我们?在他们眼中,我们这样的相拥是不是像热恋中的情人?他们一定不知道,其实,唐时心里并没有我。 想到这里,我心里又是一种绞痛。我仰起头,看着他水仙一样洁净美好的脸庞,又难过又伤心。 “你该知道,如果你仍是不想放弃的话,以后必然还会有更多的眼泪要流。而我不可能每次都能这么有空。”他的声音冷静得让我一阵颤抖,可是心里的想法却益加的坚定,我努力的吸了一口气:“你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对不对?你说错了,既然你不肯走进我的世界,那么……就把一切交给我来决定好了。” 我用力握紧了他的手:“你跟我来!” “去哪里?”唐时皱着眉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拖着他往前走,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两张薄薄的纸片。直到走进车站,过了检票口他才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再给我一点耐心,一点点就好!”我拉着他在人群中疯跑,直到找到我们的那列火车,那个通往芳草镇的小火车,我才停下脚步。 唐时的眼睛漆黑漆黑的,静静地审视我良久,我不由分说地把他推上车,三分钟后,车子就要开动,三分钟后,我就可以开始我的新生活,进入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里。 我在初中时就在报纸中看过芳草镇的报道,那是个有些偏僻的小镇。但是空气清新,资源丰富,素有“小华梵”之称。我看见报纸上的芳草镇有很长很长的青石板路,如果我可以和唐时手挽着手,每天饭后一起在那样的路上散步的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唐时沉声问道, “去芳草镇!” “我们俩?”他皱眉,他总是这样皱着眉,可是我每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都会有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头的冲动。 “是!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奇怪,可是……可是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的决心!”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幼稚!” 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许走,我不会让你走的,还有两分钟车子就要开了。请你陪我,就算……就算幼稚也好,你就当陪我去那里散心也好。拜托!”我强忍着眼泪,自尊心被自己狠狠地踩过。 邻座的一对夫妻转过头好奇地望向我们,我却只是仰着脸看着唐时,心像是被自己撕了个口子似的。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一天,需要这样低声下气地去求一个人。 他看着我,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缓缓地坐了下来。 我就这样拉着他,紧紧地拉着,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待车子的开动。 他忽然动了动,然后又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我紧张地跳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眉间笼着重重的阴影:“我去洗手间!” “你看,小情人就是小情人,如胶似漆的。你什么时候要是能这么黏我的话,我宁愿一个月不做生意!”邻座的中年男人小声地对妻子笑道。 我脸一红,缓缓地松开手,坐回到座位上。 唐时并没有马上离开,似乎还看了我几眼,然后叹了口气。 我听见有缓慢的脚步声,从我身边离开。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鼻子莫名其妙地发酸。 我没有回头,大概半分钟后,车子开动,车窗外熟悉的景致向后倒退,我捂着鼻子,强迫自己不去看手表上的时间。 轰隆,轰隆—— 车厢里的人很少,芳草镇的的确确是个有些偏僻的地方,我静静的想。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我终于按捺不住,冲向这节车厢的尽头,洗手间的挂牌上是空闲二字。 “唐时,唐时!”我疯了似的跑向前面的车厢,可惜,这辆只有七节,半客半货,又刚刚开动的火车太短,我只跑了三分钟就跑完了全程。 整个车厢里只有四十多个乘客,我努力地看着他们的脸,想找出一张我熟的面容。虽然心里知道那不可能。 十分钟后,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 “妈!” “小歌?你跑到哪里去了?你这个孩子,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呢?爸爸随便说你两句,你居然也跟他认真?老何和锦鹏现在都在外面找你,我差点跟你爸吵起来了…… “我想回家,妈,我想回家!” “好好好,回家回家,你在哪里?我让老何去接你!” “我在火车上,去芳草镇的火车上!” “你跑去坐火车?”妈妈在电话那端难以置信地惊呼着。 有两行冰冷的眼泪划过我的脸庞,我缓缓地低下头,屏住呼吸,生怕这种绝望的抽泣会扯痛心脏。 唐时,你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扔下我一个人。可是这次,你又能躲到哪里看我?我想,我想我是真的错了。我不该,不该这样不清醒。其实我早该知道,你不爱我,就像我不爱锦鹏是一样的。 “算罢啦,你都系扯啦!”(注:广东话意为算了,你还是走吧!) 火车上的小电视里,面容精致的女人劝着另一个女人,那个抽着烟的男人,远远地缩在角落里,只有手中星星微亮的红光,能证明他还站在那里。 算罢了,楚歌!这样的遗弃,你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了。 “什么?你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扔在了火车上?”柯佳乐大叫着,冲上去揪住了唐时的衣领子。 唐时并不说话,视线毫无焦点地停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你说话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她会有多伤心啊?她现在一定哭得稀里哗啦的。她只是想向你证明她对你的心意不是普普通通的迷恋,而你呢?你居然骗她去上厕所,结果在火车开动前跳了下来。我的天哪!”柯佳乐松开手,在草坪上来回走着,“我真是脑袋进水了,我真是他妈的中邪了。我居然会觉得你和楚歌很般配,我居然还弱智地当什么红娘,给你们俩搭线?我他妈的简直就是脑袋秀逗了。” “我那么喜欢她,以前没跟她真的接触过时,还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结果我都做了什么?我居然送羊入虎口,把她推到你这个铁石心肠的老虎嘴里去,让你把她的心咬了个稀巴烂,我……我……我跟你拼了!”柯佳乐越说越生气,抬手就抄起树下一块小石头,用力向唐时砸去。 第十四章 按理说,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砸法,唐时完全可以避开的。谁知道,他整个人居然像老僧入定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靠在树干上。那块石头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加上柯佳乐在气头上,用了十成的力道,只听“嘭”的一声,唐时的脑门上顿时红了一块,紧接着可以迅速看到他脑门上肿起一个红色的包。 “你……”柯佳乐愣愣地看着唐时,双唇嗫嚅着:“你干嘛不躲?” 唐时仍旧不说话,只是靠着树干,他略有点长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冲突而略有些凌乱,但是这丝毫无损他的英俊,散落在枯黄草地上的火红枫叶和他身后深色枫树树干的映衬下,反而使他更像那些漫画里的主人公一样,全身都散发着夸张却又真切的凌乱美感。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敢骂你了。你说你看起来这么大的人,平时还有事没事就把自己搞得老气横秋的。怎么对你爸妈的那点破事就是理解不了呢?当初你爸的死对你妈的打击也很大啊,只是她一个女人,如果想好好地活下去,自然还是想找个男人依靠的。可是你那时候太小,那个男人又不喜欢你。她这样放弃你,从人道上来看虽然有些过分,但是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其实人都是自私的嘛!就好像你,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瞧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不喜欢楚歌,你只是不敢接受她。但是你怎么不想想,就因为你自己的懦弱和阴影就这样拒绝她,伤害她,这样对她公平吗?” 沉默,仍是沉默。 柯佳乐喃喃地抱怨了一大通:“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要不然去我家擦点药酒啊。万一你有什么脑震荡,我可不想带着你这么大个累赘。现在可没有孤儿院敢收留你,到时候我要把你往哪送?” 唐时仍是不说话,看着火车站出站口的眼睛却忽然亮了起来。 发现他的异样,柯佳乐也跟着望了过去。 只见火车站外有一辆白色的敞篷车才刚刚停稳,就见何诗施和韩锦鹏分别从车里出来,急急地往车站里跑去。 柯佳乐的脸色一下白一下红的,不时地看着唐时,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天空中懒洋洋地吹着有意无意的风,有火红的枫叶飘飘洒洒地从树枝上分离开来,轻飘飘地在空中打个小旋,然后落在草地,还有,唐时的肩头。 唐时的眼光一阵闪烁,直到那辆白色的敞篷车驶出他的视线,才缓缓的抽回他的目光。 “走吧!” “啊?去哪?” “回家!” “回家?你确定你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吗?” 唐时转身的刹那,一片红得有些枯脆的枫叶从他的肩头飘下,荡过他的眼前,又转了几转,才落在地上。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唐时的脸色忽然大变,猛地转过头去,冲出树林望向街头的尽头。 而人头攒动如潮,哪里还有他想看到的影子? 韩锦鹏一边帮我抽着纸巾,一边低声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啊!” “就是啊!不就是挨了顿骂吗?你看我妈天天骂得我狗血淋头的,我也没怎么样啊。又不会少斤肉,别哭了啊!” 我抬起头迎向他们:“我没哭!” “眼睛都肿得跟小核桃似的,还没哭!” “可我现在没哭了!”我脸上只有泪水消失后留下的紧绷痛疼,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再流些眼泪,至少,我的胸口不会堵得这么慌。 诗施顿了顿时,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道歉,事实上这一切的事情我都可以阻止的。其实我和爸爸完全可以把那条消息压下来,不必告诉uncle。可是我当时也有些私心,希望可以借助这次的事情,让uncle意识到我和你之间的危机,并为我再创造些机会。只是,我太低估你对唐时的感情了。毕竟,你们才认识一个来月……” 我摇头,极顺利地绽出一个笑容:“不怪你,不关你的事。就算你不想,韩伯伯也会这样做的,你无需自责。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谁,真的!” “小歌!”韩锦鹏轻轻拉住我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够快乐开心。至少,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的表情。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这样。如果我对你的感情真的困扰到你了,我想,我想我会努力试着不再侵入你的世界……” “别说了!”我无力地将头靠到他的肩膀上,“对不起,锦鹏,我知道这阵子我伤到你了。我向你道歉,也向我的自私道歉。我其实应该更早告诉你,而不是一直这样自私地依赖你。不管怎么说,你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只是可惜,对于爱情,我们都只能束手无策。” “糟了,你忽然说些这样的话,听起来真的很不对劲耶!”诗施说着,抚了抚我的额头,“你真的确定你没事吗?会不会伤心过度导致语无伦次,神智不清啊?” 锦鹏闻言轻笑着从前座拿出一个粉色的盒子:“老何说你昨晚回来后一直也没有吃东西,刚才经过采蝶轩时,我特意下车买的,是请他们现烤的,你最喜欢吃的黑麦提子面包,吃一点好不好?至少精神会好些。” 我点点头,抿嘴轻轻地笑,接过蛋糕盒轻轻打开。黑色的蛋糕上撒了不少青色的提子干,特有的面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谢谢!”我抱着盒子,轻轻拿起一块往嘴里送。 诗施和韩锦鹏相视一眼,眼中都有着心头大石终于落地的放松表情。 我低下头,嘴里苦得像在反复咀嚼一堆白蜡似的,又干又涩,唇角却又像有自主意识般地向上扬起。 如果,如果面前这个为我费尽心机的人是你的话多好?唐时,如果是你,如果是你…… 车子直接开到了家门前,妈妈正在门边焦急地打转,看见我出来时,表情是乍惊还喜,又带着几分薄怒。 “你……你这孩子!”妈妈上前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胳膊,“你让妈妈说你什么好?” “对不起!”我伸手搂过她的脖子,妈妈身上仍是淡淡的香奈儿5号的味道,淡定而又温暖,散乱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扬起,拂过我的脸庞,酝酿了好一会儿,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爸爸坐在客厅里,手里端着八成满的杯子,正来回地踱着步子。看到我回来,张了张唇,却还是没有说话。 妈妈拉着我的手在正中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诗施则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uncle,小歌回来了就好了。其实她也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别生气……” “不是的!”我起身站了起来,大胆地迎视着爸爸的眼睛:“我不是散心。事实上,我是想跟唐时私奔!” “天!”妈妈尖叫一声,一副差点要晕过去的样子。诗施则张大嘴巴,眼镜垮垮地滑到了鼻尖。 锦鹏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疯了……” “我买了两张去芳草镇的火车票,我把他骗上了火车,可他还是扔下我走了。”我苦笑着扬起手中两张车票:“所以,请你们放心。我拐不走他,他根本对我毫无兴趣。别说我们楚家只是比人家有钱一点,就算时间倒退一千年,我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他也照样对我不屑一顾。”我顿了顿,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吗?” 爸爸迟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让我看不出他是否生气。 锦鹏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整个人没有半点精神的样子,眉头紧锁,表情落寞。 “你真的这么喜欢他?”爸爸灌了一口气酒轻声问道。 “是!几乎到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这么说,短时间内,你也很难忘记他了?” 我无语,锦鹏却倏地站了起来:“uncle,你该不会……” “没错!”爸爸把酒杯一放:“我在美国那边帮你联络一家学校,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安排好一切。至于锦鹏是否随行,你们俩自己决定。有没有问题,你自己决定。” “小歌!”诗施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紧张,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略有些暴出的上牙因为紧张而被紧抿的嘴唇遮住。 “好,我答应!”我用力地点头,不给自己考虑的机会。 “很好!”爸爸上前,用力地抱了抱我:“这才是我楚辞的女儿,这才像我。你要知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除了希望你嫁得好之外,也希望你能多学点东西,将来好好地管理我们楚家的事业。你现在还小,等以后你接触的人多了,你就会知道,事实上,感情这种东西,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拿还是放,全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我低头不语,只是轻轻地靠在爸爸的肩头。 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让我记清你的样子了吧?唐时! “你真的决定去美国?”诗施拉着我的手,脸色一反常态的凝重。 “嗯!”我轻轻舒展着身体,伸了个懒腰:“其实爸爸的建议对我来说未尝不是最好的。如果一直在华梵呆下去,试想一下,每天都能看到唐时的情况下,要我忘记他,太难了!” 诗施闻言脸顿时垮了下来:“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一点良心都没有。完全都不考虑我的感受,以后你走了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只是一两年而已,等我忘了唐时,我还是要回来的。”我故作轻松地整理着昨晚新剪短的头发。 “得了吧,一两年?别人我不敢肯定,像你这种死脑筋的人,要你一两年内忘了他,只怕是不太可能的了。”诗施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跟着柯佳乐那个白痴起哄。还帮你们牵什么线,搭什么桥。要是我一开始就极力劝你的话,没准事情会是另一番境地。” 我轻轻笑了笑,并不说话。事实上,我们都很清楚,感情这种事情,一旦有了感觉,是很难用得上“如果,早知道”这样的字眼的。 “暴牙妹,暴牙妹!”柯佳乐喘着粗气,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看到我时脸色略有些异样:“楚、楚歌!” 我笑着点头,看着他一脸不自然地把诗施拉到一边,小声地问:“楚歌真的决定去美国?” 诗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难不成还会是煮的吗?这还不都怪你?没事乱牵红线,现在好了?要不是你那个好朋友铁石心肠,害得小歌彻底失望伤心的话,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佳乐!”我含笑上前,“你别听诗施胡说,事情与你们无关的。事实上,我还是要谢谢你们,真的。” 柯佳乐的眼眶微微发红:“都这样了,你还说些这样的话!其实……其实唐时他……” “我很抱歉!”唐时不知何时站到了我们不远处的阳台前,平时有些随意披散的头发,今天却有些刻意地整理了一番,并留了一小络在额前。不难从发丝中窥见一点黄色的不明物体。 “你的头……”话刚出口,我又顿住了。这样的情不自禁,顿时又让气氛陷入一种异样的暧昧尴尬中。 我嗫嚅着,喃喃道:“对不起!” “没什么,昨天不小心碰伤了。”他耸耸肩,无所谓地看向柯佳乐,“我待会儿有课,先走了。” 柯佳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唐时,你……”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懂吗?”唐时一脸正色,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边。他低着头,擦着我的肩膀离开。 我强忍着想哭泣的冲动,脑子里却还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情形。 诗施看了看我,大概是猜出我心里的想法,又是同情又是生气地拉着我就走。柯佳乐在后面急忙跟上来,却被诗施大声吼得不敢动了。 “你跟上来做什么?我们跟你很熟吗?” 我没有回头,虽然想让柯佳乐知道我真的没有怪他的意思,但是更加害怕看到唐时的背影。所以,只是任由诗施拉着,小跑地向教室走去。 “我告诉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一定要坚强一点。什么唐时宋时的,管他老几。人家都能这样无情无义,你还想着他的好做什么?为这种懦夫难过,根本就是浪费自己的眼泪。懂不懂?” 我点头,没有反对诗施的话。心里却开始隐隐约约地担心,是否还要把这半个月的课继续上完。 在这个半个月里,我有多少勇气,足够让我每一次都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唐时身边走过? 过了中秋,深秋的痕迹也益发的浓重。 学校种满了各种树木,到了秋天自然随时都可以看到风中飘落的叶子。清洁工们都穿着夸张的长袍子,在学校里挥着大扫把。 我一个人抱着一本书,低着头往前走着。 “咦,这不是楚歌吗?” “真的耶!真是难得看到她一个人喔。平时不是有何诗施陪着,就是有韩锦鹏跟着的。看她这个样子,不会真的是失恋了吧!” “那又怎么样,那个唐时还真是酷死了。也该着有人给她点颜色看看,要不然她还当真不知道她自己是谁了。” 我充耳不闻,心里再一次庆幸自己只需要在这里再呆十几天。而一旦去到美国,那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必然都是全新的开始。 “天哪,是唐时耶!”刚才那个声称“该有人给我点颜色”看的女生忽然低声惊呼道。 我脚步一顿,顺着她们的声音向前望去。 唐时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清瘦的脸颊正呈现二十五度角望向地面。又长又弯的眉毛在这样的角度下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阴影,却将他的眼晴映衬得分外明亮,如同一汪清澈却望不见底的深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他显然听到那个女孩子的惊呼,抬起头,对她们微微点头:“学姐好!” 我看着他的笑容,一阵心慌意乱,居然想闪身躲到身旁的一棵树后面去,但是显然已经迟了。他的视线已经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就这样隔着几步的距离与他对视着,他的眸子静静地转动,依然流转着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我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并不说话,只是向这边走过来。 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他好像是要跟我说什么,甚至,我觉得他是向我走过来的。可是事实上,他只是悄无声息地从我的身边经过。 我们就像一对完全不曾认识过的陌生人一样,毫无牵连地从彼此身边走过。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气挤出一个微笑。他对并不熟络的人微笑,打招呼。但是对我,却吝啬得连个微笑都不肯给。 “小歌!”有一声熟悉的呼唤忽然在我身后响起,我连忙神经质似的回头,看到韩锦鹏热切的笑脸,这才反应过来:唐时他是不可能这样叫我的。 “我已经跟爸爸商量过了,他答应考虑让我陪你去美国的事情。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十五章 我仰起头,正视着他的脸:“锦鹏,我想你知道。我决定去美国的原因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希望听到我的实话的话,我并不以为你去是件好事。” “可是你从小到大,甚至连住校都没有住过。去到美国,人生地不熟,完全是个新的开始。我不放心…… “我不是小孩子了,锦鹏!”我微微叹了口气,“在你面前,我可能真的一直都很依赖你。所以让你有一种错觉,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去到美国一定会把我自己照顾得一塌糊涂。可是锦鹏,相信我,我真的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而且,这次的事情也让我清醒很多,成熟很多。如果我让你跟我一起去的话,的确可以有个互相照应的伴,可是这太自私了。这对你不公平……” “我不介意!”锦鹏急急地想表明他的心迹,一把握住我的手:“小歌,你知道吗?那天在车站把你接回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只要你需要我,我都还是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我明白,真的!就像我现在要离开唐时,一个人去到美国一样。我想,我离开,对大家都好!”我不着痕迹地把手从锦鹏的手里抽出来。 锦鹏的脸上微微抽搐了几下,旋即居然笑了起来:“我真是个笨蛋,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比你明白得还晚。亏你还一直把我当哥哥一样的依赖呢,原来最不懂事的人是我。” “电视里不是常说吗?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他,我原来不相信,可现在相信了。其实这样的放手对大家都好,他可以过他想要的生活,我也可以继续喜欢他。虽然什么都不能做。但是喜欢一个人,只是喜欢。对彼此的生活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我的头微微偏向右侧,仍然可以看到唐时的背影。 他走在最尽头的那片红豆树林的小路上,他那条颜色褪得恰到好处的牛仔裤很合身地贴着他的长腿,而散落在他脚边的细碎的红豆,一颗颗鲜红而又醒目。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锦鹏不知何时发现了我的异样,见我一直望着那些红豆,低声地念道。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猛地向前跑去,跑到刚才唐时消失的那条小路的尽头。一颗一颗捡起那些红色的小豆子。我一时之间找不到适合装的东西,只好放在手心里。 等我站起来时,数了数手心里,一共是三十三颗。 对于不会有结果的爱情来说,思念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我想。 “何妈,我都跟诗施约好了,拜托,你让我去好不好?我现在不会再到处乱跑的了。”我一边摇着何妈的胳膊撒娇,一边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何妈答应让我出去。 何妈停止帮我撤换床单的动作:“小姐,老爷在家呢!” “什么?爸在家?” 现在是什么时候,上午十点耶,爸平时不是八点不到就出门了吗?怎么可能现在还在家? 何妈见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叹了口气:“老爷说,今天上午会有客人来。那个客人您一定要见一见的。” “天,爸不会是要给我安排相亲吧?见我拒绝锦鹏那么坚决,所以又搞这样的事情吗?拜托,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不对啊!”我愣了愣神,爸爸既然提议让我去美国念书,没理由又给我安排相亲啊。他不是不清楚我的性格,在这种时候给我介绍男朋友,只会让我益发的反感的…… 那么,这个客人…… 我拿起电话,迅速拨通诗施的电话,还没等我开口就听到她在电话那端咆哮了:“你是不是又睡过头了?不是说好了九点半吗?现在都九点三十七了……” “诗施,对不起,我可能去不了了。” “嘎?” “爸爸在家,说是上午有客人要来,我一定要见的。还不许我出门,派了何妈看着我……” “小姐,别把我说得跟特务似的。我只是顺便来这打扫您的房间。如果您一定要出去的话,我是拦不住您的。”何妈不满地抗议道。 我笑了笑:“是是是,何妈不是特务,事实上我也有些好奇这个客人会是谁,所以我先不去了。不过这边没事了我再打电话找你,好不好?” “我有说不好的权利吗?”诗施显然有些生气,“以前重色轻友也就算了,现在还有十天就要远走高飞的人了,也不肯好好陪我玩一天。” “好了好了,对不起嘛!最多,我跟阿姨商量让你来我家陪我住几天,好不好?” “不要,我住不习惯!” “那我就去你家住好了。” “不要,你会不习惯的。而且我床太小了……” “没关系啦,挤挤就好了,呵呵就这么说定了喔!”我笑着挂上电话,房门却被敲响了:“小歌!” 是爸爸的声音,他居然真的在家。 “爸,你真的在家?” “待会儿我希望你在我书房的屏风后面坐坐。” “屏风后?”我皱着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垂帘听政吗?” 爸爸淡笑不语:“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事后你一定感谢老爸都来不及。”他一边说,一边上前轻轻搂住了我的肩膀:“爸爸希望你能知道,我和你妈妈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好。我们只是在尽力地保护你。呆会儿你听到或是看到的,可能会让你有些难过。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这样你会更好地面对你以后的路。” 我安静地听着他说话,脑中将所有可能出现的人过滤了一遍。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过滤的。我几乎没有什么好朋友,认识而又能叫出名字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当唐时的名字闪过我的脑海时,我立即从屏风后的小茶位上站了起来:“爸……” 门在同时被推开,老何毕恭毕敬:“老爷,他来了。” 爸爸回头看了我一眼,大约是知道我猜到了是谁:“听话,坐好。” “这样不好,爸爸,你这样是在作弊……” “看来,你对他也没有信心,对不对?你在害怕吗?怕听到什么真的让你伤心的话。” “才不是!”我激动得脱口而出,“唐时不会是那样的人。” “很好!”爸爸挑眉,扬起手里的烟斗,“那就让他证明给我看,而你,是最好的公证员。不是吗?” “可以请他上来了吗?”老何再次问道。 “嗯!”爸爸点头,我的左手紧握着自己的右手,发现自己紧张得像要上战场一样。我对唐时有绝对的信心,他不可能会因为爸爸的某些考验手段而让我失望。我只是难过,我只是不安。这样的测试方法我居然也要参与其中。而唐时,他要面对的,是我狡猾得比狐狸还要精明的爸爸。我无法想象爸爸要怎样地羞辱他,而我只能躲在这扇屏风后…… “请这边!”老何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轻轻的脚步声。显然他们快到门口了。 “就是这里了,请进!”老何推开门,我连忙隔着屏风向前望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唐时,真的是唐时。 他仍旧穿着那件深色的半旧薄风衣,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与往日略有些不同的是,他略有些长的头发被服帖地梳向脑后,扎起一个小马尾。面容却因此而益发的清秀惊艳。他的表情有些冷淡,确切说,应该是面无表情。 “楚先生!”他淡淡地开口,在老何的指引下,在正对着屏风方向的那个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坐得很正,很直,全身都处在一种很僵硬的紧绷状态。我用力捏着自己面前的小茶几上的台布,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站出来。 可是隔着这样的一段距离看着他,却又让我十分恍惚。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个叫做卓文君的女人似乎也是隔着一座屏风的距离看见一个叫司马相如的男人,并对他一见钟情。这个故事似乎还有一首很好听的叫“凤求凰”的曲子与之相配。 恍惚千年,想不到,我也会有身临这种戏剧性情境的机会。 “你很准时,我不喜欢迟到的人。可惜我那个迷糊女儿却经常犯这种毛病。是吗?”爸爸敲掉烟斗里的灰,很认真地把烟丝再次装进去,眼睛漫不经心地偶尔掠过唐时的脸庞。 “她每次迟到都有道歉,而且她不会刻意迟到。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唐时目不斜视,一直看着爸爸的动作,“我想,你一定猜测了我来的目的。不过我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我的来意:我希望您能重新考虑楚歌小姐的去留问题。” “楚歌小姐?”爸爸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他:“你平时跟我女儿在一起,也是这样称呼她的?” 唐时并不答腔,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喝了一口,然后才缓缓道:“我知道我提出刚才那样的要求有些冒昧,不过,我的意见是,她留下,我退学。” “哦?”爸爸眼光一闪,开始轻抚着他的下巴,用饶有兴趣的眼光望向唐时。 我在屏风后心里一阵阵地抽搐,低下头去,眼泪无声地滑到手背上。 “楚歌她从小在华梵长大,如果去到美国未必能很好地适应。而我则不同,离开升梵我还有很多其他的生存方式。况且,我觉得在我和她的事情上,您有些曲解整件事情的意义。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发展出什么实质性的感情,把她送去美国,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过严重了。我想她留下来,我离开,如果韩锦……韩学长能够再多花些时间和心思,一切可以恢复到从前。” “我想,我需要确定一点的就是,你似乎,真的,完全明白你和我女儿之间存在的距离?” “自始至终都很明白,惟一不明白的是你们,你们习惯性的用太过世俗和现实的眼光来看待这整件事情了。事实的真实情况是,任何少女都有资格对某个男生忽生倾慕,迷恋一阵子然后淡忘,楚歌只是比其他女孩子直接了一点。”唐时说着顿了顿,望向爸爸的眼里写满了坚决:“我想,我离开之后,只需要一点时间,她就会淡忘。而这样一来,您自然也不必与她相隔千里。或者,您有比这更好的主意?” “不不不,绝对没有。”爸爸说着,似乎有意无意地往屏风这里看了一眼:“我可否知道你现在有怎样的谋生能力?要知道,放弃升梵,意味着你今后没有任何求学机会了。对于像你们这样的少年来说,这是很大的损失。” “这是我自己的事!”唐时说着站了起来,“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决定权还是在您手上。告辞!” “慢着!”爸爸说着,从宽大的沙发椅里站了起来,“老实说,你比我想象中的骄傲很多。我女儿果然还是有些眼光,至少没有看错人。我必须承认,在你的同龄人中,你很优秀。你的建议很中肯。不过我楚家也从不会无故亏待他人。你的一切损失我都可以补偿。离开升梵我可以将你送到音梵去。在那里你可以接受系统化的培养,你的外型很适合走……” “够了!”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水就冲出了屏风。 唐时显然没有料到我也在房间,看到我站出来的瞬间,有些许讶然,但是很快恢复。转而用一种审视的眼光静静地看着我。 我确定那叫凝视,他的眼睛明亮得像两颗独立的星子般,不知何时柔和下来的脸部轮廓像是忽然生动起来的一幅画一样,安静而美好。 “爸爸,我确定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你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我轻轻抹掉眼泪,“如果可以的话,你应该感谢唐时肯来我们家,并且让老何送他下楼。” 爸爸挑了挑眉,神色略有些尴尬,看向唐时时,犹豫了几秒钟,旋即伸出手:“我很抱歉……”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以理解的!”唐时回握他的手,然后又看了我一眼:“保重!”说着,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我呆了几秒,旋即飞快地冲出房间,奔向那个已经下楼的身影。 “唐时,你站住!” 我略带哭腔的呼唤,显然吓住了所有人。包括正在做事的一个女佣,手中正在擦拭的一个古董花瓶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在这样的一声脆响之后,世界如静止了一样,死寂般的沉默。 唐时缓缓地回转身子望向我,他挑了挑眉:“有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我能用的大而不夸张的音量,一字一顿:“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的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他的眼睛迅速地眨动一下,然后双手微有些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他的风衣。 “你怕我去美国不能照顾好自己,你其实也担心从此会没有我的消息。对不对?” “随便你怎么说。”他转过身去,恢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可是你知道吗?我看不起你!没错,我就是看不起你。不是因为我家里有钱,你是孤儿,而是因为你连自己都不敢面对。你甚至不敢正视你的心。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却自以为伟大的要把我推到别人的怀抱里去。你是个懦夫,你是我所见过的男人里最懦弱的人。” 唐时的脸色变得异样难看,他转过头用力地瞪了我一眼:“如果这样想会让你舒服些的话,你就这样认为好了。” 我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又夺眶而出,我冲上前,抬脚用力踹向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刚才那样看我,还有那天晚上我们一起数火车,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明明就是。” “我很抱歉,让你误会了!”他不闪不避,任由我的拳头如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韩锦鹏很喜欢你,你去问问他,他舍不舍得把你一个人扔在火车上。你去问问他,明知道这样做会伤害你,他会不会忍心这样做。”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况且,就算我喜欢你那又怎么样?你会自己做饭吗?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吗?如果不能,你是不是指望我以后在艰难地养活我自己的情况下还要来照顾你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你觉得我应该接受下你这个麻烦吗?” “你说谎,你分明就是怕我跟着你吃苦,对不对?”我满眼是泪,用力揪着他的袖子,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似的大声质问。 他用力拉开我的手:“你以为现在是在做什么?拍伦理文艺片吗?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你死我活的爱情?你醒醒吧!你无药可救了!” 他说着狠狠地把我推开,头也不回地看着楼上,“我以为,身为父亲有理由在这种时候给你女儿一个耳光打醒她。” 第十六章 爸爸并没有说话,我也顾不上抬头看他,只是怔怔地呆坐在地板上看着唐时一步一步走出我的视野之中。 我捂住脸,三百多平米的一栋住所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我小声地抽泣,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喀啦喀啦的声音。 爸爸以极其缓慢的脚步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 我站起来,扑进他的怀里,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 华尔贝丽教堂,我安静地坐在祈祷席上。神父的手放在圣经上,一遍遍地宣誓着,然后我随着身边的人站起来,唱着祈祷文,再看人群渐渐散去,渐渐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时间似乎失去了概念,只剩下教堂里那只安静的大壁钟,在毫无意义地滴答滴答。 “砰!砰”教堂的后院忽然传来两声巨大的声响,将我从无意识的神游中拉了出来。 我略有些机械地转过头,看了看时钟上的时间,这才发现自己在这坐了三个多小时。从昨天到现在之前,我似乎一直都处在一种极度麻木的状态。而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了场梦似的,醒来便只有一片空白。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教堂。 “小歌!”有一声哽咽的呼唤从我身后传来。 我缓缓转头,只见最后的一排的座位上,诗施和锦鹏都一脸忧伤地看着我。诗施更是红着眼睛,配着微微露出来的两颗小门牙,活像个兔子似的。 “她有反应了,她有反应了!”见我望向她,诗施顿时兴奋地叫着站了起来。 韩锦更是迅速起身走到我面前:“小歌,你还好吗?” “嗯,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诗施一听,眼泪顿时涌了出来:“你还问我们干什么?昨天你爸爸打电话叫韩锦鹏和我去的时候,我们全体被你吓死了。你坐在沙发上又不说话,找来的医生说你没有什么异状,只是受了刺激,有些神智恍惚。可我越看越觉得你像是得了神经病似的。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第一次看到诗施在我面前哭,又是感动又是内疚:“对不起,我……” “你没事就好了,诗施也别哭了。”韩锦鹏说着,用力地将我搂进他的怀里:“小歌,答应我,别再这样了,别再这样让我们为你担心了。” “对不起!”我的头轻轻地靠着韩锦鹏的胸膛,轻轻地用叹息般的低沉语气道歉。 “看来今天的教堂很热闹!”从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看起来二十来岁,依然是一身醒目的白衬衫,胸前微敞的第一粒纽扣里露出一道银色的光芒,但是随着他的一个抬手向我们招呼的动作而隐进胸前的衣服内。 “是你?”我讶然地低呼,自然不会忘记他。 还记得第一次在柯佳乐的帮助下,把唐时约出来时的情形。那是我们之间第一次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就坐在我们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上,后来我们一起在教堂后面的园子里遇见这个白衣男子…… “谢谢你还记得我,真是难得!”他说着,微笑着走到我的面前,“看来,你果然遇到不少烦心的事。” 诗施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难不成还是喜极而泣,把眼睛哭肿了?” 白衣男子但笑不说,只是轻轻地伸出一只手:“我送你的那张塔罗牌呢?” 我愣了愣,但还是伸手拿了出来:“我一直保管得很好,它很精致……” “而且给了你一线希望,是吗?”他笑着接过那张塔罗牌,“至少,它的存在证明这世上的确有一个人可以让那个骄傲而又敏感的男孩子动心。而你希望,那个女孩就是你,对不对?” 锦鹏和诗施显然都有些不明所以,只好沉默,面面相觑地看着我们。 “看见这张牌面上的月亮女神了吗?这两张高塔,只有一座才是可以使这个爱慕着她的小龙虾找到她的正确途径。而这种看似完全没有可能,甚至完全相似的境像里,只有你心里真正相信的才能使你真的见到她。”白衣男子说着,又看了看我,见我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又无奈地笑了笑。 他轻轻地把那张牌放回到我的手中,喃喃地如唱歌似的念着:“有的时候,我们喜欢一个人,最终的结果无非是希望他幸福。而往往很多时候,这种幸福不是我们自己能把握和给予的。所以在这样的时候,我们都会不自觉地想要逃开。但其实,如果有一方愿意安静下来,仔细地看一看,就会发现,这种爱情,虽然一字不提,半点不露,但其实,才是最深刻的。它是一种烙印,无法抹灭的。就像,这张塔罗牌。镂空出来的图案,往往比颜色更能历久弥新!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你当你是上哲学课吗?说的这么复杂,谁听得明白?”诗施继续毫不客气地吼道。 白衣男子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你要记住,如果月亮被云层遮蔽了,就听凭你的心去做决定。任何环境和人物都不应该成为阻碍和影响你的原因。知道吗?” 我怔怔地点头,满脑子都是似懂非懂的迷茫和困惑。 “你真的认识他?”诗施看怪物似的瞄了瞄他,小声地问。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拿着本厚厚的羊皮书向门外走去。 “他是谁?你怎么会认识这么奇怪的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他似乎像告诉我什么,只是我目前还想不明白罢了。” 诗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恢复正常了。 “算了算了,既然没事了,那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正准备站起来,却听见诗施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柯佳乐?你还打我电话干什么?我不是叫你以后没事……什么?”诗施的脸色变了变,看了我一眼,声音又恢复到正常状态,“行了,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我回头给你电话。”诗施说着,不由分说地挂上电话,话筒离开她的耳朵时,我甚至还听到柯佳乐大声叫着:“等等!” “为什么挂佳乐电话?你还在气他吗?事情其实真的不能怪他,诗施……” “行了行了,我有分寸的。”诗施说着,拉过我的手往外走,“我可不可以提议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从昨晚到现在,我被你搞得差点精神崩溃了。如果再不吃点东西我怕我会饿死。” 锦鹏点头赞同,我只好任由他们拖着我往前走。 就在这时,有一辆十分豪华的敞蓬跑车从我们面前忽啸着开过,几乎就是与此同时,我似乎闻到一阵异样熟悉的味道。 “干什么?怎么了?”锦鹏见我东张西望地四处看着什么,以为我掉了什么东西,也看了看上下:“你掉什么了吗?” 我摇头,总不能告诉他我刚刚好像在一刹那闻到唐时的味道了吧?那太荒谬也太伤人了。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宁愿骂我自己是精神出了问题,开始出现幻觉了。 诗施的神色微微有异,望着那辆疾驶而去的车子,脸色微微发白。 “你真的决定了?”爸爸端着手中的酒杯,无意识地轻轻摇晃,看着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 我点头:“我决定了!不管他是否离开升梵,我都希望自己能离开一段时间。我需要一段时间彻底地沉淀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决定下一步要如何走下去。” “我明白,我明白!”爸爸轻轻点头,“有心结当然应该一个一个打开,否则时间长了成了死结就麻烦了!只是,你知道,你妈妈很不放心你。她认为让你去美国太冒险了。甚至因为我没跟她商量这件事而跟我赌气,跑到阿斯维加斯去了……” “我会跟妈妈说明白,而且,她一定也会理解的。” “那就好!”爸爸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对了,待会儿有生意上的朋友要来家里做客。你要不要陪爸爸一起跟他们用餐?” 我摇头:“我不喜欢。做好饭让他们送到楼上去,我一个人吃得自在些。” “我觉得,你迟早都是要面对这些应酬的。而且去到美国之后,你更是要面对完全陌生的人群。小歌,你得习惯,并且接受。懂吗?” “你们为什么不去酒店?你不是跟妈妈有约定,不把生意上的事带到家里来的吗?” “那不一样!”爸爸笑了笑,“这次的这个客户是从美国回来的。他的妻子是中国人,坚持想要体会一下家庭的温暖,而在酒店是绝对找不到这种感觉的。这也是我这样坚持希望你参加的原因之一。” 我咬了咬唇,颇有些不情愿地答应:“好吧!” 虽然心情不好,而且我确实一向都对这种应酬没有任何好感,但是既然答应了爸爸,我还是得下足功夫。 关于这些礼节上的东西,早在我七岁左右时,妈妈就有意培训过我。比如如何跟客人谈话,见面时如果实在拿不准要说些什么,最好就什么都不说。那样,至少人家会说你沉静娴惠。 让我讶然的是,他们来得比我和爸爸预期的都要早。我刚换好衣服,就听见何妈手忙脚乱地在楼下叫:“老爷,小姐,那个洋鬼子来了!” “何妈!”爸爸似乎就在走廊上,所以我几乎立刻听到他一边下楼一边语带警告地暗示何妈,她用错词了。 我连忙推门跟着迎了下去,刚到大门,就看见老何正将那辆看上去颇有些眼熟的银灰色的流线型加长敞蓬跑车往车库里开。而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正是一个蓝眼睛,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国女人。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几乎有些说不出话。爸爸显然也愣了愣神,但很快反应过来,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小歌!” 我这才回过神,连忙跟着迎了上去。 “楚先生,这位一定就是楚小姐了,没想到这么漂亮。”那个中国女人,看上去应该和妈妈年纪相仿,但是一身极为典雅的旗袍,将她本就古典味十足的五官映衬得如同从仕女画里走下来的古时女子一样。 “是!……呃,您过奖了!史宾斯太太!”我微微弯腰,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她望去。 “楚先生,这么麻烦你们,实在是很抱歉!”史宾斯先生用不是很流利的中国话客气地道歉,并拿出一个极漂亮的蓝色礼盒:“这是我夫人特意为令嫒准备的礼物。” “是啊,我早就听说楚先生有个十分漂亮的女儿,所以特意备了份薄礼。”史宾斯太太说着,拿过她丈夫手中的礼盒递给我:“拆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这……”我犹豫着,见爸爸点了点头,才接过礼物,一拉开那条长长的蓝绒丝带,盒子一松,里面赫然放着一条天蓝色的碎花旗袍。 “好漂亮!”我由衷地赞叹,“谢谢!” 史宾斯先生和他太太相视一笑,显然也十分满足。 宾主落座,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爸爸和史宾斯先生先是说着家里的装修,接着又谈到了生意上的问题,史宾斯太太很安静地坐在一边,不时点头或是微笑,举止之间很是得体大方。 我坐在一旁的小沙发,几乎每隔几秒钟就会抬头看她一眼,因为怕她发现,又会立即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一小口咖啡。 “楚小姐似乎对我很好奇?”她终于还是发现了我的异样,轻笑着坐到了我身边,小声地问道。 我一听,脸顿时一阵发红:“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怎么会!我好多年没有回国,很多年没有看到黄皮肤黑头发,而又这么漂亮的中国女孩子了。而且,华梵这些年变化好大,我几乎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她说着,眼中现出一层淡淡的灰色,眉角微微下垂,似乎莫名的忧伤了起来。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眼睛,这样柔美的唇线,我的眼睛紧盯着她的脸,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心里的感觉。 她几乎跟唐时长得一模一样,不,确切来说,是唐时太像她了。除了唐时的眉是男性特有的浓粗,唐时的鼻子比她的鼻子略为坚挺些外,他们简直就相似得惊人。 “我长得很可怕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 “不不不,绝对不会,事实上你很漂亮。比我妈妈还要漂亮!” 她一听,顿时高兴地笑了起来:“嗯嗯,这是很棒的称赞。比妈妈还要漂亮,呵,我要是有个你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就好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以后把我当您的女儿就是了。”说这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有些讶然。事实上这样的话对于第一次在社交场合见面的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唐突了。话一出口,我顿时后悔得要命。 不料她听了却很是高兴:“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此行还是收获颇丰的。”她说着轻轻拉过我的手,“你的手真漂亮,我年轻的时候,手也有这么好看的。对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表情一直偷看我?我可不认为我有漂亮到这种程度喔!”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事实上,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您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呃?是你的某个阿姨或者……?” “不不不,是我一个同学,而且……是个男孩子!”我说着,颇有些尴尬地望向她,准备道歉的。不料史宾斯太太却忽然脸色大变,原本轻握着我的手忽然收紧:“你说什么?男孩子?同学?” “whatsthematterwithyou?” “i’mok!”史宾斯太太对她丈夫摆了摆手,然后转过脸来望向我:“他,他叫唐时,对不对?” “所以,我昨天所感觉到的那种熟悉并不是错觉,而是唐时的的确确坐在他们的车上!”我激动地拉着诗施的手,“你知道吗?原来,原来她就是唐时的妈妈。很出人意料对不对?我当时听到她那样说的时候,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诗施并不说话,只是用略有些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小歌,我早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什么?”我转过身,一脸错愕地望向她,“你知道什么?” “前天唐时见过你后没多久,他妈妈就找到他了。那晚你精神不对,我和锦鹏,还有你爸爸一直守着你。但是柯佳乐有打电话告诉我。我当时没有仔细听就把他的电话给挂了。后来,昨天,就是在教堂的时候。他说,唐时的妈妈回来了,而且想把唐时带走……当时我们出教堂时,我就有注意到唐时正坐在那辆车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甚至一知道这件事,在第一时间就跑来跟你说,可你却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么样呢?”诗施叹了口气,“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你要重新开始,你不会再让我们为你担心了。可是你想想,自从你认识唐时以后,你为他受了多少委屈?整天患得患失的不说,还差点被他搞得神经失常……” 第十七章 我摇头:“那不一样!那与这件事根本无关。我和唐时的感情问题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你不是决定了你要重新开始吗?要重新开始就意味着你放弃了,不是吗?”诗施用力抓着我的手,“你醒醒,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如果你以为他那个有钱老妈来了,就意味着你们门当户对,就意味着他愿意接受你的话,你错了。柯佳乐告诉我,唐时根本不想认回他妈妈。” 我愣在原地,诗施的话像刀子一样捅进了我的心里。 没错,我居然忘了。唐时,骄傲如唐时,他根本不可能再接受这样的亲情,这在他眼中,是施舍。他根本不可能接受,所以,他妈妈的出现,只会是让他更痛苦,让他益发地想缩回他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回来,在他眼中,只是在提醒他,她曾那样遗弃他的事实。 骄傲如唐时,他怎么可能接受?怎么可能? 而我,我居然天真地以为,上天垂怜,事情有了转机。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真的可以忘记,我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原来,全都是自己骗自己。只要有一点希望,我还是这样的满心欢喜。 我仍是这样的希望,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以被打破,那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却原来,我又在一厢情愿了。 “你别这样!”诗施看到我这个样子,也跟着红了眼眶,“你别这样好不好?不就是谈场恋爱吗?那么多人谈恋爱也没见谁谈成你这样啊,至于吗?” 我点头,终于在这种刻,彻底的心如死灰,“是,不至于,不至于!” 从这一刻开始吧,唐时,就从这一刻开始。我要把你的名字,关到我的世界之外去。不再提起,不再惦记。 是彻彻底底的那种。 这样的爱恋实在太痛苦了,我几乎因此而变得残破起来,那些你给的伤痕,不管是刻意还是无心,我一个人挣扎太久,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如果,如果…… 如果有一天,你能站起来了,而我,还在原地的话,也许…… 不,不,我说了,我刚才才说了,我要忘记你!是的,忘记! 时间是晚上六点四十七分,临近七点。再过十几分钟,大礼堂就要举行一场我们升梵高中有史以来第一次,名为“秋读会”的比赛了。内容无非是诗歌朗诵,不过临比赛前,各系主任和校董们都一个接一个的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苦口婆心,劝我留下来。 我知道,我在学校虽然成绩不算出众,也没什么优点,但是爸爸每年给学校赞助的费用,几乎在一般家庭都算是天文数字。这样的“摇钱树”要离开升梵,也难怪校董们原本就如枯树皮般的脸皮,皱纹多得足以夹死苍蝇,却还要挤出一脸微笑,不无讨好地再三挽留。 我从前台幕布后走回来,不满地抗议道:“我真的觉得,这样的感觉,像是在给我开追悼会!” 现在大礼堂上彩带飘飘,除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种老掉牙的宣传口号外,最多的就是“特别鸣谢楚氏集团对本次比赛的大力支持”以及“顺祝楚歌同学赴美求学,更上高楼!”之类,看得我眼睛发花。 诗施一把把我按到梳妆台前,一边帮我整理头发一边吼道:“呸呸呸,说什么呢?你要知道,全校也只有你楚大小姐才有这样的面子,出动所有的校董和主任,还搞了个秋读会这么冠冕堂皇的名头出来。你看看这次比赛,赞助方是你们楚氏,特约邀宾又是你,谁都知道,校董事会为了想留住你,没少了跟你爸爸打电话。这几天系主任看到你,关怀备至的样子我看得都鸡皮掉一地。” “可是那又怎么样?搞这么一场比赛,我可不会领他们的情。”我站起来理了理裙角,满心的不情愿。 无奈,这是老爸的意思。一来大抵还是见我这阵子心情太差了,想借机会让我好好散散心;二来呢,大抵是因为上次我一气之下说出在学校不受欢迎的事情。老爸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让这些人见识一下我们楚家的财力。就算是人家不喜欢,也不得不接受。 锦鹏入内看了看我:“怎么?你可是特邀评委耶,居然一脸不开心?外面那些人,就等着摩拳擦掌来拿个一等奖的奖学金,十万块耶!哪个学校的普通演讲比赛会有这么大的手笔?你爸爸还真不是一般的牛!“ 我低头不语,却见锦鹏拿着一叠稿件走了进来:“诗施,你还在这?你不是抽到一号了吗?还不快去准备?” “对喔!我忘了你有参赛。”我拍了拍自己的头,“行了行了,你快去吧!我这次不跳舞,只是坐那儿当木头人而已。没什么要整理的。只是躲这儿来图个耳根清静,你自己忙去吧!”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等下我可能没时间管你了,韩锦鹏是主持人,比我更忙……”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俩都该干嘛去就干嘛去!对了,诗施要加油喔!那十万块钱我可是看好你的。” “放心!”诗施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锦鹏这才回过头望向我:“你还好吧?脸色有点难看!“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闷。礼堂人太多了,我坐坐就好。马上要开始了,你还是出去准备吧。我坐一会儿,等下差不多到我出去的时候,你再来叫我一声吧!“ “那好!”锦鹏点点头,帮我把额前的刘海往脑后拢去,“有什么事就到前台叫我。” “嗯!”我微笑着点头,看着他消失在化妆间门外,才轻舒一口气。 “终于静下来了!“我伸了个懒腰,看了个镜中的自己,下巴较之刚开学的时候的确是尖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 小腹有微微的刺痛感随着我手臂上扬的姿势而微微灼热起来,我连忙放下手,皱了皱眉,却听见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从镜子的一角出现,并缓缓地向我走来。 我的呼吸一滞,胸口像是猛地被什么捶了一下似的,脸色顿时益发苍白。 难道我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居然严重到开始出现幻觉的地步? “你还好吗?”他轻轻地开口,声音微有些沙哑。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腹部的刺痛感却像是明显严重了几分,连忙又坐了下来:“唐时?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并不答我,一身白色的休闲运动衫:“那天不是说好了,我离开,你不要走吗?” “那是你的意思,况且,我爸爸也只答应你会考虑,不是吗?”我极力镇定着,把视线转到镜子下面那些小瓶瓶罐罐上去。 他叹了口气:“我听佳乐说,你那天后来精神很不好……” 我身子前倾,右手握住椅侧的扶手,低下头去,不想让他察觉我的异样。但是小腹右侧的痛疼感却有增无减,并且益发尖锐,宛若有把小刀在腹内来回翻搅似的。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是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改变主意的。况且,我似乎没有说过我要去美国是因为你吧!” 唐时果然不再说话,但是我低垂着头,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故作不经意地将手移至腹部,用力地按住痛疼的部位。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前台一直响着的音乐忽然停止了,顿时世界一下子也好像安静了下来。 “那你自己保重!”唐时说着,转身,有轻轻的脚步声向出口那边移动。 我轻舒一口气,不知为何,只是不想再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柔弱或卑微。 脚步声似乎消失了,我这才缓缓转过头,额际却有涔涔冷汗冒了出来。我皱着眉,也不知道是否今天中午到现在没吃东西引起的胃痛还是怎样。勉强想站起来,却发现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似的。脚下一软,整个人像烂泥一样向椅子倒去。 偏偏椅子后面是一片空的地方,我的背正好靠着椅子倒下去,座椅被挤得往后一滚,我整个人都坐在地上了。 “诗施!诗施!”我想去够放在椅子旁的小衣架上的包,然后打电话给诗施,却怎么样也够不着,反而痛楚益发严重。 我咬着牙强忍着大声叫韩锦鹏的名字,无奈前台那边似乎是校长在致开幕词,掌声如雷,前台根本不可能听得到我的声音。 “好痛!”我捂着肚子,顾不上管其他,趴在地上低低地呻吟,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妈!”我低声地叫着妈妈,眼泪和额际的汗水都开始不受控制。双手因为疼痛而狠狠的挖向冰冷的地砖,发出粗嘎尖锐声。 当疼痛使得我的眼前渐渐开始出现黑色的盲点时,我终于开始后悔刚才没有留着多说几句话,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见门口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是唐时的低呼:“楚歌?” 我没有力气抬头,只是一个翻滚,整个人蜷缩得更紧,牙齿咯咯直响,双手在地砖上疯狂地抓挠,仿佛只要这样,痛楚就能减轻些似的。 “楚歌!”唐时一把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抹去我额际的汗水和脸上的眼泪:“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我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呜呜地哭了起来,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躺在唐时的怀里。 他的胸膛远不像我看到的那样瘦弱,因为奔跑而跳动得异常有力的心脏,近得就在我的耳边。如果不是腹部的痛疼让我有想要自杀的冲动,我真的很想安静地听一下他的心跳。一下,哪怕一下也好。天知道去了美国之后,我们还有什么机会再见面。 “啊!”我尖叫着挣扎着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他一个不注意,眼见着我硬生生摔在地上,吓得整个人都扑了上来:“楚歌!楚歌!” 我捂着肚子,空空的泥地上没有半点我借力的地方,恰好唐时伸出手来想来拉我。当下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因为痛疼而将手上的力道一层一层地收紧。 “对不起!楚歌,对不起!”他任由我握着他的手,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抱得好紧好紧,好像想要将我纳入他的身体里:“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救护车马上就会到了。” 在这样一波剧烈的疼痛侵袭之下,我几乎立时就晕了过去。恍惚之间,只听见唐时大声的呼喊:“楚歌!楚歌!” 我困顿的眼睫上还挂着额际滴下来的汗水,这样的痛苦实在是太难承受了。我安静地任凭那股黑色的漩涡将我吞没,直到身边,脑海里,一切寂静,漆黑。 等我再醒过来时,白色的天花板和全身痉挛过后的无力让我的意识一层一层地恢复过来。 “唐时!”我神经质似的唤道,却立即感觉到自己正在打点滴的手被他的手握得死紧。似乎想要借手中的力道来证明他的存在似的,紧接着便是唐时低沉而略有些紧绷的声音:“我在!” 我缓缓地转过头,只见他平日漫不经心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强作镇定下的紧张。我不自觉地在心里悄悄地挂了个感叹号,如果诗施在的话,我一定要指给她看,瞧,他其实,真的真的也很紧张我的。 “我想……”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脸凑到我的面前:“别说话,医生给你注射了阿托品,你现在嗓子一定很干,我去叫护士帮你拿点水。”说着起身就要走。 “等等!”我想伸手去拉他的袖子,却被他更快地握住我的手,“别动,你在打点滴呢!手放好!”他一边说,一边帮我拉过被子轻轻地盖在我的手背上, 我盯着他,嗓子的确又干又痛,唐时回视着我,眼神是前所未见的温柔:“你乖乖躺好,我送你来医院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刚才跟佳乐打电话了,我想……何诗施他们很快就会到了。你先躺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我摇着头,这才发现眼里不知何时盈满了泪水,我一动,便都顺着眼角滑进了耳窝里。 “乖!”他低下头,伸手帮我抹去眼泪,看着我良久良久,双唇如盟誓般地印上我的额头。 “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小歌!小……” 锦鹏急切地呼唤在看到我和唐时,忽然转换成一种错愕的愤怒,“你在干什么?” 唐时缓缓地坐正身子:“没什么!” “小歌的身体一向很好,这几天忽然变成这样,完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居然还有脸在我们面前……这样对她?”韩锦鹏又气又恼,语速异常快。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吵什么?”诗施用力推开韩锦鹏,跑到我跟前,“你没事吧?怎么好好的会忽然晕倒呢?我们把手都鼓痛了也不见你出来,全校都乱成一团了。要不是柯佳乐通知我们你住院了,你爸爸一准把学校翻个底朝天。” “医生说是慢性肾结石,这次的痛疼只是发作。好在不算严重,药物就可以治疗。”唐时说着向门边走去,“既然你们都到齐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唐……”我只喊出一个字,嗓子便像被刀子划了一下似的,痛得不行。只好睁大眼睛看着他。 “小歌!”韩锦鹏一脸受伤地望向我,旋即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算了,看来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sorry!我刚才语气太过分了。既然小歌希望你留下来,你还是别走了吧!” “慢着!”唐时站在门边转过头来,“谁应该走谁应该留,我们心里都有数。你再向医生详细了解一下她的病情,楚先生应该很快就会赶到,这样的时候,还是你在这里比较好……” “够了,你们都走吧!诗施和佳乐在这里陪我就行了!”我吐出几个字,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诗施手忙脚乱地找出暖水瓶给我倒了杯水,送到我嘴边。这些本该如甘泉一样的液体却像软刀一样滑过我的喉咙,痛得我拧着眉头差点呻吟出声。 柯佳乐叹了口气:“你们也别争了,楚歌现在这个样子,依我看我们也都帮不上忙。让诗施陪着她坐着吧!再说,等下他父母来了,我们三个像木头一样杵在这里也不好。楚歌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说完上前拍了拍唐时的肩膀,唐时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跟着柯佳乐消失在了门外。而锦鹏也紧跟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还好吗?”诗施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不无担忧地看着我,又是心痛又是生气。 我点了点头,轻轻闭上眼睛,不想再说任何话。 第十八章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医生说结石已经有一年多了,一般情况下很少会动。我在美国也照样可以吃药……” “小歌!”妈妈一脸倦容地坐在沙发那头,“你是爸妈惟一的女儿,你觉得我们有可能让前天那种事情再发生吗?我一听说你在学校昏倒,我差点都在外面昏倒了。你这个样子就像身上携带了一个不定时炸弹。如果你一个人在美国,发生这样的事情……” “又不会致命!”我喃喃地低下头,觉得他们实在有些小题大作。医生不是一再强调过这种病现在很普遍了,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严重的病吗?仅仅因为这一点,就要反悔让我去美国的决定。如果不去美国的话,我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可以好好地把有关唐时的记忆冰藏进心底里去。 妈妈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到妈妈这里来!” 我依言坐过去,右手马上被妈妈握在了手心里:“我和你爸爸本来就不想你离开。我听你爸爸说,那个叫唐时的男孩子也很不错,很有骨气。我们都得承认,在事情的最初是我们把他想象得太坏了。而且,听你爸爸说,他是史宾斯太太的儿子,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就可以接受他了,是吗?”我转过头去,望着妈妈,唇角还是不经意地露出了涩涩的笑意,“是因为史宾斯太太是他妈妈你们才肯接受,是吗?仅仅是有骨气在你们的眼中,还是不构成让你们同意他跟我交往的条件的。不是吗?” “楚歌!”一声坐在一旁沉默的爸爸终于出声,“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确观点角度不同。我们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遇到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将来可以很好地保护她。你要知道,不管你选择怎样的人,一旦你嫁给他了,便是带着我们整个楚家嫁过去。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物,我和你妈妈不得不慎之再慎。” “事实是,我觉得你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忽略我的看法,忽然我这种在你们眼中还不成熟的感情。哪怕你们从前总说我是如何的优秀,如何的让你们骄傲。但是其实你们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和理解都没有。自始至终!”我将手从妈妈的手里抽出来,“谢谢妈又大老远的跑回来看我,你可以让老何帮你订机票,然后继续你的长途旅行了。至于爸爸,也可以回公司去好好地处理公司那些事情。我很好,一直都很好!在此之前的十七年里,你们真正照顾过我多少?妈,我小时候你抱过我几次?爸爸有像其他人家的爸爸,陪我去过游乐园吗?给我买下一座游乐园,让我一个人在里面尖叫吗?”我越说越激动,眼中又泛上了感伤的泪花,“你们给我的亲情,一直都是畸形的。全都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从小到大,我也只交到诗施一个好朋友。好不容易有个人出现,他让我有了想不顾一切去爱的念头,可是却因为这些让你们骄傲的所谓楚家,所谓现实而把我们的距离拉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其实是这样地厌恶我是楚家的女儿。如果我是诗施,或者是其他任何人都好。放学回家,妈妈可以为我做一碗香菇米线,偶尔放假一家三口一起去外面散散步,牵上一只小狗……”我捂面而泣,心里的话在几分钟里一次性说了出来之后的感觉,就像一个充气娃娃在一瞬间,被扎破了一个针眼大的孔,然后一点点空了下来…… 爸妈一脸错愕地面面相觑,看着我站起来,一步一步向楼梯上走去,却听见老何急急地走进来:“老爷,上次那个洋鬼子又来了!” 老爸微微一愣:“啊?” “我还是先回避吧!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妈妈说着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也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反正不是正式场合。”正说着,我在楼梯转弯处已经看到那位史宾斯太太和她先生手挽着手走了进来。 “楚先生,这位就是楚太太吧!”她微笑着,视线很快落在正站在楼梯口有些不知所措的我身上,“楚小姐?原来你真的出院了!” “呃?”我讶然,怎么我住院的事连她也知道了? 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她笑盈盈地向我妈妈弯了弯腰:“楚太太吧!我姓许,叫许薇。听说楚歌生病了,特意来瞧瞧她的,会不会太冒昧了?” 爸妈连忙摇头:“哪里哪里!请坐!”妈妈一边吩咐何妈上茶,一边向我使眼色,让我下来。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还没完全好?我听小时说是肾结石。我以前也得过这个病,还有个偏方,只要按着药方吃一个月的中药,一定可以好的。”史宾斯太太,不,也许,我该叫好她许阿姨了! 只见她从那只名贵的lv手袋里,拿出一张略有些发黄的小纸片,递给我妈:“所以,这个月,我建议她还是不着急去美国的好,至少等病好了再说。” 面对如此有心的“探病”,我实在无法再熟视无睹地往楼上走了。只好又下楼坐到沙发上,略有些无力地对她和史宾斯先生微微颔首。 爸爸看了看那张纸片,先是谢了她和史宾斯先生,旋即话锋一转,试探性地问道:“我家这个丫头也不知是积了哪辈子的德,能跟史宾斯太太一见如故。” 许薇的柳眉微微向下垂拧,视线缓缓望向我:“事实上,我跟强尼虽然是半路夫妻,但是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去美国之前,强尼还不太能接受唐时。而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很自私地选择了自己的爱情。” 许阿姨顿了顿,脸上隐约流露羞愧之色:“而且当年我和强尼的状况也不是太好,加上我那时年轻,也没有考虑太多,就把他留在了福利院。可是去到美国之后,我实在太想这孩子了。好几次想回国找他,都没有机会。一直到五年前,我找到原来那家福利院才知道,这孩子送进去没几天就偷偷跑掉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了他的消息。” “我们这次来华梵,主要也是为了找他!”史宾斯先生的中文虽然很蹩脚,但是看得出来,他对许阿姨倒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和宠爱。 “我在一家咖啡厅里看到他,几乎当场就能肯定他是我儿子。而且,而且他一看到我,也顿时变了脸色。他还是认得我的!”许阿姨说着,忽然停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 “既然是找到了,那是好事,一家团圆大好结局啊。” 我摇头,转头反驳妈妈的“想当然”:“唐时不是别人,我说过了,他既敏感又骄傲。当年许阿姨扔下他去美国的事,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这使他几乎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眼下,许阿姨回来的事,对他来说,只是旧事重提的痛苦和不堪。他不会认她的。” 许阿姨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隐约有晶莹的泪花:“楚歌说的一点不错。他根本不想认我。如果不是他那个好朋友柯佳乐的帮忙,他根本不会见我。但是……他一点都不理解,当初他又小,我和强尼又不像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我自己当时都迷茫得很,根本不敢把他带到美国去,而且……当时强尼也不想要孩子……” “可是你扔下他,他成了孤儿。无依无靠,他才那么小而已!” “薇薇一直为了这件事情内疚,所以这些年才坚持不管怎样都要找到他。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当初的确有错,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孤单的生活,现在好好地接受我们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我沉默,不知道如何让他们了解到我们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们不了解唐时,一如爸妈不了解我一样。 许阿姨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听佳乐说了你们俩的事了!俗话说,知子莫若母,我能看得出来,他是喜欢你的。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劝劝他。我现在也是四十岁的人了,我不想临老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我。不管怎么说,有爸爸妈妈,总比他一个人这样孤苦伶仃的好,对不对?” 我无语,看着她满眼泪花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拒绝。 只是,唐时,我连要你接受我都这么的难,我又怎么有力气,去让你相信,这世上还有爱? 我一遍又一遍地抬起手,拿起电话,拨下那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然后又在电话响之前,把电话挂断,心里开始万分的后悔,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许阿姨帮她劝唐时。我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唐时,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那些暧昧的轻吻、拥有、意外、星空,火车,这些串联在一起的记忆,始终都让我如堕雾中。虽然有乐在其中的甜蜜,却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犹豫了一番,还是拨了下去。电话那端嘟的一声响,我心一震,吓得还是想放下电话,却听见唐时略有些慵懒的低沉嗓音:“喂?” “……是我!”一阵口干舌燥,我不自觉地握紧了电话筒。 “嗯,有事?”他的声音平静淡定,似乎在接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电话。与我现在的心乱如麻和忐忑不安,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想跟你谈谈,去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可以吗?” “你这么快就出院,好好的在家里休息吧!”他说着,大有要挂线的意思,我急忙叫道:“等等,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商量,很重要,你要是不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我看着黑色的话筒,心里像在打鼓似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威胁。万一他真的不去的话……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拿了件外套,就匆匆跑了出去。没有叫何叔,我却熟练地奔向公交车站,拿出钱包里准备的小面值的硬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转眼间的功夫,都过了快两个月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却比我之前十几年的生活都要精彩丰富。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到小树林的时候,唐时已经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前,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全身散发出的那种让人望而生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让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便觉得心都寒了。 “你妈妈找过我。”一路上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我只把我想说,我能说的说出来。至于他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是否接受,也是他的事情。 唐时并不说话,左右手分别放进两边的裤袋,视线停留在某个虚空的焦点。 “你真的不打算回到她的身边吗?她看起来,很在乎你!”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我和她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感情。” “可她毕竟是你嫡亲嫡亲的妈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什么叫做生活的无奈。你应该心胸宽阔一点,就当原谅她也好,回到她身边,对你们母子俩而言都有好处。” “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也不想依靠任何人!“ “你根本就是害怕再失去,害怕再一个人面对,对不对?“我一急之下脱口而出,心里却又有些奇怪。为什么只要一扯上他的事情,我就这样容易激动。 他愣了愣,转过头看向我,双眸呈三十五度角,微微地扫过我的脸,和我的眼睛对视:“也许,你说的对。但是,这与我的选择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没有什么比被自己的母亲抛弃更能让人心如死灰的事了。你如果经历过你才会知道。我只是不想再相信和依靠任何人。这样,虽然看起来一个人挣扎得有些累,但至少,不会因为热情和冲动而撞得头破血流。只有经年不化的冰块,才能千百年地屹立。” 他向来沉默少言,这是第一次在我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我却听得心如刀绞。有心痛,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其实我知道,我劝不了你。只是她看起来很可怜。我想帮帮她……” “你不应该去美国的。我已经递交了退学申请。我走之后,你还是可以很好的……做你想做的事。而且,我会尽量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何苦千里迢迢跑到美国去,让你家人担心,你根本照顾不了自己。” “我当然可以,我不是小孩子。我现在会坐公交车,而且我有跟何妈学着做蛋炒饭,并且我知道洗几件衣服要放多少洗衣粉。”我骄傲的大声说着,像是宣誓般,带着几分炫耀式的骄傲。“你知道吗?这些都是因为你,我才想到要去学的。你可以理解为我在为我的爱情努力,我不觉得这有多丢人。事实上,我比你幸福。因为我喜欢你我敢说,并且敢于为了我的喜欢而付出。可你不如我,你不敢。你像个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你怕痛,所以你永远体会不到什么叫痛并快乐着的甜蜜。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爱其实是真的存在的。”我上前一步,看着不远处的山顶。 那里的生情石是升梵所有女生都想和心爱的人去的地方,可是我却怎样也不敢开口要唐时陪我一起参拜。 “再过三天我就要走了,不管我爸妈答应与否,我都会离开你。我要在你的世界里消失得一干二净。可是唐时,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不会再有谁能像我这样的爱你,尽管你一直在让我失望。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说着,轻轻地从他的背后环住他的腰,不让他看见我的眼泪滑落时的样子,“答应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选择,都努力的让自己快乐一点!我不担心你会忘记我,我只是怕你会把你自己弄丢了。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不好?” 唐时的身子微微颤抖,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轻轻地松开手,退后一步,头也不回地跑开。 我略有些不安地将视线再次投向坐在我对面的爸爸妈妈,自从昨天我对他们说出那么长一段我的“肺腑之言”后,我就一直有些后怕地刻意躲开他们。刚才听何妈说他们俩都在书房等我,我就头皮发麻。 从小到大,我几乎都是他们眼中的乖宝宝。妈妈一再跟我强调女孩子要如何自强,要有自己的主见,而爸爸则经常是在偶尔我晚上睡不着下楼碰到他的时候,跟我上个十来二十分钟的政治课。我几乎很少反驳他们,也很少会做出什么让他们不高兴的事来。而这个学期,连我自己想想,角色互换之后,我都有些汗颜。 “跟唐时见面了?”爸爸并不看我,只是仰着头靠在他那张巨大的真皮沙发椅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是!” “你们,都改主意了吗?” 我摇头:“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话,至于听不听,那是他的事。而且,我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他怎么会听我的话?” “那你自己呢?”妈妈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端着咖啡,略有些惊奇地问道。 “我不改,我要去美国。我在美国读大学。”意识到我的语气似乎太过直接,我有些不自觉地解释道:“妈妈,你不是一直告诉我,要有自己的主见,要坚持自己认为是对的事吗?我现在的确是什么都不会。可是在美国生活几年的话,我可以学会很多东西。我不可能一辈子让你们保护的!对吧!” 第十九章 爸爸缓缓地低下头,很是别具深意地看了妈妈一样,旋即哈哈大笑。 妈妈则一脸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如堕雾里,根本搞不懂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好,虽然我们这对父母真的很失职,但至少,你显然还是遗传到了我们的优良基因,没让我们铸成大错。那么,我们就答应你的要求了。不过你要清楚一点,勇敢归勇敢,但是我们始终是一家人。爸爸妈妈保护自己的女儿是天职,不管出了什么事,如果撑不住了就一定要告诉我们,好不好?”爸爸头一次在我面前,用了这种选择性的词语,语气如此肯定,不带任何命令意味。 我激动地跳起来,迅速扑进他的怀里:“耶!我就知道你们是最好的爸爸妈妈了!” 妈妈一听,娇嗔着冷哼道:“昨天才说我们不够关心你,不够理解你来着呢!这孩子,越来越像你了,见风使舵的!” 爸爸只是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这叫情不自禁嘛!呵呵,女儿你也有份的,别把坏的都往我身上推。” “就是就是!那还有两天时间,今天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明天我就陪陪诗施,好不好?”我趁机提议道。 “我可都一大把年纪了,你不会还想让我陪你坐云宵飞车吧!”爸爸故作“惊恐”道。 “哎哟,不会了,我们先去游乐园,你们陪我玩海盗船,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去恐怖谷,爸你要做先锋,保护我和妈妈喔!然后中午呢,你们陪我去吃kfc,吃完之后呢,妈妈跟我一起去shopping,爸爸要在后面帮我们拿袋子。到了晚上呢,我们就一起去坐旋转木马,一起看摩天轮……” “等等等等!”老妈连忙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怎么听着,像是预谋很久的?” 爸爸用力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我得意地笑了笑,极力将心头的落寞掩饰过去,“上午做的事,是我八到十三岁的时候的梦想,下午则是十四岁到现在的梦想。至于看摩天轮,坐旋转木马,那是我小时候的愿望……” 妈妈的眼睛明显地微微发红,然后点了点头:“行,就这么说定了,我让老何准备车子去。” 爸爸拍了拍我的脸:“走吧!我的小祖宗! 我得意地拽着他的胳膊,一家人十几年来第一次这样齐刷刷地浩浩荡荡坐在同一辆车里。 老何激动得不时地从内视镜里看我们一眼。妈妈和我坐在后座,一直都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则悄悄的看着她望向车窗外的侧脸。这才发现,其实她的眼角处多了些细密的皱纹。 等晚上坐在旋转木马上看着远远的摩天轮时,连妈都忍不住感叹起来:“老公,我记得,我们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好像也坐过一次旋转木马,那时候是你刚找到一份工作,拿的第一份工资,对不对?” 爸爸笑着点头:“嗯!你们女人哪就是死要浪漫,我一直都记得,那时候我本来想请你去吃顿好的,谁知道你死活不答应,拖着我陪你跑到这来,拉着那个老板说了很久的好话,他才答应破例在晚上为我们开一次。” “哇,妈,原来你和爸爸谈恋爱的时候这么浪漫的?” “行了行了,我们那时候乱七八糟的事多着呢!可不像你们现在这么幸福!我们以前坐的旋转木马也不能跟现在的比。现在这个是全电动的。我们以前坐的,是人工手动的,又贵又不浪漫。我当时也就是图个新鲜!其实后来我也觉得太浪费钱了。怎么说也是你爸爸辛苦一个月的工资,就那么一下花完了。” 爸爸笑得格外大声:“没想到,坐趟旋转木马也能坐出这么多感慨。今时不同往日啊。我这么大的身架往这上面一坐,我还真有点担心会不会把它压坏了,半边屁股都吊在外面的呢!” 我和妈妈一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拭去眼角涌出来的泪水,一边望着远处明亮而温暖的摩天轮,第一次这么虔诚地许愿,希望我们一家永远都能像今天晚上这么开心。 诗施把手边的报纸翻得哗哗直响:“怎么现在的旅行社都这么没有眼光的吗?为什么挑的景点都这么远啊!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耶,去远了都不够来回的!” “那就随便找个附近的地方玩玩嘛,对了,听说最近灵性温泉那边有个街头艺人很厉害……” “不行不行不行!”诗施不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附近哪个地方不是我们从小玩到大的。我可是特意请一天假陪你玩的耶,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对付过去?一定要去一个我们没去过的地方,而且……”诗施说着顿了顿,脸上闪过某种特殊的表情。 我皱了皱眉:“而且什么?” “啊?“诗施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而且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坐过火车,我想试试坐火车嘛……火车?火车!” “喂,你没事吧!”我一脸怕怕地看着她忽然因为兴奋而泛上红潮的脸蛋,这丫头该不会是精神状况也出问题了吧! “我知道了,去芳草镇,去芳草镇!”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没错,就是芳草镇!” “芳草镇?”我笑容一滞,诗施显然明白我想到什么了,一脸正色道:“喂,你不是读中学的时候就想去芳草镇玩吗?我记得从华梵到芳草镇只要一个半小时,我们吃过早餐出发,到那边正好是上午,随便逛逛,在那吃顿中午饭。然后下午可以玩一下午,再坐四点半的车回来,到家正好赶得及晚饭。哈哈,就这么说定了!” “可是……” “我这就打电话去订火车票,顺便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半我在火车站等你,你不会放我鸽子吧!” “可是……” “我先走了,不要迟到喔。手机别关机,我起床后就打电话给你。”诗施不由分说地冲出休息室,跟以前一样,依然是风风火火,说风就是雨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芳草镇,火车?这丫头是不是存心想在我临走之前让我触景伤情一下?上次我被唐时扔在火车上那么丢脸的事,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记嘛! 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收拾好,又看了看这间据说是“校报编辑部办公厅”的休息室。这里面不知道留下了我和诗施多少笑声和故事。等我回来时,恐怕都会变得面目全非吧! 我贪婪地深吸了几口气,拿起书包,向门外走去。 而不远处的一个小电话亭里,有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缩在里面小声打着电话。 “已经确定路线了,就去芳草镇! “芳草镇?这样好吗?上次他们才……” “就是因为上次的事,才要去芳草镇。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你听过没?小歌就是在那次之后才对他失望的,你不也说,他那次其实也很后悔嘛!只要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的话,我想,结局一定会被改写的。到时候,我们俩就是最大的功臣……“ “万一还是像上次一样……” “呸呸呸,别乱说话,如果真的不行,我头一个就拿菜刀剁了你!” “喂喂喂,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次主意可全都是你想的耶!” “跟你没关系?”电话亭里的声音立即拔高了一倍,“是谁让他们俩认识的?又是谁给他们俩牵的线搭的桥,让他们俩在教堂约会的?还是谁一开始就流着口水拍胸脯在我面前保证说,一定会让这两个人幸福的?” “……” 见对方果然哑口无言了,这边显然很是满意,清了清嗓子,继续施压道:“我不管,反正这边我都搞定了。你那边,绝对不能出什么岔子。” “唐时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能说得动他啊,我尽量……”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来个尽量?我告诉你,柯佳乐,明天我要是在车上看不到你们俩的话,你以后别让我见到你。你就算是用拖的用绑的,也得给我绑到车站去。” “可是……” 不等他可是完,她换了个握话筒的姿势,声音忽然温柔下来:“你忍心看你喜欢的人痛苦吗?” “不忍心!” “那你能眼睁睁看着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却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天涯两相隔,从此就成陌路吗??” “不能!”柯佳乐显然已经入套,语气明显激动起来。 “那你觉得,为了他们的幸福,我们应不应该再冒一次险?” “太应该了!”柯佳乐一拍大腿,慷慨激昂道。 “很好,那半小时后,火车站售票厅见!” 叭的一声,电话被挂断,那个背对着门的女生缓缓地拔出磁卡,转过身来,不是何诗施还能有谁? 而我正坐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今天的报纸,忽然—— “啊切!——” “小姐,你感冒了?回去喝点姜汤吧!后天下午的飞机,病了坐飞机会很难受的。”老何一脸关切地叮嘱道。 我揉了揉鼻子,感冒?怎么可能啊,我一点感冒该有的症状都没有啊。况且,莫名其妙地打喷嚏,越想越觉得,有点寒嗖嗖的。 就像……就像掉进了陷阱里的小兔子…… 火车站的月台,充斥着各种离别与相聚的味道。有送行的,有接人的,人头涌动中更不时传来几声大嗓门的呼唤和催促。偶尔气笛一声长鸣,便有火车轰隆隆的开出站去了。 我极力避免自己的思绪会飘到上次在火车上发生的事情上,所以满脑子都在搜索一些电视剧里关于火车站的情节,却冷不防诗施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喂!” 被她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我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腔。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耶,你居然没迟到!” “我让何叔提前大半个小时就送我出来了,如果这样还迟到,那华梵可以改成首都了!”我抬手接过她手中的一个包包,“我们不是一日游吗?你拎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以防万一嘛!里面呢有一些最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啊,坐车会很无聊嘛,装了一点零食嘛!” 我满心狐疑拉开行李袋一看,几乎要晕过去:“你干什么?又不坐长途车,把毛巾放进来干什么?” “啊!呃,那中途可以洗洗脸嘛!”诗施一听,转过头小声嘀咕道:“死柯佳乐,明知道一日游居然还告诉我他上次旅行带了毛巾。” 我摇头,拿开毛巾一看:“天,我们只坐一个小时多一点。你确定我们需要八宝粥、方便面,还有……速食罐头?” 看来这丫头果然对坐火车这种事,很没有常识了! 诗施一听,脸上有点挂不住。毕竟一直以来,我们俩在一块,她都一直稳居大姐大的宝座,这次居然被我教训,显然是很不服气:“这有什么关系嘛,独食无味,可以分一点给我们左边右边的人吃啊,总不能我们俩像老鼠一样猛吃,让人家咕咚咕咚地吞口水吧!” 我高举双手作投降状:“是是是,你教训得有道理。带多点好,带多点好!” “哼!”她把小下巴一抬,两颗微暴的小门牙不甘寂寞地露出唇外,那样子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诗施,我去美国了,一定会给你写信的。你也要及时回复好不好?” “不好,我很忙的耶!” “那我打电话给你喽!” “不要,我的手机接国际长途很贵的!” 我扬手轻捶了她一记:“还给我捣乱,明天我走了,看还有谁受得了你这张刀子嘴。” 她正准备说话,却听车站广播里有了通知:“到芳草镇的乘客请注意,到芳草镇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k521次列车已在七号站台停靠,请各位乘客准备上车。本车将于十分钟后发车,请各位乘客抓紧时间!到芳草镇的乘客请注意……” “七号站台?我们这里是几号?”诗施睁大圆溜溜的眼睛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一号!” “呃?” “还不快跑?”我拉着她的手拼命往前面的七号站台跑去。从一号到七号,相距至少一百多米,加上诗施这个笨蛋,还带了两个又笨又重的行李袋,这通快跑,差点没要了我们俩的命。等到七号台的时候,两人都差不多要学狗狗伸出舌头来喘气了。 “还好,赶上了!”我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诗施正扭头在人群中望来望去,不时还弯下腰来看一看,像是找东西的样子。 “喂?车票呢?你别告诉我刚刚跑得太快,跑掉了啊!” “我哪有那么笨!”诗施说着把车票往我手上一放,“我只是看看有没有熟人,这样我们上车也好找个靠山嘛!” “受不了你!”我忍俊不禁,把票递给检票员,进了站口,果然,又是上次我坐的那趟车。 到芳草镇的人的确很少,相对其他站台,显得十分冷清。 我拎着小行李袋上了车,却发现诗施那家伙还在原地东张西望。 “喂,你干嘛呢!掉魂了!” “呃?”诗施皱了皱眉子,“算了,不管了,我们上车!” 说是这样说的,可是上了车,找到座位坐定了,这家伙还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哪有,我第一次坐车嘛!只是觉得很新鲜!”诗施说着,低下头开始摆弄她包包里的零食。 “我去上个厕所!”诗施说着起身往前面走去,“很快就回来,你等我喔!” “前面这个不是近一点嘛,干嘛要去后面的?” “顺便看看车上有没有其他人嘛!如果有的话我们就坐在一起,就我们俩坐在这,有什么意思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前面跑去,与此同时,车上的乘务员用甜美的嗓音提醒我们,还有五分钟车子就要开动了 我看着对面空了的座位,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如果那次,唐时没有扔下我走掉的话,如果那次他能稍微心软一点,也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只可惜,这世界上的事,没有这么多的如果,只有但是! “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没来呢!”何诗施一路狂奔,终于在第四节车厢找到正在座位上坐立难安的柯佳乐和唐时。 “你怎么会在这儿?”唐时皱了皱眉,那种特别的感觉又开始涌上心头。 “我……啊,我跟柯佳乐约好了啊!他答应了带我坐火车的,对吧!”何诗施一边说,一边猛向柯佳乐使眼色,那意思,你得跟我一起唱双簧,把戏演下去。 柯佳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唐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楚歌是不是也在火车上?” “呃?” “我就知道,你不像是有心情出来旅行的样子。况且,这么坚持要坐这趟车,还这么坚持要在这个时候,一定有问题!”唐时说着,看了看何诗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楚歌的好朋友,想帮助她。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你这样只会帮倒忙……” 第二十章 “得了,你就想得美吧你!你这样的白痴,虚有其表,铁石心肠,不知情为何物的冷血大混蛋,我才懒得跟你牵什么红线搭什么桥呢!我告诉你,楚歌现在就在机场,再过十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你以后就算是想见她也只能在梦里见了!” “不是明天吗?”唐时脸色一变,眉梢的血管忽然有些暴起。 “改期了不行啊?这种伤心地,她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这也就是她,换成是我,我早就走了。还能忍了这半个月。每天在学校里跟你这种没感情的冷血动物擦肩而过,还要忍受你天天故作深沉地摆出个扑克脸来对她。” 柯佳乐在一旁,猛眨眼睛,拉了拉何诗施的袖子:“喂!……” “你别拉我!我忍他很久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小歌有哪里不好啊?人又漂亮又没架子,还善良单纯得一塌糊涂。可是自打见到你之后呢,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为了你挨父母的骂也就算了,还被你伤得要背井离乡去到美国。……” “你说得没错,我根本就给不了她幸福,现在只是相爱就让她这么痛苦,到了以后……” “相爱?”柯佳乐喃喃地重复着,一副逮到话柄的样子。 何诗施却依然在火头上:“你去死吧!什么相爱!你现在有跟她相爱吗?你有告诉她你爱她吗?你除了一次一次地扔下她一个人跑掉之外,你还对她做过什么?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大浑球,我鄙视你,你不是男人……” “我告诉你,小歌走了之后,你别想再见到她,等以后你被人嫌弃,人见人厌了的时候,再回过头看看她嫁了个比你帅一万倍的美国男人,抱一个蓝眼睛黄头发的混血儿回来,你就对着墙壁痛哭流涕去吧!然后再让柯佳乐送你把枪,你自杀去吧!你……” “各位乘客请注意,k521次列车将在一分钟后发车,请各位没有上车的乘客尽快上车,并请送友的朋友们抓紧时间下车!各位乘客……” “你别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有多伟大,什么为她好,什么怕她吃苦,我呸!全都是借口!说到底,你就是自卑感作祟,你有本事,你怎么不会为自己定个目标,如果真喜欢她,就为她好好努力……” 唐时的脸色缓缓地变白,忽然用力推开何诗施,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似的,弹了出去,迅速跳下车往前狂奔。 四号车厢里,一片死寂! “呃,他……他下车了?” “看起来似乎是!”柯佳乐附和着,看着那个身影向站外奔去。 “那个……他去机场?” “我想,应该是!” “但是,机场好像,是没有人的吧!” “机场有人,不过不会有他要找的人!” “那,楚歌她……” “何诗施同学,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你把事情搞砸了!”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他从你身边跑过去的耶!” “那你为什么不劝劝他?” “喂,则才好像是你一直在激他吧!” “那你不会叫我不要说了?” “我有拉你的袖子耶!”柯佳乐郁闷地低下头,为什么在她面前,自己好像总是有理都会变成没理的? 还有没有天理啊! 诗施这家伙不会是掉厕所里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出来? 我百无聊赖地双手托腮,望向窗外,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面前奔过。 是他? 我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旋即跳起来,推开车窗,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唐时!” 唐时向前狂奔的脚步忽然停住,与此同时,一号车厢那边传来一声悠长的轰鸣:“呜!”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低低的,像是在叫我的名字。 理智缓缓地回归到大脑,上火车前,诗施的奇怪举止,还有莫名其妙地失踪这么久…… 是了,一定是她在替我不甘,所以,在我临走之前还要安排我和唐时再见一面。却不知道,他仍是这样决绝。在听说我在车上之后,仍是要这样逃也似的离开。而我居然笨到还叫住他,让气氛变得这么尴尬。我昨晚甚至还在想,至少那天的谈话会给我们彼此留下一个稍好一点的印象,至少也是个完整的句号。 火车开动,唐时站在原地,我看着他在我的视线里一点一点地倒退。又是伤心又是苦涩,身子探出车窗,用力地对他叫道:“你走吧,好好保重自己,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说完就迅速把身子缩了回来,那次在家里对他说了那么多之后,我就暗暗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在他面前流泪了。 火车越开越远,已经看不到火车站范围的低墙,入目都是略有些枯黄的树木和枯草。我起身往后面的车厢跑,却刚好碰到往这边奔来的诗施和柯佳乐。 “你……”诗施看到我,显然有些慌了神,平日的牙尖嘴利也不见了踪影,反而一脸心虚地望向柯佳乐。 柯佳乐就差没在脸上写“可怜的楚歌”几个字了,一副要替我哭出来的样子,“楚歌,都是我们不好,其实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 “没事了!”我淡淡地开口,满心的苦涩在肚子里翻腾,却不敢流露出半分,“不关你们的事,我全都知道了!你们也是为我好嘛!我去洗手间,你们去那边吃东西,我一会儿就出来!” 诗施脸色有点难看:“小歌,其实都怨我,是我把他给吓跑的。我不该……” “够了!”我捂住耳朵,“我不想听了!” “他其实还是很在乎你的……” “诗施,求你!”我无力地望着她,第一次在诗施面前这样大声说话,“我不想听了!” “算了算了,我们不说了,你不想听我们就不说了。我们在前面等你啊!我昨晚特意买了地图,划出了几个好玩的景点,你快点回来喔!”柯佳乐一边说,一边拖着诗施往座位上走。 我转过身,冲进洗手间,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掬起一捧水,却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两滴眼泪掉进手心里,混着这些水,从指缝间一点一点地渗出去,最终还是忍不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等我回到座位上去的时候,柯佳乐和诗施都一脸小心翼翼的神情望着我。 “那个,楚歌啊,你要不要吃什么?薯片好不好?还是喝点什么?” “不用了,佳乐!”我挤出一个微笑,把视线转向车窗外。 诗施和柯佳乐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两个人的手不时地推来搡去,诗施更是时不时紧张兮兮地望我一眼,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 “你看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又没欠我钱。”我强打精神,不忍心他们这么苦心安排的一场“散心”,因为我的情绪而变得冰冷。 “你老老实实啊,你是不是很气我?要不然,现在肯定很讨厌我多管闲事,对不对?”诗施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样子,鼻子一翕一翕的,神情倒是很认真。 “是有点觉得你在多管闲事,不过可没有因为这个就要嫌弃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柯佳乐一听,立马感动地点头:“我就说嘛,她不可能生我们的气嘛!我喜欢她一年多可不是白喜欢的。楚歌,我当初一眼就看出,你跟别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那些家里没钱的,都一个个跩得不知天高地厚,反而是你,人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还这么和气……” “得了得了,知道你对小歌不怀好意很久了,不用隔三岔五地就表白一下,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狼子野心似的。”诗施说,酸溜溜地挖苦道。 我看着他们这个样子,良久没说话。 “干嘛这样看着我们?我脸上有东西吗?”柯佳乐不自然地转头问诗施,“我脸上有什么吗?” “谁知道,眼屎鼻屎吧!”诗施一副我懒得答理你的样子。 “你们俩老实交待,是什么时候喜欢对方的?”我冷不丁地开门见山,不给他们半点思考的机会。 诗施夸张地跳起来:“什么?” “我喜欢她?”柯佳乐一副受打击的样子,难以置信地把手指向诗施。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很矬吗?喜欢我很没面子啊?”诗施怒吼道,标准的母老虎架势。 柯佳乐连连摆手:“女侠饶命,打死我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女侠你英明神武,我望而生畏,哪敢对你有半点冒犯的想法啊。” 诗施闻言,眸光一阵闪烁,旋即从座位上坐了下来,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但是却没有开口。 柯佳乐显然以为诗施是生气了,连忙又堆起一脸笑意:“其实你虽然没有楚歌漂亮,不过看久了,你还是很可爱的。你们俩走的是不同路线。” “哼!”诗施冷哼一声,一点都不买账,“那当然,我走的是丑女路线,小歌那可是丽质天生,怎么能同日而语?你们男孩子一个个的就知道以貌取人,没深度兼没文化,还没品位没内涵,总之,天下的乌鸦都是黑的,所以天下的男人都是坏的。” “喂,你怎么可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我可是很有诚意的耶……” 看他们这个样子,我心里又欣慰又难过。柯佳乐其实人真的不错,以后写信给诗施的时候,可以劝劝她,要好好把握。 至于我,至于唐时,一切,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尖顶教堂!”柯佳乐站在芳草镇最大的一座尖顶教堂门前,惊叹道。 “嗯,的确是很漂亮!不过……”我顿了顿,叹了口气,“跟我想象中的芳草镇还是有些差别的。” “不会吧!这样你还不满足?”诗施小声嘀咕道。 我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记得,初中时我看到的报纸上的芳草镇,很原始,很干净,这座教堂听说是前年才建起来的,还用了仿卢浮宫的透明顶棚。听说,是花了不少钱来打造,以借此吸引游人的。” “难怪这一路上走过来,你都一直没怎么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为唐……呦!”柯佳乐惨叫一声,捧着被诗施踩过的右脚,痛得呲牙咧嘴。 我叹了口气:“其实,如果我是游客的话,我也未必会喜欢这里。看得出来,这小华梵的称号也来得很不容易,但是如果他们只是维持原来的旧貌,我可能会更喜欢些!” 诗施点头:“也有道理!况且我们华梵会出名,也不是花钱打造出来的。主要还是有天使占卜师们的神秘噱头……” 我心头一凛,拿出那张塔罗牌,我想起那次我和唐时在教堂遇到的那个白衣男子,他拿着塔罗牌,而且两次对我说出些那么神秘,却又暗藏玄机的话,他,应该也是个占卜师吧!只是他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如果真的可信的话,那个女孩子,应该不是我吧! 我叹了口气,见诗施和柯佳乐都往教堂里面冲进去,我却丝毫没有要进去看的意思。索性一个人信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芳草镇其实真的只是个小镇,人口不密集,虽然有心旅游业发展,但是比起华梵还是相去甚远。 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前面的红绿灯,还有身边走过的人,又一次觉得自己像是被所有人遗弃的孩子似的。 “小姑娘,你是外地人吧!”一个拄着拐杖的阿婆笑呵呵地望着我,大概是看出我的神色有些异样,很是热情地打着招呼,“是不是迷路了?你想去哪里?” “啊?”我错愕地望着她,不知要如何应对,犹豫了几秒钟后摇了摇头,“我只是发发呆而已。没有迷路,谢谢阿婆!” “你是外乡人对吧!我告诉你啊,镇上这些楼房啊教堂啊,都没什么好看的。你去我们家后园,我们后园是个大湖,湖边又有很漂亮的草地,那里才好看的。我媳妇手艺又好,你再在我们家吃顿家常小饭,保管你满意的!”阿婆说着,伸出皱得跟橘皮似的老手,一把就握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拽着,好像生怕我跑掉似的。 我一时之间也没了注意,当然也没留心到她话里“招揽生意”的意思。满心以为只是个好客的阿婆邀我去她家玩。 走了几分钟,她右手一抬:“喏,就是这家了!” “家乡鸡?”我看着那个用红漆写的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差点没晕过去。 “是啊,我媳妇手艺很好的,你就尝尝吧!一点都不贵,而且你可以在后园玩,我们不收入场费的。”阿婆脸上写满了企盼,我看着那间大概二十来个平方,绝不算大的大概可以称之为饭店的小店。再看了看身上一身洗得掉了色的长褂,抿嘴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阿婆捣着拐杖,迈着小碎步,脸上因为笑容堆起一层层的褶皱,兴奋地对着里面喊:“春芳啊,春芳,有客人了,我找到客人了!” “妈!”里面跑出来一个系着花围裙的少妇,头发随意挽了个马尾,湿淋淋的双手在围裙上拭了拭,“妈,我不是说了吗?外面风大,车又多……” “我找到客人了,春芳,有生意了,有生意了!” “阿姨好!”我上前微微点了点头,“婆婆说,你的手艺很好,我正好饿了,就在你们这吃饭好了。有什么好吃的菜,挑你拿手的做个三四个,我还有两个朋友,待会儿一起来!” “啊?”少妇愣了愣,脸上迅速涌上高兴的红潮,“好嘞好嘞,你随便坐坐,桌上有茶,刚泡好的桂花茶,香着呢!我这就杀鸡去!”说着就往屋内的一个小厨房跑去。 门厅冷清,几乎是没有装修的样子,也难怪没有客人了。不过里面倒是收拾得很干净,看起来倒也窗明几净。 我拿起青瓷茶壶,倒出来的茶水微黄发亮,顺着白烟冒起来的香味的确是甘醇的桂花香,沁人心脾的扑面而来…… “姑娘,我就不招呼你了,你坐着等等,要是等得不耐烦了,就到后园坐。那里是真的很漂亮的。”婆婆说着,捋起袖子也进去帮忙了。 我点了点头,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响。 “喂?小歌吗?” “诗施啊,我……” “你跑到哪里去了?一个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你的人了,吓死我们了!” “我只是随便走了走,对了,我找到家饭馆,你们也过来吧,中午就在这里吃好了……” “你还有心情吃饭?那个……呃……”诗施的话好像忽然被打断,过了几秒钟后,就急冲冲地问,“你说你到底在哪吧!我们过去找你!” “沿着去教堂的路,过了红绿灯路口直接往右拐,就可以看到一个大湖,我就在湖边的一个小饭馆里,有点偏僻,但很好找的。” “好吧,先挂了,你在那儿千万别走了喔!”诗施不等我说话,就把电话给挂上了。我看着话筒,无奈地耸了耸肩,放好手机,走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入眼是大片的草地,虽然因为季节的关系,多是些青黄夹杂的颜色,但是却丝毫无损视觉上的极大享受。 而不远处的湖面,平静如镜,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偶尔还有一两只不知名的水鸟轻快地掠过湖面,留下一圈荡涤开去的涟漪。 阿婆的话果然不错,这里的风景倒是的确很适合芳草镇,也是我此行到目前为止,惟一能让我心动的景色。不矫揉造作,没有人工创作的痕迹,自然得很。 “唐时,如果你在就好了……”我低低地叹气,踢走脚边一颗灰白色的小石头,却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在我身后响起,“我在!” 我全身一震,吓了一跳,急忙跳转身去,却发现,唐时的的确确就站在我的身后。 “唐……唐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倒退一步,几乎要以为自己精神失常了。 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刚刚长跑完了,额前还有细密的汗珠,但是却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他们说你在机场,我以为,我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我怔怔地任由他抱着,迎面吹来的风,更为这样的情景添加了几分让人疑是梦里的感觉。 “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找你了!”诗施的大嗓门在这时分外的有爆发力,远远地就传了过来。 “对不起!”唐时一边说,一边捧着我的脸,“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诗施说的话,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真的就这样从此不见了,我会怎么办。我发现,我的确像你们骂的那样,我根本就是个懦夫。而且,我无法接受,从此再也见不到你……我一直以为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跳下火车那一刹那我才明白,我把一切简单的都复杂化了,而一切复杂的,都被我想当然的简单化了。” “唐时!”我愣愣地叫着,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这个叫我“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男孩子,忽然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宣布我希冀已久的幸福已经来到我身边…… “还愣着干什么?”诗施在一边,着急地对我叫道:“你别告诉我,你是乐傻了啊!” “可是,可是你说,我们之间距离太大……”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但是……”唐时抿起嘴,大手温暖地握住我的手,“你也说过,两个人手牵着手,再大的风雨也能过去的。” “那……你还说,世上根本没有你死我活的爱情,你不相信爱!” “你这是怀疑你自己,还是真的觉得我是冷血动物?”他说着,轻轻地帮我把额前散开的刘海往脑后拨,“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用这么暴烈的温柔来对我好的。从来都没有。我一直都害怕失去,所以才那么残忍的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可是结果我发现,其实最大的输家是我。所谓的距离其实也很简单,我想,如果你愿意委屈几年的话,等我们大学毕业,我会好好努力,即使无法让你过上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至少,一个月要陪你逛一次街,每个月要请你吃两次大餐……” “够了!够了!”我含着泪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我不要大餐,我的手艺现在还不算好,不过我会努力去学的。只要你不再推开我,不要再冷下脸来不看我……” “小姑娘,饭菜好了,可以过来吃……哟!”伴着阿婆的一声惊呼,诗施已经尖叫着跳起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太好了!” 唐时和我相视一笑,用他的额头轻轻碰了碰我的,我幸福得顾不上擦去自己的眼泪,只是吃吃地笑着…… “我回来了!”一个欢快的男性嗓音从门外传来。 我夹着一块鸡肉的手停在空中,诗施和柯佳乐也同时转过脸去,只见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站在门外,看见我们,先是微讶,旋即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有客人啊?太好了,太好了!” “老公!”做菜的少妇端着热气腾腾的三鲜汤走出来,看到男人高兴地叫道:“你回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把自行车上的菜往里面搬,搬完了才直起腰来,“你们是我这里开业四天来的第一批客人哦,春芬,等下做个你最拿手的菜送给这几个小家伙!” “桌上的哪个不是我拿手的啊!”老板娘笑呵呵地帮我们一人盛了一碗汤,“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碗素菜,你们几个一定没吃过。我这就去后园找,给你们做去。不过可能不多,你们等着……” “老板娘,不用麻烦了,这么多菜,已经够了,再做我们吃不完的!”我说着想拦她,却被老板制止了,“没事,反正我们自己也要吃菜的。到时候小份的给你们,大份的我们自己吃嘛! “就是就是,尝尝鲜嘛!阿婆也一起坐过来吃啊!”诗施招手叫阿婆坐过来,阿婆笑着摇头摆手,“你们是客人,哪能坐一块,这是规矩,不能坏了规矩。你们吃吧,你们吃得好以后常来光顾,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我一脸艳羡地看着向后门走去,正蹲在那里一起洗菜的两个人,“他们真恩爱,看起来好幸福,对不对?” 唐时笑而不答,只是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紧紧的。 “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诗施一脸欣慰地看着我们,活像个做好了媒的媒婆,又是得意又是满足的样子。 我忍俊不禁:“你那是什么表情嘛,把自己搞得跟那些丑角媒婆似的。” “喂喂喂,你想过河拆桥啊,要不是我们苦心撮合,你们能有今天吗?要不是我在火车上给唐时下了剂猛药,来了个临门一踢的话,你们俩还想牵手?哼?到时候一个在美国抱着被子哭,一个在华梵找硬墙壁撞去吧!我说的有道理吧,柯佳乐!”诗施踢了踢柯佳乐的脚问道。 柯佳乐显然埋头苦吃,吃得正欢,没有听清我们在说什么,一抬头就应道:“是啊,的确很好吃,皮酥肉嫩,又鲜又甜,而且口味也很好……” “柯、佳、乐!”诗施一字一顿,双手叉腰,又是标准的泼妇骂街的架势。 “你觉不觉得,他们俩像是对欢喜冤家?” “嗯!”唐时煞有其事地点头,“而且都是后知后觉的那种!” 柯佳乐已经被诗施逼得拿着个鸡腿,夺门而逃了,一边跑还一边喊,“我到底说错了什么嘛!是真的很好吃啊,你面前不也放了很多骨头吗?如果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干什么……” “你可以去死了!”诗施恶狠狠地拿起一块大骨,用力向他砸去。 唐时却轻轻勾了勾我的手:“我们去帮老板娘的忙吧!” “好!”我起身,双手紧紧地缠着他的胳膊,往后门走去。 只见老板和老板娘正在清洗一种绿色的如同草根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叫藜毫,是一种野草,但是放腊味一起炒,会特别好吃!”老板娘说着,指了指前面的湖边,“我无意中发现的。前面的湖边有很多,我老公说,以后可以拿来做我们店里的招牌菜!” “是吗?我去看看!”我一边说,一边朝湖边跑去,唐时紧跟着追了出来。 湖边的确长满了各种青绿色的植物,有草,有野菜,但是就是没有老板娘说的那种草根似的东西…… “咦?”我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看着角落里一株绿色的小植物,凝视了几秒,大声地尖叫起来:“唐时,你快看,你快看,你看我找到什么了!”我一边说,一边邀功似的拔出它,“唐时,是四叶草,是你的四叶草,我找到了你的四叶草!” 唐时接过它放在掌心端详了片刻,抬起眼睛看着我,眼中的柔情如汪洋般汹涌而来:“不管有没有四叶草,我想,你都是那个替我找到幸福的人!” “唐时!”我激动地再一次扑向他的怀抱,眼中涌动着幸福的泪花。 华梵机场。 “行了,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抱着妈妈地肩膀,轻轻的拍着,“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这孩子,总之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都已经这样了还去美国干什么嘛!”妈妈红着眼眶,“好不容易我在外面转厌了,你又要跑出去。” “又不是生离死别的,你别这样。”爸爸酷酷地把老妈往怀里一搂,“行了,在孩子面前哭得跟什么似的,你也不怕羞。” 妈妈一听不乐意了:“女儿是我的,我当然舍不得了。这有什么好羞的。” “妈,放心了!你想我了就来美国看我啊,小住个十天半月,大住就干脆给我做伴读妈妈好了,听说外面很流行喔!” “去你的,有唐时那小子在,我才不去惹人嫌呢!”妈妈皱了皱眉,“诗施呢?她不是说来送你吗?怎么还不见人影?” “来了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在老妈身后响起,转眼的功夫,两个人影已经冲到我面前了:“喏,拿好,我妈给你准备的干香菇,你到了那边可以自己做。还有……还有韩锦鹏送给你的礼物,都在这了。那家伙大概不敢来送你,托我送来的。他说,去美国后,如果有时间,又刚好有心情,就给他写封信。还说,如果唐时那小子对你不好,他随时会到美国去把你抢走,绝对不会再给唐时任何机会!” “如果给韩锦鹏写完了,也还有时间的话,顺便给我写一个小纸条也行。”柯佳乐不知死活地冒出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被诗施用力踩了一脚,“你干什么?人家有男朋友了你还敢说这种话?当心唐时拿刀宰了你!” 柯佳乐痛苦地望着我:“楚歌,都两年了,眼看着都高中毕业了,她的暴力倾向有增无减,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 “你不会的,你乐在其中呢!呵呵!她是信任你,把你当自己人才这样的,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她,陪她。要是她写信告诉我你欺负她了……呃,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算了,总之,你们保重,我到美国再给你们写信!” “各位旅客,由华梵至美国的f22次客机现在开始登机……” “行了行了,你就热烈地奔向你情郎的怀抱吧!”诗施说着对我挥了挥手,唇角努力挂着个夸张的弧度,“阿姨,你就当没这个女儿吧,重色轻娘的。有道是女大不中留……” “诗施!”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调侃我。 诗施眼睛一红,眼泪在眼睛里打了个转:“再不走我们就把你留下来了,不让你走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一听,鼻子一酸,也有点想哭了,用力地吸了口气:“那你们保重,我走了!” “走吧走吧!” 十五分钟后,我坐在这趟夜航的飞机上。星空一片明亮灿烂,窗外是这个城市缩小后的灯火明亮。我伸出手,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触摸着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 耳边,仿佛有人在轻轻地念着:“下一站,幸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