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博主在古代发家致富》 第1章 穿越 【前方高亮提醒:本文为双男主,若有误入,请止步于此。】 “大哥——” 耳畔传来女孩颤抖而稚嫩的声音,她焦急地问:“怎么办,血流了好多,大哥会不会死了?” 男孩嗓音显得异常冷静:“别胡说,赶紧把大哥抬进屋里。” 宋芫意识逐渐恢复,首先感受到后脑勺一阵阵剧烈疼痛。 嘶,哪个混蛋把我头打破了。 但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脚,试图将他移动。 本就疼痛难忍的后脑勺,现在一挪动就更疼了。 快、快住手! 宋芫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两双乌溜溜的眼睛,他张嘴,声音沙哑地问:“你们……” 男孩见状,松开了手中的脚,面色平静道:“大哥,你终于醒了!” 女孩眼神闪烁,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宋芫费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泥土坯墙,茅草屋顶,破旧的木门摇摇欲坠。 这是哪里?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伴随着一些陌生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是的,他穿越了。 原主名叫宋大树,是个小混混,十三岁起,便跟着村里游手好闲的青年到县城闯荡。 后来还加入了一个帮派,整日里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收取保护费,数月不回家一次。 半年前,官府征兵,宋家最符合条件的是十九岁的宋大树。但宋大树一听到征兵的消息,便吓得不敢回家。 宋父自知宋大树不愿去,又没银子支付役金,只得亲自替他服兵役。 不久后,宋父所在的兵营遭到敌军偷袭,全军覆没,连尸体都未能找回。 宋母得知这一噩耗后,悲痛欲绝,缠绵病榻,几天后便离世了。 父母双亡,家中只剩下九岁的龙凤胎和还在襁褓中的小妹,家中无人主事。 邻居见兄妹俩哭得眼睛红肿,于心不忍,便到县城寻找宋大树,希望他能回家处理父母的后事。 几经周折,终于在一家赌坊找到了他。 宋大树回到家时,母亲都已经过完了头七,村里人早已自发地帮忙处理了后事。 宋大树在父母的坟前象征性地磕了几个头,挤出几滴眼泪,便匆忙回家直奔厨房。 厨房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口冷清的破锅外,只剩下一小袋村民东拼西凑的粮食,总共不到三十斤。 宋大树一看到粮食,眼睛一亮,扛起粮袋就要走,完全不顾家中几个弟弟妹妹的死活。 宋二林怎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把家中唯一的粮食带走,他急忙上前抓住宋大树的胳膊,试图阻止。 宋大树不耐烦地甩开他,转身就走。紧接着,他感到后脑勺被一阵剧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然后,宋芫就穿越到了这里。 他是在山上捡蘑菇时,脚滑摔下悬崖死的。 临死前,他回忆起自己短暂的一生。 他刚出生就被遗弃在路边,是爷爷将他捡回家抚养成人。 爷爷姓宋,人称宋老头,是个厨师。 宋芫才学会走路,就跟着爷爷在厨房练颠勺。 爷爷说,做厨师这一行太苦太累,他让宋芫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可等宋芫读完大学,悲催发现,刚毕业就失业了。 于是,他一边守着爷爷留下来的老店,一边尝试在网上制作短视频,分享美食。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视频意外走红,短短几年内就拥有了千万粉丝。 但自媒体行业严重内卷,美食博主们都得身怀十八般武艺才行。 宋芫不得不跟着一起内卷,为复原一道失传已久的蘑菇汤,不惜千里迢迢来到山上捡蘑菇。 捡完一篮子蘑菇下山,莫名其妙地就脚滑了一下,摔落悬崖了。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心想,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无休止的内卷了。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软萌的机械声音:“等等,你先别咽气。” 宋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道:“这我能控制吗?” 机械音迅速解释:“非常抱歉,因为我的失误导致了您的死亡。” “为了弥补您的损失,我可以送您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您只需按照提示完成任务即可。如果您同意,我们现在就开始传送。” “三、二、一,传送!” 宋芫嘴角抽抽:“你就不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系统急忙回答:“时间来不及了,我会先将剧情传送给您,请记得接收。” “喂——”宋芫的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他回想起临死前听到的机械音,说让他记得接收剧情。 什么剧情?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他的大脑就像被轻轻敲打了一下,随即大量的文字涌入了他的脑海。 原来,他穿越到的这个世界是由多本小说构成的复杂世界。而他所在的宋家一家人,在这些小说中都是炮灰角色。 原主宋大树,是种田文中炮灰,因调戏女主而被打成残废,最终流落街头,饥寒交迫而死。 弟弟宋二林,是科举文里的对照组; 妹妹宋二丫,是宅斗文恶毒炮灰; 小妹宋丫丫,则是宫斗文里的白莲花女配; 全家人死的死,残的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宋芫心中暗自吐槽,这些小说大概都是同一个作者写的,就只逮着宋家薅。 把原主全家都写成反派就算了,还是不同小说里的反派,薅羊毛也不是这么薅的。 此时,剧情正发展到关键时刻,但宋大树被敲晕后,魂魄却莫名消失不见了。 系统接到上级通知,发现小世界出现了bug,急忙赶去处理,却不小心撞到了下山的宋芫,把他撞下了悬崖。 系统顿时慌了神。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撞到了人,还把人撞死了。 系统在宋芫头顶上焦急地跺脚,它摸着自己的小光头,再一看,与宋大树有几分相似的面孔,突然灵机一动。 把倒霉蛋忽悠到小说里,让他代替宋大树完成任务不就行了。 我真是个小天才。系统喜滋滋地想。 看着宋芫完全适应了宋大树的身体,灵魂与这副身体几乎完美融合,系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只是离开时,它还在自言自语,怎么会撞到人呢。 宋芫接收完全部信息,脸都黑了。 系统只说需要他根据提示完成任务,让反派们顺利走完他们的剧情,就能功成身退。 任务一件不少,好处却只字未提,这不就是白嫖劳动力吗? 难道他看起来像刚毕业、容易被忽悠的应届生吗? 宋芫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孩子们,再环顾家徒四壁的茅草房,感到无比绝望。 他闭上眼睛,心想,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这破任务,谁爱干谁干。 第2章 空间厨房 “大哥你没事吧。”二丫轻声细语问道,小脸也小心翼翼的。 宋芫深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 他以为自己的笑容足够和蔼。 殊不知落在二丫眼里,他隽秀的脸无端添上几分阴狠,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都像是在皮笑肉不笑。 回想起宋大树往日凶狠的模样,二丫不禁打了个寒颤。 宋芫没有察觉到二丫畏惧的动作。 回过神来后,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此时春寒料峭,地面冰冷,怪不得后背凉飕飕的。 他坐起身,向二林伸出手:“快扶我起来。” 二林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 运动太大牵扯到伤口,宋芫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疼。 他抬手碰了碰后脑勺,痛得龇牙咧嘴:“嘶!” 再一看,手上沾满了血,宋芫表情瞬间惊恐:“不对,我有事,赶紧去叫大夫。” 二丫捏着衣角,颤抖着嗓音说:“大哥,我们没钱请大夫。” 闻言,宋芫愣了下,伸手摸了摸身上,结果只摸出几个铜板。 “这点钱够吗?” “够了。”二林伸手接过铜板。 他转身对二丫说:“你在家里照顾大哥,我去请大夫,若有什么事,你就去找牛婶帮忙。” 说完走出院子,刚巧看到隔壁邻居牛婶,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 瞧见二林出来,她大声问道:“二林子,你这是要去哪?” “我去给大哥请大夫。”二林回答。 牛婶脸色变了变,随即破口大骂道:“那个丧天良的哦,又造孽了吧。” “你还去给他请大夫做啥,直接让老天收了他个不忠不孝的狗东西!” 大婶隔着门骂得忒响亮,宋芫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他掩耳盗铃般捂了捂耳朵,慢吞吞往屋里挪:“我先进屋躺躺。” 淡定淡定,骂的是原主,又不是他。 进屋一看,里面也是空荡荡的,连张吃饭的桌椅板凳都没有。 只有一张由两块木板拼接而成的床,上面铺上茅草,一张塞满柳絮的薄被,贫瘠得可怜。 宋芫坐上去,床板“吱呀”作响,像随时都会塌的样子,他慢慢趴在茅草上,盯着地面发了会呆。 二丫端着碗进来:“大哥,喝水。” 宋芫接过碗,只见碗缺了个口,水也有些浑浊,这会他喉咙干得快冒烟了,可看着脏兮兮的水,他实在难以下咽。 “谢谢了啊。”宋芫捧着碗说。 二丫小脸错愕,大哥居然会道谢。 该不会又起什么坏心思了吧。 她内心警惕,碗也没拿,飞快跑走了。 宋芫也没在意,只以为她害羞。 原主宋大树极少在家,跟两个弟弟妹妹没怎么相处过,不怎么熟悉。 他低头盯着碗中的水,现在该头疼的是,他要怎么在这物资匮乏的古代生存下去。 心想,古代要是有自来水就好了,都不用过滤煮开,直接就能喝。 自来水…… 古代没有自来水,他厨房里有啊。 哎,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他拍了拍脑门,又牵动到了伤口,疼得他直抽气。 等疼痛缓过来后,他意念一动,意识进入到空间厨房里。 毕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宋芫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面试也处处碰壁。 他心灰意冷,收拾行李回了老家,继承爷爷留下来的小店。 可没想到,他刚把小店重新开张,他的意识里,就出现了一个现代化的多功能厨房。 油盐酱醋、锅盆瓢碗、蒸烤一体机、洗碗机,各式各样的厨房用具应有尽有。 以及还有一个1000升的超大冰箱,里面装满了各种肉类和瓜果蔬菜,用完了,第二天还能自动补充。 食材的味道,也跟他从小吃到大的一模一样。 宋芫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以前没怎么看爷爷去菜市场,家里的冰箱却总是满满当当的,各种昂贵的水果,也是多到吃不完。 那时候,他还总担心把爷爷吃穷了。 自从爷爷不在了,他就再也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哪怕是他按照爷爷教过的方法复刻的,也远没有爷爷做的美味。 爷爷是突发脑溢血去世的,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其实爷爷收养他时,年纪就已经很大了,很多人都说把他送孤儿院去。 可爷爷不愿意,说捡到他,就说明他们有缘分。 爷爷还特地给他取名为“宋芫”,因为他喜欢吃芫荽。 祖孙俩相依为命二十年,感情很好,爷爷去世时,他还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仅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更多的是怀念和爷爷一起做饭的日子,才下定决心回来,继承爷爷的小店。 多亏了空间厨房,让刚毕业囊中羞涩的他,节省了一大笔买食材的费用。 后来,他做自媒体红了后,还去了很多地方,一边学习当地的美食,一边往多功能厨房里增添食材。 看到厨房还在,宋芫感到满满的安心,也有了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底气。 不过,意识进去空间厨房后,身体还会留在外面。 不然摔下悬崖时,他就直接躲进厨房里,也不至于给摔死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正想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番茄,解解渴,就听到二丫的声音:“大哥在屋里躺着。” “哼!”苍老的声音嘟嘟囔囔道,“不就是摔破了头,拿点草木灰敷一敷就行,还大老远拉我过来作甚。” 宋芫立马坐起来,就见二林扶着一个老头进门。 他想起来,这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医术一般,总之医不死人就行。 村里人都爱到他那看病,无他,就因为便宜,只收一点药草钱。 张大夫一见宋芫,顿时横眉冷对:“伤哪里了?” 宋芫指了指后脑勺:“这里。” 张大夫凑上前,拨开头发,看了两眼,轻描淡写道:“一点小伤,烧些草木灰敷一下就行。” 宋芫扯了扯他的衣袖:“就没有什么止血化瘀的药吗?药粉也行。” 张大夫拍开他的爪子,吹胡子瞪眼说:“没有!” 他骂骂咧咧:“你那身子是有多金贵,还想吃药,也不怕吃死了。” 宋芫摸摸鼻子,不死心再问道:“止血的草药也行,比如说三七、小蓟什么旳。” 张大夫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想到这小混混平时不学无术,居然还懂得些药草。 他转头说:“小林子,等会你上来我那一趟,拿些草药回去,给你哥敷上。” 宋芫连忙说:“哎,药草多少钱?能不能便宜点,太贵的话,我给不起。” 张大夫怒气冲冲走了,走之前,还甩下一句:“不用钱!” 第3章 卖了二丫 二林随张大夫回去取药草。 至于二丫,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在门口路过好几次,就是没有踏进屋里一步。 宋芫看着四面漏风的房子,心里充满不真实感,仿佛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梦醒以后,他还是互联网上,粉丝千万的美食博主。 肚子发出抗议的鸣叫声,宋芫摸摸肚子。 啊,肚子好饿,原主从昨天开始就没进食过。 难怪这么饿。 宋芫的意识进入厨房,看到燃气灶上的蒸笼,想起早上蒸的包子还没吃完。 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就能看到有满满的汤汁流出来,虽然冷了没那么好吃了,饿了许久的宋芫仍觉得无比美味。 担心二丫突然进来,发现他偷吃,宋芫把包子塞进嘴里,三两口吃完。 包子成人拳头大小,他吃完一个还意犹未尽。 但厨房里的米面已经不多,只有冰箱自带的食材才会每天自动补充,其他的粮食都是吃一点少一点。 宋芫顿时生起危机感,盘点了厨房里的米面。 各种面粉加起来大约五十斤,大米二十斤,其他豆类的杂粮十斤。 再清点了下油盐等调料。 一大桶花生油,有十斤重。 前不久囤的二十袋盐,酱油只剩半瓶了,醋倒是还有几瓶没开的。 其他的胡椒粉、辣椒面、桂皮花椒等等调料,够用上几个月了。 宋芫又翻了翻上面橱柜,发现了一箱前天刚买的荞麦面,以及一些米粉、挂面。 还有几包没吃完的泡面和火腿肠。 半篮子蘑菇,早上捡的,当时他整个人都摔出悬崖了,居然还不忘了把蘑菇放进厨房里,可惜还是撒了一半,就剩下半篮子了。 接着,他又翻出一小袋,同为美食博主的朋友,寄给他的菜种子。 这位朋友是个卷王,为了拍视频,特地到郊区租了一块地种菜,结果没时间打理,菜苗全部枯死了,种菜的计划也不得不搁浅。 还剩很多菜种子,就给宋芫他们几个朋友,都寄了一小袋。 宋芫收到快递后,也没来得及看,就放进厨房里了。 他忙不迭打开袋子,里面各种常见的蔬菜种子都有。 宋芫嘴角控制不住疯狂上扬。 感谢这位卷王。 他一高兴,又多吃了个包子,吃完接了杯水漱漱口,然后趴在床上开始犯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二林带着止血药草回来。 药草已经捣碎了,直接敷上就行。 宋芫支着下巴,微微歪头,好方便二林给他敷药。 二林抿着嘴一言不发,手上动作倒是很轻,像是怕弄疼了他。 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宋芫没话找话:“二丫在做什么?” 二林表情微变,手指抖了抖:“她在打扫院子。” “咕噜噜——” 刚吃饱,怎么肚子又叫了。 宋芫忽然反应过来,不是他的肚子叫。 他唰的一下扭头看向二林。 二林仍板着小脸,耳根却悄悄红了。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宋芫心里嘀咕,可惜手机也跟着他一起掉落悬崖了,不然有个手机在,也能看看时间。 他一看外面,暮色渐浓,都快天黑了。 按照一日三餐来说,是时候该吃饭了。 宋芫问道:“家里还有吃的吗?” 二林摇摇头:“家里没有粮了。” 宋芫脱口而出:“不是还有一袋粮食吗?” 二林悄悄握了握拳头,语气生硬道:“那袋粮食都是村里人借的。” 宋芫说:“先拿去煮了吧,过些日子我再还回去。” 二林低低应了声,就出门了。 宋芫绕是再迟钝,也注意到了,刚才二林表情不对,毕竟年纪还小,藏不住事。 他发现,龙凤胎们好像都很怕他的样子。 又一想到原主做的那些糟心事,宋芫就忍不住叹气。 想要扭转在龙凤胎心中的形象恐怕有点难度。 慢慢来吧。 厨房升起了炊烟,没过多久,二丫过来喊他吃饭。 厨房就在隔壁,小小的一间木屋,宋芫一个成年男人在里面都觉得过分狭窄。 由石头简单搭建而成的灶台,上面架着一个瓦罐,里面不知道煮的什么,白烟袅袅,散发着麦香味。 只是当看见二林从瓦罐里舀出一勺黄色的糊糊时,宋芫狠狠皱了皱眉。 二丫以为他不高兴,小声解释道:“家里就只有麦子了。” 宋芫皱眉,是因为他认出来,这是麦饭。 这时候的麦饭,是把麦子直接捣碎,混着麦粉和麸皮一起做熟的食物,非常之难以下咽。 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底层人民还在吃着麦饭。 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家里虽然没有田地,但宋父是个猎户,他身手极好,经常能从山上抓到猎物,拿到镇上卖了,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那时候家里平常吃的是粟米饭,偶尔也会吃豆菽饭,在原主印象中,只有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才会吃麦饭。 “大哥。”二林端着碗,一时有些无措。 “给我吧。”宋芫接过碗,低头抿了一小口,强忍着不适咽进喉咙里。 麦饭里面有很多难以消化的麸皮,强咽下去的后果就是,喉咙被卡得发疼。 再一看龙凤胎,正低头吃得香喷香喷的。 宋芫想起他刚刚吃下的肉包子,再看着吃麦饭也吃得狼吞虎咽的龙凤胎,他心情有些复杂。 见宋芫端着碗发呆,二丫舔舔碗底,鼓起勇气问道:“大哥你不吃了吗?” 宋芫对上她眼里的希冀,放下碗,故作嫌弃道:“不吃了,给你吃。难吃得要死。” 二丫怕他反悔,飞快端起碗,对二林说:“二哥,我分你一半。” 宋芫不禁打量了二丫一眼。 枯黄如草的头发扎成小辫子,眉眼间透着一股秀气,小脸虽然蜡黄,可依旧遮掩不住漂亮的五官。 长大后必定是个美人。 很难想象她以后会变成恶毒女配,最后因陷害女主失败,被男主发卖到青楼,任人蹂躏而死。 想到这里,宋芫“啧”了声。 【叮咚——】 脑子里突然响起提示声。 看清任务内容,宋芫脸色微微一变。 系统让他把二丫卖给人牙子? 什么鬼! 系统真不是什么人贩子集团吗? 他皱着眉,回顾了下二丫的剧情。 因为二丫不是重要角色,关于她的过去,在书中只有寥寥几句。 二丫在她九岁那年,被卖给了人牙子,她几经辗转才来到京城,卖给一家大户人家当丫鬟。 后来,在二丫的回忆里也提到过,她在父母去世后,惹怒了大哥,才被发卖的。 所以她是被宋大树卖出去的? 宋芫冷笑一声,在脑中屏蔽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这是原主该完成的任务,关他宋芫什么事。 有本事,就去找宋大树去。 第4章 河边争吵 任务的事暂且抛之脑后,反正系统也没说,没完成任务会有什么惩罚,暂时先不管了。 当务之急是,该怎么把厨房里的粮食拿出来,又不会引起龙凤胎的怀疑。 两个都是九岁的孩子,该懂得都懂了,并不好糊弄。 宋芫没法接受天天吃麦饭糊糊的日子,但也做不到自己躲起来大鱼大肉,看几个小的吃糠咽菜。 宋芫打算出门探探情况,看能不能在附近找到什么吃的,好改善一下伙食。 宋家就住在山脚下,一间茅草屋,里面隔成两个房间,前院只有几平米不到的地,围了一圈篱笆。 大门斜对面就是邻居牛家。 宋芫走出大门,就看见一个大婶正抱着娃哄。 一见到他,牛婶“哼”了声,扭过身去,不搭理他。 宋芫决定主动出击,他开口招呼道:“牛婶,晚上好啊。” 话音刚落,襁褓里的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牛婶怒道:“作死啊你,我刚把她哄睡,就被你吓醒了。” 宋芫“嘿嘿”笑了两声,凑上前,小孩子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他。 宋芫顿时心软软的,忍不住想rua一下,按下蠢蠢欲动的爪子,笑着说:“牛婶,这你女儿吗,真可爱。” 牛婶瞪大眼睛,气急败坏地啐了他一口,并破口大骂道:“什么我女儿,这是你家丫丫,呸!连自家妹子都认不出来,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 啊,啊?! 宋芫这下是真尴尬了。 这不能怪他,原主几个月没回家一次,自然也没见过刚出生不久的小妹。 估计原主连宋母生的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看见牛婶抱着娃哄,自然先入为主是她的娃。 宋芫讪讪道:“不好意思,这几天麻烦你照顾我家丫丫了。” 牛婶才不买账,干脆把嚎啕大哭的丫丫塞到他怀里:“你家娃,自己带吧!” 老娘才不伺候了。 宋芫手忙脚乱接过丫丫,慌张道:“不是,牛婶,我没照顾过小孩。” 牛婶才不管他,扭身进了自家院子,“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宋芫抱着丫丫欲哭无泪。 二林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看到宋芫抱着孩子,他惊讶道:“大哥,你这是?” 宋芫犹如抓到救命稻草,赶紧把孩子给二林:“你快来看,丫丫怎么一直哭。” 二林伸出手指,放在丫丫嘴边,丫丫粉嫩的嘴唇着急地蠕动起来。 “饿了。”二林判断说。 丫丫咂吧下嘴,碰不到吃的,又猛地爆发出魔音穿耳般的哭声,不知道她小小的身子,是怎么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 宋芫心力交瘁:“你赶紧喂她啊。” 二林:“我去煮点米汤。” 怀里丫丫还在哭,宋芫只能哄她:“哦哦,别哭了别哭了,马上就有吃的了。” 丫丫哭着哭着,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是哭累了。 很快米汤煮好了,二林用小勺子喂她。 丫丫大概是饿狠了,小嘴巴吃着米汤“吧唧吧唧”作响,小手不停乱挥,差点一巴掌拍到宋芫脸上。 终于把小家伙喂饱,还没松口气,宋芫感觉到大腿湿漉漉的,还有些烫,他脸色变了变,举起丫丫,就看见他衣摆湿哒哒的。 “咿呀~”丫丫小脸无辜地露出笑容。 无齿小人! 二林连忙接过丫丫,生怕宋芫迁怒到丫丫,赶紧说:“大哥你快去换身衣服,我给丫丫换尿片。” 宋芫倒也没有生气,就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回去换了身干净衣裳,一身粗布麻衣,穿着怪不自在的,不过贫民百姓都这么穿,宋芫也只能被迫适应。 他也没忘了在衣袖上系上孝布,毕竟他现在就是“宋大树”,为父母服丧,是身为长子的他,应尽的义务。 宋芫拎着换下的衣服,打算去河边洗了,出门就看见二丫抱着一木盆的衣服走来。 二丫细声细气说:“大哥,你衣服给我,我拿去洗了。” 宋芫哪能让个九岁的小姑娘给他洗衣服,他摇头拒绝:“不用了,你去河边吧,我跟你一起去。” 天快黑了,小姑娘一个人去河边也不安全。 二丫有些诧异,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是没有胆子说“不”。 只能任由宋芫跟在她后面。 好烦啊。 二丫气呼呼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宋芫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挑了挑眉,小姑娘似乎很暴躁的样子,和平时胆小慎微的性格很不像哦。 二丫越走越快,快到河边时,几乎是小跑过去的,远远的把宋芫甩在身后。 此时河边,已经有年轻媳妇和大婶们在洗衣服了。 看见二丫,大婶笑道:“哎哟,我们二丫就是能干,天天都过来给妹妹洗尿布。” “哪像我家那懒丫头,让她干点活都不乐意,只顾着在家里绣花,”另一个大婶看似抱怨实则炫耀道,“又卖不了几分钱,还要把眼睛熬坏了。” 以前宋家过得好,招了嫉恨,大家平日里不敢当面说什么,背后总免不了说闲话。 现在宋父宋母都没了,她们也不至于跟几个小的过不去,偶尔也避免不了讽刺几句。 村里谁都知道,这宋家啊,是完了。 宋大树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整天干些偷鸡摸狗的腌臜事,村里哪家闺女能看得上他的。 至于二林,听说学识极好,就连夫子也夸奖过他,但有什么用,宋父死了,他哪来的银子交束修,一年可是要好几两,就算是把二丫卖了,都够不上。 二丫一个丫头片子,就更不用说了。 “可不是嘛,没爹没娘的孩子,是该懂事些了。” “你娘就是死得早了,不然等你家二林考上状元了,还能享享福。”大婶笑呵呵道。 年轻媳妇们跟着笑了起来。 二丫咬着嘴唇,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张翠花,在孩子面前说啥呢,嘴巴塞粪了,这么臭。”牛大婶站起来,就是一顿噼里啪啦。 “还有你大山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我跟你说,没门!” 牛大婶骂完,对二丫说:“别理会她们几个嘴碎的,二丫,你过来我这边洗。” 大山娘不服气反驳道:“大牛娘,话可不是这么说,二林爹娘都没了,还留下两个拖累,家里又没田地,如果不收养到别人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又说:“二丫,你回去也劝劝你哥,让他别犟了,除了我们家,谁还会收养一个外姓人,我们家虽然不算富裕,也不会缺他一口饭吃的……” 大山娘的嘴一张一合,发黄的牙齿里还塞着菜叶,喷出来的口水恶臭无比。 住嘴!住嘴! 二丫死死咬住嘴唇,恨不得上去撕烂她那张老脸。怪不得大山娘一直向她打听二哥的事,原来是打着收养二哥的主意。 可恶!要是爹还在,她非让爹打死这群不要脸的人不可! 大山娘继续阴阳怪气道:“要是二林听话,我也是愿意继续供他读书,说不定啊,以后我还能当下状元娘。” 话音落下,大婶们哄然大笑起来:“大山娘你还想当状元娘哩。” 嘎嘎难听的笑声落在二丫耳里异常刺耳。她再也忍不住,“哐当”一下丢下木盆,像只小狼崽似的,扑上去,对着大山娘的手腕狠狠咬住不放。 大山娘痛得抽气:“哎哟!死丫头还敢咬我。” 二丫显然是用了力气的,大山娘甩都甩不开。 其他大婶们愣了一会,才上来拉开二丫。 大山娘看见手腕被咬得鲜血淋漓,她气急败坏,一巴掌狠狠甩在二丫脸上。 “啪”地响亮一声。 二丫的脸蛋瞬间红肿起来。 宋芫听到争吵声,连忙加快脚步过来。 刚到就看见,大山娘抓住二丫的辫子,往她脸上甩巴掌。 宋芫脸色铁青,气得口不择言道:“臭老登敢欺负我们家二丫,当我这个做大哥的死了是吧!” 第5章 长兄如父 一声怒吼,如雷霆万钧,震得林中鸟兽惊慌失措,四散逃命。 村里人心里门清,宋大树就是个泼皮无赖,打架又凶又狠,大多人不敢招惹他。 就像现代人害怕光头大花臂一样,路上看见了,都要远远避开。 只有大山娘并不怕他,她家跟村长可是同宗同族的堂亲。 她一手叉着腰,口沫横飞道::“呸!你个死孬皮,是你家小畜生先咬了我,我才给她一巴掌的。” 然后拉起衣袖,露出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你看她把我手咬成什么样子了,换我说,这么心思毒辣的贱蹄子,留着也是个祸害东西,还不如一早卖了换几两银子。” 宋芫咬了咬牙,这时代的人非常注重名声,尤其像二丫这些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被扣上一个心肠狠毒的恶名,传出去了,以后别说找婆家了,就是走到哪里都会招人说闲话。 那么大年纪了,居然欺负一个小姑娘,太可恨了。 宋芫正色道:“大婶,我们家二丫性子我清楚,她一向胆小怕事,怎么会突然咬人。” 被质疑时,千万别陷入自证陷阱,而是找出对方话里的漏洞,反质疑回去,让对方去自证。 他振振有词:“况且,河边这么多婶子在,她偏偏谁都不咬,只盯着你咬,我就很好奇,婶子你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胆小的二丫都气到忍不住咬你。” 果不其然,大山娘心虚了,语气一下子弱了下来:“你、你别胡说!” 宋芫睁着眼睛无辜道:“我怎么就胡说了,你看看其他婶子都没帮你说话,肯定是大婶你哪里做的不对了。” 大山娘下意识看向张翠花她们,却见她们纷纷撇开脸,当做没看到。 大山娘气得涨红了脸,指着张翠花怒不可遏:“你们、好啊你们!” 年轻媳妇们更是不敢吱声了,她们可没胆子招惹宋家这小流氓,但又不能得罪大山娘,就只能在一旁装鹌鹑。 张翠花不得不站出来,和稀泥道:“大山娘,这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二丫也是气不过才咬了你一口,又不是很严重,依我看,就算了吧,别跟小丫头片子计较了。” 大山娘并不领情:“别假惺惺的装好人,刚才还不是你起的头,我也没说错什么,不就是劝了她几句……” 却不料这时,宋二丫大声说:“才不是,她想收养我二哥!” 听罢,宋芫脸色蓦地一沉,震声道:“我爹娘是不在了,可还有我这做大哥的在,长兄如父,想收养二林,也该问问我这个做大哥的意见,你找二丫一个小姑娘作甚!” 一旁的牛婶,怕他真把二林收养出去,好心提醒他:“你可别以为她是好心收养你家二林,你想想,二林都长这么大了,再过两年就是一个劳壮力,带回家里,可不是能当牛做马吗。” 大山娘被戳穿了小心思,一张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我不跟你们说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说完,端起木盆,灰溜溜地走了,快得像后面有野兽在追似的。 见大山娘走了,其他大婶若无其事地继续洗衣服。 宋芫这才看向二丫,此时夜幕降临,也看不清二丫的脸伤成什么样,他关心问道:“脸疼不疼,需不需要找大夫看看。” 面对宋芫突如其来的关心,二丫捂了捂发烫的脸颊,略微别扭说:“没事,不疼。” 二丫说完,也不去看他,蹲下来洗衣服。 隐约看到二丫傲娇的小表情,宋芫又心疼又好笑,真是个别扭的小姑娘。 “大树啊。”牛婶忽然开口喊道。 宋芫没反应过来是在喊他,他还在琢磨这衣服要怎么洗,唉,当初怎么就没在厨房装个洗衣机呢。 “大树!”牛婶猛地拔高嗓音。 宋芫吓了一跳,衣服没抓住,差点被河水冲走,还好他及时捞了回来。宋芫搓洗着衣服,埋怨道:“牛婶,叫这么大声做啥,我又不是听不见。” 浑小子太气人了,牛婶忍住一脚把他踹进河里的冲动,语重心长说:“二林是个聪明孩子,二丫也勤劳能干。” 不等牛婶说完,宋芫就拍胸脯保证:“婶子可以放心,有我在,决不会少他们一口饭吃的。” 牛婶面露担忧:“你心里有数就好。” 洗完衣服,天已经彻底黑了,一行人借着朦胧的月光,各回各家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宋芫还以为进贼了,再一看墙角下,站着个小身影,他松了口气:“二林,你嘀嘀咕咕的在念叨什么呢。” 宋二林合上书本,不好意思说:“大哥,我在背书。” “这么晚了,还背什么书。”宋芫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丫丫呢。” 宋二林指了指屋里:“在里面,睡着了。” 宋二丫晾完衣服,就要回屋里,宋芫喊住她:“二丫你先别走,二林你也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经过河边的事,宋芫决定,今晚就跟龙凤胎好好谈谈。 接下来,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会在一起生活,宋芫不希望,龙凤胎每天都生活在不安当中。 宋二丫以为他是要秋后算账,躲在二哥后面,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宋芫语气温和说:“我以前是很混账,不过现在想明白了,爹娘不在,就剩我们几个相依为命了。以后我会担负起长兄的责任,代替爹娘抚养你们长大。” 二丫弱弱开口:“大哥,你会卖了二丫吗?” “不会。”宋芫认真看着她说,“不管是你,还是丫丫,我都不会把你们卖了。” 宋芫扭头对二林说:“还有你也是,哥养得起你们,不会把你们送给别人的。” 二林并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宋芫的承诺,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重重点头:“嗯。” 至于二丫,微垂着头,眼睛滴溜溜地转,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宋芫也没指望,能马上获得龙凤胎的信任,他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他不是过去的宋大树,以后都只会是他宋芫。 说完话了,他摆摆手:“好了,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宋芫准备去把院子的门关上,关上门发现,门闩不见了,他扬声问道:“二丫,门闩呢?” 二丫伸出个脑袋,双手抓着门边,紧张兮兮说:“拿去烧火了。” 好端端的怎么把门闩烧了,宋芫一头雾水,没办法,只好去厨房,摸黑找出根烧火棍,暂时充当门闩。 把门闩上,他伸伸懒腰,这一天下来,可真够累的。 第6章 捡蘑菇 月光透过门窗缝隙洒进来,茅屋里好像披上了一层银纱,朦朦胧胧的,格外清幽。 深夜寂静无声,大家已陷入睡梦中,宋芫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感觉身上痒痒的,好像有虫子在爬,一摸又什么都没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敏了。 初春的夜晚仍有点冷,身上的被子薄得感受不到重量,睡了许久,双脚仍冰凉冰凉的。 旁边的二林睡得正熟,宋芫不好意思吵醒他,只能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数绵羊。 一只羊、两只羊…… 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还没亮,隔壁的鸡就开始“喔喔喔”地叫,宋芫双手捂住耳朵。 啊啊啊! 宋芫盯着乱蓬蓬的鸡窝头,双目呆滞,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无能狂怒一会,宋芫扒拉了下头发,从空间厨房拿出牙膏牙刷。 为了拍视频,他经常全国到处飞,大半时间都住在酒店里。他不习惯用酒店的日用品,所以在厨房里,有个柜子,是他专门用来放日用品的。 当然衣服鞋袜也有,只是不适合拿出来穿。 刷牙时,宋芫仍感觉身上有点痒,他叼着牙刷,检查了下身上,发现手臂、胸口长了几个红疹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咬的。 宋芫唉声叹气一会,又重新振作起来,趁龙凤胎没起床,他飞快刷完牙,洗了脸。 清晨薄雾弥漫,笼罩着整座村子,宋芫抬头看着后面的山,心里冒出个主意。 这时,二林也起来了,打着哈欠道:“大哥。” “二林啊,”宋芫问他,“这几天有下雨吗?” 二林想了想:“前天下了场小雨。” 宋芫若有所思地点头,既然下过雨,那就好办了,他说:“哥去山上一趟,去捡点蘑菇回来。” 二林欲言又止:“大哥,你小心。” 宋芫说:“我知道了,就在下面转转,不去山里面。” 二林年少老成地叹气说:“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跟,我自己去就行。”宋芫连忙拒绝。 开什么玩笑,让二林跟着,他还怎么把那半篮子蘑菇拿出来。 二林看着宋芫远去的背影,更加担忧了。 等会跟二丫说,让她别吃大哥捡回来的蘑菇吧,万一有毒怎么办。 平时也有人上山砍柴、捡蘑菇,真正敢进深山打猎的,只有宋父一人。 前几年有人上山采药,迷了路,直到晚上都没回来。 第二天,村长喊了宋父等十几个壮年去找。 最后只找回一具被野兽啃咬过的尸体。 从那以后,除了宋父外,就再也没人敢进深山里了。 据宋父说,山上不仅有狼,还有那会吃人的大虫。 原主宋大树从小听着宋父打猎的故事长大的,非但没有激起他内心的热血,反倒是吓得不敢上山。 所以原主从小到大都没有上过几次山。 冬去春来,山路上野草萋萋,光秃秃的树木也重新焕发生机。 宋芫沿着山路慢慢往上爬,山上湿度很高,泥土也有些湿润,山路很滑,宋芫走得很小心。 春天可食用的蘑菇种类并不多,常见的有羊肚菌、田头菇、毛头鬼伞等等。 只是要找起来,可没那么轻松,宋芫打算先碰碰运气,实在捡不到了,就把厨房里的蘑菇拿出来,当做是他在山上捡的。 宋芫捡了根枯树枝,随便扒开路边上的茅草,很快就发现了几朵白白胖胖的菌菇。 这种菌菇叫茅草菌,生长在荒坡茅草丛中,或腐烂的杂草堆边,是可食用蘑菇,口感也是非常滑嫩。 宋芫边走边扒拉枯叶子,又发现了几朵羊肚菌。 哦豁,运气真不错。 宋芫埋头捡蘑菇,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抬头一看,太阳已经爬上半山腰。 金色的晨光穿过茂密枝叶照进林子里,驱散了林间薄薄的一层雾气,万物清澈,鸟雀枝头上鸣唱,凉风在树木间穿梭,清泉石上淙淙淌流。 深深呼吸一口春日的气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捡的蘑菇有点多了,两只手都兜不住。宋芫找个地方坐下,摘了几片叶子编了个小篮子,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刚好能够装下捡的蘑菇。 宋芫还从厨房里挑出几朵羊肚菌,混进刚捡的蘑菇里,使得小篮子装得满满当当的。 宋芫提着篮子,根据来时走的路下山。 回到家里,龙凤胎已经醒了,厨房里也烧起了火。 宋芫放下篮子:“二丫你们先别忙活了,等会给你们做三鲜汤,二林你过来,先把蘑菇洗了。” 二林从屋里出来,就注意到丑不拉几的篮子,然后才去看篮子里的蘑菇。 二林忐忑不安地提起篮子,从水缸舀水洗蘑菇。 边洗边辨认手上的蘑菇。 以前宋母经常上山捡蘑菇,常年的耳濡目染下,二林大致也分辨出哪种蘑菇能吃,哪种蘑菇有毒。 让二林意外的是,篮子居然里一朵毒蘑菇都没有。 二林都已经做好吃毒蘑菇,全家躺板板的心理准备了。 想到这,二林心里有些羞愧,是他误会大哥了。 宋芫完全不知二林的心理活动,就算知道了,顶多也就半晌无语,他从衣袖摸出两个鸡蛋:“二丫,你去找牛婶借两颗白菜,一定要最嫩的。” 二林眼尖瞄到,大吃一惊:“哪里来的鸡蛋!” 宋芫面不改色地撒谎说:“在山上捡的,估计是野鸡蛋。” 其实是他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鸡蛋。 二林半信半疑,心里怀疑,该不会是大哥从哪家偷的吧。 万一失主找上来要赔偿怎么办?二林忍不住面露愁色。 二丫才不管鸡蛋是从哪里来的,只要有吃的就行,她撒丫子跑到对面牛家,不一会,就借了两颗白菜出来。 “喏。”二丫把白菜给他。 宋芫问道:“是最嫩的吧。” 好烦啊这人。 二丫想瞪他,又不敢,她撇撇嘴说:“是最嫩的。” 才不是呢。 宋芫仔细瞅了瞅她气鼓鼓的脸,看她脸上没有红肿,才放下心来,拎着白菜进厨房,开始做三鲜汤。 此时炉子上已经生起了火,瓦罐正冒着热气。 宋芫把鸡蛋敲进碗里,用筷子快速搅动,再慢慢倒入滚烫的开水中,鸡蛋液遇热迅速凝固,形成一朵朵嫩黄色小花,飘荡在水中,漂亮极了。 如果这时候有个铁锅就更好了,用铁锅稍微煎一下鸡蛋,再倒入滚烫的开水,就能熬出奶白色的鸡蛋汤。 宋芫心想,等以后有钱了,他一定要去买个铁锅回来。 作为一个美食博主,宋芫坚定认为,不经过铁锅炒出来的菜,是没有灵魂的。 第7章 三鲜汤 新鲜的菌菇落入蛋花汤中,瞬间激发出浓郁的鲜香,那圆润的茅草菌在沸腾的汤水里翻滚,而戴着黑色帽顶的羊肚菌则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 厨房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龙凤胎兄弟俩不禁深吸一口气,几乎要流下口水。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凑上前,急切地问:“大哥,好了没有?” “快了,再等等。”宋芫耐心地回答。 虽然这些菌菇都是可以食用的,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煮熟了才更放心。 等到菌菇煮得差不多,宋芫才拿起一颗白菜,剥去外层的叶子,只取最嫩的内层菜叶,轻轻放入汤中。 白菜不需要煮太久,稍微烫一下即可食用。 宋芫抬头问:“家里还有油吗?” “有的有的。”二林急忙从厨房角落的柴堆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瓦罐。 宋芫:…… “那盐呢?”他又问。 二林踮起脚尖,在墙上挂着的装杂物的篮子里,掏出一包盐。 好家伙,还是你小子会藏东西。 打开装油的瓦罐,里面的油色泽光亮,散发着猪油特有的香气。 宋芫用筷子挑了一点油,放进汤里面,搅和搅和。 随后,他打开装盐的纸包,发现里面的盐已经所剩无几,而且还是粗盐,颜色泛黄,纯度不高,吃起来略带苦涩。 宋芫下意识地将盐全都倒入汤中,却听到二林紧张地说:“大哥,少放点,少放点。” 这时,宋芫才想起,在这个时代,盐价昂贵,一小袋盐就要四十文钱。 普通百姓家吃盐都是极为节俭,一顿饭只舍得放一小撮盐,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在二林的注视下,宋芫只沾了几粒盐丢进汤里,他对龙凤胎说:“快去拿碗过来。” 等龙凤胎去拿碗了,宋芫赶紧从空间拿出一包盐,放了小半勺进去。 放多了盐,咸了也不行,龙凤胎是年纪小,又不是失去味觉,盐放多了肯定能尝出来。 就这样不咸不淡刚刚好。 宋芫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汤,趁热喝了一口,舌尖瞬间被惊艳到了。 香浓的蛋花汤里又有菌菇的鲜,还带着点白菜的清甜。 汤里同时存在鲜、香、甜三种味道,所以才叫三鲜汤。 宋芫咂咂嘴,要是再放点虾仁进去,还会更加鲜美。 可惜了。 他冰箱里倒是有虾仁,连锦绣龙虾都有,他们所在的云山县离海边远着呢,就算有海鲜也不能光明正大拿出来吃。 兄妹三人排排蹲在厨房门口,埋头喝汤。 “吸溜吸溜”的声音交替响起,龙凤胎从没吃过这么鲜的蛋花汤,像小猪一样,吃得香喷喷的。 一碗热腾腾的蛋花汤喝下肚,胃里立即暖烘烘的,热意一直蔓延到四肢,整个人也暖和了起来。 龙凤胎们一连喝了两碗汤仍意犹未尽,眼巴巴看着锅里最后一点汤。宋芫哭笑不得,把剩下的白菜叶子,全部丢瓦罐里煮了,最后大家吃得肚子溜圆。 “哇啊——”一声幼崽的哭嚎声响破院子。 “丫丫醒了。”二丫赶紧放下碗,进屋里看丫丫。 宋芫跟着进屋里,就见二丫抱起小崽子,摸了摸她的小屁股,果然尿布湿了,她从床头柜子里,拿出已经洗好、晒干的尿布,动作熟稔地给丫丫换尿布。 二林问道:“丫丫饿了吗,要不要给她煮米汤。” “昨晚舂的米煮完了。”二丫头也不抬地说。 “我再去舂点米。” 小家伙踢着腿哭闹不停:“哇啊啊——” 二林一看就知道,丫丫饿得狠了,他着急说:“来不及了,我去找人借点米。” 宋芫开口说:“我去吧,你去把锅洗了,烧上水,我很快回来。” 说完,宋芫脚步匆匆出门,走到对面牛婶家门口,他抬手敲门,喊道:“牛婶!牛婶!” “没完没了了这是!”牛婶骂骂咧咧过来开门,“又什么事!” 宋芫还带着孝,就没有进去,他腆着脸道:“婶,有没有米啊,借点米下锅。” 一听说是来借米的,牛婶当即脸色一变:“没有!” 接着质问他:“是不是你又把米偷去卖了。” 宋芫那个冤枉啊:“不是,是丫丫她,没米下锅了,就找你借点米。” 闻言,牛婶脸色才好了些,进屋里抓了两把舂过的小米,拿碗装了:“记得把碗还回来。” 正要递给宋芫,忽然又警觉地看向他:“给丫丫煮米汤的,你可别偷吃。” 宋芫大呼冤枉,他是会偷吃小娃娃口粮的人吗。 “婶子,你别冤枉好人。” “你还不敢承认了,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牛婶指了指自己一双眼睛,“去年你回来,就在村口,抢走了张二嫂家狗蛋一块甜糕。” “还有前年……” 宋芫急忙拱手求饶:“婶,您别说了。” 他很快从宋大树的记忆里找到了这段回忆。 当时张二嫂家的狗蛋才五岁大吧,得了糖糕也不舍得吃,一口一口舔着,结果被宋大树这泼皮无赖看见,抢走一口吞了,把狗蛋都气哭了。 只怪原主,连小娃娃的零食都要抢,害得他来背锅。 宋芫擦着汗,从牛婶家离开,到厨房,把米袋给二林。 大概是因为刚才看过宋大树记忆,他又回想起许多事。 宋家以前虽不算富裕,但也不会太穷,家里该有的家当都有,甚至宋母还有一架织布机,平时用来织布,补贴生计的,可这次宋芫没在家里看见。 桌椅板凳也都没有,甚至连厨房的一口铁锅也不见了。 宋芫随口问了一句:“我记得家里以前有一口铁锅的,哪里去了。” 二林正蹲着烧火,闻言,他整个人僵了僵,少年的脊背瞬间弯了下来。 “都拿出卖了。”二林声音低低说,“前些时间,爹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娘就病了,家里没钱,就把能卖的都卖了,换了银子,给娘买药……” 说到最后,二林的声音俨然有些沙哑,好像快哭出来了。 宋芫无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是哥不好,如果早点回来……” “是我的错!”二林打断了他的话说,“如果不是要供我念书,家里就不会拿不出钱代兵役,爹也不用上战场,娘也不会死。” 宋芫面露诧异,他没想到二林会这么想,他安慰道:“不关你的事,读书没有错,不要责怪自己,爹娘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责怪自己的。” 二林仍陷在深深的自责当中说:“读了这么多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说明我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我错了,我不应该读书的。” 宋芫鼓励他说:“别想那么多,好好读书,哥还等着你以后考状元呢。” 二林摇摇头,坚定道:“哥,我不读书了。” 第8章 下河捞鱼 炉子里柴火发出噼啪的声音,火光照红了少年半边脸,他的表情痛苦且绝望。 宋芫睁大眼睛,他开始意识到,二林出现了心理问题。 宋芫一时间也没办法能开解他。 在科举那篇小说中,二林后来还是继续上了学的,估计后面是他自己慢慢想开了吧。 米汤熬好了,盛了碗,端去喂丫丫吃。 小家伙吃饱,就“咿咿呀呀”说起了婴语。 这时候的小崽子,正是“话唠”的时候,就算没人陪聊,也能自己一只崽自言自语半天。 看见宋芫,小家伙眼睛一下子亮了,冲着宋芫“啊啊”叫了起来。 宋芫想起昨晚那泡尿,顿时停下脚步,匆匆说了句“我出去转转,顺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丫丫小手指着宋芫,气得“哇哇”直叫。 看着宋芫走远,二丫幽幽说:“别叫了,再叫他也不会理你。” 小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皱了皱小脸,朝着二丫吐起了口水泡泡。 正巧二林抱着尿布进门,听到她的话,无奈说:“你别老针对大哥了,既然他已经改过自新了,过去的事就当它过去了。” 二丫撇撇嘴,不说话。 二林压低声音:“况且你昨天把他头都打破了,他不也没有跟你计较吗。” 听到这,二丫急得跺了跺脚:“一锅汤就把你收买了,我才不信他会变好,谁说他没有计较的,他肯定是憋着坏主意,不信你就等着瞧。” 二林叹了叹气,提醒她:“那你别做得太过分了,真惹大哥不高兴,把你卖了,我也救不了你。” 宋芫不知道他走后,龙凤胎兄妹俩还谈了几句。 如果听到了,他定然会恍然大悟,难怪人家会成为恶毒女配,小小年纪就充满心机了。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宋芫都没想起来追究罪魁祸首这事,就算知道了是二丫干的,他也没法对九岁的孩子动粗啊,顶多教育她两句罢了。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趁着天气好,村民们纷纷扛着锄头下田耕种。 宋芫一路散步到河边,春日融融,和风阵阵,绿柳红樱,草长莺飞,深深呼吸一口气,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虽然古代各种不方便,可这纯天然的环境是没得说的。 宋芫看着清澈的河水,河里游来游去的小鱼也清晰可辨。 宋芫摸摸下巴,心想,干脆抓点鱼回去吃吧。 在原主记忆里,大家似乎很少抓鱼吃,只有小孩子贪玩下水,才会抓点鱼虾,在岸边烤来吃。 先不说好不好吃,反正好玩是挺好玩的。 至于家里煮的饭菜,是极少会出现鱼虾的。 并不是大家不吃鱼虾,毕竟鱼虾不能果腹,节省不了粮食,抓鱼抓虾还要浪费不少体力。 再者就是,想把鱼弄得好吃,还得需要油盐和调料,平民百姓炒菜都不舍得多滴两滴油,又怎会为吃一口鱼浪费油盐。 宋芫观察了下河里的鱼,基本都是手指长的小鱼仔,很好,炸起来吃一定很香。 煎着也好吃。 实在不行晒成小鱼干,拿姜蒜一起蒸也行。 反正不管怎么吃都好吃。 短短几秒钟,他的脑子里已经闪过各种吃法。 但问题是,没有渔网,要怎么捞鱼呢。 宋芫很苦恼,对着河边看了半天,但实在不甘心放弃。 算了,自己手动编个鱼笼吧。 编鱼笼不难,主要是材料,宋芫看了眼附近,发现河的下游长满了芦苇。 他立即过去,拔了些芦苇回来,找了块看起来稍微比较干净的石头,坐在上面开始编鱼笼。 太阳逐渐爬上头顶,即使是春光和煦的春日,临到正午,太阳还是避免不了有些晒。 宋芫转了个身,背对着阳光,继续编鱼笼。 附近田里干活的村民们放下了手上的锄头,到这个点,大家肚子都已经空了,陆陆续续扛着锄头回家吃饭。 经过河边,有人一眼瞥见河边的背影。 “哎,那不是宋家小子吗,他在河边做啥?” 另一个人语气不屑:“管他那么多做什么,走了走了。” 村里大多看不起宋大树的为人,尤其当知道,他连亲爹娘的丧事都不回来操办后,村里人就更鄙视他了,更不屑与他往来。 此时宋芫心神专注地编鱼笼,也没察觉到,有人在背后讨论他。 一开始他动作还不熟练,编了拆,拆了编,茅草都扯断好几根了,越编下来,他的速度就越快,十指不停飞舞,到后面,他的手指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鱼笼逐渐在他手中成型,做好主体,宋芫琢磨了下,做倒须不合适,他干脆又编了个圆篦子,里面还插进一根小棍子。 然后把圆篦子放进鱼笼里,小棍子用来固定住鱼笼,这样一个可以转动的机关就做好了。 做好鱼笼后,宋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扭了扭脖子。坐久了,脖子都僵硬了,肩膀也有些酸痛。他转了转脑袋,再捶了捶肩膀,好一会才缓过来。 宋芫拿着刚编好的鱼笼,脱掉鞋袜,走下河里。 此时填饱肚子,休息过后的村民又准备下田干活。 刚刚在河边看见宋芫的青年,这会又忍不住往河边看了眼,没看到宋芫,正想收回目光,忽然他视线一顿,看见河里有个人,弯着腰捉鱼,他愣了下:“你看宋大树在抓鱼。” 青年的声音引起大家的注意,有人嘲笑:“他家该不是吃不上饭了吧。” 一人不可思议道:“村里不是刚给他们凑过粮吗,这才几天,就吃完了?!” “也难说,宋大树那人,向来就不知道节俭。” 老者长吁短叹:“唉,老宋夫妇俩都不在了,大树又不中用,留下几个小的,可怎么活哟。” 也有人漠不关心说:“人各有命,关心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你去借粮给他们,反正我不借。” 一群人边说边走,没再继续关注河里捞鱼的宋芫。 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他们的同情心也是有限的,能不落井下石已算是好了。 宋芫一动不动地站在河里,等着鱼儿游过来时,他眼疾手快拿起鱼笼一兜,再迅速捞起,轻轻松松捞了一小篓鱼。 河里的小鱼笨笨的,一捞一个准,再把圆篦子一翻,小鱼就出不来了。 很快,宋芫就捞了一小篓鱼,提着鱼笼喜滋滋回家。 当然,宋芫不清楚,他刚捞完鱼回去,村里就传遍了,他家已经吃不上饭,饿得只能下河捞鱼吃了。 当宋芫听到这个谣言时,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牛婶风风火火过来,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宋家小子,你是不是又偷吃丫丫的米粮了。” 宋芫很冤枉:“我没有啊!” “没有?”牛婶不信,“村里都传遍了,你家一点口粮都没有,饿得下河捞鱼了。” 第9章 香煎小鱼 宋芫一回来,就给小鱼全都去了内脏,整整齐齐地晾在墙角下。 这会他正叉着腰,欣赏自己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就听到牛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嗓门。 宋芫满头黑线,不是,这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简直离谱。 “那是造谣,造谣!”宋芫气急败坏道。 二林也出来帮他解释:“此事实属谣传,婶子尽可放心,家里还有吃的。” 牛婶白他一眼说:“那你没事下河抓那点小鱼小虾做啥子,又填不饱肚子,白费那工夫。” “这婶子你就别管了。”宋芫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搓搓手,笑眯眯道,“婶,我记得你家是有口铁锅是吧。” 牛婶一看他小狐狸打坏主意似的表情,顿时警觉起来:“你想做啥。” 宋芫哭笑不得,他在牛婶心目中的形象是有多糟糕,他无奈说:“您别误会,我就想借口锅煎些鱼吃。” 牛婶抱怨说:“那玩意还用煎的,多费油啊。” 虽是这么说,她抬脚往家门走:“你等会,我这就给你拿过来。” 二丫本来对小鱼小虾还不感兴趣的,但一听到说要用油煎,立即抱着丫丫从屋里出来。 很快牛婶拿了她家那口大铁锅过来。 看到丫丫,牛婶一下子乐了。 “咿呀~”丫丫冲着牛婶露出甜甜的笑容。 牛婶一颗心都快融化了,抱过丫丫,亲亲热热道:“哎呀我的小乖乖,想婶子没有。” 宋芫提起铁锅,震惊了一下。 嚯! 不愧是实打实的铁锅,有够重的。 他大手一挥:“二林,烧火!” 起锅下油,煎小鱼咯。 香煎小鱼是最考验耐心的一道菜,要用小火慢煎,煎至两面金黄,方能达到外焦里嫩,酥脆入味的口感。 宋芫把锅放进灶台后,就去柴火堆里找猪油,结果把整堆柴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他就想到,肯定是二林换了地方藏猪油。 不是,这不明摆着防他嘛! 宋芫气笑不得,他搭着二林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商量说:“小老弟,快把油拿出来,过几天,哥再还你一罐油成不。” 二林默默瞅他一眼,不说话。 看得宋芫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成还是不成啊。 二林眼睛又瞥向灶台旁的瓦罐,宋芫顿时领会,打开盖子,从瓦罐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瓦罐。 罐里的猪油就剩一半了,盐也所剩无几,家里还有许多要置办的,看来过几天还真得去县城一趟了。 这般想着,宋芫从瓦罐里舀了一大勺猪油,看得二林心脏直抽抽。 难怪爹临走前说,让他看好家里值钱的东西,千万别让大哥看见,当时他还有些不明所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爹那句话的意思。 大哥也太会霍霍了。 猪油遇热瞬间融化,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宋芫立即把剁碎的葱姜蒜放进去,稍稍炸一下,激发出蒜香味,就开始下小鱼了。 宋芫说:“火再小一点。” 二林从炉灶里抽出一根柴,塞进草木灰里灭了火。 小鱼落入锅里,很快就煎得焦黄酥香,宋芫握着铲子,给小鱼翻了个身,飞速撒了把盐。 香酥的气味飘出厨房,牛婶狠狠吸了口气:“还真香哩。” 她忍不住进厨房里瞄了眼,看到锅里的油,牛婶捂住胸口,心疼得直哆嗦。 个败家子哟! 宋芫兴致冲冲道:“婶,来尝尝看我的手艺。” 牛婶直抽气说:“放这么多油下去,能不好吃吗。” 说着嘴里就被塞了一条香煎小鱼。 第一感觉就是烫,渐渐的,一股蒜香味充斥着舌头,等舌头适应了蒜香味后,随后属于香煎小鱼的酥香味蔓延至整个口腔。 牛婶眉毛抖动了下,才开始缓缓咀嚼,外面那层皮煎得香脆,里面的肉却是软嫩的,还带着鱼肉特有的鲜,令人回味无穷。 见牛婶不说话,宋芫迫不及待道:“怎么样婶子,好吃吧。” 牛婶缓慢点头,甚至没听清宋芫在问什么。 鱼肉咀嚼烂了,连鱼刺都不吐,直接咽进肚子里了。 许久,嘴巴里还残留着鱼肉鲜美的味道,牛婶咂吧咂吧了下嘴,还在反复回味。 咋就这么好吃。 二丫眼珠子一转,随即仰起小脸,可怜巴巴说:“大哥我也想吃。” 宋芫赶紧夹了一条小鱼给她:“来,给你。” 二丫张嘴就咬了口,瞬间过后,一张清秀的小脸满是不敢置信,居然是真的好吃。 比早上那锅蛋花汤还好吃。 宋芫又给二林夹了条小鱼:“二林,张嘴。” 二林下意识张开嘴,片刻后,他脸上也露出诧异。 看着大家一个个吃得满脸陶醉的样子,宋芫就忍不住得瑟,内心的小人也骄傲地叉起了腰。 宋芫把香煎小鱼盛进碗里,吩咐说:“二林,你去煮饭,多放点米,大家今晚吃饱点。” 宋芫扭头对牛婶说:“婶,你也留下来吃呗。” 牛婶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家吃。” 牛婶本想开口说,让他省点粮食的,话到嘴边了,又吞了回去。 算了,宋家小子还是有点本事在的,有他在,下面几个小的总归不会饿着的。 “娘!娘!”对面牛家传来少年的呼唤声。 “哎,我马上回来。”牛婶提起铁锅就走。 “这锅还没洗呢。”宋芫赶紧说。 “洗什么洗。”牛婶轻轻瞪他一眼,再看着锅里浅浅一层油,心疼得仿佛在割她的肉,“还有这么多油,我带回去炒菜吃。” 宋芫“嘶”了下,他还真没想到可以回收再利用。 牛婶看他吃瘪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死小子,老娘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她一副捡到大便宜似的神情,捧着铁锅乐呵呵走了。 一生要强的宋芫绝不低头认输,他冲着牛婶背影喊道:“婶,再借我两颗白菜呗。” 牛婶声音远远传来:“滚你丫的。” 唉,牛婶不好忽悠了。 “咿呀~” 宋芫一回头,对上小幼崽软萌的笑脸,他不自觉弯起嘴角,露出丝笑意。 看着小家伙白白软软的脸蛋,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捏捏小脸:“小坏蛋。” 丫丫兴奋得小手挥舞:“嗯嗯。” 二丫偷偷翻了个白眼,都骂你小笨蛋,你还真应了。 宋芫“噗嗤”笑出声,勾着丫丫软乎乎的小手:“来,叫哥哥。” 丫丫睁大眼睛:“嗯嗯。” 宋芫耐心重复:“叫哥哥。” 丫丫:“嗯嗯!” 宋芫遂放弃,算了,不跟你无齿小人计较。 他冲厨房喊:“二林,饭煮好没有。” 不一会,二林灰头土脸出来:“好了。” 宋芫飞快端起碗:“开饭了开饭了。” 第10章 去县城了 尽管一日三顿地吃,宋芫还是难以接受口感粗糙的麦饭,好在有煎小鱼,就着麦饭才勉强吃下一碗。 饭后,他总感觉胃里难受得紧。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虫鸣和远处的狗吠。 趁二林熟睡,宋芫的意识进入厨房,打开了那台超大容量的四扇门冰箱。 冰箱的冷藏区在上方,左边是水果区,右边是蔬菜区。 两扇门的置物槽里放置着鸡蛋(每天都会刷新出10个),以及瓶装水、牛奶、啤酒等饮料,和一些零食。 前段时间他制作的辣椒酱,大部分都送给了身为美食博主的朋友,自己只留了几瓶。 朋友回赠了他一瓶两斤装的蜂蜜,说是亲自采集的。 还有腊肉、腊肠和一些酱菜。 大家都是美食博主,经历相似。每次拍摄视频都无法一次成功,必须经过无数次失败,才能做出最完美的一道菜。 为了不浪费食物,那些失败的瑕疵品,只能送给亲戚朋友。 你来我往,时间一长,宋芫的冰箱里就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什么失传已久的冷香丸,历经七七四十九天酿制的玉容酒,吃了能变得力大无穷的菠菜罐头…… 一个比一个离谱。 咳咳,言归正传。 宋芫把朋友送的东西也都放在置物槽里,与冰箱里的其他食材区分开来。 只有冰箱原本有的食材可以每天自动补充,从外面放进冰箱储存的食物,用完则不会再刷新。 冰箱的下层是冷冻区,左边放置海鲜,右边放置肉类。 海鲜区不用多说。 重点在右侧的冷冻区,除了每日固定的十斤猪肉,还有鸡鸭牛羊各五斤,以及一些动物内脏,零零散散加起来约有十斤。 宋芫将除牛肉外的肉全部取出,他不确定是否过了凌晨十二点,只能关闭冰箱,在外面等待。 等得快睡着时,他迷迷糊糊地打开冰箱,里面果然又装满了。 他原本计划过两天去县城把这些肉卖掉,应该能换回一些钱。 然而,一场雨打乱了他的计划。 都说春雨贵如油,但在古代,下雨会带来很多不便。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直没有太阳,丫丫的尿布都干不了,只能在屋里生起火盆来烘烤尿布。 最让宋芫无法接受的是,屋顶居然漏水。 睡到半夜,宋芫感觉有水滴在脸上,猛然惊醒,他赶紧推了推熟睡中的二林:“弟弟,快醒醒。” 二林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房顶好像漏水了。”宋芫快要崩溃了。 二林却很淡定:“哦,那你换个地方睡吧。” 宋芫只好拿起枕头,爬到对面躺下,可很快,他脚下那块也被雨水湿透了。 他抱住手臂,心中无比凄凉,终于体会到杜甫写《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时的心境了。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宋芫凄惨地念着诗,被窝潮湿冰冷,心也凉透了。 这样的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次日,雨依旧未停。 宋芫立于门前,仰头凝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雨水滴落,连绵不绝。他的面色愈发愁苦哀怨。 龙凤胎见他这番神情,都巴不得离他远些。 大哥的样子太可怕了。 直至第三日清晨,久别的阳光洒进屋内,宋芫甚至顾不上穿鞋袜,便飞奔至门外。 只见天边的云翳逐渐消散,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金色的晨光映照下,田垄、池塘与茅屋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秀丽的春日田园画卷。 宋芫欣喜若狂,神情近乎癫狂:“二林,二林你快来看,出太阳了!” 二林沉默不语,他明白,这几日大哥真的是憋坏了。 听到宋芫的呼喊,二丫也随即醒来,她手脚利落地将丫丫的尿布晾到外面。 宋芫进屋穿好鞋袜,迅速洗漱完毕,除去孝布,换上干净的短褐,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他脑后的伤口早已愈合结疤,只要不去手贱抠它就无大碍。 将头发梳起扎在脑后,宋芫背起宋父用来装猎物的背篓,对龙凤胎说道:“我要去县城一趟,今晚不一定能赶回来,要是晚上我还没回来,你们就不用给我留门了。” “好的,大哥。”二林乖巧地回应。 宋芫还是不太放心把几个小孩留在家中,于是又絮絮叨叨地嘱咐:“有事就去找牛婶,解决不了的就等我回来。” 二林有些无奈:“知道了,大哥。” “那我走了。”宋芫挥挥手,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龙凤胎俩站在门口,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二丫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小声说道:“二哥,你说大哥真的会回来吗?” “应该会的吧。”二林的语气也带着几分不确定。 不知想到了什么,二丫的小脸突然一变,她紧张地说:“不好,大哥不会是把粮食偷走了吧。” 二林闻言,赶忙去厨房查看了一眼,出来说道:“没有,粮食还在。” “那就好。”二丫松了一口气,心里并没有觉得怀疑大哥有什么不对。 接着二林又补充道:“大哥还给我们留了两颗鸡蛋。” “真的吗!”二丫顿时喜出望外,小脸上满是兴奋,“那我们快把鸡蛋煮了吧。” 二林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下次不可以再冤枉大哥了。” 二丫撅了撅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刚下过雨,道路泥泞难行,才走了没多远,鞋面就已经又湿又脏了。 一想到还要走一个时辰才能到镇子,宋芫就恨不得立刻转身回去。 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宋家小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宋芫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人赶着驴车走了过来。 他仔细想了想,才认出对方是谁,然后热情地说道:“大柱叔,我要去县城。” 张大柱说:“我正好要去镇上,顺便送你一程吧。” “谢谢大柱叔。”宋芫也不矫情,迅速爬上驴车,然后把背篓也放了上去。 张大柱本就寡言少语,上了车后,更是一言不发。 但宋芫不是啊,他最爱跟人唠嗑了,刚坐稳便凑上前,热情地攀谈起来:“叔,您这是去镇上干啥呀?” “给我家铁子送些东西。”张大柱憨厚地回答道。 宋芫这才想起,大柱叔的小儿子张铁子,在镇上一家绸缎庄做杂工。 在村里人眼中,能在城里有份工作,就算是有出息了。 宋芫与张大柱一路闲聊,但基本都是他在说,张大柱时不时回应一两句。 到了西江镇时,他依依不舍地与大柱叔道别。 随后,宋芫又在镇上租了辆驴车去县城。 由于身上没有银子,他便从背篓里拿出十个鸡蛋,询问能否用鸡蛋抵车费。 一只鸡价值四十文,鸡蛋也就一文钱一个。十个鸡蛋便是十文钱,足够支付来回的路费了。 而且,宋芫拿出的鸡蛋个头大,刚好可以给怀孕的媳妇补身子,车夫欣然同意。 从镇上到县城,距离说远不远,乘坐驴车也要两个时辰。好在宋芫出发得早,到县城时,正好是中午。 一进城门,就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西江镇热闹繁华许多,这也是宋芫执意要来县城的原因。 县城里的富人众多,对吃穿十分讲究,每日对鸡鸭鱼肉的消耗量也大,他空间里的上百斤肉在这里也更容易出手。 宋芫估摸了一下时间,申时(下午3~5点),也就是下午三点往回赶的话,七点就能回到镇子,赶回村子差不多八点了,时间还不算太晚。 时间上是紧凑了点。 宋芫跟车夫约好,到时候城门口的茶水铺见,如果他到申时还没来的话,就让车夫不用再等了。 进了城里,宋芫左拐右拐,走到一处没人的小巷子,张望了几眼,确定没人来,连忙把这几天从冰箱拿出来的鸡鸭猪羊肉放进背篓里。 随后,他背起背篓,脚下一个踉跄:“嘶,真重。” 刚走出巷子,他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第11章 古代苹果 宋芫条件反射般闪躲了一下,转身警惕地看向来人。 “是你?”看清对方的模样,他愣了愣,在脑海里搜索一下,发现居然是认识的人。 对方长得尖嘴猴腮,还习惯性缩起脖子,看着有几分猥琐,所以大家都叫他瘦猴。 是原主加入帮派后,认识的狐朋狗友。 “宋哥,在这鬼鬼祟祟干嘛。”瘦猴笑嘻嘻凑上来,一点也不见生。 一双眼睛不停地往背篓里瞄:“背篓里装了啥,让我瞧瞧。” 宋芫皱了皱眉,正想躲开,瘦猴却眼疾手快,一把掀开盖在背篓上的麻布。 看到满满一篓肉,瘦猴惊得口吐脏话:“我艹,这么多肉,宋哥你发财了?!” “别瞎说。”宋芫沉下脸来,语气生硬道,“这是人家的东西,我帮忙带出来卖的。” 瘦猴死死盯住那篓肉,眼睛挪都挪不开,他笑着讨好道:“宋哥,给我拿点呗。” 宋芫摊开手:“可以啊,猪肉20文钱一斤,你要来多少斤。” 一听说要钱,瘦猴嘴角抽了抽:“哥,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下次再给成不。” 宋芫摇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没钱就甭谈。” 对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自然不用客气。 瘦猴脸色变了变,笑容也淡了几分:“哥,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你连块肉都不舍得给,枉我还在鹰哥面前为你说好话。” 鹦哥? 宋芫琢磨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鹰哥。 鹰哥是原主加入的帮派里的帮主。 每每想起原主加入的什么帮派,宋芫就一脸不忍直视。 因为帮派的名字就叫灭霸。 天,这都是一群什么中二少年。 瞧见宋芫神色微妙,瘦猴以为已经拿捏住了他,于是又颐指气使说:“宋哥,你来县城,还没去见过鹰哥吧。” “晚点我自会去见鹰哥,我现在还有事,先走了。”宋芫心想,晚点他就去找那鹰哥,把帮会退了。 说完,也不管瘦猴什么反应,抬脚便走。 县城的街市果然热闹喧嚣,一路上,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 宋芫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古代街市,比电视剧演得还要热闹。 他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可惜身上没有钱,不然他还真想逛一圈再走。 忍住忍住。 别忘了你还有一背篓的肉没有卖掉。宋芫暗暗道。 他依依不舍收回目光,脚步加快朝着县城最大的一家酒楼——翔丰楼走去。 刚步入吉祥街,三层高的建筑便映入眼帘,朱红油漆历经日晒雨淋依旧保持鲜亮的色彩,悬挂高楼上的镀金招牌,在阳光的照射泛着金光。 宋芫感慨,真不愧是城里最大的酒楼,简直恢宏大气。 此时正值用膳高峰时期,酒楼来往客人络绎不绝,门口店伙计热情招待着熟客们。 宋芫抬步进门,就有人过来招呼:“想吃点啥?” “我来找你们掌柜的。”宋芫说。 “我们掌柜的正忙着呢。”店伙计仔细端量了他一眼,身着破旧的麻衣芒鞋,一副穷酸样,便有些不耐道,“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一样。” 宋芫环顾了下四周,也没看见长得像管事的人,他只得找了张没人的空桌,把背篓放下来,实在是太沉了,勒得肩膀痛。 他看向店伙计:“我要跟你们掌柜说的事,你做不了主。” 店伙计听了这话,忍不住讥讽道:“就凭你还想叫我们掌柜的,吃不起饭就滚蛋,别耽误我干活。” 宋芫微囧,没想到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的“店伙计狗眼看人低”这种情节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一般主角怎么演了,拿出一把银票甩店伙计脸上? 宋芫暗自好笑,他冲店伙计招了招手,一脸神秘兮兮道:“过来,给你看看好东西。” 店伙计狐疑,小声嘀咕:“什么好东西?” 嘴上嫌弃,身体倒是很诚实走了上来,直到宋芫掀开背篓上的麻布,他一双眼睛猛地瞪大。 “这、这、这……”店伙计震惊得说话都结巴起来,“这是柰子?!” 他说的“柰子”,其实就是现代人都非常熟悉的苹果,这时候的柰子几乎都是本土产的口感绵软的沙果。 而宋芫拿出来的“柰子”又大又红,更像是前朝传进来的、仅在北方临东府种植的苹果。 这种苹果口感甜脆,但皮薄而娇,不容易长途运输,因此只供应给北方的达官贵人们享用,南方这边别说吃了,大部人见都未见过。 “怎么样。”宋芫拿着苹果,在他面前晃了晃,显摆道,“我现在有资格见你们掌柜的了吧。” “有有有。”店伙计不禁笑容谄媚说,“我马上去请掌柜的过来,您稍等一下,千万别走开。” 他连忙去请店掌柜过来,临走时,还不忘了叫个店伙计招呼他:“木头,你过来给这位贵客倒茶。” 叫木头的店伙计是个高个子,沉默地给他倒了杯茶,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没等多久,一个满面银须的老者脚步匆忙从二楼下来。 见到宋芫,他面带笑容说:“鄙人姓李,正是店里的掌柜。” 掌柜故作生气地瞪了店伙计一眼:“怎么做事的,也不会请贵客上雅间坐坐。” 接着又对宋芫说:“雅间清静,咱们上雅间详聊,您看怎样。” 宋芫吃重地扛起背篓:“行,走吧。” 店伙计殷勤地伸手:“我来帮您拿吧。” 宋芫也不跟他客气,把背篓给了他。 店伙计也没想到背篓这么重,差点摔了个狗吃屎,正巧路过的木头见了,帮忙托了一把,两人合力把背篓搬上楼。 掌柜在前面带路:“您这边请。” 上了二楼雅间,门一关上,喧嚷的嘈杂声立即被关在门外。 刚一坐下,掌柜就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一边语气温和询问:“敢问贵客尊姓大名。” 宋芫还不适应这种文绉绉的对话,都给他搞沉默了,他清咳两声,说:“姓宋。” 掌柜放下茶壶,捋了捋长须,视线不着痕迹地瞥向他的背篓,带了几急切道:“能否让我看一下您带来的柰子。” 宋芫从背篓里拿出个大苹果,递给掌柜。 掌柜小心翼翼地捧过苹果,刚拿到手,就闻到了苹果特有的清甜味道,他深深嗅了一口。 对了,就是这个味。 几年前,他陪他家老爷去北方本家上门做客时,家主就拿出一个柰子来招待他们,当时每人也只分得小小一片苹果。 那香甜脆爽的滋味,李掌柜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能尝尝吗?”李掌柜试探问道。 宋芫伸出根手指:“一两银子。” 听闻价格,李掌柜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些许肉痛,他迅速在心里算了笔账,柰子在北方属于是有价无市,虽是昂贵,但也没到一两一个的金贵程度。 然而从北方到南方,一路长途跋涉,柰子依然保持着从刚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模样,想必也是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价格翻了一番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这是自然。”李掌柜笑笑说。 宋芫眨眨眼,迅速掩去脸上的讶异,他就是随口出个价,没想到李掌柜还价都不还一下就直接答应了。 嘶,一两一个苹果。 李掌柜已经拿起小刀,慢慢地切开苹果,刀刃刚划开果皮,香甜黏腻的果香扑鼻而来。 甚至都没舍得削皮,就迫不及待地切了小块,送进口中。 一口咬下去,清爽脆甜的果肉在唇齿间绽放。 香甜的汁水流过舌尖,馥郁的果香瞬间攻占了他的味蕾,满口都是醇厚香甜的柰子香气。 时隔六年,他终于又尝到了柰子的味道。 李掌柜眼眶微微湿润,他问道:“您手上还有多少柰子。” “只有三个。”宋芫指了指他手上的苹果,“哦,已经被您吃掉一个了。” 掌柜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接着豪阔道:“剩下的两个我都要了。” 第12章 第一桶金 不愧是他挑中的冤大头,啊呸,是顾客。 果然是爽快。 宋芫搓搓手,腼腆说道:“那什么,还有件事。” 看他神情为难,李掌柜一脸正色:“您直说无妨。” “你们酒楼还收肉吗?”宋芫厚着脸皮问他。 李掌柜打死都想不到,其实宋芫最初的目的是来卖肉的,他不由问道:“有什么肉。” 宋芫摸摸鼻尖,嘿嘿笑着说:“鸡鸭羊猪,都有。” 闻言,李掌柜面露意外:“有多少。” 宋芫望望天花板:“加起来一百斤吧。” 李掌柜震惊了一下。 他们开酒楼的,基本都固定的提供食材的商贩,偶尔也有猎户上门售卖猎物,如果当天顾客多,肉食不够的话,他们也会收下。 但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不收的,除非是一些珍稀的猎物。 很显然宋芫带来的都是普通牲肉。 宋芫也是心里门清,不然也不会拿苹果当敲门砖,他端倪着李掌柜神色,他不得不再加筹码:“半个月后,还能再提供15个柰子。” 这话一听,李掌柜急忙开口,生怕宋芫反悔似的说:“我全都要了。” 宋芫无奈笑了,从背篓里拿出肉。 三肥七瘦的猪肉40斤,鸡鸭羊肉各20斤,加起来刚刚好一百斤。 猪肉市价20文一斤,40斤总共卖了800文钱。 鸡肉按活鸡来算的话,一只一斤半重的活鸡大约40文钱,宋芫拿出来的鸡都有两斤重了,并且还是脱毛去内脏后的净重,于是就按50文钱一只,一斤25文钱,20斤500文钱。 鸭肉比鸡肉价贱,一斤12文钱,加起来240文。 鹅肉要比鸡鸭肉贵上许多,主要是这个时代的上层阶级比较盛行吃鹅,导致鹅肉价格水涨船高。 一只五斤重的鹅能卖上200文钱。 李掌柜给他算了45文钱一斤,二十斤鹅肉卖了900文钱。 让宋芫意外的是,羊肉价竟然要比猪肉便宜一些,才15文钱一斤。 问了李掌柜才知道,因为羊肉膻味重,很多人不喜欢,所以羊肉就便宜了。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香料去烹饪羊肉,确实很难做的好吃。 二十斤羊肉才卖了300文钱。 宋芫心里懊悔,早知道羊肉卖不贵,就把羊肉留着自己吃的。 他冰箱里的羊肉一点都不膻,又嫩又香,就像边疆只吃草长大的羊,尤其是烤出来的羊肉,特别好吃。 想着,宋芫肚子饿得不行了。 李掌柜还在拨着算盘珠子时,宋芫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随后瞪大眼睛。 他攒了四天才攒出来的这些肉,总共卖了2740文钱。 1两银子等于1000文钱,所以卖了不到3两?! 他卖苹果都卖了3两银子了。 李掌柜把算盘推到他面前:“一共5两740文钱。” “没问题。”宋芫说。 李掌柜取下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枚小印章,给了店伙计,吩咐他:“铁牛,你去账房那里支十两740文银子过来,再拿加一套纸笔。” “好咧。”店伙计拿了印章,急匆匆下楼,很快取了银子和纸笔过来。 李掌柜写了两张契书,等墨水干了,再放到宋芫面前:“您再看看,要是没问题的话,就请签了这份契书。” 李掌柜怕他不识字,贴心说:“要不我给您念念。” “不用了,我识字。”宋芫说,他拿起契书,一字一句看下去。 就是繁体字有些费眼。 仔细看过后,大意是对方已付了5两定金,自己在半个月后交付15个柰子。 并且契书上,还详细描述了柰子的品质,如果半个月后没有交付柰子,或者柰子品质不达标,必须退回定金等等。 不愧是能经营这么大一家酒楼的掌柜,连契书都写得面面俱到,也没有在文字上挖坑。 宋芫握着毛笔,在契书上签下名字。 他上大学那会,报名了书法选修课,练过一段时间毛笔字,虽然写得不算太好,但也工工整整,字体清秀可爱。 契书一式两份,宋芫收好他那份,忍不住摸摸肚子,尴尬道:“掌柜的,那啥,有什么吃的吗,给我上点,我饿了。” 李掌柜拍拍额头:“怪我,光顾着柰子,招待不周了,铁牛你去厨房做几道招牌菜回来,要快。” 片刻后,厨房就端上来一桌子菜,宋芫大概辨认出菜式,盐水鸭、红烧狮子头、油煎鸡、带冻姜醋鱼、春笋鲜菇豆腐汤,最后上了两碗粳米饭。 刚开始宋芫还想矜持一下的,可一看到油煎鸡和带冻姜醋鱼时,他就坐不住了。 这两道菜,可是在历代食谱中出现过的名菜。 先说油煎鸡,是先把整只鸡放入热油中,煎烤成焦黄色,再下酒、醋、盐、花椒等调料慢火烹煮,等料汁都融进肉里了,才起锅切块。 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厨师会做了。 急切地夹了一口油煎鸡,送进嘴里,宋芫不由得露出一丝失望来。 怎么说呢,味道是挺不错的,鸡肉也很鲜嫩,毕竟古代吃的鸡都是散养鸡,现代的饲料鸡没法比的。 可是没有想象中的惊艳。 但仔细一想,古代的调料可没有现代丰富,只用酒、醋、盐、花椒简单的几种调料,就能做出如此鲜香麻辣的油煎鸡,确实是无可挑剔了。 见宋芫放下了筷子,李掌柜忐忑问道:“这菜不合您胃口吗?” “不是。”宋芫笑道,“我第一次尝到油煎鸡,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不过是很好吃的。” 李掌柜给他舀了碗汤:“那您再尝尝这春笋鲜菇汤,春笋和蘑菇都是新鲜采摘,一大早送来的。” 一顿饭宋芫吃得心满意足,喝了口茶漱漱口,他拿出刚从李掌柜那得来的银子,准备付账:“这顿饭多少钱?” 李掌柜推拒说:“记我账上就行。” 宋芫连忙摆手:“那不成,该该收多少收多少,我有钱。” 李掌柜指了指一旁的店伙计,无奈说:“就当是我替这小子,给你赔礼道歉的。” 宋芫诧异:“就这点小事,何须赔礼道歉。” “就该叫他吃个教训,省得以后又得罪贵人,被人打死。”李掌柜很是坚决。 宋芫便不再推辞,坐了一会,他提起背篓,提出告辞:“我先回去了,半个月后再来送柰子。” 李掌柜起身送他。 “您别送了,我自己走。”宋芫赶紧说。 李掌柜送他到门口:“您慢走。” 等宋芫走后,铁牛看着那上百斤肉,很是为难:“掌柜的,这些肉……” 李掌柜说:“柰子跟这些肉一起送到老爷府上。” 铁牛看着只吃了一小块的柰子,舔舔唇:“表叔,这个柰子也让我尝一口。” “就知道吃。”李掌柜气得拍他一掌,“下次别管什么人来找我,都得对人客气点。” “哦。”铁牛嘴里应着,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那姓宋的小子不也没说什么吗。 李掌柜警告他说:“以前就有个伙计,瞧不起人家舒姑娘,把人得罪狠了,直接让我给撵出去了,怎么求饶都没用。你可别步他后尘,到时候就算是你爹来了也不好使。” 再狠狠敲他脑袋一下:“也就是人家宋小哥人善良,才不跟你一般计较。” “怪我这张嘴不会说话。”铁牛装模作样给自己脸上来了两巴掌,然后笑容谄媚道,“表叔,我知道错了,你可别跟我爹说,下次我绝不会再犯了。” 那边宋芫从雅间出来,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心情确是爽快的。 脚步轻快下了三楼,在二楼楼梯拐弯处时,宋芫不小心被绊了一脚,停下脚步,就听见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在雅间虚掩的门后响起:“你们掌柜的还没回来吗?” 店伙计客客气气说:“掌柜那还有贵客在,舒姑娘您请稍等,我去请示一下掌柜的。” “不用了,既然李掌柜那里还有贵客在,我们就不打扰了。” 店伙计的声音传来:“舒姑娘慢走。” 舒? 主要是“舒”这个姓比较少见,让宋芫有些在意。 对了,他忽然想起,种田文女主不就是姓舒吗。 第13章 巧遇女主 不会那么巧吧,宋芫心想,怎么可能他刚到县城,就遇上种田文里的女主了。 不可能不可能。 宋芫摇摇头准备下楼,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猝不及防就跟里面率先走出来的女子面对面、眼对眼地遇上了。 对方长得高挑,五官雕精雕细琢,完美无瑕,精致的眉眼下,一双眸子清濯黑亮,宛若浸在冰水中的墨玉。 尤其眉间一点朱砂痣,更增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仙气,美得惊心动魄,宛如仙人下凡。 宋芫不经意瞥了眼,是个漂亮姑娘,再一看她眉心,就控制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擦!” 真的是女主。 眉心一点朱砂痣就是女主的典型特征。 在小说原文是这样介绍的,女主上辈子是末世大佬,为拯救苍生而死,因此积攒了无数功德。 所以这辈子转世投胎后,就成为天道亲闺女。事实上也是这样,女主刚出生,连续干旱了三年的广安府就下了一场大雨。 她家后院干枯多年的老井无端涌出了井水。 就连家里的老母鸡,也一夜之间连下几十颗鸡蛋。 前面的还能说是巧合,可老母鸡一夜连下几十颗鸡蛋,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都能发生,更加证实了女主就是天命福女。 当宋芫看到小说原文时,他的表情是这样的: Σ( ° △ °|||)︴ 作者你别太离谱了。 反正从女主出生开始就好运连连,一出门就能捡到宝,要不就是碰上贵人大佬,主打一个团宠路线。 宋芫酸成了一颗柠檬精。 同是身为穿越者,凭什么女主就过得这么舒坦,而他就只能吃糠咽菜。 但一想到女主上辈子是为救天下苍生而死的,宋芫突然又没那么酸了,女主活该这辈子享福。 全家人包括三个哥哥都宠着她捧着她。 后来又有男主哄着她惯着她。 女主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一点苦,正如作者所说那样,她生来就是享福的。 至于得罪过女主的人则霉运缠身,下场凄惨。 一想到原主因为调戏女主,就被打断腿,丢进乞丐堆里,以乞讨为生,最后还饥寒交迫而死。 宋芫一个激灵,“蹭蹭蹭”后退几步,像躲避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舒长钰嘴边的笑微微凝住,她眯了眯眼,面色古怪,她看上去有那么可怕吗? 她正想开口,就见宋芫扭头就走。 “喂。”舒长钰喊道。 她一开口,宋芫就走得更快了。 等什么等。 虽说女主是天命福女,跟女主交好的不是升官发财,就是天降良缘,但他是炮灰啊。 炮灰沾上女主能有什么好事,他得赶紧走。 见宋芫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舒长钰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荷包,冷笑道:“跑什么跑,你银子掉了。” 跟在舒长钰后面走出来的高大青年说:“怎么了长钰。” 舒长钰捏着荷包在手中颠了颠,听着里面碎银子碰撞的声音,脸上表情怪异:“碰上了个怪人。” “我看他荷包掉了,本想提醒他,结果他一看到我就跑了。” 宋芫飞快跑出客栈,见女主没跟上来,他才停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很好,没被女主逮住。 忽然他感觉身上轻飘飘的,他赶紧摸摸胸口,却摸了个空。 不对,我银子呢。 我银子不见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没想起来银子是在哪里掉的。 宋芫欲哭无泪,探出脑袋往客栈里瞟,使劲看看地上有没有他丢失的银子。 “你的银子在我这呢。”微微清冷沙哑的嗓子在头顶响起。 宋芫抬头,就对上舒长钰一双带着戏谑的黑眸。 擦,女主。 宋芫下意识又想逃,可一看到舒长钰手上令他眼熟的荷包时,他犹如被掐住了命运后脖颈的鸡,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舒长钰似笑非笑道:“你怕我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谁说他怕了,他才没有怕。 宋芫挺直腰背,突然就被震惊了一下,女主也长得太高了吧,比他还高一点点。 难不成是自己长得太矮了。 宋芫肩膀又缩了下来,心里生起那么一点点不自信。 “喏,你的荷包。”舒长钰把荷包丢给他。 宋芫手忙脚乱地接住荷包,并掂了掂,感觉没少银子,就没有打开检查。女主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他收起荷包,真诚道谢:“谢谢你,好心人,祝你好人一生平安。” 舒长钰淡淡地看了一眼,“嗯哼”一声,转身冲着高大青年说:“荷包还回去了,三哥,我们回去吧。” 看着女主的背影走远,宋芫微微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在女主面前,他总矮了一截,难不成是女主长得比他高的原因? 长这么高的女主,男主估计得要有一米九以上才行吧。 宋芫咕哝了句,便没继续放心上,他摸着怀里的荷包,防止银子再丢失,他干脆把荷包放进空间里,只留下一点碎银子备用。 他抬眼看看天色,估摸着此时已经是未时(下午1~3点),等会他还得置办一些家当,今天估计是赶不上回家了。 他走去城门口的茶水铺,打算跟车夫说一声,让他不用等了。 快要到城门口时,宋芫看到迎面走来两个陌生男子。 刚开始宋芫还没在意,但当他看见两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神情,朝他走来时。 宋芫心里顿时生起不好的预感。 救命! 这又是原主在哪里招惹来的麻烦。 宋芫看了眼四周,规划了下逃跑路线,万一情况不对,他得第一时间跑路。 “宋大树,你还想逃?”高的那人拦住宋芫。 宋芫勉强挤出微笑:“你们别误会,我没想逃。” 另一个矮的说:“宋大树,你好大狗胆,居然把鹰哥甩一边,自己偷偷摸摸发财。” 原来是鹰哥的手下。 宋芫一下子反应过来,肯定是瘦猴那狗东西去打小报告了。 两人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堵死了他想逃跑的路:“鹰哥要见你,赶紧跟我们走一趟。” 宋芫瞅瞅自己细胳膊细腿,再一看两人都身强力壮的,如果打起来肯定是自己吃亏。 虽说原主挺能打的,可他不行啊,他从小到大都是乖学生,没有打过架,让他上只有挨揍的份。 于是他举了举手妥协道:“行了,你们别抓着我,我自己走。” 闹市街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舒长盛双手提了一堆东西,百无聊赖地站在路边,等车夫赶车过来。 余光瞟见一道眼熟的身影,他嘿嘿笑道:“长钰,你看,那人不是刚刚丢了荷包的小傻子吗?” 还好宋芫没听到这句话,不然他高低都得喷一句:“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舒长钰懒懒散散说:“哦。” 舒长盛伸长脖子看了看,见宋芫被两人挟持着走,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好像遇上麻烦了。” 舒长钰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说不定是认识的,管这么多做什么。” 他淡淡说:“娘让我们早点回去。” 第14章 强抢民男 眼见着他们越走越偏,直到拐入一个小巷子里,宋芫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一路上两人盯他盯得紧,他想找借口脱身都很难。 宋芫摸着胸口的碎银子,还好他把大部分银子都收进空间了,如果到时候情况不妙,他就把碎银子拿出来,权当是交保护费了。 如此想着,宋芫也没那么慌了,就是难免会有些不爽快,他辛辛苦苦赚的钱,都还没捂热呢,就被抢了。 沿着巷子直走,差不多走到胡同尾,他们才在一家民房前停下。 宋芫望着眼前斑驳褪色的朱红色漆大门,仿似某种庞然大物,随时都会被吞噬进去似的,让宋芫心脏都紧张地跳动起来。 高个子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耐烦说:“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进去。” 门虚掩着,一推就开。 宋芫慢腾腾地迈进大门,进门后便是个方方正正的院子,有几个半大的小孩在院子玩耍。 正对大门是正房,左右两侧还各有几间厢房,透过纸糊的窗户,隐约看见里面有人走动。 宋芫跟着他们走去正房,沿着台阶上去,入门便是正厅。 一进门,矮个子就迫不及待地邀功:“鹰哥,我把人带回来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一手端着茶,看见宋芫来了,他眉头深皱,沉下脸冷冷盯着他。 瘦猴站在男人旁边,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 宋芫垂着眼温顺道:“鹰哥。” 男人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了宋芫片刻,才终于在记忆里找出此人。 这也不能怪他,他们帮会里有几十号人,不可能每个人他都认识。 而且以前的宋大树,整日将自己搞得蓬头垢面,谁能记得他原本长什么样。 鹰哥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说:“可算等到你来了。” 男人脸上有一道伤疤,从眼角延伸至下巴,面容凶悍,令人望而生畏。 特别是当他笑起来时,更是增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宋芫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装作惶恐道:“其实我本来是要见您的,可贸然上门,怎么也得带点手信吧,不然哪好意思见您。” 他觑了觑鹰哥神色,见他似乎没有动怒,就继续腆着脸说:“这不正准备去买呢,就听说您要见我,怕您久等,我就马不停蹄赶来了,连手信也没来得及买。” 高个子见他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当即愤愤不平说:“鹰哥,你别听这小子胡说,他分明就是想出城。” “就是。”矮个子也附和说,“我们就是在城门口把他拦下来的。” “他们说的是真的?”鹰哥嘴角下撇,阴沉沉地质问。 宋芫仍旧镇定自若:“当然不是,我只是去跟车夫说声,今天我不回去了,让他不用等我而已。” 宋芫心知,他的理由其实站不住脚,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只能勉强应付过去了。 鹰哥面色沉沉,也没说信或不信,而是意味深长说:“那你知道我叫你来,是因为什么事吧?” 一旁的瘦猴也是一副“你完了”的表情。 宋芫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犯错了。 再一翻原主的记忆,他险些没忍住爆了句粗话。 之前宋芫一直把原主加入的帮派当成小打小闹,也没太过重视,导致于他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比如帮派规定。 帮会有规定,凡是从外面得来的收入,包括收到的保护费,都要上交一半,剩下一半可以留着自用。 以前原主就是靠收那点保护费过日子,每次上交完钱后,就拿着剩下的钱去赌坊消遣,直到把钱输完了,就继续收保护费。 不过一些帮会其他成员,偶尔也会去打个杂工,只是不管任何收入,都得上交一半给帮里。 若是有人把钱昧下来,或者隐瞒收入,一旦被发现,轻则打断腿,逐出帮会,重则,呵呵,直接打死埋了。 宋芫打了个哆嗦,脑子飞快转动起来,想着该怎么补救回来,他斟酌着说:“本来这钱是该上交……” 话刚说出口,鹰哥把手上杯子重重地搁在桌面上,发出“哐”地一声响。 宋芫吓了一跳,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 “好你个小子。”鹰哥忽然脸色由阴转晴,他语气兴奋说,“如果不是瘦猴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我们灭霸帮里,还有你这么能干的人。” 啊,啊?! 宋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一看对面瘦猴,也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鹰哥站起来,大步走到宋芫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委以重托的语气道:“我决定从今日起,就提拔你为我们帮会的左堂主。” 宋芫傻眼了,愣了下,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就要提拔他。 他都打算退出帮派了,自然不能答应。 于是委婉拒绝:“我觉得胜任不了左堂主的职位,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再考虑了,我觉得你很有潜力。”鹰哥摸着下巴,“我相信你可以的。” 不不,我不行,我真不行。 他们帮主一直都这副德行的吗? 宋芫有苦难言。 瘦猴比他还更崩溃,他气急败坏道:“鹰哥,这小子就是故意避开我们兄弟们自己赚大钱,你怎么还提拔他。” 鹰哥瞪他一眼,嫌弃道:“你懂个屁,滚一边去。” 见鹰哥发飙,另外高矮个子两人也不敢开腔了。 宋芫小心翼翼开口道:“你别听瘦猴瞎说,我就是个帮人跑腿的,真赚不了几个钱。” 他故作伤心说:“况且我爹娘刚刚去世,家里就剩几个小的,我身为长兄,理应在家照顾弟妹,实在不方便处理帮内事务。” 听罢,鹰哥大吃一惊:“竟是这样。” 见对方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宋芫假装用袖子擦擦眼角,声音哽咽着说:“我实在是没办法,才给人当跑腿的,就是想赚个几文钱,维持一下家计。” “毕竟家里还有几个小的要养活,小的还是吃奶的年纪,爹娘又没留下几分薄田,如今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鹰哥唏嘘道:“那你也挺不容易的。” 他想了想:“行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你先回去吧。” 瘦猴仍不甘心道:“鹰哥,他明明违反了帮会规定,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就应该让他把银子交上来。” 宋芫咬了咬牙,狗比玩意,就死咬着他不放了,等会再跟你算账。 他心里骂骂咧咧,右手已经顺从地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和一把铜钱,零零碎碎加起来还没半两,并从中分出一半银子出来。 鹰哥大手一挥:“不用给了,留着自己用吧,你家不是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吗。” 宋芫倒真有点意外了,原主在帮会里属于底层成员。 平时就收收保护费,或者出去干架时,充当打手的那种,也没机会混到高层身边当小弟,所以对几个帮会堂主和帮主并不熟悉。 宋芫想象中的堂堂一个大帮派帮主,应是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没想到本人还挺好忽悠的,骨子里也有着江湖中人的侠骨仁心。 “鹰哥……” 瘦猴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咚咚咚——” 大门外有人用力敲着门。 “来了来了。”旁边厢房里面的人急忙走出来开门。 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正厅里隐约能听见外面说话声:“原来官爷,请问您有什么事。” 门外的人大声说:“刚接到有百姓举报,说你们强抢民男,让开,我们要进去搜查。” 宋芫:? 强抢?强抢什么?! 第15章 民男是谁 声音传进屋内,鹰哥气得拍桌:“谁强抢民男了?!话给我说清楚!” 高个子赶紧安抚他:“鹰哥,冷静冷静,那可是官爷。” “气煞我也!”鹰哥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在正厅转了几圈,才又坐了下去,嘴里仍嘟嘟囔囔的,“不就是个狗屁衙役,有啥可威风的。” 宋芫很有自知之明,没有搭腔。就算是最低等的衙役,也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要不然鹰哥就不会这般无能狂怒了。 尤其他们这些帮派,一直都是官府里的眼中钉,恨不得早日除之的那种,但无奈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们云山县大大小小十几个帮派,也不是官府轻易就能动的。 一直以来官府的态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惨案来,官府都是置之不理的,有的甚至还沆瀣一气,充当帮派保护伞。 如今的县令是去年刚赴任的,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冲他们这些帮派来了。 前些天,官府贴出告示,严禁帮派私收保护费,和聚众打架斗殴,一系列针对措施下来,把鹰哥他们搞得烦不胜烦。 不能收保护费,他们这么多兄弟几乎断了活路了。 鹰哥猛灌了几口冷茶,依旧压不住内心的火气,他暴躁道:“钟会呢,他回来没有,让他去应付。” 矮个子摇摇头说:“副帮主还没回来。” “算了,我去。”鹰哥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高个子急忙拦住他,苦苦哀求说:“副帮主不让你跟衙门的人打交道,还是让陈堂主去吧。” “你让开!”鹰哥脑门青筋暴起,怒气冲冲。 矮个子苦着脸:“鹰哥,您别为难我们了。” 几人还在拉拉扯扯着,门外的衙役早就已经闯了进来了。 宋芫探头看了过去。 衙役身上佩着刀,冲进门时凶神恶煞的模样,直接把院子里的孩子吓哭了。 “哇——”一个小孩哭了起来,其他小孩也跟着哭起来,哭声犹如波涛汹涌,接连不断。 两旁厢房里的人听到动静,“哗啦”一下,冲出来十几个人,男女老少皆有,有人提着扫帚,有人手拿锅铲,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衙役们吓得差点拔刀:“你们干什么!” 这时,一锦衣少年摇着扇,大摇大摆进门:“怎么回事?都傻愣着做什么。” 年过三十的陈堂主站出来说:“官爷要搜查可尽管搜,但请不要吓着老小,他们经不住惊吓。” 锦衣少年利落地收起折扇,扫视着院子里一群老少,微微皱眉,年轻的脸庞似有几分恻隐。 他旋即吩咐道:“你们进去搜的时候,都动静轻点。” 衙役们又把刀放了下去:“是。” 衙役们率先进两边厢房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接着他们来到正房。 衙役们进来搜查时,宋芫眼观鼻鼻观心,反正又跟他没关系。 锦衣少年施施然进门,漫不经心地往屋里扫了眼,目光忽然一顿,落在宋芫身上,随后手上的扇一指:“就是他,那个背着个背篓的。” 宋芫大为震惊,他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我?” “对,就是你。”锦衣少年点点头,肯定道,“过来。” 话音落下,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宋芫,那眼神仿佛在说:“好小子,就是你把官差引来的。” 宋芫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他倒是想找人求救,但当时他根本没有机会啊。 宋芫死活也想不出,到底是谁给他报的官,难道是李掌柜?不对啊,他从客栈出来的时候,明明观察过了,没有人跟踪他。 或者是车夫,看到了他被人挟持,所以就报官了? 锦衣少年用稀奇的眼神看了他一会,才矜贵开口:“那谁,你叫什么名字。” “宋芫。”宋芫老老实实回道。 锦衣少年微抬起下巴:“你跟我们走吧。” 宋芫笑容苦涩,这下完了,他身上的黑锅是洗不掉了,他艰难地开口:“官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锦衣少年面露诧异道:“什么误会,难道你不是被挟持过来的?” 宋芫默默吐槽,好家伙,原来被强抢的民男,说的就是他。 刚想开口,就听到“咔嚓”一声,他惊悚地回头,就见他们帮主捏碎了手上的盖碗。 他眼神阴恻恻的,仿佛在说“胆敢胡说八道,我就捏死你。” “不,不是。”宋芫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言不由衷道,“我是自愿过来的。” 锦衣少年斜着眼看他:“所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一瞬间,宋芫仿佛如芒在背,他有预感,如果否认的话,他真有可能走不出这道门,他艰难地开口:“是的。” 锦衣少年手中折扇一合,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手心:“他们威胁你了?” 宋芫飞快否认:“没有没有,这绝对没有。” 语气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了。 “切,没意思。”锦衣少年收回目光,突然就兴致寥寥,他一摆手,朝着几个衙役说,“走了,都回去。” 衙役们前脚刚走,宋芫就赶紧说:“鹰哥您听我解释,我真没报官,我也不知道衙役怎么找来的。” “不用解释了。”鹰哥快速打断了他的话。 宋芫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要完时,就听到鹰哥说:“我相信你。” 宋芫捂着胸口,缓缓吐气。 他们帮主说话老一惊一乍的,他的小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瘦猴刚要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他深深怀疑,这宋芫是不是给鹰哥灌了迷魂药了。 不管他瞎扯什么胡话,鹰哥居然都深信不疑,简直就离谱。 陈堂主安抚好其他人后,来到正厅,一进门就看到张陌生面孔,便问:“这小子是谁?” 鹰哥兴致勃勃地介绍说:“他就是宋大树。” 一说名字,陈堂主也有了印象:“原来是他。” 宋芫见缝插针说:“鹰哥,我现在改名叫‘宋芫’了。” 他可不想一直被人叫“宋大树”。 “行了行了。”就一点小事,鹰哥都懒得放在心上。 陈堂主转头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帮主说。” 宋芫顺势提出告辞:“鹰哥,我能先回去吗?” 鹰哥点头说:“你先回去吧,没你事了。” 等他们一走,陈堂主脸色不好地问道:“他怎么把官差招来了。” 第16章 霉豆腐 “都是误会。”鹰哥难得好脾气的说,“是我让人把他叫来的,可能太粗鲁了些,叫人误会了。” 陈堂主狐疑道:“你叫他来做什么。” 鹰哥大大咧咧说:“我看他有点经商天分,想提拔他为堂主的,不过这小子父母刚刚去世,他要照料家里,就给推辞了。” 陈堂主一连三问:“他识字?会算账?还是救过你的命?” 鹰哥愣了下:“我还没来得及问。” 陈堂主给气笑了:“你什么都不清楚就提拔他为堂主,底下兄弟们心里能服气吗。” 鹰哥讪讪道:“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这不是缺人手吗。” 说着他又咬牙切齿:“官府一天到晚的找事就算了,刘文修那狗日的也叛出了帮会,去天霸帮了,现在哪里去找能接手的人。” 他们跟天霸帮一直都是死对头,一个叫天霸,一个取名灭霸,可见两个帮会有多不对付了。 现在官府严禁他们收保护费,他们帮会又不像天霸帮,手上还有赌坊,就算没了保护费,也照样过得滋润。 而他们灭霸帮主要收入来源就是保护费,如果以后都不能再收保护费,他们整个帮会都得散,这叫鹰哥如何不着急。 这都不算什么,刘文修叛出帮会才是真正给他们帮会带来沉重一击。 他们帮会主要收入是吉鑫、庆祥两条街的保护费,也会做点小买卖,这部分生意是由刘文修一手操办的。 谁知官府禁止帮派收保护费的告示出来后,刘文修立即投奔天霸帮了。 气得鹰哥当即要提着刀冲去天霸帮讨说法,最后还是被副帮主拦了下来。 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其他帮众暂时还不清楚刘文修叛逃的事,不然帮会还没散,人心倒先散了。 陈堂主叹气说:“总会有办法的。” 鹰哥抹了把脸:“看看钟会能不能找到出路吧。” 副帮主钟会今日出去,就是去处理刘文修留下来的烂摊子。 宋芫从正厅出来,便见高个子抬起下巴,用鼻孔冲着他“哼”了一声,哼完扭头走了。 矮个子本想有样学样,但发现没有宋芫高,就狠狠瞪他一眼,快步跟上高个子。 宋芫无语,再一看瘦猴,人早就走了。 他抬头看着天色,估摸着已经申时,快酉时了。他心想,今晚要在哪里过夜,干脆去客栈算了。 以前原主都是在他那些狐朋狗友家轮流住的,遭人嫌不说,还经常被阴阳怪气地挤兑。 然而原主从来都是一个左耳进右耳出,装没听到,主打一个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虽然宋芫也感觉有时候自己挺厚脸皮的,但跟原主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此时院子里又安安静静的,原先玩耍的小孩也不在了,可能是回屋里去了。 右边厢房的烟囱升起了袅袅炊烟,甚至能闻到一股子饭香味。 宋芫好奇地张望起来,就听到一个大婶惋惜说:“怎么就坏了。” 接着另一个大婶的声音响起:“坏了就扔了吧,吃了也不怕吃坏肚子。” 两个大婶边说着,从厨房里走出来,其中体态稍胖大婶手上,还端着一盘子长了白绒绒长毛的东西。 宋芫忍不住探头看了眼,看清她们手上端着的东西时,轻轻“嚯”了一声,好东西啊。 他伸手,忙不迭道:“别扔啊,能吃的。” 大婶们扭头看来,一见是个年轻小伙,就有些不相信,放了几个月都已经发霉的豆腐,还能吃? 也不知道哪个淘气孩子给瓦缸里丢了一把稻草,刚好盖在豆腐上了,要不是刚刚官差来搜查,她们都不记得缸里还有没吃完的豆腐。 这都过去几个月了,豆腐早就发霉了,扔了吧,觉得可惜,吃了又怕闹肚子。 宋芫耐心说:“这叫霉豆腐,也叫腐乳,是可以吃的。” 见大婶们还是一脸不信,宋芫撸起袖子:“不信我吃给你们看,这玩意好吃着呢,特下饭。” 胖婶劝说道:“还是别吃了,万一吃坏肚子可怎么办。” 宋芫自信满满说:“没事,你们信我。” 他说着,拨开霉豆腐上的毛毛,夹了块送进嘴里,一入口,就感受到细腻又丝滑的口感,入口即化,香醇透鲜。 唔,就是这个味,味淡了些,撒点盐和辣椒粉就更香了。 他抬头说:“有盐吗,给我来点。” 胖婶说:“给他拿点。” 另一个大婶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包盐,小心翼翼地撒在霉豆腐上。 正厅里,谈完话后,鹰哥烦躁地打开门出来,就看到两个厨娘跟宋芫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下意识喊道:“那个宋、” 宋芫听到声音,急忙纠正他:“宋芫。” “宋芫,你怎么还没走。”鹰哥看他们端了盘什么东西在吃着,就走了过来,“你们在吃什么?” “霉豆腐。”宋芫筷子上还夹着块霉豆腐,问他,“鹰哥你要不要来点。” “我尝尝。”鹰哥伸手去拿筷子。 胖婶急得跺脚:“帮主这发霉了的豆腐,不能吃。” 鹰哥浑然不在意:“不就是发霉了,有什么不能吃的,以前我出来闯荡那会,什么烂的臭的没吃过。” “沾点盐。”宋芫小声说。 鹰哥夹了块霉豆腐,沾了沾盐,直接一口咬下去,他立即瞪大了眼睛。 “帮主快吐出来快吐出来。”胖婶焦急喊道。 “怎么了?”陈堂主听到动静,从正厅出来,“你们在干什么。” 胖婶着急说:“陈堂主你快来看看,帮主吃了发霉的豆腐。” 这时,鹰哥咂吧咂吧了下嘴巴,赞不绝口:“不错,确实好吃,很下饭。” 他冲陈堂主招手:“老陈你过来,给你尝尝好东西。” 陈堂主也跟着过来,他知道帮主不会无故戏耍人,便夹起一块霉豆腐,认真品尝。 片刻后,他眼睛亮了亮,问胖婶:“这霉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 胖婶很迷惑,这玩意还真能吃? 她一脸茫然:“什么也没做,就搁那放了几个月,然后就成这样了。” 闻言,陈堂主不由得失望:“要几个月啊。” 宋芫说:“倒也不用那么久,一般来说,七天就够了。” “宋、”陈堂主一开口,又卡住了,一时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宋芫。”宋芫再次提醒道。 陈堂主继续问道:“宋小兄弟,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吃的。” 宋芫舔了舔嘴唇,还能尝到霉豆腐的香醇味,才慢慢说:“我以前吃过。” 陈堂主忍着激动之情,迫切问道:“宋小兄弟,你知道怎么做这霉豆腐?” “知道。”宋芫笑了笑,“这又不难。” 陈堂主心头一喜,连忙问道:“那你能不能教我们怎么做。” 第17章 合作 宋芫可没傻到直接答应下来,他微微挑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转了转,很快就有了想法。 豆腐价廉,一碗豆腐就卖一文钱,一天至多卖上五十碗,也就五十文钱。 都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卖豆腐赚的是辛苦钱,每日半夜就要起来拉磨、做豆腐,天没亮就出门卖豆腐。 一天下来才赚五十文钱。 宋芫干不来这辛苦活,可这方子,他也不想白白给出去。 但他可以用霉豆腐的方子,换他脱离帮会。 陈堂主见他时而皱眉,时而若有所思,内心愈发焦急。 他按耐住心中的急迫,和善问道:“宋小兄弟可有什么顾虑?” “都别站着说话了。”鹰哥端走了那盘霉豆腐,“咱们去里面谈,花婶,饭做好没有,给我们上几碗饭。” 花婶连连说:“饭好了,我马上给你们上。” 鹰哥拔高声音:“还有没有花雕酒,都给拿上,炒黄豆、花生米也来点,我要拿来下酒。” 花婶的声音飘来:“有有有,都有,一会就给你们拿上。” “我、”宋芫倏然睁大眼睛,他没说要留下来吃饭啊喂。 鹰哥大手搭在宋芫肩膀上,不容置喙道:“走,我们进去说。” 宋芫甚至来不及拒绝,就被鹰哥连拉带拽地带进正厅里。 “都坐下来喝茶。”鹰哥对他的态度比刚刚刚要熟络几分,还热情给倒了茶。 很快,花婶端着三碗糙米饭和野菜汤上来。 糙米,就是大米脱壳但是没有去掉外皮,保留了一点外层组织,吃起来口感比较粗糙。 口感再差也总比麦饭要好。 这年头能吃上糙米饭,已经算不错了,至于那种加工精细的白米饭,只有少数富贵人家才能吃的上。 霉豆腐拌着糙米饭,鹰哥埋头吃得喷香喷香的。 宋芫也将就着吃了碗饭,陈堂主好几次想开口,都被他以“食不言寝不语”给挡回去了。 陈堂主心里装着事,哪怕有香醇可口的霉豆腐,一顿饭依旧吃得食不知味。 见宋芫放下了筷子,陈堂主这才询问道:“宋小兄弟,不知你考虑得怎样。” 宋芫喝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我本来就是帮派里的一员,与帮会荣辱与共,而且堂主您都发话了,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不过嘛……”宋芫拖长尾音。 “不过什么?”鹰哥是个急性子的人,不耐烦跟人虚与委蛇,他直接问,“有话你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就你话多,陈堂主暗暗骂了他一句,早知道不该叫他掺和进来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宋芫笑得腼腆:“您知道的,我家里还有几个小的要养活。” 陈堂主回以亲切的笑容:“我们自然不会叫你吃亏,你出个价钱,我们跟你买方子。” “我不要钱。”宋芫说着,伸出根食指,“但我有个条件。” 鹰哥嘴快问道:“什么条件?” “我想退出帮会。” 鹰哥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知道了?” 宋芫脑子里的灯泡“噌”地亮起,就是说,他老早怀疑,帮会有问题了。 从鹰哥派人逮他回帮会,再到不追究他违反帮规,并且还要提拔他,都把告状的瘦猴整破防了。 整件事情充满了古怪,衙役来搜查反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宋芫疑惑道:“我知道什么?” 陈堂主绝望地闭了闭眼,盘算着,钟副帮主什么时候回来,也就只有他才能管住帮主那张嘴了。 “就是……”鹰哥刚开了个口,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咳咳咳。”陈堂主在旁边大声咳嗽着。 宋芫无奈地睨他一眼,陈堂主这咳的,肺都快咳出来了吧。 鹰哥顾不上说话,大手重重拍着陈堂主后背:“老陈,你没事吧?” 陈堂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他给鹰哥使了个“你闭嘴吧”的眼神,然后嗓子沙哑道:“宋小兄弟,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退出帮会,难道帮里对你不好?” 宋芫本来还想诈他们一句的,可陈堂主实在嘴严,遂作罢。 随后,宋芫嘴角一垮,唉声叹气道:“没有,帮会一直对我很好,我只是不想再过打打杀杀的生活了。” 此时鹰哥已“咕咚咕咚”喝下一杯酒。 他抬手擦擦嘴角,爽快道:“这倒简单,我给个堂主你当不就行了,平日里也不用你做啥,只管收钱便可。” 宋芫顿时语塞。 陈堂主也帮腔道:“帮主说得有理,帮会自有我们几个打理,你偶尔来一趟就成。” “这可如何使得。”宋芫态度很是坚决。 开什么玩笑,他继续留在帮里,以后赚的每一文钱都要交一半上去,他傻了才会留下来。 况且留在帮会里,他顶多就是个堂主,跟鹰哥仍属于上下级关系,到底是身不由己。 但如果他脱离帮会,再以合伙人的身份跟鹰哥合作,那他们地位上是平等的,他也不需要听从帮派命令。 小弟和同事两者,有脑子的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虽然我退出了灭霸帮,可我的心还是在这里的,自然会为帮派着想。”说着,宋芫话锋一转,“除了霉豆腐外,我还知道几个赚钱的方子……” 一瞬间,陈堂主感觉自己心脏跳到嗓子眼,紧张得掌心都冒汗了,他呼吸一口冷气:“此事事关重要,不如咱们改日再商议。” 之前宋芫就因为没仔细看原主的记忆,导致吃了大亏,在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有关帮会的全部记忆梳理了一遍。 所以这会宋芫一眼看穿了陈堂主的意图,他就是打算行使拖字诀,拖到副帮主钟会回来。 整个灭霸帮,就只有钟会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宋芫可不想跟老狐狸打交道,他果断说:“今日事今日毕。” 陈堂主目光惋惜:“既然宋小兄弟心意已决,我们也不勉强。” “这方子,你打算怎么卖?” 宋芫说:“不卖。” “但我打算跟你们合作。” 陈堂主沉吟:“三七分,你三,我们七。” 宋芫摇摇手指:“我七,你们三。” 陈堂主立即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你只给个方子,可这人力、物力都是我们出,光是油盐酱料就是一大笔银子。” 他拉着宋芫的袖子,打起了感情牌:“小宋,你是不知道,我们每日早出晚归,就为了赚那点银子养家糊口罢了。” 宋芫扯回袖子,勉强退让一步:“那就四六。” 陈堂主比了比手:“我们六,你四。” 宋芫摊手,干脆道:“既然谈不拢,那就罢了,霉豆腐方子十两银子卖给你们。” “其它方子就不卖了,我留着自己干。” 陈堂主伸出一只手,忍痛道:“五五分,不能再让了。” 宋芫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脸色从凝重,再到犹豫、不甘的一系列变化,最后才不情不愿说:“行,成交。” 第18章 腐竹 演了半天的戏都没笑场,宋芫都想给自己颁发一个影帝的奖杯了。 见已经谈拢,鹰哥高兴地招呼两人:“来来来,喝酒喝酒。” 宋芫举起酒杯,与鹰哥碰了碰杯,低头抿了一小口。 原主酒量怎样他不清楚,反正他酒量是不行,典型的三杯倒。 所以他在外面喝酒一向克制,能不喝尽量不喝,就算不得不喝,也从不喝醉。 碰过杯后,宋芫提醒说:“咱先把契书签了吧。” 口头约定仍有反悔的余地,只有签下白纸黑字的契书,才算是真正定下了。 叫宋芫如此小心谨慎,陈堂主只得苦笑,起身去隔壁拿来纸笔。 鹰哥看着摊在眼前的纸墨笔砚,抱起手臂很光棍道:“我不识字,你们谁来写。” 宋芫下意识看向陈堂主。 陈堂主被看得略有尴尬:“我字写得不好。” “没关系。”宋芫不在意说,“我字也不好看。” 宋芫以为陈堂主谦虚,可当他写下一个字的时候,宋芫就知道,陈堂主还真没谦虚。 他字写得歪歪扭扭,跟狗爬似的,丑得几乎无法辨认。 瞧着自己写下的字,陈堂主瞬间羞耻得面红耳赤,他讪讪说:“我儿时与先生学过一段时间,可惜后来家里变故,就没再学了。” 宋芫也没有显露嘲笑之色,这时代的百姓几乎都是文盲,能识字,就已经超越绝大部分人了。 “要不我来写?”宋芫说。 陈堂主松了口气,放下毛笔,往旁边让了让:“还是你来吧。” 宋芫手握着笔,斟酌片刻,才缓缓下笔。 买卖契书和合作契书有所区别,还好他以前研究过合同,删删改改下,终于写出两份契书。 签字按了手印后,双方各持一份契书。 宋芫收起契书,终于恢复自由身了,心情也霎时豁然开朗,他捻起几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嚼着。 “霉豆腐的方子,我是写下来,还是让我教你们。” 鹰哥干脆了当说:“直接教就行,就胖婶和花婶吧,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也不懂做豆腐。” 胖婶是副帮主钟会的亲娘,花婶是另一个堂主的嫂嫂,都是帮里信得过的人。 胖婶一听说宋芫要教她们做霉豆腐,做好了拿出去卖钱,当即拍胸脯保证:“就包在我们身上,学不会我们提头来见。” 宋芫失笑道:“婶子言重了,霉豆腐做法不难。” 胖婶拉着他胳膊,热情得像在对待财神爷:“走走走,跟我们去厨房,我们去厨房边说边做。” 宋芫一走后,鹰哥就忍不住拍桌:“我就说这小子肯定能行。” 陈堂主也赞同道:“他果然很有做奸商的天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说着,他仍觉得惋惜:“能识字,还会写契书,多好的贤才,可惜咱们有眼不识金镶玉,给错过了。” 鹰哥倒是看得挺开,他又闷了口酒:“别想了,帮里如今的情况也留不下他。” 连刘文修都认为帮会前景堪忧,提早叛离了,更别提其他人了。 提到刘文修,鹰哥心头火气“噌噌噌”往上冒。 “狼心狗肺的玩意,要不是咱们,哪有他今日的风光,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留活路。”鹰哥骂骂咧咧。 骂完,他抱着酒坛子,醉眼朦胧说:“呵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来日方长。” 陈堂主收起契书,神色轻松说:“你说的没错,咱们若有几个方子在,以后还能东山再起。” 院子里又响起孩子的打闹声,宋芫看了眼玩耍的孩子们:“这都是谁家娃娃?” 他不过随口一问,谁知胖婶说:“也不是哪家孩子。” 她轻描淡写说:“都是些没爹没娘的孩子。” 宋芫露出惊讶神色:“那他们?” 花婶小声说:“帮主从外面捡回来的,他那人看着凶,实则再心软不过,见不得这些崽子冷死饿死,能养活的都捡回来了。” 宋芫微微沉默过后,说:“鹰哥他确实很好。” 随后便岔开了话题。 走进厨房,宋芫意外地挑眉,没想到里面还有个豆腐坊。 他走上前,摸了摸石磨,问道:“婶子你们在磨豆子啊。” 胖婶略发愁说:“今儿的菜不够吃了。打算再做些豆腐。” 花婶也跟着抱怨了句:“可不是嘛,每天都有十几张嘴吃饭。” 宋芫礼貌地笑了下,没有接话,他环顾了下厨房,有两口灶,墙角处有几个坛子,上面还挂了根竹竿。 他好奇问一句:“那竹竿是晾腐竹的吗?” 花婶抓起木瓢,往石磨上倒了点水:“那是之前挂腊肉的。” 胖婶眼睛闪亮闪亮看他:“小宋啊,你说什么腐竹?” 原来这时候还没有出现腐竹。 宋芫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道:“腐竹就是晾干的豆皮。” 花婶放下木瓢,虚心请教:“这豆皮又是啥?” 居然连豆皮还没出现? 宋芫给她们解释了一下豆皮,听得大婶们迷迷糊糊的。 胖婶说:“说着听不明白,要不你干脆教我们做吧。” 也行吧,他跟陈堂主谈好的是,除霉豆腐外,他还要出两个吃食上的方子。 一个腐竹,一个豆皮刚好凑数。 宋芫撸起袖子,手把手教她们怎么做腐竹和豆皮。 还好他以前就拍过一个古法制豆腐的视频,过程他都了然于心。 做豆腐难不是难,就是太累,磨个黄豆都能累死人。 宋芫拍了拍石磨:“得,咱们先磨豆子开始。” 这边,宋芫还在勤勤恳恳磨豆子,距离县城二十里外的乡间小路上,一辆驴车晃晃悠悠走着。 青年躺在驴车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含糊不清道:“长钰,你说那傻小子被救出来了吗?” 舒长钰背靠竹编的箩筐,阖上双目假寐,闻言,他嘴唇微启:“不知道。” “也不知道小乞丐有没有跟上去,那两个人一看就不像好人。”舒长盛喋喋不休说。 “傻小子真够倒霉的,先是荷包掉了,然后又被人挟持,得亏遇到我们两个,也算他运气好。” 本来舒长盛也不想多管闲事,说巧不巧,他们出城门时,碰上个熟人。 就跟他说了这事。 那人正是县令之子林逸风。 若问他们又怎么认识的县令之子,那可说来话长了。 舒长钰睁开眼,落日余晖撒进他的瞳孔里,仿似有碎金浮动。 “聒噪。”他说。 “行,我闭嘴我闭嘴。” 耳畔终于清静下来,舒长钰微微偏头,脑子里忽然出现宋芫在客栈外探头探脑时的模样。 确实有点笨,像只呆头鹅。 他微不可闻地哼笑一声。 第19章 凉拌豆皮 灶台里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铁锅正熬煮着豆浆,浓浓的豆香味飘满厨房。 很快豆浆表面就有一层薄薄的皮,宋芫用从豆皮的中间挑起,放在簸箕上,等晾干就能吃了。 挂在竹竿上晾干后的,就叫腐竹。 还有一种豆皮,是压制而成的,做法跟豆腐一样,宋芫也一同教胖婶她们了。 其实豆制品有很多,比如油豆腐和豆腐串,但因为太耗油了,普通百姓根本吃不起,所以宋芫就没教。 以后他要是能把辣椒种出来,还能自己做些辣条吃,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直到豆皮都晾上竹竿,宋芫揉揉酸痛的肩膀,总算弄完了。 “腐竹晾干后,可以储存很久,想吃的时候,用水泡软就可以吃了。”宋芫说。 豆腐也已经放进木框里压制,等上半个时辰就可以脱模了。 出门一看,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暮色四合。 宋芫坐在门前,捧着碗喝豆浆。 豆浆没有放糖,喝一口,满满浓郁的豆香味。 宋芫指了指玩耍的小孩:“他们不喝豆浆吗?” 胖婶说:“没滋没味的,孩子们都不爱喝这玩意。” “婶子,可以放些南瓜,哦是金瓜一起煮,甜滋滋的,孩子就爱喝了。”宋芫给出建议。 胖婶愣了下,顿时恍然,她一拍大腿:“这我怎么没想过,还是小宋你懂得多。” 其实放些红枣枸杞一起煮更好喝,红枣枸杞不算贵,但也不便宜,天天吃肯定是吃不起的。 在物资匮乏的古代,普通人想吃点甜的都不容易。 这时候的制糖技术并不成熟,主要以麦芽糖为主,也已经出现了甘蔗糖,但价格偏贵,一两糖就要十几文钱。 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买一点,给自家孩子甜甜嘴。 宋芫喝一口豆浆,接着说:“还能用小米、野麦(燕麦)这些磨成粉一起煮豆浆,既能当早饭,也对身体好。” 胖婶边听边点头,表示都记下了。 等豆腐脱模了,宋芫帮忙把豆腐切成均匀的小块,放在外面晾干。 做完这些,宋芫将墙角的坛子搬了出来:“婶子,还有稻草吗?” “有的有的。”花婶走去柴房,拿了一把稻草过来。 宋芫跟她们说,等豆腐晾干了,就放进坛子里,一层豆腐一层稻草,然后把口子封上,等上七天就发酵好了。 而稻草里有芽孢杆菌,能使豆腐滋生发酵,形成霉豆腐。 宋芫:“没有稻草,荷叶也行。 “原来这么简单。”胖婶信心满满说,“行,我记下了。” 宋芫再三叮嘱:“一定要是长白绒绒的毛才是能吃的,要是颜色发黑,那是发霉了,就不要吃了。” 胖婶用胳膊肘,拐了拐花婶:“花嫂子记住没,长黑毛,就是发霉了,你别嘴馋给吃了。” 花婶啐她一口:“光说我做什么,你不也嘴馋,经常偷吃。” “明明是你偷吃比较多。”胖婶反驳。 眼见两婶子闹着闹着,快吵起来了,宋芫赶紧说:“等霉豆腐发酵好,撒点米酒上去,再裹上盐和花椒粉,放进坛子里,腌入味了会更香。” 胖婶指着簸箕上的豆皮:“小宋,这豆皮怎么吃?” “炒着吃、拌着吃,打汤吃都行。” 说着说着,宋芫也有些嘴馋,想吃凉拌豆皮了,他看了下厨房里的调料,有酱油,但没有醋。 倒发现几个表皮干瘪的香橼。 香橼就是古代的柠檬,没有醋的情况下,想吃点酸的,就可以用香橼来代替。 他跃跃欲试道:“要不我做几道,给婶子们尝尝。” 花椒捣碎了,撒些芝麻,接着浇上一勺热油,“滋啦”一声,麻辣香味随即扑鼻而来。 再拌上盐、酱油、香橼汁,光是闻着酸酸麻辣的味儿,就叫人垂涎欲滴。 大火热锅,下油,炒豆皮,最后再一道鸡蛋豆皮汤。 厨房飘出阵阵香味,左边厢房里,探出个脑袋,猛吸鼻子:“好香啊,花婶今晚做啥菜了。” 又一道从屋里响起:“豆腐吧,我刚看她们在磨豆子。” 那人长吁短叹:“又是豆腐啊。” “可闻着不像是豆腐,你们谁去看看。”有人提议道。 “我不去,要去你去。” 屋里几人还在争论着,谁去的问题,没过多久,就听见花婶扯着嗓子喊道:“开饭了开饭了!” 话音未落,厢房里窜出来十几个人,伴随着“嗷嗷嗷”的叫声,一个接一个冲进厨房里。 一时间,宋芫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花果山了。 眼前人影晃过,就见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站在灶台前:“花婶今晚你们做什么菜了,好香啊。” “凉拌豆皮、蒜苗炒豆皮、木耳炒豆皮、腊肉炒豆皮,白菜炖豆皮、豆皮蛋花汤。”花婶一口气念完不带喘的。 “怎么都是豆皮。” “豆皮是啥?” 胖婶叉着腰骂道:“吃你们的就是了,这么多菜都塞不住你们的嘴。” 独眼青年眼疾手快,夹了一筷子凉拌豆皮,塞进嘴里,酸香麻辣充斥整个口腔,舍不得咽下去,还想在嘴里回味:“唔唔,好好吃。” “这就是豆皮吗?吃上去一股豆味。” “比豆腐好吃多了。” 胖婶正给几个小孩打饭,听着耳边左一句“好吃”,右一句“真香”。 她没好气道,半罐子油都快被小宋霍霍完了,能不好吃? 嫌弃她做的菜难吃了是吧,哼,下次你们就自己做去,老娘可忙了。 陈堂主也闻着香味过来了,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宋芫就搞出了满满一桌子菜。 他震惊:“这豆皮你做的?” 宋芫:“不然咧。” 陈堂主伸出筷子,每道菜都尝了尝,一边尝一边不停地点头。 开胃爽口的凉拌豆皮最受欢迎,众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没一会就吃光,连盘子都被拿去舔干净了。 花式炒豆皮也颇受好评,最后才是鸡蛋豆皮汤,大家都偏爱重口味,清淡的汤汤水水反倒没那么热衷。 鹰哥喝下一碗豆皮汤,彻底酒醒了,他拍拍宋芫的肩膀,对他的态度比对自家亲兄弟还热情:“小宋啊,今晚就在这住下了,咱们促膝长谈。” 夜幕降临,云层遮掩住星月,黑暗笼罩大地。 二林摸着黑,走去院子关门。 刚好斜对门的牛婶也出来关门,隐约瞧见二林,便开口问道:“二林,大树那小子回来没有?” 二林说:“大哥还没有回来。” 牛婶又叮嘱几句,叫他们一定要关紧门窗,如今天气转暖,谁也说不准山上那群,饿了一个冬季的野兽,会不会跑下山来。 二丫踮着脚往外张望,却始终没见到人影,她咬咬小嘴:“我就知道,肯定又是去哪里鬼混了。” “阿嚏!”宋芫感觉鼻子痒痒的,用袖子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他嘀咕:“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我。” 睡意袭来,他合上眼缓缓入睡,耳畔轰鸣雷声骤然响起。 “呼隆隆~呼隆隆~” 宋芫瞬间惊醒,慌慌张张睁开眼。 是打雷了,还是地震了! 他抓着被子,竖起耳朵听,却只听见身旁鼾声如雷。 沉默良久,宋芫望着屋顶,长叹一声。 怪不得今晚鹰哥开口说,要跟他抵足而眠时,陈堂主向他投来莫名的眼神。 陈堂主怎么不告诉他,鹰哥睡觉打鼾啊! 第20章 县城采购 宋芫醒来时,房间只剩他一个,他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起身出门。 昨晚一夜未眠,直到天亮,才稍稍合了下眼。 刚打开门,一个的眼熟的背影进入眼帘。 哦豁。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狗东西,你总算落在我手上了。 宋芫冷笑一声,徐徐开口:“哎,那谁,你过来一下。” 那人条件反射地转身,脸色黑了黑:“怎么又是你。” “哟,这不是瘦猴吗。”宋芫靠着门,抱着手臂,笑眯眯看他。 笑得让瘦猴觉得慎得慌:“你怎么在鹰哥房里?” “你说呢?”宋芫挑着眉反问。 瘦猴震惊得说话结巴起来:“你你你,是不是爬上鹰哥的床了!” 宋芫沉了沉脸:“胡说什么。” 果然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他微抬下巴:“现在我是你们的贵客,记得对我恭敬点。” 瘦猴不信,讥笑道:“就你,还贵客?” “鹰哥的话你也不信?”宋芫慢悠悠道。 瘦猴握着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揍死你。” “鹰哥——”宋芫扬声喊道。 “什么事?”鹰哥从隔壁正厅出来。 一看他眼下的黑眼圈,鹰哥大惊失色:“芫弟,你眼睛被谁打了?!!” 经过昨晚的促膝长谈,他对宋芫更是刮目相看,恨不得当场与他结拜为兄弟。 对他的称呼,也从宋小兄弟上升到芫弟了。 宋芫幽幽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鹰哥转头,怒气冲冲地看向瘦猴:“是不是你!” 他抬手就要揍人:“芫弟是我们贵客,你敢动他,找死!” 瘦猴捂着头,没敢躲,嘴里直呼冤枉:“鹰哥,我没有,我就吓唬吓唬了一下他。” 鹰哥狠狠拍他一巴掌:“吓唬也不许,再有下次,你就自己去老沈那领罚。” 老沈,也就是执法堂的沈堂主,负责管理帮派秩序。 提到老沈,宋芫这才想起来,昨晚吃饭,吃得最快的独眼青年,就是沈堂主。 别看他平日笑嘻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然而对犯了错的帮众,可是从来都不手软。 “我去给你找个大夫。”鹰哥抬脚就走。 宋芫赶紧拦住他:“不用了,昨晚没睡好罢。” “算了,你先洗漱吧,我去叫个人来给你打水。”鹰哥看了看院子,这会就只有瘦猴在。 他随手指向瘦猴:“你去打盆水来,给芫弟洗漱。” 瘦猴满是不敢置信,又不敢违抗帮主命令,不情不愿的去打了盆水端过来。 宋芫狐疑看他:“你没在水里吐口水吧。” 瘦猴瞪大眼睛:“你别污蔑人。” 随后脸上露出懊悔之色,早知就在水里吐上几口的。 宋芫看他神色,终于放心了,双手掬起一捧水漱了漱口,然后洗了脸。 他拿起毛巾擦着脸,边问:“早饭吃的什么?” “不知道。”瘦猴不耐烦道,他又不在帮里吃饭,怎么知道早上吃什么。 宋芫摆摆手:“行了,没你事可以滚了。” 瘦猴忍无可忍:“姓宋的,你别太过分。” 谁知,宋芫扭头冲门口大喊:“鹰哥!” 瘦猴咬了咬牙,果断滑跪:“对不起,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戏弄了瘦猴一下,宋芫顿时神清气爽。 他洗漱完,熟门熟路的去厨房找吃的。 “胖婶,今早有啥吃的。” “小米金瓜豆浆,按照你说的做的,你尝尝味道对不对。”胖婶端了一碗浓稠的豆浆上来。 花婶说:“小宋醒啦,你昨晚要的猪板油,我给你捎回来了。” “谢了婶子,多少钱?”宋芫从怀里摸出银子。 昨日跟胖婶闲聊时,宋芫说想买猪板油回去熬油。 胖婶就说,猪板油可不好买,一般要提前预定。 这会天色都晚了,猪肉摊也已经收摊了,上哪去找人预定。 这时花婶就说:“不就是猪板油吗?我给你弄来。” 再问才知道,原来她家隔壁就是卖猪肉的。 花婶连银子都没收,说是问问有没有,有的话就给他捎来,银子到时候再给。 这时候,肥油比瘦肉要贵上几文钱,一副猪板油大概五六斤的样子,算起来118文钱。 宋芫给了银子,将猪板油包好,放进背篓里,去跟鹰哥辞别。 “鹰哥我回去了,记住我昨晚跟你说的,半个月后我再来。” “行,你放心,我保证把事干得漂漂亮亮的。”鹰哥说,“下次你来,等着收钱就行。” 本来昨晚,宋芫没想留下来住的,但陈堂主说,有事向他请教。 宋芫只得留下来了,聊着聊着,就没忍住,向他们传授了一些销售经验。 比如说,卖霉豆腐的时候,顾客看到长毛的霉豆腐时,可能会有些顾虑,不敢买。 这时候就需要来几个托,假装买霉豆腐,当场试吃一下,真心诚意夸上几句,然后怂恿其他人来买。 围观的群众被一怂恿,多半会买来尝尝。 慢慢的,霉豆腐也就能被大众接受。 而豆皮、腐竹则没有这种顾虑。 但是豆皮的方子很容易被人破解,他们得先把名声打出去,率先抢占市场,就算以后其他人研究出了豆皮,他们该赚的钱也都赚够了。 至于怎么实际操作,就不是宋芫该关心的了,他只是给出建议,并不打算干涉太多。 宋芫还有个臭豆腐的方子,一直犹豫没给,臭豆腐这玩意就跟螺蛳粉一样,爱的人极爱,恨的人极恨。 宋芫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教他们做臭豆腐。 今日正逢集市,县城街道要比昨日热闹许多,路边摊贩都在高声吆喝。 宋芫走走逛逛,看到什么买什么,看到卖糖的小摊子,他还顺手买了包麦芽糖,带回去给两个小崽子吃。 接着又看到,有卖给小姑娘戴的绢花,他挑了一朵颜色鲜艳的。 就是付钱的时候可肉痛了。 付完钱,抬头就看见,路边有家卖布的,也没仔细看,就拐了进去。 进门了才知道,原来是卖绸缎的,再一问价格,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最后在店伙计嫌弃的目光下,捂着胸口灰溜溜地离开。 太贵了,买不起,买不起。 然后去隔壁布庄,买了两匹葛布和麻布。 买完布,宋芫在心里算了下,还需要买什么。 酱油已经有了,胖婶给的,说是她自己酿的。 猪板油也买了。 至于其他肉跟菜,直接冰箱拿出来就行,不需要再花钱买。 对了,还有盐没有买。 宋芫花了50文钱,买了一包盐,大概一斤左右。 家里的菜刀刀刃都卷边了,再买把菜刀吧。 买菜刀的时候,才想起家里没有锅炒菜,又买了个铁锅。 最后再去粮铺买了两斗米,出来时背篓沉甸甸的。 昨晚几乎整夜未眠,宋芫有点精神不济。 这会又逛了一上午,已经累得走不动了,直打哈欠,眼里泛出了泪花。 好困啊。 他忍着困意,盘算了下,还有母羊没有买。 丫丫本是早产儿,如今仅三个月大,就开始喝米汤,可能正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够,才导致她后来身体一直孱弱。 宋芫就想着,买只母羊回去,每日挤点羊奶喂她。 但一路逛下来,也没看到有抱崽的母羊,罢了,改日再来吧。 临到中午,肚子也饿了,他买了几个炊饼,边吃着,边往城门走去,准备租辆车回家。 路过一个摊子时,他随意瞥了瞥,忽然就愣住了。 他快步上前,指着布袋里的东西,问摊贩:“这是什么种子?” 第21章 买种子 小摊贩年纪不大,肤色晒得黝黑,可能是经常在外面跑的缘故,他一笑时,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这都是我从南方收来的种子,具体叫什么我也不太记得了。” 小摊贩指了指了两个布袋子:“这边是菜种,那边是花种。” 宋芫是在城里长大的,几乎没有下地种过田,一些菜种子也只认得寻常的几种豆类。 至于一些蔬菜种子,他就更认不出来了。 宋芫拿起菜种子:“那这袋我要了。” “一共三十文。”小摊贩说。 宋芫咋舌:“这么贵啊。” 小摊贩苦笑:“客官,这都是我跑去南边那里收来的,这一路上爬山涉水,差点连命都搭在那里了。” 他都说得这么惨了,宋芫还能说什么。 “那你再给我搭点东西呗。” 小摊贩拿起装花种的布袋子:“客官,花种子你要不要,给你来点。” “行,每样都给我装几粒吧。”宋芫说。 “好的嘞。”小摊贩麻利地挑出几十粒花种子,用油纸包好了递给他。 宋芫收起花种,继续啃着炊饼,走去城门。 啃完最后一口炊饼,刚好就到了城门。 宋芫问了几个拉车的,都说不去西江镇,直到问到一辆拉牛车的,车上已经坐上了两三个人。 “去西江镇的,三文钱。”车夫说。 宋芫给了钱,坐上牛车后,就将背篓放下,然后靠着背篓合眼憩息。 没注意到,旁边一个大叔,不经意往他背篓瞅了两眼。 “小兄弟,你也是去西江镇啊。”大树凑过来搭话道。 宋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没过多久,牛车又上来了个人,随后车夫一甩鞭子,只听“啪”地一声,牛车开始缓缓移动。 一路摇摇晃晃的,宋芫原本没打算睡觉的,牛车这一晃悠,他就没扛过睡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即使睡着了,宋芫依然保持着警惕。 当感觉有人动他背篓时,他一下子就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一下子抓住伸向他背篓里的那只手:“你想干什么!” 宋芫冷下声音,故作凶狠道。 那人飞快缩回手,讪笑着说:“我就看看,没想做别的。” 听到动静,牛车上另外几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但谁也没敢吱声。 宋芫也不指望他们出言相助,而是从背篓里抽出一把菜刀,刀刃泛着寒光,十分锋利,叫人不寒而栗。 “嘶!”几人猛抽一口凉气。 接着,就见宋芫阴沉着脸,语气森然说:“下次再敢乱伸手,直接把你爪子剁掉。” 前面的车夫也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说:“小兄弟,你冷静,千万别冲动。” 宋芫握着菜刀,目光扫向牛车几人。 几人触碰到他目光时,匆忙别过眼,不敢再看他。 尤其那想偷东西的中年人,更是吓得脸色苍白,他就想偷点东西,可没想丢掉性命啊。 “滚!”宋芫冷冷吐出一个字。 “我马上滚我马上滚。”中年人屁滚尿流地爬下了牛车,飞快跑远。 宋芫把菜刀收回背篓里,继续背靠背篓,闭上眼,感受着耳膜随着心跳剧烈震动,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这一番举动,看似冷静狠厉,实际上,他紧张得手都抖了。 还好其他人都不敢看他,才被他吓唬过去了。 没想到刚买的菜刀,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经过这事,宋芫更加深刻意识到,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面对小偷小摸或是流氓地痞,千万不能表露出胆怯,先把气势做足了,别人就会先敬畏你三分。 后面的一路上,宋芫也只是闭目养神,不敢让自己睡着了。 一到西江镇,车上几人急忙下车走了。 宋芫背起背篓,花两文钱雇了辆驴车回村子。 赶驴车的是隔壁村的人,对宋芫态度颇为冷淡。 宋芫这会也没心思跟人唠嗑,就一直沉默着到了村子。 到村口下车,见路上都没人,宋芫从厨房拿出,放在洗碗池解冻好的肉,放进背篓里。 重新背起背篓的时候,宋芫面色扭曲了下:“好重。” 他加快脚步走回家。 直到看到熟悉的茅草屋,宋芫居然有种安心的感觉,还没进门,他就已经张口喊:“二林,二丫,哥回来了。”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小少年从屋里走了出来:“大哥!” “快、快过来帮我提一下,都重死了!”宋芫卸下背篓,揉着酸痛的肩膀。 二林一提背篓,差点没提起来,他惊讶道:“哥,你都买了些什么东西,这么重。” “吃的用的,买了一堆。”宋芫看了看屋里,“二丫跟丫丫呢。” “她们去牛婶那了。” 刚说着就听到二丫的声音:“是大哥回来了吗?” 小丫头蹦蹦跳跳进了门,一看到宋芫,像猫见了老鼠似的,立即规规矩矩地站好。 宋芫好笑,冲她招手:“二丫快过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二丫睁大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大哥竟然还会给她带东西了。 接着就见宋芫,从怀里摸出一朵漂亮的绢花,递给她。 “喜不喜欢?”宋芫戏笑问。 二丫小心翼翼捧着绢花,傻愣愣地点头,看着绢花,眼里的欢喜和珍惜,浓烈得快溢出来了。 娘以前也有过一朵绢花,说是爹爹送的。随着年复一年过去,绢花早已褪去了颜色,显得陈旧泛黄。 可娘依旧很珍惜,每次都舍不得戴,后来,娘死了,那朵绢花也陪着娘一起埋进了土里。 村长家的小闺女张桂花,也有一朵绢花,是她定亲时,未婚夫送她的。 张桂花偶尔戴着绢花,出来显摆,慢悠悠在村里转一圈。 在收获了一群小丫头们羡慕嫉妒的眼神后,就匆匆忙忙回家,把绢花收到柜子最里面,生怕弄坏了。 那时候的二丫,每次看到她戴着绢花招摇过市时,都小脸不屑地“呸”上一句。 至于羡不羡慕,二丫心里也说不清楚了。 可没想到,却是她最讨厌的大哥,给她带回来一朵绢花。 比张桂花那朵更漂亮的绢花。 “谢谢大哥。”二丫细声细气说。 宋芫摸摸她的小脑袋:“不用谢。” 二丫抿了抿嘴,到底没躲开。 宋芫笑了笑,再看向二林,他摸出没吃完的半包麦芽糖,清清喉咙:“二林,这是给你的。” 他原先打算给二林买些笔墨纸砚的,一打听价钱,果断走了,等下次他有钱再补上吧。 二林接过麦芽糖,欲言又止,其实他想说的是“大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大哥别破费了。” 第22章 熬猪油 宋芫敷衍地“嗯嗯”应道,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他从背篓里掏出两斤猪肉,笑眯眯说:“快去把火生了,咱们今晚煮肉吃。” 二丫看着他手里的肉,眼睛都直了,她咽了咽口水,扭捏着开口:“大哥,我想吃红烧肉。” “行,今晚就吃红烧肉。”宋芫一口应下。 “太好了。”二丫忍不住小小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跟在二林后面,“哥我帮你一起烧火。” 等龙凤胎生火的这点时间,宋芫整理了下背篓,两匹布放到一边,晚些时候,花钱请个婶子帮忙做。 空间拿出来的、已经杀好的鸡,晚上用盐腌一下,明早去山上捡些蘑菇,回来一起熬鸡汤。 然后就是腊肉、腊肠,也是厨房拿出来的,担心老鼠偷吃,就收进坛子里了。 以及五斤面粉,和一些黄豆、绿豆,都是厨房拿出来的。 买的两斗米,都是糙米,不适合给丫丫煮米汤。 宋芫从厨房拿出一袋子米糊,到时候就说,是跟外地商人买的,估计龙凤胎也不会怀疑。 昨晚鹰哥鼾声响了一夜,宋芫睡不着,就进厨房里捣鼓。 抓出两把大米,放锅里炒熟了,然后用破壁机打成粉。 但是大米营养不够,宋芫把南瓜切成片,蒸熟了,用蒸烤一体机烘干,接着放进破壁机里打成粉。 把米粉和南瓜粉掺和到一起,再加点奶粉进去,南瓜米糊就做好了。 就一点点奶粉,就算二丫嘴馋偷吃,也应该尝不出来。 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宋芫懒得收拾,就全部放到一边,晚点有空再说。 灶火很快生起来了,二丫过来问:“大哥,什么时候做红烧肉。” 宋芫好笑,瞅着眼前,正眼巴巴看他的小姑娘,很难想象,这个嘴馋的小丫头,以后会变成心思狠戾的恶毒女配。 或许是小时候被卖的经历,才影响了她后来的性格。 宋芫想,现在宋大树消失不见,二丫也没有被卖给人牙子了,她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变成恶毒女配了吧。 宋芫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都别急,让我先把猪油熬了。” 他把猪板油拿去洗干净了,用刚买的新菜刀,把猪板油切成小块,然后放进锅里,加水煮。 大火烧开,等锅里的水分都烧干了,猪油就开始渗出来了。 “二林,转小火。”宋芫拿着锅铲,轻轻翻动着猪油。 二林从灶里抽出几根柴,里面只剩下一根木柴,慢慢烧着。 “哇,好香啊。”二丫吸了吸鼻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 以前娘偶尔也会熬猪油,熬完油后,会剩下好多猪油渣,猪油渣又香又脆。 二丫仍记得那酥酥脆脆的口感,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猪油的香气。 “大哥,我能吃猪油渣吗?”她小心翼翼问道。 “能啊,等熬了油就给你们吃。”宋芫又问道,“你们想不想吃猪油渣炒饭。” “想。”二丫脆生生应道。 宋芫想了想,炒饭要得隔夜饭才好吃,他说:“明天再做吧,今晚吃红烧肉。” 猪油还要一会才能熬好,宋芫趁这点时间,准备红烧肉的调料。 猪肉刚好是三肥七瘦的,做红烧肉再合适不过了。 宋芫将肉切成均匀的小块,准备调料时,才发现他家连葱姜蒜都没有。 他喊二丫:“去牛婶那借点葱姜蒜。” 二丫转身“噔噔噔”跑出门,边跑边喊:“牛婶!牛婶!” 宋芫打开巴掌大的瓦罐,里面是胖婶给他酱油,倒出一点到碗里。 然后准备八角、桂皮、香叶等香料,这些都是他从空间拿出来。 这玩意可贵了,在古代更有“一两香料一两金”的说法。 像胡椒、丁香、肉桂、草果这些香料,大多数产自南亚或东南亚,路途遥远,运输成本高,价格自然就不可能便宜。 别以为咱们老祖宗,不知道香料可以用来烹饪,他们可太清楚了。 在古代,有个贪官被查抄家产,抄家时发现,他家中私藏了大量的胡椒、桂皮等珍贵调料,价值高达数十万两白银。 有一些种田文小说,都会写主角开小吃店,卖卤肉赚钱。 放在现实中,这种剧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卤肉需要的配料就有陈皮、孜然粉、小茴香、桂皮、香草、肉蔻等等许多昂贵的调料。 可想而知,熬制一锅卤水的成本有多高,卤出来的肉,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消费得起的。 除非是达官贵族,才能如此奢侈。 没过多久,门外又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二丫抓了一把,已经洗干净的葱姜蒜回来:“大哥,给。” 宋芫将葱姜蒜切成片,抬头说:“二林,刚给你的糖呢,给我来点。” 二林从油纸包里取出小块麦芽糖,放进碗里,用温水溶了。 这时猪油已经熬好了。 油熬得清亮,猪油渣看起来微微泛黄,漂浮在油层上面。 油熬好后,宋芫加了点盐,这样可以延长猪油的存放时间。 接着就把猪油渣捞了起来,用盆装着,分了一半给二丫:“拿去跟哥哥一起吃。” 他又提醒说:“别一下子吃完,腻得慌,晚点还有红烧肉呢。” 猪油渣刚起锅还很烫,二丫闻着香味,已经迫不及待了,她抓起一把猪油渣,吹了吹气,就塞进嘴里。 嘴里塞满了猪油渣,让二丫有一种异常的满足感。 就好像以前娘还在的时候,每次看她吃东西狼吞虎咽,都会点着她的鼻尖,笑她是个小馋猫。 不知不觉二丫的眼眶湿润了。 她好想娘啊。 二丫将眼泪逼了回去,她抽抽鼻子,然后才想起来,还没给二哥吃。 “二哥你快吃。”二丫把猪油渣往二林面前递了递。 二林只抓了一点猪油渣,剩下的都留给二丫吃了。 等油稍稍凉了点,宋芫把油倒进瓦罐里。 然后将着留在锅底的一点油,倒入糖水,开始炒糖色。 直到糖水炒成红棕色,宋芫就将猪肉倒进锅里,开始翻炒。 等肉翻炒到微微焦黄时,往锅里倒入清水、酱油,再偷偷把桂皮、八角等调料丢进去,然后盖上盖子开始焖煮。 二丫吃猪油渣吃得可香了,头也不抬的,直到锅里红烧肉的香味飘出来时,她才分神看了一眼。 “二林,饭好了没有。”宋芫问道。 二林说:“差不多好了。” “那就准备吃饭了。”宋芫说着,揭开锅盖,锅里的红烧肉已经焖得软烂,色泽红亮诱人。 趁龙凤胎没注意,他把红烧肉里的桂皮、八角捞起来,丢进灶火里。 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红烧肉盛起来。 家里的碗不够用了,宋芫拿出一个碗,装了一碗红烧肉,猪油渣就用油纸包起来。 他对二林说:“你把这些送去牛婶家,顺便把丫丫抱回来。” 第23章 少年阿牛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傍晚的清风徐徐吹来。 对面牛婶的大嗓音远远传来,只是隔着远,听不清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二林抱着丫丫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黑壮的少年。 少年便是牛婶的小儿子阿牛,之前就是他独自前去县城,把原主叫回家的。 阿牛手上端着碗,碗里黑糊糊的,分辨不出是什么。 “大树哥。” 阿牛刚开口,就被宋芫打断了话:“等等,我现在改名叫宋芫了,以后叫我宋大哥,或者芫大哥都行。” 阿牛懵了懵,怎么说改名就改名,不过他不是多话的人,宋芫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于是他憨憨道:“那我就叫你宋大哥吧。” “这是我娘做的黄豆酱,给你们拌饭吃。” 宋芫没有推拒,接过碗,黄豆酱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一闻就知道,拌饭肯定很好吃。 “回去记得替我谢谢你娘。” “大、宋大哥不用客气。”阿牛挠挠头,不好意思说,“刚二林还送来了红烧肉和猪油渣,实在太破费了。” 家里也没有什么可回礼的,最后还是他娘从腌酱菜的缸底,刮出了一碗黄豆酱。 娘觉得拿不出手,没脸来了,让他送过来的。 “这些天我不在,全靠牛婶照顾我家小孩,区区一碗红烧肉,她不收,谁收。” 宋芫笑嘻嘻说:“我白拿你家那么多菜,若不给点回礼,牛婶估计每日在家,都要念叨我几句‘没良心’。” 阿牛顿时不知如何回话,因为他娘确实每天都骂骂咧咧几句,比如“宋家那讨债鬼又来要吃的了。” 阿牛看见二丫端着碗,冲他们看了好几次,就知道打扰他们吃饭了,他憨笑说:“那我回去了啊,宋大哥。” “嗯嗯,慢走。”宋芫挥挥手。 阿牛往自家走,心想说,宋大哥变化可真大啊,又斯文又客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芫把黄豆酱端进厨房里,回头就看见二林怀里的小幼崽,他嗓音都不自觉夹了起来:“丫丫,想大哥了没有。” “啊噗~”丫丫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冲他吐起了口水泡泡。 好你个无齿小人,居然冲我吐口水。 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你都不知道这个家谁当家作主。 宋芫撸起了袖子,双手捧着她的小脸,轻轻搓了搓:“看你还敢不敢冲我吐口水。” “啊噗~啊噗~” 二林无奈,没想到大哥居然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大哥别闹了,先吃饭吧。” 宋芫抱过丫丫,对他说:“丫丫给我,你们先吃吧。” 二丫已经飞快夹起了红烧肉,趁热咬了一口。 红烧肉炖得香甜松软,轻轻一抿,肉就化在嘴里了,二丫像只猫儿似的眯上了眼睛,小脸满是餍足。 把猪油渣拌进饭里,一口红烧肉,一口猪油渣饭,二丫嘴巴都撑得脸颊鼓起了。 就连二林不贪口腹之欲的人,也不免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碗饭。 还好今晚闷的饭多,不然真不够吃了。 家里没有桌椅,见龙凤胎站着吃饭,很不方便。 宋芫说:“明天让牛叔帮忙做套桌椅板凳,再打几个柜子吧。” 牛婶的丈夫是个木匠,手艺尚可。村里谁家要添置家具,或者有闺女准备出嫁,需要打柜子添妆的,都会找他帮忙做。 一看二林脸上担忧的神情,宋芫笑笑说:“放心,我会给钱的,这趟去县城赚了点钱。” 他又问二林:“之前哪几家人给我们借的米,你还记得吗?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把钱还了。” 二林迟滞了下,才说:“我都有记下。” 宋芫点点头:“那就行。” 吃过饭后,他便指使二林去洗碗,在他这里,君子远庖厨是不可能的,想要吃他投喂的饭,就必须得乖乖干活。 而他则抱着丫丫,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几平米大的院子,走几步,就走到头了,地方还是太小了,人多几个就转不开。 他琢磨着,过几天就把院子扩大一些,到时候在院子里种些蔬菜,再栽两棵果树,或是种些葡萄。 等到夏天了,就可以坐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吃西瓜、喝葡萄酒。 想想就觉得美极了。 他抬头,看了看屋顶,房子也得修葺一下,春季雨水多,房顶总漏水,把床都淋湿了,晚上都没法睡觉。 屋子后面也得搭个棚子,用来养些鸡鸭羊。 这样一算,接下来还有的忙了。 “小崽子要喝奶,才能长得白白胖胖,你说是不是。”宋芫逗了逗丫丫。 “嗷呜嗷呜~”丫丫挥着小拳头,仿佛在附和他的话。 天黑之后,关上门准备睡觉。 在古代就是这样,夜晚没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就早早睡觉了。 屋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二林闷闷的声音响起:“大哥,如果钱不够用的话,可以晚些再把银子还给他们。”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大哥手上还有点银子。”宋芫打了个哈欠说。 “小孩子想那么多,容易长不高。” “我不是小孩子了。”二林下意识反驳说。 宋芫回他一句:“等你长我这么高,才有资格说这话。” 等灭霸帮那边的生意稳定下来后,估计能分到不少钱,到时候再送二林去念书。 然后买上几亩良田,他可以不下地,但田一定不能没有。 在封建社会,土地就是老百姓的根。 有几亩田在,至少不会饿死。 以前宋父手上有点积蓄的时候,也想过买田。 但是宋母身子骨不好,干不了体力活,宋父又要上山打猎,没时间打理田地,再加上当时闹水灾,地里几乎是颗粒无收,于是就没买。 后来二林表现出念书的天分,宋父就把积蓄都拿去送他读书。 买田的计划就一直搁置下来了。 “过段日子,我找村长买几亩田。”宋芫说,“你要想念书,我就送你念书,你又不想念书,就回来帮忙帮我种田。” 二林沉默着没说话。 宋芫就猜,他肯定还是想继续念书的。 如果真不想学了,又怎么会在夜里偷偷背书呢。 宋芫闭上眼睛,心想,家里还有好多东西要添置的。 比如说油灯,再买个红泥小火炉,放在屋里,丫丫饿了可以随时烧火煮水,冲米糊给她喝。 宋芫翻了个身,身下的床板“咯吱咯吱”作响。 哦,还有这张床也该换了。 也不知道银子够不够用。 宋芫迷迷糊糊想着,今日忙了一整天,确实困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竖日清晨,宋芫依旧被隔壁的鸡打鸣声吵醒。 他一起来,二林也接着醒了:“大哥,我跟你去山上。” “行,那你赶紧起来吧。” 宋芫拿出昨日在集市买的,用鬃毛做的牙刷和牙粉,给了二林一份:“来刷牙。” 二丫的牙刷昨晚就给她了,并叮嘱她早晚都要刷牙,这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牙医,保护好牙齿至关重要。 兄弟俩在门前刷好牙,洗了脸。 宋芫分给二林两个馒头吃了,就背起背篓,准备上山。 刚出大门,就看见对面牛婶,和她儿子阿牛从屋里出来。 第24章 挖野菜 宋芫打招呼:“牛婶,这么早你们是要去哪。” “你们也怎么起这么早。”牛婶更是惊讶,她关上门,朝山脚看去,“我们打算上山,挖点野菜。” 哟,正巧了。 宋芫笑笑说:“那一起走吧,我们也是准备上山捡蘑菇。” “你会捡蘑菇吗?”牛婶很狐疑。 宋芫扬起下巴:“婶,你别小看我,我可是采蘑菇的小能手。” “哟,可把你得瑟的。”牛婶一看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就忍不住想怼他一句,“待会可别捡回来一筐毒蘑菇。” “切~”宋芫扬眉,他拍了拍二林的肩膀,“你问下二林,上次我捡回来的蘑菇能不能吃。” 二林抿嘴笑了笑:“前几天,大哥捡了蘑菇,还煮了蘑菇鸡蛋汤。” 牛婶真意外了:“没想到你小子居然会做饭了。”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山脚下。 放眼望去,山坡上一片绿油油的,尤其下了几天的雨,地里的野菜长了一茬又一茬,挖都挖不完。 他们起得算早了,可到的时候,就看见有人已经在挖野菜了。 也得亏现在年景好,风调雨顺,地里收回来的粮食也够养家糊口。 不然这片野菜早就被村里人挖光了。 牛神找了个野菜旺盛的位置,蹲下来就挖。 宋芫也在她旁边蹲下,指着她挖的野菜问道:“婶,这是什么菜?” “苦丁菜。” “怎么吃?”宋芫又问。 牛婶耐心教他:“回去用水泡上半个时辰,再用开水焯一下,去苦涩味,炒着吃、拌着吃都行。” 宋芫边听边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 “那我也挖一点吧,就用鸡蛋炒着吃。” 牛婶白他一眼:“就你会吃。” 还用鸡蛋炒着吃,一点都不知道节俭。 宋芫左耳进右耳出,主打一个死性不改。 他瞅瞅脚下,一株长得杂草似的的植物,想了想还是挖了出来。 他问牛婶:“婶,这能吃吗?” 牛婶没听见,一旁沉默的阿牛说:“灰灰菜,能吃。” 山上的野菜可真多啊,好多都是宋芫不认得的野菜。 宋芫便去观察阿牛,看他挖什么,自己就挖什么。 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前面山坡上,有很多长着小白花的野菜,宋芫不自觉张嘴“哇”了一声。 不等阿牛开口,他就率先说:“这是荠菜我知道,可以包饺子吃,老好吃了。” 宋芫飞快挖起了荠菜,他决定了晚上就用荠菜包饺子吃,刚摘新鲜的荠菜包饺子可香了。 挖完一大片野菜,宋芫伸伸懒腰,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 他快步上去,弯腰从地面掰下一根打着卷的嫩芽:“这好像是蕨菜。” 在外面吃凉拌的时候,经常能吃到蕨菜,酸酸辣辣的特别开胃。 还好他今天背了背篓来,不然这么多野菜都装不下了。 二林正专心挖脚下的野菜,没注意到,宋芫越走越远。 直到旁边姚婶跟他搭话:“二林啊,你们怎么也来挖野菜。” 二林纳闷,出来挖野菜不是很正常吗? “你哥这几天在家里,没打你们吧。”姚婶莫名其妙的问出一句。 二林感到怪异,他摇头:“没有。” 姚婶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你可要小心了,我听说你哥要把你送给别人家收养。” 二林脸色变了变,当即否认:“大哥不会的。” 姚婶信誓旦旦说:“怎么不会,听说他钱都已经收下,改明儿就把你送过去。” 二林想起那晚,大哥向他们保证说,不会把他跟二丫送人的。 可他又想起大哥出门一趟,买了许多东西回来,他哪来那么多钱。 二林脸上有些动摇,他咬了咬嘴,仍说:“不可能,我不信。” “唉。”姚婶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罢了罢了,你那大哥也不是好东西,你离了他也好。” “姚婶你别说了,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二林忍不住反驳说。 大哥昨日带了肉回来,还给二丫买了绢花,昨晚说要继续送他念书。 大哥不会骗他的。 可是万一呢,万一…… 山上的蘑菇,已经被人捡过一回了,最后能找到的蘑菇不多,不过熬汤也是够了。 宋芫擦了擦汗,朝二林喊道:“二林,回去了。” 二林继续低着头,不说话。 宋芫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一声:“二林!” 二林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哑着嗓子道:“来了。” 宋芫察觉出他的异常,走上前,一眼注意他眼眶红了,立即问道:“怎么了?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事。”二林闷声闷气说,“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 可到底是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一下子就被宋芫看穿了。 宋芫皱着眉问:“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好端端的哭鼻子了。 二林握了握拳头,终于问出那一句:“大哥,你会把我送人吗?” 宋芫当即沉下脸:“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会把你们送给别人的。” 二林抿抿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宋芫板起脸:“连大哥都不信吗?” 二林连忙说:“我信大哥。” 宋芫揽过他的肩膀,大声说:“之前是有家人说要收养你,但我没答应,我又不傻,爹娘把你养那么大,送出去不是给人家当牛做马吗。”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保证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姚婶心里暗骂,张翠花那死婆娘,说什么大山娘要收养二林,还给大树钱了,所以她才信了。 宋芫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叫我知道谁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我拧断他的脖子。” 说着他还做了个拧脖子的动作。 几个婶子打了个寒颤,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姚婶,刚才她跟二林说话的时候,她们几个都看到了。 他们都乐得看好戏,谁也没有开口帮腔。 姚婶摸了摸发凉的后脖子,挪了挪脚,默默离他远一点。 牛婶和阿牛在另一片山坡,没注意到发生什么,但是宋芫刚说的话,她却是听到了。 牛婶嚯的一下站起来,叉着腰:“一群年过半百的人了,还在小孩面前嚼舌根,也不怕折了寿。” 回去路上,见二林还怏怏不乐的,牛婶开导他说:“二林,你也别听她们胡说,那天在河边,大山娘说要收养你,被你大哥当场撅回去了。” “你们兄妹几人把日子过好了,以后还叫她们眼红去。” 二林重重点头:“我信大哥的。” 快到家时,宋芫想起什么,说:“牛婶,我想请牛叔做两张床,再打几个柜子,还有桌椅板凳啥的,再来两个木盆。” 闻言,牛婶咋舌:“你要打这么多东西,这多费钱啊。” 第25章 打家具 宋芫笑笑说:“婶,这你就甭管了,钱总不会少你的,麻烦你跟牛叔说一声,算一下多少钱,我回头给定金。” 牛婶连忙摆手:“你还是进来,亲自跟我们家老牛说吧,我记不住这么多。” “那行吧。”宋芫把背篓放下来,给二林,“你先回去,把菌菇洗一下,野菜也收拾了,等我回去做。” 嘱咐完二林后,他便跟在牛婶后面进了院子,他们家的院子要大上许多,左边开辟了一块地,种上蔬菜,右边则了圈起来,养了几只鸡。 宋芫望着几只鸡,目露凶光,就是它们,每日天还未亮就在打鸣。 迟早把你们宰了。 牛婶进了屋就喊道:“老牛,我们回来了。” 接着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走得很慢,有些颠簸,仔细瞧就会发现,他的右腿有些瘸。 牛叔名叫牛望山,右腿是天生残缺,他爹娘担心他以后找不到媳妇,就给买了个小丫头回来当童养媳。 这个小丫头就是牛婶。 牛叔爹娘也是个和善的人,买了童养媳回来,也没有苛待她,一直当亲闺女般疼爱。 所以牛婶对嫁给瘸子,并没有什么怨言,等到了年纪成亲后,给牛叔生了一女一子。 大女儿早些年已经出嫁了。 小儿子阿牛。现在也才16岁,还不着急成亲。 如今牛家两老都相继去世了,牛婶依然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跟牛叔感情也一直很好。 “牛叔。”宋芫喊道。 牛叔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社恐,他看到有客人来,不免有些拘谨:“唉,是小宋来了啊,快坐快坐。” 宋芫也不磨叽,坐下来直接说:“牛叔,我是来请您帮忙打一套桌椅的,还要几个柜子,两个木盆,两张床。” 一听他说完,牛叔惊得说话结巴起来:“这、这么多啊,我一下子做不出来。” “没关系,叔,你慢慢做。”宋芫说。 牛叔犹豫着问道:“做床的木料,你要哪种木料?” 宋芫挠挠头:“叔,我不懂这些,要不您跟我说说。” “好一点的,有樟木、柏木,次一点的就松木。”牛叔言简意赅说。 “那樟木和柏木要多少银子?”宋芫最关心的还是价钱问题。 牛叔说了个价格。 宋芫摸摸鼻子,太贵了,他买不起。 牛叔又干巴巴说一句:“用樟木好,床跟柜子不生虫,能用好多年。” 宋芫细想一下,牛叔说的有道理,床的好坏关乎他睡眠的质量,他一咬牙:“那床跟柜子就用樟木的,其他的就用松木的吧。” 他又说:“叔,床给我弄大一点。” 两个人睡,至少也得要有1米8吧。 他现在睡的那两块床板,拼起来还不到1米5,跟二林一起睡,他都觉得挤。 要不弄个双层床,就像宿舍的那种,一人睡上面,一人睡下面。 宋芫给描述了一下。 牛叔听了,有些懵:“睡这么高,不怕掉下来?” “上面有栏杆拦着,应该不会掉的。” 除非是睡相不好。 要是睡相不好的就睡下床。 “我琢磨琢磨。”牛叔说没有一楼答应下来,“得有两三个月才能做好。” 宋芫开口:“慢点没关系,就是叔,这定金……” “一、”牛叔刚说了个字,就觉得不妥,他扭头,看了下牛婶,随后改口说,“那就一百文吧。” 宋芫摸出一两银子,直接塞到他手上:“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是定金,你先收着吧,你要不收,婶子得肉痛个几天。” 丢下银子,他撒腿就跑了。 牛婶顿时气笑不得:“这臭小子,就知道挤兑我。” 牛叔看着手里的银子:“这钱……” “收着吧,买木料不用钱啊。” 牛婶又看向蹲在门外,收拾野菜的阿牛,“阿牛,你也帮帮你爹。” 阿牛苦着脸说:“娘,是爹不让我帮他,嫌弃我笨手笨脚的。” 牛婶看他傻憨憨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你那么大块头,就知道埋头干活,嘴笨就算了,也没个手艺在,将来可怎么娶媳妇哟。” 从牛婶家出来,宋芫又好一阵子唉声叹气。 前天刚到手的十两银子,又刚给出一两定金,现在就剩下八九两了。 这钱是真不经花啊。 还好跟灭霸帮那边谈起了合作,不然这只出不进的,过不了几天就恢复一贫如洗。 回到家里,二林已经把他捡回来的牛肝菌洗干净了,灶里也升起了火。 二丫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嚼着什么,看到他回来,连忙躲进屋里去了。 搞得宋芫一头雾水,进厨房一看,好家伙,昨晚熬的猪油渣,就剩小半碗了。 他气笑了,这小馋嘴,一下子吃这么多猪油渣也不怕上火。 从坛子里拿出昨晚腌的小母鸡,用刀斩成块,放进瓦罐里,加水煮上。 几个月大的小母鸡,肉质紧实,也不柴,用来炒或是熬汤都很合适。 把汤熬上,宋芫把洗干净的羊肚菌放进去了。 他想了想,又摸出一把红枣、枸杞,丢进瓦罐里一起煮,当然这也是他从厨房拿出来的。 趁着熬鸡汤的这段时间,宋芫拿出面粉,开始和面,准备包荠菜饺子。 昨晚闷的一大锅饭,全吃完了,猪油渣也被二丫偷吃的只剩小半碗,今儿炒饭是炒不了了,就干脆一起包荠菜饺子。 一碗热腾腾的菌菇鸡汤,加鲜嫩酥香的猪油渣荠菜饺子,想想就觉得嘴馋。 把面和好后,先搁到一旁,宋芫转着脑袋左看右看。 二林见状,问道:“大哥,你在找什么?” “擀面杖怎么找不着了,”宋芫面露疑惑,“是不是又被二丫拿去烧火了。” “二丫!二丫!” 二丫抱着丫丫过来,觑了觑他神色,若无其事道:“怎么啦,大哥。” “二丫,你知道擀面杖放哪了吗?”宋芫问。 二丫小小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因为猪油渣的事找她,她指了指窗口:“喏,在那呢。” 宋芫一看,囧了。 他们的窗是从下面往外推开的,然后用一根棍子抵着窗。 前几天这根棍子不知掉哪里去了,二丫就顺手把擀面杖拿来用了。 宋芫弯腰去拿擀面杖。 这会二丫已经凑到灶台边上,盯着香气袅袅的瓦罐,她舔舔唇,馋猫似的问:“大哥,你在煮什么,好香啊。” 第26章 包饺子 “菌菇鸡汤,还要一会儿才好。”宋芫说。 “好哦。”二丫依依不舍的挪开眼睛,然后才看到案板上的面团,“大哥,今天中午咱吃面吗?” “不吃面,吃荠菜饺子。”宋芫说,“早上挖了好多荠菜。” 二丫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是说今天吃猪油渣炒饭吗?” 话说出口,她小脸懊恼地皱起,糟糕,说漏嘴了。 宋芫敲了敲碗,示意她看:“猪油渣不都给你偷吃完了吗。” “没有,还剩半碗呢!”二丫大声反驳道。 “待会再来收拾你。”宋芫说完,便拿起擀面杖。 二丫一看他拎起擀面杖,吓得撒腿就跑:“大哥,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偷吃了。” 宋芫失笑,朝她背后喊:“你跑什么?我又不揍你。” 二林指了指他手上的擀面杖:“大哥你……” “我擀面,你们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宋芫无语,抓起面团开始揉搓。 把面团揉搓成长条,揪出一个个均匀且圆嘟嘟的剂子。 再用擀面杖把剂子擀成薄薄的面皮。 然后才开始饺子馅,荠菜切碎了,拌着猪油渣。 宋芫感觉还少了点什么,他又摸出两三个鸡蛋。 “大哥,你哪来的鸡蛋。”二林忍不住问道。 宋芫面不改色:“哦,从山上捡的野鸡蛋。” 二林:怎么大哥每次上山都能捡到野鸡蛋。 鸡蛋敲进碗里,用筷子快速搅散,加了点盐进去。 宋芫打开瓦罐里的盖子,看鸡汤差不多熬好了,就放了点盐进去。 他拿起两块抹布,把瓦罐端到一旁放着,再将铁锅放在灶台上,准备煎鸡蛋。 锅底放油,鸡蛋液滑进锅里,稍稍定型后,就立即打散了,再翻炒几下,便捞起来,拌着荠菜和猪油渣,饺子馅就弄好了。 “二林,你也来。”宋芫冲着,蹲在灶台前烧火的二林招手,让他过来。 二林愣了愣:“大哥我不会包。” “我来教你。” 宋芫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男人怎么可以不会包饺子呢,上得了学堂,下得了厨房,才是一个品德兼优的好男人应具备的修养。” 二林:…… 要是被学堂里,古板的夫子听到这番话,会被得气晕厥过去吧。 但兄长有命,他不得不从。 二林只得洗干净手,学着宋芫,拿起饺子皮,把馅料放进饺子里,小心翼翼地捏着边。 “大哥,饺子皮怎么破了。”他慌张说。 宋芫看了一眼:“你馅放多了。” “我再教你一遍。”宋芫说,手把手教他怎么包饺子。 “你的大拇指放在中间这里,向上对折捏紧了,先从一边捏一个褶,再把另一边捏一个褶,你看这样就捏出很漂亮饺子。” 二林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宋芫,他的侧脸被光勾勒出淡淡的轮廓,显出几分温柔。 大哥是真的变了,放在以前,大哥只会不耐烦地踹开他,骂他笨手笨脚,哪会像现在一样,耐心地教他怎么包饺子。 二林又想起上午,大哥搂着他的肩,在一众婶子面前大声维护他的样子。 “学会了没有。”宋芫一扭头,就发现二林看着他发呆。 他挥挥手:“回神了,想什么呢。” “大哥你……”二林刚说几个字,又把嘴闭上,用一双狗狗眼看着宋芫。 宋芫忍无可忍,屈起食指敲敲他的额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小男子汉说话、做事别扭扭捏捏。” 二林憋了半天,最后才说:“大哥,我骗了你,其实那袋小麦,是村里人凑出来给我们,不用还的。” 宋芫很淡定:“这我知道。” 他还以为二林要说什么呢,支支吾吾半天,结果就这? 二林惊讶,他略尴尬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别啰嗦,专心包饺子。” 二林期期艾艾道:“那大哥,我们还要把钱还给他们吗?” “还啊,为什么不还。”宋芫说,“当时大家看我们可怜,才凑出来粮食给我们。” “可如果哪天他们知道了,我们过的,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糟糕,你觉得他们心里,会不会有芥蒂。”宋芫轻描淡写说。 二林小脸若有所思:“大哥,我明白了。” “以后我们家还会越过越好,买上几亩良田,住大房子,顿顿吃肉,穿绫罗绸缎。” 宋芫垂着眼继续包饺子,声音很轻,却重重的落在二林心里:“到时候像今天一样,到你面前嚼舌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你要学会自己辨明是非,眼见为实,耳听皆虚。” “对不起大哥,我以后不会再怀疑你。”二林愧疚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芫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还小呢,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二林懵懵懂懂地点头。 “不过每家就出了那一斤半两的小麦,银子也不好给。” 宋芫琢磨了下,说:“过些时候每家送些吃的回去吧,也算是还了他们的情。” 以后他们就不能仗着这点恩情,在二林说三道四。 宋芫低头,手指飞快包好最后一个饺子,他拍拍手上的面粉:“去烧水吧,煮饺子了。” 水开了下饺子,煮上几分钟,直到饺子全都浮起来的时候,说明已经熟了。 “二丫,来吃饺子了。”二林冲隔壁喊道。 “来了来了,等我。”二丫飞快应道,没过多久,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 二丫进了厨房,看了看宋芫,乖巧喊道:“大哥。” “来吃饺子。”宋芫说。 二丫慢慢靠过来,小声问道:“大哥你不会打我吧。” “我打你做什么。”宋芫一脸莫名其妙。 二丫这才放心了,她端着碗给宋芫:“大哥我要吃20个饺子。” 宋芫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饺子:“20个饺子,你吃得完吗。” “吃得完吃得完。”二丫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咬一口,立即汤汁四溢。 荠菜和猪油渣简直是绝配,野菜的鲜和猪油渣的酥,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再加上鸡蛋的香香,吃起来清香可口,让人欲罢不能。 唔唔,真好吃。 二丫一口一个饺子,一连吃了十几个才停下。 “大哥我晚上还想吃饺子,明天也吃,后天也吃……” 宋芫听着脑壳疼:“停停停,赶紧打住。” “天天饺子,你不腻啊,而且我也没买那么多白面,你想吃也吃不成。” “好吧。”二丫遗憾地叹了叹气。 宋芫看的想笑,这小馋嘴,就那么喜欢吃饺子吗。 就是二林也吃得头都不抬。 一碗饺子吃下肚,宋芫都感觉有些撑了,他舀了半碗汤,喝了一口汤,鸡汤加上羊肚菌甚是鲜美。 二丫吃到最后几个饺子时,有些吃不下了,她硬撑着吃完一碗饺子,肚子已经圆鼓鼓的了,可是还有鸡汤没喝呢。 她看着宋芫捧着碗,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汤,看上去很享受的样,便说:“我也要喝汤。” 宋芫把她的碗拿开:“你都吃不下了,还喝什么,汤晚点喝,又不会少你的。” 二丫仍嘴硬说:“我还吃得下。” 第27章 去镇子 可惜宋芫心硬似铁,任由二丫软磨硬泡,坚决不为所动。 二丫鼓了鼓脸颊:“那你给我装一碗,我留着等会吃。” 宋芫将她的碗给二林:“你去舀一碗汤,给我放到篮子里,盯着不许她偷吃。” 二林忍着笑,接过碗,转身去舀汤。 “要多点鸡腿肉。”二丫追在他身后说。 吃过午饭,宋芫感觉有些困,想回屋睡个中午觉。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宋小子宋小子。” 宋芫打着哈欠,出门一看,原来是大柱叔。 大柱叔赶着牛车,在门口停下。 “叔,您有什么事吗?”宋芫走过去问道。 大柱叔搓搓手,嗫嚅了下才道:“之前我听牛嫂子说,你想买头怀崽的母羊。” “哦,是有这回事。”宋芫问,“叔,您知道哪里有卖吗。” 大柱叔略不好意思说:“我大儿媳妇她娘家养了几头羊,刚好有只母羊怀崽了,想出手换点银子,你要是要的话……” “要的要的。”宋芫飞快接话道,“羊在哪里?” 大柱叔松了口气:“在镇子上,你要的话跟我走一趟,还是我去给你捎回来。” 宋芫想到,家里还有很多要添置的东西,就说:“我去吧,我刚好要去镇子上买点东西。” “大哥,我也想去镇子。”二丫探出个小脑袋,眼巴巴看他。 “想去就去。”宋芫又问二林,“你要不要一起去。” 二林摇头拒绝:“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丫丫还在家,需要人看顾。” 那边二丫生怕他反悔似的,手脚并用爬上牛车。 宋芫坐上牛车,又想起忘了带背篓了,他喊道:“二林,把我背篓拿出来。” 对门阿牛听到动静,走出来:“大柱叔,你们是要上镇子吗?” “是的。”大柱叔应道。 “那也捎我一下。”阿牛说。 他爹有几件工具坏了,得去镇子买回来。 牛婶追出来,把钱给他,叮嘱他说:“要是贵了,你记得还价,别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阿牛:“哦哦。” 宋芫歪头看去,笑眯眯说:“婶子有我在呢,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牛婶也赞同地点头:“对,就你小子心眼多,鬼精鬼精的。有你看着阿牛,我就放心了。” 宋芫黑线:“婶你听一下,你这算是夸人的话吗。” 大柱叔和阿牛都憋不住“噗嗤噗嗤”笑出来。 等阿牛坐上车,大柱叔一甩鞭子,老牛拉着车走了起来。 春风徐徐,阳光和煦,宋芫有种难得的惬意,不禁眯起眼,哼起了歌。 二丫凑上来:“大哥,你唱什么呢,怪好听的。” 被二丫打断了哼唱,宋芫偏着头说:“随便唱的。” “阿牛哥,”二丫托着下巴,“你最近怎么不去黄员外府上了。” 阿牛说:“快要春耕了,暂时走不开,等过一段时间再去。” 宋芫插嘴问了一句:“黄员外是谁?” 二丫捂了捂嘴:“哥你不知道吗?” 黄员外是镇子上的一个地主,家里有100多亩地,还有一个很大的庄子。 每年他家都要请好些短工。 农闲的时候,阿牛也会上黄员外家当短工。 黄员外出手阔绰,几个月短工赚的月银,都够一大家子人一年的嚼用了。 二丫笑嘻嘻道:“前几天月月姐问我来着,问你什么时候再去黄老爷府上。” 阿牛黝黑脸庞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薄红,只不过他脸太黑了,很好的掩饰住了他的羞赧。 “等,等地里忙完了就去。”阿牛磕磕绊绊说。 宋芫摸了摸下巴,哦豁,阿牛的这小子,像是春心萌动了。 他弯起唇角,心想年轻可真好。 上辈子他死的时候都二十六,快二十七岁了,愣是没谈过一场恋爱。 追他的女生有很多,知性漂亮,或是清纯可爱的,各种类型都有。 而他始终心如止水。 有时候他也会很遗憾,没有遇到那个能让他心动的人。 不过人的一生也不能事事圆满,他已经拥有过亲情和友情,爱情没有就没有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有时看到年轻人谈恋爱,宋芫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触动。 很快到了镇子,大柱叔把牛赶到一个胡同前,停下车喊道:“春花娘!春花娘!” 春花是他大儿媳妇的名字。 “来了来了。”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从巷子走出来。 来人吊梢眼,脸上两道明显的法令纹,看着有些尖酸刻薄。 春花娘抱怨说:“石头爹,咋来这么晚。” 大柱叔摸了摸后脑勺,笑容憨厚老实:“在田里耽搁了一会儿,来晚了。对了,春花昨日回来说,你家有头怀崽母羊要卖,羊还在吗?” “在的在的。” 春花娘不经意看了看宋芫,眼睛滴溜溜地转,她大声说:“刚刚就有人找我买,我都没答应。” 他小儿子也到成亲的年纪了,订了镇子一家屠夫的闺女,谁知,对方开口就要二两银子的聘礼。 二两银子也不算多,就是前些时间,他家老赵摔了一跤,摔断腿了,请大夫拿药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就有些捉襟见肘,要不然也不会想把怀崽的母羊卖了。 春花娘转头看向宋芫:“就是这小哥要买羊吧。” 宋芫下了牛车:“是我,羊在哪?我能看看吗。” “可以可以。”春花娘在前面带路,“就在里面。” “阿牛你跟二丫在这等着,我们去去就来。”宋芫随着她进了后院,到羊圈看了看。 春花娘指着一头肚子鼓鼓的母羊说:“就它了。” 宋芫仔细看了看,母羊看上去很健康,他伸手摸摸羊脖子,母羊也很温顺,乖乖任由他摸。 宋芫真有点喜欢了:“你这羊怎么卖?” 春花娘笑得亲切:“看你是石头爹带来的,大家都是熟人了,就这样吧,只要三两银子,羊就给你了。” “三两?!”大柱叔瞪大眼睛。 宋芫下意识收起放在羊脖子上的手。 好家伙,一开口就是三两银子,难道他看着就这么像冤大头? 但怀崽的母羊确实难得,宋芫也不想再折腾,便尝试跟她砍价:“婶子,我没那么多银子,再便宜点吧。” 春花娘一口咬死:“三两银子不能少了。” 她拍拍母羊,一脸得意说:“我家这头母羊,一胎可是能怀三只小羊的,三两银子就换一头母羊跟三只小羊,我都还觉得亏了。” “那就算了,我不买了。”宋芫抬脚就走。 春花娘愣了愣,见他真要走,急忙追上来:“那就二两半,不能再少了。” 宋芫可是了解过物价的,一头羊顶多一两银子,母羊通常一胎能怀一到两只小羊,一只小羊算它200文钱,两只小羊加起来不到半两银子。 这春花娘估计是看他年轻,把他当肥羊宰了。 宋芫笑容客气:“既然婶子也不是诚心要卖,那就作罢吧。” 春花娘咬了咬牙:“你看二两银子成不成。” 宋芫头也没回地离开。 二丫看他这么快出来,好奇问道:“大哥,羊买了吗?” 宋芫摊手说:“没买。” 大柱叔也没想到,春花娘居然狮子大开口,他局促不安地说:“真对不住了大树,都怪我没事先打听价钱,让你白跑一趟了。” “没事叔,我本来也想上镇子买点东西。”宋芫说,“我们还得再去街市逛逛。” “您就不用等了,我们到时候雇辆车回去。” 第28章 买羊 张大柱心中有些愧疚,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没事,我也顺便去看望铁子,等会儿在绸缎庄外的桂花树下等你们。” 看到张大柱这样坚持,宋芫也就不再推辞:“好的,我们买完东西后,就去绸缎庄那边找你。” 午后的市集上人并不多,路边的摊位也显得稀稀落落,远没有县城的繁华热闹。 卖牛角梳的老婆婆在叫卖:“卖牛角梳啦,小姑娘要不要过来看看?” 二丫忍不住频频回头,但见宋芫似乎没有注意到,犹豫了片刻后,她鼓起勇气,轻轻拉了拉宋芫的衣袖:“大哥。” 宋芫还在思考着家中需要添置的物品,这次一定要买齐全,省得下次还要再跑一趟。 米粮也得再买一些,家里的双胞胎太能吃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没有点家底,真是养不起这几个“吞金兽”。 宋芫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他是按照现代人的观念来养孩子,不仅让他们吃饱,还注重营养均衡。 即便是地主家,也未必能如此精心养育孩子。 这可真是花钱如流水。 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宋芫低头一看:“怎么了?” 二丫手指绞在一起:“那个……牛角梳。” 宋芫回头看了看卖牛角梳的摊位,顿时明白了,这小姑娘是想要牛角梳。 他微微一笑,故意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二丫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更小了:“我想要一个牛角梳。” 宋芫把手放在耳朵后面,装作听不清:“大声点,什么牛角梳?” 望着宋芫脸上那一抹戏谑的笑容,二丫终于意识到大哥是在逗她玩,她气得跺了跺脚,娇嗔一声:“哼!” 大哥真是坏透了,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哎哎!”宋芫叫唤着,但二丫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小丫头这么容易生气,真是不经逗。 “宋大哥。”阿牛望着二丫远去的背影,一脸困惑,“二丫她怎么突然生气了?” 宋芫微微一笑,说道:“我逗了她一下,她生气了。你快跟上她,别让她迷路了。” “哦,好的。”阿牛立刻追了上去。 宋芫并不着急,他走到摊子前,拿起一把牛角梳,问:“阿婆,这牛角梳怎么卖?” 阿婆笑眯眯地回答:“十文钱。” 宋芫付了钱,然后朝二丫跑去的方向走去。 转了个弯,就看到二丫站在卖糖葫芦的老人面前,仰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糖葫芦。 阿牛在一旁问她:“二丫,你想吃吗?我给你买一串。” 二丫撅着嘴:“我才不想吃,我就是看看。” 小丫头真是嘴硬。 “不想吃就算了,阿牛,咱俩吃。”宋芫掏出四文钱,“老爷爷,来两串糖葫芦。” “好嘞。”老人递给他两根糖葫芦。 宋芫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夸张地说:“好甜啊,阿牛,给你一串。” 阿牛摆了摆手:“我不吃,给二丫吃吧。” 小丫头明明很想吃,却还倔强地说:“我才不吃他买的糖葫芦。” “好了,小姑娘,别生气了。”宋芫拿出牛角梳递给她,“这是给你的赔礼,别生哥哥的气了,好吗?” 二丫本想将牛角梳扔掉,但实在舍不得,她撅着嘴说:“你要是再给我买两串糖葫芦,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宋芫伸出食指,在二丫面前轻轻摇晃:“只能给你一串哦,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那好吧。”二丫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答应了。 他们三个人,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悠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宋芫先是陪阿牛去购买了一些必需的工具。 接着,他又买了油灯、火折子,以及镰刀、锄头等几样农具。 家里的碗不够用了,宋芫又添置了五六个碗和一些装菜用的碟子。 在买碗的时候,宋芫看到有茶盏,便顺手拿了几个,这样家里来了客人也能用得上。 在农村,人们通常都是用碗直接喝水,很少会用茶盏。 但宋芫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他觉得喝水一定要用杯子,偶尔还能泡点茶叶喝。 饭后能喝上一口茶,那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算下来,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半两银子。 看到宋芫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阿牛有些惊讶:“宋大哥,够了够了。” 宋芫把碗碟收进背篓里,问阿牛:“你知道哪里有炉子卖吗?我想买那种红泥小火炉。” 阿牛想了想,说:“我知道南街有一家卖炉子的,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你说的红泥小火炉。” 红泥小火炉,出自一首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曾经有一段时间,围炉煮茶非常流行,用的就是这种红泥小火炉。 拿着蒲扇轻轻摇动,无论是煮酒还是煮茶,都别有一番风味。 来到卖炉子的店铺,宋芫有些失望,因为店里卖的炉子都很大,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小巧的炉子。 宋芫向店家询问,店家表示可以做,但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做好。 宋芫给定了两个炉子,和煮水用的土陶罐,给了五十文定金。 因为是阿牛认识的,就没有签契书。 跟店家闲聊的时候,宋芫随口说了句:“好不容易来一次镇上,可逛了一圈也没看到有卖羊的。” 谁知店家听了说:“你想要买羊啊。” 宋芫听他语气,觉得有戏,就说:“我想买只怀崽的母羊,你知道哪里有吗。” “怀崽的啊,可能有,他养的羊多,要去看看才知道。”店家说。 “那您方便带我们去看一下吗?”宋芫赶紧问。 店家很爽快答应了,并把店门关了。 这个点也没什么人会来买炉子,主要是冬季过了,天热都用不上炉子。 店家姓何,名方,自小在镇子上长大,是阿牛姐姐嫁去的夫家的远房亲戚。 何方说的地方有点远,位置在郊外。 闻言,阿牛面色古怪:“那不是黄员外的庄子吗?” 何方淡定说:“对,那就是黄员外家养的羊。” 宋芫:“……你们卖黄员外家的羊,黄员外他本人知道吗?” “安心。”何方说,“那正是黄员外的意思,他家养的羊太多了,生了一窝又一窝,根本吃不完。” 宋芫叫上在桂花树下等他们的张大柱,几人乘坐牛车抵达黄员外的庄子。 到了庄子,他们绕到后门,何方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瘦小的男人,何方说:“我找李哥。” “李哥出去赶羊了。”那人说。 何方:“我带人来买羊的,你们羊圈里有怀崽的母羊吗?” “有是有的,但要等李哥回来看过才能卖。” 何方又问:“李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人也估摸不准时间,只说:“日落之前肯定会回来。” 宋芫也没想到买头怀崽的母羊也会一波三折。 倒也不难理解,一般不是急着用钱,也不会把怀崽的母羊卖出去。 “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李哥回来也是从这个门进来的。”那人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宋芫和何方面面相觑。 何方无奈说:“没办法,毕竟是黄员外家的下人,他们出门都是仰着下巴看人的。” 宋芫真的想掉头就走,可来都来了,直接回去又有点不甘心。 “算了,等吧。”他叹气说。 他们找了个树荫底下坐着,等李哥回来。 太阳慢慢地往西边斜落,圆红的夕阳像浸泡在蜜糖里的橙子,暮色粘稠得如同浓墨重彩的油画。 日落黄昏,倦鸟归巢。 “咩~咩~”的羊叫声伴着落日归来。 第29章 牧羊人 还未见其人,便闻高声吟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紧接着便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男子赶着羊过来。 “李哥李哥。”何方挥手喊道。 对面也挥了挥手示意。 很快李哥就赶着羊到了。 李哥相貌周正,深麦色皮肤,嘴角裂开,笑容爽朗:“是何方啊,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来找你买羊。”何方指了指宋芫,“就是这宋兄弟,想跟你买头怀崽的母羊。” 李哥瞥了眼宋芫,晃了晃手上的羊鞭说:“怀崽的羊啊,倒是有两只,跟我进去瞧瞧吧。” 宋芫跟上走了两步,就被拉住了衣服。 二丫仰起小脸,眼神可怜巴巴的:“大哥,我也想进去看看。” “想去可以。”宋芫点了点她额头,“但事先说好了,进去以后不可以到处乱跑。” “嗯嗯。”二丫乖乖说,“我保证不乱走。” 二丫紧跟在宋芫后面,走进庄子。 从后门进去,便闻到一股牲畜的粪便味,除了羊圈外,还有猪圈、马棚和牛圈。 以及看不见,却能听到的鸡鸡鹅鹅鸣叫声。 二丫捂着口鼻,眼睛四处乱转,黄员外家可真大啊。 软底鞋踩在地上,就感觉地面平整,她再低头一看,就见地上也铺上了石砖。 二丫不由得拘谨起来,然后发现一边的阿牛也是小心翼翼的状态。 “阿牛哥,你之前不是在黄员外家当短工吗,你也没来过这里?”二丫眨着眼睛好奇道。 阿牛说:“没来过这里,我一般都是在果园那边帮忙。” “那月月姐呢,她在哪里干活?”二丫问道。 阿牛小声说:“月月她在主宅里伺候夫人、小姐们,平日我们也见不了一面。” 二丫想起月月姐每次回来,都穿着体面漂亮,擦粉涂口脂,头戴绢花,她无意识地流露出一丝羡慕道:“那可是难得好差事,要是我,我也愿意伺候小姐们。” 闻言,宋芫脚步一顿。 如果他没记错,二丫说的月月姐叫张月儿,前些年被卖到黄员外家当丫鬟。 宋芫就忍不住头疼,二丫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是缺她吃了,还是缺她喝了。 给人丫鬟有什么好的,遇上心善的主子或许还有几分颜面,如果是个脾气暴戾的,挨打挨骂不说,最后也落不到善终。 你说贾宝玉脾气算好吧,可伺候他,那能是什么好差事,结果晴雯还不是连命都搭进去了。 唉,改日再跟二丫好好说说吧。 到了羊圈,李哥指着里面两只母羊:“一只还有半个月才生,另一只才刚刚怀上,你要哪只?” 宋芫打量了两只羊,都很干净:“就快生产的那头吧。” 快生产的那只羊已经开始产奶了,而刚刚怀上的还要等几个月。 “行。”李哥进去把羊牵出来,“之前摸过了,它怀的是两只崽,你给一两半吧。” 宋芫忽然有个疑问:“它怀的两只崽,那奶水会不会不够吃,我还想挤些羊奶喂家里小孩。” 李哥听了说:“你如果只是想挤羊奶的话,里面还有一头刚生产过的母羊,奶水很足。” “那就它了。”宋芫毫不犹豫说。 李哥又把刚才的羊牵进去,牵了另一头母羊出来。 宋芫很爽快地给了银子。 李哥收下银子,掂了掂重量,脸上满意,便说:“想母羊奶水多,可以每天喂一把泡软的黄豆。” “我知道了,谢谢李哥。”宋芫牵过羊,连忙道谢。 “啰啰。”李哥一边吆喝着,一边将羊群赶回羊圈里。 “李哥,好些天没见了,你都没回去吧。”何方手搭在围栏上,跟他闲聊道。 “没。”李哥说,把羊全赶进羊圈后,立即关上门,他拍拍手,“这几天忙得走不开。” “李胜。”这时,有人喊了李哥的名字。 刚才给他们开门的男人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少爷说,今晚想吃烤羊肉,你挑只嫩点的羊羔送到厨房去。” 李胜皱着眉很不高兴:“那边怎么今儿突然想吃羊肉了。” “今天那边来了客人。”男人不耐烦说,“少爷想吃什么你就照做,问那么多干什么。” “李哥你忙吧,我们先回去了。”见李哥不得闲,何方便提出告辞。 李哥笑笑说:“好嘞,回头再找你喝酒。” 说要,又接着去挑羊了。 宋芫牵着母羊,从后门离开,对外面等着的大柱叔说:“叔,我们回去了。” 他把母羊抱上牛车,并且小心避开了它鼓鼓的肚子,母羊也很温顺,没有慌乱。 等几人都坐上牛车,宋芫才感激说:“何哥,今天多亏有你了。” 何方拍拍他肩膀:“别客气,不就跑一趟而已,反正我也闲着没事。”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他又说。 宋芫颔首:“但说无妨。” “就是你让我做的红泥小火炉,我想改一改,上面放个铁架子,可以烤东西吃。”何方越说越兴致勃勃,“比如烤个栗子、松果……” 这不就是现代版的围炉煮茶吗? 宋芫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这人有点商业头脑啊。 “我觉得可以,何哥你想做的话尽管做。”宋芫说。 “我就什么……”何方吞吞吐吐说,“我想做些出去卖。” 宋芫思索了下:“我没关系,就是这时候卖可能卖不了多少,等到天冷才能卖上价钱。” “我就先做一批,等下半年冷了就拿出来卖。”何方也说。 “我就想拜托你,不要再找别家做炉子,等卖了炉子,我再分一成利给你。” 宋芫虽然挺缺钱的,但这钱他收着于心不安,于是婉拒:“何哥不必分我银子,这炉子烤吃食也是你想出来的,我答应你不找别家做炉子就是了。” “那好吧。”见宋芫这般爽快,何方心里更觉得他这人大气,可深交,他热切道,“有空再请你们吃饭,这次你可不能拒绝了。” “一定一定。”宋芫也笑了下,觉得何方性格也挺不错了,可以继续来往。 眼见着天色渐晚,这里去镇上还要走半个时辰,宋芫心想,何哥特地陪他们跑一趟,总不能叫他自己走回去吧。 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他说:“不如我们送你回镇上吧。” “不用了,你们送我到小黎村就行。”何方说,“我媳妇娘家就那村子的,我今晚到那过夜,明天再搭我大舅子的车回镇上。” 却不想,正赶牛车的大柱叔脸色一垮:“小黎村啊。” 宋芫也慢半拍地想起来了,他们张家村跟小黎村有世仇。 说起来就要追溯到二十年前,西江镇连续半年干旱无雨,河流、田地都干涸了,农作物没有水也几乎枯死。 方圆十里就剩下他们村,跟小黎村交界处的河还有水。 河里的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勉强给两个村子的人留下一条活路。 但因为争夺水源,两个村子发生过多次摩擦,最严重的一次,造成十数人死伤。 从那之后,两个村子便结下了血海深仇。 第30章 钟会归来 何方见他们神色不对,才猛然想起:“你们都是张家村的吗?” 他虽不是小黎村的人,但也曾在媳妇那听说过俩村之间的恩怨。 宋芫点点头:“没错,我们都是张家村的。” “啊这。”何方也有些哭笑不得,“那你们把我送到村口就行,我走进去吧。” 大柱叔说:“那成。” 说到小黎村,宋芫又想起一件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女主就是小黎村的人。 自二十年前的惨案之后,两村子的人便不再往来,更不允许通婚。 哪怕有之前嫁过去的,也断了往来,至少明面上是没有再来往。 但也有私底下偷偷摸摸回娘家的,都是趁着夜来,赶着天亮之前回去。 据说在二十年前,他们跟小黎村交界的河上还有建有土桥,但自从那事以后,桥就被拆了。 外嫁女想回来,还得再绕一段远路。 宋芫他们将何方送到小黎村村口,就把人放下了。 大柱叔一刻都不想停留,赶着牛车急匆匆离开。 此时暮色昏暗,鸟宿高枝,林间幽静。 而距离三十里外的县城里,青年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却被“惊喜”砸了个蒙。 他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一句:“我才离开了三天,你们就给我整出这么大的事。” 鹰哥揉了揉耳朵,这才几天不见,副帮主脾气日益渐长。 “副帮主,先听我们把话说完,”陈堂主说,“此事确实于帮派有利,我们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同意合作的。” “那你们不能等我回来再商讨吗。”钟会忍着怒气说。 鹰哥歪歪斜斜靠着椅背,坐姿豪迈不羁:“我们倒是想,但是芫弟根本不给机会,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算了。”钟会有气无力道,他伸手,“契书在哪里?给我看看。” 陈堂主拿出契书给他。 钟会摊开契书,逐字逐句看下去,确定对方没有在契书上设陷阱,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还算那宋大树有良知。” 鹰哥插嘴说:“芫弟已经改名叫宋芫,不叫宋大树了。” “芫弟。”钟会“呵呵”冷笑,“你叫的倒是亲切。” “五成利,他倒是敢想,你们也居然敢答应。”钟会差点气得拿起榔头,狠敲他们的脑袋。 “你们都是猪脑子吗!” 陈堂主安抚说:“副帮主,你冷静冷静,你要不尝一下腐竹、豆皮,还有霉豆腐。” 鹰哥冷不丁道:“霉豆腐还没发酵好,再过几天才能吃。” 钟会扶额:我跟这帮傻子计较什么。 他转身出门,去了厨房,一进门就看到挂在竹竿上的腐竹,他仔细打量了会。 胖婶还在磨豆子,抬头看到有道身影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她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惊喜道:“儿啊,你啥时候回来。” “刚回来。”钟会说,“娘,这就是宋、宋芫教你们做的腐竹?” “对,那就是腐竹。”胖婶拉着他过来,指着木盆里白白的豆丝,“你看这些都是豆皮。” “娘,你觉得能卖得出去吗?”钟会问道。 胖婶:“怎么卖不出去?你是不知道这豆皮啊,炒着吃、凉拌着吃、打汤吃都可以。” 花婶端着一盆泡好的黄豆走进来,说:“你要不信,让你娘给你来两手。” 钟会惊讶:“他还教你们怎么做了吗?” 豆制品的制作方子跟菜谱,可不是一回事。 就算过不了多久,大家都能研究出豆皮的吃法,可一旦抢占先机了,后来的人就算是拍马,也是追赶不上的。 也就是说,宋芫光靠卖菜谱,就能赚回一笔银子。 “那就麻烦娘了,先做两道菜给我尝尝。”钟会说。 “得嘞。”胖婶撸起袖子,“你出去坐一会儿,很快就好。” 正厅里,鹰哥还在跟陈堂主喝酒,看到他回来,便说:“去厨房看过了吧,怎么样?” 钟会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等我先尝过再说。” 陈堂主开口道:“大河镇那边处理的如何了。” 这次钟会出门,就是去大河镇处理刘文修留下来的烂摊子。 他们原本做的是酒水买卖,可刘文修一走,酒家那边就突然不再供应酒水,钟会去到之后才知道,他是跟刘文修另外签了契书。 官府那边盯得紧,他们也没胆子顶风作案,若再失去酒水这桩买卖,帮会的收入一下子就断了。 钟会无奈之下,便另外找酒家,一连找了几天,才找到一家愿意低价卖给他们酒的。 相比前一家,这家能提供的酒品种也只有花雕酒和果酒。 谈妥之后,他担心刘文修的事泄露,使得帮会人心惶惶,便匆匆赶回来。 钟会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完了。 鹰哥咂咂嘴:“这酒不成,有点淡,估计兑了不少水。” “菜做好了,”胖婶端着菜上来,一看到桌上的酒杯,她立即横眉竖眼,“都吃饭了,还喝什么酒。” 钟会赶紧放下酒杯:“就尝了个味。” 他看着桌上摆的菜,光菜相才说,色香味俱全,至于口味,得尝尝才知道。 他伸手,夹了一筷子凉拌豆皮,只吃一口,原本凝重的脸瞬间缓和下来。 “可以。”他矜持说。 见他脸色变化之快,鹰哥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陈堂主也是一脸好笑,只有亲自尝过才知道,这桩买卖他们绝对不亏。 “厨房里的豆腐坊太小,找间屋子另外设个豆腐坊。”钟会边吃边说。 “磨豆子的工序就交给其他人来做,我娘跟花婶,再找两个人来做腐竹和豆皮。” “把方子给我守死了,至少在其他人研究出来之前,绝对不能在我们这边泄露出去。” 陈堂主赞同道:“我也跟帮主商议过,得尽快把摊子铺出去。” “还有个霉豆腐我没尝过,你们觉得味道如何?”钟会吃饭的速度很快,动作却很斯文。 鹰哥不由的舔舔嘴,仿佛还在回味着霉豆腐的滋味:“霉豆腐下饭,可惜你没口福了。” 钟会放下筷子:“霉豆腐等以后再说,先做腐竹和豆皮,得多做一些。” “事不宜迟,明日就把兄弟们叫来。”说着,鹰哥沉下脸,“刘文修叛逃的事,也不能再瞒着了。” “行。”陈堂主站起身,“我这会就知会下去,让他们明日过来。” 陈堂主一走,两人默不吭声的喝了一壶酒。 直到鹰哥感觉有些醉意,他才说:“你是不是还在惋惜,我们没能把芫弟留下来。” 钟会神色微黯。 鹰哥闷了口酒,把那晚与宋芫的夜谈细细道来。 听罢,钟会也控制不住露出震惊之色,半晌,他笑了下:“我却是不知,他竟如此聪慧。” 他不免感叹一句:“罢了罢了,所谓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之物也。” 第31章 有小偷 回到张家村时,天彻底黑了,几人摸黑着回到家。 跳下牛车那会儿,宋芫给大柱叔怀里塞了半斤点心。 今天麻烦大柱叔陪他们跑了几趟,耽误了他不少工夫,而且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田里根本离不开人。 宋芫本想给他车费的,担心他不会收,就干脆给他送些下午在镇子买的点心。 “不不,给二丫吃吧。” 大柱叔还想推却,宋芫干脆说了:“大柱叔你要是不收,下次我都不敢搭你的车了。” “不值几文钱,拿回去给你家小孩甜甜嘴。” 听他这么说,大柱叔犹豫了会,到底还是收下了:“谢了小宋。” 二丫撇撇嘴,有些不太乐意。 宋芫似乎察觉到了,抬手揉揉她小脑袋,小声说:“下次再给你买,买两斤。” 一高一矮的身影越走越远,嘟嘟哝哝落入风里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走后,一道黑影从草丛堆里钻出来,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 宋芫牵着母羊回到家,发现二林已经把饭煮上了。 这会天都黑了,宋芫也懒得再做了,把刚买的油灯点上,将就着中午熬的鸡汤,拌着饭吃。 二丫终于喝上了她那碗鸡汤,鸡肉香嫩,一抿就在嘴里四处散溢,而汤汁鲜美醇厚,在舌尖流连忘返,舍不得咽下。 二丫只怪自己没念过书,半天都想不到能用什么词来形容,只会干巴巴说“好吃”、“好香”。 吃过饭了,宋芫将母羊暂时安置在院子里,等明儿再搭个羊圈。 最近天气转暖,晚上也不太冷,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母羊在院子里待一晚应该不成问题。 “丫丫呢。”宋芫问了一句。 “在屋里睡了。”二林说,“睡觉前喂她吃过了。” 宋芫自己还是个单身狗,没养过孩子,他穿来这么多天,就只抱了丫丫几次,吃喝拉撒什么的全都是由龙凤胎们一手包办的。 宋芫说:“今天也辛苦你了,早点休息。” 二林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宋芫本准备回屋休息,感觉身上有些脏,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汗味有些重,让他浑身不适。 在古代想洗澡也是一道难题。 据说连皇帝的妃子,也不能每日洗澡,更别说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了,十天半个月能洗上一次澡就算不错。 若是天气热的时候,还能到河边洗一下,但这时候河水还很凉,洗个澡回来,说不定就生病了。 穷人是病不起的。 刚开始宋芫也很好奇,为什么不烧水洗澡。 烧水就要用到柴,柴从哪里来? 山上。 上山砍柴又要耗费人力,而少洗几天澡又不会怎样。 在没有解决温饱问题之前,卫生习惯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宋芫拿着油灯,进厨房看了眼,木柴就剩一点了,还能用上几天。 他把油灯放下,再将厨房门关上,意识进到厨房里,拿出挑干净的毛巾,打开水龙头,把毛巾打湿了,擦拭着腋下。 擦拭完身上,顿时觉得清爽不少。 然后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对了,前几天买的两匹布。还没找人做,明天就问牛婶愿不愿意帮忙做两身衣服。 临睡前,宋芫把油灯熄灭了,正准备入睡。 当然他没有睡着,这会估计才八点不到九点,他常年习惯熬夜剪视频,一般都忙到凌晨一两点才去睡觉。 宋芫意识进了厨房,今天起得早,再加上一直都在外面,也没时间整理冰箱。 他先把冰箱里的苹果拿出来,毕竟是签了契书的,少一个苹果,都要赔钱。 至于一些肉类,他就没有拿出来,外面不具备保鲜功能,拿出来就得用冰块保鲜。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宋芫从厨房出来,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忽然他听到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芫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外面有人! 宋芫推了推二林,用气音在他耳边道:“二林,醒醒。” 二林迷迷糊糊醒来,第一反应是:“又下雨了吗?” “嘘!”宋芫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外面有人。” 二林陡然瞪大眼睛。 是小偷? 宋芫小声交代:“我出去看看,你去二丫屋里守着。” 二林凝重地点点头,他慢慢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去二丫屋里。 而宋芫连外衣都披上,从厨房里摸出一把剔骨刀,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子,眯起眼往外看。 今天是三月初,晚上的月亮像浅浅的月牙挂在树梢上,夜色昏暗,根本看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有个人影站在院子里。 对方似乎知道他院子里有羊,一进来,就直奔着墙角的母羊而去。 母羊醒了,不安地“咩咩”叫起来。 “不许叫听到没有!”那人慌张了下,随即低声威胁道,“再叫我就宰了你。” 母羊当然听不懂人话,继续“咩~咩~”地叫着。 那人怕惊扰了屋里人,赶紧去牵母羊。 羊脖子上圈了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就系在篱笆上。 那人摸到绳子,用力扯了扯,没有扯动。 绳子的另一头被他绑了死结,那人一时半会解不开,不免有些急火。 宋芫握着剔骨刀,想了想,又把剔骨刀丢进厨房,换了根棒球棍,要是把人弄死了,不好收场。 棒球棍还是他之前,买来防身用的,没想到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趁着小贼还在跟绳子较劲,宋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取下门闩,慢慢拉开门。 “大哥。”二林从隔壁屋里走出来。 “嘘。”宋芫将食指比在唇边,接着走了出去。 “该死的。”那人暗骂道,摸索半天,终于解开绳索。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好原主视力很好,宋芫大致能看清贼人的身影。 他一步一步接近贼人,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忽然他脚下踩到一根树枝,发出“吱嘎”一声。 贼人警惕地回头。 宋芫心道不妙,他一咬牙,举起棒球棍,狠狠地往他脑门砸下去。 一棍子抡下去,只听“咚”地一声响,宋芫感觉自己手都快麻了。 谁知那人捂着头,发出吃痛的嚎叫声。 还没晕? 宋芫没打过人,不清楚力道对不对,他赶紧补上两棍,但没有往他头上砸,怕把人给打死了,就朝他的手、肩膀狠狠地打去。 “大哥我来帮你!”二林举着门闩冲了出来。 宋芫见贼人痛得抱头在地上打滚,便没再继续补棍子,并拦下二林:“你快去把阿牛叫来。” 第32章 心真脏 二林仓皇地应了声:“哦哦好。”然后跌跌撞撞跑到对面牛家敲门。 “阿牛哥!阿牛哥!”他用力拍着门,边大喊着。 “谁啊?!”牛婶听到拍门声,很快醒过来。 牛叔侧耳倾听了下:“好像是二林。” “这么晚了,二林怎么会来敲门,肯定是出事了!”牛婶焦急地掀开被子,“快,赶紧起来!” 牛婶急急忙忙起来,就要去开门。 但被牛叔拦下了,他严肃说:“不,我出去,你去叫阿牛!” 牛叔动作敏捷地爬起来,拖着微瘸的右腿去开门。 一打开门,他立即问道:“发生啥事了二林?” 二林握着门闩的手仍是抖着的,他惶惶说:“牛叔,我家进贼了。” 牛叔二话不说将他拉进来,并朝着对门看去:“贼呢?” 二林飞快说:“贼人被我大哥打倒了,他让我过来叫阿牛哥帮忙。” 他没想到阿牛哥睡得沉,他还那么大声了也没有把人叫醒。 说完,就见牛婶拽着刚醒来的阿牛出来:“你快去宋家看看,发生啥事了。” 宋芫拎着棒球棍,警惕地看着地上躺着的贼人。 屋里的二丫,听到动静早就醒了,她抱紧了丫丫,吓得浑身颤抖。 直到听到宋芫镇定的声音,才哆嗦着双腿起来,走到门边探出头看了眼。 她带着哭腔喊道:“大哥。” 宋芫语气温和的安抚道:“没事,你快回去屋里,把门关上。” 闻言,二丫立即把头缩了回去,飞快将屋里门关上。 没一会二林和阿牛过来了,牛婶、牛叔两个在后面跟着。 “宋大哥,你没事吧!”阿牛紧张问道。 宋芫摇了摇头,才意识到这是晚上他们看不清,便开口说:“我没事。” “二林你去屋里把油灯点上。”宋芫吩咐说。 然后他踢了踢脚下装死的小贼:“阿牛你过来,帮我一起把他绑起来。” 阿牛一身蛮力,轻轻一拎,就把小贼拎了起来。 “痛痛痛。”小贼痛得直抽气,“你轻点。” “痛死你活该。”牛婶啐了一口。 这会宋芫才注意牛叔牛婶也来了,他皱眉:“叔、婶你们怎么也来了,这里危险。” 牛婶说:“听二林说你们家里进了小贼,我们放心不下,过来瞧瞧。” 阿牛钳住贼人双手,问道:“宋大哥,这小贼怎么处理。” 二林拿着油灯从屋里走出来,昏黄的烛光瞬间照亮了小院子,借着光,宋芫也看清了贼人的长相。 原主一年回来不了几次,跟村里人也不大熟悉,因此宋芫只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但没有认出他是谁。 却是牛婶一下子把他认出来了:“张大山怎么会是你?!” 张大山? 宋芫很快想起来,大山娘的儿子就叫张大山。 难道是因为之前,大山娘想收养他家二林,被他拒绝了,所以记恨上他了,半夜跑来偷东西。 张大山闭着眼装死,不管宋芫说什么,都不回话。 宋芫心想,刚刚是绝对是打轻了,早知道就再多打几下。 他磨了磨牙,问二林:“有绳子吗?你去拿根绳子出来。” “有的。”二林又进屋拿了麻绳子出来。 宋芫接过麻绳,将张大山双手双脚都捆上了,保证他挣脱不开。 “先把他放在这里吧,现在太晚了,明天再说。”宋芫说。 牛婶担忧说:“明天那死老婆子估计得打上门来了。” 宋芫:“大不了我请村长出来主持公道。” 他没注意到,听到这句话的张大山眼皮子动了动。 牛叔委婉提醒他说:“村长姓张,怎么会帮我们这些外人。” 况且张大山又是他本家侄子,搞不好宋芫还得因为他打了张大山的事,反倒要给他赔礼道歉。 谁叫他们是外来户,在他们姓张的地盘上,只能吃这闷亏。 宋芫也想到了这点,顿时有些郁闷。 难不成他还要跑到县城里报官。 村里人抱团的很。 一旦他报官了,就会得罪整个张家村里的人。 把人放了他又不甘心。 这时,二林忽然说:“大哥我有办法。” 宋芫:“什么办法?” 二林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宋芫眼睛越睁越大,他看着二林,好小子,看你浓眉大眼,挺老实的一娃,没想到心这么脏。 “牛叔牛婶,你们先回去吧。”宋芫扭头对他们说,“明日有人来问你任何事,你们只说不知道,今晚也没有来过我们这里,你们睡死了,什么都没有听到。” 牛叔牛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二林你也回屋里,我跟阿牛出去一趟。”宋芫交代道。 二林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便什么也没问,回了屋里。 等人都走了,宋芫拍拍张大山的脸:“醒醒,别装死了。” 张大山眼皮底下动了动,就是不肯开腔。 宋芫道:“阿牛,你怎么知道把人打晕吗?” 张大山立即睁开眼睛,刚想说什么,嘴巴就被宋芫用抹布给堵上了。 “唔唔。”张大山惊恐地摇头,他们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把他打晕是吧?我来。”阿牛接过棒球棍,不等张大山开口,冲着他后脖子轻轻敲了一下。 张大山眼睛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宋大哥怎么做。”阿牛说。 宋芫:“把他丢到他家茅坑里。” 阿牛沉默了会,这确实有点狠。 “走吧。”宋芫大概记得张大山家在哪里。 他走在前面带路,阿牛拎着人在后面跟着。 夜黑风高,春寒料峭,宋芫打了个哆嗦,当时出门太急,他就穿着一件里衣,外衣也没来得及披上。 他加快脚步,摸黑来到张大家门口。 不用找就知道,他家的茅房在哪,村里人每家每户都把茅房建在外面,张大山家也不例外。 他家茅房臭得宋芫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他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口的草帘子,生怕自己不小心掉进茅房里。 “把他丢进去吧。”宋芫闷声闷气说。 阿牛正要把人丢进去,宋芫又说:“等等先把他掐醒了。” 阿牛狠掐了一下张大山的人中。 张大山悠悠转醒。 “行了,丢进去吧。”宋芫说。 张大山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感觉到自己一阵天旋地转。 接着扑通一声,整个人就掉进黏湿恶臭的粪水里。 “哕——” “快跑!”宋芫喊了一声,脚下生风般跑了。 阿牛也反应很快,大步追上了他。 “娘,救我——”后面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跑出一段距离后,宋芫双手撑着膝盖边喘气边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牛也笑了起来。 不远处张大山家传来尖锐的一声:“天杀的——” “谁干的——” “走了。”宋芫拉了下阿牛,“咱们赶紧回去。” 第33章 打上门来 宋芫又摸黑着回到家,因为太黑看不清,他还差点摔了一跤。 还好阿牛眼尖看见,及时拉了他一把,才让他没有摔个狗吃屎。 宋芫他们出去没多久,二丫就抱着丫丫出来,她紧张地问二林:“大哥去哪了?” “他们有事出去一趟。”二林闪烁其词道。 二丫踮脚望着漆黑的院子,仍感到一阵后怕:“刚刚是有贼进来了?” “没事的,贼人已经被大哥打倒了。”二林安抚她说。 “那就好,吓死我了。”二丫抱紧了小妹,脸色还苍白着。 而怀里的丫丫依旧睡得香甜,完全没有被惊扰到。 二林时刻竖着耳朵,注意外面的动静,听到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警觉地摸到门边,小声喊道:“大哥,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宋芫推开门进了院子。 他兴奋到眉飞色舞:“你是不知道,张大山他家茅坑臭的,我差点吐出来,还是你想的办法够缺德的。” 二林抿抿嘴,笑了笑:“没有被发现吧。” “放心,我们跑得快,没被发现。”宋芫说,“他们暂时顾不上我们,这会啊,估计在烧水给他们宝贝儿子搓澡。” “大哥。”二丫胆颤心惊道,“贼人还会再来吗?” 宋芫摸摸她的脑袋:“有哥在呢,他不会再来了。” “乖乖回屋里,外面凉。” 二丫点点头,却还站在门边没动,屋里黑漆漆的,她有些害怕,脑子里总想着屋里会不会藏有贼人。 宋芫也没有太关注,他现在还有要紧的事,就是把院子打扫了一遍,必须彻底抹去张大山来过的痕迹。 借着油灯微弱的光,宋芫才看见墙角的篱笆被破开了一道口,足以容纳成人进入,可见张大山是从这里进来的。 宋芫把篱笆扶起来:“阿牛过来帮我一把。” 他跟阿牛两人合力,才将篱笆恢复成之前模样。 地面凌乱的脚印也打扫干净了。 确认没有问题后,宋芫才看见门里站着的二丫。 “怎么还没睡。”他温和问道。 “大哥,我怕。”二丫语气弱弱说。 “别怕,快回去睡吧,”宋芫沉声说,“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们安心睡觉。” 听他这么说,二丫那惊惧不安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她拉了拉二林的袖子:“二哥,你陪我进屋里吧。” 二林也看出了她的恐惧,拿着油灯率先进了屋子,他把屋里都检查了一遍:“没事,我也在外间,不会让人进来的。” 二丫这才肯抱着丫丫回房里,她还不放心说:“哥,我这屋的门别关,我害怕。” “好。”二林说,“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他们家有两间房间,外面一个屋子,里面一个屋子。从里面的屋子出去,要经过外面的那间。 宋芫和二林现在睡的屋子,是之前爹娘带着二丫住的地方,宋芫和二林一直住里面屋子。 但自从爹娘都不在后,宋芫和二林就搬到外面屋子住了,里面让给两个小妹住。 毕竟外面不安全,随时有小偷小摸的进来,或是山上野兽下来。 一旦有外人闯进来,也只能经过外面屋子才到里面。 阿牛也本想要留下来,被宋芫赶了回去:“今晚应该不会再来了,你留下来也没用。” “明天我还有事要麻烦你,你明天睡醒了再过来。”宋芫不放心,又提醒了一句,“不管明天他们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 阿牛领会道:“我省得了。” 二林进屋抱了床被子出来:“大哥晚上寒气重,别着凉了。” 宋芫接过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他打了个哈欠说:“行了,回屋睡去吧。” 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二林没再说什么,只是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睁着眼直到天亮。 一夜相安无事。 宋芫抱着棒球棍,在外面台阶上坐了一夜。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把棒球棍塞进空间厨房里,就回屋睡觉了。 一夜未睡,眼睛困得都睁不开,他迷迷糊糊爬上床,蒙上被子,呼呼大睡。 刚合上眼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拍门:“宋大树你给我出来——” “谁啊,一大清早的吵死人了。”宋芫烦躁地捂了捂耳朵,他起床气本来就大,加上一夜未眠,此时的怨气比鬼还重。 “宋大树,快出来,你为什么要害我家大山!”大山娘把门拍得“哐哐”响。 大山是谁? 宋芫迷迷瞪瞪想到。 但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艹艹艹!张家人找上门来了。 二林也没怎么睡,刚听到喊叫声,他就已经清醒了。 他抓了抓被子,略略不安道:“大哥。” “没事。”宋芫顶着两个黑眼圈,淡定道,“我出去就行,你们别出来。” 他不紧不慢地起身,穿上衣服,才打着哈欠去开门:“赵婶子,一大早的来我家吵啥呢。” 看到宋芫,大山娘眼睛都红了,纯属气的,再加上她半夜起来烧水,直到这会都没睡,脸色憔悴得很,眼球里都布满了红血丝。 尤其看到宋芫就瞪大眼睛,使得她看起来狰狞恐怖。 大山娘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气得想上去抓花他的脸。 她忍不住伸手去挠宋芫,恶狠狠说:“你把我们家大山打成那样子,你还有脸问!” 眼见着对方的指甲就要抓到脸上,宋芫急忙抬了抬下巴,指甲一下子抓到脖子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他眼疾手快抓住大山娘的手:“婶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他也没想到大山娘一上来就用武力,本以为还要吵上几架的,他都已经想好各种话术了。 宋芫到底是一个成年男子,力气本就大,他钳住大山娘的手腕:“你一大早的找上门来,话也不说清楚就动手打人,怎么,当我是软柿子好拿捏?” 宋芫冷着脸,目光有些凌厉,和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判若两人。 大山娘也不由得瑟缩了下,但又一想到儿子的惨状,她恨恨道:“那你打我家大山的事该怎么算!” 宋芫无辜道:“我什么时候打了你家大山,你可别冤枉好人。” 大山娘没想到他居然这般不要脸,她拍着大腿哭嚎道:“我可怜的大山,被人欺辱了一顿,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了,没天理啊。” 宋芫笑了:“婶,你这话说的,谁知道他在外面干了什么缺德事,才被人打了,也别什么都赖到我头上,我跟他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好端端揍他干嘛。” 第34章 声势浩大 “就是你!”大山娘一口咬定,“是你记恨大山想要收养你们二林,所以才动手打他。” 宋芫哂笑:“大婶,这你就不讲理了。” “你们想收养二林,我不答应,所以记恨你们,哈。”他短促的笑了声,讽刺意味十足。 大山娘恼羞成怒,突然她朝宋芫脸上啐了一口。 还好宋芫看她表情不对,歪头躲了下,没被吐到脸上,但她喷出来的唾沫星子,还是不可避免的飞溅到身上。 宋芫的脸色很难看,其实他有点洁癖,很注意个人卫生,有时候是没办法,能忍就忍了。 但被人吐口水,是他绝对没法忍的。 宋芫反手扭着大山娘的手腕:“赵大婶,你儿子被人打了,不去找谁打的,来找我撒泼,你看我是像好欺负的人吗!” 此时村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宋家朝走来。 张大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也肿起了好大一个包。 他抹着眼泪说:“叔,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宋大树他太没人性了,你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婶子惊讶道:“哎哟,怎么伤得这么重,宋大树下手也太狠了吧。” “就是,我差点连命都没了。”张大山凄凄惨惨说。 年长的老者拄着拐杖,气狠狠道:“岂有此理,我们张家村绝不允许有如此心狠手毒之徒。” 晨阳冉冉升起,扛着锄头准备下田的村民看到这一群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咋啦,秀娘,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婶子说:“去宋家算账,昨晚宋大树把张大山打了。” 那人仔细打量了下张大山,刚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臭味,好像踩了屎似的,奇臭无比。 “大山你身上咋这么臭。” 张大山气恼地憋红了脸,他昨晚整整洗了三次澡,可身上依然还有股臭味挥之不去。 连他媳妇都不愿意靠近他了,还说他自作自受。 气得他狠狠甩了那女人一巴掌。 该死的宋大树,该死的阿牛。 一听有热闹看,原本准备下田的村民们,田也不去了,扛着锄头跟在他们后面。 等走到宋家时,后面跟上了浩浩荡荡的几十个人。 张大山腰背挺得更直了,这次他一定要把宋大树赶出他们张家村。 他们刚爬上台阶,就看到宋芫抓着大山娘的手腕,似乎在打人。 张大山吼道:“住手,你打我就算了,还想打我娘!” 宋芫被吓了一跳,谁想打人了。 他回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嚯。 几十个人气势汹汹地冲着他来了。 宋芫不得不放开大山娘。 村长走到他面前,举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抽:“宋大树,平日里你偷鸡摸狗就算了,现在你还敢打人,你当我们张家村的人是死的吗!” 宋芫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他的拐杖。 他大声说:“难道不是你们姓张的,欺负我们外姓人吗!” “我们爹娘不在了,就剩我们几兄妹小的小,弱的弱。”宋芫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村长,“你打啊,打死我。” “二林,要是我被打死了,你立马去报官,说张家村的村长滥用私法,想逼死我们几兄妹。” “大哥!”二林红着眼睛地冲出来,“我们搬走吧,不要住在这里了,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自己人。” 二丫站在门口,小声抽泣着。 丫丫受到惊吓,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人都是容易怜悯弱小的,如果是宋芫这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子,他们可能生不起一丝同情心。 但面对还是小孩的二林他们,就下意识生起恻隐之心。 “村长,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于是有人开口劝道。 “可能真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大山你说句话啊。” 对门一直躲在院子里偷看的牛家人,也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门。 牛婶走出来说:“大树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有些坏毛病,但他从来没干过一件坏事,村长,你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欺负人家没爹没娘。” 听着牛婶睁着眼睛说瞎话,宋芫嘴角抽了抽,差点绷不住笑了出来。 他理了理身上被抓乱的衣裳,正色道:“我来说吧。” “今儿一早,赵大婶就来砸我家门,说我打了他儿子。” “我就很纳闷,我跟他儿子无冤无仇,没事我打他做啥。” 宋芫顿了下,又说:“我好声好气跟她说,她反倒要与我动手,我总不能站着任由她打吧,才抓住她的手,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其他人去看大山娘,确实没在她脸上看到有伤,又纷纷点头。 张大山见他三言两语化解了困境,便大声说:“分明是你想动手,没来得及而已。” 大山娘我很快反应过来,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淡淡的红痕:“他就是想打我,你看我手腕,被他抓成什么样了。” 宋芫无语,这两人碰瓷的本事之高,后世的人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赵大婶,你说我想对你动手,但没来得及,”他也扯下衣领,露出脖子上的抓痕,苦笑道,“你们看看,到底是谁先动手啊。” 这下可是证据确凿,大山娘一瞬间气短了:“我、我……” 村长也意识到是误会了宋芫,他佯装咳嗽了两声,复又板起脸:“那你打大山的事该怎么说。” 宋芫转头问张大山:“你说我打了你,我怎么打你的。” 张大山脱口而出:“就昨晚。” “昨晚什么时候,我们家天一黑就睡了,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跑去打你。” 张大山一时哑口无言。 宋芫眼里有不明显的笑意闪过,“那你总得说说,我在哪里揍你的吧。” 张大山撒谎道:“是、是你昨晚把我叫出去的,就在树林那边。” 还算他有点聪明,没说是在他家被揍的。 宋芫说:“我记得我跟你可没什么交情,叫你出去做啥。” 张大山又紧急撒了个谎:“你说要把二林卖给我们家。” “那我为什么要打你?”宋芫反问。 “对你想要银子,你想要十两银子。” 张大山说得绘声绘色,仿佛是真的发生过一样,可能连他自己都信了。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很缺银子才对,”宋芫笑了下,扫了眼围观的村民,“我有的是银子,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卖了二林。” “怎么可能?!” 第35章 讹钱 张大山面色扭曲,不敢置信。 宋大树穷得都下河捞小鱼、上山挖野菜了,怎么可能不缺银子。 唬人的,肯定是唬人的。 这么想着,张大山又镇定下来。 谁知接下来,他就看到宋芫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村长:“您请看。” 村长半信半疑打开纸张,眯起眼睛看了看,他以前念过几天书,识得一些字,勉强能看懂纸张上面写的什么。 他越看越吃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讶异。 这竟是一张契书。 看他表情变化莫测,众人心痒痒的,都拉长了脖子,去看向纸上的字。 可惜这里面只有村长识字,其他人都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 村长合上契书,面色怪异:“你……” 宋芫腼腆笑笑:“小子不才,前些天跟几个兄弟们一起赚了点银子,刚好够补贴家计。” 钱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尤其他时常要去县城,就剩几个小的在家里,很容易叫人钻了空子。 十五两银子在有钱人眼里,不过九牛一毛,但在贫苦人家里可是十几年的嚼用。 难保不会有穷凶极恶之人,打上这笔钱的主意。 所以他拉上了不存在的“几个兄弟”,分摊了十五两银子。 二来也是警告村长,他上面有靠山,没事少来招惹他。 村长也想起来,宋芫在县城里是混帮派的,如此看来本事倒是不小。 随即宋芫正色道:“即便我是缺钱,也不可能为十两银子,就把我亲弟弟卖了,不然我爹娘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说完,他霍然转头,厉声质问张大山:“所以你为何说谎!” 张大山不由得心虚,下意识否认:“我、我没有!” “昨日早上挖野菜的时候,我也与几个婶子一再重申,绝不会将二林送人抚养,大山哥怕不知此事吧。”宋芫冷笑道。 牛婶也站出来说:“小宋的确说过多次,昨日我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你说是吧,姚大嫂。”她扯着嗓子冲围观人群中喊道。 还在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姚大嫂,冷不丁听到有人唤她名字,她愣了下,就见周围人纷纷向她投来目光。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的,昨日小宋也说过,不会把二林送人。” “说不定他又反悔了呢。”张大山嘴硬说。 “够了。”村长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你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打的你。” “就是宋大树。”张大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委屈道,“叔,怎么你也不信我。” 村长手背在身后,义正辞严道:“别叫我叔,你谎话连篇,让我如何信你。” 张大山气得脑子发懵,立即指着牛婶说:“他们家跟宋大树是一伙的。” “昨晚就是他儿子阿牛,跟宋大树一起打的我。” 没想到牛婶也是个演技派,立马就勃然大怒道:“张大山,你别血口喷人,我们阿牛一直都是老实孩子,怎么会半夜没事跑去打你。” 围观的村民们交头接耳:“对啊,阿牛向来老实,怎么会做出打人的事。” “我之前在田里摔断了腿,都是他背我去看的大夫。” “那大山为啥撒谎,该不会是真的讹上了宋家小子吧。” “谁知道呢,”也有人好奇,“到底宋大树赚了多少银子。” “我、我……”张大山越急,就更越说不出理由。 他明明说的是真话,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他。 “大山啊,我可怜的儿啊。” 大山娘突然拍着腿,大声哭嚎起来:“苍天没眼啊,村长,你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我们娘俩,你对得起我那死去的老张吗!” 见大山娘又提及起他那病逝的堂兄,村长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他终于妥协道。 大山娘指着宋芫,眼睛瞪得像是要吃人:“我要他赔钱。” 宋芫面无表情。 村长抖了抖眉毛:“你想要多少?” 大山娘就说:“十两……” “二十两!”张大山突然开口,洪亮的声音,直接将他娘的说出的“十两”覆盖了过去。 围观的村民们禁不住抽气。 宋芫目瞪口呆,二十两银子,他倒是真敢开口,怎么不去抢啊。 “不可能。”宋芫想都不想,就否决道,“别说二十两,就是一文钱我都不给。” “今天你被打了,就硬扣到我头上,讹我二十两,若是给了,明天又来个人说被我揍了,再讹我三十两,我给不给?” 宋芫皮笑肉不笑:“你看我长得像冤大头吗。” 村长也铁青着脸不说话。 牛婶怕村长会继续偏袒张大山,就说:“村长,我们一向敬你公正不阿,你可不能放任张大山讹钱,这个口子一开,村子里的风气就坏了,以后大家谁还能再信服你。” 村长神色略有些挣扎。 “村长,你若是处理不了,那我们就报官。”宋芫淡淡说。 “让官府的人来解决。” 张大山神色激动,脱口而出道:“不能报官。” 报官了,那他上宋家偷东西的事,肯定会被发现的,到时候他还怎么在村子里抬头做人。 绝对不能报官。 宋芫意味深长道:“张大山,你在怕什么?” 本来村长也觉得报官不好,可一看张大山激动的反应,就意识到张大山心里有鬼。 村长也有些恼怒,但没有表露出来,他说:“小宋啊,不过一点小事,何必劳烦官差大人。” 再看向张大山,板起脸说:“大山,赶紧给小宋赔个不是,这事就当过去了。” “我向他赔不是?!”张大山不可思议道,“是他打的我,为啥还要我道歉。” 饶是村长脾气再好,也被他气得不轻:“既然你不肯私了,那就报官。” 大山娘躺在地上撒泼:“我不活了,大山爹啊,你怎么不把我们母子一起带走,眼睁睁看着我们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宋芫无声翻了个白眼,默默离她远一点。 村长拿起拐杖在张大山后背抡了一棍:“赶紧把你娘扶起来,丢人现眼的。” 这一棍刚好敲到他的伤口上,张大山痛得呲牙咧嘴,本想反驳几句,但一对上村长警告的眼神,他只得过去扶起他娘。 “娘,咱们回去再说。” “啊?”大山娘张着嘴,将没喊出来的哭嚎声咽进喉咙里。 张大山扶着他娘回家去,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便也陆陆续续地散了。 第36章 砍竹子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村长勾起勉强的笑容,语气温和道:“小宋啊,此番是大山做的不对,改日我再让他跟你赔不是。” 宋芫客气说着“不用”,他也清楚,村长不过是嘴上说说,他要是能让张大山道歉,刚刚就让他道歉了,何必要到改日。 村长又干巴巴的说了几句:“你现在长大也懂事了,你爹娘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宋芫神色敷衍地点头。 见他始终油盐不进,村长也有些恼了,他语重心长说:“我刚才的话不过一时之气,你别放在心上。” 继而略停顿了下:又说:“你爹虽然不姓张,但在村子住了几十年,你们都是我们张家村的一员,以后别说什么外姓不外姓的话,免得伤了情分。” 说完,村长便拄着拐杖回去了,没看到宋芫讥讽的笑了下。 回头看牛叔牛婶还没走。 他感激道:“牛叔牛婶,今天多亏有你们。” 牛婶说:“也别说这种客气话了,看你脸色,昨晚应该一夜没睡,快回去休息吧。” 宋芫接着朝阿牛点了点头,不管如何,这个情,他是记下了,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他们。 进了院子把门关上,再一看,二林、二丫眼下也挂着同款黑眼圈。 他不禁苦中作乐道:“今日又成了一回国宝了。” “大哥,你在说什么国宝。”二林没大听清他在说什么,就只听见“国宝”二字。 “没什么。”宋芫接了点冷水,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早上随便吃点吧,吃完都回去好好睡一觉。” 宋芫煮了锅稀饭,把昨天挖的野菜切碎了,扔到稀饭里一起煮,再敲了两个蛋,最后撒了点葱花和油。 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吃饱后,几人都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宋芫这一觉,直接睡到午后才醒,醒来后,他也没闲着,叫上阿牛上山砍竹子。 他感觉院子里的篱笆不够结实,便打算砍些竹子,弄道墙,上面再围上几圈荆棘,如此,别说是小贼了,就算是野兽想进来,也得掂量掂量一下。 山上的竹林,也没说是谁家的,基本是村里谁有需要,就去上山砍。 宋芫专门挑着碗口大的竹子砍,砍竹子是个力气活,只砍了五六根竹子,就觉得有些累,靠着竹子歇息。 而阿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一样,一口气砍了十来根竹子,抬手擦了擦汗,又继续砍。 歇了会,又接着砍。 直到手腕又酸又痛,宋芫才停下来,数了下地上的竹子,再砍上几根就够了。 他喘了喘气:“阿牛,我先把竹子拖下山,等会再上来。” “好的。”阿牛应道。 宋芫用绳子把竹子都捆起来,再扛到肩膀上。这竹子可真重,每根都有十几米高,他扛起竹子后,差点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地下了山。 回到家,他把竹子放到外面,院子太小装不下。 牛叔正在给母羊搭建羊圈,见到宋芫回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他便笑道:“阿牛力气大,你拿不了那么多,让阿牛拿就行。” 宋芫也笑:“总不能什么都叫阿牛干吧,我比他还大几岁呢,你们不心疼他,我可心疼了。” 牛叔:“我们哪能不心疼他,阿牛这小子,就一身蛮力,也没别的本事,嘴巴笨拙得很,我跟他娘都担心他讨不上媳妇。” “有你们两老为他操心,怎么会讨不上媳妇。”宋芫没说,还有个月月惦记着他呢。 这时,牛婶过来问道:“小宋,你这衣服要怎么做?” 宋芫说:“给我跟二林、二丫各做一套衣服,如果还有多的,就给丫丫做几条尿布,麻烦婶子了。” “行。”牛婶嘴里含笑说,“就交给我了,保证给你们做的漂漂亮亮的。” 宋芫灌下一杯水,又上了山,刚好遇上阿牛,轻轻松松扛起十几根竹子下来。 宋芫看得是甘拜下风:“阿牛你放下来一些,给我拿。” “不用了宋大哥,我一个人就行。”阿牛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说。 宋芫:“那好叭。” 两人来回跑了几趟,才把竹子全部弄下山。 竹子砍下来后要晾晒个几天,使水分快速蒸发,这样不仅能防腐,还能阻碍虫卵侵蚀。 趁这几天时间,宋芫把院子扩大了一圈,而母羊住的羊圈,就搭建在厨房左侧。 中间还做搭了个简陋的柴房隔开,避免羊圈味道太大,飘进厨房里。 每天一碗泡黄豆,母羊奶水充足,每次能挤出半盆。现挤出来的羊奶不能直接喝,得煮熟了,再加点蜂蜜,勉强掩盖住羊奶中的膻味。 龙凤胎本还有些嫌弃,一听说喝羊奶对身体好,还有助于长高,立马就喜欢上了羊奶。 加上羊奶里添加了蜂蜜,甜滋滋的,那点羊膻味也不是不能忍受。 而丫丫还是个婴儿,不能吃蜂蜜,她的羊奶就没有添加蜂蜜,味道会很膻。 刚开始丫丫不愿意喝,一喂她,她就吐出来,宋芫哄了很久,才喂进去一勺。 等她慢慢的习惯了羊奶以后,每天也能勉强喝上一碗。 几天下来,丫丫的小脸圆润起来,手感极佳,宋芫rua得爱不释手。 竹子里的水分都晒干后,每根竹子都切出两米的长度,用麻绳把竹子紧紧拼接成,像竹排那般高的篱笆。 每隔两米,就往地里打进一根大腿粗的树干,防止竹墙因外力倒塌。 在牛叔的帮忙下,用时三天,两米高的围墙终于是搭建了起来。 宋芫看着围了院子一圈的竹墙,心里满满的安全感,这下子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不对,还差点荆刺。 山上的荆刺忒扎手,家里也没个手套什么的,宋芫只好用麻布把两只手都裹上,然后上山砍了些荆刺回来,挂在竹墙上。 牛婶看得都不免有些心动,改明儿农闲的时候,她家院子也整个墙,防不防贼都好说,还能防个一般野兽啥的,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 天气渐渐转暖,宋芫躺在用竹子做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好不悠哉。 不用天南地北到处飞拍视频、不用每日熬夜剪素材,这样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牛婶却是忙碌惯了的,看不得他这么清闲,就喊上他,一起上山挖竹笋。 “挖笋啊,”一听说要去挖笋,宋芫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婶子你等一下,我这就来。” 他背上他的专用背篓,带上锄头、柴刀快步跟上牛婶。 这时候的春笋可嫩着呢,用腊肉一炒,又鲜又香,想想就口水直流。 前些天砍竹子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钻出土的春笋,不过当时忙着没时间挖笋,后来又忘了。 还好牛婶叫上了他一起挖笋。 宋芫心想,婶子这人值得处,有什么好事都不忘了叫他。 牛婶:…… 她只是见不得这家伙这么闲,想给他找点事做而已。 第37章 挖春笋 三四月间,春笋猛长。还未走进竹林,便能看到林边有笋尖破土而出。 宋芫挑了一棵看似最嫩的笋,手持锄头,小心地刨去笋尖周围的土。 待整棵笋露出“真容”,他再用锄头用力一挖,笋便出土了。 拾起笋掂了掂,约有四五斤重。 宋芫将笋扔进背篓,里面的笋都已有些老了,他便朝竹林里走去。 牛婶果然是挖笋的行家,他才刚挖到一棵,牛婶的背篓里就已有三四棵了。 “春笋要挑嫩的,老的就别挖了。”牛婶教他如何判断笋的鲜嫩。 比如先看笋壳,挖笋要选嫩黄色外壳的,这种笋深埋土中,刚挖出来,很新鲜。 宋芫听得认真,边听边点头。 等牛婶讲完,他笑着说:“还是婶子您懂得多,牛叔能娶到您,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牛婶听得老脸一红,随即瞪他一眼:“就你嘴贫,快挖你的笋去。” 宋芫之前曾陪同为美食博主的朋友到乡下挖过笋,当时有个老乡也教过他们如何挖笋。 和牛婶说的大致相同。 再往前走,地面凹凸不平,满是其他人挖笋留下的坑。 宋芫转过身,脚下踩到一棵笋,他弯腰一看,眼睛一亮。 他一点点把笋挖了出来。 这颗笋从整体来看,上下粗细都差不多,味道也会更鲜嫩。 老乡教他辨认笋的时候,也说过,那种上细下粗的笋,上面的比较嫩,而下面的笋肉,则稍粗糙一些。 这种笋的上面部分可以炒着吃,下面部分适合炖煮。 宋芫专挑着嫩的笋挖,虽然挖的很慢,但竹林里的春笋太多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背篓里就已经装不下了。 他背着沉甸甸的竹篓往回走,边看见牛婶坐在地上,剥竹笋。 牛婶手握着柴刀,用刀口往笋根插进去后,由下往上轻轻一推,刀口一转,就剥出来一颗白白嫩嫩的笋。 动作极为熟练,可见以前没少干这活。 宋芫也干脆坐下来,跟着一起剥笋。 不过他没学过怎么剥笋,动作有些笨拙,半天才只剥了一颗。 那边已经剥完笋的牛婶看不过眼,过去chuachuachua几下,把他剩下的几颗笋都全剥了。 “还是婶子对我好。”宋芫捧着竹笋,一脸感动地说。 牛婶白他一眼:“你少气我两句,就谢天谢地了。” “婶子此言差矣,”宋芫一本正经道:“怎么说是气您呢,这分明是邻里间的友好交流。” 牛婶不耐烦听他废话,将剥好的竹笋往他背篓一扔:“该回去了,别在这唧唧歪歪的。” 宋芫背起背篓,跟在她后面下山。 路上,他问牛婶:“婶子,这笋你们怎么做来吃。” 牛婶耐心跟他说:“你回去后,把笋焯一下水,得要半刻钟吧,这样竹笋就不会又苦又涩了。” “哦哦。”宋芫应道。 作为美食博主,他当然知道要怎么吃笋,但好像没怎么看过这里的人吃烟笋,腌笋也很少见。 他又问:“能腌来吃吗?” 牛婶讶异:“为啥要腌来吃,老费盐了。” 宋芫恍然,不是不吃,而是觉得费盐。 既然如此,那烟笋也是因为太耗炭火,所以没人做来吃。 他倒是想熏点烟笋,不过暂时没那条件,等以后再说吧。 但说到腌笋,宋芫就想腌点酸笋。 酸笋可是螺蛳粉的灵魂配菜。 他决定回去就把辣椒种上,等下半年就能吃上酸酸辣辣的螺蛳粉了。 回到家,宋芫就把笋砍成几段,放进锅里焯水。 锅还是小了点,分成几次才把全部春笋焯完。 焯过水,宋芫叫上二林一起,把春笋切成片,摊在簸箕上,放到院子里晾晒。 等忙完这些,宋芫就累得不行了。 二丫刚刚抱着丫丫出去玩,回来就看到满院子的竹笋,她眨着眼睛问道:“大哥,我们今晚是吃竹笋吗?” “吃。”宋芫有气无力道,“你去把饭焖上,今晚咱就吃竹笋炒腊肉。” 二丫高兴地欢呼一声,若不是怀里还抱着丫丫,估计已经蹦起来了。 “哥,你抱着丫丫我去焖饭。” 宋芫猝不及防的,就被塞了一个小崽子。 他低下头,和丫丫大眼瞪小眼。 小家伙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咿呀~” 宋芫感受到了小家伙的开心,想起来他也好些天没陪丫丫玩了。 他夹着嗓音说:“哥这几天忙,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还好,小家伙不大黏人,谁抱都不哭,晚上也几乎不会哭闹,都是晚上睡前吃一顿,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虽然宋芫没带过小孩,但他的一些朋友,好几个都结婚了,他们偶尔也会抱怨,孩子经常半夜哭闹,弄得他们一整晚都没睡好。 相比较起来,他们丫丫就像个小天使,太让人省心了。 他陪着丫丫玩了会,二丫就跑出来说:“哥,饭要焖好了。” 宋芫把丫丫给她,起身回房拿腊肉。 腊肉是他之前从空间厨房里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吃,放了几天,他都差点忘记了。 宋芫切出巴掌长的一小块腊肉,然后切成薄片。 腊肉是用土猪肉做的腊肉,用炭火慢熏过的,色泽金黄油亮,肥瘦适中,肉质紧实。 春笋切成丝,再拍了点蒜末备用。 等锅里的水分烧干后,就从灶里抽出几根柴,只剩下一根木柴慢慢烧着。 农家土灶烧菜就是不好控制大火小火。 等感觉火势变小了,就把腊肉放到锅里,慢慢煸出油脂。 腊肉的熏香味一下子扑鼻而来,不得不说,他这位朋友的厨艺是真的不错。 据说他祖上还是御厨出身,传下来好几道食谱,现在已经是五六家餐厅的老板了。 这腊肉也是他特地跑到乡下收的土猪肉,自己熏的腊肉。 宋芫还跟他学了几个腌制腊肉的秘方。 天气凉了,他再来熏点腊肉,冬天能吃很久。 等腊肉煸出油脂后,他立即放蒜末进去,翻炒几下,就下笋丝,再倒了点酱油。 腊肉用盐腌过,味道有点咸,又倒了点酱油酱去炒,就不用再另外加盐。 笋已经焯过水,熟的了,所以不用煮太久,煮久了反倒会有些老,所以翻炒个几下就出锅了。 菜刚盛出锅,就见二丫握着筷子,在一边等着了。 第38章 宋家规矩 小丫头眨巴眨巴着眼睛:“哥哥,我可以尝一尝吗?” “不行。”宋芫摇了摇头,残忍地拒绝了她的请求:“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们才能开始用餐。” 回想起前几天去黄员外府上买羊时,宋芫才意识到自己对两个龙凤胎的教育还有待加强。 二林将来要参加科举考试,走上仕途。如果没有意外,凭借他的聪明才智,最终一定能考上进士。 进士们都会被授予官职,哪怕是最低的三甲进士,也会被外放为县令。 正如俗语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等到二林成为官员,二丫也能沾上光,未来的生活肯定会比那些在富贵人家当丫鬟的小姑娘要好得多。 因此,他希望二丫不必去羡慕那些丫鬟的生活。 即使二林没有考上进士,不是还有他这个大哥吗?未来的生活,虽不说大富大贵,但至少能让他们衣食无忧。 等二丫长大后,他一定会为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确保她下半生能够过得舒适。 但显然,二丫并没有意识到宋芫的良苦用心。 她撅起小嘴,不满地说:“可是以前你都会让我先尝尝咸淡的。” 宋芫看了她一眼,坚持道:“以前是以前,从今往后都不行了。” “等大家到齐,长辈们先开始用餐后,你们才能动筷子。这是最基本的餐桌礼仪。” 二丫不由得困惑:“为什么?以前我们不都是这样吃的吗?” “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规矩。你可以问问你月月姐姐,她在黄家伺候夫人和小姐们用餐时,是不是长辈们先动筷子,小辈们才能跟着吃。” 一听宋芫搬出大户人家,二丫就忍不住竖起耳朵,认真听,也没有再反驳了。 宋芫既好气又好笑,这小家伙果然是打着给人当丫鬟的念头。 他在家里含辛茹苦地养活他们,她倒好,转头就想着去别人家当丫鬟,伺候主子。 二林刚抱着丫丫回屋里了,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睡,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宋芫说:“大户人家可是最讲规矩的,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 “至于你,还有的学呢。”他屈起食指敲了敲小家伙的脑袋。 二丫瞪大眼睛,敢怒不敢言。 站在门外的二林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哥竟然对大户人家的规矩如此了解。 他记得有一个同窗,家里经营着小生意,家境算是富裕,但由于是商户出身,三代之内不得参加科举,因此那位同窗被过继给了远房的亲戚。 但是吃穿用度上,都与在家里无异。 他从小就接受专人的教导,言行举止都经过精心培养,在外谈吐文雅,风度翩翩,就连夫子都夸他芝兰玉树,有君子之风。 二林还注意到,一些出身贫寒的同学都在私底下模仿那位同窗的举止。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他早已放下了读书的念头。 就是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跟二丫说这些没用的规矩。 注意到二林的到来,宋芫便招呼道:“来了就坐下,我们一起吃饭。” 待宋芫落座后,二丫本想伸手去拿筷子,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他清清喉咙,说:“现在我来说一下,以后我们家的规矩。” “第一,食不言,寝不语。” 说完他看看两人,挑眉:“你们都能做到吧。” 二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面上有些着急,大哥赶紧说吧,菜快要凉了。 二林双手垂放两侧,站姿端正:“可以。” “第二,以后要人齐了才能动筷子。” “第三,”说到第三的时候,他卡顿了下,“第三还没想到以后再补。” 他见二丫眼睛盯着那盘竹笋炒腊肉,已经不会转动了,他心里好笑,拿起筷子:“行了,先吃饭吧。” 听到这句话,二丫飞快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的菜。 腊肉香而不腻,还带着点微微烟熏味,特别开胃下饭。 再搭配上清淡鲜嫩的春笋,腊肉的咸香,和春笋的脆爽,简直就是绝配。 二丫情不自禁道:“哇,这腊肉好好吃。” 宋芫:“咳咳,食不言,寝不语。” 二丫立马闭上嘴。 二林有点想笑,还是忍住了。 此时此刻,简陋的砖瓦房里,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豆子豆子快不够了。” “再泡一桶来。” “我磨豆子磨得头晕眼花了,家里的驴都没我干的多,瘦猴,换你来。” 陈堂主严肃说:“别磨磨唧唧的,快干活。” 青年哭丧着脸:“堂主,要不换我去大厨房吧,我不想磨豆子了。” 陈堂主:“明儿轮到你去大厨房,今天你得把豆子磨完了。” 隔壁大厨房里,鹰哥坐在太师椅上,翘着腿,吊儿郎当的模样。 钟会在旁边记账:“豆子一共买了一百斤,加上烧火用的木柴,总共花了四百文。” 自从那天,他召集了帮会里的所有兄弟后,就把刘文修叛逃的事说了。 大家伙气得都要冲到灭霸帮干架。 但接下来,钟会又说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他们现在有三个豆食品的方子。 这是决定他们能否翻身的关键。 在正式销售豆皮、腐竹之前,钟会给他们做了个简单的培训,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两样产品推广出去,务必让全县城的人都知道。 没错,“销售”和“培训”两个词都是从宋芫那里学来的。 此事关乎他们帮会的存活,所有人都以最认真的态度对待。 三天时间的培训后,他们才正式开始制作豆皮。 而腐竹,在这几天里,胖婶、花婶,还有一个刚加入进来的王伯,已经晒出一百多斤的腐竹。 今晚,他们开始制作豆皮。 虽然豆皮的口感像豆腐,但它能有很多种吃法,再加上大家都喜欢尝新鲜,想要推广出去,难度不大。 竖日清晨,天还未亮,就有几个小贩担着箩筐,穿街走巷地叫卖:“卖豆皮啰——卖腐竹啰——” “好吃的豆皮,腐竹,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紧闭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位大姐走出来:“豆皮是什么?腐竹又是什么?” 小贩放下箩筐,打开上面盖着的簸箕,露出里面白玉般油润的豆皮:“大姐您瞧瞧,这就是豆皮。” 大姐看了一眼:“这玩意怎么吃?” “炒着吃,煮着吃都可以,家里有醋的话,还可以凉拌着吃,您要不尝尝。”说着小贩从另一个箩筐里,拿出一碗凉拌豆皮丝。 大姐惊讶道:“还可以尝尝啊,那我要尝一下。” 说着,她用手捏起一根豆皮丝,犹犹豫豫的尝了口。 但下一刻,酸香麻辣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 第39章 赚大钱 “这豆皮怎么卖?”大姐迫不及待道。 小贩立即拿出两个,大小不一的碗:“三文钱一小碗,五文钱一大碗,您是要小碗还是大碗?” “这么贵呀!”大姐嘟囔一句,又去看了下他手上的碗,小的碗有巴掌大,而两个小碗加起来才堪堪装满一大碗。 但是大碗的话,直接能便宜一文钱。 大姐毫不犹豫的:“给我来碗大碗的。” “好勒。”小贩给她装了满满一大碗,直到碗上面冒出了尖尖,快堆不下了,才停下。 大姐显然很满意:“你在这等着,我进去拿碗。” 她很快拿了个大碗出来,端着满满的一碗豆皮,准备回去,就见隔壁的门也开了。 一个老太太探出门来:“小刘媳妇,你这是买的啥。” “乔婶子,说是豆皮,新鲜玩意。”大姐说。 老太太狐疑:“这玩意能好吃吗?” “好吃。”大姐肯定说,“你可以吃一下尝尝。” “还能尝尝。”一听说有便宜可以占,老太太的眼睛立即亮了,对小贩说,“小伙子也给我尝尝。” 小贩也没有表露出不愿意的神情,反倒热情地拿出凉拌豆皮:“婶来尝尝,保证你喜欢。” 眼见着老太太一筷子夹走了半碗豆皮,小贩的眼角抽搐几下。 算了,副帮主说不能跟客人动气,他忍了。 整个广安府的百姓都偏爱吃花椒,不管做什么菜,都会扔几粒花椒进去。 这就很能说明一个件事,大家的口味都偏重油重辣。 因此凉拌豆皮这道菜,绝对没有人会不喜欢。 老太太夹着豆皮塞进嘴里,嘴巴塞得鼓鼓的,表情是相当夸张和滑稽。 这会正是大家出门买菜的时候,小贩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 “乔婶子,好不好吃你倒是说一声。”有人急不可耐问道。 乔婶子飞快点点头,把嘴里的豆皮咽下去,忙不迭说:“给我来碗豆皮。” 豆皮价格比豆腐要贵上几倍,但这里可是县城,县城的老百姓哪个兜里没有点闲钱。 别说酒楼里络绎不绝的客人,就说路边的小饭馆也经常排了长队。 在美食这一块上,老百姓们可是当仁不让。 这不,一听说好吃,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还有吗?我也要尝尝。” 剩下的小半碗凉拌豆皮,很快被瓜分掉了,所有尝过的人,都买了满满一大碗回去。 其他没尝过的,一见到这架势,也买了小碗回去,自己尝试着做。 一些人还会问小贩,凉拌豆皮怎么做,小贩也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们。 不到一个时辰,两箩筐的豆皮就全部卖完了。 小贩脚步轻快地回到三合院子。 刚好在门口碰上同样卖完豆皮回来的,看着对方笑容满面,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他喜滋滋:“小唐你也回来啦。” “都卖完了吧,我也卖完了。” “这豆皮可真好卖,我一拿出凉拌豆皮给他们试吃,一下子就全卖出去了。” “我也是。” 两人兴奋地站在门口闲聊。 “你们聊完没有?赶紧让一让,我要进去。”后面的人喊道。 出去卖豆皮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钟会悬了一上午的心,终于落下了来:“卖得怎么样?” 大家伙都很激动:“全卖光了。” “那就好那就好。”钟会一双狐狸眼,也笑得眯了起来。 他打开账本:“都把钱交一下,我来记个账,等到了月底再分红。” 昨晚加上今天早上,一共做了一千斤豆皮。 和两百多斤腐竹。 豆皮一小碗有半斤,卖三文钱,大碗一斤,卖五文。 有的只买了半斤,但大部分人都买了一斤。 加起来就有四两,将近五两银子。 而腐竹要贵上几文钱,因为腐竹晒干了重量轻,半斤六文钱,一斤十文钱。 大多数人都只买了半斤尝尝鲜,加起来卖了一两多。 一个上午时间,总共卖出去六两银子。 多吗?这当然是多了。 他们收保护费一个月才收多少,顶天了才三十两银子。 每次收完保护费,那些商户们就找他来哭穷。 前面也说过,他们云山县十几个帮派林林立立,每个帮派都占有一小块地盘,对地盘范围内的商户收保护费。 有的帮派收的保护费,比官府收捐税还狠。 底下的商户们个个叫苦连天,但没办法,谁叫官府与帮派沆瀣一气,他们想告状都求助无门。 而他们灭霸帮手下的两条街,就是从天霸帮那里抢来的,还把天霸帮的帮主气得牙牙痒。 自从这两条街归,灭霸榜之后,商户要交的保护费,直接降了七成,每月只需要上交五百文钱。 至于一些小摊贩,也就意思意思收个十文钱。 一些商户若拼死不交保护费,当然也成。 但上面没有帮派罩着的商户,经常会有流氓地痞来捣乱,把商家们搞得烦不胜烦。 有的甚至连店铺都开不下去,直接关门了。 所以商户们都宁愿向帮派交点保护费,求个平安。 那也是之前官府不作为的缘故,如今新上任的县令,看上去像是个好官,或许形势会不一样。 大字不识一个的鹰哥,拿起账本,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遍,点头评价:“嗯,不错。” 钟会轻描淡写道:“今日收入六两三百文。” 闻言,鹰哥声音都变了调了:“你说多少?!” 一旁老神神在在的陈堂主,正在捋胡须的手一颤抖,不觉拔断了几根胡子,他顾不上疼痛,吃惊说:“六、六两!” 六两银子成本才多少,一两银子不到。 一天六两,一个月一百八,将近两百两,一年下来,可就两千银子了。 城里最大的绸缎庄,一年也未必能赚回两千银子。 简直是暴利。 难怪那些做吃食生意的,一个个长得肥头胖耳,可不是挣钱吗。 “再调几个人去大厨房,”钟会果断道,“明天必须做出两千斤豆皮。” 陈堂主苦恼说:“恐怕人手不够用了。” “再招几个人进来吧,只许他们磨豆子,不许进入大厨房。” 陈堂主面上愁苦,可嘴角的笑容是压都压不下:“也只能这样了。” 而这会的宋芫还不知道,豆皮已经开始卖了,还卖得很好。 他现在正拎着锄刨地。 今儿天气好,他也起得早,心里一直惦记着,种辣椒的事,只赖了会床,就起来了。 菜园子安排在羊圈那边,大概三十平米左右,母羊拉出来的羊粪,刚好可以用来沤肥,就是味道可能不太好闻。 把地刨好后,接下来就是育苗。 宋芫翻出朋友送的菜种子,里面倒是有辣椒籽,就是不知道是哪种辣椒。 他倒是比较喜欢小米椒,够辣。 最后还是从架子上,抓出两颗干辣椒,把辣椒籽挑出来。 宋芫没下过地,但是种过花花草草,知道种花时,种子都是要经过育苗的。 他就按照种花那样,从牛婶家借了个破了个口的土陶罐,和腐熟的农家肥,按照1:10的比例,混合着普通土壤,填进土陶罐里。 辣椒籽经过温水浸泡后,就可以埋进土陶罐里,浇上水,等待发芽了。 其余的农家肥全部撒到小菜园里了。 牛婶一听说他要种菜,还给了他不少菜苗。 等把菜苗都种上后,宋芫看着院子还空着的另一半。 要不就种点花花草草吧。 这时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县城买的种子。 第40章 种花 宋芫挠挠头:“让我想想放哪里去了。” 当时他买的东西有点多,还很杂乱,他懒得收拾,好像就全部塞到床底下去了。 他趴到床底下,摸了半天,才摸出两小袋种子,一袋花种,一袋菜种。 打开装着花种布袋,仔细辨认了下,也没认出来是什么花的种子。 算了,等开花就知道了。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院子里,草丛里蝉鸣断断续续响起,春风暖暖,吹得人昏昏欲睡。 宋芫光着脚,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吹了会风。 这种生活真惬意啊。 宋芫舔舔唇,有点渴了,要是有块西瓜吃,就更好不过了。 诶?这会家里就剩他一个,正是吃独食的好时机。 他立即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个冰镇西瓜。 西瓜足足有七八斤重,用刀轻轻一切,“咔哒”一声,清脆的瓜皮应声裂开,鲜甜的汁水就顺着瓜皮流到手上。 再看西瓜里面,果肉新鲜红嫩,中间还有一小块沙瓤。 咬一口,甜津津的汁水爆满整个口腔,冰镇过的西瓜冰冰凉凉的,瞬间驱散了身体上的疲惫。 宋芫用勺子,一勺一口,慢慢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刻。 吃完西瓜,他把西瓜籽留着,等晚点种上。 不过这个时候有西瓜了吗? 唉,不管了,先种上再说。 他又把院子另一半的地刨松了,把花种子均匀地撒在地上,上面覆盖一层细土,浇上水,就大功告成了。 等干完活了,牛婶挎着篮子进来:“小宋,你衣服做好了,来试一下合不合身。” “好的婶,你等一会,我先洗个手。”宋芫把锄头放回墙脚下,搓干净手了,才接过衣服,直接套在身上。 牛婶伸头张望了下:“二林、二丫的衣服也做好了,他们俩呢?” “二丫抱着丫丫出门玩了。”宋芫边说着,边低头看身上的衣服,刚好合穿,针脚也缝得平整结实。 他接着说:“二林去张大夫那了。” 牛婶道:“怎么去老张那了?” “他说在家闲着没事干,想去张大夫那借本医书看看。”宋芫无奈道。 牛婶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悄咪咪道:“小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打算送二林继续念书。” 宋芫没有否认:“二林是个读书的料子,只要他想,我自然会继续送他读书。” 只是二林心里始终有个结,至今对上学的事仍绝口不提,宋芫也没有办法。 这半年刚好也是守孝期,就让他自己在家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继续读书。 在当朝,有品级的官员需为父母守孝三年。 父丧加母丧,加起来就要守六年。 而对平民百姓,则没有这么严格要求。 父母双亡也只需,在家守孝六个月。 在这六个月内,都不得操办喜事、大吃大喝、寻欢作乐等等。 因此哪怕宋芫再想,把漏水茅草屋给拆了重建,至少也得等上半年才行。 牛婶欣慰说:“有你这个做大哥的为他操心,二林以后必定金榜题名的。” 宋芫淡笑:“希望如婶子所愿吧。” “二林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对他的好,他就会记在心上的。”牛婶说。 宋芫不以为意:“我抚养他们,是我身为长兄的责任,不是为了让他报答我。” 说着,他把外衣脱下:“要不是有婶子帮衬,我现在还焦头烂额着呢。” 牛婶伤感说:“我跟你爹娘二十年老邻居了,看着你们长大的,你小子以前确实混不吝,把你爹娘气得抡棍子揍你。” 宋芫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自你爹娘相继去世,我总担心你那几个弟弟妹妹如何是好。”牛婶笑了下说,“没想到竟然是你,将这个家撑起来了。” 她想到什么,开口说:“对了,张大山没再来找你麻烦了吧。” “没有。”宋芫摇头,“那次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了,可能是怕了吧。” 牛婶也没忍住笑了。 “话说回来,婶,我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想收养我家二林。”宋芫疑惑道,“他不是有孩子吗。” 牛婶:“他跟他媳妇成亲十几年,才得了一个女儿,估计是急了吧。” 也别说古代重男轻女,因为一旦没有儿子,就会被吃绝户,家里儿子生的少的,出门吵架都吵不赢。 张大山想收养个儿子,也不难理解了。 如果还是之前的宋大树,说不定真的会把二林卖给他。 所以张大山也没想到他会拒绝,还在河边,把他娘狠狠怼了一顿,因此心生怨恨。 刚好又看到他牵着羊回家,便动起了坏心思。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给逮住,狠狠揍了一顿。 “二林二丫的衣服,我先放这了。”牛婶从篮子里拿出衣服,放在竹椅上,“他们回来的时候,你记得跟他们说一声。” 宋芫:“行,婶子您慢走。” 这会,二丫跟她的一群小姐妹们在玩耍。 “二丫,你妹妹又哭了。” 说话的这小姑娘,是大柱叔的小孙女,叫荷花,年纪跟二丫差不多大。 二丫不高兴道:“你别总捏她脸,弄得她不舒服了。” 一群同龄的小姑娘围着丫丫:“二丫,你妹妹可真好看,身上还有股甜甜的奶味。” “哇,她朝我笑了。” “我也好想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突然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切,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二丫斜眼看过去,顿时拉下脸来:“怎么是你张盼娣。” “你不也是丫头片子,“照你这么说,你爹娘也应该不稀罕你咯。” 张盼娣气急败坏道:“宋二丫,你别太过分。”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二丫笑嘻嘻道。 “那我跟你不一样,我爹娘可稀罕我了。” 二丫从怀里掏出大哥送她的绢花,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大哥也老稀罕我了,还给我买了绢花呢,你肯定没有吧。” 张盼娣气红了眼睛,嫉妒的心就如同被万千蚂蚁咬过一般,难受得要死。 再也不想看到那朵绢花一眼,她转身就跑了。 二丫看着她的背影,撇嘴道:“谁把她叫来的,晦气。” 大家都知道二丫不喜欢张盼娣,尤其前些天,她大哥还跟张盼娣家吵了一架。 “她自己来的,我可没叫她。”其他人赶紧撇清关系。 “娘!娘!”张盼娣进门就喊道。 第41章 做艾条 大山媳妇急忙从厨房出来:“怎么了,盼娣。” 张盼娣扑到他娘怀里,哭着说:“宋二丫她欺负我。” “你怎么又去找她玩。”大山媳妇无奈说。 “可是荷花她们都喜欢跟她玩。”张盼娣拧着帕子,“我讨厌死她了。” 她忽然说:“娘,我也要绢花,你给我买绢花。” “宋二丫的大哥都能给她买绢花了。”张盼娣一想起二丫炫耀的漂亮绢花,越想越难过。 便在她娘怀里大声哭闹:“我也要绢花,你给我买!” 却不想,大山媳妇面色紧张的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小声点。” “吵死了!”屋里响起男人粗暴的骂声。 张盼娣肩膀瑟缩了下,眼里满是惊恐,他爹怎么在家,这时候不应该在田里吗? 前几天灰溜溜地从宋家回来,张大山就借着养伤的借口,一直待在家里,事实上,他是怕被别人笑话,才没敢出门。 好不容易等脸上的伤好了点,张大山才扛起锄头去田里。 但是他那天晚上,掉进粪坑的事,不知道被哪个嘴碎的说了出去。 他刚到田里就有人来问,是不是真的。 张大山难堪得要死。 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肯定不希望让全村人都知道,他掉进过粪坑。 他想了想,肯定是隔壁全子家的婆娘说出去的,他们两家离得近,当天晚上的动静,他们家能听得一清二楚。 张大山当即羞恼地说:“没有!” “哦,是这样啊。”对方笑笑说,可神色明摆着没有相信。 张大山脸色刷的沉下来,比那天吃了粪还臭。 他不再理会旁人,弯腰锄地,然而只要有人多看他一眼,他就立即如芒在背。 尽管其他人没有露出出异样的眼神,可张大山就是感觉到他们在嘲笑他。 张大山终于忍受不住,扔下锄头,气冲冲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从张盼弟口里听到“宋二丫大哥”这几个字,张大山内心的怒火“腾”地燃起。 他从屋里冲出来,拽着张盼娣,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他神色狰狞:“死赔钱货,还想买绢花,我当初怎么不把你给卖了。” 巴掌重重落到脸上,“啪”地一声响,张盼娣的左脸一下子红肿了起来。 张盼娣捂着左脸,嘴唇颤抖,眼泪簌簌地往下砸落,害怕得不敢哭出声来。 大山媳妇抱住张盼娣:“有话好好说,干啥打孩子。” “还不是你个贱货,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要是能生个儿子,我也不至于想收养宋家二林。”张大山恨恨道。 大山娘在田里看见儿子扔下锄头气冲冲走了,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事,连忙拿起锄头追上来,一到家就听到这话。 她推门进来,嘴里嚷嚷着:“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娶她,要我说,赶紧把她休了,再娶个能生养的回来。” 张大山抓了抓头发,烦躁道:“再娶一个,我倒是想,可哪来的钱。” 前些年他爹病了,为了给他治病,早就将家底掏空了。 “都怪村长那老不死的,要不是因为他,爹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世了。” 村长小时候掉进过河里,还是张大山的爹冒着严寒,把他从河里救了出来,但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前些年大山爹大病了一场,没撑住,就去了。 临死前,他就拜托村长照顾他们娘俩。 念及儿时的救命之恩,村长答应了下来。 想起这事,张大山就来气,村长那老不死的,肯定是被宋大树用钱收买了。 大山娘也埋怨道:“你那天干啥要把我拉走。” “再不走,我怕宋大树真的会去报官。”张大山说。 “报官就报官,谁怕谁。”大山娘显然还不知道,当晚张大山跑去宋家偷羊的事,所以很不以为意。 “行了,娘,你就别说了。”张大山很不耐烦。 大山娘讪讪闭了嘴,再一看抱着一起哭的娘俩,她就火上心头:“哭啥哭,遭天杀的,好好一个家都被你们哭衰了,真是晦气。” 尖厉刺耳的嗓音让张大山愈加狂躁,他咬牙切齿:“宋、大、树。” 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阿嗤~”宋芫感觉鼻子痒痒的,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肯定是有人在骂我。 他望了望天,远远的有几朵乌云正朝这边飘来,他估摸着,今晚可能会下雨。 “二林!”他朝屋里喊道,“今晚可能会下雨,赶紧过来帮忙把东西收一下。” 外面还晾着竹笋和蘑菇,还有一篮子,昨儿牛婶送来的艾草。 她无意中听见,宋芫抱怨晚上蚊子多,刚好家里还剩一些,前年晒干的艾草,就给送来了。 宋芫就打算做点艾条,晚上在屋里点燃了驱蚊。 春天的蚊子又多又毒,别说是他了。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丫丫那白白嫩嫩的脸蛋上,被叮了几个包。 小家伙不会说话,脸上痒时,就含着眼泪泡泡看他,别提多可怜了。 前些天阳光正好,竹笋和蘑菇都晒得干透了,便直接装进布袋里,再放到坛子里储存,为了防止雨天潮湿,坛子上还放了一袋沉甸甸的沙袋。 果然在傍晚的时候,二丫前脚刚回来,后脚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回来就看到,二哥捧着一本医书,坐在窗口看书,而大哥拿着石臼捣什么东西。 她以为大哥又在做啥好吃的,便探头看过来,结果被飘来的艾绒刺激到鼻腔,狠狠打了个喷嚏。 在她怀抱里酣睡的小家伙受到惊吓,握紧小拳头,发出啼哭声。 二丫干笑了下,赶紧轻拍着小妹的后背,把她抱回屋里了。 把丫丫放到床里面,二丫伸了伸酸痛的手臂。 自从小妹开始吃羊奶后,就长胖了好多,都快抱不动她了。 见小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二丫蹑手蹑脚地出来,凑到坐在窗边看书的二林边上:“二哥,大哥在做啥呢。” 二林眼睛仍盯着医书,头也不抬地说:“做艾条,驱蚊子。” 二丫不由得失望,原来不是做吃的啊。 二林低着头看书,嘴里说:“衣服牛婶给你做好了。” “真的?在哪,我看看!”二丫激动得快要跳起来,转身一看,终于看见竹篮子里的衣服。 她抱起衣服,脚步轻快地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很快,她就换了一身新衣服出来,在二林面前转了一圈,小脸快笑成朵花:“哥你看,好不好看。” 二林抬头看她一眼:“嗯,好看。” 二丫顿时觉得没趣,又“噔噔噔”跑到宋芫面前:“大哥。” 宋芫停下捣艾草的动作,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哎哟,哪里来的小美人,可真漂亮,诶,这不是我们家二丫吗。” 二丫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被他夸的,小脸都浮上一层红晕,她羞恼道:“大哥!” 真是油嘴滑舌的。 宋芫打量了下,说:“这麻衣葛布的还是配不上你,以后哥有钱了,给你换绫罗绸缎。” 绫罗绸缎啊,能穿上麻衣葛布,都已经足够让她开心,如果真能像黄员外家的夫人、小姐那样,穿上绫罗绸缎,二丫觉得自己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不过穿绫罗绸缎,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了,二丫显然没放在心上。 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小脸特真诚地说:“谢谢哥哥。” 宋芫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我是你大哥,说什么谢,见外了。” 他看了看二丫的小脸。 别说,这些天,他好吃好喝养着,二丫脸上也终于有了肉,皮肤也白了一些,逐渐显露出漂亮的五官,不再是最初看到的面黄肌瘦。 二丫不自在地垂了垂眼,她之前还说了大哥好多坏话,还把大哥打破头了。 可大哥都没有怪她。 而且,大哥做饭也好好吃。 想到吃的,二丫嘴巴里疯狂的分泌口水,她舔了舔唇,试探着问道:“哥,今晚咱们吃什么。” 宋芫捣艾绒的手忽然一顿。 这两天忙,他也没怎么做饭,都是野菜鸡蛋汤随便应付。 宋芫想了想说:“今晚就吃藠头炒腊肉吧,明天再摘些新鲜的艾叶,我们做青团吃。” 说完,他愣了下,都到吃青团的季节了啊。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到清明了,也该给他们父母上香了。 第42章 摘艾草 艾草捣成细绒后,过筛了,就可以用纸卷起来,需要用的时候直接点燃了就行。 宋芫问道:“二林,你还有纸吗?借几张纸用用。” 二林微怔,随即才反应过来:“还有的。” 他起身,从床脚下放着的竹篮里取出笔墨纸砚。 自他从学堂回来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笔了。 其实每年交的束修不多,仅一两银子,然而真正贵的是笔墨纸砚。 哪怕他已经很省着用了,每年依然要好几两银子,它像个无底洞一样,一次次将家底掏空。 他不止一次后悔,若是当初他没有说想念书就好了。 宋芫看他突然神色阴郁下来,就知道他又走进死胡同了。 他从二林手上抽走几张纸:“行了,把纸给我,过些天,哥再买点更好的宣纸给你用。” 二林用的纸甚至算不上多好的纸,纸张很粗糙,像是麻纸,只怕笔一落纸,就会洇得一片狼藉。 二林在那本科举文里,一直用着麻纸,十数年的笔耕不辍,终于考上举人。 他在求学这段路上,何止能用“艰难”来形容。 可即便如此,书中的少年也一次次在逆境中迅速成长起来,展现出锐利锋芒。 若不是后来的无妄之灾,他定然能在朝堂上平步青云。 可谁叫,他是男主的对照组呢。 他的命运,注定是用来当男主的陪衬。 想起书中的剧情,宋芫再一次唏嘘,这次有他在,肯定不会再让二林走上小说里的剧情。 二林心绪恢复如常,一抬头便撞上宋芫痛心疾首的眼神。 他心里更觉怪异:“大哥,你看着我作甚。” “没什么,你若闲着的话,过来帮我一起压艾条。” 把捣碎得艾绒放到纸张上,卷起来,像卷烟草一样,卷成条状。 宋芫弄了点浆糊,把边边糊上,粘起来,就大功告成了。 总共做了十条艾条,勉强能用上一段时间。 做好艾条,宋芫起身去厨房,洗手做饭。 新鲜的藠头,用水冲干净上面的泥土,切成小段备用。 家里蒜头没有,刚好又下雨,就没有再去牛婶家“借”,而且藠头的葱味浓郁,不用蒜头也没关系。 宋芫从坛子摸出一小段腊肉,切成薄片。 锅已经烧热了,就直接下肥油,扁出油脂。 藠头炒腊肉是宋芫最喜欢的一道农家菜,前些年他飞到南方拍视频的时候,朋友就给他做了一道藠头炒腊肉。 藠头葱香味浓,再放上一把干辣椒,辣、香、脆,加上腊肉嚼之有劲,又带着微微的烟熏味。 小尝一口,葱香缠着辣味在齿间炸开,腊肉不肥不腻,恰到好处,而藠头香香脆脆,清爽可口。 以至于几年过去,宋芫仍对那一口藠头炒腊肉念念不忘。 自从宋芫宣布了“宋家家规”后,一到饭点,二丫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等开饭。 可眼睛仍是不老实的盯着锅里。 好香啊。 直到宋芫说:“开饭。” 二丫才拿起筷子,觑了觑宋芫,见他没阻止,连忙伸出筷子夹菜。 小口小口咀嚼着藠头,二丫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她只恨自己没念过书,词汇匮乏,就只会用“好吃”“好香”来形容。 拜托牛叔帮忙打的桌椅还没做好,这会他们还只能站着吃饭。 宋芫其实挺想蹲着吃的,蹲着吃饭舒服,就是姿势可能有点不雅。 但是为了教龙凤胎们礼仪,他也只能站着吃。 吃过饭后,二林照常收拾碗筷洗碗。 外面下着雨也不能出去散步消食,宋芫便在屋里打起了军体拳,虽然动作可能不那么规范。 反正都是锻炼身体,规不规范的,也没多大关系。 做完一套军体拳,宋芫去厨房,打了盆水,擦干净身上的汗,然后就回屋躺下了。 这场小雨下到半夜就停了,还好屋顶的茅草都加固过,这次没有再漏雨。 晚上点了艾条,熏过屋子,一夜无蚊。 宋芫一觉睡到清晨,想起昨日答应过二丫要做青团,吃过早饭,他便叫上二林出门摘艾草。 二林还在羊圈里给羊喂草,听到宋芫喊他,便收拾了下,跟着一起出门。 艾草就生长在路边,不认识的都还以为是杂草。 它其实是一种药草,不仅能吃,还能治病。 它的叶子具有温经止血、散寒止痛、祛湿止痒等功效。 根茎晒干了也能用来熬鸡汤,听说极好的滋补功效。 而且晒干的艾草还能用来驱蚊。 简直全身都是宝。 出门就能看到山坡上,长着一片一片的艾草,郁郁葱葱,繁密而茂盛。 宋芫跟他说:“多摘点回去,等天气好晒干了,留着做艾条。” 二林认真点头,他昨晚一夜也都没有受到蚊虫叮咬,虽然直接烧艾草也有驱蚊的功效,但是艾草烧起来会释放刺鼻的气味和烟雾。 而用艾条熏屋子,就没有这种困扰,反而满屋子都是淡淡的药香。 晚上睡得都更沉了一些。 山坡上,已有一些大婶们在摘艾草,宋芫就没有过去,走去另一边艾草旺盛的地方摘。 不知不觉就摘了满满一背篓。 宋芫直了直腰身,就见旁边一个婶子跟他招呼道:“小宋啊,你摘这么多艾草吃得完吗?” 宋芫认出,他是大柱叔的媳妇,难怪会凑上来跟他说话。 而其他大婶们都恨不得离他三米远,怕他发疯打人。 尽管那天的事,他已经解释过,没有要打大山娘,但到底还是在村民们心里,留下了“不好惹”的印象。 宋芫便客气说:“回去做青团,多的晒干了,做艾条。” “上次的糕点太贵重了,你大柱叔也真是的,忙也没帮上,让你白跑一趟,他还有脸收你东西了。” 孙婶子气恼说:“可让我好骂一顿。” 宋芫心里默默的,为大柱叔哀悼一秒。 他笑笑道:“婶子就别怪大柱叔了,是我硬塞给他的,那天多亏了他载我们几趟,还耽误了田里的农活。” “给钱大柱叔肯定不收,就只能给点吃的意思意思一下,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孙婶子一脸肉痛说:“下次别送那么贵重的了,我们都没舍得吃,最后还是被荷花那馋丫头吃得一点不剩。” 宋芫隐约记得他家丫头跟荷花是好姐妹。 果不其然,就听见孙婶说:“你家二丫倒是喜欢吃糕点,下次给她留着吧。” 宋芫心里“呵呵”,他总算知道了,这几日,二丫每天往外面跑的原因了。 孙婶子跟他闲聊了几句,就有人喊她,她应了句,随后跟宋芫说:“我回去做午饭了,你有空来家里坐坐。” 宋芫:“好嘞婶子,有空一定去。” 第43章 再遇女主 刚好宋芫背篓里也已经装不下了,他朝二林喊道:“二林回去了。” 此时二林正被一群婶子围着,相比较起凶狠(?)的宋芫,显然面相乖巧老实的二林,更受大婶们喜欢。 “婶子,大哥叫我了,我回去了啊。”二林腼腆说。 婶子们挥挥手:“你快回去吧,我们也该回去做饭了。” 等二林走过来,宋芫好奇道:“她们跟你说什么了。” 二林摇摇头:“没说什么。” 就是向他打听,那天大哥给村长看的那张纸上,写的什么。 二林隐约只知,那是张契书,其他的一概不知。 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说。 回到家里,宋芫把艾草洗干净后,用石臼捣碎了,接着拿了块干净的纱布,把艾草的汁水挤出来。 接了满满一大碗艾草汁。 宋芫从房间墙脚下的坛子掏出一袋糯米粉,还有上次二林没吃完的麦芽糖。 温水把麦芽糖融化了,倒进糯米粉中,和着艾草汁,一起揉搓成团。 然后再准备做馅料。 二丫喜欢吃甜的,二林甜咸皆可,而他偏好吃咸的。 本来想两种口味都做一些,但是发现没有咸蛋黄,于是作罢。 家里还有一些炒花生米,之前在县城的时候,胖婶塞给他的,他忘了吃,二林也从不会去翻他装食物的坛子。 绕是贪嘴的二丫,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偷吃。 宋芫掏出花生米,捣碎了,撒些炒过的白芝麻,还加了勺猪油进去,这样会更香。 花生芝麻馅做好了,接下来开始包青团。 这次二林不用他喊,就已经主动过来帮忙。 有了上次包饺子的经验,这会他包出来的青团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兄弟俩一起很快就把青团包好,直接上锅蒸熟就可以吃了。 平时这个时候,二丫已经在他小姐妹家里玩了,而今天却是门都没出。 等青团蒸好了,出锅时,她眼巴巴地看着翠绿色的青团子,满脸都写着“想吃想吃想吃”。 宋芫当着她的面拿起一个青团,慢悠悠地咬了一口,刚出锅的青团还很烫,舌头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 “嘶,好烫。” 随后,花生芝麻馅流沙似的溢了出来,味极鲜美,瞬间征服了味蕾。 青团皮薄馅大,面皮里带着艾草的清香,和麦芽糖的微甜。 好吃到舍不得停下,宋芫一边吸着气,一边小口吃着。 “哥,青团好吃吗?”二丫吸了吸口水问道。 宋芫含糊不清说:“唔,好吃。” 二丫委屈巴巴:“哥,我也想吃。” 宋芫吸着气说:“现在还很烫,等凉一点你再吃。” 每个青团都有拳头大,吃下几个,午饭都不用吃了。 看着龙凤胎各捧着一个青团再吃,宋芫说:“下午我去镇上一趟,晚上也不用焖饭,我带点吃的回来。” 二丫也想跟着去,宋芫没让。 他这次去镇上,一是去香烛店买点锡箔纸折元宝,过几天去拜祭宋家父母。 再者,他还要到何方那里,把前几天定做的炉子取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得从空间厨房,拿出些吃的。 家里一直吃的鸡蛋,宋芫蒙他们说,是从山上捡到的野鸡蛋。 二林刚开始并没有很怀疑,毕竟一般家养的鸡,生出来的鸡蛋个头没那么大。 但随着他拿出来的鸡蛋越来越多,二林看他的眼神越发奇怪了。 因此这两天他没再从空间厨房拿出过鸡蛋,二丫问,他也只说吃完了,等下次去镇上再买。 上次去镇上,有二丫跟着,他都没有机会,从空间厨房拿出吃的来。 导致现在,家里就剩一小块腊肉,再吃一顿就没有了。 今天出门,路上没能再碰见大柱叔,宋芫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镇上。 他先到香烛店,买了锡箔纸和香烛。 然后再去何方店里。 近来店里生意清淡,何方正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正准备进入梦中,就听到一道清朗的嗓音响起。 “何哥,我来拿炉子。” 何方迅速睁开眼,笑脸相迎:“你可算来了。” 他从里面仓库抱出三个小火炉:“前两天就做好了,一直等你来拿。” 宋芫解释:“这几天忙,今儿才有空过来拿。” 他接过小火炉,看了看。 小火炉做工精致,壁上还给几株画了栩栩如生的兰花,这么看来,二十文钱一点都不贵,反而还是对方给的友情价。 宋芫爽快地给了钱。 何方又赠了他几个铁丝架:“喏,可以用来烤东西吃。” 宋芫收下了,放进背篓里,再问他:“何哥,你知道哪里有小狗卖吗?” 何方惊讶:“你想养狗啊。” 宋芫叹气说:“家里有几个小的,我不放心,想买条狗看家。” 何方想了想:“要看家的话,狗得凶一点才行。” “你知道哪里有吗。”宋芫问。 “这我得要问一下。”何方抓抓头发,“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想起谁家养了狗。” “你急着要吗?”他又问。 “不急。”宋芫掏出半两银子给他,“如果你打听到了,麻烦帮我买下来。” 总不能拜托人帮忙买东西,还要让人倒贴钱吧。 何方却没收,笑笑说:“买只小狗哪要这么多银子,又不是买母羊。买了多少,你到时候再给我就行了。” 见对方坚持不收,宋芫只得把钱收回去。 两人坐下来闲聊,何方问他:“你上次买的母羊,生了崽没有。” 宋芫:“还没生。” 何方:“如果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就去找李哥。” 何方是个很健谈的人,认识的朋友多,也到过很多地方,见识广阔。 宋芫感觉跟他聊天很有意思,也了解到很多关于这个朝代的知识。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何哥,你知道西瓜吗?” “什么西瓜?”何方困惑道,“我倒是知道冬瓜,金瓜,没听说过西瓜。” 宋芫只得给他形容了一下:“西瓜的表皮是翠绿的,上面有很多条纹,里面的果肉红色的,多汁,很甜。” 何方猛地一拍大腿:“这不就是寒瓜吗?” “寒瓜?” 何方摸摸下巴:“我以前在广安府里见过,据说是从西域那边运来的,卖一两银子一个,嘶,把我卖了都吃不起。” 既然这时候有西瓜,那他种点西瓜出来吃,也应该没关系吧。 宋芫不得不如此小心翼翼。 毕竟他已经种下了,之前没出现过的辣椒,如果再种出来,没出现过的西瓜。 只怕他再也低调不起来了。 在封建时代,太高调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问这做什么。”何方说。 宋芫面不改色地撒谎说:“之前在县城买了一袋种子,小贩告诉我,这叫一种瓜的种子,我没听清,以为是叫西瓜,原来是寒瓜。” 何方捧着杯的手一抖,不敢置信道:“你有种子?!” 宋芫淡定:“已经种下了,等结了果,再送一个给你尝尝。” 何方感动的热泪盈眶,连忙握住他的手:“小宋,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 等从何方店里出来,已经将近傍晚,宋芫辞别了热情的何方,准备找点吃的,吃完归家去。 人声喧闹的街市上,酒楼外的酒帘迎风招展,这座古色古香的楼阁就坐落在河畔边上。 落日余晖照在层层规整的瓦片上,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斑。 二楼,坐在靠窗的青年,不经意往楼下看了眼,随即挑眉:“长钰,你看,这不是那个小傻子吗?” 第44章 红绮楼 舒长钰低着眉眼,依然能看出他那漂亮的轮廓,慵懒随意的。眉心一点朱砂痣,又让他增添了几分不容亵渎的气势。 闻言,他偏过头,就只看到一颗圆圆的脑袋,进入了酒楼。 “什么小傻子。”对面的少年好奇问道。 “就那天我和长钰去县城……”舒长盛刚开了个口,就看到他面前多了杯茶。 他抬眼,只见舒长钰慢慢悠悠地说:“你喝口茶。” 舒长盛秒懂,这是让他闭嘴的意思。 少年听了开头,便没有下文了,他不满意道:“长盛哥,你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咳咳。”舒长盛佯作咳嗽两声,“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不过那天我在县城,倒是买了个新鲜玩意。” 少年的注意力果然被带走了:“什么新鲜玩意。” 这时,外面响起青年干净清朗的嗓音:“给我上几道,你们店的招牌菜,再来三碗白米饭。” “好嘞客官,您请里面坐。”店伙计殷勤道。 舒长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少年拿起公筷,夹起一块春笋,放进他面前的碗里:“长钰,我记得你喜欢吃笋,这家酒楼做的笋味道一绝,你快尝尝。” 舒长钰放下茶杯,看都没看那块春笋一眼,似笑非笑说:“你记错了,我并不喜欢吃笋。” 少年脸色一白,讷讷不能成言。 舒长盛自小与他一块长大,对他的了解,不说十成,也有个七八成。 他一开口,舒长盛就能猜出,他心情好坏。 很显然,长钰又开始不耐烦了。 舒长盛赶紧说:“黄少爷,我们长钰最近吃笋吃伤了,现在不太爱吃了。” 黄少爷勉强露出笑容:“是这样啊,那确实是我不对。改日再来我家吧,我再请你吃烤羊,上次你来,看你还挺喜欢的。” 这黄少爷正是黄员外家的少爷,黄飞云。 舒长盛笑笑道:“下次有空一定,黄少爷知道的,我们都是庄稼人,现在正是地里忙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 闻言,黄飞云顿时怏怏不乐,若换做别的姑娘,他早已没耐心了。 可这是舒长钰啊,他就像天上那洁净无瑕的明月一样,令人心生向往,却又遥不可及。 黄飞云仍记得,初见他那天的情景。 他受同窗所邀,到小黎村散心,路过河边,就见一白衣女子。 他就站在河畔上,转头朝他微微一笑。 他的眼睛笑起来时,像一弯弦,瞳孔盈着碎金浮动。 一缕春光落在他脸庞上,勾勒出惊艳的五官。 黄飞云一瞬间,仿佛以为看到了神女下凡,不由得看痴了。 他整个人心神恍惚,像躺在云朵之间,飘飘忽忽的,然后一脚踩进田沟里,幸好被路过的舒长盛拽了上来。 黄飞云厚着脸皮,随他们到了舒家。 看着简陋的屋舍,他深感意外,这偏僻的小山村,竟也能养出如此水灵的美人。 他回到家后,立即求他爹去舒家提亲。 可惜他爹不肯,说贫贱农女配不上他。 如果他喜欢,可纳为妾室。 把高不可攀的神女纳为妾室,黄飞云想都不敢想。 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继续与他相处,希望有天能打动他爹,允许他向舒家提亲。 宋芫如果知道了,估计会说,人长得不咋地,想的倒是挺美的。 能配得上女主的男人,就只有男主一人,不过还没那么快出现呢。 而隔壁的宋芫,显然还不知道女主就与他一墙之隔。 这会,他正在埋头大快朵颐,这家酒楼做的菜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酷溜白菜酸咸可口,特别开胃。 红烧鲤鱼肉质鲜嫩,没有腥味。 而他最喜欢的,还是这一道叫花鸡。 在柴火堆中煨出来的叫花鸡,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入口酥烂肥嫩。 那酥嫩的口感,叫他不禁食欲大动。 宋芫只吃了两个鸡翅和鸡胸肉,剩下的一半,等会打包回去,给龙凤胎们。 吃到一半,店伙计掌灯进来,宋芫一看窗外,夜幕已经降临。 河边对面富丽堂皇的楼阁,华灯初上,烛光倒映在粼粼的河水中,好似银河坠落。 宋芫顺口问了一句:“那是什么地方?” “客官不知道?”店伙计先是讶异,随后,朝他暧昧一笑:“那是红绮楼。” 宋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红绮楼。” 他只想到一句诗,“绿水澄明月,红罗结绮楼。” 过了片刻,才意识到不对,他脸庞瞬间爆红。 擦,那就不是青楼吗?! “客官如果有需要,可在饭后过去,听说里面的姑娘个个美貌如花,可惜我没那福气,不能一睹容颜。”店伙计语气惋惜道。 “不了不了。”宋芫连连摆手,“我对里面的姑娘不感兴趣。” 店伙计给了他一个“我懂得”的眼神,若不是装模作样,那就是家里婆娘看得紧,没敢去。 道貌岸然的男子,他见过多得是了。 宋芫很莫名其妙:“不是,我真没想去。” 店伙计笑而不语,掌了灯,便要出去。 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大声说一句:“若客官今晚去红绮楼,听说还能有幸见到花魁云梦姑娘。” “错过了今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宋芫听得都想翻白眼,这店伙计是听不懂人话吗,他都说了几次不想去了,还一个劲的自说自话。 却不想,店伙计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隔壁雅间里。 “红绮楼?”舒长钰偏头,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看起来略显模糊,眉眼疏淡。 “云梦姑娘?” 店伙计从隔壁出来,又进来他们雅间掌灯。 听到舒长钰那略微清冷的嗓音,他急忙说:“哎哟姑娘,那红绮楼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店伙计边说,边握着烛台进入雅间,昏暗的屋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朦胧的烛光里,舒长钰冷淡的面容柔和下来,不再是平日看到的高不可攀。 店伙计看得心神荡漾,难怪听人常说“灯下看美人,犹胜三分色”。 他白日里见到的时候,已经好看得叫他移不开眼了,而烛光下的美人,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怕是对面的云梦姑娘,也不及眼前女子半分。 黄飞云怒道:“说那等腌臜地方作甚,简直污了姑娘耳朵。” 店伙计连连道歉:“是小的嘴碎,是刚刚隔壁的客官打听,咱就多说了几句。” 舒长钰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是么。” 第45章 熬蘑菇酱 宋芫还不知道,自己又无端被编排了一回。 他填饱肚子后,就将没吃完的饭菜,装进木质食盒里。 食盒是他从空间厨房拿出来的。 作为一个美食博主,怎么可能没有准备食盒,他的厨房里堆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食盒。 都是以前为出门野餐准备的。 在古代能用上的,就只这么一个木质的食盒。 店里的碗碟不能带走,宋芫便又空间拿出一套陶瓷碗,把饭菜都装上了。 走出酒楼时,夜色渐浓,宋芫没再磨蹭,花了三十文高价,租了俩马车送他回村子。 他离开酒楼没多久,隔壁雅间的门也随后从里面打开。 身形颀长的舒长钰走在前面。 黄飞云送到他到酒楼门口,他期期艾艾道:“长钰,我过段时间再去找你。” 舒长钰眉眼冷淡:“不必了,我最近都没空。” 黄飞云的表情难掩失望:“那好吧,等你有空了,再去找你。” 舒长钰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抬脚便走。 舒长盛连忙跟上,等走出一段距离,他回头看着还站在门口,像块望夫石似的,目送他们离开的黄家少爷。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长钰,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何不拒绝。” “嗤。”舒长钰那张漂亮的面孔没什么表情,难得的表里如一的淡漠。 他语气无波无澜的:“我为何要拒绝,是他自作多情,又与我何干。” 这几年,随着舒长钰逐渐长开,向他示好的富家公子,多得几乎要从村头排到县城。 舒长钰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陪他们玩玩,一旦心情恶劣,直接当面羞辱的都有。 也不是没有人恼羞成怒,搬出家世威胁,或者见色起意,想将他强掳回去。 但无一不是下场凄惨,就算是告状到县令那里,也都被强压下去了。 一些有人脉关系的家主,就很快反应过来,舒长钰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连夜把自家不孝子绑了送走,免得再招惹上这朵“食人花”。 其他富家少爷,也碍于长辈威严,不敢再来纠缠舒长钰。 因此这一两年,才清静了许多。 “黄少爷也是个痴情人。”舒长盛不免感叹。 这话当真可笑。 舒长钰不由得讥讽:“你道他是真心喜欢我这个人,那如果我既不是女子。” 他抬手抚上脸颊:“也有没有这张漂亮的皮囊,还是个脾气古怪的,你猜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舒长盛看着他薄凉的笑容,心头酸涩。 以前长钰不是这样子的,他仍记得小时候,长钰很乖,软乎乎的,会甜甜地叫他“哥哥”。 一切都在他十三岁那年变了。 打那以后,长钰性格变得阴晴不定,这一刻还笑盈盈地看他,下一刻神色莫名阴冷下来。 看得他手足无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惹他不高兴了。 舒长盛也曾偷偷问过爹娘,那天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长钰会受如此重伤,差点连命都没救回来。 醒来后,他就性格大变,从前天真无邪的少年,仿佛死在了那天晚上。 爹娘只是苦笑着看他,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绝口不提。 想起往事,舒长盛幽幽地叹气,抬眼一看,舒长钰早已走远,他只得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夜幕下的张家村,虫鸣蛙叫接连不断,扰得人心烦意乱。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二丫频频踮脚往外张望,却始终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二林刚喂完小妹,把她哄睡了,出门一看:“大哥还没回来?” 二丫幽幽说:“说不定在哪吃香喝辣的,都把我们忘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一道含笑的嗓音响起:“谁在说我坏话。” “大哥!”二丫立即扬起笑脸,像乳燕投林那般,飞快扑到宋芫怀里。 变脸之快,堪比川剧变脸。 宋芫眼疾手快地举起手上食盒,好险没被撞飞,他笑了笑道:“耽误了点时间,回来晚了,你们都饿了吧。” 饭菜还有些许温热,便将就着吃了。 龙凤胎们用饭时,宋芫放下背篓,把东西一一拿出来。 路上买的点心,二十个鸡蛋,从空间倒出来的醋,用巴掌大的茶叶罐装着。 六斤肉,一只鸡。肉没有拿太多,天气热,再上雨天潮湿,不能放太久,哪怕用盐腌了,也顶多能吃两三天。 吃不完的肉,他打算熬点蘑菇酱,能储存久一些,过些天他出门,龙凤胎们也不至于在家吃糠咽菜。 最后拿出来三个小火炉,给了二丫一个,并叮嘱她,用的时候一定要把窗打开,免得二氧化碳中毒。 把东西都收拾好,他擦了身,又泡了脚,换身新衣服,就躺下了。 翌日清晨,宋芫又是被鸡鸣吵醒的一天。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半睁着眼,睡眼惺忪,他竖起耳朵听了会。 见没下雨,便一鼓作气从床上起来,吃过早饭,叫上二林山上捡蘑菇。 捡回来的蘑菇,用水清洗干净,切成蘑菇丁,一会熬酱。 然后他切出两斤左右的肉,剁成肉沫。 其他的配料,就简单的酱油、糖、盐、白芝麻、姜葱蒜和花椒粉。 有条件的话,还可以加点豆瓣酱进去。 铁锅烧热,放三勺猪肉,等油温到四五成热的时候,就放肉末进去翻炒,炒至肉末微微焦黄,就倒入切好的蘑菇丁。 一直翻炒,直到蘑菇丁里面的水分都逼出来,就陆续放酱油等配料。 宋芫一手握着锅铲,指挥在灶前烧火的二林:“火有点大了,转小火。” 已经能准确地掌握各种火候的二林,熟练地拿起火钳从灶洞里夹出一根柴。 看得宋芫都想给他颁一个“烧火小能手”的称号。 二丫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捧着一束野花,刚进到院子,就闻到一股肉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她迫不及待地跑进厨房里,还未进门,雀跃的嗓音就已经先响起:“好香啊,哥,你又在做啥好吃的。” 宋芫道:“蘑菇酱。” 锅里散发着浓郁的酱香味,简直让人无法抵抗。 二丫咽了咽口水,光是闻着都这么香了,不知道吃起来会有多么美味。 也得亏他们住在村尾,附近也只有牛家做邻居,不然天天做饭这么香,他们家的墙头都得让人给扒烂了。 “哇——” 这时,隔壁屋里传来幼崽的哭声。 是丫丫醒了。 二丫深深呼吸一口香味,然后才跑进房里,抱起哭嚎的小妹,拍拍她的背, 嘴里哄着:“哦哦,不哭不哭。” 蘑菇酱熬好后,宋芫另外盛了一碗,叫二林:“送去牛婶家,记得把碗拿回来。” 二林端着碗,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没过多久,他便拿着一把韭菜,和几个烧饼回来。 宋芫斜眼看他:“让你把碗拿回来的,碗呢?” 二林解释:“牛婶把酱倒出来,发现碗里还剩有油,她就说,这油不吃浪费了,等她把油吃完了,再给送回来。” 很好,这很符合牛婶节俭的性格。 第46章 清明拜祭 宋芫看了看牛婶回的烧饼,一个烧饼就有盆口那么大,还撒上了芝麻,吃起来肯定又酥又香。 牛婶家虽不富裕,但也不会白拿他的东西,每次都要回点什么才安心。 宋芫没觉得对方刻意疏离,反倒像这样有来有回的,才是正常的往来关系。 他每次让二林上门“借”点葱姜蒜,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既然有这么多烧饼,中午我们就省得做饭了,直接吃烧饼吧。”宋芫干脆说。 牛叔在里屋忙活着,听到声音,便放下手中的刨子,出门问道:“刚刚谁来了?” 牛婶说:“是二林,来送东西的。” 牛叔眼睛一亮,快步走了出来,动作敏捷得丝毫不像是个腿脚不便的人。 他问:“又送啥好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牛婶没好气道,“小宋让你做的床,你做好没有?” 牛叔搓搓手,干巴巴道:“还剩一点,我吃完就回去做。” 听他这么说,牛婶才指了指桌上一碗酱:“说是蘑菇酱,也忒香了,我闻着里面好像还有肉。” 这时,阿牛扛着锄头回来,刚进院子,就扯着嗓音喊道:“娘,我饿了,中午吃啥。” “吃烧饼。”牛婶端了一盆烧饼出来。 阿牛在田里忙了一上午,早已饥肠辘辘,手都没洗,直接拿起一块烧饼,咬了一口。 “唔好吃。” 每年也就到了农忙时期,他娘才舍得如此奢侈,就是担心他吃不饱,在田里没力气干活。 “慢点吃,别噎着。”牛婶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便说,“还有酱呢,小宋熬的,你抹点酱吃。” 蘑菇酱刚熬好,还热乎着,涂抹在烧饼上,大口咬下去,浓浓的酱香在舌尖回旋。 咽下去之后,口腔里还残留着独特的酱香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阿牛睁大眼睛,震惊道:“这也太好吃了。” “我也尝尝。”牛叔挖了一大勺蘑菇酱,涂在烧饼上,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熬出来的蘑菇酱软绵酥香,咸鲜麻辣,好吃到恨不得舌头都吞进去。 “小宋这厨艺,”牛叔说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我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比他厨艺还更好的。” 牛婶也边吃,边点头:“确实不错,外面酒楼的大厨,都比不上他这手艺。” “里面又是油又是肉,小宋自家吃就算了,还给我们送来这么大一碗。” 她转头对阿牛说:“你明天再去砍一担柴,给小宋家送去。” 阿牛一连吃了十个烧饼,打了个饱嗝:“娘,我省得嘞。” 牛婶做的烧饼也是香得咧。 吃下两个烧饼,宋芫撑得都不想动了,他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午后,他无所事事,便拿起簸箕,前去河边铲了些沙子回来。 种西瓜最适宜的土壤是沙壤土,它既疏松透气,又能够保持水分和养分。 实际上,只要土壤的酸碱度适宜,养分充足,即便是在家中的阳台上,也能成功种出西瓜。 西瓜籽前两天就已经开始催芽了,所以昨日他跟何方说,西瓜已经种下了也不算说错。 从河边铲来的沙子,就直接倒在院子靠近窗户的空地上,然后把已经发芽的西瓜苗种植下去。 他还特别叮嘱二林,要记得每天给西瓜苗浇水。 接下来的两天,宋芫与龙凤胎们一直在家中折叠金元宝。 这两天,龙凤胎的情绪异常低落,连带食欲也大受影响。 即便宋芫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无法让他们多吃一碗饭。 这种情绪低落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清明节那日。 清明时节,细雨如丝,远方的山峦被轻纱般的雨雾笼罩,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水墨画。 宋芫提着竹篮子,往山上走去,今天他们要去拜祭宋家父母。 雨丝细密,山路变得陡峭而湿滑,龙凤胎相互搀扶着,缓慢地往前走。 丫丫年纪尚小,加之前几日受了风寒,这次便没有带上她。 绕过一个弯,再直走,便远远望见两个紧挨着的小土堆。 走近一看,坟前矗立着两块石碑。 一块刻着“母何婉娘之墓”,另一块则是“父宋远山之墓”。 宋父的墓中,安放着的仅是他的衣冠。 龙凤胎跪在坟前,眼眶微红,轻声说道:“爹娘,我们来看你们了。” 不过半月光阴,坟头上已生出杂草,宋芫弯下腰,仔细地将杂草除去。 除完杂草,他再摆上祭品,一整只鸡,问牛婶买的。 在坟前点燃了香火,继而烧起了金元宝。 今天风有点大,金元宝好几次才烧起来。 宋芫一边烧着金元宝,一边在心里默念:“宋爹宋娘,你们肯定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你们的儿子宋大树。” “至于你们儿子在哪,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们在天之灵见到了他,请代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还有,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孩子,不会让他们走上原剧情的老路。” “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他们一切安好。” 宋芫心中默念了许多,最后在坟前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烧到一半的金元宝也都雨水被打湿。 担心龙凤胎淋雨后感冒,宋芫便说:“我们该回去了。” 二林嗓音微哑:“爹娘你们放心,有大哥在,我们都还好,小妹也还好,下次带她来见你们。” 二丫舍不得离开,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眼泪随着雨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娘,我好想你!” “爹,你快回来好不好——” 一阵凄冷的风掠过,坟前散落的金元宝被风卷起,它们如同轻盈的金色纸蝶,在风中翻飞,越飘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之外。 仿佛带着未了的心愿,飞向了遥远的地方。 数万里之外,广袤的草原上。 一群胡人骑乘着雄壮的骏马,说着叽里呱啦的话,时不时爆发出的笑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 在骑兵的身后,是一队拖曳着疲惫身影的俘虏。 他们的脚步沉重,几天几夜的跋涉已经让他们的脚底磨出了血泡,饥饿和口渴折磨着他们,使他们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一些人开始力不从心,逐渐落后。 “走快点!”一声鞭响划破了沉默,鞭子无情地落在了队尾一个人的背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被抽打的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摇摇欲坠,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俘虏脸朝地趴在地上,好一会都没有反应。 “别装死,快起来。”那人走过去,甩着鞭子,又是一鞭上去。 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虚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在众多俘虏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紧握着拳头,刚想迈出一步,却被旁边的同伴按住了肩膀。 “远山,别冲动。”同伴低声劝道,“他已经没救了。” “死了?”过了一会儿,那人用脚踢了踢俘虏的头,就发现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 被称为“远山”的男人缓缓松开了拳头,他抬头望向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前往王庭的路还很漫长,可他们这一群人,最后还能活下几个呢。 第47章 二林生病 清明扫完墓回去后,当晚二林就病了一场。 宋芫睡到半夜,感觉身边好像塞了个火炉,滚烫滚烫的,然后他就被热醒了。 他起来一看,才发现这个“火炉”就是二林。 夜里黑看不太清楚,他摸索好一会儿,才碰到二林的脸。 一探额头,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宋芫起床点了油灯,看见二林一张小脸烧得通红,他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可如何是好,大半夜的也请不到大夫,再烧下去,恐怕会烧成傻子,必须得赶紧退烧才行。 他咬了咬牙,没再犹豫,从空间厨房里拿出备用药箱,找到退烧药,再倒了杯水。 他拍拍二林的脸:“二林醒醒。” “二林!” 喊了几声,二林才浑浑噩噩睁开眼,一开口,嗓子已经沙哑到不能成言:“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赶紧起来吃药。”宋芫把退烧药送到他唇边,“乖,张一下嘴。” 二林头脑懵懵的,却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 宋芫直接将药片塞进他嘴里,然后把杯口怼到他唇边:“来喝水,一口咽下去。” 二林被迫喝下一大口水,药片顺着水咽进喉咙里。 见他吃下了药,宋芫说:“躺下休息,一会儿就能退烧了。” 二林就像只提线木偶似的,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听从宋芫的命令,又躺了回去。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怜爱。 宋芫摸摸他的脸,依然滚烫滚烫的,药效还没那么快起来。 他又拿出块帕子,沾了冷水,拧到半干,敷在二林额头上,进行物理降温。 做完这些,他想起今日二丫也淋了雨,不知道有没有事。 他轻手轻脚进了里间,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瞧着两个小丫头脑袋挨着脑袋睡得正香。 他挨个摸了摸额头,体温都正常,他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出去。 宋芫一直守到下半夜,水都换了好几盆,可算是退烧了。 他不放心,再摸了摸他腋下,确实不烧了,但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宋芫只得给他换了身里衣,然后才躺下。 一觉到大天亮,宋芫感觉旁边动了动,他条件反射般伸手,精准地探到二林的额头上。 “唔,没再烧了。” 二林刚想开口,喉咙便一阵干痒,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才虚弱道:“大哥,我昨晚病了?” 宋芫半睁了下眼:“唔,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有劳大哥替我费心了,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咳咳咳。”话还没说完,他又弯着腰剧烈咳嗽起来。 宋芫坐起来,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生病发烧不是正常吗,这都能怪自己?” 瞧着他自责的模样,宋芫说:“别什么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还有我这个做大哥的在呢。” “行了,早上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二林恹恹地说:“大哥随便做即可。” 宋芫想到,生病的人都胃口不好,便做了点清淡的鸡蛋青菜粥。 “二哥,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二丫端着一碗粥,走到床边,小脸忧心忡忡地看他。 二丫起来,就听说二林生病了,担心得不行。 他俩自娘胎起就一直在一起,感情比一般的兄妹都要深厚很多。 看到二林生病,比她自己病了还要难受。 二林露出温和的笑容,安抚她说:“没事,已经好很多了。” 吃下一碗粥,二林恢复了些力气,起床走了几圈。 还好接下来都没有再烧了,倒咳得挺厉害的。 宋芫想去找张大夫要点药。 二林边咳嗽边说:“咳咳,我看过医书,这咳嗽不碍事,过几日便好了,咳咳。” “再咳下去,你肺都要咳出来了。” 宋芫说着,拍了下他后脑勺:“你才看了几天医书,真把自己当大夫了?” “咳咳,别费那个钱了。”二林说。 宋芫气得瞪他:“说什么钱不钱的,都没你身体要紧,小孩子想那么多作甚,小心长不高。” 二丫也说:“二哥,你就听大哥的吧。” 二林眼睛酸涩了下:“我、我知道了,咳咳。” 宋芫递给他一个“你且安心”的眼神:“哥还有银子,你老实在家待着。” 他对二丫说:“给我看好你哥了,我去请张大夫过来。” “我一定把二哥看得紧紧的,门都不叫他出去。”二丫保证道。 二林:倒也不用如此。 张家村有半个村子都依着林坑山,由此形成一个倒梯形布局。 同样是挨着山脚下住的,宋家属村尾,而张大夫家则在村头。 宋芫穿过大半个村子,才走到张大夫家。 一栋青砖黛瓦的老房子。 没想到张大夫居然还挺有钱,都住起了砖瓦房。 宋芫羡慕得不行,他握了握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再努力努力一下,争取年底他也能住上砖瓦房。 他走上去,拍了拍门,喊道:“张大夫张大夫。” “谁啊。”里面传来张大夫浑厚的嗓音。 宋芫:“是我,小宋。” 一听到宋芫的声音,里面立即回道:“张大夫不在,你改日再来。” 宋芫囧了囧。 “张大夫别闹了,二林他病了,我来找你拿点药。” 他刚说完,里面的门立即打开,张大夫背着药箱,快步走出来:“二林病了?你怎么不早点过来找我。” 宋芫说:“昨天淋了点雨,夜里就发起高烧,下半夜就退了烧,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有点咳嗽。” “我随你过去看看。”张大夫说。 小老头身体矫健,一转眼就走到前面去了,宋芫要走得很快才能跟上。 跟被二林搀扶着,给他看伤那次,简直判若两人。 好你个小老头,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回到家,就见二丫两手叉腰,絮絮叨叨数落着说:“生病了也不好好休息,还看什么医术,看医术就能治好你的病吗。” “二丫。”宋芫疑惑道,“怎么了。” 二丫小脸气鼓鼓地告状:“你刚出门,二哥就拿起医书看。” 二林无奈道:“没事做,就随便看看。” 宋芫冷酷地抽走他手上的医书:“没收了,等你病好了再看。” “张大夫,你给他看看。”他让开了位置。 张大夫坐到床边,看了看二林脸色,说:“把手伸出来。” 二林伸出手让他把脉。 “寒邪入体,发汗退了烧就没事,我给你捡几副药吃上两天天。”张大夫淡定自若地收回手。 他叮嘱一句:“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医书就不用看了,以你现在的水平,看了也没用。” 接着,他转头对宋芫说:“你跟我回去拿药。” 哈?还要再走一趟啊。 宋芫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跟在张大夫后面出了门。 走了几步,前面的张大夫突然停下。 “二林的病,我再跟你说说。” 第48章 郁结于心 听见张大夫沉重的语气,宋芫心里“咯噔”一下,二林该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啊呸呸呸。 别瞎想。 张大夫说:“寒邪入体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因为郁结于心。” 宋芫翻译了下,昨日淋雨,受了凉,加上郁结于心,身体一下子撑不住就病了。 张大夫又接着说:“以前我就看出他小子心思重,没想到竟已如此严重,再这样下去只怕他……” 宋芫一下子就听懂了他未尽之言。 他的心沉了沉,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有损他的寿命。 二林如今也才九岁啊。 宋芫郑重点头,认真道:“您放心,我会好好开解他的。” 张大夫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还算你这个做大哥有良心。” “好好养着,别叫他想那么多。” 宋芫拿了药回来,眼睛总是不经意往二林脸上瞟。 二林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唇色有些白,眼睛却灰朦朦的,像是有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小小年纪怎么心思如此重,或许父母的死,在他心里成了一块打不开的死结。 这也不是他的错,何苦要往自己身上背。要说也是不负责任的宋大树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 二林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目光:“大哥,你总看着我作甚。” “没什么,”宋芫面不改色道,“张大夫说你太瘦了,要给你好好补补,我去牛婶家买几只鸡。” 他看那几只鸡不顺眼已经很久了,这下总算逮着机会把它们宰了。 见宋芫撸起袖子,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二林那句“大哥不用破费”被他默默咽了回去。 每天红枣枸杞炖鸡汤养着,二林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就连蹭了好几顿鸡汤的二丫,小脸都变得红润有光泽。 把牛婶家的鸡都霍霍完了,转眼也到了,跟李掌柜约好的日子。 繁华的吉鑫街道,两旁门店林立,行人往来不断,商贩吆喝声接连响起。 “卖霉豆腐啰,好吃下饭的霉豆腐,两文钱一块,卖霉豆腐——” 托这几日风靡全城的腐竹、豆皮的福,路过的行人一听到“豆”字,就下意识问道:“什么豆?” 小贩腆着脸笑道:“霉豆腐,客官您要不要来一点。” 闲汉感兴趣道:“让我看看。” 小贩打开箩筐上盖着的簸箕,里面叠起几层豆腐框,豆腐框上整整齐齐码着,用白菜叶子包裹着的霉豆腐。 早在几天前,宋芫做的一坛子霉豆腐就已经发酵好了。 钟会看着长满了白毛的霉豆腐,很是怀疑,这玩意真能吃? 他还没来得及质疑,就见鹰哥伸出了筷子,飞快夹起一块霉豆腐,熟练地沾了沾盐和花椒粉,往嘴里一塞,顿时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吃啊,怎么不吃。”鹰哥催促道。 钟会抱着赴死的勇气,夹起一块霉豆腐,沾了点盐,送进嘴里。 软绵的口感,一抿就化开了,依稀还有着淡淡的酒香,着实令人回味无穷。 他严肃道:“叮嘱帮会兄弟,以后都要对宋芫客气一点,务必将他当贵客尊重。” 鹰哥翻了下白眼:“这还用你说,我早就交代好兄弟们了。” “不过霉豆腐这长相,不大好卖。”钟会有所顾虑道。 “倒也简单,芫弟还教了我个法子。”鹰哥细细道来。 宋芫说的法子,就是霉豆腐发酵好后,撒上盐和花椒粉,再用白菜叶子裹上,放坛子里腌制几天,就能吃了。 这样腌制出来的霉豆腐既鲜香麻辣,也没有之前长满了白毛的样子。 只是盐价贵,当时也没有考虑,不过现在卖豆皮腐竹赚了银子,倒可以尝试一番。 虽然成本高了,而这样大家也能更容易接受一些。 “我能尝尝吗?”闲汉又问。 “这是当然。” 看着小贩用筷子撕开外面的菜叶子,夹出黄豆粒大小的霉豆腐,他嘟囔一句:“也太小气了吧。” 但霉豆腐已送入口中,他的脸色立即变了变。 又嫩又麻辣的口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就着这一小块,他感觉自己都能吃下一整碗饭。 “这霉豆腐能放多久?” 小贩笑眯眯道:“您若是一下子吃不完,在家放个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闲汉说:“给我来两块,不五块。” 小贩拿了一片荷叶,包了五块霉豆腐:“一共十文钱。” 不过铜钱大的霉豆腐,就要两文钱一块,着实贵了些。 但又一回想起霉豆腐那鲜辣的滋味,买回去中午都不用做菜了,又觉得还挺划算的。 “我也要尝尝。”前面的顾客刚走,就又有人大声喊道。 “我的天,这霉豆腐也太好吃了,”那人尝了口霉豆腐,夸张道,“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路过的行人狐疑看来。 “给我来两块霉豆腐!”那人爽快地给了钱。 小贩收下钱时,和对方交了换个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人自然是他请来的托。 不得不说,有个托在旁边一唱一和,效果还挺好的,半个时辰的功夫,一筐霉豆腐就卖完了。 此时,翔丰楼里。 李掌柜捧着茶,而他对面坐着的青年斯文儒雅,绑着头巾,衣衫洗得发白,看着像是落魄书生。 但谁能想到,他竟会是帮派小混混。 李掌柜消息灵通,自然知道最近卖得火热的腐竹、霉豆腐。 就说店里好些顾客,进来都要问一句:“有没有凉拌豆皮。”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找上了他谈生意。 李掌柜老神神在在道:“收是可以收,但这价格嘛。” 他慢悠悠地伸手,比了个数。 钟会皱眉,对方出的价,直接他预想的价格压了一半。 他之前没打算跟酒楼做买卖,正是因为如此。 把价格压得太狠了,他们就只能赚个辛苦钱。 钟会从容不迫道:“李掌柜,你还没尝过我们刚卖的霉豆腐吧,您先尝尝,再来谈价钱。” “也好。”李掌柜不以为意地夹起一块霉豆腐,送进嘴里尝了尝后,他神色微微一变。 片刻,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挑剔道:“滋味确实奇特,不过粗糙小吃,难登大雅之堂。” 一开口就如此尖酸刻薄,与之前在宋芫面前的大方爽快,简直判若两人。 李掌柜面对宋芫客气,是因为宋芫一口气拿出三个柰子,并且后续还能拿出十五个柰子。 一般人能随便拿出这么多柰子吗。 再加上舒长钰的前车之鉴,李掌柜担心,怕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所以不敢轻易得罪。 而钟会他却是认识,灭霸帮的副帮主,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他自然就显出几分傲慢来。 “吃食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新鲜,不仅是食材新鲜,更是没见过的新鲜玩意。”钟会语气平和。 李掌柜捋了捋胡子,得意道:“钟帮主是有所不知,我们翔丰楼,请的是京城过来的大师傅,京城那边有什么新鲜玩意,不出半月,我们就能上。” 他明摆着告诉钟会,他们酒楼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玩意。 而钟会能言善辩,同样不输李掌柜。 他说:“那李掌柜肯定也没尝过凉拌豆皮,这豆皮吃法各式各样,涮锅吃更是一绝。您若是不稀罕,想必对面的美味斋,是极愿意合作的。” 翔丰楼与美味斋打擂台多年,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至今仍没分出输赢。 一听到美味楼的名字,李掌柜就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两个老狐狸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半晌,才谈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翔丰楼每日向他们订50斤豆皮,20斤腐竹,和100块霉豆腐。 并且在县城里,只能提供他们一家,不能再卖给别家酒楼。 从翔丰楼出来,钟会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炙热的野望。 翔丰楼,才只是刚刚开始。 第49章 天霸帮主 门前的树枝抽出了嫩芽,几只鸟雀蹦上蹦下,叽叽喳喳。 转头就到了,跟李掌柜约好的半个月之期,宋芫背起他的背篓,准备出门。 临行前,宋芫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我这就走了,记得我跟你们交代的。” “鸡蛋每天都要吃,但不能吃太多,尤其你二丫,不许贪嘴。” “我已经和阿牛说过了,让他晚上过来跟二林睡,二丫你记得把门关紧了。” 经历了张大山半夜来偷东西一事,宋芫不放心留他们几个小的在家,但他又跟李掌柜约好了,违约可是要赔钱的。 就只能让阿牛过来住一晚。 也不知道让何哥买的小狗,他买到了没有。 若是有条狗看家,他也能放心一点。 “我过两天就回来。” 二丫伸出小手推在他后背上,把他推出门:“知道啦大哥,你赶紧去吧,别啰啰嗦嗦的了。” 宋芫哭笑不得:“小丫头太没良心,还嫌弃起你哥了。” 二林送他到门外:“我会照顾好家里的,大哥早去早回。” 此时已在院子外面,等了好一会儿的大柱叔喊道:“小宋,上车了!” “来了来了。”宋芫小跑过去,坐上驴车。 “大柱叔出发吧。” 去镇上还要走上半个时辰,宋芫走过一次,到镇上腿脚都酸软了。 这次,他不打算再走路过去了,就拜托大柱叔送他一程。 坐上车,宋芫就跟他唠嗑起来:“大柱叔,你家的牛怎么没赶出来。” “牛借出去了。”大柱叔说。 “为啥要借出去。”宋芫不理解。 大柱叔虽说沉默寡言,但也向来是有问必答。 他耐心解释:“昨儿张癞子腰扭伤了,他若一躺下,地里的活就没人干了,于是找我借了牛拉犁耕地。” “哦,原来是这样。”宋芫恍然大悟。 大柱叔又接着说,这会正是春耕的时候,得赶着天气暖和,把田里的地翻一翻,准备接下来的播种。 村里不是每家都能买得起牛,没牛的,要等有牛的家里把地翻好了,再找他们借。 当然,每次借牛时都会搭一点粮食什么的。 这样人家也会愿意把牛借出去。 大柱叔说了很多地里的事情,宋芫没下过地,听得半懂不懂,倒是很捧场,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 这让性格内敛的大柱叔非常有成就感。 到了镇上,大柱叔仍意犹未尽,恨不得要把他送到县城去。 宋芫赶紧塞给他五文钱,然后又租了驴车,去县城。 路上又跟车夫唠嗑了一路。 车夫是个很健谈的人,常年来往云山县和西江镇,人脉广,消息也灵通。 宋芫向他打听,最近县城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车夫想了想说:“新鲜事没有,新鲜玩意倒听说了几个。” 宋芫:“啥新鲜玩意?” 车夫给了他一个“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眼神,然后兴致勃勃说道:“就是腐竹豆皮,这几天还上了个霉豆腐。” 宋芫一脸震惊,不是吧,灭霸帮这么快就把铺子摊开了,似乎还卖得挺不错的样子。 连镇上赶车的车夫都听说了。 他激动地搓搓手,那他下个月岂不是能分到好多钱。 “岂有此理!”一只大手重重拍在桌面上,桌子被拍得震了震。 男人长着秃头鹰钩鼻,满脸横肉,长相凶恶。 刘文修顿时寒毛卓竖,双腿抖成筛子,头低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钻进去。 有人急忙上前劝道:“帮主息怒息怒!” 发怒的男人正是天霸帮的帮主,段洪。 “狄鹰那个狗孙子做生意都做到老子头上了,你让我息怒!” 他转身,一把抓住刘文修的衣领,怒气冲冲:“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把灭、” 段洪甚至不愿意说出“灭霸帮”这三个字,仿佛说出来都是对他们的天霸帮一种侮辱。 “把他们酒水生意抢了,他们帮会撑不了多久,就会解散了。” “现在倒好,他们做生意都做到老子地盘了,这就是你说的,他们撑不了多久?” “说!他们哪来的方子?” 刘文修吓得胆颤心惊,刹时面无人色,他结结巴巴说:“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段洪冷笑一声,抬手一甩,把刘文修扔到地上。 居高临下地看他:“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留你还有何用。” 就那一个月二十两不到的酒水生意,他根本就看不上眼,当初收留刘文修,也只是想气一气狄鹰。 一想到他气得暴跳如雷,却无能狂怒的样子,他就觉得浑身舒爽。 可才几天不到,狄鹰就靠几个吃食的方子翻身了,这叫段洪如何接受。 刘文修连滚带爬地起来,抱住段洪的大腿,哭得涕泗横流:“帮主再给我三天,不两天时间,我肯定能把他们的方子拿到手。” 若是没有天霸帮的庇护,鹰哥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不能,绝对不能被段洪舍弃。 “好,我再给你两天时间。”段洪阴恻恻笑道,“如果两天后,没把他们的方子拿到手,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 方子不方子的他无所谓,他就是不想让狄鹰好过。 当初从他手上抢走两条街的仇,可没那么容易了结。 刘文修诚惶诚恐地点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丑得惨不忍睹。 段洪看着他懦弱无能的样子就来气,挥手让他滚下去。 刘文修如获大赦般,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 “气煞我也!”段洪仍越想越来气,心头有股无名的怒火发泄不出来,叫他憋得难受。 他这几十年来顺风顺水,就受过几次憋屈,全部来自狄鹰。 第一次就是狄鹰成立灭霸帮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他差点控制不住拿刀把狄鹰砍了。 第二次还是因为狄鹰,从他地盘上抢走两条街。 那次段洪忍了下来,因为狄鹰打起架来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像个疯子似的,他可没想把命给搭上。 第三次就是这次。 事不过三,他已忍无可忍。 段洪神色阴狠:“去!找几个人,去把他们摊子砸了!” 一人为难说:“可是官府禁止帮派打架斗殴。” 段洪抓起桌上的杯子砸到地上,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怒不可遏的咆哮声。 “蠢货,你不会说吃他家的东西吃死人了啊,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他们摊子砸了。” 第50章 街头闹事 宋芫躺在驴车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垫着,翘起腿,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县城。 今日城门出入的人特别多,甚至排起了长队,一问车夫才知道,今天是集市。 每月初一为大集,逢十为小集。 今天正巧赶上了大集,所以进城的百姓特别多。 他坐起来,探头打量了下,有挑着担子的,有赶着驴车拉货的,也有手臂挎着竹篮来赶集的妇人。 宋芫排了好一会队伍,才进了城,在城门口处的凉茶铺下了车,他抬脚朝着翔丰楼走去。 人群熙来攘往,如同潮水,车马来往粼粼,时有塞途,好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 “绢花绢花,好看的绢花!” “卖糖葫芦,两文一串的糖葫芦——” “卖霉豆腐啰——” 听到吆喝声,宋芫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就看到路边有人摆摊,卖霉豆腐,不过小贩长得挺眼熟的,再仔细一看,这不是瘦猴那小子吗。 看到瘦猴,他就忍不住来劲了,走过去:“霉豆腐怎么卖?” “两文钱。” 瘦猴一抬头,嘴边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怎么是你。” 宋芫笑眯眯:“是我怎么了。” 瘦猴拿起簸箕盖在箩筐上,消极怠工:“是你的话我不卖了。” 宋芫挑了挑眉,哦豁,还来脾气了,他趾高气扬道:“这是你就对顾客的态度?不怕我也去告鹰哥?” 瘦猴黑着一张脸,差点破口大骂,但又想起鹰哥一而再再而三嘱咐他们,必须把宋芫当贵客伺候。 他最终还是没有骂出声。 妈的,我真像个窝囊废。 看着瘦猴憋屈的模样,宋芫终于爽快了。 个狗东西还敢告他状,哥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瘦猴忍了又忍,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到底想怎样?” 宋芫抱着胳膊,一边抖腿,好不嚣张说:“来十块霉豆腐,给我包好了。” “我、这、就、给、你、包。”瘦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他拿起一片荷叶,却因为抓得太用力给撕烂了。 宋芫嫌弃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笨手笨脚的。” 瘦猴终于不耐烦:“你还有完没完了。” 宋芫正想开口,就听到有人喊了句:“是你们卖的霉豆腐?” 转头一看,只见七八个大汉拎着棍棒,气势汹汹地朝摊子走来。 宋芫一看这架势,顿时生起不好的预感,恐怕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下一刻,为首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扬手道:“给我砸了!” 瘦猴张手护着摊子,有些着急:“你们想干什么!” “我女儿就是吃了你家霉豆腐,昨天开始上吐下泻,到早上就没了,你赔我女儿命来!”男人一脸凶狠地举起棒棍,砸向摊子。 围观群众脸色都吓白了:“他们家霉豆腐吃死人了!” “真是造孽哦,有毒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卖,也不怕遭天谴。” “被打死了也是活该。” “不会吧,我昨天还买了他家霉豆腐,不行我得赶紧去看大夫。” 宋芫皱了皱眉,感觉要糟,都说造谣容易,辟谣难,一旦在老百姓心里落下了不好的印象,后面再怎么反转、澄清都无济于事。 他大声说:“不对,若真出了人命官司,那他们为何不报官,我瞧着像是故意来滋事的。” “说的也有道理。” “还是再看看吧。” 面对七八个虎背熊腰的流氓地痞,瘦猴明明已经害怕得不行,还梗着脖子,狐假虎威道:“你们是谁的人,不知道我是鹰哥的手下,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宋芫绝望地闭了闭眼,这傻子哦。 如果是平时他搬出鹰哥来,其他人自然有所忌惮,可他眼瘸看不出来,今天这群人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恶棍嗤笑一声,随后棍子已经落到了装着霉豆腐的箩筐上,一棍又一棍,把箩筐砸了个稀巴烂。 最后木棍都粘上了霉豆腐,黏黏糊糊的,像稀烂的脑浆,看着惨不忍睹。 我的霉豆腐! 宋芫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浪费粮食,简直该死。 才一米七的瘦猴,被恶棍像拎小鸡崽似的拎了起来,直接“梆梆”两拳砸到脸上。 瘦猴痛得龇牙咧嘴,还在放狠话:“你们等着,鹰哥会给我报……” 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疾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宋芫皱了皱眉,这样打下去恐怕会打死人。 不行,得想办法报官。 他悄悄地往人群中走去。 却不想,下一刻,瘦猴冲他大喊道:“你愣着在那干嘛?赶紧回去叫人来。” 宋芫后背僵了僵,他表情是崩溃的。 不是,你有病啊,这关我什么事啊。 我还打算去给你报官呢,你这就拖我下水了。 那群大汉齐刷刷朝他看来,满脸络腮胡子的恶棍指向他:“他们是一起的,别放他走。” 宋芫“蹭蹭”退几步,急忙撇清关系说:“我只是路过的,跟他不认识。” 那些人根本不听他解释,认定了他跟瘦猴就是一伙的,挥着棍棒朝他打来。 “擦,”宋芫扭身一躲,棍子从他耳朵擦了过去,顿时耳尖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气急败坏道:“瘦猴我跟你没完!” 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宋芫狼狈地躲着,他背篓里还背着一筐苹果,生怕磕着碰着了要赔钱,因此有些束手束脚。 还好他打不过,但知道躲,往人群里一钻,像条灵活的鱼儿游来游去,几个大汉一时半会也拿他没办法。 他们脚下这条街,是城里最热闹的街道之一,这番动静很快引来越多的人围观,把路都给挡住了。 车马塞了半天过不去,下车骂道:“前面搞什么?快让一让!” 天气愈加闷热,耳边七嘴八舌的嘈杂声扰得人心烦意乱。 舒长钰脸上透露着几分烦躁,正想拂袖而去时。 他旁边的男子伸着脖子,往人群中看了几眼:“长钰,前面好像打起来了。” “哦。”舒长钰懒懒地应了声,略略抬眼,便看见一道矫健的身影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身后还追着几个面相凶狠的恶棍。 他垂了垂眼,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即使选择视而不见,却依稀听见那人痛呼了一声,似乎是被用棍子打了一下。 他脸色忽然阴沉,嘴唇并成一条直线。 随后,他抬脚踢了踢身旁的青年,冷淡又厌烦地开口:“去报官。” “啊?”舒长盛愣了一下,长钰居然会多管闲事了。 “快去。” “我这就去。”舒长盛转身朝着衙门跑去。 舒长盛走后,他垂着眼眸,看起来一副懒洋洋的没睡好的模样。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他眼皮一掀,还未看清,便听清爽的嗓音着急喊道:“快让开!” 他反应迟钝了一下,神色慌乱的青年就这么撞进了他怀里。 第51章 女主救命 青年撞入怀里的一瞬间,舒长钰感受到心脏轻轻跳动了一下。 很轻,很浅。 就像心湖上被被投了一颗小石子,在水面激起了一层层涟漪。 紧接着,他嗅到一股草木清香,淡淡的,却很好闻。 他自小不习惯与旁人有肢体接触,有人“投怀送抱”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对方。 余光微瞥,正好对上青年如受惊的小鹿般惶然的双眼。 他动作迟疑了下,那几个恶棍就已冲到跟前,一脸狞笑:“狗娘养的孬种,不是挺能跑的吗!” “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哪去。” 遭了,若是被他们抓到,挨一顿胖揍都算轻的。 宋芫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没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便用力推了一下,拔腿就跑。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三个恶棍已经冲过来,团团围住他,根本不给他再逃跑的机会。 这下完了。 宋芫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堵得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叫你跑!”其中一人伸手抓着他的肩膀,不由分说一拳砸来。 宋芫脸色瞬间苍白犹如纸片,脑子闪过各种左直拳,右勾拳的武打动作,可真正面临危险时,他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只能看眼睁睁看着拳头落在脸上。 拳头落下来的刹那间,他吓得闭上眼睛,内心大喊:吾命休矣! 舒长钰冷眼看着呆头鹅似的伸着脖子等挨揍的青年。 他眼皮轻轻跳了一下,蠢死了,都不知道躲一下。 眼见着拳头将要落在青年脸上,舒长钰始终无动于衷。 只是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 每次见到此人,不是莽莽撞撞丢了银子,就是招惹是非,或是放荡形骸的青楼常客。 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极其厌恶。 让舒长盛报官,已是仁至义尽,至于这人会不会挨揍,又与他何关。 舒长钰霍然转身,抬脚欲想离去。 脚步还没有迈出,他猛地回身,如一道迅疾的闪电般快速出手,接住恶棍落下来的拳头。 怎么办,一旦想到那张勉强看得顺眼的脸,很快会变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样子,他就有股无名的怒火。 舒长钰眼底戾气锋锐,目光凛若冰霜,宛若刀子。 谁允许你打他脸的。 恶棍神色一凛,转头看了过去,对上了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眸。 少女的眉眼敛着戾气,显露出让人从内心深处胆寒的气势。 一见是个女子,恶棍先是被她的容貌所惊艳,接着便露出轻蔑的神情。 “快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揍!” 舒长钰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找死。” 他抬手按在腰间上,蓦地抽出一把软剑。 剑身薄如蝉翼,锋利且轻柔,阳光映照下,如透明的冰片,闪烁着熠熠寒光。 他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只见寒光闪过,剑口便抵在恶棍脖颈上。 锋利的剑刃擦过皮肤,留下一道血痕,传来轻微的刺痛似乎在警告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可是把真·杀人不见血的神兵利器。 恶棍喉咙发紧,心底的恐慌瞬间涌出来,想求饶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察觉到拳头久久都没落下来,宋芫试探性地睁开半只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那张轮廓优越的侧脸,女子的眉眼精致漂亮,带着点由内而外的冷淡,看起来却并不柔弱,倒显得非常强势。 我擦,是女主! 宋芫倏然睁开眼,眼睛因惊讶微微瞪大。 女主怎么在这里。 再一看,女主正拿剑架在恶棍脖子上,他满脸不敢置信,女主好像是在帮他诶。 宋芫有些无措、疑惑和震惊,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导致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然站在那里。 看在舒长钰眼里,宋芫就像是在看着他的脸发呆。 他给气笑了,带着几分嘲讽开口:“喂,看够没有。” 宋芫回过神来,尴尬得脸都红了,他真不是故意盯着女主的脸看,他是在想事情,想事情。 但最后还是讷讷地说出一句:“抱歉,是我失礼了。” 说完,他这才将注意力落在被用剑架着的恶棍身上。 亲眼目睹舒长钰抽出一把软剑,其余两个恶棍刹时大惊失色,他们只是听上面吩咐办事,可没想要把命丢在这里啊。 这也不能怪他们贪生怕死, 毕竟他们普通百姓,能买到的刀具也就菜刀、柴刀之类的。 像刀剑这种兵器,像他们帮派也是没路子能买到。 就算能买到,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除非你想落草为寇,被官府追捕。 敢在闹市堂而皇之地掏出软剑的,不是上头有人,那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不论哪个,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两人双腿一软,想都不想直接跪地求饶:“女侠饶命!” 舒长钰收回软剑:“滚!” “我这就滚,这就滚。”三人连忙屁滚尿流地逃走。 “等等!”宋芫喊住了他们。 几人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转身回来,舔着笑脸,点头哈腰道:“您还有啥事?” “是谁让你们来闹事的?”宋芫冷声问。 三人眼神闪烁,开始支支吾吾:“呃这、这个……” 可以说吗? 要是让帮主知道他们泄了密,他们回去还得吃挂落。 想到帮主惩罚人的手段,几人面色微变,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不能说,坚决不能说。 宋芫偷偷瞥了瞥身后提剑的女子,他侧身站着,身形犹如一柄长剑,英姿勃发,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他顿时底气十足,板起脸道:“说!不然都别想活着回去。” 几人面面相觑,似是犹豫不定,但迟疑半晌,谁也没主动开口。 宋芫指着刚刚想揍他脸的恶棍,威胁道:“就你了,快说,不然有你们好看!” 舒长钰微微勾起嘴角,倒是挺会狐假虎威的。 李江见宋芫抬手指向自己,无意中看到他身后,正轻轻抚摸剑身的舒长钰。 他的动作极其温柔,然而却给人一股森寒之意,仿佛那冰冷的剑锋下一刻就要划破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他抬眼看来,眼神轻飘飘的,让李江犹如被扼住了喉咙。 他登时吓得浑身抖如糠筛,汗流浃背。 最终还是扛不住内心的恐惧,颤声道:“是、是我们帮主。” 宋芫愣了愣,他猜对了,这几人果然是有谋而来的,他当即怒道:“你们帮主是谁。” 另一人也小声说:“我们是天霸帮的。” 宋芫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他朗声说:“大声点,再说一次,是谁派你们来故意捣乱的。” 三人一咬牙,异口同声:“我们帮主!” 围观人群顿时哗然一片,纷纷交头接耳:“还真是被诬陷的呢。” “这也太缺德了吧。” “指不定是看他们卖霉豆腐赚钱,眼红了。” 宋芫浅浅呼出一口气,总算将舆论风向转回来了。 接着,他朝三人伸手:“三两银子,给钱。” 几人傻眼了:“啥三两银子?” 宋芫冷笑连连:“你们毁坏了一整筐霉豆腐,不用赔钱?” 李江嘟囔:“也不用三两银子这么贵吧。” 宋芫叉腰道:“霉豆腐算你们一两银子,加上你们还打了人,剩下的都算医药费。” “赶紧给钱。”他不耐烦地催促。 三人被逼无奈,只好掏钱。把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总算凑齐了三两银子。 宋芫收了钱,挥挥手,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们:“滚吧。” 恶棍还没来得及滚,就听到有人大声喝道:“是谁在闹事?” 回头看去,是一群带刀的衙役。 第52章 去衙门 当衙役们的身影出现在街头,周围的行人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纷纷向两旁散去,为他们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另外两个恶棍还在把瘦猴按倒在地上,粗暴地摩擦,但随着衙役一声怒喝,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接着拔腿便跑。 为首的头役眼尖看到,大喝一声:“哪里逃!” 随着他一声令下,衙役们迅速拔刀追赶。 “快追!” “抓住他们。” 很快就追了上去,将这些流氓地痞们制服在地。 “统统给我带回衙门去。” 见同伙被逮住,李江几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准备混进围观人群里。 这时,瘦猴捂着鼻青脸肿的脸,指着他们三人说:“还有他们也是!” 李江面露慌张,矢口否认道:“你少污蔑好人!” 好人? 呸,真不要脸! 宋芫都想口吐芬芳了,但一看衙役目光扫过来,他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假装是来看热闹的路人。 一衙役狐疑道:“他们是一伙的?” 瘦猴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指着宋芫说:“对!我朋友可以作证,他跟我是一块的。” 宋芫猛地扭头看他,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亏我刚才还帮你要了医药费,你要这样害我! 衙役挥手:“那就一起带走。” 宋芫试图解释:“我跟他压根不认识,我只是来买东西被牵连的。” 衙役伸手推揉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耐烦道:“不管是不是,都到衙门说去。” 宋芫弱弱地举手:“我能不能不去衙门,等会我还有急事。” “少废话。” 宋芫还在企图用真诚的眼神打动对方,就听到有衙役喊道:“头,这里有人携带刀剑。” 他心头忽地一跳,回头看去,年轻的衙役拿着刀,警惕地对着舒长钰。 这才想起来,根据当朝律法,平民携带兵器出行是违法的。 宋芫心里忐忑不安,他暗暗道,没事的,她可是女主,天道亲闺女,哪次女主遇到麻烦,最后不是逢凶化吉的。 刚刚事情太多,他的注意力都在女主身上,反倒忽视了他的剑。 现在才想起来,女主用的是那把软剑。 他记得这把软剑,是女主父亲送她的生辰礼,给他防身用的。 女主给这把剑取名为“韶九。” 韶九一名出自《楚辞·离骚》——“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乐。” 因为在小说里从未写女主使用过这把剑,宋芫都以为作者把它给忘了。 没想到才见女主第二面,就亲眼看到女主拔出剑,救了他一条小命。 想到这,宋芫不禁有点受宠若惊,他何德何能。 而头役一听说有人携带兵器出行,脸色变得凝重,他大步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眼舒长钰手中的软剑。 这把软剑制作精良、锋利异常,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他沉思片刻,拱手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舒长钰只吝啬地说了一个字:“舒。” 头役恍然:“原来是舒姑娘。”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见过舒长钰,但也久闻过大名。 一听说是姓“舒”,年纪模样都对的上,那就应该是本人没错了。 “那就麻烦舒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头役语气稍微缓和了下来。 宋芫没听出来他话语里带着几分恭敬,此时已是方寸大乱。 他狠狠敲了自己一下,暗骂道:宋芫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畏畏缩缩躲在一个姑娘后面像什么话。 况且如果不是女主出手相助,他现在都被揍成猪头脸了,救命之恩,虽不能以身相许,但也不能像只鹌鹑一样缩起来。 他咬咬牙,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把舒长钰挡在身后:“官爷,她是为了帮我,才拔出剑逼退了他们,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舒长钰微微抬眸,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不信你可以问他们。”宋芫一把将李江拉过来说。 李江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讨好地强装笑脸:“是的是的,他没有伤到我们一根汗毛。” 头役仍是说:“都一起到衙门再说。” 一听说还要去衙门,宋芫不由得面露苦涩,他无奈望天,看天色已将近未时(13点~15点)。 恰好是他跟李掌柜约好的时间。 都怪他这张破嘴,看到瘦猴非要嘴贱那么一下。 这下好了,一起被抓到衙门去了。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 在去县衙路上,宋芫不死心问头役,能不能先让他办完事,一会再去衙门。 头役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宋芫叹了叹气,忽然这时一只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瘦猴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你让我靠一下,哎哟,我全身上下都痛死了。” “痛死你活该。”宋芫很没同情心地说。 他把瘦猴的手甩下去,嫌弃道:“一边去,别挨着我。” 瘦猴嘟嘟囔囔:“让我靠一下都不肯,真小气,以前你还老吃我穿我的,我都没嫌弃你。” 哦是的,他也是原主狐朋狗友之一。 宋芫冷漠脸,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宋大树。 在原主记忆里,跟瘦猴的交情并不深,大多数在一起时,都是在赌钱。 谁赢了钱就谁请客吃饭,若都输了就各回各家,而原主在县城没地方住,就去狐朋狗友家蹭吃蹭喝。 当然瘦猴也被蹭过几次。 因为最初见到瘦猴那次,不太愉快的经历,导致宋芫对他印象一直很糟糕。 哪怕气也出过了,但他对瘦猴依然没多大好感,顶多没那么讨厌罢了。 要不是他嘴贱非要过过嘴瘾,也不至于大家一起上衙门,还连累了女主。 宋芫现在看到他就烦。 说起女主…… 怎么又那么巧,还偏偏撞到了女主身上。 想到这,宋芫又忍不住想唉声叹气,他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舒长钰。 他只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头发以竹簪束起,并没有梳挽作女子的发髻。 作者对他自是偏爱的,在小说里,作者堆砌了无数华词丽藻来描写他的相貌。 什么“五官精雕细琢”、“瞳孔剔透清澈”、“周身气质洁净无瑕”…… 只有真正看到女主本人,才会知道真人究竟有多惊艳。 雌雄莫辨的长相,肤色苍白,五官昳丽,有种清冷的惊艳感。 此时他手中的软剑已经收回腰间,任谁也想不到,他腰间上系着的白色皮革腰带,其实是剑鞘。 宋芫纠结几番,才开口道歉:“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了你。” “哦。”舒长钰微微掀起眼皮,不以为意道。 第53章 林逸风 舒长钰的态度虽然显得冷漠,但宋芫深知,他实际上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不然也不会路见不平,就拔剑相助。 他心中暗想,如果舒长钰不是小说里的女主,他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可惜了,他是女主。 而自己是炮灰。 炮灰跟女主怎么能够成为朋友呢。 出于基本的礼节,宋芫主动介绍了自己:“呃,我叫宋芫。” 他故意装作不知道舒长钰的名字,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姑娘?” 舒长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简洁地回答:“舒长钰。” 他心中其实有些疑惑:“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 宋芫几乎是本能地反驳:“没有,谁会怕你啊!” 但舒长钰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哦,是吗?”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害怕他,宋芫故意靠近了一些,与他并肩而行。 他望了望比他还高一点点的女主,他默默安慰自己,没事,他才二十岁,应该还能再长个子。 再过两年能比女主高的。 脑子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忽然他又想起来,他还没有道谢。 于是他文绉绉地说:“这次多亏了舒姑娘的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别叫我舒姑娘。”舒长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宋芫有些懵然,不让叫“舒姑娘”,那该怎么称呼? 他犹犹豫豫道:“那,舒小姐?” 舒长钰朝他勾起唇角,这一笑,如穿堂春风,瞬间冰雪消融 。 美人啊。 宋芫不禁心神荡漾了下,不对,他警觉到危险,猛地清醒过来。 再一看,舒长钰的右手已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正缓缓地抽出软剑。 剑身露出一截,锋利的剑刃,让宋芫感到后脖子凉飕飕。 他打了个激灵,急忙改口:“舒长钰,我就叫你舒长钰好了。” 舒长钰轻哼一声,这才将剑重新按回腰间。 宋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想,女主的性格似乎并不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面冷心热,反倒有些阴晴不定。 好像崩人设了呃。 随后,他们来到了衙门前。 宋芫在古代生活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踏足衙门,他好奇地四处张望。 衙门大门两侧矗立着两尊石狮子,威武雄壮,散发着强烈的气场和威严。 穿过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照壁,上面刻有精美的图案和文字。 绕过照壁继续前行,便是仪门,这是官员们上下马的地方,也是举行仪式的场所。 再往里走,就到了知县审理案件,和处理政务的重地。 大堂前挂着一幅对联,上联是“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联是“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大堂内摆放着公案和官座,墙上还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 头役吩咐道:“看好他们,我去请大人过来主持。” 过了会,头役回来说:“大人正忙着公务,你们稍等一下。”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 瘦猴全身上下都痛,便盘腿坐在地上,李江几人一到衙门就夹起尾巴做人,连屁都不敢放。 眼见着头顶的太阳渐渐西斜,宋芫心里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堂转来转去。 他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这会已经到申时了。 肚子都饿得咕咕作响,心里愈发急躁。 舒长钰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在宋芫又一次转到他跟前时,懒洋洋地开口:“别转了,转得我头晕。” 宋芫小声抱怨一句:“我也不想的,县令大人怎么还没来。” 就在他忍不住要问头役,县令什么时候来时,就听见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 “今日怎么抓了一帮人回来,又是哪个帮派斗殴了?” 宋芫只觉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紧接着,一位锦衣少年摇着扇,施施然走了出来。 宋芫扭头看去,随之一愣,他不是那位闯进灭霸帮,搜查“被抢民男”的公子哥吗。 毕竟是衙门的人,会出现在衙门里但也正常。但接下来,才叫他惊讶。 锦衣少年目光扫过他们几人,最后停落在舒长钰身上。 下一刻,少年眉毛飞扬,眼里流露出惊喜的神色:“长钰,你怎么也在这?” 他跟女主认识? 小说剧情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宋芫惊讶地意识到,难不成,这位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三号男配,林逸风? 林逸风,县令的独子,从小备受宠爱,年仅十八就考取了秀才。 他的相貌、家世和才华都相当出众,虽然远不及后来出场的男主尊贵,但在他们云山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他三两步走上来,高兴说:“我还说准备去找你来着,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对方是被带到衙门里的,他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满地质问头役:“你怎么还把他带回来了?” 头役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林逸风显得有些不悦,但随即转向舒长钰,语气温和了许多:“长钰,你没事吧?这些小混混有没有伤到你?” 舒长钰依旧冷淡:“我能有什么事。” 林逸风松了口气,对头役说:“长钰的佩剑是经过我爹允可携带的,并无违反任何律法。” 他又说:“况且长钰为了救人而拔剑,并无可厚非。再说了,不是没伤到人吗?” 头役表情仍旧严肃:“属下得去请示大人。” 林逸风摆摆手:“去吧。” 头役进里面请示县令了。 林逸风目光傲慢地看向几个小混混,在看到宋芫时,他露出几分诧异,看样子也是认出了他。 他指了指宋芫,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你,你叫什么来着?” 宋芫老老实实回答:“宋芫。” 林逸风手执折扇,在手心敲了敲:“对了,你不是天霸帮的吗?怎么又跟人打起来了。” 宋芫连忙解释:“不是我,我没打架,是他们。” 瘦猴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不屑地“呸”了一声:“我们是灭霸帮的!” 林逸风看了他们一眼,嗤笑道:“之前还以为你是遭人胁迫,还想帮你脱困,没想到你倒是自甘堕落,宁愿跟这种人为伍。” “白瞎了他、一番好意。” 中间有几个字他说得模糊不清,宋芫没能听清楚:“你说谁一番好意?” “没什么。”林逸风偷偷看了眼舒长钰,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注意到他偷偷摸摸的看来,舒长钰微微哼笑了一声,却懒得开口解释。 “既然是帮派斗殴,那就按规定先关个几天,再让你们帮主拿银子来赎人。”林逸风说。 要关、关几天?! 宋芫震惊了。 为什么打个架还要被关几天,而且他也没打架啊。 看他惊讶的样子,林逸风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宋芫茫然:“我该知道什么?” “前段时间官府就贴出了告示,禁止帮派私收保护费,凡是街头打架斗殴者,按情节严重,关押牢房,并罚银一两。” 听完,宋芫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怪不得鹰哥那么爽快答应了他的条件,当时就感觉不对劲。 原来是官府出手打压帮派势力。 他亏大发了! 宋芫感觉很委屈:“官爷,我已经退出帮会了,不算帮派斗殴。” “我就一路过的,真不关我的事。” 看他那么努力在甩脱关系,瘦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他,好像在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林逸风用折扇抵着下巴:“你们不是帮派斗殴?” 宋芫无力地解释:“没有斗殴,是单方面被打。” “他们五个人,打我们两个。”他拉过瘦猴,指着他的脸,痛心疾首道,“你看他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第54章 及时赴约 林逸风仔细端详着他们两人。瘦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瘦猴顺势接话说:“官爷,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本少爷自然会秉公处理。”林逸风模棱两可说了句。 他看向李江几人,问道:“你们几个又是哪个帮派的。” 面对林逸风的询问,几人噤若寒蝉,只有李江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 衙役推了下他肩膀,警告道:“在少爷面前,别耍小聪明,给我老实点。” 李江嗡声道:“天霸帮。” 林逸风了然,天霸跟灭霸两帮之间的恩怨,他早有耳闻。 虽然是瘦猴单方面被揍,若按照帮派斗争的处理方式,对他们做出惩治并不算过分。 他又问:“你们为什么要砸他摊子,还当街打人。” 宋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不该揭穿,是天霸帮帮主,在背后指使的一切。 如果说了,就彻底把天霸帮的帮主得罪狠了,有可能会遭到他的报复。 但从他被迫卷入是非开始,就已经把天霸帮得罪了,好像说不说也没多大关系了。 他举手:“官爷,我还要控告他们造谣生事。” 林逸风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宋芫深呼吸一口气,道出真相:“是天霸帮主指使他们,散布谣言,说是霉豆腐吃死人。” “并借此机会,制造事端,把人家的摊子都砸了。” 林逸风好奇地问:“霉豆腐又是何种食物?” 一衙役回答说:“这是最近新流行的一新鲜小吃。” 林逸风又问:“你尝过?味道如何?” 那衙役道:“尝过,味道麻辣,倒是很下饭。” “哦~”林逸风沉吟了一会。 这时,李江却急忙否认:“冤枉啊大人,我们帮主忙于大事,怎会关心这些小事。” “分明是他们的霉豆腐不干净,客人吃了闹肚子。” 宋芫没想到,李江不仅否认了造谣的事实,还反咬一口。 他也来气了:“当时在场都得清清楚楚,现在倒想反口,未免太迟了些。” 李江仗着在衙门,有衙役护着,在笃定对方不敢拿剑恐吓他。 便振振有词说:“要不是威胁,我也不会撒谎,怎么不说是你们屈打成招。” 林逸风沉思了会:“你说的也有道理。” 闻言,宋芫差点气成河豚,这男三是不是脑子有坑,别人说什么他都信,难道自己没有一点判断能力吗。 一旁作壁上观的舒长钰,带着几分戏谑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屈打成招了?” “没有。”林逸风急忙解释,“我自然是信你的。” 宋芫面无表情地“呵呵”两声,死舔狗,活该你追不上女主。 “咳咳。”瘦猴突然翻着白眼,捂着胸口倒下。 顷刻间,瘦猴就倒在了地上。 众人都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芫慌了慌,飞快上前:“瘦猴你没事吧,你哪里不舒服?” 瘦猴身体蜷缩着,虚弱道:“全身都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是不是受了内伤?”宋芫小心地按了按他的胸腹。 “痛,好痛!”瘦猴哀嚎几声。 林逸风终于反应过来,吩咐衙役:“都愣着干嘛,快去请大夫啊!” 宋芫怕他内脏破裂,不敢用力按压,况且他又不是大夫,担心弄巧成拙,便收回手。 瘦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焦急道:“不用请大夫!” 对方的力气很大,抓得他手臂都疼了,宋芫感觉有些不对,这瘦猴该不会是装病吧。 瘦猴凄凄惨惨道:“反正我贱命一条,就让我死了算了。” 宋芫这下可以确定,他就是在实施苦肉计。 他冷静地抽回手,起身说:“官爷,无论是否是他们帮主指使的,但可以肯定故意伤害的事实。” “按照当朝律法,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吧。” 多亏瘦猴突然装病,才让宋芫醒悟过来,刚刚他还是太冲动了,不应该牵扯到天霸帮帮主的。 小说里的林逸风,是绝对站女主这边的正派角色。 问题是,他跟女主不是同一阵营的。 林逸风会为女主撑腰,却瞧打心眼里,不起他这种小人物。 而且,帮派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哪怕是县令,也不一定愿意与他们为敌。 所以就算他揭露了天霸帮主,对方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反倒自己,还有可能会被报复。 想明白这些道理,宋芫暗暗懊悔,他太冲动了。 甚至不及瘦猴看得清楚。 林逸风眸光闪了闪,随即抬了抬手:“把他们关进牢里,再来个人去通知他们帮主,让他七天后,带银子过来领人。” 等衙役把李江几人带下去后,瘦猴终于不哀嚎了。 宋芫把他扶起来,对林逸风说:“官爷,我们能走了吗?” 他蹙起眉头,忧心忡忡:“我担心他受了内伤,需要尽快就医。” 林逸风微微挑眉:“行,你们走吧。” 宋芫微微松了口气,随后扶着瘦猴脚步飞快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舒长钰低头笑了下。 反应挺快的,还不算太蠢。 他淡淡道:“我也该回去了。” “长钰,你要回去了吗?”林逸风像只小狗似的耷拉着耳朵,“我都没跟你好好说话呢。” 看他这样子,舒长钰烦躁:“别磨磨叽叽的,你都十八岁了,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 林逸风很委屈,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潇洒倜傥的贵公子。 可一看到舒长钰,他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只会黏在他后面跑的跟屁虫。 他依依不舍说:“我送你回去吧。” 舒长钰直接拒绝:“不用了,三哥还在等我。” “三哥也太不靠谱了,居然让你一个人来衙门。”林逸风迁怒道。 人来人往的街头,舒长盛突然感觉鼻子痒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望着路过的行人,心里哀愁。 长钰到底去哪了,怎么他去报了个官回来,人就不见了。 舒长钰诡异地沉默一瞬:“我走了,没事别来找我,烦。” “哦。”林逸风闷闷不乐。 舒长钰不让送,他就只能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见,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头役请示完县令回来,发现大堂只剩下他们家少爷。 “少爷,他们人呢?” 林逸风随口道:“哦,都走了。” 头役大惊失色:“少爷,你都把人放了?” 林逸风回过神来:“天霸帮那几个关进牢里了,其他的都放回去了。” 头役闻言松了口气:“那便好。” “我爹没说什么吧。”林逸风问他。 “没有。”头役摇头,“大人说把闹事的抓起来,其余都放了。” 林逸风打开折扇,扇了扇风,边往后院走:“你记得看管好那几人,我回去书房了,夫子留的功课还没做。” 宋芫扶着瘦猴走出衙门时,已是日薄西山,余光横照。 他看着虚弱的瘦猴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但太阳都下山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瘦猴你能自己走吗,我有急事得先走一步。” 瘦猴无所谓道:“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自己能回去。” 宋芫仍不放心:“真的没事吗?” 瘦猴混不在意道:“以前我挨的揍比这多了,对了,我得赶紧回去跟鹰哥说,段洪这龟孙子,看我鹰哥不恁死他。” 看着他一瘸一拐走了,宋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吐了吐气,快步往翔丰楼走去。 翔丰楼。 此时正值晚膳高峰时段,酒楼门庭若市,店伙计忙得脚不沾地。 铁牛刚接待完顾客,就看见李掌柜站在门口,往外张望,他愤愤不平道:“叔,他该不是拿钱跑了吧?” 今天是跟宋芫约好的半个月之期,李掌柜一早就过来酒楼等着了。 可是等来等去的,等到夕阳西下,也没等来人。 李掌柜心里惴惴不安,他皱眉说:“再等等吧。” 他做了大半辈子生意,难不成还能被鹰啄了眼睛。 他不信自己会看走了眼。 “依我看,他肯定是跑了。” 铁牛背靠着门,喋喋不休道:“要我说,您不如拿着契书到县衙,让官爷帮忙逮人……”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只苍白的手搭在门边上,伴随着耳边“嗬嗬”喘气声,把铁牛吓了一跳。 “亲娘嘞,有鬼啊——” 他扭头一看,眉眼俊秀的青年喘着气,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打湿。 “我、我来了。” 他认真说:“虽然来晚了,但我并没有违约。” 第55章 再次巧遇 李掌柜目睹宋芫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宋小兄弟,你这是遇到了何事?” 他迅速伸手扶住宋芫:“快请进,进来歇息片刻。” 宋芫进了雅间,一屁股坐下后,便急匆匆地灌了几口茶水,这才勉强平复了呼吸。 “我中午便抵达县城了,”他苦笑着解释,“无奈途中遭遇了一些意外,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才迟迟赶到。”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背篓放在地上,从中取出一个个鲜红的苹果。 他细心检查一番,欣慰地发现每个苹果的表皮都完好无损。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在篓底铺了厚厚的几层稻草,好好保护住了这些“金苹果”。 “十五个柰子,一个都不少。” 李掌柜也亲自检验过,确认每个苹果都完美无瑕。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付了尾款。 宋芫收起银两,心中的重担也随之卸下,此刻他已是饥肠辘辘。 他摸摸干瘪的肚子,略羞涩道:“李掌柜,能否为我准备几样菜肴?从中午到现在,我还未进过食。” 李掌柜正仔细将柰收进竹篮里,上面盖上一层纱布遮掩。 做完这些,他心情大好,笑容也愈发真诚:“你先安坐,我这就叫厨房为你准备。” 与此同时,翔丰楼外。 舒长盛抱怨道:“你怎么也去了衙门,也不派人回来告知一声,让我在街上白白等你许久。” 舒长钰神情有些松倦的懒散,言简意赅道:“忘了。” “忘了?!”舒长盛憋屈地控诉他,“你怎么能忘了!” 两人边说边走进酒楼。 店伙计出来招呼:“客官,里面请。” 说完,才认出了来人,顿时喜形于色:“原来是舒姑娘光临。” “舒姑娘,快请上楼。” 舒长钰懒懒道:“李掌柜呢?” 店伙计答道:“掌柜就在楼上,我这就叫人去请他。” 随即吩咐另一名伙计:“木头,上去通知掌柜,舒姑娘到了。” 木头沉闷地应了声,便上楼去通报李掌柜。 舒长钰不愿多费周折:“不必麻烦,直接准备好饭菜,送到雅间。” 李掌柜提着一篮香气四溢的苹果,正准备离开。 恰在此时,木头轻敲房门,传报道:“掌柜的,舒姑娘到了。” 怎么这般巧,李掌柜一时间左右为难,略思索后道:“去请舒姑娘入雅间稍等片刻,我稍后便至。” 他原打算将柰子送至老爷府邸的,今日,老爷几次遣人来询问,这会怕是已经等不及了。 “你们所说的舒姑娘,”宋芫探头问道,“可是舒长钰?” 李掌柜惊讶反问:“宋公子也与舒姑娘相识?” 宋芫感慨道:“今日幸得舒姑娘出手相助,方才得以脱困,刚刚匆忙赶来,还没能好好道谢。” 他转向木头,拜托道:“劳驾请舒姑娘上楼一叙,就说宋芫有请。” 木头应声而去。 他刚到楼梯口,恰逢舒长钰缓步上楼。 便道:“舒姑娘,有位名为‘宋芫’的贵客,想请您到雅间一聚。” 舒长盛微微皱眉:“宋芫是谁?” 哪里又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男的。 舒长钰意外地抬了下眉:“前头带路。” 木头引领二人穿过走廊,走到最后一间雅间门前,轻敲后推门而入。 入门便看到面向门端坐着的青年。 舒长钰唇边含笑:“真是巧了。” 宋芫起身迎接,张嘴便喊道:“舒……” 一句“舒姑娘”差点脱口而出。 他及时改口:“长钰,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了。” 看见宋芫样貌,舒长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傻小子。 宋芫全然不知对方背地里对他的称呼,还热情招呼道:“快请坐。” 李掌柜笑道:“你们认识就好,也不用我介绍了。” 宋芫看他心急的样子,贴心道:“掌柜你先忙吧,我来招待便可。” 李掌柜看向舒长钰,仍颇有顾虑。 舒长钰颔首道:“我今日来只是用餐,掌柜若有急事,可先行离开,不必招呼我们。” 李掌柜拱手道:“那我先告辞了,下次再好好招待诸位。” 然后迫不及待地提着柰子离开。 雅间的门再次关上。 宋芫为二人倒了杯茶:“今日多亏你出手相助,在下无以为报,此番该由我做东,请舒…长钰你用一餐便饭。” 舒长钰优雅落座,与他对面而坐。 “长钰想吃什么,”宋芫询问木头,“店里可有菜单?” 舒长钰轻捧茶盏,细品一口,慢悠悠道:“菜已吩咐下去做了。” “还需要酒水吗?”宋芫问道。 舒长钰神情依旧松懒:“我不喝酒。” “那就喝茶吧,不过店里的茶一般。” 酒楼用的是普通的普洱茶,口感略寡淡。 宋芫记得他厨房里还有收藏的名贵茶叶,他说:“你若喜欢喝茶,我下次再带点茶叶过来,请你喝。” 舒长盛看着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的,心里有无数疑问,却不敢开口问,只憋在心里,急躁急躁的,如同有个猫爪子在挠。 宋芫也没有忽略舒长盛,他故作疑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舒长盛道:“在下舒长盛,在家中排行第三,我应该比你年长几岁,叫我‘舒三哥’就行。” 宋芫反复看过小说,自然知道舒长钰有三个哥哥,大哥舒长文,二哥舒长武,三哥舒长盛。 面前的舒长盛,应该就是他三哥。 他隐约记得,第一次见舒长钰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喊了一声“三哥。” 宋芫说:“我叫宋芫,芫荽的‘芫’。” 舒长盛下意识道:“那你岂不是很爱吃芫荽?” 宋芫笑道:“名字只是代表长辈的美好祝愿,但我确实挺爱吃芫荽的。” 听到这句话,舒长钰眯了眯眼:“你确定芫荽这玩意能吃?” 一听他语气,宋芫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女主好像不喜欢吃芫荽。 若说起芫荽,那是喜欢的人爱到极致,讨厌的人则恨之入骨。 无疑舒长钰是属于后者。 他们全家都爱吃芫荽,唯独舒长钰,连芫荽一点味都不能闻到。 在他还不会说话时,他娘在稀饭里放了芫荽,他吃到一口,立即皱着眉吐了出来,当天连饭都不肯吃了。 从那以后,他们家要想吃芫荽,都得趁舒长钰外出,才在家里做一顿有芫荽的饭菜。 作为芫荽忠实拥趸,宋芫尝试为它正名:“其实芫荽挺好吃的,而且营养价值高,据大夫说还能健胃消食、驱风解毒。” 舒长钰脸色臭臭的,嫌弃道:“哪个庸医说的。” “不行,反正不许吃。” 这也太霸道了吧,他自己不吃就算了,还不许别人吃。 宋芫只敢在心里逼逼,嘴上虚伪地说:“要不我去跟店伙计说一声,让他们在菜里别放芫荽。” 舒长钰淡定道:“不必,他们不敢。” 翔丰楼知道他用饭的喜好,是绝不会在他饭菜里放芫荽。 说着,店伙计端着饭菜上来。 第56章 请客吃饭 饶是宋芫都没想到,上的第一道菜竟是佛跳墙。 滚烫的佛跳墙端上桌,还未揭盖,便已经闻到浓郁的香气。 当店伙计揭开盖时,更是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宋芫急不可耐地喝了口汤,随之感叹道,果真是人间美味。 他以前也曾在一家百年老字号里尝过佛跳墙,那滋味确实不错。 但和面前这碗佛跳墙相比,却还要逊色几分。 鲍鱼、海参、鱼翅等海陆珍品,经过精心炖制,交织成一幅味觉的盛宴。每一口都是软嫩柔润,浓郁醇香。 他问店伙计:“佛跳墙可是你们店里的招牌菜?” 店里怎么搞区别对待。 宋芫不服气,凭什么他上次来,也不给他上佛跳墙。 店伙计笑道:“这佛跳墙不算店里的招牌菜,厨房每天只炖三罐,供应给几位特殊的贵客。” 舒长钰似乎看穿他的想法,从鼻腔发出一声哼笑。 敢情是因为他不是贵客。 宋芫讪讪然,但一见舒长钰竟然取笑他,顿时理直气壮地瞪他一眼。 笑什么笑,店家搞区别对待还有理了?! 接到他恼羞成怒的眼神,舒长钰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个笑点,他的手肘抵在桌子上,手掌支着下巴,低声闷笑起来。 他的笑声略微沙哑,还带着点磁性,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宋芫不知道为何,感觉耳朵痒痒的。 他挠了挠耳背,忍不住面红耳赤道:“别笑了,快吃饭。” 说完,便埋头喝汤。 一旁的舒长盛看得目瞪口呆。 他看看宋芫,又瞅瞅闷笑个不停的舒长钰,张大嘴巴半晌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这傻小子行啊,居然把长钰逗得这么高兴。 舒长钰盯着他头顶的发旋看了会,笑声渐消,嘴边仍噙着笑意,心情莫名畅快。 一碗佛跳墙下肚,紧接着,店伙计又上了道麻辣鱼片。 热气腾腾的鱼片端上桌,浓郁的麻辣香气扑鼻而来,瞬间唤醒了他的味蕾。 新鲜江鱼经过大厨的巧手处理,保留了鱼肉的鲜嫩与滑润。 花椒的麻辣与江水的清新在烹饪过程中完美融合,使得每一块鱼肉都充满了麻辣与鲜香的味道。 宋芫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鱼肉鲜嫩多汁,麻辣的味道在舌尖跳跃,鲜香的汁水在口中蔓延,让人回味无穷。 这也太好吃了吧。 好吃到他差点热泪盈眶。 在两道荤菜之后,又上了一道清炒笋尖。 早上刚挖的新鲜竹笋,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脆爽的口感,搭配着清淡的调味,刚好中和了前面的两道荤菜的油腻感。 随后上的烤鸭,更是让他眼前一亮。 外皮呈现出诱人的枣红色,油润发亮,经过炭火烘烤的烤鸭,皮脆肉嫩,口感酥香,肥而不腻。 搭配着口感清爽的黄瓜丝,让人在享受肉香的同时,也能感受到黄瓜的清香,真是一场味觉与嗅觉的双重盛宴。 接下来糖醋排骨也让他感到惊艳。 排骨经过腌制和煎炸,再淋上特制的糖醋酱汁翻炒,色泽金黄,外酥里嫩,汁浓味鲜,酸甜可口,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诱惑。 最后上的是凉拌豆皮。 酸辣的口感,搭配着豆皮的细腻,更叫人胃口大开。 看到凉拌豆皮时。宋芫不由得惊讶,没想到灭霸帮生意都做到翔丰楼了。 “菜已经上完了,您几位慢用。”店伙计恭敬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这一桌子美味佳肴,跟他上次点的几道招牌菜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宋芫倒没觉得嫉妒,毕竟女主跟翔丰楼是多年合作关系。 能跟着女主蹭一顿高级盛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咬一口笋尖,突然僵住,等等,好像这顿饭,是他请客! 而在县城的另一头,瘦猴回到帮会,直接去见鹰哥。 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回来,鼻青脸肿的,鹰哥大惊失色,随后震怒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天霸帮那群龟孙子……”瘦猴噼里啪啦地交代了事情经过。 鹰哥骂骂咧咧:“好你个段王八,敢动我兄弟!” 他撸起袖子:“给我抄家伙,去干他丫的!” 恰巧此时,钟会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他们帮主一声怒吼。 又是谁惹的他? 他快步走进正厅,就看到鹰哥提棍冲了出来,他连忙把人拦住:“这是怎么了?” “段洪那狗东西敢砸我生意,我去恁死他!” 瘦猴又说了遍事情经过。 听完,钟会微微沉思:“你说是宋芫帮的你?” 瘦猴虽然爱贪小便宜,人品不太行,但脑子却还算机灵,他反应过来道:“是一个姓舒的姑娘帮了他,而且这姑娘还跟县衙的人认识。” “就是上次,来我们帮会搜查那位公子哥。” 钟会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林县令的独子。” “你说,他把那几个闹事的关起来了,还让他们帮主七天后拿银子赎人?” 若是普通的打架滋事,打几大板或关上三五天就了事。 家里富裕的,还能拿银子抵消刑罚。 而这几人判的既不算轻也不太重,明显是在偏袒瘦猴他们。 只是做的不太明显,不叫人轻易看出来。 想必他们几人在牢里还得再吃一番苦头。 “宋大树、”瘦猴仍是习惯称他原来的名字。 他接着说:“他还想跟衙门揭发是段龟孙指使的,被我装病糊弄过去了。” 瘦猴倒没想得太深,而是觉得这是他们两个帮派内部的恩怨,不想把官府牵扯进来。 毕竟他们跟官府一向不合。 钟会点点头:“我知道了。” 又问:“他现在在何处落脚?” 瘦猴道:“他说有急事去翔丰楼,晚点再来见帮主。” 问完话,钟会给了他一两银子:“你回去找个大夫,好好歇歇几天。” 瘦猴接过银子,满不在乎道:“这点伤不碍事。” 鹰哥拍拍他胸口,不小心碰到他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都伤成这样,还逞什么强。” 他宽慰道:“行了,回头哥给你报仇。” 瘦猴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鹰哥摸了摸下巴道:“这段洪吃了熊心豹子了,竟然敢跟官府作对。” 钟会若有所思道:“怕是他背后的人,对县衙里的那位也颇有意见。” “正好丢几块石头出来探探情况。” 鹰哥闻言冷哼一声。 上面那些大人物间的勾心斗角,他们管不了,但段洪敢动他的人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钟会这时候说:“刚才四毛来跟我说,刘文修偷偷找了他。” “那个叛徒还有脸来了。”鹰哥怒道。 钟会说:“估计也是想打探我们手上的方子。” 鹰哥狰狞着脸:“他再敢来,我打断他的腿。” 钟会眼底快速掠过一道光:“不如咱们干脆将计就计。” 他附在鹰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鹰哥眼睛亮了亮,拍了下他肩膀:“还是你小子奸诈。” 钟会嘴角抽抽:“你闭嘴吧。” 有这么夸赞人的吗? 鹰哥摩拳擦掌:“这次就叫他有命来,没命回去。” 此时天霸帮。 “您慢走。” 随着衙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名帮众急忙转身,快步前去报告帮主。 “帮主,大事不妙!” 段洪听完,感到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他们几个都被关进牢里了?” 接着他脸色阴沉:“是谁报的官?” 这些年帮派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就算他们打得你死我活,也绝对不会主动招惹官府。 毕竟把官府牵扯进来,对大家都没好处。 狄鹰是疯了吗? 第57章 五两二钱 一想起这桌子菜要他自己结账,宋芫内心犹如翻江倒海,恨不得捶胸顿足。 刚才吃的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心痛,再美味的饭菜,到嘴里都变得食不知味。 也不知道十两银子够不够。 应该够吧?宋芫不确定。 但转念一想,既然注定要买单,还不如尽情享受这最后的美味。 于是,他抛开了顾虑,伸出筷子。恰在此时,舒长钰也伸出筷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下。 宋芫急忙收回视线,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他的手。 因握着筷子,他手背上的指骨微微凸起,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与女子的纤纤玉手截然不同。 宋芫心中暗想,可能是他平日里习剑的缘故吧。 眼看着舒长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笋尖,仿佛忘记了自己之前说的不喜欢吃笋。 舒长盛无力吐槽,但他也不会傻到自讨苦吃,便装作没看见。 他现在对宋芫充满了兴趣,于是搭话问道:“小宋,你是哪里人啊?” “西江镇。”宋芫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张家村。” 舒长盛差点问出声,是跟他们小黎村有世仇的那个张家村? 整个西江镇好像就他们一个张家村。 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干笑道:“真巧,我们是小黎村的。” “不过,我们是后来才搬过去的。”并不参与两村之间的恩怨。 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未尽之意,宋芫跟着说:“我家也是外来户。” 两人相视一笑,都心有戚戚焉。 他没想到舒长盛也是个话篓子,两人越聊越来劲。 而舒长钰一旁安静地进食,偶尔插上几句话。 一顿饭下来,气氛相当融洽。 宋芫还注意到,舒长钰伸筷子次数最多的是清炒笋尖,其次就是凉拌豆皮。 反倒佛跳墙几道的荤菜,却用的不多。 就还挺好养活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狠狠按了下去,他在脑子里狠狠掐住自己的头,疯狂摇晃。 你在想什么啊宋芫。 看他冷不丁地摇着头,舒长盛放下筷子忙关心道:“兄弟,怎么了,是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就是想到一些事。”宋芫眼神游移不定,就是不敢去看舒长钰,仿佛看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也就没留意到,舒长钰朝他瞥了一眼。 那目光淡淡的,像是深湖,让人察觉不出思绪。 等用完饭,外面天色黯淡,店伙计进来掌灯。 “我出去一下。”宋芫借口说上茅房,实则捂着怀里的银子,偷偷溜去结账。 李掌柜还没回来,收银的是店内的账房先生。 他报上了雅间的名号:“砚字号雅间结账。” 幸亏他之前留意了雅间的标识,二楼共有八个雅间,分别以“笔墨纸砚”和“琴棋书画”命名。 账房先生拨动算盘,头也不抬地报出了价格:“五两二钱。” 宋芫的声音都颤抖了:“你说什么?!” 账房先生抬头,再重复一遍价格:“五两二钱。” 他伸手捋了捋八字胡,然后详细列出了每道菜的费用。 “佛跳墙五两银子,麻辣鱼片五十文钱,清炒笋尖二十文钱、烤鸭六十七文钱、糖醋排骨四十五文钱,凉拌豆皮十八文钱,加起来不多不少,总共五两二钱。” “给。”宋芫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五两二钱银子。 他刚拿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便要花去大半,宋芫的心仿佛在滴血。 罢了罢了,下次再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了。 他唉声叹气得回到雅间,调整了一下表情,对舒长盛说:“舒三哥,我稍后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希望日后有缘再聚。” “这么快就走了。”舒长盛有些不舍,难得碰上一个这么投缘的朋友,晚上都想留他下来促膝长谈。 宋芫笑了笑说:“真有急事要办。” 舒长钰目光轻飘飘地略过他的脸:“你刚才去结账了?” 舒长盛瞠目结舌道:“你去结账了,傻不傻啊,我们点的这桌菜老贵了。” 他们每次来翔丰楼吃饭都是记账,到月底分红的时候,账房会自动划去他们账单。 但没想到宋芫偷偷去结了账,加上账房也不清楚雅间里的顾客是谁,就稀里糊涂地结账了。 宋芫挠挠头道:“都说了我请客,怎么能言而无信。” “我把银子还给你。”舒长盛摸了摸荷包,才发现自己没带多少银子出来。 他略尴尬道:“要不下次再还你。” 宋芫急忙摆手,坚持道:“都说我请客,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银子。” “我先告辞了。” “慢着。”舒长钰突然褪下手上的佛珠,丢给他,“拿好了。” 宋芫手忙脚乱地接住佛珠,一脸懵然:“啊?” 舒长钰压低着声音,显得有股娓娓道来的温润:“送你的。”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宋芫不解。 “你不是不收银子吗,”舒长钰偏头看过来,有股散漫的意味,“不值钱的玩意,你拿去戴着玩。” 舒长盛默默道,的确不值钱,不过是白云寺的镇寺之宝,住持求着一定要让你戴上而已。 你倒随便送了人,让白云寺住持得知了,估计得哭晕在佛前。 宋芫当然知道这串佛珠的来历,连忙将佛珠塞了回去:“不不,我不能收。” 舒长钰不耐烦地“啧”了声,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能抵押的物品。 莫名欠了几两银子,他心情有些不痛快,嘴边也没什么笑意。 他抓着佛珠在手上把玩着,脸上表情冷淡,眉宇间敛着烦躁。 宋芫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告辞离开。 等他走后,舒长盛小心翼翼道:“长钰,我们回去了吗?” 舒长钰神色恹恹的说:“不回去,太晚了,今晚留下过夜。” 舒长盛也搞不明白,怎么他突然就不高兴了。 他也早已习惯了对方阴晴不定的性格,也知道该如何应对,总之这时候别招惹他就行。 宋芫从翔丰楼出来,直奔灭霸帮而去。 天黑后路不大好走,而且灭霸所在的位置稍稍偏僻,他走了两刻钟才到。 还好门前点了灯笼,宋芫不怎么费劲就找到了住所,上去敲响大门。 “谁啊?”里面传来问话。 宋芫对着门缝道:“是我宋芫。” “来了来了!”那人赶紧过来把门打开,然后说,“快进来,鹰哥他们等你很久了。” 刚进门,就见鹰哥快步走出来。 他爽朗笑道:“芫弟来了!” 宋芫道:“抱歉,刚刚有事,来晚了。” “这有什么关系,”鹰哥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态度热情说,“你用过饭没有。” “已经用过了。”宋芫说。 鹰哥咂咂嘴,惋惜道:“本来今晚我还打算做东请你吃顿饭的,那就明天吧,可务必留个时间给我。” 提到请客吃饭,宋芫想起五两二钱,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他勉强说:“看情况吧。” 鹰哥带着他往正厅走:“咱们进屋里说话。” 进到正厅,发现大家伙都在。 宋芫愣了一下,这么人齐的吗? 在场的包括副帮主钟会,陈堂主,和执法堂的沈堂主。 灭霸帮的骨干人员几乎全到齐了。 他一进门,大家就目光灼热地看着他。 宋芫一脚踩在门槛上,顿时有种想掉头就走的冲动。 他迟疑了下,打招呼道:“晚、晚上好?” 第58章 热火朝天 看到他进来,陈堂主笑得格外慈祥:“小宋,看你奔波了一天,一定累坏了。快进来歇歇。” 面相冷酷的执法堂沈堂主,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来,喝杯茶,解解乏。” 宋芫接过茶杯,心中涌起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 “小宋,最近忙不忙啊?”陈堂主继续寒暄。 宋芫客套笑道:“还好还好。” “行了。”钟会严肃地开口道,“都一个个的给我稳重点,别吓着人家。” 随着钟堂主发话,其他几人老老实实坐回自己位置上去。 宋芫默默松了口气,大家太热情了,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钟会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才一个多月没见,变化太大了,他几乎要认不出来。 面容俊秀,眉目清朗,眼神如一潭泉水,温润清澈,他的唇色很淡,嘴角微弯,含着淡淡的笑容。 此时他正襟危坐着,即使身穿麻布粗衣,也是斯文得体,连头发指甲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不管是模样还是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还是以前邋里邋遢的宋大树吗? 钟会简直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他回过神来,解释道:“他们看到你激动了点,小宋你别太介怀。” 宋芫试探问道:“我能问问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钟会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你先看看。” “听帮主说,你识字,应该不需要我解读。” 宋芫接过账本,打开看了两眼,他不习惯古代的记账方式,费了点劲才看明白。 账本上记载了每日的收入。 光是卖豆皮、腐竹,第一天的收入就达到六两银子。 从第二日开始,他们每天都能卖出两千斤豆皮,收入直接翻了一倍。 自从跟翔丰楼达成合作后,收入便持续上涨。 直至今天,基本每日都能稳定赚取十三两银子。 宋芫看得咋舌,这不比他卖苹果好赚多了。 他上辈子虽是个网红博主,但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 在同行创设品牌、开网红店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 他还在勤勤恳恳地拍视频,接广告。 甚至广告都不敢接太多,一是怕产品质量不好,再者是担心广告接的太多,引起粉丝反感。 所以几年下来,他卡里的存款,也才勉强能够在城里买一套房而已。 原主收过保护费,所以宋芫大概知道帮会收入,每月估计不足三十两。 这么一想,他就大概清楚,帮主几人为何对他态度变得这般热情。 如果是他,估计也会把对方当财神爷供起来。 宋芫合上账本,眼睛笑得弯成月牙状:“这么看来,我月底岂不是能分到好大一笔分红。” 如此想来,对今晚花出的五两二钱,也没有那么肉痛了。 鹰哥哈哈大笑:“那肯定不能少你的。” 几个堂主也跟着笑了出来,荷包涨起来了,这几日大家脸上都快笑出了花。 闲聊几句后,宋芫想起什么,关切道:“对了,瘦猴他没事吧。” 他有点愧疚说:“当时我赶着赴约,也没能送他回来,他有去看大夫吧。” 陈堂主安慰说:“看过大夫了,就是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你不用太过担心。” “那就好。”宋芫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这是他们赔的医药费,麻烦你们拿去给瘦猴。” 沈堂主面露诧异:“居然还赔银子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 宋芫腼腆地笑道:“刚好遇上一位女、” “咳咳,侠士出手相助,然后就让他们赔了银子,本来就此了结的,没想到后面官差来了。” 钟会出声问道:“可是瘦猴说的那位姑娘?” 宋芫挠挠鼻梁:“就是他。” “具体情况瘦猴应该跟你们说过了吧。” “瘦猴回来就跟我说了。”鹰哥说,“这次是我们连累你了。” “这话太见外了,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生意也有我一半的份。”宋芫正色道,“既然我在,怎么能任由他们造谣生事。” “段洪这老贼我了解,小肚鸡肠,心思狠辣,”陈堂主皱起眉头,“你当这么多人面前揭穿是他指使,只怕他会记恨上你。” 宋芫懊悔道:“都怪我当时一时冲动。” 鹰哥大大咧咧道:“不碍事,我让人去他赌坊,找了点麻烦,他最近应该没空找你算账。” 宋芫问道:“这样没关系吗?会不会又打起来。” “怕什么!”鹰哥无所畏惧,“我们又不是天霸帮那些个蠢货,打了人还傻愣愣地不会跑,站着让官差抓。” 钟会淡定道:“你且放心,鹰哥他自有分寸。” 陈堂主担忧道:“这次把官府牵扯进来,不知会不会有麻烦。” 鹰哥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们现在可是良民,正正经经做生意,又不违法犯罪,官府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说话间,沈堂主已经吃完一碟花生米。 正端起另一碟炒黄豆,瞧见宋芫朝他看来,便问他:“要不要来点?” 宋芫说:“不吃了。” 钟会开始谈论起,与翔丰楼的合作事宜。 宋芫心中有顾虑:“只能供应他们一家,不能再卖其他酒楼?” 他思索道:“可如果其他酒楼的人假扮普通顾客向你们买呢,那岂不是违约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钟会说,“所以跟李掌柜交代了,不会在明面上与其他酒楼做交易,但如果他们假扮成顾客来买的话,我们是管不了的。” “而且普通客人都是一斤两斤的买,倒是腐竹能储放的时间久一点,买的人可能会多买几斤。” “最近几日,也有一些小饭馆也会找我们买。” “等县城的买卖稳定下来,我打算去一趟周昌县。”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野心:“趁着我们的方子还没被研究出来,我希望能尽快将生意扩展到整个广安府。” 宋芫不由得佩服,没想到钟会还是个有野心的人。 没想到跟灭霸帮合作,倒是走对了。 他斟酌着开口:“我手上倒还有几个关于豆腐的方子……” 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几双炙热的眼睛。 沈堂主迅速站起身:“我去厨房再拿几碟花生米,咱们慢慢聊。” 这一聊,就聊到深夜。 桌上油灯的灯芯发出“啪”的一声响。 宋芫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泛出了泪花:“现在是什么时辰?” 钟会见他面色疲倦,便主动结束了话题:“已经不早了,你也忙累了一天,赶紧安歇吧。” 鹰哥提议道:“今晚就留下来歇息吧。” 他又说:“前两天租下了隔壁的院子,还特意留了间房间给你。” 宋芫点头说好,随着他一起走出正厅。 深夜时分,外面还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拉磨的、砍柴的、烧火的,每个人都在忙碌着。 宋芫感慨,虽然赚的钱多,可是这辛苦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左右看了看,两旁的厢房都已经被改造成了工坊。 “我能进去瞧瞧吗?”他问道。 鹰哥说:“有什么不能的,走,去看看。” 两人一起走去厨房,刚进到门口,就感受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定眼看去,厨房里已经升起了五口大灶,日夜不停地烧火,里面又闷又热。 宋芫没往里面走,就站在门口往里面瞧。 里面十来个人正在熬豆浆,只见胖乎乎的身影,拿着长筷子,熟练地揭起一块豆皮,丢进簸箕上。 宋芫没出声打扰他们。 反倒是胖婶看到了他,放下长筷子,快步走过来,圆润的脸上笑容可掬:“小宋啥时候来的,也不跟我说说,婶子好给你做几道吃的。” “不了不了。”宋芫问道,“胖婶,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忙活。” 胖婶抓起腰间的围裙,擦了擦脸上的汗:“今晚不弄完,明早怕来不及。” 这些天累是累了点,但心里踏实,赚钱嘛,怎么可能不累。 正正经经做生意,总比以前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好多了。 跟胖婶聊了几句,宋芫没再打扰他们,往隔壁院子走去。 鹰哥边走边说:“我打算等再攒一笔钱,就把隔壁的院子也买下来。” 听他豪气的语气,宋芫听得内心火热,照这么说他的大房子,也指日可待了。 第59章 油炸豆腐 鹰哥还兴致勃勃邀请宋芫抵足而眠,被宋芫婉言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上次教训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睡到半夜,再被鼾声惊醒。 洗漱完,脱下外衣准备躺下,突然感觉肩膀一阵肿痛,他扭头看去,肩膀青了一块,应该是逃跑的时候被甩了两棍。 早知道就再问那些恶霸要点医药费的,亏大发了。 他从空间厨房拿出药酒,揉了揉肩膀上的淤青,揉了几下。 困意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干脆躺下来。 这一日东奔西走的,累得不轻,刚闭眼就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 睁眼时外面天已经大亮,宋芫穿上外衣出门,就看到沈堂主在院子打拳。 几个小豆丁跟在他身后,有模有样地出拳踢脚。 宋芫看得直乐,没控制好笑出了声。 沈堂主闻着声音转头看来,看到是他,便收了收拳,叮嘱小豆丁们:“你们先练着,我待会再来检查。” “是!”小豆丁们挺直了小身板,异口同声道。 见沈堂主朝他走来,宋芫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沈堂主看上去冷酷,但性格非常跳脱:“没事,我就带这几个小家伙玩玩罢了。” “对了,你刚起来还没有洗漱吧,等会,我叫个人给你打水。” 说着,他一个冲刺,脚蹬到墙壁上,双手抓住墙,用力一撑,直接翻到墙头上。 宋芫看的是目瞪口呆。 沈堂主蹲在墙头上,朝隔壁院子喊道:“来个人打盆水送过来。” 紧接着花婶声音响起:“是小宋醒了吧,马上就来!” “小五,你把水端到隔壁去。” 胖婶嚷嚷道:“等等,别急着走,还有早饭呢!” “早饭等会再拿。” 听着隔壁热闹的声音,宋芫靠着门,轻轻笑了笑。 沈堂主身手利落地从墙上跳了下来:“水来了,我去开门。” 宋芫没想到端水过来的,竟是上次抓他去见鹰哥的高个子。 他把水端进屋里,站着有些踌躇。 宋芫洗漱完,瞧见他还站在那,便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小五纠结着开口:“那啥,上次的事……” 一听这开头,宋芫就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他摆摆手,打断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 “而且你也不是故意针对我。” 如果没有昨天瘦猴的事,宋芫说不定还会逗他几句,但经过昨天一事,宋芫也想开了。 没必要揪着过去那点事不放。 况且他俩也并没有太大过错,只不过是按照吩咐办事罢了。 闻言,小五狠狠松了口气。 之前瘦猴被叫来伺候宋芫,据说被气得不轻,背地里跟他们骂了好久。 没想到宋芫突然翻身成了帮派贵客,他们心里都忐忑不安,就怕哪天被叫到去伺候他。 指不定到时候这人会怎么折腾他们。 今天轮到他被留下来看家,天知道当他得知宋芫来了时,他多想跟出去卖豆皮。 不想宋芫却意外的好说话。 小五也愈加恭敬起来,连忙说:“我去给您端饭过来。” 看他态度殷勤的样子,宋芫也有些好笑:“不用了,我自己过去,等会有事找胖婶。” 昨晚说好了,今天再教胖婶他们两个豆腐的方子,事不宜迟,趁早把事情办完,他也能早些回去。 “那好吧。”小五抓抓头发,略尴尬道,“我先回去了。” 宋芫跟沈堂主打了声招呼,便过去了隔壁。 院子的门紧关着,宋芫敲了敲门。 里面问道:“谁啊!” 宋芫:“是我。” 花婶声音传来:“是小宋,快开门!” 门从里面打开,宋芫进去,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大白天的,门也关这么紧。” 过来开门的是王伯,原主之前见过几次,也不算陌生。 王伯无奈说:“这几天老有人偷偷盯这里,怕有人进来偷方子,就把门一直关上。” 宋芫恍然,依照豆皮如此火热的程度,估计这方子应该很快就会被研究出来。 此时院子里没什么人,其他人都出去卖豆皮了,就剩花婶他们几个在。 胖婶擦着手出来,一看宋芫,便喜笑颜开道:“小宋来了啊。” “早饭给你端正厅里了。” 昨晚他躺下的时候,还听到隔壁忙活的声音,今早他起来,隔壁已经早早出摊了,想必这一整晚他们都没能睡上几个时辰。 今儿一见,胖婶几个眼底都挂着淡淡的青黑色。 宋芫真心实意说:“谢了胖婶,这些天辛苦你们了,都别忙活了,坐下来歇歇。” 胖婶从来没听过这般窝心的话,听着心里都熨贴了几分,她笑得眯起了眼,嘴不由心道:“说什么辛不辛苦的,大家都一样。” 说是这么说,身体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便坐下来眯了会眼。 宋芫用过早饭,就进厨房里,左右看看,问道:“婶,还有早上剩下的豆腐吗?” “有的有的。”花婶从橱柜里端出一盘豆腐,“帮主早上跟我们说过了,给你留些豆腐。” 宋芫撸起袖子:“我教你们炸油豆腐。” “千张、豆腐干、还有臭豆腐。” 胖婶惊讶道:“豆腐还有这么多做法啊。” 宋芫想了想:“差不多就这些了吧。” 等他辣椒种出来后,还有辣条、魔芋爽等等各种便宜又好吃的小零食。 油豆腐需要用油炸,而且一定要是新鲜的,不宜使用过老的豆腐。 宋芫将豆腐切成小块,接着锅里下油。 之前厨房里一直用的是猪油,因昨晚宋芫提醒,油豆腐的方子要用到大量的油,于是胖婶今早特地去买了一大桶菜籽油回来。 宋芫直接将一整桶油都倒了进去。 看得胖婶心里直抽抽,心里安慰自己,钱花出去了,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回来,这才好受些。 难怪只有小宋知道这个方子,用到这么多的油,谁家舍得。 宋芫伸手到锅上面探了探油温,等到油温微热时,他就将豆腐胚下到锅里油炸。 “王伯中火。”宋芫朝烧火的王伯说。 王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当即往灶里加了根柴。 宋芫边炸油豆腐,边跟胖婶她们讲解。 炸油豆腐时要不停地搅动,使它内部的空气均匀分布,才能达到的膨胀效果。 豆腐炸至表面变色时,里面开始膨胀。 随即他便将油豆腐沥干油捞出。 “王伯,转大火。”他说。 这次王伯反应很快,飞快往灶肚里塞了几根柴。 等待油温差不多到两百度,宋芫又把油豆腐下到油锅里,再炸一次。 第二次炸,目的是让豆腐定型,炸到表面酥香,更有韧性,这样就不容易被挤压变形,水分彻底炸干了,也更耐储存。 宋芫在心里计了下时,大概数到二十秒左右,就将油豆腐沥干油捞了起来。 炸好的油豆腐香气扑鼻,等稍微放凉了,轻轻撕开一看,里面松软香嫩。 他招呼道:“胖婶,你们都来尝尝看。” 胖婶捏起一块油豆腐,里面还很烫,她吹了吹,才咬了一小口。 外皮微微酥香,里面却非常松软,虽然没什么味道,却意外的香软。 宋芫说:“油豆腐可以用来炒菜吃,里面也可以用来酿肉。” 他以前去过南方的一个小城市,那里有一道很有名的本地菜,就叫油豆腐酿肉。 跟胖婶他们简单的说了一下做法,然后开始教他们炸豆腐串。 豆腐串,跟油豆腐一样,也是用油炸的,但是它适合用来下暖锅吃,尤其里面吸满汤汁时,一口下去满嘴爆汁,那叫一个满足。 接下来一个上午的时间,宋芫都泡在厨房里,教他们做豆腐干和千张。 至于臭豆腐,宋芫怕他们接受不了,就想暂时缓一缓,等以后再说。 直到出去卖豆皮的人回来,闻到厨房飘来阵阵香味,忍不住口水直流。 “哇,胖婶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一鼻子灵敏的人说:“好像是油炸的味道。” 这时,有人嘀咕道:“你们不知道吗,那谁来了吗?” 一群人忽然沉默,大家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心里门清,帮主突然弄到几个吃食的方子,又莫名其妙将宋芫奉为上宾。 所以方子是谁带来的不言而喻。 他们内心很矛盾,一来他们感激宋芫给出的方子,让他们都赚到钱,过上了好日子。 再者就是,他们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对待宋芫。 也是怕像瘦猴一样,被狠狠羞辱。 有人问道:“咳咳,你们谁去看看。” 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的,谁也没胆子进去。 恰逢此时,鹰哥回来了,他一进门就高兴喊道:“芫弟,你快来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第60章 铁锅炖大鹅 听到鹰哥兴奋的语气,宋芫急忙咽下嘴里的豆干,探出脑袋看了一眼。 看到他手上拎着的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鹅,宋芫眼睛亮了亮。 哦豁,是大白鹅。 脑子当即闪过两道名菜——铁锅炖大鹅和烤鹅。 不过烤鹅需要炉子,今儿大概是吃不成了,不过有个铁锅炖大鹅也能够大饱口福了。 鹰哥高兴说:“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卖鹅的,给买了两只回来,中午咱们就吃鹅。” 他提起稍胖的那只鹅:“这只给你留着,你带回去吃。” 大鹅愤怒地扇着翅膀,要不是嘴巴被稻草缠住了,指不定要狠狠啄他一口。 “不用给我了,你们留着吃。”宋芫推拒道。 他并非假意推辞,而是他厨房的冰箱里就有鹅肉,想吃随时可以从冰箱拿出来。 而且鹅肉价格昂贵,这两只鹅加起来估计都要半两银子了,连吃带拿的,宋芫可没那么厚脸皮。 鹰哥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喊道:“王伯,你把鹅宰杀一下。” 花婶瞧着雄壮有力的大白鹅,伸手摸了摸:“这鹅好啊,长得结实,肉也嫩。” “帮主,这鹅怎么吃。” 鹰哥对吃的一向不上心,无所谓说:“你们看着做吧。” 花婶翻了翻白眼,就知道不该指望他,扭头道:“小宋,你来说怎么吃。” “炖着吃。”宋芫提议说,“铁锅炖大鹅知道吧。” 花婶摇摇头:“没听说过,要不你教我们怎么做。” “那也行。”宋芫边说着走进厨房,“我看一下有什么调料。” 鹰哥跟着走进厨房:“胖婶,今早让你买的菜,买回来没有?” 胖婶含糊不清道:“买了买了。” 鹰哥看见胖婶嘴里嚼着吃的,便好奇说:“你们在吃什么?给我也来点。” “喏,刚炸的油豆腐,还有豆干。”胖婶给端到他面前。 鹰哥心想,大概又是宋芫拿出来的新方子,便迫不及待道:“我尝尝看。” 他捏起块肉干,刚吃进嘴里,就感受到一股浓浓的豆香味,与软嫩的豆腐不同,豆干咬上去还略有些弹牙。 他慢慢咀嚼了几下:“不错,很有嚼劲。” “就是没啥味道。” 宋芫笑道:“还没来得及调味。” “豆干除了可以炒着吃,凉拌吃,还可以作下酒菜。” 一听说可以下酒,鹰哥顿时就来劲了:“怎么做,快给我说说。” 宋芫干脆道:“我直接给你做吧。” 锅里的油不能浪费了,他顺手将刚做好的豆干放入锅中油炸。 当豆皮表面冒出气泡,呈现出金黄色时,他迅速将其捞起并控干油。 接着,他在另一个锅中生火,放入水,待水烧开后,倒入酱油、糖和盐巴,撒上几粒花椒,再将炸好的豆干倒入锅中,用小火慢慢炖煮。 等到锅里的水收干,便转大火收汁。 鹰哥鹰哥看着锅里棕红色泽的豆干,闻着那散发出来的诱人香气,他疑惑地问:“这就好了?” 宋芫将豆干盛出来:“好了,这叫蜜汁豆干。” 鹰哥趁热尝了一块,刚入口,他就惊讶地发现,这蜜汁豆干的口感竟然像在吃肉! 便问了出来:“吃着怎么像在吃肉?” 他亲眼看着宋芫制作,没见到放肉,甚至油都放得不多,味道却有股肉香。 宋芫解释道:“这种卤制方法做出来的豆干,吃起来有肉味,因此也被称作素肉。” 鹰哥嚼着嘴里的豆干,嚼劲十足,每一口都能感受到豆子的醇厚和蜜汁的香甜。 他由衷赞叹道:“你有这手艺,不去做大厨太可惜了。” “我这手艺跟翔丰楼的大厨比起来可差多了。”宋芫谦虚地笑笑。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手艺还远远比不上有几十年厨艺生涯的老厨们。 刚好这时,王伯提着宰杀好的鹅进来。 宋芫接过来掂了掂,没想到这只鹅倒是挺重的,去了内脏还有五六斤重。 农家养的鹅通常不会太肥,毕竟舍不得用粮食喂,能长到十斤重都是极为少见的。 这次不管他说什么,胖婶都不让他动手,他只好在一旁指挥。 将鹅肉剁成块,凉水下锅,放入葱、姜、米酒,再把鹅肉倒下去焯水。 等油热后,放入姜、蒜、葱爆香,再将焯过水的鹅肉块放入锅中煸炒,直至鹅肉变色,就倒米酒、酱油,翻炒均匀,让鹅肉染上诱人的色泽。 然后加水至淹没鹅肉,盖上盖子,大火炖煮。 炖上半个时辰,等到鹅肉变得软烂,汤汁浓稠时放入豆干、豆皮、腐竹、油豆腐和香菇,差不多能放的都放进去了。 炖煮到豆干都入味了,就可以出锅了。 煮出来满满一大锅,还分了好几个大盆来装。 钟会和陈堂主两人踩着饭点回来。 一听说中午吃炖大鹅,陈堂主戏笑道:“托小宋的福,咱们也有口福了。” 钟会也挑了挑眉:“难得今天帮主这么大方,兄弟几个也不客气了。” 被挤兑了一顿,鹰哥佯怒,抓起筷子丢他身上:“滚滚滚,老子啥时候少过你一口吃的。” 宋芫心知他们是在闹着玩,便没有出来劝。 坐下来后,才发现少了个人,他问道:“诶,沈堂主呢?” 陈堂主回了句:“他去小厨房了。” 沈堂主不愿跟帮主坐同一桌吃饭,每次帮主老劝他喝酒。 他酒量不好,喝醉了容易耍酒疯。 看见帮主又提起酒坛子,他赶紧溜了,跑去小厨房,跟大家伙一块吃饭。 众人围坐在桌前,等热气腾腾的铁锅炖大鹅一上桌,就飞快伸出了筷子。 刚一入口,他们就被鹅肉的鲜美所征服。 陈堂主感叹道:“这道鹅肉简直绝了,我在美味斋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鹅肉。” 鹅肉炖煮得恰到好处,鲜嫩多汁,每一块都充分吸收了调料的香味,口感醇厚。 宋芫细嚼慢咽,鹅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丝毫不觉得油腻。 刚吃两口,鹰哥就给他倒了杯酒:“来来来,喝酒。” 宋芫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低头抿了一小口。 酒过三巡,宋芫感觉有点晕了,鹰哥再劝,他摇头说不喝了。 再喝他真的要醉了。 几人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宋芫忽然脑子迷糊了下,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要不再招几个人进来吧。” “我看婶子他们昨晚忙到大半夜,今早又这么早起来,中午也没怎么休息,太辛苦了。” 他不贪心,现在赚的银子已经够他用了,只是钟副帮主野心勃勃,一心想着将生意扩展出去。 有野心是好事,就怕胖婶他们会累坏了身子。 鹰哥几个大老爷子,厨房都没怎么进过,又怎么知道做饭有多累,但大家起早摸黑地干活,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倒是钟会听得心生愧疚:“那就再请两个婆子过来做饭,以后吃饭都到隔壁去。” 陈堂主开口道:“之前已经招过一些兄弟进来,就让他们砍柴、磨豆腐,没让他们进大厨房。” 宋芫知道他们也是担心方子泄露出去。 他喝了口茶醒醒酒,随后说:“腐竹、豆皮,包括油豆腐几个方子迟早都会被研究出来。” “到时候价格还会跟着降一降。” “做生意主要是长久之计,不能急功近利。” “你说的有道理。”鹰哥沉思道。 这些天他们确实有点被冲昏了头脑。 宋芫接着说:“霉豆腐的方子没那么容易被研究出来,不如就让胖婶她们做霉豆腐。” 只要守住霉豆腐一个方子,都能保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鹰哥没有过多犹豫,就拍板决定:“就这么安排吧。” 小厨房里,铁锅炖大鹅端上来的一刻,香味扑面而来。 有人试探问道:“花婶,你们刚在厨房做啥好吃的。” 花婶说:“豆干和油豆腐,里面就放了,你们先尝尝。” 听说又有新方子,大家都很激动。 “油豆腐又是啥。” “过几天,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油豆腐出去卖了?” 趁大家还在关心什么做油豆腐出去卖时,沈堂主眼疾手快,迅速夹走了一块油豆腐。 油豆腐吸满汤汁,在筷子间微微颤动。 他轻轻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油豆腐送进嘴里。 舌尖一触碰到那炽热的汁水,瞬间被浓郁的豆香和醇厚的味道所包围,让人陶醉其中。 而且味道恰到好处,既不过于油腻,也不会过于清淡。 见沈堂主已经吃起来了,其他几人也才反应过来,一阵风卷残云,盆里的菜顿时下了一半。 “这鹅肉真是太好吃了!”一人边吃边赞叹道。 “油豆腐也好吃。” “我觉得豆干也不错,很有嚼劲。” 就在大家全神贯注地享用美食时,没人注意到,一人悄悄离开了座位。 第61章 出现叛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芫感觉下腹有些胀,便说:“我出去解解手。” 晕乎乎地从正厅出来,凉风一吹,霎时清醒过来。 他捂住脸,羞愧得无地自容。 不是,他刚都说什么了。 果然醉酒误事,只喝了两三口就醉得胡言乱语了。 还大言不惭地教人家怎么做生意。 宋芫啊宋芫,你自己都不会做生意,哪里的脸指导人家。 当初签契书的时候说好了,他不插手管理生意上的事。 不想才半个月他就越界了。 还好人家鹰哥不介意。 可是钟副帮主就难说了。 没看他刚刚说出胖婶辛苦那段话的时候,钟副帮主脸色都不好了。 胖婶可是钟副帮主的亲娘。 他说这话不是在指责对方,不关心自家亲娘吗。 完了完了,又得罪人了。 宋芫懊悔得都想拍自己嘴巴,早知道就不该喝这杯酒的。 他一喝醉了就容易话多。 罢了,晚点再找钟副帮主赔礼道歉吧。 宋芫心想着,边走去茅房。 茅房在左厢房与正房相连的一个角落里。 走到茅房门边,余光瞥到一道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走进左厢房。 左厢房被改造成工坊,也就是“大厨房”,平时都上锁了,一般人没资格进去。 这人哪里来的钥匙,而且行踪鬼鬼祟祟的,指定没干好事。 宋芫顾不上小解,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窗户都用纸糊上了,看不清里面。 他学着电视剧看到的,伸出根手指窗户纸上戳了戳,果然戳出来一个小洞,他趴在窗户上,睁大了眼往里面瞧去。 正巧看见,那人拿出纸包,打开后,倒进水缸里。 不知道是什么,瞧着像是粉末状的东西。或许是没有融化,他还伸手进去搅了搅。 宋芫心里一惊,难不成是下毒? 那人把纸包里的粉末倒进去后,忽然像察觉到什么,往窗口看了一眼。 宋芫条件反射般蹲下来,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惊险的事,他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到底发现了自己没有。 想再看一眼确认一下,但心里总有些不安,得赶紧离开才行。 不然等他出来,他们肯定会撞上。 宋芫弯着腰,轻手轻脚离开。 正想回正厅,下腹却憋得紧,他捂了捂肚子。 不行,好急,得先上茅房。 他转身往茅房去了。 前脚刚进茅房,一道身影飞快从左厢房出来,快速将门锁上。 环顾周围,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他放下心来,刚刚是看花眼了吧,窗外怎么可能有人偷窥。 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小厨房,接着吃饭。 这时隔壁的人才注意到他出去过,便随口问道:“你去哪了?” “出去解手了。” 解手完,宋芫感觉浑身舒坦,再回想起刚才的事,不禁替自己捏把冷汗。 真的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想到这,他愣了下,不对啊,他为什么要躲。 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做坏事的又不是他,怕什么,当时就应该站出来,抓个人赃并获的。 哎呀,失算了。 没关系,还好他记下了那人的样子。 他在脑海里搜索一下,发现并不认识,估计是新来的。 得快点告诉鹰哥,尽快把那缸水处理了。 他加快脚步回到正厅。 “芫弟,你上个茅房,去这么久,年纪轻轻的,居然就不行了?”鹰哥笑着说了个荤话。 若是往常,宋芫定要怼回去的,但事关紧要,这会没心思开玩笑。 他神色严肃道:“鹰哥,我刚看到个人,偷偷摸摸进了大厨房。” 鹰哥几人都愣住了,这时候大厨房不是上锁了吗。 钥匙就挂在他腰上。 为此鹰哥还摸了摸腰,确定钥匙一直都在。 他脸色沉下来:“快说,怎么回事?” 宋芫坐下来,慢慢交代道:“我看他鬼鬼祟祟,感觉不太对劲,就跟了过去。” “然后看到他往厨房水缸里倒东西,看着像是粉末,不确定有没有毒。” “我怕他察觉没再继续看,就回来了。” 钟副帮主着急问道:“你有看到那人的长相吗。” 宋芫给描述了一下:“他个子稍矮,大约八尺高一点点。” 每个朝代对“尺”的换算都是不一样的,在当朝一尺约等于20厘米,也就是说那人只有1米6的身高。 陈堂主猜测道:“难不成是小六?” 他说的“小六”,是小五的亲弟弟,也就是上次一起抓宋芫的矮个子。 宋芫摇头说:“不是他,那人长得挺黑的,国字脸,看着憨厚老实的那种。” 陈堂主和钟会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是李千!” 鹰哥也不敢置信:“怎么是他?” 看他们神色,似乎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事,宋芫问道:“是新来的吗?我以前没见过他。” 陈堂主苦笑了下,才道出那人的身份:“他是老赵的表弟。” 宋芫恍然,老赵这人他是知道的。 老赵全名赵全,年纪比他们几个都大,从灭霸帮成立起,就一直跟着鹰哥出生入死。 虽然因为一些缘故,没能混上堂主的位置,但这些年下来,帮里的兄弟都很敬重他。 钟会叹了口气说:“前些天他听说帮里要招新人,就给我介绍了他表弟李千。” “我看李千长得也老实,猜想应该是个本分的,就让他进来了。” 陈堂主仍有疑问:“可他哪来的钥匙?” 鹰哥紧紧地咬着牙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赵全以前就是个给人开锁的锁匠。” 因为偷窃被人抓住,在牢里关了几年,出来后就跟着他混了,没再继续干以前的老勾当。 所以后面进帮会的兄弟,都不知道老赵以前是干什么的。 出了叛徒这种事,大家也没心情吃饭了。 鹰哥眼神锐利如刀,他面沉似水地看着前方,突然开口说道:“立刻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一个也不能少!动作要快!” 虽然鹰哥平时看上去有些不太着调,性格也是不拘小节、豁达洒脱,偶尔暴躁,打起架来也很狠厉。 但当他认真起来时,仿佛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 难怪大家都信服他,都愿意跟着他混。 他们处理帮内叛徒,宋芫作为外人,本想回避,但他刚好又是目击证人,就被留了下来。 陈堂主去叫人过来。 钟副帮主则出去找大夫,水缸里不知道被下了什么,他得确定是不是有毒。 还好被宋芫撞见了,不然等晚上他们用了缸里的水煮豆浆,万一有毒,吃死了人,到时候他们整个帮会的兄弟都将受到牵连。 这招太毒辣了。 陈堂主把帮里的人都叫来了正厅。 原本宽阔的正厅,一下子进了几十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沈堂主没注意到鹰哥神色难看,问道:“饭都还没吃完,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鹰哥坐在他的太师椅上,内心紧紧拧着,始终一言不发。 宋芫第一次叫鹰哥时,他也是这么坐在太师椅上,当时他是笑着的,脸上伤疤被牵扯着,看着狰狞骇人。 这会他沉下脸来,不笑时,面容更加阴森可怖,煞气四溢,令人胆寒。 饶是宋芫,都有些害怕,更别说其他人了。 一群人噤若寒蝉。 包括迟钝的沈堂主,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哥,发生什么事了。” 鹰哥缓慢开口:“刚刚有个人进了大厨房。” 第62章 销毁证据 鹰哥蓦地冒出一句话,恰似晴天霹雳,令众人惊愕不已。 屋内气氛骤然凝滞。 沈堂主声音冷狠:“是谁?” 鹰哥眼神轻慢,缓缓扫过众人:“就在你们之中。” 众人瞠目结舌,脸上布满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愤怒。 他们当中居然出现了个叛徒,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很好,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搞事情。” 他抬手摸了摸带着眼罩的眼睛:“是不是觉得,老子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就看不到你搞的小动作。” 说着就笑了出来,笑声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阴狠:“那就藏好你们的小尾巴,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呵呵。” 一想起他惩罚人的手段,众人不自觉脊背发凉。 坐在鹰哥下首的宋芫,目光扫视着下方的人,很快便锁定了嫌疑人。 他的个头1米6左右,肤色黝黑,很普通的长相,难以想象会干出下毒这种事来。 随着沈堂主话音落下,其他人面露惊惧,而他明显有些慌张。 坐在宋芫对面的陈堂主,也不再继续打哑谜了,直接一语道破:“李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众人瞪大眼睛,齐刷刷看向李千。 李千面色僵硬,嘴唇抖动着说:“帮主,没有干过的事,你让我怎么承认。” 鹰哥懒得跟他废话,吩咐道:“沈曜你去搜他身。” 沈曜,也就是沈堂主,听到帮主命令,他一把拽过李千,把他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一遍。 奇怪的是,没有从他身上搜到任何证据。 沈曜冲鹰哥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有! 宋芫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是他认错人了。 但很快他又否认,不可能,他看得很清楚,就是眼前的李千。 宋芫轻轻咬了咬舌尖,疼痛让他稍微镇定了下来。 对了,小厨房里的灶台! 想到这,他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恐怕证据早已被销毁了。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抓个人赃并获的。 鹰哥心里也沉了沉,但他没有怀疑宋芫,而且也想到纸包可能被烧了。 “你刚才是不是离开过。”他问。 李千表情略有放松:“帮主,我只不过是出去小解。” 他语气委屈:“况且出去小解的,又不止我一个人,您怎么认定就是我干的呢。” 陈堂主下意识看向宋芫。 他的动作太明显,其他人也跟着看向宋芫,眼里有着质疑。 赵全站出来道:“帮主你宁愿相信外人一派胡言,也不相信自家兄弟,实在叫人心寒。” 赵全句句肺腑之言,戳中了大家心坎里。 其他人也纷纷替李千说话:“对啊帮主,凡事都要讲证据,李千虽然进来不久,可一直老实本分,我相信他不会做出有害帮会的事。” “大厨房不是上锁了吗,怎么进去的?是不是看错了。” 一人阴阳怪气道:“谁知道是看错了,还是故意的。” “你在指桑骂槐什么?” “谁指桑骂槐了!” 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就吵了起来,一时之间正厅里仿佛成了菜市场,吵闹不休。 沈堂主喝道:“肃静!” 吵闹声霎时戛然而止。 宋芫无奈,没想到这火终究还是烧到了他身上。 这下该如何解决。 虽说李千刚进帮会,可有赵全这个表哥撑腰,大家也相信他为人。 没有证据的话,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如今唯一的证据,就是那缸水。 这时钟会脚步匆匆进来,众人往两旁避让,给他让出一条道。 他走到鹰哥身旁,低声说:“我请大夫看过了,水里没有下毒。” 宋芫听到后,惊愕抬头。 怎么会,他分明看到往水缸里撒了东西,难不成是盐巴? 然后,就听他接着说:“但下的是巴豆。” 众所周知,巴豆会导致腹泻,虽然没有下毒那么严重,可也会影响到买卖。 他看着面色激动的众人,问道:“如今是什么情况?” 陈堂主道:“没有在他身上找到纸包。” “恐怕已是被销毁了。”钟会说。 宋芫一脸懊悔:“若是我当时直接喊你们来就好了,他就没时间销毁证据。” “这不怪你。”鹰哥干巴巴安慰道,“帮会出了叛徒这种事,到底是我管理不善。” 宋芫忽然想起什么,右手握拳敲了敲左掌:“我还有个证据。” 陈堂主急忙问道:“什么证据?!” 宋芫转头问钟会:“你请的大夫呢。” 钟会说:“大夫还在外面。” “快请他进来。”宋芫说。 钟会看他神色沉静,便没再多问,出去请大夫进来。 其他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副帮主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开。 赵全目光闪烁几下,说道:“帮主,既然没有证据,那能不能先让我们回去吃饭,我肚子还饿着呢。” 鹰哥刚想开口,钟会就领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看上去年纪不大,也不知道医术如何。 宋芫指着李千说:“麻烦你看一下他的右手。” 他清楚记得,李千下巴豆时,右手还在水里搅了一下。 这时候的人都没有饭前饭后洗手的习惯,所以他肯定是没有洗过手。 说不定手上还留有巴豆的味道。 李千也想起来,他的手碰过巴豆。 他把右手背在身后,用力擦着衣服,试图擦去手上的味道。 沈曜强势地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手扯了出来。 大夫抓起他的右手,低头仔细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辛辣味:“他的手确实碰过巴豆。” 李千大声否认:“你肯定是闻错了。” 见他仍死鸭子嘴硬,鹰哥冷声道:“你还想怎么狡辩!” 李千急得冷汗都流出来了,他说:“我刚抓了花椒,对了,是花椒的味道。” 大夫却反驳道:“花椒味麻,但巴豆辛辣,分明是两种不同的气味,我怎么可能分辨错。” 这下子证据确凿,李千再找借口狡辩也无济于事。 鹰哥拍了拍桌面:“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下的巴豆!” 李千目光闪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鹰哥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天霸帮那些狗杂种。” “就会使些下三滥的招数。” “沈曜,你把他带下去,务必让他交代出来。” 沈曜笑眯眯地拍了拍李千的肩膀:“跟我走吧。” 李千本来已经害怕得发抖,被他这么一拍,当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我说,我说,是刘修文。” 李千声音颤抖道:“他给了我20两银子,让我把巴豆下到水缸里。” 宋芫疑惑不解,刘文修为何要指使他,在水缸里下巴豆? 因为刘文修掌管酒水买卖,通常都不在帮会里,所以原主跟他并不熟悉。 两次过来都没看到他,以为他出去做买卖了。 因此他还不知道刘文修叛逃的事。 钟会见他疑惑,便解释,前段时间,刘文修叛逃到了天霸帮。 宋芫同情地看他,你们灭霸帮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而李千却是后悔莫及,早知道,就应该趁晚上来的。 晚上大厨房里有人守着,他不敢进去,白天人多,他进大厨房很容易被看见。 中午,趁大家都在小厨房吃饭,他出来小解,见院子没人,才壮起胆子,用钥匙开门进去,把巴豆撒进水缸里。 巴豆粉颜色灰黑,撒进去后水看着有点浑浊,他就伸手进去搅了搅。 没想到就这下意识的举动,成为了关键证据。 李千跪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把额头都磕青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帮主求您原谅我这回。” 赵全也劝道:“鹰哥,阿千可能是一时行差踏错,你就原谅他这回吧。” 鹰哥看着赵全,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老赵,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何曾亏待过你。” “他没有钥匙,是如何打开门锁的,还需要我说吗?” “他是被逼无奈,那你呢,老赵,你又是为什么。” 听完他的话,赵全脸上的怨恨再也遮掩不住,他一改之前和蔼可亲的模样,语气变得尖酸刻薄。 “狄鹰,我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连点好处都没捞着,连钟会这毛头小子都能爬到我头上拉屎撒尿。” “这我都忍了。” 他憋着一口气道:“可是现在,你们吃香喝辣的,还把我撇一边去,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钟副帮主沉声道:“强词夺理,若不是你手脚不干净,这副帮主之位,本来就是你的。” 赵全不以为然:“你们休想骗我。” “这是真的。”陈堂主也说,“你应该还记得,七年前,你挪用账上的银子,给青楼女子赎身的事吧。” 第63章 书坊巧遇 赵全长得矮矬,没多大本事,偏偏还贪财好色。 都三十好几,仍未成亲,手头刚宽裕一些,就到春风楼等烟花之地找姑娘。 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存下一钱半两银子。 七年前,鹰哥就有意提拔他为副帮主,便让他帮忙管账。 账面上银子不多,也有一二百两,属于帮会的公用资金。 哪知这段时间,他被青楼里的姑娘哄得鬼迷心窍,想为她赎身。 可他身上又没钱怎么办,于是就打上这笔银子的主意,给偷偷挪用了。 过后没几天,陈堂主有事要取银子用,发现银子都没了。 追问之下,才知道都被赵全提走了。 就为了给一青楼女子赎身。 更可笑的是,那个姑娘拿到卖身契后,第二天就跑了。 所以赵全是人财两失,还一直瞒着不敢说。 鹰哥得知后,当即气得不轻,二话不说,叫上几个兄弟打上青楼,把银子抢了回来。 这事只有当时跟着一块去的钟会、陈堂主和沈曜四人知晓,为了保全老赵的颜面,谁都没有透露出去。 打这事后,鹰哥就彻底歇了提拔他为副帮主的念头。 因此赵全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还以为鹰哥故意打压他,甚至提拔一毛头小子当副帮主来羞辱他。 钟会扼腕长叹道:“当初帮主若不是信任你,又如何会让你管账。” “哪想你竟然胆大包天,挪用了帮会的银子,置整个帮会兄弟于不顾,就为了一青楼女子。” 其他人听到钟会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脸上露出震惊,且不敢置信的神色。 “副帮主,这是真的吗?”有人出声问道。 钟会颔首:“千真万确。” “老赵,你怎么对得起帮主,对得起我们这些兄弟!” 面对众人的质问,赵全仍毫无悔改之心,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嘴上仍说:“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编出来蒙我的。” 鹰哥都给气笑了:“你整天在心里编排我们吃香喝辣的,行啊,你来看看我们吃的什么。” 他指着桌上,还没有收走剩饭剩菜:“我有一口吃的时候,何时曾忘记过你们。” 众人一看桌上,铁锅炖大鹅,烧排骨,再加半只烧鸡,确实大家吃的饭菜都一样。 鹰哥不停骂骂咧咧:“而且老子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吗!” “这些天你们辛苦,我也看在眼里,月底分红的时候,一个子都不会少你们。” “所以别跟老子扯东扯西的,你就是心术不正。” “之前收保护费的时候,你昧下了多少银子,我一直没有跟你计较,老赵啊老赵,好好想想,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 “说!钥匙是你给他的?还是你教他开的门?” 他一番肺腑之言,让赵全面色略有动容,终于说了实话:“我给的钥匙。” “昨日他问我怎么进大厨房。” “那锁好开得很,我一看就知道怎么开,就给他弄了把钥匙。” 鹰哥再问:“你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赵全闷声闷气说,“我感觉他没想干好事,只以为他是想偷方子。” “我想卖豆皮的钱,反正也是你们拿了大头,我又得不了几个子,心里不痛快,就想膈应你们一下。” 没想到赵全心里竟是这种想法,鹰哥既失望又愤怒。 但想到一起出生入死的十几年,终究不忍心按帮规处罚他。 沉默良久后,他摆摆手:“灭霸帮是容不下你了,你走吧。” 赵全心里清楚,他已经是手下留情,若是真按照帮规,起码他一双腿是保不住的。 他咬咬牙,转身便走。 李千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表哥,别走,救我!” 沈曜抓着他的肩膀,提到钟会脚下。 钟会居高临下地看他,淡淡道:“刘文修什么时候联系你的。” 李千结结巴巴道:“就、就在昨日下午。” 钟会若有所思,从他的话可以推断出,昨日刘文修先找了四毛。 但四毛没有一口应下,而是偷偷回来报告给他。 但没想到刘文修这般心急,转头又去找了李千。 鹰哥明白过来后,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刘文修,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就动到老子头上了!” 钟会继续问他:“他给你的银子呢。” “在家里,他先给了我10两银子,说事成之后再给剩下10两。” 李千知道好歹,便一股脑地把事情全交代清楚。 毕竟表哥都被赶出帮会了,若他再不老老实实交代,肯定要吃一番苦头。 钟会看了眼沈曜。 沈曜领会到他的意思,把屋里其他人都请了出去。 宋芫也跟着要走,清楚接下来的话他不适合再听下去。 而鹰哥似乎有话要说,跟着他走到门口,才开口道:“芫弟,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们铁定要吃个大亏。” 宋芫嘴唇动了动,犹豫着该不该说。 鹰哥看他欲言又止,直爽笑说道:“芫弟有话不妨直说,咱们兄弟俩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芫心想也是,刚刚该不该说的他都说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他直接说道:“我觉得大厨房如此重要的工坊,是不是该让人日夜看守。” 鹰哥琢磨了下,点点头:“是该如此。” 之前他只让人晚上守着,白天院子一直有人在,而且还上锁了,就没想过会有人,趁吃饭这段时间,开锁进去下巴豆。 宋芫再次提醒了下:“重点是霉豆腐。” 鹰哥保证道:“你且放心,以后肯定不会再出这种事,我等会就换把大锁,锁死了。” 宋芫笑了笑,抬头一看天色,时间已到未时(下午1~3点)。 今日回去也是来不及,还好他出来时,说了可能会在县城住两晚。 所以倒也不担心回去晚了,龙凤胎会担心。 他跟鹰哥说了声,便上街去,打算先购置好东西,明天一早回去。 在街上转了几圈,把该买的都买齐了。 想想手上还有十几两银子,之前答应过,要给二林买些笔墨纸砚。 干脆就今日买了吧。 这次他找了间人流量比较大的店铺,进去打听了下价格。 普通竹纸一刀25文钱,毛笔100文钱,而墨跟砚稍贵一些。 一块二两重的墨锭,要100文钱。 砚台也要半两银子起。 宋芫买了几刀纸,两支毛笔,两块墨锭,想了想,又加了块砚台。 回去让二丫也跟着识字。 总共花了一两银子。 买完笔墨纸砚,接着又去逛了逛书坊。 进到书坊,宋芫才发现,原来读书最贵的不是笔墨纸砚,而是书籍。 一本简单的千字文,150文钱。 主要是这时代的造纸术,和印刷技术还很落后,导致书籍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他看了看四书五经,基本要200文起。 再想想考科举需要用到的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二十四史…… 这还只是寻常书籍。 真正昂贵的,是一些只藏于世家大族里的孤本,普通人想都不用想,估计这辈子也没机会能见到。 不过这想得也太长远了些,还是等二林先考上童生再说。 宋芫收起思绪,准备去找掌柜,让他帮忙推荐一两本启蒙书,刚转身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他猛地停下脚步,抬眼一看,神色随即古怪了起来。 呵呵,真是巧了。 “你怎么也会来书坊?”看到他手上拿着本《诗经》,对方眉峰轻挑,饶有兴味地问道,“没想到你还识字呢。” 宋芫嘴角微微扯动,云淡风轻地回了句:“不就是读书识字而已,很难吗。” 不是他想装这个x,只是听到对方语气略带轻视之意,他心里就来气。 臭舔狗,还敢瞧不起他。 没错,来者正是林逸风。 今日夫子有事,没来授课,他索性出来闲逛。 路过书坊时,恰巧看见宋芫走进书坊,他顿生好奇,便跟了进去。 只见这人煞有介事地翻着书,仿佛真能看懂似的,他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哟,你还会读书识字呢。” 这话一出,宋芫差点翻白眼。 林逸风忽然夺过他手中的《诗经》,指着书上的“风”字,挑衅地问:“知道这个字怎么念吗?你要是念得出来,这本书就归你了。” 宋芫看了一眼,回答道:“风。” 这个乡巴佬竟然真的认字,林逸风颇感意外。 “书给你。”他把书递了回来,“直接拿去就行,不用结账了。” 宋芫没接,面色淡淡:“不必了,您还是自己留着看吧。” 他也不缺那几百文钱,更不喜对方一副施舍的样子。 从他身侧走过,宋芫脚步略停,语带深意道:“对了,‘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林少爷如此知识渊博,还想请教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林逸风瞬间明白过来。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意思是,“你听那蝈蝈唧唧叫,看那蚱蜢蹦蹦跳。” 好家伙,这土包子是在嫌他太聒噪了,还讽刺他像只蚂蚱一样蹦跶。 第64章 赠书 一开始林逸风还有些气恼,这个土包子胆敢嘲讽他。 但随之而来的是惊讶,没想到对方不但识字,而且还会背诗。 他收起轻视之色,重新审视了下眼前的青年。 一个他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 看着眉眼挺隽秀的,只是那目光又黑又清,还含着一丝不明显的鄙夷。 再仔细看去,对方神色淡然,那一丝鄙夷已消失不见。 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他很肯定自己没看错,这人确实在鄙视自己,这让林逸风心里生起几分新奇感。 他哭笑不得:“没想到你这人脾性倒是真大。” 之前看他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模样,然而都是装出来的。 宋芫面无表情地“呵呵”两声:“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林逸风回想了下刚说的话,好像是过分了些。 他退后两步,朝宋芫拱了拱手,诚恳道歉:“刚刚是在下言辞不当,若有冒犯到之处,请你见谅。” 一向眼高于顶的林逸风,居然会给他道歉。 宋芫面色错愕,差点想出门看看,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算了。”宋芫不想跟他计较太多,况且前两次,他也好意帮过自己。 他只是性子高傲,人倒是不坏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宋芫说完,抬步离开。 林逸风脑子不知抽什么疯,跟着他后面,笑吟吟搭话道:“对了,你跟长钰是怎么认识的?” 宋芫本想不搭理他的,可对方像块牛皮糖一样,紧跟着他不放。 他烦不胜烦,敷衍开口:“就碰巧认识的,跟他不熟。” 林逸风半信半疑道:“他都拔出九韶帮你了,你们还不熟?” “我跟他总共就见过两次面。”宋芫解释说。 他突然警惕,林逸风该不会是把他当情敌了吧。 所以来向他打听,他们关系如何? 宋芫越想,就越觉得像这么回事。 但问题是,他跟女主是真的不熟。 还想再解释两句,就听林逸风怏怏不乐说:“那好吧。” 宋芫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然后到了柜台处,便求问掌柜:“考童生的话要看什么书?” 掌柜还没开口,林逸风就抢话道:“你要考童生吗?” “不是我,是舍弟。”宋芫无奈回答。 “那你问我啊。”林逸风理所当然道,“我好歹刚考了个秀才,怎么说也比他清楚。” 宋芫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这不是刚嘲讽了人家一顿,现在拉不下脸来讨教。 林逸风斜睨着他,折扇在掌心敲了敲,一连问出两个问题:“令弟多大岁数了?启蒙过没有。” 宋芫如实回答:“九岁,已经跟夫子念过几年书了。 “在跟哪个夫子念书?”他又问。 宋芫想了想说:“镇子上一童生,估计你不认识。” “才童生?”林逸风“啧”了下,似乎有些嫌弃的样子。 宋芫略无语,公子哥是真不知民间疾苦。 虽然人家只考了个童生,可他们镇上,都好些年没出过一个秀才了,就算有,基本都进官学念书了。 只有上了年纪,对科举无望的,才会回来开办私塾授课,而且这束修也不便宜。 没等到宋芫回答,他接着问:“那他念过哪些书了?” 宋芫想了想二林经常翻的几本书:“《笠翁对韵》和《唐诗三百首》。” “既然已经启蒙了的话,就这两本吧。”林逸风从架子上抽出两本书,递给他。 宋芫接过书一看,分别是《古文观止》和《增广贤文》。 掌柜的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道:“这位小秀才公说的没错,这两本书适合要考童生的学子研读。” 宋芫道:“那就这两本吧,麻烦把书包起来。” “一共280文钱。” 宋芫付完钱,接过包好的那两本书。 再谢过林逸风,就准备离开。 出了书坊,听见林逸风在身后喊道:“哎,你等一下。” 回头一看,见他又跟了上来,宋芫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气:“林少爷还有事?” 林逸风停下脚步,察觉到他冷淡敷衍的语气,面色略有些不好看。 他自小被人奉承惯了,唯一会对他冷脸相待的,也就舒长钰一人。 如今又多了个宋芫。 可一想到从几次见面,这人态度始终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他是县令家的少爷,就对他阿谀奉承。 虽然只是乡野村民,倒还有几分骨气。 林逸风脸色稍稍好转,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 他说:“我家里还有好些,我之前看过的书,有的还做了备注,给你弟拿去看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宋芫没舍得拒绝,毕竟现在书籍珍贵,况且是做了注释的,凭他的学识,远比镇上那童生夫子要强上许多。 多少穷苦学子做梦都渴望,能求到秀才公一句指点。 有这些书,二林想考童生也能少走很多弯路。 他厚着脸皮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少爷赠书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林逸风还以为对方会客套一下,没想到直接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你的骨气呢?! 他不由得笑了下,手持扇子,扇了扇风:“你跟我来。” 宋芫随他一路到了县衙,他们一家就住在县衙后院里,没有另外置办府邸。 林逸风带着他从侧门进去。 进了门,宋芫才想起来,他爹是县令,那他岂不是有可能见到县令大人。 他迟疑道:“县令大人可在家中?” 林逸风狐疑地看他一眼:“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县衙处理公务。” 宋芫略松口气,不在家就好。 他可没打算见到县令大人,再说他两手空空的,若上门做客未免也太失礼了。 虽说县令大人不一定会收他的礼。 扯远了扯远了。 林逸风嗤笑道:“怎么,你想见我爹?” 想见他爹也正常,毕竟他爹是县令,他认识的人里,就没有几个不想见他爹的。 宋芫实话实说:“不想。” 林逸风还以为是听错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宋芫:“你不想见到我爹,为什么?” 宋芫干笑道:“我一无名小辈,哪敢见县令大人。” 接着就见林逸风轻轻“哼”了声,也不知是对他的回答究竟就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从侧门进入,从蜿蜒曲折的青砖小径走过,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竹林,偶尔有几声鸟鸣,更显得幽静。 穿过小径,到了花厅,林逸风吩咐丫鬟:“给我泡壶茶送到书房。” 丫鬟应道:“喏!” 随后便走去书房。 到了书房,进门望去,只见墙上挂着名人字画,书架摆满了线装书,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好一派文人雅士的风范。 书房里的窗户开着,外面是荷花池,荷叶田田,无穷碧绿,一阵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不一会,丫鬟端着茶进来,上完茶后又悄悄地退出了书房。 林逸风从书架上取出七八本书:“这些你都拿走吧。” 宋芫抱起书,发自内心感谢道:“多谢林少爷。” 林逸风坐下来,双手支着下巴,睁大一双眼睛看他。 他的眼睛很圆很亮,睁大了时,有点像狗狗眼,莫名有几分可爱。 “你要是真想道谢的话,就说说你跟长钰是怎么认识的。”他说。 宋芫心中无语,他怎么还惦记着这事。 念在赠书之恩,他慢慢道来:“有次在酒楼吃饭时,他捡到我荷包,还给了我,就这么认识的。” 林逸风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对。” 林逸风实在想不通,嘴里嘟囔出声:“不过只见过一次面,长钰怎么会替你报官了,还让我赶紧去救人。” 闻言,宋芫握着杯子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杯沿,有几滴直接洒在他的手背上,皮肤马上就红了几块。 顾不上手背火辣辣的疼,他急忙问道:“谁报的官?” 林逸风道:“长钰啊。” “要不是三哥说,你被人挟持了,我也不会带人去搜查,回来后还被我爹训斥了一顿。” 他下意识忽略了一点,虽然当时开口是喊他的是舒长钰,但真正让人报官的人是舒长盛。 宋芫半晌仍回不过神来,居然是女主替他报的官。 随后他才解释道:“之前我与天霸帮有些误会,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要挟我。” “而且那天后,我也已经脱离了帮会?” 林逸风不解问道:“既然你已经脱离帮会,为何还要跟他们厮混。” 他是打从心底瞧不起这些小混混,都是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欺压百姓。 宋芫淡淡说:“林少爷,您可知,云山县在帮派势力还未形成之前,街上商户每日都会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稍有不满就打砸抢。” “各商户和摊贩都苦不堪言。” “有帮派罩着后,情况才稍稍好转。” 不等对方开口,他继续往下道:“我并非是为他们说话,而是官府不作为,才是问题所在。” “作为父母官,不能庇护一方百姓的话,百姓就只能寻求其他庇护。” “所以就算没有帮派,也会有其他组织出现,不管是任何组织,最后都只会成为敛财的工具,这是不可避免的。” “享受着一方百姓的供养,却不能将他们庇护在羽翼之下,叫他们求告无门,究竟是谁之过?” 话音落下,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说得好!” 第65章 县令大人 宋芫扭头看去,只见一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 他身材魁梧,脸庞留有短须,眉宇间散发着一股威严。 此时他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凛然生威,让人心生敬畏。 看清男人模样,宋芫瞳孔地震,这人莫不是林县令?! 他刚刚说的话,该不会都被听见了吧。 想到这,宋芫尴尬得脚趾抠地,老天爷啊! 在县令老爷面前指责官府不作为。 救、救命。 他今天大概要命丧于此了。 刚刚宋芫一番话,让林逸风内心掀起了惊天骇浪。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甚至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 他一直坚持认定是帮派为非作恶、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但现在却有人跟他说是官府不作为导致的。 他沉默良久,直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将他唤醒。 他抬头,看见外面来人,稍感意外地喊道:“爹,你怎么来了。” 果不其然,外面的正是林县令。 宋芫赶紧起来行了个礼:“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林县令阔步走进来,并朝他抬了抬手:“免礼。” 宋芫起身站到一边,顿时手足无措。他瞅了瞅林逸风,无声问道:“你爹怎么回来了。” 林逸风回了他个眼神:“我也不知道。” 一时间屋内噤若寒蝉。 林县令暗暗打量着宋芫,但见他目光清正坦然,一看就是正直、坦荡的人。 下午处理公务时,发现有封信件落在书房里,他便回来找。 无意间听到丫鬟说,少爷带了个朋友回来,直接就去书房了。 他以为是那位舒长钰,便过来瞧瞧。 刚走近就听到那句“官府不作为,才是问题所在。” 他顿然惊愕,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倾听。 里面的嗓音清朗,听着年纪不大,语气平铺直叙,却字字尖锐无比。 他的儿子自出生便含金汤匙,成长过程中更是锦衣玉食。若非幼时走失的经历,使他领略到些许民间疾苦,恐怕至今还是个不识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虽有恻隐之心,但毕竟年轻气盛,尤其是考中秀才之后,更是飘飘然起来。 是时候让这个年轻人给他好好授一课,灭一灭他的傲气了。 “不必拘谨。”林县令收回目光,淡淡笑道,“你刚说得很好。” 他果然是听到了。 宋芫内心抓狂,脸色讪讪地说道:“小民愚昧之语,让县令大人见笑了。” 林县令称赞道:“你这个年纪竟有如此见解,我那不孝子远不如你啊。” 林逸风心中不服气,不满地叫道:“爹!” “县令大人过奖了,林少爷已是秀才老爷,小民不过略识得几个字而已,怎比得上林少爷。”宋芫哪敢把他的话当真。 林县令笑而不语,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逸风抢着回答道:“爹,他叫宋芫。” 林县令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是昨日来县衙的?” 宋芫羞愧得无地自容,没想到县令大人竟然还记得他昨日来过县衙。 “回大人,是小民。” 林县令沉吟片刻,问他:“听闻灭霸帮最近在做买卖?” 宋芫很是惊讶,县令大人竟然连此事都知晓,他赶忙回话:“没错,在售卖豆皮、腐竹等豆制品。” 林县令评价道:“狄鹰此人还算不错。” “既然已然改过自新,日后就本本分分做生意,只要有本官在,必令那些地痞流氓,不敢再滋扰商户。” 宋芫羞耻得无地自容,林县令这段话,仿佛是对他刚才那番言论的回应。 甚至没有计较,他刚才的大言不惭。如此说来,林大人确实是个好官,真如小说里描述的那般“廉洁公正”。 “好的大人,我回去后必定将您的话转达。” 林县令公事缠身,只待了一会儿,便要起身离开:“你们聊,本官有事,先行一步。” 宋芫恭恭敬敬地行礼相送:“大人慢走。” 待到林县令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见状,林逸风好笑道:“这么怕我爹?” 宋芫弱弱反驳:“不是怕,是你爹太有威严了,站在他面前,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就这点出息。”林逸风终于逮到机会,可以好好嘲讽他了。 宋芫才不与他争辩,说:“我也得回去了。” 林逸风略有些不舍:“这么快就回去了?” “再晚点店铺就要关门了,我还得买些东西,明天一大早赶回去。”宋芫说。 林逸风好奇道:“你家在哪里啊?” 宋芫:“西江镇。” 林逸风很快想到:“那你岂不是跟长钰同一地的?” 每三句话里,就有一句提到舒长钰,少年,你就这么爱吗? 当舔狗是没有未来的。 宋芫心里默默吐槽。 嘴上忙说:“不是不是,我张家村的,他在小黎村。” 林逸风幽幽道:“你连他在哪个村子都知道。” 宋芫闭上嘴,淦,多说多错,干脆什么也不说得了。 林逸风也不再问了,而是说:“行了,我送你出去。” 宋芫将桌上的书仔细地包裹好,放入背篓,再背起背篓随他从侧门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遥望身后的院子,暗自思忖,平白无故收了人家这么多书,明日回去的时候,顺路过来一趟,送些礼回去才好。 接着又在街上逛了逛,临近傍晚,路边的摊贩都收摊了,他只买了些粮食和点心,便打道回府。 回到屋里把东西放下,宋芫转身就去找了钟副帮主。 恰巧此时钟会在正厅喝茶。 宋芫进去喊道:“钟哥。” 钟会独自想着事,眉心紧锁着,看见宋芫进来,他表情松缓了些。 却见宋芫将一礼盒放在他面前。 他面露不解:“小宋,你这是?” 宋芫摸了摸鼻梁,略难为情道:“中午那些话,是我无心之失,你别在心上。” “我这半天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就决定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钟会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就为了这个?” 宋芫也跟着笑了笑,当他的面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装着茶叶,看品相,是上好的白毫银针。 茶叶是他从厨房拿出来的,而礼盒是刚买点心时,看到装糕点的礼盒特别精美,就厚着脸皮让店家多送了两个。 正好可以用来装茶叶送人。 一看茶叶的品相,就知道价格不菲,钟会想都不想就推辞了:“你这太破费了,况且你又何错之有,我倒还要感谢你点醒了我。” 停顿了下,他神色惭愧:“我竟不知道娘这些天如此辛苦,是我做儿子的不孝。” 宋芫劝慰他道:“钟哥言重了,你每日管理着几十号人,事事都要操心,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听罢,钟会面色总算好转了些,他看了眼礼盒,笑道:“行了,你把茶叶拿回去,下次别如此破费了。” 见他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赔礼,宋芫只好把茶叶收了回去。 心想,明天就送给林逸风那小子当谢礼好了。 第66章 算计 晚上用饭的时候,趁着大家都在,宋芫便将林县令的话带到。 陈堂主陈堂主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钟会也露出愕然之色:“你今日去见过林县令了?” 宋芫点点头:“昂。” 鹰哥倒是没多大反应,而是关切道:“你怎么又上县衙了?难不成段老贼还去找你麻烦了?” “没有没有。”宋芫忙道,“下午在书坊,偶然碰上了林少爷,他听闻舍弟还在念书,便说家里还有以前读过的书,让我拿回去。” “我就随他回去,接着就在他家中遇上的县令大人。” 宋芫言简意赅地将经过说了遍,除了他大言不惭说的那番话外。 听罢,钟会几人略有思索,却没再说什么,更没有对他认识林少爷的事表示好奇。 用过饭后,宋芫回屋里休息。 刚到门口,就发现地上放着个竹篮子。 天黑看不太清路,他差点一脚踢上去了。 是谁这么没公德心,把东西丢他房门口了。 宋芫暗骂一句,提起竹篮看了眼,里面竟装了几十个鸡蛋。 奇怪了,到底谁丢了鸡蛋。 他叫住路过的沈曜:“沈堂主,刚才有谁来过?” 沈曜回想了下:“刚刚啊,好像是瘦猴来过,我看到他还提着个篮子。” 再一瞥宋芫手上,他道:“对,就是你手上提着的。” 他好奇地看了过来:“他给你送什么了,哟,是鸡蛋啊。” 宋芫不太相信是瘦猴送他的:“可能是他落下的吧。” “你哪里捡到的。”沈曜问。 宋芫指着脚下说:“就在这门口。” 沈曜斩钉截铁道:“那肯定是送你的,你就收下吧。” “怎么会?”宋芫仍是不敢相信,瘦猴那爱贪小便宜的人,居然会给他送东西来。 沈曜反问:“怎么不会?你昨晚不是还给他送了二两银子吗。” 宋芫挠头:“可那不是我拿出来的银子。” “要不是你,天霸帮那群狗日的,哪能那么好心赔药钱。”沈曜说。 他继续劝说道:“就一篮子鸡蛋而已,又不值几个钱,你若不收下,瘦猴那倔脾气下次还会给你送。” 听他说的有几分在理,宋芫没再推拒:“那我便收下了。” 这一晚真是出乎意料,他的茶叶没送出去,回来却收到一篮子鸡蛋的谢礼。 洗漱完躺在床上,宋芫没急着睡,意识进入空间,打开冰箱,把今日份的苹果拿出来。 明天还能再刷新一个苹果,加起来就有两个。 一份茶叶,再加两个苹果,好像还是略显单薄了些,还能送点什么呢。 他想到下午买的糕点,不过味道一般,像林逸风这种锦衣玉食长大的,估计会看不上。 他扫视了下厨房,视线落在烤箱上。 要不就做点小饼干呗,他也好久没做了。 就决定是你了。 做饼干要用到黄油、白砂糖、鸡蛋、牛奶、还有低筋面粉。 宋芫把面粉翻出来,用温水和开。 就当他在厨房揉着面时,外面夜色如墨,外界漆黑一片,唯有几缕烛光零星闪烁。 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自巷子口走出,站在一处墙角下,探头张望。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事情都办妥了?” 黑影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高瘦男子走到他身后。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巴豆倒进水缸里了。”黑影压低声音说道。 说话之人,正是李千。 而与他接头的高瘦男子,自然便是刘文修。 刘文修半信半疑地问:“没被人发现吧?” 李千语气轻松道:“你放心,我表哥给的钥匙,我趁他们吃饭的时候,悄悄开门进去的。” 他又说:“银子呢?说好的,事成之后再给10两。” 刘文修还是不放心,“你确定都放进水里了?” “你想反悔?我冒这么大险帮你,你要是敢耍赖,我就直接把这事告诉鹰哥!”李千狠狠道。 听到他的威胁,刘文修却嘲讽地笑了:“你倒是去说啊,鹰哥最痛恨叛徒了。” 李千不以为然:“你不也是叛徒,现在还不是在天霸帮混得风生水起。” 被戳到痛处,刘文修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从怀里掏出10两银子,扔给李千:“给你!” 李千收了银子,又问:“你还要方子吗?” 刘文修质疑道:“你刚进去没多久,他们难道不会防着你?” “刚进去又如何,我表哥在帮会混了十几年,鹰哥绝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李千嘿嘿笑道。 “那你把方子给我。”刘文修道,声音中满是急切。 段洪限他两日之内拿到方子,他找了很多人,使出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可他们始终都不肯透露方子。 事到如今,他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李千伸出三根手指,漫天要价道:“我要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刘文修脱口而出。 他早知对方贪婪,却没料到如此离谱,竟直接索要三十两。 他气得几欲吐血。 他在灭霸帮帮忙卖酒水,每次都偷偷昧下几百文钱,怕钟会发现,都不敢做的太明显,几年下来,才弄了六、七十两银子而已。 刚才给了二十两,又要掏出三十两,几乎掏空了他的全部积蓄。 李千说:“等到明日东窗事发,沈曜定然会查到我头上,万一被他们逮住,我还能有命在?今晚我拿了银子得赶快跑路。” 他再次催促道:“你到底要不要?” 刘文修咬咬牙:“要,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取银子。” 话罢,他步履匆忙地离开了。 直至身影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小巷子中又走出一人。 李千一改刚才嚣张的模样,低眉顺眼说:“副帮主,我已按您的吩咐说了,他现在就回去取银子。” 钟会望着刘文修离去的方向,淡淡“嗯”了一声。 一刻钟后,刘文修带着三十两银子回来。 “方子呢?” 李千掏出一张纸条:“方子就写在纸上。” 刘文修接过纸条,但因天色太黑看不清,便将方子收起。 “你随我来。” 寻到一处亮堂的地方,他再次打开纸条,仔细查看,只见上面写着豆皮、腐竹、霉豆腐的方子。 大致都不差。 见刘文修并没有怀疑方子是假的。 李千心里松了口气,嘴上不耐烦道:“都看过了吧,快把银子给我。” 刘文修给了银子,二人随后分头离去。 李千摸着怀里沉甸甸的银子,东张西望了下,见没人跟着他心中窃喜,就想逃跑,刚一转身便被逮个正着。 沈曜按着他的肩膀,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想往哪儿去啊。” 李千心虚不已:“沈堂主,我没想跑啊。” “银子呢?”沈曜懒得戳穿他,直接伸手要钱。 李千极不情愿地掏出银子,交给了沈曜。 他陪着笑道:“一共五十两,都在这儿了。” 沈曜接过银子,掂了掂分量,随后摆了摆手:“滚吧。” “我这就滚,这就滚。”李千屁滚尿流地跑远。 下午,在其他人都被请出正厅后,李千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正吓得腿软。 就听钟会说,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只要他按照吩咐,将刘文修叫出来,然后把方子卖给他。 事成之后,便可饶他一命。 李千哪敢说不,急忙答应下来,然后就有了今晚这出戏。 不管如何命是保住了,他回到家中连忙收拾包袱,趁夜逃了。 一是怕钟会突然反悔,二则是他今晚做的事,明摆着得罪了天霸帮,指不定哪天就被找上麻烦,还是赶紧逃吧。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虫鸣声声入耳。 二林坐在窗前,正捧着一本书默读。 油灯昏暗,看得久了眼睛疲倦,他放下书本,忍不住揉了下眼睛,这时听见身后脚步声起。 他头也不回道:“怎么还不睡?” 二丫往窗外看了看,又失望地收回目光,撅起小嘴说:“丫丫不肯睡觉,吵着要出来玩。” 丫丫还在“咿咿呀呀”说着话。 “我来哄她吧,”二林走来,抱过小家伙,“你把羊奶端出来,给她吃一碗,不然半夜又要饿醒了。” 二丫进屋,从瓦罐里盛出一碗羊奶,一直用小火炉温着,羊奶还有些烫嘴,得放凉一些才能喝。 她端着羊奶出来,装作不经意道:“大哥今晚又不回来了吗?” 二林说:“这么晚了,应该不回来了,他走之前有说,最迟明天回来。” “哦。”二丫抿了抿嘴巴。 等喂丫丫喝完奶,二林把她哄睡了,才小声说:“你也快进屋睡吧,等会阿牛哥便要过来了,记得把门关好了。” “我知道了。”二丫抱过丫丫,转身进了屋,把门关上。 没过多久,阿牛就来了,仔细把院子门关上,进屋见二林还在看书。 他说:“都这么晚了,别看了,仔细看坏眼睛。” 二林合上书本:“我不看了。” 两人并躺在床上,相继睡去。 夜还很漫长。 第67章 送礼 因为今日要赶回张家村,宋芫特地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出来,就见鹰哥站在院子跟沈曜说话,手上还提了个鸡笼子。 宋芫顿觉奇怪,就往鸡笼里瞧了瞧。 却见一只七斤重的大白鹅,在狭窄的鸡笼里缩成一团,好不可怜。 宋芫:啊这。 鹰哥见他出来,提着鹅飞快迈上台阶,把鸡笼塞到他手上,不容拒绝说:“芫弟,难得你来城里一趟,哥没别的能送你,这只鹅你带回去吃吧。” “给咱弟弟妹妹补一补身体。” 宋芫实在推拒不掉,只好提上笼子。 出门时,又被胖婶叫住,往他背篓塞了几个包子。 胖婶笑容可掬说:“小宋,包子你拿着路上吃。” “谢了婶。” 花婶也拿出一个装得满满的包裹:“我们早上做的油豆腐,还有些腐竹、霉豆腐,你拿回去吃。” 宋芫抱着包裹,哭笑不得道:“婶子,这也太多了。” 花婶说:“哪里多了,吃不完就分点给乡邻四舍。” “我想起来还有酱油没拿上。”说着胖婶往厨房走,三步一回头道,“小宋你等等。” 宋芫连忙挥手告别:“婶子们别再送了,我走了,下个月见。” 说完,一溜烟跑了,婶子们太热情了,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宋芫左手提着鸡笼,右手提着包裹,往县衙走去,到了侧门,他放下鸡笼,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昨日见过的下人,还认得宋芫,便说:“我们少爷一早去学府了,要晚上才回来。” 宋芫把礼盒拿出来:“这些东西,是给你家少爷的,麻烦替我送给他。” “要不您晚上再来。” 下人不知他跟自家少爷关系如何,不敢轻易答应。 毕竟他们家老爷是出了名的清廉,他们下人也都被叮嘱过,不能随便收别人送的礼。 “晚上不行,我一会就得走了。”宋芫咬咬牙,摸出二钱银子,塞到他手上。 并说:“我昨日得了你家少爷恩惠,今日特意过来道谢,你只管把东西送进去,他会收下的。” 他好说歹说,对方才勉为其难答应,帮他将东西送进去。 直到大门重新关上,宋芫揉了揉脸。 难怪人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就这小小的县衙,随便一看门的,都不好应付。 随后他走去车行,租了辆驴车回西江镇。 他带的东西多,跟别人同乘一辆车,担心又会被惦记上,还不如自己一辆车自在。 此时天霸帮里。 说起刘文修昨晚拿到方子后,心里兴奋,激动得一夜没睡。 翌日天不亮就起来,到段洪房门前候着,好打算邀功。 等到段洪醒来,他殷勤地将方子递上:“帮主,方子我给您弄来了。” 最近赌坊麻烦事接连不断,段洪急得上火,哪还记得方子的事。 他打开纸条,随意看了眼,随即怒极而笑:“这就是你说的方子?” 刘文修没注意到他语气不对,还喜滋滋地说:“是的帮主。” 段洪再次问道:“确定是真的?” 刘文修就没怎么进过厨房,对做菜一窍不通,更不懂做豆腐,根本分辨不出来方子真假。 他保证道:“我从灭霸帮的人手上买……”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巴掌重重甩在脸上。 刘文修被打了个头晕目眩,他“嗷”了一声,捂着脸不明所以道:“帮主?” 段洪拿着方子往他脸上一拍,骂道:“蠢货,让人骗了都不知道。” 刘文修把糊在脸上的纸条拿在手上,整个人愣住了,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这是我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 段洪直接气笑了。 谁家做豆腐,会把豆浆放门外晒一天的,晒完一天豆浆都臭了。 他招招手,叫来下属,示意道:“把他拖下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两高壮男子走了上来,一人抓起刘文修一只肩膀,将他拖了下去。 刘文修大喊:“帮主!再给我次机会!” “对了,我还在他们水里下了巴豆……” 段洪按着胀痛的太阳穴,他当初脑子被门夹了,才答应让这蠢货进帮会。 本想气一气狄鹰,结果把自己气得不轻。 他脸色狠厉道:“教训完了,就赶出去。” 再留着这个蠢货,只怕把帮里兄弟都带蠢了。 过了清明,天气愈发炎热起来,宋芫坐在驴车上,额头都冒出了汗。 还好车夫是个急性子,把驴车赶得飞快,不到午时,就回到了西江镇。 宋芫给了车费,提着鸡笼下了车,他没有直接回村子,而是转头去了何方的店里。 今日店里的生意一如既往的惨淡,何方闲得都在打苍蝇了。 看到宋芫进门,他喜出望外:“兄弟你可算来了。” 宋芫把从县城买的点心拿出来,笑道:“我去了趟县城,刚回来,就顺路过来瞧瞧哥。” 何方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手信。” 两人坐下来,闲聊了一会。 然后何方想起什么,说:“你上次托我找的小狗崽,我给你打听到了。” 宋芫欣喜道:“在哪里?” “就我媳妇娘家的邻居,他家养了一只狼狗,前不久刚生了一窝小狗崽,总共有六只,所以就想送几只出去。” 他媳妇娘家?那不是小黎村吗? 宋芫迟疑道:“我去没关系吗?” 会不会被赶出来啊。 “能不能送到你这。” 何方道:“没事的,到时候,你不要说自己是张家村的就是了。” 他又接着说:“我听我媳妇说,他家那只狼狗特别灵性,还帮忙抓了好几次拍花子。” “要不是生了太多养不了,也不想送出几只,而且他们说了,想要小狗崽,就得亲自上门,他们看得满意了才送。” 如此说来,主人家对家里的狗感情很好,就连小狗崽也要看过才送。 宋芫听着有些心动了:“那好吧,咱们什么时候去。” “就过两天吧,我媳妇回娘家,我们一起过去。”何方说。 宋芫略坐了一会,便告辞离开,说家里还有几个小孩等他回去。 闻言,何方就没再挽留。 并跟他约好,两天后的上午,他们在小黎村的村口见。 宋芫在镇上买了些东西,就租了辆驴车回村子。 到了村口,也没停下,直接往家里去。 村里人看见他坐车回来,车上一堆东西,纷纷交头接耳:“小宋啥时候又出门了?” 宋家在村尾,平时宋芫也不在村里晃悠,所以村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门。 “还买了只鸡?” “不像,应该是鸭子吧。” 一人语气酸溜溜的:“这趟出门又赚大钱了吧。” “也不知下次能不能带上我家二狗。” “呸,就你家二狗整日好吃懒做的,人家小宋才看不上眼。” 另一人嘲笑道:“好吃懒做怎么了,宋大树不也是好吃懒做,说不定他俩臭味相投呢。” 宋芫不知道,自己路过而已,就引发了一场争吵。 驴车到了门前停下,宋芫跳下车,冲门里喊道:“我回来了!” “二丫、二林!快出来拿东西!” 第68章 小姐妹 话音传入屋内,下一刻,里面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紧接着大门打开,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伴随着小丫头试探性地喊道:“大哥?” 见到宋芫回来,二丫非但没有惊喜,反倒小脸诧异:“大哥,你咋这么早回来了。” 见她垮着张小脸,宋芫顿觉古怪,他开玩笑道:“怎么,看到我回来这么不高兴,那下回哥在县城多玩几天。” “才不是。”二丫急得跺脚,但却不知如何解释。 这时,二林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捧着本医书,规规矩矩喊道:“大哥。” 宋芫把装着大鹅的鸡笼给他:“拿着。” 而二丫伸手去接包裹:“大哥我来帮你拿。” 包裹看着大,其实并不是很重,宋芫就给她拿了,他自己背起背篓。 二丫抱着包裹,转头就看到宋芫进了院子,正往屋里走,急急忙忙喊他:“大哥等一下。” 宋芫走刚到门口就被叫住,心里疑虑更重了,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还不让他进屋了? 好奇心作祟,就往里头瞧了一眼。 这一瞧直接愣住了。 只见里面一群跟二丫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看到宋芫要进来,个个羞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这、这都是二丫的小姐妹? 他目光询问地看向二林。 二林一脸无奈地点点头。 这时,头上戴着朵桃花的小姑娘鼓起勇气,怯怯喊道:“宋大哥。” 然后对二丫说:“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一个个慌张跑出去。 二丫表情苦恼,她低下小脑袋,鞋尖在地面上划了划。 她以为大哥下午回来,又懒得出门,就把小姐妹都叫到家里来玩,没想到大哥这么早就到家了,还被他撞见了。 想到这,二丫就有些羞赧和尴尬。 之前二丫一直都是出去找小姐妹们玩的,有时还会抱上丫丫。 所以宋芫也就没有意识到,小女孩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家里小,还有他这个成年男性在,平时二丫的小姐妹都不往家里来。 宋芫暗暗道,以后造房子,还是得给家里两个小姑娘,弄个单独的院子才行。 看着小姑娘们一个个害怕地跑了,只留下二丫孤零零的背影。 宋芫忍不住道:“你们先等等。” 他把从县城买的点心拿出来,递给二丫,并说:“给你的小姐妹们分一分。” 见二丫撅起小嘴不是很乐意,宋芫拍了拍她的头发,小声说:“哥还藏了更好吃的小饼干,只留给你们,这些就拿去分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二丫才勉强露出笑脸。 她捧着点心盒,冲着小姐们道:“荷花你们过来。” 头顶戴着桃花的小姑娘回过头来,其他小姑娘也连忙跟上。 一群人到了院子,围着二丫,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手上的点心盒看。 二丫打开盒子,香甜的味道立即飘了出来。 只见里面摆放着用油纸包裹着的精致糕点,油纸上还印着点心的名字。 她不认得字,拿去问二林,才知道上面写的是核桃酥、蒸酥饼、鹅油酥、软香糕和果馅饼。 二丫给每人都分了一块糕点:“就在这吃,都别拿回去。” 拿回去了,最后也不知道会进谁的口。 眼尖看见有人偷偷用手帕把糕点包起来,她瞪着眼:“不想吃就还给我。” 小草嗫嚅说:“我想带回去给我娘吃。” “那也不许。”二丫恨铁不成钢道,“你娘心里就只有你那弟弟,你前脚拿给他,她后脚就转手给你弟弟了。” 小草微红着眼眶,没再想拿回去了,小口小口啃起核桃酥。 核桃酥的外皮金黄酥脆,轻轻一咬,便能听到“咔嚓”一声,核桃仁香脆,酥皮松香,甜度也是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 吃完一块核桃酥,小草擦擦眼泪,坚定地想,二丫说得对,好吃的都要先紧着自己。 这么好吃的糕点,她才舍不得给弟弟吃。 二丫嘴里含着半块软香糕,一副大姐派头说:“吃完了,嘴巴给我捂严实点,回去后谁敢说出去,下次就不给你们分。” 几个小丫头们连连点头:“我肯定不说。” “对,我娘问我都不说。” 二丫点点头,满意道:“行了,都回去吧。” 宋芫抱着鹅从窗边经过,就听到二丫的话,顿时忍俊不禁。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路过,并不是有意偷听。 敢情二丫在她的小姐妹里,还是个领头大姐。 等她小姐们都走后,二丫把点心盒收进屋里头。 就听到大哥喊她:“二丫快出来,还有好东西要给你。” “来了来了。”她蹦蹦跳跳出来。 在看见宋芫手上的笔墨纸砚时,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就是大哥说的好东西? 她迟疑道:“这是给二哥的吧。” 宋芫说:“你也有份。” 他分出一整套的笔墨纸砚:“从明天起,你也要跟着识字。” 二丫撅起的小嘴巴都能挂油瓶了,她说:“为什么呀,我又不考状元。” 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宋芫一早就想好了借口:“你看大户人家的小姐、丫鬟都要读书识字。 并忽悠她说:“你不认字,以后想当丫鬟,都没人家肯要你。” 二丫半信半疑:“真的吗?” 宋芫肯定说:“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就去问你月月姐,黄员外家的小姐是不是要念书。” 他转头又说:“二林,你明天记得教她写字,每天必须要学会写十个大字,才可以出去玩。” 二林不明白怎么突然让二丫识字,不过大哥有吩咐,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宋芫看着二丫撅起的小嘴,哄她说:“别不高兴了,每天才十个字而已。” 他接着拿出昨晚做的小饼干,在二丫面前晃了晃:“哥专门从县城给你带回来的,来,尝一口。” 二丫张嘴咬住小饼干。 饼干表面的糖霜在舌尖上慢慢融化,甜香和奶香交织在一起,混合着黄油的醇厚和糖的甜蜜,给舌尖带来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小丫头眼睛都亮了,脸上总算露出了点笑容。 宋芫见状,再接再厉道:“只要你把每日的识字功课都完成了,下次还给你带。” 二丫坚定道:“我学,每天都学。” 哄好了二丫,宋芫拿出胖婶做的包子:“你们都还没吃饭吧,中午将就着吃了,等会还有事,晚上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胖婶做的包子馅大皮薄,几人吃得满嘴流油。 三两口吃完包子,勉强果了果腹,再打开花婶给他的包裹,只见里面装了油豆腐、腐竹、还有一罐用瓦盅装起来的霉豆腐。 估算了下,总共有五斤油豆腐,十斤腐竹。 他招呼二林过来:“帮我把东西都分一分。” 二林不明所以:“大哥你这是?” 第69章 到村长家 “之前给我们家凑了粮食的都有哪些,还有娘的后事,有哪几家帮了忙。”宋芫问他。 宋母过世时,原主在县城里,没能及时赶回来,后事全靠村里人帮忙操办。 除此外,还为他家几个孩子凑了粮食。 不管怎么说,这份情宋芫还是有记在心里的。 如今他赚了钱,却对曾施以援手的村民不闻不问,难免令人心寒。 听罢,二林表情愕然,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大哥还记得这事。 他想了想说:“除了村长家、还有牛叔、大柱叔,全子哥……” 二林的记忆力很好,直至今天,他仍记得当时有谁帮助过他们。 把东西都分了分,大概每家二两油豆腐、半斤腐竹这样子。 看着还是少了点,宋芫又给加了两个鸡蛋,再用油纸包起来。 总共分了十多份,除了村长家和牛婶家的礼要厚上几分,其他家的都一样。 东西太多,两双手都提不下,刚卸下的背篓,只好又重新拿出来用上。 宋芫背起背篓,朝二林说:“你前面带路。” 原主十几岁时就出门闯荡去了,跟村子的人并不熟,除了村长、大柱叔家,其他人住哪里都不大记得了。 首先去的,是村长家。 村长家就在村子最好的地段,出门就是开阔的田地,门前有小溪,取水都要方便许多。 刚绕了个弯,一间青砖瓦房的大房子便映入眼帘。 宋芫嘴里“啧啧”两声,不愧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 村长有三子一女,大儿子留在村里,打理田地。 二儿子在镇上开了间杂货铺,还娶了米铺掌柜的闺女。 小儿子在镇上私塾念书,前几年就已经考上了童生。 而小闺女张桂花,也在前不久定了亲,未婚夫也是镇子上的。 宋芫把给村长的礼拿了出来,然后示意二林去敲门叫人。 二林上去拍了拍门:“村长爷爷。” “谁啊。”里面喊了声,随后一妇人出来开门。 过来开门的,是村长大儿媳妇葛氏。 宋芫礼貌喊道:“嫂子,我们来找村长的。” 葛氏瞧着他们手上提着的东西,笑容都真切了些:“快进来坐。” 进了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村长的声音:“是谁来了。” 葛氏扬声道:“是小宋。” 村长心里嘀咕一下:“那浑小子怎么来了。” 他立即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走出来,脸上笑容客套:“小宋,你们咋来了。” 宋芫感觉到村长的疏离敷衍,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 村长这人你说坏吧,且算不上坏,就是习惯偏袒自家人,不过在处理村民矛盾时,也还算公正。 “没别的事,就过来瞧瞧您。”宋芫把东西放下,“这是我在县城带回来的吃食,给您尝尝鲜。” 村长坐下来,慢悠悠呷了口茶,瞧都没瞧那堆东西一眼:“上我这还带什么东西,快拿回去。” 宋芫笑笑道:“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帮会大哥给我拿的,都不要银子。” 听到“帮会大哥”几个字,村长眉毛抖了抖,干脆不说话了。 宋芫在心里暗暗发笑,然后当他的面打开油纸,把油豆腐和腐竹一一拿出来。 接着就是十个鸡蛋,和半盒糕点。 还好昨晚瘦猴给他送了一篮子鸡蛋,不然他这段时间攒的鸡蛋都不够分了。 他介绍说:“这是油豆腐,直接炒着吃就行,天气热,不能放太久,今晚就得吃了。” “这是腐竹,要用温水泡开,然后炒着吃,煮鸡蛋汤也可以,都是晒干了的,能放一段时间。” 都是没见过的吃食,村长不自觉多看了两眼,仍坚持说:“你自个留着吃,给我们送做啥子。” 葛氏在厨房竖起耳朵偷听,听到村长的话,心里忍不住埋怨,老爷子也真是的,人家都特地送上门来了,也不收下。 可怜他家小豪,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啥好东西。 老爷子也太偏心了,同样都是儿子,二叔家的在镇上肥吃肥喝,就他们大房守着那几亩田,天天累死累活的。 葛氏想得入神,忽然身后响起婆婆的声音。 “你在这偷偷摸摸看啥嘞,外面谁来了。” 葛氏嘴里说“没什么”,然后眼睛一转:“娘,小宋过来了。” 村长媳妇顿时拉下脸来:“他来干啥子,莫不是上门来借粮的,不行我得跟老头子好好说说。” “哎,不是娘,不是来借粮的。”葛氏赶紧拦住她。 村长媳妇狐疑:“那他来做啥?” “是来送礼的。”葛氏压低声音,“您看到没有,鸡蛋,还有糕点,据说是县城买的。” “他会这么大方,是不是想求老头子办事。”村长媳妇也跟着偷听。 就听到宋芫声音清朗响起,如夏日泉水般清脆,每一个字都像清凉的水滴,沁人心脾。 “前段时间,我不在家,多亏有您帮衬,不然我家几个小孩都不知如何是好。” 二林也道:“大哥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 宋芫说:“才一点东西,您不收谁收,而且家里还有很多,吃不完放着要馊了。” 村长又没搭腔,显然是默认了。 宋芫接着话锋一转:“还有件事想求问您。” 一听到说有事相求,村长老脸瞬间垮下来:“说吧,啥事。” 宋芫装作没看见村长不情愿的表情,笑容不变道:“是这样的,我最近手头宽裕了些,就想买两亩良田,不知怎么卖?” 闻言,二林立即看向宋芫。 村长稍感意外,这才几天时间,宋家小子就已经买得起田了,他心里琢磨了下,说:“上等良田六两,中等田四两,下等田二两。” “看你要买哪种。” 这几年风调雨顺,连带着田价也上涨了不少。 宋芫算了下手上的银子,只能勉勉强强买两亩上好的良田,等卖完了田手上就没有多余的银子,他得留着点银子备用,只怕万一有事急着用钱。 “我回去再想一想,等想好了再跟您说。” 村长说:“得尽快想好了,趁着现在买了田,把地犁一遍,就能播种,下一季也就有收获了。” 宋芫说:“我省得了。” 只略坐一会,他们便起身告辞,接下来还得去其他家。 两人前脚刚走,葛氏就从厨房出来,一双丹凤眼不断的往那堆东西上瞟去。 村长自知大儿媳妇的德性,没好气说:“糕点给我留下,其他的都拿到厨房去。” 葛氏看着眼馋,老爷子肯定是等老二一家回来再分。 她瞅着点心盒子,那叫一个精致漂亮,估计值不少钱,她说:“爹,这个盒子留给我呗。” 放在床头装些首饰再合适不过了。 村长媳妇骂道:“皮子浅的,没见过好东西是吧,回你屋里去!” 葛氏不敢顶嘴,转身回了屋里,只是心里还憋着股气。 两个老家伙太偏心了。 第70章 还人情 从村长家出来,他们顺路去了下一家。 二林在前面带路,宋芫走着走着,总觉得这路有些眼熟。 直到路过一间茅厕,宋芫才恍然,这不就是张大山家吗。 他捏着鼻子,语气嫌弃:“这家滂臭,咱们走快点。” 二林也想起了那晚的事,努力压了压嘴角,才让自己没有笑出来。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全子家。 他们家门没关,二林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往里面喊了声:“全子哥!” 全子媳妇徐氏听到声音走出来,见到二林,热情笑道:“你咋来了。” 再一看宋芫也在,她扬了扬眉,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哟,这不是咱们村的大忙人嘛,今儿咋有空来了?” 宋芫厚着脸皮道:“嫂子说笑了。” 徐氏睨他一眼,若往常她这么说,这人早就恼羞成怒了,今儿脾气倒是好转了。 “得,都进来坐吧。”说着她扭身往屋里走。 宋芫轻推了下二林的肩膀,让他先进去。 二林进屋后,左右看看,家里就还有老太太,和两个小孩在,他便问道:“嫂子,全子哥不在家吗?” “全子去地里干活了。”徐氏说,“你们找他干啥?” 宋芫进门就把东西放桌上:“没别的,就前些天家里出了事,我在外面没赶回来,多亏嫂子和全子哥帮了把手。” “前段时间忙,也没来得及登门道谢,好不容易这两天把家里张罗好了,就赶紧来嫂子这了。” 徐氏意外地抬了下眉,哟,这小子终于会说人话了。 接着就见宋芫说:“家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这一点吃食,望嫂子不要嫌弃。” 听到这,徐氏更加震惊,宋家浑小子居然还懂得上门送谢礼了,她不禁脱口而出:“小宋,你这是发财了?” 宋芫连忙说:“没有发财,就赚了几两银子,不多。” 徐氏咋舌,几两银子还不多啊。 接着她才注意到桌上的油纸包,她也不磨叽,直接开口问道:“这都是些啥玩意啊?” “油豆腐和腐竹。”宋芫跟她说了这两样东西怎么吃。 刚说了几句就被小孩的争吵声打断。 “快给我,快给我——”小孩哇哇大哭。 大点的小孩嬉皮笑脸说:“不要,就是不给你!” 全子家两个孩子才几岁大,正是吵闹的时候,围着屋子追追打打,吵个不停。 徐氏叉腰骂道:“你们都给老娘闭嘴,谁敢再叫一句,仔细老娘巴掌伺候。” 两个孩子顿时安静下来。 由此看出,徐氏在家里还是很有威严的。 全子的老娘眼睛瞎了看不见,听着屋里吵闹声,脸上始终乐呵乐呵的。 宋芫用余光将屋里扫视了一遍,屋子看着简陋,可从里到外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家具有些陈旧,上面擦拭得一尘不染,就连老太太身上穿的衣裳,也浆洗得干干净净,不见污垢。 可见徐氏是个能干的。 他们还得去下一家,只坐了坐,茶都没喝就告辞了。 他们走后,隔壁张大山家的门偷偷摸摸打开一道缝。 大山娘眯着一双吊梢眼,开口问道:“全子媳妇,宋家那孬皮上你家做什么?” 徐氏是个泼辣的,直接怼了回去:“关你屁事。”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砰”地关上门。 大山娘气得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呸!小娼妇。” “这两人肯定是背着全子勾搭到一块了,不然怎么就上你家去。” 等宋芫跟二林在村里转了一圈回来,天色都已经暗了。 笑了一下午,脸都快笑僵了。 二林也有些疲倦,不过神色倒是轻松。 不过总算把人情都还了,以后也不用总惦记着了。 最后还剩牛家没送。 听二林说,牛叔牛婶上镇子吃喜酒去了,阿牛也在地里忙活,所以宋芫就没先去牛家。 回来时,对面的门也开了,牛婶蹲在门前择菜。 宋芫朝着院子挥手喊道:“牛婶。” 牛婶抬头看来,惊喜道:“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 “中午。”宋芫说着把东西拿到牛家,“婶子,我从县城带了些吃的回来,其他家都分了些,这些是给你们的。” 听他这么说,牛婶也不跟他客气了。 “你等会,我还有东西给你。”她进屋,抓了一把花生红枣出来,塞给宋芫,“给你,蹭蹭喜气。” “谢谢婶。”宋芫接过花生红枣,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去吃谁家的喜酒了?” 牛婶说:“就老牛的表亲家娶媳妇,平时也不咋的来往。” 跟她闲聊了几句,看着天色不早,宋芫便说要回去做饭。 牛婶想起什么,说:“你家的吃饭用的桌椅已经打好了,等会就让阿牛给你们送过去。” 宋芫:“那行,麻烦替我谢谢叔了。” 牛婶摆手:“说啥谢不谢的,快回去吧。” 与此同时,林逸风也回到了家中。 他刚坐下,准备喝口茶,就看到了桌上的点心盒,不禁皱起眉头:“今天有谁来过?” 丫鬟回答道:“是门房送来的。” 林逸风一句“丢出去”差点脱口而出,就听到丫鬟往下说:“说是少爷昨日带回来的朋友,特意送来给你的。” 林逸风拖长了声音:“哦,是他啊。” 他顿时来了兴致,伸手打开了点心盒。 “我倒要看看,你送了什么东西。” 看到里面的东西,林逸风愣住了。 柰子?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柰子? 不过柰子可以存放很长时间,天气冷的话,放上一个冬天也没有问题。 他拿起柰子,低头闻了闻,清甜的果香味扑鼻而来。 林逸风很确定,这就是柰子。 他在京城时,虽然不能每天都吃到,但隔三岔五也能尝上一尝,所以他肯定不会认错柰子和沙果。 他又看了看另外两件东西。 装在托盘里的点心,每一块都只有铜钱般大小,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似乎在催促他“快尝尝我快尝尝我”。 林逸风从小就很挑食,对甜食也不太感兴趣。 但这点心实在是太香了,微微的焦香中还带着些许奶味。 他忍不住诱惑,拿起一块,犹豫了一下咬了一口。 饼干的边缘略带焦脆,中间则柔软细腻,口感层次分明,美味得让人欲罢不能。 一块接一块,直到他伸手摸了个空,低头一看,托盘已经空了。 林逸风难以置信,这么快就吃完了? 也忒小气了,就送这么点。 他接着去看另一样茶叶,用密封的油纸袋包装着,大约有半斤的样子。 打开一看,竟然是白毫银针,品相还相当不错。 林逸风很是纳闷,看那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很有钱,连书都买不起,怎么能弄到这些好东西。 他不太喜欢喝茶,便吩咐丫鬟:“把这些茶叶都拿给我爹。” 担心林县令会误会,他又补充道:“你们别说是谁送的。” 第71章 谈话 宋芫回到家中,先和丫丫玩了一会儿。 仅仅两日未见,小丫头便对他无比亲昵,趴在他的肩头,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宋芫听不懂她说的话,便只管点头应道:“嗯嗯,好啊,哎呀,我们丫丫真乖。” 两人聊了许久,犹如鸡同鸭讲,却聊得相当沉迷。 小丫头近来长胖了不少,估摸快有十五斤了,抱了一会儿手就发酸,只得将她放下。 忽然感觉肩膀湿漉漉的,扭头一看,原来是被小丫头的口水弄湿了一块。 宋芫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牙床:“流这么多口水,是不是要长牙了?” 然而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理会。 他叫住路过的二林:“你过来抱抱她,我去做饭。” 走进厨房,宋芫清点了一下食材,发现腐竹还剩两斤,油豆腐所剩无几,但也够吃两顿了。 至于霉豆腐,就留着自己家吃吧。 宋芫洗了洗砧板,将油豆腐切开,又洗了一把小葱。 锅中热油,把切碎的葱头放入,爆发出葱香,接着放入油豆腐,用中火翻炒。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如同熔金般洒在天际,边缘的橘红色逐渐染上紫色的晚霞。 田里劳作的村民们也纷纷踩着夕阳回家,一路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了炊烟。 饭菜的香味飘散出来,勾得路人腹中馋虫蠢蠢欲动,肚子也“咕咕”地叫了两声。 “这是哪家做饭呢?咋这么香啊。” 一人嘀咕道:“往常没这么香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咦,这不是全子家吗?”一人推了推全子。 “全子,你不是说你媳妇做饭难吃吗?闻着这么香,能难吃到哪儿去。” 全子也纳闷,媳妇平时做饭难吃得无法下咽,今晚难道是突然开窍了。 他进门放下锄头,直接走进厨房,就看到他媳妇正握着锅铲炒菜,香味正是从锅里飘出来的。 他走近一看,锅里黄澄澄的,忍不住问道:“媳妇,这是啥?” 徐氏都没舍得放油,只是稍微翻炒了一下,就喷香喷香的,而锅里也仿佛被抹了一层油光。 可真香啊,光闻着这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正想夹一块尝尝,就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徐氏转过身,羞恼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死鬼,走路没声音,吓我一跳。” 全子“嘿嘿”笑了一声,凑近锅前,深吸一口气:“好香啊,这是什么好东西?” 徐氏说:“下午小宋送来的,说是油豆腐。” 小宋送来的? 全子诧异道:“他怎么送吃的来了?” “他记得前段时间我们帮了他家的忙,就送点吃的来表示感谢。”徐氏边说边往锅里撒了几颗盐,稍微翻炒一下就出锅了。 “算他有点良心,还记得我们的好。”全子说了句心里话,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给我尝尝。” 徐氏瞥见他那乌漆抹黑的手指,急忙端着盘子躲开,一脸嫌弃地说:“手这么脏,快去洗手,洗干净了再来吃饭!” “好嘞好嘞。” 出了厨房,徐氏高声喊道:“娘,大宝小宝!出来吃饭了!” 菜刚端上桌,大家就迅速伸出筷子。 全子往嘴里塞了一块油豆腐,烫得直吸气,却也不舍得吐出来,又给他那眼盲的老娘夹了几块。 “娘,快吃,这豆腐软乎着呢。” 也不知道这油豆腐是怎么做的,外皮微微酥脆,内里松软,就算是牙口不好的老太太,也能吃得下。 老太太应道:“哎哎,好。”边说边一手端着碗,右手握着筷子在碗里摸索。 小宝吃得头也不抬,嘴里嘟囔着:“唔唔,好吃。” 大宝则脆生生地说:“娘,我明天还想吃这个。” “今晚都吃完了,明天可没有了。”徐氏说。 “啊!!!”大宝发出一声惋惜的长叹。 全子连吃了三碗饭,打了个饱嗝:“呃,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徐氏睨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我平时做的饭不好吃了?” 全子赶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他人家也都差不多发生着同样的对话。 “一顿就吃完了,明天哪还有啊?” “要不去找小宋再买两斤。” “要去你去,我可拉不下这个脸。” 小葱炒油豆腐、鸡蛋腐竹汤、再加上几块霉豆腐。 这就是宋家兄妹俩的晚饭了。 大哥不在的这两天,他们的生活水平可谓是断崖式下跌。 虽然宋芫拜托了牛婶帮忙做饭,可牛婶节俭惯了,炒菜放油少,做出来的饭菜,自然没有宋芫做的香。 龙凤胎们倒也没有嫌弃,但心里越发想念大哥。 刚炒完菜出来,阿牛就把桌椅送过来了。 牛叔不愧是有着几十年经验的老木匠,手艺简直没得说。 桌面光洁如镜,平整无瑕,边缘经过精心打磨,圆润光滑,毫无毛刺。每一处接缝都处理得严丝合缝,宛如天衣无缝。 足见牛叔是用心了的。 这次,一家人终于能坐下来,安心吃顿饭了。 饭桌上异常安静,二丫几次想开口说话,但想起“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宋芫。 宋芫却假装没看见,心里乐不可支,心想让你好的不学,总想着去给人家当丫头。 吃完饭,宋芫倒了杯水漱漱口,回来时看见二林在收拾碗筷,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向他招手。 “二林,你过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二林端着碗筷说:“可是碗还没洗呢。” 宋芫说:“晚点再洗。” 两人先后进了屋子,宋芫从床底抱出一摞书,拍了拍书说:“这些书是给你的,你好好看看。” 二林愣了一下,看到书页有翻过的痕迹,不像是新书,便问道:“大哥,这些书是从哪儿来的?” “是一个朋友送的。”宋芫嘴上说道,心里却想,姑且算是朋友吧。 “他知道你要考童生,就送了我这些书,里面还有他写的注释。” “他已经考上秀才了,用不上这些书了。” 如果还是一个月前,拿到这些书,二林定然视若珍宝,可如今…… 可他已经不想再念书了。 二林动了动嘴唇,艰涩道:“大哥,我……” 他一开口,宋芫就知道他想拒绝。 宋芫早就想和他深入地谈一谈,可二林似乎有意回避,不愿多谈。 趁此机会,他语重心长地说:“二林,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个疙瘩,但这不是你的错,如果说错,哥哥也有责任。” “所以哥哥也在尽力补偿你们。” 二林的神色稍有触动,宋芫继续说道:“哥哥问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东流,你甘心吗?” 二林眼眶微红,他握了握拳头,声音沙哑地开口:“哥,你让我想想。” “哥哥现在有钱了,能供你读书。”宋芫说,“你就安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让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开心。” “二林,相信我,他们会希望看到你继续读书的。” 第72章 买田 虽说二林表示要好好考虑,但并未拒绝那些书,而是悉心收了起来。 外出两日未沐浴,宋芫觉得身上脏兮兮的,便烧了一锅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头发也好久未洗,趁着热水还在,干脆连头发一起洗了。 头发太长且脏,搓洗许久仍不干净,于是他悄悄拿出肥皂,狠狠刷洗了一遍,用了半桶水才冲洗干净。 洗完澡出来,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宋芫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心里盘算着还有多少银两,够买几亩田地。 仔细一算才发觉,除去近期的花销,他手上仅有十一两银子,根本不够买两亩田。 而两亩上等良田需要十二两银子。 淦,他连两亩田都买不起。 再想想前天吃饭花费的五两二钱,宋芫又一次心梗。 早知道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 五两二钱啊,都快够买一亩上好的良田了。 宋芫抓了抓头发,刚擦干的头发又变得乱七八糟。 他顶着个鸡窝头陷入沉思,必须得赶紧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赚到快钱。 在古代赚钱可真是太难了,除非他再去卖苹果。 但是他已经不打算再把苹果拿出来卖了,毕竟苹果已经过季了。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苹果,新鲜得就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再拿苹果出来卖恐怕会惹人怀疑。 所以当李掌柜问他还有没有柰子时,宋芫肯定地回答说没有了。 那时他还没想到买田的事。 等下个月拿到分红,他的手头就会宽裕很多。 但等到下个月再买田的话,恐怕会错过春耕,到时候雨水多也不好播种。 不行,还是得买田。 他咬咬牙,决定了,就买两亩中等良田。 不管怎样,先把田买了,等以后赚了钱,就再买几亩上等良田。 这般想着,然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他站在窗前伸伸懒腰,不经意往外面看了一眼,接着目光顿了顿。 光秃秃的地里,冒出了嫩绿色的叶芽,是他前几天刚种下的西瓜籽。 小小的几株,不认真看,几乎发现不了。 还好自己眼尖才看到了。 才两天没回来,居然已经发芽了。 想到再过不久,就能吃到他种下的西瓜,宋芫顿时心情大好。 目光再往前面挪了挪,被圈起来的一块地里,也冒出了稀疏的嫩芽,这会只凭着几片嫩叶,还看不出来是什么花。 “嘎嘎嘎——” 大鹅昂首阔步地从他面前走过,如同领主般,巡逻着自己的领地。 自从昨日把鹅放出来后,就一直在院子里散养,还在羊圈附近给它搭了个窝。 到了陌生的环境,它抖了抖毛,就开始左看右看,一点都不慌张。 据说大鹅都凶得很,还会啄人,被它啄一口可疼了。 所以农村有的家里,还会专门养鹅来看家。 当然这都是宋芫听别人说的,他自己没养过鹅,也不知怎么养,就按养鸡的那样,每天喂点菜叶子和剩饭。 这鹅虽看着凶猛,却也不啄人。 若它会啄人,就得关起来了,毕竟家中孩子多,可经不起啄。 此时,外面传来二丫欣喜的声音:“哥,鹅下蛋了。” “好大一个蛋。” 宋芫出去看了看刚下的鹅蛋,确实比普通鸭蛋大几圈。 居然还下蛋,那就先养着吧,等养肥些再吃。 洗漱完毕后,宋芫拿着刚下的鹅蛋,煮了碗蛋花汤,下了几把面条。 吃完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宋芫便揣上银子出门,去找村长谈买田的事。 到了村长家,村长一家正在吃早饭。 见宋芫过来,葛氏态度比昨日更热情。 她笑呵呵道:“小宋这么早来了,吃过早饭没?要不来吃点。” 宋芫礼貌回绝:“谢谢嫂子,我吃过了。” 他快速扫了眼桌上,村长一家的早饭很简单,是用糙米煮的稀饭,放了些菜叶,绿油油的。 此外还有一盘酱菜,凭宋芫的眼力,大致能看出是萝卜酱。 最后视线落在村长身旁的青年身上,五官端正,皮肤呈深麦色,头戴纶巾,言谈举止间透着书生的文雅气质。 若他没猜错,这便是村长的小儿子,张季青。 宋芫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总盯着人看,不太礼貌。 他开口道:“村长,昨天说的事,我想好了。” 村长呼噜呼噜吃完剩下的几口饭,用手擦了擦嘴,起身对宋芫道:“屋里说。” 宋芫随他进屋。 等他进了屋里,张季青疑惑道:“此人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未见过。” 葛氏赶忙回答:“他是小宋,住在村尾那家,是宋远山的大儿子,宋大树。” 闻言,张季青脸上露出几分厌恶:“竟是他。” 张大江扒拉了几口饭后,随口说道:“你不认识他也正常,他这阵子变化颇大,宛若变了个人,模样也愈发俊俏了。” “若不是偶尔还能见到,我都险些认不出他了。” 村长的小女儿张桂花翻了个白眼:“长得一表人才又如何,还不就是个小混混。” 她讨厌张二丫,连带着宋芫也看着不顺眼。 宋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讲。”昨晚吃了宋芫送来的油豆腐,葛氏现在看他哪哪都好,“人家不是已经改过自新了吗。” 张季青不咸不淡地说:“日久见人心,是否真的改过,日后自见分晓。” 葛氏并未察觉到他话中的嫌弃,还喜滋滋地说:“三弟你有所不知,他昨日送来的油豆腐,味道那叫一个美,我都能吃下三碗饭。” “你要是昨晚回来,就也能尝到了。” 张季青不以为意,他此次归家,是因为明日他爹六十寿辰。 今早他特意向夫子请了假,才匆忙赶回来的。 屋里,村长坐在床头,一条腿也搁了上去:“你要买几等地。” 宋芫爽利回答:“就买两亩中等地。” 他昨日与牛婶闲聊时,已打听过了。 事实上,上等田与中等田的差异在于粮食产量。 上等田土壤肥沃,每亩可产三石粮食。 而中等田的产量稍少,每亩能产二石多些粮食。 至于下等田,由于土地贫瘠,每亩仅能产一石粮食。 村长说:“那就写田契吧。” 要卖田的是村里的一户人家,他们全家已搬到镇上居住,家里的田地一直没卖出,便委托村长租了出去,买卖事宜也一并托付给他。 村长朝门外喊道:“季青,你进来一下。” 张季青走进屋里:“爹,您有什么事?” “给他写张田契。”村长指着宋芫说。 张季青转头,轻飘飘地看了宋芫一眼。 宋芫心里不禁生疑,他刚才是不是瞪了自己一眼? 他与张季青无冤无仇,应该不会吧,也许只是角度问题。 正这么想着,当张季青转身出去取笔墨纸砚,经过他身旁时,他听到张季青轻轻“哼”了一声。 第73章 得罪 宋芫忍不住抬手挠了挠耳朵,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张季青竟然对他冷哼了一声。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好端端的哼什么。 此时,张季青已经走出屋子,只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难道是原主曾经得罪过他?宋芫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了一番,也没找到两人有过什么矛盾。 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他也没打算和张季青搞好关系。 没过多久,张季青就取来了笔墨纸砚。 他先把纸张平铺在桌面上,仔细地抚平纸张的褶皱,然后右手握住毛笔,在纸上挥毫泼墨。 他的坐姿端正,背部挺直,手腕灵活转动,笔锋犹如行云流水,在纸上留下一道道优美的痕迹。 再看纸上的字,字迹清晰,一撇一捺都透着劲道,显然是经过多年的练习。 宋芫自愧不如,还好刚才村长说写田契的时候,他没有逞强说自己会写字,否则就丢脸丢大了。 再一想,张季青读了十几年书,而自己才学了几个月的毛笔字,根本没有可比性。 这样一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这时,张季青写完了田契,放下笔,发现宋芫一直盯着纸上看。 他略带讥讽地说:“看了这么久,你认识字吗?” “我认识啊。”宋芫感觉到了他的不友善,故意挑衅道,“要不我读给你听听?” 张季青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说:“你读吧。” 宋芫拿起田契,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立卖田土二亩于……” 张季青越听越惊讶,眼睛越睁越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宋大树什么时候学的字? 宋芫并未在意他的反应,依旧垂眸念着契书。 田契的主要内容为:一姓张的当事人,将两亩上等良田卖给同村宋氏,由中间人代书契书。 契书上详细描述了所售田地的具体位置、金额和违约条款等。 最后落有立约时间,以及担保人签名。 田契一式两份,还需拿去官府备案,手续繁杂。 根据当朝律法,土地买卖必须通过官府进行书面申报和登记,方可生效。 不过,他们村离县城较远,村长通常会将事情集中处理,挑个时间统一去官府办理备案。 村长把其中一份田契交给了他,称改日再去官府备案。 两亩中等田,共计八两银子。 宋芫爽快地付了钱,有村长担保,他并不担心会有经济纠纷。 收下田契后,他心中感慨,自己如今也有田地了。 在古代,田地是农民的根基,若日后遭遇其他变故,这两亩田便是退路,有了田地,至少不会饿死。 出了屋子,张季青问他:“你何时学的字?” 宋芫斜眼看着他:“你是谁?我跟你很熟吗?为何要告诉你?” 这三连问,气得张季青脸色发青。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宋大树,你给我记住。” “打住!”宋芫清了清嗓子,道,“首先,我不叫宋大树了,叫我宋芫。” 说着,他突然觉得这话好熟悉,他没忍住秃噜嘴了一下:“其次,别再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 张季青皱了皱眉:“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季青眉头微皱:“你胡说些什么。” 宋芫干笑两声:“开个玩笑,别介意。” 张季青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你是谁?我们有那么熟吗,还开得起玩笑?” 妈耶,张季青竟然用他刚说的话来反驳他。 宋芫还想解释,却见张季青一脸厌恶,抛下一句:“罢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抬脚离去。 他就这么走了? 还让自己好自为之? 宋芫满心疑惑地出了门,正准备回家,忽然有人叫住了他:“小宋,小宋。” 他回头望去,原来是村长媳妇在厨房门口向他招手。 “婶子,什么事?”见她似乎有话要说,宋芫走过去问道。 村长媳妇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小宋,你的油豆腐还有吗?” 宋芫抱歉地回答:“已经吃完了,等我下次去县城,再给您带一些回来吧。” 听到油豆腐没有了,村长媳妇露出惋惜的神情:“这样啊,那就算了。” 宋芫有些好奇:“怎么了,婶子?” 村长媳妇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轻声说:“是这样的,明天是我家老头子的大寿,宴席上那些菜他都吃腻了。 “昨天你送来的油豆腐味道很好,他很喜欢。我想在明天的寿宴上准备这道菜。” 宋芫想了想说:“我从县城带回来的油豆腐已经吃完了,不过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做。” 村长媳妇惊讶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宋芫犹豫地说:“油豆腐,光听名字就知道,得用不少油,做起来可不便宜。” “那十斤要多少钱?” 宋芫估摸了一下,豆腐不贵,贵的是油。十斤豆腐炸制,估计消耗一斤半两油就够了。 炸豆腐用不了多少油,炸完还能回收利用。 除去买豆腐和油的钱,再加上些辛苦费。他报了个数:“八十文。” “这么贵啊。”村长媳妇有些不舍,但想到明天的寿宴,她一咬牙:“那就麻烦你了,等会儿,我去拿银子。” 村长媳妇进屋,取了八十文钱出来,本来还想问问有没有腐竹,这会儿也不想问了。 宋芫收了银子,心里琢磨着还得买点油,家里的猪油不够用了。 随即想到去镇上要耽误时间,他就想起冰箱里还有肥猪肉,估计也能熬出几斤油。明天一早买些豆腐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宋芫绕道去看了看自己的两亩地,地虽然只是中等,但好在都在河边,以后打水浇地也方便。 看完地,宋芫心满意足地回家。 一进门,就见二丫端坐在饭桌前,右手抓着毛笔,笔上沾着水,在桌面上写字。 二林站在她身后,伸出手,纠正她握笔的姿势。 小丫头皱着小脸嘟囔:“这个字笔画这么多,好难啊,我不学了。” 难吗?宋芫好奇地瞧了瞧,到底写什么这么难。 就见桌上写着“赵钱孙李”四个大字,字迹歪歪扭扭,像狗爬的一样。 难怪她说笔画多,刚开始就学百家姓可不是难吗。 但是三字经也很难啊,该学还是得学。 看到宋芫回来,她立即丢下笔:“哥,你上哪去了。” 宋芫从容答道:“刚去找村长买了田。” 二丫惊得捂住嘴:“哥,咱家有田了?” 宋芫点头:“对。” 二林早前听他提过买田的事,这会儿并不觉惊奇,只问:“何时耕种?” 宋芫自知对种田一窍不通,还得请教牛婶,于是说:“过两天吧,我也没想好种什么。” 第74章 猪肉脯 下午,宋芫背着背篓出门一趟,假装是去镇上买东西,实际上是找了个阴凉的地方,闭上眼,意识进入空间。 昨晚他担心买田的钱不够,还打算去镇上卖肉,就把冰箱里的肉都拿了出来,放在洗碗池里。 昨日拿出十斤肉,凌晨又刷新了,加起今日的,总共有二十斤五花肉。 如果不够,明天还能再刷新十斤。 总之猪油肯定是不缺的。 五花肉三肥七瘦,肥的不算太多。 他把肥肉都切了出来,用簸箕装着。 切完肥肉,还多出了十几斤猪肉,宋芫有些苦恼。 吃是肯定吃不完的,现在晒腊肉也不合适。 做什么好呢。 他忽然想到可以做成肉干。 对了,干脆就烤猪肉脯吧,嘴馋了还能当零食吃。 宋芫也算是个急性子,想到什么,就要立马去干。 制作猪肉脯要用到酱油、料酒、糖跟盐、还有蜂蜜和黑胡椒粉。 除此外,还要红曲粉上色。 红曲粉放哪里了? 他记得厨房里有红曲粉的,再找找看。 把橱柜都翻了一遍,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一袋子红曲粉。 做猪肉脯其实很简单,他偶尔有空的时候,也会烤几斤当零食吃,送亲戚朋友也很合适。 先把瘦肉都剁成肉末,这一项很耗精神力,不过厨房有绞肉机,直接将瘦肉放进机子里,绞成肉末。 肉全部打好后,接着放调料,然后将肉顺着一个方向,搅拌至粘稠上劲。 做完这些,他把肉馅平铺到锡纸上,再把肉馅压成薄厚均匀的薄薄一层。 把压薄的肉饼放到烤盘中,在上面刷了一层蜂蜜,撒了点芝麻,送进烤箱里开始烤。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猪肉脯的色泽逐渐变得金黄,最后呈现出诱人的红褐色。 半个小时后,他戴上防烫手套,将托盘端了出来。 一滴滴油渍从肉片中渗出,滋滋作响,猪肉脯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 他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猪肉脯,吹了吹气,稍微凉一点,就轻轻撕开。 撕开时,能明显感觉到肉质的紧实,每一片肉脯都既有肉的韧性,又有烘烤后的香脆,咬下去的瞬间,肉香四溢,越嚼越香。 吃着让人上瘾。 宋芫一边嚼着肉脯,又接着烤下一盘。 烤了十几盘,才总算把肉全部烤完了。 最后称了下重量,十几斤猪肉烤出来八斤的猪肉脯。 还有半斤都进他肚子里了。 等猪肉脯都放凉了后,便装进密封袋里储存,他想了想,再拿出半斤出来,用油纸包起,打算明天给何方带去。 麻烦何哥陪他跑一趟,他也没别的能送,就送点猪肉脯好了。 估计何哥媳妇应该会喜欢吃。 忙完从厨房出来,才发现天都快黑了,顿时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 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精神力使用过度了。 他稍微歇了歇,起身去了村里做豆腐的一家。 当家人叫张正明,在村里卖了几十年豆腐了。 不过村里人少,他也不是每天都做豆腐,而是隔上几天做一回,每次都做十几斤,卖完就没了。 宋芫找他预定了二十斤嫩豆腐,明天一早来拿,并给了十文钱作定金。 回到家中,二林在打扫羊圈。 二林是个爱干净的,几乎每天都要清扫羊圈,包括屋里屋外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至于给菜苗浇水这种轻活,也被他包揽了,一点都不让宋芫操心。 有他在家,宋芫清闲许多,每天就做做饭,然后陪丫丫玩一会。 至于担水砍柴这种重活,都让阿牛干了。 起因是之前,他给牛家送去的一碗蘑菇酱。 宋芫听到原因哭笑不得,又给牛家送了一罐蘑菇酱。 之后他每次做什么好吃的,都会给牛家送一份过去。 刚喂丫丫吃完米糊,就让她自己在床上玩,端着碗出来洗,正好看到宋芫回来。 二丫脸上笑出了小梨涡:“哥,带啥好吃的回来了。” 宋芫把背篓放下来,边说:“你怎么老想着吃的,昨天不是刚给你带了点心回来吗。” “还有小饼干都吃完了?” 二丫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视线飘忽不定,显然是心虚了。 看他心虚的表情,宋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故意板起脸:“今天教你的字都认全了吗?等会写给我看看。” 二丫连忙转移话题:“我好像听到丫丫哭了,我进去看看。” 便端着没洗的碗,又跑回了屋里。 看着她慌不择路地逃了,宋芫勾起嘴角,拿出一包猪肉脯,给了二林。 叮嘱道:“每天只许她吃三块,完成了布置的作业才能吃。” 这小丫头自制力太差了,不管不行。 二林收到猪肉脯,点点头:“知道了。” 宋芫看了看他老实的样子,又说:“有好吃的,你也别总想留给她,自己也多尝尝。” 二林愣怔一瞬,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动了动:“好的大哥。” 像二林这种性格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宋芫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快去烧火,今晚要熬猪油。” 二林便放下扫帚,转身进了厨房,熟练地生火烧水。 肥猪肉渐渐熬出香味,屋里头的二丫终于坐不住,偷偷出来瞄了眼。 “大哥,你又在熬猪油吗?” 宋芫说:“这次的猪油渣,你可不许再偷吃了。” 上次熬出几斤猪油渣,一天就被她吃完了,没过多久就上火了,嘴巴长了几个燎泡,疼得说话都费劲。 最后还是二林去找张大夫,讨了几包降火的药,吃下去才好了一些。 “哦。”一听到不让偷吃,二丫垮下小脸,顿时怏怏不乐。 这时猪油也快熬好了,宋芫捞起几块猪油渣,装进碗里,给她:“拿出去吃,别在里面碍手碍脚的。” 二丫飞快接过碗,小脸喜滋滋的说:“大哥你真好。” 小丫头贼得很,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对他露出笑脸。 不过宋芫没在意,转头去捞出猪油渣。 六斤肥肉,差不多熬出了三斤油,出油量没有猪板油高,不过也差不了很多。 装了满满一大碗猪油渣送去给牛家,回来时碗里多了把小葱。 看着刚熬出来的猪油渣,心想,这次总算能吃上猪油渣炒饭了。 还好中午的饭还剩下不少,足够炒一锅饭了。 上次熬猪油时,本来就想吃的,还没来得及做,猪油渣都被二丫偷吃完了。 用小火慢慢煸炒猪油渣,直到变得金黄酥脆,再打两个鸡蛋进去,快速翻炒。 然后将剩饭倒入锅中,用铲子将饭粒压散,让猪油渣和鸡蛋充分混合,使得每一粒米饭都裹上猪油的香气。 加了点酱油和盐,快出锅时,再撒上一把新鲜的葱花。 完美! 金黄的猪油渣点缀在粒粒分明的米饭间,每一粒米都被油脂包裹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宋芫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迅速扒了一口饭。 那独特的油香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香,真香。 米饭吸收了猪油的精华,粒粒油润而不腻,猪油渣的脆口增添了层次,让人回味无穷。 吃完饭,宋芫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肚子撑的,都不想动弹一下了。 最后还是起来,在院子转了转消消食。 直到晚上睡觉前,他才想起来,差点忘了一件事。 他跟何方约好了,明日在小黎村村口见。 想想明天就要一大早起来炸油豆腐,中午还得去小黎村看狗崽。 明天真的好忙啊。 第75章 小黎村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宋芫差点起不来床,全凭着毅力爬起来了。 他叼着牙刷,蹲在门口,慢吞吞刷完牙,然后用凉水拍了拍脸,才彻底清醒过来。 没时间做早饭了,匆匆忙忙交代了二林几句,便去张正明家取了豆腐。 回来时,二林已经把火生好了。 简单做了道鸡蛋面疙瘩汤,吃完就开始忙活。 把昨日熬的猪油倒进锅里,感觉还差了点,又把之前熬的猪油全部倒进去,勉勉强强才够。 等油温渐渐热了,就把切好的嫩豆腐下到锅里,开始油炸。 二林就在一旁帮忙,把豆腐切成小块。 有他帮忙,宋芫只管炸豆腐,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油豆腐炸了一锅又一锅,宋芫手都快酸了。 差不多到巳时(上午9~11点)时,终于将二十斤豆腐炸完。 宋芫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心想道,下次再也不包揽这种累活了。 要不是村长媳妇开口,而且又是村长六十大寿,他才没那个闲情给自己找罪受。 除了村长媳妇要的十斤油豆腐外,他还多炸了几斤,留下一斤自家吃,再送了半斤给牛家。 下午去小黎村,还要送点给何哥,再送半斤给小狗崽的主人家。 差不多也就分完了。 宋芫把十斤油豆腐送到了村长家。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传来阵阵谈笑声。 他站在门口,往院子里看了看。 只见好几位婶婶正围坐在一起,手脚麻利地帮忙洗菜、切菜。 她们一边忙碌着手上的活,一边家长里短地闲聊,说笑声此起彼伏。 这时大柱叔的媳妇孙婶子见了他,问道:“小宋咋来了。” 宋芫笑了笑,接着解释说:“我来给钱婶送东西的。” 村长媳妇就姓钱。 “送啥东西来了?”孙婶擦了擦手,走过来,往他背篓看了眼。 这一看直接吓了一跳,孙婶咋舌道:“这么多油豆腐啊。” 宋芫说:“是钱婶让我帮忙做的。” 闻言,孙婶压低了声音:“她让你做这么多,给银子你没有?” “给了的。”宋芫也悄悄说。 “那就好。”孙婶指了指厨房,“她就在里面,你进去找她就是了。” 厨房外还搭了个灶台,一个矮胖的男子正收拾着食材,估计就是请来的红案师傅。 宋芫进了厨房,果然看到村长媳妇在忙着和面,还有两个嫂子帮忙蒸馒头。 其中一个是葛氏,另一个估计就是二媳妇周氏。 周氏体态丰满,面色红润,眉眼间透着一股和善。 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簪子挽起,身着一件淡蓝色的衣裳,虽然样式简单,但却十分干净整洁。 跟她相比,葛氏看上去显得尤为老态。 毕竟一个只管在家里相夫教子,一个整日在田里日晒雨淋,差别可不是大吗? 宋芫把背篓放下,说:“婶子,油豆腐做好了,里面刚刚好十斤。” 他特地从牛家借了把秤秤过的,肯定一两不差。 本想找个东西装的,再一看厨房里的器皿都装满了肉和菜,都没地方盛东西了。 村长媳妇说:“你放那就行了。” 宋芫道:“背篓我晚点过来拿。” 送完油豆腐,他不方便再留下来,就说:“那我先回去了。” 等宋芫一走,葛氏快步上去,瞅着背篓里的油豆腐:“娘,他咋又送油豆腐过来了?” “我找他买的,你小声点,别叫你爹听到了,你爹不让我浪费这个钱。”村长媳妇叮嘱说。 葛氏嘟囔说:“等会吃席时,爹还不是会知道。” 村长媳妇继续揉搓着面团:“你爹他喜欢吃,等他吃得高兴了,就不会说啥了。” 这时周氏忍不住说话,她一开口声音也是柔柔的:“娘,这油豆腐究竟是啥东西?” 怎么还专门花钱买了。 他们家二河今儿大早起来,就赶去猪肉摊买了十斤猪肉回来。 也没见娘这般高兴。 葛氏捂着嘴,故作惊讶:“秀莲,你住镇上也不知道吗?” “知道啥?” 葛氏咯咯笑道:“说是县城里流行的吃食,居然连你也没吃过。” 周氏脸色变了变,勉强说:“没见过就没见过,有什么稀奇的。” 这时,村长媳妇骂道:“你俩还聊起劲了,赶紧干活,别磨磨蹭蹭的。” 婆婆一发话,互别苗头的儿媳俩立即息鼓偃旗,忙低下头干活。 宋芫回到家,困得不行,就先躺下睡了一觉,醒来已经中午了。 接着炒菜做饭,几兄妹吃饱后,宋芫提上篮子,匆匆忙忙出了门。 说实话,他有点好奇古代的宴席是什么样的,于是特地从村长家路过。 一眼扫过去,便看到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好几围桌椅。 每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有些人还站着或蹲着聊天。 由于人数众多,院子根本摆不下这么多桌椅,于是村民们干脆将一些桌子搬到了路边。 这样一来整个场面显得更加热闹非凡。 村长在村里德高望重,而且又是六十大寿,所以几乎每家每户,都派出了人前来祝贺。 就连远嫁出去的张氏女,也特意赶来参加寿宴。 远远看到张季青在招呼客人,脸上始终挂着儒雅的微笑,和之前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暗道:这家伙还挺能装的。 他快步走了将近两刻钟,才到小黎村村口,他到时,看到一道身影蹲在路边。 他瞅了瞅,不敢确认是不是何方,小心谨慎地喊道:“何哥?” 那道身影转过身来,朝他招手:“快来,等你半天了,我媳妇坐车先回去了。” 宋芫走上去,抱歉道:“对不住了何哥,我来晚了,刚睡了一觉,没注意时间。” “没事,也没等很久。”何方满不在意道。 接着一脸八卦地问他:“听说今日你们村长六十大寿,去了多少人?” 宋芫囧了囧:“来的人挺多的吧,没怎么数,大概有一百来人吧。” 何方神神秘秘说:“我媳妇她大堂伯父的小姨子就是你们村的,刚看到她从你们村过来了,我猜她就是偷偷回去吃席了。” 宋芫:“啊?” 何方说:“她还是你们村长的堂妹。” 两人边聊着八卦,很快就到了何方媳妇娘家。 因为他们是抄小路过去的,所以路上也没碰到其他人。 都到了岳家门前,何方得进去打声招呼。 宋芫说就他不进去了,说着,便从篮子里掏出用两包,用油纸包着的油豆腐和猪肉脯。 “何哥,这给你跟嫂子,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们拿去吃。” 他又暗暗提醒了下:“这包是猪肉脯,平时可以当零嘴吃。” 何方果然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把猪肉脯收进袖子里,压低声音说:“我等会偷偷拿给你嫂子。” 何方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他的妻子。 何方的妻子姓黎,仪态端庄,相貌不算出众,但气质气质温柔婉约,一看就知道是脾气很好的人。 “嫂子。”宋芫礼貌喊道。 黎氏笑了笑:“你就是小宋吧,我们家何方经常在家提起你,你也是的,跟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怎么还带礼来。” “下次可不许这么客气了。” 宋芫赶紧说是。 何方一旁道:“媳妇,我们先带他去看狗崽吧。” 黎氏笑睨了他一眼,随后给他们带路:“他们家就住在前面,姓舒,是外来户……” 闻言,宋芫脚步一顿。 等等,小黎村,姓舒,外来户。 这不就是女主家吗! 看着前面院子大门,如果他现在说回去,还来得及吗? 第76章 哈哈好巧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吴大嫂挎着篮子走出来,看见黎氏等人,她面露喜悦:“阿兰,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黎氏,也就是黎秀兰走上前,语气熟稔道,“吴嫂子,你这是要出门?” 宋芫望向戴着头巾的女人,估摸着这位应该就是女主的大嫂,吴淑娴。 吴大嫂笑着说:“刚想出去走走,既然你来了,那我肯定要好好招待我们黎娘子才行,不然下次就再也记不得上家里来了。” 黎秀兰被打趣得满面腮红:“吴大嫂,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这次是来是有正事。” 她又说:“你家黑哥不是刚生了一窝狗崽吗,我带人过来看看。” “那你们进来吧。”吴大嫂带他们进了院子。 宋芫稍作犹豫,还是抬脚迈入了大门。 进门后的第一感觉便是干净,地面铺着青石砖,一尘不染。 视线再往前挪移,一座青砖大瓦房随即映入眼帘。 房子黛瓦青墙,古朴素雅。 屋顶呈人字形,上面覆盖着青色的瓦片,瓦片层层叠叠,排列整齐。 墙壁由青砖砌成,平整光滑,窗户则是木质的,窗框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再看向房子里面,中间是正堂,左右两侧皆有厢房。 视线转向外面,左边窗前种了一棵桂花树,树下摆了石桌和几张石墩,右边则是葡萄架。 三月初,葡萄树刚刚发出新芽,嫩绿的枝条攀爬到架子上,细如发丝的触须,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简直就是他梦想中的房子。 进了院子,吴大嫂说:“你们先等等,我去叫人过来。” “站着累脚,我先歇会。”何方边说边左右打量,瞧见树下的石墩,便朝那边走去,正要一屁股坐下。 宋芫和黎秀兰神色骤然一变,齐声喊道:“别动!” 何方落座的动作戛然而止:“你们这是怎么了?” 黎秀兰将他拉至一旁,小声说道:“你别坐,那椅子平日里不许外人坐。” 何方满心疑惑,纳闷道:“这椅子放在外头,不就是给人坐的么,为何不让坐?” “此事稍后再与你解释,总之你不能坐那儿。”黎秀兰道,说完,她不禁狐疑地看了眼宋芫。 怪了,小宋是怎么知道这凳子不能动的。 此时,屋内传来吴大嫂的声音:“大宝,长钰在不在家?” “老大在里面。” 紧接着传来男孩“砰砰”的敲门声:“老大——” “老大快起来!” 一道清冽如冰的嗓音蓦地响起:“舒大宝,你是不是活腻了。 男孩弱弱道:“老大,有人来看狗崽。” 宋芫心里感到怪异,“老大”是什么奇怪的称呼,记得小说原文里,小辈们都是亲昵地喊“小姑姑”的。 接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后,里面的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听着略有困倦,微微低哑慵懒:“舒大宝,谁借你的胆子,嗯?” 男孩哇哇大叫:“老大我错了,快放我下来,下次再也不敢啦。” 听得宋芫心里直打鼓,他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刚生起几分退意,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门内走出。 他身着一身白衣,恰似初冬的第一场雪,清冷而纯净。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乌黑的长发随意扎起,几缕发丝散落在肩头。 宛如雪山之巅的仙人,清绝脱俗,连那张脸都冷得快要结冰。 完了,女主似乎有起床气。 舒长钰目光淡淡扫向几人,最后停落在宋芫脸上,他微微一愣:“是你?” 宋芫见逃不过去,干笑一声:“长钰,哈哈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黎秀兰惊讶道:“小宋,原来你和长钰认识啊。” 宋芫摸摸鼻子道:“算是认识吧。” 毕竟那五两二钱可不是白花的。 “是你要养狗?”舒长钰微哑着嗓子问道。 宋芫回答:“是我。” 舒长钰道:“你跟我进来。”说完,转身进屋。 宋芫想都没想,连忙跟上去。 何方稍作迟疑,刚要上去,就被拉住了手臂,他问媳妇:“我们不进去吗?” 黎秀兰解释说:“长钰没叫我们进去,就是让我们在外面等的意思。” 何方松了口气,见他们都进了屋里,才低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舒长钰?” “是他。”黎秀兰也怕被里面的人听见,小声跟他咬耳朵,“很漂亮吧,我敢说,整个广安府里,就没有比他更好看的姑娘了。” 瞧着媳妇一脸仰慕的神色,何方不敢吭声。 美虽美,就是气势太强,那眼神跟冰刀子似的,嗖嗖嗖甩过来,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忽而他意识到什么,瞬间惶恐,这姑娘长得也太高了吧,看着竟比自己还高出一些。 这般高挑,日后如何嫁人。 宋芫随着他进了屋,回头发现何哥他们没跟上来,正想出去查看,就听舒长钰问道:“你上哪去。” “何哥他们没跟来。” 舒长钰问他:“是你要养狗,还是他们?” 宋芫说:“当然是我。” 舒长钰道:“那就只能你一个人来看。” 宋芫心中暗叹,只能在心里对何哥说声抱歉了。 穿过正堂,再向里走,发现里面还有一排屋子,他粗略瞧了一眼,最右侧是厨房,外面摆放着锅碗瓢盆,中间是饭厅,桌上还有中午剩下的饭菜。 舒长钰则带着他走向左侧,进了第一间屋子。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里面光线很暗,宋芫下意识眯起眼睛打量屋里。 左边靠墙的地方搭起了一米高的木柴,中间摆了个木架子,上面放着锄头、镰刀等农具。 右边角落里,用几件旧衣裳搭了一个窝,宋芫看过去,就对上一双冰冷的发出幽光的眼睛。 远远听到有陌生的脚步声,趴在窝里的狼狗立刻警惕地立起耳朵,眼中闪烁着戒备的光芒。 宋芫不由得走近一看。 只见几只圆滚滚的小狗崽,正蜷缩在它的肚皮上,正无意识地往妈妈肚子拱了拱,循着气味找吃的。 真可爱。 宋芫弯下腰靠前去,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狼狗猛地抬头盯着他,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呼噜的警告声。 宋芫吓了一跳。 舒长钰伸手把他拉回来:“你别靠太近,它刚生了崽,凶得很。” 这时,狼狗张嘴打了个哈欠,露出锋利的獠牙,连口中喷出的气息都带着股野性。 宋芫看得眼睛发亮,这只狼狗真帅呀,不愧是女主养的狗。 忽然它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身躯庞大而健壮,快有他的大腿那么高了。 一身灰白相间的皮毛如丝绸般光滑柔顺,它抖了抖耳朵,很是威风凛凛,仿佛一头凶猛的巨兽。 舒长钰开口:“你看要哪只狗?” “还可以挑吗?”宋芫很激动,望着一群挨挨挤挤的小狗崽,都好可爱,好想全部都抱回家。 他挑来挑去,最后挑中看上去最胖的那只小狗崽,而且它的耳朵一灰一黑,很是有趣。 宋芫指着它说:“就这只了。” 第77章 小狗 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霉味与腥臭味交织,气味着实难闻,舒长钰微微皱眉,强忍着内心的烦躁。 若是换作家里其他人带陌生人进来,黑哥可不会这么好脾气。 尤其是想当它面带走它的崽的人,那得先问问它一口牙答不答应。 前几日他外出,他那毫不知情的二哥带人进来,差点就被黑哥咬了两口。 还是二哥察觉情况不对,赶忙抱住黑哥,才救了那倒霉蛋一只手。 自那以后,谁想看狗崽,都得请舒长钰亲自领人过去。 这几日每天都有人来看狗崽,舒长钰不胜其烦,可黑哥这一胎生得太多了,家里实在养不了。 若是随意送出去,用不了几个月,这些狗崽就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毕竟是黑哥第一胎生下的孩子,舒长钰只能尽力为它们挑选一个好主人。 失去母亲的怀抱,小狗崽不安地动了动,嘴里发出“哼唧哼唧”的小奶音。 舒长钰弯下腰,捏住耳朵一灰一黑的狗崽的后颈肉,将其拎了起来。 他把狗崽递给宋芫:“拿去。” 黑哥忽然尾巴高高翘起,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宋芫刚要伸出的手顿时僵住,他很怀疑,这样当着黑哥的面带走它崽真没问题? 他会不会被黑哥追杀出十里地啊? 它刚张嘴吼了一声,就被舒长钰抬手拍了回去:“老实点。” 方才威风凛凛的大狼狗,被这么一拍,立即夹起尾巴,讨好地用脑袋从蹭他的手心。 宋芫小声道:“要不我们出去再说。” 舒长钰啧了一声:“真麻烦。” 到了饭厅,看见黑哥没有跟上来,宋芫才急忙接过小狗崽,轻轻抚摸着它的毛。 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崽,胎毛蓬松细软,手感特别好,宋芫摸得爱不释手。 小狗崽也很乖,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指。 舒长钰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那只手上。 那是一只极其好看的手,白皙的皮肤下透出淡淡的粉色,手指修长,指尖干净,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圆润光滑,泛着健康的光泽。 “对了。”宋芫想起还有“聘礼”没给。 据传,前朝时去别人家领养猫,都需奉上“聘礼”,以示重视。 主人如此重视自家的狗,他定要好好表现,以求得对方同意将小狗许配给他。 他从篮子里取出用油纸包裹着的油豆腐,递给舒长钰:“给你的。” 舒长钰勉为其难地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宋芫笑眯眯说:“聘礼呀。” 舒长钰平静的表情有那么一丝皲裂,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声音都有些飘了:“你说……聘礼?!” “没错。”宋芫举起手中的小狗崽,“我从你家求娶了一只小狗,自然要给聘礼的。” “哦。”舒长钰表情瞬间恢复如常,接过油纸包,掂了掂,似笑非笑,“你这聘礼分量有点轻了。” 宋芫嘿嘿笑道:“一些自己做的吃食,白拿了你们家一只狗崽,挺不好意思的,就做了点吃的送给你们。” 他接着又拿出来一包猪肉脯:“还有这个。” “这是零嘴,平时可以解解馋。” 舒长钰却问:“也是你做的?” “是我亲自做的。”宋芫想起来女主似乎有点洁癖,又补充道,“放心,做得很干净的。” 舒长钰这才接过油纸包。 宋芫又开口说:“你们家黑哥真帅,那气势,差吓得我腿软了。” 而且名字也太酷了吧。 黑哥。 一听就很威武霸气。 舒长钰嘴角微挑,有着不明显的笑意:“它经常跟我上山打猎,自己就能咬死一头野猪,跟被驯服过的狗能一样?” 宋芫看过小说,是知道女主会上山打猎,但没提到过女主还养了一只狼狗。 不然光是“小黎村”、“狼狗”这两个关键词,他也能联想到女主身上,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震惊了。 宋芫捧场道:“哇!它这么厉害啊。” 接着舒长钰又说了些黑哥打猎的事。 宋芫听得入神,直到挨到对方的肩膀,他才猛然发现两人靠得如此之近,他甚至能嗅到舒长钰身上淡淡的,像薄荷一样冷香味。 女主似乎不喜欢跟别人靠太近,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脚,离舒长钰远了一点。 然后开始没话找话:“那什么,今日怎么没见到盛三哥。” 舒长钰见他故意挪远了几步,嘴角渐渐压成一道直线,声音变得稍微有些冷淡:“他出门了。” 沉默片刻,气氛变得异常尴尬,宋芫连忙说:“我们先出去吧。” 在里面耽搁了一下时间,何哥他们怕是已经等急了。 走到正堂,就听到外面的谈笑声,出门一看,何方夫妇坐在藤椅上,吃着宋芫送的猪肉脯。 看到宋芫出来,黎秀兰说:“小宋,你挑好狗崽啦。” “挑好了。”宋芫走过去,把狗崽给他们看,得意说,“它是整窝里最胖的一只小狗。” 何方打量着狗崽,点评道:“看着挺壮实的,应该很好养活。” 几人围着狗崽闲聊了几句,所剩无几的猪肉脯也快吃完了。 何方拿起最后一块猪肉脯,就被媳妇拍了下手:“就你嘴馋,也不给长钰留几块。” 他表情讪讪,都怪猪肉脯太香了,吃的时候,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吃了多少。 “要不这块给你?” 舒长钰扫了眼他的手,谢绝道:“不必了。” 于是何方殷勤地将最后一块猪肉脯献给了妻子。 吴大嫂用手帕擦拭着手指,要不是在外面,且有损礼仪,她都想舔一舔手指上黏糊糊的糖汁。 宋芫进去看狗崽,外面几人坐在树下喝茶闲聊,这时,黎秀兰想到丈夫塞给她的零嘴,便拿出来分享。 刚开始大家还很矜持地拿起一片浅尝,但咬下去的瞬间,肉香四溢,咸甜可口。 黎秀兰有过一刹那的懊悔,早知道猪肉脯这么好吃,她就应该藏起来自己偷偷吃的。 不过她也不是这般小气的人,既然已经拿出来分享了,就不会再收回去。 几人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吃完了。 她意犹未尽道:“小宋,这肉干是怎么做的?” 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宋芫竟然真的回答了,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 “把猪肉剁成肉末,放盐和酱油搅拌均匀,用擀面杖压平,然后抹上蜂蜜,放进烤炉里烘烤就行。” “烤炉?” 吴大嫂问道:“是烤鹅用的那种烤炉吗?” “不是。”宋芫解释了一下烤炉,然后说:“没有烤炉的话,家里的灶膛也可以当烤炉用。” 黎秀兰说:“不成不成,光听着我就迷糊了,动手做肯定更不成。” 何方提议道:“要不小宋你做一些拿出去卖吧,这比福荣坊的点心好吃多了。” 宋芫能把方子说出来,说明他并没想靠此牟利。 一是他没有缺钱到那份上,二来,无论是何方,还是刚认识的黎秀兰,都真心待他。 宋芫感受到了这份善意,也想回报他们一二。 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良友,方为意义所在。 挣钱倒是其次。 宋芫便婉拒说:“我不擅长做经营,还是算了罢。” 吴大嫂才注意到他一直站着,连忙招呼道:“别站着说话了,快坐下来,喝口茶。” 宋芫正要往藤椅坐下,却被舒长钰一把拉住了手臂,像是刻意为之道:“坐那作甚,坐这里。” 说着便拉着他坐到石墩上。 宋芫对上黎秀兰惊讶的眼神,一时间尴尬极了。 第78章 口是心非 这些石桌石墩,是舒长钰专门请工匠打造的。他时常坐在树下喝茶,或是纳凉。 除自家人外,旁人都不许坐。 究其原因,就是舒长钰嫌外人邋遢。 小说还出现过这段剧情,当时在他看来,女主人设似乎有些崩。 事情是这样的,舒长钰耗费数月精挑石料,请工匠打造出一套石桌石墩。 一日,村中有人上门做客,趁没人注意,他抠出鼻屎,抹在桌沿上,恰巧的是,被舒长钰撞个正着。 小说中描述,舒长钰气得脸色铁青,当场将桌子砸了个稀烂,那人也被吓得屁滚尿流跑了。 此后,舒长钰又耗费数月,重新请人打造了一套,并且再三强调,不许外人坐石墩上。 舒家人都惯着他,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他一个炮灰,何德何能跟女主家人相提并论。 宋芫很怀疑剧情是不是崩了,他硬着头皮坐下,把小狗崽抱在膝盖上。 不由得偷偷瞟了一眼舒长钰。 舒长钰在他旁边落座,察觉到他的窥视的目光,看了回去:“有事?” 宋芫耳朵微微一红,有种偷看被抓包的心虚,赶紧避开他的视线。 舒长钰不自觉看向他微红的耳朵,看一眼,再看一眼。 朝向他的那只耳朵,轮廓分明,耳垂圆润,让他联想起小时候在河滩上捡到的贝壳,精致可爱。 直到吴大嫂发现他手中的油纸包:“长钰,你手里拿的是?” 舒长钰这才悠悠收回目光,把油纸包随意放到桌上:“吃的。” 几人不约而同地盯着桌上的油纸包,难不成又是猪肉脯? 但很可惜不像是。 只有何方夫妇倒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毕竟他们也收到了一份同样的手信。 吴大嫂端详着他的神色,见他没有阻止,便去打开油纸包。 “咦这是?” 宋芫不厌其烦地说了油豆腐的家常做法。 吴大嫂与黎秀兰都听得仔细。 末了,黎秀兰笑笑说:“在吃这一块上,还是小宋懂得多,改日得闲了,再向你请教一番。” “等我学个几手,指不得日后还能进大户人家当个厨娘。” 宋芫回道:“这不成,当厨娘又苦又累,若让何哥见了可不心疼死。” 黎秀兰瞪他一眼,微微羞红了脸。 吴大嫂指了指他,笑骂道:“你个促狭鬼。” 何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使劲摇晃了几下:“你这小子,居然打趣起你何哥跟嫂子来了。” 宋芫赶紧拱手求饶,引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舒长钰频频扭头,去看搭在宋芫肩膀上的手,莫名觉得有点刺眼。 几人聊着聊着说到前几日,有野兽下山的事。 看着像是野猪,把靠山里那片地的庄稼都给糟蹋了。 不过庄稼刚种下不久,现在补种也来得及。 就是担心野猪还会再下山,继续糟蹋粮食。 所以村长决定,过几日组织村里一些青壮年,去山上抓野猪。 吴大嫂忽然问道:“长钰,你明日还进山吗?” 舒长钰道:“进。” 闻言,宋芫下意识扭头看向舒长钰。 女主每次进山里都有收获,又是野猪又是羊、鹿,有时候还能挖到百年的老山参、野灵芝。 这运气,宋芫都羡慕哭了。 他来这里一个多月都没敢进山里,只在山脚下捡蘑菇、挖野菜。 若说他不想进山是假的,但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这细胳膊细腿的,手无缚鸡之力。 抓野猪?想屁吃! 不成为野兽的腹中餐都算不错了。 舒长钰偏头看他:“你也想去?” 宋芫点头:“想啊。” 他撸了撸小狗崽的毛毛,说:“我爹以前就是打猎的,经常进深山里,可惜我没能学到他一招半式,只敢在山脚下转转。” 何方脱口而出:“那你爹为何不带你进山?” 宋芫轻轻说:“我爹已经去世了。” 何方愣了愣,才说:“抱歉,我不知道。” 宋芫摇头:“没关系。” 其他几人也神色各异,赶紧扯开话题,免得叫他触景生情。 这时吴大嫂开口道:“小宋想进山的话何不跟长钰一块去。” “还是算了吧,我跟着去的话还会拖后腿,就不麻烦了,其实我也没那么想进山。”宋芫说。 舒长钰瞥了他一眼,看他表情就知道说的是违心话。 他本来也不想带个拖累进山,可一听宋芫生疏的语气,他又感觉莫名烦躁。 “你想去就去。” 宋芫愣怔一瞬:“我真的可以一起去吗?” 舒长钰颔首:“可以。” 宋芫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麻烦女主了,毕竟他是个炮灰,跟女主牵扯太多并不好。 “我、”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舒长钰打断了,“明日寅时(凌晨3~5点)四刻进山,戌时(晚上7点~9点)回来。” 寅时四刻,也就是凌晨四点。 那么早,是赶着去杀猪吗?! 宋芫刚要开口,舒长钰一个眼神扫过来,威胁的意味过于明显。 “你敢拒绝试试。” 一句“我不去”,顿时被堵在喉咙里。 宋芫嘴里苦涩,笑容勉强道:“那就明日寅时见。” 我命真苦啊。 见天色已不早了,宋芫借口说要回去做饭,便抱着狗崽,起身告辞。 何方夫妇也跟着道别。 几人刚走出院门,吴大嫂扭头看着,坐在石墩上不为所动的舒长钰,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怎么还坐在这,快去送送人家。” 舒长钰眼皮抬都不抬道:“不去。” 吴大嫂默默叹气,好不容易他有个朋友上门,而且还不是那些贪图美色的轻浮之徒,心里不免更喜欢几分。 舒长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戴在手腕的佛珠,眼睫低垂,眸色深深。 似是刚记起舒长盛那家伙还欠他五两二钱。 他蓦地起身,往门外走去。 吴大嫂见他匆忙的背影,忙用手帕遮掩住嘴边的笑意。 这就对了。 怕路上遇到小黎村的人,宋芫打算再抄小道回去,正跟何方夫妇道完别,就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他回头,愣了下道:“怎么了?” 舒长钰往他篮子里丢了一块银子:“上次欠你的银子,还你。” 估摸着这块银子有五两重,宋芫本想拒绝,可想到自己最近的确手头紧,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请客不成,反倒白蹭一顿饭,想想脸上都臊得慌。 心想着,下次再给女主送点零嘴吧,姑娘家应该会喜欢吃小饼干。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宋芫开口:“我先回去了。” 舒长钰看他离开的方向,皱了下眉:“你走哪去?” 宋芫指了指小道:“我从这边回去,人少。” “别打那边去。”舒长钰道。 宋芫察觉他神色有异,便问:“这条路有什么问题吗?我来的时候也是从这里过的。” 舒长钰淡淡说:“那里住了个疯子。” 宋芫惊讶了下。 不等他开口,舒长钰从他身旁经过,回头看他:“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宋芫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村道上。 落日黄昏,田里干活的村民们扛起锄头,踏着夕阳归家。 村道只有一条,两拨人在路上相遇,对面的人远远看到舒长钰,吓得连忙避开。 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宋芫张了张嘴:“他们?” 舒长钰面色淡漠:“亏心事做多了。” 宋芫也没再继续问,估计是以前得罪过女主的人。 走到村口,宋芫挥手告别:“就到这吧,不用送了。” 舒长钰却道:“少自作多情,路过而已,谁送你了。” 宋芫心里好笑。 看小说的时候,也没发觉女主是这般口是心非的人啊。 他忍着笑道:“行行行,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第79章 狗剩 随着夕阳的缓缓下沉,屋顶的瓦片被渲染成一片橙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热烈而壮观。 就连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也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熠熠生辉。 吴大嫂正准备收拾茶具,转身就看到一人站在门口,她忙问道:“你送小宋回去了吧。” 舒长钰伫立在门边,夕阳的光辉如同细腻的金粉,在他半边面容添上了浓墨重彩又鲜活的色彩。 而另一半脸却笼罩在朦胧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我没送他。”他说。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吴大嫂心头莫名酸涩,她故意瞪了一眼:“你没送他,那你出去做什么?” 舒长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懒懒道:“还钱。” 吴大嫂放下手中茶具,捂住胸口,震惊半晌,才颤抖着道:“还钱?你啥时候还欠人家钱了。” 说来话长,舒长钰懒得解释,就说:“三哥欠的。” 吴大嫂气得骂道:“好你个老三,到处欠人家钱,还叫你来还,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都说长嫂如母,吴大嫂几乎是看着他们两人长大的,在管教孩子这一块上,从未缺席过。 舒长钰一脸淡然,丝毫没有坑了自家三哥的愧疚感。 吴大嫂继续碎碎念道:“还是小宋脾气好,来到家里居然也没向你们讨债,还送了吃的上门。” 说起油豆腐,吴大嫂连茶具都忘记收,急忙进厨房做饭,得赶在爹娘回来之前把饭做好。 厨房传来阵阵飘香,刚巧舒家父母干完活,从地里回来。 吴大嫂端着饭菜出来,便道:“爹娘,饭做好了,中午的菜刚放锅里热着。” 舒父进门放下农具,拿起块破布,擦着脖子上的汗,边说:“不急,等老大回来再一起吃。” 转眼看到桌上还未收走的茶具,他奇怪道:“今日有人来过?” “秀兰夫妻俩带了个人过来看狗崽,你说巧不巧,那人还是长钰的朋友。”吴大嫂笑吟吟说。 舒父也来了兴致,猜测道:“可是黄员外家的少爷?” 吴大嫂摇头说:“不是。” 舒父又道:“那莫非是缎绸庄的少东家?” “也不是。”吴大嫂接着说道,“爹,您别猜了,他叫宋……” 宋、宋什么来着,她就跟着秀兰夫妻唤他小宋,竟也没打听他的名字。 舒长钰撩了撩眼皮:“宋芫。” 吴大嫂道:“哦,是叫宋芫,长钰还答应明日带他进山打猎。” 舒父这次是真的意外了,他家长钰什么时候答应过带外人进山了? 他高兴地说:“既然是长钰的朋友,下次记得常叫他来家里坐坐。” 舒长钰却道:“并非朋友。” 吴大嫂对此早已心知肚明,这孩子就是口是心非。 若不是朋友,又怎会直接将人拉到石墩上同坐。 她莞尔道:“小宋不是抱了咱家的狗崽吗,改日咱去他家看看,养得如何了。” 舒父乐呵呵道:“那感情好啊,我们带上黑哥一块去。” 听着公媳俩你一言我一语,舒长钰丝毫没有插话的机会,他薄唇微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天边的晚霞如燃烧的火焰,将田野染成一片火红。 宋芫抱着小狗回到家,刚进门,就被二丫发现了。 二丫眼尖,一眼就发现宋芫怀里毛茸茸的小狗崽,惊喜地说:“大哥,你从哪儿弄来的小狗?” “跟朋友要的。”宋芫举起狗崽,“看,很可爱吧。” 他把小狗放在地上,小狗站都站不稳,走得跌跌撞撞的。 宋芫被萌得不行,又抱起小狗,摸了摸它的毛,说:“明天再给他搭个窝。” 不对,他明天得进山打猎,那就推到后天,今晚得早点睡。 于是,他在房间角落,用旧衣服给它搭了个简单的窝。 兴许是肚子饿了,小狗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小奶音。 小狗才半个月大还不能吃饭,宋芫便挤了些羊奶,喂给它喝。 喝完羊奶,小狗趴在他膝盖上撒娇。 宋芫呼噜了下毛毛:“先给你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都说贱名好养活,不如就叫你狗蛋吧。” 但随即他又否决了这个名字。 “不行,好像跟张二嫂家的狗蛋重名了,那就狗剩好了。” 他亲亲热热道:“狗剩。” 狗剩吐舌头:“汪呜~” 宋芫抱起狗剩蹭了蹭:“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对不对。” 狗剩歪着脑袋:“呜呜~” 一旁的二林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罢了,狗剩就狗剩吧,大哥喜欢就好。 用晚饭时依旧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宋芫倒是有话想说,但一想到要以身作则,就一直忍到用完饭后。 放下筷子,他清清喉咙,开口道:“明日我要进山一趟。” 二丫问道:“又捡蘑菇吗?这几日没下雨,山上应该没长蘑菇。” 宋芫说:“不是捡蘑菇,是进山里打猎。” 闻言,二林神色微愣,不赞同道:“不行,太危险了。” “放心,我有人带着,他可厉害了,不会有事的,晚上就回来。”宋芫还给他说了舒长钰的英勇事迹。 听得龙凤胎俩震惊不已。 二林满心狐疑:“真有如此厉害之人?” 连他爹不敢与熊瞎子正面硬刚。 宋芫胸有成竹地说:“哥明天就给你们逮头大野猪回来。” 二林听闻愈发担心,他知道大哥决定好的事,不会轻易更改。 见劝说不了大哥,他只好委婉道:“逮不到野猪也无妨,人平安回来就好。” 宋芫信心满满,有女主在,别说是一头野猪了,就算是老虎也能捉回来。 与此同时,小黎村舒家。 舒家大哥也回到了家中。 听到开门声,舒大宝像小炮弹似的冲出来,抱住亲爹的大腿:“爹,你可回来了。” 舒长文弯腰,两手抱住他的胳肢窝,一把将他举了起来。 舒大宝在空中晃悠着小腿,“咯咯咯”笑个不停。 举了两回高,舒长文才把他放下。 舒大宝抓着他的袖子摇晃:“爹,再来再来。” 舒长文说:“不来了,再来你娘要说我了。” 这时,舒母喊道:“是长文回来了,赶紧吃饭吧。” 舒家父母一共育有三子。 长子舒长文,目前在镇子上做账房先生,其妻正是吴淑娴,二人育有一子,名唤舒大宝。 次子舒长武,前几日携妻女回岳家去了,二人育有二女。 三子舒长盛,刚满二十一岁,尚未定亲。 因受不住父母催婚,他一气之下,便跟着镖局押镖去了。 看见桌上多了道不认得的菜,舒长文疑惑道:“这是什么菜?” “油豆腐,长钰的朋友送的,快尝尝味道如何?” 第80章 男儿身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照落在院子里,舒家人围坐在石桌旁,享用着晚饭。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让人倍感舒适。 “长钰的朋友?”舒长文面色诧异,扭头看向对面的人。 舒长钰神情懒隽,手握筷子挑了挑碗里的菜,也没有胃口吃饭,只夹了两块油豆腐,便放下筷子。 他抬了抬眼看向大哥,懒得再解释不是朋友之类的话。 吴大嫂说:“可不是嘛,手长得俊,手艺也好。” “哦?”舒长文感兴趣道,“那我倒要尝尝味道如何。” 伸筷子去夹时,发现一盘油豆腐已经没了大半,再看爹娘,正吃得津津有味。 注意到他的视线,舒母又飞快夹走一块油豆腐,还说:“看我做啥,快吃啊,再不吃菜就没了。” 就连儿子也吃得满嘴都是饭粒:“娘,这个豆腐好吃。” 得,他非得尝尝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 舒长文夹起最后一块油豆腐,浅尝了下味道,口感松软,味道确实不错。 吴大嫂道:“小宋的手艺没得说,你们是没尝过他做的猪肉,那滋味才叫绝。” 舒长文挑了挑眉,看样子妻子很满意这个叫“小宋”的人。 他问道:“他上门来做甚?” 吴大嫂笑道:“来看狗崽,窝里最胖的狗崽那只让他抱走了。” 听罢,舒长文略安心了些,看来不是那些见色起意的纨绔子。 自长钰容貌长开后,便有不少男子登门求亲,甚至有地痞流氓纠缠不休。 若是他真是个姑娘家,舒长文恐怕会担忧惧怕许久。 但他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汉,身高足有九尺,力能扛鼎,一拳便可打死一头牛。 他需要担心的是,万一长钰真的把人打死了,该如何毁尸灭迹。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长钰的性格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偶尔能从他猩红的眼中瞥见一丝狠厉,仿佛有种不顾一切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让舒长文心惊胆战,生怕他想不开。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家里的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哄着他。 然后又过了几年,他心中的那股戾气逐渐平息,人也不再那么阴郁了。 父亲也不再拘束他,反而鼓励他出去交朋友,就算被人说闲话也无妨。 至于名声,他们家并不在意。 只要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舒长钰出生时,他已经十几岁了,自然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长钰的身世,以及他为何被当作女孩子抚养长大。 然而,他什么也不能说,即使是与他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妻子,他也始终保持沉默。 外人或许会被舒长钰昳丽的长相所迷惑,无法辨别他的性别,但与他朝夕相处的吴大嫂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吴大嫂进门的时候,他只有几岁大,眉眼生得极精致,身着小袖红襦白长裙,头发扎成小辫,戴着头饰,活脱脱一个漂亮小姑娘。 小长钰生得玉雪可爱,性格安静,时常坐在棋盘前自娱自乐,或是轻轻抚摸古琴,断断续续地弹着一曲。 不同于同村的小姑娘,刚懂事便要分担家务,小长钰反而更像在闺阁中长大的千金小姐。 她还留意到,舒家处处都透着古怪。 吴大嫂心中虽有疑惑,但这门亲事是她祖父为她定下的,她相信祖父不会害她。 她进门多年,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公婆却始终待她如初,这让她逐渐放下戒备,真正融入舒家,并且将小长钰当作亲闺女般疼爱。 可随着小长钰年龄的增长,吴大嫂意识到了不对劲。 女子到了豆蔻年华,每月都会来月事,她观察了一段时间,却从未见舒长钰使用过月事带。 而且从小到大,他的衣物都是由舒母帮忙清洗。 直到他的嗓音变得粗哑低沉,吴大嫂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也曾向丈夫委婉试探,可丈夫嘴严得很,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不管怎样,十几年的感情都是真的,就算是男儿身也照样疼爱。 只是看着他那漂亮的面容,吴大嫂偶尔也会感到忧愁。 娘家嫂子几次三番向她询问“小姑子”的亲事。 她又能怎么说呢? 难道要如实告知“小姑子”其实是个男子吗? 对于长钰的亲事,公公似乎早有安排。 吴大嫂索性装聋作哑,权当不知情。 晚饭后,舒父嘱咐道:“长钰,你明天还要进山,今晚就早点休息。” 舒长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随着最后一缕夕阳的消逝,夜幕悄然降临,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地从天边拉下,笼罩了整个村庄。 饭后,宋芫抱着丫丫出门散步,院子里种了菜又种了花,实在没有散步的地方,只能往外走。 走着走着,不小心走得太远了,正好想起自己的背篓还在村长家没拿回来,明天还得背上它进山呢,于是顺道去了村长家。 宴席结束,宾客散尽,只留下一地狼藉。 张季青将借来的桌椅全部归还,回到家中,就瞥见一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转眼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小娃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冷哼。 宋芫耳尖听到,心中无语,很想问他:你是哼哼怪吗,整天就知道哼哼哼。 忽然张季青走过来,问道:“听我娘说,油豆腐是你做的?” 宋芫嘴角一扯,要笑不笑道:“是又如何?” 听着他生硬的语气,张季青略不自在说:“既然学了这门手艺,那就好好干,以后别再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了。” 宋芫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虽然嘴是毒了点,可也能听出来,他并没有恶意。 “我们以前……” 张季青瞳孔微缩,神色有些恼羞成怒。 只听他接着说完:“是不是有过节。” 张季青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没有,我们以前根本不熟。” 宋芫挠挠头,好吧,是他想多了,还以为原主得罪过他。 可若他们没有过节,张季青为何每次见了他,都一副嫌恶的样。 随即想到,原主以前声名狼藉,村里人人唾骂。 张季青一个清高的读书人,不愿意与他往来也是正常。 宋芫没再多想,说道:“早上装油豆腐的背篓还在你家厨房,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等会。”张季青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厨房。 没等多久,他提着背篓出来。 宋芫接过背篓:“谢啦。” 他准备回去,张季青又叫住了他,试探问道:“你真不记得……” 宋芫突然睁大眼睛:“记得什么?” 难道他们以前真的有过过节? 张季青突然又不说了:“没事了。” 宋芫默默翻白眼,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了。 第81章 葱油饼 二林双手捧着厚重的医书,静静地坐在窗边。 他手里的书已经翻开很久,但目光却未曾真正聚焦在文字上,仿佛在发着呆,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 “回神了。”宋芫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二林回过神来:“大哥。” 宋芫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今晚陪哥加个班。” 这段时间,二林习惯了他总说些不着调的话,慢慢的也能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 他收起医术:“大哥又要做什么?” 宋芫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夜晚来临,屋内油灯闪烁,朦胧的火光映在墙壁上。 从米缸里拿出五斤面粉,宋芫卷起袖子,开始和面做葱油饼,准备明日进山的时候吃。 先调油酥。碗中放入三勺面粉,加入一半切好的葱花,再加入半勺盐,然后淋上热油,激发香味,放入另一半葱花,搅拌均匀。 如此油酥便制作完成了。 接下来开始和面。在面粉中加少许盐,倒入开水,搅拌成面絮后,加两勺猪油,揉成面团。 将和好的面团分成大小相等的剂子,然后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一层,把油酥涂抹上去。 对折、压扁、再擀成饼,就可以放入锅中煎制了。 新鲜的葱花在高温煎烤下散发出浓烈的香气,与饼皮的麦香相互交融,诱人的香味吸进鼻腔后,直冲天灵盖。 傍晚吃下的饭,早已消化殆尽,闻着这葱油的香味,更是饥肠辘辘。 二丫一早洗漱完,抱着丫丫跑床上玩了,可闻着厨房飘来阵阵香味,她终于受不住跑进厨房:“大哥,你在做啥好吃的?” 宋芫回答:“葱油饼。” 葱油饼的外皮煎得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的油光。 刚出炉的葱油饼热气腾腾,每一层都如薄纱般透明,层层堆叠,香气扑鼻。 宋芫装了半篮子,留作进山时食用,剩下的则给兄妹俩明日当中晚饭。 葱油饼刚出锅还很烫,二丫鼓起小脸吹了吹气,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啊呜”一大口咬了下去。 一股浓郁的葱香瞬间充斥在她的口腔之中,饼皮外皮酥脆,里内柔软,还带着淡淡的麦香。 吃下一块葱油饼,二丫下意识伸手进篮子里,被宋芫用筷子敲了敲。 二丫收起爪子,委屈巴巴:“大哥……” 宋芫道:“每人只能吃一张,否则明天就没的吃了。” 二丫舔舔嘴唇,小脸期待:“那明天我能吃五张吗?” 宋芫叉腰说:“管你吃几块张,但是中午吃完了,晚上就得你们自己做饭,所以你想清楚点,中午该吃多少。” “好哦。”二丫皱巴着小脸,开始苦思敏想。 已经不早了,宋芫把两个小的赶去睡觉,然后洗漱完,也躺下。 意识进入空间,从冰箱拿出三个土豆。 夜已深,万籁俱寂,一弯新月如银钩般高悬天际。微风轻拂,带来阵阵凉意,仿佛直透衣襟,深入骨髓。 在这静谧的夜晚,一道孤独的身影静静地坐在屋顶上。 他身着黑衣,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纸包,面露嫌弃之色,却还是老实地打开,拈起一块猪肉脯,送进嘴中。 别看舒长钰长得高挑,他其实十分挑食,不吃芹菜、香菜等有异味的食物,肉食也只拣瘦肉吃,不吃肝脏和皮。 他喜欢鱼虾,却又懒得挑刺,口味清淡,倒也能接受花椒。 猪肉脯上涂抹的蜜汁甜而不腻,芝麻的香气淡雅而持久,肉质紧实富有弹性,嚼在口中满是肉香。 那家伙除了长得好看些,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 不知不觉间,一整包猪肉脯全部吃下肚,胃部的灼烧感也得到了缓解。 今晚或许能睡个好觉。 此时没有钟表,宋芫也无法确定时间,一晚没睡好,估摸差不多到了寅时,他艰难地撑起眼皮,爬了起来。 洗漱完毕后,装上昨晚做好的葱油饼,拿出宋父用的水囊,灌满凉白开,带上柴刀,背起背篓,准备出发了。 轻轻关上门,转身便走。 忽然,身后传来二林的声音:“大哥。” 宋芫赶他回去:“时间还早,快回去歇息。” 二林轻声说道:“大哥早点回来。” 话毕,他并未回去躺下,而是目送着宋芫的背影离去。 待宋芫离开后,他才躺回床上,却始终无法入眠。 闭上双眼,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大哥问他的那句话。 “你甘心吗?” 他不甘心。 他想好了,等大哥回来,就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夜色如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宋芫走得提心吊胆。 上次半夜出门还有阿牛陪着,他并不害怕,可这会儿只有他一个人,心中不免有些疑神疑鬼。 “汪汪!” 不远处传来的狗叫声,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 走到村口的分叉路口,沿着小道进去,便是小黎村。 途中要经过一片光秃秃的小山坡,宋芫突然想起这一带都是孤坟。 白天经过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到了晚上,却变得阴森起来。 短短一段路,宋芫心中已懊悔无数次。 他暗暗嘀咕,自己干嘛要答应舒长钰。 不去就不去,难道他还能把自己怎样。 宋芫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前面就是小树林,过了小树林就到小黎村了。 进入小树林后,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妈呀,真是太吓人了。 “走得这么慢。”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宋芫吓得差点跳起来。 待回过神来,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颤抖着声音问道:“舒、舒长钰?” 接着,便看到一道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就这点胆子,还敢进山?” 宋芫心中有些气恼:“明明是你让我来的,我来了你又嫌弃。我起这么早容易吗!” 舒长钰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笑意:“如此委屈?” 宋芫提高音量:“谁委屈了!” 舒长钰边走边说:“走吧,再争执下去,天就要亮了,你还进不进山了。” 他步伐轻快,走在前面,宋芫稍显别扭,但还是加快脚步跟上。 宋芫疑惑道:“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舒长钰随口应道:“不是,看月光而已。” 见他依旧口是心非,宋芫抿嘴笑了笑。 有舒长钰相伴,他心中的恐惧减少了许多。 行至山脚,舒长钰忽然止步,将一个东西丢到他怀里:“这是驱虫药,你带在身上,山上虫蛇众多,若遭叮咬,我可不负责。” 宋芫一听,赶忙将驱虫药包系在裤腰上,还打了个死结,生怕掉了。 夜色如浓稠的墨,化也化不开,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尤其山路崎岖难行。 宋芫被石头绊倒,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再看前方的舒长钰,却似如履平地一般。 “你走慢点。”宋芫踉踉跄跄跟上。 舒长钰停下来,等他走近,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口中却道:“路都走不好。” 第82章 进山 呵呵,怪我咯。 宋芫正生着闷气呢,突然就被舒长钰抓住了手臂。 “你……” 他顿然惊愕,接着警惕地看去,舒长钰该不会是,想动手想揍他吧。 可惜黑灯瞎火的,只能勉强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听他嗓音微凉,且带着几分不耐:“这样走得快些,不然等天亮都进不了山。” 宋芫老实闭上嘴。 那只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力度不轻不重,却有着很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一如舒长钰本人,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与压迫,冷冷淡淡一个眼神,就让人臣服。 一时间,宋芫脑子里思绪万千。 奇怪,女主不是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吗。 难道是他记错了,有洁癖的是其他小说女主? 他没有再多想。 有舒长钰带着,果然走得快了一些。 山上道路崎岖,此时他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先爬上山再说。 虽说一个大男人,爬个山还要让小姑娘带着走有点丢人,但谁叫他脸皮厚,总之没外人知道就行。 两人走了很久,这会将近卯时。 东方的天际渐渐泛白,启明星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悬挂在夜幕与黎明的交界处。 宋芫累得气喘吁吁:“我们还要走多久?” 舒长钰轻描淡写道:“刚到山脚,这就累了?” 不是吧,他们都走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在山脚打转?! 你莫不是在驴我? 此时的宋芫宛如一条死狗,正被人拖着走,他有气无力说:“我能不能坐下歇会?” 天蒙蒙亮,光线微弱,也不至于看不清路了,舒长钰便松开他的手臂,走在前面。 “再走半个时辰。” “等、等等我。”宋芫咬着牙跟上。 半个时辰后,天彻底亮了。 朝霞映照在山峦之上,层层叠叠的云彩被染成了金色,宛如天边的火焰在燃烧,美不胜收。 宋芫深深舒出一口气,清凉的空气沁入心肺,顿时神清气爽。 站着看了会日出,挪了挪脚,才发现一双脚又酸又痛。 他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说话时还有点喘:“我真走不动了。” 再看舒长钰,脸不红气不喘,连头发丝都没乱。 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模样,像出门遛弯似的。 哪像他,累得跟坨死狗一样。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就歇会。”舒长钰将肩膀靠在树上。 他依然身着一袭白衣,如山间飘渺的云雾,轻盈纯净。 美人就是美人,光是静静站着,就美成了一幅画卷,即使身处深山老林,也像是意外跌落人间的仙女。 他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每次见他都是一袭白衣,见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这张漂亮的脸,如果再染上艳丽的色彩,将美得惊心动魄。 宋芫忍不住看了几眼,脑子开始幻想着他穿红衣的样子。 红衣如火,恍若云霞,行走于山水之间,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绚丽而夺目。 不行不行,宋芫用力摇摇头,赶紧把脑子里幻想出来的画面摇出去。 他在心中暗暗敲打自己,宋芫,你清醒一点,那可是女主! 不是你个炮灰能妄想的,快想想原主的下场。 被打断双腿,流落街头,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凄惨死去。 他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接着移开目光。 却没发现,就在他错开视线时,舒长钰忽然抬起眼,冷冷地看他。 冷眼静看他脸红心跳的模样,舒长钰烦躁道:“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芫心脏猛地一跳,连忙矢口否认:“才没有想乱七八糟的!” 他觉得冤枉,什么叫做“又”,他就刚刚想过一回,而且也没幻想不健康的东西。 想想而已,又不犯法。 瞥见他眼里的不服气,舒长钰凉凉道:“再敢乱想,就把你头拧掉。” 宋芫缩了缩摸了摸脖子,不给想就算了,还凶巴巴的。 这臭脾气,谁受得了。 默默地为还没出现男主的默哀三秒钟。 心里憋了会气,跟着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他放下背篓,自言自语道:“该吃早饭了。” 舒长钰微微侧眸:“你饿了?” 宋芫反问:“难道你不饿吗?” 不等舒长钰问答,他自顾自的从背篓中拿出一张葱油饼。 葱油饼油多,吃的时候难免会沾到手,宋芫就拿油纸包着,这样就不会弄脏手了。 舒长钰问道:“你还带吃的进山?” 宋芫“昂”了一声,理所当然道:“在山上待一整日,不带吃的话,你不饿吗。” 舒长钰挑了挑眼:“山上有猎物,饿了自然就地取材。” 宋芫愣住了,只怪“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宣传语深入人心,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已经不在现代了。 他举着葱油饼问舒长钰:“葱油饼你吃不吃?” 舒长钰蹙眉:“放葱花了?”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宋芫怼道:“你这不是说废话吗,葱油饼能不放葱花?” 宋芫还举着葱油饼,抱怨道:“你到底吃不吃,我手都举累了。” 舒长钰迟疑一瞬,道:“吃。” 他接过葱油饼,尝了一口,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饼香浓郁,使得葱花的味道也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容忍。 吃下一块葱油饼,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葱花的味道还是让他感到不适。 葱油饼放了一夜,自然没有刚出锅的时候香。 宋芫也不嫌弃,在外面有的吃就算不错了。 他咬了一口葱油饼,觉得有些干,便拿出水囊喝了一小口水。 他不敢喝太多,怕喝多了尿急,找地方解手时,不好跟舒长钰开口。 毕竟他是个姑娘家,想到要跟他说去解手,宋芫就有些难以启齿。 吃下几块葱油饼,差不多半饱,问舒长钰:“你还吃吗,我这里还有。” 舒长钰摇头:“不必了。” 见他表情似乎有点难受,宋芫便没再勉强,而是道:“你带水囊没有,喝点水漱漱口。” “没。”舒长钰情绪恹恹,更是不想开口说话。 若换做旁人,他连一个字都懒得回应。 怎么连水囊也没带。 宋芫飞快看了看他,身上只配戴着一把短刀,其余的东西都没带。 舒长钰没开口解释。 之前进山,都是舒长盛负责背东西,他只管打猎。 两人当天去,当天回,绝不在山里过夜。 按照他们的脚程,这会早已进山里了。 哪像现在,将近两个时辰过去,还在半山腰打转。 宋芫只好说:“等会找找,看山里有没有泉水。” 反正也歇得差不多了,他重新背起背篓:“可以走了。” 第83章 木屋 越往上走,山上的植被愈发茂盛葱郁起来,仿佛一层绿色的绒毯覆盖着整座山峰,树木高大挺拔,直插云霄。 而林间原本狭窄的小道早已被疯狂生长的野草所掩盖,让人难以分辨其踪迹。 宋芫拿出柴刀,砍下一段树枝,边走边甩动树枝,拍打路边野草。 有句俗语叫打草惊蛇。天气渐暖,冬眠的蛇都出来了,之前在家附近就碰到过一条,还好是没毒的。 回去后,得问问舒长钰有没有驱蛇的药。 家里孩子多,万一被蛇咬了,没毒还好,要是有毒的话,恐怕撑不到看大夫。 心里想着事,也没注意前面的路。 突然一头撞到舒长钰身上,这人看着削瘦,后背却硬邦邦的,撞得他鼻子猛地一酸,眼角泛出了生理性泪水。 他连忙捂住鼻子,嗡声嗡气道:“怎么不走了?” “等等。”舒长钰说着,从身后拔出短刀。 宋芫还以为有野兽,赶紧探头看去,原来是前面的路被长出来的树枝和荆棘挡住。 舒长钰握着短刀,“唰唰”几下,就将前面挡路的树枝尽数砍去。 他收起刀:“走了。” 短刀吹毛断发,但宋芫更喜欢他那把软剑,便无意识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怎么不用九韶了?” 说完,他就感觉要遭。 果不其然,舒长钰转身,神色意味不明:“你是如何知道它叫九韶?” 见他的手摸上腰间,似是警告,又隐含威胁,仿佛只要自己回答不好,就会人头落地。 救命,他怎么又说秃噜嘴了。 他脑子飞快转动着,心想该怎么把话圆回来。 再看舒长钰眼底渐渐染上一抹腥红,他预感不妙。 不是,他会不会穿错书了,这女主怎么还有点疯。 眼见着小命不保,他急忙道:“是林逸风说的。” 舒长钰缓缓道:“林逸风?” 宋芫重重点头,肯定说:“对,就是他说的!” 心里默默道,对不起了兄弟,先救哥一条狗命再说。 见着宋芫眼里的戾气褪去,他继续道:“前几日在书坊碰到了他,他知道我们认识,便拉着我攀谈了几句,还热心地送了我一些书籍。” 舒长钰将信将疑:“姑且信你一回,若是被我知道你撒谎了……” 听他语气就知道,自己躲过了这劫,宋芫狠狠松了一口气,回去就找林逸风串口供。 他可是看过小说的人,手里拿捏着林逸风的把柄,就不怕他不答应。 往前再走了一段路,舒长钰说:“到了。” 到哪了? 此时,他忽地听到悦耳的流水声,闻声瞧去,淙淙泉水从岩石缝隙中流出,汇聚成一条小溪,流入水潭中。 舒长钰走到水潭边蹲下,洗了洗手。 宋芫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有动物的脚印。这些脚印看上去很小,估计这一带没有猛兽出没。 他这才放心下来,又将目光投向舒长钰。 只见他刚洗完脸,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下巴缓缓滚下,滴落在草地上。 他微微仰头,轮廓在光线的映照下更加清晰,从额头、眉骨到鼻梁,线条如山峰般起伏,勾勒出毫无瑕疵的昳丽侧影。 宋芫偷偷看了眼,心里默默道,长这么好看,可惜脾气太凶了。 在水潭边歇了歇,又继续出发,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林中出现一间小木屋。 宋芫诧异道:“这里还有人居住?” 舒长钰道:“是进山打猎的猎户歇脚的地方。” 宋芫想到宋父也是猎户,或许他也曾来过这里。 “我能进去看看吗?”他问道。 舒长钰颔首:“可以。” 很久没人来过的原因,青苔爬上了台阶,如一张柔软的绿毯,静静地铺陈着。 宋芫走得很小心,生怕脚滑摔了。 轻轻推开木屋的门,腐烂的木头气息和霉味扑面而来,再望向里面,空荡荡的,就只有一张床,地面还有烧过火堆的痕迹。 地面落满了灰尘,他走进去,地上踩出一道道脚印,走到床边,发现床脚下有一把断开的弓。 他捡起弓,直接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一个“宋”字。 他心头微微一紧,即使心中几乎已经肯定这把弓的主人,但还是开口问了句:“你们村子有姓宋的猎户吗?” 舒长钰道:“没有。” 宋芫仔细把弓收进背篓里。 到底是宋父留下来的遗物,拿回去留作纪念也好。 除了这把断了的弓外,屋里再也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我们走吧。” 宋芫步出木屋,回首凝望屋内。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端坐于火堆前烤火。 火光摇曳,映照着他那破旧衣裳的衣角,已被鲜血染透,而他的肩膀上,布满了一道道惊心触目的抓痕。 此刻,男子正专注地为自己身上的伤口涂抹草药,动作娴熟,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橘红色的火舌不断跳跃,将他的面颊映照得通红。 三月初的塞北,大雪漫天,千里冰封。 破旧的帐篷四处漏风,男子坐在火堆前,右手微微发颤地拿起木棍,拨弄着篝火,让火势愈发旺盛。 他的衣物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火光映照下,苍白的面庞清晰可见,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 这时,一个男子掀开门帘,撑着拐杖走了进来:“远山,你的伤不要紧吧?” 宋远山回答道:“无妨。” 若他的脸色不是如此苍白,这话或许更有说服力。 男人低声骂道:“都怪那些该死的匈奴人。” 宋远山打断他的话:“谨言慎行。” 男人说:“你放心,我来时看过,周围没人。” 他们还未抵达王庭,便在草原上遭遇了狼群。 草原上的狼群凶猛狡诈,尤其是经过一个冬季的饥饿后,更是凶恶。 匈奴士兵们吓得落荒而逃,将他们这些奴隶丢下来喂狼。 他们手无寸铁,又怎能与狼群抗衡。 等匈奴人回来寻找时,一群奴隶已死伤殆尽,只剩下他们寥寥数人。 火焰在木柴上跳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周围的空气因为火焰的热量而变得温暖起来,而内心却依旧寒冷。 此时,宋远山想起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人,不知他们可好。 男人这时问道:“再过不久便到王庭了,你打算如何?” 宋远山低声道:“不过是低贱的奴隶,还能如何?” “我打算投靠三王子,你呢?”男人小声说道。 这次多亏三王子经过,带着骑兵回来援救,不然连他们几个都将葬身狼腹。 男人很显然想让他一起投靠三王子。 宋远山并未一口答应,而是说:“让我想想。” 第84章 受伤 宋芫回过神来,轻轻合上了门。 脑海中刚闪过那些画面,他便有些神思恍惚,走下台阶时,一个不小心,脚底打滑,身体前倾摔倒在地。 “救救救……” 舒长钰刚走下台阶,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他双手扑腾着,朝自己扑跌过来。 他的眼皮猛地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就已经重重地摔在了他身上。 事发突然,舒长钰毫无防备,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 摔倒的瞬间,他不禁闷哼了一声。 感受到身上沉重的压力,他的语气冷如冰霜:“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宋芫急忙从他身上爬起来,伸手去拉他,“你有没有摔伤?” 舒长钰那精致的五官微微皱起,眉心紧蹙,一双眼眸犹如寒潭,嘴唇轻抿。 他冷漠地甩开宋芫的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潮湿的苔藓覆盖了地面,泥土因湿润显得格外黏稠,两人摔倒在地,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点。 而舒长钰穿的是白衣,一旦沾上污渍,就格外显眼。 宋芫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巴,视线无意中扫过舒长钰垂下的手。 只见一滴滴鲜红的血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落,落在衣服上,缓缓晕染开来,将他原本洁白的衣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你的手受伤了!”宋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再低头看向他们刚刚摔倒的地方,发现地上有一块尖锐的石头。 宋芫心急如焚,想要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又怕惹怒他,急得不知所措。 舒长钰冷着脸,不想理他。 宋芫心急如焚,心中充满了内疚。都怪自己走路不看路,脚一滑摔倒了,还倒在了女主身上,害得他受伤。 之前就是因为走路不小心,才掉下悬崖,这才没过多久,怎么就又忘了。 他真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好记住这个教训。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舒长钰的伤势,他连忙问道:“你带伤药了吗?”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他连水囊都没带,又怎么会带伤药。 山上应该有药草,幸运的是他还认识几种止血草药。 宋芫赶紧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找止血药草,很快就回来。” 舒长钰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不必了。”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何必上药。 “一定要的。”宋芫很坚持,“不然留疤了可怎么办。” 他一个女孩子,手臂上留下伤疤就不好看了。 “我很快回来。”宋芫说完,朝着刚才经过的水潭走去。 舒长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底漆黑浓隽,却没了往日的懒倦。 大约走了一刻钟,终于回到了水潭边,他在石头缝隙中寻找。 以前刷短视频app的时候,看到过介绍中药草的视频。 他当时记住了几种中药草,其中有一种叫退血草的止血草,就生长在山涧中。 他沿着山石一路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视频中所说的,像心形一样的叶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宋芫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焦急的情绪如潮水般袭来,淹没了他的理智和冷静。 不行,这样下去根本找不到。 他用力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舒长钰或许已等得不耐烦,他必须得回去了。 他心有不甘,决定再找一会儿,就一会儿。 往前走了十几米,依旧毫无所获。 他懊恼地叹口气,回程脚步沉重,肩膀也无力地耷拉着。 怎么会找不到呢? 回到水潭边,他不经意间扫过被舒长钰踩踏过的野草,忽然目光一滞。 他快步上前,仔细端详那被踩得凌乱的野草。 他颤抖的手捧起一片片心形的叶子。 淦,这不就是退血草吗。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不费功夫。” 宋芫悲喜交加,但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他赶忙将退血草洗净,然后捡起一块石头,将药草捣碎。 洗净一片树叶,把捣碎的药草包好,便急匆匆往木屋赶。 仅用了半刻钟,他就回到小木屋前。 然而,小木屋前的空地上空无一人。 舒长钰去哪儿了? 难道他丢下自己走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随即摇了摇头。 不会的,女主不是这样的人。 他大声呼喊:“舒长钰——” “舒长钰你在哪——” 连喊几声都未得到回应,宋芫的心不断下沉。 舒长钰真的走了?还把他丢在这儿了? “舒长钰——” “在里面,叫什么叫。”小木屋的门突然被打开,舒长钰从里面走了出来。 宋芫嘴角忍不住上扬,雀跃道:“舒长钰!” 舒长钰的手指轻轻拂过唇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睡着都被你吵醒了。” 宋芫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舒长钰倚靠在门边,阳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透出一丝淡淡的倦意:“去了那么久,我都等得犯困了。” 宋芫赶忙解释道:“找退血草费了些时间。”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生怕再摔倒。 走到舒长钰面前说:“你的伤怎么样了?可以把袖子卷起来让我看看吗。” 舒长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转身走进木屋。 宋芫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舒长钰坐在木床上,伸手把袖子拉起来,露出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伤口几乎横跨半个手臂,看着吓人,但并不深,而且已经止血了。 “要不我帮你敷药吧。”宋芫询问道。 舒长钰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宋芫把脸凑近,想先清理伤口,发现伤口挺干净的,没沾上尘土。 他的手不像普通女子那样纤细,而是充满力量感的结实。 随着他抬起手臂的动作,肌肉的线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流畅而有力。 宋芫看了很是羡慕,不禁感叹,怪不得小说里写女主能一拳打死一头牛,这手臂,这肌肉,自己一个男子都自愧不如。 再看伤口周围,才注意到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健康的白。 宋芫的皮肤也很白,但那是随了宋母,在原主的记忆中,宋母是个美丽温婉的女子。 原主的相貌多半是随了宋母,二林二丫倒是随了宋父。 而丫丫也继承了宋母的容貌,毕竟小说中也有描述:“她的美丽恰似春日梨花,白皙中透着几分娇嫩,惹人怜爱。” 等等,有些跑题了。 宋芫赶忙收敛心神,继续查看舒长钰手臂上的伤。 如玉般白皙的手臂上,平添了一道血红的裂痕,静静地横在那里,格外扎眼。 光看着都觉得疼,宋芫不禁眼眸泛酸。 他下意识地嘟起嘴,轻轻朝伤口吹了口气。 舒长钰只觉手臂上一阵凉风拂过,仿佛心口被羽毛轻挠了一下,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85章 山谷 舒长钰漂亮的眉眼倏然冷下来,反应有些剧烈:“你在做什么?!” 宋芫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顿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赶忙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的。” 舒长钰冷冷地“呵”了一声。 宋芫神色窘迫,他发誓,自己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女主面前他都会犯蠢。 他现在严重怀疑,是作者把原主写得太愚蠢了,连他也受到了原主的影响。 舒长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眼神清澈,没有邪念,并不像有意勾引的样子。 难道是这家伙伪装得太好了? 他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再磨蹭下去,伤口都要愈合了。” 说着,他一把夺过宋芫手中装着药草的树叶,“啪”的一下按在手臂上,然后扯下袖子就不管了。 见他动作如此粗暴,宋芫急忙说道:“这样不行,会掉的。” 之前他脑袋受伤的时候也是这样,把药草敷在伤口上就不管了。 等他睡觉的时候才发现,敷在伤口上的药草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你等一下。” 宋芫抓住衣角,想学电视剧里那样,把衣服撕下一块当绷带用。 他两手抓住衣摆,用力一撕。 宋芫抓起衣摆,想学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把衣服撕下一块当绷带用。 他两手抓着衣摆,用力撕了一下。 撕了,但是没撕破。 嗯,这就很尴尬了。 舒长钰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仿佛在说就这点能耐? 宋芫挠挠耳朵,左顾而言:“出去找找,看有没有草绳。” 这时,舒长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轻轻一扯,只听“撕拉”一声,衣摆就被撕成布条。 诡异地沉默了良久,宋芫才说:“谢了。” 然后抓起布条,小心翼翼地缠在舒长钰手臂上,嘴里嘀咕着说:“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舒长钰不以为意:“留疤就留疤了。” 宋芫眼里写着不赞同,那怎么能行。 他回去就问张大夫讨几样金疮药。 这么好看一个姑娘,若是手臂留疤了,也不知道日后男主见了会不会嫌弃。 应该不会,男主出身世家贵族,性格却是温柔挂的,对女主也百依百顺。 也就只有男主性格这么温柔的人,也才忍受得了舒长钰那臭脾气。 话说回来,小说里描述女主面冷心热,再看看眼前绷着一张脸的舒长钰。 是不是哪里不对? 他边想着事,边抓着布条在舒长钰手臂上缠了几圈,最后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 舒长钰盯着蝴蝶结看了两眼,略带嫌弃,放下袖子,眼不见为净。 宋芫突然想到一件事,他说:“你手伤成这样,还能打猎吗?” 宋芫嘴角嘴角微微下撇,不免有些垂头丧脑。 似乎今天从一开始就诸事不顺,回去就翻翻黄历,看下今日是不是不宜出门。 他丧丧说:“不如我们回去吧。” 舒长钰抬眸,看着他像小狗似的耷拉着脑袋,他挑起嘴角:“手伤了而已,又不是断了。” 宋芫懵懵抬头:“啊?” “走了。”舒长钰丢下两个字,抬脚往前走。 宋芫反应慢半拍地跟上去,看着他衣服上的泥点,就像一幅纯净的画布上不慎滴落的墨迹,让人看得都觉得难受。 他期期艾艾道:“我们不回去吗?” 舒长钰道:“你不是还要打猎?” 宋芫说:“抓不到猎物也没关系,我本来也就想凑个热闹。” 舒长钰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古木参天,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树梢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忽然余光瞥见旁边的草丛动了动,他心脏骤然一紧,接着一只小动物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他惊喜道:“是兔子。” 舒长钰回头瞥了一眼:“你想要?” 现在就抓的话,他还要背着几只兔子走一天,宋芫说:“算了,等回去的时候再抓几只。” 他倒想抓几只活兔子带回去养,不过野兔性子烈,很难养活。 想想便作罢。 往里面走,除了兔子,还有野鸡等一些小动物,甚至远远看到一群羊,不过倒是没看到人参灵芝这些药材。 宋芫瞅着羊群,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道:“我们不抓吗?” 舒长钰慢悠悠道:“不着急。” 四周一片静谧幽深,间或有鸟鸣声和风的呼啸声传来,脚踩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宋芫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舒长钰抬起葱般的手指轻敲嘴唇:“嘘。” 宋芫赶忙闭上嘴。 又走了一段路,视野忽然变得开阔起来。 眼前竟然是一个山谷! 山谷蜿蜒起伏的轮廓,在灿烂的阳光下清晰可见。 漫山遍野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远远望去,犹如在山谷上铺了一块色彩斑斓的毛毯。 山谷里的空气纯净清新,略带潮湿,弥漫着幽幽的花香和质朴的泥土气息。 宋芫感叹道:“没想到山里还有如此美景。” 我们不是来打猎的吗?怎么赏起景来了。 宋芫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问了出来。 舒长钰问他:“你不饿?” 宋芫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已到正午。 一上午啥也没干,就到中午了。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 他正想说背篓里还有葱油饼没吃完。 就见舒长钰缓步走向山谷,鞋底不经意踩在盛开的野花上,花枝应声折断。 在山谷的中心,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水面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宛如一条流动的银带。 溪水潺潺,发出清脆的声响。 再仔细看,清澈的溪水中,有十几条巴掌大的小鱼在缓缓游动。 居然有鱼? 舒长钰说:“你去抓,中午吃鱼肉。” 宋芫忍不住皮了一下:“小的谨遵大小姐之命。” 舒长钰冷冷地说:“你是不是活腻了。” 宋芫赶紧道:“开个玩笑,别生气,我马上去抓鱼。” 他把背篓里的柴刀和葱油饼拿出来,然后脱下鞋袜,走进小溪里。 拿着背篓,往水里一兜,就兜了几条鱼上来。 话说这背篓还真好用,既能装东西,又能当鱼篓用。 再看里面的鱼,体形细长,鳞片细小,排列紧密,反射出银白色的光泽。 居然是银鱼。 他在岸上没认出来是银鱼也很正常,因为在现代很难能见到巴掌长的银鱼。 市面上能见到的银鱼也只有手指长。 银鱼常栖息在清澈的溪流或湖泊中,而这个山谷里的银鱼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不过最后还是没逃过被吃的命运。 银鱼肉质柔软细嫩,味道鲜美,而且没有硬刺,用来做刺身再合适不过了。 舒长钰从附近捡了些干枯的树枝,刚要生火的时候,他顿了顿。 宋芫顿时秒懂,笑眯眯问道:“没带火折子?” 他撸起袖子,胸有成竹道:“我来。” 舒长钰道:“你带了?” 宋芫理直气壮说:“没有。” 紧接着他说:“但我会钻木取火。” 第86章 钻木取火 舒长钰抱着胳膊,慢慢悠悠地看他:“那你来。” 宋芫挑衅地看了回去:“睁大眼睛看好了。” 不给你露两手,真当我这几年美食博主是白当的。 宋芫麻利地抓起柴刀,随后挑选了一根与铜板相仿粗细的树枝,测试了下硬度,够结实,可以用作钻杆。 接着他将树枝的一端,削成尖细如铅笔的形状。 再拿起一块碗口粗的枯木,作为底板,并且在上面挖了一个小洞。 往洞里放了些碎木屑以及干枯的青苔,就可以开始搓了。 蹲着有些累,他改为坐在草丛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然后双手握住钻杆,快速搓动起来。 搓动速度一定要快,而且要有力,这样才能通过摩擦产生足够的热量。 看着宋芫有模有样的,舒长钰微微挑眉。 原主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什么粗活,掌心皮肤细腻。 搓了一会,就感觉手心有些轻微刺痛感,估计是磨皮了。 但他没有停下,这活开始了就不能停,一旦停下前面就白费功夫了。 他之所以学会钻木取火,还多亏他那些美食博主的朋友。 就在他穿越前不久,他被粉丝报名参加了一次荒野求生的节目活动。 当宋芫得知时,节目组已经找上门来了,他能怎么办,谁叫他宠粉呢,当然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就被拉去荒岛生活了一周。 他就在荒岛上学会的钻木取火。 大约两刻钟后,闻到了淡淡的烟味,宋芫就知道成了。 最后飞快搓动钻杆,很快就看到底板冒出了烟。 他停下来,取出钻杆,仔细看了看,青苔上冒出了火星。 接着便往小洞里轻轻吹气,直到火星变成火苗,宋芫抓起一小把干草,放到上面再轻轻吹气。 火势越来越大,他折断几根细小的树枝,搭在上面,底下还留了空隙,接下来慢慢地往火堆添柴就行。 不能一下子添太多柴,不然可能烧不起来,还会下面把火给压熄了。 他交代舒长钰:“你看着火,我去把鱼杀了。” 他抓起条银鱼,熟练地开膛剖腹,去除鱼鳞。 银鱼有内脏,但能吃,不用特地去除,猜测舒长钰估计会嫌弃,他还是特意把内脏取出来。 把鱼洗干净了,用树杈子串起来,打算等会烤着吃。 他先用柴刀试了下,发现刀刃不够锋利,想切出薄如纸张的鱼片有些难度。 他转头问舒长钰:“能借用一下你的短刀吗。” 舒长钰坐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单手托着下巴,略显得百无聊赖。 他的目光穿过跳跃的火焰,落在溪边那道身影上,微微出神,仿佛是在看他,又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向远方。 听到宋芫唤他,他回过神来,随手解下短刀,丢了过去。 宋芫手忙脚乱接住飞来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将短刀从刀鞘中拔出,伴随着一声细微而清脆的金属鸣响,刀身暴露在阳光下,冷冽而锋利。 即便他用惯了现代不锈钢刀具,也不禁赞叹一句:“是把好刀。” 在科技并不发达的古代,能够锻造出如此锋利的短刀,无疑是一项令人钦佩的技艺。 难怪当越王勾践剑出土时,能让无数人为之惊艳。 他内心补充一句,不过还是比不上九韶。 他抓着刀柄,小心翼翼地划开鱼身,刀刃果然锋利,很轻易就切下一片薄如蝶翼的鱼肉。 然后用洗净了的宽大树叶将鱼片盛起来。 直到准备调料的时候,他才体会到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管是烤,还是刺身,没有调料的话,味道始终寡淡。 他忽然想到,此时正是山上浆果成熟的时节,于是转向舒长钰询问:“你可知道哪里能采摘到浆果?” 舒长钰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回答道:“我并不清楚。” “那就算了,我去找找看。”宋芫刚说完,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还是你去吧。” 舒长钰眼睛微微眯起:“你让我去找?” 宋芫双手合十,眼中充满了恳求:“拜托了,你能去吗?” 舒长钰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然后缓缓站起身,沿着他们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目送舒长钰的身影渐行渐远,他迅速从厨房取出一袋精盐,轻轻撒在串起来的银鱼上。 如果舒长钰问起,就说是他带了盐来。 他厨房里的都是细盐,一看就逃不过舒长钰那双眼睛。 太敏锐了。 宋芫根本不敢当着他的面暗戳戳搞小动作。 所以他才故意支开舒长钰,不然盐就没法拿出来。 趁舒长钰不在,他沿着小溪逆流而上,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找到了一片土壤肥沃且地面平坦的地方。 他取出事先在草木灰中滚过的土豆块,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埋入土中。 盖上了土,暗暗记下位置,以后有机会再来,就顺便把地里的土豆挖出来。 就假装是从山上挖的野生土豆。 反正除了他之外,谁也不知道是他偷偷种下的。 这里真不错,风景也美,可惜山高路长,而且凶险,不然还能带二林、二丫上来野餐。 做完这些,他回到小溪洗了洗手,把鱼架在火堆上开始烤。 他轻轻翻动着鱼,他轻轻翻动着鱼,让每一处都能受到火的熏烤。 烤鱼的香味逐渐飘散开来,鱼的表面渐渐变得金黄。 恰巧此时,舒长钰回来了。 春日里阳光暖融融的,偶尔凉风轻拂,花枝摇曳,美不胜收。 花海极美,然而在胜雪白衣面前,也变得黯然失色,只能沦为绿叶般的陪衬。 即使白衣沾染上了些许污垢,也丝毫无损他矜贵的气质,反而增添了几丝尘世的烟火气息。 美则美矣,不过美人有毒。 宋芫偷瞄了一眼,又装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若无其事问道:“找到没有。” 舒长钰把用树叶包起来浆果给他,催促道:“快点弄,我饿了。” 宋芫查看了下他带回来的浆果,多是一些地莓,还有桑葚,其他的就不认识了。 他疑惑道:“都能吃吗?” 舒长钰言简意赅地说:“不知。” 宋芫无语:“不知能不能吃你便采回来,若有毒怎么办。” 舒长钰那狭长的眼浸着笑, 看起来有那么几分不正经地说:“那便只让你与我陪葬了。” 宋芫“呸呸”两声:“谁要与你陪葬。” 他将不知能否食用的浆果挑出,只留下地莓和桑葚。 舒长钰伸手抓起那堆蓝色浆果,丢入嘴中。 宋芫伸手阻拦,却没拦住,他板着脸道:“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你还吃,你就不怕中毒。” 舒长钰唇角微挑:“骗你的,能吃。” “从前与三哥来时吃过,没毒。” 第87章 烤鱼 宋芫顿时给气笑了:“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舒长钰瞥他一眼,气定神闲地说:“哦。” 他指了指架在火堆上的烤鱼:“你鱼烤焦了。” “啊啊啊。”宋芫闻到焦味,飞快扑上去拯救。 抓起树枝一看,发现还好只有一面烤焦了,另一面还是能吃的。 他怒瞪了眼舒长钰:“你为什么不要提醒我。” 舒长钰无所谓道:“反正烤焦的也是你吃。” 宋芫争不过他,气狠狠地咬了口烤鱼,烤鱼刚烤好还热着,他一口咬上去,霎时被烫得眼泪哗哗的。 舒长钰盯着他一双水色朦胧的眼睛,莫名觉得勾人得很。 他忽然感到腹中饥饿难忍,便说:“我的鱼呢。” 宋芫叉着腰道:“你自己不会烤吗?想吃自己烤去。” 小爷才不伺候了。 舒长钰光棍地说:“我不会。” 宋芫才不信,你一个种田文女主还不会自己烤鱼,骗谁呢。 忽然这时,舒长钰凑上前来,那双狭长的眼睛,如薄暮里的湖泊,眼尾微微上挑,恰似粼粼波光。 他快速眨了下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就生气了?” 一张精致到极点的面庞突然在他眼前放大,那轻颤的睫毛仿佛是精心剪裁的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弦。 宋芫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捂了捂胸口。 太犯规了吧,居然使美人计。 他总算知道,为何紫霞仙子一个眨眼,就能让至尊宝瞬间沦陷。 面对如此盛世美颜,是怎么能忍住不动心的。 他扭过头:“你别这样看我。” 舒长钰轻快道:“我饿了。” 宋芫站起来离他远了一点:“行行行,不就是让我给你烤鱼吗?我烤就是了。” 舒长钰说:“不要焦的。” 宋芫故意说:“这我可控制不了。” 舒长钰转眼看向一旁的地莓,伸手便要去抓。 宋芫赶紧拦住他,连连保证:“不会烤焦的,你相信我的技术?” 舒长钰眼神怀疑:“技术?” 宋芫咬了咬牙:“刚才那只是意外!” “你就等着吃吧。” 他囫囵吞枣似的吃下半条烤鱼,因为烤得焦了,也没尝出具体什么味。 他接着烤鱼,顺手把地莓捣烂,拌着鱼生,直接这么吃了。 看着像黑暗料理,味道却出乎意外的酸爽可口。 鱼肉的鲜嫩细腻与地莓的酸甜在舌尖上碰撞,激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 宋芫捧着地莓拌鱼生,笑眯眯道:“你要来一口鱼脍吗?” 在古代,鱼生也被称作“鱼脍”,朝历代都有吃鱼生的记载,尤其前朝还流行过一段时间。 只不过用来鱼生的,都是鲤鱼这些淡水鱼,难免会有寄生虫。 因为吃鱼生,导致长寄生虫而死的人多了,渐渐的就没什么人吃了生鱼。 若不是看着溪水干净,他也不敢生吃。 若是真不幸长寄生虫了,他药箱里还有驱虫药,所以倒也不碍事。 舒长钰蹙着眉后退,表示谢绝不敏。 不吃正好,他自己独享了。 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的香气,混合着木柴的烟熏味。 烤了一刻钟,直到鱼的边缘微微卷起,表皮焦脆,一看就知道已经烤熟了。 他将树杈子递给舒长钰:“喏,吃吧。” 舒长钰吹了吹气,才撕开鱼肉,立即露出里面雪白的肉。 他咬下一口,鱼肉的质地细腻到了极致,舌尖轻轻一抿,就化开了。 由于只涂抹了少许盐,没有过多调料的缘故,彻底保留了鱼肉的鲜。 火候掌握得很好,让每一寸鱼肉都烤得恰到好处。 毕竟宋芫可是拿出自己百分百的实力。 每一个美食博主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厨艺被质疑。 舒长钰矜持道:“还不错。” 宋芫又烤了几条鱼,每次都是刚烤好,就被舒长钰夺去了。 他气呼呼:“辛辛苦苦烤了半天,我都没吃上几口。” 舒长钰叼着鱼肉:“下一条归你。” 宋芫幽怨道:“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等手上的这条鱼烤得差不多了,他顾不上烫,先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宋芫得意地看他,看你还怎么跟我抢。 舒长钰竟一时无言以对。 等鱼稍稍凉了一些,他立即尝了口,野生银鱼的肉质确实鲜美,是人工养殖的远远比不上的。 吃完鱼,再把剩下几张葱油饼吃了,肚子也差不多饱了。 几十里外的山脚下,二丫数着簸箕里的葱油饼:“一张、两张、三张……” 她抬头望向二林:“哥,我算好了,中午能吃五张,晚上吃三张。” 二林从她手中拿走一张葱油饼,放在晚上那堆里:“胡闹,中午五张你吃不下,留着晚上吃。” 二丫撇撇嘴:“好啦好啦。” 她又说:“哥,我已经把写完十个大字了,等会能出去玩吗?” 二林点点头:“去吧。”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直打盹儿,宋芫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 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困得不行。 他晃了晃头,不能睡,还要去打猎呢。 他问舒长钰:“可以走了吗?” 见舒长钰点头,他便将火熄灭,准备动身。 火熄灭后,他仍不放心,又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甚至跑到溪边挖了湿土上来,埋在草木灰上,确定不会再死灰复燃。 不小心不行,万一引发火灾,附近的村子都要遭殃,那时候他可就成罪人了。 他去溪边洗干净手,转头看到舒长钰也过来了,还顺手捡了一堆小石子。 舒长钰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还问他想要什么猎物。 宋芫好奇地问:“这也能挑?” 舒长钰道:“你随便选。” 宋芫想了想说:“那就抓头野猪吧。”昨晚他还跟双胞胎夸下海口,要打只野猪回去。 舒长钰微蹙着眉:“野猪肉骚。” 宋芫改口说:“那就抓只小野猪。” 他冰箱里的肉多的是,不缺这一口吃的。 “再打几只山鸡、野兔就够了。” 天空中忽然飘来几朵乌云,遮住了太阳,密林里顿时暗了下来。 在宁静的草丛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动静突然掠过。 舒长钰反应迅速,手腕轻轻一抖,一粒小石子便如疾箭划破空气,同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击中了什么。 舒长钰撩了撩眼皮:“去捡回来。” 宋芫迅速上前,拨开草丛,就见一只灰色的兔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果真是女主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难怪作者总说“跟着女主有肉吃。” 可不是吗。 宋芫提起兔耳朵,看了看:“死了吗?” 舒长钰说:“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那就好。” 宋芫捡了几根草绳,把兔子的双腿绑起来,放进背篓里,以免它醒来后逃跑。 接着舒长钰以同样的方式打了两只野鸡。 他们回到刚才看到山羊的地方,不过可惜,那群山羊已经走了。 宋芫看了看四周,突然,一只体型中等的野猪映入眼帘,它正用鼻子拱着泥土。 他兴奋地拽了拽舒长钰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快看,有野猪! 舒长钰额角一跳:“松手。” 宋芫连忙松开手,表情已经麻木了。 大概是舒长钰太让人有安全感了,以至于他每次都会忘记对方是个姑娘家,总是无意识凑上去。 还好舒长钰不跟他计较,不然他早就被当作登徒子给打死了。 舒长钰身子侧着,扬眉,徐徐开口:“你要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不好带下山,若是半路醒了他可按不住。 也怪他经验不足,上山也能忘了带绳子。 宋芫干脆说:“那就死的吧。” 舒长钰拔出短刀,斜睨他一眼,淡淡说:“你站边上去。” 第88章 老虎 闻言,宋芫果断离远一点,免得被野猪拱了。 只见舒长钰步态轻盈,像只猫似的迅速走近,猛地出手按住了野猪。 随着他短刀一闪,刀刃划过野猪的脖颈,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野猪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静静地倒在了地上。 舒长钰的手法显得异常熟练,仿佛这是经过无数次训练出来的一样。 宋芫在边上观察,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一时之间,他又难以言明那股怪异之感究竟来自何处。 他便当是自己想多了。 宋芫走过去,等野猪放完血,再把抓起四只猪蹄,掂了掂重量,再塞进背篓里。 这只野猪估计九十斤重,加上几只山鸡野兔,差不多也上百斤了。 一想到要背着一百斤走上几个时辰的山路,他差点眼前一黑。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舒长钰道:“回去了。” 宋芫背上装满猎物的背篓,紧随其后。 乌云遮住了太阳,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暗,仿佛夜幕提前降临。 是要下雨了吗? 宋芫抬了抬头看看天,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他们刚走了一小段路,舒长钰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我们换条路回去。” “怎么了?”宋芫问道。 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是老虎?” 原来他爹说的是真的,山上真的有老虎。 “它会追过来吗?”宋芫声音微微颤抖。 舒长钰道:“不清楚。” 说着,转身往山谷方向走去。 宋芫忍不住回头看向虎啸传来的方向。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一群青壮年说说笑笑爬上山,如果不是手上拿着柴刀、木棍、草绳,倒像是出门踏春的闲客。 在这群人中,一位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忍不住发问:“三叔,听说这山上有老虎出没,这是真的吗?” 被唤作“三叔”的中年人说:“怎么不是真的,前几年我进山打猎时,还远远听到过虎啸声。” 说着,他警告道:“所以咱们就在外围转转,千万别进里面去。” “我们省得了叔。” 但也有人嘟囔了一句:“我们是进山打猎的,不进山里头,外面能打到啥好东西。” 黎三叔听到这话,顿时沉下脸来:“上山之前村长怎么交代你们的,不想听我指挥,就自己下山去。” 那人还不服气道:“本来就是嘛,我们十几个人,还怕啥大虫。” 一旁的冬生扯了扯他的袖子:“栓子,你就少说两句吧,等下三叔真把你赶下山去了。” 那人不服气地反驳:“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老虎不成。” 一旁的冬生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劝解道:“栓子,少说两句吧,别让三叔生气。” 栓子这才不情愿地低头认错:“三叔,刚才是我是我不对,您别介意。” 黎三叔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栓子,而是对其他人说:“这片区域常有野猪出没,大家要留心,一旦发现野猪,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三叔!”众人齐声回应。 随后,他们分散开来,开始寻找野猪的踪迹。 冬生紧随栓子之后,手中紧握木棍,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突然,他注意到前方的林子中有影子晃动。定睛一看,竟是几头大野猪。 他惊喜地喊道:“三叔说得对,这里真的有野猪!” 他急忙叫栓子:“快去叫三叔他们过来。” 栓子却站着不动,他眼睛转了转,故意说:“冬生,要不你去吧,我刚才惹三叔不高兴了,他可能不想见我。” 冬生无奈地说:“那好吧。” 他迅速跑去通知三叔他们。 冬生一走,栓子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他心中暗骂,狗东西,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我难堪。 他悄悄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蹑手蹑脚地向野猪靠近。 就在冬生带着其他人赶来的时候,栓子突然将手中的石头向野猪投去。 野猪受到惊吓,立刻四散奔逃。 栓子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叫:“不好,野猪跑了,我们快追!” 众人看到野猪,眼睛都红了,这可都是肉啊。 听到栓子的叫喊,他们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拔腿追赶。 黎三叔在后边看到这一幕,急忙大声提醒:“不要追进去!” 但众人已经被眼前的野猪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他的劝告。 他们追着野猪,不知不觉深入了山林。 栓子看着黎三叔焦急的样子,心中暗自得意。 然后,他也跟了进去,生怕跑慢了分不到肉。 一群人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远,等到他们意识到不对劲时,不仅野猪追丢了,他们自己也迷路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如何返回。 冬生害怕地说:“我们不要再乱走了,还是在这里等三叔来吧。” 栓子也感到烦躁,怎么就这么倒霉,在山里迷路了。 一群人试图凭着记忆找回去的路,冬生感到周围异常安静,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栓子突然说:“前面好像有座木屋,我们进去看看吧。” 冬生担忧地说:“还是不要去了,万一里面有野兽怎么办。” 栓子嘲笑道:“冬生,你怎么这么胆小,这也怕那也怕的,木屋里怎么可能有野兽。” 那就过去看看吧。”黎平说。 他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大的,他的话具有一定的分量,大家都听从他的建议。 他们进入木屋查看,但除了一些脚印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脚印还很新,应该是前不久有人来过。 黎平说:“这里没人,我们走吧。” 他们刚走出木屋,就看到一群山羊,众人喜出望外,正准备抄起工具冲上去 然而,山羊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惊慌失措地四散逃跑。 栓子心中一紧,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只皮毛黄黑相间的大虫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大虫那金黄色的瞳孔冷冷地盯着他们,仿佛已经将他们视为猎物。 黎平大喊一声:“快跑!” 众人被吓得腿都软了,几乎动弹不得,愣了片刻,才惊慌失措地开始逃跑。 栓子和冬生落在了最后。 就在老虎即将扑向他们的时候,栓子突然伸手,猛地推了冬生一把。 冬生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老虎扑到他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向他的脖子咬去。 冬生本能地伸手一挡,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第89章 遇险 林里树木盘根错节,藤蔓缠绕,加上杂草丛生,甚至都看不清前面的路,更不可能看得到远处。 回想起刚刚听到虎啸,宋芫仿佛感觉心头有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回过头,快步跟上舒长钰,问道:“你以前进山里,有看到过老虎吗?” 舒长钰语气平静:“看到过,是头母老虎。” 宋芫连忙追问:“是在什么时候看到的?” 舒长钰思忖一瞬:“十二三岁,感觉打不过,远远看了一眼就走了。” 宋芫不由得感慨,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女主十二三岁就敢打老虎,他在这个年纪还整天想着打游戏、追动漫。 往相反方向走出一段距离,虎啸声渐渐消失在身后,宋芫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心中的恐慌慢慢平息。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山林的宁静。 竟然还有人在山中! 宋芫心脏猛地一紧,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脑海中迅速回想起昨日吴大嫂的话——小黎村计划在近日组织青壮年上山猎野猪。 难道他们也是今日进山? 就算是上山打野猪也是在外头,怎么跑山里面来了。 还这般倒霉,遇到了老虎。 “舒长钰!”他忍不住喊出了声。 舒长钰停下来,淡淡看他:“你想救他们?” 宋芫苦笑摇头,他很有自知之明说:“我就算去了,还不够老虎塞牙缝。” “我就想问问,从这条路回去还要走多久?” 看能不能快点回去搬救兵,可就算是喊人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舒长钰道:“八个时辰。” 八个时辰,那岂不是要走大半天。 忽然舒长钰眼眸染上一层寒意:“有人把老虎引到山下去了。” 沿着那条蜿蜒的小径下山,便是小黎村的所在。 其他人死了不打紧。 但舒家就坐落在山脚下,这个时间,舒父舒母应该回到家中歇息。 还有大嫂,和舒大宝都在家中。 一旦这只发狠的老虎闯入家中…… “你留在这里。”舒长钰简短地吩咐了一句,随即毫不犹豫地朝着虎啸响起的方向疾步而去。 宋芫还想追上去,可舒长钰走得很快。 他背着一百来斤的猎物走得就慢,一下子就把人追丢了。 他望着舒长钰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但愿都平安无事。” 他把背篓放下来,靠着背篓坐在树下,也不敢走远,生怕舒长钰回来找不到他。 天色沉沉,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腐朽的落叶味道,给人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感觉。 宋芫托着下巴,盯着眼前的草丛发呆,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事,估计被老虎袭击的那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希望老虎没有下山,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受伤。 忽然余光瞥见草丛微动,他睁了睁眼看了过去,随后他瞳孔猛地缩起,差点原地蹦起来。 屮屮屮!有蛇! 一看蛇头蛇身,很快辨认出来,是剧毒无比的过山峰。 过山峰又被叫做“眼镜王蛇”,一种很凶猛且毒性很强的蛇,被咬伤一口,基本就死翘翘了。 宋芫心里哆嗦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腰,摸到腰上挂着的驱虫药,心里总算安定了些。 山上蚊虫多,但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被蚊子叮上一口,显然是驱虫药起了效果。 还好眼镜王蛇根本没搭理他,就游走了。 宋芫仍一阵心惊肉跳,难怪原主死活不肯继承宋父的衣钵,也成为一个猎户。 深山里危险重重,一个搞不好就要丢掉小命。 若非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过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舒长钰匆匆赶到时,便看到草丛上残留着血迹,人却已经都不见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到轻微的呻吟声,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就在一个山坡下躺着个人。 舒长钰冷淡开口:“喂,死了没有。” 那人虚弱着回道:“还、还活着。” 时间回到两刻钟前。 冬生被老虎咬住胳膊,痛得惨叫起来,其他人却没有停下来看一眼,反而跑得更快了。 老虎叼起他,或许是想带回巢穴里慢慢享用,也就给了冬生逃生的机会。 他另一只没受伤的左手抓着捅木棍了老虎的嘴巴一下。 老虎松开了口,冬生注意到旁边是陡坡,右手撑着地往旁边一滚,当即整个人滚下了坡。 幸好他赌对了,老虎没有追下来,反而冲着其他人跑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冬生闭了闭眼,他活下来了。 宋芫倚靠在树干上,感到昏昏欲睡。突然,又一声虎啸划破了宁静,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他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判断出虎啸是从山谷的方向传来的。 “难道那头母老虎跑到山谷去了?”他心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宋芫感到一阵紧张,呼吸变得急促。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背篓里还有一只刚死的野猪,不禁怀疑老虎可能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 不管是不是,他得赶紧远离这里。 宋芫丢下背篓,迅速离开,并寻找了一棵大树作为掩护,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 他刚蹲下,一头身上布满斑斓花纹的老虎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宋芫呼吸顿然一窒,脑子里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舒长钰怎么没说,山里还有头成年公虎啊—— 老虎缓缓踱步至背篓前,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将头颅探了进去,一口咬住野猪的脖子。 确定猎物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才开始大快朵颐。 它的牙齿锋利如刀,每一次撕咬都显得格外有力。 宋芫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随着老虎的每一个动作,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膛中挣脱而出。 走? 不行,不能走! 这会逃跑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任何微小的声响都可能引起老虎的注意。 他死死咬紧牙关,只要他静静地躲藏在这里,不发出任何声响,等老虎填饱肚子离开就行。 然而,他心头始终感到不安,老虎能嗅到它的味道吗? 更糟糕的是,他刚刚抱过野猪,衣服上还沾染着斑斑血迹。 就在这一刻,老虎突然转过头来,那双冷冽的虎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藏身的方向。 第90章 虎口脱险 宋芫差点晕厥过去。 “完了,完了,完了。” 他心中惊慌失措,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发现。 “冷静,冷静,”他默念着,但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尽量放轻呼吸,紧缩身体,躲在树后,用茂密的野草遮掩自己的身形,连头发丝都不敢露出来。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声音震耳欲聋,几乎淹没了周围的一切声响,让他无法判断老虎是否已经离开,更不敢冒险探头查看。 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各种逃生的方案。 装死?那肯定不成,老虎又不是傻的。 爬树?老虎也会爬树,爬得比他还快呢。 宋芫抓了抓头发,绝望想到,完了,他这次真的要死了。 四周的树木高大而密集,枝叶交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偶尔传来的鸟鸣和小动物的窸窣声,打破了寂静,却也增添了几分不安的气氛。 舒长钰走下斜坡,查看了下那人的伤势,发现他的整条胳膊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显然是被咬断了。 伤口处还不断有鲜血涌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舒长钰从他衣服撕下一块布,紧紧缠在他伤口上,勉强止住血。 胳膊是废了,不过命还好能保住。 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弄上来,把人丢在路边,然后冷漠无情道:“接下来你自己回去。” 他凝望着眼前蜿蜒的小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虎啸声,他眸色微变,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 脚底踩在枯叶和断枝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宋芫紧紧咬着牙关,尽管如此,他仍无法抑制牙齿的颤抖。 就在这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突然袭来。 他终于忍不住微微抬头。 这一抬头,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老虎竟然就在他的头顶,张开了血盆大口,直冲他而来。 从他的角度,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老虎锋利的獠牙中还残留着血迹和肉块。 时间仿佛凝固,宋芫的意识一片空白,恐惧如黑暗般笼罩着他。 他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只猛虎,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被时间之手放慢,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地播放。 然而,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宋芫的大脑异常清晰,仿佛所有的恐惧和混乱都被一扫而空。 据说老虎的咬合力约为450公斤,一旦被他咬上一口,脑壳都得裂开。 他本能地抓起了脚下的柴刀,那粗糙的木柄握在手中让他感到异常踏实。 就在它即将张口咬下来的瞬间,宋芫紧握着柴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往它鼻子砍去。 柴刀用得久了,刀刃有些钝,不管是砍向哪里,都可能伤不了老虎,只有鼻子,是所有猫科动物的脆弱点。 菜刀狠狠砍中虎鼻,老虎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它的爪子随之猛烈地拍向宋芫。 宋芫机敏地丢下柴刀,迅速地向地面一滚,躲开了致命的一击,但老虎的爪子还是划过了他的小腿,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屮,好痛。 宋芫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脸色苍霎时白如纸。 舒长钰赶回来时,正好目睹了宋芫握着柴刀砍向虎鼻的一幕,他微微凝视着那道身影。 看着他身手敏捷的躲过虎爪,他终于抬手,投掷出两颗石子。 石子如同子弹般飞出,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击中了老虎的眼睛。 “噗噗”两声,石子深深嵌入了老虎的眼窝,老虎视线只剩下一片血红。 宋芫抬头,看着匆匆赶回来的白衣身影,他惊喜道:“舒长钰,你怎么回来了!” 舒长钰走过来,边拔出短刀,微微喘息道:“听到虎啸声,就回来了。” “躲边上去。” 宋芫飞快爬起来,拖着受伤的左腿,瘸着腿躲到舒长钰后面。 受伤的老虎更加凶狠,眼睛看不到,但它还有嗅觉和听觉。 它在剧痛和失明的双重打击下变得更加凶狠。 在舒长钰向它靠近时,老虎凭借听觉捕捉到了他的动向,第一时间向他所在的方向扑了上来。 舒长钰反应迅速,他灵活地向一旁躲闪,避开了老虎的爪子。 他的手握紧了短刀。 牙齿和爪子再锋利又如何,失去视觉的它,还不如被拔了牙的老虎。 它的怒吼在空气中回荡,庞大的身躯在盲目的愤怒中四处冲撞,在四周疯狂地挥动着爪子,试图捕捉到舒长钰的位置。 老虎的每一次扑击都伴随着泥土的飞溅和草木的断裂声,这些声音在舒长钰的耳中变得异常清晰。 就在老虎又一次扑空,稍微停顿的瞬间,舒长钰看准时机,迅速接近,手中的短刀如同一道闪电,直刺老虎的要害。 老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试图转身反击,但已经太迟了。 短刀穿透了老虎的皮肉,深入它的心脏。 随着最后一声凄厉的嚎叫在林间回荡,那只威猛的老虎终于缓缓倒下,静止不动,结束了它的挣扎。 宋芫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满是震惊地问道:“它死了?” 舒长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弯下腰,从虎身中拔出那把沾满鲜血的短刀。 鲜红的血液随着刀身的拔出而喷涌,溅落在他的衣服上,形,如落在皑皑白雪上的红梅,美丽而妖冶。 他皱了皱眉,随手将短刀在虎皮上擦了擦,稍稍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后,将短刀收起。 “走了。”舒长钰简短地说道,没有再多看那虎尸一眼。 “等等。”宋芫一瘸一瘸过去,拾起地上的背篓,里面原本装着的野猪已经被老虎撕咬得只剩下一半,内脏暴露在外,血淋淋的场面让人不忍直视。 他将残破的野猪尸体倒出背篓,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反胃感,差点连中午饭都吐出来了。 连背篓他都想扔了。 里面的山鸡野兔倒是躲过了虎口,之前把野猪放进去的时候,还注意了一下,免得压死了它们。 宋芫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具虎尸上,犹豫道:“这只老虎就丢在这里不管了吗?” 舒长钰道:“你想要?” 宋芫不好意思笑笑。 虎皮、虎骨和虎鞭咳咳,可都是好东西,他自己是用不上,卖出去也能卖一笔银子。 想要是想要,但是不好扛回去。 他现在腿又伤着了,是个半残废,回去都成问题。 舒长钰看他面上犹豫,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冷冷道:“想要的话你自己背下山。” 第91章 冬生 目测这头老虎都有两百斤重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爬下山,别说还背着两百斤重的老虎。 “那就算了,不要了。”他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在扼腕叹息。 这么完整一张虎皮,估计值不少银子。 他想起来说:“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老虎下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舒长钰难得说了句完整的话:“老虎又折回去了,刚好听到虎啸后,就回来找你。” 宋芫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舒长钰回来找他,不然今日他真要命丧虎口了。 他继续问道:“那些人没事吧。” “不清楚。” 舒长钰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左脚上,道:“你自己还能走吗?” 宋芫轻轻抬了抬脚,就痛得脸色微白,他苦笑道:“我估计得爬着下山了。” 老虎的爪子实在锋利,这一爪下来,险些连肉都被撕下一块,伤口深可见骨。 当时舒长钰还在跟老虎搏斗,他又没力气撕衣服,只好解下裤腰带缠在伤口上,才堪堪将血止住。 还好他裤头缝得紧,解下裤腰带,裤头也只是略松松垮垮,不至于掉下来。 不然可就尴尬了。 他叹气道:“要不你先下山,叫人上来抬我。” 舒长钰好整以暇地说:“山里还有头母老虎,你就不怕它找上你?” “嘶——”宋芫倒抽一口凉气,他赶忙说,“那我们还是快下山吧。” 再来一头母老虎,他恐怕小命难保。 舒长钰捏了捏眉心:“算了,你过来。” 宋芫正想拖着受伤的左腿走过去,却见舒长钰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 而宋芫整个人都愣住了,心跳骤然加快。 虽然上山的时候,天黑看不见,舒长钰也是这样抓着他的胳膊走,但是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可现在,他几乎整个人都靠在舒长钰身上,甚至能清楚闻到他衣服上散发的淡淡薄荷香。 一丝红晕悄然从他的耳根爬上了脸颊。 这这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宋芫内心开始激烈挣扎,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不断地拉扯。 一个小人敲着他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脸红个der啊,别忘了你可是炮灰,当舔狗是没好下场的。 而另一个小人叉着腰振振有词说:是舒长钰主动搂你的,你还犹豫什么,快大胆上啊! 宋芫面上显露几分挣扎,要不还是爬下山算了。 舒长钰见他僵着不动,有些不耐烦地说:“还不走,难道是想让我抱你?” 宋芫连忙道:“不、不用抱!我这就走。” 说着,他同手同脚走了起来,甚至都忘记小腿还伤着了,左脚一着地,他立即疼得太阳穴直抽抽。 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等等,还有我的背篓。” 舒长钰额角一跳:“别乱动,我去给你拿!” 他松开宋芫,回去捡起他的背篓,提在左手上,又动作僵硬地伸出右手,半搂着宋芫。 舒长钰能够感觉到他的身形单薄,仿佛一只手就能抱住。 个头也比他矮了些许,后脑勺几乎贴着他的脖颈,随着行走,对方的头发丝撩过他的脖颈,带来了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痒意。 两人就这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慢慢下山。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一路走走停停,走了莫约半个时辰,才回到进山时路过的小木屋附近,也就是刚刚传来虎啸的地方。 宋芫小心观察着周围,生怕又冒出来只老虎,路边杂草覆盖的地方,一个身影隐约可见,只露出一条腿横在路旁。 如果不是宋芫眼尖看到,差点就一脚踩上去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一跳,声音因紧张而变得结巴起来:“他、他、他死了吗?” 舒长钰抬脚踢了踢那人:“没死就吱一声。” 那人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睁开眼睛,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回应:“吱。” “没死就好。”宋芫松口气说,弯腰拨开草丛,看了一下他的伤势。 他胳膊几乎被老虎咬断了,还好有人给他做了急救措施,把血给止住了。 看样子胳膊可能保不住,但暂时是活下来了。 “你还好吧?”宋芫问他。 宋芫挠了挠头,叹口气,接下来的问题是,他们该怎么下山? 他们一个断了胳膊,一个伤了腿。 总不能让舒长钰一个姑娘家,扛着着他们两个下山吧。 宋芫正愁眉苦脸着,就听舒长钰开口:“他们差不多该到了。” 刚说完,果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还显得有些急促和焦虑。 “前面好像有人?” 黎三叔急忙问:“是不是冬生?” 一人结结巴巴的:“不是,是、是……” 黎三叔焦躁道:“到底是不是?” “是舒长钰!” 话音落下,顿时鸦雀无声。 舒长钰将手中短刀接下来,丢给宋芫:“拿着。” “啊?”宋芫接住短刀,抱在怀里,一脸懵逼。 就在此时,几个村民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他们一见到舒长钰,便急切地想要询问冬生的下落,但目光所及,却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身影,立刻从他身上的衣服辨认出来。 “是冬生!”几人悲痛欲绝地扑向那人,泪水横流,哭喊着,“冬生,冬生,你死得好惨!” 还有人痛骂道:“都怪那该死的大虫。” 宋芫见状,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哀悼:“他还活着呢。不过,如果你们再这样压着他,那可就真要出人命了。” 村民们顿时愣住,仿佛不敢置信:“什么?他还活着?” 被人群紧紧围住的冬生,艰难地张开嘴,喘着粗气,声音微弱而断续:“快...快让开,我快喘不过气了。” “冬生,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村民们转悲为喜,手忙脚乱地将冬生从地上扶起。 冬生的眼珠子缓缓转动,扫过众人的脸,果不其然没看见栓子。 他嘴唇抖了抖,却什么也没说。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他的胳膊断了:“冬生你的手……” 冬生苍白着一张脸,勉强笑道:“用一只胳膊,换一条命值了。” 听到他的话,众人沉默,犹记得当时老虎瞬间就飞扑上来,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他们不是没听到后面传来的惨叫声,可老虎那么凶猛还吃人,谁敢停下来。 即将跑出林子时,就碰到黎三叔进来找他们。 他们惊慌地说里面有老虎。 只有黎三叔发现,他们少了一个人:“冬生呢?” 栓子惨白着一张脸说:“冬生被老虎叼走了。” 黎三叔听到后,身体一晃,他勉强站住,眼睛盯着前面:“我进去找他。” 说着,就往林子里走。 众人连连将他拦住,劝说道:“你去你也救不了冬生,还搭进自己一条命,何必呢。” 黎三叔坚持说:“冬生是我带上来的,不把他带回去,我如何再面对他爹娘。” “就算是尸体,我也要带回来!” 其他人劝说不了,跟冬生同宗同源的几个青年便壮着胆子,跟他一起进去。 而栓子等人却说什么都不肯再进山:“想找死你们去,别拖上我们。” 说着,一群人便下了山。 唯留下黎平等六七人,进山里找冬生。 幸好一路上没再遇上大虫,他们顺利了找到冬生。 “既然冬生已经找到了,我们快下山吧。” 跟着黎三叔问舒长钰:“你们过来时,有没有看到大虫?” 舒长钰轻飘飘说:“死了。” 他的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村民们难以置信地相互对视,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他们纷纷追问:“死了?是怎么死的?” 舒长钰缓缓抬起手指,指向宋芫:“他打死的。” 第92章 下山 舒长钰话声刚落,众人便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宋芫。 宋芫眼睛瞪得浑圆,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是我?” 不是,明明老虎是舒长钰打死的,怎么就按到他头上了。 舒长钰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除了你,还能有谁。” 他一个淡淡眼神看过来,宋芫立即明白了他眼里的深意。 他含着泪,重重点头:“是的,老虎是我打死的。” 众人审视着宋芫瘦弱的身体,满眼怀疑。 黎三叔站出来问道:“小伙子,既然是你打死的大虫,那尸体在哪里?” 宋芫镇定说:“大虫还里面。你们看,我的脚受伤了,差点爬下山来。” “那头老虎看着都有两百斤重,我一个伤患,再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搬得动它。” 宋芫没注意到,他在说出“小姑娘”三个字时,舒长钰朝他甩来了冷飕飕的眼刀子。 他继续说:“不过你们现在过去,也许还能找到大虫。” 后面那句也是随口一说,他心里暗自担心,这里还有一只母老虎,这么多人贸然进山,不知会不会惊动它。 这时,舒长钰指了指几个身形健壮的青年,吩咐道:“你们几个将他们背下山。” 被点到的几个年轻人,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齐声保证道:“我们一定会安全地把他带下山。” 宋芫脱口而出:“那你呢?” 舒长钰道:“我带他们进去抬大虫,你不是说想要?” 没想到他居然会将自己说过的话记在心上,宋芫有些感动,也略带纠结,想要归想要,可深山危险,他总有些不放心。 舒长钰见他似有犹豫,随后看向黎平:“先送他们出去,再带你们进山。” 宋芫只好小声叮嘱说:“如果发现情况有危险,就赶紧回来。” 舒长钰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脸,“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宋芫冲着被舒长钰点中几人打了声招呼:“给你们添麻烦了。” 冬生已经被黎平背了起来。 那年轻的小伙子蹲下身来,和声说道:“来,我背你下山。” 宋芫顺从地趴到他背上,就这样被背着缓缓下山。 另一个人捡起他的背篓,跟在他们后面。 直到将他们送出林子,舒长钰停下来,语气淡淡:“跟我来。” 几人迟疑了下,但还是跟了上去。 黎三叔也想看看大虫是不是真的死了,便跟着一块去了。 舒长钰脚步轻快,一群二三十岁的青壮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累得气喘吁吁。 大概是觉得他们连个小姑娘都跟不上,实在丢脸,于是憋足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 原本半时辰的路程,在他们的努力下,缩短到了两刻钟。 等舒长钰停下来时,他们伸着脖子看去,果然在地上发现一头死去的大虫。 再看伤口,竟然是一刀毙命。 此时,他们不得不信了,是那瘦弱青年打死了大虫。 黎三叔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大虫,断定道:“这是头公虎。” 一人眼睛流露出几分贪婪:“我们快把它抬回去,这虎皮虎骨可值不少银子。” 舒长钰忽然一笑,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我可能忘了说,山里面还有一只母老虎。” 他的话语如同一阵寒风,让在场的每个人心中一紧,恐惧的情绪瞬间蔓延。 “你不是告诉我们老虎已经死了吗?”那人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恐惧。 舒长钰轻轻点头,似乎心情颇为愉快:“确实,我曾说过老虎死了。但死的是公虎,母虎可还活着。” 他顿了顿,恶劣地说:“说不定,此刻它正悄无声息地观察着我们。” 这番话让几人的脸色瞬间苍白,几近失态。 看着几个吓得跟鹌鹑似的说起来,他嗓音含着微凉的寒意道:“这就怕了?” “虎皮虎骨,你们不是很喜欢?不想要了?” 那人飞快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黎三叔叹了叹气,老虎是别人打死的,他们哪来的脸占为己有,也难怪舒家娘子都生气了。 他说:“来帮把手把它抬下山,再磨蹭下去,天都快黑了。” 与此同时,宋芫和冬生被三人轮流背着走下山。 在下山的路上,他开始试图套话,得知年长的叫黎平,面嫩的叫黎川,另外一个叫毛瓜。 “你们今早是什么时候进山的?” 黎平回答:“我们大约在辰时进的山。” 辰时,也就是早上七到九点,他们爬上山,进到山里已接近中午。 宋芫好奇地追问:“你们不是来打野猪的吗?怎么走到了这么深的地方?” “我们原本是在林子外找野猪的,”说到一半,见着宋芫面生,他忽然问道:“以前没见过你,你不是咱村里的吧。” 宋芫眼神闪了闪,闪烁其词说:“我是附近村子的。” 加上又不是姓张,他们就没往张家村想。 “难怪了。”黎川接话说,“黎三叔是咱村里的猎户,所以村长让他带我们打野猪。” “都怪我们没听三叔的叮嘱,追着野猪进了山里面。” “唉,还是太久没见肉了,馋的。” 说着,黎平问他:“小宋,你老实说,老虎真的被你打死了?” 包括受伤的冬生,也好奇地竖起耳朵听。 宋芫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替舒长钰背下了这功劳,他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 “当时我背着野猪往回走,就听到虎啸,我当即放下背篓,抓起刀躲在树后面……” 宋芫跟编故事似的,说得百转千回,跌宕起伏,曲折离奇,把几个人骗得一愣一愣的。 听得入神,还说“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小腿就被它抓伤了,我忍着痛,抓起短刀,一刀插进它的心脏里,它就死翘翘了。” 边听着宋芫编瞎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脚下,几人还听得意犹未尽。 黎川说:“到了,前面就是舒家,小宋哥我送你过去吧。” “哎哎,别……”宋芫都来不及阻止。 黎川直接将他背到舒家门前放下,并敲了敲门:“舒家嫂子!舒家嫂子!” “来了!”吴大嫂在屋里应声。 随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从里面打开。 “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宋芫。 “小宋?!” 接着发现宋芫小腿受伤,她惊愕道:“你们不是上山了吗?” 宋芫不敢说出实情,怕吓到吴大嫂,没想到另外黎川嘴快,直接说道:“吴家嫂子,我们在山上遇到老虎了。” 第93章 舒家父母 “老虎?”吴大嫂霎时面如土色,双腿发软,手扶门框才勉强站稳。 她眼神看向宋芫身后,焦急问道:“长钰呢?” 宋芫赶忙说:“长钰没事,他在后面,马上就下山了。” 吴大嫂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恳求道:“长钰真的没事?” 她用力甚重,宋芫的手被抓得生疼,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和声安慰她:“嫂子放心,长钰真的没事,他在后面给大家带路,很快就下山。” 黎川也忙解释道:“嫂子,他没伤着,一会就下山。” 这下吴大嫂才稍稍安心,又注意到宋芫狼狈的样子,再仔细看裤脚上血淋淋的,看样子是受伤了。 她捂了下嘴巴,吃惊道:“你受伤了!快进来处理下伤口。” 黎平说:“我们先送冬生回去,等会儿再请大夫过来。” 吴大嫂接口道:“多谢你们送小宋回来,冬生的伤要紧,你们快走吧。” 说完,黎平几人离开,她扶着宋芫进院里坐下,然后说:“我记得家里有金疮药,小宋你稍等,我进去找找。” 没过多久,宋芫听到屋里传来稚嫩的声音:“娘,是老大回来了吗?” “他还没回来。”吴大嫂说了句,又轻声问道,“乖宝,你可知娘那白色小瓶子放哪了?” 小孩脆生生回答:“我知道,在柜子里呢。” 随后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宋芫心中记挂山上情形,有些神思不属。 忽然,一个童稚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你是谁呀?” 他微微低头,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孩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他。 这应该就是舒长钰的侄子,舒大宝了。 昨日他来时,也只是听到声音,并未见到本人。 今日一见,果然如小说中所描述的那般,是个可爱的小白团子。 宋芫笑眯眯说:“我是你大哥的朋友。” “原来是我家老大的朋友呀,”舒大宝动作利落地爬上椅子,拿起桌上的茶具,有模有样地给他倒了杯茶。 然后像个小大人般说道:“既是老大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了。” “哥哥请喝茶。” 宋芫微微一囧,接过茶杯,哭笑不得道:“谢谢弟弟。” 这时,舒大宝注意到他左腿的裤脚已被鲜血浸透,立刻泪水汪汪:“哥哥你受伤了吗?” 宋芫安慰他道:“无妨,只是一点小伤罢了。” 吴大嫂从左厢房走了出来,她将手中的小白瓷瓶递给宋芫。 “小宋,这是长钰带回来的金疮药,止血化瘀效果甚好,你拿去上药吧。” “谢过嫂子。”宋芫接过药瓶,接着问道,“敢问嫂子,家中可有凉白开,我想清洗下伤口。” 吴大嫂连连道:“有的有的。” 她走进厨房,提了一壶凉白开出来:“这是中午爹娘回来时煮的水,现在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说着,她还递过来一块手绢,“手绢刚洗过,你先拿着用吧。” 宋芫缓缓地提起裤脚,解开裤腰带,露出了那道由虎爪留下的伤痕。伤口的边缘红肿,中间的皮肉翻卷,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景象。 他用手绢沾了沾水,仔细清洗着伤口周围的污垢。 虎爪上携带着细菌,若不清洗干净,伤口很容易发炎化脓。 他强忍着疼痛清理好伤口,然后拿出金疮药,拔出瓶塞,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药粉一接触伤口,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着他的神经,疼得他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舒大宝小脸焦急道:“娘,哥哥都哭了,我们快给他请个大夫吧。” 宋芫想说自己没哭,嘴唇却抖得厉害,疼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其实不怎么疼。” 看他疼得厉害,吴大嫂道:“怪我没事先跟你说,这药用着确实挺疼,不过效果是好的,止血生肌。” “我那天切菜切到手,长钰就给了我这瓶药,用完第二天,伤口最好的差不多了。” 宋芫终于缓过来这一阵痛,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金疮药这般贵,嫂子都舍得拿出来给我用,反倒还叫嫂子自责,真让我无地自容了。” 见他还有心情嘴贫,吴大嫂也笑了笑:“你快别说话了,先喝口茶缓缓。” “哥哥喝茶。”舒大宝殷勤地说。 此时,院落中突然传来了舒父的呼唤声:“阿娴,阿娴,听说山里有老虎,你们在家没事吧?” 舒母紧随其后,语气急切道:“不是说那老虎没下山吗,你别自己吓自己。” 就在前不久,舒父舒母正在田里锄草,就听到说山上有老虎出没,还是今日进山打野猪的人回来说的。 两人听到消息,顾不上田里的活,立刻放下锄头,匆匆忙忙赶回来。 宋芫紧握着药瓶,身体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缓缓站直了身子。 舒父迈着大步踏入屋内,目光落在宋芫身上,露出一丝惊讶:“有客人上门?” 吴大嫂迅速接过话茬,介绍道,“这位是小宋。” 舒父立刻回过神来,认出这正是今日与长钰一同进山的那位朋友。 “伯父您好,我叫宋芫。”宋芫面上带笑说。 舒父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由于长期在户外劳作,他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黝黑色泽。 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依然可以窥见他年轻时的英俊风采。 “原来是小宋。”刚跨进门的舒母笑笑说。 舒母看着要年轻一些,大概是爱笑的缘故,眼角的皱纹也显得温柔亲切。 她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宋芫,紧接着注意到他裤脚上的血迹,关切地问道,“你受伤了?上药没有,要不要请大夫。” 宋芫温声道:“有劳伯母关心,一点小伤而已,已经上过药了,不用请大夫。” 听着,舒母眉头突然紧蹙,脸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长钰呢?” 看得宋芫心头不由得紧张,随即听到舒母带着责备的语气说:“他不是和你一起进山的吗?怎么会让你受伤了。” 啊这、这宋芫就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等等,这剧情的发展好像有点不对,按照所熟悉的团宠文套路,不是应该先指责他无能,没有保护好女主吗? 怎么轮到舒长钰,却变成被责怪没保护好他这个炮灰了。 他不得不为舒长钰辩解:“还在山上,晚点会跟大家一起回来。” 舒母紧蹙的眉微微舒展开来,神色温和道:“你腿伤了,快坐下说话,别站着了。” 宋芫便顺从地坐下来。 接着舒父舒母问了他家住何处、父母长辈等等问题。 宋芫一一回答了。 听闻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只剩兄弟姐妹四人相依为命,他们好一阵唏嘘。 看宋芫的眼神也愈发真切,像看小可怜似的。 让宋芫哭笑不得。 太阳渐渐西斜,时间将到酉时(下午5点~7点)。 众人翘首以待中,终于等到他们从山中归来的身影。 人群中爆发出激动的呼喊:“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第94章 归来 宋芫在舒父的搀扶下缓缓步出门槛,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轻盈地向他们走来。 目光落在那安然无恙归来的舒长钰身上,他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远远地,当村民们目睹那头大虫被抬下山来时,整个村落都陷入了一片沸腾的惊叹之中。 一人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道:“老天爷,我没看错吧,那可是大虫!” “我也看到了,是大虫,真有人打死了大虫!” 也有人激动振奋:“没想到咱村里,竟也出了位打虎英雄。” 一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将大虫抬下山,小心翼翼地放在平地上。 村民们既畏惧又好奇,纷纷围了过来,这一看,都倒吸一口凉气:“嚯!” 这只老虎身躯庞大,四肢强壮有力,爪子锋利如刀,可以想象得到它活着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凶猛恐怖。 一些胆子较大的村民,甚至凑近了一些,仔细端详。 人群中有人打趣道:“昊子,你靠得这么近,就不怕它突然跳起来咬你一口吗?” 昊子满不在乎地回应:“都死翘翘了,还怕啥?” 他还大胆地伸出手,摸了摸大虫的爪子,咋舌道:“这爪子,凶得嘞!” 舒母也挤进人群里看大虫,一看胸前的刀口,便心里有数。 橙色的晚霞缓缓地在天边铺展开来,逐渐将缓缓走来的少年身上的白色衣衫染成了火红色。 随着最后一抹日光映上他的脸,将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面孔,晕染得面若桃花,眉目如画。 就像是山林里走出来的妖精,看得他心神逐渐恍惚,整个人像躺在云朵之间,飘飘忽忽。 直到舒长钰走到面前,他才恍然回神,笑了下:“你回来了。” 舒长钰瞥着他脸上傻乎乎的笑容,眼微微眯起,眉眼轻挑。 舒父也问道:“没受伤吧。” 舒长钰一如既往地惜墨如金:“没。” 这时,村民们簇拥着归来的几人,一人拍着黎三叔的肩膀,笑着夸赞道:“黎三,没想到你这么勇,居然打了一头大虫回来。” “好!好!好!”老村长更是激动得声音颤抖,一连说了几个“好”。 他一张老脸笑成了花,满怀自豪地说道:“不愧是我们小黎村的好男儿!” 黎三叔刚回来,就猝不及防的被众人团团围住,甚至来不及开口解释,就被一片赞扬声所淹没。 听到村长的夸赞的话,他面色尴尬,实在忍不住道:“村长,不是我们打的大虫。”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人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愣怔半晌。 老村长还以为自己上了年纪,耳背听错了,他大声重复道:“啥?你说这头大虫不是你们打的?!” 黎三叔讪讪道:“不是我们。” 村民们也反应过来,他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问道:“不是你们,那难道是栓子他们?” 站在旁边的黎平露出了一丝苦笑:“也不是他们。” “打死大虫的壮士,不是咱小黎村的人。” 竟不是他们小黎村的人,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村民们感到难以接受。 大家追问道:“真的不是我们小黎村的壮士?” 黎平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也希望是我们。” 老村长神情有些不悦:“你们这么多人去,还对付不了一只大虫?” 黎平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苦笑着解释:“您不知道,我们一见到那大虫,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跑都跑不动。” 刚挤进来的黎川,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开口,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后怕道:“你们是没看见,冬生就跑慢了那么几步,都差点被大虫给叼走了。” 他的话让村民们心中一紧,想起断了条胳膊的冬生,大家内心高涨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脸上的兴奋激动也渐渐消失。 是啊,大虫这么好打的话,人人都能成打虎英雄了。 可几十年来,也就只打了这一头大虫,还不是他们小黎村的壮士打的。 “那谁打死的大虫?” 有急性子已经扯着他的袖子问道:“黎平你快说啊,到底是哪位壮士?” 黎川伸手指向人群中的某个身影:“喏,就是他。” 恰巧此时,宋芫在舒父的搀扶下缓缓走近。 大家一看宋芫那瘦弱的身板,皆是不信,满眼质疑。 这小身板能打得了大虫?莫不是在耍我们。 宋芫被这么多人盯着看,顿时心头一颤,不行,他不能慌。 他挺了挺胸口,虚张声势道:“是我打的,怎么了?” 众人大声质问道:“你怎么可能打得了大虫?” 宋芫扬起下巴道:“怎么就不可能了。” 他瘸着腿走到老虎边上,蹲下来,指着它心脏上的刀口,“这还是我一刀捅的。” 说着他还取下挂在腰间的短刀,拔出来给大家瞧瞧:“你们看这刀口是不是一模一样。” 众人对比了下大虫胸口处的刀口,发现确实是这把刀捅的。 众人哑口无言,这下也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了。 老村长憋了半晌,最后憋出来一句:“小伙子年纪轻轻,真是看不出来这般胆识过人。” 既然村长都这么说了,村民们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大家围上宋芫好一阵恭维。 “兄弟年少有为啊。” “我瞧瞧,长得还俊哩。” 还有那爱牵媒的问道:“小伙子多大年纪,成家了没有?” 宋芫被捧得有些飘飘然,嘴上虚伪地说:“也就是运气好,不小心打死了一头大虫而已,不值得大家这么夸赞。” 一人盯着他的脸仔细打量:“我瞧你有点面善,对了,小兄弟你哪个村子的?” 宋芫脸上霎时一僵,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人群外,舒长钰唇角带了笑,道:“哦,他是张家村的。” 说着,顺带睨了眼宋芫。 宋芫接收到他眼中的意味深长,心里愈发肯定,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一听到“张家村”这三个字,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仿佛怕碰上瘟疫似的,纷纷避开三尺远。 包括那位刚才还热情地想要为他牵线搭桥的大婶,也一脸晦气地甩开了他的手。 尤其是村长,一张老脸格外的黑,像乌云密布的天空,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小黎村的村长,年岁稍长,威严更甚。他的目光如利剑般锐利,直刺宋芫,然后他缓缓地开口道:“张家村的?” 宋芫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点头:“是、是的。” 老村长冷笑一声:“原来张家村的小兄弟,真是好样的!” 第95章 争论 听着老村长冷嘲热讽的话语,宋芫有苦难言,无法道出实情,只能默默吞下委屈的泪水。 老村长没好气地瞪了黎川一眼,都怪你们不争气,被张家村的人比下去了。 无端端挨了老村长一记眼神责备,黎川哀怨地看向宋芫,似乎在说:“兄弟,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张家村的人。” 害得他挨骂,回去还得受训。 宋芫尴尬地摸摸鼻子,他不是有意隐瞒,也担心说出来会挨一顿毒打。 只要还是张家村的人,不管姓张还是姓宋,在别人眼里,一个村就是一个整体,村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芫无法撇清与村子的关系,更不能否认,否则传回他们村子,就会变成他为了讨好小黎村的人,不惜背弃自己的村子。 到那时,他们一家在张家村都将无立足之地。 就有人不服气地说:“不过是矬子里拔将军,有啥了不起的。” “你这么能说,咋没见你去打一头大虫回来?” 那人吹嘘道:“那是我今天没上山,要是我上山了,什么大虫、熊瞎子,我一拳能打两个。” 他吹得天花乱坠,引得众人纷纷翻白眼。 随着天色渐暗,黎三叔觉得一直纠结下去也不是个事,他转向老村长,问道:“村长,这大虫是张家村的人猎杀的,您打算如何处理?” 他的话音刚落,村民们的情绪立刻被点燃,一众人群情激愤:“村长,绝不能让他把大虫带走!” “没错,这大虫是在我们小黎村的山头上猎杀的,就应该是我们村子的!” “想都别想,大虫是我们的!” “滚出小黎村!” 看到大家激烈反应,宋芫也很诧异,他没想到村民们会如此强盗逻辑。 他扭头看向老村长,想看他怎么说。 接着他就听见,老村长当机立断道:“黎平、黎川,你们现在立刻赶往县城,明天一早去官府上报给县令大人,就说我们小黎村打死了一头猛虎。” 得,他就不该指望老村长。 老村长显然是想将打死猛虎的功劳归到小黎村,自然不能让宋芫回去通风报信。 他佯装出和蔼的样子说:“今晚就麻烦小兄弟在我们村住一宿,等明日再送你回去。” 宋芫露出为难的神色说:“家中弟妹还在等我,若是回去晚了,恐怕他们会担心。” 老村长不以为然地挥手说:“我派人回去通知一声便是。” 宋芫好言好语地说:“家中弟妹年纪尚小,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们。” 其他人嚷嚷道:“村长,何必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扣下来不就得了。” “就是,把他绑起来!” 耳边一阵喧哗,宋芫听着头都快大了。 舒父拍拍他肩膀,然后站出来大声说:“村长,小宋是我家的客人,你连问都不问我同意,就想把人扣下,这恐怕不合适吧。” 老村长面色不大好看,他勉强笑道:“我留小兄弟在村里作客,怎么能说是扣呢。” 听到这番不要脸的话,宋芫也来气了,他一直好声好气地说话,对方却把他当软柿子捏。 他沉下脸,态度强硬地说:“黎村长,我既没有犯法,又替你们村除去了恶虎,你却想把我扣下来,不仅不合律法,还有忘恩负义之嫌。”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老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 围观的村民们也纷纷投来愤怒的目光。 宋芫毫无畏惧,他的声音坚定而清晰:“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们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老村长怒极反笑:“好,好得很,小伙子真是勇气可嘉,看来是年纪轻轻没吃过亏。” 宋芫心里有些发虚,但他还是挺直了背脊,不卑不亢地说:“黎村长,您威胁我也没用,就算在县令大人面前,我也会这么说。” “我为小黎村流过血,受过伤,而你们却为了一己之名,联手欺压我这个为民除害的英雄。此事若传扬出去,恐怕你们村子的名声也会受损。” 老村长一听,心里暗叫不好,没想到这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还反过来威胁起他了。 宋芫光脚不怕穿鞋的,而老村长明显顾虑更多。 若是名声坏了,以后其他村的姑娘谁敢嫁进他们村子。 在一阵紧张的僵持之后,老村长终于做出了让步:“你可以走,但大虫你不能带走。” 其他人焦急地说:“村长,千万不可。” 万一他回去通风报信了咋办。 老村长显然考虑到了这点,他又说:“昊子,你送他回去张家村,看着他,不许他乱说话。” 昊子没想到村长给他派了活,这说明什么?说明村长看重他啊。 他邦邦捶着胸口连忙说:“我保证不叫他说漏一个字。” 老村长继续交代其他人:“来几个人把大虫抬到宗祠里,等官府来人看过了再说。” 一群人围上去闹哄哄地将大虫抬走了。 宋芫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老虎抬走,也无计可施,毕竟他在人家的地盘上,双手难敌四拳,该低头时还得低头。 等明日官府来人,再想办法把它要回来。 事情告一段落,舒长钰偏了偏头,对舒父说:“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舒父知道他爱干净,看到他衣服上又是泥又是血,估计已经到忍耐的极限了。 “快去吧,你大嫂烧了热水,回去好好洗洗。” 宋芫看他转身,握起拳头,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 坏东西,好心替他当挡箭牌,他居然搞背刺。 要不是念在前几次的救命之恩,他差点就忍不住说实话了。 舒父看他幼稚的举动,顿时忍俊不禁。 他不好意思道:“长钰被我们惯坏了,脾气顽劣了些,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宋芫气哼哼:“我才不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说到“小姑娘”三个字时,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舒父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还好长钰没听见,不然真有可能当场发飙。 “舒伯父,他、我说舒长钰性格一直这么恶劣的吗?” 舒父眼里闪过一丝怀念,笑着说:“那倒不是,长钰小时候是很乖的孩子……” 日落黄昏,舒长文回到村中,刚到家门口,就见前面闹哄哄的。 他进院子后问道:“阿娴,那边怎么回事?如此热闹。” 第96章 打断腿 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 吴大嫂静静地坐在石墩上,怀中搂着舒大宝,正陪着他玩翻花绳。 她温声细语地指导着:“你的手指要这样勾住,然后翻过去。” “娘,我会啦。”舒大宝胖乎乎的手指缠着红绳,都快打起结了。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绳子,欢呼说:“是爹爹回来了!” 吴大嫂见丈夫归来,便轻轻推开怀里的儿子,站起身来迎接,并说道:“今日长钰他们进山,打了一只大虫回来。” 她因惧怕大虫,不仅没去看热闹,还将大宝拘在家中,以免他看了大虫晚上做噩梦。 大虫? 舒长文颇感意外:“山上真有老虎?” 吴大嫂嗔怒地瞪他:“我还能骗你不成,爹娘都去看了。” “竟是如此。”舒长文若有所思道。 他一猜就知道,大概就是长钰干的好事。 他关切地问:“长钰呢,他可有受伤?” 吴大嫂说:“他进屋沐浴去了。” “我见他衣服上有血,但不似受伤的样子,应该只是沾上了大虫的血。” 她许久未见长钰如此狼狈地回家,以往他就算进山打猎,一身白衣出去,回来时也干净整洁,而今日身上却脏乱不堪,实属难得一见。 “不过跟他一起进山的小宋受了点伤。”吴大嫂又低声补充说。 舒长文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随即说道:“我出去看看情况。” 他穿过围观的人群,恰好目睹了村民们抬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离去的壮观场面。 于是停下来看了两眼。 舒父无意中看到了他,招手让他过来,向他介绍了宋芫。 “长文,这是小宋。” 舒长文看着有些狼狈的青年,头发扎得松松垮垮,衣服下摆也破破烂烂,裤脚更是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想来今日在山上吃了不少苦头。 不等舒父继续介绍,他便主动开口,语气亲切:“我是长钰的兄长,你叫我舒大哥就好。” 宋芫腼腆喊道:“舒大哥。” 在舒长文打量宋芫时,宋芫也在偷偷观察着对方。 舒大哥承继了舒父的英俊外貌,但与舒父那魁梧壮硕的身躯相比,他显得更为温和儒雅,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印象。 在书中,舒长文作为家中的长子,他尊敬父母,对妻儿关怀备至,对弟妹们也呵护有加,人设臻于完美。 宋芫很难不对这样一个角色产生好感。 舒母也看完了热闹,走了过来,对宋芫说:“小宋不如在我们家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宋芫婉转地谢绝:“不了,我若回去晚了,家中的弟妹们会担心的。” “对了,还有这个。”他把手上短刀还给舒父,“麻烦伯父替我转交给舒长钰。” 舒父接过短刀,说好。 此时夜幕将至,舒长文问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宋芫干笑两声:“在隔壁张家村,就不麻烦舒大哥了。” 舒长文也了然的笑笑,道:“说什么麻不麻烦,也怪长钰带你进山,又没护好你,说起来还是我们的错。” 宋芫听着,心中已经有些麻木,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一篇虚假的团宠小说。 怎么舒家一家都好嫌弃舒长钰的样子。 “那谁,你要回去了?”昊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 宋芫没好气说:“我回去看大夫。” 说好的请了大夫,等到现在还没到,还好吴嫂子给他拿了金疮药,不然等明天都等不到大夫来。 昊子惊讶说:“大夫一早来了啊,就在冬生家里,你不知道?” 宋芫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又没人跟我说。” “哦,可能是他们忘了吧。”昊子满不在乎说道。 宋芫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才问起冬生的伤势:“他的胳膊没事吧。” 昊子叹口气道:“大夫说,伤得太重,胳膊保不住了。” 接着听他说,冬生父母在家中哭得死去活来,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年纪也才十七八岁,尚未成亲。 没了条胳膊,以后想说亲都难。 宋芫腿疼走得慢,路过舒家大门时,刚好舒长钰沐浴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 他的头发尚带着湿润的水汽,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衬得面容如出水芙蓉,清丽纯洁。 刚才还狂得不行的昊子立即收了收腿,一张脸红了红。 虽然舒长钰在村里名声不好,可他长得漂亮啊,那些未婚的小伙子,哪个见了他不脸红的。 就算成了亲的,也会暗戳戳地看他,有时被自家媳妇发现,被揪着耳朵回去。 多半这时,那媳妇嘴里还会不干不净骂道:“小狐狸精,就会勾引男人。” 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少男们对舒长钰一颗爱慕之心。 昊子自然也不例外。 舒长文随口问道:“长钰,你也要出门?” 舒长钰颔首:“散步。” 这一散步,就散到了村口。 舒长文调侃道:“长钰,你还不回去吗。” 舒长钰漫不经心地说:“再走走。” “你再走就到张家村了!”舒长文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想送小宋就直说,何必这么扭扭捏捏。” 昊子听了,一颗少男心直接碎成了渣渣。 舒长钰顿时语塞,差点掉头就走。 宋芫憋着笑,就嘴硬吧你,就该让舒大哥好好治治你。 “嘶。”宋芫走着走着,左脚踢到一块石头,牵动到伤口,他立即疼得皱起了脸。 果然人不能太幸灾乐祸,一幸灾乐祸就会被反噬。 “还能走吗?”舒长文赶紧过来扶他,“我们扶着你点吧。” 他拉起宋芫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下意识朝舒长钰说说:“长钰、” 刚喊出名字就觉得不妥,旋即改口:“昊子你过来帮把手。” 昊子不情不愿上来,架起宋芫另一只胳膊,架着他往张家村走。 宋芫也省力了不少,走得也更快了些。 走到张家村口,正巧遇到了从田间劳作归来的村民。 他们一看到被两人架在中间的宋芫,脸色变得怪异,忍不住窃窃私语,不时地向他投来好奇而异样的目光。 每当宋芫看过去时,他们又飞快转过头,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看得宋芫很是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伤了腿。 此时,张家村,二丫还在荷花家里,看天色已晚,她“哎呀”一声:“这么晚了,我得回去了。” 突然一个小身影跑了进来,她幸灾乐祸道:“二丫,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玩。” 二丫眉头一皱:“谁让你来的!” 张盼娣捂着嘴笑道:“我是来告诉你,你大哥被人打断腿了。” 二丫凤眼一瞪,厉声道:“张盼娣,你胆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被她这么一瞪,张盼娣感到害怕,但嘴里仍说:“你瞪我也没用,你大哥被人抬着回来的,全村人都看到了。” 第97章 哥哥 二丫恨恨地瞪着她,不是手上还抱着小妹,她现在就已经冲上去甩她两嘴巴子。 哪还由得她在自己面前瞎逼逼。 注意到二丫阴郁的脸色,张盼娣攥紧了手绢,强作镇定道:“干啥?你还想打我不成。” 二丫冷哼一声:“打你还怕疼了我的手,晚点再找你算账。” 一旁的荷花有些怜悯地说:“二丫,你快回家看看吧。” 有个这么不省心的大哥,二丫也是倒霉。 还以为已经改过自新,这才没过几天,怎么又故态复萌了。 二丫咬了咬嘴唇,抱紧怀里的小妹,急匆匆往家赶。 她才不信,大哥今天明明进山打猎去了,怎么会被人抬回来。 看着二丫仓皇离开的背影,张盼娣眼中的幸灾乐祸快要掩饰不住了,她急忙跟上去,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她家的笑话。 日落西下,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做了好饭,一群邻里乡亲端着饭,聚在村头的大树下,边吃边唠嗑。 今日的话题主角,正是刚被抬回来的宋芫。 大叔大婶们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讲得口沫横飞。 “你们看见他裤脚的血了吗?我看八成是断了。” “肯定是偷鸡摸狗被人发现,挨了揍。” “要是我家二狗这么混账,我死了都能被气活过来。” “周嫂子,你之前不是还想让他带你家二狗赚钱,这么快就不认了?” “呸!我家二狗老实得很,才不和那种小流氓有关系。” 宋芫此时还不知道,关于他的流言又多了一条。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宋芫说:“到了,放我下来吧。” 舒长文和昊子便放下了他,改为搀扶着他进门。 此时二林坐在门口,借着黄昏微弱的光看书。 看到宋芫被人搀扶着回来,他惊得猛然站起身,膝盖上的医书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 “大哥!”他惊惶喊道。 宋芫连忙说:“没事,就是脚受了点伤。” 二林紧紧抿着唇,快步走过来,扶着宋芫,在他刚坐的椅子坐下。 宋芫见他手抖得厉害,又安慰他说:“真的是一点小伤,已经上过药了,别紧张。” 二林喉咙发堵,眼睛也有些酸涩,他闷闷说:“我去请张爷爷过来。” 正好宋芫也想再看一下大夫,就说:“行,那你快去吧。” 从宋芫进门,二林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也没怎么注意送他回来的几人。 这时,他才匆匆扫了舒长文几人一眼,恳求道:“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大哥,我很快回来。” 听着他用大人的口吻说话,舒长文有点好笑。 此时他尚不知宋家父母已经去世,但也敏锐意识到,他们进门已有一会,竟然也无长辈出来,恐怕其中另有内情。 他按下心中疑问,温声说道:“你安心去吧,有我们在呢。” 等二林一走,宋芫就拉起了裤脚查看伤口。 吴嫂子给的金疮药确实很管用,伤口有愈合的迹象,也不怎么疼了。 看到他们都站着,宋芫有些难为情地说:“屋里简陋,就不请你们进去坐了。” “无妨。”舒长文弯腰将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看了下书名,又随手将书放到窗台上。 “厨房里有凳子,”宋芫说着站起来,“我去拿来。” 昊子摆手说:“行了,就你那腿瘸的,就别动来动去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宋芫顺从地坐了回去,抬手指了指左边:“厨房在那边。” 昊子进去搬了三张凳子出来,殷勤地对舒长钰说:“舒姑娘你坐。” 舒长钰从进门之后,始终一言不发。 他抬眸环顾四周,院子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两边似乎种着蔬菜,中间留出一条通往门口的小径。 房屋不大,右侧是厨房,门外有个羊圈,闻不到丝毫异味。 舒长钰忽然感觉脚背一重,他低头,一只灰白色的小奶狗趴在他鞋子上。 狗崽奶呼呼地“汪呜”一声。 宋芫听到狗叫声,寻声看去:“咦,狗剩你怎么出来了?” 舒长文嘴角一抽:“你叫它狗剩?” 宋芫嘴里“嘬嘬嘬”唤着小狗崽过来,然后说:“对啊,它就叫狗剩。” “难听。”舒长钰蹙了蹙眉,“换一个。” 宋芫不情愿说:“为什么要换,叫狗剩多好啊,贱名好养活。” 舒长文笑着坐下来,问道:“刚才的是你弟弟?” 宋芫答道:“我弟二林。” 又说:“还有两个妹妹,二妹和二林是龙凤胎。” 话刚落,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还未进门,声音便先至:“大哥!是你回来了吗?” 听她声音焦灼,几近哭腔,宋芫赶忙应道:“我回来了。” 说完便见二丫抱着孩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宋芫看得心惊肉跳:“小心点,别摔着。” “摔不着的。”二丫喘着气说, “我听他们说你被人打断腿了,让人抬回来了!” 宋芫愣怔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句话,他震惊地张开了嘴巴:“啊?” 随即恍然,难怪他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碰到的村民都眼神微妙地看着他。 敢情他们都以为自己在外面闯祸,被人打断腿了。 二丫走近一看,便发现了他脚上的伤口,她脸色一变,担忧地问:“大哥,你受伤了?” 宋芫若无其事说:“不过是被野兽抓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二林已经去请张大夫了,不用担心。” “气死我了,这些人就知道乱嚼舌根。”二丫气得鼓起了小脸。 宋芫赶紧“咳咳”两声提醒她,有外人在呢,斯文点。 这下,二丫方才注意到院子里还站着几个陌生人,她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一番。 她从小在小山村长大,见得多是山野农夫,哪见过舒长文如此俊朗的人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舒长钰身上时,瞬间被他那张脸惊艳住了。 好漂亮的哥哥。 宋芫道:“他们是送我回来的朋友。” 然后再介绍二丫:“我妹妹二丫。” 再指着她抱着的丫丫,说:“这是小妹,已经四个月大了。” 小家伙看到宋芫,张着小嘴“啊啊”说着话。 宋芫伸出手:“把丫丫给我吧,你去倒几杯水过来。” “噢。”二丫应了声,把丫丫放在他大腿上抱着,然后去厨房倒了几杯水出来。 送到舒长钰面前时,她小声道:“哥哥喝水。” 闻言,边上的昊子“噗嗤”一声笑了:“小丫头眼神不好吧,看不出来这是姐姐吗?” 第98章 姐姐 夜幕降临,华光柔和而朦胧。少年长发披肩,如墨的发丝于鬓角弥漫,更衬得肌肤胜雪,皎洁如月光。 姐姐?! 长这般高挑,竟然是姐姐吗。 二丫愣了下,随即嘴甜说:“姐姐真漂亮。” 舒长钰望着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丫头,额头跳了跳,忍着不耐说:“嗯。” 一旁的舒长文看得心惊胆战,就怕他突然翻脸,没想到他居然真忍了下来。 舒长文眼里露出几分笑意,看来长钰是有在把小宋当朋友。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宋芫转头望去,只见门外有几人正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 二丫瞪眼一看,气得横眉竖目,冲过去,噼里啪啦一顿臭骂:“看什么看!一群吃饱了闲撑着的麻瓜,我哥腿没断呢,不好意思,叫你们失望了。” 骂完,她猛地一甩手,“砰”的一声,用力地关上了门,将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和闲言碎语都隔绝在了门外。 宋芫也很无语,怎么还有人追到家里来看热闹,简直就离谱。 二丫气鼓鼓地说:“都是些长舌妇,故意来看我们家笑话的。” “好啦,别生气了。”宋芫说,“明天哥再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帮你出出气。” 安抚好二丫后,宋芫挪了挪屁股,小丫头沉甸甸的,抱久了腿都酸了。 舒长文看他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就说:“你脚有伤不方便,还是我来抱吧。” 说着,他伸手接过小家伙,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右手环绕住她的胸口,以防她摔下去。 小丫头到了舒长文怀里,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到处乱看,一看到舒长钰,她就立刻咧开小嘴笑了。 舒长钰微微弯了弯唇角,笑容浅淡。 “别挤了,让我看看。”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挤在门口,试图透过门缝偷看。 宋芫顿时一脸黑线。 紧接着响起了拍门声:“小宋!小宋!” 宋芫听出是牛婶的声音,便说道:“是牛婶来了,二丫快去开门。” 二丫跑过去打开了门。 牛婶还没来得及进去,就突然被人挤开了。 对方一进门,就掩饰不住脸上的幸灾乐祸:“哎哟大树,这是受了啥伤啊,怎么叫人抬了回来。” 牛婶随后进门,听着大山娘装模作样的语气,一看就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院子里一下子挤进来七八个人。 除了牛叔牛婶,和阿牛,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也挤进来了几个。 “你们注意脚下,别踩到我的菜苗了。” 宋芫提醒了一句,也懒得赶人,就干脆让二丫敞开着大门,既然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 不然任由他们造谣下去,明天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舒长钰一见院子挤进来这么多人,他拎起狗剩,免得被人踩到,便往门里退了退。 此时天色已晚,牛婶模模糊糊看见宋芫拉起的裤脚的小腿上确实有伤,就担心道:“你怎么就受伤了。” 大山娘嚷嚷道:“我咋听说是被人打断腿了。” “这人啊,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宋芫解释道:“婶子,没有的事,别听他们瞎说。” 牛婶忙追问道:“那你咋受的伤。” 宋芫挠挠头,瞅了瞅她,飞快说:“就今日跟人进山,被野兽挠了下。” “啥?”牛婶一听,差点气得伸手去拧他耳朵,“作死了你,敢跟人进山打猎了!” “这么能耐,以前你爹让你进你咋不去!” 牛叔开口说:“你要进山,带上阿牛也行啊。” 宋芫连连拱手求饶:“叔婶,甭说了,我知道错了。” 牛婶还想训斥几句。 恰好这时,二林搀扶着张大夫进门,堪堪保住他一双耳朵。 张大夫问道:“伤哪了?” 宋芫抬起了左脚:“就这里。” 天黑看不清,加上张大夫年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于是说:“二林,去拿灯来。” 二林进屋把油灯点燃,借着昏黄的灯光,张大夫一看伤口上的抓痕,立即断定道:“你这伤是被狼抓的,还是什么猛兽。” “狼?!”牛婶表情惊恐。 宋芫默默低着头,都不敢说实话,怕吓着他们。 昊子谨记老村长的叮嘱,自然不会傻到说出真相。 其他围观的人也是震惊万分,不是说被人打断腿了吗?怎么是野兽抓伤的。 就算如此,牛婶都差点没晕厥过去,刚想骂来着,一对上宋芫垂头丧脑的样子,她叹了口气:“人平安回来就好。” 二林脸色变了变:“大哥,你以后都不许再进山。” 不进山了,那怎么行,他种下去的土豆还没挖出来呢。 可看到二林微红的眼眶,他连连保证:“我答应你,不进山了。” 有好事者凑上来看了一眼,发现还真是野兽的爪子抓伤了。 并不是外面传的被人打断了腿。 大山娘不死心问道:“你没看错?” “我怎么可能看错。”那人伸手比划了下,“这么深一道爪痕,差点肉都快撕下来了。”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地倒抽凉气。 就有人感慨:“看来是头大家伙,小宋能活下来也是运气好。” 张盼娣在院子外听到了,她攥了攥手上的帕子,恨恨地想:怎么就不是被打断腿了呢,要是被狼咬死了也好啊。 院子里,张大夫仔细检查了下他的伤口,淡定说:“上过药了吧,伤口恢复得很快。” “用的药比我的好,就不再给你敷药了。” 略停顿了下,他补充道:“接下来几天,要仔细点别沾到水,若是伤口红肿溃烂,那就得把肉刮了。” 宋芫还是懂些常识的,如果伤口溃烂,那定是发炎了,若再严重些,还会丢掉小命。 他谨慎点头:“多谢大夫,我会注意的。” 送走了张大夫,顺便把那群看热闹的也请出去了。 牛婶他们还没用饭,叮嘱他几句,也都回去了。 就只剩下舒长钰他们。 宋芫说:“舒大哥,还有长钰你们干脆留下来用饭吧。” 二林这时候说:“我来做吧大哥。” “我就是腿伤了,又不是手断了,做顿饭而已。”宋芫撸起袖子说。 二林坚持说:“不行,还是我来。” 听着兄弟俩争来争去,舒长文笑笑婉拒道:“你们不用忙活了,家里已备好饭,我们就不留下了。” 他把小家伙还给宋芫,喊道:“昊子,走了。” 昊子犹豫说:“可是村长说……” 舒长文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推着他往门外走:“天都黑了,你还想留下来过夜。” 宋芫走路不方便,便交代二林:“你替我送一下舒大哥他们。” 二林应了声,将几人送到门口,感激说道:“多谢哥哥们送我大哥回来。” 舒长文笑了笑:“小兄弟不用客气,我跟你大哥也算是朋友,送到这就行了,快回去吧。” 第99章 熟人 待舒长钰等人离开,院子里再度变得空荡荡的。 宋芫挺直的腰背瞬间弯下,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打着哈欠。 今早不到寅时就起来,先是爬了半天山,再遇上老虎,好一阵担惊受怕,还跟老虎来了场殊死搏斗。 历经艰辛回到山下,又因为大虫,跟老村长斗智斗勇一番。 这一天下来,可谓是身心俱疲。 吃过晚饭,早点歇息吧。 他起身,拖着右腿慢腾腾挪进厨房,进门就看到桌上的小白瓷瓶,是在舒家时,吴嫂子给他拿的金疮药。 可他从舒家出来前,便将药瓶搁在桌上,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他家里。 他回想了下,刚才院子人多,他就没怎么见着舒长钰,兴许他就是在那时进的屋里。 宋芫拿起药瓶握在手里,心里几乎肯定,就是他落下的。 一双桃花眼微弯,笑了笑。 虽然那家伙时常性格很恶劣,可待人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肯好好讲话,典型的口是心非。 他心情颇好地将金疮药收起,叫来二林。 晚上懒得忙活,就让二林煮了一锅稀饭,就着昨晚煎的葱油饼,草草应付了一餐。 用过晚饭,准备洗漱睡觉,一闻着身上的汗酸味,宋芫皱起鼻子,略带嫌弃。 爬山时出了一身汗,然后还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这会衣服不仅脏兮兮的,下摆也被扯得破烂不堪。 这身衣服是他之前请牛婶帮忙做的,没穿几次就成了这样,宋芫肉痛不已。 他换下衣服,比划比划发现,把下摆都剪了,再缝一缝还能当短打穿。 驱虫药包也舍不得扔掉,便取下来挂在窗口。 由于腿受伤不能洗澡,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二林打些水来,擦擦身子、头发,然后泡了脚。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刚躺在床上,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本想跟二林说几句话来着,还未张口,眼皮子一沉,不知觉睡了过去。 二林躺在里侧,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声,心里早已酝酿好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算了,等明日再说吧。 宋芫这一觉睡得甚是舒服,日上三竿时才悠悠转醒,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他抻着懒腰出门,仰起脖子无意间瞥到头顶的太阳,抻到一半的懒腰霎时僵住。 糟糕,都巳时了,也不知官府的人来到没有。 他匆匆洗漱完毕,顾不得吃早饭,高声喊道:“二林!” “我要去一趟小黎村。” 二林满脸诧异:“去小黎村?” 宋芫含含糊糊地应道:“对,有点事。”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去把阿牛叫来。” 二林瞅眼他,没有继续追问,出门去找阿牛。 此时阿牛正在地里干活,听闻宋芫要去小黎村,他二话不说,扛起锄头就往回走。 见到宋芫,阿牛摸摸后脑勺问道:“宋大哥,你去小黎村做啥子。” 宋芫有些心虚的样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二林敏锐察觉到他目光闪躲,便开口道:“大哥,我也想去。” 刚进门的二丫急忙说:“你们要去哪里,我也去,我也去。” 宋芫干笑道:“去那么多人做什么?又不是去打架。” 再想了想,二林早晚会知道,与其从别人口中道听途说,不如叫他亲眼看到。 便同意带他一同前往:“二林可以去,二丫就留在家里。” 二丫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大哥真讨厌。” 宋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乖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猪肉脯。” 二丫哼了声,算是勉强答应了。 从宋家到小黎村要走两刻钟,宋芫小腿有伤,走得便慢了些。 昨晚睡觉前,他又抹了些金疮药,今早起来发现脚果然不疼了,伤口愈合得很好,没有要发炎的迹象。 舒长钰的药果然好使,下次再问他要点,留在家中以防万一。 等他们赶到小黎村时,正巧官差们也刚到不久。 他们跟随村民,来到了黎家宗祠。 宗祠门前热闹异常,人群如潮水拥挤,里三层外三层的,仿佛整个村庄的居民都聚集于此,比县城的集市还热闹。 连半大的孩子们也兴奋地跑来跑去,高声欢呼着:“打大虫了!打大虫了!” 阿牛长得高,踮起脚正好能看到里面一点,见着有身穿差服的捕快,他惊疑道:“小黎村出啥事了?怎么连官差也来了?” 然而,观察到村民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比过年时还要喜庆,这并不像是有坏事发生的样子。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隐约听到村民们也在热烈讨论着“大虫”。 阿牛心中一惊,难道真的有大虫下山了吗? 宋芫摸摸鼻子,给他们打了预防针:“那什么,等会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这等着。” 他艰难地挤进人群里,伸着脖子往里面瞧了瞧,就见几个官差蹲下来,认真查看地上的老虎。 老村长正满面红光地说着什么, 宋芫随意扫了眼宗祠,架子上摆放着一排排的牌位。 在小黎村,“黎”是大姓,宗祠也是黎氏宗族出资筹建的,瞧着很是恢宏大气。 忽然,视线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嗐,这不是林逸风吗。 他今天怎么也来了。 宋芫猛拍了下额头,完了,还没来得及跟他串口供,万一舒长钰问他九韶的事,不就一下子暴露他撒谎了吗。 看向里面几人,发现舒长钰并不在,还好他不爱凑热闹。 宋芫松了口气。 林逸风今早起来准备去学府,就听闻西江镇下的小黎村,有人打了头猛虎。 他当即想到可能是舒长钰,便跟夫子告了假,特地赶了过来。 可惜到了舒家,舒家大嫂说长钰还未醒。 林逸风不敢吵醒他,便出来去看老虎。 “林公子,林公子。” 这时,他听到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回头一看,惊讶地问:“你怎么也在这?” 宋芫冲他招手:“林公子,你过来一下。” 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林逸风收起折扇,抬步过来,随他走出人群。 走到靠墙的角落,见周围没人,宋芫讨好地笑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林逸风斜睨他一眼:“说吧,什么事?” “你靠过来点。”宋芫说。 林逸风不耐地凑了上来:“你最好是有事。” 宋芫小声跟他说:“就是上次你跟我说了九韶……” 他刚开了个口,林逸风就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九韶?” 宋芫煞有其事地说:“就上次在你家的时候,可能是你不记得了。” 林逸风狐疑:“是吗?” 宋芫试图模糊他的记忆:“就在你问我跟舒长钰怎么认识的,你说他还帮过我……” 往十句真话里掺上一句假话,饶是林逸风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自己究竟说过没有。 “等会,你让我想想。”林逸风听得头晕眼花,他扶着额头陷入沉思,“我哪句话里说了九韶。” 一道微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哦,我也想知道,你是哪句话里提到了九韶。” 听到这声音,林逸风立即喜上眉梢:“长钰,你可算醒了。” 墙壁上的爬山虎轻轻摇曳,少年倚着墙,漂亮的轮廓在绿意盎然中若隐若现。 宋芫顿时眼前一黑。 舒长钰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到底听了多少。 第100章 赏银 宋芫一向嘴皮子利索,可到了这时候,却死活憋不出一句话,最后只可怜巴巴说:“你听我解释。” 舒长钰轻轻偏了偏头,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嗯,你说。” 宋芫的目光一抬,便捕捉到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漫不经心,这让他的心更加忐忑不安。 他吞吞吐吐地回应道:“或许我记错了,那话并非出自林逸风之口。” 林逸风瞬间意识到自己被糊弄了,他握着手中的折扇,轻敲了敲宋芫的肩膀,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小子,敢戏弄本少爷啊。” 宋芫欲哭无泪:“对不起,我错了。” 舒长钰从容地走到宋芫面前,漆黑的眼眸紧紧地锁定着对方,他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宋芫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他发现自己已经编不出任何借口,也不想再对舒长钰撒谎。 于是,他索性硬着头皮,直截了当地说:“我也记不清是在哪里听说的。如果你还怀疑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咽了咽唾沫,舒长钰应该不会杀了他吧,应该不会的。 舒长钰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漆黑的眸底寒凉,看不出半点笑意,他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小骗子。” 宋芫的脸上露出了无措的神情,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舒长钰突然抬起了手。 宋芫的心脏猛地一紧,他本能地以为舒长钰是要拔剑,吓得连连后退,直到背部紧贴在了墙上。 然而,舒长钰的动作却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他轻轻地伸出手,从自己头发上摘下了一片落叶,然后淡淡地说:“走了。” 宋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舒长钰,愣愣地问道:“啊?” 舒长钰舒长钰带着一丝戏谑,慢条斯理地说:“你再不走,官府发放的赏银,可就要落入村长的私囊了。” 闻言,宋芫双眼刷地放光,居然还有赏银?! 他原本只想着将老虎卖掉换钱,却完全不知道官府还会发放额外的赏银。 等一下,那赏银应该是我的! 我的! 他迅速地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了宗祠,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托盘上那些闪闪发光的银锭上。 此时,老村长正伸手准备接过那些银锭。 宋芫突然大喝一声:“且慢!” 这一声喝止让老村长脸色骤变,而围观的村民也认出了宋芫,纷纷议论起来,场面顿时变得喧闹。 宋芫大步走上前,笑吟吟地对老村长说:“黎村长,那大虫可是我亲手打的,功劳已经算在了你们小黎村头上,这赏银是不是也该归还给我了?” 捕头闻言,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问道:“大虫是你打的?” 宋芫挺起胸膛,自信地回答:“当然是我,全村上下谁不知道啊,黎村长,您说是不是?” 老村长本想否认,但面对捕头那双锐利如鹰的目光,他不敢撒谎,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是这位小兄弟。” 捕头好奇地追问:“他是你们小黎村的人吗?” 老村长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不是。” 捕头断然说道:“其他的事情我们不管,但既然猛虎是这位小兄弟打的,那么赏银自然也该归他所有。” “正是如此。”老村长只得将赏金交还给宋芫。 宋芫接过托盘,仔细地数了数,总共有五锭银子,每锭重十两,合计五十两银子。 哦哇!发财了! 他又转向捕头,询问道:“那这头老虎,是交给官府,还是我可以带走?” 捕头回答:“既然是你猎杀的,自然也归你所有。” 宋芫一边将银锭塞进怀里,一边用余光观察老村长,发现他眼神不善,估计等捕快们一走,老村长就要翻脸不认人。 他不禁拧起眉头,虽然叫上了阿牛过来,但双拳难敌四手,想带走大虫,还是有点麻烦。 在宋芫大喊出那声“且慢”时,二林、阿牛两人刚好挤到了前面。 周围吵吵嚷嚷的,导致他们听不清里面说了些什么。 接着就见宋芫堂而皇之地上前拿走银子,两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这究竟怎么回事? 围观的村民们都一脸愤怒:“怎么能让他拿走赏银!” 一群人看得眼红,心中暗自盘算,这青年身上恐怕有几十两银子吧。 大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们,何曾见过如此多的银两。 他们的目光中,既有羡慕,又有嫉妒,更有贪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全都聚焦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有脾气暴躁的,想冲上去,被旁边的人拉住,劝道:“有官差在呢,你现在上去不是找死吗!” “毕竟是他猎杀的大虫。” 二林与阿牛瞬间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他们说啥,这头猛虎是大哥\/宋大哥猎的? 林逸风也傻眼了:“怎么老虎是他打的?” 舒长钰慢悠悠道:“怎么就不能是他。” 林逸风立即反应过来,宋芫是在替长钰打掩护。 不过看这群村民们情绪这般激动,接下来可就麻烦了。 他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对舒长钰说道:“长钰,你说我要不要帮帮他。” 舒长钰眸色冷淡:“你随意。” 林逸风揣摩着他的心思,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微笑着说:“罢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再帮他一把吧,谁叫我心地善良呢。” 随后,他高声喊道:“都让让,都让让!” 挤进了宗祠,他直接询问宋芫:“这头猛虎你打算卖吗?” 宋芫大方地摆摆手:“你若想要,就拿去吧。” 本来他想拿去换银子的,但官府发了赏银下来,他倒也没那么在意了。 能换银子是更好,不能也无所谓,总好过让老村长私吞了。 既然林逸风想要,还不如白送给他。 也算是还了他上次赠书的人情了。 林逸风听后,眉毛一挑:“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着,他转向几名捕快说道:“这头老虎现在归我了,你们把它抬回县衙去。” 捕头点头说是。 这下老村长是彻底没辙了。 这位公子哥可是跟官差们一块来的,他要带走大虫,谁敢去拦。 给老村长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官府作对。 宋芫则悄悄摸出二两银子,塞给了捕头:“这点小钱,请官爷们喝杯茶。” 捕头摆手,县令家的少爷在边上看着,他们哪敢收,连忙拒绝 宋芫只好把银子收了回去,他面上遗憾,心里窃喜,又省下一笔银子。 见捕快们抬起老虎准备离开,他上前问:“你们要走了吗?” 捕头说:“这都过晌午了,我们还得赶回县衙,就不多逗留了。” 宋芫眼睛一转,机灵道:“我也该回去了。” 趁着官差们都在,赶紧拿了赏银开溜,不然等村民们反应过来,银子都有可能保不住。 别小看底层的百姓,有的人为了银子,什么穷凶极恶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相比起他们村子的张大山,只敢做些小偷小摸,也算不上什么大恶。 他想好了,回去就把银子换成田契。 第101章 传言 有官差在前面开路,村民们到底不敢明目张胆上来抢银子,宋芫得以顺利地走出宗祠。 踏出宗祠大门,他瞥见了边上的二林和阿牛,两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围观的人群仍旧迟迟不愿散去,宋芫只能朝两人使了个眼神,让他们在村口等自己。 二林心领神会,他立刻明白了宋芫的意思,跟阿牛低声说了句,随后两人悄然离开。 还未走出村子,有个官差突然闹肚子,跑去上茅厕了,队伍就停了下来。 宋芫见状,也就没有急着离开。 他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前方的队伍,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林逸风和舒长钰的身影。 他们之间保持着一步之遥,林逸风正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什么,而舒长钰则显得有些慵懒,背影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仔细一瞧,宋芫这才注意到,舒长钰的身高竟然比林逸风还要高出那么两指。 这在现代个子高挑的女性她见过不少,可在这物资匮乏、人们普遍营养不足的古代,女性往往显得较为瘦小。 像舒长钰这样身材高挑的女子,在古代确实极为罕见,几乎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宋芫心中不禁暗自干笑,想着:“他总不可能是男扮女装吧,哈哈哈。” 若非他细心观察到舒长钰并没有男性的喉结,他几乎要怀疑他是女装大佬了。 宋芫脑海中回想起小说的正文内容,却似乎找不到任何一句提及舒长钰身高的描述。 他心里疑惑,难道是作者疏忽了吗? 宋芫没想太多,他悄悄凑了上去,小声喊了句:“舒长钰。” 舒长钰缓缓转身,半低着眉眼看了过来。 “就是关于赏银的事,”宋芫捂着将胸口塞得鼓鼓囊囊的银锭子。 “这些银子原本都是你的。”他一脸肉痛的,从怀中掏出两枚沉甸甸的银锭,连同之前舒长钰给他的那五两银子。 “但是我只能分一半给你。” 毕竟他为舒长钰担下了风险,要求分一半赏银不过分吧。 舒长钰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拿着,我不需要。” 宋芫惊讶道:“你真不要?” 舒长钰看都不看他手上的银子,仿佛根本没将这点钱放在眼里。 于是宋芫迅速将银锭收回怀中,好像生怕他会改变主意:“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收下了。” 舒长钰轻轻笑了笑,语气中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就这点出息。” 宋芫嘟囔说:“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家里还有几个小的要养活,不攒点银子哪能行。” 闻言,舒长钰微微一怔,之前宋芫就曾提及过他的父亲已经离世。 昨日从宋家回来后,又从爹娘口中得知,他的母亲也已不在人世。 宋芫身为长兄,毅然决然扛起了抚养弟妹的重责。 “你……” 他刚一开口,宋芫就下意识捂住胸口鼓鼓囊囊的银锭子,警惕看他:“你该不是又想反悔了吧。” 说完这句话后,他仿佛从舒长钰眼里看到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咳咳。”宋芫轻咳两声,刚刚他好像是有点过激了,这时余光瞥见前头扛着的老虎。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刻意转移话题:“你不是说山上只有一头母老虎吗,怎么多出来一头公虎。” 提及这事,舒长钰微微蹙起眉:“是不久前来的,我上个月进山的时候并未发现它。” 接着他又说:“那头母老虎怀了崽。” 所以才没追着那群人下山,半路折了回去。 宋芫恍然说:“难怪了。” 据说公虎能在数公里外,嗅到一只正在发情期的母虎。 兴许那只公虎就是闻到母虎发情的味道,从其他山头赶过来,与母虎完成交配。 因此母虎也怀上了崽。 宋芫还想问母虎有没有可能下山,正当此时,他瞥见黎川经过,便暂时放下疑问,将黎川拉至一旁:“冬生的伤势如何了?” 黎川轻叹一声,脸上带着忧虑说:“大夫说伤口有些溃烂,今晨我去探望他时,他已经开始发烧了。” 宋芫心想,这高烧不退,很可能是伤口感染所致。 他随身携带的药箱里确实备有消炎药,但他不敢贸然将现代的药送给陌生人用。 他摸了摸荷包中的小白瓷瓶,稍作犹豫后,向舒长钰询问:“我可以分一些你的药给冬生吗?” 舒长钰淡淡道:“随你。” 宋芫随即从荷包中取出小白瓷瓶,再从怀里掏出几张上准备茅厕用的草纸,小心翼翼打开瓶塞,倒出一些药粉在草纸上。 他将草纸轻轻折叠成纸包,递给黎川,并嘱咐道:“你将这药粉带给冬生,不敢保证一定管用,如果真的情况危急,那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黎川接过纸包,郑重道:“我立刻就去。” “等等!”宋芫喊住他,又从荷包中掏出一串铜钱,“昨日多谢你背我下山,还有那些帮忙抬大虫的兄弟们,大家都分一分,沾沾喜气。” 黎川麻溜地收下铜钱,笑道:“放心,我会转交给他们的。” 这时,去茅厕的官差也提着裤子回来了。 宋芫冲舒长钰挥挥手:“我先回去了。” 林逸风倒是想留下来,可他只跟夫子告了一天的假,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 走到村口,就看到二林、阿牛,宋芫喊上他们赶紧撤退。 他顾不上腿伤,跑得飞快,直到跑回张家村,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二林看着他欲言又止:“大哥。” 宋芫喘着气说:“回去再跟你们解释,我们先去村长那。” 回到张家村,他们直奔村长家。 一进门,宋芫将怀里揣着的银子哗啦啦地倒在桌上:“村长我要买田。” 这么多银子放在身上不安全,还不如全部用来买田,也省得别人起坏心思,半夜过来偷东西。 村长一看这么多银子,眉毛抖了抖:“你哪来的银子?” 宋芫镇定自若说:“叔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这钱不偷也不抢,全是我自己挣来的。” 旁边的阿牛重重点头:“是这样的。” 就连二林也说:“我大哥规规矩矩的挣来的银子,您放心收下。” 见阿牛他们都这么说,村长就没再多问,请人给他写了田契。 六两银子的一亩上等良田,他买了八亩,就剩二两银子,还不算给黎川他们的辛苦费。 收下田契,宋芫霎时眉开眼笑,他终于向地主家迈出了一小步。 这次他买的田多,除了村长作为担保人,还请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族长作为见证。 于是不到一个下午时间,村里全都传开了。 可到了傍晚,另一个重磅消息传来,隔壁小黎村有人打了头猛虎。 隔壁村居然出了个打虎英雄。 这让张家村的人难以接受。 可没过多久,从嫁到小黎村的外嫁女那传回来说,不是小黎村的人猎的。 是他们张家村的人。 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是宋家那小流氓打的老虎。 这怎么可能。 “对啊,怎么可能是我,你看我像能打老虎的样子吗。” 第102章 短工 “嗐!我能保住条小命就谢天谢地了。” 宋芫买完田回来,稍作歇息,喝了口茶后,就跟二林几人交代了事情经过。 二丫年幼,尚不知老虎有多凶猛,但听宋芫讲着昨日惊险的过程,也是紧张万分。 二林却听得一阵后怕,若是大哥反应再慢一点,伤的就不是小腿,而是被咬断脖子,想到这,他就忍不住手脚发凉。 而阿牛却还傻愣愣问:“所以那头大虫不是宋大哥猎到的。” “就是跟我一起进山的朋友打的,他不方便出面,就由我揽下了打虎的功劳。”宋芫又喝下一口茶说。 “宋大哥那位朋友真是厉害人物。”阿牛满脸佩服道。 “先甭说了,家里有吃的没有。”宋芫摸着肚子,他从早上到中午都滴水未进,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二丫连忙说:“锅里有稀饭。” 阿牛也跟着说:“家里也有我娘中午烙的饼,我去给你拿来。” “那行,帮我拿两张。”宋芫一点也不跟他客气,还臭不要脸说,“对了,再拿点婶子泡的酸笋,那个笋配稀饭好吃。” 阿牛记下后,就回去拿烙饼了。 不多时,就从对面院子里传来牛婶的大嗓门,即便隔着十几米远,也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中午不见人影,回来就光记得找吃的。” “还拿这么多,饿死鬼投胎啊你。” 阿牛笨嘴拙舌地解释:“还有一碗是给宋大哥的。” “那还不快去,杵在这儿碍手碍脚的。”牛婶没好气说。 宋芫在心中默默同情了阿牛三秒。 接着他就看到,阿牛端着两个大海碗进来。 阿牛真是个实在人,让他多拿一点,他就真的将两个碗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宋芫连忙伸手接过大海碗,他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还分了一半给二林。 阿牛中午也没吃饭,接过碗后便狼吞虎咽起来。 宋芫夹起块泡酸笋,竹笋脆嫩,还带着点淡淡的酸,很是入味。 他不禁竖起大拇指:“牛婶泡的酸笋真不错。” 酸笋的做法还是他之前教牛婶做的。 那次牛婶找他上山挖笋回来,他就想泡一坛子酸笋,但家里没有多余能泡笋的坛子,于是就找了牛婶,教她做泡笋。 泡笋的做法其实很简单,不用加盐或者醋,只需将竹笋洗净切开,放进坛子里,再倒入井水,密封自然发酵一周就行。 竹笋在发酵过程中,会散发出独特的酸香。 螺蛳粉里的酸笋也就是这么自然发酵而成的。 当然也有人不习惯这种酸,觉得有股臭味。 宋芫却很偏爱这一口,只希望能早日种出辣椒,好让他吃上心心念念的螺蛳粉。 泡出来的酸笋切成丝,加入煸炒过的花椒粒拌一拌,酸辣可口十分开胃,就着稀饭特别吃下饭。 吃下三张饼再加一碗稀粥,宋芫撑得都不想动了。 时间已过晌午,清风徐徐,带着初夏的暖意,让人感到慵懒而舒适。 阿牛放下手中的碗筷,抹了抹嘴角,然后他开口道:“宋大哥,我打算过几天去黄员外家帮忙做短工。今后若有什么事,你可以让二林到那里找我。” 宋芫原本半眯着眼睛打盹,听到阿牛的话,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怎么突然就要离开?” 阿牛憨憨笑道:“田里的农活已经不多了,我想早点去黄员外家做工,多挣些银两。” 牛家对他们一家都帮助颇多,宋芫也一直想着如何报答他们。 去灭霸帮倒是能赚到银子,不过牛婶应该不会同意阿牛加入帮派。 所以宋芫提都没提。 他手中确实有不少小吃的方子,可阿牛性格老实内向,嘴也笨拙,不适合做买卖。 牛婶虽然精明能干,但她一人难以操持过来。 而牛叔腿脚不便,很少出门,平日里只能在家做些木工活计。 若让阿牛和牛婶都去做买卖,家里田地农活无人照料,自然不行。 宋芫还没想好怎么安排阿牛,就听他说要去黄员外家做短工。 打短工并非长久之计,最好是让阿牛学个一技之长,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 于是宋芫说:“我刚买了十亩地,二林还小,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也知道,我从小没下地干过活,对农事一窍不通,所以想请你帮忙。” 听他一说,阿牛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那我迟些再去黄员外家吧。” 宋芫再次感叹,阿牛太老实,还很讲义气,有事喊他,他也是真上。 就像中午,让阿牛陪同他前去小黎村,他也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现在让他帮忙种地,他也是毫不犹豫的。 这让宋芫不禁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像在欺负老实人。 他虚心向阿牛讨教:“你说我那十亩地种什么好?” 阿牛对村里土地情况了如指掌:“你今天买的八亩地,有六亩是水田,适合种水稻,剩下两亩是旱地,可以种小麦。” 他们所在的广安府位于中原地区,既有种水稻,也有种小麦的,选择种植哪种农作物,主要取决于土地的类型。 “前些日子,我买了两亩地,就在河边,靠近树林那边。”宋芫又说。 阿牛想了想具体位置,说道:“在那边的话,应该是张富贵家的地,前些年开垦出来的。” “这几片地不错,还算肥沃,也适合种麦子。”阿牛说得有条有理。 宋芫就干脆说:“这样吧,你来给我做短工,每天五十文工钱,你觉得如何?” 阿牛急忙摇头:“不行不行,太多了。” 即便是阔绰的黄员外,给短工的工钱也不过每天二十文,而且每年都有很多人抢着干。 宋大哥开口就是每天五十文工钱,这如何使的。 宋芫果断道:“那就三十文。” 阿牛刚想开口拒绝,就被他打断:“你先听我说完。” “除了犁地、播种,你还得帮我再雇几个人,每人每天二十文,由你来当管事。” 听到要让自己当管事,阿牛连忙摇头:“不成不成,我干不来管事的活。” “十亩地我一个人就能干完,宋大哥,你不用雇人了。” 宋芫气得想敲他脑袋,笑骂道:“一个人耕十亩地,你想把自己累死啊?你叫阿牛,可你不是真的是头牛。” 他一锤定音:“就按我说的,再雇三个人。” “行了,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去找大柱叔,借他家的牛用一下。” 阿牛还没来得及开口,宋芫就已经拍板,他只能默默点头接受。 第103章 质问 二林全程在旁边听着,板着小脸一言不发,仿佛在生闷气。 田地都是大哥拿命换来的赏银买的,他更不会质疑大哥的任何决定。 他觉得气闷的是,自己竟然这般无用,帮不上大哥一点忙。 若他能快点长大就好了,也能替大哥分担些,不叫大哥为了点银子拿命去拼。 宋芫自然不会知道,此时的二林的内心活动。 说完了事,他打算拿起桌上的碗去洗了。 “不用麻烦宋大哥,我拿回去洗。”阿牛见状,飞快抱起碗就走。 宋芫看他逃似的背影,不由得想笑。 这阿牛…… 宋芫摇头笑着,边站起来,忽然感觉小腿上一抽一抽的疼。 二丫抱着丫丫换下来尿布经过,无意间看到他裤脚沾上了血迹,尖声喊道:“大哥,你的腿又流血了。” “嘶。”宋芫立即拉起裤脚,发现伤口渗出了血,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剧烈,导致伤口撕裂了,难怪他一直觉得有点疼。 “没事,我上点药就好。”宋芫满不在乎说,并掏出金疮药,熟练地往伤口上撒了些。 药粉沾上伤口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宋芫痛得打了个哆嗦。 唉,这金疮药好用是好用,就是太痛了。 他还分了一点药给冬生,希望他用的时候能撑住,别痛晕过去了。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前。 黎川将药送到冬生家时,恰好碰到冬生爹娘送大夫出门。 一夜之间,冬生爹娘的头发全白了,两人正抹着泪,一双双眼睛哭得红肿。 “二堂叔,二堂婶,冬生他现在怎样了。”黎川关心问道。 冬生爹嗓子沙哑道:“大夫说能熬过这两日还有救,若熬不过……” “若熬不过,我就跟他一起去了。”冬生娘咬牙说。 冬生爹重重地叹着气:“你进去看他一眼吧。” 黎川心里一沉,冬生的情况这么严重了吗。 他连忙进了屋里,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屋里窗户的门也关着,光线有些暗。 他摸到床边,看着冬生躺在床上紧闭着眼,脸颊烧得通红,眉头也皱起,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冬生!冬生!”黎川轻声喊他。 冬生睁了睁眼,已然烧得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喊道:“爹……” 黎川喉咙发梗,接着才说:“是我黎川。” 冬生扯开唇角,虚弱地笑了下:“原来是你呀,阿川。” 黎川急忙拿出纸包,跟他说:“这是小宋哥,就是昨日在山上救了你的小哥给你的金疮药。” “他说不一定管用,让你考虑一下要不要用。” 冬生轻轻摇头,清秀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绝望:“不必考虑了,给我用上吧。” “反正我也要死了。” 黎川眼眶微红道:“不许说胡话。” “好,我不说。”冬生努力地用单手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 黎川见状,立刻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冬生坐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冬生右侧空荡荡的袖口上,那里只有一层纱布紧紧地缠绕着伤口。 “麻烦你帮我解开纱布。”冬生说。 “好。”黎川轻轻解开了纱布,露出了下面溃烂的伤口,伤口处甚至还有黄色的脓液渗出。 黎川心中不忍,他迅速打开纸包:“这是药粉。” “还是让我来吧。”冬生接过药包,小心翼翼地向自己的伤口撒上药粉。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冬生的手颤抖着,几乎连药粉都握不住。 “还是你来帮我吧。”他抖着嘴唇说。 黎川重新接过药包,细心地为冬生的伤口撒上药粉。 冬生紧咬着牙关,忍受着痛苦,他的脸色由潮红转为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最终,他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呻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呼喊:“啊——” 听到这声惨叫,冬生爹娘急忙冲进屋内:“冬生,你怎么了?” 冬生爹怒气冲冲地对黎川说:“黎川,你对冬生做了什么?” 黎川也没想到这药用了会这么痛,他显得有些慌乱:“我...我在给冬生上药。” “爹,我没事。”冬生声音艰涩,嘴里带着血腥味,显然是刚才不小心咬伤了舌头。 冬生娘哭着抱住了冬生,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 她哭喊着冬生:“生儿,生儿……” 而冬生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经过了漫长的两刻钟,疼痛终于开始消退,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此时,冬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连高烧也退了。 他向爹娘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爹娘,我好多了。” 时间转到酉时,太阳即将落山。 二丫抱上木盆去河边洗衣服。 宋芫坐在门口,怀里抱着丫丫,享受这难得悠闲。 他逗着丫丫:“小家伙,叫大哥。” “咿呀~”小家伙朝他甜甜一笑。 唉,这么可爱的妹妹,以后怎么也变成恋爱脑了呢。 不行,杜绝恋爱脑要从娃娃抓起。 他严肃道:“丫丫,听我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尤其长得好看的男人,最会骗小姑娘了。” “以后不能相信那些臭男人说的话,知道了吗?” 边上扫地的二林闻言,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宋芫。 丫丫才四个月大,现在就跟她说这些合适吗。 宋芫还想继续谆谆教诲,突然一群人闯进了院子。 农家的院子都是这样,平时大门基本不关,方便邻里来串门,况且大白天的也不怕人来偷。 进门的人喊道:“宋小子。” 宋芫见到来人,诧异道:“村长你怎么过来了,难道是下午签的田契有问题?” “我来找你不是说田契的事。”村长就站着,眼睛打量他的小腿,试探问道,“我听说你昨日腿上被狼抓伤了?” 听他一开口,宋芫就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便说:“并不是狼所伤,是大虫,运气好,险幸捡回一条小命。” 村长又沉着脸问道:“你今日还去了小黎村?” “没错。” 果然不出所料,村长下一句就问道:“听说小黎村有人打了头猛虎。” 宋芫说:“是有人打了头大虫,不过不是小黎村的人打的。” “那是谁。”村长急忙追问。 宋芫淡定道:“我啊。” 跟着村长一块来的人忍不住说:“小宋你就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宋芫睁大眼睛道,“你们去小黎村打听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他们正是因为去打听过了才觉得不可思议。 宋大树那小混混,怎么可能。 见他们仍然一副不信的样子,宋芫无所谓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官府发下来的赏银,我已经全部用来买田了。” 话音落下,便听到一阵明显的抽气声。 村长震惊道:“你中午买田的钱是官府发下来的赏银?” 宋芫理所当然说:“不然呢,我哪来这么多银子买田地。” 就有人不满道:“那你怎么不回来通知我们一下,还叫小黎村的人捡了便宜去。” “我倒是想啊,”宋芫无辜道,“可谁叫当时在山上碰到了小黎村的人,也是请他们帮忙把大虫抬下山的。” “大虫一抬下山就进了黎家宗祠,他们还想拦着不让我走,要不是我据理力争,还差点回不了家。” “对了,昨日送我回来的几个就是小黎村的人,他们盯着不让我通风报信,我也没办法。”宋芫摊了摊手无奈说。 “那你那你……”对方也词穷了。 宋芫嘴上叭叭道:“你们不也有嫁到小黎村的姑娘,可见她们也没有回来通风报信,所以村长,咱就认了吧。” 所以还真是宋家浑小子打了头大虫? 村长等人一脸梦游似的走了。 回去后得告诉家里那些婆娘,宋家小子可是连大虫都敢打的狠人,以后可千万不能招惹他。 第104章 夜谈 “气死我了!”从河边洗衣回来的二丫,一进门便怒气冲冲地摔下木盆,双手叉腰,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看她气得鼓起小脸,宋芫好笑道:“谁又惹我们家大姑娘不高兴了?” “还不是那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明明那大虫是大哥亲手打的,她们却偏不信。”二丫愤愤地说,还有更多难听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大哥徒手能打老虎(虽然不是亲手杀的,但也砍了老虎一刀),还用赏银买了八亩田,她们凭什么瞧不起大哥。 “好啦好啦,别气坏自己。”宋芫哄她说,“他们就是嫉妒咱家过得好,改明儿还有他们眼红的时候。” 这么一听二丫气也顺了。 她抱起木盆,还好没摔坏,赶紧去晾衣服。 接着牛婶听到消息又过来了。 牛婶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小宋小宋,我咋听说是你打死了一头大虫,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太荒唐了吧。” “婶,是真的。” 牛婶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你说啥?!” “就一时半会说不清,让阿牛回去跟您说吧。” 牛婶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昨天你不是被狼抓伤了?” 宋芫尴尬地笑了笑:“婶子,您先听我解释。” 牛婶几步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拧了拧:“下次还敢不敢再进山了?” “不敢了,不敢了。”宋芫连忙求饶,“啊,疼疼,婶子轻点。” “我都没用力。”牛婶没好气地松开手。 她语重心长道:“小宋,你不想想自己,也要为下面几个小的想想,要是你有个万一,让二林他们怎么办。” 看着牛婶眼里有泪光闪过,宋芫脸上有一丝动容,他认真说:“婶子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你知道就好。”牛婶擦了擦眼角,忽然又欣慰道,“我听说你买了八亩田地,我这就去找阿牛,让他先别去黄员外那儿,帮你把田地种上。” 她边说着就要往回走:“你小子从前都没下过田,哪知道怎么种地。” 宋芫赶紧说:“婶子,我已经跟阿牛说过了。” “那就成,我该回去做饭了。”牛婶边说边准备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家养伤,别到处乱跑了。” 宋芫挥挥爪子:“好嘞,婶子慢走。” 见着牛婶回到对面院子,宋芫脸上的笑意依然不减,说来他真是幸运,一来到这里,就遇到了牛家这样热心的邻居。 牛婶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说话不中听,可也是实打实的为他好。 阿牛就更不用说了,宋芫从穿过来到现在,就没干过砍柴担水的粗活。 牛叔虽然沉默寡言,因为很少出门,存在感一直不多,别的不提,就说牛叔帮忙打的那套饭桌,显然是非常用心了。 这一家子,都是难得的好人。 因为小腿受了伤,二林坚持不让他进厨房,但二林厨艺又有限,会做的饭除了煮稀饭外,顶多再加一个鸡蛋疙瘩汤。 还好宋芫也不是很挑,能吃就行。 吃完疙瘩汤,擦洗一番,再泡个脚,差不多也该睡了。 熄灭了油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宁静的黑暗,兄弟俩并肩躺在床上,耳边是外面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突然,一点微弱的荧光划过视野,宋芫惊喜地叫道:“看,是萤火虫!” 他自小在城镇中长大,鲜少有机会见到萤火虫。 仅有的几次,也是在这般宁静的夜晚,一只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萤火虫偶然飞入屋内。 那时年仅四五岁的他,兴奋地拉着爷爷的手叫喊:“爷爷,快看,是星星,星星飞进我们屋里了!” 爷爷慈祥地笑着纠正他:“傻孩子,那不是星星,是萤火虫。” 回想起往事,宋芫心中涌起一股怀念之情,他长长地感叹一声:“夏天快到了。” “大哥。” 二林突然轻声呼唤,似乎有话要说。 “嗯?怎么了?”宋芫侧过头,尽管夜色深沉,视线模糊,但他能感受到二林的目光。 二林轻轻说:“上次你跟我说的事,我已经想好了。” 宋芫安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说:“我想念书。” 他再次坚定地说:“大哥,我想念书!” 直到他的话语落下,宋芫才伸出手,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却摸到了他的头发,于是顺势揉了揉,带着笑意说道:“大哥知道了,等出了孝期,就送你回去私塾。” 二林感受到大哥的温柔抚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除了读书之外,就没有其他一技之长,既不擅长做饭,也不熟悉农耕,平日里能做的不过是烧火和打扫,根本帮不上大哥的忙。 他唯有努力念书,考取功名,才能回报大哥一二。 宋芫笑眯眯道:“等日后,你考取了秀才,还能免除田赋,到那时,哥就把家里的田产到你名下,还能省不少银子。” 听着他满怀憧憬地畅想未来,二林内心却不免泛起一丝无奈。 求取功名的道路漫长,可能需要耗费十年八载,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未能够考中秀才。 他决心加倍努力,争取这十年内考中秀才,也不算不辜负大哥对他的信任和期望。 宋芫的思绪飘回到科举文的情节中,他装作好奇地询问二林:“跟哥说说你的同窗吧,哥没上过私塾,有点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二林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在私塾,我们每天清晨卯时就得起床,洗漱完毕便开始晨读。” 卯时,指的是清晨五点。 难怪古人常说十年寒窗苦读,真不是虚的。 接着二林大致描述了私塾一天的安排。 上午主要是经书讲解和诗文创作,下午则由夫子指导他们练习书法,或者教授算术知识。 宋芫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比较亲近的同窗呢?” 二林稍作迟疑,然后回答说:“有几个同窗和我关系不错。” “那他们都叫什么?”宋芫语气似乎随意,但耳朵却已经不自觉地竖起,仔细听下去。 二林说:“叫马楷承、赵家平、和周腾。” 这几个名字他都没什么印象,跟科举文中的男主并无牵扯。 宋芫忍不住问道:“那有没有特别出众的同学,比如家境特别优越的?” 二林心中生疑,大哥问这作甚。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有一位同窗,他家里本是经商的。” 宋芫心里一动,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位大概就是男主了。 “他叫什么名字?” 二林道:“顾千帆。” 第105章 顾千帆 顾千帆出生在一个家境殷实的家庭,家族经营着布料生意。自幼便显示出过人的才智,人人都说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然而,按照当朝的律法,商户三代之内不得参加科举。 男主父母不忍心他的才华被埋没,就将他过继给了远房的亲戚。 男主也从此被迫改称自己爹娘为堂叔堂婶。 他进入私塾学习,很快就展现出了他的聪慧,不仅学业成绩优异,在外还颇有神童之名。 如果按照正常套路发展,男主求取功名之路,也是一帆风顺。 但男主是重生回来的。 文中并未详细描绘他前世的境况,只提到他在考取举人后,急匆匆地前往京城参加考试,结果不幸遭遇意外,然后重生回来。 自此,顾千帆的人生仿佛开启了开挂模式。 他在十三岁时考中童生,十六岁成为秀才,十九岁中了举人,最终在二十岁时高中状元,成为当朝唯一连中六元的传奇人物。 而二林则是他人生中的对照组。 每当顾千帆考中案首时,二林总是紧随其后的第二名。 无论二林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超越顾千帆。 同样才华横溢,却总是被男主光芒所掩盖,以至于外人每每提及“神童”一名,只会记得顾千帆,而不知宋二林。 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还没有那么让人意难平,但后来发生的事情,才真正摧毁了二林。 想到这里,宋芫不禁感到心痛。 这一次有他在,二林定能避免小说中的悲惨结局。 那些本应属于他的荣耀,都将一一归还。 看到宋芫沉默许久,二林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认识我这位同窗吗?” “不认识。”宋芫故作担忧说,“我只是担心你在私塾里,会因为家境而受到轻视。” 原来大哥是担心自己在私塾受到歧视,二林连忙解释:“没有这回事。” “同学们私下里都很照顾我,就算同窗之间有矛盾,夫子也不会坐视不理。” “那就好了。”宋芫打了个哈欠,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趁着最近天气晴朗,他打算把那十亩地犁一遍。 在播种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育种? 早知道会穿越到古代,当初他填报高考志愿时,就应该报农学院的。 要是选个农业专业,现在他也不用这么发愁了。 不想了不想了,早点睡吧,等明天起来再问阿牛。 晨光尚未完全铺满天际,隔壁的阿牛便早早起来,去大柱叔家借了牛,赶到田里开始犁地。 等宋芫咬着馒头到田地巡逻时,阿牛已经辛勤地犁好了一亩地。 宋芫远远地向他挥手喊道:“阿牛!阿牛!” 听到宋芫唤他,阿牛停下手中的活,驱赶着牛朝他走来。 “宋大哥。” 宋芫嘴里还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问:“你这么早就起来,吃过早饭没有?” 阿牛憨憨说:“还没呢。” 宋芫摆手:“你去吃了早饭再过来。” 阿牛本想再多犁一亩地,就被宋芫一句话给堵回去了:“你就算不累,牛也累了,万一累坏了它,大柱叔回头还得找我算账。” 阿牛只好解下套在牛身上的枷柦和纤绳,说:“大哥我回去了,那牛……” 宋芫接过话:“牛就放这吧,我一会带它去吃草。” 阿牛扛上枷柦和犁铧回去了,放在田里还有可能被偷。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田野上,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 宋芫拉着牛绳,皱起眉头苦思冥想,牛怎么赶来着,救命,他不会赶牛啊。 他模仿着牛的叫声:“哞哞哞,走了走了。” “噗嗤。”身后响起一声笑,宋芫回头一看,就见孙婶挎着竹篮站在田埂上。 “小宋,牛不是这么赶的。”孙婶忍不住笑道。 宋芫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之前没赶过牛。” “我来吧,你要把牛赶去哪里?”孙婶走过来,拍了拍牛屁股,吆喝一声,大黄牛就缓缓走了起来。 宋芫道:“就赶到山坡下让它吃草。” “你牵上牛绳拉着它走就成。”孙婶说,“我正好也去挖野菜,咱一块过去吧。” 宋芫牵起牛绳,果然大黄牛就乖乖跟着他走。 刚好碰见孙婶,宋芫就跟他说了要雇几个人帮忙耕田的事。 “婶子你也知道的,我就没下过地,也不知道怎么播种,就想麻烦你,帮我找几个人来……” 他话说到一半,孙婶就爽快说:“这有啥难的,你等着,我去把我家大柱,还有石头叫过来给你帮忙。”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宋芫甚至都来不及说工钱的事。 算了,等会让阿牛跟他们说吧。 宋芫赶着牛到山坡下,找了一处野草旺盛的地方停下来,让牛吃草。 山上的野菜长了一茬又一茬,绿油油的,看着很是喜人。 如今的宋芫已经能很熟练地区分出哪些是野草,哪些是野菜了。 他顺手挖了把荠菜,打算中午拿回去煮鸡蛋荠菜汤。 山坡的另一侧,几位大婶正忙碌地挖掘着野菜,且不约而同地聊起了近日村里的话题人物——宋芫。 “你们听说了吗?”一位大婶开口。 “宋家那个小混混敢去打大虫?我咋这么不信呢。”另一位大婶半信半疑。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昨天我家大河去了宋家一趟,回来就告诉我以后别再招惹宋大树。” 大婶们依旧满脸疑惑,毕竟宋大树那小混混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宋大树不是买了八亩田地吗?他哪来的这么多钱?”一位好奇地问。 “我听嫁到小黎村的大姑子说,官府给了他五十两赏银。” 听到这个消息,一群大婶们惊讶地张大了嘴,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 听着她们说得跟真的似,大山娘讥讽地笑道:“他要是能打得了大虫,我还不如相信猪能上树。” 宋芫坐在草地上,双腿微微弯曲,嘴里随意地咬着一根茅草,断断续续地哼着小曲,倒是十分悠闲。 就在这时,挖野菜的婶子们刚好挖到了这边。 “哎呀,那不是宋大树吗?他怎么也在这里?”一位眼尖的大婶惊呼。 其他人也显得有些慌张:“他不会听到我们说他的坏话了吧。” 就在这时,宋芫站了起来。 “他要过来了,难道他想揍我们?”一群大婶吓得脸色苍白。 “我家大河可是叮嘱过我,不让我招惹他的。” 宋芫拉起牛绳,心想,是时候回去犁地了。 他赶着牛就离开,留下一群大婶们面面相觑。 第106章 打虎英雄 当宋芫赶着牛回到田里时,见阿牛又回来继续犁地。 田里除了阿牛,还有另外两人。 宋芫认出来,两人正是大柱叔,和他大儿子石头。 石头身板高壮结实,性格也不像他爹沉默寡言,倒有几分豪迈和直率。 宋芫跟他打过几次照面,对他印象很好。 他牵着牛走了过去,边招呼说:“大柱叔!石头哥!” 几人停下来,走到田埂边,石头过来就夸赞他说:“小宋,你买的这几块地真不错,有眼光。” 宋芫笑着道:“我哪里懂得这些,多亏阿牛帮我挑的。” 他看着田里多出来的一头牛,好奇地问:“大柱叔,你们是从哪里借来的牛?” 大柱叔说:“跟正明家借的。” “我也来。”正当宋芫准备下田帮忙,他拉起裤脚,这才想起自己小腿上有伤,不能沾到泥巴。 石头看到他腿上狰狞的伤口,说:“你腿上有伤就别下田了,有我们几个足够了。” 大柱叔一家也听说了他小腿被狼抓伤的事,至于他打了头猛虎的传言,他们都没放在心上。 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大柱叔道:“该干活了。” 阿牛扛着犁铧走来,熟练地给黄牛套上枷锁和纤绳。 接着,他右手扶着犁铧,让犁铧的尖端恰好贴着土层下约一尺深,左手挥舞着牛鞭,口中发出吆喝声,赶着黄牛往前走。 黄牛在田间发出“哞哞”的叫声,沉闷地喷着鼻息,低头努力拉着犁。 肥沃的土地在犁铧的推动下翻滚,形成了一垄垄整齐的田埂。 阿牛不愧是耕地的好手,他一手扶住犁把,翻出来的土地,线条笔直,井然有序。 翻卷的土坯和未耕作的田地之间,清晰地留下了一条分界线。 宋芫没急着回去,站在田埂上看他们是怎么犁地的,好学一学,等以后下了地,也能自己干。 然而光是站在太阳底下,没一会就汗流浃背了,而阿牛他们还扶着犁把,勤勤恳恳赶着牛犁地。 他擦着额头的汗想,这耕地的活他确实干不来,以后还是雇短工来干吧。 犁了半亩地,石头有些口渴,便过来拿起边上的水壶喝水。 喝完一抹嘴,看到宋芫还在,说:“小宋,你赶紧回去吧,快到晌午了,太阳很晒。” 宋芫便道:“那我回去给你们准备午饭。” “随便做点就成。”石头说着,又下了田里,继续干活。 宋芫瞅着手上一把荠菜,得,也不用琢磨了,中午包荠菜饺子,再煮一锅萝卜汤,将就着吃一顿,晚上再琢磨着吃顿好的。 他回到家,先将荠菜仔细清洗干净,放在一边备用。 然后取出五斤面粉,开始和面。 厨房里的白面粉已经所剩无几,现在他拿出的是前几日从县城买的小麦粉。 这面粉是由磨坊磨出来的,虽然不如机器磨的那样白净细腻,但麦香味浓郁,吃起来口感醇香。 和面、擀面皮的活,二林帮不上忙,宋芫便独自忙碌起来。 待饺子皮擀好,二林洗净双手,默默地加入进来,一起包饺子。 他之前也有包过一次饺子,这次动作熟练了许多。 饺子包好后,准备上笼蒸。家里没有蒸笼,还是去牛婶家借了一个回来。 他还顺手“借”了两根刚从地里拔出的白萝卜,带着泥土的新鲜。 待饺子一出锅,他便将锅里的热水舀出,倒入瓦罐中备用。 随后,等锅烧干,他放入一勺猪油,待猪油化开后,打入两颗鸡蛋,煎成金黄色的荷包蛋。 接着,将之前舀出的热水迅速倒入锅中,汤色瞬间变得乳白,再将萝卜丝放入锅中,与荷包蛋一同煮沸。 不久,一锅鲜美的萝卜鸡蛋汤便出锅了。 家里厨房狭小,坐不下太多人,他索性将蒸笼端到了对面牛家。 在牛家的院子里,摆上了一张宽敞的大桌,二丫则拿来了平日里吃饭用的碗筷摆上。 阿牛他们刚好从田里回来。 石头牵着牛到山脚下,放它们吃草,并将牛绳的另一端系在树干上,以防它们走丢。 大柱叔和阿牛两人进门后,先放下了犁铧,洗干净手脚,准备吃午饭。 “中午我们吃饺子,还有萝卜汤。”宋芫边说,边端着盛满汤的瓦罐走了进来。 看到蒸笼里用细白面包的饺子,大柱叔有些惶恐:“小宋,这、这太破费了。” 宋芫却说:“叔你们都辛苦一上午了,吃点好的怎么了,你看石头哥一点都不跟咱客气。” 话说着,石头已经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饺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大柱叔见状,也就不再多言,默默地吃起饺子。 宋芫向屋内喊道:“牛婶牛叔,快出来吃饺子。” 过了好一会,牛婶才走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吃就好了,还叫我们做啥。” 宋芫拉着她过来:“就算不吃饺子,也来喝口汤呗,还跟我客气什么,我从你家借东西就从不客气。” 其他人听了不由得捧腹大笑。 宋芫左右看看,发现还少了个人:“牛叔呢。” “屋里呢。”牛婶说。 宋芫进了屋里,把躲在里面的牛叔也喊了出来,一起坐下吃饺子。 大家吃饱喝足后,稍作休息,又拿起犁铧继续下地干活。 二林收拾着碗筷。 宋芫瞅了瞅牛家的鸡窝,问道:“婶,你家还有鸡吗?” 牛婶瞪他一眼:“哪来的鸡,之前养的都被你霍霍完了。” 宋芫耸耸肩说:“那就算了,我去别家买一只回来。” “你要买鸡做啥子?”牛婶问他。 宋芫道:“晚上做来吃啊。” 牛婶没好气道:“你这个败家子,手头刚有点银子就想花光。” “行了,我给你去买,你还是别去了。”她含糊地说,“村里人可能有点怕你。” 宋芫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算是件好事,至少短时间内没有人敢来骚扰他。 吃饱开始犯困,回去睡了个午觉,醒来就琢磨晚上吃什么。 刚好买了只鸡,干脆做鸡公煲吧。 鸡已经让牛婶杀好拔毛了,宋芫直接将鸡剁成块。 锅里下猪油,油温五成热,就将姜片、葱段、蒜片放入锅中爆香。 然后将鸡块倒进锅里,翻炒至表面微黄,再加入米酒、酱油、花椒等调料,让鸡肉充分吸收香气。 加水覆过鸡肉,再用小火慢炖,直到鸡肉变得酥软入味。 再放入腐竹、面条、白菜一起炖煮,最后掀开锅盖的那一刻,香气扑鼻而来。 当大柱叔他们从田间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众人围着圆桌坐下,宋芫给大柱叔几人倒了一杯米酒,举杯敬道:“今天辛苦大柱叔、石头哥还有阿牛,别的就不多说了,开吃开吃。” 一杯酒下肚,宋芫已经有些微醺,他抓起筷子夹了块鸡肉。 鸡肉经过慢炖,肉质鲜嫩,汤汁浓郁醇厚,还带着微微的麻辣,就连腐竹和面条也吸满了汤汁,嗦起来特别爽。 大家吃得喷香喷香,连话都不咋说了。 晚饭后,见大柱叔和石头准备离开,宋芫赶紧拿出四十文钱,递给他们:“大柱叔,石头哥,这是你们今天的工钱。” 怎么还有工钱? 大柱叔一脸诧异,再连连摆手:“这使不得使不得。” 宋芫奇怪说:“阿牛没告诉你们吗,我雇你们来,自然是要给工钱的。” 大柱叔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石头也道:“你今天又是饺子又是鸡肉的,我们过年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怎么还好意思拿你的工钱,快收回去吧。” 说完,他们便牵着牛离开了。 再去给阿牛,他也不肯收下工钱。 宋芫无奈,心想,改天再拿些东西上门答谢吧。 第二天,大柱叔他们一大早起来下地,把剩下的几亩地都犁了。 不到两天时间,十亩地就已经全部犁好了。 接下来,便开始育种,选好种子还得晾晒个两三天。 如此一来,宋芫又清闲了下来。 这天中午,他吃完饭准备睡午觉,突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声由远及近。 他疑惑地出门,只见全子跑来,气喘吁吁地说:“小宋,有官差来找你。” 宋芫一惊,官差找他做什么?他又没犯法。 他抬头一望,就看到官差抬着一块匾额走来。 匾额上赫然写着“打虎英雄”四个大字。 第107章 匾额 宋芫瞳孔地震。 打虎英雄? 还一路敲锣打鼓地送匾额过来? 你们非要搞这么尬的吗? 救命,宋芫已经尴尬到脚趾头都抠进了地里。 官差们后面,还拖着一群浩浩荡荡的村民,都是来凑热闹的,见到宋芫出来,立刻大声喊道:“是小宋!” 对面的牛叔牛婶听到动静,也出来一探究竟。 “这是怎么回事?”牛婶伸长脖子望去,“是谁家在办喜事?” “婶子,不是办喜事,”全子解释说,“是官差给小宋送匾额来了。” 定睛一看,果然是抬着匾额过来,牛婶不识字,半天也瞅不出是啥字:“送啥匾额来了?” “是打虎英雄!”全子一副与有荣焉道,“小宋真是给我们村子长脸了。” 牛叔牛婶都满脸惊喜地朝宋芫看来。 宋芫只能干笑几声:“哈哈哈。” 说话间,官差们抬着匾额来到跟前,敲锣打鼓的声音震耳欲聋。 身后的门内,二丫探头出来看了眼,又捂着耳朵跑回屋里。 为首的官差向他抱了抱拳,恭敬道:“宋壮士,这是我们县令大人特意为你题的匾额,感谢你为民除虎。” 竟然是县令大人亲手题的字?! 宋芫一改敷衍的态度,恭恭敬敬地接过匾额,真诚笑道:“草民多谢大人赠字。” 围观村民们心情是既激动又兴奋,心情复杂。 激动的是,他们村里出了位打虎英雄,这可是名扬的云山县的大好事。 复杂的是,这位英雄居然是他们一直看不起的宋家浑小子。 众人扼腕叹息,怎么偏偏就是他呢。 但不管怎样,他们张家村这次彻底压过了小黎村一头,他们村长估计已经气得牙根都痒痒。 可不是吗。 官差们一路敲锣打鼓过来,小黎村的人又不是聋的,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就有人好奇地过来看。 见官差是送匾额过来的,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官差们扛着匾额,敲锣打鼓地去了隔壁张家村。 小黎村的人霎时脸都黑了。 到手的赏银飞了,名声也没捞着,老村长千算万算,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是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在张家村的另一户人家,争吵声此起彼伏。 大山娘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指责:“你是死人吗?连饭都做不好,米还是夹生的。” 大山媳妇捂着脸,泪眼婆娑:“娘,盼娣把门牙磕掉了,这几天哭得瘦了一圈,我真的很担心。您能给我一些银子,让我带她去看大夫吗?” 这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张盼娣没能在宋家看到热闹,一脸愤愤地回家。 路上天黑看不清,她不小心绊到了石头,摔倒在地,结果把门牙给磕掉了。 “门牙磕掉了看大夫有什么用,谁让她走路不长眼。”大山娘不以为然地说。 大山媳妇犹豫着说:“我听说镇上有大夫擅长补牙……” 话还没说完,大山娘就横眉竖眼地打断:“一个丫头片子补啥牙,你怎么不说给她镶颗金牙?滚滚滚,老娘没钱。”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喧闹声。 “外面咋这么吵?”大山娘一边嘟囔,一边出门查看。 只见几个身穿官服的捕快正朝宋家走去。 她心里暗自窃喜,难不成是宋大树犯了事,官差来抓人了? 正准备去凑个热闹,却看到张大山提着锄头,脸色阴沉地回来了。 “大山,你不是在地里干活,咋又回来了。对了,外面是发生啥事了吗。”大山娘问。 张大山扔下锄头,阴沉沉开口:“官差是来给宋大树送匾额的。” “啥、啥匾额?”大山娘扶着门。颤颤巍巍问道。 张大山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打虎英雄。” 大山娘闻言,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可是大虫啊,传说中会吃人的猛兽。 她脸色苍白,神情变幻莫测,最终颤抖着声音说:“儿啊,咱们以后别再和宋大树作对了,成吗?” 张大山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但最终还是不甘心地答道:“我知道了。” 宋家门前挤了一圈人,气氛愈发热闹,连村长也闻讯赶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合不拢嘴。 \"对了,林少爷还托我带了封信给你。\"一位官差说着,递给宋芫一封信,并补充道,“他嘱咐你读后要给他回信。” 宋芫正要将匾额放下,旁边的全子见状,连忙伸手帮忙稳住。 接过信封,宋芫立刻拆开阅读。 信中,林逸风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大张纸。 信的大意是,匾额是他请求他爹亲自撰写的,作为对宋芫赠虎的回报,让宋芫无需多谢。 读到这里,宋芫不禁磨了磨牙,心中暗自道: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继续往下看。 林逸风又提到,如果宋芫执意要道谢,可以再送些上次的点心。 宋芫冷笑一声。 还想要小饼干,我看你是想屁吃。 信的最后,林逸风写道,上次赠送的书籍,如果令弟在阅读中遇到不懂之处,可以随时写信向他请教。 刚才还一脸冷笑的宋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如春风般和煦。 还算你小子上道。 小饼干是没了,但还有些猪肉脯,就先送他一斤吧。 宋芫客气地说:“官爷们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吧。” 为首的官差婉拒道:“宋壮士不必麻烦,我们稍后便要回去,还请尽快写好回信,我们好带回给林少爷。” 宋芫答道:“那请官爷们稍候片刻,我这就给林少爷写回信。” 站在一旁的村民们听到这番对话,都感到难以置信,宋家这小子竟然和官家的少爷有来往,可了不得。 宋芫回到屋内,取出纸笔,给林逸风写了封回信。 厨房里的猪肉脯已经所剩不多,前几日为了哄二丫,他又拿出了半斤,现在只剩下一两斤了。 他打算等有空时再多做一些,因为发现猪肉脯作为手信送人也很合适。 他从密封保存的袋子拿出一斤猪肉脯,用油纸仔细包裹好,走出院子,递给官差:“麻烦你们转交给林少爷。” 官差接过油纸包,冲他一抱拳头,随后带着其他几位官差离开了。 围观的村民们依旧兴致勃勃,不愿离去,好奇地询问:“小宋,你给官差拿的是啥东西啊?” 宋芫轻描淡写地回答:“只是自己做的一些小吃,不值什么钱。” 听到这,众人的兴趣顿时消减,转而将目光投向官差送来的匾额。 匾额上的字迹笔力遒劲,墨韵生动,每一笔每一划都如同山川之骨,气韵生动。 即便是不识字的人,也忍不住赞叹这字写得漂亮。 有人忍不住伸手去摸匾额:“我的乖乖,这是县令大人亲自题的字啊。” 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伸手去摸:“让我也摸摸,沾沾喜气。” 全子急忙躲开,紧张地说:“你们可得小心点,别摸坏了。” “全子你别这么小气,这又不是给你的,让我摸摸怎么了。” 第108章 催芽 村民们争先恐后地想摸摸匾额,希望能沾点喜气。 宋芫见状,嘴角微微抽搐,随即提高了声音:“大家别争,别争。” 他接着说:“想摸匾额沾喜气的,排好队,一人只许摸一下,不许多摸。” 听到宋芫的话,众人迅速排成一队,村长作为德高望重的长辈,自然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村长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匾额上的字迹,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好,好极了!”他激动地说,“今后我们张家村在十里八乡都能昂首挺胸了。” 消息甚至传到了年迈的老族长耳中,他在家人的搀扶下也来到现场,摸了摸匾额。 “小宋这孩子真不错,是我们张家村的好儿郎。”老族长赞叹道。 宋芫心中嘀咕,前些日子请你做见证人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什么“宋家那破皮无赖”,现在又改口成了“张家村口好儿郎”了。 待村民们看过热闹,都渐渐散去后,牛叔一家也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匾额。 阿牛嘴严得很,没有向他爹娘说出实话。 因此,牛叔牛婶至今都认为那大虫是宋芫捕杀的。 “小宋真是长大了,现在比你爹还有出息。”牛叔感慨地说。 宋芫谦虚地回道:“只是运气好而已,我哪能跟我爹比。” 匾额是用实木制成的,颇有分量,全子举了半天,感觉有些吃力:“小宋,这匾额我帮你拿进去吧。” 宋芫叉着腰环视一眼屋内,发现竟然一时找不到适合挂匾额的地方。 宋芫挠头想了想说:“要不就先放床底下吧。” 等下半年建了新房,再将匾额挂起来。 全子听了,吃惊道:“放床底下?!” 这真的合适吗? 可是县令大人题的字啊。 这时,二林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就放在凳子上,靠墙放着吧。” 暂时只能这样了。 举了半天匾额,全子心满意足,喜滋滋地回去了。 宋芫忽然想起什么,喊道:“二林,把院子的门闩上,谁来了都不许开门。” 说完,他感觉脚背一沉,低头一看,原来是狗剩又趴在他脚背上。 他拎起狗剩,看着巴掌大的小狗崽,他叹气道:“狗剩啊狗剩,快点长到你娘那么大吧。” 到时候把狗往门外一拴,谁都不敢接近他家院子。 接下来几日,因为宋家一直闩门闭户,那些晚些时候才听闻消息,想要来摸匾额的人,都被挡在了门外。 宋芫也因此清静了不少,这几天他就在家里监督二丫学习。 自那次深夜谈话后,二林也重新拿起书本,开始复习,并且每天也会抽时间教二丫认识十个新字。 在宋芫监督下,二丫不敢懈怠,边写边小声念着:“戚谢邹喻,柏水窦章,云苏……呜,好难。” 宋芫瞥了一眼她写的字,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她:“‘章’字写错了,上面是‘立’,下面是‘早’,你少了一划。” 二丫皱起小脸,认真检查后发现确实写错了,赶紧给“章”字补上了一划。 虽然识字的过程很痛苦,二丫也没有再撒娇说不学了,原因是前两日,在黄员外家当丫鬟的张月儿回来探亲。 二丫跑去询问她,得知黄员外家的规矩,与大哥说的大差不差。 原来大哥真没有骗她。 尤其是当张月儿听说她开始学习识字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羡慕之情,一下子刺痛的二丫的眼。 这时,二丫才意识到能够读书识字是多么宝贵的机会。 因此尽管识字的过程再痛苦,二丫也咬着牙学下去。 宋芫也感觉到二丫变得更加懂事,每天除了照顾小妹丫丫,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毛毛躁躁。 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营养跟上了,龙凤胎的身高有了明显的增长,脸上也变得圆润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显得面黄肌瘦。 看着二丫逐渐长开的小脸,宋芫心里盘算,再过两年,就给二丫聘请一位女夫子。 除了教授二丫读书识字,还有负责照看她的日常生活。 他和二林毕竟都是男性,男女有别,有些事情,他们确实不太方便开口,由女性长辈来引导更为妥当。 完成十个大字的练习后,二丫便兴冲冲地出门,去找她的小姐妹们玩耍。 近来,她特别热衷于向小姐妹们讲述大哥打虎的英勇事迹。 故事一传二、二传四,虽然传到最后,故事的内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村民们依旧听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宋芫最近一直待在家里,对外面各种离谱的传言一无所知。 这几日他忙着给谷种催芽。 谷种晾晒一天后,然后在干燥、阴凉的角落放一晚,清晨起来,先用盐水洗一洗,并用笊篱捞出漂浮在水面上的瘪谷。 白天,他将种子在水中浸泡,到了晚上再捞出来摊开,如此反复几次,谷种便开始陆续发芽。 这时,就差不多可以播种了。 至于小麦,就不需要催芽这个过程,只需将土地翻耕后,直接播种即可。 昨天,阿牛已经帮他种下了两亩小麦,这让宋芫省心不少。 至于剩下的两亩中等田地,他不打算再种植小麦,而是改种花生。 花生不仅可以食用,还能用来榨油。 植物油在前朝就已经开始被广泛食用,如今常见的有麻油、豆油、菜籽油、茶油等,花生油却是没怎么见过。 花生主要是在东南沿海地区种植,近期才传入中原,极少有农户专门种植,而且传统的花生粒较小,出油率不高。 他厨房里的花生是经过多代改良的品种,产量远比传统的花生要高得多,出油率就更不用说了。 为了实现食用油自由的生活,花生必须得种上。 宋芫在家中休养了四日,小腿上的伤口也逐渐愈合。 这天早上,他用簸箕装着发芽的谷种,叫上阿牛一起去水田。 二丫也跟过来看怎么播种,看见阿牛,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阿牛哥,月月姐前几天又回来探亲了。” 阿牛挠了挠头,带着羞涩的神情回道:“我,我看到了。” 二丫接着说:“她又问起你啥时候去黄员外府上,我跟她说,你最近在帮我大哥种田,没时间去黄员外府上,她听后好像有点失望。” 阿牛闻言,突然沉默下来。 这让宋芫有一瞬间的心虚,糟糕,他就好像戏曲中,阻碍小情侣见面的恶毒王母娘娘。 第109章 播种 宋芫摇摇头,怪他把事情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完全没有征求过阿牛的意见。 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他自认为出钱雇佣阿牛替他干活,就能帮衬他一点,但他忘了,阿牛是多吃他家一碗肉,都要替他担水砍柴还回来的人。 又怎会无缘无故接受他的周济。 如此一想,宋芫豁然开朗,并且他也实在不忍心拆散一对小情侣,就说:“阿牛,地已经犁好了,剩下的有大柱叔帮我就行。” 见阿牛仍迟疑不定,他拍拍阿牛的肩膀,鼓励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让自己后悔了。” 为感情去拼搏奋斗,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这下阿牛才重重点头:“那好,我过两日便去黄员外庄子上。” 宋芫又跟他聊了几句,不免对张月儿产生好奇。 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张月儿,可能以前也没怎么见过。 “你跟张月儿是在黄员外府上认识的吗?”宋芫好奇问道。 “不是。”阿牛略羞涩说,“幼时一起玩过。” 宋芫恍然大悟,原来两人是青梅竹马。 他不禁有些羡慕,连阿牛这闷葫芦都找到对象了。 他的对象还不知道在哪里。 忽然脑海里闪过舒长钰那张漂亮的冷脸,宋芫吓得赶紧摇头。 狠狠警告自己,连女主都敢肖想,你不要命啦。 他继续跟阿牛聊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阿牛跟他说话都多了起来,不像之前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 宋芫心中仍有疑问,张月儿不是已经卖身给黄员外家了吗,她还能自由选择婚配? 一问之下,他才得知,虽然张月儿卖身给了黄员外家,但她签的是活契,只要有了足够的银子,就能赎回自由身。 看来阿牛有空就去黄员外府上打短工,也是为了尽快攒够银子,好为张月儿赎身。 阿牛勤劳能干,牛叔也有门手艺傍身,至于牛婶就更不用说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嫁给阿牛,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公婆性格好,也不会磋磨儿媳妇,粗茶淡饭,简单幸福。 听着两人说话,二丫插不上嘴,一双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宋芫见了,不由得失笑,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就这么八卦。 话说着,就到田边了。 旁边的地里还有人在除草,看到宋芫过来,打了声招呼:“小宋,原来这是你家的地啊。” 宋芫不太确定那人的身份,但见对方年纪轻轻,便亲热地回应道:“是啊哥,以后还请你多多照看我家的田。” 大哥笑着回道:“那必须的,你可是我们十里八乡唯一一个打虎英雄。” 宋芫囧了囧,都过去几天了,怎么大家还热情不减。 跟大哥闲聊几句,宋芫边拉起裤脚,准备下田。 舒长钰给的金疮药果真神药,几天下来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在白皙的小腿上,格外显眼。 宋芫倒没怎么在意留不留疤,毕竟他是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姑娘。 说起留疤,也不知道舒长钰手臂上有没有留疤。 估计这会小黎村的人都恨死他了,他若踏进小黎村一步,很有可能会被乱棍打死。 不然他就带点手信过去探望舒长钰了。 宋芫边想着心事,一脚踩进泥地里,身子一歪,差点没稳住摔下去。 他赶紧扶住田埂站稳,随后从布袋里抓起一把谷种,往田里一撒,像天女散花似的撒开。 播种并不难,就是把发芽的谷种均匀地撒到水田里,等上一段时间长成秧苗后,就可以插秧了。 插秧那才叫体力活,宋芫打算到那时候,多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不到一会的功夫,就撒完谷种回去了,晚会还得去种花生。 晌午的太阳晒,宋芫从屋里翻出草帽带上,扛起锄头,带上二林一块去地里。 他们到地里时,阿牛就已经用锄头挖开一行一行的坑。 田埂边上放着两担簸箕,里面是由羊粪加鸡粪发酵而成的肥料。 因为宋芫坚决不肯用茅厕里的……咳咳,就改用了羊粪作为肥料。 “宋大哥。”阿牛看到他们过来,放下锄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歇了口气,才问道:“你带了种子没有。” 宋芫从布袋里掏出一把花生米,只见种子粒粒饱满,果皮光滑。 阿牛看了都不由得说:“宋大哥,你这种子上哪买的,竟然能长这般大。” “前段时间去县城,在路边摊买的,”宋芫撒谎不眨眼道,“后来再去时那摊子已经不在了。” 阿牛不过下意识问一句,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家里也不种花生。 然后他简单跟宋芫说了下花生的种法。 宋芫按照他说的做法,边在坑里丢两颗花生,边问他:“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阿牛于是解释,他去年在黄员外庄子里当短工时,帮忙种过几亩花生,而且,黄员外还专门从南边请来了农夫过来指导。 饶是宋芫听了,有不免咋舌,黄员外也太豪阔,可不像普通的地主家。 阿牛还要刨地,就没有继续聊下去。 宋芫也得抓紧时间,将种子种上,他弯下腰,在坑里放两到三粒种子,每隔一尺,再放种子。 二林提上簸箕跟在他后面。 等宋芫放下种子,他便抓起一小把肥料,撒在种子旁边。 放好肥料后,阿牛回头把旁边的泥土翻回坑里,把土地摆平整。 这样就算是种好了。 种完两亩花生,宋芫感觉一阵腰酸背痛,几乎直不起腰来。 他苦哈哈想,种田可真累。 真不明白那些作者为什么这么喜欢写种田文,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没下过地的。 回到家,宋芫直接躺下了,连晚饭都没做,让二丫随便煮一锅稀饭解决了。 然后歇了几天,直到阿牛过来跟他道别,他这一去黄员外庄子上,就得几个月后才能回来。 阿牛临走前,特意上山砍了几担柴回来,还把他家水缸的的水装满了。 宋芫回送了他一包猪肉脯,让他带上。 时间匆匆过去,近来宋芫闲得发慌,又开始琢磨吃的。 他突然有点嘴馋,想吃甜品,比如面包啥的。 做面包要用到烤箱,只有他厨房里有,烤出来也只能自己偷偷享受,就有点没意思。 作为美食博主,宋芫更喜欢跟大家一起分享美食。 他摸摸下巴,干脆想,不如在家里整一个面包窑。 一想到就拿上去做,飞快取出纸笔,根据记忆中的面包窑,在纸上涂涂画画。 半晌后,他瞧着自己画出来的面包窑。 沉默,再沉默。 二林放下手中的书,过来瞅了眼,看见纸上奇形怪状的一团,他忍俊不禁:“大哥,你这画的是什么。” “面包窑。”宋芫略恼羞成怒,抓起图纸揉成一团。 二林忍着笑道:“还是我替你画吧,哥你再描述下面包窑具体模样。” 宋芫就跟他比划了面包窑的形状。 二林沉吟片刻,才缓缓下笔,简单地勾勒几道线条,就将宋芫设想中的面包窑画在纸上。 “对对对,就是这样子。”宋芫拿起设计稿,抬步就去了对面牛家。 到了牛家,他才想起阿牛外出当短工了。 唉,阿牛不在,他就少了个帮手,突然感觉好寂寞。 他唉声叹气着,转头去请牛叔帮忙。 第110章 牛角包 牛叔接过图纸,只瞧了一眼就说,能做,不过最用土坯来盘,土坯耐烧,也能用得久一些。 “没问题。”宋芫说完,又搓搓手,不好意思道,“叔,这土坯怎么弄呢?” “我教你怎么做吧。”牛叔放下手上的木刨,起身说:“做土坯得用黄土,粘性高。” “那就麻烦叔了。”宋芫笑道。 牛叔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又说:“你订制的床已经做好了一张,再刷上几遍桐油就差不多了,你瞧瞧还需要改动的地方吗?” 宋芫这才注意到,靠着墙边的双层架子床,他走过去仔细端详。 这床约有一米五高,上下两层,宽度可以容纳他一个成年人躺着滚一圈。 宋芫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床板,床面平整宽阔,选用的木材坚硬结实,就算在床上蹦哒几下也不会塌。 抬头一看,四根床柱上竟还有木雕,每一处细节都经过精心雕琢,光滑细腻,毫无毛刺。 宋芫表示很满意,夸道:“不用改了,就是我想要的样子,牛叔这手艺都可以出去开铺子了。” 牛叔忙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叔做好了跟我说一声,我、”宋芫刚说一半,发现他一个人也搬不动这么重的床,旋即改口,“我多叫几个人过来搬。” 牛叔笑呵呵说好。 随后,他带着宋芫去山脚下,挖了两担黄土回来,倒在地上,挑出里面的石头和杂草。 牛叔进屋拿了一把剪刀和一把稻草,将稻草剪碎后混入黄土中,加上水开始和泥。 宋芫也卷起袖子,跟着和起了稀泥。 等泥巴和得差不多了,准备灌土坯时才发现,没有合适的木模。平时用来灌土坯的木模都比较大,而做面包窑用不上那么大的土坯。 牛叔便抄起工具与木料,重新打造了一个小巧的木模。 两人合作下,很快就灌了一排土坯,放在太阳底下晾晒个几天就能用了。 得空时,宋芫便会带上二林和二丫去花生地浇水、除草。 丫丫则暂时托付给牛婶照看。 虽然宋芫宠着几个小的,但也不愿意将他们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该做的农活还是要做的。 即便日后二林科举中榜,跨越阶层,也要记住自己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不能忘了本心。 可千万别像写“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作者,最后成为了一个贪官。 若是真变成那样,宋芫可就要大义灭亲了。 杂草才刚刚长出来,不算多,一个上午时间就全部拔完。 回去路上,遇见的村民都十分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村民们对他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嫌弃厌恶,到听闻他打虎后的畏惧,再到官差送匾额后的热情。 宋芫对此也坦然接受。 别人对他冷脸时,他自然不会理睬。 若他人笑脸相迎,宋芫也不会计较过去的不快。 旁边地里,张大山正挥舞着锄头,锄地的动作中带着一股子狠劲,仿佛要把心中的不满和嫉妒都埋进土里。 他的目光追随宋芫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暗自咬牙,手中的锄头挥得更加有力。 就在这时,几个陌生人从村口走进,他们的目光在张大山身上一扫而过。 其中一人大声问道:“喂,兄弟,打听一下,你们村是不是有个打虎英雄?” 张大山打量着这几个人,他们的脸上带着一股凶狠之气,显然不是善类。 他心中一紧,但表面上还是点头应道:“是的。” “那他住哪儿?”那人又问。 张大山心跳加速,心中既忐忑又兴奋,他迅速指向村尾:“他就住在那边。” 那几人顺着张大山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我们先去看看。”便转身离去。 张大山独自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中暗自思忖:宋大树,这是你自己惹来的麻烦,可别怪我。 最近几日天气晴朗,土坯很快晾干,能够开始搭建面包窑了。 他家院子还是小了点,左边种花,右边种菜,厨房外还围了羊圈,导致没地方搭建面包窑。 宋芫在院子转了转,略一思索,决定就将面包窑搭在门口的角落。 他叫上二林、二丫,把土坯搬进院子里。 这时,牛叔提着桶搅拌好的黄泥浆过来,泥浆里面加了石灰和稻壳,充当粘合剂用。 先建一个约一米高的台面。 然后在台面上,用土坯堆砌出一个圆形的火炉坑,顶部留出两个排烟口。 二林看了会,见帮不上忙,就回屋里看书,并监督二丫写大字。 接着用干黄土把火炉坑四周夯实,中间放上稻草加黄泥浆保温,再用小块土坯外层再盖一层,于是简单的土炉就完成了。 还剩下半桶黄泥浆,在土炉外砌上厚厚一层,既能防潮防湿,又达到保温的作用。 面包窑分为上下两层,中间用铁架隔开。 下面烧炭火,上面宽敞的部分用来烧烤。 折腾了一下午,总算全部完成,宋芫拍拍手上的泥巴,退后几步一看。 才发现面包窑比他预想中要大一倍,原本只想建造烤箱大小的炉子,最终却变成了大号土窑。 面包窑建成后,还得先用火烤一烤,等里面彻底干透了才能使用。 最后还差个“门”没做,牛叔比量比量了下炉口的宽度和高度,说:“这简单,明天给你做好了。” “得嘞!”宋芫笑道,“谢谢叔,天色不早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不了不了。”牛叔生怕宋芫留他下来吃饭,赶紧提上木桶回去了。 由于心里惦记着烤面包,翌日天刚刚亮,宋芫就醒过来了。 早饭煮了锅鸡蛋面,填饱肚子,随即取出小麦面。 做面包要用到高筋面粉,而他从县城买回来小麦面属于中筋面粉,适合用来做饺子、馒头和面条。 想要做出高筋面粉,就得先洗面。 小麦面里加温水揉成面团,然后放入装有水的盆里慢慢揉搓,洗去一些淀粉,面粉里的蛋白质含量也就变高,成了他需要的高筋面粉。 宋芫很少做西点,只会简单几样饼干、面包,尤其最擅长做牛角面包。 做牛角面包需要的材料,除了酵母、面粉,还要用到黄油跟牛奶。 宋芫特意支开二林,偷偷往面团里加入黄油和奶粉,再揉吧揉吧几下,放到一旁等发酵。 正巧这时,牛叔拿了块木板过来,放炉口一放,不长不短刚刚好。 牛叔瞅着台面上一团团光滑的面团,没忍住问道:“小宋,你揉这么多面,是要做啥吃的?” “烤面包。”宋芫说,“很快就能吃上了,叔回去让婶子别煮太多饭,中午尝尝我做的面包。” 牛叔没听说过面包,只以为是包子那样的,便应下了。 太阳快爬上树梢时,面团就发酵好了。 面包窑里先烧上火,洗干净手回来再揉搓几下面团,把里面的气排掉。 然后取下一小块剂子,揉成椎子型长条,用擀面杖擀薄了,再自上而下卷起,卷成牛角形状,在表面刷一层蛋黄,撒上白芝麻,就可以放进面包窑里烤了。 宋芫拿起长筷,夹起牛角包放进炉子里的铁丝架上烘烤,心中不禁感慨,幸而炉子做得够大,否则还得烤两次。 这是宋芫第一次使用这种原始面包窑烤面包,生怕烤焦,估摸时间差不多后,夹出来一看,竟然烤得相当不错。 面包外皮金黄酥脆,热腾腾的黄油香味扑鼻而来。 宋芫顾不得烫,撕下一块牛角包尝了一口,黄油的香气在口中弥漫,伴着淡淡的甜味和一丝丝咸味,果真好吃。 他先拿了几个送给牛家。 牛叔牛婶自然不必说,瞬间就被牛角包的美味所征服。 “小宋,这包子咋这么香啊!”牛婶一脸不可思议问道。 宋芫也没有纠正她,而是说:“婶子要是想学,我下次教你。” 话都说出口了,得想办法买头奶牛才行,不知道县城有没有卖的。 牛角包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二丫急得抓耳挠腮,可十个新字还没默写出来,二丫只能闻着香味咽口水。 宋芫从牛家回来,把牛角包全部拿进屋里,中午也干脆不做饭了,直接吃牛角包。 等终于能默写出十个大字,二丫飞快丢下毛笔,拿起一块牛角包咬上一口。 牛角包放凉了会,温度刚刚好,外酥内软,浓郁的黄油和香甜的面粉在口中交融,呜,这也太好吃了吧。 就跟小饼干一样好吃。 宋芫一连吃下五块牛角包,也没觉得腻,再一看装牛角包的篮子,居然都被他们吃光了。 他原本还打算送一些给大柱叔家的。 没办法,宋芫只好又重新烤了一炉,分出三份。他先给大柱叔家送去一份,然后请大柱叔送他去镇上。 到了镇上,宋芫直奔何方的铺子。 何方看宋芫过来,刚露出笑脸,就听他匆匆开口:“何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何方立即道。 宋芫把手上提着的竹篮递给他:“麻烦何哥帮我把这些吃的,送给舒长钰。” 第111章 深夜 竟然是让他给舒家那小姑娘送东西? 何方没有接过篮子,而是将手搭在宋芫的肩膀上,一脸暧昧地问道:“兄弟,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舒姑娘有想法?” “怎么可能。”宋芫当即否认,“何哥,你别乱说,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何方有些不信,若不是喜欢那姑娘,为何如此殷勤? 见何方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宋芫再三强调自己真的没有喜欢舒长钰。 他承认他有时会被舒长钰那张漂亮的脸所吸引,可任谁看了舒长钰的脸都会迷糊吧。 而且他很清楚,喜欢上舒长钰不会有好结果。 宋芫可不想如小说中的林逸风一般,落得个伤心的结局。 见宋芫眼神坦坦荡荡,何方也只得相信他是真的没有喜欢舒长钰。 “里面还有一份是给你和嫂子的。”宋芫又说道。 闻着挺香的,何方接过篮子,往里面瞅了瞅,问道:“是什么东西啊?” “我自己做的牛角包。”宋芫回道。 见状,何方也不跟他客气了,说道:“那好吧,我等会儿就帮你送过去。不过你自己怎么不送过去,走过去也就两刻钟的路程。” 宋芫尴尬地说道:“我不是刚得罪了小黎村嘛,怕过去被他们乱棍打死。” 何方这才突然想起来,说道:“难怪你不敢去小黎村,你们村是不是出了个打虎英雄?” “之前听说打虎的是小黎村的壮士,我媳妇回娘家一问,才知道是你们张家村的。那日官差来送匾额,可热闹了。” 整个小镇就这么点地方,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能传得全镇皆知,更别提是打死一头猛虎这种,几十年都难遇一次的奇事。 “听说那位壮士身高三丈,鬼面獠牙,一顿饭能吃三大锅……” 宋芫听得哑口无言:“哥,你从哪儿听来的?” 何方说道:“我听张家村的人传的,说是那位壮士的妹妹亲口说的。” 一定是二丫干的好事。 “哥,你别信外面那些传言,没那么夸张。”宋芫道。 何方连忙道:“小宋,你认识那位打虎壮士,快跟我讲讲。” “就是我。” 何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宋芫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那位打虎壮士,就是我。” 何方哈哈笑道:“兄弟别开玩笑。” 宋芫拉起裤脚,露出小腿上的伤疤给他看,跟着解释道:“不是开玩笑,事情说来复杂,老虎不是我打死的,我是替人顶了名而已,不过何哥你听了可别往外传。” 看到他小腿上的伤疤,何方这才终于相信了。 何方还想知道更具体一些,宋芫便挑了些能说的跟他说。 隐去了舒长钰的名字,只说是无名壮士出现救了他,因为不方便露面,才让他顶了名。 听完后,何方也不禁感到后怕:“谢天谢地,还好你没事。” 又聊了一会儿,宋芫便提出告辞,他上街买了二十斤小麦面,然后去绸缎庄找大柱叔,一起回了村子。 宋芫走后,何方立刻关了店,找别人借了辆驴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小黎村。 到了小黎村,他连岳家的门都没进,就先去了舒家,敲开门进去后,发现他们一家正在吃晚饭。 何方开玩笑道:“我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舒父舒母都认得他是隔壁家的姑爷,问道:“是秀兰回来了?” “不是不是,”何方提起手中的竹篮,说,“是宋芫让我把东西送来给舒姑娘的。” 舒母闻言,立即露出笑容:“原来是小宋送东西来了。” 听到宋芫的名字,舒长钰才略略抬眸,道:“东西给我。” 何方直接将篮子放在桌上:“那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用饭。” 舒母客套地挽留道:“黎家姑爷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婶子不必客气,我这就去我岳家蹭饭,难得来一趟,不进门说不过去。”何方笑着说完,便往外走。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强留你了。”舒文送何方出门,并递给他一提刚从镇上买的点心,“麻烦你跑一趟,这点心你带回去吃。” 何方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等何方一走,吴大嫂往竹篮里看了看:“小宋咋还送东西过来了。” 只闻到一阵诱人的香气,还没看清里面装了什么,竹篮就已经被舒长钰提了起来。 舒长钰起身道:“爹娘你们吃,我进屋了。” 舒父看到他碗里还剩了饭,关心道:“长钰,你不吃了?” 舒长钰懒懒道:“吃饱了。” 见他回了屋内,吴大嫂才故作抱怨道:“这小子跑这么快,怕我抢了他东西似的。” 饭桌上几人都笑了起来,唯有舒大宝嘟起小嘴,不高兴道:“我都闻到了,是好香好香的点心,老大一定是故意藏起来自己吃了。” 吴嫂子笑着哄他:“乖乖别气了,娘明天给你做炸面饼,这次咱就别跟他抢了好吗。” 舒父叹道:“难得长钰有个知心朋友,下次小宋再来的时候,记得待他客气些。” 舒长文无奈道:“只怕小宋一段时间都不敢来咱村子了。” 其他人听了都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今夜十六,月挂中天,地面犹如覆上了一层薄霜。 远处山峦在月色的映衬下,轮廓清晰,恰似一幅水墨画卷。 舒长钰身着黑衣,立于宋家门前,久久不动,忽而他耳尖微颤,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墙角,紧贴竹墙,身影几近融入黑暗。 数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道粗哑声音:“就是此处?” “是、是这家。”张大山哆哆嗦嗦道。 有人劝道:“秦哥,听说这位身高身高三丈,力大无穷,能徒手打死大虫,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在此丢了性命,实在不值。” 张大山像只鹌鹑似躲在边上不敢开腔。 前两日他在田里干活,突然有人问路,问他知不知道打虎壮士家在哪。 张大山瞧着他们长相凶狠,就知道是不怀好意,便给他们指了路。 谁知这些人今晚又找上了他,向他打听宋家具体情况。 张大山也如实说了,谁知这群人还不满意,胁迫着他一起过来。 张大山不由得心惊胆颤,他这辈子干过最大的坏事就是那次上宋家偷羊,没干成还反被揍了一顿,给扔进茅厕里。 哪曾跟这些亡命之徒打过交道,一时间吓得腿脚哆嗦。 秦哥满脸不屑:“我倒要瞧瞧,这打虎英雄是不是像传言中那么厉害。” 他转头对一人吩咐道:“东子,你去把门撬开。” 黑暗处,舒长钰嘴角扬起一抹妖异的笑,随后缓缓抽出软剑。 刹那间,他仿佛从黑暗中走出的嗜血罗刹,手起剑落,血花溅落在衣角上。 宋芫有一点说得不对,他并非只着白衣,入夜后,他更习惯换上黑衣,毕竟黑衣沾血,不太容易被察觉。 那几人连一声哀嚎都没发出,就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嗯?还有一个。 舒长钰提着剑走到张大山面前。 张大山已经瘫软在地,惊慌失措,裤裆处湿了一片。 他跪下求饶,额头磕得砰砰直响:“我是被他们逼来的,求求您放了我吧。” “嘘。”舒长钰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声道,“小声点。” 张大山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脸上涕泗流涟,糊满了手背。 “真听话。”舒长钰抬起软剑贴着他的脖子,“那就奖励你死得痛快些。” 张大山惊惧之下差点晕厥,生死一瞬间,他笨拙的脑子忽然灵光起来,急忙道:“全村人都知道我跟宋家有龃龉,若是我死得不明不白,我娘一定不会放过宋家的。” 月光逐渐被乌云遮挡,一切都重归黑暗。 舒长钰偏了偏头,一双黑眸在暗夜里,折着一点薄而碎的冷光,他语气微凉:“哦,是这样啊。” 第112章 来访 深夜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悄然降临。 宋芫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他摸索着起床,拿起油纸,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刚建好的面包窑上,防止被雨水打湿。 清晨,雨已经停歇,他吃过早饭,就把刚睡醒的丫丫抱到外屋。 丫丫已经四个月大了,早已学会了翻身。她抬起小脚丫在空中轻轻摆动,不一会儿,就灵活地翻身趴在了床上。 宋芫海豹式鼓掌道:“哇,我们丫丫真厉害。” “嗯呀~嗯呀~” 看到这么有活力的丫丫,宋芫目光随之温柔,他家的小姑娘以后会健健康康长大,而不是成为小说里总是病殃殃的绿茶女配。 “大哥。”二丫从外面打桑叶回来,放下背篓,神秘兮兮地告诉宋芫一个消息。 张大山疯了。 宋芫微微一怔,这才想起张大山是谁,疑惑地问:“他怎么会疯了?” 二丫摇摇头说:“不清楚,我听人说,是撞邪了。” 宋芫皱了皱眉:“别总是听信这些无稽之谈,外面还有人说我是三丈高的鬼面獠牙呢,难道你也信?” 二丫尴尬地说:“我可没那么说,是他们越传越夸张。” “行了,你别老听大叔大婶们胡说八道,有空多学几个字不好吗。”宋芫教训她。 “哎呀,我得去喂羊了。”二丫急忙抱起背篓,匆匆往外走。 最后也没人知道张大山是怎么疯了的,据他家邻居全子说,他起夜的时候,看到张大山跟几个陌生人出去了。 大山娘愈发觉得儿子是撞邪了,她开始烧香拜佛,还特意从镇上请来了神婆,给他灌了几天的符水,但都无济于事。 张大山没日没夜地在家中大吵大闹,尤其是到了深夜,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吼叫,惊醒了周围的邻居。 为此邻里四舍也发生过几次争吵,但没什么用,你跟一个疯子能计较什么。 这事在村里越演越烈,不过宋芫早跟张大山家没有来往,再闹也闹不到他身上。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村里人的八卦对象也从张大山,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接下来连续下了几日小雨,于是宋芫哪也没去,就在家里陪丫丫玩。 这日牛叔过来跟他说,床刷过桐油,已经晾干了,可以用了,让他过来把床搬回去。 “行了,我就找人过来搬床。” 宋芫正准备出门,喊大柱叔家的石头哥过来帮忙,忽然瞧见一袭白衣立于门前。 宋芫脚步停顿,看清来人后,他惊讶道:“舒长钰?!” 刚下过雨的缘故,地上湿漉漉的,舒长钰的衣角也被雨水洇湿了一块。 宋芫抓着门,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舒长钰声音带了几分寡淡的倦懒:“去镇子,顺道过来看看狗剩。” 当提到“狗剩”时,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自然,似乎仍然不太习惯这个丑名字。 明明小黎村离镇上更近,哪有什么顺路之说,但宋芫并没有揭穿他,而是朝屋内喊了一声:“狗剩,你娘家人来看你了。” 狗剩正在啃着宋芫的草鞋玩耍,听到有人叫它,立刻像一阵风一样从屋里跑了出来。 半个月的时间,狗剩又长胖了一圈,它已经不记得舒长钰了。看到有陌生人,狗剩凶萌凶萌地冲他“汪汪”叫了两声。 舒长钰微微低头,冷眼扫视过去,狗剩立马夹着尾巴“嗷呜”一声,谄媚地蹭着他的鞋尖。 宋芫气笑了,这没出息的样子,哪有它娘的半分威猛。他弯腰拎起狗剩,带着一丝嫌弃地说:“快回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宋芫把狗剩赶进屋后,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狗毛,看到舒长钰还站在门口,便试探性地邀请道:“要不进来坐坐?” 舒长钰轻轻垂下眼帘,语气淡然道:“也好。” 宋芫带他走进厨房,虽然厨房狭小,但好歹有桌椅,而屋里只有一张床,东西摆放也杂乱无章,宋芫还是要些面子的,再者邀请人家姑娘进屋也不妥。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泡茶。”宋芫说罢,便先去洗净了双手,然后拿出珍藏的龙井茶叶,泡了一壶香气四溢的茶水,先给舒长钰倒了一杯。 舒长钰单手轻轻托着茶杯,他的五官在杯口升腾的热气中显得朦胧而柔和。 宋芫坐在他的对面,略带犹豫地问道:“你的伤,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嗯。”舒长钰应了声,神情有些恹恹,平日里话本来就少了,今日更是惜墨如金。 两人已有大半个月未见,彼此之间似乎又变得有些生疏,仿佛回到了初次相识时的尴尬,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相对无言,直至二林过来问道:“大哥,你不是去找石头哥了吗?” 这时,宋芫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办。 二林走进厨房,才发觉有客人在。 之前舒长钰过来,正是送受伤的宋芫回家那次。 那时二林一心只关心宋芫的伤势,并没有留意到舒长钰,加上天色已晚,视线模糊,根本没看清几人的模样,所以这会也没认出舒长钰。 宋芫正要介绍:“这是上次送我回来的朋友,你可以叫他……” 说到这,他稍微迟疑了一下,不确定该如何让二林称呼舒长钰。 若叫“舒姐姐”,恐怕舒长钰会当场发怒。 舒长钰此时开口道:“叫我舒四哥就好。” 二林对舒长钰的性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他恭敬地向舒长钰行了一礼:“舒四哥,上次多亏您送大哥回家,真是感激不尽。” 舒长钰淡然回应:“不必再提,你上次已经道谢过了。” 随后,他转向宋芫,问道:“你还有别的事?” 宋芫回答:“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去对面牛叔家把订制的床搬回来。” 舒长钰站起身,回头望向宋芫:“还愣着干什么。” 宋芫慢半拍才领会到他的意思,他们两人去搬床? “你看,我们两个人真的搬不动。”宋芫指着面前高达一米五的双层架子床说。 舒长钰瞥了他一眼:“把床拆了。” 宋芫愣住了:“拆了?” 舒长钰道:“不拆的话,连你家的门都进不去。” 宋芫想了想自己家的门,确实如此。 他转头问牛叔:“叔,这床能拆吗?搬到我屋子再拼起来行不行?” 牛叔见有外人在场,又变得有些拘谨:“可以,就是得费些功夫。” 宋芫说:“那就麻烦叔帮忙拆了。” 拆床需要一些时间,宋芫和舒长钰便到外面等待。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宋芫试图打破沉默:“对了,前几日让何哥给你送去的牛角包,你收到了吗?” 舒长钰正要回答,突然感到喉咙一阵痒,便捂着嘴开始咳嗽,咳得厉害,连眼尾都染了红。 宋芫不免焦急道:“舒长钰,你是生病了吗?” 第113章 不讨厌 舒长钰放下手,嘴唇也泛着艳丽的红,他嗓音微哑道:“无事,前几日感染了风寒。” 这时天空中飘起毛毛细雨,细小的雨珠落在他的眼睫上,他极快地眨了下眼,水珠顺着睫毛滑落,显得黑眸也微微潮湿。 看着像只湿漉漉的小猫咪,在等它的主人把它领回家。 宋芫不由得心软了下,伸手替他挡了挡雨,嘟囔道:“既然生病了,就别到处乱跑,跟我进屋避一下雨。” 舒长钰仍有些恹恹地“嗯”了下。 刚好牛婶从地里回来,一见舒长钰,脱口而出道:“哎哟,这谁家小伙子这么俊。” 见到又一个误认为舒长钰是男子的,宋芫不禁狐疑,舒长钰真的有那么像男子吗? 再看舒长钰身着月牙白的长衫,头发以桃木簪束起,依旧是那张好看的脸,眉眼舒隽,却看不出半点女气。 女扮男装不是女主独有的技巧吗? 就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明明留着耳洞,居然也没人发现是姑娘家。 宋芫偷偷瞄了瞄舒长钰的耳垂,意外发现他没有打耳洞。 舒长钰也不像是喜欢打扮的姑娘,没有打耳洞也是正常吧。 宋芫放下心中疑虑,给牛婶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舒长钰。” 牛婶笑容满面:“原来是小舒啊。” 宋芫一听,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这小舒怎么听上去跟“小叔”似的。 他就忍不住皮了一下:“婶子,你还是叫他长钰吧,叫小叔我怕你吃亏。” 牛婶作势要打他:“你个浑小子就知道嘴贫。” 宋芫往舒长钰身后躲了躲,还好这时牛叔把床拆完了,喊他进去,他才趁机开溜。 床拆开后,床板堆了一屋子,他们跑了几趟,才把床板这些全部搬回家,牛叔在屋里重新将床拼接回去。 二丫默写出十个大字后,就抱着丫丫出门玩耍。 而二林也不知上哪去了。 单独跟舒长钰待在一块,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让他不免想起前几日,刚跟何方保证过,不会对舒长钰心存念想,可一看到舒长钰,又控制不住想入非非。 他暗暗唾骂自己一句,你真虚伪啊宋芫。 青年态度疏离显而易见,舒长钰眸底染上点点阴郁的戾气,他厌烦地道:“我回去了。” 与此同时,宋芫也开口说:“哎,你家那套石桌石墩是请哪个师傅做的,我也想在院子里来一套。” 说完,他才意识到刚刚舒长钰说了什么。 他抿了抿唇:“你要回去了吗?” 舒长钰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宋芫的脸,忽然问他:“你很讨厌我?” 听到他问出的问题,宋芫感觉到莫名其妙,他摇头,十分认真地回道:“我怎么会讨厌你。” “你该不会以为我在讨厌你吧,”宋芫摸摸鼻尖,实话实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 舒长钰眸光微动,随后低头笑了一下,缓缓吐出一个字:“哦。” 宋芫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挠挠头,又说:“其实我没想到你会突然过来。” “收到你送的东西,以为你是想见我。”舒长钰慢慢悠悠地说。 宋芫有种被调戏后的窘迫感,他猛地拔高声音:“才不是,我是探望你。” 屋内牛叔隐约听到他的声音,喊了句:“小宋,你是在叫我吗?” 宋芫赶紧回道:“没事叔,您忙您的吧。” 瞥见宋芫微红的耳根,舒长钰似乎心情很好,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那套桌凳是请县城一位工匠打造的。” “不过前段时间他痼疾复发,已经不再接单。” 宋芫有点惋惜,那位工匠的手艺确实不错,他道:“我准备下半年才造房子,到时候再问一下还有没有手艺好的师傅。” 他一旦打开话匣子就立马关不住了,连忙给舒长钰介绍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经过一个月精心的栽培,右边菜地的菜苗差不多已经长成了:“脚下的是鸡毛菜,这边是春菜和芥菜,那一片是胡瓜。” 胡瓜也即是黄瓜,等天热了就可以做凉拌黄瓜,腌黄瓜也很开胃下饭。 “而这些……” 舒长钰蹙着眉打断他的话:“是香菜,我知道。” 看着他嫌弃的表情,宋芫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 左边的花圃也一片翠绿,宋芫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辨认出有几株是茶花,剩下的就认不出来。 宋芫最后指着窗下的一片西瓜苗,骄傲地说道:“这些都是寒瓜,等过两个月长成了,再送你几个。” 舒长钰嘴角的弧度慢慢翘起,矜持地说:“好。”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牛叔终于将双层架子床拼接回去。 宋芫递了碗茶水过去,并道:“叔您辛苦了。” 牛叔喝下一碗茶,只觉这茶水还怪好喝的,他抹了抹嘴,就说要回去了。 家里有客人在,牛叔显得坐立不安,宋芫便没继续留他。 把牛叔送出门,宋芫回头问舒长钰:“你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舒长钰正要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微微皱眉:“我不吃香菜。” 宋芫笑了笑:“行,不放香菜,其实我也没有每天都吃香菜。” “也不吃芹菜、韭菜……” 宋芫听得头都大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他家丫丫都没这么挑食,他决定收回之前说过的舒长钰好养活的话。 他无语道:“等等,你说这么多我记不住,要不我拿张纸记下来?” 舒长钰居然还真考虑了下,点头:“也可以。” “可以你个大头鬼啦,”宋芫怒了,“我做什么你吃什么,不许挑嘴。” 不等舒长钰开口,他飞快补充一句:“放心,我不放香菜。” 想起他烤鱼的手艺,舒长钰才勉为其难道:“也不能放芹菜。” “行行行,不放香菜和芹菜。”宋芫心里无语,皇帝都没他那么难伺候。 舒长钰目光看向羊圈:“你家还养了羊?” 宋芫警惕道:“你可别打羊的主,这可是我们家丫丫的口粮。” 舒长钰再转眼,一看从门口昂胸阔步走过的大鹅。 宋芫又说:“鹅也不行,它要留着下蛋的。” 舒长钰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他恹恹道:“我想吃鱼。” 宋芫没好气说:“我上哪弄条鱼回来给你。” 这时,外出的二林回来了:“哥,我刚去了张大夫那,他给我送了两条江鱼。” 宋芫不敢置信地看向舒长钰,这家伙的嘴巴是开过光吗,居然说想要什么就来什么了。 真就这么准? 第114章 酸菜鱼 二林提着两条鱼进门,见到舒长钰还在,便客气道:“舒四哥不如留下来用饭吧。” 他说着,将两条鱼放进装有水的木桶里。鱼刚入水,就摆着尾巴游动起来。 宋芫看了看,两条鱼莫约有一斤重,那模样竟还是黑鱼,黑鱼刺少肉嫩,很适合做水煮鱼。 他抓起菜刀准备杀鱼,边说:“二林你去找牛婶借两颗酸菜,今晚做酸菜鱼吃。” 听到大哥又让他去“借”东西,二林已经习以为常,很熟练地从篮子里摸出两颗鸡蛋,转头去了隔壁牛家。 干脆利落一刀把鱼拍晕了,开膛剖腹掏内脏,再去头去尾,然后沿着鱼骨将鱼肉切成薄片。 宋芫练了将近十几年的刀功,片鱼片这么简单的活自然不在话下。 他手握着菜刀,刀刃贴着鱼肉快速滑下,切出来的鱼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 连宋芫看了都想自己夸自己。 舒长钰托着腮,神情倦懒,眸底漆黑,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宋芫。 他不过二十出头,眉宇间却已不见少年的青涩,侧脸干净俊秀,特别是当他低头认真地切菜时,展露在舒长钰眼前的下颌线条更加清晰漂亮。 几乎每一处都长在了舒长钰的审美点上。 宋芫将两条鱼都处理好后,就鱼片里打入一个鸡蛋清,搅拌均匀。 鱼头鱼骨也不能浪费,先剁成小块,准备下锅煎一煎,才发现灶火还没生起来。 二林去“借”酸菜还没回来,宋芫一看坐在那跟大小姐似的舒长钰,就使唤他:“舒长钰,你快过来帮我生个火。” 舒长钰眸色微微凝住,他眯了眯眼:“你让我帮你生火?” 宋芫催促道:“你快点,再磨叽,等会天黑之前都吃不上饭了。” 舒长钰歪了歪脑袋,耍无赖道:“我不会生火。” “姐,不是哥,你真不是蒙我?”宋芫一脸不相信。 他身为种田为女主,烤鱼不会就算了,怎么连生火都不会,骗谁呢! 舒长钰十分认真开口:“真不会。” 宋芫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作者你可别太离谱了,哪有种田文女主不会烧火菜做饭的。 恰巧此时,二林借了酸菜回来:“哥,牛婶刚从山上挖了笋回来,还给我拿了两颗。” 还是他家二林好使唤。 于是宋芫叫他:“二林你快来帮忙烧火。” 他接着再处理二林借回来的酸菜。牛婶腌的酸菜,酸香十足,偏重口味的宋芫,就爱吃这一口。 鱼头鱼骨煎好后,往锅里倒入一瓢水,等汤汁熬煮成乳白色,便将骨头捞起来,此时加入酸菜丝再煮上一会,让酸香与鱼香充分融合。 然后轻轻放入鱼片,边用筷子轻轻拨动,防止鱼片粘连,直到鱼片煮到变色,变得嫩滑,就将鱼片捞起,装进大盆里,倒入汤汁。 鱼肉洁白如雪,汤汁金黄透亮,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咽口水。 最后撒上白芝麻,放蒜末、葱花和花椒,再淋上滚烫的热油,那一下子味道香的,几乎连隔壁都闻得到了。 将酸菜鱼端到饭桌上,不放心地叮嘱舒长钰:“可别偷吃了。” 舒长钰轻嗤一声,没有接话。 宋芫挑了挑眉,他可没忘了这家伙抢他烤鱼的事。 跟舒长钰磨了几句嘴皮子,接着去做下一道菜,他记得还剩下一小块腊肉没吃完,拿出来切了,竹笋切成段,跟腊肉一起爆炒。 同时又拿出一把腐竹和两颗鸡蛋,腐竹先用温水泡开。 等腊肉炒好装盘,腐竹也差不多泡软了,沥干水分,切成小段,和鸡蛋一起炒。 二丫踩着饭点回来:“哥,你又在做啥好吃的!” 宋芫提醒她:“先洗手,再拿碗筷吃饭。” 二丫往厨房看了眼,忙不迭把背上的布袋放到一边,里面是丫丫吃米糊用的碗勺和刚换下的尿布。 再回到厨房,便注意到了饭桌前的舒长钰,她双眼刷地发亮,正要喊人时。 宋芫见状,抢先说道:“这是舒四哥!” 二丫顿时反应过来,乖乖喊道:“舒四哥。” 舒长钰点头应道:“嗯。” “把丫丫给我吧。”宋芫接过小家伙,抱在怀里。 丫丫玩了一下午,现在还很兴奋,她挥舞着小手:“啊~啊~” 宋芫摸了摸她的肚皮,还鼓鼓的,应该刚吃过不久。 他点了点丫丫的鼻子:“小丫头牙都还没长齐呢,就想吃肉了。” “哇啊~”丫丫皱着小脸像在抗议。 见小家伙还精神奕奕的,宋芫问道:“丫丫下午有没有睡觉。” 二丫先盛了一碗饭给舒长钰,边说:“就睡了半个时辰。” 最近丫丫性格开始反骨,整天非要人抱着才行,宋芫刚坐下一会,她就开始闹脾气。 宋芫只好抱着她在屋里转悠:“你们先吃吧,我抱她一会。” 舒长钰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鱼肉加鸡蛋清搅拌过,入口细嫩滑爽,仿佛在舌尖上轻轻跳跃。 让他满意的是鱼片肉嫩没有刺,他吃鱼最不耐烦挑刺,很经常会因为嫌挑刺麻烦而不吃。 恰巧宋芫也担心两个小的吃鱼不仔细,让刺卡到喉咙,所以在片鱼片时,顺便把鱼刺剃去了,没想到还方便了舒长钰,让他吃鱼也没了后顾之忧。 汤汁很是浓郁,微酸麻辣,喝上一口,酸麻的味道在口腔中回荡,刺激着味蕾。 再尝了口竹笋,口感鲜嫩,腊肉咸香,搭配着炒着实恰到好处。 腐竹一口咬下去满满的豆香,伴着炒鸡蛋也甚是美味。 二林舀了一勺汤汁拌着饭吃,迅速吃下一碗饭,过来接手丫丫:“大哥你快去吃饭吧。” 宋芫这才得空坐下来,见舒长钰一口连一口吃着鱼片,他笑眯眯道:“怎么样,这鱼合您的胃口吧。” 舒长钰感觉到饱腹感,才放下筷子,矜持道:“还行。” 你就搁那装吧,宋芫吐槽道。 二丫咬着筷子瞅了瞅舒长钰,再看了看大哥,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笑了笑:“嘻嘻。” 用过晚饭,稍坐一会,舒长钰便说该回了。 见天快黑了,宋芫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说:“我送你回去吧。” 舒长钰道:“不必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小巧的青瓷瓶:“给你的。” 宋芫道:“金疮药吗?我腿伤已经结疤,不用再上药了。” 舒长钰:“是祛疤膏。” 宋芫愕然,他要祛疤膏做什么,还不如给他金疮药呢。 “你自己留着用吧。” 舒长钰瞥了瞥他,又开始不说话了。 宋芫只得收下祛疤膏,再得寸进尺道:“你那还有驱虫药包吗,能不能给我来点,我家小孩多,担心家里进蛇。” 舒长钰道:“下次给你带。” 宋芫送他出了门:“路上小心。” 二丫收拾了碗筷,又拿上丫丫换下来的尿布去河边洗。 二林抱着丫丫进屋,抬眼就看到刚搬回来的双层床,一时愣住,这个床要怎么睡? 宋芫跟着走进屋,看他发愣,便说:“之前的床太小了,两个人睡不开,就让牛叔打了上下床,你睡下头,我睡上面。” 二林年纪尚小,让他睡这么高,可能会害怕,晚上起夜也不方便。 而宋芫读大学住宿时便是睡的上床,他睡相很好,而且有栏杆挡着,不用担心他会摔下来。 倒是二丫晾完尿布回来,看到双层床,喜欢得不行,扯着宋芫的袖子撒娇:“哥,我也想要这种床。” 宋芫敲了敲她额头:“你就甭想了,睡觉不老实,万一从床上摔下来咋办。” 第115章 分红 夕阳如血,那一抹红霞在天际缓缓铺展,与即将到来的夜幕相接。 一袭白衣缓缓行走在荒凉的小径上。 小黎村的人都知道这里住了个疯子,一般都不会走这条路,甚至恐吓家中孩子,不许孩子们们靠近这边,不然就会被疯子抓了去。 经过几座孤坟,一栋破旧的茅草屋映入眼帘,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吼叫声:“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更增添了几分荒凉与不安。 白衣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门前,神色晦暗不明,半晌他伸出手,缓缓推开了那扇破旧的门。 “吱呀”一声门打开。 屋内,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男人,四肢被粗重的铁链锁在一张破旧的床上。 当男人看到白衣走进屋内,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惊恐地尖叫起来:“鬼啊,有恶鬼——” 舒长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神微凉,可嘴角却是上扬着的:“看来还记得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意味深长:“既然如此,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老东西快死了,到那时就送你去陪葬,也算成全了你们主仆之谊。” 男人眼神浑浊,嘴里重复着尖叫:“你是恶鬼,恶鬼!” 当夜色落下帷幕,宋芫躺在自家一米五的大床上,优哉游哉地翘起了腿。 一个人睡果然是舒坦,回想起之前偶尔早上起反应,被二林撞见时的尴尬场面,宋芫羞耻得都想捂脸。 还好二丫起得晚,一般都是他起来收拾好了,二丫才从里屋出来,除了他受伤那次。 不然被二丫撞见那才叫一个社死。 屋子太小就是有种种不方便,完全没有个人隐私,他换衣服都趁二丫不在时,关上门换。 现在搬回来双层床,再挂上床帘,至少有了点私人空间。 宋芫躺在上床,翘起腿晃了晃,怕影响到下床的二林,他又赶紧收起腿。 他咂咂嘴,感觉嘴巴寂寞了,想吃点零食。 他摸出一包牛肉干,扔进嘴里慢慢咀嚼着,顺便翻了翻零食柜。 还剩几包卤味鸭脖、麻辣鱼干、泡椒鸡爪,以及一些糖果饼干之类的小零食。 再翻了翻,才想起最后一斤猪肉脯,也在前些天拿给阿牛了。 趁着最近有空,多做点零嘴,把零食柜填满才行。 他闭上眼,意识进入厨房,从冰箱拿出猪肉,将肥肉切开,放到边上留着熬猪油,再将剩下的瘦肉剁成肉碎,开始制作猪肉脯。 除了猪肉脯,他还烤了几斤小饼干,等过几日去县城拿给林逸风。 接下来依旧天气阴沉,不过幸好没有再下雨。 再继续下雨的话,刚种下的花生估计要被雨水泡坏了。 第六天的时候,舒长钰又来了一趟,把驱虫药包放下,连话也没说几句便走了。 宋芫给他回了一包小饼干。 一个月时间匆匆过去,又到了月初,该去县城的时候了。 宋芫背上背篓,对龙凤胎说:“我晚上就赶回来。” 留几个小的在家他不放心,若不是阿牛去了黄员外庄子上当短工,还能让他晚上过来住一晚。 宋芫决定早去早回,不在县城多耽搁时间。 天刚亮,他便出发,不到午时就到了县城。 宋芫直奔灭霸帮,路上他留意了一下路边摊子,发现不少小吃摊都有卖豆皮和腐竹。 果然不出他预料,豆皮方子本来就简单,稍微琢磨,就能研究出来。 到了天霸帮,才得知鹰哥外出不在,钟副帮主在半个月前也去了广安府,就剩陈堂主、沈堂主两人留在帮里坐镇。 随着方子被琢磨出来,会做的人越来越多,导致腐竹、豆皮价格大跳水,灭霸帮也不得不跟着降价。 后来他们觉得再做下去不划算,既然卖不上价格,干脆每日就只做一百多斤,供应翔丰楼和一些小饭馆的生意。 一小部人改做油豆腐和豆干。 胖婶则带着剩下的人做霉豆腐。 这一段时间霉豆腐竟然也卖得不错。 陈堂主看到宋芫,笑道:“小宋你可算来了。” 他从怀中拿出账本递给他:“这是上个月的账本,你先过一下目。” 宋芫接过账本,翻开仔细瞧了瞧,眼睛越睁越大,上个月居然挣了三百两银子。 这个月挣得少了,但也有五十两,大部分是靠卖油豆腐和霉豆腐的收入。 陈堂主说:“月末时,已经给兄弟们发过分红了,本来还剩两百两,但钟帮主取走一百两银子去了广安府扩展生意,现在账目上还剩一百五十两。” “你等会。”陈堂主说完,从屋里取出一小木盒,当着宋芫的面打开。 宋芫心脏猛地跳动起来,里面竟然是一锭锭银光闪闪的元宝。 陈堂主再次点了点数目,确认无误后,递给宋芫:“这是上个月的分红,总共一百两银子。” 宋芫伸出颤抖的手抱过木盒,一百两银子沉甸甸的,相当有份量。 他拼死拼活得来的赏银才五十两,灭霸帮光是给他的一个月分红就有一百两。 宋芫突然有种赚钱很容易的错觉。 但再想想累瘦了一圈的胖婶等人,又觉得手上的银子重如千斤。 再闲聊几句后,宋芫婉拒了陈堂主的留客。 从灭霸帮出来,照例逛了逛集市,先买上几斤猪骨,再去布庄买了几匹麻布,回去就请牛婶帮忙做两身衣服。 他唯一一件得体的衣服,在前不久进山那次,被撕得破破烂烂,已经变成了短打,只能在下地的时候穿。 最后再去墨斋,买了几刀竹纸,以及上茅厕用的草纸。 买的差不多了,回去的时他顺路去了趟县衙。 走到上次来过的侧门,他上前敲了敲门。 没想到门房还记得他,或许是林逸风打过招呼的缘故,门房对他的态度很是客气。 宋芫拿出一封信:“麻烦替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们少爷。” 接着他又递过去一包东西,里面是一斤猪肉脯和半斤小饼干。 门房恭恭敬敬接下:“好咧,一定帮您送到。” 宋芫见状,刚摸出来的碎银子,也默默收了回去。 去过县衙,他马不停蹄的赶往城门,租了辆越驴车回了镇上。 一路上忙得脚不沾地,中午连饭都没时间吃,在小吃摊买了一笼肉包子随便对付了。 回到西江镇时,见天色尚早,他又去了趟何方的店里。 “何哥,我想向你打听一下,哪里有水牛卖,最好是正在产奶的。”他进门就问道。 何方道:“水牛?你要买牛做什么。” 宋芫反问他:“上次送你的牛角包味道如何?” 提起这事,何方就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可别提了,我拿回去后,你嫂子喜欢得不行,我就尝了一块,剩下的都被她吃完了。” 宋芫于是说:“牛角包正是用牛奶做的,如果你帮我打听出哪里有奶牛卖,我再多做些牛角包送你。” “成,我帮你打听。”何方爽快答应下来,“但是事先说好,一头牛要十两银子起,可不便宜。” 宋芫现在手里有钱根本不慌:“我心里有数,何哥尽管帮我打听就是了。” 从何方店里出来,宋芫没再继续逗留,租了辆驴车回村子。 刚到家,二林出来说:“哥,有客人上门找你,已在家里等半天了。” 第116章 来客 究竟是谁登门拜访,还一等就等了半晌。 宋芫把认识的人都猜了一个遍,但还是没能猜中来人。 他提着背篓进了门,就看到院子里一对老夫妻,然后才注意到与他们一同前来的青年。 竟然是冬生?! 宋芫下意识看向他右侧手臂,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袖子,他的手臂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不过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宋芫率先开口道歉:“今日去了县城一趟,没想到你们会来,让你们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冬生爹急忙说道:“不打紧不打紧。” “快请坐。”宋芫放下背篓,关心地问冬生,“你的伤恢复得如何?” 冬生腼腆地回道:“大夫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特意过来道谢。” 宋芫说道:“谢我做什么,当日在山上救你的人是舒长钰,你应该感谢他才对。” “我们昨天已经去舒家登门道谢了。”冬生停顿了下,说,“若不是您给了药,我也活不下来。” 这时,冬生娘递过来一个竹篮:“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冬生。” 宋芫看着篮子里的鸡蛋,这些鸡蛋不知攒了多久,才攒满了一篮子。 在农村,鸡蛋是最拿得出手的谢礼了。 宋芫摇头道:“婶子,这鸡蛋还是留给冬生补身体吧。” 冬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了下去,显然身子还没恢复过来。 冬生娘拉着宋芫的手,哽咽着说:“小恩人,我老婆子就冬生这一棵独苗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你可是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啊。” 宋芫还未来得及开口,冬生爹也在一旁劝道:“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们全家都会心中难安。” 宋芫依旧坚决地摇头:“叔叔婶婶,你们听我说,想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不必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 “先把冬生的身体调养好,之后过来帮我种田。我刚买了十亩地,正缺人手帮忙。你们若真心感谢我,下半年就过来帮我收粮吧。” “就这么定了。” 宋芫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甚至没给他们插嘴的机会。 冬生一家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冬生郑重地点头道:“好,下半年我就过来帮你收粮,不过如今我只有一只手,还望恩人别嫌弃。” 宋芫道:“你能来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就算只有一只手又如何,难道只有一只手就干不了活了?杨过独臂还能成为一代大侠呢。” 冬生愣了一下:“杨过是谁?” 宋芫“呃”了一声:“是武侠小说里的主人公。” 冬生眼睛里闪着光:“恩人放心,我会振作起来,努力帮你种地的。” 倒也不必太努力。 宋芫说:“就这么说定了,鸡蛋你们拿回去,等把冬生的身子养好了再说。”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不方便再留下来,冬生爹提起竹篮:“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们先等等。”宋芫走进厨房,从吊篮里抓了一把红枣和枸杞,塞给冬生,“这些你们带回去,每天用红枣枸杞炖鸡蛋给冬生吃。” 宋芫又提醒他们:“冬生遭了大罪,身体还很虚弱,要多吃补血的食物。可以去镇上买些猪肝和猪血回来,让他经常吃。” 猪肝猪血价格实惠,甚至猪血堪称廉价,偶尔吃一次,也是负担得起的。 猪肝猪血含铁量高,是穷苦人家补血的佳品。 冬生爹娘虽不明含铁量是何意,但以形补形的道理还是知晓的,失血过多就多吃猪血补回来:“我晓得了,明儿就去镇上买斤猪血回来。” 送冬生一家离开后,宋芫心中不禁感慨。他赠药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那金疮药也不是他的。 他压根没想过让冬生报答什么,说让冬生帮忙种田,也只是希望他养好身体,重新振作起来。 没想到的是,冬生一家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也还想着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宋芫转身走进院子,边走边喊道:“二林,来烧火做饭,今晚咱熬骨头汤。” 傍晚时分,林逸风回到家中,门房就禀告他说,中午宋芫来过,只留下一封信和两包零嘴就走了。 林逸风脚步飞快迈进花厅,一看桌上只剩下一封信,其他东西不翼而飞,他连忙问丫鬟道:“门房送来的东西呢?” 丫鬟说:“下午老爷回来了一趟,看到桌上两包零嘴,说腹中饥饿,就给拿走了。” 林逸风哀叹一声,痛心道:“我的亲爹啊,怎么一点都不给我留啊。” 次日清晨,宋芫如往常一样巡视自己的田地,发现秧苗已经长到三寸高了,随时可以移栽,也就是插秧了。 他找上石头:“石头哥,你再叫几个人过来帮忙插秧。先说好,每人每天二十文钱,要是不想收工钱,那就不请他了。” 石头一脸无奈,说道:“小宋,二十文太多了,就十文吧,中午管顿饭就行。在镇上当杂工,一个月顶多二钱银子,你给的太多,我怕他们会眼红。” 宋芫想了想,觉得石头说得有道理。 “行,哥,你去喊人吧,明天一早准时开工。” 翌日一早,宋芫换上短打,把裤脚扎起来,听说田里蚂蟥很多,他得小心点。最后戴上草帽,出门了。 到了田边,看到石头带着几个人正在把秧苗扎成一捆一捆的,然后扔到隔壁水田里。 其他人纷纷打招呼:“小宋来了。” 宋芫笑着回道:“几位大哥好,今天要辛苦大家了。” 闲聊几句,大家又埋头干起活来。宋芫脱掉鞋子下到田里,拿起一捆秧苗。 他先看了看旁边的大哥是怎么做的,感觉学会了,就弯下腰,用手指捏着两棵秧苗插进泥巴里。 回头看了看自己插的秧苗,整片都歪歪扭扭的,他顿时强迫症犯了,伸手去扶了扶。 旁边的大哥笑着说:“小宋,不用扶,过几天秧苗自己就站直了。” 宋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大哥,我知道了。” 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爬到了头顶,宋芫的额头和鼻尖渗出了汗水,被他用袖子擦掉了,喉咙也干得冒烟。 宋芫摆了摆手:“不行了,我得歇会,大哥们,你们累了的话也歇歇。” 石头说:“我们干惯了农活,倒也不怎么累,小宋你以前没下过地,肯定还不习惯,快去歇歇吧。” 宋芫应了声,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田埂边,刚坐下,就看到二丫提着一壶水走了过来。 她挥了挥手:“大哥!” 好二丫,居然知道要给哥送水,哥没白疼你。 宋芫连忙伸手:“快给我来碗水,哥要渴死了。” 第117章 插秧 随着四月的春风拂面,气温逐渐攀升,连微风中都带着一丝闷热的气息。 宋芫一口气喝下几碗凉白开,干渴的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 接着他将碗扣在水壶上,交代二丫说:“这没你的事了,你快回去吧。” “噢。”二丫转身要走。 “等等。”宋芫又叫住她,“你回去后,让牛婶多闷一锅干饭,不要太稀了。” 由于宋芫要下田插秧,没空做饭,便拜托牛婶帮忙做一天饭。 牛婶素来节俭,若宋芫不提醒,恐怕她连米都舍不得多放。 吃饱了才有体力干活,宋芫感觉自己此刻都能吞下一整头牛了。 “知道了。”二丫脆生生应道,然后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宋芫正准备下田继续插秧,忽然感觉脚踝处有些痒,伸手一抓,却摸到了一块触感滑腻的东西。 “卧槽!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手上,吓得连忙甩手,连粗口都飙出来了。 东西甩到田里,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摸到的可能是蚂蝗。 屮,田里真有蚂蝗! 宋芫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他挺怕蚂蝗、蛇、还有马陆这些东西,一看到就直冒冷汗。 石头正过来田边喝口水,就看到宋芫慌慌张张的样子,他赶紧道:“小宋,发生啥事了?” “没事,刚在脚上抓到蚂蝗。”宋芫深呼吸一口气说。 石头还以为他咋了,原来只是被蚂蝗黏上,他笑笑说:“就蚂蝗而已,你当他是个蚊子,反正都是吸血的东西。” 宋芫胡乱地点了点头,还能咋滴,但秧苗还是要继续插的。 他叹了口气,捏着鼻子继续下田。 其他几位大哥听了都哈哈大笑,一个大哥禁不住开口道:“这田里蚂蝗是挺多的,我记得有一次,蚂蝗黏在我脚上半天没发现,等回去才看到,已经老大一条了。” 另一个大哥更是说道:“蚂蝗算啥,我前些天在田地还抓到一条蛇,正好带回去加餐。” 宋芫边上听着脸都绿了。 幸运的是,之后没有蚂蝗再黏上他,他们顺利地插完了两亩地。 宋芫是新手,插得慢一些,等他插完一分地,边上的老大哥已经插完两分地了。 插秧是件枯燥的活儿,以前下地都是大家伙边干活边唠嗑,这次因顾虑宋芫也在,刚开始大哥们都不怎么说话,只埋头干活。 这会见宋芫挺和气的,他们也慢慢壮着胆子唠嗑起来。 但聊的都是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跟嘴碎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一人开玩笑道:“大雷,听说你媳妇又跑回娘家了,你这不行啊,连媳妇都治不住。” “我媳妇那是想她爹娘了回去看看。”那人羞恼道,“有空说我,也不瞧瞧自己,你看这眼睛黑的,昨晚忙一宿没睡吧。” 其余两人笑了起来:“毕竟路子刚成亲,媳妇黏人点也正常。” 石头跟着道:“像我们这种成亲十几年的,晚上都恨不得分两个铺盖睡。” “那倒也不是,我媳妇以前对我爱搭不理的,现在热情多了。” 一人打笑道:“你娃都生好几个了,晚上还折腾啊。” 怎么好端端的,又突然说起荤话来了,宋芫满脸不自在,默默地挪了挪脚,离他们远了点。 忽然这时有人叫住宋芫:“小宋有二十了吧。” 这时候的人都算周岁,过了生辰才算长大一岁。宋芫想了想原主的生辰,发现居然是在上个月十五,刚刚过去不久。 “刚满二十。”宋芫说。 一个大哥道:“满二十也该讨媳妇了。” 宋芫无奈道:“哥,我还没出孝期呢。” “这有什么打紧的,可以先看好了,等出了孝期,就让媒婆去提亲,马上就能把人娶进门。” 宋芫仍是摇头:“我家里还有几个小的要养活,还是二林二丫长大点再说吧。” “这你更应该娶个能干的媳妇回来,好照顾家里。” 就连石头也这么附和说。 宋芫并不同意他们的说法,他若娶媳妇回来,自然是要宠着惯着的,别说洗衣做饭了,连烧火都不叫她干。 宋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眼见着太阳升到头顶,他喊道:“石头哥,咱们先回去吃饭了,下午再继续。” 一众人先到河边洗干净手脚,再去牛家吃饭。 看到他们回来,牛婶说:“菜就出锅了,你们先坐着。” 二林拿着碗筷过来,帮忙盛饭。 接着牛婶端着菜上来,有豆腐炖白菜、韭菜炒鸡蛋、爆炒小鱼干,还有一锅清热解暑的冬瓜汤,最后一道凉拌泡笋。 豆腐是昨晚就在正明叔家预定好了,直接要了三斤。 中午的饭菜大概就是这些,量大管饱,而且菜都是用猪油炒的,油水充足。 四菜一汤,再加两锅饭,几人吃得心满意足,他们在地主家当短工,都吃不上这么丰盛的饭菜。 石头闻不惯泡笋的味,其他几人却是觉得特别爽口开胃。 吃过饭后歇了歇脚,又准备下田。 宋芫累得只想躺下,他本有午休的习惯,此刻眼皮直打架。 他努力撑起眼皮,不行,他要坚持,再熬几个小时就结束了。 最后还是咬咬牙,跟着石头几人下田。 过了晌午,太阳晒得厉害,出了一身的汗,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宋芫坐在田埂边,摘下草帽扇了扇风,他果然是吃不了种田的苦,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 底层百姓为了生计,真是不易。 宋芫不禁感慨,自己怎么就没穿越到皇亲贵族身上呢。 发泄完牢骚,他调整好情绪,继续插秧。 直到太阳落山,六亩地的水田全部插完秧。 宋芫给几位大哥结完工钱,并说:“今日辛苦大哥们了,都回去好好歇歇。” 大哥小心翼翼地将二十文钱收起来,笑容满面道:“小宋,下次还有这种活,记得喊我们。” 宋芫也道:“一定一定,等秋收的时候还得再麻烦你们。”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大家就各回各家。 宋芫扶着腰慢吞吞回家。 回到家,他先洗了个凉水澡,全身上下自己细细冲洗一遍,换上干净的衣服,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洗完澡出来浑身都舒坦了,整个人都懒懒的,不想动弹。 丫丫看到他,“啊啊”两声,想让他抱。 宋芫摸摸了她小脸蛋说:“哥现在没力气抱你,丫丫乖乖的。” 晚上还是让牛婶帮忙做饭,宋芫插了一天的秧,手臂酸痛,腰也直不起来,只想躺在床上。 吃过晚饭,他早早地躺下,一闭眼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差点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掀开帘子,爬下楼梯的时候,他腿脚一软,险些摔了下来。 第118章 撞见 刚好这时,二林抬脚进门,瞥见宋芫一个踉跄,连忙跨步上前,稳稳扶住他的大腿,语气中满是关切:“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宋芫爬下楼梯,“刚才没抓稳栏杆而已。” 他说着,又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腰。 真要了他的老命了。 早饭过后,宋芫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不经意间瞥见窗边的西瓜苗间,点缀着几朵娇嫩的淡黄色小花。 这几天太忙,竟然也没注意到西瓜结了花苞。 西瓜开花,说明就快结果了,不过在此期间,还得给雌花授粉。 雌雄同株,需要经过人工辅助授粉。 宋芫观察了下,开的几朵小花都是雌花。 雄花的花蕊从上面看,就像是一个微缩版的火炬冰激凌头部。 你若问宋芫为什么还懂得种西瓜,提起来又是一段令人心酸的回忆。 这就要说起宋芫做短视频刚红那会,有个下乡助农活动,邀请了当地的网红参加。 看到是“助农活动”,宋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原以为就拍一下视频,宣传宣传,等到了才知道,是现场直播的。 他粉丝们的热情涌入直播间,瞬间将链接抢购一空,还特别指定要宋芫亲手摘的西瓜。 可真是他的好粉丝。 对上主播小姐姐殷切的目光,宋芫能怎么办,那就摘呗。 宋芫就是在摘西瓜,跟老农们闲聊时,老农们告诉他的。 西瓜若不经过授粉,是无法结果的,当然在大部分情况下,昆虫和风力会帮助完成授粉。 但如果想规模种植,提高产量,最好是进行人工授粉。 宋芫正蹲在花前仔细观察,忽然头顶一暗,一个微凉的声音响起:“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舒长钰?!”宋芫急忙站起身,由于蹲得太久,腿脚发麻,加上腰腿酸软,他一个不稳,向前扑去。 舒长钰及时伸手扶住他,:“怎么,又想投怀送抱?” 谁投怀送抱了! 宋芫想要挣脱,但腿部的麻木让他不得不紧紧抓住舒长钰的手臂:“快,扶我到椅子上坐会儿。” 宋芫坐在椅子上,揉着麻木的腿。 舒长钰瞥了他一眼,眉头微蹙:“你怎么变黑了?” “黑了吗?”宋芫抬手摸着脸,昨日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估计是晒伤了,回来时脸都是烫的,洗了个冷水澡,才缓了一些。 宋芫才不在意有没有晒黑,反正捂两天就白回来了。 他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不等舒长钰开口,他自顾自道:“不用说了,我知道,顺道。” 舒长钰突然说道:“我有事要出远门一趟。” 宋芫心中一惊,怎么这么突然?他心里有点闷闷的:“什么时候离开?” 舒长钰回道:“过两日便走。” 宋芫下意识地追问:“你要去哪里?” “去京城。” 京城?怎么去这么远的地方?宋芫努力回想小说情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有这一段。 他干笑道:“那要去好久。” “你去京城做什么?” 舒长钰嘴角微扬,语气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嗯,有个仇人要死了,我去送他一程。” 宋芫起初以为他在开玩笑,但见他神色认真,心中不由得一震,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可小说里没提到女主有仇人啊,难道是自己看漏了? “小宋!”这时,牛婶挎着篮子走来,看见舒长钰,笑着说,“小舒又来了。” 牛婶从篮子里拿出两套衣服:“你的衣服做好了,和上次的一样。” “谢谢牛婶。”宋芫接过衣服。 牛婶道:“我看呐,等出了孝,你赶紧讨个媳妇,也好有人给你做衣服。” 宋芫道:“婶子,这事不着急,以后再说。” “你都二十了还不着急,我都给阿牛看好对象了,等他回来,就让媒婆上门提亲。” “这么快?”宋芫惊讶道。 “这哪快了,”牛婶说,“提亲之后,还要合八字,再纳征、请期,等到年后才能迎亲呢。” 宋芫听着头都大了,成个亲竟然这么麻烦。 看着牛婶满心期待地为阿牛张罗相亲的事。 宋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阿牛有心仪姑娘的事,毕竟由他说出来不太合适,还是让阿牛自己说吧。 舒长钰没待多久就走了。 从云山县到京城,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的行程。 宋芫想象着舒长钰一路上风尘仆仆,吃不好睡不好,那张漂亮的脸蛋都要憔悴几分。 他赶紧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的画面。 算了,还是给他准备些吃的,让他在路上吃吧。 他闭上眼睛,意识进入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二十斤猪肉,先剔除了肥肉。 剩下的瘦肉切成大约手指长的长条,再用调料腌制一夜。 忙完这些,他便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后没有急着起床,而是意识进入厨房,将腌制了一夜的猪肉条放入烤箱,用风干功能慢慢烘干。 到晚上,猪肉干已完全脱水,变得硬邦邦的。 再放入锅中蒸两刻钟,出锅的肉干色泽红润,香气扑鼻。 他尝了一口,比猪肉脯更有嚼劲,肉香浓郁,口感略带微辣。 十几斤瘦肉,最终只烤制出五斤肉干。 似乎有些少了,上次舒长钰在他家可是吃了三碗饭。估计这五斤肉干不够他吃两天的。 宋芫又连夜烤制了些苏打饼,天气渐热,面包不易存放,就没有制作。 宋芫从厨房出来,不知此刻几时,只隐约听到几声鸡鸣。待宋芫再次睁开眼时,外面的天已是大亮。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正在床下看书的二林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 宋芫从楼梯下来,匆匆洗漱完毕:“二林,我要出去一趟。” 宋芫拿起包裹,来到小黎村村口的草丛中蹲下,只怪当时没问舒长钰何时出发,现在只能在这里蹲他。 他突然想起之前何方带他有过一次的小道,从那条路过去应该不会碰上小黎村的人。 宋芫想着,来都来了,那就去吧。 刚走到半路便听到一声鬼哭狼嚎:“啊——” 宋芫悚然一惊,舒长钰说的没错,这里真有疯子。 绕过几座孤坟,前面出现一间茅草屋,上次来的时候也经过这里,但是没听到有声音。 宋芫远远绕着茅草屋走。 忽然这时,断断续续的低语从茅草屋中飘出:“不许……踏出云山县,否则杀无赦!杀无赦!” 宋芫只隐约捕捉到“杀无赦”这三个字,心中一紧,莫非自己误闯了凶杀现场? “好奇心害死猫”,他心里默念着这句老话,决定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刚要迈步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令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宋芫猛地扭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啊——”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就像是人濒死之前发出的绝望哀嚎。 宋芫心脏猛地跳了跳,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窗没关。 他小心翼翼靠近窗户,轻手轻脚的,生怕被里面的人发现。 透过缝隙,他瞥见一袭黑衣的身影。 只见那人缓缓转身,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沾血的手指,眼眸阴沉如墨,嘴角却挂着一抹笑,邪气而残忍。 突然,他抬头望来,一双黑眸透着死寂般的冰冷。 第119章 分歧 宋芫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他的视线牢牢定格在那屋内之人的面庞上。 明明是宋芫熟悉的一张脸,五官依旧明艳动人,却给宋芫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他所认识的舒长钰,有些大小姐脾气,有洁癖,挑食,总是口是心非,虽然性格冷淡,但在宋芫面临危险时,总会及时伸出援手。 然而,眼前的舒长钰,眼神中透露出的冷漠与嗜血。 就连眉心那点本带着仙气的朱砂痣,此刻似乎也被血腥所染,变成了一朵盛开的妖艳之花,散发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嘴角那抹邪气的笑容,更在宋芫心中激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 宋芫本能地感到了危险,他的瞳孔猛然收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中充满了逃离的冲动。 此时,舒长钰已发现了他,那双眼眸平静无波,似乎对被撞破秘密毫不在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在宋芫心中升起,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包裹,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舒长钰扔下手中的帕子,迈步出门,向他走来。 宋芫这才注意到舒长钰今日身着一袭黑衣,随着他的脚步移动,长长的衣摆若隐若现地透出一抹暗红色,仿佛鲜血沾染般令人惊心。 宋芫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抗拒:“你别过来。” 舒长钰眉眼微垂,脸上再无往日那种不经意的散漫:“你怎么来这里了?” 宋芫紧紧咬着牙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才舒长钰在做什么? 他是不是...杀了人?! 舒长钰静静地凝视着宋芫,沉默如同深渊蔓延开。 他那张精致无瑕的面孔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一双黑眸如同寒潭,带着几分朦胧的晦暗。 宋芫终于无法忍受这令人不安的沉默,他的情绪濒临崩溃边缘,声音颤抖着问:“你杀了他吗?为什么?” 舒长钰嘴角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容,语气平静而冷漠:“当然是因为他该死。” 宋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重复:“因为他该死,你就要杀了他?”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长大的守法公民,宋芫感到难以接受,人至少不应该轻易剥夺他人的生命。 他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如果他真的犯了罪,你应该交给法律处理,不应该亲手沾染血腥。” 舒长钰似乎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他抬手抚了把脸,掌心露出一声短促的低笑。 笑声逐渐放大,就像之前在客栈那次一样,笑得无法自制。 宋芫明显感觉到,他那放纵的笑声中充满了对生命的轻视。 宋芫心中一片冰冷,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愤怒:“舒长钰,这一点都不好笑。” 舒长钰渐渐停下了笑,他抬手按了按眼角因为笑得厉害而泛起的泪,忽然他伸手朝宋芫伸来。 宋芫本能地后退几步,试图躲避,但最终还是被他紧紧抓住了下巴。 舒长钰随意地垂下眼帘,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宋芫的唇角。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大宝贝,竟如此天真可爱。” 宋芫一想到这只手刚刚还沾染着血腥,他的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他狠狠地拍开了舒长钰的手,愤怒地说:“别用你的手碰我。”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舒长钰的手背上立刻泛起了一片红色。 舒长钰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眉,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不悦。 宋芫的心头猛地一跳,但愤怒的情绪压过了恐惧,他瞪着舒长钰说:“是你先动手动脚的。” 舒长钰似乎故意挑衅般,再次用那只手轻拍宋芫的脸:“回去吧,今日的事就当做没看见,知道吗。” 宋芫冷笑一声:“你就这么相信我,真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 舒长钰眉眼轻挑,语气中带着一丝凉薄:“那又如何,谁会信你说的话。” 此时的舒长钰已经完全卸下了伪装,那些深藏不露的戾气和恶意,在宋芫面前展露无遗。 宋芫有些害怕这样的舒长钰。 舒长钰伸手抓过他的手臂,附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如恶魔低语般说:“我知道你有秘密。” 从初见那次,宋芫看到自己时露出惊慌的神色,舒长钰就猜测到,他认识自己。 后来还无意中透露出了九韶的名字。 舒长钰从未见过如此蠢笨的人,说他是派来的探子都太过高估他了。 真正的宋大树目不识丁、蓬头垢面且嗜赌成性,可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市井无赖。 而此刻站在面前的宋芫,却能做出许多稀奇古怪的美食,言行举止间全然没有半点往日的影子,简直判若两人。 舒长钰很笃定,他不是从前那个宋大树。 面对舒长钰突如其来的这番话,宋芫显然毫无防备,他猛地抬起头,满脸惊愕地看着对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舒长钰到底知道了多少?! 突然间,舒长钰毫无预兆地伸手,轻轻捏住了宋芫那小巧而圆润的耳垂。 宋芫只觉得耳垂处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着耳垂,却惊讶地发现耳垂里被嵌入了一枚类似耳钉的物品。 宋芫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满脸怒容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舒长钰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恶劣的笑意,他轻声说:“等我回来。” 宋芫气急败坏,狠狠将手上的包裹砸向他:“滚!” “这是给我的?”舒长钰接住包裹,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开口说。 或许是因为内心深知舒长钰并不会真的取他性命,宋芫此时反倒没有先前那般恐惧了。 “赶紧把东西还我,才不是给你的。”宋芫伸出手,试图夺回包裹。 他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应该给舒长钰送吃的,他也不会撞上这些破事。 舒长钰拎起包裹,慢条斯理地说道:“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乖乖等我回来。” 千万不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成亲,否则…… “喂!你难道就这样走了?”宋芫连忙高声呼喊,叫住正准备转身离去的舒长钰。 舒长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嗯?” 宋芫用手指了指那间茅草屋,崩溃道:“你把人都杀了,尸体总得处理一下吧?难道就这样丢在这里不管不顾吗?” “放心,一会自然会有人前来收尸。”舒长钰轻描淡写地回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宋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抱着头蹲在地上,然后发疯似的抓了抓头发。 他用力咬住嘴唇,心里乱糟糟的,他该怎么做,真要去报官吗。 树林外,一名男子正牵着两匹骏马,静静地伫立在路旁,仿佛等待着什么人。 当舒长钰出现在视野之中时,那名男子立刻迎上前去,态度恭敬地说道:\"主子,属下已在此恭候多时。\" 舒长钰微微颔首,随手将手中提着的包裹扔给男子,然后伸手握住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坐稳之后,他轻轻拍了拍马背,双腿一夹马腹,马便迈动四蹄,载着他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马蹄声响彻在寂静的道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男子紧紧跟随着舒长钰,亦步亦趋。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远方的天际之中。 第120章 疯子 舒长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留下宋芫独自站在原地,目光呆滞,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何原本清淡种田的剧情会突然变得如此支离破碎。 那个本应淡然潇洒的种田文女主角,怎会突然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杀手。 他在内心深处愤怒地呐喊:“系统,你出来!” “给我滚出来!” 尽管明知不会有任何回应,他仍旧大声呼喊,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和不满全部倾泻出来。 宋芫愤怒地挣扎了许久,望着那简陋的茅草屋,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去查看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离开了那里。 正要走进树林,他忽然听到了一丝异样,回头望向那座茅草屋。 只见原本完好无损的屋子,此刻已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宋芫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有人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他。 如果他一时冲动去报官,舒长钰会不会派人追杀他? 这个念头让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沿途有人向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反应。 二林看到宋芫失魂落魄地回来,担忧地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变成这副狼狈模样。 宋芫茫然地摇头:“我没事,让我静一静。” 说完,他机械般爬上床,睁眼望着茅草房顶发呆,这一呆便是一整天,连午饭都忘了吃。 二丫悄悄看了床上一眼,然后扯了扯二林的袖子,小声问:“大哥怎么了?” 二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宋芫并非单纯在发呆,而是默默地回忆着剧情。 那些剧情仿佛是直接植入他的脑海,他当时只是匆匆浏览了一遍。 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遗漏了许多细节。 种田文全书长达百万字,宋芫怎么可能记住每一字每一句。 能记住大概剧情就算不错了。 不行,他得再翻一遍原文,他就想知道舒长钰的性格为何会崩成这样。 于是,他从第一页开始,一页页地仔细阅读,一整天下来,也只勉强读完了五分之一。 作者真是能写,连吃顿饭都能洋洋洒洒写上十章,这种注水的手法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怕又遗漏了细节,宋芫还是逐字逐句看过去,看得是头晕眼花,饥饿难耐,他才颤抖着从床上爬起。 床下,二林手里拿着书,却无心阅读,看到宋芫下楼梯,他立刻收起书,站起身:“大哥。” 宋芫扶着栏杆,虚弱道:“我没事,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的。”二林赶紧说,“厨房里有稀饭,还煎了几个荷包蛋。” 就在宋芫低头穿鞋时,二林捕捉到他耳垂上的一抹银光:“大哥,你耳朵上是什么?” 宋芫条件反射般捂着耳朵,支支吾吾说:“没什么。” 他突然有种羞耻感,并不想让人发现耳垂里的隐秘。 二林眼中闪过探究的之色,但很聪明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吃过饭,趁着二林还在屋里埋头看书,宋芫轻手轻脚地挪开水缸上的盖子。 由于家中没有镜子,他不得不趴在水缸边,试图借助水面上的模糊倒影来查看耳垂上的东西。 但无论他怎么调整角度,都无法清晰地辨认出耳垂上的耳钉究竟是什么模样。 宋芫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将耳钉用力扯出,但很快发现耳钉上的暗扣异常牢固,如果强制拔出,很有可能撕裂耳垂。 宋芫气得咬牙切齿。 随着心情渐渐平复,他回想起舒长钰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 “等我回来。” 舒长钰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他回来找自己算账吗? 宋芫在床上辗转反侧,耳钉一侧的耳朵紧贴着枕头。 耳钉很小,几乎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却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他又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不时抬手轻抚耳垂,那份异样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就像莫名其妙被狗啃了一口,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咬痕。 他又暗骂一句,坏东西。 经过几天的努力,宋芫终于一字不落地读完了那部百万字的种田文小说。 他发现,小说中的女主角与现实中的舒长钰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割裂感,仿佛小说中的舒长钰是别人笔下严重ooc的同人角色。 他把原文剧情搁到一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宋芫不时向人打听隔壁小黎村的消息。 或许是那条路太过偏僻,小黎村的人可能还没有发现,那个住在孤坟边上的疯子已经死去,总之,他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宋芫还是决定去问何方,他媳妇黎秀兰是小黎村的,可能知道些什么。 比如那个疯子的身份。 他不是为舒长钰洗脱,但也想知道舒长钰为什么要杀死一个疯子。 “我去镇上一趟。”宋芫简单地向二林交代了一声,便急忙地赶往镇上。 何方瞥见宋芫匆匆走来,还以为他是来询问关于水牛的事宜,便迎上前去告诉他:“我刚刚又帮你打听了,目前还是没有消息。” 宋芫解释道:“何哥,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水牛的事。嫂子在家吗?我想向她请教一些事情。” 夏日炎炎,店里几乎没有生意,何方也不靠卖炉子赚钱,每天在店里待着也不过是消磨时间。 “你嫂子正在家,跟我来吧。” 听到宋芫的话,何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关上店门,领着他穿过店铺后面的小巷。 没走几步,就来到了何方的家,一栋有着五六间房和一个小院子的宅院。 宋芫心中惊讶,没想到何方家竟如此宽敞,看来祖上曾经是大户人家。 他手里提着自己亲手做的猪肉脯和小饼干,作为见面礼,见到了何方的父母。 何父何母都热情好客的人,得知他们有事要谈,便识趣地进屋,留给他们一个安静的谈话空间。 黎秀兰已经泡好了一壶茶,为宋芫倒上一杯,待他坐下后,温和地说:“小宋,有什么事你就尽管问吧。” 宋芫轻轻放下茶杯,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嫂子,你知道住在孤坟旁那栋茅草屋里的疯子吗?” 黎秀兰显得有些惊讶:“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宋芫随口编了个理由:“前几天我们村里有个人突然疯了,我听说你们村也有这样一个疯子,就好奇起来。” 黎秀兰思索了片刻,然后说:“听说他是家乡遭遇水灾,逃荒到这里来的,大概有十几年了吧。” 宋芫追问:“他是哪一年来小黎村的?” “那时候我还小,记不太清楚了,得回去问我娘才知道。”黎秀兰回答。 宋芫又问:“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在那里?没有家人吗?” 黎秀兰叹了口气:“他说自己的妻儿都在洪水中丧生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娶妻。” “他还没疯掉的时候,经常在村子里闲逛,还给我吃过糖。” “不过大约五年前,他突然就疯了。” 第121章 五年前 五年前…… 宋芫追问道:“嫂子,你确定是五年前的事吗?” 黎秀兰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五年前,你何哥请媒婆上门提亲那年,我记得清清楚楚。” 突然被塞了一嘴的狗粮,要是换作平时,宋芫肯定会打趣几句,但今天他心情不佳,只是淡淡一笑,随后陷入了沉思。 五年前,舒长钰也才十三岁左右。 重新细读小说的好处此刻显现出来,宋芫几乎不假思索,就回忆起了五年前舒长钰身上发生的事情。 关于女主十三岁那年,作者并没有过多着墨,但在年初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小说中描述,那是一个元宵佳节,舒长钰去云山县看灯会,途中不幸遭遇劫匪,女主被劫持,在与劫匪搏斗中受了重伤。 这段剧情在文中只是寥寥数笔,若非宋芫这次逐字逐句细读,很可能就会忽略这几段文字。 宋芫在看完这段剧情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女主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之骄女吗?又怎会被劫匪所伤,甚至差点救不回来? 而且文中也没有透露劫匪的身份和最终的下场。 没有起因、经过、结果,完全不符合写作的基本要素。 更何况舒家人如此宠爱女主,又怎会让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前往县城? 这显然不合理。 这段剧情就像是作者半夜打瞌睡时随手写下的,第二天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 但宋芫心中却莫名在意,究竟是谁如此残忍,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下此毒手。 那时舒长钰一定伤得很重,难怪原文中对那年的剧情没有过多描写,估计舒长钰大半时间都在床上养伤。 想到这里,宋芫不禁感到一阵揪心。 他突然想起那天质问舒长钰杀人的原因时,舒长钰的回答。 “当然是因为他该死。” 被舒长钰杀死的那个疯子,会不会和舒长钰受重伤的事有关? 虽然强行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有些牵强,但宋芫总有预感,疯子突然发疯,一定和舒长钰脱不了干系。 宋芫思索片刻,再次问道:“嫂子,你知道那个疯子姓甚名谁吗?” “我想想。”黎秀兰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姓南,叫南义康。” 南义康。 这个名字在文中从未出现过。 宋芫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感激地对黎秀兰说:“谢谢嫂子。”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谢的,小宋你太客气了。”黎秀兰笑着说。 宋芫微微一笑,低头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 何方看着他萎靡不振却又强打精神的样子,和黎秀兰交换了一个眼神。 黎秀兰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宋芫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眉目传情。 得到妻子的默许,何方这才开口说:“小宋,难得你今天来一趟,哥请你出去喝一杯,如何?” 宋芫正好心情烦闷,便没有拒绝,对着黎秀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黎秀兰很是大方地说:“快去吧,别闹得太晚回来就行。” 何方带着宋芫去了镇上一家酒楼,刚好就是之前宋芫去过的那间,在河畔边上,对面就是红绮楼。 “小二,来两坛竹叶青,送到楼上雅间。” 随着声音落下,何方和宋芫走进了二楼的雅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久,小二便端着两坛酒和几碟精致的下酒菜快步走了上来。 何方迫不及待地打开酒坛,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顿时弥漫开来。 他迅速倒了一杯酒,然后递给宋芫:“来,兄弟,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宋芫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竹叶青的度数比他想象的要高,酒水刚一入口,就感到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直冲喉咙。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辣意呛得咳嗽起来,捂着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慢点喝,别急。”何方见状,连忙又给他倒了杯茶。 宋芫却看也不看那杯茶,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酒,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这次他喝得慢了些,酒水入口微苦,登时一股药味冲到鼻腔里,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是还是勉强地咽进喉咙里。 何方见他这副模样,便给他夹了一块腌胡瓜:“别光顾着喝酒,来,吃点菜压压酒气。” 宋芫咬了一口胡瓜,酸爽可口,瞬间缓解了喉咙的不适。 他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这酒太苦了,不好喝。” 何方哈哈大笑:“这竹叶青味道醇厚,就是入口有点辣,你刚喝可能不太习惯,多喝几杯就好了。” 宋芫又倒了一杯酒,低头看着杯中的金黄色液体,晶莹剔透,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绿色。 他轻轻嗅了嗅,除了汾酒的香气,还有药材浸液的独特香味。 他再次抿了一口,细细品味着。这酒入口微苦,但回味甘甜,带着一丝淡淡的竹叶香气,确实是好酒。 不过宋芫酒量本就一般,加上竹叶青的度数不低,没喝几杯,他就感到头晕目眩,脸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何方见他醉意渐浓,便试探着问道:“小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妨跟哥说说。” 宋芫想起前几日的遭遇,眼眶不禁有些泛红:“我本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都是骗我的..……” 何方一听,便猜到这小子八成是被人骗了感情。 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道:“小宋,听哥一句劝,天下何处无芳草,既然她负了你,我们就找个更好的,让她后悔去!” 宋芫此时已经有些醉意朦胧,大脑反应迟钝,只勉强听懂了何方的后半句话。 一个舒长钰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再找一个? 他连连摇头,有些害怕地说:“不找了,不找了...” 何方暗自叹了口气,看来小宋对那姑娘是情根深种,这可不妙。 他接着问道:“你能跟我说说那姑娘的事吗?” 宋芫抱着酒坛,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可恶的坏东西...”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我对他那么好,他说走就走,连封信也不留下。如果不是我上门找他,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何方轻轻叹了口气:“唉,看来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情人啊...”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第122章 醉酒 “是谁啊?” 何方扭头问了声,却见门外还在继续敲门,他只得起身去开门,就听到外面人喊道:“哥!哥你在里面吗?” 何方打开门,发现敲门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姑娘踮起脚,好奇地往屋内张望:“我哥他在里面吗?” “你哥?”何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姑娘的衣着,那精致的绣花和考究的面料,无不透露着富家小姐的身份。 他问道,“你哥是谁?” 姑娘嗫嚅着说:“我哥黄飞云。” 何方一听这名字,心中顿时了然,是在找黄员外家的少爷,那么这位小姑娘,想必也是黄家的千金。 他便客气地说道:“你哥并不在这里,或许你可以去隔壁看看。” 那姑娘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然后转身对身后的丫鬟说:“月儿,我们再去隔壁找找。” 说着便走了。 何方探头看了看,发现她们往隔壁雅间去了,敲门喊道:“哥!” 却发现门没关好,她们直接敲开了门,往里头一看,随即进了屋。 不久,隔壁传来那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责备:“哥,你怎么又喝成这样子,被爹看到,又要罚你了。” 紧接着,是少年呜咽的哭泣声:“我心里难受。” “长钰!长钰他走了!” 长钰?那不是舒家小姑娘的闺名吗。 何方摸摸下巴,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宋芫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舒长钰,他嘟囔道:“怎么睡着了还听到那坏东西的名字,啊呸。” 门口,何方还在摇头感慨:“没想到黄员外家的少爷竟也会为情所伤。” 但一想到是因为舒长钰,何方又觉得理所当然。 那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哪个年轻小伙看了能不动心。 何方好一阵长吁短叹,又想起屋里的宋芫,他顿了顿,猛地拍了下额头。 糟糕,小宋喜欢上的姑娘该不会也是舒长钰吧。 祸水红颜啊,当真祸水红颜。 还一次就祸害了两个。 何方关上门,回头一看,宋芫已经醉趴在桌面上了。 “哎哟小宋!小宋!”何方上前去,摇着他肩膀喊道。 宋芫抱着酒坛子,嘴里咕哝一声:“唔,头好晕。” 何方哭笑不得:“小宋,你这是喝醉了。” 他瞧着桌上还有一坛未开的酒,早知道宋芫酒量这么差,上个一壶酒就够了。 醉成这副模样,可如何是好。 何方伸手扶宋芫起来,便喊他:“小宋,醒醒,我送你回去。” 宋芫继续抱着酒坛子不放:“不!不回去,我还要喝。” “你已经喝醉了。” 何方没办法,只能留下来再陪他喝了几杯。 竹叶青上头快,后劲大,何方喝了几杯后也有些醉意了。 竹叶青的酒力强劲,后劲十足,何方饮了几杯后,也不禁感到微醺。 他选择竹叶青,本意是想在醉意中倾诉心事,却没料到宋芫竟如此不胜酒力,醉倒得如此之快,连话都未能好好说上几句。 突然间,宋芫放下酒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似乎想要离开。 何方急忙上前扶住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宋芫半睁着眼,含糊不清地回答:“去茅厕。” 何方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我陪你去。” 两人从茅厕回来后,一阵清风拂面,宋芫的酒意似乎也消散了一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道:“何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何方估算了一下:“差不多快到酉时了。” 宋芫扶着微疼的额头,说:“我该回去了。” 何方关心地问:“你一个人能安全回去吗?要不我送你一程。” 宋芫摆摆手:“不用麻烦,我租辆驴车回去就行。” 他们走出雅间,恰好隔壁的门也打开了,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家在楼梯口不期而遇。 少年喝得酩酊大醉,正由一个丫鬟搀扶着,另一个小姐模样的小姑娘走在前头。 宋芫赶紧让开道路,示意他们先走。 丫鬟从旁边经过时,突然轻声叫住宋芫:“宋大哥?” 宋芫转头一看,发现对方有些面生,他带着疑惑问:“你是?” 丫鬟说:“我是张月儿。” 宋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阿牛心仪的那位张月儿。 张月儿每月都有一日探亲假,上次回来正好在路上碰到了宋芫,只是宋芫当时并未认出她。 “月儿,你们在聊什么呢?快扶着我哥下来。”楼下的小姐喊道。 张月儿连忙答应:“好的小姐,我马上下来。” 少年身量比张月儿高出许多,张月儿艰难地扶着他,摇摇晃晃走下楼梯。 宋芫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张月儿一时失足,连带少年一起摔下楼梯。 可是这会他自己头脑也还不太清醒,过去只会帮倒忙。 何方见状,便主动上前帮忙,走到另一边搀扶着少年,帮着他俩下了楼梯。 张月儿感激地道了声谢,然后扶着那少年缓缓跟上她家小姐。 接着,何方叫来了酒楼的店小二,让安排了一辆驴车,然后再三叮嘱车夫一定要将宋芫安全送回家。 两人就此挥手告别,各自归去。 宋芫顺利回到家中,二林一靠近就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皱起眉头问:“大哥你喝酒了?” “就喝了几杯。”宋芫讪讪道。 二林无奈道:“我去烧水,大哥你先洗个澡,再歇歇。” 宋芫闻着身上的酒味,也有些嫌弃,就说:“那好吧。” 等宋芫洗完澡出来,彻底酒醒了,他摸上打着耳钉的耳垂,不知觉叹了声。 听见他唉声叹气,二林正色道:“哥你最近是遇上什么事了,不妨跟我说说,虽然我年纪小,也想能替大哥分忧。” “之前是有一些是想不明白,”宋芫笑笑说,“不过现在哥有点想通了,这几日倒让你们担忧了。” 罢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算他倒霉。 一场大醉,加上一觉好眠,第二天醒来,宋芫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清晨,他早早起床,烤了一炉香喷喷的面包,吃过早饭后,戴上草帽,扛起锄头,前往地里干活。 经过一个月时间的劳作,他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标准的农民了。 熟练地除草、浇水,除了施肥,这活他真干不来,每次都是指使二林上。 太阳渐渐升高,他便扛着锄头回家,准备做午饭。 看到宋芫终于恢复了正常,家中的龙凤胎也暗自松了口气。 第123章 日常一 随着进入夏日,气温一天天攀升,愈发显得燥热难耐。 这天早上,宋芫是被热浪唤醒的。他踢开覆盖在身上的薄被,将脚伸到床外透透气。 天气热起来,宋芫也不爱动弹,他怕冷更怕热,穿到连空调都没有的古代,都不知道接下来的炎炎夏日要怎么熬过去。 他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先去挤羊奶,把刚挤出来的新鲜羊奶倒入陶罐里,放在炉子上慢慢煮沸。 哪天如果他睡晚了,二林就会主动接过这项工作。 挤完羊奶后,宋芫提着桶,到河边挑两担水。 因为不太会挑担子,走两步晃一晃,水就洒了出来,每次从河边装满两桶水,到家后就剩下半桶了。 所以宋芫不得不再跑一趟,才能把水缸装满。 这日他刚从河边打了两桶水,吃力地挑起来,忽然余光瞄到河边芦苇里蹲了个人,再定睛一看,人又不见了。 “奇怪,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宋芫并没有放在心上,挑着两桶水,走几步歇一会,一路磨磨蹭蹭到了家。 天刚蒙蒙亮时,二林便起床背书,待宋芫挑水回来,他放下书,帮忙生火做饭。 早饭刚做好,二丫也起床了。她先是给丫丫换了尿布,然后抱着被丫丫尿湿的被褥,挂在竹竿上晾晒。 此时,煮好的羊奶已经冷却到适宜的温度,正好可以给丫丫喂食。 喂完丫丫吃完羊奶,二丫抓起牙刷匆忙地洗漱,这才得空坐下来吃早饭。 早饭过后,她将丫丫交给宋芫,拿起背篓去采摘桑叶,回来喂羊。 而二林则负责收拾碗筷,宋芫则抱着丫丫在村子里悠闲地散步。 这就是宋家的日常。 穿越来到这里几个月,宋芫已经熟悉了村里的每一个人。 他在村里散步时,会主动和村民们打招呼。 偶尔还会抱着丫丫到村口的大榕树下,与一群老太们唠嗑一会。 虽然他们平时都聊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但知道的事情可还真不少,堪称张家村榕树下情报组织。 比如村头正明叔家的小儿子定亲了,女方是镇上的,可把一群老头老太羡慕坏了。 再比如又谁家男人,跟寡妇有染,被他媳妇发现了。 他媳妇回去叫了娘家兄弟打上门去,将寡妇家砸了个稀巴烂,那男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就连隔壁小黎村的消息,他们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堂侄女的小姑子偷偷回来时说,他们村长都病得躺床上一个多月了。” 宋芫:这肯定跟他没关系,毕竟老村长都上了年纪,有点头疼发热也很正常。 等太阳爬上树梢,婶子们也各自回家去准备午饭了。 毕竟都是当祖母的年纪了,家里琐碎事都由下面的儿媳妇操劳,顶多也就在家煮个饭,平时闲着没事才会到处唠嗑。 听完八卦,宋芫又溜达回家里,这会二丫正抓着毛笔在写大字。 宋芫上前检查了下她功课,一段时间下来,二丫写的狗爬字也勉强能让人看懂了。 宋芫满意地点点头,进步很大,值得鼓励。 顺利默写出十个新字,二丫欢呼一声,抱过丫丫回屋里,给她换尿布。 宋芫也开始做午饭。 中午吃的小葱拌豆腐,再加一碗鸡蛋羹。 这几日宋芫经常给两个小孩蒸鸡蛋羹吃,主要是做法简单。 两个鸡蛋敲进碗里,放点盐和温水打散,再撇去浮沫。 再小火蒸上一刻钟,即可出锅,蒸出来的鸡蛋羹色泽金黄,表面光滑如镜,轻轻一晃,便能看见那细腻的蛋花在碗中轻轻摇曳 撒上葱花、芫荽,再倒点酱油和香油,便可以开吃了。 轻轻舀起一勺鸡蛋羹,那金黄色的蛋液在勺中微微颤动,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鸡蛋羹入口即化,如同丝滑的绸缎,轻轻滑过喉咙,口感鲜美细滑,拌着豆腐一块吃,更加下饭。 吃过午饭,宋芫就开始犯困,爬床上躺一会儿,睁眼便是下午。 最近时间总过得特别快,宋芫也有些倦懒,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想想也有一段时间没琢磨吃的了。 算算时间,已经将近五月,这里也果应该都已经成熟,不吃可就浪费了。 他提上篮子:“二林,我去些果子。” 野果遍布山野,如蓬蘽、杠板归、桑葚、金樱子、刺泡儿等,种类繁多,有的宋芫甚至叫不出名字,只知道它们味道酸甜可口。 当他走到山脚下时,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一群活泼的小毛孩正在摘果子。 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毛孩指着他大喊:“我认得他,他是打虎英雄!” 其他小孩也纷纷惊叹:“哇,叔叔好厉害!” 宋芫干咳两声,纠正道:“别叫叔叔,叫哥哥。” 胖乎乎的小毛孩睁大眼睛,好奇地问:“大哥哥,你是上山打老虎的吗?” “我也要去打老虎!”其他小毛孩也争先恐后地表示。 宋芫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不上山打老虎。” 他晃了晃手中的竹篮子,说:“我只是去摘些野果。” 小毛孩们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时,那个胖乎乎的小毛孩举起手说:“大哥哥,我知道哪里的野果子多,我带你去。” 路上宋芫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胖乎乎的小毛孩说:“我叫狗蛋。” 宋芫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狗、狗什么?狗蛋?! 那不是去年,被原主抢了一块蛋糕而哇哇大哭的小毛孩吗? 原来已经六岁大了。 农村的小孩都是野生野长的,才几岁就被大点的哥哥姐姐带着满山遍野的跑,哪一片地的野果子最多,他们是最清楚不过了。 宋芫跟着他们一路左拐右拐,最后到了一处小山坳。 放眼望去,满地都是各式各样的野果,它们或挂在枝头,或躺在草丛中,或散落在石缝间。 脚下的草地上,山莓、杠板归等小野果随处可见,它们或成片生长,或零星点缀。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小动物,如松鼠、兔子等,在野果间穿梭。 空气中弥漫着野果的香气,清新而甜美,让人忍不住深呼吸。 宋芫放下篮子,先摘了一把山莓,洗都没洗,直接尝了几个,味道酸酸甜甜。 狗蛋看到他手里的山莓,惊得哇哇大叫:“大哥哥,这果子被蛇吐过口水,不能吃!” 其他小男孩也一脸惊恐,仿佛宋芫马上就要中毒倒地。 宋芫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些小毛孩也被大人骗过。 他只好解释说:“这不是蛇莓,是山莓,你们看长得不一样。” 说着,他还摘了几颗蛇莓,对比给他们看。 山莓和蛇莓长得比较像,山莓表面是晶莹的小泡泡,而蛇莓表面是凸起状,如果不细看,确实很难区分。 其实不管是山莓还是蛇莓,都是可以吃的。只是大人们总是吓唬小孩说蛇莓被蛇吐过口水,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误认为蛇莓不能吃。 宋芫曾经拍过一期做野山果酱的视频,所以记得很清楚。 第124章 日常二 小毛孩们经常上山摘野果,吃多了也就不大稀罕,还主动帮宋芫摘。 于是很快就装满了一篮子。 为表示感谢,宋芫给每个小毛孩分了一块猪肉脯。 狗蛋拿到手上,闻着猪肉脯散发出来的肉香,一双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肉诶!” 闻言,另一个小毛孩迫不及待地咬了口,惊喜地喊出来:“真的是肉诶!” 小手紧紧抓着猪肉脯,生怕别人抢走,一边吃一边露出了幸福和满足的表情。 这时候的人一年也未必能吃上一口肉,这会对着一小块猪肉脯无比珍惜,都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敢太快吃完。 但一块猪肉脯也就这么点,即使吃得再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狗蛋依依不舍的吃完最后一小口,舔舔手指上的糖汁。 直到手指都舔得没味了,才小脸期待地看向宋芫:“大哥哥,下次要是还摘果子,记得叫我哦。” “还有我!还有我!”其他小毛孩也纷纷举爪子。 宋芫笑着道:“好,一定都叫你们。” 回到山脚下,听到一群小毛孩们说打算去河边玩,宋芫提醒他们,不要下水玩。 小毛孩们乖乖点头应了。 回去路上,宋芫发现路边有棵香橼树,便顺手摘了几个香橼。 提着一篮子野果回到家,他先用清水洗干净,再把红的果子分拣出来,蓝的黑的果子则用另一个碗装着。 然后开始熬果酱。 把洗干净的山莓倒入锅中,加几勺蜂蜜,再挤了几滴香橼汁进去,用小火慢熬。 随着温度的升高,水果中的水分慢慢蒸发,用勺子轻轻搅拌,水果在锅中慢慢融化,果酱的颜色逐渐变得鲜艳,最后变成浓稠的果酱。 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果香。 果酱熬好后,用干净的勺子舀起一勺,可以看到果酱在勺子上缓缓流动,呈现出诱人的色泽。 宋芫忍不住尝一口,甜度适中,就是熬得浓稠,有点齁的慌。 等果酱摊凉后,就用干净的小坛子装起。 因为坛子不是密封的,不能保存太久,最好在几日内吃完。 隔日宋芫就烤了一炉全麦面包,做法也简单,甚至不用加牛奶和黄油,就小麦粉和酵母再加一点盐。 烤出来的面包松软,且麦香味十足,吃着可能会有些寡淡,但再涂抹上一层果酱,味道一下子就丰富起来。 果酱的甜中带有一丝微酸,恰到好处地平衡了面包的微苦,连带着面包的粗糙口感也变得不那么明显。 宋芫拿了几块面包给对面牛家送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两根茄子。 二丫拿起镰刀准备出门割草,宋芫则负责照看丫丫,抱着她出门散步。 在前往村长家的路上,突然有人从路边跳出来,蓬头垢面,嘴里发出“啊啊”的叫声。 那人指着宋芫大喊:“鬼!鬼啊!” 宋芫被吓了一跳,连忙抱着丫丫快步离开。 直到确认那人没有跟上来,宋芫才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意识到,那人正是张大山。 幸好张大山没有做出伤人的举动,他还抱着丫丫,万一张大山扑上来,他可能避都避不开。 “呀啊~”丫丫似乎以为宋芫在和她玩耍,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催促宋芫再来一次。 宋芫轻拍她的小屁股,说道:“小没良心的,刚才哥差点被吓坏了。” 宋芫走到村头的榕树下,老太太们都陆续到齐了,开始分享各自的情报。 不巧的是,她们讨论的正是刚刚遇到的张大山。 “张大山的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大山娘也是命苦,老张去的早,就剩这么一个儿子,结果还疯了,儿媳妇也跑了。” “难怪今日看到大山娘拉着一张脸,叫她也不应。” “所以说,娶媳妇一定要找老实厚道的,婆家一有难就跑,这种没心肝的女人有什么用。” 大婶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对张大山的妻子进行批判,霎时间口沫横飞,比骂自家儿媳妇还要起劲。 宋芫听得满脸无语,他捂了捂丫丫耳朵,可千万不能让她听了这些污言秽语。 聊了几句后,又转了话题。 突然一个婶子神神秘秘道:“哎,你们听说没有,前些天小黎村那疯子死了。” 宋芫心脏猛地跳了下。 其余人听了,不由得一阵唏嘘:“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 那老太太压低声音说:“听说是被火烧死的,他家都烧没了。” 另一大婶叹气:“疯了这么多年都没好,估计是撞邪了。” 宋芫忽然想到,可这么巧,张大山也是莫名其妙就疯了的。 他倒是没把疯子跟张大山联系到一起。 全子也说了,张大山跟几人出去后,回来才疯了的。 宋芫装作不经意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小黎村还有个疯子?” 闻言,老头老太们却对此讳莫如深:“他就是个怪人。” 宋芫惊讶道:“这话怎么说?” “我听我那嫁到小黎村的堂侄女说,这么些年他也不下地,整日游手好闲,跟村里人也不来往。” 有大婶问了:“这不干活,哪来的饭吃?” “谁知道他背地里是不是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宋芫若有所思,又继续问:“婶子们知道他是哪一年来的吗?” “我们哪知道这些?” 好吧,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还是得去问小黎村的人才行。 午睡醒来,宋芫犯懒不想起身,他躺在床榻上,双眼轻合,开始在脑海中梳理着近日搜集的情报。 然而,尽管他费尽心思,所获得的信息仍旧不足以揭开疯子的真正身份。 在沉思之际,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挠耳朵,指尖轻轻触碰到耳垂,感受到一丝凉意。 这轻微的触感让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舒长钰是否已经抵达京城? 但很快,他用力吐出一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将那些杂念统统抛诸脑后。 \"呸,想他干什么!管他去吧!\"他轻声嘀咕。 随后,他调整了下姿势,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个疯子的身上,他莫名有种预感,疯子的身份不简单。 黄昏时分,天空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橘红色,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大地,为这宁静的傍晚平添了几分温暖与宁静。 远处,一袭黑衣骑着骏马,沿着宽阔的官道飞驰,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响,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随着夕阳的缓缓下沉,天空的颜色逐渐由橘红转为深紫,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一座巍峨的城门呈现在眼前。 城门两侧,高墙环绕,城墙上布满了垛口和箭楼,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城门之上,旌旗飘扬,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士兵们严阵以待,他们目光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 “主子,我们到了。”身后跟上来的男人说。 快到城门口,舒长钰一拉缰绳,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然后堪堪停下来。 经过连日的奔波,舒长钰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和懒散。 他轻巧地跳下马背,随手将马缰绳抛给了紧随其后的男子。 “进城!” 第125章 京城 随着夕阳的余晖渐渐融入远方的地平线,城门的鼓声准时响起,宣告着一天的结束。 “咚咚咚——” 鼓声在城墙间回荡,每一次敲击都显得庄严而有力。 在城门即将关闭之际,舒长钰递上了手中的路引。 守门的官兵经过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便放行让他进入城内。 舒长钰抬步,穿过城门,正式踏入了京城的繁华。 夜幕降临,街道两旁的商铺纷纷点亮了灯笼,将夜色点缀得更加朦胧而迷人。 “主子。”一名男子牵着两匹马紧随其后。 舒长钰简洁道:“去燕春楼。” 燕春楼,单听这名字,便能知晓此乃风花雪月之地。 重檐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使得整个楼阁在夜色中更显璀璨辉煌。 门口车水马龙,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纷纷汇聚于此,享受着夜晚的放纵,尽情地寻欢作乐。 楼内灯火通明,烛光摇曳,让人仿佛步入了人间仙境。 中央高台上,轻纱曼舞的舞女身姿轻盈,舞步翩翩,风情万种,赢得台下看客的阵阵喝彩。 舒长钰目不斜视地绕过高台,踏上楼梯,向着楼上走去。 楼上,悠扬的丝竹之声连绵不绝,与男子的调笑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女子柔和而娇媚的轻嗔。 舒长钰走上三楼,走廊迂回曲折,如同迷宫一般,每间厢房都装饰得富丽堂皇,珠帘垂地,屏风遮挡,透露出一股旖旎暧昧的氛围。 他径直走向最后一间厢房,抬手敲了敲门:“笃笃——” 里面传来一声娇喝:“谁啊!没见老娘在忙吗?” 舒长钰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我。” 只听里面一阵兵荒马乱,接着门被猛地推开,一名男子捂着脸,狼狈逃出。 随后,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整理着凌乱的发丝,走到舒长钰面前,恭敬地弯腰,轻声道:“主子,您怎么提前来了。” 舒长钰看都不看她一眼,进门,坐下。 直到房门缓缓关闭。 舒长钰狭长锋利的眼尾一撩,带着几分冷意道:“暗三,你在搞什么东西?” “主子恕罪,”女子连忙跪下,解释道,“那人是兵马司副指挥的独子。” 她继续说道:“兵马司掌管京城内外的巡捕治安,燕春楼开门迎客,难免有些不长眼的人来找麻烦,还得要我赔笑安抚客人。如今有了兵马司从中斡旋,来闹事的人也少了许多。” 舒长钰目露警告:“暗三,记住你的身份。” 女子脸色微白,说:“主子放心,属下未曾与他发生肌肤之亲,绝不会让他发现身份。” 舒长钰讥讽道:“我看你这老鸨当得挺乐在其中。” 女子苦笑两声:“这不是没办法吗,主子您什么时候将属下调回去。” “等事情办完后再说。”舒长钰道。 他接着问:“那边情况如何?” 女子,也就是暗三回答:“两天前,暗七传来消息,那老家伙正用回春丹吊命,看来是撑不过下个月了。” 舒长钰轻轻捏着手中的佛珠,一颗菩提子在指尖旋转,他漫不经心地吩咐:“让暗七准备一下,我亲自去送他最后一程。” “遵命。”暗三恭敬地应道。 随着夜色的加深,燕春楼的灯火愈发璀璨。 楼内弥漫着悠扬的丝竹之声,时而清脆悦耳,时而低回婉转,宛如一场繁华热闹却又虚幻迷离的梦境,让人沉浸其中,醉生梦死。 深夜时分,虫鸣声彼此起伏,吵闹不止。 不知是下午睡太久的缘故,这夜,宋芫罕见的失眠了。 既然睡不着,他干脆就翻出科举文,再逐字逐句重读一遍,免得这篇文的男主也崩了,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看这篇文字数,三百万字,宋芫头都大了。 前面一百万的种田文,他看了五天五夜才看完。 三百万字,那得看多久。 宋芫顿时想打退堂鼓,反正睡不着,看就看吧。 第一眼就看到,封面上写着五个大字——《重走科举路》。 文案则是:顾千帆上辈子顺风顺水,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科举登第,就死于一场意外。 他变成一缕孤魂后,眼睁睁看着昔日同窗,一举夺魁,高中状元,打马游街,风光无限。 他心有不甘,再次睁眼却发现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这次他定要登科及第,踏上那条通天之路。 看到这里,宋芫心里有点疑惑,前面“登科及第”还能理解,但说的后面“通天之路”又是什么意思。 可惜没人能解开他的疑问。 宋芫随即翻开书页。 他本以为顾千帆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会是拿起书本,发愤图强,没想到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男主发现自己重生后,先是惊疑不定,又哭又笑,然后便拉着丫鬟互诉衷肠。 心里还想着,上辈子亏待了她,这辈子一定要善待她,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 宋芫的表情是这样的→(д)?? 男主也太离谱了,你现在才十二岁,毛都还没长齐,就连未来的妾室都安排好了。 你的理想,你的抱负呢! 宋芫气得想锤床,但想到正在睡觉的二林,他强忍住了,继续往下看。 男主重生后,连学堂都不去了,主要是他觉得夫子教的内容太简单了,以他现在的学识,考举人都绰绰有余,更别说简单的童生试了。 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 县试一般在每年二月举行,今年正好错过了。 男主觉得与其在学堂浪费时间,不如广结人脉,以后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男主成为孤魂后,在世间游荡了很久,自然清楚哪些同窗日后会飞黄腾达。 于是趁他们还未发迹时,出手相助,广结善缘。 看到这里,宋芫摇了摇头,不得不佩服男主的心机。 再看了十几章,宋芫的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自然是起晚了,更麻烦的是厨房的柴也烧完了,他还得上山去砍柴。 常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要砍柴,得先把柴刀磨锋利了。 宋芫从厨房找出磨刀石,埋头磨着柴刀。 刚磨了没几下,门外有人喊道:“小宋你在家吗?” 第126章 日常三 “在的在的。”宋芫放下柴刀,问道,“石头哥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石头进门就说:“我过来是想问你,你要不要买猪仔?” 宋芫:“猪仔?” 石头笑了下道:“对,我家母猪刚生了一窝,已经快三个月大,养到过年就可以宰杀了。” 宋芫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家就这么点地方,养不了猪仔。” 加上他冰箱里的肉多得吃不完,想吃肉了,就假装去镇上一趟,实际在村口转一圈回来,就有肉吃了,不必费那个劲去养猪。 石头便说:“那我上其他家问问。” 宋芫又说:“你要不去问问牛婶,之前听她说想养猪。” 前几日听牛婶念叨了几句,说想买只猪仔回来,等养肥卖了银子,给阿牛娶媳妇用。 “行,我去问下牛婶。”石头直接去了对面牛家。 宋芫细心地将柴刀磨了又磨,直到刀刃磨得锋利。他满意地检查了一番,然后朝屋内喊道:“狗剩,出门了!” 话音未落,一只灰白色的小狗就从屋内飞奔而出,绕着宋芫欢快地转圈,尾巴摇得像风车一样。 狗剩已经两个月大,浑身圆滚滚的,显得格外壮实。 每当宋芫外出溜达,狗剩像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跟随在他的脚边。 宋芫带着狗剩慢腾腾爬上山头。 他专挑那些碗口粗细的树木,因为小树砍起来不费力。 柴刀都磨过一遍了,一刀下去树干也只是破了点皮。 “汪汪~”狗剩挨在他脚边,刨着地上的泥巴。 宋芫轻轻踢了踢它:“边上玩去,靠这么近,一把劈你身上去了怎么办。” 把狗剩赶一边去,宋芫深呼吸一口气,连续砍了几十刀,直到没力气了,最后用脚一踹,树才缓缓倒下。 砍柴确实是个体力活,比锄地还要辛苦。 宋芫累得喘不过气来,心里暗想,下次还是花钱买柴算了。 而狗剩在边上,扒拉着树枝玩耍。 砍了几棵树下来,宋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把树砍成一米长的小段。 最后除去树枝和树叶,用绳子捆好,然后拖下山。 因为实在背不动了。 狗剩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倒是体力旺盛。 回到家里,把柴丢在院子里晾晒,要晒个几天才能烧,不然水气重,烧不起来,要么就是烧着烟大。 宋芫轻轻揉了揉肩膀,目光投向对面,只见牛叔在院子里忙碌地敲打着,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走过去,大声问道:“叔,你在忙什么呢?” 牛叔手里握着锤子,正在钉木板,他抽空回道:“搭猪圈。” 宋芫一听就明白了,牛婶还是买了只猪仔回来。 或许是气候炎热的原因,时间又突然慢了下来。 西瓜的藤蔓沿着窗台攀爬,经过授粉后,瓜藤上结出了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西瓜,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吃了。 在右侧菜地里,先前栽种的鸡毛菜、春菜和芥菜几乎被吃光了,宋芫紧接着又种上了苦瓜和茄子。 角落里的辣椒苗已然开花结果,宋芫望着那些仅有指甲盖般大小的小辣椒,忍住了摘下来的冲动。 右边花圃里的茶花也逐渐生长起来,叶子碧绿透亮,只是还未到花期,连花苞也没有结。 除了茶花外,还有山栀子,和紫花地丁,这两种都陆陆续续开了花。 剩下几株不知名的植物,也在前些天绽放出了浅色的小花。 此时已临近五月底,天气愈发炽热,宋芫连饭都懒得吃了,便去院子里摘了两根新鲜的黄瓜,拍碎后凉拌。 将黄瓜切段,姜蒜切碎成末,再撒上些芝麻,几粒花椒,一小撮香菜,用滚烫的热油浇淋,激发香味。 随后把切好的黄瓜段倒入,搅拌均匀,待腌制入味后就可以开吃。 黄瓜结了满藤,再不吃就要老了,宋芫把剩下的黄瓜摘了,切了用坛子腌起来。 上次吃的腌黄瓜还不错,在炎炎夏日特别爽口开胃。 吃过午饭,宋芫刚准备躺下小憩,就听到丫丫突然大哭起来。 天气渐热,二丫也很少出门,带着丫丫在家玩耍,没想到丫丫却莫名其妙地哭了。 二丫抱着她在屋里转来转去,嘴里还哄着:“哦哦,不哭不哭。” 见丫丫哭得越来越厉害,宋芫也顾不得睡午觉了,赶忙走进里屋,“给我看看。” “是饿了还是困了?”宋芫摸了摸她的小肚子,发现鼓鼓的,应该不是饿了。 宋芫抱着她,有节奏地轻轻摇晃着,可丫丫依旧哭得撕心裂肺。 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泪眼汪汪,小嗓音都哭得有些沙哑了。 宋芫都想喊她小祖宗了, 小家伙又不会说话,就算有哪里不舒服,也不能说出来。 二林也跟着哄了哄她,发现没用,丫丫还是一直哭。 连对面的牛婶都听到了哭声,她过来看了看情况,关心问道:“丫丫怎么了?哭成这样子?” 宋芫急得满头大汗,见牛婶过来,他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连忙说:“我也不知道,婶快你来看看吧。” 牛婶伸手摸了摸丫丫的小脸,又摸摸脖子,掀开她的小衣服一看,发现脖子上起了痱子。 “是热的,快把她衣服脱了。” 宋芫将丫丫放在床上,迅速解开她的衣服让其透气。带子解开后,发现除了脖子,丫丫后背上满是痱子。 难怪会哭成这样,热得全身都是痱子,怎么可能不哭? 这鬼天气热的,大人都受不了,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了。 宋芫拿起扇子为她扇风,或许是没那么难受了,丫丫的哭声逐渐停止,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泡泡,模样惹人怜爱。 牛婶看着心疼不已,伸手给小家伙挠痒,并说道:“天气这么热,别给她穿衣服了,有小肚兜吗?给她穿上。” “有吗二丫?”宋芫转头问道。 二丫立刻回答道:“我去找找。” 丫丫穿的衣服都是二丫小时候穿过的,所以二丫翻找了一下自己以前的旧衣服,果然找到两个小肚兜,给丫丫换上。 见丫丫皱着小脸,似乎还有些难受,宋芫问道:“婶子,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痱子吗?” “用凉水给她擦擦身子吧。”牛婶补充道,“水别太凉了,以免着凉。” “我知道了,婶。”宋芫打了一盆水,给丫丫擦拭身体。 没过多久,小家伙就睡着了。 随后二林去张大夫那拿了药回来,熬了水,放凉后给丫丫泡澡,持续几日,她身上的痱子才渐渐消退。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宋芫闲暇时,就会翻开《重走科举路》看几章,剧情都是常见的爽文套路,没什么新奇的。 不过好在作者文笔功底扎实,行文幽默风趣,耐下心看,也能看得下去。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二十八日,这天是龙凤胎的生辰。 过了生辰,龙凤胎就满十岁了。 第127章 生辰 昨夜一场大雨,洗去了夏日的炎热,清晨醒来,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凉意。 这日宋芫也醒的早,起来洗漱,狗剩蹲在他脚边,伸出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他鞋子。 每当宋芫的目光低垂,狗剩便立马收回爪子,睁着无辜的狗狗眼朝他看来。 宋芫一抬头,狗剩又偷偷地扒弄着鞋子。 这狗子贱兮兮的,也不知道学了谁。 洗漱完毕后,宋芫像往常一样,挑起扁担,前往河边打水。回家后,他煮上了一锅稀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用着早餐。 二丫背上背篓,出门采摘桑叶。二林正准备读书,却被塞进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幼崽。 二林低头,与丫丫大眼瞪小眼。 宋芫对二林说:“你先照顾她,我还有事要忙。” 二林一手抱着丫丫,一手拿起书,嘴里念着:“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 丫丫眨巴着眼睛,发出了稚嫩的声音:“嗯啊呀~” 二林继续念道:“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丫丫也不甘示弱,蹬着小脚,发出了“咿呀哟~”的声音。 二林若无其事地接着朗读:“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听着屋里传来二林的读书声,时不时夹杂着丫丫“咿咿呀呀”的小嗓音,宋芫不自觉扬起嘴角,然后拿出几颗鸡蛋,开始忙活。 过生辰当然是要吃蛋糕了。 鸡蛋轻轻敲下碗边,蛋壳破裂,他迅速将蛋白和蛋黄分离开,用两个大碗装着 往蛋黄那个碗里加入白砂糖、牛奶、玉米油,食材基本上都是冰箱里拿出来的。 用一双筷子,将蛋黄搅拌成金黄色的液体,然后倒入少量面粉,再拌一拌。 接着开始打发蛋白。 没有电动打蛋器,就只能手动打发蛋白,拿两双筷子,使劲搅和搅和。 这道工序太考验耐心了,宋芫打到一半,站着脚累,又坐在凳子上,继续搅和搅和。 蛋白在筷子的搅拌下,逐渐变得蓬松,如同般轻盈、细腻。 可算把蛋白打发好了,宋芫甩了甩手腕,才想起来,二林在屋里读书,他可以进厨房,偷偷用打蛋器打的,哎呀,失算了。 打都打好了,还能咋地。 打发好的蛋白倒入面糊里,再搅一搅,再将混合好的面糊倒入大碗里。 因为没有能用的模具,就只能找个大点的碗来充当模具。 总共装了两大碗。 两个碗全塞进烤炉里,随着温度逐渐升高,蛋糕在热浪中慢慢膨胀,香气溢了出来。 二丫背着一满筐的桑叶回到家,进门嗅到面包窑飘出来的香味,她狠狠吸了几口气,真香呀。 两刻钟后,宋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拿走面包窑前的木板,用两块布垫着,从里面端出蛋糕,顿时一股温暖的甜香扑面而来。 二丫放下背篓,凑上前瞅瞅:“大哥,今日又是啥好日子?” 最近天气热,宋芫愈发懒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琢磨美食,就连每日三餐都是随便对付过去。 看着还一脸懵懵小丫头,宋芫好笑道:“小傻蛋,今日是你们生辰。” 二丫傻愣愣道:“我们生辰吗?” 原来今日是他们的生辰。 以前每年都是爹娘给他们过生辰,如今爹娘不在,她也都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 二丫眼眶忽然湿润,她吸了吸鼻子,嗓音闷闷道:“哥,你不说我们都忘了。” 宋芫摸摸她小脑袋,语气温和:“没事,爹娘不在了,还有我,以后每年大哥都会给你们过生辰。” 二丫忽然张开手抱了抱宋芫的腰,小声说:“哥,你真好。” “现在知道哥好了吧。”宋芫低头就看到二丫脑袋上的发辫,没忍住手贱了下,揪了揪。 头皮被扯得有点疼了,二丫哇哇大叫道:“大哥你好讨厌!” 她捡起背篓,气呼呼地去喂羊了。 小丫头真不经逗。 宋芫在桌面铺了层油纸,等蛋糕稍稍凉了些,再用竹签,沿着缝隙一点点的划开,随后将碗倒扣到油纸上,蛋糕很顺利就脱模了。 “二林二丫,过来吃蛋糕!” 屋内,听到宋芫喊他,二林放下书,正要起身,便发现怀里的小家伙靠着他的臂弯呼呼大睡。 二林先抱着丫丫去里屋,放在床里侧,又拿起枕头,搁在外侧,免得她醒来,翻着身,把自己翻下床了。 然后二林才过去厨房:“是要做饭了吗?” 宋芫道:“你也不记得了?今日是你跟二丫的生辰。” 二林算了下时间,发现今日确实是他们的生辰,他忽然问:“大哥的生辰是不是在三月十五?” 宋芫点头:“是吧。” 二林不禁有些愧疚,居然把大哥的生辰给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我自己也没记住。”宋芫无所谓说。 本来也是原主的生辰,又不是他的。 至于他生日,是爷爷捡到他的那天,也不是他真实出生日期。 不过宋芫倒不在意自己哪天出生的,只要有爷爷给他过生日,他就特别高兴。 但自从爷爷去世后,就再也没人给他过生日了。 “吃蛋糕了。” 宋芫把蛋糕切开两半,龙凤胎一人一块。 二丫捧着巴掌大的小蛋糕,小心翼翼咬上一口,口感轻盈软绵而细腻,甜美的味道在口中慢慢融化,仿佛像是在品尝云朵一样。 哇,这也太好吃了。 就连二林这种不嗜甜的人,都把半块蛋糕吃完了。 宋芫把另一块蛋糕切了,他吃半块,顶着二丫眼巴巴的目光,把剩下半块送去给牛家了。 得知今日是龙凤胎的生辰,牛婶给送了一把红枣。 这时候是不兴给孩子大办生辰的,说是怕折损孩子的福寿,直到女子及笄,男子束发以后才能大操大办。 \"喏,这是给你们的生辰礼。\" 吃过蛋糕,宋芫拿出了准备已久的礼物,是他上次去县城时买的。 给二林的是一锭松烟墨,墨色浓郁,散发着淡淡的松香。二林接过墨锭,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无比珍惜道:“谢谢大哥。” 至于二丫,宋芫送给她的是一朵漂亮的珠花,珠花上点缀着垂坠的流苏,颜色鲜艳,光泽璀璨。 价格跟松烟墨相差无几,宋芫还是很擅长端水的。 二丫开心地接过珠花,甜甜地说:“谢谢大哥。” 瞧着二丫得意的小模样,宋芫那股爹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记得好好学习,争取早日把三字经也背出来。” 二丫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幽怨地望着宋芫,说:“大哥……” 宋芫哈哈笑了起来。 随即,宋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是不是该给二林二丫取大名了。 第128章 取名 二林二丫只能算小名,平时在家里叫叫也就罢了,出门在外肯定要称呼大名。 尤其对于二林来说,日后参加科举考试,总不能在考卷上留下小名。 宋芫先征求二林的意见:“二林,你有想过再取名字吗?” 二林想都不想说:“大哥,你帮我们取名字就行。” 宋芫挠头问道:“我来取吗?不如让夫子替你取一个名字。” “长兄如父,”二林十分认真说,“自然是由大哥取名才对。” 二丫在一旁插话:“我也要取名字吗?我想叫宝珠。” 宋芫嫌弃说:“俗气。” 二丫不服气地反驳:“宝珠哪里俗气了!” “哥,我就要叫宝珠!” 宋芫捂了捂耳朵:“你让我想想。” 见二丫小嘴一撅,宋芫赶紧说:“我好像听到丫丫醒了,你去看看。” 二丫狐疑:“醒了吗?” 她进里屋一看,小家伙正在床上蹬着小腿,自己一个崽也玩得很开心。 “小妹你饿了没有?”二丫摸摸她肚皮,小肚子瘪瘪的,显然已经饿了。 随后二丫忙着喂丫丫吃羊奶,将取名的事抛之脑后了。 倒是宋芫心里一直惦记着,他跟二林借了本诗经翻了翻。 第一眼就看到:“文茵畅毂,驾我骐馵”。 “文茵?”很快宋芫又摇头,不行不行,这名字文静秀气,一点不符合他家二丫的性格。 接下来又是“嘉柔”、“婉仪”、“静姝”,都被宋芫一一否决了。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好像“岸陵”、“薄言”都不错,先记下来。 还没给他们取好名字,转眼间又到了月底,宋芫特意挑了三十这日,去了趟县城。 夏日天亮得早,卯时出发,到云山县时也才巳时。 宋芫不着急去灭霸帮,先悠闲地逛了逛街市,他特意挑了今天来县城,为的就是赶逢十小集。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在经过一个小摊时,宋芫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摊主身上,感觉有些眼熟。他一想,这不是之前卖给他种子的小贩吗? 小贩热情地招呼道:“客官,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宋芫问道:“你这里还有种子吗?” 小贩也认出了宋芫,曾在他摊位上购买过种子的大客户。 他急忙回答:“有的,有的,都是刚从南方带回来的新鲜种子。” 宋芫种了一段时间菜,对于常见的瓜果蔬菜种子,他已能分辨一二。 当他看到袋子里都是些普通种子时,不免有些失望,于是问:“有没有一些比较稀有的种子?” 小贩听后,便贴心地询问:“您想要什么种子?下次去南方时,我帮您捎回来。” 宋芫提到了几种从海外传入的种子,其中包括番茄。 据说,番茄刚传入国内时,和辣椒一样,最初是作为观赏植物,后来才逐渐被用作食材。 于是,宋芫又向小贩详细说明了他想要的种子,并让他留意那些观赏植物。 小贩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要是能找到自然更好,找不到他就往山里埋几粒番茄籽,等结果了,就当从山上摘来的野果。 宋芫越想,越觉得这法子不错,下次去摘果子的时候可以偷偷丢一些番茄籽。 宋芫又看了看摊子上的其他东西,挑挑选选,最后买了两件东西。 路上看到有卖小馄饨,他便找了张凳子坐下,点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卖馄饨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如沟壑般深邃的皱纹,但笑容慈祥而和善,让宋芫感到无比的亲切。 宋芫不由得想起爷爷。 爷爷退休后,依然闲不住,去当义工给人做饭,就算累,也每天乐呵呵的。 小馄饨都是现煮的,用大骨头熬制的浓汤,桌上还有腌萝卜、酸豆角等小菜。 不一会儿,一碗碗香气四溢的小馄饨就煮好了。 婆婆端着两碗馄饨过来:“小伙子,这是你的馄饨。” 宋芫用筷子夹起一只小馄饨,只见馄饨皮擀得很薄,轻轻一咬,便能感受到那滑嫩的口感,而肉馅鲜美,汤也很香浓。 两碗小馄饨下肚后,宋芫感到有些饱足,于是他决定再逛逛集市,顺便消消食。 一路溜达到了县衙,来过几次,他也跟门房熟悉起来。 “你们少爷又上学府了?” 门房笑呵呵说是。 宋芫照例递出一封信和两样吃的:“麻烦转交给你们少爷。” 门房收下东西,又道:“少爷猜到你这几日可能要来,也有东西要转交给你,你等会。” 他说完,进去取了个包袱出来。 宋芫接过来掂了掂,发现还挺重的,然后他跟门房道别,径直去了灭霸帮。 大门紧闭,他轻敲了几下。 王伯来开门,看到是宋芫,便朝里面喊道:“小宋来了。” 紧接着,钟会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宋芫惊讶地问:“钟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也是前几天刚回来的。”钟会看起来晒黑了不少,但精神头很好,“先进来再说。” 进入正厅,宋芫发现鹰哥、陈堂主、沈堂主几人都在。 桌上还摆着未收拾的碗筷。 鹰哥首先开口:“芫弟,坐这里,吃过饭了吗?我让厨房再做几道菜过来。” 宋芫坐下,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沈堂主迅速清理了桌面,然后吩咐人重新泡了一壶茶。 鹰哥又说:“我猜你这几天会来,所以特意在家等你,哪儿都没去。” 闻言,宋芫随口一问:“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鹰哥自然说:“我们兄弟俩这么久没见面,自然要好好地坐下来长谈一番。” 宋芫急忙摆手:“下次吧,今晚我还得回家,家里的孩子还小。” 鹰哥有些遗憾地说:“那好吧。” 宋芫转头问钟会:“钟哥,事情还顺利吧?” 钟会递过来一本账本:“你先看看账本。” 宋芫接过账本,迅速翻阅了几页,看到最后的数额,他震惊地说:“四百两?!” 钟会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去得太晚,刚刚开始将生意铺展开,方子就被人破解了。而且府城的人工成本高,管理起来也困难。” 钟会还带了几个兄弟过去,即便如此,他们的摊位都险些被砸。 没有丝毫人脉,就想在府城站稳脚跟,实在是太难。 这事正给心思活络的钟会,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做生意还是不能急,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才行。 宋芫一边听着,一边翻看着账本。 豆皮每斤卖六文钱,只比之前的价格高出一文。 油豆腐因为经过油炸,价格自然要贵一些,但成本也随之增加。 钟会尽量将价格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毕竟是豆腐制品,再怎么贵,也不可能比猪肉更贵。 钟会忽然开口:“对了,我这次在府城,还听到一个消息。” 第129章 传闻 钟会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久前,陛下突然宣布了一次大规模的封赏,将所有的皇子都分封到了各地。”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听说,云山县也在其中。” 宋芫的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又是小说中从未出现过的情节。 在种田文,基本没有涉及到朝廷,而在科举文里,也未提及过云山县成为王爷的封地。 这看似与普通百姓无关,但实际上却关系重大。 在当代,王爷在自己的封地内拥有实权,他们负责征税、征兵、管理地方等事务,并且有权制定一些地方性的法规。 如果他们分到的王爷是个贪婪、好色、性格残暴的人,那么受苦的将是下面的平民百姓。 增加赋税、抢夺民女、残害百姓,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难怪鹰哥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表情都显得如此沉重。 “钟哥,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可靠吗?”宋芫问道。 钟会回道:“前几日在广安府,偶然遇到了一支从北方来的商队,从他们那里听说的。” “朝廷下了指令,所有王爷都必须在这个月内离开京城,前往封地。据说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连寻常百姓都知道了。” “那位王爷大概也已经启程,不久就会到达广安府。” “朝廷的正式文件应该也已经到了,不知林县令为何迟迟没有张贴告示。” “你知道是哪位王爷吗?”宋芫刚问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钟会摇头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位王爷是个仁慈的人,否则下面的百姓将没好日子过了。 陈堂主叹气说:“上面的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管不着,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我也已经提醒过手下的兄弟们,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 别去招惹那些不该招惹的人。 现在,轮到天霸帮等帮派们提心吊胆了。 他们以前在云山县横行霸道,现在来了位尊贵的王爷,他们就得收敛一些,装得像个孙子一样。 鹰哥并不太担忧,如今想太多也无济于事:“算了,别提这事了。” 陈堂主从怀里掏出账本:“小宋,你再仔细看看这本。” 宋芫接过账本。 钟会给他看的账本是记录广安府的收入,而陈堂主拿出来的这本,则是云山县的。 霉豆腐的销售一如既往地稳定,但由于一部分人手被钟会带去了广安府,导致生产霉豆腐的人手不足,产量没有跟上,上个月只卖出了二十两银子。 而且霉豆腐发酵、腌制也需要时间,不像豆皮,当天做好当天就能拿出去售卖。 油豆腐和豆干的销售情况一般,总共只卖出了十五两银子,主要是供应给酒楼和饭馆。 至于豆皮和腐竹的销售就更少了,加起来也只卖出了八两银子。 与前两个月的两三百两相比,可谓是一落千丈。 陈堂主等人的心里落差太大,不免显得有些着急,希望听听宋芫的意见。 宋芫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并没有感到太失望。即使没有秘方泄露,也不可能一直像刚开始那样赚那么多银子。 毕竟,大家只是尝个新鲜,不可能每天都吃豆制品。收入总会慢慢降下来,最终趋于稳定。 宋芫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把问题抛给了钟会:“钟哥肯定有其他的打算吧。” 钟会点了点头:“豆皮、油豆腐做不长久,因为只能吃新鲜,无法运输到其他地方,所以我打算以后只做腐竹和霉豆腐,把它们卖到其他县城去。” “既然钟会有打算,我就不再多说。”宋芫道。 几人再商讨一番,最后商量出大概计划。 末了,钟会取出两张银票,他在广安府就将银子兑成银票,方便携带。 “这二百两银子,你先拿去。” 宋芫接过银票,摸上去质地坚韧,他还没见过古代的银票,便好奇地打开看了看。 银票正面,工整的楷书书写着面额和发行日期,上面还印有红色印章。 而银票的背面,细腻的水印若隐若现,像是防伪标记,边缘镶着红蓝相间的边框,显得庄重典雅。 宋芫不由得感叹一番古人的智慧。 随后,他收起银票,提出告辞:“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 “这么早就走了?留下吃个饭再回去也不迟。”鹰哥开口挽留。 “回去晚了,家里几个小的担忧,等下次吧。” “那好。”鹰哥也不再勉强,将他送到门外。 看天色,这会已到申时,宋芫不再磨蹭,直接租了辆驴车,回西江镇。 还在半路上,夕阳渐渐西沉,其柔和的光辉洒落在千里之外,照在金殿琉璃瓦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西华门。 朝廷官员们和宫中侍卫们都经由这道门进入皇宫。 这道门由皇帝的亲卫军——羽林卫,负责严密守护。 一辆由两匹油光水滑的骏马牵引的马车,在宫门前缓缓停下。 马车四周挂着精致的铃铛,随着车轮的滚动,它们发出悠扬悦耳的叮当声。 门口的侍卫远远地听见这铃铛声,便知道,那位仙师又来了。 两名道士坐在车辕上,待马车停稳后,他们轻盈地跳下车来。 接着,他们伸手搀扶着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 其中一位道士恭敬地递上腰牌。 侍卫按照常规对几人进行了搜身,见眼前的道士有些陌生,便随口问道:“这位道长,似乎之前未曾见过?” 每当皇帝召见仙师入宫,都是为了举行祈福仪式。 这位仙师年岁已高,需要有熟悉之人在旁协助。 因此,皇帝特别允许仙师携带徒弟一同入宫。 仙师带着几分傲气说道:“这是贫道的小徒弟。” 经过仔细的检查确认无误后,侍卫这才放行。 穿过那朱红色的宫门,辇车已经等候多时,仙师随即登上了辇车。 撵车缓缓驶向皇帝的居所——仙游宫。 少年道士身着一袭青色道袍,随着步伐的轻盈,衣摆随风轻轻飘扬。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穿透晚霞,凝视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微光。 夕阳渐渐沉落,宫殿的轮廓在晚霞的映照下愈发清晰,宛如高高在上的皇权,正俯视着底下匍匐跪拜的臣民。 少年道士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厌恶。 谁又知这宫殿的华丽外表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污垢。 第130章 皇宫 车辇停在仙游宫前,两位道士搀着仙师下了车。 此时宫殿外戒备森严,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 一位白面无须、身着绛紫色宦官服的大太监快步走来,他掐着尖细的嗓音说道:“仙师,您可算来了。” 仙师捻着胡子,淡然答道:“本仙今日为陛下闭门诵经,故而来迟。” 大太监紧接着道:“仙师,陛下急召您,有要事相商。”他的声音虽尖细,却难掩急迫之意。 仙师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有劳公公带路。” 仙师走在前面,身后的两位道士垂眉敛目。 刚到寝宫门口,几人就被守卫拦下。 大太监道:“陛下要召见仙师,还请统领行个方便。” 守卫统领面无表情,目光如炬,审视着大太监和仙师一行人。 统领沉声道:“公公,按规矩,即便是陛下的急召,也需搜查一番,以保陛下安全。” 大太监神情严肃,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任何疏漏都可能酿成大祸。他转头对仙师说:“仙师,还请稍候片刻。” 仙师神色自若:“统领尽快便是。” 守卫统领示意手下开始搜查,他们动作娴熟利落,迅速而仔细地检查着仙师一行人,连头发丝都不放过,以确保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危险物品。 搜查完毕,统领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放行。 大太监转身对仙师说:“仙师,请。” 仙师再次颔首,抬脚迈步。他们穿过守卫森严的大门,进入了皇帝的寝宫。 整个寝宫内,气氛沉闷压抑,宫女与御医们忙碌不停,动作皆极为小心。 就连那些平素嗓门洪亮的宦官,此刻也放低了声音,唯恐惊扰到病榻上的皇帝。 老皇帝病重的消息,只在仙游宫内服侍的太监、宫女和太医中传播,他们对此守口如瓶,绝不敢泄露半点风声。 自数日前起,老皇帝几乎整日昏迷,鲜有清醒的时候。 晌午时分,老皇帝突然醒来,急切地传唤仙师。 少年道士的目光在寝宫内环视一周,此时整个寝宫都被一股沉闷的气氛所笼罩。 真让人心情愉悦啊。 宫女掀开帷帐,在大太监的引领下,仙师等人来到皇帝的床前。 只见老皇帝卧于龙床之上,面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而微弱。 床边的金炉中,香烟袅袅升腾,却难以掩盖病榻上那淡淡的药味和死亡的气息。 龙床旁的玉案上,摆放着一碗草药汤剂,药香与室内的熏香交融,却无法驱散老皇帝脸上的病态。 他的手轻轻搭在床沿,指尖微微颤动,流露出内心的不安与挣扎。 少年道士嘴角的弧度慢慢张开,似笑非笑。 终于见面了,老东西。 这位少年道士正是伪装进来的舒长钰,他的面容经过精心的修饰,原本明艳的五官变得略显黯淡,难掩其俊逸的气质。 此时,老皇帝猛然惊醒,大声呼喊:“仙师!仙师!” 仙师闻声缓缓上前,恭敬施礼:“贫道在此,不知陛下召见贫道所为何事?” 皇帝刚醒过来,舒长钰与另一个道士便退到帷帐外,漠然听着里面老皇帝与仙师的谈话。 “仙师,你再替朕炼制一炉回春丹,等朕龙体康健,朕封你为国师。” 回春丹是由多种珍稀药材精心炼制而成,经过太医的严格检验,并由太监试服数日,确认无虞后,老皇帝才放心服用。 服用回春丹一段时间后,老皇帝的白发明显减少,面色红润,整个人似乎年轻了许多。 然而,几个月前,老皇帝不幸感染了风寒,从此一病不起,噩梦连连。 老皇帝心中也曾怀疑过回春丹是否出了问题,但经太医们仔细把脉后,他们一致认为,老皇帝的病是风寒所导致。 同时,那些试服回春丹的太监们也都安然无恙。 老皇帝龙体每况愈下,唯有在服用回春丹之后,身体才稍有起色。 也因此,老皇帝对仙师更加推崇,虽然心里明白,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但他仍怀着一丝不甘,想借助回春丹续命。 仙师弯下腰:“贫道自当竭尽全力。” 老皇帝的呼吸略显急促,他艰难地开口:“近日,就请仙师在宫中暂住。” 仙师听到这话,心中一震,暗自思忖:果然不出主子所料,皇帝果真有意让他们留在宫中。 这时,一位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步入殿堂,此人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自老皇帝将所有皇子分封至各地后,又下旨令太子监国。若无意外,老皇帝驾崩之后,太子将继承大统。 太子处理完繁重的朝政事务后,依然不忘前来探望老皇帝。他向大太监询问:“父皇今日的身体状况如何?” 大太监恭敬地向太子行礼,低声回答:“回禀殿下,陛下的龙体今日仍未见好转,御医们正竭尽全力为陛下治疗。” 太子微微点头,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谈话声,太子的目光穿过层层帷帐,眼神变得深沉,接着问道:“里面召见的是谁?” 大太监回答:“陛下刚刚醒来,正在召见仙师。” 太子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又是那个神棍。” 他大步上前:“父皇,儿臣前来看您了。” 走到帷帐前,太子目光扫过一旁的俩道士,停落在其中少年脸上,总觉得眉眼有些熟悉。 太子开口:“你是……” 舒长钰朝他行着道士礼,垂眸轻道:“贫道是仙师的徒弟。” 这时,病榻上的老皇帝开口:“福寿,将仙师带到偏殿歇息。” 大太监上前:“仙师请随咱家来。” 仙师走出来,见到太子,行了一礼,对俩徒弟道:“走罢。” 舒长钰与另一个道士跟上仙师。 太子心头仍有疑问,就听老皇帝喊道:“太子。” “儿臣在。”太子急忙上前,暂时将心中疑问按下。 福寿将仙师几人领至偏殿,客气说道:“这几日请仙师在此安顿。” 仙师面露难色,道:“陛下命贫道炼制回春丹,还需用炼丹房及诸多药材……” “此事易办,”福寿未等仙师说完便打断道,“稍后便为仙师准备妥当,若仙师尚有其他需求,尽管吩咐。” 仙师表示满意:“如此甚好。” 安排好仙师一行后,福寿便返回正殿,向圣上禀报情况。 福寿刚离开,仙师便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舒长钰。 舒长钰却道:“仙师,请坐。” 仙师神色一凛,很快意识到有人在暗中窥探,便迅速坐下,并吩咐另一位道士:“为师渴了,去倒杯茶来。” 此时,夜幕已降临,宫殿中的灯火逐渐点亮。 一位太监进来掌灯,听到仙师正在训斥徒弟们,便在点亮灯火后,默默退出了偏殿。 皇宫笼罩在夜色中,宫殿内烛火渐渐亮起,宫墙之上,婆娑的树影随风摇曳。 与此同时,宋芫在赶回村子的路上,被一伙人拦住了。 第131章 拦路 今日是三十,星光稀疏,月光隐匿。 偶尔,萤火虫的微弱光芒闪烁,犹如散落的星辰,点缀在辽阔的夜幕之中。 驴蹄的踏步声,在静寂的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清脆而明晰。 四周的树木和田野,在夜色的笼罩下变得朦胧,只有当驴车经过时,才能隐约分辨出它们模糊的轮廓。 车夫依靠着驴儿对道路的熟悉和自己的直觉来辨别方向。 过了这段路,前面就是张家村。 宋芫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本来按照计划,在酉时,也就是晚上7点左右他就应该到家。 不巧的是,归途中必经的一座桥梁意外断裂,他们不得不绕远路,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 正当宋芫心情有所放松时,一棵大树突然倒塌在路中央,阻挡了他的去路。 驴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群身影从茂密的树林中冲出,将驴车团团围住。 这是……遭遇了劫匪吗? 宋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宋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诗:“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他迅速从厨房中取出一根棒球棍,紧紧地握在手中。 车夫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颤抖着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是谁?” 对方领头的男子语气中透着不善,质问道:“打虎英雄是否在你们车上?” 宋芫感到意外,原来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宋芫装作害怕说:“这里没有打虎英雄,你们找错人了。” 那伙人中有一个人道:“就是他,我记得他的声音!” 宋芫暗骂一声,失算了,竟然连他的声音都知道。 也不知道家里几个小孩有没有事? 宋芫心中焦急,只想赶紧回去看看家里小孩有没有事。 然而,这些人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就是他害了秦哥,绝不能放过他!” “对!杀了他,为秦哥报仇!” 意识到这些人是来寻仇的,车夫连忙撇清关系:“他只是租了我的车,这与我无关,还请各位大人高抬贵手。” 宋芫紧张得握着棒球棍的手心都沁出了汗,他清楚,越在这时候,他就越不能胆怯。 他故意提高嗓音,大声说道:“既然知道我是打虎英雄,还敢来找我的麻烦,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果然,听到宋芫的恐吓,几人略有退缩,似乎在掂量这位打虎英雄的真实本事。 他们暗中观察许久,发现这位打虎英雄并非他们想象中那般身高三丈、面目狰狞、力大无穷。 只是普通男子的身形,甚至有些文弱,连担水都显得吃力。 如此弱不禁风,他又是如何害了秦哥他们的呢? 但他们向张家村人打听了很久,确定他就是打虎英雄。 得知他今日一早出门,他们最终决定在今日动手,等了整整一天,才终于等到人。 宋芫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只是嘴上厉害,还远没有到恶贯满盈的程度。 不然,他们也不会被自己几句恐吓的话就轻易吓退。 沉默须臾,领头男子再次发问:“我想知道,你把秦哥他们带去何处了?” 宋芫却反问:“秦哥是谁?” 其余几人愤恨道:“你何必装糊涂,秦哥去找你后便杳无音信了。” “定然是你杀了人又毁尸灭迹。” 连人都未回来,他们几乎可以断定秦哥出事了。 宋芫那个冤枉啊,他是真不知秦哥是谁。 他依旧粗着嗓子道:“你们秦哥何时来找过我?” 领头男子道:“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三月十六日当晚。” 宋芫回想了一下,前两个月的十六日晚上,时间过去太久,他早已不记得发生过何事。 或许该说无事发生,所以他才毫无印象。 不对,他想起来一件事。 好像就在那几日,张大山疯了。 据住张大山隔壁的全子说,曾见他半夜与几个陌生面孔一同出去了。 那几人会不会就是秦哥他们? 可他们找上张大山做什么? 若真是他们,当晚为何没有找上自己? 张大山究竟是怎么疯的? 秦哥几人为何会莫名失踪…… 宋芫顿感脑子不够用了,这究竟是什么刑侦剧情,他不过是个只会做饭的厨子,不会查案啊。 他暂时抛开心中疑惑,对那伙人说道:“我没见过你们秦哥,不信尽可报官,若你们有所顾虑,我去替你们报官。” 那伙人似乎被他的话震住,低声商议几句后,最后道:“好,我们信你。” 宋芫故作镇定地安慰他们道:“我会帮你们打听秦哥的消息,说不定他是有事外出了。” 听到他的话,宋芫隐约看到对方朝他拱了拱手:“好,那就有劳壮士了。” 话毕,他们就带着几个小弟离开了。 宋芫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总算是把他们忽悠走了。 再看前面的车夫,早已被吓得瘫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宋芫说道:“还请大叔继续赶路。” 他并没有因为车夫刚才急于跟他划清界限而生气,毕竟这麻烦是他招惹来的,而且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好、好的壮士。”车夫颤抖着扬起长鞭,抽打在驴屁股上,驴感受到疼痛,立刻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到了家门口,狗剩听到声响,疯狂地叫了起来。 紧接着,两个孩子迅速跑出来:“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路上遇到点事情,耽搁了些时间。”看到龙凤胎都没事,宋芫松了口气,他跳下驴车,付了车费,又多给了车夫几文钱作为补偿。 车夫收了银子,急忙赶着驴车,如同逃命一般疾驰而去。 宋芫提着东西走进屋里:“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屋内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柔和地照在四周,给这个狭小的空间增添了一丝温暖与宁静。 宋芫一走进家门,心情便完全放松下来。 二林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宋芫一番,确认他没有受伤后,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说道:“我们都已经吃过了,锅里给你留了饭。” “我带了两个菜回来,天气这么热,放到明天估计就坏了,你们都来再吃点吧。” 宋芫说着,朝里屋瞥了一眼:“丫丫睡了吗?” “刚睡着。”二丫小声说。 “我们去厨房吃吧。”宋芫端起油灯,去了隔间。 随后拿出用油纸包裹的熏鸽,龙凤胎各分得一块鸽腿,而宋芫则享用了两个翅膀。 还有一盒煎饺,兄妹几人都分着吃了。 宋芫吃得半饱就放下筷子,晚上吃多了要积食。 “对了。”他想起来林逸风还给了个包袱,他打开一看,里面有厚厚一封信,还有一摞书。 难怪这么重。 他拿起信件,借着油灯朦胧的光,大约能辨认出上面写着:“二林弟弟亲启”。 是给二林的。 宋芫将信件和一摞书都交给二林:“明天再看,现在很晚了,早点睡。” “好的大哥。”二林点头应答,妥善地收起信件。 瞥了一眼,看到全都是书,二丫忙不迭溜回里屋了。 宋芫接着去洗漱,再泡了泡脚,换上干净的衣服,他爬上床,躺下闭着眼。 可这时,他却没有丝毫睡意,脑子里在想着今晚发生的事。 第132章 贵妃 他仔细回想着三月十六日那几日发生的事。 模糊中记起,那晚他睡得早,半夜听到下雨声便起来,拿起油纸,盖在刚建好的面包窑上,随后又躺下了。 第二天醒来,就听说张大山疯了。 中午,舒长钰突然来访,在他家待了半天,吃过晚饭后才离开。 此后,就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 现在来梳理一下事情的经过。 张大山和秦哥那伙人有没有关系? 如果没有,那张大山是跟谁出去的,做了什么,才导致他发疯? 如果有,那就有两种情况:秦哥他们来过,而他并不知情;他们没来,可能中间发生了意外,迫使他们放弃了计划。 宋芫抓了抓耳朵,不行,他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 无意间摸到耳垂上的耳钉,宋芫又想起了舒长钰。 三月十七日,舒长钰来过他家。 他心里突然一惊,这会和舒长钰有关吗? 再想下去他估计要失眠了,宋芫强迫自己不再想。 第二日醒来,他做了早饭,吃过后,抱上丫丫,溜达到全子家附近。 路过张大山家时,只见张家门开着,张大山抱着头鬼哭狼嚎。 饭菜散落一地,而大山娘正坐在门槛上,拍打着大腿,哭声震天。 “大山爹你个死鬼,怎么不把我也一起带走啊。” “留下个孽障给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宋芫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朝全子家走去。 全子的媳妇徐氏正站在门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好奇地往隔壁张望。 见到宋芫,她马上喜笑颜开:“哟,这不是咱村的打虎英雄嘛!” “嫂子,你就别再打趣我了。”宋芫表情无奈。 徐氏的目光落在宋芫怀里的丫丫身上,小家伙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 “这是你家丫丫吧,来,给嫂子抱抱。” 宋芫把丫丫递给徐氏,问道:“全子哥在家吗?” “在呢,在屋里呢。”徐氏抱着丫丫,朝屋里喊了一声,“全子,小宋找你来了!” 全子走了出来,表情意外:“小宋,找我有啥事吗?” “是有点事想问哥。”宋芫问他,张大山发疯的前一天晚上,有没有看到他和谁出去了。 “你是说……”张大山悄悄指了指隔壁张大山家,声音都压低了几许,“我想想,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水,半夜起来上厕所,那时候大概还没过子时。” “从厕所出来,就看到张大山和几个人出去了。” “那晚不是十六嘛,月光挺亮的,所以大概能认出那几个人不是我们村里的。” 宋芫问:“能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吗?” 全子说:“嗐,这都过去两个月了,哪还记得长啥样啊,他们有三个人,大概记得有一个又高又壮,还有一个很瘦,另外一个就没啥印象了。” 宋芫若有所思,然后说:“我知道了,谢谢哥。” 稍坐片刻,宋芫从徐氏手中接过丫丫,便说要走了。 全子夫妻送他到门口,徐氏扬手挥了挥:“有空记得带丫丫来玩啊。” 从全子家出来,宋芫又去看了看他家的田地。 麦田里的小麦已经泛起了绿色的波浪,开始抽穗了。 他家的水稻田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稻苗挺直了腰杆,嫩绿的稻穗渐渐展开。 田野间飘荡着淡淡的稻香,宋芫心情也舒朗了起来。 当宋芫逛到村口的大榕树下时,老太太们的茶话会也接近尾声,大家正准备各回各家。 忽然,一位婶婶发出惊异的“咦”声,说道:“那不是德子家的大妞吗?” 其他大婶们闻言,立刻好奇地伸长脖颈,朝着村口望去。 宋芫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淡黄衣裙的少女正徐徐走来。 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丽,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气质丝毫不像出身贫寒的农村丫头,反倒有着几分富贵人家小姐的风范。 原来她们说的大妞是张月儿。 他记得上次与何方在酒楼喝醉了出来,恰巧遇见了张月儿。 当时,他们并未多聊,张月儿便匆忙扶着喝醉了的黄少爷离去了。 “大妞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一点也不像咱们村里的村姑。”一位大婶忍不住道。 “若不是丫鬟就好了,估计这会媒婆们都要把她家门槛踏破了。” 另一位大婶则摇头叹息,说道:“要我说,德子夫妻俩也忒狠心了,大妞那时才十岁,就狠得下心把她给卖了。” “她那两个兄弟也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儿。” 宋芫听着真正露出几分惊讶,竟不知其中还另有内情。 张月儿从榕树下经过时,跟宋芫打了声招呼:“宋大哥。” 宋芫本想问问阿牛的情况,可碍于这群爱嚼舌根的大婶在,还是没问出口,只与她寒暄了几句。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日晷的影子缩成一点。 福寿仅用半天时间,便令人精心布置出一间炼丹房,还将所需药材悉数备齐。 仙师一脸肃穆地宣布:“我即将开始炼丹,除我两位徒儿外,他人不得靠近,以免干扰炼丹进程。” 经过昼夜不停的努力,仙师终于炼成一炉丹药。 然而,这炉丹药仅得三粒珍贵的回春丹。 福寿小心翼翼地捧着丹药,呈到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的手颤抖着伸出,急切说道:“快,快给朕。” 福寿侍候老皇帝服下丹药,不久,老皇帝的脸色就有所好转。 这时,亲卫统领进殿禀报:“陛下,贵妃娘娘到了,正在殿外候着。” 老皇帝轻轻挥手,示意不见:“让她回去。” 仙师和徒弟们被侍卫护送到偏殿,途中,就看到一位宫装女子站在殿前。 她身穿一袭华美的霞衣,凤凰绣图栩栩如生,似欲展翅高飞,霞衣上点缀着珍珠和宝石,流光溢彩。 头戴一顶金光璀璨的凤冠,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眉目如画,眼波流转,朱唇皓齿,美丽动人。 皇后已逝,后宫中唯有贵妃娘娘独受恩宠,近二十年来圣眷不减。 舒长钰的目光从贵妃脸上轻轻掠过,随后又垂了垂眸,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侍卫统领从寝宫出来,向贵妃传达了陛下的旨意:“娘娘,陛下说不想见您,请您回宫。” 第133章 凉面 贵妃轻轻蹙起眉头,面露哀伤之色,令人心生怜惜:“陛下为何不愿见我?” 侍卫统领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只是重复着:“娘娘,请您回宫。” 贵妃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意,此时,一名宫女轻步上前,扶住她,柔声劝慰:“娘娘,我们还是回宫吧。” 在仙游宫前失态,恐怕会惹来陛下的不悦。 贵妃捂着心口,眼中泛起泪光:“本宫只是担忧皇儿,他尚且年幼,却要远赴广安府那样遥远的地方。” 贵妃死死咬着唇瓣,再次不甘心地望向紧闭的门。 陛下当真是好狠的心。 一旁的宫女见状,也不由得目露同情。 贵妃年逾四十,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厚,未曾在她那精致无瑕的面容上留下任何痕迹。 贵妃年轻时更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否则也不会在陛下微服私访时,就被一眼相中,带回宫中。 自她入宫之日起,便被册封为美人,短短几年间便晋升至贵妃之位,近二十年来,一直备受宠爱,荣宠不衰。 然而,贵妃似乎体质较弱,始终未怀有身孕,直至几年前才诞下一位皇子。 而且这时,圣上早已立下太子。 若贵妃早些年诞下皇子,或许还有机会争夺太子之位,但如今已无可能。 尤其是前些日子,陛下将所有皇子都派往封地,包括年仅五岁的十六皇子。 尽管贵妃在殿前跪地哀求,她的眼泪与哀求却未能打动陛下的铁石心肠。 此事传入后宫,那些嫔妃们听闻后,竟将其当作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笑声中带着轻蔑。 二十年的宠爱,原以为情深似海,却不料,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宫女搀扶着贵妃缓缓离去,舒长钰依旧低眉垂目,不曾向她离去的背影投去一瞥。 仙师和随从被侍卫护送回偏殿,轻轻关上了门。 茶几上的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白烟,屋内烟雾缭绕。 仙师眼中带着忧虑,望向舒长钰。 舒长钰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下,修长的指尖映着瓷白的茶杯。 他侧过头,眸光深隽,内心却平静如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忽然,他右手轻轻一晃,茶杯倾斜,茶水洒在了桌面。 舒长钰用沾湿的指尖在桌上迅速写下:“计划照旧”。 仙师看过之后,另一位徒弟默不作声地将桌上的茶水擦拭干净。 时间悄然步入六月,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 宋芫坐在门槛上,轻轻挥动着扇子,衣衫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衣领处显得有些松散。 狗剩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脚边,热得舌头都伸了出来。 宋芫不禁叹了口气,好想念现代的空调、冰箱和大西瓜啊。 闲得无聊,他再次打开《重走科举路》,一页页地翻阅起来。 书中的故事已经进展到男主考中了举人,正准备赶赴京城。 而二林,也在同一时间考中了举人,并且受到了男主的邀请,一同前往京城。 读到这里,宋芫忍不住骂一句宋大树那混球。 就不得不提到,宋大树将二丫卖给了人牙子之后的事情。 之后,他又将丫丫也抛弃在路边。 二林得知,急忙出门将丫丫抱了回来。 面对着大哥不善的目光,二林心中悲凉,他深知,即便他将丫丫抱回家,大哥也会趁他不在时,再次将丫丫丢掉。 他想要为丫丫找一户人家送养,但在这个艰难的年代,连成年人都难以温饱,又有多少人愿意收养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呢? 幸运的是,对面的牛家心善,收养了丫丫。 然而,命运多舛,牛家后来遭遇了不幸,丫丫被迫流落到青楼。 那时候的二林也已经出事,被革去了功名,在回乡途中丧命。 而流落青楼的丫丫,最终被一位权贵看中,买下后作为礼物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男主角。 当然这些小说里并没有具体提到,都是宋芫根据反派们的短暂回忆中推断出来的。 导致这一家悲惨命运的源头就是宋大哥那混蛋。 宋芫才会如此咬牙切齿。 看了几章,宋芫开始犯困,他将凉席瘫在地上,躺着浅浅地合了下眼,睡梦中感觉有什么压在身上,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宋芫睁眼,就对上一双圆溜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哇哇~” 还以为是什么呢。 宋芫轻笑出声:“原来是你个小东西。” 小家伙高兴地挥舞着双手,胡乱地拍在他脸上。 宋芫赶紧抓住她的小手,她那手臂跟藕节似的,又白又嫩,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嘬一口。 小家伙也有六个月大了,勉强能坐上一会。 宋芫拿出之前在小摊子上买的玩具,陪她玩了起来。 小丫头拿起玩具就往嘴里塞,宋芫眼疾手快从她嘴巴夺了出来。 还好这东西都是木头做的,磨得很光滑,没有尖锐的地方。 宋芫扳起脸,教育她说:“不可以塞嘴里,脏。” 小家伙大概是快要长牙了,牙床痒痒,看到什么东西都要塞进嘴里磨一磨。 宋芫寻思着,晚些时候再做点小饼干给她磨牙。 丫丫又抓起玩具丢了出去,狗剩看到,下意识扑过去叼住。 “别别别!”宋芫赶紧跑过去,把玩具捡了起来。 又陪丫丫玩了会,直到太阳即将落山,又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一到夏日,宋芫就没胃口吃饭,每次吃完饭都要满头大汗。 他干脆提议:“今晚咱们吃凉面。” 这么热的天气,还是少吃热饭吧。 “好耶,我想吃凉面。”二丫雀跃地欢呼一声。 二林的目光从书本上挪开,看了眼宋芫:“大哥随意便可。” “那就吃凉面了。” 宋芫撸起袖子,拿出面粉开始和面,拉面条。 面团经过反复拉伸、折叠,逐渐变得细长而均匀,面条光滑且富有弹性。 面条在沸水中煮熟后,迅速过一遍凉水,以保持其凉爽和爽口。 接着,宋芫拿出酱醋,准备调料。 这些酱醋是他上次去县城时购买的,现在手头宽裕,不再像以前那样拮据,连醋都舍不得买,只用香橼汁来代替酸味。 要想凉拌菜做的好吃,还是得用到醋,醋味酸浓醇正,这才是凉拌菜的灵魂调料。 加上葱蒜、芫荽、白芝麻、花椒、油盐酱醋,以及炸过的花生米,用滚烫的热油一淋,这香味一出来,宋芫都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用现代网友的话来说,就这碗调料,拌鞋底都好吃。 将调料倒进凉面里,宋芫觉得还单调了些,就去院子里摘了根嫩黄瓜,切成丝,放凉面里一起拌了拌,就可以开吃了。 “二林二丫,来吃凉面!” 炎炎夏日,嗦一口香喷喷的麻辣凉面,爽滑鲜香,满足感油然而生。 第134章 血灵芝 时光匆匆,转眼间已过两日。 自老皇帝服用了回春丹后,龙体逐渐好转,在宫人搀扶下,也勉强能够下床,缓缓地走动片刻。 寝宫中,一具精致的冰鉴静静地置于角落,随着冰块的融化,释放出丝丝凉意。 小太监捧起桌上香炉,将里面的烟灰倒掉。 如今仙游宫内,又恢复到往日的祥和肃静。 老皇帝服完最后一粒回春丹,便吩咐身边的福寿:“去,命仙师再炼一炉丹药。” 福寿恭敬地弯腰应道:“遵命。” 随即,他便前往偏殿,传达了老皇帝的旨意。 仙师的脸上依旧淡然:“那就有劳公公再去准备药材。” 炼制回春丹,需要用到上百年的人参、血灵芝、天山雪莲等珍贵药材。 此等珍贵药材,连太医院库房也是存量有限,尤其是血灵芝,已经所剩无几。 仙师拿到药材后,再次闭关炼丹。 然而,所谓的炼丹,不过是将所有药材熬成浓汁,再与磨成细粉的土茯苓、鹿角霜、山药等混合在一起,最后搓成药丸。 药材本身并无不妥。 问题在于,这炼出的并非救命仙丹,而是解毒丸。 药丸即将制成,仙师用目光询问舒长钰。 舒长钰轻轻启唇,无声地说道:“这一炉,废了。” 仙师微微点头,朝另一徒弟使了个眼神。 徒弟心领神会,将人参、血灵芝等未能用上的珍贵药材尽数投入火炉。 待药材焚烧殆尽,仙师直接咬破舌尖,在唇边抹上一丝血,大声惊呼:“糟了糟了!” 门外的侍卫连忙叩门询问:“仙师!仙师!出了什么事?” 片刻后,门被打开,仙师由徒弟搀扶着出来,唇边带血虚弱说:“丹药炼废了,这该如何是好?” 侍卫面色一肃,道:“请仙师稍候,我立刻去禀报福寿公公。” 福寿听闻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手中的杯盏不禁失手滑落,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捡拾,而是急切地望向病榻上的老皇帝。 老皇帝依旧双目紧闭,并未被这动静所惊醒。 床头的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白烟,带着清冷的檀香,本是助人舒缓身心的熏香,却在这刻让福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回春丹的炼制需要一日时间,今日圣上未能服用回春丹,再次陷入了昏睡,脸色也迅速变得惨白。 福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 他快步走向炼丹房,只见仙师正倚靠在桌边。 “仙师,您身体如何?”福寿关切地问。 仙师虚弱地回应:“暂时无大碍。” 福寿急忙追问:“那今日可否再炼一炉回春丹?” 仙师强撑着站起来,坚定地说:“陛下的龙体至关重要,贫道自当竭尽所能。” 他稍作停顿,面露难色:“只是这回春丹的药材已尽,还请公公再送一批来。” 福寿惊讶地问:“这么快就用完了?” 仙师叹息:“本想多炼几粒,就将药材全部投入了炉中,无奈贫道功力有限,失手将这一炉丹药炼废了。” 福寿便严肃说:“我立刻派人去太医院取药,麻烦仙师今日再炼一炉,明日申时,杂家再来取药。” “陛下的龙体至关重要,不容有失。”福寿的话语中暗含警告,今日这一炉回春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结果,前往太医院的小太监回来禀告,库房里的血灵芝只剩下一株,还不够炼一炉丹药。 血灵芝乃是由地方官员进献上来的珍稀之物,仅归太医院库房收藏,连各宫娘娘那都没有。 福寿记得,前些年太子立下大功,圣上曾特意奖赏他一株血灵芝。 福寿那尖细的嗓子都沉了几分:“你再去东宫问一问,务必要取到血灵芝。” 小太监匆匆前往东宫,却被告知,那株珍贵的血灵芝已被太子妃服用。 福寿的心仿佛坠入深渊,愈发沉重。 最重要的血灵芝迟迟未能送来,仙师和弟子们只得在侍卫的护送下,返回偏殿稍作歇息。 傍晚时分,一个小太监前来送饭。 这个小太监是福寿两年前认的干儿子,聪明伶俐,口齿伶俐,深得福寿的信任,如今在仙游宫殿内伺候。 他从饭盒中端出一碗饭,口中说着“仙师请慢用”,却将这碗饭递给了舒长钰。 舒长钰抬眼,与小太监的目光短暂交汇,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帘。 他用筷子轻轻挑动着饭粒,表情中带着些许不经意。 待小太监退出偏殿,轻轻关上殿门后,舒长钰立刻拨开手中的白米饭,翻出一张纸条。 舒长钰迅速打开纸条阅读,然后将其放在蜡烛上点燃,直至化为灰烬,再撒入花坛中,与泥土融为一体。 仙师朝舒长钰看了眼。 舒长钰抬手,指尖沾了沾茶水,在桌面留下一个字:“等”。 午后时分,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响,宋芫从沉睡中惊醒。 他急忙起身,透过窗户望向外面,只见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二丫连忙冲出门外,去收起那些晾晒的衣物。 屋顶上的茅草也在这股强风中被卷起,随风飘散。 宋芫心中不禁涌起一句古诗:“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紧接着,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屋顶都快被风掀翻了,等大雨一来,屋里肯定会漏雨。 宋芫迅速跑到厨房,取来各种器皿,等下准备接水。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划破天际,宋芫立刻捂住了丫丫的耳朵,免得她被吓着。 随后,大雨如注,倾盆而下,屋里果然开始漏雨了。 宋芫忙不迭地端起木盆,手忙脚乱地接水,以免雨水将屋内弄得一片狼藉,晚上也无法安睡。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变得凉爽了许多。 雨停后,宋芫走出屋外,查看院子里的菜园和花草,还好都安然无恙,没有被风雨折断。 “哇,大哥你看。”这时二丫惊呼起来。 宋芫顺着他指的方向,朝屋顶看去。 就见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际,宛如一条彩色的绸带,悬挂在茅草屋顶之上。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彩虹上,折射出斑斓的光芒。 风雨之后见彩虹,好兆头。 傍晚时分,宋芫煮了一锅热腾腾的汤面,兄妹几人围坐一起,吃了面条。 由于刚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宋芫没有再出门散步,而是抱着丫丫坐在门口,享受着雨后的清新凉风。 夜幕降临,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宋芫再次翻开那本《重走科举路》,用来打发时间。 这时,书中的男主又遇到了他的第三个红颜知己,一位姓康的官家小姐,她的祖父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名叫康义南。 康义南…… 宋芫第一眼看到这个名字时,只觉得有些眼熟。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个疯子的名字,正是叫南义康。 第135章 救猫咪 宋芫继续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康义南”这个名字,只在介绍女三号时被提及了一次。 书中对康义南的描述非常简单,只提到他在二十五年前的那场叛乱中英勇牺牲,后来被追封为一品威武大将军。 而书中的时间背景,是现在的六年后。 也就是说,二十五年前的叛乱,相当于现在的十九年前。 关于那场叛乱,书中也只是简单带过。 仅靠一个相似的名字,无法确定在叛乱中牺牲的威武大将军,就是疯子南义康。 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看来还是得再去镇上问一下黎嫂子。 疯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小黎村的。 如果真的是十九年前,那其中的巧合也太多了。 巧合太多,就意味着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宋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睡前满脑子想着疯子,所以入睡后,他的梦里也出现了疯子的身影。 在梦中,疯子浑身是血,手持长刀,对他紧追不舍。 宋芫崩溃大喊:“又不是我害了你,你追我干什么?” 要算账也应该去找舒长钰才对。 可疯子就像充满仇恨的大boss,而他则是吸引怪物的肉盾,疯子只对他紧追不舍。 经过一夜的逃亡,宋芫早上醒来,大脑依旧混乱。 做早饭时,他不小心多放了一勺盐,整锅稀饭齁咸齁咸的,宋芫只好又加了一瓢水进去,稀释一下盐分。 结果一锅粥直接变成了稀汤。 二林喝下两碗稀汤,肚子快喝撑了,他无奈道:“大哥,你昨夜没睡好吗?” “别提了,昨晚做了一整晚噩梦。”宋芫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 “我出去走走。”宋芫灌了满肚子的水,心里烦躁,正准备抱上丫丫出门散步,忽然就听到不知哪里传来急促的猫叫声。 “喵呜~” 宋芫竖了竖耳朵:“你们听到了吗,有猫叫声。” “猫叫?我咋没听到。”二丫说。 二林仔细听了听,然后肯定地点头:“是有猫在叫,好像是屋顶传来的。” “噢,屋顶啊……”二丫话刚说一半,宋芫已经跑到院子了。 他仰头朝茅草屋顶看去,费劲地看了半天,才隐约看见一只狸花猫趴在屋顶。 宋芫怕吓着大猫,捏着夹子音喊道:“猫猫,快下来。” 但大猫似乎并不打算下来,它的叫声愈发急促,还带着一丝凄厉。 “猫猫,猫猫。”宋芫继续捏着夹子音唤它。 二丫也跑了出来,她踮起脚,看着屋顶的猫说:“它是不是卡住了?” 宋芫一脸疑惑:“卡住了?” 二丫解释道:“对啊,之前就有一只猫爬到屋顶,结果脚被卡住了,还是爹爬上去,把它抱下来的。” “这样啊,我上去看看。”宋芫说着,从厨房搬来一张梯子,让二林扶着,他踩上楼梯,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到达屋顶后,宋芫就看到一只狸花猫趴在茅草上面,他慢慢地靠近过去。 屋顶因年久失修,木头已经被雨水侵蚀,一踩上去就发出了“啪嗒”的断裂声。 宋芫吓得心脏都跳了跳,连忙抓住另一块木板稳住,好险没摔下去。 二林在下面焦急地喊:“大哥,小心点!” 宋芫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一靠近狸花猫,大猫就立即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威胁声。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宋芫轻声安抚,狸花猫在确认宋芫没有恶意后,逐渐放松了警惕。 宋芫凑近了一看,才发现猫的一只后腿卡在了木头的缝隙里,他用力掰断那根木板,狸花猫的后腿终于解放出来。 它歪着脑袋,冲宋芫喵喵两声,嗓音变得嗲嗲的,仿佛在向宋芫道谢似的。 真可爱,宋芫一颗心都软化了,再伸手摸摸狸花猫的脑袋。 见狸花猫没有抗拒,宋芫直接抱起它,踩着楼梯爬下去。 回到地面,他把狸花猫放下,又摸了摸它脑袋,说:“去吧,下次记得别爬我家屋顶了。” 大猫蹭了蹭他的手心,从大门跑了,飞快溜上了山里。 小东西溜得可真快。 昨日一场大雨过后,今日又开始暴晒,宋芫爬上爬下热出一身汗,连忙搬着梯子又回屋里。 而此时,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鸦雀无声,整个寝宫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气氛。 病榻前的金炉中燃烧着名贵的香料,飘出的几缕青烟在空气中缓缓升腾。 老皇帝再次昏睡不醒,太子甚至放下公务,日夜守在老皇帝身边。 此时,老皇帝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而急促。 他的身体被层层绸缎被褥包裹,却仍显得异常瘦弱,仿佛连这柔软的被褥也成了沉重的负担。 看着曾经英明神武的父亲,如今却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太子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却不知从何道起。 几位御医轮流守护在病榻旁,不时为老皇帝把脉、调整药方。 然而,无论多少汤药灌下去,老皇帝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 御医们虽然竭尽全力,但面对皇帝的病状,他们也感到束手无策。 在此之前,老皇帝一直都是用回春丹吊着性命,可如今因缺少最重要的血灵芝,导致迟迟未能开炉炼丹。 眼看着老皇帝的体力日渐衰减,福寿焦急万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甚至头脑发昏,竟派采买司的小太监到宫外高价收购血灵芝。 至此,老皇帝的重病的事终于不再是秘密。 还在观望中的文武大臣们,一得知此消息,心中便开始盘算,认为皇帝可能已病入膏肓,他们转而向太子示好。 后宫中的嫔妃们也坐不住了,她们纷纷向仙游宫请示,希望能前来侍疾,以表忠心。 但太子却一一驳回了她们的请求,不让任何后宫嫔妃靠近仙游宫,即使是深受了皇帝宠爱的贵妃也不例外。 随着日晷上的影子逐渐拉长,原本肃静的仙游宫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太子冷声斥责道:“连个风寒都治不好,要你们这群太医何用?” 太医们闻言,惶恐万分,纷纷跪下求饶:“殿下饶命,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诊治。” 偏殿,舒长钰倚着窗,听着正殿里的动静。 他无声讥笑,想必此时最想让老皇帝死的,除了他,就是这位急着继位的太子了。 这个庞大帝国的掌权者,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第136章 临终遗言 锻造精致的香炉中,香料的烟雾已渐渐消散,小太监轻手轻脚地将炉子移开,细心地清理着残余的灰烬。 他将烟灰倒得一干二净,然后耐心地擦拭着金炉,直至它恢复了原本的光泽。 接着,他拿出新的香料,重新填入炉中,并点燃。 由于老皇帝不喜欢龙延香的气味,因此在仙游宫中,每日燃烧的只有檀香。 这些香料均出自宫中的内务府,是皇家御用的精品。 自从小太监得到福寿公公的青睐后,他便被调到了仙游宫,专门负责清洁和洒扫等杂务。 更换金炉香料的任务,完全由他一人承担。 小太监是个遗腹子,他的家族因罪被贬,母亲流落到教坊司,在那里生下了他。 在生下他之后,为了保持尊严,母亲选择了用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刚出生的小生命却在教坊司中顽强地生存下来,直到五年前,他主动进入宫中,从此,他的过去被彻底抹去。 小太监的脸上挂着微笑,心里想着,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罢了。 老皇帝死不死的,与他何关。 当来到仙游宫的门前,小太监的表情立刻变得庄重,他垂下眼帘,带着哀伤的神色,缓缓步入殿中。 迎面走来的宫女,朝他和善地点了点头。 小太监是福寿公公的干儿子,在仙游宫中人缘也算不错,还经常自掏腰包,请他们吃绿豆沙、喝牛乳。 因此殿中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异常友好。 随着夕阳的余晖渐渐隐去,天边最后一抹橙红也被深沉的夜幕所吞噬,夜色如墨般铺展开来。 寝宫中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小太监们手举蜡烛,逐一点亮了宫中的烛台。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射出一片片昏黄的光晕,为这寂静的宫殿添上了几分暖色。 老皇帝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到了最后时刻,他缓缓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了病榻前的太子身上。 他轻轻挥手,示意太子退下休息。 太子心中虽有不舍,但仍然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默默地退了下去。 随后,老皇帝吩咐身边的福寿:“去请贵妃过来。” 福寿,这位服侍了老皇帝几十年的大太监,对皇帝的心思了如指掌。 听到皇帝的吩咐,他不禁老泪纵横,沉声应道:“遵命。” 他立刻安排了几个小太监,驾着玉辇,匆匆前往钟粹宫,去请贵妃前来见驾。 太子遣走了守候在宫殿前的侍卫,宫外的大臣们也陆续收到了风声,他们一夜未眠,准备随时进宫奔丧。 就在这时,偏殿的仙师找到了福寿,声称有一针法能为皇帝短暂续命。 福寿早已六神无主,听到这个消息,他忙不迭地答应了。 他领着仙师和两个徒弟进入寝宫,到病榻前,为老皇帝施以针灸。 一番针灸过后,老皇帝果然恢复了几分说话的力气。 贵妃驾乘着玉辇匆匆赶来,她原本艳丽的脸色微微发白,手心也沁出了汗珠。 与老皇帝十八年夫妻,贵妃早已摸清老皇帝的脾性,她心中明白,此次前去仙游宫,只怕前途未卜。 贵妃由宫女搀扶着下来,缓缓步入殿中。 老皇帝朝福寿递去一个眼神,福寿立刻领会了老皇帝的意思,把太医们,以及太监宫女都赶出寝宫,为老皇帝和贵妃留下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福寿并且吩咐干儿子,守住大殿,别让任何人进来。 这时,仙师拔出金针,恭敬地退出至帷帐外。 福寿正要请仙师几人离开,突然他后脑勺一阵刺痛,缓缓倒了下去。 他身后,舒长钰收起了手中的金针,吩咐另一个道士去守住大门。 一边仙师漠然走上前,抓起昏迷倒地的福寿,按着他的头,狠狠往桌角一磕,发出“咚”的一声,额角鲜血喷涌而出。 随后他将尸体丢在地上,伪造出福寿殉主而去的假象。 此时,老皇帝还不知外面发生的变故。他一双苍老的眼睛注视着容貌依旧的贵妃,虚弱地喊道:“明溪。” 贵妃不由得恍惚,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叫过她这个名字了。 “陛下……”贵妃眼中含泪,扑到病榻前。 老皇帝吃力地抬手抚着她的头发,断断续续地说:“明溪,朕已留下旨意……待朕去后,你给朕陪葬……” 贵妃不敢置信地睁大凤眸,几近失声道:“陛下,您让臣妾给您陪葬?!” 老皇帝扯了扯嘴角,一双锐利的眼眸仿佛洞悉贵妃的内心:“朕知晓……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男人,朕不放心留下你在世间。” “朕的陵寝已为你留下了位置,到时候你跟朕一起合葬,咱们……咱们生生世世都永不分离。”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贵妃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不敢相信,与她相伴十八年的老皇帝,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嗤!”一声轻蔑的轻笑自帷帐外响起,舒长钰掀开帷帐,迈步走了进来。 “你自己去死不够,还要拉妃子陪葬,看来还是死得太轻松了。”舒长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老皇帝。 看到一位陌生道士闯入寝宫,老皇帝瞪大了眼睛,指向舒长钰:“你、你……” 随后,老皇帝又大声呼喊:“福寿!福寿!” 舒长钰散漫地道:“别喊了,你的大太监先下去陪你了。” 贵妃看着他熟悉的眉眼,脑子一阵晕眩,心中浮现某道猜测,神情慌乱不已:“你……” 舒长钰目不斜视地从贵妃身旁经过,居高临下地看向老皇帝,道:“我姓舒。” 话音落下,舒长钰旋即摇头:“不对,应该是姓周才对。” 一听到这个姓氏,老皇帝立刻反应过来:“是你……是你!” “你是男的?”老皇帝霍然转头看向贵妃,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是钰儿,是她的钰儿。 贵妃眼泪模糊地盯着舒长钰的脸,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她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自己多年的思念倾泻出来。 老皇帝怒不可遏道:“贵妃,你竟敢骗朕!” “哈!”舒长钰短促地笑了笑。 老皇帝重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注意到他身着的道服。 “是你……”老皇帝瞬间明白过来,所谓的回春丹是假的,包括他突然病重,一切都是阴谋。 他衰败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竟然是你,当初我就不应该留你性命!” 舒长钰勾勾嘴角,眼底却并无笑意,声线泛着凉意:“你当初大发慈悲留下我这条小命,不就是为了那道丢失的兵符吗,装什么假仁假义,别说你不知道当初周夫人生下的是一名男婴。” “康、康、”老皇帝哆哆嗦嗦开口。 “你是想问康义南吧,”舒长钰拖着声调,“很遗憾他早已经殉主,不能前来救驾,不然还能再封一个一等威武将军的爵位。” 说到这,舒长钰仿佛想起了什么,又讥笑道:“说错了,他已经是一等威武大将军了。” 老皇帝顿时气到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他的身体在颤抖,心中充满了悔恨与愤怒。 他没想到,自己一生的英名,竟然因为当初一念之差,而毁于一旦。 第137章 驾崩 小太监谨遵福寿的吩咐,守在仙游宫殿外,任凭后宫嫔妃们苦苦哀求,他始终铁面无私,不为所动。 他只说:“陛下只留下贵妃娘娘,我等不敢在此刻打扰贵人。” 太子嫌她们吵闹,皱着眉道:“肃静。” 嫔妃们一见太子的神色,立刻闭上了嘴。连太子都被陛下请出,又何况她们这些不受宠的妃子。 她们也只是不甘心罢了。 一旁太子妃上前柔声宽慰她们几句。 接着,便又是好一阵鸦雀无声。 众人再看向紧闭的殿门,心头忐忑,无端猜测着,究竟陛下会跟贵妃说什么。 仙游宫内。 老皇帝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声沉重如拉风箱。 舒长钰轻轻抚上床头的香炉,十三岁那年,他无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不甘心想要寻求一个真相,却差点命丧在康义南手上。 养伤的那几年,他翻阅了无数医书与毒经,却始终未能找到一种能无声无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老皇帝生性多疑,连每日的饮食都要经过太监的严格试毒,想要杀他难于登天。 直到两年前,他在一位江湖术士处得知了一种炼丹材料——姹女,也就是水银。 有趣的是,他发现这种水银在遇热时,会转变成无色无味的剧毒。 而且只需丹砂就能提炼出来。 解毒的方法也异常简单,只需一碗绿豆沙,或是牛乳。 哈,就没见过比这还简单的杀人手法。 舒长钰甚至仍不满意,让老皇帝死得如此轻松。 老皇帝的目光落在床头的红绳上,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一拽。 老皇帝一撩眼皮,舒长钰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但舒长钰并没有阻止,只是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他。 “叮铃铃——” “叮铃铃——” 外面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反应。 老皇帝终于绝望了。 这时候仙师,不,应该称呼他为暗七。 “主子。”暗七上来说,“得尽快了,不然外面要起疑。” 贵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想上前,却又心生胆怯,眸中含泪,催促道:“钰儿,你快离开,这里还有……我在。” 舒长钰垂下眼帘,浓密的眼睫将眸底遮挡出阴翳。 老皇帝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吐出两个字:“贱人!” 话音尚未落下,舒长钰一把掐住老皇帝的脖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冷冷地说:“死到临头还这么嘴脏。” 他更是嫌碰到老皇帝脏了手,将老皇帝从龙床上提起来,甩在地上。 舒长钰抬脚,踩到老皇帝脸上,用碾了碾。 贵妃目睹这一幕,艳丽的面容上神情复杂。 感受着鞋底碾过自己的脸,老皇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一生荣耀显赫,何曾遭受过如此羞辱。 霎时感到一口气提不上来,他瞳孔骤然紧缩,瞪大着眼睛,带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死不瞑目。 暗七走上来,探了探老皇帝的脉搏确认他已经死了,将人捞起,丢上龙床,再给他盖上被子。 舒长钰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双手,不疾不徐道:“老东西留下的圣旨现在在我手中,如果你想要离开皇宫,我会帮你。” 算是回报她的生育之恩。 贵妃咬了咬唇,摇头道:“我不走。” 舒长钰仿佛早已预料到如此,说:“随便你。” 贵妃与太子之间并无利益上的冲突,只要贵妃不闹事,她就能在宫中安然度过余生。 这时,贵妃她犹豫着开口:“钰儿,如果可以,麻烦你照顾一下昭儿,他是你弟弟……” 舒长钰漆黑的眸底掠过一丝嘲讽,冷淡打断她:“我没有弟弟。” 贵妃的脸色瞬间苍白,声音哽咽:“是娘对不住你。” 舒长钰神情依旧漠然:“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她想活下来而已,无可厚非。 舒长钰不会恨她,但也不会接纳她,他的娘亲只有周氏一人。 暗七低声焦急地催促:“主子,该走了。” 贵妃脸上露出不舍,两行泪不自觉从脸颊滑落,她微哑着嗓音说:“钰儿,去吧,这里有我。” 舒长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迈步,跟随暗七走出宫殿。 他们早已做好了计划,即使今晚贵妃没有出现,也会有内应帮助他们脱身。 他们一踏出寝宫,太子皱着眉头上来问道:“父皇的情况如何了?” 仙师先行了一礼,然后摇摇头,脸上带着沉重的表情说:“陛下先让我们出来,他有话要和贵妃单独商议。” 不久,寝宫内传来贵妃悲痛的哭喊:“陛下!” 而此时,舒长钰和暗七等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跪拜老皇帝,那是不可能的。 在深沉如墨的夜幕下,几道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城墙靠近。 暗七已在此等候多时,见舒长钰到来,他轻声道:“主子,一切已安排妥当。” 舒长钰慵懒地应了一声:“嗯。” “咚咚咚——”皇宫中传来沉重的丧钟声。 城门的守卫们闻声纷纷跪下,低声啜泣。 暗七手持一根带着钩锁的绳索,猛地一抛,绳索另一端的钩锁精准地卡在城墙的裂缝中。 他用力扯了扯绳索,确认钩索已牢固,这才将绳索一端递给舒长钰。 “主子,请。” 舒长钰紧紧握住绳索,脚蹬城墙的凹凸不平之处,身形矫健地攀爬上去。 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宛如夜行的猫科动物,既迅速又稳健。 随后,暗三等人也拿到绳索,悄无声息地攀爬上城墙。 绳索在他们手中轻轻摇晃,仿佛是夜风中飘动的细丝。 夜色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掩护,使他们的动作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从城墙下来时,最后下来的暗三先收走了挂在墙上的钩锁,手指紧紧扣住石缝,脚蹬城墙,直接攀爬下来。 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口哨声,舒长钰回头,看着模糊的高大身影,喊道:“三哥。” “是我,嘶。”舒长盛突然一拍脸上,嘴里抱怨说,“怎么才来啊,我都在这蹲一晚上了,蚊子贼多。” 他从树干上解开马绳,牵来三匹骏马。 “马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快走吧。” 舒长盛并不知道舒长钰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只按照他的吩咐,今晚带上三匹马在北城门外等他。 “刚刚皇宫是不是响起了丧钟,我数了下,九下,是皇帝驾崩了?” “嗯。”舒长钰敷衍地应道,他翻身上了马背,“三哥,我们走了。” 舒长盛道:“保重。” “保重。”舒长钰说完,飞快驾着马离开。 暗七紧追上来,问道:“主子,我们接下来去哪?”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舒长钰抬首遥望着北边,道:“去北疆。” 去将他父亲留下的兵符取回来。 第138章 油炸河虾 这日,宋芫起得比平日稍晚,匆匆用过早餐后,便来到河边打水。 恰巧撞见狗蛋和其他几个小毛孩在河里嬉水。 宋芫看得胆儿都颤了,尤其河里还有一段挺深的,听说以前就淹死过小孩。 “你们咋又来河边玩啦?”宋芫面露微笑,心平气和问道。 “我们在捞小鱼呢。”一个稍大些的孩子答道。 宋芫并未斥责他们,也没有勒令他们马上回家。他心里清楚,这个岁数的孩子最为叛逆,一味地禁止,只会适得其反。 宋芫灵机一动,换了个口吻说道:“让我瞧瞧你们捞了多少?” 只见小毛孩们的簸箕中装满了小鱼小虾,他不禁惊叹道:“呀,这么多呢,真厉害!” 毛孩们一脸骄傲:“那可不,我们捞了一早上呢。” “捞这么多,你们也吃不完吧。”宋芫问道。 “是拿去喂鸡的。”小毛孩如实回答。 宋芫突发奇想:“喂鸡多可惜,要不这样,你们把鱼虾给我,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真的吗?”小毛孩们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们之前都尝过宋芫做的猪肉脯,那鲜美的肉香让他们至今难以忘怀。 回家后跟大人提起,大人们都不相信,还说他们骗人。 哼,他们才不会骗人呢。 “都给你。”小毛孩们毫不犹豫地将一簸箕的小鱼小虾交给了宋芫。 宋芫笑着收下了:“那我就拿回去了,你们中午记得过来吃饭。” “知道啦~”小毛孩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宋芫把孩子们都劝回了家,然后带着装满鱼虾的簸箕,担起水桶,摇摇晃晃地回家。 回到家,二林看到宋芫手中提着一簸箕的鱼虾回来,好奇地问:“哥,你还下河捞鱼了啊。” “是村里的小孩送的。”宋芫解释道,“我看他们在河里玩水太危险,就哄他们上岸。” “不过也不能白拿了他们的鱼虾,我答应中午请他们吃饭。” 二林听后,也不禁抿着唇笑了起来。 拿出一半新鲜河虾用水洗干净,加盐和花雕酒腌一下,去腥味,再切点姜蒜、葱花。 然后开始处理小鱼,小鱼全部去了内脏,留一小半,用簸箕装着放在院子上晾晒。 剩下的加盐、姜蒜花椒,再倒入花雕酒,再腌一腌,裹上面粉下锅油炸,又是一道美味的下饭菜。 宋芫在厨房忙碌时,忽然听到了猫叫声,紧接着他家的狗剩也开始狂吠。 宋芫连忙洗净双手,快步走到门外,只见一只狸花猫蹲坐在他家门口,而狗剩则对它“汪汪”叫个不停。 “狗剩,别这么没礼貌。”宋芫走过去,轻轻踢了踢狗剩,然后掐着夹子音对狸花猫说,“猫猫,你怎么又来了?” 狗剩没想到主人还有两副面孔,搞区别对待,它委屈地“嗷呜”了一声。 宋芫没有理会闹脾气的狗子,而是将狸花猫请进了院子。 他拿出一个豁了口的旧碗,再抓一把新鲜的河虾和小鱼,放锅里煎一煎,为狸花猫拌了一碗香喷喷的饭。 宋芫将碗放在地上,对狸花猫说:“吃吧。” 狸花猫先是凑过去嗅了嗅,然后才优雅地吃了起来。 狗剩看到这一幕,更加气愤,冲着狸花猫发出了咕噜噜的警告声。 狸花猫冷艳高贵地瞥了它一眼,突然抬起爪子,狗剩被吓了一跳,瞪圆了蠢萌的大眼睛。 宋芫都看不下去了,这蠢狗。 狸花猫吓唬完狗剩,又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吃完一碗饭,狸花猫舔舔爪子,再向宋芫“喵喵”叫了两声,表示感谢,然后优雅地离开了。 看着狸花猫离去的背影,宋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被白嫖了。 白送一碗饭,连根毛都没摸上。 哎!失算了。 应该先上手摸一摸的。 不过宋芫有预感,下次这只猫还还会再上门蹭饭。 到时候再抱住大猫狠狠撸一撸毛毛。 宋芫回厨房继续准备午饭。 锅里放了几大勺猪油,便将腌制过的河虾,先沥干净水分,然后放锅里油炸,炸到外壳变得金黄酥脆,就捞起来。 接着再将裹上面粉的小鱼也下到锅里油炸。 忽然这时感觉有什么勾了勾他的脚,宋芫不用看就知道,又是狗剩在捣乱。 宋芫威胁道:“狗剩你再闹,等一下不给你饭吃了。” 狗剩立即夹起尾巴溜之大吉。 小鱼油炸好后,把锅里的油捞出来,剩一点底油,将切好的姜蒜放进锅里,爆出香味后,再将炸过的河虾,倒进锅里翻炒。 最后撒上芝麻、芫荽和葱花,就出锅了。 最后再拍了几根黄瓜,做了道凉拌菜。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几个小孩都端着碗上门,碗里有饭还有菜。 “哇~好香啊!” 刚进到院子就闻到阵阵香味从厨房飘出来,小孩们馋得口水直流,觉得自己碗里的饭菜都没滋没味了。 宋芫看到他们碗里还有饭,就问道:“怎么还带饭过来了。” 狗蛋撅起嘴说:“我说打虎的大哥哥请我们吃饭,我娘非得不信,还让我吃了饭出门玩,我端着饭就跑了。” 其他小孩也纷纷说:“我也是。” “我娘还说让我少做梦了。”一个小孩气到跺脚。 宋芫闻言,霎时哭笑不得,他说:“行吧,先吃饭。” 宋芫往他们碗里分别夹了一筷子炸小鱼和吓河虾,立即几块凉拌黄瓜,把他们的碗都塞得堆起了尖尖。 河虾的虾肉饱满,虾壳酥脆,河虾的外壳在口中轻轻一咬,便发出“咔嚓、咔嚓”声。 油炸小鱼外面裹着面粉,又香又酥,而里面的鱼肉紧实,越嚼越香。 小鱼用油炸过,骨头都炸得酥脆,小孩也能吃,不担心会被鱼刺卡到。 小孩们埋头吃着,都没空说话了。 一大碗饭吃下去,几个小孩吃得肚子鼓鼓,打起了饱嗝。 狗蛋嘴角还挂着饭粒,对宋芫说:“大哥哥,明天我们再给你抓鱼去。” “可别,”宋芫可不想给他们做了顿饭,就让他们产生误会,于是严肃说,“你们还想吃好吃的,就不可以再下河里。” 小毛孩们一脸失望,拉长声音道:“啊~为什么啊?” 宋芫张口就来:“因为河里的小鱼小虾都是我的,只有我能下河抓,明白了吗?” “啊~”狗蛋疑惑说,“可是我看大桥叔也下河抓过鱼。” 宋芫又胡扯道:“大桥抓的鱼都是上交给我的,行了,你们不许再下河偷我的鱼,不然你们就别想吃到我做的东西。” 这么扯的话,小毛孩还居然都信了,点头保证道:“我们再也不偷大哥哥的鱼了。” 一旁的二林二丫听着他忽悠小孩的话,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送走几个小毛孩,宋芫先是监督二丫默写新字,再陪丫丫玩了会。 外面太阳暴晒,在屋里坐着都热汗直流。宋芫更不愿意这时候出门,他带着丫丫,躺在凉席上小憩一会。 白天时间很快过去,转瞬间,夜幕降临,天空变得一片漆黑。 夜风裹挟着些许凉意,宋芫抱着丫丫出门转了圈回来。 关上院子大门,然后端起油灯走进厨房,用凉水冲了冲身子。 这么热天气不洗澡,身上捂出一股汗味,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沐浴完毕,宋芫回到屋里,爬上床,正打算调出《重走科举路》,继续打发时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二林正要起身去开门,却被宋芫轻轻叫住:“我去。” 宋芫走到院子,提高了声音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啊?”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宋大哥,是我,阿牛!” 第139章 借钱 原来是阿牛,难怪狗剩也没吠一声。 以往有陌生人来家里,远远捕捉到他们的脚步声,狗剩就已经警惕地吠起来。 像是牛家经常见到的熟人,狗剩准确分辨出他们的脚步声,通常不会叫。 可阿牛不是在黄员外的庄子里做短工吗?他怎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宋芫提着油灯,轻步走向门口,打开了门。在油灯朦胧的光线下,他隐约看到了阿牛脸上的焦急和无助。 “宋大哥,我……” 阿牛刚一开口,宋芫便拉住他,小声说:“先进来再说。” 里屋的二丫好奇地探出头来:“大哥,是谁来了?” 二林也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张望。 “是阿牛。”宋芫回道,又催促道,“你们快回屋里。” 宋芫推开厨房的门,随手将油灯搁在桌上,然后给阿牛倒了一碗清水。 然后坐下,温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牛捧着水碗,没有喝,只是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忐忑。 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宋芫直接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如果需要帮助,哥一定会尽力。” 阿牛这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宋大哥,你能借我八两银子吗?” 宋芫毫不犹豫地答应:“当然可以。” 但随即,宋芫又带着疑惑问:“能告诉我,你为何突然需要这么多银子吗?” 他知道,以阿牛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绝境,是绝不会向他借银子的。 听到宋芫的问话,阿牛的眼眶泛红,声音颤抖:“老爷打算把月儿许配给少爷,做他的小妾。” 宋芫震惊地张大了嘴:“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就被黄少爷看中了。 “听说少爷最近因情所困,连学堂的门都不愿踏入,整日以酒浇愁,”阿牛说到这里,脸色一沉,“老爷看在眼里,心急如焚,便提出要给少爷纳个小妾,好让他收收心。” “那日,月儿奉小姐之命,扶着醉醺醺的少爷回府,不巧被老爷撞个正着。” 宋芫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那天他遇见张月儿的情形。 他没想到,张月儿回去之后,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阿牛眼中闪着泪光,声音哽咽:“今晚月儿来找我,告诉我老爷打算将她许配给少爷,做他的小妾。” 宋芫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一步。好好一对有情人,偏要被硬生生拆散。 “所以你想要为张月儿赎身?”他问道。 阿牛声音沉闷:“月儿曾无意间提过一嘴,攒够十两银子就能赎身。” 他手头仅有二两银子,远远不足以为月儿赎身。 听着月儿低低的啜泣,阿牛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甚至无法说出让月儿不要成为少爷的小妾这样的话。 明明此刻更痛苦的应该是月儿才对。 他想要借钱,想要设法赎出月儿。 但谁能一下子拿出八两银子呢? 这时,阿牛想到了宋芫。 他带着一线希望,趁着夜色逃出庄子,跑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到达村子,鼓起勇气敲响了宋家的大门。 阿牛犹豫地说:“宋大哥,这件事……” 宋芫一听,便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安慰他道:“放心,我不会跟牛叔牛婶说的。” “但事情解决后,你还是要亲自向牛叔牛婶坦白。” 事到如今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如果牛婶得知阿牛竟然花费十两银子去为一个丫鬟赎身,恐怕会气得当场就要棒打鸳鸯。 不过牛婶只是嘴上不饶人,但心肠软,多哄哄她,事情也就过去了。 阿牛咬了咬牙说:“过几日我会找机会跟爹娘说。” 接着,宋芫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八两银子,递给了阿牛。 希望一切顺利吧。 阿牛接过银子,紧紧握住,感受着手心沉甸甸的重量,他的眼神坚定:“宋大哥,你能否帮我写张欠条?我日后一定还你这笔钱。” 宋芫摆了摆手,无所谓道:“现在天色已晚,字都看不清,改日再写欠条,反正你又不会跑掉。” “那好吧。”阿牛端起碗,一饮而尽,再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宋大哥,我得赶紧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宋芫送阿牛到门外。 目送阿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宋芫再次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关上门,回到屋内。 “阿牛哥怎么来了?”二丫的声音突然响起。 宋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二丫好奇地探出头,眨巴着眼睛询问。 “你怎么还没睡?”宋芫有些无奈,“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快去睡觉,熬夜容易长不高。” 将二丫赶回房间后,宋芫也准备躺下。 二林同样没有睡,他一向懂得分寸,知道何时该问,何时不该问。 如果能说的话,大哥自然会主动跟他们说的。 翌日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宋芫再三叮嘱两个小的,别把昨晚阿牛来过的事说出去。 二林嘴巴严实,就是担心二丫说漏嘴了。 二丫拖着声音道:“别跟牛叔牛婶说嘛,我知道了啦,哥你好啰嗦。” 嘿!小丫头居然嫌他啰嗦,宋芫气笑,一眼瞄到她碗里的荷包蛋,宋芫动作迅速,筷子一伸,将那荷包蛋夹走。 “我看你今天是吃太饱了,荷包蛋归我了。” “啊!我的荷包蛋!”二丫惊呼。 一日的清晨又鸡飞狗跳地过去。 趁着太阳还未升起,还不算太热,宋芫去了趟镇上,补充一些家中所需的酱醋。 路过路边的水果摊,宋芫停下脚步,打量了下。摊上摆满了樱桃、杨梅和桃子,色彩缤纷,令人垂涎。 这里的樱桃,是本地的小樱桃,不同于进口的车厘子,果肉比较细嫩,汁水充沛,酸酸甜甜。 宋芫买了一些樱桃,又看了看杨梅,口中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唾液。 杨梅啊,这时候煮上一锅杨梅汤,如果能加点冰,那滋味一定更加清凉爽口。 想想就口水直流。 杨梅他冰箱就有,还是冰镇的,于是就没有买。 然后他又买了几个桃子,带去了何方店里。 何方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桃子,然后说:“之前你问的事情,你嫂子帮你打听到了,不过嘛......” 宋芫忙不迭道:“何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何方缓缓道来:“那疯子是十八年前来到小黎村的。” 听到这个信息,宋芫几乎可以确定,那疯子就是“已逝”的大将军康义南。 “我媳妇前些日子回娘家,才听说疯子被火烧死了。”何方说着,目光探究地看向宋芫。 “兄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芫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能知道什么?何哥,你别胡思乱想了。” 他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院子里的寒瓜快熟了,下次来我给你带两个。” 何方顿时将疯子的事抛诸脑后,激动地抓住宋芫的手:“好兄弟,哥先谢谢你了!” 第140章 杨梅汤 两人坐下来,边喝茶边聊起了家常。何方突然神秘兮兮地提起另一件事。 “你听说了吗?”何方一脸八卦地说,“就前些天我陪媳妇回娘家,又撞见了一出好戏。” 宋芫也来了兴趣,好奇地问:“什么热闹?” 何方兴致勃勃地继续说:“就是上次你进山打老虎那次,村里不是还有个小伙子被老虎咬断了胳膊吗?” 宋芫立刻明白过来,何方说的是冬生。 “冬生怎么了?”宋芫追问道。 这些日子,冬生偶尔来过他家几次,帮忙施肥除草,每次天不亮就过来,到中午干完活就走,连午饭都没留下来吃。 虽然没了右手,可左手依旧灵活,一点都不耽误干活。 可见他韧性之强,连宋芫都不得不佩服他。 何方也有些惊讶:“你认识他啊?” “算是认识。”宋芫说,“哥,你快继续说。” “那天你没在场,不知道有多精彩。冬生一家,叫上所有的堂亲表亲,把村里另一户人家砸了个稀巴烂,锅碗瓢盆全都摔了。”何方说得手舞足蹈,比划着。 宋芫瞪大眼睛:“这是为何?” 何方沉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听冬生说,当时他们一起面对老虎,是有人暗中推了他一把,这才让他摔倒,惨遭老虎咬断胳膊。” 宋芫听了,震惊之情溢于言表:“竟有这等事?!” 何方感慨地摇头:“这小伙子真是能忍,被人抬下来时,他没有立刻指认推他的人,而是隐忍了两个月才去报仇。” 宋芫心中闪过一丝猜测:“或许当时,他不确定自己能否生还。” 毕竟,那件事只有冬生自己知道,没有目击者,即便说出来,对方若是否认,又能如何? 只会给父母增添忧虑和愤怒。 如果冬生真的没能活下来,父母会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对方身上,甚至在村里结下仇怨,让他们今后的生活更加艰难。 何方听了,气愤之情油然而生:“真没想到,同一个村子的人,竟然如此阴险。” “现在全村都知道了,那小子的名声算是毁了,以后谁还敢和他们家来往。” 和何方闲聊几句后,宋芫抬头一看,太阳已经高悬头顶,他便起身告辞。 回家的路上,他意外地看到有小贩叫卖冰,一问价格,宋芫不禁咋舌,太贵了,他心想还是算了。 并不是他买不起,而是觉得不划算。他自己的冰箱里也能制冰,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借口拿出来而已。 宋芫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从冰箱中取出两斤杨梅,一小块猪肉,和半只鸡。 来到绸缎庄外的桂花树下,大柱叔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宋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坐上驴车:“叔,我们回去吧,今天真热。” 大柱叔见他这么怕热,笑着打趣:“这才哪到哪,等过些日子收稻子,那才叫热呢。” 听到这话,宋芫更想躺下休息了。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找好了帮手。 实在不行,就用钞能力来解决。 回到家,宋芫拿出从镇上买的小樱桃,分给了大柱叔半袋:“叔,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大柱叔推拒不掉,只好收下了。 宋芫到家门口时,才把冰块拿出来,怕路上耽搁久了,冰块融化掉。 一进屋,他立刻将冰块装进坛子里,外面用厚衣服包住,隔绝了外界的高温,缓解冰块融化的速度。 “哥,你藏什么呢?”二丫凑过来看了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土陶坛子。 “冰。”宋芫说。 听到不是吃的,二丫立即不感兴趣了。 随后,宋芫拿出了从镇上带回的小樱桃和杨梅,分给了二林和二丫一些。 然后将剩余的杨梅倒入瓦罐中,开始慢慢熬煮杨梅汤,那酸甜的香气渐渐弥漫了整个厨房。 宋芫将半只鸡放入锅中,先蒸上一刻钟。 鸡肉熟了后,过一遍凉水。再把鸡肉撕成细条,加黄瓜丝、炸花生米、芫荽一起凉拌。 鸡肉丝细腻嫩滑,口感鲜美,搭配着脆嫩的黄瓜丝,吃着更加爽口。 没吃的一小块猪肉用盐腌制起来,留到晚上炒菜吃。 杨梅汤终于熬好了,那红亮的色泽和浓郁的酸味让人垂涎三尺,唾液分泌加速。 待杨梅汤放凉后,他倒入了蜂蜜。 倒完蜂蜜后,宋芫瞥了一眼罐子,发现里面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蜂蜜。他心中暗想,下次去县城时记得要再买一些。 接着,他打开了包裹着厚衣服的坛子,就见里面的冰还是融了一半。 不过剩下的冰也够用了。 冰块一接触到杨梅汤,立即发出了悦耳的”嗞嗞”声,酸甜的香气随之四溢。 宋芫舀起一勺杨梅汤,喝了口,酸甜浓郁,清凉透彻,仿佛瞬间驱散所有的暑气。 他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二丫喝完一碗杨梅汤,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巴巴瞅着宋芫,还想再喝一碗。 宋芫却提醒她:“冰的不可以喝太多,小心肚子疼。” 随后,宋芫端起一大碗冰镇杨梅汤,快步走向牛家。 牛婶一摸碗壁,冰凉刺骨,不禁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宋芫,仿佛在说他太奢侈了。 宋芫丢下一句:“婶,等会记得把碗送回来。”然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牛婶没好气地说:“这小子,还怕我贪他一个碗不成。” 牛叔却乐呵呵地说:“还不是怕你念叨他。” 牛婶白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说:“你以为我总说这些,不知道会惹人烦啊。还不是因为担心他花钱大手大脚,没个分寸。” 牛叔喝了一口冰镇杨梅汤,冰凉爽口,味道还真不错。他慢悠悠地说:“等日后娶了个媳妇,自然有媳妇替他管着钱,哪还用得着你操心。” 牛婶琢磨着说:“你说的也对,小宋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讨媳妇了。再有两个月出了孝,也该操办起来了。” 牛叔却道:“你还是先操心操心咱家阿牛吧。” “我已经看好正明家的姑娘了,等阿牛回来,就拉他去相看……”牛婶兴致勃勃地说。 牛叔却打趣道:“你再说下去,这杨梅汤就要热了。” “给我留两口啊,你个贪嘴的老东西。”牛婶赶紧夺过他手上的碗,也喝了两口。凉滋滋的,味道还真不错。 如果能在炎热的夏天经常喝上两口,那该多好啊。 但一想到冰的价格,牛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把钱省下来,给阿牛娶媳妇更实在。 一碗冰镇杨梅汤下肚,身心舒畅,连炎热的夏日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转眼又过去了两天。 这日早上,宋芫起来去河边打水,就看到阿牛提着个包袱回来了。 第141章 阿牛回来 清晨的村庄渐渐苏醒,村民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他们挑起水桶,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向田间,给菜地浇水。 阿牛的身影刚一出现在村头,就被眼尖的村民发现。他们热情地打招呼:“阿牛,你回来了!” 阿牛瞧着浑浑噩噩的样子,听到有人喊他,他只是机械地抬起头。 “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没到收粮的时候呢。”村民们好奇地问。 “阿牛你咋啦?” 阿牛本就不擅长隐藏情绪,更不懂如何撒谎,他勉强挤出一句话:“我不想干了。” 听到这话,有人摇头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道:“黄员外家这么好的差事,咋就不想干了呢?” 也有人低声嘀咕:“该不会是犯了啥事,被人家赶出来了吧。” “别瞎说,阿牛那么老实的孩子。”立刻有人反驳。 阿牛黝黑的脸庞此刻显得苍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头:“我回去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宋芫的呼唤:“阿牛,你过来一下!” 听到宋芫的声音,阿牛仿佛找到了一丝依靠,他朝河边走了过去。 宋芫看着阿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不用问也知道了,阿牛没能如愿为张月儿赎身。 “回去吧。”宋芫没说别的,挑着两桶水,摇摇晃晃往家里去。 阿牛脑子迟钝了一下,才跟着走在宋芫后面:“宋大哥,我来吧。” “别别,就几步路,很快到了。”宋芫连忙拒绝,阿牛自己都这样难受了,还惦记着帮他干活,哎,这老实孩子。 到了家门口,阿牛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掏出那八两银子,声音有些沙哑:“宋大哥,这是借你的银子,现在还你。” 宋芫收下银子,目光落在阿牛眼底那一片青色上,心中了然,阿牛昨晚定是辗转反侧,未曾合眼。 他劝慰道:“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暂且别去想。” 阿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转身缓缓推开自家院门。 恰好牛婶从屋里走出,一见阿牛,满脸惊讶:“阿牛,你咋突然回来了?” 阿牛刻意回避牛婶的问话,支支吾吾道:“娘有吃的吗?我饿了。” 牛婶狐疑地看他一眼,随即说:“有有,厨房里蒸了大馒头,我给你拿几个。” 牛婶显然心里起疑了,知子莫若母,儿子心事沉沉的样子,她又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现在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等阿牛吃下馒头,便劝他赶紧回屋休息。 随后,牛婶转身出门,直奔对面而去。 阿牛躺在自家破旧的床上,他的身体非常疲惫,可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睁大双眼,空洞地望着墙壁,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两日发生的一切。 前日清晨,他怀揣着十两银子,满怀希望地找到月儿,说要为她赎身。 那时,月儿还很高兴地说:“我这就去跟夫人说。” 然而,到了晚上,他在池塘边等了半夜,月儿却迟迟没有出现。 他心中焦急,担心月儿是否出了什么事。 第二天,他再次找到月儿,询问她昨晚为何没有赴约。 月儿却眼神躲闪,含着哭腔告诉他,昨日她的父母来了,向她哭诉家中的困境。 哥哥即将定亲,亲家索要十两银子作为聘礼,而弟弟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现在还没个着落。 他们两老腰腿不行,又干不了重活,家中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月儿一人身上。 “阿牛,你让我想想。”月儿最后说。 看看着月儿那犹豫不决的神情,阿牛感到一阵失落,心沉得像灌了铅。 他知道月儿一向看重家人,可他自己呢,在月儿心中又占据着怎样的位置? 夜幕降临,阿牛带着抱着一丝希望的心情来到小池塘边,却意外地看到月儿已经在那里等候。 他的心刚要升起一丝喜悦,却被月儿接下来的话击得粉碎:“阿牛,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那一刻,阿牛感到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从小池塘边回到住所的。 三年前,他初次来到黄员外的庄子当短工,那时的他笨手笨脚,什么都不懂,还曾被管事痛斥。 正当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时,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向他走来,朝他笑盈盈道:“阿牛。” 直到今日,阿牛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夕阳,月儿身着淡黄色的襦裙,笑得是那么灿烂。 阿牛抬手捂着眼睛,却挡不住泪水从指缝间悄然滑落。 与此同时,宋芫正在厨房忙活,白雾从锅里缓缓升起。 宋芫洗了一把新鲜的鸡毛菜,随手丢进煮沸的汤水里,用筷子轻轻翻动。 不一会儿,菜就煮熟了,他熟练地捞起来,夹进碗里。 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面,宋芫冲里屋喊道:“二丫,起来了没有?该吃饭了。” 二丫在里屋扯着嗓子回应:“起来了起来了,正在给丫丫换尿布呢。” “二林,你先吃吧。”宋芫朝二林说,“我去里面帮把手。” 说着,他放下碗面,走进了里屋,看到二丫手忙脚乱地给丫丫换尿布。 宋芫过去帮忙提起丫丫的开裆裤:“今天折腾这么久。” 二丫气呼呼道:“还不是丫丫,天不亮就哼哼唧唧要奶喝,好不容易哄睡了,就起来晚了。” 宋芫抱起丫丫出了外屋,给她泡了碗米糊,里面放了羊奶。 丫丫也是饿坏了,张着小嘴大口大口吃起来。 丫丫满六个月后,每日几餐就开始以辅食为主,就是各种糊糊,除了米糊、菜糊,偶尔也会给她一些易于消化的大蕉。 牛婶就是在这时过来的,她带着一脸的忧虑进门,眉头紧锁,仿佛能夹死苍蝇。 但当她看到丫丫吃得正香,脸上的愁云顿时散去,换上了温和的笑容:“小宋,在给丫丫喂早饭啊。” 宋芫大概猜到牛婶过来是想问什么,就说:“婶子,你先坐,我忙完这阵就来。” 牛婶看着丫丫兴奋地踢着小脚,忍不住笑出声:“哎哟,瞧这小丫头吃得多开心。” 此时,二林也吃完了早饭,走过来接手照顾丫丫。 宋芫回到饭桌,端起自己那碗已经快坨掉的面条,用筷子夹着,大口吃起来,边吃边说:“婶子,我们出去说。” 牛婶跟随他来到了院子。 两人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宋芫喝了口汤水,这才开口:“婶子,其实这事本应由阿牛亲自跟你们说。” 牛婶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阿牛是不是遇上啥麻烦了?” “没有,婶你别急。”宋芫连忙安慰她,“是阿牛他……有个心仪的姑娘。” 牛婶皱着眉头,突然打断他:“你说的是张月儿?” 宋芫讪讪道:“原来婶子你已经知道了。” 牛婶冷笑一声:“我要是早知道,怎么可能还会让阿牛去黄员外家当短工。” 宋芫好奇地问:“那婶子你是怎么猜到是张月儿的?” “我猜的。”牛婶说,“阿牛的性子我了解, 能让他连活都不干了,也要回来,那姑娘肯定是黄员外府上的。” “他在黄员外那就认识张月儿,除了她,还能有谁!” 宋芫默默竖起大拇指,牛婶这推理能力也是杠杠的。 第142章 听八卦 两刻钟后,牛婶带着一脸乌云密布地从对面回来。 牛叔见状,担忧地问:“你脸色咋这么难看,出啥事了?” 牛婶怒气冲冲地回了一句:“问这么多做啥,干你的活去。” 牛叔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骂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一大早的,这是吃了炮仗吗?火气这么大。 “对了,阿牛是回来了吗?我刚好像听到他声音了。”他又追着牛婶问道。 “不知道,别问我!” 到了中午,阿牛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安静地吃完饭,然后默默地扛起锄头,下地去了。 他的举止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那空洞的眼神,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牛叔牛婶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好在这时候苛责他什么。 太阳落山时,宋芫一家吃过晚饭,宋芫去看了看大西瓜,然后抱起丫丫去村里溜达。 溜达到村口的大榕树下,就听到一群大婶聊得正欢,议论声此起彼伏。 宋芫走上前去听了一会儿,发现她们谈论的正是张月儿。 一位大婶翻着白眼说:“哎哟,你们是没看到德子夫妻那嘴脸,下巴扬得都朝天上去了。” “还不是给人当小妾,有什么好得瑟的。”另一位大婶不屑地说。 “那可不是这么说,人家黄家也是给了彩礼的,你们猜猜多少?”那大婶神秘兮兮地问。 “多少啊?你快说。”周围的众人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那大婶得意地比了比手指:“整整二十两银子!” 众人猛地抽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给这么多银子啊。” “可不是吗,还不包括其他一些布料,连鸡鸭鱼都给全了。”大婶继续说。 一大婶羡慕嫉妒道:“我咋没养出这么好的闺女呢。” 宋芫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阿牛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他的身影高大却显得格外落寞。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洒满山头,石头便挑着沉甸甸的一担柴火,沿着山间小路稳稳地走了下来。 他来到宋芫家门口,将木柴轻轻放下,随后大声朝屋里喊道:“小宋,这柴给你搁这儿了。” 屋内传来宋芫清朗的嗓音:“好嘞,石头哥,稍等一下。” 石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身后传来了“吱呀”一声,门开了。他回头一看,只见阿牛手里提着柴刀走了出来。 “阿牛,这么早就起来干活了。”石头笑着打招呼。 阿牛望着宋家门口的那担子木柴,眼神里掠过一丝黯淡,声音有些低沉:“石头哥。” 这时,宋芫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数着十文钱,递给石头:“辛苦你了,石头哥。” “这点小事,不值一提。”石头接过铜钱,随意塞进了衣服里,“我挑一担柴去镇上卖,也才这个价,还得起个大早,走老半天,那才叫累。” “我走了啊。”石头聊了几句,就拿着扁担回去了。 宋芫回头,见阿牛拿着柴刀准备出门的样子,随口问道:“阿牛,你也要去上山砍柴啊。” 阿牛低低地应了一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难以启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憋出一句:“宋大哥,我给你挑水吧。” 宋芫刚想说不用,自己早上去挑过水,可一看,阿牛耷拉着脑袋,他旋即改口:“那感情好,今天正巧起晚了,还没来得及挑水。” 听到这话,阿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宋芫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段情伤。 回到屋里,宋芫立刻将水缸里的水全部倒进锅里,然后提高嗓门问:“二林二丫,你们谁想洗澡?” 二丫有些无语:“大哥,哪有人一大早就洗澡的。” “你不想洗,那二林来。”宋芫转头看向二林。 二林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随即举起怀里抱着的小家伙:“还是让丫丫洗吧。” 于是大早上丫丫被迫洗了个热水澡。 没过多久,阿牛挑了两担水过来,又重新将他家水缸装满了水。 阿牛似乎已经接受了张月儿成为黄家少爷小妾的事实。 这日,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他平静地提起了这件事,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的波动。 牛叔显得十分惊讶:“是德子家的张月儿?” 阿牛默默地点了点头。 牛婶则表现很淡定,只是并未再提起给阿牛相看的事,现在提也不适合,等到了年底再说。 她转而问阿牛:“你这么突然回来,工钱都结清了吗?” 阿牛闷着声回答:“结了。” “那就成了,以后就别再去黄员外那了。”牛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阿牛扒了几口饭,却感觉嘴里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含糊:“我晓得了。” 牛婶又说道:“你看小宋对你多好,八两银子说借就借了。反正你现在回来也没啥事,就多去帮帮小宋家的忙。” 忙碌一些也好,心里就不会去想那些事了。 宋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自从阿牛回来后,宋芫又开始过起了堕落的生活,主要是闲的。 最近连小说也不怎么爱看了,还停在男主遇上女三的那一段。 他家的二林,却还在辛辛苦苦地准备着春闱的考试。 而男主整日跟女三到处游山玩水,打情骂俏,让人看着就火大。 所以宋芫就暂时将小说搁置一旁,等到哪天有心情了再继续看。 两天过去,那只大猫又悄悄地来到宋芫家门口,正和狗剩互相追逐时,被宋芫逮个正着。 他忍不住狠狠地给大猫撸了一顿,直到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吃饱喝足后,大猫优雅地舔了舔爪子,然后像一道闪电一样,飞快地溜走了。 巳时左右,狗蛋和其他几个小毛孩从宋芫家门口路过,他们大声喊着宋芫一起去山上摘野果。 宋芫提起篮子,跟着他们一块出发了。 到了山谷,宋芫趁人不注意,偷偷将几粒番茄种子埋进土里。 如果顺利发芽,等上三四个月就能结出果实。 想到九月十月就能吃到番茄,宋芫就突然感觉未来特有盼头。 最后摘回来满满一篮子桑葚、金樱子和拐枣,宋芫将它们洗干净,放到院子里曝晒两天,就变得干透了。 他用油纸将桑葚仔细包好,想喝的时候,就丢两粒到杯子里泡一泡,那味道,真是养生又惬意。 宋芫心想,据说古代的人寿命短,他可得好好活着,要一直健健康康地活到七老八十才行。 至于金樱子、拐枣这些,吃起来有些涩,更适合用来泡酒。 他记得厨房里好像有两瓶高浓度的白酒,是朋友送的,他一直没舍得喝。 等过段时间就拿出来,泡金樱子和拐枣。 傍晚时分,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余晖洒满了院子。 宋芫像往常一样,仔细检查了种在窗台下的西瓜。 其中有一个西瓜特别显眼,足有三四斤重,足足有篮球那么大。 宋芫轻轻拍打着瓜皮,听声音,心里估算着,再过几天,这个大西瓜应该就熟了。 刚悠闲没两日,这时村长从县城办完事回来,告知他们,皇帝驾崩了,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嫁娶。 让那些准备这个月娶媳妇、嫁闺女的都停一停。 宋芫不由得扼腕长叹,心想:这皇帝怎么不早死几天呢。 第143章 北庭 胡人王庭坐落在辽阔的草原之上,四周环绕着连绵的山脉,这里的天地似乎无限延伸,直到地平线与天空融为一体。 宋远山挥动着手中的牛鞭,驱赶着牛群向牧草最为肥美的地带走去。 等傍晚再将牛群赶回栅栏里,这已成为他日复一日的工作。 回想起自己过去,二十年经验的老猎户,一朝征兵,成为底层士兵。 结果他还没能上战场,建立功勋,荣耀妻儿,军营就被敌人偷袭,自己也被俘虏到几千里外的北庭,沦为胡人贵族放牛的奴隶。 从猎户到士兵,再沦为奴隶,宋远山对自己身份的转变适应得还算快。 毕竟不能适应的人,都已经死在前往王庭的路上了。 来到北庭两个月,他也不是没想过逃跑,但每当他仰望那无边的草原,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无力感。 草原虽广,却无处藏身,胡人的骑兵如风一般,一旦发现逃奴,便能迅速追捕。 宋远山知道,逃跑的机会渺茫,但心中的想返回家乡的希望之火从未熄灭。 每日放牧之余,他都会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寻找可能的逃脱路线。 与此同时,宋远山也在暗中观察胡人的生活习性和语言。 他知道,要想在这片草原上生存,甚至逃脱,就必须了解这里的一切。 他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胡语,虽然不足以与胡人深入交流,但足以应付日常的交流和理解他们的指令。 傍晚,他赶着牛群回来,就看到一道身影站在栅栏外。 宋远山脸色微凝,并没有理会对方,而是将牛群赶回栅栏里,关上门,才对那人道:“若你是来劝说我的,我还是那句回答‘不可能’。” “不是,”男人说,“我是来告诉你,大晋的老皇帝驾崩了,新帝刚刚继位,单于有意出兵石河,好挫一挫新帝的锐气。” 宋远山闻言,面色忽变,边疆又要起战事了,恐怕接下来还要继续征兵。 他就担心宋大树那不孝子,还不知他会如何逃脱兵役。 又得叫婉娘提心吊胆了。 “刘策,你确信这消息属实?”宋远山急忙问道。 男人正是名叫刘策,祖上当过官,后因获罪,被朝廷流放至边疆充军。 前两年,北疆战事吃紧,就连刘策也被迫上了战场。 刘策给了肯定答复:“是三王子听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见宋远山忧心忡忡,刘策再次劝说道:“远山,你又是何苦,与我一同效忠三王子不好吗,三王子一直有意招揽你。” “只要你愿意效忠三王子,助他成就大业,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日后你若想加官进爵,也绝非难事。” “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又何必屈身自己当个放牛的奴隶。” 刘策在投靠三王子后,才得知那次他们被狼群围攻时,三王子看出宋远山武艺非凡,才选择出手相救。 三王子的母亲是被俘的汉人,从血统上讲,三王子早已失去了继位单于的可能。 尽管身为王子,连落魄的部族都不愿投靠他,导致他麾下缺乏真正的人才。 所以,当看到在狼群中英勇作战的宋远山时,三王子毫不犹豫地救下了他们。 然而,让三王子失望的是,宋远山并不愿意效忠于他,即使他效仿刘备三顾茅庐,也未能打动宋远山的心。 三王子自然有他的骄傲,面对宋远山的再三拒绝,他本想当场将宋远山处死以泄愤,但无奈宋远山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勇士。 出于对人才的珍视,三王子最终没有杀害宋远山,而是将他发配去放牛。 “我已说过了。”宋远山坚定地拒绝道,“我的剑锋永远不会指向我的同胞。” “远山,你先听我说完,三王子体内流淌着我们汉人的血液……” 宋远山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他:“你已经说过多次了,胡人就是胡人,即便体内留有汉人的血液,也无法改变他是胡人三王子的事实。你走吧。” “你真是固执己见。”刘策气愤地再次拂袖而去。 距离北庭千里之外的荒郊野道上,马蹄声在空旷的荒野中回响。 远方,雁荡关巍峨矗立。 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猛地一拉缰绳,骏马应声而停,随着马蹄的落地,尘土在地面上腾起。 舒长钰微微仰头,凝望着前方的雁荡关。 雁门关外,群山如屏障般环绕,层峦叠嶂,绿意盎然。关城巍峨耸立,城墙雄伟,险峻天成。 一旦越过雁荡关,再快马加鞭半个月,便是石河城。 “主子。”暗七与另一位假扮成他徒弟的死士追了上来。 此时暗七已经卸下了脸上的伪装,恢复了他原本的面貌。 他本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原本故意染白的头发和贴上的胡子,现在都已除去,恢复了乌发,也显得更加面嫩了。 舒长钰耷拉着眼角,神色恹恹,连日的长途跋涉,让他感到极度不耐烦。 “暗七。”他嗓音倦懒地命令道:“你去叫人过来。” 暗七闻言,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取出一枚信号弹,随着“咻”的一声,信号弹划破长空,绽放出红色的烟雾。 不久,城门缓缓开启,一队人马从城中涌出,迎接他们的到来。 宋芫满怀期待的那个大西瓜尚未成熟,辣椒却已抢先一步熟透。 宋芫连续观察了数日,直到今天早上起床,他惊喜地发现辣椒树上挂满了一串串鲜艳夺目的红辣椒。 他珍惜地摸了摸红彤彤的小米椒,恨不得贴上亲个几口,我的乖乖,可等到你们熟了。 这片菜地一直由二林负责照料,自辣椒苗破土而出,二林就注意到了这几株陌生的植物。 他想起大哥说过,这些据说是南方那边的一种植物,叫“辣椒。” 但他并没有过问,而是按照宋芫的吩咐,日常浇水、施肥。 直到辣椒树结出了硕果,他才感到惊讶,默默地观察着辣椒的生长变化。 宋芫当着二林面,摘下了那些红彤彤的辣椒。 二林忍不住好奇地问:“大哥,这些辣椒应该怎么吃呢?” 宋芫嘴角上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自信满满地说:“等会儿哥就给你们露两手。” 让你们领略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辣味。 第144章 辣椒熟了 宋芫细心地将两根辣椒切成小片,动作轻柔而谨慎。 他不确定二林和二丫是否能适应辣椒的辣度,所以只切了两根,意思意思一下,能尝到辣味就够了。 当辣椒与蒜末一同投入热油中,瞬间,一股强烈的辣味弥漫开来,刺激着鼻腔。 负责烧火的二林捂着鼻子咳嗽了两声,闷声问道:“大哥,这辣椒太呛鼻了,真的能吃吗?” 宋芫握着锅铲,自信地挑了挑眉:“放心吧,我不会害你们的。” 说着,他抓起一把小鱼干,投入锅中。 这些小鱼干是上次小毛孩抓来的,晒成干后留了一些,偶尔用来做猫饭,剩下一点,今天正好用来做一道美味的爆炒小鱼干。 油锅中火光闪烁,小鱼干在热油中翻滚,发出诱人的嗞嗞声,香气四溢。 随着宋芫快速翻动锅铲,小鱼干的色泽逐渐变得金黄诱人。 在出锅前,他又撒上一把葱花,为这道菜增添了一抹清新的绿色。 此外,宋芫还去对面牛婶家借了几根酸笋,准备做一道辣椒炒酸笋,酸辣开胃,下饭绝佳。 瞬间,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酸辣交织的香气,锅铲在锅中翻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偶尔夹杂着二林因辣椒刺激而发出的喷嚏声。 一刻钟后,宋芫端着菜上桌,大声喊道:“二丫,吃饭了!” 二丫正在里屋陪着丫丫玩耍,她的床已经换成了新的,床外还加了一道栏杆。 如果忙的时候没有空看着丫丫,就把栏杆拉起来,让丫丫自己在里面玩耍,也不用担心她会摔下床。 听到宋芫的喊声,二丫跳下床,拉起栏杆,对正在玩木偶的丫丫说:“丫丫,我要去吃饭了,你要乖乖的噢。” 而丫丫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木偶,玩得正起劲。 走到外屋,二丫立刻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辣味,她好奇地嘟囔:“大哥今天做了什么菜,味道怎么这么特别。” 一踏进厨房,便看到二林的眉头紧锁,眼眶微湿,鼻尖也被揉得通红,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 “哥,你咋啦?”二丫问了一句。 二林抿了抿嘴,目光瞥向去盛饭的大哥,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二丫已经洗净双手后坐下,瞥见桌上两道菜中都点缀着红色的辣椒,她不假思索地夹起一筷子。 “二丫,别——” 宋芫转身去盛饭,回头便见二丫将辣椒送入口中。 二林刚分了下神,也没来得及阻止二丫,眼睁睁看她吃下辣椒。 下一刻,二丫的小脸骤变,她捂着嘴,表情痛苦。 二林焦急地说:“二丫,快吐出来!” 二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辣椒吐出,辣得眼泪汪汪,她吐了吐舌头:“我的舌头好痛啊。” 宋芫啼笑皆非,倒了杯凉白开递给她:“先喝点水,缓解一下。” 二丫一口气喝下一杯凉水,这才稍稍缓解了口中的灼热感。 随后她警惕地看向桌上,指着两道菜,大声说:“大哥,这菜有毒!你们都别吃!” 见二丫小脸严肃,如临大敌的样子,宋芫忍俊不禁,笑着解释:“这叫辣椒,没毒,是一种辣味的调料。” 二林仍旧有些犹豫,宋芫索性夹起一块辣椒,当着他们的面吃了起来。 “真的没毒,放心吃吧。” 看到这一幕,二丫终于放下心来,大哥总归不会害他们。 “你们第一次尝试辣味,可能不太适应,就别吃辣椒,夹其他菜吃吧。” “噢。” 二丫迟疑着夹起一条小鱼干尝了尝。 小鱼干不算太辣,微微的辣味在口中蔓延,辣中带点刺激,似乎还挺好吃的。 她又尝了一口酸笋,辣椒的辣味刺激着味蕾,酸笋的酸香在舌尖上绽放。 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完美融合,搭配得恰到好处,让她忍不住一筷再筷。 “好吃!” 二丫被辣得小嘴通红,斯哈斯哈吸气,仍要去夹小鱼干吃,吃得上瘾了似的,完全停不下来了。 二林的眉头紧锁,他慢慢地咀嚼着,显然还在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辣味。 他细嚼慢咽,偶尔停下来喝几口水,以缓解口中的辣味,然后继续进食。不久,他的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宋芫看在眼里,笑而不语。他知道二林只是暂时不适应,时间长了就会习惯的。 宋芫细心地将辣椒从菜中挑出,夹到自己的碗里。 他吃下一小块辣椒,感受到整个口腔被那火热的辣味所包围,顿时热泪盈眶。 这久违的味道,他可太喜欢了。 算起来,他都快有一两个月没有尝到辣味了,他的味蕾几乎都要忘记了这种感觉。 虽然冰箱里有几瓶自制的辣椒酱,但他只有在借口去镇上买肉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尝上一两口。 就这样,原本的三瓶辣椒酱,现在只剩下一瓶了。 舍不得吃,真的舍不得。 至于那些卤味鸭脖、麻辣鱼干、泡椒鸡爪,也只有在深夜里,当馋虫作祟时,他才会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嗦上几口。 直到连骨头都嗦得没有味道,还舍不得吐出来。 还好他种下的辣椒终于结出了果。 明年,他打算开垦一亩地,全部用来种植辣椒。 为了实现他的辣椒自由。 没有人会拒绝大早上来一碗热腾腾、红彤彤的辣椒油汤面。 想象着那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吸一口汤水,辣中带香,香中带鲜。 哇,那该是多么幸福的感觉。 不行,仅仅是想象,就让他垂涎三尺。 吸溜吸溜口水。 饭后,宋芫满脸慈爱地望向院子里那几株辣椒树。 再过不久,等所有辣椒都熟了,都摘下来,晒成辣椒干,然后全部用来熬制辣椒油。 宋芫握紧了拳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碗令人垂涎的螺蛳粉在向他招手! 时间一天天流逝,尽管正值国丧期间,但对普通百姓而言,除了不举行喜庆活动,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 也没谁那么闲,去关心普通小老百姓一日三餐吃什么。 不久前,在稻子灌浆的时节,冬生又过来了一趟,恰好在宋芫的花生地里遇到了正在拔草的阿牛。 两人相视一眼,便默契地低头继续拔着脚下的杂草。 他俩都不是话多的人,在默默无言中拔完了两亩地的草,他们简单地道了别,各自返回了家中。 宋芫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见过了。 盛夏的气候燥热难耐,暑气蒸腾,热浪一波接着一波。 外面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微风,连树叶都显得无精打采,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就在这炎炎夏日里,那个被宋芫寄以厚望的西瓜终于成熟了。 它静静地躺在窗台下,表皮光滑,色泽鲜亮。 一看就知道很甜。 第145章 西瓜熟了 二林一直知道宋芫有多重视窗台下种的那些瓜。 宋芫每天都要去巡视一番,轻柔地抚摸瓜皮,仿佛抚摸怀孕妻子的肚皮似的。 并且他还会把耳朵贴在瓜上,用手指轻敲瓜皮,听着里面的声响。 有天二丫看到,还打笑他道:“大哥,这瓜里面莫不是藏了个大胖小子?” 宋芫嫌弃地白她一眼,小不点,不识货,等西瓜熟了,你们就知道哥为什么这么宝贝这个瓜了。 二林原本以为这些不过是冬瓜、金瓜之类的普通瓜类。 直到这日,宋芫满面春风地抱着一个硕大的西瓜走进屋子。 他那高兴的样子,真像二丫说的,仿佛自家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二林问道:“可以吃了吗?” “已经熟了,刚好可以吃。”宋芫喜滋滋说,“等晌午过后再吃。” 二林有些惊讶,原来西瓜不是用来做菜的吗? 西瓜肯定是要冰过才好吃,宋芫把西瓜搁角落,抱起坛子,特意“跑”了趟镇上,“买”了一坛子冰回来。 小心翼翼地把西瓜放坛子里冰上片刻。 看到宋芫这般重视,二林二丫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晌午吃过饭,二丫就在催促:“哥,咱们啥时候吃瓜啊?” 宋芫悠闲地趴在凉席上,慢条斯理地挥了挥手:“别急,再等会儿。” 直到炎热的太阳缓缓爬过正午,时间来到了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宋芫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打开坛子。 西瓜一从坛子里取出,接触到外界的热气,表皮立刻凝结出一层细小的水珠,晶莹剔透。 在两个小家伙的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宋芫提着刀切开西瓜。 刀尖轻触冰镇过的瓜皮,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随即露出了里面鲜红欲滴的果肉,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哇——”二丫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宋芫把西瓜切成四份,兄妹三人各吃一份。 宋芫最偏爱吃西瓜的中心部分,那里的瓜肉略带沙质,轻轻一抿,便如冰沙般在口中融化。 二林和二丫也各自捧起自己的那块西瓜,低头轻咬一口。 牙齿与瓜肉相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即冰凉的汁液在口腔中四溢,瞬间带走了所有的炎热。 二丫双眼亮晶晶的:“好甜啊。” 难怪大哥整日盯着这个瓜,原来真的很好吃。 二林也默默地点头,在吃这方面,他们确实不如大哥懂得多。 宋芫含着一口瓜肉,提醒他们:“别忘了把籽吐出来,留着明年再种。” “噢噢。”一听明年还要种西瓜,二丫连忙将嘴里的西瓜籽吐在手心上。 二林也跟着将西瓜籽吐出来。 此时,狗剩在他们脚下转来转去,见没人搭理它,急得发出“汪汪”的叫声。 宋芫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小成员:“忘了还有你了,等下次吧。” 兄妹三正埋头啃着瓜,谁也没注意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看。 鲜甜的汁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宋芫急忙舔了舔手指上的西瓜汁,忽然就有一只小手抓了过来。 宋芫的手一颤,他低下头,正对上丫丫那双圆溜溜、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原来是小家伙醒了,看到哥哥姐姐们吃瓜吃得香,她也嘴馋想吃了。 小家伙不满地发出“啊啊~”的声音,像在抗议宋芫不给她瓜吃似的。 宋芫顿时心虚不已,有种偷吃被抓包的既视感。 但他有个疑问,丫丫能吃西瓜吗? 他寻思,丫丫都能吃大蕉,西瓜应该也可以。 “等哥先吃完啊。”宋芫三两口啃掉西瓜上的红囊,只剩下一块干净的瓜皮。 他再看了看旁边转悠的狗剩,把瓜皮递到它面前:“喏,这是你的。” 狗剩立刻兴奋地扑上来,叼起瓜皮就跑开了。 宋芫又从剩下的四分之一块西瓜中切下一小块,仔细地挑去了西瓜籽,然后把西瓜碾成糊糊状。 不过西瓜刚刚冰镇过,冷冰冰的,担心丫丫吃着拉肚子,就放了会。 最后还剩一块西瓜没吃,宋芫扭头跟二林说:“你把西瓜切一下,给牛家送过去。” 二林听从大哥吩咐,用刀将西瓜切成三份,端去了对面。 宋芫陪丫丫玩了会,再去摸了摸碗底,感觉没那么凉了,就用勺子舀起西瓜糊,投喂丫丫。 丫丫伸出小手紧紧抓住宋芫的手腕,生怕他跑掉似的。 等勺子送到嘴边,她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巴,一口一口抿得飞快。 喂丫丫吃完后,宋芫把西瓜籽收集起来,放在外面晒干,然后妥善保存。 自从吃过一次西瓜后,二丫每天都盼望着其他没熟的西瓜。 她每天起床都要问一遍:“大哥,西瓜熟了吗?” 宋芫逐个敲了敲西瓜,听到里面清脆的响声,就知道西瓜还没熟。 时间悄然过去数日,终于不负期待,又一个西瓜熟了。 宋芫摘下西瓜,照例“买”了冰块回来,等到晌午过后,宋芫就将西瓜切开,兄妹每人一块,当然这次可没忘记给狗剩也分了一小块。 外面热气腾腾,听着蝉鸣阵阵,连人的心都变得浮躁起来。 然而,在此时此刻,吃上一口冰凉爽口的西瓜,仿佛所有的燥热都被驱散一空,这种满足感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脚下的狗剩边吃着西瓜,兴奋地摇起尾巴。 而丫丫的西瓜糊还凉着,没那么快能吃,她就只能看着哥哥姐姐们吃,急得在一旁啊啊直叫。 逗得宋芫哈哈直笑。 隔上几日就能吃一次冰镇西瓜,日子也变得有盼头起来,闷热的夏日也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很快到了月底,宋芫拖延了几天,直到其他几个西瓜也成熟了。 这次熟了三个,一个留着自家吃,两个送去给何方。 宋芫盯着剩下还未成熟的几个西瓜,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上次舒长钰来的时候,他还答应舒长钰,等西瓜熟了,就送他几个。 现在舒长钰应该还在京城吧。 也不知道他去京城做什么。 这两个月,宋芫时不时会想起舒长钰,或许是最后那次见面发生的事让他印象深刻。 他摸上打着耳钉的耳垂,又或许是耳钉的存在感太强,每日洗脸的时候,摸到耳垂,他都会忍不住骂一遍舒长钰那“狗东西”。 还西瓜呢,想屁吃,瓜皮都不留给他。 宋芫提上两个西瓜,先去了趟镇上,给何方送去。 何方一寸一寸摸过西瓜的瓜皮,眼睛几乎亮得发光:“没错了,那次我在广安府看到的寒瓜就长这样。” “小宋,没想到你真把寒瓜种出来了。”何方拍着胸脯保证,“你要的水牛,哥咋地都会想办法帮你弄来。” 第146章 看热闹 在这时代,想买头耕牛没有现代那么容易。 每一头耕牛都必须在官府登记,私下的买卖或赠送都是不被允许的,所有的交易都需要经过官府的备案。 通常,能养得起牛的家庭,经济条件不会太差,除非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否则不会轻易出售自家的母牛。 因此,宋芫想要买一头正产奶水牛,如果没有合适的渠道,更是难上加难。 宋芫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并没有催促何方,而是淡定地说:“不用急,等到下半年也行,慢慢找。” 何方嘴里应下,但还是将买水牛的事记在心里,他抱起两个大西瓜放到一边,为宋芫倒了一杯茶。 他坐下来,呷了口茶,忽然提议道:“小宋,你有没有考虑过种植寒瓜卖?” 宋芫实话实说:“其实有想过,但不知合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何方又回忆起他早年,在广安府看到寒瓜的经历,“那是一支从西域来的商队,满载着一车的寒瓜。” “一两银子一个!”何方咋舌,“卖如此贵,竟然不到半个时辰就销售一空。” 何方都不知是该感慨寒瓜卖得贵,还是该感慨广安府的有钱的富人多。 宋芫有些疑惑:“既然多年前就有寒瓜卖了,那么买了寒瓜的人应该也留了种子,可以自己种吧。” 然而直到今天,他也没有在县城里看到有寒瓜出售。 何方解释道:“我前段时间特意打听了一下,听说确实有商人买了寒瓜,并留下种子尝试自己种植。” “但种植出来的寒瓜总是不尽人意,要么缺乏甜味,要么瓜囊是白色的,根本无法出售。” 宋芫立刻明白了,问题在于这时的栽培技术还不够先进,无法培育出适应当地气候和土壤条件的优质品种。 回顾历史,西瓜也是经过漫长时间的培育和改良,才逐渐演变成现代的优良品种。 而宋芫掌握的种瓜技术和他所拿出来的瓜种,无疑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的水平。 于是,他开始思考何方提出的建议。 种瓜卖吗?这倒也是一个挣钱的法子。 宋芫确实有考虑过,可是种瓜的话,既要种瓜,又要卖瓜,他一个人根本忙活不过来,还得多拉几个人入伙才行。 不过这事不急,到明年再说也不迟。 接下来宋芫还有事,送完西瓜,再叮嘱何方,让他记得用井水泡一下西瓜再吃,就回去了。 宋芫前脚刚走,何方就急匆匆地关上店门,小心翼翼地抱着两个圆滚滚的大西瓜回家。 一进门,何方就高兴地扬声喊道:“秀兰!你看我带回来啥好东西!” 到了晌午,何家四口坐下来,分吃了一个西瓜。 西瓜经过井水的浸泡,切开后露出的果肉冰凉透彻,每一口都是脆嫩爽口,清甜多汁,何家四人都被惊艳到说不出话来。 何方咀嚼着嘴里的西瓜,惊叹道:“难怪寒瓜能卖上一两一个,就这一口,十两银子都值。” 黎秀兰取笑他道:“是因为你没十两银子才这么说,要是你手头上真有十两银子,看你还舍不舍得。” 何方顿时语塞,嘀咕说:“还真舍不得。” 何家二老一边吃着西瓜,一边摇了摇蒲扇,乐呵呵地看着夫妻俩打闹。 心里跟着感慨,他们年轻时,都没能吃上一口寒瓜,没想到临老了倒是吃上了。 还真是要谢谢小宋了。 最后他们连瓜皮都舍不得丢,全都吃进肚子了。 至于吐出的西瓜籽,何方一个不落地收集了起来,晒干了,打算改日宋芫过来,再交给他。 小宋这么信任他,他也不能辜负了对方的好意。 另一个瓜,何家没舍得吃,让何方送去他老丈人家。 至于何方送去西瓜后,如何受到老丈人全家欢迎的事就暂且不提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宋芫便背上了沉甸甸的五斤重西瓜,前去县城。 他打算在县城留宿一晚,于是趁着清晨的凉爽,就早早地出发了。 尽管他天还没亮就出发,就为了避开中午的烈日,可一到巳时,太阳就开始曝晒。 宋芫用草帽遮着脸,全身被晒得滚烫,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去县城的路是如此遥远,他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终于,当宋芫抵达县城时,他几乎是踉跄着从马车上下来,迷迷糊糊掏出十文钱递给车夫。 此时的他头晕目眩,感觉随时都可能中暑倒下。 他正想在城门口的凉茶铺找个地方坐下,歇歇脚。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今日的凉茶铺异常拥挤,城门口更是人头攒动,几乎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窃窃私语。 “今日怎么还没到?”人群中有人焦急地问。 “别急,估计快了。”另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口,回答道。 宋芫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凉茶铺,急切地向店家要了一碗凉茶。 他仰头吨吨吨喝下了一大碗,这才感到稍微舒缓了一些。 他放下茶碗,又听旁边的人焦急问道:“你们确定是今日吗?” “不信你们看,县令大人他们一早就候着了,这还能有错?” 宋芫顺着那人指去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城门边上站得笔直的林县令。 其余的县丞、主簿等他一概都不认得,单看他们身上穿的官服,也勉强能猜出来一二。 将近四十度高温,还穿着厚厚的官服,跟军训似的,站在太阳底下曝晒,真是不怕中暑啊。 宋芫看得一头雾水,转向旁边的人,好奇地问道:“哥们,今日是有啥大事发生吗?” 那人惊异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吗?” 宋芫不由得纳闷,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那人接着说:“今日惠王就要到咱云山县就藩了。” 宋芫心里一惊,真这么巧?他刚一来县城,就碰上王爷也到了。 既然有热闹看,宋芫也不急着走了,便留了下来看热闹。 时间已过正午,太阳如同炽热的火球悬挂在天空,让人倍感煎熬,甚至有些头晕目眩。 宋芫即便站在树荫之下,都觉得难以忍受,更别说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官员。 王爷的车驾迟迟未至,一些人开始不自觉地偷偷抬起手,轻轻擦去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几位年迈的老者更是显得力不从心,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若继续在烈日下暴晒,恐怕不久就会有人中暑。 唯有为首的林县令,依旧身姿挺拔如松,目不斜视,宋芫看了都甘拜下风。 是个狠人没错。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之际,一队车马缓缓出现在城外。 正要进出城的百姓都被拦了下来,为即将到来的车队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紧接着,一队先行的骑兵率先进入城中,他们身着威武的侍卫服,高声宣布:“王爷驾到——” “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闲杂人等→宋芫:“?” 第147章 王爷入城 宋芫心中忿忿不平,他记得小时候看的电视剧里,百姓都是可以随意围观的,怎么轮到他穿越进古代,就成清场不让看了。 古代王爷这么金贵的吗,让他多看两眼会死啊。 侍卫们手持长刀,驱赶着围观的百姓,四周群众吓得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宋芫也不得不随着人群离开,心里一直碎碎念。 刚路过一家酒楼,忽然一粒花生米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宋芫痛地“嘶”一声,随即大怒,谁?! 谁这么不讲道德! 他仰头看去,就见罪魁祸首正倚着窗,对他盈盈一笑。 是林逸风这厮。 宋芫指了指林逸风,怒上心头道:“你给我等着。” 扭头进了客栈,噔噔噔跑上二楼,推开靠街边的雅间门,冲进去就是邦邦一拳。 林逸风赶紧躲了躲,解释道:“刚叫你几声你都没听到,才一时紧急,拿花生米砸了你一下,至于这么生气吗。” 被砸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气。 宋芫邦邦两拳砸他肩膀,再审视了他一眼,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哼”了声,又问道:“你怎么在这?” 林逸风理所当然道:“来看王爷啊。” 宋芫奇怪道:“我是问你,你怎么不跟你爹一块迎接王爷。” 林逸风扬起折扇,拍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傻啊,我不过是个小秀才,身上无任何官职,哪有资格跟我爹站一块去迎接王爷。” 对哦,宋芫恍然。 话说间,城门口处已经清场完毕,车队缓缓驶进城门。 王爷的车马尚未出现,但那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回响已经先声夺人,在城门下回荡着。 终于,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映入眼帘,从城门缓缓驶入。那华丽而精致的车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犹如一座流动的宫殿,令人目不暇接。 车队前后,卫队士兵们盔甲锃亮,步伐整齐划一,连拉车的马匹都显得训练有素,步伐稳健,马鬃和马尾随风飘扬,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林逸风选择的酒楼雅间位置极佳,透过窗户便能一览无余地观赏到城门的景象。 宋芫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惊叹不已,不愧是皇室贵胄,这排场,电视剧里都演不出来。 隔壁雅间也从窗口传来低沉的交谈声,看来也是同道中人。 马车进城后不久便停了下来,林县令带领一众官员上前行礼叩拜,高声呼喊:“臣等参见王爷!” 马车旁,一骑着马,身穿蓝色圆领镶边衣袍的男子,朝车窗说了几句话,随后那男子对跪拜在地的林县令等人道:“王爷说了,免礼平身。” 林县令等人闻言纷纷起身。 男子又尖着嗓音道:“因连日赶路,王爷贵体略有不适,就不召见各位了。” 林县令恭敬地拱手道:“还请王爷保重贵体。” 然后又说:“下官已为王爷准备好下榻的宅子,府邸尚未修建,只能暂时委屈王爷了。” 从朝廷下旨至今,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为王爷修建府邸,只能暂时将王爷安排在其他宅子中。 隔着上百米的距离,宋芫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接着就看见马车又行驶起来。 随着车队的行进,街道两旁的商贩们纷纷收起摊贩,为车队让出一条道路。 眼见着王爷车队离去,宋芫瞪大了眼。 就这?没了? 等了大半日,连王爷的面都没见上,看了个寂寞。 正值午后,林逸风感到饥肠辘辘,点了一桌佳肴,邀请宋芫坐下一起用饭。 难得有人请客,宋芫坐下大快朵颐一顿。 饭后,宋芫放下碗筷,看向林逸风,心里一直纠结着个问题:“你知道这惠王是怎样的人吗?” 林逸风忽然警惕看他。 就见宋芫面带忧虑,不经意间吐露了内心的担忧:“万一是个性格残暴,贪财好色之徒……也不知道会不会多收赋税。”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到林逸风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变得越发怪异。 片刻后,林逸风语气古怪:“你就担心这个?” 宋芫瞪他一眼,反问:“不然咧?” “别杞人忧天。”丢下一句,林逸风含糊其辞,最后还卖了个关子,“日后你自会明白。” 对了。 说了等于没说,见问不出来任何东西,宋芫正准备告辞,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林逸风:“有劳林夫子了。” 林逸风接过信件,从指尖感受到其厚重,不禁感到头疼,但转念一想,毕竟自己曾承诺,若是宋芫的弟弟遇到有何难题,可随时书信请教。 随后,林逸风轻敲信封,带着几分戏谑地暗示:“就这,没别的了?” 比如一些猪肉脯、小饼干之类的。 总不能叫他白干活吧。 宋芫忍俊不禁,从背篓里取出一包拇指饼干,这原本是给丫丫做的磨牙棒,谁知丫丫不爱吃,就便宜你小子了。 “喏,给你的谢礼。” 林逸风伸手接过,无意间瞥向他的背篓,突然目光定格,惊讶地问:“你哪来的寒瓜?” 既然被他看到了,宋芫就大大方方地拿出来,他拍了个拍瓜皮,自豪道:“我种的!” 林逸风态度瞬间客气起来:“那什么,这个寒瓜你卖吗?” 宋芫摇摇手指,断然拒绝:“不卖!” 林逸风直接报价:“一两银子。” 宋芫嗤之以鼻:“我看起来像是缺一两银子的人吗?” 林逸风再次提高价码:“十两银子。” 宋芫毫不犹豫地答应:“成交!” 见他答应的如此之快,林逸风瞪眼咋舌,无语半晌,才道:“见过要钱的,没见过你这么死要钱的。” “有银子不赚王八蛋。”宋芫厚着脸皮,笑眯眯道。 钱银两讫,宋芫接下来还要去灭霸帮,就先走了。 林逸风朝着他背影说:“还有,给你弟的回信已经写好了,你记得明日来县衙取信。” 宋芫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到了灭霸帮,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挂在竹竿上晾晒的腐竹。 看来生意做的还行嘛。 鹰哥热情地迎接宋芫进入正厅:“芫弟,你咋这么晚才到?” 宋芫坐下,用袖子轻轻扇风,解释道:“刚巧碰上惠王进城,就看了会热闹。” “我们帮里也有几个小子去凑热闹,都被王爷那些侍卫驱赶了。”鹰哥脸上的刀疤随着讥笑微微颤动,“这王爷的派头可真大。” 宋芫道:“我也是被赶走了,刚巧一个朋友在酒楼订了雅间,才上去看了会。” 说着,宋芫摊了摊手,无奈笑道:“不过王爷都没有露面,啥也没看成。” 鹰哥不屑地说:“这些权贵就喜欢摆架子,哪知道民间疾苦。” 宋芫笑笑,没接话,而是好奇地问:“你们是如何得知今日王爷到来的?” 鹰哥扯了扯嘴角,回道:“前几日县衙已经张贴了告示。” 第148章 北疆战事 王爷即将抵达封地,而县衙的告示却迟迟未出,这与林县令素日的雷厉风行大相径庭,令人心生疑窦。 宋芫心中虽有疑惑,却未深究,只是摇头,这也不是该由他操心的事。 今日,灭霸帮中只有鹰哥在,一问之下才知,钟会与几个堂主都外出送货了。 钟会也是个能人,行动果断,月初便已开拓市场,将霉豆腐远销至周遭县城,一算账目,生意竟出乎意料地兴旺。 账本上,宋芫这个月的分红竟也有六十两银子,这让他心中不禁暗自窃喜。 鹰哥问道:“芫弟,今晚可还回去?” 宋芫轻轻合上账本,笑着说:“今晚要留宿一晚,恐怕要叨扰鹰哥了。” 鹰哥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咱们兄弟,何来叨扰之说?若非你家中还有弟妹需照料,我还真希望你能多留几日。” 几掌下来,力道十足,宋芫默默抽气,鹰哥为人豪爽大方,只是热情过头,有时让人难以招架。 胖婶、花婶在隔壁院子忙活,直到傍晚才过来用饭,见到宋芫,又是一阵亲切的问候与唠嗑。 话间,厨娘端上了菜,正值国丧期间,不宜大吃大喝,厨娘只做了几道清爽开胃小菜。 鹰哥看着桌上清粥小菜,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对宋芫说道:“芫弟,这次招待不周,等下次你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一番。” 宋芫咽下口中的豆腐,轻轻清了清嗓子:“鹰哥,不必客气,毕竟此时非常时期,不过,下个月我可能有事来不了。” 鹰哥闻言,脸上露出惊愕之色:“这是为何?出了什么事吗?” 宋芫耐心解释:“下个月地里的庄稼该收割了,我得留下来帮忙。” 鹰哥一算时间,恍然大悟。下个月正是七月末,到了八月左右,那正是庄稼成熟,需要收割的时节。 确实还是地里庄稼重要,鹰哥也就没再说什么。 用过饭后,宋芫再次婉拒了鹰哥抵足而眠的邀请,洗漱完毕,便回客房安歇了。 翌日,宋芫去街上闲逛一圈,买了不少东西,走到街尾,终于看到卖蜂蜜的摊子,想到厨房的蜂蜜快要见底,便毫不犹豫地又买了几斤。 虽然价格不菲,让他有些许肉痛,但随即想到昨日宰了个冤大头,宋芫也就没那么肉痛了,爽快付了银子。 今天并非集市之日,但街市上的热闹程度却远超往昔。 人们对昨日惠王入城的盛况议论纷纷,仿佛那一幕幕还在眼前。 尽管侍卫们提前清场,但城门至惠王下榻之处路途遥远,总有胆大的百姓躲在一旁偷看,侍卫们对此也无可奈何。 县城的百姓们平日里能见到的最大官员不过是县令大人,如今王爷亲临,自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他们卯足了劲,想要一睹王爷的风采。 “王爷的马车金光闪闪,怕不是用金子打造的吧?”有人惊叹道。 “你是怎么看到的?那些侍卫凶神恶煞,吓得我都不敢靠近。”另一人后怕道。 “王爷究竟长什么样?是不是像戏文里讲的那样,威武神勇,力大无穷?”人群中充满了好奇。 宋芫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些议论声,他心中暗自好笑,但也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人们对权贵的敬畏与好奇。 买完东西后,宋芫顺路去了趟县衙。林逸风昨日告假,今日又回到了学府。 门房按照林逸风的吩咐,一见到宋芫,便递上了一封厚厚的信件。 宋芫接收下信,就离开了县衙。 随后,他来到卖馄饨的老夫妻摊前,要了两碗馄饨。 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吃下肚,宋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中不禁抱怨,这鬼天气太热了。 到了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至三点,宋芫租了一辆驴车,回张家村。 此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宋芫坐在驴车上,感觉就像被放在烤架上一样,几乎要被烤熟了。 就在他快要中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家门。 宋芫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二林,二丫,快来帮忙拎东西。” 时间飞逝,转眼间来到了七月。 宋芫依然没有打听到秦哥几人的下落。 他曾独自一人去找过张大山,想着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可张大山疯得连他都不认得了,更别说提供有用的信息了。 那伙夜间拦路的人也没有再找上门来,宋芫便将此事暂时搁置。 七月的盛夏,阳光如火,宋芫的院子里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另外那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早在一个月前就陆续凋谢,并结出一串串绿色的果实,挂在枝头,随风轻轻摇曳。 怎么还结果了? 宋芫就纳闷,难道那小贩卖给他的不是花种? 宋芫凑近去,瞅了瞅果子,这玩意能吃吗? 狗剩一个飞扑过来,在花圃里打滚。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盯着活蹦乱跳的狗剩,但到底没有丧心病狂到拿狗剩试毒。 天气还是那么炎热,宋芫每天晚上都热得睡不着觉,最后拿着凉席铺在院子地面。 半夜的风还算凉快,宋芫勉强睡了个好觉。 多亏有舒长钰送他都驱虫药包,才让他没有在夜里被蚊子抬走。 时间慢慢来到七月中旬。 宋芫尚不知道,此时北疆爆发了一场战事,造成死伤无数。 新帝刚登基,胡人就敢出兵石河,此等挑衅的行为,简直没将新帝放在眼里。 新帝勃然大怒,派遣了大将军韩青刚,率领十万精兵,星夜兼程,直扑北疆。 韩青刚乃是朝中有名的勇将,曾屡立战功,深受新帝信任。 与此同时,石河城,战火已经蔓延开来。 胡人的铁骑如暴风骤雨般席卷而过,所到之处,无不留下一片狼藉。 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家园被毁,亲人惨遭杀害。 一袭黑衣悄无声息地穿梭在狭窄的街巷之间,剑锋所到之处,只留下一地胡人的尸体。 舒长钰擦拭着九韶上的鲜血,眸光阴沉如滴墨。 饶是他也没想到,石河城的总兵竟如此窝囊,胡人铁骑一来,就吓得弃城逃跑。 真是个废物! 韩青刚的兵马尚未赶到石河城,新帝就得知石河城被攻陷的消息,愤怒之余,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心知肚明,这是对他统治能力的一次严峻考验。如果不能迅速平定这场战乱,他的皇位可能就会受到动摇。 北疆战事急迫,而中原地区的百姓们,还尚未受到边疆战火的影响。 此时,张家村正在敲锣打鼓地忙碌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秋收。 第149章 麦子熟了 清风一吹,麦浪翻滚,麦田里泛起层层金色波纹。 麦子熟了。 已经过了立秋,天气依然酷热,暑气难消,俗话说的“秋老虎”,也就是指的这会儿。 清晨醒来,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爽,但随着太阳的升起,大地又恢复了熟悉的炽热。 此时,村民们正迎着烈日,挥舞着镰刀,一茬一茬地收割着成熟的麦子。 每年到了收麦的时节,全村上下,男女老少齐上阵,所有人都要去地里干活,要赶在雨来之前把小麦收回来。 连村头树下的“茶话会”也暂时停歇,只要还没老得走不动路的,这时候都不能歇着。 随着太阳的升高,麦田中的热气开始蒸腾,汗水沿着村民们的额头滑落,但他们手中的镰刀却从未停歇。 麦子被割下后,整齐地堆放在田埂上,再用稻草绳上捆好。 大人负责割麦子,小孩们则帮忙将田埂边的麦子捆扎起来。 然而,在这个忙碌的时节,宋芫却显得格外悠闲。 宋芫倒也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观察大家怎么收麦子。 他家麦子种得晚,还要过上几天才能收。 反正也是闲着,那就干脆观摩一下怎么收麦子,等轮到自家收粮时,才不会忙得手忙脚乱。 牛婶听到他的打算,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只在一旁看,不亲自上手干一回,看再多也是无用功。” 宋芫听了牛婶的话,觉得颇有道理,便搓了搓手,问道:“婶,你们家还有多少亩麦子没收?要不我也来帮帮你们吧。” 正在旁边弯腰割麦的阿牛闷闷回道:“还有五亩地。” 正值秋收的关键时刻,就连平时不爱出门的牛叔也加入了收割的行列。 牛叔腿脚不好,也患有腰痛的老毛病,干一会就得歇上一会儿。 因此牛家一天忙活下来,也只收了两亩地的麦子。 宋芫匆匆回到家里,翻出镰刀,戴上草帽,直奔牛家的麦田。 牛婶还想过来教一下宋芫,怎么割麦子。 宋芫却自信地说摆了摆手:“婶,不用教,我会了。” 他刚才特意观摩过别人怎么割麦子。 还挺简单的。 宋芫弯下腰,右手紧握着镰刀,左手攥住一把麦子,用镰刀在麦秆下轻轻一划,麦秆应声而断,留下整齐的切口。 宋芫将割下来的麦子整齐地堆放在脚下,他嘚瑟地想,其实割麦子也没那么难,有手就行,哪还用得上教。 宋芫瞬间膨胀起来,觉得自己都能割完眼前一亩地的小麦。 可割了一会儿,他就受不住了,每一次弯腰,麦穗都会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阵的瘙痒感。 宋芫挠了挠脸,没有多想,低头继续割着麦子。 正当正午时分,烈日如火,宋芫感觉后背都被烤得滚烫。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沿着脸颊蜿蜒而下,最终在下巴汇聚,滴落在干燥的麦田中,瞬间被大地吸收,不留痕迹。 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紧贴肌肤,既黏腻又潮湿。 麦芒粘附在衣物上,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在皮肤上轻轻划过,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瘙痒。 这股瘙痒从他的颈部开始,逐渐蔓延至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去抓。 宋芫停下手中的镰刀,轻轻挠了挠脖子,试图缓解那股痒意,不经意间,衣领也被拉松了,露出了白皙皮肤上的一片抓红。 但越是抓挠,痒感越是强烈。宋芫喘了口气,不行了,他还是去歇歇。 牛婶弯腰久了,腰就一阵酸痛,她停下来,捶了捶腰,转头就看到宋芫脸上,一张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她急忙提醒宋芫说:“小宋,你的脸都红了,快擦擦脸,还有脖子。” 宋芫本能地抬起袖子想要擦脸,却被牛婶制止:“别用袖子,你有没有带毛巾?用毛巾擦。” “没。”宋芫被晒得迷迷糊糊的,“我忘了带了。” 牛婶催促他:“那你别干了,快回家洗洗,不然痒起来可真难受。” “噢好。”宋芫只得拿起镰刀,回了家。 这时,二丫正好提着水壶出来,准备去田里给宋芫送水,却看到宋芫已经回来了。 看到宋芫的脸,她吃惊道:“大哥,你的脸咋这么红啊。” 宋芫跑到水缸边照了照,发现自己的脸不仅红,还肿了。 难怪他这么痒,很可能是过敏了。 “二丫水给我。”宋芫从厨房拿出一片抗过敏药,偷偷服下。 接着,他关上门,迅速脱下汗湿的衣物,冲了个凉水澡,这才感到些许舒缓。 脸上的红肿慢慢退去,可宋芫是不敢再下地收麦子了。 才刚第一天开始割麦子,就“出师未捷身先死。” 宋芫幽幽叹气,看来他果然不是种田的料。 他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厨子吧。 宋芫手拿蒲扇,扇了扇风,边朝屋里喊道:“二林二丫,中午想吃啥?” 牛婶一家都在地里忙活,应该没时间做饭,宋芫干脆就多闷了一锅饭,给他们家送去。 正午时分,阿牛他们将割下来的麦子,一捆一捆扎起来,背回家里,摊在院子里晾晒。 有的村民家里地方不够,就在自己的庄稼地里,划出一片平展的地,套上一头牲口,拉着一个小石磙,在场地上碾来碾去。 把地压结实后,他们马不停蹄地将麦子拉到场地上晾晒。 看着外面家家户户都在收麦子,忙得热火朝天,宋芫在家待不住,一颗想看热闹的心又蠢蠢欲动。 让二丫连夜给他缝制了两个口罩,第二天一早,他就戴上口罩和草帽,紧紧裹住衣领,便出门去闲逛。 几日后,麦秆晒得透干,便要开始碾麦了。 一位老大爷拽着一根长绳,绳子的另一头,连着拉石磙的牲口。老大爷就站在场地中央,手持长鞭,指挥着牲口绕着自己转圈。 牲口的臀部还戴着粪兜,以防干活时拉出粪便,弄脏了麦子。 石磙在干透的麦秸秆上滚动,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成熟的麦穗也在压力下纷纷脱落。 而一位老大哥,手持木杈,就站在边上看着。 宋芫好奇地凑上前去,问道:“大哥,你看啥啊?” 第150章 收麦子 老大哥转过身,目光落在面前这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上,一时竟未能认出。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警觉,开口问道:“你是谁?” 宋芫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哈哈笑道:“是我,小宋。” 原来是宋家小子,老大哥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小宋,你这么捂着,不嫌热吗?” 宋芫无奈地叹了口气:“热啊,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麦芒一扎,我浑身就痒得难受。” 老大哥轻轻叹了口气:“嗐,咱们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话一出,宋芫忧郁了。 麦芒过敏带来的瘙痒难耐,宋芫亲身体验过一次,才真正理解了底层农民的艰辛与不易。 石磙在地面上来回滚动,经过一遍压碾后,老大哥拿起木杈,熟练地将压实的麦秆挑散,让麦粒从麦秆中脱落。 接着,老大爷挥动着鞭子,驱赶着驴子,拉动石磙继续转动,开始碾磨麦子。 宋芫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闲逛到其他人家麦田,发现每家每户都在忙碌地碾麦。 有些村民家没有牲口,便使用连枷,用力拍打着地上的麦子。 几乎是全家老少齐上阵。 在这个年代,为了一餐温饱,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 随后几日,宋芫没再到处闲逛,而是为接下来的收粮,做足了准备。 这几日,天还不亮,宋芫就起来,先出去一趟,“买”几斤五花肉回来。 近来天气闷热,肉放不住,最好是吃新鲜的。因此宋芫一次就只拿出两三斤肉出来,这也足够他们一天吃了。 立秋那天,刚好出了国丧,村民们也不再忌讳大吃大喝。 特别是在这秋收的季节,不吃点油荤,连干活的力气都没有。 待村里各家的麦子收割完毕,宋芫家的两亩小麦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准备收麦子前一日,宋芫还特地找村里人买了两只活鸡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来人了。 翌日一早,冬生和他爹娘掐着时间过来,他们家也刚收完麦子。 半个月下来,冬生被晒得黑黢黢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别说冬生了,这些天下来,就连壮实得跟头牛似的阿牛,也是累得够呛。 趁着早上天气凉爽,宋芫跟着他们一块下地。 为以防万一,宋芫提前吃了片氯雷他定。 然后就戴上口罩、草帽,把袖口、裤脚扎紧,脖子也挂着一条湿毛巾,全副武装好,抓起镰刀,就直奔麦田里了。 宋芫还一并叫上龙凤胎,他这个做大哥的都下地了,两小的也不能光看着。 至于丫丫,就暂时托付给牛婶帮忙照顾。 牛家的麦子已经收完了,晾晒过几日,这会儿就是打麦子,这活也不轻松。 不过顺便看个孩子,倒也不成问题。 冬生一家都自带镰刀过来,一到麦田后,他们没有多言,直接埋头苦干。 冬生脱下鞋子,光脚踩在地里。失去了右手后,他的双脚变得更加灵活。 只见他用右脚卷起一把麦子,身体微微下蹲,左手紧握镰刀,一气呵成地割下麦穗。动作麻利,速度丝毫不逊色于经验丰富的阿牛几人。 宋芫静静地观察了片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自感不如。 他与阿牛、冬生一家在田间割麦,而二林和二丫则负责将割下的麦子捆扎起来。 二林二丫也没干过捆麦子的活,起初,他们的动作显得笨拙,麦子捆得不够紧实,容易散开。 慢慢地,就熟练起来,麦子捆得越来越整齐,也越来越结实。 捆了一上午的麦子,两人的手上开始出现了红印,隐隐的疼。 但龙凤胎们还是默默干活,就连有些娇气的二丫,都没有开口抱怨。 随着太阳缓缓升至中天,宋芫戴着口罩,感到既闷热又难受。 直到热得难以忍受时,他便放下镰刀,跑到树荫下,摘下口罩,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知是吃了抗过敏药物,还是是因为包得太严实,这次他并没有出现过敏反应,就是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宋芫抓起脖子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汗,一看日头临近正午,是时候该回去做饭了。 阿牛和冬生一家子性子犟,如果直接给工钱,他们肯定是不收,宋芫就尽量变着法子做点肉食,给他们补补身子。 “冬生,中午别回去了,留下来吃饭吧。”宋芫叮嘱了一声,就回去做饭了。 这次,冬生没有拒绝,腼腆地说了声“好”。 冬生爹娘还说随便做点吃的就行,不必太麻烦。 宋芫回去后,先抓出一只鸡,拿去对面让牛婶帮忙宰杀。 此时,牛叔和牛婶都在忙着打麦子,而丫丫则坐在门口,乖巧地自己玩着木偶。 宋芫看到小丫头那乖巧的模样,轻声叫她:“丫丫。” 丫丫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朝他看了过来,伸出小手想要抱抱。 宋芫走过去,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哥哥还有事要忙,一会来接你。” 丫丫的小嘴巴一瘪,似乎有些委屈,快要哭了出来,宋芫连忙轻声哄她。 好不容易把小丫头哄得开心起来,宋芫赶紧回家,拿出一袋白面,加水揉成面团,打算中午蒸馒头吃。 直到面团揉得光滑,然后放在蒸屉上,盖上锅盖,随着温度的慢慢升起,蒸汽渗透进面团的每一寸,面团很快变得膨胀松软起来。 这时,牛婶提着宰杀好的鸡进来,看着宋芫在厨房忙活,就问:“小宋,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在等待馒头蒸熟的间隙,宋芫开始准备其他菜。 他从菜园里摘了几根新鲜的黄瓜,洗净后拍成段,准备做一道清爽的凉拌黄瓜。 宋芫头也不抬道:“婶子,我忙的过来,你们晌午记得过来吃饭。” 牛婶一看宋芫忙碌的身影在灶台和菜板之间穿梭,动作熟练而有条不紊。 她就放心地回去了。 接着,宋芫又拿出一块五花肉,切成小块,用料酒、酱油和香料腌制起来,准备做红烧肉。 不一会儿,馒头蒸好了,宋芫打开锅盖,一股热气腾腾的白雾扑面而来,带着馒头的香味。 红烧肉在锅中翻滚,发出诱人的滋滋声,宋芫不时地翻动着肉片,确保每一面都均匀受热,肉质酥软。 到了晌午,阿牛他们从地里回来。 宋芫端着刚蒸好的一笼馒头,走去了对面的牛家。此时牛家已经摆好了一张大桌。 劳累了一上午,大家肚子都饥肠辘辘,刚洗净双手,便迫不及待地抓起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二林也不再顾及形象,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 接着宋芫又回去端了肉菜过来,他事先说好:“你们大家就别跟我客气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听到这话,冬生的父母原本想要客气几句,却也只好将话语咽回,可仍是拘谨的不敢动筷子 宋芫见状,就直接夹起红烧肉放他们碗里:“叔婶你们快吃。” 冬生爹娘这才颤颤巍巍伸出筷子。 夹起红烧肉,就发现一整块肉都裹满了浓郁的酱汁,送入嘴里,瞬间被惊艳住了。 红烧肉的皮层微微焦脆,内里肉质却嫩滑无比。 香,是真香。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 冬生一家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红烧肉和油焖鸡,每一口都吃得无比珍惜。 吃过饭后,大家稍作休息,便又精神抖擞地回到了田间,继续割麦。 二林正准备跟着一块去,叫宋芫喊住:“二林二丫,你们先歇歇,晌午的阳光太烈,仔细中暑。” 他又道:“二林,你帮我烧火。” “二丫,你去把丫丫抱回来,下午就负责照顾她,别去田里了。” 刚刚还一脸怏怏的二丫,听到这话,立刻变得兴高采烈:“我这就去抱丫丫回来。” 说着,她欢快地跑开了。 宋芫没急着下田,而是将早上泡好的绿豆放进锅里慢慢熬煮,很快,绿豆煮得软烂,汤汁也变得浓稠,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绿豆汤煮好后,宋芫加入了几块饴糖,再撒上一把桂花,给增添了几分香甜。 趁二林没注意,宋芫悄悄舀起一碗绿豆汤,放进厨房的冰箱里。 半个时辰后,绿豆汤冻得冰凉,拿出来,轻轻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清凉的汤汁慢慢融化在舌尖,顿时有一种凉爽宜人的感觉,让人精神一振。 下午最热的时候,宋芫端着一锅绿豆汤来到田里。 他高声喊道:“阿牛,冬生,你们都歇歇,过来喝碗绿豆汤!” 听到宋芫的声音,冬生爹娘也停下手中的活,过来喝了碗绿豆汤。 绿豆汤已经凉透了,喝起来甜滋滋的,两碗绿豆汤下肚,冬生爹娘顿觉凉爽了许多,干活也更有劲了。 宋芫家只有两亩地的麦子,四五个人一起忙活,不到一天就收完了。 阿牛捆完手上的麦子,立即回去拉了一辆板车过来。 宋芫抱起地上一捆麦子,就往板车上放。 等板车装得满满的,阿牛拿起绳子,把麦子紧紧地绑好。 “可以了。”阿牛说着,就要去推车子。 “我来就行。”宋芫推着装满麦子的板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151章 农忙时节 推着满载麦子的板车抵达家门口,宋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累得仿佛条死狗似的。 说狗子,狗子就到了。 狗剩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从院子中欢快地跑了出来,一跃而上,扑到了宋芫的大腿上。 宋芫摘下头上的草帽,一边扇着风,一边轻轻拍打着狗剩的屁股,嘴里半开玩笑地抱怨:“快下来,热得受不了了。” 牛婶家的麦子差不多打完了,并在院子外堆起了一个高高的麦秸垛。 这些麦秸在平日里可以烧火做饭,到了冬天还能用来喂养家里的牛羊。 稍微喘过气来,宋芫便将板车推进对门牛家的院子。 牛叔和牛婶见状,连忙出来帮忙,一起把麦子抱下来,摊开在院子里晾晒。 宋芫拉着空了的平板车返回,继续搬运剩余的麦子。 几趟来回后,所有的麦子终于都收了回来。 牛婶看着宋芫忙碌的身影,说道:“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回去就不用自己做饭了,一起来家里吃吧。” 宋芫此时也确实没有力气再做饭了,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回应道:“我回去冲个凉,一会儿就过来。” 进了自家院子,就见二林拿着沾湿的帕子擦拭脸上的汗。 “二林你不去洗洗吗?”宋芫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拿上去厨房里。 二林说:“我晚会儿再洗。” 宋芫进厨房一看水缸,里面就剩半缸水,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二林那小子,真会心疼哥。宋芫嘴角扬起一抹笑。 凉凉的河水浇在身上,身上的疲惫顿时被冲刷一空。 走出家门,宋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夜晚的微风带着田野的清香,让人不由得心情愉悦。 他喊上狗剩,向牛家走去,脚步轻快。 夕阳缓缓沉落,天际被染上了层层橘红色的晚霞,绚烂如火。 村民们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中被拉长,他们肩上扛着沉甸甸的麦袋,踏上了归家的路,一天的劳作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牛家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牛叔和牛婶正在院子里忙碌着,端着饭菜出来。 看到宋芫到来,他们热情地招呼他进屋。 屋内,一张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色泽诱人的红烧茄子、清新爽口的莴苣拌菜、香气扑鼻的韭菜炒鸡蛋,还有一道麻辣开胃的凉拌酸笋。 虽然都是以素菜为主,每道菜里油光十足,可见油没少,显然牛婶是极用心了。 牛叔还拿出了自家酿制的米酒,为每个人斟上了一碗,当然小孩除外。 牛婶笑着说:“咱的手艺比不上小宋,大家将就着吃,别嫌弃。” 宋芫故作羞愧道:“婶子这话,可真叫我无地自容了,您都舍得拿出好酒好菜来招待我们了,我哪里敢有半点嫌弃。” 他一番话让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三家人围坐在桌边,边吃着饭,边说说笑笑。 “小伙子,你也多吃点。”注意到冬生没怎么夹菜,牛婶热心地给他夹了几块鸡蛋。 冬生腼腆地笑了笑,用左手握着筷子,低头默默地吃着饭。 牛婶他们对冬生只有一只手的事实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这让冬生爹娘都感到松了一口气。 饭后,冬生一家准备离开,宋芫将他们送到了村口。 冬生说:“宋大哥,送到这里就行了,我们过几日再来。” 想到不久后还要收割稻子,宋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霎时有气无力道:“路上小心。” 回到家中,二丫去河边洗衣服了。 宋芫去打了两桶水回来,叫二林二丫都去洗了澡。 这日大家都累坏了,天刚一黑,就早早躺下了,沉沉睡着,并发出轻微的鼾声。 第二日,宋芫也没能闲下来,麦子收回来要晾晒几日。 在炎炎烈日下,宋芫手持杈子,仔细地翻动着摊开的麦秸,确保每一根麦秸都能均匀地晒到太阳,连底部的麦秸也不放过。 麦子晒得差不多了,宋芫便向牛家借了几把连枷,叫上二林和二丫一起帮忙。 连枷,是由长木柄和一排竹条组成的工具,对于宋芫来说还是头一次使用。 刚开始使用连枷时,宋芫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阿牛默默看了一会儿,就教怎么用连枷,拍一下,甩起来时停顿一下,然后再拍下来。 “就这样拍一下,停一下。”阿牛简洁地说明。 “哦,原来是这样。”宋芫恍然大悟,他握紧连枷,跟着节奏拍一下,停一下,渐渐地,他的动作变得熟练,甚至拍打出了一种节奏感。 拍打得差不多后,阿牛用木杈挑起一杈麦秸,抖动几下,让藏在麦秸中的麦粒脱落出来,然后把麦秸放到一边。 当最后一层麦草被清理干净,剩下的就是麦子、麦壳和一些短草的混合物。 阿牛拿起木锨,铲起一堆麦粒向空中扬洒,饱满的麦粒纷纷落下,而麦糠和一些不饱满的麦粒则随风飘到一边。 一天下来,所有的麦子都被收入麻袋中。 宋芫边装麦子,边嘀咕着要去借把秤来称一下麦子。 阿牛听到了,便分别提起三个大麻袋,估算道:“六百斤。” 两亩地的收成,正好是六百斤麦子。 按照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的换算,六百斤正好是五石。 虽然比预期的少了一石,宋芫还是叹了口气:“勉强足够我们一家子一年的吃喝了。” 这时,阿牛突然插了一句:“还要交税。” “什么!”宋芫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还要交税?!” 原主宋大树在家向来不问世事,交税这些杂事,都是由宋父一手包办。 因此,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税收的部分,宋芫自然也就无从得知还要交税这回事。 宋芫赶紧虚心向阿牛请教:“这税该怎么交?” 阿牛解释说:“有田赋,按十税一交,就是拿出收成的一成作为税金。” 听到这里,宋芫松了口气,只交一成粮食,还好,不是很多,至少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但阿牛的话还没说完:“还有口赋、算赋,以及各种苛捐杂税……” “等等。”宋芫急忙打断他,“口赋、算赋是什么?” 旁边的二林接过话来解释:“口赋、算赋都是人头税。” “口赋是针对七岁至十五岁年幼征收的税,每人每年要缴纳二十文钱。” “算赋是针对十五岁至五十五岁成年人征收的税,每人每年需缴纳一百二十文钱。”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杂税,年初已经收过一次了。” 宋芫听了这些,感到有些头大,原以为只要交一成粮食就完事,没想到税种竟如此繁多。 第152章 稻子熟了 “够了够了,让我缓缓。”宋芫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想掐着人中。 穿越到古代后,他才深切体会到税负之重,难怪连孔老夫子都曾感叹:“苛政猛于虎也。” 他抬起手,重重地拍在二林的肩膀上,突然说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哥全靠你带飞了。” 二林虽然一愣,但很快就领会了宋芫的意思,他苦笑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感觉到了肩上沉甸甸的压力。 “我尽量。”最后二林说。 麦子再晾晒一天,就能收起来了。刚收完麦子,宋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稻子也该收了。 一想到还有六亩的稻子等着他收割,宋芫就想躺回去了。 宋芫咬咬牙,心中暗自鼓劲:“不就是六亩地,干它的!” 他迅速爬起来,叫上石头,还有之前插秧时来帮忙过的两个大哥,一起过来收稻子。 石头已经忙完了自家的农活,正好有空。 还好宋芫家的稻子,比别家种得晚了大半个月,否则如果赶上家家户户都在收麦子的时候,想摇人都摇不到。 时间进入了八月,清晨的空气变得更加凉爽。宋芫戴上草帽,拿起镰刀,便出门了。 二林正在忙着做早饭,而二丫则要等到丫丫醒来,喂她吃过米糊后,才能空出手来干活。 宋芫到了田间,他们已经割完了半亩地的稻子。 冬生一家也来得很早,但冬生并没有参与割稻,而是被安排去甩打稻子。 石头考虑到冬生只有一只手,割稻不便,便特意让他甩稻子。 冬生知道石头是出于好意,便没有拒绝。对他来说,只要能帮得上忙,不管是割稻还是打稻,都是一样的重要。 那打稻子用的拌桶,不知是从谁家借来的,旁边悬挂着一张竹席,以防稻谷在甩打时四散飞扬。 宋芫索性放下了手中的镰刀,帮忙着一起打稻子。 随着一声声有力的甩打,稻穗在空中划出沙沙的响声,金色的谷粒宛如细雨般纷纷扬扬,落在铺好的席子上。 一亩稻子割完后,拌桶里也堆满了稻谷。用簸箕铲起,装进麻袋,再扛上平板车。 宋芫推着满载的平板车,对冬生说:“我先回去了,顺便吃个早饭,冬生你们吃了没?” 冬生道:“已经吃过了。” “那好。”宋芫又提高了声音,向其他几位大哥询问:“大哥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大哥们听到他的喊话,也大声回应:“我们都吃过了。” 稻谷直接被拉到了牛家的院子,铺开在地上晾晒。 牛婶拿着钉耙走过来,帮忙将稻谷耙开。 “婶子,这里就辛苦你了。”宋芫感激地说。 牛婶爽快地回答:“你中午也别自己做饭了,都来我这边吃,还有别忘了把丫丫抱过来,我帮你照看。” “好嘞。”宋芫快速回到家,二林已经煮好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面疙瘩。 丫丫刚刚醒来,咿咿呀呀地说着话,显得十分可爱。 吃过早饭,宋芫抱起丫丫,送到对面牛婶那里,交给她照顾,然后带着二林和二丫,再次下田忙碌。 回到田里,阿牛他们几个已经又割完了半亩地,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而冬生那边,由于只有他一个人在打稻子,自然跟不上六个人的割稻速度,田地里已经堆起了几堆稻穗。 毕竟,打稻子是一项需要极大力气的活,冬生一个人面对六个人的割稻量,除非他有三头六臂,否则确实难以跟上。 随着宋芫和龙凤胎的加入,打稻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半个时辰后,宋芫的右手已经甩得酸痛,他不得不换左手继续。 转头看向冬生,他依旧默默无声,紧握着沉甸甸的稻穗,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额头滑落的汗珠。 他的嘴唇干燥得起了皮,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补充水分了。 宋芫皱眉说:“冬生,你快去歇歇,喝口水,过一会儿我们换去割稻,让他们过来打稻子。” 冬生扯着干燥的嘴角,点点头,坐在田埂边,拿起水壶,大口地喝着水。 尽管他尽力掩饰,但颤抖的左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疲惫。 接着,宋芫与阿牛他们换了过来,由他们来甩稻子,而宋芫和冬生一家则转去割稻。 两组人轮流作业,经过一个上午的努力,总算勉强割完了三亩地。 到了晌午,牛婶的声音传来,叫他们回去吃饭,宋芫扛起两麻袋稻谷装上车,推着回了家。 晌午吃过饭,宋芫也没歇着,让牛婶煮一锅绿豆汤,又继续下地去了。 争取今天就把六亩地稻子全部收了。 午后的太阳如同烈火,晒得宋芫头晕目眩。 在树荫下休息时,他终于忍不住从冰箱中取出一块冰块含在嘴里,那股瞬间的清凉让他精神一振。 冰块在口中缓缓融化,宋芫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清凉在喉咙深处蔓延,仿佛有一股清泉在体内流淌。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连同热气一起被释放出去。 树荫下的微风轻拂,带来了一丝凉意,宋芫靠在树干上,享受着这短暂的宁静。 好累啊,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当然他也就想想而已。 连龙凤胎都没喊一声累,他这个当大哥的先躺下了,以后哪还有颜面教育几个弟妹。 冰块渐渐融化,喉咙的干渴得到了缓解,宋芫睁开眼睛,重新振作起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抓起镰刀,又下了田里。 随着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可田里还剩下半亩地的稻子没割完。 大家都不想再拖到明天,而是借着落日的余晖,一鼓作气把最后半亩地割完。 宋芫丢下手中的镰刀,兴奋地扑向稻草堆,像个孩子一样在上面打滚。 “欧耶!终于干完,收工了!”他欢呼着,声音中满是解脱和喜悦。 石头哥看着宋芫的兴奋模样,忍不住笑了:“你们看小宋,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尽管大家都显得有些疲惫,但宋芫的快乐情绪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哥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冬生爹娘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心中的重担似乎随着最后一束稻子的收割而消散。 在夜色中,他们几乎是飘着脚步回到了家。 牛家已经点亮了油灯,随着牛婶一声吆喝:“吃饭了!” 大家颤颤巍巍地伸出筷子,打了一天稻子,他们的手都差点握不住筷子了。 饭后,宋芫先送大哥们离开,每人给了三十文工钱。 对于这样辛苦的体力活,宋芫觉得给二十文都太少,心中过意不去,最终还是决定给三十文钱。 最后送冬生一家回去时,宋芫没有给工钱,而是给了冬生一个小纸包,叮嘱他:“你拿回去后,每天拿一点泡水喝。” 夜色中看不清是什么,摸着只是小小的一包,冬生没有拒绝,默默地收下了。 回到家,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线打开纸包,冬生顿时愣住了。 冬生爹娘也累得不轻,他们眼睛在夜里看不太清楚,就问道:“是啥东西啊?” 冬生咬了咬唇,轻声说:“是参须。” 冬生爹娘也愣住了,随后眼中泛起了泪光。 小宋真是个好心人啊。 第153章 收花生了 夜幕低垂,一轮弯弯的月亮悬挂在天际,犹如一把银色的镰刀,收割着夜空的宁静。 漆黑的乡间小路上,断断续续地响起哼唱的歌声。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宋芫脚步轻快,温柔的微风中,萤火虫的微光在树梢间穿梭。 从林间出来,眼前豁然开朗,一群萤火虫在稻田的边缘轻轻飞舞,微小的光芒在夜色中闪烁,像是无数颗小星星在田间跳跃。 宋芫目不转睛,沉醉于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心中感叹:真美啊。 这是钢筋水泥的城市永远都无法呈现的自然之美。 忽然,一只萤火虫轻盈地落在他的肩上,宋芫转头凝视着这发光的小生命,不忍打扰,连脚步都放轻下来。 回到家中,肩膀上的萤火虫忽然振翅飞起,最终栖息在花丛之中。 宋芫洗过澡,将草席铺到院中,正准备躺下,只见旁边又多了张草席。 宋芫:“?” 黑夜里,二林解释道:“屋里闷热,我也出来睡。” 宋芫打了个哈欠:“那你记得再抱床被子,外面夜里凉快,省得着凉了。” 二林低低应了一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二林跟着躺在宋芫旁边,兄弟俩的草席紧紧挨在一起。 接着,宋芫迷迷糊糊中叮嘱二林:“挨着我点,蚊子多。” 二林好像回了一句,宋芫没怎么听清。 大约是困极了,不多时,就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二林笑了笑,也很快睡过去了。 秋老虎尚未过去,天气依旧酷热,宋芫却再也没嫌弃这样的天气,晒谷子杠杠快。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宋芫便起来,先将成堆的谷子均匀地铺洒在地面,用钉耙耙开,晒上一两个时辰,再耙一次。 经过两三日的连续曝晒,就可以收起来了。 收回来的谷子掂了掂重量,总共才十五石,也就是一千八百斤。 比预计少了三石。 宋芫琢磨了下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坚持不用茅厕里的肥料,肥力不足导致的减产。 这么一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宋芫再一次感叹,他怎么就不是学农业的呢,再不济报个化工学院也行,说不定穿到古代,他还能自己配化肥。 以他贫瘠的农业知识,就只知道鸡蛋壳、水果皮加淘米水能配营养液。 可从材料上,就做不到大量生产,顶多做来浇一浇花罢了。 十亩地的庄稼,那得要多少鸡蛋壳才够。 罢了罢了,他就不是种田那块料。 粮食刚刚收完,县衙的税吏便上门征收税款。 宋芫家有十亩地,总共需要交纳三百斤粮食,连同那两亩花生地也包括在内。 宋芫一算账,才发现真黑心啊。 除了田赋外,还要交“人头税”,宋芫家有四口人,但丫丫尚未达到交税的年龄,因此暂时免交。 宋芫自己需要交纳一百二十文钱,而二林和二丫每人二十文,总共一百六十文钱。 虽然宋芫已经不差钱了,可仍是有些肉痛。 更别提那些人口多的家庭了,像张正明家,一家子几十口人,交完人头税后,脸都黑了。 不久之后,村里传来了张正明家有媒人上门的消息。 再过几日,就听说张正明的三闺女已经定下了亲事,等明年开春就出嫁。 牛婶听了后,背地里好一阵唉声叹气,本来她早已看好了张正明家的三闺女,等着阿牛回来,就带他去相看,然而,张月儿的事情突然发生,打乱了她的计划。 于是牛婶便打算拖到年底再说。 但她万万没想到,张正明这么心急就将闺女定下了人家。 那闺女勤劳能干,而且长相端庄,与她家的阿牛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夜晚,牛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牛叔则在一旁安慰她:“明年再看看吧,阿牛还年轻,等几年也不迟。” 牛婶无奈地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等收完稻子,县衙的税吏过来收税时,宋芫才想起,他还有两亩花生还没有收。 宋芫还想再喘口气,歇上两三天再说,然后就发现,他家的花生被人刨了! 整整被人刨了一分地! 宋芫气得半死,他辛辛苦苦种的花生,居然被偷了! 大胆小贼,竟敢偷到他头上,气煞我也! 宋芫再也不躺了,气冲冲跳起来,扛着锄头就去刨花生。 到了花生地,宋芫双手叉腰,目光扫过那片被刨去的一分地,他磨了磨牙,心中默念:别让他知道是谁干得好事,不然非得叫他好看! 哥是连老虎都敢打的狠人,敢偷哥的花生,不要命啦! 生气归生气,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花生收了。 花生熟了,叶子也开始变黄,用锄头刨松周围的土,然后用巧力一拔,整株花生便从土中拔出,上面挂满了饱满的果实,每一颗都沾满了新鲜的泥土。 宋芫摘下一颗花生,剥开壳,露出了里面饱满有光泽的花生仁。 花生仁的外皮还带有些许湿润,他轻轻一咬,那股新鲜的香味立刻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阿牛,你们快来尝尝我种的花生。”宋芫高兴地喊道。 阿牛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花生,将其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 花生刚一咬开,便释放出淡淡的甜味和油脂的香气,满口都是自然的甘甜和脆爽。 “真好吃。”阿牛竖起大拇指道,“宋大哥,你这花生长得可真好。” 那边,二丫早已经吃上了,两腮帮子吃得鼓起来,脚边落了一地的花生壳。 宋芫轻轻弹了下额头:“馋丫头,别只顾着吃,快帮忙干活。” 就这两亩花生地,宋芫就没有再请人来帮忙。自家三兄妹,再加上阿牛,一天的功夫就将花生拔完了。 拔出来的花生堆成了小山,抖掉上面的泥土后,一担子一担子挑回家里。 这还没完。 第二日起来,继续摘花生。 牛叔牛婶也搬着小板凳过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两天时间终于把花生全部摘完。 摘下来的花生用箩筐装着,再挑到河边,洗上两遍,差不多就洗干净了。 花生挑回家后,宋芫借了牛家的院子晒花生。 顺便煮上一锅盐水花生。 锅里放一把盐,随着水温的升高,花生在锅中翻滚,慢慢煮熟,外壳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 轻轻一剥,便能感受到那股鲜美,吃起来口感脆爽,又融入了盐的咸香,让人忍不住一颗接一颗。 牛婶也毫不客气地端了一盆盐水花生回去,吃不完,就摊院子里晾晒,晒干后的花生放到过年都没问题。 接下来闲得没事,宋芫就带着龙凤胎俩剥花生。 花生壳晒得干脆,轻轻一捏,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圆滚滚的花生仁随之滚落到地上。 这一幕让宋芫的思绪飘向了远方,脑海中浮现出爷爷的身影。 爷爷剥花生时总是乐呵呵的,嘴里常念叨着那句俏皮话:“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 这句话仿佛带着魔力,总能让人忍俊不禁,也成了宋芫心中一份珍贵的记忆。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 第154章 过中秋了 寒露过后,秋意愈发浓郁,天气逐渐变得凉爽宜人。 夜里,宋芫在院子里睡到半夜,被一股凉意唤醒,便抱起被子,轻手轻脚地摸回屋里。 经过整个月的忙碌,宋芫不禁感到一种时空错乱的错觉,仿佛忘记了今夕是何年。 这日吃早饭,二林忽然说了句:“大哥,我们今日就出孝期了。” 宋母于二月十三离世,由于宋父宋母相继去世,一年之内两次重大的丧事,他们需要再守孝半年。 宋芫细算时间,从宋母离世至今,刚好满半年。 时间飞逝,宋芫感到一阵恍惚,几乎记不得这半年是如何度过的。 “那咱们今日就去拜祭爹娘吧。”宋芫说。 二林缓缓说:“好。” 这时,二丫低声说:“把丫丫也带上吧,爹还没见过丫丫呢。” 上次清明祭拜时,丫丫尚小,又染上了风寒,宋芫便没有带她去。 如今,丫丫已经九个月大,还已经学会了爬,是时候带她去见见爹娘了。 宋芫准备好香烛和纸钱,带着二林和二丫,抱着丫丫,一同前往祭拜宋父宋母。 他们爬上山头,来到宋父宋母的墓前。几个月过去,坟前已杂草丛生,显得有些凄凉。 宋芫抱着丫丫不方便,二林二丫便放下竹篮,主动上前去清理坟前的杂草。 丫丫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宋芫指着两座坟,轻声说:“丫丫,那是爹娘。” 丫丫似乎听懂了,突然发出了一声:“凉~” 虽然发音不准确,但二丫还是惊喜地问:“大哥,刚刚丫丫是不是开口喊娘了?” “是吧。”宋芫看着两座坟,心里默念,宋爹宋娘,我带丫丫看你们了,如果你们看到了,一定要保护她健康成长。 拜祭完父母,龙凤胎们心情都有些低落。 于是宋芫喊上他们一起做月饼,后天便到中秋节了,又是他们出孝期后过的第一个节日,得要好好庆贺一番。 月饼当然是要吃五仁月饼,当年五仁月饼被喊滚出月饼届时,宋芫气得睡不着,半夜在网上跟网友争辩了整整一晚上。 最后、最后不提也罢。 炒过的花生仁,和核桃仁一起捣碎了,加入黑白芝麻、瓜子仁、杏仁,勉强凑齐了“五仁”。 将果仁与糖、猪油和蜂蜜混合,搅拌成颗粒状的馅料,这才是五仁月饼的灵魂所在。 再用面粉、糖浆、碱水和猪油混合一起,揉成光滑的面团。 一切准备就绪,宋芫扬声喊道:“二林二丫,快来包月饼。” 二丫手指灵巧地将馅料包裹在月饼皮中,随后,包好的月饼胚在她手中慢慢搓圆。 她突然扭头,看向二林手上的月饼,大声嘲笑道:“哥,你搓的月饼馅都快漏出来了。” 二林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漏了馅的圆饼,有些窘迫。 宋芫哈哈大笑:“二林你还是来压模吧。” 二林只得放下手中漏了陷的月饼,拿起搓圆的月饼胚放入模具中,轻轻一压,月饼的图案和形状便显现出来。 随着一块块月饼从按压出来,桌上都快放不下了,宋芫赶紧先烤一炉月饼。 放入面包窑前,宋芫拿起刷子,在月饼上轻轻刷上一层蛋液,再送入面包窑里。 五仁月饼出炉时,金黄色的表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轻轻一碰,酥脆的声音如同秋日的落叶,清脆悦耳。 月饼的表皮恰到好处地微焦,切开后,饱满的内馅映入眼帘,鼻尖还能嗅到果仁在烘烤过程中,自然释放出的油脂香气。 宋芫先吃为敬,月饼皮薄馅厚,每一口都能感受到坚果的香脆与果仁的细腻。 不知不觉,他就吃下一整块月饼。 “好吃。”宋芫说。 宋芫把烤好的月饼分给二林二丫:“来尝尝你们自己做的月饼。” 二丫捧着月饼,吹凉了,小心翼翼地咬一口,顿时眯起眼睛:“嘿嘿,真好吃。” 二林嘴里嚼着甜滋滋的五仁馅,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兄妹三人忙活一下午,最后烤了五炉月饼出来,送了一些给牛家,还剩下好多。 中秋当天早上,宋芫提着一袋沉甸甸的谷子,轻车熟路地前往大柱叔家,打算借用他们家的石磨和毛驴。 还提上一包刚做的五仁月饼,和几斤花生当做谢礼。 大柱叔熟练地将谷子均匀地撒在磨盘上。 然后挥着鞭子,毛驴就推着磨缓缓转起了圈,随着磨盘的转动,糙米如细沙般落下。 磨出来的还只是糙米,回去要再舂一遍,才变成白米。 稻壳也不能浪费,都装起来,带回去喂鹅正合适。 宋芫笑眯眯道:“大柱叔我回去了,中秋佳节,在此祝您人寿年丰,合家欢乐。” 大柱叔笑得合不拢嘴,挥手道:“快回去吧。” 宋芫招呼了一声在招猫逗鸡的狗子:“狗剩,走了。” 经过几个月的成长,狗剩已经蜕变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当它安静的时候,气势与它娘黑哥的威武霸气不遑多让。 一旦动起来,就像二哈似跳脱,整日闹腾得叫人头疼。 真就应了那句话:“静若处子,动如疯狗。” 宋芫一路脚步轻快,回到家,他又将糙米舂了一遍。 舂出来的米粒饱满圆润,晶莹剔透,宋芫当即闷了一锅米饭。 米饭粒粒分明,软糯适中,散发出淡淡的稻香,香气十足。 前些日子他买了两只活鸡,就吃了一只,还剩一只,正好趁今天过节,宰了吃。 夜幕将至,对面牛家也吃起了晚饭,一家人的说笑声传到了宋家院子。 此时宋家也在准备着晚饭。 饭桌被搬到了宽敞的院子中,桌面上摆满了新鲜的瓜果,除了刚摘下的西瓜,还有阿牛送来的两个金黄的柚子。 宋芫正专注地烤着五花肉,肉片在炭火上轻轻翻转,油脂滴落,伴随着噼啪声,肉香与烟熏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随着夜色渐浓,一轮皎洁的明月悄然升起,悬挂在树梢之上。 宋芫端着烤得金黄的五花肉上桌,喊道:“开饭了!” 宋家的四兄妹围坐一桌,桌上的灯笼散发着柔和而朦胧的光晕,气氛更加温馨与和谐。 就连丫丫也被宋芫抱在大腿上坐着,她那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满桌的菜肴,嘴角不自觉地流出了一丝口水。 这是宋芫第一次在这里过节,他凝视着龙凤胎稚气的脸庞,突然一种名为“家”的归属感在心头悄然生根。 宋芫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他从未想过,穿越来到这个时代,自己竟然能够拥有这样一群家人。 这一切,真的很好。 二林站起身来,举杯向宋芫致谢,语气中充满了感激:“大哥,这半年来你辛苦了。” 二丫也不甘示弱,举起杯子,清脆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俏皮:“大哥,你真的辛苦了。” 宋芫抚了抚额,哭笑不得:“咱自家人不兴来这套,快吃饭吧。” 兄妹几人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开干! 烤好的五花肉卷外皮酥脆,内里肉质鲜嫩,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满口留香。 “啊啊!”丫丫被这香味吸引,馋得直流口水,甚至伸出小手,想要抓取宋芫筷子上的五花肉。 “小祖宗,这你可不能吃。”宋芫连忙放下筷子,拿西瓜糊糊哄她吃了,才空出功夫继续吃饭。 桌下,狗剩也在埋头大快朵颐,身后尾巴摇得飞快。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兄妹三人吃得肚子滚圆,满足地靠在椅背上。 而丫丫则津津有味地吮吸着手指,仿佛还在回味着西瓜糊糊的甜美。 总的来说,兄妹四人加上狗剩,都吃得心满意足。 吃过饭,不着急回屋里,欣赏着中秋圆月,边吃西瓜,边聊起闲话。 夜空中,月亮宛如一轮巨大的银盘,高悬在浩瀚无垠的天际,皎洁的光辉洒满了整个村庄。 远处的山峦在月光的映照下,轮廓分明,宛如一幅水墨画。 二丫仰头望着那轮明亮的月亮,看得认真,忽然她指着月亮,惊奇道:“哥,你们看,月亮上好像真有颗树?” 宋芫也跟着抬头一看,月亮上斑驳的痕迹,可不是像极了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然而宋芫是后世来的,自然清楚月亮上并没有什么树,上面的阴影不过是由月海形成的。 二丫满眼憧憬地问道:“大哥,你说月亮上真的住着嫦娥吗?” 宋芫笑哈哈说:“当然没有,那只是哄你们小屁孩的故事。” “大哥!”被宋芫无情打破了心中美好的幻想,二丫气得跺脚。 “哈哈哈……” 一旁的二林表情无奈,他也看出来了,大哥就是喜欢逗二丫玩,每次逗得二丫气呼呼,然后又转头哄她。 每次都乐此不疲。 夜色渐深,丫丫窝在宋芫怀里,闭上了眼睛。 “很晚了,都回去歇歇吧。”宋芫压低了声音说。 二林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二丫轻轻地抱起已经昏昏欲睡的丫丫,抱她回了屋里。 宋芫起来,伸了伸懒腰,准备把桌子搬回屋里,他顺手提起桌上的灯笼,悬挂在门口上。 一阵夜风拂过,灯笼随之轻轻摇曳,火光在风中忽明忽暗,直至天明。 第155章 龙凤胎改名 当中秋的月圆之际,中原的家家户户正沉浸在团圆的欢乐中时。 而此时,几千里外的北疆。 大将军韩青刚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终于抵达了石河城。 却不料扑了个空。 胡人似乎早已得知,朝廷的援兵将至,在韩青刚到来之前就已尽数撤离,只留下一座空城和满目疮痍。 韩青刚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凝重,他迅速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胡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心中一紧:不好,飞云城危矣。 三天前。 胡人突然在一夜之间撤离了石河城,这一举动颇为蹊跷。 暗七在城中蹲守了几日,始终没有发现胡人的踪迹。 此刻的石河城,已经人去楼空。 舒长钰身着一袭黑衣,站在城墙之上,衣摆随风飘扬,发出猎猎的声响。 暗三面露沉思之色:“难道胡人提前得到了消息?” 舒长钰眉头微蹙,淡淡说道:“这只是其一。” 暗三小心翼翼地追问:\"那其二是何意?\" “韩青刚刚从飞云城调遣了五万精兵。”舒长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韩青的十万大军,自然都是从周边关城紧急抽调而来。 “但飞云城不是还有五万兵马留守吗?”暗三不解地问。 “胡人善于偷袭,又有内应传递消息,如今边疆将领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五万兵马未必能守住飞云城。”舒长钰唇边浮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暗七默然无言。 稍后,舒长钰下达了命令:“十一,你去给洛听寒传去口信,告诉他,如果连飞云城都守不住,就叫他立马滚蛋。” 十一,也即是曾经伪装成仙师另一个徒弟的死士。 在职责上,暗卫与死士并无二致。 死士是他爹留给他的人手。 而暗卫,从暗一到暗九,皆由舒长钰亲手训练出来。 为了区分二者,才分为“暗卫”与“死士”。 暗卫以“暗”字命名。 舒长钰嫌“死”字晦气,则让死士改以“十”字排列。 十一恭敬道:“属下遵命。” 舒长钰远眺北庭方向,眸光微暗,随即收回视线:“走罢。” 韩青刚是新帝的忠实走狗,现在还不是与他正面交锋的时机。 中秋的圆月渐渐隐去,宋芫还未能得闲下来,又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提上日程。 那就是送二林回去镇上的私塾上学。 “二林,咱们家以前给夫子的束修,一般是多少?”宋芫问道。 二林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每年大约二两银子,逢年过节还要送上几斤肉,外加一壶好酒。” 这礼算不上厚重,但也绝对不轻,对以前的宋家而言,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对手握巨款的宋芫来说,也就洒洒水。 宋芫点了点头:“那咱们先备好礼,过几天就去见夫子。” 张家村距离镇上颇远,每日往返需耗时两个时辰,因此二林到了私塾后,就需要“住宿”。 宋芫开始忙碌起来,给二林准备席子、被褥,和换洗的衣物、鞋袜等等。 私塾不负责三餐,学生们还需自带粮食,由厨娘帮忙做熟。 所以宋芫这几日都在准备一些下饭的酱菜,给二林带去私塾。 进了私塾后,就不得随意外出,每逢月底才放一天假,简直堪比现代的高考生。 “哥,你又要去私塾了。”二丫的声音带着不舍,小嘴撅得仿佛能挂上油瓶。 二林无奈地笑了笑:“月底我就回来了。” 二丫的小脸耷拉着,怏怏不乐道:“可到月底还有好久呢。” 宋芫半开玩笑地吓唬她:“这么舍不得你二哥,要不要大哥也送你去私塾上学?” 听到宋芫的话,二丫急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是更喜欢在家里照顾丫丫。” 二林抿嘴笑了笑,没有揭穿宋芫的谎话。 毕竟私塾不收女学生,大哥不过开玩笑罢了。 也就在这几日,宋芫闲得无事,翻着诗集时,刚好看到一首诗,便就给龙凤胎取好了名字。 二人名字皆出自于李清照的《如梦令》。 “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宋芫对二林说:“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是‘争渡’。” 宋争渡。 宋芫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深意:“‘争渡’二字,即如何寻找归途的意思。” 他希望,当二林回到私塾,面对重生归来的男主,即使在迷茫中,也能找到自己的道路,不必纠结于一时的得失。 二林,也就是宋争渡,虽然还不明白大哥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深意,但他默默地将宋芫的话记在了心里。 他认真说道:“我明白了,大哥。” 这时,二丫急切地插话:“大哥,那我呢?我想叫宝珠。” 宋芫的嘴角微微抽搐,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对“宝珠”这个名字如此执着。 “你就叫‘晚舟’,宋晚舟。”宋芫给她念了名字的来由,“兴尽晚回舟。” “你是选择‘晚舟’,还是‘宝珠’,你自己决定。”宋芫给了她选择的自由。 二丫的小脸皱了起来,显得有些犹豫,不知是坚持叫“宝珠”,还是要大哥取的名字。 接着,她好奇地问:“大哥,‘兴尽晚回舟’是什么意思呀?” 一旁的宋争渡简洁地解释:“意思是在尽情享受之后,再乘舟归来。” 听到这样的解释,二丫的眼睛一亮,她欢快地说:“这句诗我喜欢,大哥,我以后就叫晚舟了。” 宋芫笑眯眯道:“行,晚舟妹妹。” 宋晚舟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又说:“换了名字感觉好怪哦,都不像我自己了。” 宋争渡也安慰她:“暂时不适应是正常的,习惯了就好。” “对,就像你刚开始吃辣椒一样,最初还不适应,吃上几次,就变得无辣不欢了。”宋芫打趣道。 宋争渡被宋芫这么一说,不禁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的笑容。 气氛随之变得轻松愉悦,离别的愁绪也渐渐消散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大柱叔的驴车已经等候在门外。 宋芫将行李一件件搬上车,一边检查一边问:“再确认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宋争渡仔细地环视了一圈,确定道:“所有东西都带齐全了。” “那就好。”宋芫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跳上车,跟大柱叔道,“大柱叔,我们可以走了。” “好嘞。”大柱叔应了一声,手中的鞭子轻轻一扬,毛驴便拉着车缓缓行走起来。 第156章 见夫子、顾千帆 狗剩紧紧跟随着车后,直到村口,似乎还想继续跟下去,最后被宋芫撵了回去。 驴车渐行渐远,狗剩的“嗷呜”声还在空中回荡,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幽怨。 宋芫听到,不禁笑出了声,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这狗剩。” 大柱叔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你家的狗子黏人,这是好事,说明它忠心。” 接下来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才到镇上,宋芫便开始和大柱叔闲聊起来。 “大柱叔,您这头毛驴可真壮实,上哪里买的?我也要想买一头。” 宋芫心中确实有了买毛驴的打算。 有了毛驴,以后接送二林去镇上就会方便许多,也不必总是麻烦大柱叔。 大柱叔笑着回答:“就在镇上的牲口市场,找那些贩子买的。” 宋芫又详细询问了毛驴的价格。 得知一头普通的毛驴大约需要一两银子,而那些看起来更为强壮,毛色光亮的则要价二两银子。 价格不算高,还能接受。 被宋芫带着唠嗑了会儿,大柱叔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他主动问起:“二林是不是回去继续读书了?” “对,出了孝期,他也该回私塾了,不然这学业都要荒废了。” 宋芫又说道,“大柱叔,二林现在已经改名了,不再叫二林。” “改啥名字了?” 宋芫轻轻拍了拍宋争渡的肩膀:“现在叫争渡,宋争渡。” “争渡,真是个响亮的名字。”大柱叔虽然不识字,只听着名字好听,便夸赞起来。 不久,他们便抵达了镇上。 毛驴拉着车,缓缓地穿过一座古朴的石桥,沿着幽静的巷弄深入,最终在一栋宽敞的院子门前停下。 宋芫手里提着早已准备好的肉和酒,对大柱叔说:“大柱叔,您在这里稍等,我先带二林进去见夫子。” 他还是习惯性喊宋争渡的小名“二林”。 私塾的大门紧闭,但透过门缝,可以隐约听到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门的两侧挂着一对铜制的门环,宋争渡走上前,握住门环,敲响了门。 敲门声在静谧的巷弄中回响,显得格外清脆。 门房一见是他,便笑着告知:“夫子还在上课,请您们先进去等候。” 他们便走进了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屋檐下,几盆盛开的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与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 一条由青石板铺成的小径环绕着院子,两旁种植着竹子、梅花、兰花等植物,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显得生机盎然。 院子的一边是上课的学堂。 从学堂路过,只见窗户敞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夫子正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书籍,正全神贯注地讲授。 下面坐着十几位学生,他们看着年纪都不大。 在此之前,宋芫早已经从《重走科举路》里,了解过这间私塾。 私塾唯一的夫子姓何,年过五十,早年因科考无望,便办了这间私塾,专心教学。 十几年下来,他教出了许多优秀的学生,其中不乏考上秀才的。 私塾招收的学生年龄不限,从五六岁的孩童到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都有,但大多数还是十二三岁以下的孩子。 按照学习进度,私塾被划分为甲乙丙三个班级,他家二林之前便是在甲班学习。 宋芫和宋争渡在花厅中静静等候,周围是私塾的书香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不久,何夫子结束了一堂课的讲授,从容地走进花厅。 宋争渡见状,立刻起身,恭敬地施了一礼:“夫子。” 何夫子见到宋争渡,捻着胡须,微微颔首:“你来了。” 随即,何夫子的目光转向宋芫,宋争渡便介绍道:“这位是学生兄长。” 宋芫也拱手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夫子好。” 何夫子接着关切地问宋争渡:“学习进度可跟得上?” 宋争渡虚心回道:“学生在家一直有专心苦读,不曾懈怠。” 何夫子听后,便考了他几段经文,宋争渡对答如流,可见他在家守孝这半年,也不曾荒废学业。 何夫子的面色逐渐缓和,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宋芫见机行事,及时将准备好的束修礼赠上:“接下来就有劳夫子,继续教导我家争渡了。” 何夫子缓缓道:“争渡?” 宋芫微笑着解释:“夫子您没听错,二林已经改名为争渡。” 何夫子很快反应过来此名出自何处,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不以为然。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喊道:“夫子!” 何夫子一听这声音,脸色骤然变得阴沉。 宋芫闻声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步入花厅,他的面容俊朗,眉目间带着一股张扬的锐气,仿佛天生的英雄气概。 宋芫心里一惊,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段话:“来人十三岁年纪,面容俊朗,眉目带着张扬的锐气,古言有语‘自古英雄出少年’,正当如此。” 就听何夫子怒斥一声:“顾千帆,你还来我这破落地方作甚。” 宋芫的瞳孔骤然紧缩,心中的震惊如同波涛汹涌。 果然,眼前这位少年正是故事中的男主角——顾千帆。 男主不是一向瞧不起这所私塾吗?怎么今日却突然来了? 顾千帆似是惊讶,带着一丝惶恐道:“学生不知,夫子何出此言?” 何夫子气得几乎要倒仰,他吹胡子瞪眼,愠怒道:“你既然看不上我这糟老头子教你读书识字,又何必多此一问。” “夫子。”顾千帆正要开口,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宋芫二人。 他的视线在宋芫身上一扫而过,在宋争渡身上稍作停留,面色中带着惊疑不定,但很快便收敛心神,转而对何夫子说:“夫子此言差矣。” 他走上前来,语气中带着诚恳:“圣者有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再不济,也不会对夫子您不敬。” 顾千帆听闻,私塾里近来有传言说他不敬师长。 这让他猛然想起中秋已过,家中并没有向何夫子送中秋贺礼。 询问养父养母后,才知道,素日里都是生父先替他备好贺礼,送来家中。 这段时间生父去了外地,没有准备贺礼,养父养母便想省下这笔银子,干脆没送,认为顾千帆又没去私塾,还送什劳子贺礼。 想到这,顾千帆不禁埋怨起养父养母的短视。 如此目光短浅,差点坏了他的大事。 童试考试中的第一场,县试,就由县官主持,只有通过后才能取得府试资格。 若是传出一个不敬师长的名声,传到县令大人耳中,落得一个不好的印象,他怕是连县试都过不去。 因此,顾千帆今日急忙赶来,希望能见过何夫子,平息一下谣言。 何夫子冷淡地拂袖:“老夫学识疏浅,教不了你这状元之才,你去罢。” “夫子请听学生一言。”顾千帆赶紧上前,试图道歉。 第157章 买毛驴 顾千帆面带诚恳地认错:“夫子教训的是,学生以前年少轻狂,如今已知错了,还望夫子莫怪。” 何夫子见他态度诚恳,怒气渐消,但仍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责备:“你可知错便好,以后切莫再如此目无尊长。” 虽然何夫子态度稍有缓和,但还未原谅他,顾千帆连忙道:“夫子,学生真心悔改,求您再给学生一个机会。” 何夫子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在顾千帆那副悔恨的模样上停留,也有些不忍。 他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诚心,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顾千帆当即感激涕零,连连称是:“谢夫子,学生定不负您的期望。” 他又说了许多好话,言辞恳切,终于让何夫子消了气。 顾千帆暗自松了口气,但心中也有些许忧虑。 经此一遭,他不得不回私塾继续念书,一旦进了私塾,就不得随意外出,这让他刚结交的黄家少爷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真是可恨,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造的谣。 见男主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宋芫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若是手上有瓜子,这会儿早已经嗑起来了。 看书上冷冰冰的文字,哪有现场看男主亲身演绎来的有趣。 宋芫随之心想:嘿,这又是小说里,没有出现过的剧情。 这时,顾千帆转头看向宋争渡,面色闪过一丝怪异,问道:“兄台可是宋二林?” 宋争渡顿觉奇怪,他与顾千帆虽为同窗,也并不相熟,但还不至于到见面不相识的地步。 他神色探究地看了眼顾千帆,点头:“正是在下。” 顾千帆面色微变,竟然真是宋二林,他今日怎么会来私塾? 一旁的宋芫也觉得奇怪,顾千帆对他家二林的态度似乎有些忌惮。 宋芫并未多想,可能男主是把二林当成对手了吧。 毕竟他家二林只是差了男主那么一点运气,才一直都是万年老二,而且二林比男主还小了三岁。 要说是神童,理应是他家二林才对。 宋争渡忽然道:“顾兄,如今我已经改名为‘争渡’。” “争渡。”顾千帆轻轻重复这个名字,似乎在品味其中的深意,嘴上附和道:“是好名字。” 宋争渡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语气似乎藏着骄傲:“正是家兄为我取的名字。” 顾千帆心中一动,他记得宋二林的兄长似乎是个泼皮无赖,以前还来私塾闹过事,找宋二林要银子,引起了不小的笑话。 他再一看宋芫,这人的气质和举止与他记忆中的宋二林的长兄截然不同,难道宋二林是被其他人家收养了? 何夫子见两人谈话已毕,便提醒他们:“你们快去安顿好了,回来上课。” 宋争渡和顾千帆同时恭敬地回道:“是,夫子。” 随后,宋芫便叫上宋争渡,一同走出花厅,准备去找大柱叔拿行李。 顾千帆紧随其后,关切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这男主还挺热心的,宋芫心里嘀咕,面上却笑着婉拒:“不用麻烦了,就这点东西,我们自己拿得动。” 两人搬着行李,穿过院子,来到了后罩房,一排大约有七八间房。 这里估计就是学生们的“宿舍”了。 他们走进了宋争渡之前住的屋子,这里四人共住一间,空间虽紧凑,却也显得温馨。 房间里,每人一张床榻,床榻虽小,但勉强能躺下一个成人。 此时学生都在上课,屋里并无他人。 宋芫环视一遍屋子,发现屋内还算干净整洁,没有异味,这让他稍感安慰。 其他三张床榻上,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可以看出舍友良好的生活习惯。 宋芫上前帮忙,将被褥铺展在床榻上。 铺完床榻,他从背篓中拿出一袋子粮食,还有几罐准备的酱菜。 “这是腌萝卜、还有霉豆腐、卤肉,卤肉这几日内要尽快吃了。” 宋芫再指着其中一罐辣椒酱,小声跟宋争渡说:“至于这罐子是辣椒酱,你自己留着吃。” 家里就种了几株辣椒,自家都要省着吃,宋芫才舍不得给别人吃。 宋争渡会意地点头。 接着,宋芫又从背篓拿出几包用油纸包裹着的猪肉脯,递给了宋争渡:“这些你可以拿去分给同窗吃,结交朋友。” 宋争渡接过这些食物,想到大哥近几日在厨房里忙碌,就为了给他准备吃的,带去私塾。 他的眼眶不自觉涌起一股热意,嗓音微微沙哑:“大哥,回去路上小心。” 宋芫轻轻拍了拍宋争渡的肩膀,到底有些不舍:“你好好学习,哥到月底再来接你。” 从私塾出来,宋芫跟大柱叔转头去了牲口市场,一走进来感受到一股牲畜特有的味道。 臭烘烘的。 市场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各种牲口的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他发现这里不仅有卖毛驴,还有卖羊和小猪崽的。 小猪崽们则在圈栏里挤作一团,争抢着食物,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显得十分憨态可掬。 甚至还看到贩子在卖牛犊。 然而,一路看过来,宋芫注意到并没有卖水牛的,宋芫略感失望。 大柱叔熟门熟路地领着宋芫,来到了他之前买毛驴的贩子那里。 这贩子是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身材魁梧,一看便知是个常年在户外劳作的硬汉。 “您看看要哪头毛驴?”贩子声音洪亮道。 宋芫目光扫过那几只健壮的毛驴,一眼就看中了最小的那头毛驴。 它的皮毛光滑如丝,眼睛明亮有神,一看就知道很活泼。 宋芫指着那头小毛驴,问贩子:“大哥,你这头毛驴怎么卖?” 贩子看宋芫是个面嫩的,便狮子大开口:“三两银子。” 宋芫听了,扭头就走,三两银子,真当他是冤大头。 这头毛驴虽然可爱,但价格显然过高了。 “诶诶,兄弟,先别急着走啊,咱可以再商量商量。”一见宋芫走得这么干脆,那贩子也急了,“你看二两银子成吗?” 向来沉默寡言的大柱叔突然插了一句:“你这毛驴还太小,拉磨都拉不动,就只值个一两。” 贩子听了这话,脸色微变,但很快便调整了表情,换上了一副和气生财的笑容:“这头毛驴才刚满一岁,看着是小了点,再养上几个月就能拉车了。你看它多精神,一两确实太少了,你再给多点。” 在他们的谈话间,那头小毛驴似乎也感受到了周围的热闹,耳朵灵活地转动着,捕捉着每一个声音。 嘿,真可爱。 宋芫被这小毛驴的机灵劲头吸引,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它柔软的耳朵。 他声音带着一丝懒散的语调,道:“大哥,我也是看它长得讨喜,才决定买下来的。但一两银子,我能接受的最高价了。” 贩子犹豫了一下,他的目光在宋芫和毛驴之间来回打量,最终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一两就一两,这头毛驴就归你了。” 宋芫心中一喜,迅速掏出银子,交给了贩子。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毛驴的头,笑眯眯说:“小家伙,跟哥回家咯。” 第158章 同窗之谊 宋芫牵着那头新买的小毛驴,悠然自得地穿行在热闹的市集之中,因为长相过帅气,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宋芫却毫无自知,心里正在盘算着,家里还差什么东西。 仔细一想,好像盐和酱醋都所剩无几了。 他先是在杂货铺补充了些酱醋,随后想起厨房里的胡椒粉快要告罄,便又拐进药铺,准备再买一些调料。 结账的时候,宋芫问道:“这胡椒多少银子?” 药铺掌柜报出价格:“三百五十文钱一两。”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价格,宋芫还是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一旁的大柱叔更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胡椒、茴香等调味品,都是从海外远道而来的稀罕物,在这个时代还常被用作药材和香料。 虽然不至于像前朝那样,“一两香料一两金”的程度,但价格确实不菲。 作为一个厨师来说,想要饭菜做的好吃,调料最是不可或缺的,再贵也得咬牙买。 他又问药铺掌柜:“您这儿还有西域来的香料吗?我想再买些孜然。” 随着天气转冷,烤肉的季节又到了。 烤肉若是少了孜然,就像炒菜不放芫荽,缺少了灵魂。 他厨房里虽然还有些存货,但也只够吃几顿,于是决定干脆一次性买齐全了。 药铺掌柜点头:“您说的是枯茗吧,有的,我这就给您取来。” 宋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古代,孜然被称作枯茗。 待掌柜取来枯茗,宋芫确认过,是孜然。 “没错了,就是它。” 宋芫直接道:“给我来二两。” 再加上八角、桂皮、茴香等零零碎碎的调料,总共花了三两银子。 都能够再买上三头小毛驴了。 付完钱,宋芫小心翼翼地收起调料,看到三两银子买的调料,加起来也就一小袋而已,顿时心梗得不行。 以前看那些那些穿越小说,主角用胡椒、孜然来烤肉,就只卖几文钱一串,仿佛香料不要钱似的。 实际上,这样的肉串起码要卖十文钱一串,才能勉强回本。 宋芫摇摇头,这样的价格已经超出了寻常百姓的消费能力。 不倒闭就算不错了,还想挣大钱? 做梦比较快。 从药铺出来,大柱叔满是关心地问道:“小宋,你买这么多药做啥?是家里谁病了?” 他不认得那些香料,只看到宋芫买了一堆药回来,便误以为家里有人身体不适。 宋芫便笑着解释:“没有生病,这是做菜用的调料。等过几日天凉了,大柱叔你跟石头哥来家里坐坐,尝尝我的手艺。” 大柱叔咋舌,三两银子买的药,只是用来做饭的调料,那这顿饭得有多金贵啊? 但大柱叔不是多嘴的人,所有的话都憋在心里。 东西都买齐全了,宋芫又去何方铺子里坐了会儿。 随着天气渐渐转凉,何方铺子里的生意也开始兴旺起来。 见何方正忙着招呼客人,宋芫便没有多待,留下了月饼和几斤花生,便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宋芫依旧坐着大柱叔的驴车,手上牵着那头刚买的小毛驴。 小毛驴年纪还小,宋芫担心把它压坏了,打算先好好养养。 当驴车刚回到家门口,宋晚舟闻声而出,一眼便看到了那头跟在驴车后的小毛驴。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叫道:“大哥,你买了毛驴回来?” 小毛驴也“昂昂”地应了两声。 此时,狗剩也跑出来迎接宋芫。 它好奇地凑了过来,围着小毛驴转了几圈,用鼻子仔细地嗅了嗅,仿佛在认真评估这个新来的家庭成员。 小毛驴也不怕它,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狗剩,还轻轻地甩了甩尾巴。 天凉了,右边的菜地荒了下来。 宋芫不打算再种菜,便在菜地那一块搭了个小棚,暂时用来安顿毛驴。 “你乖乖在这里待着。”宋芫拍拍小毛驴的脑袋。 小毛驴轻咬了咬他的袖子,发出了一声:“啊饿啊~” “哦,你是饿了啊?”宋芫哈哈笑了笑,赶紧给它喂了些草料。 等准备做午饭时,宋芫习惯性地喊道:“二林,烧火!”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二林已经去私塾了。 一股惆怅涌上宋芫心头,以后就没人给他烧火了。 吃饭时,只有宋芫和宋晚舟两人。 望着对面空着的座位,宋芫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二哥在私塾吃得习不习惯。” 宋晚舟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我好想二哥。” 兄妹俩对视一眼,差点抱头痛哭。 与此同时,私塾。 宋芫走后,宋争渡便收拾了下行李,随后将米粮拿去给厨娘做熟。 他端着碗打了一碗饭,就听到有人喊他:“二林,来这里。” 宋争渡抬头看去,便见几人朝他挥手,正是他之前交好的几位同窗,他们分别是马楷承、赵家平、和周腾。 宋争渡端着饭过去,在空出来的位子坐下。 吃饭的桌子,是正正方方的。 另外三个座位已经坐了人,平时大家都是三两好友,坐在一块吃饭。 马楷承是个体态圆润的小胖子,见到宋争渡,他激动开口:“二林,要不是看到你,我都不敢相信你真的回来了。” 他们都知道宋家出了事,爹娘都不在了,下面两个年幼的妹妹。 本来家境就困难,加上如今父母又离世了,家中没了生计,如何负担得起每年的束修。 他们都认为宋争渡不会再回来私塾了,还打算等下次放月假,就去探望一下宋争渡,可还没等到月假,他就已经回来私塾了。 看着他神色状态,好像过得还不错的样子。 宋争渡抿着嘴笑道:“刚刚兄长送我回来了。” 几人惊讶:“你还有个长兄?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宋争渡下意识为宋芫辩解:“长兄以前在县城谋生计,很少回来。” 过去的长兄宋大树,早已在他记忆中变得模糊,仿佛在宋争渡心中,长兄一直是宋芫的样子。 一人扛起起家里重担的大哥。 同样出身农村的周腾感慨说:“是你长兄回来啊,那以后家中也有人撑得起门户了。” 而且,看来宋争渡的长兄对他还不错,还能送他回来继续念书。 说话间,宋争渡拿出一小陶罐子,夹出一块霉豆腐,放在热腾腾的糙米饭上。 问其他三人:“你们要来吃点吗?” 周腾摇头拒绝:“你吃吧。” 马楷承好奇地看了两眼:“这是啥吃的?” “霉豆腐。”宋争渡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我兄长给我准备的。” “自家做的啊,那我倒要尝尝了。”马楷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霉豆腐。 霉豆腐的外层被一片新鲜的白菜叶包裹着,一口咬下去,首先感受到的是白菜的清脆口感,紧接着是那股醇厚的咸香,伴随着微微的酸味,在舌尖上缓缓扩散。 马楷承嘴里还含着那块霉豆腐,就急忙扒了几口饭,咽下后,他忍不住赞叹:“这霉豆腐真是香,太下饭了。“ 他继续说道:“平日里私塾的饭菜简直难以下咽,但有了这块霉豆腐,我能吃下一大碗饭。” “我不骗你们,是真的好吃又下饭。” 宋争渡面上露出一丝骄傲,再对周腾二人道:“你们也来尝尝。” 听到这话,赵家平也忍不住夹起了一块。 周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筷子。 刚尝一口霉豆腐,就瞬间被它鲜香的口感惊艳住了。 马楷承拿出他带的酱菜,热情招呼道:“二林,你也快来尝尝我娘做酸豆角,也特别下饭。” “还有我的咸豆子。” “我带了腌胡瓜。” 同窗四人,分享了各自带的酱菜,虽然半年未见,初时与宋争渡之间尚存些许生疏之感,可经过这一顿饭下来,四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熟络。 第159章 棉花? 宋芫抱着刚晾晒好的被子,一踏入家门,便下意识地望向窗边。 平日里,宋争渡总喜欢坐在窗边看书,而如今,那熟悉的位置上却空无一人。 宋争渡离家不过半日,家中便显得空旷而寂静,宋芫顿觉寂寞如雪。 少了个能干的帮手,宋芫这才意识到日常琐事之多。每日早晚,他必须先喂羊吃草料,接着是驴,然后是鹅和狗。 忙碌之余,还需打扫羊圈、驴圈,清理地面上的鹅粪。 加上做饭洗碗,一天也就勉勉强强能歇上片刻。 忙碌到夜幕降临,宋芫才想起还没给花浇水。 以前这些活都是争渡干的,现在都得他自己动手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芫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走到院子里准备给花浇水,可下一秒他就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那些他一直叫不上来名字的植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开出了一团团洁白如雪、柔软如绒毛的……花朵? 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一眼。 宋芫眼睛瞪得溜圆,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蹑手蹑脚地凑近,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 “这真是……棉花?” 这触感也太柔软舒适了,宋芫这才敢确定,眼前这白花花、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就是棉花! 宋芫激动到双手微微颤抖,他当初只是随手从小摊子上买了一些花种而已啊。 谁能想到这普通的花种里居然还藏着几粒棉花种子。 赚大发了! 以后全家人的冬天就不用愁了! 前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收庄稼,根本没功夫理会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甚至都没注意到棉花什么时候开始吐絮的。 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畅想,用这些棉花做出暖和厚实的棉衣、棉被的美好画面了。 棉花才刚刚开始吐絮,距离收花结束还要一个月。 宋芫没种过棉花,不太清楚这些,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没着急摘下来,让它自由生长。 然而每天,他都要观察好几遍棉花,比对待辣椒和西瓜还上心。 连狗剩都不让它在花圃里打滚,生怕压坏了这几株宝贝。 一天晚舟出来晾丫丫尿布,就见宋芫都快贴到棉花上了,捏着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嗓音说:“宝贝,再多吐点棉花出来。” 晚舟打了个寒颤,道:“大哥,你中邪了?” “你才中邪。”宋芫翻了个白眼,然后嘱咐道,“照顾好这几株花,别让狗剩和大鹅给压坏了。” 听出宋芫对这几株花的重视,宋晚舟便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看好它们。” 随着家里又多了头驴,宋芫愈发觉得家里拥挤。 新建房屋一事,也该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宋芫开始思考,新房子究竟要如何建造呢? 目前他手头共有三百五十两银子,如果拿出其中一半来盖新房,应该足够了。 于是,宋芫拿起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构思起房屋的蓝图。 首先,他在旁边画出一大片空地,表示这里将用于建房。 然后决定建造一个传统的三合院,这样既实用又美观。 右边的院子可以留作厨房、柴房以及杂物间。 而左边则规划成牛棚、羊圈,当然还有小毛驴的驴圈,再加上大鹅的窝和狗窝。 突然间,宋芫想起那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大猫。 也不知道它最近跑到哪里讨吃的去了。 宋芫回过神来,瞧着纸上鬼画符似的,半天没辨认出来自己画的是啥东西。 他飞快将纸揉成一团,扔灶洞里了。 还是等争渡回来,交给他画吧。 话说起来,他在山上种的那些番茄,估计也快到成熟的时候了。 等过些日子,再叫上几个小毛孩,一起上山去摘番茄。 随之,他也想起来,花生已经收了,还没来得及榨成花生油。 一想到还有这么多未完成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宋芫根本无法清闲下来。 对了,趁着这会儿有空,先把花生油榨了。 宋芫先请牛叔做了一个榨花生油的模具,随即又想到,家里没有蒸笼,老是找牛家借蒸笼也不是个事,就托牛叔再帮忙做个蒸笼。 牛叔手艺精湛,当天就做出了模具,隔天,蒸笼也做好拿过来。 宜早不宜迟,就趁今日,宋芫便叫上阿牛,两人准备开始了榨油大业。 之前剥了一袋花生仁,足足有三十斤,全部倒进大锅里。 阿牛负责烧火,宋芫则提着锅铲,不停地翻动锅中的花生。 花生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花生皮开始变得焦黄,油脂也在高温下慢慢释放。 炒好的花生装进木桶里,提着去了大柱叔家,借用他家的石磨。 这时,花生仁已经冷却的差不多了,把花生仁倒入石磨的孔中。 阿牛赶着毛驴拉磨,宋芫在不断地添加花生仁。 大柱叔看到这一幕,好奇地问道:“小宋,你们在折腾啥嘞?” 宋芫一边忙碌,一边抽空回答:“叔,我们在榨花生油呢。” 大柱叔显得相当震惊:“这花生也能榨出油吗?” 宋芫笑着回道:“能的,可香得嘞。” 石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想看看他们是如何榨花生油的。 磨好的花生粉末细腻而香浓,随后,宋芫将它们倒入蒸笼中。 蒸笼里已经铺好了一层干净的纱布,以防粉末粘附。 阿牛在下面烧火,宋芫就在不停地观察蒸笼中的花生粉末,直到它们变得湿润而膨胀。 蒸煮后的花生必须趁热压榨,于是被迅速转移到模具中,这是一块特制的木板,上面有压制花生饼的凹槽。 阿牛力气大,就让他来压模具,他用力将木板压紧,花生里的油脂也随之被按压出来,底部浮出一层淡黄色的油。 大柱叔和石头看得震惊不已:“真的出油了?” 随着阿牛用力,花生油像细细的水流一样,从木板模具的缝隙中缓缓流出,流进下面的容器里。 刚榨出来的花生油还冒着热气,带着一股浓郁的花生香味。 大柱叔和石头都忍不住凑上来,瞧了瞧这花生油。 “这味道确实香。” 宋芫小心翼翼地将容器中的花生油过滤,用细布轻轻覆盖在油面上,将油中的细小杂质一一去除。 过滤后的花生油更加清澈透亮,呈现出金黄色的光泽,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三十斤花生出了八斤的油,这出油量,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宋芫将过滤后的花生油倒入干净的瓶子中,每一瓶都仔细密封。 榨过的油后,还剩不少花生渣,宋芫都收了起来,留着喂家里的牲畜。 “叔,这是给您的,还有阿牛,这是你的。”宋芫最后分出两斤花生油给阿牛和大柱叔。 “不成不成。”大柱叔连连摆手,坚决不肯接受。 “叔,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客气吗?”宋芫不由分说,将装满花生油的瓶子塞到石头的手中,“石头哥,你就收下吧。” 石头咧嘴一笑,仔细收好那瓶花生油:“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柱叔气得给了石头两个爆栗。 阿牛老早就不跟宋芫客气了,拿着花生油回家,立刻给牛婶炒菜。 牛婶还是第一次用花生油炒菜,听说这油是花生榨的,而且不用花钱,她也不再抠抠搜搜用油。 她将锅加热,直接倒入了小半碗花生油。 花生油一遇热,便迅速释放出一种温和而浓郁的香气,其中夹杂着坚果和花生的甜香。 牛婶深吸了一口油香,不由得想,难怪小宋会种两亩地的花生,这花生油可忒香了。 那天,她炒了三道菜,每道菜都被一扫而光,连盘子里的油渍也不剩。 牛婶第一次对自己的厨艺感到自信,真如小宋所说,想要菜炒得好吃,油可不能少。 她的心中开始盘算,或许明年,她家也应该留出半亩地来种植花生。 这边,宋芫也用花生油炒了两道菜。 宋芫吃惯了猪油炒菜,换成花生油,感觉变得清淡了许多。 而宋晚舟倒是吃不出来哪里不同,觉得大哥炒得菜,都一样香喷喷的。 没过几天,也不知是谁传出去,宋芫会用花生榨油,村里的大婶都纷纷上门讨教。 大家都是带着善意来的,有的还带上鸡蛋、红枣,宋芫也不好赶人,就干脆叫上阿牛一起,亲自示范一遍给她们看。 一婶子赞不绝口道:“原来小宋还有这手艺,谁嫁了你家,可是天大的福气。” 经这一提醒,其他婶子不自觉打量起宋芫,心里暗自盘算。 虽说以前宋大树是个泼皮无赖,可现在不是改邪归正了吗。 再说宋芫不仅模样俊秀,而且言谈举止都显得十分得体,还是十村八里出了名的打虎英雄。 家中有十亩良田,再加上这门榨油的手艺,嫁进来怎么着也不会饿肚子,还能立即当家做主。 家里的弟妹们,二林和二丫也都渐渐长大。 二林不久就能自立门户,二丫出嫁时,几个嫁妆也就打发了。 至于丫丫,就一小丫头片子,能吃多少粮食。 如此想来,宋芫确实是个不错的婚配对象。 于是家里或是亲戚那有适龄闺女的婶子们,便有些意动。 这时,一位大婶试探性地问:“小宋,你已经过了孝期,打算啥时候成家?” “这事还不急,二林还在念书,等他学业有成,再考虑个人的婚姻大事。”宋芫三言两语敷衍了过去。 另外几个婶子眼神闪了闪,但因为旁人在场,她们不便多言,便暂时压下了话题,但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转眼间,月末悄然而至。 宋芫又要去县城一趟,去领取这两个月的分红。 上个月,他忙着收庄稼,无暇分身,所以一直推迟到现在。 这次,他计划在县城停留一晚。 争渡去私塾念书,家中只剩下晚舟和丫丫两个小姑娘,不便让阿牛来家中过夜。 宋芫思索片刻,决定让晚舟带着丫丫去牛婶家过夜,这样既安全又方便。 家中虽然无人,但粮食、驴子和羊都是家中宝贵的财产,需要有人看守。 于是,他让阿牛来家中,睡在他的屋子里。 一切安排妥当,宋芫一大早就出发去县城。 今日的县城,也跟往常无异,并没有因为多出一个王爷,而显得有何不同。 街道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小贩们推着满载货物的板车穿梭在人群中,热闹非凡。 宋芫像往常一样,去了那卖馄饨的老夫妇的小摊,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馄饨一端上桌,宋芫便舀了几勺酸豆角,点缀在馄饨上,增添了几分酸爽。 正当宋芫舀起一个馄饨,准备张嘴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吸溜~”。 宋芫:“?” 他飞快地转过头去,就见一衣着朴素却唇红齿白的小孩,蹲在路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桌上的馄饨,嘴巴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第160章 小王爷 哪里冒出来的小孩? 虽说小孩身着素衣,可小脸蛋皮肤白皙,且细腻光滑,一看就不像穷苦家庭出身的。 宋芫疑惑,不抱希望地问馄饨摊的大爷:“大爷,这是哪家孩子?” 大爷正忙着煮馄饨,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没怎么看清楚就道:“可能是附近哪家小孩吧。” 宋芫看着小孩,开口问道:“小妹妹,你的爹娘在哪里呢?” 小孩突然瞪了他一眼,嫩嫩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悦,脆生生道:“叔叔,我是男孩子!不是小妹妹!” 咦?这竟然不是小姑娘吗? 宋芫愕然,再次端详这小孩,只见他头发扎成两个小角,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模样着实俊俏,让人一时间难以分辨性别。 宋芫噗嗤笑出了声,连忙道歉:“哦,抱歉,小弟弟,是我看走眼了。” 小孩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他的目光在馄饨摊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那口冒着热气的锅上。 宋芫注意到了小孩的目光,便问:“小弟弟,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来一碗馄饨?” 小孩吞咽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又有些矜持地补充道:“我不吃芫荽。” 宋芫心中暗自吐槽,这孩子还真挑食。 这让宋芫不由得想起,还有一个和他一样不吃香菜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小孩的眉眼间和舒长钰竟有几分相似。 宋芫没有多想,毕竟以舒长钰的年纪,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 他转头对大爷说:“大爷,麻烦您给这孩子来一碗馄饨,不要放芫荽和葱花。” 大爷笑着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熟练地捞起馄饨,再浇上热汤,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馄饨就做好了。 大爷将馄饨递给小孩,还不忘叮嘱道:“小心烫。” 小孩接过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热气,然后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显然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宋芫坐在旁边,看着小孩吃相斯文秀气,心里不禁对小孩的身份生出一丝疑惑:“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孩抬头看了宋芫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叫小石榴。” 说着,他一双眼睛被氤氲的雾气染湿,微微泛着红:“我爹不在了,我娘……” 宋芫随之想到,可能小孩家里也富贵过,只是父亲意外丧生,导致家道中落了。 小孩刚吃没几口,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唤:“小主子!” 接着,一个面相刻薄的老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出现在馄饨摊里。 她们一看到小石榴,脸上的焦急立刻变成了惊喜。 “小主子,您怎么在这里,快随我回去。” 小孩脸色微变,立即放下碗筷。 看见桌上的馄饨,老嬷嬷瞪着眼:“您怎么可以吃外面的东西?” 小石榴嗫嚅道:“可是我饿。” 老嬷嬷仍不依不饶:“那也不能吃外面不干不净的东西。” 馄饨摊的老奶奶气得发抖:“少污蔑人,我们家的馄饨都是新鲜做的,怎么可能不干净。” 老嬷嬷横眉竖眼道:“我们家小主子身份尊贵,若是吃坏了肚子,你们拿命都赔不起。” 卖馄饨的大爷好声好气说:“我们家在这卖了几十年馄饨,就没有听说过吃坏肚子的。” 一旁的宋芫翻了翻白眼:“大婶,你再嚷嚷,嚷大声点,好让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你虐待主子。” 老嬷嬷立即抬头一看,发现周围来了不少围观的群众。 市井小民就是这样,哪里有热闹看就往哪里凑。 老嬷嬷目光冷冽,凌厉地扫向宋芫。 面对老嬷嬷威胁的眼神,宋芫毫无畏惧之色,朗声道:“你们家小主子在家连饭都吃不饱,饿得只能蹲在路边流口水。” 小石榴小声嘟囔:“我才没有流口水。” 宋芫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你看你家小主子瘦得跟竹竿一样,你们还敢说没有虐待他?” 老嬷嬷气得脸色发青,但又不敢在众人面前发作,只能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信口胡诌。” 一同前来的丫鬟轻声细语道:“郑嬷嬷,还是先带小主子回去吧,何必跟这种贱民白费口舌。” 想教训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宋芫皱起眉头,那小丫鬟看着温婉贤淑,可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和轻蔑的语气,让人听着格外不舒服。 郑嬷嬷立刻收起凶恶的嘴脸,狠狠瞪了宋芫一眼,才转头对小石榴说:“小主子,咱们回去了。” 小石榴回头看了下宋芫,还是跟着老嬷嬷回去了。 等回到落脚的宅子,郑嬷嬷板着脸教训道:“小王爷,您还在孝期,怎么能随意沾荤呢。” 小石榴正是年仅五岁的惠王,因排行十六,所以小名也叫“石榴”。 小王爷垂下眼帘,小脸恹恹道:“可是本王好饿。” 郑嬷嬷没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手臂,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敬意:“若是让人知道了,告上一状,连咱们这些伺候您的人都要吃挂落。” 要知道新帝可没有什么兄弟情分,更不待见下面的几位兄弟。 连修建府邸的银子都至今未批下来,小王爷只能带着一众下人挤在三进院子里,连转身都困难。 先帝尚在的时候,他们家小王爷哪承受过这般委屈。 看着小王爷因疼痛皱起小脸,郑嬷嬷又好言相劝:“小王爷,您再忍忍,过几个月就能吃肉了。” 因为还在孝期,小王爷两个月没有沾荤腥了,每日粗茶淡饭。 大人们尚能忍住,可小王爷还是五岁的孩子,哪能忍得住。 今天小王爷吵闹着要上街,说是要去巡视他的封地。 郑嬷嬷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出来。 谁知到人多拥挤的街市,她一转身,小王爷就不见了,郑嬷嬷的胆子都差点被吓破了。 好在小王爷身边一直有侍卫跟着,才没有把人跟丢。 郑嬷嬷由侍卫领着找到小王爷,竟发现他在偷吃馄饨,这叫郑嬷嬷如何不生气。 郑嬷嬷吓唬他道:“小王爷,您再这样,老奴可就不伺候你了。” 小王爷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说:“嬷嬷,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吃了。” 此时,馄饨摊上,老嬷嬷等人离去后,围观的人群也迅速散去。 宋芫结清了三碗馄饨的账,又向摊主老夫妻道了歉。 老夫妻虽然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但眼中的担忧却难以掩饰。 馄饨明明是他请小孩吃的,结果却让摊主遭受了无妄之灾,宋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只是看小孩嘴馋,就请他吃了碗馄饨,谁能想到会吃出事情来。 宋芫来到灭霸帮,跟鹰哥提起了这件事,让灭霸帮的人平时留意一下那个馄饨摊,如果真有人找麻烦,就帮忙拦下来。 鹰哥一向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达官贵族,听到这话,立刻一口答应下来。 “连一个老嬷嬷都如此嚣张,真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第161章 舒长钰归来 宋芫不由得叹气:“也是我不该多管闲事。” 尽管宋芫已经穿来古代半年,但直到今日,他才真正体会到封建社会中权贵阶层的傲慢与霸道,即便是仆人也表现得如此嚣张无礼。 鹰哥宽慰他道:“芫弟你心地善良,何况是不知情,要怪也是怪那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宋芫勉强笑了下,遂将此事带过,转了话题道:“钟哥他们还没回来?” “刚去了东阳府。”鹰哥说着就来气,“几个混账东西,整日往外跑,还把老子拘在帮会里,老子闲得都快发霉了。” 宋芫顿时哭笑不得。 鹰哥抓起酒坛子,倒了两杯酒:“还好芫弟你来了,来陪哥喝两杯。” 宋芫最后喝得半醉,在灭霸帮住了一宿,第二日起来,去逛了逛街市,看到老夫妇的馄饨摊还在正常做生意,就没有过去打扰。 买完了东西,再去了县衙一趟,留了信,差不多到未时,就租了车,返回西江镇。 到了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刚刚开始日落,驴车停在私塾门口。 随着何夫子最后一句话落,所有学子纷纷起身,向何夫子道别。 宋争渡收拾了案桌上的笔墨纸砚,与马楷承三人走出私塾。 一出门便看到驴车上的青年。 傍晚,仍未消散的晚霞余晖晕染云层边缘,缕缕金光从云层缝隙泄下,在青年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辉。 他的后背靠着背篓,右腿微微屈起,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姿势放松且自然。 此时,青年跟车夫聊得正欢,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夕阳的余晖洒进他那琥珀色的眼眸,折射出熔金般的光泽,熠熠生辉,格外耀眼。 宋争渡喊道:“大哥。” 青年转过头,隽秀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二林,哥来接你回家了。” 马楷承问道:“争渡,他就是你大哥啊,长得可真俊秀。” 宋争渡点头:“是我兄长。” 马楷承咂咂嘴,忍不住回味起猪肉脯的滋味,连连说:“那我们也过去,跟你大哥问声好。” 宋争渡随意点了下头,便向宋芫走去。 马楷承跟了过来,热情开口道:“宋大哥好,我是争渡的同窗好友,马楷承。” 赵家平、周腾二人也连忙问好。 宋芫瞧着宋争渡三位同窗,年纪都不大,除了马楷承体态稍稍圆润,其他二人都衣着朴素,显得过于削瘦。 三人感谢了一番宋芫的猪肉脯,尤其小胖子马楷承,嘴甜,会来事,将猪肉脯夸得天花乱坠,逗得宋芫眉开眼笑。 宋芫哈哈笑道:“你们要是喜欢吃,下次让争渡再给你们带些过来。” 小胖子赶紧道:“那就谢谢大哥了。” 得,连大哥都喊上了。 这顺竿子往上爬的速度,跟宋芫有得一拼。 宋争渡抿了抿嘴,开口道:“哥,我们该回去了。” 宋芫跟马楷承等三人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大哥慢走。”马楷承挥挥胖爪子。 驴车晃晃悠悠地走出镇子,初秋傍晚,清风夹着微微的凉意,道路两旁的树叶开始泛黄。 宋芫习惯性问道:“这半个月在私塾感觉怎样?” “还好,功课都跟得上。”宋争渡又道,“多亏有林先生指教,学识精进了不少。” 听他这么说,宋芫眉梢微扬,看样子林逸风有在认真指点二林。 还好,给林逸风捎带的零食都没白送。 宋芫便掏出怀里的书信,塞给争渡:“喏,你林先生又给你回了信。” 宋争渡收下信件,打算等回去再拆,接着他动了动唇,欲言又止道:“大哥……” 宋芫随口应了声:“嗯?” “马楷承他们不过是一时兴起,”宋争渡略停顿了下,继续说,“大哥不必将他的话当真,更不用过多费心。” 宋芫听着这话怎么酸溜溜的,他好笑道:“小二林,你醋啦。” 宋争渡别扭地说:“才不是。” 宋芫伸手搭着他的肩膀:“你放心,哥就你一个亲弟弟,甭管是谁喊我‘哥’,在哥心中都越不过你去。” 听着宋芫这么说,宋争渡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 不多时,驴车就驶进了张家村,从村头的榕树下路过。 坐在树下唠嗑的大婶纷纷朝他们打招呼:“小宋回来啦。” “二林上私塾去了啊。” 感受到大婶们的热情,宋芫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连二林也不禁疑惑,这些大婶看大哥的眼神似乎过于火热了。 就算凭着二林聪明的小脑袋瓜,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何。 等驴车走远,王婶才悠悠开口:“小宋可了不得了,还能供他家二林继续念书。” 旁边大婶意有所指道:“王嫂子,你家大花也快十六了吧,要是有好人家,也该抓紧了。” 王婶若有所思道:“该是这个理。” 周嫂子嘀咕说:“我家二狗也十八了,该寻摸对象了。” “呸,你家二狗好吃懒做,谁好人家看得上。” 另一大婶望着驴车远去的身影,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宋芫不知,他刚离开,大婶们差点又因为他吵了起来。 驴车还未到家门口,狗剩就听到声音,“汪汪”叫了起来。 听到狗吠,宋晚舟就知道肯定是大哥他们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跑出来,声音雀跃道:“大哥、二哥你们回来啦!” 宋芫提着东西进了屋,离家两天,宋芫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那几株棉花。 然后才洗洗手准备做饭。 不等宋芫开口,宋争渡就已经主动坐在灶前开始生火。 有个人帮忙烧火,宋芫觉得炒菜都得心应手了许多。 争渡不在家那段时间,还真是很不习惯。 晚上吃饭,宋晚舟都在碎碎念:“哥,你在私塾住得惯吗?” “有没有人欺负你?” 宋争渡无奈,再三回道:“在私塾一切都好,没有人欺负我。” 宋芫出声提醒她:“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你又忘了?” 宋晚舟只得老老实实吃饭。 等吃过饭了,宋芫说:“二林,明天记得盯着二丫学字,你不在家这段时间,这小丫头又懈怠了。” 宋晚舟哀嚎了一声,小脸瞬间耷拉下来。 晚上洗漱过后,准备入睡,宋芫忽然想起一件事:“二林,你那同窗顾千帆也回来私塾了吧。” 宋争渡不知大哥为何又提起顾千帆,如实回道:“我刚回私塾没两日,他也便回来了。” “哦。”宋芫说,“哥就随口一问,没事了,快睡吧。” 宋争渡并未多想,阖上眼便沉沉睡着。 第二天,宋争渡起来,先背了会书,等吃过早饭,就给花圃浇水。 看到开出白绒绒一团的棉花,也没有多问。 给花浇过水,再打扫羊圈、驴圈,然后就教宋晚舟学新字,盯着她默写了十个新字,才放她出去玩耍。 这时宋芫拿着张纸,跟他说了下新建房子的事。 宋争渡微微诧异,但还是说:“一切大哥做主便是。” 见争渡没有意见,宋芫就按照之前想好的房屋设计,让争渡画一下设计图,好拿去请人建房子。 不过两刻钟时间,一栋漂亮的三合院子朝跃然纸上。 宋芫满意极了:“待选定吉日后,哥再去找人开工动土。” 宋争渡就只在家中待了一天,到了傍晚,就坐上大柱叔的驴车返回私塾。 接下来的半个月,宋芫一直在找人测算吉日,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比较讲究这些,他也只能入乡随俗。 最终算出九月二十日适合破土动工。 宋芫开始寻找“施工队”,也无需去镇上招人,村里就有不少会盖房子的人。 直接让石头吆喝一声,就召集来了十几个人。 王家婶子听说宋家要建新房子,再看看宋芫,就越发满意了。 她找上了与宋家交好的孙婶子,托她上门打听一下。 孙婶子便笑着应下了。 这日刚过正午,孙婶子就提着东西上门,刚到宋家门口,就和另一姜婶子撞了个正着。 姜婶子率先开口:“哟,孙嫂子,这可真巧,你也是来找小宋的?” 与此同时,小黎村村口。 一身披黑色斗篷的少年,骑着马,沿着曲折的小径,终于抵达了村口的林边。 他拉紧了缰绳,骏马便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少年甩下斗篷,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在他风尘仆仆却仍不失昳丽的面庞,投下斑驳的金色光影。 少年正是从北疆归来的舒长钰。 舒长钰跳下马背,随手将马鞭抛给了紧随其后的暗七。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舒长钰甩下一句,朝着张家村的方向抬步而去。 第162章 拉媒牵线 孙婶子找上门来时,宋芫正在收拾刚从山谷里摘回来的番茄。 近巳时,宋芫正在清扫院子,狗蛋等几个小毛孩从他家门口路过,喊叫着让宋芫上山摘野果子。 秋天一到,山上的野果子大多都已成熟,刺泡、山葡萄、八月瓜……甚至还有核桃、板栗等坚果,琳琅满目。 宋芫原本就计划着近期进山一趟。他之前在山里种的番茄还没收,于是便扔下扫帚,背起背篓,跟在小毛孩们身后,一同进山。 狗蛋和几个小伙伴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宋芫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九月的金秋,林间树叶在季节的洗礼下,逐渐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大哥哥,你看那边的山楂树,红彤彤的,肯定很好吃!\" 狗蛋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喊道。 宋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树的山楂果,红得像火一样,鲜艳诱人。 “行,等会儿我们摘一些回去。” 他们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就到了熟悉的山谷。 山谷边缘,几株板栗树的枝头挂满了长满刺壳的板栗,宛如一只只小刺猬,大部分都从树上坠落,铺满了地面。 狗蛋几个小毛孩欢快地跑过去捡板栗。 宋芫也捡起两个板栗尝了尝,由于最近没下雨,板栗被晒了几天,咬开口后,里面的板栗肉又脆又甜。 宋芫又捡了些板栗扔进背篓,接着走向他之前种番茄的地方。 那是一片被灌木丛遮掩的小空地,若非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这里藏着一片番茄。 番茄的藤蔓缠绕在架子上,郁郁葱葱的绿叶间点缀着一颗颗饱满的果实。 每颗番茄都如拳头般大小,有的红得发亮,还被鸟雀啄去了一些,有的还是青绿的,还没成熟。 宋芫伸手摘下一个番茄,偷偷拿进厨房,拧开水龙头洗干净后再拿出来。 番茄的红艳在水珠的映衬下更加诱人,他张口一咬,那饱满的汁液立刻喷涌而出,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四溢开来。 味很足,跟他冰箱里的番茄差不多好吃。 “狗蛋,快来,有好吃的!”宋芫立即招呼狗蛋等几个小毛孩过来。 “来啦!”狗蛋他们跑过来,看到宋芫手捧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红果子在啃,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狗蛋咽了咽口水:“大哥哥,你在吃啥啊?” 宋芫三两口吃完一个番茄,手指还沾着鲜红的番茄汁,说:“就是这个果子,味道挺不错的,你们也来尝尝。” “会不会有毒啊?”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担心地问。 宋芫指着被鸟啄过的番茄,说:“没事,你们看,连鸟雀都啄过,应该是能吃的。” 闻言,孩子们便放心地去摘番茄。 见狗蛋伸手去摘青色的番茄,宋芫赶紧阻止道:“那个番茄还没熟,去摘红的。” 狗蛋听了,摘了旁边一个红番茄,连擦都没擦一下,就直接上嘴吃了。 浅尝一口,就惊喜道:“诶,比刺泡儿还甜。” 其他几个小毛孩也禁不住诱惑,捧着手上的番茄咬了下去。 “还真能吃。” 宋芫说:“这里还有很多,都摘回去吧,不然就都被鸟雀给吃了。” 狗蛋们也顾不上捡板栗了,帮忙摘番茄,不一会儿,便摘了满满一背篓。 还有一些没熟的,就留给鸟雀了。 每个小毛孩的布袋里都装了不少,直到装不下为止。 宋芫让他们带回去吃,番茄就算不拿来做菜,也可以当水果吃,补充日常所需的维生素。 回去的路上,宋芫又顺手摘了一捧山楂。 到了山脚下,宋芫先背着番茄来到河边,将它们清洗干净。 宋晚舟坐在屋檐下,耐心地陪着丫丫练习走路。 丫丫虽然只有十个月大,但已经能够扶着墙壁或者家具,摇摇晃晃地站立一会儿,偶尔还能迈出一两步。 见宋芫提着一背篓红彤彤的果子回来,宋晚舟问道:“大哥,你摘了柿子回来?” 宋芫将背篓放下,随口说道:“不是柿子,是刚从山上摘来的野果子,我尝过,能吃,你要不要尝一下?” 宋晚舟没有怀疑,拿起一个番茄,低头闻了闻,味道酸酸甜甜的,她正准备要吃,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要!” 她转头一看,只见丫丫仰起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上的番茄。 宋晚舟咯咯咯笑了起来,指着丫丫说:“哥你听到没有,丫丫说也要。” 丫丫虽然还不太会说话,但偶尔能说出一个字来,咿咿呀呀地学语。 “你也要是吧,给你一个。”宋芫笑眯眯地拿了一个番茄,塞到她怀里。 姜婶就是在这时过来的。 孙婶慢了一步,跟在她后面进了门。 她一进门就笑容满面道:“哎呀,丫丫都学会走路了。” “你家二丫也是能干。”姜婶把夸宋晚舟夸成朵花似的。 宋晚舟不耐烦听这些大婶们指指点点,暗自翻了翻白眼,抱着丫丫回屋里了。 宋芫顺手拿了番茄给她们二人:“婶,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孙婶心里惦记着事,拿到番茄握在手上,也没仔细看,还以为是柿子。 有姜婶在大嘴巴子,孙婶一时没开口,怕事没成,传出去影响人家闺女的名声。 而姜婶却顾不得这么多,直接说道:“小宋,是这样的,我娘家有个侄女,刚过十七,孝顺爹娘,邻里四舍都赞不绝口,跟你正正合适。” 宋芫只听了开头,就猛地反应过来,姜婶是来给他拉媒牵线的。 等姜婶说完了,他皱眉说:“婶子,我之前说过,暂时不考虑成家的事,过上几年再说。” 姜婶却并没有把宋芫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劝说:“你一个人在外打拼,挣得再多,家里没有个女人打理,终究不是个事。你看看,家里冷冷清清的,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 “我大哥说了他不成家,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宋晚舟从屋里冲出来,气呼呼道。 原来宋晚舟一直搁屋里偷听,直到姜婶还死皮赖脸地,将她侄女强塞给大哥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宋芫霎时沉下脸来:“二丫,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进屋去。” 宋晚舟第一次见大哥动怒,她虽然心里不服气,还是咬着嘴唇,乖乖进了屋里。 姜婶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家里还是得要个女人才行。” “不仅能照顾你,还能替你教养几个弟妹,以后二丫长大了,也不至于被人家说没教养。” 见宋芫沉默,姜婶就以为有戏,又道:“我侄女长得也清秀,你看了指定中意。” 她刚说完,忽然一道微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哦?长得有我好看吗?” 第163章 负心汉 那是介于成年人和少年之间的嗓音,轻微的沙哑,同时带着一种撩人心弦的低沉磁性。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宋芫顿时头皮发麻,险些从小板凳上摔下来。 擦,舒长钰回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芫正心乱如麻时,少年正抬脚踏进了院子。 狗剩见到有陌生人进来,刚想“汪”一声,却嗅着味道有点熟悉。 它疑惑地歪着头。 不确定,再嗅嗅。 舒长钰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依旧是一身白衣,还带着风尘仆仆,几缕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耳边。 他踏入门槛,那双微眯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宋芫,薄唇轻启,带着一丝戏谑道:“宋郎,你的心可真狠。” “当初说好出了孝,就过来上门提亲,这才几个月不见,你就将我抛诸脑后,还打算另觅新欢了……” 听着他说的话,宋芫顿觉眼前一黑:“你胡诌什么?!” “难道不是吗?”舒长钰眼尾微挑,似笑非笑道,“我连家传信物都留下给你了,你居然还否认。” 宋芫下意识摸上耳垂。 呸! 什么家传信物,明明是你强塞给我的,还取都取不下来。 而孙婶、姜婶二人面面相觑,一时反应不过来。 “舒姐姐!”这时,宋晚舟从屋里跑出来,高兴地喊了出声。 舒长钰诡异地沉默一瞬,点头:“嗯。” 姐姐? 竟是个姑娘家? 孙婶不禁重新打量起舒长钰,这位姑娘容貌出众,只是身材也太过高挑了吧。 “小宋,你有相好的姑娘了。”姜婶阴阳怪气道,“咋还说不打算成家,敢情是看不上我侄女呢。” 舒长钰冷冷地瞥了姜婶一眼:“你侄女能有我好看?” 姜婶面对这位如神仙般的“姑娘”,脸色窘迫至极:“没、没有。” 舒长钰轻哂一声:“呵!” “他连我都抛弃了,还能看得上你侄女?” 宋芫欲哭无泪。 别说了,姐。 孙婶责备地看向宋芫:“小宋,你咋能做出这种事?” 宋芫急忙辩解:“我没有,我真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二丫,你来说。”孙婶问宋晚舟。 宋晚舟实话实说道:“舒姐姐只来过我们家几次。” 孙婶瞪了眼宋芫,仿佛在说“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芫心中叫苦不迭,清汤大老爷,他真是冤啊,比窦娥还冤。 舒长钰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怪宋郎,只怪我没用,留不住他的心。” 不行! 再任由舒长钰再造谣下去,明天全村人都知道他是个“负心汉”了。 情急之下,宋芫一把捂住了舒长钰的嘴,急切地解释道:“婶子,他只是在开玩笑,我们真不是那种关系。” 然而,孙婶和姜婶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显然并不相信宋芫的话。 宋芫无力地再次解释:“婶子,你们相信我……” 舒长钰趁机拉下他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怨:“宋郎,你说过会上门提亲,难道你之前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哄我的?” 什么甜言蜜语,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甜言蜜语了! 宋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舒长钰,你快闭嘴吧!” 再看孙婶一言难尽的表情,宋芫紧握着拳头,眼中冒出熊熊烈火,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孙婶见状,急忙劝解道:“小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宋芫弱弱开口:“我没想打他……” 这下好了,他不仅被诬陷为“负心汉”,还差点成了“家暴男”。 孙婶接着说:“小宋,我们先回去了,你和这位姑娘好好谈谈,说归说,但千万别动手。” 等到孙婶她们离开后,宋芫气狠狠瞪舒长钰一眼。 “你看你干的好事!” 舒长钰靠在墙上,笑得弯下了腰,漆黑漂亮的眼眸笑出了水光,就连眼尾都拖曳着一抹淡淡红。 还笑?!你还有脸笑! 舒长钰终于笑停了,他问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宋芫没好气地说:“没有!” 他自己也刚回来,午饭还没吃。 再说了,坏了他清白,还想蹭饭吃,我看你是想屁吃! 忙碌了一上午,宋芫肚子早已经唱起了空城计,也不管舒长钰了,就去洗手做饭。 就算舒长钰不吃,他跟晚舟还得吃。 “二丫烧火!”宋芫嚷了一声。 刚好摘了番茄回来,就干脆做个番茄炒蛋。 番茄上面划十字刀口,用开水烫过,很轻易就剥去外面那层皮。 再将番茄切成丁。 宋芫正拿出两个鸡蛋,打入碗中。 这时,宋晚舟小声说:“大哥,我错了。” 宋芫边用筷子搅和着鸡蛋,心平气和道:“你知道自己错哪了?” 宋晚舟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我刚才不应该那样跟姜婶说话。” 宋芫叹了叹气,二丫年纪还小,不懂得人言可畏。 有些话他能说,但二丫不行。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就像刚才这场闹剧,他作为男子,顶多被人说一声“风流”。 就算真家暴了,村里的长舌妇们也不会怪他,反倒背地里骂舒长钰“不知羞耻。” 一个没出嫁的黄花闺女,就敢跟男人勾勾搭搭,还有各种难听的话,宋芫就不想说了。 所以刚才他是有气,但也没那么气,归根结底,真正名誉受损的是舒长钰。 他不明白的是,舒长钰为什么要这样恶作剧。 是的,在宋芫看来,舒长钰就是在恶作剧,很过分的恶作剧。 宋芫心里装着事,做饭也心不在焉,他将打散的鸡蛋液倒入锅中,等闻到糊味,他才回过神来。 他连忙拿起锅铲翻一翻鸡蛋。 看着煎糊了的鸡蛋,简直是美食博主的耻辱。 宋芫闭了闭眼,安慰自己,算了,糊了也能吃。 他迅速将鸡蛋盛出备用。 接着,他将切好的番茄块倒入锅中,用中火翻炒,直到番茄开始出汁,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然后再把之前炒好的鸡蛋重新倒入锅中,与番茄一起翻炒,让鸡蛋充分吸收番茄的酸甜汁液。 最后,撒上一小撮的盐和糖。 正准备出锅,宋芫余光瞄到碗里的芫荽,他顿时恶向胆边生,伸出罪恶之手,抓了一把芫荽撒下去。 拿碗筷的时候,宋晚舟多拿了个碗,觑着宋芫神色,犹豫道:“大哥,舒姐姐他……” 见宋芫没有反对,宋晚舟就给舒长钰盛了碗饭。 “舒姐姐,吃饭了。”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舒长钰都控制不住眼皮一跳,淡淡地应了一声。 再看桌上,就只有一道菜,一大盘番茄炒鸡蛋,上面还点缀着翠绿色的芫荽。 第164章 名声算什么 舒长钰漆黑的眸子,盯着番茄炒蛋上点缀的芫荽,看了许久,手中筷子迟迟未动。 宋芫忍着笑,装作没看见,故意提高嗓音道:“二丫,吃饭。” “噢。”宋晚舟乖乖坐下来。 刚才把大哥惹怒了,这会宋晚舟也不敢再作妖,安静地吃着饭。 扒了几口白米饭,她才慢吞吞夹起前面一块鸡蛋,尝了口,随即眼睛一亮。 酸甜汁液渗透进鸡蛋中,酸咸中还带着点微甜。 味道有些新奇,却意外地好吃。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姜婶一脸忿忿地离开宋家,走到半路,才发现手上还抓着个红果子。 起初还以为是柿子,仔细一看,却是没见过的野果。 姜婶撇了撇嘴,谁知道是上哪摘来的,吃了会不会闹肚子。 她嫌弃地将番茄扔到路边,嘴里嘟囔着:“那小浪蹄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 谁家好姑娘会这般不要脸,还追上门来逼男人娶她。 肯定是哪家勾栏院出来的。 “不好。”姜婶忽然想起什么,猛一拍大腿,“我得赶紧跟大嫂说说,小宋这边不成,大丫的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孙婶就走在姜婶后面,心里也正想着刚刚的事。 还好当时没开口,不然可就尴尬。 孙婶纠结着,一会儿也不知如何跟王嫂子交代。 这小宋人看着规规矩矩,不想也是个三心二意的。 她再看前面的姜婶,正要喊她,就见她急匆匆走了,好像是有啥急事,就没喊她。 孙婶走过来,才看见路边上摔烂的番茄,顿时有些心疼,心道,这姜嫂子也忒糟蹋东西了。 她再闻着手中鲜红的番茄,有浓郁的果香中,夹着微微的酸味。 一口下去,汁液瞬间在口中爆开,带着一丝丝的酸甜,果肉也是柔软多汁。 孙婶很快吃完一个番茄,还意犹未尽,想道:改日再问问小宋,这红果子是哪里摘的。 此时,饭桌上安静的,只能听到筷子碰到碗时发出的碰撞声。 宋芫饭都吃了半碗,对面的舒长钰仍动不下筷子。 宋晚舟瞅瞅大哥,再看看“舒姐姐”,最终还是没胆子开口。 “怎么不吃啊,这菜不合您胃口吗?”宋芫终于放下筷子,皮笑肉不笑道。 “我不吃芫荽。”舒长钰恹恹地开口,语气透露着几分无奈,“你还在生气?” 宋芫面无表情地“呵呵”两声:“你觉得我不该生气吗?” “为什么?”舒长钰眯了眯眼,眸光清冷地看过去,“难道你真想娶那老婆子的侄女?” “我没想娶她侄女,我已经拒绝她了,”宋芫生气道,“但是你不应该信口胡诌,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名声?”舒长钰重复着这个词,似乎在细细咀嚼一个荒诞不经的概念。 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你觉得我会在意那玩意?” 名声不过是世俗的枷锁,是那些活在别人眼光中的人才会在乎的东西。 哈,他舒长钰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眼光。 一旁的宋晚舟正仰慕地看着舒长钰,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在这一刻,仿佛有一粒种子悄然植入了她的内心深处,迅速生根发芽。 面对舒长钰不以为然的态度,再听到他这番话,宋芫一时愣怔。 他没有想到,舒长钰会如此直接地表达出对名声的轻视。 不愧是女主,思想境界显然超越了这些琐碎的世俗观念。 与舒长钰相比,反倒是自己显得有些迂腐和守旧。 宋芫开始反思自己,从穿越到这里,就一直恪守本分,遵循所谓的规矩,更不敢随意打破世俗的桎梏。 归根究底,是他内心不够强大,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世俗的规矩。 想到这,他泄气道:“算了。” 但下一秒,宋芫怒目而视:“但是你也不能污蔑我!” 舒长钰似笑非笑:“我污蔑你什么了,你给我送东西,不就是在讨好我?” “呸!”要不是念及舒长钰是姑娘家,宋芫真想唾他一口。 “你胡说八道!” 舒长钰抬头,黑发从眉骨掠过,他挑着眉道:“你给我送过点心,四次!”说到最后时,他还重重强调了一下。 听着二人对话,宋晚舟缩了缩身子,头低得都快埋进碗里了。 她心想,原来大哥跟舒姐姐真是那种关系啊。 “我那是客气,客气懂吗!”宋芫气到口不择言,“我还经常给阿牛送吃的,照你这么说,我跟阿牛不比你好?” 舒长钰唇边的笑意顷刻间消失,眉眼里凝着戾气,有些凉薄道:“哦?” “所以你宁愿选择那叫阿牛的,也不愿娶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宋芫无语道:“你别胡说八道,阿牛是男的,你不要随便污蔑人!” “男的怎么了?”舒长钰似故意般说,“你都拿他跟我比了,是不是就看上他了?” 宋芫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男的!” 话音落下,舒长钰漆黑的眸底突然寒凉:“你不喜欢男的?” 宋芫感到莫名其妙,怎么话题又转到他喜不喜欢男的上了,他拧着眉:“谁跟你说我喜欢男的?” 舒长钰垂下眼帘,忽然显得没精打采,浓隽的眸底也看不清眼神。 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他起身,就往外走。 见舒长钰毫无征兆地就起身离开,宋芫心头忽地一跳,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舒长钰!” 舒长钰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宋芫不由得懊恼,他要走就走,还留他做什么。 可犹豫片刻,到嘴边的话还是说了出来:“你不吃了?” 舒长钰语调冷淡:“有芫荽,倒胃口。” 扔下一句话,就出了院子。 宋芫轻轻“哼”了声,芫荽怎么了,芫荽这么香,不吃拉倒。 宋晚舟小心翼翼说:“大哥,舒姐姐好像生气了。” 宋芫气狠狠地咬了下筷子,心想,他生气个鬼,不就是菜里撒了把芫荽,挑一挑不也能吃。 再说了,他污蔑自己的事,都没跟他算账呢,他还有脸生气了。 见宋芫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宋晚舟直觉不好,赶紧放下碗筷,借口开溜:“丫丫好像醒了,我去看看她。” 宋芫郁闷了会儿,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碗一直未被动过的饭上。 他端起碗,将番茄汁拌入其中,然后津津有味地吃了个精光。 幸好还有美食宽慰自己。 第165章 谣言四起 近两日,宋芫晚饭过后,都没敢出门散步了。 从宋晚舟割草回来时,闪烁其词的样子,他就能猜到那群大婶们会编排些什么。 宋晚舟绞着手指,支支吾吾说:“大哥你别生气,我没跟那些长舌妇吵架。” 唔……她不过就是小小恐吓了一下那几个大嘴巴子,叫她们老是正事不干,就爱嚼舌根。 宋芫揉了揉额角,语气镇定道:“我不生气。” 可翌日牛婶找来时,宋芫才知道谣言传得有多离谱。 牛婶这两日在家忙着腌咸菜,没怎么出门,这日一听到外面的谣言,就着急过来问宋芫:“那姑娘是咋回事?” 宋芫就如实回答:“就是你之前见过的舒长钰。” 牛婶也震惊了,连家乡话都飙出来了:“那不是男娃吗?怎么成女娃娃了?” “他本就就是姑娘家,住小黎村。”宋芫坦白道。 牛婶仍不敢相信:“你怕不是蒙我,那姑娘是不是小舒的姊妹。” 宋芫好说歹说,总让牛婶相信“小舒”,就是“舒姑娘”。 牛婶愤愤地啐了一口:“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被她们污蔑成勾栏院里的,真真该她们嘴巴生疮。” 虽然早有预料,但从牛婶口中,亲耳听到那些污言秽语时,宋芫仍是免不了生气。 他蓦地沉下脸来,就算舒长钰并不在乎所谓的名声。 可宋芫做不到不在意。 就冲着舒长钰救过他两次的份上,他也不能任由舒长钰被人这样羞辱。 宋芫转身出了门。 见宋芫怒气冲冲地出了门,牛婶朝他背影喊道:“小宋,你上哪去?!” “找她们算账去!”这时,宋芫已经走出十几米远,说出来的声音在风中变得模糊不清。 牛婶还听岔了,听成“找她们打架去”,吓得她赶紧回自家,喊了阿牛过去。 要真打起来了,还有人帮忙拦一下。 那边,宋芫径直走到村口,正值饭间,榕树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姜婶背对着树干,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那个女子举止轻佻,一看就不像是出自良家,你们猜,她一开口就说了啥……” “咳咳!” 姜婶说得正兴起,没有注意到周围人投来的急切眼神。 突然,一个愠怒的声音打断了她:“说了啥,我也想知道。” 姜婶转过头,讪讪笑道:“哎哟,小宋这几日咋没见你来。” 昨日,宋晚舟警告连带威胁的话还犹在耳边。 “我大哥在帮里可是有几十号手下,你们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他立刻叫人来教训你们。” 其他人也被震慑住了,不敢再对宋芫的事胡编乱造,但对于那天出现在宋家的姑娘,她们的好奇心依旧强烈。 只是谈论那个姑娘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毕竟,宋家小子都已经将她抛弃了。 因此,今天大家又忍不住向姜婶打听起那天的情况。 姜婶这个人,习惯了口无遮拦,别人一问,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喋喋不休地全都吐露了出来。 哪晓得今日就被宋芫抓个正着。 “那姑娘家世清白,你们再敢胡编乱造,污蔑人家姑娘的名誉,信不信我……” 听到这,姜婶惴惴不安,耳边又浮现宋晚舟那段话。 话说到一半,宋芫卡住了,主要是想不出来威胁人的话。 于是扬起了拳头,这个动作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大婶们吓得够呛,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宋大哥——” 阿牛一听到他娘说,宋芫要跟人干架,就急忙跑来了。 到了跟前,他看着树下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婶,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要跟谁打架啊?” 宋芫更困惑,他没说要打架啊? 姜婶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意识到小宋的脾气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可是真的会对女人动手的。 她连连道歉:“小宋,这次是婶子不对,婶子向你和那位姑娘道歉,我以后绝不会再乱说话了。” 周围的婶子们也急忙上前劝解:“姜嫂这个人就是嘴碎了点,其实心肠不坏,你就大人别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宋芫拧了拧眉头:“这次就算了,但别让我再听到你们背后编排那姑娘。” “当然当然,我们明白。那位姑娘家世清白,和你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宋,你啥时候下定,记得请咱们喝喜酒。” 看着流言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又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宋芫不得不再次重申,他跟舒长钰不是那种关系。 说完,也不管她们信不信,叫上阿牛直接回去了。 小黎村。 舒长钰听着暗七汇报上来的话,手指屈起轻轻敲打着桌面,语气带了一丝玩味:“哦?他真是这么说的?” 暗七肯定回道:“属下亲耳所闻,一字不漏。” 舒长钰凉凉地笑了下: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动手。” “是。” 而宋芫日子却过得水深火热。 虽说经过那事之后,村里的长舌妇们再也不敢随意诋毁舒长钰。 但坏就坏在,经常有人问他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就连牛婶也忍不住过来八卦。 被问多了,宋芫懒得费口舌去解释,索性闭门不出,减少了外出的次数。 这天夜晚入睡前,宋芫挠耳朵时,摸到耳垂上的耳钉,忽然想到,坏了,忘记让舒长钰把它取下来了。 啧,这糟心玩意。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的半个月,宋芫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原本,两个村落就没有来往,宋芫不方便去小黎村,而舒长钰又不过来,两人自然就见不上面。 况且,宋芫还没搞清楚疯子的身份,暂时也不想见到他。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这些天宋芫也没闲着,趁着天气好,就将家中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院子里的辣椒刚好都红了,全部摘下来,摊着晾晒,等晒干了熬辣椒油。 再说到刚摘回来番茄,送了一些给牛家。 自家吃了几天,各种煎炒焖煮,直到吃得都腻味了,还剩了好些没吃完,继续放着很快会烂掉。 宋芫只留下了六七个番茄,等过几日,争渡放月假回来,再做一道番茄炖牛腩。 话说回来,他也快大半年没吃过牛肉了,他冰箱里的牛肉,一直找不到借口拿出来。 剩下的番茄,都用来熬番茄酱。 番茄酱做法倒也简单,把番茄去皮了,切成小块。 接着,宋芫拿出几个巴掌大的瓶子,前不久他从镇上买回来的。 瓶子放沸水里煮一下消毒,控干净里面的水分,便将切成小块的番茄,装入瓶中。 再将瓶子全部放进蒸笼里,木塞子搁瓶口上,暂时不需要压紧实。 蒸上两刻钟,打开蒸笼,立即将木塞子压紧实了,这样密封保存的番茄酱,能吃上很久。 留了两瓶家里吃,剩下都给争渡带去私塾。 等番茄酱摊凉了,宋芫打开一瓶,用勺子舀起一点,尝了味道。 刚入口,那细腻的番茄酱在舌尖缓缓融化,酸甜的余韵在口腔中久久回荡。 宋芫咂吧咂吧嘴,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不愧是我,一个平平无奇、但拥有千万粉丝的美食博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九月二十日。 黄道吉日,宜翻新、修造、动土。 第166章 动土 宋芫原本以为动土仪式,不过是简单地挖个地基,直到向牛叔请教后,才知道到这背后竟有如此多的讲究。 动土之前,首要之事便是准备祭品,如水果、酒、食物等,以供奉土地神和其他神灵。 再清理地面的杂草、石块等杂物,平整土地。 最后由长辈宣读祝文。 宣读祝文,放鞭炮,才能开始动工。 宋芫光是听着,就感到头大如斗,他不禁抱怨道:“这么麻烦的吗,不整这些行不行?” 牛婶瞪了他一眼,严肃地说:“动土可是大事,怎么能够敷衍了事?诚心拜祭土地神,土地神才会庇佑咱们。” 牛婶又提醒他:“对了,别忘记把你家二林叫回来。” 宋芫挠了挠头,有些困惑:“二林在私塾读书,也要叫回来吗?” 牛婶边搓着草绳,边说:“当然要的,家里男丁都不能缺席。” 宋芫不由得叹了口气,接着问道:“那宣读祝文该让谁来,我家就我最大,可我又不会这些。” 说着,他瞅眼牛婶,干脆说:“要不婶子你来?” “我可不成,这事就该男人来,让你牛叔来?”牛婶推了推自家丈夫。 牛叔更是吓得连连摆手,表示担当不起如此重任。 宋芫将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跟他家关系好的,除了牛家,就只有大柱叔家。 可大柱叔跟牛叔一样,性格内敛,也不合适。 宋芫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有事找村长。 就决定是你了,村长大爷。 晌午过后,宋芫提了一块普洱茶饼,去找村长。 普洱茶饼是他前几年去云城旅游时买的,看着便宜,就屯了几十饼,有生普熟普。 这次拿给村长的,就是熟普。 熟普养生,加上最近天气转凉,喝熟普再合适不过了。 村长喜滋滋地收下茶叶,爽快答应了。 将近酉时,估摸着争渡差不多该下课了,宋芫就去请大柱叔,去镇上一趟,把争渡叫了回来。 何夫子听宋争渡说家里修建新房,准备动土,也很爽快地放他半天假。 宋争渡踏着夜色回到家中,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已经悄然隐去。 一进门,就闻到令人垂涎三尺的菜香味。 宋芫端着刚炖好的番茄牛腩上桌,见他回来,就说:“快洗洗手吃饭。” 经过小火慢炖半个时辰,牛腩肉已经炖至软烂,肉质鲜嫩,番茄的酸甜味渗透到肉中,使得每一口都沾满了浓郁的汁水。 宋芫直接将汤汁倒在米饭上,白花花的大米饭被浓郁酱汁均匀地覆盖着,每一粒米饭都吸收了汤汁的精华,变得饱满而有弹性。 扒了一大口饭,瞬间感到整个人都被满足感包围。 爽! 宋争渡夹起一块肉尝了口,才意识到味道不对:“大哥,这是牛肉?” 宋芫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托朋友给我带的牛肉,你们多吃点,下次想吃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宋争渡也不禁多吃了几块,问道:“这红色的果肉又是什么?” “是大哥在山上摘来的野果,我们已经吃了好些天了。”宋晚舟嘿嘿笑道。 宋芫却是在想,可惜之前在山里种下的土豆没机会挖出来,不然冬天还能再多一道菜。 吃过饭后,宋芫简单跟争渡说了下明天祭祀的流程。 明天还要早起,今晚就早早睡下了。 翌日,差不多卯时,天刚亮,石头带着七八个人已经到了。 祭祀的时辰在辰时,还不急,宋芫让他们先坐一会儿。 他跟争渡就去准备祭祀用的香烛元宝,还有一整只鸡、两斤肉和米酒,和鞭炮。 新建房子的位置就在老宅旁边。 而老宅是宋父宋母亲手建造的,宋芫和龙凤胎们都舍不得拆了,于是就在老宅旁边另起新房。 当然,土地都是属于村里的,也不是说他们想要哪块地都行。 宋芫一早跟村长打过招呼。 山下的那块地原本是无主之地,因此并没有引起什么土地纠纷。 但当村长得知,宋芫打算圈出这样一大块地来建新房时,还是不免感到震惊。 看来,宋家小子真是发达了。 将近辰时,村长才慢腾腾过来。 石头等人抬着供桌,在屋后位置放下。 宋芫摆上祭品,随后点燃了香烛和元宝,有模有样地拜祭过神明。 宋争渡也跟着上了炷香。 上过香后,宋芫转向站在自家门口看热闹的宋晚舟,招手示意:“二丫,你跟丫丫都过来。” 随着宋芫的一句话,周围引起一阵哗然。 在场的众人都是男人,因为按照传统,女人不被允许参与这样的祭祀活动的。 传统观念认为,男属阳,女属阴,女人参与祭祀可能会触怒神灵,是对神灵的极大不敬。 石头等人面露惊讶,发出小声的骚动。 宋争渡依旧镇定自若,家中的事务向来由大哥做主,他自然不会对大哥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村长面色一沉,似乎想要出言阻止,却被宋芫打断:“村长,我们家不拘泥于那些陈规。” “二丫和丫丫,是我们宋家的重要成员,今天也应该有权利参与拜祭。” 如果宋芫没有听到舒长钰的那番话,他或许会遵循传统,“入乡随俗”。 毕竟只是一次小小的祭祀,他本来就不信什么神明,不参加就不参加吧。 但现在,宋芫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 虽然他无法改变外界的一切,但在自己的家中,他能够做主的地方,他会尽可能给予两个小姑娘最大的自由空间。 想到宋芫昨日送来的茶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村长到底没说什么。 至于石头等人,都是拿钱办事的,更不会置喙主家的决定。 宋晚舟抱着丫丫,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在宋芫鼓励的目光下,她还是鼓起勇气,迈步走向了过来。 走到供桌前,她放下丫丫,接过宋芫递来的三炷香,恭敬地拜了拜。 接着,宋芫往丫丫小手上塞了三炷香。 丫丫还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缭绕的烟雾扑面而来,她皱起小脸,就要把香烛扔了。 宋晚舟眼疾手快地握住丫丫的小手,带着她拜了一拜。 等她们也拜祭过神灵,石头等人拿着锄头上来清理地面的杂草。 第167章 打地基 石头等人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地面上的杂草清理干净。 村长沉着脸开始宣读祝文:“弟子等,焚香奉请本境城隍老爷,山神土地福德正神……” 念了一串神灵的名字,继续说:“仗此真香普通供养,今日吉日良辰在此动土,兴建宅第,兴土动工恐有冒渎神威。” “……慈悲给予成全,在兴工期间,工程竣兴,人口平安,一切平安顺利,万事大吉。” 随着村长话落,宋芫点燃了点燃了那串长长的鞭炮。 火光一闪,鞭炮立刻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犹如春雷在耳边轰鸣,响彻村庄每一个角落。 鞭炮声响起的那一刻,蹲在门口的狗剩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嗷呜”一声,迅速窜回屋内。 响声连绵不绝,伴随着火药的硝烟,在空中缓缓弥漫,形成了一片朦胧的薄雾。 宋芫快步走到一旁,伸手搭着争渡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这热闹的一幕。 宋争渡也脸上带笑,他的目光在鞭炮的烟雾中显得格外明亮。 躲在两个哥哥后面宋晚舟,双手捂紧丫丫的耳朵,她的心脏随着鞭炮的节奏剧烈跳动。 然而,在这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宋晚舟的小脸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笑得快乐且肆意。 鞭炮声渐渐平息,石头一众人纷纷道了声“平安顺利”的吉祥话。 宋芫笑着也拱手回道:“接下来就辛苦诸位了。” 宣读完祝文,村长一刻不留地回去了。 石头他们也开始忙活起来,其中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哥从怀中掏出了墨斗。 他将墨斗的一端稳稳地固定在地面上,另一端则紧握在手中。 然后,他拉着墨线走到相应位置,喊了声:“石头!” 石头过来,从中间勾起墨线,然后迅速一弹,一条笔直的黑线便出现在地面上。 看时间还早,宋芫也不急着回去,就蹲在旁边,看大哥们忙活,顺便唠嗑几句。 “石头哥,这地基要怎么挖?” 宋芫对建造房子一窍不通,想帮忙也不知从何下手。 石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着回答宋芫:“挖地基啊,这可是一门技术活。” 他指了指地上的墨线,继续说:“你看,这墨线就是咱们挖地基的边界。咱们得沿着这条线挖,保证地基的宽度和深度均匀一致。” 宋芫听得津津有味,又问:“那挖多深合适呢?” 石头想了想,说:“挖个一两米深就差不多了。” 宋芫恍然点头。 两人正聊着,其他几个大哥也加入了讨论,你一言我一语,分享着各自的经验。 宋芫听得入神,不禁感叹:“原来建个房子这么复杂,我之前还以为就是随便挖个坑就行了呢。” 石头笑了笑,说:“那可不行,房子是要住人的,安全最重要,每一步都不能马虎。” 这会儿时间临近巳时,该准备午饭了。 宋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石头哥,我回去做饭了,” 因为要做十几个人的饭,宋芫就没有做小炒菜,为了方便,直接煮大锅菜。 大锅菜,又称为大乱炖。 鸡肉剁块,猪肉切成薄片。 等锅烧热,一碗花生油下去,鸡肉和猪肉随之锅中。 再加入切好的姜片和葱段,用大火快速翻炒,直到肉片边缘呈现出诱人的焦黄色,散发出阵阵香气。 倒了半碗的酱油到锅中,继续翻炒,直到酱油的色泽和味道迅速融入肉里。 狗剩闻着香味就进来了,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他的小腿。 “别闹了,一边玩去。”宋芫轻轻踢了踢它,然后抓起水瓢,舀起半勺清水倒进锅里。 鸡肉在锅中炖煮了一刻钟,宋芫再将杀鸡时留的鸡血、内脏等等,和腐竹、豆腐块,白菜加入锅中,继续用小火炖煮。 宋芫擦了擦手,叮嘱争渡道:“二林,你看着火,我去牛婶家看看饭好了没有。” 原本今日,宋芫也请了阿牛过来帮忙。 但牛叔一家突然有事,去了隔壁镇李家村。 原因是阿牛的姐姐出了点事。 来传话的人也说得含糊不清,牛家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急得一整宿没睡好。 今日一早,牛叔一家子就匆匆赶了过去。 阿牛的姐姐,叫牛阿香,比阿牛大五岁。 前不久,宋芫还听牛婶提过一嘴,说阿香姐本来打算中秋前后,回娘家一趟。 可这段时间她又怀了身孕,胎相不稳,婆母便不让她回来,于是只托人带了中秋礼过来。 当时牛婶听到消息还有些失望,但得知是怀了身孕,才勉强露出笑脸。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传来了阿香姐出事的消息。 宋芫也不禁有些担忧。 到了牛家,他掏出钥匙开门。 牛婶出门前,就将家里钥匙给了他。 今日他要做十几个人的饭,家里的锅不够用,于是借了牛家的锅焖米饭。 刚好饭焖好了,宋芫直接端着锅过来,吩咐二丫道:“你去喊石头哥他们吃饭了。” 听闻要吃饭,大哥们立刻丢下手中的铁锹,一窝蜂地挤了进来。 他们的目光首先落在那一大锅荤素搭配的大锅菜上,随后又被那实实在在的干米饭所吸引。 除了帮宋芫收过庄稼的几个大哥外,其余人都是第一次来宋家帮忙。 一群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感叹:就算是给黄员外当短工,也吃不上这么丰盛的饭菜。 几人还在拘谨着时,那边石头他们已经抢起了菜,尤其是石头,碗里抢了好几块鸡肉。 那几人终于回过神来,怒骂一句:“石头快别夹了,给我留几块肉!” 一群人哄抢着上来。 宋芫擦擦额角的汗,心想,还好他留出了一盘菜,不然照这抢菜速度,他连菜叶子都抢不着。 到了吃饭的时候,宋芫才发现家里的凳子不够,石头等人正蹲着吃。 他连忙说道:“我去牛家拿几张凳子过来。” 石头嘴里还嚼着饭,说:“小宋,你别忙了,我们蹲着吃就行。” 其他大哥也笑着说:“蹲着吃,饭菜都更香。”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干活也更加起劲了。 宋芫去看了看他们上午挖的地基,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就迅速挖出了一半的地基。 估计到下午就能全部挖完了。 吃过午饭,再请大柱叔送争渡回私塾。 宋芫也一起去了镇上,前些日子,他通过何方的关系,与人商定了一批砖石和木材,正好今天安排他们送过来。 骡子拉着一车车的砖石和木料,运回了张家村,全部堆放到门前的空地上。 宋芫正在招呼车夫们喝水。 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小宋!” 宋芫扭头一看,只见一高壮青年朝着他走来。 竟然是好久不见的舒长盛。 他又惊又喜:“舒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舒长盛这大半年都在外面走镖,肤色晒得黝黑。 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刚回来没多久。” 宋芫这会儿正忙着,走不开,就站在门口,跟舒长盛说起了话。 “你今日过来是?”他问道。 舒长盛晃了晃手上的请柬:“我是特地来给你送请柬的。” 第168章 请柬 请柬? 在这个时代,由于人们的识字率不高,大家更喜欢通过口头传递喜讯,很少使用书面请柬。 宋芫接过请柬,初看之下,只是一张普通的红纸。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上面时,却立刻被那字体吸引住了。 小楷的笔触,刚劲有力,每一笔每一划都显示出书写者的深厚功底。 即使对书法一知半解的宋芫,也不禁赞叹,这字写得实在漂亮。 他仔细地收起请柬,打算改天拿给争渡,让他好好临摹,当作字帖练习。 这时,宋芫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请柬上的文字内容。 只见上面写道:【吾家子舒长盛,自幼品性纯良…… ……自相识以来,情投意合,今定于……举行婚礼,以结连理。】 宋芫读到这里,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抬头看向舒长盛:“舒三哥,你要成亲了?!” 舒长盛嘿嘿笑着说:“是啊,就在半个月后,你可别忘了来喝杯喜酒啊。” 宋芫也开心地笑了起来,连忙点头:“好,我一定去。” 那边,车夫们喝完水,擦了擦嘴巴,放下碗。 其中一个人朗声道:“小宋,我们先回去了。” “舒三哥,稍等一下。”宋芫面露歉意。 舒长盛表示理解:“没事,你先忙你的。” 随后,宋芫快步走向车夫们,招呼几句,目送他们离开,挥手告别:“叔,你们路上小心。” 等到车夫们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消失,宋芫才转身走回来。 舒长盛正打量着边上,挖了大半的地基,他随口问道:“小宋,你这是打算盖新房?” 宋芫说:“家里太小了,住不开,就干脆另起几间新房。” 站在门口招待客人不太合适,宋芫便邀请舒长盛进屋坐坐。 舒长盛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等会儿还要去县城送请柬。” “现在过去?”宋芫瞅着天色,太阳逐渐西斜,估摸时间将近下午三点。 这个时辰过去,赶到县城,只怕城门早已关闭了。 舒长盛笑道:“我骑马去,能赶得上。” 他忍不住抱怨起来:“本来是让长钰替我送过去的,那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脾气愈发见长。” “我好说歹说,才求着他写了两张请柬。”舒长盛指了指宋芫手中的请柬,“诺,就你手上这张,就是他写的。” 舒长盛没有说实话。 毕竟他已经有半年没见过宋芫了,而且两人也不怎么熟。 其实,他早就不记得宋芫这号人物。 虽说大部分人来参加喜宴都不需要请柬,但仍有一些比较尊贵的宾客,还是要送上请柬,以示尊重。 家里就大哥和长钰的字写得好。 尤其是长钰写的字,就连大哥都自愧不如。 于是他求了舒长钰好几天,才求得他同意,勉为其难写了两张请柬。 一张自然是给林逸风的。 但看另一张,上面却写着宋芫的名字。 舒长盛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宋芫是谁。 他询问过大哥后才知道,在他外出这半年里,宋芫跟长钰两人竟处成了朋友。 他原本想,既然是长钰的朋友,那请柬也应该由长钰来送。 话刚说出口,谁知长钰突然发脾气,把宋芫那张请柬扔了。 舒长盛算了解长钰的脾气,就默默捡回请柬,向大哥打听了宋芫的住址,然后火急火燎地送了过来。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宋芫并不知道内情,只觉得手中的请柬莫名变得有些滚烫,仿佛烫手山芋一般。 原来,这是舒长钰写的请柬。 宋芫不禁纠结起来,早知道是舒长钰亲自写的请柬,他可能就会找个借口不去了。 谁知道舒长钰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可刚刚他已经答应下来,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这时,舒长盛说:“我得走了,得趁城门关闭前赶到。” “慢走。”宋芫将人送到路边,再低头看了看那张请柬,顿时就想扔了。 就有种感觉,仿佛手上拿着的不是请柬,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 可请柬上的字写得实在好看,宋芫有些舍不得扔,最后他还是捏着那张请柬,夹到了一本诗经里。 宋晚舟刚送完水回来,她提着水壶进门说:“大哥,水缸里的水不够用了。” 早上阿牛出门前还挑了两桶水,把水缸添满了,才过了半天,水就又不够用了。 人多,用水自然也多。 宋芫随手把诗经放在床上,叹了口气说:“行,我这就去挑两桶水回来。” 等挑了两桶水回来,眼瞅将要日落,他便开始洗锅做饭。 中午吃了些荤腥,晚上这顿饭就简单多了。 炒个韭菜煎鸡蛋,再加上红烧茄子,焖一大锅杂粮饭,也就差不多了。 毕竟顿顿有肉是不可能的,就连十里方村最富有的黄员外,都不会给自家短工顿顿吃肉,他就更不能做得太张扬,容易引人侧目。 鸡蛋煎得金黄,边缘微微卷起,加新鲜的韭菜一炒,香气立即飘出了院子。 石头等人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感觉肚子更饿了。 直到宋晚舟喊了一声:“石头哥,吃饭了——” 一群人动作迅速地窜进了门。 看到桌上没有肉,大家也没有太失望,毕竟中午已经吃过肉了,他们也没有想过,顿顿都能吃上肉。 两道菜都油亮油亮的,一看就没少放油。 鸡蛋炒韭菜鲜香十足,红烧茄子软糯入味,杂粮饭也是扎实饱满的干饭,一点都不带虚的。 一碗热腾腾的饭菜吃下肚,瞬间抚慰了众人饥饿的肠胃。 大家正吃着饭,牛叔一家恰好此时回到了家。 宋芫放下碗出来,把钥匙递给他们,却看到牛婶面色铁青,心中不禁一紧。 他赶紧问道:“婶,阿香姐那发生啥事了?” “还不是阿香那婆婆。”牛婶强压着怒气,愤愤地说,“那个老虔婆,说阿香的肚子圆润,一看怀的就是女娃,于是问神婆求了转胎丸,逼着阿香喝下。” 宋芫震惊得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发出了一声:“哈?” 牛婶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阿香吃了那转胎丸,肚子疼得厉害,差点连孩子都没保住。” “姑爷又是个没主见的,也不知道去请大夫,急急忙忙托人过来传话。” “还好我们今天过去了,不然我们阿香……”牛婶说到这,眼眶都红了,声音哽咽,差点说不下去。 第169章 收棉花了 宋芫紧张问道:“那阿香姐现在情况如何,看过大夫了吗?” 阿牛声音沉沉说:“看过大夫了,吃过一副药,已经好转了许多。” “最后怎么解决的?”宋芫皱眉道。 这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还能怎么解决?!老虔婆就赔了几个鸡蛋,还指桑骂槐说,阿香是他们李家的人,轮不到我们外人指手画脚。” 牛婶一听这话,气得心肝肺都疼了。 她抹着泪说:“若不是我们今日过去,还不知道阿香受了这么多苦。继续让阿香在那老虔婆手上讨生活,只怕还要受她磋磨。” 牛叔劝道:“实在不行,咱就接阿香回来。” 阿牛突然转身就走。 牛婶急忙喊道:“阿牛你上哪里?!” “我去接阿姐回来!” 牛婶脸色微变,赶紧去把人拽回来,教训他说:“你要真去闹,以后你姐在李家日子就更难过了。” 宋芫忍不住开口道:“实在不行,就分开过吧,只要姐夫是个勤劳能干的,一小家子也能把日子过好。” 牛婶显然把他的话听进去心里,喃喃说道:“这也是个法子。” 时候不早,牛婶他们只说了几句,想起家里的猪还没喂,急忙回自家去了,外出一整日,家里一堆活要忙。 宋芫也准备回去吃饭,就听到一道幽幽嗓音响起:“为什么不能去接阿香姐回来?” 宋芫扭头一看,就见宋晚舟端着碗,猫在旁边偷听。 宋晚舟小脸疑惑道:“既然阿香姐嫁过去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能接她回来?” 面对她的问题,宋芫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牛婶自然是心疼阿香姐,只是心里清楚,就算接她回来住几日,可她总还是要回到李家的。 如此一来,还会跟李家关系闹僵,让阿香姐在婆家处境变得更难。 可这种话,不适合跟才十岁的宋晚舟说。 好在宋晚舟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见宋芫沉默,她又问:“大哥,如果是我,你会接我回来吗?” 宋芫毫不犹豫地说:“会的,只要大哥在,宋家就永远都是你家。” 宋晚舟终于露出笑脸:“还是大哥最好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宋芫心里留下太深的痕迹。 接着几日,牛家一家依旧早出晚归,据说是去李家村,争取让阿香姐的婆母同意分家。 最终的结果,应该是令人满意的。 多日愁眉不展的牛婶,也在昨日回来时,终于露出了笑脸。 几天功夫,宋芫的新屋也已经打好了地基,开始砌墙了。 到了九月底,院子里盛开的棉桃,像一朵朵轻盈的云,柔软而蓬松。 本来宋芫还没想那么早就收了。 石头他们过来时,看到院子里一朵朵盛开的棉桃,还问是什么来着。 宋芫就解释说,是从南方过来的一种花卉,并提醒他们别乱碰。 当时他们都答应得很爽快。 可没过两天,就有人手贱想摘一朵,被狗剩发现狂吠了几声,那人担心引起宋芫注意,才悻悻收回手。 昨天晚上收工后,宋芫才从石头那得知此事。 宋芫给气笑了,他这段时间,几乎把那棉花当亲爹般伺候,哪想就差点让人糟蹋了。 这事也算提醒了宋芫,棉花该收了。 最近家里人来人往的,保不准还会有哪个手贱,摘了他的棉花。 这日,打扫完羊圈,宋芫提上布袋,就去收棉花。 小心翼翼踩进花圃里,宋芫弯下腰看了看,只见棉花叶子已枯黄,全部棉桃都已经全开放了,大概也是到收获的时候了。 宋芫伸手捏着棉桃上的一朵棉花,轻轻地一扯,棉花便被拉得长长的,如同细丝般柔韧。 摊在手心上白绒绒的一团,用拳头包紧,再摊开,棉花也跟着迅速膨胀起来。 宋芫玩上瘾了,揪下一朵棉花,就要捏一捏。 他边摘边数,每株棉花上挂着七八个这样的棉桃。 总共也就五株棉花,再磨磨蹭蹭,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就摘完了。 最后他提起布袋掂量掂量,摘下来的棉花加起来,重量还不足半斤。 宋芫还不敢相信,都摘完了,就这么点的吗? 把棉花倒在簸箕,宋芫取出里面的籽后,再掂量一下,发现又轻了一点。 宋芫倒抽一口凉气。 原以为还能做件棉袄,结果只能做一双棉手套。 畅想中,一家人穿上棉衣的美好幻想破灭,宋芫说不失望是假的。 不过还好,收下来不少棉籽,明年大概就能穿上棉袄了。 宋芫盯着眼前这堆棉花发呆,要怎么把棉花做成棉手套? 直接塞手套里? 不对不对,他记得棉花摘回来需要弹开才能用。 宋芫凭着强大的记忆力,总算想起来,某些影视上弹棉花的画面。 是要背着大弓弹棉花。 可家里没这么大的弓。 对了,上次跟舒长钰进山时,在小木屋里捡到了宋父留下来的断弓。 断弓就弓附部分断了,但用牛筋绳子做的弓弦还是好的,修理修理还能用。 宋芫立即翻出那把断弓,暂时用草绳把断开的弓附接回去,再拉了拉弓弦,就听它发出“嗡嗡”的声音。 很好,看来能用。 “哥,你拿着弓干嘛?”宋晚舟走进来,看宋芫抓着弓,她忽然一脸警惕,“你又要进山里?” 宋芫清清嗓子说:“弹棉花。” 这话说出来,宋芫都替这把弓感到委屈,宋父用它来打猎,而自己却拿它来弹棉花。 “弹棉花?”宋晚舟不知弹棉花又是什么,她提溜起门口玩木偶的丫丫,跟着宋芫后面,想看他捣鼓什么。 宋芫找出之前用坏的牙刷,弹了下弓弦,发现正好趁手。 于是,他拉着弓弦,对着一团团棉花开始弹起来。 “嗡嗡嗡嗡——” 无聊且枯燥地重复着拉弦弹棉花的动作。 两刻钟,宋晚舟看得犯困,捂着嘴打起了哈欠。 她赶紧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我去给石头哥他们送水,哥你看着点丫丫。” 半个时辰后,宋芫放下弓,揉揉手腕,这弹棉花也太费手了。 再一看簸箕上,弹过的棉花变得蓬松柔软,像一样,白绒绒的一大团。 咦? 没想到这棉花弹出来还挺多的,都给丫丫做一件小棉袄了。 “做棉袄?”宋晚舟摸着柔软的棉花,还用小脸贴上去蹭了蹭,软绵绵,暖乎乎的。 她眼睛微微发亮:“大哥,这就棉花吗?真柔软啊。” 做成棉袄的话,一定很暖和。 “这次先给丫丫做一件小棉袄,”宋芫笑着说,“哥努力努力一下,争取明年,我们全家都能穿上棉袄过冬。” 第170章 招惹的麻烦 棉花弹得蓬松柔软,宋芫又把棉花压了压,压得平平整整,准备带去给牛婶,请她帮忙做一件小棉袄。 宋晚舟摸着棉花不肯放手,她跃跃欲试说:“哥,让我来试试呗。” 宋芫斜睨了她一眼:“你会做?” 感觉被大哥小瞧了,宋晚舟很不服气地说:“我跟郑嫂子学过一点,不就是一件小棉袄嘛,有什么难的。” 郑嫂子就是石头哥的媳妇,荷花的娘。 宋晚舟从小就与荷花一块长大,跟荷花娘也很熟悉。 “哦?”宋芫半信半疑,他原本以为小丫头每次出去都是和小姐妹们一起玩耍,没想到她还有在学针线活。 不过想到上次让她缝制的口罩针脚细密,宋芫摸摸下巴想,这小丫头说不定还真会。 于是他说:“那好,要是有哪里不会的,就去问问牛婶。” 宋晚舟把那堆棉花收了起来,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很少出门,在家里琢磨着怎么做小棉袄。 遇到不懂的地方,她也没有逞强,而是去请教牛婶或是郑嫂子。 几天时间过去,还真给她做出了一件小棉袄。 小棉袄的外衣,是她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衣袖和手肘部位都有些磨损,但衣服的布料还是很柔软的。 宋芫摸了摸小棉袄,发现里面的棉花缝得很紧实,也不会跑棉。 小棉袄给丫丫试穿过,只是稍微大了一点,等到冬天,里面多穿两件衣服就正好合适。 宋芫夸奖了宋晚舟一番,并表示过两天去县城的时候,会给她带礼物回来。 “就这点儿针线活,对我来说简单啦。”宋晚舟语气带着点小得意说。 她嘴上说的轻松,丝毫不提自己大半夜还点着油灯,琢磨怎么做小棉袄的事。 到月底,宋芫要去县城一趟,家里做饭的事只能暂时交给牛婶。 家中杂事繁多,这次宋芫不打算在县城过夜,争取早去早回。 天气渐凉,天亮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卯时,天还是黑的。 宋芫起床后,没来得及穿上外衣就打开了门。一阵凉意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披上外衣,洗漱起来。 没时间做早饭,好在昨晚的晚饭蒸了几笼馒头,还剩下一些。 他拿起两个馒头,边啃着,边跳上驴车。 “叔,今天又要麻烦您了。” 大柱叔干巴巴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顿了顿,他又说:“你家的驴也差不多能拉车了吧。” 宋芫说:“下个月就让它试着拉车。” 宋芫已经让牛叔打了一个板车,下个月他就能自己赶驴车去县城了。 宋芫三口两口吃完手中的馒头,凑过来,笑眯眯地说:“叔,这毛驴要怎么赶?您教教我吧。” “好嘞。”大柱叔往旁边挪了挪,“你坐过来点。” 恰巧这时,毛驴犯懒,不太愿意走。 大柱叔挥着手中的小鞭子,轻轻一甩,只听“啪”的一声响,毛驴立刻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勉强能看清前面的路,不用担心会一头栽进田沟里。 大柱叔难得说了一长串话:“赶驴没那么难,只要跟它熟悉起来,它就能听懂你说的每句话。” 宋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毛驴的背部。 “小宋,你要不来试试。”大柱叔把小鞭子递给了宋芫。 接下来的半段路程,就由宋芫赶着驴车,一路颠簸到了镇上。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并未耽误太多时间。 紧接着,宋芫又租了一辆驴车,急忙赶往县城。 城门口排队进城时,宋芫没注意到,官兵多看了他两眼。 等他进城后,官兵跟旁边那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便匆匆离开。 到凉茶铺下车,宋芫付了车费后,脚步匆匆地走向翔丰楼。 金秋九月,正是苹果丰收的季节。 是的,没错,他又可以卖苹果了。 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卖苹果和生肉赚来的。 仔细想想,距离上次来翔丰楼,才过去半年而已。 虽然好几个月没来翔丰楼了,酒楼里店伙计仍然记得他,一见面就热情地打招呼:“您里边请。” 宋芫看了一眼满脸笑容、殷勤谄媚的店伙计,他记得第一次上门时,似乎也是这个店伙计招待的他。 “李掌柜在吗?”宋芫问道。 “在的在的。”店伙计连忙回答,“我这就去请掌柜的过来。” 李掌柜见到宋芫,笑呵呵地说:“稀客啊,宋小兄弟可是大忙人,总算想起我这儿来了。” “李掌柜说笑了。”宋芫也客套了几句,随后才言归正传,将背篓里的苹果拿出来。 “北方的柰子刚好也成熟了,我那大哥托人运了一些过来,正准备送到南边去,这次可以匀出二十个给您,还是之前那个价。” 李掌柜检查过没问题,就让账房提了二十两银子。 钱货两讫,婉拒了李掌柜留饭的邀请,宋芫从翔丰楼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往灭霸帮。 刚巧的是,钟会跟陈堂主几个也回来了。 宋芫还没来得及开口寒暄,就见鹰哥眉头紧皱,脸上那道显眼的刀疤随着他的表情微微扭曲:“芫弟,可能有麻烦了。” 宋芫面色微变,立刻意识到,必定是上次在馄饨摊惹出的麻烦。 不出所料,鹰哥紧接着说道:“抱歉啊芫弟,答应你的事没办好,馄饨摊让人砸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中了宋芫的心。 他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这愤怒中夹杂着无奈和一丝自责。 “是谁干的。” 钟会几人都沉默下来,最后鹰哥阴沉着脸说:“是惠王府中的下人。” 宋芫惊愕出声:“惠王的下人?!” 他曾猜测过,可能是城中的某位富商,也可能是官府中人,却没想到竟是惠王的人。 宋芫冷静问道:“鹰哥,你确定吗?” “确定是惠王府中的下人。” 这就要从宋芫离开灭霸帮后说起。 第171章 关入大牢 宋芫刚走,鹰哥就交代瘦猴,让他留意馄饨摊,如果有人找麻烦,就拦下来。 瘦猴这人,虽然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但对于鹰哥吩咐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接下来的几天,瘦猴不时带人在那条街巡逻,但馄饨摊一直安然无事,也没人来找茬。 时间一久,瘦猴便淡忘了此事。 然而,半个月后,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突然出现,将馄饨摊砸得稀烂。 瘦猴见对方人多势众,没敢上去阻拦。 等人走后,他才帮忙把摊主老夫妻送回家,然后匆匆赶回向鹰哥汇报。 鹰哥没想到对方如此嚣张,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那些人是惠王府中的下人。 他认识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最多只能打听到闹事的人是惠王府中的下人。 至于惠王的具体消息,却是一点都打听不出来。 但就凭对方是惠王府的下人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忌惮。 宋芫也不免惊惶失措,但此刻,他更担心馄饨摊的老夫妻。 他急切地问道:“摊主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这时,瘦猴刚好也在,就说:“只是受了点惊吓,人倒是没受伤。” 听到这,宋芫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的思绪并没有因此而放松。 他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那些人隔了半个月才找上摊主的麻烦,这说明他们可能一直在找自己,没有结果后,才将怒火发泄到了无辜的摊主身上。 想到摊主老夫妻,因为他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宋芫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他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瘦猴:“麻烦你帮我把这银子带给他们,再跟他们说声抱歉。” “好嘞。”瘦猴收下银子,应了下来。 宋芫面色凝重,取了这个月的分红后,便向鹰哥提出辞别:“鹰哥,我还是先回去吧,免得给你们添麻烦。” 鹰哥闻言,顿时眉头一竖,佯怒道:“芫弟,你这说的什么话!不就是几个下人而已,老子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就算是惠王来了,老子都敢啐他几口。” 嚷嚷一顿,又说:“甭担心,哥再帮你打听打听。” 宋芫深吸一口气,感激道:“哥,多谢您了。” 他突然想起,林逸风似乎知道关于惠王的事情,于是向陈堂主借了纸笔,迅速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等墨迹干了之后,宋芫将信纸折好,小心翼翼地收进信封。 钟会见状,关心地说:“小宋,你还没吃午饭吧,先吃过饭再说。” 宋芫虽然毫无食欲,但还是勉强吃了一碗饭。 吃过饭后,他准备告辞。 临走前,他叮嘱钟会:“钟哥,如果他们找上你们,能撇清关系就尽量撇清,别因为我而得罪了惠王。” 宋芫大概能猜到,那老嬷嬷多半是惠王身边的下人,而那个小孩,恐怕也是惠王的亲属。 宋芫苦笑,自从穿越到这里,他一直谨小慎微,没想到竟然因为请小孩吃了碗馄饨,就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这件事让他啼笑皆非的同时,更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权势的可怕。 钟会安慰他说:“事情还没那么严重。” 鹰哥也说:“芫弟,你别想太多了,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也许早就把那点小事忘了。” 宋芫却摇摇头,那老嬷嬷一看就是小心眼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从灭霸帮出来后,宋芫来到县衙。 一路上,他警觉地留意着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到了县衙,宋芫将信送了出去。 他问门房:“你家少爷何时回来?” 门房回答:“大约酉时。” 酉时,即下午五点之后,太晚了。等到那时再赶回张家村,恐怕都快凌晨了。 夜路不仅难走,车夫也未必愿意冒险走夜路。更糟糕的是,夜间还有劫匪出没,实在危险。 再说他答应二丫,今晚一定会赶回去,晚了恐怕二丫会担心。 “等你家少爷回来,请务必将信转交给他。”宋芫郑重地交代。 宋芫本来打算再逛逛街市,买些东西回去,忽然他眼皮重重一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市集,刻意避开那些僻静的小巷。 然而,随着每一步的迈出,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甚至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他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不行,不能留在城中了。 宋芫快步走向城门,租了一辆驴车准备回去。 当驴车快到城门口时,宋芫敏锐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怪异。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宋芫用余光打量着城门口的官兵,发现对方也盯着他看。 宋芫心跳猛地加快,这官兵有古怪。 他迅速从车夫手中夺过鞭子,用力地抽打在毛驴的后臀上。 毛驴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随即四蹄翻飞,狂奔起来。 “站住!”官兵大声怒吼,手中的长枪直直地指向宋芫。 宋芫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用力地挥动鞭子,让毛驴跑得更快。 车夫人都吓傻了。 官兵的脸色一沉,他显然没想到宋芫居然敢硬闯城门。 他挥了挥手,周围的士兵开始向宋芫包围过来。 驴车在士兵的包围中被迫停了下来,宋芫脸色异常苍白,他手中紧握着鞭子,心跳如同鼓点般急促。 面对士兵重重围堵,他已是插翅难逃。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芫老老实实举手投降。 “我、”他刚开口,就被一名士兵粗暴地扣住了肩膀,接着,沉重的锁链紧紧束缚住了他的双手。 兜兜转转一圈,他又回到县衙,不过这次,他进来的是县衙的地牢。 里面光线微弱,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宋芫脚步停顿一下,身后的士兵不耐烦地用力一推,他踉跄着向前跌去,摔进了那狭小的牢房里。 牢门随即被重重地关上,锁链的响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 宋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周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不断侵袭着他的感官。 他自嘲地苦笑,谁能想到,他一遵纪守法的青年,竟会有朝一日,被关在这阴暗的牢房里。 但愿林逸风看到他写的那封信,赶紧过来搭救他。 第172章 来探监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林逸风踏着夕阳的余晖,优哉游哉地步入县衙。 门房一见他的身影,便立刻递上一封书信和两包点心。 “那小子又来了啊。”林逸风拿过东西,脚步生风进了花厅。 刚一坐下,他便急不可耐地打开纸包,拈起一块肉干,丢进嘴里,细细咀嚼。 每块肉干大约手指长,肉质紧实细腻,嚼劲十足。 林逸风就爱这一口,趁着他爹没回来,赶紧先过足嘴瘾。 他随意地将信件放在桌上,转头吩咐旁边的丫鬟:“上壶热茶。” 他又嚼了几块肉干,这才慢悠悠地打开信封。 里面竟有两封信,林逸风先取出薄的那封信。 刚看两行,他顿觉口渴,边看着信中的字,边端起茶杯,慢悠悠呷了口茶。 “噗——”再看到右边几行文字,林逸风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啊?! 姓宋的小子竟然遇到微服私访的惠王,还请惠王吃了碗馄饨。 更让他啼笑皆非的是后面,他们还被惠王的奶嬷嬷抓个正着,宋芫当街跟她起了争执。 直到看完后面几段,林逸风就笑不出来了。 他紧皱起眉头,这郑嬷嬷也太睚眦必报了吧,连卖馄饨的老夫妻都不放过。 不好,只怕宋芫有难了。 他连忙派人去打听。 今日城门上演一场官兵擒敌的戏码,看到的人不少,不到半日时间,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官兵捉拿匪徒,也有人说是城中权贵间的私仇,一时间众说纷纭。 灭霸帮也自然收到风声,鹰哥让人把那车夫抓来,仔细问过,几乎证实,被官兵捉拿的“匪徒”正是宋芫。 “这可如何是好?”鹰哥等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陈堂主连胡须都扯断了几根。 那边林逸风也迅速收到消息,宋芫被城门官兵缉拿了。 他赶紧去前面县衙,找到他爹林县令。 他急忙开口:“爹,你可知宋芫被城门官兵抓去了?” 林县令放下手中公务,微微颔首:“是有此事。” 林逸风解释说:“这其中定有误会,爹你就不能先把他放出来吗?” 林县令摇头:“刘司兵拿着惠王的手谕,亲自带兵去抓的人,即使你爹我是一县之长,也不能越过惠王的命令,将他放出来。” “怎么可能是惠王下的命令,他就一五岁小孩,懂个屁啊。”林逸风气急了说道。 肯定是那奶嬷嬷假借了惠王的名义,公报私仇。 “慎言!”林县令面色威严,沉声告诫道,“惠王尚且年幼,我们理应心存敬意,不得有半分不敬之言。” 林逸风蓦地攥紧手中折扇,低头认错:“孩儿一时情急,请父亲莫怪。” 林县令随后道:“那宋芫如今被关在县衙地牢里,暂时无碍,但后面还要看惠王那边怎么交代。” 是打一顿放了,还是继续关着,关到那边消气为止,就暂且不知了。 林逸风请求道:“请爹允许我进地牢探望一下。” 林县令点头同意:“你要去看可以,切记不能将人放了。”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宋芫心里更加焦躁,也不知此时林逸风回到县衙没有。 他的背篓让士兵搜去了,里面就一些胖婶给他的腐竹和霉豆腐,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他的目光在牢房内游移,三面砖石墙壁高耸,唯一的出口是一扇紧闭的木门,上面挂着沉重的锁链。 想逃是根本逃不出去的。 他双手还被铁链反拷,别说逃狱了,连从厨房拿东西出来吃都难。 宋芫尝试着调整姿势,好让手腕没那么难受。 可越挣扎,手就越疼痛,宋芫不禁沮丧,沉沉地叹了口气。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宋芫飞快走到栅栏边,脸贴着缝隙,使劲往外瞅。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芫的心跳也随之加速。 一束火光照进了昏暗的牢房。 宋芫眯起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随之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外,对方手里提着食盒。 “宋芫,你还好吧?”声音清越而熟悉,是林逸风。 宋芫心中一喜,可算等到林逸风来了。 接着,门上的锁链发出了响动,门被缓缓推开,林逸风走进牢房。 借着火光,他仔细打量起宋芫:“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宋芫吐了吐气说,“下午把我关进这里后,就没有再管过我。” 他忍不住语气急切说:“林逸风,你是救我出去的吗?” 林逸风面露抱歉:“抓你的是刘司兵,归县尉掌管,而县尉又是得了惠王的手谕,就算是我爹亲自来,也没办法把你放出去。” 果然是惠王。 宋芫的心情瞬间沉入谷底,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忿忿道:“我明明没有犯法,他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将我关进牢里!” 话说完,宋芫觉得自己天真可笑。 那些大人物想拿捏他一个小老百姓,哪需要什么借口,只用动动嘴皮子,便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但很快,这股无力感又被一股不甘所取代。 他哑声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林逸风幽幽开口:“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你。” 宋芫心中重燃希望,急忙道:“快说,别卖关子了。” “就是长钰啊。”林逸风语气理所当然,“除了他,还有谁能救你出来。” 宋芫心中五味杂陈,半个月前,他与舒长钰的争执仍历历在目,如今却要向他求助,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见宋芫表情异样,林逸风心生狐疑:“怎么,你跟他闹矛盾了?” “除了舒长钰……” 林逸风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了,除了我老大,还有谁能救你出来,你自己要想清楚,弄不好会被关个三年五载。” 宋芫忧心忡忡,并未留意到林逸风对舒长钰的称呼。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说道:“那就麻烦你,替我写一封信送到小黎村。”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帮我传个口信给我家中妹妹,就说我在县城有事耽搁了,过几日再回去。” “行,我马上写信,等明日城门一开,就让人快马加鞭送信过去。”林逸风放下手中提着的食盒,“你先吃点东西吧。” 宋芫动了动被锁链缠住的双手:“你看我被绑成这样,怎么吃东西。” “哎!”林逸风转身出去,请牢头过来,将宋芫手上的铁链解开。 铁链解开,只见宋芫手腕上,被压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淤青。 宋芫揉了揉手腕,忙不迭端起饭菜,先祭一祭五脏庙再说。 吃过饭后,林逸风收走了餐具,安慰他道:“你再坚持一晚,明天等长钰来了,就能出去了。” 第173章 又来探监 夜深了,地牢中的火把渐渐熄灭,只剩下几缕微弱的光线从高高的窗户中透进来。 牢房深处,不时传来老鼠的吱吱叫声,脚下,蟑螂在潮湿的地面上快速爬行。 宋芫躺在冰冷的石板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他甚至想从厨房里拿出杀虫剂,把这地牢里里外外都喷一喷。但一想到杀虫剂的味道太过刺鼻,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宋芫望着头顶那小小的窗口发着呆。 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二丫肯定要担心了。 与此同时,在张家村。 宋晚舟哄睡了丫丫,然后走到门口,踮起脚尖,向外张望。 今天是二十九,没有月亮,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时,牛婶披着外衣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盏油灯。她问:“二丫,小宋还没回来吗?” 宋晚舟摇摇头,小脸上满是担忧:“大哥还没有回来。” “可能是有事情耽搁了。这么晚了,你别等了。你抱着丫丫到我这边来,我让阿牛过去帮忙看着房子。”牛婶说。 宋晚舟坚持说:“婶子,我不困,我再等等大哥。” 牛婶见劝不动她,只好陪她一起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临近子时,仍然没有看到宋芫的身影出现门外。 宋晚舟抱着睡得正香的丫丫,去对面的牛家借住了一晚。 第二天,宋芫没有回来,却等来了一个陌生人带话过来。 牛婶只听了一耳朵,惊讶地问:“小宋说他还要在县城多待两天?” 宋晚舟一张小脸立刻变得怏怏不乐,她嘟囔着说:“唔,大哥说过两天才能回来。” 小黎村。 暗七呈上一封书信,道:“主子,林少爷派人送来的加急信件。” 舒长钰还未睡醒,神情倦懒,他挑起眉眼,略显不耐烦地道:“他最好是真有急事。” 他接过信件,打开,一目十行地扫完信上的内容,脸上忽地露出嘲弄的怒色。 舒长钰捏着手腕上的佛珠,漫不经心地开口:“暗七,你说我要不要去救他?” 暗七缄默不语。 他心里清楚,主子心中早有决断,无需他多言。 舒长钰神色略显困扰,带着几分无可奈何道:“他总惹我生气,有时真想把他的嘴巴缝起来,这样他就能乖乖听话了。” 他漂亮的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眯起,似乎在考虑这种可能性。 随后,他惋惜地说:“不过把他的嘴巴缝起来,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那还是算了。” 舒长钰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浮现,似乎很享受跟宋芫这种微妙的关系。 “希望这次之后,他能乖一点,别再惹我生气了,不然的话……”他的声音逐渐低沉,却字字清晰,“就打断他的腿,把他关起来,这样就听话了。” 暗七汗涔涔,主子看似玩笑的话语中隐藏着几分认真。 被主子看上,可不见得是件幸运的事。 舒长钰起身:“备马,去县城,先去看看那只呆鹅有没有被吓着。” 熬到天蒙蒙亮,宋芫才眯了一会儿眼,直到牢头过来开门,喊他:“喂,醒醒,有人来看你了。” 宋芫条件反射似的弹起来,飞快擦了擦眼角,再定睛一看,牢房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人。 “鹰哥,还有钟哥,你们怎么来了?!”宋芫诧异道。 他还以为是舒长钰来了,再一看,这会儿天色尚早,舒长钰大概还没收到消息。 钟会叹息一声,说:“昨天就听到消息,得知你被官兵抓住了,我们打听了半天,才知道你被关进县衙的地牢里。” “鹰哥跟这里的牢头认识,答应让我们进来跟你说几句话。” “芫弟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鹰哥震声说道,“实在不行,咱就算是劫狱,也要把你救出去。” “嘘,哥小声点小声点。”宋芫吓得急忙提醒他。 就算是随口说说,咱也别嚷这么大声。 鹰哥满不在意说:“没事,牢头是咱铁哥们,不会打小报告的。” 宋芫关心问道:“惠王那边没找你们麻烦吧。” “你且放心,那边并没有找上我们。”钟会回道,接着,又从袖口掏出两个馒头塞给他,“你还没吃早饭吧,赶紧吃点填下肚子。” 宋芫接过馒头,心里感动不已,没想到他最落难的时候,鹰哥他们还愿意冒着风险来探监。 这时,牢头过来提醒鹰哥,他们该走了。 要是让上头发现,连他也要吃挂落。 钟会对宋芫道:“那我们先走了,晚些有机会再过来看你。” 宋芫故作轻松道:“钟哥你们快去吧,我在里面暂时没事。” 等鹰哥他们一走,宋芫立即耷拉下脑袋,捏着手中的馒头,心里顿时又暖洋洋的。 他偷偷从厨房接了一碗水,漱了漱口,啃下两个馒头,再喝了点水润润嗓子。 昨夜几乎整晚未眠,此时脑子困的发懵,他又靠墙打起了瞌睡。 睡得正沉时,头顶忽然响起了一道凉凉的嗓音。 “看来你在里面过得还不错。” 宋芫猛地惊醒过来,抬头一看,一身黑衣的舒长钰出现牢房里面。 牢房里光线暗淡,少年脸上笼罩着一层难以捉摸的朦胧感。 坐久了,双脚发麻,宋芫扶着墙站起来。 舒长钰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对方那苍白如雪的手腕上。 那里,几道醒目的淤青交错着,青紫的颜色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尤为突兀,仿佛是一幅被粗暴涂抹的画作,破坏了原本的和谐与宁静。 舒长钰唇边带笑,声音却掺杂着冰:“他们伤你了?” 宋芫解释:“他们抓我的时候,用铁链捆住了我手。” “呵,我都还没有用铁链锁住你,就让他们先动了你。”舒长钰眸色阴郁道。 宋芫还以为自己一时听岔了,再次望向舒长钰,他神情依旧散漫,但眉眼冷淡,透露出一股阴沉气息。 “等等,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刚说你想用铁链捆谁? 你是法外狂徒吗你! 不对,他本来就是法外狂徒。 舒长钰很刻意地避开他的问题,转身往牢房外走去。 回头见宋芫还站着不动,他扬了扬下巴:“你还走不走了。” 第174章 出狱 宋芫迟钝了半晌,才意识过来:“我能出去了?” 连林逸风身为县令之子,都没办法放他出去。 舒长钰就来了一趟,他就能出去了。 这一切就像做梦似的,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舒长钰侧了侧头,眉眼轻佻:“你要想继续留在里面也行。” “我这就走。”宋芫扶着墙,艰难地挪动脚步。 能出去的话,谁想继续待在这个破地方啊。 他的双腿又酸又麻,在原地蹦了蹦,等缓过这阵麻意,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舒长钰身后,走出牢房。 前面几间牢房里也关了人,看到宋芫二人,只是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 但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看到牢头和狱卒,宋芫还是不放心,怀疑道:“舒长钰,你不会是劫狱了吧?” 宋芫并非无的放矢,以他对舒长钰的了解,他真有可能干出劫狱的事。 “哈,你说对了。”舒长钰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得宋芫头晕目眩。 不是吧,姐,你来真的? 宋芫满脸震惊:“你没骗我?” 舒长钰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斜睨他一眼:“那你还走不走了?” “不走了!”宋芫扭头就回了牢房,动作迅速地关上了门。 开什么玩笑! 他家二林可是要考科举的,万一他逃狱了,影响二林的科举政审可怎么办? 舒长钰忽然抬手抚着脸,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 “你怎么这么好骗,我说什么你都信。” 宋芫顿时恼羞成怒:“舒长钰,你骗我很好玩是吧!” 舒长钰缓缓走上前,目光紧盯着他的脸,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蠢蠢的,让人很放心。” 这话骂得可真脏。 宋芫心中的火气噌噌噌飙升,但一想到目前自己有求于他,还是强压了下去。 舒长钰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宋芫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不是劫狱,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出去。” 宋芫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真不是劫狱?” “这次真没骗你,不信的话,我让牢头过来请你出去。”舒长钰随口说道。 宋芫抱着手臂,一脸不信:“那你去请牢头过来。” 舒长钰转身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带着牢头回来了。 牢头对舒长钰的态度十分恭敬:“您还有什么事吗?” “哦,你把他放出去。”舒长钰指了指牢房里的宋芫。 牢头有些莫名其妙,牢房门本来就没锁,一拉就开了,哪里还需要他来放人。 但他还是按照舒长钰的吩咐,打开牢门,恭恭敬敬地请宋芫出去:“您请。” 宋芫这才真正相信自己可以出狱了。 走出阴暗的地牢,外面的阳光格外耀眼,刺得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他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开始打量四周。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庭院,花草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久违的自然气息。 随后,宋芫转过头,打量着舒长钰。 在昏暗的牢房里未曾察觉,出来后,他才注意到,今日的舒长钰又是一身黑衣。 他身着的素色黑衣,布料柔软光滑,透着华贵又不失低调的奢华。衣领和袖口处,用金丝线镶绣着繁复的图纹,腰带同样装饰着金丝,末端垂下几缕金丝流苏,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 宋芫不得不承认,舒长钰身着这一身素色黑衣,英姿飒爽,宛如雪岭寒月,清冷矜贵。 连宋芫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才恍然回神。 似乎自从那天,他撞见舒长钰杀了疯子后,舒长钰在他面前就不再掩饰了。 这让宋芫又想起了那日的情景。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舒长钰的阴暗面,那些隐藏在舒长钰内心深处的戾气和恶意,都曾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 曾经,宋芫对他有些惧怕,但现在似乎又没那么怕了。 宋芫的心微微动摇了一下,就算舒长钰不像个好人,但他却多次在危难中救了自己。 宋芫没有过多纠结,就选择了妥协。 “你是怎么让他们把我放出来的?”宋芫有些疑惑的同时,也不免担忧。 “据说,是惠王下令让他们把我抓起来的,连林县令都无法违背惠王的命令。” 舒长钰清隽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轻慢:“惠王算什么东西。” 宋芫听得胆战心惊,姐,你可真敢说啊。 “嘘,你快别说了。”宋芫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在地牢门口,我可不想再二进宫。” 舒长钰却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他们敢把我关起来?” 宋芫:……?! 原来女主这么厉害的吗! 宋芫吐了吐气:“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又一次帮了我。” 舒长钰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要是真想谢我,以后就别惹我生气。” 宋芫默默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惹谁生气啊。 “还有,以后不许在菜里放芫荽。” 宋芫尴尬地挠了挠鼻翼,好吧,他承认上次是他故意的。 谁让舒长钰惹他生气来着。 舒长钰再次提出要求:“想吃你上次烤的鱼。” 宋芫好脾气地回道:“行行行,回去就给你烤。” “还有,你说留给我的寒瓜呢?” 宋芫心虚地移开视线,装糊涂说:“什么寒瓜?我不记得了。” 现在哪还有寒瓜,中秋那几日都吃完了。 舒长钰眼角耷拉下来:“我不管,你答应给我的寒瓜,一个都不能少。” 宋芫终于忍无可忍:“你还有完没完了!” 舒长钰轻哂:“你看,你又没耐心听我说话了。” 宋芫顿时语塞。 “上次我一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就先去见你了。”舒长钰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恰到好处地半遮着他的黑眸。 “可你好像一点都不想看到我,也没问我这几个月过得好不好,还故意气我。”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说着颓丧的话,宋芫的心湖霎时泛起几圈涟漪,不自觉地内疚起来。 才内疚了几秒,宋芫便猛地回过神来。 不对,明明上次就是舒长钰信口胡诌,害得他被孙婶她们误会是“负心汉”,他们才吵起来的。 差点就被舒长钰蒙混过去了。 宋芫赶紧喊停:“行了啊你,别装可怜了。” 他稍作停顿,又道:“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第175章 多半眼瞎 舒长钰眸底漆黑,目光似有若无地停留在宋芫的侧脸上。 他的视线恰到好处,能够清晰地看见那宛如羊脂白玉般的耳垂,以及耳垂上闪烁着银光的耳饰。 舒长钰微微弯下身子,凑近宋芫的耳边,语气轻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轻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反悔,不然……”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落在宋芫的耳畔,让宋芫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同时下意识地抓了抓耳朵:“你别离我这么近。” 有点怪怪的。 手指触碰到凉凉的耳饰,宋芫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东西没取下来。 宋芫扯着自己的耳垂,没好气地说道:“你快把这东西取下来。” 他一个大男人戴着耳饰,像什么样子。 想起之前好几次,那些叔婶们看到他耳垂上的耳饰时,露出的那一脸古怪的表情,宋芫就有苦难言,连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舒长钰却懒洋洋地说道:“我手疼,动不了。” 宋芫恼怒道:“舒长钰,你别在这跟我装……” 他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林逸风的声音:“你们还站在那干什么!”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宋芫扔下一句狠话。 “你可算是出来了。”林逸风摇着扇子走了过来,“我就说嘛,只要长钰过来,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 宋芫小声问道:“惠王那边真的不会找你们麻烦吗?” 宋芫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了舒长钰。 林逸风潇洒地收起折扇,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在云山县,我们老大说了算,惠王在他面前也就是个弟弟。” 舒长钰挑了挑唇角,要笑不笑地看着林逸风:“你是不是活腻了。” 这时,林逸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用手中折扇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舒长钰冷冷地道:“没有下次。” 林逸风连连保证:“我一定记住。” 看到这一幕,宋芫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林逸风对舒长钰的态度,不像是心怀爱慕的舔狗,倒更像是大姐头的忠心小弟。 应该是错觉吧。 “你今天怎么没去县学?”宋芫问林逸风。 林逸风悻悻地回答:“今天放月假。” “别站着说话了,走吧,去我家先洗洗去一下晦气,再吃个午饭。” 在牢房住了一夜,宋芫也感觉身上脏兮兮的,便跟着林逸风走了。 走出几步,忽然感觉少了个人,回头只见舒长钰还站在原地没动,宋芫问他:“你不走吗?” 舒长钰的眼神阴沉沉地说:“我要去处理几个人。” 听着他语气森冷,又像那天撞见舒长钰杀人时的模样,宋芫的心猛地一跳:“你……” 总觉得舒长钰不像是去做什么正经事。 “老大还有事要忙,咱先别管他了。”林逸风拉着宋芫的手臂就走。 林逸风早就让厨娘烧好了热水。 宋芫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林逸风准备的衣服,头发半干,随意地扎在脑后,只留了几缕青丝垂落在耳后。 “哟!挺不错嘛!”一看到宋芫出来,林逸风不禁挑了挑眉。 平日里,宋芫穿着粗布衣服,纵然有一副好皮囊,也被他朴素的打扮所掩盖。 如今,他身穿白色长袍,衣襟上绣着精美的图案,袍袖上用银丝滚边,透着几分贵气,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得到了提升。 宋芫还不习惯穿得如此华贵,他挽起袖子,说道:“这衣服下次还你。” “还什么,送你得了。”林逸风豪爽大方道。 “不用。”宋芫拒绝道,“我们乡下人穿不了这么金贵的衣服,往山上一走,这衣服就得被刮烂了。” 林逸风却说道:“你还回来,我也穿不着,这本来就是老大以前留下来的衣服。” 竟然是舒长钰穿过的衣服,难怪他总感觉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清香。 宋芫愣怔片刻,顿时一股热意从他耳根蔓延至脸上。 他羞恼道:“你为何拿他的衣服给我穿?!” 林逸风表情困惑:“哪里有问题了,这是老大交代的啊。” 竟是舒长钰要求的,宋芫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男女授受不亲。”宋芫咬牙道,“亏你读过书,还是个秀才,连这都不懂!” 林逸风目光古怪地瞅着宋芫,这小子难道是瞎了眼吗? 老大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居然还认不出来老大是个男人。 宋芫留意到林逸风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己,便怒瞪他一眼:“你这是什么眼神?” 林逸风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一颗鱼目放进宋芫的碗中:“多吃点鱼眼,清目。” 宋芫怀疑林逸风在暗讽自己,并且他有证据。 他早上就啃了两个馒头,这会腹中如雷鸣,便抓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 一时间竟也忘记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吃到半饱,他忽地又想起一件事:“你快如实交代,舒长钰到底去做什么了?” 林逸风打开折扇,遮住自己半边脸:“你问我也没用,老大要做的事,我可不清楚。” 依旧是宋芫熟悉的地牢,那间阴暗潮湿的牢房。 舒长钰手持长鞭,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跪趴在他脚下的几人。 他语气冰冷刺骨:“你们胆子倒是不小。” 郑嬷嬷仰头,死死地盯着舒长钰的脸。 她曾在贵妃身边侍奉,自然发现舒长钰的眉眼与贵妃有几分相似。 郑嬷嬷心中惊恐万分,却仍故作凶狠地说:“你是谁?可知我是惠王的奶嬷嬷,你将我抓来,是奉了谁的命令!” 她身旁的刘司兵早已吓得浑身发软,此时才回过神来,连连磕头求饶:“您饶命啊,我真不知道那位是您的人。” “我只是收到惠王的手谕,奉命办事,请您饶我一命。” “嘘,安静。”舒长钰轻飘飘扫过来的一眼,让刘司兵犹如被扼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等处理完她,就轮到你了。” 刘司兵脸色瞬间苍白犹如纸。 舒长钰再看向缩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的瘦小男子,在惠王身边伺候的贴身太监,德禄。 他踱步走到德禄面前,昏暗的光线下,他一双深黑的瞳孔寒光毕现:“就你先来,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第176章 小馄饨 在阴森的地牢深处,昏黄的火光摇曳着,照亮了四周湿漉漉的石壁。 突然,一阵尖锐而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这令人压抑的寂静。 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逐渐减弱,最终化为一阵低沉的呜咽,消失在地牢的黑暗中。 一身黑衣的舒长钰从地牢缓缓走出,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根沾满鲜血的鞭子,鞭身的倒钩上挂着几丝细碎的血肉。 他随意地丢下鞭子,垂眼看着自己干净无瑕的手指,低声自语道:“这次手上没有沾上血,他那么笨,应该发现不了。” 那蠢东西如此胆小,看到手上沾了血,怕是会吓得要命。 他随即又嘀咕了一声:“真是麻烦。” “舒长钰可真是个麻烦精。” 与此同时,宋芫也在跟林逸风抱怨:不吃芫荽、芹菜、韭菜,吃鱼还要剔干净鱼刺,我就没见过比他还挑食的人。” 林逸风作为女主的头号舔狗,自然不能赞同宋芫的观点:“老大以前身子骨不好,吃得精细些又怎么了。” “你老大、等等。”宋芫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说的‘老大’是舒长钰?” 林逸风“昂”了一声。 宋芫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也称呼他为‘老大’?我以前只听他的侄子这么喊过他。” 他没想到林逸风也会这么叫他。 “我从小就这么喊他啊。”林逸风理所当然地说道。 宋芫追问:“你们从小就认识了?” “我没跟你说过吧。”林逸风的思绪飘回了过去,“我小时候有一次被人贩子拐走了,被拐卖到了小黎村,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老大。” 宋芫怎么可能知道这事,况且又是小说里没提及过的剧情。 原来他们小时候竟然是认识的,难怪小说里描写,林逸风第一次见到舒长钰时,就如何魂不守舍、念念不忘,到处打听他的住址,死皮赖脸纠缠着他。 但此时宋芫心中也有疑问,林逸风是如何会被拐卖的? 这就要说到林逸风的家世,他出生在京城的侯府之中,家族显赫,世代为官。 父亲林少安,虽为庶出,却凭借自身的才华和努力,通过科举考试,成功跻身仕途。 像林逸风这种贵族子弟,出行都有奴仆跟着伺候,怎么可能会被拐卖? 宋芫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逸风轻摇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掌心:“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才三四岁,据周姨说,我被卖到那户人家后,整天饿着肚子,只能端着碗在舒家门前哭着讨饭。” “老大见我哭得可怜,好心给我递了块馒头。”林逸风心有戚戚焉道,“还好有老大的接济,不然我可能都撑不到我爹来救我。” “少听他胡说。”一道散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一身的黑衣少年踏入了门槛。 舒长钰仔细打量着宋芫,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随着眼角微微上挑,透出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宋芫总觉得舒长钰的视线如同一把尺子,一寸一寸地度量着他。 宋芫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紧张,心跳不由地加快了几分,却又不敢轻易移开视线,只能硬着头皮承受着。 直到那道目光越来越放肆,毫不掩饰的欲望,在舒长钰的眼神中肆意流转。 终于,宋芫忍不住回了舒长钰一眼,心中暗暗骂道,看什么看! 舒长钰不紧不慢地开口:“衣服很合身。” 宋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舒长钰的衣服。 救命,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在这无比尴尬的瞬间,他的耳朵根又开始红得发烫。 他飞快地放下筷子,起身道:“林逸风,快借我身衣服。” 林逸风刚要开口,就见舒长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他立刻改口道:“好端端的换什么衣服,而且咱俩身量不同,你比我高出两分,也穿不下我的衣服,就别费事了。” 舒长钰微微哼笑了一声。 宋芫简直无语了,这林逸风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净帮倒忙。 “哎呀,我想起个事,你们先坐,我去下书房。”林逸风找了个借口,迅速溜了。 舒长钰悠然地在他身旁坐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宋芫轻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舒长钰身上的味道,还是他穿着的衣服上散发的味道,他一时难以分辨。 宋芫屁股下的凳子往边上挪了挪,问他:“你用过饭没?” 舒长钰瞥了眼桌上的饭菜,右手半支起下巴,好看的脸上满是厌倦:“没胃口。” 宋芫看着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不禁一软:“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煮碗小馄饨。” 他向丫鬟询问了厨房的位置,便朝着后面的厨房走去。 此时,厨娘正端着一个大粗碗吃午饭,看到宋芫走进来,她认出这位是少爷的客人,于是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宋芫礼貌地问道:“我想煮碗小馄饨,不知道是否方便?” 厨娘连忙说道:“我来弄吧。” 宋芫笑着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厨房里有现成的擀好的面皮,宋芫只需要调好馅料就可以了。 他先泡了半碗葱姜水,选了一块梅头肉,剁成肉馅后,加入一点盐和胡椒粉。 看到厨房里还有一些干虾仁,他便捣了点干虾粉,拌进肉馅里,再加入泡好的葱姜水,一起搅拌均匀,直到肉馅变得粘稠有弹性。 这样馅料就调好了,可以直接包进馄饨皮里。 宋芫将面皮稍微擀了一下,擀得像蝉翼一样薄,这样煮出来的面皮口感会更加顺滑。 他包馄饨的速度非常快,用指尖一挑,便将肉馅挑起放在面皮上,然后手指灵活地一捏,馄饨就完美地包裹起来,形状规整,皮薄馅大。 包了差不多一大碗的量,这时锅里的水也快煮开了。 宋芫迅速抓起一把馄饨,放入锅中。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小馄饨在锅中翻滚着,面皮渐渐变得晶莹剔透。 花厅里。 林逸风写完了给宋争渡的回信,估计着外面的两人应该已经说完话了,便出来看了一眼,却只看到舒长钰一个人。 “宋芫那小子呢?” 舒长钰眉梢微微一挑,气定神闲地回答道:“在厨房,煮小馄饨。” 舒长钰很快想到,宋芫都吃过饭了,这小馄饨并不是给自己煮的。 给谁煮的不言而喻。 他笑笑说:“还算那小子有良心。” “不过哥,你还打算继续瞒着他吗?” 第177章 靠着肩膀 舒长钰轻嗤一声:“是他自己眼拙,与我何干。” “没想到那傻小子真以为你是姑娘家,穿了你的衣裳,竟然还脸红害臊了。”林逸风打趣道。 舒长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哦,是吗。” “对了哥,”林逸风忽然想起正事,“那几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舒长钰的声音变得稍微有些冷淡与漫不经心:“留着也无用,干脆杀了。” 林逸风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忍住没说。 如今惠王年幼,府中外务都由太监德禄把持,内务则由郑嬷嬷掌管。 一下子死了两人,只怕惠王府中又要乱起来了。 不过除去这两人也好,起码惠王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在舒长钰面前提起。 虽然惠王是贵妃所生,可身上却流着先帝的血,对舒长钰而言,与仇人之子无异。 林逸风不免好奇道:“那德禄是谁派来的?” 舒长钰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是新帝的人。” 既然是新帝的探子,那就更不足为惧了。 杀了便杀了罢。 此时厨房里,煮熟的馄饨在水面上漂浮着,宋芫眼疾手快地将它们捞入碗中。 倒入清汤,上面摆上焯过水的小青菜,再滴几滴香油,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就做好了。 宋芫端着小馄饨过来时,就听见花厅里正说着话,走近了一听,才发现他们聊的是边疆的事。 宋芫问道:“边疆又起战事了?” “那都是上个月的事了。”林逸风说,“不过还好有洛听寒洛参将,识破胡人的阴谋,成功守住了飞云城,等来了韩青刚的援军。” 宋芫一时没有想到,这里距离北疆几千公里,林逸风又是如何清楚得知北疆的战事。 只听到战事停歇,他才略松口气,毕竟北疆一旦起战事,他们中原地区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将煮好的馄饨搁在舒长钰桌前。 舒长钰看着他的手腕,眸色微微幽深。 刚刚宋芫煮馄饨时,嫌袖口太宽,便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青紫的淤痕。 “快吃啊,发什么愣!”宋芫催促道。 舒长钰这才拾起筷子,馄饨还是热的,他本来浅淡的唇色,被馄饨一烫,就红了起来。 宋芫坐下来,扇了扇风,在厨房太热了,等稍稍凉快些,他扭过头,正想问舒长钰馄饨好不好吃,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对方的唇上。 他的唇薄而湿红,因为馄饨太烫的缘故,唇珠上沁出了晶莹的汗珠。 忽然这时,舒长钰抬眸向他看来,宋芫有种像做坏事被抓包后的心虚,飞快地移开目光。 舒长钰讥讽道:“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别偷偷摸摸的。” “你别自作多情,我才没想偷看你。”宋芫下意识否认。 “哦。”舒长钰也不反驳。 一旁的林逸风听着两人互怼,嘴里“啧啧”两声。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怼老大,老大也竟然不计较,真是奇了怪了。 一碗馄饨吃下肚,舒长钰似乎心情好转起来。 “我回去了,你呢?” 宋芫赶紧道:“我跟你一块回去。” 免得他在城门又被抓了。 宋芫挠挠头:“我那背篓被他们搜去了,能要回来吗?” “你那背篓啊,我给你带回来了。”林逸风把他的背篓取来,“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谢了。”宋芫接过背篓,提在手上。 他又说:“那个,能不能让人去灭霸帮传个话,说我已经从地牢出来了。” 叫鹰哥别费心思劫狱了。 “灭霸帮是吧,行,一会就让人过去传话。”林逸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到县衙侧门,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戴着斗笠,遮住大半边脸,看不清楚模样。 “上车。”舒长钰敲了敲他的肩膀。 “哦哦。”宋芫应声,随即登上马车,这才惊讶地发现车厢内别有洞天。 地板铺着厚厚的羊毛垫,白绒绒的,特别软和,宋芫都不敢下脚踩上去,怕弄脏了。 “别堵着门。” 宋芫正当迟疑之际,忽然一股力量推了推他的臀…… 他的臀…… 宋芫猝不及防地被推进车厢里面,鞋底踩在羊毛垫上,果然踩上去柔软舒适。 然而,此时宋芫的心思全在刚才舒长钰触碰的臀部,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紧接着,眼前掠过一片黑影,鼻尖再次嗅到一股清香,是舒长钰进来了。 车厢本就不宽敞,舒长钰一进来,空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宋芫带着一丝羞恼质问:“你做什么推我!” 舒长钰撩起眼皮:“恶人先告状?你堵在门口不动,不推你一下,我怎能进来?” 宋芫结结巴巴:“那也不能推我、”推我屁股啊! “大惊小怪。”舒长钰不以为意,随手从角落的书架上取下一册手卷,悠然自得地翻阅起来。 宋芫只得作罢。 再争辩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城外,马车夫熟练地驾驭着马车,马车缓缓地在道路上前行。车厢内,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只有轻微的摇晃。 直到马车出了城门,宋芫紧绷的心弦才逐渐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宋芫不由自主地靠着车壁,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随着马车轻轻的晃动,宋芫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逐渐模糊。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一侧倾斜,最终靠在了舒长钰的肩膀上。 舒长钰微微侧转过头,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见他柔软的黑发如瀑布般垂落,半遮半掩着他那洁白如玉的耳垂,与挺翘的鼻尖。 他眼眸黑沉沉的,久久地凝视着青年耳垂上的耳饰,忽然,他眼尾微弯,露出恶作剧得逞后满足和狡黠的笑容。 舒长钰薄唇微启,无声说了句:“是你先靠过来的,可不能怪我了。” 他抬手,勾起眼前一缕乌黑的发丝缠绕在指尖。 玩够了头发,他的手指缓缓下滑,轻触到青年的耳垂,再轻轻地揉捏。 这时,马车轧到一块石头,猛地颠簸了下。 “唔。”宋芫发出一声梦呓。 舒长钰若无其事地收起作乱的手,低声跟外面十一交代了几句,随后,马车行驶得更加平稳起来。 片刻后,舒长钰的手又蠢蠢欲动,指尖勾起青年的发丝,肆意地玩弄着。 宋芫只觉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等他醒来时,天边的夕阳正缓缓落下。 第178章 回程 日渐西垂,暮霭沉沉。 宋芫刚抬起头,不经意间瞥见了舒长钰的下巴。 他心中一惊,目光缓缓上移,只见少年正斜靠在车壁上,双眼微闭,似乎睡着了。 宋芫的呼吸变得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舒长钰,他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脑袋。 甚至并未发现,两人的发丝相互缠绕,几缕若有若无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趁着舒长钰睡着,宋芫才敢大胆地端详起他的脸。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舒长钰。 那冷白皮肤毫无瑕疵,侧脸线条精致,下颌弧度锐利如刃,眉峰的转折恰到好处,既不失柔和,又透着几分英气。 宋芫刚动了一下,舒长钰似乎有所察觉,微微蹙起眉头,随即睁开了眼睛。 落日的融光浇入他的瞳孔,闪烁着点点碎金。 “醒了?”他的嗓音略带沙哑。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舒长钰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莫名撩人。 “嗯。”宋芫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然后探出头去问前面的车夫,“大叔,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年方二十,就被称作“大叔”的车夫暗七沉默了一下,随即粗着嗓子回答道:“前面就是西江镇了。” “大叔,我要去一趟私塾接我弟弟下学,麻烦您在镇门口把我放下就行。”宋芫又说。 暗七没敢答话,只听车中主子的声音传来:“直接去私塾。” 而里面,宋芫客气地说道:“我自己过去接人便成,就不麻烦你了。” 舒长钰微微眯起双眸,语气中带着几分危险:“你又想赖账?” 宋芫一脸茫然:“我赖什么账了?” 他什么时候欠舒长钰银子了? “呵。”舒长钰冷笑一声,“刚说过的话就不记得了,两个时辰前还答应过,回去就给我烤鱼。” 宋芫尴尬地挠了挠脸,他还真给忘了。 舒长钰脸上露出一抹讥讽:“怎么,需要我的时候就花言巧语,事情一办完,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停,快别说了。”宋芫赶紧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什么叫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这说的他跟渣男似的。 “这都快晚上了,我上哪给你买鱼去。”宋芫吐了吐气,说,“就明天,明天给你烤鱼,骗你我就是小狗。” 今晚他就去翻冰箱,想要的河鲜都有,还不用费银子买。 接着两厢沉默。 直到舒长钰开口:“手给我。” 宋芫:“?” 舒长钰手指轻叩车窗,骨节清晰有力:“上药。” 让舒长钰给他上药?! 宋芫想想心跳都加速了几分,他下意识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舒长钰恢复到面无表情,嘴角下垂:“哦。” 片刻后,他从袖口摸出一小青瓷瓶,丢给宋芫:“每日两次。” 宋芫手忙脚乱接住药瓶,仔细收起来,虽然他厨房里也有铁打损伤的药油,可论起药效,是半分比不上舒长钰给的药。 一刻钟后,马车缓缓停下,宋芫往车窗外看了看,正好到了私塾门口。 宋芫一眼就看到了站姿如小白杨般挺拔的宋争渡,以及他的那几个同窗。 宋争渡轻装简行,就背着一只柳条编织的箱笼,里面装有笔墨纸砚、换洗衣裤和其他杂物。 之前宋芫有交代过他,会让大柱叔过去接他,于是宋争渡便在门口等着。 私塾已经下学有一会儿了,一直没等到人,宋争渡倒也没有太担心,只以为大柱叔是有事耽搁了。 马楷承和赵家平家住在镇上,回去晚一点也没关系,所以就留下来作陪。 而周腾家离得远,便早早回去了。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私塾门口,宋争渡随意扫了一眼,也没有在意。 紧接着,他就听到大哥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二林,在这儿!” 宋争渡再抬头一看,就见他大哥扒在马车的车窗上,冲着他招手。 “是我兄长来了,马兄、赵兄,你们也快回去吧。”宋争渡跟两位同窗告别道。 “等等,我去跟宋大哥问声好。”马楷承边说着,快步跟上去。 别看小胖子人长得圆润,动作倒是利索,三步并做两步迈下台阶,小跑到马车边上。 马楷承腆着一张圆乎乎的笑脸喊道:“宋大哥。” “是你们啊。”上次来接争渡回家时,宋芫就已经跟他们见过面了,他还记得眼前胖乎乎的小兄弟名叫“马楷承”。 “你们怎么也还没回去?”他问道。 马楷承说:“我们留下来与争渡作陪。” 闻言,宋芫不由得笑了笑,没想到争渡这几个同窗人都还不错。 “那多谢你们了,现在已经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免得家里担忧。” 马楷承点头道:“好嘞,我们这就回去。” 宋争渡站在马车边上,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下车夫。 斗笠的边缘几乎遮住了车夫的整个面庞,从露出的一小块下巴来看,他年纪应该不大。 这时,宋芫掀开遮挡着车门的布帘:“快上来。” 宋争渡登上了马车,第一眼便发现宋芫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正要关心询问,余光瞥见车内还有一人。 他定睛看去,少年倚靠车壁,懒懒散散地翻阅着手卷,低着的眉眼似画。 原来是许久未见的舒四哥。 宋争渡拱手喊道:“舒四哥!” 听见宋争渡的称呼,舒长钰抬眸看来,瞧着对方都顺眼了几分。 回首看着马车离开,马楷承还依依不舍。 赵家平好笑道:“车都走远了还看。” 马楷承一阵长吁短叹:“唉,我都没能跟宋大哥说上两句话。” 也没能问出,那酸甜果酱是用什么果子熬的。 这就要说起前些日,宋争渡告了半日假回来,从家里带了一罐酸甜酱,并分给马楷承几人尝了尝。 那酸甜酱也不知是用啥果子熬的,吃起来酸酸甜甜的,用粗面馒头蘸着吃,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问宋争渡。 宋争渡竟也不知,说是他兄长在山上摘的野果,没有名字。 直到一罐酸甜酱都吃完了,马楷承还念念不忘着。 这一个多月以来,在食舍用饭时,宋争渡拿出的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酱菜。 霉豆腐据说还能在县城买到,算不上稀罕。 马楷承已经托家里亲戚在县城里带一些回来。 可这次的酸甜酱,外面连买都买不到,马楷承可不是心痒痒的。 就盼望着,宋大哥再去山上摘些回来,给宋争渡带去私塾,好让他也能沾沾光,尝上两口。 第179章 明天见 马车缓缓驶向郊外。 宋芫仔细打量了几眼宋争渡,见他没有瘦了,这才放心,又询问起他在私塾的生活。 宋争渡回答道:“一切都好。” 宋芫想起刚刚特意留下来陪他的马楷承等人,有这几个同窗的相互照顾,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不过下个月回去就要小考了,我心里有点没底。”宋争渡说道。 宋芫大学念的是古汉语专业,阅读古籍自然毫无障碍,但论科考,他是远不及宋争渡的。 他家争渡都已经学会作诗了,不管是对仗,还是押韵都像模像样,而且颇有灵气,再回忆一番他大学时写的打油诗,哎,不提也罢。 宋芫安慰他说:“没事,尽力就好,考砸了也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宋争渡抿着嘴说:“我会尽力的。” “这是你林夫子给你回的信。”宋芫掏出两封信,其中一封,还是林逸风在晌午时匆忙写的回信。 听着兄弟俩对话,舒长钰稍微抬了下眉,伸手从角落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精准地丢到宋芫怀里:“拿回去看。” 宋芫捧起怀里的书,有些疑惑,封面上并没有书名,他打开书页,随意扫了两眼里面的内容,随即愣住。 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这些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舒长钰的笔迹。 舒长钰怎么连经义都会啊。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舒长钰只说:“闲暇时看过几眼。” 宋芫收起书,认真道:“谢谢。” 舒长钰并未应声,又低下头继续翻阅手中的书卷。 马车缓缓驶入张家村,宋芫本想让车夫在村口停下,没想到车夫却直接驾车进了村子。 村口有三三两两的大婶在树下闲聊,她们的谈话内容从自家的琐碎小事到邻村的八卦新闻,可谓是无所不谈。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说话声戛然而止。她们扭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朝着村子疾驰而来。 一位大婶的嗓音都变了调:“我没看错吧,这是马拉的车子?!” 在这个村里,常见的只有驴车和牛车,马车是极为罕见的。对于现代人来说,这就像是看到一辆豪华法拉利在路上招摇过市。 马车并没有在村口停留,而是一路向村尾驶去。 “这是要去哪家?”周嫂伸着脖子,目光紧随着马车。 有人猜测:“是不是去德子家的。” 马上有人反驳:“德子家可不在那头。” 住在村尾的也就那么几户人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有好事者跟在马车后面,想看看它到底去哪家。 跟着绕了大半个村子,最后看到马车停在了宋家门口。 果然是去宋家的。 马车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狗剩的叫声。 宋争渡先下了车,宋芫提着背篓递给他,然后自己跳下车。 他冲着舒长钰挥了挥手:“明天见。” 舒长钰微微颔首。 宋晚舟听到声音,抱着丫丫走了出来。见到宋芫,她惊喜地说:“大哥,你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在县城多待两天吗?” 宋芫只是说:“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鬼鬼祟祟跟在马车后面的周婶,踮起脚尖,透过车窗往里瞅了瞅,隐约看到一个身影。 待马车驶远,她急忙上前,上下打量着宋芫身上的衣袍,伸手摸了摸:“哎哟小宋,这布料可真顺滑,怕不是丝绸做的吧。” 宋芫认得,这是张二狗的娘。 宋芫瞧着她手上锋利的指甲,赶忙往旁边躲了躲:“婶子,这衣裳是我借人家的,可别勾坏了。” 周婶撇撇嘴:“切,真小气,摸一下能咋的,还能摸坏不成。” 宋芫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婶,您还有事吗?” 周婶一脸八卦地问道:“小宋,刚刚谁送你回来的?” 宋芫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匆匆走进屋里。 周婶还想跟进去,可脚还没迈进门槛,一只灰毛大狗就冲着她汪汪直吠。 来过宋家的人都知道,他家的狗凶得很,不管是谁,只要看着面生,就别想踏进宋家的大门。 最近家里人来人往,就没有一个人手脚不干净的。哪怕是手贱想摘院子里的花,回头就会看到一只大狗目光凶狠地盯着你。 就问你怕不怕! 周婶嘴里骂骂咧咧道:“这死狗,迟早把你炖了。” 她刚骂完,狗剩叫得更凶了,直接朝她的小腿扑上去,张嘴露出尖锐的牙齿,一副要咬她的样子。 “死狗,你敢咬我试试!”周婶心里慌得不行,狼狈地落荒而逃。 直到周婶的身影逃远,宋争渡才招了招手,唤道:“狗剩,回来!” 宋芫两日没在家,但盖房子的进度并未耽搁。 他进门时,朝着新房子的方向望了望,借着夜幕的微光,看到正屋已经盖好了一半,只差房梁了,现在正在盖正屋两边的厢房。 这会儿,牛婶正在厨房里洗碗,石头他们几个人干完活,刚吃过饭就回去了。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牛婶出来一看,惊讶道:“小宋,你咋回来了?!” 宋芫只好又解释了一遍,说事情办完了,就干脆把宋争渡一起接回来了。 “这两天辛苦婶子了,您先回去歇歇,家里的事我来就行。” 宋芫说着,刚想撸起袖子干活,忽然想到自己的手腕还有伤,要是被牛婶看见,肯定又要挨一顿骂,于是赶紧把手放下来。 这宽大的袖子,干起活来真是不方便。 宋芫进屋关上门,迅速换上粗衣麻布的裋褐,虽然布料粗糙,但干起活来实在方便。 等脱下外袍,身上只剩下里衣时,想到这是舒长钰穿过的衣裳,宋芫不由得面红耳赤。 都怪林逸风!也不提醒他一下衣服是舒长钰的。 心里暗暗骂了顿林逸风,宋芫飞快地将身上的里衣脱下来,叠好,等明日拿去洗了,晒干再还给舒长钰。 只换身衣服的功夫,外面已夜幕低垂。 厨房里点亮了油灯,牛婶正在揉面,宋晚舟抱着丫丫,在玩翻花绳。 屋里却不见宋争渡的身影,宋芫再仔细一看,就见他蹲在灶膛前烧火呢。 家里的饭菜吃得半点不剩,牛婶便煮了两碗鸡蛋面给兄弟俩。 宋芫吃完面条,简单洗漱后,便爬上床躺下。 下午他在马车上小憩了一个时辰,这会儿还不困。 他一闭上眼,意识进入厨房,开始翻腾起冰箱。 第180章 准备烧烤 说来最近忙,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倒腾过冰箱了。 宋芫从冷藏区拿出一个大西瓜,他种的西瓜是吃完了,但冰箱里还有。 先堵住舒长钰的嘴再说,免得他还拿西瓜说事。 把西瓜放在一边,打开冷冻层海鲜区,挑挑选选半日,最后取出一条江团鱼。 江团鱼的肉质鲜嫩,口感爽滑,而且整条鱼除了主脊柱和上下鱼鳍骨以外,就没有其它身骨了,也没有小刺。 正适合舒长钰这种懒得挑刺的人。 意识从厨房出来,宋芫拍了拍枕头,准备睡觉,手指摸到枕头边上凉凉的瓷瓶,他这才想起来,还没给手腕上药。 他摸着黑,拔出瓶塞,往手心上倒了点药出来。 一倒出来却不是药粉,而黏黏糊糊的药油,味道清清淡淡,还挺好闻的。 宋芫胡乱地将药油涂抹在手腕上,便不管了。 翌日起来,发现手腕上的淤青果然淡了许多,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宋芫蹲在门口洗漱时,石头他们刚好来上工。 见到宋芫,纷纷打了声招呼。 “小宋,昨儿回来啦!” 宋芫刷着牙不方便说话,便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石头他们都是吃了早饭过来的,早上这顿,宋芫只做自家人的早饭就成。 早饭过后,宋芫先把舒长钰那身衣裳洗了,挂在院子里晾晒。 随后,他跟宋争渡说了声,就出门了,回来时,背篓沉甸甸的。 十斤五花肉、一整只鸡、羊肉、牛肉等等,还有两条江团鱼。 宋晚舟看着一桌子的生肉,她瞪圆了眼睛:“哥,今天咱是过年吗?” “今天要请客吃饭。”宋芫简单解释了下,再跟宋争渡说,“你今晚就留家里再住一晚,明天一早,哥再送你去私塾。” 虽说在私塾,卯时便要起床晨读,但上课的时间是在辰时,所以只要赶在上课前回去就行。 宋争渡帮忙着整理东西,听到大哥的安排,他也没问缘由,就说:“好。” 接着,宋芫拿出之前在药铺买的胡椒、孜然、和小茴香,用石臼捣成粉末,然后装入碗中。 然后宋芫抓了把干辣椒,同样捣成细碎的辣椒粉。 他正要将辣椒粉倒进碗里,忽然犹豫了一下,想到,舒长钰一看就不像是能吃辣的。 算了,还是不捉弄他了。 宋芫又只好把腌料分成辣、和不辣的两份。 调料准备齐全,看着时间,该准备中午饭了。 一整只鸡,去了翅膀和鸡腿,留作下午烧烤,剩下的全部红烧了。 再切下两斤五花肉,细剁成肉馅,混着切碎的白菜叶子,做成肉菜馅的包子。 中午暂时就吃这些。 晌午吃过饭,石头他们接着砌墙。 龙凤胎俩收拾好碗筷,端进厨房里洗刷。 宋芫开始处理生肉,五花肉、牛肉切成指甲大小的肉丁,用腌料腌上一个时辰。 鸡翅膀和鸡腿抹上花椒、辣椒粉、和其他腌料。 两条江团鱼开膛剖腹,去了内脏,用水冲洗干净了,再里里外外都抹上腌料。 荤肉就以上这些。 然后再来点素菜。 问牛婶要了点豇豆、茄子和韭菜。 “婶,晚上的饭就麻烦您了。” 宋芫要招待舒长钰,晚上那顿饭,就请牛婶帮忙做一下。 牛婶很爽快地应下了。 宋芫拿着韭菜回家,忽然想起,舒长钰不吃韭菜。 啧,这么挑嘴,也不知他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最近没下雨,捡不了新鲜蘑菇,就用之前晒的干蘑菇,泡开了,也能烤着吃。 食材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串肉串了。 这会儿,宋争渡在监督着宋晚舟默写三字经,他才十天没回来,这丫头又将前面学的内容忘光了。 宋芫喊道:“二林二丫,过来帮忙串一下肉串。” 宋晚舟正咬着笔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亲师友,习礼仪”的下一句是什么。 听到宋芫喊他们,宋晚舟如获大赦般,放下手中毛笔,急忙道:“来了来了!” 宋晚舟屁颠屁颠过来:“大哥,你喊我们要做什么?” 宋芫拿出烧烤用的竹签:“串串。” 这些竹签都是宋芫从他厨房拿出来的,前几年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时,买了一堆烧烤用具。 其中包括烧烤用的果木炭、和烧烤架。 就是烧烤架太大了,放厨房里占空间,就没收进厨房里。 不过有铁网,到时候往红泥小火炉上一搁,就化身成一个烧烤架了。 “就是把肉串在竹签上。” 宋争渡一听就明白了,洗净手,慢条斯理地串着肉串。 “哥,你是要请谁吃饭啊?”宋晚舟边串着肉串,小脸好奇问道。 宋芫含糊不清说:“唔,你们都认识的。” 宋争渡很快猜到:“是舒四哥吗?” 舒四哥? 那不就是舒姐姐吗! 宋晚舟双眼刷地亮起,偷偷摸摸地觑了觑宋芫的神色,见他一张俊脸微微窘迫,宋晚舟心里“嘿嘿”笑了笑。 她喜欢舒姐姐。 看到哥哥姐姐们都在串肉串,没人陪自己玩,丫丫丢下手中的木雕,爬起来,抱着宋芫的小腿,奶声奶气道:“哒哒~” 宋芫纠正她:“是大哥,不是哒哒。” 丫丫小手拍着他的膝盖:“哒哒~” 宋芫:算了,不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 舒长钰就是在这时上门的。 院子门没关,舒长钰直接进来了。 宋晚舟正对门口坐着,一抬眼,就看到白衣少年徐徐走来,她张嘴就喊:“舒、” 刚说一个字,就被舒长钰快速打断:“叫四哥。” 宋晚舟乖乖喊:“四哥。” 舒长钰看着小丫头的眼神,总算有了些许温度。 宋争渡也道:“舒四哥。” “嗯。”舒长钰跨进门里,望向桌面用竹签串起的肉串,他蹙眉,“你们在做什么。” “晚点烧烤。”宋芫说。 舒长钰又问:“我的鱼呢?” 一来就惦记着他的鱼,宋芫道:“少不了你的鱼,还在腌着,等会一起烤了。” 宋芫说着便要起身,就觉腿上却沉甸甸的,低头一看,原来是丫丫还抱着他小腿不放。 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抱起丫丫,放到一边。 手指点了点她小鼻子:“丫丫自己玩,哥哥有事要忙。” “你先坐。”宋芫招呼舒长钰道。 他洗净双手,沏了壶热茶。 回来就看到,丫丫正抱着舒长钰的小腿,软软糯糯道:“哥呀~” 第181章 烧烤 好心酸,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妹妹,叫的第一声哥哥,竟然不是叫的自己。 宋芫心里酸溜溜的:“丫丫,我才是哥哥。” 丫丫扭着小脑袋看他,总算辨认出来,眼前的才是真哥哥,她小嘴甜甜喊:“哥呀~” “哎!”宋芫高兴地应了,将手中茶壶搁下,抱起小丫头亲亲热热一番。 舒长钰神色疏淡,提起桌上茶壶,悠然地倒了杯茶水。 宋晚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舒长钰,心里暗自感叹:舒姐姐是真漂亮。 唯有宋争渡,脸上表情复杂之极。 他今早起来,翻看了舒长钰昨日给的《孟子》一书,书上的内容对他来说,还过于深奥。 但看边上的注释,却过分的离经叛道。 尤其当他看到孟子提出“性善论”、“仁政”、“义利之辨”等观点时,旁边就写着“狗屁不通”四个大字。 真……真是…… 宋争渡一时竟无以言对。 虽说内容离经叛道了些,但一些其他观点倒很独特,也让宋争渡有些耳目一新。 串完了烤串,宋芫看着天色还早,就没急着生火,就去院子里摘了几片薄荷,做柠檬茶。 等会吃烤肉的时候也能解解腻。 家里就有香橼,切开一半,挤出香橼汁滴进泡好的绿茶里,另一半切片,去籽,丢进水壶里,最后加点蜂蜜。 简简单单一壶柠檬茶就泡好了。 目睹宋芫往茶水里放香橼时,舒长钰就已经神色古怪了。 再看宋芫倒了两勺蜂蜜下去,舒长钰眉头狠狠皱了下。 宋芫拍了拍薄荷,正要丢进水壶里,他问舒长钰:“放两片薄荷没关系吧?” 舒长钰面无表情:“你随意。” 宋芫倒了杯柠檬水,低头嗅了嗅,薄荷的香气扑鼻而来,浅尝一口,茶水中带着柠檬的清香和微微的酸甜,就是这个味。 回头见舒长钰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手中的杯子,宋芫以为他也想尝尝,就说:“你也来点?” 舒长钰谢绝不敏:“不必了。” 看着他抗拒的神色,宋芫忍不住想逗他一下:“真的不喝一口吗?” 舒长钰蹙眉:“不要。” 宋芫举着茶杯到他面前,用哄丫丫的语气,引诱他道:“信我,真的好喝的。” 舒长钰仍是拒绝。 宋芫一副惋惜的样子说:“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咱自己喝。” 宋晚舟看着两人相处的一幕,捂着嘴巴偷偷笑了。 旁边的宋争渡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 时间来到酉时,对面牛家也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等得久了,舒长钰已有几分不耐烦了:“还没到时间?” “差不多了。”宋芫喝了口柠檬茶,起身。 “二林二丫过来帮忙搬椅子。” 饭桌椅子小板凳通通搬到院子里。 宋芫提着两个红泥小火炉,放在饭桌上,底部用几块砖隔热。 然后丢几块木炭进去,放点麦秸秆,点燃了炭火。 宋芫抓着蒲扇轻轻扇了扇风,等木炭烧起来后,他架上铁网,喊道:“二丫,肉串端出来。” “还有油!” 宋晚舟在屋里道:“来了!” 接着,宋晚舟端着几盘肉串出来,放桌子上。 宋芫抓起一把羊肉串,铺展在铁网上。 他熟练地翻转着烤串,羊肉串在炭火的炙烤下,逐渐呈现出金黄色的诱人色泽。 烤肉串在炭火上翻滚,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响声。 炭火的热气伴随着烟熏的香气,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羊肉串的肉香。 舒长钰整个人松散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像大爷似的坐着等吃。 一个火炉烤羊肉串,另一个火炉烤江团鱼,宋芫双手在两个火炉之间来回穿梭,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江团鱼平铺在铁网上,鱼身在炭火的烘烤下逐渐收紧,鱼皮开始泛起微微的焦黄。 宋芫不时地用刷子蘸着油,涂抹在鱼的表面上。 江团鱼还在烤着,那边的烤肉串就已经烤好了,最后撒上一把孜然和辣椒粉,便大功告成。 第一串,由宋大厨先享用。 表面微微焦香,肉质软嫩,轻轻一咬,肉汁四溢,满口孜然的香气,带着微微的辣味。 简直是人间美味。 宋大厨满意地给自己打了满分。 宋晚舟已经迫不及待了:“大哥,我可以吃了吗?” “可以吃了,小心烫。”宋芫说着,拿了角落一串羊肉串,给舒长钰,“喏,这串没放辣椒粉的。” 舒长钰没接:“羊肉?” 宋芫没好气道:“羊肉你也不吃?” 舒长钰:“羊肉膻。” 这大小姐可真难伺候,宋芫暗自吐槽,给他解释说:“我这羊肉不膻的,你试试。” 他冰箱里拿出来的羊肉怎么可能会膻。 舒长钰勉为其难地接过羊肉串,一脸嫌弃。 宋晚舟嘴里嚼着羊肉串,跟着说:“舒四哥,这羊肉串真不膻,可香了。” 一旁的宋争渡也点头:“不膻。” 舒长钰这才迟疑地尝了口,意外的是,没有半点膻味,羊肉烤得很嫩,确实不错。 另一个炉子上,鱼肉在炭火的烘烤下变得外焦里嫩,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 宋芫麻利地夹起烤好的江团鱼,用盘子装着,搁舒长钰面前:“你的鱼。” 接着,他便去烤鸡翅膀了,他最爱的鸡翅膀。 舒长钰用筷子夹起鱼肉,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 鱼皮烤得微焦,里头却鲜嫩多汁。 刚入口,鱼肉的鲜美瞬间在舌尖上绽放,伴随着微微的焦香和孜然特有的香气,就很让人欲罢不能。 因为没有鱼刺,舒长钰吃鱼的速度很快。 宋芫正烤着他的鸡翅膀,舒长钰就将只剩一条完整鱼骨的空盘子,推到他面前。 并理直气壮道:“我还要。” 宋芫:“……” 他就知道,一条鱼肯定满足不了舒长钰,还好他准备了两条鱼。 “还有一条,你再等会。”宋芫问他,“你要喝点米酒吗?” “米酒?”舒长钰鄙夷说,“太淡了,不喝。” 宋芫再问:“葡萄酒?” 舒长钰挑眼:“淡,不喝。” 连葡萄酒还嫌淡,舒长钰这么嚣张的吗。 宋芫也被激起了胜负欲,最后祭出杀手锏,他挑衅道:“我这里还有烈酒,你敢不敢喝?” 第182章 喝醉了 舒长钰回看着他,眉梢轻佻,表情一惯的懒散,又带了点肆意:“有何不敢?” “你等着!”宋芫撂下一句话,进屋取出酒壶,随后又从厨房里拿出他珍藏的高浓度白酒。 旋开瓶盖,“吨吨吨”就往壶中倒了半壶酒。 倒出来的酒水清澈透明,散发着一股幽雅细腻的香气,酒香四溢,光是闻着酒香味都快醉了。 宋芫低头看了眼瓶身上的标签。 嚯,53°! 这一杯下去,舒长钰岂不是要醉倒。 要不还是算了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宋晚舟焦急的声音:“大哥,你怎么还不出来,鸡翅要被舒四哥吃啦。” 我的鸡翅! 宋芫拎着酒壶,从屋内冲出来,气汹汹道:“谁敢动我的鸡翅!” 舒长钰一脸无辜:“我只是看你的鸡翅要烤焦了,给翻一下面,可没吃你的。” 宋芫往炉子看过去,他的鸡翅还好端端的在那。 他狐疑地瞅眼宋晚舟。 宋晚舟小脸尴尬笑了笑,刚刚那话是舒四哥让她说的,可不能怪她。 舒长钰毫不客气地伸手:“我的酒呢?” “给你。”宋芫将酒壶递他手上,又不放心地提醒道,“这酒烈得很,别喝多,小心醉了。” 舒长钰不以为然,慢慢悠悠地倒出一杯酒,那清澈的白酒在杯中轻轻荡漾,随之一股淡雅的酒香,缓缓弥漫开来。 他浅酌了一口,酒味醇厚,细尝之下,酒中微甜、微酸,以及一丝爽口的微涩,苦味恰到好处,余味绵长。 比他之前喝过的任何酒都要烈。 见舒长钰喝下一杯酒,表情变都没变一下,宋芫心中默默道:好酒量。 他再叮嘱龙凤胎俩:“那壶是酒水,你们别偷喝,渴了就喝柠檬茶。” 宋晚舟拖着尾音说:“知道啦——” 宋争渡也点头表示不会偷喝酒水。 宋芫才放心,接着继续烤肉串。 鸡翅烤得半熟,再刷上一层蜂蜜。 蜂蜜在高温下迅速变得粘稠,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焦糖层,包裹着鸡翅。 另一个炉子烤着五花肉,肉片在炭火的热力下逐渐收缩,油脂开始慢慢渗出。 桌下,狗剩着急地转来转去,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宋芫的裤脚。 宋芫赶紧说:“知道了还有你没吃,别挠我裤脚了,裤子都要被你抓烂了。” 说着,他夹起一块五花肉,丢进狗剩的狗盆里。 狗剩用最快的速度扑到狗盆前,张嘴就吃。 对面,宋争渡怀里抱着丫丫,正用勺子喂她吃蛋羹。 丫丫扭头不吃,她拍着桌子,小嗓音响亮道:“哥呀~” “哥呀~” 宋芫忍不住笑了:“叫哥也不能给你吃,小丫头乖乖吃蛋羹。” 丫丫更愤怒了,小手啪嗒啪嗒拍着桌子。 宋争渡只好抱着丫丫离远了桌子。 鸡翅的外皮已烤得焦脆,宋芫一看就分辨出来,鸡翅已经熟了。 他撅起嘴吹了几口气,然后再用牙齿慢慢撕下一块鸡皮,口感焦脆酥香,甜中带着微咸。 宋芫专心啃着鸡翅,并没有注意到,舒长钰已喝下两杯白酒。 他的神情依旧清明,而一双黝黑的瞳孔却微微潮润,隐约泛起了一层醉意。 烤肉的香味飘出了院子,新屋那边在砌墙的石头几人闻着肉香,馋得口水直流。 一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深深吸了口气,满脸垂涎:“小宋又在做啥好吃的?咋这么香。” 另一疤瘌眼笑嘻嘻道:“不知咱哥几个,今晚有没有那口福,能尝上一口。” 方才说话的那人道:“半个时辰前,牛婶就过来说了,让我们上她家吃晚饭,你没听见?” 众人一阵长吁短叹,闻着烤肉香,都没心思干活了。 这时,疤瘌眼偷瞄着几人的神色,忽然提议道:“反正今日的活干的也差不多了,不如咱先过去瞧瞧,看小宋这会儿在做啥。” 其他几人闻言,脸上也有些意动,小宋为人大方,说不定会分他们一口吃的。 听到这话,石头皱眉:“这不好吧,小宋家有客人上门,咱还是别去打扰了。” 疤瘌眼大大咧咧道:“咱就是去瞧一眼,又不是做啥子,怕什么。” 他就不信,他们这么多人看着,小宋敢拉下脸来,不分他们一口肉吃。 其中一人也说:“石头,咱就过去看看。” 石头脸色黑了黑,极为难看。 “你们这样做,跟讨饭的乞丐有啥区别!”石头狠狠骂道。 被训斥一顿,众人表情讪讪,都默默低下头,羞愧极了。 疤瘌眼梗着脖子,辩解道:“石头,话别说这么难听,啥叫讨饭吃?咱给小宋干活,小宋分咱一口饭吃不是应该的吗?” 石头气笑道:“晌午那顿,小宋是少你一口饭吃,还是少你一口肉吃?!” “分明是你们贪得无厌,吃了一口肉还不够,再想多吃几口!” 他们也就是想欺负小宋面嫩,换了村里其他家,看他们还敢不敢厚着脸皮讨吃的。 石头气得不轻,这几人都是他吆喝来的,若真做了上门讨吃这种不要脸事,叫他如何跟小宋交代。 于是,他发下狠话:“张瘌子,你要敢过去,我就跟小宋说,不用你来干活了!” 疤瘌眼见石头怒容满面,他赶紧道:“咱也就嘴贫一下,又没真去,你可千万别跟小宋说。” 疤瘌眼虽然为人馋懒奸滑,但也没有蠢笨到,为一口吃的,就去得罪人。 他鼓动大家一块去,也正是这个理。 大家都去了,小宋自然就不能怪到他头上。 谁知这石头这么死板,真扫兴。 石头瞪了他一眼,念在都是同村同族的份上,这次就不与他计较。 随后催促道:“赶紧把今天的活干完,别磨磨蹭蹭的,天都快黑了。” 平日里,宋芫做饭都没遮掩过,毕竟他附近就牛家一户邻居。 所以今天在院子里烤肉,他也没想到,旁边干活的石头他们也能闻到肉香味,还差点引发了一番争吵。 这会儿,宋芫正烤着牛肉串,牛肉本就极鲜嫩,不需要烤太熟,否则肉就老了。 烤到表面微微焦黄,再撒一点辣椒面,直接就能吃。 宋芫留了几串没放辣的,放到舒长钰前面的盘子上:“快吃。” 舒长钰冷眼瞧着他眼前的牛肉串,再看向对面的青年。 宋芫轻轻张嘴,咬下一块牛肉,他的嘴唇很红,颜色艳丽,右脸腮帮子随着咀嚼微微鼓起。 宋芫咽下嘴里的牛肉,抬头就见舒长钰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他下意识擦了擦嘴角,他脸上应该没沾上东西吧。 舒长钰盯着他作甚? 宋芫问他:“你怎么不吃了?” 舒长钰慢吞吞地开口:“我要吃你手上的。” 宋芫就说:“我的是放了辣的,你能吃?” 舒长钰:“吃。” “给你给你。”宋芫表情无奈,将左手拿着的没吃过的牛肉串递给他。 舒长钰没接,盯着他右手上吃过一口的牛肉串:“我要这串。” “这串是我吃过的!”宋芫当然不能给他。 不过…… 宋芫目光落在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上,忽然问道:“舒长钰,你是不是喝醉了?” 第183章 亲密接触 舒长钰声音有些沙哑,懒洋洋地开口:“你看我像喝醉了?” 宋芫盯着他的脸来回打量,看着是挺清醒的,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然而,他眉心那颗朱砂痣却愈发红艳。 边上的宋争渡冷不丁来一句:“舒四哥喝光了酒壶里的酒。” 宋芫倒抽一口凉气,半壶白酒全被他喝光了?! “舒长钰,你要是喝醉了就直说,千万别强撑着。”宋芫连忙道。 舒长钰再次强调:“没喝醉。” “行行行,”宋芫也不跟醉鬼计较,转头问龙凤胎,“柠檬茶还有吗?给他来一杯。” “有的。”宋晚舟提起茶壶,给舒长钰的杯子里添上柠檬茶。 宋芫劝他说:“你喝点柠檬茶解解酒。” 舒长钰没动,只说:“鱼呢?” 都喝醉了,还惦记着他的鱼。宋芫不由得好笑:“行,这就给你烤去。” 一个炉子烤着鱼,另一个炉子又空下来了。 荤菜都吃得差不多,嘴里也有点腻味,该吃点素菜了。 宋芫提刀切开一个茄子,平铺在铁网上,刷上油和酱料。 此时天色昏暗,石头等人也收拾工具,到牛婶家吃饭。 路过宋家门口,院子的门没关紧,带着孜然的烤肉香飘出。 一众人故意放慢脚步,哪怕不能尝上口,多呼吸几口肉香也能解解馋。 疤瘌眼透过门缝,往院子里瞧了瞧,只见一长得神仙似的白衣少年面朝大门而坐。 疤瘌眼轻轻“嘶”了一声,还没等他仔细看清,就被石头拽走了。 “张瘌子,你这贼眉鼠眼的想干啥?” 疤瘌眼目光闪烁说:“我没想进去,就看看小宋家都有谁。” 走进牛家院子,就看到阿牛端着一大盆焖好的糙米饭走了出来。 这几天阿牛没有跟着石头去盖房子,一来是因为他以前没盖过房子,没有经验,去了也是帮倒忙。 二来是他要留在家里,帮他爹干活。 宋家要盖新房子,门窗都需要重新定做,还要再加两张大床。 这笔钱与其让别人赚去,还不如让牛叔赚了,而且牛叔手艺精湛,宋芫也放心。 但是牛叔只有一个人,做起来就比较慢,为了赶工程,牛叔便叫上阿牛一起帮忙。 吃饭时,大家都端着碗蹲门口吃,疤瘌眼望着对门院子,眼睛一转,八卦道:“小宋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其他人跟着挤眉弄眼:“人家姑娘都找上门来了,估计也快了……” 他们未尽之言是:“总不能让人家姑娘挺着肚子进门吧。” 疤瘌眼就说:“我刚才在他家里看到一个挺漂亮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 其实疤瘌眼也没看清那人是男是女,只不过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那感情好啊,说不定吃过乔迁饭,马上就能喝到小宋的喜酒了。” “不过听说那姑娘不是良家子……” 阿牛埋头扒着饭,本来没参与他们的讨论。 直到他们越说越过分,他就忍不住道:“宋大哥早说过了,那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你们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宋大哥!” 一众人瞬间噤声。 疤瘌眼嗅着肉香,越觉得嘴里的饭菜嚼之无味。 还以为宋芫会出来分他们点肉吃,结果一大碗饭吃完了,对面门都没开。 疤瘌眼心里嘀咕,这小宋也忒小气吧啦了,躲自家里偷偷吃肉,也不给他们尝一口。 对面宋家。 宋芫突然鼻子痒痒,差点打出个喷嚏,还好最后忍住了。 幸好他不知此时疤瘌眼的心里话,不然饭碗都能给他掀了。 蹬鼻子上脸的东西,还想吃肉,屁都不给你吃! 这会宋芫捏着蒜末和辣椒,往茄子上撒了撒。 那边炉子上的江团鱼也烤熟了,夹起来,放进舒长钰面前的盘中,宋芫叮嘱他:“小心烫。” 话音未落,舒长钰就已经夹起一块鱼肉,刚碰到唇边,他就抬了抬眼,漆黑漂亮的眸子望向宋芫,轻声说道:“烫,你吹吹。” 暮色初降,但那抹微光依旧足以映照出他那精致的轮廓。 尤其是他眉心的一抹红,仿佛点睛之笔,反衬他皮肤白得剔透,眉眼更鲜明。 宋芫胸腔里的心脏,无端地剧烈跳动几下。 难得见舒长钰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宋芫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一声“好”都到嘴边了,他紧急改口:“你自己吹。” 舒长钰垂下眼帘,唇紧抿,看着有点可怜的模样。 宋芫低头吃着烤茄子,才不理会他。 龙凤胎们都吃饱了,刚好丫丫困了,宋争渡就抱着她回屋里,哄她睡觉。 而宋晚舟也在厨房烧水,准备洗漱,此时院子里就剩宋芫和舒长钰两人。 宋芫也吃得肚子有点撑,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柠檬茶,余光瞥着舒长钰。 就见他已经吃下一整条江团鱼,他双眼微微眯起,那神情仿佛是一只刚刚饱餐一顿的猫咪,满足而慵懒。 宋芫嘴角无意识地扬起,顿时心软软的。 但仔细观察,就发现舒长钰眸光迷离,一看就是喝醉酒了。 “完了!”宋芫猛地一拍额头,舒长钰这都喝醉了,该怎么送他回去。 宋芫起身,走到舒长钰面前,伸出一根,戳戳舒长钰的肩膀:“舒长钰,你能自己回去吗?” 手指刚触及舒长钰的衣料,突然间,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牢牢地按在桌前。 宋芫抬头一看,面前的少年已经站起身来,他的身高比宋芫还要高出许多,当他垂下眼帘,俯视宋芫时,那股压迫感让宋芫不由得呼吸一滞。 舒长钰微微睁开眼睛,似乎在努力辨认眼前的人。然后,他抬起手,缓缓地抚上了宋芫的右脸颊。 那温热的触感让宋芫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着急:“喂,舒长钰,你醒醒!” 舒长钰靠近上来,将下巴搁在宋芫的肩膀上,嘴唇几乎触碰到宋芫的耳廓。 呼出的气流轻拂过宋芫的皮肤,虽然又轻又淡,却因夹杂着酒气,连空气都沾着清甜微馨的味道。 宋芫窘迫至极,正想推开他,突然他整个身子一僵。 戴着耳饰的耳垂上传来一阵湿热。 第184章 发酒疯呢 舒长钰的舌尖轻轻触碰着耳垂,那湿热的触感仿佛电流一般,瞬间传遍宋芫的全身。 宋芫不禁浑身战栗,脖颈变得通红,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 舒长钰是在舔他的……耳垂? 宋芫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思维停滞,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了少年低沉略带沙哑的轻笑,笑声中含着一丝戏谑,几分挑逗,充满了撩人的意味。 宋芫猛地回过神来,脸上迅速泛起一片潮红。 他竟然被一个姑娘家给轻薄了? 在一阵慌乱和紧张中,宋芫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用力推开了舒长钰。 舒长钰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但他的目光却依旧紧紧锁住宋芫的脸。 宋芫面上恼怒,凶巴巴地质问道:“舒长钰你发什么酒疯?!” 舒长钰望向他,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水光潋滟,狭长的眼尾弥漫着红晕。 忽然,他又闷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愉悦,连同他的脸庞,都沾染了温情又勾人的气息。 “笑屁笑!”宋芫没好气地骂道。 只笑了片刻,舒长钰的身体便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了,显然是醉得不轻。 宋芫心头的怒气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算了,他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他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舒长钰只是喝醉了,不是故意要轻薄他的。 宋芫叹了口气:“你在这待着,我去给你煮点醒酒茶。” 舒长钰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醉意的威胁:“你要上哪去?!” 宋芫好脾气地重复一遍:“我说,去给你煮醒酒茶!” 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你别乱动。”说完便转身要走。 “不许去!”舒长钰踉跄着向前迈出脚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前栽,眼见就要摔下来。 宋芫眼疾手快,伸手撑住他的肩膀,没想到舒长钰看起来瘦削,人倒是挺重的,他整个人压下来,宋芫差点没接住。 舒长钰顺势跌进他怀中,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 宋芫的脑子里顿时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舒长钰的身体硬邦邦的,不像姑娘家那么柔软。 而且胸脯好像有点…… 啊啊啊——住脑住脑! 宋芫猛地摇头,用力甩去脑子里肮脏的幻想。 “大哥,你们还在吃吗?”屋内,宋晚舟轻声喊道。 宋芫连忙道:“二丫,你出来一下。” 宋晚舟手托油灯,快步走出屋子,一眼就看到舒长钰整个人都挂在宋芫身上,两人紧紧相拥。 宋晚舟顿时羞红了脸,急忙捂住嘴巴,结结巴巴道:“大……大哥,你们……?!” 宋芫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想歪了,赶忙解释:“你别误会,他喝醉了,快过来帮忙扶一下。” “噢噢!”宋晚舟小跑过来,扶住舒长钰。可此时的舒长钰像只无尾熊,紧紧抱住宋芫,怎么拉都拉不开。 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宋晚舟小脸尴尬,可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 宋晚舟使出浑身解数,半天都没能把舒长钰扯开。 宋芫急得额头冒汗,对宋晚舟说:“你把椅子搬过来。” 宋晚舟迅速搬来一把椅子。 宋芫用力扯开身上的少年,将他按在椅子上。然而,他的手刚一松开,舒长钰就又贴了上来,像一块甩不掉的年糕,黏人得紧。 宋芫无奈,扭头对宋晚舟说:“你去煮碗醒酒汤来。” 宋晚舟一脸茫然,问道:“醒酒汤怎么做?” 宋芫想了想厨房里现有的食材,说:“洗一把芹菜,捣烂了,挤出汁就行。” “好,我这就去。”宋晚舟匆匆跑进屋里捣芹菜汁。 宋芫双手按住舒长钰的肩膀,一刻也不敢松手,只要一松手,这家伙就会立刻黏上来。还不如就让他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夜幕降临,太阳完全落山,夜色如墨般浓郁,即使两人近在咫尺,宋芫也看不清舒长钰脸上的神情。 只能隐约嗅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薄荷香,还夹杂着淡淡的酒气。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 直到宋争渡哄完丫丫入睡,从屋里出来,隐约看到院子里的两人,他惊愕地开口:“大哥?” 宋芫再次解释道:“舒长钰喝醉了,在发酒疯呢。” 竟然是这样,宋争渡有些哭笑不得。 “大哥,醒酒汤来了!”宋晚舟端着一碗芹菜汁走了过来。 宋芫接过碗,直接怼到舒长钰唇边:“快喝!” 嗅到那股令人厌恶的味道,舒长钰眉头紧紧皱起,偏过头去:“不喝,难闻。” 宋芫才不管他愿不愿意,捏着舒长钰的下巴,将芹菜汁硬灌了进去。 片刻后,舒长钰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神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半晌没有说话,尤其是口中还残留着芹菜汁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酒醒了吧?”宋芫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醒了。”舒长钰一开口,声音便是沙哑的。 他按了按额角,心情有些糟糕,甚至带着几分烦躁。 自从他练成千杯不醉的酒量后,就再也没有醉过酒了,没想到今天才喝了半壶酒,就醉倒了。 醉酒也就罢了。 让舒长钰无法释怀的是,自己在醉酒后,完全失去了理智,行为举止也变得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黏人。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舒长钰的脸色越发阴郁。 “我回去了。”他说道。 宋芫不放心地说:“你现在能自己回去吗?要不我送你吧。” “不用。”舒长钰丢下一句话,白色的衣袂在黑夜中翻飞,然后走出了院门。 看着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185章 他喜欢我? 宋芫跟出门外,目送着舒长钰的身影在夜色的掩映下渐行渐远,直至完全融入黑暗,他才转身回了院子。 他扭头对龙凤胎说:“快收拾桌子,洗洗睡了。” 宋芫面无波澜地收拾了火炉,接着洗漱,用打湿的毛巾仔仔细细擦过耳朵。 当他躺下来后,宋芫抬手捂住那只戴着耳饰的耳朵。 耳垂上似乎还残留着舒长钰轻舔后的余温和湿润。 每当他回想起舒长钰轻舔他耳垂的那一幕,宋芫就感觉有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感从脚底直冲脑门,手脚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那家伙!”宋芫低声骂道。 下床的宋争渡听到他的声音,嗓音微困道:“大哥你还没睡?” 宋芫说:“就睡了,你也快睡吧。” “唔。”宋争渡翻了个身,便没了动静。 而上面床铺的宋芫却一夜辗转反侧。 他的脑海不断回放着与舒长钰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那些点点滴滴汇聚成一条时间的河流,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相识半年。 他本一开始就打着远离女主的打算,可之后发生的各种意外,无形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稀里糊涂的就结成了朋友,然后他目睹了舒长钰完美形象的崩塌,发生争吵。 再分开数月。 回来又莫名吵了起来,然后就是舒长钰把他从监狱捞出来。 到今晚,舒长钰醉酒后做出出格的行为。 再往回想,就发现舒长钰还多次主动伸手碰他。 可小说里不是提及过舒长钰有洁癖,不喜欢跟他人有肢体接触吗? 在半梦半醒之间,宋芫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舒长钰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想法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困意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可不到片刻,宋芫又随之摇头否定,不可能,舒长钰或许只是把他当朋友。 他跟林逸风不也是关系很好。 而且,舒长钰是有官配男主的。 说起来男主也快出场了吧…… 想到这,仿佛有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到底,一晚上躁动的心顷刻间哇凉哇凉的。 男主出身世家大族,学识渊博,风姿卓越,而他就是个普通的农夫。 宋芫再不敢生起不切实际的念头来。 对了,原主宋大树是什么时候调戏女主,被打断腿的了? 宋芫困意上来,脑子迷迷糊糊想到,好像就是年底吧,那男主就是在明年出来…… 卯时一刻,天还没亮,夜里寒露深重,宋芫打着哈欠起来,披上外衣,迅速洗漱完,煮了锅面条。 吃过早饭,天还是黑蒙蒙的,他去大柱叔家借了驴车。 赶着驴车到家门口,宋芫喊道:“二林,上车了!” 宋争渡背上书笼,提着包袱出门。 看只有宋芫,他诧异:“大哥,你来赶车吗?” 宋芫拍着胸脯道:“你只管放心,哥不会摔了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争渡坐上驴车,道,“昨晚大哥好像没睡好,不如留在家中多睡片刻。” “现在不怎么困,先送你去私塾要紧,捋捋——”宋芫边吆喝着,驾着驴车慢悠悠走起来。 他之前有过一次赶驴车的经验,这次也不怎么慌乱,就是天太黑了看不清路,要走得很仔细,免得连人带车一头栽田沟里了。 一路顺利地到了镇上,天光乍破,街头巷尾热闹非凡。 驴车穿过石桥,停在私塾门前。 宋芫拿出准备好的东西,交代宋争渡:“这坛子是霉豆腐,那边坛子里装了肉酱,天气凉,能吃上半个月,还有腌萝卜,这包是猪肉脯。” “好好照顾自己,到月底哥再来接你。”宋争渡抱起几个坛子,点头应道:“我会的,大哥回去小心。” 宋芫轻快地说:“快进去吧,小心迟到了。” 宋争渡抬脚迈进门槛时,回头看了看,宋芫还没走,就坐在驴车上,向他挥挥手。 宋争渡抿嘴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私塾。 看着宋争渡进了私塾,宋芫才用力搓了搓脸,昨晚他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困得要死。 时辰还早,他赶着驴车路过何方的铺子时,铺子门都还没开。 宋芫在路边摊子随便买了点吃的,晌午就不做饭了,买完东西直接打道回府。 回到家,把驴车还给大柱叔后,宋芫回到家中。 一看厨房里水缸的水已经添满了,应该是他出门的时候阿牛帮忙挑的水。 羊圈和驴圈也被打扫过了,暂时没有要干的活,宋芫就躺在宋争渡的床上歇了歇。 可能是真的困了,宋芫脑子混沌,刚眯上眼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晌午,他赶紧拿出早上在镇上买的饺子和烧饼,放在蒸笼里焖热。 刚巧,宋晚舟提着水壶进来。 宋芫说:“你咋不叫我起来。” 宋晚舟没有接话茬,反而神秘兮兮地说:“大哥,石头哥发了好大的脾气。” “发生什么事了?”宋芫问。 石头哥一向老好人模样,而且处事圆滑,宋芫很放心将盖房子的事交给他。 怎么今天好端端的就发脾气了? 宋晚舟小声说:“刚才我去给那边送水,就听到石头哥在骂他们干活不上心,墙都砌不平整。” 宋芫便说:“我知道了,你去喊他们过来用饭,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 “好嘞。”宋晚舟放下水壶,蹦蹦跳跳地出门了。 宋芫跟着出门去对面牛家,把丫丫抱了回来。 没过多久,石头他们就过来了,一伙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疤瘌眼夹起一块饺子,是鸡蛋韭菜馅的,他撇了撇嘴。 一众人默默无言吃过饭,又接着去干活。 宋芫喊住石头:“石头哥,你先留下来,咱哥俩唠唠嗑。” “你们先过去,我跟小宋聊聊。”石头跟其他几人说。 等其他人一走,宋晚舟听从大哥的吩咐,关上了院门。 宋芫倒了杯茶,推给石头,这才开口:“石头哥,是盖房的事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吗?” 石头抹了把脸,惭愧地说:“小宋,是我对不起你,没管好他们。” 宋芫皱起眉头:“哥这话从何说起?” 这些天石头哥一直尽心尽力,宋芫都有看在眼里,所以他不觉得会是石头的问题。 “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宋芫道。 石头低着头,羞愧地说:“昨晚我没让他们上你家,他们心里可能埋怨上我了。” 石头继续说,就在刚才,他检查了一下其他人砌的墙,发现有的地方砌得不平整。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石头一向做事认真负责,当然做不到视而不见,于是就把砌墙的人骂了一顿。 其实他们不是不能把墙砌平整,而是干活没有之前那么用心了。 听到这里,宋芫嘴边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第186章 敲打 前世宋芫就守着爷爷留下来的小店,后来拍视频,经常天南地北地飞,就没在城里买过房。 但偶尔也听朋友抱怨过,装修麻烦,每次过去检查新房装修进度,都要给装修师傅带几包烟。 毕竟拿人短,收了人家的烟,办事自然会更加上心。 若是不给,装修师傅嘴上也不会说啥,干活时就随便敷衍了事。 要碰上小肚鸡肠的,还会故意背地里搞破坏。 人家那是专业的,不会叫你看出来,等到以后出现了问题,才发现麻烦大了。 当时宋芫还同情地安慰了朋友几句,可没想,风水轮流转,穿到古代后,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宋芫揉了揉额角,缓缓吐气道:“哥,这事也怪不得你。” 宋芫本也想着待遇好一点,大家也能更用心干活,怪就怪在他没看清人心的贪婪本质。 不管他做得多周到,都会有人不知足。 斗米恩升米仇,不过如是。 宋芫想了想,说:“这倒简单,我有个法子可以治治他们。” 石头急忙道:“你说。” “晚点我跟你一起过去,到时候你板起脸来凶一点,我就在边上劝你。” 就主打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保管将他们治得服服贴贴的,以后都不敢再作妖。 宋芫笑道:“不过又得让哥遭埋怨了。” 石头无所谓道:“小宋你也是信任我,才把活交到我手上,哪怕是遭他们埋怨,哥也得将你家的活干好。” “成。”宋芫说,“那咱就过去吧,等会你就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就行。” 新屋已经盖了一半,主屋的墙体都砌好,剩下的就是左右厢房。 此时,疤瘌眼正抓着铁锹,心不在焉地和着黏土。 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会儿石头在跟小宋聊些啥。 搞不好是在说晌午那事。 还好那道墙不是他砌的,可赖不到他头上。 疤瘌眼斜眼瞅着低头干活的和子,看着挺憨厚老实,没想到也是个心眼小的。 其他人也心里嘀咕。 你说你,想搞事就暗戳戳的来,整得那么显眼,还被石头撞见了,不骂你骂谁。 疤瘌眼停下来,想歇一歇,忽然,余光瞄到隔壁院门开了,宋芫跟石头正朝着这边走来。 他飞快拾起一旁的铁锹,开始装模作样地忙碌起来。 其他人也加快手上砌砖的动作,表现得异常积极。 宋芫手中还提着水壶,说:“大家都累了吧,先喝口水歇歇。” 看到宋芫笑着过来,几人心里吊着的石头落下,嗐,就说小宋心善,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宋芫又倒了碗水给和子,热情道:“和子哥,你也来喝口水。” 和子双手接过碗,连连道谢。 宋芫绕着边上那道矮墙转了转,之前砌得不平整的墙体已经敲了,这会儿正在重砌。 这时候没有水泥,砌墙都是用三合土当粘合剂。 三合土是由石灰、黏土(黄土)、细砂等材料按一定比例混合而成。 有家里富裕的,还会加一些糯米汁进去增强粘合性。 接下来砌墙的工序就是用三合土作为粘合剂,将青砖逐层砌起。 每砌一层青砖后,就用木槌轻轻夯实三合土,使得墙体更加密实牢固。 见宋芫盯着墙看着不说话,和子心头有些紧张。 半晌后,宋芫看似不经意问道:“和子哥,这墙是你砌的?” 和子抓着大粗陶碗的手一抖,讷讷地说:“是。” 宋芫摇摇头:“石头哥也真是的,太吹毛求疵了,我看着这墙砌得也挺好的,干嘛还费事敲了呢。” 和子干巴巴开口:“是是。” 一旁疤瘌眼也赞同,就是了,不就是有点凹凸不平,至于这么计较吗。 “小宋,你年纪轻,不晓得这墙的要紧。”石头走上来,板着脸道。 “砌墙的时候,每一砖一瓦都得严丝合缝,不能有半点马虎。” “你看着这墙现在只是轻微的凹凸,但时间一长,雨水渗透,风化侵蚀,墙壁就会渗水。” 宋芫拍拍脑门,恍然道:“原来如此,我没干过砖瓦活,还真不晓得。” 众人面色讪讪,小宋没干活砖瓦活不清楚,他们几个有经验的老手怎么可能还不清楚。 就是看宋芫面嫩好说话,就想偷个懒,省点力气。 要不是有石头压着,他们还可能摆出老大哥的派头,指手画脚。 总之这人呐,惯会看碟下菜,若是看你面善好欺负,就蹬鼻子上脸。要是一开始摆出不好说话的样子,他们就不敢造次了。 宋芫本想着大家都是同村的,而且原主娘去了后,也是村里人帮忙操办了丧事。 所以宋芫对这些年纪比他大的大哥们,也是态度友好。 不想还是料错了人心。 这次宋芫也算是吸取了教训。 他接着又说:“那是要仔细些了,不过我相信和子哥也不是故意的。” 宋芫说着,一脸信任地看向和子:“是吧,和子哥。” 和子黝黑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愧,赶紧点头说是。 宋芫瞅着众人的神色变化,笑眯眯道:“石头哥,今天的事就算了吧,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肯定不会再有下次了。” 众人连忙保证说会好好干。 宋芫笑呵呵说:“你们这些天也辛苦了,我改明儿再去镇上割几斤肉,犒劳犒劳一下大家。” “不用了,昨日才刚刚吃过鸡,哪有天天吃肉的。”石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他看着宋芫,摇头叹道:“你都掏空家里的钱来盖房子了,身上也不剩几个银子,还是留着点急用吧。” 宋芫心里给石头竖了竖大拇指,他本来也就是嘴上说说,没想真去买肉,可没想到石头竟然超常发挥,还给他卖了一波惨。 一人忙道:“你家的饭菜够实在了,就别再花钱买肉了,银子还是省省用吧。”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咱也不缺那口肉吃。” 宋芫挑了挑眉,心里暗笑,没想到石头哥给他卖惨的效果这么好。 接着连续几日,宋芫一有空闲,就到新屋那边走走,看看盖房进度,还时不时来一句:“割点肉加菜。” 当然,每次都被石头哥严词拒绝,并且又给宋芫卖了一波惨。 于是大家也都知道,宋家只是表面光鲜,实际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慢慢的也不再惦记着吃肉的事了。 虽说不再加肉菜,宋芫还是隔三差五地煮上一锅绿豆汤,放一点点饴糖,给大哥们甜甜嘴。 大哥们也没再嫌弃,干活也比以前上心了,大家都心里想,毕竟小宋也不容易。 第187章 小考 十月初,天气逐渐寒凉,昨夜刚下过一场雨,今早起来更是凉意十足。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再下几场雨,冬天差不多就要来了。 宋芫拿出昨晚剩下的馒头当早饭,背上背篓,就进山去捡蘑菇了。 宋芫出门时,狗剩还想跟上来,宋芫没让,家里就剩两个小姑娘,万一让宵小摸进来了怎么办。 狗剩只得委委屈屈地守着家门。 农忙时节过去,村里人又闲了下来,都相约着进山捡山货。 秋天到了,漫山遍野都是果子,如山核桃、山梨、野葡萄等等,数不胜数。 前几天小毛孩们还邀请他进山捡板栗,宋芫家里有一堆活要忙,就没跟着去,只叮嘱他们要小心蛇虫。 那天傍晚,小毛孩们捡山货回来,送了他一些板栗和榛子。 宋芫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并回了他们一些水煮花生。 刚到山脚,就碰上挎着篮子捡蘑菇的孙婶几人。 孙婶说:“小宋,你也来捡蘑菇了。” 寒暄几句后,宋芫就和孙婶她们分开走了。 看着宋芫轻快的背影,孙婶想起那天的事,除了有些尴尬,还觉得有点好笑。 刚想说两句,却见一同进山的王婶对小宋爱搭不理的样子,孙婶就知道她心里面还有疙瘩,便不再提。 宋芫进过几次山,对山路很熟悉,一上山,就朝着平时捡蘑菇的那几个林区走去。 山里的空气湿润,弥漫着泥土的气息,还夹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下过雨后,山上的蘑菇更加肥美,秋天的蘑菇种类繁多,有牛肝菌、松蘑、榛蘑等等。 还有很多宋芫叫不出名字的菌菇,但口感非常鲜美,用来熬鸡汤再适宜不过了。 宋芫蹲下来,伸手拨开落叶,就发现了一簇簇鲜嫩的松茸,它们的颜色和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捡了半背篓的蘑菇,宋芫看着时间快到晌午了,一会还得做饭,便沿着山路回去。 拿出面粉开始和面,等面团发酵的时候,宋芫将背篓里的蘑菇倒在簸箕上,用水清洗干净,然后摊在院子里晒干。 晒干了收起来,等冬天再吃。 院子里的辣椒已经全部摘下晒干了,这段时间忙,就没熬辣椒油。 都快入冬了,他的螺蛳粉还没吃上。 宋芫寻思,趁着最近还不算太冷,找个时间去河里捡点螺狮,不然等天气寒冷,螺狮就冬眠了。 镇上,私塾内。 今日,学堂正要举行两月一次的小考。 上次小考时,宋争渡还未回到私塾,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参与小考。 他跟宋芫说心里没底倒也不是假话,甲班九人,皆勤勉上进,学识都不会差。 况且还有个顾千帆。 顾千帆此次归来,犹如经历了一场彻底的蜕变,他的学识和见识在短短数月间有了质的飞跃。 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沉稳冷静,而且言谈中流露出成熟的韵味。 就连夫子也一改往日横眉怒目的态度,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有顾千帆这个珠玉在前,宋争渡自认为基础扎实,但面对这样的对手,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宋争渡估计着这次小考,自己勉强能排个前三。 前面的周腾被叫起来。 “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何夫子说道,“你来阐述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周腾缓缓作答。 何夫子微微颔首,又考问了他几句,见他都能对答如流,便让他坐下。 接着轮到赵家平,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也回答得准确无误。 而马楷承则差了一些,最后一个问题都未能答上来。 何夫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严厉地告诫了他几句,才让他坐下。 马楷承面露羞愧之色,低头应诺。 就在要轮到宋争渡时,何夫子突然叫了顾千帆。 “你来回答一下‘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千帆侃侃而谈:“古代的君子,如果犯了错误,就会及时改正;而现在的君子,犯了错误,却会听之任之,不做任何改变。” 何夫子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再考问了顾千帆几段。 只见顾千帆对答如流,不仅准确阐述出字面意义,还能结合当下,提出自己的见解和思考。 何夫子点头称赞,说道:“学问之道,在于理解与思考,你做得很好。” 顾千帆不动声色地看了宋争渡一眼,面上含笑说:“是夫子教导有方。” 宋争渡不由得心中紧迫。 最后才轮到宋争渡,何夫子道:“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 听到是这段,宋争渡微微失神,这段话的意思是母亲告诫出嫁时的女儿,到了丈夫家中,一切要以夫为天之类的话。 再旋即想到舒四哥评语:“狗屁不通”。 宋争渡压了压翘起的嘴角,连忙端正态度,规规矩矩地阐述了这段话的意思。 何夫子满意点头。 随后,何夫子再考了他们律赋、策论等等。 待考查完众人,何夫子叫了宋争渡出去。 宋争渡恭敬道:“夫子,您叫学生出来,是有何事?” 何夫子捻着胡子说道:“你明年可以下场县试。” 闻言,宋争渡脸上略显激动。 童生试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 县试在各县举行,由县令主持,于每年二月进行,连考五场,通过后可参加府试。 他们从属广安府,这府试自然到广安府参考。 府试于每年四月进行,连考三场,通过县试府试方能被称为“童生”。 最后便是院试,童生参加由各省学政主持的院试,通过后便获得秀才功名。 何夫子原本今年就打算让他下场试试,不想宋家出了事,宋争渡需得回家守孝,不能参加科考,此事便搁下不提。 今日考查了宋争渡一番,发觉他的学识精进了不少,明年县试应该没太大问题。 再加一个顾千帆。 何夫子心道,这两人明年大概都能通过府试。 第188章 摘柿子 晌午,同窗四人在食舍用饭。 马楷承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懊恼,情绪低落,胃口尽失,就连今日的饭菜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用过餐后,赵家平见他仍垂头丧脑,便安慰道:“不过是一次寻常小考,不必太过挂怀,日后勤奋一些便是了。” 马楷承摇头苦笑:“若是下次再考不好,怕是要被降到乙班了。” 闻言,其他三人皆不知如何宽慰,其实马楷承也算勤勉好学,就是脑子不灵光,光靠死记硬背,才勉勉强强跟上甲字班的进度。 “算了,我就不是学习那块料。”马楷承丧气说,“实在不行,就回去跟我爹杀猪去。” 马楷承不过普通人家出身,他爹是杀猪匠,膀大腰圆,生的他也是,从小就圆滚滚的,加上家里不缺肉吃,就一直体胖。 宋争渡放下手中筷子,缓缓开口:“当日我也如你这般想,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科考,还是兄长开解我,问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东流,甘心吗?” 马楷承等三人面露惊讶,却并没有打岔,静静听他讲下去。 “我不甘心的。” “后来仔细想过,我除了会读书,就别无他长,既然如此,为何不再相信自己一次,再差,也总好过现在了。” 马楷承等人听完,皆若有所思。 宋争渡略停顿了下:“而且楷承你基础扎实,只是差在理解,若平时有不懂的地方,尽可问我。” “也可问我。”周腾说。 赵家平也说:“尽管我学识比不上他们二人,但如有所问,必知无不言。” 马楷承一张肉脸上挤出笑容,感激道:“谢了兄弟。” 一番话下来,马楷承心情松快,忽然想起一事,就随口问道:“对了,争渡,方才夫子叫你出去,所为何事?” 宋争渡沉思片刻,觉得并无不可告人之处,便如实答道:“夫子让我准备明年下场去考县试。” 周腾点头道:“前几日,夫子也跟我说过,明年可下场一试。” 而赵家平流露出几分羡慕,倒没有嫉妒之意,他真心诚意道:“那就先祝二位一举成功。” 马楷承跟着说了一番祝贺之词。 接着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除了你们二人之外,听说顾千帆也会下场县试。” 马楷承没说,那小子最近在私塾里风头正盛,很多人都压他会是明年县试的案首。 顾千帆在私塾中只跟家境优渥的学子来往,跟他们这些普通出身的平民玩不到一块去。 马楷承暗暗道,若叫顾千帆夺得案首,只怕这人势头还会更加张狂。 还不如叫争渡和周腾二人夺了案首,况且他觉得争渡并不比顾千帆差。 马楷承暗戳戳地说了句:“争渡,我看好你哦。” 宋争渡不明所以,便以微笑回应。 而此时张家村。 宋芫稍微歇息了会,就被牛婶叫着一起去摘柿子。 跟着牛婶进了山,走了一段山路,就看到几棵柿子树。 柿子树上硕果累累,黄澄澄的,如灯笼满枝。 宋芫仰着头:“婶,这柿子好像没人摘过。” “昨日阿牛上山砍柴时看到的,趁还没人发现,咱赶紧摘了。”牛婶说着,挽起衣袖便要往树上爬。 宋芫吓了一跳,赶紧说:“婶还是我来吧,我年轻不怕摔,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摔一下可了不得。” “你这小子咋说话的。”牛婶瞪他一眼。 什么叫老胳膊老腿,她有那么老吗。 “别嘴贫了,快摘柿子。” 宋芫放下背篓,伸手抓着树枝,脚一蹬树干,三两下就爬上了树头。 以前他家门口就种了一棵石榴树,宋芫小时候天天爬树上玩,练得一身爬树的好本事,区区一棵柿子树而已,不在话下。 枝头上的柿子个个长得饱满,宋芫先摘了一个柿子,轻轻捏了捏。 柿子皮薄,撕开外皮,立即露出里面鲜亮的橙色果肉。 霜降过后的柿子甜味很足,果肉细腻清爽,宋芫捧着柿子吃得津津有味。 “婶,这柿子可甜了,你快尝尝。”宋芫又顺手摘了个柿子,丢给树下的牛婶。 牛婶接住丢下来的柿子,尝过一口便说:“这柿子好啊,甜还不涩。” “婶,背篓递上来给我。” 牛婶将背篓递上去给他。 宋芫将背篓固定在树上,就开始哐哐摘柿子,先摘脆柿子,脆柿子不怕压。 摘了大半背篓脆柿子,最后才摘熟透了的软柿子,软柿子果肉软糯,放下面容易压坏了。 见背篓快装不下了。 宋芫提着沉甸甸的背篓,递下去给牛婶,又换了牛婶带过来的箩筐。 一棵树栽完了,又换另一棵树。 直到牛婶带过来的两个箩筐都装满了,还有一棵柿子树没摘。 牛婶用扁担挑起两箩筐柿子,叮嘱宋芫:“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回去一趟,摘完再回去。” 宋芫说:“婶,摘那么多吃不完。” 牛婶道:“怕啥子,吃不完可以晒成柿饼。” 也是哦。 以前宋芫住的地方不种柿子,也很少吃柿饼,所以他一时没想起来柿子还能晒成柿饼。 牛婶挑着柿子下山了,到山下有很长一段路,估计没那么快回来。 宋芫就捧着一个柿子慢慢吃着,在周边转了转,还发现了木耳,都摘了回去。 背篓装不下就往空间里塞。 边走边摘,除了木耳,还有一些菌菇,和野果子。 宋芫刚捡了一窝牛肝菌,起身时,眼前飞过一只颜色鲜艳的山鸡。 宋芫愣怔一下,追着跑了几步,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山鸡飞走了。 宋芫安慰自己,放在现代指不定是保护动物,不吃就不吃了。 “小宋——”柿子树那边传来牛婶的呼唤。 “来了来了,我就在这!”宋芫拍了拍手上的泥,小跑过去。 把剩下一棵柿子树都摘完,差不多就回去了。 第189章 晒柿饼 牛婶捶了捶肩膀,弯腰正要挑起箩筐,这时宋芫说道:“婶子,我来吧,您帮我背一下我的背篓。” 牛婶刚挑了一担柿子下山,确实有些累了,便没有推辞。 两担子柿子将近两百斤重,再加上下山的路崎岖难行,宋芫走得很慢,到山脚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回到家后,宋芫赶紧做晚饭。 牛婶也过来帮忙,两人迅速做出一桌饭菜。 等石头他们吃完饭回去时,宋芫给他们每人拿了几个柿子。 这些柿子都是从山上摘的,不值钱,石头他们也没跟宋芫客气。 宋晚舟顺手拿起一个脆柿子啃了起来。 丫丫见状,馋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喊道:“吃~” “吃~” 宋芫见状,连忙说道:“好好好,给你吃。” 他挑了一个软柿子,撕去外皮,喂到丫丫嘴边。 丫丫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鸟,迅速咬了一小口,吃得着急,连下巴上都沾了汁水。 “慢点吃,别噎着了。”宋芫笑着说,伸手擦了擦她的下巴。 一个柿子,丫丫只吃了三四口,宋芫就不让她吃了。 转头看到宋晚舟又去拿柿子,宋芫拍了拍她的手:“你都吃两个了,柿子不能吃太多,对肠胃不好。” 牛婶说分宋芫两箩筐柿子,宋芫只要了一箩筐,加上晒柿饼也已经够吃了。 翌日,家里的琐碎事都干完,宋芫就将箩筐里的柿子倒出来,挑出脆柿子来晒柿饼。 他先拿了条毛巾,一个个地擦干净柿子。 宋晚舟从外面割草回来,喂家里的羊和毛驴,看到宋芫在擦柿子,她问:“哥,你在做啥?” “做柿饼。”宋芫连忙招手说,“你快来搭把手。” 柿子太多了,他一个人都忙活不过来。 “噢噢。”宋晚舟喂完驴羊,过来帮忙擦柿子。 宋芫一手握刀,一手拿柿子,刀尖沿着柿子缓缓转动,一层薄薄的柿子皮就脱落下来。 削了皮的柿子放簸箕上。 削下来的柿子皮留着,晒干后可以用来捂霜。 多了个帮手,速度快了很多,半天时间,就把柿子全部削了皮。 柿子全部削完皮后,宋芫找来一根绳子,将柿子一个个系好,准备挂起来。 接着,他抬头一看,发现家里没有屋檐,挂不了柿子。 宋芫环视了下院子,视线落在晾衣服的竹竿。 就决定是它了。 宋芫提起一串柿子,吊在竹竿上。 一串串橙红色的柿子,像小灯笼一样,整整齐齐地悬挂在竹竿上。 让人看了都心情愉悦。 转眼来到第三天,看到柿子变得紧实,是时候该捏柿子了。 宋芫两手抓着柿子,轻轻一捏,柿子内部的空气被挤了出来,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嘿嘿。 宋芫玩得不亦乐乎。 柿子都捏过了,还得再晾晒个几日。 这些天,宋芫没事就往山上跑。 捡了一堆蘑菇和木耳回来,有一次运气好,还发现一窝野蜂。 但宋芫没敢徒手摘蜂窝,他叫上阿牛,两人用烟熏走野蜂,才用一件旧衣服包住蜂窝,就往山下跑。 蜂窝挤出两斤蜂蜜,分了阿牛一斤,至于蜂蜡他留下了,改日闲下来,就做几支唇膏。 进山除了捡蘑菇,宋芫有时还会拿出几斤番茄,假装是从山里摘的,吃不完就熬成番茄酱。 今日进山时,他还看到了山葡萄,宋芫兴奋地过去摘了一串,一尝,酸得倒牙。 宋芫从冰箱拿出一串黑葡萄,溜溜达达下山。 进门就嚷嚷:“二丫,快来看,哥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 宋晚舟高高兴兴出来一看,看到他手中的葡萄,小脸都皱起来:“哥,你说的好东西就葡萄啊,好酸的。” 宋芫摘了棵葡萄,洗都不洗,直接往嘴里一丢。 “一点都不酸,可甜了。” 宋晚舟才不信,以前爹就摘过山葡萄回来,二哥尝了几颗,还说不酸。 她就真信了,尝了颗,酸得她牙都掉了,是真的掉牙。 刚好那段时间是她换乳牙的时候。 打那以后,宋晚舟就不爱吃酸的了。 “你不信啊,那我自己吃了。”宋芫吃着葡萄进屋,还剥了几颗去了籽喂给丫丫吃。 看见丫丫吃得小脸欢快,宋晚舟不禁狐疑:“丫丫,葡萄酸不酸?” 丫丫没听懂姐姐的话,她眨了眨眼睛,脆生生道:“酸!” 宋晚舟:“你看丫丫都说酸了。” 宋芫说:“二丫,啊一下。” 宋晚舟下意识张嘴:“啊?”什么? 她刚张嘴,一颗葡萄就被塞到她嘴里,用牙尖一咬,葡萄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和微微的酸味。 竟然真的不酸,还好甜! “都说不酸了。”宋芫挑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宋晚舟拉着宋芫的袖子,央求道:“哥再给我一点,再给我一点嘛。” “喏喏喏,给你。”宋芫经不住妹妹这样撒娇,将一串葡萄都给了她,“籽都留着,明年咱家里也种几棵葡萄。” “好耶!”宋晚舟欢呼起来。 丫丫虽然听不懂,可看姐姐激动的样子,她也开心地拍起了小手:“耶耶~” 晚上临睡前,宋芫抖了抖枕头,不小心将枕在枕头下的诗经抖了出来,以及夹在诗经里的请柬也一同抖了出来。 摸到请柬,宋芫终于想起来,舒长盛邀他去喝喜酒的事。 他掐了掐时间,发现正好是明日。 这几日忙的,都差点给忘了。 完了完了,贺礼也没准备。 宋芫也不睡了,意识进入厨房,翻箱倒柜的倒腾起来。 茶叶?茶叶不合适吧。 应该送点喜庆的东西。 宋芫打开一道橱柜门,里面是琳琅满目的餐具和杯子,其中最多的就是杯子。 有一段时间,宋芫很喜欢收集杯子,各式各样的杯子都有,而且都没怎么用过。 目光掠过玻璃杯,看向一些茶杯。 最后,他挑出一对颜色漂亮的茶盏,用油纸包好,装进木盒里。 还有舒长钰的衣服,上次他走得匆忙,忘了叫他带回去。 明日一起带过去给他。 宋芫不知道,穿了舒长钰的衣服又还回去,是有多暧昧的暗示,他只下意识觉得,借了人家的衣服,就应该洗干净还回去。 十月初七,刚过立冬。 宋芫还是第一次参加古代的婚礼,有点好奇,于是提上贺礼,掐着时间出发,打算早点过去看热闹。 家里做饭的活,就暂时拜托牛婶。 走到树林的分岔路口,宋芫犹豫一下,还是没敢走小路。 他今日是来参加喜宴的,估计小黎村的人不会对他动手。 应该不能吧……? 第190章 舒长武 宋芫担心的事并未发生,或许是今日舒家办喜事的缘故,来了好些陌生面孔。 宋芫混杂在其中,压根就没有引起注意。 到了舒家,只见大门敞开,门上贴了对子、喜字、悬挂着鲜艳的大红灯笼,两侧还挂着一串串喜庆的炮仗。 舒长文夫妇站在门前的石阶上,正热情地迎接着宾客。 走在宋芫前面的几个青壮年道:“我们是来自威武镖局的。” 一听他们是威武镖局的人,舒长文夫妇脸上的笑容更盛,连忙上前招呼:“原来是长盛的好友,欢迎欢迎,快里面请,今日定要尽兴而归。” 招呼完威武镖局几人,吴大嫂脸都快笑僵了,她压了压嘴角,眼尖看到宋芫,又眉开眼笑道:“小宋,快来快来。” “舒大哥,嫂子。”宋芫走上前道,“恭喜恭喜。” 吴大嫂嗔怪道:“这么久也不上门坐坐。” 宋芫摸摸鼻子:“这不是不方便吗。” 吴大嫂道:“有啥不方便的,之前的事早就过去了。” 况且长钰都回来了,哪能让他在自己地盘出事。 “这是给三哥准备的一份薄礼,还请舒大哥代为收下。”宋芫说着,递上贺礼。 吴大嫂一看,不禁笑道:“哎呀,小宋,你真是太客气了。” 一旁的舒长文也不赞同道:“你能来喝杯喜酒就好,还带什么贺礼。” 宋芫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舒大哥千万别在意。” 舒长文见宋芫如此执着,便不再推辞:“既然如此,那我就代长盛收下这份心意了。快请进,别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接着又有宾客到来,宋芫便不打扰二人,走进院子。 今日舒家的院子,布置得十分雅致,花团锦簇,彩灯高挂,一派喜庆气氛。 原先树下摆放着的石桌石凳,这会儿也换成了普通桌凳。 宋芫原以为自己来的算早,然而,当他一踏入大门,便发现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宾客。 他们或站或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的刚一碰上面,就激动地拍着对方的肩膀。 宋芫路过时,听了一耳。 “老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上次咱们见面,好像是七年前了吧。” 老吴反驳道:“哪里,舒家二子成亲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唉,人老了记性不好,都记不住了。” “咱们子孙都大了,不服老不行啊。” “哈哈哈……” 宋芫匆匆打量了一眼,这里面的宾客,他们大多数都是舒父舒母那般年纪,而且穿着简朴,但并未显得寒酸,谈吐间都透出一股壮志豪情,不像是普通村夫的样子。 一阵小孩的“咯咯咯”的笑声响彻院子。 舒大宝领着一群活泼的小孩,在院落中跑来跑去,嘴里欢呼着:“接新娘子咯——” “接新娘子咯——” 宋芫朝他们看了过去,发现里面有一对双胞胎小女孩,穿着粉嫩的衣裙,很是可爱。 不用想,这对双胞胎就是舒长钰的侄女们。 穿着粉黄色裙子的小姑娘说:“我来当新娘子!” 另一个穿粉红裙子的也道:“我也要当新娘子!” 舒大宝挠头:“可是不能有两个新娘子啊。” “我不管,我要当新娘子!”小姑娘们撒娇。 舒大宝小大人模样似的叹气:“那行吧,你们都是新娘子。” 小姑娘们开心地笑起来,又吵吵闹闹地跑开了。 宋芫失笑。 这时,舒父舒母陪着宾客,从堂屋走出来。 今日是他们三子舒长盛的大好日子,舒父舒母二人都穿着光鲜亮丽,喜气洋洋。 舒父也换上了得体的长袍,腰间系着腰带,显得格外精神。 舒母则穿着紫色长裙,头戴珠钗,脸上洋溢着笑容。 “伯父、伯母。”宋芫走过去,笑着道了声恭喜。 舒母迎上前来,亲切地拉着宋芫的手,说道:“小宋,你来了。” “长钰跟他哥去县城迎亲了,一会儿就回来。” 宋芫以为听岔了,再一问:“舒长钰也去迎亲了?” 舒父乐呵呵道:“是啊,他还不乐意去,被他哥拽着一同前去的。” 宋芫不由得诧异,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脑中仿佛有一丝灵光快速划过。 这时,有人过来跟舒母打招呼,扰乱了宋芫的思绪。 舒母边笑着回了两句,又有人过来说话。 舒父舒母无暇分身,对宋芫抱歉一笑。 宋芫表示理解,毕竟舒家是主人家,自然要招呼客人。 他便说:“伯母你们先忙,不用特别招待我,我自己先坐一会儿。” “这哪行,你等着。”舒母拉着他的手不放。 她四处张望,忽然看到了一人,冲那边招手:“长武你过来,招待一下小宋。” 宋芫扭头看去,就见一魁梧高大的青年走过来。 对方样貌肖似舒父,身形高大,面容粗犷。 这便是舒家二子,舒长武。 舒母笑吟吟地介绍道:“这是长钰的朋友,小宋,你要好好招待他。” 之前宋芫上门时,舒长武陪妻儿回岳家了,因此两人还未见过。 但舒长武对经常出现在他娘口中的“小宋”很感兴趣,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上面。 今日可算是见上了。 再一打量宋芫,果然跟他娘说的一样,长得俊秀极了。 宋芫喊道:“舒二哥。” 舒长武哈哈一笑,声音洪亮道:“你是叫宋芫吧,久仰大名。” 宋芫不禁汗颜,说道:“舒二哥说笑了,我就一普通人,算不上什么大名。” 舒长武也是性格爽朗之人,他拍着宋芫肩膀:“既然是长钰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来这边坐,先喝口茶。” 舒长武带着他到座位坐下。 桌上摆了瓜果花生糖之类的,还有一些精巧的小点心。 舒长武说:“来吃点垫垫肚子,他们去县城迎亲,大概要到未时才能回来。” 宋芫便问道:“舒三嫂是县城人吗?” “也算是吧。”舒长武随口回道,“他们祖籍是云山县的。” 第191章 迎亲回来 宋芫见他不欲多说的样子,就识趣地没再问下去,换了话题。 宋芫跟谁都能聊得开,很快舒长武就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他年轻时的经历。 舒长武从小跟着舒父一起练武,长到十几岁,或许是到了叛逆期,就有些好勇斗狠,天天出去惹事生非。 有一次跟人打架,把对方头打破了。 就被他爹狠狠揍了一顿,最后丢进了镇上一家武馆。 既然那么喜欢打架,那就去武馆打个够。 可没想,舒长武进到武馆后,真就安分下来了。 如今他已经是武馆里的大师傅,还收了好些个徒弟。 这些宋芫都在小说里看过。 他竖起大拇指:“二哥厉害了。” 如今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但说起小时候那会儿的事,舒长武依旧眉梢飞扬:“那肯定的,武馆里就没人能打得过我。” 舒长武聊得开怀,不禁感慨:“没想到长钰那臭脾气,还能交到你这个朋友。” 当着人家哥哥的面,宋芫自然不能承认舒长钰脾气不好,他说道:“舒长钰为人仗义,三番两次搭救于我,我自是感激不尽。” 提及舒长钰,舒长武忽然眉头一皱:“上次他是不是在你家喝醉了?” 完了,被人家亲哥给发现了,宋芫尴尬开口:“那什么,我可以解释……” “好小子,”舒长武突然激动地一拍桌,“这是什么绝世美酒,居然能把他灌醉了。” 宋芫干笑两声,这事情发展怎么跟他想得不一样。 “是白酒。” 舒长武一双浓眉大眼盯着宋芫。 宋芫抽了抽嘴角:“下次给二哥捎上几两。” 舒长武哈哈大笑:“那感情好,咱就不跟兄弟你客气了。” 一瞬间,宋芫仿佛在他身上看到鹰哥的影子。 这俩人性格还真像,都是一样爽朗,说话做事也大大方方的。 谈话间,宾客陆陆续续到来,院子里说笑声不断。 宋芫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宾客,都是他不认识的人,好像没有几个是小黎村的。 宋芫便问:“今日怎么没看到小黎村的人?” 舒长武道:“家里放不下这么多桌子,他们都是下午再过来吃席。” 时间过了晌午,宋芫吃了些瓜子花生,也不觉得饿。 忽然这时,一阵敲锣打鼓声由远及近传来,舒大宝欢呼道:“是新娘子来了!” 其他小孩们也雀跃喊着:“新娘子来咯——” 其他正说话的宾客们也纷纷朝门外看去。 舒长武一听到门外的锣鼓声,便知道是时候了。他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并招呼宋芫:“走了走了,咱们迎新郎新娘去。” 宋芫跟着起来,跑去大门看热闹。 随着他们走出大门,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 孩子们在路上奔跑嬉戏,就连大人们也跑出来围观。整个村庄都沉浸在一片喜庆和欢乐的气氛中。 接着,迎接新娘的队伍出现在了眼前。舒长盛穿着一身鲜红色的喜服,格外英俊潇洒。 他骑着一匹高大威猛的骏马,马背上装饰着红色的绸带,脸上喜气洋洋,显得十分喜庆。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还挂着红色的绸带。 但是宋芫第一眼就看到旁边骑着马的少年,他今日换了月牙白的衣袍,懒懒洋洋的,半眯着的眼睛显得没精打采。 再就是林逸风,他也跟着一块去迎亲了,这会儿正抬起扇子遮日光,还是一如既往的装x。 新娘的马车终于到达了门前,舒长盛跳下马背,走到马车前,掀开了帘子,对着里面说:“菱儿到了。” 新娘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被舒长盛背下了车。 舒长武点燃了挂在门外的炮仗。 炮仗声声震天响,锣鼓喧天喜气扬。在媒婆的吉祥话声中,舒长盛背着新娘,跨进了家门。 随着炮仗起,烟雾弥漫,宋芫捂了捂口鼻,再一看,舒长钰就不知道上哪去了。 人呢,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找什么呢?”后面就响起少年散漫的嗓音。 宋芫刚想转身,后脖子的衣领就被勾住了。 “快松手。”宋芫皱眉拍了拍他的手。 里面媒婆高喊:“一拜天地!” 宋芫连忙推着舒长钰往门里走:“走走走,里面要拜堂了。” 舒长钰挑了挑唇角,带着几分调侃道:“又不是你拜堂,至于这么激动?” “你不懂。”宋芫斜他一眼,“你不看,别搁这门口挡着路。” 舒长钰哼笑一声,还是往边上让了让路。 宋芫挤进人群里,踮起脚,目光穿过层层人群,终于看到了新郎和新娘的身影。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这会儿,舒长盛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拜完堂,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新娘,两人一同步入了洞房。 宋芫也想看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可惜里面人太多了,他挤不进去。 “你想进去?”舒长钰不知何时站到旁边。 宋芫是挺好奇舒三嫂长什么模样,不过……他摇头:“算了,不进去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舒长钰:“你今日怎么也跟着去迎亲了?” 舒长钰扯了扯嘴角,脸色很臭:“三哥一大早就来敲门,说若我不去,就吊死在我房门。” “噗嗤。”宋芫忍不住笑了出声。 但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一刻钟后,舒长盛他们从里面出来。 准备上宴席了。 宋芫准备找个位子坐下,就见林逸风冲他们招手:“来这里。” 宋芫便过去,在他那桌坐下。 舒长钰也跟着过来,在他旁边落座。 宋芫瞅眼他:“你不去坐主桌吗?” 舒长钰扔出几个字:“不去,人多,烦。” 这时,舒父舒母站起身来,向宾客们致意。 舒父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道:“诸位亲朋好友,今日我舒家有幸,能与诸位共聚一堂,见证我儿舒长盛与乔家千金的联姻。” “在此,我代表舒家,向各位的到来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宾客们纷纷鼓掌,气氛热烈。 舒夫人也站起身,微笑着补充道:“我们舒家与乔家世代交好,今日两家结为亲家,更是喜上加喜。愿两个孩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宋芫也跟着激动地鼓掌,大声道:“好!” 旁座,舒长钰忽然抬手,像捏着小猫似的,捏住他的后颈:“小点声,吵得耳朵疼。” 第192章 喜宴上 舒长钰的指尖散发着丝丝凉意,当它们触及宋芫的肌肤时,宋芫不禁打了个寒颤,皮肤上迅速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宋芫急忙侧身躲开,瞪着舒长钰,警告道:“别动手动脚的!” “哦。”舒长钰不以为意,又轻轻捏了一下,才缓缓收回手。 宋芫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舒长钰是个姑娘家,我不能动手打女人。然后他挪动了一下凳子,离舒长钰更远了些。 宋芫没有注意到,后面桌子的宾客正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们无声地交换着眼神。 “这是哪家的小子?” “不知道,以前没见过。” 坐在对面的林逸风抬起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们。 而被折扇遮住的脸上,表情复杂难言。 不是吧老大,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 他的目光在舒长钰和宋芫之间来回移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突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老大该不会是……看上宋芫了吧? 林逸风瞬间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可若不是看上了宋芫,那老大为何会有如此轻浮的举动? 老大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这样的亲昵。 即便是和老大从小相识的他,也得小心翼翼地与老大保持一定的距离,更不敢有丝毫的身体接触。 林逸风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表露出来的时候。毕竟宋芫那小子并不知道老大的真实身份。 若是不小心坏了老大的好事,就算他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他此时就想搞清楚,老大究竟是不是对宋芫抱有不轨之心。 他不禁眼神探究地盯着舒长钰。 舒长钰似乎察觉到了林逸风的目光,他淡淡挑起眼帘,一双黑眸冷冷地扫视过去。 林逸风反应迅速,立即用折扇遮挡住了眼睛,仿佛在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这时,舒长文缓步走来,他笑了笑道:“你们真是会挑地方,躲到这里来享清闲了。” 宋芫就说:“舒大哥不如先坐下歇会。” 舒长文道:“不了,我就过来说几句话,一会儿还要跟新郎官去敬酒。” 林逸风摇着扇子道:“大哥,你这是要亲自出马,那我也不能闲着,我爹今日不方便来,待会我就替我爹,给叔叔伯伯们敬上几杯。” 舒长文点点头:“好,那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长武撑不住了,就由你来顶上。” “大哥哪是关心我,是故意来找我挡酒的吧。”林逸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忽悠了。 舒长文笑了笑,也没否认。 舒长文过来刚说了两句,就被人叫走了。 临走前,他还叮嘱舒长钰,要好好招待宋芫。 林逸风酸溜溜地说:“咱也是客人,怎么就不说好好招待我呢。” 宋芫打趣道:“这你还呷醋?舒大哥分明是将你当自家人,才不用特意叮嘱要招待你。” 听到他这番话,林逸风心里顿时舒坦多了:“还是你小子会说话。” 那边,舒长文找到穿着红色喜服,一脸喜气的新郎官,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三弟,今天你可是主角,可别喝多了,误了大事。” 舒长盛哈哈一笑,道:“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今天高兴,多喝几杯也是应该的。” 直到厨娘端着菜上来,宋芫才注意到,一张桌就他们三个。 宋芫瞅了瞅其他桌,几乎都坐满了,就他们张桌还空着。 “他们不过来坐吗?”他问舒长钰。 舒长钰没太在意,随口“嗯”了声。 这会儿,厨娘端着菜过来。 第一道上的是凉菜,泡酸藕。 他们这地方极少有种莲藕的,宋芫就多夹了两块,莲藕入口爽脆,用盐水和花椒泡过,带着点咸和麻辣,很是开胃。 宋芫边咀嚼着莲藕,忽然问道:“对了,舒三哥怎么这般突然就成亲了?” 舒长钰侧过眸,语气无波无澜地道:“也不算突然,之前我娘就打算给他订下亲事,他不乐意,就逃婚了。” “什么?!”宋芫面露震惊,刚夹到嘴边的莲藕掉回碗里。 没想到舒三哥这么时髦,居然还学人家逃婚。 看舒长盛今日高兴得跟傻子似的,也不像是被逼婚的样子。 这时林逸风插了一嘴:“也算不上逃婚吧,毕竟当时两家还没定亲。” 宋芫听后,双眼一亮,急忙追问道:“那他现在怎么又愿意了?” 说起来,那还是半年前的事了。 眼见着舒长盛都快二十二了,还不愿意成家,舒母三番两次催婚不成,就准备来硬的,绕过舒长盛,直接订下亲事。 舒长盛得知后,就偷偷收拾行囊,连夜跑了。 舒长钰的声音向来有些懒散,说话时压低了声音,多了几分慢条斯理的温润。 宋芫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然后呢?” “这我知道,我跟你说。”林逸风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 舒长钰抬手往他碗里丢了颗花生米。 林逸风干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老大你来说,你来说吧。” 舒长钰便接着往下说,谁知女方也不愿意接受盲婚哑嫁,于是也跟着逃婚了。 舒长盛走镖到南阳府,就接到一个任务,护送一个姑娘去京城。 宋芫很快猜到:“这个姑娘就是三嫂?” 舒长钰说是。 宋芫感叹道:“还真是天赐的良缘啊。” 两个逃婚的人,在命运的巧合下相遇,相知,最终走到了一起。 如此离奇的剧情,连网文作者都不敢这么写。 不对,这本来就是小说世界。 也不怪宋芫好奇,因为小说里,根本没详细提及舒长盛的感情经历。 只简略地描写了一下舒长盛成亲时的场景。 他回忆一下,时间线也对不上,小说里,舒长盛似乎是明年才成的亲。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剧情,先不管了。 婚宴上,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舒父带着舒长盛三兄弟轮流敬酒。 很快就轮到隔壁桌。 第193章 婚宴下 厨娘连着上了几道凉菜,有酱牛肉、泡鸭掌,和姜汁豇豆。 其中,宋芫最偏好那一道泡鸭掌。 只尝一口,宋芫就大概琢磨出鸭掌的做法。 鸭掌先煮熟了,再过凉水,然后用酱油和老陈醋,浸泡上一整晚。 经过长时间浸泡的鸭掌,肉质异常鲜嫩,每一口都能感受到老陈醋的醇厚和酱油的浓郁。 而且鸭掌的皮也变得十分q弹,而肉则是软烂适中,几乎不需要太多的咀嚼就能轻松地从骨头上剥离。 林逸风帮忙去挡酒了,这张桌就剩宋芫跟舒长钰两人。 宋芫就干脆将一整盘泡鸭掌端过来,问舒长钰:“你吃吗?” 见舒长钰嫌弃地摇头。 宋芫便直接将泡鸭掌端到自己面前,一口一个鸭掌啃得正欢。 刚好这时,舒父带着新郎官敬酒敬到他一张桌。 宋芫飞快丢下手中的鸭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举起酒杯,麻溜地说了一串吉祥话:“舒三哥,祝你跟嫂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说完,仰头就喝下杯中的酒水。 就算有人帮忙挡酒,舒长盛还是不免被灌了好几杯,这会儿脸上也露出几分薄红。 “小宋这杯酒我敬你,也祝你早日找到俏美娇娘。” “哈哈,那就承你吉言了。”宋芫客气地回道。 舒长钰眼眸沉了沉,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三哥,你喝醉了。” 舒长盛一脸茫然,还傻乎乎地说:“啊?我没醉啊。” 舒长钰意味深长地看他:“是么。” 一旁的林逸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警告,赶紧将舒长盛拉走,边走,边碎碎念道:“三哥你肯定是醉了,你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舒父仍笑呵呵的:“你们俩好好吃,尤其长钰,今日还特地让大师傅做了你爱吃的豆糕。” 说完,便跟着去下一桌敬酒了。 宋芫扭头,一脸好笑地看着舒长钰。 舒长钰略微无语:“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宋芫笑眯眯说:“爱吃甜的也正常,我家二丫就喜欢吃面包和蛋糕。” 舒长钰嘴边没什么笑意,他突然抬手伸向宋芫。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宋芫警惕地看他,本能地向后倾斜,试图保持距离。 舒长钰嗤笑:“就这点胆子,还敢取笑我。” 宋芫睁着眼睛,很无辜:“我哪里取笑你了。” 舒长钰垂着眼又不搭理他。 宋芫挪了挪凳子,凑过去,低声解释道:“我刚刚真的没有笑你,就觉得你爹很疼你,都记得你爱吃什么,还特意叫大师傅给你做。” 舒长钰撩起浓密的眼睫,莫名看他一眼。 这时,厨娘又端着一大盘馒头过来,脸色奇怪地看向他们二人。 宋芫才意识到跟舒长钰距离有些近了,他迅速地挪着凳子,拉开了距离。 见到厨娘进了屋子,宋芫还有些尴尬,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未婚小姑娘挨得那么近,确实是他逾越了。 “对不起。”宋芫低头道歉说。 舒长钰反应过来他道歉的原因,“哈”了声,忽然抬手,不客气地捏住他的脸揉搓几下。 “你真是个宝贝。” “你干森么?!”宋芫拍开他手。 有病啊。 宋芫飞快看了看周围。 “老吴,来来来,咱再多喝两杯。” “喝!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这道鸭掌不错,我得尝尝。” 见大家还在吃吃喝喝,饮酒说笑,并未注意到他们一张桌,才放下心来。 却没有发现,等他一回头,周围的宾客们交换着眼神,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他们这张桌。 “不知这小兄弟是什么来历?” “好像是小少爷的朋友。” “啧啧,他们二人看着感情非同寻常啊。” 上了大半桌的菜,宋芫已经吃得半饱,见厨娘还在继续上菜。 宋芫不由得咋舌,这一桌子菜应该要不少银子。 上完凉菜和主食,接着便是荤菜,红烧肉。 再连上了两道素菜,最后就是红烧鱼块。 广安府并非沿海之地,因此宴席上的鱼鲜多以江鱼为主,这类鱼刺多且带有腥味,需要用重油和香料来中和,才能掩盖鱼肉里的腥味。 今日宴席上请来的红案师傅,倒很擅长处理江鱼。 鱼肉鲜而不腥,就是刺有点多了。 宋芫知道舒长钰喜欢吃鱼,但不耐烦挑刺,就指着边上一块鱼肉说:“舒长钰,这里有块鱼腩肉,刺少。” 舒长钰夹起那块鱼腩肉,慢条斯理地吃着,低垂的眼尾矜贵疏冷。 宋芫匆匆扫了一眼,不敢多看,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握着筷子的手上。 他握住筷子时,手背凸起青筋,修长手指的骨节分明。 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纤细,反而充满了力量感。 宋芫盯着他的手移不开视线。 直到舒长钰放下筷子,一声轻嗤落下来,宋芫耳根发烫,自己刚刚偷看舒长钰的手看的样子,真的好像在耍流氓。 宋芫尴尬得脚趾扣地。 他非常刻意地转移话题:“怎么没看到你大嫂跟二嫂。” 舒长钰拿起帕子擦拭着手指,道:“在里面招待女客。” 宋芫好奇地探头向堂屋望去,这才注意到里面已经摆好了两桌,专为女宾准备。 在他们这个偏僻的小村庄,男女大防并不像城里那样严苛。毕竟在农忙时节,女性同样需要下地劳作。 在村里的宴席上,男女通常都是混坐在一起,并没有特别分开。 然而在舒家,宋芫还是第一次见到男女宾客被分别安排在不同的席位上。 终于,新郎官那边的敬酒环节告一段落,舒长文才得以暂时脱身,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填一下肚子。 桌上的菜虽然已经没有了刚上桌时的热气腾腾,舒长文也不挑剔,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一手拿着馒头,夹起一块红烧肉,大口地咀嚼着。 看舒长文吃得狼吞虎咽,宋芫生怕他噎着,赶紧倒了碗茶给他:“舒大哥别吃太急了,喝口茶缓缓。” 几块馒头和红烧肉下肚,再配上几口温润的茶水,舒长文才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没吃上一口。” 宋芫虽然没有结过婚,可也给朋友当过伴郎,从早到晚,一整日下来确实累得不轻。 舒长文长叹一声:“还好就这么一次了。” 这话听着让宋芫觉得奇怪,他说道:“不是还有舒长钰吗?” 他记得小说里,女主的婚礼还办得更加风光盛大。 第194章 不成亲 舒长文表情微变,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溜了嘴。 他很快收敛了神色,面上笑容温和:“待到长钰成亲,该操心的就是那边了。” 宋芫唇抿着,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过话茬。 “嗤!”舒长钰闻言轻哂,狭长的眉眼不羁散漫,仿佛在说“你们说什么玩意”。 再然后,他瞥了宋芫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不会成亲。” 宋芫错愕地看他:“为什么?” 舒长钰微微压低的清凉嗓音道:“你又不肯娶我,我嫁给谁去。” 这时,舒长文正低头扒饭,猝不及防地被呛着,剧烈咳嗽起来。 宋芫倒抽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瞪着舒长钰。 不是,姐,你在舒大哥面前说什么胡话。 真不怕舒大哥一怒之下,把他赶出去吗! 宋芫恼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慌忙解释:“舒大哥你别当真,舒长钰只是在跟我开玩笑。” 舒长文喝了几口茶,终于缓过来,他摆摆手,表示不要紧。 再看向他那不省心的弟弟,颇为头疼道:“长钰,别戏弄人家小宋。” 看把人家吓的。 舒长钰眉眼挑着,十分敷衍道:“知道了。” 舒长文欲言又止。 宋芫感觉气氛不对,他赶紧借口尿遁:“坐久了腰酸,我先出去走走。” 等宋芫一走,舒长文微沉着脸:“长钰,你刚刚的话是认真的?” 舒长钰却道:“大哥,你确定要在这时候跟我说这些。” 舒长文下意识看向周围,没好气道:“迟点再跟你算账。” 待兄弟二人说完话,隔壁桌的老吴犹豫着起身,走过来,低着声音喊道:“小少爷。” 舒长钰面色淡淡:“吴叔,我如今姓舒,不是周家的小少爷。” 周家早就没了。 如今周家人口凋零,就剩舒母,和一些外嫁出去的旁支。 老吴看着眼前简陋的宴席,再想起昔日显赫一时的周家,不由得潸然泪下。 周家满门忠良,世代为将,从大晋建立起,就一直镇守边疆,抵御北方胡人的连年侵扰,为大晋立下了赫赫战功。 然而功臣功高盖主,难逃狡兔死走狗烹。 那年,周家满门抄斩,连同周家的旧部也都被打散,分散到各个兵营。 其中一些武官遭受了打压,郁郁不得志。还另一些人则被迫退伍,远赴他乡,隐姓埋名。 直到如今,也就剩下他们一些人,还记着将军的恩惠。 舒长钰道:“都吃过喜酒,你们该回去了。” 老吴抬起手,用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哽咽说:“我们这就回去,小少爷保重。” 老吴依然还称呼舒长钰为“小少爷。” 舒长钰也懒得再纠正他。 其余人都只是看着,没有前去打扰。 能见到小少爷平安长大,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宋芫从茅厕出来,他习惯性地四处寻找水源,准备洗手。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条蜿蜒而下的竹管上,它是从山上引来的山泉水,水声潺潺,流入水缸里。 宋芫不禁感叹,究竟是谁设计的,这样精巧的引水系统,既实用又方便。 他走近水缸,只见水清澈见底,水面上,几片刚刚落下的竹叶,静静地漂浮着,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宋芫掬起一捧水,山泉水冰凉透彻,仿佛连带着山间的清新空气一同流淌在掌心。 他洗净双手,然后抬头望向竹管的源头,寻思着,不知道他家新屋能不能也接一下山泉水。 要是能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以后也不用去河边挑水回来。 回去再好好琢磨。 宋芫轻抖手腕,甩干净水滴,转身便看到舒家父母和他们的三个儿子,站在门外,正忙着送别宾客。 宾客们依依不舍的:“老吴,咱们一块走吧。” “你是要去陵川吗?” “不,我要回辽东。” 宋芫诧异,竟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吃喜酒的? 宾客们纷纷拱手道别:“山高水长,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下一句是“水远路宽,从此难再逢”。 不知此生是否还有机会重逢。 宋芫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丝感伤。 直到最后一个宾客缓缓离去,刚刚还热闹的宴席,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桌上的残羹冷炙,杯盘狼藉。 宋芫望向角落席位,舒长钰手中捏着块豆糕,一口一块地吃着。 他偷偷笑了笑,可不敢让舒长钰发现,不然大小姐又要发脾气了。 目送亲朋好友们逐一离开,舒母靠着门,眼眶微红,神色惆怅道:“唉,都走了啊。” 宋芫本也准备告辞的,但听到舒母这话,他又有些不忍心了。 舒父宽慰她道:“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厨娘们出来收拾碗筷,宋芫只好站到边上,不妨碍到她们。 舒长武喝了好些酒,已有点醉意,见了宋芫,道:“小宋,你上长钰屋里坐会儿吧。” 宋芫挠了挠脸:“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舒长武嚷嚷道,“长钰,你带小宋去你屋里歇歇。” 舒长文掐着眉心:“行了,你就少说两句。” 舒长钰放下手中的豆糕,头微微侧着,随意看着他:“跟我来。” 宋芫觉得自己大约也是喝醉了,不然怎么头脑发晕,迷迷糊糊的,就跟着舒长钰进了他“闺房”。 舒长钰住在东厢房,进门便是花厅。 宋芫站在门口,目光在花厅内扫过,里面的布置倒是雅致。 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笔触细腻,意境深远,看得出来主人颇有品味。 花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圆桌,桌上摆放着一套白玉茶具,旁边散放着几本翻开的书籍。 舒长钰转过头来,语气略带调侃:“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进来。” “哦。”宋芫有些犹豫,但还是磨磨蹭蹭进了花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不好四处张望,就盯着桌面的书看了两眼,很快失去了兴致,将视线移开。 这时,宋芫突然想起了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今天似乎没有看到它的身影,于是他奇怪地问道:“你家黑哥呢?” 舒长钰靠着椅子,懒模懒样道:“今日人多,它嫌吵,上山了。” “哦哦。”宋芫点了点头,接着追问,“那剩下几只狗崽都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舒长钰抬手随意搭在桌面,撩起眼皮看向对面青年。 “对了,还有林逸风呢?”宋芫往窗外看了一眼,“他上哪去了?” 看着宋芫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舒长钰勾起嘴角,微微轻哂:“喝醉了,在里面歇着。” 宋芫一脸震惊:“在你屋里睡着?!” 舒长钰抬了下眉:“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195章 有点心动 午后盛烈的日光,透过窗纸洒在舒长钰身上,也落在他精致的眉眼上,那长长的睫毛被映照得如燃烧起来,呈现出金色的光芒。 宋芫抬头,就看到那张被日光笼罩的漂亮面孔,一瞬间脑子都迷迷瞪瞪。 他搓了搓脸,晕乎乎地说:“我可能是喝醉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只喝了一杯。”舒长钰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古怪跟质疑。 宋芫一脸深沉地点头,不然他怎么感觉整个人飘飘忽忽的,他肯定是喝醉了。 “那你要不要进我屋里躺会儿。”舒长钰扬眉,徐徐开口。 宋芫眼睛倏然瞪圆,连忙拒绝:“不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想进我屋里躺会儿吗?”舒长钰似笑非笑道。 宋芫这次是真晕乎了,一声“好”差点脱口而出。 他猛地清醒了几分,坚定摇头:“不行不行!” 舒长钰“啧”了声,忽然凑上来,抬手捏着他的脸,反复确认:“不是说喝醉了吗?” 此时舒长钰跟他挨得极近,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在他面前放大。 甚至能感觉到舒长钰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轻微的冷香,在鼻间萦绕。 宋芫的心跳骤然急促,这时,他脑子里蹦出来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舒长钰忽然朝他粲然一笑,宋芫的眼神更加迷糊了。 宋芫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句:“舒长钰,你真好看。” 舒长钰心里冷笑,他一直清楚,这人就只喜欢他这张脸,其余的情絮是半分都没有。 那又如何。 他舒长钰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喜欢我这张脸?”舒长钰嘴边笑意浓郁。 宋芫下意识点头。 舒长钰嗓音带着几分诱惑:“那你要不要摸一摸。” 宋芫犬牙咬着舌尖,微微的疼痛让他意识清醒。 看着眼前的舒长钰,他心里又开始动摇,再次升起不该有的念头。 舒长钰真的好像是喜欢他。 宋芫张了张嘴,想问,舒长钰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话到了嘴边,又改为:“舒长钰,你是真的想嫁给我?” 舒长钰说:“假的。” 宋芫喉咙哽住,生气地质问他:“那缠着我做什么。” 舒长钰附在他耳边:“因为你好骗。” 宋芫气得一把推开他:“滚!别挨着我!” 这时,外面有人大声喊着:“长钰你出来,长钰!” 接着传来舒长文的声音:“黄少爷,今日是我舒家大喜之日,你若再捣乱生事,休怪我不客气了。” 少年乞求道:“舒大哥,我就想见长钰一面,你喊他出来。” 只隔着一扇窗,外面的声音清楚地传入屋内。 宋芫扭头说:“好像是来找你的,你不出去见见?” 舒长钰却显得有些不耐烦,眉头微皱,语气冷淡:“不见。” 外面的呼唤一声高过一声:“长钰,你快出来!” 宋芫无奈说:“要不去看看吧,今日是舒三哥的大喜之日,别让他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舒长钰眉眼里凝着戾气,语气薄凉:“管他去死。” 话虽然这么说,但舒长钰还是不情不愿地起来。 宋芫也跟了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神情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舒长文正劝说着,让他离开。 至于舒父舒母,也有意避开了。 见到舒长钰出来,他的眼睛微微亮起,高兴道:“长钰,你终于肯见我了!” 宋芫胸口突然就有点闷闷的,他悄悄问边上的舒长文:“舒大哥,他是谁?” 舒长文觑着他的神情,也小声说:“他是黄员外家的少爷,黄飞云。” 原来是他。 等等,黄员外家,那不就是收了张月儿为小妾的黄少爷吗? 他怎么也跟舒长钰认识。 宋芫想起之前阿牛说的话,“……少爷最近因情所困,整日以酒浇愁。” “老爷就给少爷纳个小妾,好让他收收心……” 原来害张月儿嫁给黄少爷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舒长钰! 眼见着舒长钰慢步走到黄飞云面前,身量比黄飞云还高出半个头。 宋芫心里打鼓,怎么连黄飞云也没舒长钰个高。 接着,他就听舒长钰语气冷淡且厌烦地开口:“我为什么要见你。” 黄飞云脸上露出受伤之色,他禁不住怨恨道:“长钰你真就这么绝情,连让我见上一面都不愿意?” “难道我们以前所有情谊都是假的吗?” 宋芫心口瞬间一紧,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也跟舒长钰那么亲近过? 舒长钰看他目光带着刺,还有几分嘲讽:“呵,我何时跟你有过情谊?” 黄飞云呆立当场,他与舒长钰之间,真的有过情谊吗? 自然是没有的。 他们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朋友的层面,从未有过逾越。 黄飞云甚至没有明确表露过自己的心意,只是默默地讨好着舒长钰。 虽然舒长钰对他一直很冷漠,但是只要对方偶尔朝他笑一下,黄飞云就觉得,在那些冷漠的表面之下,舒长钰对他也有着特别的情感。 这一点,黄飞云始终都深信不疑。 他死死盯着舒长钰的脸:“你明明清楚我对你的倾慕之情,不也没有明确拒绝过我?” “别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当你是脚下的一只狗。”舒长钰凤眼含着讥讽,“你觉得我在意一只狗,会不会爱慕于我。” 黄飞云脸色微白,他不信,长钰怎么会待他、待他是……狗? 长钰肯定是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才故意这么说的。 “长钰,你骗我的对不对?”黄飞云仍不甘心道。 舒长钰已经极不耐烦了,他嘴角的弧度慢慢勾起,眼眸中泄露出几分杀意。 宋芫离的近,一眼就注意到了舒长钰神色不对,就像那次撞见他杀人时的狠厉模样。 “舒长钰别!”他急忙上前,抓住舒长钰的胳膊,生怕他拔出九韶,让黄少爷血溅当场。 他低着声音道:“今日是三哥大喜之日,不宜见血。” 黄飞云看到这一幕,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手指颤抖地指向宋芫,眼中满是愤怒:“是不是因为他,所以你才变心了? 第196章 做饭好吃 饶是宋芫也没想到,这把火居然烧到了他身上。 宋芫气得笑了出来,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短路了,没看到舒长钰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好心救他小命,他居然还反来污蔑自己。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阻止舒长钰。 他索性松开了舒长钰的手臂,双手抱胸,冷眼旁观。 你们爱咋地咋地,我不管了。 而黄飞云仍一无所察,见宋芫松开舒长钰的手臂,就更加觉得宋芫是心虚了。 他扬起眉上下打量着宋芫,脸长得倒是俊秀,但一看身上的衣着,不禁目露鄙夷道:“你就看中这种穷酸样?” 岂有此理,居然还搞人身攻击。 宋芫彻底被惹毛了,他唇角一扯,皮笑肉不笑道:“对啊没错,舒长钰宁愿喜欢我这种穷酸样,也看不上你。” 这回答你总满意了吧。 原本舒长钰的手已经摸到腰间了,准备拔出九韶,一听宋芫这话,没忍住轻笑出声。 黄飞云对上那张漂亮的笑脸,直接看呆了。 他跟舒长钰相识两年,何曾见他这么笑过。 可一想到舒长钰是为何而笑,黄飞云立即恼羞成怒,咄咄质问:“他哪里比我好了?!” 舒长钰略略抬眼,嗓音含着一丝玩味,拖长尾音道:“他啊——” 宋芫也支楞起耳朵,就想听舒长钰会说什么。 “他做饭好吃。” 宋芫:“?” 就这,没了?! 宋芫不敢置信,他在舒长钰眼里,就剩做饭好吃这个优点了? “有点呆,很好骗,也好欺负……”舒长钰略停顿一下。 宋芫满头黑线,差点忍不住叫停。 但接着,舒长钰慢慢悠悠地说:“眼睛长得漂亮、耳朵很可爱,脸也好看,摸上去很软和。” 宋芫耳根霎时红了。 心想,舒长钰也忒不害臊了,当着多人的面说这些。 一旁的舒长文却扶着额头,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黄飞云愣愣半晌,有点难以接受原本在他心中应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子竟然会如此肤浅,还轻薄了男子。 “你、你放荡无耻!” 舒长钰嘴边的笑微微凝住,目光就轻飘飘地落了过来,那眼神冷漠的,就像在看死物。 黄飞云撞见他眼中的杀意,呼吸不禁一滞。 霎时,一股寒意自脚底涌起,直冲头顶,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下来。 舒长钰想杀了他……? 就因为这小子,舒长钰要杀他。 黄飞云觉得荒谬可笑。 “为、为什么……”黄飞云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害怕了。 害怕得腿脚发抖。 宋芫瞅了瞅一旁看热闹的舒长文。 大哥你不去阻止一下吗? 舒长文却微微摇头,回了个眼神。 安心,长钰自有分寸。 可宋芫曾亲眼撞见过舒长钰杀人时的模样,他实在放心不下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舒长钰动手杀人吧。 于是他开口道:“黄少爷,据我所知,不久前你不是刚纳了一位侍妾吗?” 黄飞云辩解道:“那是家父强行安排的。” 宋芫反问:“那姑娘如今难道不是你府上之人?” 黄飞云涨红了脸,声音微弱地辩解:“那晚是我喝多了。” 宋芫眼神流露出一丝讽刺:“既然你已有佳人在侧,又有什么立场指责舒长钰?” “而且,舒长钰似乎也没有给过你承诺吧。” 舒长钰的声音冷如冰霜,他淡淡地说:“与他多言无益。” 不如直接杀了。 “你闭嘴。”宋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还不是你这家伙招惹出来的麻烦。 被他眼一瞪,舒长钰当真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黄飞云见此情景,情绪更是激动,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 他气不择言道:“你很得意是吧,别看舒长钰此时对你言听计从,说不定现在的我,就是将来的你!” 这话简直诛心。 就在这时,一道冷光闪过,薄刃划破空气。 宋芫反应极快,一把拽过黄飞云,剑刃擦着他的耳边掠过,削断了几缕发丝。 黄飞云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脸色煞白,他颤抖着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耳朵,却意外地沾上了一手的鲜血。 看着黄飞云狼狈的模样,宋芫低声喝道:“还不快走!” 黄飞云这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看了宋芫一眼,然后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院子,仿佛在逃离一场噩梦。 见舒长钰望着他逃远的背影,目光幽幽。 宋芫说:“行了,让他走吧。” 舒长钰瞥他一眼,眉梢微抬,道:“行,听你的。” 宋芫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了一下旁边的舒大哥,只见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但终究没有开口。 宋芫正想松一口气,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调侃:“哎呀,幸好他跑得快,不然今天可能就没命回去了。” 是林逸风! 这家伙竟然躲在后面看热闹,刚才也不出来拦一下舒长钰。 宋芫转过身来,正准备骂人,却一转身就迎上了五六双闪亮亮的眼睛。 宋芫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舒父舒母、吴大嫂,还有舒长武,以及一个他未曾谋面的女子,想来这位应该就是舒长武的妻子。 再低头一看,舒大宝和双胞胎也在场。 除了新郎和新娘。 想到刚才的对话可能都被舒家的人听到了,宋芫瞬间社死。 他一时不知所措,尴尬到脚趾都能抠出一座豪宅了。 沉默片刻,宋芫声音弱弱地问:“伯父伯母,你们怎么……” 看出宋芫此时满脸尴尬,舒母笑着走上前来,握住宋芫的手:“今天多亏了小宋你,才劝住了长钰。” “这喜事见了血,终归是不美。” 舒父也说:“长钰这性子,也就小宋你才能劝得住了。” 见舒家等人都没有计较刚刚他说的话,宋芫才略松口气。 而这时,舒长钰擦拭干净九韶上的血,随后将沾了血帕子一扔,便将九韶收回腰间。 然后伸手拉住宋芫的胳膊,对舒母说:“他该走了,我送他回去。” 舒母松开宋芫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那好吧,小宋,记得下次再来家里做客。” 第197章 摸螺狮 目送宋芫与舒长钰二人并肩离去,舒长武的妻子邓氏用帕子按着嘴角,含笑说:“看来长钰还挺喜欢小宋的。” 舒长文却叹气:“只怕此喜欢非彼喜欢。” 舒家几人闻言,不禁疑惑。 舒母琢磨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微微蹙起眉头。 林逸风还没彻底酒醒,话不经脑子地说:“我也觉得是,老大肯定是看上那小子了。” 一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舒长文觑着家人的神色,接着道:“长钰这次是认真的,不是在戏弄小宋。” 啊?这…… 几乎全家人都知道长钰是男儿身,小宋也是男的,这两个男人,如何在一起? “我就知道!”舒长武一拍木门。 “肯定是长钰先居心不轨!” 双胞胎抓着她们亲爹的衣角,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问道:“爹,老大为什么居心不轨呀。” “相公,你就少说两句吧。”邓氏嗓音柔柔道,“大宝,快带妹妹进屋里玩。” “好哦,二婶。”舒大宝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牵起两个小妹妹的手,“我们继续玩接新娘子的游戏。” 三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屋内,留下舒家众人在院中。 舒父淡定地说:“由他去吧。” 一旦是长钰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主意。 其他几人虽神情纠结,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心中各有思量。 从舒家出来,宋芫走得很快,恨不得火速逃离这个让尴尬的星球。 但很不巧,回去路上,宋芫就遇到了小黎村的村民。 他们一看到宋芫,便露出了愤怒的目光,而当他们注意到跟在宋芫身后的舒长钰时,就像是见到了恶鬼一样,吓得纷纷躲避。 宋芫早知舒长钰不是什么好人,但瞧着小黎村的人如此畏惧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随即回想起刚才黄飞云,也是被舒长钰吓得魂不附体。 他突然问舒长钰:“你是怎么认识黄少爷的?” 舒长钰表情寡淡道:“不记得了。” 听着他冷淡的口吻,宋芫心里憋着气:“你跟他真的没什么吗?” 舒长钰微微倾身,几乎贴着宋芫的耳畔,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低声道:“你所说的‘什么’,是指像我们这般近亲的关系吗?” 宋芫愠怒道:“舒长钰!” 舒长钰挑着眉眼,轻描淡写地说:“没有。” 宋芫眼睫颤了颤,目光飘忽:“哦,我就随口一问。” 他转过头,尽管努力掩饰,嘴角的笑意却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 到了村口,宋芫语气轻快说:“就送到这里可以了。” 舒长钰却没有停下:“去你家。” 宋芫走在他一步之遥外,问道:“你们晚上不是还要摆酒席吗?你不回去没关系?” 舒长钰言简意赅:“人多,吵。” 那也行吧。 还好这时没到饭点,村口那棵树下没人在。 宋芫带着舒长钰溜溜达达进了村子。 他们经过一片宽阔的河流,阳光下河水波光粼粼,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宋芫停下脚步,看了看天色,太阳正开始西斜,时间尚早。 趁这会儿有时间,宋芫就想下河摸点螺狮。 最近天气凉了,再不摸,螺狮都差不多要冬眠了。 “你要不要下水?” 舒长钰皱了皱眉,断然拒绝:“不要。” “那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摸些螺蛳。 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河底的鹅卵石和细沙,偶尔有几条巴掌大的鱼在水中缓缓游动。 舒长钰看他脱下鞋袜,拉起裤脚,下了河,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那白皙的小腿上。 宋芫的脚掌踩在河底,顿时感受到脚下鹅卵石的圆润和细沙的柔软。 他弯下腰,伸手在石头下摸索,指尖触碰到了螺狮坚硬的外壳,摸出来一看,果然是螺狮。 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两三个螺狮。 宋芫没带器皿,干脆就用衣服兜着。 螺狮离了水,一时半会死不了。 宋芫弯下腰,双手在水中摸索,不时地从河底的石头下摸出几个螺狮。 舒长钰在河边等得有些无聊,便随手捡起一把石子,一颗颗地往水里扔去,每一颗石子入水都伴随着“扑通”一声,河面泛起涟漪。 宋芫正低头专心地摸着螺狮,忽然一条巴掌大的鱼翻着白肚皮,缓缓地漂到了他的面前。 他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把鱼捡了起来,抬头看向岸边的舒长钰,问道:“舒长钰,这是你打的鱼吗?” 舒长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不过这是草鱼,刺多,你应该不爱吃。”宋芫说着,便将鱼丢上岸边。 然后继续低头摸螺狮。 舒长钰看着宋芫,再看看河里的鱼,又随手扔出了一颗石头,“扑通”一声,又一条鱼被击中,随着水流漂到宋芫面前。 宋芫无奈地再捡起鱼,如此反复几次,最后他发现螺狮没摸到多少,倒是捡了不少鱼回来。 他估算了一下,这些螺狮应该足够做一顿螺蛳粉了,就说:“回去了。” 他问来河边挑水浇菜的婶子借了个木桶,将捡来的鱼一条条地装了进去,带回家。 屋内,宋晚舟在陪丫丫玩翻花绳。 听到开门声,她往外探头看了一眼,见宋芫衣服湿漉漉的,还提着桶回来。 “大哥,你不是去吃喜酒吗?” “回来时去河边摸了点螺狮。”宋芫将木桶放下。 舒长钰在他后面进了门。 宋晚舟小脸露出惊喜的笑容,张口就喊:“舒、舒四哥!” 舒长钰赞赏地看她一眼。 宋芫说:“二丫,你给舒长钰泡壶茶,我去换身衣服。” “噢。”宋晚舟抱起丫丫出来,进了旁边厨房。 “舒四哥,你进来坐吧。” 换衣服的时候,宋芫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 换完衣服出来,对舒长钰说:“忘了跟你说,你那衣服,跟给三哥的贺礼放在一起了。” 舒长钰手托着腮,笑意浓郁:“你把穿过的衣服还给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能有什么意思? “衣服我洗过的。”宋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再然后,他才恍然大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啊这个,我真没想那么多。” 第198章 打鱼丸 在晋朝,夫妻成婚之夜,有一个传统,就是妻子会穿上丈夫的贴身衣物,以表示亲近。 “哦?”舒长钰眼神愈发浓隽清绝,“我还以为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暗示舒长钰什么? 暗示他换上自己穿过的里衣吗? 宋芫脑子终于转过了弯,他飞快伸手捂住舒长钰的嘴,再看一眼蹲在灶膛前烧水的宋晚舟。 见她好像没听见,宋芫才求饶道:“你快别说了。” 二丫还在呢! 让小姑娘听了多不好。 舒长钰拉下他的手,眼微微眯着,眉眼轻佻,嗓音刻意压低了说:“那你想不想让我穿上。” 什么想不想的,宋芫压根就没想过。 宋芫本是羞恼的,可嘴边无意识带了笑:“好了,你别闹了。” 话一经出口,语调温柔中,还不经意地掺杂了几分宠溺。 宋芫懊恼地抓耳朵。 他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跟舒长钰说话,怪肉麻的。 舒长钰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到底没再继续说那些挑逗的话。 宋芫心里莫名慌张,他忙不迭地错开视线,看向木桶里的鱼。 像是终于找到转移注意力的事情,他语气略轻松道:“你先在这坐着,我把鱼弄一下。” 说着,也不管舒长钰了,他提起木桶,将鱼倒进自家桶里,螺狮则用木盆装起,用清水泡着,先吐一吐泥沙。 木桶是借来的,还得还回去。 宋芫跟宋晚舟说:“二丫,我来泡茶吧,你去把桶还给正明叔家。” 宋晚舟才慢吞吞抬起头来,只是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显然是刚才听到舒长钰说那些骚话了。 宋芫都没好意思看宋晚舟了。 被妹妹目睹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姑娘轻薄调戏。 简直太丢人了。 以后,他还怎么在二丫面前维持作为大哥的威严形象。 等到宋晚舟提着木桶出去了。 宋芫迅速给舒长钰沏了壶茶。 这时,他想起来丫丫还隔壁屋里,就过去把丫丫抱过来,放在舒长钰脚边。 “你帮我看着丫丫,我去把鱼处理了。” 舒长钰的目光缓缓下移,凝视着那个只到他膝盖高的小身影。 小家伙抬起头,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哒哒~” 舒长钰面无表情。 小家伙张开小手,要抱抱:“哒哒,抱~” 舒长钰撇开视线,装作没有听到。 谁知小家伙直接拉住他的衣角,手脚并用,敏捷地爬到他腿上。 舒长钰提溜起她的后衣领,将她扯下来。 小丫头锲而不舍,继续抱着他的小腿,努力攀爬。 舒长钰眼皮轻轻一跳。 “下去。” 丫丫爬到舒长钰膝盖上,小脸无辜地看他。 舒长钰再次提溜起她的后衣领,准备将人放下去。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小家伙伸手就去抓茶壶。 她动作太快,舒长钰没来得及拦住。 茶水还是烫的,丫丫摸到茶壶,立即被烫了下手,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泛起泪花,小嘴一张,“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舒长钰:“……” 半刻钟前。 宋芫提刀出门准备杀鱼,就见狗剩把脑袋伸进桶里。 “狗剩去去,别捣乱。”宋芫把赶一边去。 他看了看木桶里的鱼,琢磨着该怎么做,才能去了鱼刺。 河鱼刺多,不管是煎炸煮炖,都很难避免细小的鱼刺。 尤其他家都是半大的小孩,若是性子急,挑刺不仔细,很容易被刺卡到。 所以这河鱼最好是用来熬汤。 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吃法,可以避免鱼刺,那就是把鱼肉刮出来,打成鱼丸。 很好,今晚就吃鱼丸了。 鱼骨熬成奶白色的汤,再将鱼丸往汤里一滚,那滋味,鲜得眉毛都掉了。 宋芫正杀着鱼,忽然,厨房里传来丫丫的哭声。 他迅速冲洗掉手上的鱼腥味,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赶到厨房。 只见小丫头正坐在舒长钰的膝盖上,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她委屈巴巴的小脸上滚落。 宋芫过去抱起小家伙,抬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轻声哄着她:“好了好了别哭了,哥哥在呢。” 丫丫渐渐哭停了。 宋芫扭头,瞅了瞅舒长钰:“丫丫刚才怎么了?” 舒长钰蹙着眉,表情烦躁:“她自己碰到茶壶了。” 宋芫立刻检查丫丫的小手,还好只是轻微的红肿,并没有烫伤。 舒长钰随手抛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瓶。 宋芫连忙抬手接住,说:“没事的,只是红了一点,用凉水冲洗一下就好了。” 但舒长钰坚持:“你拿去用。” 宋芫只好拿起药瓶,轻轻地在丫丫的小手上涂抹了一些药膏。 他捏了捏丫丫的小鼻子,半开玩笑地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淘气了。” 他放下丫丫,将药瓶还给舒长钰。 舒长钰挑了挑眼皮:“不用还我。” 既然他这么说,宋芫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外面的鱼还没杀完,宋芫顺手把丫丫塞到他怀中:“你再看着点她,别让她碰水壶了。” 舒长钰“啧”了声,到底没将小崽子丢下去。 宋芫先淘米焖上饭,再出去继续杀鱼。 没过多久,宋晚舟还了木桶回来。 “哥,正明叔给我拿了两块豆腐。” 宋芫道:“那正好,晚点熬鱼头豆腐汤。” 再一看怀里抱着只崽,一脸臭臭的舒长钰,宋芫忍着笑说:“你抱丫丫去隔壁屋里玩吧。” “好噢。”宋晚舟过去抱走了丫丫。 “舒长钰,你要留下来用饭吗?”宋芫问他。 此时,舒长钰从厨房出来,懒懒散散地靠着门框,看宋芫处理鱼。 他一双凤眼微挑着,说:“我不吃鱼,刺太多,麻烦。” 宋芫就知道他会嫌弃鱼刺多,于是说:“我把刺剔出来,打成鱼丸。” 舒长钰颔首,总算是满意了。 宋芫处理了鱼,去除了鱼鳞和内脏,接着切除了鱼头和鱼尾,只留下一截鱼身。 他右手握刀,沿着鱼骨仔细地刮下鱼肉,直至只剩下一段鱼骨,鱼头鱼尾和鱼骨都放在一边,等会用来熬制汤底。 整个过程不仅耗时,而且考验着耐心和细致。 宋芫非常小心地检查了鱼肉,确定没有漏掉细小的鱼刺。 加入了一勺盐和胡椒粉,只需这两样简单的调料就够了,多了反而会掩盖住鱼肉的鲜味。 然后开始搅拌。 为了使鱼丸更加q弹,鱼肉要经过反复的搅拌和摔打,直至变得粘稠且有弹性。 牛婶那边焖了一大锅饭,她过来找宋芫。 进门就看到靠着门框,身影修长的少年。 牛婶脚步一顿,脸上带着笑,热情道:“是小舒过来了啊。” 舒长钰转身看向来人,他记得这人是宋家对面的邻居,便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牛婶心道,这小舒人长得好看,就是性子有点冷了,也不咋爱说话。 不过小宋是个话多的,两人倒也般配。 一瞬间,牛婶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还笑呵呵问道:“小宋在里面吗?” 第199章 鱼丸豆腐汤 宋芫还在搅着鱼肉,听屋外传来牛婶的声音,他探了探头问了声:“婶,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牛婶进来说:“我过来就想问问你,待会还是上我那用饭吗?” “让石头哥他们上你那用饭吧,我们就在自家解决了。”宋芫说。 “那成,你好好招待小舒,我得回去了,家里还炖着菜呢。”牛婶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婶您先等等。”宋芫叫住了牛婶,想给牛婶拿一些喜糖,但他手上沾了鱼肉,于是他示意舒长钰帮忙。 “舒长钰,你给牛婶拿点喜糖。” 舒长钰听到后,微微挑了挑眉。 “不用不用。”牛婶连忙摆手拒绝。 宋芫笑笑说:“这是主人家给的喜糖,婶子就应该多拿些,沾沾喜气,好早日给阿牛觅得良媳。” 他随即向站在门边的舒长钰递了一个眼神。 舒长钰这才动了动身,抬手从挂在墙边的吊篮上,摸出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荷包。 他从荷包里抓出一把喜糖,塞给牛婶。 “那就承你吉言了。”牛婶收下喜糖,笑得连眼角的鱼尾纹都皱起来了。 牛婶前脚一走,舒长钰就从荷包摸出颗喜糖,拆开糖纸,丢入口中。 每颗糖都用油纸包着,方方正正的,小巧精致。 这些喜糖都是从舒家出来时,舒母塞给他的,宋芫就顺手放荷包里了,到现在还没尝过。 他问:“是什么糖?” 舒长钰没有回答他,而是拆开一颗喜糖,手指捏着糖,送到他嘴边。 宋芫明知道不合时宜,犹豫了下,还是张开嘴,用牙尖叼住糖。 谁知这时,舒长钰的手指突然一颤,指尖如同羽毛般沿着宋芫的唇角滑过,不经意间触碰着他的唇瓣。 霎时间,宋芫的心脏也像是被鸡毛掸子拂过,酥麻感在心头泛起,如蚂蚁噬骨般的瘙痒,细细密密地发悸。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舒长钰,你有完没完,我不吃了!”宋芫气得撇过脸。 “行了,不逗你了。”见他真恼怒了,舒长钰这才将糖按在他唇边。 宋芫再次张嘴,这次他用力咬住喜糖,那力道之大,恨不得是要把舒长钰的手指都咬断。 舒长钰指腹擦过他牙尖,细微的触感如电流般,瞬间激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栗。 舒长钰那双漆黑的瞳孔愈发幽深。 他哂笑,果真是牙尖嘴利。 宋芫狠狠嚼着嘴里的糖,花生的酥香中带着麦芽糖的甜,但宋芫还尝出来有一股醇厚的乳香,估计里面放了牛乳。 “一边去,别妨碍我做饭。”宋芫嫌弃地挥了挥手,将舒长钰赶走。 他再搅了搅鱼肉,感觉已有些粘稠了。 就去洗干净手,把焖熟的饭盛起来,刷了锅,再准备熬鱼汤。 他转头看向边上,优哉游哉嚼着糖的少年。 闲得让人不爽。 “舒长钰,你过来看一下火。” 舒长钰耷拉着眼皮:“不会。” 宋芫才不惯着他:“看火和看孩子,你自己选一个。” 舒长钰漆黑的眼珠缓缓一转,却见宋芫板着脸,这才屈尊纡贵,不情不愿地坐在灶膛前看火。 还别说,他往灶膛前一坐,身上那股疏冷的矜贵,瞬间也沾染了人间烟火气。 火光跳跃在他脸上,映照出他那轮廓分明的五官,薄唇微微抿着,可见他此刻心情不愉。 宋芫才不管他。 锅子在灶火上渐渐升温,等到锅热,他倒了半碗花生油进去,油温逐渐上升,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宋芫便将鱼头和鱼骨放入锅中,用锅铲慢慢翻动,让它们均匀受热。 煎到表面金黄,这样熬出来的汤水才会呈现出奶白色。 随着鱼头和鱼骨在锅中慢慢煎香,宋芫快速舀了勺清水,倒进锅中,水量刚好没过食材。 清水与热油相遇,瞬间蒸腾起一股热气,伴随着鱼的鲜香弥漫开来。 “舒长钰,小火。” 舒长钰嘴角线条绷直,从灶膛里抽出一根柴。 丢了几片姜去腥,再用小火慢慢熬煮,鱼骨中的精华融入汤中,汤色逐渐变得浓郁。 在等待汤水沸腾的过程中,宋芫也没有闲着。 他用圆木勺轻轻地挖起一团鱼肉,放入还未完全沸腾的汤中。 鱼肉在汤中慢慢成型,随着汤水的翻滚,一个个圆滚滚的鱼丸在汤面上漂浮。 汤水终于滚开,宋芫把鱼头鱼骨夹起来,迅速抓起一块新鲜的豆腐,切成小块,沿着锅边滑入滚烫的汤里。 宋芫抓起一把葱花,正要撒下去,忽然问道:“舒长钰,你吃葱花吗?” 舒长钰嗓音闷闷:“不吃。” 宋芫:还好没来得及放。 再用灶火慢炖了半刻钟,鱼汤鲜香四溢。 将鱼汤盛起来,再炒两个菜,一荤一素,就差不多了。 宋芫扬声喊道:“二丫吃饭了!” “来了来了!”宋晚舟抱着丫丫过来。 宋芫已经坐下开吃了,他快速捞起一颗鱼丸,撅起嘴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鱼丸在牙齿的触碰下瞬间破裂,口感很是q弹。 咀嚼中,鱼肉的细腻香气随即弥漫开来,像是有种鱼肉在口中跳跃的感觉。 而豆腐吸满了鱼汤,有些烫嘴,吹凉了些,送入口中,那微烫的豆腐在舌尖上轻轻滑过,带来无比的嫩滑感。 至于鱼汤,就更不用说,一个字“鲜”。 舒长钰都不用招呼,端起碗,舀了半碗鱼汤,连同豆腐鱼丸一起。 他试探着咬了口鱼丸,鱼丸弹滑可口,他紧蹙的眉也舒展开,里面果然没有刺,鱼肉细腻,没有腥味。 宋芫吃了半碗汤后,便放下碗筷,起身从锅里捞出一个煮熟的鸡蛋,熟练地剥开壳,将蛋白和蛋黄分开。 他将蛋白放入宋晚舟的碗中。 “二丫,蛋白你吃了。”宋芫说道。 随后,他用勺子将蛋黄碾成泥状,再舀了一点汤拌入,喂给丫丫吃。 丫丫闻到鱼汤的鲜香,迫不及待地张着小嘴,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喷香。 等喂丫丫吃过,宋芫才继续吃饭。 那边,舒长钰已吃下两碗鱼汤,几乎大半鱼丸都落入他腹中,连豆腐也吃下不少。 宋晚舟也吃得满嘴都是鱼汤,她满足地舔了舔嘴唇,那浓郁的鲜味让她忍不住又舀了一勺汤。 一双筷子在碗里翻飞,不一会儿,一碗鱼汤就见了底。 吃过饭后,外面夜幕低垂。 宋晚舟在收拾着碗筷。 原本这时候,宋芫该抱着丫丫出门散步的,可这会舒长钰还在,他就没出门,而是在院子里转了转。 而舒长钰则懒洋洋地歪靠在门上。 夜幕之下,秋风凉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是牛婶家的桂花树飘来的香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宋芫吐槽他:“你一顿吃三碗,吃完也不去散散步,消耗一下,就不怕长胖了?” 舒长钰慢吞吞的:“累,不想动。” 宋芫:“懒死你算了。” 宋芫抱着丫丫转了几圈,手臂都酸了,他小声嘀咕:“这小丫头好重啊。” 舒长钰挑眉:“你才发现?” 直到一轮明月悬挂在天际,夜空中,星星点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天色已晚,舒长钰这才开口告辞。 宋芫送他到门外,再栓上门,转身回屋,忽然余光捕捉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二丫,你偷偷摸摸干嘛?” 宋晚舟探出小脑袋,手抓着门框,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大哥,舒姐姐会成为我大嫂吗?” 第200章 心动了 “咳咳!”宋芫猝不及防的被口水呛了下,咳嗽了两声。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宋芫故意装糊涂,并挥手赶人,“这么晚了还没睡,快回你屋里去,我要洗澡了。” 宋晚舟“哼”了声,目光灼灼地看他:“大哥你别想蒙混过去。” 宋芫不自在地别开眼,语气飞快地否认:“没有的事,你别瞎说。” 宋晚舟捧着小脸,笑嘻嘻:“你就是喜欢舒姐姐吧,舒姐姐也喜欢你。” 宋芫顿时脸红心热,他摆起大哥的谱,白她一眼,故作生气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啥。” 还好天色昏暗,宋芫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宋晚舟撇了撇嘴巴说:“大哥你就装吧,反正该心急的不是我。” “嘻嘻。” 宋芫气笑了,他撸起袖子,装出要抓她的动作:“小丫头胆子大了是吧,敢取笑你哥了。” “好嘛大哥我错了。”宋晚舟丢下一句,飞快跑回屋里。 宋芫没追上去,冲着她背影喊了声:“别跑太快,小心摔了。” 接着,屋内传来宋晚舟的说笑声,应该是丫丫玩闹了起来。 深秋的夜色温柔,月光如银,洒在静谧的庭院中。 宋芫心里却安静不下来,本是深秋寒凉,他体内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燥热。 他突然就不想进屋,于是站在外面凉快凉快一下。 他身侧倚在门框,就在刚刚舒长钰靠着的门上,吹了吹风。 一阵阵晚风吹过,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可始终吹散不去他心底的燥热。 宋芫抿着嘴角,眼神透过朦胧的夜色,投向远方,似乎在追寻着远处飘渺的光影,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深沉的出神状态中。 忽然,他抬手扶着额头,神情变得有些窘迫,耳朵也烫得发红。 那边,舒长钰从宋家出来。 他那一身月白色衣裳,淡雅的色调几乎与夜色相融。 修长的身影在朦胧的月光和幽暗的阴影中若隐若现,宛如夜色中的一抹幽魂。 若此时,有人往窗外探头看一眼,指不定大喊一声“鬼啊!” 月光洒在蜿蜒的小路上,斑驳的树影随风轻轻摇曳,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 经过小黎村村口的林间,舒长钰脚步一顿,忽然开口:“出来。” 一道身影从旁边树上落下。 暗七单膝跪下:“主子。” 舒长钰语气散漫:“你去将今天那谁……”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自言自语:“唔,我好像答应了那呆瓜要放过他。” 说到这,他笑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罢了,就饶他一命。” 暗七暗自腹诽,主子怎么越来越善变了。 但接着,舒长钰苍冷的语调响起:“别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 暗七:“属下遵命。” 直到宋芫洗漱完,躺在床上时,他的心绪仍旧像天空中飘渺的云朵,无法安定下来。 宋芫睁着眼,望着头顶漆黑的黑夜,仍有一种难以置信的虚幻感。 仿佛最近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南柯一梦。 宋芫忍不住掐了下脸。 “嘶——” 疼的。 不是在做梦。 可既然不是做梦,为什么舒长钰会喜欢上他…… 宋芫摸上右耳垂,想到那晚舒长钰还舔过这里,宋芫耳朵一阵酥酥麻麻的,连脚趾头都缩起来了。 他几乎是确信舒长钰喜欢他。 如果不喜欢他,最近舒长钰对他做出的那些亲密无间的举动,又该怎么解释? 如果说那天晚上,舒长钰舔他耳垂是因为喝醉了。 可是今日舒长钰滴酒未沾,怎么可能也是醉了。 所以舒长钰喜欢他…… 而他…… 他…… 宋芫猛地拉起被子蒙住脸,不敢再想下去。 他试图理清心中的思绪,却又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此时宋芫脑子里乱糟糟的,可心里却像含了颗喜糖一样,甜得发腻。 最后,宋芫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辰睡过去的,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他起来一看,发现宋晚舟都起来了,手脚麻利地生火烧水煮鸡蛋。 宋芫抓起牙刷,飞快刷了刷牙,可刷着刷着,又开始走神。 他后知后觉想到,昨晚应该送舒长钰回去的。 让他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害怕。 宋芫不由得懊恼,下次还是送他回去吧。 “哥!”耳畔乍然响起宋晚舟的声音。 宋芫吓了一跳,差点将漱口水吞进了喉咙里。 他连忙吐掉漱口水,道:“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吓到我了。” “我刚才喊了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听到。”宋晚舟气鼓鼓说。 宋芫讪讪道:“哥刚才在想着事情。” 宋晚舟凑上来,怪笑道:“是不是在想舒姐姐啊?” “宋二丫!” 宋晚舟嘿嘿笑着跑开了。 宋芫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脸上的燥意也跟着褪去。 他敲了两个鸡蛋吃了,对宋晚舟说:“早饭随便吃点了,等会儿我去镇上一趟,买点肉回来。” 听到宋芫说去买肉,宋晚舟眼睛都亮了:“我知道了,我会看好家的。” 宋晚舟喂了丫丫吃了半碗米糊,就提上背篓,出门割草。 至于丫丫就在屋里,自个玩着木雕,宋芫还让狗剩看着她。 刚好这会儿,阿牛挑着两桶水过来,添满了他家水缸。 宋芫喊他留下来,帮忙把院子里打扫一遍。 清理出来羊粪驴粪,都用簸箕装着,倒在屋后挖的粪坑里。阿牛隔三差五会过来,用钉耙耙一耙。 宋芫舀了勺水,边洗着手,边跟阿牛说:“我要去镇上一趟,你回去问一下你娘,家里还有什么需要买的,我去给你们捎回来。” “我去问一下她。” 阿牛很快回来,说:“她让你帮她捎点针线回来。” “行。”宋芫记下了。 这时,出去割草的宋晚舟也回来了,喂了驴羊,就带着丫丫玩耍。 宋芫叮嘱她一句,就去找大柱叔借了驴车。 去镇上路还很长,宋芫一手握着鞭子,一手托着脸,眼神放空。 脑子里想着螺蛳粉的汤底的做法,螺狮焯水…… 也不知道舒长钰吃不吃螺蛳粉…… 不过舒长钰那么挑嘴,应该吃不惯酸笋。 宋芫拍了拍额头,停停停—— 怎么又联想到舒长钰了。 等会回去先炸点辣椒油,舒长钰好像也不能吃辣。 半晌,宋芫默默捂住脸,露出一只红红的耳朵。 救命,他好像真的完蛋了。 第201章 螺蛳粉 终于抵达了镇上,宋芫甩了甩头,努力甩去脑海中杂乱的思绪。 他先去了街头,在马屠户的肉摊上,买了几斤猪筒骨,上面的肉都被剔得干干净净,就只剩下一根骨头。 因此价格也很便宜,两文钱一根。 宋芫多买了几根骨头,打算放在冰箱里囤着。要不是因为冰箱空间有限,他还想再多囤一些。 他的冰箱里大部分都是肉,像猪骨、牛骨之类的倒是不多,毕竟太占空间了。 后来宋芫才知道,这个马屠户,就是宋争渡的同窗,马楷承的亲爹。 除了猪筒骨,宋芫还买了猪肝等下水,因为买的多,马屠户还多送了他一对猪腰子。 熬螺蛳粉的汤底还要用到牛脊骨,但牛脊骨可不好买。 宋芫就去了牲口坊,打算碰碰运气。 他今天运气不错,碰到有头受伤的黄牛要宰杀。因为伤的太重,救不活,就直接拖到了牲口坊。 牛还没开始宰杀,就围了一圈人群,都是抢着买牛肉的。 宋芫挤进去,买了几根牛脊骨,还趁机买了一些牛下水。 别看是下水,但凡是肉,都很抢手。 况且下水价格便宜,那些吃不上肉的老百姓都会买些下水回去,也算是沾沾荤腥了。 等买完牛脊骨,宋芫从牲口坊出来,早饭吃的那两个鸡蛋早就消化完了,这会肚子饿的。 路过烧饼店,他买了个炊饼,边走边逛。 宋芫记得牛婶要买的针线,又去了杂货铺一趟,顺便买了些白醋和盐。 之后想起什么,又去买了套驴车用的挽具。 时间已近巳时,宋芫赶着驴车,到何方的铺子。 铺子的门已经敞开。 “何哥!”宋芫跳下车,将毛驴拴在门口。 何方正站在柜台前,拨着算盘,听到宋芫的声音,他立即笑脸相迎:“我这几日正想去找你来着。” 宋芫说:“我刚好来镇上买东西,就顺道来你店里瞧瞧,何哥你找我是有啥事吗?” 何方一脸高兴道:“你要买的水牛,我已经给你打听到了。” 听到这好消息,宋芫也忍不住兴奋,一连三问:“真的吗?在哪里?咱们什么时候过去看牛?” “就在隔壁镇上。”何方又道,“不过他有个要求……” 宋芫心里咯噔一下:“什么要求?” “就是母牛刚生完牛犊,他那边意思是,要连牛犊也一块买了。”何方接着说。 宋芫想了想,道:“也成。” 反正他新屋搭起来的牛棚足够大,住两头牛不成问题。 “不过我新屋还没建好,大概月底才能入住。”宋芫说。 何方松了口气:“那我让人送个口信过去,叫他们月底过来。” 说着他又笑了:“兄弟到时候记得请我喝杯乔迁酒。” 宋芫哈哈道:“一定一定。” 何方看着他,忽然支支吾吾起来:“你跟舒家那姑娘……” 宋芫心头一惊,怎么他跟舒长钰的事连何方都知道了? 他目光飘忽:“我们还没那个啥……” “你跟舒姑娘还有见过吗?”何方同时问道。 话说出口,二人四目相对。 何方眼睛越瞪越大。 宋芫:淦!说漏嘴了。 何方一把勾住宋芫的脖子,狠狠揉搓着他的脑袋。 “好小子,你行啊你,连舒姑娘都拿下了。” “还没有确定下来,何哥你别瞎说。”宋芫挣脱开何方作乱的手,赶紧梳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何方也知道还没正式下定,这种话不好说,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于是他道:“昨日我刚去舒家吃过酒席,舒姑娘的三哥成亲,不过没有见到舒姑娘。” 宋芫笑了笑说:“我知道,昨日我也去了。 何方奇怪道:“你也去了?那昨日怎么没见到你?” “我去的是中午开的酒席,吃过席就回来了。” 而且舒长钰是跟他回了家。 后面那句,宋芫没好意思说出口。 何方恍然大悟:“原来中午还开了酒席,我是傍晚过去的,难怪没碰上你。” 何方挤眉弄眼:“不过既然舒三哥都成亲了,那接下来该轮到舒姑娘了吧?” “你要是真对舒姑娘有意,就请下媒婆,找个时间上门。” 宋芫恍恍惚惚摇头:“我再想想。” 何方恨铁不成钢道:“这还想什么,我记得舒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吧,你就不怕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宋芫面上有些动摇,随即想到了男主。 万一男主出现后,舒长钰又变心了,喜欢上了男主怎么办。 可是直接请媒婆上门太轻率了,宋芫心里总有些胆怯。 还是再等等吧。 不等何方开口,宋芫就借口开溜:“何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咱下次再聊。” 何方看他蹿得比兔子还快,笑着摇摇头:“这小宋……” 心里感慨道,但愿他跟舒姑娘能修成正果,别像上次那样,伤心地跑来借酒消愁了。 这时辰回去做饭也来不及了,宋芫买了包子和烧饼回去。 由于买的东西太多,宋芫直接将驴车赶到家门口,将东西都放进屋里,然后才把驴车还回去。 回到家,他先将牛杂,和多余的猪筒骨、牛脊骨收进冰箱里,等以后有空再拿出来做熬汤。 螺狮用清水养了一整晚,泥沙都吐得差不多,宋芫去问牛叔借了把钳子,把螺狮的尾剪掉。 再用清水洗个两遍,就能彻底洗干净了。 宋晚舟蹲在旁边看他剪螺狮。 “大哥,我们今天吃螺蛳吗?” 宋芫头也不抬道:“不是,咱今晚吃螺蛳粉。” 宋晚舟挠头,这螺蛳她知道,可螺蛳粉又是啥? “大哥,什么是螺蛳粉?” “螺蛳粉是……”宋芫言简意赅地解释一下。 宋晚舟也没听明白,反正是好吃的就对了。 螺狮和猪筒骨、牛脊骨分别焯过水。 猪筒骨、牛脊骨和香料放进瓦罐里,倒了两勺水进去,一会儿熬高汤。 锅中烧热,焯过水螺狮倒进锅里,先炒干了水分,再放姜蒜、香料一起翻炒。 宋芫专心炒着螺狮,也没注意一道白色身影进了厨房。 锅铲快速翻动,直到每一颗螺都裹上薄薄的油光,外壳金黄,姜蒜的辛香,和香料的独特香气都渗进了螺肉中。 螺蛳这才算炒好了。 宋芫端起瓦罐,放在灶火上,准备熬汤。 做完这些,他抻了抻懒腰,先歇歇,等汤熬好了再来炸辣椒油。 就在这时,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你在煮什么?” 第202章 拆了 “嚯!” 宋芫惊得差点原地蹦起,他转身一看,少年后腰抵着饭桌,神情懒散,安静又专注地看着他。 视线触及到少年舒隽的眉眼,霎时间,宋芫心口怦怦直跳。 他的目光闪躲了下,忽然就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那般,青涩、害羞和不知所措。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舒长钰一双漆黑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那锅瓦罐上。 再次问道:“你在煮什么?” “哦。”宋芫摸摸鼻子说,“我在煮螺蛳粉。” 舒长钰闻言,不感兴趣地撇开了眼。 向来口齿伶俐的宋芫,这时候突然就嘴笨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跟舒长钰搭话。 他脑子一抽,就说:“你要不要参观一下我新屋,月底就能盖好了。” 舒长钰看他脸红耳赤的样子,忽而低头笑了一声,然后说:“好啊。” 舒长钰先出了门,宋芫狠狠搓了搓脸,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接着他提上水壶,朝隔壁屋喊了声:“二丫,你帮我看着点火,我去新屋转转。” 很快,屋内传来宋晚舟脆生生的嗓音:“知道啦!” 宋芫出门的时候,就看到狗剩就趴在门口,睡着打呼噜,宋芫没好气地轻轻踢了踢它屁股。 傻狗,有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吠一声。 “汪嗷~”狗剩顿时一个激灵醒来,抬头,睁着无辜的狗狗眼看他。 宋芫:“……” 舒长钰转身,好整以暇地勾着唇。 “那什么。”宋芫轻咳两声,镇定自若地对狗子道,“狗剩你好好看家。” 狗剩委屈巴巴地“汪”了声。 宋芫扶额,算了,他跟一只傻狗计较什么。 出门右转,走几步路,就到了新屋。 一抬头就能看到新盖起来的左右厢房。 这会儿,石头他们正在夯墙,墙体已经建的很高,需要搭着梯子,才能够得着。 宋芫高声喊道:“石头哥,你们歇会儿吧,先喝口水。” “好嘞!”石头从梯子上下来,招呼着其他人说,“和子,你们大家也都歇歇。” 不知是扮演黑脸的次数多了,如今的石头越来越有威严,无论说话做事,都更像个管事了。 他吩咐完其他人,朝宋芫走来时,才注意到宋芫旁边站着的,钟神毓秀的少年。 石头暗暗惊叹,好俊俏的少年,他疑惑问道:“小宋,这位是……?” 宋芫用余光瞄了眼舒长钰,略微不好意思说:“他、他是舒长钰。” “哦哦。”石头是个大老粗,并没有察觉到宋芫脸上的微妙变化,依旧亲切地说,“原来是小舒,以前咋没见过。” 在一旁偷偷听着他们对话的瘌痢眼,突然怪声怪气地开口:“他不就是前些天,来小宋家做客的那位姑娘吗?” 他话一出,周围的人都齐刷刷看来,吃惊地打量着舒长钰。 这人竟是姑娘家? 众人的眼神没有恶意,大多数是好奇、质疑和惊艳。 即便如此,宋芫还是从舒长钰冷淡的神情,意识到他极其厌烦这种打量。 宋芫微微侧身,站在舒长钰面前,挡住了那些投向他的异样目光。 “石头哥,你们先忙,我带他到四处转转。” 石头道:“诶好。” 说完,他又不放心提醒一句:“不过你们走路注意,别磕着碰着。” “没问题,我们就随便转转。”宋芫笑眯眯说。 石头端着碗啜了口水,眼看着二人进了里面。 他还百思不得其解,这么高挑的一人,怎么会是姑娘家。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那舒姑娘,看着像是富家出身的大小姐。 宋芫这小子真是好福气,居然被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上了。 宋芫他们前脚刚一走,后面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确定是个姑娘家?” “是吧,哪有男的长得这么漂亮。” “小宋都没有否认,那肯定是真的。” 瘌痢眼幸灾乐祸道:“那姑娘看着比小宋还高……” “行了!”石头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话,脸色一沉,“都少说两句,主人家的私事,岂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 几人立刻闭上了嘴,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歇够了就赶紧回去干活。” 宋芫虽然已经走远,但他的耳朵并不聋。 隔壁的窃窃私语虽然听不真切,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不过有石头在,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果不其然,他们刚议论了几句,就被石头喝止了。 宋芫抱歉地说:“他们就喜欢嘴碎。” 舒长钰不以为意地应了声。 见舒长钰似乎没放在心上,宋芫吐了吐气,提议道:“我们先去看看正屋吧。” 他带着舒长钰走向正屋。正屋坐南朝北,冬暖夏凉。 一进门便是宽敞的正厅,东西两边各有套间,都是两屋加一花厅的格局。 不过东边的屋子还额外设有一个小书房。 宋芫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到时候他和宋争渡住东屋,两个小姑娘住西屋。 从正厅出来,东西两侧盖了厢房。 庭院的正中央,一片宽敞的空间铺展开来,面积约莫一百多平方米。 像今日晴朗的天气,阳光洒满了整座院子。 深秋的阳光暖洋洋的,宋芫笑了笑,从台阶跳下来。 “你看这里。”他指了指左侧的空地上,兴致勃勃说道,“到时候在这种一株桂花树,树下摆一套石桌石凳。” 夏天在桂花树下纳凉,边吃着西瓜,边吹着清风,简直再惬意不过了。 至于院子其他空地,就种些花花草草,屋后再开辟一块菜地。 宋芫说完他的规划,随之介绍起左右厢房:“这边是厨房、柴房和粮仓,对面是牛棚、羊圈……” 舒长钰侧过头,一缕黑发随着动作滑过眉骨,他微微挑起眉,道:“你就非得在两边盖羊圈?” 宋芫一愣,意外地“啊?”了声。 “拆了。”舒长钰语气强势,“牲畜安置在这里味太重。” 宋芫倒也没生气,只是显得有些为难:“可是这两边都差不多盖好了,还怎么拆。” 再说了,又把两边拆了,还得耽误工程。 舒长钰眼皮一耷拉,阴沉沉说:“我不想每日起来,就跟牲畜面对面。” 话音落下,宋芫脑子一嗡,舒长钰这话什么意思? 他已经想好了,以后会住进来吗? 第203章 确立关系 半晌无话。 宋芫抬手搔搔烫红的耳根,那、那改了也行。 “你想怎么改?” 舒长钰凤眸一挑,问他:“有纸笔吗?” 宋芫努力地压住嘴角的笑,装出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家里有。” 两人又回到宋家。 宋芫去了隔壁屋,问宋晚舟要了她练字用的纸墨笔砚。 他将纸张平整地铺展在桌面上,然后站在一旁,低着头研磨墨汁。 墨块在砚台中轻轻旋转,伴随着细微的沙沙声,墨汁逐渐变得浓郁,色泽深沉。 舒长钰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慵懒地倚靠着墙,手肘支在桌面,下巴轻托,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宋芫的侧脸。 墨汁研磨完毕,舒长钰才提起毛笔,笔尖沾点墨汁,然后缓缓地在纸上舞动。 笔锋随着他的手势起伏,横竖勾勒,墨迹在纸上流动,绘出一道道流畅的线条。 片刻后,一幅宏伟的院落逐渐在纸上显现。 高墙深院,飞檐翘角,每一处细节都生动逼真。 院中的树木、花草、小桥流水,都被他以简洁而精准的笔触细致描绘。 东西两侧的布局也经过设计,东侧原本的牲畜棚被改造成了凉亭与流水小桥。 而西侧的厢房则保留了下来,改为厨房与粮仓,从整体上看布局合理,功能分明。 这样一改,整个院落确实清爽美观,但问题是…… 宋芫拧着眉:“那家里的牲畜安置在哪里?” 舒长钰抬起手指,指向屋后位置:“这里。” “不行!”宋芫立即摇头,“这里我要留着种菜。” 舒长钰“啧”了声,面露嫌弃,他的指尖随即一转,落在新屋与老屋中间的狭长空地上。 “那就这里。” 宋芫犹豫不决,这块地好像小了点。 舒长钰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纸上,就显得不耐烦:“你再磨磨唧唧的,这里就改成池塘。” 这家伙好生霸道。 “就这里了!”宋芫飞快伸手按在块纸上,却不小心按在了舒长钰的手背上。 感觉到手心下冰凉的触感,宋芫像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我不是故意的。” “就这点胆子。”舒长钰微微哼笑一声。 突然间,他起身,伸手抓住宋芫的手腕,猛地将他的手按在了桌面上。 宋芫一时间竟忘了挣脱,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垂下,凝视着舒长钰的手。 他的手很冰凉,指尖冷白,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当宋芫再次抬起眼眸,看向舒长钰时,他心中忽然就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舒长钰的手背上,双手紧紧相扣,就像在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着舒长钰。 “你的手好凉。” 舒长钰浓密的眼睫颤了颤,他眸色愈发深黑,嘴角缓慢地勾起一抹弧度。 “宋芫。”他开口,声音微沉而缓慢,意味深长。 “啊?”宋芫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 他随之想到,这好像是舒长钰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唤他的名字。 舒长钰直视宋芫的眼睛,不避不让。 随后他的视线下移,沿着宋芫的鼻梁,最终定格在他的嘴唇上。那微红的薄唇紧抿着,水润润的,隐约透出一点色气。 宋芫咽了咽口水,像是预感到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他顿时心跳如鼓,有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紧张。 舒长钰低下了头,慢慢地凑近。 一张漂亮的面孔在宋芫眼前渐渐放大,耳中鼓噪声逐渐变得模糊,他眼睛微微睁大。 舒长钰这是……要亲他? 宋芫无意识地抓紧了舒长钰的手,却没有躲避,微微垂下的眼帘遮住眼底的羞涩。 此时,那张漂亮到极致的眉眼近在咫尺,温暖湿润的鼻息,喷洒到宋芫的脸上,薄唇几乎贴到宋芫的唇。 宋芫紧张到几乎忘记了呼吸。 “咔嚓——” 一道细微的声响从门外传来,宋芫脸上露出几分惊慌,正条件反射地扭头。 忽然,他的脑后勺就被一只手强势按住。 再接着,湿润的触感落在他嘴唇上。 舒长钰的吻轻轻的、浅浅的,却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却激起层层涟漪。 唇瓣相贴,宋芫尝到了一丝幽冷的香气,那是少年特有的气息,清凉遥远。 宋芫不禁沉醉在幽冷的气息中。 稍微浅尝辄止过后,舒长钰便放开了他。 宋芫脑子直接宕机了,脸颊逐渐升温,半晌回不过神来。 似乎是不敢相信。 舒长钰亲他了…… 亲他了…… 真的亲他了…… 宋芫心跳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跳出喉咙。 良久的沉默无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宋芫松开舒长钰的手,想搓一搓脸冷静冷静,可随后又忍住。 在紧张、期待和胆怯中。 他不自觉舔着嘴角,嗓音有些发涩地开口:“舒长钰,你知道刚刚的亲吻是什么意思吗?” 舒长钰抬起的眼尾猩红一片,仿佛掩藏着欲望和饥渴,但又被极力地克制住。 “你说呢?” “所以……” 恍惚间,宋芫的心就像坠入了水果罐头里,被糖水浸透,迅速地在心底绽放出甜蜜的滋味。 他一开口,声音就变得磕磕绊绊:“我、我们是在一起了?” 舒长钰捏着他的脸,稍稍用力揉搓几下,语气危险道:“你还想反悔?” 宋芫红着耳朵,连忙摇头:“我没有。” 就是有些不真实感。 他居然跟舒长钰在一起了。 跟书里的女主在一起了。 真不可思议。 舒长钰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朝着宋芫微抬下巴:“过来。” 说着,他再提起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宋芫凑过去看他在纸上画了些什么。 只见舒长钰在正屋后面,原先宋芫留着种菜的位置,又加了个院落。 “后面再盖一个院落,你跟我一起住这里。”舒长钰道。 宋芫瞧着图纸上的新屋又扩大了一倍,他皱着脸纠结。 呃……又要好多银子。 再加一个院落,就成了二进院,至少也得三百两银子起。 宋芫挠头说:“可我的预算没那么多。” 舒长钰搁下毛笔,挑唇:“不够的我给你补上。” 这、这怎么行。 这刚确立关系,他就用上了舒长钰的银子,那他不就成了小白脸了? 三百两银子他也不是拿不出来,大不了再去县城卖几个苹果。 一想到舒长钰光是吃一顿饭就要五两二钱,宋芫幽幽叹气。 明年还是好好赚银子才行,不然他连老婆都养不起了。 第204章 秋千 灶膛里,柴火燃烧得正旺,火苗跳跃着,不时发出“啪啪”的声响。 少年眼眸半垂着,右手握笔,在纸张上涂涂画画,神情安静专注。 宋芫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对方的薄唇上。 他的唇瓣似乎还残留着刚刚那个吻的余温,潮湿、温热、缠绵,如同春日的细雨,滋润着心田。 宋芫不由得口干舌燥起来,下意识舔了舔唇瓣,依稀间还残留舒长钰的气息,清冷悠远。 此时,他感觉整个人仿佛飘浮在云端,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他跟舒长钰谈恋爱了。 嘿嘿。 宋芫傻笑了会儿,直到耳垂被人揉捏了几下。 这次宋芫也不觉得恼怒,反倒还想贴上去,让舒长钰多捏几下。 宋芫默然叹道,他上辈子肯定是西南省人,不然有点耙耳朵是怎么回事。 “回神了。”舒长钰微凉的声音落在耳畔。 宋芫胸口忽而心跳加速,有种微妙的悸动。 他好像无法抗拒舒长钰的嗓音。 每次舒长钰在他耳边说话时,耳蜗就像被羽毛轻轻撩骚过似的,激起一阵麻痒。 宋芫偏了偏头,看向桌面舒长钰画好的图纸,故作镇定道:“咳咳,那就这样吧。” 等院子盖好了,他就请媒人去舒家上门提亲。 舒长钰又道:“你要的石桌,我会派人去订做。” 这会儿,宋芫思绪还飘忽着,也没注意到舒长钰说的是“派人,”而不是“请人”。 “多少银子?都由我来出。”他语气豪阔地说。 舒长钰瞥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一千两。” “一、一千两?!” 宋芫倒抽口凉气,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 他试探问道:“就是说,能不能打个商量,买便宜点的石料?” 舒长钰“呵”了声。 宋芫一咬牙,那就买! 总不能让舒长钰跟着他,还要受委屈吧。 舒长钰眸光含笑,又在图纸上一点:“这里再挖个池塘。” “挖!” “这里弄一个秋千。” “秋千?”宋芫诧异,然后好笑道,“你还喜欢玩秋千啊。” 舒长钰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宋芫没接收到他眼里的深意,还很爽快点头:“也行。” 一年后,等宋芫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无数个夜里,他咬着被角,连肠子都悔青了。 只怪当初被美色迷了心窍,答应舒长钰在院子里弄个秋千。 不过,那也是一年后的事了。 此时的宋芫犹不知未来会如何后悔,他还美滋滋地问舒长钰:“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吗?” 舒长钰勉勉强强:“暂且这些。” 不过,宋芫倒是想起一件事,问他:“你家的山泉水是怎么从山上接下来的?我也想在新屋接个山泉水。” 舒长钰捏着铺散在桌前的一缕发丝,语气漫不经心:“那得进山找水源,最好是附近的。” 看着时间还早,宋芫于是问道:“那咱现在去可以吗?” 舒长钰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宋芫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忽然头发像被扯了扯,头皮一疼,他轻轻“嘶”了声。 他狐疑地回头看去。 舒长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气定神闲回望过去。 宋芫懒得计较刚刚的事,他说:“你先等会儿,我去跟石头哥说一声,让他们把东厢房拆了。” 片刻后。 “什么?拆了?”石头一脸惊愕,用荒谬的眼神看着宋芫,“好端端的,为啥要拆了?” 宋芫只好解释说:“我打算把东厢房改成凉亭,牲畜棚就安置在外面。” 说着,拿出舒长钰刚画的图纸给他看。 “另外,我还想在正屋后面,再盖一座庭院。” 石头并非蠢笨之人,他稍加思索就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宋刚刚带人参观了新屋,回来就说,要把快盖好的屋子拆了。 很显然,是那姑娘对新屋不满意,要求宋芫把屋子拆了。 这未免太蛮横了,还没进门就对夫家指手画脚。 石头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小宋,这女人可不能这么惯着。” 宋芫自然是要袒护舒长钰,他笑道:“哥,是我自己想改的,不关他的事。” 石头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劝,毕竟小宋做的出格的事又不止这一桩了。 “成,我这就安排人手拆掉东厢房。”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傻眼了。 啥? 这屋子都快盖好了,咋说拆就拆了。 石头瞪了他们一眼:“让你们拆就拆了,哪来那么多问题!” 瘌痢眼小心翼翼问:“那工钱该怎么算?” “照常,干一天算一天的钱。” 石头这才继续说:“正屋后面再盖一个院子,争取下个月底,在降雪前把屋子盖出来。” 其他人心里一算,还能多拿一个月的工钱,就再也没有怨言。 反而,他们心中还暗自窃喜。 宋芫交代完石头后,便回去看了一下瓦罐里熬制的骨头汤。 汤色浓郁,香气四溢,汤底熬得差不多了。 他将柴火抽出,留下一些炭火继续慢熬。 “行了,咱们进山吧。”他向宋晚舟交代了一声,便和舒长钰一同出了门。 出门前,宋芫本想提上他的背篓,顺便捡一些蘑菇,但被舒长钰抓住了手腕,直接拉走了。 宋芫:算了,不捡就不捡吧,家里也不差那口蘑菇吃。 两人慢悠悠地上了山。 如今已经是十月份,过了立冬。 虽然说是深秋,但实际上已经到了初冬。 这里的冬天并不严寒,但山的北面却常常遭受寒雪的侵袭。 每年冬季,都会冻死不少人。 宋芫学过地理就知道,这是因为寒流南下时,被山脉阻挡,所以山南的云山县相对温暖。 尽管如此,云山县的冬天仍然会很冷。 他还是得准备一些过冬的衣物才行。 在这个棉花没有普及的时代,人们只能依靠动物皮毛来抵御严寒。 比如羊皮或是兔毛。 宋父是猎户,家中本来有一些皮毛,但大多都为了给宋母买药,就拿去典当了。 看来,他月底还要去县城一趟,买些皮毛。 只是上次的牢狱之灾,让他仍然心有余悸。 他犹豫着问舒长钰:“舒长钰,月底你要不要一起去县城?” 舒长钰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第205章 小奶猫 宋芫斜睨着他:“你到底去不去?” 舒长钰眼角轻挑,他那一贯的懒散神情中,夹杂着一抹戏谑的意味。 “想让我陪你去就明说。” 被戳穿了意图,宋芫哈哈干笑,下意识想伸手挠耳朵,才发觉舒长钰还抓着他的手腕没放开。 宋芫甩了甩手。 舒长钰顺势松开他的手腕,反手捏住他的手指,轻轻把弄着。 “我就担心惠王还记仇。”宋芫皱着脸说。 “嗤。”舒长钰讥笑,“你担心他作甚?” 他捏紧宋芫的手指:“只要你乖乖听话,就没事。” 宋芫拧起眉头,这话听得他心里不舒服:“什么叫乖乖听话?” 舒长钰拇指划过他的手背:“不惹我生气。” 宋芫的注意力不自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舒长钰的手不像其他姑娘那般柔软细腻,或许是自小练武的缘故,他的指腹有些薄薄的茧。 指腹摩挲着手背时,带来一阵酥麻的瘙痒。 宋芫忍住抽回手的冲动,说:“你这人好没理,如果你不是你错了,我怎么跟你发生争吵。” 舒长钰昳丽的眉眼挟裹着轻慢:“我怎么会错。” 宋芫快速抽出手,将手背在身后,蹭了蹭衣服,缓解了那份痒意,然后说:“算了,我不跟你扯这些,咱们赶紧找水源。” “晚点还得回去做饭。” 舒长钰便说:“那就别做了,我派人送饭过来。” 宋芫忍不住翻白眼:“那不行,石头哥他们还要吃饭。” 舒长钰眸光沉沉:“你还要亲自为他们做饭?” “他们帮我干活,我包他们两顿饭也是理所应该的。”宋芫解释。 舒长钰掐着他的脸,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以后都不许。” 宋芫的腮帮子被捏得鼓起一块,他一把拍开舒长钰的手:“你这人怎么可以这般霸道!” “你还想让我陪你去县城,就乖乖听话。”舒长钰漆黑的眸底陡然寒凉,没有半点笑意。 宋芫深呼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今日是他们谈恋爱的第一天,不宜吵架。 他赶紧叫“停”:“不说这些,换个话题。” 说是换一个话题,但事实上宋芫心里还憋着气,无声地与舒长钰冷战起来。 沿着山路继续行走。 半晌,舒长钰垂眼,慢吞吞地开口:“你生气了?” “没有!” 舒长钰目光轻飘飘地略过他的脸:“哦,那就是生气了。” 宋芫面无表情地“呵呵”一声。 默默往前走了一段山路,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 “我好像听到了水声。”宋芫眉眼高兴地抓住舒长钰的衣袖,“你听到没有?” 舒长钰顺手将他的手紧紧锁住,两人掌心紧密相贴,肌肤相亲。 “在前面。” 宋芫抽了抽手,没挣脱开,便不管他了。 反正他跟舒长钰都是情侣了,牵个手算什么。 宋芫忽然想到,他们这算不算是约会啊? 应该不算吧,谁会跑到深山老林里约会。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径继续前行,刚走几步路,一股清冽的山泉水映入眼帘。 清澈的水流从山岩缝隙中潺潺涌出,汇聚成一泓碧绿的小潭,水面粼粼波光,宛如大自然的调色盘。 他们刚靠近水潭,一股清新的水气便迎面扑来,带着丝丝凉意。 宋芫晃了晃被舒长钰紧扣的左手:“你快松手,我先看看泉水。” 舒长钰这才松开他的手。 宋芫俯身掬起一捧清水,这水清澈见底,干净无瑕。 但他没敢直接喝,毕竟寄生虫用肉眼分辨不出来,最好是烧开了饮用。 他洗过手,便在附近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跳到上面坐着,他冲舒长钰招手:“过来歇歇。” 说着,他闭上双眼,仰起头,阳光洒在眼皮上,视野被染成了一片朦胧的金色,温暖柔和。 静静听着周围山林中传来的阵阵鸟鸣,和潺潺流水声,浮躁的思绪也随之平息下来。 宋芫睁开眼,微微侧转头颅。 阳光从树梢间洒下,斑驳地映在舒长钰身上。柔和的光影勾勒出他那优越的侧颜,浓密的睫毛上盛满着细碎的金光。 光是凝视着这张毫无瑕疵的侧脸,宋芫心中的郁气就瞬间烟消云散。 随即,他好脾气地开口解释:“哎舒长钰,我是个厨师你懂吧,就是喜欢做饭。” 舒长钰眉眼敛着乖戾:“那又如何。” 宋芫嘴角一抽,又很快缓过来,认真说:“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给别人做饭。” “当然做饭还是得看我心情,若是我心情不好,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给做。” 他再好声好气地与舒长钰商量:“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已。如果真忙不过来,就请人帮忙,你看行吗?” 舒长钰眼睫动了动,不吭声了。 一番坦诚的对话后,宋芫的心情明显放松了许多。就在这时,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从他眼前掠过。 “舒长钰,快快快,抓住它!”他边喊着,从石头上跳下来,忙不迭地追过去。 眼见青年背影轻快地跑远,舒长钰眼皮微微一跳,抬手折下一根树枝,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山鸡一下子就飞得不见了踪影,宋芫叉着腰喘气。 可恶,又被它跑掉了。 “舒长钰。”宋芫回头喊一声,不远处舒长钰正慢腾腾地走来。 “喵呜~” 一道微弱的小奶猫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宋芫手放在耳后,仔细听了听。 “好像有猫叫声。”他四处张望着,“舒长钰,你听听是哪里的猫叫声?” “喵呜~” “喵呜~” 舒长钰偏过头,目光环视一圈林子,最后落在一处矮小的草丛中。 宋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小心扒开草丛,只见一窝还没睁眼的小奶猫,正挤成一团,不安地“喵喵”叫着。 “嘿,是小奶猫。”他惊喜道。 看它们的胎毛,竟然还是狸花猫。 真可爱。 宋芫不由得想起,那只来他家蹭吃蹭喝的大猫。 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再看到那只大猫,也不知道它上哪讨饭了。 他再看了看周围,没见到有大猫,猜想猫妈妈应该是去捕猎了。 宋芫没有惊扰到小奶猫,他慢慢地起身,小声说:“走吧,咱们回去了。” 临走前,宋芫还在泉水附近做了标记,免得下次来找不到位置。 宋芫他们刚走没过多久,一只狸花猫出现在林中,它扒开草丛,忽然低头嗅了嗅,一双猫瞳里闪烁着幽光。 第206章 雉鸡 西斜的落日在山峦间,涂抹出层层叠叠的红色。 一路上,宋芫犹在扼腕叹息:“唉,又让那只山鸡跑了。” 舒长钰修长的指骨抵着下唇处,轻声闷笑:“谁教你这么打猎的。” “你还好意思笑!” 宋芫听着他嘲笑声,不禁恼羞成怒:“我叫你帮忙,结果你就像老太爷似的,慢悠悠走过来。” “要是你走快点,咱们早就抓住它了。” 舒长钰身子侧着,扬眉,徐徐开口:“捉一只山鸡,何必大费周章。” 宋芫“嗐”了声,这人十三岁就敢独自进深山打猎,碰到老虎都不带怕的。 真虎都没他虎。 宋芫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满脸殷勤道:“大佬,你来你来。” 舒长钰眸光一转,瞥了瞥他,忽而抬手勾着他的肩膀,指了指前方的灌木丛,低声在他耳边说:“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只雉鸡。” “哪里?”宋芫眯起眼睛,努力地辨认了半天,都发现不了哪里有雉鸡。 “究竟在哪里?”他拍了拍舒长钰的手臂。 “啧。”舒长钰莫名看他一眼,“难怪你眼神不好。” 原来是真的瞎。 宋芫讪讪,底气不足地辩解:“我就动态视力不好。” “哦?”舒长钰不置可否,“那你静态视力也不太行。” “看。”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抖,手中的树枝如同离弦之箭般破风而出,随着“唰”的一声,精准地击中了目标。 宋芫这才看到,一只羽色斑斓的雉鸡扑腾着翅膀,从树上坠落下来。 他咳了咳,勉强挽尊:“原来是躲树上了,难怪我没看到。” 舒长钰哂笑,没做声。 “我去看看。”宋芫强作淡定,过去把雉鸡捡起,定睛一看,舒长钰挥出的树枝不偏不倚地穿过了它的翅膀。 但雉鸡还活着,激烈地扭动挣扎。 宋芫便抓起它两只翅膀,掂量了下,差不多有四斤重。 他心里暗自嘀咕,要是搁在现代,他俩恐怕就要坐牢了。 他左手提着雉鸡走回来,感觉不顺手,又换了右手提着。 舒长钰盯着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微微蹙眉,纠结半晌都没握下去。 宋芫毫无察觉舒长钰那点纠结,他心里还纳闷。 他跟舒长钰进山两次,虽说这次没有进深山里去,但半山腰也是山啊。 两次进山,第一次他差点被老虎叼走,还受了伤。 这次勉强算好,就逮了只雉鸡。 可跟小说剧情也差太远了吧,别说人参灵芝了,连根草药都没发现。 宋芫有些失望,原以为进山还会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有一番奇遇。 结果就这? 舒长钰你的福运呢?! 宋芫忽然惊悚,难道是因为跟他在一起,女主的运气都被贼老天收走了? 敏锐地察觉到宋芫痛心疾首的目光,舒长钰抬手捏了捏他耳朵:“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宋芫摇头否认,然而心里默默叹道,以后再对舒长钰好点吧。 回到山脚下时,雉鸡还活泼地扑腾着翅膀。 宋芫着实不敢杀活鸡,主要是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 于是他厚着脸皮,敲了敲牛家的大门。 “来了来了!”牛婶从屋里出来,看到宋芫手中的雉鸡,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哎哟!这哪来的山鸡?” “山上抓的。”宋芫把雉鸡递过去,嘿嘿笑道,“婶子,麻烦你帮忙杀了,鸡翅和鸡腿给我留着,其他的你看着做吧。” “家里来客人了,不方便做饭,晚上那顿饭,就拜托婶子了。” 牛婶接过雉鸡,很爽快地应下:“成,你回去等着。” 宋芫再厚着脸皮说:“婶你腌的酸豆角和酸笋,等会再给我一些呗。” 牛婶摆手:“一会儿就给你送去。” “那我先回去了。” 关门的瞬间,她不经意间往对面瞟了一眼,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倚立于门前。 “这小宋……”她笑着摇摇头。 牛叔刚巧出来喝口茶,就听到老妻念叨着小宋,便问:“小宋又咋了?” 牛婶喜上眉梢:“我看呐,明年就能喝上小宋的喜酒了。” 牛叔笑呵呵:“这半年来,小宋又是当爹又当娘的,也不容易,娶个媳妇回来,还能帮忙操持家务。” 牛婶欣慰之余,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咱家阿牛……” “儿孙自有儿孙福。”牛叔劝她说。 “行,不说了,我得赶紧将鸡杀了,晚上石头他们上咱家吃饭。”牛婶说着,风风火火往厨房去了。 时辰已近酉时。 宋芫回到家,先看一眼隔壁新屋,东厢房的墙已经拆了大半,估计下工前就能全部拆除。 他回来,洗过手,打算把辣椒油炸了。 “舒长钰你边上坐会儿,我去炸个辣椒油。” 一边锅里下油,放葱、姜和芫荽。 下芫荽的时候,宋芫余光瞥见舒长钰已经蹙起眉头,他心虚说:“我就炸个料油,保证吃的时候闻不到芫荽的味。” 舒长钰好看的眉眼锁着:“你就非得放芫荽?” 宋芫固执己见,他趁舒长钰没反应过来,飞快把芫荽放了下去。 反正舒长钰又不吃辣的,他放芫荽怎么了。 舒长钰当即就想转身就走。 宋芫讨好地说:“你信我一回,真的闻不到芫荽的味,你闻一下是不是?” 舒长钰鼻翼微微翕动,果然嗅不到芫荽的味,拧起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 宋芫笑了笑,拿出木耳,用温水浸泡,再继续准备香料。 姜葱、芫荽炸到金黄,再将准备好的花椒、八角、桂皮、小茴香等香料倒进锅里,用小火炸香。 趁着锅里炸着香料,宋芫从袋子里掏出一把干辣椒,用石臼捣成辣椒粉。 熬红油需要两种以上的辣椒粉,分别作用于增香、增色和增辣。 昨晚,宋芫从厨房好一阵翻箱倒柜,才找到一袋二荆条干辣椒,用于增香。 料油熬好后,将料渣捞出来,让油温稍稍凉下来。 油温到五六成热的时候,他舀起一勺辣椒油,倒在辣椒粉上。 随着“滋啦”一声响,辣椒粉撞上热油,瞬间激发出香气。 呛鼻的辣味弥漫开来,舒长钰咳了两声,眼尾都逼出了一抹红,眼眸似潺潺春水。 宋芫偷看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才说:“你觉得难受的话,先出去待会儿吧。” 舒长钰按着额角:“我怀疑你在下毒。” “这是辣椒,用来做调料的。”宋芫反驳道,“放心,毒不死你。” 舒长钰眼神仍然质疑。 宋芫假装没看见,一边倒油,一边用筷子搅拌。 分了几次倒入热油后,辣椒粉开始慢慢变色,颜色从鲜红逐渐变为深红,香气也越发浓郁。 趁着油温还热着,最后淋上一点白醋,就大功告成了。 第207章 螺蛳粉与炸鸡 汤底和辣椒油熬好了,接下来开始煮粉。 他从坛子里掏出一把粗米粉,准备开煮。 这时,阿牛端着碗过来:“宋大哥,你要的酸笋和酸豆角。” 又将另一只手提着的篮子放在桌上:“鸡翅和鸡腿都在里面了。” 阿牛过来之前,被他娘再三耳提面命过,所以一到宋家,他就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坐在一旁的舒长钰,怕冒犯了人家姑娘。 舒长钰目光落在那碗酸笋上,眼角狠狠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一听他语气,宋芫就心道不好。 这家伙肯定是闻不惯酸笋的味。 阿牛还憨憨回他:“是酸笋。” “把酸笋给我。”宋芫接过酸笋,拿起另一个碗盖上。 舒长钰眼神不可思议地看他,仿佛在说“怎么连臭了笋都还吃”。 “不许吃。”他表情暴躁。 宋芫嘴角往下撇,振振有词说:“又不是给你吃的,我自己吃还不行吗?” 一旁的阿牛手足无措,咋这两人突然就吵起来了? 舒长钰眉头青筋又跳着:“你吃了嘴里一阵味,我还怎么亲你!” 阿牛听了,黝黑的一张脸不由得涨红。 宋芫也尴尬得脚趾头都抠起来了。 他真想捂住舒长钰的嘴:“你瞎说什么!” 没看到阿牛还在吗! 他还要脸的。 “宋大哥,我、我先回去了。”阿牛结结巴巴说完,连忙掉头就走。 舒长钰半分眼光都没给阿牛,他盯着宋芫:“那你还吃不吃?” “吃!”宋芫冷笑一声,故意说,“就是要吃,我还要吃两碗!” 舒长钰唇紧抿着,眸色沉沉。 僵持片刻,宋芫到底心软了,缓下语气说:“给你先做鸡腿,炸鸡腿。” 见舒长钰没有拒绝,他扫了眼篮子里的鸡翅鸡腿,两个大鸡腿分量都很足。 他拿起一个大碗,加了勺盐、胡椒粉,和五香粉,最后倒了点酱油和料酒,搅拌搅拌。 随后,他从篮子里取出鸡腿鸡翅,先在鸡腿上划了几刀,再将料汁均匀地抹到鸡腿和鸡翅上。 腌制上半刻钟。 趁着时间,他把干米粉煮了,再过一遍凉水,这样米粉会更加q弹。 他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舒长钰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宋芫很享受做饭的过程,见证每道食材在他手中,变成美味可口的美食,会让他有种成就感。 鸡翅鸡腿腌制好后,先裹上一层面粉,再放入打散的鸡蛋液中,让鸡腿表面均匀裹上蛋液。 本来还得再裹上面包糠,但面包糠在他冰箱里放着,这会儿舒长钰在,宋芫就没拿出来。 想到这,宋芫不由得出神,如果以后有机会,他再跟舒长钰说随身厨房的事。 其实还有件事,宋芫一直想知道,舒长钰是不是发现了,他不是原主。 犹记起舒长钰说的那句:“我知道你有秘密。” 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时宋芫没机会问他。 而到现在,宋芫反倒不敢开口了。 宋芫心不在焉地想着事,直到厨房里弥漫着油温上升的香气,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用筷子夹起鸡翅,小心翼翼地放入已经预热的油锅中。 鸡翅鸡腿在油花里翻滚,随着热油升高,逐渐染上金黄色,表皮开始变得酥脆。 宋晚舟闻着隔壁厨房飘来的阵阵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馋得慌。 她很想去隔壁看看,大哥在做啥啥好吃的,可最终又忍住了。 回想起晌午看到的那一幕,她一张小脸红得快滴血。 又害羞又高兴。 舒姐姐很快能成为她们大嫂了。 宋晚舟抓起丫丫的手臂,狠狠嘬一口,笑嘻嘻道:“丫丫,舒姐姐要成为我们大嫂了。” 丫丫冲着她张开小手要抱抱,小嗓音软糯糯道:“哥哒~” “你想大哥了吗?”宋晚舟抱起她,“我带你去找大哥。” 她抱着丫丫过来,没到厨房门口,就喊道:“大哥,丫丫想你了。” 宋芫站在灶台前,闻言回头看了眼。 他抽空回了句:“丫丫等会哦,哥还在忙。” 鸡翅炸一遍,捞起,再复炸一遍。 直到表面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外皮呈现出微微的焦脆感,直接捞起来,控了控油,放到盘里,递到舒长钰面前。 炸鸡腿刚从油锅里捞起,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气。 宋芫递给他一双筷子,提醒了句:“小心烫。” 他再拿出一罐番茄酱:“蘸点酱吃。” 舒长钰矜持地夹起一块鸡腿,咬下时,炸得酥香的外皮在唇齿间发出清脆声响,瞬间碎裂,露出里面鲜嫩的肉质。 那酸甜的滋味,迅速渗透进鸡腿的纤维中,将油腻感一扫而空。 宋晚舟眼睁睁看着两个大鸡腿都落到舒长钰盘中。 鸡腿! 还是两个!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不免着急道:“大哥。” 还有我呢!我呢! “哦,忘了还有你。”宋芫分了她一块鸡翅,“喏,这块给你。” 宋晚舟含着鸡翅,眼泪汪汪,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大哥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 吃下一块炸鸡翅,宋芫越觉得馋了,打算煮他的螺蛳粉。 舀一勺汤底倒锅里,再倒半勺水,下米粉和酸豆角、酸笋,切成丝的木耳。 酸笋倒入锅里的一瞬间,舒长钰神色微变,终于忍无可忍。 “我回去了。” 这次宋芫没再开口留他,高高兴兴地煮着螺蛳粉。 酸笋的味强烈霸道,落在舒长钰鼻腔里变成奇臭无比。 舒长钰禁不住屏住呼吸,脸色难看,霍然拂袖离开。 “舒姐姐他走了。”宋晚舟小声说道,“他好像很不高兴。” 宋芫:“不管他了,咱们吃螺蛳粉。” 一碗热腾腾的螺蛳粉端上桌,浓郁的骨汤底,搭配着滑嫩的粉丝,再浇上一勺刚熬好的辣椒油,红亮诱人。 宋芫迫不及待地嗦了口米粉,粉丝在口中滑过,带着微微的弹性。 夹起螺狮,轻轻一嗦,螺肉吸入口中,慢吞吞嚼了嚼,肉质紧实,滋味简直鲜美至极。 喝一口汤汁,酸辣鲜香,刚熬出来的辣椒油,带着回味悠长辣。 爽了! 他大口大口吸溜吸溜起来。 宋晚舟也:“吸溜吸溜~” 丫丫啃着大拇指,吸溜吸溜口水。 两碗螺蛳粉吃下肚,宋芫无比满足,期待了大半年,这次终于吃过瘾了。 直到连锅都洗干净了,浓郁的酸笋味还持久不散。 夜幕低垂,宋芫端起那碗辣椒红油,放锅里盖上,先静置一晚,让它充分浸出辣椒的颜色。 洗漱完,躺下睡了。 宋芫摸着耳垂,回想着今日的初吻。 舒长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宋芫没有一丝睡意,他侧过身,双腿紧紧夹住被子,脸贴着枕头,又情不自禁地傻笑了下。 嘿嘿。 翌日,宋芫起来,打开锅盖。 静置了一夜的辣椒红油,颜色格外鲜艳,红得像火,亮得如镜,油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辣椒皮,并散发出一股醇厚的香气。 宋芫用昨晚剩下的螺蛳粉汤,当即做了两碗红油面皮,面皮顺滑,汤鲜香辣。 吃下一碗红油面皮,鼻尖都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筷子搁下,宋芫套上驴车,准备带毛驴出门转转。 他打开门,视线随意往地上一看,忍不住“嚯”了一声。 只见门口整整齐齐地躺着一排……小奶猫?! 第208章 大花 看小奶猫身上的胎毛,是漂亮的鱼骨纹,还是狸花猫。 宋芫随之认出来,这是昨日,他们在山林中发现的那窝小奶猫。 不是。 小奶猫眼睛还没睁开,爬都不会爬,是怎么出现在他家门口的? 忽然,宋芫有所预感地回头。 一只大猫嘴里叼着小奶猫,就蹲在门口的墙角处,像尬住了那般,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破案了。 好家伙,原来是你。 宋芫忍不住笑出声:“我说这段时间怎么没见你,原来是去生小猫了。” 听到他开口,大猫这才轻盈地走上来,将嘴里叼着的小奶猫,轻轻放在他脚下,然后歪着脑袋,冲着宋芫软软地“喵”了一声。 宋芫瞅着脚下的小猫,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碰瓷上了是吧? 大猫蹲在他面前,也不走,就用一双金色的猫瞳,静静看着宋芫。 这么可爱的大猫猫望着你,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瞬间软化了,更何况宋芫本就很喜欢猫。 上辈子他太忙,又经常全国各地飞,根本没有时间照顾,所以才一直没有养猫。 难得现在有钱有闲,再养一只、一窝猫也不成问题。 “把你的崽子都叼进来吧。”他对大猫说了声,然后把毛驴牵了回去。 大猫仿佛看懂了他的意思,低头叼起小奶猫,一只一只地叼进了院子。 这时,屋内的狗剩嗅着味儿出来了,看到院子里的大猫,它警惕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恐吓声。 宋芫见状,伸手推了推它的脑袋,嫌弃地挥手:“一边去,别吓着小猫了。” 狗剩委屈地“嗷呜”一声,一双狗狗眼满是控诉。 宋芫只好又安抚地摸摸它:“你是家里的老大,就让让弟弟妹妹好不好?” 不对,论辈分来说,狗剩应该是叔叔。 诶这点不重要了。 大猫记得这只傻狗,悠然自得地从它面前走过,翘起的尾巴还故意甩了甩,撩到狗剩的鼻子上。 狗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双狗狗眼瞪直了。 简直欺狗太甚了! 宋芫连忙抱住狗剩,带着它往屋里去:“狗剩别生气嗷,咱进屋里看妹妹。” 刚好宋晚舟出来晾被单:“哥,你不是说要出门吗?” “有点事。”宋芫心里高兴,笑眯眯说。 这会儿宋晚舟也看到了大猫,也笑了笑:“是大猫,它又来了呀!” “不止。”宋芫指了指花圃中,“你看。” 宋晚舟抬头看向花圃,就见草丛里,一群毛茸茸的小奶猫,挤挤挨挨成一团。 她惊喜道:“哥,这是哪来的小猫?” 宋芫摸摸鼻子:“如果我说,是它们主动送上门的,你信不信?” “大哥你在逗我吗?”宋晚舟小脸怀疑。 宋芫解释说:“是大猫叼着小猫们放咱家门口的。” 他接着说道:“马上就天冷了,这窝小奶猫才刚刚出生,若是留在野外,可能要冻死了。” 闻言,宋晚舟立即紧张说:“那大哥我们可以让小猫留在家里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反正家里不缺一口饭吃,养就养吧。” “那我去给它们搭个窝。”宋晚舟快速将手上被单搭晾衣杆上,噔噔噔进屋,去找旧衣服了。 但是搭窝时,宋芫又为难住了。 家里太小,连猫窝都没地方放。 狗剩的窝在屋内,狗味太重,把猫窝搭在屋里,小奶猫嗅到狗剩的味道,可能会不安。 若是搭在厨房,可厨房狭窄,转身都不方便,还容易踩着小奶猫。 最后还是在门后,就面包窑下面,原本堆柴的地方,给小奶猫们搭了个窝。 “你们暂时住这儿,过段时间搬了家,再给你们换个窝。” 最近天不是特别冷,也没有下雨,暂时安置在屋外也不会冻着。 若是这几天降温的话,还是得把猫窝挪到屋里。 大猫在窝里蹭了蹭毛,显然很满意,它又叼起小奶猫,一只一只地叼进窝里。 都住在他家了,也算是家养的猫了,总不能还一直“大猫大猫”的叫它。 宋芫撸着大猫的下巴:“给你取个名字吧。” 他瞧着大猫毛色上斑驳的花纹,于是就说:“就叫你‘大花’好不好。” 大猫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仿佛认可了这个名字。 为了欢迎家里又多了个一个、一窝成员,宋芫特意为大花做了一顿香喷喷的猫饭。 晌午过后,宋芫还有事,要去镇上一趟。 出门前,他顺手打开坛子里检查了下里面的柿饼。 柿饼晒干后,就收进坛子里捂霜,足足捂了半个月。 这会儿打开盖子,里面的柿子外皮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糖霜,看着已经是捂好了。 他拿起个柿饼啃着,果肉软糯,吃着甜滋滋的。 宋芫边啃着柿饼,赶着驴车去镇上,找人又商定了一批青砖和木料,并跟他们约好送货上门的时间。 还付了三两银子作为定金。 给完定金,他心中计算着剩余的银两,再默默地从冰箱里掏出个苹果。 在此之前,宋芫一直过着随遇而安的生活,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家争渡能顺利通过科举考试,当上官,以后好罩着他点。 可谁叫他找个花钱如流水的对象,如果再咸鱼下去,他连老婆都养不起了。 宋芫并不打算一次性出售大量苹果。 他看似是在与翔丰楼的李掌柜进行交易,但实际上,李掌柜背后的老板才是真正的买家。 一个苹果一两银子高价,对方买回去,显然不是留着自家吃,很大可能是被用来送礼了。 如果他跟李掌柜做完买卖后,转头又将苹果卖给美味斋。 万一这两家酒楼老板,将苹果都送到同一个地方去,那场面就尴尬了。 物以稀为贵,他拿出大量苹果卖给别人,那么苹果的珍贵性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他考虑得很清楚,不能在云山县内卖出这些苹果。 宋芫心中已有计划,他打算在钟副帮主下次外出送货时,请他帮忙将这些苹果销售出去。 在府城,富商巨贾云集,一百个苹果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况且,年底将至,正是送礼的高峰期。 苹果作为年礼,无论是送给合作商,还是用于上层关系的维护,都是一份既得体又符合礼节的礼物。 宋芫心里打着小算盘,顺道去了马屠户的摊子。 他来得晚,肉铺都快收摊了,就剩下一些边角料。 马屠户认得他来买过大棒骨头,说:“小兄弟咋这会儿才来,肉都卖完了,你要骨头的话,倒还有几根。” “早上有事耽搁了下时间,”宋芫也跟对方唠嗑了两句,再看砧板上的边角料,就是一些猪肝之类的下水。 “这些我都要了,再给我来几根大棒骨,总共多少银子?” 马屠户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道缝,脸上的肉堆砌得宛如一尊慈祥的弥勒佛:“你就随便给个几文钱吧,反正都是不值钱的边角料。” 宋芫便递过去五文钱:“叔,我还要一个猪头、猪肝等下水,有排骨的话再给我留几根。” 马屠户爽快应道:“好嘞!一定给你留着,明儿记得赶早过来拿。” 宋芫正要回去时,再想起家里的盐可能不够用,得再买几斤盐,他准备明天腌肉,灌腊肠。 天凉了,也是时候该晒腊肉了。 第209章 晒腊肉 回去时,宋芫提上一包点心,绕道去了何方的铺子。 进门后,却不见何方人影,宋芫环视一周铺子。 最后,还是在柜台里面,发现了何方,他蹲在柜子前发呆,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宋芫走到他面前,他还浑然不觉。 宋芫赶紧“咳咳”两声提醒。 何方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招呼宋芫:“小宋是你啊。” 宋芫便关心问道:“何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何方唉声叹气说:“就我那李兄弟,李力,你还记得吧,他之前在黄员外家放羊。” 宋芫回忆了下,随即点头:“是李哥,我记得,我家的羊还是跟他买的,他怎么了?” “昨日,黄员外家一家都搬走了。”何方接着说。 宋芫面露愕然,搬走了?这么突然的吗? “这是为何?” 何方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昨日夜里,他们急急忙忙搬走了,拉了十几辆马车搬行李,据说是搬到南阳府了。” 宋芫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联想到了舒长钰。 舒三哥成亲那日,黄员外家的少爷黄飞云刚来骚扰过舒长钰。 虽然最后被舒长钰拔剑吓跑了。 可这事才没过几天,黄员外就连夜举家搬迁了。 如此着急,显得十分之怪异。 宋芫摸着下巴想,这会跟舒长钰有关系吗? 还是他想太多了。 接着,又听何方说:“李哥他家就在西江镇,也没法跟着过去。” 何方没说完的是,李力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这一下子没了活计,今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昨晚李哥找我喝酒,说黄员外打算把羊都贱卖了,还问我要不要买羊,他给我挑只好的。” 闻言,宋芫忽然有些心动:“那我也买只嫩点的小羊吧。” 他想着,趁最近天气还不算太冷,约上几个朋友,来家里烤全羊,大家聚一聚,一起吃吃喝喝。 何方道:“行,等他下次来,我跟他说一声,一定要给你挑只最嫩的小羊。” 宋芫略坐片刻,就回去了。 刚到家里,就看到狗剩追着大花满院子跑。 “汪汪汪!”狗剩穷追不舍。 大花跑在前头,显得游刃有余,它体型小,身形灵活敏捷,就在狗剩扑上来时,它一下子就窜上屋顶去了。 简直一副猫飞狗跳的架势。 宋芫额头跳了跳:“狗剩!大花!” 狗剩连忙停下来,乖乖蹲坐着。 大花也从屋顶上下来,冲宋芫“喵喵”叫着,凶巴巴的语气,听着像是在告状。 宋芫顿时哭笑不得,扳起脸,把一猫一狗都教训了一顿,然后再叮嘱它们好好相处,不许再打架。 “听到没有!” 狗剩不情不愿地“汪”一声。 大花“喵喵”直叫,语气依旧凶巴巴。 面对这俩不孝“儿女”,宋芫突然有种老父亲的沧桑感。 “算了,晚上给你们炖肉吃,不许再打架了啊。” 厨房里酸笋的味还没散,宋芫做饭时,好几次心不在焉往外面看去,也没看到那道熟悉的白衣出现。 看来今天舒长钰是不会来了。 宋芫不禁懊恼,早知道就趁舒长钰回去了,再偷偷吃螺蛳粉。 唉。 隔天早晨,宋芫去镇上买了一大袋盐,再将昨日定的猪头肉、排骨取回来。 然后,他又厨房里拿出四十斤五花肉,一起腌腊肉。 先准备盐、花椒等等调料。 花椒粒先炒香了,再倒入盐,一起翻炒到微黄后,就跟八角,桂皮一起捣碎了,加酱油、白糖,就可以腌五花肉了。 上次没喝完的白酒,倒出半碗,一起涂抹到五花肉和猪肝上。 四十斤五花肉,一半晒腊肉,一半灌香肠,配方都大致不差。 他还打算做辣,跟不辣的两种口味。 宋芫准备好调料后,发现自己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就请了牛婶过来帮忙。 牛婶看见那只狰狞的大猪头,吓一跳说:“你咋还买了只猪头回来?” “等会儿腊猪头肉。”宋芫道,“婶您帮我切一下肉,等会儿灌腊肠。” “行嘞。”牛婶抓起菜刀,快速切起了五花肉。 “婶,这灌腊肠的肉不用切太细,切成小块就行。” 牛婶白他一眼:“这还用得着你教,我做了几十年腊肠了,连你娘都爱吃我灌的腊肠。” 提及原主亲娘,宋芫笑了笑:“那我得好好跟婶您学学了。” 两人边灌着腊肠,边唠嗑着,宋芫忽然想起昨日听到的消息,于是悄咪咪说:“婶,黄员外一家都搬走了。” 牛婶一脸震惊:“啥?搬走了!啥时候的事?” 宋芫道:“就在前两日。” “走了也好。”牛婶嘀咕一声,随后叮嘱宋芫,“这事就别跟阿牛说了。” 说着,她叹气:“我看他心里还惦记着张月儿。” 宋芫点头:“行,我不跟阿牛说,不过阿牛迟早也会知道的。” 黄员外可是方圆十里最大的地主豪绅,他全家搬走动静那么大,肯定要传的沸沸扬扬。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接着再处理猪头,用火烧去猪头肉上没刮干净的细毛,再清洗了几遍,保证干干净净的。 腊肉还要腌制几天才开始晾晒,腊肠倒是可以直接灌了。 灌腊肠的肠衣先用冷水泡过,用竹筒,把腌制过的肉丁灌进肠衣里。 牛婶跟着问他:“你那新屋不是都快盖好了吗,咋又拆了?” 宋芫只得硬着头皮又解释一遍。 “你呀你呀!”牛婶真想戳戳他脑门,“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宋芫讪笑:“婶,我心里有数。” 牛婶再问他:“这屋子也快盖好了,你啥时候找媒婆上门去,对了,那舒姑娘是哪里人?” “再过段时间吧。”宋芫小声说,“他是小黎村的。” “啥?小黎村?!”牛婶瞪着宋芫,“咋是小黎村的!” 宋芫默默点头。 牛婶愁眉苦脸道:“这可就难办了。” “没事,我们宋家是外姓人,”宋芫倒不担心这些,“村长也不能拿他们张家宗族来压我。” 牛婶仍是不放心,便说:“事情没落定前,还是别说出去了。” “我省得了。” 腊肠灌好后,挂在晾衣杆上晾晒,腊肉、猪头肉再腌上两三天。 这几天舒长钰都没有再上门,估计那天他是真的恼了。 宋芫整个人忧郁了。 直到月底这天,宋芫刚把腊肉挂上,就听到门外有马蹄声。 狗剩警觉地竖起耳朵,冲门外大声狂吠。 宋芫意识到什么,心脏有些紧张激动地跳动起来,他飞快打开门,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到门口。 舒长钰姿态懒散地靠在窗边,有些没睡醒的困倦模样。 听到开门声,他随意撩起眼皮,看向宋芫。 “上来。” 第210章 胖了? “舒长钰你来了。” 宋芫嘴边的笑意都掩饰不住,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厢边,就隔着车窗跟舒长钰说话。 “嗯。”舒长钰抬手随意搭在窗边,这时,一只鱼骨纹的狸花猫,从他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 他眯了眯眼,眸光清冷地看过去:“你养猫了?” 宋芫回头,只来得及看到大花的一截尾巴。 “刚养的猫。”说到猫,宋芫就不禁眉飞色舞,“就是前些天,咱们在山上发现的那窝小奶猫,你还记得吧?” 舒长钰情绪不高地开口:“哦?” 宋芫没听出他话里的敷衍,还喜气洋洋地说:“隔天清晨,大花就叼着它小奶猫,上我家碰瓷来了。” “大花?”舒长钰表情一言难尽,“你取的名字?” 宋芫还喜滋滋的:“对啊,好听吧。” 舒长钰默了默,算了,总比叫狗剩好。 他屈起食指敲了敲车窗,语气听不出来情绪:“走了。” “哎,你先等会儿,我去交代二丫几句。” 宋芫刚一转身,便瞥见门口,有个小身影“嗖”地缩了回去。 “宋二丫!”宋芫没好气道。 门边再次探出了一个脑袋,宋晚舟着急地辩解:“我绝对没有偷看你们,这次真的没有。我只是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宋芫不由得纳闷,这小丫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心虚的样子,着实有些古怪了。 这时,宋晚舟扭扭捏捏走出来,跟舒长钰打过招呼:“舒四哥。” 舒长钰扬眉,徐徐开口:“日后有事记得敲门。” 宋晚舟小脸唰的一下通红,声若蚊蝇道:“知道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宋芫眼神探究地打量着二人。 “没、没什么。”宋晚舟咬了咬下唇,眼睛羞涩得不敢看宋芫。 宋芫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就没继续追问,他再叮嘱宋晚舟几句。 “天黑后,记得把腊肉、腊肠收起来,挂到厨房的吊篮上,白天再拿出来晾晒。” 夜晚寒气大,露水重,腊肉沾了露水就没那么香了。 腊肉晾晒个几日,等他从县城回来后,还得再用烟熏一遍。熏过腊肉更加香,而且风味独特。 “还有小奶猫,如果降温下雨了,就把猫窝挪进屋里。” 宋晚舟忙不迭点头:“我都记着了,哥你快去吧,免得让舒四哥等你。” 宋芫点了点她额头:“照顾好妹妹,我明天、或者最迟后天回来。” 交代完宋晚舟,宋芫进屋,将苹果拿出来,装进背篓里。 他提上背篓出门,正上车时,他才注意到坐在车辕上、头戴斗笠的车夫。 嘿,这不是上次那大叔吗? “大叔,今儿又是你啊?”宋芫随口打了声招呼。 “背篓给我吧。”与此同时,车夫也开口说话。 即便是刻意压沉了声音,但宋芫还是能分辨出来,车夫年纪并不大,还不到大叔的岁数。 宋芫紧接着,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辆马车好像是舒长钰的,那车夫又是怎么回事? 专属司机?! 宋芫眼睛睁圆,警觉地盯着车夫看。 暗七被他看得汗涔涔,这宋公子是什么意思,为何一直盯着他。 车厢内,舒长钰语气不耐:“磨磨唧唧的作甚?” “来了来了。”宋芫把背篓给了车夫,踏着脚踏进了车厢。 他刚坐定,胳膊就被拉了一把,整个人跌入了一个怀里。 舒长钰垂首,贴近他的脖颈,鼻翼微微翕动,像只猫似的,不停地嗅来嗅去,仿佛在闻他身上的味儿。 青年身上气息干净,只有淡淡的艾草熏过的草木清香。 很好,没有臭味。 宋芫推了推他肩膀,忍着笑道:“我这螺蛳粉都是几天前吃的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有味儿。” 舒长钰抬手揉捏着他的脸,鼻尖轻嗅:“我不信,再检查一下。” “检查哪里?”宋芫下意识问道。 舒长钰手指缓缓下移,拇指贴着他的嘴角,慢慢摩挲,眸底的光更加炙烈:“你说呢?” 霎时间,一阵细细密密的酥麻感自心底泛起,被舒长钰碰过的嘴角仿佛灼烧般烫呼。 宋芫偏了下头,躲开了他的手。 “你别闹了。” 说着,他赶紧起身,坐到对面去,离舒长钰远远的。 舒长钰靠着车壁,目光在他腰上转一圈,稍微抬了下眉:“你胖了?” 宋芫嘴角抽抽,他气得拉开了衣领:“我这穿的两件衣服!” 他强调:“两件!” 今儿早上起来,感觉凉飕飕的,他就多添了一件衣服。 舒长钰目光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流连:“让我看看。” 这家伙,才几日不见,说话愈发的毫无顾忌了。 宋芫紧紧捂着衣领,保证连脖颈都不露一丝出来。 舒长钰:“……你至于这样提防?” 宋芫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假笑道:“我只是怕冷。” 舒长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接着,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覆盖眼底的青黑色。 宋芫瞧着他困倦的模样,于是问:“你昨晚没睡好?” “唔。”舒长钰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寡淡的倦意。 “那你先睡一会儿吧。”宋芫说,“离县城还远着呢。” 舒长钰微垂着头显得没精打采,他半闭着眼睛,浓密睫毛下的眸底晦涩朦胧。 “过来,让我靠一下。” 看他困倦得睁不开眼了,想到舒长钰是因为答应了陪他一起去县城,才起的这么早。 宋芫顿时心软了几分,又坐回他旁边,并拍拍右边肩膀:“你睡吧。” 舒长钰微侧过头,靠在他肩膀上,眼睛彻底阖上,沉沉睡着。 此时舒长钰贴着他的肩膀睡着,温热的吐息连续地喷在他的脖颈上,痒痒麻麻的。 过了好一会儿,宋芫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敢动,怕惊醒了对方。 他暗暗叫苦。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他的内心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的心跳在舒长钰的呼吸声中逐渐变得柔和,仿佛被一种无形的甜蜜包裹。 这种甜意,就像是不小心掉进了一个装满糖果的罐子,一丝甜蜜从心底慢慢扩散,渗透到他的每一个细胞。 宋芫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甜滋滋地偷笑。 不过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久了,还是会有些难受。 宋芫便想着其他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次去县城,除了买皮毛,还打算去一趟银饰铺。 上次他本来答应了二丫,会给她带礼物回来,可进了一趟地牢里,出来后,他就把礼物的事给忘了。 一会儿到了县城,再给小姑娘挑两件好看的首饰吧。 还有舒长钰…… 宋芫无意识盯着舒长钰的手腕看,除了一串古朴的佛珠外,就没有别的饰品了。 他忽然发觉,舒长钰好像从来没有佩戴过首饰。 那买点什么给舒长钰好呢? 他好像除了吃的,就没有送过别的东西给舒长钰。 要送银簪吗? 舒长钰似乎不喜欢戴银簪,每次见他都是头发随意地束起。 宋芫还在想着该送什么礼物给舒长钰,他感觉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好像是到了镇上。 前面出现道路拥挤,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他扭头想往车窗看一眼,但怕惊动到舒长钰,就没动。 最后马车停在路边的小食摊前。 宋芫听到摊主吆喝着:“好吃的刀削面,客官要来一碗刀削面吗?”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三碗刀削面,不要花椒。” “好嘞!” 宋芫耳尖一抖,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还是没有找到吗?” 然后另一道声音说:“咱们前前后后去了几个镇,都找半年了,都没找着秦哥他们,我看还是算了吧。” 秦哥? 宋芫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他在哪听到过这几人的声音了。 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赶夜路回来,就是这几人拦了他的去路,问是不是他杀了秦哥。 当时宋芫那个冤枉,他连秦哥是谁都不知道,于是他就把那几人忽悠走了。 没想到在这又碰见了。 宋芫还想继续听下去,马车却在这时候跑了起来,那几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听不清晰。 第211章 做贼去了 等马车缓缓离开,面摊上,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头埋进大碗中,狼吞虎咽地吸溜着面条。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其中一长方脸的男子抬手抹了抹嘴,低声嘟囔道:“要不咱们去把那姓宋的小子抓起来,严刑拷打一顿,我还是怀疑他害了秦哥。” 另一鹰钩鼻的男子摇摇头:“算了罢,我看也不像那小子干的。” 长方脸咂咂嘴,又问:“骆哥,咱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被称作“骆哥”的男子紧咬着牙关,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不找了。” 他心中暗自叹息:半年来,他们四处奔波,但始终没有找到秦哥的踪迹,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长方脸甩下筷子:“不找就不找吧,咱们对秦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回想起当初,他们七八个人一起出去寻找秦哥,路上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那咱接下来该怎么办?” 骆哥沉声道:“去县城吧,我以前有个认识的兄弟,刚混入了一个大帮派,咱们暂时先去投靠他。” 与此同时,宋芫心中暗自咒骂。 最好别让他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害了秦哥,还差点把他拖下水。 回忆三个月前的事,宋芫暗自庆幸,还好那伙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否则那晚他可能已经血溅荒野了。 后来,他曾去找过张大山,但张大山总是疯疯癫癫,言语不清,根本无法问出个所以然。 宋芫想得脑壳子都疼了。 恐怕这桩悬案,连狄仁杰在世都无法破解,他找不到凶手,实在不能怪他。 马车出了镇子,一路上坑坑洼洼,车厢内摇摇晃晃,舒长钰也竟然没被摇醒。 突然间,马车猛地一震,舒长钰的身子歪了歪,缓缓地向一侧倒去。 宋芫反应敏捷,迅速伸出手来,接住了他。 舒长钰的身体几乎大半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宋芫瞬间变得僵硬,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他还是笨拙地伸出手臂,搂住舒长钰的肩膀,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终于快到县城。 这时,他感觉舒长钰动了动,接着,他耳边响起的嗓音低哑磁性,带着些许蛊惑的缱绻。 “唔,梦到抱着你睡了。” 宋芫的耳廓染了点红,像触电般飞快收回手臂:“醒了就快起来。” 他右边肩膀被压得都酸麻了。 舒长钰抬手捋了下头发,额角发丝垂落,眼眸还似醒非醒的:“到哪里了?” 宋芫还未来得及开口,外面的车夫就语气恭敬回道:“马上就进城了。” 就隔着一个帘子,里面说话的声音,坐车辕上的车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芫想起不久前舒长钰说的那些骚话,整个人麻了。 不对,还有个重要的问题。 他凑近了舒长钰,悄咪咪问道:“车夫是你雇的?” “唔。”舒长钰刚醒来,神情有些慵懒的倦意,言简意赅地说,“怎么?” 宋芫想了想,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算了,说出来像是在呷醋似的。 随后,他开玩笑问一句:“你怎么大清早就开始犯困,昨晚是去做贼了吗?” 舒长钰轻描淡写:“杀人去了。” 闻言,宋芫的手一抖,一脸惊悚地看向舒长钰。 舒长钰看他惊恐的神色,故意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微微压低的声线华丽又低沉:“害怕吗?” 害怕吗? 当然是怕的。 宋芫随着他的动作抬起下巴,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睛。 “你骗我的对不对。” 舒长钰轻笑:“嗯,骗你的。” 昨晚他确实没去杀人。 因为被那只小虫子跑掉了。 宋芫犹不知舒长钰的内心活动,还暗暗松了口气。 他拉住舒长钰的手,碎碎念道:“以后还是早些睡了,别晚上到处瞎晃悠。” “哦。”舒长钰十分敷衍地应道,他的掌心笼住了宋芫的手,拨开指缝,指节嵌入五指之间,形成了一种亲密无间的十指交扣。 宋芫刚想再教训他几句,正巧这会儿马车驶进城门。 不过今日又不是集市,进城的百姓居然排起了长队。 进城门时,旁边有几个赶车的车夫唠嗑了起来,宋芫就顺便听了一耳朵。 “你们也是南阳府过来的?” “唉,还不是那税收的,月初刚刚交过一回,月底税官又下来收税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咱全家人都没有活路了。” “你们也算好的了,没田没地的说走就能走。” 收什么税? 宋芫听得稀里糊涂,他没听说过最近要交税啊? “宋公子,你要上哪里?”外面的车夫问道。 “去吉鑫街,南巷子。”宋芫说着,摸摸鼻子,就有点心虚的模样,“我、我之前在灭霸帮混过一段时间。” 然后解释道:“不过我已经退出帮会了,现在跟灭霸帮一起做买卖。” 舒长钰不以为意,他早已经将宋大树的人生经历,查得一清二楚。 不过…… 他又捏了捏宋芫的指尖,那指甲尖修剪得圆润细致,还留着漂亮的月牙。 他意味不明地说出一句:“你说的是宋大树还是你。” 宋芫心里一惊,舒长钰果然是知道些什么! 可接着,他目光飘忽,心虚地移开眼睛:“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我吗?” 话说着,就到了吉鑫街的南巷子,马车停在三合院门前。 宋芫为了掩饰心虚,马车刚停下,他迅速跳下了车,竟然也没有发觉到一点,整条南巷子那么长,车夫是怎么知道他要去哪一户人家的。 他敲了敲门。 很快王伯出来开门,见是宋芫,便笑呵呵道:“帮主猜到你这两天可能会来,一直在等着。” 此时,门内传来鹰哥粗犷的大嗓门:“是芫弟来了吗?” “鹰哥!是我来了!”宋芫朗声回道。 王伯瞅着门外的马车:“这马车要进来吗?” “王伯您等会儿啊。”宋芫噔噔噔走到车窗边上,小声问道,“舒长钰,你要不要跟我一块进去?” 话音落地,只见车夫伸手掀开帘子,舒长钰从车上下来。 “走吧。”他抬步走进三合院。 刚巧这时,鹰哥也快步走了出来,两人面碰面撞上了。 “嚯!”鹰哥看着来人眉目昳丽,一脸诧异道,“这姑娘是谁啊?” 舒长钰冷冷瞥了他一眼。 又是一个瞎了眼的。 宋芫背着一背篓的苹果,慢吞吞走进来,见两人碰上面了,就连忙介绍说:“这是舒长钰。” 鹰哥大大咧咧道:“原来是芫弟的朋友,那也是咱的朋友了,快进来说话。” “哎。”宋芫走在舒长钰旁边,给他介绍说,“这是灭霸帮的帮主,鹰哥。” 舒长钰嘴角勾起一抹讥笑:“鹰哥?” “我看不如改成瞎子,瞎了眼的瞎。” 第212章 约会一 “嘘!”宋芫飞快伸手捂着舒长钰的嘴巴。 他觑了眼走在前面的鹰哥,好像是没听到,不然以鹰哥的脾气,估计这会儿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了。 宋芫好气又无奈道:“你就消停会儿吧!” 舒长钰闷笑出声,微垂的眼睫也随之轻轻颤动着。 宋芫不知哪句话又戳中了他的笑点,怎么莫名其妙地又笑起来了。 “对了芫弟。”这时,鹰哥忽然转过身来。 宋芫吓一跳,急忙松开手,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鹰哥没发现他俩的小动作,一脸庆幸道:“还好你平安出来了,哥都已经准备好去劫狱了。” “不至于哥。”宋芫赶紧打消他危险的念头,“你这儿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没必要因为我的事,搭上了自己。” 鹰哥却不认同道:“咱可是铁打的兄弟,为了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应当的。” 这是鹰哥一贯的作风,宋芫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觉得有什么。 却只听舒长钰没有情绪地“呵”了一声。 宋芫给他递了个眼神,双手合十,求他别乱说话。 接着,鹰哥皱着眉头,脸上的刀疤也随着他的情绪扭曲:“你说那个王爷,心胸狭窄,为了一点小事就能随意抓人,完全不顾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生死。” “这些权贵真没一个好东西。” 宋芫劝慰他道:“哥别动怒,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这不也平安无事吗。” 鹰哥问他:“是县衙那个公子哥将你放出来的吧?” 宋芫看了眼舒长钰,摇头说:“不是,是另外一个朋友。” 他随着鹰哥走进正厅,环顾四周,却不见其他人。 他放下背上的竹篓,问道:“钟哥他们又出去送货了?” 鹰哥坐下来,给他们二人倒了杯茶:“他们半个月前去了南阳府,估计得再过几日才能回来。” “你找钟会是有事?” 宋芫点了点头:“确实有件事情想请钟哥帮忙。” 鹰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俩好地说道:“你有啥事,跟哥说也一样。” 舒长钰视线下移,落在搭着宋芫肩膀的那只手臂上,微挑的眼睛里带有几分冷意。 宋芫浑然不觉,他起身掀开背篓上盖着的白布,露出了里面满满的苹果,红彤彤的,一股香甜的味道散发出来。 “咦?”鹰哥好奇地凑近一看,“这些是什么果子?” 宋芫拿起一个苹果,给他介绍:“这是从北方运过来的水果。”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下意识地问他:“舒长钰,你有带刀吗?” 舒长钰闻言,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随手抛给他。 还、还真带刀了。 宋芫手忙脚乱地接住匕首,拔出刀鞘一看,刃口闪着寒光,锋利无比。 “嚯!”一旁的鹰哥看见匕首,嘴里啧啧惊叹,“真是把好刀。” 宋芫:总有点不放心怎么回事? 他试探性地问:“这把刀,应该没有见过血吧?” 潜台词就是,这把刀没杀过人吧? 舒长钰勾着唇角薄凉一笑,却没有直接回答。 宋芫:懂了。 他识趣地没有追问,将匕首插回刀鞘,转而对鹰哥说:“鹰哥,能不能麻烦你,去厨房拿一把刀过来。” “要刀啊,你等会儿。”随即,鹰哥提高了声音,向外面喊道,“瘦猴!瘦猴!你去厨房拿把刀送过来!” 台阶上,瘦猴吊儿郎当地翘着腿,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闲地哼唱着小调。 就在这时,正厅里传来了鹰哥的声音。 瘦猴迅速吐掉口中的草,一跃而起,快步走向厨房,拿起一把菜刀,迅速地送了进去。 进到正厅,他的视线立即被那一背篓的苹果吸引住了,忍不住伸手去拿:“这是啥好东西,也给我来一个。” 宋芫及时地拍开了他的手:“一两银子一个,吃了就要付钱。” 一两银子一个?! 瘦猴不敢置信地瞪眼:“你还不如去抢?!” 宋芫:“呵呵。” 这狗东西就是死性不改,还那么爱占小便宜。 宋芫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握着菜刀熟练地削去果皮,切开,挖出果核,将一半递给了舒长钰,另一半则切成三份。 “都尝尝。” 鹰哥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口感脆爽,汁液四溢,甜中带微酸,清新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这果子吃起来爽口。”鹰哥边吃边点头道。 瘦猴也不客气地拿起三分之一块苹果吃了。 他砸吧砸吧嘴,就那么一小块苹果,没尝着味就没了:“再来一个呗。” “我之前跟翔丰楼的掌柜合作,将柰子出售给他。”宋芫说着,竖起一根食指,“一两银子一个。” 瘦猴震惊道:“我的乖乖。” 鹰哥也大吃一惊:“这啥果子啊,竟然比金子还贵。” 那刚才他们可就是吃了一两银子?! “我就想请钟哥帮忙,把这些苹果带到南阳府销售出去。”宋芫竖起两根手指,“利润分二成给你们。” 这相当于无本的买卖,鹰哥一口答应下来:“行嘞。” 宋芫说:“到年底还有六十个苹果,我得留十个给李掌柜。” 可惜冰箱每日只刷新一个苹果,拿出来放太久又会不新鲜,所以想靠卖苹果挣大钱,还是有点难度。 等明年吧,明年再种上十几亩西瓜,还有辣椒,想发家致富,就全靠它们了。 “鹰哥,苹果就暂时先放您这儿了,我出去买些东西。”宋芫没注意一下子说漏了嘴。 倒是鹰哥琢磨了下:“原来是叫平果,这名字好啊。” 最后,宋芫婉拒了鹰哥留饭的提议,与舒长钰从灭霸帮出来时,马车还停在门外。 上了车,宋芫开口说:“麻烦送我们到翔丰楼。” 约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吃饭。 他们乘坐马车,总共两个时辰就到县城了,比乘坐驴车还快上半个时辰。 所以这会儿,也才刚到午时。 翔丰楼顾客络绎不绝,宋芫他们进门就被请上了三楼雅间。 “李掌柜今儿不在,就由我来招呼您二位。”铁牛笑容殷勤道。 宋芫大手一挥,豪阔道:“你们店的招牌菜都给我点上,还有那佛跳墙,也来俩盅。” 说完,他发现自己好像那暴发户的作态,咳咳,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呢。 他嘿嘿尬笑了一下,问向对面的舒长钰:“你要吃点什么?” 舒长钰靠着椅背,语气懒散:“就按他说的,招牌菜都来一份。” “老规矩。” 铁牛忙不迭道:“我懂我懂。” 宋芫也懂了,老规矩就是不放芫荽,芹菜等等。 他们坐的位置正靠着窗,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河道,河面上几艘小舟轻轻摇曳,渔夫在船上忙碌着撒网捕鱼。 也有羽扇纶巾,书生模样打扮的青年在河道上泛舟。 宋芫指着小舟上的少年:“哎舒长钰,你看那人长得像不像林逸风?” 舒长钰眼皮都懒得撩一下,态度十分之敷衍。 “这么冷漠。”宋芫故意阴阳怪气说道,“他不是你青梅竹马吗?第一次见你就给他馒头吃。” 舒长钰神色略微嫌弃:“你若亲眼见到一个小乞丐抱着碗,蹲在你家门口哭得凄凄惨惨,你也会施舍他一块馒头。” 宋芫:不行,这太有画面感了, 原来林逸风小时候还真过得这么惨。 宋芫疑惑问道:“林逸风之前说,他是被拐卖到你们村子的,后来又是怎么被找回去的?” 舒长钰眉眼淡淡地挑着:“你也信他说的话?” 宋芫乍一听,懵了。 这还能有假? 舒长钰道:“他不是被拐卖的,是有人故意将他丢到了小黎村。” 正巧被一户家中没儿子的人家捡了回去而已。 “谁干的?如此恶毒。”宋芫狠狠皱了皱眉。 “你想知道?”舒长钰又凉凉地说,“人已经死了。” “死的好。”宋芫简直想拍手叫好。 舒长钰微微一怔,随即低头笑了一声,略带几分嘲讽说:“确实死的好。” 宋芫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真切,忽然有种预感,小心翼翼问:“该不会就是你仇人吧?” 舒长钰好整以暇道:“不错,终于聪明了一回。” 第213章 约会二 宋芫额角一跳,有些恼怒,什么叫“终于聪明了一回。” 虽然侮辱性不大,但伤害性极强。 “哼!舒长钰。”宋芫捏了捏拳头,恶狠狠地说,“最好别让我抓住你的小尾巴。 “真凶啊。” 舒长钰慢悠悠的语气裹挟几分戏谑:“唔,不过我更觉得,你该去看看眼疾。” 宋芫目光如炬。 这家伙已经几次嘲讽他眼神不好了。 宋芫暗暗记仇。 他比了个休战的手势:“停,到此为止,咱第一次约会,不宜吵架。” “约会?”舒长钰缓缓咀嚼着这个词,唇边笑意浓郁。 宋芫脸上有点臊,干巴巴地解释说:“约会就是,咱们俩一起逛街街什么的。”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晚会儿我陪你走走。” “没有。”舒长钰重新覆下眼睫,低垂的眉眼显得比往日更柔和,“没有想去的地方。” 宋芫自己也没有约会的经验,如果是在现代,大概就直接餐厅、电影院、压马路一条龙。 但在古代,他一时想不出有哪些地方适合游玩。 他想了想:“那我们吃过饭后,先去一趟金玉楼吧。” 金玉楼,也就是县城有名的银楼。 舒长钰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这时,铁牛端着饭菜上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位客官,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菜,有清蒸鲈鱼、红烧狮子头、清蒸大闸蟹,还有您点的佛跳墙……”铁牛一边介绍,一边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等摆完了菜,铁牛还想伺候他们用饭,舒长钰不耐地挥手:“你下去。” 铁牛识趣地说:“二位请慢用,小的就不打扰了。”然后便退出了雅间。 待雅间门关上,宋芫望着桌上的大闸蟹,惊讶道:“竟然还有蟹?” 转念一想,现在十月份,正是大闸蟹最肥美的时候。 桌上已摆上了蟹八件。 “你吃蟹吗?”宋芫顺口问了句。 不过舒长钰好像喜欢吃鱼鲜,应该也会喜欢吃大闸蟹。 宋芫也好久没吃过蟹,有点嘴馋了,他抓起一只大闸蟹,握着蟹钳轻轻敲击蟹壳,然后沿着蟹壳的缝隙插入,小心地剥开蟹壳。 蟹壳打开的瞬间,立即露出里面金黄的蟹黄,他立即把蟹黄刮下来。 再用蟹钳夹碎蟹腿的外壳,把蟹腿肉完整地取出,放到盘中。 宋芫正准备蘸着姜醋汁吃,但他一抬眼,见舒长钰夹了几筷子清蒸鲈鱼,至于那盘大闸蟹,动都不曾动一下。 这人肯定又是嫌吃蟹麻烦了。 宋芫心里无奈又好笑,端起那盘剥好的蟹肉,递到舒长钰面前,笑眯眯道:“你尝尝看,这个季节的蟹肉最是鲜美。” 舒长钰漆黑漂亮的眼眸看着他,眼里掩映着不明显的笑意。 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宋芫的照顾,接过蟹肉,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蟹肉细嫩,蟹黄浓郁,果真鲜美无比。 接下来一顿饭,宋芫时不时就给舒长钰剥个大闸蟹,他自己反倒没吃多少。 最后宋芫打算去结账,就被账房告知,他们雅间已经记账了,不需要再付账。 无论宋芫怎么说,账房都不愿收银子。 又白蹭了一顿饭,宋芫抬手摸了摸脸,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小白脸了。 饭后,两人走出酒楼,步行朝着金玉楼的方向走去,顺便消消食。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闲聊。 宋芫说:“回去的时候还得再买几件皮毛。” 舒长钰懒模懒样的:“我那有狼皮,你要就拿去。” 宋芫“嘶”了下,震惊问道:“也是山里打的?” 舒长钰嗯哼一声。 “山上还真有狼啊,我以为有那头母老虎在,狼应该不敢来这边。”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金玉楼的门前。 金玉楼的门面装修得十分豪华,门框上镌刻着龙凤吉祥等复杂的花纹,门口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显得格外喜庆。 门楣上方,一块金光闪闪的匾额高悬,上面用篆书刻着“金玉楼”三个大字。 走进店内,只见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金银玉石,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店内的伙计一见到有客人踏入门槛,便笑容满面地迅速迎上前去。 他的目光在宋芫和舒长钰身上扫过,并没有因为宋芫身上穿着麻布粗衣,就露出轻视的眼神,态度一如既往地热情。 “二位客官,欢迎光临金玉楼,请问您二位有什么需要?” 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像影视小说中,随便一个伙计就敢奚落顾客这种剧情,在现实中是不常见的。 宋芫看了看舒长钰,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说:“我们随便看看。” 伙计领着两人在店内转了一圈,介绍了各种首饰的材质和工艺。 宋芫观察舒长钰神色,见他一直眼神淡淡,就知道他看不上店里的首饰。 想想,他一套石桌石凳就要上千两银子,自然看不上店里的“便宜货”。 就是宋芫略微有些遗憾,从吃饭到逛首饰铺,也没能给舒长钰花银子。 最后,宋芫挑了两只银镯,大小刚刚好合适小姑娘戴,银镯上面还缀有铃铛,摇晃起来“叮当叮当”作响。 舒长钰看着他手中“叮当”响的铃铛,不禁眸光微暗,他随手拿起一只铃铛手镯,握在掌心把玩着。 轻微一摇晃,铃铛立即发出清澈悦耳的铃铛声。 他忽然问伙计:“这个太小,要大一点的。” 伙计便笑道:“客官,您这个手镯戴手上刚刚好,不需要再大一点,否则就戴不上。” 舒长钰淡淡瞥他一眼:“少废话。” 一旁的宋芫意外,没想到舒长钰会喜欢戴银镯子,就说:“店里有没有大一点的。” 伙计只好说:“最大的就这只了。” 舒长钰丢下银镯:“走了。” 宋芫急急忙忙付了两只银镯的钱,跟上舒长钰:“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让店里订做一只。” 舒长钰嘴角笑容古怪,他抬手捏了捏宋芫的脸,眸色微微浓烈。 “真好欺负啊。” 宋芫翻白眼,怎么还骂人呢。 “接下来咱们去哪?”他说着,拉下舒长钰的手。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舒长钰手腕上戴着的佛珠。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串佛珠是白云寺的住持赠予他的。 白云寺好像就在东城门外二十里地的清云山上。 “要不就去白云寺吧?” 宋芫看了看天色,乘车过去的话,应该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 见舒长钰没有反对,宋芫就准备喊车。 这时,头戴斗笠的车夫驾着车过来。 宋芫拧着眉头,这车夫竟然一直跟着他们。 待上了车,宋芫说:“麻烦去白云寺。”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驶向清云山。 白云寺的香火鼎盛,香客如云,络绎不绝,还未到山脚下,就遇见了不少前往白云寺的香客。 宋芫扒着窗看了会儿,然后扭过头跟舒长钰说:“听说白云寺的住持是位得道高僧,佛法高深,且慈悲为怀……” 话还未落下,舒长钰就嗤笑:“你上哪听来的鬼话?” 宋芫:“?” 他再问,舒长钰就不肯说了,还神情古怪的样子。 不是,难道小说里又是瞎编的? 山道崎岖,陆陆续续也有几辆马车沿着山路上去。 经过一番颠簸,马车终于抵达了白云寺的山门前。 第214章 约会三 在白云寺的山门前,石阶整齐地铺陈而上,两旁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松柏。 即使在初冬时节,万物凋零之际,这片松柏依旧保持着翠绿,生机勃勃。 宋芫跳下车来,他的目光沿着石阶缓缓上移,那一级级石阶宛若天梯,直指云端。 他嘴巴不自觉微微张大,目瞪口呆。 不是,他来之前也没人跟他说,这石阶这么长啊。 舒长钰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不走,还是说用轿子抬你上去?” 宋芫感觉自己被小瞧了,他下意识反驳:“才区区几层石阶,小意思。” 他挺了挺胸,气势十足:“走就走。” 说着,他迈上了石阶。 舒长钰看着他的背影,眸底露出狡猾的神色。 宋芫爬了十几层石阶,发现舒长钰没跟上来,回头一看,他还站在原地。 他故意说:“你怎么还不上来,还是说用轿子抬你上去。” 舒长钰仿佛被噎住了似的,再然后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便迈着石阶上来,跟他并肩而行。 “这山里的风景倒是好。”刚开始宋芫还脚步轻松,与舒长钰聊着天。 可走了一刻钟后,他呼吸微微急促。 再两刻钟后,他脸色已有些勉强,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边喘气,边吐槽:“你说白云寺的和尚,为什么要把寺庙修在那么高的山上?” 舒长钰轻哼:“自然是为了不叫庙里的和尚偷偷下山。” “哈哈哈。”宋芫听着他说的冷笑话,差点笑岔了气。 再半刻钟,宋芫感觉一双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每迈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千斤重担,呼吸也喘得跟拉风箱似的。 然而转头看向舒长钰,对方依旧轻松自如,如同闲庭信步,呼吸平稳,不见一丝紊乱。 宋芫暗暗安慰自己,舒长钰可是能徒手擒虎的猛人,比不过比不过。 他艰难地抬起头,只见他们不过才攀爬到半山腰的位置。 宋芫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他停下脚步,一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不行了,我要歇一会儿。” 舒长钰也随之停下,站在两层石阶上,眉眼低垂,黑眸凝视着那张喘息泛起微红的脸。 鬓角的发丝也被细汗濡湿,黏在了脸颊上,一双眼睛水蒙蒙的,好看得紧。 舒长钰默默欣赏了片刻,才慢悠悠地伸出手,故作不经意道:“要不牵着你走。” 宋芫都累得想躺下,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赶紧抓住舒长钰的手。 “走走走,一口作气爬上去。” 舒长钰将他的手紧紧锁住,两人的掌心紧密贴合在一起,肌肤相亲。 舒长钰眸光微闪,抓住你了。 有舒长钰在前面拉着,宋芫顿时轻松了许多,甚至还有力气说话了。 “这爬上寺庙就要一个时辰,等咱们回去,城门都关上了吧。” 舒长钰“哦”了声:“那今晚就在寺里住一宿。” 宋芫叹气:“也只好这样了。” 陆陆续续有乘坐轿子的香客,打从他们身旁经过,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二人。 宋芫微微窘迫,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走。 随着他们爬上石阶,白云寺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两刻钟后,终于爬上石阶,宋芫这才松开舒长钰的手,毕竟在佛门净地拉拉扯扯的,让人见了不好。 舒长钰凤眸微扬,小没良心的,用完他就扔了。 白云寺的山门巍峨壮观,而木质结构上的花纹,经历雨雪风霜,颜色略显斑驳。 他们刚到山门,门口的小和尚正微笑着迎上来,然而在看到舒长钰时,对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双手合十,勉强说道:“阿弥陀佛,原来是舒施主大驾光临。” 舒长钰开口就问:“明镜那老秃驴呢?” 宋芫嘴角抽抽,这就过分了啊,当着小和尚面,骂人家住持是老秃驴。 小和尚也是额角跳了跳,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语气平静说:“住持还禅堂诵经念佛。” 舒长钰挑唇讥笑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就被宋芫拉着袖子带走了。 任由他那张嘴再说下去,宋芫担心,庙里的和尚会忍不住将他们扫地出门。 进入山门,沿着石板路往前走,便到了第一个佛殿,里面供奉着弥勒菩萨,和四大天王。 里面的和尚正为香客递上香烛,看到进来的宋芫二人,和尚飞快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他们。 宋芫:……舒长钰在这白云寺中的和尚心中,究竟是什么大魔头形象,怎么每个和尚见了他,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宋芫还本想也接一炷香的,可看到和尚避之不及的态度,他干脆双手合十,简单地朝佛像拜了拜。 拜完之后,再看舒长钰,正双手环胸,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 “走吧走吧。”他连忙拉着舒长钰走了。 从弥勒殿出来,接着,他们来到正殿,也叫大雄宝殿,里面供奉着三尊宏伟的佛像,它们目光慈悲地俯视着每一位前来朝拜的香客。 在佛像前的香炉里,香烟缓缓升腾,缭绕在空气中。 佛像前,几位香客虔诚地跪拜。 大雄宝殿的中央,几位和尚正专注地进行着日常的诵经仪式,清脆的木鱼和钟磬响声在大殿中回荡。 宋芫礼貌性地拜了拜,随之给舒长钰递了眼神,示意他走了。 走出佛殿,宋芫这才小声说:“接下来的佛殿就先不进了,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跟我来。”舒长钰冲着他勾了勾手指,便转身朝着通往后山的小路走去。 小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 这会儿时间已到酉时,冬季天黑得早,夕阳在沉沉落下,余晖洒落竹林中,染得一片橙黄。 两人慢腾腾地走在小道上,宋芫说:“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舒长钰惜字如金:“逮人。” 宋芫忽然鼻翼翕动几下,表情严肃说,“我好像闻到有烤肉的香气。” 他心里还纳闷,这佛门清修之地,怎么有烤肉香。 谁知舒长钰冷笑:“那就没找错了。” 宋芫刚想开口,就被舒长钰用食指按住了嘴唇。 “你在这等一下。” 宋芫一脸凝重地点点头。 只见舒长钰随手折下一根树枝,他的身影穿过竹林,几乎要消失在视野里。 就在这时,竹林中传来一句怒吼:“哪个王八羔子拿树枝砸老子——” “嗷嗷——别揍脸别揍脸!” 接着,宋芫便看到舒长钰提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过来,那人脑袋光溜溜的,手中还抓着只烤鸡。 宋芫:……竟然还真有人、啊不,是和尚在佛门清修之地烤肉吃。 他张了张嘴,好半会儿才发出声音:“他是……?” 和尚急忙抬手宽大的袖子遮住脸,还刻意掐着嗓音说:“贫僧只是普通的……” “明镜。”舒长钰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白云寺镇住持明镜。” “啊?”宋芫默了默,说,“那小和尚说住持还禅堂诵经念佛。” 舒长钰:“假的。” 明镜甩下袖子,一脸气急败坏道:“我只不过是骂了你一句‘王八羔子’,你揍也揍过了,何必还要外人面前揭我的短。” 他还真的是白云寺的明镜大师。 宋芫缓缓地自闭了。 小说中的得道高僧,居然是这副德行。 第215章 明镜大师 但是话说回来,那只烤鸡翅的确烤得很香,表皮裹着一层薄薄的焦脆层,金黄油亮的。 宋芫不禁咽了咽口水,他刚爬了山,体力消耗过大,这会儿腹中饥肠辘辘。 于是,他试探问道:“明镜大师,您这鸡是哪来的?” 明镜瞅眼他,一脸狐疑问道:“你跟这姓舒的是一伙的?” 宋芫便点头说是。 明镜神情瞬间放松下来,嗐,他还以为真是香客呢,吓着他了。 “山里抓的,你想吃?” 宋芫腼腆地笑笑:“可以吗大师?” 明镜赶紧护住他那只烤鸡,警惕地说:“你想吃就自己抓去,这是我好不容易逮来的,才不给你。” 宋芫无语了下:“……放心,我不跟您抢吃的。” 这时,舒长钰徐徐开口:“他养了几条鱼。” 有鱼?! 宋芫眼睛微微亮起。 “舒长钰,你别太过分了!”听见舒长钰竟然打起他鱼的主意,明镜急得跳脚,那几条鱼可是他仅剩的口粮了。 宋芫嘴上虚伪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舒长钰抬了抬下巴:“走了。”转身进了竹林中。 宋芫随后跟上。 “我的鱼!”明镜反应慢了一步。 往前走几十米,就看到不远处燃起的火堆,还隐约有潺潺流水声传来。 再环视一周,果然看见山上有泉水落下,流入潭中,而潭水四周被石头围了起来。 舒长钰目光灼灼地盯着石潭看。 宋芫走上前去,探头往石潭里看了眼,只见潭水中有三四尾鱼。 舒长钰看了会,突然伸手就去捞鱼。 急忙赶过来的明镜见状,立即咆哮一声:“舒长钰,你快放了我的鱼!” 没经过明镜大师的同意,就去抓人家养的鱼确实不太好。 不过…… 宋芫挠挠鼻梁,不好意思说道:“明镜大师,你就给他一条鱼吧,改日我们再还你几条鱼。” 闻言,明镜白眼一翻:“那是我养了一年鱼,鱼肉鲜嫩,还没有刺……” 宋芫瞬间懂了。 难怪舒长钰看得目不转睛,跟只猫儿似的盯着鱼不放。 宋芫心里不由得好笑。 此时,舒长钰飞快地捞起一条鱼,丢给宋芫:“烤了。” 宋芫接住那条鱼,鱼刚离开水面,还活蹦乱跳的,宋芫一阵手忙脚乱地按住了它。 “可是没刀啊,怎么杀鱼。”他语气无奈。 舒长钰下意识掏出那把匕首。 宋芫连忙制止了他:“不要那把匕首。” “真是的。”明镜嘟囔一句,朝宋芫丢出一把刀,然后他双手捧着那只烤鸡,张嘴撕下一块肉,嘴里嚼着。 他口齿不清地说:“再捞条鱼上来,我也要吃。” 舒长钰便再捞了两条鱼上来。 宋芫拿起刀,杀鱼的时候,他在心中默念一句,罪过罪过,然后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将鱼开膛剖腹。 再削了根树枝,将鱼串起来,他把鱼给舒长钰:“你先拿着。”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前几日腌腊肉时,调料还剩了些,宋芫给包起来,顺手塞荷包里了,正好这会儿用上了。 看宋芫往鱼身上抹调料,明镜凑上来,好奇问他:“你这是抹了什么?” 宋芫头也不抬地说:“有盐跟花椒、桂皮、小茴香等等。” 明镜就说:“那也给我来点。” 鱼身抹上调料,就架火堆上开始烤。 浓郁的捞鱼香渐渐弥漫开来,明镜顿时觉得嘴里的烤鸡都不香了,就盯着那几条鱼看。 待鱼烤好后,明镜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入口虽烫,可鱼肉香味浓郁,异常鲜美。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吹着热气,一边又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吃着,被烫得只吸气。 宋芫也拿过一条鱼慢慢吃着,鱼肉果然没刺,也不知是什么鱼,肉质鲜嫩,跟之前在山里吃的银鱼不相上下。 舒长钰吃鱼的速度很快,一条烤鱼吃得剩下一根完整的鱼骨,他眼睛时不时地瞥向小石潭。 “咳咳。”宋芫递给他一个眼神。 里头就剩一条鱼了,还是给明镜大师留一口粮吧,别一下子就薅光了,不然下次来就没得吃了。 “咚——” “咚——” “咚——” 暮色如墨,寺庙中悠扬的钟声缓缓传来,穿透了静谧的竹林,回荡在山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时间点,寺中应该开斋饭了。 宋芫想了想说:“我还没尝过这里的斋饭,咱们去斋堂吧。” 闻言,舒长钰耷拉着眼皮:“斋堂能有什么好吃的。” 明镜吃过后,一抹嘴:“走了,带你们去吃斋饭。” 此时天色渐晚,竹林中的光线也变得愈发昏暗,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竹林深处,影影绰绰,略显得阴森恐怖。 随着钟声的回响,寺庙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到了斋堂,他们一进门,里面的和尚们齐刷刷朝他们看来。 尤其明镜大师还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格外的引人注目。 宋芫微囧,拉着舒长钰到角落没人的位置坐下。 明镜则去打饭了。 宋芫环顾四周,除了光头和尚外,也竟有好些香客在用斋饭。 片刻后,明镜打了两碗斋面过来。 他将碗往他们面前一搁:“吃吧。” 简简单单的一碗素面,搭配着几道素菜作为浇头,面汤上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 明镜在对面坐下,跷着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二人。 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有一点得道高僧的庄重。 宋芫简直无力吐槽了。 接着,他拿起筷子,夹起几根面条尝了尝,面条口感细腻,味道有些寡淡,但还不至于难以下咽。 而舒长钰只动了下筷子,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 想及他刚吃过一条烤鱼,宋芫也就不劝他,自己将一整碗斋面吃完。 明镜忽然开口:“对了,还未请教这位施主尊姓大名。” “免贵姓宋,单字芫。”宋芫回道。 明镜回忆了下,这名字却很是陌生,他若有所思,随后问道:“你们今晚是在寺庙歇一晚?” 看似是在问宋芫,实则眼神看向了舒长钰。 宋芫说:“是,麻烦大师给我们安排寮房,暂且安歇一晚。” 明镜古怪地看着他,再看一眼舒长钰,起身说:“行吧,跟我来。” 明镜将他们带到安置香客的院子,沿着长廊直走,直到最后一间寮房前。 墙上油灯的火光摇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宋芫皱眉:“就只有一间房吗?” 明镜反问:“你有问题?” 宋芫便严肃说:“舒长钰是姑娘,怎么能与我一男子同住一间房。” 再说他们还未成婚就同房,不太合适吧。 听到他语出惊人的一番话,明镜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指着舒长钰,大声狂笑起来:“姑娘哈哈哈……” 宋芫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可笑的。 舒长钰额角的青筋跳着,他语气阴沉沉道:“你找死是不是!” 明镜努力忍住了笑,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他按了按眼角笑出的眼泪,摆摆手,说:“近几日庙里香客多,就剩一间寮房了,你们爱住不住。” 说完,就快步走了,但还是隐约泄出几声闷笑。 宋芫不禁恼怒,哪有正经寺庙的住持这样离谱的。 然而,舒长钰已经推开了门,冲宋芫道:“进来。” 宋芫磕磕绊绊说:“这不合适……” 话还没说完,就被舒长钰拉着胳膊带了进去。 门随后关上。 夜色朦胧,屋里昏暗不清,宋芫脚下绊到了椅子,差点摔一跤,最后跌跌撞撞摸到床边。 他眯着眼睛,隐约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就站在他面前。 “舒长钰?”宋芫话音未落,昏暗中,他感觉一只手抚摸上了他的脸。 第216章 一起睡 舒长钰的脸笼罩在朦胧的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但宋芫还是能感觉出来,他此刻情绪阴郁。 为什么? 还是因为刚刚明镜说的那些话? 宋芫的思绪像一团解不开的毛线团,杂乱无章,剪不断,理还乱。 就在宋芫分神之际,抚摸着他脸颊的指尖,带着些许的凉意,并以缓慢的速度划过皮肤,带来一瞬微麻的战栗。 “舒、”他刚说出一个字,对方的指腹就按在他唇角,像是在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张嘴。”舒长钰清冷的嗓音微微压低,语气不容拒绝。 宋芫被迫张开了嘴巴。 …… 宋芫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个温热的吻如狂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他的声音都被堵住了,只断断续续地溢出几声含糊的喘息。 舒长钰凶狠地含着他的嘴唇,又亲又啃,却并不显得粗暴。 宋芫瞬间喘不上气来,脑子也晕晕乎乎的,就像在云端漂浮。 忽然这时,温热的指尖摸上他的耳后。 黑暗里,他的感官更加清晰。 宋芫不由得颤了颤,身体里像是有股有细微的电流,顺着细小的神经末梢往上蔓延。 他闷哼出几声:“够、够了……” 半晌后,舒长钰终于放开了他,转而咬着他的耳朵,嗓音略微沙哑道:“真乖啊。” 宋芫深深呼吸几口,才缓过气来,他舔了舔唇齿,感觉舌尖一阵发麻。 他推了推舒长钰的肩膀,怒瞪过去:“舒长钰,你发什么疯?!” 可发出来的声音像含了糖一样黏糊,夜色昏暗看不清,瞪人也没半点威慑力。 舒长钰轻轻一笑,再捏了捏他耳垂,就收回了手,他转身,走到墙边的木柜前。 一片黑暗中,舒长钰竟准确无误地找到油灯和火折子。 随着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油灯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起来,散发出柔和的黄光,照亮了寮房,也照亮了舒长钰漂亮的轮廓。 宋芫这才看清了他的神情。 此时,他眼底的阴郁褪去,挑着的眼尾氤氲着动情的红,像饱餐一顿的猫儿,露出餍足的神色。 宋芫不禁羞恼,这人怎么老是二话不说就按着他亲。 亲就亲了,还把手指伸进他嘴巴里…… 这、这简直太羞耻了。 光是想着,宋芫的脚趾头都缩起来了。 舒长钰将油灯搁到桌上,走到他面前,目光紧紧锁着他的脸。 他一双眼睛,像罩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迷迷蒙蒙的,很勾人。 舒长钰舌尖轻轻抵着犬牙,忍住了亲下去的冲动,他勾起唇角:“我去叫人给你打水洗漱,待会儿就回来。” 宋芫有种预感,这人肯定又是去找明镜算账,他抿了抿嘴角,没好气说:“揍几下就得了。” 舒长钰挑了挑唇,没有回话。 算了,舒长钰应该会有分寸。 舒长钰走后,宋芫独自愣神了会儿,才想到他今晚要跟舒长钰同住一屋。 他霍然站起来,当即就想下山跑路。 冷静冷静。 宋芫拍拍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床榻,大约比宿舍单人床要宽一点,可睡两个人还是勉强。 “不行不行!” 一想到,他们要在这张床上同床共寝,宋芫一张脸都快烧起来了。 可舒长钰那性子霸道,不见得会听他的劝。 他右手握拳敲了敲左掌:“有了!” 他飞快地打开墙边的柜子,就看到里面放着两张干净的被褥。 他将被褥抱出来,打算晚上就睡地上。 另一张被褥铺到床上,还仔细抚平了被褥上的褶皱。 没过多久,一个小沙弥端着水进来。 小沙弥才十岁左右,小脸战战兢兢地说:“施主,这是您要的水。” 宋芫赶紧接过水,道谢说:“多谢小师傅了,给我就行。” 小沙弥朝他施了一礼,就迅速退出寮房。 唉,也不知道舒长钰究竟是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看把小沙弥都吓成什么样了。 宋芫摇摇头,关上门,洗了把脸,漱过口,再拿起毛巾,沾着水擦了擦身子。 白天出过汗,他总感觉里衣有股汗味。 还好他厨房的柜子里有备用的衣服,他将里衣脱下,收进柜子里,换了干净的里衣穿上。 他刚穿上里衣,衣带都还没系上,就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 宋芫急忙拢了拢衣领。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打开,舒长钰高挑的身影迈入寮房内。 宋芫一时僵住了,白色里衣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舒长钰漫不经心地走进屋,忽而顿住,抬眼看去,目光犹如尺子,从青年的脖颈一寸一寸地往下度量着,眸色瞬间幽深。 宋芫慌张地拿起外衣套上,嘴里抱怨道:“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舒长钰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脖颈,语气轻飘飘说:“哦,忘了。”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宋芫低头系着衣服上的带子,随口问道。 舒长钰不爽地“啧”了声:“被明镜那老秃驴跑了。” 宋芫“噗嗤”笑出来,他又问:“明镜大师看着也还年轻,你怎么叫他老秃驴。” 舒长钰没有情绪地呵呵道:“那老秃驴都三十五了,还不算老?” 年龄歧视就过分了,宋芫忍不住翻白眼:“对对对,你年年十八貌美如花。” 听从宋芫话里的阴阳怪气,舒长钰三两步就走到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 “明镜那老秃驴有什么好,还值得你为他说话?”舒长钰阴沉沉说。 宋芫被迫仰头,对上一脸不爽的舒长钰,好气又好笑道:“我说错了行吧,刚刚不该那样怼你。” 他拍了拍舒长钰:“快松手吧。” 舒长钰刚抬手,想碰碰他的脸,宋芫趁机躲开他的手,转身去抱被褥。 见宋芫抱着被子准备铺到地上,舒长钰凤眸一挑:“你这是做什么?” 宋芫理所当然说:“我睡地上,床留给你睡。” 舒长钰冷笑,想分开睡,做梦。 他伸手将那张被褥夺过来,丢到一边。 再长臂一伸,勾着宋芫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床榻上。 “一起睡。” 第217章 同床共寝 宋芫猝不及防地就被按倒在床榻上,他懵了懵,摇头:“不行。” 话音还没说出口,就被捂住了嘴巴。 舒长钰挨着他的肩膀,语气强势道:“睡觉,别吵。” 宋芫眨眨眼,试图挣扎:“唔唔!” 可惜舒长钰力道太大,宋芫挣脱不开,只好妥协,他用眼神暗示舒长钰快放开他。 舒长钰的嗓音很低,附在他耳边昵语:“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乖了。” 转而语气蓦地一冷:“有时真想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宋芫心里惊悚,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舒长钰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一个大反派。 “唔,不行,把你的嘴缝起来,你就会跑。” “那你说是缝起你的嘴巴好,还是打断你的腿,将你锁起来比较好。” 舒长钰一字一句都薄凉且恶毒。 此刻,舒长钰内心的恶意,就像一只被囚禁已久的野兽,突然冲破了牢笼,扑向了宋芫,狠狠撕咬着他的脖颈,直至鲜血淋漓。 听出舒长钰语气中的认真,宋芫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开舒长钰的手,滚到了床里面,他拿起枕头丢给他,并气冲冲道:“好端端的,发什么癫,快睡觉!” 舒长钰抬手接住枕头,唇角微微挑起,却是顺从地在床榻外侧躺下,如墨的黑发铺散开来。 宋芫抿起嘴角,还生气着,他拉起被子,默默盖住了头,表示不想跟舒长钰说话了。 被子里又黑又闷,宋芫心情也跟这被子里一样,闷闷的。 他以为已经跟舒长钰在一起了,就不会像原着里的宋大树那样,得罪了舒长钰,被打断腿,最后凄惨而死。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 舒长钰竟然还想打断他的腿,这是正常人,会对喜欢的人做出来的事吗! 宋芫有点难受,他觉得舒长钰没那么喜欢他。 忽然,他感觉被子被拉了拉,宋芫掀开盖在头上的被角,警惕地看过去:“你拉我被子做什么!” 舒长钰语气无辜:“我没被子盖了。” “不是还有一张被子吗!”宋芫怒道。 舒长钰低着眉眼:“那张被子掉地上,脏了。” 宋芫烦得要死,把被子丢过去:“给你给你。” 都给你行了吧。 舒长钰掀开被子,盖在宋芫身上,将他紧紧裹住。 宋芫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连人带着被子被舒长钰抱住了。 “别生气了,宝宝。”舒长钰下巴抵着他的脖颈,唇贴着他的耳后说。 听到舒长钰这句话,宋芫眼眶莫名酸涩起来,他吸了吸鼻子,轻轻开口:“舒长钰,我喜欢你的。” “嗯。”舒长钰抬手顺着他的头发捋了两下,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我知道了。” 宋芫转过头,定定看着他,难过地说:“所以你不能打断我的腿。” “好。”舒长钰贴近上来,亲了亲他的脸,“只要你乖。” 再次听到舒长钰让他“乖”这种话,宋芫撇撇嘴:“舒长钰,你休想icu我。” 舒长钰疑惑地抬眼:“?” 宋芫认真道:“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能伤我一根头发丝!” 舒长钰眼睛沉了沉,不开口了。 宋芫:“!” 他就知道,舒长钰就是个坏家伙。 他用脑袋拱了拱舒长钰:“快答应我。” “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我这就走了。” “咱们一拍两散!” 听到“一拍两散”这句话,舒长钰眼里都泛着冰碴子:“不许!” 他将宋芫的脸掰过来,眸光阴沉如滴墨:“你要是敢走,我就杀光全寺庙的秃驴!” 宋芫吸了口冷气:我怕不是谈了个有病的对象。 不行,不能就这么妥协。 他直视着舒长钰黑沉沉的眼睛:“那你答不答应?!” 僵持半晌,舒长钰终于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宋芫狠狠松了口气,他又伸头拱了拱舒长钰:“快睡觉了。” 舒长钰闻言松开他。 两人再一同躺下,被子盖了下来。 刚刚才闹腾了一回,宋芫心情起伏太大,以至于现在跟舒长钰同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时,心情竟也没有紧张、激动,或是生出旖旎的念头。 他故意往墙角挪了挪,身子基本没挨着舒长钰。 接着,他打了个哈欠:“我睡了,你别吵我。” 快睡着前,他又迷迷瞪瞪问道:“你睡觉应该不打呼噜吧?” 此时舒长钰整个人都敛着一股低气压,闻言,他挤出一句:“我不打呼。” 话说出口,身旁的人没了动静,只剩浅浅的呼吸声。 舒长钰侧过身,长臂一搂,将青年搂入怀中,他低头,亲了亲青年的头发。 他微微动了动唇,声音很轻很轻,刚说出口就消散在空气中。 “笨芫芫,我怎么会舍得打断你的腿。” “如果你不乖,当然是要把你关起来了。” 可惜,睡得正沉的宋芫并未听到他的话。 宋芫感觉这一觉睡得好累,他的手脚像是被八爪鱼缠住了似的,无论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 直到晨曦的微光洒进屋内,不远处钟声响起,宋芫倏然睁开眼,只见床榻上就剩下他一个,舒长钰却不知所踪。 宋芫懊恼地拍了拍头,他居然睡得这么沉,也不知道舒长钰是什么时候起的。 他昨晚睡着后,应该没碰着舒长钰吧。 应该没有吧,他睡觉一向老实,从来不会拳打脚踢。 宋芫起身,拢了拢衣领,余光瞄到锁骨一抹微红。 他纳闷道:这都到冬天了,还有蚊子吗?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云山县城。 惠王宅中。 卯时五刻,婢女们在门口等候了半个时辰,屋内却没有动静。 婢女们顿觉奇怪,平日里小王爷卯时左右就起身了,绝不会拖延到卯时五刻。 可如今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小王爷竟然还未起身。 再等了半刻钟,为首的婢女前去敲了敲门:“王爷?王爷?” 屋内始终没有动静。 婢女再大声喊道:“王爷……” 门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这时,婢女们才预感到不妙,急忙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小王爷失踪了! 白云寺后山。 舒长钰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悬崖边上。 他的长发披散下来,黑色发丝氤氲在鬓角,眉眼在朦胧的雾气中愈发清晰,宛如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此时,十一在他身后单膝跪下汇报:“主子,山下刚传来消息,惠王在他宅中被人掳走了。” 第218章 梳发 时间回到卯时五刻,城门大开,进出城的百姓们都排好了长队。 很快,就轮到一抱着孩子的男人。 城门的官兵不经意扫了一眼,小孩莫约五六岁大,在男人怀里睡着了,只露出颗圆圆的后脑勺。 官兵并没有仔细查看就放行了,每日进出城的百姓成千上万,他们也不可能一一都盘查过。 男人顺利出了城,迎面撞上挑着扁担进城的小贩。 两人擦肩而过时,小贩低声开口:“马已经备好了,往前走两里地。” 男人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城外的白云寺上,随着钟声的持续,寺庙大门开启,迎接着络绎不绝的香客们。 钟声的余韵中,一阵朗朗的诵经声响起。 是寺里的和尚开始做早课了。 宋芫打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屋内,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想到山里的早晨这么寒冷。 他搓了搓手,走到门外。 山间薄雾弥漫,远处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仙境中的岛屿,神秘飘渺。 宋芫正想着找个师傅给他打点水洗漱,沿着石阶向上,却发现走错了路,又来到了后山。 他正想掉头回去,突然一阵风吹散了薄雾,视线中出现一道白色身影。 是舒长钰? 宋芫随后才看到单膝跪在他身后的黑衣男子。 他忽然警惕,这人又是谁?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来,却因为隔得稍远,听不清晰。 最后只隐约听见一句:“下次这种事不必再回禀。” 他一早清楚,舒长钰并没有小说中描写的那般简单,可亲眼目睹舒长钰高高在上地施号发令时,他还是会觉得震惊。 这时,十一停下汇报:“主子,宋公子来了。” 舒长钰转身,神情一如既往的散漫,他朝宋芫招了招手:“过来。” 宋芫慢吞吞走上前,路过还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时,他好奇地打量了眼。 长相普通,甚至有些不打眼,放人群里都认不出的那种。 “你下去。”舒长钰吩咐。 “是。”十一垂着头,恭敬退下。 宋芫问道:“他是你的……” 说到这,他略微停顿,才继续道:“下属?” 舒长钰牵起他的手:“他叫十一。” 宋芫斜睨他一眼:“那昨日的车夫也是?” 舒长钰“嗯”了声。 难怪那车夫,不管他们上哪都一路跟着。 宋芫原先还怀疑他心怀不轨,感情是他冤枉了对方。 悬崖上,微风轻拂,舒长钰的一头乌发随风扬起,如同黑色的瀑布。 宋芫不由得伸出手,抓住他一缕发丝,握在掌心。 他轻叹一声,语气无奈:“怎么也不将头发扎起?” “麻烦。”舒长钰清隽的眉眼垂着,倒有几分乖巧,与昨晚戾气横生的他判若两人。 “算了,”宋芫松开他的头发,拉着他往寮房走去,“我替你扎起来吧。” 回到寮房,把舒长钰按在椅子上,宋芫从怀里掏出一把牛角梳,先给他梳了梳头发。 他的头发乌黑顺滑,梳子一梳到底。 宋芫爱不释手地轻抚着他的发丝,摸着柔顺光滑,宛若最上等的绸缎。 舒长钰竟也没有半分不耐,任由宋芫对他的头发上下其手。 宋芫摸了又摸,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再用梳子梳了梳,羡慕说:“你头发是怎么打理的,也长太好了,还不打结。” “唔。”舒长钰还真认真思考了下,然后回他,“天生的。” 宋芫:“……其实你可以不用回答的。” 边说着,宋芫手上动作不停,他放下梳子,抓住那一头乌黑的发丝,再用发绳扎了起来,最后还打了个结。 “行了。”宋芫点点头,对自己的作品表示满意。 舒长钰极快地眨了眨眼,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鬓角细碎的头发落了下来,一张微垂的脸显得精致绝伦。 饶是看过无数次,但每一次,宋芫都会被他的容貌惊艳到。 真漂亮。 是我老婆,嘿嘿。 宋芫扭头掩饰住自己脸上的羞赧,说:“走吧,咱去斋堂吃点早饭。” 阳光开始穿透薄雾,洒在寺庙的屋檐和石板上,整个寺庙仿佛被一层神圣的光环所环绕。 距离白云寺十里外的羊肠小道。 长方脸嘟囔一声:“骆哥,我咋感觉咱们又走岔路了。” “还不是你瞎带路,不清楚方向就别乱说。”鹰钩鼻埋怨说。 这三人,正是昨日宋芫在西江镇碰上的骆哥他们。 昨日,他们收拾好行李,便出发赶往县城,无奈囊中羞涩,只能靠双脚走过去。 天黑后,看不清路,不小心走岔了,走到分叉路上。 他们便在野外休息了一晚,等翌日天一亮,就掉头回去。 可往回走时,发现又走错了方向,导致越走越远。 这时,长方脸捂着肚子,一脸难受说:“骆哥,我有些肚子疼,我去解决一下。” 骆哥也感觉下腹微胀,就说:“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进入小树林,只留下鹰钩鼻在原地等他们。 鹰钩鼻坐在路边,随手抓了一把枯草,编起了草蚂蚱。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奇怪,这么偏僻的山道竟也有人骑马上来。 鹰钩鼻抬头望向前方。 朦胧的薄雾中,很快,几匹高大的骏马出现在他视野里。 其中一人还披着大斗篷,怀里好像还搂着什么东西。 鹰钩鼻实在好奇,便多看了几眼。 几人骑着马从他面前疾驰而过,马蹄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 “呸呸呸。”鹰钩鼻冷不丁吃了几口灰尘,他飞快吐了吐唾沫,嘴上骂骂咧咧。 骆哥撒完尿回来,听他嘴上不干不净骂着,就问:“怎么了?” 鹰钩鼻说:“刚刚有几个人骑马路过……” 话正说着,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鹰钩鼻也纳闷了,难道今儿是什么良辰吉日,不然这些人怎么都往这荒山野岭来了。 一队身穿侍卫服的人快马加鞭赶来,从骆哥二人面前经过时,有一人扯着缰绳,停下了马,大声问道:“你们刚刚有看到其他人从这条路过去吗?” 骆哥虽然不认识男子身上的侍卫服,可看他们身上统一的服饰,便猜测这群人可能是来自世家贵族。 于是回道:“刚才确实有人骑着马从这条路经过。” 那人赶紧马鞭一扬,快速追了上去。 骆哥与鹰钩鼻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长方脸一手提着裤子回来,嘴上还念叨说:“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这条道没错,可能是方向搞错了,咱们沿着这边走肯定没错。” 长方脸指着刚才那些人骑马过去的方向说道。 鹰钩鼻无语说:“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长方脸拍拍胸口保证:“相信我,这次绝对不会有错。” “那就走吧。”骆哥抬脚便朝那边走去。 第219章 救人 在斋堂用过早饭,出来后,舒长钰道:“今日你继续逛寺庙,还是回去?” 宋芫知道他不耐烦在寺庙待着,就说:“那一会儿就下山吧。” 他也要去集市买些皮毛,今儿或是明日就回去。 宋芫看他好像又情绪不高的样子,问他:“是发生什么了吗?” 舒长钰按着眉心,略带烦躁说:“是有点事,家里进了老鼠。” 宋芫: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那咱们快回去吧。” 不过下山之前,他还想跟明镜打声招呼的。 这一早上都未见到明镜,宋芫向路过的小沙弥一打听,都说“住持还禅堂诵经念佛”。 舒长钰毫不客气地戳穿道:“指定是去躲藏经阁睡大觉了。” “你、”小沙弥最终还是把话憋住了,瞪着一双眼睛,敢怒不敢言。 这时,明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舒长钰,你少在我佛门弟子面前污蔑我!” 宋芫回头看去,就见明镜疾步走来,迎着晨曦,他身披袈裟,犹如圣光普照,尤其对方神色庄重时,真有几分德高望重的大师气质。 可当他一说话,高僧气质顷刻间化为乌有,变成提着鸟笼逛花鸟市场的京城大爷模样。 宋芫还注意到他脸上的淤青都淡了,整张脸好像白了一些。 咦?是他错觉吗? 舒长钰看他一眼,嫌弃道:“你一个和尚还涂脂抹粉。” 宋芫:果然不是他错觉。 明镜没好气说:“还不是你,偏往我脸上揍,我晌午还有个法会需要出席,这脸上青青紫紫的不雅观。” 抱怨了一顿舒长钰,他又问道:“对了,你们这是要下山了?” 宋芫说:“有事得回去了。” “你过来。”明镜将他喊到一边,压低声音悄咪咪说,“你下次来白云寺,记得给我捎点桂兰坊的点心,还有翔丰楼的烧鸡,和……” 话还没说完,就被舒长钰踹了一脚,他冷笑:“给你带几坛酒要不要。” 明镜摸了摸光头,义正辞严道:“酒就不要了,咱们出家人不能沾酒。” 宋芫无力吐槽:这时倒记得自己是出家人了,昨晚吃烤鸡时怎么不说了。 “你还是自己下山买吧。”他断然拒绝。 明镜幽幽叹气:“山路太远了,我这爬一趟山都要一个时辰,累得腿都折了。” 宋芫:总算明白了。 他昨日问舒长钰,为什么白云寺的和尚要将寺庙修那么高的山上时。 舒长钰回的那句:“自然是为了不叫庙里的和尚偷偷下山。” 原来他还真不是在讲冷笑话。 “走了。”舒长钰扬眉,语气不耐道。 少跟这老秃驴打交道。 “那大师,我们就告辞了。”宋芫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明镜一改之前落拓不羁的神色,他看着宋芫,一双清明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轻抬起手,姿态庄重地行礼,语气温和诚挚道:“宋施主慢走。” 直到宋芫与舒长钰二人转身走出山门。 舒长钰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宋芫不高兴,用手肘碰了碰他。 他便去抓宋芫的手,被宋芫躲开了,两人虽然隔着半步的距离,可背影都透着一股亲昵。 明镜高兴地大笑出声。 舒长钰啊舒长钰,总算出现了一个能治得住你的人了。 路过的扫地僧人不知住持为何笑得那么开怀,不过他们住持向来这副德行,大家早就习惯了。 “住持,让让,贫僧要扫地了。” 明镜甩了甩袈裟袖子,慢悠悠地走进正殿,给佛祖烧了一炷香。 缭绕的香烟中,他脑中浮现第一次见到舒长钰的情景。 彼时,那小孩不过十四岁左右,眉目间戾气横生,杀意深重。 明镜自知自己不过是个半吊子和尚,他度化不了舒长钰,就将上任住持赠予他的佛珠给了舒长钰。 希望能压一压他的戾气。 后来……不提也罢。 幸好如今终于出现了一个能克制住他的人。 “佛祖保佑。”明镜双手合十,默默念道。 白云寺十里外。 骆哥他们掉头往回走了上百米,忽然间,前方传来了金属交击的清脆声响。 “停下。”骆哥神色一凛,前面有人打起来了,很有可能是刚刚骑马经过的那两拨人。 长方脸伸着脖子,朝前方看去:“前面是哪个帮派在干架?” 鹰钩鼻心里有了猜测,便蠢蠢欲动说:“要不咱们偷偷上去看一眼?” “那行。”骆哥也想过去看看情况,于是他们借着灌木丛遮挡住身影,悄悄地摸了过去。 果然往前走不远,就看到两伙人正厮杀了起来,好像在抢夺着什么宝贝。 鹰钩鼻见到这一幕,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贪婪。 然而,另一伙人出手狠辣,每一刀都致命,瞬间血花四溅。 而身穿侍卫服的一方明显处于劣势,相继被被刀刺伤,从马背坠落下来。 但侍卫服的人数众多,即便一时落于下风,但另一伙人也很难摆脱他们的纠缠。 这时,披着斗篷的男子掀开衣服,露出他怀里抱着的小孩。 原来只是小孩,鹰钩鼻不免面露失望。 斗篷男子将刀尖抵在孩子的颈侧,冷声威胁:“放我们离开,不然我的刀可不长眼。” 侍卫们被迫停了下来,怒斥道:“你放开小王爷!我们饶你不死!” 骆哥三人惊愕失色,那小孩竟然还是个王爷? 斗篷男将手中的刀又压了压,小孩雪白的脖颈上冒出一丝血痕:“再不放我们走,你们小王爷就不好说了。” 这时他并没有注意到,怀里的小孩悄然睁开了眼睛,他飞快张嘴,狠狠咬住斗篷男手腕上的一小块皮肤。 死死咬住不放,直到口腔里尝到了血腥味。 斗篷男手腕一阵剧痛,不慎松了松手。 小孩趁机从马背上翻滚而下,重重地摔落在路旁。 “小王爷!”侍卫们的呼喊中满是急切担忧,他们纷纷跳下马背,冲向那摔落的小孩。 与此同时,另一伙人也迅速下马。 途中,两伙人撞上,又提起刀剑激烈地厮杀起来。 小孩趴在路旁一声不吭,也不知是死是活。 蹲伏在路旁树林中的骆哥见状,他猛地一咬牙,迅速冲出去,双手抱起小孩,转身向树林处奔去。 富贵荣华,就在一举之间了! 他感觉到怀中小孩微弱的呼吸,声音颤抖着说:“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哦!哦!”鹰钩鼻和长方脸也迅速反应,紧随其后,冲进了树林。 身后的追逐声慢慢逼近,此时骆哥虽然慌张,可脑子却无比清醒。 他推断,这群人是从县城出来的,那么他们来的方向,正是云山县! 他猛地一转方向,脚下疾速奔逃起来。 灌木丛中的荆棘划过他的脸颊和衣衫,留下一道道血痕,但他脚步依旧飞快,像一阵风似的在树林中疾速穿梭。 他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那是一种混合着恐惧、激动与兴奋的复杂情绪。 怀中抱着的,是尊贵的王爷。 如果能够成功救出王爷,那么未来的荣华富贵将享之不尽。 骆哥埋头猛冲,全神贯注于逃命,也竟未察觉鹰钩鼻和长方脸两人跑丢了。 身后的脚步声愈发急促,他猛一回头,脸上瞬间露出惊恐之色。 只见斗篷男紧追不舍,手中的刀光如电闪般劈向他。 骆哥急忙侧身躲避,但肩膀仍被刀锋削去一块肉,剧痛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如此,他仍死死抱住怀中的小王爷,不肯放手。 斗篷男的刀再次劈下,骆哥已无处可躲。 生死攸关之际,长方脸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猛地扑向斗篷男,抱住他的腿大喊:“骆哥,快跑!” 斗篷男怒不可遏,一脚将长方脸踢开。 鹰钩鼻也从后面扑上来,紧紧抱住斗篷男,大声吼道:“快跑——” 骆哥紧咬牙关,一转身,拔腿便向山下跑去。 眼前出现了一个斜坡,斜坡下就是一条宽阔的道路,很有可能是通往县城的路。 只要到了城门就安全了。 趁着斗篷男被缠住,骆哥抱着小孩冲下斜坡,却不慎脚一滑,连同怀里的小孩一同滚落到路中央。 那始终安静的小孩,也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忽然,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骆哥下意识抬头,就见一辆马车出现在他面前。 骆哥眼中亮起了希望,他顾不得伤口的疼痛,迅速爬起来,冲到马车前,喊道:“救命啊——” 第220章 再遇小石榴 马车里的正是宋芫与舒长钰。 舒长钰姿态放松闲适地靠着车厢一侧,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没睡好的模样。 他掌心笼住了宋芫的手,手指在他的指缝慢慢游走,似是无心,却又带着几分故意的挑逗。 宋芫被骚扰得烦了,拍了拍他的手背,警告他安分一点。 “啧,连碰一下手都不行了?”舒长钰语气不爽说。 “你、”宋芫刚想反驳他几句, 就被外面突如其来的呼救声打断。 “救命啊——” 外面有人在求救! 宋芫迅速地抽回手,猛地掀开车帘,向外一瞥,只见一个浑身沾了鲜血的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向马车冲来。 他心口骤然一紧,忙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骆哥也认出了马车上的宋芫,他的眼神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大声呼救:“宋壮士,救救我!” 本来宋芫并没有认出对方,毕竟他们拦路的那天晚上,天色很暗,他压根就没看清他们的脸,只隐约记得骆哥几人的声音。 所以,直到骆哥喊出那句“宋壮士”时,他才认出了对方就是拦路那伙人中的领头男子。 他恐怕是遇上了麻烦。 宋芫有些犹豫,担心自己会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没有立刻答应。 然而在看见对方怀中的孩子时,他的忽地一软。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可以让他们上来吗?” 舒长钰只是冷淡地扫了一眼,随后他的目光突然凝滞,转而望向了不远处的陡坡。 “啊——”一声惨叫自陡坡上传来。 骆哥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那是高胜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手持一把滴着鲜血的长刀,杀气腾腾地从陡坡上走下来。 宋芫的脸色也不禁一变,他急忙喊道:“快,快上车!” 骆哥满脸惊恐,紧紧抱着孩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迅速登上了马车:“快,快去云山县,找官兵求助!” 舒长钰轻声吐出了两个字:“暗七。” 坐在车辕上的暗七闻声,一把掀开头顶的斗笠,动作熟练地从车底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看到这一幕,骆哥的神色由惊恐转为震惊。 宋芫也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坐着的马车底下,竟然还暗藏了兵器。 然后他才注意车夫的模样,出乎意料地发现,车夫竟然长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 就在此时,斗篷男已经逼近了马车,看到暗七手中的兵器,他的反应仅仅是短暂的停顿,随即毫不犹豫地挥刀而上。 他快,而暗七速度更快,他的身形仿佛一道幻影,瞬间就冲到了斗篷男的面前,动作迅捷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 斗篷男也及时调整了姿态,他挥出的刀势不仅迅猛,更带着一股狠辣的杀气。 每一刀都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向着暗七砍来。 两人的交手,如同电光火石,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只听刀剑相撞,迸发出清脆而连绵的金属撞击声。 在短短的十几招内,他们的每一次交锋,都如同一次生死较量,每一次刀剑相接,都让人的心跳加速,紧张得几乎难以呼吸。 宋芫的瞳孔骤然紧缩,心里咋舌,一个普通车夫都这么厉害的吗? “舒长钰……”他不由得紧紧抓着舒长钰的袖子。 见舒长钰神色始终淡淡,宋芫的心终于定了定。 随之才发现骆哥肩膀还汩汩流血,他扭头连忙从荷包里掏出药瓶。 自从上次进山受伤后,他养成了随身携带伤药的习惯,以防万一有外人在,不便从他的厨房空间中取出伤药。 “你快上点药。”宋芫的目光转向骆哥怀中的孩子,问道,“孩子还好吗?” 骆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接过药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孩子塞给宋芫:“你能帮我照看他一会儿吗?” “我的兄弟们还在上面,我得去看看他们。”话音未落,骆哥便跳下马车,急匆匆地向陡坡上奔去。 “哎!”宋芫猝不及防,怀里突然多了一个软软的小身体。 他低头一看,随即愣住了,竟然是他? 两个月前,他在馄饨摊见这小孩嘴馋,就请他吃一碗馄饨,没想到因此得罪了惠王宅里的老嬷嬷,还被关进牢里。 如果不是舒长钰搭救了他一把,宋芫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 宋芫心中自然有些许怨气,只是忍了下来。 他平民百姓,既无权也无势,更有着争渡他们这几个软肋。 而对方是权势滔天的惠王,所以,他不得不选择忍气吞声。 这会儿,面对这个害他被关进牢房的小孩,宋芫心情有些复杂。 小孩的眼睫轻轻颤动,小脸上沾满了灰尘,显得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宋芫隐约记得这个孩子叫石榴,他轻轻唤了一声:“石榴?” 旁边的舒长钰闻言,忽然眸光微冷:“把他丢出去。” 宋芫一脸不可思议,不是吧,才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又犯病了? 却见舒长钰眉眼里凝着戾气,语气凉薄:“我说,丢出去。” 石榴的小手紧紧抓住宋芫的衣服,身子微微颤抖,仿佛极为害怕的样子。 “舒长钰,你冷静一下。”宋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劝说道,“我们等会儿再说好不好。” 说着,他右手拍了拍小石榴的后背:“别怕哦,不会丢你下去的。” 外面的打斗愈发激烈,斗篷男渐渐落于下风。 随着时间过去,斗篷男出刀的招数也变得急躁,他心里盘算,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只怕官兵很快会赶到。 看来,他今日是无法顺利带走惠王了。 他正欲退放弃,退后几步,打算逃去。 这时,暗七的剑光再次划破空气,准确无误地落下。 伴随着斗篷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暗七的剑锋果断斩断了他的一只胳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那边,骆哥顾不得还在流血的伤口,急忙跳下马车,他边爬上陡坡,边大声喊道:“北子——” “高胜——” 话音刚落,上面冒出两个脑袋,冲他挥手:“骆哥,咱俩在这!” 骆哥狠狠松一口气,他们没事就好。 鹰钩鼻紧张问道:“骆哥,小王爷呢?!” 他们好不容易把小王爷救出来,可不能这时候出事了。 骆哥往山坡下看了一眼,正好亲眼目睹暗七一刀斩断斗篷男的胳膊。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没想到这姓宋的小子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人。 他心里庆幸,还好那晚他们只是拦下了宋芫,并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 第221章 赏赐 暗七砍下斗篷男的胳膊后,手中的剑一挥,抵在他的脖颈上,神色略有放松时。 忽然,他察觉到不对,只见斗篷男的嘴角里渗出了黑血,接着身体僵直倒下。 暗七收起长剑,伸手一探他的脖颈,已没了脉搏。 再检查了下他的尸身,并未发现任何线索。 暗七回去向舒长钰禀报:“主子,他已服毒自尽。” “自尽了?”舒长钰那双漆黑的眸底寒凉,看起来总觉得有一股煞气。 而宋芫也不禁抽了口气,那很显然这人不是普通的劫匪,倒像是派来的杀手。 话说回来,他一个种田文里的炮灰,怎么老是撞见这种凶案现场。 难道他身上长了主角光环? 他侧头,缓缓望向舒长钰,不对,真正有主角光环的是这家伙才对。 所以,是舒长钰连累了他? 这时,宋芫感觉衣服被扯了扯,他低头,就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石榴眨了眨眼,小口吸气说:“哥哥,我手好疼……” 看着他跟舒长钰相似的眉眼,宋芫总忍不住心软软的,嗓音也柔和了几分:“哪里疼?” 石榴吃力地抬了抬右手,乌溜溜的眸子里聚拢起水雾:“好疼。” 宋芫便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手臂,猜着可能是骨折了。 “我们先送你回惠王宅里吧。” 骆哥爬上陡坡,才发现鹰钩鼻和长方脸两人,一人伤手,一人伤了腿,好在都性命无碍,只是伤到了腿不宜挪动。 长方脸道:“骆哥你别管我们,快去把小王爷送回县衙!” “对。”鹰钩鼻也着急说,“我们拿命拼来的功劳,可别让人夺了去。” “那行。”骆哥也担心宋芫他们带着小王爷跑了,便说,“你们躲好了,我将小王爷送回去后,就带人过来救你们。” 骆哥把手上的药瓶给了他们,飞快滑下陡坡,这才发现斗篷男竟然倒地死了。 看到马车还停在路边,他彻底放下心来,迅速登上马车。 一上来就看到小王爷窝在宋芫怀里,一副全然信赖的模样,骆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边上的舒长钰早已忍无可忍,他抬手提溜起小孩,丢给骆哥。 “你的东西,快带走。” 骆哥连忙伸手搂紧的小王爷,再厚着脸皮道:“你们也是去云山县吧,能不能送我们一程?” 舒长钰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就送他们到城门吧,总共也就半个时辰。”宋芫忍不住开口。 他们一个伤残,一个弱小。 让他们走路过去,还不知会遇上什么意外。 宋芫也顾不得有外人在,拉了拉他的手,软声说:“好不好?” 骆哥也紧张地看着他们二人,生怕他们将自己赶下车。 舒长钰眉睫动了动,但是没抬,他捏了捏宋芫的手指,最终不情不愿说:“就只许一次。” “多谢两位壮士。”骆哥激动地道谢。 外面,暗七收起长剑,跳上车辕,赶着马车朝云山县城驶去。 舒长钰臭着一张脸不说话,无论宋芫怎么哄他,他都冷冷淡淡的。 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唉,真难哄啊。 宋芫很忧愁。 骆哥将他们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总感觉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忽然,他对上舒长钰一双含着杀意的眸子时,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然后他才注意到对方眼里的杀意,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小王爷。 怀里始终安静的小王爷不禁瑟瑟颤抖着。 “舒长钰!” 宋芫伸手将舒长钰的脸掰过来,语气责怪道:“别吓着他了。” 舒长钰微低着眉眼,十分敷衍地开口:“哦。” 宋芫没注意到,对面的小石榴偷偷看了他一眼,跟舒长钰相似的一双凤眸里亮晶晶的。 总算平安无事到了城门外。 骆哥抱着小孩下车,再次道谢:“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再回报二位。” 宋芫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再言谢……” 话还没说完,就被舒长钰搂着腰带回车内,车帘落下,看不清里面,却只能宋芫低呼一声,便没了声响。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 今日城门守卫森严,反倒出城的百姓都要经过严格盘查,进去倒没有被询问,就直接放行了。 直到马车驶远,骆哥才走到城门口,他飞奔上前,举起小石榴,冲城门官兵严肃说:“这位正是小王爷!你们快护送我进城!” 骆哥将小王爷送归县衙后,立马带着人回去找鹰钩鼻与长方脸二人。 就说马车离开后,鹰钩鼻他们相互帮忙上药,谁知伤药一洒在伤口上,二人疼得直嚎叫。 于是就把前来寻惠王的官兵们引来了。 官兵们也是从上面的羊肠小道过来的,刚巧就跟宋芫那辆马车错过了。 鹰钩鼻二人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官兵们团团围住按倒。 “等等,我们不是劫匪,我们还刚救了小王爷。” 为首的官兵质疑道:“那小王爷人呢?” 鹰钩鼻惊慌地辩解:“我们骆哥已经将小王爷送去县衙了,真的,你们信我!” 长方脸想到什么,指向斜坡下路旁的尸体:“你们看,劫匪的就在那!” “一起带走。”那官兵一挥手。 鹰钩鼻二人,以及斗篷男的尸体,被一并带走了。 半道上,他们又碰到了小王爷的侍卫。为了制伏那几个劫匪,侍卫们可谓是死伤惨重。 而且还跟丢了小王爷,这下可麻烦了。 就在这时,鹰哥带着人匆匆赶来,四拨人才终于碰上了面。 “骆哥——” “骆哥,小王爷送回去没有?” 骆哥神色难掩激动:“已经送到了县衙,小王爷说了,让我带你们二人回去见他。” 鹰钩鼻与长方脸也激动不已,仿佛看到无数的金银财宝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救了惠王的性命,虽然不敢奢望能加官进爵,但至少荣华富贵,是绝对不会少的。 回到云山县。 马车刚在翔丰楼前停下,宋芫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神情狼狈,嘴唇也泛着很艳丽的红,像被狠狠蹂躏过一样。 铁牛殷勤地招呼道:“是贵客来了,还是三楼雅间吗?” 宋芫捂着嘴巴忙说:“不上雅间,今日就在一楼大堂用饭。” 大堂人多,舒长钰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动脚。 舒长钰随后进来,那漆黑漂亮的眼眸像含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您二位这边请。”铁牛知道舒长钰喜好清静,便将他们带到角落位置。 刚好隔壁桌也坐了一桌人。 宋芫坐下,抿了一口茶润润喉咙。 就听隔壁桌一人纳闷道:“最近咱云山县来了好多外地人,咋回事?” “你是不知,就咱们最近的南阳府岐水县,几个月前,也是被划分藩王的封地。” 宋芫无意中听到,下意识竖起耳朵。 那人慢悠悠地呷了口茶,继续说:“那王爷刚就藩,就向下面百姓征税,光是这个月就收了三回。” “有门路的自然想办法跑了,正好咱云山县离得近,就来了咱们这边。” “唉,我也听说,那王爷的手下横行霸道,专门欺压百姓,搞得民怨沸腾” “可不是嘛。”那人感叹一句,“还是咱们的惠王好啊。” 宋芫听着,默默抽了抽嘴角,如果惠王不那么小气吧啦的,确实就挺好。 此时,胳膊上绑着夹板的小石榴突然打了个喷嚏:“阿秋~” 一旁的骆哥紧张问道:“小王爷可是着凉了?” 小石榴吸了吸鼻子说:“本王感觉还好。” “感谢几位侠士搭救了本王。”他小脸认真道,“本王便赐予你们一座宅邸,以及三千两白银。” 小石榴晃了晃小腿,继续说:“除此之外,还晋封你们为本王的贴身侍卫,你们意下如何?” 骆哥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眼中都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们迅速跪下,声音中满是感激:“多谢王爷恩典!” 第222章 永王其人 隔壁桌那人只是感慨了几句,然后意识这个话题过于危险,赶紧打住了,换了别话头。 随后,便说起了彩云楼里的姑娘。 “春芳姑娘的手又嫩又软,那词怎么说的,柔、柔……”男子说到这,一时卡住了。 “柔若无骨。”同伴提醒说,并语气暧昧道,“那昨晚李兄可用那手……” 其他人大笑:“哈哈哈,李兄真是好福气,能让春芳姑娘都青睐有加。” 一阵淫词秽语不堪入耳。 宋芫听得眉头直皱,这些人说话也太口无遮拦了。 他正想开口制止,却见舒长钰忽然伸手,从桌上拿起两根筷子,向隔壁桌掷去。 “笃笃”两声,原本刺耳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突然切断的琴弦。 接着,他们面色惊恐地低头一看,只见一双筷子竟深深插入桌面,足足有一寸之深。 舒长钰语气森寒开口:“聒噪。” 这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震得那些大男人心惊胆战。 他们连饭都顾不得吃,纷纷丢下碗筷,狼狈不堪地匆忙结账跑了。 宋芫忍俊不禁的同时,眼睛情不自禁地望向对面的舒长钰。 此时,他脸上带了点不经意的散漫,一双微微眯起双眼,轻佻,又锐意锋芒。 可是,宋芫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样的舒长钰,就连生气也很可爱。 完了,他怕不是个抖m吧。 宋芫看见他搭在桌面的手,忍不住伸出根手指,悄悄摸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刚碰到舒长钰,就被他反手握住,手指还故意挠了挠他的手心。 对面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 宋芫耳根一烧,明明是他先招惹的舒长钰,最后却像是自己主动落入了陷阱。 “客官,您要的油煎鸡来了——”铁牛端着菜上来。 宋芫紧张之下,用力抽回了手,佯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陆续上完菜,二人安静用饭。 吃得半饱时,宋芫总想着刚刚隔壁桌那人说的事,就不禁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岐水县的,又是哪个王爷?” 这时,舒长钰开口:“永王。” “诶,你知道是永王?”宋芫便好奇问道,“那永王是什么来历?” 舒长钰搁下筷子,拿起桌上的手帕按了按嘴角,才不急不缓说:“永王,成帝第四子,他母族出自书香门第。” 潜台词就是没钱。 “至于他本人,狭隘暴戾,目光短浅,还贪财好色。” 所以岐水县还仅仅只是开始。 见他对大晋皇室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宋芫再次问道:“那咱们云山县的惠王呢?” 闻言,舒长钰眼神忽而转为厌恶:“他、” 略微停顿一下,说:“你不必知道,他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宋芫不免觉得微妙,之前他问林逸风时,对方就一脸古怪的表情。 如今问到舒长钰,他也不欲多说的样子,难道这惠王真有问题? 一刻钟后,他们走出翔丰楼,一个男子迎面上来:“主子。” 宋芫认出,他就是今早在白云寺后山见过的十一。 舒长钰垂着眼眸:“说。” 十一低声道:“文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宋芫只隐约听到“过去一趟”,几个字。 舒长钰不以为意:“让他等着。” 倒是宋芫说:“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去逛会儿街市,到时候在灭霸帮等你。” 舒长钰道:“我让暗七送你。” “不用了吧。”宋芫暗道,那暗七剑法如此厉害,还给他赶车,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舒长钰却不送他拒绝,将暗七叫来。 宋芫只好坐上马车,车内的羊毛垫又换了新的,之前的那张被骆哥的血弄脏了。 以舒长钰的性格,肯定是直接将垫子都扔了。 败家啊败家。 牛婶还老说他败家,如果知道他找了个更败家的媳妇,估计要捂着胸口翻白眼了。 羊毛毡踩上去非常柔软,宋芫早就想坐一坐了。 趁舒长钰不在,他盘腿坐着,靠着车门,掀开车帘子,跟暗七搭话:“阿七。” 暗七吓得差点跳起来,一溜嘴地说:“别别别,宋公子您还是叫我车夫吧,实在不行叫大叔也可以。” 若是让主子听见宋公子这么亲热地喊他,还不得剥了他的皮,发配到边疆去。 宋芫惊奇地打量起暗七,之前没怎么听他说过话,还以为是个沉默寡言,但性格古怪的大叔。 再一看暗七那张嫩生生的娃娃脸,和神色慌张的表情,宋芫失笑道:“没事,我私底下叫一叫,不过,你这么怕舒长钰啊?” 暗七端正好态度,纠正他说:“那不是害怕,是敬畏,敬畏!” “哈哈。”没想到暗七性格这么逗,于是宋芫跟他唠嗑起来。 “阿七,你跟舒长钰多久了?” 暗七想了想,回答说:“大概有五年了吧,从我十五岁开始,就被主子收留了。” 宋芫便有些好奇:“你跟舒长钰这么长时间,那你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暗七想了想,说:“主子喜欢下棋,尤其是围棋。” “他以前常常一个人静静地下棋,一坐就是几个时辰。除此之外,他还喜欢看书,尤其是史书和兵法。” “不过,他现在更喜欢的应该就是宋公子您了。” 听他这话,宋芫尴尬地挠了挠耳朵,转换话题道:“你的剑法这么好,能不能教我几招?” 暗七心道: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主子眼皮底下,教宋公子习剑。 “您若是想习剑,不如去问主子,我们的剑法都是主子教出来的。” 宋芫摆手:“还是别了,我就说说而已。” 话说间,马车在卖裘皮成衣的铺子前停下。 宋芫进去问了店家,羊毛袄怎么卖。 店家是一位精明的中年人,他指着一件做工精细、毛色光亮的羊毛袄,说:“这可是上好的羊毛袄,用的是最细软的羊毛,保暖效果极好。价格嘛,一两银子一件。” 宋芫咋舌,这么贵的吗。 他又问:“那有没有便宜一些的?” 店家见状,便带着宋芫走到店铺的另一角落,指着几件略显粗糙的羊毛袄说:“这几件是用普通羊毛制成的,虽然不如那边的精细,但保暖效果也不错,价格嘛,只要五钱银子一件。” 宋芫摸了摸那些羊毛袄,感觉手感确实不如刚才那件,但价格也便宜不少。 他心想,反正明年都能穿上棉衣,也不需要买太好的羊毛袄。 “那就这三件,我都买了。”宋芫说着,掏出了银子。 店家见生意成了,脸上的笑容更盛:“好嘞,客官稍等,我这就给您包好。” 宋芫又在铺子里转了转,看到一些用羊毛和其他材料混纺的毛褐,上手摸了摸,保暖效果也不错。 “店家,这些混纺的衣物怎么卖?”宋芫指着那些毛褐问。 店家答道:“这些是用羊毛和麻线混纺的毛褐,价格也实惠,只要二钱银子一件。” 刚好能跟羊毛袄混着穿。 “那这些毛褐,我也买三件,一共六件。”宋芫说着,又掏出了银子。 他继续问道:“老板,您这儿还有羊绒线吗?” 他心想,要是能用羊绒线织几件贴身的毛衣,这样既保暖又舒适。 店家摇了摇头:“羊绒线啊,我这小店还真没有。” 想想也是,这时候的山羊绒量少珍贵,平民百姓别说能用上,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 店家手脚麻利地将羊毛袄和毛褐包好,递给宋芫:“客官,您拿好,慢走不送。” 第223章 来干活 宋芫走出铺子,便看到暗七蹲在路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专注地逗弄着地上的蚂蚁。 “阿七!”他喊了声,“我们该走了。” “这就来!”暗七应声,随手扔掉树枝,身形敏捷地跃起,三两下便跳上了车辕,“宋公子,您的包裹我来拿。” 宋芫便把东西递过去,他登上马车。 “宋公子,接下来还去哪些地方?”暗七问。 宋芫说:“再去街市逛逛吧。” 然后在街市转了圈,买了几双鞋袜,包括争渡和晚舟二人的。 因为不知道他们的鞋码,他特意选了大一些的尺寸,就算现在穿着大了,以后长高了也能继续穿。 买得差不多就打道回府了。 “宋公子,您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吗?”暗七边驾车边问。 此时宋芫心里,还惋惜着没能买到羊绒线,便随口嘀咕一句:“本来想买点羊绒线的,不过店里没有。” 暗七双眼噌的一亮,立功的机会来了,他殷勤道:“要不我替您问问?” 宋芫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即便有,我也未必买得起。那东西太贵了。” “那我这就送您去灭霸帮。”暗七说着,熟练地扬起鞭子。 抵达灭霸帮门口,暗七便匆匆驾车离去。 宋芫到了灭霸帮,先跟鹰哥对了上个月的账本。 上个月分红有五十两银子,虽然不是特别多,但总算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 他家新屋又多盖了一个院子,又是搭假山,又是池塘的,可想而知,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跟鹰哥喝茶闲聊了一个时辰。 直到申时三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应该是来找我的。”宋芫心中一动,急切地走向门口,只见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他快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喊出那一声“舒长钰。” 便听暗七说:“宋公子,主子有事要外出几日,暂时不能陪您。” 宋芫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他已经走了吗?” “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云山县。”暗七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答道。 宋芫轻轻叹了口气:“这么突然……” 暗七接着说:“主子吩咐我送您回去。” “也好。”宋芫点了点头,“你稍等片刻,我去和鹰哥道个别。” 回到屋内,鹰哥面露诧异:“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我已经出来一日了,家中只有两个小妹在,实在牵挂。” 他又笑笑说:“下个月,我新屋落成,鹰哥你们一定要来喝杯乔迁酒。” 鹰哥毫不犹豫地答应:“当然,定下日子后,派人捎个信儿就行。” “还有你那篓平果,就放心交给我,到时候我会让钟会帮你卖个好价钱。” 跟鹰哥叙完话,就告辞了。 胖婶和花婶还在隔壁院子忙着做霉豆腐,宋芫便没去打扰她们。 出来时已是申时四刻,回西江镇路上,无端的,变得无聊了许多。 总感觉少了舒长钰,心里说不出来的惆怅。 才几个时辰没见,宋芫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跟暗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刚好赶在戌时二刻回到张家村。 进入初冬之后,天黑得早,到酉时三刻,天已经麻麻黑了。 幸好暗七赶车得技术不错,即使天黑看不清楚,也没赶着马车栽进田沟里。 到了家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几声狗吠,又很快停下了。 “是大哥回来了?”宋晚舟大声问了一句。 “是我。”宋芫跳下了马车。 宋晚舟出来开门:“大哥,你咋这么晚回来。” 她往马车上看了一眼:“舒四哥呢?” “他不在里面。”宋芫说着,将东西拎下车,才发现自己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 暗七帮忙将东西拎进屋内。 狗剩忽然耳朵一抖,凑上来嗅了嗅他的小腿。 “狗剩!”宋芫以为狗剩要咬他,出声制止道。 “宋公子您别紧张。”暗七蹲下来抱着它的狗头狠狠揉搓几下,“我跟它娘黑哥很熟,它应该是闻着我身上的味道熟悉。” 宋芫恍然,原来如此,他接着说:“二丫你吃过没有,我去整点吃的。” “阿七你也留下来吃顿饭吧。” 暗七犹豫了一瞬,想到主子又不在,也不会知道,便爽快地撸起袖子:“我给您打下手。” 宋晚舟抱着丫丫坐凳子上:“大哥,你不用做我那份,我刚在牛婶家吃过了,大花跟狗剩也都喂了。” “那行,阿七,咱就简单吃点汤面吧。” 宋晚舟眼睛一直盯着旁边打下手的暗七,好奇问道:“这个哥哥是谁啊?” 宋芫道:“你叫他七哥吧。” “七哥?”宋晚舟疑惑地问,“是舒四哥的弟弟吗?” “我是主子的属下。” 宋晚舟一脸困惑:“什么是属下?” 见解释不清,暗七直接说:“我是他家的仆人。” 宋晚舟的小脸上露出惊讶,舒姐姐家竟然还有仆人,那得有多富有啊? 宋芫听着,就有些哭笑不得,但确实没办法解释清楚,还不如就叫小丫头一直误会下去。 有暗七帮忙打下手,宋芫很快就煮好了两碗面条,两人随意地吃了起来。 暗七动作麻利地洗完碗,借着油灯的光,他看了看院子里的牲畜,然后说:“宋公子,您今晚别忙活了,我明天再来帮您打扫。” “啊?”宋芫婉拒道,“这真的不需要。” 暗七坦诚地解释:“这是主子吩咐的,让我这几天帮您干活。” “您就别送了,早些休息,明日我一早过来。”说着,暗七三两步蹦跳出去。 宋芫连开口拒绝的话都没能说出来,他无奈地笑着摇头。 也罢了。 他都吃过几顿软饭了,也不差一点半点了。 第224章 日常章 “宋大哥。”阿牛站在对面门喊他。 宋芫刚回来,牛家就听到了门外传来马车声。 他们好奇地探出头来,隐约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宋家门前。 牛婶心中暗自猜测,宋小子可能是跟那舒姑娘一起回来,于是就没有过去打扰。 等马车走了,才让阿牛出来问一声。 “哎。”宋芫往对门喊道,“你今晚就不用过来了。” “好。”阿牛声音听着闷闷的,只说了两句,便回去了。 宋芫往外面站了会儿,就感觉凉飕飕的,刺骨的寒风如刀子刮面。 是要降温了。 他栓上门,急忙将面包窑下的猫窝搬进屋内,就暂时安置在厨房,原本堆柴的角落里。 因为靠近灶膛,炭火的余温尚在,一整晚都能暖和。 想到这,宋芫不由得寻思,对了,这火炕是怎么烧来着? 上辈子,他是在南方的城镇长大,家里也不烧炕,所以也不清楚北方的炕是怎么烧的。 虽说这里的冬季不算太冷,可没有暖气,也相当难熬。 明日再问一下石头哥吧,趁屋子还没盖起来,若是可以,就再搭几张炕。 宋芫又出门给羊圈、驴棚挂上草帘子,大白鹅的窝也铺上稻草,应该就冷不着了。 然后回屋,叮嘱宋晚舟,今晚要降温了,让她们盖好被子。 屋内,宋晚舟脆生生地应道:“知道啦。” 宋芫从底下门缝瞧见里面还有光,他眉头一挑,抬手敲了敲门:“别玩了,早点睡觉。” 里屋传来宋晚舟慌慌张张的声音:“就睡了就睡了。” 接着,灯灭了。 这小丫头。 宋芫笑着嘟囔一句,便顺手收拾了东西,发现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的收拾不完。 这天也晚了,还是等明早起来再收拾吧。 他拿起衣服,走去厨房,就着锅里温着的热水,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躺下了。 睡到半夜,他就被冷醒了,这被子还是太单薄了些,他迷迷糊糊爬起来,把白天买的羊皮袄盖被子上。 又进去里屋,给宋晚舟姐妹俩都盖了羊皮袄,这才爬回床上继续睡觉。 翌日,宋芫起来的稍晚了一些。 他起来,就将盖被子上的羊皮袄穿上,爬下床,一打开门。 嚯! 宋芫顿时一个激灵醒了。 只见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连片落叶都没有,若不是看到牲畜都在,还以为家里是进贼了。 而且羊圈、驴棚已经被打扫过,还给喂了草料,就连大白鹅也吃上了菜叶子。 也不知道是哪家薅来的。 他再一看院子的门,还拴着呢。 暗七那厮是怎么进来的? “阿七?”宋芫试探地喊了声。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宋芫心中一惊,本能地抄起了门边的扫帚准备自卫。 然而,当他定睛一看,发现来者是熟悉的面孔时,他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扫帚,无语道:“你爬我家屋顶干什么?” 暗七举起怀里抱着的狸花猫:“我看到它在屋顶上徘徊,好像下不来,就帮它下来了。” 宋芫走上前,揉揉猫猫头:“大花,你怎么又跑屋顶上去了?” 狸花猫一向野性难驯,就连宋芫也很难抓到它,但此刻,它却异常乖巧地躺在暗七的怀里,舔着自己的爪子。 怪哉怪哉。 没想到暗七还挺讨小动物喜欢的。 宋芫收回了手:“你应该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暗七放下大花,转身看见狗剩从屋内走出,便又去和狗子亲昵地玩耍起来。 一大早,就来他家招猫逗狗的,简直比他还悠闲。 暗七揉了会儿狗子,就拍拍手中的狗毛:“宋公子,我帮您挑水吧。” “不用了。”宋芫叼着牙刷,声音含糊说。 阿牛估计一会儿就过来了。 宋芫吐掉嘴里的漱口水,说:“你也别叫我宋公子了。”听着怪别扭的。 “让邻里四舍听了不好。” 暗七蹲在台阶上,挠挠头说:“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宋芫问他:“你刚好跟我同岁,不过你生辰是几月份的?” 暗七道:“七月份。” 宋芫说:“那我比你大几个月,你叫我宋哥吧。” 暗七心里琢磨了下,点头:“宋哥。” 里屋,宋晚舟也刚好醒了,她揉着眼睛起来,一睁眼,就看到被子上的羊皮袄。 “哇!” 宋晚舟高兴地穿上羊皮袄,跑出门外:“大哥,这是你给我买的新衣服吗?” 宋芫回头看去,羊皮袄买的稍大了一些,衣摆都到膝盖上了,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他忍着笑说:“回头让牛婶给你改改。” “这点小事才不用麻烦牛婶,我自己就能改。”宋晚舟小脸得意说。 “行,那你自己改吧。”宋芫像个老父亲似的念叨说,“丫丫醒了没有?记得也给她穿上棉袄,天气冷了,别着凉。” “丫丫那小懒虫,还在睡呢。”宋晚舟轻声嘟囔一句,便蹦蹦跳跳进了屋内。 那件白色羊皮袄随着她的跳动,衣摆像冬日的雪花轻盈飘扬。 没过多久,阿牛挑着两桶水过来,看到灶膛前烧火的暗七,也就是愣了一下,没有过问。 但宋芫注意到阿牛眼下明显的青黑色,他关心道:“阿牛,你昨晚没睡好?” 阿牛目光闪躲了下,垂着头,吞吞吐吐说:“就没睡好。” “宋大哥,我先回去了。”他抓起扁担,就往外走。 看着阿牛的背影有些魂不守舍,宋芫又不禁想起他跟张月儿分开那几日,阿牛就是这副模样。 想来阿牛已经知道,张月儿随着黄员外一家搬走了。 他又得伤心个几天了。 唉,这痴情孩子。 宋芫摇摇头,他抓起水瓢,舀了勺水,洗锅做早饭。 从坛子里端出一碗猪油渣,洗了把韭菜,就开始调馅,和面,包饺子吃。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宋芫只见一道残影掠过,他还以为出现了错觉,低头看去,边上的饺子少了一个。 他再扭头,暗七果然已经吃上了饺子。 饺子皮薄而有韧性,包裹着丰富的馅料,里面猪油渣的油脂已经渗透进韭菜中,一口咬下去,满嘴留香。 暗七也不怕烫似的,一口一个饺子,囫图吞枣地吃着。 对面坐着的宋晚舟,看了都目瞪口呆。 七哥哥好能吃啊。 宋芫提醒道:“你可别学他,吃那么快会烫着喉咙。” 总共蒸了五盘饺子,最后有三盘都落入了暗七的肚子里。 宋芫掐了掐眉心,还好是舒长钰的属下,不然他真养活不起。 等等,以后他跟舒长钰成亲了,他作为丈夫,自然要担起养家的责任,所以……最后还是得他来养活。 宋芫:突然压力山大。 第225章 买牛 吃过饺子,暗七主动去洗碗。 外面朝阳冉冉升起,晨曦如金色绸缎般铺满院子。 趁天气好,宋芫将腊肉拿出去,挂竹竿上晾晒。 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河边洗了,然后就没有别的活了。 其他活都被暗七抢着干了。 宋芫于是把毛驴牵出来,套上板车,准备出门。 暗七见状,从屋顶一跃而下:“宋哥,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宋芫坐上驴车:“我去镇上买头牛,晚点还要接我弟回来,你不用送了,帮我看着家吧。” 他继续说道:“我俩妹子还小,有你在家看着我才放心。” 听他这么说,暗七就没再坚持,又三两下跳上了屋顶。 出门前,宋芫还看了眼新屋的进度,边上的牲畜棚已经盖好了,而新屋的院子才刚刚开始打下地基。 这早上的风可真大,宋芫出门没多久,就后悔了。 一路颠簸着到了镇上,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仿佛鸡窝似的,还被灌了一肚子冷风。 他不禁想念舒长钰那辆马车了。 可那辆马车毕竟不是他的,偶尔乘坐几次就罢了,难道还真当做自己的私有物不成? 虽然宋芫时常自嘲自己是吃软饭的,但他心中自有一套坚定的原则和底线。 他愿意接受舒长钰的好意,但绝不会将这份好意视作理所当然。 到镇上,宋芫先到路边摊子,喝了碗热腾腾的羊肉汤。 这才慢悠悠的逛起了集市。 前面就是布庄,宋芫赶着驴车过去,买了几匹布,回去缝被子,家里的被子太薄了。 除了家里的,还要再多缝一张被子给争渡带去私塾。 昨晚突然降温,也不知他有没有着凉。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就去了何方的铺子。 到铺子时,门刚好开了。 何方也裹紧了一件厚实的羊皮袄,这会儿正收拾着铺子。 “何哥。”宋芫招呼了一声,便跳下驴车,将毛驴系到门口。 听到宋芫的声音,何方随即将手中的扫帚放下,出来迎接:“我还以为你会晌午过来。” 宋芫坐下说:“刚好有东西要买,就早些过来了。” 铺子里,小火炉上正烧着水,水汽氤氲。 何方见水已沸腾,便提起水壶,泡了一壶茶,然后给宋芫倒了一杯,递给他:“来暖暖手。” “这鬼天气说降温就降温,睡到半夜被冻醒了。”何方抱怨说。 “我也是被冻醒了。”宋芫双手捧着茶杯,感受着茶水透过杯壁传来的热意,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这赶了一上午的车,他手都冻得通红,指尖几乎失去了知觉。 随着热茶的暖意渐渐渗透,这才感觉双手暖和了过来。 时间悄然流逝,巳时三刻,卖牛的庄稼汉终于带着他的牛匆匆赶到。 过来时,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听说他家里是出了事,急着要银子,才决定把牛都卖了。 一头母牛,再加一只小牛犊。 开口十五两银子。 宋芫特地去牲畜坊请了牛倌,来帮忙相看。 牛倌仔细检查了母牛的毛色、眼睛,甚至检查了牙齿。 经过一番细致的观察后,最后确定没问题了,牛倌就说母牛五岁左右,年轻健康,状态良好。 至于小牛犊,可能是因为刚出生不久,没照顾好,就有些虚弱。牛倌又说,只要细心照料,养一段时间就没问题。 至于价格,自然就得再便宜下来。 庄稼汉听了也没有异议。 在价格上,经过一番商议,最终以十四两银子成交。 双方在公证人的见证下签订了契书,并约定去衙门备案。正好宋芫下个月还要去县城一趟,就到时候一起办了。 晌午请何方到酒楼吃了一顿,宋芫提着两坛竹叶青,从酒楼出来,接着逛了逛集市,差不多到酉时,就去私塾接宋争渡。 与此同时,私塾里。 何夫子念完宋争渡作的一首诗,夸赞了几句,便掐着时间宣布下课。 宋争渡收拾了笔墨纸砚,装进书笼里,就准备出门。 走下台阶,就听同窗顾千帆突然喊他:“宋二林。” 宋争渡脚步微顿,转身,面上笑容客气:“不知顾兄唤我,是所为何事?” 顾千帆看着眼前的宋争渡,总有些不真实感。 在他记忆中,这时候宋二林一直就是没有存在感的人,沉默阴郁,不怎么跟人交流。 可如今的宋争渡,抬手投足间都显得斯文得体,落落大方。 难道换了个名字,变化就这么大吗? 顾千帆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假装看不到宋争渡脸上的客气,熟络说道:“你是要回去吗,不如我们一起走吧,我还有个问题想向你讨教。” 一旁的马楷承,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些日,顾千帆也不知犯什么病,突然就接近了宋争渡,还时不时向他讨教问题,美名曰一起进步。 宋争渡也隐约察觉到,顾千帆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和善,偶尔对他抱有一丝敌意。 那这段时间,顾千帆故意接近他,就很反常了。 他究竟想做什么? 宋争渡也看似没发现对方的敌意,依旧表现出纯良无害的样子,只是每次顾千帆接近他时,他都保持一定的警惕。 走出私塾大门,一眼就看到驴车上的宋芫。 宋争渡嘴角抿出微微的弧度,喊道:“大哥!” 宋芫懒洋洋地招手:“快来,等你好一会儿了。” 宋争渡跑到驴车前,解释说:“有同窗找我请教问题,就走慢了一点。” “是小马啊。”宋芫冲着马楷承挥挥手。 接着,就看到了顾千帆走过来。 宋芫脸上扬起宋争渡同款的客气笑容,下意识开口:“这位好像是顾同学吧?” 这同学又是什么称呼? 顾千帆觉得怪异,却没有显露出来,依然语气温和:“可是二林的兄长?” “在下顾千帆,见过宋大哥。” 宋芫感到莫名其妙的,这科举文男主竟然会对他这么客气,也是见鬼了。 客套几句,宋芫借口有事,便赶着驴车走了。 先去何方的铺子,接回了两头牛,赶着驴车,拉着牛一同回去。 路上,宋芫摸摸下巴,奇怪问道:“二林,你跟顾千帆什么时候交了朋友的?” 第226章 勾心斗角的日常 宋争渡盘腿坐着,左手撑着下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听到宋芫的话,他露出无奈的神色:“大哥,我也不清楚。” 他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 不久前,何夫子有意让他参加明年的县试。 过后,顾千帆得知此事,便找到他,提议说既然他们二人都要参加明年的县试,不如结伴同行。 当时,宋争渡就委婉地拒绝了,只说他跟周腾已经约好一起。 顾千帆好像也是一时起兴,并没有坚持。 但自那以后,顾千帆就时不时找请教问题。 只是宋争渡有留意到,每次当他回答了对方的疑问时,顾千帆脸上总不免露出几分优越感。 这让宋争渡顿时感觉像吞了苍蝇般难受,既然觉得他回答得不好,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向他请教问题。 碍于同窗情面,宋争渡也不好甩脸子,只是对顾千帆就愈发客气疏离。 宋争渡便跟宋芫解释了一下,并将他觉得怪异之处说了出来。 宋芫听得直皱眉,顾千帆为人自私凉薄,若没有利益,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接近对方。 他如今莫名其妙地接近争渡,究竟想做什么? 那本《重走科举路》,宋芫只看到男主进京赶考后。 因为接下来,就是他家二林下线的剧情。 宋芫怕看了心梗,就搁一边没看了。 回去以后,还是把书翻出来继续看完。 宋芫甩了甩手中的鞭子,说:“我觉得你的那个同窗言行不一,不是个可靠的人,咱们还是远离他比较好。” “如果他还是纠缠不休地向你请教问题,你大可以直接拒绝,不必留情面。” 宋争渡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下次我就拒绝他。” 宋芫笑笑道:“对,就该这样子,哥送你去上学,可不是让你去受委屈的。” 宋争渡抿了抿嘴:“大哥,这个月小考,我得了头名。” “真的啊!”宋芫惊喜万分,他家二林牛批啊,居然能从刚重生回来的男主手中夺得第一。 霎时间,宋芫嘴角比ak都难压,他喜滋滋道:“回去给你加鸡腿,加两个鸡腿!” 宋争渡看他高兴的样子,就觉得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矜持说:“才不过一次小考,不作数,只盼明年下场县试,能顺利取得童生功名。” “明年啊。”宋芫回想了下,小说中,男主和他家二林就是明年参加县试,中间又隔了三年才参加府试。 他拍拍宋争渡的肩膀,鼓励他说:“哥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宋争渡琥珀色双眸闪亮闪亮,他没说一定,只说:“我会尽力。” 旋即到了张家村。 暗七正蹲在屋顶上晒太阳,远远听到车轮子滚动的声音,顿时像只燕子轻盈地从高处落下。 宋晚舟坐门口,抱着丫丫玩翻花绳,看见屋顶冷不丁跳下一个人,仍一脸淡定。 她眨巴眼睛:“七哥哥,你怎么老趴屋顶上。” 暗七就说:“习惯了。” 他提醒:“宋哥回来了。” “诶?”宋晚舟竖起耳朵,却没听到声音,“没有啊。” 暗七已经走到院子外蹲着了。 过了不久,果不其然,一辆驴车缓缓驶到了家门口。 宋争渡手里提着沉甸甸的酒坛,正要下车,突然酒坛被一把夺走。 他惊愕地抬头,只见一位陌生男子正抱着酒坛,冲他龇牙一笑。 宋芫见状,连忙上前解释:“这位是来咱们家帮忙的朋友。” 宋争渡却眼尖地认出了对方:“这不是那天给舒四哥赶车的那位车夫吗?” “对就是他,不过他现在不赶车了。”宋芫说。 宋争渡提着东西进了院子,就见到狗剩追着一只狸花猫出来。 再仔细一看,这狸花猫还有些眼熟。 宋晚舟笑嘻嘻说:“二哥,大花已经是咱家养的猫了。” “是叫大花吗?”宋争渡道。 “是大哥取的名字。”宋晚舟拉着他的胳膊进厨房里,神秘兮兮地说,“还有呢,你快来看。” 宋争渡不免好奇,随她进屋内一看,竟然是一窝小奶猫。 “是大花的崽吧。” 宋晚舟说:“二哥你好聪明,就是大花的崽。” 坐在地面玩耍的丫丫,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扶着凳子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宋争渡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腿。 “哥哒~” 宋争渡抱起丫丫,脸上露出笑容:“妹妹会喊哥哥了!” 宋晚舟撇了撇嘴,不高兴道:“小没良心的,就只会叫哥哥,我整天带她,她一句姐姐都不会叫。” “她还小呢,慢慢教她就是了。”宋争渡说道。 此时外面,东西都叫暗七提进屋里,宋芫牵着两头牛到牲畜棚。 今早只是随意看了眼,这会儿走进棚内,才发现里面空间比他预想的还要大,而且棚顶高挑,通风良好。 他挑选了一个宽敞的单间,牵着两头牛进去,将牛绳系在了棚内的固定桩上。 牛犊子倒是活泼,可能对新环境感到好奇,四处张望着,偶尔还会用鼻子轻轻触碰墙壁。 宋芫检查了水槽和饲料槽,给添上了水,和新鲜的草料。 母牛走了一路也饿了,就着草料吃了起来。 宋芫看向地面,已经铺上了厚厚的稻草,他又给门口挂上草帘,好遮挡寒风。 他再观察了下,见母牛适应良好,他就转身走出牲畜棚,走到新屋那边,找到石头。 “石头哥!” 这时候都差不多收工了,而石头还在检查地基,听到宋芫喊他,走过去道:“小宋,这么晚过来,是有啥问题吗?” “没啥事,我就想问问,你知道北方那边的火炕吗?”宋芫问他。 石头想了想说:“火炕啊,倒是有听说过,不过咱们这没有会盘炕的手艺人。” 宋芫听了,也没有很失望:“那成吧,我再去打听打听。” “小宋你这是要在新屋盘炕吗?”石头又问。 宋芫说:“是有这个打算。” 两人边走边说,路过牛棚时,石头见里面住进去了母牛,他不禁担心说:“小宋,你这牲畜棚在外面,晚上又没人看着,只怕会小贼。” 宋芫说:“没事,我让狗剩夜里守着这边,那狗子警惕着呢。” 到门口分开,石头去了对面牛家用饭,宋芫回了自家。 他一进门,就看到墙角堆积如山的东西,原本就不宽敞的房间,如今又堆满了杂物,几乎找不到落脚之地。 宋芫顿觉脑壳疼:“先做饭吧,晚点再收拾。” 今晚说好了要给宋争渡加鸡腿的,那就吃黄焖鸡饭吧。 他从背篓里拿出一只宰杀好的鸡,喊一声:“二林过来烧火!” 暗七一溜烟地进来,抢着说:“宋哥我帮你烧火。” 晚了一步的宋争渡,嘴唇抿出一条直线。 他垂着眼帘:“七哥能让我来吗,我许久未见大哥了,还想再跟大哥说说话。” 暗七忍不住瞅眼他,这小屁孩比我还能演。 但宋芫还真吃这一套,他握着锅铲分配任务:“暗七你去洗菜,二林你来烧火。” “行,我洗菜。”暗七提起菜篮子,去外面洗菜了。 宋争渡又回到熟悉的位置上,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宋芫心里也有些好笑,不就是烧火,还搞成勾心斗角似的。 做饭做饭,吃饭最大。 第227章 平淡无奇的日常 锅里的饭已经焖好了,宋芫把饭舀出来,因为一直用炭火温着,锅底结出了一层金黄酥脆的锅巴。 宋芫撕下一块锅巴,放嘴里嚼着吃,有股淡淡的焦香味。 他给二林塞了块:“你也吃。” 宋芫边嚼着锅巴,手上动作不停。锅烧热了,倒半碗花生油,将切开两半的鸡放进锅里煎一下。 他边嚼着锅巴,不紧不慢地往锅里倒了一碗米酒、一碗酱油,盖上锅盖,再焖一刻钟。 暗七洗完菜回来,宋芫接着炒了两道菜。 随着宋芫一句“吃饭了!” 大家忙不迭地围着饭桌坐下。 菜刚端上桌,宋芫率先开口:“等等,都别急着动筷子。” 说着,他看了眼暗七。 暗七老老实实放下筷子。 宋芫夹起两只鸡腿放到宋争渡碗里:“这是奖励你的。” 宋晚舟咬着筷子,眼巴巴地说:“大哥我呢?” “你二哥在私塾考了头名,这是奖励他的鸡腿。”宋芫解释,然后故作神秘说,“至于你的奖励,晚点给你,你可以猜猜是什么。” 闻言,宋晚舟双眼一亮,不由得期待起来。 不过,宋争渡夹起一只鸡腿放到她碗里:“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二丫照顾妹妹也辛苦了,这是二哥奖励给你的。” 宋晚舟脸颊笑出了小梨涡:“谢谢二哥。” 宋芫笑了下:“那就吃饭吧。” 他话音一落,暗七手速极快地夹起一块鸡肉。 宋芫不禁失笑,这家伙也是个吃货。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吃得肚子鼓鼓,心满意足。 唯有宋晚舟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等吃完饭,她才磨磨唧唧地开口:“大哥,我的奖励是什么呀?” 宋芫便从怀里掏出一对银镯,他轻轻一摇晃,镯上的小巧铃铛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他将这对镯子递给宋晚舟:“这是奖励你的。” 宋晚舟接过银手镯,爱不释手,迫不及待地戴在手腕上了。 她晃了晃手,那铃铛随之摇曳,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铃声。 宋晚舟简直太喜欢这对手镯了,她甜甜笑说着:“谢谢大哥。” “大哥你真好,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宋芫听了摇头,也不知这小妮子是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 忽然,宋晚舟抬起头,小声说:“大哥,我能不能给分一个给丫丫。” 宋芫微微愣怔,随即笑了:“这是给你的,而且丫丫也戴不上。” 他又说:“等下个月丫丫生辰,我再给她打一块银锁。” 宋晚舟点头:“噢,那好吧。” 暗七洗干净碗筷,再帮忙收拾了厨房,便回去了。 宋芫回屋里,把堆在墙角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再塞进床底下。 还有狗剩的窝,搬到隔壁牲畜棚,他叮嘱狗剩,晚上要看好两头牛。 狗剩不满地“汪汪!” 宋芫伸手揉揉狗头:“看好它们了,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 狗剩这才哼唧两声,转头进去,趴狗窝里了。 宋芫回去,简单洗漱完,正准备睡觉,临时想起什么,取出一件羊皮袄和毛褐,拿给宋争渡:“夜里冷,你把衣服搭被子上暖和些。” “羊皮袄买大了些,明儿让二丫给你改改。” “昨晚突然降温,你有没有冷着了。” 宋争渡眼里暖融融的,他摇头:“没有冷着,马楷承还借了我一张薄被。” “那得要好好谢谢他了。”宋芫心想,二林这几个同窗还都不错,下次再多准备点吃的,让二林带去私塾,分给那几个同窗。 兄弟俩叙完话,夜也深了,二人相继睡去。 翌日,宋芫一睁眼,天还黑着,他探出手,又飞快缩了回去。 “好冷啊,再躺一会儿。” 而下床的宋争渡早已经起了,他刚出门,就发现牲畜圈都打扫干净了。 再进去厨房,火也烧了起来,锅里正煮着一锅热水。 宋争渡心里纳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家里进了田螺姑娘了? 田螺姑娘·暗七忽然鼻子痒痒,他打了个喷嚏。 “谁?!”宋争渡警惕问道。 暗七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他嘿嘿笑道:“别紧张,是我。” 宋争渡目光探究地打量着他:“你怎么爬屋顶上了?” 暗七道:“屋顶凉快。” 宋争渡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但没再追问下去。 他取出一袋面粉,开始揉面,准备做面疙瘩汤。 宋芫只赖了会儿床,就吸着气起来,吃过面疙瘩汤,他提上木桶,去隔壁牛棚。 母牛已经吃上了草料,宋芫便趁机挤了些牛奶。 水牛奶量少,宋芫担心牛犊不够吃,只挤了两斤,他提着牛乳回来,将牛乳直接倒锅里,先煮上片刻。 随后他叫上暗七,上山砍了些松叶柏叶,用来熏腊肉。 熏腊肉一定要是新鲜的柏叶,烧起来会有一股清香味。 腊肉腊肠挂竹竿上,下面点燃了松柏叶,再用草帘子围起来,免得烟雾给风刮走了。 还得慢慢熏上一天。 宋芫舀出牛奶,趁热做了道撞姜奶。 撞姜奶的做法非常简单,但想要做成功却要一定的技巧。 问牛婶借了点老姜,捣成姜蓉,把姜汁挤出来。 宋芫正将牛奶倒进姜汁里,宋晚舟蹦蹦跳跳进来:“大哥你看我的袄子改得怎么样?” 宋芫抽空看了眼,发现小丫头把羊皮袄腰的两边收窄了,显得更加修身,还很有设计感。 “好看好看,我家丫头就是心灵手巧。”宋芫夸道,还说,“也给你二哥的改一改。” 宋晚舟可得意了:“没问题。” 她又探头过来看:“哥,你在煮羊乳吗?” “是牛乳。”宋芫说,“姜撞奶。” 姜撞奶静置片刻,很快就自然凝固了。 宋芫舀起一勺,尝了尝,入口奶鲜十足,再轻轻一抿,姜撞奶的柔滑便在口中瞬间融化,留下一抹淡淡的姜香。 “你们都来尝尝,丫丫也有份。” 暗七端着碗,吸溜吸溜就吃下一碗。 宋芫又多做了几份,送去给对面牛家。 牛叔跟阿牛还在里面打家具,宋芫就没进去打扰,正准备离开。 这时,牛婶拉住了他的胳膊:“小宋,婶子有一事想求你。” 第228章 牛婶相求 闻言,宋芫面露惊愕之色:“婶,有什么事您直说便是,用‘求’这个字太折煞我了。” “就是阿牛。”牛婶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把黄员外一家搬走的消息告诉了他。打那以后,他又开始魂不守舍。” 想到昨日阿牛那颓丧的样子,宋芫也早有猜测,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他没有打断牛婶的话。 牛婶说:“我本想,他伤心个几日就好了。” “可昨儿他干活时,没留心把手给切伤了,要不是他反应过来,整个手指头都要切断了。 说到这,牛婶脸上露出几分难受。 她继续说:“阿牛性子闷,也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平日里就跟你比较要好。你若是有空闲,就跟他说说话,开解下他。” 原来是这个事。 宋芫唏嘘不已。 一向精明能干的牛婶,此时也不过是为儿担忧的普通老母亲。 他点点头:“婶,我知道了,我晚点再找他聊聊。” “哎哎。”牛婶感激道,“那就麻烦你了。” 宋芫捂住胸口,故作伤心道:“婶子说这话就客气了,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今日我还要请您帮忙做饭,难道我也要跟婶子如此客气吗?” 这一番话,听的牛婶心里十分熨帖。 人常说,远亲不如近邻。 她跟宋家几十年邻居,以前婉娘还在那会儿,她们俩处得跟亲姐妹似的。 她也曾经是真把宋家小子,当成亲侄子看待。 可自老宋没了,婉娘也病了后,那混账东西竟也不回来看一眼,着实寒了牛婶的心,所以才一直没给宋芫好脸色看。 但如今,看到宋芫不仅能够独当一面,支撑起整个家庭重担,还能照料家中的幼弟幼妹,牛婶是既欣慰,又不免有些伤感。 可惜婉娘没能亲眼看到小宋娶媳妇。 唉。 宋芫自然不知牛婶此时的内心话,他从牛家出来,特地绕去新屋转了转,有石头盯着,他也放心,看过两眼,就回去了。 腊肉还在熏着,宋芫掀开草帘子,顺手往里面丢了些橘子皮。 家里的活都让暗七抢着干完了,宋芫闲得没事,便进屋,拎出半袋晒干的花生,叫暗七过来,帮忙剥花生。 暗七边剥边吃:“宋哥,这花生吃起来奶香奶香的。” 宋芫说:“你先剥,别光顾着吃,晚上再给你拿些带走。” 连吃带拿的,那多不好意思。 暗七捂着嘴巴小声说:“您可别告诉主子。” 宋芫也悄悄的:“放心吧,我不告诉他。” 不过说到舒长钰,宋芫心头有些闷闷的:“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暗七斟酌着开口:“主子去了余州。” 余州? 宋芫想了下余州的位置,随即皱了皱眉。 他们大晋有三十个州,这州,就相当于省。 而每个州下面,有若干府城,府城就等同于市。 他们所在的松州,在中原位置,而余州则在更远的南方。 这些知识,都是宋芫从小说里总结出来的。 他看小说时,也不光只看剧情,里面出现过的风土地貌,他都有记下来,以防日后能用上。 所以,再看一遍原着还是有点用的,这不就用上了? 宋芫问道:“他去那么远做什么?” 暗七抬手挡了挡脸:“宋哥,这不能说。” 宋芫无语:“行了,不为难你了。” 屋内,宋争渡在教宋晚舟学新字。 一段时间的坚持到底没白费,宋晚舟写的字,终于从狗爬的状态,变成了勉强能站立。 宋晚舟放下兔毫笔,皱着小脸说:“哥,我还是觉得读书太难了。” 宋争渡双手背在身后:“大哥让我教你习字,也不是指望你以后考科举,而是希望你多读书,明事理。” 宋晚舟振振有词说:“可书里有些道理也不一定全对啊。” “书里说,‘人之初性本善’。” “依我看,有的人是天生坏胚子,怎么可能会变好。” 宋争渡蓦地一怔,余光掠过门口,青年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朦胧不清,宛如一幅被光影模糊的画。 他微微垂目,缓缓道:“如果你认为没道理,那不看也罢,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着,不必太过在意真假。” 宋晚舟听得懵懵懂懂。 这时,屋外传来宋芫惊喜的声音:“诶,你们怎么都跑出来了?” 宋争渡抬起头,只见几只小奶猫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口。 “是小猫猫会走路了?!”宋晚舟也跑过去看小奶猫们。 宋芫蹲下来,伸手挨个摸了摸小奶猫,胎毛暖绒绒的,手感极好。 “既然在咱这安家了,那就给你们都取个名字吧。” 暗七在一旁建议说:“我看不如叫花生、芝麻、核桃、瓜子和杏仁。” 好家伙,五仁月饼都给你凑齐了。 你个吃货。 宋芫说:“不好,它们娘亲叫大花,那它们就是……” 他抬手数过去,嘴里说道:“一花、二花、三花、四花、五花。” 宋晚舟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可是大哥,小猫猫长得都一样呀,你怎么认出来它们谁是一花?” 宋芫道:“这好办,你针线篮不是有五彩绳吗,给它们爪爪绑上绳子,不就能认出来了。” “好诶,我这就去拿五彩绳。”宋晚舟脚步轻快地进了里屋。 接下来,大家伙围着小奶猫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直到大花回来,将小奶猫们一只只叼回了窝里。 将花生米剥好后,直接下油锅炸一遍,炸过的花生米又香又脆,沥干油,最后再撒点盐巴,就着小酒一吃,甭提有多美了。 晚上简单吃过饭,宋芫说:“二林,你今晚还是在家住一晚罢,明儿早上再送你过去私塾。” 宋争渡道:“便听大哥的。” 宋芫道:“行了,你们都回屋里歇着,我找阿牛过来说说话。” 他指了指宋晚舟:“都别偷听啊。” “哼,我才不会偷听呢。”宋晚舟摇着银镯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跑回去里屋。 “丫丫,我吃完饭了,我们来玩捉迷藏~” “那大哥,我也回屋了。”宋争渡起身说道。 至于暗七,干完活后,晚饭都没吃,只提了一袋花生,就匆匆走了。 宋芫把阿牛叫到自家里。 干了一天木工活,阿牛脸色显得有些疲惫,他勉强打起精神来:“宋大哥,你找我来,是有啥事吗?” 第229章 与阿牛的谈话 宋芫将昨日从镇上买的竹叶青酒,倒出来一壶。 他慢慢道:“没别的事,就找你聊聊天,先坐下说话。” 阿牛便顺从地坐下来。 宋芫给他倒了一小杯酒,因为不知阿牛酒量如何,就没有给他倒太多,免得话还没开始说,就喝醉了。 他问阿牛:“哥,就是想问你,有打算过以后吗?” 阿牛不禁一愣,以后,以后能有啥打算? “你以后是想跟你爹一样成为木匠,还是就只种地。”宋芫将酒杯递给他。 阿牛接过酒杯,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宋大哥,我不知道。” 宋芫问他:“那你喜欢干木工活吗?” 阿牛连忙摇头:“我不喜欢,我笨手笨脚的,也干不好。” “那以后就打算种地了?”宋芫语气一直温和,“那你有没有想过想过,种点别的什么。” 阿牛为难道:“可地里不种庄稼,那家里吃啥?” 宋芫低头啜了口酒,说:“不是不让你种庄稼,你可以留出两亩种粮食,其他的种花生、西瓜、或是辣椒。” 说着,宋芫捻起一粒炸花生米,放嘴里嚼着,香香脆脆的,外面还裹了层细盐,咸香恰到好处,却又不会过于齁咸。 阿牛也不自觉端起酒杯,喝了口酒。酒水刚一触碰到舌尖,便化作一股火辣辣的热流,直冲喉咙。 他捂嘴咳嗽起来。 宋芫将那盘炒花生米推到他面前:“之前你帮忙拔花生,应该清楚,我家花生产量高,出油也多,你种花生完全可以挣到银子。” 他又说了自己的打算:“明年我还会再买十几亩地,全部用来种西瓜和辣椒。你知道我不擅长种地,如果请短工来干活,还得一直盯着,我没那个时间。” “如果你不想自己干,就给我当管事,像石头哥一样,手下管着七八号人,指哪干哪,那叫一个威风。” 以前宋芫也提议过,让阿牛替他管田。那时,阿牛说他当不了管事,就拒绝了。 所以这次宋芫给他两条路选,一是自己单干,二是给他当管事,帮忙打理田地。 “我……”阿牛一时犹豫不决。 宋芫道:“别着急,你先好好想想。” 阿牛便陷入沉思。 两人默默无声地喝酒,竹叶青酒上头快,宋芫也不敢一下子喝太多,上次跟何方喝酒,他只喝几杯就醉了。 半晌后,阿牛舔了舔嘴唇,毫不犹豫地说:“宋大哥,我想好了,就跟着你干!” “好,就是要你这种干劲。”宋芫抬手拍着他的肩膀说,“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以后跟哥一块挣钱,挣大钱!” 闻言,阿牛眼眶霎时红了。 他笨拙地开口:“宋大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先打住!”宋芫打断他的话,笑了下,“我可没担心你,是你爹娘在担心你。” 阿牛刚酝酿出来的话,又给吞回去了,他语气懊恼道:“是我不好,叫爹娘操心了。” 宋芫宽慰他说:“你也别太自责,这本不是你的错。” “其实我没有怪她。”阿牛哑声开口。 这么多日来,阿牛还是第一次提到张月儿。 “以前,我以为是她看重家人,这段时间,我反复想过,才想明白。” “她的卖身契握在老爷手上,即便我能凑够为她赎身的银两,可如果老爷不同意,她也走不了。” “所以不是她选择了留在黄家,而是她没得选择。” 宋芫听罢,也不禁叹息一声,说到底,一旦卖身成为奴隶,哪能容易就恢复自由呢。 即便是想赎身,也得经过主子的同意。 回头再教训教训二丫,免得她还想着给人当丫鬟。 将心里话都吐露出来后,阿牛或许是真正放下了张月儿,他脸上有难过,更多的是释然。 此时外面夜露深重,屋内,昏黄的烛光摇曳生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墙壁上。 阿牛边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喝下一壶酒,直到醉意朦胧,他性子沉闷,就算是喝醉了也只是默默地呆滞。 宋芫送他回了牛家。 牛叔过来开的门,看到醉醺醺的阿牛,也没问什么,把人接了进去。 然后干巴巴说了句:“小宋,早点回去歇着啊。” “好嘞,叔你也早点歇着。”宋芫摸黑回了家,洗漱了下,进到屋里。。 这时,宋争渡的声音忽然响起:“哥,你喝酒了?” “就喝了两杯,你怎么还没睡?”宋芫道。 “睡了,刚醒来。”宋争渡说。 “快睡吧,明儿哥送你去镇上。”宋芫爬上楼梯,闭眼就睡着了。 惦记着要送宋争渡去私塾,第二天,宋芫醒得早,他裹着被子,艰难地爬起来。 暗七从屋外进来:“宋哥,你就别起了,我跟小渡说好了,等会儿我来送他。” 宋芫迷迷糊糊躺了回去,但没几秒钟,他又爬起来:“等一下。” “我还有东西要给二林带上。” 宋芫爬下床,进到厨房,从角落里搬出几个小坛子,交代宋争渡:“我又熬了些果酱,你带去私塾吃吧。” “你那几个要好的同窗喜欢,都可以分一分。” “还有这坛子是肉酱,霉豆腐就不给你拿了,天天吃也不好。” 宋争渡道:“大哥不必如此费心,留着家里你跟二丫吃吧。” 宋芫摇摇手:“家里还有很多,我跟二丫两个人都吃不完。” 宋争渡抿嘴笑了笑:“那多谢大哥费心了。” 最后,宋芫想了想,好像都交代完了,又摸出几个橘子给他:“对了,柿饼也带一些去。” 暗七蹲在门口搂着狗子,呼噜呼噜毛。 听到宋争渡出来,他起身,问里面宋芫:“宋哥,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那就帮我捎几根大棒骨回来。”宋芫嚷了声,忽然想起一事。 他走出来,交代暗七说:“你要是有空,就顺道去一趟城南,有家卖炉子的店铺,店家跟我是朋友,请他帮我问问,哪里有会盘火炕的手艺人。” 暗七默默记下来,随后把毛驴拉出来,套上板车,载着宋争渡出门了。 一通忙活下来,宋芫也彻底醒了,他拿出牙刷,含了口水,瞬间牙齿都冻得直打颤。 好不容易都刷完牙,嘴巴都冷得没知觉了,等吃过热腾腾的面疙瘩汤,才感觉缓了过来。 接着,他提上木桶挤了几斤牛乳回来。 锅里煮着牛乳,宋芫正和着面,准备做点面包。 “宋大哥。”阿牛挑着一担水过来。 经过昨晚大醉一场后,今日阿牛又恢复到以往的模样,整个人充满了干劲。 宋芫刚烤完三炉面包,暗七就赶着驴车回来了,他跳下车:“宋哥,我刚去了你说的炉子铺,那店家说,他知道火炕,不过要琢磨一下。” 宋芫喜滋滋道:“果然还是我何哥靠谱。” 然后,就见暗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主子给你的。” 第230章 来信 舒长钰竟然给他写了信?! 宋芫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那封信,刚想拆开。 忽而,他停下了动作,又将信收进衣襟里,故作镇定地轻咳了两声,语气尽量平静地说:“我一会儿再看。” 暗七没察觉到宋芫的小心思,他耸着鼻子,到处嗅了嗅:“宋哥,什么味道这么香?” “哎!差点忘了我的面包!”宋芫顾不上烫手,急忙将烤盘端出来,端进屋里。 他眼睛警惕地盯着脚下,自从小奶猫会走路了,它们便满屋子乱爬,若不仔细点,很容易踩到这几只花们。 刚进门,他抬头一望,就看到宋晚舟嘴巴还叼着个半面包,正伸手去拿第二个。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迅速地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丫丫坐在地上,双手捧着牛角包,啃得满脸都是面包屑。 两小馋猫。 宋芫挑了挑眉:“想吃就吃,在自家不用偷偷摸摸的。” 于是,宋晚舟便大胆地拿走两个牛角包,嘴里还嘟囔着:“哥,我晌午不吃饭啦。” 暗七将毛驴牵回驴棚,卸下东西,再迅速洗干净手,一溜烟地进来,抓起牛角包嗷呜一口咬住。 新鲜出炉的牛角包,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 金黄色的外皮微微酥脆,内里却柔软得仿佛能融化在口中。 暗七眼睛亮得发光,这也太好吃了。 他最近过的都是什么神仙日子~ 宋芫无奈:他这是养了一家子的大馋猫吧。 他弯腰,提溜起趴在他脚背上的二花,放回猫窝里,说道:“我进屋里歇一歇,有事就喊我。” 宋晚舟闻言,含糊地“噢”了声。 等进了屋,宋芫瞥了一眼门外,确认无人后,他从衣襟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信,拆开了信封。 信纸上带着淡淡的墨香,笔迹飘逸,墨色淋漓。 但见开头,并没有那些文绉绉的“卿卿如晤”之类的客套话,而是一句平铺直叙的话: 【南下余州,乘舟数日。】 原来去余州还要乘船过去。 再接着往下看。 【舟摇而令人心神不宁。船上之厨,其艺不精,所烹之食,味寡淡而难咽。鱼肉腥气,尤为刺鼻,令人难以忍受。】 短短几句话中,舒长钰语气充满了怨念和无奈。 随着他的描述,宋芫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股腥气和船只的摇晃。 宋芫:已经开始反胃了。 他以前也晕船,那感觉就像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吃不下睡不好。 他记得那次七天的航程,他整整瘦了十斤,脸色苍白的,像刚大病了一场。 也不知舒长钰去那么远的余州做什么。 在信中的最后几句,舒长钰提到说,他近日得了个小玩意,觉得颇为有趣,回来时再带给宋芫。 寥寥数百字的一封信,宋芫反复看了几遍,直到都快将信中的内容背下来,他才轻轻折起信纸,夹在床头的诗经中。 他忽然抬手捂了捂眼,心里酸酸涩涩的,他有点想舒长钰了。 不是有点,是很想。 他幽幽叹口气,想象着舒长钰在船上的情景,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担忧。 信中,舒长钰提到,从广安府南下至余州,即便是乘船,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 半个月啊。 月底,新屋将举行上梁仪式。 宋芫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日子,按照舒长钰的行程,他这个月底肯定是赶不回来了。 那等舒长钰回来再说,到下个月舒长钰回来,他就去寻找媒人,上舒家提亲。 商船南下余州,途中在宁远县的渡口停靠,补充物资。 随着船身轻轻一震,稳稳停靠,身着素色黑衣的少年从客舱中步出,踏上了甲板。 船上除了忙碌的船员外,再无其他乘客。 少年走到船舷,倚靠在栏杆上,目光低垂,扫过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连续几日的晕船让他神色恹恹,面无表情的脸上散发着一股颓丧的气质,如同一座雕塑般,毫无生气。 十一走上前来,他恭敬地报告说:“主子,信已经送出去了。” 舒长钰嗓音略显沙哑:“东西取到没有?” 十一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精致的木盒。 舒长钰接过木盒,轻轻打开,随意一瞥后便又合上。 紧接着,十一低声禀报:“主子,暗五传来消息,确定出现在余州的叛军,正是青翼军。” 青翼军,这个名字曾在边疆响当当,是周家军中的一支精锐之师。 然而,自从周将军在京城被诛杀的消息传回,青翼军就如同蒸发一般,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如今,他们却神秘地出现在最南边的余州。 舒长钰按了按额角,声音掺杂着冰:“一群蠢货,这么容易就被人钓出来了。” 若非暗五突然传来青翼军的消息,他也不会如此匆忙地南下至余州。 他眉间的阴郁更甚,语气轻慢开口:“余州稷山县,辰王。” “呵。” 又是个不安分的东西,看来新帝的安稳日子就快到头了。 张家村,宋家。 宋芫淡定自若地从屋里出来,环顾四周,却不见暗七人影,他奇怪道:“阿七呢?” 宋晚舟指了指头顶:“屋顶上呢。” 宋芫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走出门外,抬头一看,果然在屋顶的边缘,蹲着一个身影。 “你上屋顶做什么?” 暗七翻身跃下,像一只燕子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他脸颊鼓鼓的,嘴里还嚼着吃的,含糊不清地回答:“宋哥。” 宋芫挠挠鼻尖,小声说:“如果我给舒长钰回信,他能收到吗?” “当然可以。”暗七顺手摸出把花生,边剥边说。 宋芫再接着问:“那能给他捎点东西吗?” 暗七点了点头,嘴里的花生嚼得更欢了:“东西也可以,不过会慢一些。” 宋芫回头便给舒长钰回了封信,让暗七帮忙送出去。 另外,他还准备了一些零嘴,想着舒长钰在船上漂泊这么多日,不知会消瘦成什么样子。 暗七接过包裹,郑重其事地承诺:“放心吧,宋哥,拼死也会把东西送到主子手上。” 宋芫:倒也不用如此严重。 接下来几日,宋芫依旧清闲,想起看到一半的《重走科举路》,又捡起来,继续看下去。 第231章 原着宋二林之死 剧情正进展到男主与同乡宋二林进京,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 但到京城后,宋二林闭门苦读,而男主却沉迷于花天酒地,四处游荡,与几位姑娘纠缠不清。 在这些姑娘之间的争风吃醋中,新年悄然过去,转眼间已是二月。 就在这时,男主突然热情地邀约宋二林出门参加聚会。 宋二林本不愿去,可男主顾千帆却说,这次聚会的发起者是名噪当时的大儒裴景阳。 他对景阳先生仰慕已久,于是便欣然参加聚会。 参加此次聚会的学子们无数,都是听闻景阳先生的大名而来,以盼能得到对方的指点。 在聚会中,宋二林大放异彩,并被景阳先生当场收为入门弟子,一时间风光无限。 宋芫第一次看到这里时,就觉得怪异,按照小说一贯套路,这像是男主该有待遇才对。 二林一个对照组就这么高调,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接着便是春闱,会试考完三场出来,正等待张榜公布成绩。 就在这时,有学子告御状,声称试题被泄露。 皇帝闻讯大怒,立即下旨严查此事。 礼部尚书亲自主持调查,御史台也派出了得力干将,参与查案。 经过一番深入的调查,发现竟是主考官泄的题。 说巧不巧,这位主考官正是景阳先生的大弟子。 景阳先生也因此受到牵连,结果并未查出什么,但调查却意外地指向了宋二林。 在景阳先生赠予宋二林的书中,竟然发现了被泄露的试题。 景阳先生被打入牢狱,而宋二林也未能幸免,不仅功名被革,还在狱中遭受了严刑拷问。 宋二林咬死不承认,甚至写下血书,以示清白。 血书字字泣血,句句铿锵。 可仍是无用。 后来还是景阳在狱中选择了自我了断,临终前,他恳求皇帝宽恕宋二林一命。 最终皇帝念在景阳先生过往的功绩,便大发慈悲释放了宋二林。 宋二林在牢狱中遭受了严刑拷问,即便最终得以释放,他那被摧残至极的身躯,也已无力承受返乡的长途跋涉。 在归途上,他带着满身的伤痛与污名,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他的生命如同一段被强行折断的旋律,留下了无尽的冤屈和未完成的心愿。 【宋二林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那层厚重的灰霾。他眼中的的光,如同被无形的阴影吞噬,逐渐消逝,最终只剩下一片绝望的黯淡。】 【他再也走不动了。】 【最终他倒在路边,嘴里吐出的最后一句话是:“二丫,对不起,哥哥不能带你回家了……”】 看到这段文字,宋芫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呼吸变得困难。 他第一次看到这段剧情时,还只把原着的人物当做纸片人,没有太大的触动。 可随着这半年多的相处,他已经将宋争渡当做了亲弟弟看待。 看到原着中二林的悲惨结局,宋芫顿觉心头一阵悲痛和愤怒。 他深知二林的为人,他正直诚实,是不可能做出作弊这种卑劣行为的。 宋芫相信,如果二林在考试时发现试题与景阳先生书中的内容惊人地一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考官揭发。 但是他没有。 这意味着他甚至在进入考场之前,都没有看到过那些所谓的试题。 这无疑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 宋芫只是想不明白,试题是怎么出现在景阳先生那本书里的? 不管如何,到时候只要让争渡避开那次聚会,别跟景阳先生牵扯上关系就成。 随着宋二林下线,故事的视角重新转回到男主身上。 由于之前的舞弊案,会试不得不重新举行。 这次,男主角凭借自己的才华和智慧,顺利夺得了会试的头魁。 在随后的殿试中,男主角更是表现出色,答题如行云流水,深得皇帝的赞赏。 最终,他被钦点为状元。 在锣鼓的喧闹声中,顾千帆身披绣绫红花,从宫门出来,穿过热闹的街道,骑马游街。 正是应了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 宋芫看得却莫名心梗,心头有股怒火发泄不出来,他气狠狠地捶了捶墙。 他家的墙壁是用泥土和砖块混合夯实的,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变得脆弱不堪。 他这一拳下去,泥块纷纷脱落,像雨点一样洒落下来,弄得他满脸都是尘土。 宋芫:“呸呸呸!”他一边吐着嘴里的尘土,一边抱怨着。 然后迅速爬下床,拿起水瓢舀了点水,洗了洗脸。 这会儿院子里没人,他往屋内看一眼,只听里屋传来宋晚舟嘀咕的声音。 最近天气冷,小妮子愈发不爱出门,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去找她的小姐妹玩耍了。 至于暗七…… 宋芫走出门外,抬头一望,果然,又是蹲在屋顶上,也不知是什么臭毛病,就爱蹲屋顶。 “你可别把我家屋顶压坏了。” “放心,压不坏的。”暗七说着,随手抛起一粒花生,然后用嘴巴接住,玩得不亦乐乎。 宋芫转身向新屋走去,他暂时不想再看小说了,免得气坏了身体。 他在新屋转了两圈,跟石头哥唠嗑几句。 突然,他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小宋!” 宋芫转过头,惊喜地发现是何方。 他欣喜地快步走上前,满脸笑容地问:“何哥,你怎么找来了?” 何方从驴车上跳下,边整理衣衫边说:“刚到你们村口,我就向人打听了一番。还好你家也不难找。” “前几天,你不是让人捎信来说,需要找个会盘火炕的工匠吗?” 宋芫点头:“是有这个事。” 又问他:“何哥,你是琢磨出来了吗?” 何方说:“有点想法。” 他看了看新屋:“这就是你家新盖的院子?不错啊,比我家大多了。” 宋芫谦虚地说:“乡下地方哪能跟哥你家比。” 何方摆手:“我也是有个好爹娘罢了,哪像你,是靠自己双手打下的基业。” 宋芫听着忍不住笑了,何哥的性子还是那么直率。 “先到我家说话。”他带着何方进了院子,“家里简陋,别介意。” 何方环视了一圈,笑着回道:“哪里简陋,我看这院子布置得挺有格调的,你这品味不错。” 两人走进厨房,宋芫请何方坐下,他泡了一壶茶端过来。 何方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铺在桌面上:“我这几天一直在研究火炕的构造,你看,这是我设计的草图。” 宋芫凑过去仔细观看,只见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显然何方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我以前在府城时,就有个好友,是北方过来的,当时他嫌我们这边冬天冷,没火炕,于是便问他火炕是什么。”何方说着,喝了口茶润润喉咙。 再继续说:“这张图纸就是根据他当时描述的画出来的,不确定能不能行,要得实际上手才知道。” 宋芫道:“那咱现在就去试试吧。” “那行。”何方跃跃欲试说,“我想知道火炕好不好使,好使的话,给我家里也盘两个。” 第232章 盘炕 宋芫笑而不语,火炕好不好使,他作为现代穿越者,再清楚不过了。 “走,咱先过去瞧瞧。”他说。 何方顺手卷起图纸,随他出了门。 他们刚一离开,暗七便悄无声息地从屋顶落下,迅速将桌面的茶杯收走。 紧接着他们来到了正屋。 正屋的墙面已经夯实,就差房梁没上了。 他们穿过正厅,直接进到东侧厢房。 宋芫指着其中一间房说:“就这间屋子吧。” 何方走进屋内,打量了下屋子,然后他走到里面,展开手中的图纸,伸手比划着空间:“我猜应该是靠着这三面墙搭建火炕。” 虽然宋芫没睡过炕,不清楚里面的构造,但他也有在影视上见过炕床。 所以一听何方这么说,他就准知道没错了。 两人看着图纸开始讨论起来。 院子那边,石头停下喝口水歇着,正远远瞧见宋芫带着人去了正屋,于是他过来看了一眼。 见里面严肃地说着话,他紧张问道:“小宋,是有啥问题吗?” 宋芫听到石头的声音,转过身来,招了招手:“没啥事,我带朋友过来看看。” 接着,给何方两人互相做了介绍。 等两人互相寒暄几句后,宋芫才说起了正事:“石头哥,我是想在这间屋里盘个火炕。” 石头一听到何方是过来盘火炕的,顿时肃然起敬。 他搓搓手,厚着脸皮道:“小宋,我能在一旁观看吗?” 听说有本事的手艺人,干活时都不许旁人围观,防止独门手艺让人偷学了去。 何方却显得格外大方:“大哥您尽管看,我也才刚上手,说不定还得向您请教呢。” 一番话说得着实漂亮,石头听了心花怒放,他连忙问道:“有啥要我帮忙的吗?” 宋芫想了想:“要砖头和黏土,咱们先去外面搬几块砖头进来。”他说着,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石头赶紧拦住他:“这点小事,哪需你们亲自动手,我去叫人来。” 他冲着院子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人搬了一些砖石进来,都堆到正厅角落。 砖头和黏土都准备好了,何方卷起袖子,准备动手:“我们先砌炕面。” 石头说:“我来和泥。” 宋芫眼见两人忙碌起来,就自己搁这碍手碍脚的,于是他问:“哥们,还有什么我能干的活?” 何方道:“你来帮我量一下尺寸。” 宋芫乐颠颠地过去:“好嘞!” 很快,他们就在地面上砌起一块块石板,等石板干透后,再搭在炕床上,这就是“炕面”。 何方也是第一次盘火炕,不确定石板的厚度,就尽量砌厚了两层。 砌好了炕面,再来盘火炕,在屋内靠三面墙的位置,划出一块地,准备砌炕床。 这时,何方敲了敲墙壁,犹豫着开口:“小宋,这里要敲几个洞,留出一个烧火的灶膛和烟道。” 石头霎时头都大了,这怎么又要敲墙? “那就敲!”宋芫果断道,“没问题,我信哥的。” 石头还能说啥呢,只好又拎起锤子,把墙角敲出几个灶洞大小的口子。 一个下午时间,终于把炕床盘好了,宋芫瞧着有模有样的,心想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他竖起大拇指夸道:“还是我何哥有本事,这么快就把炕床捣鼓出来了。” 何方随即得意地哈哈一笑,不过他心里也没底:“这火炕成不成,还得等烧了火才知道。” 而石板还没晾干,要等明天才能把石板铺到炕床上。 “那我明儿再过来一趟。”何方说道。 宋芫不由得感动,他抱了抱拳头:“哥,大恩不言谢。” “你啊……”何方伸手搭着他的肩膀,使劲摇了摇,“跟哥还说啥谢。” 宋芫边笑着躲开了,两人说说笑笑地出了正屋。 一旁的石头看了,笑得直摇头,都是二十好几的大伙子了,闹得跟小孩似的。 出来见天色已晚,宋芫便道:“哥留下吃个晚饭吧。” 何方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他就不客气道:“那多上两道好菜。” 宋芫道:“那必须的。” 两人回了老屋,进到厨房。 宋芫看到桌上的杯子都被收走了,一猜就知道是暗七干的。 “何哥你先坐会儿。” 宋芫转头开始忙活,灶头的瓦罐里还有晌午熬的大棒骨汤,奶白色的汤,上面飘着几粒红枣枸杞。 “阿七过来帮忙烧火。”他往外喊了句。 何方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娃娃脸少年溜达进来。 “我朋友阿七。”宋芫介绍。 暗七在外人面前却表现得异常冷漠,只点点头,就一声不吭地蹲在灶膛前烧火。 何方也没介意,还悄悄跟宋芫说:“你这朋友性子真冷,好像那些冷酷杀手,哈哈哈。” 宋芫干笑:“哈、哈。” 他忙给何方倒了杯热茶,哥你先甭说了。 “何哥你喝口茶,我对面借点菜。” 听到他的话,何方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懊恼,刚刚是不是他不应该说让小宋多做两道菜。 就看到宋芫拿着萝卜和韭菜回来。 何方嘴角抽抽:“小宋,你说的去借菜,就是借根萝卜韭菜?” 宋芫“昂”了声:“我家的菜地都没几根菜了,还好有牛婶救济,不然咱连青菜都吃不上了。” 他边说着话,把萝卜洗干净,切成滚刀块,放进汤里一起炖。 接着摸出几个鸡蛋,打入碗里,加点盐和酱油,用筷子搅和搅和。 然后把韭菜切得细碎,放进鸡蛋液里,一起搅了搅。 何方看得稀奇,他还没见过这种做法:“小宋,你这是韭菜炒蛋。” “对,是我爷爷教我的做法。”宋芫说完才意识到说秃噜嘴了,原主的爷爷在原主出生前就没了,怎么可能教他做菜。 好在何方不知情,至于暗七也像没听见的样子。 宋芫赶紧将话茬带过去。 骨头汤里的萝卜已经炖得软烂了,宋芫把瓦罐端到一边,将铁锅放灶台上。 等锅烧热,倒油,鸡蛋液连同切碎的韭菜一起倒进锅里。 鸡蛋液碰撞到热油,瞬间霸道的香气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待鸡蛋液煎得定型了,再用锅铲锅铲子一翻,煎糊了另一面。 直到两面都煎到金黄焦香,就盛出锅。 那味道香的,外面路过的瘌痢眼几人都走不动路了。 可有石头盯着,他们也没敢推门进去,只能在门口磨磨蹭蹭,狠狠地吸几口香气,解解馋。 宋芫提着刀出门切了块腊肉,和小块猪肉头。 腊肉炒冬笋,猪头肉炒蒜叶,都安排的妥妥的。 晌午特意多焖了饭,再热一热,就可以开吃了。 “二丫出来吃饭了!”宋芫喊道。 “噢。”宋晚舟裹着羊皮袄出来,就看到家里来了个陌生的大哥哥。 她微愣一下,才想起来,她之前跟大哥去镇上时,见过这个大哥哥。 “哥哥好。” 何方也记得宋芫这个妹妹,第一次见的时候,小丫头还面黄肌瘦的,如今再看,竟是圆润了许多。 夹了一块韭菜炒蛋吃进嘴里,何方的舌头被惊艳到说不出话来。 腊肉带着点淡淡的烟熏香,而竹笋脆嫩,一起清炒,连带着竹笋也裹上腊肉的油脂,吃上去非不会觉得油腻,还有着微微的咸香。 猪头肉肥美,蒜叶清香,两者搭配在一起,竟是恰到好处。 大棒骨炖萝卜汤就更不用说了,汤汁浓郁,萝卜软烂,没想到一点肉都没有的大棒骨,炖汤却如此美味。 何方砸吧砸吧嘴,心想,赶明儿他也买根大棒骨回去炖汤。 一顿饭下来,何方吃得肚子溜圆,他打了个饱嗝,说:“兄弟,你有这手艺不开酒楼可惜了。” 宋芫喝了口茶,淡定说:“没什么可不可惜的,我这人懒,开酒楼太累了,不适合我。” “你这小子。”何方不禁摇头。 吃完坐着闲聊几句,何方便起身告辞。 宋芫开口挽留:“这天都黑了,不如留下来住一宿。” “不了,我去老岳丈家住一晚,明儿再过来。”何方说着,拉了毛驴出来。 他挥挥手:“你不用送了。”摸黑赶着驴车走了。 第233章 庄子闹鬼 翌日,宋芫一早赶着驴车出门转了圈,回来时,他手上提着两只宰好的鸡,和一块肥美的五花肉。 他刚到家不久,何方就过来了,还塞给他一捆晒干的菜干。 “何哥你这是?”宋芫发出疑问。 何方苦哈哈:“我老丈人晒的菜干,非要让我带回家去,上次我拿了好些回去,到现在都没吃完,这个你拿去吃。” 闻言,宋芫笑道:“这感情好啊,我刚买了五花肉,晌午给哥做道梅菜扣肉。” 何方爽快说:“行,那我就等着吃了。” 两人见面寒暄了几句,何方将毛驴牵进院子,让它跟宋家的毛驴作伴。 回头望向羊圈,他突然一拍额头:“哎!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就是之前跟你说过买羊的事,我前几日一直没空,等咱们把火炕盘好,就去一趟黄员外的庄子,你看怎样?” 宋芫点头:“也行,我都有时间。” 他们边说着话,边来到正屋,地面的石板已经干透,随时可以搭炕床上了。 石头正砌着墙,眼睛时刻留意对面老屋,一看到宋芫两人走来,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走过去帮忙。 三人合力很快就把炕面搭建好,最后,在炕床上均匀地涂抹了几层泥巴,就差不多完成了。 “这下好了,等下午稍微干了就烧火试试。”何方满意地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宋芫估摸着时间快到晌午,就说:“我先做饭,咱吃了饭再过去黄员外的庄子。” 何方说好。 宋芫便拿出何方送的菜干,用温水泡开,五花肉切成厚厚的薄片,用调料腌制起来。 等菜干泡发好,就切碎了铺在五花肉上。 锅底焖饭,中间放一个笼屉。 宋芫将腌好的五花肉放到笼屉中,再撒几片姜,盖上锅盖,用大火蒸。 两刻钟后,梅菜扣肉蒸得软烂,端上桌时,肉片还在微微颤动,颜色红亮诱人。 宋芫接着又炖了半只鸡,再做了一道红烧茄子。 何方吃得满嘴流油,心里暗自羡慕,小宋这日子过得简直太舒坦了。 简单吃过饭,宋芫交代了暗七几句,便赶着驴车,载上何方一同出门,前去黄员外的庄子。 从张家村过去,不用半个时辰便到了。 他们之前来过一次,这次宋芫直接将驴车赶到后门,停在门口。 何方跳下车,上前去敲门。 过了好一阵,才有人过来开门。 看到开门的人,何方打招呼说:“李哥,是我。” 李力露出了笑容:“你可算来了。” 何方指着后面的宋芫说:“还有我这兄弟,小宋,上次他也来过。” 李力的目光转向宋芫,点点头:“我记得,你上次来买过母羊,那头羊还好吧。” “母羊还好。”宋芫下了驴车,“我今儿来是想再挑只小羊。” 李力道:“有的,还有好些只,才一百文钱,你随意挑。” 宋芫不禁咋舌,这么便宜的吗? 李力看了看外面,又道:“你把驴子牵进来,咱们进来再说。” 宋芫依言将毛驴牵进院子。 进来之后却见里面空荡荡的,他记得这边是牲畜圈,以前还养了好些牛驴,现在只剩下一群羊了。 何方四处张望,奇怪地问:“李哥,其他人都上哪去了?” 李力就说:“下人们都跟着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等这些羊都处理完,我也得离开了,这里……” 说到一半,他忽而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这里咋了?”何方顺口问了句,然后嘀咕道,“说来黄员外为什么突然举家搬走,这么大的庄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力抹了把脸,刻意压低声音说:“听说是这个庄子闹鬼。” 宋芫表情顿时一愕,什么? 闹鬼? 何方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声音都颤抖得变了调:“李哥,你该不是说真的吧?” 李力叹了口气,“这都是听别人说的,我也不太信。我一个人在这庄子住了这么些天,也没见到有什么鬼。” 宋芫皱着眉头:“那黄员外一家匆匆忙忙地搬家,难道也跟闹鬼的事有关吗?” 这里就他们几个,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李力便如实道来:“前些天,黄少爷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发疯似的说有鬼,夫人甚至找了道士和尚来做法,也无济于事。” “本来老爷也不信,但两日之后,老爷就突然宣布全家搬走,夫人再问,老爷就说这庄子不干净,不能再住下去了。” 何方却纳闷道:“即便是这里闹鬼,黄员外在西江镇应该还有其他宅子,何必要搬到那么远的南阳府。” 听他这么说,李力才感觉不对劲。 是啊。 难道这“鬼”还能追着他们离开不成? 宋芫听得心里打鼓,他忽然问道:“黄少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说有鬼的?” 李力思索了片刻:“好像是十月份,刚过立冬那几日。” 宋芫的心沉了下去,刚过立冬,正是盛三哥成亲那日,黄少爷来找过舒长钰。 难道……是舒长钰派人吓唬黄少爷,逼走了黄员外一家? “小宋,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何方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拍拍他肩膀。 宋芫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句话:“没事,就是有点怕鬼。” “那咱买了羊,就赶紧走了。”何方也有些畏惧地说,“我总感觉这里凉飕飕的。” 他们跟着李力来到羊圈,只见里面还有二十几只羊。 李力说:“过几日还有酒楼伙计过来看羊,天气冷了,羊肉也好卖了,再下个月应该能全部卖出去。” 宋芫打量着里面的羊群,每只羊都肥壮健康,毛色光亮,他还注意到羊圈的一角堆放着一些干草,显然李力对这些羊的照顾非常用心。 他随即开口:“李哥,你之后还有地方去吗?” 李力不禁苦笑:“我若有地方去,就不至于还留在这闹鬼的庄子了。” 宋芫于是说道:“李哥,我打算明年再养些山羊,你要是没地方可以去,你过来帮我放羊吧。” “小宋你养那么多羊做什么?”何方一脸诧异,而且在此之前也没听他说要养羊啊。 宋芫坦白地说:“我也是刚刚起意,我想养些山绵羊,长厚毛的那种,羊毛剪下来可以搓毛线。” 何方摸了摸下巴道:“你这个主意是不错。” “李哥,你考虑一下,若是实在没地方去,就过来我这里。”宋芫转头看向李力,“我家就在不远的张家村,你若想好了,就过来找我。” 李力见他不像在说假,神色也认真了许多:“那就先谢过宋兄弟了,但我还想再找找看,若实在没地方去,再请兄弟收留我。” “李哥这话言重了。”宋芫道。 “我这给你们挑两只小羊,保证肉嫩。”李力打开栅栏,进去挑了两只小羊出来。 小羊被赶着出来,不安地“咩咩”叫着,毛绒绒的耳朵微微颤动,很是害怕的样子。 宋芫弯腰抱起只小羊,摸了摸它的耳朵,看着它水汪汪的眼睛,感觉有些于心不忍。 再看何方,他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苦笑。 他们各自交了一百文钱,抱着小羊,牵起毛驴出了院子。 何方说:“我居然有些不忍心吃它了。” 宋芫心有戚戚:“我也是,不过买都买了,带回去再说吧。” 两人乘着驴车回去。 回到宋家,丫丫坐在门槛独自玩耍,宋晚舟给新屋那边送水去了。 家里还有暗七在,倒也不担心丫丫出事。 听到小羊“咩咩”声,丫丫扭着小脑袋,顺着声音望去。 当她看到宋芫怀里抱着的小羊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亮了起来,还模仿着小羊叫声音:“咩咩~” 宋芫见状,便把小羊放下来。 小羊初到这个陌生的环境,耳朵微微颤抖,显得有些害怕,畏缩地躲到了一个角落。 丫丫扶着门框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小羊走去,高兴地扑到小羊背上。 “是咩咩~” 何方见状,乐呵呵道:“你家小孩挺喜欢这只小羊的。” 宋芫挠挠鼻尖,才那么丁点羊肉,不吃也罢,就当作给丫丫找了个小伙伴。 何方也把他的小羊放下,让它们一起玩耍。 “我看这只小羊,还是放你这养着吧。” 宋芫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轻松地说:“反正养一只也是养,养两只也没差了。” 宋晚舟提着水壶回来,进门就听到连绵不断的“咩咩”声,她觉得奇怪,她家母羊的声音也没那么嫩呀。 她抬头一看,发现家里多了两只白绒绒的小羊。 “哥,你买了小羊回来?”宋晚舟惊讶道。 “对,刚买回来的。”宋芫叮嘱她说,“你照顾好它们,我去新屋那边。” “没问题,就交给我了!”宋晚舟语气雀跃道。 宋芫转头跟何方说:“炕面应该干了,走吧,过去瞧瞧。” 他们去到新屋,今日天气晴朗,加上有风,半天下来,炕面已经完全干透。 石头一看到宋芫他们,便急切地问:“可以烧了吗?” 何方摸了下炕面:“我看可以了。” “我去烧火,你们在里面试下温度。”石头拎着木柴往外走。 不一会儿,外面炕洞烧起了火。 “好像是热了。”何方摸着炕面,不确定道,“小宋你来试试。” 宋芫也伸手摸着炕面,肯定道:“是热了。” 他试着坐了上去,却因为坐得太靠近炕头,感觉屁股都要被烫焦了。 他赶紧蹦起来,拍了拍裤子。 “小宋,炕床热了吗?”石头在外面大声喊道。 宋芫回道:“热了!” 石头听到后,兴奋地冲进来,用手摸了摸炕面,果然是热的。 “还真的行啊!”他忍不住趴到炕面上,感受着掌心下的温度,真暖和啊。 有了这炕床,即便是寒冬腊月,他家老爷子也能舒舒服服地熬过去。 他坐起来,急忙问何方:“何工匠,你能不能也给我家砌一个,放心,我肯定不让你白干,一定给银子。” 何方一口答应:“成!等我家盘好了,回头再过来帮你家盘。” 他再检查过炕床,确定没问题后,趁着天色还早,便告辞回去了。 宋芫送走了何方,回来看石头还趴在炕床上,竟也不嫌热,他无奈地道:“哥,我把火灭了啊,你回去的时候再确认下,免得起火了。” “好嘞!我记得了。”石头应道。 宋芫把屋子收拾干净,回到家,却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这时大花从他旁边经过,长长的尾巴勾了勾他的小腿。 宋芫伸手揉了揉猫猫头,大花被揉得不耐烦,跑走了。 此刻,就剩宋芫一个人坐在门外,目光幽幽地望着天。 他心里有些烦闷,说不上是生气,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无措。 或许是忽然意识到,他对舒长钰仍是不够了解。 除此之外,隐隐约约的一丝不安在他心头萦绕。 直到天色渐暗,他才叫来暗七,用平静的语气问:“黄员外一家,是舒长钰让你们弄走的吗?” 第234章 手信 暗七蹲在屋顶,瞅着门口的那道萧瑟的背影,像一尊雕像似的,不动声色。 此时,暗七内心像被猫爪子挠着墙壁一般焦躁不安。 好捉急,给主子的密函该怎么写啊。 接着,就听宋芫唤他下来。 暗七顺势从屋顶滑下来,刚落到地面,就听宋芫问他:“黄员外一家,是舒长钰让你们弄走的吗?” 暗七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人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送命题,危! 一旦回答稍有不慎,等主子归来,恐怕他还要受罚。 救救!他只是个无辜的暗卫罢了。 “怎么,又是不能说的?”宋芫语气微微讽刺。 暗七绷着张娃娃脸:“我不知道。” 宋芫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你还能不知道?装,你就给我装吧。” “宋哥,我是真不知情,主子的麾下并非只有我一人,所以我也不能跟您确认到底是谁干的。”暗七目光真诚,“万一是您误会了呢?” 宋芫狐疑看他:“你真的不知道?” 暗七信誓旦旦道:“绝对不是我干的!” 看见暗七恨不得发誓以证清白,宋芫姑且相信了他。 “行了,就不为难你了。” 不过宋芫心里门清,这事大概就是舒长钰指使的。 他揉揉额角,不禁有些头疼,舒长钰未免太睚眦必报了。 只是因为那日黄少爷出言无状,就把人全家都逼走了。 他实在担心,以舒长钰偏激的性子,以后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时间转眼又过去几日,宋芫再次收到舒长钰的来信。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车从南方运来的手信。 看见暗七将东西搬下车,宋芫连忙制止他:“先别动!” 暗七闻声停下,困惑问道:“宋哥,是哪里有问题吗?” 宋芫看着那一车的手信:“我先问问,舒长钰有没有给舒家也送手信回去?” 暗七挠头道:“没有,主子就给宋哥你这边送了手信。” 宋芫:他就知道。 “把东西都送去舒家,别说是送给我这边的。”他吩咐暗七。 舒长钰出门在外,捎了东西回来,却没有送去家里,反倒是送给他一个外男。 这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指定骂一句“有了媳妇忘了娘。” 啊呸! 是胳膊肘往外拐。 给暗七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答应,他一脸为难道:“可这是主子特意给您准备的,要不您先过目再说。” 宋芫也好奇舒长钰给他捎了什么回来,于是他探头看了眼:“那我瞧瞧。” 说着,随手打开筐盖一看,就愣住了。 只见里面装着几十只肥大的大闸蟹,每一只都精神抖擞。 他忽然想起来,半个月前,他跟舒长钰去县城。 在翔丰楼吃了一次大闸蟹,那次他没怎么吃,几乎都在给舒长钰剥蟹。 隔日他们再去翔丰楼,宋芫再次点了份大闸蟹,但店里伙计抱歉地说,大闸蟹刚好没了。 据伙计所说,他们店的大闸蟹是从南方运来的,到酒楼时,蟹都还是活的,所以每天的量不多,贵客点完就没了。 过去半个月之久,宋芫几乎已经忘了这桩小事,没想到舒长钰竟然记在心上,还千里迢迢地给他送了大闸蟹回来。 宋芫好笑又感动,也有点舍不得将这筐大闸蟹全部送去给舒家。 那他就留下几只。 再看另外的箱子,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捆捆羊绒线。 宋芫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好你个阿七!” 暗七暗道糟糕,当眼线被发现了。 宋芫作势要踹他一脚:“是你跟舒长钰说的?” 暗七猛地窜上屋顶,还辩解道:“宋哥我就随口提了一嘴,你信我。” 宋芫顿时拳头都硬了:“你给我下来!” 暗七道:“那你答应不能揍我。” 宋芫磨牙:“好,我不揍你。” 暗七天真的信了,从屋顶上滑下来,当场就被宋芫逮住。 宋芫捏了捏拳头,直接邦邦两拳:“让你通风报信,哼!” 暗七边躲边抱怨:“宋哥,你这是不讲武德啊!” 宋芫斜睨着他:“武德?我只是个厨子,谁跟你讲武德?” 教训完暗七,他也不看其他东西,只留了几只大闸蟹和一捆羊绒线,其他的都让暗七送去给舒家。 暗七只好照办。 等暗七赶着车走了,宋芫才拆开舒长钰写的信。 信上说,他将到宁远县,再过七八日航程便到余州。 【昨宵,一羽小鸟栖于窗槛,体态圆润,性甚怯懦。以米粒飨之,小鸟遂与亲昵。观其态,吾心忽感,此鸟之姿,似君之影。】 宋芫默默给翻译了下,然后气得一拍桌。 舒长钰居然说那只小鸟像他? “你才小鸟。” 宋芫将信揉吧揉吧,顺手塞进衣襟里,提起桶里的大闸蟹,烧火,蒸蟹。 与此同时,暗七拉着那一车到舒家。 舒长盛正值新婚燕尔,就没出去走镖,还留在家中陪伴妻子。 看见暗七拉着一车东西进来,舒长盛认得他是舒长钰的手下,就问:“怎么了这是?” 暗七如实道来:“这是宋公子让我送过来的。” “小宋?” 他成亲那日,晌午的宴席过后,他喝得不省人事,正躺屋里歇息,因此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这会儿他不免奇怪:“小宋为何送东西过来?” 吴大嫂在屋里做针线活,隐约听到外面舒长盛说着“小宋”,她便放下针线篓,出门问道:“是小宋来了吗?” 舒长盛回道:“他人没来,是让人捎了手信过来。” 吴大嫂道:“那你把东西拿进来吧。” 等舒长盛把东西搬下车,才发现里面是一筐大闸蟹、羊绒线和几包名贵的皮毛。 他大致看了下,有银鼠披风、猞猁狲大皮袄、火狐皮等等。 他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这真的是小宋给家里送来的?” 啧啧,没想到小宋家底如此丰厚。 “大嫂,你说小宋送这些过来是什么意思……”话说着,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面色惊恐,“他该不是也爱慕上了长钰吧?” 吴大嫂一时语塞:“你想岔了。” 她一语道破:“是长钰捎回来的吧。” 这车东西如此贵重,小宋肯定不敢收下,所以就让人送回了舒家。 她便说:“把这些羊绒线、皮毛都收进长钰屋里,咱们普通人家用不上这么珍贵的皮毛。” “至于那筐大闸蟹……” 吴大嫂一寻思,定是长钰知晓小宋爱吃,专门给他送的。 “我就做主留下一半,另一半你再带回去,就说咱家都不爱吃蟹……” “大嫂,”舒长盛忍不住开口,“菱儿爱吃蟹。” 吴大嫂嫌弃地挥手:“没你的事,一边去。” 第235章 清蒸大闸蟹 宋芫抓起大闸蟹,用刷子洗刷干净,再往水盆里倒点醋和白酒,先浸泡片刻。 随后,他将洗净的大闸蟹整齐地摆放在蒸笼里,撒上几片新鲜的葱姜,用大火开始蒸。 随着蒸汽的升腾,大闸蟹的外壳逐渐变得鲜红,壳上的水珠在高温下凝结,香气随之散发出来。 大花被这股香气吸引,走到宋芫的腿边,娇滴滴地“喵喵”叫了几声。 宋芫蹲下来,挠了挠猫下巴:“你这个小机灵鬼,闻到香味就知道来找我撒娇了。” 他正撸着猫,听到外面拉车进来的声音,便放开大花,往外面看一眼。 是暗七回来了。 暗七提着那半筐大闸蟹进门:“宋哥,东西都送过去了,但是舒家大嫂说,他们家不爱吃蟹,让我拿了些回来。” 宋芫一看,还有半筐蟹,便说:“那这点蟹就留下咱们吃了。” 这时,大闸蟹已经蒸好了,揭开锅盖那一刻,浓郁的蟹香扑鼻而来。 暗七不争气地咽了咽唾沫。 宋晚舟带着丫丫出门玩了,到傍晚才回来,一进门,就嗅到一股特别的香气。 像是炸河虾,但比河虾更加鲜香,且多了丝清甜。 她抱着丫丫快步进屋:“大哥,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宋芫夹起一只蟹放到盘中,便说:“是大闸蟹。” 宋晚舟瞧着那一只只巴掌大的螃蟹,吃惊地张开嘴巴:“这么大的螃蟹呀!” 她以前只见过小溪里的螃蟹,很小一只,大家都抓着玩,从来没吃过,哪知道螃蟹原来也能吃。 “大哥,这是哪来的螃蟹?” “你舒四哥托人捎回来的。”宋芫道。 宋晚舟嘻嘻笑了下,原来是舒姐姐送来的。 宋芫端着大闸蟹上桌:“洗手吃饭!” “好噢。”宋晚舟把丫丫放下来,让她自个玩。 刚刚喂她吃过米糊了,等大家吃完再喂她喝点牛乳,就可以哄她睡觉了。 宋晚舟、暗七围着桌旁坐下,抓起一只大螃蟹就开吃。 蟹壳剥开,里面的蟹黄如金色的流沙,抿一口,浓郁细腻。 家里没有蟹八件,就不搞文雅那套了,掰下蟹腿就用牙齿啃。 蟹肉细嫩,带着一丝丝的甜味,每一口都是鲜美多汁。 每人两只蟹,宋晚舟吃完了,舔舔手指,还意犹未尽。 她转眼一看,发现了那半筐大闸蟹:“哥,咱明天还能吃螃蟹吗?” 宋芫道:“别想了,我一会儿就把蟹蒸了,炸蟹酱。” 虽然那半筐大闸蟹看着生龙活虎,但它们会打架啊。 放一晚,明天估计都缺胳膊少腿了。 他把大闸蟹都蒸了,再把蟹黄蟹肉拆分出来,蟹黄熬蟹黄酱,蟹肉就直接用油炸。现在天冷,做好后能放上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天黑,厨房仍飘着香气,对面牛家,正蹲在门口端着饭碗的瘌痢眼等人,就别提有多馋了。 晚上,宋芫点着油灯给舒长钰写回信。 他挥洒自如,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张纸,最后想到舒长钰说他像小鸟的事。 于是便在信中说,最近他刚买了一只小羊,性格可爱温顺,并刻意说,瞧着跟你竟有几分神似。 在信的最后,他还不忘提醒舒长钰,下次不必再送如此多的手信。 信写好后,交给了暗七,还附上了两罐他熬的蟹黄酱和炸蟹肉。 接着,宋芫泡了泡脚,准备睡觉时,忽然他伸手摸了摸胸口,从衣襟中掏出那封已经揉成一团的信。 他重新展开信纸,仔细地抚平褶皱,折叠整齐,夹进枕头底下那本《诗经》里。 一夜无梦。 隔日何方来了一趟,给大柱叔家盘火炕。 大柱叔们没听说过啥火炕,都半信半疑,但石头再三劝说,还说宋家新屋都盘了炕,他们才同意在大柱叔屋里盘一个试试。 真暖和的话,再给老爷子屋里也盘个。 老爷子是大柱叔的爹,今年七十八了,是村里少有的长寿老人,身体也算硬朗,但毕竟年岁已高经不住冷。 因此,每逢冬日,大柱叔一家总是格外小心,很多老人就是熬不过寒冬去了的。 火炕盘起来后,大柱叔夫妻当晚烧了炕,睡了一宿,第二日,直接就把老爷子请到他们屋子住下了。 老爷子坐在温暖的炕床上,笑得合不拢嘴,连声称赞:“这床好啊,暖和。” 何方帮大柱叔家盘完火炕,又到宋芫新屋,给正屋西侧厢房也盘上火炕。 火炕盘好后,宋芫塞给他两百文钱。 他问过石头哥,知道何方盘一个炕收一百文工钱。 何方坚持不收他的钱,他说:“要不是你提醒,我也不会费心去琢磨这个火炕。” “这两回,我就不收你银子了,如果下次还想找我干活,那肯定不跟你客气。” “行了,咱也不多说,你嫂子还在等我回去,先走了啊。” 宋芫便不再坚持,将他送到门口:“何哥,路上小心。” 到了十一月下旬,天气愈发寒冷,早上起来时,看到外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宋芫忍不住哈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 吃过早饭,他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出门找人算了算上房梁的日子。 最后定下,是下个月初三。 院子陆续盖好了,地面开始上冻,池塘也来不及挖,便暂时搁置下来。 月底这天,宋芫赶着两头牛去了县城,到县衙办理了备案。 等办完事情,宋芫又匆匆赶往灭霸帮,这天帮里只有陈堂主在。 他便请陈堂主转告鹰哥,日子定在下个月初三。 宋芫没继续停留,取了这个月的分红,便马不停蹄地赶着牛回去。 寒风凛冽,如同刀割,宋芫浑身感到寒冷刺骨,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大、大大叔你家在哪?我送您过去。” 牛车上另一位大叔正是卖牛的庄稼汉。 庄稼汉说:“俺们村子就在前面不远。” 途中,宋芫喂牛吃了些草料,这耽误了一些时间。 等宋芫把大叔送到他们村口,再急忙掉头往回赶,到达西江镇时,将近酉时二刻了。 这个时辰,天已经麻麻黑了。 他去到私塾接了宋争渡回来,刚到村子,天色彻底昏暗。 这一整日灌进一肚子的风,宋芫也累得不轻,没力气做饭,让暗七切了几块腊肉香肠焖了饭,凑合着吃了一顿。 吃过饭,泡了脚,闭眼便沉沉睡去。 宋争渡在家只待了一天,隔天又去了私塾。 宋芫跟他说,这个月初三新屋上房梁,让他记得跟夫子请半天假,到时候让暗七过去接他。 宋争渡点头应下。 接下来几日,宋芫忙着准备上房梁那日的宴席上的食材。 一些鸡鸭鱼肉,冰箱里都有,他出去转一圈,就成功偷渡出来。 至于一些瓜果蔬菜,冰箱里没有的,就只能找乡亲们“借”了。 一顿忙碌下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三这日。 黄道吉日,宜上梁、盖屋、乔迁。 第236章 乔迁之喜 初三这日,天空豁然晴朗,冬日的初阳从天边倾泻而下,光芒万丈,将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宋芫迎着朝阳,笑眯眯道:“鸿运当头,今天是个好日子。” 暗七抱着一窝小奶猫从旁边路过,瞅眼爬梯子上的青年:“宋哥,要不我来?” 宋芫道:“我很快就弄好了。” “大哥,林县令赠予的匾额挂哪里?” 宋芫连忙把手中的红灯笼挂上屋檐,扭头看去,就见宋争渡扛着“打虎英雄”那块匾额进门。 他囧了囧,挠头:“就挂……挂大门上吧。” 毕竟,这可是林县令亲自赠送的匾额,多少也能震慑住一些宵小。 “给我吧。”宋芫伸手接过匾额,喊了暗七帮忙,将匾额悬挂在正厅的门上。 他从梯子上下来,站在院中,仰首仰望。 阳光正好洒在匾额上,那遒劲有力的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被一层金色的光辉所覆盖,字迹熠熠生辉。 宋芫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都没那么尴尬了。 “宋大哥。”阿牛搬着柜子进来,“这些柜子该怎么摆放?” 宋芫帮忙搭了把手:“就放床头边上。” 新屋的门窗已经全部装上了,还剩下一些家具没有摆放。 正好趁今日一起搬进新屋里。 屋内,牛叔在安装木床。 正屋左右厢房都各盘了一个火炕,其他屋子还是装的木床,冬天睡炕,夏天睡床,也正正好。 宋晚舟抱着被褥铺到炕床上。 她环顾着眼前宽敞明亮的新屋子,心里欢喜终于落到实处,她忍不住抱起丫丫,一起扑到床铺上,欢快地在被褥间滚来滚去。 丫丫皱着小脸发出抗议:“唔呀~” 宋晚舟这才停下来,她捂着嘴巴嘿嘿笑道:“丫丫,我太开心了!” 宋芫隔着一面墙,听到隔壁屋子宋晚舟的笑闹声,不禁笑着摇头。 他把柜子都摆放好,接着,又去厨房看一眼。 此时,厨房里也正忙得热火朝天。牛婶带着几个婶子洗菜切菜,准备今日的宴席。 宋芫请的红案师傅也早早到了。 牛婶做一般家常菜也还行,但要做宴席上的硬菜,还是差了点功夫。 而宋芫作为主家要招待客人,没时间守在厨房做菜,所以还是得请人帮忙。 这个红案师傅是经何方介绍的,姓陈,擅长做本地菜系,尤其拿手的红烧肉,吃过的都说好。 宋芫最后花了点时间,才跟陈师傅拟定好酒席上的菜单。 除了鸡鸭鱼肉等硬菜外,其他的便是素菜。 但冬天能吃到素菜也有限,只有萝卜白菜,于是他提前两天找正明叔订了十斤豆腐,炸成油豆腐。 上次去灭霸帮捎回来一些腐竹,再做一道腐竹烧笋干,正好能凑齐九道菜。 昨日他还去了一趟镇上,买回来十几斤羊脊骨,打算今日用来熬汤。 这样荤素搭配,还有肉汤,整桌酒席都体面了几分。 宋芫进来,跟陈师傅打了声招呼,又跟几个婶子说:“今日要辛苦婶子们了。” 牛婶道:“小宋,你去忙你的,不用招呼咱们,一会儿客人要来了。” “那好,婶子们先忙。”宋芫说完便走了出去。 宋芫一离开,孙婶就笑着说:“这小宋现在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旁边洗萝卜的王婶忽然说:“这么大一个宅子,要一百两银子吧。” 陈师傅插话道:“一百两银子?哪能啊,起码要这个数。”他比了几根手指。 其他婶子倒抽一口凉气,不由得羡慕:“那嫁给小宋的姑娘有福了。” 王婶目光闪烁几下,垂下头默不吭声地洗着萝卜。 这次来帮忙的几位婶子都是牛婶喊来的。她看王婶做事麻利,便请她来帮忙。 她哪知道王婶还曾打算把女儿许配给宋芫,毕竟这件事当时只有孙婶知情。 王婶本不愿意来,可一听说来帮忙的都有十文钱工钱,这才答应过来的。 “可没那么多。”牛婶赶紧说,“小宋还跟人家借了不少银子。” 这还是石头的说辞,之前敲打瘌痢眼那几人时,就说过宋芫兜里没几个子了。 可没过多久,宋芫又盖起了大院子,那他前面说的话,不就是假的吗? 石头愁得头发都掉了,只能胡诌说,宋芫是找人借的银子。 甭管瘌痢眼他们信不信,反正只要有人来问,都这么说。 因此牛婶开口一说,大家是半信半疑:“盖几间正屋不就得了,干啥还费事借钱多盖一个院子?” 牛婶干脆瞎扯一通:“小宋明年打算成亲,那姑娘模样极好,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自然要有个像样的家。” 王婶听到这里,手中的萝卜差点没拿稳,她心里五味杂陈,既羡慕又有些不甘。 “那姑娘是谁家的?”李婶好奇地问,她手里的菜刀在萝卜上飞舞,动作麻利。 牛婶含糊说:“舒家的。”然后她又将那舒姑娘夸了又夸。 王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的不平衡感愈发强烈。她女儿虽然没读过书,但也是勤快能干,怎么就比不上人家了? “好了好了,大家别聊这些了,赶紧干活吧。”孙婶见王婶情绪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快点把这萝卜都切好,晌午还得准备宴席呢。” 众人应了一声,继续忙碌起来。 今日既是上梁,也是乔迁,自然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宋芫特意邀请了村里相熟的人家,有牛家、大柱叔一家、和全子他们。 近的有舒长盛、冬生一家,何方夫妻,远的就灭霸帮的鹰哥几人,再加上林逸风。 他出来看了下天色,估摸着将近巳时,差不多该上梁了。 这时客人也陆陆续续到来。 最先到的竟然是舒父舒母一家。 第237章 上梁仪式 宋芫略显意外,走上前迎接:“伯父伯母,你们怎么也来了?” 舒母脸上笑容温婉:“我跟老舒厚着脸皮上门讨杯喜酒,小宋可还欢迎。” “欢迎,自然欢迎,您二位快里面请。”宋芫连忙将二人请进屋。 他抬头再看后面的舒长盛,见到他身边挽着妇人发髻的姑娘,很显然这姑娘便是他新婚妻子,乔菱儿。 “盛三哥,三嫂。” “哎!”舒长盛拱了拱手祝贺道,“小宋,恭贺你今日喜迁新居。” 说着,他随手掏出个礼盒递给他:“这是给你的乔迁礼。” 宋芫收下礼盒:“谢过三哥。” 乔菱儿忍不住问道:“我记得咱新婚贺礼里,有一对茶盏,是宋小哥送的吧。” 舒长盛笑了:“对,就是他送的。” “宋小哥,你送的茶盏很漂亮,”乔菱儿语气活泼,“怕是值不少银子,叫你破费了。” 宋芫说:“你们喜欢就好,不值什么银子,咱别客套来客套去了,先进去说话吧。” 进到院子,宋争渡已经招待舒父舒母坐下了。 当宋晚舟得知,这对面容和善的夫妻是舒四哥的父母,不自觉有些拘谨,她抱着丫丫站到一边。 宋芫给舒父舒母介绍他几个弟弟妹妹。 宋争渡拱手行礼:“伯父伯母好。” 然后宋晚舟也跟着喊道:“伯父伯母好。” 舒父舒母微笑颔首,他们打量过几个小孩,对宋芫说:“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你身为兄长,肯定很辛苦吧。”舒母目光温柔说。 听了这句话,宋芫忽然鼻子酸溜溜的,他摇头:“没有,他们都很乖。” 舒母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冲龙凤胎招手:“你们过来。” 龙凤胎俩走上前去。 舒母从荷包里掏出一对玉坠子,递给他们:“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龙凤胎随即看向宋芫。 见宋芫点头,他们才伸手接过玉坠子:“谢谢伯母。” 接着舒母又掏出一块小银锁,挂在丫丫脖子上,语气轻柔说着吉祥话:“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舒母摸了摸丫丫小脸,回头再看舒父。 舒父便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这是给你防身的。” 宋芫双手接过,郑重地说:“谢过伯父。” 这时外面又来客人,舒母便善解人意说:“你去忙吧,我们到处走走,有你弟弟招呼我们就够了。” 她指了指宋争渡。 宋芫便说好,他收起舒父给的匕首,出门迎接客人。 来的人正是村里相熟的人家。 在这时候,上梁可是头等大事,跟宋家要好的村民纷纷过来捧场。 正明叔跟他几个儿子、全子夫妻都到了。 宋家在偏僻的村尾,村民们就算是进山捡山货,也不会特意绕这么远。加上最近天冷,就连爱唠嗑的大婶们都不怎么出门。 所以,即便张家村的都知晓宋家盖了新屋,却不清楚他家到底有多大。 这会儿进来一看,众人才相继露出震惊的表情,仿佛是不敢相信。 只见宋家四周都围了砖墙,西侧盖了三间房,作为厨房、柴房和粮仓使用。 中间正屋有两间厢房,每间厢房各有几间屋子。 他们从正屋出来,只见一片宽敞的庭院映入眼帘,众人缓缓吸了口凉气。 原来后面还盖了一间大院子,再看里头又是好几间房。 这、这不妥妥的地主家老爷的大宅子吗?! 正明叔家几个儿子目瞪口呆,小声嘀咕:“宋家这新盖的屋子快有一亩地了吧!” “可不止,前后院加起来都有半亩地了。” 全子勾着宋芫的肩膀,拍了几下:“好你个小宋竟然背着我们偷偷发财!” 正明叔几个儿子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宋芫拱手求饶:“哥,我真没故意瞒着你们,我也是跟着帮会大哥混口饭吃,你们要是想挣银子,一会儿就向他介绍你们。” 全子吓得缩回了手,一脸惊愕道:“你们帮会大哥也来吃酒?” “来的。”宋芫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鹰哥爽朗的声音。 “芫弟,咱哥几个来了!” 宋芫笑着出门迎接:“鹰哥,钟哥你们快进来。” 他一看,鹰哥、钟会和沈堂主都过来了,而陈堂主大概又是留守帮会了。 宋芫将鹰哥几位迎进门。 全子看见鹰哥脸上的疤痕,心头打了个突,这帮会老大看起来好凶狠。 张家村的人都吓得胆儿颤了,默默离他们远了点,都没敢再问宋芫是怎么发财的了。 巳时五刻,冬生一家过来,宋争渡负责接待他们,安排他们进厢房花厅坐下。 而宋晚舟也在忙着招呼她的小姐妹们。 一时间,宋家几兄妹都忙得跟陀螺似的,转来转去。 将近午时,客人陆陆续续到齐,何方夫妻也赶在上梁仪式前到了,就剩林逸风没来。 随着吉时的临近,准备上梁了,首先拜祭神明。 阿牛几人抬着供桌出来,摆放到院子。 供桌上摆了各种祭品,倒上几杯米酒。 原本宋芫还请了村长来作上梁说辞,但这次村长说什么都不愿过来,最后是舒父出来主持。 兄妹四人上来烧纸,点燃香烛,俯身拜了拜。 看到宋晚舟和丫丫两姐妹都过来上香,围观的村民一阵哗然。 宋家动土的那一天,只有村长和石头等少数几人在现场,村长拿人手短,没有吱声,而石头等人也不敢多言。 他们回去后虽然私下里议论了几句,却没有传开。 然而,今天不同,众多村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皆是不敢置信。 老族长拄着拐杖上来,大声嚷道:“不成不成,这丫头片子怎么能祭神呢,快把她们拖下去!” 宋芫猛翻白眼:“这老头怎么来了?” 宋争渡小声说:“是来看林县令赠送的那块匾额的。” 其他围观的村民也纷纷抗议道:“对啊,这丫头片子怎么能拜神,小宋也忒糊涂了。” “我要是老宋,都能气活过来。” 全子媳妇徐氏不以为然说:“我看未必,以前老宋在时候,可宠他家二丫了。” “到底是丫头片子再宠爱也不能让她们拜神,万一冲撞了神老爷,可是要挨雷劈的。” 面对村民的指责,宋晚舟直接将香烛插进香炉中,这次,她高高抬起头颅,毫不畏惧地看向人群。 拜就拜了,怎样。 “都停停!”宋芫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桌面祭品跟着颤了颤,“我才是一家之主,在宋家我说了算,我想让谁上香就谁上香,你们爱看看,不看滚蛋,甭在这吵吵嚷嚷的。” 喧闹声瞬间戛然而止。 人群外,舒母不由得笑了:“这小宋竟然这么有魄力。” 鹰哥不住地拍掌称快:“说得好!” 他拧着脸狠厉地扫向人群:“我看谁还敢逼逼赖赖! 一众人急忙避开他的目光,心里暗暗叫苦,这小宋怎么还请了一尊煞神过来。 沈堂主冷酷地点点头。 钟会也不禁由衷佩服,敢于冲破陈规旧俗,让女子也能参与祭神祭祖,就问世上能有几个男子能做到? 连他都不敢如此大胆妄为。 何方竖了竖大拇指:“我这兄弟有胆识,不愧是要做大事的男人。” 黎秀兰打趣他道:“如果咱生的是闺女,你也让她拜神?” “就算是闺女也一视同仁!”何方握着她的手,肯定说,“我虽然不比小宋能干,但也不能太落后于兄弟。” “小畜生……”老族长面红耳赤,险些气歪了鼻子,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石头拦住。 他喊了声:“不好,老族长要晕了,快抬他回去!” 老族长反驳:“我没、” 他话没说完,只见几个人哗啦上来,抬起他飞快出门。 剩下的村民中,也有悄悄离开的,但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 暗七蹲在墙头,默默记下那几个嘴碎的村民。 等老族长一走,宋芫便请舒父继续说贺词。 接下来开始上梁。 在牛叔的指挥下,石头几人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沉重梁木拉到房梁上,放置在了屋顶的最高点。 随着梁木的安放,鞭炮声起,作为一家之主的宋芫,将一块红布披在了梁木上。 终于搞定了。他拍了拍手,下来给石头他们都塞了红封。 随后撒出去几把糖,一群村里的小孩争先恐后地抢了起来。 时间已到晌午,准备摆桌开宴席。 宋芫喊上暗七、阿牛他们,帮忙将借来的桌凳摆在院子里。 正厅也摆了一桌,用来招待舒父舒母、何方夫妻、冬生一家以及鹰哥等人,幸亏桌子够大,勉强能坐得下。 宋芫给桌上等人互相介绍一番,便出门,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直到开席,宋芫作为主家,站出来说了几句开场白,接着正式上菜。 陈师傅的厨艺确实不错,几个硬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宋芫吃得满意,尤其红烧肉,刚上桌就被哄抢一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上愈发热闹,村民那几桌就不用说了,基本都是相熟的人,一坐下就开始唠嗑。 舒父舒母也跟同桌的人熟悉起来,交杯换盏,说笑声不断。 就在这时,林逸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终于瞥见坐在主桌的宋芫。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宋芫的手臂,不等他开口,便拉着他往外走。 “你跟我出来,外面有位贵客要见你。” 第238章 贵客光临 宋芫稀里糊涂地被林逸风拽出来,他手中还握着筷子,一脸茫然地问:“是谁要见我,这么神秘?” 能被林逸风称为贵客的,定非寻常人物。 林逸风含糊其辞:“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刚跨出门槛,宋芫便看到一辆朴素的马车静静停在门外。旁边,正是不久前见过的骆哥。 是骆哥要见他? 不能吧,骆哥也算不上是贵客。 骆哥见到宋芫,低声向马车里说了些什么,随即一个小孩从车内探出头来。 是小石榴! 宋芫抽了抽气,怎么是他? 那边骆哥小心翼翼地将小孩抱下马车。 宋芫见了,扭头看林逸风,那眼神不善,仿佛在质问“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林逸风抬起折扇挡了挡脸,苦笑两声。 今日他本来向夫子告假,过来参加宋芫的乔迁宴。 出门时,他顺道从前面县衙经过,结果被他爹撞见。 他爹叫他过去询问,为何今日没去县学? 林逸风便如实道来。 哪知道,小王爷竟然这时候过来县衙,听到了父子俩的对话。 小王爷说,上次他被劫匪绑架,幸亏宋芫出手相救,才得以脱险。 还未来得及道谢,既然林逸风今日去宋家赴宴,不如一同前往。 林逸风苦口婆心地劝说,可小王爷压根不听他的。 小王爷甚至威胁说,如果不带他去,他就自己带侍卫去。 如果真让小王爷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地去宋家,宋芫可能会被吓得不轻。 无奈之下,林逸风只好带上小王爷一起前来。 因此耽搁了时间,直到午后才抵达。 林逸风心里门清,舒长钰一向厌恶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若是被老大知道,他还把小王爷带到宋家,后果可想而知。 林逸风顿感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 他寻思,不如趁老大还未从余州归来,赶紧启程游学,暂且避避风头。 这时小石榴走了过来,仰起小脸,乖乖喊道:“宋哥哥。” 林逸风微微瞪大眼睛,不是,你这小破孩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平日里见到他时,总是一副高傲的姿态,如今在宋芫面前,竟装得这么乖巧。 宋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说:“小公子,你可别这么叫我。” 他又警惕地看了看马车后面:“你那老嬷嬷没跟着来吧?” 小石榴小脸耷拉下来:“郑嬷嬷已经离开了。” 宋芫以为他说的离开,是郑嬷嬷没跟在他身边做事了,并未往其他方面想。 他一点都不想再跟惠王的人有牵扯,并打算把这小家伙忽悠走。 “小公子您看我家中都是些乡野村民,不知礼数,不方便招待贵人您,要不……” 小石榴眼巴巴地看他,那跟舒长钰相似的眉眼,显得格外可怜。 宋芫差点就心软了,但一想到自己蹲了一晚的牢狱,他还是狠下心来:“您先回去好吗?” 小石榴抿着小嘴,很委屈地说:“可是我饿了。” 宋芫心里默默道:饿了,我也不敢给你吃的,上次就给你送了一碗小馄饨,害得摊主摊子被砸,我也进了地牢。 我要再给你一碗饭,明天估计全家都得下牢狱。 骆哥开口请求道:“小主子从早上就未进过食,能不能请宋壮士,让我们进去口水歇歇脚。” 宋芫摇头拒绝:“你们还是上别家去吧,我这庙小、” 说着,他看见小石榴眼睛雾蒙蒙的,顿时将“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这句咽了进去。 林逸风幽幽叹气,他蹲下来,拉着小王爷商量道:“小公子,我可以劝小宋留你下来用膳。” “但是您用完膳,就得回去,行吗?” 小石榴撇着嘴巴不乐意。 林逸风握着折扇敲了敲手心,无所谓道:“您要是不愿意也行,我看小宋也不想接待您,咱们就一起蹲门口呗。” 最终小石榴不情不愿点头。 林逸风见状,心里松口气,起身跟宋芫说:“你就放心带他进去用膳,他吃顿饭就回去。” “若有什么问题,我一力承担。” 既然林逸风都这么说了,宋芫只好将小石榴请进院子。 此时宴席正值热闹之际,尤其院子里的村民,吃得痛快,再小酒一喝,立即胡吹海侃起来。 宋芫他们进来,路过一张桌席,旁边的大叔抬起腿踩在凳子上,还伸手抓了抓脚。 看见宋芫带着人进来,他一瞧那唇红齿白的小石榴,大声嚷嚷:“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崽子?” 举止粗鄙,像林逸风这种文雅书生了都直皱眉头。 其他村民也跟着瞧了过来,当即取笑那人喝多了眼瘸。 “咱们村里可生不出这么精致的娃娃,是哪家的公子哥吧?” “我的乖乖可真漂亮。” “叔婶,您吃好喝好。”宋芫赶紧招呼一声,伸手护着小石榴进到正厅。 舒母见宋芫出去半晌没回来,不禁有些担忧,想出门看一眼,接着,就见到他带着人进来。 她望向小石榴,神色怔忪,喃喃道:“像,真像啊……” “老舒。”舒母拉了拉旁边丈夫的袖子,“你看那个小孩。” 舒父定睛看去,愕然出声:“这孩子长得跟长钰小时候一模一样。” 舒母蹙起眉头:“怕不是……” 舒父立即明白了她未尽之意。 “是逸风那小子带来的?” 他是不是脑子有坑啊,居然把那小王爷带来宋家,是真不怕长钰发疯,提剑把小王爷宰了。 不对,长钰远还在余州。 鹰哥见到宋芫,高兴地招手:“芫弟快来,咱哥俩喝一杯。” “等会儿哥,我先招待下客人。”宋芫迅速将三人请进东侧厢房的花厅里。 他出门喊宋争渡:“二林你进来一下。” 宋争渡闻声,立即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走向宋芫:“大哥,有什么吩咐。” 宋芫低声道:“你替我招待里面的小公子。” 想到刚刚大哥带进来的小孩,宋争渡立刻心领神会,他点头说好。 交代完宋争渡,宋芫去厨房端了热腾腾饭菜过来。 进来时,就见小石榴正跟宋争渡聊着话,却是意外的融洽。 宋芫走上来停了一耳朵,发现居然是在说着他。 小石榴:“我看到门口有块‘打虎英雄’的匾额,原来宋哥哥还打过老虎吗?好厉害啊!” 宋争渡:“半年前,我大哥确实从山中捕杀了猛虎,那块匾额正是林县令所题字。” 小石榴惊叹:“哇哦!” 宋芫听得头皮发麻,将饭菜摆上桌,打断他们的谈话:“小公子请慢用。” 忽然林逸风拉着他的胳膊,指了指门外:“周姨他们怎么也来了?” 宋芫略略心虚:“伯母他们自然来吃酒席的。” “走,你陪我出去打声招呼。”林逸风下意识打开折扇,摇了摇。 宋芫瞥他一眼,没忍住吐槽说:“大冬天的你还打扇子,也不怕冷。” 林逸风用力摇扇子:“我心里慌。” 第239章 失散的弟弟? 宋芫被林逸风推着出门,等到了舒父舒母面前。 他回头一看,林逸风那厮还躲躲藏藏的不敢出来。 舒母脸上笑吟吟:“逸风啊,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林逸风这才走出来,支支吾吾开口:“周姨……” “过来坐,”舒母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笑容不变道,“周姨好久没见你了,坐这里,咱俩说说话。” 宋芫挠挠脸,总感觉舒母温婉的笑容中,深藏着几分危险,是他的错觉吗? 林逸风苦哈哈地在舒母旁边坐下。 宋芫接着陪鹰哥喝下两口酒,又进花厅里招呼小石榴。 他进来,见骆哥还站着伺候小石榴。 便问道:“你那几个兄弟没事吧?” 骆哥拱手道谢:“多谢宋壮士赠予的伤药,他们上过药后就好得差不多了。” 宋芫摆手说不用谢,又说:“你还是别叫我宋壮士了。” 听着怪别扭的。 骆哥便改口唤道:“宋小哥。” 宋芫然后问他:“对了,你现在是跟着小石榴身边做事吗?” 骆哥道:“是的,我如今跟在小、小主子身边当侍卫。” 宋芫悄悄地问:“你不是救了他吗?怎么还跟在他身边当侍卫?” 骆哥看了小王爷一眼,声音如常回道:“小主子宽厚,赏赐了我们银两和宅子,是我们想跟着小主子的。” 这时,小石榴开口说:“宋哥哥,你上次救了我,还未来得及答谢你,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都可以,再给你一间大宅子如何。” 说实话,听到宋芫确实有一瞬间的心动,但最后他还是婉拒了:“小公子不用谢我,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并不是我救的你。” 如果真要感谢,那也是该感谢舒长钰和暗七才对。 小石榴有些怕怕地说:“可是那个哥哥好凶的。” 也不难怪小石榴这么怕他,当时舒长钰看到小石榴,就说要把他丢下马车。 宋芫余光瞥见,一旁的宋争渡频频向他看来,仿佛想问什么,但又忍住了。 他心里好笑,随即坐下来,陪小石榴用了一碗饭。 然后惊奇地发现,一桌子菜,小石榴只挑着鱼吃,偶尔夹几筷子红烧油豆腐。 避开了有芫荽、芹菜的几道菜,连撒了葱花的红烧肉也不吃。 甚至边上的羊脊骨炖萝卜汤,是碰都没碰过。 这挑食的程度,跟舒长钰一模一样。 宋芫不禁打量着眼前的小孩,眉眼精致漂亮,唇红齿白,长得活脱脱一个小姑娘。 想起来第一次见面,还把他误认成了小妹妹。 难不成,他其实就是舒长钰失散已久的弟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立即噗嗤一笑。 若真是舒长钰的弟弟,那刚才,伯父伯母见到小石榴时的反应,不像是看到自己孩子的表情。 应该是碰巧长得像吧。 宋芫将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甩开,陪着小石榴吃完了饭。 小石榴正要去夹麻油鸭,不小心夹到隔壁的红烧鸡,筷子上不免沾上香菜。 他皱着鼻子说:“宋哥哥,下次做菜不要放芫荽了,好臭哦。” 这嫌弃的小表情,简直跟舒长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芫忍着笑道:“小公子,咱们都是爱吃芫荽的,这一顿不吃就觉得难受。” 小石榴委屈巴巴。 这时候,林逸风进来提醒道:“小公子,我们该离开了。” 小石榴放下筷子,看了看宋芫,依依不舍地随他离开。 宋芫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外。 骆哥将小王爷抱上马车后,转头看着他,神色犹豫,似乎有话要说。 宋芫说:“你是想问你们秦哥的事吧。” “我们找遍了附近的镇子,都没有秦哥的消息,他大概是凶多吉少了。”骆哥叹气道。 宋芫说:“我有帮你打听过,可惜也没问出什么。” “那便罢了。”骆哥语气豁达,“以前我们干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事,就没少得罪过人,若真把命搭进去了,也是我们活该。” 马车内,小石榴唤了声:“骆侍卫?” “属下在,小主子请稍等。”骆哥跳上车辕,抓起缰绳,对宋芫点头,“我先走了,再会。” 目送马车缓缓离去,宋芫心里有点不得劲,他正要转身进去。 忽然他远远看见路边,几个小孩拿着石头,砸向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 宋芫大声喊了句:“你们几个谁家的,是想挨揍吧!” 小孩们嚷嚷道:“他是疯子,会吃人的。” “快砸他!” 疯子? 宋芫仔细看去,原来那不是什么老者,而是张大山。 就算张大山疯了,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吧。 宋芫把那几个小孩吓唬走,回头再看一眼疯疯癫癫的张大山。这么冷的天气,他居然还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 “鬼啊,有鬼追我——”张大山大喊大叫着,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宋芫心说:还真疯得不轻,大白天的哪有什么鬼。 他转身进院子。 宴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村民们陆续告辞。 宋芫兄弟俩将客人们送走。 舒父舒母也准备回去。 临走前,舒母抓着他的手,亲切道:“有空记得上家里坐坐。” 宋芫笑着说好。 最后还剩鹰哥他们几个。 牛婶带着几个婶子收拾残羹剩饭。 宋芫就请他们转移到东侧厢房里的花厅说话。 “小宋,你那平果,已经帮你销出去,这是银子,你清点一下。”钟会说着,掏出五十两银票,和一锭十两的银子。 “怎么这么多?”宋芫诧异道。 五十个苹果,按一两银子一个算,再分两成给灭霸帮,也应该是四十两才对。 钟会便慢慢道来:“我们将平果运到南阳府,跑了几间酒楼,才销出去十几个。” 他无奈:“那些个掌柜看我外地来的,总想要压价,所以起初卖得并不顺利。” “直到一日,在酒楼碰见一个姓黄的富商,他见我拿的平果,就以每个二两银子的价格,全部买下了。” 第240章 香饽饽的小宋 宋芫收下银票,又随手抛了抛银锭子,沉甸甸的重量让人分外安心。 “那你们运气还不错。” “我没说完,”钟会继续道,“就在前些日,那位黄富商又匆忙找到我们,问还有没有平果。” “我将你说的话,转告给他。他便直接预定了五十个平果,让我们送到他府上。”钟会掏出一张契书,让宋芫过目。 宋芫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再扫了眼末尾的签字。 富商名叫黄东辉。 “没问题。”宋芫将契书递了回去,“我那亲戚捎话过来说,这个月二十日会顺道来云山县,我拿到苹果马上送去给你们。” 钟会也道:“正好年前再去一趟南阳府,回来也能赶得上过年。” 说完了正事,鹰哥才打量起花厅,他的目光一抬,就看到正对着他敞开门屋内,是一张泥砖砌的床。 他大惊失色:“芫弟,你怎么睡这种简陋的床?” 宋芫回头看去,发现鹰哥说的是火炕,于是他跟鹰哥解释一番。 “世上竟还有如此神奇的火床?”鹰哥咋舌感叹。 钟会与沈堂主也从未听说过火炕,显得有些惊奇。 “哥要不今晚留宿我家,试一试这火炕如何?”宋芫邀请他们三人。 刚好他们搬进了新屋,房屋也睡得下。 鹰哥爽快道:“也好,我正想再跟芫弟你抵足而眠。” 宋芫尬笑两声,这抵足而眠就不必了吧。 接着闲聊几句,此时外面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宋芫便请鹰哥几人稍作休息,他随即出门。 前院里,暗七和宋争渡他们还在打扫地面,而宋晚舟,则在厨房帮忙清洗碗筷。 院子里的桌椅板凳,全部被堆放到角落里。 宋芫叫上阿牛一起,将借来的桌椅归还回去。 两刻钟后,宋芫搓着手回到新屋。 陈师傅过来向他告辞。 “今日有劳陈师傅了。”宋芫笑呵呵说着,给陈师傅包了二钱银子的红封,并将他送出门外。 目送陈师傅离开,宋芫转头进了院子西侧的厨房。 “婶子们都辛苦了。”他给几个婶子都发了红封。 孙婶几人收到红封,脸上的笑容更盛,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 倒是王婶神色不太自然,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宋芫身上来回打量。 不知看见什么,她突然开口:“小宋,你这衣袖好像破了,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 “诶?”宋芫低头,见到里面毛褐的衣袖果然撕破了道口。 这时王婶走到他身侧,甚至要上手替他脱去外面的羊皮袄。 宋芫连忙避开,嘴上客气说:“婶子,这点小事就不麻烦您了,我家二丫针线活也还行。” “二丫毛手毛脚的,还是让我来吧,就缝几针线,很快的。”王婶道。 宋芫顿觉警惕,这王婶忽然这么热情,指定有古怪。 就连一旁的牛婶,都觉得王婶太刻意了,她上来拦了拦:“王嫂子,我知道你关心小宋,但也不能太心急了。这天寒地冻的,脱了衣服,岂不着凉了。” 接连被人拒绝,王婶脸上难看得紧。 “王嫂子也是好意,只是没想那么多。”孙婶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 “再说二丫最近跟荷花她娘做针线活,还学得不错哩,只缝道口子,哪还用咱们上手。” 末了,她假装看了看外面:“哎哟!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归家了。” 宋芫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您几位也忙一整天了,都回了吧。” 孙婶拽着王婶的胳膊飞快出门。 边上看着热闹只差没嗑瓜子的李婶,一脸意犹未尽地离开。 从宋家走出,孙婶看了眼面色铁青的王婶,苦口婆心地劝说:“王嫂子,这缘分是天注定的,勉强不来。” “你家大花也是好姑娘,慢慢挑,总能挑好合适的郎君。” 王婶语气生硬道:“你想岔了,我就看小宋衣袖破了,想给他缝一下,关我家大花啥事。” 见王婶依旧嘴硬,牛婶摇摇头,没再劝说。 这王嫂子啊,要是见过那舒姑娘,就知道死心了。 厨房里,只剩牛婶还没回去。 宋芫嘀咕一句:“这王婶怪热情的。” 牛婶稍微琢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打趣说:“八成是看上你了,把你当成未来女婿吧。” “哈?!”宋芫顿时惊恐。 牛婶接着道:“她家闺女大花今年都十六了,可不是着急吗。” 宋芫皱眉头:“可我不是说了有心仪的姑娘吗?” “你这都没提亲,还有反悔的机会,人家当然是想争一争了。”牛婶道。 “你这盖了这么大一间屋子,把村长家都比下去了,村里谁家看了不眼红。” 见宋芫恍然大悟的样子,牛婶再说:“想明白了吧,你如今在村里头可是香饽饽,家里有适龄闺女的,都盯上你了。” 宋芫“嘶”了声:“这么夸张。” “你可不能辜负了舒姑娘。”牛婶问他,“你这都搬进了新屋,啥时候找媒人去提亲。” 宋芫挠挠鼻尖道:“他还在外地没回来,等他回来再说罢。” 牛婶悄悄说:“隔壁柳木村有个钱媒婆,她可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到时候记得请她上门,这事准能成。” “行。”宋芫默默记下来。 “我也该回了。”牛婶出了门,回头提醒他说,“小宋,这羊脊骨汤还剩一些,我给你倒瓦罐里了。” “好嘞婶子,我记得了。”宋芫挥挥手。 等新屋彻底打扫完,已是申时三刻。 还好今日宋争渡告了一整天的假,不然等吃完席赶回去,肯定会错过下午的课。 天渐渐阴沉,气温愈发冷了,宋芫在正厅烧了火盆,大家围着火盆烤火取暖。 虽然鹰哥长得凶狠,但性格爽朗大方,龙凤胎都挺喜欢这个大哥。 连不满周岁的丫丫也不怕他,还大胆地爬他膝盖上坐着。 逗得鹰哥哈哈大笑。 很快到了傍晚。 晌午吃过大鱼大肉,晚上就吃得清淡一些,宋芫就着剩下的羊脊骨汤,煮了一大锅面条。 最后大家吃得连汤都不剩。 当晚,鹰哥几人就在新屋住下了,幸好炕床够宽敞,睡几个大男人都不成问题。 宋芫给烧暖了炕床。 鹰哥身子贴着炕床,感受着炕面传来的温度,惊奇不已:“还真的是暖和。” “我来看看。”沈堂主迫不及待地跳上炕床。 钟会也坐到了炕头上,很快就烫得站起来。 宋芫站门口跟他们说笑了几句,随后关上门,去厨房打了盆热水泡脚。 等他出来倒水时,还听到隔壁屋吵吵嚷嚷的说话声。 好像是沈堂主让鹰哥睡觉别打呼。 鹰哥气得大声反驳几句。 钟会出来劝解。 宋芫听着直想笑。 外面冷飕飕的,只站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他缩了缩肩膀,快步回到屋里。 宋争渡已经躺床上睡了。 宋芫哆哆嗦嗦地掀开被子进来。 被子是新缝的,里面填充的芦苇絮,特别轻薄,被窝里灌了两个汤婆子,这才暖和许多。 宋芫刚刚躺下。 这时,憋了半晌的宋争渡,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晌午那小公子是什么来历?” 宋芫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瞒着他,随即说:“他是惠王家的小公子。” 宋争渡闻言,脸色微变,随之再问:“小公子说你救了他,又是怎么回事?” 宋芫便将那日发生的事,如实说了。 宋争渡不由得惊愕:“是阿七擒住了歹徒?” 宋芫笑道:“对,你别看阿七整天不着调,他耍起剑来可厉害了。” 夜越来越深,寒风凛冽,好似鬼哭狼嚎。 与此同时,几千里外的塞外,胡人北庭。 第241章 塞外暴风雪 此时的大草原,被肆虐的暴雪所覆盖,千里冰封,狂风呼啸,卷起的雪粒如同密集的刀锋,切割着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 暴风雪中,一支长长的队伍在雪地里艰难地前行。 每年冬季来临,所有的胡人部族都要南下迁徙。 今年的暴风雪却来得意外的早,让许多胡人措手不及,匆忙地收拾行囊,南下寻找更温暖的栖息之地。 而大部分骑兵已经先抵达了大晋边城,准备再度发起战争,掠夺过冬的物资。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驱赶着牛羊,他的身影在队伍的末尾显得格外醒目。 他冷得搓了搓手,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白雾,然后被风雪吞噬。 前方的胡人用他们特有的语言大声交谈,宋远山凝神细听,终于捕捉到他们的话语。 他们提到,在不远处有一处山谷,那里可以避风雪,成为他们暂时的庇护所。 于是队伍又调转方向,朝着山谷走去。 雪越下越大,地面的积雪已经深及膝盖,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减慢。 终于这时,他们到了山谷,暴风雪也暂时停歇了。 胡人们熟练地搭建起帐篷和篝火,准备在这临时的避风港中度过风雪之夜。 宋远山也找到处平坦的地方,迅速搭起帐篷,让牛羊也能有个避风的地方。 最后他再检查了一遍牛羊,确保它们都安全地躲在帐篷里。 然后,他自己也找了个角落,裹紧了身上的皮袄。 宋远山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的风声和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心里却在想边城的战况,想着远在几千里外的张家村,他那病弱的妻儿。 久久都无法入眠。 张家村,宋家。 兄弟俩聊到深夜,宋芫感觉小腹有点胀,便披上羊皮袄,出门解手。 他刚一打开正厅的门,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眼前晃过。 宋芫吓了一跳,接着低声喊道:“阿七?” 墙头那边立即传来暗七的声音:“宋哥是我。” 还好不是小贼,宋芫松一口气,又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暗七:“我留下来帮您看家。” “哦,那好吧。”宋芫此时困得迷糊,也没发现刚刚暗七是从外面回来的。 他解了手回来,赶紧爬进温暖的被窝里,很快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感觉身边宋争渡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 宋芫模模糊糊问了句:“二林,你要起夜吗?” 宋争渡小声回道:“哥你继续睡吧,我要起来了。”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宋芫说完,忽然想起今日宋争渡要去私塾,他挣扎着坐起来,“我送你去。” 宋争渡一边点燃油灯,一边说道:“我跟阿七哥说好了,今日他会送我过去,大哥不如留在家中招待客人。” “那我也得起来了。”宋芫掀开被子,冷空气瞬间灌了进来,他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 “嘶,这天气怎么又冷了许多。” 他快速穿上衣服,里面一件毛褐,外面套着羊皮袄,这样才勉强暖和。 走出门外,天还是黑漆漆的,宋芫絮絮叨叨地叮嘱道:“新做的被褥记得带上,还有汤婆子,千万别冻着自己。” “对了,炉子也带上,晚上烧点热水灌汤婆子,家里没木炭,你到了再私塾买一些。” 说到这,宋芫停顿一下,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给过宋争渡零花钱。 出门在外没有银子哪能成,他立即从荷包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塞给宋争渡。 “这些银子你拿着。” 宋争渡又推了回来:“哥,我在私塾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宋芫不容拒绝:“你都拿上,留着防身。” 宋争渡只好收下:“谢谢哥。” 将昨日剩下的馒头热了热,简单吃过早饭,暗七赶着驴车到门外,载上宋争渡就出发了。 宋芫送到门外,目送他们离开。 宋争渡回头道:“大哥,别送了,快进去吧,外面冷。” “哎!我这就回了。”宋芫应了一声,听着车轮声渐行渐远,他才转身进了院子。 这一回身,就看到鹰哥走了出来。 “鹰哥,你这么早就起了?” 鹰哥伸着腰道:“你这炕床太热了,睡得我这心里燥得慌。” 宋芫嘿嘿一笑,鹰哥这是火气太旺盛了,他说:“漱漱口,先吃早饭。” 不一会儿,钟会跟沈堂主也起来了。 钟会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而沈堂主也顶着两个黑眼圈,不住地打哈欠。 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宋芫会意地笑了下。 等天一亮,鹰哥他们便告辞回去了。 宋芫请大柱叔送他们到镇上。 回来时,他就听说村里有几个人,半夜上茅房,脚滑掉进粪坑里了。 宋芫嫌弃:咦~ 他走到家门口,正巧这时阿牛挑着水过来。 宋芫本是打算从山上接泉水下来。 可如今寒冬腊月,山上的泉水都被冻住了,所以家里吃的水,暂时还是从河里挑回来的。 要等明年冰雪融化,才能接山泉水下来。 索性也没有别的活要干了,宋芫进花厅坐下,泡了壶热茶,慢悠悠地喝着。 他手中捧着茶盏,目光不时地在花厅内游走,感觉墙壁好像空荡荡了些。 他心里盘算着,改日在墙壁上挂几幅字画,墙角也摆几盆绿植,好增添一些活力。 悠闲地喝完半壶茶,他突然想起,昨日客人送的贺礼还没整理。 村民们送的则是红封,基本就几文钱,这些略过不提。 他再取出舒长盛送的礼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算盘。 宋芫拨了拨算盘上的珠子,算珠圆润,发出清脆的响声。 何方送他一套茶壶。 冬生也送了礼,一套竹编的制品,有圆簸箕、提篮和漏勺等等。 鹰哥他们则送了一幅刺绣,上面绣的是梅竹,图案栩栩如生。 他清点完贺礼,算盘暂时用不上,先挂到墙上。将茶壶摆在花厅里,竹编的漏勺都放到厨房。 而鹰哥他们送的刺绣,目测大小刚好能做一块屏风,先收起来,等日后再说。 还有舒伯父赠送的匕首。 宋芫轻轻拔出鞘,刀刃寒光熠熠。他掏出一个苹果,慢慢削去果皮,只见刀锋所过之处,果皮如丝般滑落,当真是吹毛立断。 “嚯——” 宋芫不禁啧啧称奇,他直接将匕首系在腰间,留着防身用。 过了半晌,宋晚舟那小丫头才睡醒,她拖长着尾音,讨好道:“哥~” “醒了就洗漱吃早饭。”宋芫接过丫丫,喂她吃牛乳。 宋晚舟嘿嘿说:“昨晚的炕床热乎乎的,睡得太舒服了,就一下子睡过头。” 她说完,蹦蹦跳跳地往外跑,她手腕上的镯子随之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宋芫喊了声:“早饭在锅里热着。” “哎!” 眼见着将到辰时,太阳却还没有出来。 宋芫推开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天空阴沉如墨,厚重的云层低垂,像在酝酿着一场风雪。 这场雪酝酿了两天也没有下来。 直到第三天,宋芫又一次收到了舒长钰的信件。 第242章 青翼军首领 此时刚过正午,天空却愈发阴沉,乌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寒冷。 宋芫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厚重的云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飘落。 他下意识伸出手,一瓣雪花轻盈地落在他掌心,冰凉纯净。 “下雪了!”他不由得惊喜。 雪花在他的掌心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融化,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 宋芫转身进屋,抱了一捆油纸出来:“阿七快来帮忙!” 暗七从墙头翻下来,两人一起将油纸糊到窗户上。 糊完窗户,宋芫又快步走去牲畜棚。 给棚里铺上几层稻草,然后他仔细检查了牛犊和小羊们的情况,确认它们都没有冻着,才搓着手回去。 他进到屋内,连忙关上门,只留了道小缝通风,便迫不及待地蹲在火盆旁,双手摊开烤着火。 等身子彻底暖和起来,他才从衣襟里掏出那封信。 【十一月之半,余州犹见天日朗照,热气逼人,暑湿难耐。此地荒僻,实为荒蛮之所。】 半个月前,宋芫收到的来信中,舒长钰说过他即将到余州。 那这封信,就是他到了余州之后写的,隔了半个月之久,才送到他手上。 余州啊,真的好远。 宋芫叹一口气,低头往下看。 【方至余州,途中邂逅婚仪,见两男子结缡。】 【盖余州之民,以海为业,捕鱼为生,岁岁漂泊,不归乡里,故有此风。】 【若男子与男子缔结连理,亦行聘礼之礼,以昭其婚。】 宋芫的双眼微微睁大,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竟然男人跟男人也能成亲,还光明正大的举行婚礼。 古代人的思想都如此开放? 接下来,舒长钰又在信中写道,他也随了一份礼,且讨了杯喜酒。 洋洋洒洒几段话,最后但见落款下方还有四个字:不日即归。 “不日即归。”宋芫默念着四个字,心中涌起一股名为思念的情绪。 他抚摸上那几个字,感受着墨迹的质感,仿佛能透过这墨迹触摸到尚在余州的舒长钰。 “好冷啊好冷啊。”宋晚舟踩着小碎步从厢房出来,手腕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她走出门,就见宋芫捏着信纸发呆。 “大哥?”宋晚舟偷偷凑近了看一眼。 宋芫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折好信,收进衣襟里。 “什么事?” 宋晚舟一双杏眼转了转,不经意似的问:“大哥,舒姐姐好些日子没来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宋芫拿起火钳,拨了拨柴火,让火烧得更旺盛些。 他语气淡定:“别瞎说,他去外地了。” 闻言,宋晚舟小脸紧张:“那舒姐姐还回来吗?” “应该能赶在过年前回来。”宋芫不确定说。 还有二十几日便是过年了。 一阵凛冽的风突然掠过,房门被轻轻推开,细碎的雪花随风飘落进堂屋内。 宋晚舟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哇,真的下雪了!” 十二月初七,余州下了场小雨。 昨日还是炎热难耐,今日却骤然降温。 余州的冬季向来如此,没有预兆地突然降临,让人措手不及。 推开窗扉,一股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 舒长钰手握成拳头状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外面敲门声起。 舒长钰眼尾染了红,恹恹地开口:“进来。” 十一轻步走入房内,低声说道:“主子,暗五已成功与青翼军的首领取得联系。” “但他们对暗五的身份持怀疑态度,并提出条件,希望主子您携带兵符,亲自前往与他们相见。” 舒长钰的手随意搭在窗台,手指一下一下点着窗扉,敲出有规律的节奏。 他嘴边没什么笑意,透露着几分不耐:“叫他们滚过来见我,两天后,我必要见到他们人。” 十一神色微凛,低下头道:“是。” 舒长钰挥手:“下去。” 十一正欲退出去,又被舒长钰叫住:“等等,广安府那边还没有来信吗?” “回主子,尚未收到广安府的来信。” 雨声淅沥,余州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匆匆而过的行人,也是裹紧了衣衫,低头疾行。 舒长钰站在窗前,目光穿透雨幕,虚无地落在了北边,喃喃自语:“还是尽快回去。”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余州的雨也渐渐停歇,天空放晴,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寒意。 马蹄声在清晨的街道上回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少年身披斗篷驾着黑马,只带着十一一人,穿过余州的街道,直奔城外。 城外五里地,有一处废弃的码头。 码头上,青翼军的首领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身着破旧的青袍,手持长枪,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期待。 当舒长钰二人出现在视线中时,青翼军的士兵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舒长钰勒马停下,目光冷冽如刀,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青翼军士兵,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站在最前方的青翼军首领身上。 对方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他看过来的眼神中带有一丝审视。 “你不像他。”青翼军首领出声打破了沉默。 舒长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块雕刻着精细花纹的兵符,随手抛出去。 青翼军首领急忙接住兵符,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 渐渐的,他双手颤抖,眼眶湿润微红,声音沙哑道:“是将军的兵符!” 他扑通跪下,口中哀恸地低呼:“将军——” 身后的所有青翼军也一同跪下,低声啜泣着。 舒长钰垂眼,漠然地看着他们。 “主子。”面色冷峻的暗五走上前来。 舒长钰开口:“此事了结后,你即刻返回广安府。” 暗五道:“谨遵主子吩咐。” 片刻后,青翼军首领起身,伸出颤抖的手,将兵符归还给舒长钰。 “您便是小少爷罢。”他自我介绍道,“我是青翼军首领,周长风,算起来也是您的远房堂叔父。” 舒长钰接过兵符,却答非所问:“据说我长得像周夫人。” “周夫人……”周长风不禁着急问道,“如今夫人可还好?” 舒长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大概还不错。” 不等周长风继续追问,他道:“如今你们被辰王盯上,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回去边疆。” 周长风为难道:“可是边疆已经容不下我们……” 舒长钰说:“去飞云城,洛听寒会收留你们。” 这时,暗五忽然道:“主子,城门那边来人了。” 舒长钰没再多言,翻身上马,对青翼军道:“你们走罢。” 周长风带着青翼军纷纷跪下:“小少爷保重!” “回广安府。”舒长钰扯着缰绳,调转马头,沿着来时的路,踏上了归途。 第243章 糖葫芦 “这个线该怎么勾来着……”宋芫坐在火盆前,两手抓着棒针,尾指勾着羊绒线,一时犹豫住了。 前几日下过一场初雪,宋芫便在家中猫冬,喂牲畜和打扫牲畜棚的活都被暗七抢着干了。 除了一日三餐,他就没有别的活要干。 整日闲得没事,就翻翻小说,看了几天有些腻了,主要后面的剧情越发无聊,都是讲男主谈情说爱,连朝堂的事都不怎么提到。 正好今天就拿出之前舒长钰让人捎回来的羊绒线,打算织一件毛衣。 但是第一步他就卡住了,针法好像有点不对。 他上大学时,被舍友拉进一个编织社团,混了两年学分,最后他还织了一件毛衣奖励自己。 但这都过去两三年了,如今竟有些想不起来,毛衣是怎么织的。 宋芫琢磨半晌,织了拆,拆了织,才勉强想起来一些。 “大哥,你在打络子吗?”宋晚舟问道。 宋芫头也不抬地说:“我在织毛衣。” “哒哥~”稚嫩的小嗓音响起,宋芫才抬眼一看,就见丫丫穿着厚厚的棉衣,跌跌撞撞走出来,整只崽圆滚滚的,像只小企鹅一样。 宋芫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棒针,抓着小胖企鹅咯吱窝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 逗得丫丫“咯咯”直笑。 这个年纪的小崽子精力旺盛,宋芫陪她玩了半天,都热出了汗,他拍拍手:“哥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家伙脆生生道:“吃~” “行,你们自己先玩吧。”宋芫叮嘱宋晚舟,“别让丫丫靠近火盆。” 宋晚舟说:“知道啦。” 宋芫去到厨房,掏出之前在山上摘的山楂,这些山楂红彤彤的,带着山野的清新气息,好似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接着,他进空间厨房里取出了三个饱满红润的苹果。 山楂洗干净后,他拿起一把锋利的刀,从山楂中间切开,去掉了果核。 每一颗山楂都被他用竹签串起,排列得整整齐齐。 苹果也用竹签串起。 准备好后,灶膛生火,锅里倒入半碗,再放几块麦芽糖。 锅里的水开始慢慢升温,麦芽糖也逐渐融化,散发出一阵阵香甜的气息。 宋芫拿起一双长筷子,不停地搅拌着锅里的糖浆。 麦芽糖逐渐变得粘稠,颜色也从透明变成了焦糖色。 这时,他快速地夹起一丝糖浆,接触到冷空气,糖浆迅速凝固,变得坚硬。 可见糖浆已经熬好了。 宋芫用铁勺舀起一勺糖浆,将糖浆快速地淋在串起来的山楂上,同时慢慢转动着山楂串,让糖浆均匀地包裹着每一颗山楂。 很快,糖浆在山楂的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糖衣,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随着糖浆的冷却,山楂串逐渐变得坚硬,每一颗山楂都被糖浆紧紧包裹,就像一颗颗晶莹漂亮的红宝石。 他将山楂糖葫芦插在装筷子的竹筒里。 跟着又将剩余的糖浆淋在苹果上。 “阿七!”宋芫往门外喊了一声。 暗七不知从哪冒出来:“宋哥。” 宋芫递过去两串糖葫芦,一串山楂,一串苹果:“你拿去吃。” “谢了宋哥。”暗七美滋滋地接过糖葫芦,一咬下去,外层的糖壳“咔嚓”一声裂开,露出里面酸酸甜甜的山楂,酸甜交织。 “唔唔好吃。”暗七一边吃一边脸颊鼓起,本就一张娃娃脸,更加显得稚气未脱。 宋芫看着暗七满足的表情,不禁一笑,自己也拿起一串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糖衣的甜蜜与山楂的酸涩在舌尖上交织,让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味道。 每到年前,爷爷就会给他做糖葫芦,那是一种充满期待和欢乐的童年时光。 爷爷的手巧,总是能将那些普通的山楂和苹果串成一串串诱人的糖葫芦。 “来吃糖葫芦了!”宋芫举着糖葫芦进到堂屋。 “是糖葫芦!”宋晚舟雀跃地蹦起来。 宋芫递给她一串山楂,一串苹果:“只能吃两串,吃多了容易牙疼。” 忽然小家伙抱住他的小腿,嗓音软软糯糯的:“丫丫吃~” “知道了,还有你个小吃货。”宋芫蹲下来,点点她的小鼻子,“只能舔三口。” 他把苹果那串糖葫芦送到丫丫嘴边。 丫丫伸出小手飞快抓过来。 宋芫连忙举起糖葫芦,躲开她的“闪电攻击”。 丫丫急得“啊啊”直叫。 “不能抓,只能舔几口。”宋芫再把糖葫芦递到丫丫嘴边。 丫丫这次没再伸手,乖乖地舔了几口。 “好了,轮到哥哥吃了。”宋芫举起糖葫芦,“嗷呜”一口咬下去。 丫丫睁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片刻后,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宋芫顿时忍俊不禁,手忙脚乱地哄她。 大约是白天的事,晚上宋芫做了个梦,梦见了他小时候。 有一回,他多偷吃了两串糖葫芦,半夜牙疼,在床上辗转反侧,痛得哼哼唧唧。 隔壁房间的爷爷,听见了他的哼唧声,便披上衣服,按亮了灯,来到他的床前。 “怎么了芫芫?” 小宋芫捂着腮帮子,小声说:“爷爷,我牙疼。” 爷爷无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去厨房取了一点盐,用温水化开,让他含在嘴里。 “以后可不能贪吃了,知道吗?”爷爷一边轻声责备,一边轻轻拍着小宋芫的背,安抚着他。 小宋芫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老老实实道歉:“爷爷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偷吃了。” “好了好了,不疼了。”爷爷搂着他说。 那一夜,小宋芫在爷爷的陪伴下,终于安稳地睡去。 翌日醒来时,宋芫嘴角还含着笑,心情很是不错。 他的手指勾着羊绒线,手速飞快地织着围巾。 对没错,他感觉毛衣还是太难了,于是就换成围巾。 反正也是送舒长钰的,他琢磨道,给姑娘家送贴身毛衣好像有些不妥,还不如送围巾。 宋芫瞅眼手中渐渐成型的围巾,心里不禁忐忑,但愿舒长钰不会嫌弃。 第244章 抓周 十二月初十,是丫丫的周岁生辰。 清晨,宋芫在微光中慢慢睁开双眼,窗外的天色尚显朦胧。 他脸贴着枕头蹭了几下,嘴里咕哝道:“好冷啊,不想起来。” 磨磨蹭蹭半晌,直到朝阳透过窗户纸洒进屋内,他才一鼓作气,掀开被子起床。 一边“斯哈斯哈”,一边迅速地套上袄子。 宋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推开门,眼前是一片洁白无瑕的雪景,地面的积雪已经厚达一尺。 他走出屋外,仰头看去。 在屋顶上,暗七的身影显得格外醒目,只见他挥着扫帚一扫,积雪簌簌地落下。 宋芫笑眯眯挥手:“早啊,阿七。” 暗七回道:“宋哥,锅里烧了热水。” “行,辛苦你了。”宋芫踩着积雪进到厨房,舀起一瓢热水,刷牙洗脸。 他先吃过早饭,再拿出了一袋面粉。 将面粉倒在案板上,加水揉成光滑的面团,接着开始拉面条。 很快面团在他手中,被拉成一根细长的线。 面条落入沸腾的锅中。 不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就做好了。 面条筋道,汤汁浓郁,上面还点缀着几片翠绿的葱花和几片薄薄的肉片,香气四溢。 辰时左右,宋晚舟慢吞吞地起来。 她抓起牛角梳,给丫丫梳了梳头发,扎成两个俏皮的小角。 这时,面条已经稍稍凉了些。 宋芫端着碗长寿面,进到堂屋:“二丫!” “来了来了!”宋晚舟牵着丫丫走出来。 宋芫轻轻地将碗放在了桌面上,抬头望去,只见丫丫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带着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 “哒哥~” “哎!”宋芫抱起丫丫,坐在椅子上。 他拿着筷子挑起面条,正准备喂她吃。 谁知丫丫飞快伸出小手,抓起面条,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宋芫顿时哑然失笑,也行吧。 今日你是小寿星,你吃得高兴就行。 丫丫吃下半碗面条,便吃饱了。 宋芫给她擦了擦手,随后掏出上次在县城打的银锁,戴在她脖子上。 “希望我们丫丫健康快乐地成长。” 准备抓周了。 近来天气冷,宋芫便没有请其他人来观礼,只叫了牛家一家人。 牛叔做了几件小木雕,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有憨态可掬的小鸭子、活泼可爱的小马等。 阿牛也刻了一把小梳子,摆放在桌面上。 抓周仪式开始了,丫丫被抱到桌子上,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各种物品。 桌上有《三字经》、算盘、笔墨纸砚,有宋晚舟放上去的针线篓,和牛叔做的小木雕。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未曾开锋的小短剑。 牛婶看到,不免嘟囔一句:“谁还放了把剑上去,丫丫是姑娘家,哪能舞刀弄剑的。” 宋芫抬头瞥向屋顶,就笑着说:“不要紧,习剑也是强身健体,不管男娃女娃都能学。” 牛婶虽然一时接受不了,但还是欣慰说:“丫丫有你这么个大哥,也是好福气。” 前些日宋家上梁,她出来看了热闹,当见到宋晚舟两姐妹上去烧香拜神时,她也觉得有些不妥。 但她知道,宋芫是极有主意的人,便没有出来劝说,劝了只会惹人生嫌,又何必呢? 再说了,他们姓宋,又不姓张,就算老族长拿出宗法,也管不到宋家人头上。 当然背地里是免不了被村民讨论,大多都嗤之以鼻,也有人暗自咒骂宋家人天打雷劈。 甭管村里人私底下怎么说,却没有一个人,敢到宋芫面前指指点点,没见那日连老族长,都是被从宋家抬出来的吗? 牛婶只在心里感慨片刻,随即便将注意力放到桌面的丫丫身上。 小家伙好奇地四处张望,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每一件物品上都停留了一会儿。 她小手不时地伸出去,想要抓住什么。 然后,她抓起了面前的《三字经》,翻开翻看了看。 牛叔见状,乐呵呵地说:“看来我们丫丫将来是个读书人,能识文断字,有学问。” 不过小家伙看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地扔下《三字经》。 “丫丫,这里这里。”宋晚舟拍着手,试图勾引丫丫过去。 丫丫往前爬了爬,看都不看一眼那些笔墨纸砚,和针线篓。 忽然她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那把小短剑,高兴地挥舞起来,再也不肯放开。 宋晚舟撅起嘴:“怎么是小剑。” 牛婶惊讶地笑了:“哎呀,看来咱丫丫将来是个女侠呢!” 宋芫觉得都好,他抬手摸着丫丫的头顶的小角:“无论是文是武,只要丫丫喜欢,我都支持。” 这日,大家陪着丫丫,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生辰。 傍晚又开始下雪,直到天黑都未停歇。 宋芫烧了火炕,忙不迭地钻进被窝里,等身子都暖和起来,他意识进入空间厨房,倒腾起冰箱。 今日份的苹果先取出来。 他拉开抽屉,就看到里面有三个小橘子。 “哇!是砂糖橘!”宋芫惊喜地叫道,他迅速地拿出小橘子,剥了皮,一口一个,甜滋滋的,不一会儿就炫光了。 他砸吧砸吧嘴,又翻出一盒草莓,接着炫。 他边炫着草莓,拿出之前没织完的围巾,借了油灯昏黄的光,一针一针地织着。 这样又过去两日,宋芫终于把围巾织好了。叠好收起来,等舒长钰回来再送给他。 过了晌午,宋芫坐在火盆前,搓着手取暖,突然听到有敲门声。 这么冷的天谁会过来? 宋芫走出去开门,却见门外的是村里豆腐坊的正明叔。 正明叔用碗装了一块豆腐,递给他:“小宋,这是早上刚磨的豆腐,你拿去吃。” “还是叔疼我,我也好些日子没吃过您磨的豆腐了,正嘴馋着呢,您就亲自上门给我送来了。”宋芫接过碗,语气熟络道。 闻言,正明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宋芫将人请进屋:“叔,您今日过来是有事吗?” 正明叔伸出手烤火,说道:“小宋,我听说大柱家那啥火炕,是跟你家学的,我看了好像还够暖和,也想给家里盘两个。” 近来村里都在传,张大柱给他家老爷子盘了火炕,烧一次火,能暖上一整晚。 他本来还不信,昨日特意去了张大柱家看过,确实是暖和,但能不能暖一晚上,还有待考证。 但大柱都请他家老爷子睡上了火炕,应该不会有假。 他家里孩子多,被子单薄,汤婆子也凉得快,半夜总是被冻醒,昨儿还病了一个。 要是能烧个火炕,也不怕冻着了。 宋芫便说:“这火炕是我一个朋友盘的,他家在镇上,您要是想盘炕,可以去找他。” 略停顿一下,又道:“不过请他盘个炕,要一百文钱。” 听到这个价格,正明叔不禁皱了皱眉,显得有些犹豫:“这么贵啊。” 宋芫笑笑:“别说整个镇,就咱十里八村,会盘火炕的就他一个,再说家里火炕盘得大,睡五六个人都不成问题。” “这个价是绝对公道的。” “我再想想。”正明叔道,他随后略坐了会儿,便起身说要回去了。 宋芫于是将他送到门外。 没过几日,宋芫就听说,疤瘌眼一伙人给正明叔家盘了火炕。 第245章 黄富商其人 这消息,还是石头特地过来告诉他的。 而且疤瘌眼他们给正明叔家盘炕,也才收五十文钱。 闻言,宋芫眉都快拧成一团了:“疤瘌眼?他是怎么会盘火炕的?” 石头着急解释:“小宋,可不是我说的,你相信我。” “哥你别紧张,我没有怀疑你。”宋芫琢磨道,“可能是盘火炕的那两日,有人进来过我屋里,看到了。毕竟我屋里没有上锁。”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石头不禁懊悔,“早知道疤瘌眼是这种人,当初就不应该用他的。” 宋芫摇头:“这怎么能怪你,能偷学了,也算他有本事。” 虽然挺让人不爽的。 可盘炕的手艺本来也不是何方独创的,若说追究吧,确实没法追究。 “这事我知道了。”宋芫思索一下,“先不用管,回头再看看情况。” “哎。”石头心里还是膈应。 尤其,当村里人过来笑话他说:“石头你也是傻的,居然花一百文钱找外人盘炕。” 于是石头更憋屈了。 “好你个疤瘌眼。”他气得在屋里团团转。 “好了。”石头媳妇郑嫂子劝他,“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记住了,哪怕是村里人,也要防着点。” 然而没过几日,他就听说疤瘌眼给人盘的火炕不保暖,到半夜就冷冰冰的。 石头听了拍腿直笑:“好啊,让你们这些冤大头笑话我。” 宋芫倒没太在意,反倒正明叔好一阵恼火。 有次他过去买豆腐,正明叔见了他,登时一张老脸挂不住了,都没好意思招呼他。 很快便到了十二月二十日,宋芫出发去县城。 最近几日断断续续的下着小雪,路上不好走,宋芫估摸着,他可能还要在县城住一宿。 他叮嘱暗七看好家了。 暗七酷酷地说:“宋哥,有我在你放心,家里一只鸡都不会少。” 宋芫:“……我家没养鸡。” 暗七:“嘿嘿。” “行了,我走了。”宋芫挥挥手,赶着毛驴便要走。 “等等大哥。”宋晚舟追了出来,塞给宋芫一双手套,“你戴上了暖和。” 宋芫摸着手套里好像塞了棉花,他惊讶:“这是……” 宋晚舟小手背在身后,装作不在意地说:“就是上次给丫丫做了棉袄后,还剩一些棉花,本来想给你做帽子,但不知道咋做,就给你缝了一双手套。” “这样大哥你赶车的时候,就不会手冷了。” 宋芫高兴地嘴角上扬,逗她说:“哎,我家二丫都会关心哥哥了。” 宋晚舟被夸得小脸微红:“哥,你快去吧,家里还有我呢。” “哥走了啊。”宋芫戴上棉手套,再拿鞭子的时候,果然没那么冻手了。 路上都是积雪,毛驴走得慢,到镇上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天空阴沉,没有一丝阳光,冷风如刀割般刺骨。宋芫紧紧裹住身上的薄被,只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庞。 眼见着日光越来越暗淡,宋芫心里着急:“怎么还没到县城。” 他催促着毛驴:“走快点走快点。” 如果时间太晚,城门关闭,他就得在外面过一夜,如此寒冷的天气,很可能会冻病了。 幸好宋芫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城门。 一进城,他便直奔灭霸帮。 鹰哥见他一张脸冻得铁青,赶紧送上热茶:“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宋芫捧着热茶,咕噜噜地灌进肚子里,身子才慢慢暖和了。 鹰哥这才紧张问道:“芫弟,来这么晚,是路上出了啥事?” “就是路上积雪深,走得慢了些。”宋芫解释说。 这时,隔壁的钟会听闻他到了,快步走了过来。 宋芫指着箩筐说:“这是五十个苹果,你们检查检查。” 钟会仔细清点过,都没问题,便道:“如今下雪,路上不好走,我们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发。” 宋芫说好:“你们路上小心。” 接着,鹰哥让厨娘做了一桌子菜上来。 待用完晚饭,钟会说起他前些日,在南阳府听到的消息。 “据说向我们买苹果的那位黄富商,是刚从你们西江镇搬过来的。” 宋芫不由得诧异,这么巧的吗? 敏锐察觉到宋芫表情有异,钟会问道:“你们可认识?” 宋芫挠挠鼻尖:“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是我们镇上有名的豪绅。” “最近这位黄富商在南阳府的名声可不小。”钟会继续说,“我还打听到,原来他向我们买的苹果,都送到了永王府上。” 鹰哥露出鄙夷之色:“切,又是个马屁精。” 宋芫无所谓道:“钱货两讫,不管他是送谁府上,都跟咱们没关系。” 况且据舒长钰所说的,永王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几人叙话到天黑,由于钟会明日要出发去南阳府,就没有聊到太深夜。 当晚,宋芫在灭霸帮住下,这些天他睡惯了火炕,如今换成普通的床,却有些不适应。 哪怕被窝里灌了汤婆子,睡到半夜,被窝里又变得冷冰冰的。 宋芫被冻醒过来后,便再也睡不着。 睁眼到了天亮,他顶着一对黑眼圈起来,吃过早饭,便跟鹰哥告辞。 他先到翔丰楼一趟,将十五个苹果交付给李掌柜,这是此前宋芫应允好的,少赚些无妨,但绝不可有违诚信。 从翔丰楼出来,他径直奔向县衙送年货,却被门房告知,他们家少爷回京城过年了,故而他未能见到林逸风。 最后他在街上买了一些年货,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赶去。 今日出了太阳,随着积雪的融化,路面变得湿滑泥泞,驴车就更加难行。 巳时出发,到张家村时,天色昏暗,细雪如絮,轻轻飘落,视线在飘飞的雪花中变得模糊,几乎看不清路。 驴车还没到家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暗七走出来:“宋哥。” “快快快。”宋芫连忙道,“帮我拿东西下车,可冷死我了。” 他说着跳下车,坐了一整日,没注意腿都坐麻了,他下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到地上,摔个狗啃屎。 暗七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宋哥小心。” “谢了。”宋芫哆哆嗦嗦进门,见堂屋烧起了火盆。 他迅速走到火盆前,脱下湿冷的棉手套,伸出冻红的双手,伸到火盆上取暖。 渐渐的,双手感受到了暖意,冰冷的指尖开始有了温度。 这时,宋晚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进来:“大哥吃面了。” 宋芫正好饿了,接过碗,快速嗦完一碗面,整个人舒畅了。 接着泡了泡脚,烧热火炕直接睡下。 一夜无梦,睡到天亮,宋芫被一阵杀猪的凄厉惨叫声惊醒。 他猛地坐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牛家在杀猪。 第246章 此大花非彼大花 杀猪了! 有杀猪菜吃! 宋芫霎时精神抖擞,穿上袄子,趿着鞋子出门,嚷一声:“阿七,给我拿个盆,我去盛猪血。” 这会儿,暗七正蹲在墙头,兴致勃勃地看对面杀猪,闻言,他扭头说:“方才阿牛来拿了盆过去。” 听着猪的嚎叫声慢慢停歇。 “我也去对面看看。”宋芫顾不上洗漱,搓着手出门直奔牛家。 此时牛家正是热闹的时候,村里人都来排队等着买猪肉。 原先牛婶养的这只猪,是打算养肥了整只卖出,换了银子给阿牛凑聘钱的。 前些日,牛婶见阿牛似乎已经放下张月儿,便试探地跟他提了隔壁村一家闺女。 谁知阿牛却说,还不急,他想多挣些银子,再考虑成家的事。 见状,牛婶也没再勉强,至于家里养的这头猪,她也不舍得整只卖了,便从隔壁村请了屠户过来杀猪。 肥肉都卖给村里人,自家还能留下几斤瘦肉、骨头,和一些边角料,过个丰盛的年。 宋芫挤进人群里,扫了一眼,嚯,来买肉的人还真不少。 毕竟这到年底了,不管家里有钱没钱,过年都想买些肉回去打打牙祭。 手头宽裕的,就多买几斤。 而手头拮据的,则买上一斤半斤,也算是沾沾荤腥了。 王婶也在人群中,她拽了拽旁边的闺女大花,小声叮嘱:“小宋来了,记住我跟你说的,主动一些。” 大花一脸委屈地说:“娘,哪有叫姑娘家主动的,这若是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做人。” 王婶气得忍不住用力掐她手臂:“娘还能害了你不成,你看看对面宋家,那么大一间宅子。” “你嫁进去,直接就当地主家的夫人了,还有啥不满意的。” 大花咬了咬嘴唇,犹豫道:“可是宋大树会打女人,我才不要嫁给他。” 王婶不以为意:“打女人咋了,你看看咱们村里,哪个男人不打媳妇?” ”再说了,宋大树虽然脾气大些,但人还是挺不错的,你嫁过去,只要顺着他点,日子还是能过得舒坦的。”王婶语重心长地继续劝着女儿。 大花听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在王婶再三催促之下,她才不情不愿地点头,低声说:“娘,我明白了。我会尽量的。” 王婶见女儿终于松了口,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她轻轻地拍了拍大花的手,说:“这就对了。” “等下没人的时候,你记得主动上去。” 这时宋芫犹不知自己被盯上他,他伸着脖子往前面看。 猪已经断气了,喉咙割了两刀,正放着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宋大哥!”阿牛见了宋芫,端着半盆热乎乎的猪血过来。 “来了来了。”宋芫忙不迭伸手去接木盆。 他端着猪血回去,加上几勺盐和一碗水,搅拌搅拌,就让其静置两刻钟,等自然凝固。 然后他快速洗漱完,叼着馒头出去,排队等分猪肉。 他一早跟牛婶说好了,他要一副猪肝,给丫丫磨些猪肝粉,拌辅食吃,既营养又补铁。 除了猪肝,还要了几根排骨、猪筒骨、猪肚等等,以及一整只猪后腿,留着做火腿。 这时,屠户已经刮完猪皮上的毛,开始分肉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道:“牛嫂子,给我一块猪板油。” “我也要两斤肥肉,过年炖红烧肉。” 王婶道:“给我一斤五花肉。” 旁边的婶子笑道:“王嫂子,你咋只买一斤啊,这一斤肉哪够全家人吃。” 王婶一咬牙:“那就来两斤。” 牛婶利索道:“不要急,一个一个排队来!” 等村民们陆续买完肉回去,就剩王婶磨磨蹭蹭地没走。 她用眼神暗示大花:“都没啥人了,快去啊。” 大花捏着衣角,扭扭捏捏地走过去,声若蚊蝇开口:“宋、宋大哥。” 那边,宋芫并未听到有人喊他,他正专心挑着排骨,忽然余光瞥见一道小身影,从他家门口掠过。 他立刻转过身,怒喊一声:“大花,你给我站住!” 大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浑身一颤。 宋芫面无表情,语气严厉:“过来!” 大花害怕得双腿颤抖,步履蹒跚地向他靠近。 怎么办,宋大树会不会揍她? 接着,只听宋芫凶巴巴地威胁:“再不过来,小心我揍你!” “呜呜~”大花发出一声呜咽,她的眼睛里迅速泪花,内心的恐惧如同一股寒流,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急忙用手绢捂住嘴,头也不回地,像一阵风似的飞快跑了。 呜呜,好凶啊,她不要嫁给宋大树! 王婶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的背影。 真是没用的。 而宋芫仍浑然不觉,自己无意中吓哭了一个小姑娘,他招手让大花过来。 “这几日你上哪去了,整日不着家的。”宋芫碎碎念道。 他说着,却见大花嘴巴叼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等等,你嘴里叼着什么,让我看看。” 大花犹豫一下,朝他走过来。 宋芫这时才看清,它嘴里叼着的,竟然是一只血肉模糊的老鼠。 宋芫差点裂开了。 他赶紧叫住:“停,不许过来,把老鼠丢了!丢了!” 大花只好将老鼠放在了地上,然后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宋芫。 宋芫已是铁石心肠,他三两步过去,揪着它的耳朵,咆哮道:“你居然想把老鼠叼进家里,找打!” 一边的屠户见状,笑道:“这猫逮耗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小伙子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虽说如此,可把死老鼠叼进家里,万一沾染上了细菌病毒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宋芫循循教导道:“以后逮了老鼠,只能在外面吃,不许叼进家里,听到没有!” 大花软软地“喵”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 “小宋,你的猪肚给你洗干净了。”牛婶喊道。 “好嘞婶子。”宋芫端着盆出去,装了猪肚、骨头,和一大块猪后腿,准备回去。 “晚点记得过来吃杀猪菜!”牛婶又提醒他。 第247章 准备年货 宋芫端着满满一盆猪筒骨回来,放在厨房的桌子上,然后转身去处理猪血。 这时,锅里的热水已经沸腾,蒸汽弥漫。 他将凝固的猪血切成小块,倒进锅里,随手丢入几片姜,以去腥味。 猪血块在沸水中翻滚,表面逐渐变得光滑,颜色也由深红转为浅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肉腥味。 直到完全煮熟,宋芫拿起漏勺捞出猪血,沥干水分,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冷水中。 用冷水泡过后的猪血,口感会更加嫩滑。 接着,宋芫又开始处理排骨。 他将排骨清洗干净,放进大锅中,倒半瓢水,再放一些八角、桂皮、香叶等香料,以及几片切好的姜和几段葱,用来提味去腥。 大火煮沸后,转小火慢煨,排骨在锅中渐渐释放出浓郁的肉汁,香味鲜美无比。 猪后腿抹了调料,先腌个几日。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随风飘来,宋晚舟兴奋地叫道:“大哥,牛婶喊我们过去吃杀猪菜。” “这就来!”宋芫应声,放下手中的勺子,向墙头的暗七招手说,“阿七,你也一起来吧。” 暗七却摇头:“宋哥你们去吧,我守在家里。” 见暗七不愿意过去,宋芫也不勉强。 他抱上丫丫,刚进到牛家院子,就嗅到了一阵醇厚的肉香。 牛家在院中搭起了简易的灶台,熊熊柴火在灶膛中跳跃,火势旺盛。 当牛婶揭开锅盖的那一刻,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锅里盛满了猪筒骨炖血肠、酸菜和豆腐,汤汁浓郁,热气腾腾。 牛婶熟练地拿起铁勺,给宋芫舀了满满一大碗炖菜。 宋芫趁热喝了一口汤,猪筒骨的骨髓已经完全融化在汤中,汤水鲜美的同时,还带着微微的酸。 他夹起一块猪筒骨,上面的肉已经炖得酥烂,而猪血肠吸收了汤汁的精华,变得软糯而不失弹性。 酸菜的酸味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肉的油腻。 豆腐也更加嫩滑,入口即化。 宋芫边吃着,边竖起大拇指:“婶子手艺越来越好了。” 牛婶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又给他多添了一勺:“多吃点,别客气。” 阿牛蹲在灶膛前,捧着大粗陶碗,呼噜呼噜地连吃三大碗,被牛婶瞪了几眼:“一下子吃这么多,也不怕撑着。” 阿牛憨憨地拍着肚皮说:“娘,撑不着,我还能再吃一大碗。” 牛婶举着铁勺,作势要敲他:“还想吃呢,吃这么多,晚上还要不要吃了!” “娘,我不吃了行吧。”阿牛端着碗,狼狈地躲避,逃似的进屋了。 一旁的宋晚舟捂着嘴巴“咯咯”直笑。 一大碗杀猪菜下肚,宋芫吃得心满意足,并且还厚着脸皮多盛了一碗,回去带给暗七。 可把暗七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晌午吃过杀猪菜,都省得做饭了,晚上吃的炖排骨,还用猪血做了道改良版的毛血旺。 排骨炖得入味,酱汁浓郁,每一块排骨都包裹着鲜美的肉汁,轻轻一咬,肉便从骨头上滑落,肉质细嫩,满口留香。 毛血旺一端上桌,那浓烈的麻辣香气瞬间扑鼻而来,猪血鲜嫩爽滑,毛肚脆嫩弹牙,每一口都饱含着浓郁的汤汁,又辣又爽,在寒冬腊月里,吃得几人额头冒汗,却依旧停不下手中的筷子。 吃过饭,宋芫将那盆猪筒骨端到院子,埋进角落的雪堆里。 在寒冷的冬日里,雪堆成了天然的冰箱,肉都冻住后,能放得更久一些。 宋芫拍了拍手上的雪,转身回到屋里,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准备年货了。 转眼间过去两日,宋芫收到了来自余州的信件,信中舒长钰写道,他正在启程回来。 宋芫算算时间,差不多这几日就能到了。 趁着这会儿有空,宋芫匆忙准备着年货。 将早晨挤的牛奶,倒进锅里,随着灶火逐渐升起,牛奶开始慢慢沸腾,泛起层层细腻的泡沫。 放几块麦芽糖,慢慢搅拌,直到麦芽糖完全融化,牛奶变得浓稠而香甜。 他偷偷地切下一小块黄油,放进牛奶中,黄油在热牛奶中迅速融化,味道更加香浓了。 炒过的花生用擀面杖碾碎了。 直至牛奶糖浆煮到浓稠,他迅速将花生碎倒入锅中,搅拌搅拌。 最后再铺到模具上,用铲子压平,然后放到一旁,等慢慢冷却了,再切成小块,用油纸包裹起来。 他接着做了糖葫芦,将山楂串在竹签上,裹上糖浆,糖浆在冷却后变得脆硬,随后插在扎起来的稻草上。 然后,他掏出几个鸡蛋,跟面粉和糖混合,倒进锅中,用铲子慢慢卷起,形成了一层又一层的酥脆蛋卷。 宋芫还尝了尝,刚出锅的蛋卷,又酥又脆,蛋香味十足。 最后是炸麻花,将面团搓成细长的条,拧成麻花状,放入热油中炸到金黄酥脆,就捞起来,沥干油,放到簸箕上。 连着几日,厨房里不断地飘出香味。 等炸完麻花,又开始炸酥肉,宋芫忙碌不停。 直到腊月二十五日,私塾的假期才正式开始,并将一直持续到明年元宵节过后。 宋芫掐着时间,去镇上接宋争渡回来,顺便去给何方送年礼。 他提着自己做的小麻花,到了铺子,却见何父守着店,一问才知道,何方出去给人家盘火炕了。 寒暄几句后,何父拿出一包点心,笑呵呵道:“这是老婆子做的核桃酥,你带回去吃。” 宋芫也就不客气收下,道了吉祥话,再到集市逛了逛。 将近过年,镇上街头巷尾热闹喜庆,宋芫买了炮仗和红纸,准备回家让宋争渡写两对春联。 酉时左右,宋芫赶着驴车过去私塾。 冬日的寒风凛冽,宋争渡站在私塾门口,与马楷承等几个同窗道别。 宋芫拿出自己做的麻花,给宋争渡几个同窗都送一份:“天气冷,都早些回去吧。” 马楷承乐颠颠说:“多谢宋大哥!” “宋大哥再见。” “明年见!” “明年都顺利考中!”宋芫用力挥了挥手。 接到宋争渡,兄弟俩一起回了家。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八,再过两日就要过年了。 舒长钰还没回来,宋芫便有些担忧。 傍晚,又飘起了雪花。 宋芫走到院子栓门,忽然,他仰头望向天空,白雪宛如细碎的羽毛,纷纷扬扬落下。 他微微愣神。 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关门时,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山脚下的宁静。 宋芫迅速抬头,目光穿过飘飞的雪花,只见一匹骏马正向他奔来。 而他的视线,却牢牢锁定在马背上那个披着斗篷,身姿挺拔的少年身上。 第248章 想你了 宋芫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舒长钰骑着马,来到他的面前。 少年跃下马背,身上的斗篷随风翻飞,衣角宛如黑色蝴蝶翩跹。 “舒长钰?”宋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几步,眼中闪过惊喜,“舒长钰,你真的回来了!” 舒长钰向他走来,同时抬起手,解开斗篷的带子,随意地一抛。 “哎!”宋芫急忙伸手,去接那件落下的斗篷,却突然被舒长钰握住了手。 舒长钰的手很冷,像冰冷滑腻的玉石,宋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然而,这股凉意并没有让他退缩,反而让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舒长钰是真的回来了。 宋芫紧紧扣住舒长钰的手,用力地揉搓着:“你的手好冷啊。” 他刚刚还在屋内烤火,手心还热乎的,温暖的热意裹着舒长钰的手指。 如此举动,亲密却不狎昵,青年的眼神专注,满脸都是珍惜。 舒长钰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浮现,他反手紧握着青年的手:“别蹭了。” 宋芫抬起眼帘,飘雪纷飞,落在舒长钰那乌黑如墨的发丝上。 他忽然笑一下,伸出手替他拂去发间的雪花。 “大哥,是谁来了?”屋内,宋争渡扬声唤道。 “是舒长钰!”此时,宋芫声音都透着股喜气劲。 “先进屋。”他拉着舒长钰进门,便松开他的手,将门拴上,隔绝了外面刺骨的寒风。 舒长钰抬眸打量着前院,寒冬腊月,院子光秃秃的,灰白的墙面上落下一层薄薄的雪。 等他们进到堂屋,一道黑影从屋檐轻飘飘落到墙头,跳跃几下,又跳下门口。 暗七弯腰捡起雪地上的斗篷,再牵着黑马的缰绳。 “走嘞走嘞,带你去吃草。” 突然,暗七像只警觉的猎豹,猛地一转身,却见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雪地上。 他眼中的警觉褪去,惊讶道:“暗五,你怎么也回来了?” “暗七。”暗五并未回答他,而是递出一个长长的木盒,“送进去给主子。” “行。”暗七接下木盒,将缰绳扔给他,“你牵着马到那边歇一歇,主子应该没那么快出来。” 暗五微微颔首。 “对了,顺便帮我喂一下那几头牛羊鹅驴。”暗七闪身跃上墙头,狡黠眨了眨眼,“谢了啊。” 暗五面色瞬间变得冷峻。 一墙之隔的屋内,傍晚光线朦胧,堂屋燃起了油灯,中间烧着火盆,炭火发出温暖的红光,驱散了四周的寒意。 “舒四哥。”宋晚舟好奇问他,“之前听大哥说,你去外地了,是去哪里了呀?” 舒长钰简洁道:“余州。” “余州在哪?远吗?”宋晚舟接着问道。 宋争渡闻言,却微微惊愕:“据说余州在大晋南端,从咱们松州过去,乘船最快也要半月之久。” “还要乘船?”宋晚舟不由得张大嘴巴,她连镇上都没去过几回,更别说要乘船到遥远的陌生地方,光是想想都觉得畏惧。 她双手托着下巴,看向舒长钰,满是不可思议,眼睛闪亮亮的。 舒姐姐好厉害啊,竟然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忽然间,她心底生起一股勇气,顿时觉得余州也没那么可怕了,随之小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以后我也想去坐船,去更远的地方。” “行啊。”宋芫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走进来,便听到宋晚舟的豪言壮语,于是回了一句。 他还煞有其事地说:“姑娘家就应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这样就不容易被臭男人三言两语哄骗了去。 宋争渡无奈地提醒道:“女子独自外出,毕竟不安全。” 宋芫转念一想,觉得宋争渡说得也有道理。 古代交通不便,世道复杂,流寇水匪横行,小姑娘单独出行确实容易遭遇不测。 至于舒长钰,他武艺高强,宋芫对他倒是不太担忧。 宋晚舟面露沮丧,小声嘟囔:“可是、”舒姐姐也是姑娘家……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宋芫安慰道:“没关系,将来哥带你出门走走。” “真的可以吗?”宋晚舟惊喜地问。 宋芫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要等你再长大一些再说。” 他心中也在盘算,自己也想趁此机会到外面走走,难得穿越古代一趟,总不能只在云山县打转。 “哇!”宋晚舟高兴地欢呼起来。 宋芫将手中端着的饺子给舒长钰:“快趁热吃。” 舒长钰接过碗,握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饺子。 饺子皮擀得极薄,透出肉馅的色泽,晶莹剔透,里面包裹着丰富的肉馅和清脆的白菜,皮薄馅嫩,一口咬下,鲜美的汁水在口中四溢。 随着最后一口饺子滑入喉咙,那原本空荡荡的胃,仿佛在这温暖的滋味中找到了慰藉,变得满足舒适。 舒长钰端起茶杯,细啜一口,微垂的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吃饱喝足后的慵懒困倦。 “咚咚——”半阖的门扉被敲响。 宋芫顿觉奇怪,纳闷道:“谁啊?” 接着,暗七推开门进来,恭恭敬敬地送上一个木盒:“主子。” 原来是暗七。 舒长钰伸手拿过木盒,漫不经心地道:“下去。” “是。”暗七端起吃过的碗,飞快窜出门外。 宋争渡见到暗七在舒长钰面前毕恭毕敬的模样,感觉到有些怪异。 虽说他知道暗七是舒长钰家的仆人,可这态度未免太恭敬了。 宋晚舟心里却“哇塞”一声,望向舒长钰的的眼神更加仰慕了。 这时舒长钰问他:“你屋子是哪间?” 宋芫指了指里面右边厢房,靠外面那间屋子:“你是累了吗?那快进去歇歇。” “跟我进来。”舒长钰拉起他的手腕,带着他穿过花厅,进到宋芫那间屋子。 “哎舒长钰!”宋芫都没敢回头看龙凤胎是什么表情。 夜色渐浓,屋内的光线愈发昏暗,视线模糊,如同笼罩在一层轻纱之中。 宋芫刚想伸手去摸火折子,却突然感到手被紧紧扣住,下巴也被轻轻捏住。 他似乎能预料到舒长钰接下来的动作,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心跳不由加速。 随后,他微微抬起头,透过朦胧的光线,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 虽然无法清晰地辨认出舒长钰的表情,但宋芫能感觉到他眉眼间流露出的愉悦。 在这昏暗的光线中,宋芫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他伸出另一只手,上前环住舒长钰的腰,紧紧贴着他的脖颈,低声说:“舒长钰,我想你了。” 第249章 难听 宋芫一句想念的话脱口而出,话音未落,耳畔便响起了舒长钰的一声低沉而短促的笑声。 舒长钰捧着他的脸,他的唇带着温热的气息,缓缓落下。 他们的唇瓣相接,却不急于深入,而是如同轻柔的羽毛,反复地,细致地在宋芫唇上那颗小巧而柔软的唇珠上游走。 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在试探,捕捉着宋芫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但这种温柔的挑逗很快磨蚀了宋芫的耐心。 终于,他没忍住,用牙尖轻轻地,却又带着一丝挑衅地轻咬了舒长钰的下唇。 这一咬并未用力,却如同电流一般,瞬间穿透了舒长钰的神经。 舒长钰的眼神突然幽深,再次落下的亲吻变得激烈起来。 他的唇齿间不再有先前的温柔,而是充满了占有和渴望,如同狂风骤雨,猛烈而不可抗拒。 宋芫脊背一颤,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所有的感官,只能被迫地承受着。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炽热的气息,直到宋芫忍不住闷哼一声。 舒长钰这才放开了他,两人的额头相抵,彼此的呼吸急促、交缠。 舒长钰的声音微微沙哑:“你吃过糖?” 宋芫一脸迷茫地回道:“没有啊。” 舒长钰轻声一笑,仿佛在回味着刚才的吻:“唔,有点甜了。” 宋芫下意识舔了舔唇瓣,疑惑地问:“哪里甜了。” “唔,可能是错觉,我再尝尝。”舒长钰微低着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宋芫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戏弄了,他不由得恼怒:“舒长钰!” 舒长钰偏着头,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困倦:“再让我抱一会儿。” 宋芫便没再动,两人静静依偎片刻。 屋内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相互起伏。 宋芫一直僵着肩膀,时间久了便感觉有点酸,他慢慢抬了下手。 “别动。”舒长钰圈在他腰上的手更加用力地收紧。 “好吧。”宋芫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抱着。 两人紧密相贴,宋芫能清晰地感受到舒长钰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过来,暖洋洋的,让他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舒长钰终于放开他。 宋芫故作镇定,转身去摸索着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昏黄的烛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 屋内的布置倒也简单,一进门,右手边便是一扇窗户,窗下摆放着一张朴素的木桌,和一把椅子。 里面靠墙位置,则放了一张床榻,床榻上铺着薄被,旁边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本《诗经》。 对,就是那本宋芫经常枕在枕头底下的《诗经》。 舒长钰走到床边,指尖轻触那层薄被,然后向宋芫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你就睡这里?” 宋芫说:“没有,我去隔壁屋子睡了。” 这间屋子没有炕床,这几日,他都是过去跟宋争渡一块睡的,够暖和。 舒长钰的目光转向桌面,他伸手拿起那本《诗经》。 宋芫终于想起什么,连忙叫住:“等等!别碰!” 舒长钰眉梢一挑,随手翻了翻,却见一张红色请柬,以及几封信纷纷掉落到床边。 舒长钰捡起红色请柬,上面的文字映入眼帘,他漆黑漂亮的眼眸掩映着淡淡的笑意。 他抬手扬了扬手中的请柬:“你一直收着?” 宋芫窘迫地解释:“我就看你写的字好看,留着当字帖临摹。” “哦,原来你这么欣赏我,”舒长钰语调缓慢,带着一丝调侃,“还要临摹我的字。” 宋芫索性厚着脸皮承认:“对对对,就是欣赏你,行了吧。” 舒长钰低低笑了起来,再顺手捡起床边的信件,不出意外也是他这两个月寄回来的信。 舒长钰将请柬和信件重新夹回《诗经》中,放回桌面。 接着,他坐在床边,对宋芫说:“把盒子拿过来。” 宋芫闻声,目光转向书桌,迅速拿起那个精致的木盒,递给舒长钰。 舒长钰并没有接过盒子,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到床边,两人一同坐下。 “打开。”舒长钰道。 宋芫睁大着眼睛:“给我的?” 舒长钰颔首:“给你的。” 宋芫这才想起,舒长钰在之前的信中提到过,最近得到了一个有趣的小玩意,打算回来时带给他。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根精致的玉箫。 “怎么给我送箫,我不会吹这个啊。”他挠挠头说。 舒长钰眸底的光变得炙烈:“不会,我可以教你。” 宋芫手指触摸着玉箫的表面,感受到细腻冰凉的触感,他将玉箫从木盒中取出,细细端详。 玉箫的质地温润,雕刻精细,估计值不少银子。 可如果这时还讨论贵不贵的问题,未免也太扫兴了。 宋芫举着玉箫凑到嘴边,尝试着吹奏了几声,箫声“呜呜呜”地响起,清脆却略显刺耳。 “哈哈哈。”他被自己那难听的箫声逗得笑出声来。 舒长钰眼皮一跳,他伸出手,覆盖在宋芫的手背上,细心指导:“左手要这样持箫,拇指要稳固地支撑,其余四指则贴在箫孔上。” “我会了。”宋芫眼睛微亮,立即调整着手指,按在箫孔上,然后对着箫,试探性地吹了几声。 气流通过箫孔,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音符。 响亮,但依旧难听。 “不行,我必须学会。”宋芫毫不气馁,决心再接再厉。 深吸一口气,他嘟起嘴,再次吹响—— “呜呜啦啦~” “呜呜啦啦~” “呜呜啦啦~” 一时间,呕哑嘲哳难为听。 舒长钰揉了揉额角,突然间觉得给宋芫送玉箫,可能是个不太明智的决定。 堂屋外,一阵阵“呜呜呜”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般传来。 宋晚舟捂住耳朵,嘟囔道:“这是什么怪声音,怎么这么刺耳。” 宋争渡瞥了一眼旁边的厢房,淡定地说道:“嗯,可能是鹰鸮在叫吧。” 宋晚舟满腹狐疑,这大冬天的,哪来的鹰鸮。 第250章 除夕 宋芫全神贯注地吹着手中的箫,直接将吹箫吹成了号角的气势。 “呜呜啦啦——” 不过吹箫太考验肺活量了,他只吹了一会儿,便感到有些气喘。 于是,他放下箫,深呼吸着新鲜空气,说:“我先歇歇,一会儿再继续。” 话音落下,他忽然注意到旁边人的沉默。 宋芫转过头,迎上了舒长钰那复杂难言的表情。 报一丝啊,难听到你了。 他干笑两声,开始努力挽尊:“我从小就没有学乐器的天赋。” 回想起五岁那年的生日,爷爷送给他一个小口琴。 当时他兴奋极了,拿着口琴连续吹了几天,乐此不疲。 但最终因为吹得太难听,遭到了邻居的投诉,他的音乐梦想就此戛然而止。 舒长钰轻哂一声,神情略带无奈:“确实让我大开眼界。” 虽是这么说,宋芫还是有点发窘。 “那我不吹了。”他憋着气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箫口,将玉箫搁回盒子里。 舒长钰徐徐开口:“芫芫。” “什么?”宋芫下意识应了声,抬头看向舒长钰。 舒长钰伸手,勾起了他的下巴,拇指轻抚过他唇边。 像是在挑逗,又像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宋芫的心跳在这一刻加速,他清晰感受到舒长钰指尖冰凉的温度,以及自己那股几乎可以听见的心跳声。 此时,舒长钰眼神炽热,如同一头长时间未进食的野兽,充满了强烈的饥渴和欲念。 舒长钰的手指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在宋芫的唇上游走,像是在故意撩火似的。 宋芫的呼吸越发急促,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 舒长钰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喉结,然后往下,触碰到他的衣领。 “不可以!”宋芫突然清醒过来,他用力按住舒长钰的手,语气坚定,“不可以,我们尚未成婚,这些事..……不能做。” 他虽知晓舒长钰一向离经叛道,可没想到还在婚前,他就想行夫妻之礼了。 这怎么能行! “啧。”舒长钰不爽地挑了下眉,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完全撤回,手指在他喉结上蹭了蹭。 宋芫喉结也随之上下滚动,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够了。” 片刻后,舒长钰终于玩够了,慢悠悠地收回手。 他的目光落在宋芫脸上,唇角笑意浓郁:“芫芫,耳朵好红啊。” 宋芫红着耳朵,瞪他一眼,恼怒说:“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舒长钰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但心里清楚,宋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继续逗弄下去,恐怕真要惹怒了这只呆鹅。 于是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服。 宋芫拍了拍烫红的脸,临出门时,他想起什么,转身回去屋内:“舒长钰,你去外面等我一下。” 外面夜幕低垂,夜空点缀着稀疏的星辰,雪已经停歇,只留下一片洁白无瑕的宁静。 舒长钰靠着门边,身影懒懒散散的,显得有几分清瘦。 宋芫这时才发现,他竟穿得如此单薄,他走上前,轻唤一声:“舒长钰!” 舒长钰闻声回头,就见宋芫将一条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 “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几件,万一生病了。”宋芫嘀咕着说。 舒长钰抬手摸着围巾,眉眼轻佻:“给我的。” 宋芫别过眼睛,表情略不自在道:“对,送你的。” “芫芫。”舒长钰又轻轻叫他。 宋芫故意扯了扯他脖子上的围巾,粗着嗓音道:“停!不许再叫我芫芫。” 只有小时候爷爷,才会这么叫他,听到舒长钰喊他“芫芫”,总感觉怪别扭的。 就在这时,舒长钰突然靠近,他的唇几乎要触碰到宋芫的耳畔,低声说道:“那把箫,学不会没关系,下次教你另一种吹法。” 这句话看似挺正经的,然而听他语气狎昵轻佻,分明不像是什么好话。 宋芫警惕地看向他,婉拒道:“我看还是不必了。” 舒长钰凤眸含笑,没再说什么,他一招手,暗七牵着黑马走过来。 直到舒长钰骑着马离开,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宋芫仍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逐渐模糊的背影,心里像含了颗糖一样,甜蜜的滋味在心头慢慢化开,让人忍不住微笑。 翌日,腊月二十九,除夕。 今日一早,宋芫带着兄妹三人给宋父宋母的牌位上了香。 山上积雪未融,不方便进山拜祭,只能在家中设立简易的祭台,以表心意,想来父母也不会责怪他们不孝。 拜祭过父母后,宋芫取出之前在镇上买的红纸:“就麻烦咱家的读书人,来写副春联。” 宋争渡抿着嘴笑了笑,思索片刻后,便提笔在红纸上写下: 【春风春雨春色;新年新景新家。】 横批【万象更新】 倒是很应景的对联。 而春联上的笔迹遒劲有力,如同冬日里的松树,傲然挺立于皑皑白雪之上,坚韧不拔。 宋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手拿浆糊,一手拿起春联:“帮哥把梯子搬出来。” “我来我来!”暗七的声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从屋顶跃下,动作麻利地将梯子迅速搬到门前。 “你先拿着。”宋芫把手中的浆糊跟春联给宋争渡,他扶着梯子爬到最顶端。 宋争渡接过浆糊,认真地涂抹在春联的背面,然后递给宋芫。 宋芫举着春联对准门框一侧。 “宋哥,歪了歪了。”暗七连忙提醒道。 宋芫闻言,微微调整了春联的位置。 宋争渡仰头看着说:“哥,再往右边一点,对,就这样。” “好了,这下正了。”宋芫将春联贴整齐,再轻轻按压边边角角,免得起皱了。 他满意地拍了拍手,从梯子上缓缓下来,又将梯子搬到门的另一侧,也给贴上下联。 最后贴上横联。 等贴好了,他站到暗七和宋争渡旁边,三人一同仰头看着刚刚贴上的春联。 春联的红纸颜色鲜艳,墨色饱满,看上去特别喜庆。 牛婶从他家门口路过,探头看一眼:“小宋,你家的春联已经贴上了吗?” “对,刚贴上的春联。”宋芫笑眯眯道,“咱家二林写的,婶子你看这字写得怎样?” “是吗?二林都能写春联了,我看看。”牛婶走近春联,仔细瞧了瞧上面的字。 “哎呀,二林这字写得真不错,透着一股子精气神,比镇上卖春联的先生写得还好。” 她笑容满面道:“二林啊,明年也给婶子写一副春联。” 宋争渡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他谦虚地回道:“婶子过誉了,夫子说过‘十年磨一剑,砺得梅花香’,我这字还差得远。” 牛婶摆手说:“咱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也听不懂你说的道理,记得明年给婶子写一副啊,我家里还炖着鸡,不瞎扯了,先回去了。” 说完,牛婶风风火火地回去对面了。 宋芫笑着拍拍宋争渡肩膀:“弟,自信一点,明年你也是童生老爷了!” 宋争渡无奈:“大哥……” “大哥!”这时,宋晚舟也在厨房喊道,“饺子好了!” “那就先开饭。”宋芫搓搓手,“晌午咱简单吃点,晚上再给你们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第251章 年夜饭 午后天空骤然放晴,冬日的暖阳照在门边的春联上,红纸黑字映得愈发鲜艳夺目。 微风轻拂,将春联的一角轻轻卷起,门楣上挂着的红灯笼也随风摇曳。 厨房内,灶火正旺,锅里的汤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鸡枞菌在沸腾的汤中翻滚,空气中弥漫着鸡肉的醇厚和菌菇特有的香气。 宋芫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把解冻好的排骨,剁成小块,放入大碗中。 再撒上葱姜蒜和自制的烧烤料,混在一起搅拌搅拌,先腌制半个时辰。 趁着这点时间,宋芫又将张大夫送的草鱼处理了,去掉鳞片和内脏,然后用刀在鱼身上轻轻划上几道口子。 锅底烧热,草鱼落入油锅的瞬间,油花四溅,伴随着“滋啦”的声音,香味一下子扩散开来。 “二林,火太大了,小一点。” 宋争渡连忙从灶膛里抽出两根柴。 宋芫抓着锅铲给鱼翻了下面,继续煎着,这时,他往外面喊一声:“阿七,帮我把面包窑烧个火。” “好嘞!”暗七应道。 接着宋芫将羊肉拿出来,切成小块,裹上孜然粉和油盐酱料腌制片刻。 “二林,你先看着火。”宋芫叮嘱一声,端起腌好的排骨,去了隔壁老屋。 老屋的门窗也都贴上了喜庆的春联和福字,此时,院子里的面包窑已经烧热了。 将腌好的排骨放入面包窑,慢慢烤上两刻钟。 “阿七,你今晚回去过年吗?”宋芫回头问暗七。 暗七挠头说:“主子没吩咐,我还是要留在您家。” 宋芫接着问道:“你们以前是怎么过年的?” 暗七想了想:“以前我们都不在云山县,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 “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年吧,人多热闹些。”宋芫边说着,从老屋出来,看到对面牛家也升起了炊烟,而阿牛正在院子里抓鸡。 “阿牛!”宋芫笑着招手。 阿牛手忙脚乱地按住一只大公鸡,抬头看见宋芫,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他一边用力按住挣扎的大公鸡,一边大声回道:“宋大哥,你进来坐会儿,我给你抓只鸡。” 宋芫摆了摆手:“不用了,我顺便过来看一眼,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回去做年夜饭。” 说完,脚步轻快地走了。 落日西垂,天空被暮色渲染,远处的山峦逐渐变得朦胧,如同一幅淡墨山水,轮廓在夜幕的轻抚下渐渐模糊。 宋芫掐着时间,打开面包窑,将烤好的排骨从面包窑中端出来。 排骨已经烤得金黄,蒜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面包窑特有的烟熏气息,香气十足。 宋晚舟拉着丫丫的小手,在厨房门口走来走去,闻着里面飘出香味,不停地吞咽着唾沫。 厨房里,宋芫端起一盘刚出锅的红烧肉,浓郁的肉香和着糖色的光泽,让人垂涎欲滴。 饭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菜,有红烧鱼、孜然羊肉、蒜香排骨、烟熏腊肉、四喜丸子、炸酥肉…… 随着最后一道烤排骨上桌,宋芫喊道:“开饭了!” 龙凤胎兄妹和暗七早已按捺不住,迅速地围坐在桌前。 就连丫丫也坐在她专属的小椅子上。 这是宋芫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他心里感慨万分,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转眼间已经来到这里快一年了。 而龙凤胎们看着眼前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感觉像做梦一样。 思索飘回去年的情景,那时,娘才刚刚生下丫丫,身体还十分虚弱,一直卧床不起。 母子几人冷冷清清地过完一个年。 除夕之夜的年夜饭,他们甚至已记不清具体吃了些什么,只记得过完年之后,就传来了爹的死讯。 然后娘也跟着去了。 那时候龙凤胎感觉天都塌了。 直到大哥回来。 打那之后,大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就对他们态度转好了,整日在厨房烹饪美食,也不出去惹是生非。 还给家里买田地,甚至盖起了大宅子。 谁能想到短短一年间,竟发生如此多的事。 真不可思议啊。 宋芫落座后,见龙凤胎都怔然出神,他开口道:“都愣着干嘛,快吃饭啊,今晚的年夜饭就不再拘束你们,都高高兴兴的,吃吧。” 宋晚舟回过神来,抓起筷子,笑嘻嘻道:“那我不客气啦。” 窗外寒风瑟瑟,而屋内暖意融融,大家你一筷我一筷,争抢着桌上的美食。 红烧鱼鲜香肉嫩、孜然羊肉香气四溢、烟熏腊肉风味独特、蒜香排骨肉细酥软、炸酥肉外酥里嫩…… 每一道菜都鲜香美味,让人赞不绝口。 宋晚舟嗦着排骨,含糊不清说:“排骨好吃,羊肉也好吃,都好吃。” 宋芫睨她一眼,调侃道:“看吧,都说让你多读书,不然连吃饭都只会说好吃。” 宋晚舟撅撅嘴巴:“那要怎么说,二哥读过的书多,二哥来。” 宋争渡无奈地笑一声,便道:“你看这蒜香排骨,肉若凝脂,蒜香浓郁,烹饪之艺,巧夺天工。其肉之酥软,入口即化,香溢四座,令人垂涎三尺。非人间之味,乃天上佳肴,食之令人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烦忧。” “说得好!”宋芫用力鼓掌,“咱家的读书人就是厉害,出口成章,言辞华美,以后定能一举高中!” 宋争渡哭笑不得:“大哥,我不过随口说说,哪里敢称出口成章。” “行行行,吃饭吃饭,不然菜要凉了。”宋芫喜滋滋地夹起一块蒜香排骨,细细咀嚼,品尝着排骨的每一丝味道,蒜香浓郁,肉质细嫩酥软。 “不错不错。”宋芫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看来这一年他厨艺又精进了几分。 暗七瞧着没人注意到他,筷子伸向前面的盘子,迅速地夹走最后一块炸酥肉。 桌下,狗剩抬爪按着他的脚背:“汪汪。” 暗七便夹了块孜然羊肉丢给它。 这时,一道小黑影飞快掠过,再定睛一看,地上的孜然羊肉已经没了。 大花站在不远处挑衅地看向狗剩。 欺狗太甚! 狗剩怒目圆睁,尾巴一甩,就要扑上去教训这只小贼。 一猫一狗又差点在桌下打起来。 宋芫见状,赶紧又夹了块大骨头给它,才总算平息了一场家庭战争。 而坐小椅子上的丫丫,见着哥哥姐姐们大快朵颐,她要闹了:“哇哇~” “哎!忘了还有我们丫丫没吃,等会儿啊。”宋芫起身,舀了碗肉糜粥,端到丫丫面前,正要喂她。 就见丫丫突然伸出小手,抓住勺子,迫不及待地往嘴巴里送,吧唧吧唧吃得飞快。 宋芫微愣一下,顿时笑了:“小丫头急得都能自己吃饭了。” “真的吗?”宋晚舟伸着脖子看了看,发现丫丫自己抓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吃得香喷喷的。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就不管她了,接着吃饭。 吃到半饱,宋芫心里高兴,想喝点小酒,于是他拿出之前没喝完的竹叶青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问暗七:“阿七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暗七嘴里嚼着排骨,摇头:“我酒量不好,还是不喝了。” “那行,我自己喝。”宋芫抿了口酒,微涩的酒水在舌尖上滑过,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温暖了整个胸腔。 外面夜色渐浓,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油灯,准备守岁。 宋芫喝得半醉,双眼迷迷蒙蒙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觉。 他看见舒长钰站在门口,身着一袭白衣,面带微笑,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第252章 舒长钰,新年快乐 宋芫再眯起眼睛打量着舒长钰脖子上围着的围巾,不对,不是幻觉。 他语气雀跃:“舒长钰你来啦。” “舒四哥。”龙凤胎异口同声喊道。 舒长钰微微颔首,抬步走到宋芫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喝酒了?” 宋芫竖起一根手指:“只喝了一杯。” 舒长钰轻嗤:“只喝了一杯就醉了,这酒量还敢喝酒。” 宋芫嘿嘿笑道:“我心里高兴,就想喝点酒。” 舒长钰转头看向暗七:“收拾一下。” 在舒长钰进门前,暗七就已经飞快放下筷子,站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听到舒长钰的吩咐,暗七迅速地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剩饭,清理干净。 这时,丫丫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宋争渡见状,抱起丫丫,道:“大哥,舒四哥你们聊,我们回屋去了。” 宋晚舟还想继续留下来的,可看到舒长钰正伸手摸上宋芫的脸,她霎时小脸一红,脚步生风似的跑出屋子。 宋芫喝得微醺,脸上带着几分热意,舒长钰的手触感冰凉,非常舒适,他不自觉地将脸贴得更近,蹭了蹭。 然后他辩解道:“我只是有点头晕,并没有喝醉。”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吃年夜饭吗?怎么来了这里?” 难道伯父伯母不会有意见吗? 舒长钰道:“已经用过年夜饭,家中父母兄长都成双成对的,我在家中孤单只影,你也忍心?” 宋芫一时语塞,他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头脑有些混乱? 怎么听上去,舒长钰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 “走了,带你出去。”舒长钰抓着他的手,将他带起来。 “走?去哪里?”宋芫被他拉着走出门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迟钝地问。 舒长钰并未回答,只是带着宋芫走出了大门,夜色中,一匹高大威猛的黑马映入眼帘。 “要骑马吗?”宋芫有些愣神,“可我不会骑马。” 舒长钰一跃便跨上了马背,然后伸出手,准备拉他上马。 宋芫有些犹豫,却也伸出手,紧紧握住舒长钰的手掌,借助他的力量,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坐定后,宋芫感到一丝困惑,他发现自己被舒长钰搂在身前,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别动。”舒长钰轻拍他的腰侧,随即一夹马腹,黑马便应声而动,开始在夜色中奔驰。 寒风呼啸着掠过,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宋芫被这股冷风一吹,意识顿时清晰了许多,这才意识到他们正朝着山上去了。 他大声说道:“舒长钰,我们是要去哪里?” “很快就到。”舒长钰的声音在风中模糊不清。 不久,他们抵达了半山腰。舒长钰想要抱宋芫下马,却被他坚决拒绝。 他踩着脚蹬,自己跳了下来。 山上一片漆黑,宋芫眯起眼睛,环顾四周,隐约可见一片开阔的空地,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在星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壮观。 而山下的灯火零星闪烁,点缀着夜色。 宋芫冷得搓手:“你带我来是看星星?” “唔,不是。”舒长钰拿出一枚信号弹,随着一声尖锐的“咻”响,信号弹划破夜空,升至半空。 随着信号弹响起,一簇微光升至半空,骤然绽放出绚烂的颜色。 是烟花! 随之,数十道烟火腾空而起,犹如绚烂的星辰,从天而降,点亮了漆黑的夜幕。 山下的小村庄瞬间被唤醒,孩子们欢呼起来,激动地跳着,叫着。 “有烟花!” “哇!是烟花,好漂亮的烟花!” 别说小孩了,就连大人们都纷纷跑出来看。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烟花盛宴只在每年的元宵节才能在镇上见到。 宋家。 烟花的响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龙凤胎们也忍不住出门来。 宋晚舟惊叹道:“是谁放的烟花,也太好看了吧。” 宋争渡也纳闷,猜测说:“应该不是咱村里的,可能是哪个乡绅放的吧。” 烟花在夜空中竞相绽放,五彩斑斓,形态各异。 有的宛如盛开的花朵,有的似流星划过天际,还有的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美得令人窒息。 每一朵烟花的绽放,都伴随着人们的惊叹声和孩子的欢呼声,整个村子都热闹极了。 半山腰。 宋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空中盛开的烟花。 他从未想过,在这样寒冷寂静的夜晚,会有如此壮观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这……这是……”宋芫结结巴巴,几乎无法组织语言。 舒长钰却问:“喜欢吗?” 宋芫在震惊之余,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怎么给我放烟花了?这应该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啊。” 舒长钰的眼中映着烟花的璀璨光芒,嘴角微微上扬:“谁放不是一样。” 这哪里一样了! 宋芫内心有些挣扎,他真想抓住舒长钰的肩膀,用力摇晃。 这显得他很没用啊。 回想起他们恋爱以来的点点滴滴,他除了送舒长钰一些吃的零嘴,就唯有一条他亲手织的围巾。 而舒长钰呢。 他们出去约会,坐舒长钰的马车。 他们到酒楼吃饭,由舒长钰结账。 就算舒长钰去了外地,还给他捎了一车手信回来。 若还在现代,估计就会被笑话是“大小姐和他没用的男人。” 不行不行,宋芫敲了敲头,再这样下去,他真要变成舒长钰养的小白脸了。 他得做点什么才行。 这场烟花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宋芫都不敢去想要烧掉多少银子。 随着烟花渐渐消散,夜空中又恢复了宁静与黑暗。 当宋芫和舒长钰刚回到山下,他们就听到了远处此起彼伏的炮仗声。 到凌晨了。 此时正是新年伊始。 宋芫满心欢喜地对舒长钰说:“舒长钰,新年快乐啊!” 第253章 红封 路过牛家时,看到阿牛也出来放炮仗,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耳欲聋。 宋芫顿时感受到了新年的热闹气氛,他捂了捂耳朵,大声对舒长钰说:“快快快,咱也回去放炮仗。” 到家推门而入,见屋里油灯还亮着。 龙凤胎们都没睡,连丫丫也被爆竹声惊醒,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含着泪,小脸委屈巴巴。 宋芫哈哈一笑:“二丫你把丫丫耳朵捂住了,我这去放炮仗。” 他拿出一卷长长的炮仗,走出门外。 就在门口将炮仗平铺开来,然后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点燃了引线。 随着引线“嗤嗤”地燃烧,宋芫飞快退到舒长钰旁边:“小心点,别让火星溅到身上。” 说完,便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舒长钰怔住一瞬,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 炮仗的引线一触即发,瞬间,一连串的爆炸声响彻夜空,火光四溅,照亮了整个院子。 很快炮仗声渐渐稀疏,宋芫松开手,拉着舒长钰的手腕进屋。 “舒长钰你饿了没,我去煮点小馄饨。” 宋晚舟听到便撒娇说:“哥,我也要吃小馄饨。” “行,吃完都去睡了,别熬太晚。”宋芫转身进厨房,用下午熬的鸡汤,煮了锅小馄饨。 刚端上桌,便听宋晚舟在外面说话:“阿七哥哥,刚才你怎么不在家,有乡绅放烟花呢,可好看了。” 暗七道:“哦,看到了。” 他心道:那烟花还是我跟暗五放的。 宋芫听着两人对话,也反应过来什么,他冲门外喊道:“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吃碗小馄饨吧。” 他给舒长钰递去一个眼神。 舒长钰这才慢吞吞地“唔”了一声。 一大家子分吃完一锅小馄饨,暗七收拾碗筷拿去洗了。 这时,宋芫掏出红封,发给孩子们。 “二林县试顺利考中。” 宋争渡接下红封,郑重说:“定不负大哥所望。” “二丫学业进步。” “谢谢大哥。”宋晚舟眨了眨眼,故意道,“大哥早日娶嫂子进门。” 宋芫慌张地看舒长钰一眼,对上他戏谑的目光,他赶紧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低头给丫丫发了红封:“丫丫健健康康。” 丫丫:“哒哥~” 等发完红封,宋芫就催促几个小的回屋睡觉。 接着,他再掏出红封给暗七:“新年快乐。” 暗七连忙收下,道了声恭贺新禧,便退出堂屋。 舒长钰挑着眉眼,语气听不出来情绪:“你给他们都发了红封,就我没有?” 宋芫听着他话里的醋意,笑了下,拉起舒长钰的手,往他手心放了个红封,“喏,这是给你的。” 然后他小声说:“他们的红封都没你的大。” 那边暗七兴奋地揣着红封,走出门,余光瞥见站门边上面容峭冷的青年。 他摸出红封,在暗五面前晃了晃,嘚瑟一下:“宋公子给我的,你没有吧。” 暗五眼神毫无波动,只淡淡地看他。 “切,无趣。”暗七撇了撇嘴,将红封收好,转头就看到主子从院子出来。 他立即收敛了神色,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 舒长钰从他旁边经过,脚步忽地停顿,开口道:“你红封有多少?” 没想到主子竟然问的是这个,暗七不禁傻眼,然后回道:“一钱银子。” 舒长钰唇角挑起愉悦的弧度:“哦?才这么点。” 暗七:“……” 舒长钰心情似乎不错,随手扔出两枚金元宝:“赏你们的。” 暗五、暗七抬手接住,连忙道:“谢主子赏赐。” 宋芫晚了几步出来,瞧见暗七一脸喜滋滋的,他还纳闷着,难道是捡钱了?这么高兴。 目送舒长钰离去,他回到屋内,简单洗漱后,便准备睡下。 不知是火炕过热,还是其他原因,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燥热,难得又失眠了。 回想起今晚舒长钰为他燃放的烟花,宋芫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抓着耳朵想,是不是也该为舒长钰准备一份惊喜。 不过他手头仅有一百两银子,今晚还给舒长钰包了五十两银票的红封,如今就剩五十两了。 年后还需购买田地,预算有限,没办法像舒长钰一样豪阔,放一个时辰的烟花。 他思索着,有什么方式既能节省开支,但又显得浪漫的惊喜。 忽然他想到,再过半个月便是元宵。 元宵灯会…… 他想到了! 宋芫越想越兴奋,心中默默描绘着元宵节的每一个细节。 他几乎整夜都在激动中度过,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才勉强闭上眼睛。 然而刚睡不久,四周的爆竹声如同春雷般响起,宋芫猛地惊醒。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起身走向堂屋。 一进门,就看到宋争渡正坐在火炉旁,手中捧着书,神情专注。 他下个月便要参加县试,尽管已经将书背得滚瓜烂熟,但仍心里没底,只有在看书时,才能让自己的心情更加宁静。 注意到宋芫起来,他才略抬了抬头:“大哥,早饭在锅里热着。” 宋芫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清醒:“一会儿咱们上牛家拜年。” 新年的第一顿饭,是跟牛家一起吃的。 牛婶特意宰了一只鸡,切了腊肠和熏鱼,用大棒骨炖了白菜和冻豆腐。 宋家兄妹四人提着年礼上门:“婶子,我们来了!” “快进来,饭菜都准备好了。”牛婶擦了擦围裙,弯腰抱起穿得圆滚滚的丫丫,“哎哟,咱丫丫是不是又长胖了。” 丫丫笑容甜甜:“婶~婶~” 牛婶喜不自禁:“居然还会叫婶婶了!” 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牛叔笑呵呵:“坐下吃饭,都是自家人,甭客气。” 宋芫连吃带拿,一点都没跟牛家客气。 吃过饭回去,没过多久,村里认识的小毛孩们也上门拜年。 “大哥哥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宋芫抓起一把麻花塞给狗蛋他们,“拿去吃吧。” 小毛孩们还要去下一家拜年,吃过麻花,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宋芫原本以为没人上门,打算回屋睡午觉,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宋大哥,我来给你拜年了。” 是冬生一家上门拜年了。 宋芫立即打起精神来,招待冬生一家。 冬生察觉到宋芫脸上的倦容,只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很快到了年初二,宋父宋母两边都无亲人在世,宋芫也不用走亲戚,便在家歇了一天。 隔壁牛家的阿香姐,也因为刚生下孩子,尚在坐月子,因此未能回娘家探亲。 转眼便是年初三,宋芫提上年礼去舒家拜年。 第254章 拜年 从小黎村村口进来时,宋芫不禁忐忑,宛如初次登门的毛脚女婿,心中充满紧张和期待。 沿途遇上的村民,看到他,纷纷怒目而视。 让宋芫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竟然能忍住,没上手揍他。 随即他想到应该是舒长钰的缘故,才让村民都对他敬而远之 走了半刻钟,宋芫终于站在了舒家的门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然后抬起手,敲响了门扉。 随着“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里面传来盛三哥的声音:“来了来了!” 舒长盛打开门,一见到是宋芫,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是小宋你啊。” 也不能怪舒长盛态度诡异,几天前,舒长钰回来时,脖子上围着一条羊绒线织成的风领,连吃饭时也不肯摘下。 吴大嫂一瞥见那风领,便立刻心领神会,她捂着嘴,忍不住笑道:“这风领,是小宋送你的吧。” 舒长盛听到这话,差点将口中的饭喷出,他的心情五味杂陈,不知是该说果然如此,还是该震惊。 小宋对长钰的爱慕之情显而易见。 而长钰对小宋,似乎也并非全无感觉。 最让人头疼的是,小宋还浑然不知长钰是男子。 这叫什么个事啊! 舒长盛感觉自己脑子要炸开了。 察觉到舒长盛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诡异,宋芫又忍不住紧张起来:“三哥,怎么了?” “没事。”舒长盛挤出亲切的笑容,将门打开,“进来吧,长钰今日也在家中。” 宋芫便提着年礼进门,先是向舒父舒母问好:“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请伯父伯母尝尝。” “小宋你有心了。”舒母笑吟吟地接过年礼,发现除了点心外,还有一小坛酒,和自家熏的腊肉腊肠等等。 并且也给家中几个小孩备了小礼物,显然考虑得非常周到。 舒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递给他。 宋芫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这如何使得。” 舒母轻轻拍了拍宋芫的手背,眼神里满是慈爱:“小宋,你在我们心里,就跟自家孩子无异。这红封你拿着,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宋芫见舒母坚持,便不再推辞,恭敬地接过红封,心中暖流涌动。 不仅如此,连舒家几位嫂子都给他包了红封。 让宋芫好一阵受宠若惊,舒家人对他未免也太热情了。 一众人正寒暄时,那边舒二哥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酒坛,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刻弥漫在空气中。 他用指尖沾了点坛口上的酒水,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小宋你这酒够烈,难怪上次长钰都喝醉了。” 邓二嫂掐着他的手臂,声音柔柔地埋怨道:“你呀,就知道喝酒,也不怕喝多了伤身。” 舒二哥嘿嘿一笑,揉了揉被掐的手臂,对邓二嫂说:“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喝醉的。” “你的有分寸是指喝到发酒疯吗,还差点把人家的屋顶给掀了那次吗?”舒大哥调侃他道。 “可别了,再来一次全家人都按不住你。” 一旁的宋芫也接着插话:“舒二哥,你可别被这酒香迷惑了,这酒虽然香,但后劲大得很。” 舒二哥打哈哈道:“那次是个例外,这次我保证不会喝那么多。” 说笑间,里屋的舒大宝带着两个妹妹出来,给宋芫问好。 宋芫于是掏出红封,递给舒大宝和两个妹妹。 “谢谢哥哥。”几个小孩接过红封,乖巧地鞠躬道谢。 舒大宝仰起小脸,好奇地问宋芫:“大哥哥,你是来找老大的吗?” 宋芫手指挠了挠鼻梁,怪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是来上门拜年的。” 吴大嫂见状,不禁露出了笑容:“舒长钰还在他的房间里休息,你不妨去叫醒他。不然,他这一觉可能连午饭都错过了,直接睡到下午去。” 宋芫犹豫了一下。 虽然乡下地方男女大防不是那么严,但舒长钰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自己去叫醒她,似乎有些不妥。 而见舒父舒母都没有反对,宋芫忽然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对,这太反常了。 舒长盛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宋芫本想拒绝,但此时,他的脑子里像装着一团浆糊,思绪混乱。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舒长钰的房门前。 他抬手敲门。 屋内传来了舒长钰的声音,听着有些朦胧,还带着愠怒。 “滚!” 宋芫:“……舒长钰,是我。” 过了一会儿,门“嘎吱”一声开了,舒长钰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穿着一身里衣,衣领随意地敞开着。 如果宋芫仔细观察,或许能发现他脖子上那略显清晰的喉结轮廓。 然而,宋芫只是匆匆一瞥,垂下眼睛不再多看。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舒长钰的嗓音微微沙哑:“你怎么来了?” 宋芫挠头说:“来给伯父伯母拜年。” “哦。”舒长钰不以为意,拉着他的胳膊进了屋内。 宋芫的目光不敢直视舒长钰,便落在了房间的装饰上,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舒长钰的房间,竟不似姑娘家的闺房那般秀气细腻,反而透露出几分随性与不羁。 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张宽大的床铺占据了视线的中心,床上的被褥略微凌乱,显然是匆忙起身未来得及整理。 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笔触狂放,与舒长钰的性格不谋而合。 舒大宝端着盆水进来,声音清脆地催促道:“老大,该洗漱了。” 舒长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随手卷起衣袖,露出了一截结实的手腕。 宋芫觉得有些尴尬,便转过头去,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正对着一棵桂花树,此时正值寒季,桂花早已凋谢,但枝头还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 若是在夏秋之交,这棵树定是绿叶茂盛,花香四溢,美不胜收。 这时,宋芫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舒长钰竟然毫无顾忌地在他身后宽衣解带。 “舒长钰!”宋芫只匆匆瞥见他衣服褪到肩膀,便耳根烫红。 他抬手遮住眼睛,急忙朝门外走去,匆忙中还差点撞上门框。 舒长钰看着宋芫狼狈逃走的样子,凤眸微挑,哼笑一声:“就这点胆量。” 随着“砰”的一声,宋芫用力关上门。 屋内,舒长钰已经褪去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 他勾了勾嘴角,自言自语:“是你不想看的,那就别怪我了。” 第255章 叫叔叔 宋芫用力搓揉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一幕惊鸿一瞥的影像。 然而,那画面如同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他的心跳如鼓,瞬间加速,无法冷静下来。 嗐,不就是看了一眼肩膀,有什么值得害臊的。 宋芫抓着头发想,他又不是那些拘泥于礼教的古人,怎么仅仅一眼,便激起了如此强烈的反应。 直到他的情绪渐渐平复,才意识到他心头除了紧张,还掩藏了一丝慌乱与抗拒。 他对着门低声自语:“舒长钰,你是故意的对吧?” 屋内,舒长钰垂头系着衣带,隐约听见外面模糊的声音,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微笑。 他没有作出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着,戴上围巾,然后才打开了门。 宋芫听到开门声,猛地抬头看去。 少年倚着门,头发随意地扎起,额角垂落下几缕发丝,越衬得眉眼舒展。 宋芫不禁仔细打量起舒长钰的脸,形貌昳丽,下巴光滑干净。 于是他暂时按下心里那点疑虑,皱着眉说:“舒长钰你就不能注意点。” 舒长钰却是“嗤”地笑了下:“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真的是……”宋芫语气无奈。 话说间,吴大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宋,长钰,午饭好了,快来吃饭吧。” “这就来。”宋芫说着,脚步生风似的走出花厅。 迎面双胞胎姐妹“咯咯”笑着跑了进来,妹妹跑得太快,闷头撞到宋芫小腿上。 小姑娘啪嗒一下跌坐到地上,乌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大,嘴巴一扁便要哭。 宋芫暗道不好,正要扶她起来。 “不许哭。”舒长钰长腿一迈,走到妹妹面前,伸手揪着她的衣领子,将她揪起来。 小姑娘憋着泪,软软地说:“我才没哭呢。” 舒长钰垂眼一瞥,见她头顶扎起的小角上戴着亮晶晶的头饰,便抬手弹了一下。 小姑娘扁着嘴不敢吭声。 宋芫看到这一幕,顿时忍俊不禁。 “这几个小子淘气得很,也就长钰才能治得住他们。”邓二嫂过来笑着说。 “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宋芫语气轻松,还从荷包里掏出几块花生麦芽糖,递给她们。 小姑娘们接过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哥哥。” 舒长钰忽地挑眉:“叫什么哥哥,叫叔叔。” 小姑娘们旋即改口:“谢谢叔叔。” 宋芫嘴角一抽,算了,叔叔就叔叔吧。 邓二嫂赶紧打岔道:“好了别闹了,菜都凉了,我们去吃饭吧。” 舒家一家十几口人,一张桌坐不开,便分席而坐,几个嫂嫂带着孩子坐里面那桌。 堂屋里,一张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家常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佳。 宋芫站在桌边,一时犹豫住了,不知该坐哪里。 舒母亲切地招呼他:“小宋别愣着,快坐下来。” 宋芫抬步想走去舒长盛边上,但还走没几步,就被舒长钰拉住胳膊。 “你去那做什么。”舒长钰瞥他一眼。 宋芫木着脸,已经不想知道同桌的舒家等人是什么反应了,索性厚着脸皮,在舒长钰的旁边坦然坐下。 这时,舒二哥提着酒坛子过来,声音洪亮道:“这吃饭,咱们得有酒助兴嘛!” 舒长盛心里愁,也想喝点酒解解闷,他便说:“二哥,也给我来一杯。” “行,都来喝点。”他将酒坛放在桌上,忙不迭地倒出一杯香醇的酒液。 舒母在一旁笑着摇摇头,对宋芫说:“你看看他们,一听说有好酒就都忍不住了。小宋,你别介意,他们就是这样。” 宋芫奉承道:“二哥是豪爽之人。” 舒长钰闻言,轻轻一笑,对宋芫说:“豪爽是豪爽,但别被他那副样子骗了,他可是我们家最不能喝的。” 宋芫诧异:“啊?这不能吧?” 舒长钰慢悠悠的:“连三哥都不如。” 舒长盛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反驳道:“长钰,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舒大哥也加入了调侃的行列:“你的酒量那还用说,跟长武就半斤八两,谁也甭说谁。” 那边舒二哥还在倒酒,他迟钝地反应过来:“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舒长钰嘴角微挑:“哪有,是在夸二哥你酒量好。” 大家都笑了。 “小宋,你也来一杯。”舒二哥将酒杯递给他。 这时,舒母发话道:“先用饭,一会儿再喝酒。” 宋芫顺从地放下酒杯,抓起筷子吃饭。 菜过五味,舒二哥等不及地端起酒杯喝一口,然后咂咂嘴:“这酒够烈的,果然是好酒!” 舒长盛突然站起身道:“小宋,我敬你一杯。” 宋芫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便低头抿一小口,舌头碰到酒水的瞬间,一股辛辣的味道迅速在口腔中蔓延。 不愧是高浓度白酒,太烈了,他着实喝不来。 他连忙放下酒杯,夹起一块红烧肉吃了,压了压口中的辛辣。 舒家几个男人很克制地浅酌一杯,便继续用饭。 倒是舒长钰只用了几筷子,就不再吃了,而是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你不吃了?”宋芫小声问他。 舒长钰微眯着眼,语气困倦:“困,不想吃。” 这不是刚睡醒吗?怎么又犯困了。 宋芫劝他:“再多吃点吧,你这样喝酒容易伤身。” 舒长钰倒也听了他的话,勉强再用了半碗饭,随手端起桌上的酒杯,继续低头慢慢喝着。 宋芫无意间瞥一眼,蓦地抓紧了手中的筷子,他低低地挤出一句:“你怎么喝了我的酒!” “难道你还要喝?”舒长钰反问。 宋芫无语:“就算我不喝了,你也不能喝我的酒啊。” 舒长钰不以为意地道:“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没吃过你的嘴。” 宋芫面红耳赤:“……你快闭嘴吧!” “小宋,你俩交头接耳的说什么呢?”舒二哥喝得微醺,迷迷瞪瞪问道。 宋芫霎时挺直腰板,故作镇定道:“没说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放在桌下的手,被勾了勾手指。 宋芫恼怒地拍了过去,用眼神警告舒长钰。 舒长钰垂着眼,低笑一声。 一顿饭宋芫吃得是心尽力瘁,饭后不久,便急忙忙地起身告辞了。 再待下去,还不知道舒长钰要怎么撩拨他。 看着宋芫仓皇而逃的背影,舒母气笑了,她指了指舒长钰:“你就不能收敛点,看都把人家小宋吓跑了。” 舒长钰撩了撩眼皮:“不能。” 第256章 邀约 从舒家出来,宋芫擦了擦额头,大冬天的愣是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 他长舒一口气,心道,还是趁早将提亲的事,提上日程吧。 年初四,宋芫哪都没去,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整整消耗了一刀纸,才画出了他想要的效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转眼便到年初五,他带着宋争渡,提着年礼去了镇上一趟。 先是去何夫子家拜年。 何夫子捻着胡须,叮嘱道:“下个月你便要下场县试,在家中切记不能懈怠。” “学问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每日需勤读经典,温习诗文,更要练习策论,以备考试之需。” 宋争渡恭敬地回道:“谨遵夫子教诲,争渡定当不负所望。” 何夫子微微颔首:“且回去罢,莫在外面久留,以免耽误了你的学业。” 宋争渡行了一礼,便与宋芫一同离开了何夫子的府邸。 他们接着又去了何方家拜年。 出来时,他们顺路去了车行。 宋芫掏出一封信,请车夫送到县城。 接下来几日,宋争渡更加勤勉苦读,毕竟距离县试仅剩一个月的时间。 宋芫尽量不打扰到他看书,连做饭烧火的活,都没叫他帮忙干了。 这几日,舒长钰时不时来一趟,得知宋争渡在准备县试,他眉峰一挑:“要不要我帮忙?” 宋芫下意识问:“帮什么忙?” 舒长钰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暗箱操作一番,让他得个案首。” 宋芫一惊,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严肃地说:“这话可不能乱说,科举舞弊是重罪。” 他家二林在原着中,正是牵涉科举舞弊案而遭受牢狱之灾,最后因此丧命 宋芫是绝不允许他家争渡,再卷入任何舞弊的风波。 舒长钰轻轻拉下宋芫的手,神态自若地说:“哦,我也随口一说而已。” 宋芫:呵呵,你的语气可不像是随口一说。 桌上的小火炉上,水汽缭绕,正烧着水。 宋芫见水沸腾,便揭开水壶盖子,投入一撮红茶和几片姜片。 看得舒长钰直蹙眉头。 这时,宋芫问他:“你元宵节有没有空?” 舒长钰语气轻佻:“若是与你携手同行,自然是有空。” 宋芫心里腹诽,这人不说骚话就不会说话是吧。 然后说:“那好,元宵节我们一起去县城赏灯,听说今年的灯会格外热闹。” 到十五元宵节那日,晴空万里,暖阳普照。 舒长钰的马车已经停到门前。 宋芫捏了捏宋晚舟高高撅起的小嘴,打趣道:“看你这嘴巴,都能挂上油瓶了。” “这次哥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办,不能带上你们,下次带你们去县城玩好不好?” 宋晚舟扭过头,哼哼唧唧道:“大哥你可不许骗我。” 宋芫好笑:“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宋晚舟总算露出笑脸:“那大哥和舒四哥玩得开心。” 宋芫转头挥手:“二林咱们走吧。” 宋争渡背上书笼,今晚他跟马楷承几位同窗约好一起看花灯,正好顺路去镇上。 临出行前,宋芫再三叮嘱暗七照顾好家里,便走向马车。 上车时,他瞥了一眼车夫,发现又是一个他未曾见过的、面带冷峻的青年。 没有多问,他随即登上了马车。 看他上来,舒长钰语调懒散,透露出一丝不耐:“慢死了,等得我快睡着了,过来,让我靠一会儿。” 宋芫看着舒长钰眼底的青黑,到底心软了:“你昨晚又没睡好?” 舒长钰懒洋洋地开口:“出去处理了一些事,天亮才回来。” 那他岂不是一夜没睡? 宋芫坐过去,拍拍自己的肩膀:“那你靠着我歇歇。” 舒长钰微微侧过头,将头靠在宋芫的肩膀上,阖上眼睛。 宋芫瞧着他倦懒的模样,心里叹息,早知道就不该约舒长钰今天出来。 但为了今天的约会,他已经准备了很久,花费不少银子,宋芫也不忍心就此取消。 紧随上来的宋争渡,面色疑惑地看着他们二人。 宋芫抬起头,正好撞上了他那惊讶的眼神。 他尬笑两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说:“你先坐下来吧。” 宋争渡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舒长钰和宋芫之间来回游移,顿觉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镇上。 宋争渡轻声说道:“哥,这个月底我就不回家了,直到县试结束再回来。” 宋芫说:“也行,到时候哥送你去县城考试。” 宋争渡本想说他与私塾同窗一道去县城,不想让大哥多费心。 接着,就听宋芫道:“若是住客栈,条件不好,春寒料峭,万一生病还耽误考试,不如上我大哥那住几日,这样我也放心。” 宋争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那就按大哥说的办。” 到了私塾门口,宋争渡下车。 宋芫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私塾的门后,才让车夫继续出发。 去县城一路颠簸,舒长钰竟然都没醒,一直睡到晌午。 他们终于抵达了县城。 此时宋芫肩膀僵硬得仿佛已经石化,他低头看着舒长钰的睡颜。 他的眼睫浓密,仿佛是小扇子覆盖在眼窝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面容浓烈稠丽,宛如一个栩栩如生的洋娃娃。 或许是他多想了吧。 宋芫的心里泛起一丝的温柔,他小心翼翼地将舒长钰的头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试图不惊醒他。 舒长钰好似感觉到了动静,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刚到的。” 宋芫望向窗外,今日正值元宵佳节,县城内人头攒动,气氛热烈喜庆。 街道两旁,彩灯和灯笼高高挂起,小贩们在街道边摆开摊位,叫卖着热气腾腾的汤圆。 可想而知,到了晚上会是何等的热闹。 随后,他转头对车夫说:“麻烦大哥,去吉鑫街,南巷子。” 外面车夫应一声,赶着马车向吉鑫街驶去。 第257章 元宵佳节 此时南巷子,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喜庆。 就连灭霸帮门上也挂着红彤彤的灯笼。 “舒长钰你在这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回。”宋芫边说着,边准备掀开车帘。 舒长钰紧扣着他的手不放。 宋芫抽了抽手,没挣脱。 舒长钰捏着他的手指亵玩,漫不经心道:“一刻钟。” 一刻钟不行,他还得跟钟哥商量点事,而这些事不适合舒长钰在场,才让他在外面等着。 宋芫尝试讨价还价:“两刻钟行不行。” 舒长钰语气微凉:“不行。” 时间紧迫,无奈之下,宋芫只好牺牲自己,他迅速靠近,飞快碰了碰舒长钰的脸。 舒长钰垂眸,目光若有似无地短暂停留在宋芫的唇上,眸色深深。 最后,宋芫略显狼狈地从车上下来,眼尾染上一层薄薄的红,嘴唇也泛着红润的水光,像被狠狠蹂躏过似的。 他用力抿了抿嘴唇,随后敲响了大门。 今日是元宵佳节,除了回家与家人团聚的人,其他人都聚集在帮会中。 “鹰哥、钟哥过年好。”宋芫一进门,便熟络地道了一连串吉祥话。 看到院子里提着灯笼跑来跑去的小孩们,他顺手掏出一把红封发给他们。 “哥哥新年好。” “谢谢哥哥。” 小孩们收到红封,嘴巴甜甜说谢。 宋芫笑着摸了摸孩子们的头:“都去玩吧。” “芫弟,来来来!”鹰哥招呼宋芫进到正厅坐下。 宋芫捧着热茶暖手,急切问道:“钟哥,那事安排得如何了?” 钟会微微一笑:“前些日子收到你托人送来的信后,我便立刻着手安排。”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地点就在城郊河畔。” “有劳钟哥你们了。”宋芫略有些不好意思,满脸带笑道,“那银子还够用吗?” “够的够的,还剩了几两银子。”陈堂主说。 钟会微眯着狐狸眼,揶揄道:“连卖平果的银子全部砸进去了,宋少爷好大手笔,也不知是哪位姑娘如此荣幸。” 上次舒长钰来时,钟会并不在帮会,因此两人还未见上面。 鹰哥倒是知晓,他哈哈大笑,拍着宋芫的肩膀说:“好兄弟,到时候你的喜酒,哥一定到场,好好庆祝一番!” 宋芫摸了摸鼻尖:“到时候再宴请诸位大哥喝杯喜酒。” 如果顺利的话,等回去后便请媒人,上舒家提亲。 那成亲也确实快了。 与钟会再商讨了一些细节,宋芫掐着时间匆匆回到马车上。 他们先去翔丰楼用饭。 路上车水马龙,挤得水泄不通,马车越走越慢,最终不得不停下来。 舒长钰抬手敲了敲车厢,示意车夫停下,两人下车步行。 街道两旁,小贩们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和彩带,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味。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舒长钰,紧跟着我,别走散了。”宋芫说完,却没听到回应,他一回头,就发现舒长钰不见了。 他不由得慌张,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寻找着舒长钰的身影。 忽然,他看到前面有个身着白衣的少年,身形与舒长钰极为相似。 他心中一喜,赶紧追了上去。 然而,刚走几步,就感觉有人勾住了他的后领子。 “你上哪去?” 宋芫回头,就见舒长钰站在他身后,挑着眼看他。 “我还想问你刚刚上哪去了,我正找你来着。”宋芫顿时气虚,没敢承认自己认错了人。 若是被舒长钰知道,以这家伙的小心眼,肯定要生气的。 为了掩饰尴尬,宋芫主动伸出手,抓住了舒长钰的袖子。 舒长钰“啧”了声,反手将他的手紧紧锁住。 “这是在外面。”宋芫赶紧提醒道。 舒长钰冷嗤道:“不抓紧你,万一你又眼瘸跟错人了。” 他果然知道了! 宋芫出于心虚,便没挣脱他的手,任由舒长钰牵着。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便看到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围成了一个圆形的圈子。 孩童们骑在大人的肩膀上,他们的视线越过了人群的头顶,好奇地张望着。 人群里还时不时爆发出掌声和叫好声。 “好——” 宋芫便伸着脖子看一眼,原来前面正有几人在耍杂技。 一个艺人举着火把,口中吐出熊熊火焰,如火龙般在空中舞动。 而另一个艺人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剑身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观众们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那人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将剑尖送入口中,剑身逐渐消失在他的喉咙深处。 这一幕,让人不禁为之捏一把冷汗。 直到剑身完全没入他的口中,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紧接着,是更加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好——” 宋芫也看得津津有味,双脚像被粘住似的,走不动道了。 舒长钰伸手将他的脸掰过来:“有那么好看?” “等等,我再看一会儿。”宋芫拍开他的手,努力向人群深处挤去。 舒长钰拎着他的后领子,将他拎出来:“都是假的。” 宋芫瞅他一眼:“哎你不懂。” “你想看的话,回头让暗七给你表演,想看什么,胸口碎大石,还是还是吞剑穿心?”舒长钰戏谑地补充道。 宋芫:阿七听到会哭的。 他翻了个白眼:“你可饶了暗七吧。” “行了我不看了,咱们去先用饭吧。”宋芫走之前,还回头看一眼。 只见那吞剑的艺人已经将剑缓缓抽出,拱手向群众致意。 围观群众纷纷掏出铜钱抛了过去。 此刻翔丰楼内宾客如云,人声鼎沸。 他们被直接请上三楼雅间。 宋芫坐下,问伙计:“你们这有锅子吗?” 这天气吃锅子暖和。 铁牛连连道:“有的有的。” “那上锅子吧。”宋芫说着,问向对面的舒长钰,“咱们涮羊肉吃行吗?” 舒长钰蹙了蹙眉:“羊肉味膻。” 宋芫道:“那就普通锅子吧。” 铁牛接着道:“今儿咱客栈有牛肉,您二位要不来些牛肉?” “也行,就涮牛肉锅子。”宋芫随即点头,“要牛骨熬的汤底,再来些牛下水。” 铁牛暗暗记下:“您二位请稍等,锅子一会儿就送上来。” 他们靠窗而坐,窗户半开着,下面人来人往,挑着担子的货郎沿街叫卖。 不一会儿,铁牛带着几个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和各种食材走了进来。 锅子一放,整个雅间都弥漫着一股牛肉的香味。 “您二位慢用。”知道这二位贵客不喜有旁人伺候,铁牛上了锅子,正准备退出去。 “等等。”宋芫叫住他,“我有个事想麻烦你。” 铁牛停下脚步,恭敬道:“您说。” “你过来一下。”宋芫冲他招手。 铁牛走上前去。 宋芫低声交代了他几句,再掏出一块碎银子:“去吧。” 铁牛连忙应下,然后退出门外。 第258章 小小的惊喜 雅间的门轻轻合上,桌上的火锅热气腾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舒长钰透过氤氲的蒸汽,目光落在宋芫身上。 宋芫笑眯眯道:“别急,一会儿再给你个惊喜。” “先吃锅子。”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入沸腾的锅中。 牛肉在锅中翻腾,不一会儿就变了颜色。 他迅速捞出,蘸上调料,放到舒长钰面前的碗中。 “尝尝看,这牛肉锅子味道如何。”宋芫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舒长钰拾起筷子,尝了尝,然后淡淡地说:“尚可。” 接着,宋芫自己舀了一勺清澈的汤底,低头轻啜一口。 这汤是用牛骨熬的,浓郁醇厚,满口生香。 他再次夹起几片牛肉,在锅中轻轻涮过,再蘸上一点酱料,细细品尝。 牛肉入口,他立刻尝出调料中还加了霉豆腐,咸鲜的味道,使得牛肉的口感更加嫩滑。 随后,他将桌上的白萝卜和豆腐串一并倒入锅中。 食材在浓郁的汤汁中慢慢吸收,白萝卜变得柔软而多汁,豆腐串也更加饱满。 宋芫细心地夹起一串豆腐,放到舒长钰的碗中,提醒道:“小心烫。” 就在这时,铁牛敲门进来,他手中捧着一把鲜艳的梅花,递给宋芫。 “宋公子,这是您要的梅花。” “有劳你了。”宋芫赶紧接过梅花,对铁牛道谢。 铁牛恭敬回道:“宋公子客气了,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他微微弯腰,脸上露出殷勤的笑容,随后慢慢退出雅间,关上了门。 宋芫将梅花递给舒长钰:“给你的。” 舒长钰眉梢微抬:“这就你说的惊喜?” “嘿嘿。”宋芫笑了两声,“刚看到货郎挑着梅花路过,便想着要买来送你。” 在这个春寒依旧的时节,其他花卉尚未绽放,唯独梅花开的正艳。 舒长钰长睫微颤,昳丽的眉眼低垂,看着送到他面前的梅花。 花瓣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露珠,显得格外娇嫩。 他伸手接过,指尖传来凉意,梅花幽冷的清香扑鼻而来。 “确实让我挺惊喜的。”舒长钰脸上笑意浓郁。 宋芫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他心道,晚上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呢。 等用完锅子,他们从翔丰楼出来。 舒长钰手中还拿着那把梅花,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起宋芫。 两人手牵手在街上闲逛。 他们经过了卖花灯的摊位,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有的做成了动物形状,有的绘有精美的图案,还有传说中的走马灯。 宋芫看得目不转睛。 “舒长钰你看,那个兔子灯做得真别致。”宋芫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说。 舒长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灯。 “你喜欢?” 宋芫道:“买回去给二丫,小丫头肯定喜欢。” “哦。”舒长钰语气淡淡。 他们一直走到街尾,便看到前面搭建着一个临时的舞台,有个戏曲班子在唱曲。 “咱们过去瞧瞧吧。”宋芫兴致勃勃地提议。 舒长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台上的戏子穿着厚重的戏服,用掐细的嗓音唱着悠扬的戏曲,咿咿呀呀的唱腔在空气中回荡。 台下的观众聚精会神,不时地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喝彩。 宋芫拉着舒长钰挤到人群的前方,找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站定,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戏。 他对戏曲不太熟悉,就纯属凑个热闹。 “这戏唱的是什么?”宋芫扭头问舒长钰。 舒长钰似乎没听清楚,微微侧过头:“你说什么?” 宋芫便靠近了一点,准备重复他刚刚的问题:“我说……” 话正说着,舒长钰突然转过脸,宋芫一下子亲到他下巴上。 宋芫猛地捂着嘴巴,飞快扫过周围的观众,发现他们都专注地盯着台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羞恼道:“舒长钰你故意的吧!” 舒长钰忽然贴近了他的耳边:“我可没故意,是你靠得太近了。” 然后,他亲了亲宋芫的耳朵:“这才叫故意的。” 宋芫顿时感觉脸上血气上涌,被气的。 舒长钰终于正经起来,解说道:“这戏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他神色意味不明:“你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吗?” 宋芫顺口说:“知道啊,祝英台女扮男装进书院念书的故事,后来她和梁山伯相知相爱,但因为世俗观念,两人最终悲剧收场。” 舒长钰瞥他一眼:“依我看,梁山伯大概是眼瘸了,竟然看不出祝英台是姑娘家。” 宋芫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你说梁山伯倒罢了,还看我作甚。 “也还好吧,毕竟他想不到,居然有姑娘家女扮男装混进书院。” “那你呢。”舒长钰问他,“如果有姑娘假扮成男子,与你称兄道弟,你能辨认出?” 宋芫拍拍胸脯道:“这有何难的,若姑娘扮成男子,以我金睛火眼,定能一眼识破。” 舒长钰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看过戏曲,他们随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路上见到捏糖人的摊子,宋芫便请老爷爷根据他们的模样,捏一对糖人。 老爷爷笑着点头,他仔细端详了宋芫和舒长钰的面容,然后开始动手。 他的手指灵活地在糖团上捏、揉、拉、切,片刻间,两个小巧精致的糖人就呈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糖人捕捉了宋芫那清朗的笑容,另一个则刻画了舒长钰那精致的轮廓。 “哇,简直太像了!”宋芫接过糖人,不禁惊叹。 这俩糖人好看得让他不忍下口,便收了起来留作纪念。 街道两边各种小吃摊、花灯摊、手工艺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他们走走停停,边吃边逛,不知不觉中夕阳西下,暮色渐浓。 第259元宵灯会 随着落日最后几缕余晖消失,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树梢。 夜幕之下,云山县灯火辉煌,流光溢彩,亮如白昼。 人们提着花灯游走在街头巷尾,装饰着鲜花的华丽马车缓缓地从人群中驶过。 宋芫站在人群中,眼前的一幕如梦如幻,让他有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他所目睹的一切,远比诗中所描绘的更为生动,更加震撼人心。 忽然,宋芫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在桥头边上,正一群人围在一盏巨大的灯笼下,灯笼上挂满了红纸谜题。 他急忙拉了拉舒长钰的袖子,语气惊喜:“诶,舒长钰你看那有人猜灯谜,咱过去瞧瞧热闹。” 舒长钰眼皮轻轻一跳,唇角要笑不笑的:“就这么喜欢看热闹?” 宋芫听他语气,便知晓他此时已经不耐烦了。 他眼睛微微一转,抬手指着摊子最上面那盏琉璃花灯,挑着眉道:“你想要那花灯吗?我赢来给你。” 舒长钰微垂着眼帘,看着青年亮晶晶的眸子,忽而一笑:“好啊。” 于是他们两人便一同挤进了人群。 只见灯笼下,几个身着华服、头戴玉冠的富贵公子模样的青年,围在摊子前竞猜灯谜。 在这群公子中,有一个身形纤瘦、气质非凡的姑娘。 她戴着一顶轻纱帷帽,帽檐低垂,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些许下颌轮廓。 姑娘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显然是富家出身的千金小姐。 一锦衣公子摘下红纸,看了眼,随即朗声道:“千里草,何青青。” 他旁边圆脸公子迅速答道:“绿草青青,我猜应该是‘菁’。” 摊主便摇头:“非也,非也,再猜。” 圆脸公子皱着眉苦思冥想:“不是‘菁’字,难道是‘荷’?” 又一位公子摇头晃脑,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千里草’则指‘芊’,‘何青青’形容草色青翠,也即是‘芊’。” 周围的青年也纷纷赞同:“有道理,‘千’‘草’为‘芊’,‘芊芊’正是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 宋芫小声和舒长钰咬耳朵道:“我觉得不是‘芊’,应该是‘董’才对。” 这时,锦衣公子转头问向身旁的姑娘:“何姑娘你觉得如何?” 何姑娘抿着唇笑,声音如佩玉空灵悦耳:“诸位公子所言皆有理,不过此谜题似乎另有深意。” “‘千里草’,若以草字头,下接‘千’字,再配以‘里’字,可组成何字?” 可惜那几个公子哥儿学疏才浅,竟然没能领会这位姑娘的提示,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谜底。 那身着锦衣的公子哥儿,突然掏出一锭银子,大声宣布:“谁能猜中这最后一道谜题,我将赠予他十两银子!” 周围群众顿时沸腾起来,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人们纷纷挤向前来,想要一试身手。 “我猜应该是‘茂’字。” “不不不,是‘茉’字才对。” 十两银子,宋芫可耻地心动了。 但是他答应过,为舒长钰赢得那盏花灯,就不能说话不算数。 于是他向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说道:“在下不才,愿试猜这谜题。” 锦衣公子闻言,目光在宋芫身上打量了一番,勉强道:“那你来。” 宋芫然后朗声说道:“‘千里草’,若将‘千’字置于草字头之下,再添上‘里’字,便组成了‘董’字。此谜底非‘芊’也非‘荷’,而是‘董’。”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赞叹声,不少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摊主也点头赞许:“这位公子真是才思敏捷,猜得妙啊!正是‘董’字。” 锦衣公子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随手将那十两银子,递给了宋芫。 宋芫却婉拒了:“抱歉,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只想赢得那盏花灯。” 锦衣公子闻言,顿时眼神轻蔑,觉得宋芫不识抬举,他语气鄙夷:“就你也想要花灯?” 宋芫理直气壮道:“我凭实力赢来的花灯,怎么就不能要了!” “你小子挺狂的啊。”其他几位公子哥儿围了上来。 与此同时,摊子旁边的石桥上,只听传来男子轻浮的声音。 “你说的那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姑娘可是她?” 男子莫约二十五六岁,脸皮松垮下垂,一副被酒色掏空后的样子。 他的眼神虽然迷离,但是落在那戴着帷帽的何姑娘身上时,却突然亮了起来。 他旁边的少年畏畏缩缩的,他颤抖着手指向人群中:“不、不是那姑娘,是那边的白衣姑娘。” 男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霎时露出一抹惊艳。 柔和的烛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而眉眼那点红犹如点睛之笔,增添了几分飘渺的仙气。 果然是倾国倾城之姿。 男子目光像蛇一般阴冷黏腻,又含着些许痴迷,恨不得即刻就将对方抢回王府,占为己有。 “你想办法将他带回我府中。” 少爷,也即是黄飞云抖了抖腿,惶恐道:“王爷,这舒姑娘会舞刀弄剑,我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永王却不以为然:“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厉害,也就花拳绣腿罢了,我给你多派几个人。” “你们动手的时候可轻点,别伤了我的小心肝。” 黄飞云连忙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忙应道:“好、好的。” 接着,他又劝说道:“王爷该回去了,若是叫人发现了,只怕会引来麻烦。” 藩王无召离开封地可是重罪。 永王忽然变了脸色,抬脚,重重踹他一下,眼神凶狠:“你算什么东西,还轮得到你教训本王,滚一边去!” 黄飞云被踹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不敢多言,只能忍气吞声,屈辱地退到一旁。 这一幕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周围的侍卫们也都司空见惯。 而黄飞云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盯着那道白衣身影,眼睛里怨恨几乎化为实质。 要不是舒长钰,他们也不会被迫举家搬迁,最后不得不依靠永王的庇护来苟延残喘。 他恨极了舒长钰。 他一早得知永王好色,因此,他装作无意间向永王提及,小黎村一位绝世佳人。 这一招果然奏效,永王被勾起好奇心,甚至不惜违背旨意,离开封地,也要亲自一睹芳容。 命运似乎也在这一刻眷顾了黄飞云。 他们刚到云山县,便与舒长钰不期而遇。 黄飞云心中暗自窃喜,舒长钰,看你这次如何逃脱。 一旦落入永王之手,舒长钰即便不死也得残。 此时桥下。 舒长钰忽有所感,他撩起眼皮,往桥上扫了眼,只见人来人往,那道黏腻目光也随之消失。 “怎么?难道你们还想动手不成?”这时,宋芫的声音传来,将舒长钰的注意力勾了回去。 第260章 共度余生 见几位公子哥们面露不善,宋芫依旧丝毫不慌。 这些公子哥们最要面子,他们应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若是因为输不起,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失了风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紧张气氛达到顶点时,何姑娘轻启朱唇:“既然这位公子解开了谜题,那这盏花灯自然应归他所有。” 锦衣公子勉强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情愿:“既然何姑娘如此说,那这花灯就赠予你吧。” 宋芫撇嘴,明明是自己赢得的花灯,对方却还要硬撑着面子说是赠予。 摊主小心翼翼地取下那盏琉璃花灯,递给了宋芫。 宋芫毫不客气地接过花灯,向何姑娘微微一礼,客气说道:“多谢姑娘慷慨。” 随即,他转身将花灯递给了舒长钰,他嘴上嘚瑟道:“我为你赢下的花灯,喜欢吗?” 那花灯精致无比,灯罩上绘有精美的山水画,灯光透过晶莹剔透的琉璃,映出柔和的光影,美不胜收。 舒长钰嘴角的弧度慢慢勾起:“芫芫的这份心意,我自然是喜欢的。” 宋芫挠挠耳朵,嘟囔一声:“都说让你别叫我芫芫了。” 宋芫眼中流露出的爱意毫不掩饰,即使隔着一层薄纱,何姑娘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心中愕然不解。 这两人分明是男子吧。 宋芫自然没察觉到何姑娘异样的目光,对舒长钰道:“走吧,咱们再逛逛别的。” 何姑娘望着那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不禁喃喃道:“就算同为男子又如何,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是极好的。” 这时,宋芫他们提着花灯,走到卖汤圆的摊子前停下。 汤圆的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宋芫摸摸肚子,感觉腹中有些饥饿了。 摊主是个和蔼的老婆婆,招呼着宋芫。 “小伙子来尝尝我家的汤圆,甜而不腻,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 宋芫便扭头道:“舒长钰,咱吃碗汤圆吧。” 舒长钰对软糯的汤圆并无太大兴趣:“你吃。” “那我自己吃了。”宋芫对老婆婆道,“婶子,来一碗汤圆,要花生芝麻馅的。” “好嘞,马上就好。” 老婆婆抓起一把圆滚滚的汤圆放入沸腾的锅中。 随着水花翻滚,很快汤圆便浮到了水面,变得愈发圆润饱满。 老婆婆用漏勺一捞,将汤圆盛入碗中,再撒上一些桂花,一碗香甜软糯的汤圆便呈现在宋芫面前。 宋芫舀起一个汤圆,轻轻吹了吹,抬眼看向对面的舒长钰,突然送到他嘴边。 “来,尝一个试试。” 舒长钰盯着汤圆静静看了片刻,才矜持地张嘴咬一口。 宋芫问道:“好吃吗?” 舒长钰慢吞吞地开口:“黏牙。” 接着,宋芫舀起个汤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花生芝麻馅的香甜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随后便是软糯的口感。 略微黏牙,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美味。 吃过汤圆,他们沿街闲逛,一路上,但见书生三五成群,吹箫弹奏、投壶提灯,玩得不亦乐乎。 不远处,锣鼓声渐渐响起,一支舞龙的队伍向他们走来。 龙身随着鼓点的起伏,犹如冲天的神龙,时而腾空而起,时而盘旋低回,迅速在人群中穿梭,引得围观者连连喝彩。 宋芫看得入迷,跟着用力鼓掌,掌心都拍红了。 直到月上树梢,差不多到时候了。 宋芫忽然借口道:“舒长钰,这里人太多了,我感觉有点闷,不如我们到城郊散散步。” 今日是元宵佳节,城门敞开,允许百姓自由出入,整夜不闭,直至天明。 舒长钰瞥他一眼,笑容捉摸不透:“悉听尊便。” 宋芫顿时手心紧张得出汗,他擦了擦衣角,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舒长钰没有察觉到什么。 他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步出城门,沿着河畔的小径直走。 月光皎洁,如同银纱轻披,照亮了蜿蜒的河岸小道。 宋芫眼睛不时地左右张看,似乎寻找着什么。 忽然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双眼微微亮起,装作惊讶地说:“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们过去看看。” 虽然很努力地在装了,但是眼睛却不会骗人。 舒长钰也没戳破他,慢慢悠悠地随他前去,想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前面是一块陡坡,刚到陡坡边上,宋芫停下脚步,惊喜地说道:“舒长钰,你看那边!” 舒长钰撩起眼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一条由数百盏孔明灯汇聚而成的璀璨银河,在他眼前铺展开来,如同梦境中的幻境。 一阵夜风轻拂,孔明灯缓缓升起,飘至空中。 随着它们逐渐升高,那点点灯光与夜空中的星辰相互辉映,仿佛银河坠落人间。 舒长钰眸光微动,刹那间,在心脏深处,一股悸动如潮水缓缓上涨,一点点填满他的胸腔里。 宋芫转头看向舒长钰,眼里映着微微的火光,温暖明亮。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其实,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排练,却又在此刻变得笨拙起来。 不行不行,心跳好快。 宋芫抬头望向夜空,月光如水,洒在孔明灯上,将它们映照得更加明亮,如同一簇簇火光点缀着夜空。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继续说道:“我没那么多银子,这是我仅能为你准备的,最浪漫的惊喜。” 舒长钰凤眼微弯,嗓音微哑:“错了芫芫,你才是我最大的惊喜。” 宋芫抿着唇,露出些微的赧然,他轻咳两声:“我话还没说完。” 他捏紧了手心,平复一下心情。 “虽然我现在也没有很富裕,但我会努力挣钱养你……” 片刻后,他鼓起勇气,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所以,舒长钰……你愿意与我携手共度余生吗?” 第261章 深感荣幸 此时孔明灯越升越高,宛如点点星火,最终融入了那辽阔无垠的星空之中,化作了其中的一部分,与星月同辉。 舒长钰眼中颜色浓如墨,他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笑容捉摸不透。 “芫芫……” 宋芫心头撞鹿般跳动,像是等待婚礼入场的新郎,有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期待。 月光温柔地洒落,如一层薄雾,柔和朦胧,映出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舒长钰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声音微沉缓慢,意味深长:“这是你说的,芫芫,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我、”宋芫刚吐出一个字,接着,他未说完的话都被在喉咙里。 舒长钰毫无预兆地抬起手,轻捏他的后颈,微微俯身,攫住他的唇,辗转厮磨。 随之,滚烫的唇舌强势地挑开牙关,探向深处,吸吮宋芫的唇齿,将他未说完的话都一并吞噬。 他绝不给宋芫任何反悔的机会。 宋芫的呼吸变得急促,感觉喉咙发涩,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唾沫。 吞咽声自两人耳畔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舒长钰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他的手从宋芫的后颈滑落,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更紧地拉向自己。 宋芫的心跳在舒长钰的胸膛下回响,他不自觉地抓紧了舒长钰的衣袖。 随着舒长钰唇舌的深入,他的身体逐渐放松,开始回应舒长钰的吻。 唇齿交融间,隐约听到舒长钰嗓音沙哑地开口:“深感荣幸。” 宋芫刚想说话,他的舌尖被吸吮着,只断断续续溢出几声喘息。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舒长钰眸光愈发幽暗,就像一头不知餍足的凶兽,恨不得将宋芫吞入腹中,将他的一切占为己有。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城墙上放起烟花。 烟花的璀璨光芒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将宋芫和舒长钰的身影映照得更加清晰。 宋芫不由得分了分神,抬眼看向夜空中。 舒长钰不满地咬了咬宋芫的下唇。 “嘶。”宋芫抽了抽气,咕哝道,“你咬我做什么!” “你说呢?”舒长钰贴着他的唇,再凶狠地亲了几口,然后才缓缓地退开。 不就看了眼烟花,至于这么霸道吗。 宋芫暗自好笑:“行了,不看烟花了。” 他拉起舒长钰的手:“我们还有个孔明灯没放,咱们去把它放了。” 他们走下斜坡,一眼就看到河边还有个孔明灯。 是宋芫特地让钟哥留给他的。 宋芫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孔明灯。 温暖的火光照着他们二人的脸。 宋芫扶着孔明灯的一侧,对舒长钰道:“你去扶着另一侧,咱们一起放飞它。” 舒长钰依言走过去,两人一同扶着孔明灯的边缘,让它保持着平衡。 火光逐渐明亮,孔明灯开始缓缓上升。 “好了,可以放开。”宋芫说,“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放手。” “一、二、三、放——” 话音刚落,他们一同放手。 在他们松手的瞬间,孔明灯轻飘飘地飞向空中,随着夜风飘得更高了。 隔着不远的夜空中,烟花四射绽放,五彩斑斓。 宋芫仰着头,看向飘去的孔明灯,忽然想到:“咱们的孔明灯会不会被烟花炸下来。” 舒长钰煞有其事点头:“有可能。” 这时又一阵夜风吹来,将飞高的孔明灯带得更远了。 宋芫笑了笑:“看样子是不会被烟花炸下来了。” 料峭春寒,宋芫感觉有些凉飕飕的,他拢了拢衣领,清清喉咙说:“已经很晚了,咱们回去吧。” 回到城内,大街小巷依旧灯火辉煌。 宋芫转头问舒长钰:“你今晚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舒长钰微抬下巴:“上车。” 话说间,车夫赶着马车停在他们面前。 他们登上马车后,马车便朝着城东方向驶去。 闹市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宋芫眼见着外面灯火阑珊,他疑惑问道:“我们是去哪里?” 舒长钰大概是困了,语气微微松倦:“落脚的地方。” 过了两刻钟,马车终于停下,宋芫下了马车,才发现眼前并不是客栈,而是一栋高门宅邸。 宋芫倒抽一口冷气,嗓音轻颤道:“舒长钰,你说落脚的地方,该不会是这里吧?” 舒长钰“唔”了声,朝宋芫抬了抬下巴:“进去。” 宋芫半晌回不过神来,接着,他就被舒长钰掐住了脸。 “发什么呆。” 宋芫拍开他的手,恍恍惚惚道:“既然你已经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舒长钰抓着他的胳膊:“回去哪里,随我进来。” 便不由分说地将宋芫拉进宅邸。 宅内灯火通明,仆人们见舒长钰归来,纷纷行礼,态度恭敬。 很显然舒长钰便是这间宅子的主人。 宋芫木着脸,人已经麻了。 没想到舒长钰竟然在城中也置办了宅邸。 他大致地看一眼,庭院深深,曲径通幽,假山流水,亭台楼阁。 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价格,顿时自闭了。 原以为他一年挣个几百两银子已经很厉害了,可舒长钰一对比,他一年挣的那几百两银子,还不够给舒长钰的聘礼。 罢了,这婚都求了。 还是努力挣银子吧,争取早日迎娶舒长钰进门。 他吐出心里那点郁气,跟随着舒长钰进了前厅,来到了正屋。 宋芫忽然警惕问道:“这是你睡的屋子?” 舒长钰挑了挑眼尾,语气危险:“你不想跟我睡,还想跟谁睡?” “你这是胡搅蛮缠。”宋芫道,“我就不能自己睡一间屋吗?” “不能。”舒长钰抬脚进屋,“这里每间屋都有人睡了,你只能跟我睡。” 好霸道的家伙。 宋芫真想掉头就走。 正巧这时,给他们赶车的车夫叩门道:“主子,有急事禀报。” 舒长钰不爽地“啧”一声,走出门外。 他踏出门时,他回头看一眼宋芫,眸光微暗:“你先洗漱。” 舒长钰离开后,宋芫不禁抬眼打量着屋内。 相比较舒长钰在舒家的“闺房”,眼前的房间更加宽敞明亮,装饰也更为精致考究。 他伸手摸了摸家具,都是由上好的檀木制成的,估计价值不菲。 过了半刻钟,仆人提着水进来,请宋芫过去洗漱。 宋芫随他走到隔壁耳房。 门口立着屏风,绕过屏风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半人高的浴桶,桶内已经注满了热水。 旁边架子上整齐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洗漱用品。 仆人上来要为宋芫宽衣。 宋芫哪曾被人这样伺候过,有些不自在,连忙摆手让那仆人下去。 随后,他脱下身上的衣物,踏入浴桶中,温暖的水波立刻包围了他的身体,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他闭上眼睛,回想着舒长钰离开时那个眼神,胸口瞬间一阵心惊肉跳。 第262章 梦境 宋芫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潮湿的头发,从耳房出来。 门外随即传来仆人的通报,舒长钰因事外出,嘱咐宋芫先行休息。 他闻言,心中微微一松。 此时屋内烧起了炭盆,他坐在炭盆旁,顺便烘烤着发丝。 他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际,要梳理起来颇费些功夫。 宋芫叹了口气,拿起木梳,开始梳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炭火噼啪作响,室内温暖如春,他听到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 锣梆敲出一慢两快。 “咚!——咚!咚!” 那就是将近子时了,而舒长钰还未回来,他不免有些担忧。 待发丝半干,宋芫便准备睡下。 床上铺着柔软的丝绸被褥,摸着温暖细腻,让人一躺下就有种陷入云端的感觉。 宋芫平躺在床上,感受着被褥的柔软,鼻尖捕捉到一抹淡淡的香,很是冷冽,是和舒长钰身上一模一样的气息。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他不知不觉中沉入了梦乡。 梦境中,他终于迎娶了舒长钰,炮竹声声,锣鼓喧天,喜庆的气氛弥漫四周。 他牵着舒长钰的手,跨过门槛,笑得一脸幸福。 红灯笼高挂,喜字贴满墙,亲朋好友的笑声和祝福声在耳边回荡。 宋芫看着身边的舒长钰,只见他身着一袭红嫁衣,头戴凤冠,面若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洞房内布置得温馨喜庆,红烛摇曳,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宋芫牵起舒长钰的手,深情地凝视着他:“长钰,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夫妻。” “我将用我的一生来守护你,爱护你。” 舒长钰脸上又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语气却阴沉得令人心悸:“记住你的话,若你敢反悔,我便打断你的腿,将你锁起来。” 梦中,宋芫察觉到他危险的语气,心头骤然一跳。 “咱们先洞房吧。”他伸手去解开舒长钰的衣领,心情紧张激动,一件件褪去舒长钰的衣物。 直到,当他看见舒长钰平坦的胸膛时,宋芫心里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声音颤抖着:“你……你怎么会是男的!” 舒长钰眉眼轻挑,漫不经心间又薄凉:“我一直都是男的。” 宋芫仍拒绝相信,他红着眼眶,情绪崩溃道:“你不是女主吗?!你怎么可能是男的!” “这一定是骗我的!” “我不相信!” 舒长钰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你想反悔?” 随着一声剑鸣,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刃抵在宋芫的脖子上。 “你敢反悔,我就杀了你!” 宋芫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仍处在舒长钰的房间内,炭盆里的火已经熄灭,四周一片寂静。 “还好只是梦。” 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狂跳不已。 宋芫深吸了几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让他难以平静。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推开半阖的窗扉。 寒冷的空气流入屋内,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梦境的余波仍在心头回荡,一股胆寒的冷意从脚底升起。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但心中的不安却难以消散。 天色微明,宋芫在朦胧的晨光中闭目养神,始终未能入睡。 屋外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他警觉地瞬间睁开了眼睛。 随即,他听到了脚步声逐渐靠近,然后是门扉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抬头望去,舒长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身着一袭黑衣,带着清晨的微凉寒气,慢腾腾走到床边。 “舒长钰。”宋芫坐起身。 舒长钰嗓音一如既往的微沉:“嗯?” 宋芫盯着他的脸,表情严肃问道:“你上哪去了?” 舒长钰风轻云淡道:“家里又进耗子了,去逮耗子。” 晨光透过窗户,屋内依旧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宋芫的目光投向了舒长钰,此时他没有戴围巾,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他微微眯起眼睛,却依旧难以看清那细微的轮廓。 “还睡吗?”舒长钰问他。 “不了。”宋芫起身,随手披上外衣。 简单洗漱过后,他们坐在正厅用早饭。 此时,舒长钰已换上了一袭白衣,脖子上围着那条围巾。 不过他的胃口不佳,只用半碗稀饭,便放下筷子。 他羽睫低垂,眼底是淡淡的青黑色,眉眼间显露着困倦。 宋芫同样没有太多的食欲,由于心事重重,他整个早晨都沉默寡言。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舒长钰随意搭在桌面的手上。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伸手过去,握住了那只手,捏着舒长钰的手指比量。 当两只手紧紧贴合时,宋芫这才惊讶地发现,舒长钰的手竟然比自己还要大一些,手指修长且指节分明。 这一点都不像姑娘家的手。 宋芫的心重重地一沉。 是他多想了吗? 还是他一直以来太信任原着,才忽略这么多细节。 再望着舒长钰困倦的模样,又想到他一整晚没睡,宋芫只能暂时按下心里的疑虑,劝舒长钰先去歇息。 他从宅邸出来,先去了灭霸帮。 见了宋芫,鹰哥的大嗓门嚷道:“芫弟,昨儿咋样?那姑娘答应你了吗?” 宋芫点头,露出些许微笑:“他答应了。” 边说,他边掏出一袋铜钱:“请兄弟们喝茶吃酒,昨晚辛苦大家了。” 沈堂主爽快地收下银子:“得,也让他们这群小子乐呵乐呵一下。” “小宋,先恭喜你了。”陈堂主拱手笑道。 宋芫认真道:“感谢诸位的帮忙,我在此先谢过大家。待日子定下来后,还请大家多多帮忙。” 鹰哥挥了挥手:“芫弟,你就甭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的喜事就是我们的喜事。” “对,到时候咱们灭霸帮要好好热闹一番。”陈堂主也附和道。 话说回昨晚热闹的场景,陈堂主留守在帮会没去,于是他好奇地问:“你们有没有见到那姑娘,长得如何?” “距离太远,看不清晰,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钟会呷口茶,无意间说了句,“不过那姑娘倒是高挑,竟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出不少。” 听到这句话,宋芫嘴边的笑微微凝固。 第263章 怀疑 随着元宵节过去,但节日的气氛仍旧未完全消散,街头巷尾,花灯高挂,映照着人们脸上的欢愉。 宋芫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漫步,心中不断回响着钟会的那句:“竟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出不少。” 他的眼中透露出迷茫,夹杂着一丝怀疑和更多的无助。 舒长钰会是男的吗? 这简直荒诞可笑。 他明明是小说女主,最后还嫁进世家贵族,享尽荣华富贵。 怎么可能是男的。 然而宋芫心里的质疑却如同一颗种子,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舒长钰长得高挑,宋芫不是没见过比男子长得还高的姑娘,因此一开始并没有怀疑。 后来他也有怀疑过,但经过仔细观察舒长钰的脖颈,没有发现他长有喉结,这才按下心中的疑惑。 他的嗓音偏向沙哑的中性音,宋芫听习惯了,只觉得声音好听到犯规,也没去怀疑。 是他多虑了,还是他一叶障目,察觉不到这么多异常。 宋芫想破头了也搞不清,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女主性格ooc就算了,怎么可能连性别都变了。 宋芫仍觉得天方夜谭,他摇摇头,想撇去这些杂念。 但钟会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开始回忆起与舒长钰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越想他越是心慌。 不知不觉中,他已来到了金玉楼的门前。 店伙计热情地招呼道:“客官,要不要进来看一看?” 宋芫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走进店内,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来金玉楼了。 对了,他是来买东西的。 他张了张嘴,声音艰涩道:“我想打两枚指环。” 指环,也即是戒指。 伙计殷勤问道:“您要什么样式的?金的银的,或是玉石的,咱们店里都有。” 宋芫揉了揉脸,深呼吸,说:“我先看看样式。” “客官请随我来。” 宋芫跟随伙计来到柜台的另一边。 柜台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戒指,金光闪闪,银光烁烁,玉石温润,每一枚都精雕细琢,小巧精致。 宋芫的目光在这些指环上扫过,却并没有找到他心中所想的那一种,就有些兴致缺缺。 “客官,您是要自己佩戴,还是送人呢?”伙计见宋芫有些犹豫,便试探着问道。 宋芫回过神来,语气略显低落:“送人。” “是送姑娘吗?”伙计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猜到了几分。 他从柜台里取出几枚金戒指,上面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光彩夺目。 “这些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款式,适合送给姑娘,既显贵气又不俗气。”伙计边说边将戒指递给宋芫细看。 宋芫随手拿起一枚戒指,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戒指上,宝石反射出斑斓的光芒。 他摇头,太华丽贵气了,不太适合送给舒长钰。 “有没有……嗯,简单一点的?”宋芫语速缓慢道。 伙计了然地点点头,转身从柜台深处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 打开后,里面躺着几枚银质的指环,设计简约精致,没有过多的装饰,却有着一种清冷的韵味。 “这几枚是我们店里的老师傅亲手打造的,用的是上好的纯银。”伙计介绍道。 宋芫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枚银制的指环上。 指环表面雕刻着细腻的花纹,中间镶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显得既低调又不失高贵。 \"就这枚吧。\"宋芫指着那枚银指环说道。 伙计见宋芫选定,便小心翼翼地将指环取出,放在一块柔软的绸布上,递给宋芫。 他满脸自豪地说:“客官好眼光,这是咱店大师傅最得意之作。” 宋芫接过指环,便套在中指上,却是刚刚合适。 “就只有一枚吗?” 伙计回答说:“这个款式的指环就只有这一枚。” 宋芫道:“能请师傅再多打一枚同样的指环吗?” 伙计忙说:“自然是可以。” “不过这尺寸……”他说着拿出红绳,量了量宋芫的手指粗细,然后比对了一下那枚银指环的尺寸,再略缩短一些。 “您看这尺寸合适吗?” 宋芫抬手指向那枚银指环:“比这一枚再大一些。” 伙计显得有些惊讶:“还要再大一些?” 宋芫看着伙计惊讶的表情,也意识到异样之处,他迟缓地点头:“对。” 伙计心里咋舌:那姑娘的手指未免也太粗了吧。 他面上笑道:“好嘞。” 宋芫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在打造新指环时,能否请师傅在内侧刻上一些字?” 伙计问:“客官想要刻些什么字?” “有纸笔吗?”宋芫问道。 伙计迅速取来了纸笔。 宋芫拿起笔,认真地写下了几行字。 写完后,他把纸张交给伙计,付了定金,并说:“一个月后,我再来取指环。” “客官您慢走。”伙计恭敬地送别宋芫。 离开金玉楼,宋芫的心情依旧沉甸甸的。 接着,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提醒他自早晨以来便未曾进食。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家小食肆,热气腾腾的蒸汽从门口飘出,闻着很香。 宋芫打起精神来,抬步走去对面的小食肆。 突然一个光头和尚从旁边巷子里冲出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 “这该死的秃狗,给我追,我今日非要剥了他的皮不可!”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怒吼着,手里挥舞着一根木棍。 一群人哗啦地追了上去。 宋芫往旁边躲避一下,再定睛一瞧,总感觉前面那光头和尚有些眼熟。 淦!这不是明镜大师吗? 他怎么得罪这些地痞流氓了! 这些人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很有可能是哪个帮会的打手。 宋芫赶紧跟上去。 只见明镜大师一直带着人朝偏僻的小巷子绕来绕去,显然是刻意避开人群,免得伤及无辜。 虽然明镜大师看着有些不靠谱,但也慈悲为怀。 宋芫咬咬牙,若是没看到就算了,既然今日撞上了,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管。 但在战斗力上,他纯属就是战五渣,傻愣愣地冲上去的话,别说帮忙,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这时候去报官也来不及。 他四处张望一下,忽然注意到前面有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口堆放着一些杂物。 等明镜大师遛着人从宋芫旁边经过时,宋芫偷偷地给他打了个手势。 明镜瞬间领会到他的意思,点点头,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带着人绕进巷子里。 宋芫快步走到巷子口,检查了下那堆杂物,发现是一些破烂的陶罐,地上撒着草木灰。 再看到边上还有几根竹竿,他顿时想到了办法。 他撸起袖子,快速搭了个简陋的支架。 就在这时,明镜大师却跑错方向,被追到了巷子的尽头。 第264章 见义勇为 “狗秃驴,你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我看你往哪跑!”为首的大汉狞笑着,围上了明镜。 明镜心里慌得一批,他试图讲道理:“各位施主,以多欺少此乃胜之不武!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地痞们却并不买账,其中一人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善男信女?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当我们是吃素的!” “少跟他废话,一起上!” 外面,宋芫一直没看到明镜出来,他紧张地走进巷子里,便看到明镜被人堵在巷尾。 他于是躲到角落,故意喊道:“官差来了!你们还不快跑!” 那群地痞流氓瞬间慌乱起来,若是被官差抓住,帮主指定饶不了他们。 趁着这机会,明镜撞开前面的大汉,冲出了包围圈。 “快追!”那群地痞们终于反应过来,挥着木棒追过来。 宋芫挥手大声喊道:“大师,快,往这边跑!” 明镜大师听到宋芫的呼喊,立刻改变了方向,朝他的方向跑去。 他们一前一后飞快跑出巷子。 那群地痞们也很快追上来了。 这时,宋芫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搭好的支架拉下来。 连忙说:“大师快来帮忙!” 明镜大师转身,一起帮忙把支架放下来。 竹竿被搭成了三脚架,就这么往巷口一放,直接堵住了那群人的去路。 “好你个秃毛狗,原来还有同伙。”为首地痞看着他们,恶狠狠地道。 明镜双手合十,一本正经说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何必如此执着于追捕贫僧?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地痞冷笑一声:“别给我来这套,今天不把你这秃驴收拾了,我们怎么回去交差!”说着,他挥舞着木棍,砸向竹竿。 哐哐几下,竹竿便被砸断。 “大师快闪开!” 明镜连忙往旁边躲避开,回头就看到宋芫猛地将陶罐中的草木灰朝他们泼去。 灰烬四散飞扬,瞬间弥漫了整个巷口。 那些地痞们猝不及防地被扬了一脸灰,眼睛顿时一阵刺痛,视线变得模糊。 他们纷纷揉着眼睛,被呛得忍不住大声咳嗽。 明镜大师见状,立刻抓住机会,对宋芫说:“宋施主,我们快走!” 两人趁着混乱,迅速穿过了巷口,跑向了另一条街道。 宋芫和明镜大师一路小跑。 直到确定已经甩掉了他们,宋芫才找了一家茶馆,坐在角落里,点了一壶茶,暂时喘口气。 宋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明镜大师说:“大师,您没事吧?” 明镜抚着胸口:“还好宋施主你及时相助,不然贫僧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宋芫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然后问:“那些人为何要抓您?” “那群人是赌坊的打手。”明镜说。 宋芫大吃一惊,不禁脱口而出:“难道大师您是去赌坊赌钱,欠下负债不成?” 明镜转着佛珠,义正辞严道:“贫僧是出家人,怎么可能涉足赌博之事。” “那您说是怎么回事?” 明镜便道:“实不相瞒,贫僧之所以惹上赌坊的麻烦,是因为刚刚无意中撞见了他们行拐卖之事。” “拐卖?”宋芫的眉头紧锁,他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明镜大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的,贫僧在经过赌坊后巷时,看到他们鬼鬼祟祟地扛着一个麻袋,瞧着像是个人形。” “我心中生疑,便悄悄跟随,结果听到他们谈论着如何将这些人送出城外。” “我本想更进一步探查,却被他们察觉,于是便有了刚才的追逐。” 听到这话,宋芫急忙起身:“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将此事上报官府。” 明镜点头:“那贫僧随你一道过去。” 他们行到半途,宋芫忽然心中一动,停下脚步:“不行,那群人一定会在县衙附近巡逻,我们这样直接过去太危险了。” 明镜大师闻言,微微颔首:“那依施主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去我大哥那。”宋芫果断道。 他们随即改变方向,匆匆赶到灭霸帮。宋芫迅速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鹰哥等人叙述了一遍。 鹰哥听后,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椅子扶手,愤然道:“那帮段洪的走狗,真是丧心病狂至极!” 他们竟然还敢涉足这等卑劣的拐卖行径。 钟会冷静地吩咐道:“瘦猴,你速去衙门一趟,以防他们转移目标。” 瘦猴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出门而去。 宋芫随后向鹰哥等人介绍了明镜大师。 鹰哥得知这位和尚竟是白云寺的住持,不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明镜一番。 在外人面前,明镜保持着一副庄重的神色,装出德高望重的高僧姿态。 宋芫压了压嘴角的笑,然后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先送大师回寺里。” 鹰哥道:“行,我让小五送你们过去。” 明镜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五赶着骡车,将他们送到山门前。 明镜下车后,见四周无人,一脸悲痛道:“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连口肉都没吃上,又得回到山上吃斋念佛。” 他叹了口气,自嘲道:“我这命真是苦啊。” 宋芫忍着笑,安慰道:“虽然没有吃上肉,但您却救助了许多人,大师的功德无量。” 明镜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得了,别给我戴高帽了。” “你也随我到寺中住两日避避风头,那群人不像是好惹的。” 宋芫想到舒长钰,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同意:“也好。” 山巅的积雪尚未融化,抬头仰望,那一片蔚蓝的晴空与皑皑白雪的山峦,相互映衬,庄重神圣。 石阶两侧,松柏树巍然挺立,枝头挂满蓬松的雪花。 一阵清风拂过,雪花簌簌落下。 他们一边攀爬着石阶,一边闲聊。 宋芫忽然问他:“大师,你和舒长钰相识多久了?” 明镜沉吟回道:“大概四五年了。” 宋芫低头,目光落在脚下的石阶上,语气状似无意地问:“既然相识这么久,那大师想必也是知道舒长钰的身份了。” 第265章 心之所向 与此同时。 舒长钰伫立窗边,窗棂旁的花瓶中,几枝梅花静静绽放。 仅隔一日,梅花依旧鲜艳如初,仿佛刚刚从枝头摘下,生机勃勃。 暗五低声汇报道:“宋公子从灭霸帮出来,在街上闲逛片刻,只是神色有些恍惚。” “接着便去了金玉楼,定了两枚指环,然后……” “见宋公子没有危险,属下便未出手……” 舒长钰手指轻捻花瓣,语气闲散:“所以,他最后去了白云寺?” 暗五回道:“是的,属下亲眼看到宋公子上了白云寺,这才回来禀报您。” 舒长钰用突然掐下一片花瓣,毫不留情地碾碎。 他嗓音微凉道:“将那群人都收拾干净了。” “遵命。”暗五应声,正要退下。 “等等。”舒长钰突然抬手,他的指尖沾上了一点梅花的汁液,仿佛染上了血色,显得异常醒目。 “既然芫芫已经报了官,就让官府来处理这件事。” “让十一带人密切监视,不要放过任何漏网之鱼,他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暗五低头领命:“是。” 这时,一只雀鸟从窗外迅速掠过,飞向蔚蓝的天空。 舒长钰看着雀鸟飞走,眼神晦涩,唇边却带着笑。 是终于有所觉察了吗? 芫芫。 那就让你暂时躲避几日,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等你回来,芫芫。 白云寺山门前,长长的石阶一直延伸到山上。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石阶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听到宋芫问话,明镜诡异地沉默一瞬。 随即他正色道:“宋施主此话从何说起?贫僧虽与舒长钰虽相识已久,但与身份贵贱无关。” “无论他是何等尊贵身份,在佛祖面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信徒。” 宋芫扯了扯嘴角:“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您实话实说,舒长钰到底是姑娘还是男子?” 明镜叹息一声,知道是躲不过去了,便道:“宋施主,贫僧是出家人,不懂情爱之事。” “但贫僧知晓,世间万物皆有其本真。舒长钰之性别,非关紧要,重要的是其心之所向,行之所为。” “他既是他,又何必执着于外表之别?” 可此时的宋芫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大师,我不想懂这些高深的道理,我只想知道答案。” “答案,往往隐藏在表象之下。宋施主,你若想得知真相,便需自己去揭开那层面纱。” 明镜并没有直接回答宋芫的问题,却给了他一条寻找答案的路。 宋芫沉默了,他嗓音沙哑道:“我明白了大师。” 通往山上的路逐渐变得陡峭,宋芫双腿像被灌了铅,又笨又沉。 他喘着气说:“大师,能不能歇会儿。” 此时已是申时,他从清晨到现在只用了一碗稀饭,体力已有些不支。 明镜也喘着粗气:“那就歇会儿吧,我也走不动了。” 两人坐在石阶上。 宋芫吐槽道:“这寺庙修到这么高的山上是什么毛病,难道是真的因为防止庙里的和尚偷偷下山?” 明镜抹了把脸,苦笑一声:“还真被你猜对了。” 宋芫:“啊?!” 当真是因为如此滑稽的理由,他还以为舒长钰是在调侃明镜大师。 “此事说来话长。”明镜有气无力道,“还是改日再说。” “咱们赶紧上山吧,再磨蹭就天黑了。” 宋芫撑着膝盖站起来:“那就走吧。” 半个时辰后,宋芫终于爬上了山,他一屁股坐在地面:“可算到了。” “咚——” 他抬头望向寺庙,只见香烟缭绕,钟声悠扬,浮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梵音阵阵,仿佛所有的烦恼都随风而去。 “正赶上用斋饭的时候,走了。”明镜喘过气来后,拍拍肚皮,“先祭一祭五脏庙。” 宋芫饿过头了反而感觉不到饿,是走路两脚打摆,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他随着明镜走进了寺庙的斋堂。 斋堂内,几位僧人正在忙碌地摆放着碗筷,准备着斋饭。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斋菜香气,没有经过任何调料的修饰,却有一种朴素的鲜美。 宋芫和明镜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多时,便有僧人送上斋饭。 一碗糙米饭,几样素菜,简单美味。 宋芫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品尝着食物最本真的味道。 他发现,这些看似简单的素菜,却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鲜美,比如这拌豆腐,入口嫩滑,伴随着淡淡的豆香,别有一番风味。 斋饭后,两人一同走出斋堂。 夜色已经降临,寺庙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 宋芫和明镜沿着石板路缓缓前行,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他们一直走到寺庙的后山,从竹林穿过。 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宋芫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清新和宁静。 他开玩笑道:“大师,要是哪天我混不下去了,就上白云寺来,跟你们一起修行,怎么样?” 明镜连连摆手:“你可别了,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信不信舒长钰第二天就能把他白云寺的庙拆了。 后山转了一圈消消食,明镜领着宋芫到寮房歇息。 还是宋芫上次来住过的那间寮房。 “一会儿叫人给你送水洗漱。”明镜交代完,便急匆匆往外走,他今日份的佛经还没念完,今夜还得熬夜念经,唉。 明镜离开后,宋芫转眼打量着这间寮房,跟上次来的时候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屋内依旧简单朴素,一床一桌一椅,墙上挂着一幅字画,简单朴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宋芫转身,只见一个小沙弥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宋施主,这是给您准备的洗漱水。” 宋芫道谢:“多谢小师傅。” 小沙弥放下水盆,又递给宋芫一块干净的布巾:“如果宋施主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告诉我。” 宋芫点了点头,目送小和尚离开后,他简单洗漱过,便躺下了。 莫约困了,他闭上眼沉沉睡去,睡得格外香甜,梦中都是那竹林的沙沙声和寺庙的钟声。 五里外的云山县,夜色如墨,星辰点缀其间。 舒长钰也躺在床上,盖着宋芫睡过的被褥,鼻尖依稀间嗅到宋芫留下的淡淡气息。 他闭了闭眼,脸笼罩在朦胧的夜色里。 芫芫。 忽然他睁开眼,掀起被子起身,随意披上外衣,打开房门。 对门外说道:“准备一下,去白云寺。” 第266章 舒长钰你骗我 马蹄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夜色中的云山县显得格外宁静,偶尔几声狗吠划破寂静。 此时城门紧闭,十一手持令牌,与守城官兵进行了简短的交涉。 不多时,城门缓缓打开,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城门,沿着月光下的山路前行。 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白云寺的山脚下。 舒长钰跃下马背,抬眼望向山顶,山月相映,洁净幽深。 随着这一掀起眼皮的动作,月光浇落进他的瞳孔里,折射出冷漠而透明的光泽。 他抬步,独自迈着石阶向上走去,背影与山影交织,仿佛融入了这夜色之中。 深夜,万籁俱静。 寮房内,月光透过窗棂,悄然洒落于地面,铺就了一层银白的光辉,如同霜雪覆盖。 床上的青年抓着被子睡得正香,连开门声都没能惊动他。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俯视着沉睡中的青年。 月光下,青年的脸颊显得特别柔软,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掐一掐。 舒长钰站在床边,静静注视着他。 良久后,舒长钰伸出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弹,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软软的。 很想咬一口。 用力地咬住不放。 想听他哭出来,哭着向他求饶。 舒长钰骨子里唤醒的暴戾因子又在躁动,他舔了舔犬牙,强制按下疯狂的冲动。 宋芫感觉到了脸痒痒的,他挥手驱赶,咕哝道:“哪来的蚊子。” 他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然后,一股冰凉的触感从脸颊蔓延开来,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紧贴着他的脸。 宋芫眼皮微动,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迷茫,当看清床边站了个黑影时,他还是狠狠吓了一跳。 “我淦!”他惊呼一声,眼睛猛地睁大,然后才意识到眼前的黑影是舒长钰。 “舒长钰?” 那人低低地应了声。 听到是舒长钰的声音,宋芫顿时恼怒道:“你这大半夜的怎么进来的,吓我一跳。” 他拍拍胸口,坐起身来,靠在床头的墙壁上。 听到他的话,舒长钰微微哼了一声:“你夜不归宿,我自然是抓你回去的。” 宋芫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舒长钰垂着眼眸,淡淡哂笑:“怎么?变哑巴了?” “抱歉。”宋芫曲起膝盖,垂下脑袋,闷声说,“我忘了让人给你带个话。” “芫芫,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舒长钰眸色翻涌,酝酿着风暴。 宋芫一张脸隐藏在夜色的阴影之下,神情模糊不清。 经过一段沉默,他终于低声开口:“你不用特意等我……” 话音未落,舒长钰突然俯身,抬手掐着他的下巴,强迫宋芫抬头看向他。 “芫芫,怎么不敢看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宋芫被迫抬头,对上舒长钰的那双墨色般深黑的眼眸。 “舒长钰你别闹了!”此时,宋芫的情绪接近崩溃边缘,他猛然挥手,用力地拍开舒长钰。 “啪”地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舒长钰眯了眯眼,眸光清冷地看他。 宋芫紧抿着唇,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懊悔。 舒长钰嘴角的弧度慢慢张开,他后退几步,背抵着墙,低低的笑自喉间溢出。 “芫芫,你生气了。” 宋芫眼眶微涩,声音愤怒中带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舒长钰你骗我!” 舒长钰偏了偏头看来,语气似笑非笑:“嗯?我何时欺骗过你?” 这时,他走上来,垂眸看着宋芫,抬手抚上他的脸:“乖芫芫,我怎会忍心欺骗你。” 这次,宋芫没有拍开他的手,而是低下了头,沉默中透露出一种无声的抗拒。 舒长钰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他的目光落在宋芫露出的耳朵上,突然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霎时耳尖传来一阵刺痛,宋芫倒抽了口凉气。 他捂着耳朵,愤怒道:“你是属狗的吗?!怎么老是咬人!” 舒长钰贴着他的脸,在他耳畔低语:“属狗的?不,我属狼。狼,是不会轻易放过到嘴的猎物的。” 饶是宋芫再迟钝,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他心头的火气噌噌噌地上涨,不由冷笑一声:“不管你是属狼还是属狗,下次再敢咬我,我把你牙打断。” 舒长钰的脸上阴郁一扫而空,他嗓音含笑:“芫芫好凶啊。” “我没有开玩笑,舒长钰,你别骗我。”宋芫目光穿透朦胧的月光,紧紧盯着他的脸。 舒长钰漆黑的眸子映着溶溶月色,他凑近了宋芫,看着他,神色不复刚才的散漫。 他语气认真:“在这件事上,我从未骗过你。” 宋芫眼中露出些许迷茫,质疑的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害怕了。 害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害怕一旦问出那个问题,他跟舒长钰的关系就回不到从前。 原来我也是个胆小鬼。 宋芫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舒长钰碰了碰宋芫的脸:“芫芫,别生气了好吗?” 半晌后,宋芫不由伸手,遮了遮眼睛,疲惫地说:“我想睡了,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舒长钰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说好:“我陪你一起睡。” 宋芫没有拒绝,准确来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 他躺下来,慢慢拉起被子盖住了脸。 被子下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宋芫感到身心俱疲,不想再面对舒长钰。 他暗暗唾弃自己,竟然像只鸵鸟一样,以为埋头就能躲避一切。 但现实不是沙漠,没有那么多的沙子可以让他埋藏。 舒长钰隔着被子抱住了宋芫,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头发。 “芫芫,别再躲着我。” 宋芫闭着眼睛,假装没听到。 在这一刻,逃避可耻,但有用。 第267章 冷静分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芫的眼皮越来越沉。 但他的大脑却不肯放过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从他们最初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都在宋芫的脑海中反复播放。 这时,他才骤然想起,在他们第二次见面,舒长钰便明确说过,不要叫他舒姑娘。 宋芫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无声苦笑,他是有多迟钝,才一直没反应过来。 然而,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迟了。 宋芫紧闭着眼睛,不愿再深想下去。 答案宛如薛定谔的猫,藏匿在未开启的盒子中。 只有他打开盖子的那一刻,答案才会揭晓。 问题就在于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真相。 将睡未睡间,宋芫感觉被子里空气变得稀薄,便下意识将被子拉下,露出嘴巴呼吸。 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忽然温暖柔软的触感覆在他唇上,湿滑的软物轻轻滑过他的唇齿。 宋芫的意识从模糊中渐渐清醒,他倏然睁开眼,便见舒长钰那漂亮的眉眼近在咫尺。 “舒长钰你、” 又发什么疯! 舒长钰吻住他的唇,细致地舔弄着,发出轻微的水渍声。 在安静的深夜里异常清晰。 宋芫抬手去推他的肩膀,他的手刚伸出,就被舒长钰抓住,按在头顶上。 舒长钰的吻又重又深,仿佛要将宋芫整个人吞没。 宋芫浑身僵硬,不回应不动弹,像是一座雕塑,无声表达着他的抗拒。 这时,舒长钰结束这个深吻,在他耳边低声喘息:“芫芫,我想要你。” 宋芫终于有了反应,他掀了掀眼皮:“滚!” 舒长钰的唇渐渐往下,宋芫声音沙哑地开口:“舒长钰,如果不想我厌恶你,就别碰我。” 舒长钰不甘心地停下,回到他唇上狠狠嘬了两口,又去勾着他的舌尖。 宋芫恨恨地瞪着舒长钰,尖锐的牙齿一咬,浓郁血腥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舒长钰微微皱眉,但并没有退出。 相反,他更加用力地将宋芫抱紧,那力道之重,仿佛要将宋芫揉碎融入他的身体里。 舒长钰的唇瓣上,鲜血开始慢慢渗出,染红了两人的嘴唇。 宋芫抬手擦着嘴角的血沫,气狠狠地说:“疯子。” 舒长钰微微一笑,带血的嘴角勾起来, 妖异邪气。 “芫芫,你要是敢离开我,我才是真的会发疯。” 宋芫讥讽地笑了笑:“你就是仗着我心软,才如此肆无忌惮。” 他看向眼神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愤怒,也有痛苦,更有一丝悲哀。 “芫芫,别这么看我。”舒长钰心脏像是被狠攫了一下,他抬手捂着宋芫的眼睛。 沉默半晌,宋芫嗓音微哑道:“舒长钰,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暂时别见面。” 舒长钰语气阴沉:“不行,我不答应。” 宋芫拉下他的手,定定看着他:“你若是不答应,我们便分手。” 舒长钰握着宋芫的手腕愈发用力,他眉眼里凝着戾气。 “随便你想杀了我还是打断我的腿,反正大不了再死一次。” 听到这句话,舒长钰心脏像是被攥住难以呼吸,攥紧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拉起宋芫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说:“好。” “芫芫,我给你时间。” “别让我等太久。” 天蒙蒙亮时,寺庙的钟声响起,舒长钰离开了寮房。 宋芫抱着膝盖,脸埋进手臂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身体。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理清自己的感情。 接下来,宋芫在寺庙住了两日,日子过得平静简单。 每天清晨,他随着僧人们一同起床,参与早课的诵经。 午后,他会在寺庙的后山里静坐,看着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上。 接着闭上眼睛,让心灵沉浸在这份宁静之中。 偶尔他也会跟明镜大师一起探讨佛法,虽然宋芫是个半吊子,但明镜大师总是以平和的态度对待他,耐心地解答他的每一个疑问。 “佛法深奥,非一朝一夕能领悟。”明镜微笑着说,“但只要心诚,便能逐渐感受到其中的真义。” 晚上,他常常独自一人在佛堂前点燃香烛,对着佛像默默祈祷。 希望佛祖保佑他家宋争渡顺利通过县试,宋晚舟跟丫丫健康长大。 保佑…… 舒长钰。 在念到舒长钰的名字时,宋芫心情依旧复杂。 这两日的静修,让宋芫的心灵得到了一些舒缓。 直到这天,他在香客口中听说官府抓了一群人贩子。 “抓的好啊!”其他香客们拍掌称快。 一香客咬牙切齿道:“这群该死的人贩子,我娘家侄子就是元宵节看灯会被人贩子拐走的。” “我那可怜的侄子哟,到现在也没有找回来,我哥嫂人都找魔怔了。” 宋芫忍不住问道:“婶子们,你们说的人贩子,被抓,可有提到具体的情况?比如他们拐走的孩子们是否找到了?” 香客们摇了摇头,其中一位皱眉道:“听说拐的不是孩童,而是姑娘。” “姑娘?” “对,这几日报失踪的都是十岁出头的姑娘。” “官府那边的消息说,这群人贩子狡猾得很,姑娘们被卖到了哪里,他们死活不肯说。” “可怜那些姑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一香客说,“他们专门拐十几岁的姑娘,肯定是卖给那些腌臜地方去了。” 众人一阵唏嘘。 宋芫听着心也微微一沉。 “不说了,我再给佛祖烧炷香祈福,希望佛祖保佑,能早日找到我那可怜的侄子。” 宋芫也想到,既然天霸帮的那群人已经被抓了,他也该下山了。 于是他去向明镜大师辞别。 此时明镜正坐在庭院中,一边沏茶,一边对宋芫说:“世间万物,皆有其因缘。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听从内心的选择。” 宋芫站起身,向明镜大师深深一礼:“多谢大师指点,我明白了许多。” 明镜心道:但愿你是真的明白了,不然我这寺庙的屋顶都快被人扒烂了。 第268章 美梦了无痕 宋芫从白云寺到云山县,一路跋涉,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腿都差点走断了。 一入城,他便马不停蹄地直奔灭霸帮。 鹰哥一见他,急切地问道:“芫弟,自你前往白云寺后便音信全无,我都打算亲自上山寻你去。” 宋芫挠挠鼻尖,解释说:“我担心那群人会打击报复,就在山上待了两日,这不听到天霸帮被抓了后,才赶紧下山来。” 提及此事,鹰哥放声大笑,笑声中透露出一股畅快:“段洪那狗贼竟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落得如此下场,真是罪有应得。” 宋芫眉头微蹙,询问道:“听说他们拐的都是姑娘?” 鹰哥也拧着张刀疤脸,回道:“我派瘦猴去打探了,确实,被拐走的都是年轻貌美的黄花闺女。” 宋芫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些不忍道:“是送到那等腌臜之地了?” 鹰哥脸色也变得凝重:“恐怕是如此。” 而钟会却否定道:“我看不然。” 宋芫连忙转头看向钟会:“钟哥,你的意思是?” 钟会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段洪此人,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 陈堂主不解道:“他手下就有家赌坊,不说日进斗金,也是财源滚滚。照理说,段洪还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行拐卖之事。” “他手下的赌坊虽然赚钱,但总归是小打小闹。我怀疑他拐走这些姑娘,可能是为了更大的图谋。”钟会摸着下巴想到。 鹰哥一拍桌子,怒道:“这狗贼,真是无恶不作!” “这次官府行动倒也迅速,接到瘦猴报官后,立即派捕快将赌场团团包围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陈堂主向宋芫详细叙述了事件的经过,语气带着一丝欣慰。 钟会突然说了句:“天霸帮背后是陈县丞。” 陈县丞在云山县的势力根深蒂固,连林县令都暂时奈何不了他。 官府此番行动能如此果断迅速,着实让钟会感到意外。 陈堂主说:“林县令那边恐怕出了不少力。” 宋芫笑了下:“林县令确实是位难得的好官。” 就连一向对权贵嗤之以鼻的鹰哥,也点头赞同。 叙话完后,宋芫问起钟会:“钟哥,你何时出发去南阳府?” “就在两天后。”钟会回道。 宋芫说:“有件东西要麻烦钟哥带去南阳府售卖。” 钟会笑道:“好说好说。” 宋芫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巧精致的冰川纹玻璃杯。 “这是琉璃杯?”钟会接过杯子仔细打量着,边缘细腻光滑,那透明的杯身,宛如冰川的一角,冷冽纯净。 宋芫提着水壶,往杯子里注入半杯清水:“你们再看。” 钟会闻言低头看去,随着他的动作,杯中的水波荡漾,宛如冰川下潺潺流动的溪水,清凉透彻。 鹰哥和陈堂主都围上来看,纷纷惊叹不已。 “这叫冰川杯。”宋芫讲解道。 其实在这时候,工匠已经掌握烧琉璃的技术,前几日灯会,宋芫便看到了不少琉璃灯。 他赢来那盏花灯也是琉璃灯。 并且琉璃价格也不算贵,一盏琉璃花灯仅价值几两银子。 所以宋芫从一开始,就没考虑卖他收藏的玻璃杯,想卖也买卖不上价格。 就别提他那些茶盏了。 瓷器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要说贵重的,哪比得上官窑。 宋芫翻箱倒柜许久,才找出这么一套冰川杯,是他之前买来盛酒的。 而且这一套就价值上万块钱,宋芫本舍不得卖掉,但他这会儿确实需要银子,就只能忍痛割爱了。 钟会细细看过冰川杯后,评价道:“这精巧的琉璃杯确实罕见,大概能值个几百两银子。” “那就麻烦钟哥替我出掉。”宋芫说,“还是按照之前咱们约好的,二八分成。” 钟会小心翼翼地收起杯子,允诺道:“那我便替你出个好价格。” “芫弟,这么精巧的琉璃杯卖了实在可惜,你若是缺银子用,跟哥说,哥借你一些。”鹰哥阔气地拍着他肩膀。 “下个月想再买些地,银子还差点。”宋芫面不改色地撒谎道,“这琉璃杯也就意外得来的,能换些银子自然是极好不过了。” 但事实上他还挺缺银子的,除了买地,雇短工干活也要银子,还有买羊的事,桩桩件件都要钱。 “对了,钟哥你这次去南阳府,再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山绵羊卖,我想买些山绵羊。” 钟会点头应下:“行,我到时候替你打听打听。” 当晚宋芫在灭霸帮住下。 傍晚,胖婶忙完出来,看见宋芫,热情招呼道:“小宋,你过来看看这霉豆腐,听说用来拌调料蘸着吃忒香。” 宋芫笑着附和:“前两日在翔丰楼吃锅子时,就尝着调料里拌了霉豆腐,太香了。” 鹰哥凑上来听了一耳朵,他咂咂嘴:“那今晚咱们也吃锅子,我去街上宰只羊回来,吃羊肉锅子。” 说着,他摩拳擦掌地出门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鹰哥就提着一只肥羊回来了,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来来来,今晚咱们有口福了!”鹰哥一边说,一边将羊交给了厨娘处理。 羊脊骨熬汤,羊肉就被切成了薄片,准备下锅。 羊肉锅子的汤底浓郁醇厚,羊肉片在其中慢慢煮熟,肉质细嫩,汤味鲜美。 “芫弟,你尝尝这个。”鹰哥鹰哥用筷子夹起几片羊肉,放进宋芫碗里,“不喝酒那多吃点肉,看你这几天瘦的。” 鹰哥盛情难却,宋芫吃下几碗羊肉,吃得鼻尖都沁出细汗。 晚上便感觉一丝不寻常的燥热,仿佛体内有火气在燃烧。 睡着后,他隐隐约约地做了个梦。 在梦中,舒长钰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他紧紧地抱着自己。 舒长钰的唇缓缓地沿着他的脸颊滑落,每一个触碰都让宋芫感觉全身酥麻。 潮湿、温热、缠绵。 宋芫突然从梦中惊醒,心跳加速,他掀开被子,借着朦胧的月光,低头看去。 片刻后,他用手搓了搓脸,忍不住低低地骂了句脏话。 他从空间厨房的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物,换下裤子。 接着下半夜,宋芫睡得一直不踏实。 翌日清晨,宋芫强撑着困意起来,吃过早饭便向鹰哥辞别,跟着租了辆驴车,迫不及待地回张家村。 出来这么多天,他也有些想家了。 第269章 开堂审讯 宋芫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乘坐驴车刚出城,县衙突然热闹了起来。 原因是林县令开堂审问段洪等人,公堂之外,密密麻麻的人群,手中还拿着烂白菜,正翘首以待。 段洪等人被衙役带上来时,百姓们纷纷将烂白菜砸向他们。 “砸死你们这群人贩子。” “你们杀千刀的还我女儿!” 另一妇人哭嚎道:“我的柔娘还那么小,就被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给拐走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堂上的林县令一敲惊堂木,严厉喝道:“肃静!” 公堂外的百姓瞬间噤若寒蝉。 林县令目光扫过外面:“今日开堂,审理段洪等人涉嫌拐卖人口一案。本官将秉公处理,绝不徇私舞弊。” “段洪,你可有话要说。” 段洪跪在堂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回禀大人,草民不知自己所犯何罪。” 林县令冷哼一声:“你拐卖幼女,罪行累累,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段洪仍狡辩道:“大人,草民一向老实本分,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定是有人诬陷草民,望大人明察秋毫。” “段洪,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林县令抬手,“来人,将他的手下一一带上堂来。\" 随着林县令的命令,几名衙役迅速将段洪的手下押至堂前。 这些人在段洪的身边跪下,个个面如土色,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林县令逐一审视他们,然后冷声问道:“段洪,你可还敢说不知罪?你的手下们已经供出了一切。” 段洪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转头看向他的手下们,只见他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老实交代,你把那些姑娘们都藏到何处?” 段洪咬着牙:“草民不知那什么姑娘,大人明鉴,草民实在冤枉。” 林县令见他依旧嘴硬,就指着他身旁的一男子:“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本官会给你一个机会,但若你胆敢隐瞒,后果自负。” 那人哆哆嗦嗦道:“元宵节那晚,我们按照帮主的命令,看到街市上美貌的姑娘,就利用孩子将她们哄骗到偏僻的地方,然后……” “然后趁她们不备,将她们迷晕,再偷偷运出城去。” “到了城外便有人过来接应,至于运到了何处,草民也不知情。” 公堂内外一片哗然,百姓们的愤怒达到了顶点,手中的烂菜叶子像雨点一样砸向段洪等人。 “你们这群人贩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丧天良的畜生!” 段洪眼神阴狠地瞪那些愤怒的百姓。 “他还敢瞪我们,砸他!” 随着呼喊,更多的烂菜叶和杂物如暴雨般向段洪及其手下倾泻而去。 林县令见状,再次敲响惊堂木,声音如雷鸣般在公堂内回荡:“肃静!本官在此,定会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段洪的手下们在林县令的威严下,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交代他们的罪行。 段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 林县令再次问话:“段洪,你已经无路可逃,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坦白从宽。” “如果你能交代那些姑娘的去处,本官或许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段洪差点脱口而出,但想到那人透露出的信息,随即忍住了,他抬头直视着林县令:“草民确实不知情。” “如果真有此事,也是小人的手下背着我做的,我实不知情。” 林县令眉头一皱,他深知段洪的狡猾,知道若不动用刑罚,段洪不会轻易松口。 他抬起惊堂木,准备让人上夹棍,忽然这时,一衙役匆匆上来,对他耳语几句。 林县令沉思片刻后,拍下惊堂木:“将他们押回地牢,择日再审。” 闻言,段洪觉得自己暂时逃过一劫,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却不知,回到地牢里,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地牢中传来,穿透了厚重的石墙,回荡在阴冷潮湿的走廊里。 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惨叫声渐渐减弱,最终化作了一阵微弱的呜咽,只留下一片死寂。 半日后,一身黑衣的少年从地牢中走出,他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指间的血迹,脸上的表情冷漠如霜。 “知会一声林叔,让他派人去南阳府暗查。” 与此同时,宋芫在驴车上了睡一觉,醒来刚好到了西江镇。 他下了驴车,在街边小吃摊叫了碗刀削面吃了,接着去酱醋铺子打了些酱油和醋。 他出来时没带上他的背篓,就顺便去了何方铺子,借了个箩筐,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 何方笑哈哈道:“小宋,你这次去县城怎么待了这么多天?” “刚好遇上些事,就多待了几日。”宋芫问,“何哥是找我有事?” 何方道:“不是我,是李哥。” “李哥前两日上张家村找你,见你不在,便过来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原来是李力找他。 宋芫一想便知李力上门找他是何事,于是说:“那麻烦你替我递个消息给李哥,请他后日过来。” “好嘞。”何方点头应下,然后又冲他挤眉弄眼,语气暧昧,“你这几日去县城,是约那舒姑娘一起看花灯了。” 舒姑娘…… 宋芫脸色僵硬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语气故作轻松说:“我这出来好几天,也该回去了,下次有空再上门请哥你吃酒。” “那行,你先回吧。” 等宋芫一走,何方摸着下巴,心道:小宋这状态不对啊,难道是跟舒姑娘闹别扭了? 申时左右,宋芫终于看到了他家大门。 狗剩远远听到声音,“汪汪”地叫了起来。 宋晚舟出门看一眼:“是大哥回来了吗?” 话说着,便见一道身影从屋顶落下,走到门后,将大门打开。 一看暗七这准备,宋晚舟知道肯定是大哥回来了,连忙跑到跑到门口迎接。 果然,不一会儿,看到一辆驴车过来。 “大哥!”宋晚舟兴奋地挥手。 “哎呀终于到家了。”宋芫伸伸懒腰,抬头就看到边上的暗七,他伸懒腰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接着,他若无其事地提着箩筐下车,暗七过来帮忙,宋芫摆手:“就这点东西,我自己拿吧。” 直到宋芫进了屋,暗七做沉思状,怎么感觉刚才宋哥看他眼神有点奇怪。 第270章 日常 宋芫进到家门,便看到丫丫坐在小板凳上,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她的小木剑。 他先是搓了搓手,驱散了身上的寒意,然后才弯腰地抱起小家伙。 “丫丫,哥哥回来了。” 他这几日没回家,小丫头都开始闹脾气,连“哥哥”都不叫了,扁着小嘴要哭不哭的。 宋芫顿时心软软的,哄她:“丫丫,是哥哥的错,别生气了好不好?” 丫丫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宋芫,小嘴微微瘪着,委屈巴巴的样子。 宋芫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道:“哥哥这几日忙,没能回来陪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你看,哥哥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丫丫终于忍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宋芫心疼地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轻声安慰:“别哭了,丫丫最乖了。哥哥以后尽量都在家陪你,好不好?” 丫丫抽抽噎噎,小手紧紧抓着宋芫的衣角,仿佛怕他再次离开。 其实宋芫能感觉到丫丫极度缺乏安全感,可能是她刚出生就没有了爹娘的缘故,所以特别黏人。 宋争渡上私塾念书的时候,小家伙就看不到他,还哭闹了好久。 虽然宋芫在血缘关系上是大哥,但实际上跟当爹的也没区别了。 宋芫继续哄着:“哥哥给你带了礼物,你要不要看看?” 丫丫好似听懂了,眼泪慢慢止住,好奇地看着宋芫。 宋芫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弓,递给丫丫:“这是哥哥特意为你挑选的,丫丫喜不喜欢。” “哒、哒哥。”丫丫软软糯糯地叫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稚嫩,小脸上写满依赖和喜悦。 “哎!”宋芫应了声,将小弓给丫丫,陪着她玩了半日。 到傍晚,宋芫拿出两斤五花肉,剁成馅,和面、擀皮、包饺子。 饺子包好后,宋芫将它们倒进锅里煮。 饺子在锅里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不久,屋内便弥漫着肉香和饺子的香味。 宋芫熟练地用漏勺捞出饺子,沥干水分,然后盛进盘子里。 “二丫,来帮忙端饺子。”宋芫叫道。 “来了来了!”宋晚舟闻着香味,眼睛都亮了起来。 阿七哥哥不会做饭,她这几日都是在牛家吃的饭,虽然牛家的饭菜味道不错,但总归不如大哥做的温暖和美味。 “哥,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都快忘了家里饺子的味道了。”宋晚舟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宋芫转过身,笑着拍了拍宋晚舟的头:“哪有这么夸张。” 饺子蘸着香醋,蘸上香醋,那酸酸的味道与饺子的鲜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好吃到让人热泪盈眶。 吃过饺子,暗七收拾碗筷,宋芫拿出在镇上买的兔子花灯,给宋晚舟。 宋晚舟小脸惊喜:“大哥,这是给我的吗?” “对,特地给你带回来的。”宋芫笑笑点头,虽然不是县城看到的那个,也是他在镇上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大哥,这兔子花灯好漂亮,我好喜欢!”宋晚舟兴奋地说。 刚巧此时天色渐晚,宋晚舟点燃了花灯中的蜡烛。 火光跳跃,映照在宋晚舟的脸上,将她的小脸照得更加红润。 她激动地提着兔子花灯,踮着脚想挂屋檐下,却发现挂不上去,她扭头:“大哥,能帮我把它挂门上吗,我够不着。” “我来吧。”宋芫接过花灯,将它挂到屋檐下。 蜡烛的火光在花灯中摇曳,将兔子的轮廓映得更加生动。 虽然元宵节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但这一刻,宋晚舟觉得特别满足。 “大哥,你看,这兔子好像在跳舞呀!”她指着花灯,转过头笑盈盈道。 宋芫看着她的笑脸,突然有些后悔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元宵节了。 “明年。”他保证道,“明年哥一定带你们去县城看花灯。” 宋晚舟眨着眼睛,“大哥,县城的花灯好不好看?” 宋芫微微怔住,缓慢说道:“好看的。” 暗七出门倒水,忽然他余光中一道人影掠过,躲到了隔壁牲畜棚里。 他放下木盆,走路很轻,像一只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接近。 就在转角处,暗七猛地出手,却不想对方速度比他更快,抬手钳住他的手腕。 暗七另一只手迅速反应,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招反擒拿,巧妙地化解了对方的钳制。 他的手掌一转,指尖轻轻一弹,打在对方的手腕内侧,迫使对方松开了手。 对方无意继续纠缠,便借着松手的瞬间,后退两步,与暗七拉开了距离。 “够了暗七。”对方说,“我这次来不是跟你交手的。” 暗七挑眉说:“那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跟在主子身边吗?” “我自然是护送宋公子回来。”暗五面无表情道。 暗七才不信:“既然已经送到了,你怎么还搁这躲躲藏藏的。” 不是该回主子身边复命吗。 暗五莫名地看他一眼:“主子让你回去。” 暗七愣了愣,主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这次突然的命令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主子没说为什么吗?” 暗五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没有,主子只是让我告诉你,让你回去。” “那宋公子这边?”暗七问道。 暗五:“公子这边有我。” 暗七凑上前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手臂:“那你知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调我回去?” 暗五看了眼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挪开,淡淡地回答:“你很快便知道了。” “你这人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多说一句会死吗。”暗七翻了个白眼。 “走了。” 说完,暗五的身影走远,渐渐融入夜色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271章 继续日常 本来暗七还纳闷着,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将他调回去,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他拎着木盆进到院子,看见宋芫站在门口,微微抬头看着屋檐下的兔子花灯,惘然出神的样子。 听到关门的声音,宋芫终于回过神来,他开口道:“阿七,一会儿咱们说说话吧。” 花厅里,烛光摇曳。 宋芫和暗七相对而坐,中间的桌子上小火炉上煮着一壶茶,热气袅袅升起。 这时,宋芫忽然说:“阿七,你这么好的身手,留在我这里太委屈你了。” 暗七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还喜滋滋道:“宋哥我在您这吃好喝好的,一点都不委屈。” 宋芫给暗七斟了杯茶,语气平静:“以你的本事,不应该困在我这乡野之地,整日干着打扫的粗活。” 暗七顿时傻眼了,宋哥这是委婉的让他走。 他幽怨地看宋芫一眼:“宋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你是舒长钰的人,你若继续留下,你能保证不将我的事透露给他?”宋芫目光直直地盯着暗七,嘲讽地笑。 暗七:感情他是被主子给连累了。 他心虚极了,这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违背啊。 “那好吧。”暗七觑着宋芫的脸色,谨慎地说了句,“刚好主子也让我回去。” 宋芫愣怔一瞬,垂下眼帘,恍惚说道:“是这样啊……” 夜渐深,寒风透过窗缝吹进来,烛光晃动。 宋芫低头抿了口热茶,却觉这茶也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 他随即掏出一锭银子:“这是给你的工钱,你拿去。” 暗七一看那锭银子都有十两了,连忙拒绝:“宋哥,我不能要这么多,平时您待我不薄,工钱给多了。” 宋芫却将银子硬塞到他手中,不由分说道:“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暗七握紧那锭银子,有些低落地说:“那我今晚便走。” 宋哥这边有暗五盯着,总归不会有事。 宋芫点头道:“好,一路小心。” “宋哥,我走了,您多保重。” 暗七说完,转身离开花厅。宋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言。 夜深了,宋芫依旧坐在花厅里,手中握着那杯已经冷却的茶,心中五味杂陈。 隔天醒来,宋芫出门下意识喊了声:“阿七,帮我……” 话到嘴边,才猛地想起阿七已经离开了。 厨房里清锅冷灶,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有。宋芫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动手生火烧水。 以往这些琐事都是阿七在做,如今他走了,竟觉得处处都不习惯。 由奢入简难啊。 宋芫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思绪飘远。 烧了锅热水,洗漱一番,便撸起袖子开始做早饭。 宋晚舟起来,见今日天气好,把被褥抱出来晾晒,她瞅瞅屋顶,却不见暗七的身影,奇怪道:“阿七哥哥上哪去了?” 宋芫出来时,正听到她的嘀咕,他顿了顿,说道:“阿七走了。” 宋晚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走了?为什么呀?” 宋芫沉默片刻,只道:“回去他主子身边了。” 那不就是舒姐姐吗? 宋晚舟还想问什么,被宋芫打断了:“快吃早饭。” “噢噢。”宋晚舟立即忘了刚刚想说的话,“哥,早饭吃的啥?” “吃馄饨。”宋芫说着,端着碗牛乳进左边厢房。 丫丫也睡醒了,饿得啃起手指头。 宋芫赶紧喂她吃下牛乳,再喂了点辅食,他摸摸小丫头的肚子,鼓鼓的,就知道她已经吃饱了。 然后让她自个玩去。 现在丫丫能跑能跳,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宋芫和宋晚舟匆匆吃完早饭,便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这时阿牛过来,看到宋芫拿着扫帚在扫院子,他憨憨笑了笑:“宋大哥,你回来了?” “昨儿刚回来的。”宋芫应道,继续扫着地,“过些日你跟我去村长那买些田地。” 他这次买的田多,不让阿牛盯着点,他担心村长那老头会以次充好,拿低下等田充上等田坑他。 “小宋你又买田啊。”牛婶从他门口路过听到,一脸惊讶地走进院子。 宋芫嘿嘿笑道:“婶,是有这个打算。” 牛婶啧啧两声:“你这小子,也太能干了,这才多久,又要买田。” 宋芫谦虚道:“也是想着多些田,日子能更安稳些。” “倒也是这个理,不过买田可不是小事,可得仔细着点。”牛婶叮嘱阿牛,“阿牛啊,你可得帮衬着小宋,别让人给骗了。” 阿牛连连点头:“娘,您放心,我一定帮宋大哥看好了。” 牛婶接着又说:“买地还得趁早了,说不定下个月村长家有喜事,顾不上你的事了。” “什么喜事?”宋芫询问道。 “就是他家张季青下个月要考秀才了,这可是他们家的大事。万一考中了,到时候,村长哪还有心思管卖田的事。”牛婶说道。 说起张季青,宋芫也很久没见着他了。 牛婶不由感叹:“你小时候跟张季青玩得挺好,哪想后来就生疏了……” 宋芫一脸惊异,那个一见他就“哼”个不停的哼哼怪,居然能跟自己玩得好? 牛婶看他这副表情,笑骂道:“小时候的事都忘了?那时候你们俩天天凑一块,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下河摸鱼,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宋芫挠挠头,努力回想,似乎有那么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记忆中是有个跟原主玩得很好的小伙伴,不过那小孩长得跟黑炭似的,原主一直叫他“黑皮”。 原主打算去县城闯荡时,还打算找黑皮一起离家出走,但被黑皮拒绝了,为此原主大发脾气,并单方面跟黑皮绝交了。 那黑皮竟然是张季青? 再回想张季青白秀斯文的模样,这真不能怪他没想起来,谁能把现在的张季青和当年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子联系到一起? 第272章 还是日常 院子打扫干净后,宋芫赶忙去喂家里的牛羊吃草料。 麦秸秆用热水泡软,再拌上一些豆饼渣和粗盐,冬日里牛羊一般能吃上这些算不错了。 宋芫提溜着沉甸甸的桶,走到牛棚前,那母牛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哞哞地叫起来。 将草料倒入槽中,母牛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嘴里不停地咀嚼着。 两只小羊羔们则在一旁挤来挤去,争抢着那为数不多的新鲜草料。 看着这些牲畜吃得津津有味,宋芫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毕竟,这些牛羊可是家里的重要财产,出春的耕地、产奶都指望它们了。 虽过了新年,但天气还很冷,寒风呼呼地吹着,尽管身上穿着厚厚的羊皮袄,还是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宋芫喂完牛羊,又去给驴圈里的驴添了些食。 接着宋芫又拿着扫帚打扫了鹅窝,把鹅粪清理干净,再然后是羊圈。 干完这些,宋芫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擦了擦,心想家里的活也太多了吧。 他琢磨着,还是得找个人来帮衬一下。 不然这一整天的光忙着这些琐碎又繁重的活,也没个闲着的时候。 不过忙也有忙的好处,至少不会去想那些糟心事。 他刚这么想,石头便找上门来,问他后院的池塘什么时候开挖,等出了春,大家都得先紧着地里,空不出人手。 宋芫看着花了快两百两银子盖起来的后院,就很暴躁。 舒长钰个骗子! 石头一看宋芫咬牙切齿的模样,他挠挠头:“是有啥问题吗?” 宋芫从牙缝挤出一句:“池塘就先不挖了,等以后再说吧。” 谁知道这以后还有没有以后。 晌午时分,天空逐渐阴沉下来,到晚间,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隔天起来,发现窗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宋芫推开窗户,一股凛冽的寒风夹带着雪花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快速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柴房走去,准备拿上工具去清理积雪。 他搬着梯子出来,沿着梯阶爬上屋顶,开始清扫那厚厚的积雪。 宋晚舟看着屋顶上摇摇晃晃的身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焦急地喊道:“哥,你慢点儿,别摔着了!” 宋芫朝下回了一声:“知道啦,你别瞎操心!” 好不容易把屋顶的雪清扫干净,宋芫顺着梯子慢慢爬下。他的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在地上跺了跺,才终于找回一些知觉。 早饭就着昨晚剩的饺子煮着吃了,晌午那顿也懒得折腾,扫了一早上的雪,宋芫觉得浑身酸痛。 他切了半块腊肠,直接焖饭吃,简单又美味。 不一会儿,饭焖好了。 宋芫打开锅盖,只见米饭粒粒饱满,腊肠的油脂均匀地包裹着每一粒米,色泽诱人。 他顾不上烫嘴,赶紧吃了一口。 那瞬间,米饭的软糯和腊肠的咸香在嘴里交融,腊肠的嚼劲和独特的腊味,混合着米饭的香甜,宋芫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不一会儿,一碗饭就见了底。可那滋味还在舌尖萦绕,让他忍不住又盛了一碗。 这时,外面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宋芫望着门外,心里想着这场雪过后,春天应该就不远了。 用完饭不久,忽然大门被敲响。 “小宋你在家吗?” 是何方的声音。 “来了。”宋芫赶紧去开门,就见何方跟李力站在门口,身上落了不少雪花。 “快进来,这大冷天的。”宋芫把他们让进屋里,驴车先卸下来,毛驴拉到隔壁,跟他家毛驴作伴。 路过羊圈,何方一看里面两只羊羔,挑眉:“哟,这小羊长得挺壮实的。” 宋芫笑着说:“那可不,天天精心照料着呢。” 不过这说来还是阿七的功劳,给阿七十两银子工钱,宋芫却是一点没肉疼。 三人走进屋里,抖落身上的雪花。宋芫赶忙给他们倒了热水,让他们暖暖身子。 然后围坐在火盆旁坐着,热气扑面而来,顿时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宋芫边伸着手烤火,边说:“我已经托朋友去南阳府买山绵羊了,到下个月再将羊圈扩一扩。” “李哥,你也看过牲畜棚了,又是牛羊又是驴的,我一个人确实忙活不过来,需要帮手,你要是想好了,就过来帮我先照顾着。” 李力点头:“成,我明儿个收拾收拾就过来。” 宋芫一听,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李哥,那可太好了,有你帮忙我就放心多了。” “至于工钱,一个月暂时二钱银子,以后若是剪了羊毛能卖羊毛线,我再给哥加工钱。” 李力爽朗地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道:“那成,哥就跟着兄弟你发财了。” 说完了正事,宋芫便想留二人用晚饭。 何方摆手:“不了,我媳妇还在家等着我呢,下次有机会再说。” 李力也跟着说道:“我也得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过来。” 趁着雪停了,两人匆匆离开。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李力就背着行李出现在了宋家门口。 “李哥,快进来!”宋芫热情地招呼着。 李力放下行李,就跟着宋芫忙活起来,给牲畜喂食、饮水,打扫棚舍,一刻也不停歇。 半个时辰功夫,才把这些活干完。 “哥你吃早饭没有?”宋芫问道。 李力摸着肚子:“没来得及吃,这不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那快进屋吃点,我做了早饭。” 两人走进屋内,锅里还焖着稀饭,宋芫连忙盛了碗饭给他。 李力也不客气,坐下就大口吃了起来。 这时宋晚舟也起了,蹦蹦跳跳地进来厨房,看到家里来了陌生人,她连忙止住脚步,脸上露出些许惊讶。 宋芫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二妹宋晚舟,这是李力李哥,来帮咱们照顾牲畜的。” 宋晚舟抿嘴一笑,喊道:“李哥。” 李力也回:“晚舟妹子好。” 他吃饱后放下碗筷,抹了抹嘴巴问道:“小宋,我住哪里?” 宋芫想让李力住进右侧厢房,左侧是宋晚舟两姐妹在住,让李力一个大男人住进去自然不合适。 至于后院…… 宋芫一想到舒长钰就脑壳疼。 那就只有右侧厢房能住了。 李力却摇头:“我是给你家当短工的,怎么能住进正屋。” “你那边不是还有两间茅屋,我住那里便是了。” 第273章 补个屋顶 李力说:“你家的牛羊牲畜都安置在外面,没人盯着容易遭贼,我住那边也能帮你看着点。” 宋芫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只是老屋的屋顶被雪压垮了。” 之前暗七扫雪时,还会顺便将老屋也一块扫了。 昨日宋芫扫雪,给忘了老屋那边,然后屋顶被雪压垮了一小片。 他今天起来一看,发现那压垮的地方又扩大了些,屋内也有了不少积雪。 李力道:“不打紧,今儿还早,我去把积雪清理了,找些东西把屋顶暂时修补一下,等天气转暖,再好好修整一番。” 见李力坚持,宋芫便不勉强,随后去柴房拿了梯子出来。 李力替伸手接过,扛在肩上,风风火火地走到老屋那边,将梯子斜靠在墙边,动作熟练地爬上了屋顶。 斜对面牛家。 阿牛也在院子扫雪,瞧见这边的情形,走到篱笆边上喊:“宋大哥!” “哎!”宋芫转头挥了下手。 阿牛拎着扫帚走过来问道:“宋大哥,这是在修屋顶吗?” 宋芫说:“是啊,雪把屋顶压坏了。” 阿牛放下扫帚:“我来搭把手。” “不用不用,有李哥在。”宋芫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人高马大的,要是再爬上去,得把我屋顶压垮了。” 阿牛挠挠头:“那我就回去扫雪了,宋大哥,要是有啥问题,你喊我一声。”说完,他便转身往回走。 宋芫也拿起扫帚打扫院子的积雪,边跟上面的李力说话。 “刚才过来的是阿牛,就住对面,他性子闷,但为人实诚,是个靠得住的。” 李力应和着:“看得出来,这是个踏实靠谱的小伙子。” 宋芫笑着说:“以后我出门不在,哥你若是有什么事,就直接跟阿牛招呼一声,他指定会帮忙的。” 李力表示记下了:“行。” 这时,阿牛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块木板,说道:“宋大哥,这是家里剩的木料,你看能不能用得上?” “谢了阿牛。”宋芫接过木板,“正好能用上。” 不多时,积雪被清理干净,李力又接过宋芫递上来的干草和木板,仔细地修补起屋顶来。 等屋顶修补好了,李力从屋顶下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他说道。 然后便拎着行李住进老屋。 宋芫介绍:“里面还有间屋子,不过没有床,右边那间是厨房,平时烧个热水洗澡也方便。” 李力点点头,四处打量着,这时才注意到屋里那张双层架子床,他伸手拍了拍:“你这床不错。” 宋芫说:“之前地方小,一张床睡得挤了,就请牛叔、也就是阿牛他爹帮忙做了这张床,这样两个人都能睡得开。” “李哥你若是睡相不好,可别睡上面,不然容易睡到半夜摔下来。”他提醒道。 李力哈哈一笑:“放心吧,我睡觉老实着,不会摔下来的。” “那行吧。”宋芫接着说,“李哥,你先收拾收拾,我去给你拿床被子来。 李力应了一声,把行李往上一放,就开始整理屋子,毕竟也有段时间没住,屋内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不一会儿,宋芫抱着一床厚实的被子走进来,放在床上。 此时也快到晌午了,宋芫送完被子,匆匆忙忙回去准备午饭。 为了欢迎李力到来,宋芫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鸡,又翻找出桂皮、八角、花椒等调料。 他把鸡仔细清洗干净,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将鸡切成均匀的小块。 “二丫过来烧火。”宋芫嚷一声。 宋晚舟应着跑了过来,熟练地坐在灶前,往灶膛里添着柴禾。 宋芫接着又开始淘米焖饭。 宋晚舟托着下巴问道:“大哥,那个李哥要住咱家里吗?” 宋芫头也不抬地说:“他住老屋那边,以后家里的牛羊就由他照顾了,过些日子我再买些山绵羊回来,也让李哥帮忙照看着。” “噢。”宋晚舟若有所思地眨眼睛,又问,“那阿七哥哥不回来了吗?” 宋芫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说道:“不知道。” 宋晚舟皱了皱鼻子,嘟囔道:“下次舒姐姐来的话,阿七哥哥也会过来吧。” 宋芫正握着菜刀切葱段,有些心不在焉的,听到“舒姐姐”三个字,突然他手一滑,锋利的刀刃就切到了手指上。 “嘶!”宋芫吸了口凉气,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宋晚舟见状,吓得瞪大了眼睛,赶紧跑过去:“大哥,你流血了!” 宋芫皱着眉,强忍着疼痛说:“没事,别慌。” 他连忙掏出手帕,按住伤口止血,还好只切到了手指盖上,伤口并不深,血很快止住了。 宋晚舟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小脸绷得紧紧的:“大哥,真的没事吗?” 宋芫安慰道:“别担心,就破了点皮,不碍事的。” 说着,他将染血的手帕收起来,继续做饭。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地开口:“以后别叫他舒姐姐了。” 宋晚舟心中警铃大作,她抿了抿嘴巴:“大哥,这是跟舒姐姐吵架了吗?” 宋芫沉默了一瞬,才缓缓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宋晚舟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舒姐姐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宋芫皱了皱眉,神色有些疲惫:“二丫,有些事情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宋晚舟看着宋芫的样子,懂事地不再追问,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好奇。 这时,锅里的菜发出“滋滋”的声音,宋芫抓起锅铲翻炒几下,说道:“二丫,去把盐拿来。” 宋晚舟赶忙跑去拿盐,递给宋芫。 宋芫往锅里加了点盐,继续翻炒了一会儿,然后把菜盛了出来。 不一会儿,饭菜都准备好了,宋芫把菜端到桌上,喊道:“二丫,去叫李哥来吃饭。” 宋晚舟应了一声,跑出去叫李力。 李力走进屋子,看到桌上香喷喷的饭菜,搓搓手说道:“这可真是丰盛啊!” 宋芫招呼着:“李哥,快坐,别客气。” 大家围坐在桌旁,宋芫给李力盛了一碗饭。 李力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顿时惊叹不已,不住地点头称赞:“味道真不错,小宋,你的手艺真好。” 宋芫微微一笑,说道:“李哥,你喜欢就好,这也算是给您接风洗尘了。 说着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力也连忙端起茶杯。 大家一饮而尽,宋芫接着说道:“李哥,往后家里的牛羊可就拜托您多费心了。” 李力拍着胸脯保证:“宋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把牛羊照顾得好好的,保准让它们个个膘肥体壮。” 宋芫笑了下:“有李哥这话,我就踏实了。” 下午没别的事,李力见柴房的柴不多了,便主动拿起斧头去劈柴。 宋芫看到后,连忙说道:“李哥,你刚到,先歇着,这些活我来干。” 李力摆摆手:“小宋,我闲着也是闲着,这点活不算啥。” 宋芫便没再阻拦,只叮嘱李哥几句,转身进了花厅。 他从空间厨房里取出药箱,找到了消毒药水和纱布,处理好伤口,进屋睡了个午觉。 染了血的帕子被他随手搁在桌上,打算睡醒了再拿去洗。 等宋芫醒来却发现,桌上的帕子不翼而飞了! 第274章 没用的系统 宋芫朝外面喊了一声:“二丫,我桌上的帕子是不是被你拿去洗了?” 宋晚舟回应道:“我没拿啊。” 这就怪了。 宋晚舟没拿的话,那会是谁拿去了? 难道是被风刮走了? 他皱起眉头,在屋子里到处寻找起来。 然而找了一圈,仍旧没有发现帕子的踪影。 他满心疑惑地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看到李力正挑着水往水缸里倒。 “李哥,我那帕子不见了,你见着没?”宋芫问道。 李力放下水桶,摇头说道:“没留意啊,咋就不见了?” 宋芫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算了,不见了就不见了吧。” 到了晚上,宋芫躺在床上,心里依旧想着那帕子的事,总觉得此事透着怪异。 他忽然起身,走到窗边,小声往外面喊了一句:“阿七?” 可外面依旧鸦雀无声。 宋芫摸着下巴想,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舒长钰那张可恶的脸。 宋芫烦躁地抓了抓耳朵,指尖又摸到耳垂上冰凉的触感,他顿时觉得胸口堵得慌。 “系统那狗东西!”他低低骂出声,女主人设崩得得稀碎了,系统居然也毫无反应。 当初原主小炮灰魂魄不见了,系统火燎火燎地找他来顶替,这会儿女主都崩成这样了,系统却跟死了一样。 怎么叫都叫不出来。 “这算什么破事啊!把我拉进来,又不管不顾。” 他闭上眼,密密麻麻的文字便在眼前浮现。 宋芫用力甩去脑子里的剧情,苦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我真是被这原着坑惨了。” 与此同时,云山县。 桌上的琉璃花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屋内的一角照亮。 一黑衣少年从外面进来,他眉头紧蹙,脸色略显苍白,一副恹恹之态。 进屋后,舒长钰换下了被雪水打湿的外衫,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衣衫上被鲜血浸染,透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他却不以为意,走到桌前,伸手拨弄了一下琉璃灯的灯芯,屋内顿时亮了几分。 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咳咳……”舒长钰忍不住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漫不经心地用衣袖随意擦拭了一下,眼神中透着漠然。 忽然他视线一顿,落在桌上的一张帕子和信函上。 他抓起帕子,只见上面染了鲜红的血,那血迹如同绽放的红梅,刺眼而惊心。 舒长钰瞳孔骤然一缩,随即打开信函,匆匆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他紧攥着染血的帕子,缓缓阖上双眼,将眼底的疯狂与暴戾尽数遮掩。 “芫芫……” 想将他关入囚笼,想狠狠地侵占他。 他极力压抑着那股几近将他理智焚烧殆尽的强烈欲望。 片刻之后,待他再度睁开双眸,那其中已是一片平静,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 琉璃花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舒长钰勾起染血的唇角,露出一抹邪气的微笑。 随着正月二十那场雪后,接下来数日都沉浸在一片湿冷之中。 屋檐上的冰柱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洼。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让人的心情也无端地烦闷起来。 转眼便到了月底,宋芫估摸着钟会也该从南阳府回来了,他跟李力说了声,再让阿牛住到他那边厢房里,帮忙看着家。 然后就赶着驴车去了趟县城。 他进到县城,绕道去了县衙,在门口告示栏前停下。 那告示上的文字密密麻麻,他眯起眼睛仔细瞧着。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有的匆匆一瞥便离开,有的则和他一样,认真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上面重点说了两件事,一是之前的幼女拐卖案已经破了,犯人段洪已认罪,被判秋后问斩。 宋芫想到那些被拐卖幼女所遭受的苦难,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好在案子破了,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二是下个月举行县试,报名时间截止到本月底。 以及一些报名条件,需要有本县的廪生出具保结,同时,还要参考的五人相互作保,证明不是冒籍、顶替、捏造姓名等情况。 这些何夫子应该都会交代宋争渡,宋芫倒不担心出差错。 看完告示,他调转方向去了灭霸帮。 到了灭霸帮,见钟会果然也在,一问,是昨日刚刚回来的。 “这一路可还顺利?”宋芫关心地问道。 “途中遭遇了几场风雪,耽搁了不少时日。”钟会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总算是回来了。” 不等宋芫开口问,钟会微微眯起眼睛,笑得犹如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你那琉璃杯也替你卖出去了,你猜猜卖了多少?” 看他一脸神秘的样子,宋芫瞪大了眼睛,满是期待地问道:“三百两?” “哈哈。”鹰哥乐得拍大腿,“芫弟你绝对猜不到。” 宋芫吸气:“难道是五百两?” 鹰哥双手抱胸,得意地说道:“还是不对,芫弟你大胆地猜。” “总不可能是一千两吧。”宋芫怀疑,那么小一冰川杯,能值一千两银子? 陈堂主点点头:“对,就是一千两!” 宋芫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居然能卖一千两?” 他回过神来,满脸欣喜:“钟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钟会笑笑:“这趟运气好,刚到府城,就遇上了一个识货的富商。他一眼就相中了这琉璃杯,出价也爽快。” “那可真是太好了!”宋芫兴奋地搓了搓手,“有了这笔钱,我总算能放开手去开干了。” 也不知是哪个富商如此豪爽,宋芫心想,真是财神爷啊。 隔着几条街外的宅邸中。 “财神爷”正捏着那只冰川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唇角含笑。 接着,他往杯子缓缓倒入酒水,酒水在杯中泛起层层涟漪,与那晶莹剔透的杯壁相互映衬,美不胜收。 舒长钰举起酒杯,轻抿一口,酒液的醇香在舌尖散开,他的眼神却愈发阴郁。 “芫芫。” 他嗓音轻缓地开口:“已经十五日了。” 第275章 周将军周凌岳 钟会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你清点一下。” 宋芫赶忙接过,仔细地数了起来。数着数着,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没错,正好八百两。”宋芫抬起头,脸上满是兴奋。 鹰哥大手拍着他的肩膀:“托芫弟你的福,咱们也跟着白挣了二百两,今儿哥请你好好吃一顿。” 宋芫也不客气,立马笑嘻嘻道:“那敢情好,大哥豪气!” 鹰哥大手一挥:“走,去醉仙楼!” “咱们今儿得好好宰帮主一顿。”陈堂主也乐呵呵说。 沈堂主趁机道:“鹰哥,我要吃他们家的招牌烤鸭,那味道,我可是想好久了。” 鹰哥笑骂道:“你们这群家伙,就知道逮着机会敲我竹杠。” “行,随便点,管够!”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来到醉仙楼,刚一进门,伙计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刚一落座,沈堂主便扯着嗓子喊道:“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给爷端上来!” 伙计连忙应着,不一会儿,酒菜就陆续上桌。 宋芫伸着筷子夹了块排骨,刚嚼了几口。 这时,大堂中央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开讲了:“今儿给诸位讲讲那前朝周将军的传奇! “周将军出身将门,自幼习武,天赋异禀。十岁便能挽弓射雕,十五岁便随父出征,初露锋芒。” “想当年,北疆烽火连天,敌寇来犯,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就在这危急关头,周将军挺身而出!” 宋芫嘴里的排骨忘了咀嚼,眼睛盯着说书先生。 “周将军率领麾下将士,浴血奋战。那战场之上,金戈铁马,杀声震天。周将军身先士卒,手中长枪如龙,所到之处,敌寇纷纷落马。” 说书先生说得绘声绘色,仿佛那激烈的战斗就在眼前。 “有一次,敌军设下埋伏,将周将军的部队团团围住。但周将军临危不惧,冷静指挥,硬是带着将士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听到此处,有人忍不住赞叹:“周将军真乃神人也!” 鹰哥听得热血沸腾,猛灌了一口酒,大声说道:“这般英雄人物,真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书先生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接着道:“经此一役,敌军元气大伤,再也不敢轻易来犯。周将军之名,威震边疆!” “周将军凯旋之时,百姓夹道欢迎,那场面,真是壮观无比!” 宋芫听到这,表情却渐渐严肃,周将军如此威名赫赫,功高盖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历数前朝旧事,多少功臣名将因功高震主而不得善终。 想那韩信,为汉室立下不世之功,到头来却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还有那岳飞,精忠报国,也被奸臣所害。 宋芫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这世道,忠臣良将总是多磨难。 忽然,说书先生语气变得凝重:“说到周将军率大军班师回朝,那可谓是意气风发。” “就在这时,副将传来圣旨,京城有逆贼作乱,让周将军率亲信进京救驾。” “周将军满心忠诚,以为是圣上有难,急匆匆就带着亲信进了京城。却未曾想,这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周将军毫无防备,刚一进京,便被埋伏的禁军重重包围,不等周将军解释,他那副将居然污蔑周将军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周将军纵然武艺高强,可终究寡不敌众。他身中数箭,鲜血染红了战甲,但仍屹立不倒……”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这简直是天理难容!” “周将军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受尽折磨。可他依旧宁死不屈,不肯认罪。”说书先生声音有些颤抖。 众人眼中含泪:“如此忠臣,天理何在!” 此时,整个酒楼沉浸在悲愤的氛围之中。 宋芫也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时,说书先生话锋一转:“如今时过二十年,才真相大白,原来竟是那位忌惮周将军的威望和兵权,怕其功高震主,威胁到自己的皇位。于是便设下这歹毒的计策,想要除之后快。” “这圣上怎能如此昏庸,自毁长城!”陈堂主忍不住道。 “陈哥,噤声!”宋芫赶忙出声制止,“别因一时激愤惹来祸端。” 最后,说书先生感慨一番:“诸位啊,这世间之事,往往风云变幻,难以预料。” “周将军一生为国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好在天理昭昭,真相终有大白之日。只是这代价,太过沉重。” 众人里,有人大声问道:“您可知周将军名讳?” 说书先生微微仰头,目光似穿过了重重岁月,缓缓说道:“周将军名讳周凌岳,其名如岳,其志亦如岳,坚定不移,守护家国。” “周凌岳?这名字当铭记于心!”有人握紧拳头说道。 “不错,莫要让英雄被遗忘。”又有人附和。 这一顿饭,宋芫几人听着说书先生的讲述,心中感慨万千,饭菜都没怎么吃,反倒酒喝了不少。 酒到半酣,宋芫迷迷瞪瞪地看见一袭黑衣的少年从二楼下来。 少年眉眼冷淡,脸上没有了那种不经意的散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冷冽。 宋芫的醉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舒、舒长钰?! 他怎么也在这! 起初宋芫还以为喝多了,看岔了,但再次定睛看去,那熟悉的身影愈发清晰。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紧张又慌乱的情绪涌上心头。 舒长钰一步步走下楼梯,朝着宋芫的方向走来。 宋芫吓得打了个酒嗝,他赶紧捂住嘴,生怕被舒长钰发现。 这时,舒长钰微侧过头,用余光看了宋芫一眼,那眼睛里炙烈的光芒仿佛能将宋芫灼穿。 第276章 偶遇小石榴 此时,鹰哥喝得醉醺醺,无意抬头看一眼,正瞧见舒长钰那冷冽的目光。 他舌头有些打结地开口:“芫芫弟,这……这不是你……”中意的姑娘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芫捂住了嘴巴。 宋芫一脸惊恐地瞪着鹰哥,哥你快别说了! 鹰哥喝多了,反应有些迟钝,还在努力挣脱着宋芫的手,想要把话说完。 “哥你认错人了。”宋芫着急说道。 钟会和陈堂主几人背对着门而坐,刚想回头一看,却只见一黑色背影走出酒楼。 宋芫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呆立在原地。 陈堂主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问道:“小宋,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宋芫松开捂着鹰哥嘴巴的手,语气平静:“没,没什么,只是一个过去相识的人罢了。” 暗七随后从楼梯下来,经过宋芫那桌时,他还高兴地挥了挥爪子:“宋哥。” 宋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了一声:“阿七。” 暗七看他的反应,也猜到跟主子有关,他悄悄往外面看一眼,凑到宋芫旁边,低声说了句:“宋哥,前几日主子受伤了。” “他怎么受伤的?”宋芫心口一紧,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主子不让说。”暗七见机溜走,“我可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宋哥您别为难我。” 宋芫掐着掌心,默念道:“冷静冷静”。 看舒长钰刚刚的样子,也不像受伤很严重。 宋芫稍稍松了口气,坐下来继续用饭。 陈堂主还想问什么,但被钟会岔开了话题:“小宋,上次你让我打听的绵山羊,我已经打听到了。” 宋芫打起精神来:“你说。” 钟会道:“南阳府养绵山羊的不少,价格也算公道,我先帮你预定了二十只,每只八钱银子,下个月再一起运回来。” 宋芫不由惊喜:“太好了,钟哥,真是辛苦你了。 “还有,之前向我们买平果的那位黄富商,”钟会道,“这次他又过来找到我们,说要再买一些平果。” 宋芫故作为难:“年前的那批是最后一批运到南方的,想在这个时节再弄来苹果,难啊!” “就算有也已经不新鲜了。” 钟会闻言,便没再强求。 虽然黄富商是个大客户,但钟会跟他打交道时总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此人绝非善类,而且野心勃勃,能以乡绅富豪身份攀上永王这艘大船,能是简单人物? 陈堂主忧虑道:“听说那永王贪婪好色,凶残无道,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苦不堪言。这黄富商与他勾结,想必也没少干坏事。” 宋芫眉头紧皱:“若真是如此,咱们更要小心应对,万不可与他们同流合污。” 鹰哥一拍桌子:“怕他作甚!咱们行得正坐得端,难道还怕他不成?” “你别咋咋呼呼的。”钟会无奈道,“再说了,人家也瞧不上咱们这点小生意,以后也未必还有合作的机会。” 宋芫点点头:“话是这个理,咱们不必忧心。” “对了,钟哥,那绵山羊的事,后续还得多多费心。” 钟会应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几人又聊了些生意上的事,酒足饭饱后,各自散去。 鹰哥去拜访他的朋友,陈堂主归家去,钟会与沈堂主回灭霸帮。 宋芫则独自一人在街上溜达,他满脑子想着舒长钰受伤的事,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这时,有人拦住他的去路。 那人道:“宋公子,我们小主子有请。” 宋芫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一身便衣,神情严肃。 “你家小主子?我不认识。”宋芫警惕地说道。 “宋公子去了便知。”男子不由分说,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芫转身就想逃,突然头顶响起骆哥的声音:“宋兄弟,快上来说话。” 宋芫抬头看去,只见骆哥正站在二楼的窗口。 他怀里还抱着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正冲宋芫招手。 怎么又是这小孩。 宋芫心里一阵嘀咕,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男子上了楼。 他进了雅间,一脸无奈道:“小石榴,你又找我做什么?” 宋芫也不知自己哪里得了这惠王家小公子的青眼,这小家伙总喜欢缠着自己。 但宋芫是半点都不想跟惠王的人扯上关系,皇室权贵,向来是非多,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只是一碗小馄饨,便将经营了几十年的馄饨摊给砸了,他自己也被关地牢住了一晚。 说他记仇也好,胆小怕事也罢,总之宋芫是不想跟小石榴有过多的牵扯。 毕竟小石榴是惠王家的人,而他只想过平静简单的生活。 小石榴委屈巴巴:“宋哥哥,你是讨厌我吗?” 宋芫看着他,小家伙凤眼微红,似蒙着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尤其看到他那跟舒长钰相似的眉眼,更是让宋芫的心底泛起了层层涟漪。 宋芫忍不住抬手,想要为小石榴拭去眼角的泪花,可手伸到半途又停住了。 “小公子,我并非讨厌你。” 他心中也有一丝不忍,但还是硬下心肠道:“小公子,并非您不好,只是我一介草民,实在高攀不起惠王府。” 小石榴眼泪滚滚落下,抽噎说:“宋哥哥,之前是我贪嘴不好,害你被关到地牢里,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唉!”宋芫长叹一口气,伸手轻轻拭去小石榴脸颊上的泪水,“别哭了,哭起来丑兮兮的。” 小石榴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反驳道:“你骗人,我才不丑。” 宋芫嘴角微微上扬,好笑道:“好好好,小公子不丑,是我说错话了。” 小石榴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说:“那你得陪我玩一整天来补偿我!” 宋芫正要拒绝,可一看到小石榴那挂着泪珠的脸蛋,心顿时软了下来。 “小公子,不是我不愿,只是……” 小石榴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 宋芫举手投降:“好好好,小祖宗,我陪你便是。” 小石榴瞬间转悲为喜,刚露出笑脸,就听宋芫说:“但是我只能陪你半日,只到酉时。” 小石榴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一撇:“半日怎么够?” 宋芫搓着他的小脸:“半日还嫌不够是吧,那就没得商量了,我这半日都不陪你了。” 小石榴一听,连忙改口:“够了够了,半日就半日,宋哥哥可千万别走。” “这还差不多。”宋芫没好气地笑一声。 第277章 童话故事 今日天气晴朗,暖融融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落下来。 街头的小商贩们大声吆喝着:“刚出炉的热包子,皮薄馅大!” “卖草鞋啰!” 卖糖葫芦的大爷举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扯着嗓子喊:“糖葫芦嘞,又甜又脆的糖葫芦!” 小石榴趴在窗台上,看着下面热闹的街市,然后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对宋芫说:“宋哥哥我们下去逛逛吧。” 宋芫打了个哈欠:“街上人多吵杂,不安全。” 万一这小祖宗在人群里磕着碰着,或者走丢了,倒霉的还不是他自己。 小石榴托着小脸:“待在客栈多没趣啊。” 宋芫拍拍他的头发,敷衍地哄道:“小石榴乖,外面人来人往,万一走散了可就不好了。” “那好吧。”小石榴乖巧地应了声,回到椅子上坐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仍紧盯着宋芫,生怕他突然跑掉似的。 宋芫轻咳一声说道:“小石榴,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 小石榴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呀好呀,宋哥哥快讲。” 宋芫清了清嗓子,开始讲道:“在遥远遥远的地方,有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海底住着漂亮的人鱼公主,她们没有双腿,只有一条长长的鱼尾,所有又叫美人鱼。” 没错,宋芫讲的就是美人鱼的童话故事。 小石榴歪着小脑袋,天真无邪地问道:“她们长着鱼尾巴,那不是鱼,能吃吗?” 宋芫擦了擦汗,这谁家孩子这么凶残? 他哭笑不得道:“小石榴,人鱼公主可不能吃,她们和我们一样,是有感情、有思想的。” 小石榴眨眨眼睛,疑惑地说:“可是鱼就能吃呀。” 宋芫耐心地解释道:“普通的鱼是食物,但人鱼公主是有生命、有灵魂的,就像你和我一样,不能被当成食物的。” 小石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她们也会开口说话咯?” “能说话,还会唱歌嘞。”宋芫给气笑了。 这小屁孩怎么这么多问题? 他赶忙将故事继续讲下去:“这又要说到有一天,小人鱼公主浮上海面,看到了一艘大船,船上有一位英俊的王子……” “……最终,小美人鱼变成了泡沫,消失在大海之上。” 小石榴问:“小人鱼是死了吗?” 宋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模棱两可道:“也许她是重回到了大海里。” 小石榴一脸不解道:“为什么小人鱼不杀了王子?既然是王子辜负了她,那杀了王子,不就好了?” 宋芫微微一惊,这惠王府都是这么教小孩的吗,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他赶忙蹲下来,平视着小石榴的眼睛,说道:“小石榴,杀人是极其错误和残忍的行为,不能因为别人辜负了自己就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 “小人鱼不杀王子,是因为她心中有爱和善良,她不愿意让仇恨蒙蔽自己的心灵。” 小石榴依然困惑:“那她受了这么多苦,就这么算了吗?” “不是算了,而是选择用宽容和理解去面对。”宋芫语气认真,“虽然小人鱼很痛苦,但她的善良会让她得到内心的平静。如果她杀了王子,自己也会永远活在痛苦和罪恶之中。” “那她也太傻了。”小石榴皱着眉头,“宋哥哥,你说她会后悔吗?” 宋芫恍惚一瞬,缓缓开口:“我想,她不会后悔,喜欢这种情感,一旦在心底生根发芽,就不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见小石榴小脸茫然的样子,宋芫不禁失笑,你能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懂什么爱不爱的。 于是,宋芫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就像你为了得到一朵漂亮的小花,努力爬上山坡,即使过程中摔了几跤,你也不会后悔自己去爬山坡,对不对?” 小石榴歪着头想了想,说:“可是我摔疼了呀。” “停!”宋芫赶紧打住这个话题,他看天色还早,回头问站在一旁的骆哥,“这里有棋盘吗?” 骆哥随即说:“有的,您稍等。”他接着出门下楼。 “宋哥哥,我们要下棋吗?”小石榴问。 宋芫说:“现在还早,随便玩点打发时间。” 不一会儿,骆哥拿着棋盘和棋子回来了。 宋芫将棋盘摆好,对小石榴说:“咱们来下五子棋。” 小石榴小脸懵懵的:“五子棋是什么?” “来我教你。”宋芫挽起袖子,抓起一枚黑棋放在棋盘上。 “五子棋呢,就是谁先把五个相同颜色的棋子连成一条直线,不管是横着、竖着还是斜着,谁就赢啦。比如像这样。” 说着,宋芫又连着放了几颗棋子演示。 小石榴眼睛睁得大大的:“啊,我会啦。” 他也拿起一枚白棋,放在了棋盘上。 刚开始三局,宋芫轻松拿下,小石榴皱着小脸,开始苦思冥想。 到第四局,宋芫逐渐有些吃力,最后勉强赢了。 到第五局,小石榴下棋的速度慢了下来,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宋芫也不敢掉以轻心,紧紧盯着棋盘。 “宋哥哥,我看这局你要输啦!”小石榴笑眯眯说。 宋芫仔细一看,心中暗叫不好,他居然被小屁孩逼得无路可走,他抓着黑棋迟疑着落下。 就在这时,小石榴眼睛一亮,落下一子,兴奋地喊道:“宋哥哥,我赢啦!” 宋芫挥手:“再来再来,刚才是我大意了。” 第六局输了。 第七局惨败。 …… 两人接着下了十几局,宋芫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他怎么连个五六岁的小屁孩都赢不了? “不玩了,不玩了!”宋芫瘫成咸鱼状,太丢人了。 此时外面天色渐暗,宋芫坐起来,伸伸懒腰,提醒说:“到酉时了,小石榴你该回去了。” 小石榴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这么快就到酉时了,他小脸不情愿道:“宋哥哥,我还想再玩会儿。” 宋芫摸摸他的头,“乖,太晚回去你家里人要担心了,咱们改日再玩。” “我、”小石榴想解释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跳下椅子,挥挥小手,“宋哥哥再见。” “骆侍卫,咱们回去吧。”小石榴朝骆哥伸了伸手。 骆哥弯腰抱起小石榴,冲宋芫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小石榴趴在骆哥的肩膀上,还不忘回头朝宋芫喊道:“宋哥哥,改日见!” 宋芫嘴角一抽,他说的改日见,只是客套话,没想到小石榴还竟然当真了。 不过他来县城的时候不多,下次也未必有机会见到。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宋芫心中竟有一丝不舍。 他转身回到屋内,看着那还未收拾的棋盘,不禁想起小石榴下棋时那认真可爱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还真的挺像舒长钰的。 不知道舒长钰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 啊呸,怎么又想起那家伙了。 宋芫将棋盘归还给店掌柜,随即离开客栈,刚出门路过一个小巷,他就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股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 宋芫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278章 被绑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芫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的房间,手脚被绳索捆住,四周昏暗无光。 他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恐慌,但很快强自镇定下来,开始回想昏迷之前的一幕。 当时晕得太快,都没看清是谁绑了他。 宋芫心里打鼓,他最近没得罪谁吧? 就算是天霸帮那群人也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微弱的光线射了进来,宋芫眯起眼睛,想看清楚走进来的是谁。 却见一道黑色身影走了进来。 宋芫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舒长钰!” “芫芫。”那人嗓音微哑地开口。 宋芫挣扎着被捆住的手脚,语气不好地道:“你发什么疯呢?快放了我!” 舒长钰并没有回话,而是去点燃了桌上的琉璃花灯,昏黄的光线充盈了整个房间。 宋芫这才看清如今他所在的地方,是舒长钰的屋子。 “嘘,别说话。”舒长钰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宋芫瞪着眼睛:“舒长钰,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舒长钰缓缓走近,蹲下身子,伸手去触碰宋芫的脸,宋芫扭头躲开。 “芫芫,别躲着我。”舒长钰眸色霎时阴沉下来。 宋芫冷笑一声:“你都把我绑过来了,还指望我对你有好脸色?” 舒长钰克制住心底的戾气,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递给宋芫:“先别生气,喝口茶。” 宋芫把头扭向一边:“我不喝,你快放了我!” “芫芫,你就不想我吗?”舒长钰抬手掐着他的下巴,迫使宋芫看向自己。 宋芫呼吸几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先放了我,我手被你绑得疼了。” “若我放了你,你只会跑掉。”舒长钰抚上他的脸,阴沉沉道,“有时候我多么希望将你锁起来,这样你就不会跑了。” “我不跑,我答应你不跑行了吗!”宋芫简直也要被他逼疯了。 舒长钰盯着他看了许久,眼中的阴沉渐渐散去,冰凉的指尖贴着他的下巴:“好,那我暂且信你。” 宋芫不耐烦道:“那你倒是快解开绳子啊!” 舒长钰缓缓松开了手,再解开了宋芫手上的绳索。 宋芫活动了一下手脚,站起身来。 他看了一眼门外,顿时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过头看向舒长钰,没好气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这一昏迷,也不知昏迷了多久。 舒长钰不动声色地走到门前:“已经亥时了。” 亥时也就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他这一昏迷,就昏迷了五六个小时,难怪肚子这么饿。 “有吃的吗?给我弄点吃的。”宋芫坐下来,倒了杯茶猛灌一口,快渴死他了。 舒长钰嘴角的弧度慢慢勾起:“已经让人去准备吃的了。” 宋芫抿着嘴巴没再说话。 不多时,暗七拎着一个食盒回来。 宋芫暗戳戳地瞪他一眼,好你个阿七,才一段时间没见就跟你主子同流合污了。 暗七一脸无辜:“宋哥,是这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下去。”舒长钰开口。 暗七连忙退出屋子。 宋芫再看向桌上的饭菜,都是清淡的菜式,俩碗白米饭,一盘蒸得恰到好处的清蒸鱼,鱼肉细嫩,一盘清炒小白菜,翠绿欲滴,再有就是两碗鸡汤。 “你也没吃?” “等你一起。”舒长钰微微一笑,在他旁边落座。 宋芫端起碗,低头扒拉了几口饭,一顿饭是吃得食不下咽。 勉强吃下一碗饭,他放下筷子。 “我要回去了。” 舒长钰脸色一沉:“这么晚了,不许走。” 宋芫眉头紧皱:“舒长钰,你别给我无理取闹,我得走了。” 舒长钰一把拉住宋芫的胳膊,眉目阴郁:“我说不许走就是不许走。” 宋芫用力挣脱,手臂却不小心撞到舒长钰的胸口,舒长钰蹙眉闷哼一声,仿佛仿佛这一下疼得厉害。 宋芫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他,却见舒长钰脸色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他顿时慌了神,停止了挣扎:“舒长钰,你……你没事吧?” 舒长钰垂下眼眸:“无碍,你走便是。” 宋芫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想到晌午时,暗七跟他说舒长钰受了重伤的事,刚才的那一下可能是碰到他的伤口了。 他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舒长钰声音有些沙哑的:“不怪你,是我强求了。” 宋芫沉默了片刻,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受伤了?” “小伤罢了。”舒长钰风轻云淡道。 宋芫皱起眉头,一脸不信:“小伤?小伤能让你疼成这样?你别瞒着我。” 舒长钰嘲讽地笑:“你都要走了,还管我受伤做什么。” 宋芫气道:“舒长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薄情寡义的人?” 舒长钰别过头,不再看他,冷冷地说:“难道不是吗?你一心只想离开,又何必在乎我的死活。” “行行行,是我冷酷无情,那我走了。”宋芫说完,转身便朝着门口大步走去。 眼看着宋芫就要跨出门槛,舒长钰终于忍不住喊道:“芫芫!” 宋芫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舒长钰嗓音很低:“是我错了,芫芫,别走。” 宋芫冷哼一声,转过身来:“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本还想刺他几句,可见着舒长钰苍白的面色,宋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紧抿着嘴角,神色复杂地看着舒长钰。 “上药没有?” 舒长钰摇了摇头:“还没。” “都这样了还不上药,你想疼死自己吗?”宋芫抓了抓头发,烦躁道,“药呢?” 舒长钰指了指柜子,声音虚弱:“在那边。” 宋芫走过去拿出药瓶,回到床边:“伤哪了?” 舒长钰抬手便要解开腰带,宋芫连忙叫住他:“等等!” 然后将药瓶塞给他:“你自己来,我出去等你。” 末了,他补充一句:“我不走。” 宋芫转身出了房门,靠在门边的墙上,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向旁边的暗七,翻白眼:“你怎么还站这。” 暗七欲言又止,最终没敢说实话,其实主子是半个月前受的伤,一直故意拖着不让医治,就为了等您来关心。 唉,宋哥糊涂啊。 第279章 心软的神 宋芫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屋内传来舒长钰微弱的声音:“芫芫,进来吧。” 宋芫推门而入,看到舒长钰已经整理好衣衫,倚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 “过来坐。”舒长钰拍了拍床边。 宋芫犹豫了一下,走到床边问道:“怎么样了?” 舒长钰低着眉眼,语气透出几分脆弱:“没什么大碍。” 宋芫呵呵道:“你就嘴硬吧,都伤成这样了,还作!” 舒长钰抬头看向他,漆黑的长睫毛眨了一眨:“芫芫,我不想让你担心。” 宋芫别过头:“谁担心你了。” 舒长钰低低笑了笑:“芫芫口不对心。” 宋芫瞪他一眼:“少废话,给我老实躺着。” 这时,一阵寒风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吹得屋内的烛火摇曳不定。 宋芫赶忙去关上窗户,嘴里还嘟囔着:“这破窗户,回头得好好修修。” 舒长钰看着宋芫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宋芫关好窗户,转过身来,对上舒长钰的目光,他心口扑通一跳,随即又故作恼怒道:“你好好养着,别乱动心思。” 舒长钰顺从地说:“好,都听你的。” 宋芫冷着张脸,凶巴巴道:“少来这套,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懒得管你。” “芫芫,好凶啊!”舒长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对你温柔?你想得美!”宋芫磨了磨牙,气狠狠道,“你这次把我绑来,我没跟你计较就算不错了!” “快睡你的!” 舒长钰点了点头,乖乖躺下,闭上了眼睛。 宋芫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不知怎的,眼眶竟有些微微发酸。 他很难说清如今对舒长钰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明明想逃离,可看到他受伤又忍不住关心。 过了一会儿,舒长钰的呼吸逐渐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宋芫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打算离开。 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舒长钰突然出声:“芫芫,别走。” 宋芫脚步一顿,无奈地转过身:“我不走,我只是去给你倒杯水。” 舒长钰这才又安静下来。 宋芫倒了杯水,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舒长钰,让他喝了几口。 他最终还是妥协道:“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宋芫找了个椅子坐下,打了个哈欠:“我就在这椅子上凑合一晚,明早我再走。” 舒长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芫芫,就不能多留几日?” 宋芫沉默片刻:“再说吧。” 一夜无话。 宋芫本来睡了几个时辰,这会还不困,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舒长钰的侧脸上,那冷淡的眉眼此时显得过分虚弱,竟让宋芫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他喃喃自语道:“你这家伙,平日里那般强势,如今却这般狼狈。” 到了下半夜,宋芫开始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次日清晨,宋芫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他猛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没看到舒长钰的身影。 不用想,肯定是舒长钰把他弄上床的。 那家伙都受伤了,还这么折腾。 这时,暗七敲门进来:“宋哥,早膳准备好了。” 宋芫瞅眼他:“你主子呢? 暗七回道:“主子在书房处理公务。” 宋芫眉头一皱:“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又去忙了?” 暗七无奈地耸耸肩:“主子的脾气您也知道,劝不住啊。” 宋芫气不打一处来,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匆忙洗漱完,冲暗七道:“走,带我去找他!” 暗七连忙在前面引路。 一路上,宋芫暗自埋怨舒长钰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书房门前。 书房的门半掩着,宋芫刚要推门而入,就听到里面传来舒长钰略带咳嗽的声音:“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从长计议。” 宋芫停下了动作,站在门外静静听着。 “吩咐下去,务必小心行事。”舒长钰的声音又响起。 宋芫心里想着,这家伙,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过了一会儿,里面没了动静,宋芫这才推门进去。 舒长钰看到他,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浅笑:“芫芫,你来了。” “你能不能顾着点自己的身子,伤还没好就瞎折腾!”宋芫抬手敲着桌面。 舒长钰淡淡看了眼一边的十一。 十一接收到主子的眼神,立刻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紧接着,舒长钰放下手中的笔,无奈地说:“事情紧急,不得不处理。” 宋芫走到书桌前,双手抱胸:“那也得等你好了再说,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 舒长钰笑了笑,起身想要走到宋芫身边,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皱了皱眉。 宋芫赶紧上前扶住他:“你看看,逞什么能!” 舒长钰顺势握住宋芫的手,说道:“芫芫,别生气,我以后会注意的。” 宋芫想要挣脱他的手,却没能成功,只能说道:“你先坐好。” 舒长钰闻言坐下,宋芫松开手,说道:“赶紧把伤养好了。” 这时,暗七在门外说道:“主子,宋哥,药煎好了。” 宋芫说道:“端进来。” 暗七走进来,将药递给宋芫。 宋芫端着药,走到舒长钰面前:“趁热喝了。” 舒长钰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满脸写着抗拒。 “别磨蹭,快喝。”宋芫催促着说,直接将碗怼到他唇边。 舒长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眉头紧蹙。 “你用早饭没有?”宋芫问他。 舒长钰摇头:“还未。” “就知道。”宋芫扭头朝外面喊道,“阿七将早饭端过来。” 不一会儿,暗七提着食盒进来,将早饭一一摆在桌上。 宋芫扶着舒长钰走到桌前坐下,两人相对而坐,却一时有些沉默。 “多吃点,补补身子。”宋芫率先打破了沉默,夹了一块肉放到舒长钰碗里。 舒长钰挑眉轻笑:“芫芫这是心疼我了?” 宋芫下意识否认:“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过是怕你病得更重,给我添麻烦。” 舒长钰也不反驳,只是眼里带着笑意:“芫芫嘴硬的样子真是可爱。” 宋芫嘴角一抽:“好好吃饭,少贫嘴。” 吃过早饭后,宋芫迟疑着开口:“我得回去了。” 舒长钰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嗓音微凉:“芫芫,已经十五日了,你还没有想好吗?” 宋芫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舒长钰眸色阴郁,他紧盯着宋芫:“芫芫,还要多久?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再等下去,他真要控制不住想将宋芫锁起来的冲动。 宋芫咬牙说:“半个月,再给我半个月时间。” “好。”舒长钰挑起唇角,“我等你芫芫。” 宋芫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舒长钰,不放心地叮嘱一句:“你好好养伤。” 舒长钰看着宋芫离开的背影,眼神霎时从晦暗变成了锋利。 第270章 再买田 宋芫从宅邸出来,神色略显迷茫,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走出一段距离,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在金玉楼订的戒指,于是顺路去取了。 刚踏入金玉楼,伙计的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贵客,您订的指环早就为您备好了,就等您来取。”伙计说着,小心翼翼地从锦盒中取出那两枚指环。 宋芫接过戒指,摩挲着戒指里面刻的字,思绪万千。 这戒指本是为了给舒长钰一个惊喜,可如今两人的关系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伙计见宋芫神情恍惚,小声问道:“贵客,可是这指环有什么不妥?” 宋芫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没问题。” 付过钱,宋芫将戒指揣入怀中,走出了金玉楼。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宋芫却觉得自己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戒指,心中满是纠结。 “罢了,先收着吧。”宋芫轻叹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座熟悉的桥边,就在半个月前的元宵节,他还在这座桥边,给舒长钰赢下了一盏琉璃花灯。 此时,天空渐渐阴沉下来,眼看就要下雨。 宋芫却浑然不觉,依旧站在桥上,望着桥下流淌的河水发呆。 这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宋芫赶紧找了个小巷子避雨。 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宋芫靠在墙边,望着雨幕,心中的烦闷愈发浓烈。 那对揣在怀中的戒指,仿佛有千钧之重。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巷子的墙壁流下,形成一道道水帘。 宋芫只得找了个屋檐下避雨。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 宋芫从巷子里走出来,身上的衣裳已有些潮湿。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到灭霸帮去跟鹰哥招呼一声,便租了驴车回西江镇。 到家时,时间尚早,宋芫还未进门,就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宋芫推开门,清清嗓子:“二丫,哥回来了!” 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 “大哥!” 宋芫往左侧厢房看了一眼:“你的小姐妹们过来玩了?” 宋晚舟兴奋地点点头:“大哥,我们在学绣花。” 宋芫笑眯眯:“那你们接着玩吧,别太闹腾了。” “知道啦大哥!”宋晚舟应着,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屋里。 自从宋晚舟有了单独的厢房后,便时不时邀请她的小姐妹们来自己屋里玩耍。 宋芫也由着她去,小姑娘嘛,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有几个小姐妹作伴,也是极好的。 他进屋将东西放下,转头叫上阿牛去村长家里。 “什么?你要买三十亩田?!”村长惊得差点揪断了胡子,他狐疑看着宋芫,“宋小子,三十亩田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可想清楚了?” 宋芫肯定说:“村长,我想清楚了,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再加上跟大哥们借点,应该够。” 村长抽了口凉气,这宋小子可了不得了,一口气便要三十亩地,他记得去年,宋小子才刚买了十亩地。 加起来也有四十亩地了,这村里顶顶的人家都没有四十亩地。 村长定了定神,说道:“咱村里现在没有多余的地能卖给你,得去问问谁家愿意卖。” 宋芫说:“那就有劳村长您费心了。” 村长摆了摆手:“行,这事儿我去打听打听,不过也得几天时间,你先回去等信吧。” 宋芫谢过村长,便和阿牛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村长大儿媳妇葛氏便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脸八卦地问:“爹,那宋家小子咋突然要买这么多地?” 村长皱着眉头:“谁知道呢,这小子平日里闷不吭声的,倒是个有主意的。” 葛氏眼睛瞟着桌上宋芫带来的点心,咽了咽唾沫,她嘀咕着说:“莫不是在外头发了什么大财,要不然哪能这么阔气。” 又是盖房子,又是买田地的。 村长老神神在在道:“别在这瞎琢磨,人家凭自己本事攒钱买地,关咱们啥事。” 葛氏讪讪地笑了笑,也对,公爹这会儿只心心念念小叔子这月府试的事,若是考上了,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小姑子婚事一直拖到现在,可不就是等小叔子考上秀才,小姑子出嫁时也能风风光光的。 那边宋芫回了家,跟李力打了声招呼,让他晚上过来吃饭。 这几日宋芫不在家,李力都是在老屋那边自己煮饭吃的,没跟牛家一起。 晚饭时,李力听宋芫说,他已经定了二十只绵山羊,接下来又准备买田的事。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宋兄弟,你这日子比地主家老爷过得都有奔头,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大事的!” 宋芫笑着道:“李哥,你可别抬举我了,我这不过是想让家里人能过得好些。” 宋晚舟好奇问道:“李哥哥,地主家老爷都怎么过日子的呀?” 李力夹了口菜,咽下后说道:“那地主家老爷,天天是大鱼大肉,绫罗绸缎穿不完,家里奴仆成群,出入都有轿子抬着,那日子,啧啧,舒坦得很呐。” 宋晚舟听得入神,眼睛眨了眨,说道:“那他们是不是天天都不用干活吗?” 李力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人家有奴仆干活,老爷们只管享清福。” 几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翌日,宋芫要买三十亩田的事传遍了整个张家村。 宋芫跟阿牛出门到河边抓鱼,碰上几个婶子来洗衣服。 看见宋芫,二狗娘眼珠子转了转,嚷嚷道:“小宋啊,我跟你说,我娘家那边有个侄女,生得那叫一个水灵,要不我给你牵牵线?” 宋芫连忙拒绝:“婶子,多谢您的好意,我眼下还没这心思。” 二狗娘撇撇嘴:“你这小子,别不知好歹,错过了可就没这好姑娘了。”说完,扭着腰走了。 宋芫顿时哭笑不得。 其他婶子在回去路上也讨论起来。 “赵嫂子,你家卖几亩地?” 赵婶一边走一边回道:“唉哟,我家也就打算卖个两三亩,再多可舍不得喽。” “两三亩?这宋小子一口气要三十亩,你这可不够数啊。” 赵婶说:“我家就这么多能卖的,他爱要不要。再说了,村里这么多户,凑凑也够了。” “也是,不过这宋小子也真是发财了,敢买这么多田。” “哼,谁知道他能不能种得过来,别到时候亏了本。”王婶酸溜溜地说道。 “你可别这么说,人家宋小子一向有主意,说不定能把日子过得更红火呢。” 王婶说:“走着瞧吧,这田可不好种,要是赶上灾年,哭都没地儿哭去。” “呸呸呸!王嫂子你这嘴咋这么不吉利!”旁边一位婶子赶忙打断王婶,“赶上荒年大家都过不好,你就不能盼着点好的?” 王婶嘟囔着:“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大家不再理会王婶,继续讨论着宋芫买田的事。 这边宋芫全然不知村里人的议论,他抓了小鱼回去,用面包窑烘烤干,再磨得细碎,拌着米饭喂家里的五只小猫吃。 自从小奶猫们断奶后,大花就经常往外跑,整日不在家,喂小猫的任务就落在了宋芫身上。 小猫们埋头进饭盆里,吃得津津有味,“喵喵”叫个不停。 宋芫看着它们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挨个摸了摸小脑袋。 “还是你们乖。” 转眼过了几日,这日宋芫正在做饭,村长家的大孙子张丰豪跑过来,喘着粗气说:“宋大哥,我爷爷让你过去一趟。” 宋芫应了声,洗了把手就跟着张丰豪去了村长家。 一进屋,就见村长和几个村里的长辈都在。 村长见他来了,说道:“宋小子,有几家愿意卖地,不过价格嘛,可能比平常要高一些。” 宋芫问道:“村长,具体是个什么价?” 村长报了几个价格,宋芫心里一盘算,比预期高出一倍。 这不明摆着把他当冤大头吗? 第281章 谈崩了 一亩上等田六两银子,翻一倍那就是十二两,这价格简直离谱。 宋芫给气笑了:“想抢钱就直说了,何必搞这一出?” 众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一位平日里与宋芫关系还算不错的大哥劝道:“小宋,你先消消气,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总归能有个解决办法。” 宋芫皱着眉头:“哥,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十二两一亩,你觉得合理吗?” 那大哥被怼得哑口无言,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宋芫转头看向村长:“叔,您也是,就由着他们这么胡来?” 村长一脸尴尬,搓着手说道:“我知道这价格确实有点过了,可那几家也是铁了心要这个价,我也不好强压。” 宋芫翻白眼:“我看他们是猪油蒙了心,就觉得我急着要地,想狠狠宰我一笔!” 其他人听到这话,脸上都显出几分不自在。 村长脸色同样不太好看:“宋小子,你一口气就要三十亩地,这在咱们村可是个大数目。他们估摸着也是心里没底,怕卖亏了,所以才把价格抬这么高。” 宋芫也心平气和道:“村长,要不您再去跟那几家好好谈谈,我这边也尽量再凑凑钱,但价格真不能这么高,不然这事没法成。” 村长点了点头:“那行,我再帮你说说。” 从村长家出来,宋芫问刚才那大哥:“哥,你知道是哪几家先出的高价吗?” 大哥压低声音说道:“是村东头的张六叔家、村西头的德子叔家,还有靠着河边的疤瘌眼家。这几家平常就比较精明,这次估计是合计好了要高价卖地。” “还有就是张大山家。” 自从张大山疯了,他媳妇也带着女儿跑了,听说已经改嫁到其他村子,连人都找不到了。 家里就剩大山娘一个劳动力,去年秋收那会儿,还是村里人帮忙收割的麦子。 今年开春,大山娘一个人肯定种不了这么多地。 这不,一听说宋家要买地,大山娘心里犯起了嘀咕,可不想白白便宜了宋家。 于是找德子家一打听,果断出了高价。 而德子家,就是张月儿娘家。 德子夫妻俩一向爱占小便宜,平日里在村里的名声就不太好。这次见有机会高价卖地,更是不肯放过。 村东头的张六叔家,宋芫跟他家没有往来,并不了解。 至于疤瘌眼家,宋芫呵呵冷笑,好你个疤瘌眼,之前在他那干活时就偷奸耍滑,这次居然也跟着起哄抬价。 宋芫:记仇.gif 恩将仇报的狗东西,以后再向他讨回这笔账。 宋芫脸上笑眯眯:“我心里有数了,谢谢哥。” 大哥拍了拍宋芫的肩膀,说道:“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宋芫点点头,转身往家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着这事。 原来还有张大山家,难怪村长一副和稀泥的态度。 也有其他家要卖田的,一听说大山娘喊价十二两银子一亩,便也纷纷改口。 宋芫心知肚明,他去年刚盖了那么大一间宅子,今年刚开春又买这么多亩地,村里人难免眼红嫉妒。 不敢明摆着搞破坏,但那些风言风语却没少传。 宋芫听了,也懒得理会。 但如今还坐地起价,这着实让宋芫心中窝火。 反正他也不急着买地,那就先晾着他们。 等开了春,着急的人可不是他了。 宋芫回到家,先将饭做了,喊道:“二丫,叫李哥过来吃饭。” 宋晚舟应一声,便欢快地跑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李力跟着宋晚舟进了门。 宋芫招呼道:“李哥,快坐,今天简单做了几个菜,别嫌弃。” 李力笑着说:“哪里的话,有口热乎饭就不错了。” 几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宋晚舟问起宋芫买田的事。 宋芫说:“别提了,那些个卖家,贪心着呢,价格高得离谱。” 李力皱了皱眉:“这可不好办,那你接下来打算咋办?” 宋芫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嚼了嚼:“还能咋办,慢慢磨呗,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绷着高价不卖。” 宋晚舟睁着大眼睛说:“哥,要是他们一直不降价呢?” “没事,大不了咱再找找别的卖家。”宋芫淡定说,“村里又不是只有他们几家。” 李力思索着开口:“宋兄弟,你一定要是本村子的田吗?” 宋芫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李哥,能是本村的自然最好,方便照管。不过,要是外村有合适的,也不是不行。” “李哥,你有介绍的吗?” “有倒是有。”李力接着说,“就是有点远。” “哥你说。” 李力继续道:“就是黄员外的庄子,他家去年搬走后,留下了庄子,还有一百亩地没有卖出去。” 宋芫追问:“那这地具体啥情况?” 李力摸了摸下巴:“那地啊,还算肥沃,对面阿牛之前在庄子当短工,他应该更清楚。” 吃完饭,李力帮忙收拾碗筷。 宋芫便找来阿牛询问。 阿牛挠挠头:“那地是不错,不过那附近的水源不太稳定,有时会缺水。还有啊,那地里的田埂好多都塌了,得重新修整。” “这确实有点麻烦,你看这地值得买吗?”宋芫犹豫不决。 阿牛憨笑着说:“要是能把这些问题解决了,那肯定值得。毕竟地肥,种啥都长得好。” 宋芫问:“那这一百亩地分散不分散?要是太分散了,管理起来也麻烦。” 阿牛回答:“还算集中,就分成了三块,中间隔得也不算远。” “这还不错。”宋芫稍微松了口气,“那这地里之前有没有种过什么特别的作物。” “东边那几块地是沙土,之前用来种花生。”阿牛说着,奇怪道,“宋大哥,你问这些是做什么?” 听说有几块沙土,宋芫便有些心动,然后问:“我想买黄员外庄子的地,你觉得怎样?” 阿牛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这地要是能拿下,好好整治一番,收成肯定不差。” 宋芫在心里盘算着,犹豫不定。 晚上,宋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块地的事。 第二天一早,宋芫下定决心,买! 第282章 小地主 如今黄员外一家都搬到了南阳府,听李力说,还留了个管事打理田地,但这管事平时住在镇子上。 宋芫便打算过几日再去拜访对方。 刚好这日,村长找上门来,他一脸的为难:“小宋啊,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那几家最多降到十一两,不能再少了。” 宋芫抱着胳膊,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嘲讽说道:“叔,大家都是同村人,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价格是不是太没情分了?” 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宋啊,我也知道这价格不合理,可那几家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他又说:“我最多能讲到十两银子,宋小子,要不你再加点价,咱们各让一步,把这事给定了。” 宋芫眉头紧皱,毫不客气地回道:“叔,您说得轻松,我哪还有钱加?为了买地,我能借的都借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他们这样漫天要价,难道就不怕遭报应?” 村长脸色阵红阵青:“大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也是好心劝你,你倒怪起我来了。” “停!我纠正一下,”宋芫打岔道,“我早改名为‘宋芫’了,叔您下次别叫错了。” “再说了,这事儿本就不该是我让步,他们漫天要价本就没理。” 也是他这段时日脾气太好了,村里人都觉得他好拿捏是吧。 “叔,这事没得商量。”宋芫说,“既然他们这么没诚意,那这地我不买也罢。” 村长看他态度坚决,语气软了下来:“要不我再找他们说说去。” “叔,你也别费这个劲了。”宋芫已经决定好买黄员外庄子的地了,村长他是指望不上了。 到底是张家村的人,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自然是偏向自家人那边的。 村长还想再劝说几句,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叹着气走了。 罢了罢了,到底是那群人目光短浅,想趁着卖地的机会多占些便宜,哪想小宋也是个硬气的,说不买就不买。 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怪得了谁。 宋芫也没心思管村长的想法,一心想着黄员外庄子的地。 他仔细盘算了下自己手头的钱,又想着怎么去和管事谈才能把价格压低一些。 隔日就叫上阿牛和李力去了镇上。 大山娘刚好扑了个空。 她使劲拍门:“宋大树!你个混小子,跑哪儿去了!” 拍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大山娘气得直跺脚,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宋芫他们到了镇上,找到了管事住的地方。 管事姓冯,年近四十,他身材略显发福,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袍,衣角处有几丝褶皱。 这会儿,他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抬眼瞥了他们一下:“是你啊,你们来干什么?” 阿牛有些局促地道:“冯管事,我们是为黄员外庄子那块地来的。” “原来是为这事啊,来,坐下慢慢说。”冯管事立即露出笑容。 阿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坐下。 “你们谁要买地?”冯管事问。 宋芫赶忙说道:“管事,是我要买。” 冯管事那一双不大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怀疑。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用手捋了捋下巴那浓密的胡须,接着说道:“我可事先跟你说清楚,这地虽好,却也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宋芫点点头:“只要价格好商量,而且我只要东边那五十亩地。” 冯管事闻言,脸上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些:“嗯,既然你有这心思,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不过这地确实是块好地,价格上也不会太低。” 他思索片刻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个底价,二百五十两,不能再少了。” 阿牛一听,顿时磕磕巴巴道:“这、这也太贵了吧。” 连李力也觉得贵了点。 宋芫直视着冯管事说道:“冯管事,二百五十两?您这价格未免太贵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我绝不二话,立马交钱!” 冯管事脸色一沉,说道:“一百五十两?你这是存心捣乱!少于二百两,想都别想!” “冯管事,您别把人当傻子。这地虽说不错,但据我所知,东边那五十亩地有一半是沙地。一百五十两,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了!”宋芫据理力争。 冯管事一拍桌子:“不行!最少二百两,不能再低了!” 宋芫也跟着拍了下桌子,大声说道:“您这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地要是没那一半沙地,二百两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现在这情况,一百五十两,真不能再多了!” 冯管事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一百五十两?门儿都没有!少于二百两,你就别做梦了!” “冯管事,那咱们找个懂行的来评评理,看看这地到底值多少!”宋芫摊手说。 冯管事一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找什么人评理,传出去我这脸往哪儿搁?” 宋芫趁机说道:“那冯管事您就再考虑考虑,一百八十两,我也是真心想要这地,您就当交我这个朋友。” 冯管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说道:“行吧,一百八十两就一百八十两,不过现银马上结清。” 阿牛和李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宋芫真能把价格压下来。 宋芫拍拍胸口:“没问题。” “你等着。”冯管事立刻让人拿来契书,准备笔墨。 契书已经事先准备好,宋芫接过笔,正要签字,手却激动得微微颤抖。 冯管事在一旁催促道:“快签!别磨蹭!” 宋芫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一笔一划地在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冯管事把契书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说道:“钱呢?” 宋芫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取出两张银票,说道:“管事,这里是一百五十两银票。” 接着再掏出三锭银子。 冯管事接过银票和银子,仔细点算起来。 确认无误后,他将契书递给宋芫:“拿好了,从今往后,这地就是你的了。” 宋芫双手接过契书,如获至宝,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喜悦:“多谢管事。” 阿牛和李力也在一旁高兴地笑了起来。 后面跟冯管事约定好十日后去县衙过手续,宋芫便起身告辞了。 从冯管事家中出来,宋芫仍笑得见牙不见眼。 五十亩地就这么轻松到手了。 如今他勉强也能混个小地主当当了。 嘿嘿嘿。 第283章 看田地 从城镇到庄子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气息,路边的积雪在暖阳下渐渐融化,露出了底下微微泛绿的草丛。 远处的山峦也褪去了冬日的素白,露出了隐隐的青色。 等出了城,阿牛还纳闷着:“宋大哥,冯管事咋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他还以为冯管事会百般刁难,毕竟那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 宋芫笑笑说:“那冯管事本就是个精明人,他知道我对这地的情况摸得清楚,而且态度坚决,他要是不松口,这地就可能一直卖不出去。” “再者,他也怕我真去找懂行的来评理,到时候他可就不好收场了。” “为啥啊?”阿牛还是一脸懵懂。 宋芫耐心解释道:“阿牛,你想想,这地的实际情况他心里清楚,如果找来懂行的,价格肯定压得更低,他能得到的好处就少了。” “而且,你们猜这块地为什么一直卖不出去?”宋芫说。 李力倒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古怪。 阿牛却茫然道:“地没问题,为啥卖不出去,李哥你知道吗?” 李力看了看宋芫,缓缓说道:“黄员外的庄子出过邪乎的事,有人说夜里能听到奇怪的声音,所以大家都不敢买。” 闻言,阿牛吓一跳:“是啥时候发生的事?” 宋芫含糊着说:“是去年的事,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都是些以讹传讹的瞎话,哪能当真。” 李力也说:“我在庄子住了一个多月,也没碰到什么邪乎的事。” 阿牛突然沉默下来,没再说话,估计又是想到张月儿了。 再往前,庄子的轮廓愈发清晰。 宋芫望着那一片开阔的田地,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 这么大一片地都是我的,我的! 他赶着牛车到了田边,跳下车,打量着眼前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时,阿牛也下了车,他走到田里边,蹲下身子,用手抓起一把泥土,土壤湿润松软,还带着点尚未融化的积雪。 阿牛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说道:“这地,真是好地啊!” 宋芫也走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指捻了捻泥土,不过以他的眼力,着实看不出来这地好在哪里。 不过阿牛都说了好,那指定是没错的。 宋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咱们去前面看看。” “李哥走了。” 李力正抓着一把干草喂牛,听到这话,应声道:“来了来了!”他把剩下的干草往路边一丢,拍拍身上的草屑,牵着牛快步跟了上去。 四人沿着田埂一路向前,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前面是一片沙土,阿牛问道:“宋大哥,你买这么多沙土,是要种花生吗?” 宋芫摇头:“我打算种寒瓜。” “寒瓜?”李力疑惑地问,他别说见了,连听都没听说过寒瓜是什么? 阿牛倒是知道这寒瓜,去年中秋,宋芫还送了他们家一个。 他干巴巴说:“瓜很甜,好吃。” 李力听得直咂嘴:“这么好?” “等今年的寒瓜种出来,保准让你吃个够。”宋芫笑着说道。 李力咧嘴爽朗地笑起来:“那我可就等着了,哈哈!” 说笑间,突然,一只野兔从旁边的草丛中窜出。 宋芫惊喜道:“是野兔!” 李力抓起一块石子,朝着野兔扔了过去,可惜没砸中。 野兔受了惊吓,跑得更快了。 宋芫不知道怎的,忽然想起他跟舒长钰进山的事,那时舒长钰也是这样拿着石子打猎物,一打一个准。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舒长钰一样百发百中。 也不知他是练了多久,才练就这般绝技。 “走吧,再往前面走走。”宋芫回过神来说。 再往前走,田边的灌溉渠里,冰水混合着潺潺流淌,发出清脆的声响。 渠道旁,几株早发的荠菜从土里钻出,叶片肥嫩,透着盎然的生机。 “到时候再将这灌溉渠好好修整修整,今年的庄稼灌溉就更不成问题了。”阿牛望着水渠说道。 宋芫问:“之前庄子的管事怎么没想着修整呢?这可是关乎收成的大事。” 阿牛摇头说不知,倒是李力知道一些情况:“那黄老爷根本不在意庄子的收成,下面的管事们也图个轻松,就没管了。” “那回头我再找人修整一下。”宋芫说,“等开春了灌溉也方便。” 沿着田地逛了一圈后,确定没有问题,便赶着牛车回去了。 接下来几日,宋芫带着阿牛去丈量土地,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大山娘连着几日扑了个空,她干脆就蹲在宋家门口不走了。 结果没蹲到宋芫,只蹲到宋晚舟回来,她骂骂咧咧:“二丫你个死丫头上哪去了,你大哥呢?” 宋晚舟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大山娘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丫头,咋跟长辈说话呢?” 宋晚舟哼了一声:“你算哪门子长辈,天天在我家堵着,像什么样子。” 大山娘跳起来就要打宋晚舟:“你个没教养的东西,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宋晚舟连忙抱着丫丫躲开,她一扯嗓子:“狗剩!” 一只灰毛大狗从院子里“嗖”地窜了出来,冲着大山娘狂吠。 大山娘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嘴里却还骂着:“反了天了,小蹄子还敢放狗!” “你再敢动手试试。”宋晚舟抬手命令道,“狗剩快上,咬她!” 狗剩作势就要扑上去,大山娘吓得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呀妈呀,要出人命了!” 这时,宋芫刚好回来,看到这一幕,赶紧叫住狗剩:“狗剩,停下!” 狗剩听话地退了回来,乖乖蹲在宋芫脚边。 大山娘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宋晚舟骂道:“你这疯丫头,无法无天了!” “婶子!”宋芫打断她,“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他一边说着说着,一边悄悄对宋晚舟挥手,让她进屋里去。 宋晚舟心领神会,赶紧抱着丫丫进了屋,还不忘从门缝里往外偷看。 听到他的话,大山娘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她赶紧问道:“小宋,你不是说要买地吗?我家有五亩地,只要十两银子一亩,你看怎么样?” “不好意思婶子,我已经买了地了。”宋芫说。 大山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瞪大了眼睛:“啥?买了?啥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天。”宋芫笑眯眯,“五十亩地还不到二百两银子,便宜的嘞。” “这怎么可能!”大山娘的声音都变了调,“哪有这么便宜的地,你可别蒙我!” 宋芫依旧笑容满面:“婶子,我哪能蒙你呢。这卖家着急出手,我刚好赶上了,就谈成了这桩买卖。” “那也不能这么便宜。”大山娘满脸的不可置信,但见宋芫不像在说假话,她咬牙道,“行,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家这地你也一块买了吧。” 宋芫嘴角抽抽,拒绝道:“我这地已经买够了,实在没多余的钱再买你家的地,你要急着出手,可以找别家卖。” “十两银子,说不定真碰到个冤大头,头脑一昏就买了。” 大山娘一听,脸涨得通红,怒声道:“你这说的啥话?我这地咋就坑人了?十两银子已经是便宜你了!” “那婶子就慢慢卖,我先回去了。”宋芫说着打了个哈欠,忙了一天都快困死他了。 大山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行,你不买,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大山娘气冲冲地走了。 第284章 县试前准备 宋芫看着大山娘走远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进了屋。 屋内,宋晚舟好奇地凑过来问:“哥,那个老妖婆走了?” 宋芫抬手拍了下宋晚舟的脑袋,说道:“不许这么没礼貌。” 宋晚舟揉了揉脑袋,嘟囔道:“哼,我就说,她那样子可真讨厌。” “二丫,咱可不能跟她学,得有咱们自己的度量。”宋芫教育她。 宋晚舟撇撇嘴:“知道啦哥。我才不学她,一大把年纪了还撒泼。” 这时,丫丫跑了过来,扯着宋芫的衣角:“哒哥,丫丫饿了。” 宋芫摸摸丫丫的头:“乖,大哥这就去做饭。” 清晨的薄雾中,远处山黛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宋芫起了个大早,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简单洗漱后便准备做早饭。 他从缸里舀出一瓢水倒入锅中,又抓了几把米洗净放进去。 接着,他走到灶前,熟练地添柴生火。 火苗呼呼地舔着锅底,不一会儿,锅里就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宋芫拿起勺子搅拌了几下,又转身去切了点萝卜干,拌个小菜。 再然后,他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 “啪”的一声,鸡蛋在碗边一磕,蛋黄蛋清落入碗中。他迅速地搅拌起来,准备做个简单的鸡蛋羹,给丫丫吃的。 这时,锅里的稀饭已经煮得差不多了,宋芫灭了灶里的火,让稀饭再焖一会儿。 他把搅拌好的鸡蛋液放入锅中蒸着,然后开始收拾厨房。 没一会儿,鸡蛋羹也好了,宋芫把稀饭和鸡蛋羹端到桌上。 就在这时,宋晚舟也起来了,她睡眼惺忪地走进厨房:“哥,今天做啥好吃的?” 宋芫笑着说:“煮了点稀饭,还有萝卜干,先对付着吃。” 宋晚舟点点头,帮忙拿碗拿筷,自己吃一口稀饭,再喂丫丫吃一口蛋羹。 吃完饭,宋芫收拾好碗筷,对宋晚舟说:“我去地里看看,你带着丫丫在家好好待着。” 宋晚舟点点头:“哥,你放心去吧。” 宋芫叫上阿牛,先去了趟大柱叔家。 过去便看到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逗弄着一只小花猫。 宋芫轻咳一声:“荷花,你爹在家吗?” 小女孩吓一跳,抬起头,见是宋芫,她怯怯地回道:“在呢,宋大哥,你们进来吧。” 宋芫和阿牛走进屋里,石头正呲着牙,费劲地拉着一个木架子。 “石头,你这是干什么呢?”宋芫好奇地问。 石头喘着粗气说:“这木架子坏了,我想修修,以后好用。” “我来帮你。”宋芫跟阿牛过去帮忙将木架子抬起来。 “小宋,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有啥事吗?”石头问道。 宋芫直起腰,说道:“石头哥,我前些天刚买了五十亩……” 话还没说完,石头震惊“啥?五十亩!你小子咋买了这么多地?咱村里的地吗?” 宋芫摆手:“不是咱村里的,是黄员外庄子里的地。” “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买了地了。”石头也是知道宋芫要买地,还知道村里人狮子大开口,一亩地要价十二两银子。 可把石头恶心坏了,这些人,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关键时刻竟如此贪心。 “就他们那德行,也不想想,要价这么高,谁还愿意买。” 宋芫倒是显得颇为豁达:“哥,别气了,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划算,贪心的人终会自食恶果。” 石头皱着眉头:“话虽这么说,可他们这么做也太不地道了。” 宋芫笑了笑:“算了算了,不说他们了。那田边的水渠我想在修整一下,想请哥帮忙喊几个人来干活。” “没问题。”石头保证道,“这次哥一定帮你挑好了人,绝对不会有偷懒耍滑的。” 第二日,石头就带着几个精壮的汉子来到了田边。 “各位大哥,辛苦大家了,咱们争取早点把这水渠修好。”宋芫说道。 众人纷纷应和,便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挖沟、砌砖,每个人都干得汗流浃背。 中途停下来歇息时,石头擦着汗问道:“小宋,你咋买了这么多沙土,这地不长粮食,你是不是被人糊弄了。” 这沙土不值钱,一亩顶多二两银子,是属于下等田。 宋芫说:“哥,我这地有用,我是打算种些瓜果。” 石头疑惑地问:“你能确定?这要是弄不好,可就亏大了。” “我心里有数着。”宋芫笑道。 “那行吧。”石头应道,“不过你可得多上点心,种瓜果可不比种别的,麻烦事儿多着呢。” 宋芫连连点头:“哥,我知道。” 石头歇了一会儿,又接着干活。 没几天,水渠就修整得有模有样。 宋芫看着修整一新的水渠,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下好了,以后浇水方便多了。” 随着积雪融化,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村里人也开始锄头下地,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 可见着宋芫始终没有动静,那几家想卖地的人终于着急了。 再一打听才知道,宋芫早就买了田地。 他们心里懊悔不已,纷纷跑到宋芫家里,想再商量商量价钱。 宋芫看着他们一脸谄媚的样子,心里明白他们的来意。 “小宋啊,之前是我们不对,这价钱咱们还能再商量商量不?”其中一人说道。 宋芫笑了笑:“各位叔伯,这地我已经买好了,价钱的事儿就别提了。” 那些人还是不肯罢休,在宋芫家软磨硬泡。 宋芫说:“我刚买了地,现在手头拮据,你们要是实在想卖也可以,但价格只能更低,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那些人面面相觑,露出犹豫的神色。 其中一人咬咬牙说:“小宋,这价格也太低了,我们没法接受啊。” 宋芫摊手说:“那我也没办法,我没那么多钱再买地了。” 那些人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悻悻而归。 宋芫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家的地,转眼就到了春分,再过几日便是县试时间。 这日,宋芫去私塾接了宋争渡回家,他们先上山拜祭了父母。 今日正是宋母的忌日。 “宋家爹娘,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争渡县试顺利。”宋芫跪在墓前默默念道。 宋争渡也一脸肃穆,跟着哥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爹,娘,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你们的期望。”宋争渡说道,语气坚定。 微风拂过,吹动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宋家爹娘的回应。 兄妹几人在墓前待了许久,才缓缓起身离开。 接下来两日,宋芫都在准备进考场时的吃食,他把干粮一一做好,又用干净的布包仔细包好。 终于到了考试前一天。 第285章 送考 宋芫早早地起来,帮宋争渡收拾好行李。 在此之前,宋芫便打听过,县试一共考五场,每场考试时间为一天。早上入场,晚上之前交卷。 所以宋芫并未准备太多吃的,只是做了些易于保存的干粮,和一小包肉脯,又拿了个水囊灌满清水,一同放入行囊。 “二丫,我们走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和丫丫。”宋芫回头朝着屋里喊。 宋晚舟跑出来:“大哥你们快去吧,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二哥你好好考,争取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咱们家可就光宗耀祖啦!”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宋芫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小丫头,就会说好听的。”说完,便带着宋争渡出发了。 过了春分,天气开始转暖,但早晚依旧寒凉,仍得穿得厚实些。 宋芫赶着驴车,车上坐着宋争渡。驴蹄嗒嗒,扬起一路轻尘。 “二林,你那几个同窗都打算住哪里?”宋芫的声音在微风中传来。 宋争渡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大哥,有的同窗家里在县城有亲戚,就借住亲戚家。还有几个同窗约着一起住在了附近的客栈。” “我们约好了明日在考场外碰面,一同进去考试。”他接着说道。 宋芫还想问他要不要见一见那些同窗,互相再交流交流。可听到他这么说,再想起还有个男主顾千帆也要参与此次县试,便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然后说:“去县城还有好些时候,你先歇歇。” 宋争渡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心里却在默默复习着文章诗句。 快到晌午,他们终于抵达了县城。 到灭霸帮门前停下,宋芫跳下车敲门:“王伯,开个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出现在眼前:“哟,是小宋啊,快进来。” 宋争渡也跟着下了车。 宋芫介绍:“这是王伯。” 宋争渡赶忙行礼:“王伯好。” “好,好,快进来,一路上累坏了吧。”王伯笑呵呵地将他们迎进门。 宋芫牵着驴车进了院子,问:“钟哥他们回来了吗?” 王伯回道:“钟副帮主他们还没回来,就帮主在里头。” 宋芫进到院子,把驴车拴好,带着宋争渡走进屋内。 “鹰哥!”宋芫进门喊道。 “芫弟来来来。”鹰哥见了宋芫,迫不及待地招手,“你看我这木雕。” 宋芫走上前,只见鹰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雕,木雕栩栩如生,刻画的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鹰哥,这木雕也太逼真了!”宋芫赞叹道。 鹰哥得意地扬了扬眉:“不错吧。” 宋芫凑近仔细瞧着,看这将军的神态、盔甲,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一般。 “哥,这刻的是谁啊?” 鹰哥哈哈一笑:“这是根据周将军的模样雕刻的。” “周将军?”宋芫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周将军长什么样?” “芫弟你有所不知,周将军的画像如今在大街小巷都能见到,还有那豪绅声称要为周将军修建祠庙。”鹰哥一脸敬仰说。 宋芫心里琢磨着,周将军当年可是被先帝以重罪论处,满门抄斩,如今又是说书先生在讲周将军的英勇事迹,又是豪绅要为其修建祠庙。 这风向变得着实奇怪。 不过朝堂的事与他这种小老百姓关系不大,宋芫听完了,也没有放心上。 这时,鹰哥的目光落在宋芫身后的宋争渡身上,之前到宋家吃乔迁酒时,他便见过宋争渡,所以并不陌生。 “你便安心在这住下,不用跟咱客气,有什么想吃想用的,尽管开口。”鹰哥爽快地说道。 宋争渡赶忙道谢:“多谢鹰哥,给您添麻烦了。” 鹰哥摆手:“说啥麻烦不麻烦,你大哥是咱帮里的贵客,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只管安心准备考试,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跟鹰哥寒暄几句后,宋芫便带着宋争渡到隔壁屋子安顿。 这间屋子是宋芫来时一直住的,虽说不大,倒也收拾得干净利落。 没过多久,小五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 “宋大哥,宋小哥,快趁热吃。”小五热情地说道。 宋芫和宋争渡忙接过面条,连声道谢。 吃完饭,小五收拾好碗筷离开。 宋芫要去隔壁院子看看,便叮嘱宋争渡好生歇息。 宋争渡应下,宋芫便出了门。 这院子里安静得很,宋争渡一个人在屋子里略坐了会儿,便拿起书继续温习。 那边,宋芫去到隔壁院子,跟胖婶、花婶她们唠嗑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宋芫带着宋争渡去和大家一起吃了饭。 由于宋争渡明日就要下场考试,吃过饭后,他便回到房间,再次把书本拿出来温习。 宋芫则坐在窗前,对着窗外发呆,这次到县城,还不知会不会又遇上舒长钰。 再过两日便是答应好的半个月之期了。 也不知道舒长钰的伤好没好,都过了这么多天,应该一早就好了吧。 到底该不该去见舒长钰,宋芫心里万分纠结。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又叹了口气。 “大哥,怎么了?”宋争渡放下书,疑惑地问道。 宋芫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在想些事情。” 宋争渡看了看他,没有再多问,继续低头看书。 “夜深了,快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宋芫提醒道。 宋争渡便合上书,吹灭了油灯,上床躺下。 第二天,寅时三刻,打更人刚刚敲响梆子,宋芫便起身点亮了油灯,轻手轻脚地准备早饭。 宋争渡也被这细微的动静唤醒,揉了揉眼睛,迅速穿衣洗漱。 不多时,简单的早饭便准备好了。 兄弟俩吃过饭,便拉着驴车出门,他们住的南巷子距离考场还有些距离,得早点出发。 一路上,天色还是黑漆漆的,只有宋芫手中提着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 宋芫忍不住念叨着:“答题的时候要先构思好,字要写得工整,别慌张。” 宋争渡抿了抿嘴唇,认真说:“大哥,我记住了。 到了考场门口,考生和陪考的人已经不少,考生正排着队等进场。 宋芫帮宋争渡整了整衣襟:“别紧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 然后将准备好的篮子递给他:“这里面是吃的,饿了就吃点。” 宋争渡接过篮子:“哥你快回去吧。” 宋芫摇摇头:“我就在这儿等你,安心去考。” 这时,人群里有人挥手喊道:“争渡,我们在这!” “快去吧,你的同窗在喊你了。”宋芫说道。 宋争渡朝宋芫点了点头,便朝着同窗们走去。 “争渡,就等你了,咱们一起进去。”同窗周腾说道。 宋争渡应了一声,和他们一起排队等待进场。 “争渡,这几日怎么没见到你?”顾千帆语气亲近道。 宋争渡看他一眼,回道:“在家专心备考,无暇外出。” 顾千帆目光闪烁几下:“此次考试,你可有把握?” 宋争渡微微皱眉:“不敢说十拿九稳,只能全力以赴。” 此时,队伍向前挪动,几人也跟着缓缓前行。 半晌后,终于轮到了他们。 负责检查的小吏表情严肃,一丝不苟。他们仔细查看每一位考生带的物品,甚至连衣服的夹层都不放过。 轮到宋争渡时,他将篮子递给了小吏。 小吏打开篮子,认真翻看了每一样物品,连面饼都掰开检查了一番,接着又搜查了一番宋争渡的衣服。 确认没有夹带任何违禁物品后,才让他进入考场。 第286章 陪考 宋争渡进入考场后,找到了自己的号舍坐下。 考场内气氛凝重,考生们个个神色紧张,有的正闭眼深呼吸,有的则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 宋争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考试的钟声敲响,考卷发到了手中,他先是大致浏览了一遍题目,然后开始提笔,认真作答。 考场外,宋芫还在外面站着,他的目光时不时扫向考场的大门,心里默念:希望二林正常发挥。 宋芫站得累了,便找了个能晒到暖阳的墙角蹲下来,边打着哈欠,边从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顺便跟旁边的大叔唠嗑起来。 “叔,您也是送孩子来考试的?” 大叔笑呵呵道:“可不是嘛,我家那小子平日里看着还算机灵,就盼着这次能考出个名堂。” 宋芫附和着:“那肯定能行,孩子聪明又肯努力,指定没问题。” “借你吉言咯。”大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又问,“诶,你家孩子准备得咋样?” 宋芫一吐瓜子皮,说:“我家孩子啊,准备得还算充分,就是不知道考场上能不能正常发挥,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是呀,我这心呐,从孩子进考场也一直悬着。”大叔感慨道,“就盼着能有个好结果。” 宋芫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我也是,就盼着孩子能顺顺利利的。” 这时,大叔上下打量着宋芫,说道:“小伙子,看你年纪也不大,竟然孩子都来考试了。” 宋芫差点被瓜子呛到,他咳嗽了几声:“哪能呢,我是送弟弟来考试的。” 大叔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你这当哥哥的也不容易,在这儿苦等。” 宋芫笑了笑:“自家兄弟,应该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倒也过得快些。 考场内,宋争渡全神贯注,笔下不停,到晌午也只随意地啃了两口干粮,又继续奋笔疾书。 不知不觉间,一天的考试时间即将结束。 太阳渐渐西斜,考场里终于有了动静。宋芫赶紧站起身来,抻着脖子向里张望。 大门缓缓打开,考生们鱼贯而出。 宋芫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宋争渡的身影,目光快速地在一张张脸上扫过。 “二林!”终于看到了宋争渡,宋芫大声喊着,快步迎了上去。 看着宋争渡略显疲惫的面容,宋芫说:“累坏了吧?” 宋争渡疲惫地笑了笑:“大哥,还行。” 宋芫接过他手中的考篮,一手揽过他的肩膀,说道:“走,咱们先回去,好好吃顿热乎饭,睡个踏实觉。” 回去路上,宋芫并没有问宋争渡考的如何,看他表情还算轻松,心里便也大概有了数。 到了灭霸帮,鹰哥招呼着他们用饭。 “来来来,都饿了吧,快坐下吃。”鹰哥爽朗地说道。 宋芫和宋争渡谢过之后,便坐了下来。 鹰哥笑着说道:“别客气,快吃快吃,多吃点才有精力应对后面的考试。” 宋芫拿起筷子,给宋争渡夹了些菜:“二林,多吃点。” 宋争渡点点头,开始埋头吃饭。 饭毕,宋争渡回到屋里,坐在桌前,又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县试第一场考完,还要等过几日放榜。 宋争渡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依旧早起晚睡,捧着书本反复温习。 原本宋芫打算回张家村一趟,刚买的田地还没去打理,心里总是不踏实。 到这日,他跟冯管事去了县衙办理地契的正式过户手续。 经过一番核对、签字、盖章,折腾了大半天才终于办好。 宋芫捂着崭新的地契,脸上喜滋滋的。 冯管事在一旁说道:“宋兄弟,这下可算是尘埃落定了,恭喜恭喜啊!” 宋芫连连道谢:“这次多亏了冯管事帮忙,改日定当重谢。” 与冯管事分别后,宋芫满心欢喜地往回走。 刚巧,钟会他们也在这时回来了,这次他们还带回了二十头山绵羊。 “咩——咩——”羊群欢快地叫着,喧闹了整个院子。 宋芫摸着绵羊柔软的毛,眼中满是欢喜:“这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绵羊,钟哥,你们这一路辛苦了。” “为了弄回这些羊,路上可费了不少周折。”钟会坐下来喝了口茶。 宋芫检查过每只羊,都健康活泼,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笑着对钟会说:“钟哥,这次真多亏了你。”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钟会道。 陈堂主说:“明儿再叫上几个弟兄帮你将羊送到你家里。” “也行。”宋芫也不客气,“那就麻烦各位了。” 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用饭,陈堂主先是夸赞了宋争渡几句:“这孩子有灵气,这次县试定能名列前茅。” 宋芫脸上满是笑意:“借陈哥吉言,要是二林考中了,再请大哥们喝几杯。” 陈堂主应道:“那敢情好,咱们就等着喝这庆功酒!”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气氛热闹非凡。 饭后,宋争渡又回到屋里继续温习功课。 宋芫捧着茶杯,问钟会他们:“这次去南阳府,路上可还顺利?” 钟会道:“还算顺利。” 但接着,他又忽然说:“我们这趟回来时,途经岐水县,看到穿着侍卫服的几人竟然当街强抢民女。” 宋芫闻言皱眉:“这也太嚣张了吧,就没人管管?” 鹰哥拍桌而起:“那些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行此恶事,简直目无王法!” “周围的百姓都敢怒不敢言,只是远远地围观。”钟会摇头,“后来,我打听过,原来这些侍卫是永王府中的,他们正是为永王府选新的侍女。” “永王府?难怪如此嚣张跋扈。”宋芫眉头紧皱。 事关皇室权贵,钟会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姑娘被抓走。 宋芫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强权之下,众人皆感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但宋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很快,他便跟永王的人硬刚上了。 第二日,宋芫赶着羊群回张家村。 无与此同时,黄飞云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来到了云山县。 第287章 噩梦 过了晌午,宋芫和小五、瘦猴他们几个才赶着羊群回到张家村。 进了村子,村民们还没见过这种长毛的绵羊,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小宋,这是啥羊啊?咋长这么一身长毛?”一位大爷问道。 宋芫便停下来解释:“这是我托人从南阳府买回来的绵羊。” 这时,一个小孩挤到前面,伸手想去摸羊,被他娘一把拉了回去:“别乱动,小心羊顶你。” 小孩撅着嘴:“我就想摸摸,它们看起来好软。” 宋芫见状,连忙甩起鞭子,赶着羊群回家去:“叔,婶子,我们先回去了啊。” 还没到家门口,狗剩从屋里冲出来,见到这么多羊,兴奋地围着羊群来回跑,汪汪直叫。 吓得羊群四处逃窜,一时间羊毛飞扬,咩咩声乱成一片。 小五和瘦猴他们手忙脚乱地去拦截羊群。 宋芫快步上去揪着狗剩的尾巴:“快停住,别吓着我的羊了!” 狗剩这才乖乖地坐在一旁,吐着舌头,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羊群。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候,李力听到动静,从牲畜棚出来,看到眼前这一片狼藉,他赶紧跑过来帮忙。 李力身手敏捷地抓住几只乱跑的羊,再吆喝一声,羊群稍微安静了些,不再像刚才那般惊慌失措。 宋芫几人连推带赶,好不容易把羊群都赶进了羊圈。 羊圈是这几日李力带着阿牛两人扩建的,比之前宽敞了许多。 大家把羊安顿好后,都累得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哎呀,可算能歇会儿了。”瘦猴扇着风,苦哈哈道,“这一趟可把我累坏了。” 这时,狗剩又摇着尾巴,讨好地凑了过来。 宋芫推了推它的狗头:“你这蠢狗,回头再收拾你。” 狗子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当即夹起尾巴,呜呜叫了两声,跑到角落里趴着去了。 接着,宋芫邀请小五和瘦猴在他家用饭。 “不了不了,我们得回去了。”小五说,“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城门关闭前进城。” “那行,我就不留你们了。”宋芫拿了几块干粮递给他们,“带着路上吃,别饿着。” 然后再请大柱叔送他们到镇上。 这会儿,宋晚舟也在大柱叔家,见着宋芫,她高兴道:“大哥,你回来啦!” 又迫不及待问道:“二哥考得怎样?” “还没放榜,要过几日才知道。”宋芫说。 宋晚舟“噢”了声,眼神里还是透着期待:“那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宋芫想了想:“估计得等考试结束后吧。” 宋晚舟心里默默计算着日子,到月底还要好多天呢。 傍晚,吃过饭,宋芫留着锅里的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宋芫顿感神清气爽。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擦着头发走到院子里。 彩霞一点点晕染了半边天,夜风轻柔地吹过,撩起宋芫额前的几缕发丝。 他坐在门前的竹椅上,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惬意。 但慢慢的,他思绪飘远,想到了舒长钰。 今日正好是约好的半个月之期,舒长钰却并没有找上他。 以舒长钰的性子,应该等不到半个月,就会以坑蒙拐骗的手段绑他过去。可如今约定之期已到,却不见舒长钰出现…… 宋芫想着想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夜幕降临,一轮圆月爬上了树梢,清冷的月光洒在宋芫身上。 他起身,在屋内点亮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在寂静的夜里摇曳不定。 最近天气转暖,晚上睡觉也不用烧炕了。 宋芫依旧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间,脑海中全是舒长钰的身影。 就在这混沌的睡梦中,他梦到了舒长钰身处一个黑暗幽深的险境之中。 四周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迷雾,舒长钰孤立无援,朝着他的方向拼命呼救。 “芫芫,救我!” 宋芫猛地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心脏急速跳动。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他喃喃自语,心中满是不安。 宋芫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眼里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惊惶。 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却未能浇灭他心底的忧虑。他紧握着杯子,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风悄然吹过,吹动了窗边的帷幔,那轻微的晃动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宋芫放下杯子,双手撑在桌上,低垂着头,发丝凌乱地遮住了他的眉眼。 舒长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躺下后,宋芫又折腾了许久,才在疲惫中渐渐睡去。然而,这一夜的梦境依旧纷繁杂乱,让他难以安宁。 天刚蒙蒙亮,宋芫便匆匆起身,刷了牙,简单用冷水洗了把脸,随意地用布巾擦干。 拿起梳子将头发简单束起,便走向厨房。 厨房里,他找出昨日剩下的馒头,就着一杯凉水囫囵吞了下去。 早饭过后,他叫上阿牛去田里,修整田埂。 一路上,宋芫沉默不语,眉头紧锁,心中还在想着舒长钰的事情。 阿牛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憋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宋、宋大哥,你这是咋了?” 宋芫看了阿牛一眼,沉默片刻后,随即幽幽叹气:“你不懂。” 阿牛挠了挠头,笨嘴拙舌地道:“宋大哥,我知道我笨,你别嫌我烦。” “我怎么会嫌你烦。”宋芫扯了扯嘴角,“只是这事我自己也没想明白。” 阿牛闻言便没再多问。 随后到了田里,宋芫闷头干活,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头。阿牛在一旁瞧着,几番欲言又止。 日头渐高,宋芫感觉有些渴了,他直起身,走到田边拿起水壶猛灌了几口。 忽然,不远处的庄子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少年模样的公子哥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几个彪形大汉。 宋芫很快辨认出这公子哥正是黄少爷,黄飞云。 他警惕地看向来人。 没想到黄飞云还会回来西江镇。 这时,黄飞云走到田埂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芫,语气轻蔑:“别来无恙啊,没想到在这碰见你。” 第288章 纳他为妾 宋芫一抬眼,便看到黄飞云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皱眉道:“黄少爷有何贵干?” “这是我家的田地,谁允许你在这劳作的?”黄飞云语气蛮横。 “哈。”宋芫觉得好笑,“黄少爷怕是不知,这地现在归我了,我真金白银从你府上管事手里买来的,契约文书都在我这儿,写得明明白白。” 黄飞云脸色阴沉:“胡说!我府上管事岂会私自卖地,定是你这刁民在信口雌黄!” “哦,那你报官吧。”宋芫一脸淡定。 黄飞云眼神闪烁,犹豫片刻后,恶狠狠地说道:“哼,你别得意,像你这种贱民,我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 如此嚣张? 宋芫很快想到,黄家正是攀附上了永王,所以黄飞云这才有恃无恐。 那黄飞云这次回来,该不会是想找舒长钰麻烦吧? 宋芫心口一紧,黄飞云见他神色有变,愈发张狂起来:“这次,你还以为舒长钰能护得住你,哼,他自身都难保!” 果然他是想找舒长钰麻烦。 宋芫声音沉了沉:“你想做什么?” “哈哈哈!”黄飞云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当然是好事啊,永王看上了他,要纳他为妾,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 宋芫顿时面色古怪,缓慢重复问道:“永王看上舒长钰,要纳他为妾?” 若让舒长钰知道,他非得拆了永王府不可。 黄飞云上下打量着宋芫,厌恶地说:“瞧你这副穷酸样,也配得上舒长钰?识相的,赶紧离他远远的,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宋芫无语道:“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黄飞云阴恻恻地说道:“你以为舒长钰会真心对你?他也不过是把你当成脚下的一条狗,可以随意戏弄!”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宋芫语气幽幽。 黄飞云被这一问弄得愣了一瞬,随即恼羞成怒:“放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你敢动我,就不怕舒长钰半夜找你索命?”宋芫狐假虎威道。 黄飞云心里“咯噔”一下,但依旧嘴硬道:“少拿舒长钰来吓唬我,他自身都难保,还能顾得上你?” 宋芫嘴角上扬,带着一丝嘲讽:“黄飞云,你别太高看自己,也别小看了长钰。他若真要对付你,你以为你能躲得过?” 黄飞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强撑着说道:“胡说八道!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人,能奈我何?” 对,怕什么,他背后可是有永王。 黄飞云想到此处,神色又嚣张起来:“你就等着瞧吧,看舒长钰是选你这个穷小子,还是选永王的富贵荣华。” 说完,他带着人扬长而去。 阿牛担忧地说:“宋大哥,这可咋办?舒姑娘会不会……” 宋芫嘴角抽抽,宽慰他道:“别担心,舒长钰他……” 说到这,他一时哽住了,该怎么解释舒长钰或许是个男的。 于是只能干巴巴地说:“舒长钰不是那样的人。” 阿牛却有些黯然神伤,看样子应该是想到了张月儿,当初张月儿也是被迫嫁给了黄少爷为妾。 宋芫也没心思继续干活,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 “哒哥。”丫丫迈着小步子走到宋芫,趴在他膝盖上,“抱抱~” 宋芫回过神来,一把将丫丫抱在怀里,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丫丫乖。” 丫丫搂着宋芫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吃糖糖~” 宋芫抱紧丫丫,亲了亲她的额头:“丫丫,现在大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做完了就给你买糖糖好不好?” 接着,他把丫丫放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丫丫乖,自己去玩吧。” 丫丫听话地跑开了。 宋芫握着系在腰间的匕首,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 很快,他匆忙交代了宋晚舟几句,便直奔小黎村。 与此同时,小黎村,舒家。 舒父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沉着冷静地看向来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黄飞云。 “黄少爷,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舒父语气冷淡,眼神中透着寒意。 黄飞云大咧咧地一挥手,说道:“舒伯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永王看上了舒长钰,这可是你们舒家的荣耀,还不赶紧谢恩。” 舒父冷哼一声:“黄少爷,这算哪门子荣耀,简直是荒唐!” “舒伯父,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永王的命令,谁敢违抗?”黄飞云威胁道。 面对黄飞云的恐吓,舒母却丝毫不慌,还笑吟吟地说道:“黄少爷,这永王的命令要是都如此荒唐,那违抗了又如何?” 黄飞云被舒母这一番话气得跳脚:“好啊,你们舒家竟敢违抗永王的命令,简直是胆大包天!” “来人!给我拿下他们!”黄飞云一声令下,身后的彪形大汉们便如恶狼般朝着舒父舒母扑了过去。 舒长盛原本在后院,听到前院的动静,抄起一根木棒就冲了出来。 “谁敢动我爹娘!”舒长盛大吼一声,手中木棒挥舞得虎虎生风,一时间竟让那些彪形大汉不敢轻易上前。 黄飞云见状,怒喝道:“舒长盛,你也敢阻拦本少爷,不想活了吗?” 舒长盛怒目而视:“黄飞云,你是疯了吗?竟跟永王一起为非作歹!” 黄飞云咬牙切齿地喊道:“给我上,谁要是退缩,我回去禀报王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彪形大汉一听,心中虽有惧意,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向舒长盛冲去。 舒父抄起一旁的扁担,冲入人群,“我舒家岂容你等放肆!” 屋内,吴大嫂怀里搂着舒大宝,乔三嫂则紧紧攥着衣角,一脸紧张地透过窗户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局势。 “这可咋办呀?外面打得这么凶,爹他们会不会受伤?” 吴大嫂抱紧了舒大宝,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再说了,还有长钰留下来的暗卫,如果爹他们真的应付不来,暗卫也会出手相助的。 乔三嫂稍微松了口气,“但愿能平安无事。” 此时,外面的喊杀声愈发激烈,吴大嫂抱紧舒大宝,目光紧紧盯着门口。 突然,一阵骚乱传来,只听得黄飞云怒吼:“你们这群废物,连几个人都收拾不了!” 原来是宋芫匆匆赶到,他一眼便看到了混乱的场面。 宋芫连忙拔出系在腰间的匕首,冲进了屋内:“黄飞云,带你的人滚!” 黄飞云看到宋芫,脸色更加难看。 “又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黄飞云骂道。 第289章 正式掉马 屋内混乱不堪,桌椅横七竖八地翻倒在地,杯盘狼藉破碎。 宋芫紧皱眉头,环顾四周,眼神中满是愤怒。他看向黄飞云,语气不好道:“黄飞云,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这算什么,你们若乖乖听话,何至于此。”黄飞云一脸张狂地说道。 宋芫气狠狠地瞪着黄飞云,却没有注意到黄飞云的一个手下已经悄悄地绕到了他的身后,举起了手中的棍棒。 就在那棍棒即将落下的瞬间,舒长盛大喊一声:“小宋,小心身后!” 与此同时,舒父舒母也脸色大变,舒母眼疾手快,抄起旁边的一把凳子,砸了过去。 那凳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偷袭之人的手臂,那人吃痛,手中的棍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宋芫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转身朝着那个偷袭的人就是一脚,那人被踹得连连后退。 黄飞云见势不妙,喊道:“都给我上!” 他的手下们一拥而上,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宋芫从小就没怎么打过架,更别说打群架了,他挥舞着匕首,却有些手忙脚乱,只能勉强应对着。 舒长盛倒是勇猛,左冲右突,护在宋芫身旁。 舒父也将舒母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房梁上飞身而下,速度极快,众人还未看清来人模样,只觉一阵劲风拂过。 黄飞云等人被扫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宋芫惊喜抬头:“阿七!” 话音落下,却发现这人并不是阿七,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宋芫愣了一下,就见男子提着刀,直逼黄飞云而去。 黄飞云惊恐地大喊:“你敢!我可是永王的人!” 男子丝毫不为所动,这时舒母开口:“阿十,让他们滚出去!” 被唤作“阿十”的男子应道:“是。” 说着,他一个箭步上前,刀身一横,抵在黄飞云的脖子上:“马上滚出去!” 黄飞云顿时冷汗直流,“走,我们走!” 他的手下们赶紧簇拥着他,匆匆逃出了屋子。 出了舒家,黄飞云脸色阴沉得可怕:“这笔账我记下了,你们给我等着!” 待黄飞云等人离开后,屋内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舒母拉起宋芫的手,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关切地问道:“孩子,你没受伤吧?” 宋芫摇了摇头,说道:“伯母,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都怪长钰那小子,净是惹出这些麻烦事。”舒母虽嘴里抱怨,但眼里没有责怪之意。 “娘,这也不能怪长钰。”舒长盛在一旁说道。 宋芫问道:“舒长钰还没回来吗?” “自他元宵出门后,已经有一个月没见着人了。”舒父接话道。 暗十此时收起刀,恭敬地站在一旁。 “阿十,你知道长钰去了哪里吗?”舒父紧盯着阿十问道。 暗十微微躬身,回答道:“属下不知。” 但他又说:“属下刚刚看到暗五在门外,他或许知道主子的行踪。” 舒长盛连忙道:“快,把暗五叫进来。” 门外的暗五:…… 不一会儿,暗五走进屋内,恭敬行礼。 舒父急切问道:“暗五,你可知长钰去了何处?” 暗五默默看了宋芫一眼,冷着张脸回道:“主子去了广安府。” 但宋芫却敏锐地察觉到暗五神色中的一丝不自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 宋芫盯着暗五,缓缓问道:“暗五,你确定舒长钰去了广安府?我怎么觉得你有所隐瞒。” “主子他……”暗五迟疑道,“中毒了。” 众人皆是一惊。 宋芫的心猛地一沉,犹如被重锤猛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这......这怎么可能?” “他现在在哪?!” 暗五回答:“在西边的树林里的一间木屋。” 宋芫闻言,拔腿就跑,其他人也急忙跟上。 一路上,宋芫的心乱成了一团麻,他不停地在心里祈祷着舒长钰千万不要有事。 山路崎岖,宋芫几次险些摔倒,但他顾不上身上的擦伤,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舒长钰。 终于到了木屋。 宋芫顾不上喘息,直接冲进屋内。只见舒长钰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面色如纸,嘴唇毫无血色。 宋芫的心揪了起来,眼眶瞬间红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舒长钰的手,声音哽咽:“舒长钰,你一定要撑住,我定会找到办法救你。” 舒父舒母也匆匆赶来,看到昏迷不醒的儿子,舒母当场泪如雨下。 舒父虽强忍着悲痛,眼眶却也泛红,他拍着舒母的后背安抚道:“别哭,长钰定会吉人天相。” 舒长盛眉头紧皱,说道:“爹娘,我这就去城中各大药铺寻找解毒的药材。”说罢,便脚步匆忙转身离去。 此时,宋芫目光落在舒长钰紧蹙的眉头上,心脏像是被攥住难以呼吸。 若是他不懦弱地逃避问题,早些与舒长钰坦诚相待,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宋芫满心自责,恨不得此刻躺在那里的是自己。 忽然,舒长钰的羽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宋芫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凑上前去:“长钰,长钰,你是不是要醒了?” 舒父舒母也赶忙围了过来,紧张地注视着。 接着,舒长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蒙,在看到宋芫的时候,却微微亮起。 宋芫激动得差点落泪:“舒长钰,你醒了!” 舒父舒母喜极而泣,舒母更是紧紧握住舒长钰的手:“儿啊,你感觉怎么样?” 舒长钰嗓音微哑:“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宋芫连忙说道:“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我们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 可舒长钰却慢慢摇了摇头:“不,我有话要跟你说。” 舒父舒母对视一眼,随后道:“你们好有话好说说,我跟老舒先出去,不打扰你们。”说罢,两人便退出了木屋。 房间里只剩下舒长钰和宋芫。 “芫芫。”舒长钰开口。 宋芫低低应了声:“嗯。” “芫芫,”舒长钰费力地扯出一抹微笑,“抱歉,我失约了。” 宋芫眼眶酸涩,他喉咙发紧,强忍着泪意说道:“没有,你没有失约,是我错过了。” 舒长钰吃力地抬起手,宋芫赶紧握住:“你别说话了,好好歇着。” “芫芫,再不说我怕来不及……”舒长钰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会的!”宋芫打断他,“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们还没有成亲,我答应过娶你的,我绝不食言。” 舒长钰艰难地扯动嘴角:“芫芫,有你这句话,我便知足了。” “我马上去找媒人提亲,”宋芫急切地说道,“等你好了,我们就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芫芫,只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胡说!”宋芫大声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 “那好。”舒长钰微微点了点头,“芫芫,我信你。” 宋芫看着舒长钰虚弱的样子,心疼不已,转身便要去找媒人。 可还没等他出门,舒长钰又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宋芫急忙折回,一把扶住舒长钰,语气慌张:“长钰,你别吓我!” 舒长钰气若游丝:“芫芫,我……怕是不行了。” 慌乱中被子被掀开一些,突然,宋芫觉得不对劲,鼻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猛地扯开被子一看。 底下舒长钰上衣敞开,那平坦的胸膛上布满了青紫的瘀痕和深深浅浅的伤口,有的还在渗着血珠。 舒长钰眼皮狠狠一跳。 第291章 上药 虽然几乎已经能肯定舒长钰是男的,但真正看到那清晰的男性特征时,宋芫还是被冲击到了。 男的! 是男的! 舒长钰是男的! 这下子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宋芫顿时心梗了下,只是当他目光落在胸膛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他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你不是中毒了吗?” 舒长钰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刀刃上被抹了毒。” “那该怎么解毒?”宋芫慌乱道。 “已经放血疗过毒,暂时死不了,就算死也会撑到我们成亲……”舒长钰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漆黑的眸子发亮地望着宋芫。 宋芫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你给我撑住!” “这……这伤口得赶紧处理。” 宋芫迅速掏出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为舒长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他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擦净血迹后,宋芫又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瓶金疮药,这是之前舒长钰留给他的,没想到如今却用在了舒长钰自己身上。 宋芫咬开瓶塞,将金疮药均匀地撒在舒长钰的伤口上。 “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宋芫轻声说道。 舒长钰轻颤了一下,眉头紧蹙,却硬是没吭一声。 “很快就好。”宋芫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终于处理好了伤口,宋芫扶着舒长钰靠在墙边,让他能稍微舒服些。 宋芫又四处寻找能包扎伤口的东西。 “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办?”宋芫急得团团转。 突然他想到什么,往门外喊道:“伯父伯母,能进来帮下忙吗?” 舒父舒母听到呼喊,推门进来。 “怎么了?”舒父急切地问道。 宋芫指着舒长钰的伤口,说道:“伯父,这伤口需要包扎,可我找不到合适的东西。” 舒母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宋芫:“用这个。” 宋芫接过布巾,仔细地为舒长钰包扎起来。 舒母看到舒长钰的伤口,瞬间眼眶微红,不禁埋怨道:“你这臭小子,中了毒还瞒着我们,要不是阿五说了,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舒长钰轻描淡写道:“不过一点小伤小毒,死不了。” “你就嘴硬吧,这还叫小伤小毒?”宋芫没好气地说。 舒长钰看向宋芫,扯出一抹笑:“芫芫别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那刚才是谁在那气若游丝地说“怕来不及”的,感情搁这演我呢。 宋芫呵呵冷笑。 一旁舒母观察着宋芫的神色变化,看他眼里没有流露出抗拒,心中稍安。 舒父倒是想问什么,碍于宋芫还在,到底没有问出口。 此时木屋外,暗七倚靠着墙壁,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抬起眼皮,瞅着面色凝重的暗五。 还嬉皮笑脸道:“你怎么一副死人脸?受伤是我,又不是你。” 暗五二话不说,伸手扯开暗七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肩膀和胸口处的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暗五脸色更加冷峻了。 “还是主子好啊,还有宋哥疼。”暗七说,“我就只能对着你这张冷脸。” 暗五冷声说道:“少说几句,留点力气。”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准备给暗七上药。 暗七却依旧嘴硬:“我多说几句又死不了,你这么凶干嘛。” 暗五没理会他,直接把药粉撒在伤口上,暗七疼得“嘶”了一声,却还是嘴硬:“轻点轻点,你这是趁机报复我吧!” “怎么伤得这般重?”暗五眸色沉沉。 暗七龇牙骂道:“还不是先帝那狗东西。” 跟宋芫待的久了,他也学了宋芫的口头禅。 “谁想他竟还留有人手藏在惠王身边。” 暗五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道:“看来惠王是先帝留下的活靶子。” “你猜的没错,上次惠王被虏,就是先帝的人下的手。”暗七不由得懊恼,“都怪我没察觉,让主子陷入危险。” 暗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此事怪不得你。” “先帝个狗东西真是阴魂不散。”暗七骂骂咧咧,“人死了还留这么多祸患。” 从暗一到暗十都是周将军亲信留下的血脉,当初周将军被赐死,他们便隐姓埋名,直到舒长钰联系到他们,将他们培养成暗卫。 所以先帝是他们共同的仇人。 就算先帝死了,但周将军的冤屈仍未得以昭雪。那些曾经参与陷害周将军的人,依旧逍遥法外,享受着荣华富贵。 这段时间,他们正是在筹划为周将军翻案之事。 估计是动作太大,才引来了先帝余孽的注意,并在昨晚设下了埋伏。 更加麻烦的是,他们还发现了新帝派来的探子。 这下子他们云山县是彻底被盯上了。 屋内,舒长钰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了些。 宋芫说:“你流了这么多血,我去给你炖点补汤。” “别走。”舒长钰伸手抓住宋芫的手腕,用力一拉,宋芫一个不稳,跌坐在床边。 “你干什么?小心碰到伤口!”宋芫惊呼。 舒长钰却不在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陪我一会儿。” 宋芫无奈,只能依言坐下。 舒母看着两人,眼中满是慈爱:“小宋,长钰就拜托你多照顾了,我去给他熬药。” “你们和和睦睦的,别吵架啊。”舒父紧接着说道,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对上舒父舒母和善的眼神,宋芫尴尬地抓抓头发,想到他不仅弯了,还当着对象的父母面前出柜。 绕是宋芫再厚脸皮,此时也有点绷不住了。 舒母见状,赶紧扯了扯舒父的衣袖:“咱们先回去了,家里还一团乱。” 宋芫连忙起身,送舒父舒母到门外,回头时,余光瞥见角落里的暗五和暗七。 看到暗七衣服上也染了血,他紧张道:“阿七你也受伤了?” 暗七嘿嘿一笑:“宋哥,我这伤小意思,不碍事的。” 宋芫看了眼暗七的伤势,狠狠皱眉:“你回去好好养着,这里有我。” 暗七还想说些什么,被宋芫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宋芫又对暗五说:“你看着点阿七。” 暗五点头应下。 说完,宋芫转身回到屋内,舒长钰正靠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宋芫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舒长钰安静的睡颜,心中泛起一阵柔软。 舒长钰微垂着头,细碎的头发搭在眉骨,长而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宋芫静静看了会儿,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过舒长钰额前的碎发,露出那漂亮的眉眼。 舒长钰的睫毛微微颤动,似要醒来。宋芫赶忙收回手,却被舒长钰一把抓住。 “别躲。”舒长钰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宋芫忽而顿住,反应过来:“你装睡呢!” 舒长钰睁开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被你发现了,芫芫,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偷偷亲我。” 宋芫恼羞成怒:“你想得美!” 舒长钰笑得更欢了:“芫芫,你这么激动,怕不是被我说中了心思?” “你再乱说,看我不揍你!”宋芫扬起拳头,作势要打。 舒长钰却顺势抓住宋芫的手,戏谑道:“芫芫好凶啊。” 宋芫一把将他按回床上,佯怒道:“给我老实点,伤口要是再裂开,看我还理不理你。” 舒长钰却还是一脸笑意,“芫芫,就算你不理我,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宋芫刚要怼他两句,忽然他话锋一转,笑眯眯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舒长钰还未开口,接着便听宋芫道:“永王说要你纳你为妾。” 舒长钰嘴角的笑瞬间凝固。 第291章 坦白 永王,要纳他为妾? 这是舒长钰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找死。”舒长钰顿时眸色阴沉,语气森寒。 宋芫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忍住漏出几声笑:“哈哈哈!” 舒长钰凤眼微眯,语气危险道:“芫芫,永王都跟你抢相公了,你还笑得出来?” 相公?! 什么相公! 宋芫立刻被口水呛了一下,边咳嗽边说道:“你,你别乱说,谁承认你是相公了。” 舒长钰挑了挑眉:“怎么,难道你想反悔?” “分明是我娶你,要是相公也该是我是相公。”宋芫大声分辩。 “行啊。”舒长钰微笑,“那你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宋芫摸摸鼻子:“等、等你伤好点再说吧。” 这时,舒母提着食盒进来:“小宋,长钰,快来吃点东西。” 宋芫连忙起身接过食盒:“伯母,您辛苦了。” 舒母笑着说:“不辛苦,你们快趁热吃。” 宋芫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粥,坐到床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舒长钰嘴边,“来,张嘴。” 舒长钰乖乖张嘴吃下,眼神却一直落在宋芫身上。 宋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看我做什么,赶紧吃。” 舒长钰还想说什么,被宋芫眼睛一瞪,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低头吃起粥来。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宋芫放下碗,他从早上到这会儿,就吃了个馒头,此时也是饿得不行,赶紧扒拉了几口饭。 舒母赶紧说:“慢些吃,别噎着。” 宋芫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应着:“嗯嗯。” 吃过饭,舒母提着食盒回去了,木屋里又剩下他跟舒长钰两人。 舒长钰拉着宋芫在床边坐下,两人头挨着头说话。 宋芫转头看着舒长钰,目光从他下巴慢慢挪到他脖子上,这才注意到他明显的喉结。 去年的时候他还留意过,当时舒长钰并未长出喉结,因此才误以为他是姑娘家。 宋芫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又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舒长钰喉结也随之滑动一下,他哑声道:“芫芫你在做什么?” “我就摸摸是不是真的。”宋芫嘀咕说。 舒长钰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喉结上:“你要不再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宋芫感受着那微微的凸起和温热,他耳根发烫:“是真的是真的,快松开手。” 舒长钰却没有放手,反而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芫芫,那你喜欢我是女子还是男子……” 宋芫翻白眼:“那你能变成女子?” 舒长钰:“不能。” “那不就得了。”宋芫气哼哼。 “你果然是喜欢我女子的模样。”舒长钰垂下眼眸,笑容微敛。 宋芫抬手掐着他的脸:“差不多够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 舒长钰捉住宋芫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宋芫这时候问他:“舒长钰,你为什么要扮作女子?” 舒长钰眉梢微挑:“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女子?” “少跟我扯。”宋芫白他一眼,“就算你没说过自己是女子,但你从小是被当女子养大的,总没错吧。” 整个小黎村谁不知道舒长钰是姑娘家。 更诡异的是,小说里竟然连半点没有提及舒长钰是男的,不然宋芫也不会被瞒了这么久。 宋芫越想越觉得生气,瞪着舒长钰说道:“你这家伙,害得我一直误会!” 舒长钰垂眸,眼睫遮挡住阴翳:“因为怕被仇人发现。” 宋芫瞪大了眼睛,追问:“那你的仇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如此对你?” 舒长钰轻飘飘道:“哦,他已经死了。” 等等,宋芫突然有了点头绪,他想到了死在茅草屋的疯子,康义南。 在书中例外,康义南在二十年前的一场场叛乱中牺牲,后来被追封为一品威武大将军。 根据之前舒长钰所提及,康义南是他的仇家。 “你的仇人是康义南?”宋芫问。 舒长钰看了一眼宋芫:“你知道他的真名?” 宋芫尬笑了两声,抬头望着屋顶,假装忘了刚刚说的话。 “啊?我刚才说什么了?” 看他刻意地装傻,舒长钰眸色深深:“芫芫,你说我骗你,你又何尝不是对我有所隐瞒。” 宋芫顿时心头一颤,神色不禁慌乱,低着眼不敢去看舒长钰。 是啊,舒长钰说的没错,他也对舒长钰隐瞒一些事情。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怪舒长钰骗他。 想到这,宋芫的头垂得更低了。 舒长钰看着宋芫这副模样,微微眯了眯眼,他伸手抬起宋芫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芫芫,我并非要责怪你,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坦诚相待。” “我、”宋芫话到了嘴边又吞吞吐吐,他着实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是穿书的,而舒长钰是一本种田文小说里的女主。 而且他还随身带了一个空间厨房。 说出来都让人觉得荒诞至极。 “不想说不要紧,芫芫,我可以等你愿意说的时候。”舒长钰低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只是,芫芫,别让我等太久。” 宋芫白俊的脸霎时红了红,他嗫嚅着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舒长钰摩挲着他烫红的脸颊:“芫芫,我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说。” 宋芫心里一阵感动,又一阵纠结,他知道舒长钰对他的信任,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愧疚。 “舒长钰,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这事实在太离奇,我怕说出来你会觉得我疯了。” 舒长钰认真看他:“嗯,你说。” 片刻后,宋芫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说道:“那好,我坦白说了。” “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我的世界里,有许多你们这里没有的东西。” “比如我们出行不用骑马坐轿,有一种叫汽车的东西,跑得又快又稳。还有,我们那里的房子能盖得特别高,几十层都不止……” 宋芫说着,发现偏离话题了,他连忙打住:“呃,这些以后再说。” “而我之所以知晓关于你的事,因为你是一本小说,就是话本里的女主角。” 说到“女”字时,宋芫还重重强调了一下。 第292章 交换秘密 异世、话本、主角,一连串词语刷新了舒长钰的认知。 舒长钰微微眯起双眸,饶有兴味地:“那在话本里,我是怎样的人?” 宋芫撇了撇嘴:“你在话本里是天道宠儿,好运连连,进山捡珍宝,出门遇贵人,种田经商样样行,最后还嫁给了一个如意郎君,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舒长钰挑眉:“如此说来,写话本之人应该是对我只有浅薄的了解,才虚构出这样一个结局。” 确实,原着里连舒长钰的性格都刻画得模糊不清,更别说舒长钰性别还是男的。 宋芫磨牙,他真是被原着坑惨了,要是系统再敢出现,看他不把它骂个狗血淋头。 好个坑货。 “那芫芫呢,在话本里又是什么样的人?”舒长钰忽然问道。 宋芫道:“话本里并没有我,只有原主宋大树,他就是个小混混,没什么好说的,不过……”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斜睨一眼舒长钰,语气古怪道:“后来因为调戏你,被打成残废,然后流落街头,最终饥寒交迫而死。” 舒长钰歪头看他:“那芫芫是怎么变成宋大树的?” “我就上山捡蘑菇时,摔落下悬崖死了的,然后就附身在了宋大树身上。”宋芫跳过了系统那段,主要解释起来麻烦。 “至于宋大树的魂魄,我也不清楚去了哪里。” 听到宋芫说他摔落下悬崖的时候,舒长钰眸色冷凝,却没有打断他的话。 宋芫忍不住开始抱怨:“你是不知道,我睁眼就是茅草屋顶,家徒四壁,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折腾了一年,好不容易才攒了点家底……” 舒长钰安静听着,他的掌心笼住了宋芫的手,捏着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那芫芫以前长什么模样?”舒长钰似是好奇道。 听到这个问题,宋芫摸上自己的脸,说来宋大树的长相原本跟他有几分相似,但随着他变成宋大树之后,他的长相也在一天天地变化。 起初宋芫也没发现,家里又没个镜子,直到一天,他看到水缸里的倒影,才惊觉自己长回了之前的模样。 “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宋芫拍了拍自己这张脸。 忽然舒长钰转身过来,捧着宋芫的脸,目光转动,仔细打量着宋芫的模样。 从他的额头,再是顺着到眼皮,而后是鼻鼻梁,最后停留在嘴唇。 每一寸都长得恰到好处,长在了舒长钰的心坎上。 宋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挣脱他的双手,却被舒长钰握得更紧。 “舒长钰你别乱来,小心伤口撕裂开。”宋芫紧张地说道。 舒长钰却仿若未闻,低头亲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急切凶狠,仿佛要将宋芫揉进骨血里。 宋芫想要推开他,又怕弄得他伤口裂开,只得任由他肆意亲吻。 “芫芫。”唇齿交融间,舒长钰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想要你。” 宋芫立即推开他的脸,羞怒道:“滚滚滚!”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知收敛! 舒长钰低低地轻笑一声。 接着,他们又说了许多话。 宋芫吐槽小说描写舒长钰出生时的异象,比如天降甘雨、老井通水、老母鸡一夜连下几十颗鸡蛋。 舒长钰听后嘴角微抽:“没这回事。” “嗐。”宋芫无语,就知道原着不靠谱。 然后,舒长钰说:“事实上,我并非母亲所生。” 宋芫震惊脸:“哈?!” 舒长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事情复杂,待以后再说与你听。” 宋芫只得按下心里的好奇,又神秘兮兮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他说着,从空间厨房里掏出一个苹果。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苹果冰凉透彻,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味道。 舒长钰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紧盯着那个苹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宋芫一边用袖子擦了擦苹果,一边解释说:“我有个随身厨房,有各种做饭的厨具,还有个超大冰箱,里面什么水果、蔬菜、肉类,应有尽有,而且都能保持新鲜。” 舒长钰眉头微蹙:“随身厨房?这倒是闻所未闻。”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我前世是孤儿,无父无母,是爷爷叫我捡回去抚养长大。”宋芫将手中的苹果塞给舒长钰。 舒长钰握住苹果:“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宋芫点头说:“好啊。” “我爷爷姓宋……” 宋芫说得口干舌燥,他干脆从厨房里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后,接着说道:“我刚学会走路,就跟着爷爷学做饭。” “爷爷在一旁看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时候我还够不着灶台,爷爷就把我抱在怀里,手把手地教我怎么翻炒。” 宋芫的眼神变得柔和,仿佛沉浸在那段美好的回忆中。 “有一次,我不小心把盐放多了,咸得没法吃,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可爷爷却一个劲儿地说好吃,还全都吃光了。”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舒长钰看着他脸上的笑,眸光微微闪动,轻声说道:“爷爷定是极其疼爱芫芫的。” 听到这句话,宋芫眼睛酸涩了下。 直到天色渐晚,舒长盛过来送药。 “刚熬好的药,长钰你快趁热喝了。”舒长盛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进来。 看见他们二人头挨着头,亲密无间的模样,舒长盛顿时感觉一阵牙疼。 舒长钰抬头瞥他一眼:“不喝,倒了。” “倒了?!”舒长盛提高了音量,“我跑了大半个镇子的药铺,好不容易才凑齐这些药材,又熬了几个时辰,你居然说倒就倒!” “舒三哥,别听他的,把药给我。”宋芫赶忙过去,从舒长盛手中接过药碗,走到舒长钰面前,“快喝了!” 舒长钰眉头紧蹙:“这药一看就很苦。” 宋芫板起脸来:“苦也得喝,赶紧的,别逼我灌你!” 舒长钰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喝完后他的脸色臭臭的,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还是小宋治得了你。”舒长盛幸灾乐祸道。 宋芫放下碗,略尴尬地看了看外面:“呃,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好好歇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跟舒长钰说了声,便回去了。 舒长钰看着宋芫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然后冷淡地看舒长盛一眼。 “你怎么还在这。” 舒长盛幽幽道:“好个没良心的,哥这是关心你,怕你一个人闷得慌,你倒好,这般撵我。” 舒长钰却不理会他,懒懒开口:“暗十。”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从屋顶落下,进入门内。 “主子。” 舒长钰:“药给我。” 暗十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了上去。 舒舒长钰接过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面无表情地放入口中咽下。 舒长盛霎时瞪大眼睛,指着他,控诉道:“你有药怎么不早说,枉费我辛辛苦苦跑了那么多药铺,给你找大夫抓药!” “呵。”舒长钰没有情绪地发出了一声笑。 第293章 非奸即盗 宋芫回到家时,刚好遇上李力赶着羊群回来。 “李哥!”宋芫挥挥手,打了一声招呼,便回去做饭了。 晚上睡觉前,宋芫进随身厨房里,拿出一只鸡,再抓了一把红枣枸杞,准备煲个鸡汤,明天给舒长钰送去补补身子。 炉火烧得正旺,锅里的水渐渐沸腾,汤面上冒出一个个小小的气泡,“咕嘟咕嘟”作响。 宋芫看着锅里逐渐翻滚的汤,目光开始飘忽。 至今他仍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他还跟舒长钰坦白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就连随身厨房的秘密也交代出去了。 宋芫怀疑自己是不是昏了头了。 如此重要的秘密,居然这么容易就交代出去了。 但是宋芫却没有后悔,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舒长钰不会害他。 这时,鸡汤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宋芫的视线。 宋芫心神恍惚,舒长钰是男的。 而且还不是舒伯母亲生的,这消息让宋芫着实吃了一惊。 宋芫的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翻滚的鸡汤上,心中暗自琢磨着舒长钰的身世之谜。 舒长钰既然不是舒伯母亲生的,那那他的亲生父母又是谁?为什么会被舒家收养? 一连串的疑问在宋芫心中打转。 嘶,脑子快不够用了。 还是直接问舒长钰好了。 鸡汤的香气越来越浓,宋芫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他小心地将火熄灭,把鸡汤盛进准备好的保温壶里,等着明天给舒长钰送去。 从厨房出来时,宋芫才想起一事,他拍拍额头。 对了,二林是不是该出成绩了。 翌日清晨,薄薄的雾气弥漫着整个村庄,错落有致的农舍在雾中时隐时现,透出几分朦胧的诗意。 阿牛挑着两桶水过来,将水倒进水缸里,他看了看宋芫,憨憨问道:“宋大哥,咱们今日还去田里吗?” “我先不去了,这几日有事。”宋芫掏出一串铜钱递给他,“你帮忙招几个人,去田地修整一下田,然后把地翻一翻,等过些天我抽空过去把地种了。” 阿牛还有些犹豫,宋芫直接将铜钱塞给他:“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石头哥。” “阿牛,你可以吗?!”宋芫震声道。 阿牛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坚定地说道:“宋大哥,我可以!我指定能办好!” 宋芫笑着拍了拍阿牛的肩膀:“行,那我信你。” 阿牛拿着铜钱,干劲十足地跑开了。宋芫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转身回屋。 他将家里收拾了一遍,此时太阳高悬,明晃晃的光线照进屋内,空中的尘埃在光线中上下飞舞。 宋芫伸手挥了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他看看时间,心里的思念愈发浓烈。 于是他丢下扫帚,从随身厨房拿出昨晚熬的鸡汤,装进一个竹篮里,又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将篮子盖好,准备出门。 “二丫,我出去一趟。”宋芫朝着屋内喊了一声。 “好噢。”宋晚舟清脆地应道。 宋芫出了门,朝舒长钰家走去。 与此同时,云山县。 考场外的告示栏前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家都伸着脖子,眼睛紧盯着那张榜单,生怕错过了自己的名字。 “哎呀,别挤别挤!”周腾大声叫嚷着,却根本无法阻止周围人的推搡。 他费力地踮起脚尖,想要看清榜单上的名字。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一个高大的书生一边喊着,一边蛮横地挤开人群。 周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宋争渡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周腾:“没事吧?” 周腾稳住身形,长舒一口气:“还好有你,争渡,我没事。” 此时,那书生已经挤到了榜单前,大声嚷着:“我过了!我过了!”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宋争渡和周腾也看向榜单。 “找到了!找到了!”周腾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宋兄,我过了!” 宋争渡也在榜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松一口气:“我也过了,回去吧,准备下一场覆试。” 他们挤出人群,正好碰上了也来看成绩的顾千帆几人。 “你们怎么在这站着?”周腾笑问道。 其中一人回道:“里面人挤,就请顾兄的小厮替我们看了。没想到你们也过了,真是太好了!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顾千帆拱手道:“恭喜二位兄台,接下来的覆试考的是四书文和孝经,我有些拿捏不准,还望二位能与我一同探讨探讨。” 周腾应道:“没问题,咱们再一起探讨。” “争渡兄呢?”顾千帆转头问向宋争渡。 宋争渡却委婉拒绝:“我住得远,怕是不便,每日往返太过耗时,恐影响温习进度。” 周腾忙道:“这有何难,不如争渡兄就暂居我处,咱们也能随时交流。” “还是不妥。”宋争渡摇了摇头,“我如今借住一兄长家中,兄长对我多有照拂,我若离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顾千帆思索一下,说道:“要不这样,咱们每日约定一个时辰,在城中的那间茶肆相聚,交流心得。”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周腾说道:“如此甚好,那咱们就定在申时如何?” 宋争渡也不好再拒绝,应道:“那便依周兄所言。” 他也想看看顾千帆想方设法促成每日相聚交流究竟是何用意。 毕竟平日里,顾千帆虽也积极进取,但此次表现得这般急切,着实令宋争渡心生疑窦。 倒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宋争渡心中暗想。 于是,每日申时的茶肆相聚,宋争渡都格外留意顾千帆的言行。 几日后,宋争渡仍未发现什么端倪,便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而这几天,宋芫每日早出晚归,照顾受伤的舒长钰。 “芫芫我心口好疼。”舒长钰捂着胸口,眉头微蹙,脸色苍白,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宋芫心头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紧张地问道:“怎么突然疼起来了?是不是伤口又发作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疼起来了。”舒长钰嗓音虚弱。 宋芫神色焦急:“不行,我得去找郎中过来给你瞧瞧。”说着便要起身出门。 舒长钰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床边:“没事,你陪我躺躺就好了。” 宋芫狐疑看他:“真的没事?” 舒长钰朝他冁然一笑,宋芫就立即晕乎乎地躺到了床上,只是心里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第294章 闲言碎语 然而还没等宋芫细想,舒长钰已经紧紧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宋芫的肌肤上,他不禁微微一颤,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你先放开我。” “不放。”舒长钰说。 宋芫无奈,只好忍着痒意,继续保持着被抱住的姿势,他正好有些困了,便闭着眼睛,意识逐渐模糊。 舒长钰却故意捏着他的脸颊:“芫芫你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宋芫迷迷糊糊说道:“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等好点再说。” 舒长钰:“……” 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咚咚咚——”屋外敲门声响起。 舒大宝脆生生喊道:“老大老大!” “是大宝。”宋芫睁开眼,正要起身,却被舒长钰钰一手按住。 “我去开门。”宋芫轻轻推了推舒长钰的肩膀,“你快松手。” 舒长钰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宋芫拉得更近了些,在他耳边低语道:“别管他。” “老大老大——”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舒大宝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急切,“老大,你快开门呀!” “家里又来坏人了!” 宋芫又急又怒,用力挣脱舒长钰的手,边往门口走边说道:“你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打开门,舒大宝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小脸慌张地说:“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些坏人,他们这次还抬着好多东西过来,说是聘礼。” 舒大宝喘了喘气:“让咱们把老大嫁过去,不然就要抢人啦。” 宋芫嘴角抽抽,一言难尽道:“他们是这么说的?” 舒大宝用力点头:“对,他们可凶了,还说三天后就过来把老大带走。” 舒长钰的脸一下子黑了。 暗十搞什么鬼,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老大会跟他们走吗?”舒大宝瘪着嘴,眼泪汪汪道,“老大不要走,大宝舍不得老大。” 宋芫蹲下身来,抬手擦去舒大宝脸颊上的眼泪,安抚他说:“大宝不哭,你老大不会走的。” 然后他扭头对舒长钰说:“我去看看情况。” 再叮嘱舒大宝:“你就在木屋陪着你老大,别到处乱跑。” “嗯嗯。”舒大宝乖巧点头。 宋芫匆忙走去舒家,就见门口堆满了聘礼,而黄飞云那些人已经走了,舒父舒母对着那一堆东西瞠目结舌。 就在刚刚,黄飞云带着人抬了几箱聘礼过来,趾高气昂地丢下一句“三天后我来接人”便扬长而去。 他们想追上去拦人都来不及,一行人跑得飞快。 此时,看到宋芫过来,舒母哭笑不得道:“小宋你怎么来了?” “刚刚大宝哭着跑来找我们,说黄飞云那些人又来了。”宋芫看着那堆聘礼也有些无语。 仔细一瞧,竟然还是绸缎布匹,和一些金银珠宝。 这出手还挺大方的。 “先进来吧。”舒母眼不见为净,招呼着宋芫进了屋。 吴大嫂出来,指挥着舒长盛将那堆东西丢出门外,别搁这门口碍手碍脚的。 接着,她回头问宋芫:“小宋,长钰的伤势怎么样了?” “还需要调养一段时间。不过大嫂放心,没有大碍。”宋芫道。 这几天下来,舒长钰胸口上的伤已经结疤,但不知是不是毒素还未清除干净,舒长钰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经常不是心口疼就是头晕目眩。 宋芫愁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每日守在舒长钰旁边嘘寒问暖,几乎是对他百依百顺,可舒长钰的病情还是时好时坏。 要不还是换个郎中吧。 宋芫心里琢磨道。 外面,舒父怒气腾腾地说:“都丢得远远的,别脏了咱们家门口。” 舒长盛应了一声,赶忙将聘礼都搬到远处去。 村里人有不少看到黄飞云他们抬着聘礼往舒家去,这会儿又见舒家把聘礼都丢了出来,纷纷围过来瞧热闹。 看到一地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众村民眼睛都露出贪婪之色,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这么多好东西,舒家不要真是可惜了。” “就是啊,要是能分给咱们一点就好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 有人甚至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些宝贝。 舒父见状,大声呵斥道:“都给我住手!谁要是敢动这些东西,就别怪我不客气!” 村民们被舒父的怒吼震住,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宋芫听到声音,出门看一眼。 就见一个胆大的村民说道:“舒大哥,反正你们家也不要,不如就分给我们一些,也算是造福大伙了,对吧。” 说着,他朝周围的村民使了个眼色,一些村民心领神会,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舒大哥,这么好的东西浪费了多可惜。” “分给大家,也能让咱们村都沾沾光。” 舒父烦躁道:“这东西来路不正,我们不能要,也不能分给大家。都散了吧,别在这瞎起哄。” 那些村民被舒父这么一说,悻悻地退了回去。 但仍有几个人眼中流露出不甘,毕竟那一地的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实在太诱人了。 舒父看着那些仍有不甘之色的村民,冷哼一声:“你们要是不怕惹祸上身,就尽管拿,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来找我们舒家!” 就在这时,村里的老村长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原来是舒长盛跑去将老村长请了过来。 老村长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眉头紧皱。 他抬起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几下,说道,“都给我清醒点!这聘礼不能动,谁要是敢动,就逐出村子。” 村民们这才不敢再有非分之想,陆陆续续地散开了。 有几人还嘟囔着:“舒家干脆就把舒长钰嫁过去得了,那家一看就富贵得很,舒长钰嫁过去也不吃亏。” “对啊,舒长钰今年都十九了,成老姑娘了,再不出嫁还等什么。”另一个村民也跟着附和,脸上露出一丝嫉妒和不甘。 “等皇帝选妃呢!”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嘲讽的话,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宋芫隐隐约约听到几句,顿时皱起眉头,这些村民的嘴真臭。 他低头往地上看了看,想找几块石头。 突然就听到“哎哟”几声,宋芫再抬头一看,就见得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宋芫嘿嘿一笑,转头回了屋内。 他小声问舒母:“就不能直接表明舒长钰是男子的身份吗?” 这样村民们就不会再乱嚼舌根,宋芫听着都觉得堵得慌,更别说舒长钰从小在村子长大,也不知听了多少这种闲言碎语。 舒母却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舒母这么说,宋芫便不再多问。 但他想不明白,既然舒长钰的仇家都已经死了,为何还不能恢复身份。 这样的话很难摆脱黄飞云的纠缠…… 宋芫很快就做好了决定,他对舒母说:“伯母,我有事回去一趟,麻烦你跟舒长钰说一声,我明日再来看他。” 第295章 准备聘礼 宋芫匆匆回到张家村,家门也没进,直接去了对面牛家。 他敲门进去:“婶,在家吗?” 牛婶从屋里出来:“咋啦小宋?” 宋芫挠挠鼻尖:“就上次你跟我说的媒婆,她住哪里?” 牛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那媒婆住在隔壁柳木村,你到了那儿一打听钱媒婆,保准有人告诉你。” “你准备啥时候去上舒家提亲?” 宋芫赧然道:“就过两日吧,我这聘礼也没准备好。” 他接着问牛婶:“聘礼一般都要准备些什么?我心里没个准数。” 牛婶笑着说道:“一般来说,银饰、布料、糕点这些都是少不了的。你要是手头宽裕,还可以准备一些更贵重的东西。” 宋芫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婶,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聘礼,到时候就请婶子跟我一起去舒家提亲。” 牛婶乐呵呵地应下:“好嘞,小宋你放心去准备,婶子肯定帮你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跟牛婶聊完后,宋芫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备聘礼。 舒长钰是男子,这首饰就不用准备了。 宋芫站在集市中,有些犯了难,少了一样,那得再找些别的东西补上才好。 他思来想去,决定去买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 宋芫来到一家文房四宝店,挑选了一套品质上乘的笔墨纸砚。 接着,他又去挑选了几匹适合男子的布料,颜色稳重素雅,质地柔软舒适。 想着舒长钰穿上用这些布料做成的衣裳,定是风度翩翩。 至于糕点,宋芫打算自己亲自动手做。 晚上,宋芫早早回了房间,意识进去空间厨房里。 他拿出面粉,撸起袖子开干。 他打算做几道奶油松瓤卷酥、牡丹花样小面果、和藕粉桂糖糕,这是红楼梦里出现过的糕点。 他熟练地将奶油软化,与面粉充分混合,再撒上炒香的松仁碎,揉成光滑的面团。 接着将面团擀成薄片地卷起来,切成大小均匀的卷酥胚子,摆放在烤盘上,送入烤箱烘烤。 至于牡丹花样小面果有点费神。 将面粉和水揉成柔软的面团。 再用南瓜粉、紫薯粉、菠菜粉、红曲米粉调出各种鲜艳的颜色。 然后便开始捏花瓣。 宋芫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面团捏成牡丹花瓣的形状,最后一片一片地拼接在一起。 不一会儿,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便出现在眼前。 再放入蒸笼,用旺火蒸熟。 藕粉在水中化开,如丝般顺滑,加一些桂糖进去,那浓郁的桂花香渐渐弥漫在空气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厨房里渐渐弥漫起糕点的香气。 终于,奶油松瓤卷酥烤好了,外皮金黄酥脆,散发着浓郁的奶油和松仁的香味。 牡丹花样小面果也蒸熟了,色彩鲜艳,如同盛开的花朵。 藕粉桂糖糕色泽晶莹,桂糖的香气与藕粉的清香扑鼻而来。 宋芫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糕点摆放好,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就在宋芫忙碌着准备聘礼时。 县城。 天蒙蒙亮,瘦猴驾着驴车,车上宋争渡闭着眼睛,默念着四书文和孝经。 驴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瘦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宋争渡,他大声道:“宋小弟,你好好考,考个状元回来,让咱们灭霸帮也跟着风光风光。” 宋争渡无奈一笑:“瘦猴哥,我连童生尚未考上,哪敢奢想状元。” 随着驴车的前行,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有匆匆忙忙赶路的行人。 突然,几个流氓地痞从旁边的小巷子里冲了出来,他们满脸凶相,拦住了驴车的去路。 瘦猴叉腰嚷嚷道:“你们想干什么?赶紧让开!” 地痞们却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歪着脑袋说道:“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想走。” 宋争渡冷静地说道:“我们只是去赶考的学子,身上并无值钱之物。” 地痞们显然不信,开始上前推搡瘦猴,试图抢夺驴车上的包裹。 瘦猴紧紧护住包裹,与地痞们对峙着:“你们哪个帮派的,竟然敢动你猴爷爷!” 地痞们哄然大笑。 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家伙站出来,轻蔑地说道:“就你?还猴爷爷呢。也不看看我们是谁,今天这包裹我们要定了。” “识相的赶紧交出来,不然有你好看。” 瘦猴梗着脖子,怒瞪他们:“我是灭霸帮的人,你们敢动我,信不信我回去就告诉鹰哥!” 地痞们听到“灭霸帮”、“鹰哥”几个字,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但很快又变得嚣张起来。 “灭霸帮又怎样?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兄弟们,上!” 瘦猴一下子慌了神,宋争渡年纪虽小,此时却异常冷静。 他直视着地痞们:“你们今日若敢动手,灭霸帮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论你们躲到哪里去,只要还在云山县,就必然会被我们找到。” “且不说鹰哥的手段你们是否能承受得起,就算我们拼个鱼死网破,你们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地痞们被宋争渡的气势镇住了片刻,但很快又有人叫嚷起来:“别听他的,他们就两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 话说着,地痞们再次蠢蠢欲动,脸上露出凶狠之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人身穿着侍卫服,腰上配刀,守在一辆华贵的马车四周。 宋争渡认得马背上一人,他家乔迁那日,惠王府的小公子来吃酒席时,这侍卫正跟在小公子身边。 不等宋争渡呼救,骆哥也瞧见了被流氓地痞们包围的宋争渡,他朝马车里低声说了几句,便一挥手,带着几名侍卫驱马来到宋争渡身前。 地痞们看到这阵仗,顿时惊慌失措。 骆哥眼神凌厉地扫视着地痞们:“大胆狂徒,竟敢在此生事。” 地痞们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大人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今日若不是碰巧遇见,你们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恶事!”骆哥厉声说道。 他转头看向宋争渡:“你没事吧?” 宋争渡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我没事。” 骆哥微微点头,又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将这些地痞带走,严加惩处。” 侍卫们立刻将地痞们捆绑起来带走。 解决了地痞们,宋争渡心中松了一口气。 骆哥对宋争渡说道:“以后出门小心些,若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到惠王府找我们。” 宋争渡再次道谢,骆哥便回到马车旁,向马车里的人汇报了情况。 随后,马车在侍卫们的护送下缓缓离去。 宋争渡望着远去的马车,不禁陷入深思。 马车内的会是那位小公子吗? 瘦猴震惊咋舌:“宋小弟,你竟然还认识的惠王府的人?” 宋争渡摇头不语,随后才道:“瘦猴哥,我们快去考场吧,不然要迟到了。” 瘦猴连忙点头,赶着驴车快速朝着考场方向驶去。 终于到了考场,宋争渡提着包裹下车。 周腾他们已经在排队了,见了宋争渡,周腾连忙招手示意。 “争渡,我们在这儿!” 顾千帆猛地抬头,目光瞬间锁定在宋争渡身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 这时,宋争渡快步走过去,与他们站在一起。 周腾低声问道:“争渡,你怎么才来?我们都担心死了。” 宋争渡略带歉意地道:“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顾千帆迅速收敛好表情,笑笑说道:“争渡兄还好赶上了,不然这考试可就错过了。” 第296章 提亲 宋芫准备好聘礼后,又匆匆忙忙去柳木村请了钱媒婆。 钱媒婆生得富态圆润,一双不大却格外精明的眼睛在宋芫身上转了转,脸上堆满笑容道:“不知小伙子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宋芫道:“小黎村,舒家。” 钱媒婆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媒婆,对各个村子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在听到“小黎村,舒家”时,她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怎么是舒家那大煞星? 钱媒婆隐晦地劝道:“这舒家姑娘虽生得貌美,可脾性暴烈,不是良配。小伙子,你可要想清楚啊。” 宋芫却坚持道:“就麻烦钱媒婆走这一趟了。” 钱媒婆见宋芫如此执着,也不好再劝,只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随你去舒家走一遭。但丑话说在前头,到了舒家被拒绝的话,你可别怨我。” “自然自然。”宋芫笑道。 瑞康元年,二月二十二,宜嫁娶,祭祀,祈福。 宋芫提着聘礼,一对大鹅,因为买不到大雁,就用鹅代替。 这还是前一天经钱媒婆提醒,宋芫才急忙从村里买来一只公鹅,另一只则是从家里抓来的。 养了大半年,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这日过了辰时,他便与牛婶、钱媒婆一同朝着小黎村舒家走去。 春光明媚,微风轻拂,路边的树木抽出嫩绿的新芽,雀鸟在枝头欢跃嬉戏,叽叽喳喳。 钱媒婆一张嘴便胡诌道:“你们看这喜鹊,今日这般欢闹,定是个好兆头。这小伙子和舒家姑娘啊,说不定就是天定的缘分。” 牛婶也笑着点头附和:“可不是嘛,这小宋啊,一表人才,又有上进心,和舒家姑娘那是再般配不过了。我看啊,这门亲事准能成。” 宋芫听着牛婶跟钱媒婆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尴尬的头皮发麻。 要是让牛婶知道舒长钰是男的,那还不得惊掉下巴。 还没到小黎村,忽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钱媒婆嘀咕:“这又是哪家在办喜事?” 宋芫和牛婶也好奇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一支热闹的迎亲队伍出现在他们眼前。 队伍中的人们喜气洋洋,抬着华丽的花轿,吹奏着欢快的乐曲。 宋芫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定睛一看,就见到迎亲的队伍里有道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黄飞云? 淦! 黄飞云那家伙居然来逼亲这一招。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进了小黎村。 “婶子,你们跟我这边走。”宋芫赶紧抄小路过去,绝不能让黄飞云赶他前面去。 牛婶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紧紧跟着宋芫。钱媒婆也快步跟上,心中满是疑惑却也不敢耽搁。 他们抄小路过去,很快就来到了舒家附近。 宋芫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迎亲队伍的动静,确定他们还没到,稍稍松了口气。 牛婶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宋,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咋这么着急忙慌的。” “婶,一会儿我再跟你解释。”宋芫带着牛婶和钱媒婆迅速来到舒家门前。 吴大嫂手挽着菜篮子从地里回来,看见宋芫提着一对大鹅,又瞧见旁边的牛婶和钱媒婆带上布匹和文房四宝,一下子猜到他的来意。 “快快进来。”吴大嫂脸上喜不自禁,连忙将他们往院子里引。 “爹,娘,小宋过来了!”她朝屋里喊完,舒家父母便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们看到宋芫和他带来的聘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这……小宋,你这是?”舒父疑惑地问道。 宋芫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伯父伯母,我心悦长钰已久,今日特来求娶长钰,还望伯父、伯母成全。” 舒家夫妇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牛婶笑容满面地将布匹等物往前一递,说道:“这小宋啊,可是有心了,为了求娶长钰,准备了好些日子呢。” 钱媒婆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舒家大哥大嫂,这小宋一表人才,又有上进心,对你家姑娘那更是一片真心。这门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忽然这时,敲锣打鼓声再次响起,还越来越近。 宋芫语速飞快道:“是黄飞云那厮又来了。” 闻言,舒母不禁揉着额头,无奈说道:“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早知道那日让暗十将他弄死算了,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此时,舒长盛正在田地翻地,听到敲锣打鼓声,回头一看,见又是黄飞云。 他立即丢下锄头,转头往小树林里的木屋跑去。 木屋里,舒长钰姿势懒散地坐在桌前,听着暗五汇报。 “属下刚刚收到暗三传回来的消息,康瑞帝有意对边疆增兵。” 从去年入冬起,北边胡人就频繁骚扰边境,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康瑞帝有意对边疆增兵,想必也是为了抵御胡人的侵袭。 但他忘了,南边还有个更大的威胁。 辰王。 辰王拥兵自重,野心勃勃,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康瑞帝一心想着抵御胡人,却忽略了辰王这个潜在的隐患。 舒长钰微微眯起双眸,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索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密切关注南边的动向,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是,主子。”暗五领命退下。 舒长钰拿起茶杯,啜了口茶,却发现茶水早已凉了,他“啧”了声,放下杯子。 见外面日头晒到了门前,舒长钰一挑眉,就显得不耐烦。 换做往日宋芫早已过来寻他,今日却迟迟不见人影。 “长钰!”舒长盛气喘吁吁地跑进木屋,“黄飞云又带着迎亲队伍来了,你快弄走他。” 舒长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找死。” 此时,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走去舒家,鼓乐喧天,却格外刺耳。 村民们都跟着过来看热闹。 一行人来到院子外,只见大门紧闭。 黄飞云一挥手,正要命令手下人开始砸门。 但见一道白色身影缓缓地走来,白衣胜雪,长发如墨,一如黄飞云初见他那次,春光正暖,微风轻拂,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黄飞云怔怔地看着舒长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惊艳,有不甘,还有一丝恨意。 他恨舒长钰毁了他的人生。 “舒长钰,你终于肯出现了,永王……”他话还未说完,只听“铮”的一声,软剑出鞘。 一道寒光闪过,剑尖刺向黄飞云的喉咙,却在离他肌肤仅有一寸时。 “嘎吱”一声,院子大门开了,宋芫往门外望去。 “舒长钰?” 第297章 婚书 就在刚刚,宋芫在门口,听到黄飞云喊出那句“舒长钰,你终于肯出现了”时,他就心里着急。 舒长钰昨儿还虚弱地躺在床上起不来,怎么今日就能下床走动了? 他急急忙忙打开门一看,就见舒长钰提剑刺向黄飞云,那场景让宋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了舒长钰身前。 舒长钰的剑依旧停在黄飞云的喉咙处,他的眼神冰冷,仿佛能将人瞬间冻结。 黄飞云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那剑会在下一秒刺穿他的喉咙。 “长钰,不要冲动。”宋芫急切地说道。 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杀了黄飞云,肯定会给舒家招惹上麻烦的。 他再一看村民们都面露惊恐之色,显然被刚才的场面吓得不轻,还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波及到。 甚至有的人还悄悄转身准备离开,连热闹都不敢再看下去了。 门里面,牛婶和钱媒婆看到这一幕,更是脸色煞白。 牛婶捂着胸口,声音颤抖着说:“小舒怎么还会耍剑?” 这该不会是真想杀人吧? 钱媒婆也满脸惊慌:“这可不得了,这要是真闹出人命,舒家可就完了。” 牛婶一听,翻着白眼,差点晕厥过去。 一旁的吴大嫂见状,赶紧扶着牛婶往屋里坐。 舒父舒母都一脸担忧地看着舒长钰。 “你把剑放下。”宋芫拉住舒长钰的手臂。 舒长钰微微侧头,目光与宋芫交汇,眼中的冷意瞬间消散了几分。 他收回了剑,轻飘飘地扫了黄飞云一眼,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 又让黄飞云想起那日,在舒家,舒长钰也是这样提剑指向他,那股凌厉的气势仿佛要将他杀了。 以为这次他带了这么多人,就能让舒长钰就范,没想到却依旧被舒长钰一剑逼得不敢妄动。 黄飞云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心中的恨意与不甘如潮水般翻涌。 他狠狠地瞪着舒长钰,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那剑会在瞬间刺穿他的喉咙。周围的手下们也都噤若寒蝉,被舒长钰的气势所震慑。 “滚!”舒长钰声音如寒冰般冷冽。 黄飞云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但最终还是带着手下们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等等!”舒长盛喊住他们,并指着不远处的那一堆东西,“把你的东西带走,别脏了我家的地。” 黄飞云脸色更加阴沉,他狠狠地瞪了舒长盛一眼,却也只能无奈地一挥手,让手下们把那些带来的聘礼等东西收起来。 等黄飞云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后,舒长盛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舒长钰和宋芫。 “长钰,你太冲动了,要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办?” 舒长钰不以为意道:“就算杀了又如何?” 门内,舒母听着他这薄凉的语气,忍不住走出来道:“你还想不想跟小宋成亲了!” 舒长钰微微一怔,脸上的淡漠之色稍有收敛。 舒父和气说道:“小宋今日特地带人上门提亲,这日大喜日子,不该见血光。” “提亲……?”舒长钰声音发飘。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宋芫,仿佛确认般问道:“芫芫,你今日是来提亲的?” 宋芫“昂”了声:“是啊,我还带了媒婆上门。” 他转头:“钱媒婆呢?” 钱媒婆哆哆嗦嗦地走出来,脸色还有些发白。 即便如此,她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她连忙挤出一丝笑容,对着舒长钰和宋芫说道:“两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宋家今日提亲,实乃真心可鉴。” “我做媒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般配之人。”钱媒婆边说边观察着两人的神色。 但一看舒长钰,竟发现对方竟比宋芫还要高出几寸。 这舒家姑娘怎么长得这般高挑? 钱媒婆心生疑惑,可很快又压下这份疑虑,继续笑着说道:“两位站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这门亲事,定是上天注定的良缘。” 舒长钰看向钱媒婆都顺眼了几分,他嘴角微挑:“说得好,有赏。” 说罢,便示意身边的舒长盛拿出一些银两递给钱媒婆。 钱媒婆喜出望外,连忙道谢:“多谢舒姑娘,祝二位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都是男的,哪来的早生贵子……”舒长盛嘴里小声嘀咕一句,说着他掏出碎银子,递向钱媒婆,“拿着吧,今日你也算辛苦了。” 钱媒婆接过赏银,笑得合不拢嘴,她掂量一下,这几块碎银子加起来,估计都有好几两了。 “哎呀呀,公子可真是大方。我今日能为你们两家做媒,也是三生有幸。”她满脸喜色,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宋芫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郑重递给舒长钰:“这是婚书。” 舒长钰目光一凝,紧紧地盯着那张婚书。 他缓缓伸出手,仿佛那婚书有千钧之重。当指尖触碰到纸张的那一刻,他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轻展开婚书,上面的字迹工整而有力,一笔一划都格外认真。 钱媒婆忙不迭地凑上前,看着婚书啧啧赞叹:“瞧瞧,这婚书写得可真是漂亮,我做媒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用心的婚书。” 舒母笑吟吟道:“都别在外面站着了,咱们进屋说话。” “对对对,咱们进屋商量去。”钱媒婆附和道。 众人闻言,纷纷走进屋内。 宋芫正想起来舒长钰伤势还没好,正想扶着他进屋,回头却见舒长钰捏着婚书,脚步轻快地进门。 一点都不像身上有伤的样子。 宋芫眯了眯眼,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咬牙切齿道:“舒长钰你又骗我!” 舒长钰表情微微凝固。 宋芫扭头就走。 舒长钰抬脚跟上:“芫芫,你去哪?” “我悔婚了!”宋芫气哼哼。 “你敢!”舒长钰一把拽住宋芫的胳膊,将他拉了回来。 他扬了扬手上的婚书,慢悠悠道:“我婚书都收了,现在说悔婚,晚了!” 第298章 定亲 闹腾到晌午,几家人终于坐下来商讨婚事。 牛婶终于缓过来,她脸色复杂,看着宋芫与舒长钰二人,无奈摇头:“你们这俩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 “以后可得好好过日子,别再像今天这样吓人了。” 宋芫底气不足地辩解道:“今天这情况实在是意外……” 他也没想到黄飞云也赶这个时候来闹事,惹恼了舒长钰,差点喜事变丧事。 舒长钰腔调散漫,还透着无辜:“是他自己偏要撞上来的,怪我了?” “你快住嘴吧。”宋芫瞪了他一眼,心中既好气又好笑。 这个时候了,他还这般理直气壮。 舒长钰弯唇轻笑:“行,听夫君的,”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又带着几分浪荡。 听到这一声“夫君”,宋芫从脸红到脖子,像熟透了的虾,还冒着热气。 救命,舒长钰这家伙怎么这般不知收敛。 舒长盛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 他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 弟啊,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哥都没眼看了。 舒父听了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轻咳一声道:“长钰,不可如此没个正形。” 舒长钰却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依旧拉着宋芫的手不松开。 宋芫在心里暗暗叫苦,却又拿舒长钰毫无办法。 只好顶着一张绯红的脸,接受大家调侃的目光。 舒母看到这一幕,连忙拿着帕子按住嘴角,眼中满是笑意。 而牛婶表情着实有些绷不住了,这小舒性子咋这么野? 钱媒婆也被那声“夫君”噎了下,哪有这般孟浪姑娘,尚未成亲,连夫君都叫上了。 她干笑着打着圆场说道:“啊哈哈,这小两口可真是心急呢。不过也是,感情这般好,早日成亲也是好事。” 舒母笑着接过话茬:“是啊,看着他们这般恩爱,我这做母亲的心里也欢喜。只盼着他们成亲后能一直如此,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这两个孩子都是有福气的,往后的日子定能顺遂如意。” 牛婶语气也缓和下来:“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咱们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接下来,咱们就好好商量这婚事的具体事宜。” 钱媒婆连忙应和:“对,对,这定亲的日子可得好好选选。” 接着便是两家互换庚帖,找人合八字,再订下婚期。 拿到舒长钰的庚帖,宋芫翘起嘴角笑了笑,只看了眼红纸上写着的生辰八字,便收起来了。 宋芫他们在舒家用了午饭,一直商议到傍晚才回去。 目送宋芫离开,舒长钰回头,目光略过宋芫带来的一堆聘礼,吩咐舒长盛:“都抬进我库房里。” “得嘞!”舒长盛任劳任怨地将聘礼一一抬进库房,嗅着糕点盒里飘出的香甜味道,他心痒痒的。 “长钰,要不看看小宋送的什么点心?” 舒长钰瞥他一眼,语气凉凉:“敢碰一下就打断你的手。” 清点了下,聘礼除了糕点、茶叶、几坛酒,还有几匹绸缎,和笔墨纸砚。 “这两只大鹅怎么处理?”舒长盛提起那两只大白鹅。 那只母鹅凶的很,一见舒长盛靠近,便立刻伸长脖子,张开翅膀,做出攻击的姿态。 “先养着。”舒长钰没个正形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块藕粉桂糖糕,慢悠悠地咬了一口。 张家村。 宋晚舟拉着丫丫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看向村口方向,直到看见宋芫他们的身影,她眼睛微微一亮。 “大哥!”宋晚舟兴奋地挥手。 丫丫也奶声奶气地喊着:“哒哥~哒哥~” “哎!”宋芫脸上满是笑容,加快脚步来到宋晚舟和丫丫面前。 他蹲下身子,一手摸了摸宋晚舟的头,一手抱起丫丫,在她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宋晚舟迫不及待问道:“大哥怎么样?婚事商量得顺利吗?” 牛婶笑着说道,“你大哥和那舒家姑娘啊,可真是般配得紧。这婚事一敲定,往后的日子可有盼头喽。” 宋晚舟开心地跳了起来:“太好了,大哥要成亲了。以后我们就有大嫂了。” 丫丫也跟着拍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哒嫂,哒嫂。” 宋芫嘴角抽抽,算了,叫大嫂就大嫂吧,反正是舒长钰嫁过来,叫大嫂也没错。 距离定亲已经过去了三天。 接下来几日,宋芫都没去舒家,既然舒长钰都能下地走动,舞刀弄剑的,想必伤势也无大碍。 趁着这几日有空闲,他去庄子那边看看田地。 前些天,阿牛跟他汇报过,他已经雇了几个人帮忙翻地。 这会儿还不到三月,天气仍带着微微的凉意。 宋芫来到田边,只见那几个短工正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他们挥动着锄头,将坚硬的土地一点点翻松,泥土在锄头的起落间飞扬。 宋芫走上前去,微笑着对短工们说道:“大家辛苦了,先歇一会儿吧。” 短工们停下手中的活计,憨厚地笑着回应道:“没啥,不辛苦,能有活干,我们心里踏实。” 这时,阿牛走了过来,说道:“宋大哥,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两天就能把地都翻完了。 宋芫点头说好。 他又看了看那些短工,说道:“大家加把劲,等忙完了这阵,好好歇一歇。以后要是还有活,还找你们来干。” 短工们纷纷应和,干劲更足了。 随后,宋芫在田边又转了一圈,心中盘算着后续的播种计划。 他指了指眼前一亩地,对阿牛说:“这块地留着育苗,下个月初就把辣椒种子播下去。” 至于西瓜和花生也不着急,到三月下旬天气暖和些再播种。 阿牛认真地点点头,将宋芫的吩咐牢牢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两天,宋芫也时常来到田边查看进度。 短工们干活越发卖力,一锄一锄地将土地翻得松软平整。 终于,在二月底,土地全部翻完。 宋芫将辣椒种子给了阿牛,说道:“我过几日去县城,要等二林考完才回来,田里就麻烦你多看着点了。” “阿牛接过辣椒种子,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后郑重保证:“宋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把田里照看好。” 宋芫看见阿牛愈发沉稳的模样,心中不禁欣慰。 才短短半个月时间,阿牛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小伙子。 曾经的青涩与稚嫩在他脸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成熟。 宋芫看着阿牛,感慨地说道:“阿牛,这半个月你的变化可真大。” 阿牛憨憨笑道:“我要不严肃点,下面的短工们可不会认真干活。宋大哥,我也是没办法,硬着头皮装出这副样子来。” 宋芫赞同地点头:“你做得对,现在田里的活计繁重,确实需要有人镇得住场面。” 阿牛被宋芫这么一夸,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后脑勺说:“宋大哥,我就是想着不能辜负你的信任,尽我所能把事情做好。” 宋芫笑哈哈地打趣他道:“牛管事,如今你可是越发有模有样了,这田里的事儿交给你,我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以后说不定,你还能成为咱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田庄大管事。” 阿牛嘴笨地说道:“宋大哥,我哪有那个本事,就管这五十亩田,我就已经觉得很吃力了。” 宋芫笑眯眯:“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说不定哪天就真成了大管事了。” 三月初一,宋芫去县城,他刚背起背篓准备出门,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宋芫心头忽地一跳,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眼前。 最后在宋芫面前缓缓停下。 第299章 关心下属 舒长钰手搭在窗台,姿态懒散地撑着额头,凤眼带着没睡醒的困倦,整个人懒洋洋的。 “上来。”舒长钰音色格外倦懒。 宋芫将背篓放下来,给了十一,然后登上马车。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要去县城?” 舒长钰却答非所问:“我来找那刚定亲,就消失不见的负心汉。” 负心汉? 宋芫哭笑不得:“你可别乱说,我怎么就成负心汉了?” 舒长钰嗓音微凉:“定亲后你就不见人影,不是负心汉是什么?” 宋芫坐到他旁边,解释道:“我这不是有事要忙嘛。再说了,我们定了亲又不是要天天黏在一起。” “哦?”舒长钰拖着尾音。 他说着,微微侧身,看着宋芫,半强迫的用拇指抵住他的下颌,眼神中带着些许戏谑。 “我还以为定了亲,你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宋芫伸手将舒长钰的手推开:“我真的在忙。” 舒长钰微微眯起眼睛:“忙得连我的伤都不关心了?” 宋芫面无表情地“呵呵”一声:“你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都能下床走动,还能拔剑杀人了。”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谁叫舒长钰伤势已经好了,还装模作样的骗他。 宋芫越想越气,就打算晾着舒长钰几天,叫他反省反省。 舒长钰忽而蹙起眉头:“芫芫,你可真是狠心。我的伤哪有那么容易好,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真的?”宋芫狐疑看他。 舒长钰神情倒是理直气壮:“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宋芫轻哼一声:“你骗我的还少吗?” “既然你伤势还没痊愈,那就回去躺着,我自己去县城。” 舒长钰:“……” 舒长钰强行岔开话题:“芫芫,家里院子的秋千装上了吗?” 宋芫愣了一瞬,之前他还跟舒长钰闹冷战,后院都再管了,后来石头哥还来问他,池塘要不要挖,他也没心思回应。 此刻被舒长钰这么一问,他才想起来。 “没,池塘也还没挖。” 舒长钰轻轻捏了捏宋芫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那等从县城回来,我让暗七回去你那里,让他盯着把后院的事都弄好。” 宋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你吧。” 这时,他问道:“对了,暗七伤势怎样了?” “死不了。”舒长钰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宋芫微微皱起眉头:“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下属?” 舒长钰挑了挑眉:“我怎么不关心了?我这不是确定他死不了嘛。” 宋芫无语:“你这也叫关心?” “啧。”舒长钰略有些不耐道,“回去就给他赏赐,总行了吧。” 宋芫笑了笑:“暗七肯定高兴坏了。” “芫芫,你心太软了。”舒长钰眉眼微挑看他。 宋芫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也比你冷血无情要好。” 舒长钰伸手揽过宋芫的肩膀:“芫芫,我哪有冷血无情,我只是觉得暗七他们身为下属,受伤是常有的事,无需太过紧张。” 宋芫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你这是什么歪理,他们为你出生入死,你就应该多关心他们。” 两人就着这个问题一直争辩到马车缓缓停下。 宋芫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云山县城门。 他轻咳一声,结束了这场争论:“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到县城了。” 马车排队进了城,在灭霸帮门前停下,宋芫下车敲门:“王伯!” 很快王伯过来开门,不等宋芫开口问,王伯便道:“二林一早去考试了。” 宋芫连忙收回了迈进门槛的脚:“那我不进去了,去考场接二林回来,晚上……” “晚上去我那。”舒长钰开口。 宋芫于是改口说:“我们明日再过来。” 宋芫和舒长钰转身离开灭霸帮,朝着考场的方向走去。 到了考场外,宋芫心中有些紧张,不知道二林考得怎么样。 舒长钰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嘴角微勾:“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让人给那小子暗箱操作个案首。” 宋芫连忙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左右看看:“大哥,这是在考场外,你说这种话就不怕被人听到吗?” 舒长钰拉下宋芫的手,语气狂妄:“怕什么,被听到了,大不了灭口。” 宋芫没好气道:“你再乱说话,就自个回去。” 舒长钰立即闭嘴,但过了会儿,他又说:“那小子看着机灵,应该没问题。” 此时考场里。 林县令身着官服,端坐在主考位上,神色庄重而严肃。 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考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日县试,乃为选拔贤能之士,尔等当全力以赴。” 众学子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林县令的话语。 “此次考试,题目涵盖经义、策论、诗词等方面,望尔等用心作答,以显真才实学。”说罢,林县令微微抬手,示意吏员将考题发放下去。 吏员恭敬地捧着考卷,逐一发放到考生面前。 宋争渡接过考题,目光迅速扫过题目。 林县令出题极为考究,首先是一道经义题:阐述《孟子》中‘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深意。 宋争渡微微思索,心中渐渐有了思路。 提笔沾了沾墨,开始在纸上流畅地书写起来。 他写道:“孟子此言,乃将民置于首位,强调民之重要性。社稷者,国家之象征,然其根基在于民。君为一国之主,当以民为本,方能得民心,保社稷之安稳……” 接着是一道诗词题:以‘庄周梦蝶’为题,作一首诗。 宋争渡微微沉吟,随后挥笔写下一首七言绝句。 写完诗词题,宋争渡又开始认真思考起最后一道策论题。 此时,主考位上的林县令捋着胡须,目光在考场中缓缓巡视。 最后落在年纪最小的宋争渡身上,他看着宋争渡那专注的模样,心中暗自赞叹此子的沉稳与聪慧。 考场中央的日晷已经显示考试时间所剩无几。 宋争渡微微抬眼,看着那投射在地面上的日影,心中不禁一紧。 他迅速地回顾了一遍自己的答案,检查是否有遗漏或错误之处。 最后,宋争渡确认无误后,放下笔,长舒一口气。 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考试结束的那一刻。 这时,林县令从主考位上下来,走到宋争渡面前。 宋争渡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向林县令行礼。 林县令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宋争渡的考卷上,忽然他伸手拿起宋争渡的考卷,再次仔细地审阅起来。 眉头深深皱起。 考场外。 宋芫焦急地踱步,时不时望向考场的大门。 舒长钰站在一旁,神色淡定,只是偶尔瞥一眼宋芫,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终于,考场的大门缓缓打开,考生们如潮水般涌出。 宋芫立刻停下踱步的脚步,眼睛紧紧地盯着人群,然而却不见宋争渡的身影。 随着考生们逐渐散去,宋芫的心越发揪紧,他担心二林是不是在考试中遇到了什么事。 这时,他看到了男主顾千帆,正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宋芫刚想上去询问,就见宋争渡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考场门口。 第300章 先生林逸风 一抹暮色于天边晕染开来,鎏金余晖洒落,少年踏着余晖走来,身姿挺拔如松。 宋芫望着逐渐走近的少年,嘴角的弧度不断上扬,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二林!” 宋争渡走到宋芫面前,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大哥放心,我已尽力而为。” 宋芫听了,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既然二林已经尽力,那便无需再担忧。 舒长钰也踱步而来,目光在宋争渡身上停留片刻,微微点头:“看这模样,应是不错。” “舒四哥。”宋争渡连忙问好。 宋芫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怎么在考场待了这么久?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宋争渡刚想解释什么,只见顾千帆等人朝他们走来。 周腾面露担忧:“争渡,方才林县令留你下来问话,是为何事?莫不是你的答卷出了什么问题?” 宋争渡微微一怔,随即平静地说道:“林县令看了我的答卷,询问了我几个问题,并无其他。” 众人闻言,神色稍缓。 顾千帆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宋争渡,试探问道:“我看刚刚林县令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争渡兄,可否问一下,林县令究竟问了你些什么问题?竟让他神色如此凝重。”顾千帆语气怀疑。 宋争渡下意识,回头望向考场。 半个时辰前。 林县令拿着宋争渡的考卷,眉头紧锁,这一举动让宋争渡的心陡然一紧。 他忐忑不安地望着林县令,不知自己的答卷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咚咚咚——”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其它学子纷纷交卷离场。 唯有宋争渡还站在原地,周腾从号舍出来时,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被吏员赶了出去。 顾千帆从旁边经过,看见林县令拿着宋争渡的考卷,面色似是严肃。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不由得勾起嘴角,冲宋争渡拱一拱手,便大步离开考场。 看着学子们都陆续离开考场,宋争渡的手心渐渐冒出了冷汗,他忍不住轻声问道:“大人,学生的答卷可有不妥之处?” 林县令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问道:“你小小年纪,对孟子之言可有切身体会?” 宋争渡略一思忖,恭敬答道:“学生虽涉世未深,但也常闻民间疾苦。” “孟子所言民为贵,实乃治国之根本。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方能昌盛。学生以为,为官者当以民之忧乐为己之忧乐,方能不负百姓所托。” 林县令颔首,目光又落回到考卷上,接着说道:“你这论策之中,有一句‘治世以民为本,革新当循序渐进’。” “此句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宋争渡摇头否认:“非也,此乃教授学子的先生所言。” “你先生姓甚名谁?如今在何处讲学?”林县令追问。 宋争渡抬头看向林县令,犹豫说道:“先生姓林,名逸风,是吾兄好友,受吾兄所托,指点学生一二,并非书院夫子。” 林县令恍然,随后摇头大笑两声。 他又指着论策中的另一处,询问了宋争渡。 宋争渡都一一认真作答。 林县令越听越是满意,不住地点头。 “那你在先生的教导下,可曾有过什么特别的感悟?” 宋争渡略一沉吟,恭敬答道:“学生从先生处学到,为学当勤勉,以知识充实自我;为人当正直,以品德立身于世。先生常教导学生,要心怀天下,以民为本,为百姓谋福祉。” 林县令眼中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你先生所言极是。” “学问之道,不仅在于书本知识,更在于品德修养与家国情怀。你既得先生教导,当铭记于心,付诸实践。” 宋争渡拱手道:“学生定当谨遵先生教诲,不负大人期望。” 林县令最后点评:“此次县试,你的答卷有可圈可点之处。但也不可骄傲自满,学问之路漫长,需不断努力进取。” 说罢,他挥挥手:“去吧。” 宋争渡忍着激动的心情,深深一揖,然后转身离去。 “争渡兄?”见宋争渡怔怔出神,顾千帆出声唤道。 宋争渡回过神来,说道:“林县令主要就我答卷中的论策提出了几个疑问,或许是对某些观点存在不同的看法,才会神色略显严肃吧。” “但确实无其他特别之事,顾兄不必多虑。” 周腾紧张问道:“林县令不会因为这些不同看法而故意压低你的成绩吧?” 宋芫这时开口道:“林县令是公正之人,想来不会因观点不同而有失偏颇。我们且放宽心,等结果出来便是。” 顾千帆见此,也不再追问,拱手说道:“宋大哥所言极是,那我便期待着争渡兄能取得佳绩。” 一旁的舒长钰微微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顾千帆。 “呵。”舒长钰轻笑出声,嘴角藏着一抹冷意。 此时,顾千帆几人才注意到舒长钰的存在。 他们之前的注意力都在宋争渡身上,并未留意到舒长钰。 此刻,顾千帆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舒长钰脸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 顾千帆微微愣神后,很快恢复常态,拱手问道:“这位公子气度非凡,不知如何称呼?” 舒长钰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宋芫见状,连忙说道:“这位是舒长钰,我的好友。” 顾千帆笑道:“原来是舒公子,失敬失敬。” 然而,舒长钰依旧神色淡漠,对顾千帆的示好并不在意。 顾千帆似乎也察觉到了舒长钰的冷淡,却也不恼,依旧微笑着说道:“宋大哥有如此好友,实乃幸事。” “今日得见二位,也是缘分。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与二位多多交流。” 宋芫客气地回应道:“顾公子言重了,若有机会,自然是好。” 众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宋芫三人也回到马车上。 待上了马车,舒长钰对宋争渡说道:“你那同窗来意不明,需多留个心眼。” 宋争渡应道:“多谢舒四哥提醒,我自会多加留意,小心应对。” 宋芫摸着下巴,只觉得怪异,顾千帆今日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 刚刚听他语气不像是关心的样子,而是带着一种探究与审视。 听了舒长钰的话,宋芫更是不放心:“还是离他远点吧,顾千帆这人不可深交。” 第301章 宋争渡的疑惑 在原着中,顾千帆便是城府极深,且野心勃勃的人。 他周围除了那些红颜知己,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被他利用过。 他所结交之人将来都会成为达官贵人,能助他在仕途上平步青云的那种。 宋芫一向不喜这种工于心计之人,感觉太急功近利了。 宋争渡回道:“我明白了大哥,我会与他保持距离。” “我回去这些天,你在县城怎样?没别的事吧?”宋芫关心问道。 宋争渡本想摇头,可随即想起前些日,他赶往考场路上,被一群流氓地痞拦住,差点被抢的事。 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道来。 宋芫听后,眉头紧锁:“你是考生,他们竟敢如此大胆!可有受伤?” 宋争渡摇头道:“大哥放心,我并未受伤。” “之前来过家中那位小公子的侍卫路过,及时出手相助,那些流氓地痞也被他们拿下,送到了官府。”宋争渡继续说道。 宋芫很快想到,宋争渡说的人正是骆哥。 “那我回头好好谢谢他。” 可惜林逸风那厮回去京城过年,至今还没回来。 不然还能向他打听打听,那些个流氓地痞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马车马车缓缓停下。 宋芫三人下了马车,眼前是一栋幽静的宅院,青瓦白墙,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 “这里是?”宋争渡不禁问道,他们不是回去灭霸帮吗? “这里是你舒四哥落脚的地方。”宋芫含糊解释了一下,“先进去吧。” 宋争渡抬眼望向这座宅院,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并未多问,跟着宋芫和舒长钰走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便能感受到一种宁静的氛围。 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向前,两旁的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在暮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清幽。 宋争渡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中暗自揣测着舒长钰的身份。 三人来到正厅,舒长钰吩咐仆人准备茶点。 宋芫熟络地坐下,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习以为常。 而舒长钰在他身旁坐下,左手搭在扶手上,状似不经意般碰了碰宋芫的手背,被宋芫抬手拍开。 宋芫瞪他:你干什么?!二林还在呢。 舒长钰挑眉:都已经定亲了,连碰个手都不行? 宋芫随即想到,他跟舒长钰都已经定亲了,但还没有跟二林说过这件事。 要不找个时间,正式跟二林说一说。 宋争渡余光注意到二人之间眉来眼去,心中开始觉得疑惑。 茶点很快被端了上来,精致的糕点摆放在瓷盘中,显得格外诱人。 宋芫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赞道:“这绿豆糕做的不错,二林你也来吃点,先垫垫肚子。” 宋争渡依言拿起一块绿豆糕品尝,入口细腻香甜,确实美味。 他们一边吃着茶点,一边闲聊着。 片刻后,仆人请他们移步至饭厅用膳。 饭厅中,仆人端着水盆,手捧布巾,恭敬地站在一旁。 待他们落座后,仆人上前,为他们依次净手。 宋争渡略显局促地伸出手,让仆人用温水清洗。 他不太习惯这种被人服侍的感觉,但也不想显得失礼,所以尽量保持着镇定。 抬头一看宋芫,却见他挥手让仆人退下,自己伸手进水盆里搓着手。 宋争渡见状,也有样学样地挥手让仆人退下,然后学着宋芫的样子将手伸进盆中,仔细搓洗着双手。 净手完毕,仆人们迅速撤去水盆,又递上干净的布巾供他们擦干。 随后,开始上菜,一道道菜肴端上桌。 宋争渡注意到,尽管仆人们动作迅速,但整个过程却极为安静,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心中暗自赞叹舒四哥府上的规矩严谨。 再看向宋芫和舒长钰,只见他们神色自若,仿佛对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 宋芫率先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宋争渡的碗中,说:“二林,多吃点,这段时间你肯定累坏了。” 宋争渡心中一暖,连忙说道:“谢谢大哥。” 舒长钰左手支着下巴,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在没有人看到的桌下,用脚轻轻碰了碰宋芫。 宋芫像是过电似的带起一阵酥麻,随即瞪了舒长钰一眼,示意他别乱来。 舒长钰眉眼轻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凑近了,在宋芫耳边拖着尾音说:“芫芫,你这般关心二林,我可是要吃醋了。” 宋芫耳朵微微一热,又瞪了舒长钰一眼,低声回道:“你别闹,好好吃饭。” 对面而坐的宋争渡,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心中的疑惑愈发浓烈,但又不好开口询问。 他只能默默吃着饭,偶尔抬眼观察一下大哥和舒四哥。 这时,舒四哥又低声大哥跟说了句什么,只见大哥恼怒地拍了下舒四哥的手。 舒四哥也并未生气,反而嘴角上扬,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宋争渡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氛围,一种他暂时无法理解的亲密。 忽然,舒长钰微微抬眼,察觉到宋争渡的目光,也仿若未觉般,神色自然地又凑近宋芫低语了几句。 宋争渡突然觉得自己像台上的蜡烛一样,过分亮眼。 用完饭后,宋争渡被仆人带到客房休息。 宋芫与舒长钰还留在饭厅。 看着舒长钰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宋芫没忍住在桌下踢他一脚。 用饭时还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舒长钰勉强坐直身子,拖着懒洋洋的腔调:“芫芫,你这脾气可真是一点就着。” “是谁先在饭桌上不规矩的?”宋芫没好气地回怼道。 舒长钰伸手勾起宋芫肩膀上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 他语气暧昧:“芫芫,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点就寝吧。” 宋芫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今晚跟二林睡,你自己就寝吧。” 舒长钰笑容凝固。 “不行。” 宋芫才不管他,径直往客房走去。 “我们兄弟俩有话要说,你别来捣乱。”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看着宋芫出门的背影,舒长钰嘴角一挑,丹凤眼危险地眯起。 而在客房中的宋争渡,正坐在桌前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突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竟是宋芫。 宋争渡惊讶地问道:“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宋芫有些尴尬地说道:“二林啊,今晚大哥跟你睡。” 兄弟俩洗漱完了,并肩躺在床上。 此时夜色如水,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宋争渡想问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宋芫也沉默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宋争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你和舒四哥……” 与此同时,宋芫也张嘴说道:“二林我、” 朦胧的月光下,兄弟俩对视一眼,宋芫面色赧然。 “二林,有些事大哥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与你舒四哥已经定亲了。” 宋争渡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第302章 不论嫁娶 一瞬间,宋争渡还怀疑自己听岔了,他愣愣地看着宋芫,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大哥,这……你们?”宋争渡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惊讶与困惑。 宋芫也挺尴尬的,他抓抓耳朵,解释说:“这事对你来说可能有点突然,但我与舒长钰……咳、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合情合理。” 宋争渡听得懵懵懂懂,随后才反应过来:“可你们都是男子,怎么能定亲呢?” 宋芫露出点笑意,轻声说道:“二林,感情之事,本就难以用常理来衡量。” “我与你舒四哥真心相待,这份感情并不比男女之情逊色半分。” 宋争渡沉默了许久,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大哥与舒四哥相处的画面。 那些细微的互动、眼神的交流,如今想来确实充满了别样的情愫。 而宋争渡更关心一个问题:“舒四哥的家人可同意?” 想起去年他家乔迁新居时,舒伯父舒伯母还特意来祝贺,那时候他们对大哥也是极为亲近,并赠送了他们兄妹见面礼。 宋争渡不禁陷入沉思,那时的舒伯父舒伯母看起来是如此和蔼可亲,可如今大哥与舒四哥的事情,他们又会作何反应? 宋芫道:“不必担心,伯父伯母也同意的。” 宋争渡闻言,略松口气。 既然舒伯父舒伯母都同意了,宋争渡心中的担忧彻底消散。 “大哥你们以后也会成亲吗?”宋争渡又问道。 “会的。”宋芫肯定说。 宋争渡纠结了一下:“那是大哥……” 说到这,他有些难以启齿:“是大哥嫁过去,还是舒四哥嫁进来?” 宋芫愣了一下,虽然舒长钰常常开玩笑说让自己娶他,但他们两人都同为男子,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嫁娶之分。 “我与他成亲,不论嫁娶。” 宋争渡张了张嘴,无法理解,不论嫁娶,那又该如何成亲? 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说道:“大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宋芫眼角微弯,他伸手摸了摸宋争渡的头:“二林,你长大了。” 夜色渐深,兄弟俩的谈话也渐渐停止。宋争渡考了一天试,此刻也精疲力竭,渐渐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宋芫忽然感觉身下的床微微摇晃,好像好像有人在挪动他。 他瞬间惊醒,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正是舒长钰。 宋芫憋着气道:“大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 舒长钰连人带被将宋芫抱在怀里,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宋芫瞬间慌张,他压着声音问:“舒长钰你要带我去哪里?” “自然是去我屋里。”舒长钰嗓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从客房到正屋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 廊下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曳,昏黄的光芒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舒长钰抱着宋芫,走在回廊上,灯笼的光影在他们身上流转,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只留下他们的影子在长长的回廊上拉长又缩短。 此时,宋芫整个人被裹在被子里,手脚动弹不得,只能用脑袋拱了拱舒长钰的胸膛,以示自己的不满。 “快放我下来。” 舒长钰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屁股,道:“别说话。” 宋芫脸都憋红了。 终于到了正屋,舒长钰将宋芫放在床上,自己也顺势躺在了他的身边,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 宋芫挣扎了几下,却被舒长钰搂得更紧了。 闹腾一番,宋芫感觉喉咙干咳,便说:“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 闻言,舒长钰捏着宋芫的下巴,低头亲上来。 他的唇带着微微的凉意,触碰到宋芫的瞬间,宋芫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后便像是被点燃了某种火焰一般,心跳骤然加快。 舒长钰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让他有些恍惚。 接着,舒长钰的舌尖轻轻撬开他的牙关,探索着那片柔软的领地。 宋芫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也渐渐软了下来,所有的不满与挣扎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他笨拙地回应着舒长钰的吻。 这时,舒长钰却忽然从他的唇上移开,沿着他的下巴、脖颈缓缓向下。 宋芫的脸逐渐红透了,浑身冒着热气。 而后,舒长钰的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 半晌,宋芫从被子里钻出来,双眼水雾迷蒙,眼尾泛着微红。 舒长钰脸贴着他的脸,眼角眉梢都透着餍足的快意。 两人静静地紧密相贴着,也不说话,旖旎的氛围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片刻后,宋芫终于缓过来,他推了推舒长钰的肩膀,嗓音沙哑道:“给我倒杯水。” “快点!” 舒长钰这才慢悠悠地起身,随手拿起一件外袍披上,然后去倒了一杯水。 然后回到床边,将水杯递到宋芫嘴边。 宋芫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漱了漱口。 “咚——咚!咚!”此时外面,梆子声有节奏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已经到寅时了。 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宋芫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舒长钰:“我睡一会儿,到卯时记得叫我。” 二林起的早,他得赶在二林醒来前回去,不然怎么解释他半夜突然不在房间内。 说完,他靠在舒长钰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舒长钰却毫无睡意,他静静地凝视着宋芫的睡颜,心中满是欢喜与满足。 忽然,他抬手抚摸着宋芫的脸颊,指腹在他的肌肤上摩挲。 睡梦中的宋芫感觉脸上痒痒的,他微微动了动,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继续沉沉睡去。 晨曦微露,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宋芫猛地睁开眼睛,就对上舒长钰安静的睡颜,他的睫毛根根分明,碎发遮掩着眉骨,更添几分慵懒的韵味。 宋芫一时有些看呆了,他伸出手,轻轻拨开那几缕碎发,露出舒长钰那精致的眉眼。 舒长钰悠悠转醒,眼中还带着些许惺忪睡意。 这时,外面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宋芫心下一惊,差点忘了时辰。 他急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衫。 舒长钰却一把拉住他:“急什么,再陪我一会儿。” “不行,等会儿二林该醒了。”宋芫快速整理好衣衫,又看了一眼舒长钰,“我先走了,你也赶紧起来。” 说完,便匆匆离开正屋,往客房走去。 刚到客房,见里面没动静,他松一口气,正要推门进入,忽然门从里面打开。 宋芫正愣在原地,就见宋争渡手拿着书走了出来。 宋争渡看到宋芫,也是微微愕然:“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宋芫瞬间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哦,我出去转了圈,刚见你睡得沉,就没有叫醒你。” 宋争渡不疑有他,还不好意思道:“可能最近太疲乏,就睡得些。” 宋芫见他没有怀疑,悄悄捏了把汗,幸好蒙混过去了。 第303章 阅卷 洗漱完毕,兄弟二人并肩向饭厅行去。 恰在此时,舒长钰也从正屋走出。 他身着一袭白衣,领口微微敞开,松松垮垮的模样,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上,淡淡地印着一抹红痕。 宋芫一眼便瞧见他锁骨上的那抹红痕,随即想起昨夜的旖旎,瞬间耳根发烫。 他用眼神狠狠剜了舒长钰一眼,咬牙切齿道:“你快把衣服穿好!” 舒长钰嘴角漾起弧度,当着他的面故意扯了扯衣领,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天热。” 热你个锤子,现在三月份,哪里就热了。 宋芫真想上去把他的衣领拉好,可又怕被宋争渡看出端倪,只能强压下心中的冲动,瞪了舒长钰一眼后,便迅速移开了视线。 一旁的宋争渡看看大哥,又瞅瞅舒长钰,只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舒长钰看着宋芫那副又羞又恼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三人一同走进饭厅,宋芫刻意选了一个离舒长钰较远的位置坐下,可舒长钰却像是故意要逗他一般,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宋芫的身体微微一僵,却又不好发作。 饭桌上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氛。宋争渡偶尔抬头看看大哥和舒长钰,越发觉得两人之间似有暗流涌动。 宋芫低头默默吃着饭,尽量不去理会身旁的舒长钰,可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却不断扰乱着他的心绪。 舒长钰则看似悠闲地吃着饭菜,偶尔用余光瞥一眼宋芫,眼中满是戏谑。 他轻轻动了动身子,故意靠近宋芫一些,宋芫顿时浑身一紧,手中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大哥,你不舒服吗?”宋争渡突然问道。 宋芫连忙摇头:“没,没有,是昨晚没睡好。” 话音刚落,只听舒长钰在一旁轻笑出声。 宋芫恼羞成怒,在桌下踩了舒长钰一脚。 舒长钰吃痛,微微蹙眉,却也并未发作,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一顿早饭吃得宋芫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到饭毕,宋芫放下筷子,说:“二林,吃完了我们去灭霸帮,给鹰哥他们带点手信过去,答谢他们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 宋争渡想了想,又说:“还请大哥多备一些孩子们吃穿用度的东西,我看帮里孩子们穿的用的都有些破旧了。” “行,等会儿上街再买两匹布,请婶子们给那些孩子做几件新衣裳。”宋芫应道。 舒长钰也本想一起过去,但出门前,暗五前来有急事汇报,他只得暂时留下来处理事务。 接着吩咐十一送他们过去。 到了街上,宋芫他们下车,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闲逛。 街边的店铺鳞次栉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在路边的摊子上,挑了几样小孩喜欢小玩意儿。 忽然,他看到前面一个摊子的小贩有点眼熟,宋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这个小贩的记忆。 哎对了,就是之前卖给他棉花种子的小贩。 宋芫赶紧走过去,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小贩看到宋芫,先是一愣,随后也露出了认出他的神情。 “原来是客官您啊!好久不见。”小贩热情地打着招呼。 宋芫笑哈哈道:“确实好久不见。没想到今日在此处碰到你。” “我也是刚从南方回来。”小贩咧嘴笑道,“客官您要的种子,我也给您捎回来了,不知对不对,您先看看。” 之前宋芫有拜托小贩,请他帮忙从南方捎回来一些稀有的种子,但之后宋芫就没再碰见他。 本以为这事已不了了之,没想到小贩竟真的将种子带回来了。 宋芫接过小贩递过来的一包种子,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竟然有棉花种子,还有葵花籽!!! 他平时嗑的瓜子,并不是葵花籽,而是南瓜子和西瓜子,至于向日葵还没有传入中原呢。 所以这会儿,看到有葵花籽,宋芫笑得见牙不见眼。 以后终于有香喷喷的葵花籽嗑了。 “这些葵花籽真是难得,你从哪里得来的?”宋芫忍不住问道。 小贩得意地笑了笑:“这可是我特意去码头,找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那里买来的。” “客官,您可不知道,那些洋人对咱这茶叶稀罕得紧呢。我就用这一小包茶叶,换来了这么多的种子。” 闲聊几句,宋芫付了钱给小贩,又在其他摊位上买了一些小孩用的物品和两匹布,接着去了灭霸帮。 隔着几条街外的县衙处。 书阁内,林县令协同何县丞、孙主簿等一众阅卷官正忙碌地审阅着一摞摞考卷。 林县令拿起一份考卷,目光在纸上快速扫过,这份考卷字迹潦草,还有多处涂改。 “如此书写,实乃不端之行。”林县令摇了摇头,将这份考卷放在一旁。 林县令又拿起另一份考卷,这份考卷字迹工整,文辞也算通顺,但观点平平,缺乏新意。 “此卷中规中矩,却无突出之处。”林县令沉吟片刻,“可列为中等。” 随着时间过去,桌上的香烟将要燃尽,阅卷官们的眼睛逐渐变得疲惫。 林县令放下手中的考卷,歇息片刻,他感慨道:“此次县试,考生众多,其中不乏有才华之士,但也有不少答卷差强人意。” 何县丞点头附和:“大人所言极是。此次考试,有的考生答卷逻辑清晰,文辞优美,可见其才学深厚。“ “而有的考生则字迹潦草,内容空洞,实在令人失望。” 他看似不经意的翻过考卷,拿起一份看了看,指着论策上面的一处说道:“大人您看,这份答卷对时政的分析颇为独到,见解深刻,实乃佳作,堪为案首!” 孙主簿接过他那份考卷,仔细阅读后说道:“这份考卷观点新颖,论述清晰,字迹也颇为工整,可列为优等。” “不过辞藻虽华丽,却似乎有些堆砌之嫌。”孙主簿微微皱起眉头,“县试选拔,当重其思想之深刻与务实,若仅以辞藻评判,恐有失偏颇。” 林县令听后,微微颔首,接过考卷再度审视,说道:“孙主簿所言有理。此考生之答卷确有可圈可点之处,然亦有可斟酌之地方。” 何县丞便改口说:“大人,依下官之见,可将此卷暂列为优等候选,待我们阅完其余考卷后,再综合考量定夺。” 林县令点头同意:“如此甚好。县试关乎众多学子之未来,我们当谨慎评判,不可草率行事。” 这时,孙主簿又拿起另一份考卷,越看越觉得这份考卷独具特色。 字迹刚劲有力,如青松般挺拔傲立。 文章开篇便气势不凡,以一句凝练而深刻的话语直切主题,瞬间抓住了人的注意力。 孙主簿不禁微微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其中的韵味。 第304章 案首之争 孙主簿轻声诵读起考卷上的内容,那声音在安静的书阁中缓缓流淌。 “此文立意高远,见解独到,从不同角度对论题进行了深入剖析。”孙主簿一边读一边点评道,“且用词精准,语句流畅,毫无拖沓之感。” “当为案首!” 林县令只听了开头,便认出来,这正是那名为宋争渡的考生的答卷。 林县令捋着胡子,再次审视着这份考卷,心中暗自赞叹宋争渡的才华。 他开口道:“此子之答卷,确有过人之处。然县试选拔,关乎众多学子之命运,不可仅凭一篇文章而定案首。” 孙主簿却眉头一皱,向前一步,拱手道:“大人,下官以为此卷当为案首实至名归。且看这文章立意,高远而宏大,绝非一般学子所能企及。” “其对论题的剖析深入透彻,角度新颖独特,足见其才思敏捷、学识渊博。用词精准自不必说,那语句流畅如行云流水,读来令人心旷神怡。” “此等佳作,若不列为案首,恐难以服众。” 何县丞却立刻站出来反对道:“大人,不可。孙主簿此言差矣。县试选拔当综合考量,岂能仅凭一篇文章定夺?” “再说,方才那份考卷逻辑严谨,论述周全,且在对时政的见解上更为务实可行。而这份考卷虽立意高远,但在具体措施的阐述上稍显薄弱。” “大人,我们需从多方面权衡,谨慎定夺案首之位,不可草率行事。” 孙主簿听了何县丞的话,面色涨红,再次拱手道:“何县丞,你只看到了当下的实用性,却未看到此卷所蕴含的长远价值。” “县试选拔,当有前瞻性,不能仅仅局限于眼前的具体措施。” 何县丞毫不退让,反驳道:“孙主簿,学问当以致用。若仅有高远立意而无实际可行之策,那不过是空中楼阁,华而不实。” “县试选拔的是能为百姓谋福祉、为地方办实事之人,而不是只会空谈大道理的书生。”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林县令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争论,心中也在反复权衡着两份考卷的优劣。 然而,对于案首之选,依旧难以达成一致。 林县令见状,不禁皱眉:“此次县试,人才济济,要选出案首确实不易。” 何县丞思索片刻后,说道:“大人,依下官之见,我们可召集其他阅卷官一同商议,集众人之智慧,或许能更快地做出公正的决策。” 林县令点头同意:“此法可行。速速召集其他阅卷官前来商议。” 不一会儿,其他阅卷官纷纷来到书阁。 他们听取了林县令对两份考卷的介绍,以及孙主簿与何县丞的不同观点后,也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的赞同孙主簿,认为立意高远更为重要。 有的则支持何县丞,强调实际措施的实用性。 众人争论良久,依旧无法得出统一的结论。 林县令看着众人,微微沉吟后说道:“既然各位意见难以统一,那不如我们进行投票表决。这样既能综合众人之见,也可尽快确定案首,以免耽误学子前程。” 众人面面相觑,稍作思索后纷纷点头同意。 林县令让人准备了纸笔,每位阅卷官都在纸上写下自己心目中的案首考卷序号。 投票结束后,林县令让人当场统计票数。 众人都紧张地等待着结果,书阁内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随着票数的逐渐统计出来,大家的心情也愈发紧张起来。 最终,统计结果出炉,然而两份考卷的票数竟极为接近。 斜阳渐渐西坠,暮色开始降临。 宋芫婉拒了鹰哥的留饭,带着宋争渡刚走出门口,便见十一驾着马车在门外等候。 “回去吧。” 十一扬起马鞭,马车缓缓前行。 回到宅邸,却不见舒长钰人影,一问仆人才知道在他们出门没多久,舒长钰也匆匆出门了。 据仆人描述,舒长钰当时冷着脸,似乎有极为要紧之事。 接着,仆人问他要不要上晚膳。 宋芫摆手,说道:“先不用,等长钰回来再说。” 夜幕低垂,一身黑衣的舒长钰从门外进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含寒意,看见宋芫,他霎时微笑,那抹冷意似也在瞬间消融了几分。 宋芫瞅眼舒长钰,疑问:“你上哪去了?” 舒长钰:“去了趟地牢。” 宋芫还想问什么,但见宋争渡还在,于是将话咽了回去。 “先用饭吧。”他说。 “你们先吃,我去洗漱。”舒长钰闻着身上的血腥味,蹙了蹙眉。 片刻后,舒长钰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回到饭厅。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那股寒意也被收敛起来。 宋芫他们也没吃,等舒长钰过来,便默默地为他盛了一碗饭,递到他面前。 舒长钰接过饭碗,朝宋芫冁然一笑。 一顿饭安安静静地用饭。 宋争渡猜到他们有话要说,便起身道了声别,回去客房。 而宋芫还没开口问,就被舒长钰带到屋内。 桌上的琉璃花灯映照出一片柔和的光晕。 宋芫微微侧首,目光紧紧地落在那盏花灯上。回想起上次被舒长钰强行绑来之时,他便一眼认出,这正是自己曾送给舒长钰的花灯。 显然,舒长钰对这盏花灯极为珍惜。 宋芫的心瞬间变得无比柔软,仿若被一团轻柔的云朵温柔包裹。 但他眼珠子再一转,目光落在桌上那只玻璃杯时,他愣了一下。 这杯子咋这么眼熟? 好像有点像他卖出去的那只冰川杯。 不对,这就是他那只杯子! 他转身,一把揪住舒长钰的衣领。 “老实交代。”他抬手指着桌上的冰川杯,凶巴巴地质问,“我杯子怎么会出现在你这里?!” 舒长钰微微垂眸,轻咳一声:“那日在集市上看到,觉得甚是喜欢,便买了下来。” 宋芫揪紧了舒长钰的衣领,一脸不信:“你诓我呢!” “这杯子明明是我卖出去的,还特地卖到了南阳府,你又是在哪集市上买到的?” “说,是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弄来的?” 舒长钰抓住他的手,神情倒是理直气壮:“我光明正大的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来的。” 宋芫就更来气了,他还以为是哪个财神爷花一千两只买个玻璃杯,没想到这个财神爷、 啊呸,这个冤大头竟然姓舒。 “你这一千两银子还不如直接给我,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舒长钰看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那时候是谁不愿意见我来着,还要我绑过来才能见上一面。” 你还有理了是吧。 宋芫正欲开口,却见舒长钰强行岔开话题。 “我去地牢审问了那几个地痞,他们是受人指使,故意阻拦二林赴考。” 第305章 伺候 随着舒长钰话音落下,宋芫也不关心杯子的事了,他松开舒长钰的衣领,眉间紧蹙,陷入沉思。 二林不过普通学子,也未曾与人结怨,怎会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地阻拦他赴考? “你有问出是谁指使的吗?”他抬头看向舒长钰。 舒长钰抬手理了理衣领,然后坐下,才不紧不慢地回道:“那几个地痞并不知幕后主使。”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将清澈的茶水缓缓倒入茶杯中。 随后他端起茶杯,低头吹了吹,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 舒长钰继续道:“据他们所说,就在上个月二十日,一个小乞丐拿着五十两银子找到他们。” “描述了二林的模样,让他们第二天卯时在南巷子外守着,并强调见到此人务必拦下来,不让他离开。” “事成之后,再给五十两银子作为酬谢。” 舒长钰说着,将茶杯递给宋芫。 宋芫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紧紧地握在手中。 他百思不得其解。 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针对二林? “舒长钰,你能找出那个小乞丐吗?” 舒长钰意味深长:“若他还活着的话。” “你是说有人可能会对小乞丐不利?”宋芫大吃一惊。 舒长钰微微颔首:“不无这种可能。幕后之人既然行事如此谨慎,必然会考虑到小乞丐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那几个流氓地痞被抓后,对方肯定也有所警觉。 说不定已经将小乞丐灭口了。 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宋芫心里既为小乞丐惋惜,也为幕后主使的阴险狡诈感到愤怒。 他紧握着茶杯,指节微微发白。 “小乞丐若真遭遇不测,那就更难找到幕后之人了。” 舒长钰眸底掠过一抹暗光。 “不着急。”他唇边带笑道。 宋芫一看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心中定是有了盘算。 “那行吧,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帮忙查一查小乞丐的下落,我先回去了。”宋芫放下茶杯说。 “你要去哪里?”舒长钰伸手拉着宋芫的手腕,用力一扯,宋芫一个不稳跌入舒长钰怀中。 他环抱着宋芫,在他耳边哑声说道:“芫芫,天黑了,我们也该就寝了。” 宋芫想起昨夜的旖旎,瞬间面红耳赤,他一张嘴就结结巴巴起来:“等、等等,我去二林……” “我已经让下人跟二林说了,你今晚留下来陪我。”舒长钰一双丹凤眼微挑,像勾魂夺魄的妖孽,连眉心一抹朱砂痣变得妖异了几分。 撞上舒长钰这般极具魅惑的模样,宋芫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他怔怔地看着舒长钰,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这时,舒长钰低头吻上宋芫的耳垂,温柔缱绻。 宋芫微微颤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团柔软的云雾之中。 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又在这温柔中失了力气。 舒长钰的吻逐渐蔓延,从耳垂到脖颈,留下一串串炽热的痕迹。 宋芫的理智在欲望的边缘挣扎,他轻轻推了推舒长钰,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我还没洗漱。” 舒长钰唇瓣停在他唇上,含糊的话音从黏连的唇齿间溢出:“我不介意。” 说完,舒长钰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你的洁癖呢!宋芫心里暗自腹诽。 很快,宋芫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最后一丝理智也渐渐消散。 夜,愈发深沉。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烛光摇曳,光影交错间,映照着他们沉醉的面庞。 此时,窗外的夜色如墨,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增添了几分静谧。 晨光熹微,朝暾初上。 宋芫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舒长钰那张昳丽的睡颜。 他伸出手指,描摹着舒长钰的轮廓,那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眼角,还有那眉心的一抹朱砂痣,每一处都让他心动不已。 过了片刻,也不见舒长钰有醒来的迹象。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舒长钰,在他的唇上落下如羽毛般轻柔的一吻。 正准备离开时,却突然被按住后脑勺,炙热的气息瞬间将宋芫包围。 随着这个吻的加深,忽然舒长钰一个翻身将宋芫压在身下,眼神中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和未散尽的情欲。 “你快起来,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宋芫拍了拍他的肩膀。 舒长钰却仿若未闻,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宋芫的脸颊,声音低沉沙哑,“芫芫,我想要你。” 宋芫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舒长钰,别……现在不行。” 回想起舒长钰那尺寸,宋芫不禁抬手捂了捂眼,真做的话,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番惨无人寰的场景。 “我还没准备好。” 舒长钰微微蹙眉,眼中的情欲却并未消散:“芫芫,我现在难受。” “昨晚不是刚帮你……”宋芫没好意思说下去。 舒长钰嗓音愈发暗哑:“谁叫你一大早来撩拨我。” “难道你不知道早上的男人都容易冲动吗?芫芫,你可不能撩完就不管。”说着,他拉起宋芫的手。 …… 事后已经是晌午了。 宋芫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快饿死了。”他有气无力地靠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舒长钰。 舒长钰轻笑一声,起身整理好衣衫,然后吩咐下人准备饭菜。 “先洗漱。”舒长钰亲自打来热水,慢条斯理地为宋芫擦拭着脸和手。 宋芫一副咸鱼躺的样子,任由舒长钰摆弄。 洗漱完毕,饭菜也很快被端了上来。 宋芫看着满桌的美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舒长钰夹起一块鱼肉送到宋芫嘴边。 “来,尝尝这个。” 宋芫张口吃下,鱼肉鲜嫩多汁,味道极好。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后,宋芫靠在椅子上,被人伺候的感觉真是爽歪歪。 尤其伺候他的那个人是舒长钰时,就更是双倍的满足。 想起以前他把舒长钰当姑娘,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今儿总算轮到舒长钰伺候他了。 第306章 案首 宋芫翘着腿,嘴里哼着小歌,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一朝翻身把歌唱。” 舒长钰抬眸看着宋芫这般嘚瑟的模样,嗤笑一声,伸手捏着他的脸颊:“看我伺候你就这么高兴?” 宋芫拍开舒长钰的手,哼哼唧唧地说:“那是自然,以前可都是我围着你转,现在风水轮流转,哈哈哈。” 他继续哼着那不成调的小曲,双腿晃悠得更欢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主子。”是暗五的声音。 舒长钰嗓音霎时冷淡下来:“何事?” 暗五在门外低声说道:“有紧急情况,需要主子处理。” 舒长钰微微皱眉,转头看向宋芫:“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宋芫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点点头:“好,你快去快回。” 舒长钰打开门,去到隔壁书房。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宋芫的腿也不再晃悠,他随即想起昨晚他是在舒长钰正屋睡的,今早也没有起来用早饭。 还不知二林会如何想呢。 就挺尴尬的。 算了,只要他脸皮够厚,就可以当无事发生。 舒长钰傍晚又出门了,晚上就宋芫与宋争渡二人用饭。 宋芫镇定自若地跟宋争渡打了声招呼。 宋争渡喊道:“大哥。” 又问:“你身子可好了些?” 宋芫:“啊?”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宋争渡的话,愣了片刻后才轻咳两声:“好多了,你无需担忧。” 宋争渡给宋芫夹了一筷子菜,说:“今日早饭没见大哥出来,便找人问了问,才得知大哥身体不适。” “大哥要多保重身体才是。”宋争渡一脸关切地看着宋芫。 宋芫心虚地蹭了蹭鼻尖,他哪里是身子不适,而是跟舒长钰胡闹了一早上。 但他没法说出实情。 只好含糊其辞地说道:“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有些乏累罢了,不碍事。” 宋争渡却依旧不放心:“大哥,那你可得好好歇着,别再劳累了。若有需要,随时叫我。” 宋芫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接着在县城待了三天,到第四天,宋芫估摸着该出成绩了。 这日,宋芫他们一大早便来到放榜处。 舒长钰刚好有事,就没来,让十一送他们到了考场外。 此时,放榜处已经围满了人,熙熙攘攘,如同闹市一般。 宋芫下了马车,往人群中张望一眼:“这也太多人了吧。” 宋争渡说:“大哥不如在马车内稍等,我自己进去看看。” “还是别了。”宋芫抬手比量了下他的身高,“就你这个子,我怕一会儿被人挤得找不着北。” “大哥。”宋争渡小脸无奈。 “哈哈哈。”宋芫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宋争渡的脑袋,“好了,不逗你了。既然人这么多,那我们便等等吧。” “争渡!”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宋争渡闻声回头,只见周腾几人正满脸喜色地向他跑来。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周腾气喘吁吁地问。 宋争渡道:“我与大哥也是心忧成绩,便早早来了。” 周腾点了点头:“我也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不如早点来,看看结果。” “是啊,”旁边一个同窗插话道,“早点知道结果,心里也好有个底。” 周腾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感慨道:“这人也太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榜单。” 宋芫看着他们几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笑着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耐心等等吧。” 宋争渡目光一扫,问道:“顾兄呢?” 周腾说:“顾千帆考早第二天便回去了,他家中似乎有急事需他回去处理。” “不过,他走之前还说等成绩出来了,让我们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他。” 宋争渡不过客气一问,并没有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 宋芫倒是想起了科举文原着中的一段剧情,在县试这半个月,顾家遭人算计,家中的产业岌岌可危。 在西江镇,顾家也算得上有名的商户,以经营药材生意立足。 但就在半个月前,一对老夫妻抬着死去的儿子来到顾家药铺门前,哭诉着顾家卖的是假药,吃死了人。 因此顾家的声誉一落千丈。 原本门庭若市的药铺,如今变得门可罗雀。 顾千帆考完最后一场试,才收到消息,于是匆匆赶回顾家。 他求助了贵人,查清真相,原来是顾家的竞争对手暗中使坏。 他们买通了那对老夫妻,伪造了顾家卖假药的证据,企图以此来搞垮顾家,独占西江镇的药材市场。 最后顾家自然是沉冤得雪。 而那对老夫妻也得到了报应,没过多久就双双落水而亡。 自从得知舒长钰是男的后,宋芫就再也没将原着当回事,坑人的玩意。 所以这会儿,他也只是回想了下这段剧情,便抛之脑后了。 几人闲聊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日上竿头,终于,负责张贴成绩的吏员出现了,他们手中捧着一卷长长的榜单。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向前涌去,想要第一时间看到榜单。 宋芫他们也被后面的人群挤着向前走了几步,他努力站稳脚跟,眼睛紧紧地盯着吏员手中的榜单。 吏员们站定在墙前,其中一人拿出刷子,蘸上浆糊,仔细地涂抹在墙上。 另一个吏员打开榜单,小心翼翼地张贴在涂抹了浆糊的墙上。 当榜单完全贴在墙上的那一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大家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向前涌去,宋芫和宋争渡也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宋芫努力稳住身形,一边护着宋争渡,一边试图看清榜单上的内容。 宋争渡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榜单望去。 但无奈人群太过拥挤,他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宋芫紧紧拉着宋争渡的胳膊,大声说道:“争渡,别急,等人群稍微散开些再看。” 宋争渡淡定地应了声“好。” “谁是案首?”突然,有人高声问道。 挤在最前面的学子抬头一看,只见“宋争渡”三个字赫然排在第一。 “是……是宋争渡!” 第307章 科举之路漫漫 这一声“宋争渡”,如同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中,顿时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喧嚣。 宋争渡自己也有些恍惚,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成为案首。 宋芫高兴地一把抱住他,大声说道:“好二林!我就知道你行!” “案首哈哈哈!” 周腾等人也围了过来,纷纷向宋争渡道贺。 “争渡,你可真是厉害,竟然中了案首。”周腾拍着宋争渡的肩膀,语气中满是钦佩。 “恭喜恭喜,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们啊。”同窗们也笑着说道。 宋芫看着宋争渡被众人簇拥着,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他家二林为了这场考试付出了很多努力,如今终于得到了回报。 “大哥,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能中案首。”宋争渡也难掩激动。 宋芫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一直都很努力,这是你应得的。” 宋争渡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人群中嗡嗡的议论声更甚,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榜单上那个显眼的名字。 “这宋争渡是谁啊?以前怎么没听过。” “定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不然怎能夺得案首之位。”旁边有人回应道。 “真羡慕这宋争渡啊,一朝成名,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一个面容清瘦的学子摇头叹息,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听说这次考试题目极为刁钻,他却能成为案首,可见其功底深厚。”有人开始分析起考试的难度,更加凸显出宋争渡的厉害之处。 但也有人酸溜溜道:“就算是得了案首,也不过是个童生,有什么可得意的,又不是中了秀才举人。”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一听到这酸言酸语,宋芫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回怼:“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童生又如何?能在县试中夺得案首,那就是实力的证明。” “十岁的案首,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他日若继续努力,中秀才、举人乃至更高的功名那都是极有可能的。”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目光聚焦在他旁边的宋争渡身上。 “十岁?竟如此年少!”一位老者捋着胡须,眼中满是惊叹。 “如此小的年纪就能在县试中夺得案首,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才是真正的神童啊!我等与他相比,真是自惭形秽。” 周腾和他的同窗们更是满脸骄傲,仿佛夺得案首的是他们自己一般。 再看那书生已经二十好几,连个童生都不是,竟然还有脸说出那样酸溜溜的话。 “你这般酸言酸语,实在是让人不耻。”周腾义愤填膺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对宋争渡的维护。 其他同窗也纷纷附和,指责书生的不当言行。 “争渡年仅十岁便有如此才学,夺得案首实至名归。你自己不努力,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让人瞧不起。” “我看你就是嫉妒,有本事自己也去考个案首回来。” 那书生被说得面红耳赤,捂脸仓皇而逃。 周围的人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又是一阵哄笑。 随后周围众人再次将目光转回宋争渡身上,纷纷上来道贺。 宋争渡连忙拱手回礼。 一旁宋芫见人越来越多,赶紧拉着宋争渡,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接着,周腾他们也满脸喜色地从人群中出来,快步跟上宋争渡和宋芫。 “争渡,我们也中了!”周腾兴奋地喊道,“虽然名次不高,但也算是有了个好的开端。” 闻言,宋争渡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贺。 “对了,顾兄也中了,还是第二名呢!”周腾的语气里满是惊喜。 没想到他们同窗五人全都考中了! 一听说顾千帆也考中了,宋芫并不觉得意外,毕竟男主是重生回来的,若连个童生也考不上,那才奇怪。 宋芫想到这,又忍不住摸了摸宋争渡的头,看着宋争渡的眼神,仿佛在看宝贝疙瘩。 连具有两世记忆的男主都考不过他家二林。 什么叫天才? 这就是! 宋芫心中的骄傲简直要满溢出来。 他大手一挥,豪气十足地说:“翔丰楼走起,哥请客!请你们好好吃一顿,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周腾几人本想推辞,宋芫却板起脸来,“都不许推辞,今日必须好好庆祝。” “争渡如此出色,你们也都有所收获,这是大喜事,必须得热闹热闹。” 周腾等人相视一笑,不再推辞,心中也满是欢喜。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翔丰楼走去。 一进楼门,热闹的氛围扑面而来。 店伙计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哟!是贵客临门啊!宋公子,各位快里面请。” 宋芫熟络说道:“来个雅间,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一轮。” 铁牛忙不迭地应道:“好嘞,宋公子,各位客官这边请。”说着,便在前头引路,将众人带到了二楼雅间。 众人依次落座,不一会儿,铁牛就端上了一壶好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 茶香袅袅升腾,点心的精致模样让人赏心悦目。 众人的目光先是被这精美的茶点所吸引,随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宋芫。 周腾几人都是普通农家出身的学子,哪来过如此豪华的酒楼,连点心都做得精致小巧。 一时之间竟有些拘谨。 周腾局促说:“宋大哥,这般破费,实在让我们过意不去。” 宋芫笑哈哈道:“这有何过意不去的?今日是为了庆祝争渡和大家的佳绩,理应好好犒劳一番。” “你们都是有志向有才华的学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不必为这点小事就这般拘束。” 宋争渡也说:“渡平日里有幸得各位兄长照拂,今日之庆,乃是应当。大家无需拘束,日后我们还要一同努力,争取一举高中!” 周腾等人听了宋芫和宋争渡的话,心中的局促感渐渐消散。 一位脸颊有雀斑的少年感慨道:“宋大哥和争渡如此豁达,我们确实不该如此扭捏。今日这顿盛宴,我们定会铭记在心,日后定当加倍努力,不辜负宋大哥的期望。” “这就对嘛。”宋芫笑了笑。 这时,铁牛端着一盘菜进来。 “各位公子,这是咱翔丰楼的招牌菜‘翡翠白玉羹’,刚刚出锅,热乎着呢。” 只见绿色的菜叶犹如翡翠般晶莹剔透,白色的豆腐恰似白玉般温润细腻。 铁牛小心翼翼地将菜摆放在桌上,那阵阵香气扑鼻而来,瞬间勾起了众人的食欲。 接着,铁牛又陆续端上了几道菜,每一道菜都如色泽鲜艳,摆盘精致。 有“金鳞跃波”,那炸至金黄的鱼块犹如在波浪中跳跃。 还有“彩云追月”,色彩斑斓的蔬果搭配成云朵的形状,旁边一轮洁白的糯米团子恰似明月高悬。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伸手动筷子。 铁牛一边上菜,一边介绍着招牌菜的特色。 上完菜后,铁牛恭敬地站在一旁,说道:“各位公子慢用,有啥需要随时叫小的。”然后便退了下去, 宋芫招呼道:“来,大家别客气,放开了吃。” 众人这才纷纷动筷,一时间,雅间内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和偶尔的赞叹声。 脸颊有雀斑的少年,感慨道:“以前只听说翔丰楼的菜好吃,今日一尝,才知传言非虚。” 周腾咽下一口“金鳞跃波”,也点头附和:“今日得亏宋大哥,我们才能尝到如此美味的佳肴。” 说着,他举起茶杯,敬宋芫:“宋大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其它二人也连忙举起茶杯。 宋芫微笑着举起茶杯,与他们轻轻一碰,说道:“你们与争渡乃同窗好友,不必如此客气。” “此次县试,争渡虽拔得头筹,但往后的路还长,府试、乡试乃至会试,每一场都是挑战。我只盼着你们能携手共进,在这科举之路上闯出一片天地。” 雅间内一时气氛热烈。 随之,他们谈论起接下来的打算。 “争渡,下旬的府试,你可还继续?” 宋争渡毫不犹豫:“自然是要继续的。府试乃关键之考,我岂能错过?” 过了县试,后面还有府试,再到院试,三场全中,才可得秀才之名。 科举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县试也仅仅是个开端。 第308章 准备府试 听宋争渡如此坚定地要参加府试,众人心中也燃起了斗志。 周腾率先开口:“争渡,你既有如此决心,我们又岂能落后?府试,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最后同窗几人约好,半个月后再一同去广安府参加府试。 吃过饭,众人在酒楼门口依依惜别。 宋芫本来还想在街上逛逛,但随即想起二林下旬要去参加府试,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回去。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他面前,十一恭敬道:“宋公子,宋小公子,主人让我接你们二人回去。” 宋芫高兴说道:“舒长钰回来啦。” 得到十一的肯定回答,宋芫拉着宋争渡登上马车。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宋芫想起府试的事,他扭头问宋争渡:“下旬你要去广安府,这一去又是大半个月,我不放心,不如哥陪你一起去?” 宋争渡摇头道:“大哥,不必如此。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与同窗们一同前往,定会相互照应。” “且此次府试,我也想独自历练一番,大哥放心便是。” 唉,弟弟长大了,都开始学会独立了。 “那好吧,二林,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有任何事情,记得让人给大哥送信。”宋芫说。 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宅邸。 宋芫进门就雀跃道:“舒长钰,二林得了案首!” 屋内,舒长钰靠窗而坐,一副没睡好的困顿模样,听闻宋芫的声音,勉强坐直身体。 他眼尾微挑:“哦?” “还不错。” “那肯定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宋芫语气中满是骄傲。 舒长钰看着他得意的神色,唇角含笑:“确实是芫芫的功劳。” 宋芫笑嘿嘿:“也不能这么说,二林自己也很努力。他自小就聪慧,又肯吃苦,得了县试案首也是他应得的。” “对了,二林下旬还要参加府试,这半月就让他先住你这里。” 舒长钰问道:“你也去广安府?” 宋芫说:“不了,二林说想独自历练一番,我也有事情要忙。况且有你在,我也放心。” 最后一句里,他隐晦地提醒舒长钰,那幕后之手还没有查出来,只怕会再次对二林下手。 “那好。”舒长钰颔首,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旬我让人送他过去,自会将他安排妥当。” 宋争渡本想婉拒,但舒长钰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止住了话头。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芫芫既把你托付于我,我自当护你周全。” 宋争渡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道:“既如此,争渡便多谢舒四哥。” 这趟宋芫出来也有好些天了,宋芫惦记着家里,也不知地里的辣椒有没有种下,到下旬西瓜和花生也都得播种了。 还有在张家村的十亩田,也没来得及翻地,水稻小麦这些差不多也该种下了。 更有其他一些琐碎事。 这次回去还要进山一趟,如今阿牛每日要忙,早上起来还惦记着给他家挑水。 还是尽早将泉水接下来,省去了每日去河边挑水的麻烦。 夜晚,又是一番旖旎。 宋芫最后实在忍不住蹬了蹬腿,舒长钰抓住他的脚腕,眼底笑意盎然。 “芫芫,怎的这般不老实。” 宋芫捂着通红的眼,声音带着些许羞恼:“你还有完没完了!” 房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暧昧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直到寅时停歇。 宋芫困得迷迷糊糊,还强撑着眼皮说:“过两日我得回去了,你呢?” “我还有事不能陪你,”舒长钰抚摸着宋芫的头发,“等我处理完这些事,便立刻去找你。” “那行吧。”宋芫微微叹了口气,心中虽有失落,但也理解舒长钰的忙碌。 这些天,他也看出来,舒长钰身上确实有着诸多重要之事亟待处理,虽然他不知道舒长钰究竟在忙些什么。 但从时常来汇报的暗五那严肃的神情中,也能猜到事情的严重性。 宋芫心中虽有担忧,却也不想给舒长钰增添压力。 接下来两日,宋芫都在为宋争渡准备府试所需的物品。 他准备了一些干粮和衣物,还特意为宋争渡准备了一些应急的药品,以防路上出现意外情况。 比如吃坏东西,导致腹泻。 又或感冒发烧、蚊虫叮咬。 宋芫还考虑到了可能的跌打损伤,便又添了一些消肿止痛的药膏。 他事无巨细地考虑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最后将每一样物品都仔细地包好,放进宋争渡的行囊中。 看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宋芫心中仍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嘱道:“争渡,路上一定要小心,遇到事情不要慌张。府试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看着大哥为自己如此细心周到地准备,宋争渡眼睛微涩,嗓子微哑道:“大哥不必忧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宋芫摸了摸他的脑袋:“等你考完试,大哥再来接你。” 这两天,宋芫抽空带宋争渡去了灭霸帮一趟,毕竟宋争渡得了案首,这个好消息也应该亲自过告诉鹰哥。 鹰哥一听说宋争渡得了案首,脸上狰狞的伤疤都仿佛柔和了几分。 他大笑着拍了拍宋争渡的肩膀:“好小子,有出息!” 鹰哥这几掌拍下来,宋争渡只感觉肩膀一阵酸痛,但他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而是腼腆地笑着说:“前些日多谢大哥们的照拂……” 话还没说完,鹰哥豪迈地一挥手,“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也算是咱灭霸帮的人,咱帮里出了个案首,那是咱整个帮的荣耀。以后继续好好努力,让那些瞧不起咱的人好好瞧瞧。” 此时,灭霸帮的众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瘦猴笑嘻嘻道:“小宋弟真是给咱帮长脸了。” 小五也附和道:“以后咱灭霸帮可就出名了。 宋争渡被大家的热情所包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在灭霸帮这段时间,一直被大家照顾着,虽然他知道大家都是因为大哥,才对他如此关爱有加,他依旧感谢这群和善的人。 宋芫也笑眯眯地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其实灭霸帮的人虽看似凶悍,却比许多道貌岸然之人更加真诚可靠。 他们讲义气,重情义,不然宋芫也不会将宋争渡交托给他们照顾。 晌午在灭霸帮吃过午饭,胖婶、花婶们还特意给宋争渡装了不少自己做的点心,让他在路上吃。 胖婶笑着说:“小宋啊,好好考,给咱灭霸帮争口气。” 花婶也说:“就是,等你回来,婶们再给你做好吃的。” 宋争渡抱着一堆吃的,连连道谢。 从灭霸帮出来,宋芫和宋争渡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宋争渡看着怀里装得满满的包裹,不禁失笑道:“大家都是热心肠的人。” 宋芫说:“自是如此,哥才会跟他们来往。二林你要记住,以后或许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但你要学会分辨善恶,别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所误导。” “凶恶之人并非长相狰狞就一定为恶,善良之人也并非面容和善就必定为善。” 宋争渡微微点头:“大哥说得对,比如灭霸帮的各位大哥大姐虽外表凶悍,内心却纯良无比。” 两人并肩而行,阳光如金缕般洒落在他们身上,暖意融融。 兄弟俩说着知心的话,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放慢了脚步,每一秒都被拉得悠长而温馨。 第309章 很水的1章 三月初八,月牙宛如银钩高悬于夜空,倾洒下淡淡的清辉。 庭院里,微风轻拂,树影婆娑摇曳。 吃过晚饭后,宋芫便在外面磨磨蹭蹭,就是不进屋。 他打算明早就回村子,今晚绝不能再任由舒长钰乱来,还像这几天胡闹到寅时,明日又该起不来了。 趁今晚夜色正好,还是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吧。 可以喝点小酒,聊聊天什么的。 宋芫这般想着,从空间厨房取出那套冰川纹玻璃壶,盛了半壶葡萄酒,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然后又拿出一个冰川杯,摆上。 “舒长钰,你把里面那只琉璃杯拿出来!”宋芫冲屋内喊道。 话音落下,从门里走出来一道修长的身影,一袭白衣胜雪。 他刚洗漱完出来,乌黑半干不湿的披散在肩上,鬓角几缕发丝随风微微飘动。 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犹如雕琢过的美玉,清冷而又不失温润。 宋芫的目光紧紧地黏在舒长钰身上,心跳不由得加快。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个人的出现竟能让这静谧的夜色都变得熠熠生辉。 这时,舒长钰已经施施然走到他身旁,将手中的琉璃杯递给他。 “发什么愣?”舒长钰好整以暇地看他。 宋芫回过神来,伸手接过。 正要收回手时,带着薄茧的指腹撩拨似的划过他的掌心,像被羽毛拂过一般,奇异的酥麻感瞬间从掌心传遍全身。 他下意识手一抖,目光随后落在他的左,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宛如白玉雕琢而成。 不知怎的就想到昨天夜里,舒长钰便是用这只手掐住了他,逼着他一遍一遍叫“夫君”,直到他嗓音都嘶哑了,才肯罢休。 宋芫一阵羞恼,他咬着牙,给了舒长钰一记眼刀。 舒长钰短促地低笑一声,另一只手拿起桌上那壶葡萄酒,往杯里缓缓倾倒。 “给你赔罪。” 宋芫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坐下来。 举起酒杯,轻抿一口葡萄酒,那醇厚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抿了抿唇,回味着那微微的涩意与随后涌上的回甘。 尔后,舒长钰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酒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舒长钰端起酒杯,品尝了一口。 光喝酒也太没意思了。 宋芫记起来他还有最后两包零食没吃完,当着舒长钰的面,他从空间厨房里拿出一包凤爪,和五香牛肉粒。 “你尝尝我们那里的零嘴。”宋芫喜滋滋地拆开包装。 舒长钰看着他手中的塑料包装纸,微微挑眉:“这材质甚是新奇,从未见过。” 宋芫说:“这是用来包装零食的,在我们那里很常见。别管这个了,你尝尝味道。”他递上一只鸡爪。 舒长钰眼眸低垂,落在泡椒凤爪上,酸辣刺激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皱眉避开。 “不要。” 宋芫看他嫌弃的模样,眼珠一转,故意拿着凤爪在舒长钰面前晃了晃。 “你不尝尝可就亏了,这凤爪可是我们那里的美味,吃起来酸辣可口,很是过瘾。” 舒长钰别过头去,不为所动。 宋芫无奈,只好自己啃起凤爪来,吃得津津有味。 再将桌上另一包五香牛肉粒推过去。 “你吃这个牛肉粒。” 舒长钰微微抬眸,看着那包牛肉粒。 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一粒,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牛肉的香味在口中散开,他的神色微微缓和。 “这个味道倒是不错。”舒长钰说道。 宋芫得意地笑了笑:“我就说嘛,总有你能接受的。” 他们一边吃着现代零食,一边喝着用冰川杯盛的葡萄酒,宋芫恍惚间生出几分错觉,仿佛自己还生活在现代。 若说没有遗憾,那肯定是假的,虽然在那个世界里,他已经没有了亲人,但还有很多朋友,和那些可爱的粉丝们。 宋芫偶尔也会想起他们,也不知当他们得知自己的死讯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最后一个视频的评论区,肯定已经被粉丝们哭成一片泪海。 宋芫略带伤感,也有点好笑。 舒长钰见他惘然出神的样子,微眯起眸子,晦涩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芫芫在想什么?”舒长钰声音清清淡淡的。 宋芫将目光从虚无中收回,落在眼前的舒长钰身上。 他端起冰川杯,酒液在杯中荡漾,泛起微微的涟漪。 “想起了以前的人和事,有些感慨罢了。” 舒长钰好似不经意道:“芫芫能跟我说说,你以前是怎么生活的?” 之前只听宋芫简单地说了他的爷爷,却不清楚他是如何生活的。 宋芫看着手中的冰川杯,思绪渐渐飘远。“以前啊,我的世界和这里很不一样。那里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们忙碌地穿梭在城市之中,为了生活奔波。” “我呢,喜欢在闲暇的时候做美食视频,分享给那些喜欢我的粉丝们。每次看到他们的留言和点赞,心里就特别满足。” 舒长钰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一句:“美食视频?那是什么?” 宋芫笑了笑,解释道:“就是用一种叫相机的东西,把我做美食的过程记录下来,然后放到网上,让很多人都能看到。我会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有时候是传统的菜肴,有时候是新奇的小吃。” “在那个世界里,大家会因为一道美食而开心,会给我很多鼓励和赞美。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呢。”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芫芫很喜欢那个世界?”舒长钰眼中颜色浓如墨。 “也不是说特别喜欢,只是那里有我熟悉的生活和人。”酒意渐渐涌上心头,宋芫的声音越来越迷糊,“但这里也有让我留恋的地方。” “还有什么让你留恋?”舒长钰问。 宋芫歪着头,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他。 “还有你啊。” 说完,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盛开在夜色中的花朵,纯净而美好。 舒长钰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他伸出手,抚上宋芫的脸颊。 宋芫不自觉蹭了蹭他的掌心,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舒长钰眸光愈暗。 喝醉了的芫芫更好欺负了。 舒长钰俯身抱起宋芫,宋芫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搂住舒长钰的脖子。 “你干嘛?”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后的懵懂。 舒长钰嘴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道:“夜已深,该回屋休息了。” 第310章 救老夫妻 翌日,宋芫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了,他一张口就发现嗓音嘶哑的厉害。 淦,失算了。 又被舒长钰那厮折腾了一宿。 回想昨晚舒长钰那狠劲儿,他再不走,今晚就得被吃干抹净。 现在就得走,马上走! 刚坐起来,大腿那隐秘的地方就传来一阵酸痛。 宋芫一张白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咬着牙,在心里把舒长钰骂了个狗血淋头。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些重要的东西早就收进空间厨房里了,剩下的都是不要紧的杂物。 至于那套冰川杯壶,他犹豫一下,还是留下在这里。 收拾妥当后,宋芫走去门口,才短短几步路,就感觉大腿根部磨得生疼。 他又恼怒地在心里把舒长钰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刚出门,忽然屋檐落下一道身影,宋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好些天不见的暗七。 暗七咧嘴一笑:“宋哥,你上哪?我送你去。” “你来的正好,走走走,回张家村。”宋芫甩起背篓,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暗七赶紧跟上:“宋哥,我先回禀了主子……” 宋芫脚步一顿,怒目而视:“不准去,现在就走。” “得嘞。”暗七轻快地应了声。 宋芫顺路去了趟客房,宋争渡正坐在桌前看书。 “二林,我回去了啊。”宋芫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往里面喊一声。 宋争渡抬起头,正要起身:“大哥我送你……” “就别送了。”连忙摆手制止,“你好好看书,我走了。” 说完,宋芫转身便走。 门外,马车已经备好,显然舒长钰早就猜到了宋芫醒来就会离开。 登上马车,见里面还准备吃喝的,宋芫心里微微触动。 他捏起一块绿豆糕,放入口中,那细腻的口感和清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 这糕点是他曾经夸赞过的,没想到舒长钰竟还记得。 算了。 其实宋芫心里也没那么生气,要不是他纵容,舒长钰也不会这般得寸进尺。 每每在床榻上,看到舒长钰染着欲色的模样时,宋芫就一阵迷糊,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 都怪他自制力不行,扛不住美色。 可每次看到舒长钰那模样,他又实在难以把持。 还是早日归家去吧,不然再继续厮混下去,迟早要虚了。 “阿七,你身上的伤好了没?”宋芫边吃着糕点,边问外面的暗七。 暗七的声音传来:“宋哥放心,早就好全了。咱主子给的药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主子还赏赐了我不少好东西呢,这次受的伤也算值了。”暗七笑嘻嘻说道。 宋芫掀开帘子,没好气说:“差点连命都没了,还说值了。” 暗七却说:“宋哥,咱这做死士的,为主子卖命那是应该的。能得主子这般赏赐,受点伤也不算什么。” 宋芫一时沉默,起初暗七的名字,他便猜到暗七是暗卫这种身份。 此刻看着暗七那满不在乎的神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宋芫沉默过后,缓缓开口:“就算是死士,也别总这么拼命。命只有一条,得珍惜着些。” 暗七愣了一瞬,又笑了下:“宋哥,我记着的。” 马车排队驶出城门,就在这时,宋芫往外面看一眼,便见到几个带刀的捕快,护着一群小姑娘进城。 那些姑娘年纪都不大,最小的不过七八岁,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 她们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有的还带着血迹和污渍。 队伍缓缓前行,小姑娘们如同惊弓之鸟般紧紧依偎在一起。 终于,队伍踏入了城门。 那一刻,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才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小姑娘们的眼中瞬间涌起了热泪,泪水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 她们看着周围的人群和热闹的街市,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安全了。 回来了,她们终于活着回来了。 而此时,宋芫乘坐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渐行渐远。 宋芫却频频回头,思绪不断飘回到城门口的那一幕。 惊恐的眼神、破旧的衣衫以及脸上未干的泪痕,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阿七,她们……”他问暗七。 暗七回道:“是之前被拐走的那群小姑娘,听说被官府解救了出来。” 宋芫微微一怔,原来真是他猜的那样。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希望她们往后的日子能平平安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他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只见道路两旁的景色越发熟悉。 离西江镇越来越近了。 前面是一道石桥,桥下流水湍急。 宋芫随意看了一眼,却见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从桥上走过。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突然鬼鬼祟祟地跟上石桥。 在宋芫惊愕的目光中,那人猛地出手,将那对老夫妻推下了河。 “阿七,快救人!”宋芫着急地大喊。 暗七反应迅速,立刻勒住马缰绳,飞身跳下马车,朝着河边奔去。 宋芫也跟着跳下车,顾不上大腿处隐隐的酸痛,快步朝着河边跑去。 眼见着老夫妻在湍急的河水中挣扎,宋芫正要下河救人。 暗七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他:“宋哥,你不能下去,这河水湍急,太危险了,我去。”说罢,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河中。 “阿七,你一定要小心!”宋芫冲着暗七的背影大喊。 然后,他焦急地在岸边四处寻找可以帮忙的东西。 目光迅速扫视一圈后,他看到不远处有一根长长的竹竿。 宋芫立刻跑过去,捡起竹竿回到河边。 他紧紧握住竹竿的一端,将另一端伸向河中,希望能在暗七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 河水汹涌,暗七在水中艰难地向老夫妻游去。 宋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地盯着暗七和老夫妻的位置。 终于,暗七游到了老夫妻身边,他一手抓住一个老人,往岸边游回来。 宋芫见状,赶紧将竹竿尽量伸向他们,大声喊道:“阿七,抓住竹竿! 暗七看到竹竿,将竹竿夹在腋下。 宋芫使出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将他们往岸边拉。 半晌,老夫妻终于被拖上了岸。 他们躺在岸边,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宋芫顾不上自己的疲惫,立刻开始进行急救。 他上大学时,曾参加过急救培训,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那些知识此刻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先检查老夫妻的呼吸和脉搏,确认他们还有生命迹象后,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老夫妻终于有了反应,咳出几口水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宋芫长舒一口气,疲惫地坐在地上。 第311章 顾记药材铺 老夫妻虚弱地靠在一起,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暗七蹲在一旁,看完宋芫有条不紊地对老夫妻进行急救,眼睛都亮得发光。 这一手急救之法前所未见,简直神乎其技。 片刻后,老夫妻终于缓过口气,他们望着宋芫和暗七,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老妇人声音微弱地说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我们老两口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老爷爷也连连点头,眼角泛起泪花。 “不必言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宋芫客气说道,又问,“不过,你们曾与谁结怨吗,我看那人是故意推你们下河的。” 老夫妻对视一眼,愤怒瞬间涌上他们的面庞。 老爷爷气得嘴唇颤抖:“恩公,我们可能猜到是谁了!肯定是顾记药材铺的人干的!” 老爷爷此言一出,宋芫顿然惊愕。 他问:“为什么说是顾记药材铺的人?” 老爷爷悲愤交加道:“我儿前些日子腹痛难忍,便去顾记药材铺买了药来吃,谁知他刚吃了几副药,便一命呜呼。” “我们老两口前去讨要说法,他们却蛮横无理,将我们赶走。如今又把我们推下河,定是他们怕我们继续追究,想要灭口。” 老妇人泣不成声:“我那可怜的儿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他们顾记药材铺草菅人命,实在是可恶至极。” 顾记药材铺……宋芫瞬间想起来,这不就是顾千帆他家的药铺吗? 宋芫皱起眉头:“你们可有证据证明,是顾记药材铺的药有问题?” 老爷爷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恩公,我拿着我儿吃剩下的药去找了郎中问过。” “那郎中仔细查看后,连连摇头,说这药中好些药材都是假的,根本起不了治病的作用,甚至还可能对人有害。” “我儿本就腹痛难忍,吃了这些假药,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最终才丢了性命啊。” 宋芫已信了大半,他问:“那郎中可愿出面作证?” 老爷爷无奈地摇摇头:“那郎中胆小怕事,怕得罪了顾记药材铺遭报复,不肯出面。但恩公,我所言句句属实啊。” “我知道了。”宋芫若有所思地说着,再看见他们身上的湿衣服。 于是说:“你们身上都湿透了,这样下去容易生病,我先送你们回去吧,你们住哪里?” 老夫妻便说他们住在附近的村庄里。 “阿七。”宋芫扭头。 这时,暗七蹲在车辕上,脱下湿漉漉的外衣,拧干后抓在手上一甩一甩的。 听到宋芫的话,暗七随手将外衣披在身上,跳下车来,要请老夫妻上马车。 老夫妻受宠若惊,连连拒绝:“使不得使不得,我们这一身湿漉漉的,可不能弄脏了您的马车。”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宋芫见老夫妻执意不肯坐马车,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陪你们走回去吧。” 他与暗七护送着老夫妻往他们家走去。 一路上,老夫妻步履蹒跚,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 宋芫接着与他们交谈下,才知道老爷爷姓胡,村里人都叫他胡老头。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胡老头的家。 这是一个简陋的小院,院墙有些破败,院子里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农具。 走进屋里,更是简陋至极,几件破旧的家具随意摆放着,墙壁上的土坯有些已经脱落。 穿着孝服的儿媳赶忙上前,扶着老夫妻坐下,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爹、娘,你们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呀。” 小孙子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众人。 老夫妻叹了口气,缓缓说起被救的经过。 儿媳听后,对着宋芫和暗七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我公婆怕是回不来了。” 宋芫说:“你们先别忙着道谢,当务之急是让老人家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儿媳闻言,赶紧去翻找干净的衣物,给公婆换上。 老夫妻换好衣服后,宋芫又详细询问了关于顾记药材铺的情况。 胡老头悲愤地说道:“那顾记药材铺平日里就仗着财大气粗,横行霸道。我儿去买药时,他们肯定是为了多赚钱,故意给了假药。” 宋芫思索片刻后,问道:“你们可有留存那买的药?” “有,还剩两副药没吃完。”胡老头说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进屋内。 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纸包走了出来。 宋芫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干枯的草药,但从表面上分辨不出好坏。 “能给我一副药吗,我再去找郎中看看。” 宋芫的话让老夫妻微微一愣,随后胡老头赶忙点头,颤抖着双手捧起那包药递给宋芫。 “恩公,这药您拿好。” 宋芫接过药,小心地包好放入怀中。 又问:“顾记药材铺既然已经下了狠手,难保不会再次加害你们,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老夫妻面露难色,讷讷地说不知道。 宋芫想了想,又问:“你们还有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或者朋友?” 胡老头有些犹豫地说道:“恩公,我有个妹妹在隔壁的平安镇。只是多年未曾联系,也不知她如今境况如何,贸然前去,怕也是给她添麻烦。” “如今形势紧迫,顾记药材铺若再起歹心,你们恐有性命之忧。不如去投奔你的妹妹,虽多年未联系,但总归是个去处。”宋芫说。 儿媳也劝道:“爹、娘,恩公说得在理。咱们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姑姑那儿再怎么说也是亲人,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况且顾记药材铺如此心狠手辣,咱们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胡老头咬咬牙,说道:“罢了,那就听恩公的,去平安镇!” 老夫妻和儿媳连忙行动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衣物和随身物品。 很快便准备妥当。 宋芫送他们过了桥,才停下脚步。 他叮嘱道:“一路小心,到了地方若有困难,可托人带信给我,我就住在镇子北边的张家村,若是来人,找人打听一下……” 说到这,宋芫略停顿片刻,然后一闭眼,生无可恋说:“打虎英雄宋壮士便可。” 一旁的暗七“噗噗”笑出声。 宋芫面无表情地看他。 暗七努力忍住了笑。 老夫妻不知暗七为何发笑,他们暗暗记下了宋芫的话,感激说道:“恩公大恩,我们没齿难忘。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宋芫笑了笑:“不必挂怀,这都是举手之劳。你们赶紧去平安镇吧,希望你们以后能平平安安。” 老夫妻再次道谢后,便在儿媳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直到老夫妻们一家走远,宋芫爬上马车,对暗七说:“走了,我们也快回家去。” 第312章 这药有假 虽然明面上,顾千帆与顾记药材铺再无瓜葛,但暗地里,顾家仍将顾千帆视为少东家。 此番顾记药材铺出了事,顾千帆自是不能坐视不管。 他得知消息后,便匆匆从云山县赶回来,先是迅速将此事压下去,逼迫老两口将他们儿子下葬。 不然再若叫这两人抬着尸体告上官府,他们顾记药材铺还将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前世这时候,顾千帆正在广安府闭门苦读,只待府试一鸣惊人,将宋二林踩在脚下。 全然不知家中的顾记药材铺出了事,直到四月份院试结束,才迟迟收到消息,到那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那俩老家伙告上了县衙,审讯此案的又是刚正不阿的林县令。 顾记药材铺最终被判定有罪,顾千帆的生父也被收监,顾家从此一落千丈。 还好这时候,顾千帆重生回来了。 他甚至提前吩咐了顾记药材铺的伙计们小心行事,可未曾料到,在他前往云山县参加县试的这几日,竟然还是出了事情。 此时,顾千帆正坐在书房中,手指敲着桌面,神色凝重。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来,在门口处恭敬地行礼道:“少爷,刚得到消息,那两老家伙被人救了。” 顾千帆闻言,霍然起身,变声期沙哑的嗓音听着格外刺耳:“哪个多管闲事的谁救了他们?!” 下人被顾千帆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赶忙回道:“小的也不清楚,那小混混生怕沾上事,拿了银子就跑了。” “没用的废物!”顾千帆斯文的面庞此刻因愤怒而有些扭曲。他狠狠地一甩衣袖,在书房中焦躁地踱步。 那两个老不死的,竟然如此命大! 顾千帆停下脚步,眼底露出一抹阴鸷:“去,派人盯着那两老家伙的动向,不能叫他们去报官。” “一旦有机会,就……”顾千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下人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办。”说完,急忙退下。 顾千帆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微微发白。 他最近是诸事不利,不过是小小的县试,而且事先也已经打点好了,却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又让宋二林拿了案首,当真是可恨! “宋、二、林!”顾千帆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扭曲的面庞上尽是愤怒与不甘。 他挥手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瓷器破碎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 门外的丫鬟听到声响,吓得浑身一颤。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捏着嗓子娇声道:“少爷,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可让奴婢心疼呢。” 顾千帆抬眼看向丫鬟,心头的怒火稍稍收敛了一些,却依旧带着烦躁。 丫鬟莲步轻移,走到顾千帆身边,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软语道:“少爷,为了那不知好歹的人这般动怒,可不值当呢。您且消消气,奴婢给您揉揉肩。” 顾千帆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丫鬟的轻抚,心中的怒火被这温柔的举动稍稍平息了几分。 他抓着丫鬟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丫鬟脸颊微红,心跳如鼓,大胆地搂上顾千帆的脖颈。 一时间,书房内的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那头,宋芫他们几经波折终于回到了家。 大门也没锁上,狗剩正蹲在门口,老老实实地看着家门。 远远听到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它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等跑到马车近前,狗剩围着马车欢快地转着圈,嘴里不停发出“汪汪”的叫声。 宋芫一下车,狗剩立刻扑到他脚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腿,尾巴摇得像转动的风车似的。 还又蹦又跳,拿爪子挠着宋芫的小腿,裤脚都差点被抓烂了。 宋芫顿时哭笑不得,空出一只手,拍拍它的脑袋:“行了,先让我进屋。” 狗剩委屈巴巴地呜咽了一声,刚想跟上宋芫,就被暗七抱住狗头,狠狠揉了一通。 “二丫不在家吗?”宋芫提着东西进屋,却不见宋晚舟跟丫丫的身影,就知道这两小丫头肯定是出去玩耍了。 这时都过了晌午,宋芫肚子饿的咕噜噜作响,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便走进厨房。 厨房里有些冷清,锅碗瓢盆随意地摆放着。 他随便收拾了下,从背篓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五花肉,切了一小块,剁成肉馅。 接着从吊篮里找出几个香菇,洗净后切成小丁,放入肉馅中。 宋芫熟练地和好面,将面团搓成长条,切成一个个小剂子,再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饺子皮。 他一手拿着饺子皮,一手舀起一勺肉馅,熟练地包起饺子来。 不一会儿,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饺子就摆满了案板。 “阿七,过来生火!”宋芫喊道。 暗七闻声,迅速从墙头上跃下,如一阵风般窜进了屋里。 再回头一看,便见他已经坐在灶膛前,熟练地掏出火折子,生火烧柴。 宋芫看着他利落的动作,有点好笑,也感觉有点对不住他。 之前因为他跟舒长钰的事,将暗七赶了回去。 暗七回到舒长钰身边,也没能好好的,还差点丢了性命。 宋芫也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迁怒暗七。 水开始在锅里翻滚起来,冒出腾腾的热气。 宋芫将包好的饺子下到锅里。 很快,饺子煮熟了。 宋芫用漏勺将饺子捞出来,盛在碗里。 他递给暗七一碗,语气温和:“快吃吧。” “谢过宋哥。”暗七乐颠颠接过碗,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送。 饺子的鲜美滋味在口中散开,暗七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还是宋哥这里好啊,有吃有喝,逢年过节还有红封拿,小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惬意了。 就说那谁谁谁,在门外蹲了一个月,连顿饭都没蹭上。 啧。 吃过饺子,暗七殷勤地收拾碗筷,拿去洗了。 宋芫歇了会儿,就带上那包药,去找村里的张大夫。 “张大夫!张大夫!”宋芫冲着门内高喊。 话音刚落,眼前的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从门里出来。 “嚷嚷什么呢!” 张大夫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 宋芫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将手里的药包递过去:“张大夫,我这有点药,想请您帮忙看看。” 张大夫接过药包,打开仔细查看。他先是嗅了嗅药材的味道,又拿起几味药放在手心观察,然后眉头慢慢皱起。 “你这药从哪儿来的?” 宋芫便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听罢,张大夫愤然说道:“这药确实有假,本是治病救人的药材,却被弄成这般模样。” “这其中有些药材以次充好,还有几味甚至被换成了毫无药效的杂物。这顾记药材铺简直无法无天!为了钱财竟不顾他人性命。” 宋芫听着张大夫的话,也是火冒三丈,他再问道:“张大夫,那依您看,这药吃下去会有怎样的后果?” 张大夫面色沉重,捋了捋胡须说道:“这药若吃下去,轻则病情加重,延误治疗,落下病根,重则可能会危及性命。” 第313章 很水的日常 从张大夫口中得到确切的答复后,宋芫便拿着那包药,心事重重地回家。 路上,他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顾千帆究竟在这件事上,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 看过原着的他,相当清楚顾千帆城府极深,且攻于心计。 但他没想过顾千帆会在药材铺的事情上如此不择手段,甚至可能……杀人灭口。 宋芫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院子里宋晚舟跟暗七的说话声。 “阿七哥哥,我二哥咋没回来啊?不是说考完试就回来吗?” 暗七说:“他准备去广安府参加府试,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宋晚舟听了,嘟囔一句:“怎么还要考啊?” 这时宋芫收起那包药,走进门,说:“考完了府试,四月还有院试,若是再考院试,只怕四月下旬才能回来。” 宋晚舟有点儿不高兴:“为什么要考这么多试啊?二哥也太辛苦了。” 宋芫扯了扯嘴角,打趣道:“还不是你说,叫他争取考个状元回来,让咱们家光宗耀祖,他不努力点,怎么给你考状元。” 宋晚舟小声反驳道:“我那也只是说说而已。” “大哥,你快让二哥别那么辛苦了,赶紧回来吧。” 宋芫忍着笑,煞有其事道:“这不行,二林说好了,一定要考个状元才能回来,不然就一直考下去。” 宋晚舟顿时傻眼了:“二哥要是一直考下去,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眼巴巴看着宋芫,想让大哥赶快去将二哥带回来。 宋芫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 这会儿,宋晚舟也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 她气鼓鼓地瞪着宋芫,“大哥,你太坏了!就知道逗我。” 宋芫见她脸颊鼓得如同河豚一般,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大哥跟你开玩笑呢。你二哥肯定会尽快回来的,最迟四月。” 宋晚舟扭过头去,不想跟大哥说话了。 宋芫也不去逗弄她了,忽然他想起来还没看到丫丫。 于是问:“丫丫呢?” 宋晚舟这才指了指后面院子:“丫丫在跟花花们玩。” 宋芫抬脚走去后院。 后院还没来得及铺上石板,地面只简单夯实了,边边角角长出了一些嫩绿的小草。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丫丫和那群活泼的小猫身上。 小猫们都四个月大了,一只只长得圆滚滚的,像一团团毛茸茸的毛线球,憨态可掬。 自天气转暖后,宋芫便将他们挪到后院放养。 于是,后院成了小猫们的游乐园。 宋芫打门口经过,经常能看到它们排排蹲在台阶上晒太阳,那模样就像一群乖巧的小绒球,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宋芫再看向丫丫,小丫头正伸出小手,抚摸着一只小猫的脑袋,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喵喵”的叫声。 其他小猫也围拢过来,在丫丫身边蹭来蹭去,可爱极了。 “丫丫。”宋芫笑眯眯唤道。 丫丫听到大哥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哒哥~”丫丫站起身来朝宋芫跑去。 宋芫连忙蹲下身子,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小家伙。 “丫丫有没有想大哥呀?”宋芫掐着嗓子说。 丫丫搂住宋芫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想哒哥~” 宋芫笑着在丫丫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丫丫真乖。走,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丫丫一听有好吃的,挥舞着小手,兴奋的叫嚷着:“吃糖糖~吃糖糖~” 宋芫便抱着丫丫回到前屋。 小猫们见丫丫被抱走,纷纷围在宋芫脚边,“喵喵”叫着,似乎在抗议。 还有只小猫甚至趴在他脚背上。 宋芫低头看着脚背上的小猫,瞧它爪上五彩绳的颜色,认出来它就是三花。 他弯腰拎起三花,放到一边:“你们自个玩去,但不许打架,听到没有!” 三花一甩尾巴,傲娇地“喵”了一声,便迈着优雅的步伐跑开了,经过趴台阶上晒太阳的二花时,突然伸出爪子挠了二花一下。 二花瞬间惊醒,随后愤怒地“喵喵”叫着,起身就去追三花。 三花灵活地在院子里穿梭,二花紧追不舍,两只小猫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宋芫看着它们打闹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这二花性子还真是跟大花一模一样,皮得很。 回到前屋,宋芫拿出自己做的奶糖,小孩巴掌大的一块糖,中间用竹签串着,方便拿取。 冰箱里的牛奶本身就带着淡淡的微甜,再顾及丫丫年纪还小,没有另外多加糖,吃起来奶香味十足,甜滋滋的。 丫丫抓着奶糖,伸出小舌头舔一口,那甜美的滋味让她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 “甜呀~”丫丫开心地笑着,紧紧地把奶糖攥在手里,仿佛害怕它会突然消失。 宋芫抬手揉了揉她小脑袋:“慢慢吃,别着急。” 这时,宋晚舟走进来。 丫丫看到姐姐,连忙举着奶糖,想给姐姐也尝尝。 “姐姐,糖糖,甜。” 宋晚舟撇撇嘴,她才不吃小孩吃的糖:“你自己吃,我才不吃你的口水。” 瞧出宋晚舟明明想吃,却又故意嘴硬的模样。 宋芫心中觉得好笑,接着又拿出两块糖,朝着宋晚舟和暗七招手道:“来来来,人人有份。” 暗七一个箭步上来,接过一块奶糖,含进嘴里,腮帮微微鼓起,含糊不清地说:“宋哥,这糖真甜。” “哥你自己吃吧,我不吃。”宋晚舟嘴上依旧倔强,然而,她的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奶糖上瞟去。 宋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了笑,这小妮子越长大性子越发傲娇起来。 他直接将糖塞进她嘴巴里:“哥还能少了你一块糖不成?” 宋晚舟先是一愣,随即想要吐出糖来,可那奶糖的香甜瞬间在口中散开,让她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才勉勉强强说:“也就一般般甜吧。”可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宋芫没忍住伸手薅了下她的发髻,笑骂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嘴硬的?” 宋晚舟不满地瞪了宋芫一眼,伸手护住自己的头发:“大哥,你干嘛呢。” 兄妹俩又吵吵闹闹了一番。 到傍晚,李力赶着羊群回来,又喂了羊,收拾完羊圈,便准备回去做晚饭。 他从牲畜棚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一道身影蹲在墙头上。 “嚯——” 第314章 有点信息量 李力还以为宋家进贼了,他伸手从墙角抓起一根竹竿,蹑手蹑脚走过去,正想把那贼人给捅下来。 忽然,那人侧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你就是李力?” 李力心中一惊,停下了动作,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那人板着张娃娃脸,高冷道:“宋哥叫你过来吃饭。” 说完,那人从墙上一跃而下,跳进了宋家院子里。 李力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也跟着走进了宋家院子。 一进院子,就看到宋芫朝他招手:“李哥,快来,就等你了。” 李力快步走过去,爽朗笑道:“小宋,你啥时候回来的?” “晌午刚回的。”宋芫说。 李力的目光又落在站门口的暗七身上,好奇地问:“这小伙子哪家的?看着有些面生。” 宋芫介绍道:“他叫阿七,是我一个朋友。” “我刚才见他蹲你墙头上,还以为是小贼,差点闹了误会。”李力咧嘴说。 然后朝着暗七拱了拱手:“小伙子,不好意思啊,刚才差点拿竹竿招呼你了。” 阿七微微颔首,一张娃娃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酷酷地说了句:“无妨。” 李力看着阿七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嘀咕,这年轻人还挺有个性。 宋芫睁着眼睛说瞎话:“李哥别介意,阿七他性子比较冷。” 说着,他搭上李力的肩膀,赶紧带他往屋里去:“走,咱们进屋,边吃边聊。” 众人相继走进屋子,而后围坐在桌旁。 李力一看桌上丰盛的饭菜,他笑呵呵说道:“看来今日有口福了,是有啥喜事吗?” 不久前宋芫刚定亲之时,也曾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如今再次看到这满桌的大鱼大肉,李力不禁心生好奇。 宋芫扬起嘴角:“本来想吃完饭再告诉大家,既然李哥问起了,那我就现在说吧。” “二林刚考完县试,得了案首,所以今天做了这一桌子菜庆祝一下。” 竟然是得了案首?! “这确实是大喜事!”李力也笑了,满脸的赞叹之色,“二林这孩子有出息,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宋晚舟虽然不知案首是什么,但听李力这般夸赞,她小脸骄傲:“我就知道二哥最厉害了!以后肯定还能考个状元回来。” 一旁的丫丫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到大家都这么高兴,她也跟着咯咯直笑。 “都吃菜,别光说话。”宋芫笑着再次招呼道。 李力便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鸡脖放进嘴里,顿时眼睛一亮:“小宋,你这手艺当真极好。” 宋晚舟夹了一块小酥肉,边吃边点头:“大哥做的菜最好吃了。” 暗七只是默默吃饭,一言不发。不停地伸出筷子夹桌上的菜,速度快得近乎出现残影。 丫丫一口牙还没长齐全,只能小口小口地吃着肉糜粥,而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菜,馋得口水直流。 “李哥,最近那群羊怎么样?”宋芫边吃边问。 李力放下筷子,仔细地回答:“还不错,最近天气好,草也长得好,羊儿们都长得肥肥的。” “那就好。”宋芫点头,他知道李力是养羊的行家,把羊交给他照料很放心。 李力又说:“再过几个月,天气热起来后,就能剪一次毛了。” “接下来要辛苦李哥你了。” 李力摆摆手,笑着说:“小宋,你就别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看着这些羊长得这么好,我也高兴。” 大家继续边吃边聊,李力再看对面的暗七,几次想开口搭话,却又被暗七的冷酷模样给止住了,只好又转头跟宋芫闲聊起来。 一顿饭吃完,李力想帮忙收拾碗筷,又被暗七抢先了。 他便笑笑坐下,和宋芫聊了一会儿村里的事情,这才离开宋家。 此时天麻麻黑,还不见阿牛回来,宋芫直接去了对面。 傍晚那会儿,他就有让宋晚舟喊牛叔牛婶过来一起吃饭。据宋晚舟回来说,牛婶还在地里没回来,就牛叔在家。 牛叔得知他家有外人在,说什么也不愿意过来吃饭。 于是宋芫就让宋晚舟送了一大碗菜过去。 这会儿,宋芫过去时,牛婶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正在院子里晾晒。 “婶,阿牛怎么还没回来?”宋芫站在门口问。 听到宋芫的声音,牛婶转过头来,提高了嗓门说道:“你问阿牛啊,在田庄那边搭了个草棚,如今就在那住下了,说是辣椒刚种下,怕有人使坏。” 宋芫一听,顿时哭笑不得。 他知道阿牛是个实诚又负责的人,可不想,为了守着那一块辣椒地,竟做到如此地步。 牛婶接着一脸愁容道:“我看他就背了一袋米过去,也没带多少东西,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婶,您别担心,我明儿一早过去,给他送点吃喝的。”宋芫忙说。 牛婶说好:“我还做了点咸菜,你一并给他带过去。” 过了会儿,宋芫提着一罐子咸菜回家,他把咸菜放在桌上,再从空间厨房捣鼓了些干粮,装进一个布袋里。 忙完这些后,他伸展了一下身体,走到厨房里打了盆热水,开始洗漱。 宋芫刚脱下里衣,随意低头一瞥,却被锁骨上一片殷红的印记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再往下一看,也同样都是。 舒长钰那牲口。 宋芫暗暗骂了一声,潦草的冲洗了下,急忙找出干净的衣物穿上,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此时,夜已经深了,万籁俱寂。 顾家宅子。 顾千帆躺在雕花大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的弦月洒下淡淡的银辉,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之中。 他微微皱着眉头,心里隐约感到不安,仿佛有在他预料之外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时,他想到那对被人救走的老家伙,他派下人去盯梢,却发现胡家早就人去楼空。 该死的,还是让他们跑了。 顾千帆狠狠地一拳砸在床沿上,心中怒火直烧。 必须得找到他们!不能叫他们报官! 然后,他又想到宋二林,那个处处与他作对的人,如今得了县试案首,风头正盛,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他更大的阻碍。 可惜那次没能拦下他,偏偏叫他赶上了考试。 顾千帆更加觉得不安的是,救下宋二林的人是惠王府的侍卫。 宋二林究竟何时搭上了惠王府这条线?顾千帆满心疑惑,同时不安感愈发强烈。 明明上辈子宋二林与惠王府毫无瓜葛,怎么这辈子竟有了这样的牵扯? 他开始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试图找出宋二林与惠王府产生联系的契机。是在县试中? 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 顾千帆的脑子飞速运转,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罢了,既然想不通,那就暂且不想。 反正那惠王也是个短命鬼,过不了几年就死了。 顾千帆心中这般想着,不安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第315章 辣椒苗 翌日一早,宋芫早早起身,将准备好的干粮和咸菜仔细放上驴车。 “阿七,我晌午不回来吃饭了,家里就麻烦你帮忙看着点。”宋芫冲暗七喊道。 暗七嘴里叼着个包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宋芫失笑,伸手轻拍了拍驴背,赶着驴车向田庄而去。 一路颠簸,宋芫终于来到了田庄。 远远地,他就看见那个简陋的草棚立在辣椒地边上。 宋芫跳下驴车,提着干粮和咸菜朝草棚走去。 阿牛听到动静,从草棚里探出头来,看到宋芫时,憨憨一笑。 “宋大哥,你咋来了?”阿牛问道。 “给你送些吃的,婶担心你,特意让我带来的。”宋芫问他,“你吃过早饭没有?” 阿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没呢,宋大哥。一早上光忙着去地里看了看辣椒苗的情况,就给忘了。” “那怎么行,赶紧把这些吃的拿着,先吃点垫垫肚子。”说着,他把干粮和咸菜塞到阿牛手里。 阿牛接过东西,当即抓起一块面饼狼吞虎咽吃起来。 而这时,宋芫的目光落在草棚外面那简易的灶台和瓦罐上。 那灶台不过是几块石头随意堆砌而成,瓦罐也显得破旧不堪。 “阿牛,你就用这个做饭?”宋芫问。 阿牛挠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宋大哥,有这个就不错了,能煮点稀饭啥的,够我吃就行。” 宋芫抬脚走进草棚,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气。 墙壁也是四处漏风,仅有的几块木板搭成的床铺上,铺着破旧的草席和单薄的被褥。 角落摆着几样农具。 他看着这简陋的环境,心里愈发觉得不是滋味,恍惚间觉得自己犹如那剥削长工的黑心财主一般。 “这怎么能住人?过些天雨水多,你这草棚怕是要四处漏雨。”宋芫皱着眉头说。 “宋大哥,不碍事的,我能凑合。”阿牛干巴巴道。 宋芫摇了摇头,严肃道:“不行!不能这么凑合。我回去就找人来帮你把这里好好收拾收拾,起码得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像样住处。” 阿牛还想推辞,宋芫抬手止住了他。 “阿牛,你听我说,这草棚得修。”宋芫的语气坚定,“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跟你爹娘他们都不放心。” 阿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出拒绝的话,他知道宋大哥是为了他好。 于是他点头:“宋大哥,我听你的!” “这才像话。”宋芫旋即转头望向后面那块育苗地,说道:“走吧,过去瞧瞧。” 阿牛急忙跟上宋芫的脚步。 “辣椒出苗了吗?”宋芫问道。 阿牛赶忙回答:“宋大哥,都已经出苗了。” 宋芫来到田边,蹲下身子,仔细看去,那些嫩绿的幼苗生机勃勃地挺立着。 “这辣椒苗长得着实不错。”宋芫说道。 接着,他们又去了东边那块沙土。 “过几日,西瓜也该种下了,你一个人忙活得过来吗,我看还是再雇几个人过来帮忙吧。” 阿牛本想说他自己也能行,但又怕耽误了耕种,便改口说:“宋大哥,那就听你的吧,多几个人帮忙确实能快些把活干完。” 他们又往回走,一直走到西边,整整五十亩地。另一边是没卖出的地,地里已经长出了杂草。 “那里的地没有请佃农来种吗?”宋芫问阿牛。 阿牛解释:“黄员外家的地一直都是雇短工来种,自他们家搬走后,也没人再来打理这片地了。” 宋芫只觉得这么多亩地荒着有些可惜了。 但西面的地都是上等田,土地肥沃且地势平坦,没有三百多两银子绝对拿不下来。 他手头上还剩六百两,可待跟舒长钰的婚期定下,还要筹办婚事,这笔银子暂时不能动。 “这等好地荒着,实在是暴殄天物。”宋芫仍觉得惋惜。 绕着田地逛了一圈回来,这时已到晌午,宋芫肚子也咕噜噜作响。 “阿牛你去河边打点水回来,我来做饭。”宋芫撸起袖子说。 阿牛应了一声,便提着水桶快步向河边走去。 等阿牛打了水回来,宋芫先洗干净瓦罐,然后在罐底抹上一层油,再将淘洗过的米倒入瓦罐中,放到灶台上开始煮饭。 随着水温的升高,米粒在瓦罐中翻滚起来,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直到米饭煮到七八分熟,将切成薄片的腊肠均匀地铺在米饭上,再打两个鸡蛋下去。 饭差不多熟了,宋芫便将火熄灭,让瓦罐在余温下焖一会儿。 宋芫揭开瓦罐的盖子,米饭粒粒分明,裹着腊肠的油脂,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 “阿牛,快吃饭了!” “来了!” 那边,阿牛牵着刚刚吃过草的毛驴走过来,随即将毛驴拴在草棚旁边的木桩上。 两人端着碗,坐在草棚前的小板凳上,大口大口的吃着腊肠焖饭。 阿牛吃得风卷残云般,不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说道:“宋大哥,这饭可真好吃,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宋芫笑了笑,说道:“好吃就多吃点,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做。” 对面是黄员外家的庄子,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高墙大院,气派非凡。 宋芫一边吃着饭,一边望着对面的庄子,心里倒也没有羡慕,等下半年挣了银子,估计他也能盖这么大一间庄子了。 下午,宋芫去了趟镇上,他跟何方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正好宋争渡拿了案首,顺便给何方说一说这个喜讯。 到了铺子前,却见店铺大门紧闭,再一问旁边的店家。 店主告诉他,炉子铺已经大半个月没开张了。 宋芫放心不下,决定去何方家里看看。 来到何方的家,宋芫跳下驴车,上前去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何方瞧见他,笑呵呵道:“小宋,怎么是你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 何方连忙将宋芫迎进屋内。 宋芫说:“我听说炉子铺半个月没开张了,过来看看你。” 他看着何方一脸喜气的样子,笑问:“哥,遇到什么好事了?瞧你这满脸喜色的。” 何方高兴地搓搓手:“是有个喜事……” “老何,是谁来了?”这时,黎秀兰扶着腰从屋里走出来。 宋芫转头看到黎秀兰微微隆起的小腹,瞬间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哈哈,这确实是好事!恭喜哥,恭喜嫂子。” 第316章 等舒姑娘怀了身孕 何方今年二十有五,与妻子黎秀兰成婚多年,也未有生育。 若说心里不着急那肯定是假的,但他嘴上从未说过抱怨的话,还总是安慰妻子,告诉她孩子的到来是缘分,不必强求。 而何父何母一向良善,他们虽也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子孙女,但从不在儿子儿媳面前多提此事。 即便没有孩子,多年来,依旧夫妻和睦,感情深厚。 也就是在一个月前,黎秀兰越发觉得身体困倦,胃口也大不如前。 月信虽有来,可那量少得可怜,她只当是自己身子有些虚,并未往怀孕的方向去想。 一日,家中做了鱼。 黎秀兰刚闻到那鱼腥味,胃里便一阵翻涌,忍不住呕吐起来。 何母见状,心中顿觉不对劲,她当机立断,赶紧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一番诊脉后,道是有喜了,已有三月余。 这不,何方一高兴,连铺子都不开了,整日留在家中,围着妻子忙前忙后,嘘寒问暖,生怕黎秀兰有半点不适。 这会儿,听到宋芫道恭喜,何方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 宋芫瞧着何方那高兴的憨傻模样,不禁调侃起来:“哥,你可知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 何方乐呵呵问:“像什么?” “你看着啊。”宋芫双手握拳,捶打着胸口,活灵活现地模仿起大猩猩兴奋时的模样,口中还发出“喔喔喔喔”的叫声。 接着,他又转头对黎秀兰说道:“嫂子你看像不像?” 黎秀兰用帕子捂着嘴,直笑个不停,还连连点头评价道:“像,像极了。” 何方一把勾住宋芫的脖子,佯怒道:“好你个小子,竟敢这般打趣我。等舒姑娘以后怀了身孕,我敢打赌,你比现在的我还像个大猩猩。” 宋芫一听,脸上的笑顿时僵住,舒长钰怀孕?! 呵呵,这简直天方夜谭。 说来也奇怪,跟舒长钰在一起时,他还不知是男子,但却从未幻想过,他们成婚后生儿育女的场景。 可能是舒长钰看起来就不像是能与柴米油盐、生儿育女这些琐碎之事沾边的人。 这时,宋芫的脑海中浮现出舒长钰大着肚子的模样,立即感到一阵恶寒,他使劲甩了甩头,连忙将这个可怕的画面甩出去。 然后,他岔开话题:“正巧,我这里也有一桩喜事。” 宋芫也不卖关子,直接将宋争渡过了县试,得了案首的好消息告诉何方夫妻。 案首,那可是全县的第一名。 何方和黎秀兰听后,脸上皆是惊喜之色。 “可不得了了,我记得你家二林才十岁,这般年纪就得了案首,考个秀才还不是指日可待?” 何方激动说着,又摇摇头:“不不不,我看来日高中举人也绝非难事,小宋,你家可要改门换庭,成官老爷家喽!” 宋芫失笑道:“二林高中当官还远着呢,哥你还不如等我发了财,成了乡绅富豪,捐个员外郎,不也是当官,这不比等二林高中来得快。” 何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哈哈,那敢情好!若你真成了乡绅富豪,那我可得抱紧你的大腿。” 宋芫爽快道:“尽管抱,弟要是发财了,那肯定不能忘了提携哥们。” 何方拍着宋芫的肩膀:“好小宋,不愧是我好兄弟,等我女儿一出生,就让她认你做干爹。” 旁边,黎秀兰伸手掐了一把何方,气笑道:“你这当爹的,女儿还没出生呢,就给安排上了。也不问问人家小宋愿不愿意。” 宋芫哈哈一笑:“嫂子放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等侄女出生,我这个当干爹的肯定给备一份厚礼。” “那就先祝贺咱小宋员外早日得偿所愿,当官发财。”黎秀兰笑意盈盈地说道。 几人又热络地聊了起来。 到了傍晚,宋芫这才起身告辞,何方夫妻热情招呼宋芫留下用饭。 宋芫还得赶着回家去,便婉言谢绝了,坐上驴车,一挥鞭子,毛驴踢踢踏踏地走了起来。 暮色四合,倦鸟归巢。 一辆驴车正往城门赶去,途经宽敞的街道时,与对面急促驶来的马车擦肩而过。 宋芫坐在驴车上,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马车,透过车窗,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马车一路疾驰,朝着顾家的方向奔去。 到了顾家门前,马车戛然而止,扬起一片尘埃。 顾千帆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进入正厅,顾千帆一甩衣袖,在主位上坐下,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却见茶水是冷的。 顾千帆怒不可遏,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正厅中回荡,下人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去,重新沏茶来!”顾千帆平静的语气下暗藏着汹涌的风暴。 下人们连忙应着,手脚慌乱地退下去准备热茶。 正厅中一片寂静,顾千帆坐在主位上,眼神冰冷地盯着地面上的碎瓷片。 他今日前去拜访了韩百户。 韩百户有个堂兄,是康瑞帝的亲信大将。 因此,去年顾千帆刚重生回来,便迫不及待地与韩百户结交,短短数月,金银财宝都送了不少。 但没想到,就只是请对方帮忙找两个人而已,但连这点小忙,韩百户都不肯帮。 而且请他帮忙捏造假证的事,还一直拖三拉四,若非韩百户这般敷衍,他也不至于着急对那两家伙动手。 “这韩青松,平日里称兄道弟,如今却见死不救。”顾千帆咬着牙,低声咒骂道。 这时,他养父养母从屋里出来,看见顾千帆满目狰狞的模样,都畏惧地停下了脚步。 虽然顾千帆名义上是他们儿子,但他们一点都不亲近,甚至还带着几分疏离。 养父养母战战兢兢地看着顾千帆,小声问道:“千帆,是出了啥事?” “无事。”顾千帆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冷淡说道,眼神却极不耐烦。 第317章 疑点重重 宋芫在天黑前赶回了家。暗七听到动静,迅速从墙头跃下,而后着手帮忙卸驴车。 “那包药你送出去了?”宋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问道。 “已经送出去了。”暗七回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宋哥,我办事,你放心。” 宋芫再问:“有让人去盯着顾千帆吗?” 暗七点点头:“派了人盯着,一有动静就会来报。” 昨日,宋芫问了张大夫回来,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处理顾记药材铺卖假药这件事。 如果坐视不理,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受害。 宋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决定报官。 但问题是,凭这一副假药,不足以对顾记药材铺定罪。 还得找到更多的证据才行。 宋芫倒是没有想过利用胡家已经下葬的尸体,毕竟古代讲究入土为安,若是强行挖坟,胡家两老定然不会答应。 到了晚上,宋芫还在琢磨着这件事。 他始终怀疑,顾千帆跟此事脱不了关系,于是他又翻了遍原着,找到了这段剧情。 在顾千帆收到顾家出事的消息后,便匆忙赶回西江镇。 他先是对胡家两老好言相劝,最后成功劝的两老将他们儿子下葬。 然后又拜访了韩百户,借用韩百户的人脉,查出来是顾家的竞争对手暗中使坏,他们买通胡家两老,伪造了顾家卖假药的证据。 但宋芫再仔细看一遍原着却发现,顾千帆拜访韩百户时,带上了名贵的字画作为手信。 看到这里,宋芫不禁摸着下巴,在原着里,顾千帆与韩百户是称兄道弟的关系,即便是有求于人,也不至于送上如此名贵的字画。 这其中定有蹊跷,宋芫心中暗自思忖。 接下来,就是顾千帆找到胡家两老被收买的证据,当众打了胡家两老的脸,还洗清了顾家卖假药的冤屈。 宋芫目光落在那两段文字上。 【胡家两老脸色涨得通红,他们的嘴唇颤抖着,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后,在群众的谴责声下,两老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双眼一翻,晕厥过去。】 第一遍看到这段剧情时,宋芫也只是一眼扫过去,并没有上心,现在回头去看,只怕胡家两老不是羞愧晕厥,而是被气晕的。 而现实中,这段剧情还没有发生,胡家两老就已经落水了。 宋芫接着翻到胡家两老落水而亡这日。 从作者寥寥数笔中隐约看出来,顾千帆上午还有些心绪不宁,晌午时,便听闻胡家两老落水的消息。 顾千帆先是一愣,然后感叹一句:“唉,这胡家两老怎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惋惜。” 到下午,他心情已大为好转,还搂着丫鬟调笑起来。 宋芫猛然意识到不对,胡家两老刚刚落水而亡,顾千帆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显然有问题。 很难让人不怀疑,胡家两老的落水与顾千帆有关联。 宋芫提笔将这些细节写下来,心中的疑团愈发沉重。 虽然他知道顾千帆此人野心勃勃,却从未想过,身为一篇小说里的男主,竟会如此心思歹毒,不择手段。 宋芫突然想到半个月前,宋争渡赶去考场路上,被流氓地痞拦路打劫的事。 他家二林向来与人为善,从未与人结怨,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阻拦他赴考? 如今再联系顾千帆的所作所为,宋芫不得不怀疑这打劫之事是否也与他有关。 “tui——”宋芫狠狠地啐了系统一口。 原着这坑货,已经不是第一次坑他了。 宋芫再往下翻着原着,忽然看到一段,在顾千帆高中状元,衣锦还乡时,却遭到刺杀。 然而,顾千帆身边护卫众多,行刺之人很快就被乱刀砍死。 那人死之前,还骂道:“顾千帆,你这丧尽天良的恶贼!你卖假药坑害百姓,今日我虽死,你也迟早会遭报应。” 宋芫的心猛地一紧,他继续仔细阅读着原着中的描述,却始终没有那人的名字,只知他姓赵,曾经也是读书人。 下半夜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宋芫睡得沉,隔日醒来,看到地面湿漉漉的,才惊觉昨晚下了雨。 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 宋芫立即想到田庄那边的阿牛,那间破草棚肯定要漏雨。 宋芫匆匆洗漱完,连早饭也来不及吃,抓起一个馒头,便套上驴车出门了。 他先去了大柱叔家一趟,找上石头哥,请他喊几个人去田庄帮忙。 从大柱叔家出来,他马不停蹄地朝着田庄赶去。 到了田庄,果然如他所料,那草棚里已经积了不少水,阿牛正修补着草棚那漏雨的地方。 “阿牛,你也别忙活了,等会儿石头哥他们就来了,到时候再一起收拾收拾。”宋芫说着,走到阿牛身边,帮他把工具放到一旁。 阿牛憨憨点头:“那就听宋大哥的。” “昨晚下了雨,辣椒苗没有被淹吧?”宋芫望向那一片嫩绿的辣椒苗。 阿牛回道:“这边的地,地势稍微高一点,雨水都流到旁边的沟里去了,淹不着,我刚瞧了瞧,辣椒苗都还挺精神的。” 宋芫总算放下心来。 这五十亩地看来没有买错。 半个时辰后,石头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田庄的小路上。石头扛着一些木材,后面的几个人也都拿着工具和材料。 “小宋,阿牛,我们来了。”石头大声喊道。 众人立刻忙碌起来,将草棚重新修缮了一遍,再也不用担心漏雨的问题了。 旁边还多搭了一间小屋,砌了灶台,做起饭来更加方便。 石头干完活,正要回去,家里的地还等着他去翻整。 这会儿正值春耕,大家伙忙着播种,若不是宋芫开口,石头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下自家的农活,过来帮忙。 宋芫送石头他们到田庄的路口,当他正掏出一把铜钱,打算给几个大哥发工钱时,被石头一眼瞪回去。 “小宋,你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哥们吗?这点忙还要什么工钱,以后可不许再提了。” 其他几位大哥也纷纷附和道:“一点小忙而已,谈工钱就生分了。” “咱先回去了。” “好嘞哥!”宋芫挥手,“等忙过这阵儿,再请大家吃饭。” 几位大哥笑着摆摆手,扛着工具渐渐走远。 宋芫回头交代了阿牛几句,便也匆匆离开田庄,往镇上赶去。他心中始终惦记着顾千帆的事情,如今有了新的线索,他必须尽快去核实。 一路上,宋芫思绪翻涌。 他想着那些被顾家卖假药坑害的百姓,又想到他家二林赴考路上被流氓地痞打劫的事,越发觉得顾千帆此人阴险狡诈,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第318章 又一证据 镇上有好几家私塾,宋芫也不确定是哪一家,但他还是决定先去镇上打听打听。 他一家一家私塾地问过,可都没有姓赵的,或是有,但是年纪对不上。 根据原着中描述,青年二十岁出头,而顾千帆高中状元是七年后的事,这时候对方应该才十三四岁左右。 他走进一家规模较小的私塾,里面传出阵阵读书声。 他礼貌地向夫子问好,然后再次讲述起那个赵姓少年的特征。 这位夫子捋着胡须,沉思良久后说道:“我这里倒是有几个姓赵的学生,不过年龄都不太符合你所说的。在镇东桥镇东桥那还有一家私塾,或许你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镇东桥那边的私塾,那不正是他家二林读书的那家私塾吗? 这时宋芫忽然想起,二林有个同窗,正是姓赵,年纪也对的上。 他急匆匆地赶往镇东桥的私塾。 到了私塾,宋芫给门房塞了银子,请他帮忙叫赵家平出来。 一刻钟后,赵家平走了出来,看到是宋芫,他先是惊讶,然后礼貌地问道:“宋大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宋芫看着赵家平,语气认真:“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些事情要问你。我听闻你有个弟弟,不知是否属实?” 赵家平脸色微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缓缓说道:“宋大哥,我确实有个弟弟,只是……他去年染了风寒,不幸夭折了。” 若说赵家平资质平平,而他弟弟赵家栋却自幼聪慧,勤奋好学,是全家人的希望。 赵家平也很疼爱这个弟弟,平日里总是尽自己所能照顾他。 然而,就在去年,弟弟感染了风寒,久病不愈。 赵家父母心急如焚,四处寻医问药,却在慌乱中买到了顾家的药。 小儿子服用后,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日益加重,最终在痛苦中离世。 起初赵家平以为只是弟弟的病情太过严重,无力回天。 可这几日偶然听到一些关于顾家药有问题的传闻,他心中渐渐生起疑虑,但这会儿,他还仅仅只是怀疑。 宋芫问他:“那你可还记得,你弟弟吃的药有没有留下一些?” 赵家平微微蹙起眉头,努力回忆着,片刻后说道:“宋大哥,我不太确定有没有留下药。当时弟弟病得厉害,一家人都慌了神,也没顾得上留存药。不过,我可以回家问问我娘。” “我载你过去。”宋芫连忙坐上驴车,招呼赵家平上来。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凝重。 赵家就住在镇上,两刻钟后,他们来到了赵家。 赵家平迫不及待地冲进屋内,宋芫也紧随其后。 赵家平的母亲赵氏正在屋内做着针线活,看到儿子匆忙跑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人,不禁有些惊讶。 “平儿,这是怎么了?”赵氏站起身来问道。 赵家平急切地说:“娘,这位是宋大哥,他来问弟弟吃的药有没有留下一些。” 闻言,赵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眶也红了起来。 “那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当时家栋病得那么重,我们都乱了方寸。” 宋芫上前一步,温声说道:“大娘,此事关系重大,请您再好好想一想。” 赵氏擦了擦眼泪,开始在屋内翻找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在一个柜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纸包。 “这……这好像是当时家栋没吃完的药。” 宋芫接过纸包,仔细查看。虽然他对药材不是很了解,但也能看出这药的成色似乎不太好。 还是先带着这包药,去找张大夫鉴定了再说。 “大娘,这包药我先拿走了,我得找大夫看过,若有问题一定会呈上给县令大人。”宋芫郑地有声道。 顾家药材铺卖假药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赵家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可他们并未想到,自己在顾家买的药也会有问题。 听到宋芫的话,赵氏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她嘴唇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与悔恨。 赵家平连忙扶住母亲:“娘,您别慌。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讨回公道,不能让弟弟就这么白白被顾家的假药害了。” 赵氏紧紧抓住赵家平的胳膊,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平儿,是娘不好,若不是娘买了顾家的药,家栋也不会……” “娘,这不是你的错,是顾家那黑心商人的罪过。”赵家平咬牙切齿地说道。 宋芫看着这对母子,心中也有些不忍:“大娘,小赵,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证据,一定会让顾家受到应有的惩罚。” 赵家平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宋芫。“宋大哥,我们该怎么做?” “等。”宋芫说,“现在我们虽有证据,但时机未到。” 等顾千帆忍不住自己露出更多破绽,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宋芫可清楚,顾千帆这样的人在危机面前必然会想尽办法挣扎,而这种挣扎往往会让他犯下更多错误。 西江镇。 顾家。 “把我的书籍整理好,一本都不能落下。还有那些笔墨纸砚,都要挑选最好的带上。”顾千帆吩咐道。 他打算明日启程前去广安府,准备参加下旬的府试。 这次他一定要拿下案首。 下人们手脚麻利地整理着顾千帆的书籍和文房四宝。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来,神色紧张,低声禀报顾千帆:“少爷,小的们打探到了胡家的坟地。” 顾千帆眼神一凝,心中瞬间有了决断。若继续留着那具尸体,迟早会成为隐患,这次他要亲自前去处理。 天色渐晚,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 顾千帆下了马车,眼神紧紧地盯着那座孤坟。 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开始挖掘。 此时,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顾千帆忽然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让他脊背发凉。 第319章 捉拿顾千帆 未时三刻,宋芫怀揣着那包药,火急火燎地赶回张家村。 宋芫直接赶着驴车来到张大夫家门前,不等车停稳,他便跳了下来,快步走到门口,高声喊道:“张大夫在家吗?!” 小老头听见宋芫的声音,健步如飞地走出来开门。 宋芫顾不上寒暄,急忙将那包药递到张大夫面前,语气急切地说:“张大夫,劳烦您帮忙再看看这包药。” 张大夫接过药,一看这里面的药材便能分辨出来,这是治风寒的药。 接着,他仔细查看后,沉声说道:“此药确实存在问题。” 他随手捻起一块药材,放在鼻尖轻嗅,再捻碎了仔细查看。 “就拿这块川芎来说,正常的川芎应是质地坚实,香气浓郁,颜色黄棕。可这块川芎,质地松散,几乎闻不到什么香气,颜色也十分黯淡,这分明就是假药!” “再看其他几味药,也或多或少存在问题。患者服用后,不但无法缓解风寒之症,反而可能会加重病情,甚至危及生命。” 宋芫听后,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气。 这该死的顾家,到底害了多少人! 宋芫仔细收好那包药,随意挥了挥手:“谢了老头儿。”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 “小宋!”张大夫却再次叫住了他。 宋芫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张大夫,挑眉:“您还有事?” 张大夫面色犹豫:“你可是要将证据呈交给县老爷?” 宋芫重重点了点头:“张大夫,顾家卖假药,坑害百姓,我当然要把证据交给县老爷,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张大夫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捋了捋胡子,道:“你若是需要证人,我可以随你一同去县衙。” 宋芫摆手:“您可别了,官府自会找大夫来鉴定。您若跟着去,难免会被顾家记恨上。” “那你就不怕顾家报复你?”张大夫目光紧紧盯着宋芫,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又道:“顾家在镇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此番作为,无疑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宋芫给张大夫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说道:“您可放心吧,我也不出面,只是托人给把证据呈给县衙。顾家就算想报复,也找不到我头上。” 说着,他竖起食指比在唇边,悄咪咪道:“您可别声张啊,若是让我发现您走漏了风声……” 张大夫当即吹胡子瞪眼:“我才不是那些嘴碎的妇人!”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宋芫嘿嘿一笑,连忙跳上驴车,“我先回去了啊。” 张大夫没好气地嘟囔一声:“这浑小子!” 说完,他又摇头笑了笑。 这小子以前确实挺浑不吝的,可自他爹娘都去了后,倒是沉稳了许多,愈发有个大哥模样,给家里买了田地,送二林念书,还盖起了新屋。 如今村里谁提起宋芫,不夸一句“这宋家小子真是有本事。” 就单单说顾记药材铺这事,张大夫也对宋芫刮目相看。 那顾家在镇上也算有几分势力,一般人即便发现他们卖假药,也不敢轻易去招惹。 可这宋家小子,却凭着一股正义感和无畏的勇气,硬是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张大夫回想起宋芫拿着假药来找他时的坚定神情,心中感慨万千。 如今想来,这小子确实有了担当,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惹是生非的混账东西。 那边,宋芫赶着驴车走出十多米,忽然想起个事儿,他回头冲张大夫喊道:“对了!之前忘了告诉您,我家二林县试得了案首!” 听罢,张大夫先是一愣,随后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好好好!” 二林这孩子,果然没让人失望。张大夫满心欢喜地想着,宋家这下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想当初老宋夫妻俩还在世的时候,就对二林寄予厚望,砸锅卖铁也要供二林读书。 如今二林又如此争气,老宋夫妻俩若泉下有知,也该感到欣慰了。 宋芫犹不知张大夫心中那点感慨,他连忙挥着鞭子,赶着驴车往家走。 刚到家门,暗七便迅速迎了上来。 “宋哥,那顾千帆在派人打听胡家的坟地。” 很显然他是要挖坟毁尸。 宋芫“哈”了下,这才多久,顾千帆就如此沉不住气。 他果断说道:“去报官吧。” 这次必定要抓他个人赃并获。 暗七他们有特殊的传信方式,很快就将消息传给了县衙。 林县令接到消息后,立即派捕快前往西江镇。 万事俱备,只待天黑。 宋芫总算可以歇下来喘口气,这两日他东奔西跑的,人都瘦了一圈。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暗七也跟着去凑热闹了,宋芫留在家等消息,便有些坐立不安。 直到戌时四刻,暗七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他呲着牙,笑得格外欢快:“宋哥,成了!顾千帆那狗东西被抓住了。” 宋芫猛地站起身来:“真的?太好了!” 他长舒一口气,这几日的疲惫与紧张仿佛在这一刻都消散了不少。 “快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宋芫迫不及待地追问。 暗七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起来。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顾千帆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那股被窥视的感觉绝非空穴来风。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只见夜色深沉,树影摇曳,并无任何异常。 下人们被顾千帆的紧张情绪影响,吓得瑟瑟发抖,挖掘的动作也变得迟疑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继续挖!”顾千帆厉声喝道。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再次挥手催促下人们加快挖掘的速度。 下人们硬着头皮继续挖掘。 随着泥土被一锹锹铲出,那股诡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顾千帆的手心开始冒汗,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终于,棺材的一角露了出来。那陈旧的木质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此时,那股被窥视的感觉达到了顶点,顾千帆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他猛地转身,再次环顾四周,可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快,把棺材打开。”顾千帆咬着牙说道。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棺材盖缓缓推开。 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作呕。 顾千帆强忍着不适,定睛看向棺材内部,望着那具腐烂的尸体,确认无误后,他捂着口鼻瓮声道:“去,把火油拿来。” 下人们虽然害怕,但也不敢违抗,急忙跑去取来火油。 顾千帆接过火油,就要往棺材里倒,准备将这具尸体付之一炬。 突然,一块石头破风而来,顾千帆只觉手臂一麻,手上的火油罐应声落地。 那火油洒出,在地上弥漫开一股刺鼻的味道。 顾千帆心中大惊,猛地抬头望向石头飞来的方向。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周围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群捕快如潮水般冲了出来。 顾千帆脸色惨白,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知道,自己这下彻底完了。 什么功名利禄、富贵荣华,全都没了。 不行!他不能被抓住! 他可是重生归来之人,对未来大晋朝堂的走向了如指掌。 再有十年,康瑞皇帝便会驾崩,届时藩王作乱,他一心想要凭借这个先机,顺势而起,又怎能在此时被擒获。 顾千帆当机立断,转身便要逃走。 然而,还未等他跑出几步,又一块石头破风而来,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小腿。 顾千帆吃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捕快们迅速上前,将他牢牢按住。 顾千帆奋力挣扎,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放开我!你们不能抓我!”他粗着公鸭嗓怒吼道。 捕快们却丝毫不为所动,为首的捕头冷声道:“顾千帆,你涉嫌杀人灭口,如今证据确凿,你插翅难逃。” 顾千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满是懊悔。 若不是自己太过心急,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第320章 挖池塘 暗七讲的那一个绘声绘色,跌宕起伏,宋芫听得得聚精会神,只惋惜他没能亲眼目睹那精彩的场面。 惋惜归惋惜,但他确实不适合露面,毕竟顾千帆认得他,他可不想被顾千帆看到后再生出什么事端。 “行了,你也去歇歇吧。”宋芫微微打了个哈欠,声音中带着些许困倦地说道,“我准备回去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得找几个人把后院的池塘挖一挖。” 等那房门一关,暗七转身几个纵跃便跳上了房梁。 他找了个安稳的位置坐下,双腿随意垂下,舒舒服服地地靠在梁柱上,微微闭上双眼,准备小憩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暗七瞬间睁开了双眼。他轻轻一跃,从房梁上落下,然后迅速且无声无息地打开门,走出门外。 此时,月亮已经高悬在天空,洒下一片银辉。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确定没有异常后,脚尖轻点地面,身形拔地而起,再次跃上屋顶。 朝阳初升,光芒万丈。 此时院子里已经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也不知暗七是哪里找来的人,个个闷头干活,连句话都不多说。 泥土被一锹锹铲起,池塘的雏形渐渐显现。 宋芫只在刚开挖的时候过来看了一眼,便放任不管了,反正有暗七盯着,总归不会出事。 而宋芫他则扛起锄头,去田里忙活。 正值春耕之际,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碌在田间地头。 宋芫扛着锄头来到自家田边,看着那一片片杂草丛生的土地,不禁嘴角抽抽,他就耽搁了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这杂草都快长得他小腿高了。 啊,好想摆烂。 宋芫瞪着一双死鱼眼,都来都来了,还是干吧。 再耽搁下去,春耕可就真的要来不及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举起锄头开始除草。 每一下锄头落下,都懒洋洋的,跟没吃饭似的不带一点劲。 隔壁田里播种的大哥见状,哈哈大笑说:“小宋你这是咋啦?干活咋这么没精神呢?莫不是昨晚没睡好?” 宋芫停下来喘口气:“哥你就别笑话我了,你看看这满地的杂草,我瞧着都脑壳疼。” 大哥笑着摇摇头,说:“你呀,就是平时太懒散,这春耕可是大事,可不能马虎。你赶紧把草除了,也好早点播种。” “哥你家的地什么时候弄完?来帮我呗,工钱还是跟去年一样。”宋芫眼巴巴地看着那大哥。 大哥指着他笑骂道:“你这小子,就知道指望我。我家的地虽差不多弄完了,可我也得歇两天不是?不过看你这副着急的模样,罢了罢了,我过两天就来帮你。” 宋芫一听,喜上眉梢,赶忙说道:“那就多谢大哥了,明儿你上石头哥那,还得多叫几个人,我这活实在太多,光靠咱几个怕是忙不过来。等忙完了这阵,我一定好好请大伙吃顿好的。” 大哥爽快道:“行,我去石头那看看,能叫几个是几个。” 宋芫顿时乐了,除起草来也再不像刚才那样一脸苦巴巴的样子。 晌午还没到,宋芫就赶快扛上锄头回家去,往后院看一眼,池塘已挖了大半,边上堆起高高的新土。 他心中暗喜,想着等池塘彻底完工,再种上些荷花、养上几尾鱼,到了夏天定是一番美不胜收的景象。 回到家中,宋芫简单洗漱一番,便开始准备午饭。他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又炒了几个家常菜。 随即叫上暗七他们过来吃饭。 暗七端起一锅饭,便往院子去:“宋哥,我跟他们一块在院子里吃,宽敞些。” 宋芫也随他去了,他跟宋晚舟兄妹俩在屋里吃饭,而丫丫则抱着小猫在一旁玩耍。 小猫时不时地伸出爪子抓挠着丫丫的衣角,逗得丫丫咯咯直笑。 后院要挖池塘,猫猫们又被挪回了前院,它们倒也自在,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或是找个舒服的地方蜷成一团晒太阳。 晌午太阳高照,宋芫干脆不去田里了,反正多干半天活和少干半天活也没差别了。 他拿出上次在县城里买的棉花种子,摊在簸箕上,放院子里晾晒。 一只小猫慢悠悠地走过来,围着簸箕转了几圈,并伸出小爪爪,拨弄了一下种子,被吓到似的,然后又迅速缩回爪子。 “这可不能玩。”宋芫赶紧上前,拎起这只调皮捣蛋的三花,放到一边。 然后又将簸箕放到墙上,让小猫够不着。宋芫看着那只不甘心的小猫,笑着摇摇头。 傍晚斜阳西垂,后院的池塘终于挖好了,还剩最后一些边边角角需要修整,只待明天将山泉水引下来,就可以着手准备种荷花和投放鱼苗了。 第二天清晨,宋芫早早地起了床,带着暗七和几个帮手一起进山,找到之前他跟舒长钰发现的水潭。 水潭清澈见底,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仿佛为这方水潭撑起了一把天然的绿伞。 宋芫蹲下身子,用手轻轻触碰着潭水,感受着那沁人心的凉意。 “就是这里了,你们看有什么办法把水引到山下去。”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那清澈的水潭,随后又望向四周的山林。 片刻后,暗七开口道:“宋哥,我们可以用竹子把水引下去。山上的竹子多,我们砍些竹子,打通竹节,连接起来,做成一条水渠,跟舒家一样。” 宋芫微微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说干就干,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有人去砍竹子,有人负责打通竹节,还有人搬运竹子进行连接。 两个时辰后,一条由竹子组成的水渠便初具雏形。 他们小心地将水渠的一端放入水潭中,只见清澈的潭水缓缓流入竹子里。 随着水流在竹子水渠中潺潺流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宋芫带着众人沿着水渠一路仔细检查,确保每一处连接都紧密牢固,没有漏水的地方。 当看到水流顺利地沿着山坡向下流淌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水终于流到了山下的后院。 看着池塘里渐渐涌起的清水,宋芫心中不由欢喜。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心里盘算着,荷花、鱼苗得赶紧安排上。 第321章 婚期 三月悄然行至中旬,天气越发温暖舒适。只是早晚仍存有几分寒意,需增添一件衣裳。而到晌午,阳光正好,暖意融融。 天刚蒙蒙亮,宋芫披上外衣,睡眼惺忪地来到前院。他伸手抓起牙刷牙粉,准备洗漱。 走到水缸边,宋芫抬手放下竹管,山泉水瞬间从竹管中潺潺流出,清澈透明。 水流顺着竹管蜿蜒而下,最终注入院子里的大水缸。水缸中的水渐渐满溢,微微荡起层层涟漪。 宋芫直起身,拿起水瓢舀起一瓢水,将牙刷浸湿后沾上牙粉,不紧不慢地刷起牙来。清凉的山泉水在口中流淌,他的意识逐渐苏醒。 他一边刷牙,一边望着渐渐明亮的天空,心中盘算着今日的安排。 今日要给后院铺设石砖,暗七会带人前来帮忙,无需他费心。 至于田里,也有石头哥照看着,他只需准备两顿饭就行。 清洁完牙齿后,宋芫用手捧起一些水,轻轻泼在脸上,一阵冷冽之感瞬间传遍全身,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整理好外衣后,便撸起袖子,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饭。 厨房里弥漫着缕缕烟火气息,柴火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宋芫熟练地切着菜,动作干净利落。 没过多久,锅里便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这时,宋晚舟也醒来了,抱着还有些迷糊的丫丫走过来。 丫丫在宋晚舟的怀里扭动了几下,小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胸口,眼睛半睁半闭,模样煞是可爱。 “这小丫头怎么还没睡醒呢?”宋芫带着笑意走过来,伸手轻轻捏了捏丫丫的小脸蛋。 丫丫只是哼唧了两声,小脑袋又往宋晚舟的怀里钻了钻。 宋芫说道:“小懒虫,快醒醒,有好吃的哟。” 丫丫似乎听到了“好吃的”三个字,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小嘴动了动。 “这小丫头,真是个小馋猫。”宋芫好笑又无奈。 宋晚舟把丫丫放在椅子上,给她围上小围兜。 丫丫拿起小勺,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粥的温度正合适,丫丫吃得津津有味。 见小家伙自己吃得欢快,也没洒出一点,宋芫便不管她了,转头和宋晚舟说起话来。 “后院的池塘刚蓄满水,边上湿滑,你跟丫丫别靠近那里,免得不小心掉进去。” 宋晚舟嘴里塞着酥香的面饼,鼓起小脸颊,含糊不清地应道:“知道啦。” 宋芫还是不放心这两小丫头,可万一丫丫调皮跑过去,或者宋晚舟贪玩靠近池塘,都可能发生危险。 他心里琢磨着,得给池塘围上篱笆才行。 吃过早饭,宋芫给暗七交代了声,便带上柴刀上山砍竹子去了。 到晌午,宋芫扛着一捆竹子回来,他将竹子放在院子里,坐在台阶上,微微喘着粗气。 他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随后拿起一旁的草帽扇动起来。 厨房里,宋晚舟往外面喊道:“哥,饭已经焖好了。” 得嘞,午饭还没做,宋芫赶忙应道:“好,马上就来。” 他放下草帽,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吃完午饭,石头他们回田里继续翻地,暗七几人也跟着在后院忙碌起来,将石砖整齐地铺在地面,再拿着小锤子轻敲,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宋芫听着这有节奏的敲击声,困意渐渐袭来。 他刚想回屋睡上片刻,低头看到他刚砍回来的竹子,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睡什么睡! 赶紧把活干了! 柴刀破开竹子,再削成细长的竹条。 宋芫正忙活着,忽然听到敲门声,院子的门没关,只是虚掩着。 他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话语刚落,门被轻轻推开,舒母和吴大嫂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小宋啊,我们来啦。”舒母温声细语。 吴大嫂手中提着食盒,看他忙碌的样子,笑着说:“在忙呢?倒是我们来的不巧了。” “不忙不忙,伯母,大嫂,快屋里坐。”宋芫连忙放下手中的柴刀,招呼着两人进堂屋坐下。 接着,他又手脚麻利地倒上两杯热茶:“伯母,大嫂喝茶。” 宋芫还想再去准备些点心水果,刚站起身,却被舒母拉住。 舒母微笑着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快坐下,咱们说说话。” 宋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从地坐了下来。 这时,吴大嫂笑着打开手中的食盒,说道:“小宋,这是我新做的桃花糕,你尝尝。” 宋芫看向食盒,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盘色泽粉嫩的糕点,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他也不客气,伸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糕点入口即化,软糯香甜,桃花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唔,真的很好吃,大嫂费心了。” 几人悠然地喝茶,吃着糕点,闲聊了片刻,舒母这才言归正传,谈起了正事。 “小宋啊,我们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你和长钰的亲事。” “你们二人的八字极为相合,先生给算了三个日子,其中最早的定在五月初八。那可是个大吉之日,你觉得如何呀?” 五月初八,如今都三月十四,那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准备。 宋芫问:“五月初八会不会太赶了?” 舒母道:“确实有点赶了,咱们现在筹备起来,时间也还来得及,不会让你们太过仓促的。” “那另外两个时间是?”宋芫接着问道。 舒母笑了笑:“另外两个日子分别是七月十六和九月初九。七月十六呢,天气较为炎热,但时间上相对宽裕些。” “九月初十,秋高气爽,办喜事也很适宜。” 一旁吴大嫂却道:“七月农忙时节,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这婚礼筹备起来怕是诸多不便。” “九月初十倒是个不错的日子,但还有半年之久,恐怕长钰那小子是等不了那么久。”吴大嫂打趣道。 宋芫蹭了蹭鼻尖,露出几分赧然。 “这是大事,你慢慢考虑,不着急。等你想好了,咱们再商量具体的事宜。”舒母善解人意道。 宋芫掩饰性地轻咳两声:“既然五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那就定在这一天吧。” 闻言,舒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吴大嫂也喜不自禁:“好好好,那就这么定了,喜服这些就交给我们就成,你跟长钰便安安心心等着成亲吧。”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舒母和吴大嫂便起身告辞。 宋芫送她们到门外,这时,宋晚舟从另一头回来。 “大哥你在看什么?”宋晚舟奇怪问道。 宋芫收回目光,看向宋晚舟,说:“刚送舒伯母她们回去。” “是伯母来啦?”宋晚舟的眼睛亮了亮。 “嗯,和吴大嫂一起来的,商量了我与舒长钰的亲事,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八。”宋芫道。 “哇!舒姐姐要嫁过来了!”宋晚舟雀跃道。 宋芫看宋晚舟兴奋的样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中纠结万分。 他还没跟宋晚舟说,她“舒姐姐”是男子的事,怕她一时难以接受。 毕竟宋晚舟一直很喜欢舒长钰,并当做崇拜的对象。 倘若小丫头知晓舒长钰是男子,她心中的美好幻想恐怕会瞬间破灭。 第322章 生辰礼 三月十五,恰逢谷雨。 接连数日,细雨纷纷扬扬,绵绵不绝。 宋芫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招呼着石头几人一同前往水田。 细雨如丝,落在他们的蓑衣和斗笠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路上泥泞不堪,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很快到了田边。 石头他们将肩上扛着的布袋放在田埂,解开袋口,里面露出经过浸泡已然发芽的谷种。 宋芫弯腰抓起一把谷种,那饱满的芽尖,显露出蓬勃的生机。 石头探头看一眼,也忍不住夸道:“瞧这芽尖,嫩生生的,定能长出好庄稼。” “小宋如今也是老庄稼把式了。”一中大哥笑着说道。 宋芫挑眉:“你们笑话我是吧,好歹去年我也没少下地,这摸爬打滚了一整年,再不长进可就说不过去了。” “不不,哪敢笑话我们小宋老爷啊,您都是地主老爷了,咱区区短工,全指着您赏口饭吃呢。”一大哥开玩笑道。 宋芫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抬起下巴,装出一副地主老爷的架势,清了清嗓子说道:“哼,既然知道本老爷的厉害,那还不赶紧干活。” “石头,你带着人把这谷种撒得仔细些,可别漏了一处地方。都给我麻溜儿地干,要是误了农时,有你们好看的。” 石头和大哥相视一笑,却也配合着做出恭敬的模样,应道:“小宋老爷放心,我们一定把活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便扛起那两袋谷种,下了水田。 然而,就算地主老爷也得下地,宋芫挽起裤脚,踩进水田里,泥水没过脚踝,底下的淤泥软软地包裹着脚掌 宋芫微微晃了晃身子,连忙稳住重心。 他看着石头和大哥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撒种,也赶紧抓了一把谷种。熟练地抬手一撒,谷种落在泥水中,溅起微小的水花。 “都给我加把劲,可别偷懒。”宋芫装上瘾了,伸手指指点点。 石头和几个大哥憋着笑,嘴上却连连应道:“小宋老爷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干。” 倒是宋芫破功笑了出来,随即又轻咳一声,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笑什么笑,赶紧干活。今年要是有个好收成,本老爷重重有赏。” 石头一边撒种,一边道:“咱这小宋老爷,还真有几分地主的架势了。” 大哥也笑着接话:“可不是嘛,小宋老爷这派头,以后咱可都得仰仗着您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石头几人虽然嘴上开着玩笑,但手中的活儿却一点也没落下。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霞光。 众人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终于将谷种全部撒完。 石头直起腰,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殷勤说道:“小宋老爷,活儿干完了,咱这就回去等着您的赏赐。” 宋芫大发慈悲地摆手,说道:“都赶紧回去歇着吧,好好养足精神,后面还有的是活儿要干呢。” “得嘞,那小的们就先回去了。小宋老爷您也好好歇着。”石头和几个大哥拱手说道,随后有说有笑地往家走去。 宋芫回到家,脱下蓑衣斗笠,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他从水缸里舀了水洗干净手脚,顿感清爽许多。 忙碌了一上午,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然而,他近来又犯起了懒劲儿,实在不想大费周章地折腾做饭。 于是便切下一块猪头肉,再配上腊肉、腊肠,以及今早牛婶送来的野藠头,一起爆炒,做成了一大盘菜。 吃饭时,宋晚舟忽然嘀咕了句:“今儿是不是十五了?” 宋芫随口回道:“是吧。” 宋晚舟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手中的筷子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片刻后,宋晚舟站起身来,急匆匆道:“大哥,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说完,便转身朝自己的屋里走去。 “这小妮子,风风火火的,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宋芫看着宋晚舟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吃着饭。 过了会儿,宋晚舟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大哥!”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芫,然后递来一个精致的荷包。 “大哥,这个是亲手做的荷包,送给你。”宋晚舟将荷包递到宋芫面前,小脸露出几分期待。 宋芫接过荷包,荷包是用浅蓝色的布料缝制而成,上面绣着几朵淡雅的小花,针脚细密整齐,看得出宋晚舟花费了不少心思。 “小丫头咋知道哥荷包破了?还特意做了荷包送我。” 宋晚舟却提醒他说:“哥,你忘了吗?今日是你的生辰呀!” 宋芫微微一怔,他还真没想起今日是自己的生辰。 不对,今日也不是他的生辰,而是原主的生辰。 他扬了扬手中的荷包,笑眯眯说:“咱二丫女红越来越好了,把荷包做的这么漂亮,哥都不舍得用了。” 宋晚舟微微扬起下巴,骄傲道:“你就放心用,这不过是我练练手罢了,等我再练练,以后给你做更好的。” “哈哈。”宋芫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髻,“那哥先用着了,等咱二丫做出更好的,哥再换。” 宋晚舟连忙捂着头,躲开他的手:“大哥,你可别再弄乱我的头发了,我好不容易梳好的。” 宋芫看着宋晚舟那娇俏的模样,弯唇笑了起来:“好好好,不弄了。咱二丫现在越来越爱美了。” 宋晚舟小脸傲娇道:“那当然,我可是大姑娘了。” 宋芫忍着笑:“是是是,咱二丫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兄妹俩正说笑时,一旁的暗七正端着碗,连吃饭的速度都放慢了,娃娃脸霎时严肃,似沉思着。 吃过饭,宋芫揣上新荷包,到后院里转了转消消食。 池塘边已经围上篱笆,但荷花还没种下,他打算过几日去寻些种藕回来。 宋芫消了食回去睡了个觉,醒来时已是午后。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出门,忽然见暗七从门外进来。 “你去哪儿了?” 暗七走上来,从怀里掏出一对黑色护腕,递到宋芫面前:“宋哥,给你。” “这是什么?”宋芫疑惑地接过护腕,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微微的凉意。 暗七解释:“宋哥,这可不是普通的护腕。你看这里。” 他指着护腕上的一处精巧机关:“这护腕可以发射袖箭,用作防身。” 说着,他按下护腕上的一个微小凸起,只听“嗖”的一声,一支袖箭瞬间射出,稳稳地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嘶——”宋芫倒抽口凉气,顿时瞳孔地震。 他缓缓走上前去,仔细查看钉在树干上的袖箭,箭身入木三分,可见其威力之大。 “你上哪弄来的?”宋芫问。 暗七伸手将树干上那只袖箭拔下来,并说:“暗九做的小玩意,几年前找她要来的。” “那我就收下了,谢了阿七。”宋芫顺手将护腕戴在手腕上,就是重了些,掂量着有好几斤。 宋芫活动了一下戴着护腕的手腕,适应着这份重量。 “这是县城送来的信。”这时,暗七从怀中又掏出一封信递给宋芫。 第323章 审讯顾千帆 宋芫注意到暗七说的是县城,而不是主子。 所以这封信并不是舒长钰送来的,极可能是宋争渡托人捎回来的信。 宋芫拆开信,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信果然是宋争渡所写,他在信中说,今日正启程前往广安府,舒四哥已安排了人护送。 让大哥无需担忧,待府试结束,他便会尽快归来。 宋芫读完信,随即将信叠好,收入怀中,有舒长钰安排了人护送,他心中的担忧也稍稍减轻了一些。 再加上顾千帆也被抓捕归案,应该这次府试不会再发生之前流氓地痞捣乱的情况。 宋芫忽然瞅眼暗七:“你主子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暗七挠挠头:“主子的行程向来不定,若他处理完事情,定会第一时间归来。” “哦。”宋芫好似就那么随口一问,但心里难免有些纳闷,舒长钰究竟在忙些什么? 这都五、六天了,连封信也没捎来。 县衙的地牢,弥漫着一股腐臭与阴冷的气息。 潮湿的空气黏腻地附着在墙壁和地面上,水珠缓缓地从石壁的缝隙中渗出,汇聚成一滩滩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水渍。 此时牢房里,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狭小的窗口投射进来,照亮了一方逼仄的空间。 一个身影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容憔悴,眼里流露出恐惧与疲惫。 这人正是顾千帆。 他原本整洁的衣衫变得破烂不堪,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脸上布满污垢和血痕,看起来如同一个落魄的乞丐。 至今,他被关进地牢已经有三日,期间滴水未进,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整整三日,连个探监的人都没有。 顾家肯定一早收到消息,可为何迟迟无人前来? 顾千帆啃着手指头,内心惊惧不安,顾家这是放弃他了? 他不相信。 爹娘肯定是在想办法救他出去。 对的,一定是这样子。 这时,一个狱卒从牢房外走,始终没有看顾千帆一眼。 顾千帆的眼神紧紧追随着狱卒的身影,心中的希望又一次破灭。 他颓然地靠在墙上,眼神变得空洞。 自从被关进地牢,他便想尽办法向狱卒贿赂,求他们传递个消息出去。 但却没有一个狱卒理会他。 随着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人来审讯他,他就像被遗忘在地牢里的死囚,任凭他大喊大叫,也无人回应。 就算他涉嫌杀人灭口,但那两老家伙不是还没死吗? 他再怎么有罪,也罪不当死,顶多判个流放之刑,可为何受到这般冷待,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就在顾千帆的精神逐渐崩溃之际,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他的心跳猛地加快,眼睛死死地盯着牢房外的通道,心中涌起一丝希望。 那脚步声在寂静的地牢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上。 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牢房门口。顾千帆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来人的面容。 然而,光线昏暗,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顾千帆急切地问道:“你是谁?是不是来救我的?” 直到那人语气凉薄嘲讽开口:“进了地牢还想出去?” 对方嗓音微凉散漫,顾千帆却听出了一丝耳熟,究竟是在哪听到过这道声音。 顾千帆记性向来不错,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这熟悉的声音。 对了,就在前不久,他刚考完县试出来,见到宋二林的大哥和他朋友,那是一位相貌极为昳丽的少年,若非顾千帆不好南风,不然怎么也得上去结交一番。 虽然当时顾千帆与他们只是寥寥数语交流,而那独特的嗓音,却深深地印在了顾千帆的脑海里。 如今这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凉意。 “是你?”顾千帆惊疑不定。 怎么来的人偏偏与宋二林相识,难道是宋二林派他来的? 不对不对,宋二林哪来的通天本事能插手县衙之事。 难道是惠王? 没错了,宋二林认得惠王,他肯定是惠王的人,只有惠王府的人才有这样的权势和手段,能够在县衙的地牢中自由出入。 “你是惠王的人?”顾千帆颤抖着声音问道。 “呵。”舒长钰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却不置可否。 他抬了抬手,命令狱卒开门。 狱卒急忙打开牢门,舒长钰踱步而入。 顾千帆惊恐地看着他,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战战兢兢。 舒长钰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千帆,神色漠然,他侧头对后面的暗五说。 “好好招呼他。” 这种懦弱之人,舒长钰甚至不屑于亲自动手。 他转身出了牢房,让狱卒给他搬来一张椅子,姿势懒散地坐下,听着牢房里传来的痛苦哀嚎,舒长钰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他微微垂眸,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椅子扶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舒长钰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向牢房内的顾千帆。 此时的顾千帆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张扭曲的脸上布满血污与泪痕。 “主子。”暗五从牢房出来,“他说有话要对您说。” 舒长钰撩了撩眼皮,神色淡漠:“说。” 暗五看了一眼牢房内的顾千帆,道:“他说惠王在三年后会意外身亡。” “哦?”舒长钰眸色不变,漫不经心道“他还有说交代别吗?” 暗五摇了摇头:“他只说了这一句,便不肯再多言,只说若主子能饶他一命,他日后定当知无不言。” 舒长钰哂笑:“他倒是天真,以为用这样一个含糊不清的消息就能换得性命。” 他食指敲了敲扶手:“继续拷问,务必让他吐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暗五领命而去,牢房里再次传出顾千帆的痛苦哀嚎。 顾千帆在暗五的拷问下,终于又吐出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比如今年六月,江南地区将发生严重的水灾。 中原在入冬之际,会迎来一场百年难遇的雪灾等等。 都是一些令人心惊的预言。 第324章 芋泥奶茶 听完暗五的汇报,舒长钰眸中掠过一道光,旋即消失不见。 他用手支着下巴,看向暗五,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开口道:“看来你在余州的那几年,愈发懒散懈怠了。” “审讯了这么久,连一个犯人的嘴都撬不开。” 暗五单膝跪地,垂首道:“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属下今后定当更加勤勉,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舒长钰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暗五身上停留片刻,而后缓缓说道:“再给你一日时间,若再不能撬开他的嘴,你自己去领罚。” “属下遵命。”说罢,暗五站起身来,望向牢房蜷缩在角落里的顾千帆,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当暗五再次走进牢房时,顾千帆仿若惊弓之鸟,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所言……句句属实,求……求你饶我一命。” 暗五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千帆:“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顾千帆咬紧牙关,他是重生归来之事,是绝对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 哪怕是死,也不能交代出去。 暗五手中那锋利的猫爪子散发着凛冽寒光,他一步步朝着顾千帆逼近。 不多时,凄厉的惨叫声便在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不断回荡。 顾千帆的身体本就虚弱至极,很快便支撑不住。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把他弄醒,继续拷问。”舒长钰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暗五领命而去。舒长钰站起身,再次瞥了一眼牢房中的顾千帆。 此人虽满口胡言,但这些消息若为真,那他或许还有些用处。 就先留他一命。 舒长钰从县衙回到宅邸,目光落在桌上的密函上,他拆开密函,快速扫了一眼,便随手放下。 然后叫来下人,吩咐了几句。 谷雨时节,细雨蒙蒙,如烟如雾般笼罩着整个村庄。 转眼便是三月十七。 这场雨自清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宋芫站在屋檐下,望着那如丝如缕的雨幕,有些发愁。 这雨下了这么久,也不见有停歇的迹象。也不知田庄那边如何了,阿牛那草棚没有再漏雨吧。 雨一直不停,花生跟西瓜也没法种下,得等这雨停了,再赶紧把地翻整一番,抢种下去,不然今年的收成可就悬了。 在门口站了会儿,他转身又扎进了厨房。他寻思着,既然出不了门,那便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宋芫进到厨房,看到篮子的芋头,这是牛婶昨儿送来的。 他摸了摸下巴,心中一动,要不做点芋泥奶茶吧。 说来,他也有一年多没喝过奶茶了。 这么一想,宋芫顿觉嘴馋起来。 “阿七过来烧火!” 暗七闻声立刻来到厨房,熟练地往灶膛前一坐,拿起一旁的柴火就往灶膛里塞。 这边,宋芫把牛婶送来的芋头仔细清洗干净,然后放在案板上,切成小块,放锅里开蒸。 趁着蒸芋头这点时间,宋芫搬来红泥小火炉,往上放了个小锅,开始炒茶叶,红茶经过烘烤,散发出阵阵浓郁的茶香。 “宋哥,茶叶怎么还要炒啊?”暗七问。 宋芫手中动作不停,微微抬眼看向暗七,解释道:“这炒过的茶叶能将香气更好地激发出来,做出来的奶茶才会更香浓。” 蒸芋头的锅中不断升腾着热气,宋芫时不时地瞥一眼,心中计算着时间。 直到芋头的香气从锅中飘散出来。 宋芫打开蒸笼,取出蒸好的芋头。芋头软糯糯的,热气腾腾。 他将蒸熟的芋头块放入碗中,用勺子压成细腻的芋泥。 他一边压着芋泥,一边加麦芽糖和牛奶,这样芋泥会更加香甜顺滑。 接着,宋芫将泡好的红茶过滤到另一个锅中,然后倒入牛奶,小火慢慢加热。 牛奶与红茶相互交融,散发出独特而诱人的香味。 随着温度的升高,奶茶开始慢慢沸腾,表面泛起一层细腻的泡沫。 宋芫找来一个杯子,先在杯底铺上厚厚的芋泥,然后将煮好的奶茶缓缓倒入杯中。 一杯香醇甜腻的芋泥奶茶便呈现在眼前。 宋芫端起杯子,凑到鼻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奶茶特有的香气让他的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轻抿一口,奶茶的醇厚与芋泥的香甜在舌尖上蔓延开来,温暖的感觉从口中一直流淌到心底。 而暗七眼巴巴地看着宋芫手中的奶茶,一脸馋相。 宋芫看着暗七那副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别急,这就给你也倒一杯。” 说着,他又倒了一杯芋泥奶茶递给暗七。 暗七接过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宋哥,这就是奶茶吗?这味道好生奇特。” “还有其他口味的,改日有空再给你们做。”宋芫又喊了宋晚舟过来,给她也递上一杯芋泥奶茶。 并小声叮嘱:“别给丫丫那小馋猫发现,她年纪小不能吃茶。” 宋晚舟捂着嘴巴,也压低声音回道:“我知道啦。” 兄妹俩相视一笑,各自捧着杯子,一边望着外面的雨,一边小口小口喝着奶茶。 雨幕之下,远处的山峦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一幅被水晕染开的水墨画。 这时,宋芫忽然隐约听到细微的马蹄声,他猛地抬头望向外面,心中却又怕是自己的错觉。 回头一看暗七,只见他仰头咕噜噜地喝完奶茶,随后一抹嘴巴,找了个角落窝了起来。 看到暗七如此反应,宋芫不用询问便知,心中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他快步走到门口,微微探出身子,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雨丝依旧纷纷扬扬,模糊了视线,但那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却让他的心跳不断加快。 终于,在雨幕中,一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第325章 发烧 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朦胧雨雾的笼罩下,那极为出色的眉眼被水雾氤氲着,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尚未到跟前,对方突然勒住缰绳,骏马在雨中伫立,四蹄轻踏,溅起微微水花。 舒长钰微微抬眸,目光越过雨幕,与宋芫的视线交汇。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雨滴落下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刹那间,宋芫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快步走出檐下,不顾那丝丝细雨落在身上,跑向舒长钰。 舒长钰利落地翻身下马,白色的衣袂随之滴落点点水珠。 “舒长钰!”宋芫几步上前,站定在舒长钰面前,便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 “快随我进屋。”此时宋芫也顾不上说话,抓着舒长钰的手臂,急匆匆地往屋里走去。 一进屋,宋芫便立刻松开手,忙不迭地去找干净的布巾。 宋晚舟正往屋外探头看着,见是舒长钰来了,她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 “舒四哥。” 接着,又殷勤地上来问道:“舒四哥,你要喝奶茶吗?我给你倒一杯。” 舒长钰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宋晚舟却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反应,兴冲冲地跑去倒奶茶。 片刻后,她便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芋泥奶茶来到舒长钰面前,双手递上。 “舒四哥,你快尝尝,这是我哥新做的奶茶,可好喝了。” 听说是宋芫做的,舒长钰这才来了兴致。 宋芫拿着干净的布巾回来,递给舒长钰:“快擦一下头发。” 舒长钰也没接,慢悠悠地喝了口奶茶,再撩起浓黑的眼睫看着他,一言不发。 得,这祖宗。 宋芫气笑,索性亲自拿着布巾,为舒长钰擦拭起湿漉漉的头发来。 宋晚舟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大哥跟舒姐姐的感情真好。 她刚笑了笑,便见舒长钰轻飘飘地朝她瞥了一眼,宋晚舟立即领会了那一记眼神的意思,忙借口说:“我好像听到丫丫在叫我。” 然后她便迅速跑开,留宋芫和舒长钰在堂屋。 “小丫头跑这么快……”宋芫不由嘀咕,蓦地,舒长钰伸出修长的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宋芫愣了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舒长钰一拽,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等等!”宋芫感觉舒长钰的手心滚烫得吓人,他飞快伸手探向他的额头,那热度让他的心猛地一紧。 “舒长钰你发烧了!”宋芫震惊道。 “哦。”舒长钰却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却不以为意。 宋芫再看他身上湿透的衣裳,拉着他进了右侧厢房:“你赶紧把衣服换下来。” “生病了也不好好爱惜身体,没看到都下雨了吗,还乘着马回来,也不知道乘个马车。”宋芫碎碎念。 舒长钰嗓音微哑,尾调拖得懒洋洋的:“前面桥断了,马车过不去。” “桥断了你不会绕路啊,干嘛非要赶着那点时间。”宋芫皱着眉。 “你看看你,现在还发着烧呢。”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再次摸了摸舒长钰的额头,那热度让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舒长钰抬手,不紧不慢地解开衣带,外衣滑落,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他偏过头来:“芫芫,忘了说,我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等着,我去给你找身合适的衣服来。”宋芫从箱笼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 舒长钰却没有立刻接过衣服,而是伸出手握住了宋芫的手腕。 “芫芫,你帮我换。” 宋芫瞪他一眼:“你别得寸进尺,自己换。” 舒长钰霎时眉眼恹恹,轻叹一声道:“罢了,既然芫芫不愿,那我便自己换吧。” 说罢,他缓缓松开了握住宋芫手腕的手,或许生病的缘故,他低垂着眼帘时,那模样竟生出几分脆弱之态。 宋芫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微微一动,可又觉得不能这般惯着他。于是转过身去,背对着舒长钰说道:“你赶紧换,换好了叫我。” 舒长钰看着宋芫的背影,轻轻地“啧”了一声,他不紧不慢地褪去身上的湿衣服,换上宋芫拿来的干净衣物。 宋芫听着那细微的衣物摩擦声,耳根忽然有点烧。 换好后,舒长钰语气懒懒开口:“芫芫,你衣服略小了些。” 宋芫转过身来,见舒长钰只穿着里衣,那袖子明显短了一截,露出白皙劲瘦的手腕。 舒长钰比他高出几寸,他的衣物穿在舒长钰身上,只是略短的一些而已,倒也没有特别的不合身。 可这会儿,宋芫看到舒长钰穿着他的里衣时,莫名想到,那个夫妻成婚当夜,妻子穿上丈夫的贴身衣物,以表示亲近的习俗。 他顿时就明白过来,之前他换上舒长钰的里衣时,舒长钰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炙烈是怎么回事了。 此时他也控制不住口干舌燥。 不行不行。 宋芫狠狠拍拍额头,想什么舒长钰还是个病人,就不能想点正经的。 “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拿退烧药。”宋芫意识进去空间厨房,取出药箱,找到退烧药。 他拿着药出来,睁眼便见舒长钰坐在床边,发丝如瀑般垂落在肩头,面容在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苍白精致。 “把药吃了。”宋芫把药递到舒长钰面前,又倒了一杯水。 舒长钰看着他手心的白色药片,慢吞吞开口:“这就是那边世界的药?” 宋芫连忙点了点头:“对,这药效果不错,你赶紧吃了吧。” 舒长钰这才接过药,就着水吃了下去。 吃完药后,舒长钰阖上双目假寐,宋芫再次伸手探了探额头,还是很烫,若到晚上都没有退烧,得请张大夫过来看看了。 宋芫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轻轻关上门,然后到厨房给舒长钰熬了锅粥。 酉时三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宋芫做好了饭,宋晚舟过来一看,问道:“舒四哥回去了吗?” “没有,在屋里休息。”宋芫端着一碗粥,“你们先吃着,我给长钰送进去。” 宋芫进到屋里时,舒长钰还未醒来。 他将碗放床头柜上,伸手探向舒长钰的额头,温度似乎稍稍降了一些,宋芫这才松了口气。 第326章 生辰悦喜 见舒长钰睡得正沉,宋芫便没有叫醒他,转身出了厢房,回到堂屋。 宋晚舟见宋芫回来,忙问道:“哥,舒四哥怎么样了?” “还在睡,不过烧退了些,应该没有大碍了。”宋芫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 他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阿七,等你吃过饭后,去一趟舒家,告知伯父和伯母,长钰在我们这里,让他们不必担心。顺便再拿几件舒长钰的换洗衣物过来。” 阿七点头应下,快速吃完饭便出门去了。 宋芫这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食不下咽,匆匆吃下半碗饭。 他放下碗筷,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而一旁的丫丫也刚吃完米粥,糊了一脸的粥,他又顺手给丫丫擦了擦脸。 “你看着点丫丫,晚上睡觉别让她又把猫抱进被窝。”宋芫对宋晚舟嘱咐道。 昨晚丫丫趁人不注意,偷偷抱了只小猫藏进了被窝。结果半夜猫跑了出来,还把丫丫给弄醒了。 小家伙哭闹了好一阵子,就连住另一边厢房的宋芫都听到了动静,忙起身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说是被猫惊醒的,宋芫顿时哭笑不得。 宋晚舟想起昨晚的事情,便气得牙根痒痒。 半夜时分,她正睡得香,却冷不丁被三花跳到脸上。任是谁遇到这种情况,恐怕都会被吓得半死好吧。 要不是看丫丫哭得惨兮兮的,宋晚舟定要狠狠揍她屁股才行。 这破孩子也太皮了。 宋晚撅着嘴气呼呼道:“她再敢把猫往床上抱,看我怎么收拾她。” 丫丫犹不知姐姐正在气头上,还冲着宋晚舟咯咯笑起来。 宋晚舟看着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顿时气消了大半。 算了,那就少揍几下吧,宋晚舟心里想着。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渐渐停歇,偶尔有几滴从屋檐上落下,滴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宋芫正打算起身回厢房,忽然听到门口狗剩狂吠起来。 他快步走到门口查看。 只见几辆马车停在门前,车上满满当当装载着货物,上面盖着油纸挡雨,加上天色昏暗,也看不清是什么。 而拉着货物过来的是几个陌生的面孔。 宋芫不禁警惕:“你们是谁?” “我们奉主子的命令,将这些东西送到此处。”为首之人恭敬地说道。 主子? 宋芫下意识道:“你们是舒长钰的手下?” “正是。”那人回道。 宋芫刚想问车上的都是什么东西,就听身后舒长钰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都搬到后院去。” “是。” 那几人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娴熟地搬卸着货物。 宋芫回头一看,舒长钰披着外衣,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你怎么起来了,感觉怎样,好点没有?”宋芫说着,伸手过去,本想探探他额头,但见有外人在,便握住了他的手。 素日里舒长钰的体温一直偏低,但此时发烧的缘故,他的手也有了些温度。 舒长钰顺势扣住宋芫的的手,不容他挣脱,说道:“已无大碍。” “我熬了粥给你,就放桌上,你吃了没有?”宋芫又问。 “唔。”舒长钰垂眸,把玩着他的手指,语气敷衍。 宋芫看着忙碌的众人,又看向舒长钰:“你这是做什么?弄这么多东西过来。” 舒长钰看他一眼:“后院不是还空着,我叫人布置一下,今晚你随我住那里。” 宋芫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再扭头看去,他们卸下来的货物,果然是各类家具和丝绸、瓷器等等。 这时堂屋里,宋晚舟在收拾碗筷,看到外面陆陆续续搬进来的东西,瞬间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心里疑惑,难道这些是舒姐姐的嫁妆? 后院落成后,便一直没有入住,放了几个月,灰尘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刚巧前几日暗七带人收拾后院时,又顺便将屋里清理了一遍,倒省了不少事。 这会儿直接可以布置起来。 那几人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将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 抬眼望去,一张雕花大床映入眼帘,床幔轻垂,而在窗前,紫檀木桌凳古色古香,墙角的架子上,瓷器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面屏风立在屋子的一角。 桌上的烛台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将整个房屋映照得富丽堂皇,王公贵族的府邸也不过如此。 看着原本空荡荡的宅子被一点点填满,变得锦丽奢华,宋芫一时竟哑口无言。 正好这时,暗七带着舒长钰的换洗衣物回来,舒长钰吩咐他:“去备水来。” 暗七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让人抬着热水进来,倒入屏风后的浴桶中。 待暗七他们退出屋子,舒长钰拉着宋芫的手,将他带到浴桶边。 “芫芫,与我一起。”舒长钰嗓音微低,带着一丝蛊惑。 “不行,你还在生病。”宋芫摇着头果断拒绝。 舒长钰漆黑的眸子眯起,一把将他拉进浴桶,宋芫惊呼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芫芫,别乱动。”舒长钰禁锢着他的双手,抓起一条绸带,系在他眼睛上。 宋芫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不再挣扎。 热气腾腾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整个房屋宛如仙境一般朦胧。 宋芫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膛中回响。 他虽然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周围的景象,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舒长钰炽热的气息近在咫尺。 此时,他身上的衣衫被浸透,那湿漉漉的布料贴着肌肤,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起来,心中也涌起一股奇异的燥热。 “舒长钰?”宋芫开口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芫芫,我在。”舒长钰在他耳边低声回应,气息温热而撩人。 两人脸贴着脸,呼吸缠绕,温度在蒸腾着也渐渐凉去。 宋芫抬手搭在浴桶边缘,手指慢慢蜷缩。 忽然他猛地一颤,舒长钰的手指正轻轻滑过他被水沾湿的地方…… 浴桶中的水依旧剧烈地荡漾着,水花溅起,沾湿了宋芫的脸庞,有的顺着浴桶的边缘缓缓流淌,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待两人沐浴完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浴桶里的水也渐渐凉去。 然而还没完。 宋芫迷迷糊糊中睁眼看到,舒长钰那修长的手指拿着一个白色瓷瓶,倒出来黏糊糊的透明状物,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床幔垂下,如薄纱般的光影轻微浮动。 断断续续的哭声自床幔后传来,又渐渐弱了下去。 宋芫声音几乎嘶哑,直到受不住时,他死死咬住嘴唇,又被拉下,舒长钰紧扣着他的手,贴着他耳畔,哑声道: “芫芫,生辰悦喜。” 桌上的烛台燃了一夜,直到天明。 第324章 翌日上药 清晨,第一缕阳光悄然斜射进屋内,那微弱的烛光彻底熄灭。 即便昨晚半夜才睡下,到了清晨,宋芫的生物钟钟依旧准时将他唤醒。 宋芫努力想掀开沉重的眼皮,最后还是抵不住那汹涌而来的困意,头一歪,又沉沉睡去。 薄雾随着晨曦消散,鸟雀在窗檐跳来跳去,发出清脆的啼鸣。 不知过了多久,宋芫再次悠悠转醒。这次,他的意识清醒了许多。 这刚一动弹,就感觉浑身酸痛,像被那石磨碾了一遍又一遍似的,尤其那隐秘之处传来的不适,更在提醒着他昨夜的疯狂。 昨晚,宋芫本来没想跟舒长钰做到最后,然而沐浴后出来时,发现舒长钰又高烧起来。 当时舒长钰怎么说的。 “芫芫,要发了汗,烧就能退了,你帮帮我。” 然后半推半就的,宋芫就被舒长钰拉上了床榻。 如今想来,舒长钰昨晚那体力,哪像个病人,八成就是装的。 事已至此,宋芫后悔也来不及了。 都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宋芫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想缓解身上的酸痛,却不小心碰到了舒长钰。 舒长钰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眼角眉梢间都透着慵懒和满足。 “芫芫,怎么不多睡会儿?”舒长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格外撩人。 宋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睡?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话说出口,才发觉他的嗓音沙哑的厉害。 舒长钰伸出手臂一捞,将宋芫再次揽入怀中,蹭了蹭他的脸颊,说道:“芫芫别急,时辰尚早,再陪我躺一会儿。” “芫芫,还疼吗?” 宋芫“呵呵”两声,斜眼瞅着他:“你说呢?” “既然还疼,那为夫再给芫芫上一次药罢。”舒长钰从床头的暗格里,又摸出一个白色瓷瓶。 什么为夫,呸! 宋芫连忙伸手推拒道:“谁要你上药,你给我起开。” 舒长钰眉眼轻佻:“真的不用为夫?” 宋芫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坚决不肯,“不要,我自己会上药。” 舒长钰闷声笑了笑,将药瓶递给他。 宋芫打开药瓶,沾取一些药膏,准备为自己上药,忽然他抬头,却见舒长钰眸光灼灼的目光,宋芫顿时面红耳赤。 “你看什么看!” 舒长钰戏谑道:“真不用帮忙?” “不用!”宋芫咬牙切齿。 他飞快地抹完了药,感觉只是有些红肿,没有撕裂。 宋芫并不知道,其实在他昨晚昏过去时,舒长钰已经给他上过药了,不然今日别说能这么快就起身活动,怕是得疼得下不了床。 两人磨磨蹭蹭半晌才起身,简单洗漱后,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宋芫看着镜中的自己,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红痕让他又羞又恼。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却见舒长钰正倚着窗台,一脸笑意盈盈看着他。 宋芫忙拢了拢衣领,骂骂咧咧:“还笑,你是狗吗,咬的到处都是痕迹。” 舒长钰却笑得越发肆意,随即走上前来,手臂一伸揽住宋芫的腰:“芫芫该看看我背上,不知是哪只猫挠的这些爪印。” 宋芫霎时语塞,他昨晚在情急之下确实抓了舒长钰几下,但没想到会留下痕迹。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宋芫一听,忙推搡着舒长钰,整理了一下衣衫。 “有事?”舒长钰语气清清冷冷。 门外传来暗七的声音:“主子,宋公子,午膳已经备好。” “都晌午了!”宋芫震惊。 走出堂屋,宋晚舟和丫丫已经坐在那里,看到他们过来,宋晚舟笑嘻嘻地说:“大哥,嫂子,你们可算来了,我们都等好久了。” 宋芫一时恼怒:“别乱喊。” 宋晚舟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而舒长钰倒是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对“嫂子”这个称呼竟也没有反对。 宋芫和舒长钰坐下吃早饭,气氛有些微妙。 丫丫则专心吃着自己碗里的粥,偶尔抬起头看看大人们,一脸懵懂。 宋晚舟时不时地看他们一眼,笑得一脸诡异。 她今早起来,见大哥竟然还没醒,便跑去左厢房一看,却发现大哥并不在屋内。 随即她就猜到大哥可能就在后院,刚想过去看看,就被暗七拦住了,说大哥和舒四哥还在睡。 一听说他们昨夜是睡在一起的,宋晚舟霎时小脸通红。 即使宋晚舟年纪尚小,还不懂成人之事,但也知道只有成婚后的夫妻才能睡同一屋。 这不,看到宋芫和舒长钰联袂走出来,宋晚舟才控制不住好奇,打量着他们二人。 宋芫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看什么,快吃你的饭去!” “噢。”宋晚舟拖长了尾音,低下头却又悄悄抬眼偷看他们。 宋芫索性眼不见为净,垂头吃着饭,他刚夹了两口菜,尝着味道不错,他突然想起来。 “今日这饭是谁做的?” 宋晚舟顶多会焖个饭,而暗七也不会下厨,所以这一桌清淡的的饭菜是谁做的? “是昨晚来的哥哥。”宋晚舟插嘴说。 宋芫扭头看向舒长钰:“你的手下还没回去?” 舒长钰道:“我让他们留在你这里,以后有事便可吩咐他们去做。” “可别了。”宋芫拒绝道,“我这也没有其它的活要干。” 一些砍柴烧火、洗碗打扫的活暗七就能干,没必要再安排其他人过来。 “再说了,我家还有两个小姑娘,他们几个都是大男人,留下来不方便。” 舒长钰闻言,可能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说:“那我便让他们在附近候着,若有需要,你随时唤他们过来。” 见舒长钰退一步,宋芫也不好再坚持。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安排,继续吃着饭菜。 午饭过后,宋芫又觉得有些困倦,打算回屋小憩一会儿。 他下意识抬脚往左厢房走去,但被舒长钰一把拉住。 “芫芫,你要上哪去?” “我回屋。”宋芫理直气壮。 第328章 舆图 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 桌上的烛台燃着火苗,将屋内映照出一片朦胧的暖黄。 宋芫醒来时,瞬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他不禁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这昏黄的光线。 此时屋里就剩他一个,他看着屋内华丽的布置,慢慢拧眉。 他记得自己是在前屋睡下的,怎么一觉醒来又回到了后院? 不用想,肯定又是舒长钰那厮趁他睡着时,将他偷过来的。 宋芫默默翻白眼。 他抬了抬腿,仍感觉身上还有些酸痛,便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打开门,一股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 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月亮从云层中悄然探出,洒下银白的光辉。 宋芫出来时,看到隔壁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 他上前一看,透过半掩的门,瞧见舒长钰正坐在书桌前,半张脸在烛光的映照下,轮廓显得愈发清晰分明。 宋芫就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会儿。 “芫芫,看够了没有?”舒长钰忽然搁下笔,抬头朝他看来。 宋芫推开半掩的门进去,目光开始缓缓打量起眼前的书房。 书房的四壁皆以华贵的丝绸裱饰,色彩斑斓却不显得艳俗,反倒流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窗边摆放着一张软榻,上面铺着厚厚的垫子,看着就软和,让人忍不住想要躺上去感受一番。 而软榻旁边的小几上摆放着一套茶具,茶壶和茶杯皆为青花瓷,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你倒是会享受。”宋芫啧啧说道。 舒长钰神情坦然自若:“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更何况这里以后便是我常住之地。” “人生苦短,自当过得舒适惬意。” 宋芫也不得不承认舒长钰说的有道理,他那么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至于为了那一日三餐奔波劳累。 他走到软榻前,坐下,背靠着软榻,感受着垫子的柔软,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不得不说,躺着确实舒服,果然还是舒长钰懂得享受。 舒长钰抬手击掌,一道黑影从屋檐落下,单膝跪地,恭敬地等候舒长钰的吩咐。 “去将准备的饭菜送过来。”舒长钰道。 暗十领命,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芫已经习惯自家时不时从屋檐上冒出个人,见状,面色倒也淡定。 不多时,暗十便带着人将饭菜送了过来。 都是些清淡的菜式,正合宋芫此时的胃口。 看着饭菜的分量有些多,他问舒长钰:“你也没吃?” 舒长钰姿势懒散:“在等你。” “一起吃吧。”宋芫说道。 舒长钰微微一笑,走到软榻边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一边用着饭,偶尔搭几句话。 用过饭后,宋芫放下碗筷,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手下厨艺不错。”宋芫点头评价道。 舒长钰也放下筷子,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道:“他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厨艺自然不会差。” 宋芫看桌上的漏刻,时辰已经不早了。 他才刚刚睡醒,此时自然是不困的,就道:“我出去消消食,你去吗?” 舒长钰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起身,看他:“那就走走。” 他们一同走出书房,步入庭院之中。 庭院里,积水倒映着月亮的倩影,如同一片片破碎的银镜。 宋芫仰头看着头顶的月光,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晚他昏睡之前,隐约听见舒长钰说了声“生辰悦喜”。 他猛地转头,看向舒长钰:“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 原主的生辰是在三月十五,而他真正的生辰三月十八。 舒长钰语气闲散:“自然是你亲口说的。” “我说过吗?我咋不记得了?”宋芫一脸懵逼。 “三月初八那晚,你喝醉了说的,还说以后每一年的生辰都要与我一起过。”舒长钰弯唇笑得肆意。 宋芫狐疑看他:“我真说了这些?” 他模糊记得,当晚他确实念念叨叨说了很多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却记不太清了。 舒长钰好整以暇:“自然是说了。你当时醉得厉害,却格外可爱。” “滚蛋!”宋芫面上恼怒,心里却暖洋洋的。 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真正记得他的生辰,记住他酒后的胡言乱语,这让宋芫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就像挣脱了的风筝,突然又被人拽住了那根细线,稳稳地拽回了温暖的怀抱。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既然你都记得我的生辰,那没有礼物给我吗?”宋芫扬起下巴,满眼期待问道。 舒长钰俯身上来,嘴角微挑:“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开口问我。” “我若不开口,你就不准备给了?”宋芫斜睨他一眼。 舒长钰轻笑一声,直起身道:“自然不是,礼物早就为你准备好了,随我来。”说罢,他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宋芫不由好奇,连忙快步跟上。 两人回到书房,此时茶几上的残羹剩饭已被清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舆图,静静地铺陈在那里。 舆图的材质似是上等的绢帛,触手细腻微凉。 上面的线条勾勒得极为精细,山川走势磅礴大气,河流蜿蜒如银带飘动,城镇村落如繁星点缀其间。 不同的地域用不同的色彩标注,清晰明了。 宋芫惊讶地看着舆图,又看向舒长钰:“这是……” “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舒长钰依旧是慢悠悠的腔调。 “不是。”宋芫有些凌乱。 就算他没怎么学过历史也知道,舆图那是军事机密,一般人根本不能随意拥有,舒长钰是哪弄来的! 他赶紧将舆图卷起来,神色紧张地对舒长钰说:“这是要掉脑袋的东西,你怎么能把舆图当作生辰礼送给我呢?万一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舒长钰挑眉,不以为意:“你就放心收着,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分毫。” 宋芫半信半疑:“你上哪弄来的?” “拿钱砸的。”舒长钰轻描淡写道。 宋芫不信:“你蒙我吧。” 他记得古代的舆图不是在皇宫里,就是在的军事重镇由将领们掌管,岂是能轻易用钱买到的东西? 啧,芫芫不好糊弄了。 舒长钰言简意赅:“找朋友帮忙弄来的。” 宋芫:好家伙,连舆图都能弄来。 这哪里是生辰惊喜,分明是惊吓吧。 第329章 府试 宋芫犹豫再三,还是重新打开了锦盒,看着那幅舆图,心中的震撼依旧难以平息。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舆图上,手指不自觉地沿着那些线条轻轻滑动。 山川的雄伟、河流的奔腾、城镇的繁华,仿佛都一一在他眼前展现。 虽然他能根据原着中提供的信息,大致了解大晋的地理风貌,但这幅舆图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细腻,将整个国家的风貌完整地呈现在他面前,让他对这片土地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这里原来便是松州。”宋芫的手指最终点在舆图的中原位置。 松州也即是他们所在的省份,当然这时候还不叫“省”,而称之为“州。” 舒长钰抬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他的手指往下一划:“广安府在此处。” 宋芫目光顺着舒长钰的指引望去,广安府三个字映入眼帘。 “从云山县到广安府要多久?”他问。 “三日即可达。” 宋芫点头,心中暗自思忖着。三日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那二林今日应该能到广安府了吧。”宋芫还惦记着前去广安府参加府试的二林。 舒长钰捏了捏宋芫的指尖:“若一切顺利,应当能到。” 宋芫琢磨着,下半年定要去广安府走一遭,既然是府城,肯定比云山县繁华许多,他自穿越过来也有一年,还一直在云山县打转,都没好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接着,宋芫的视线越过连绵的山脉,落在了舆图上京城的位置。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你之前去过京城,快说说京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舒长钰兴味阑珊:“也就那样。” 宋芫戳戳他肩膀:“你这也太敷衍了。” “芫芫,夜深了,我们该安置了。”舒长钰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带着他往隔壁屋里去。 宋芫被舒长钰捂着嘴巴,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呜声表示抗议。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丝丝缕缕,撩人心弦。 烛火摇曳,床幔轻动,勾勒出暧昧的光影。 夜已深,在距离广安府还有十里地的一处废弃破庙中。 柴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着破庙内的残垣断壁。 火堆上架着一个铁锅,此时正烧着热水,宋争渡往火堆上添了一把柴,火势更旺了些。 直到热水烧沸,他才将铁锅从篝火上取下,倒出热水,盛了一碗,端过去给陈铭。 “陈兄可有好些?”宋争渡小脸关切问道。 本来按照行程,今日傍晚,他们应该能抵达广安府。 然而晌午,他们下车歇息时,陈铭因口渴难耐,一时没忍住喝了路边的生水。 起初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没过多久,陈铭便觉得肚子一阵绞痛,随后开始上吐下泻。 而到广安府还有半天行程,附近又是荒郊野外,上哪里找郎中。 他们只得边走边停,到晚上才找到这处废弃破庙暂且歇脚。 陈铭脸色苍白,虚弱地接过宋争渡递来的热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宋弟的药,我已感觉好了些许。” 他喝了热水,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稍作休息,苦笑道:“都怪我,一时口渴喝了那生水,拖累了大家的行程。” “陈兄不必自责,出门在外,意外在所难免。”宋争渡道,“虽时间紧迫,但也没有耽误太久,明日等你恢复元气,我们再赶路也不迟。” “待府试结束,我定当好好答谢诸位。”陈铭感激地说道。 周腾摆了摆手:“陈兄言重了,我们一同赴考,本就该相互扶持。” “不过你确实要谢过争渡,若不是争渡备了药丸,不然陈兄这病情还不知要拖到何时,怕是会耽误了府试大事。” 其它两位同窗也道:“还是争渡考虑周到,竟然还备足了药。” 宋争渡抿了抿嘴,笑道:“是兄长替我准备的。兄长向来谨慎,出门前反复叮嘱我要多做准备,以防万一。” 陈铭感慨道:“争渡,你有宋大哥如此兄长,实乃幸事。待府试结束,我定要好好感谢宋大哥。” 周腾也点头道:“没错,这份恩情不能忘。” 其他两位同窗纷纷附和。 夜渐渐深了,破庙外的风声也小了许多。 这一夜,他们睡得并不安稳,心中都惦记着即将到来的府试。 次日清晨,宋争渡率先醒来,叫醒其他人,大家迅速收拾好行装,准备继续赶路。 陈铭经过一夜的休息,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 破庙外,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夫正站在一旁等待着他们。 “十一哥。”宋争渡上去打招呼。 十一点点头不说话,宋争渡知道十一向来话少,便不再多言。 众人纷纷登上马车,车轮滚动,向着广安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终于,在晌午时分,马车抵达了广安府。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众人下车接受检查后,正式踏入广安府。 广安府的繁华热闹让众人眼前一亮,街道上行人如织,店铺林立。 十一将他们送到一家客栈前,说道:“这家客栈干净整洁,你们就暂且在此住下吧。” 众人谢过十一后,走进客栈。 掌柜笑脸相迎,热情地招呼他们。 宋争渡礼貌地向掌柜询问客房价格。 掌柜:“你们都是来参加府试的学子吧,我们这的普通客房一晚二十文钱,上等客房一晚五十文钱。” 几人对视一眼,宋争渡开口道:“掌柜的,那我们就订两间普通客房吧。” 掌柜点头应下,唤来伙计带他们去房间。 伙计领着他们来到二楼的房间,房间虽不大,但确实干净整洁。 几人将行李放置好后,便坐在房间里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宋争渡说道:“我们明日先去考场附近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打听一下此次府试的情况。” 周腾赞同:“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另外两位同窗也表示认可。 讨论完后,他们决定先去客栈附近的饭馆吃点东西。 热闹的街道上,两旁的店铺琳琅满目,各种商品让人应接不暇。 他们找了间看上去干净的饭馆,点了几道清淡的饭菜。 吃完饭后,他们付了账走出饭馆。 路过一家书铺时,他们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走了进去。 回到客栈,天色已晚,他们点着油灯,继续温习。 日子一天天过去,府试的日子终于来临。 宋争渡等人早早地来到考场外,等待着入场。 随着一声锣响,府试正式开始。 第330章 打听打听 云销雨霁,春光乍泄。 宋芫不记得昨晚是怎么睡去的,只觉醒来时手指都是酥麻的。 舒长钰那牲口,连他的手都不放过。 宋芫扭头看见旁边床铺空了,他赶紧爬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简单洗漱后,宋芫来到前屋,暗七乐颠颠地端上早饭:“宋哥您请吃。” 一碗浓稠的燕麦粥,旁边摆着几碟小菜。 宋芫此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端起燕麦粥,温度适中,不冷不热正好入口,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暖暖的粥液滑过喉咙,瞬间让他的胃舒服了许多。 吃下半碗粥,宋芫这才缓过来,问道:“舒长钰那家伙去哪儿了?” “主子一早回舒家了。”暗七说。 宋芫“哦”了下,快速吃完早饭一抹嘴,套上驴车就出门了。 “我去田庄转转。” 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迎来了这明媚的春光。 宋芫赶着驴车,心情也如同这晴朗的天空一般逐渐敞亮起来。 道路还有些泥泞,驴车走得有些颠簸,一路摇摇晃晃,不多时,田庄的轮廓便出现在眼前。 远远的,宋芫便看见七八个人正牵着老黄牛犁地,而阿牛的则在整理被雨水冲歪的田垄。 “阿牛,忙呢!”宋芫挥手招呼道。 阿牛直起身子,用袖子擦了擦汗,咧嘴一笑:“宋大哥,你来了。这雨停了,得赶紧把地里的活儿拾掇拾掇。” “这雨下了好些天,辣椒苗没事吧?”宋芫跳下驴车,走过去。 “都好着呢,这场雨虽然下得久,但这地排水做得好,辣椒苗没被淹着。”阿牛连忙说。 宋芫走到田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辣椒苗。果然,那一棵棵辣椒苗生机勃勃,丝毫没有受到连日阴雨的影响。 他站起身来:“这几天下雨,我没来田庄,多亏阿牛你照看着,这个月再给你加一钱银子奖金。” “宋大哥、”阿牛磕磕巴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局促。 “好了,别推辞了。”宋芫打断阿牛的话,“你把辣椒照顾得很好,所以这是你该得的。” 就算换成他自己来,都未必能有阿牛这般上心。 宋芫接着说:“趁着天气好转,寒瓜和花生也该种下了。” 提及播种之事,阿牛顿时干劲满满:“这刚下过雨,地里还是湿的,再翻耕一遍,之后便能播种了。” 宋芫抬眼张望了下那五十亩田地,估计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全部翻耕完毕。 晌午,宋芫就在田庄和大家一起啃干粮。 这次雇的短工都是附近村庄里的村民,跟宋芫并不熟悉,因此他们对宋芫更多了几分稀罕与敬畏。 哪有地主老爷亲自到田庄来忙活,还和他们一起啃干粮呢。 宋芫也不在意,啃完面饼,他拍拍手上的碎屑,往另一边长满了杂草的田地溜达过去。 说巧不巧,他刚走到庄子边上,正好撞上冯管事领着人前来看田。 才一个月没见,冯管事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憔悴。 冯管事对那人道:“……之前种啥成啥,那收成是顶好的。如今主家急需用钱,这才忍痛割爱。您要是买了去……” 宋芫听到这儿,便没过去打扰,而是悄悄站在一旁,掏出瓜子慢慢嗑着。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您要是现在就定下来,价格上咱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看来冯管事还挺心急的,居然也不端着了。 冯管事陪着那人在田边转了一圈,又说了不少这块田的好处。 那人似乎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迟迟没有表态。 等买家一走,冯管事重重地叹口气,回头这才看到了站在一旁嗑瓜子的宋芫。 “是你啊。”冯管事勉强笑了笑,神色中仍带着几分疲惫。 宋芫吐出瓜子皮,道:“碰巧路过,听到你在介绍这块田,便没打扰。” “这边五十亩田还没卖出去吗?” 冯管事莫约是憋了一肚子闷气,这会儿听到宋芫这话,忍不住抱怨道:“这田位置佳,土质好,往年收成也不错,可就是卖不出去。主家催得紧,我这头发都快愁白了。” 宋芫又往嘴里丢了一颗瓜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五十亩田:“这田位置和土质都不错,按说不该如此难卖。莫不是价格太高了?” 冯管事赶忙摆手道:“宋公子,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主家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卖田,若不是急需用钱,断不会如此低价出售。” 宋芫挑了挑眉,说道:“哦?那你且说说主家为何急需用钱?” 冯管事犹豫片刻,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主家生意上出了些问题,资金周转不开。” 宋芫才不信他这番说辞,笑道:“冯管事,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主家的情况你当真一点都不清楚?若只是生意上出点小问题,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地卖田吧。” 冯管事面露尴尬之色,搓了搓手道:“宋公子,我确实所知有限啊。主家的事情也不是我能随意打听的。不过这田确实是好田,您若有意,价格方面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宋芫围着田地走了一圈,用脚轻轻踢了踢泥土,感受着土壤的松软。 他对这五十亩地有些心动,但无奈荷包羞涩,若是能再便宜点,宋芫说什么都要拿下。 此时宋芫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 他不置可否道:“话虽如此,但买田毕竟不是小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你也去问问主家,看价格能不能再降一些。” 说完,宋芫转身离开,留下冯管事在原地一脸愁容。 回到自家田边,跟阿牛招呼了一声,便急匆匆赶着驴车回家去。 他刚进门,就叫来暗七:“你能帮我打听打听,黄员外家出了什么事吗,这么急着卖田?” “小事一桩,”暗七拍拍胸脯,“宋哥你就放心吧,我这就去打听。” 说罢,暗七便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宋芫抬脚进了后院,往书房看一眼,见舒长钰已经回来了,正躺在软榻上,阖上双目假寐,神色间有几分慵懒。 他轻咳一声,引起舒长钰的注意。 舒长钰睁眼看来,宋芫走到软榻边坐下,端起茶盏,猛灌了几口茶,说:“渴死我了。” 舒长钰伸手揽过宋芫的肩膀:“听说你去田庄了?” “嗯。”宋芫道,“这雨停了,得去看看辣椒苗的情况。顺便看看寒瓜和花生什么时候能种下。” “可有什么问题?”舒长钰问道。 宋芫把在田庄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包括遇到冯管事卖田的事。 “我觉得那五十亩田不错,要是价格能再低些,倒是可以买下来。” 舒长钰随意道:“你若想买,我可以帮你。” “得了吧,我也没差那点银子,再说了,我自己能搞定。” 舒长钰微微挑眉:“行,随你。不过,若有需要,随时开口。” 宋芫道:“放心吧,要是真缺银子,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对了,你觉得那黄员外家为何急着卖田?仅仅是因为生意出问题资金周转不开吗?” 两人正说着话,暗七回来了。 第331章 嫂子是男的 暗七带回来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你说黄飞云被关进牢狱了?!”宋芫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不是投靠了永王吗?怎么会被关进牢狱?” 暗七回道:“此事涉及到之前的幼女拐卖案。” 宋芫也不傻,很快就想到天霸帮拐卖幼女的案件,虽然说前些时候已经找回了一部分孩子,但仍有一些下落不明。 “难道黄飞云和这天霸帮有勾结?”宋芫皱着眉头问道。 “也不算勾结,他只是知情不报。”暗七道,“天霸帮拐来的幼女都是永王指定要的。” 这一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让宋芫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永王简直无法无天了。 但宋芫有个疑问:“永王的封地在岐水县,怎么大老远的,怎么把手伸到了云山县?”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舒长钰把玩着宋芫的手指,漫不经心道,“若在他封地出了事,以他永王的名声,定然有人怀疑是他所为。” “可在这云山县,距离他的封地甚远,谁能轻易想到此事与他有关呢?再者,云山县地处偏远,官员多有可收买之人,行事更为便利。” 若是没有明镜无意中撞破天霸帮此事,再有宋芫也卷入其中,舒长钰才插手调查,追查那些失踪幼女的下落,最终才查到永王身上。 “永王会朝廷治罪吗?”宋芫问。 舒长钰唇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到底是皇亲国戚,家丑不可外扬,顶多小惩大诫一番。” 宋芫喉咙里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永王犯下如此恶行,却仅仅只是小惩大诫,那些被拐的幼女何其无辜!” “也就是说,永王是一点事都没有,而黄飞云却因知情不报就被抓去了?” 暗七道:“天霸帮拐走的幼女,都被藏在了黄飞云名下的一处偏僻宅院里。” 原来如此,黄飞云倒不算无辜。 宋芫皱眉,这黄飞云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永王为非作歹,如今被当做弃子舍弃,纯属是自作自受。 他道:“那黄员外家如今急着卖田,想必也是想尽快筹钱打点关系,救出黄飞云?” 暗七点头道:“正是如此。那五十亩田怕是要贱卖了。” “那就不急着了,先晾着冯管事几天。”宋芫道。 接下来几天,宋芫也没去田庄那边,而是趁着最近天气晴好,要不上山捡蘑菇,要不山脚下挖野菜,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殊不知冯管事那边却是心急如焚,每日都盼着宋芫能赶紧来谈买田之事。 今儿一早,宋芫带着狗剩到水田转悠了一圈,水面刚长出些许幼苗,细嫩细嫩的。 狗剩在田边欢快地奔跑着,时不时地嗅嗅泥土,追着几只飞舞的蝴蝶。 宋芫转头又走去河边那两亩麦田,这两亩田本是下等田,今年收成估计不会太好。 另外还有两亩旱地,宋芫打算留着种棉花。 地刚刚犁过了,宋芫也没叫旁人,只请了石头帮忙种下。 本来去年收下的种子只够种一亩地,但前段时间,宋芫去县城时又碰上了卖他种子的小贩,正巧小贩从南方收来了种子,宋芫便全部买下,足够种满那两亩旱地。 宋芫干完了农活,扛着锄头往家走,路过牛家,被牛婶叫住了。 “小宋!” “咋啦婶子?”宋芫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牛婶。 牛婶欲言又止:“我今早看到小舒是从你家出来的,他昨儿是在你家过夜?” 宋芫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牛婶没好气地拍他一下:“你这混小子,人家小舒还没过门,就将他带到自家里过夜,让村里人见了,还不知会传出多少闲言碎语呢。” 宋芫尴尬得脚趾抠地,心虚说道:“婶子,不是你想的那样。舒长钰他只是来跟我商量事情,太晚了就没回去。真没别的事儿。” “你最好是这样,不然坏了人家名声可不好。”牛婶叮嘱道。 宋芫摸摸鼻尖:“我知道了,婶子。以后我会注意的。”说完,他扛着锄头匆匆往家走。 与此同时,舒长钰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打盹,忽然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 他撩了撩眼皮,却见宋晚舟站他面前,期期艾艾道:“嫂子,我能借两本书看看吗?” 舒长钰微抬下巴:“自己进去拿。” 宋晚舟闻言,小脸雀跃,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内。 这半年来,她跟二哥学不少字,也能读懂一些简单的文章了。 但《三字经》看着没意思,她就想看些杂文话本,只是二哥书房里都是些正经的经史子集。 因此才来“嫂子”这里寻书看。 宋芫一回到家,就看到舒长钰正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喝着茶。 见宋芫被狗撵了似的跑回来,舒长钰挑了挑眉,戏谑道:“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宋芫把锄头往墙边一放,道:“还不是因为你。被牛婶看到你从这里出去,说了我一顿。” 舒长钰不以为意地挑眉:“怕什么,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想到舒长钰是男子的身份,也无所谓那些闲言碎语了。 宋芫在池塘边洗干净手脚,回来坐在舒长钰旁边的藤椅上。 他叹口气:“再继续瞒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跟牛婶说明一下,其实你是男子……” 话音未落,书房里忽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宋芫猛地一惊:“你书房里有人?” 他回头看去,便见宋晚舟站在书房门口,满脸震惊与慌乱,手中的书掉落在地。 她怔怔地看着宋芫和舒长钰,声音颤抖着说:“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嫂子怎么会是男的? 第332章 还是你嫂子 宋芫一时僵住,不知该从何解释,他暗戳戳地剜了一眼舒长钰。 怎么不早说二丫在你书房里。 舒长钰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回道:“方才小丫头过来说要找两本书看,便让她自己进去拿了。”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时,宋晚舟“哇”地一声哭出来。 宋芫还是头一回看到小丫头哭得如此伤心,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 他赶忙上前,轻轻拍着宋晚舟的肩膀,安慰道:“二丫,别哭了,听哥解释。” 宋晚舟伤心坏了,抽抽噎噎着,也不说话。 她一直把嫂子当成亲姐姐一样,可谁知姐姐是假的,嫂子也没了。 宋晚舟越想越伤心,嚎啕大哭起来。 宋芫也没辙了,他拿眼瞅舒长钰,你惹出来的麻烦,赶紧想想法子。 舒长钰声音清清淡淡的:“别吵。”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仿佛有千钧之力,让宋晚舟瞬间噤了声。 见宋晚舟哭停了,宋芫趁机解释道:“二丫,这件事是哥不对,没有提前跟你说清楚。你舒四哥当初为了一些特殊的原因,才不得不隐瞒身份,并非故意骗你。” 终于,宋晚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哽咽着问道:“哥,那舒四哥还是我嫂子吗?” 听到她这话,宋芫顿时忍俊不禁,他点头:“当然还是你嫂子。” 宋晚舟霎时间破涕为笑,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嘟囔道:“那还好,我还以为嫂子没了呢。”说完,她捡起地上的书,紧紧抱在怀里。 敢情这小丫头哭得这么伤心,原来是担心失去“嫂子”。 宋芫有些哑口无言,亏他还一直纠结着,该怎么跟小丫头开口坦白,舒长钰是男子一事,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虽说宋晚舟很快接受“舒姐姐”变成男子的事实,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别扭。 晚饭时,她偷偷瞄着舒长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舒四哥时,还惊艳了一下,觉得这哥哥好漂亮。 后来被提醒,才知道原来是姐姐。 可如今,这个“姐姐”摇身一变成为了哥哥,宋晚舟仍感觉不可思议,心里的那股别扭感时不时地就会涌上来。 她看着舒长钰,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 舒长钰似有所觉,淡淡地扫她一眼,宋晚舟面色一慌,飞快地低下头装作扒饭。 对面而坐的宋芫,也注意到了宋晚舟频频望向舒长钰的小动作。 他轻咳一声,宋晚舟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筷子掉地上。 “二丫,好好吃饭,别总偷看你嫂……不对,你舒四哥。”宋芫也差点被带歪了去,还好及时改口。 宋晚舟红着脸,小声嘀咕:“知道了。” 晚间洗漱,宋芫白天到地里干了整天活,身上汗味重,便让暗七帮忙烧了锅水,打算洗个热水澡。 屋子旁边也有间耳房,是预留做洗澡间的,但前几日下雨,水面上涨,雨水从出水口里倒灌进来,导致地面一片狼藉,满是积水和泥泞。 后来找人清理了,又将浴桶搬到了耳房里。 宋芫正准备去耳房洗澡,舒长钰走了过来。 “需要我帮忙擦背吗?”舒长钰斜倚着门,目光像尺子似的在宋芫身上来回打量。 宋芫嫌弃地挥手:“一边去,谁要你帮忙擦背。” 若让舒长钰进来,那就不是单纯地洗澡了。 宋芫可不想在这时候与舒长钰纠缠不清,他现在累得紧,只想赶紧泡个澡,然后躺床上趴着。 舒长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他。 顶着炙烈的目光,宋芫硬是强装镇定地进了浴桶,尽量不去理会那道目光。 舒长钰见他这样,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他慢悠悠地走到浴桶旁,俯身上来,手指轻触水面。 “水有点凉了,要不要我帮你加点热水?”他问。 宋芫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不用,我快洗完了。” 舒长钰却不依不饶,他伸手探进水里,指尖轻轻划过宋芫的手背,引起一阵轻微的颤栗。 “真的不需要吗?”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诱惑。 宋芫咬着牙,强忍着没有躲开,显然舒长钰这是故意在逗弄他。 “舒长钰,你再这样,今晚我回前屋睡了。”他警告道。 舒长钰轻笑一声,惋惜地收回手:“好吧,我不逗你了。” 他站起身,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回头,漆黑的眸底带着点欲色:“不过,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宋芫敲了敲浴桶边缘,催他赶快出去。 舒长钰视线浅浅地停留了一瞬,转身离开了。 宋芫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快速洗完澡,然后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他走出耳房,发现舒长钰姿势懒散地倚着床边,微阖着眼,似睡非睡。 宋芫走过去,脱掉鞋子,踩上了床沿,小心翼翼地从舒长钰身上跨过去,然后躺在了床的内侧。 舒长钰却只微微地睁了睁眼,伸手将宋芫揽入怀中,并未做什么。 宋芫不禁狐疑,这家伙今日怎如此老实? 接着便听舒长钰说:“我明日要进山一趟。” 宋芫一听,心痒痒的,他也想进山看看。 但去年他跟舒长钰进山那次,倒霉的遇上了公虎,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后来还被牛婶好一阵念叨。 那次之后他答应过二林,以后再也不贸然进山了。 可如今舒长钰说要进山,宋芫心里又开始动摇起来。 去年在山谷里种下的土豆还没挖,宋芫心想,若是进山,说不定可以顺便把土豆挖回来。 他记得山里还有头怀崽的母老虎,都过去一年了,估计那母老虎的虎崽也长大了不少。 宋芫心里有些打鼓,既惦记着那些土豆,又担心会再次碰到老虎。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你一个人进山吗?” 舒长钰道:“暗十会与我一同前去。” 宋芫也不纠结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第333章 再次进山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宋芫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这次进山可能得去个一两天,所以不用像上次那样,寅时就出发。 宋芫琢磨,还是得准备些吃的,于是他来到厨房,撸起袖子开始忙碌。 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晨雾,锅里已经烧了热水,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宋芫拿出一袋糯米,倒进盆中加水浸泡。 接着,他又摸出把红枣、花生和葡萄干等干果,一一洗净备好,准备做一些糯米团子。 糯米浸泡好后,沥干水分,放在一旁。然后,他取来一块干净的纱布,铺在蒸笼上,再把糯米均匀地铺在纱布上,大火开蒸。 趁着蒸糯米的间隙,宋芫把红枣去核切成小块,花生和葡萄干也稍微切碎。 当糯米蒸熟后,趁热倒进一个大碗中,加两勺白糖和切好的干果,快速搅拌均匀。 接着,宋芫洗干净手,抓了一把温热的糯米团子馅料,搓成圆润的团子。 片刻后,一个个小巧可爱的糯米团子就摆满了盘子。 他找来一个干净的竹篮,在底部铺上一层新鲜的竹叶,然后将糯米团子放进竹篮。 灌满水囊,带上火折子,还有一些简单的伤药,宋芫觉得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时,舒长钰进来,双眸半睁半阖,带着未睡醒的慵懒。 他嗓音微哑,尾调拖得懒洋洋的:“这般早便折腾,也不嫌累。” 宋芫手抓着锅铲敲敲桌:“那你别吃我做的。” 舒长钰抬了抬眼皮,故意说道:“哦?我偏要吃。” 说完,他走到桌前,伸手拿起一个糯米团子,在宋芫恼怒的目光下,慢悠悠地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长钰眯了眯眼睛,又咬了一口。 宋芫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要去夺他手里的团子:“你不是嫌我折腾吗?还吃。” 舒长钰侧身一躲,并将刚吃一半的团子塞宋芫嘴巴里。 “给你也尝尝。” 宋芫下意识地嚼了几下,随后反应过来,鼓着腮帮子,怒视着舒长钰。 舒长钰又伸手捏了捏宋芫鼓起的脸颊:“这般模样,甚是可爱。” 宋芫气恼地拍开他的手,转身继续检查着准备的物品。 舒长钰则靠在一旁的柜子上,一边吃着糯米团子,一边看着宋芫忙碌。 宋芫将竹篮盖好,把水囊和伤药放进背篓里,转头看舒长钰:“赶紧走啦,别再磨蹭。” 舒长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嚼着糯米团子。 等出了门,宋芫叮嘱暗七:“别跟二丫说我们进山里了,知道吧。” 暗七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这又是从宋芫那学来的。 “放心吧宋哥,我嘴巴可严了,谁都不说。” 宋芫满意地点点头,与舒长钰一同朝着山林进发。 他们这次进山走的是张家村那条小道。 到了山脚下,宋芫碰上赶着羊的李力。 “李哥!”宋芫招手喊道。 李力一看宋芫这般模样,大声问道:“小宋,你是要进山?” “嘘。”宋芫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李哥,小声点,别跟其他人说我们进山了。我们这次进山有点事儿要办,不想被太多人知道。” 李力会意地点点头,也压低声音道:“行,我懂。不过这山里野兽多,你们可得小心点。” 宋芫笑了笑说:“放心吧,李哥,我们有准备。” “走了啊。”宋芫挥挥手,便和舒长钰继续朝着山林深处进发。 李力目光落在舒长钰的身上,这几日他知道宋家来了客人,便一直没去上门打扰。 但有两日,他赶着羊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舒长钰出门。 将近青年的舒长钰身姿挺拔,气质清冷,那模样让李力不禁在心中暗叹。 那两次碰面,舒长钰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李力心中虽好奇,却也不好冒昧询问。 看着宋芫与舒长钰渐行渐远的身影,李力赶着羊继续踏上自己熟悉的山坡。 相比较小黎村平坦的山间小路,眼前这条通往山林深处的路显得格外崎岖。 宋芫拄着木棍,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落叶铺满地面,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舒长钰倒是一脸轻松,仿佛这山林对他而言如自家后院般熟悉。 “走这么慢,是怕树叶底下蹦出个妖怪来,吃了你不成?”舒长钰嘴角噙着一抹笑,语气里满是调侃。 “我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谁知道这落叶下面藏着什么,万一有个坑或者蛇什么的。”宋芫正说着。 突然,一只飞鸟从头顶掠过,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吓得宋芫差点跳起来。 舒长钰哂笑一声。 宋芫恼羞成怒,抬头看着那只飞鸟远去的方向,嘴里嘟囔着:“这破鸟,净会吓人。” 舒长钰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芫,“怎么?被一只鸟吓成这样,还敢继续往里走吗?” 宋芫挺起胸膛:“有什么不敢的,我连老虎都打过,一只鸟怕什么!”说罢,他大步向前走去。 两人继续前行,山林中渐渐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束。 暗十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仿佛融入了山林的阴影之中。 若宋芫不回头,几乎感觉不到暗十的存在。 走了一段路后,宋芫感觉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休息。 他从背篓里拿出水囊,喝了几口水,然后递给舒长钰。 “喝点水吧,这山路还长着呢。” 舒长钰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目光却落在山林深处。 “对了,还没问你,你这次进山做什么?”宋芫问他。 舒长钰神情却是理直气壮:“想吃鱼。” 宋芫竟无言以对。 “走了。”他从石头上跳下来,背起背篓,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山林中的雾气越来越浓,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宋芫紧紧跟在舒长钰身后,生怕走丢。 他时不时地回头看看,确认暗十还在身后跟着。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山林,周围的寂静越发让人心里发毛。 宋芫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这雾浓得都快看不清路了,咱们不会迷路吧?” 舒长钰神色淡定:“跟着我走,不会有事。” 突然,一阵轻微的声响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传来。 宋芫瞬间紧张起来,紧紧握住手中的木棍。 舒长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片刻后,一只身影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宋芫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黑哥! 第334章 捕猎 黑哥是舒长钰养的狼狗,也是狗剩它娘,说巧不巧,前些时候宋芫去舒家,每次都没有碰上黑哥。 一问就说是黑哥进山打猎去了。 没想到今儿在这山林里遇见了。 黑哥轻轻摆了摆尾巴,走到他们面前,一双褐色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它微微抬起头,似乎在审视着宋芫和舒长钰,那模样仿佛在说:“你们怎会在此?” 宋芫惊喜地蹲下身子,伸手去摸黑哥的脑袋,然而黑哥却敏捷一闪,避开了他的手。 宋芫看着黑哥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家黑哥,还是这么高冷。” 黑哥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舒长钰嘴角微微上扬,跟在黑哥身后。 宋芫也连忙背起背篓,快步跟上。 山林中,黑哥的身影如同敏捷的猎豹,在树木之间穿梭自如。 黑哥时不时地停下来,鼻子嗅着周围的气息。 宋芫好奇地看着黑哥的举动,小声地问舒长钰:“黑哥这是在找什么呢?” 舒长钰道:“它在找猎物。” 走了一段路后,黑哥突然停下了脚步。它站在一棵枯树前,竖起耳朵,警惕地看着前方。 宋芫和舒长钰也立刻停下脚步,注视着前方。 片刻后,一只落单的野猪从灌木丛中窜出,飞快地朝着远处跑去。 黑哥立刻追了上去,它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宋芫和舒长钰对视一眼,也赶紧追了上去。他们在山林中奔跑着,耳边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他们在一片空地上看到了黑哥。 它猛地扑向野猪,咬住了野猪的脖子。野猪拼命挣扎,但黑哥死死咬住不放。 一番激烈的挣扎后,野猪终于倒在了地上。 宋芫张嘴道:“厉害了我的黑哥!” 舒长钰淡淡说:“它自小在山里长大,连狼群都敢去招惹,抓只野猪而已,对它来说易如反掌。” 黑哥昂起头,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嘴巴沾了点野猪的血迹,更增添了几分野性的气息。 舒长钰走上前,拍了拍黑哥的脊背。黑哥讨好地蹭了蹭舒长钰的手指。 宋芫也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这次黑哥只是动了动耳朵,没有再躲避,任由宋芫抚摸着它的脑袋。 感受着黑哥皮毛的粗糙与温暖,宋芫心中一喜:“嘿,黑哥这是开始接受我了。” 他满心欢喜地继续抚摸着黑哥,但黑哥明显不耐烦了,甩着尾巴,发出一声低哼。 宋芫赶忙缩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舒长钰冷眼一扫,黑哥立刻收敛了脾气,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宋芫啧啧想到,这么桀骜不驯的狼狗也就舒长钰才能镇得住了。 “那这野猪怎么办?”宋芫指着地上那头野猪问道,他可不想背着七八十斤重的野猪满山跑。 舒长钰目光在他身上转悠一圈,问:“你厨房空间有多大?” 宋芫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二十平米左右。” 舒长钰微微颔首:“也足够了。” “可是……”宋芫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却不见暗十的身影。 舒长钰道:“我让他原地守着,没有跟上来。” “那我就收进去了。”宋芫嘿嘿一笑,伸出手刚碰到野猪,那头野猪瞬间消失不见。 舒长钰挑了挑眉,虽然曾几次亲眼见过宋芫从空间厨房里取东西出来,但将东西收进去却还是头一回见。 “走了。”宋芫拍了拍手,站起身。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暗十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 头顶的阳光渐渐强烈起来,驱散了林间浓郁的晨雾。 他们继续山林里面走,随着愈发深入,周围的环境也变得更加复杂。 崎岖的山路、茂密的灌木丛,还有不时传来的奇怪声响,让宋芫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紧张。 他下意识地靠近了舒长钰一些,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 生怕突然又跳出一只老虎来。 黑哥却显得格外镇定,它边走边停,时不时地用鼻子在空气中嗅着,似乎在判断着周围的情况。 舒长钰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身旁:“别一惊一乍的。” 宋芫看着他们如此淡定,心中的紧张也稍稍缓解了一些。 不知不觉中,他们在山林里又走了一段路。 突然黑哥快速向前奔去,宋芫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追上去。 接着就见黑哥从远处飞奔而回,嘴里还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 等黑哥跑到跟前,宋芫一看那只野兔已经被咬断了脖子,他便将野兔丢进后面背篓里。 一路上黑哥又是抓野兔,又是逮山鸡,忙得不亦乐乎。 宋芫背篓沉甸甸的,压得他肩膀有些酸痛。 舒长钰见状,扯下他的背篓,丢给后面的暗十。 宋芫乐得清闲,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时间已到晌午,宋芫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了,先吃点东西缓缓。”他从背篓拿出个糯米团子,大口咬了下去。 软糯的团子带着丝丝甜意,让宋芫的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慢慢咀嚼着,感受着那软糯的口感在口中蔓延。 “你要来一口吗?”宋芫举着糯米团子问他。 舒长钰低头在宋芫咬过的位置,跟着咬了一口。 两人分吃完了一个糯米团子。 宋芫还意犹未尽,想再拿一个,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 “有水声。”宋芫兴奋地说道。舒长钰也微微侧耳倾听,随后点点头。 他们顺着流水声的方向走去,随即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出现在眼前。 溪水潺潺流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黑哥率先跑到溪边,低下头喝了几口水,然后在溪边欢快地甩着尾巴。 宋芫和舒长钰也来到溪边,蹲下身子,用手拨弄着溪水,清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让宋芫都想跳进水里泡一泡。 他们沿着小溪前行,走了一段路后,他们来到一处山坡。 山坡上,一片美丽的景色展现在他们眼前。 五颜六色的野花在微风中摇曳,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远处,青山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 是他们去年来过的山谷。 宋芫迫不及待地往山谷里跑去。 土豆,我来挖你了! 第336章 挖土豆 时隔一年再来到山谷,宋芫还记得,他种下的土豆就在小溪附近。 他开始沿着小溪仔细地寻找起来,每走几步,就蹲下身子,拨开草丛查看一番。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到了一株熟悉的土豆苗,周围覆盖着一片枯死的枝叶。 “哈哈,找到了!”宋芫激动地欢呼一声。 他赶紧拨开枯叶,用手头那个木棍小心翼翼地挖着周围的泥土,生怕弄伤了这些宝贝疙瘩。 木棍慢慢挖下,泥土松散开来,一个个圆滚滚的土豆逐渐露出土面。 “这就是你说的宝贝?”舒长钰微垂眼皮,语气不咸不淡。 宋芫双手抓起一个土豆,拍了拍上面的泥,这个土豆已经发了芽,不能吃了,正好能留作种子。 他抬头看舒长钰,数念着道:“土豆可以炒着吃、煮着吃、做成土豆泥,炸薯条、薯片,还能做土豆饼!” “你说能不是宝贝疙瘩吗?” “而且、”宋芫又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说,“土豆亩产能高达两千公斤。” 舒长钰眼底掠过一抹惊异,目光落在宋芫手中那圆滚滚的土豆上,道:“竟有如此高的产量?” 宋芫用力地点点头:“是啊,所以说这些土豆可都是宝贝。” 两千公斤还是宋芫往保守了说,由于古代没有化肥农药,所以产量肯定会大打折扣,但哪怕是产量减半,亩产一千公斤,也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舒长钰眸底漆黑看他,宛如在看稀罕的宝物,半晌才徐徐开口:“芫芫真是福星。”他话音尾调上扬,语气中甚至透着股愉悦。 宋芫嘚瑟地笑了笑,若有尾巴此时早已高高翘起来了。 小样儿,哥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惊喜呢,说出来吓死你。 宋芫心里暗自得意,随之将土豆都挖了出来,很可惜全部已经发芽了,有的还长出了长长的芽苗。 “这些发芽了不能吃,我从厨房里给你拿几个,一会儿烤着吃。”宋芫喜滋滋道。 背篓里的猎物让暗十拿去处理了,背篓正好空了出来,宋芫仔细地将挖出来的土豆放进背篓,装了满满一篓。 这时,黑哥凑过来嗅一嗅土豆。 宋芫伸手推了推黑哥的脑袋:“黑哥,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哦。” “走,我们去烤土豆。”宋芫背起背篓,走到溪边,在他们之前烤鱼的地方停下。 “舒长钰你去捡些干树枝来。”宋芫一边放下背篓,一边指挥着。 舒长钰微微挑眉,但还是依言去附近寻找干树枝。 片刻后,他便抱着一捆树枝回来。 接着,宋芫掏出一个火折子,嘟起嘴一吹,火苗便窜了出来。 他将火苗引到干草上,很快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趁暗十在溪边处理猎物看不见,宋芫从空间厨房里拿出几个新鲜的土豆,放在火边慢慢烘烤着。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然后:“嘶,好烫好烫。” 宋芫一边不停地倒换着拿着土豆的手,一边呼呼地吹着气。 好不容易等温度稍微降了一些,他剥开外面烤得焦黑的皮,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土豆肉。 宋芫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低头咬了一口,绵密的口感在舌尖散开,幸福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哇好吃。”宋芫三口两口便将手中的烤土豆吃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随后他眼巴巴地看着火边剩下的几个烤土豆,拿了一个递给舒长钰:“尝尝看。” 舒长钰接过烤土豆,端详片刻后,尝了一口。那软糯的口感和独特的香气,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确实美味。”舒长钰给出了简洁的评价。 宋芫笑得眼睛弯弯:“是吧!我就说土豆烤着吃也很不错。等我们回去后,可以把这些土豆种下去,到时候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爽!” 暗十处理完猎物走了过来:“主子。” “给我吧。”宋芫连忙伸手去接。 暗十将处理好的猎物递给宋芫,宋芫熟练地用树枝将猎物串起来,架在火堆上烤。 火焰舔舐着猎物,发出滋滋的声响,油脂渐渐渗出,滴落在火堆中,激起一阵小小的火花。 宋芫抓起一个烤熟的土豆丢给暗十:“你也尝尝这烤土豆。” 暗十稳稳接住土豆,微微低头道:“多谢宋公子。” 宋芫看着暗十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别这么严肃嘛,快尝尝。” 暗十依言剥开土豆皮,咬了一口,软糯的口感让他微微有些惊讶。 舒长钰随手拿起一个烤土豆,掰下一小块,递到黑哥嘴边。 黑哥先是嗅了嗅,然后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接着便大口吃了起来。 “去抓鱼。”舒长钰吩咐暗十。 暗十吃完手中的土豆,转身向溪边走去。 不到几息的时间,暗十便抓来几条活蹦乱跳的银鱼。他快步走到舒长钰和宋芫跟前,将鱼放下,依旧面无表情。 “拿去处理再来。”舒长钰揉了揉额头道。 宋芫忍着笑,看着暗十再次领命而去。 舒长钰手下的暗卫中,性格各异,暗七过于活泼,暗五没怎么了解过,看上去有些冷峻,而暗十则是一板一眼的,做什么事都严格按照指令执行,从不逾矩。 一刻钟后,暗十便将处理好的鱼带了回来。 此时,野鸡烤得焦香,黑哥兴奋地凑上前去,不停地嗅着那诱人的香气。 “快好了,再等一会儿。”宋芫又往烤野鸡上撒了些调料,再取下来,递给舒长钰。 再将串着鱼的树枝从火上移开,放在一旁晾凉。宋芫看着那烤得金黄的银鱼,心中满是成就感。 终于吃饱喝足,宋芫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随后,他们扑灭了火,继续出发。 一路前行,直至他们来到一处悬崖边上。 宋芫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抖了抖腿。 悬崖边的风呼啸而过,带着阵阵寒意,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我、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宋芫磕磕巴巴说道。 舒长钰突然抓着他的手腕,吐出来的话却无比惊悚:“跟我下去。” 宋芫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舒长钰。 下去?这下面可是悬崖! 舒长钰又疯了吗? 第337章 家父周凌岳 宋芫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声音都变了调。 “要跳你跳,我可不奉陪。” 他又不是杰克,才不来什么“youjump,ijump!” 舒长钰眯了眯眼,语气危险:“芫芫,你不想跟我殉情?” 神特么的殉情啊。 宋芫委婉道:“好好活着不好吗?干嘛非得殉情啊。” “我跟你说,以前就有个邮轮,一对情侣……” 舒长钰没忍住掐了把宋芫的脸,眼神带着点凉意:“你找这么多借口,就是不肯陪我跳崖?” 宋芫:神金啊。 看宋芫慌慌张张的样子,舒长钰挑了挑唇角:“放心,死不了。” 宋芫哪里肯信,这悬崖这么高,跳下去了肯定粉身碎骨好吗。 这时,暗十不知上哪拿了一捆麻绳过来,迅速将一端系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另一端则递上给舒长钰。 舒长钰接过麻绳,系在自己腰间,然后伸出长臂搂住宋芫的腰,在他耳边道:“抱紧我了,真摔了我可不负责。” 宋芫吓得连忙死死抱紧舒长钰,他几近崩溃大喊:“舒长钰,你到底要干什么?” 舒长钰笑得邪肆,不等宋芫有所反应,便带着他急速下坠。 宋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的心脏几乎骤停。狂风在耳边呼啸,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紧闭双眼,全身紧绷,死死地抱着舒长钰,嘴里不停念叨着:“舒长钰,你个疯子,等落地了我跟你没完。” 舒长钰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在他耳畔笑出了声,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仿佛只是眨眼间,宋芫感觉下降的速度似乎在减缓。 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舒长钰手抓着麻绳,利用悬崖上的凸起和石壁的摩擦力来控制下落的速度。 宋芫心中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依然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随着他们继续下滑,宋芫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悬崖壁,突然,一个幽暗的石洞出现在眼前。 舒长钰正往石洞的方向靠近。 终于,他们稳稳地落在了石洞口。 宋芫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他大口喘着粗气,仍惊魂未定。 舒长钰却神色淡然,仿佛刚才的惊险之举只是小菜一碟。 他解开腰间的麻绳,随手扔在一旁,然后拉着宋芫走进石洞。 石洞内幽暗潮湿,隐隐有滴水声传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脚下的石头崎岖不平。微弱的光线从洞口透进来,勉强能让他们看清周围的景象。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宋芫的声音在石洞内回响。 舒长钰微微停顿了一下脚步,却并未立刻回答宋芫的问题。 他们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洞内的空气越发阴冷。 突然,舒长钰停下了脚步,宋芫差点撞在他的背上。 只见舒长钰的手在石壁上摸索着,片刻后,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石壁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隐藏的通道。 宋芫好奇地凑近通道口,朝里面张望。 他心里嘀咕,舒长钰带他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里面藏了武林秘籍?或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毕竟网文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带着满心的疑惑与好奇,宋芫跟在舒长钰身后走进通道,里面更加幽暗。 但随着他们的深入,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当他们走近那光亮处时,才发现是一间密室。 密室中,几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在密室的正中央,供奉着一排牌位。 宋芫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愕:“这么多牌位,都是谁的?” 舒长钰目光落在中间那块的牌位上,眸光微动:“今日是我爹忌日。我带你来,是想让他见见你。” 舒长钰的亲爹…… 宋芫向前走了几步,这才清楚看见牌位上的字。 那上面刻着的“周凌岳之灵位”几个字苍劲有力,像是舒长钰亲手刻下的。 周凌岳。 宋芫忽然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他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 “周将军名讳周凌岳,其名如岳,其志亦如岳,坚定不移,守护家国。” 是周将军。 “你爹是那位周将军?”宋芫震惊地望向舒长钰。 舒长钰垂下眼帘,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太多情绪的波澜。 “是,他便是周凌岳将军。” 宋芫心中的震撼久久未能平息,他怎么也没想到舒长钰的父亲竟然是那位传奇的周将军。 他随即想到,一个多月前在酒楼里听说书先生讲述周将军的故事,那日正好舒长钰也在场。 想来那日在酒楼里见到的说书先生,也是舒长钰安排的。 宋芫不禁又问:“那你娘……” 舒长钰语气薄凉:“哦,她改嫁了。” 宋芫一听,赶紧岔开话题,免得勾起舒长钰的伤心事。 他看向其他牌位:“那这些……?” “是当时为保护我父亲而牺牲的亲信。”此时,舒长钰声线模糊,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宋芫不由沉默下来,他视线扫过那些牌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之情。 这些牌位背后,是一个个英勇无畏的灵魂,他们为了保护周将军,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有香吗?我想给周将军,还有这些英雄们上炷香。”宋芫声音沉沉道。 舒长钰从密室的角落里取出了香和火折子,递给宋芫。 宋芫郑重地接过香,用火折子点燃,然后恭敬地对着牌位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中。 袅袅青烟升起,那丝丝缕缕的烟雾,在牌位前缓缓缭绕。 宋芫开口:“周将军……” 舒长钰眼角微挑:“叫爹。” 宋芫弱弱道:“这还未成亲呢,叫爹是不是太早了些。” “迟早是要成亲的,提前叫又何妨?”舒长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既然你已拜过牌位,便该如此称呼。” 宋芫嗫嚅着嘴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爹……爹他……” 他挠了挠脸,说:“你是想为他报仇吗?” 舒长钰微眯着的眼睛,眸光寒凉:“我已经报过仇了。” 第337章 海鲜盛宴 宋芫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以舒长钰的性子,若有深仇大恨,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等等,宋芫仍有个疑问:“你的仇人是康义南?” 康义南,即是被宋芫撞破舒长钰杀死的那疯子。 谁知,舒长钰嗤笑了声:“他算个什么东西。” 宋芫面露惊愕,不是康义南,那又是谁? 他回想了下,一年前,舒长钰前去京城时,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有个仇人要死了,我去送他一程。” 所以舒长钰的仇人是在京城? “能说说吗?”宋芫觑着舒长钰的神情,问出心中的疑惑。 舒长钰嗓音噙着几分冷意:“先帝。” 宋芫倒抽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先帝,那可是一国之君,舒长钰要杀他,谈何容易。 “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舒长钰的指骨抵着眉心,低低笑了笑,道:“下毒。” 再徐徐道来:“用丹砂提炼出姹女,每日往他寝宫的香炉里加一点。那东西无色无味,日积月累,毒素便会在他体内蔓延。” 舒长钰的嗓音冷冷清清,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宋芫听得心惊肉跳,却又不得不惊叹舒长钰的智慧。 他竟然还知道用朱砂提炼出的水银来下毒。 真不愧是舒长钰,行事如此大胆且心思缜密。 忽然,舒长钰侧头看向宋芫,他半张脸被阴影遮住,眉眼带着点淡漠。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时,我便开始研究各种毒物,最终发现了朱砂提炼出的姹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置人于死地。” “我便安排人混进他寝宫中。” “先帝他向来自视甚高,从未想过会有人敢在他身边动手脚。” 宋芫拧着脸,恶狠狠骂道:“先帝那老东西罪有应得,死得这么轻松,便宜他了。” 舒长钰看向宋芫的目光灼灼,唇角弧度越来越大,几息后,他闷笑出声:“芫芫与我不愧是同心同体,都想到了一块去。” “若是早知今日,当初我定然要带上芫芫一同去京城,好亲眼看那老东西咽气。” 宋芫连连摆手:“你可别,弑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让我去,我不得吓个半死。” 舒长钰哼笑一声,不再说什么,他冲宋芫一扬下巴,往里间走去。 宋芫抬脚跟上,进来才发现,原来里面还有一间密室。 密室中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书籍,墙壁上钉着几个陈旧的木柜,一张石床靠着墙而放。 宋芫的目光在密室中四处游移,不禁有些好奇。他走到那些瓶瓶罐罐前,随手拿起一个,仔细端详着上面模糊的标签。 “这些都是什么?” 舒长钰走到他身边,语气闲散道:“哦,都是毒药。” 宋芫手一抖,差点把瓶子扔出去:“毒药?你还留着这些做什么?” “自然还有用处。”舒长钰伸手拿起一个瓶子,在手中轻轻晃了晃,再拔出瓶塞,低头轻嗅了一下。 宋芫赶快伸手去夺瓶子:“你疯了!这多危险,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舒长钰却轻松地避开宋芫的手,道:“放心,这瓶药没毒,况且,就算真的中毒,我也有办法解毒。” 他将瓶子重新塞好,放回原处。 然后,舒长钰转身从墙上的木柜取出几份药材。宋芫凑近了一看,原来这些木柜里,分门别类地放置着各种不同的药材。 眼看舒长钰熟练地挑选着药材,宋芫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舒长钰头也不抬,一边整理药材一边回答:“做些药备用。” 宋芫更加疑惑了:“现在做药做什么?我们不出去了吗?” “今晚我们就在此过夜。”舒长钰道。 说罢,舒长钰便继续专注地整理药材。他熟练地将不同的药材分类摆放,然后开始研磨、调配。 宋芫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扰。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宋芫又感觉腹中一阵饥饿感袭来。 估计这会儿外面已经天黑了。 宋芫回头看石床上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经常来打扫过,他便坐到床边,意识进入空间厨房。 他打开冰箱,从下面海鲜区抓出两只锦绣龙虾,现在这里只有他跟舒长钰在,也不怕被外人知晓,他终于能将冰箱里的东西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吃了。 除了锦绣龙虾,还有只张牙舞爪的帝王蟹。 随即,他开始在冰箱里继续翻找着,又找出了一些新鲜的贝类,如扇贝、生蚝和花螺等等。 舒长钰喜欢吃鱼鲜,今晚正好可以整一桌海鲜盛宴。 他兴奋地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他拿起锦绣龙虾,仔细地清洗干净。 龙虾的外壳坚硬而鲜艳,在灯光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用锋利的刀具熟练地将龙虾一分为二,取出鲜嫩的虾肉,放在一旁备用。 接着,他对付起那只张牙舞爪的帝王蟹。帝王蟹的体型巨大,蟹腿粗壮有力。 将蟹壳剥开,立即露出里面饱满的蟹肉。把蟹肉拆出来,一部分留着做清蒸帝王蟹,另一部分则准备用来做蟹肉羹。 至于扇贝,先将外壳刷洗干净,然后用小刀轻轻撬开,取出贝肉。 宋芫调制了一碗蒜蓉酱料,将蒜蓉均匀地铺在扇贝上,再撒上一些葱花和辣椒末。 生蚝可以直接生吃,搭配上特制的酱料,那滋味别提有多鲜美了。 而花螺则用盐水煮熟,保留原汁原味。 宋芫点燃炉灶,蓝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 他先在锅中倒入适量的油,等油热后,将龙虾肉放入锅中快速翻炒,加入少许盐和胡椒粉调味。 厨房里顿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阵阵香气。 宋芫握着锅铲不断翻炒,龙虾肉变得色泽金黄,香气四溢。 随后,他将清蒸帝王蟹放入蒸锅中,设定好时间。 接着开始做蟹肉羹。 他将拆好的蟹肉放入锅中,加入两碗清水,煮到沸腾后,加了一些淀粉水勾芡,蟹肉羹肉眼可见变得浓稠。 快要出锅时,宋芫顺手撒上一些香菜末,随即他的动作顿了顿。 突然想起舒长钰不喜欢吃香菜,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香菜。 还好没撒下去。 半个时辰后,一桌丰盛的海鲜盛宴,终于做好了。 宋芫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意识从空间厨房出来。 睁开眼时,正好看见舒长钰将最后一味药材研磨完毕,倒入白色瓷瓶中。 “这些药都有什么用啊?”宋芫问道。 舒长钰手指映着瓷白的瓶身:“这瓶是疗伤药,可以快速止血止痛,那瓶是解毒药,能解一些常见的毒。” 宋芫略略扫了一眼,就道:“先不说这个了,快来吃饭,我做了好吃的,你绝对喜欢。” 说着,宋芫将菜一盘一盘地端了出来,摆在石床上,因为密室里没有桌椅,只能如此将就。 顷刻间,一张石床摆了满满当当的海鲜,令人垂涎。 第338章 坦白身世 宋芫跟着盛了两碗饭出来,他将一碗饭递给舒长钰。 “快吃吧,光吃海鲜也不行,得配上米饭才够味。” 舒长钰弯唇笑得愉悦,伸手接过饭碗,却并未急着吃,而是给宋芫夹了一块鲜嫩的蟹肉放在他碗里。 “芫芫先吃。” 宋芫嘿嘿一笑,也不客气,埋头就吃了起来。 蟹肉被蒜蓉和辣椒的香味包裹着,宋芫吃得满嘴鲜香。 他抬起头,看着舒长钰,眼里满是笑意。 两人开始安静地吃饭,偶尔相视一笑,有种旁人都无法插入的默契与温馨。 舒长钰夹起一块龙虾肉,就着米饭送入口中,鲜嫩的虾肉与软糯的米饭在舌尖碰撞,带来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他曾到过临海的余州,各种海鲜自然也尝过不少。 但说味道却远不及眼前这些海鲜带来的惊艳。 蒜蓉扇贝散发着浓郁的蒜香,清蒸帝王蟹鲜嫩多汁,龙虾肉美味可口,生蚝则带着海洋的清新气息,花螺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尝尝这鱼。”宋芫夹起一块鱼肉递到舒长钰面前,“这叫龙利鱼,肉嫩无刺,最是鲜美。” 舒长钰微微倾身,就着宋芫的手吃下那块鱼肉。鱼肉鲜嫩爽滑,味道果真十分鲜美。 密室中弥漫着海鲜的香气,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后,宋芫靠在石床上,舒出一口气:“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简直太过瘾了。 饭后,一向矜贵舒长钰竟主动地收拾起碗筷,宋芫也没拦着,他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这般居家的时候。” 舒长钰微微挑眉:“怎么?很意外?” “确实意外,毕竟平日里你是连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大小、咳咳,大少爷。”宋芫吐槽他说。 舒长钰将碗叠起一放,眉眼轻挑,吊儿郎当地道:“既然你都说我是少爷,那你可得把本少爷伺候好了。” 说着,他屈指敲敲桌面,意味深长地看宋芫。 宋芫呵呵两声:“说你少爷,你还真摆起少爷架子了。” 说笑一阵,宋芫随即进空间厨房里泡了壶热茶,等舒长钰收拾完了,他倒了一杯茶递给舒长钰。 他接着将碗筷丢进洗碗机里,又拿出抹布将石床擦干净。 两人在石床边坐下,茶香袅袅,弥漫在密室之中。 宋芫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舒长钰说着话,基本都是宋芫在问,舒长钰简短地回应。 比如:“我记得伯母也周,跟周将军有什么关系吗?” 宋芫习惯了称“周将军”,一时半会儿忘了要改口。 舒长钰道:“她是我爹远房堂亲,据我娘说他们幼时关系极好,后来经爹的介绍,娘嫁给他好友,也就是我的父亲。” 这里舒长钰口中的“父亲”,即是舒父。 宋芫恍然点头,难怪伯父伯母待舒长钰如亲子,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再提及康义南,宋芫忽然想起,在科举文中,也曾提到过康义南是在一场叛乱中英勇牺牲,后来才被追封为一品威武大将军。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场叛乱正是当年绞杀周将军那场祸事。 但事实上,康义南并没有死,而是隐姓埋名来到小黎村。 宋芫越想心里越发怵,不禁问了出来:“康义南跟周将军是什么关系?” 舒长钰语气寒凉:“康义南当时是爹的副将。” “假传圣旨,骗周将军进京护驾的那个副将?” 舒长钰唇角微扬,眸光阴沉如滴墨,他缓缓道:“不错,正是他。” “当年他投靠了先帝,背叛了我爹。” 宋芫下意识问:“那他为什么要假死来到小黎村。” 舒长钰伸手捏了把宋芫的脸:“你傻啊。” 宋芫这才反应起来,舒长钰正是在小黎村出生长大。他恍然大悟道:“难道康义南是冲着你来的?” 舒长钰道:“是先帝下的命令,让他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难怪舒长钰要杀了康义南。 宋芫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所以你十三岁那年,也是被他所伤?” 舒长钰垂了垂眼,眼睫在眸底遮挡住阴翳:“那时我无意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不甘心想去探寻真相。” “康义南察觉了我的意图,为了阻止我离开云山县,便痛下杀手。” “若不是我爹及时赶来,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宋芫听着心里一阵揪疼,那时舒长钰才十三岁,猛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本就如遭雷击,却又要面对康义南的狠辣追杀。 他难以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是如何在这样的绝境中挣扎求生的。 即便活了下来,他也整整休养了半年之久才逐渐恢复。 真该死啊康义南。 宋芫想起之前自己还为舒长钰杀了康义南的事,还跟舒长钰起过争执,就不免懊悔。 早知道他当时也去踹康义南几脚才好。 “所以先帝一直知道周将军还有你这个儿子,才会派康义南来监视你?” 舒长钰眼睫下虚散着光:“起初他并不知道我是男子。” “我自幼被母亲以女子的模样养育,深居简出,只为躲避先帝的猜忌。” “后来不知怎的,先帝还是起了疑心,派了康义南来查探。” 宋芫觉得奇怪:“既然先帝有所猜忌,为何不直接杀了。” “因为兵符。”舒长钰道,“我爹被先帝设计陷害后,兵符便下落不明。先帝怀疑我爹将兵符留给了我,所以不敢轻易对我下杀手,怕兵符从此再无踪迹可寻。” “康义南前来,一方面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也是在暗中寻找兵符的下落。” 原来如此,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难怪舒长钰会被当成姑娘,原来是伯母为了保护他,才想出的无奈之举。 若先帝一早知道舒长钰是男子,恐怕不会留下他的性命。 毕竟身为男子,又掌握兵符,对先帝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威胁。 夜渐渐深了,他们的交谈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不知不觉中,困意渐渐袭来,宋芫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舒长钰,我有点困了……” 隔壁就是周将军他们的牌位,舒长钰倒也没做什么,规规矩矩地环抱着宋芫,两人相拥而眠。 第339章 胆大包天 翌日清晨,宋芫醒了,但没睁眼,意识进到空间厨房里。 打开冰箱海鲜区,挑挑拣拣,最后拿出几只螃蟹、一些鲜虾、干贝、蛤蜊和一把香米。 两刻钟后,锅中的香米渐渐变得浓稠,锅中的香气愈发鲜美。 那香气如同有了魔力一般,丝丝缕缕地钻进人的鼻腔,勾起了无尽的食欲。 宋芫咽了咽唾沫,饿了。 他正要睁开眼,先去洗漱,忽然感觉眼皮上覆上了一片温热。 那片温热在他的眼皮上停留了片刻,便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移开。 宋芫睁眼,正好对上舒长钰那满含笑意的眼眸。 此时他手搭着下颌,发丝如墨披散开来,眼角眉梢皆是慵懒之意。 宋芫迷糊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就算他与舒长钰同床共枕也有好些天了,可依然挡不住舒长钰的美色。 唉,这张脸实在太妖孽了,真不能怪他每次都看迷糊。 任谁面对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都很难保持淡定吧。 “起来了。”宋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快速下了床,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说道,“先洗漱,我煮了海鲜粥,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他从空间厨房里盛了水出来,两人简单洗漱后,宋芫便盛出两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 舒长钰轻嗅着浓郁的海鲜香气,只见那粥的色泽乳白,鲜虾鲜嫩,干贝和瑶柱的鲜味融到粥里,让人食欲大增。 他吃得极慢,尝一口鲜虾,接着再尝一口干贝,然后再是一勺乳白的香米粥。 宋芫看着舒长钰吃粥的模样,瞧着竟有点像他家大花,因为猫怕烫,吃东西的时候总是格外小心翼翼。 于是宋芫不禁笑出了声,舒长钰撩了撩眼皮,淡淡看他。 宋芫摆摆手:“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舒长钰“嗤”一声,又垂下眼眸,继续不紧不慢地吃着粥。 整整一锅粥,大半都进了舒长钰的肚子。可见他对海鲜有多喜欢,只可惜他们云山县不靠海,平日里想要吃到新鲜的海鲜并非易事。 宋芫心想,还好他冰箱每日都能源源不断地供应海鲜,还能时不时投喂一下舒长钰。 吃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下,再去给周将军烧了炷香,便离开了石洞。 看着垂在石洞口的麻绳,宋芫又一阵头皮发麻,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恐高,但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就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舒长钰垂着目光看了他两眼,唇角挑了点弧度:“芫芫,抱紧我了。” 宋芫一听这话,心猛地一跳,连忙紧紧抱住舒长钰。 舒长钰低笑一声,搂住宋芫的腰,顺着麻绳缓缓向上攀爬。 上面暗十在拉着麻绳,两人的上升速度快了不少。 终于,他们回到了悬崖上。 刚站稳,就见眼前一道黑影飞扑上来,宋芫惊愕,定睛一看,原来是黑哥。 黑哥在他们面前停下,高昂着脑袋,尾巴却不自觉摇晃了几下。 宋芫笑着弯腰,摸了摸黑哥的脑袋,随即直起身:“走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什么,问暗十:“我那土豆?” 暗十恭敬回道:“已经送回山下。” “嘶。”宋芫吸了吸气,这一来一回都要不少功夫,暗十竟然也不嫌累的慌。 于是轻装上阵,一路往回走。 黑哥跑在前面探路,时不时飞扑出去逮几只山鸡野兔回来。 回去路上又经过山谷,几人停下来歇歇脚,宋芫掏出昨日没吃完的糯米团子啃了一口。 他在溪边,看着水中游弋的银鱼,冲舒长钰挤了挤眉眼。 我抓几条放池塘里养成吗? 舒长钰微微颔首,默许了他的举动,并将暗十调离。 宋芫顿时兴奋起来,挽起袖子就准备下水抓鱼。 溪水清凉,没过他的脚踝,带来丝丝惬意。 宋芫刚朝着银鱼靠近,银鱼们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纷纷四处逃窜。 “要帮忙吗?”舒长钰手指捏着小石子,腔调散漫问道。 “我要抓活的,你这一石头下去,鱼都死翘翘了。”宋芫说。 舒长钰微微挑眉,松开了手中的小石子:“那你慢慢抓,我看着。”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站在溪边。 宋芫用双手围成一个圈,慢慢地靠近银鱼,然后迅速出手一抓,却只碰到鱼尾巴。 但这点时间,也足够宋芫将鱼收进空间厨房里。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得意说道:“嘿嘿,怎么样?我有我的办法。” 舒长钰哼笑一声,倒也没说他作弊。 宋芫兴致勃勃地继续在溪水中寻找银鱼,他更加大胆地靠近银鱼,一旦有机会就迅速出手,然后将银鱼收进空间厨房。 抓了十几尾鱼后,他便收手了。 晌午又在溪边烤了些吃的,随后打道回府。 离开山谷,宋芫不禁嘀咕一句:“这次居然没遇上老虎。” 舒长钰嗤笑:“你很想见老虎?” 宋芫连忙摇头:“那倒不是,不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舒长钰刚要说什么,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忽然停顿一瞬。 “你的嘴是开了光吗?” 宋芫:“啊?” 他他顺着舒长钰的视线望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的草丛中,两只半大的虎崽在翻滚打闹。 莫约是嗅到有陌生的气息,两只虎崽停下了动作,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望向宋芫和舒长钰的方向。 宋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舒长钰的衣袖。 舒长钰微微皱眉,目光紧紧盯着虎崽,同时也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母虎。 倒是黑哥却跃跃欲试,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去与虎崽一较高下。 宋芫吓了一跳,连忙抱住黑哥:“黑哥,别冲动!” 真不愧是舒长钰养的狼狗,连老虎都敢上去挑衅,简直胆大包天。 “走了走了。”宋芫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黑哥往后退。 黑哥虽然还有些不甘心,又冲着虎崽的方向低低吼叫了几声。 宋芫赶紧用力拉住它,“黑哥,听话,别惹事。” 黑哥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宋芫往后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虎崽的方向。 宋芫气笑了,他瞅眼舒长钰,看你养的狗,简直跟你一副德性。 第340章 冯管事登门 舒长钰微微挑眉,“哦?我什么德性?” 宋芫数念道:“霸道、不讲理,还爱挑衅。” 舒长钰轻笑出声:“你倒是会给我安罪名。”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后退,直到离虎崽有了一段安全距离。 宋芫这才松了口气,他揪着黑哥的耳朵吼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连老虎都敢挑衅!” 黑哥不耐烦地张了张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还不服气是吧?”宋芫抬手拍它脑袋,板起脸教训道,“那老虎是好惹的吗?要是真打起来,他们两只打你一个,你能讨到好?” 黑哥呜呜了两声,依旧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宋芫瞪一眼舒长钰,让开身位:“你来!” 舒长钰目光淡淡一扫,黑哥立刻噤声,耷拉着脑袋不敢再发出声响。 “这下老实了吧。”宋芫气笑道。 他们继续往山下走,宋芫时不时回头,看那两只虎崽有没有追上来。 还好一路都很平静,直到下了山,也没有再碰上那头母老虎。 还未到家门口,狗剩听到主人他们的脚步声,兴奋地汪汪叫着跑了过来。 它绕着宋芫和舒长钰欢快地转着圈,尾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黑哥显然还认得狗剩是它儿砸,一爪子呼上来,狗剩被打懵了,愣在原地,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过了一会儿,它才回过神来,冲黑哥汪汪叫了几声,仿佛在质问为什么打它。 黑哥却只是瞥了它一眼,便不再理会。 狗剩便追着黑哥后面去咬它尾巴,黑哥被缠得有些不耐烦,狗剩低低地吼了一声。 见黑哥母子俩打打闹闹,宋芫也不去阻拦。 推门进院子,发现宋晚舟和丫丫没在。 他刚一屁股坐下,暗七禀报说:“宋哥,刚刚那姓冯的找上门来了。” “哦?”宋芫学着的舒长钰那样语气懒散,“他来说什么了?” “他问宋哥你还要买那五十亩田吗?价格可以再商量。”暗七如实回答。 “我知道了,等他明天再来吧。”宋芫也不心急,主动权在他手中。 不过…… “他放话出去,要贱卖五十亩田,肯定有不少会心动,怎么偏偏就盯准我了呢?”宋芫摸着下巴道。 “这几日不知哪传出消息,黄家得罪了永王,所以都没人敢买他家的地。”暗七眨了眨眼睛说道。 好家伙,是你传出的消息吧。宋芫默默腹诽。 他一摆手:“那就等冯掌柜明天来了再说。” 舒长钰一旁听着,并不插话,等宋芫说完后,再带着他回后院沐浴。 温热的水汽弥漫在整个浴室中,宋芫靠在木桶边缘,几缕发丝贴在湿漉漉的脸颊,睁着的眼迷迷蒙蒙,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微张着嘴不停喘气,下一刻,又被钳住了下巴,湿吻落在唇上。 最后,宋芫是被抱着回到隔壁屋子的。 他身体软绵绵的,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一觉睡到傍晚才醒。 宋芫揉着腰起来,暗骂一句舒长钰那牲口。 难怪这两日舒长钰克制着没碰他,原来是在憋着坏等这一刻呢。 宋芫出门,正要去前屋,路过池塘,之前抓的银鱼还在空间厨房里,没放池塘呢。 他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赶紧将装了银鱼的桶提出来,倒在池塘中,银鱼入水,如银色的箭簇般四散开来。 微风拂过,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银鱼在水中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宋芫飞快将桶收回空间厨房,他拍了拍手,好了,现在池塘鱼也有了,就差一些荷叶田田,荷花亭亭。 “在想什么?”舒长钰微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宋芫转过身说:“我想在池塘种些荷花。” 他之前也有去打听过,可惜这方圆十里没有人家种莲藕,连镇上都找不到卖藕种。 若是直接种莲子,起码要得两三年才能吃得上莲藕,用藕种的话,入秋就能看到新长出的莲藕了。 舒长钰微微勾唇:“想要荷花?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芫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舒长钰伸手揽过宋芫的肩膀:“县衙里就有一池荷花,我让人给你要一些来。” 听舒长钰一说,宋芫也想起来,他曾随林逸风到过县衙,确实看到过那一池荷花,当时便觉得美不胜收。 宋芫用脑袋轻轻撞了撞他肩膀,笑了:“还是你有办法。” 刚想到林逸风,宋芫就纳闷:“林逸风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这都有三个月了,就算是回京城过年,这年也早就过完了,怎么还没回云山县。 舒长钰嘴角挑起凉凉的笑:“他不回来正好,免得碍眼。” 宋芫哭笑不得。 两人正说着话,宋晚舟和丫丫回来了。 “哒哥~”丫丫小跑到宋芫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扬起可爱的小脸。 宋芫笑了笑,弯腰正要抱起丫丫,忽然后腰一酸,他一张脸扭曲了一下,接着,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抱着丫丫说了说话。 晚饭是舒长钰叫人过来做的。 吃过饭,洗洗歇息,一夜无话。 翌日,宋芫寻思着冯管事还得会上门,便没有出去,他意识进入空间厨房,将昨日黑哥打的野猪处理了。 没过多久,他就听暗七说道:“宋哥,那姓冯的来了。” “请他进来。”宋芫忙睁开眼说。 冯管事被暗七引着进了屋,脸上堆着笑,拱手道:“宋公子,今日冒昧来访,还望海涵。” 宋芫道:“冯管事,坐吧。不知今日你又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冯管事忙不迭地坐下,开门见山道:“宋公子,我们主家说了,那五十亩田,价格再降一成,只求宋公子尽快定下来。” 那五十亩都是上好的良田,一亩至少六两银子,五十亩则要三百两。 之前他给宋芫的价格是降半成,也就是二百八十五两,如今再降一成,则是二百五十五两。 听完,宋芫也不接话,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目光平静地看着冯管事。 冯管事见宋芫不说话,心里有些着急,连忙又说道:“宋公子,这价格真的是非常划算了。” “您看,这五十亩田位置也不错,您买下来无论是自己耕种还是转手,都稳赚不赔啊。” 宋芫却笑了:“冯管事,我最近听说,您主家得罪了永王,这五十亩地可是烫手山芋,不好办啊。” 第341章 种莲藕 冯管事一听这话,脸色微变,赶忙解释道:“宋公子,这都是无稽之谈啊。我们主家怎会得罪永王呢?这定是有人恶意造谣。” “哦?”宋芫挑了挑眉,审视着冯管事,“那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可不像空穴来风。” 冯管事急得额头冒汗:“宋公子,您信我,完全是误会。您看,这五十亩田真的是好田,价格也已经降到极低了。您若错过这个机会,可就太可惜了。” 宋芫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冯管事,你也知道,我买田可不是小事。这万一真有什么麻烦,我可担待不起。” 冯管事咬咬牙:“宋公子,要不这样,我们主家再降半成,二百五十两,您看如何?” 宋芫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 接着,他笑了笑:“既然冯管事如此有诚意,那这五十亩田,我便买了。” 冯管事大喜:“多谢宋公子!多谢宋公子!那我们这就去签契约?” 宋芫点头:“好。” 签完契约,并与宋芫约好过几日便去县衙办理备案后,冯管事满心欢喜地离开。 宋芫看着手中的契约,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五十亩良田终于到手,宋芫心情大好。 算下来一亩上等良田才五两银子,简直是捡了个大便宜。 宋芫一边琢磨着这五十亩该种些什么,一边往后院走去。 “这下满意了?”舒长钰问道。 宋芫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根了:“嗯,这五十亩田买得划算。” 他名下现在也有一百多亩地了,实打实的能被称上一声“地主老爷”了。 宋芫心里飘飘欲仙欲,他往软榻上一躺,翘着腿说:“小舒子,快给本老爷捶肩捏腿,干得好了,本老爷重重有赏。” 舒长钰稍稍挑了挑唇角:“小舒子?干得好了?” 宋芫翘起的腿僵在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此时,舒长钰已经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别别别我开个玩笑。”宋芫连忙起身要逃,就被舒长钰按住了肩膀。 他的力气不大,却让宋芫动弹不得。 宋芫一抬头,便见他清晰可见的喉结滚动一下,漆黑的瞳仁逐渐染上欲色。 “等等我腰还酸着呢。”宋芫想要挣扎。 舒长钰嗓音似笑非笑:“腰酸正好,我给芫芫揉揉。” 略带薄茧的指腹在腰间摩挲,带来一阵令人心颤的酥麻感。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宋芫咸鱼似的地躺在软榻上,双目半睁半闭,有种被掏空了力气的慵懒感。 半晌后,他费力地抬起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拍在舒长钰身上,笑眯眯道:“伺候得不错,小舒子,这是赏你的。以后继续好好表现,本老爷亏待不了你。” 舒长钰舌尖很轻地舔过唇角,笑纳了:“多谢老爷赏赐。老爷放心,小的日后定当更加用心伺候。” 宋芫不由得缩了缩脚趾头,莫名有点爽了,不对,是爽到头皮发麻。 啧,就是贵了点,一次就要五十两银子。 宋芫心里暗暗嘀咕着。 但看着舒长钰那张妖孽的脸,又觉得这“价钱”似乎也还算值得。 他重新躺回软榻上,闭着眼回味着方才的滋味。 然后突然想起一事,他刚花二百五十两买了田,再给舒长钰五十两小费,现在他手头只剩三百两银子了。 接着还得雇短工耕地播种,桩桩件件都要银子。 紧迫感油然而生,宋芫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他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开源节流,毕竟这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坐吃山空。 这时,外面传来暗七的声音:“宋哥,藕种送过来了,现在要种下吗?” 宋芫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跳下软榻,趿拉着鞋,迫不及待地出门。 只见池塘边,几大筐藕种摆放得整整齐齐,宋芫兴奋地搓搓手:“种!现在就种!” 忙活了大半天,藕种终于全部种下。 泉水顺着竹管缓缓流入池塘,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十几尾银鱼在池塘中欢快地游弋着,它们时而穿梭于新种下的藕种之间,时而跃出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宋芫顿时心情畅快。 “宋哥,还有这秋千和桂花树都到了,都放在院子外面,现在种下吗?”暗七又道。 宋芫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说道:“那都赶紧种下。” 直到暗七带着人扛着一棵桂花树进来,宋芫才知道,这桂花树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粗壮高大。 “不是树苗吗?”宋芫惊讶。 “这棵树是主子亲手种下的。”暗七一时嘴快说道。 “等等,这该不是舒家那棵树吧?”宋芫面色古怪。 暗七眼睛陡然睁大,慌里慌张道:“我绝对没说是舒家的树,宋哥你可别冤枉我啊。” 宋芫一看他心虚的表情,顿时哑然无语。 “种在这里。”舒长钰不知何时站到门边,神情倒是坦然自若,并抬手指向一处空地。 暗七立刻会意,招呼着下人将桂花树挪到过去。 宋芫走去舒长钰身边,无语说道:“怎么连你家的树都挖来了?” “既是我种的,自然由我处置。”舒长钰很是理所当然。 宋芫木着脸:“算了,挖都挖了,那就种下吧。” 桂花树就栽在书房外,正好对着窗,躺在软榻上便能看到桂花树的全貌。 粗壮的树干挺拔而立,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 到了夏日,就在这树下,一边纳凉,一边吃西瓜,实在是惬意至极。 “秋千就装那里吧。”宋芫指了指桂花树另一边的空地上,刚好可以享受到桂花树的阴凉,又不至于被树枝遮挡了视线。 等到秋千装好,舒长钰微微垂眼,嗓音含笑,带着一点浪荡:“你要试试吗?” 宋芫摇摇头,表示谢绝不敏,他都二十好几的人,早就过了玩秋千的年纪,也不知舒长钰弄个秋千来做什么。 舒长钰见他拒绝,唇角挑了点弧度,似笑非笑,却到底没再说什么。 第342章 为什么是冬生 日暮西山,余晖将院子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色。 宋芫眯起眼睛,顿时心情愉悦,他冲舒长钰挥了下手,便脚步轻快去了前院,准备做晚饭。 顺便将刚刚处理好的野猪肉拿出来,分了一半,让暗七送过去给舒家。 而猪下水都收拾出来,做熟了喂家里的猫猫狗狗。 到吃饭时间,大花还在外面浪,没有回来。宋芫就单独给它留了份晚饭,剩下的分给五只花们和狗剩。 “吃饭啦!”宋芫一敲碗,前院玩耍的猫猫们听到声音,立刻兴奋地围拢过来。 它们喵喵叫着,眼睛紧紧盯着宋芫手中的碗,尾巴高高翘起,充满期待。 狗剩也欢快地跑过来,摇着尾巴,吐着舌头,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宋芫看着这些小家伙们急切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他将猪下水倒在地上的几个小盆里。 猫猫们低头嗅着食物,几乎要埋进盆里。 一旁的狗剩强势地挤过来,将猫猫们挤到一边。 宋芫见状,赶紧上前把狗剩拉开:“你的盆在那边呢,别来捣乱。” 狗剩不满地哼唧了几声,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挪到自己的盆边,埋头吃着。 猫猫们立刻又围拢在食物盆旁,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吃着食物。它们那毛茸茸的模样,可爱极了。 宋芫看着这些小家伙,被萌得不行。 他蹲下来,挨个摸了摸猫猫们的小脑袋,然后才回堂屋吃饭。 第二日,宋芫提上那篓土豆,和一麻袋花生仁、西瓜子,驾着驴车去了田庄。 那五十亩地已经全部翻过一遍了,此时正待播种。 宋芫招呼着阿牛过来,将花生仁和西瓜子给他。 “寒瓜就种沙土里,记住别种得太密了。”宋芫仔细地嘱咐着阿牛。 阿牛连连点头:“宋大哥,我省得了。” “还有,对面那五十亩地现在也是我的了。”宋芫抬手搭着阿牛的肩膀,手指指向对面那片杂草丛生的土地。 阿牛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宋大哥,你、你又买地了?” “对,价格适合就买下了。”宋芫笑着说道,“你多雇几个人,将杂草先清理干净,再把土地好好翻耕一遍。” 宋芫一一交代阿牛:“留出几亩地种土豆,就是带来的这种。” 他指了指背篓里发芽的土豆,接着再教阿牛怎么栽种土豆。 “你看这些发了芽的部分,要切成小块,每一块上都得保证有一个芽眼。”宋芫边说边拿起一个土豆,熟练地切成几块示范给阿牛看。 “然后呢,在挖好的坑里放入这些土豆块,芽眼朝上……” “之后就跟打理其他庄稼一样,注意除草、施肥就行了。” 阿牛听得十分认真,不住地点头。 宋芫将那背篓土豆给了阿牛后,又问道:“最近事情多,你一个人管理的过来吗?要不再找个人过来帮忙?” 阿牛犹豫一下,这边五十亩地要播种,那边又要清理新得的五十亩地,确实有些忙不过来。 “宋大哥,我觉得确实得再找个人帮忙。这活儿太多了,我怕耽误了农时。” “你觉得村里的谁比较合适呢?”宋芫看着阿牛问道。 阿牛思索片刻,说道:“宋大哥,村里的人都不合适,如果要找,不如就冬生吧。” 宋芫不禁意外,他还以为阿牛会说让石头哥过来帮忙,没想到阿牛推荐的人是冬生。 阿牛虽然说话略微磕巴,但解释起来却很有条理:“其实石头哥比我适合当管事,可他重情义,如果让他过来当管事,雇的短工多是张家村的,太多张家村的人,不好。” 宋芫一下子就明白了阿牛的意思,若短工里大多是张家村的人,一来不好管理,毕竟大家都是熟人。 就像去年给他家盖房子时,就有过干活偷奸耍滑的情况,虽然最后都被石头按了下去,但宋芫肯定不会再雇佣那些人了。 二来,短工里张家村的人过多,还会抱团排挤其他干活的人,甚至爬到管事的头上,不听从安排。 这是宋芫绝对不能容忍的情况。 “为什么是冬生呢?”宋芫问他。 阿牛挠了挠头,说道:“宋大哥,虽说冬生没了一只手,可他干活利索,能吃苦,而且冬生识字,还能帮着记记账目啥的。” 他还有点没说的是,因为冬生是小黎村的人,还被宋大哥救过一命,对宋大哥肯定是忠心耿耿。 “那行,你去把冬生叫来,我与他谈谈。”宋芫果断地说道。 阿牛驾着驴车匆匆往冬生家赶去。 宋芫趁着空闲,也挽起裤脚下了地,跟着短工种花生。 直到日头高悬,直到日头高悬,阳光变得炽热起来,宋芫才停下手中的活计,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这时,远处传来了驴车的声音。 宋芫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微笑着看着冬生。 “冬生,阿牛跟你说了吧?我这田庄事情多,需要人手帮忙。你愿意过来帮我吗?” 冬生显然有些紧张激动,他不自觉大声说道:“宋大哥,我愿意!您救过我的命,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您。如今能帮上您的忙,我求之不得。” “好,那以后就辛苦你了。你也知道,这田庄的活计不少,既要管理好庄稼的种植,又要帮忙记记账目。”宋芫又跟他说了工钱。 虽然也与阿牛一样是管事,但冬生的工钱却比阿牛略低一些。 毕竟他是新来的,很多事情还需要熟悉和磨合。 宋芫交代道:“你先跟着阿牛熟悉熟悉这里的活计,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田庄距离小黎村才几里路,冬生每日往返也不算太辛苦,宋芫就没让他在田庄住下。 安排好播种事宜后,接下来几天,宋芫奔波于镇上和田庄之间,买农具还有雇短工。 这次要雇的短工多,附近村庄的人纷纷闻讯而来。 宋芫仔细地挑选着合适的人选,既要能干肯吃苦,又不能有偷奸耍滑的毛病。 经过一番筛选,才终于确定了一批短工。 几日后,田庄里的花生和西瓜都已顺利播种下去。 只是刚买的五十亩地还没确定要种什么,宋芫晚上睡觉前还在琢磨着这事。 舒长钰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捏着他的脸,声线有些哑:“怎么?是我不够努力,让你还有心思想别的。” 宋芫脑袋嗑了下床头,咚地一声响,并不疼,就是有点晕乎。他难耐地喘了喘气,皱眉:“我只是在想那五十亩地种什么?” 舒长钰动作略微停顿,忽然伸手勾着宋芫的腰,两人紧密相贴,仿佛融为一体。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脸颊上,微微卷曲着,带着几分慵懒之意。 这时,舒长钰呼吸微滞,眼角眉梢都紧绷起来,喉间压着喘息道:“一半种你那寒瓜,一半种小麦。” 宋芫还想说什么,就被堵住了嘴巴。 直到宋芫迷迷糊糊睡过去前,也没问出为什么种寒瓜和小麦。 隔天,舒长钰一早有事出门了。 宋芫再去田庄,吩咐阿牛和冬生,将五十亩地种上寒瓜和小麦。 转眼又到月底,宋芫掐指一算,二林也该考完府试了,便打算去县城接他回来。 第343章 顾千帆被劫 近些日子,舒长钰每日皆是早出晚归。 有一日,宋芫夜半醒来,伸手一摸旁边床位,一片冰凉,显然舒长钰出去了很久。 直到天色微明,舒长钰才悄然回来,带着沐浴过后的水汽,将宋芫抱在怀里,阖眼双目,睡得极沉。 宋芫下半夜几乎没睡,待舒长钰回来,他才彻底安心,重新睡去。 可一到天亮,人又出门了。 宋芫想问他种寒瓜和小麦的事,都找不着人。 其实宋芫并不是没心没肺之人,或是假装不知道舒长钰的异常。 只是既然舒长钰不说,宋芫也不好多问,但他能切身体会到舒长钰是在做极危险的事。 毕竟舒长钰是敢弑君的狼灭,暗地里干的多半也是掉脑袋的勾当,随时随地有可能遇险。 就像之前受伤中毒那次,他给舒长钰上药,胸前伤口深及骨肉,刀刀直冲着要害去的。 但凡舒长钰反应慢上半分,怕是如今坟草都三尺高了。 再联系起舒长钰的身世,宋芫大概猜到他是想为周将军翻案。 宋芫帮不上任何忙,就只能尽量不拖他后腿。 春末夏初,昼日渐渐拉长,才到卯时,已晨曦微露。 宋芫赶着驴车顺路去了趟田庄,昨日在前屋收拾衣物的时候,突然翻出一袋葵花籽,这才想起来落了这么一袋东西在这儿。 于是顺路给阿牛送过去。 他到田庄时,冬生也早早地来了,在田里忙碌着。 冬生看到宋芫,连忙放下手中的农具迎了上来:“宋大哥!” 宋芫道:“这么早就开始忙活了,累不累?” 冬生腼腆地笑了笑,说道:“不累,咱庄户人家,习惯了早起干活。倒是宋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宋芫将手中的布袋交给他:“这是葵花籽,你们找个空地撒下吧,不用特地占用农田,找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 冬生不知葵花籽是什么,但还是认真点头:“我记住了,宋大哥。” “我走了啊,这里就辛苦你们多照应着点。”宋芫挥挥手,跳上驴车,继续赶路。 到云山县,宋芫犹豫一下,朝着舒长钰落脚的宅子过去。 到了那里一问,才知道舒长钰并未回来过。 这家伙,昨日出去后竟又是一夜未归,也不知上哪去了。 宋芫在宅邸歇了歇脚,接着便去灭霸帮,领了上个月的分红,总共八十五两银子。 这次钟会去了更远的韩州,距离京城仅有数百里之遥,可以说是富贵繁华之地,百姓也更加富足,因此腐竹、霉豆腐运过去,价格直接翻了几番。 钟会感慨道:“此次到了韩州方知天下之大,竟有如此繁华昌盛之所,舟车辐辏,商贾云集。以往倒是我眼界狭隘了,只争得这寸土之利,便便沾沾自喜。” “如今见这韩州的车水马龙、琼楼玉宇,才觉自己犹如井底之蛙,可笑至极。” 宋芫听得都心神向往,若不是家里实在走不开,他倒也想去这韩州瞧上一瞧,领略一番那繁华之景。 而鹰哥已经在懊悔没有跟着一块去韩州,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粗声嚷道:“下次你们谁也别拦着老子,老子也要去那韩州闯一闯,看看有没有你们说的这么夸张。” 陈堂主捋了捋胡子:“成,下次就由帮主亲自带队前往韩州,我老陈就不凑这热闹了。咱一把老骨头,还是守着这老窝更安稳些。” 众人笑闹一番后,宋芫怀揣着银子离开了灭霸帮。 趁着时间还早,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宋大哥!” 宋芫心中一动,循声望去。只见赵家平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 “宋大哥,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了。”赵家平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说道。 宋芫也很意外,随即他猜到,应该是为了顾记药材铺的案子。 果不其然,赵家平接着道:“昨日官差找到了我们,问了许多关于顾记药材铺的事情,还让我们明日到衙门去一趟。” “可能县令大人是要开堂审讯顾家药材铺的案子了。”宋芫猜测道。 在顾千帆刚被抓获没多久,顾记药材铺便被查封了,但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处理结果,赵家平为此忐忑不安。 他担心顾家贿赂官府,使得案件不了了之,弟弟的命便这样白白丢了。 但现在看来,县令似乎并没有被收买,而是在积极调查此案。 宋芫拍了拍赵家平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明日你只要如实回答县令大人的问题,不要隐瞒,也不要添油加醋,林县令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定会还你弟弟一个公道。” 赵家平听了宋芫的话,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我跟我爹娘也是这般想的,就盼着能为弟弟讨回公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赵家平便匆匆离去。 宋芫回到宅邸,刚进门便看到舒长钰坐在桌前,双目微阖,眼下些许乌青,显然是疲惫至极。 就在宋芫放轻脚步走过去时,鼻尖忽然嗅到淡淡的血腥和金疮药的味道。 这时,舒长钰仿佛察觉到有人进来,掀了下眼皮,见是宋芫,他弯出一点笑。 宋芫却拧眉:“你受伤了?” 他上前去,仔细查看舒长钰的伤势。 只见舒长钰的衣袖处隐隐有血迹渗出,宋芫的心中一紧,急忙拉起他的衣袖,那道深深的伤口展现在眼前,血还在缓慢地渗出。 宋芫的手抖了一下,心疼得无以复加:“怎么又受伤了?” 舒长钰风轻云淡道:“不碍事,只是一点小伤。” 宋芫气不打一处来:“每次都说不碍事,每次都伤得这么重。”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空间厨房找出药箱,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一整套动作下来,宋芫相当熟练,都是那几天照顾舒长钰时,练出来的。 等包扎完了伤口,宋芫盯着他的脸,严肃问道:“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短暂沉默,舒长钰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那姓顾的被人劫走了。” 第344章 再次开堂审讯 啊?顾千帆被人劫走了? 宋芫着实吃了一惊,忙问道:“是谁干的?” 舒长钰眉眼显而易见的压着烦躁:“是那老东西留下的探子干的。” 宋芫霎时反应过来,舒长钰口中的老东西是指先帝。 “人都死了,还阴魂不散。”宋芫也是气得牙痒痒。 接着宋芫想到什么,急忙问他:“那你会有危险吗?顾千帆会不会暴露你的事情?” 舒长钰挑起嘴角,似笑非笑:“顾千帆如今疯癫之状,就算他们想尽办法也难以从他口中撬出什么。” 他躁郁的是,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让人把顾千帆劫走了。 这无疑是对他的挑衅。 顾千帆疯了?宋芫满脸惊愕。 “他怎么会疯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舒长钰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不对,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他狐疑地看舒长钰:“你究竟又做了什么把人逼疯了?” 舒长钰面不改色:“那姓顾本就心中有鬼,我不过是在恰当的时候出现,质问了他几句罢了。谁能想到他如此不堪,竟就这么疯了。” 宋芫看着舒长钰那副模样,知道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过倒是问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舒长钰唇角稍弯。 “说。”宋芫最烦卖关子的了。 舒长钰微微挑眉,目光投向宋芫:“他说他是重生回来。” 宋芫愣了一下,就这?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他与舒长钰相视三秒,忽然猛一拍额头。 糟糕! 他好像忘了跟舒长钰说,顾千帆是科举文里男主。 “你是知道些什么?”舒长钰蹙眉。 宋芫摸了摸鼻尖,赧然笑了下:“那什么,其实顾千帆也是话本主角,但不是你这篇话本,而是科举文里的男主。” “科举文,男主?”舒长钰仿佛听到滑稽的笑话,轻嗤出声。 “你说说,那姓顾的是如何成为科举文男主的?”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宋芫便给他细细道来,这一说就说到日落西山。 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顾千帆出门后,只见一个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若隐若现。” “那人缓缓走近,竟是一位气质出尘的女子。她身姿婀娜,面容清丽……” 舒长钰舌尖抵过上颚,不耐烦道:“这说又是谁?” “哦,是顾千帆第二个红颜知己,江南富商之女。”宋芫回道。 “跳过这一章。”舒长钰掀了掀唇,这姓顾的毛都没长齐,就敢到处沾花惹草,真是不自量力。 宋芫耸耸肩:“行吧。” 这些情情爱爱的情节,跳过去也罢,反正也不影响剧情。 “那咱接着说顾千帆科举之路。” 只是后面章节太多,一时半会讲不完,宋芫决定挑重点来说。 即便如此,直到睡前,宋芫才勉强讲到会试的部分,不知觉中迷迷糊糊睡过去。 次日清晨,宋芫醒来时,舒长钰又不见了踪影。 宋芫吃过早饭,随即想起今日他跟冯管事约好到县衙办理田契一事,赶紧匆忙出门。 一路赶到县衙,冯管事已经在那里等候。 两人碰面后,便一同去办理田契事宜。县衙里人来人往,办事的差役们忙碌不停。 经过一番繁琐的手续,田契终于顺利办好。 冯管事一直愁眉苦脸的样子,直到田契办好,他问宋芫:“宋小哥,你看你这田产也有了,要不要再考虑买个庄子?” 宋芫微微一愣,问道:“冯管事,你主家的庄子也要卖吗?价格几何?” 冯管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说道:“宋小哥,主家的庄子确实要卖。价格嘛,八百两银子。” “您是知道的,咱这庄子规模也有个三进,那可是相当宽敞,各种屋舍加起来得有几十间,而且庄子里还有几处仓库,也是用厚实的木板搭建而成,能装几千石粮食。” 宋芫听着冯管事的描述,不免有些心动。 可暗自盘算一下,这价格确实不低,自己目前手头的银子远远不够。 他摇了摇头,说道:“冯管事,这价格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了,我还是不考虑了。不过,若以后有机会,再麻烦冯管事。” 冯管事似乎也料到了这个结果,他点了点头,说道:“也是,这价格确实不便宜。不过宋小哥若以后有意,随时来找我。这庄子若被别人买去了,确实有些可惜。” 宋芫与冯管事又闲聊了几句,便告别离开县衙。 刚走出县衙没多远,他就听到一阵喧哗声传来,回头看去,只见一群人正朝着县衙方向匆匆赶去,嘴里还议论着什么。 原来是顾记药材铺卖假药一案要开堂审理了。 这么巧就赶上了? 宋芫还没见过古代的庭审,心里好奇,生怕跑慢了,脚步生风地赶回县衙。 再次来到县衙大堂外,此时这里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宋芫费力地在人群中找了个位置,踮起脚尖向大堂内张望。 县衙大堂之上,林县令正襟危坐,神色严肃。 顾记药材铺的掌柜和伙计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堂下。 林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声问道:“今日审理顾记药材铺卖假药一案,事关百姓安危,务必严查。” 话音落下,围观百姓面露愤然,人群中嘈杂声更甚。 “遭天杀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气得浑身发抖,“这卖假药的就该遭雷劈,坑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呐。” “可不是嘛,这顾记药材铺也太黑心了。”旁边一位挑着担子的货郎满脸怒色,“要是因为他们的假药耽误了病情,那可真是造孽啊。” 宋芫默默点头,就是就是。 顾记药材铺掌柜连忙磕头,声音颤抖道:“大人明鉴啊,小的绝不敢售卖假药。小店一直以来都是诚信经营,从未有过此等恶劣行径。” 林县令眉头一皱,沉声道:“如今有人证在此,你还敢狡辩?传证人上堂。” 不多时,两位老者被带到堂上。 这两人正是胡家两老。 胡老头满脸悲愤,指着顾记药材铺掌柜说道:“大人,就是这家铺子卖的假药害了我儿性命啊。” “我儿本是腹痛,去这顾记药材铺抓药,吃了几副药后,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最后竟一命呜呼。” 胡老太也在一旁泣不成声:“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可怜的儿就这么没了,都是这黑心的药铺害的。” 接着赵家平一家也被带上了堂。 赵家平悲愤地说道:“大人,一年前,我家中弟弟得了风寒之症,本只是小病,却因在顾记药材铺买了假药,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加重,最终竟不治身亡。请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说着,赵家平一家皆痛哭流涕。 林县令面色更加凝重,他看向顾记药材铺掌柜,怒声问道:“你可有何话说?” 掌柜脸色惨白,仍嘴硬道:“大人,这定是误会。或许是抓药之人弄错了方子,又或是煎药之法有误,不能就此认定是小店的药有问题啊。” 宋芫啧啧两声,心中暗道这掌柜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林县令皱起眉头,说道:“如今有人证在此,你还敢狡辩?” “来人,呈上证据!” 不多时,衙役们将一摞物证呈了上来。林县令指着那些物证说道:“这些都是从顾记药材铺搜出来的假药,以及胡家、赵家所购买的药物。” “再传仵作上堂!” 仵作匆匆上堂,他向林县令行礼后,汇报道:“大人,根据小人的检查,胡家儿子本是普通腹痛之症,若用真药医治,本可痊愈。” “但所服之药为假药,不仅未能对症下药,反而加重了病情,致使体内脏器受损,最终不治身亡。。” “你可听清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掌柜此时已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最后连顾家家主,顾千帆他亲爹也被带上堂审问。 宋芫瞧着,不愧是父子俩,眉眼间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顾老爷站在堂下,虽神色凝重,却仍有几分昔日家主的威严。 林县令看着顾老爷,语气严肃地说道:“顾从善,你可知你家药材铺售卖假药一事?” 顾老爷微微低头,拱手道:“大人,草民此前确有失察之罪。但草民实不知他们竟敢售卖假药,还害人性命。” 宋芫撇撇嘴,说他不知情,谁信啊? 他儿子顾千帆都买凶杀人灭口了,他还搁这装呢。 第345章 陪玩 众人再看顾老爷那虚伪到极致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厌恶至极,作呕不已。 然而,他却偏偏取了个“从善”的名字,这当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哪里配得上“从善”二字? 围观百姓都恨不得唾他一脸。 “你这黑心肝的东西,卖假药害了多少人,你就该被千刀万剐!呸!” 旁边的一个年轻后生也跟着喊道:“对,这种人就该遭报应,还取个‘从善’的名字,简直是侮辱了这个词。” 宋芫见状,赶紧往旁边避了避,免得被飞溅的唾沫星子沾到。 百姓们的怒骂声依旧不绝于耳:“这种人就该下地狱,让他尝尝被假药坑害之人的痛苦。” 唾沫伴随着百姓们的怒骂声,让顾老爷在这县衙大堂外犹如过街老鼠一般,狼狈不堪。 林县令沉声道:“顾从善,此事事关重大,你所言失察之罪恐难脱干系。” “按照本朝律法,若商家售卖假药致人死亡,其主家当同罪论处。” 顾老爷脸色骤变,连忙再次拱手道:“大人明鉴,草民愿倾尽家财赔偿受害者家属,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林县令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赔偿乃是理所应当,但律法不可违。” “来人,将顾记药材铺掌柜及相关人员收押入狱,听候发落。顾从善亦暂押县衙,待上报朝廷后再做定夺。” 衙役们立刻行动起来,将众人带了下去。 堂下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称赞林县令公正严明。 “林县令真乃青天大老爷!公正严明,绝不偏袒恶商,为咱老百姓做主。” “若不是林县令,那些卖假药的还不知要坑害多少人。有这样的好官,是我们百姓之福啊。” “上次拐卖幼女的案子,也是林县令明察秋毫,将人贩子绳之以法。如今这假药案,林县令又如此刚正不阿,实乃百姓之幸。” 宋芫掏出瓜子,一边悠闲地嗑了起来,一边听着百姓们对林县令的赞美之词。 人群渐渐散去,宋芫嗑完最后一颗瓜子,也准备离开。 突然,一个身穿侍卫服的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家小主子有请。” 一听这话,宋芫随即猜到又是小石榴让侍卫来请他。 宋芫无奈,只得跟着侍卫前往。 他们穿过县衙大堂,来到后院。 后院中,绿树成荫,花草繁茂,与前堂的肃穆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沿着青石小路前行。 荷花池边。 小石榴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荷叶上的一只小青蛙。 他肉嘟嘟的小手托着下巴,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 旁边的侍卫小心翼翼地站着,时刻关注着小主子的一举一动。 听到脚步声,小石榴抬起头来,看到宋芫他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宋哥哥,你来啦!” 宋芫走到小石榴身边,也蹲下身子,问道:“小石榴,你在看什么呢?” 小石榴指着荷叶上的青蛙,兴奋地说:“看,小青蛙!它好可爱呀!” 宋芫好笑不已,果然是小孩子心性,看只青蛙都能这么高兴。 “你怎么来县衙了?” 小石榴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我想宋哥哥了呀,就来找你玩。” 宋芫囧了囧,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小石榴眨巴眨巴眼睛,倒是一旁的骆哥接话道:“小主子今日说想来县衙逛逛,没想到正好遇见宋公子。” 事实上,小主子一直坐在公堂后面,看林县令审案,小主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宋芫。 于是待审案结束,便立刻让侍卫去请宋芫过来。 骆哥继续说道:“小主子一直念叨着宋公子呢。” “嗯嗯。”小石榴乖巧地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芫。 宋芫看着小石榴可爱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笑。 接着他想起一事,扭头对骆哥说道:“上次二林的事,若不是骆哥你出手搭救,二林恐怕赶不上县试。” 其实宋芫还惦记着这份恩情,但不知对方住址,又不好前去惠王府,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如今见到骆哥,宋芫郑重地道了谢。 “况且也是碰巧遇见了,那日正护送小主子前往城外白云寺,路过那处便听到了喧闹之声。本想着去查看一番,没想到正好撞见令弟被那些地痞纠缠。” “这才回禀了小主子,是小主子心地善良,当即命我出手相助。宋公子要谢,便谢小主子吧。”骆哥笑着说道。 自然骆哥都这么说了,宋芫转头看向小石榴,笑眯眯道:“小石榴,多谢你出手相助。” 小石榴却摇摇头,天真地说:“宋哥哥,不用报答我呀,我们是朋友嘛。” 但接着,他又软糯糯道:“你要实在想谢谢我,你就多陪陪我好吗,我一个人很无聊呢。” 小石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眼期待地看着宋芫。 宋芫心中一软,笑着点点头说:“好,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一定来陪你。” 小石榴顿时开心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我们拉钩。”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 宋芫也伸出手指,和小石榴拉钩约定。 见时间尚早,宋芫决定留下来陪小石榴玩到太阳下山。 “那你想玩什么?” 小石榴想了想,然后拉着宋芫的手说:“宋哥哥,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呗,就小人鱼的故事。” 宋芫笑容僵住,怎么又要听故事,上次讲这个故事差点被小石榴带歪了。 他赶紧说:“要不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宋芫看了看天色,此时不到正午,阳光明媚,微风不燥,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 “好,那我们就去放风筝。”小石榴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转身对侍卫说,“快去准备风筝。” 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大风筝。 宋芫和小石榴一起来到县衙后面的空地上,这里是一片开阔的草地,非常适合放风筝。 小石榴兴奋地拿着风筝,宋芫则负责放线。 “准备好了吗?”宋芫问。 “准备好了!”小石榴大声回答。 宋芫轻轻一推,风筝便随风飘起,小石榴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跑,风筝越飞越高,小石榴的笑声也越传越远。 第346章 遇袭 直到晌午,阳光越发炽热起来,小石榴跑累了,停下来,小脸蛋红扑扑的。 宋芫赶忙拉着小石榴走到一旁的树荫下,给他擦了擦汗。 “宋哥哥,我饿了。”小石榴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说道。 “那你想吃什么呢?” 小石榴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我想再吃小馄饨。” “行,让厨房、算了我给你做吧。”宋芫借用了县衙的后厨,开始忙碌起来。 包馄饨的时候,宋芫拿起一张馄饨皮,放上一点肉馅,然后轻轻一捏,一个小巧玲珑的馄饨就做好了。 小石榴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有些跃跃欲试:“宋哥哥,我也想玩。” “好呀,来,小石榴,我教你。”宋芫拿起一张馄饨皮,放在小石榴的小手上,又用筷子夹了一点肉馅放在皮中间。 “现在,像我刚才那样,轻轻把皮捏起来。”小石榴小心翼翼地捏着馄饨皮,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那认真的模样十分可爱。 好不容易包好了一个馄饨,小石榴兴奋地举起来给宋芫看:“宋哥哥,你看我包的。” 宋芫夸赞道:“小石榴真棒,包得很好诶。” 终于,馄饨煮好了。 宋芫将馄饨捞出来,放入碗中,再加上一些清汤、葱花和香油。香气扑鼻而来, 小石榴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哇,好好吃呀!宋哥哥做的馄饨是最好吃的。” 小家伙就是嘴甜,看着他跟舒长钰相似的眉眼,宋芫心想:不知舒长钰小时候是不是也这般可爱。 一直到傍晚,小石榴才意犹未尽地与宋芫告别。 他拉着宋芫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宋哥哥,下次一定要再来找我玩哦。” 看着小石榴在侍卫的护送下渐渐远去,宋芫慢慢收回目光,转身往舒长钰的宅邸走去。 此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稀疏。 从县衙到到舒长钰的宅邸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街边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有些朦胧。 突然,宋芫感觉好像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他的心猛地一紧,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身后的动静,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让他的神经高度紧绷。 同时,他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防身的匕首。 还好,暗七送他的护腕也都带上了,虽然重了点,但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拐过一个街角,宋芫猛地停下脚步,迅速转身,同时拔出了匕首。 但眼前却空无一人,只有寂静的街道和摇曳的灯笼。他皱起眉头,不禁疑惑,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正当他准备继续前行时,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屋顶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他的面前。 “宋公子,是我。”暗五道。 宋芫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长长松了口气,没好气道:“暗五,怎么是你?” 暗五却神色凝重,低声说道:“宋公子,您暂时不能回去。” “怎么了?”宋芫眉头皱起,紧张问他,“是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是奉主子命令,请宋公子随我暂去安全之处。”暗五面色冷峻,“主子遇袭,那边已经被盯上了,您现在不能过去。” 宋芫一听,顿时慌了,他抓着暗五的胳膊急切地问道:“舒长钰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暗五回道:“主子暂无大碍,但情况危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不行!我要去看看舒长钰。”宋芫的语气坚决,“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躲起来,我要确定他有没有受伤。” “宋公子,请随属下离开,那里有我们的人,可以更好地保护您。” 宋芫固执地摇头:“我不去,我要去看舒长钰,我要确定他有没有受伤。” “现在主子那边情况不明,你过去若有个闪失,主子定会责怪属下失职。” 宋芫也只能说抱歉了:“我知道舒长钰是为了我好,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身处危险而自己躲起来。” “若因此让你受罚,我自会向舒长钰求情,绝不让你受委屈。现在,请你带我去见他。” 暗五见劝说无果,只好妥协:“那宋公子务必跟紧我,不可擅自行动。” 宋芫用力点了点头,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仿佛从那冰冷的触感中汲取了一丝勇气。 暗五在前引路,两人在夜色中快速前行。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轻轻回响。 宋芫的心紧紧揪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舒长钰可能遭遇的危险情景,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处看似平静的宅院外。 暗五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宋公子,这里暂时安全,主子就在里面。” 宋芫深吸一口气,随着暗五悄悄进入宅院。宅院内也有不少侍卫警惕地守卫着各个角落。 他们来到一间屋子前,暗五道:“宋公子,您进去吧。” 宋芫迫不及待地走进屋子,只见舒长钰坐在桌前,正拿着帕子,擦拭着九韶。 宋芫快步走到舒长钰身边,上下打量着他,见到他衣角上的血迹,慌张道:“你受伤了吗?” “没有,是别人的血。”舒长钰见宋芫慌慌张张进来,随即放下九韶,握住宋芫的手,“别担心,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么莽撞地就来了,这里很危险。” 宋芫看着舒长钰:“我担心你,怎能不来?听到你遇袭,我吓得半死,只想确定你有没有事。” 舒长钰对上他微红的眼眶,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尾:“哭了?” 宋芫眼睛酸涩,却还嘴硬着说道:“谁哭了?我才没有。” 舒长钰漆黑的眸子映着烛光,异常明亮。 他微微倾身,靠近宋芫,想伸手环抱住他,可他身上沾了血,怕弄脏了宋芫,只虚虚地拢了拢手,没有真正抱上去。 宋芫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主动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他。 “你没事就好。”宋芫头埋在他肩膀闷闷说。 舒长钰胸腔鼓动了一下,唇角微弯:“芫芫这般担心我,让我很是欢喜。” 桌上的烛光微微跳动一下,宋芫心情终于平复,他放开舒长钰,坐下来问道:“是谁下的手?还是先帝余孽?” “不像他们的作风。”舒长钰道。 晚上匆匆用了饭,宋芫也没什么胃口,更是睡不安稳,便跟舒长钰说着话,说今天跟冯管事去县衙办理田契…… 此时,夜色深沉,宅院内一片寂静。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半夜时分,一阵轻微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第347章 夜袭 今晚是朔夜,月亮隐匿不见,天空乌沉沉的,烛光熄灭,整个院子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四周寂静得有些诡异,因此,细微的声响在这黑暗中,便显得格外清晰。 舒长钰忽然侧头,目光望向黑黢黢的屋外。 宋芫也预感到危险,他压着气音问道:“怎么了?” “有动静。”舒长钰简短地回道。 此时,外面守夜的侍卫瞬间警觉起来,暗五立刻示意众人戒备。 突然,几个黑影从屋顶上跃下,如鬼魅般冲向他们所在的屋子。 侍卫们拔刀迎了上去,刀剑相交之声在夜空中响起。 屋内,舒长钰仍坐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仿若外面的喧嚣与他毫无关联,甚至还微阖着眼,将睡未睡。 宋芫紧张得要死,手中还紧紧握着匕首,坐立不安道:“他们会不会有事?” 舒长钰懒懒地掀起眼皮:“连这点人都应付不了,要他们有何用?” 黑影冲着屋子不断逼近,暗五暗十也迅速回防,挡在屋门前。 他们眼神冷峻,手中兵刃紧握,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黑影。 黑影们见前路被阻,却并未退缩,反而再度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 暗五剑如游龙,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与黑影的兵器碰撞出点点火花。 而暗十则像一把出鞘的利刃,散发着逼人的寒光,剑刃所过之处,血光飞溅。 与暗五的剑势凌厉不同,暗十的战斗风格更加冷酷和决绝。他毫不留情地将敌人斩杀,没有一丝犹豫和怜悯。 在他的眼中,只有保护主人这一唯一的目标。 就在战斗陷入胶着之际,突然,又一批黑影如乌云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些黑影数量更多,如蝗虫般涌来。 逐渐有侍卫受伤倒下,局面越发危急。 舒长钰起身,眼神由漫不经心变得锐利锋芒。 宋芫没有迟疑跟上了他的脚步,一同跨出了门。 借着黑夜微弱的火光,宋芫看到院子里一片混乱,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握着匕首的手也控制不住颤抖。 见舒长钰走出来,黑影的攻击更加疯狂,似是受到了刺激,不顾一切地扑向他们。 暗五退到舒长钰和宋芫身前,面色冷峻,他长剑一挥,抵挡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不断有黑影倒在他的剑下,但更多的黑影却如潮水般涌来。 暗十的眼神更加冷酷,他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疯狂地冲向黑影。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无尽的杀意,血光不断在他身边飞溅。 这还是宋芫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眼前,他咬紧牙关,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他胃里一阵翻涌。 黑影的攻击愈发猛烈,暗五的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 终于,舒长钰动了,手按在腰间,只听“铮”的一声,软剑出鞘,寒芒乍现。 他偏头,对宋芫道:“你在这儿待着。” 宋芫紧张地点头:“你小心。” 舒长钰颔首,漆黑的瞳仁落了点锐芒。 他一身黑衣,仿佛融进了这无尽的夜色之中。 九韶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剑影闪烁,寒光四溢。 宋芫在门口提心吊胆地看着,想要帮忙,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血腥的气息愈发浓重,宋芫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舒长钰。 他摸着戴在手腕的护腕。 而暗五还守着门外,抵挡着不断涌来的黑影。 只见他身上的伤口又多了几处,宋芫咬咬牙,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他小心翼翼蹲在半掩门后,目光再次落在手腕的护腕上,这是他此时目前唯一能倚仗的武器。 然后抬起手腕,感受着护腕那冰冷的金属质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突然一个黑影趁着暗五不备,从侧面悄然靠近,手中的利刃闪着寒光,眼看就要刺中暗五。 宋芫心跳得极快,但此刻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果断按下护腕上的机关。 一支短箭“嗖”的一声飞射而出,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光芒。短箭精准地射中了那个黑影的肩膀。 黑影身形微微一滞。 暗五立刻反应过来,手中长剑顺势一挥,结果了他的性命。 接着他回头朝宋芫看了一眼,宋芫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暗五继续加油,自己会在后方支援。 有了宋芫的暗器支援,暗五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而舒长钰那边也逐渐稳住了局势,黑影数量逐渐减少。 终于,黑影意识到大势已去,开始萌生退意,转身就跑,但舒长钰岂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舒长钰手中的九韶剑散发着冰冷的杀意,他冷冷地看着那些黑影,仿佛在看一群已经注定死亡的蝼蚁。 终于,最后一个黑影也倒在了舒长钰的剑下。 剑身上的血迹未干,顺着剑身缓缓滴落,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呼呼——”宋芫粗喘着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手腕有些发麻,方才绷得太紧,此刻竟有些使不上力。甩了甩手腕,扶着门边,慢慢站直身子。 暗五疲惫地靠在墙边,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迹。宋芫急忙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他。 “你快上药。” 暗五愣了一下,随后接过药瓶,低声道了句谢。 宋芫目光扫过院子,满地的黑影与侍卫的尸体横陈,血腥之气依旧浓郁得让人作呕。 随后,他视线落在不远处舒长钰的身上,残破的黑色衣角被鲜血浸湿,在黯淡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红色。 黑色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几缕被夜风吹起,贴在他那被血污沾染却依旧苍白的脸颊上,更增添了几分妖冶。 他微微侧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上面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痕,如同一条红色的丝线,为他增添了一抹危险的美感。 宋芫怔怔看着他,眼前的舒长钰,像冥界暗河边长出的曼珠沙华,妖异而危险。 既让他感到心颤,又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那危险的气息如同磁石一般,牢牢地吸引着他。 在宋芫第一次撞见他杀疯子的时候,那日的舒长钰也是这般让人胆寒,又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次,宋芫却没有丝毫犹豫,像一阵风似的奔向了他。 “舒长钰!” 舒长钰刚要张手接住,宋芫就已经撞进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还未消散的凛冽气息,心跳如鼓。 舒长钰不由一怔,随即伸手轻轻揽住宋芫。 两人在这血腥弥漫的院子中,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第348章 战乱将起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片刻,宋芫便收回了手,此时,院子里是满地的血腥狼藉。 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在黯淡的星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若还继续搂搂抱抱,那便显得不合时宜。 侍卫们沉默着,继续清理着残局,将一具具尸体小心地抬到一旁。 这时,暗五吩咐侍卫拿着火把过来,火光摇曳,照亮了这片血腥之地。 他先仔细查看了一具尸体的衣着,粗布衣衫,没有任何特殊的纹理或标记,仿佛这些人是从最普通的人群中挑选出来的杀手,刻意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接着,暗五将注意力转移到尸体旁的弯刀上。 他拿起一把,凑近火光,刀刃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拭去刀身上的血迹,上面也是毫无标识,做工略显粗糙,但却十分锋利。 暗五紧握着弯刀,眉头紧锁,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见过类似的兵器。 方才宋芫抱着舒长钰时,脸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他抬手蹭了蹭,摸到摸到一片黏腻,顿时一阵恶心感涌上心头。 他赶紧掏出帕子,用力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然后,又去擦着舒长钰脸庞的血污。 “我自己来。”舒长钰低声说道,伸手欲接过帕子。 宋芫却执拗地继续为他擦拭着:“别动,你脸上还有好多。” “主子。”暗五呈上一把已经擦干净弯刀,“属下曾在余州见过类似的弯刀。虽不能确定是否完全一致,但那弯刀的样式和工艺有几分相似之处。” 余州? 宋芫不由惊愕,余州距离他们松州两千里地,怎么会有来自余州的杀手出现在这里? 舒长钰挑眼看过去,目光在那把弯刀上略微停留,很快便挪开。 他吩咐暗十:“去备车马。” 暗十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车马备好,舒长钰带着宋芫上了马车。 宋芫看着附近偏僻的环境,心想还好周围没有其他住户,不然很可能会连累更多无辜之人。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很快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宅邸。 下了马车,舒长钰和宋芫走进宅邸。 仆人们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两人分别去洗漱,宋芫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与血渍,热水的浸润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洗完澡后,宋芫换上干净的衣物,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出来时,便见舒长钰披散着长发,眉心那抹红,犹如沾血的朱砂,更衬他皮肤白得剔透,眉眼更鲜明。 这时,宋芫注意到舒长钰的头发仍湿漉漉,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衣衫上洇开一片若有若无的水渍。 “你的头发还湿着,这样容易受寒。”宋芫赶紧拿了布巾,给舒长钰擦拭着头发。 舒长钰微微垂眸,安静地任由宋芫动作,气氛静谧而温暖。 “你知道那些杀手是什么人?”宋芫问他。 舒长钰若有所思:“多半是辰王派来的。” 辰王又是哪个? 宋芫问:“你跟他有仇?” “并无。”舒长钰语气平缓无波,“大概是知道兵符在我手中。” “他怎么会知道兵符在你这儿?”宋芫不解。 “不外乎是老东西留下的余孽跟辰王做了交易。” “他此次派杀手前来,也只是试探而已。”舒长钰继续说道,“辰王生性多疑,他不确定兵符是否真在我这里,也不确定我有多大的实力,所以才会先派这些杀手来探探虚实。” “那怎么办?你岂不是很危险?”宋芫不免担忧,连给舒长钰擦头发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舒长钰微掀眼睑,懒散道:“余州距离这里千里之遥,辰王能派数十个杀手过来,已是费尽心思,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有大的动作。” “既然他敢来试探,哪还有全身而退的道理。”舒长钰唇角带笑,眸色阴沉道。 宋芫听得心惊肉跳,他捏着舒长钰的发梢,镇定下来道:“他想要兵符做什么?” 舒长钰嗓音微凉:“辰王野心勃勃,早就想登基为帝,兵符在手,便可调动大军,他自然是觊觎已久。” “你说的辰王到底是哪个藩王?”宋芫又问。 说了这么久的辰王,宋芫还不知辰王是哪个。 舒长钰道:“是顺帝幼子,自小备受顺帝宠爱,若非顺帝突然驾崩,让年纪稍长的老东西捡了便宜,这皇位怕是就落在辰王手中了。” “所以老东西自然忌惮辰王,登基以后,就迫不及待将辰王指到偏远的余州稷山县当藩王。” 宋芫恍然,怪不得辰王会如此急切地派人来夺兵符,原来是心有不甘,想夺回那本可能属于他的皇位。 舒长钰的头发擦得半干,宋芫放下布巾,心底仍有些不安。 “听你这么说,辰王不像是安分的藩王,以后会不会乱起来?” 宋芫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在古代,战乱确实极为频繁,不是农民揭竿起义,就是藩王作乱,或是北疆外敌虎视眈眈。 但不管是在种田文,还是科举文中,都没有提及战乱出现,所以宋芫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相对和平的年代。 即使北疆时而有胡人侵犯,也波及不到这里,从来没想过中原会陷入藩王之乱。 在宋芫求问的目光下,舒长钰眸光微敛,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会。” “但不是现在。” 宋芫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又缓缓落下,他着急问道:“既然已经提前知道藩王会作乱,就不能避免吗?” 舒长钰忽然抓着宋芫的手,斜挑着眼,瞥了他一下:“芫芫,当你夫君是无所不能的不成?” “藩王作乱,这背后牵扯众多势力,又不是一朝一夕才乱起来的,哪是说阻止就能阻止的。” 宋芫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第349章 噩梦连连 已到丑时,万籁俱寂中,外面传来清脆的梆子声,一下一下。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宋芫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可这战乱一起,怕是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舒长钰伸手,轻抚宋芫紧皱的眉心:“芫芫心善,但这世间之事,并非我们所能完全掌控,若真到了那一步,我自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宋芫下意识贴近舒长钰,肩膀紧挨着对方,他轻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能做的,便是在这乱世中,尽力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更多的,宋芫不敢奢求。 夜深沉沉,寂静无声。窗外的梆子声也渐渐远去,只余一片寂静笼罩着这处宅邸。 宋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一晚实在过得惊心动魄,这会儿即便困得睁不开眼,也无法安心入睡。 他摸了摸舒长钰的长发,已经半干了,谁知将布巾放下。 忽然,宋芫想起一事,问道:“你怎么知道藩王会作乱?” 刚说完,他随即脱口而出:“是顾千帆说的?” 舒长钰唇角稍弯,哂笑道:“他交代出来的东西,可比芫芫话本里看到的还要详细一些。” 宋芫顿时扭过头,拿眼梢刺了舒长钰一眼:“你竟然都知道的比我清楚,还让我给你讲话本,你耍我啊。” “怎么会,我只是想确定他有没有说谎。”舒长钰腔调散漫,“再说了,话本也并非毫无价值,至少有些人是能利用上的。” 听舒长钰这么说,宋芫这才觉得原着也没那么废物了。 “今晚不会再有杀手了吧?”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了一点泪花。 舒长钰抬手遮住他的双眼:“睡吧,不会再有杀手了。” 宋芫睫毛抖动着,像小扇子似的,轻轻撩过舒长钰的掌心,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痒意。 因为遮住了眼睛,愈发显得底下那张白俊的脸庞温润如玉。 舒长钰低垂着眼,目光在宋芫的脸流连清秀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嘴唇,每一处都让他心动不已。 此时宋芫靠在舒长钰的怀里,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眼皮却依旧沉重地耷拉着,难以完全入睡。 他说:“你能把顾千帆的交代出的事情再详细地与我说说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明日再与你细说。”舒长钰懒洋洋道。 宋芫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抵不过浓浓的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舒长钰的拇指摩挲过宋芫的的脸颊,就连那细腻的触感让他留恋不已。 忽然,宋芫的嘴唇轻轻嚅动,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 舒长钰哼笑一声,收回了手。 确认宋芫睡着后,舒长钰起身,无声无息走出屋外。 “主子。”暗五悄然现身,单膝跪地,神色恭敬。 舒长钰声音清清冷冷:“死去的侍卫都安葬了,他们的家人也要妥善安置,不得有丝毫怠慢。” “另外派人去盯着辰王。”他辰王既然敢来挑衅,不回敬他一二,那便不是舒长钰的作风了。 暗五郑重应道:“遵命,主子。属下立刻去办。” “交给暗十去办,准你三日假,回去养伤。”舒长钰挥了挥手,示意暗五退下。 “谢主子。”暗五低声应道,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夜宋芫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不时闪过尸体横陈的画面,血腥与恐惧交织,让他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 接着画面一转,出现战乱的场景,百姓们流离失所,哀鸿遍野。他在梦中焦急地寻找着舒长钰,却始终看不到他的身影。 宋芫在梦中不断奔跑着,呼喊着舒长钰的名字,声音在荒芜的战乱之地显得那么微弱。 周围是燃烧的房屋和残破的街道,硝烟弥漫,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还有二林、二丫、丫丫你们都在哪?! 宋芫不停地奔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 就在这时,他猛地惊醒,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舒长钰!” 在宋芫惊魂未定时,一只胳膊勾着他的肩膀,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做噩梦了?”舒长钰下巴在他颈窝一下一下轻轻地蹭。 “梦到打仗了。”宋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着气说。 “还继续睡吗?”舒长钰在他耳边问。 宋芫感觉到舒长钰的嘴唇很轻地掠过他的耳廓,他挠了挠耳根说:“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 他也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宋芫一闭眼,脑子又浮现刚刚做的梦,他吐气:“有点睡不着。” “既然不睡,那就做点别的。”舒长钰伸手探向他的衣领。 宋芫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连忙抓住衣领:“喂舒长钰——” 天边泛起鱼肚白,宋芫终于沉沉睡去。 睁眼时,已日上三竿。 晌午用饭的时候,宋芫又问了问舒长钰:“二林什么时候到?” “十一传来消息,他们刚从广安府回来,后日就能抵达。”舒长钰道。 闻言,宋芫不由庆幸,还好宋争渡没有回来,不然撞上昨晚那一幕,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什么会有杀手刺杀舒长钰。 “那边的宅子还能住吗?” 舒长钰却答非所问:“晚些时候再换个宅子。” 宋芫瞬间明了,之前落脚的宅子已经不能再住了。 饭后,舒长钰带着宋芫来到了书房,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卷宗,递给了宋芫。 “这是顾千帆交代的详细内容,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我。” 宋芫接过卷宗,认真地翻阅起来。卷宗中记录了每一年发生的重大事件。 康瑞元年,六月,江南地区发生水灾。 乾州旱灾、中原雪灾…… 宋芫人都麻了,他看着卷宗上罗列的一桩桩天灾,只觉得心头压着一块巨石。 接着往下看。 康瑞四年,惠王薨逝。 …… 康瑞十年,皇帝驾崩,藩王叛乱。 康瑞十三年,辰王登基为帝。 第350章 一家子炮灰 最后竟然是辰王登基为帝?! 宋芫顿时感觉如梗在喉,哪个当了皇帝都好,可偏偏是辰王。 一想到昨晚,辰王才刚派杀手前来刺杀舒长钰,若是让辰王登上皇位,只怕往后的日子再无安宁。 宋芫回忆着科举文中的剧情,在顾千帆考上状元后,小说已经进展到后期,当时还是康瑞七年。 直到小说结尾,康瑞九年,皇帝也还未驾崩。 见从科举文找寻不出有用的信息,宋芫忍不住骂了句“坑货。” 他气得在脑海里,一脚踹飞了原着。 即将睁眼时,忽然注意到还有一篇宫斗文,时间线正是在十五年后。 宋芫迅速回忆了下宫斗文男主名字。 李晟茂。 “舒长钰,你帮我查一下,辰王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李晟茂?”宋芫急忙跟舒长钰道。 见宋芫一副急切的模样,舒长钰并没有问原因,而是立刻着手安排人去调查此事。 不多时,手下人便回来禀报,辰王确实有个儿子叫李晟茂,如今五岁。 宋芫听了,心底微沉,果然顾千帆没有撒谎,最后当真是辰王谋得皇位。 “芫芫是知道些什么?”舒长钰挑眉看他。 宋芫呵呵苦笑:“还有另外两本话本,其中一个男主人翁便是李晟茂。” 他干脆将宅斗文和宫斗文两篇小说,也一鼓作气地交代出去。 舒长钰眼皮跳了几下,轻啧一声,有种气极而笑的感觉:“这话本主人翁是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好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宋芫鼻间哼了声,这也怪不得他,话本又不是他写的,要怪就怪系统那坑货好了。 “我们全家还是倒霉催的炮灰……” 死的死,残的残,最后活下来的丫丫,也被打入冷宫,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次,宋芫没像之前那样,从头到尾讲科举文剧情,而是笼统的说了个大概。 毕竟宅斗文和宫斗文都只围绕着后宅和宫廷那点事儿,基本不涉及朝廷大事和天下局势。 宋芫也不想过多纠结于那些琐碎的细节。 说完后,看向舒长钰,等待着他的反应。 舒长钰却弯起唇角,道:“你若是担忧,不如我先替你杀了那小鬼?” 杀辰王不易,但杀一个小鬼,在舒长钰看来并非难事。 宋芫无语:“你快闭嘴吧,况且,即便杀了他,也未必能阻止辰王登基。” 虽然在原着中,李晟茂是个渣渣,可到底他现在还是孩子,不能因为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舒长钰轻啧一声,到底没有反驳他的话,但将“李晟茂”这个名字记下了。 宋芫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将卷宗全部看完,他紧皱着眉头,番王叛乱是十年后发生的事,如今倒不要紧。 而乾州旱灾、中原雪灾才是当务之急。 乾州距离他们松州不算太远,不知乾州旱灾会不会波及到松州。 难怪他在琢磨那五十亩地该种什么的时候,舒长钰让他种小麦和西瓜。 感情是他一早知道可能会旱灾。 宋芫抓着头发哀嚎一声:“我才刚买了五十亩地,你就跟我说会旱灾,怎么不等我把地都种上了再说啊!这不是坑我吗?” 舒长钰看着宋芫那副抓狂的模样,轻笑道:“难道因为可能旱灾,你就不买地了?” 宋芫一时语塞,过了片刻才嘟囔道:“买还是得买的。” 毕竟土地是长久的资产,而且价格划算,就算提前知道可能会有旱灾,也难以抵挡买地的诱惑。 就是在考虑种什么的时候,会选择耐旱的作物。 但他接着一想,舒长钰让他种的小麦和西瓜,都有一定的耐旱能力,到时候再把水渠扩建一番,储备足够的水源,即便旱灾真的来袭,也能有更大的把握挺过去。 宋芫这么一想,就恨不得马上赶回张家村,可二林还要明天才能回来。 等接了二林,回去之后再准备也不迟。 他从冰箱里抱出一个西瓜,打算吃口瓜缓缓。 舒长钰放下手中的密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切西瓜。 西瓜刚从冰箱拿出来,翠绿的外皮上还带着新鲜的水珠。 宋芫手握着菜刀,对半一切,只听“咔嚓”一声,那饱满红润的瓜瓤便呈现在眼前,汁水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流淌出来。 然后掏出两个勺子,给了舒长钰一个。 “西瓜就得用勺子挖着吃。”宋芫抱起半个西瓜,用勺子挖了一大块瓜瓤放入口中,甜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四溢开来。 舒长钰撇了眼手中的勺子,又看了看吃得正欢的宋芫,他也学着宋芫的样子,挖了一勺西瓜放入口中,清凉甘甜的滋味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这寒瓜倒比西域运来的还要甜上几分。”舒长钰评价道。 “那是自然,我那时代的寒瓜都经过精心培育和改良,无论是口感还是甜度都远胜现在。”宋芫颇为自豪地说道。 吃下半个西瓜,宋芫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心里那点忧虑也暂时被冲淡了。 到了傍晚,舒长钰带着他又转移到另一处宅子。 “人家狡兔三窟,你这是有多少处宅子啊。”宋芫一边跟着舒长钰走,一边嘀咕着。 舒长钰微微一笑,说道:“多几处地方总归是有备无患。” 两人踏入新的宅子,宋芫四处打量着。这处宅子比之前的更加清幽雅致,庭院中摆放着一些奇花异石,别有一番风味。 当晚,宋芫就在这新宅子住下。 第二日,晌午刚过,一辆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城门,在凉茶铺停下。 “争渡,我们先行一步,三日后私塾再见。”周腾几个同窗陆续下了车,向宋争渡道别。 宋争渡从车窗探出头来,他挥手回应:“好,三日后见。” 随后马车缓缓前行,宋争渡看着却觉得奇怪,他问外面驾车的十一:“十一哥,你是不是走错了,这好像并不是去舒四哥家的路。” 十一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前些日子主子搬到了城东的一处别苑。小的也是刚收到消息,这才改了路线。宋小公子无需担忧,很快便能到新住处。” 宋争渡心中虽仍有疑虑,但听十一如此笃定,也暂且按下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一座气派的别苑前停下。 十一跳下马车,恭敬地为宋争渡掀开帘子:“宋小公子,到了。” 宋争渡走下马车,抬眼望去,只见这座别苑朱门紧闭,围墙高耸,透着高门大户的威严庄重。 宋争渡有些迟疑地走进别苑,院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脚下的石板路蜿蜒曲折,通向一座精致的水榭。 这时,他听到宋芫的声音从水榭中传来:“快快快这条鱼肥。” 宋争渡加快脚步朝着水榭走去。当他踏入水榭时,只见宋芫满脸兴奋地盯着水面,手中紧紧握着钓竿,仿佛生怕鱼儿跑掉。 而在宋芫身旁,舒长钰支着下巴,神色悠然地看着宋芫与水中的鱼“较劲”。 “大哥,你们这是……”宋争渡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 “二林你回来啦!”宋芫赶紧将手中鱼竿丢给一旁的舒长钰,兴冲冲地迎向宋争渡,一把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几眼。 很好,没有瘦,状态看起来也不错。宋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直担心二林去府城会不适应。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大哥,我一切都好。”宋争渡抿了抿嘴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宋芫松了口气,然后转向舒长钰,“鱼呢?捞上来没有?” 舒长钰拖腔拉调:“快了。” 宋芫笑眯眯跟宋争渡说:“我们在钓鱼,这池子里的鱼可肥了。” 第351章 全鱼宴 池里的鱼被遛了半晌,早已没了最初的那股猛劲。 舒长钰手腕轻抖,鱼竿猛地一扬,只见一条大鱼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啪”地落在水榭边的地面上。 那鱼足有三尺多长,鳞片闪烁着银色的光芒,鱼尾有力地拍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芫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转为惊喜:“卧槽!这鱼也太大了吧!” 他兴奋地搓搓手,围着鱼转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夸夸自己:“不愧是我,随便钓个鱼都能钓来这么大一条。” 舒长钰闻言,轻挑下眉,嘴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到底有没有解释,池里的鱼都是他让人特意投放的。 一旁的宋争渡也走上前来,仔细观察这条大鱼:“这好像是鳙鱼。” “对!”宋芫肯定地说道,“这就是鳙鱼!” 宋争渡蹲下来,用手比划着鱼的大小,感觉都有三十斤重:“这么大的鳙鱼,要怎么吃啊?” 宋芫双手叉腰,一脸得意地说道:“那还用说,清蒸、红烧、炖汤,统统来一遍。” 煎炒炸煮蒸烧烤,一鱼七吃,简直不要太爽了。 舒长钰正要吩咐仆人过来。 “我来!”但见宋芫兴奋地撸起袖子,已经迫不及待要大显身手。 他俯身下去,双手抱住鱼身,想要将鱼抱起来,结果鱼猛地一挣扎,鱼尾高高扬起,就往宋芫脸上甩去。 宋芫下意识地一偏头,险险躲过这一击,可还是被鱼尾扫到了脸颊,一阵生疼传来。 他赶紧将鱼丢下,一边揉着被鱼尾扫到的脸颊,一边嚷嚷:“好家伙,今天我不把你做成菜,我就不姓宋!” 宋争渡无奈一笑:“这么大的鱼,哪是说抱就能抱起来的。” “你别瞎折腾了。”舒长钰吩咐仆人,将鱼抬去了厨房,先处理好了,再让宋芫大展身手。 仆人们动作迅速,稳稳地抬着大鱼向厨房走去。 宋芫喜滋滋地跟在后面,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鱼头就用来炖汤,鱼腩肉清蒸,鱼背可以做成香煎的,鱼鳍烤一烤,剩下的鱼肉打成丸子,炸了吃。” 他回头朝宋争渡道:“二林,你先歇歇,晚上吃顿全鱼宴。” 宋争渡微笑着应下:“好,我就等着大哥这顿全鱼宴了。” 仆人们将鱼抬进厨房后,宋芫立刻精神抖擞地指挥起来:“你们先把鱼杀了,然后小心地把内脏清理干净,注意别弄破了苦胆。” “公子,您请避一避,这活儿有些脏,别污了您的鞋。”吴厨子连忙说道。 宋芫摆了摆手:“不用,我一会儿亲自来,你们快将鱼处理了。” “对了,鱼鳞给我留着。”宋芫又补充一句。 鱼鳞可以用来做鱼鳞冻,别浪费了。 厨子们不敢耽搁,迅速忙碌起来。刮鳞、剖腹、去内脏,动作一气呵成。 经过一番忙碌,鱼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连最细小的鱼刺都被仔细地剔除出来。 宋芫摩拳擦掌,系上围裙,准备开干。 一旁的吴厨子见状,连忙问道:“公子,您这是要亲自下厨?可需要帮忙?” 宋芫想了想,点头说:“行,你就帮忙打下手。” “好嘞!”吴厨子应了一声,殷勤地站在一旁,等待宋芫的吩咐。 宋芫先指了指处理好的鱼头,说道:“把这鱼头放入锅中,稍微煎一下。” 吴厨子赶忙照做,熟练地将鱼头放入热锅中,小心地翻动着。 宋芫:“鱼背切成块状,用盐、胡椒粉和料酒腌制一会儿,准备香煎。” 待油温升高后,将鱼块轻轻放入锅中。鱼块在热油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鱼鳍用竹签串起来,我来烤。” 舒长钰倚着门,看宋芫忙碌的身影,嘴边的笑意更甚。 宋芫回头,看到舒长钰那轻松自在的模样,不由得调侃道:“大少爷,您这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帮忙的?” 舒长钰轻轻一笑,缓步走进厨房,道:“既然芫芫这么热情,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宋芫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竹签递给舒长钰:“那好,你来烤这鱼鳍,我得去准备其他的。” 舒长钰被塞了两根竹签,嘴角的笑容微微凝住,他定定的看了手中的鱼鳍半晌,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烤起鱼鳍来。 他动作略显生疏,但也没有敷衍,慢腾腾地翻转着鱼鳍。 宋芫正清洗着鱼鳞,又转头看向正在烤着鱼鳍的舒长钰,提醒道:“注意火候,别烤焦了。” 舒长钰眉梢往下压了压,尾调拖得懒洋洋的:“知道了。” 宋芫忍着想笑的冲动,将清洗好的鱼鳞放入锅中,倒了一瓢清水和调料,小火慢炖。 “鱼丸炸得怎么样了?”宋芫问道。 吴厨子连忙回答:“公子,鱼丸已经炸好了。” 宋芫走过去看看,鱼丸炸得金黄酥脆,非常漂亮,他满意道:“很好,把鱼丸装盘,准备上桌。” 他又转头看向舒长钰,见他耷拉着眼皮,没耐心,却还是机械地翻转着手中的鱼鳍,宋芫再也压不住嘴角的笑容。 他笑眯眯问道:“鱼鳍烤得怎么样了?” “给你。”舒长钰赶紧将烤好的鱼鳍递过去,仿佛这鱼鳍是个烫手山芋一般。 宋芫接过鱼鳍,仔细打量着,点头评价道:“不错,大少爷这手艺还凑合。” 舒长钰掀唇问:“就还凑合?” “你等我尝尝。”宋芫说着,便轻轻咬了一口烤鱼鳍,说实话烤得有些过火了,外皮微微的焦,但不影响整体的口感。 对上舒长钰状似不经意瞥来的目光,宋芫眼珠一转,脸上露出夸张的惊喜之色:“哇,这鱼鳍烤得简直是人间美味啊!外焦里嫩,香气四溢,我敢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鱼鳍了。” 注意的宋芫夸张的表情,舒长钰扯了下唇角,要笑不笑的:“你这奉承话说得倒是顺口。” 宋芫嘿嘿一笑:“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这鱼鳍烤得确实好,你尝尝就知道了。” 舒长钰稍稍挑了挑唇角,看着宋芫那满是期待的神情,终是又拿起一块鱼鳍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之后,他神情矜持:“嗯,还算可以。” 宋芫心想,这家伙高兴得眼角眉梢藏不住笑意,却偏偏要装出一副矜持的样子,真是可爱又别扭。 第352章 鱼鳞冻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此时,厨房里弥漫着各种鱼香味。 “把香煎鱼块摆得漂亮点,还有那清蒸鱼腩,配上点葱花点缀。”宋芫一边说着,一边将做好的鱼鳞冻切成小段,拌了些香醋和蒜末。 差不多就大功告成。 宋芫脱下围裙,满意地看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对厨子说道:“把其他菜也赶紧装盘,准备上菜。” 他交代完,走向在门口等着的舒长钰,两人一同前往水榭。 厨子们手脚麻利地按照宋芫的要求摆盘,再交给仆人,由他们端去水榭的餐桌。 厨房里还剩了不少菜,等宋芫前脚一走,吴厨子忙不迭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香煎鱼块放入口中。 那酥脆的外皮与鲜嫩的鱼肉在舌尖上碰撞,瞬间他眼睛亮了起来。 他咂咂嘴,感叹一声:“这香煎鱼块的做法前所未见,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另一厨子说:“炸鱼丸更是香脆,谁曾想到,这鱼肉丸子也能油炸。” 一位年轻的厨子尝了以后,脱口而出:“宋公子这厨艺,怕是能比得上京城的名厨了。” 吴厨子赶紧瞪了他一眼:“宋公子何等尊贵之人,咱下九流的身份,哪能跟公子相提并论,这话可不能乱说。” 年轻的厨子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点头:“是是,师傅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得亏宋芫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然高低整一句:“厨子怎么了?!咱也是厨子,凭本事吃饭,哪来高低贵贱之分。” 此时,水榭中,池面上波光粼粼,映着夕阳碎金。 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香煎鱼块金黄诱人,清蒸鱼腩肉白如玉,鱼鳞冻晶莹剔透,还有那红烧鱼尾色泽红亮,炸鱼丸外酥里嫩,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宋芫豪迈地一挥手:“都吃吧,这全鱼宴难得吃上一回。” 主要是太耗费功夫,若不是有厨子们帮忙打下手,单凭他一人还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 宋芫率先喝了口鱼汤,又夹起一块炸鱼丸尝了尝。 这鱼丸炸得恰到好处,外皮酥脆,一口咬下去,鱼肉的鲜美在口中爆开,鲜嫩多汁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可见吴厨子的手艺确实高,宋芫只是稍作指导,吴厨子便能将鱼丸做得如此完美。 舒长钰也偏爱炸鱼丸,一口一个,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就没了半盘。 “大哥这又是什么?”宋争渡夹着一块鱼鳞冻,疑惑问道。 宋芫笑着解释:“这是鱼鳞冻,用刚才那条大鱼的鳞片做的。” 宋争渡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那鱼鳞冻口感爽滑,伴随着香醋和蒜末的调味,让人耳目一新,而尝不出丝毫腥味,若非宋芫说明,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用鱼鳞做的。 “大哥你是怎么想到能用鱼鳞做成菜的?”宋争渡禁不住问。 宋芫打哈哈:“就瞎琢磨出来的。” 舒长钰也是亲眼看着宋芫将鱼鳞做成了菜,但此时再看那道鱼鳞冻,仍有些下不去筷子。 “你真不试试吗?”宋芫挑眉看着舒长钰,随后又夹起一块鱼鳞冻吃了。 舒长钰轻轻蹙起眉,目光在那盘鱼鳞冻上停留了片刻,才慢吞吞地伸出筷子。 尝过之后,他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好吃吧。”宋芫满脸笑意地看着舒长钰。 “还不错。”舒长钰唇角微弯。 夜幕渐渐降临,水榭周围的灯笼逐一点亮,照亮了亭台一小方天地。 酒后饭饱足,宋芫吃得太撑,还打了个嗝,连忙喝了口茶压了压,随后,他问宋争渡:“二林,下面的院试你还接着考吗?” 宋争渡摇头:“今年的院试时间上太紧凑了,若是仓促应考,就算能考中秀才,也名次不高。我想再跟夫子学几年,充实一下自己的学问,然后再参加院试。” 而县试、府试、院试名次排前等的生员,进入县学后,可取得廪生的资格,那不仅有官府每月发放的廪米六斗,还有每年四两廪饩银。 所以他想再沉淀几年,把学问做扎实,争取在下次院试顺利取得廪生资格。 见宋争渡有自己的想法,宋芫不觉笑了笑:“咱慢慢来,不着急。你才十岁,还有的是时间,不急一时。” “学问这事儿就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这几年你就安心跟着夫子,勤勉学习,积累知识,磨砺心性。” 太早去追求功名,容易让人心浮气躁,根基不稳。 宋芫心想,反正他手头有银子,供二林再个读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 “那明天咱们先回去,你这一趟出来也够久了,二丫那小妮子经常念叨着你。”宋芫说。 说起妹妹们,宋争渡不由抿嘴一笑:“好,大哥。”出来一趟将近两个月,他也有些想念二丫和丫丫了。 到了该安置的时间,宋芫果断抱着枕头跑去了客房,说兄弟俩有话要聊,让舒长钰不必等他。 此时不逃,明日他就甭想早起。 客房内,兄弟俩肩并肩说着话。 宋芫问他:“一路上还顺利吗?” 宋争渡回道:“去的时候,有个同窗吃了生水,闹了肚子,耽搁了些行程,多亏大哥你准备了药。后来大家也都谨慎了许多,再不敢随便喝生水。” “这一路上,也见识了不少风土人情,倒是长了不少见识。大哥,家里最近可还好?” 宋芫:“家里一切都好,就是二丫时常念叨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没少缠着我问你的情况。” 宋争渡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我有给她们带了手信。” “给你的盘缠还够用吧。”宋芫于是问。 “够用的,几个同窗还给我凑了车马费,说是搭乘了舒四哥的马车,理应分担一些费用。”宋争渡迟疑道,“大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我将银子交给舒四哥吧?毕竟是搭乘他的马车,同窗们凑的这份钱,我拿着心里不踏实。” 宋芫:“他不差这点银子,你就收着吧,若是过意不去,就请同窗们吃顿饭,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他接着说道:“出门在外,人情往来在所难免,你也不必太过纠结。重要的是,你要珍惜这些同窗情谊,以后在学业上也可互相扶持。” 宋争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哥说得是,我明白了。那等回去后,我就找个时间请同窗们聚一聚。” “这就对了。”宋芫打了个哈欠,“咱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兄弟俩结束了谈话,各自躺下休息。 这一夜倒是相安无事,让宋芫倍感意外的是,舒长钰居然没半夜偷人。 待到清晨起来,宋芫一问才知,舒长钰昨晚便有事出门了,他就说舒长钰怎么可能转性了。 宋芫连道别都没来得及说,只好让人把他的驴车牵来,载上宋争渡回西江镇。 第353章 热情的村民 从别苑出来,往城门而去,行至半路,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声。 宋芫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一支迎亲队伍正缓缓走来。 他们抬着一箱箱红漆木箱,每个箱子上都贴着大红的双喜字,红绸飘扬,锣鼓喧天,一派喜庆的气氛。 他们停下驴车,让迎亲队伍先行通过。 宋芫与身边同样好奇张望的路人攀谈起来:“这位大哥,可知是哪家在办喜事?” 路人兴奋地说道:“这你都不知道?是城中富商李家的公子迎娶何县丞家千金。” 宋芫恍然,原来是官商联姻,难怪如此大的阵仗。 他习惯性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直到队伍走近,宋芫这才看清,前面骑着高马的新郎官,正是元宵节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哥儿。 而且那晚,宋芫还从他手上赢得了一盏琉璃花灯,送给了舒长钰。 此时新郎官春风得意,并未注意到路旁“咔擦咔擦”嗑瓜子的宋芫。 队伍中,一顶华丽的轿子被八个壮汉稳稳抬着。轿子上的雕花精致细腻,红绸与金饰交相辉映,奢华而又不失雅致。 宋芫目光从花轿上掠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新娘子也是元宵节当晚见到的,那戴着轻纱帷帽的“何姑娘”。 忽然,前面围观百姓传来一阵欢呼声。只见几个小厮从箱子里拿出一把把喜糖,朝着路边的人群抛洒过来。 “哇,有喜糖!”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大家纷纷伸手去接喜糖。 宋芫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也赶紧去接了几颗喜糖。 “二林,来颗喜糖,沾沾喜气。”宋芫将喜糖递给宋争渡。 宋争渡伸手接过,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此时,迎亲队伍缓缓而过,热闹的喧嚣声逐渐远去。 宋芫和宋争渡重新坐上驴车,继续朝着城门方向前进。 他们赶在晌午回到西江镇,顺便在镇上马屠夫的猪肉摊买了肉,几根筒骨,和没卖出去的猪下水。 宋争渡帮忙把东西放进驴车上,二人继续往张家村归去。 张家村。 这会儿正是午后时分,村口的榕树下热闹非凡。一群村民围坐在一起,吃饭唠嗑。 宋芫驾着驴车刚到村口,就被眼尖的老婆子瞧见了:“哟,这不是宋家小子,还有二林也回来了!” 老婆子的大嗓门一喊,周围的村民们都纷纷望了过来。 宋芫嘴角一抽,干笑回道:“李婶,您这眼神儿还是这么好使,我这刚一露头就被您给逮着了。” 瞬间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村民们一下子沸腾起来,迅速围拢着驴车,热情招呼。 就连一向腿脚不便的老张头,也丢下拐杖,疾步如飞,凑到驴车跟前:“宋家小子,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小宋啊,你这一路辛苦了吧,瞧瞧,脸都瘦了一圈。” 宋芫摸了把脸,纳闷道,他也没瘦啊。 “来这是家里刚摘的李子,给你和二林尝尝。”王婶抓了一把李子塞到宋芫手里。 见着村民们诡异的热情,宋芫面色古怪,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时,又有几个村民围过来,笑容满面地夸赞宋争渡:“二林这孩子也出息了,长得越来越俊。” 宋争渡腼腆微笑,礼貌地向大家问好。 二狗娘挤了上来,舔着脸殷勤地说道:“小宋啊,婶子家的饭菜可香着呢。你看你和二林这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快去婶子家,婶子给你们做拿手好菜。” 她说着,二狗娘就伸手去拉宋芫的胳膊。 宋芫赶紧避开:“周婶子,您太客气了,我们刚从城里回来,身上脏得很,就不麻烦您了。” 二狗娘却不依不饶,继续拉着他说:“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去婶子家洗一洗,换身干净衣服,再好好吃顿饭。” 旁边的村民们见状,也连忙拉着宋芫往自家的方向拽,七嘴八舌地说道:“小宋,来我家,我家新蒸的馍馍可香了。” 王婶说:“去我家,我家有刚晒好的干菜,炖肉可好吃了。” 宋芫被众人拉扯得有些无奈,板着脸,佯怒地说道:“停!你们是想把我和二林拆成两半吗?我们刚回来,累得不行,实在没精力去各位家里做客。” “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等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访。” 村民们见宋芫愠怒的样子,便都讪讪地松开了手。 二狗娘还是不甘心,又说道:“小宋啊,那你可一定要记得下次来婶子家啊。” “下次一定。”宋芫假笑着敷衍一句,然后一甩鞭子,赶着驴车火速往家驶去。 “呼——”宋芫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摆脱了热情过度的村民们。 他下意识咬了口王婶塞给他的李子,顿时酸得皱起了脸:“呸!这也忒酸了。” 一旁的宋争渡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哥,你也不看看就咬,王婶家的李子向来酸得很。” 宋芫略微无语:“这些人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般反常。” 那王婶平时见了他不是爱搭不理,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还居然满脸堆笑,热情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宋争渡皱起小眉头:“确实不对劲,哥你最近是又做了什么大事不成?” 宋芫一摸下巴,突然想起来好像忘了说:“哦,我前不久刚买了五十亩地。” 宋争渡微微张大了嘴巴,惊讶道:“大哥,你又买了五十亩地?” 宋芫把李子丢进背篓里,“昂”了声:“就田庄另一片地,我看中了好久,趁价格合适便买下来了。” 宋争渡不禁露出笑容,又有点骄傲,他一直知道大哥厉害,却也想不到大哥能在短短一年内就攒下这么大的家业。 驴车在熟悉的小道上颠簸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狗剩欢快地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围着驴车转了几圈,嘴里发出兴奋的呜呜声。 “二丫!”宋芫提着背篓进门喊了声。 “哎,大哥,你回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紧接着,宋晚舟连蹦带跳跑了出来,她后面还跟着碎步小跑的丫丫。 “哒哥~”丫丫欢快地叫着,一下子扑上来,紧紧抱住宋芫的小腿。 宋芫赶紧放下手中的背篓,一把抱起小家伙。 宋晚舟却一眼注意到了宋争渡,惊喜尖叫:“二哥你可算回来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屋。 宋争渡把他在府城买的手信一一拿出来。 “丫丫,看二哥给你带了什么?”他先是掏出一个小糖人,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 丫丫兴奋得眼睛放光,小手伸得高高的,想要抓住那个小糖人。 宋争渡笑着把小糖人递给丫丫。 丫丫小嘴儿立刻就往糖人上咬,口齿不清说:“糖人,好次。” “二哥,我呢我呢。”宋晚舟急切地说道,满眼期待地看着宋争渡。 宋争渡接着拿出一条淡蓝色的丝巾:“二丫,这条丝巾给你的。” 宋晚舟高兴地接过丝巾,在身前比划着:“太好看了,谢谢二哥,我很喜欢。” 最后,宋争渡又看向宋芫,他稍作停顿,然后从书笼底部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 宋芫着实没想到,二林给他也准备了礼物,他拍了拍宋争渡的肩膀:“好二林,哥没白疼你。” 宋争渡抿嘴笑道:“大哥,你穿上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脚。” 宋芫连忙穿上新布鞋,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大小正合适,走起路来格外轻松。 “走,咱们把今天买的肉和猪下水收拾收拾,晚上做顿好吃的。”宋芫一挥手,提着背篓向厨房走去。 第354章 修水渠 宋芫他们一大早就风风火火地赶路回来,晌午还在路上,就只啃了几块小点心,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把丫丫放下:“我去弄点吃的,你跟丫丫吃了没?” “我们在牛婶家吃过了。”宋晚舟回答。 宋芫拿出在镇上买的猪肉:“那我就简单做点,晚上再给你们做卤肉。” “来个人帮忙烧火!”他一边说着,一边麻溜地将猪肉切成小块。 这时,宋芫突然想起来少了个人:“对了,阿七呢?” “阿七哥哥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点事儿要办,也没跟我们细说去哪儿。”宋晚舟皱着眉头回忆道。 宋芫并没有太在意:“那就不管他了。” 就在宋芫他们吃着臊子面时,听到门外有车轱辘的声响,接着前院门开了。 暗七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壮实的汉子,他们正费力地抬着几张崭新的石桌石凳。 宋芫嘴里还含着一口面,疑惑地看着暗七:“阿七?” “宋哥。”暗七三两步跳上台阶,娃娃脸上神采飞扬,“这是主子特意订做的石桌石凳,吩咐我送过来。” 宋芫想起来,去年舒长钰是说过,会派人去订做一套石桌石凳,这快过去半年,他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他该庆幸,这石桌石凳是新打造的,而不是将舒家的那套给搬来他家,不然宋芫以后都没脸上舒家了。 “就摆放在后院的桂花树下。”他交代道。 暗七立刻指挥着几个汉子将石桌石凳往后院搬运。 宋芫吃完面条过来,抬手摸了摸石桌,触感冰凉,显然是用极好的石料打造的。 宋争渡尚不知道家里后院已经修整过一遍,他放下碗筷,跟着去了后院,见到铺了石砖的地面干净平整。 右边挖了池塘,泉水顺着竹管缓缓流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屋前的桂花树亭亭如盖,枝叶繁茂,而桂花树下居然还架着一个秋千。 宋争渡目光转向后院的几间房屋,看到都已经布置好了。 “大哥……”他刚开了个口。 宋芫顺势接话说:“我跟舒长钰已经定好婚期,就在下个月初八。” 宋争渡犹豫:“下个月是不是有些赶了。” 宋芫笑了:“也不算赶,况且我们都是男子,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 “大哥做决定便好,我自是支持大哥的。”宋争渡小脸认真。 到傍晚,宋芫在偏院撸着猫猫,牛婶挎着个篮子走了进来:“小宋,我刚从田里回来,这是新摘的菜,给你送点来。” “谢了婶子。”宋芫也不客气,收下篮子后,悄咪咪问牛婶,“婶子,我问你个事。” 牛婶不等他说完,便开口说道:“我知道你问的是啥事,你是想问村里的人今天为啥这么热情对吧?” “哎,还是婶子懂我。”宋芫笑了笑,继续说,“我这一回来,大家都跟变了个人似的,着实让我心里直发毛。” “嗐,这能是为啥?还不是你又买了五十亩地的事儿传开了。”牛婶像爆豆子般快速说道,“就你刚出门不久,就从跛头村传回来消息,说你在他们村里雇短工,大家一听,这心里可不就有了盼头。” 宋芫摇头:“只怕他们盼头要落空了,我没打算在咱村子雇短工。” 牛婶说话一向心直口快:“小宋啊,这话我本来不该说,毕竟我家阿牛还在帮你管田地,我想你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毕竟这雇短工的事儿得慎重。” “可这样一来,村里的人难免会有怨气,连自己村里的人都不用,偏偏雇用外人,他们定要埋怨你不近人情。” “你要想继续在村里安稳地过日子,就不能把大家都得罪狠了,不然往你田里庄稼使点坏,也够你头疼的。”牛婶暗暗指点他。 宋芫自小在城镇长大,不清楚农村这些弯弯绕绕,这会儿听牛婶这么一说,他才琢磨着问题所在,于是一拍额头:“哎,是我想岔了。” “你别怪婶子多嘴就行。”牛婶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哪能呢。”宋芫放下怀里的小猫,一脸认真,“我还得多谢婶子指点我呢,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我明儿就找石头哥聊聊。” 第二天,宋芫早早地就去找石头。 石头正在院子里修理农具,见宋芫来了,笑着招呼他坐下。 宋芫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问他:“石头哥,我也想过了,所以打算把田庄的水渠扩一扩,雇咱村里的人来干这个活,你觉得咋样?” 听完宋芫的话,石头停下手中的动作,其实他心里也是松一口气。 宋芫田庄雇短工的事刚传开时,石头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纠结,这么大的事,小宋竟然也没跟他透露一点。 不免觉得宋芫跟他生分了。 可他也没怨过宋芫半点,毕竟去年是他没管好底下的人,叫疤瘌眼偷学了盘火炕的手艺 虽然疤瘌眼没学到精髓,可石头心里仍觉得对不住宋芫,所以这次宋芫田庄雇短工的事儿,他虽意外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现在,宋芫找上门来求助,石头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他眉头皱了下,说道:“小宋,你这扩水渠雇村里人的想法是对的。不过,得先把工钱和工期定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宋芫见石头如此认真地为自己分析,心中十分感动:“石头哥,我打算这事就交给你来办,你办事我放心。” “那成。”石头一口应下,“你跟我说说这水渠大概的规模和要求。我也好心里有个数,盘算盘算需要多少人手和大概的工期。” “石头哥,这水渠主要是想把原来的拓宽加深一些,长度大概有这么长……”宋芫说着,还一边比划。 石头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小宋,你水渠是不是修得太大了?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得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和时间啊。” “而且,你确定有这么大的需求吗?要是修得太大了,成本高不说,万一以后用不上这么大的水量,那可就浪费了。” 宋芫半真半假道:“我这不是怕以后再有啥什么变故,一次就把事情做周全了,免得到时候又手忙脚乱的。” “石头哥,你也知道咱这田庄的庄稼全靠这水渠灌溉,要是水量不够,收成可就没保障了。我也是想着多做点准备,有备无患。” 石头一听,也正是这个理,随后他很快就把村里的壮劳力都召集了起来,向大家说明了修水渠的事情。 村民们一听有活干,都十分高兴,纷纷表示一定会好好干。 石头按照宋芫的要求,和大家商定好了工钱和工期。 随后,工程便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第355章 榨油坊 这日,宋家可谓门庭若市。 从清晨开始,就不断有人上门送东西,都是些自家田里刚摘的蔬菜、新鲜的鸡蛋、腌的咸菜等等。 “小宋,这是我家地里刚摘的豆角,你尝尝,可嫩了。”张二叔一边说,一边将一捆捆豆角塞给宋芫。 “谢了叔。”宋芫连忙说。 张二叔摆摆手,爽朗地笑道:“客气啥,我家大源还在你田庄修水渠,多亏你给的活计,让咱农闲时也能有点收入。” 说罢,转身离去,又忙着去田里干活了。 接着,全子媳妇挎着一篮子鸡蛋过来:“小宋,这是我家母鸡下的蛋,你拿去补补身子。” “宋大哥,我爹刚做的豆腐,让我给你拿两块。”正明叔家小儿子端着碗豆腐上门。 “大哥哥。”这时,狗蛋抱着一窝毛茸茸的小鸭子过来,“这是我家刚孵的鸭子,你拿去养着。” 宋芫看着那窝刚出生小鸭子,嘴角抽了抽:“狗蛋,你咋把鸭子抱出来了?快赶紧抱回去,一会儿你娘来揍你了。” 把狗蛋给劝走后,宋芫忙不迭关上门。 一上午,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断过,搞得他什么事都没做成,光忙着接待客人了。 宋芫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看着院子堆了满地的农副产品,顿时哭笑不得。 这些村民们说也现实,若是没一点好处,他们平时连宋家的门都不会登。 可一旦尝到甜头了,便一窝蜂地涌来。但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生活艰难,谁不想过得更好一些? 平日里,这些村民们或许为了几文钱斤斤计较,为了一块地的边界打得你死我活,而这些争执和计较,很多时候都是生活所迫。 其实他们张家村还不算最穷的,毕竟靠着山与一条小河,庄稼收成还算过得去,再偶尔进山,捡点山货,一年到头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至少宋芫从没听说饿死过人。 而最里头还有个刘屯村,那才叫一个贫困潦倒。 穷山恶水出刁民,刘屯村村民更是出了名的蛮横,男的好勇斗狠,女的泼辣难缠。 总之,刘屯村在十里八村的名声一直不好。 扯远了。 宋芫现在很是纠结,田庄的水渠顶多再修一个月就完工了。 村里人干完了这桩活,没了进项,又得眼巴巴地盼着他给活计。 他总不能全都雇佣了吧。 还是之前那个原因,田庄短工全是张家村的人,不好管理,容易生出各种事端。 因为修水渠是短期工程,石头勉强还能压得住他们。 但若时间长了,必然会生出各种幺蛾子。 宋芫想想就觉得脑壳疼,撂下不管也不成,别看村民们现在对他感恩戴德,一旦没了进项,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怨怼。 正如牛婶说的,他想继续在村里过安稳日子,就不能把大家都得罪狠了。 不然往他田地庄稼里使点坏,那可真是后患无穷。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得给他们找一个长久之计。 宋芫想得快头秃了,也没想出法子,就打算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村民们的长久生计。 “二林二丫,你们把东西都搬到厨房,我出去一趟。”宋芫喊了声,就背着手出门去了。 此时正值初夏,路旁的田野里,庄稼郁郁葱葱,也不知哪家的花生地,那花生苗绿油油的,格外喜人。 跟他田庄种的花生都有得一拼。 这时,有几个村民扛着锄头路过,热情地和宋芫打招呼。 “小宋,这是去哪儿呀?” “小宋,忙啥呢?” 宋芫笑哈哈:“叔伯们好,我就四处转转。” “叔伯,我想问一下,这是哪家的地?”宋芫指着那片绿油油的花生地问道。 几个村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其中一个村民笑着回答:“这是二狗家的地。” “二狗那小子,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种地还真有一手。” “哪能呢,是二狗他娘种的地,二狗那小子惯会会偷懒耍滑。” 宋芫听完后,心里渐渐浮起一个念头,他跟村民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往前走。 这一溜达,就溜达到了村长家。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村长大儿媳葛氏打开了门,看到宋芫,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哟,是小宋啊,快进来。有啥事啊?” 宋芫走进院子:“我来找村长商量点村里的事,村长在吗?” 葛氏一边引着宋芫往里走,一边说道:“在呢,你先坐会儿,我去叫他。” “爹,小宋来了!”葛氏冲屋里头喊道。 片刻后,村长趿着鞋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宋芫,语气不冷不热:“坐吧。” “你找我是有啥事?” 自从上次买田不成的事,村长对宋芫就有几分冷淡,虽然明知是村里人抬高了价,但被宋芫撂了面子,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舒服。 对宋芫也就爱搭不理起来。 宋芫也不介意村长的态度,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叔,我这次来是跟您商量个事儿。” 这时,葛氏端着茶和一盘炒花生米走了过来,放在桌上,熟络说道:“小宋,来,喝口茶。” 宋芫礼貌地笑了笑,道了声谢,继续看向村长:“您有想过,在村里开个工坊吗?” 村长皱起眉头:“工坊?啥工坊?咱这村子能开啥工坊?” 宋芫抬手一指,桌上的花生米:“就开榨油坊。” 村长不由一愣:“榨油坊?这能行得通?咱村里可从来没开过这玩意儿。” 宋芫不慌不忙地说道:“叔,去年我还教了村里人怎么用花生榨油,嫂子应该还记得吧?”他转头问向葛氏。 “对对对,我记得呢,那时候榨出来的油可香了。”葛氏连忙应道。 宋芫语气认真:“叔,咱们村的人大多只会种地,可一年到头就靠那点庄稼收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开个工坊的话,可以让村里的人有个稳定的活计,多一份收入。” 村长依旧有些疑虑:“这榨油坊可不是说开就能开起来的。” “先不说本钱的问题,就算开起来了,谁能保证一定能赚到钱?万一赔了,村里的人可不得埋怨死。” 宋芫早有考虑,他淡定说道:“本钱就不需担忧,您先听我说。” “就由村里出一块合适的,至于盖工坊,木料从山上砍些,村里的壮劳力一起帮忙,花不了几个钱。” “榨油的模具,请牛叔带着村里几个手艺好的木匠打造,牛叔的手艺您也是知道的,肯定能做出结实耐用的模具。” “我刚种了二十多亩地花生,不够的话就在周边村子收一些。” “销路也不用你们操心,榨出的花生油,我全收了,榨油坊的事,我也不插手管,但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要干净卫生。” 第356章 变花猫了 听了宋芫的话,村长陷入了沉思。 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宋芫这提议确实有几分可行性。 只是他仍不免有些犹豫。 毕竟这是从未尝试过的事情,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那可不好收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小宋啊,你这想法听起来倒是挺周全。但这事儿毕竟不是小事,我还得跟村里商量商量。” 宋芫点点头:“叔,您考虑得对,这确实需要大家一起商议决定。那我就等您的消息。”说完,宋芫便起身准备离开。 待宋芫前脚一走,葛氏迫不及待地对村长说道:“爹,您还犹豫啥嘞。” “小宋这主意多好啊,开个榨油坊,既能让村里的人有活干,又能多一份收入,您就赶紧答应了吧。” “你个妇道人家知道啥。”村长瞪了葛氏一眼,沉声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开榨油坊,万一出了岔子,咱家担不起这个风险。咱得好好合计合计,不能光听小宋一面之词。” 葛氏却不以为然:“爹,您就是太小心了。小宋不是说了嘛,本钱大家凑凑也够了,销路也不用咱操心。咱村里这么多人,出点力盖个工坊也不是啥难事。” 村长捋了捋胡子:“话虽这么说,但咱也不能草率决定。得把老族长他们找来,一起商量商量。” 宋芫尚不知村长心里所想,他回到家后,也在心里盘算着榨油坊的事情。 去年那两亩花生总共收成六百余斤,现在还剩两百多斤,过几个月花生收成后,大概能有五六千斤。 等到辣椒和土豆收了,就能做成辣条和炸土豆片,因为重量轻,还便于运输和售卖。 到时候请鹰哥他们运到广安府等地,定能卖个好价钱。 宋芫决定再仔细斟酌一下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他拿出纸笔,将榨油坊的建设流程、人员安排、成本预算等一一列出,反复推敲。 就在宋芫想得入神时,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宋芫握着毛笔的手一抖,墨滴落在纸上,晕染开一片墨迹。 他抬头看去,却见是舒长钰,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走路竟没声没息。 舒长钰低着眸子,弯起唇角:“想什么这般入神?”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宋芫缓了口气,嗓音不自觉拖长,带着些许惊喜。 舒长钰视线垂落,看向桌上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写的什么?” “哦,这个啊。”宋芫微微坐直身子,然后给舒长钰说了开榨油坊的事。 “村长他们还未给准信,我得先写个详细计划,免得到时候出了差错。” 舒长钰凤眼微挑,在宋芫旁边随意坐下:“这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费心费力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宋芫搁下紫毫笔,没有注意到手指沾了点墨,直接摸到脸上,瞬间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黑印。 他却浑然未觉,继续说道:“下半年,我需要用到大量的花生油,若是能把榨油坊开起来,既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又能让村里的百姓多一份营生。” “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舒长钰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宋芫脸上的黑印上,嘴角微微上扬,却并未点破。 “你倒是好心,可那些蠹虫未必会领情。” 宋芫也不得不承认舒长钰的话有几分道理,毕竟人都是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这钱还没见着,就要倒贴钱进去盖工坊,很难心里不嘀咕。 宋芫又挠了挠脸:“不管他们领不领情,我总归是要尽一份力。” 又在脸上抓出几道“猫胡须”。 舒长钰嗤笑了下,他伸手握住宋芫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在脸上“作画”。 “你要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啊?”宋芫一脸茫然,直到看到手指上的墨渍,才反应过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嘿嘿,我这没注意。” 舒长钰取来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宋芫脸上的墨痕。 舒长钰的指尖微凉,蹭在宋芫的脸颊上,像落了一片雪花,瞬间让宋芫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微的战栗。 “好了没有?”宋芫拿眼瞅他。 擦干净那几道墨痕后,总算顺眼多了,舒长钰最后在宋芫脸上掐了掐,这才收回了手。 宋芫靠近舒长钰说:“明天我们去拜祭爹娘,你要不也和我一起去吧。” 虽然他不是原主宋大树,可到底占了原主的身体,原主的爹娘也算是他的爹娘了。 下个月他要跟舒长钰成亲了,也是时候带舒长钰去见见他爹娘。 原本清明就该拜祭的。 可那段时间阴雨连绵,山路不好走,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正巧宋争渡考完府试回来,就决定明日一同去拜祭爹娘。 舒长钰轻挑下眉:“那便去吧。” 次日,兄妹四人与舒长钰一同出发前往墓地。 两个月没来,墓地周围的杂草又长了不少。 他们先仔细地将杂草清理干净,摆上祭品,然后跪在墓前。 宋晚舟带着丫丫跪下,嗓音有些哽咽道:“爹娘,我们来看你了。” “丫丫,快叫爹娘。”她教着丫丫喊道。 丫丫懵懵懂懂地看着两座土坟,奶声奶气地喊着:“爹、凉~” 宋争渡在心里默念:“爹娘,孩儿定会努力上进,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也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兄长和舒四哥幸福美满。” 宋芫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说道:“清明没来拜祭,你们莫怪。” “对了,二林县试得了案首。这孩子争气,以后定能有个好前程。” “爹娘,你们在天之灵可得保佑二林继续努力,也保佑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他是舒长钰,你们未来儿媳,对,他是男的。”宋芫说着,牵起舒长钰的手。 舒长钰敛了敛眸,朝墓碑微微一笑。 “下个月我就要和长钰成亲了,到时候我们会好好过日子,你们放心吧。” 若他们泉下有知,但愿别气坏了。 远在几千里外的塞北大草原上,冰雪尚未彻底融化。 一个裹着羊皮袄的男人,正赶着羊群慢悠悠走着,忽然,他鼻子一痒,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第357章 三王子 宋远山揉了揉鼻子,心里念叨着,也不知是哪个小崽子想他了。 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妻儿,他不免生起几分愁绪。 宋远山望着茫茫草原,思绪飘远。 回想起离开家的那日,婉娘眼中的不舍和孩子们的啼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的眉头皱起,满心牵挂着家中的情况。 二林一向沉稳内敛,倒不用他太过担心。 二丫爱耍小性子,以前他在家中还能惯着她,可如今他现在远在北庭,鞭长莫及,只能盼着她能懂事些。 但几个孩子中,宋远山最放心不下,还是大儿子宋大树。 那小子自小就混账,也不知现在有没有收敛一些。 宋远山自言自语道:“那臭小子,要是能懂事点就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啥,有没有照顾好他娘和弟弟妹妹们。” 还有婉娘…… 宋远山的眼神变得愈发温柔起来,心中的思念如藤蔓般疯长。 婉娘在家中操持着一切,定是十分辛苦。 唉!也不知何时他才能返回大晋,与婉娘和孩子们团聚。 羊群在他身边安静地啃食着刚刚露出头的嫩草,偶尔发出几声咩咩的叫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宁静。 宋远山眯起眼睛,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几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的正是三王子,和刘策等随从。 到了宋远山跟前,三王子勒住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下了脚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远山,张嘴吐出一口略显拗口的大晋话:“宋先生可还好?” “承蒙三王子挂念,宋某一切安好。”宋远山客气回道。 三王子有着胡人和汉人的混血容貌,高鼻梁,那年轻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却又难掩傲气。 此刻,他扬起下巴,盛气凌人地看着宋远山。 “宋先生,时隔半年,你可想好了,要不要为我效力?本王这半年来,对你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你要知道,在这北庭之地,若没有本王的照拂,你一个俘虏的早就被被扔去喂野狼了,本王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为何如此不识好歹?” 宋远山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来,平静地迎上三王子的目光:“三王子,宋某感激您的赏识,但宋某身为大晋之人,断不能背国弃家。这半年来,宋某的心意从未改变。” 三王子面色微沉,话语中带着一丝威胁:“宋远山,本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若再这般固执,本王不介意让你吃些苦头。” “在这北庭,本王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宋远山挺直脊梁,不卑不亢道:“三王子若要责罚,宋某甘愿承受。但宋某心中的信念,绝不会动摇。” 三王子气急败坏,猛地拔刀指向宋远山,一时之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这时,刘策连忙上前,轻声说道:“三王子息怒,宋远山他只是一时糊涂,还望三王子再给他一些时间考虑。” 三王子冷冷看了刘策一眼:“刘先生,本王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此人如此不识抬举,本王也无需再对他客气。” 刘策心中一紧,赶忙再次劝说道:“宋远山虽固执,但他确实是难得的良将,您不妨,您不妨再给他一些时日。” 三王子怒视着宋远山,手中的刀依旧没有放下。 “三王子您想,如今单于年事已高,诸位王子都虎视眈眈,此时若因一时之气杀了他,岂不是给了其他王子可乘之机?” “再者说,宋远山对故国的忠诚恰恰证明了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一旦他决定为您效力,必定会忠心耿耿,全力以赴。还望三王子三思,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刘策言辞恳切。 三王子收起长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远山,意味深长:“行,硬骨头是吧。” “本王倒要看看,没有本王的照拂,他一个俘虏能在这北庭之地撑到几时。”说罢,他一甩马鞭,带着随从疾驰而去。 刘策看着三王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宋远山说道:“远山兄,你这又是何必呢?三王子已经如此让步,你为何还是不肯答应?” “要知道,当初跟咱们一起到走北庭的俘虏都死的只剩你我二人,正多亏三王子的庇护,我们才能活到今日。你若再这样固执下去,恐怕连我也保不住你。” 宋远山沉默良久,他知道刘策说的是实情。 在这片草原上,他们这些俘虏本就命如草芥,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扔去喂狼群,或是在严寒中无声无息地消逝。 刘策看着宋远山一脸的凝重,又继续劝说:“远山兄,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今我们在这北庭之地,孤立无援,若不依靠三王子,我们随时都会被当做牲畜一般,任人随意驱使、处置。” “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剑锋永远不会指向我的同胞。”宋远山坚持道。 刘策忽而冷笑一声:“你别还想着回到大晋吧?北庭距离大晋数千里,你以为仅凭你一己之力就能跨越这漫长的距离?” “别忘了,逃奴一旦被抓回,将会遭受极刑。你在这北庭虽为俘虏,可好歹性命无虞。” 宋远山却道:“我生于大晋,那里有我的妻儿,有我的牵挂。即便前路漫漫,危机四伏,我也定要寻得机会回去。” “好!好得很!”刘策冷笑之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你以为你那点微末的武艺,能穿过大草原,越过重重险阻,回到大晋吗?” “你太天真了,宋远山。” 宋远山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不成?”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劝你,只是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刘策暗暗警告一句,说罢,翻身上马,然后策马离去。 与此同时,张家村。 拜祭完父母,下山。 宋晚舟拉着丫丫的小手,丫丫蹦蹦跳跳地走着,她年纪小,还不太明白刚刚的祭拜意味着什么。 宋芫忽然想起,去年在山谷种的番茄,也不知还有没有成熟的。 将几个小的送到山脚下,宋芫带上舒长钰调头去了山谷。 正巧在山谷碰上狗蛋他们。 狗蛋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大哥哥,你们也来摘红果子呀?” “我来看看番茄熟了没?”宋芫小声跟舒长钰说,“这些是我去年偷偷种的番茄。” 此时,狗蛋几个小毛孩在番茄地里穿梭,一边摘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这个肯定甜。” “那个更大。” 宋芫走过去,摘下个番茄,能进空间厨房里洗干净,拿出来,递给他:“你尝尝看。” “还行。”舒长钰尝了口,语气淡淡的,嘴角却漾起弧度。 宋芫笑了笑,他太了解舒长钰了,知道他这是口是心非。 第358章 骑马 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高悬,他们带着满满几篮子的番茄离开了山谷。 下山路上,宋芫数念道:“番茄可以做很多菜,比如番茄炒蛋、番茄鸡蛋汤、凉拌番茄。对了,还能把番茄做成番茄酱,抹在面包上肯定好吃。” 舒长钰听着宋芫的念叨,漫不经心开口:“你做过番茄炒蛋。” “你什么时候吃过的?”宋芫疑惑地看着舒长钰。 舒长钰掀起眼睑,朝他弯弯唇角,眼神却凉飕飕的:“去年,我刚从京城回来,就去见你,不巧碰上有人向你说亲。” “那天你就做了番茄炒蛋,上面的芫荽,可是让我记忆犹新。” 听舒长钰这么一说,宋芫也霎时想起来,那道番茄炒蛋,舒长钰吃一口都没吃,就拂袖离去。 他翻了翻白眼:“那天要不是你胡说八道,造谣我是负心汉,我也不会气到在菜里放芫荽。” “难道不是吗?”舒长钰眼梢轻轻挑了挑,“我才刚离开数月,你便打算另觅新欢了,不是负心汉是什么?” “少胡说,我那时只把你当朋友,谁知道你心怀不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不是那种唇枪舌战,反而带着一种别样的亲昵。 到了山脚下,宋芫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就算是我不对。” “等会儿我来做番茄炒蛋,这次保证不放芫荽。” 晌午,舒长钰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没有芫荽的番茄炒蛋。 吃过饭,歇了半个时辰,宋芫打算去一趟田庄,看看水渠的修建情况。 舒长钰刚醒来,声线有些哑:“又赶你那驴车去?” “那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走着去吧。”宋芫白他一眼。 舒长钰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宋芫的头发:“笨,自然是有更好的办法。” 说罢,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暗十。” 不一会儿,暗十便出现在门口。 “去将我的马牵来。”舒长钰吩咐。 暗十领命而去,很快便牵着一匹高大健壮的黑色骏马来到跟前。这匹马毛色油亮,身姿挺拔,一看便是良驹。 “想不想学骑马?”舒长钰侧头问宋芫。 宋芫看着那匹骏马,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马的鬃毛,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阵欢喜。 “这马真漂亮!它有名字吗?叫什么?” 舒长钰走到马的身旁,拍了拍马的脖子:“它叫白哥。” “噗!”宋芫差点笑岔了气。 舒长钰给一身灰毛的狗子取名为“黑哥”就算了,毕竟黑哥是真的帅。 可这匹黑马取名为“白哥”,也太随意了吧。 “你这取名的风格还真是独特。白哥,嗯,这名字可真是……别具一格。”宋芫一边笑着,一边又伸手摸了摸白哥的鬃毛。 舒长钰神情疏懒:“名字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叫着顺口就行。” 宋芫围着白哥转了一圈,再次仔细打量这匹黑马:“白哥,你好呀。” 白哥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轻轻打了个响鼻。 宋芫转头看向舒长钰:“你教我骑马吧。” 技多不压身,先学着,迟早会用得上。 “先上马。”舒长钰长臂一揽,环住宋芫的腰,将他托起来。 宋芫有些紧张地抓住马鞍,努力保持平衡,终于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他的心跳有些快,既兴奋又紧张。 舒长钰随后也翻身上马,坐在宋芫身后。 “别紧张,放松身体。”他的声音在宋芫耳边响起。 宋芫感觉到舒长钰的嘴唇很轻地擦过自己的耳廓,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过电似的,酥酥麻麻蔓延开来。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靠这么近。”宋芫抓了抓耳朵说。 舒长钰不客气地捏了捏他耳朵尖,弯唇笑得蛊惑:“芫芫,你的耳朵好敏感。” “舒长钰!”宋芫真要恼了。 舒长钰总算收起了那副戏谑的模样,正经起来开始教导宋芫。 “双腿夹住马腹,手握住缰绳,但不要太紧。” 宋芫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按照舒长钰的指导认真地与白哥磨合着。 白哥似乎也渐渐适应了新骑手,步伐变得平稳起来。 此时,他们正好路过村口,几个村民正在那里闲聊。 听到马蹄声,几个村民纷纷转头望去。 就见宋芫那小子骑在高大的黑马上,神色飞扬。 村民们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与羡慕的神情。 “哟!小宋,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好的马?”一个村民忍不住大声问道。 宋芫回了一句:“这是朋友的马,借来骑骑。” “朋友?”舒长钰似笑非笑。 宋芫摸摸鼻子:“这是我未婚妻,舒长钰。” 这时村民们才注意到马背上还有一个人,乍看之下,少年眉目如画,五官漂亮精致。 村民们瞬间露出惊艳之色:“小宋,你这未婚妻可真是俊呐!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小宋好福气。” 在村民们的夸赞声中,宋芫干笑着一扯缰绳。 风紧扯呼—— 村子在他们的身后渐渐远去,周围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蓝天白云。 “现在试着让白哥加快一点速度,感受风在耳边呼啸的感觉。”舒长钰在宋芫身后鼓励道。 宋芫深吸一口气,一夹马腹,白哥会意地加快了步伐。风瞬间扑面而来,宋芫的发丝在风中飞扬,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太爽了!”宋芫兴奋地喊道。 舒长钰贴紧了宋芫,嗓音微微的低哑:“你做得很好。现在放松身体,不要太紧张。” 宋芫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逐渐放松下来。 白哥在田野上飞驰,仿佛与风融为一体。 宋芫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畅快。 过了一会儿,宋芫才想起自己还要去田庄,查看水渠修建情况,他大声喊道:“我们去田庄吧。” 舒长钰点点头,拉了拉缰绳,白哥便朝着田庄的方向走去。 第359章 庄子 黑马如风般疾驰,很快便来到了田庄。 宋芫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人在忙碌着修建水渠,他抬手指着那一百亩地,自豪地与舒长钰说:“你看,这一片地都是我的。” 舒长钰撩起眼皮,看着那一片热闹的场景。 随即,他弯了弯唇角,揶揄道:“没想到原来芫芫已经攒下这么多家底,看来我是傍上大财主了。” 宋芫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若说大财主,谁能比得上您呐,城里都有三套大宅子了,我还只是个乡下小地主。” “不过是父辈留下的产业罢了,哪有芫芫来得厉害,靠自己的本事就挣下了一百亩地。”舒长钰笑意晏晏。 宋芫也禁不住嘴角上扬,言不由衷道:“一般一般,也就混口饭吃。” “等日后挣了大钱,再捐个员外郎,好让你这个官夫人也沾沾光。”他笑嘻嘻说。 舒长钰嗤声:“员外郎算个什么玩意,你要是想当官,我给你谋个更大的官职,想当什么官?说说。” “别。”宋芫赶忙拒绝,“我才不想当什么官。” “官场太复杂,我还是守着我的一百亩地自在。再说了,当官有什么好的,天天勾心斗角,哪有当小地主来得舒坦。” 舒长钰像拍小狗似的,拍了下他头发:“也是,你这性子确实不适合官场。”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田庄,宋芫一扯缰绳,白哥缓缓停下来。 宋芫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舒长钰也跟着跃下,只是他不喜跟村民打交道,就没上前去。 宋芫独自朝着水渠走去,村民们看到他,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打招呼。 “是小宋来了!” “咋还骑上了马?我的老天爷,这马可真俊!” “小宋,这马是新买的吧?看着就精神。” 宋芫熟稔地回了几句。 这时,也有村民注意到了后面的舒长钰,隔着有点远,看不清模样,但能感觉到那是个气质出众的人。 有个胆大的村民凑过来问宋芫:“小宋,你带的这人是谁啊?看着就不一般。” 石头曾见过舒长钰,自然认得他,于是调侃:“小宋,咋还把你未婚妻给带来了?” 这话一出,村民们都哄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热闹。 “小宋好事将近了吧,啥时候成亲?” 面对一众人打趣的目光,宋芫面不改色,大大方方地回应:“就下月初八,到时候还请各位来吃喜酒。” 村民们听了宋芫的话,个个喜笑颜开。 “好啊,小宋,下月初八我们一定来,好生热闹热闹。” 宋芫跟村民们又闲聊了几句,就带着舒长钰沿着水渠往前走。 村民们望着宋芫和舒长钰远去的背影,立刻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那姑娘看着有些高挑了。”一位村民不免腹诽,哪有姑娘长得比男子还高的。 “高有啥不好的,看着就有气势,和小宋站一起多登对啊。”另一位村民当即反驳。 “也是,小宋这未婚妻气质非凡,就算高些也不影响啥。”旁边的人点头应和。 “听说还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能看上咱小宋,那是小宋的本事。” “咳咳。”石头故意重重地咳嗽两声,然后大声说道,“都别瞎聊了,赶紧干活!” 村民们听到石头的话,嘴上嘀咕几句,到底还是拿起工具继续忙碌起来。 一个村民小声抱怨道:“这石头,真是煞风景,正聊得起劲呢。” 旁边的人轻轻推了他一下,说道:“少说两句吧,赶紧干活,不然石头又该发火了。” 午后阳光愈加强烈,晒得人汗流浃背。 宋芫沿着水渠走了一段路,刚好走到辣椒地,一眼望去,那一片辣椒苗长得郁郁葱葱,十分喜人。 如今看着有些茂密,差不多可以移栽了。 “喏,这一片都是辣椒。”宋芫给舒长钰介绍。 舒长钰至今还适应不了辣椒的味道,他微微蹙眉:“你种这么多辣椒作甚?” 宋芫给了他一个“你真没口福”的眼神,辣椒吃着又爽又过瘾,居然会有人不喜欢? “宋大哥!”远处传来阿牛的呼喊声。 宋芫转头望去,只见阿牛正朝着他们招手。 宋芫也朝着阿牛挥了挥手,待阿牛走近,他笑着说道:“阿牛,来得正好。我看这辣椒苗长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移栽了。” 阿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事,这几天我一直盯着这些辣椒苗,现在刚好合适移栽,我正打算多找些人手来帮忙。” 听阿牛说得有条有理,宋芫不禁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打算自己一个人全包揽了,没想还知道多找些人手。” 阿牛略微局促:“是冬生交代我这么做的。他说这么多辣椒苗,光靠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得多找些人手一起干,不然还耽误了辣椒的生长。” “冬生说的没错。”宋芫表示肯定,“你以后可以多听听冬生的建议,他心细,考虑事情也周全。” 阿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宋大哥。” 宋芫一边交代阿牛,一边往西瓜地走去。 西瓜才种下大半个月,如今刚刚冒出一些嫩绿的芽尖。 “阿牛,这段时间你多留意一下这片西瓜,要是发现有什么问题,赶紧来告诉我。”宋芫交代阿牛。 阿牛用力地点点头:“宋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时刻盯着它们。” 从西瓜地出来,不远处就是黄员外的庄子,望着那气派的庄子,啧了一声。 舒长钰挑眼看过去:“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哎?”宋芫睁大了眼睛,“能进去吗?” 舒长钰懒洋洋道:“不就是个庄子有何进不得。走,随我去看看。” 他伸手勾着宋芫的肩膀,朝着庄子走去。 来到庄子门口,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咱们怎么进去?”宋芫斜眼。 总不能爬墙进去吧。 话音落下,只见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第360章 婚房 宋芫只觉得这人长得有几分眼熟,再定睛一看,好像是舒长钰哪个手下,之前还到过他家里。 他猛地扭头盯着舒长钰:“你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舒长钰语气闲散:“自然是我安排他在此处的。这庄子我刚买下,总得有人来打理。” 宋芫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买下这庄子的?居然还瞒着我。” “也就近几日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舒长钰神情坦然,“你不是说想要买下这里吗?” 前段时间,与冯管事到县衙办理田契时,冯管事提及过黄员外有意出售庄子,但价格要八百两。 宋芫但也就是心动了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是八百两,不是八百块,宋芫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也只得三百两银子,买不起买不起。 后来,他跟舒长钰提过一嘴,本也只是随意说说,没曾想舒长钰瞒着他,将这个庄子买下来了。 宋芫悄咪咪问他:“你花了多少银子买下的?” 舒长钰挑眼,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管家。 管家微微垂首,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回道:“回公子,这庄子花费了三百两银子。” “才三百两?”宋芫满脸惊讶,心中暗自思忖,自己原本估算这庄子起码得八百两银子,没想到舒长钰竟然只用三百两就拿下了。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这么便宜就买下来了。” 舒长钰偏了偏头,强行岔开话题:“你不是想说进去瞧瞧吗?进去。” 宋芫狐疑:“你是不是又威胁人家了?” 舒长钰却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往庄子里走:“先去看看庄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进了门,只见一墙影壁立于前,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子。 那麒麟张牙舞爪,威风凛凛,仿佛随时都能从影壁上跃下。 绕过影壁,是一方宽敞的庭院,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石板,庭院中摆放着几盆修剪过的盆景,绿叶繁茂,生机勃勃。 宋芫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眼中满是新奇:“这庄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三百两银子简直血赚。 正对着影壁的是正屋厅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显得十分气派。 宋芫在厅堂中转了一圈,心中越发满意。 这时,舒长钰视线随意地一瞥,吩咐管家:“将正屋拆了重建。” 宋芫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为什么?这正屋看着挺好的啊。” 舒长钰掀唇:“别人住过的地方,我嫌脏。” 这该死的洁癖。 宋芫只当眼不见为净,接着又在庄子里转悠。 管家在前面恭敬地引路,一边走一边为宋芫和舒长钰介绍庄子里的各个区域。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庄子的后园,这里有一片果树林。 现在才刚刚夏初,果子尚未成熟,但已经能看见一些青色的果实挂在枝头。 宋芫细数一下,有枇杷、杏子和桃子等等。 不过品种普通,改日他再过来,种些苹果樱桃。 他们继续庄子闲逛。 他们来到一处开阔的空地,管家说道:“这里正要开辟成一个练武场,公子若有兴致,可在此处活动筋骨。” 宋芫说:“我就只会打个军体拳,还大半年没过了。” 舒长钰眉梢轻挑,饶有兴致:“军体拳?芫芫也会耍拳?” “就是一种强身健体的拳法。”宋芫解释。 “不如芫芫现在就给我展示展示?”舒长钰好整以暇。 在舒长钰面前耍拳,那不是班门弄斧吗? 宋芫丢不起这个人,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这拳法实在拿不出手,还是别献丑了。” 舒长钰嘴角一挑:“无妨,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也让我开开眼界。” 宋芫无奈,只得苦着脸说道:“那好吧,不过我先说好,打得不好你不要笑我。” 宋芫说完,稍作停顿,深吸一口气,缓缓摆开架势。 他先是努力回忆着军体拳的招式。 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始打出第一拳。动作略显僵硬,但却有着一种别样的认真。 随着招式的展开,宋芫渐渐找到了一些感觉,动作也逐渐流畅起来。 舒长钰眼神专注地看着宋芫,看他抬脚、出拳,动作笨拙又可爱。 当宋芫一套拳打完,微微喘气时,舒长钰眸色加深,目光不知收敛地舔舐过他的脸庞、脖颈,最后落在他微红的脸颊上。 “芫芫,打得甚好。这军体拳果然有其独特之处,以后可多练练。” 宋芫对上舒长钰那笑意吟吟的黑眸,总感觉舒长钰在笑话他,但听着舒长钰的话语,宋芫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真的有那么好吗?”宋芫还是有些不信任地问道。 舒长钰俯身靠近宋芫:“芫芫,自然是好的。你的军体拳刚柔并济,有独特的魅力。我绝非说笑,是真心觉得你打得极好。” 还很可爱。 宋芫乐滋滋地说:“那行,我以后多练。” 随后他们来到粮仓,不过目前里面还是空的,他数了数大约有三个粮仓。 宋芫问管家:“每个粮仓能装多少粮食?” 管家微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回公子,每个粮仓大概能装一千石粮食。” 宋芫在心中默默换算,一石粮食大约是一百二十斤左右,那一千石便是十二万斤,三个粮仓加起来也能装三十六万斤粮食,这容量倒也还算可观。 逛完了整个庄子,宋芫和舒长钰回到了前院。 宋芫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说道:“这庄子还真不错,就算八百两也值了。” 舒长钰微微一笑,在他对面坐下:“你喜欢便好。” 宋芫放下茶杯,看着舒长钰:“那这庄子以后你打算如何打理?” 舒长钰想了想,说道:“先将正屋重建,其他地方也可按照你的想法慢慢修缮。” 宋芫想了想:“这里就留作我们的婚房吧,平日里我还是在家里住,得闲了,就来这里小住几日。” 舒长钰唇角微弯:“也好,那我们便在这里成亲。” “你不是说将正屋拆了重盖吗,那来得及?”宋芫问。 舒长钰姿势懒散:“来得及,我会安排人尽快动工,保证在成亲前完工。” 天色将晚,他们在庄子里用了晚饭回去。 此时夜色朦胧,万籁俱寂,唯有马蹄声哒哒作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背颠簸,宋芫抓紧了舒长钰的手臂,眼角困得逼出微微水光。 直到黑马停在家门口,宋芫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舒长钰长臂一伸,稳稳地将他接住,抱在怀里,一路抱着进了门。 第361章 府试案首 昨晚在、咳咳,胡闹了一通,以至于翌日醒来,宋芫感觉大腿一阵酸痛。 嘶,搞不好是磨破皮了。 宋芫解开裤腰带检查一番,果然腿根都磨红了。 在他昏迷后,舒长钰给他上过药的缘故,所以痛感并不强烈,只是略微有些不适。 他重新系好裤腰带,躺在床上,想到昨晚的疯狂,他手臂搭在眼上,耳朵尖都红透了。 大概他是疯了,才会同意舒长钰如此放纵。 晌午用饭,宋芫仍满脸不自在,尤其昨晚他被舒长钰抱进屋时,估计暗七都瞧见了。 还好几个小的睡得早,不然被他们看到这场景,宋芫估计得当场社死。 虽然吃饭时,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宋家规矩,但偶尔还是会闲话几句。 宋争渡放下筷子:“大哥,我准备明日就回私塾。” 本来宋争渡只打算回来住两天便走,却因宋晚舟和丫丫两人舍不得他,于是他才多留了几日。 如今回来也有四天了,再拖延下去,恐耽误学业。 宋芫咽下嘴里的饭菜,点头说好:“明天一早我送你去镇上。” 宋晚舟撅了撅嘴:“二哥,你就不能再多留几天吗?下次回来又要好久。” “就二十天就回来了,哪来的好久。”宋芫拍了拍她小脑袋。 然后,他随口问宋争渡,府试考完也有六七天了,差不多该出成绩了吧。 宋争渡回答:“应该今日会出,同窗有个熟人在府城,我们托了他帮忙留意,若有消息会尽快传信过来。” 一直没开口的舒长钰,忽然搭腔:“倒是不必如此麻烦,十一自会将消息传来。” 宋芫听了舒长钰这话,就心里有数,会有消息传来。 毕竟舒长钰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想来不会出错。 四月,随着院试的临近,学子们陆陆续续赶往府城。 此时的广安府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大街小巷中,学子们背着书箱,行色匆匆。 城门口处,一辆骡车缓缓停下,驾车的老汉吆喝一声,跳下了车。 从车上走下一位气质儒雅的学子,他身着朴素的长衫,面容清俊,是难得的俊逸之才。 接着,骡车上另一位学子也探出身来。 “季青。”他赶紧喊了声。 被唤作季青的气质儒雅学子转头看来:“子恒,我们走吧。” 说着,他从容地伸手将有些褶皱的长衫抚平,又紧了紧背上的书箱,朝着落脚的客栈走去。 子恒点点头,跳下骡车,与季青并肩而立。 “这就是府城吗,比我们镇上热闹多了。”叫子恒的学子满脸惊叹。 他不住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街边的店铺、熙攘的人群、飘扬的彩旗,每一处景象都让他感到新鲜。 张季青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府城乃众多学子汇聚之地,自然热闹非凡。我们既已来到此处,当专心备考,不可被这繁华所扰。” 子恒听了,连忙收敛心神,正色道:“季兄所言极是。我们赶紧去客栈,为院试做好准备。” 路上正经过放榜的地方,人群熙熙攘攘,嘈杂声不绝于耳。 他们二人脚步不由得地慢了下来,目光也被那榜单吸引了过去。 子恒踮起脚尖,试图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榜单上的名字。 而张季青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中虽有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淡然。 “不知这榜上会有哪些才子高中。”子恒喃喃自语。 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喊:“可知案首是何人?”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纷纷侧耳倾听。 “案首乃云山县西江镇的学子。” 子恒瞪大了眼睛:“此次府试案首竟是咱们西江镇的。” 张季青也露出一抹惊讶,意外之余,更是好奇,会是哪位同乡才子夺了府试案首? 人群中再次传来高呼声:“是宋争渡!”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张季青只觉得有几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见时间已经不早,他与子恒快步前往客栈。 一路上,张季青的思绪仍在那个名字上打转。 宋争渡。 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他努力回忆着,却始终没有头绪。 子恒感叹一声:“不知那宋争渡会不会也来参加这次院试,若是如此,能与这般人物同场较量,实乃一大幸事。”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客栈门前。 掌柜见有客人来,连忙迎了出来:“二位是来参加院试的吧?里面请,我给两位安排上好的房间。” 就在这时,客栈里又走进几位学子,他们正热烈地讨论着府试案首宋争渡。 “听说那宋争渡今年也才十岁。”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震惊之色。 张季青和子恒也都难以置信。 十岁便能在府试中夺得案首,这是何等的才华与天赋。 张季青猛地想起来,自己曾在哪听过“宋争渡”这个名字。 是上一次回村里,听村里人提过一嘴。 宋芫的弟弟二林,正是改名为“宋争渡。” 竟然是他! 与此同时,宋芫还在琢磨着,给宋争渡做些吃的带去私塾。 他从坛子里找出一小袋白芝麻,打算磨成芝麻盐,让宋争渡带去私塾。 不管是拌面吃,还是夹在馒头里,都又香又下饭。 芝麻要先炒熟了,才会更加的香。 将炒好的白芝麻倒进石臼,宋芫拿起石杵,开始用力地研磨起来。 一边研磨一边加盐。 直到芝麻被磨的细碎,和细盐均匀混合,光是闻着都觉得香喷喷的。 宋芫没忍住用手指蘸了点,尝了尝,唔,味道正好,咸香可口。 接着,宋芫又拿出一些五香粉和花椒粉,给加到芝麻盐里,那香味愈发醇厚浓郁。 他将芝麻盐装进一个小布袋里,扎紧口子,然后放进一个干净的小布袋中,以防漏出。 他将小布袋递给宋争渡:“这个你带上,平时吃饭时可以撒一点。” 宋芫刚捣鼓完芝麻盐,便听十一传回来消息。 宋争渡夺得府试案首。 第362章 调查宋远山 宋芫整个人大写的懵。 二林又得了案首? 这听着都有些不真实。 就是宋争渡也感到意外,这次府试他虽有信心取得不错的成绩,却没想到还能夺得案首之位。 毕竟这次参加府试的学子众多,其中不乏才学出众之人。 比如来自临县的刘子轩,此人在当地早有神童之名,听闻他自小饱读诗书,出口成章。 还有广安府城的赵启铭,自幼便有名师教导,学识渊博。 宋争渡能力压这几人夺得案首,实属不易。 舒长钰倒是知道些内情,他嘴角微勾:“这次府试的主考官是刚从翰林院退下来的大儒,他偏好文风务实的文章。” “你的意思是,争渡的文章可能合了他的意?”宋芫问他。 舒长钰搭着下颌,语气散漫:“八九不离十。” 宋芫一听,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好二林。”他伸手勾着宋争渡的脖子,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 宋争渡没躲开,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大哥,我也是侥幸。” “这算什么侥幸,是你凭借真本事考来的成绩。”宋芫挑着眉,一脸骄傲。 宋争渡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在激动过后,小脸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宋芫却越发觉得自家弟弟可爱,又捏了捏他的脸:“接下来的院试,你真不打算继续考吗?现在赶去广安府也来得及。” “不了,大哥。”宋争渡摇头,“此次府试已让我收获颇多,我还想先静下心来好好沉淀一番。” 他看向舒长钰:“请问舒四哥,我那几个同窗可有消息传来?” 舒长钰眼皮掀起,朝一旁的十一微抬下巴。 十一会意,上前一步,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宋争渡。 “这是名单。” 宋争渡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发现几个同窗都榜上有名,不禁露出喜色:“果然,他们都在。” 他将名单收好,对十一表示感谢:“多谢十一哥。” 十一微微点头,退回到舒长钰的身后。 “哥今晚做顿大餐,给你庆祝一下。”宋芫大手一挥。 宋争渡心中一暖:“大哥,不用这么麻烦。” 宋芫又揉了下他脑袋:“这怎么能是麻烦?你得了案首,这是大喜事,必须好好庆祝。” “就吃锅子吧,我去镇上买些肉回来。”宋芫说完,便拽上舒长钰,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舒长钰被带着一路快走,他拖腔拉调:“走这么急,是要去抢肉不成?” 宋芫小声跟他说:“我们不去镇上,就去庄子,我从冰箱拿一些食材出来。” 但当暗七将马牵出来时,宋芫一对上白哥那清澈而灵动的眼眸时,就怪不自在的,总感觉昨晚的疯狂,都被白哥看在了眼里。 宋芫不敢细想,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 骑马过去两刻钟功夫,他们便来到了庄子。 进门,直奔厨房,宋芫的意识迫不及待地进了空间厨房。 打开冰箱,掏食材。 舒长钰看他闭着眼,便没去打扰,只是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住了。 忽然念及昨日拜祭宋家父母一事,他轻轻蹙起眉,食指不紧不缓地敲击着窗台。 舒长钰能察觉得到,宋芫显然是代入了原主的身份,也将宋家父母当做了自己真正的亲人。 昨日拜祭之时,宋芫面上的敬重全是发自内心。 舒长钰眯了眯眼,当初他派人调查宋芫的身份时,也提及过宋远山,但却未得到太多确切的信息。 只知他所在的兵营被胡人偷袭,全军覆没,尸首也未曾找到。 舒长钰若有所思,他收回目光。 随即出门,叫来暗五。 吩咐说:“你即刻前去飞云城,交代洛听寒,去调查宋远山,找出他的尸首。如果找到,就送回云山县。” 暗五领命而去。 此时,宋芫还在厨房中忙碌地准备着食材。 除了牛肉、羊肉,还有鸡翅鸡腿。 他又挑选了一些蔬菜,有青菜、蘑菇、豆腐等。 “好了,我们回去吧。”宋芫招呼着舒长钰。 两人再次骑上马,带着满满的食材往家赶。 回到家中,宋芫立刻忙碌起来,清洗食材、准备锅子。 宋争渡想要帮忙,被宋芫指挥着去烧火。 终于,锅子准备好了。 宋芫已经提前,让宋争渡给李力和牛家送去了吃的,所以,今晚就他们兄妹四人,再加一个舒长钰,并无其它外人打扰。 暗七碍于主子在场,不敢造次,端着碗上墙头了。 热气腾腾的锅子里,食材翻滚着,香气扑面而来。 宋芫拿着公筷,每个人都夹了满满一碗菜:“你们都多吃点,今天好好庆祝一下二林得案首。” 宋争渡看着碗里堆得像小山似的食物,哭笑不得:“大哥,太多了,我吃不完。” “等你去了私塾就没这么多好吃的了,现在赶紧多吃点。” “二哥又考了头名吗?”宋晚舟满脸喜色,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以后二哥肯定能当大官。” 众人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气氛更加欢快。 宋争渡无奈地看她一眼:“就你会说话。”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 第二天,宋芫早早地起来,给宋争渡收拾行囊,准备送他去私塾。 “二林,走,哥送你去私塾。” 宋争渡点点头,背上书笼,跟在宋芫身后。 他们走出家门,宋晚舟也跑了出来,眼睛红红的:“二哥,你要好好读书,早点回来。” 宋争渡摸了摸她的头:“月底便回来,你乖乖在家。” 驴车缓缓前行,车轱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宋争渡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家,鼻子也微微酸涩。 宋晚舟站在门口,不停挥着手,眼眶红红的。 直到私塾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宋芫停下驴车,帮宋争渡把行李拿下来:“二林,进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宋争渡紧紧抱了抱宋芫:“大哥,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私塾。 宋芫看着宋争渡的背影消失在私塾门口,久久没有离去。 随后,他爬上驴车,甩着鞭子,去了何方的铺子。 过了冬季,铺子生意又开始清淡,何方闲得又开始打苍蝇,要不是媳妇嫌他在家碍眼,他都想直接关门歇业算了。 宋芫走进铺子的时候,何方正挥舞着拍子,一脸的百无聊赖。 看到宋芫,何方眼睛一亮,忙放下拍子迎了上去:“小宋,你怎么来了?” 第363章 谢礼 宋芫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何方,随即坐下,熟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何方接过篮子,好奇地往里面瞧了瞧。“小宋,这篮子里装的都是啥呀?” 宋芫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一些自家种的蔬果,还有我新做的点心,给你和嫂子尝尝鲜。” 何方露出欣喜的笑容:“还是哥们你贴心,你嫂子最近胃口不太好,正愁不知道给她弄点啥吃的呢。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宋芫于是说:“嫂子怀有身孕,胃口不好很正常。这些点心都是我特意做的酸甜口味,想着也许能让嫂子开开胃。” “你拿回去让嫂子尝尝,要是喜欢,我再做些给她送过来。” “兄弟大恩不言谢。”何方拍拍胸口,“以后你有啥事儿,尽管开口,我何方绝对不含糊。” 宋芫挑眉:“都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行,那我就不跟你瞎客气了。”何方把篮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最近忙啥呢?有阵子没见你来了。” 宋芫说:“家里事儿多,这不,我刚又买了五十亩地,忙着春耕,前几日还去了县城一趟,接二林回来,他才考完府试。” 他略停顿一下,继续道:“二林争气,这次府试又得了案首。” 何方被一连串的好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满脸喜色:“兄弟,你这是双喜临门啊!新添了五十亩地,二林又得了府试案首,真是可喜可贺!” 何方激动地拍着大腿,简直比自己中了头彩还要高兴。 “错了,是三喜临门。”宋芫说着,就怀里掏出一张喜帖,“我和舒长钰下月初八成亲,还请哥和嫂子一定要来喝喜酒。” 何方双手接过喜帖,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恭喜恭喜!你们俩终于修成正果了,我一定去,一定去!” “哦对了,我们就在之前黄员外的庄子办喜事,现在庄子已经被舒长钰买下了。”宋芫赶紧又补充一句。 何方都被炫得有些晕乎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都这么大手笔的吗?” 一个入手就是一百亩地,一个买庄子,那么大的庄子,说买就买下了。 宋芫打哈哈说:“前些时候,黄家出了事,庄子跟地都便宜卖了,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黄家不是都搬到南阳府了吗?是发生啥事了?”何方疑惑。 宋芫给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何方听完,不由唏嘘,以前黄家在西江镇那可是风光无限,谁能想到如今竟落得这般境地。 “黄少爷糊涂啊。”何方叹息着摇头。 好好的富家少爷不当,偏要去做永王的走狗,那些天潢贵胄又岂是好相与的?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宋芫便起身告辞。 何方给他塞了一包新到的茶叶:“这是刚进的好茶,你拿回去尝尝。等你成亲的时候,哥再给你备份厚礼。” 宋芫笑着推辞一番后,收下了茶叶,再次与何方道别后,赶着驴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到家时,就见宋晚舟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宋芫下了驴车,问:“二丫,你在看什么呢?”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一见宋芫回来,宋晚舟急忙迎上前。 她小嘴叭叭说:“家里来了客人,是一对老夫妻,说是找你的,我也不认识他们,就请他们堂屋里坐了。” 闻言,宋芫面露诧异,是一对老夫妻? “你带丫丫先去后院玩一会儿,我去看看是谁。” 他迈步走进了堂屋。 一进堂屋,宋芫就看到一对老夫妇坐在椅子上,正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茶,两人衣着朴素,但干净整洁,脸上有些忐忑不安。 “宋小哥,你回来了。”老妇人一见宋芫,立刻站了起来,神色激动。 宋芫立即认出来,他们正是胡老头和胡老太。 “大爷、大娘,你们怎么来了?” 胡老太开口:“宋小哥,我们今天来,就想着来当面跟你道声谢。” “那日,要不是你们救了我跟老头子,我们这把老骨头怕是早就没了,哪还能为我儿报仇雪恨。” 说到这,胡老太声音哽咽。 胡老头也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递给宋芫:“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是自家养的鸡下的蛋,还有我老婆子亲手做的一双布鞋,希望宋小哥不要嫌弃。” 胡老太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宋小哥,你就收下吧,还有另一个恩人,我们也不知道他家住哪叫啥名。” “就麻烦宋小哥,将这些东西转交给那位恩人,若以后有机会,咱老两口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说着,胡老头又递上一个布包。 宋芫只好收下。 随即,他请两位老人坐下,又给他们添了些茶:“那日林县令开堂审讯,我刚好在场,顾记药材铺一干人等被绳之以法,你们这下也可安心了。” 胡老头说:“是啊,这些恶人终于受到了惩罚,我儿也能安息了。” 胡老太双手合十:“菩萨显灵,保佑我们这些苦命人。” “那你们今后有如何打算?”宋芫问了一句。 胡老头和胡老太对视一眼,胡老头缓缓说:“我们老两口打算就在平安镇住下了,虽说顾记药材铺被查封了,但顾家还在,就担心顾家会报复咱们。” “所以我们决定搬到平安镇,找个偏僻些的地方住下。” 胡老太接着说:“顾家赔偿的那些钱财,我们也不打算乱花,就留着供小孙子读书识字,希望他以后能有个好前程。。” 宋芫也觉得挺好的,让孩子读书识字,将来才有更多的机会改变命运。 叙话间,不知不觉已至晌午时分。 两老起身准备告辞,宋芫连忙挽留:“大爷大娘,都到晌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胡老头和胡老太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宋小哥,不麻烦你了,我儿媳孙子还在家等着呢。我们得赶紧回去,不能让他们担心。” 宋芫见他们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强留:“大爷大娘,你们路上小心。” 临走时,胡老太握着宋芫的手,拍了拍:“宋小哥,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宋芫温和一笑:“大娘,您和大爷也多保重。愿你们在平安镇的生活顺遂如意。” 将两位老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宋芫心中感慨万千。 他转身回到堂屋,看到桌上两个布包,拿起一个,朝屋顶上扔去。 “阿七,接住。” 从屋顶上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布包,暗七的身影随后出现,他轻盈地跃下屋顶。 “这是胡大爷和胡大娘送来的谢礼,你拿着吧。你也是他们的恩人之一,这份心意你受之无愧。” 暗七咧了咧嘴,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善事,就收到了谢礼,感觉怪怪的,但还不算坏。 第364章 过渡一下 镇上,私塾。 何夫子讲授完课程后,轻捋胡须,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学生们:“今日之课,尔等可有疑问?” 学生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有一学生怯生生地举起手来:“夫子,方才所讲之典故,学生尚有一处不明。” 何夫子满意点头,耐心解答一遍。 解答完毕后,又询问还有无其他疑问,见学生们皆摇头,便说道:“既如此,今日之课便到此为止。” 学生们纷纷起身,向何夫子行礼后,便准备去食舍用午饭。 这时,何夫子却叫住了宋争渡:“你且留步。” 宋争渡心中疑惑,却也停下脚步,静待何夫子吩咐。 待其他学生都离开后,何夫子看着宋争渡,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争渡啊,你此次县试取得案首,为师甚是欣慰。” 府试成绩已出,但还未传到镇上,因此何夫子并不知宋争渡还得了府试案首。 何夫子继续说:“如今府试已考完,为师虽不知你成绩如何,但想来以你的才学与努力,应不会太差。” “这几日你也无需过于焦虑,安心等待成绩传来便是。” 宋争渡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知何夫子,他已经提前知道了府试成绩,且又得了案首。 毕竟从广安府到西江镇有三四日的路程,消息传递尚需时日。 若他此时告知夫子,又得解释自己是如何提前得知成绩的,那便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宋争渡心中暗自思量,还是决定暂且将这个好消息藏在心底。 他恭敬地对何夫子说:“夫子所言极是,学生自当耐心等待。” “你有如此沉稳之态,甚好。”何夫子目露赞赏,只是心里不免替顾千帆感到惋惜。 顾千帆亦是才华横溢之辈,在县试中也有出色表现,可县试之后,就不知去向,据说连府试都未参加。 何夫子长叹一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他告诫宋争渡:“才华如利刃,需磨砺方能显其锋芒,你既已取得如此成绩,便要更加努力,不可有丝毫懈怠。” 宋争渡认真聆听,回答:“学生定当牢记夫子教诲,不负夫子期望。” 何夫子露出欣慰之色,又与宋争渡交谈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了。 宋争渡向何夫子行礼后,转身离开,朝着食舍走去。 此时,同窗周腾、赵家平、马楷承已经在食舍中找好了位置坐下。 宋争渡刚一走近,赵家平便笑着站起身来,拱手:“争渡,恭喜恭喜!” “来,我们案首请上座。”周腾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宋争渡上座。 宋争渡便也不再推辞:“多谢诸位同窗抬爱,那争渡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他走到上座坐下。 马楷承羡慕极了:“你们都过了县试,就我与家平兄还在原地踏步,真是惭愧。” “马兄、赵兄不必气馁,县试本就不易,夫子不叫你们下场,想让你们准备得更加充分,厚积薄发。”宋争渡劝慰他们,“他日一旦上场,必能一鸣惊人。” 宋争渡的话让马楷承和赵家平心中一暖,燃起了希望。 几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宋争渡拿出大哥磨的芝麻盐,分享给同窗几人。 几人纷纷将芝麻盐洒在面饼上,一口咬下去,浓郁的芝麻香气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咸香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人回味无穷。 马楷承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他一边咀嚼着面饼,一边含糊不清说:“这芝麻盐配面饼,简直是绝配!等回去也让我娘做些芝麻盐来。” 周腾咽下口中的面饼:“我也打算让家里做一些,以后读书乏累之时,正好可以用来解馋。” “宋家大哥当真是厨神转世。”赵家平笑道,“连这普通的芝麻和盐,都能做成美食。” 周腾接着说起他们前往广安府路上,陈铭吃了生水,闹肚子,多亏宋大哥未雨绸缪,事先准备了药,才没有大碍。 几人一致称赞宋大哥考虑周全。 赵家平不禁感慨:“有这样一位兄长,真是争渡之幸。” 马楷承也点头附和:“是啊,宋大哥不仅厨艺好,还如此细心,实在难得。” 正当他们聊得起劲,突然一个从旁边路过,像是无意间撞了一下宋争渡。 桌上的芝麻盐罐子晃了几晃,差点倾倒。 马楷承眼疾手快,赶紧扶住罐子,气呼呼瞪过去:“你怎么走路的?不看路吗?” 被指责的人随口道歉:“实在抱歉,方才走得匆忙,没注意到各位,多有冒犯。” 被撞的宋争渡倒是较为平静:“下次走路还是小心些为好。” 马楷承还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他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凑到宋争渡身边,压低声音:“我看他肯定是故意撞你的。” “怎么说?”宋争渡问。 “你看他刚才那眼神,分明是带着不善,哪有一点不小心撞到人的愧疚感。”马楷承语气笃定。 “而且他是顾千帆的好友,顾千帆县试没能考取案首,反倒被你得了去,自然记恨于你。” “你和周兄刚从广安府回来,怕是还不知道,顾家出事了,他们家药材铺卖假药,害死了人,被林县令查办了。” 宋争渡听了,不由惊讶,难怪顾千帆连府试都没参加,原来是家中出了这等大事。 周腾恍然大悟:“我说回来这两日怎么没见顾兄,这顾家卖假药实在可恶,害人害己。只是可怜了顾兄,无端被家中之事牵连。” 没有谁比赵家平更清楚事情原由,他详细地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当几人得知,赵家平的同胞弟弟也因假药没了性命,皆露出震惊与愤怒之色。 随后再一通安慰赵家平,暂且不表。 进入四月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这段时间,宋芫忙着筹备婚礼事宜,还时不时跑庄子上,查看水渠的修建进度,又得操心田庄里各类作物的生长情况,忙得是脚不沾地。 舒长钰也似乎有事要忙,只隔三差五回来一趟。 而庄子的正屋已经全部拆了,正在如火如荼地重建中。 田边的草棚下,宋芫坐在小板凳上,用草帽扇着风。 他与阿牛说着话:“阿牛,你不想住庄子里,那就在这儿,再给你盖几间屋子,你平日里照顾田庄也辛苦,有个自己的住处也方便些。” 阿牛听了,连忙摆手,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宋大哥,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下就行。” 宋芫假装没听到,拍板说:“就这么定了,等正屋重建好了,就着手给你盖屋子。 阿牛想拒绝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只得挠挠头,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干活,把田庄照顾得妥妥当当,才对得起宋大哥的这份好意。 转眼间,到了四月下旬。 舒长钰这天回来得比往常早些,靠在桂花树下的藤椅上,双目微阖,神情放松。 “今日这么悠闲?”宋芫走到舒长钰身边。 舒长钰睁眼,伸手就将宋芫拉到他腿上坐着。 他下巴轻轻蹭着宋芫的脖颈,音色格外懒绻:“我娘让人传话来,催我们回家一趟,试试婚服。” 第365章 试婚服 要去舒家啊,宋芫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他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摸了摸头发,生怕有哪里不妥。 像极了毛脚女婿上门的模样。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宋芫于是说。 而舒长钰像只无尾熊似的,懒模懒样地挂在他身上。 宋芫被舒长钰这副模样逗得轻笑出声,伸手推了推他:“快起来,咱们得赶紧去,别叫你娘等着。” 舒长钰却耍赖般地搂得更紧,在宋芫耳边呢喃道:“再让我抱一会儿。” 宋芫听着他困倦的语气,无奈,只得由着他:“你这几日又没睡好?” “唔。”舒长钰含糊地应了一声,“最近到收尾的时候了。” 宋芫听了之后,总算松一口气,毕竟舒长钰干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危险不说,还时刻让人心惊胆战。 每一次看到舒长钰身上的新伤旧痕,宋芫都揪心不已。 可他又不能阻止舒长钰做这些事,他的身世注定了他必须承担起这些责任。 舒长钰在他颈窝慢慢摩挲了几下:“待忙完这一阵,就可以闲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去庄子住一个月。” 住一个月啊,宋芫咽了咽唾沫,他问:“住这么久做什么?” 舒长钰屈起手指,抵住了他的喉结,吐出的话语暧昧至极:“当然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宋芫委婉说:“我觉得咱们可以出去度个蜜月,比如广安府、南阳府。” “蜜月?”舒长钰凤眼轻挑,“这是什么新鲜的说法?” 宋芫解释:“就是新婚夫妻一起出去游玩,享受二人世界。” 他畅想:“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山水,尝尝各地美食,多好啊。” 舒长钰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图,笑得愉悦:“蜜月还是等日后再说,庄子上更清静些。” 宋芫、宋芫也无话可说了。 磨蹭了半晌,两人这才乘马前往舒家。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舒家大门前。 进门,舒长钰开口唤道:“娘,我们回来了。” 宋芫也赶紧喊:“伯母。” 院子里,舒母正在晾晒衣服。 看到他们进来,不由欣喜,连忙放下手中的衣物,向他们招手:“你们来得正好,婚服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了。” “淑娴,小宋和长钰回来了,你去将婚服取出来。”舒母朝着屋里喊了声。 “晓得了。”吴大嫂一边应着,一边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中捧着叠得整齐的婚服。 她快言快语道:“前两天刚做好,怕有不合身的地方,所以一直等着你们回来试试。” 舒母拿起婚服,在宋芫身上比了比,神色满意:“小宋穿上这婚服,定是英俊非凡。” 宋芫瞧着那婚服,做工精细至极,那上面的刺绣更是巧夺天工,金线勾勒出的龙凤图案栩栩如生。 摸上去面料光滑如丝,且针脚细密整齐,看得出来舒母她们是花了极大的心思。 舒母见宋芫一脸惊叹,心中也甚是欢喜:“小宋,这婚服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宋芫忙不迭点头,“简直做得太好了,您和嫂子们费心了。” 舒母笑着说道:“只要你们喜欢就好。来,赶紧去试试,看看哪里还需要改改。” 宋芫和舒长钰拿着婚服走进厢房。 当宋芫穿上婚服,站在铜镜前时,惊讶发现婚服竟然刚好合身。 他记得伯母并未找他量过尺寸,又怎么将婚服做到如此合身的? 宋芫没忍住问了舒长钰。 舒长钰唇角稍弯:“我与娘说了你的尺寸。” “不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宋芫斜眼瞅他。 舒长钰含混短促地笑了一声,走到宋芫面前,抬手整理了一下他身上的婚服,低着眸子说:“从你的肩宽到腰围,从你的臂长到腿长,我都了如指掌。” 宋芫脸上瞬间热腾腾的,像烧开的水壶一般冒着热气。 “快去换你的婚服。”他恼羞成怒地抓起婚服,往舒长钰身上一扔。 舒长钰抬手接住婚服,慢悠悠地走向一旁,准备去换衣服。 直到舒长钰也换上婚服,那鲜艳的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衬得皮肤白得剔透,眉眼更鲜明,尤其眉间一点朱砂,如点绛之笔,愈发显得他风华绝代。 宋芫看得有些失神,曾几何时,他还幻想过舒长钰穿红衣的样子。 当时他想,这张漂亮的脸,如果再染上艳丽的色彩,还不知会美得如何惊心动魄。 如今他亲眼见到,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般,那股震撼与惊艳久久无法平息。 那鲜艳的红色婚服与舒长钰的气质完美融合,仿佛他本就该如此耀眼夺目。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踮起脚,吻上了舒长钰的唇。 口齿交缠间,温热的气息弥漫开来。 宋芫心头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悸动,仿佛有无数只蝴蝶在心中振翅飞舞。 有种神魂颠倒的迷醉感。 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舒长钰的存在是如此清晰而真实。 舒长钰难得见到宋芫这般热烈的模样,搂着他腰的手渐渐用力,勾住他的舌尖野蛮纠缠。 “小宋、长钰你们还没试好婚服吗?”舒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宋芫吓了一跳,差点咬到了舒长钰的舌,舒长钰蹙了蹙眉,有些不悦被打断。 “马上就好,伯母。”宋芫朝着外面喊道,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慌乱。 舒长钰看着宋芫慌里慌张的样子,挑着唇角:“是你先挑起的火,现在倒怕了起来。” 宋芫底气不足,都怪他一时鬼迷心窍,竟在这时候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他赶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又擦了擦嘴角,生怕留下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舒长钰紧不慢地抚平婚服上的褶皱:“慌张什么,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娘知道了也无妨。” 他们走出厢房,舒母和吴大嫂看到他们身着婚服的模样,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舒母走上前,仔细地打量着他们,说道:“真好看,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吴大嫂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嘛,这婚服穿在你们身上,简直太合适了。 “婚服既然合身,那就不用再改了。”舒母目光在宋芫和舒长钰身上来回打量,“行了,接下来就该好好筹备婚礼的其他事宜了。” 当晚在舒家用了晚饭,宋芫和舒长钰便一同回到了宋家。 大约是看了舒长钰穿婚服的模样,今晚宋芫异常热情,他们在秋千上赏着月。 秋千轻轻晃动。 宋芫双手扶着舒长钰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呼吸愈发急促。 夜还很长。 第366章 送喜帖 月光如水,皎洁明亮。 桂花树下的秋千继续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与断断续续的猫叫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暧昧。 宋芫闭着眼,脸上满是红晕,睫毛潮湿地贴在眼下。 终于,骤雨初歇。 临睡着前,宋芫咬着被角想,他明天就去将外面的秋千拆了。 然而直到四月快结束了,宋芫也没能将那秋千拆掉。 四月二十八,这日恰巧是芒种。 有句话叫“芒种至,仲夏始。” 到了芒种,气温节节攀升,白昼也变得愈发漫长。 前去县城的马车上,宋芫热得直冒汗,好像过了谷雨后,就没再下过一场雨。 宋芫担心,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大旱了。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干裂的土地在烈日曝晒下愈发显得荒芜,看得人心里直发慌。 马车继续前行,终于到了县城。 宋芫一下车,就被热浪包围,热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了这酷热的温度。 这还不到五月份,天气却热得如此反常。 门房看到宋芫,连忙迎了上来,恭敬地将他引入别苑。 一进入别苑,宋芫便感受到了一股清凉。 别苑中绿树成荫,花草繁茂,水榭静静地伫立在一湾清池之旁,潺潺流淌,带来些许凉意。 宋芫都有种想在这里避暑的念头。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田庄里还种着西瓜,得回去照看着,不是他放心不下阿牛,而是那一百亩地关系着他今后的生活保障。 他不盯着不行,况且还有可能闹旱灾,叫宋芫怎么能安心。 在别苑歇了歇,便让人给灭霸帮捎了口音。 得知鹰哥他们都从韩州回来了,宋芫带上喜帖,火速前往灭霸帮。 到灭霸帮时,钟会、以及陈堂主他们几个堂主都在大堂内商议着帮中事务。 见宋芫到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芫弟,来来来,我跟你讲。”鹰哥一把拉过宋芫,“我这一趟去了韩州,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你看着挑,有喜欢的都拿去。” 宋芫一看那堆东西,有牛皮酒囊、一把黑黝黝的短柄斧头、还有一些用粗糙绳子串起来的兽骨饰品,和一顶用粗糙兽皮制成的帽子,边缘的毛发还微微翘起,狂野至极。 呃,就挺符合鹰哥的风格。 宋芫连忙婉拒:“哥,你还是留着自个用吧,我实在用不上这些。” 他赶快转移话题:“我今日来是给大家送喜帖的。” 说着,宋芫从怀中掏出一叠红彤彤的喜帖,依次递给众人。 “我和舒长钰不日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各位一定要来吃喜酒。” 众人接过喜帖,纷纷道喜。 沈堂主说:“恭喜恭喜。” 鹰哥更是兴奋不已,大手一挥:“芫弟,你放心,成亲那天,大哥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厚礼。” 钟会打趣:“小宋与舒姑娘能终成眷属,咱们帮的兄弟们功不可没,小宋可别忘了还有咱们底下众多兄弟。” 众人哄笑起来,大堂内一片喜气洋洋。 “那是自然,等成亲那日,定要好好招待各位兄弟。”宋芫说。 沈堂主拍胸口:“小宋是咱们帮的贵客,咱灭霸帮的兄弟都去给你撑场子,保准婚宴热热闹闹的。” 宋芫笑着道谢:“那就先谢过鹰哥和各位堂主了。” 到晚上,鹰哥极力留宋芫在灭霸帮用饭。 宋芫爽快地应下。 胖婶和花婶得知宋芫来了,赶忙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好酒好菜都陆续端上了桌。 胖婶乐呵呵说:“小宋啊,你这马上要成亲了,可真是大喜事。以后和舒姑娘好好过日子,生几个大胖小子。” 宋芫正嚼着菜,听到这话,他差点噎住。 他干咳几声,但愿婚宴上,大家知道舒长钰是男子后别太惊讶。 不是宋芫故意隐瞒,只是舒长钰那边还未处理好,暂时还不能公开他男子身份。 所以要等到成亲时,再向大家坦白。 今晚宋芫高兴,就喝了几杯酒。 酒意微醺之际,他说起已经很久没下雨了,最近也热得不正常,他隐晦地提醒在座众人,接下来有可能会闹旱灾。 这几个月,钟会都在外奔波,并不知晓他们云山县这么久都没下雨。 此刻听闻宋芫提起,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钟会掐指一算,从谷雨到芒种,将将一个月余,他们云山县竟然滴雨未下。 “这可不是好兆头。” 尤其庄稼正当抽穗,急需雨水滋润。 若持续干旱,庄稼必定会减产甚至绝收,百姓们的日子可就艰难了。 几人心头沉甸甸的,陈堂主叹气:“这粮价只怕要涨了。” “倒也未必。”宋芫没那么悲观,“林县令肯定会采取措施稳定粮价,就是担心粮价不涨,但那些奸商囤货居奇,到时候百姓们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下月去韩州,我们得多做准备,买些粮食回来以备不时之需。”钟会沉思。 “买。”鹰哥拍桌子,“咱们帮上下几十口人等着张嘴吃饭,可不能断粮。” 接下来众人都没有心思继续用饭,还好这顿饭都吃的差不多了,宋芫也就起身告辞。 出了灭霸帮,见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宋芫上了马车,车轮缓缓滚动,发出轻微的辘辘声。 到别苑时,舒长钰还未回来,宋芫便去泡了个澡。 温热的水包围着上来,全身的疲惫渐渐消散。 正当宋芫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时,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芫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舒长钰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我回来不见你,便猜到你在这里。”舒长钰走到浴桶边,伸手拨弄着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芫芫,我也有些乏了,不如一起泡泡?” 第367章 连环画 次日仍旧艳阳高照,暑气逼人。 宋芫给县衙送去喜帖,一问门房,得知林逸风还在京城未归。 他将喜帖交到门房手中,随即离开县衙。 此时太阳高悬,热浪滚滚,宋芫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蒸笼里一般,闷热难耐。 本来还想上集市逛逛,可这酷热的天气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 宋芫正想打道回府,忽然—— “宋哥哥。” 清脆的声音传来,宋芫停下脚步,闻声望去,只见小石榴在客栈二楼的窗边探出个小脑袋,脸蛋上笑出两个小括弧。 小石榴见着宋芫看向他,开心地挥着小手:“宋哥哥,我在这里。” 宋芫想起之前他答应过小石榴,有时间会陪他玩,身为大人不好言而无信。 他朝着小石榴挥了挥手,示意他稍等片刻,然后快步走进客栈。 宋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二楼,小石榴早已在门口等候,一把拉住宋芫的手就往雅间里拉。 “宋哥哥外面热,快进来,这里凉快。” 宋芫一进雅间,一股清凉扑面而来,却见地上放着几盆冰块,难怪如此凉爽。 一旁的骆哥将冰盆搬到角落,免得小主子贪凉,受了寒气。 宋芫跟骆哥打了声招呼,又问小石榴:“最近天气炎热得紧,你不在王府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客栈来了?” 小石榴眨着眼睛:“王府里太闷啦,街上多热闹呀。而且我知道宋哥哥可能会路过这里,就想来看看能不能碰到你。” 小家伙语气雀跃:“没想到真的碰到宋哥哥了,我好开心。” 宋芫好气又好笑:“那你在这客栈待了多久了?” 小石榴皱着鼻子想了想:“有一会儿了,宋哥哥,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呃……”宋芫摸摸鼻尖说,“我下月初八要成亲,近来一直在筹备婚礼之事。” 小石榴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小脸惊喜:“成亲?!宋哥哥要成亲了?!” 宋芫点头说是。 小石榴叽叽喳喳问:“宋哥哥,新娘子是谁呀?我认识吗?” “你见过的。”宋芫小声说,“是舒长钰。” 小石榴仿如雷劈,一下子呆住了。 “怎么是那个哥哥?”小石榴不可置信,并委屈巴巴说,“他讨厌我,还要把我扔下马车。” 宋芫不想哄骗小石榴,别看小孩才六岁,他可聪明着呢,喜欢和讨厌区分得很清楚。 所以宋芫并没有为舒长钰说好话,而是蹲下身子,平视着小石榴的眼睛,温声道:“小石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救过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小石榴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刚想说什么就被宋芫打住:“不许撒谎。” 小石榴只得诚实回答:“因为宋哥哥请我吃小馄饨。” 宋芫哭笑不得:“只因为请你吃了碗小馄饨,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小石榴嘟囔着:“那碗小馄饨可不一样,那是在我最饿的时候吃到的。宋哥哥不仅给我小馄饨,还对我笑,很温柔。” 虽然那天对于宋芫来说,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可对于小石榴而言,那碗小馄饨,是他远赴云山县后,吃到的第一顿热腾腾的饭。 宋芫听了小石榴的话,心中愈发柔软,他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行,咱先不说喜欢和讨厌这种话,我先问问你,那天舒长钰算不算救了你?” 小石榴眉头皱成一团,不情不愿说:“算的。” 要是没有那个讨厌的哥哥,他肯定会被坏人抓去的。 宋芫说:“所以呀,小石榴,咱们不能因别人一时的喜恶就全盘否定他。虽然当时舒长钰凶你了,但他确确实实也救了你。” “我们不能只盯着别人的过错,而忽略了他们的善举。小石榴,你要学会用更宽广的视角去看待他人。” 小石榴似懂非懂地看着宋芫,他勉强说:“那好吧,我以后尽量不那么讨厌他了。” “噗。”宋芫好笑道,“你这小家伙,不用勉强自己,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不喜欢也没关系,只要学会理解和尊重。” 他知道小石榴年纪还小,但已经能够理解一些基本的道理了。 所以,宋芫希望小石榴能够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学会以更加成熟的心态去看待周围的人和事。 宋芫说得口干舌燥,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口。 接着说:“这天气实在太热了,不适合在外面玩,咱们就在这客栈里待着吧。” “宋哥哥,要不我们来下棋,就玩上次你教我的五子棋。”小石榴眼睛一亮。 宋芫嘴角微抽,试图商量:“小石榴啊,咱们换个别的玩吧,五子棋不好玩。” 小石榴歪着脑袋问:“那宋哥哥,我们玩什么呢?” 宋芫目光落在桌上的纸笔上,灵机一动:“要不,我们来画画怎么样?” “画画?”小石榴眼睛一亮,“好呀好呀,我还没怎么学过画画。” 宋芫让骆哥准备好画纸和颜料,然后和小石榴一起坐在桌前。 他拿起一支笔,蘸了蘸墨水,然后在纸上勾勒起来。 丑丑的,几乎辨认不出画的是什么,小石榴却非常捧场:“宋哥哥画得真好!” 宋芫看着纸上的火柴人,眼皮一抖,难为小石榴还夸得出来。 “你等着,我给你画几张连环画。”宋芫说着,便开始认真地画起来。 很快,一幅幅简单却充满童趣的连环画便跃然纸上。 宋芫画完连环画,便开始给小石榴讲解起来。 第368章 儿童科普知识大全 继上次讲小人鱼的故事,被小石榴问得连连败退后。 这次宋芫痛改前非,不再给小石榴讲童话故事,而是改成类似于《十万个为什么》的古代版儿童科普知识大全。 宋芫指着第一幅画,画中是一个大大的太阳,和一个小小的火柴人。 “小石榴,你看,这就是太阳。太阳非常大,非常热,它能给我们带来光明和温暖。” 小石榴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画。 “那太阳为什么会这么热呢?”小石榴问。 宋芫随机讲解:“太阳就像一个大火球,它里面一直在发生着一种很厉害的反应,叫做核聚变。核聚变会产生很多的能量,这些能量让太阳变得非常热。” 小石榴听得迷迷糊糊,什么能量、核聚变,也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宋芫默默擦了擦汗,还好小石榴没有再追问核聚变的问题,不然这问题他真回答不了。 他接着翻开下一页,画中是一片广袤的大海,海浪层层涌动。 而陆地只占据了画面的一小部分。 至于陆地上的火柴人就更小了。 没错这就是世界地图,宋芫凭记忆画出来的,虽然简陋,但也能让小石榴对世界的广阔有个初步的认识。 “小石榴,你看,这大片蓝色的地方就是大海,而这些小块的就是陆地。世界很大很大,还有很多个陆地,像我们大晋一样的陆地。”宋芫耐心解释着。 小石榴听得十分专注,小脑袋里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些新奇的知识。 啊,原来世界如此之大。 然后小石榴问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那别的陆地上也跟咱们大晋一样吗?” 或者是“海里真有小人鱼吗?” 宋芫知道的都尽量回答,不知道的就蒙混过去,反正小石榴也不懂。 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斜,暑气也慢慢散去。 “小主子,该回去了。”一旁的骆哥低声提醒。 小石榴收起宋芫画的连环画:“宋哥哥,这些画能送给我吗?” “行,你喜欢就拿去吧。”宋芫说。 小石榴开心地将画紧紧抱在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宋哥哥,我下次还来找你玩。” 目送小石榴离开,宋芫也回了别苑。 “去哪儿了?这一日都不见人影。”舒长钰就站在廊下,目光从宋芫脸上短暂停顿。 宋芫略显心虚:“就碰到一小孩,陪他玩了半天。” 舒长钰唇边带笑,眼神却霎时冷下来:“什么小孩能让你陪着玩上半天?” “好吧。”宋芫决定实话实说,“就小石榴,你知道的。” 舒长钰垂眸,眼角眉梢染上疏冷,嗓音薄凉:“你倒是有耐心。” “你知道的,之前因为请他吃了碗小馄饨,害我地牢一日游,所以我是不想跟他走太近的。”宋芫走上前,拉住舒长钰的衣袖。 他继续往下说:“但二林县试那次被人拦路,是小石榴给他解了围,因此我也欠了他一回,他想让我陪他玩,我就当还他这个人情了。” 舒长钰抬手,微凉的手指抵住他的下颌,语气危险:“芫芫,只许这几次,下次他再来纠缠你,我就杀了他。” 宋芫心里咯噔一下,见舒长钰的神色不似作假,他赶忙说道:“别别别,他只是个孩子,不至于如此。” “我保证,以后会和他保持距离,不会再让他过多纠缠我。” 舒长钰看着宋芫紧张的模样,微微眯了眯眼,收回了手指,声音依旧清冷:“最好如此。” 宋芫觑着他神情,小心翼翼问了句:“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小石榴吗?” 舒长钰眸光微闪,最后只是淡淡地看了宋芫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宋芫摸着下巴想,难道因为小石榴的身份? 他大概猜测是惠王府的小公子,能动用惠王的权势的,也就惠王一家子了。 估计小石榴身上流着家室血脉的原因,所以舒长钰才会厌恶他。 四月最后一天,宋芫掐着时间赶回西江镇,接宋争渡下学。 马车刚驶私塾门口,马楷承的小眼睛就瞧见了宋芫。 “宋大哥!”马楷承屁颠屁颠跑上来。 宋芫下了马车:“我家二林还没出来吗?” 马楷承乐呵呵:“争渡他被夫子留下来了,夫子说他这次府试得了案首,要给他单独讲解一些文章。” “行,那我在这儿等等他。”宋芫坐在车辕上,摸出把瓜子,还问马楷承,“你要不要?” “要要要!”马楷承赶忙伸手接过瓜子,一同嗑了起来。 两人坐在车辕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闲聊着。 “小马你家住哪啊?”宋芫随口一问。 马楷承吐出瓜子皮,回答:“宋大哥,我家住在东街的柳巷里,那儿可热闹了,周围有不少小摊贩呢。” “对了我爹是杀猪的,还在东街摆了个肉摊。” 宋芫一听这话,仔细瞅了眼小胖子,终于他胖乎乎的脸上辨认出跟他爹马屠户相似的轮廓。 “原来你是马屠户家的小子啊,我常去你爹的肉摊买肉。”宋芫不禁笑道。 马楷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几分自豪:“宋大哥,我爹的肉可新鲜了,以后你再来买,我让他给你挑最好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正聊着,周腾与赵家平二人也从私塾出来, 见了宋芫,纷纷打招呼:“宋大哥。” “哎,你们也下学了?来,嗑点瓜子。”宋芫给他们各塞了一把瓜子。 赵家平本还有话要说,猝不及防的被宋芫塞了一把瓜子,到嘴的话也咽了回去。 “咔嚓咔嚓咔嚓。” 几人排排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悠闲地嗑着瓜子。 终于两刻钟后,宋争渡从私塾里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一排黑乎乎的后脑勺,宋争渡先是一愣,随即走上前,无奈道:“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宋芫嘿嘿一笑,把瓜子收起来,说:“等你呢,这不无聊就嗑点瓜子。走,回家。” 众人纷纷起身,马楷承还不忘拍拍屁股上的灰。 这时,赵家平忽然开口:“宋大哥,我明日能不能上你家拜访?” 宋争渡侧头看了眼赵家平,心里升起几分疑惑,赵兄为何突然提出要到家里拜访? 宋芫爽快应道:“当然可以,欢迎之至。” 马楷承和周腾一听,也连忙问:“宋大哥,那我们也能去吗?” “都来都来,人多热闹。”宋芫笑眯眯。 他家二林上私塾这么久,都没有来家里玩过,这次正好可以让他们过来,增进一下感情。 少年的友谊是最珍贵纯粹的,它不掺杂任何利益的考量,只是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相似的性格脾气而走到一起。 所以,宋芫很乐意替他家二林守护这份纯粹的友谊。 “那说定了,我们明天一早就来。”马楷承兴奋地说。 “那我们先走了,宋大哥。”周腾和赵家平告别后,和马楷承一起离开了。 “我们也回家了。”宋芫的手搭着宋争渡的肩膀,两人一同上了马车。 第369章 上门做客 东街柳巷,临到傍晚,巷子里飘着饭菜的香气,偶尔传出几声清脆的锅铲碰撞声,夹杂着大娘们的吆喝声—— “都别玩了,赶紧回家吃饭!” 马家就在这柳巷深处。 马楷承刚进到院子里,就大声嚷嚷:“爹,娘,我回来啦!” 马大嫂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锅铲,笑骂道:“你这皮猴,咋咋呼呼的,这月在私塾可有好好读书?” 马楷承讪讪挠头,赶快岔开话题,他兴高采烈说:“娘,我跟你们说,明日我要去同窗家做客。” 此时,马屠户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粗声粗气地问:“啥事儿这么高兴?” 马楷承又把明日去宋家做客的事儿说了一遍。 马屠户听完,哈哈一笑:“行,去人家家里玩要守规矩。” “是哪个同窗?”马大嫂问得关切。 马楷承挺起胸膛,自豪地说:“就是那个考了案首的同窗,宋争渡。” 闻言,马屠户眼睛一亮,用力拍着马楷承的肩膀:“好,好小子,能与这般有出息的同窗交好,是你的福气。明天爹给你割几斤肥肉,你带去送给人家。” “爹,几斤肉哪够,你儿子我在私塾蹭了人家好多好吃的,再来两个猪蹄,还有啊,爹,最好再弄只烧鸡,这样才显得咱们有诚意嘛。”马楷承眼巴巴看着他老爹。 马屠户气笑:“你这小子,还真会得寸进尺。行吧,看在你能跟有出息的同窗交好的份上,就依你,明天给你准备好肥肉、猪蹄和烧鸡。” “去了人家家里,可得给我老实点,别瞎闹腾,要有礼貌。” 马楷承兴奋地直点头:“爹,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这段对话同样也发生在周家、赵家。 在周家,周父反复叮嘱:“去同窗家要懂礼数,不可失了分寸。” 而赵家,赵母听闻儿子要去宋家,她放下手中正缝补的衣物,忙问:“是之前帮了咱家的小伙子?” 赵家平回答:“就是宋大哥他家。宋大哥胞弟与我是同窗,今日刚巧碰见他来接同窗下学,我便主动提起上宋家拜访,正好为上次的事情道谢。” 赵母脸上露出感激与欣慰之色,说道:“这就对了,人家帮过咱们,咱们可不能忘了这份恩情。儿啊,你且等着,娘这就去准备谢礼。” 而此时,宋家兄弟俩乘着马车,出了西江镇,朝着田庄而去。 宋芫先去庄子看过,正屋已经快盖好了,再有几日便能完工。 正巧能赶在五月初八之前上房梁。 而水渠也修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段。 赶在天黑前,宋家兄弟俩到了家。 家中的灯火已经点亮,让人有种在外旅途奔波后,终于找到归处的踏实感。 兄妹几人闲话过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翌日,马家。 马楷承早早地起了床,忙不迭地催促着他爹:“爹,快点,别耽误了时辰。” “你这小子,平日里没见你这么勤快。”马屠户一边收拾着肉和猪蹄,一边没好气道。 马楷承咧嘴一笑,帮着爹把东西装进篮子里,又催促着:“爹,别忘了烧鸡。” 马屠户从厨房里拿出一只烧鸡,塞进篮子里:“行了行了,都齐了。” 马楷承迫不及待地提着篮子就往外走。 马大嫂追了出来,递给他一个小包裹:“这是娘给你准备的糕点,也拿去给宋家。” “谢谢娘!”马楷承接过包裹,一溜烟地跑了。 周腾和赵家平也早早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三人结伴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张家村。 他们向村民打听了宋家的位置,村民热情地为他们指路。 三人顺着村民所指的方向走去,一路走到村尾。 村尾这两户人家,牛家和宋家,而宋家老屋在后面一点,被新屋遮挡了,所以不太显眼。 三人站在路口,望着两户人家,有些拿不定主意。 瞧着其中一家还是青砖黛瓦,富贵人家的模样,门庭气派,甚至不像普通的农户人家。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在猜测着这家是否会是宋家。 毕竟宋家大哥是有本事的人,能盖起这样气派的屋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又想到宋家兄弟平日里打扮朴素,又觉得不太可能是这家。 最后他们一致认为,对面那几间茅草屋,更有可能是宋家。 于是,他们朝着茅草屋走去。 到了近前,正准备敲门,就见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大婶挎着篮子出来。 “你们几个后生,在这儿干啥呢?”大婶扯着大嗓门问道。 马楷承赶忙问:“婶子,我们是来找宋家的,请问宋争渡家是这里吗?” 牛婶一听,恍然大悟,笑着说:“原来是找二林他们啊,他们家不在这儿,在那边那座新屋子呢。” 说着,牛婶指了指那座青砖黛瓦的屋子。 三人露出惊讶的神情,没想到宋家真的住这么气派的屋子。 他们连忙向牛婶道谢,然后朝着新屋走去。 这会儿,宋芫正在偏院撸猫,五只猫猫已经从巴掌大长到了圆滚滚的模样。 听到敲门声,宋芫放下手中正被撸得舒服得直打呼噜的猫咪,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三个少年站在门口,规规矩矩的样子。 “宋大哥!”马楷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响亮。 周腾和赵家平也礼貌地问好。 “你们来得真早,快进来吧。”宋芫将三人迎进院子。 三个少年走进院子,目光瞬间被那五只圆滚滚的猫咪吸引。 马楷承乐颠颠跑过去,蹲下身子逗弄着猫猫:“宋大哥,这猫不挠人吧?” “放心吧,它们很温顺,不挠人的。”宋芫说。 马楷承放心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猫猫的脑袋,猫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软软的“喵喵”声。 周腾也忍不住蹲下来,加入撸猫的行列。 赵家平则站在一旁,他靠近带毛的小动物会不停打喷嚏,所以只能看着他们撸猫。 撸过猫猫后,三个少年跟着宋芫来到堂屋,宋争渡也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同窗们,抿嘴笑着打招呼。 马楷承把带来的手信放在桌上:“争渡,这是我爹让我带来的,有肉、猪蹄和烧鸡,还有我娘做的糕点。” 周腾和赵家平也拿出自己的手信。 “这是我爹酿的梅子酒,味道醇厚,带点儿甜,给宋大哥尝尝。”周腾捧出一罐自家酿的梅子酒。 赵家平带的手信那就多了去,比马楷承带的肉和糕点还要贵重几分。 不知情的还会以为赵家平是来提亲的。 宋芫知道赵家平是来送谢礼的,也没跟他客气,爽快地收下了。 “大家快坐,别站着了。我去给你们沏茶。”宋芫招呼说。 几个少年在堂屋里聊起了天,话题从私塾的趣事到最近的府试,气氛轻松愉快。 第370章 烤猪蹄 宋晚舟抱着丫丫从外面回来,进门就看到堂屋里热闹的场景。 她昨晚听宋争渡说了,今日会有几个同窗来做客,所以这会儿她并不惊讶,也没有扭捏,而是落落大方地问好。 马楷承几人都知道宋争渡有两个妹妹,随即纷纷站起身来,礼貌地回礼。 丫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屋里的陌生少年们。 “丫丫,叫哥哥们好。”宋晚舟教她说。 “哥哥们好。”丫丫小嗓音糯糯地叫道。 少年们被丫丫的可爱模样萌化了,赶紧拿起桌上的点心投喂丫丫。 “谢谢哥哥。”丫丫接过糕点,甜甜地笑。 丫丫已经一岁半了,说话已经相当利索,而且她的声音软软糯糯,非常可爱。 这时,她从宋晚舟怀里挣脱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宋芫身边,伸出小手要他抱抱。 宋芫伸手抱起丫丫,丫丫咯咯笑着,搂住他的脖子不撒手。 他只抱了一会儿便放下小家伙:“我得去做饭了,你们先聊着。” 到了厨房,宋芫看着那两个猪蹄和五花肉,心里琢磨一下,猪蹄先卤再烤,他曾学了个秘方,做出来的猪蹄又香又软嫩。 连他那几个同为美食博主的朋友,都对这道猪蹄赞不绝口,还跑来找他偷学。 他一边回忆起过往的趣事,一边处理着猪蹄。 猪蹄洗干净了,焯水去腥,再用葱姜、料酒、八角等香料,哦,还少了白芷。 宋芫摸出两片白芷丢进锅里,放老抽生抽干辣椒,最后倒入开水,小火炖半个时辰。 他接着处理那块五花肉,打算做一道蒜泥白肉。 五花肉放另一个锅里煮,宋芫开始准备蒜泥白肉的调料。 “阿七,去摘两根胡瓜来。”他冲着灶膛前烧火暗七说,“顺便把面包窑烧一下火。” 暗七立刻起身,去了老屋那边。 半刻钟后,暗七拿着两根鲜嫩的黄瓜回来了。他将黄瓜递给宋芫,然后回到灶堂前继续烧火。 黄瓜已经洗过了,宋芫直接切开去瓤,再用刀拍了拍。 此时,锅里的猪蹄还在小火慢炖着,那阵阵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甚至飘到了堂屋。 少年们在堂屋里聊天,时不时地被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吸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都没心思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马楷承眼睛时不时地往厨房方向瞟,嘴里念叨着:“这也忒香了。” 而周腾、赵家平看着矜持,但不自觉吸了吸鼻子,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气实在是让人难以抗拒。 他们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可内心早已被这诱人的味道撩拨得蠢蠢欲动。 厨房里,宋芫揭开盖子,猪蹄在锅中炖煮得色泽红亮,香味四溢。 宋芫捞起猪蹄,随后抹上孜然面、熟芝麻、和少许辣椒面,怕那几个少年吃不惯辣椒,就没多放。 抹完调料后,放进面包窑里,烤上一刻钟,就可以吃了。 “开饭了!”宋芫一喊。 暗七不想在外人面前端着吃饭,捧着碗上了屋顶。 堂屋,马楷承激动地搓着手:“宋大哥,我来帮忙。” 宋芫见状,便让他们帮忙端菜。 马楷承第一个冲进去,端起一盘拍黄瓜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来我来,这胡瓜看着就好吃。” 周腾和赵家平也赶紧跟在后面,一人端起一盘蒜泥白肉,一人端着烤猪蹄。 宋争渡则帮忙拿碗筷,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饭菜都摆上了桌。 烤猪蹄、烧鸡、蒜泥白肉、拍黄瓜,最后一道麻婆豆腐。 宋芫坐下,他招呼着大家:“大家都别客气,快尝尝我的手艺。” 少年们这才动起筷子,马楷承夹了一块猪蹄,放进嘴里,便立刻被那外焦里嫩的口感征服了。 这猪蹄简直是人间美味!肉炖得软嫩不柴,带着微微的辣,口感奇特,好吃到叫人热泪盈眶。 周腾夹起一片蒜泥白肉,薄如蝉翼的肉片裹着香气四溢的蒜泥调料,放入口中,肥而不腻的滋味让他忍不住点头称赞。 赵家平则对麻婆豆腐情有独钟,红彤彤的豆腐上点缀着绿色的葱花,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增。 他用勺子舀起一勺,麻辣的味道瞬间刺激着味蕾,让他直呼过瘾。 而宋争渡、宋晚舟两个被宋芫厨子养得嘴刁的人,也对那道烤猪蹄赞不绝口。 丫丫坐在一旁,小手抓着一块软软的烤猪蹄,吃得满脸都是油。 宋晚舟笑着给她擦脸,丫丫还不愿意,挥舞着小手表示还要吃。 一顿饭吃完,少年们都吃得饱饱的。 他们帮忙收拾了碗筷,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 饭后,宋芫又做了柠檬茶,刚好可以解解腻。 少年们第一次喝到如此特别的柠檬茶,那清新的味道让他们惊喜不已。 日昳时分,外面骄阳曝晒,他们也没有了出门游玩的心思。 于是,众人便围坐在屋内,吟诗作对,挥毫泼墨,倒也别有一番雅趣。 不知不觉,太阳渐渐西斜。 少年们起身告辞,宋芫和宋争渡等人送他们到门口。 马楷承等人再三感谢宋芫的款待,表示今日尝到的美食终身难忘。 宋芫笑眯眯挥手:“别这么客气,以后有空常来玩。” 次日清早,宋争渡又回了私塾。 时间悄然流逝。 五月初三,水渠终于修完,村民们没了活计,隔三差五上宋家打听,还有什么活计。 榨油坊的事,村长那边仍没有消息。 宋芫借口说最近忙着成亲之事,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给敷衍过去了。 村民们听了,虽有些失望,但也表示理解,还送上了祝福。 五月初五,庄子的正屋落成,上了房梁。 舒母带着几个儿媳给布置好了,一点也没叫宋芫操心。 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七。 第371章 婚前布置 成婚前一日,宋家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在门上,红绸高悬,鲜艳夺目。 宋争渡也从私塾赶了回来,此时,正和宋芫一起整理着明日要送给宾客的回礼。 这些回礼大概有喜糖、喜饼、和花生红枣等等。 整理完回礼,宋芫抻了抻懒腰,这几日他忙着筹备婚礼事宜,几乎一刻也不得闲。 除了拟定喜宴的菜单、安排宾客的座位,还要确认婚礼的各项流程。他反复在脑海中过着迎亲、拜堂、敬酒等环节,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这可是他第一次成婚,宋芫自然想要做到最好。 宋晚舟放下剪刀,展开手中的红纸,一个漂亮的“龙凤呈祥”剪纸图案就剪好了。 “大哥,这个贴在新房里肯定好看。”宋晚舟得意说。 “我们家二丫是愈发心灵手巧了。”宋芫打趣一下,然后将剪纸叠好收起,“行,我回头就贴上。” 这时,牛婶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小宋,你明儿就成亲了,婶子来给你添点喜气。” 宋芫连忙迎上前,喜气洋洋说:“婶子,快进来坐。” 牛婶摆摆手,把布包递过去:“这是婶子给你和新媳妇准备的一对绣着鸳鸯的枕套,祝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和和美美。” “谢了婶子。”宋芫接过布包。 “对了,明日的婚礼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还有啥缺的?需不需要我帮忙?”牛婶问他。 宋芫说:“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不用麻烦婶子了。你和牛叔就等着明日去庄子上吃席就好,热热闹闹地喝杯喜酒。” 洗菜切菜的活儿,都由舒长钰那边派来的仆人负责,就连食材也一并由他们准备。 让宋芫还省了掏冰箱的功夫。 他原本还在想,冰箱的食材可能不够,还得再凑一凑,现在完全不用操心了。 “那就成。”牛婶又叮嘱了几句吉祥话,便转身离去。 烈日当空,宋芫只在前院站了片刻,便热得出了一身薄汗。 这么热的天气,明日他还要穿着好几层的婚服,想想都觉得难熬。 拿个藿香正气水出来备用吧,万一真热中暑了,就捏着鼻子灌一口。 接着,宋芫再检查了下婚礼所需的所有细节,确定没有遗漏,最后就剩庄子那边还需再确认一番。 毕竟明日的喜宴主要场地在庄子上,宋家这里只开几桌,招待张家村的一些关系平常的乡邻。 而跟宋家关系亲近的牛家,则请到庄子上吃酒席。 而且拜堂也在庄子上举行。 所以能被请到庄子上的,都是两家重要的亲朋好友。 “我去庄子一趟,晚饭回来。”宋芫说完,便牵着马出门。 这匹马是后面舒长钰送来的,很温顺的一匹母马。 他骑马去庄子只需两刻钟,比慢悠悠赶着驴车要快上许多。 一般赶时间的话,宋芫都会骑马过去。 到了庄子,宋芫动作麻利地跳下马来,郑管家早已等候在此。 他快步迎上前,微微躬身道:“公子,您来了。” “庄子里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着,您且看看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宋芫走进庄子,目光迅速扫视着四周,只见庄子中处处皆是喜庆的红色。 喜宴的场地宽敞明亮,桌椅摆放整齐,红色的桌布上绣着金色的花纹,显得格外华贵。 “不错,很是用心。”宋芫夸赞。 穿过前院,到了正屋。 正屋落成那日,宋芫来过一次,当时还没摆上家具,整个屋子显得空旷清冷。 如今,这里却被布置得满满当当,处处透着喜庆的氛围。 据宋芫所知,正屋还做了地暖,到了冬天,地暖一烧,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比火炕要舒适许多。 接着,他一边进去新房,一边从怀里掏出那张剪纸,递给郑管家:“郑管家,把这个贴在新房的床头,要贴得端正。” 郑管家连忙双手接过剪纸,恭敬地应道:“公子放心,老奴一定贴得端端正正。”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剪纸走进新房。 宋芫跟在后面,入眼便是满目的艳红,墙上早已贴上了各式各样的剪纸,有双喜字,有龙凤呈祥,还有各种吉祥的图案,都是舒母带着儿媳们剪的。 新房里,一张大红的喜床摆在正中央,床架上挂着红色的幔帐,四角挂着红色的流苏,流苏上还系着小巧的铜铃,轻轻一碰,便会发出清脆的铃声。 床上铺着红色的喜被,被面上绣着金色的龙凤,栩栩如生。 床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对红烛,旁边还有一对巴掌大的陶瓷人偶。 宋芫瞧着,那对陶瓷人偶轮廓还有几分像他跟舒长钰。 他下意识伸手拿起人偶,小人偶们是连在一起的,头挨着头,手拉着手,十分之亲昵。 “这是?”宋芫略带疑惑。 郑管家回答:“夫人刚刚来过,特意放下了这对陶瓷人偶。” 郑管家口中的夫人也即是舒母。 宋芫将人偶放回原处,然后走出新房,继续检查庄子里的其他地方。 他问郑管家:“明日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吗?” 郑管家连忙回答:“公子放心,食材都已准备好了,鸡鸭鱼这些买的活禽,都养在后院的圈舍里。” “最近天热,像猪肉、牛肉只能等明日宰了再送来,蔬菜也是清晨从附近农户那里买来的,都新鲜着。” 宋芫边听边点头:“那酒水备足了吗?” “昨儿主子刚让人送来一批酒水,都是上好的陈年佳酿。”郑管家回道。 “再准备一些清凉解渴的饮品,天气热,宾客们肯定需要。”宋芫补充说。 郑管家记下了。 宋芫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宾客接待,和宴席安排的细节,郑管家一一作答,宋芫满意点头。 再看过后院牲畜棚之后,宋芫便骑上马回去。 快到张家村时,正看到路上有个人背着包袱,往张家村方向走去。 宋芫看那人背影有些眼熟,正巧那人也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 四目相对。 嚯—— 这人不就是张季青吗! 第372章 舒长钰夜袭 宋芫本想假装没看见,从旁边绕过去。 但张季青却主动打起了招呼:“宋芫!” 宋芫无奈,只得停下马,客气道:“你不是在私塾吗?怎么回来了?” 张季青回道:“刚考完院试,回村里看看,顺便带些东西给家里。”他边说边拍了拍背上的包袱。 宋芫也顿时想起来,前段时间牛婶有跟他提过,说张季青准备院试的事情。 难怪村长这么久没给他准信,想来也是惦记着张季青的考试情况,没心思管榨油坊的事。 宋芫啧了声,就知道那糟老头子靠不住。 他看了看张季青,顺口问一句:“那考得怎样?” 张季青语气却是和缓:“感觉尚可,还不知结果如何,得等放榜之时才能知晓。” 宋芫顿觉奇怪,张季青今日的态度竟如此平和。 最初两人碰面,张季青不是横眉冷对,就是说话带刺,今日倒是和颜悦色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 “张季青你没发烧吧?”宋芫狐疑看他。 张季青脸上的表情瞬间崩塌,他咬牙切齿:“你就不能盼着我好点?” 宋芫打哈哈道:“我这不是太意外了嘛,你突然这么和气,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既然你也已经改邪归正,我自然不会再计较你过去那点事。”张季青又恢复了文雅的神色。 宋芫可看不惯他这副模样,他故意打量了对方一眼,又摇摇头:“你还是小时候那副黑皮模样更顺眼些,现在像个迂腐的老学究,实在无趣。”他撇了撇嘴。 被叫了儿时的外号,张季青再次绷不住表情:“你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总好过你,假正经。”宋芫毫不客气地回怼。 张季青气得直瞪眼,刚要说什么,宋芫才不给他机会怼回来,直接一甩缰绳,掉转马头准备离开。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先行一步。” “等等。”张季青叫住他,“你这是从哪回来?这般匆忙。” 宋芫回头:“刚从庄子上回来,去确认明日婚宴的准备情况。” 张季青闻言,挑了挑眉:“你这是要成婚了?” “是啊,明日就是大喜之日。”宋芫说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张季青哼了一声:“看不出来,你动作还挺快。” “羡慕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不等张季青回应,宋芫便挥了挥手,“明天来我家吃喜酒,记得带份厚礼。” 说着,他一夹马腹,白马扬蹄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 张季青吃了一嘴的灰尘,不由的咳嗽几声。 他望着宋芫离开的背影,嘴角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这家伙,还是那么爱显摆。”张季青自言自语。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步继续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宋芫快马加鞭回到家中,宋晚舟跑出来说:“大哥,你刚出门没多久,舒四哥就回来了,但被舒伯母叫走了,说什么,成亲前不宜见面,以免冲撞到喜神。” “行,我知道了。”也就是一晚上不见而已,明天就是大喜之日,宋芫也还能接受。 大约是明天要成亲的缘故,今晚宋芫竟难得的失眠了。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紧张之余还有些兴奋与期待。 宋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不停地在心里演练着明日的流程,从迎亲到拜堂,再到宴请宾客,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斟酌。 免得明天出了差错,闹了笑话。 他翻了个身,脑子里又开始想象着婚宴的种种场景。 那华丽的喜堂,红绸高悬,鲜花簇拥,宾客们欢声笑语。 他想象自己身着喜服,站在堂前,跟舒长钰夫夫对拜。 算了还是数绵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 数着数着,那些羊都变成了穿着喜服的自己和舒长钰。 完蛋,更睡不着了。 宋芫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睁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发呆。 他有点想舒长钰了。 “咔嚓——” 一声轻微的声响让宋芫瞬间警觉起来。 家里该不会遭贼了吧? 暗七不是在外面守着吗?怎么会放小贼进来? 宋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悄悄地伸手摸向放在枕头底下的匕首,眼睛紧紧地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就在这时,窗扉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翻窗而入。 “舒长钰!你怎么来了?”宋芫惊讶地低声问道,同时松了一口气,将匕首放回原位。 “你还没睡?”舒长钰嗓音含笑,三两步走到床前,夜色朦胧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宋芫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宋芫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他微微扬起嘴角,说道:“我睡不着,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成亲前不宜见面吗?” “嗤。”舒长钰对所谓的传统规矩嗤之以鼻,想见自然就来了。 好吧,以舒长钰的性子,就别指望他能循规蹈矩。 宋芫抓抓头发:“你来了,我反而更睡不着了。” “既然睡不着,那就做点别的。”舒长钰伸出手,轻抚上宋芫的脸,拇指有意无意开始在他唇角摩挲。 “不行,明天还要早起。”感知到舒长钰危险的动作,宋芫偏头躲开,警惕地看着他。 他可不想明天在婚宴上出丑。 “就一会儿,好不好?”舒长钰的声音带着些许蛊惑,他再次凑近宋芫,朦胧夜色中, 那张脸显得格外妖冶。 短暂沉默,空气中气息灼热,宋芫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最后宋芫都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感觉只是稍微眯了眯眼,就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了。 “大哥,快起来,该准备了!”宋争渡的声音传来。 宋芫迷迷瞪瞪睁眼一看,天还没亮,准备什么? “别吵,我再睡一会儿。” 宋争渡无奈:“大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不能再睡了,赶紧起来准备迎亲,要是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大喜之日? 宋芫瞬间清醒过来,他一个鲤鱼打挺,接着,腰一酸,差点鲤鱼变泥鳅,跌坐回床上。 “哎哟,我这老腰。”宋芫揉着腰,心里暗骂舒长钰,就不该信他说的一会儿。 “大哥,你没事吧?”宋晚舟听到里面的动静,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起得太急了。”宋芫赶紧回答,他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披上外衣,“二林,快,快帮我准备。” 第373章 成亲上 当宋芫穿着一身火红的婚服,看着铜镜中眉目舒朗、丰采高雅的自己时,都有几分回不过神来。 慢慢的,又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就在今日,他要跟舒长钰成亲了。 一年前,刚穿来,遇到舒长钰那会儿,他还打算远离女主,避免原主的炮灰命运。 可谁能想到,短短一年间,他与舒长钰相识、相知、相爱。 然后就在今日,他们即将成为真正的夫夫,从此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他抬手整理了下衣领,随即打开房门,临出门前,他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东西忘了拿。 于是快步走向前面正屋,走到他之前住的屋子,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塞进衣襟里。 卯时三刻,宋芫来到宋父宋母的牌位前,燃起香烛,虔诚地拜了拜。 待拜祭完父母,宋芫扭头问宋争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宋争渡估摸着说:“大概是卯正二刻。” 卯正二刻也即是早上六点半。 按照原定计划,迎亲队伍将在辰时(七点)出发。 先去舒家接了舒长钰,两人一同骑马前去庄子。 到辰正二刻拜堂成亲。 时间还很足,宋芫想先吃个早饭,然后拜祭了父母,再前去舒家迎亲。 “有早饭吗?”宋芫顿觉腹中饥饿。 宋争渡忙回:“有的,舒四哥派来的厨子一早到了,做了饺子、糕点还有梗米粥。” “走,去饭厅。”宋芫抬手搭着宋争渡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你吃过没有?” 宋争渡说:“我吃过了,二丫跟丫丫还没起,大哥你先吃,我去叫他们起来。” “行,你去吧。”宋芫坐下,吃了几个饺子。 片刻后,宋争渡带着睡眼惺忪的宋晚舟和丫丫来到饭厅。 两个小姑娘一看到宋芫身着婚服的模样,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哇!大哥,你今天真好看!”宋晚舟欢快地说道。 丫丫奶声奶气:“好看~” 宋芫被两个小姑娘逗笑了:“都来吃点东西,今天你们俩肩负重任,吃饱了才有力气替大哥招待客人。” 宋晚舟一听,立刻挺起小胸脯,自信满满说:“大哥放心,我和丫丫肯定能把客人招待得好好的。” 丫丫也跟着用力点头,小脸蛋上满是认真。 就在兄妹几人说笑间,在距离张家村三十里外的云山县。 一个少年模样的锦衣公子,风尘仆仆地骑着马在官道上疾驰。 后面一匹马紧紧跟随,马上的男子身着一袭竹青色长袍,面如冠玉,温润如玉。 他开口唤着:“林兄,这都到云山县了,不如停下来歇歇脚。” “不了,我还得赶着去吃酒席,就不耽搁了。”锦衣公子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打开扇了扇风。 没错,这位锦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林逸风。 这两个月他并不在京城,而是被舒长钰派去了淮州,暗中调查江南富商叶家。 等收到舒长钰送来的喜帖时,已经是四月末了。 刚好江南富商叶家的事也调查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快马加鞭地往云山县赶回去。 而随他一起的青袍男子,名为詹清越,字景瑄,是江南清流世家詹家嫡子,此番前来云山县,是为了拜访他叔父。 两人在江南淮州相识,得知彼此的目的地都是云山县后,便决定结伴而行。 一路马不停蹄,总算赶在五月初八这日到了云山县。 到了城门处,林逸风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下了脚步。 他朝拱了拱手:“景瑄兄,既然已到云山县,那你我便在此别过。我急着去赴那酒席,不便久留。后会有期!” 说罢,林逸风再次挥动马鞭,骏马扬起一阵烟尘,疾驰而去。 詹清越看着林逸风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也勒马停了下来。 他抬头望了望城门上的“云山县”三个大字,略略思忖片刻。 最后他并未入城,却是朝着城外的清云山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舒家。 舒长钰已换上婚服,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上的沙漏。 而舒母在叮嘱着几个儿子:“长文,今日你弟弟成亲,你可得多照应着点,别出了岔子。” “还有长武你也是,到时候别只顾着自己喝酒,迎亲队伍回来后,帮忙招呼好宾客,可不能失了礼数。” “长盛……” 舒长盛打笑道:“娘咱们家都办了三回喜事了,哪能连这些还不知道,您就安心等着小宋跟长钰给你敬茶吧。” 舒母闻言,不禁笑了:“你个臭小子,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家喜事连连,你们几个也都有经验了。” 这时,舒长钰随手将桌上的沙漏放正,起身便要往外走。 “长钰你去哪?”舒母赶紧喊道。 “去迎亲。”舒长钰丢下几个字。 “还不到吉时呢……”舒母话还未说完,就见舒长钰已骑上马,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小子,至于这么心急吗,连一刻钟都等不及。”舒母好气又好笑。 吴大嫂调侃说:“可不是心急吗,他早上,就盯着那个沙漏,都快盯出洞来了,要不是您拦着,他怕是天不亮就出发了。” “哎!”舒父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额头,“鞭炮还没放,长武快去放鞭炮。” 舒长武连忙将挂在门上的两串鞭炮放了。 “行了,咱们快去庄子吧,宾客差不多要上门了。” 炮仗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清脆而热烈,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像一片璀璨的红色云霞,映照着这喜庆的日子。 此时,宋芫刚好吃完早饭,他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漱漱口,便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婚服,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 “快到辰时了吧?” 宋争渡看了看天色:“应该快了。” “去看看二丫和丫丫准备好了没。”宋芫吩咐他。 不等宋争渡行动,宋晚舟和丫丫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两个小姑娘身着鲜艳的新衣,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可爱极了。 “大哥,我们准备好了。”宋晚舟笑嘻嘻地说道。 丫丫也跟着点头,小脸蛋红扑扑,像抹了胭脂似的。 门外,迎亲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一队人马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就在他们正要出发之际,突然听到一阵鼓乐声由远及近。 宋芫不禁疑惑,难道今天村里还有其他人家成亲? “走了,不管那边,先出发。”宋芫准备翻身上马。 宋争渡却听着鼓乐声是朝他们这边过来的,顿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随着鼓乐声越来越清晰,一个身影率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只见舒长钰身着一袭华丽的红色婚服,骑着一匹黑马,英姿飒爽地疾驰而来。 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旗帜飘扬,鼓乐喧天。 第374章 成亲中 宋芫愣住了,他没想到舒长钰会这么早来。 随即,他挑了挑眉:“不是说好了我先去你家迎亲,你居然使诈。” 舒长钰拽着缰绳,不紧不慢走到宋芫面前,此时,他就坐在马背上,朝晖灿然,碎发边缘细腻地被镀上了一层熠熠金光。 宋晚舟忍不住捂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眼惊艳。 别说宋晚舟个小姑娘了,连迎亲队伍都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什么神仙人物,竟如此容色清绝。 这时,舒长钰翻身下马,抓住宋芫的手,唇角微弯:“我来接你。” 宋芫反手拉了他一下,理直气壮说:“你都来我家迎亲了,我也得上你家走一趟。” 舒长钰很轻地笑了笑:“好,那我们这便出发。” 两人坐上同一匹马,向着舒家而去。 迎亲队伍再次热闹起来,鼓乐声欢快奏响。 就在半刻钟前,村民们听到鼓乐声,还以为是宋家去迎亲了,纷纷出来探头一看,结果看到身着新郎服的舒长钰,骑着马打他们门前路过。 全子疑惑:“难道咱村里还有别家办喜事?” 他媳妇徐氏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对,那人好像就是小宋的媳妇。” 全子瞠目结舌,说话都变得结巴:“他他他不是男子吗?” “我看像是男子。”徐氏皱着眉头,又仔细瞧了瞧远去的迎亲队伍。 “难道小宋是姑娘家?” 徐氏白他一眼:“小宋怎么可能是姑娘家?” “那他们两个男子……” 正当夫妻二人满心纠结之时,迎亲队伍再次从他家门口经过。 小毛孩们欢呼道:“接新娘子了——” “咦?好像有两个新郎官?” 这次,宋芫也穿着一身华丽的新郎服,与舒长钰同乘一匹马,分明是是一对璧人。 全子和徐氏看得眼睛都直了,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全子哥、嫂子。”宋芫冲他们夫妻二人挥了挥手。 全子和徐氏愣了一下,随即忙不迭地笑着回应:“小宋,恭喜恭喜。” “待会儿记得上我家吃酒。”宋芫招呼了声,便与舒长钰一同随着迎亲队伍继续前行。 而迎亲队伍里还跟着一辆马车,宋争渡与宋晚舟姐妹正趴在车窗边,往外面撒喜糖。 小毛孩们一哄而上,争抢着地上的喜糖。 直到迎亲队伍走远,全子的小儿子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问:“爹,怎么有两个新郎官啊?” 全子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吃你的糖去,小孩子家家别瞎问。”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张家村穿过,一路上,炮仗齐鸣,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连年迈耳聋的老族长都听到了动静。 什么?! 宋家那混小子娶的媳妇是男子?! 这消息一出,整个村子都炸开了锅。 老族长气得用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这成何体统!从古至今,哪有男子娶男子的道理!” “去,叫张寿荣将姓宋一家逐出村子,简直是败坏村风!”老族长吹胡子瞪眼道。 赶出村子? 这哪能成?! 村里还指望着宋芫给他们派个活干,赚些钱粮补贴家用呢。 “族爷爷,您别激动啊咱们先回去,好好商量商量这事。”一个机灵的小辈上前扶住老族长,轻声劝慰道。 他说着,并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一同搀扶着老族长。 老族长哼了一声,虽还是满脸怒色,但也被小辈们半推半就地往回走。 而宋芫自然不知在他们走后,村子里还发生了这么一遭。 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乐得嗑瓜子看热闹,他如今家大业大,根本不惧被逐出村子。 而老村长也未必真敢将他逐出村子,毕竟榨油坊的事还得依仗他呢。 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来到小黎村。 相比起张家村人的震惊,小黎村的村民却是要心情复杂得多了。 他们是看着舒长钰长大的,也亲眼见到过舒长钰小时候穿裙子,扎小辫,戴头饰的可爱模样。 谁能想到他竟然是男子? 此刻还要跟另一个男子结为连理,简直匪夷所思。 尤其那些背地里爱慕舒长钰的小伙子们,比如昊子,一脸不敢置信。 在听说舒长钰要成亲时,他的心就碎成了一片片。 再得知舒长钰竟然是男子时,他就更加伤心欲绝。 “呜呜呜,长钰怎么会是男子。”昊子等人抱头大哭。 此时舒父舒母还未出门,听到鼓乐声,又见迎亲队伍已经到了门外,连忙迎了出来。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舒父问道。 舒长钰挑眼扫过围观的村民,笑得肆意:“我刚去迎接过芫芫,顺便也让他来迎迎我。” 舒父听了哭笑不得,当迎亲是好玩呢,还你来我往的。 舒母道:“快去庄子那边了,免得耽误了吉时。” 接着,舒长钰和宋芫满脸笑意地对视一眼,随后在众人的催促下再次翻身上马。 迎亲队伍重新整队,热热闹闹地朝着庄子的方向进发。 辰正二刻,迎亲队伍终于抵达了庄子。 宾客都已齐聚一堂,翘首以盼多时。 待舒长钰和宋芫携手走进庄子,炮仗声与鼓乐声顿时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两位新郎官脚踩红毡,走向堂屋。 傧相是年过半百的长辈,他目光含笑地看着两位新郎官走来。 他高声唱喏:“今日,天公作美,良辰已至,两位新郎官风华正茂,携手而来。此乃天赐良缘,非凡之合。” “新人且听,一拜天地,感天地之恩泽,佑此佳缘长久。” 舒长钰与宋芫闻声,神色庄重,微微躬身,对着天地深深一拜。 傧相接着道:“二拜高堂,谢父母养育之恩,恩重如山。” 两人转身,朝着舒父舒母恭敬行礼。 舒父舒母皆露出激动、欣慰之色,不约而同说:“好孩子,以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 宋芫与舒长钰点头。 “夫妻对拜,愿此后同心同德,相濡以沫。”傧相高声道。 宋芫与舒长钰相对而立,他们的目光交汇,情深意切。 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彼此的身影清晰地印在对方的眼眸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缓缓弯腰,庄重地完成这一拜。 傧相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第375章 成亲下 随着傧相话音落下,两个新郎倌四目交对。 宾客们纷纷鼓掌,有的还吹起了口哨,气氛热烈欢快。 宋芫嘴角压着笑,打趣道:“要不你先去洞房等我?” “你确定要我先去?”舒长钰微微侧头,眼尾轻挑,那双薄凉的丹凤眼,此时眸光流转、勾魂摄魄的。 宋芫嘿嘿一笑,伸手挽住舒长钰的胳膊:“那就……” 他话说着,这时,外面有人高喊:“两位都是新郎倌,也别分什么先后了,一起进去吧!” 宋芫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果然是林逸风那厮,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 瞧他满脸风尘,发丝有些凌乱,衣衫略显褶皱,显然是经过了一番匆忙的赶路。 “林逸风,你可真是会赶时候。”宋芫惊喜道。 林逸风摇着扇子,走上前来:“你俩成亲,我怎么能错过。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随即他敲了敲手中的扇子:“行了,你俩就别磨蹭了,赶紧进洞房,让我也闹闹新房。” 在众人起哄中,舒长钰和宋芫被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这会儿时辰尚早,洞房自然是闹不起来了,往喜床上撒了一把铜钱,寓意婚后日子荣华富贵。 接着,两人喝过合卺酒,再各自剪下一缕头发,交缠在一起,便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宾客们看完热闹后,便陆续退出了新房。 而牛婶一家还恍惚着,既震惊,又迷茫。 待一家三口观完礼,牛婶仍是皱着眉头,怎么都想不通,这小舒怎么是男子。 两个男子成婚,这太、太惊世骇俗了。 “老牛你说句话啊。”她推了推牛叔。 牛叔本就重度社恐,今天若不是宋芫成亲,他是断断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 此刻被牛婶这么一推,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这……这确实让人意外。” 牛婶没好气道:“就这?你也不想想,以后他们可怎么过哟。” 牛叔磕磕绊绊说:“这、这人家自个儿的事,咱们也管不着,况且小宋是个有本事的人,你就别瞎操心了。” 牛婶听了,叹了口气,虽还是满心忧虑,却明白牛叔说得在理。 说穿了,她不过是一个邻居家的,管是管不了,甚至还惹人生嫌,何必呢。 坐左手旁的阿牛默默低头不说话,甭管宋大哥跟谁成亲,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宋大哥给了他一份活干,还手把手教他怎么当管事,这份恩情阿牛一直记在心里。 冬生同样是如此。 前来庆贺的何方夫妻却是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好个小宋,居然骗了咱们这么久,回头再好好敲他一顿。”何方念叨着说。 黎秀兰掐了胳膊他一下,嗔怪道:“得了吧你,平日里小宋也没少给咱们送吃的,这还堵不住你的嘴啊。” 说完,便扭头跟同桌的牛婶一家寒暄起来。 何方连忙辩解:“媳妇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至于鹰哥等人就显得豪放许多,他们与邻桌的宾客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饶是素不相识,也能在这热闹的氛围中迅速熟络起来。 不一会儿,就好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老哥,你从哪儿来啊?”鹰哥问对方。 老吴说:“我从辽东过来的。” “嘶,辽东?那可真是够远的。”鹰哥啧啧称奇,他举起酒杯,敬了老吴一杯,“来,老哥,咱们干一杯,庆祝咱们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缘分了。” 老吴哈哈大笑,爽快地举起酒杯,与鹰哥碰杯,一饮而尽,说道:“是啊,缘分啊!这酒真不错,咱们再干一杯!” 新房里,宋芫稍作休息,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拉上舒长钰出去招待宾客。 鹰哥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走出来的两位新郎倌,他嚷嚷说:“芫弟,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怎么能躲着。” “来来来,快和你家这位一起,跟哥几个好好喝几杯。” 宋芫笑着走过去,边说:“哪里是躲着,这不是刚出来就被你瞧见了。” 舒长钰稍稍挑了挑唇角,站在宋芫身侧。 鹰哥大笑起来,拍着宋芫的肩膀说:“这才对嘛,芫弟,今天你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含糊了。” 老吴在一旁看着舒长钰,禁不住喜极而泣,他举起酒杯说:“来,为两位新郎倌的大喜之日,干一杯。” 舒长钰亦举起酒杯,微微颔首。 宋芫声音清朗:“今日承蒙各位远道而来,见证我与舒长钰的大喜之日,宋某感激不尽,这一杯,敬大家。”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宾客们见状,纷纷举杯回应,喝彩声此起彼伏。 众人碰杯,酒入欢肠。 将到正午,仆人们手脚麻利地上菜。 宋芫吃了半碗饭,勉强垫垫肚子,就被拉去敬酒。 当然有舒家几个大舅哥帮忙挡酒,宋芫就没喝上多少,他酒量浅,饶是只有两杯,也有了些许醉意,脸上泛起了红晕。 至于舒长钰,在场宾客就没人敢灌他酒,连鹰哥面对他时,都自觉收敛了许多。 与此同时,宋家舒家也摆上了酒席。 宋家兄妹几人都去了庄子,没有主家接待宾客,宋芫于是提前请了石头,代替他招呼客人。 前来吃酒席的村民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芥蒂,两个男子成婚这成何体统。 但村民们只敢在心里嘀咕,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直到开席,那一盘盘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被端上了桌,村民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 哪还管得上心中那点芥蒂,你争我抢地夹起了菜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宋芫最后敬酒到牛家那一桌。 牛婶看着宋芫,脸上的神情复杂中又多了几分感慨:“小宋啊,今日你大喜,婶子也没啥好说的,就祝你和小舒以后日子和和美美。” “谢了婶子。”宋芫笑眯眯说。 何方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举杯:“兄弟,哥先干为敬。” 此时,宴席已到了尾声,宾客们纷纷起身,开始陆续离场。 鹰哥出门时,还跟老吴用力地拍了拍肩膀,大声说道:“老哥,今日相识,实在痛快!以后若有机会,咱们定要再痛饮一番。” 老吴被他拍得微微一沉,脸上露出同样豪迈的笑容:“哈哈,你个小兄弟,力气可真大,老哥我我差点没扛住。” “小兄弟有没有想过从军?”老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从军?”鹰哥愣了一下,并未当真,“老哥,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就是个粗人,哪里适合从军啊。” 宋芫就站在不远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由讶异。 接着,老吴摇摇头说:“小兄弟,你这身板,这气魄,不去从军真是可惜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老哥我也不勉强,后会有期。” 鹰哥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第376章 婚戒 直到宾客们全部离去,宋芫才松了口气,今天真是有够累的。 不过热倒是不怎么热,堂屋的角落摆上了冰盆,阵阵凉意从冰盆中散发出来,让整个堂屋都凉爽宜人。 宋芫不禁感慨,这古代的降温方法虽然简单,却是相当有效。 就是这冰价,实在是昂贵得让人咋舌。 还好这辈子就成这一次亲,奢侈一回也是值得的。 舒父舒母安排仆人收拾残局,郑管家同样没闲着,还得清点剩余的食材,整理宾客送的贺礼,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整天,宋晚舟都被舒母带在身边,舒母亲自教她接待宾客的礼节。 宋争渡则跟着舒父,与宾客们应酬。 而丫丫被几个嫂子带着,负责吃吃喝喝就行。 到晚宴时,就只有他们两家人,哦,外加一个厚着脸皮蹭饭的林逸风。 饭毕,宋芫向舒父舒母敬了茶,叫了声爹娘。 接着,再向几个大舅哥和嫂子们敬茶。 当然,几个大舅哥和嫂子们都回了礼。 舒长钰给宋争渡他们也准备了礼物。 一通礼尚往来后,天色已晚,舒父舒母起身告别,宋家几个小的也被送回宋家。 林逸风没敢留下来碍眼,识趣地告辞离开。 正屋修建了小汤池,说是小汤池,因为比浴缸大一些,但也足够两人舒舒服服地泡澡。 此时汤池中的水已经准备好了,脚尖一碰,水波荡漾,像温柔的浪潮,一波一波的袭来。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舒长钰随手披上外衣,随后抓起木架上的沐巾,将宋芫裹住,抱他进了新房。 新房内,红烛摇曳,喜字贴墙,满室喜庆。 宋芫睁了睁眼,往喜床上一滚,床架上挂着的铜铃,立即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 “你把这玩意拆了。”宋芫指着床架上的铜铃,对舒长钰说。 舒长钰抬手拨了拨一个铜铃,清脆的声响再次传出。 他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你不喜欢?” “你不觉得很吵吗?”宋芫翻白眼,再说了,他刚动一下,那铜铃就响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哦。”舒长钰拖腔拉调,“不拆。” 宋芫撇撇嘴,不拆就不拆,一会儿他自己去拆了。 舒长钰俯身俯身凑近宋芫,就被宋芫伸手挡住:“等等,我还有东西忘了给你。” 宋芫下意识去掏衣襟,却发现喜服已经脱下,放在汤池旁了。 “舒长钰,你去把我喜服里的那个小锦盒拿过来。”宋芫懒懒地说。 舒长钰依言转身去取小锦盒。 趁着舒长钰去取东西,宋芫飞快抓了件里衣套上。 舒长钰很快就拿着小锦盒回来了,他看到宋芫已经穿好了里衣,短暂地笑了一声。 宋芫冲他伸出手:“东西给我。” 舒长钰将小锦盒放在宋芫手中。 宋芫当着他的面打开锦盒,舒长钰微微垂眸,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对银戒。 戒指的设计简洁而不失别致,内环还刻着两人的名字首字母。 舒长钰懒洋洋地开口:“指环?” “这是婚戒。”宋芫拿起其中一枚戒指,拉着舒长钰的左手,缓缓将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他语气认真说:“在我们那边,结婚的人都会戴上婚戒,这代表着一生的承诺和陪伴。” 戒指牢牢地套在舒长钰的手指上,银色的光环将他的手指映衬得极为冷白,散发着玉石般的光润质感。 舒长钰看着手上的戒指,眸中映着红烛,像是燃起了一簇火光,明亮炙热。 宋芫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向舒长钰,说:“现在,该你为我戴上了。” 舒长钰微微勾唇,拿起另一枚戒指,替宋芫戴上。 戒指贴合的瞬间,舒长钰低头亲吻了下他的手指,宋芫感到一阵温暖从指尖蔓延到心头。 “一生相伴,不离不弃。”舒长钰嗓音低沉,带点儿撩人的沙哑。 宋芫不自觉勾着他的手,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银戒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刚在汤池来过一回,宋芫有些乏力了,便跟舒长钰聊起了闲话。 “哎舒长钰,今天来吃喜酒的那些叔伯们是不是你爹的属下?” 舒长钰垂眸把玩着他的手指,尤其带上了婚戒的手指,更是让他爱不释手。 听到宋芫的问话,他才撩了撩眼皮:“不全是,有些是父亲的旧交,还有一些是世交好友。” 宋芫仍有疑问:“那他们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 “那老东西放出来的风声,他以为兵符就在就在这些人之中,想利用我,引他们现身。”舒长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只是很可惜,兵符不在这些人手中。” 宋芫想起老吴给舒长钰敬酒时,忍不住老泪纵横的模样,感慨说道:“过去二十年,他们还能念及周将军的旧情,也算是难得了。” 舒长钰语气薄凉:“旧情虽在,却也未必可靠,谁能他们不会在利益的驱使下背弃这份旧情。” 宋芫还想说什么,就被舒长钰按住了肩膀。 “芫芫,夜深了,该歇息了。”舒长钰贴着他的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宋芫的耳朵像被火灼了一般,瞬间染上一抹绯色。 慌乱间,他拽下一条流苏,紧紧握在手里,随着他颤抖的动作,流苏上的铜铃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宋芫的心跳愈发急促,仿佛那铃声直接敲在了他的心弦上。 舒长钰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手中取出那条流苏,直接系住了他。 这时,宋芫才明白舒长钰这些铜铃和流苏的用意。 铃声彻夜未停。 红烛的光渐渐暗淡,最终熄灭。 第377章 葛氏的盘算 时当五月中旬,骄阳似火,强烈的日光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融化一般。 宋芫打着蒲扇,坐在草棚下,眉头紧锁。 如今已近两个月没下雨了,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气息,让人呼吸都觉得有些艰难。 天空万里无云,不见丝毫要降雨的迹象。 宋芫几乎确定今年是个灾年。 还好他赶在这个月扩修了水渠,田庄的收成勉勉强强能保得住,再不济他还能从空间厨房放自来水浇灌。 可附近村庄就不一定了,宋芫担心他们会打上自家田庄的主意。 毕竟在这大旱之际,水源和粮食都变得无比珍贵。 得雇几个人日夜巡逻田庄才行,光靠阿牛一个人看守不够,而且雇的人也不能是附近村庄的,不然容易容易监守自盗,里应外合。 这边,宋芫还在琢磨着雇长工的时候,不远处的张家村。 村长家。 葛氏从后院捡了一兜鸡蛋进门,往西屋看了一眼,见小叔子正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笔,在抄写着什么,神情极为专注。 “这都回来几天了,咋还没有放榜?”葛氏一边嘟囔着,一边将鸡蛋放在桌上。 村长葛氏的嘟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这婆娘,就知道瞎嚷嚷!这榜哪是说放就放的?” 葛氏被村长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说道:“爹,我这不是着急嘛,你说这都快过去十天半个月了,还没有消息。” 怕不是落榜了吧。 当然了,后面这话,葛氏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小叔子可是他们全家人的指望,要是落榜了,又要等一年。 小姑子的亲事本来就拖了许久,再拖下去,估计定亲的那家也要反悔了。 村长皱着眉头,烦躁地挥了挥手:“着急有什么用?这放榜的事儿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都给我安静点,别在这儿瞎嚷嚷。” 说完,村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闷声不响。 最近这天气热得反常,让人无端心烦燥热。 葛氏殷勤地倒了杯凉茶:“爹,您喝口茶消消气。” 村长接过茶,喝了一口,脸色仍未完全缓和,他叹气道:“今年这天气热得太早,怕是要闹旱灾了。” “不会吧,爹。”葛氏不免慌张起来,“这要是真闹旱灾,咱可咋办啊?” 村长老神在在:“怕啥,咱村里还有条河,总能撑上一阵子。” 他们村里的河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曾经发生过大旱三年,这条河却始终没有干涸,成了两村人的救命之水。 有这条河在,哪怕闹干旱,他们张家村与小黎村至少能保住一半收成。 只要勒紧了裤腰带,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但肯定会过得艰难一些就是了。 葛氏眼珠子一转,忽然开口提醒村长:“爹,上个月小宋说让咱村里开个榨油坊的事,您还没商量好吗?” 村长放下杯子:“这时候开榨油坊,能行吗?如今大旱,大家都忙着应对旱情,哪有心思弄这个。” “爹您想想,万一真大旱了,开个榨油坊,咱们也能有个额外的生计。”葛氏劝说着村长。 葛氏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她想着,若真开了榨油坊,就把他家大江安排进去做事。 他家大江可是公爹的大儿子,有这层关系在,大江在榨油坊里肯定能混个管事当当,还能借着这个机会为他们大房多捞些好处。 葛氏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不禁喜上眉梢。 她仿佛已经看到大江在榨油坊中意气风发地指挥众人,大房也因此在家里的地位水涨船高,并狠狠地将二房踩在脚下。 “什么榨油坊?”张季青从屋里出来,听到葛氏的话,便出声询问。 张季青的突然出现让葛氏吓了一跳,她连忙收敛了脸上的喜色,解释说:“小叔,是这样的,上个月小宋提议咱村里开个榨油坊呢。这不,正和咱爹商量着。” 一听说是宋芫的主意,张季青略有几分意外,以及心情复杂。 前几日,他刚去喝了宋芫的喜酒,得知宋芫成亲的对象竟然是男子,叫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他一直学到的都是传统的伦理道德,男婚女嫁、阴阳相合才是正道。 宋芫的选择无疑颠覆了他长久以来的认知,他理应提笔批判宋芫行事离经叛道的,但却选择了缄默,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文章。 他心想,到底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宋芫不过是儿时玩伴,今后也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因此他很快将此事放下,随后闭门苦读,等待发榜的日子。 如今听到宋芫提议开榨油坊之事,张季青不禁陷入沉思,他在想着此事的可行性。 “他原话是如何说的?”张季青追问葛氏。 葛氏便将当日宋芫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村长问他:“季青,那依你看,这榨油坊开起来的胜算有几成?” 张季青沉吟:“既然他已经将此事考虑得如此周全,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觉得可行。” 村长听了张季青的话,微微颔首:“既然你也觉得可行,那此事便好好商议一番。若真能开起榨油坊,对村里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葛氏一听有戏,赶忙插话道:“爹,小叔说得对,这榨油坊肯定能成,咱赶紧找小宋过来商议商议。” “你叫小豪去宋家走一趟。” 村长话音刚落,葛氏便说:“爹,小宋最近不在家里,听说一直在庄子那边住着。” 村长:“那就叫大江过去一趟。” 葛氏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忙不迭地应下:“好嘞,爹,我这就去叫大江。” 晌午过后,连一丝风都没有,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宋芫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在烈日下有些模糊的景物,手中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带起的风也是温热的。 此时,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大江过来时,宋芫正想回庄子里歇歇,听说是村长找他商议榨油坊的事,便让人套了马车出来,赶回张家村。 第378章 推举管事 大江登上马车,眼睛都瞪直了,脚也不知该往哪放。 他从未坐过马车,看着那精致的车厢内饰,柔软的坐垫,一时之间竟有些局促。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仿佛生怕弄坏了什么。手不自觉地在坐垫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不同于自家粗糙布料的细腻质感,心里暗暗惊叹。 小宋真是发财了啊,比地主老爷都阔气。 大江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还有车夫呢,瞧着这体格,定然孔武有力。 他媳妇说的对,一定要和小宋打好关系,说不定能跟着小宋沾点光。 马车继续平稳地前行着,车轮滚动发出轻微的辘辘声。 到了张家村,宋芫没有直接去村长家,而是回了自己家一趟。 他先看了宋晚舟跟丫丫。 “二丫,你去收拾几件衣服,晚点接你们去庄子住一段时间。” 庄子的房屋多的是,那里环境清幽,也更凉快。 留着两个小姑娘在家,宋芫始终放心不下。 哪怕有暗七守着,也架不住意外的发生,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旋即去书房拿了之前写的计划书,便溜溜哒哒出了门。 经过大柱叔家门口,宋芫又叫了石头一同前往村长家。 此时村长家已聚集了一些村里的长辈和有威望的人,其中就有老族长。 老族长一看到宋芫,当即横眉竖目,甚至骂骂咧咧:“败坏门风的……” 刚出口几个字,村长便赶忙打断老族长的话:“大堂哥,咱今天是来商议榨油坊之事,不要扯些其他。” 村长跟宋芫打过几次交道,再清楚不过宋芫的脾气,若让老族长继续骂下去,那混小子怕是会直接甩袖走人。 这榨油坊的事若没了宋芫的参与,那可就难办了。 老族长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再发作,只是依旧板着脸,坐在一旁生闷气。 宋芫斜睨了村长一眼,又冲着老族长笑嘻嘻,见老族长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顿觉浑身舒畅。 一旁的石头见状,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见好就,别真把老族长气得两脚一蹬,原地升天。 宋芫清了清嗓子,将手中的计划书缓缓摊开在众人面前,说:“各位叔伯,关于这榨油坊,我已做了计划,这里先给大家详细道来。” 他将计划书上的内容逐一向众人讲解。 在座众人听完后,神色各异。 有的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可行性,还有的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着。 石头自然是要替宋芫说话的,他率先开口:“小宋说得在理,咱们村一直以来都以务农为主。” “如今有了榨油坊,不仅能增加收入,还能让村里的年轻人有个事儿做,不用再四处奔波找活计。” 众人觉得有道理,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同意宋芫的计划,筹备榨油坊。 宋芫也承诺会全力协助村里,确保榨油坊能够顺利开业。 然而他有个要求,那就是让石头负责榨油坊的日常管理。 虽然他有跟村长说过,不会插手榨油坊的的具体事务,但他不会傻到全然放手不管,肯定要安排一个信任的人,来监督榨油坊的运作。 宋芫思来想去,觉得石头是个不错的人选。 石头本来就是张家村人,对村里的情况十分熟悉,而且为人正直可靠,有过多次管理经验,由他来监督榨油坊的运作再合适不过。 在座众人却有异议,其中一位老大爷捋了捋胡须说:“石头这后生虽不错,可毕竟年轻,这榨油坊事关重大,真能担得起此重任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宋芫却不慌不忙说:“这榨油坊的管事又不是只能有一位,石头哥主要负责日常的管理和统筹,我们可以再挑选几位经验丰富、做事稳重的人从旁协助。” “这样既能保证榨油坊的运作不会出大乱子,又能互相监督,而且石头哥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当初修水渠那么多人,石头哥都能管得服服帖帖的,所以大家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众人听了宋芫的话,都表示同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起,都巴不得将自家的人安排进榨油坊做管事。 村长见众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轻咳一声说道:“那咱们就先定下石头为榨油坊的管事,再由大家推举几位有经验的人来共同管理。” “不过,这人选可得好好斟酌,不能任人唯亲,至于具体的人选,咱们明天再来商议。”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管事的事先放到一边,他们商量起榨油坊的选址,接下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这个叔伯说:“依我看呐,就该把榨油坊建在村子东边那块空地上。” 另一个老大爷就不乐意了,因为东边那块地是他家的,于是反对说:“东边不好,村子西边的老粮仓更合适,地方宽敞,稍微修一下就能用,能省不少事。” 宋芫摸出把瓜子,悠哉游哉地嗑着,看着众人争得面红耳赤。 还问石头:“哥,你要来点吗?” 石头不由好笑,伸手接过瓜子,跟着一起嗑了起来。 直到日落西山,众人吵得口干舌燥,终于争出了个结果。 大家一致同意将榨油坊建在村子西边的老粮仓。 剩下的就是修缮老粮仓,请牛叔打造榨油的模具,和招募人手学习榨油技术。 宋芫从村长家出来,石头跟在一旁。 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小宋,多谢你推举我做这榨油坊的管事,我石头定会尽心尽力,不负所托。”石头语气坚定。 宋芫将手中最后一颗瓜子扔进嘴里,鼓励道:“我相信你,石头哥。” 顿了顿,他又说:“我推举你当管事也有我的目的,希望你能帮我把关着花生油的质量。我这油是要卖出去的,必须干净卫生,不能有半点马虎。” “行,我一定帮你盯好了。”石头保证。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忽然一个陌生面孔匆匆忙忙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往村长家而去。 接着,宋芫便听到那人高喊:“请问这里,可是张季青张秀才家?” 宋芫微微停了停脚步,张季青这是考上秀才了? 第379章 张家村二三事 次日,大江又过来请宋芫去商议榨油坊管事的人选。 既然已经定下了石头为榨油坊的主要管事,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确定其他辅助管理人员。 其余的管事,多半会从村长几家人中挑选,宋芫于是就没去凑这个热闹。 主要是天气太热了,他懒得动弹,跑一趟张家村,得热出一身汗来。 几天后他们终于商定了人选,一个就是村长的长子大江。 宋芫丝毫不意外。 别看那日村长说得大气凛然,不能任人唯亲,可一但涉及到钱财利益的时候,自然会优先考虑自家人。 而且村长家的张季青刚考中秀才,村里多多少少会给村长一些面子。 别看只是小小的秀才,在这个村子里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村里多少年都难出一个秀才,张季青的考中无疑给村长家增添了不少光彩。 所以大江这个管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宋芫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要大江不出现大的问题,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接着说到另外两个管事。 一个是老族长家的后辈,名叫张瑞。 张瑞与石头年纪相仿,在村里名声不错,而且头脑灵活,老早就跟宋芫学会了榨油。 人倒是挺机灵的。 最后一个管事人选,是村里李寡妇的独子,张宝根。 张宝根的爹去得早,是李寡妇一人又是照顾公爹婆母,又是辛苦拉扯张宝根长大。 当下张宝根已二十有五,家境贫寒的缘故,一直没有讨上媳妇。 之所以会选定他,是因为几家人为争最后一个名额,几乎大打出手。 最后也争论不出个结果,又不想让别家得了好处,才不情不愿让张宝根担任最后一个管事之位。 这些都是宋芫从牛婶那儿听来的。 确定了管事人选后,村长就马上召集全村人开会。 先是说了今年可能会闹干旱的事。 村长的话犹如一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村民们心中激起千层浪花。 其实他们未必察觉不到干旱的迹象,只是心存侥幸,总觉得也许不会那么严重。 可这会儿听到村长严肃地强调干旱的可能性,再一想到最近河流水位持续下降,村民们心中的那丝侥幸彻底破灭。 “大山爹那个死鬼,下了阴曹地府也不保佑咱们娘俩,再这样干旱下去,日子可怎么过哟!”大山娘拍着大腿直哭嚎。 这时,人群中一个尖酸的声音响起:“哼,现在知道哭了,年初的时候,小宋要买田,你不是还狮子大开口要高价吗?” 大山娘一听这话,立刻止住了哭嚎,手指着说话的人骂道:“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那田是我家的祖田,我要点高价怎么了?” “再说了,我不得为我家大山多攒点家业?他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没点田产傍身怎么行?” 刚刚说话的大婶也不甘示弱,叉着腰嚷嚷:“谁家祖田卖十二两一亩?你当小宋是冤大头呢,可惜小宋根本不稀罕你那田。” “现在好了,干旱要来了,你家那田可就不值钱咯。看你还怎么神气!”旁边又有人附和道。 张德子和疤瘌眼几家人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今年会干旱,就不哄抬田价了,还不如当初卖了出去,拿了银子也能做些别的打算。 大山娘气得满脸通红,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哭大闹起来:“好啊,你们就欺负我孤儿寡母,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村长看着撒泼的大山娘,眉头紧皱,他朝着一旁的大江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伯娘扶起来。” 他叮嘱村民几句,让他们省着点用水。 最后才说起了榨油坊的事。 本来正为干旱发愁村民们,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精神一振。 “榨油坊?咱们村真要弄这个?那能成吗?”一个村民疑惑地问道。 村长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道:“咱们村有这个条件,小宋懂榨油的手艺,如今管事的人选也定下来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这榨油坊肯定能办起来。”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担心地说:“可这要是赔了咋办?咱可经不起折腾啊。” “应该赔不了。”村长道,“小宋说了,榨油坊的油他会全部收下。” 村长的话让村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家热情高涨起来。 “我就知道小宋不会亏待咱们,有小宋这句话,咱们就放心大胆地干!”一位村民兴奋地说道。 “小宋这孩子,那真是没得说,还肯带着咱们一起干,咱村以前哪有这样的好事哟。” “以前你们不还小瞧人家,现在看来,咱村就数小宋最有出息。”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以后谁敢对小宋有半分埋怨,我第一个不答应!”一位身材魁梧的村民站出来大声说道。 村民完全忘了前些时候还心里嘀咕着,宋芫跟男人成亲的事,现在他们是恨不得好好供着他。 宋芫听完牛婶的描述,只笑了笑,并未当真。 他跟张家村不过合作共赢的关系,谈不上是扶贫。 只要张家村别三天两头出乱子,这合作便能平稳地进行下去。 牛婶这次过来,是帮村民们给宋芫了一些自家种的蔬菜和水果。 宋芫看着那一堆瓜果蔬菜,无奈说:“这次的我就收下了,婶子,你回去后让他们别再送了,我这里不缺这些东西。” 牛婶点点头应下,又念叨了几句便回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盖榨油坊的老粮仓也被重新修缮利用起来。 后续石头还来过几次庄子,跟宋芫详细汇报榨油坊的进展情况。 虽然宋芫说了让他不必每次都这么麻烦地跑过来汇报,但石头依旧坚持。 宋芫也就随他去了。 转眼间到了五月底。 这个月依旧是滴雨未下,天气愈发炎热干燥,据宋芫体感,温度超过四十度了。 因为太热的缘故,宋芫每晚都得抱着舒长钰才能入睡。 舒长钰的体温偏低,夏天里就像一块清凉的玉石。 宋芫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舒长钰身上。 当然每次到最后,他都反被舒长钰按倒。 第380章 婚后日常 新的一天从卯初二刻开始。 日出之前,天还未亮。 宋芫正睡得迷迷瞪瞪,就被舒长钰从床上挖起来,两人一同来到练武场。 这时候宋芫才清醒了几分,开始活动活动筋骨,摆好姿势,打起了军体拳。 而舒长钰则站在他不远处练剑。 说到第一次看舒长钰练剑,宋芫着实有被惊艳到。 舒长钰身着劲装,浑身带着一股懒劲儿,站姿也略显随意。 然而,当他拔剑的那一刻,那股慵懒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的气势。 只见他手中长剑一挥,剑势如虹,光芒乍现。 宋芫出拳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目光被舒长钰牢牢吸引住。 他的剑法行云流水,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真叫人目眩神迷。 宋芫扼腕叹息,他怎么就学不会吹箫呢,不然这会儿,高低也得给来上一曲。 萧剑合璧,岂不美哉。 当宋芫打完一套军体拳,累得气喘吁吁时,舒长钰练剑结束,缓缓收剑,气息平稳。 两人回去再洗漱一番后,接着用早饭。 用完早饭,通常宋芫会去田边走一走,巡逻他那一百亩地。 宋芫最后还是没有雇上长工,因为舒长钰直接调了侍卫过来看守庄子,顺便连带着他一百亩地也给照管着。 不得不说,舒长钰安排的侍卫确实尽职尽责,刚来几天,就帮忙逮住了几个半夜偷摸到田边,想偷摘葵花的村民。 葵花才刚刚结出花盘,嫩黄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格外娇艳。 宋芫看着都觉得喜欢,更别说那些没见过葵花的村民了。 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们偷窃的理由。 鉴于他们偷窃未遂,便打一顿,再警告一番就放了。 自那之后,附近村庄的人就没敢打他田庄的主意了。 宋芫不知道的是,附近村庄都在传他手段狠厉,不是好惹的主。 尤其那几个被揍了一顿村民,更是添油加醋,将他描述成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 因此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田庄一直相安无事,没有再发生过任何意外事件。 逛完了花生地,接着再看西瓜地。 半个月前刚给西瓜授了粉,此时藤蔓上结出了一个个小西瓜,特别喜人。 最后走到水渠边,宋芫看着渠道里的水位越来越低,眉头皱起,只怕水渠也很快要干涸了。 逛完了一百亩地,宋芫背着手溜溜哒哒地往回走。 有时候冬生会过来向他汇报田地里的情况。 比如冬生会告诉宋芫,哪些田需要浇水了,哪些需要施肥,又或者说,西瓜藤蔓长得太密了,他建议修剪一下。 宋芫便让冬生安排人手去做。 这会儿太阳升至中天,宋芫汗流浃背地回到庄子,换了干净的衣裳,然后去了书房。 多半时候舒长钰都会在书房处理事务。 果不其然宋芫到书房时,就见舒长钰在回书信。 宋芫没有出声打扰他,而是随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游记,倚着靠窗边的软榻上,悠然地翻阅起来。 每当这时,舒长钰会停下手中的笔片刻,微微抬眼望向宋芫。 视线浅浅地停留了一瞬,随后才继续低头写书信。 两人各做各的事,却又在这安静的书房中形成一种微妙的默契。 一直到晌午,舒长钰处理完事务,两人便一同前往饭厅用午饭。 当然大部分时候,宋芫会一觉睡到日上中天才醒,正好到午饭时间。 吃过午饭,宋芫通常会倒腾倒腾冰箱,什么西瓜、葡萄等水果被他一一拿出,有时还会刷出几瓶酸奶。 这简直太适合做成水果捞了。 西瓜切成小块,葡萄圆润饱满,再来点草莓和哈密瓜,最后再加上浓稠的酸奶,拌一拌,就可以开吃了。 宋芫用勺子舀了块草莓尝一口,草莓裹着酸奶,冰冰凉凉的,还带着一丝酸甜,瞬间驱散了炎炎夏日的暑气。 “舒长钰,你尝尝这草莓,是海外的一种水果,现在还没传入中原。”宋芫递过去一块草莓。 听说是海外的水果,舒长钰视线低垂,懒洋洋地吃了一口宋芫递过来的草莓。 口感清爽细腻,鲜嫩多汁,确实与众不同。 宋芫接着吃了块草莓,感叹说:“要不是有冰箱在,恐怕咱们几百年后都吃不上这么新鲜的草莓。” 舒长钰唇角稍弯:“多谢芫芫带我提前享受了,不然我可要活到几百年后,才能尝到了。” 宋芫眉尾一挑,带着玩笑的语气说:“那你还不好好伺候本老爷,哪天老爷我高兴了,再给你弄点稀罕的好东西尝尝。” “哦?”舒长钰顿了顿,拖着尾音,“小宋老爷是嫌弃我伺候的不够好了?” 宋芫对上舒长钰含笑的目光,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他赶紧说:“不不不,你伺候的很好,非常好,我开个玩笑而已。” “既然小宋老爷觉得我伺候的好,那我再伺候小宋老爷吃个草莓如何?”舒长钰眸光幽深。 “不必……”宋芫刚要拒绝,就见舒长钰拿起一块草莓咬在唇间,俯身朝他亲了上来。 草莓在两人的唇间被轻轻碾碎,清甜的汁水四溢,顺着唇角流到下颌,又被一点点舔舐干净。 待他们吃完一碗水果捞,宋芫已经完全不想动了,咸鱼似的瘫在藤椅上。 另一碗水果捞放得久了,没那么凉了。 宋芫叫来仆人:“将这碗水果捞送去西院。” 宋晚舟和丫丫住在西院那边,与正屋有一段距离,平日里他们用饭都不在一起,那边有单独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可以随时吩咐厨房做。 仆人恭敬地接过水果捞,向西院走去。 此时的西院热闹不已。 宋晚舟正带着丫丫玩捉迷藏,丫丫兴奋地蹦蹦跳跳,小脸蛋红扑扑的。 而宋晚舟就躲在一棵树的后面,透过枝叶的缝隙悄悄看着丫丫。 丫丫皱着小眉头,在院子里四处寻找着宋晚舟。 她一会儿跑到石凳后面看看,一会儿又跑到花丛中翻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姐姐在哪?姐姐出来。” 仆人捧着水果捞来到西院。 “小姐,公子让我把这水果捞给您送来。”仆人说道。 躲在树后的宋晚舟,一听大哥让人送吃的过来了,连忙跳了出来。 丫丫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宋晚舟的腿:“呀!抓到了。” 姐妹俩你一口我一口分吃着水果捞,嘴巴都沾上了酸奶,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而宋芫和舒长钰就挤在小小的藤椅上,依偎着小眯片刻,醒来已近黄昏。 用过晚饭后,宋芫习惯在庭院散步消消食,舒长钰陪着他。 傍晚的风没那么热了,而地面被曝晒了一天,还残留着些许温热。 两人漫步在庭院中,偶尔能听到草丛里的虫鸣声,忽高忽低,此起彼伏。 散步回来,洗漱就寝。 床幔后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第381章 印章 五月三十日,暗七去接了宋争渡回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林逸风。 这家伙刚吃完喜酒,就被他爹林县令逮回去了。 他有几个月没上县学了,功课落下了不少,这个月都在苦哈哈地赶功课。 总算在月底的时候,勉强把落下的功课补完了。 这不,一到放假,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田庄这里来了。 “小宋,有吃的没,什么都行,给我来点,我这一路赶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林逸风一进田庄就嚷嚷着。 “你等着。”宋芫说着,随即吩咐厨房准备上晚饭。 没过多久,厨房就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林逸风看到饭菜,眼睛瞬间放光,急忙拿起碗筷,也顾不得形象,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宋芫看他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嘴角抽搐:“至于这么饿吗?至于你这是有多久没吃饭了?” 林逸风嘴里塞满了饭菜,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也就一天...没正经吃过。” 他今天就早上随便吃了几块点心,然后就一直补功课,午饭都没顾上。 直到下学补完最后一篇论策,交予夫子后,林逸风便马不停蹄地往田庄赶来。 等林逸风风卷残云般吃完饭菜,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靠在椅子上,突然他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章,丢给宋争渡。 “给你的。” 宋争渡连忙抬手接住印章,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 印章是白玉制成,小巧玲珑,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显得十分精致。 “林先生,这是?”宋争渡抬头看向林逸风。 “这是我从京城意外淘来的,据说是当朝一个大儒亲手刻的,也不知是不是那店家蒙我的,不过我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就买下来了。”林逸风手中折扇轻轻一合。 宋争渡板着张小脸,认真道:“这大儒亲手所刻之印章,实乃无价之宝,争渡何德何能,能受此厚礼。” 宋芫瞅眼宋争渡手心捧着的小印章,恕他眼拙,看不出来是哪个大儒所刻。 不过看这印章的质地和雕工,确实堪称上乘。 就连舒长钰看到印章时,也意外地抬了抬眉,但并未说什么。 林逸风摇了摇头,重新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着,说:“给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的道理,你县试府试都拿了案首,我这做先生的自然要有所表示。” “这印章虽不知真假,但总归是个心意。你且收着,日后待你考中考中秀才、举人乃至进士,也不枉我这番心意。” 宋争渡闻言,神色郑重,向林逸风行了一礼:“先生厚爱,争渡定当铭记于心。这印章,争渡定会好好珍惜。” “还有小妹妹们。”林逸风又掏出几颗琉璃珠,“上次来得匆忙,也没给小妹妹们带点什么,这琉璃珠你们拿去玩。” 宋晚舟见宋芫点头同意,便开心地跑过去,从林逸风手中接过琉璃珠。 她脆生生说:“谢谢林哥哥,这琉璃珠真漂亮。” 叙话完毕,林逸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先下去歇歇了。” 他说着,伸出手臂搭在宋争渡肩膀上:“二林你住哪个院子,带我过去,我今晚就跟你凑合一宿得了。” 宋芫早已收拾好了北院,就让宋争渡带林逸风去北院歇息。 次日一早,宋芫打完几套军体拳,正擦着汗,就看到宋争渡从北院走了出来。 “大哥,舒四哥早。”宋争渡道。 宋芫往他后面一看,却不见林逸风的身影,于是问:“你林先生呢?” 宋争渡一本正经说:“大哥,林先生昨日奔波劳累,又加上之前苦补功课,想必是疲惫至极,要多休息一会儿才能恢复精力。” 宋芫看他努力为林先生挽尊的样子,忍着笑:“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多睡一会儿。” 舒长钰轻嗤一声,然后说:“让他睡醒了来书房找我。” “好的舒四哥。”宋争渡乖巧应道。 宋芫说:“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等会儿你也来前院一起吃早饭吧。” 两刻钟后,宋芫和舒长钰换好衣服来到饭厅,此时宋争渡已经坐在饭桌旁,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等待一边默读。 直到仆人端上早饭,宋争渡还看得入神,拿着书不放。 “先吃饭,吃完了再看。”宋芫敲了敲桌面。 宋争渡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书,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过早饭,宋芫照例去巡逻那一百亩田地。 此时,林逸风也悠悠醒来,得知舒长钰找他,匆匆洗漱过后,就去了书房。 “你让我调查淮州富商叶家的事,我不是已经给你写了密函?还是有什么我没有调查清楚的地方?”林逸风打着扇子,一脸疑惑地问。 与此同时,宋芫正慢悠悠地走在田边。 阿牛远远地瞧见宋芫,赶忙迎了上去。 “宋大哥,你来啦。”阿牛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宋芫摆了摆手,说:“习惯了,每天都得来看看,心里才踏实。”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西瓜地。 宋芫看着那些小西瓜,满意地点了点头:“阿牛,记得提醒我,过两天找人来给西瓜地浇水。” 他得想个办法,给水渠放点水,不然这水快不够用了。 而此时书房里。 林逸风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你说什么?叶家跟辰王有牵连?这可麻烦了。辰王野心勃勃,叶家若是与他勾结,必然有所图谋。” 第382章 江南叶家 说到这叶家,在淮州那可是声名显赫、财大势大的家族。 叶家的发迹可追溯到数十年前,当时叶家先祖从贩卖私盐起家,随后又做起了航运生意。 叶家在航运生意上越做越大,逐渐积累了巨额财富。 他们的船队在江河湖海上穿梭往来,运输着各种货物,从珍贵的丝绸、茶叶、瓷器到日常所需的粮食、盐巴、木材等。 可以说,叶家几乎掌握了淮州及周边地区的水上贸易命脉。 叶家的当家人叶世昌,年逾五旬,是个精明强干的商人。 长子叶毅中,年方而立,为叶世昌的得力助手。 他不仅继承了父亲的商业头脑,而且为人处事圆滑,善于结交权贵,使得叶家的生意更加蒸蒸日上。 次子叶毅行却是个浪荡子,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赌坊酒肆之间。 倘若叶家没有叶毅中这般优秀的继承人,一旦把这庞大的家业交到叶毅行手里,恐怕用不了几年便会走向败落。 舒长钰食指轻叩着扶手:“叶毅行与叶毅中关系如何?” 林逸风敲了敲手中的折扇,言简意赅道:“水火不容。” “继续。”舒长钰掀了掀眼皮。 林逸风拉了椅子,坐下来说:“我按照你的吩咐故意接近了叶毅行,发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本事不大,倒自命不凡,而且对叶毅中颇有敌意。” 要不是舒长钰有交代,平日里他瞧都不瞧这种酒囊饭袋一眼。 林逸风继续说:“叶毅行觉得自己被叶毅中压制,得不到他爹的重视,所以对叶毅中心怀怨恨。曾有一次他在酒醉后大放厥词,说迟早要让叶毅中好看。” 舒长钰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那叶毅中对叶毅行又是何种态度?” 林逸风摇了摇头:“叶毅中在人前倒是一副大度兄长的模样,对叶毅行的荒唐行为多有包容。”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我总觉得他也在防备着叶毅行,毕竟叶家的家业庞大,谁都不想拱手让人。” “哦?”舒长钰眉梢微挑,“这倒有意思。” “老大,这叶家是怎么跟辰王扯上关系的?”林逸风纳闷,他将叶家上上下下查了个遍,都没有发现明显与辰王勾结的证据。 舒长钰语气平静:“叶毅行的夫人与辰王身边一侍妾为表姐妹关系。” 前些时候,宋芫向他说起顾千帆时,曾提及过江南叶家。 起初舒长钰并未在意,但后来随着剧情发展,顾千帆步步高升,他身边的红颜知己,江南叶家的三小姐叶清瑶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了顾家。 而且叶清瑶的几个兄弟也同样入朝为官。 这才引起舒长钰的注意。 彼时顾千帆已身居高位,且娶了丞相之女为正妻。 且不说这叶清瑶何德何能,竟能跟丞相之女平起平坐。 何况叶家本是商人,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他们究竟是如何打破这一规定,让几个兄弟入朝为官的? 就只有一个可能,从龙之功。 于是舒长钰让人去查了下,细查之后才发现叶家跟辰王竟有这等关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叶家是攀上了辰王,为辰王暗中输送钱财,以谋取家族未来的荣华富贵。 但叶家当家人叶世昌又不是傻的,此时辰王不过偏远余州一藩王,又怎么可能会将将家族的未来押在了辰王身上。 而叶毅中也不像会做这种蠢事的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叶毅行利用妻子的娘家关系,暗中投靠了辰王,并借助辰王的势力,除掉了兄长叶毅中,从此成为叶家的当家人。 林逸风用力摇着扇子,仿佛要扇走心里的憋屈:“老大,既然你知道这么清楚,还派我千里迢迢去淮州做什么?” 舒长钰嗓音微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叫那个小东西出现在芫芫面前,你三番两次放他找上芫芫,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果然老大是暗戳戳的记仇了。 林逸风苦笑:“他到底是个王爷,我也太过强硬地阻拦……” 宋芫这时候进来,恰巧听见林逸风的话,他随口一问:“你们在说什么王爷?” 林逸风捏紧了手中的扇子,笑得有些刻意:“我们说的是辰王。” “辰王怎么了?”宋芫在舒长钰旁边的椅子坐下。 林逸风说:“就上个月,有人在辰王的藩地发现了两个被开采过的铁矿,并上报给了朝廷。” “那真是不巧了。”宋芫虽说着惋惜的话,嘴角却高高翘起,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他随即又问:“那朝廷会如何处理此事?” “朝廷自然是派人去调查了。”林逸风也一脸看戏的表情,“这一调查,辰王可有的头疼了。” 毕竟,拥有铁矿意味着辰王有私铸兵器的嫌疑,这在朝廷眼中可是极大的隐患。 宋芫瞅眼舒长钰,不用猜,这肯定是舒长钰的人捅出去的,以回敬辰王之前的刺杀之仇。 “辰王会被朝廷降罪吗?” 林逸风还未开口,舒长钰腔调散漫道:“不会。等朝廷派去的人赶到余州,辰王早就把铁矿的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把柄。” 宋芫挑眉:“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舒长钰轻笑:“也不尽然,以前辰王偏安一隅,朝廷几乎忘了他的存在。经此一事,朝廷必然会加强对他的监视,他再想有什么小动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闻言,宋芫简直想拍掌叫好,这下就叫辰王尝尝被人拿捏的滋味。 第383章 冷锅串串 到了晌午,众人一起用了午饭,又各自忙碌起来。 宋争渡拿出自己最近写的几篇文章,向林逸风请教。 林逸风刚补了一个月的策论,现在看到策论就有些头疼,但对上宋争渡的目光,心又软了下来。 他无奈地接过文章,轻叹了口气。 外面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用那像被撕裂的破了嗓子,嘶鸣着,有种不死不休的疯狂劲。 宋芫瘫在藤椅上,都快热成咸鱼干了。 现在才六月,要一直到八月才会稍稍凉快些,想想还要再熬两个月,宋芫吃饭都没胃口了。 他从冰箱掏出根冰棍,咬了一口含在嘴里。 冰棍的凉意从舌尖蔓延到全身,宋芫发出舒服的喟叹,感觉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 再一瞥旁边穿着单薄夏衫的舒长钰,宋芫不禁感叹,这人真是耐热,这么热的天,他还能穿着长衫,一点汗也不出。 宋芫忍不住问:“舒长钰,你不觉得热吗?” 舒长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静自然凉。” 宋芫撇了撇嘴,心静自然凉?他现在心静得跟一潭死水似的,还是觉得热。 他伸手过去摸了把舒长钰的手背,这大热天的,舒长钰的体温依旧凉凉的,就像是会自动散冷的冰箱似的。 宋芫又咬了口冰棍,咬得嘎吱作响:“话说回来,你体温为什么这么低?” 舒长钰反手抓住宋芫手,捏了捏他戴着银戒的无名指,语气闲散道:“我自幼便是如此,早已习惯。” 宋芫眨眼:“你冬天体温也这么低吗?” “冬日会稍暖一些,但也比常人温度低些。”舒长钰说。 宋芫皱着眉头:“那你冬天岂不是会很冷?” 身体不能产生足够的热量,会比寻常人更易感到寒冷。 舒长钰漫不经心:“习惯了,便不觉得冷了。” 宋芫听着顿时心梗,连嘴里的冰棍都没那么甜了。 他咬住最后一口冰棍,用力抱紧了舒长钰:“没关系,到冬天就轮到你抱着我睡,我这人就像个小火炉,肯定能把你暖得热乎乎的。” 透过薄薄的衣料,舒长钰感受着宋芫身上传来的温度,唇角微弯,低低一笑。 过了申时,日头偏西。 宋芫打了个盹儿醒来,开始琢磨着晚上该吃什么。 天气这么热,吃什么都没胃口。 脑海中闪过一道道美食,却又一一被他否定。 米饭太干,炒菜太油腻,汤汤水水又太热、凉面昨天刚吃过,凉拌菜也吃腻了。 作为一个美食博主,他竟然想不出适合夏天吃的美味,简直丢了自己美食博主的脸。 宋芫挠了挠头,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串串! 对就是串串,冷锅串串。 他一闭眼,意识进入空间厨房,打开冰箱挑食材。 有莲藕、海带、豆腐皮、蘑菇、牛肉、鸡肉、鱼丸、虾丸等等,应有尽有。 能拿出来的,他全拿出来了,不能拿出来的,问过舒长钰后,也都拿了出来。 因为舒长钰说了:“想吃就吃,在这里你无需有任何顾虑。” 既然舒长钰这么说了,宋芫也就不再犹豫,把那一斤鲜虾拿了出来。 接着便吩咐仆人将食材拿去厨房处理了,他来准备锅底。 先将干辣椒剪成段,在锅中炒出香味,再放了一把花椒下去煸炒,那辛辣的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舒长钰正要进门,就被这辛辣的气味刺激得鼻腔一痒,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你去外面等会儿吧,这里味道太冲。”宋芫听到咳嗽声,连忙转头对舒长钰说道。 舒长钰微微皱眉,却并未挪动脚步,只是静静地看着宋芫忙碌的身影。 “我不碍事。” 宋芫也就随他去了,接着倒油,放葱姜蒜爆香,加了几勺豆瓣酱下去,炒出红油。 香味越来越浓郁,宋芫深吸了一口气,馋得不行。 他又加了一大块火锅底料,看着底料在锅中慢慢融化,那醇厚的味道让他直咽口水。 最后倒了一整瓢水下去,放盐、糖、生抽、蚝油等调料,搅拌均匀,让味道充分融合。 此时,仆人也将处理好的食材送了过来。 并且已经宋芫按照的吩咐,用竹签将各种食材串好。 宋芫将串好的食材分别过水焯熟,然后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 直到红油汤底也凉得差不多了,将焯熟的串串放入冷锅中浸泡。 串串一接触到红油汤底,香味立刻被锁在了食材里,辣而不燥,麻而不苦,让人垂涎欲滴。 串串要在冷锅中浸泡两刻钟,才能更好地吸收汤底的味道。 趁着这点时间,宋芫又做了份不辣的冷锅串串。 半个时辰后,宋芫把冷锅端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可以吃了!” 林逸风闻声而来,看着那满满当当的冷锅串串,眼睛一亮。 他本就被策论弄得有些疲惫,此刻看到这美食,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这是什么新鲜吃法?”他问。 “冷锅串串。”宋芫说,“拿着签子吃,你要是不习惯吃辣,就吃左边的一锅。” “辣?”林逸风手中折扇一敲掌心,好奇地看向那红彤彤的一锅串串,“我倒是要尝尝这辣究竟有多厉害。” 说罢,他拿起一串辣锅里的牛肉,放入口中。瞬间,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爆开,仿佛一团火在舌尖上燃烧。 宋争渡看他辣得满脸通红,赶忙递上一杯柠檬茶:“林先生,快喝点水缓缓。” 林逸风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口中的辣意稍稍缓解了一些。 “这辣锅果然厉害,我算是见识到了。”他用扇子扇着风,好让让那股辣劲快点散去。 宋芫看着林逸风的模样,笑着说道:“我就说很辣吧,你偏不信。” 林逸风眼睛瞅着那辣锅:“确实辣,不过辣得过瘾,辣得痛快!” 宋晚舟抓起一串麻酱串串,给了丫丫,提醒她:“丫丫,吃的时候小心签子。” “好哦。”丫丫乖巧地点点头,开心地咬了一口串串,吃得小嘴巴鼓鼓的。 此时,林逸风又忍不住拿起一串辣锅串串,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入口中,再次被辣得直吸气,但脸上却露出爽快的表情。 “这辣锅串串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他一边扇着风一边说道。 宋芫好笑不已,看来又是一个被辣椒征服的人。 辣椒的魅力果然是无人能挡。 也不对,还有个坚决不吃辣的人。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就见他正拿起一串蘸了麻酱的虾肉吃着,动作依旧优雅,即便是吃串串,也不失风度。 再看林逸风已经吃下五六串辣锅串串,宋芫说:“你第一次吃辣锅,还是悠着点吧,不然晚上有你好受的。” 林逸风听后,换了一串不辣的串串尝了尝:“嗯,这不辣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喝足,众人趁着夜色,坐在院子里闲聊。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爽,也吹散了些许白日的燥热。 直到夜深,大家才各自回屋,洗漱后躺下。 次日天未亮,宋争渡和林逸风便离开了庄子。 时间到了六月中旬,庄子里的暑热依旧未减。 就在十五这日,舒长钰收到了来自北疆的密函。 第384章 斗兽 六月的北庭,绿草如茵,一望无际。 今日是草原一年一度的赛马节,除了赛马,还有摔跤、射箭等比试项目。 各部族的酋长也带上族中最出色的勇士,和美丽的女子纷纷前来。 人群围聚在一片开阔的场地周围,呐喊声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在草原上回荡。 “哈丹,为了我们塔塔尔部族荣耀!” “乌尔根,你是最强的!打败他!” 场地中央,两个身材魁梧的勇士正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他们身着皮制坎肩,露出结实的臂膀,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响起,两位勇士如同出笼的猛虎一般冲向对方。 两人你来我往,激烈地搏斗着。 最终哈丹将乌尔根摔倒在地,以绝对的优势获得了胜利。 全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然而,在台上观看的大王子却皱起了眉头,他一脸兴致缺缺:“这就结束了?真没意思。” “大王子,若是您觉得摔跤不够刺激,不如我们安排一场斗兽表演如何?”一个机灵的随从小心翼翼地提议。 大王子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赶紧安排,我要看到最凶猛的野兽和最勇敢的斗士。” “把我前几天抓的狼放出来,再找个奴隶,让它先沾沾血。” 沾过血的狼才会更加凶猛,更加具有攻击性。 此时,采石场。 自从上次再度拒绝了三王子抛来的橄榄枝后,宋远山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很快他就从放牛羊的活计被调到了采石场。 那里烈日炎炎,巨大的石块堆积如山。 宋远山和其他奴隶一起,每天要承受着沉重的体力劳动。 每一块石头都仿佛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宋远山的双手早已被粗糙的石块磨得血肉模糊,但他只能咬着牙继续劳作,因为一旦停下,监工的皮鞭就会如毒蛇般抽来。 在采石场,食物也是极度匮乏的。 他们只能吃到一些粗糙的干粮和几乎没有油水的野菜汤。 这些食物根本无法满足他们高强度劳动所需的能量,许多奴隶都因为饥饿和劳累都瘦成了皮包骨模样。 宋远山也不例外,来到采石场短短两个月,他迅速消瘦下来,脸颊凹陷,颧骨突出,原本健壮的身躯如今只剩下一副摇摇欲坠的骨架。 没什么可后悔的。 即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宋远山的剑锋永远不会指向自己的同胞。 为今之计,他得先努力活下来,然后再想办法回到大晋。 这时,宋远山的思绪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他抬起头,看到几个侍从朝这边走过来。 他们的目光在众多奴隶中扫视,最终锁定了宋远山。 “你,起来!”一个监工指着宋远山,声音粗鲁。 宋远山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在采石场,被突然带走通常不会有好事。 他缓缓站起身,就被几个侍从粗暴地拽着胳膊,拖出了采石场。 周围的奴隶们仍旧麻木地搬运着石块,仿佛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 每一个被带走的奴隶,几乎没有谁能够活着回来。 宋远山被拖到了斗兽场,他环顾四周,看到四周的观众席上坐满了人,有贵族、有平民,甚至还有他曾经拒绝过的三王子。 三王子看着宋远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在说:“这就是你拒绝我的下场。” 斗兽场的另一边,正用铁笼关着一只饿狼,它的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眼前的猎物。 随着一声令下,铁笼的门被打开,饿狼咆哮着冲了出来。 宋远山的心跳加速,却没有一丝惧怕。 他没有武器,也没有盔甲,只有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宋远山的眼睛紧紧盯着狼的动作,寻找着机会。 狼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扑到了宋远山身前。 宋远山侧身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狼的扑击。 狼一击未中,转身再次扑来,口中发出凶狠的咆哮。 观众席上,人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都在兴奋地叫好。 大王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的奴隶与狼的搏斗,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宋远山与饿狼继续激烈地周旋着。 狼的攻击越发凶猛,宋远山尽管一次次惊险地躲避,但在一次狼扑过来时,他的动作还是稍慢了一些。 狼的爪子划过他的腹部,顿时,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衫。 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但宋远山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宋远山强忍着疼痛,目光在斗兽场内快速扫过,寻找着可以用来作为武器的东西。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块锋利的石片上。 他迅速向石片扑去,饿狼紧随其后 宋远山抓起石片,转身迎向狼。 狼已近在咫尺,宋远山举起石片,狠狠地向狼刺去。 狼再次扑来,宋远山这次没有躲避,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石片狠狠地刺向狼的一只眼睛。 狼的一只眼睛瞬间被石片刺穿,鲜血和眼液喷涌而出,狼痛苦地嚎叫着,身体在空中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大王子看着场中的宋远山,他着实没想到这个奴隶,竟然有如此身手,甚至还伤了他的狼。 “有意思,这个奴隶有点本事。”他自言自语道。 而一旁的三王子,见大王子对宋远山产生了兴趣,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三王子凑近大王子耳边,低声说:“王兄,这个奴隶虽然有点本事,但毕竟是低贱之人,不值得你如此关注。” 大王子摆了摆手,不以为然说:“三弟,你的眼光还是太浅了。这个奴隶能从狼爪下存活,还能反伤了狼,说明他身手不错,而且有胆识。” 三王子暗暗咬牙,若是他早知宋远山会被大王子看上,当初便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可现在,宋远山已经得到大王子的赏识,若他再轻举妄动,恐怕会引起大王子的不满。 三王子虽气得牙牙痒,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生怕让大王子看出自己的心思。 “王兄说的极是,是我目光短浅了。”三王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附和道。 大王子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是继续关注着斗兽场中的宋远山。 此时斗兽场中。 宋远山没有给狼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迅速跨上前去,将石片从狼的眼睛中拔出,然后再次用力刺入狼的喉咙。 狼的喉咙被刺穿,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 大王子站起身,拍手称赞:“好!这个奴隶不错,很有勇气。” 宋远山靠在狼尸上,喘着粗气,因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周围的欢呼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的意识逐渐恍惚,最终眼前一黑,倒在了狼尸上。 “死了?”大王子问。 侍从下去检查一番,回来禀报:“回大王子,他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将他带下去,好好治疗,不要让他死了。”大王子命令道。 第385章 宋远山没有死 这天宋芫回了张家村。 村里的榨油坊终于建成了。 大江一大早就过来请宋芫去榨油坊看看。 宋芫寻思他也很久没回张家村了,这两日正打算回去看看他那几亩田,尤其那两亩棉花。 虽然他有拜托石头帮忙照看,但最近天旱得厉害,他还是担心棉花会被晒死。 到了张家村,宋芫先去看了他两亩棉花田,只见棉花的叶片依然保持着绿色,只是有些卷曲。 看来石头把棉花地照看得还不错。 宋芫心中稍感欣慰,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卷曲的叶片,感受着棉花在干旱中顽强的生命力。 接着他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整个棉花田,发现田间有一些细小的裂缝,这是干旱导致土地失水的明显迹象。 而河边的水位已经降到了脚脖子处,露出了大片干裂的河床。 宋芫皱起眉头,这干旱的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 他沿着河边走到麦田,此时正值麦子灌浆期,而此时,麦田里的麦穗虽然已经开始饱满,但麦秆却枯黄干燥,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另一边的稻田同样不容乐观。 稻田里的水几乎干涸,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淤泥。 今年的收成怕是会大打折扣。 随后,宋芫跟着大江来到了榨油坊。 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大家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榨油坊的主体是老粮仓改建的,外墙用泥砖砌成,屋顶铺着茅草,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但胜在坚固耐用。 内部空间宽敞,中间摆放着几台榨油模具,这些榨油机是宋芫根据记忆中古法榨油技术,经过改良,再指导牛叔打造的。 榨油机旁边是几个大木桶,用来盛放榨出的油。 榨油坊里,众人正忙碌着,看到宋芫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 “小宋。”石头笑着迎了上来,“你来得正好,我们今天第一次试榨,正想让你看看效果呢。” 宋芫也就不再多说废话,直接宣布:“那就开始吧。” 村民们按照之前的分工,有条不紊地开始操作起来。 石头将蒸熟的花生倒进模具中,压成圆饼,十个圆饼为一组,整齐地叠放在压盘上。 然后招呼着几个村民一起,拉动着木梁。 “一、二、三,用力!”石头喊着口号。 沉重的木梁缓缓下降,压在油饼上。 油饼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变形,油脂逐渐从油饼中被挤出,顺着槽口滴落到下方的木桶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油香,那是花生油脂特有的香味。 “这榨油机真是个好东西,比以前的老办法强多了。”一个村民感慨说。 “是啊,以前我们用石磨和木槌,费时费力,现在有了这个榨油机,方便多了。”另一个村民接着说道。 大江乐呵呵说:“小宋,你看这油,颜色多好,闻起来也香。” 宋芫点了点头,他拿起一个小勺,舀起一点油,仔细地观察着。 “油色金黄,清澈透明,没有杂质,很好。”宋芫满意说。 “那我们可以开始装坛了吗?”一个村民迫不及待地问。 “可以了,但记得要先让油冷却,然后再过滤一次,确保油质纯净。”宋芫叮嘱完。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是你们出的花生,油是你们拿回去吃,还是卖给我,你们可以好好商量商量。” “小宋,这花生是我老舅用送过来的,没有花钱收,你就拿去吧。咱们村这榨油坊能建起来,多亏了你。这油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张瑞语气真诚。 宋芫斟酌着市面上的油价,开了个不高不低的价格:“那我就按二十文一斤的价格收购吧,不能让大家白忙活。” 村民们听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这榨油坊刚开工,就挣到了银子,果然小宋没骗他们,榨油坊真能赚钱。 接着,大家开始忙碌地将冷却过滤后的油进行装坛称重。 宋芫抱着一坛子花生油回了家。 他有一个月没回来了,舒长钰派了仆人过来看管房子,所以家中依旧整洁干净,没有丝毫杂乱。 宋芫将那坛子花生油收进空间厨房里,去后院看了看池塘。 池塘里的水还是满的,竹管中依旧有细细的水流流入。 池中的莲叶错落有致地铺展在水面上,还开出了几朵洁白的莲花,随风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宋芫蹲在池边,伸手拨弄了一下莲叶,清凉的水珠溅到他的脸上,带来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此时一条银鱼悄悄钻出水面,又迅速地潜入水中,只留下一圈圈微微荡漾的涟漪。 他屋里屋外走了一圈,也没见着狗剩,估计又是随李力去放羊了。 至于猫猫们,都被宋芫搬去了庄子。 快到晌午,宋芫从空间厨房拿了一碗凉粉,上面浇了一勺香辣的辣椒油和香醋。 酸辣开胃,宋芫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一碗凉粉,宋芫回屋里歇歇。 然而,屋里闷热得紧,宋芫根本睡不着。 此时他无比想念舒长钰,不抱着他,自己就没法入睡。 他意识进入空间厨房,打开冰箱,靠着冰箱散发出的冷气,心里的燥热总算消退了一些。 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 直到傍晚,宋芫被一阵狗叫声唤醒,他走出屋子,看到狗剩和李力正赶着羊群从远处走来。 狗剩一看到宋芫,便兴奋地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围着他转了几圈。 宋芫笑着摸了摸狗剩的脑袋,看着不远处的李力和羊群,懒懒地挥了下:“李哥。” “小宋,你回来啦。”李力赶着羊群走近,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回来看看。”宋芫瞧着羊群都很是肥壮,尤其那一身毛发,蓬松光亮,显得十分健康。 李力这时候说:“小宋,我看这些羊该剪毛了,天气太热,毛太厚,羊也难受。” 宋芫点头:“李哥你看着办吧,你是养羊的行家,听你的准没错。” “好嘞,那明天我就准备准备。”李力说着,就开始把羊往圈里赶。 宋芫帮忙将羊群赶回羊圈后,此时天色将暗,他去对面牛家,跟牛婶招呼一声,便骑马返回庄子。 到了庄子,他径直回屋,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刚系着衣带,他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一阵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芫微微一怔,旋即嘴角上扬,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怎么了?” 舒长钰环过他的腰,下巴在他颈窝慢慢摩挲了几下,却并未说话。 在宋芫看不见的角度,舒长钰眸色微暗。 真是令人意外呢。 宋远山竟然没有死。 第386章 辣条与魔芋爽 时间进入六月后,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转眼间,田间的辣椒已然成熟了大半。 再过半个月就能全部收获了。 到七月份西瓜、花生也该陆续成熟。 而他的辣条加工坊连影子都还没见着,想到接下来要收辣椒、花生、做辣椒、卖西瓜。 事情多到让宋芫感到压力巨大。 时间顿时变得紧迫起来。 宋芫拿出纸笔,先制定一个详细的时间表,将每一项任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首先是研究辣条的配方,这时候的调料种类有限,再加上一些香料的成本问题,宋芫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心思去尝试不同的组合。 宋芫开始在厨房里进行一次次的试验,将辣椒、花椒、八角等常见的调料与一些不常见的香草、桂皮等混合在一起。 做出来的辣条味道千差万别,宋芫自己尝着,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于是他将做出来的辣条,都分给庄子里的仆人、侍卫们试吃,并收集他们的反馈意见。 刚开始仆人们还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主子亲自做的食物,他们能尝到就已经是极大的荣幸,哪还敢妄自非议。 他们连忙恭维:“公子做的辣条,味道真是一绝,我们从未尝过如此美味。” 但宋芫听出,他们的话中带着恭维,未必是真心话。 他需要的不是恭维,而是真实的反馈。 宋芫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语气温和:“你们不必拘束,我请你们试吃,正是为了改进这辣条的味道,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无需顾虑。” 仆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宋芫会这么直接。 终于,一个较为胆大的侍卫率先开口:“公子,这辣条过于辛辣,吃下去嘴巴都麻了,怕是很多人难以接受这般重的辣味。” 宋芫点了点头,鼓励道:“很好,这就是我想要听到的。还有其他人有什么想法吗?” 其他仆人纷纷鼓起勇气发言。 “我觉得香料放得有点多,味道有点冲。” “公子,我感觉辣条的不够劲道,吃起来软绵绵的,没有嚼劲。” 宋芫认真地记录下每一条意见,然后继续调整配方。 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和改进,辣条的味道终于越来越接近他心中的理想状态。 最后做出来的辣条色泽红亮,香气扑鼻,更重要的是,口感麻辣鲜香,劲道十足,让人吃了还想吃。 宋晚舟尝过辣条后,眼睛亮晶晶的,小脸惊喜说:“大哥,这辣条真是太好吃了!又香又辣,吃起来特别过瘾。” 成功做出满意的辣条后,宋芫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 除了辣条,他接着又研究了魔芋爽。 魔芋在这时候又叫“蒟蒻”,传入中原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平民百姓也偶有食用。 他们松州南边也有魔芋的种植。 宋芫特意请人去南边的定远县挖了许多魔芋回来。 魔芋属于天南星科魔芋属的植物,本身带有毒性,要经过处理才能食用。 处理方法也简单,就是将魔芋磨成粉,然后加碱水(草木灰水)磨成浆,加热凝固。 最后凝固后的魔芋像豆腐一样。 再切成小块,放锅中煮至一个时辰,换水浸泡几次后,魔芋块就变得q弹爽滑,可以食用了。 当晚,宋芫就做了道魔芋炒肉。 他叫来宋晚舟和丫丫一起过来用饭。 舒长钰看着那一盘魔芋:“这就是你捣鼓了一下午,弄出来的东西?” 宋芫“昂”了声:“是啊,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尝尝看。” 舒长钰缓缓伸出筷子,夹起一块魔芋放入口中。 魔芋的独特口感在口腔中散开,那q弹爽滑的质地与预想中的全然不同。 宋晚舟也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然后哇地说道:“大哥,这东西吃起来滑滑的,又很有嚼劲。” 宋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说吧,这魔芋可是个好宝贝,等我把它做成魔芋爽,那味道才叫一个绝呢。” 舒长钰眉梢微挑:“魔芋爽?那又是什么新奇玩意?” 宋芫兴致勃勃地解释:“就是用魔芋做出一种香辣爽滑的小吃,像辣条一样。” 听说是像辣条的小吃,舒长钰眉梢往下压了点儿。 夜间就寝的时候,舒长钰捏着宋芫的下颌,脸凑了上去,在他脖颈轻轻嗅了嗅。 宋芫缩了缩脖子:“我洗过澡了,你在嗅什么?” “想闻闻你有没有被辣椒腌入味。”舒长钰语气凉凉。 宋芫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夸张,我不过是做了些辣条和研究魔芋爽,又不是整日泡在辣椒里。” “你这几日满脑子都是这些,我看你都快变成一个辣味的人了。”说着,舒长钰低头咬了宋芫的耳垂一下,“还怪好闻的。” “嘶。”宋芫轻呼一声,然后怒上心头,张嘴就往舒长钰脸上啃了一口。 一张漂亮的脸上瞬间就多了一个牙印。 舒长钰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你还真下得去口。” 宋芫面无表情地呵呵:“谁叫你先咬我,我这叫以牙还牙。” 舒长钰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牙印,尾音轻扬:“行,那我就当被小狗咬了一口。不过,你这辣味小狗还挺牙尖嘴利的。” 宋芫瞪了他一眼:“你才是小狗。” 两人闹腾了大半个时辰后,宋芫眉间眼梢尽是春意,他懒洋洋地靠在舒长钰胸膛上。 打着哈欠说:“我打算开一个加工坊,专门生产辣条和魔芋爽。等加工坊建起来,我想在县城里开个铺子,就卖这种小吃,你觉得怎样?” 舒长钰垂眸,轻抚着宋芫的发顶,嗓音微哑开口:“想法甚好。这辣条与魔芋爽独特新奇,定能吸引众多食客。” 有舒长钰这句话,宋芫霎时信心十足。 “那我就放开手去干了。” 次日,宋芫又一头扎进了厨房。 用做辣条的配方稍微改良一下,做出了魔芋爽。 宋芫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口感香辣爽滑,确实有几分辣条的味道,但又有着魔芋独特的口感。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叫来宋晚舟、和仆人们一起试尝。 众人品尝过后,皆是赞不绝口。 宋芫听着大家的反馈,就心里有数了,这魔芋爽绝对符合大众口味。 配方确定后,接下来要抓紧时间筹备辣条加工坊了。 第387章 筹备加工坊 关于加工坊的选址,宋芫一直犹豫不定。 若选在镇上,租金相对便宜,且镇上招工也较为容易。 最好离庄子近一些,方便宋芫每日来回加工坊。 但距离县城有一段路程,加工好的辣条运输到县城可能会耗费较多的时间和成本。 若加工坊选在县城,租金昂贵,雇佣人手的成本也高。 宋芫往返镇上和县城诸多不便,不能时刻盯着加工坊,还得请人代为管理。 好处就是省了运输的麻烦。 宋芫在心中反复权衡着镇上和县城的利弊。 经过深思熟虑,宋芫决定先在镇上开设加工坊。 成本是其中一个问题,更关键的还有管理上的考量。 敲定在镇上开设加工坊的计划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忙碌起来。 宋芫顶着炎炎烈日,在外面跑了两天。 终于在庄子靠近镇上的郊外,找到一处看似有些陈旧却空间宽敞的宅院。 宅院的围墙爬满了青苔,大门上的漆也有些剥落,但那大大的院子和几间还算结实的屋子,显然非常适合作为加工坊。 宋芫根据村民的指引,很快找到了宅院的主人。 那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先生,宋芫恭敬地向老先生行礼,道明来意:“老先生,晚辈看中了您这处宅院,想租用作为加工坊,不知租金几何? 老先生打量了一番宋芫,缓缓说道:“小伙子,我这宅院虽旧了些,可地方宽敞。租金嘛,每月一贯二百文。” 宋芫抽了抽气,一贯二百文? 这租金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成不成,老先生,您这宅子多少年没住人了?您看看这屋顶,瓦片都有些松动了,还有这墙面,全是裂缝,这要是下雨,怕是会漏水吧。”宋芫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那些需要修缮的地方。 包括屋前屋后杂草丛生,要清理起来可得费不少功夫。 “我若租下,还得花钱雇人来修缮,这成本可不小。” 老先生不耐烦跟人讨价还价,他这宅子若想租出去早就租出去了,何必放到现在。 但见宋芫长得讨喜,他心下也有些松动。 “每月八百文,你若觉得可以,咱们就签契约。若不行,那便罢了。”老先生语气虽仍有些强硬,但态度已有所缓和。 宋芫腆着脸道:“八百文还是有点贵了,五百文如何?” 老先生差点拂袖而去,被宋芫扯住衣袖,好一阵软磨硬泡。 “老爷子,您就行行好吧,我这刚成亲,还没个稳定的营生,连娘子都养活不起。”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现在还住娘子家里,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实在惭愧得很。” 为了省那三百文钱,宋芫连脸都不要了,怎么卖惨怎么来。 老先生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被宋芫缠得没办法,最终无奈答应:“罢了罢了,五百文就五百文,你可得好好经营,不要糟蹋了这处地方。” “行嘞,老爷子你就放心吧。”宋芫笑眯眯,“我一定好好打理的。” 于是,两人在村长见证下,签订了租赁契约。 宋芫付了定金,拿到了宅院的钥匙。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芫忙得不可开交。 他从镇上雇了几个工匠,将宅子里里外外修葺了一遍。 屋顶的瓦片被重新铺过,墙面的裂缝也被修补上了。 接着就是打扫屋子。 宋芫还叫了何方过来帮忙。 何方一来到这处宅院,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小宋,你咋租了这么个破地方?” 宋芫说:“嗐,这不是因为手头紧嘛,别看这里破旧,里面有好几间屋子呢,收拾收拾一番,正好适合做加工坊。” 何方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都决定了,那就干吧。” 两人说干就干,找来锄头和铲子,开始奋力地铲除院子里的杂草。 清理完院子后,他们又进入屋子打扫。 宋芫拿着扫帚,仔细清扫每一个角落,将灰尘和蜘蛛网清除干净。 最后再买来石灰,将墙面重刷一遍,原本破旧的屋子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宋芫跟何方两人忙活了几天,总算将屋子收拾干净了。 然后砌灶台,买锅炉等厨具,装木架…… 为了感谢何方这几天的帮忙,宋芫特意给他家送了一大包自己做的零食。 黎秀兰肚子已有六个月了,身形越发笨重。 前面几个月她是吃啥吐啥,多亏宋芫送的糕点,她才勉勉强强能吃下一些东西。 这会儿看到宋芫送来的零食大礼包,她不由得喜笑颜开,小宋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小宋,你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叫我家何方,千万别客气。”黎秀兰笑道。 宋芫厚着脸皮应下了:“那我就先谢过嫂子了,等过些日子加工坊要是忙起来,少不了麻烦何哥,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何方气笑道:“你个小子,就知道使唤我干活,等下半年,我闺女出生了,你得给我闺女准备份大礼。” “一定一定。”宋芫拍胸口保证,“何哥你就放心吧,等小侄女出生,我肯定准备一份大礼。” 几天下来,宋芫整个人晒黑了一圈,回去后,被舒长钰捏着脸涂了好几层药膏。 六月下旬,宋芫忙着加工坊的装修工作,几乎没顾得上田庄。 六月依旧滴雨未下,庄子的水渠都快干涸了。 夜黑风高一个晚上。 宋芫叫上舒长钰偷摸到田边,给水渠放了水。 他从空间厨房里拉了根水管出来,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顺着水管流进了水渠。 舒长钰好整以暇地看着凭空出现的水管,只觉格外有趣。 两人守在水渠边,看着水位渐渐升高。 等达到合适的高度后,宋芫迅速关上水龙头,将水管收回空间厨房。 他们又仔细检查了周围,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这才悄然离去。 次日,阿牛和冬生像往常一样来到田边,准备查看庄稼的情况。 当他们看到水渠里竟然有水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咋回事?这水从哪来的?”阿牛挠着头,满脸疑惑。 冬生也一脸茫然:“昨天我瞧见水渠的水都快见底了,咋突然就有水了?” 两人在田边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担心太阳上来,水分蒸发得快,便赶紧提桶给庄稼浇水。 而宋芫则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忙活他的加工坊。 第388章 水果茶 雁荡关巍峨险峻,山风凛冽。 一只信鹰振翅而来,划破长空。 转瞬,信鹰稳稳落在一位面色冷峻的青年手臂上。 青年轻抚鹰羽,取下信件,展开信纸。 山风凛冽中,信纸簌簌作响,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 【速查宋远山踪迹,查明其生死下落。】 暗五收起信纸,手臂一抖,信鹰再次振翅高飞,消失在天际。 半日后,飞云城,军营中。 “报告参将,今日巡逻一切正常,未发现任何异常。”都司正汇报着巡逻情况。 案桌前的男人眉如墨裁,眸若点漆,长得一副好相貌。 听完汇报后,洛听寒微微点头,他手中捏着一张信件,随手揉成一团,塞到衣襟里,目光落到都司身上。 他吩咐下去:“继续保持警惕,不可掉以轻心。” 停顿一瞬,他继续交代:“另外,即刻派出探子,深入周边区域,仔细打探胡人部族的动向。” 都司得令,立刻转身而去,迅速安排探子们出发。 洛听寒紧拧着眉,眸光沉沉,他拿起夹在案牍中,那份阵亡将士的名单。 名单上详细记录着,建安三十五年,关城遭到胡人突袭。 新营共有四十八名新兵阵亡,其中三十一人被胡人掳去。 被俘虏的名单当中,宋远山的名字赫然在列。 洛听寒不禁心里嘀咕,就偏偏这么巧,这宋远山竟是舒长钰的老泰山。 这可就麻烦了。 胡人王廷距离北疆千里之遥,且部落众多,行踪不定,想要找到宋远山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 历数往年被俘虏的将士,大多数都杳无音信,生还者寥寥无几。 正如他们一旦俘虏了胡人,也绝不会善待,干苦活都是算轻的,甚至有的会被直接处死,作为对敌人的威慑。 洛听寒对此并不乐观,他不认为宋远山能活下来。 可既然舒长钰开口了,洛听寒便不能坐视不管。 他腹诽道:那家伙尽会给他找事。 六月二十八,宋芫去了趟县城,舒长钰随他同行。 烈日高悬,天空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热气腾腾地笼罩着大地。 马车在滚烫的道路上前行,车轮碾过之处扬起阵阵灰尘。 车厢内,宋芫咬着冰棒,咬得嘎吱作响。 今年夏季全靠冰棒救命了。 马车路过一个村庄,忽然外面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宋芫此时靠着舒长钰昏昏欲睡,听到哭嚎声,瞬间睡意全无。 他猛地直起身来,往车窗外看去。 只见村庄里的百姓们围在一片干枯的田地旁,个个神情悲痛,泪流满面。 田里的庄稼都被晒得枯黄,有的甚至已经枯死,干裂的土地如同张着大口的怪兽,吞噬着庄稼的生机。 一位老婆子瘫坐在地,捶胸顿足:“老天爷啊,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庄稼都死了,我们拿什么去交租,拿什么去养活一家老小啊!” 旁边的妇人抱着孩子,哭声震天:“孩子还这么小,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芫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 马车继续前行,宋芫的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 这两个月,他一直待在庄子里,虽然也知晓天气炎热干旱,却没想到外面的情况已经如此严峻。 到了县城,城门口的官兵都被晒得蔫头耷脑,没仔细盘查就放他们进去了。 马车进入县城,街道上弥漫着一股燥热与沉闷的气息。 行人寥寥无几,店铺门可罗雀。 往日热闹繁华的县城如今一片萧条景象,可见这炎热天气带来的影响之深。 马车朝着别苑缓缓前行。 车轮滚动在被烈日晒得滚烫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宋芫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萧条的景象,叹气说:“没想到县城也受到了这么大的影响。” 他开始担心,这时候开加工坊不是一个好时机。 而且天气炎热,食物容易腐烂,若是储存不当,加工坊的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要不还是再推迟两个月吧,等天气稍凉快些,再开业也不迟。 舒长钰懒洋洋地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听到宋芫的话,他微微睁开了眼睛,说:“此次灾情牵扯到松州多地,连周边各县都受了影响。” 宋芫一听舒长钰这话就心里有数了,加工坊确实不宜在此时开业。 等灾情缓解,天气凉爽些再做打算吧。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别苑门口。 宋芫下车后,太阳依旧高悬。 阳光毒辣得似乎能穿透人的肌肤,让人感到阵阵灼痛。 宋芫抬手挡在额头,心里想到这时候要是来一碗冰红茶就好了。 走进别苑,里面同样是一片寂静。 往日里郁郁葱葱的花园如今花草枯黄,树木的叶子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他们来到正厅,坐下后,仆人急忙端上了凉茶。 宋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所谓凉茶也只是放凉了,并不冰爽,也没滋没味的。 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念现代的超大桶水果茶,切几块新鲜的草莓,搭配着西瓜、橙子、西柚、柠檬。 再加上一些冰块和蜂蜜,用茉莉花茶一泡,那滋味,简直了。 宋芫想到就觉得口舌生津,仿佛那清凉甘甜的滋味就在舌尖上打转。 干脆自己动手做一壶水果茶得了。 于是他放下茶杯,转头跟舒长钰说:“我去弄点喝的,你等我一下。” 舒长钰姿态懒散地撑着下颌,目光转动,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好奇:“好,我等着。” 宋芫已经闭上眼睛,意识进入空间厨房。 打开冰箱,挑选了几颗草莓、橙子和柠檬百香果。 他迅速将水果洗净,草莓去蒂切成小块,橙子和柠檬切成薄片,还有西瓜、凤梨等等。 接着,他从橱柜里取出一个玻璃茶壶,把切好的水果放入壶中。 用勺子铲了一勺冰块出来,倒进壶中,最后倒入泡好的绿茶。 噔噔噔噔。 一壶冰爽清甜的水果茶就做好了。 这时,舒长钰等得困倦了,眼皮微微耷拉着,却在听到茶壶的叮当声时,撩了撩眼皮。 “来啦,尝尝我做的冰爽水果茶。” 宋芫端起茶壶,倒了一杯给舒长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舒长钰接过杯子,轻轻晃了晃,冰块与水果在杯中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他嗅着果香清甜的气息,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这水果茶的香气与他以往所品尝的茶香截然不同,充满了新鲜感。 “这茶,倒是别出心裁。” 宋芫笑哈哈地举起杯子,跟舒长钰碰了碰杯:“来干杯。” 然后一口喝下半杯,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哇啊~” 还是现代的冷饮最解渴。 突然一个念头在宋芫脑海中闪过。 “诶,舒长钰,你说我暂时开个冰饮铺子如何?” 第389章 看铺子 闻言,舒长钰微微哼笑了一声:“你近来倒是折腾得挺欢的,一会儿想开加工坊,一会儿又要弄冰饮铺子。” 宋芫嘿嘿笑了笑:“这不是看到机会就想试试嘛。加工坊等天气凉爽些再开也不迟,现在这炎热天气,冰饮铺子正合适。” “忙不过来就让下人去做,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舒长钰捏着他的脸颊轻轻地扯,“这张脸都晒黑了,再这样下去,娘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宋芫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嘟囔着:“哪有那么夸张,我这不是健康肤色嘛。” 瞥见舒长钰眉梢一挑,他赶快改口:“好了我答应你,忙不过来就找人帮忙。” 舒长钰勾起嘴角,要笑不笑的:“记住你的话,不然就c……”他吐着气音说了几个字。 宋芫瞬间面红耳赤,他挠挠耳朵说:“你真是……哎,我知道了,我肯定记住。” 舒长钰看着宋芫害羞又无奈的模样,心情愉悦。 “咳咳,说回正题。”宋芫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铅笔,开始在本子上认真地记录着一些想法。 “我初步计划先推出几款主打冰饮,比如香橼茶,现在是桃子和杨梅成熟的季节,这两样水果酸甜可口,最适合用来做冰饮。” “唔,还有冰粉,冰粉里加入水果丁和红糖水,口感爽滑,肯定很受欢迎。” 舒长钰忽然搭腔:“那你打算如何定价?” 如今天气炎热得紧,冰价可不便宜。 宋芫手握着铅笔,一下一下地敲了敲本子,思索片刻后说道:“香橼茶可以定在六文钱一杯,桃子和杨梅冰饮十文钱一杯,冰粉八文钱一碗。” “贵是贵了点,不过,我们可以在开业初期推出一些优惠活动,比如买一送一,或者消费满一定金额赠送小礼品,这样可以吸引更多的顾客。” 至于冰价高,宋芫皱起眉头思索着应对之策。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要不我们自己想办法制冰?” 舒长钰反问:“你知道如何制冰?”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用硝石制冰。”宋芫嘚瑟地说,这可是穿越必备技能之一,饶是宋芫不懂化学,也知道硝石制冰这个简单的方法。 舒长钰缓缓挑眉:“硝石制冰?”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跟你说。”宋芫给他解释了下硝石制冰的原理。 舒长钰半信半疑:“硝石制作出来的冰,你确定可以食用?” “当然不行啊。”宋芫摸摸鼻子,“硝石制冰虽然简单,但硝石本身是有毒的,不能直接用来制作食用冰。” 不过他又说:“我们可以采用间接冷却的方法。” 舒长钰表示洗耳恭听。 “我们可以找一个大容器,里面装上水,再把装有水的小容器放入大容器中,然后在大容器周围放上硝石,这样小容器里的水就会慢慢结冰。” 宋芫说得口干舌燥,将一整杯水果茶一饮而尽。 舒长钰颔首:“可以,我派人去收购硝石。” 宋芫又低头,在本子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那我们可得好好计划一下,硝石的收购量,还有制作冰饮的配方和成本。” 到了傍晚,日头西斜,晚风稍稍凉快了些。 宋芫合起小本子,起身去拉舒长钰:“走了,去街上逛逛,顺便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来开冰饮店。” 舒长钰不紧不慢地起身,随着宋芫一同走出房门。 两人踱步在街道上,傍晚时分,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街边的摊贩们吆喝着,孩童们嬉笑打闹着穿梭其中。 而宋芫眼睛打量着两旁的店铺,心中默默盘算着各个铺子的利弊。 “你看那边,那家糕点铺旁边好像有个空铺子。”宋芫指着不远处的一处空置的店铺说。 “不好。”舒长钰瞥了眼那个铺子,“铺子太小了,不适合做冰饮。” 宋芫再瞅了一眼,觉得舒长钰说的也有道理。 “那我们再找找看。”宋芫不气馁,继续往前走去。 毕竟挑店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了位置要好,还要考虑店铺的大小、租金、人流量、周边环境等因素。 一个好的店铺位置,可以为冰饮铺子带来不少的客流。 两人继续沿着街道前行,目光在两旁的店铺中搜寻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吉祥街,翔丰楼便是在这条街上,是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种商铺林立,是开冰饮铺子的理想之地。 但租金肯定不便宜。 舒长钰带着宋芫走到两间相邻的铺子前。 “就这两间铺子,你觉得如何?”舒长钰偏头看他。 宋芫仔细打量着这两间铺子,它们位于街角,位置显眼,人流量大,非常适合开店。 之前大概是用来做布料生意的,店内还留存着一些摆放布料的架子。 店铺面积约三十平米,后面有一道门,通往一个小巧的后院。 后院虽不大,却收拾得整洁干净。 而且院子里还有一口井。 宋芫看着那口井,更加意动了。 做冰饮少不了用水,如今到处都干旱,饮用水显得愈发珍贵。 有了这口井,他就不用担心缺水问题了。 “这里确实不错,位置绝佳,面积也合适,就是不知道租金会不会太高。”宋芫苍蝇搓手说。 舒长钰低着眸子,弯起唇角:“东家说了不用付租金。” 宋芫闻言,眼睛倏然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不用付租金,东家是做慈善的吗?” “倒也不是。”舒长钰眉眼轻佻,意味深长道,“东家说了,虽然不用付租金,但要肉偿。” 好家伙,这东家就是你自己吧。 宋芫揪着他的衣袖问:“你什么时候买下这两间铺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舒长钰悠然说:“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也就是他琢磨加工坊的那几天,原来那时候舒长钰就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铺子。 宋芫眨了眨眼,突然就很想亲舒长钰一口,但路上人来人往,他只能强压下这份冲动。 然后悄悄伸出根手指,勾了勾舒长钰手指。 舒长钰感觉到手指上的轻轻触碰,垂眸看去,只见宋芫的手指正偷偷摸摸地勾着他。 他顺势伸出手,将宋芫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宋芫嘿嘿一笑,没有抽回手。 “这间大点的就做冰饮,另一间留着日后卖辣条吧。”宋芫兴奋地规划着。 舒长钰捏了捏宋芫的手指,语气闲散:“随你。” “等等。”宋芫抽回手,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勾勾画画,规划着店铺的布局和装修。 “柜台要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方便顾客点单。”宋芫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画着草图。 舒长钰百无聊赖地看着宋芫忙碌的样子,眸光微动。 “桌椅的摆放也不能太拥挤,要给顾客留出足够的空间。”宋芫继续说道,手中的笔快速地勾勒着。 “还有,店铺的装饰要简洁大方,不能过于花哨,以免让人觉得俗气。” 此时夜幕低垂,光线随即变得昏暗起来。 “行了,差不多了。”宋芫停下笔,满意地看着本子上的规划。 两人走出铺子,翔丰楼的灯火在夜色中格外耀眼。 宋芫抬眼望去:“忙活了这么久,肚子也饿了,先去用饭吧。” 舒长钰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向翔丰楼走去。 门口的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二位贵客,里面请!” 踏入楼内,热闹的氛围扑面而来。 大堂中坐满了食客,人声鼎沸。 上到二楼雅间,宋芫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可以俯瞰楼下的街景。 舒长钰在他对面坐下,两人点了一桌子的菜。 “两位稍等,菜马上就来。”伙计记下菜单后,便匆匆下楼去准备。 宋芫忽然说:“我想到给咱们铺子取什么名字了。” 第390章 悦茶 舒长钰掀起眼睑,唇边弯出一点笑:“说说看。” 宋芫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得意:“就叫‘悦茶’,怎么样?‘悦’代表愉悦、快乐。 “而且‘悦茶’这个名字简洁易记,朗朗上口,肯定能让顾客一下子就记住。” 舒长钰缓慢念着这个名字:“悦茶,不错,听起来的确让人心情愉悦。” “对吧?我也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宋芫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时,伙计端着菜上来了:“两位贵客,你们的菜来了。” “先吃饱再说,忙活了这么久,肚子都饿扁了。”宋芫说着,他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舒长钰也跟着动筷,两人安静地用着饭,时不时交流几句。 饭毕,从翔丰楼出来,宋芫伸了个懒腰,满脸惬意。 “这顿饭吃得真舒服。” 晋朝没有宵禁一说,夜晚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比白天要热闹几分。 白天太阳太烈,百姓都不爱出门,到了夜晚,反而都出来活动了。 宋芫边走边说:“我想招牌上可以画一些冰饮的图案,比如冰镇水果茶、冰粉之类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卖什么的。” 舒长钰说好。 宋芫越说越兴奋:“香橼茶就叫‘香橼冰露’,桃子和杨梅的冰饮就叫‘桃夭映雪’和‘梅霜冻翠’,冰粉就叫‘冰晶玉露’,怎么样?” 舒长钰看他高兴的眉飞色舞的模样,挑了挑唇角。 “对,而且我们还可以在茶幌上写上一些吸引人的广告词。”宋芫眼睛一亮,“比如‘清凉一夏,尽在悦茶’之类的。” 舒长钰轻笑:“你这广告词倒是有意思。”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夜风轻拂,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洗漱后便相继歇下。 次日清晨,宋芫早早起来,吃过早饭,前去灭霸帮。 他提前让人给灭霸帮捎了口音,所以等他过去时,鹰哥他们都已经到齐了。 “芫弟你这一成亲,连人影都少见了,今儿总算是想起咱了。”鹰哥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宋芫的肩膀。 宋芫厚着脸皮嘿嘿一笑:“鹰哥,这不是来了嘛。” 几人坐下说话。 钟会说起了这两个月的经历,最后说到乾州:“我们这次回来时,经过乾州下一个的府城,那里干旱得厉害,已经有半年未下雨了。” “幸好小宋提醒了我们,让我们提前做了些准备,不然到现在反应过来再买粮食,恐怕价格已经高得离谱,而且还不一定能买到足够的量。” 没想到乾州的灾情竟如此严重了。 宋芫随即问道:“朝廷没有派人赈灾吗?” 钟会苦笑:“这等旱灾算得了什么,当地官员根本不会上报,甚至还会隐瞒灾情,和奸商一起哄抬粮价,赚个盆满钵满。” 鹰哥一拍桌,骂骂咧咧:“这些狗官,只顾自己腰包,不顾百姓死活。” 他们不过是市井小民罢了,虽心中愤懑,却也深感无力。 一番感慨后,便岔开了话题。 钟会取出一百两银票,放在桌上:“小宋,这两个月的分红,你拿着。” 宋芫喜滋滋收下银票,又想起什么,说:“差点忘了,我今天来,是有正事要和兄弟们商量。” 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我田庄里的寒瓜快熟了,种了整整二十五亩地,咱县城吃不下这么多,所以想拜托你们运到其他县城去卖。” 听了宋芫的话,陈堂主捋着胡子的手一抖,不小心拔下几根胡须,疼得他直咧嘴,但随即又急忙问道:“你说的寒瓜,可是西域传来的那种?” “没错,就是西域传来的寒瓜。”宋芫笑了笑,“这寒瓜又大又甜,汁水丰富,而且清凉解渴,最适合夏天食用了。” 鹰哥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我们在韩州看到也有卖的,不过价格不便宜,而且就只有一车,多一个都没有。” “芫弟,你这二十五亩地的寒瓜,要是运到其他县城去卖,那肯定能大赚一笔。” 钟会赞同道:“确实,这寒瓜在咱们这儿比较少见,物以稀为贵,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不过,运输的过程中可得小心,别磕着碰着了。” “到时候就用稻草把寒瓜一个个包好,然后再装进竹筐里,这样既能保护寒瓜不被磕碰,又方便搬运。”宋芫说。 “行,就交给我们吧。”鹰哥拍了拍胸脯,“这一年咱跑了不少地方,也算有些经验了。” 宋芫道:“还是按照咱之前订的契书,利润分你们二成,毕竟一路上风险不少,劳烦各位兄弟辛苦奔波。” “好说好说。”陈堂主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多亏小宋你这生意越做越大,让咱们也跟着沾光了。” 众人一阵哄笑,气氛轻松愉快。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半个月后,我就让人把第一批寒瓜准备好,你们记得过来取。” 宋芫说罢,众人纷纷点头应下。 “还有件事,我打算在吉祥街开个冰饮铺子,开张那天,所有来捧场的兄弟们都免费喝冰饮,不限量。”宋芫爽快说。 宋芫的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直没开口的沈堂主问:“小宋,这冰饮铺子何时开张?” “十天后吧。”宋芫想着装修加各种前期准备,十天已经是比较紧凑的时间了。 从灭霸帮回到别苑,宋芫马不停蹄地安排工匠开始装修吉祥街的铺面。 不过他下午就要赶回西江镇,不能时刻盯着,就只好交给舒长钰的手下去帮忙盯着。 回到镇上接了宋争渡回庄子。 晚上,宋芫跟舒长钰又趁着夜黑风高,摸黑给水渠放了点水。 第391章 培训 时间来到七月。 最近几天,宋芫忙得脚不沾地。 他忙着研究冰饮的配方,除了杨梅和桃子,他还打算用桑葚、刺泡儿等野果子做冰饮。 桑葚刺泡出来的冰饮颜色紫红,看起来十分诱人。 “这桑葚刺泡出来的冰饮,就叫‘紫霞仙子’吧。”宋芫嘀咕说。 他尝试了不同的冰镇方法,有的用碎冰直接混合,有的则将水果和糖水先冷冻,再打碎成冰沙。 “我打算做一些不含水果的冰饮,比如‘薄荷冰露’和‘茉莉冰茶’。”宋芫一边思索着,一边在纸上记录下自己的想法。 这几天,舒长钰喝了不下十种宋芫研发的冰饮,像茉莉冰茶、薄荷冰露还算正常,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冰饮。 比如用葡萄和番茄组合的“葡萄番茄冰饮”,或者是用绿茶和黄瓜搭配的“绿茶胡瓜冰饮”。 舒长钰从一开始的拒绝到逐渐接受,天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 宋芫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他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装冰饮的容器可以设计一些独特的标识,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我们家的冰饮。” 舒长钰抬起手臂搭在眼皮上,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怕他一开口,宋芫就让他要意见,或者让他帮忙试喝新的冰饮配方。 沉迷搞事业的芫芫,简直恐怖如斯。 除了忙着调配冰饮,宋芫还请牛叔帮忙做竹筒杯,到时候用来盛冰饮。 竹筒杯分两种,一种是店内使用的,另一种是外带的,会有一个紧密的盖子,防止冰饮洒出,同时也方便顾客携带。 当然,外带的话得多花一文钱,作为竹筒杯的成本费用。 宋芫觉得这个价格很合理,毕竟外带的竹筒杯需要额外的成本,而且这一文钱宋芫是不赚的,给了牛叔作为制作竹筒杯的报酬。 总不能叫人白忙活一场,对吧? 牛叔又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为此他做竹筒杯的时候更加用心和细致。 他还特意在杯身上刻上了“悦茶”的字样,他甚至尝试在竹筒杯上绘制各种图案,如梅兰竹菊、山水风光等。 将普通喝水的竹筒杯硬生生给提升到了工艺品的级别。 宋芫一边检查着新做好的一批竹筒杯,一边啧啧称赞:“牛叔,这些竹筒杯真是太漂亮了,您真是手艺了得!” 他说着,给牛叔竖起了个大拇指。 “哪里哪里,都是些小玩意儿,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牛叔被宋芫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摆了摆手,脸上却难掩笑意。 宋芫给竹筒杯灌满水,盖上盖子,上下摇晃了几下。 竹筒杯没有丝毫漏水的迹象,密封性能极佳。 完全能满足外带的需求,宋芫对此非常满意。 竹筒杯做好了,接下来就是制作宣传单。 宋芫自信满满地拿出纸笔,气沉丹田,准备大显身手。 半个时辰后,宋芫看着自己画出来的一坨东西。 没错,只能用一坨来形容。 “舒长钰。”宋芫拿着纸笔去找舒长钰。 不到一刻钟,舒长钰就根据宋芫的描述,画出了宣传单图样。 画面上,各种色彩鲜艳的冰饮盛在杯中,旁边用飘逸的字体标注着各种冰饮的口味和特色。 竹筒杯上的“悦茶”字样格外醒目。 果然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宋芫拿着舒长钰画出来的宣传单,去安排人抄写多份。 得赶在开业前,把宣传单发出去。 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而硝石制冰法还没有实验。 终于这天,舒长钰派人购买的硝石运回来了。 宋芫撸起袖子就开干。 打开一麻袋硝石,往木桶里倒进去小半袋,然后缓缓倒注入清水。 只见硝石一接触到水,立刻开始剧烈反应,木桶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下来。 宋芫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木桶中的变化,直到硝石不再有明显反应,才将一个小碗放在木桶里,再往小碗里倒入清水。 片刻后,宋芫伸手探了探小碗,惊喜地发现碗里的水已经结成了冰。 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宋芫高兴得差点原地起跳,他转头对舒长钰说:“成功了!我们可以用硝石制冰了!” 硝石可反复使用,虽然会有损耗,但比起买冰要划算许多。 如此,一杯冰饮的成本也随之降了下来。 七月上旬,宋芫还去了县城几趟,查看铺面的装修情况。 舒长钰的手下都挺靠谱的,装修进度比宋芫预想的还要快。 “悦茶”的招牌已经挂上去了,不过现在蒙上了红布,要等开业那天才揭开。 铺面内部装修得也差不多了,桌椅都是新做的,打磨得光滑细腻,看上去既雅致又舒适。 接着便是给员工进行培训。 店里的员工不是别人。 正是吴厨子和他的几个徒弟。 当宋芫琢磨要招员工的时候,舒长钰就说:“厨房里那几个每月领着几两工钱,却没什么活干,不如让他们去你的新铺子帮忙,也省得他们天天闲得发慌。” 宋芫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吴厨子和他的徒弟们在别苑做饭,手艺自然没得说,而且他们对舒长钰忠心耿耿,人品也信得过。 “吴师傅,这次就麻烦你了。”宋芫对吴厨子说。 “公子,您太客气了,能为您效力是我们的荣幸。”吴厨子恭敬地说。 “那好,咱们就开始吧。”宋芫拿出了一个香橼。 “这个‘香橼冰露’,要用新鲜的香橼切片,用石臼暴打几下,像我这样。”宋芫边说着,边用力地将香橼片在石臼中捶打起来,随即淡淡的清香逐渐散发出来。 “暴打后的香橼片会释放出更多的香气,同时也更容易出汁。”宋芫解释道,然后他拿起一片被捶打过的香橼,展示给吴厨子和他的徒弟们看。 大家都凑了过来,好奇地观察着宋芫手中的香橼片。 宋芫一边说,一边示范:“接下来,我们把这些捶打过的香橼片放入这个容器里,然后加入冰块和糖汁,用长柄勺搅拌均匀……” “好了,这样一杯‘香橼冰露’就完成了。”宋芫将搅拌好的冰饮倒入一个竹筒杯中,淡黄色的液体中漂浮着几片香橼和冰块,看起来十分诱人。 “大家试试看,看看味道怎么样。”宋芫将杯子递给吴厨子。 吴厨子接过杯子,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细细品味着。 “嗯,这味道清新宜人,香橼的香气和茶香相得益彰,甜而不腻,冰爽可口。” 宋芫笑道:“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我就放心了。” “你们都来尝尝。”宋芫对吴厨子几个徒弟说。 徒弟们纷纷上前,轮流品尝了这杯冰饮,皆是称赞。 “刚才大家看清楚了吗?现在轮到你们来试试。”宋芫将石臼和香橼递给了吴厨子。 吴厨子郑重地接过石臼和香橼,对着徒弟们说道:“都打起精神来,好好看着我怎么做,然后你们依次上手。” 不一会儿,一杯模样与宋芫所做相差无几的“香橼冰露”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宋芫尝了一口就知道,吴厨子的手艺果然精湛。 这杯“香橼冰露”无论是香气的浓郁程度,还是味道的平衡感,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吴师傅,做得非常好。” 接着,几个徒弟轮流做了一杯“香橼冰露”,虽然不及吴厨子做得那般完美,但也各有亮点。 多练习几次就没问题了。 “还有这个‘桃之夭夭’,要用新鲜的桃子去皮去核,然后捣碎,加入冰块和糖水……”宋芫继续讲解其他冰饮的做法。 最后教他们用薜荔,也即是凉粉果做“冰晶玉露”。 “将薜荔切开,取出里面的种子,然后把果肉放入纱布袋中,浸入清水里。”宋芫边说边做,将纱布袋中的薜荔果肉反复揉搓,直到水变得黏稠。 “这个过程叫做洗浆,目的是让果肉中的果胶释放出来。” 直到凉粉凝固,宋芫将凉粉切成小块,冰镇过后,加入红糖水,那晶莹剔透的凉粉在红糖水中微微晃动,宛如琥珀中的宝石。 “看,这就是‘冰晶玉露’。” 吴厨子凑近仔细观察,不禁感慨道:“公子这配方真是绝妙,相信咱们这‘悦茶’定能凭借此等美味饮品在县城闯出一番名堂。” 宋芫听到这话,嘴角的弧度高高扬起:“那就借吴师傅吉言了。” 经过一下午的培训,吴厨子和他的徒弟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几种冰饮的制作方法。 宋芫捶了半天的香橼,手臂都酸酸痛痛的,还好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悦茶”的开张已经万事俱备。 第392章 摘桃子 七月初,庄园里的桃李挂满枝头,正是丰收的季节。 宋芫站在桃树下,仰头望着那累累硕果,笑弯了眼睛。 他朝暗七挥了挥手:“把梯子搬来这边。” “来了。”暗七扛着梯子跑过来,然后将梯子架在了桃树的粗壮枝干上。 这段时间暗七都不在庄子上,不但错过了辣条、魔芋爽,还错过了各种冰饮。 他一回来,听侍卫们说起宋芫最近捣鼓的新鲜玩意儿,别提有多馋了。 可巧宋芫今天要摘果子,暗七乐颠颠地抢着来帮忙。 “宋哥,我帮你扶梯子。”暗七站在梯子旁边,双手紧紧扶着,生怕梯子不稳。 宋芫爬到梯子顶端,伸手就能摘到桃子。 他低头对暗七说:“你不用扶着了,这点高度摔不了,你去摘杨梅,多摘点,明天送去冰饮店。” 暗七一听宋芫的话,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好嘞,宋哥,我这就去摘杨梅。”说完,他欢快地朝着杨梅树跑去。 一溜烟窜到了树上。 宋芫看着暗七那敏捷的身影,不禁笑了笑,接着伸手去摘桃子。 他挑了又大又红的桃子,一个个摘下来,放进挂在手臂上的篮子里。 很快,篮子里就装满了桃子,沉甸甸的。 宋芫刚想从梯子上下来,就见郑管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接过他手中的篮子。 “公子小心,别摔着了。”郑管家小心翼翼地扶着宋芫从梯子上下来。 宋芫摆手说:“郑叔,我哪有那么娇贵,就摘几个桃子而已,我去年还爬树上摘了好几箩筐柿子,也没见摔着。” “公子,您是主子,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郑管家坚持说。 宋芫知道郑管家是出于关心,也就不再争辩,任由郑管家扶着他从梯子上下来。 “好了,我下来了。”宋芫站稳后,对郑管家说,“你去忙你的吧,我这边还有暗七帮忙。” “好的,公子,这桃子我替您先送到冰窖,您稍后若有需要,随时吩咐。”郑管家微微躬身,提着篮子缓缓离去。 宋芫摇头失笑,又搬着梯子,走向了另一棵桃树。 暗七已经摘完了杨梅,正准备去摘李子,见宋芫又搬梯子,便快速地从树上滑下来。 “宋哥,你还要摘桃子吗?” “是啊,那边的桃树结的果子也很大,我想再摘一些。”宋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桃树。 “我来帮你搬梯子吧。”暗七说着,连忙跑过去,搬起梯子,架在了宋芫所指的那棵桃树下。 宋芫爬上梯子,边摘桃子边对暗七说:“阿七,你再去摘点李子回来,我一会儿做做些李子冰饮,正好你回来了,可以帮我尝尝味道。” 暗七一听有好吃的,立刻来了精神,便向李子树那边跑去。 虽然头顶烈日,但宋芫心情极好,他断断续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大哥。”这时,宋晚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宋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去。 只见宋晚舟牵着丫丫,正朝这边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宋芫问道。 宋晚舟撅嘴说:“丫丫听说你在摘果子,闹着要来看看。” 丫丫眨着大眼睛,盯着满树的桃子,奶声奶气地说:“桃桃~” “好,哥给你摘最甜的桃子。”宋芫抬手摘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递给丫丫。 丫丫双手接过桃子,张嘴嗷呜一口,咬下一块桃肉。 “好次,桃桃甜。”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小嘴巴不停地动着。 宋芫又摘了个桃子,递给了宋晚舟:“你也来一个,尝尝今年的桃子。” “宋晚舟咬了一口桃子,接着问道:“大哥,你明天还去县城吗?” 宋芫正好累了,就坐在梯子上,摘下头顶的草帽,边扇着风说:“后天冰饮店开张,我得盯着,这几天都不在庄子,你跟丫丫好好待在庄子里,要是有什么事就找郑管家。” “大哥。”宋晚舟脚尖蹭着草地,小声问道,“那你这次去县城,会不会很久都不回来呀?丫丫会想你的。” 宋芫看着宋晚舟小脸怏怏的样子,就知道小丫头定是舍不得他了,还拿丫丫当借口。 他语气放缓:“县城的事情一忙完,哥马上就回来,三天,最多五天一定回来。” “好噢。”宋晚舟捧着桃子,闷闷吃着。 宋芫瞅着她头顶的小发髻,忽然想到,他家二林连广安府去过了,而二丫却鲜少有机会出远门。 印象中她只去过一次镇上,那次还是因为家里要添置东西,才跟着一起去的。 宋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这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舒长钰,要么就是忙着田庄的事,确实忽略了两个小姑娘。 他斟酌着开口:“二丫,你想不想一起去县城?” 宋晚舟嘴里正咬着桃子,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大哥,我真的可以去县城吗?” 宋芫肯定回答:“可以。” 之前是因为丫丫年纪还小,需要人时刻照顾,而且路上车马劳顿,他担心丫丫受不了,所以一直没带她们去县城。 现在丫丫已经长大一些了,宋芫觉得是时候带她们出去见见世面了。 宋芫继续说:“不过哥有事要忙,可能没时间陪你们玩,到时候让暗七带着你们四处逛逛。” 宋晚舟雀跃不已,拉着丫丫的手蹦蹦跳跳:“太好了,丫丫,我们可以去县城玩啦!” 丫丫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这么兴奋,但看着姐姐开心的样子,她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宋芫看着她们俩高兴的样子,不由得一笑,顿时觉得带上她们去县城,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边太阳晒,你们去树荫下玩,别晒中暑了。”宋芫指了指不远处的树荫,让她们赶紧过去。 宋晚舟拉着丫丫的小手,连蹦带跳地朝着树荫跑去。 宋芫将草帽戴上,继续摘着桃子。 摘了几筐桃子后终于停下,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他从梯子上下来,把篮子里的桃子倒进旁边的大筐里。 这时,郑管家又过来了,单手提起一筐桃子,准备送到冰窖去。 “嘶。”宋芫抽了抽气,他估摸着那筐子也有来百斤了吧,郑管家居然单手就提了起来,真是老当益壮。 暗七走了过来:“宋哥,这些李子够了吗?” 宋芫看了看那堆李子,思索片刻后说道:“应该差不多了,把这些也都整理好,一起送到冰窖去。” 暗七点了点头,便开始动手整理李子。 宋芫看了看那边树荫下的宋晚舟姐妹俩,见她们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他走过去一看,原来这俩小丫头在树下捡了一些落果,假装在做“饭”,玩得不亦乐乎。 还真是个小屁孩子。 第393章 开张前夕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宋芫抱着还迷糊的丫丫出了门。 宋晚舟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睡不着觉,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 她穿着一身新做的淡绿色襦裙,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辫子上绑着红色的丝带,看起来既活泼又可爱。 宋芫看着她那精神抖擞的样子,不禁挑了挑眉:“哟,换新衣服了,小丫头还知道臭美了。” 宋晚舟羞成怒,跺了跺脚:“大哥,你又取笑我!” 宋芫哈哈大笑,抱着丫丫上了马车,宋晚舟也气鼓鼓地跟着跳了上去。 登上马车,见到舒长钰正倚着车壁,双目微阖,似睡非睡。 宋晚舟连忙乖乖坐好,不敢再大声说话,生怕打扰到他。 宋芫见状,轻声对宋晚舟说:“你嫂子昨晚处理事情睡得晚,让他多休息会儿。” 宋晚舟抿着嘴巴,望向窗外。 这时马车跑了起来,宋晚舟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中的兴奋渐渐被好奇所取代。 她从没去过县城,很是好奇县城到底是怎样一番模样。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从熟悉的乡村田野渐渐变成了热闹的街市。 已经到了西江镇。 此时丫丫在宋芫怀里动了动,揉了揉眼睛,渐渐清醒过来。 发现是在陌生的地方,还摇摇晃晃着,丫丫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小嘴微微张着,似乎在努力理解眼前的状况。 “丫丫醒啦,饿了没有?”宋芫搓了搓小家伙的脸蛋。 嘿嘿。 手感真好,像糯米团子一样,软软糯糯的,还又嫩又滑。 丫丫点了点小脑袋,表示饿了。 宋芫伸手从一旁的包裹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食盒。 打开食盒,里面是半块蒸熟的南瓜,放了一会儿,已经凉得差不多了,正好适合丫丫吃。 宋芫拿出一个小勺,舀起一勺南瓜糊,递到丫丫嘴边。 丫丫张开小嘴,一口含住勺子,慢慢咀嚼着香甜软糯的南瓜糊。 小家伙吃得眉开眼笑,眼睛亮晶晶的。 吃下半块南瓜,丫丫就吃饱了,她靠在宋芫怀里,小脑袋不时转动着,打量着四周。 小家伙很乖,哪怕快到晌午车上又闷又热,她也不吵不闹,只是偶尔伸出小手擦一擦额头的细汗。 乖得让人心疼。 宋芫拿起蒲扇,给她扇了扇风。 “很快就到县城了,你再忍耐一会儿。”宋芫对宋晚舟说道。 “没事,我不热。”宋晚舟嘴硬地说,而鼻尖已经热得沁出了细汗。 一路马车轻晃,舒长钰仍睡得很沉,他半边身子都挨着宋芫,头也微微歪向宋芫的方向。 宋芫抬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这家伙昨晚又出去了,说是进山一趟,快到天亮才回来。 估计又是去密室了。 宋芫本想让他歇着,不必跟来,舒长钰没同意。 真是的,就几天不见,舒长钰就这么不放心吗? 宋芫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终于到了城门。 城门高耸,城墙厚重,守卫森严,宋晚舟看着这一切,不禁感叹:“县城好大啊!” 宋芫笑笑说:“县城当然比镇上要大得多,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驶进城门,喧闹声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旗帜迎风招展。 宋晚舟的眼睛都不够看了,她一会儿看看这边的小摊,一会儿看看那边的商铺,兴奋得不得了。 丫丫也被外面的热闹吸引,小脑袋不住地往车窗外探。 宋芫赶紧将丫丫抱回来,点了点她鼻尖,说:“你也不怕摔下去了。” 丫丫咯咯笑着,小手抓着宋芫的衣服。 马车朝着城东方向驶去,这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 街道更加宽敞整洁,房屋也更加气派华丽。 “大哥,那里是什么地方?”宋晚舟指着不远处一座宏伟的建筑问道。 “那是县衙,是县令大人办公的地方。”宋芫解释。 “哇,好气派啊!”宋晚舟惊叹。 马车继续前行,穿过几条街道,在别苑前停了下来。 宋芫叫醒了舒长钰。 然后领着两个小姑娘下了车。 门口的仆人见是宋芫回来了,连忙上前迎接。 进了别苑,宋芫安排宋晚舟姐妹俩住在正屋后面的小院子里,离主屋不远不近,既安静又方便照应。 接着,宋芫马不停蹄地去了厨房,找到吴厨子。 “吴师傅。”宋芫一进厨房就看到吴厨子正在指挥着几个徒弟忙碌着,准备午饭。 “公子,您回来了。”吴厨子一看到宋芫,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来。 “嗯,铺子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宋芫问。 “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着,就等明天开张了。”吴厨子回答。 “那就好,今天你们先休息一下,明天开始估计有得忙了。”宋芫笑着说。 “公子您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吴厨子信心满满。 宋芫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些细节,然后离开了厨房。 他回到房间,舒长钰已经醒来,正在喝茶。 宋芫走过去,在舒长钰身旁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我晚点去铺子转转,你要一起吗?” 舒长钰声线有些哑,懒洋洋地说:“不去了,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出门的时候让十一跟着。” “行。”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宋芫便去安排午饭。 午饭过后,宋芫带着宋晚舟和丫丫在别苑里转了转,让她们熟悉一下环境。 宋晚舟对什么都好奇,不停地问这问那,宋芫耐着性子回答。 过了晌午,太阳没那么晒了,宋芫乘着马车出门,到了吉祥街。 铺子门口挂上了宋芫设计的茶幌,上面写着“清凉一夏,尽在悦茶”的广告词,十分醒目。 此时铺面已经装修完毕,门口的柜台是点单区,设计得既实用又美观。 宋芫站在柜台前,可以看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菜单牌,详细介绍了各种冰饮的名称和价格。 旁边还放着一些样品杯,里面装着不同口味的冰饮,供顾客在点单前试尝。 随后,宋芫又检查了厨房的准备情况。 “宣传单发出去了吗?”宋芫问吴厨子的其中一个叫小吴的徒弟。 小吴说:“公子放心,昨儿我们就把宣传单发出去了。” “做得不错,明日开张,就全靠大家了。”宋芫鼓励着众人。 小吴和其他伙计们干劲十足:“是,公子,我们一定不负所望。” 宋芫又在铺子里转了一圈,确认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才放心地离开。 他回到别苑时,天色已晚。 宋晚舟和丫丫正在院子里玩耍,看到宋芫回来,宋晚舟问道:“大哥,铺子怎么样了?” 宋芫拍了拍她的头:“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肯定会很热闹,你要是想去看看,明天就一起去。” “去去去。”宋晚舟连声答应。 第394章 开张大吉 因惦记着明日新铺开张的事,宋芫一整晚都辗转难眠。 他睡不着,就去撩拨舒长钰,碰碰他的睫毛,或是轻轻捏捏他的耳垂。 舒长钰被他扰得烦不胜烦,最后把人狠狠“教训”一顿,宋芫才老实下来。 直到天色微明,宋芫醒了过来,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衫。 用过早饭,带着宋晚舟几个准备出门。 朝阳初升,沉寂了一夜的吉祥街渐渐被唤醒。 街道上,货郎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着,声音清脆而响亮。 两旁的店铺也陆续敞开了大门,各家掌柜带着伙计们开始忙碌地整理店面。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吉祥街越发热闹起来。 行人来来往往,有穿着朴素的百姓,有身着绸缎的商贾,还有穿着官服的官员。 他们或步行,或骑马,或乘轿,在繁华的街道上穿梭往来。 李掌柜站在翔丰楼门前,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打量不远处的新铺子。 之前宋芫带着人过来装修铺子时,他就已经和宋芫打过招呼,知道这是宋芫新开的铺子。 谁能想到一年前,宋芫还只是个背着柰子上门推销的小商贩,而现在,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这条街上新铺子的东家。 他记得宋芫那时候虽然衣着朴素,但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让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李掌柜当时就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 果不其然,才短短一年间,宋芫就在这里站稳了脚跟,还开了自己的铺子。 李掌柜摇了摇头,不禁感慨,还好当初没有因为宋芫一脸青涩,就小看了他。 他决定等宋芫的铺子开张后,一定要去捧个场,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李掌柜如此想着,刚一转身,就看见铁牛拿着张宣传单问他:“表叔,这上面写的啥呀?我看着画得花花绿绿挺好看,可字儿我认不全。” 李掌柜瞥一眼:“哪来的单子?” “前儿个新铺子门外有人在发呢,我看着好看就拿了一张。表叔,你快给我念念上面写的啥呗。” 李掌柜接过宣传单,仔细看了看,原来是冰饮铺子发的宣传单,上面画着各种颜色的冰饮图案,看起来十分诱人。 宣传单上还写着各种口味的冰饮名称,比如“香橼冰露”、“紫霞仙子”、“桃夭映雪”…… 光听名字就让人有些云里雾里,再看底下几行字。 【为了庆祝本店开张,开店前三日,凡购买冰饮者,均可享受买一送一的优惠。此外,消费满一定金额,还有精美礼品相赠。】 李掌柜念完宣传单上的内容,铁牛忙不迭问:“当真是买一送一?那岂不是能喝两杯?” 李掌柜笑着敲了一下铁牛的脑袋:“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不就是两杯冰饮,看把你乐的。” 铁牛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两声:“表叔,一会儿那边新铺子开张,我能不能去尝尝那买一送一的冰饮?” “成。”李掌柜捋了捋山羊胡,“不就是两杯冰饮,老叔就请你尝尝这新铺子的手艺。” 与此同时,城南的一条小巷子里,乔家男人正准备去上工。 他走到门口,回头对着屋里喊道:“容娘,我去上工了,照顾好咱儿子。” 屋里传来妻子温柔的回应:“放心去吧,路上小心。” 乔家男人刚迈出家门几步,就看到了墙上张贴的那张宣传单。 他曾学过几个字,勉强认得上面写了冰饮铺子开张的优惠信息。 乔家男人看着宣传单,心中不禁一动。买一送一的冰饮,似乎挺划算的。 他想到最近天气炎热,妻儿都热得有些食欲不振,若是能给他们带回去两杯冰饮,也好让他们解解暑,提振一下精神。 男人当即决定,等下工后就去那新铺子看看。 而城中另一家姓刘,男人是做布料生意的,人称“刘老爷”。 刘老爷因平日里应酬颇多,又喜好美食,身材日渐发福。 此时,他正坐在自家的饭厅里,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随手拿起垫在碗下的宣传单,准备用来擦手。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宣传单上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宣传单上印着一家新开的冰饮店的宣传,上面写着“清凉一夏,冰爽来袭”的字样,还有各种色彩缤纷的冰饮图案,让人看了就觉得凉爽。 这刘老爷是个怕热的人,尤其是苦夏时节,每日都要喝上一碗冰饮消暑。 因此看到宣传单上写着“买一送一”的字样时,刘老爷不免有些心动。 他仔细看了看宣传单上的地址,发现新开的冰饮店并不远,就在城东的繁华地段。 刘老爷擦了擦嘴,想着等忙完了铺子里的事,定要去这家新冰饮店尝尝。 接着,他抓起两个核桃,便起身准备出门。 吉祥街,一辆马车停在铺子外挂着的茶幌前。 宋芫下了马车,把宋晚舟和丫丫接了下来。 再叮嘱暗七看着她俩。 暗七酷酷地点头。 宋芫走进铺子,吴厨子他们已经忙活开了。 铺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和柠檬被暴打后散发的浓郁清香。 宋芫去检查了后厨,确认食材新鲜充足,然后查看了各种茶叶的存货。 从绿茶到乌龙,再到香气扑鼻的茉莉花茶,每一种都是他亲自去茶庄挑选的。 他最后检查了下水果,桃李是前天他刚从树下摘的,而柠檬、桑葚这些则是从附近的农户那里收购而来。 就在这时,宋芫的铺子前开始聚集起人群。 原来,是宋芫请来的舞狮队到了,锣鼓声震天,彩带飘扬,舞狮队的到来吸引了众多路人的目光。 两头狮子在锣鼓声中跳跃、翻滚,扭动着,动作矫健灵活,不时地向围观的人群点头致意,引得阵阵喝彩。 宋晚舟和丫丫也看得起劲,连连鼓掌,小手都拍红了。 舞狮队表演了一会儿后,宋芫上前,从狮子口中接过一串鞭炮,点燃后,鞭炮声震耳欲聋。 烟雾缭绕中,舞狮队退场,宋芫揭下铺子门上的红绸,露出“悦茶”两个大字。 招牌上的字迹飘逸,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个名家自然是舒长钰了。 随着红绸的落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宋芫高声宣布:“感谢各位街坊邻居的捧场,悦茶今日正式开张!前三天,所有冰饮买一送一,还有精美礼品相赠,欢迎大家进店品尝!” 第395章 顾客盈门 鹰哥一众人也早早地来到了现场,待宋芫话毕,鹰哥带头鼓掌,大声喊道:“芫弟,恭喜开张大吉,生意兴隆!” 宋芫招呼大家进店里坐下:“想喝什么尽管点,今天我请客。” “那咱们兄弟就不客气了。”陈堂主笑呵呵说。 随着人群的聚集,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开的店铺,议论纷纷。 “这悦茶是卖什么的?看这名字,难道是卖茶的?”一个路人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吗?这是卖冰饮的,你看宣传单上画的那些,都是各种口味的冰饮。”另一个路人拿着宣传单,兴奋地解释。 “买一送一啊,那可真划算,走,咱们也去尝尝。”几个年轻人互相招呼着,准备进店。 此时,李掌柜带着铁牛也来到了铺子前。 李掌柜满脸笑容地拱手道:“宋东家,恭喜恭喜啊!今日这铺子开张,真是盛况空前。” 宋芫连忙回礼:“多谢李掌柜捧场,里面请。” 李掌柜和铁牛走进铺子,环顾四周,只见铺子内部装饰得奇特,柜台竟就设置在门口。 一个伙计站在柜台后,身着整洁的衣衫,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围裙,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店里已经坐下了不少人,人声鼎沸。 李掌柜目光快速扫过店里的客人,忽然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一身白衣的舒长钰,他连忙朝对方拱了拱手。 而舒长钰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李掌柜的招呼。 李掌柜并未在意,他看向铺子右侧,靠墙处摆放着长长的木桌,桌前放着一排排木制的高脚凳。 再往里,一道半透明的纱帘后隐约可见忙碌的伙计们正在准备冰饮,偶尔传出器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李掌柜赞叹道:“宋东家,你这铺子布置得真是别具一格,让人一进来就感觉清凉了不少。” 宋芫笑道:“哪里哪里,李掌柜过奖了。” 此时,铁牛已经被柜台上摆放的各种冰饮吸引住了,竹筒杯口还冒着冷气,里面的冰饮颜色各异,有的清澈透明,有的色泽鲜艳,看起来既清凉又诱人。 铁牛忍不住伸手想去触摸那些竹筒,摸上去凉凉的。 这个点日头正盛,外面开始燥热起来,正适合来一杯清凉的冰饮。 铁牛看着那些冰饮,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伙计见状,热情地介绍起来:“这位小哥,我们这儿的冰饮口味可多了,有清爽的‘桃夭映雪’,还有酸甜可口的‘香橼冰露’,还有清新怡人的‘翠竹风吟’,你想尝尝哪种?” 铁牛挠了挠头,看向李掌柜。 李掌柜问他:“这‘翠竹风吟’是何口味?” 伙计笑着回答:“‘翠竹风吟’,是用新鲜的竹叶和绿茶泡制,再加入碎冰,喝起来既有茶的清香,又有竹叶的清新,特别适合夏天饮用。” 一旁的宋芫听着伙计口若悬河地介绍,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这个伙计不是吴厨子的几个徒弟,而是宋芫从别苑里挑的一个机灵小伙。 他本来是想从吴厨子的徒弟中,挑选一人来负责柜台点单事宜,毕竟吴厨子的徒弟们对铺子里的事务也较为熟悉。 然而,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宋芫发现吴厨子的徒弟们要么过于腼腆,不善言辞,要么在应对客人的询问时显得不够机灵。 最后宋芫实在没辙了,只能去别苑的仆人中挑选伙计。 没想到这一去,还真让他发现了这个销售奇才。 这人有着一张灿烂的笑脸,一见到客人便热情相迎,那股子机灵劲儿让人眼前一亮。 若是生在现代,凭着他的口才,必定会成为出色的销冠。 李掌柜微微一笑:“那就给我来一杯‘翠竹风吟’。” “这位小哥呢?”伙计问铁牛。 铁牛犹豫片刻,指着那杯粉中带红的“桃夭映雪”说道:“我想尝尝这个。” 伙计张嘴就说:“小哥好眼光,这‘桃夭映雪’是用桃肉和乌龙茶调制而成,口感清甜中带着茶香的醇厚,保证你喝了还想喝。” 铁牛被伙计的话说得心痒痒的,迫不及待地想尝尝那“桃夭映雪”的味道。 “您是要外带还是在店里喝?” 铁牛望向李掌柜,李掌柜说:“就在店里喝吧。” “好嘞,二位稍等。”伙计就通知后厨准备这两种冰饮,然后转头对二人说,“今日本店新开张,所有冰饮买一送一,二位只需付十二文钱。” 李掌柜随即从钱袋中取出十二文钱递给伙计:“这价格倒是实惠。” 伙计双手接过钱,恭敬地说道:“多谢客官。您二位稍坐,冰饮马上就来。” 接着又有顾客上门。 是隔壁胭脂铺的林掌柜。 林掌柜年约三十,梳着妇人的发髻,袅袅婷婷地走进铺子。 “宋东家,恭喜铺子开张,这热闹劲儿都传到我们隔壁啦。” 宋芫赶忙迎上前去:“林掌柜,多谢捧场,快里面请。” 林掌柜走进铺子,一眼便看到李掌柜,她捂了捂唇,轻笑一声:“哟,李掌柜也在呢。” 李掌柜拱手回礼:“我与宋东家乃是旧识,今日他这铺子开张,我自然要来捧个场。” “这倒是巧了。”林掌柜客套几句,随后目光落在柜台上的冰饮上。 她饶有兴致地问宋芫:“宋东家,可有适合我们女子饮用,又不那么甜腻的冰饮?” 宋芫想了想,推荐道:“林掌柜,我们这儿有一款‘芙蓉泣露’,是用荷花花瓣和蜂蜜调制,再加上少许冰块,口感清新淡雅,甜而不腻,很受女子欢迎。” 而此时,后厨将李掌柜他们点的冰饮端了上来。 “二位客官,请慢用。” 李掌柜端起竹筒杯,低头嗅了嗅,一股清新的竹叶和茶香扑鼻而来。 他微微抿了一口,顿时觉得口中清爽无比,暑气也消散了几分。 铁牛也端起自己那杯“桃夭映雪”,肉的清甜与乌龙茶的醇厚完美融合,冰爽的口感让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将整杯冰饮喝了个精光。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悦茶铺,店内热闹非凡。 店里人多拥挤,宋晚舟和丫丫待不住,便从铺子出来,由暗七护着,在附近的街道上闲逛。 第396章 生意兴隆 店里总共七八张圆桌子,灭霸帮等人就占据了一半。 一碗晶莹剔透的冰粉被端上了桌,伙计说:“这是客官您的‘冰晶玉露’。” 鹰哥伸长脖子一看,别人都是用竹筒杯盛的果茶,就他是一碗冰粉,他不禁纳闷:“怎么就我的不一样?” 伙计笑着解释:“客官您点的是‘冰晶玉露’,这我们店的特色甜品。与果茶不同,冰粉口感爽滑细腻,配上新鲜水果丁和蜂蜜,别有一番风味。” “您看,这冰粉晶莹剔透,就像一块美玉,所以才取名为‘冰晶玉露’。” 鹰哥瞧着桌上那碗冰粉,确实如伙计所说,晶莹剔透得如同美玉一般。 他端起碗,大口一吸,那冰凉爽滑的冰粉瞬间滑入口中。 咕噜呼噜几口,就吃完了整碗冰粉。 鹰哥咂吧咂吧嘴,还没尝着味儿,就见底了。 旁边的瘦猴看到鹰哥吃得如此畅快,不禁咽了咽口水:“鹰哥,这冰粉真有那么好吃?” “还成吧。”鹰哥仍有些意犹未尽,一看瘦猴面前的竹筒杯,二话不说,直接抢过瘦猴那杯香橼冰露,仰起头就喝了一大口。 “鹰哥,你咋抢我的呢!”瘦猴瘦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谁让你小子动作慢,这香橼冰露味道不错,我先尝尝。” 瘦猴嘟囔:“鹰哥你也太霸道了,我都还没喝几口呢。” 此时,灭霸帮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哄笑起来。 沈堂主调侃说:“瘦猴,你就认了吧,谁让咱鹰哥嘴馋呢。” 鹰哥将喝完的竹筒杯丢向沈堂主,笑骂道:“滚你丫的,少在这儿瞎咧咧。” 沈堂主轻松接住竹筒杯,然后冲伙计招手:“再来几碗那个‘冰晶玉露’。” 伙计连忙应道:“好嘞,客官稍等。” 旁边桌的几位客人看到灭霸帮众人吃得如此尽兴,也纷纷向伙计询问起“冰晶玉露”。 一时间,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此时,林掌柜正品尝着“芙蓉泣露”。 荷花的清香在口中散开,蜂蜜的甘甜恰到好处,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这股清新的味道。 “芙蓉泣露”正如其名,仿佛清晨荷花上的露珠,清新脱俗,让人心旷神怡。 林掌柜睁开眼睛,对宋芫赞叹道:“宋东家,这‘芙蓉泣露’真是别出心裁,既有荷花的清香,又有蜂蜜的甘甜,当真是夏日里的一股清流。” “林掌柜喜欢就好。”宋芫回答,“这‘芙蓉泣露’本就是为了迎合夏日的清爽而特意调制的,能得到林掌柜的认可,实乃荣幸。” 林掌柜微微颔首,又端起竹筒杯轻抿一口,那美妙的滋味让她陶醉其中。 她放下杯子,对宋芫说道:“宋东家,以后我可得常来你这悦茶铺。你这里的饮品和甜品,实在是太合我心意了。” “林掌柜能常来,小店蓬荜生辉。”宋芫客气说。 林掌柜笑了笑,接着吩咐伙计:“再给我打包几杯‘芙蓉泣露’,一会儿送到隔壁胭脂铺去,让我那几个丫头也尝尝。” 伙计赶忙应下,手脚麻利地去准备。 林掌柜随后从钱袋中取出银钱递给伙计。 她转头对宋芫说:“宋东家,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林掌柜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宋芫拱手相送。 林掌柜掩唇一笑,袅袅婷婷地离去。 而李掌柜喝下一杯“翠竹风吟”后,也起身告辞,走之前还特地外带了几份“冰晶玉露”和“芙蓉泣露”。 他笑着对宋芫说道:“宋东家,你这悦茶铺的饮品和甜品当真是一绝,我带些回去给家中老小也尝尝鲜。” “李掌柜谬赞了,欢迎下次再来。” 随着林掌柜和李掌柜的离去,悦茶铺的热闹却并未减少,陆陆续续有客人走进店里。 伙计们忙得团团转,热情地招呼着新客,介绍着店里的特色饮品和甜品。 直到晌午,外面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地面仿佛都要被烤化了一般。 宋芫原以为客人会有所减少,毕竟如此炎热的天气,人们通常不会出门闲逛,没想到客人不减反增。 有的是看了宣传单,被上面饮品图案和诱人的描述所吸引,特地前来一探究竟。 有的则是路过被店里热闹的氛围所吸引,进来一探究竟。 见店里的伙计都快忙不过来了,宋芫帮忙招呼客人、收拾桌子,一刻也不得闲。 收拾完靠角落的一张桌子后,宋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还没忙完?”舒长钰没个正形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桌上的一只小巧茶盏,略显得百无聊赖。 宋芫放下抹布:“很快就好,你再等我一会儿。” 说着,他掀开后厨门上挂着的纱帘,往里面探了一眼。 只见吴厨子在调着各种配料,他几个徒弟在一旁忙碌地切着水果。 “吴师傅,到晌午了,你们先歇歇,点东西垫垫肚子。”宋芫对着后厨喊道。 吴厨子抬起头:“公子,不着急,等忙完这阵再说。” “那行,你们也别太累着,忙完了赶紧吃点东西。”宋芫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吴师傅,水果还够用吗?” 吴厨子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低头看了一下箩筐里的桃子,微微皱眉道:“其他果子都还够用,就桃子还剩半筐,照现在这个情形,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宋芫也没想到今日生意这么火爆,他点头说:“我知道了,下午让别苑再送来一些。” 交代完后厨,宋芫转头对舒长钰说:“走了,鹰哥他们估计都等急了。” 第397章 发生争执 鹰哥等人先行一步去翔丰楼订了位置,宋芫和舒长钰一到,李掌柜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他一边领着两人往预定的雅间走,一边说道:“宋东家,您铺子里的冰饮真是好喝,我家老小都赞不绝口。尤其是那送的水果叉,用起来既方便又雅致,孩子们都抢着用呢。” “哈哈,李掌柜过奖了。”宋芫笑眯眯,“以后若有新的饮品和小物件,一定先给李掌柜送去尝尝鲜。”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了雅间。 鹰哥见他们进来,拍着大腿说:“芫弟,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就要开吃了。” 宋芫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说:“鹰哥,你们这么急着开吃,是不是打算吃完就跑,不结账啊?我可告诉你们,谁点的菜谁结账,别想赖在我头上。” 鹰哥一听,假装生气地拍桌子:“芫弟,你这话就不地道了,咱们兄弟之间还用计较这个?今儿个这顿饭,我请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纷纷起哄:“鹰哥,你这是要请客?那我们可得好好点几个贵的菜,别浪费了你的好意。” “你们这帮混小子,就知道趁机宰我。不过今儿个高兴,随便点。”鹰哥豪迈地一挥手。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更加热烈。 沈堂主冲伙计说:“伙计,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菜都给我们端上来。” “鹰哥,你这是要大出血啊。”宋芫打趣他说。 鹰哥故意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大出血就大出血,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好,那就多谢鹰哥了。”宋芫说着,拿起菜单,开始点菜,“既然鹰哥这么大方,我们就来点店里的招牌菜,‘锦绣满堂’、‘龙腾四海’,还有‘金玉满堂’。” 他点了几道菜,又将菜单给了舒长钰。 舒长钰扫了一眼菜单,随口点了道“翡翠玲珑虾”。 然后把菜单递给其他人。 沈堂主翻了翻菜单,补充道:“再来个‘福禄双全’和‘花开富贵’,听说翔丰楼的这两道菜也是一绝。” 鹰哥看着他们点菜的架势,眼皮跳了跳,气笑道:“你们这是要把我吃穷啊!罢了罢了,今天就随你们折腾。”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气氛轻松愉快。 点完菜后,宋芫对李掌柜说:“李掌柜,麻烦你了,今天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李掌柜满脸堆笑,连声答应:“宋东家太客气了,你们能来翔丰楼用餐,是给我们面子。” “我这就去厨房催催,让大厨们快点上菜。”说完,李掌柜便退出了雅间。 在等上菜的间隙,钟会开口询问:“小宋,我刚好像瞧见你俩妹妹也来了铺子,怎么不叫上她们一同来吃饭?” “那俩小丫头上街玩去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家店铺里逛得正欢呢。”宋芫心里也嘀咕着,确实有一会儿没见着她们了,不过有暗七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金玉楼,是县城有名的银楼,平日里来往的客人皆是衣着华贵之人。 此时宋晚舟和丫丫就在这金玉楼里。 二楼是专门用来接待女客的,里面全是琳琅满目的首饰。 宋晚舟和丫丫在柜台前流连。 “哇,丫丫你看,这个镯子好漂亮啊!”宋晚舟小声地惊叹。 丫丫啃着糖葫芦,眨巴眨巴眼睛。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 宋晚舟转过头,只见一个打扮得精致华丽的小姑娘正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她们。 那小姑娘身着粉色锦缎长裙,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腰间系着一条淡紫色的丝带,上面挂着精美的玉佩。 她的头发梳成了复杂的发髻,上面插着金钗和珠花,闪闪发光。 “这金玉楼是怎么回事,连什么人都放进来了?”小姑娘扬起下巴,满脸的傲慢。 宋晚舟叉着腰,毫不客气地回怼:“你以为你是谁啊?这地方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我们不能来?” 小姑娘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宋晚舟,她的目光在宋晚舟身上的粗衣麻布上停留片刻,眼中的鄙夷之色更浓。 “哼,瞧瞧你这穿着,也敢来这金玉楼?这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小姑娘双手抱胸,语气尖刻。 宋晚舟眼睛一瞪,顿时就想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她憋着气,就在对方趾高气扬地路过她身边时,她飞快伸出一只脚,轻轻地绊了对方一下。 那小姑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丫鬟扶住。 “你干什么?”小姑娘怒目圆睁,尖声叫道。 “你自己不长眼睛,怪谁?”宋晚舟毫不示弱地回应。 双方瞬间剑拔弩张,小姑娘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宋晚舟骂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竟敢绊我!今天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宋晚舟也不甘示弱,挺起胸膛说道:“谁让你先嘲笑我的?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旁边的丫丫有些害怕,紧紧拉住宋晚舟的衣角。 而小姑娘的丫鬟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一副要为自家小姐出气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款款走来。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气质优雅,面容秀丽。 “吵什么吵?成何体统!”年轻女子的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 小姑娘看到年轻女子,脸上露出一丝畏惧,连忙道:“表嫂,是这个土包子故意绊我。” 年轻女子瞥了一眼小姑娘,又看了看宋晚舟,心中已然明了。 “婉儿,不得无礼。这里是金玉楼,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年轻女子语气严厉。 被叫做婉儿的小姑娘不服气地嘟囔:“表嫂,明明是她先惹我的。” “够了!”年轻女子提高了声音,“出门在外,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这般傲慢无礼,成何体统!” 婉儿咬着嘴唇,不敢再顶嘴。 年轻女子转过头,看向宋晚舟,微微欠身:“这位小姑娘,婉儿年幼不懂事,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宋晚舟见对方态度诚恳,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几分,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计较。” “你……”婉儿眉头一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年轻女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年轻女子再次向宋晚舟露出歉意的微笑:“多谢姑娘宽宏大量。婉儿,还不快向姑娘道歉。” 婉儿心有不甘,但又不敢违抗表嫂的命令,只好不情不愿说:“对不起。” 宋晚舟扬起下巴,斜睨了她一眼,然后拉着丫丫准备离开。 就在她们转身之际,年轻女子忽然开口:“姑娘,方才是婉儿不对,我这里有个小物件,就当是给小姑娘赔个不是。” 说着,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精致的玉镯,递向宋晚舟。 宋晚舟有些惊讶,却撇了撇嘴说:“不必了,我年纪小,戴不上这玩意。” 年轻女子还想说什么,但宋晚舟已经拉着丫丫走出了金玉楼。 第398章 何舜华 年轻女子看着宋晚舟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感慨这小姑娘的倔强脾气。 她转头看向婉儿,语气缓和了一些:“婉儿,以后不可再如此任性妄为。这世间之人,并非皆以衣着取人。” 婉儿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也不敢再反驳,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轿辇在李家门前停下,年轻女子下了轿。 这位女子正是前不久刚嫁入李家的何舜华。 何舜华一回到李家,便感觉到了家中气氛的异样。 此时李老夫人正坐在大厅的主位上,满脸愠色,当看到何舜华回来,她一双眼睛立刻锐利地盯向何舜华。 何舜华感觉有些不安,平日里一向慈眉善目的婆母,今日却显得格外严肃,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满与厌恶。 “你可算是回来了。”李老夫人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何舜华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儿媳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李老夫人尚未开口,一旁的李云廷率先说道:“何家被抄家了,岳、你爹也被捕入狱,说是涉嫌贪污受贿,还有可能与天霸帮的案件有关。” 何舜华闻言,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如遭雷击。 之前天霸帮一案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闺阁中的她也曾听闻过。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会被卷入其中。 何舜华定了定神,声音颤抖着开口:“相公,这消息可确切?” 李云廷不耐烦说:“朝廷钦差都下来了,此事还能有假?” 何舜华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感到一阵晕眩,但强撑着没有倒下。 她看着李云廷冷漠的面容,只觉得无比陌生。 坐于主位上的李老夫人冷眼瞧着何舜华,原以为请了尊金佛回来能庇佑李家,如今连何家都自身难保,恐怕还会连累到自家。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 李老夫人懊悔不已,看向何舜华的眼神也越发不善。 “你如今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若你何家的祸事牵连到李家,你可担当得起?”李老夫人语气严厉。 何舜华咬了咬唇,眼眶已经通红,她哽噎着说:“母亲,我想去狱中探望父亲,问明情况。” 李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阴沉,她一拍扶手:“你以为你是谁?朝廷的案子也是你能插手的?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别出去丢人现眼。” “来人,把少夫人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几个丫鬟立刻上前,围住何舜华。 何舜华慌张转身看向李云廷,但李云廷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要为她说话的意思。 何舜华的心彻底凉了,她意识到在这个家中,她已经孤立无援。 几个丫鬟立刻上前,围住何舜华。 何舜华眼里露出无助与绝望,却又无法挣脱。 她被丫鬟们强行带回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仿佛也将她的希望和自由一同锁在了门外。 翔丰楼。 虽然鹰哥口中说着“不醉不归”,但下午大家都有事要忙,所以到底还是有所节制,只是小酌几杯便停下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开始陆续起身。 “这翔丰楼的菜果然名不虚传,今日算是大饱口福了。”陈堂主剃着牙说。 鹰哥打算去结账,却被告知这顿饭钱都记在了舒长钰的账上。 “舒兄弟,这咋回事,明明说好我请客,你怎么把账结了?”鹰哥大声嚷嚷。 宋芫见状,笑着打圆场:“鹰哥,翔丰楼本也有舒长钰一份,他结账也是应该的,你想请客有的是机会,下回咱们再聚,你来请,我们就不跟你抢了。” “那就多谢舒兄弟和芫弟了,下次我一定找个机会好好回请。”鹰哥爽朗地说道。 走到酒楼门口,宋芫朝鹰哥等人挥手:“五天后记得过来庄子取寒瓜。” “成,芫弟你放心,五天后我们一定准时到。” 一走出翔丰楼,热浪扑面而来,宋芫拉着的衣袖,快步往悦茶走去。 “快走快走,这太阳太毒了。”宋芫嘟囔着加快了脚步。 到了悦茶,一股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长舒一口气:“这地方可真是救了命了。” 此时店里客人不算多,只有几桌人在轻声交谈着。 宋芫问柜台负责点单的伙计:“你们都吃过了没有?” “回公子,我们刚刚已经用过饭了。”伙计连忙回话。 “那就好,今日辛苦你们了,趁现在客人不多你们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客人多起来,又有的忙了。”宋芫温和地说道。 伙计们面露感激之色,纷纷应道:“多谢公子体谅。” “我回去别苑了,你们有事就让人过来找我。”宋芫交代完,便跟舒长钰乘车回去。 到别苑时,正巧碰到宋晚舟姐妹俩也刚好回来,两拨人一前一后进门。 宋晚舟被晒得小脸通红,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她一边用小手扇着风,一边嘟囔着:“这天可真热呀。” 丫丫手里的糖葫芦都热得快化开了。 “你们俩上哪玩去了?”宋芫掏出手帕,给丫丫擦着小脸上的糖渍。 “去了趟金玉楼,不过没什么好玩的。”宋晚舟撑着下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你们去了金玉楼?”宋芫挑了挑眉。 宋晚舟说:“阿七哥哥带我们去的,不过那里的东西都好贵,我们只是随便看看。” “而且我还遇到了一个讨厌鬼,她嘲笑我们是土包子。” 宋晚舟气鼓鼓地将金玉楼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芫,包括那个后来出现的年轻女子。 “你们没出事就好,”宋芫听完后,微微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有阿七哥哥呢,她们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让好好教训她们。”宋晚舟挺起胸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这小丫头倒学会仗势欺人了。 宋芫抬手拍拍她小脑袋:“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俩赶紧去洗洗,换身衣服,别中暑了。” 第399章 很水,不用看了 等刘老爷忙完铺子的事,已经是午后时分。 太阳高悬,热浪滚滚,刘老爷热出一身汗,正想着唤人去买碗冰饮。 这时他突然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张宣传单,他立刻改变了唤人去买冰饮的想法,决定亲自前往悦茶一探究竟。 刘老爷叫来马车,急匆匆地朝着城东赶去。 片刻的车程后,马车停在了悦茶的门口。 刘老爷下了车,手背在身后,迈步走进店内。 一踏入店门,凉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酷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老爷看见柜台上用竹筒杯装着的冰饮,觉得稀奇不已,他从未见过用这种方式来盛装冰饮的。 这家新开的冰饮铺子倒是别具一格。 “客官,请问您需要些什么?”这时柜台里的伙计出声提醒。 刘老爷对着菜单仔细端详了一番,上面罗列着各种冰饮的名称,后面还附上了价格,让人一目了然。 作为兜里有点闲钱的刘老爷,对价格倒不是特别在意。 他点了点最贵的那款梅霜冻翠,再来一碗冰晶玉露。 付完账后,刘老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着冰饮上桌。 他刚坐下,就有伙计端着托盘快步走来。 不过不是给他的,而是去了隔壁桌。 刘老爷的目光被那碗晶莹剔透的吸引了过去。 隔壁桌的客人正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勺冰粉,那冰粉似乎颤颤巍巍的,弹性十足。 刘老爷眼睛都快看直了。 就在这时,他点的“梅霜冻翠”和“冰晶玉露”终于上桌了。 原来“冰晶玉露”就是隔壁桌客人所吃的冰粉。 那冰粉盛在一个碗中,透明的冰粉中夹杂着些许水果丁,并且还浇上了红糖水,看上去十分诱人。 刘老爷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嗦了一口冰粉,那冰爽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水果丁的清甜和红糖水的醇厚在口中交融,让他陶醉其中。 刘老爷眼睛一亮,满意地咂咂嘴,不禁对这冰粉的美味赞叹不已。 他接着又吃了几口,再看向另一杯梅霜冻翠。 只见那杯“梅霜冻翠”呈现出一种深红色,表面浮着几块晶莹的冰块,散发着淡淡的杨梅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刘老爷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他放下了手中的冰粉,端起杯子,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杨梅清香扑鼻而来。 他浅尝一口,一股清凉的液体在刘老爷的口腔中迅速扩散,那是一种混合着杨梅的酸甜和冰块的冷冽的复杂口感。 杨梅的香气浓郁但不过分,恰到好处地与茶的清新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味。 “这梅霜冻翠真是名不虚传啊!”刘老爷忍不住赞叹道,他从未尝过如此清新脱俗的冰饮。 他十分好奇,这悦茶的东家是何方神圣?竟能调制出如此独特的冰饮。 酉时,日头西斜,燥热了一整天的热气开始慢慢退去,傍晚的微风带来一丝凉意。 县学的大门缓缓打开,学子们鱼贯而出。 林逸风身着一袭青衫,摇着扇子,笑了笑说:“走,今天上那儿新开的茶铺坐坐,我请大家尝尝鲜。” 同窗们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其中一位名叫张涛的学子笑道:“那敢情好,难得林兄慷慨,我们自然不会错过这等美事。” “正是,正是,林兄的邀请,我们怎能不领情呢?”另一位学子周昌也附和着 林逸风领着一群同窗,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直奔悦茶铺而去。 店铺的门面并不张扬,但招牌上的“悦茶”二字却写得飘逸有力,让人忍不住想要进店一探究竟。 “这字当真是写得极好,也不知是哪位大师的手笔。”张涛赞叹道,他本身也对书法颇有研究,对于招牌上的字迹赞不绝口。 林逸风抬头看了看招牌,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舒长钰的手笔。 他小声嘀咕:“我老大写的字能不好看?” 宋芫那家伙,竟然叫他老大给一家小小的铺子题字,简直大材小用。 “林兄你在说什么呢?”张涛听到林逸风的嘀咕,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林逸风收起扇子,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进了铺子却不见宋芫的身影,他问柜台伙计:“你们东家呢?” 伙计认得林逸风,知道他是两位主子的好友,便回答:“公子已经回了别苑,林少爷您若有事,可到别苑去找他。” “那便罢了,给我们上些冰饮吧,对了,再来几碗‘冰晶玉露’。”林逸风吩咐完伙计,便领着同窗们找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下。 此时,乔家男人下工后,也匆匆来到悦茶。 他走到柜台前,有些拘谨地对伙计说:“听说你们这儿新开张,有买一送一的优惠。” 伙计微笑着点头:“是的,客官,我们新铺开张,前三天都有买一送一的优惠活动,您看看想点些什么?” 乔家男人看着菜单,有些眼花缭乱,再一看价格,不由啧舌。 这家铺子冰饮的价格着实超出了他的预算。 若不是有这买一送一的优惠,他定是舍不得花这份冤枉钱。 他犹豫片刻,只点了最便宜的“香橼冰露”。 饶是最便宜的也要六文钱。 “您是要在店里喝还是外带?”伙计问。 “我要带回去给家人尝尝。”乔家男人说道。 “外带的话需要多加两文钱,作为杯子的押金,等您下次把杯子还回来的时候,我们会把这两文钱退还给您。”伙计解释。 还要多给两文钱? 乔家男人有些后悔了,但一想到家中操劳的妻子,他便咬咬牙又掏出了两文钱。 “好嘞,客官您拿好。这冰饮您可得尽快拿回家,不然这大热天的容易化了。”伙计一边将打包好的冰饮递给乔家男人,一边细心地叮嘱着。 乔家男人小心地接过冰饮,他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随着太阳落山,下工的人们陆续走过悦茶铺。 有的被店里的热闹景象所吸引,站在门口好奇地张望着。 一位年轻的伙计站在店门口,热情地招揽着过往的行人:“快来尝尝我们悦茶铺的冰饮,清凉解暑,美味无比!” 一些人犹豫片刻后,便走进了店里,想要一探究竟。 然后就被那清凉扑面而来的冷气,和琳琅满目的冰饮菜单所吸引,下意识点了一单。 林逸风与同窗们围坐在一起,张涛受到冰饮的启发,即兴创作了一首诗,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夜幕降临,悦茶铺内灯火通明。 宋芫过来收账时,被店里热闹的景象所惊讶。 第400章 宋东家 伙计见了他,连忙上前说道:“公子,刚刚林少爷带着几位同窗来了店里,点了好些冰饮。” “是吗?”宋芫的目光在店内扫过,林逸风他们已经离开了店铺。 “行,你先忙你的吧,我去后厨看看。”宋芫说着,便抬脚往后厨走去。 此时后厨还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石臼锤打着柠檬,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宋芫走进后厨,看到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还没来得及清洗的竹筒杯。 吴厨子正吩咐徒弟:“冰块不够了,你去冰窖里再取一些。” “师傅,还有薜荔果也不够用了,大概只能再做十来份‘冰晶玉露’。”小吴又说。 听到这,宋芫不由开口:“今天用了这么多薜荔果?” 他记得前几日才收了一批薜荔果,没想这不到一天就用完了。 看来“冰晶玉露”的受欢迎程度远超预期。 “公子您来了。”吴厨子笑呵呵说,“这‘冰晶玉露’确实卖得好,客人们都爱这口。” “今天卖完了就就暂停供应‘冰晶玉露’吧,明天一早让人去附近庄子再收一些回来。”宋芫交代道。 吴厨子点头说好,他转身对小吴说:“你去告诉前头的小春子,‘冰晶玉露’暂时不要接单了,给客人推荐其他的冰饮。” 小春子就是负责柜台点单的伙计。 宋芫估算了下时间,现在已是戌时,即是晚上七点左右,差不多该打烊了。 他思索一下说:“卖完‘冰晶玉露’就先打烊吧,今天就先到这了,你们辛苦一天应该也累了。” 伙计们听闻,连声说道:“多谢公子体恤!” 宋芫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工作,自己则开始帮忙收拾后厨,将竹筒杯搬到后院里,准备清洗。 夜幕降临,院子里有些昏暗,只从后厨泄出来的烛光,能隐约瞧见些许。 宋芫将竹筒杯放入一个大木盆中,然后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清水,开始仔细地清洗每一个杯子。 “公子,我来我来,您别弄脏了衣服。”小吴匆匆跑来,从宋芫手中接过刷子。 宋芫笑了笑,说道:“不必,一起洗吧,能快些。” 小吴没能拗得过宋芫,只好和宋芫一起清洗竹筒杯。 与此同时,乔家男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冰块即将完全融化前赶回了家。 他气喘吁吁地迈进家门,妻子容娘和儿子虎头正坐在桌前。 虎头拿着小木棍在地上胡乱画着,容娘则低头缝补着衣物。 “容娘,虎头,看我给你们带了啥。”乔家男人兴奋说。 容娘抬头,看见他手里提着的竹筒杯,不由一愣,随后皱起眉头:“这是啥呀?你又乱花钱。” 乔家男人嘿嘿一笑,不以为意:“今天悦茶铺开张,买一送一,我想着你们也没尝过,就带了一份回来。” 虎头一听,立刻扔下小木棍,兴奋地凑过来:“爹爹,冰饮是啥呀?好喝吗?” 乔家男人笑着打开竹筒杯上的盖子,递给容娘:“你先尝尝。” 容娘接过了竹筒杯,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口,那清凉酸甜的滋味从口腔蔓延到心间。 她的脸上无意识露出了笑容,这冰饮的滋味,对于习惯了粗茶淡饭的容娘来说,简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乔家男人见妻子喜欢,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他把另一杯冰饮递给虎头:“来,虎头,这是爹给你带的。” 虎头喝了一口后,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惊喜地说:“好喝!冰冰凉凉的,还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容娘只喝了一口的冰饮递到男人面前:“你也尝尝。” “我不喝,你们喝就好。”男人连忙说。 虎头却不依,拉着爹爹的衣角说:“爹爹也喝,可好喝了。” 乔家男人拗不过虎头,笑着喝了一小口,还没能尝出味儿,那凉爽的感觉就已经直透心脾,仿佛将这一整日的疲惫与燥热一扫而空。 虎头在一旁看着父母,笑嘻嘻地说:“爹爹,以后咱们还能喝到冰饮吗?” 乔家男人摸了摸虎头的头:“以后有机会的话,爹爹再给你们买。” “浪费这个钱作甚。”容娘嘴上埋怨着,但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怪之意。 男人看儿子小脸失望的神情,弯腰抱起他说:“等爹爹以后多挣些钱,就给你和娘买更多好吃好喝的。” 容娘白了他一眼:“就会说好听的。”可嘴角却微微上扬。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虽然生活并不富足,但此刻却充满了温馨与幸福。 此时悦茶。 随着最后一份“冰晶玉露”被送出,店铺里的客人渐渐散去。 小春子赶忙将店门半掩,转身对店内的伙计们喊道:“客人们都走了,大家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打烊了。” 伙计们纷纷加快手中的动作,将桌椅摆放整齐,清扫地面的垃圾。 小春子则回到柜台,整理账本和钱箱。 这会儿,吴厨子出来倒污水,看到宋芫正在清洗竹筒杯。 他抬手一巴掌拍向小吴的后脑勺:“你个你个没眼力见的,公子怎么能做这种粗活,还不赶紧让公子歇着。” 小吴委屈地缩了缩脖子:“师傅,我劝了,公子非要一起洗。” “吴师傅,不必责怪小吴,大家一起干活,也能早点收拾完。”宋芫说。 吴厨子听罢,无奈地摇摇头,便不再劝,挽起袖子蹲下来,和小吴一起加快速度清洗竹筒杯,心里却对宋芫更加敬重。 片刻功夫,竹筒杯就清洗得差不多了。 宋芫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腰背。 而吴厨子也忙活了一天,几乎累得直不起腰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宋芫将伙计们召集到一起。 众人围站在店铺中央,目光都集中在宋芫身上。 宋芫清了清嗓子:“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咱们悦茶铺开张第一天,生意如此红火,大家功不可没。” 顿了顿,接着他说:“为了感谢大家的辛勤付出,这个月每人都额外发放一笔奖金,只要咱们铺子一直这么红火下去,以后的奖励只会越来越多。” 伙计们一听,都惊喜不已,没想到公子如此大方慷慨。 一向机灵的小春子率先开口:“公子,我们定会更加用心做事,不辜负您的这份厚待。” 其他伙计也纷纷附和,神色激动。 “公子仁义,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为悦茶铺肝脑涂地。”吴厨子也郑重地表态。 “不至于不至于,咱就一冰饮铺子,还不至于到肝脑涂地的地步。”宋芫哭笑不得。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宋芫忽然想起什么,又叮嘱他们:“还有一点,以后在店里,不要再叫我公子了,记得称呼我为宋东家。” 伙计们齐声应道:“是,东家。” 第401章 马车 不过话说回来,这店里也该安排一个人担任掌柜。 接下来,田庄的作物也要陆续收割了,宋芫无暇顾及铺子这边,因此得有个可靠的人来暂时管理店铺。 宋芫心中默默盘算着合适的人选。 小春子机灵聪慧,在招待客人方面可谓是得心应手,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但他年纪尚轻,经验不足,若直接让他当掌柜,恐怕难以服众。 吴厨子倒是经验老到,在后厨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如果再让他担任掌柜,这铺子里恐怕会成为他的一言堂。 回去再跟舒长钰商量商量吧。 宋芫击了击掌:“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得忙呢。” 伙计们散去后,宋芫最后检查了一遍店铺,才放心地离开。 马车就在门口候着,宋芫抱着账本和钱箱踏上马车。 掀开帘子,就看到车内还坐着一个人,宋芫不用看就知道是舒长钰。 “你怎么来了?”宋芫一边问,一边将账本和钱箱放在马车座位旁。 他出门的时候,还问舒长钰要不要一起去店里看看。 舒长钰嫌店里太过忙碌嘈杂,便说不去了,没想到这会儿却出现在马车上。 “过来。”舒长钰伸手攥着宋芫手腕,将他拉了近一些,两人的肩膀轻轻相碰。 他贴着宋芫的耳边,仿佛是叹气般说:“芫芫现在是大忙人了。” 宋芫听着话语中的那一丝酸味,不禁哑然失笑。 有时候他一忙起来难免会顾不上舒长钰。 就像今天在店里,他忙着招呼鹰哥、李掌柜等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舒长钰说上几句话。 叫他白白等了自己一上午。 宋芫感觉有些愧疚,所以下午看店里清闲下来了,就没继续留下帮忙,而是随舒长钰回了别苑。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店铺刚开张,事情多了些而已。”宋芫侧头看向舒长钰,“是你最近太闲了。” 舒长钰哼笑:“芫芫是嫌弃我太闲了?” 宋芫蹭了蹭舒长钰的肩膀:“我可没有嫌弃你闲,就是奇怪你之前经常忙得不见人影,这两个月倒是清闲得很,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舒长钰声线华丽又低沉:“如今我们刚成亲,我自然要多些时间陪着相公了。” 相公…… 宋芫脸上顿时热腾腾的,像冒着热气的蒸笼。 回到别苑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暗七蹲在屋顶,看着马车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他眼睛都成蚊香圈了。 他心里嘀咕着,俩主子这是在绕圈子玩呢。 正想着,马车终于缓缓停下。 暗七一个纵身跃下屋顶,来到马车前。 “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舒长钰嗓音微沉低哑:“你先下去,稍后再说。” 暗七脑子迷糊一瞬,随即才反应过来:“是,主子。”说完,他身形一闪,又回到了屋顶的隐蔽之处。 接着,马车的帘子掀开,宋芫一手拢着衣领下车,结果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摔了下去。 就在这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宋芫的胳膊。 “你跑这么急做了什么?”舒长钰很低地笑,带着几分微醺的慵懒。 让宋芫不由想到他刚刚喉间压着喘息时迷离的模样。 宋芫刚想说什么,瞬间他脸色变了变,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流下,他下意识绷直了身体。 “都说不要……”他对着舒长钰咬牙切齿。 舒长钰拖着腔:“哦,忘了。” 宋芫剜他一眼,说什么忘了,明明就是故意的。 他撇下舒长钰,扭头往门里走,刚跨进门槛,想起来还有东西没拿,回头嚷一声:“把我账本和钱箱拿下来。” 说完,宋芫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内。 让人备水准备沐浴。 等洗干净出来,见舒长钰不在屋内,他账本和钱箱就放在桌上。 宋芫走到桌前,翻开账本,一页页翻看起来,仔细核对着今天的收入和支出。 今天冰饮店开张第一天,收入远超预期,宋芫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整天下来总共卖出了数百份冰饮,其中以冰晶玉露最受欢迎,卖了将近一百多份。 而香橼冰露仅次于冰晶玉露,也卖出了八十份。 因为价格便宜,大家都愿意花几个铜板尝尝鲜。 其他几样饮品都大差不差,加起来也有上百份。 宋芫算了下账,今日总收入大约二两多银子。 开业前三天有买一送一活动,看似卖了不少冰饮,实际上利润并不多,再减去成本和人工,利润更是微薄。 不过这都在宋芫的预料之中。 开业初期的促销活动是为了吸引顾客,打响名声,真正的盈利还在后面。 等过了三天的促销期,才是开始回本并逐步盈利的时候。 没有人能拒绝在炎热的夏日里来一杯清凉爽口的冰饮。 况且他还有个王炸有亮出来呢。 直到他算完了账,准备躺下了,舒长钰还没回来,宋芫正要去书房看看,就见门被轻轻推开,舒长钰走了进来。 “怎么还没睡?在等我?” 宋芫趴在床边说:“我正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舒长钰伸手将宋芫额前的碎发捋到一旁:“什么事?” 宋芫坐直身子,正色道:“店里得安排一个人担任掌柜,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他给舒长钰说了下小春子和吴厨子,问:“你觉得谁合适?” “这两都不行。”舒长钰随手解开衣带,边脱着外衣边说,“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再调一个人过来。” 舒长钰将外衣搭在一旁,接着说:“或者让他们分别管理店堂和后厨,互相竞争、互相监督。” 宋芫琢磨一下,觉得舒长钰的提议很有道理。 第402章 轮休制度 除了掌柜人选的问题,宋芫还想到了给员工安排轮休。 要知道这时候是没有“月休”一说的,只有官员才有特定的休沐时间,而底层打工人除了春节等重大节日,几乎全年无休。 若是有事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向掌柜告假,还得担心会不会因此丢了饭碗。 宋芫可不想成为像黄世仁那样的黑心东家。 月休必须给安排上。 宋芫又掏出小本本,打算给员工排个班。 每位员工月休两天。 本来他想给员工每月放四天假,然而舒长钰一听他的计划,就当即否决了。 “四天太多,两天足够。”舒长钰语气淡淡,“再者,他们能有两天休息,已比其他铺子的伙计好上许多。” 宋芫想着舒长钰的话也有道理,毕竟在这个时代,每月能给员工放两天假确实已经很难得了。 而且现在店里的人手堪堪够用,要是每人每月都休息四天,就少了一个干活的人。 他随即将小本本上的“四天”划掉,改成了“两天”。 他低头看着小本本,开始认真地规划着员工的轮休时间。 根据店铺的营业情况,他先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轮休时间表。 等明天过去店里,就贴在墙上,让每个伙计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休息时间。 对了,再补充一点。 如果伙计当天不想休息,或者有特殊情况需要调整休息时间,可以提前跟掌柜报备,由掌柜协调安排。 不过他店里还没有一个正式的掌柜,所以暂时由前台的小春子、和后厨的吴厨子共同负责协调。 舒长钰在床榻外侧躺下,见他还再认真地写写画画,便伸手夺走他的小本子。 “你不是说累了?还在这瞎琢磨什么,明天再说。”舒长钰瞥了眼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不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我得先把这个时间表排好。”宋芫想从舒长钰手中拿回小本子,“你别捣乱,这很重要。” 舒长钰眉梢微挑,接着抬手一扬,小本子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宋芫眼睁睁看着小本子呈抛物线飞出,落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他有些无语地瞪了舒长钰一眼:“你就不能让我把事情做完。” 舒长钰手指勾着他的衣领,凤眼危险地眯起:“你要是不想睡,我们可以再做点别的。” 一听他意有所指的语气,宋芫像被踩了尾巴的,差点跳起来。 “我睡,我马上就睡。”说完,他赶忙躺好,闭上眼睛装睡,还故意发出熟睡后的鼾声。 “呼噜噜呼噜噜~” 舒长钰似笑非笑地捏了下宋芫的鼻子:“小骗子,装得倒挺像。” 宋芫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继续装睡。 原本宋芫只是装睡,不过这一天下来,他确实也极困了,不一会儿,便真的沉沉睡去。 舒长钰见宋芫已经睡着,轻轻将他往怀里搂了搂,也闭上了眼睛,一同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次日,宋芫醒来时,舒长钰不在别苑,一问暗七,才知道舒长钰一大早就出门办事去了。 宋芫吃过早饭,便拿出本子,将昨晚没写完的轮休时间表写好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然后又拿出一张宣纸抄写了一遍。 他的字写得一般,不过好在工整清晰,容易辨认。 收拾妥当,宋芫便出门前往店铺。 此时将到辰时,店铺的门刚打开半扇,宋芫便到了。 他走进店内,发现几个伙计已经开始打扫卫生,准备开门迎客。 “东家,您来啦。”伙计们连忙向宋芫打招呼。 宋芫笑着向他们说“早上好”,然后径直走向前台,准备将轮休时间表张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大家都到齐了吧,趁着现在客人还没来,我有件事情要宣布。”宋芫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伙计们停下手中的工作,聚集到宋芫周围,好奇地等待着他要宣布的事情。 宋芫摊开手中的宣纸,展示给大家看:“从这个月开始,我们店铺将实施一个新的制度——轮休。每位员工每个月可以休息两天。 他指着时间表上的日期和名字,继续说:“每个人都能在这张表上找到自己的休息日,如果有不识字的,可以找识字的伙计帮忙看看。” 伙计们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了惊喜和感激的表情。 他们互相看了看,显然没想到东家会如此体贴,给他们安排了月休。 “东家,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每个月休息两天?”一个年轻的伙计兴奋地问道。 宋芫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你们辛苦工作,也应该有适当的休息。” “谢谢东家!”伙计们齐声道谢。 宋芫最后补充道:“你们若有急事,需要临时告假的话,一定要提前报备,负责大堂的伙计向小春子说明情况,后厨的去找你们师傅报备。” “好的,东家!”大家异口同声应答。 宋芫将时间表贴在了前台旁边的墙上,好让每个人都能随时查看。 伙计们纷纷上前查看轮休表,小声讨论着。 “我是十四、二十八休息呢,真好,可以去看望下爹娘。”一个伙计满脸喜色道。 “嘿,我二十休息,也不错,可以去集市逛逛。”另一个伙计乐呵呵地附和着。 “东家,您真是太体贴了。”吴厨子语气感慨,“我以前在别的酒楼干活,一年到头都难得休息几天,您这儿的待遇真是没话说。” “你们把活儿干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宋芫并且给他们画了个大饼,“以后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咱们店铺的生意定会蒸蒸日上,到时候你们的待遇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伙计们听了这话,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纷纷表示:“东家放心,我们一定把活干好了,绝不偷懒懈怠。”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客人。 宋芫赶紧结束了今天的晨会:“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准备开门迎客吧。” 第403章 过渡章 伙计们刚受了鼓舞,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 小春子对着进门的客人笑得脸上像是开了花:“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刚进门的客人自然是来还竹筒杯的乔家男人。 他将竹筒杯递还给小春子,笑着说:“你们这悦茶铺的冰饮真是不错,家人都很喜欢。” 小春子接过竹筒杯,客气地回道:“多谢客官夸赞,小店的冰饮都是上好茶叶搭配鲜果制作而成,客官若是喜欢,欢迎常来。” 乔家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店铺。 小春子将竹筒杯送回到后厨,然后又笑脸迎接下一位进店的客人。 此时时间尚早,来店里买冰饮的客人还不算多。 趁着小春子还不算忙,宋芫找了他谈话,说了让他管理店堂一事。 在刚刚宋芫宣布轮休一事,说到若要告假,让负责大堂的伙计向小春子说明情况时时,小春子就已经心里有数。 所以当宋芫说出由他管理店堂时,小春子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因为这不仅是宋芫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他挺直了腰板,郑重地向宋芫承诺道:“东家放心,我定会尽心尽力管理好店堂,不辜负您的信任。” 宋芫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且又给对方画了个大饼:“好好干,以后若有机会,还会有更多的好处等着你。” 激励完小春子,宋芫抬步去了后厨。 吴厨子带着三个徒弟在做准备工作,熬好的茶汤端到一旁放凉,那袅袅的热气渐渐消散,茶香却愈发浓郁起来。 吴厨子正调着糖浆,三个徒弟则各司其职,洗水果的洗水果,搓薜荔的搓薜荔,剩下一个扛着一麻袋硝石去了后院,准备用硝石制作冰块。 “吴师傅,这薜荔果是刚送来的吗?”宋芫问道。 吴厨子回答:“是的东家,这薜荔果正是早上刚收来的,这次一共收了三百斤,应该能用上一段时间了。” 宋芫又问了吴厨子几个问题,接着才说起正事:“过两天我要回庄子去,店里的事就交给吴师傅你和小春子。” “你负责后厨,包括所有采购事宜,若有支出就从小春子那里支取银两就行。” 吴厨子连忙说:“东家放心,我一定和小春子好好配合,把店里的事料理妥当。” 宋芫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后厨。 只是他前脚刚走,吴厨子两个徒弟交换了个眼神,小声交头接耳:“东家是啥意思?咱师傅是店里的大厨,小春子只是个跑堂的,怎么就让他管店堂了?” 另一个徒弟则显得更为谨慎,他低声提醒道:“别瞎猜,东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小春子能干,人又勤快,东家看重他也是应该的。” 小吴从后院进门,听到他们的对话,插嘴道:“东家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嘛,小春子只负责管店堂,咱后厨还是听师傅的,各管各的事儿,不是挺好嘛。” 吴厨子听到徒弟们的议论,转过身来严肃地说:“东家安排的事,哪有你们质疑的份儿,都给我好好干活,不要多嘴,不然都给我滚出去!” 徒弟们被吴厨子的严厉语气吓得一哆嗦,立刻噤声,各自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他们知道,吴厨子虽然平日里对他们要求严格,但也是真心为他们好。 主子安排的事情,他们作为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只有服从的份,哪有质疑的道理。 这几个小子就是仗着公子脾气好,不会与他们计较,才敢背地里议论。 换作主子来,只怕连命都没了。 若是吴厨子不严厉一些,任由这几个小子继续口无遮拦的话,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 宋芫一直在店里待到晌午,随着日头渐高,店里的客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甚至比昨天还要热闹几分。 铁牛匆匆忙忙跑来,点了几杯冰饮。 宋芫还以为铁牛又是替李掌柜跑腿,哪知他接着就说:“麻烦快一些,我这急着给客人送去。” 宋芫听了,奇怪地问道:“你这是给谁送冰饮去?” “宋东家,是店里的客人,昨儿尝了您家的冰饮,觉得甚好。”铁牛擦着汗说,“这不,正吃着饭呢,嫌天气太热了吃不下,就让我赶紧来买几杯冰饮回去解解暑。” 宋芫也没想到店铺开在翔丰楼附近还有这等好处。 食客吃饭吃到一半,觉得热了,便能直接派人来买冰饮,距离近,方便不说,还隐形地为悦茶铺做了宣传。 宋芫心中暗喜,他对铁牛说:“好,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保证新鲜冰凉。” 铁牛感激地点点头,站在一旁等待。 片刻后,小春子手脚麻利地将几杯冰饮装好,递给铁牛:“这是您要的冰饮,小心拿好,别洒了。” 铁牛接过冰饮,急匆匆地走了。 到晌午,宋芫打算回去别苑,他出门时,一个挺着肚子的肥胖男人走进铺子。 “快给我来碗‘冰晶玉露’,这天热得实在让人受不了。”肥胖男人一边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急切地说道。 这男人正是刘老爷。 他本来想让下人跑腿,可想到新开的这家冰饮铺子有好些冰饮他还没尝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的名字,就只能亲自跑一趟。 “好嘞,客官。”小春子声音一如既往的热情洋溢。 宋芫回到别苑,发现宋晚舟和丫丫又上街玩去了,这么热的天气,这两小姑娘还真是活力满满。 直到傍晚,宋晚舟才和丫丫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回来。 两人的脸蛋红扑扑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显然是在外面玩得很尽兴。 宋芫看着她们这副模样,既好气又好笑:“你们这两个小顽皮,这么热的天还在外面疯玩,也不怕中暑。” “大哥,我们去看戏了,那戏班子的表演太好看了,有唱有跳,还有变戏法的呢!”宋晚舟眼睛亮晶晶的。 丫丫手上还抓着一个小兔子的面具,她递给宋芫:“给哥哥~” 宋芫接过丫丫递来的小兔子面具,忍不住笑了。 面具是用细竹篾编成的,外面糊着一层白纸,上面画着红红的眼睛和三瓣嘴,很是可爱。 “这是戏班子里买的吗?”宋芫问。 丫丫说话还不是很利索,只甜甜笑着,显然对这面具很是喜爱。 宋晚舟则补充道:“是呀,大哥,戏班子旁边有个小摊,卖各种各样的面具,我看丫丫喜欢,就给她买了一个。” 宋芫摸了摸丫丫的头,又看向宋晚舟:“去洗洗脸,把汗擦擦,准备吃饭了。” 夕阳沉下,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色。 宋芫用过饭后,乘着马车去了店铺收账。 今天的总收入比昨日还多出半两,可见悦茶铺的生意正稳步上升。 回到别苑,见舒长钰还未回来,宋芫去了书房,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一个时辰后,他将画好的一叠连环画收起来。 等他洗漱后躺下,舒长钰这时才回到别苑。 两人并未多言,只是对视一眼,便各自感受到了一种默契与安心。 到了第三天,开张促销活动的最后一天,店里的客人比前两天更多了。 宋芫帮忙着招呼客人,晌午也没顾得上休息。 林逸风下了县学,带着几个同窗进来店里时,就看见宋芫拿着抹布在擦桌子。 他扬了扬眉,笑了起来:“哟,这不是咱宋东家吗?咋干起打杂的活了?” 第405章 好同窗 宋芫将手上的抹布往桌上一丢,翻了翻白眼说:“你就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没看店里忙成啥样了?赶紧帮把手。” 林逸风摇了摇扇子,慢悠悠地说:“宋东家,我可是来喝茶的,不是来当伙计的。” “行,那你就站在那儿看着吧,等会儿没你的份儿。”宋芫说完,便又转身去忙碌了。 林逸风见宋芫真的不再理会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扇子一合:“罢了罢了,我就帮你这一回。” 他几个同窗都笑了起来:“那就有劳林兄给咱们上几杯‘翠竹风吟’。” 林逸风一把勾住旁边张涛的脖子,佯怒道:“你们可别光使唤我,都来帮忙。” 宋芫还是第一次见林逸风的同窗,没想到这个县令家的大少爷跟同窗相处时如此随性。 回想起初次见到林逸风的时候,他一身华服,手持折扇,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可如今,看着他与同窗们打闹的场景,宋芫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林逸风的同窗们纷纷笑闹着开始帮忙。 收拾杯子、擦拭桌面、招呼客人,几个书生们忙得不亦乐乎,一点都没有读书人清高的架子。 他们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那份热忱却十分真切。 他们一边干活,一边互相调侃打趣:“林兄,你这端盘子的姿势,简直比写文章还要认真呢!” 林逸风手捧着托盘上,回敬道:“张兄,你这擦桌子的劲头,若是用在科举上,状元非你莫属了!” 周围的客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穿着青衫学子服的青年,很显然是县学的学生。 在寻常百姓们眼中,读书人都是文质彬彬、儒雅清高之辈,而此时他们却在店里干起打杂的活儿。 不仅没有架子,反而十分接地气,让人觉得亲切。 就连宋芫也不免感到意外,他原本只是跟林逸风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真的会帮忙,还把他的同窗也一同拉下了水。 真是感动大晋好同窗。 宋芫见他们虽嬉戏打闹,却乱中有序,便也没拦着,转身去了后厨。 后厨依然忙得热火朝天。 靠墙边上放着几桶冰块,所以里面并不会觉得闷热,且还很凉快。 宋芫挑了个已经洗净的鲜柠檬,打算切片。 吴厨子刚摇完一杯薄荷冰茶,回头瞧见宋芫拿着刀,他连忙说道:“东家,这刀锋利得很,您可别伤着自己。” “不打紧,我切个柠檬而已。”宋芫手握着刀,熟练地将柠檬切片去籽,因为籽会带苦味,影响饮品的口感。 这时,前面的小春子往后厨喊了一声:“吴师傅,来两杯‘芙蓉泣露’,客人要外带的。” 吴厨子听到小春子的喊声,立刻应道:“好嘞,这就来!” 宋芫拿过石臼,将切好的柠檬放入石臼中,加冰块暴打出汁。 正琢磨着给林逸风做几杯冰饮。 忽然,他想起前段时间二林的同窗给他送了一坛子青梅酒,好像给他放进了空间厨房里。 宋芫从后门出去,假装在外面转了一圈,然后提着一坛子青梅酒回来。 柠檬加青梅酒,结合了柠檬的清新和青梅酒的醇厚甘甜,再加上乌龙茶和冰块,调出了一种独特的风味,既适合夏日解暑,又带有几分微醺。 宋芫刚调制完一杯“青梅冰露”,他刚转身,就看到吴厨子目光灼灼看着他手中的饮品。 “东家,这是新的冰饮?” “唔,算是吧,刚琢磨出来的,我先尝尝味。”宋芫说着,低头喝了口冰饮。 口感酸甜适中,淡淡的梅子香气在舌尖萦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酒香,让人回味无穷。 宋芫很是满意,这味道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东家,能给我也尝尝吗?”吴厨子问。 宋芫随即将杯子递过去给他:“尝尝吧,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吴厨子接过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东家,这用青梅酒调制的冰饮味道着实独特,依我看,无需改进,可以直接推出给客人了。” “既然吴师傅也这么说,那就推出试试吧。”宋芫笑着说,“正好林逸风他们在前面帮忙,这新饮品就让他们先尝尝,看看反响如何。” 随即宋芫教了吴厨子如何调制“青梅冰露”,他又琢磨了下:“‘青梅冰露’这名字不适合,叫‘青梅醉月’吧。” “还有这款冰饮不适宜给孕妇和幼儿饮用,到时候若有客人点单,一定要提前告知清楚。”宋芫强调了一下。 等做好了几杯“青梅醉月”,宋芫端着托盘,走出了后厨。 此时将到戌时,店里客人不减反增,都是趁着促销最后一天来尝鲜的。 宋芫目光在店里扫视一圈,发现连张空桌都没有,而林逸风他们正忙得满头大汗。 “你们先歇歇吧。”宋芫招呼着他们过来,“来试试这个,我刚调的,给你们解解渴。” 林逸风快步走过来,打开扇子,一边用力扇着风,一边伸手去去拿托盘上的竹筒杯,瞧也没瞧里面盛的是什么便喝了一口。 霎时,一股清凉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四溢开来,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梅子酒香。 那独特的味道恰似夏日里的一缕沁凉微风,悄然拂去了燥热与疲惫。 “我怎么尝着这味道里还有几分酒香?”林逸风挑着眉。 宋芫说:“没错,这‘青梅醉月’里加入了一点青梅酒,不过量不多,只是增添风味,不会让人醉倒的。” 逸风的同窗们也纷纷尝了尝,每个人都是一脸惊艳:“不曾想青梅酒搭配着茶水竟能有如此奇妙的滋味。” 周昌不禁感慨:“宋东家当真是心灵手巧,竟能调制出这般独特的饮品。” 而张涛更是喜不自胜,甚至当场作了一首诗。 宋芫笑得嘴角僵硬,不得不说这读书人夸起人来真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天色已晚,林逸风他们喝完一杯冰饮后,也打算告辞了。 他们原本是来作客的,倒不想最后却成了帮忙的伙计,当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哎林逸风你等等。”宋芫突然出声。 第405章 西瓜又熟了 林逸风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宋芫。 宋芫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向林逸风,压低声音说:“你替我把这东西送去给小石榴。” 闻言,林逸风面露惊恐:“你可别害我。” 帮宋芫给小王爷送东西,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上次就是因为他带小王爷去了回宋家,就被老大发配到了淮州。 这还是念在过往的情分,小施惩戒,若他再给宋芫和小王爷传递消息,恐怕就不是发配这么简单了。 “哥,我叫你哥了,你快饶了我吧。”林逸风苦哈哈道。 见林逸风连“哥”都叫上了,宋芫也不好在强人所难,他收回了手中的纸:“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吧。” 林逸风松了一口气,他又看了看宋芫,忍不住提醒他:“你可千万别让老大发现了,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 “老大的脾气你也知道,那可是说一不二,若是被他知晓你还与小王爷有牵扯,定不会轻饶了你。” 听到这话,宋芫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他为什么会如此讨厌小石榴?” 林逸风慌忙打开折扇,遮住自己半张脸:“不能说,这事你就别问了,除非老大亲自告诉你。” 直到林逸风离开铺子,宋芫才慢腾腾地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杯子,心里却还在反复思考林逸风的话。 他答应过舒长钰不再见小石榴,但他也答应过小石榴,以后有时间,会去陪他。 舒长钰和小石榴二者中,宋芫毫无疑问会选择舒长钰。 所以只能对不住小石榴了。 宋芫就想着给小石榴画些连环画,给他解解闷也好。 这小孩好像一直都很孤独的样子,所以每次见到他,都那样的高兴。 宋芫有些于心不忍,总感觉自己辜负了一个小孩子的信任和期待。 三天促销期过后,冰饮店的热闹不减,生意依旧红火。 晚上宋芫收账时,拿着笔一算,今天的收入居然达到八两银子。 其中要数“青梅醉月”卖得最好,即便每杯二十文钱的高价,也依然挡不住客人们对这款新品冰饮的喜爱。 而且宋芫观察了下,促销活动结束后,来店里买冰饮的客人,多数都是跑腿的小厮,显然他家的冰饮已经入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的眼。 这下宋芫再也不担心冰饮店的生意了。 差不多也到七月十五,他该回庄子了。 宋芫最后交代了小春子和吴厨子一些事宜。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店里就靠你们多费心了。” 小春子连忙点头应道:“东家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守着店,不会出岔子。” 宋芫溜溜哒哒出了门,他没有乘坐马车,一路走到泰和街,就在瑞福客栈前停下。 他记得前两次,就在这家客栈里碰见了小石榴。 估计这店里的掌柜应该会认识小石榴。 宋芫将那叠连环画放在掌柜那,让他转交给小石榴。 掌柜很爽快地应下了。 次日一早,趁着早晨的凉爽,他们乘着马车回了西江镇。 庄子的轮廓渐渐映入眼帘,宋芫叫醒了睡得迷糊的宋晚舟:“二丫到家了,快醒醒。” 宋晚舟揉了揉眼睛,嘟囔着说:“这么快就到了啊……” 马车停下,宋芫抱着丫丫先下车,宋晚舟随后。 舒长钰临时有事,就没有跟着一块回来。 回到庄子,安顿好一切后,宋芫马不停蹄地去巡逻田地。 此时正是晌午,一天最热的时候,太阳高悬在头顶,晒得人皮肤生疼。 宋芫戴着斗笠,沿着田埂走着,阿牛跟在他身后。 走到瓜田,宋芫看着那些圆滚滚的西瓜,它们躺在瓜蔓之间,显得十分诱人。 宋芫蹲下身子,轻轻敲了敲其中一个西瓜,听着那沉闷的声响,估摸着已经熟了。 “明天就叫人来摘西瓜。”宋芫站起身,目光扫过整片瓜田,“得抓紧时间,天气太热,西瓜容易过熟。” 阿牛挠挠头问:“宋大哥,咱们摘了之后怎么卖啊?” “我已经跟帮会里的大哥们说好了,到时候会运到县城、府城,甚至更远的乾州去卖,反正亏不了的。”宋芫说。 宋芫的话让阿牛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原本还担心西瓜太多了卖不出去,现在听宋芫这么一说,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接着他们走到辣椒地。 辣椒也都相继成熟,红彤彤的一片,宛如一片燃烧的火焰。 宋芫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辣椒的长势,饱满的果实挂满枝头,散发着浓郁的辣香。 “等摘完西瓜,辣椒也都摘了吧。” 冬生从田里的那一头走了过来:“宋大哥,你说的土豆好像有点蔫巴了,我有浇过水,还是没啥用。” “你看看。”宋芫快步走到土豆地边,看着那些蔫巴的叶子,一时也琢磨不出来原因,“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那边的花生倒还好,长得郁郁葱葱。 宋芫摘了个西瓜回去,用冰镇上。 傍晚,宋芫回了趟张家村。 他之前找牛叔订了几十个箩筐,此时牛叔已经将箩筐准备好了。 宋芫将箩筐运回庄子,就等着明天摘西瓜了。 吃过晚饭后,宋芫想起下午摘的西瓜还在冰上镇着。 他赶紧去冰窖把西瓜抱出来,用刀切开,那鲜艳的红色瓜瓤展现在眼前,散发着诱人的清甜气息。 吃起来汁水四溢,一点都不比他从冰箱拿出来的西瓜口感差。 看样子能卖得上好价格。 宋芫把西瓜分给庄子里的其他人,连阿牛也分到了一块。 庄子的仆人第一次吃到西瓜,尤其还是冰镇过的西瓜。 大家都显得格外惊喜,都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小块西瓜,轻轻咬下一口,含在嘴里,任由那清甜的汁液在舌尖缓缓散开,感受着那股凉意从喉咙一直滑到心底。 庄子的仆人们平日里辛劳不已,鲜少有这般惬意的时刻。 此时他们坐在台阶上,一边吃着西瓜,吹着夜风,一边小声地交谈着,偶尔发出轻快的笑声。 宋芫也坐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一块西瓜,听着他们谈论着日常琐事,一种温馨和宁静的感觉油然而生。 更是因为这些简单时刻,才让宋芫一次次认识到他所在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宏大的场面,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只有这平淡如水的日常,却有着最能触动人心的力量。 这个世界许并不完美,但它的真实和温暖,给予了宋芫无尽的慰藉。 第406章 收西瓜了 晨曦微露,整个庄子渐渐苏醒。 今天要收西瓜了,为此宋芫还特意换上一身短打,衣袖挽至肘部,裤脚也高高扎起,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 清晨还算凉快,朝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瓜田里,绿叶摇曳,圆滚滚的西瓜若隐若现。 宋芫带着草帽、脖子搭着一条布巾,手上还提着水壶,大步流星地走到田埂边。 此时短工们都已经到齐了。 宋芫作为东家,那肯定要说上几句开场白。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说道:“今天,我们的任务是收寒瓜,计划是在一天之内收四亩地。” “你们没收过寒瓜,可能不太熟悉这活儿,所以我会教你们怎么辨别瓜熟没熟。” 宋芫边说边拿起一个寒瓜展示给众人看:“你们看,这个寒瓜的瓜皮颜色深绿,花纹清晰,一看就是熟的。” “要是不会辨认瓜皮,那咱们也可以听声音,用手指轻弹瓜皮,成熟的瓜会发出沉闷的声音。” 宋芫轻轻弹了一个寒瓜,让短工们听声音:“就像这样,你们听,这个声音就是成熟的。” 阿牛和短工们都将耳朵凑了过去,仔细听着宋芫弹瓜的声音。 “嗯,确实声音不一样。”阿牛说。 “我再教你们一次,都认真看好了。”说完,宋芫又示范了一次摘瓜的动作,“声音越沉闷,寒瓜就越熟,记住,这瓜一定要先挑熟透的摘。” “大家明白了吗?”宋芫看向短工们。 “明白了,宋东家。”短工们齐声回答。 “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收瓜。”宋芫鼓励道,“我们今天的目标是四亩地,大家加油!” 阿牛和短工们拿上镰刀,短工们都分散在瓜田里,按照宋芫教他们的方法,一个个弯腰挑选着成熟的西瓜。 “嘭嘭——” “嘭嘭——” “当当——” 短工听着声音不对,连忙放下手中这个西瓜,继续弯腰去敲下一个。 宋芫也在敲着瓜,他显然经验老道,一敲一个准,很快就挑出了几个熟透的西瓜。 大半年没干农活了,宋芫感觉自己人都变得娇贵起来,刚摘了一会儿的瓜,就累得气喘吁吁。 看来还是这段时间过得太安逸了,都有些不适应劳动的强度了。 “大家要注意防晒,多喝水,别中暑了。”宋芫直起腰来,跟几个短工说,“如果感觉不舒服,立刻告诉我,不要硬撑。” 短工们连连点头应好。 宋芫走到田埂边,一屁股坐下,拿起水壶,咕噜咕噜地就喝下了半壶水。 然后抓着搭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脸,抬眼一看瓜田,短工们拿着镰刀割开瓜藤,将一个个圆滚滚的西瓜轻轻放入筐中。 一个箩筐装满后,阿牛放下镰刀,扛起箩筐就往田边的板车走去。 而冬生就坐在田埂边,负责分拣西瓜,这会儿,他仔细地检查过每一个西瓜,确认过没问题的,就放进一个筐里。 若是发现有瑕疵或是不够成熟的,便挑出来,放在一旁。 太阳高悬,阳光开始变得炙热。 宋芫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再过一个时辰,这日头怕是会更加毒辣。 “宋大哥。”冬生走过来,指着已经装满西瓜的几辆板车,“咱们先把寒瓜运回庄子吧,这瓜晒久了怕是要坏。” 是了,刚摘下的西瓜不禁晒,晒久了不仅瓜瓤容易变质,瓜皮也可能会干裂,影响卖相。 “阿牛,赶紧带着大家把瓜运回庄子,都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宋芫喊了一声。 瓜田里,阿牛听见宋芫的话,随即将手中的镰刀插在后腰的腰带上,随后招呼着其他几个短工,一起将西瓜运回庄子。 几人拉着板车,抬着箩筐,快速朝着庄子的方向走去。 此时,每个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但大家都顾不上歇息,将西瓜运回庄子后,又继续下田忙活。 直到正午烈日当空,瓜田里的热气腾腾上升。 宋芫也被晒得额头冒汗,他用布巾擦了擦脸,对众人喊道:“上午的活儿差不多了,大家先歇会儿,吃点东西。” “等下午太阳没那么晒了,咱们再接着干。” 短工们听了,连忙停下手中的活,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喝着水,擦着汗。 厨房里给做了干粮,还有一大锅绿豆汤,用来解渴消暑。 吃过午饭,短工们在树荫下休息,就直接席地而卧,不一会儿便传来雷鸣般的鼾声。 宋芫则是回了庄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书房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主要是太热了睡不着,舒长钰没在,宋芫竟然有些不适应。 这段时间他都习惯了舒长钰在身边,昨晚宋芫一个人睡,那张大床显得格外空旷。 休息了大约一个时辰,宋芫从软榻上坐起,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他走到门外,抬头一看,太阳稍微偏西,但依旧炎热。 还是再等等吧,到下午三点估计就没那么热了。 宋芫从冰箱拿了一串葡萄出来,坐在书桌前,拿出纸笔,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申时左右,宋芫戴上草帽出门,发现大家都已经开干了。 宋芫看太阳还很晒,就没有下田,而是坐在树荫下,帮忙分拣西瓜。 冬生见这里暂时用不上自己,他便拿起镰刀下田。 冬生其实脑子并不愚笨,反而还心思细腻,他能猜到宋芫安排他分拣西瓜,是为了照顾他。 只是他不想拖大家的后腿,更不想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缺而成为大家的负担。 他希望能帮上宋大哥的忙,而不是一直被特殊照顾着。 冬生下到瓜田,阿牛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活儿,他知道冬生是个有要强的人,所以也没有多言。 只是在摘下瓜后,偶尔抬头看向冬生。 虽然冬生没了一只胳膊,但他的动作却丝毫不显笨拙。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臂紧紧握住镰刀,熟练地割着瓜藤,然后单手将西瓜抱起,一个个地放入筐中。 太阳逐渐西斜,瓜田里的人影拉得老长。 第407章 流寇出没 直到夜幕降临,天色昏暗得几乎看不清瓜田的轮廓。 宋芫将分拣好的西瓜仔细地堆放在板车上,对着瓜田里还在忙碌的众人喊道:“天黑了,大家收工吧,明天再继续。” 短工们听到宋芫的话,都停了下来,有的伸展着酸痛的腰背,有的摘下草帽扇着风。 阿牛和冬生把最后几个西瓜放入筐中,然后一起帮忙把筐抬到板车上。 “今天辛苦大家了,先把寒瓜运回去,等会儿再给大家发工钱。”宋芫说完,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谢过东家。”众人连声道谢,然后一起拉着板车,慢慢往庄子的方向走去。 将西瓜运回到粮仓,众人小心翼翼地堆放好。 今天收了四亩地,总计有一千多个西瓜。 圆滚滚的西瓜堆满了粮仓,看着格外喜人。 得亏舒长钰买下了这个庄子,不然这么多瓜都没地方放了。 阿牛给几个短工发了工钱,大家用了晚饭后,就各自回去了。 今天是十四,月光亮堂堂的,回去也不怕摸黑走错路。 “冬生你今晚就别回去了,阿牛那还有空床铺,正好可以歇一晚,你来回赶路也辛苦。”宋芫回头说。 冬生抿嘴一笑:“阿牛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正这么想的。” “行,你们回去歇着吧。”宋芫说完,摆摆手便走了。 窗外,月光明亮,庄子里一片宁静。 宋芫又开始失眠,他抱着舒长钰的枕头,将脸贴在枕头上,那上面还残留着舒长钰的气息,一股冷冷淡淡的清香。 这时,他闭上眼睛,这才觉得有些困意袭来。 夜深人静,一道身影悄然推开了房门,月光如水般洒在来人身上,照出那昳丽的面容。 舒长钰悄无声息走到床边,凝视着床上熟睡的宋芫,看见他抱着自己的枕头。 “芫芫真可爱。”舒长钰嘴角微弯,低声呢喃着,他俯下腰,手指虚虚地描绘着宋芫的轮廓。 从额头到眉眼,再到挺翘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微微抿起的嘴唇上。 每一处都长在舒长钰的心坎上。 他眸光幽幽地凝视着宋芫许久。 直到宋芫抬起腿夹住了枕头,舒长钰眉梢往下压了点,他直接伸手抽走了宋芫怀里的枕头。 宋芫没了枕头,嘴里咕哝着,双手无意识地在空气中摸索起来。 舒长钰伸出手臂将宋芫搂入怀中,让宋芫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仍在睡梦中的宋芫,依稀间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微微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梦周公。 那原本因为闷热而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翌日宋芫醒来,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开始还有些迷茫,随后便迷迷糊糊察觉到自己正抱着的“枕头”有些不太对劲。 这“枕头”带着微凉的温度,还有着熟悉的气息。 宋芫眨了眨眼,意识逐渐清晰,这哪里是枕头,分明是舒长钰。 诶? 舒长钰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芫抬眼,近距离看着舒长钰的眉眼,那长长的睫羽覆盖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此时天已大亮,窗外的鸟雀跳上跳下,吱吱喳喳。 宋芫还想多赖一会儿床,可随即想起今天鹰哥他们会来运西瓜,他只好轻手轻脚地从舒长钰的怀抱中挪出来。 他刚一动,舒长钰便有所察觉,微微皱了下眉,但并未醒来。 宋芫见状,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衣,放轻脚步向门外走去。 简单洗漱完毕后,宋芫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抓了个煎饼,便匆匆往庄子外走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车轱辘的声音,宋芫知道是鹰哥他们到了。 宋芫跨出门槛一看,只见鹰哥带着一群人,赶着十几辆骡车,浩浩荡荡地朝庄子驶来。 除了留守在帮会的陈堂主,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骡车全部停在庄子侧门,侧门正靠近粮仓,方便待会儿搬运西瓜。 宋芫一边啃着煎饼,一边走上前与鹰哥打招呼:“鹰哥,你们咋来得这么早?” “早上凉快,也好赶路,我们还担心来晚了呢。”鹰哥跳下骡车,笑哈哈说。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这才刚起。”宋芫说着,把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钟会几人都笑了起来:“小宋,你这可不行啊,我们连夜赶路,你才刚起来。” “这不是昨天收西瓜累着了嘛,睡得沉了些。”宋芫说着,推开侧门。 “寒瓜都在粮仓里了,现在就装车吧,趁着天还不是太热,你们早些出发也好。” 宋芫领着鹰哥他们来到粮仓,指着堆成小山似的西瓜说:“这些都是今天要运走的。” “好家伙,这么多!”鹰哥看着满仓的西瓜,不禁咋舌。 宋芫嘿嘿一笑:“这才只收了四亩地,还有二十多亩地没有收呢。” 灭霸帮等人倒抽一口凉气,连向来冷静的钟会都面露惊讶之色。 这么多寒瓜,众人既感到兴奋又觉得压力不小。 兴奋的是,若都能顺利卖出,他们也能挣不少。 而压力则来自于如何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寒瓜全部卖出去。 鹰哥招呼着大家将西瓜搬上车。 箩筐里已经铺上了稻草,只要不剧烈颠簸,西瓜基本不会受损。 两刻钟功夫,十几辆骡车就被西瓜装得满满当当。 每辆车都用麻绳捆得扎扎实实,并且还蒙上了一层粗麻布,防止西瓜被晒坏了。 “都装完了,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钟会对宋芫说。 “好,路上小心。”宋芫叮嘱道。 鹰哥拍了拍宋芫的肩膀:“放心吧,我们走惯了这条路,不会有事的。” 忽然这时,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岐水县附近出现了一伙流寇。”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他们一行三十余人分道而行,钟会带着一队车队前去广安府,而鹰哥那队人正是要从岐水县经过,往南阳府去。 这流寇的消息让众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宋芫转头,就见舒长钰徐徐走来。 他急忙问道:“舒长钰,这流寇的消息是真的吗?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舒长钰走到他身侧停下,不紧不慢说:“刚收到的消息,这群流寇本是当地的百姓,被永王苛捐杂税逼迫得走投无路,这才落草为寇。” “目前他们主要在岐水县周边活动,抢劫过往的商队和村庄,还占据了一些要道。” 这永王当真是祸害一方,宋芫在心里暗暗骂道。 “那咱们该怎么办?难道要改道吗?”瘦猴抓耳挠腮地问。 钟会沉声道:“去岐水县的官道就只有这么一条,绕路的话会耽误不少时间,而且也不确定其他的路就一定安全。” 众人陷入了沉思,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不就是一伙流寇嘛,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干他们就是了!”鹰哥大大咧咧说。 钟会无奈地瞥了鹰哥一眼,长叹口气:“你说话前就不能过过脑子,流寇虽然看似乌合之众,但他们占据地利,熟悉周边环境。” “我们如果硬碰硬,极有可能会吃大亏。更何况,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运送寒瓜,而不是与流寇纠缠。” 鹰哥听了,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干脆闭上嘴,不吱声。 沈堂主拧着眉头:“既然岐水县这条路走不通,那就不去南阳府了,都去广安府如何?” 钟会摇头:“不行,这么多寒瓜,若都去广安府,只能压低价格贱卖,我们得不偿失。” 宋芫倒是看得开些:“若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压低价格卖出去,总比被流寇抢了去要好。” 他少赚点没关系,重要的是要保证货物的安全和人员的平安。 “谁说没有办法的?”舒长钰忽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宋芫用胳膊肘怼了怼舒长钰:“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舒长钰朝鹰哥抛出一块玉牌:“你们经过西江镇,上威武镖局,找我三哥舒长盛,他们自会派人护送你们过去。” 鹰哥抬手接住玉牌,听说找镖局的人护送,他不禁横眉竖眼,镖局的人能靠谱吗? 宋芫也同样存有疑虑:“三哥他真没问题?镖局的人虽然有些身手,但那些流寇可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狠角色,万一……” 舒长钰斜挑眼,瞥了他一下,微微一笑。 宋芫当即就明白了,这威武镖局里肯定也有舒长钰的人手。 估计是他不方便直接出手,所以才让他们去找威武镖局。 “鹰哥,你们要是信我,就去威武镖局试试。”宋芫看着鹰哥说。 鹰哥听到他的话,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就说:“好,那就去威武镖局。” 宋芫不免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鹰哥如此信任自己。 灭霸帮一众人也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钟会也开口说道。 “行,芫弟,我们先走了,半个月后再见。”鹰哥说着,翻身上了骡车。 “好,路上小心,半个月后见。”宋芫挥了挥手,目送着鹰哥他们离开。 希望他们这一路都平安无事。 第408章 葵花籽熟了 直到车队渐行渐远,扬起的尘土缓缓落下,宋芫才收回目光。 两人并肩往回走,正巧路过牲畜棚,碰见郑管家在喂鸡。 宋芫停下脚步,与郑管家打了个招呼:“郑叔,忙着呢。” 郑管家笑得一脸慈祥:“主子,我就是喂喂鸡,不忙。” 两人就着养鸡的话题聊了几句。 一旁的舒长钰见他们聊得起劲,眼皮微垂,显得有些无聊。 就在舒长钰失去耐心的时候,宋芫终于止住了话头。 “那郑叔,就这么说定了。” 郑管家笑容满面地应道:“好嘞,主子。” 宋芫和舒长钰继续往回走,舒长钰微微挑眉:“聊个养鸡也能说这么久。” “郑叔好像懂得挺多的,问他什么都能答得上来。”宋芫回头看了眼牲畜棚的方向,悄咪咪问舒长钰,“郑叔以前是做什么的?” “郑管家以前是军户出身,”舒长钰淡淡地说,“他年轻的时候曾是军中的一名百夫长,后来因为受伤解甲归田,机缘巧合下来到这里。” 宋芫有些惊讶:“百夫长?那他岂不是很厉害?” 难怪郑叔能单手扛起一箩筐的桃子,原来是有这样的过往。 宋芫不禁对郑管家又多了几分敬重。 舒长钰短促地哼笑一声,便没再说话。 他们回到屋中,宋芫陪舒长钰用了早饭,接着舒长钰有事去了书房。 宋芫则又去粮仓查看了一番。 刚刚还堆满西瓜的粮仓,此时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稻草和零散的箩筐。 宋芫转头看向隔壁的粮仓,那里也堆着上百个西瓜,都是昨儿挑出来的,带瑕疵的西瓜。 大部分只是卖相不好,也有一些是还没有熟的。 宋芫叫来暗七:“阿七,你现在空?帮我把这些寒瓜处理一下。” 暗七弯腰抱起一个瓜,轻轻拍了拍,纳闷说:“宋哥,这瓜不是好着吗?扔了做什么?你不要的话,留给我吃呗。” “谁说扔了的。”宋芫挑了挑眉,解释道,“我是想让你把这些瓜都送到悦茶。” 虽然是带瑕疵的瓜,但丝毫不影响用来做冰饮。 宋芫说的“王炸”,正是以西瓜为主要主料的特色冰饮。 谁能拒绝在炎炎夏日,来一杯清凉的西瓜汁呢? 暗七恍然大悟,又觉得遗憾,他还没尝过瘾呢。 宋芫一看他眼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咱田里还有二十亩地的瓜,想吃多少有多少,别在这犯馋了。” “赶紧把这些瓜送到悦茶去,一会儿给你拿几个甜的路上吃。” 暗七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眉开眼笑说:“好嘞,宋哥,我这就去送瓜,肯定麻溜儿地把事儿办好。” 说完,暗七便干劲十足地指挥着几个仆人,迅速将瓜装上马车,然后赶着马车朝着悦茶疾驰而去。 当然,临走前他还不忘从宋芫那里拿几个甜西瓜,满心欢喜地放在马车上。 宋芫看着马车逐渐远去,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这个暗七,还是孩子心性。 不过,他的这份单纯与活力倒是难得,作为暗卫出身的暗七,能保持这样的性格实属不易。 然而问题来了。 暗七怎么说也是个武艺高强的能人,却整天被他指使干些打杂、跑腿的活儿,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只是现在他手下没有能用的人,宋芫也颇为无奈。 庄子里的侍卫仆人虽然不少,但都不适合,他需要的是一个擅长庶务的人,能帮他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 阿牛还差了点,他性格沉闷,不善与人沟通交流,光是管着田里的活儿已经够他忙的了,如果再让他帮着处理庶务,恐怕会两头都顾不好。 小春子倒是合适,可悦茶刚开张,还需要他张罗。 所以现在就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困境。 宋芫叹了口气,也开始意识到,他是时候该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手,而不是一直依赖舒长钰的帮扶。 即使他与舒长钰同为一体,但宋芫清楚,自力更生才是长久之计。 他必须要独立起来,拥有属于自己的强大势力,这样才能与舒长钰并肩而立,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 不过培养人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雇用几个帮手不难,难的是找到真正忠诚可靠且有能力的人。 这事还得慢慢来。 宋芫踱步到了瓜田,今天大家干活的速度比昨天快了许多,还不到晌午,就已经收了两亩地。 阿牛正将一筐分拣过的瓜搬到板车上,看见宋芫过来,他顿了顿,随即露出憨厚的笑容:“宋大哥,你来得正好,刚有个事儿我正想跟你说。” 宋芫快步过去,帮着一起将筐抬稳,说:“什么事?” “田边种的那些花,我看好像有些蔫巴了。”阿牛抬手指着不远处。 宋芫顺着阿牛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田边的葵花花盘全都低垂着,他淡定说:“哦,那是已经结果了,过两天就收了吧。” 阿牛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你先忙你的,我过去看看。”宋芫说着便朝着那片葵花走去。 他走近那片葵花地,仔细观察着低垂的花盘。 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葵瓜子,换了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来看,怕是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宋芫却满心欢喜,他伸出手轻轻拨弄着花盘,感受着那沉甸甸的果实。 还从里面摘下一颗饱满的葵瓜子,掰开外壳,露出里面黑亮的瓜子仁,放进嘴里一嚼,满口生香。 “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宋芫自言自语,很快就有瓜子嗑了。 五香的、椒盐的、焦糖的……各种口味的瓜子在宋芫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宋芫咂吧咂吧嘴,已经开始馋了。 第409章 威武镖局 与此同时,西江镇。 一队拉着货物的商队在镇子外停下,商队进镇子,要缴纳一定的税费,他们这么多货物,要缴纳的税费自然不少。 因此他们不打算进城。 鹰哥率先下了骡车:“你们都在这等着,我跟钟会去威武镖局看看情况。” 钟会点了点头,也跳下了车,两人一起朝镇子里走去。 西江镇只是一个不大的镇子,而且地处偏远,来往的商队并不多见。 所以当灭霸帮浩浩荡荡的车队出现在镇子外时,引起不少百姓的注意。 不过百姓们也只是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儿,车上蒙着布麻布,也看不清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孩子凑近了几步,想要一探究竟,却被大人赶紧拉了回去。 这些人看着就凶得很,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 鹰哥和钟会走在街道上,向路人打听着威武镖局的位置。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威武镖局。 镖局大门敞开,几个镖师正在院子里擦拭着兵器。 鹰哥和钟会对视一眼,然后走上前去。 “请问,这里是威武镖局吗?”鹰哥大声嚷嚷。 一个镖师抬起头,打量了他们一番:“没错,这里是威武镖局。你们有何事?” “我们是来找舒长盛的,请问他在吗?”钟会接着问道。 “你们是来找盛哥的啊。”另一个年轻的镖师插话道,“盛哥在里面呢,你们等等,我这就去喊他。” 年轻的镖师转身进了内院,不到片刻,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走了出来。 钟会曾在宋芫的喜宴上见过舒长盛一面,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 “舒小兄弟,别来无恙。”钟会抱拳施礼,面带微笑。 原本舒长盛还好奇是谁来找他,当他看到鹰哥和钟会时,也随即想起来,在两个月前,他家四弟成亲那天,这两人来吃过喜酒。 好像是小宋的朋友。 “原来是你们,快请坐。”舒长盛招呼着他们坐下。 鹰哥和钟会也不客气,直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几人寒暄了几句,还简单交换了下各自的名字。 接着才话归正传。 “你们怎么今日突然来找我了?”舒长盛扬了扬眉毛,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鹰哥眉头拧紧,他瞧着这舒长盛这小子高高瘦瘦,身子骨不像是练家子,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抛过去给他。 舒长盛伸手接住玉牌,目光在玉牌上扫过,面露惊讶,他认出了这玉牌是舒长钰的信物。 “你们拿着四弟的玉牌来找我,想必是有要紧的事。”舒长盛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钟会开口:“我们灭霸帮这次有一批重要的货物要运往南阳府,但路上可能会遇到麻烦。” “我们听舒兄弟说岐水县附近有流寇出没,担心货物和兄弟们的安全,所以想请威武镖局的兄弟们帮忙护送。”钟会继续说。 舒长盛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玉牌:“四弟既托我此事,我自当尽力。你们的车队在何处?” 鹰哥指了指镇外:“就在镇外等候。” “走,去看看。”舒长盛站了起来,带着几个镖师与鹰哥他们一同来到镇门口。 看到满满十几辆装满西瓜的骡车,舒长盛着实有些诧异:“这么多货物。” 钟会笑了笑:“这些都是小宋种的寒瓜,得尽快运到南阳府,不然就坏了。” 哦,是小宋种的寒瓜。 随即,舒长盛挑选了十几个经验丰富的镖师,与鹰哥他们一起出发。 宋芫从瓜田回来,刚进门就迎面撞上舒长钰。 舒长钰一身白色长衫,显得身形挺拔,气质清冷。 宋芫一愣:“你这是要出去?” “嗯。”舒长钰瞥他一眼,“走了。” “哦。”宋芫闷闷地应道,“路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舒长钰抓住手腕,对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发什么愣,走了。” “啊?”宋芫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舒长钰这是要带他一起出去。 “去哪?”宋芫问。 “回家。”舒长钰简短地回答,然后拉着宋芫快步走出了门。 宋芫有些迷糊,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舒长钰带出了庄子。 “等等,我衣服还没换。”宋芫想起自己还穿着从瓜田回来时那身满是泥土的短打,不由有些着急。 舒长钰脚步不停,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无妨,就是回家吃顿饭。” 宋芫无奈,只能任由舒长钰拉着自己上了马车。 “怎么突然要回家吃饭?”宋芫问他。 “唔,娘让人过来传话,说想见见你。”舒长钰淡淡地说。 宋芫闻言,心里一暖,脸上不由得露出点笑容。 “那我们得准备些手信。”宋芫说着,就要下车。 舒长钰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不用,娘说只要人回去就行。” “那也不行。”宋芫往车窗探出个脑袋,冲着瓜田里的阿牛喊道,“阿牛,挑几个又大又甜的瓜,装到车上,我们带回去。” 阿牛听到后,立刻应了一声,赶紧挑了几个大西瓜,装到了马车上。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滚滚,不到一刻钟便来到小黎村。 自从跟舒长钰成亲后,宋芫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来舒家坐坐,吃顿饭,因此与舒家众人愈发熟悉亲近。 来到舒家,宋芫熟门熟路地走进厅堂。 “爹娘,我和长钰来了。”宋芫提着一背篓的西瓜进门。 “你们回来了。”舒母连忙起身迎了过来,看着那满满一背篓的西瓜,“这是小宋你种的瓜?” “对,是我种的瓜。娘,这瓜可甜了,特意给您和爹带来尝尝。”宋芫笑着说。 若是今天没回来舒家,他也打算着等过几日找个时间亲自送过来。 毕竟舒家爹娘对他一直很是照顾,他心里也惦记着他们的好。 “小宋,你真是太有心了。”舒母接过西瓜,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开了。 “娘,这些都是自家种的,不值什么钱,您和爹喜欢就好。”宋芫边说边帮忙把西瓜放到了厨房。 这时,吴大嫂在准备午饭,看到宋芫和舒长钰回来,立即指着宋芫,笑着嗔了句:“你个小宋,上回说好了会常回来看看,这都多久啦。” “大嫂,真不是我不回来,这个月在县城开了家冰饮铺,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宋芫嘿嘿一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前儿刚回来,这地里的瓜又得找人收,嫂子你看我,人都晒黑了。”宋芫一边说,一边还伸出胳膊给吴大嫂看,那胳膊上的皮肤确实比之前黑了不少。 “你这孩子,忙归忙,可也要注意身体啊。”吴大嫂心疼地说道,她知道宋芫是个勤劳的孩子,但看到他这么辛苦,还是忍不住唠叨几句。 “大嫂,我知道,我都有注意的。”宋芫笑着安慰吴大嫂,“而且,我请了几个短工,现在瓜田里的活儿也用不着我亲自干了。” 闲聊几句后,宋芫看砧板上切好的菜,撸袖子说:“大嫂我来帮你做饭。” “不用你帮忙,你这刚从瓜田回来,又一路奔波的,好好歇着。”吴大嫂直接将宋芫赶出了厨房。 宋芫只好回到厅堂,在舒长钰身边坐下。他无奈地耸耸肩,说道:“大嫂不让我帮忙,那我就只能等着吃现成的了。” 舒长钰没个正形地靠在椅子上,见宋芫过来,他身体一歪,又靠向了宋芫身上。 并且还慢悠悠地说:“那就歇着,等会儿多吃点。” 第410章 舒父舒母的心思 看着舒长钰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舒父舒母顿时啼笑皆非。 长钰从小性子就乖戾,对什么都不上心。如今有了小宋在身边,倒是多了几分鲜活之气。 看着他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模样,舒父舒母心中满是欣慰。 “小宋啊,你别太惯着他了。”舒母忍不住说道,“长钰你也是,别总欺负小宋。” 舒长钰嗓音散漫,还透着无辜:“娘,我哪里欺负他了,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宋芫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他,少在爹娘面前污蔑我。 “快坐好了,别坐得歪七扭八没个样子,跟没骨头似的。”舒父终于看不下去,念叨一声。 以前这儿子反骨归反骨,但至少规矩,哪像现在这般懒散随意。 其实见到舒长钰现在这样轻松自在,舒父是打从心里高兴的。 过去他一直担心,没人拘着舒长钰,以他的性子会愈发肆意妄为。 甚至闹得天下大乱。 舒父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自从长钰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就暗地里开始谋划一些事情。 舒父知道,他是想复仇。 可复仇又谈何容易。 那可是一国之君,手握重权,身边精兵强将环绕。 长钰仅凭一己之力,想要复仇,无疑是蚍蜉撼树。 舒父阻止不了舒长钰,只能帮忙联系一些昔日的旧友,希望他们能在关键时刻帮长钰一把。 去年舒长钰孤身前往京城时,舒父就猜到他要去做什么。 后来老皇帝驾崩了,过去的种种恩怨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老皇帝是死了,然而周将军的冤案仍未得到昭雪,那么多条人命,又岂能被无声无息地掩埋? 自去年长钰从京城回来后,舒父就越来越看不清儿子的心思。 他不知道长钰心中究竟在盘算着什么,是继续执着于为周将军平反,还是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舒父心里很是忧虑,他既担心长钰会再次陷入危险之中,又害怕他因为执念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舒母也是整日忧心忡忡,长钰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一旦决定的事情,即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宋芫的出现,会给长钰带来如此大的改变。 舒长钰周身的戾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淡然。 他的眼神不再冰冷锐利,而是如春水般荡漾着柔情。 舒父舒母看着儿子的转变,心里是感慨与喜悦的。 他们感激宋芫的出现,让长钰从一个孤独的灵魂变成了一个有温度的人。 所以舒母对宋芫的喜爱不是毫无缘由的,她很珍惜这个让她儿子改变如此之大的年轻人。 舒母时常在想,小宋就像是舒长钰生命中的贵人,是上天赐予他们家的福星。 要是没有小宋,舒母都不敢想长钰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时,舒母拉着宋芫问长问短,比如地里的活忙不忙,累不累。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一定要说出来。 舒父也问:“小宋,听你说最近在县城里开了家冰饮铺,生意怎么样?” “爹,生意还不错,县城里的人都挺喜欢,尤其是这大热天的,来喝冰饮的人不少。”宋芫笑着回答。 “那就好,小宋做生意不容易,长钰你记得多帮衬点。”舒父叮嘱道。 舒长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爹。” 宋芫听着舒父舒母关心的话语,眼睛微涩,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真切的父母之爱。 前世他有爷爷的疼爱,但爷爷去世后,他便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还好来到这里,他又重新有了一个家,有了爱他的人。 说话间,舒大宝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老大,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好久了。”舒大宝一把抱住舒长钰的腿,兴奋地叫道。 舒长钰抬手轻弹了一下舒大宝的额头:“松手。” 舒大宝“哎哟”一声,揉了揉额头,然后笑嘻嘻地松开了手,转头看向宋芫:“小叔叔,你看老大他好凶的。” “小叔叔”这个称呼原本是归舒长钰的,但舒家几个小的都叫惯了“老大”,一直没有改口。 自宋芫与舒长钰成亲后,几个小孩便叫宋芫为“小叔叔”。 “你老大那是逗你呢。”宋芫笑着摸了摸舒大宝的头。 舒大宝却依旧撅着嘴:“才不是,他刚刚弹得可疼了。” 舒长钰挑了挑眉:“小东西,还敢告状?看来是皮痒了。” 舒大宝立刻躲到宋芫身后,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我才不怕你呢,有小叔叔保护我。” 舒长钰冷笑了声:“一段时间不见,胆子长肥了啊,都敢来演我了。” “行了,别吓唬孩子了。”舒母说着,向舒大宝招了招手,“大宝,来奶奶这儿。” 舒大宝欢快地跑到舒母身边,紧紧依偎着她,然后问宋芫:“小叔叔,妹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呀?” 大宝口中的妹妹指的是丫丫。 宋芫挠了挠鼻尖,讪笑,他出来得急,忘了把二丫和丫丫带上了。 他只好借口说:“妹妹这几天在县城玩累了,现在在家中休息呢。” 舒大宝听了,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活力:“那好吧,小叔叔下次一定要带她来哦。” “一定一定。”宋芫保证道。 这时,吴大嫂便端着几盘菜走了出来,招呼着他们吃饭。 “来来来,开饭了。”吴大嫂一边说着,一边将菜放到了桌子上。 “好香啊!”宋芫闻着菜香,笑眯眯说,“大嫂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舒长钰也站了起来,帮着吴大嫂将剩下的菜端上桌。 一家人坐下来用饭。 第411章 中元节 饭桌上,几人一边吃着饭菜,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家里其他人都去上工了,此时就剩他们几个,倒也十分自在。 不过…… 舒大哥在镇上做账房先生,每日早出晚归。 而舒二哥二嫂带着孩子去武馆了,二嫂是武馆馆主的独女,所以每天舒二哥去武馆时,都会带上妻儿一同过去,到傍晚再一同回来。 有时还会在武馆住上几天。 舒三哥也在镖局没回来。 “对了,三嫂呢?”宋芫奇怪道,“怎么没见着三嫂的身影?” 舒母给宋芫夹了一筷子排骨:“今天镇上有庙会,她与隔壁的黎家媳妇一同去逛庙会了。” “哦,难怪说没见着三嫂。”宋芫恍然大悟,又好奇问,“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有庙会?” 这时候吴大嫂笑着接过话茬:“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所以镇上办了庙会,大家都去祈福消灾。” “原来是中元节,我倒忘了。”宋芫拍了拍额头,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竟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疏忽了。 按照现在的习俗,中元节是要祭祀祖先、超度亡魂的。 而且去年他也给忘了,毕竟他一个现代人,对于中元节的理解,就是鬼节。 后来得牛婶提醒,才知道中元节是要烧香、烧纸钱,还要准备一些贡品,来祭拜先祖。 可今年一忙起来,又差点把中元节给忘了。 回去再给宋家爹娘上炷香吧,希望两老有怪莫怪,原谅他这个便宜儿子。 用完饭后,宋芫帮忙收拾碗筷,然后将他带来的几个西瓜放到井里冰镇。 接着和舒长钰去了他房间歇息。 七月过半,将到八月,窗外的桂花树上已经冒出了点点花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预示着秋天即将到来。 而宋芫看着那一树的花苞,心里想的是可以做桂花酒酿了,嘿嘿。 这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宋芫回头看去,只见舒长钰正宽衣解带,宋芫眼皮一跳,像是惊吓似的说:“你这是做什么?” 舒长钰一边解开衣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是准备休息了,难道你还想做什么?” 宋芫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没,没什么,我只是以为……咳咳,没事。” 舒长钰转过身,看着宋芫那副不自在的样子,似笑非笑:“你以为什么?” 宋芫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什么都没以为。” 舒长钰轻嗤一声:“口是心非。” 他走近宋芫,微微俯身,看着宋芫的眼睛:“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 宋芫目光飘忽,不敢与舒长钰对视:“真没有,你别瞎猜。” “今晚就在……”舒长钰靠近宋芫侧脸,吐息温热,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如何?” “不如何!”宋芫木着脸,冷酷无情地拒绝舒长钰的提议。 他推着舒长钰的肩膀:“你快睡你的吧。” “你陪我一起。”舒长钰长臂一伸,搂过宋芫的腰,带着他一同倒在床上。 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像急促的鼓点,催促着夏日的热烈。 而室内的温度在慢慢攀升,热潮涌动,像汹涌的海浪不断拍打着礁石,澎湃的热情仿佛要将一切融化殆尽。 随之,浓郁的麝香味缓缓在空气中散开,如同一缕缕无形的丝线,编织出一张暧昧的网。 那醉人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人的鼻腔,撩拨着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宋芫汗脸上汗涔涔的,眼角晕染着淡淡的薄红,睫毛都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整个人浑身被汗水浸透。 舒长钰俯身看着宋芫微微颤抖的眼睫,他抬手拨开青年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低低地笑了一声:“可怜的芫芫。” 宋芫撩起湿红的眼皮,吐出一个字:“滚!” 舒长钰微微弯眼,声音带着满足的慵懒:“不闹你了,快歇着吧。” 外面的蝉鸣有节奏地响着,显然十分催眠,在这声声蝉鸣中,宋芫眼皮愈发沉重。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宋芫醒来时,窗外斜阳如金。 那暖橙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在房间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宋芫睁着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慢慢拍的反应过,他现在是在舒家这里。 此时舒长钰已经不在屋内。 宋芫起身发现,他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也被换了下来,他现在穿的这套衣服白净如雪,布料柔软,应该是舒长钰穿的。 身上也干净清爽,显然是有人趁他睡着时,给他擦过身子。 宋芫好笑又好气。 他打开房门出去,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说笑声,是舒长盛他们回来了。 出门一看,除了舒长盛夫妻,还有舒长武及妻儿,他们正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闲话家常。 孩子们在一旁嬉戏玩耍,笑声清脆如银铃。 当宋芫出现在门口时,舒长盛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他:“哎,小宋你总算睡醒了,跟只猪似的,睡了这么久。” 宋芫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才是猪,只长肥肉不长脑子的猪,我看都不用等过年,现在就可以把你宰了卖肉。” 他的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舒长钰视线轻飘飘地扫过舒长盛,舒长盛赶紧举手投降:“小宋这嘴可真厉害,我说不过你,我认输。” 众人又笑作一团。 邓二嫂用帕子掐了掐笑出的眼泪:“咱家现在就数小宋这张嘴厉害,谁都别想在他这儿讨到便宜。” 大家都点头赞同,乔菱儿揶揄道:“小宋这嘴,以后谁要是惹了他,可有得受了。” 宋芫摸着鼻尖,赧然道:“三嫂,我哪儿有那么可怕,我可是很和蔼可亲的。” 乔菱儿笑着摇摇头:“你呀,也就现在嘴软,等下次有人惹到你,你这嘴可就不饶人了。” “得了,三嫂净会打趣我。”宋芫表情无奈。 听着他们的对话,周围的人都忍俊不禁。 “小叔叔。”舒长武的双胞胎女儿跑了过来,甜甜地叫着宋芫。 宋芫的心瞬间被这软糯的声音融化了,他轻轻摸了摸两个小女孩的头。 两个小女孩拉着宋芫的衣角,撒娇道:“小叔叔,你给我们折的蝴蝶被风刮走了,你再给我们折一个好不好嘛?” “好好好。”宋芫笑着答应了,“等吃过晚饭,我再给你们折一个更漂亮的蝴蝶。” 两个小女孩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开心地拍着手说:“小叔叔最好了!” 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开去玩了。 舒长武看着两个女儿活泼的样子,小声嘟囔:“这俩丫头,就小叔叔最好了,亲爹都得往后排。” “谁叫你笨手笨脚的,连个纸蝴蝶都不会折。”邓二嫂笑着嗔怪道。 舒长武尴尬地挠挠头:“我一个大老粗,哪会这些精细活儿。不过小宋确实厉害,能把俩丫头哄得这么开心。” 他看着两个女儿玩耍的方向,眼神露出温柔与慈爱。 这时,舒长文端着托盘出来,上面放着切好的西瓜:“来来来吃瓜,这是小宋带回来的寒瓜,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可凉快了。” “居然还有瓜吃。”舒长盛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先递给乔菱儿。 乔菱儿眉眼弯弯,开心地接过西瓜,她从未见过如此鲜红欲滴的瓜瓤,不禁好奇地问:“这瓜怎么这么红啊?” 宋芫解释:“这是西域那边的寒瓜,瓤红且甜,吃起来特别爽口,三嫂尝尝便知。” 乔菱儿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液瞬间充斥口腔,她惊喜地说道:“真的好甜,这瓜真是好吃极了。” 其他人也纷纷拿起西瓜,刚咬下一口,便被那甜爽的滋味惊艳到。 宋芫在舒长钰旁边坐下,他也拿起一块西瓜吃了起来,用井水冰镇过的西瓜,就像冰箱冷藏过一般凉爽宜人。 几个小孩吃得格外欢快,小嘴塞得满满的,脸上沾满了西瓜汁。 “爹娘呢,叫他们也快来吃瓜啊。”邓二嫂抬头张望,却不见舒父舒母的身影,她正准备起身去叫他们。 舒长文便说:“不用去叫了,我刚才已经给他们送过去了。” 说着,舒长文还笑了笑:“他们还吃了大半个,我怕他们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就没再让他们多吃。” 邓二嫂听了,点头说:“也是,爹娘年纪大了,不宜吃太多凉的东西。” 舒家人口众多,宋芫带来的几个瓜很快就被吃完了。 瓜皮则喂给了黑哥。 差不多也该吃晚饭了,一大家子坐在庭院里用着餐,十分之热闹。 舒长盛刚吃下半碗饭,已经汗流浃背,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天儿可真热,还是得赶紧入秋才好。” “可不是嘛,今年比往年热上许多。”邓二嫂也附和道,她一边给孩子们扇着扇子,一边说,“你们看,孩子们都热得不行了。” 舒长文看了看天色:“我看这天,估计还得热上一阵子。” 舒母皱眉说:“今年又热又旱的,田里的庄稼都被晒得打蔫了,听说乾州那边还闹起了蝗灾,这日子可真是艰难啊。” “蝗灾要是蔓延过来,咱们这儿可就遭大灾了。”舒父看向宋芫,“小宋,你种的庄稼多,该收就收一部分吧,别都等着最后蝗虫来了,啥都没了。” 宋芫估摸着他田里的庄稼都差不多都能收了,于是说好:“明儿就多雇几个短工,尽快把庄稼收回来。” “小宋带回来的寒瓜也是自己种的吧?”舒长盛咽下嘴里的饭,问了一句。 舒母接过话茬:“就是小宋种的,还是小宋有办法,种出来的瓜这么甜。” “娘,您喜欢就好。”宋芫笑着说,“等几天,我再给您送些过来,不过寒瓜凉性大,您可不能多吃。” 舒长武正咕噜咕噜扒着饭,闻言,他哈哈一笑:“那感情好,多亏有小宋,咱们也能尝尝这西域的甜瓜,确实甜得很,难怪外面卖得这么贵。” 吴大嫂问:“这甜瓜卖得很贵吗?” 舒长盛接话说:“那可不,我之前在淮州见过这甜瓜,价格高得吓人呢,小宋可真是厉害,居然能把甜瓜种出来。” 宋芫谦虚地笑了笑:“其实也没那么难,就是费了些心思,要不是恰好找到了合适的田地,这寒瓜也不一定能种得这么好。” 大家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吃过饭后,宋芫给双胞胎侄女折了几只纸蝴蝶,在两个小女孩的欢呼声中,宋芫功成身退。 接着找上舒长盛问他:“三哥,鹰哥他们有没有去镖局找你?” “哦,他们来过。”舒长盛说,“我看到长钰的玉牌就知道怎么回事,把他安插进来的几个镖师,都给他们带上了。” 宋芫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有舒长钰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到天黑,宋芫也准备回庄子了。 舒母拿出一堆东西给他们带上,虽然庄子那边什么也不缺,但宋芫还是收下了舒母的心意。 马车缓缓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十五的月亮照亮了整个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给夜色增添了几分宁静。 宋芫伸伸懒腰,随意的往窗外瞥了一眼,忽然眼皮猛地一跳,只见河边隐约有些火光。 仔细一看,原来是村民在烧纸,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 这一幕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宋芫想起来,中元节也被称为鬼节,这样的场景确实容易让人心里发毛。 他不自觉地往舒长钰身边靠了靠,那什么,这世上应该没有鬼吧? 第413章 蝗虫将来 远处的村庄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中,寂静得可怕。 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吠,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马车驶到小黎村的村口,再往前走,是一片坟地。 惨白的月光下,荒草丛生的坟地中,似乎有隐隐绰绰的黑影在晃动。 宋芫飞快地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心脏砰砰直跳。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影视剧中的恐怖画面,比如狰狞的鬼魂、阴森的僵尸和恐怖的吸血鬼。 舒长钰垂下眸,看着被宋芫抓得皱巴巴的衣袖,他扯了扯嘴角,半晌无语。 直到马车渐渐远离了那片坟地,舒长钰轻嗤一声,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宋芫刚要恼羞成怒地瞪过去,忽然一只手覆在他脑袋上,还揉了两下。 “可怜的芫芫。”舒长钰弯起唇角,嗓音带着点儿笑意。 一听到这话,宋芫瞬间想起晌午在舒长钰屋里干完事后,舒长钰就是说了这句话。 他憋着气拍开舒长钰放在他脑袋上的手,冲着外面的十一喊道:“十一,快赶车,先回我家。” 十一听到宋芫的吩咐,立刻扬鞭催马,马车在夜色中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儿,马车抵达了张家村,朝着村尾疾驰而去。 最后马车在宋家门前停下。 宋芫跳下马车,里面的两个仆人听到动静,连忙迎了出来。 “两位主子,需要准备热水洗漱吗?”仆人问道。 宋芫摆了摆手:“暂时不用,等会有需要再叫你们。” 随后,他转头看向舒长钰:“走,我们去祭拜一下我的父母。” 两人来到供奉父母牌位的房间,牌位前的香案上,烛火摇曳。 现在准备祭品已经来不及了,宋芫掏了掏冰箱,拿出几块糕点和一些水果,放在了香案上。 宋芫点燃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 舒长钰站在他身边,也点燃了三炷香,插进了香炉。 他们并未说什么话,只是在牌位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两人祭拜完后,宋芫又拿出一些纸钱,在院子里烧了起来。 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庞,显得有些朦胧。 宋芫看着火光,有些恍惚的想,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有灵魂,是不是真的会去另一个世界。 既然他死了,能被系统送到这个世界来,那宋父宋母会不会也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活着。 他希望是的。 宋芫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纸钱一张张扔进火堆里,火焰跳跃着,将纸钱一点点吞噬,化作了灰烬。 舒长钰眸光微动,却并未说话,只是低眼望着宋芫。 宋远山仍旧下落不明,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舒长钰是不会告知宋芫的,以免空欢喜一场。 火光渐渐熄灭,夜风轻拂,带着纸灰的余烬飘散在空中。 宋芫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舒长钰:“回去也晚了,今晚就在这住下吧。” 吩咐仆人烧了热水,宋芫和舒长钰各自洗漱了一番。 临睡前,宋芫想起今晚舒母透露的消息,他问舒长钰:“乾州当真闹蝗灾了?” “我并未收到消息。”舒长钰声音挺轻,似乎有些困倦,“不过,既然是娘说了,一般不会有假。” 宋芫有点懵圈:“为什么娘会知道乾州闹蝗灾的事?” 舒长钰微微闭了闭眼,声线有些模糊:“娘向来消息灵通,她以前闯南走北,认识的人多,消息渠道自然也广。” 宋芫着实没想到舒母以前还有这样的经历,他一直以为舒母是那种端庄娴静、常年深居简出的传统妇人,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广阔的人脉和见识。 “原来娘还有这样的一面。”宋芫感慨地说。 宋芫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舒长钰倦懒的模样,便止住了话头。 “睡了,明天再说。”宋芫抱着舒长钰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一夜无话。 翌日,宋芫醒来时,天色尚早,窗外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他起身出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花草沾着晶莹的露珠,在晨曦中闪烁着微光。 宋芫伸了个懒腰,舒展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忽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池塘吸引住了。 池塘中,荷叶田田,如一把把撑开的绿伞。 在那层层叠叠的荷叶间,一朵朵荷花亭亭玉立,有的洁白如雪,有的粉嫩娇艳。 微风拂过,荷花轻轻摇曳,仿佛翩翩起舞的仙子。 宋芫静静地看着这美丽的景色,心中的烦闷与忧虑渐渐消散。 他想起了古人的诗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眼前的荷花虽没有诗句中那样的宏大场面,但却有着一种宁静而淡雅的美。 走近到池塘边,只见清澈的池水微微荡漾,几条银鱼在水中欢快地游弋着。 宋芫摸摸下巴,决定待会就抓条银鱼上来熬鱼汤。 他溜溜达达走到前院,打算先吃个早饭,这时,门外传来牛婶的大嗓门:“小宋,在家不?” 宋芫连忙应道:“在呢,婶子。”说着便迎向门口。 牛婶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蔬菜。 “我看到有马车停在门前,就猜到是你回来,过来看一眼。对了,这是刚从地里摘的菜,给你送点来。” 宋芫笑着接过篮子:“多谢婶子,快进来坐。” “不坐了,家里还有活呢。”牛婶正要回去,就被宋芫叫住。 “婶子,先别急着走。我跟你说个事儿。”宋芫停顿一下,接着说,“听说乾州闹蝗灾了。” 牛婶一听,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啥?乾州闹蝗灾了?这可不得了啊。那地方的百姓可咋办哟。” “不知道蝗虫会不会蔓延到咱们这儿来。”宋芫表情严肃,“所以田里的庄稼能收的得赶紧收了,万一蝗虫真的来了,到时就来不及了。” 第413章 又收棉花了 牛婶急匆匆地走了。 宋芫也感觉到时间紧迫,简单吃过早饭后,就过去大柱叔家。 可不巧的是,石头不在家。 石头的女儿荷花说:“我爹他一早去了村子的榨油坊。” 宋芫连忙塞给荷花两块糖:“拿着吃,乖。那我现在就去榨油坊找你爹。” 荷花接过糖,扭捏地说:“宋大哥,二丫啥时候回来呀?我都好久没见她了,我还留了点心给等她回来给她呢。” 宋芫微愣了下,然后笑着说:“下个月吧,下个月中秋就回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那我等她回来。”荷花小脸雀跃。 “是的,我们下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聚聚。好了,我现在得赶紧去找你爹了。”说完,宋芫便快步朝着村子的榨油坊走去。 榨油坊里,石头正和几个村民一起忙碌着,他们正在用石磨磨着花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油香。 宋芫走进去,拍了拍石头的肩膀:“石头哥,忙呢?” 石头回头一看是宋芫,笑道:“小宋啊,啥风把你吹来了?来来来,尝尝这新榨的油。” 宋芫看着那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新榨的油,接着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一袋袋花生。 他不禁疑惑:“石头哥,你们上哪收了这么多花生?” “就隔壁镇上,有些家大户人家种的,佃农们收成后,剩下的就卖给我们了,价格也便宜。”石头一边说着,一边用木勺舀起一勺油,递给宋芫。 宋芫接过勺子,轻轻吹了吹,然后尝了一小口,油香浓郁,口感醇厚,他忍不住夸赞:“这油真不错,石头哥你们手艺越来越好了。” 石头笑哈哈道:“还是多亏了你教咱们榨油,现在大家都挣钱的手艺了,可不是多上心点。” “你们现在榨了多少油?”宋芫问。 石头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具体的量也没仔细算过,不过这几日大家都没歇着,榨的油应该不少,你还是全要了吗?” 宋芫肯定说:“对,我都要了。” 到月底他的加工坊应该能开起来了,正需要大量的油。 榨油坊这点油可能还不够。 等过几天,他地里的花生收了,还能再榨出不少油来。 宋芫将勺子放下,又看了看榨油机,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榨完油后,剩下的油枯呢?” “你说那个花生饼啊。”石头说,“我们榨完油后,都各自分了一点,拿回家去吃了,那饼老香了。” 宋芫嘴角一抽,难怪他前几次来都没有见到油枯,原来都被他们拿去吃了。 不过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油枯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美味了。 石头看他的表情,问道:“小宋,你是要吗?今天榨了油后,我给你拿点。” 宋芫摇头:“不用了,这花生是你们收的,我就不跟你们抢了,过些时候用我的花生榨油的话,你们记得给我留着。” 油枯的用处多着呢,既能用来做肥料,也可以喂牲口,甚至还能加工成肥皂。 简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行,等你用花生榨油的时候,我们一定把油枯给你留好。”石头说完,接着问他,“对了小宋,你这么早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说到正事,宋芫将石头拉到一边,直接开门见山:“石头哥,我听说乾州闹蝗灾了,这事你知道不?” 石头一听,立即脸色骤变:“蝗灾?小宋你怎么知道的?这消息可靠吗?” 宋芫肯定地说:“消息应该可靠。” 他没有将消息是舒母透露的这件事说出来,而是借口道:“我帮会里的那些兄弟在乾州有生意往来,他们捎信来说那边的情况不太好,蝗虫已经开始成群结队地出现了。” 石头没有怀疑宋芫的话,他知道宋芫是个可靠的人,而且听说他所在的帮会确实在外地行商,消息来源应该比较广。 宋芫提醒他:“蝗虫有可能蔓延到咱们这里。” 毕竟乾州距离他们云山县并不遥远,蝗虫一旦成群结队地飞来,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抵达这里。 石头的眉头紧锁,他知道蝗灾的可怕,一旦蝗虫群飞来,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他记得小时候,村里曾经遭受过一次蝗灾,那景象至今难忘,成群的蝗虫遮天蔽日,所过之处,庄稼被啃得干干净净,连树皮都不剩。 “田里的庄稼得赶紧收了。”石头脸上焦急的就要往外走,“不行,我先去找村长说说这事。” 宋芫跟上去,边走边说:“石头哥,咱们村怎么还没开始收庄稼,去年这时候都收麦子了,今年怎么还没开始收?” 石头脚步不停,解释道:“今年旱得厉害,麦穗都没长好,所以就晚了。原本想着再等几天,麦子能长得更饱满些,可现在...……” 宋芫明白石头的担忧,如果蝗虫真的来了,那晚收几天,就意味着损失更多。 两人快步来到村长家,村长听了宋芫和石头的话后,也是一脸凝重。 但他并未完全相信宋芫的话,毕竟蝗灾这种事情不是小事,不能仅凭一两个人的话就做出决定。 宋芫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至于村长是怎么打算的,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村长,我先回去了,我家的地多,我得赶紧找人帮忙收割。”宋芫对村长说,“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咱们提前做好准备总没错。” 村长点了点头,虽然他没有直接答应宋芫,但他的神情已经表明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了。 宋芫没有再停留,他知道时间不等人。 石头也紧跟着宋芫走出了村长家:“小宋,你家的地多,我这就去叫上村里几个壮劳力,帮你一起收庄稼。” “行,那就先多谢了,石头哥。”宋芫认真道谢。 石头很快就召集了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大家扛着工具,一同朝着宋芫家的田地走去。 他在张家村有十亩田,六亩种了稻子,另外的两亩小麦,还有两亩棉花。 宋芫回到家中,只匆匆与舒长钰说一声,就叫上两个仆人去收棉花。 田庄那边也让人捎口信过去了,有阿牛和冬生在,暂时不用宋芫操心。 他这两亩棉花更加重要。 第414章 送水来了 宋芫带着的两个仆人,一个叫阿乾,一个叫阿坤。 阿乾是个精瘦的小伙子,手脚麻利,而阿坤则显得更为壮实,力气大。 三人来到棉花地,放眼望去,棉桃长得稀稀疏疏,有的已经绽开,露出雪白的棉花,有的还是青绿色的棉桃,尚未成熟。 按照时间来说,现在还不是收棉花的时候,棉铃才刚刚开始吐絮,要能再长些时日,棉铃会长得更加饱满,吐絮也会更多。 可如今蝗灾的威胁迫在眉睫,宋芫实在不敢再等下去。 如果现在不收,恐怕连这些棉桃都要被蝗虫吃掉。 宋芫指着那些已经绽开的棉桃说:“咱们先收这些已经开的棉花,抓紧时间,尽量多收一些。” 阿乾和阿坤应了声,便下到棉花地里。 宋芫也没闲着,他拿起一个布袋,也开始摘棉花。 他拨开枝杈,找到一个绽开的棉桃,轻轻一拉,雪白的棉花便落入手中。 那棉花柔软得如同云朵一般,带着微微的温暖。 宋芫接着将棉花塞入布袋里,继续埋头苦干。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阵阵热浪。 宋芫摘满了一袋棉花,正想弯腰扛起来,旁边的阿乾见状,赶忙跑过来帮忙。 “公子,还是我来吧,您先歇着。”阿坤抢先一步,从宋芫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布袋,稳稳地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宋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微微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说罢,他直起身子,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眼仿佛要冒烟一般。 宋芫摘下草帽,一边扇着风,一边走去田边,想喝口水解解渴。 他提起水壶,却发现水已经喝完了,壶里空空如也。 “诶?水没了。”宋芫舔着干涩的嘴唇。 这会儿乾坤二人就在边上,他也不好从空间厨房里拿水出来,怕引起他们的怀疑。 “公子,我回去取水吧。”阿乾见宋芫的水壶已经空了,主动提出要回去取水。 宋芫刚要说好,忽然,他远远地望见一个身影走来。 迎着刺眼的阳光,宋芫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发现那人正是舒长钰。 他高兴地挥手:“舒长钰,我在这儿!” 舒长钰不疾不徐地走来,他手中还提着一个水囊。 来到宋芫跟前,舒长钰垂眸打量了他一眼,“啧”了声:“怎么又晒黑了。” “先别说这个,水给我。”宋芫伸手拿过舒长钰手中的水囊,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瞬间缓解了口中的干涩。 这时,阿乾和阿坤也走了过来,看到舒长钰,两人恭敬地行了个礼。 舒长钰连半分眼神都未分给他们,只是看着宋芫,微微蹙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宋芫喝完水,把水囊递还给舒长钰。 舒长钰接过水囊,淡淡道:“过来看看你。” 宋芫小声嘟囔:“摘棉花有什么好看的。” “就想看看你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舒长钰拿出帕子,替宋芫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和尘土。 宋芫下意识闭上眼睛,任由舒长钰的手指他的脸上轻轻拂过。 “好了。”舒长钰收起帕子,满意地看着宋芫的脸,虽然还是有些晒得发红,但至少不再脏兮兮的。 “那我接着去摘棉花了。”宋芫说着就要转身回到棉花地里。 舒长钰却一把攥着他的手腕:“你别去了,也不嫌累。” “就两亩地,很快就摘完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摘一会儿。”宋芫挣了挣手腕,却没能挣脱。 阿乾和阿坤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舒长钰瞥了他们一眼,对宋芫说:“让他们去忙吧,你陪我坐会儿。” 宋芫本想拒绝,但看着舒长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田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下,微风轻拂,却夹带着一丝燥热。 “你说蝗虫到底会不会来我们这儿?”宋芫挨着舒长钰的肩膀,嘀嘀咕咕道。 “云山县在乾州南边,如果蝗灾从北方蔓延过来,确实有可能波及到这里。”舒长钰语气轻描淡写。 听了舒长钰的话,宋芫不敢再心存侥幸,还是赶紧将粮食收回来才是上策。 “蝗虫这东西,一旦来了,那破坏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宋芫挠了挠脸,叹了口气,“我听说,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连树皮都能啃光。” 他从小在城镇长大,连田都没怎么下过,哪曾过蝗虫的厉害。 但愿乾州那边能尽快控制住蝗灾,别让蝗虫蔓延到云山县来。 与此同时,云山县。 县衙。 林县令拿着信件,面色凝重。 信件上写着乾州蝗灾的情况,而乾州刺史却有意隐瞒灾情,并未上报朝廷,也不派出人手加以控,导致蝗灾愈发严重,大有向周边州县蔓延之势。 乾州本就旱灾严重,如今又遭蝗灾肆虐,今年的收成几近绝收。 要是乾州刺史能上报朝廷,请求赈灾,百姓还能得到一些救济,日子也不至于太过艰难。 可如今百姓只能自生自灭,甚至一个月后税官来收粮时,他们还得缴足了税粮,否则将会被处以杖刑,甚至是牢狱之灾。 这显然是不给百姓活路。 一旦百姓没有了活路,只怕要生乱了。 林县令陷入沉思,片刻后,他遣人请来师爷商议乾州蝗灾之事。 师爷匆匆赶到,见林县令面色凝重,便知事态严重。 “大人,何事如此焦急?”师爷拱手问道。 林县令长叹一声,将乾州蝗灾的情况详细告知师爷。 师爷听后,眉头紧锁,神色也变得十分严肃。 “若蝗灾蔓延至我县,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做好防范准备,以免蝗灾来袭时我们措手不及。” 林县令点头表示赞同:“本县正是此意,但如何防范,还需从长计议。” 两人商议了许久,终于确定了一系列应对蝗灾的措施。 第415章 西瓜冰饮 自从悦茶开张后,就客似云来,生意兴隆。 但不免也有人眼红,争相模仿悦茶的冰饮,毕竟冰饮里的材料一目了然,不用费太多心思去琢磨。 很快,大街小巷中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沿街叫卖的冰饮摊贩。 就连寻常的茶肆,也卖起了香橼茶。 悦茶卖六文钱的香橼冰露,摊贩们为了吸引顾客,有的卖五文钱,甚至还有的卖四文钱。 一些悦茶的常客也不可避免,被摊贩们的低价所吸引,导致悦茶的客流量逐渐减少。 但也有一部分常客,是专门为了“冰晶玉露”而来的。 其他冰饮都能被模仿出来,唯有“冰晶玉露”,是摊贩们无论如何也模仿不了的。 吴厨子将方子瞒得死死的,除了他三个徒弟,其他人一概不知。 他们去收购薜荔果时,都是乔装打扮,悄悄进行,生怕被有心人察觉。 好在目前为止,“冰晶玉露”的秘方还未被泄露出去。 因此悦茶生意虽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也没有那么糟糕。 也就是在这时,暗七送来了一车寒瓜。 吴厨子年轻的时候,曾在京城的酒楼当过厨子,自然见过寒瓜这种来自西域的稀罕之物。 所以当他看到这一车寒瓜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脑子里瞬间浮现各种用寒瓜做成的冰饮,比如用香橼搭配着寒瓜、茉莉绿茶,又或者将寒瓜与蜂蜜、薄荷叶混合,制作出清新爽口的冰镇饮品。 “东家不愧是有先见之明。”吴厨子感叹一句,怕是东家早就预料到会有竞争者模仿悦茶的冰饮,所以早早地做了准备。 最近这几天,刘老爷的布庄新进的一批布料出了差错,导致铺子损失惨重。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刘老爷不得不亲自去了一趟隔壁县。 经过一番波折,总算是将问题解决了。 刘老爷重新购置了一批新的布料,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县城。 等忙完铺子的事情,刘老爷拿出帕子擦着额头的汗,顿觉口渴难耐。 要是这时候来一杯冰爽宜人的冷饮,别提有多惬意了。 “小六子……”他刚想打发着伙计去悦茶买杯冰饮回来。 接着想到不如亲自去悦茶铺坐坐,放松一下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 马车停到悦茶铺门口,刘老爷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担着冰饮的摊贩看到刘老爷,连忙凑上前招揽生意:“这位老爷,来一碗薄荷冰露吧,便宜又好喝,只要四文钱。” 刘老爷瞥了一眼那碗薄荷冰露,茶汤浑浊,香橼也泡得发白,显然已经泡了很长时间,口感会变得苦涩。 “不了,我还是去悦茶铺坐坐。”刘老爷说罢,便背着手向悦茶铺走去。 那摊贩见状,暗暗啐了一口:“呸,有便宜不占,真是不识货。” 刘老爷并未听到摊贩的嘀咕,此时,他注的目光被悦茶门口挂着的招牌所吸引,只见上面写着:“今日本店推出新品瓜香漱玉,限时优惠!” “这‘瓜香漱玉’又是什么新奇的冰饮?” 刘老爷抬头一看,就见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他刚要走去柜台,就被人群里的一个声音喝住:“喂,你怎么能插队?!” 一伙计走了过来,面带歉意:“这位老爷,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小店客人众多,只得按顺序排队,您多担待。” 刘老爷有些不悦,他刘某人在这县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要在此排队等候,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随即,就听到小春子向顾客介绍着瓜香漱玉。 “客官,这‘瓜香漱玉’是由寒瓜调制的,您问什么是寒瓜?”小春子刻意提高了音量。 刘老爷听到这,心中微动,他以前也碰到过西域来的商队,那时候曾远远瞧见过寒瓜,只觉得那东西模样奇特,却不知其滋味如何。 如今听闻这“瓜香漱玉”是由寒瓜调制,就忍不住满心期待。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小春子,想听他继续介绍这“瓜香漱玉”。 小春子也不负所望,接着说道:“这寒瓜呀,那可是只有西域才有的珍稀瓜果,咱们这儿别说是吃了,见都难得一见。” “听说在淮州里,那寒瓜卖一两银子一个,还轻易买不到呢。” “咱们但在咱们悦茶,您却可以以实惠的价格品尝到用这珍稀寒瓜制作的‘瓜香漱玉’,您当真不要来一杯吗?” 前面那位客人说道:“给我们来两杯尝尝。” “好嘞,两杯‘瓜香漱玉’,马上就来!”小春子喜滋滋地应道。 刘老爷眼看着里面的客人喝上了‘瓜香漱玉’,露出满脸惊艳而陶醉的神情,不由得心中痒痒。 “这味道,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悦茶不愧是悦茶,哪是那些摊贩能比的。” “可别提了,这小摊贩卖的香橼茶苦涩不说,还寡淡无味,白费我五文钱。” “下次还是得来悦茶。” 刘老爷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走到队伍末尾,站定后,又时不时地伸长脖子望向柜台,期盼着队伍能迅速向前移动。 排了两刻钟的队,刘老爷热得汗流浃背,更加的口干舌燥。 他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心中暗自懊恼为何要来受这份罪。 早知如此就叫伙计跑一趟了。 终于轮到刘老爷了,他语气略带急切: “来两杯‘瓜香漱玉’,要快!” “好的,两杯‘瓜香漱玉’共五十文钱。” 刘老爷不带犹豫地掏出五十文钱递了出去。 当“瓜香漱玉”被呈上来时,艳红的色泽如晚霞般绚烂,让人眼前一亮。 刘老爷将杯子凑近嘴边,浅尝一口,清甜的寒瓜汁水混合着香橼的香气,搭配上茉莉绿茶的清新。 一口下去,瞬间让人心旷神怡。 刘老爷脸上激动的神色,原来这寒瓜的味道竟是如此甜美。 难怪能卖上一两银子一个。 他心中暗叹,这“瓜香漱玉”也才二十五文钱,就能尝到如此美味,实在是太值了。 悦茶的名气随着“瓜香漱玉”的推出,再次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而此时,宋芫尚不知悦茶又掀起了如此大的波澜。 他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正想去棉花地看看,然而起身时,发现他被舒长钰扣住了腰。 宋芫拍了拍舒长钰的手臂:“舒长钰,该起来了。” 舒长钰阖着双目,慵懒地应了一声,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第416章 差距 待到宋芫起来,已然是半个时辰之后。 别瞎想,他们没做过火的事,只是亲了亲,抱了抱,依偎着说了说话。 “我出去看看棉花收了多少,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池塘抓两条银鱼回来,晚上炖鱼汤。”宋芫一边系着外衣的带子,一边叮嘱舒长钰。 “不想喝鱼汤,换成烤鱼吧。”舒长钰的声线略带沙哑,尾音拖得慵懒而散漫。 “行,烤鱼就烤鱼。”宋芫整理好衣衫,趿着鞋子,慢悠悠地出了门。 他眯起双眸朝庭院望去,瞬间怔住了。 只见地面上铺满了雪白的棉花,宛如一片洁白的云海覆盖在庭院之中。 他记得晌午时分,仅仅收了三袋棉花而已,怎的睡了一觉醒来,庭院里竟堆满了棉花? 难不成阿乾和阿坤突然长出了八只手? 宋芫从中间穿过,走去前院,却见前院也堆了几袋刚收回来的稻谷。 这时,门外传来石头的说话声:“还剩两亩地的麦子没收,咱们这么多人,也就一两个时辰的功夫。” 不到一天就收完了六亩的稻子?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宋芫满心疑惑,他快步走到门口,正好看到石头扛着一袋稻谷进来。 “石头哥,你们收完稻子了?也太厉害了!”宋芫边惊讶说着,边走上前去,帮着石头把稻谷卸下来,放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石头放下稻谷,直起身子,抬手擦着汗,表情古怪:“我们哪有这么厉害,是你家……” 说到这,石头忽然停顿一下,似是不知该怎么称呼舒长钰,最后只含糊地说:“你家那位,叫了一些人来帮忙。” “什么人?”宋芫纳闷。 话音刚落,就见一群穿着劲装的侍卫鱼贯而入,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袋沉甸甸的稻谷,看起来却毫不费力。 见了宋芫,他们赶紧恭敬喊道:“公子。” 宋芫眼皮微抽:“怎么是你们?” 为首的侍卫回答道:“是主子派我们来的。” 宋芫看他们肩上还扛着稻谷,于是说:“你们先把谷子放下来再说。” 侍卫们立刻依言将肩上的稻谷放到地上,动作整齐划一。 宋芫:…… 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杀猪焉用宰牛刀,只不过收个庄稼而已,舒长钰搞那么大阵仗,简直就像是要打仗一样。 难怪方才石头哥一脸古怪的样子。 石头开口道:“你们先聊,我去田里了,还剩两亩麦子没收,得抓紧时间收割,天黑了可就不好干活了。” “我也去吧。”宋芫随着石头一同往田里走去。 侍卫们也紧随其后,在宋芫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石头却感觉到如芒在背,这些侍卫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气息,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悄悄打量着这些侍卫,他们身姿挺拔如松,步伐整齐有力,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训练有素的严谨。 石头心中的震撼愈发强烈,他越发觉得自己与宋芫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他想起自己平日里在田间劳作,灰头土脸的模样,再看看这些威风凛凛的侍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中翻涌。 之前他们并没有觉得宋芫跟他们有什么不同。 哪怕宋芫买下了一百亩,成为地主老爷,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也要下地干活,和他们一起插科打诨,从未真正摆出过地主老爷的架子。 所以大家与宋芫相处时,依旧如往常般自然随意,没有过多的拘谨与敬畏。 然而,今天这些侍卫的出现,却让石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 他开始意识到,宋芫已经不是他们这样的乡下泥腿子了。 石头的心情复杂,他既为宋芫感到高兴,可也为自己与宋芫之间逐渐拉大的差距而感到失落。 到底是不一样了。 宋芫不知石头此时的内心波动,他将手搭在眼下,眺望着远处的麦田。 除了他家的两亩麦子,其他的都还没有开始收。 “石头哥,你家的田来得及收吗?”宋芫问道。 “来得及的,明天我再叫上几个人,一天时间应该就能收完。”石头回答。 宋芫笑道:“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别客气。” 石头笑了笑,拍了拍宋芫的肩膀:“放心吧,真有需要的时候肯定不会跟你客气。” “不过就不劳后面那些兄弟了。”石头悄悄看一眼后面,压低声音说。 宋芫挑眉:“他们给你干活,你还不乐意?” 石头连忙摆手道:“不是不乐意,只是他们一看就不是干农活的人,刚才教他们收稻子时,看他们抓镰刀割稻杆那动作,我都替他们捏把汗。” 甚至还有一种脖子发凉的感觉,仿佛他们抓的不是镰刀,而是锋利的刀剑。 而他们抓稻杆的手势,也像是在抓人的脖子,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劲,叫人毛骨悚然。 第417章 收稻子 宋芫麦芒过敏,只能站在田埂上看着他们收麦子。 侍卫们虽然动作不熟练,但好在速度够快,手中的镰刀轻轻一划,一束束麦子便整齐地倒下。 宋芫看了一会儿,就接着去棉花田。 此时棉花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还没开的棉桃,过两天再看看情况,要是还没开,就只能提前摘了。 阿乾阿坤正将最后几袋棉花装上板车,见宋芫过来,说道:“公子,这些是最后几袋了,我们这就装完。” 宋芫过去帮忙把棉花袋搬上板车。 别看这棉花很多的样子,其实并不重。 棉花蓬松柔软,虽然体积大,但重量却相对较轻。 一般情况下一亩棉花能收三四百斤籽棉,然而,今年由于干旱,棉花的收成大打折扣。 再加上蝗灾威胁,提前采摘,宋芫估算着,两亩地能收两百斤棉花就算不错了。 不过宋芫种的这两亩地棉花,本来也是打算自家用的,做棉衣、被褥也足够了。 “阿乾,阿坤,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四处看看。”宋芫对两个仆人说道。 两人应了一声,便推着板车缓缓向家里走去。 宋芫一路溜达到了稻田,看见前面的田里有人在收稻子。 定睛一看,原来是牛叔牛婶。 “叔、婶子,你们今天收了多少了?”宋芫还没走近,就大声问道。 牛婶抱着一捆稻子,直起腰,往旁边一放,扯着嗓子回道:“收了有一小半了吧,今年我家就种了五亩地,也不多,再有两天也就收完了。” 阿牛给宋芫管庄子去了,家里没了重要的劳壮力,牛婶就没种太多地,只种了三亩水稻和两亩小麦,其他的地都租给了村里种。 没想到今年又是干旱,又是蝗灾的,他家少种了几亩地,反倒省了不少心。 若是像往年一般多种了些地,今年这光景,可就有的愁了。 宋芫已走了过来,他看着稻田里那略显稀疏的稻穗,心里不禁有些沉重。 他家刚收回来的稻谷也差不多如此。 还好去年的陈粮还剩不少,当时收了粮后,懒得拖到镇上去卖,而且价格也被那些粮商压得很低,所以宋芫就干脆没卖。 如今想来,倒是十分庆幸。 牛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蝗灾会不会真的来,要是来了,可就啥都没了。” 宋芫也不能肯定蝗虫会不会来,但他还是安慰牛婶道:“咱先将庄稼收了,万一蝗虫来了,至少粮食也保住了,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话间,那边牛叔突然“哎哟”一声。 宋芫和牛婶连忙转头看去,只见牛叔一个不稳,摔倒在了田埂上。 他手中的稻子散落了一地,整个人半躺在泥水中,显得有些狼狈。 “叔,您没事吧?”宋芫急忙跑上前,搀扶着牛叔起来。 牛叔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着说:“没事,没事,就是脚滑了一下。” 牛婶也赶紧跑过来,脸上满是担心:“你这老骨头,干活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宋芫小心地扶着牛叔坐起来,检查了一下他的腿脚:“叔,您的腿有没有感觉到哪里疼?” 牛叔动了动腿,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哎,左边的膝盖有点疼。” “我背您回去吧。”宋芫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让牛叔趴在自己背上。 “这怎么行,你背不动我的。”牛叔有些犹豫。 宋芫拍拍肩膀,胸有成竹地说:“我年轻力壮,背您回去没问题。” 牛婶登时横眉竖眼:“都啥时候了你还扭扭捏捏的,赶紧回去躺着,别硬撑。” 被牛婶这么一骂,牛叔老脸讪讪,也不敢再磨蹭,靠在宋芫的后背上。 宋芫背起牛叔,就往家里走,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田里还堆着稻子,离不开人,牛婶就留了下来继续收稻子。 大约走了一刻钟,宋芫终于将牛叔背回牛家。 宋芫小心翼翼地将牛叔放下,让他躺在床上。“叔,您好好歇着,等会儿我请张大夫过来看看您的伤。” 牛叔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了,这点小伤不碍事。” 宋芫却不放心:“还是看看稳妥些,万一伤得严重可就不好了。” 安排好牛叔后,宋芫又匆匆赶回田里。 此时,牛婶还在忙碌地收着稻子。 宋芫二话不说,拿起牛叔落下的镰刀,熟练地割起稻子来。 “小宋,你咋又回来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牛婶说道。 宋芫摇摇头:“婶子,多个人手也能快点收完。” 牛婶见状,也不再劝。 还是抓紧时间,尽快将稻子收完才是当务之急。 宋芫和牛婶一刻也不敢耽误,手不停歇地收割着稻子。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红了天边,那边麦田的石头等人终于收完了两亩麦子,推着板车往回走。 正好路过稻田,就看到宋芫在下地收稻子。 石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侍卫们就哗啦一下全冲到了田里,将宋芫的活抢着干了。 牛婶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十几个高大的汉子像土匪似的,冲到她田里。 可紧接着,他们却熟练地割起稻子来,牛婶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你们这是……” 宋芫干笑道:“婶子,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他们看我忙不过来,就过来帮忙了。” 牛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连连道谢。 石头几人还得推着麦子回去,就冲宋芫喊道:“小宋,我们先把麦子送回去,一会儿就来帮忙。” 说完,石头几人便推着板车匆匆离去。 宋芫的镰刀都被侍卫们抢去了,他干脆就去打稻子。 过了一会儿,石头等人果然回来了。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终于将三亩田的稻子全部收完。 随后,大家一起帮忙把稻子装上板车,推着往牛家走去。 把稻子运到牛家的院子里堆放好,宋芫进去看了牛叔,见他气色好了一些,便放下心来,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宋芫端起桌上的凉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忽然这时,身后响起幽幽的嗓音:“说好的烤鱼呢?” 宋芫猝不及防呛了下,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 他转过身,看着舒长钰,神色心虚道:“那个……下午实在太忙,一时就给忘了,要不给你烤?” 第418章 抢收 最后这顿烤肉还是没能吃上,因为舒长钰已经让厨房炖了鱼汤。 宋芫吃得格外香。 翌日天还没亮,石头一家就摸黑起来,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拿上镰刀、拉着板车匆匆向田里赶去。 到了田里,石头和家人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他们弯着腰,手中的镰刀快速地挥舞着,一捆捆稻子整齐地堆放在一旁。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几个村民起来去河边挑水。 看到石头一家在收稻子,不禁好奇地问道:“石头,你们咋这么急着收稻子?这稻子都还没熟透,怎么不再等几天?” 石头停下手中的镰刀,直起腰来,大声回道:“听说乾州那边闹蝗灾,蝗虫群随时可能飞过来,我们得赶在蝗虫来之前把稻子收了,不然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石头的话语刚落,那几个挑水的村民顿时面露惊慌之色。 “石头你说的是真的吗?” 石头看着那几个惊慌的村民,犹豫一下,他自然是相信宋芫说的乾州闹蝗灾的事,可谁也不敢保证蝗虫会不会蔓延到他们这里。 或许只是虚惊一场,但石头不敢冒这个险。 他只说:“是真的,乾州离咱们这儿也不算远,蝗虫真的飞过来了,那可就来不及了,就算蝗虫不来,早收几天稻子,也比到时候来不及收要好。” 那几个村民听了,也慌了神,赶忙放下水桶,急匆匆地往家跑,准备叫上家人一起去收庄稼。 全子正端着早饭蹲在门口,呼哧呼哧扒拉着碗里的稀饭。 突然看到那几个村民神色慌张地跑过,他心中疑惑,连忙站起身来叫住其中一人问道:“涛哥这是咋啦?跑这么急。” 那村民喘着粗气说道:“石头说乾州闹蝗灾,蝗虫可能会飞到咱这儿来,得赶紧去收庄稼呢。” 全子一听,脸色也变了,他把碗往旁边一放,冲进屋里拿上镰刀,朝媳妇徐氏喊了一声,也朝着自家田地奔去。 村子里很快就热闹起来,大家闻蝗色变,连滚带爬地赶往自家的田地。 一时间,整个村庄都陷入了一种紧张而忙碌的状态。 宋芫起来后,就将昨晚收起来的棉花和稻子扛出来,摊在院子里晾晒,他叮嘱舒长钰让他记得给稻子翻面。 然后就带上阿乾阿坤,去给牛家帮忙收麦子。 宋芫提前吃过抗过敏药,这时候就放开了手脚干活。 “我看他们就是瞎折腾,这稻子还没熟透就收,能有个好收成?”一道尖锐刺耳的嗓音传来。 宋芫听到这声音,捂了捂耳朵,假装听不见。 “村长那老家伙也真是的,也不管管他们,瞎折腾啥呢。”那尖锐的嗓音继续抱怨着。 “大山娘,今年你家种了十亩地,就不担心蝗灾真的来吗?”有人忍不住问向那抱怨的大山娘。 “呸!蝗灾来啥来?你们听谁瞎咧咧就信了?”大山娘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说着。 “就早上石头说的。” 旁边的人听了,心里也有些打鼓,有人便说:“我看昨儿石头在帮小宋收稻子,说不定小宋知道些啥,所以才这么急忙收稻子。” 一听说是宋芫提前收庄稼,大山娘就更来劲了。 大山娘扯着嗓子嚷嚷道:“那死瘪犊子懂个屁,他要是真知道啥,还能在这儿种地?” 一些村民听了,有些犹豫。 而此时,张德子一家也在一旁看热闹,丝毫没有要去收庄稼的意思。 张德子撇着嘴说:“别听他们瞎咋呼,哪那么容易就有蝗灾。咱这多少年都没遇过这事儿,他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旁边的人听了张德子的话,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信谁的好。 宋芫压了压头上的草帽,全当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反正他也不多嘴,信不信由他们去。 万一蝗虫没来,估计还会有不少人埋怨上他。 他才不给自己找麻烦。 晌午回家歇了歇,下午接着去牛家帮忙。 石头家的田地里,张铁子也赶了回来。 他收到大哥让人捎来的口信,连忙向掌柜告了假,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 一到家,张铁子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大哥拉到了田里。 “大哥,这是咋回事啊?这么急叫我回来。”张铁子一边抓着镰刀割麦子,一边气喘吁吁地问。 石头头也不抬,快速地割着麦子说道:“乾州闹蝗灾了。” 张铁子一听,神色也紧张起来,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 “石头,你们家这块地收得差不多了吧?”一个村民一边收割着自己的稻子,一边向石头问道。 “差不多了,再有个把时辰应该就能收完。你们家呢?”石头回答。 “我们也快了,不过我家的地比你们家多,可能还得忙活到晚上。”那村民说着,又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大家都在拼命地抢收庄稼,几乎是全家齐出动,连午饭都是对付几口就继续干活。 下午烈日炎炎,晒得人们脸庞通红,汗水如注般流下。 但没有人顾得上擦拭,大家都在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地抢收着庄稼。 太阳渐渐落山,天边的晚霞映照着忙碌的田野。 村民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正想坐下来歇一会儿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 是村长带着一群人在村子里四处奔走,敲锣示警。 “快,快去收庄稼!” “蝗虫要来了!” 第419章 蝗虫来了 村民们一听,顿时惊慌失措,猛地站起身,朝着自家田地狂奔而去。 “村长,你咋知道蝗虫要来了?”有村民质问。 村长脸色也是十分难看:“刚刚县衙的官爷下来了,通知咱们赶紧收庄稼,说是乾州闹蝗灾了,蝗虫可能很快就会飞到咱这边来。” “快去!能收多少是多少,别再耽误时间了。” 村民们听了村长的话,都吓得面色惨白。 连官府都派了官差来通知,看来这蝗灾是真的了。 大山娘此时脸色煞白,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她嘴里嘟囔着:“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张德子也慌了手脚,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该听石头他们的,赶紧收庄稼。” 说着,也急忙带着家人奔向田地。 村长也是暗暗叹气,昨天小宋跟他说乾州闹蝗灾,他没当回事,没想到今天县衙就派人来通知了。 其实在昨天,县衙就派出官差到各个村子传达蝗灾的消息。 但是张家村位置偏僻,官差到达得比较晚,所以才刚刚得知消息。 天色渐暗,宋芫将小麦扎成捆,堆在板车上,狠狠松了一口气。 “婶子,咱们赶紧把这些麦子运回去吧。”宋芫擦着汗说。 牛婶点点头,脸上满是焦急与疲惫。 他们推着板车,匆匆往回赶。 一路上,村民们都在疯狂地抢收庄稼,气氛紧张而凝重。 回到家后,宋芫来不及休息,带着阿乾阿坤将晾晒在院子里的小麦、棉花收进屋里。 然后又去了隔壁老屋。 这会儿,李力正在烧晚饭。 宋芫跟他说:“李哥,最近几天就别出去放羊了,明天再把牲畜棚加固一下,蝗虫要是来了,保不准会袭击牲畜。” 此前,李力已经听到村里在传蝗虫的消息,所以宋芫一提,他便立刻应道:“好,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准备准备,明天一早便去加固牲畜棚。” 宋芫从老屋出来时,狗剩也追了出来,“汪汪”地地叫着。 宋芫停下脚步,摸了摸狗头:“这几天老实在家待着,别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狗剩摇摇尾巴,又“汪汪”叫了两声。 宋芫挥了挥手,就坐上了马车,赶去庄子那边。 此时夜幕降临,天上挂着一轮半圆的月亮,洒下淡淡的银辉。 而在村子的田间地头,村民们正点着火把紧张地收着庄稼。 石头全家齐出动,因为人手多,他们收庄稼的进度比其他人快了不少。 大柱叔毕竟年纪大了,干了一天的农活,此刻已经累得不轻,却也不敢停下,只咬紧了牙关坚持着。 石头看着爹娘苍老疲惫的面孔,便说:“爹娘,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跟铁子再干一会儿。” 大柱叔确实累得够呛,握着镰刀的手都微微颤抖着,头也有些昏沉,于是就没有坚持,夫妻俩搀扶着回家去了。 “今晚咱们就不歇了,我感觉不好,明天就把庄稼全部收回来。”石头脸色凝重地说。 铁子抹了把脸,一咬牙:“行,就听大哥你的,今晚咱豁出去了,一定要把庄稼都收回来。” 隔壁田里,全子夫妻俩也没歇着,两人一边收割着麦子,一边盘算着还有多少亩地没收。 他家劳壮力就他们夫妻二人,种的地虽不算多,可要在几天内全部收完,压力着实不小。 “咱们得抓紧时间,能收多少是多少,至少得保住一部分。”全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徐氏握紧了镰刀,柳眉倒竖,骂骂咧咧:“又是旱灾又是蝗灾,当真是不让人活了,老天爷也不睁眼,咋就给咱降下这么个灾祸!” “你就省省力气,别骂了,赶紧干活吧。”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在地抢收庄稼,但也有几户人家到天黑就早早回去了。 他们不外乎想着,蝗虫不是还没来吗,明天再收也不迟。 马车在庄子门口停下,宋芫跳下车,快步走进庄子。 庄子里灯火通明,大家都还在抢收着庄稼。 郑管家迎上来:“两位主子,可要备水洗漱?” “郑叔,先别忙着招呼我,”宋芫边走边问,“庄子里的庄稼收得怎么样了?” 郑管家连忙回答:“回主子,我们一接到您的消息,就开始让人全力抢收庄稼,庄子里的人手多,庄稼已经收了大半。” 宋芫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就好。” 他抬步往屋里走去,却不见舒长钰的身影,就问郑管家:“舒长钰没回来吗?” “主子他并未回来。”郑管家回道。 宋芫微微皱起眉头,今早天还没亮,舒长钰就出门去了。 当时宋芫赶着去田里,也没来得及细问舒长钰要去做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舒长钰好像走得很匆忙。 宋芫即使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意识上却异常清醒。 突然有种紧迫感,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心里就有些不踏实,想立刻马上去田里把没收的花生都收回来。 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莫约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就醒了。 他索性起来,穿上外衣就走到花生地。 此时此刻,冬生阿牛他们彻夜未眠,都在争分夺秒地抢收庄稼。 田间地头,火把照映着众人疲惫的脸庞,汗水混合着泥土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但没有人喊累,也没有人停下来。 最后还剩下十几亩花生没收。 见庄子里的仆人和侍卫们全部在刨着花生,宋芫也撸起袖子,偷偷地混入其中。 月亮缓缓移动着位置,星星也渐渐隐去,东方的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了宋芫。 “宋大哥,你怎么来了?”阿牛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也因长时间的呼喊而变得沙哑。 “睡不着,来干点活。”宋芫说着,拔起一株花生,用力抖落着上面的泥土。 阿牛累得连开口说话都觉得费劲,所以就只问了一句,又低下头,机械地继续拔着花生。 他的手已经磨出了水泡,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不停地劳作着。 而在相邻田地里的冬生也是如此,脸上弄得脏兮兮的,嘴唇泛白,毫无血色,显然已到了极度疲惫的状态。 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夺目。 直到天明,郑管家带着人来送早饭。 宋芫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忙不迭接过郑管家递过来的用帕子包着烧饼,大口大口地咬着,吃得狼吞虎咽。 “主子您慢点,吃别噎着了。”郑管家又递过去水囊。 冬生、阿牛和其他仆人侍卫也都坐下来,各自拿起分到的烧饼,大口吃了起来。 他们干了一夜,体力消耗巨大,亟需食物来补充能量。 “郑叔,这烧饼真是救了我的命了。”宋芫一边咀嚼着烧饼,一边从郑管家手中接过水囊,喝了几口。 郑管家笑得一脸慈祥:“主子先回去歇歇吧,这里还有下人们在忙活呢。” 宋芫咽下嘴里的饼说:“就剩几亩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等干完了再一起回去休息。” 他吃完拍拍手,又接着拔花生。 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抢收,终于在晌午将最后十几亩花生收完。 也没时间摘花生,连带着泥土一起,将花生秧子直接装上了车。 全部运到庄子空着的房屋放着。 “这几天辛苦你们了,都回去歇着吧。”宋芫对大家说。 阿牛还想留下来帮忙,被他眼睛一瞪:“你都熬几天了,再不回去睡觉,小心猝死。” 阿牛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也十分疲惫。 听到宋芫的话,他也不再强撑,叫上冬生一起回了住处。 待所有人都都离开后,宋芫支撑着沉重的眼皮,努力保持着清醒。 随之他清点了一下从田里收回的各种作物。 两个大粮仓都已经装满了西瓜,还有一些堆放在粮仓外的棚子里。 至于收回来的辣椒和土豆,只能放在其他空置的地方。 西瓜、花生、辣椒、土豆都收回来了。 好像还忘了什么。 对,还有他的瓜子。 宋芫霍然转身,拔腿就往外跑,他喊一声:“阿七跟我去收瓜子。” 暗七从屋檐跳下,脚步轻盈地落在地上,随后快步跟上宋芫。 紧赶慢赶,终于是将葵瓜子收回来了。 宋芫瘫坐在田埂上,手里抓起一把葵瓜子,边嗑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 最近几天过得兵荒马乱的,可把宋芫累得够呛。 这时,宋芫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嗡嗡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他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中,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正朝这边飞来。 那不是云,而是蝗虫! 宋芫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猛地站起来,朝庄子里跑去。 蝗虫,真的来了! 第420章 蝗虫过境 张家村。 石头和铁子在田里已经忙活了一夜,熬得双眼通红,满脸疲惫。 全子夫妻俩累得腰酸背痛,整个人都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看着那大片还未收割的庄稼,心里别提有着急了。 甚至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只是简单地啃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水,便又继续弯腰收割麦子。 而那些前一天晚上早早回去的人家,这才慢悠悠地来到田里,看到别人已经收了大半的庄稼,还嘀咕着:“急个啥啊,蝗虫不是还没来嘛。” 可当他们看到石头、铁子、全子夫妻那拼命的模样,以及那大片未收割的庄稼,他们的嘀咕声渐渐小了下去,心中也渐渐涌起了一丝不安。 蝗虫不会真的要来吧? 他们也不再磨磨蹭蹭,纷纷拿起镰刀下地,开始加快速度收割庄稼。 唯有二狗还一边刨着花生,还一边吃了起来,完全没将蝗灾当回事。 “这花生倒是香得嘞。”二狗美滋滋地嚼着花生,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模样显得贼眉鼠眼。 二狗娘非但没有责怪,还摘了一捧花生塞到二狗手里,一脸慈爱道:“吃吧吃吧,多吃点。” “得亏我儿机灵,弄回来这些花生,看这花生长得多好,今年咱家可算是有个好收成了。” 她估算了下,两亩花生能收四百斤呢,家里吃不完这么多,到时候卖给榨油坊,还能换不少钱。 二狗娘心里盘算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另一边的稻田里,大山娘也在享受着稻子,她家今年种了十亩地,还是请了张家同族的几个壮劳力帮忙,才勉强把地都种上。 本来种的就晚了半个月,现在也才刚刚开始泛黄。 而且还长得稀稀落落,稻穗也十分干瘪,可想而知今年的收成连往年的一半都达不到。 大山疯疯癫癫的,帮不上一点忙,大山娘一个人忙活了一整天,也只勉强收了一亩地。 全村就数她家收得最慢,到现在还剩下大片的稻田没有收割。 大山娘割着稻子,嘴里不停咒骂:“宋大树那黑心肝烂肚肠的死孽种,要是他年初买了我家的地,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如今这庄稼收成不好,还得我一个人累死累活地收。” 她越想越气,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用力,仿佛那稻子就是宋芫一般,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稻子上。 然而只过了一会儿,她就扔下镰刀,冲对面嚷嚷:“大江!你们家收完没有,收完了赶紧过来帮把手!” 大江刚要说话,就被葛氏给撅了回去。 葛氏瞪了大江一眼,没好气地说:“帮什么帮?咱自己家的活都还没干完,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 大江嘟囔说:“我也没说要帮她,但是被爹知道了,肯定又要数落咱们。” 葛氏撇嘴:“管他那么多,赶快把自家的庄稼收完才是要紧事。” 经过两天一夜的抢收,石头他们终于将自家的庄稼全部收完。 兄弟俩将最后一车庄稼拉回家,累得快要虚脱,瘫坐在地上,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松快。 可算是将庄稼都收回来了。 大柱叔帮忙把麦子搬进屋,本来还想摊在门外晾晒,可一想到蝗虫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来,最后还是决定先把麦子收起来再说。 孙婶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着急说:“河边还有菜呢!” 石头一听,立马站起身来:“走,咱赶紧去把菜也收回来。” 铁子也赶紧跟上,兄弟俩带着孙婶匆匆往河边赶去。 刚收到一半,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声。 石头的心猛地一沉,他抬头望去,只见一群黑压压的蝗虫,正从天边飞来,如同一片乌云,遮天蔽日。 铁子和孙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恐地看着天空。 “是蝗虫!蝗虫来了!”孙婶颤抖着声音喊道。 石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没想到蝗虫来得如此之快。 兄弟俩顾不上还未收完的菜,拉起孙婶就往村里跑。 此时,村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人们惊慌失措地呼喊着,四处逃窜。 “蝗虫来了!蝗虫来了!” 那些还未收割完庄稼的人家绝望地看着蝗虫铺天盖地而来,泪水模糊了双眼。 二狗和二狗娘也慌了神,二狗手里的花生洒落一地。 二狗娘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已经完全吓傻了,没有了任何反应。 还好二狗爹及时反应过来,拉起二狗娘,叫上二狗:“快,先回家去。” 而全子夫妻俩也惊慌失措,徐氏的脸色苍白,她的手紧紧抓住全子的胳膊,声音颤打颤:“我们的庄稼……我们的庄稼还没收完呢!” “别管庄稼了,保命要紧。”全子果断地说道,拉着徐氏就往家走。 蝗虫群落下,像一片汹涌的黑色风暴,疯狂地扑向那还未收割完的庄稼。 “我的田啊,我的稻子!”大山娘嚎了一嗓子,就要扑上去抢救庄稼。 大江连忙抓住她,带着她往家里跑去。 村民们眼睁睁看着还未来得及收的庄稼,被蝗虫瞬间吞没,他们脸上满是绝望,口中喃喃道:“没了,全都没了。” 石头和铁子带着孙婶跑回家里,赶紧把家门关上,大柱叔也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后,透过门缝蝗虫飞过。 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蝗虫会冲破家门。 村尾的牛家。 在看到蝗虫飞来时,牛婶就飞快将家里门窗都关上,连门缝也都用布条紧紧塞住。 牛叔拐着腿从屋里出来,慌里慌张问道:“是蝗虫来了?” 牛婶脸色发白地说:“是啊,黑压压的一大片,看着太吓人了。” 还好小宋提前让他们收了庄稼,不然这蝗虫一来,他们的庄稼肯定也保不住了。 对面宋家也已经门窗紧闭,前院后院都拉起了厚厚的布帘,勉强抵挡住了蝗虫的侵袭。 只隐约传来几声狗叫,和牛羊不安的低鸣。 与此同时,庄子上。 那黑压压的蝗虫群如同一片乌云,迅速地朝着村庄逼近,嗡嗡的声响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奏。 “蝗虫来了!快躲起来!”宋芫冲进大门,急忙将门关上。 他语速飞快道:“赶紧把所有能遮挡的东西都拿来,堵住门窗的缝隙,千万不能让蝗虫飞进屋里。” 仆人们惊慌失措地行动起来,有的拿着木板,有的拿着布条,迅速地开始封堵门窗。 当蝗虫群终于飞临庄子上空时,整个天空都被遮蔽得暗了下来。 一些蝗虫开始降落,落在田野里、屋顶上、树上。 然后疯狂地啃食着一切绿色的东西。 所到之处,一片荒芜。 第421章 灭蝗虫 郑管家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将宋晚舟和丫丫两姐妹接到了正屋。 宋晚舟看着外面黑压压的蝗虫,小脸微微发白。 她紧紧地抱住丫丫,明明自己害怕得不行,还在努力安慰着妹妹:“丫丫,别怕,这些虫子很快就会飞走的。” 丫丫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地看着宋晚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外面蝗虫的嗡嗡声依旧不绝于耳,那黑压压的一片让人胆战心惊。 宋芫心头沉甸甸的,他们算是幸运的,提前做了准备,庄稼也都全部收回来了。 可那些没来得及收完庄稼的人家就麻烦了,今年本就干旱严重,如今再遭蝗灾,只怕接下来粮食要短缺了。 这还没完,今年冬天又还是百年难遇的寒冬,雪灾也会随之而来。 宋芫不由腹诽,他这穿的,哪是种田文,这分明是末日文才对。 忽然,宋芫嗅到一股烟味,他耸了耸鼻子,问郑管家:“叔,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像有股烟味。” 郑管家也仔细闻了闻,脸色瞬间变了:“确实有烟味,不好,怕是哪里着火了。” 宋芫差点一句脏话脱口而出,天杀的,他就只想安安静静种个田,有这么难吗! 他抹了把脸,再戴上痛苦面具,咬牙说:“我出去看看哪里着火了,得赶紧带人去灭火。” 不然等火烧起来了,整个庄子都得烧没了。 这时,暗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宋哥,烟是从外面飘进来的。” 宋芫皱眉一想,会不会是附近的村庄用烟熏走蝗虫。 紧接着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 声音短促且有节奏,暗七一听到这敲门声,快步上前打开门。 舒长钰手持九韶就站在门口,身形颀长,眉目泠然。 宋芫惊吓不已,眼疾手快将舒长钰拉进屋。 浓郁刺鼻的烟味随着门的打开瞬间涌进屋内,宋芫忍不住咳嗽一声,他赶紧捂住口鼻,满脸惊愕地往外面看去。 只见门外仿佛大雾笼罩,浓烟滚滚,模糊了视线。 地面上,落了一地的蝗虫尸体,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那场景令人感到一阵恶寒。 宋芫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赶紧让暗七将门关上,免得让蝗虫飞进了屋。 他转头问舒长钰:“你这两天上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舒长钰眼皮耷拉,带着些许倦怠,眼下也覆着淡淡的阴霾,像是很久没睡的样子。 “唔,刚从山上下来。” 宋芫看他困顿的模样,便拉着他坐下:“你回来时,有看到外面是什么情况吗?” 舒长钰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还行,都被烟熏得差不多了。” 宋芫愕然问道:“所以外面的烟是你放的?” 舒长钰缓慢眨了下眼:“这两天改良了一下驱虫药方,嗯,试了试效果,还有点用。” 宋芫听得一愣,随即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真的?你那驱虫药还有吗?给爹娘那边也送些过去。” “已经让十一送过去了。”舒长钰说。 舒长钰的话让宋芫松了一口气,他们现在虽然暂时安全了,可蝗虫仍没有散去。 蝗虫的繁殖速度很快,此时又正值产卵期,怕是已经产下了大量的卵埋藏在了田间地头。 等明年这些虫卵一孵化…… 哦豁。 完蛋了。 宋芫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他就睡了一两个时辰,跟着起来抢收庄稼,一直到现在都没歇过。 他双眼皮都困得变成单眼皮了。 “走了走了,回屋睡觉。”宋芫对舒长钰说。 说着,他转头看向姐妹俩:“二丫和丫丫就在这里住下,等蝗虫散再回你那院子。” 宋晚舟点着头说好。 宋芫困到极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碰到床倒头就睡。 舒长钰强忍着洁癖,看了一眼宋芫那皱巴巴的衣服,到底是没有叫醒他。 给宋芫换下脏衣服,又帮他穿上了干净的里衣,然后自己才去洗漱。 洗漱完毕出来,舒长钰在宋芫身边躺下,手臂搂着青年的腰身,将人带到怀里,阖上眼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不知时日,宋芫睁开眼时,脑袋还有些沉重。 看着屋内昏天黑地,还以为是到晚上了。 可等他适应了光线后,才发现是门窗紧闭,屋内因此显得格外昏暗。 宋芫看向外侧,舒长钰还在睡着,眼睫贴在眼睑上,如同安静栖息的蝴蝶。 竟睡得这么沉,也不知是有多久没合过眼了。 宋芫没有惊扰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厅堂,就见外面大门敞开,仆人正拿着扫帚在打扫着地上的蝗虫尸体。 “蝗虫这么快就散了?”宋芫出门一看,此时已近黄昏,天上已经不见那些遮天蔽日的蝗虫群了。 倒是烟雾看着更加浓重了些。 一个仆人回道:“是的公子,刚刚县衙来人了,用烟将蝗虫都熏走了。” “哦哦。”宋芫恍然,没想到县衙速度还挺快的,这么快就解决了蝗虫的问题。 宋芫瞅着地面上堆积的蝗虫尸体,他记得蝗虫好像是能喂鸡、鸭之类的家禽。 于是他叮嘱仆人:“这些蝗虫别扔了,都收拾起来,拿去喂鸡鸭,一时吃不完的,可以晒干了存起来,以后慢慢用。” 仆人点头称是,拿出麻袋将蝗虫都装了起来。 宋芫正想去外面看看,就见一道人影从烟雾中匆匆走来,身形显得有些狼狈。 随着人影的接近,宋芫定睛一看,竟然是林逸风。 第422章 后续 “咳咳咳——”林逸风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他一边用折扇遮面,一边快步走进了庄子。 宋芫不禁纳闷:“林逸风你怎么来了?” 林逸风一双眼睛被烟熏得通红,他摆了摆手,表示进屋再说。 等两人进了屋,林逸风才放下折扇,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声音沙哑地开口:“蝗虫来得太突然了,县衙人手不够用,我就被我爹从书院叫回来帮忙。” “你先等着,我打盆水给你洗洗眼睛。”宋芫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盆清水回来,将布巾浸湿后递给林逸风:“赶紧洗洗吧,别用手揉。” 林逸风接过布巾,擦了擦眼睛后,总算没那么刺痛了。 “刚才在外面帮忙驱蝗虫,没想到这烟这么厉害,差点没把我呛晕过去。”林逸风说着,又咳了几声,显然是被烟熏得不轻。 宋芫又赶紧递过去一杯茶,林逸风喝下一盏茶后,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 他说:“没想到这蝗虫还真的来了,还好我爹有先见之明,提前叫百姓做了些准备,但这次蝗灾的数量之多,范围之广,还是超出了预料。” 宋芫听后,便急忙问道:“其它地方也受灾严重吗?” 林逸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据我所知,周边不少村镇都遭受了蝗灾,不过县城的情况稍微好一些。” 不过他又说:“多亏老大送来了驱虫药方。” 听到这,宋芫忍不住插了一嘴:“你说是舒长钰给县衙送了驱虫药方?” 林逸风打开折扇,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景仰:“除了老大还有谁能有这般能耐?” 宋芫嘿嘿笑了笑。 林逸风接着说:“我爹下令让大夫们按照药方配制了驱虫药,分发到到各个村镇,我就先取了一份药,赶过来这里,给附近村庄送了去。” 宋芫就问:“张家村送过去没有?” “我刚从小黎村回来,没过去张家村,只让衙役送了过去,现在应该到了吧。”林逸风说。 此时张家村。 蝗虫啃完了庄稼后,仍未离去,而是在田间地头到处乱飞。 村民们躲在自家屋子里,透过门窗缝隙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蝗虫,心里一阵绝望。 大山娘眼泪都快哭干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这些挨千刀的蝗虫,你们去吃宋大树那断子绝孙的庄稼去,别来祸害的庄稼啊。” “啊!有鬼!有鬼——”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从屋内冲了出来,抓着头发大吼大叫起来。 大山娘又气得咒骂道:“怎么不死外面去,净在这瞎叫唤,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大山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在堂屋里乱跑,嘴里不停地喊着“有鬼”,还将桌椅板凳都踢翻在地。 一阵咣咣当当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其中还夹杂着大山娘的咒骂声。 终于,大山娘骂累了,张大山也跑不动了,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而不远处的村长家。 村长一脸愁容,本来今年就干旱收成不好,再加上蝗灾,这会儿他家也才收回来两三亩地稻子,根本不够整个冬季的口粮。 今年恐怕他们家要勒紧裤腰带过了。 村长坐在屋内,唉声叹气。 村长媳妇也是愁云惨淡,一边收拾着屋里的杂物,一边埋怨道:“人家小宋都提前跟你说了蝗虫回来,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庄稼全毁了。” 村长听着媳妇的埋怨,不禁烦躁起来:“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村长媳妇见村长语气不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来脾气了,当初要是听小宋的,能有现在这事儿?你就倔吧,看看这一大家子以后怎么过。” “当初要是听小宋的,咱家的庄稼也都能收回来了,你看大柱家,他家石头跟着小宋一起收的庄稼,现在人家家里粮食囤得满满的。” “还有牛家也是,人家小宋还亲自下地去帮忙,你呢?你就知道坐在家里,等蝗虫飞来了才着急,早干嘛去了?”” 村长媳妇越说越气,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得重了几分。 里面屋里,大江和葛氏听着外面的争吵声,小声嘀咕起来。 “要不让二弟给咱们弄些粮食来?二弟媳亲爹不是米铺的掌柜吗,要多少粮食没有啊。”葛氏推了推丈夫的的胳膊。 大江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说:“就怕爹拉不下这个脸。” “有啥拉不下脸的?咱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现在都喂了蝗虫,二弟家在镇上做生意,总不能看着咱们挨饿吧?”葛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 大江想了想,也觉得葛氏说的有道理,他犹豫着说:“那我晚点去找爹说说。” “娘我饿了,我要吃饭。”这时,他们的儿子小豪大声嚷嚷着说。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见外面还有蝗虫吗,现在哪有吃的给你!”葛氏没好气道。 正说着,忽然他们闻到一阵烟味,葛氏惊慌起来:“这是哪里来的烟味?不会是着火了吧?” 大江也紧张道:“赶紧出去看看。” 外面的村长和村长媳妇也嗅到了烟味,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往外面看了一眼。 只见浓烟弥漫,天上的蝗虫被这烟一熏,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村长一家都惊呆了,葛氏捂着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这是咋回事?”村长媳妇瞪大了眼睛。 这时,一阵敲锣声由远及近传来,官差扯着嗓子大喊:“都别躲着了,赶紧出来灭蝗虫!” 村长在愣了一瞬后,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快快快,都回去抄家伙!” 此时,村里其他人听到官差的喊话,也纷纷抄起家伙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满地的蝗虫,又惊又喜。 第423章 堂堂九尺男儿 此时已天色将晚,宋芫肚子饿得直打鼓,这才想起来晌午忙得都忘了用饭,然后蝗虫来了,就更顾不上吃的了。 如今见蝗虫被灭得七七八八了,宋芫终于是感觉到腹中饥饿。 他伸伸懒腰起来,对林逸风说:“我去厨房弄点吃的,你在这先坐着。” 林逸风左右张望了下:“老大呢?我去找他。” 宋芫说:“他在里面睡着了,你别去吵他。” 林逸风一听,屁股刚离椅子又重新坐了回去,冲宋芫抬了抬下巴:“我要吃龙井茶香鸡,还有那八宝鸭、鸽子豆腐汤……” “对了,上次你做的冷锅串串,再给我来一份。” 宋芫听着他报菜单似的,报了一长串菜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当我这是饭馆啊?现在哪有功夫给你弄这些,厨房有什么就弄什么,爱吃不吃。” “唉!人在屋檐下是不得不低头。”林逸风敲着扇子,做作地叹了口气,“那你随便弄点吃的吧,我也不挑。” 宋芫差点气笑了,什么叫“也不挑”,说的刚刚挑三拣四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等着。”宋芫撂下一句话,转身又去了厨房。 此时,厨房里仆人已经开始准备晚膳了,宋芫让他们下去歇歇,这里有他就够了。 他看了下现有的食材,有茄子豆角,和冬瓜黄瓜等等,刚宰好的一只鸡,木桶里还有几条鱼,以及锅里正吊着的高汤。 “阿七,你去拿些土豆和辣椒过来。”宋芫习惯性地使唤暗七干活。 蹲在屋顶上百无聊赖的暗七,听到宋芫的声音,立刻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盈得就像一片落叶。 “好嘞宋哥。”他颠颠地跑去粮仓那边拿土豆和辣椒。 厨房里,宋芫抱起一个半大的冬瓜,偏头想了想,心中已有了主意。 在南方沿海地区有一道汤叫“冬瓜盅”,就是将冬瓜里面的瓜囊掏空,再往里面放入食材,加高汤用慢火炖煮。 冬瓜的清香会慢慢渗透到汤中,而汤中的食材也会吸收冬瓜的清甜,使得整道汤既清淡又滋补。 宋芫曾经就在南方沿海的一个小餐馆里吃过这道汤,至今还念念不忘。 提前先泡发一些干贝,接着再开始处理冬瓜。 将冬瓜洗净,然后从冬瓜的顶部切开一个圆形的口子,挖出瓜囊,便固定在锅中。 依次放入焯过水的鸡肉、排骨,以及泡发好的干贝,最后倒入高汤,开始小火炖煮。 暗七就抱着一堆土豆和一把红彤彤的辣椒回来了。 他把东西放在厨房的案板上:“宋哥,这些够不?” 宋芫看了一眼,今年土豆的个头都不大,可能还是干旱的原因,辣椒倒是红彤彤的,与他去年种的大差不差。 他抓起几个土豆,说:“行,你去烧火,我来做饭。” 土豆就做酸辣土豆丝,猪肉做成炸酥肉,再来一道清蒸鱼,和凉拌黄瓜,另外那只鸡用板栗来炖。 最后炒个豆角。 六菜一汤应该够吃了。 这时,舒长钰悠悠醒来,发现宋芫不在身边,便起身出门。 “老大,你醒了。”林逸风见舒长钰醒来,连忙站起身来。 舒长钰慢慢撩起眼皮,目光在厅堂中扫视一圈,林逸风不等舒长钰发问,便主动说道:“他在厨房准备晚饭。” “你怎么又来了。”舒长钰嗓音冷冷淡淡的。 林逸风轻轻展开折扇,心中暗叹,他早料到老大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咳咳。”林逸风清了清嗓子,“此次蝗灾来势汹汹,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舒长钰瞥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 林逸风连忙合上折扇:“老大你就不问问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舒长钰倚在门边,神情疏懒,语气很淡:“外面是什么情况与我何干?” 林逸风摇摇头,他早该知道老大这副淡漠的性子,是半点不在乎外人的死活。 要不是因为小宋的缘故,老大怕是根本不会插手蝗灾的事情。 “我爹让我跟你说声谢谢,这次蝗灾若不是有你出手,还会有更多的百姓遭殃。”林逸风收起折扇,神色郑重地对舒长钰说道。 舒长钰眸光淡漠,眼底没有半分波动,只神色平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必。” 林逸风张了张嘴巴,三分欲言七分又止。 这时,宋芫端着一锅冬瓜盅走了进来,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厅堂。 “快来帮忙搭把手。”宋芫喊道。 林逸风赶紧上前接过锅,放在桌上,眼睛盯着砂锅里的冬瓜,目光稀奇不已。 宋芫掀开冬瓜上的盖子,腾腾热气袅袅升起,香气随着热气飘散开来,令人垂涎三尺。 他拿起汤勺,盛出一碗汤递给舒长钰:“饿了吧,先喝点汤垫垫。” 接着转身去对面厢房敲了敲门:“二丫你们出来吃饭了。” 厢房的门缓缓打开,宋晚舟探出脑袋:“大哥,外面蝗虫走了吗?” “差不多了,快出来吃饭。”宋芫屈起食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宋晚舟捂着额头,撅起小嘴抱怨道:“大哥,你干嘛又弹我呀。”随后拉着丫丫快步走到桌前。 见到舒长钰,她脆生生喊道:“嫂子。” “噗!”林逸风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他猝不及防地被呛得满脸通红,一边咳嗽一边用扇子指着宋晚舟:“你这小丫头,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嫂子? 他老大堂堂九尺男儿,被一个小丫头叫嫂子,这画面实在是有些惊悚。 宋晚舟理所当然道:“就是嫂子啊,我哪里喊错了。” 丫丫也软软糯糯道:“是嫂纸。” 林逸风倒抽一口凉气,霍然转头看了看舒长钰,又看了看宋芫。 舒长钰眼皮也没抬,慢悠悠喝着汤,显然对宋晚舟的称呼并不在意。 对上林逸风那满是惊恐的眼神,宋芫挠了挠脸,尴尬一笑:“吃饭吃饭。” 小丫头在家更多时候称舒长钰为“四哥”,有时也会叫“嫂子”,舒长钰也无所谓,并不觉得被叫“嫂子”有什么不妥。 林逸风恍恍惚惚地喝了口汤,仍是接受不了老大被人叫“嫂子”。 难道老大才是在下面的那个? 刚到这,林逸风更觉一阵惊悚,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又赶紧多喝了两口汤压压惊。 第424章 小林 这冬瓜盅确实美味。 汤浓味醇,冬瓜清香四溢,而干贝的鲜味则渗透到了每一滴汤汁之中,使得这锅汤越发鲜香可口。 林逸风原本还矜持着,可尝了几口后,便再也顾不得形象,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暂时将方才的震惊抛到了脑后。 宋芫斜他一眼,接着看盛出来的半碗汤已经放凉了些,便拿起勺子喂丫丫喝汤。 丫丫伸出小手抓住了勺子,就要往嘴边送。 宋芫见状,不由得笑了笑,把勺子递给了她:“好吧,丫丫自己来,小心点。” 看丫丫吃得津津有味,宋芫也就随她去了,端起他那碗饭,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拌着饭吃。 因顾着舒长钰不怎么能吃辣,宋芫只意思意思放了半个辣椒,土豆丝的味道并不重辣,酸中带微辣,微辣中带香,很是下饭。 舒长钰好歹也跟宋芫同桌共餐了几个月,就算之前是一点辣都不能沾,如今也能尝上几口这微辣的土豆丝。 他尝了一口,虽然仍觉得有些辣意,但也勉强能够接受。 宋晚舟也是第一次尝到酸辣土豆丝,刚吃一口就喜欢上了。 “哇!大哥,这道菜是用什么做的?真好吃。”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夹了一大筷子。 丫丫也在一旁吃得小嘴鼓鼓的,含糊不清说:“好次,好次。” 宋芫手上的筷子顿了顿,眼珠微微一转,扯谎道:“之前从山上挖来的,看着能吃的样子,就种了几亩地。” “正好前两天收回来了,趁着今晚炒了尝尝鲜,没想到还挺好吃的。” 舒长钰好整以暇看他,微不可见的哼笑一声,小骗子撒起谎来倒是顺溜得很。 宋芫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又回瞪了过去,不然还要怎么说,难道还要他实话实说不成? 林逸风倒也没有怀疑,毕竟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世家公子哥,就别指望他能发现土豆来历不明。 一顿饭吃完,林逸风吃撑了,靠在椅子上不想动弹,他咂了咂嘴说:“小宋,你真不打算再开家酒楼?” 宋芫抬手呼了下他后脑勺:“小宋也是你能叫的?叫哥。” 宋晚舟捂着嘴巴咯咯直笑。 林逸风不乐意道:“不就比我大点儿,干嘛非得叫哥。” 但看到舒长钰眸光轻飘飘一扫,他又赶紧改了口:“哥,哥行了吧。” “那你到底有没有再开酒楼的打算?你这厨艺,不开酒楼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宋芫捧着杯茶,兴致缺缺说:“没那心思,开酒楼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坐在他旁边丫丫吃饱后,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有些困意。 “大哥,我带丫丫去睡了。”宋晚舟不耐烦听大人们聊天,就站起身来,准备抱起丫丫回屋。 “去吧。”宋芫伸手摸了摸丫丫的小脑袋。 看着宋晚舟抱着丫丫进了屋里,宋芫又接着刚才的话题。 “酒楼就不开了,过些时候会再开个小吃铺,卖些零嘴。” 林逸风闻言,瞬间坐直了身子,语气略带惊讶地说道:“开小吃铺?卖猪肉脯吗?” 宋芫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逸风想起之前宋芫做的饼干、肉丝和面包,每一样都堪称美味。 自去年他去了趟京城回来后,就再也没收到过宋芫送来的“束修”了。 毕竟宋芫跟老大成了亲,就算给他一个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问宋芫要“束修”啊。 现在想想那饼干、肉脯的美味,林逸风就嘴馋。 他自问自己以前也不是这么贪嘴的人,可尝过宋芫做的零嘴后,不管再吃其他什么食物,都觉得少了些滋味。 要是宋芫能开个小吃铺,确实再好不过了,以后想吃了,直接上他铺子里吃去。 就是不知道往后小吃铺的生意会不会像悦茶那般,排队都买不上。 林逸风敲着扇子说:“自从你那悦茶上了寒瓜冰饮后,客人是越来越多了,外面排队的人都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听林逸风一说,宋芫也才知道,他店里生意竟然这么火爆。 “你说的太夸张了吧。”宋芫半信半疑。 林逸风哼了一声:“我夸张?你去店里看看就知道了。” “好几次约了同窗上你店里,都是因为人太多,没排上队。” 他堂堂一个大少爷,何曾受过这等排队的委屈。 但林逸风也不得不承认,宋芫的悦茶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尤其是那款“瓜香漱玉”,就是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能与之媲美的饮品。 “后来让小厮去提前排队,总算是能尝上一口了。”林逸风摇着扇子,一脸的无奈。 接着林逸风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已经有富商在打听哪里有寒瓜卖了,你还不打算趁机大赚一笔?” 宋芫皱了皱眉,要是没有这次蝗灾的话,他还能再等一等,慢慢将西瓜收回来。 可蝗灾的消息一来,宋芫就只能让人紧急将西瓜都摘了。 西瓜摘下来后顶多只能放半个月,放久了就会坏掉,还是尽早将西瓜卖出去才行。 “小林啊……”宋芫笑眯眯地开口。 听到宋芫这声称呼,林逸风嘴角抽搐,忍无可忍:“姓宋的你别太过分了!” 宋芫仗着舒长钰在身旁,顿时神气起来:“小林你看看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淡定淡定。” 听到这,边上一直没开口的舒长钰忽然抬眸,唇角弯出一点笑。 第425章 换粮食 在林逸风暴跳如雷之前,宋芫连忙收敛了几分神色,清了清嗓子说:“好了,不说笑了。” “咱们言归正传,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要不是念在吃人嘴软,林逸风非得跟他掰扯掰扯“小林”这个称呼,但眼下他也只能忍了。 林逸风双手抱胸,斜睨着宋芫:“说吧,什么事?” 宋芫斟酌着开口:“我想将一批寒瓜换成粮食,得请你帮忙牵线搭桥,联系一些有意愿的人。” 林逸风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他倒是没想到宋芫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他下意识看了看舒长钰,然而舒长钰神情自然,也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林逸风更觉疑惑:“你为什么会想用寒瓜换成粮食?” 宋芫也看向舒长钰,缓缓说道:“今年种的寒瓜收成不错,光是靠悦茶的消耗也用不完,若要在短时间内处理掉的话,只能贱卖。” 这些西瓜是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宋芫自然不想就这么贱卖了。 况且到了明年,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去种西瓜,到时候就不能再卖到像现在这样的好价钱了。 所以还不如将西瓜换成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今年整个云山县干旱严重,且又遭遇了蝗灾,粮食价格必定会水涨船高,本地一些粮商不见得会愿意用粮食来换西瓜。 所以宋芫是打算找外地的客商合作。 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才会想到请林逸风帮忙牵线搭桥。 林逸风毕竟是世家公子,人脉颇广,说不定有认识的人脉渠道。 林逸风又看了眼舒长钰,接着才问:“你有多少寒瓜?打算换多少粮食?” 宋芫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粮仓里寒瓜的数量,而后开口说道:“大概存有三万斤寒瓜,至于用这些寒瓜能换到多少粮食,那自然是越多越好。” “我的初步预期是,一斤寒瓜换十斤糙米。” 也就是说一个十二斤重的寒瓜一石粮食。 按照现今的粮价,一石糙米约为一两银子。 若是将寒瓜运到更远的淮州或是韩州等地去卖,自然也能卖出一两银子的高价。 不过这中间长途跋涉,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到时候还得讨价还价一番,估计最终达成交易的价格还会再降两到三成。 林逸风手中折扇抵着下巴,陷入沉思,他将自己所有同窗好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但又都全部否定了。 能一下子拿出几千石粮食的粮商可不多见。 突然他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之前他在淮州认识的詹家嫡子,詹清越。 詹家虽说是清流世家,但在姻亲中却不乏商贾巨擘,比如詹清越的母亲就是出自于江南富贾钟家。 以钟家的实力,一口气吃下这三万斤寒瓜也并非难事。 不过淮州距离他们松州好几百里地,派人快马加鞭送信过去也得耗费不少时日。 “行,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些人,但成不成我就不能保证了。”林逸风最终答应了下来。 谈完了事,林逸风便起身准备离开,他还要赶着回去县衙,就不留宿了。 宋芫让人装了半车寒瓜给他带上,林逸风也跟他没客气,带着半车寒瓜,领着衙役匆匆离去。 直到林逸风离开,宋芫转头对舒长钰说:“今年还会有雪灾的事,你没跟林逸风说?” 舒长钰眼皮微掀,不疾不徐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宋芫便没有再追问,他知道舒长钰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分寸和计划。 既然他说现在不是时候,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宋芫嘴里念叨着说:“也不知鹰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两个粮仓总共有六万斤的西瓜,要是林逸风帮忙找到买家的话,就能解决掉一半,另一半就看鹰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了。 唉,种太多西瓜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舒长钰不知何时手上拿着一本书,随意地翻阅了起来。 听到宋芫的嘀咕,他手指微微一顿,目光从书本转移到宋芫身上,语气不咸不淡:“你既然能想到找林逸风帮忙,就不知道求一下我?” “诶?”宋芫被舒长钰的话问得一愣,他挠了挠头,“我哪知道你还有这些门路。” 他走到舒长钰旁边将要坐下,嘴里咕哝说:“早知道你有人脉渠道,我就不去求林逸风了。” 舒长钰合上书页,伸手抓着宋芫的手腕,将人带到大腿上坐下。 “哎?”宋芫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了舒长钰的怀中。 舒长钰的手意无意地在宋芫颈侧摩挲了几下,他眸色很淡,嗓音却微微不悦:“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先来找我,不需要去求别人。” 想到他们还是在厅堂里,随时都可能有仆人进来看到,宋芫赶紧答应:“知道了,以后有事一定先找你。” “你先放开我再说话。” 舒长钰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却并没有松手,而是慢悠悠地说:“这事简单,跟娘说一声就行了。” 宋芫愣了一下:“你说的是娘?” “我不是跟你说过,娘以前闯南走北,认识的人多,这点小事对她来说不在话下。”舒长钰说。 宋芫尴尬地抓脸:“可是会不会太麻烦娘了?” 舒长钰微微低头,唇贴着宋芫的耳侧说:“娘她喜欢你,帮你这点小忙,她肯定乐意之至。” 宋芫听得耳朵酥酥麻麻,过电一般,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你别靠那么近说话,怪痒的。” 舒长钰垂眸轻笑了一声,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宋芫身子往后一仰:“哎呀,你别闹。” 他从舒长钰腿上起来:“行,我明天就去找娘。” 外面的烟雾熏了一夜,第二天,蝗虫基本都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那被蝗虫啃噬过的庄稼地,却是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宋芫乘车回去张家村,一路上都能听到村民们的哭嚎声,声声凄厉,撕心裂肺。 当他抵达张家村时,只见村民们围在被蝗虫糟蹋过的庄稼地旁,哭声震天。 “老天爷这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啊!” “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今年的收成全没了,我们吃啥?喝啥?!” “杀千刀的蝗虫,把我们的命根子都给啃光了!” 宋芫回到家,乾坤二人出来迎接。 “家里都还好吧?”宋芫问道。 “回公子,一切都好。” “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准备,将家里门窗都封好了,前后院也拉上了布帘,现在后院的桂花树和池塘的荷花都还好好的。”乾坤二人回答道,脸上带着一丝庆幸。 宋芫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庆幸,还好提前都将庄稼收了回来,不然今年可就真的颗粒无收了。 第426章 无事转悠 对面牛婶见到他回来,又挎着一篮子鸡蛋走过来,热忱地说道:“小宋,这是家里养的鸡下的蛋,你拿去吃。” “这几天多亏你帮忙收庄稼,不然我们这一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宋芫连忙拒绝:“婶,您这鸡蛋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你知道的,我不差这口吃的。” 牛婶直接把鸡蛋篮子往宋芫怀里塞,眼睛一瞪说:“咋的?看不起婶儿的鸡蛋是不?你牛叔这脚要是没你帮忙,指不定得遭多大罪呢。” “赶紧拿着!” 宋芫知道拗不过牛婶,只好接过鸡蛋篮子:“那行,婶,我就收下了。” “对了牛叔的脚怎么样,能下地走路了吗?” 前几天收庄稼的时候,牛叔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脚。 刚好宋芫刚好路过看到,便帮着把牛叔送回了家,还找了张大夫来看。 还好只是轻微扭伤,没有伤到骨头,休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牛婶听宋芫问起牛叔的脚,立马提高了嗓门:“你牛叔那家伙,这才刚好一点,就坐不住了,非得瞎折腾。” “还让我跟你说,前些天你找他定做的竹筒杯已经做好了,问你啥时候有空过来拿一下。” 宋芫嘿嘿一笑:“好嘞,婶,等我这两天忙完就去拿,劳烦牛叔费心了。” “这有啥费心的,你牛叔闲着也是闲着。”牛婶又数落了牛叔几句。 宋芫没有接话,而是笑了笑,牛婶就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嘴上数落着牛叔,心里其实比谁都关心牛叔。 牛婶数落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摆了摆手:“哎哟!我得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要干。” 宋芫正有话要说,就见牛婶风风火火地离开,他便对着牛婶的背影喊道:“婶子,田庄的活都已经忙完了,明天阿牛就能回来,您就别太操心了。” 牛婶的身影顿了一下,远远地传来她的回应:“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家里又不缺他那点力气,让他多帮你干点活。” 宋芫闻言不由好笑,大声回应道:“婶子,不用啦,阿牛也累了,让他好好歇歇。” 看着牛婶进了对面的门,宋芫也转身回了院子,边往后院走去,边打量着家里。 正如乾坤两人所说,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连花花草草也没被蝗虫啃食分毫,这让宋芫十分之满意。 他接着交代了乾坤二人:“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等忙过这阵,给大家都发些赏钱。” “还有这粮食刚收回来,不能放太久,要拿出来晾晒,棉花也是。” “另外,晚上记得收起来,免得受潮。” 宋芫交代完了事情,走去隔壁老屋找李力。 谁知经过牲畜棚,发现李力就在那里忙碌着。 宋芫走过去:“李哥。” 李力闻声转过身来,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小宋,前天幸亏你给提醒了,我连夜把牲畜棚加固了一番,否则昨儿蝗虫一来,那些牛羊牲畜可就遭殃了。” “牲畜都还好吧?没被吓到吧?”宋芫问。 “没啥大问题,就是刚开始有点惊慌,昨晚我守在棚子里,才把它们给安抚下来。”李力接着说,眼下一对黑眼圈显而易见。 宋芫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关心道:“今天应该没事了,李哥你赶紧去睡一觉吧,有狗剩守在这,不会有事的。” “汪汪!”狗剩摇着尾巴叫了两声。 李力看了看狗剩,又看了看宋芫,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确实有点撑不住了。” 临走前,他还摸了摸狗子,笑道:“狗剩是条好狗,这段时间多亏有它帮我放羊,也是辛苦它了。” 狗剩吐着舌头,尾巴摇得更欢了。 见状,宋芫蹲下身子,拍了拍狗头,跟它说:“好狗剩,等我过段时间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 “炖大骨头怎么样?”宋芫笑着继续说道。 狗剩似乎听懂了一般,兴奋地叫了两声,甚至伸出两只前爪爪,搭在宋芫的膝盖上,差点把宋芫扑倒。 宋芫稳住身形,又搂着狗子搓了搓毛,玩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准备离开。 他一会儿还要去舒家一趟。 狗剩有些不舍,围着宋芫转了几圈,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再过段时间,我们就回家里住了。”宋芫再次摸了摸狗剩的背,“好了,我得走了。” 说完,宋芫上了马车。 到了小黎村,情况也跟张家村差不多。 大部分村民都只来得及抢收一部分庄稼,剩下的都被蝗虫啃得精光。 村民们哭天喊地,毫不凄惨。 到了舒家,见家里都还好,宋芫心中稍安。 舒母见宋芫来了,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迎上前来,关心问道:“小宋,你那田庄没事吧,庄稼都收回来没有?” 宋芫坐下说:“托您的福,庄稼都收回来了,多亏了提前做了准备,才没让蝗虫给糟蹋了。” 舒母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那就好,这些天我一直在担心你那边的情况。” “当时听说乾州那蝗灾的消息,也没想到这么快会蔓延咱们这儿,还好跟你们提了一嘴,不然等官府的人来报信,也晚了。” 又说了会话,宋芫才赧然地提起这次前来的目的。 舒母听完后,笑吟吟道:“这有什么难的。” 她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的书架旁,从一堆书信和文稿中翻找着什么:“我有个老朋友,他家就是行商的,经常在各地奔走,和不少粮商都有联系。” 舒母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架上抽出了几封旧信和一些空白的信纸:“我这就给他写封信,让他帮忙联系一下。” “多谢娘了!”宋芫喜滋滋说。 从舒母那得了准信,宋芫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回到庄子,他立即召集了冬生、阿牛,找他们商量事情。 第427章 辣椒酱 首先要说的是放假这件事。 因为庄稼都提前收了,田里已经没什么要干的农活了,宋芫便决定给两人放假,让他们回去休息一下。 这段时间两人忙着抢收庄稼,日夜操劳,连家都没回过一趟。 昨天蝗灾来了,他们也顾不上回家,一直守在田庄里,帮忙扑灭蝗虫。 冬生、阿牛的付出,宋芫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所以这次除了给他们放假之外,宋芫还给准备了奖金。 每人十斤五花肉、两只活鸡、活鸭、十个西瓜,和五两银子作为奖励。 阿牛作为大管事,拿到的奖金自然要多一些。 冬生还觉得自己那份红封太过丰厚了,他拿着有些烫手。 抬头一看阿牛,也是涨红了脸,阿牛嗫嚅着说道:“宋大哥,我不能收你这么多银子。” 宋芫懒得再与阿牛推辞,他语气强势:“让你拿着就拿着!” “再磨磨唧唧,就别怪我翻脸了!” 阿牛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说道:“宋大哥,我拿,我拿还不行嘛。” 他小心翼翼地银子塞入怀中,还捂紧了胸口,生怕银子会不小心掉出来。 冬生在一旁看着,也只好将银子收起来,只是心里默默想着,以后一定更加用心为宋大哥干活。 这时,宋芫问冬生:“你家里的庄稼收回来多少?” 冬生听到宋芫的询问,便感激说:“都全部收回来了。” 这幸亏有宋芫提前提醒,冬生得到消息后,马上回家一趟,让爹娘赶紧将粮食收回来。 冬生爹娘半点都没有怀疑冬生的话,急忙请了冬生几个堂兄弟帮忙收庄稼。 等官府派人来通知时,他们就已经收了大半。 最终还是赶在蝗虫来之前,将粮食全部收了回去。 宋芫听了,微微松了口气。 他笑着说道:“收回来就好,这下你们也能安心了。” 说完放假的事,接着宋芫让他们找附近村庄的手艺人买箩筐,要越多越好。 要不是牛叔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箩筐,宋芫没办法,只能从附近村庄买了。 又交代了几句话后,宋芫背着手去粮仓,让仆人将一部分辣椒拿出来晾晒。 然后他装上一篮子辣椒,准备做秘制辣椒酱。 他一边挑选着辣椒,一边思考着秘制辣椒酱的做法。 蒜瓣、盐和花生油、以及香料来提升辣椒酱的味道。 他打算用传统的石磨来研磨辣椒和蒜,这样做出来的辣椒酱更加香浓。 他一边挑着辣椒,一边哼着小曲,心情十分愉悦。 宋芫将篮子里的辣椒倒在石磨上,开始一圈圈地转动磨盘。 辣椒被磨成了细腻的酱料,散发出呛人的辣味。 铁锅烧热,倒入半桶油,待油微微冒烟时,宋芫将一大把葱放进锅里开始油炸。 随着“滋啦”一声响,葱在热油中迅速翻滚,颜色逐渐变得金黄。 再接着放入花椒和八角等香料,让这些香料在热油中慢慢释放出香气。 直到香料都炸得差不多了,用漏勺捞起来,再将磨好的辣椒倒入油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