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边缘人物的美好生活》 第1章 表姐 1972年初春,江城制药厂片剂车间里,几个女工围坐在摆满药品和包装袋的工作台前,对药品进行包装封口。几人忙里偷闲,说起了各家琐事。 坐在角落的林映羡熟练地包装药片,没有参与大家的谈话。就算她没认真听,女工们说的八卦琐事还是自动进了林映羡的耳朵里, 在片剂车间工作一年多的林映羡虽然没怎么见过女工们的家人亲戚,但她对他们的事迹耳熟能详,可谓是熟悉的陌生人。 一直充当聆听者的林映羡突然被叫到,“小林,你那位自杀的表姐救回来了没?” 林映羡抬头看到对面的提问者钟红面上都是关心,但她眼里的八卦之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其他人听到钟红的话后,都纷纷看向林映羡,期待她的回答。神奇的六人定律让她们不用问林映羡就知道她有一个自杀未遂,被送去医院抢救的表姐。 林映羡提及这位表姐,脸上露出伤心与担忧,“救回来了,只是还没醒过来。” 大家看到林映羡很为表姐难过的样子,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钟红想继续八卦,身旁的女工向她使了眼色,又扯她衣袖。钟红才作罢,和大家聊起别的话题。 林映羡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对那位表姐没什么感情,只是她不想成为八卦中心,才露出一副很伤心的模样。 在一年多前,林映羡穿到了一本关于换婴的小说里。 一个女人因为丈夫去世受到刺激难产,以后几乎没有怀孕的可能,她不想唯一的孩子跟着自己受苦,求了在医院做护士的妹妹帮忙换婴,让她的女儿能在一户好人家长大。林映羡的姨妈,严姨妈是这个护士所在医院的医生,她刚好临产,因此被护士盯上。 严姨妈的亲生孩子李清跟着女人离开江城,在一个重组家庭长大,受尽欺凌。女人的亲生女儿严楹书留在了江城,成了严姨妈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娇娇女。 护士在濒死前,告诉了李清真相,她已经被这件事折磨了很久,良心一直不安,她不该因为一时不忍和私心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家庭和孩子,让李清饱受折磨。 可李清已经掉进河里死去,灵魂也彻底死亡,被穿越而来的李清所替代。原来的李清永远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也永远享受不了原本属于她的父爱和母爱。 穿越来的李清知道真相后,上门和亲生父母相认。严姨妈看到和自己长得十分相像的李清已经有些相信了,严楹书和她一家都长得不像。李清说服严姨妈一家去医院找护士了解真相,护士向他们说出真相后才了却心愿,没有遗憾离开人世。 查明真相,确认李清是严姨妈的亲生女儿后,严姨妈一家把李清接回家里。 严楹书没有办法接受真相,在房间里割腕自杀,严姨妈及时发现,严楹书送去医院抢救。 林映羡在小说里是背景板,连名字也没有。 要不是李清上门认亲,亲戚们知道严姨妈的女儿在婴儿时期被人调换了,林映羡还不知道自己是穿书的,她之前只是觉得表哥表姐的名字有点熟悉,没有在意。 毕竟她穿进的这本小说是她好几年前看过的,一时没有联想起来,直到李清的出现,她关于这本小说的记忆才逐渐唤醒。 那时这本小说即将影视化,经纪人拿了剧本给她看,她要演女主角。为了更加了解角色,她特意去看这部小说。她看完小说后,觉得剧本和小说的联系可能就是主线和重要情节有些相似,其他的被改得面目全非。 后来她遭遇舆论风波,这部剧临开拍时换了女主角,再后来这部剧拍到一半资金链断裂,投资方破产了,项目被搁置。 林映羡只是二十一世纪中一名不温不火的女演员,拿过一些奖项,拍了不少经典影视作品,就是不红。林映羡的经纪人想改变这种状态,林映羡却很满足现状,享受这样的生活。 不料一觉醒来,她来到了物资匮乏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美好的现代化生活向她挥手说再见。受身体残留的抑郁情绪影响,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精神失常产生的幻觉,也差点被人当作是精神病。 林映羡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她可以醒来,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 午饭时间到,工人们陆陆续续走去食堂吃饭。 林映羡在路上遇到她的初中同学江立夏,江立夏亲昵挽起林映羡的手和她聊天。 江立夏在制药厂的后勤科工作。林映羡进来制药厂工作后,和江立夏的来往多了起来,以前她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一年多前,林映羡应聘进了制药厂,实际岗位和她应聘的岗位不符,她被分到了炒药房做苦力,炒药房里的工人大都是汉子,只有少数妇女。林映羡身体纤弱,很难胜任这份工作。林映羡硬是坚持下来,她绝对不能离开制药厂。 江立夏的出现,让林映羡看到离开炒药房的机会。 当时江立夏在后勤科被一个有背景的老职工穿小鞋,暗地里联合别人排挤她。林映羡明里暗里教江立夏如何在后勤科立足,搞好人际关系,江立夏因此在后勤科站稳脚跟,待遇好转。 江立夏无意间知道林映羡原来的岗位被人顶替,成了炒药房的苦力。江立夏和人事科王科长,她的舅舅反映了这件事,王科长因此留意到顶替林映羡岗位的人是和他关系不对付的人事科副科长亲戚,王科长借此做文章打压副科长。 林映羡在炒药房只待了一个多月,她就被调到片剂车间,做起了包装药品的女工,工作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薪酬也跟着上涨。 在去年年中车间的老工人退休,林映羡抓住机会成功转正,有了编制,开始享受制药厂的正式员工福利。江城制药厂是国家重点的国营单位,又有中央直辖的研究院作为科研支撑,规模很大,制药厂职工待遇好,福利齐全。江城制药厂的工作是大家眼里的香饽饽,成了制药厂正式职工的林映羡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第2章 分房消息 食堂里,林映羡和江立夏商量着要吃什么菜。 江立夏看向摆着小炒的窗口,“映羡,我想吃葱爆牛肉。”食堂不经常供应牛肉,每次做什么牛肉菜品都会被哄抢一空。 林映羡看着那色泽诱人的葱爆牛肉也馋,“我也想吃,就它吧。我去拿一份地三鲜。” 江立夏和林映羡经常在一起吃午饭,各买一道菜合在一起吃。今天你买了荤菜,明天我来买荤菜,相互交换着,不占彼此的便宜。 两人拿好饭菜后,找到位置坐下来,开始吃午饭。 林映羡一口不吃地三鲜里的茄子,她更喜欢吃里面的土豆。林映羡觉得茄子吸油,口感又软塌塌,吃下去感觉是吃了一块没有半点瘦肉的肥猪肉,林映羡接受不了。 但江立夏却很喜欢吃茄子,觉得地三鲜里的茄子油汪汪,香软可口,她不喜欢吃土豆,小时候经历饥荒年,她吃土豆吃伤了。 地三鲜都有两人不喜欢吃的食物,但她们都爱点这道菜,因为她们可以花一张菜票吃到各自喜欢的食物。 吃饭的时候,江立夏悄悄和林映羡说了一个消息,“药厂和研究所合建的新职工楼快建好一半了,听说分房计划已经排上日程。我看过职工楼的建筑图纸,和我家住的筒子楼不一样,建成以后里面肯定宽敞又明亮。”江立夏说话的语气变得羡慕起来,不知道谁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这次分房的条件是什么?”林映羡很希望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是一间单独的房间也是她梦寐以求的。林映羡家也住筒子楼,十几平方米的房子,住着一家六口,父母、大哥大嫂,她,三妹。大哥大嫂结婚两年,他们也不敢要孩子,因为没地方住得下,他们单位分房的日子遥遥无期。这样的住房条件在七十年代十分常见。 “我不太清楚,领导还没透出来。按其他厂的惯例是工龄十年往上,并且是结婚有家庭的职工优先。我和你还要熬八年才能够到门槛,可是到了门槛又有什么用,下次分房可能要到猴年马月。” 现在社会不富裕,建住宅楼这种大工程又耗费很大,所以单位建房分房要很多年才有一次。制药厂是有钱,但钱是属于国家的,要上缴财政,不能随随便便拿一大笔钱出来用。 制药厂的旧职工楼入住情况已经处于饱和状态,远远不能满足职工的住房需求,制药厂借着研究所要建职工楼的东风,趁机上报要建新职工楼的申请。上级政府批准了制药厂建新职工楼申请,但因为财政不宽裕,要求制药厂和研究所合建职工楼,节省财政支出。 制药厂的做法,让研究所的主任破口大骂制药厂阴险,占了研究所的便宜,让研究所利益受损。制药厂为了平息研究所的怒火,两个单位不要因此心生嫌隙,保持良好合作,制药厂主动包揽了建造新职工楼的工程,出人又出力,最后房子数量平分。研究所和制药厂也握手言和。 正因为下次分房是要到猴年马月,林映羡尽管知道这次她没对象,工龄又短,分到房的机率几乎为零,她也想去努力一把。她不想住在没有隐私可言,局促狭窄的筒子楼,也不想和原主的家人一直住在一起。林映羡性情淡薄,利己主义者…… 傍晚下工,林映羡自行车回家,她才回到纺织厂家属楼楼下,她的三妹林映婉就下楼迎接她。 林映羡见状就知道楼上肯定发生了和她有关的事。她和林映婉的感情一般,林映婉不可能无缘无故下楼来接她。 林映婉走到自行车旁,“林映羡,明天你把车借给我一天,我有事要出去。” 林家只有两辆自行车,一辆是林大哥林映伟,他结婚的时候添置的。另一辆则是林映羡现在骑这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钱加上她私下找人买的自行车票,这辆车花了200多块钱,是林映婉几个月的工资总额。 林映婉也很想有一辆自行车,但她也只能想想。林家父母再疼她,也不会花两百多块钱买一辆车给她。 林映婉经常打林映羡自行车的主意,但总是碰壁,能成功借到车的次数非常少。 “我不会把车借给你。”林映羡一口拒绝,蹲下来锁车。 林映婉就知道不给点报酬,林映羡是不会把车借给她的,“我不会白白借你的车。你知道楼上有谁在等你吗?” 林映羡抬头问:“谁?” 林映婉的语气很是幸灾乐祸,“你乡下来的未婚夫,还是个成分有问题的知青。你答应把车借给我一个月,我帮你搅和这门婚事。” 林映羡外婆病重时和她的儿女说她和闺中密友约定要做亲家,信物也交换了,但是因为她和朋友意外分开,没有音信,子女这一辈没做成,她们晚年有过一次书信来往,想在孙辈这里结亲家。林外婆想要子女们了了她最后的心愿。 林外婆是破落的资本家小姐,她的闺中密友肯定也是这种成分,林外婆的儿女都不想结这门亲。当年要不是他们的爹成了烈士,林外婆表现优异,是厂里的劳模,他们一家现在也不会变成根正苗红的烈士工人家庭。 儿女们不答应这门亲事,林外婆气得差点断气,说了各种狠心话。最后闵舅舅和严姨妈把这门亲事推给了最听林外婆话的林母。林母被逼无奈答应了这门亲事,林外婆走得很安详。 人总是欺软怕硬,专挑软柿子捏,林母把亲事给了刚从乡下回来的林映羡。林映羡才出生一年,林母就生了林映婉,林父林母照顾不来两个婴儿,林外婆不肯带,她要带孙子孙女。 林母只好把林映羡交给离江城很远的乡下婆家带。路途遥远,林父林母很少回去看过林映羡,一开始他们很舍不得林映羡,书信和婴儿用品都经常往老家寄,后面慢慢冷淡了下来,只是偶尔在书信上关心林映羡的情况,要不是每月寄钱回老家养林映羡,大家都以为林父林母要把林映羡抛弃不管了。 第3章 未婚夫 直到饥荒年,老家闹饥荒,养不了林映羡,七岁的林映羡才回到父母身边。 林映伟和林映婉都不喜欢突然住进他们家的林映羡,也看不起林映羡,他们处处捉弄她,在言语上讥讽她。他们还会给邻居的孩子学林映羡中计后窘迫的样子,非常洋洋得意。 忍耐了很久的林映羡终于鼓起勇气和父母告状,父母却觉得这是兄弟姐妹间的玩闹,不怎么在意,只是口头上简单教训两句林映伟和林映婉。他们对林映羡说哥哥不懂事,不要和他计较,林映婉是妹妹,叫林映羡让一下妹妹。 他们没有想过刚回来的林映羡内心不安、慌张无措,需要别人的关心。林映羡持续被林映伟和林映婉欺负。 后来林映伟长大懂事了,不想玩捉弄别人的无聊把戏,他没再欺负林映羡。没有了同盟,林映婉的欺负行为也有了收敛,不那么直愣愣地欺负林映羡。 再后来现在的林映羡穿越过来,家里没人再敢欺负、看不起林映羡…… 家里人没和林映羡说过这门亲事,林映羡脑海里也没有这段记忆,不知道她还有个未婚夫。林映羡听到林映婉的话,锁车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这种事爸妈不会听你的话,你搅和不了这门亲事,所以你没有具备交易条件。车,我不借。” “我都和同学说好骑车去春游,我明天没骑车去,脸都丢大了。我不借一个月了,只借一天。这样够得上我帮你搅和亲事了吧。”林映婉妥协得十分快。 林映羡起身,把钥匙放进军绿色斜挎包夹层里,“明天找我拿钥匙,你现在好好看看我的车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你明天还回来的时候,自行车上多一处刮花的地方,你要赔钱。答不答应?” “答应你,葛朗台。”以前明明是她欺负林映羡的,现在反而倒过来了,林映婉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她怎么总是被林映羡拿捏。 “你现在在求我,你态度好一点。” 林映婉态度立马变好,“是,二姐。” 林映羡和林映婉一起上楼,回到家里。林映羡打开家门,狭小昏暗的客厅坐了五个人,一个男人单独坐在她父母哥嫂对面,柜子上有一网兜水果。 林大嫂周东红先出声,“二妹回来了。” 男人起身看向林映羡。林映羡这才看清男人的正脸,是个长相很俊朗的人,身上的衣服很旧,洗得发白,但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 看她的目光正经规矩,不会乱瞄,也不胆怯。这不是林映羡第一次见到他,两年前,他们还是病房相邻的病友,不过林家其他人都不认识他…… 林母走到林映羡身边,“这是钟述岑,你外婆给你订了一门亲事,他是你未婚夫……”林母越说心里越没底。林母觉得对不起林映羡,三个孩子中她最乖,但受的委屈也最多。 “林同志,你好。” 林映羡微微点头,“你好,钟同志。” 周东红起身让大家都坐下,她想把林映羡推到和钟述岑坐在一起,结果被林映羡冷冷地扫了一眼,她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这个家里周东红最怕林父和林映羡。 林父和林映伟坐到钟述岑旁边,林父继续给钟述岑倒茶,“钟同志,喝茶。我家映羡也回来,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大家都不是外人。” 钟述岑从绣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黄色斜挎包拿出一封信和一半玉佩,“如今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讲究婚姻自由。长辈出于好意为我和映羡同志定亲,但这种好意已经不合时宜,包办婚姻成了过去式。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和映羡同志退婚,我们各自安好。现在知道我和映羡同志有婚约的只有你们,相信你们也不会说出去,就算我们婚约结束,对映羡同志名声不会有影响。” 钟述岑把信和玉佩放到桌上,看向林映羡,“玉佩和信都留给你,任你处置。” 林映羡对钟述岑说了声谢谢。 除了林映婉和周东红,在场其他人听了钟述岑的话都松了一口气。 家里人都不希望林映羡嫁一个成分有问题的知青。家里人还得受钟述岑牵连,被革委会下面那群人查。 林映羡还没回来的时候,林父和林母旁敲侧击问了钟述岑的家庭情况。钟述岑已去世的奶奶是大资本家的独女,爷爷不知所踪,他父母都在五几年的时候去了国外。钟述岑在五年前到农村插队。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考虑,林映羡和钟述岑结婚后住哪?不还是得住家里。 不住家里,就得睡大街了,现在国家不允许私人出租房子,他们不能租房子住。 可家里没地方住了。 林映婉失落是因为她还没出手搅和婚事,这门婚事就结束了,那她和林映羡的交易也就结束了,明天不能骑车出门。 而周东红很希望这两个姑子快点嫁出去,给她腾地方,她也嫌家里太小,完全没想到如果林映羡和钟述岑结婚了,很可能是要住在家里。周东红成了林家对林映羡和钟述岑婚事态度最积极的人。 林父脸上和煦了不少,钟述岑说要离开时,他还让人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钟述岑说有事急着离开,林父才没有强留。 林父给他塞了两张粮票,让他在城里吃了饭再回乡下。 林父不管心里是怎么想别人的,但面上一直待人周到,不让人挑错。 邻居刘大娘看到林家的门打开,林父林母在送客,客人是个陌生的男同志,“文月,这是你家什么客人?” “是我娘家的远房亲戚,来江城办事。他是个懂礼节实诚的孩子,一来江城就来看我。”林母笑得真切,好像钟述岑真的是她关系很好的亲戚。 刘大娘信了林母的话,觉得没趣就没再多问。 林母转身关门,笑容立即散去。 林映伟切起了钟述岑带来的橙子,“也是个识相的人,知道主动退婚。妈,我说当初你就不应该保留什么信物,直接扔进焚化炉和外婆一起烧成灰。反正外婆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第4章 没有隐私的住所 林父拍了一下林映伟后脑壳,“都结婚两年了,说话还没大没小,教养都不知扔哪去。” 林映婉在和林映羡讨价还价说租车的事。 林映婉牛皮都吹出去了,说林映羡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随便她骑,明天要是没骑车去见同学,那群势利眼肯定嘲笑她。 好面子的林映婉不想丢面,只能选择向林映羡租车。最后林映婉用四毛钱租用林映羡的自行车一天。 在七十年代,大多数工人都没有什么储蓄,无论挣得少还是挣得多,几乎月月花光的,和二十一世纪的月光族没有多大区别。 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那个时代的就业环境很稳定,铁饭碗不是一句空话,只要按时上班,每月的工资都会一分不差发到手里。 大家花得相对安心,月末没钱了就省吃俭用,熬几天等到发工资的日子。遇到特殊情况要花钱,不是问亲戚家人借,就是向单位预支下个月的薪水。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那时一般都是家里一两个工人养活一大家子,正常地花销就没有余钱可以省下。一个人端上了铁饭碗,养活的将是他背后的一家人。 像林家这样一家子都是工人的家庭不常见,相对来说林家的日子是过得不差的,就是住的地方太小。 紧跟时代潮流的林映婉也是一名月光族,在月末拿出四毛钱是在割她的肉,她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来块钱。 林映婉虽然比林映羡小一岁,但她和林映羡是同一年进厂工作的。前年她们都到了年龄要下乡当知青,林母和林父四处找关系才找到一个工作名额,他们把名额给了林映婉。 林映羡要下乡当知青。林父林母对林映羡说他们会找关系给她安排到老家当知青,有奶奶一家照顾,并不会很难熬。他们还劝林映羡说她在乡下待过,没那么难适应乡下环境,林映婉都没去过乡下,而且林映婉是妹妹,她应该让一下妹妹。 从小到大,都是要林映羡让别人,没有人想过让一下她,她在父母的心里永远都是排最后的一个,也是最先被放弃的一个。 她也想被别人偏袒一次,也想知道被别人偏心爱护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对于林映羡来说,在乡下奶奶家生活的日子是噩梦,被人骂野种、欺凌折磨、干不完的活、饥饿……林映羡心里有很大的阴影,她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 无论她再怎么祈求,绝食抗议,林父林母都没有改变主意。林映羡心里抑郁,再加上周东红的刺激,给她画大饼,一个劲地劝她下乡。林映羡买了一瓶农药,喝农药自杀了。 现在的林映羡因此穿越过来,替代了死去的林映羡。 林映羡从医院醒来后,因为原身严重的抑郁情绪残留在身体里,再加上林映羡企图通过死亡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不想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林映羡自杀过两次,但是都没有成功,她被救了回来,林父和林映伟死死把她拉住绑起来,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 慢慢接受现实的林映羡开始考虑她今后的生活。 林映羡不打算和林家断绝关系,一个身无分文、没有住处和工作的孤女在这世道活下来很难,还要面临断绝关系带来的一系列事端。她已经很倒霉了,没必要再自讨苦吃。 下乡插队远离他们?她这副身体状况不好,很虚弱。这个时候的农村并不是以后的新农村,其中的艰苦可以在原主的记忆里窥得一二,而且她也没有金手指,长年累月地辛苦劳作,她孱弱的身体会彻底垮掉。 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去到村里,也只有增加农民负担,添麻烦的份。 林映羡向林父林母哭她没用,没死成,不能给大嫂腾地方养孩子,她又说起她为什么不肯下乡,诉说她小时候在奶奶家生活的悲惨经历。 林映羡这副模样加上她多次寻死的行为,让林父林母心疼起她,心底里那点对林映羡的父爱母爱被激发出来。 嫁进来半年多的周东红被林映羡摆了一道,在家里没了底气,成了差点逼死小姑子的人。自此周东红敢和林映婉吵架,闹不愉快,却不敢惹林映羡不快。 林父林母不放心林映婉下乡,林映婉娇生惯养长大,下乡插队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苦头才能适应。 林映羡出事后,他们也不敢让她下乡当知青。 林父林母焦头烂额地忙着给林映羡找工作,工作实在难找。 要不是城里待业青年太多,没有足够的岗位供给,还不一定有知识分子下乡插队这一政策。 后来林映羡自己争气应聘上了制药厂工人,才解了林父林母的难题。 林父林母觉得对不起林映羡,不要林映羡上交家用,让她自己赚自己花。林映羡不会真不给,她每个月给家里一些钱当家用。 林映羡觉得林父林母不是不爱林映羡,只不过林映羡是在三个子女中,他们给出的爱最少的一个。林映羡只拿他们当关系比较亲近的亲戚对待,该做的表面功夫都做足。她不期望什么父爱母爱。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五根手指有长有短,林映羡是短的那根。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林映羡是手背,肉薄…… 不到一个晚上,林家住的这层楼的人都知道林家来了客人,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急事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林母在公共浴室里洗澡,李婶就靠近她说:“听说你家亲戚坐到快吃晚饭的时候离开,楼里的人说你不会做人,亲戚巴巴地大老远带了水果来看你,也不留人家吃饭。” 林母在公共浴室洗了二十多年的澡,还是不习惯别人光着身突然靠近,她悄悄拉开距离,“他是下乡的知青,着急回乡下,来不及吃晚饭,我家那口子给了他粮票带走。” 李婶立马变了一张脸,义愤填膺地谴责那些胡乱编排人的多事者。 林母知道李婶和那些人是一丘之貉,她也懒得和人计较,看似认真地应付李婶。 林母洗完澡回去,颇为生气地和家里人说了李婶和她的事,她也没敢说大声,大声一点儿楼道里的人都听到了。 第5章 分房细则 林映羡不是很在乎楼里的人编排自家,因为这很容易破解,她比较在乎的两个点是在公共浴室洗澡,和家里发生什么事都很容易被人知道,没有隐私可言。 林映羡来这里一年多了,她还是不怎么能接受好几个人光着身一起淋浴洗澡,没有一点儿遮掩,还试过被人从头到脚点评一番。林映羡一般是家里最晚洗澡的一个,等公共浴室没人了她才去洗澡。 “不用想,肯定是刘大娘说出去的,整层楼里,不,整栋楼里她最爱搬弄是非。”林映婉提起刘大娘就烦,事儿多,她每次见到刘大娘都想绕道走。 家里人也一致觉得是刘大娘。 小时候林家三兄妹到郊外农田学农,他们一起摘了野菜回来,刘大娘看见问了他们几句。三个小孩脸皮薄,长辈问他们拿野菜,他们不好拒绝,林映婉将手里那把野菜给了刘大娘。 刘大娘当时面上高高兴兴地接下,等到林映婉第二天去上学,她就听到刘大娘在楼下和人说她摘的野菜又老又不好吃,杂草还很多。 刘大娘语气嫌弃得不行,说得好像是林映婉硬要塞给她吃,她收得很难为情似的。 气得林映婉当场去反驳,还被刘大娘倒打一耙说她没教养,不尊重长辈,颠倒黑白。还是小孩的林映婉说不过刘大娘,她被气哭,上楼找林母告状。 林母下楼来帮忙,她的软刀子刀刀刺中刘大娘,刘大娘败下阵来,楼里的人都知道刘大娘嘴馋,贪小孩辛辛苦苦摘的野菜,颠倒是非黑白,冤枉小孩。 从此林家和刘大娘就面和心不和了。刘大娘逮着机会就说林家的闲话,所以当初林映羡自杀的事,林家上上下下都瞒得紧紧,要是刘大娘知道了,楼里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波可想而知。 几个月前刘大娘的二儿子结婚,媳妇是个厉害的人。刘大娘整日忙于和儿媳妇斗法,没空理林家的事了。 林家为此松了一口气,虽然林家没让刘大娘占到什么便宜,也没有因为她的编排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总是有只苍蝇在身边嗡嗡叫,时刻盯着,谁能不烦心。 晚上十点多林映羡从公共浴室里回来,家里的灯已经关,林映羡开着手电筒爬上双层床的上铺,拉上帘子,躺在床上入睡。 十几平方米的房子被林家利用得彻底。里间住了四个人,一张双层床住的是林映羡和林映婉,一张横放长书桌隔开,对面帘子里是一张比单人床稍微宽些的床,林父和林母睡在上面。这张床是林父特意找人量尺寸做的,不像双人床那样大,但可以节省空间睡下两个人。 林家在客厅做了一个隔间,当作是林映伟和周东红的房间,堪堪摆得下一张双人床,一张梳妆台,很狭小,但是光线很好。照亮客厅的窗户成了隔间的窗户,现在客厅的光线全靠里间的窗户供给……… 几天后,制药厂公告栏上贴了一张关于分房标准细则的告示。 林映羡和同组的几个女工走到公告栏去看告示,公告栏被围得水泄不通。林映羡和同组彭大姐像条滑溜溜的泥鳅钻到最前面。 “一、在制药厂工龄十年以上的职工; 二、已婚并无房职工; 三、高中学历以上; 四、获得过先进工作者奖、劳模称号……” 一共八条标准细则,满足一条准则为十分。 林映羡往下看了最后一行字,得分三十分以上者方可申请住房分配。 林映羡只满足前四条中的高中学历以上的条件,后四条没有一条满足,它们都是针对制药厂里的技术骨干、工程师的。 林映羡觉得今年厂里肯定会有很多年轻人突击结婚,还有先进工作者奖和劳模称号竞争会异常激烈。 林映羡身边的彭大姐就满足前两条标准细则,她没有高中以上的学历,她只能往第四条标准细则努力。 ………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东红期期艾艾地对大家说:“今天映伟陪我去医院检查,我已经怀孕两个多月。” 其实之前林母也隐约猜到了,因为周东红这几天突然爱吃酸,还时常呕吐。林母就让林映伟带周东红去检查。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是又喜又忧,婴儿是很小,可生他下来不是只给他一张小床住就行了,还要为他添置无数东西,这个家将会更加拥挤。 周东红和林映伟也意外孩子的到来,因为他们都有做措施。 周东红一开始嫁到这个家的时候就非常想怀孩子稳固位置,但是一直怀不上,后来她也真明白林家父母和林映伟并不想她这么快怀孩子,觉得家里不够住,她和林映伟还年轻,到了二十大几再有孩子都不迟。 当时周东红要下乡,她听到她的邻居姐妹死在了乡下,她被吓破了胆,不想下乡。工作找不到,周东红母亲已经退了把岗位让给了她大哥,她父亲是不可能把岗位让给她的。为了不下乡当知青,周东红就追求初中同学林映伟,和他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就结婚了。 林映伟有工作不用下乡,她也有个依靠。人精的林父和林母一眼看出周东红的心思,她又没有工作,人也不怎么聪明,他们对周东红不喜欢。 周东红因此很想得到林父林母的认可,最后弄巧成拙,刺激得林映羡想不开自杀,成了压垮林映羡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想怀孕稳固地位的心思被暴露,让林父林母更加不喜欢周东红,甚至让林映伟和她离婚。 周东红跪下认错,求林映羡和林父林母原谅,周父和周母来说情,赔礼道歉。 周东红对别人态度如何另说,她对林映伟是温柔又贴心,她长得也不差。林映伟也喜欢周东红,林映羡恢复正常后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他和周东红离婚的想法并不坚定。 就这样他们离婚的事不了了之。 后来林映伟点醒周东红,周东红慢慢转变思想,在林父林母面前做好儿媳,还在去年找到个临时工工作,不再是家里唯一一个吃白食的,他们对她才有一点儿好脸色。之前林父林母把她当空气。 第6章 怀孕 确定周东红是怀孕了,林母也不说扫兴的话,高高兴兴说道:“这是好事。” 林父让林映伟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汾酒,说父子俩要喝一杯,庆祝林映伟马上要当爹。 林父林母的举动让周东红安心了不少,她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她就知道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想当爷爷奶奶,抱孙子的。 林映婉心直口快,“孩子生下来住哪儿?把小隔间的梳妆台搬出来,放婴儿床吗?” “可以让爸叫人再打一张双层床,你和二妹都住在上铺,下铺给爸妈和孩子住。”周东红见林父林母都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她也大胆说出她的想法。 林映婉嗤笑,“把孩子放到里间,我们住里间的不用睡,都给你看孩子得了。你想得真美,当甩手掌柜,安心睡大觉。” 周东红一时不知怎么反驳,只能弱弱说道:“三妹,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把孩子放到隔间里住。梳妆台比孩子重要就不要生孩子,守着梳妆台过一世。” 隔间的红酸枝梳妆台是周东红的奶奶留给她的嫁妆,周东红对它很爱惜,“梳妆台不放隔间,要放哪?它是我的嫁妆,不能扔了它。” 林映伟出来打圆场,“还有好几个月的事,现在就吵了,多破坏家庭和谐。东红,我们把梳妆台放到客厅里,买一张好看的花布盖上,挡灰尘又美观。” 林映婉和周东红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林父一个眼神制止。关于孩子和梳妆台引发的家庭矛盾就此打住。 林映羡向林映伟和周东红说了一句恭喜后就没再说话,默默吃饭。 林映羡心里默默盘算着该怎么分到单位的房子。现在这个房子是越来越住不下了,人太多,也没有隐私。林映羡是一个很注重隐私权的人,就算是非常亲密的情侣爱人,林映羡也要保留自己的隐私。 房子可以在市场流通,私人自由买卖,她至少还要等到八十年代后期,七十年代后期就想买到房子,要走邪门歪道才行,这存在太多不确定性,而且七零年一切都在摸索探索中,她不想成为摸着石头过河里的那颗石头。林映羡在这个世界一直都小心掩饰自己是穿越的,不想被人当作是特务,或者失去自由,甚至性命的研究对象。 如果她不想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一直住在拥挤,私密性低的房子,她只能往这次单位分房谋划。 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就是不掺和单位分房,直接找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对象结婚,住在他家,重新融入一个陌生家庭,房子与她无关。如果一定要结婚,还不如掺和单位分房,不和男方家人住,有两个人的小家,房子是属于两人共同所有,或者她一人所有更加合她的心意。 林映羡就算来到艰苦困难的七零年代,她还是没有继承这代人艰苦奋斗、吃苦耐劳的精神,她想要住宽敞的房子,过舒适的生活,有私人空间,不用总是担心在家里做的事,说的话会在不久后传遍整栋楼。 ……… 春季流行疾病多发,药物需求剧增。制药厂的生产任务加重,林映羡所在的片剂车间变得忙碌起来。平时喜欢闲聊的包装女工也暂时放下这个爱好,投入到工作中。因为一年一届的劳模评选很快就要开始了,原本就竞争激烈的评选随着分房细则的公布变得更加激烈。 林映羡也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包装药片外,她被指派到筛分组,筛分是将不同粒度的混合物料按粒度大小进行分离。筛分是操作简单,但是考究眼力、细心,还有体力。 林映羡成了包装组里最辛苦的一个女工,车间主任指派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毫无怨言。片剂车间可以简单操作,快速上手的工艺,林映羡都做过。 彭大姐和钟红也想像林映羡那样,但她们没有林映羡能忍,生病了还像个没事人坚持在岗位上。 下班回来后,林映羡在里间的长书桌读书看报,偶尔做笔记摘抄书籍报纸上的语句。除了林父,家里其他人都不懂林映羡为什么突然变得用功起来。 ……… 一天中午,林映羡和江立夏像往常一样来到食堂吃饭,她们点了一个肉菜后,开始选素菜。林映羡好几天都没看到地三鲜出现在食堂窗口了,“立夏,怎么最近都没看到地三鲜?” 江立夏附在林映羡耳边说:“去年空降来的厂长和一路升上来的书记在斗法,生产部门不敢随意动,怕扰乱生产,完成不了指派的任务。所以后勤部门就遭殃了。食堂被殃及池鱼,东北老师傅被辞退,说是挖单位墙角,偷拿食材。别人还说他和东北来的厂长有裙带关系。其实食堂师傅和厂长没有什么裙带关系,只是老乡,之前都不认识。” 两人坐在一个角落吃饭,林映羡细细问起厂长和书记争权的事,江立夏憋得慌,为了不牵涉进去,她现在在后勤科当哑巴。她一股脑地把她听到的事情和林映羡说。 一个月后,制药厂的生产任务逐渐减轻,林映羡回归到本职工作,按部就班地工作…… 钟红和朋友推着自行车从制药厂出来,“我和你说,我同组有个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车间里什么活都抢着干,想要讨好车间主任,让主任推荐她当劳模,结果主任上报的几个名字里没有她。”钟红说话的语气带着讥讽,说着说着还笑出声。看着别人这么倒霉,她因为没有在名单里的气闷也消了一点儿。 “有人辛苦一点儿没事,起码不花钱还有加班补贴,有的人就比较惨了,跟着加班结果生病好几天,花了几个月的工资给人送收音机,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映羡在身旁突然出现说话,把钟红吓一跳,她恼羞成怒之余又心虚,她拦住林映羡,结结巴巴地说:“你在胡说什么?我又没有说是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第7章 报纸 林映羡停下脚步,“我没有指名道姓,你又为什么觉得我在说你?” 钟红顿时气结,凶恶地用手指指着林映羡却说不出话。 “钟红同志,你这样用手指指着我,让大家看到,很快主任就知道,你在他背后说他和同车间工人坏话,破坏车间和谐团结的氛围,打击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影响车间生产效率。” 几顶帽子扣下来,钟红把手放下,非常无力地辩解道:“我谁都没有说,你听错了。” 随后钟红和朋友推着车迅速离开。 在林映羡骑车回去的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林映羡在邮局的门口躲雨,从斜挎包里拿出手帕擦拭衣服上的雨水。 钟述岑刚从邮局里出来,林映羡的目光骤然撞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别人可以透过眼睛读到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林映羡并没有从钟述岑的眼睛里读出什么情绪,他好像是天生淡漠,情绪难以捉摸的人。钟述岑那天来家里退婚表现出来的温和礼貌只是伪装。 林映羡在两年前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当时她逃离病房,要从楼梯间的窗口跳下去,被路过的钟述岑撞见,他并没有要阻止她自杀的意思,自顾自地离开。这让林映羡松了一口气。 但随着护士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钟述岑忽然走回来,用那只没有打石膏的手把她从窗口抱下。钟述岑是护士口中见义勇为的大好人,护士还和林映羡说起钟述岑在地震里不顾自己的安危,被砸得头破血流也要奋不顾身救人。 那时起林映羡就知道钟述岑是个两面派。 两人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没有说话,一起等雨势变小。 很多人慢慢走来邮局的屋檐躲雨。 林映羡将自行车横放靠墙,腾出更多空间供大家进来躲雨。最初在邮局门口躲雨的林映羡和钟述岑被挤到一个角落里,两人的手肘碰到,两人微微拉开距离,又被挤在了一起。 钟述岑向林映羡说了句抱歉。 林映羡说没关系,又问他:“你怎么又来江城?我记得你下乡的地方离江城很远。” “我现在在江城工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雨停了,各自告别离开。 林映羡回到家里楼下,特意往信箱找,没有关于她的信,林映羡心中微微失望。不过回到家后,她的失望一扫而空。 林母拿了两封信给林映羡,“有两家报社给你寄信,你什么时候和报社有来往?” “我给报社投稿了,应该是回信。”林映羡拿过信封拆开,一封是劳动报寄的,一封是工人日报寄的。因为林映羡不喜欢别人乱动她的东西,林母没有拆她的信。 劳动报和工人日报会在这几天刊登林映羡的文章。林映羡数了一下信封里面的钱,劳动报给了八块钱奖励,工人日报则给了十块钱奖励。这几年作者是没有稿费可以拿的,不过有的报社会将稿费以另一个名目发放给作者。林映羡也不在意什么名目,她有钱拿,写的文章能登上报纸最重要。 林母看到信封里的钱很惊喜,也明白了这段时间林映羡为什么一有空闲时间就读书看报,写东西。 林母看到林父走进来,神色高兴和林父说:“我们映羡有出息,写稿子还有钱拿。” 林父看到林映羡手里的回信也开心,“不枉费映羡这段时间的努力。我今天又拿了办公室的报纸回来,它们被压在一个箱子里,老许清杂物的时候看到就给了我。” 林映羡托林父帮忙找一些旧书旧报纸,林父办公室里的同事都知道林父最近在找报纸,老许一看到旧报纸就问林父要不要。 林映羡接过报纸和林父说了谢谢,她给林父林母都给了两块钱,不厚此薄彼,“我第一次拿稿费,孝敬你们一点儿钱当作纪念。” 林父说要把这两块钱珍藏起来,到时候和刊登出来的报纸裱装在一起。林母和林映羡都笑林父夸张。 林母没有收林映羡的钱,塞了回去,让她自己攒着。 周东红回来和林母一起做饭,林映羡和林父在整理旧报纸。 忽然,林父指着报纸上的照片说:“这是不是很像钟述岑?” 林映羡看过来,辨认了一会儿,“是很像他。” 两人看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三个月前,钟述岑下乡插队的县出现禽流感,钟述岑提出的方法极大缓解了县里的禽流感问题,抑制了流感的传播速度,人和家畜的生命安全都得到保障。钟述岑研究出来的方法被全国推广开来。 林映羡心想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钟述岑立了功才回城工作。林映羡和林父说了她遇到钟述岑的事。 “上次他来家里,我就觉得他不简单,只是时势弄人。”林父只是感叹一句就把报纸放好,没再多说。 饭桌上,林母跟大家说:“你们姨妈让我们明天过去吃饭,她正式把严清介绍给亲戚认识。” 林映伟觉得这个名字陌生,“严清?就是找回来的那个亲生女儿吗?” 林母说:“是她,原本叫李清,现在改名了。” “原来的表姐呢?”林映婉很好奇严楹书的去向,她觉得经过自杀这件事,严楹书很可能会留在姨妈家,严楹书是个狠人。 “还留在家里,大姐说就当作生了两个女儿,如珠如宝地养了二十年,舍不得她离开,回到原来的家庭里受苦。严清在李家受了很多苦,差点被嫁给一个和姐夫差不多大的男人。若不是李家要一点点面子,严清说不定还是个文盲,小学都不能念。” 姨妈家的女儿被换这件事是林家在最近一段时间里的日常话题,因为非常狗血、曲折,林母又经常能掌握到一线消息。 第8章 严家 第二天是周日,是固定的休息日。林家一家在下午的时候就来到严家做客,严姨妈也让他们早点来。 严家是平房加院落,比起林家要宽敞不少。严姨夫是市政府某部门的科长,严姨妈是医生,严表哥是军人,生活条件比林家好很多。严家原本有一儿一女,现在严楹书没离开,严清又认了回来,成了两女一儿。 林映羡一坐下,就看到严姨妈从房间里拉着一个长相清秀女孩出来,笑着和大家说:“这是清清,大家互相认识,避免在路上遇到了也不知道彼此是家人。” 严清按严姨妈的介绍甜甜地喊人,林母给了严清一个红包,严清顺势坐在了林母身旁,和她说起话来。林母这个慢热的人,都被严清哄得和她有些亲近了。 挪了位置的林映婉心想姨妈家的表姐一个两个都不简单。 周东红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蜜饯吃起来,裹了糖霜的金桔蜜饯入口被咬破后,汁水和外层的糖霜融合在一起,味道酸甜可口。周东红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金桔蜜饯。 林映婉看向一直吃金桔蜜饯的周东红,有这么好吃吗?好像吃鸦片上瘾的一样。林映婉不觉也伸手拿一颗蜜饯吃,同样被惊喜到。 两人拿金桔蜜饯的动作过于频繁,大家都看向他们。 林映婉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姨妈,这个蜜饯你在哪儿买的?好吃。” 周东红觉得尴尬,马上给自己找补,“我害喜,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严姨妈恭喜周东红,“最近家里是喜事连连,东红有身孕,清清又回到我身边。” 然后她把装金桔蜜饯的小碗放到周东红和林映婉面前,“这是清清做的蜜饯,东红和映婉喜欢吃就多吃点。” 严清热情地说:“表嫂和表妹要是喜欢,等会儿我装一些给你们带回去。” 大家都夸严清心灵手巧。 林映羡知道林映婉和周东红为什么这么喜欢严清做的蜜饯。 严清原本是一位网上很有名气的美食博主,后面穿越到七十年代得到一个空间,空间特殊,在空间种出来的果蔬和养殖的家禽比外面的好吃。原本的厨艺有了空间出品的食材加持,她做出来的食物就变得十分美味,吸引人。 严楹书给林家一家倒茶,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大方又得体,如果不是看到她手腕上那道疤,大家都不知道她曾经做出过伤害自己的极端行为。 没一会儿,闵舅舅一家也过来了。大家寒暄了一番后,林母拉着闵舅舅到一旁说话,“我问你,钟述岑是怎么找来我家的?” 闵舅舅一头雾水,“什么钟述岑?” “当初妈临走前订的那门亲事,男方找来了。他能知道我家地址,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说?妈一直住在原来的房子,现在房子是你一家在住。他要找上门也是去你家。” “我真不知道。” 林母看他的神色不像作假,林母又看向坐着和人聊天的闵舅妈,“肯定是你媳妇说的。” 闵舅妈被林母看得心虚,转头和严清说起话来。 这让林母更加确定,“好好管教你媳妇,唯恐天下不乱。纺织厂瑕疵布,我便宜给别人都能得句好,让人记在心里,你媳妇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纺织厂的瑕疵布大都是被职工消化掉,林母也会拿回家给家人做衣服,闵舅妈也会跟着拿到价格低廉的瑕疵布。至于严姨妈看不上这点瑕疵布,她不会拿。 林母当时看到钟述岑找上门说是和林映羡有婚约的人,她心跳都漏了一拍。生怕林映羡知道了更加恨她这个做妈的。 林映羡这一年多对家人的疏远客气,她不是没有感受到,她知道林映羡心里有恨。林映羡当年是真的想死,不像严楹书那样装模作样,她喝下了一瓶农药,被送到医院抢救了很久才勉强救回来一条命,她身子骨更加弱了。 林母承认自己是偏心,对从一出生就养在自己身边的林映伟和林映婉更上心,可她也没想过要让林映羡死,林映羡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林映羡醒来后继续寻死,让林母揪心又难受。 林母这一年多来也尽量端平一碗水,谁也不偏心。 闵舅舅被林母这么一说觉得媳妇做事不地道,“这里人多,我回去说她。让她以后不干这种事儿。” 严家这边没来亲戚,他们早就在两天前聚过了,今天都是严姨妈这边的亲戚。 闵舅妈原本想问一嘴林映羡的婚事如何,但看到今天林母对她的态度,她也不好多问了。两个大姑子没一个好惹的,每次她见着她们都要矮一截。 林外婆死后,没了顾忌的林母对闵舅舅一家没有以前好说话了,变得硬气起来。以前林母体谅林外婆不容易,一个寡妇辛苦拉扯着三个孩子长大,吃穿读书样样都尽量给最好的,她也尽量宽容闵舅舅一家,想让他们待林外婆好一些。 临近傍晚的时候,严清说要去厨房做饭了,不能陪着大家继续坐。 闵舅妈对严家殷勤,看到严清主动做饭就向严姨妈夸她,“清清真是勤快孝顺,今天她是主角,还要待在厨房辛苦做饭。说起来我还没吃过外甥女做的饭菜。” 闵舅妈这句话捧一踩三,踩了林映羡和林映婉没给她这个舅妈做过饭,更是直接把严楹书给排除在外甥女范围内了。 拆台大师林映婉上线,“我怎么记得之前来姨妈这里做客,楹书姐给大家做过饭?” 闻言,严姨妈和严楹书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闵舅妈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我进去帮妹妹的忙,我一个外人在这里闲坐着属实不应该。”随后严楹书就进了厨房。 严姨妈看都不看闵舅妈一眼,直接对闵舅舅说:“让你媳妇管好这张嘴,整日胡言乱语。” 说完严姨妈就去哄严楹书。 闵舅舅剜了一眼闵舅妈,这张嘴把他大姐二姐都给得罪了。 闵表妹闵绮瞪了林映婉一眼,林映婉不示弱瞪了回去。 第9章 剧中人 曾经作为读者的林映羡在这里看到小说里一个又一个纸片人变得生动形象起来,有了各自的喜怒哀乐。这出戏是好看,可她感觉又很微妙。 林映羡忽然想起了一句诗,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这句诗写的是情爱情愁,林映羡却觉得很贴合她现在的处境。 厨房里正上演着另一出戏。 严楹书眼眶湿润,说话的语气低落,“妈,我不该厚着脸皮待在这里,我应该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我的存在让你们都不自在。” 严姨妈心疼不已,“什么原来的地方,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舅妈向来说话不着调,不要放在心上。” 严清看到严楹书和严姨妈母女情深的样子心里不舒服,她装作大度安慰起严楹书。严楹书接招,诉说着对严清的愧疚歉意。 两人姐妹情深的样子让严姨妈欣慰不已。 等到要吃饭时,在院子里下棋的林父和严姨夫回到屋里,不知道他们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的插曲。 饭桌上大家对严清做的饭菜赞不绝口。严清被夸得有些羞涩。 严姨妈看到女儿被夸也高兴,“清清喜欢做饭,她说看到大家吃她做的东西开心,她也会跟着开心。” 周东红笑道:“姨妈好福气,有两个贴心又能干的女儿在身边。” 严姨妈被周东红这句话哄得开心,问起了周东红的怀孕情况。周东红就等着严姨妈说这句话,想让严姨妈给点意见。严姨妈虽然不是妇科医生,但大致的医理还懂得的。 晚上回到家后,林映婉和周东红在为金桔蜜饯争执不下,林父嫌他们丢脸,上不得台面,一气之下夺过装有金桔蜜饯的纸袋,把它拿到公共厕所扔掉。 林父回来看到两人居然为这件事哭了,更加气闷,“一个快要当妈,一个已经出来工作快两年了,还像三岁小孩,为了一点点蜜饯就争吵不断、哭哭啼啼,没有一点儿长进。再哭,就滚出去,不要住我家。” 林映婉和周东红立即止住了哭声,一向不和的两人莫名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林映伟十分不解为什么一个零嘴能引起两人这么大的争吵,他也就没有出来圆场说话。林映伟没吃金桔蜜饯,因为他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林母和林父在孩子面前一向都是统一战线,她也自然不会劝和。 林映羡吃了两个金桔蜜饯和一点闵姨妈在外面买的蜜饯,发现金桔蜜饯完胜外面的蜜饯,她吃了金桔蜜饯也会有种很想继续吃,不想停下来的感觉。林映羡意识到金桔蜜饯会令她上瘾后,就没了对金桔蜜饯的喜爱。 林映羡还以为小说里描述人们对严清做的美食表现得狂热是夸张手法,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不懂得克制自己欲望的人吃了严清做的美食很容易上瘾。 ……… 制药厂的工会主席赵毅军照常拿起秘书送来的工人日报看,一则文章引起了他的兴趣。作者以江城制药厂片剂车间为例,描述在春季疾病多发之下,制药厂职工如何废寝忘食,艰苦奋斗,为打赢扞卫人民生命健康的战役做出无私奉献。 江城制药厂的领导,和片剂车间的职工都有提及到,他们事不避难,勇担责任的模样跃然于纸上。赵毅军看得通体舒坦。 文章内容即扎实又能引起读者共鸣,文笔老练,赵毅军觉得很可能是片剂车间深入一线的老工人写出来的文章,只言片语中,赵毅军能感受到作者对片剂车间的工艺流程非常熟悉,好像作者都有参与其中。 赵毅军看了署名,是个女同志。他让李秘书去查制药厂有没有叫林映羡的职工。厂里职工写的文章刊登在全国发行的工人日报上,宣传了江城制药厂,让江城制药厂在社会大众心中树立更好的形象,他肯定要表扬这位职工。 李秘书很快就查到了林映羡,向赵毅军汇报,“是一名还不满十九岁的片剂车间包装女工人,在去年年初来到制药厂,到现在也不到两年。” 赵毅军面露惊讶,居然是个去年才来制药厂的年轻同志。赵毅军心中有些怀疑她写的文章是不是有人代笔,赵毅军让李秘书到片剂车间询问调查一番。 李秘书到了片剂车间,没看到车间主任,他在每个小组随机抽一名工人询问关于林映羡的事。 李秘书发现他问的工人里有好几个都认识林映羡,和林映羡共事过,他们都说在生产任务繁重的时候林映羡被调派到他们小组工作过,是个非常拼、尽责的女同志,生病还坚持在岗位上。 李秘书不禁问一名工人,“为什么这次片剂车间提交的参与厂里劳模评选名单没有她?” 工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李秘书的问题。 听到他们说话的老工人似是而非地说:“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没有让主任满意的实力。” 李秘书听懂老工人的弦外之音,他打消了等车间主任回来的念头,让两名工人保密他刚才问的问题。 李秘书来到包装女工工作的地方,“请问哪位是林映羡同志?” 包装女工都停下手上的工作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林映羡。 林映羡闻言抬头,“我是林映羡。” 李秘书意外林映羡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声音也偏软和,听工人们描述,还以为是个矫健有力,很有气魄的的女同志。李秘书清了一下嗓子,“林同志,你和我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好。”林映羡起身跟着李秘书离开车间。 到了车间门口 李秘书停下脚步,看向林映羡,“林同志,赵主席留意到你在工人日报刊登的文章,他派我来向你询问详细情况。麻烦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李秘书,我会如实回答您的问题。” 李秘书问了林映羡写这篇文章的初衷,如何选材和写作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写作心得体会……林映羡都有理有据地回答问题。 最后李秘书问了一句:“这次劳模评选名单没有你,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公平和郁闷,毕竟你付出了非常大的努力。” 第10章 写废的信 林映羡沉默了一会儿,说:“付出努力的人很多,我也不能因为付出了心血和精力而自傲认为自己一定能得到评选名额,主任肯定是通过综合考量后才定下参与劳模评选的名单,我落选肯定是因为某方面表现不如人意,所以我没有觉得郁闷和不公。” 林映羡觉得竞争是各凭本事,最后胜出者定有打败敌人的实力,不论这种实力是以什么形式出现。现在还没有到分胜负的时候,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李秘书对林映羡印象很好,不卑不亢,说话有条理有逻辑,是个实诚实干的人。他对片剂车间主任上交的评选劳模名单有了更大的异议与疑心。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车间主任回来了,看到李秘书。 车间主任殷勤地和李秘书说话,林映羡当一个只会点头微笑的机器人,没再说话。 车间主任看着李秘书离开的背影,对林映羡说:“小林同志,最近你的表现不错,我都记在心里。你继续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车间主任表现得很看重林映羡。 听到车间主任的话,林映羡露出感动和倍受鼓舞的表情,“主任,我一定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车间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没有背景的小年轻最好拿捏。车间主任转身进到车间。 林映羡的表情恢复原状。 工会主席办公室,李秘书和赵毅军汇报他在片剂车间所调查了解到的情况。 赵毅军沉吟片刻后,说:“看来文章确实是林映羡写的,她也是个尽心尽责又无私奉献的好同志,才能在不到两年的工龄下写得出这样的文章。我们不能辜负这么一位优秀的同志,你去找纠察大队的人,跟他们说片剂车间交上来的劳模评选名单里的人都去查一查,还有片剂车间的主任也要去查。要是有问题,我们绝对不能放任蠹虫在内部蔓延侵蚀下去,使我们的队伍腐败。” 不久后的一天,林映羡看到车间主任被纠察大队的人带走,包装女工的几人都在议论纷纷,彭大姐脸上一下子就没了血色,变得和林映羡一样话少。 钟红幸灾乐祸地说:“前两天纠察队泱泱一群人到主任家里搜查,发现很多受贿的证据。主任的媳妇怕得不行,当场大义灭亲,把主任受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主任回来后把媳妇打得半死不活,他媳妇收拾东西回娘家了,现在主任这个样子,他们以后准离婚。” 忽然一个女工说:“你们说主任会不会把给他送东西的人都说出来,死到临头拉个垫背的,这很像主任的作风。” 另一个女工附和说:“幸亏我这种人没钱,干不了送礼的活儿,那些送礼的人现在肯定在担惊受怕,怕纠察队的人找上门来。” 钟红瞬间没了笑脸,变得坐立不安起来,主任都没有给她办成事,她不会有事的。钟红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傍晚,林映羡回到家,看到林母在家生炉子煮东西,没有在公共厨房做饭。 林映羡闻到肉味,“妈,今天是有什么肉吃?” “黄豆牛骨汤,老卢工作的屠宰场今天杀牛,他媳妇喊上我和她一起去买肉。我们去到屠宰场,只有一堆牛骨在,我们挑得早,能挑到带肉的牛骨。” 林母提及的老卢是林父的同乡,纺织厂有瑕疵布,林母都会通知老卢的媳妇,让她低价买到,两人你来我往的,关系越发好,有什么便宜的东西,都互相告知。 林映羡守在炉子旁看火,她从斜挎包里拿出一封信放到炉子里烧掉。 林母问:“你怎么把信给烧了?” “一封写废的信,留着没用。”信封连带里面的信一起在炉子里被烧成灰烬。 这是林映羡写的一封举报信,她为了不让人认出是她的字迹,她还练了一段时间的左手写字,找回手感。在原来的世界,林映羡左右手都会写字,因为她小时候是左撇子,家长见不得孩子是左撇子,觉得不正常。林映羡为此练习了很久,才将右手改为习惯用手。 林映羡在投稿时,特意将稿子投到工人日报,劳动报这种受众群体主要是职工,发行量大的报纸,而且这类报纸对林映羡那篇文章会更有兴趣。工人日报也是厂区领导干部最经常翻阅到的报刊之一。 林映羡根据从江立夏那里,还有听女工闲聊得到制药厂主要领导的相关信息,她大致了解厂领导的性格和作风。 如果是赵毅军和厂长先对她写的文章感兴趣,有所行动,她就按兵不动,完全撇清自己。因为他们算是讲究公平公正、队伍廉洁奉公的领导,而且他们是军人出身远调来制药厂任职,在制药厂时间相对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和盘综复杂的关系网。他们还要寻找机会在制药厂彻底稳固地位,建立威信,她借机给他们递上一把刀。建新职工宿舍楼就是他们来到江城制药厂后的第一个大动作。 如果是其他沉浸政治斗争多年的领导先发现她刊登在报纸上,留意到她和片剂车间,她就将举报信匿名寄到纠察队办公室,让纠察队将车间主任受贿的时曝光,打断那些领导各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和稀泥的念头。 车间主任落马,属于她的劳模评选名额也会来到她的手中…… 晚饭时刻,林母打开汤煲盖子,非常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大家的食欲被勾得大开。 林映婉和周东红的馋虫被勾起,林映婉本来就是口腹之欲重,而周东红因为怀孕食欲变好,两人上次对金桔干上瘾得很快并不出奇。 经过上次的教训,两人收敛了行为,不再敢多表现出来,规规矩矩地等林母给大家分好汤。 黄豆牛骨汤香味浓郁,黄豆和牛骨上面的肉被炖得烂糊,可味道却清甜不腻。 林映羡觉得汤好喝,原本似月牙的眼睛更弯了些。林母见林映羡喜欢,就把锅里剩下那点汤倒给了她,“前段时间辛苦,人又瘦了些。多喝点牛骨汤补补。” 林映羡双手捧碗,“谢谢妈。” 原本想要争夺锅里剩下的汤的林映婉和周东红见状只能偃旗息鼓。 第11章 劳模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制药厂的操场上,职工们都来围观以片剂车间主任马明为中心的批评检讨大会。 马明双手被绑住跪在地上,他膝盖上薄薄的衣料抵不住硌人的石子,跪了大半天的他膝盖已经承受不住,要跪出血。马明的衣服破烂不堪,人也颓废落魄,平时自视甚高、眼角朝天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纠察队的人觉得围观的职工够多,就让马明大声背悔过书,自我检讨。 林映羡和片剂车间的工人站在一块,片剂车间的人觉得马明让他们丢脸,抬不起头。 等到有一个人朝马明扔石子时,无数人跟风,片剂车间的工人扔得最卖力,想要努力撇清和马明的界线。 马明被砸得头破血流,纠察队的人被殃及到,他们大声斥责扔石子的人,扔石子的行为才停止。 在回去的路上,林映羡发现彭大姐今天没有出现过,林映羡问身边的女工,“今天怎么不见彭组长?” 女工悄悄和林映羡说:“她贿赂主任的事被主任供出来,证据确凿。她评选劳模的资格被取消了,停职调查。” 在制药厂资历不深的厂长借着马明受贿一事,杀鸡儆猴,在厂子立威。 制药厂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与书记同一阵营的副厂长牵涉在内,被厂长抓住把柄,从此在厂长面前夹起尾巴做人。制药厂大领导之间的斗争,小领导们谨言慎行。片剂车间的副主任负责重新选定名单,林映羡获得了劳模评选资格。 临近五一,制药厂在礼堂召开劳模表彰大会。林映羡是片剂车间唯一一个被评选上劳动模范的工人。 厂长和书记都发表讲话结束后,开始颁奖仪式。 林映羡胸前别着红花和其他劳动模范坐在前排,被叫到的人陆续上台领奖。 当赵毅军念到林映羡时,林映羡起身露出恰到好处的表情和微笑缓缓走上礼台。 杨厂长和郎书记给劳动模范发奖状和礼品。 制药厂出手大方,各送给十二名劳动模范一个鹿牌铁皮印花的保温瓶作为奖品。 杨厂长给林映羡颁奖时,嘴角扬起的幅度大了一些,“林映羡同志继续好好表现。” 林映羡双手接过奖状,“我一定继续努力,不辜负厂里对我的栽培。” 颁奖结束后,林映羡代表劳动模范们在礼台上演讲。 林映羡是十二名劳动模范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模样长得俏丽,声音好听,演讲也很精彩。礼堂里的人都对林映羡印象深刻。 厂里让劳动模范都写一篇演讲稿交上来,林映羡的演讲稿写得最好,言之有物又能打动人心。 选定演讲者时,杨厂长见过林映羡,身量纤纤,脊背却挺拔,举止投足之间隐约透露出些许军人的风范,让军人出身的杨厂长心生好感。 询问过后,杨厂长得知林映羡的爷爷是伤退的老红军,她小时候养在爷爷奶奶身边。 在林映羡的记忆中,林爷爷因为伤病疼痛难耐,他脾气很暴躁,训底下的孙子孙女跟带兵似的。 家里人都怕林爷爷,小小的林映羡却喜欢待在林爷爷身边,只有他在身边,林映羡才能得到公平对待。 有的人表现得凶,心不一定是坏,有的人表面和善却心术不正。好比待她相对不错的林婶婶,在荒年时却想让自己的女儿替代她成为林父林母的孩子,林父林母不记得孩子长成什么样,林婶婶就起了这样的心思。如果不是林爷爷发现,今日就不止严姨妈一家出现真假女儿的狗血故事了…… 杨厂长在综合比较下,选了林映羡代表劳动模范演讲发言。 演讲完毕之后,林映羡站在礼台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左手抱着鹿牌保温瓶,右手拿着卷起来的劳动模范奖状,与制药厂的领导干部,还有其他劳动模范拍大合照。 老式相机的闪光灯喷火冒烟后,林映羡拍下了她在七零年代的第一张照片…… “劳动模范最光荣。”林父拿着林映羡那张奖状高兴地又一次念出印在上面的七个红色大字,然后拿起尺子量奖状的长宽,准备去买相框将它裱起来。 刊登林映羡写的文章的那期工人日报和劳动报已经被林父裱装起来。林父原本想要挂在客厅,但被林映羡劝住,挂在了里间的墙上。 对于儿女有出息,林父是高兴的,也会为他们骄傲。 林母则把保温瓶里里外外检查一遍,颇为满意,“我去厨房煮一壶水,看它能保温多久。” 林映婉看到父母都在为林映羡开心,酸溜溜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我以后也肯定能拿。” 周东红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林映婉像只准备战斗的刺猬看向周东红,“周东红,你凭什么嘲笑我?你觉得我拿不到,你一个临时工更拿不了。” “我在家笑一下就惹着你了?拿我撒气。” 两人又拌起嘴。 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对这种场景已经习以为常,周东红和林映婉这种小拌嘴大家都不理会,因为她们很快就会停下来。 筒子楼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家庭纠纷和争吵,周东红和林映婉的争吵是最小不过的一种。邻居刘大娘一家又吵了起来,这个月他们吵得很频繁。林家人都听厌烦了他们的争吵声。 过了一会儿,林映婉和周东红没再吵架了。林映婉在缠着林父要钱,她制衣厂的车间领导快要生日,别人都商量着送礼。林映婉原本不想送,但别人都送了,她不送,明摆着她会被领导穿小鞋。 林父不为所动,“现在才月中,你就没钱了?” 林映婉细若蚊声地说:“只有三块钱。” 林父忍不住说教林映婉一顿,“每月工资,你只需要上交几块钱做家用,剩下二十块钱任你花,我们都不过问。次次月底没钱,找你妈拿,你妈都补贴你。这么算下来你实际上一分钱都没往家里拿。现在仗着家里人会给你贴钱,变本加厉,月中就要把钱花光了。这个月别想从家里拿一分钱,你自己自生自灭……” 第12章 送礼 林映婉原本就怕林父,再加上要找林父拿钱,她也只能乖乖听林父教导,不敢出声反驳。要不是林母不肯在月中就给她钱,她也不会硬着头皮去问林父拿钱。 最后林父还是没有给林映婉钱,他想让林映婉吃点苦头,再加上他觉得这种送礼攀比的风气很不好,车间的工人居然都在商量要怎么送礼,这样太惹人注目了,林映婉的领导迟早要玩完。 林映婉是林父最小的孩子,又从小爱在父母面前撒娇黏人,林父待她最宽容,等林映婉长大了,他才意识到林映婉被惯出一身毛病。 林映婉在比她强势的人面前向来能屈能伸,她去求了林映羡。 林映羡的视线离开书本,看向林映婉,“你觉得我会给你钱吗?” “你借我钱,下个月一发工资我就还你。”林映婉当然不会觉得林映羡会直接给她钱。 “我不借,你不是还有三块钱吗?三块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了。车间里的工人不是人人都有钱,送得起十几块钱甚至几十块钱的礼,这只是一个生日。如果你领导要别人送高价礼才满意,你领导距离被查不远了。” “可是我不知道要送什么。”林映婉也不想送高价礼,多留点钱给自己花更好。 “送糕点,一盒不超过一块钱的那种,送两盒,好事成双。买之前去打听你领导家的老人小孩喜欢吃什么糕点。送礼的时候嘴巴甜一点,恭维领导几句,表达你的心意。到时候就算你领导被人举报收礼,也不会查到你,因为你送的糕点很快就被吃掉了,而且别人指证你也没有证据。更何况领导生日,你送一两盒价格合适的糕点祝贺他,只是普通的人情往来,别人也不会诘责到你什么。” 林映婉和林映羡商量着送礼的事时,林母拿着保温瓶回来,“玉珍嫂的媳妇要去打胎,她家里闹轰轰的。别人都扒着门看热闹。”玉珍嫂是刘大娘。 “我也要去看看。”刘大娘家的好戏,林映婉从不错过。 林映婉打开门过去凑热闹,周东红也要去,被林母拦住,“这么多人围着,她家还在打架,你怀着孩子,不要过去。” 周东红听到打架更想去了,但是孩子更重要,也就恹恹坐下了。 林母也走过去看。 这个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哪家有热闹看,必定乌泱泱一群人过去看。有个三四岁的小孩骑在他爸的脖子上,占据最佳观影位置,他看得津津有味。 站在人群外围的林映婉往屋里看,刘大娘和刘二嫂的妈在掐架对骂。 “你这个臭老娘们差点害死我闺女和外孙,还敢说自己有理?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你!”刘二嫂的妈何大娘扯着刘大娘的头发往墙撞。 刘大娘反过身来抓花何大娘的脸,“臭不脸的,来我家撒泼。你外孙没了也要找你闺女索命,是她自己要打掉孩子的!” 刘二嫂哭得眼睛红肿,刘二哥护着刘二嫂的肚子,他愤愤看着刘大娘。 刘大哥和刘大嫂嫌丢人,要去关门,结果被刘二嫂的娘家弟弟拦住,“现在知道丢人了,你老娘欺负我姐一个孕妇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都让大家伙好好看看你们家是什么货色。” 他这么一说,大家围观得更起劲了。自从刘二嫂怀孕后,刘家就经常争吵不断。刘家这间屋子住了刘大娘,刘大哥和刘大嫂、他们的三个儿女,还有刘二哥和刘二嫂。现在刘二嫂怀孕,他们家将来要住九个人,十几平米的房子住九个人,密度之高可想而知,一家人也矛盾重重。 刘大娘和刘二嫂争吵多,刘二哥因此和刘大娘离心,她极其厌恶刘二嫂,而且她也有孙子孙女了,对刘二嫂怀着的孩子没什么期待,刘二嫂的待遇自然也没提高。刘二嫂怀孕怀得辛苦,婆婆又不给她好脸色,她的状态很不好。 在之前的一次争吵中刘大娘和刘二嫂吵得激烈,没两天刘二嫂就跑去医院打胎了,要和刘二哥离婚。刘二哥及时发现劝住刘二嫂,孩子才保住。 今天刘二嫂的娘家人就来给女儿讨说法了。 林家娘俩吃了一肚子的瓜回到家里。周东红着急问起怎么回事。林母就大致和家人说起刘大娘家的事,林映婉还在一旁补充,之前送礼的郁闷因为这场八卦一扫而空。 ……… 车间主任马明被拉下台,送去劳改后,车间主任的位置就空了下来。车间副主任方信因为在生产任务繁重那段时间表现出色,再加上兼任代理主任的时候没有出错,稳定车间工人的情绪,他升到了车间主任的位置。 而包装组的组长彭大姐因为送礼贿赂马明获得劳模评选名额一事被辞退,组长的位置也空着。 钟红也在马明记录的送礼名单内,虽然没被辞退,但被记了过,这个月的工资、奖金、福利都被取消。钟红想要竞争组长的位置也没有用,因为她已经失去了资格。 方信推荐了林映羡做包装组组长。 一来,感谢林映羡在文章里有提及到在春季疾病流行时,他对车间生产工作的努力付出,使得他不用怎么费心,就能被领导看到他的工作表现。现在他在车间,甚至厂里的名声都不错,毕竟很多工人和领导干部都会读劳动报和工人日报。 二来,林映羡得了单位的劳模称号,加上她工作表现一向很好,工人们对她评价不差,选林映羡,不会有大的反对声音。 方信把组长候选人名字交上去后没多久,厂里的领导就批准了,这只是一个生产车间小组长,一般主任同意了,到了上面领导那里不会有多大的阻力。就算有阻力,也被杨厂长的批准给打破。 杨厂长看到林映羡的名字后,思索一会儿就批准同意了,林映羡一个小小的登报举动给他送来了一把利器,无论林映羡背后隐藏着什么心思,她能为自己所用就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车间的工人见到林映羡都恭喜她当上组长,林映羡都笑着回应。 不管最后能不能分到房,林映羡都觉得自己去争取劳模称号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以它为契机,自己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没有这件事,没有背景和财力的她能当上组长是要花上很长时间的…… 第13章 联谊 林映羡在筛分组工作过,和筛分组的组长莫大姐因此相识。莫大姐脸圆圆,笑起来很和善,她就是李秘书所想的那种矫健有力,很有气魄的女同志。莫大姐为人也热情随和。 在一次聊天中林映羡得知她怀孕的媳妇很馋羊排骨,但江城不盛产羊,想要找到新鲜羊排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映羡给莫大姐搭上在屠宰场工作的卢叔叔的线,莫大姐与林映羡的相处变得更加熟络。 一天,莫大姐找林映羡一起去食堂吃饭。 在路上她和林映羡说起联谊的事,“映羡,你现在的年龄也差不多可以说亲,我认识在研究所人事科工作的男同志,比你大几岁,他的父母在为他婚事着急,我想着你们两个挺合适的。趁着联谊活动,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因为分房的原因,厂里单身男女的婚配需求激增,厂领导和合作单位研究所举办了一场联谊活动。 莫大姐的丈夫是房管科的副科长,而且林映羡在为结婚分房子的事情考虑,各种考量下她没有拒绝,答应了在联谊上和莫大姐介绍的男同志见面。 制药厂和研究所合建的职工楼开工之后,市政府财政紧张,实际批准的金额只有计划金额的一半,市政府让他们灵活变通,自己想办法。两个单位骑虎难下,杨厂长就想到了向职工筹款,把房子产权归职工一半。人工物料,他们都是先垫付一部分,等到房子建好验收合格后,他们把房子分配给职工,职工向他们支付钱购买得房子,他们再用这些钱去付工程尾款。职工想要得到另一半产权,可以在两年内花钱购买。 制药厂之所以这么早就给出分房细则,是因为制药厂希望早通知,有机会申请到房子的职工可以提前备好钱,到时候制药厂可以顺利拿到钱,好去付工程尾款。 这就是为什么制药厂的职工削尖了脑袋都要在这一次房屋分配中分得一套房,因为在分得房子之后,他们可以在两年内完全拥有这一套房子,不用担心以后房子会被制药厂收回,是真真正正属于他们的房子。在城市里有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是很难的事,有钱都买不到,房源由国家控制。这样的机会不知何年何月才再有。 ……… 林映婉的车间领导生日那天,她去糕点店买点心,看到新鲜出炉的绿豆糕,她心中意动,她特意打听过车间领导的家人喜欢吃绿豆糕,有时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麻烦帮我装两份绿豆糕。要用盒子装。” 糕点店营业员手脚麻利,很快就装好两盒绿豆糕,“两盒绿豆糕总共九两,要给一块六毛,盒子要另外收三分钱。” 这绿豆糕是比别的地方贵了点,但是形状和上面的图案好看,总价也在林映婉的预算范围内,她很爽快地给了糕点票和钱,拿着两盒绿豆糕往车间领导家走。 林映婉见到今天的寿星车间万书记,先对她说了一堆吉利的话,然后又说:“我听说糕点店的绿豆糕最好吃,我特意一大早去糕点店买,我去到的时候绿豆糕还没做好,又等了好一阵才买到。我小小的心意,希望万书记不要嫌弃。” 林映婉把绿豆糕双手递给万书记。 万书记的小孩听到绿豆糕,兴冲冲地跑来,“我喜欢吃绿豆糕。”他上手就要拿绿豆糕,林映婉立即松手给他。 万书记这时才露出一丝笑意,“映婉有心了,快进来坐。” 每个进来给万书记庆祝生日的工人,林映婉都要看一眼他们手上带来的礼物,心稍微安了一些,看来林映羡说得没错,她这个不到两块钱礼物也不是垫底的,属于中下水平。 一个瘦瘦,身上穿着补丁的女工人给万书记送了她纳两双的鞋垫,万书记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看,吃饭的时候位置不够,她都不能上桌。女工人非常尴尬,局促不安,林映婉看到她眼睛都泛红了。 晚上林映婉回家和家人说起这件事,周东红听了忍不住说万书记势利眼,“要是我当上车间书记,我肯定不会官架子这么大。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人家好歹送了自己纳的鞋垫,心里怎么看不起也好,面上也不要太表露出来不满意吧。” “她就是平时被人捧得太高,不屑于看下面的人的想法。你是没见过她看人的样子,两鼻孔朝天。” 林映婉还学了万书记平时看人的样子,夸张的表情把大家都逗笑了。 林母笑林映婉没个正形。 林映婉留意到林母手上的布拉吉连衣裙,“妈,你手上的连衣裙好看,是给我的吗?” “给你姐的,她过几天要参加厂里的联谊活动。”林母听到林映羡要去参加联谊活动,又看到林映羡没有合适的裙子穿,她就把她年轻时穿得布拉吉连衣裙找出来,还保存得很好,只要改一下腰身就可以。 林映婉撇了撇嘴,“好吧。” ……… 周日,在研究所举办的联谊活动上,大胆的青年会展示自己的才艺,吹口琴、唱红歌、作歌颂祖国的诗。有看对眼的年轻男女站在一块儿聊天谈话。 林映羡穿着林母给她改的杏色布拉吉连衣裙站在窗边,和莫大姐介绍的男同志白佳年说话。 她的眼睛是月牙眼,笑或者不笑,眼睛都是弯弯的,看起来温柔、容易亲近。只有深入接触她的人才发现她骨子里的冷漠疏离。 白佳年看到林映羡的第一眼,他就春心萌动,在林映羡面前极力表现自己。 白佳年的家庭条件很不错,父母都在市政府部门任职,家住在市政家属大院,他是家中独子。白佳年在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就在研究所工作了,他模样也周正。他这个条件有不少女同志追求,但是他挑剔,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我小时候很讨厌拉小提琴,但是我母亲一定要我学……”白佳年说起了他童年时期学习小提琴的经历,由厌恶慢慢被父母引导到喜爱小提琴。 第14章 相遇 白佳年又问林映羡以前有没有学过什么乐器,或者其他才艺。 “我没有学过乐器,唯一下苦心学过的只有跟父亲练过书法。”林映羡会弹钢琴,也会跳古典舞,但是原身不会,也没有条件学,她说会就显得诡异。林父是纺织厂的宣传干事,写得一手好字和文章,原身小时候跟林父学过书法。 白佳年对林映羡学书法的经历很感兴趣,他以前也学过,两人朝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又延伸到了父母相处关系。 林映羡认真听白佳年讲话,时不时给出适当的反应,引导白佳年往她希望的话题讲下去。 一番谈话下来,林映羡发现白佳年是很听从父母安排,耳根子软的人,结婚后他也没有搬出来的打算,他对这次分房政策毫不在意。可林映羡很在意,她费尽心思拿劳模称号,还不到十九岁就打算结婚,为的就是能分得房子,拥有一套属于她的房子。如果她接受结婚后在男方父母家住,她也没有必要费这些心思。 林映羡对白佳年的兴趣变淡,白佳年没有留意到林映羡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他还沉浸在和林映羡投契的谈话中。 《青年友谊圆舞曲》音乐响起。 有个女同志来找白佳年,邀请他一起去跳交谊舞。两人好像认识了很久。 女同志笑意盈盈地看向林映羡,“你好,我叫倪畅,你叫什么?” “我叫林映羡。” 白佳年邀请林映羡也一起去跳交谊舞。 林映羡留意到邀请白佳年一起去跳舞的女同志眼里要溢出来的爱意,心中了然,她婉拒白佳年的提议,没有答应去跳舞,让他们去跳。 白佳年答应了和女同志去跳舞。这时的交谊舞是集体舞,不是两个人单独跳的舞,是群体舞,一群人跳,在跳的过程中交换舞伴,不能搂腰。 林映羡看向窗外透气,合适的结婚对象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但是下半年分房名单就要出来了。林映羡想找一个身家清白,聪明上进,有自己主见的人结婚,家里有兄弟姐妹的更好,这样父母老了以后,赡养父母的担子不会都落在他身上,有人和他分担。 交谊舞结束后,白佳年想要回来找林映羡,但是他一直被倪畅缠住,和他说话。白佳年不好驳倪畅的面子,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父母关系又很好,要是倪畅难过,今天回去自己又要烦很久。 也在联谊活动里的钟述岑,不经意看到一个又一个男同志走到林映羡身旁和她说话,没多久之后他们又败兴而归。林映羡无疑是联谊活动里最受男同志青睐的一个,对于她的受欢迎,钟述岑并不意外。 林映羡身姿纤细柔美,容貌婉丽出众,虽与这个年代崇尚健康有力,精力充沛的审美不同,但林映羡的容貌和身姿,尽管是审美不一的人也会不约而同认为林映羡是个很美的人。 林映羡转身看到钟述岑,他在和人交谈。她不惊讶钟述岑出现在这里,因为在邮局相遇的时候,他说过他在研究所里工作。 这是有相亲意味的联谊活动,林映羡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和男同志聊天,对大胆的女同志不予理睬。 林映羡觉得可能是自己看向他的目光太明显,导致他也看向自己。 钟述岑走了过来,两人站在一块儿聊天。 “你怎么也来联谊了?”林映羡随意问了一句。 “我来研究所时间短,教授特意给我报了名参加联谊活动,让我多认识朋友。你为什么会来?”钟述岑来到现场后才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工会联谊活动。 钟述岑提及的教授是钟述岑爷爷的至交路教授,钟述岑来到江城后,对他多有照顾。 “因为我想结婚。”林映羡十分坦然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时白佳年走回来,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佳年看到林映羡身边多了一位男同志,警铃大响,“我是白佳年,在研究所人事科工作,不知道你是?” 钟述岑言简意赅地回答:“钟述岑。” 白佳年听到钟述岑这个名字感觉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细细回忆之后,才想起来是所里新来的实习研究员。 钟述岑的入职手续不是他经手的,他也不知道人长什么样子。 之所以记得名字,还是因为同事私下和他谈起钟述岑经历特殊,同事还很后悔一时喝醉把事情说出来,拜托他保密,这让他印象深刻。 钟述岑大学读了两年就被下放到农村里牛棚进行改造,他不是档案所写的什么知青,后来在一场地震里他救下不少人,今年又研究出新的防疫方案,连连立功让他背后的人看到捞他出来的机会。最后他来到了江城生物制品研究所工作。他的档案经历都过了明路,谁也指摘不了。 白佳年不想过多接触钟述岑这种背景复杂的人,谈话中白佳年故意忽视钟述岑,好让他识趣离开。谁知钟述岑毫不在意他被冷待,安静地听白佳年和林映羡说话。 白佳年也顾不上钟述岑了,因为他发现林映羡对他明显的冷淡起来。他不禁懊恼没有狠心拒绝倪畅,坏了林映羡对他的印象,又让钟述岑趁虚而入。 “最近电影院有部阿尔巴尼亚电影上映,叫《脚印》,映羡,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和我去看?”白佳年试探林映羡对他的意思。 “抱歉,恐怕我最近没有时间,白同志还是找有空的同志去看吧。” 林映羡的话让白佳年明白她对自己没有意思,白佳年变得失落起来。 联谊活动结束,众人散去,有的年轻同志已经找到了互有好感的人,成双成对地离开。 因为林映羡穿的是裙子,不方便骑车,她今天坐公交车回去。她和钟述岑一起走到研究所门口才分别。 林映羡回到家后,林母问:“今天在联谊活动上和那位男同志交流得怎么样?”林母和莫大姐两人互相认识,她们因为一起去屠宰场买肉结缘,莫大姐又是林映羡的车间同事,便开始熟悉。莫大姐和林母说她给林映羡介绍了一个对象。 第15章 刘大娘 “不合适。”林映羡把挎包放下,喝了一杯温开水才感觉舒服一点,公交车又挤又晃,她坐得很不舒服。 林母问:“是哪方面不合适?” “他有个爱慕他的好朋友,耳根子也软。”处处踩林映羡的雷点。 “耳根软有什么关系,说明他以后能听你的话,爱慕他的好朋友,等这个好朋友嫁了也不会妨碍到你们。”周东红听林母说过那个男同志家里条件比严家还要好,这点小缺点在周东红看来不是缺点,林映羡嫁到这样的人家,对林映羡自己、对家里也有好处。 林映羡说:“差就差在他不会拒绝爱慕他的好朋友。他没有能力处理好这一段关系,以后万一我和他父母的关系不好,他也处理不过来。” “那就算了,你还年轻,不着急。”林母听了也不喜欢,家里条件好有什么用,到时候这些好条件都会成了压制林映羡的枷锁。 林映婉刚从外面回来,把自行车钥匙还给林映羡,“绝对没有任何损坏。” 林映羡今天不用车,她自然不会错过,用一毛钱向林映羡租自行车。林映羡看林映婉最近安分,没来招惹她,林映婉磨了她一会儿,她就答应租自行车给林映婉。 林映婉很兴奋地和她们说:“我车间的万书记出事了,我回来路过她家,正被人抄家。” “肯定是上次生日的事太张扬。”林母说出自己的猜测。 “九成九,幸好我只送了不到两块钱的点心,我看到有人送了一瓶茅台,十块钱一瓶,都快抵上我半个月工资了,这种酒还要有门路拿到的批条才能买到的。当时万书记还很喜欢,送礼的人也开心。现在送礼的人得在家哭了。”林映婉也心疼自己那一块六毛三打水漂了。 周东红好奇地问:“你们说会是谁举报的?” 林映婉摇摇头,“不知道是谁,车间里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很难猜。”没有哪个工人对热衷于收礼办事的领导有好感。 林映婉把一瓶墨水塞到林映羡手上,别扭地说:“我看你那瓶墨水快用完了。谢谢那天给我出主意。” 林映羡看一眼手上的墨水,说了一句谢谢。 傍晚,林父和林映伟钓鱼回来,大家都围着他们拿回来的水桶看。 林母看到水桶里只有一条大点的鲈鱼,其他都是小杂鱼,“出去钓了一天的鱼,就这么一点收获?” “鲈鱼还是我钓的,爸今天运气特别差,一条大鱼都没钓到,还钓到水草,搞得我以为要钓到大鱼,白费力气把水草给拉上来。”当时林映伟看到是一团水草,人都蔫了。 “钓鱼是为了陶冶情操,收获不重要。”林父试图为自己今天差点空军辩解,一开始他看不上小杂鱼,到后面连小杂鱼都钓不上。 林母戏谑地看林父的辩解,林父被她看得心虚,“映伟,红烧杂鱼别有一番滋味,你说是不是?” “是,不过拿来炸更好吃。”林映伟不拆林父的台,帮他转移话题。 “拿来炸费油,就做红烧杂鱼好了。你们父子俩就会给我添麻烦,都不知道这些小鱼处理起来多麻烦。”林母絮絮叨叨地拿着水桶到公共厨房处理鱼,把林映羡叫过去帮忙。 在处理杂鱼的时候,林母和林映羡说起刘大娘的事,“最近玉珍嫂都不出来,都是她两个儿媳做饭。” 林映羡觉得稀奇,“刘大娘最看重厨房了,生怕儿媳妇会多用厨房的东西,每次做饭她都要在旁边看着才放心。现在居然不出来。说起来,感觉好几天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 “不知道是病了还是怎么样,今天一天都没听到她的声音。”林母平时要去上班,都没怎么留意,到今天休息才发现刘大娘安静得异常。 在池子里洗菜的马婶听到她们说话,压低声音对她们说:“玉珍被赶回村里了。” “怎么回事?”林母停下杀鱼的动作,看向马婶。 马婶最爱说八卦,有人捧场,她的兴致就来了。马婶把洗菜盆子挪近林母那边,“儿子儿媳妇都不喜欢她,上次大闹一场后,二儿子还扬言和她断绝关系。人老了,没有钱傍身,又没有收入。平时再怎么凶,也只是虚壳子。没有儿子撑腰,她现在哪有底气和儿媳妇对抗。当初户口也没转到城里,这不给了儿子儿媳机会赶她回去。在城里几十年,对老家都不熟悉了,只有一间破旧老房子……” “玉珍嫂对谁都挑剔刻薄,但她对两个儿子绝对不差,一个寡母独自拉扯大两个小子。当年玉珍嫂那口子走得早,厂里要收回房子,要不是她硬是守住,他们在城里哪有房子……”虽然林母很不喜欢刘大娘,但客观来说刘大娘对两个儿子是掏心掏肺的好。 林映羡觉得刘大娘两个儿子在婆媳斗争中始终是受益者,自己不出面,躲在她们背后默默受益。无论谁输谁赢,他们都有好处。 马婶余光看到刘大娘的大儿媳来厨房了,给林母使了眼色,连忙转移话题,“文月,鱼看着很鲜活,是在哪里买的?” “是老林和映伟钓的。” “怪不得,他们这个爱好好啊,还能带鱼回来吃……” 两人聊天聊得自然,刘大嫂没察觉到异常,自顾自做饭。 没多久刘二嫂也过来帮忙,公共厨房一户只有一个灶,他们要合起来做饭。刘二嫂在和别家聊天时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刘大嫂家米吃太多,她家亏了。 刘大嫂默不作声,当作没听见。 马婶和林母对视了一眼,没有共同的敌人,同盟也会干戈相向。 林母和林映羡将杂鱼、鲈鱼处理好后,林母烧热锅加入猪油,等猪油热化,再把杂鱼和姜蒜放进去煎香。 林映羡拿来热水瓶倒适量的热水进锅里,林母放进酱油和其他调料,“回去的时候喊你爸拿黄酒过来。” “好。”林映羡回到家里把热水瓶放好,“爸,妈叫你拿黄酒过去。” “这就来。”在里间写东西的林父出来客厅,从柜子里找出一瓶黄酒。 周东红和林映伟在客厅看火焖红薯饭。外面公共厨房的灶不够用,他们就在屋里的炉子焖米饭。 第16章 冰淇淋 清蒸鲈鱼,红烧杂鱼,还有一碟青菜,算是一顿不错的晚饭。 一家六口满满当当地挤在狭窄的客厅吃饭,全家都待在客厅只有在晚饭的时候出现。 林母说起刘大娘被赶回乡下老家住的事,当中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莫属林映婉。林映婉因为野菜的事顶撞过刘大娘,刘大娘特别针对她,对她看不顺眼。林映婉感觉和刘大娘生活在同一楼层特别痛苦,无论做什么,只要被刘大娘看见了都会编排她几句。 林映羡说出了她在厨房没有说的猜测,“刘大娘不在了,她家在纺织厂工作的只有刘大哥,房子是归刘大哥的了。刘大哥和刘大嫂会不会把刘二嫂和刘二哥赶出去?刘大嫂和刘二嫂现在关系不好。” “刘大嫂和刘大哥看着不像是这种人,平日里老实又勤快。”林映伟不怎么相信刘大嫂和刘大哥会做出这种事,大家好多年邻居了,如果他们那么能装,他也佩服。 林母却恍然明白为什么刘大嫂会这么忍耐刘二嫂。 林母做的红烧杂鱼很好吃,最后的酱汁都被倒来拌饭。 吃得心满意足的林映婉说:“爸,虽然你没有钓大鱼的运气,但是你钓的小杂鱼很好吃,不是一无是处。” 林父笑骂:“你这丫头夸人都是在损人。是你妈的厨艺好,才将杂鱼做得美味。” 林父转向夸林母,让林母很受用,没再唠叨林父钓鱼给她添麻烦。 ……… 周一,林映羡去厂里上班,闲暇时,莫大姐过来问林映羡,“你和佳年在联谊上见面感觉如何?” 林映羡委婉地说:“白佳年同志很好,他应该会找到一个更合适他的女同志。” 莫大姐明白林映羡的意思,“是哪里不喜欢?” “具体说不上来,青菜萝卜各有所爱,白佳年同志是萝卜,而可能我更喜欢青菜。莫大姐谢谢你给我介绍对象,可能我和他不合适,辜负了你一番好意。” 莫大姐没多问了,笑笑说道:“婚姻大事就是要看双方合不合适,我只是一个牵桥搭线的,你乐意去相看就是没有辜负我的好意,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两人没再谈这个话题,闲聊起来。 工会的人来车间发电影票,单位在电影院包场,看电影的时间在明天晚上。 林映羡看到手里的电影,心想真巧,是白佳年邀请她看的阿尔巴尼亚电影《脚印》。 有的工人已经看过这部阿尔巴尼亚电影了,打算送给家人朋友看。 傍晚下工,林映羡和江立夏推着自行车从厂里出来。 林映羡说起看电影的事,“我车间明天去看阿尔巴尼亚的电影,你们科室是什么时候去看?”制药厂人多,一般组织看电影会分好几批。 “后天晚上,映羡,我对象也是明天晚上看电影。我能不能和你换电影票?我想和他一起去看。” 一个月前经长辈介绍,江立夏认识比她大几岁的制药厂技术骨干,现在还在交往中。 这是换一个时间看电影,林映羡觉得没什么关系,“可以,我现在把电影票给你。” 江立夏笑得灿烂,“谢谢映羡。”她也从斜挎包里拿出电影票给林映羡。 “我爸让我今天回来从益民食铺带冰淇淋回来,你要不要也去。天气变热了,吃点冰淇淋舒服。”江立夏邀请林映羡一起去益民食铺。益民食铺主要做点心甜食,到了天热的时候会售卖冷饮。 “好,我今年还没吃过冰淇淋。” 益民食铺的冰淇淋是江父特意托亲戚帮他留的,江立夏和林映羡去到售卖点。 食铺的临街柜台就是冷饮售卖处,柜台是被白铁皮包着。 江立夏把保温桶放到柜台面上,“丹姐,我来拿冰淇淋。” 在忙活收拾东西下班的丹姐应声走来,“算你来得巧,再晚一点我们就下班关门了。” 丹姐打开柜台后面的柜子,一股白烟就趁机冒了出来,柜台还会发出嗡嗡的声音。 丹姐就把事先留好的冰淇淋从柜子装进保温桶里,江立夏把钱递给丹姐。 林映羡借了江立夏的光,拿到最后一份香草味的冰淇淋,她还买了绿豆冰棍。江立夏的家经过林映羡的家,林映羡把冰淇淋和绿豆冰棍放到江立夏的保温桶里,这样到家了也不会融化。 两人聊着天骑车回家。 到了纺织厂家属楼附近,林映羡感谢过江立夏后,迅速回家。 林映羡拿着冰淇淋和绿豆冰棍匆匆上楼,看到楼道里很多人,好像刘大娘家又热闹起来。 林映羡进门,只看到林映伟和周东红在,“映婉和妈还没回来吗?”林父今晚要和几位老乡聚餐,不回来吃饭。 周东红指了指门外,“在刘家门口。二妹你说的真没错,刘大嫂要把刘二嫂刘二哥赶出去。”周东红看到门外都望眼欲穿,她也想去看。 “大哥,你去把她们叫回来,我买了冰淇淋和冰棍回来。再不吃就要化了。” 林映伟听到林映羡的话,立即去刘家找林映婉和林母回来。 周东红眼馋地看向冰淇淋和冰棍,心想怀孕真麻烦,这要忌口,那也要忌口。 很快三人就回来了。 林映婉看到冰淇淋开心地说:“我去找勺子。” 林映羡和林映婉你一勺,我一勺地吃起冰淇淋,林母和林映伟在吃绿豆冰棍。 林映婉在吃东西也不忘和林映羡他们说刘家的事,“我和你们说,刘二嫂那次去打胎是演戏,根本没有想要打掉孩子,她是和刘大嫂串通起来把刘大娘给赶走。现在刘大娘走了,刘大嫂就过河拆桥,刘大哥和刘二哥刘二嫂说房子和他们没了关系,孩子也长大,不能让他们继续住下去。刘大哥一家一开始就打着独占房子的算盘。” “你怎么知道的?”周东红好奇看向林映婉。 “刘二嫂说的,她什么好处都没得到,不就鱼死网破,一锅端了。上次是一层楼的人来看,今天楼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来看,围得严严实实的。刘家想关门吵,都关不上。” 第17章 电影 林映伟很是惊讶,“刘大哥刘大嫂居然是这样的人,有时还真不能把人想得太好,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比别人少。” 林映羡问:“最后刘二嫂和刘二哥怎么样?” “刘二哥说要回乡下把刘大娘找回来做主。刘大哥和刘大嫂肯定不愿意,他们继续吵吵闹闹,你们听还在吵。”林映婉的语气有些鄙夷。 大家听到都觉得无语。 林母感叹道:“生了这样的儿子,还不如不生。有用就请回来,没用就送走,留她在老家一个人凄凉终老。” 周东红看了一眼已经鼓起来的肚子,心中担忧以后生的孩子也会像刘家两个儿子一样没良心。 最后林家人看到刘二哥和刘二嫂离开了,听说刘二哥连夜回去老家,刘二嫂去娘家住。刘二嫂现在怀着孩子,留在刘家,怕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晚上林父回来,林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是说好吃饭吗?怎么去这么久,还喝酒了。” 林父拿起扇子扇风,“老卢高兴,把珍藏的好酒拿出来喝。他们屠宰场要改组成肉联厂,他的职位可以往上提一提。” “怪不得你们要喝一杯。这可是好单位。” “要扩张改造呢,规模比原来的大。” “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 “最晚明年。” ……… 林映羡拿着电影票找到相应的位置坐下来。这个场次的小孩挺多的,还有很多她没见过的面孔。应该都是私下找工友偷偷买票了。制药厂工人多,林映羡也没认全人,她没在意这个发现,安静地等放映员放电影。 《脚印》这部电影是去年年末上映的,对于电影片源少的七十年代,这部电影对大众来说还算新鲜。 电影一开始就展现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一名医生,悬疑色彩强烈。就是在电影表现手法上大量采用了时空交错的倒叙插叙,使得影片结构变得支离破碎,东一下,西一下的,不全神贯注观看是很容易摸不着头脑的。 小孩看不懂这种片,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在电影院里说话嬉闹起来。 种种因素下,使得大家观影体验感一般。 林映羡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对她来说这种刑侦片具有吸引力,慢慢地她忽略了嘈杂声,沉浸在剧情中。 巡查的人拿手电筒在昏暗的电影院里照来照去,都没怎么影响林映羡。 “在公众场合耍流氓,违法违纪,你是哪个单位的?赶紧出来!”大爷大声喝斥打破了林映羡的沉迷,林映羡顺着光束看过去,一个戴着袖章的大爷用手电筒往林映羡后几排的一个男生照来照去。 大家都不看电影了,往他们这边看。小孩也安静下来。 男生双手举起,神情惊慌又紧张,“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 涉事的女生用手遮住了脸。 大爷直直往男生脸上照,“什么都没干?你弯腰靠得女同志这么近做什么?脑袋都蹭到人家大腿上了。” “我就是低头找钢笔,太黑了不容易找着,才弯下腰四处摸索。”男生把一支钢笔拿出来。 大爷对男生的话将信将疑,又照向女生,“这位女同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女生看向大爷怯怯点头,“是真的,他没对我耍流氓。” 大爷照向男生旁边的男同志,这个男同志从一开始就往男生那边看,大爷觉得他肯定看到什么,“你刚才有没有发现异常?” 男同志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没有……” 大爷又把手电筒照向女生旁边的钟述岑问了同样的问题,钟述岑神色平淡地回答:“我刚才在专心看电影,并不清楚身旁发生的事。” 大爷这才作罢,没再揪着涉事的男生不放。 林映羡再回头看电影时,她已经看不懂电影的进展了,电影男主转变思想,有了远大追求后就莫名其妙死去。林映羡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剧情。 电影结束,大家慢慢散场,电影是看得云里雾里的,但刚才那场热闹大家是讨论得热烈的。 钟述岑在停车棚碰到林映羡,林映羡正蹲下查看自行车轮胎的情况,钟述岑走过来询问:“是轮胎出什么问题了吗?” “好像漏气了。”林映羡捏了一下轮胎。 停车棚有几个人也遇到车胎漏气的情况,正在怒骂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车胎给扎漏气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面面相觑。 林映羡郁闷地推着车和钟述岑走出停车棚。 两人走了一会儿,看到电影院里被大爷用手电筒照的那对男女在吵架,女生甩开男生的手愤怒离开,男生追上去。两人在闹别扭中慢慢消失在林映羡和钟述岑的视线。 “他们是情侣吧。”林映羡在电影院就觉得两人是相熟的,女生不会允许关系不亲近的人靠得自己这么近,完全超出了安全距离。 “是情侣。” 两人从钟述岑面前经过,一起坐在位置上,电影开始后还在窃窃私语,甚至有过于亲密的举动。钟述岑想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都难。 无论是情侣之间的亲密,还是男生非礼,被巡查的大爷抓到都得问罪,他们想要没事只能装作不认识,撒那样的谎。钟述岑不想多管闲事,也就模棱两可说不清楚。眼尖的大爷对两人的否认保持怀疑态度是很正常的。 钟述岑和林映羡没继续聊这对情侣的事,讨论起《脚印》这部电影。慢慢走到分岔路,钟述岑把自己的自行车给林映羡骑,“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你骑我的车回去。天太黑,你一个人推车回家不安全。我明天去上班帮你把车拿去修。” 纺织厂家属大楼离电影院比较远,有些路段还没有路灯,夜晚一个年轻女性独自走路回家确实不太安全。林映羡没有拒绝,和钟述岑说了谢谢。林映羡从包里拿出修车要用的钱给钟述岑,约定明天傍晚在离研究所最近的修车铺见面。 第18章 租户 钟述岑接过林映羡给的钱放好,没有不要林映羡的钱。钟述岑和林映羡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她在钱财方面会分得清楚,她不会占别人的便宜。他推托不收钱,林映羡会觉得他麻烦。 当时林映羡多次自杀未遂,被关在病房里不许出来。林映羡开始接受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实,她也不想以外人看来是精神失常的形象活着。 她表现良好,努力接受治疗,和林父林母再三保证不会再自杀,她才不用被绑起来,可以在病房里自由活动。 钟述岑经过林映羡病房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她贴的一张纸条,拜托自己给她买一份报纸。钟述岑看到林映羡湿漉可怜的眼睛,想到护士和他说林映羡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病人。 钟述岑觉得林映羡应该是得了抑郁症,才会有轻生行为。只是大家没有这个意识而已。 钟述岑是个求生欲望极强的人,他很爱惜自己的生命,他觉得人的生命大多数时候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不伤害到其他人,选择生或死,都是个人的自由。当时他看到林映羡在跳窗自杀,林映羡对他的出现十分警惕,眼里含着哀求,让他不要阻止她。所以他选择离开。 可是他离开时,护士刚好往他这边跑来。林映羡的生死就变得和他有关系,他见死不救的事情传出去,他的利益会受损。他考虑过后转身回来救下林映羡…… 最后在林映羡不断的拜托下,钟述岑还是答应了给林映羡买报纸。钟述岑每天都会往她病房门缝里塞一份当天的晨报,有时会给她笔和纸,他们隔着一扇门聊天说话,这样的行为直到她可以从病房出来才结束。 林映羡把钟述岑买给她的每一份报纸的钱都记录下来,算了总金额,把钱还给钟述岑。钟述岑一开始没有收下钱,让林映羡拿回去。林映羡和钟述岑说了一个故事,她曾目睹一对从小很要好,几乎同吃同住的朋友因为一点小钱断绝关系,成了相看两厌的仇人,曾经为彼此花的钱成了互相攻击的武器。 作为旁观者的林映羡深刻意识到金钱纠纷的杀伤力,多好的关系都会变得四分五裂。林映羡对钟述岑说,如果他们是朋友,他就应该收下这笔钱,账目分明、没有金钱纠纷的友谊更容易走得长久。钟述岑收下这笔钱,他和林映羡成了朋友。 有时钟述岑觉得林映羡是在骗他,她没有把他当作朋友,出院之后就没再来找过他,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家的地址在哪里。林映羡只是想和他没有任何纠纷,才那样哄骗他。不久后钟述岑伤养好,必须回到下放的农村。钟述岑和林映羡彻底没了联系,直到今年他上门退婚时,才发现他的退婚对象是林映羡,他们时隔一年多再次见面…… 钟述岑推着林映羡的自行车,慢慢走回住所。钟述岑住的地方是一个有几户人家住的院子,他住的那间转不过身的里间是院子里一对老夫妻私下悄悄租给他的。住在同一屋外间的制药厂工人也是这对老夫妻的租户,今天的电影票还是他找钟述岑换的。 研究所的单身宿舍已经住满人,新的职工楼单身宿舍还不能住人,钟述岑就凑合住在了这里。这对老夫妻租房很谨慎,不是单身,不是他们同乡,不会讲家乡话的,他们一律不租。因为租户来他们这里住都是以亲戚名义来住的。路教授的儿媳妇和张大娘是亲戚,她知道张大娘在租房子给人住,就给钟述岑介绍了张大娘。 张大娘原来的租户就要搬走,钟述岑来的时机巧。 因为原身的奶奶、母亲和现在老夫妻里的张大娘同是沪城人,继承了记忆的钟述岑也会说沪城话,张大娘成了他的远房姨婆。路教授儿媳妇可以作为佐证,他和张大娘是亲戚,不用太担心被别人查出来问题。张大娘也觉得安全妥当,十分欢迎钟述岑来家里住下。 钟述岑是核冬天结束两百年后地下避难所科学家创造出来的新人类,他是实验室的试验品,没有价值的试验品是没有人权可言,是任人宰割的实验耗材。 钟述岑在生化领域表现出来的极为出色的天赋,让他从试验品成为避难所真正居民,被培养成寄予厚望的生化研究员。 后来避难所的燃料棒即将耗尽,避难所的防备能力大大下降,又遭遇外敌袭击。避难所的管理者玉石俱焚,他没有经过避难所居民同意,下了将整个避难所摧毁的决定,钟述岑因此丧失了性命。 钟述岑再次醒来时,他被埋在了废墟里,那个地方正发生地震。钟述岑不断回忆原主的记忆消磨时间,凭着顽强的救生意志活了下来,终于有人发现他,他被救了出来。钟述岑获救后,他出于对救援人员的报答,也出于自身的情况,他不顾危险救了很多人。从医院回去后,钟述岑从下放改造的臭老九成了下乡上山做贡献的知青,受到了表彰,境遇有很大的改变。 在避难所的生活经历让钟述岑深刻体会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真理,他承认自己做事具有极强的目的性…… 第二天,林映羡骑着钟述岑的自行车来到修车铺,钟述岑已经在修车铺旁等她。 “车胎补好了,气也打满。”钟述岑和林映羡交换自行车。 林映羡从包里拿出一个铝制饭盒,饭盒里面装的是生煎包,“食堂来了一个会做沪菜的师傅,他做的生煎包好吃,给你。谢谢你借车给我骑回家,还有也谢谢你帮我把车送到修车铺补轮胎。”林映羡想感谢钟述岑的帮忙,就想到送他家乡名小吃。 “谢谢。”钟述岑接过饭盒,他从包里拿了几颗巧克力给林映羡。 林映羡和钟述岑一起骑自行车离开修车铺,路上他们遇到戴着红袖章,穿着绿军装的的人到一户人家抄家,穿着白色公安制服的人抓住两男两女。 第19章 查户口 林映羡听到是户主偷偷租房子给别人住,租户还搞地下工厂,地下工厂的事被揭发,户主出租房子的事也被暴露了出来。 林映羡看到钟述岑若有所思的样子,等他们骑远了,林映羡才问:“你是不是没在单位的房子住?” “嗯。在亲戚家住。” 林映羡明白钟述岑的弦外之音,钟述岑在江城根本没有亲戚,他是租房子的,“你多注意。” “我会的,映羡,谢谢你的关心。” 林映羡和钟述岑骑了一段路后,各自分开回家。 钟述岑回来时看到张大娘,“姨婆,朋友送了我生煎包,我想到厨房热一下生煎包。” 钟述岑一般都是从研究所食堂吃完晚饭才回来的,而且他不会做饭,几乎不用厨房。在地下避难所生活,他吃的东西不是营养剂,就是黑科技烹饪机制作的食物。他以前在知青点煮过饭,大家都是为了不浪费粮食才勉为其难吃下去。 张大娘有点疑心钟述岑没有和她说沪城话,她是嘱咐过钟述岑的。张大娘怕出什么事跟着钟述岑进厨房。 张大娘拿着四个生煎包出来,面上却忧心忡忡,邻居秦大姐看到张大娘手上的生煎包,“哟,大娘,哪来的包子?看着很香。” 张大娘换成笑容可掬的模样,“我外侄孙拿回来的,是我老家的小吃。知道我念着这一口,特意孝敬我的。” 秦大姐笑笑说钟述岑有心孝顺,时不时买东西孝敬她。 在外面扫大街的张大娘丈夫曾大爷进家门看到孙子小虎高兴地吃着生煎包,张大娘看到孙子开心,她脸上也不觉有了笑容。 曾大爷从口袋掏出五分钱,“小虎,去打半斤酱油回来,剩下一分钱给你当零花。” 小虎擦了擦手,接过五分钱,“我这就去。”六岁的小虎手脚麻利地跳下凳子,去厨房拿酱油瓶去供销社打酱油。 小虎离开后,曾大爷面色凝重,“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被抄家了,还有公安在。” 张大娘笑容收敛,“是不是对街那家?” 曾大爷点了点头。 张大娘说:“述岑和我说过这件事了。居然敢租给搞地下工厂的人住,我看那个屋主八成是有钱分,胆子才这么大。人心不足蛇吞象,还要连累到我们这些安分老实的人家,这件事揭露后,我怕接下来会有严查,殃及池鱼。老头子,你要让你亲戚小心一点。” 张大娘的儿子在岗位上突发疾病死了,儿媳妇不到一年就改嫁。政府和张大娘儿子单位体恤张大娘一家都是孤寡老人和孤儿,给无业的曾大爷找了个扫大街的工作。 老两口觉得自己都没几年活了,单位给的赔偿金孙子的娘带走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他们都不敢动,想留给孙子以后用。 曾大爷扫大街的工资不高,养活三个人说到底是艰难的。张大娘和曾大爷想为唯一的孙子小虎多攒点钱,就算他们不在了,多一点点钱撑到孙子能长大赚钱。他们就想到把家里多出那间房子做成里间外间,偷偷租出去。 这两年不像前两年查得紧,稍微松了一点。他们没听到什么人因为私自出租房子出事的,这让他们放松了一点警惕。今天发生的事,让他们心头一紧。 张大娘心想他们出事没关系,可不要连累孙子,害他成分有问题。 住在的租户罗诚回来后,曾大爷进来房间,敲里间的门叫钟述岑一起出来外间说话商量。 曾大爷和罗诚说今天对街发生的事后,对两人说:“出租房子的事被传出去对大家的影响不好,我就想着这段时间我们要像真正亲戚那样相处,一起吃一起住,避风头。小虎要过来和你们住,显得都是一家人亲近。因为外间大一点,罗诚同志,麻烦你将就和我孙子住一段时间。你放心,这个月房租我给你减三成。” 罗诚家里条件不错,尽管有兄弟姐妹,他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他不想长大了还事事受父母安排,所以申请调到江城工作。 他不习惯和人睡一间房,也不喜欢别人睡他的床。他就是不想和陌生人住一块儿才没申请制药厂的单身宿舍,但如今为了不出事,躲风头,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行。什么时候过来住,我收拾收拾。” 曾大爷说:“今晚就过来住。” 曾大爷离开后,罗诚不情不愿地收拾东西。 当初上一个租户离开,他准备和曾大爷商量换房间,他要住里间。谁知钟述岑抢先一步订下了,他只能继续住外间。 罗诚越发觉得里间好,虽然小,但不会有人进进出出打扰,也不会有人来和他一起住。幸好钟述岑不长住,曾大爷已经答应他,钟述岑一离开就把里间留给他。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大娘带着小虎进来,小虎兴奋地在床上跳来跳去。小虎不知道罗诚和钟述岑不是他家亲戚,还以为他们都是哥哥。这个房间的使用权还是他家的,他可以随意活动。 罗诚立即挂了脸。 张大娘看到罗诚嫌弃自己的孙子,心里不舒服,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没有发作。 张大娘把小虎喝住,让他乖一点不要打扰哥哥休息。经历家庭变故的小孩对大人的情绪变化是敏感的,小虎看到张大娘的脸色,又看向罗诚,他安静了下来。 周日,钟述岑正准备把自行车推出院子,街道办主任段主任和一个白色公安服的年轻男人进来,段主任看到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秦大姐,说:“我和公安局的杨公安是来查户口,通知你们院子的人把自家户口本拿出来。” 秦大姐好奇问:“段主任,是要查什么逃犯吗?” 段大姐不否认秦大姐的问题,就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秦大姐真以为是查逃犯,着急忙慌地擦干手,回家拿户口本,避免惹事上身。 钟述岑回到房间拿户口本,他来江城工作之前就迁出原来的户口,现在户口本上就他一人。 第20章 图书馆 杨公安翻看秦大姐家的户口本,“户口本上的人都在家里住吗?家里有什么人在住?” 秦大姐老老实实回答,“我闺女在户口本上,但她不在家里住,去年下乡当知青。这情况段主任是知道的。家里是我,两个孩子,孩子爸,还有孩子爷奶在住。” 杨公安看向段主任,段主任点了点头。杨公安和段主任进屋看了几眼后,杨公安把户口本还给秦大姐。 杨公安和段主任查了几家户口后,来到张大娘家,张大娘把户口本给杨公安看。 杨公安照例问了两个问题。 “户口本上的李英是我儿媳妇,前几年改嫁了,户口也迁出去。就是我家还没换户口本,上面还有她的名字在。我家有我、我丈夫、孙子、两个侄孙子在住。”张大娘心里一直打鼓,生怕他们会发现什么异常。 杨公安果然起了疑心,抓着张大娘的话,问她两个侄孙子的情况。杨公安看向张大娘的眼神锐利,张大娘心里慌得不行,磕磕绊绊地说起两个侄孙的事。 钟述岑走了过来,“张大娘是我姨婆,因为我调到江城工作,职工宿舍还在建,我一时没有地方落脚,姨婆热情留我下来住。这是我的户口本,还有我的工作证。” 杨公安看到钟述岑的工作证,他知道研究所的新职工楼确实在建。 秦大姐也在一旁帮忙说话,“他们俩就是亲戚关系,我住在她家隔壁有什么不对劲,我肯定知道。大娘这个侄孙还很孝顺,时不时买点吃的孝敬老人家。” 钟述岑和秦大姐的帮忙说话,让张大娘没有那么慌张了,“段主任也知道我家是什么情况,儿子年纪轻轻就不在,家里也没了顶梁柱,我就想着留两个侄孙在家里住,我和老头子,还有小虎不至于被外人欺负了去,有人替我们撑撑腰……”张大娘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越发真情实感。 秦大姐和段主任看到张大娘自揭伤疤,难过落泪,她们安慰起张大娘。 杨公安的疑心打消了一半,问起另一个侄孙在哪里。 张大娘擦了擦眼泪,“他早上出去了,要我去找他吗?” 杨公安摆手说:“不用,我进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 “好好。”张大娘带着杨公安进屋检查。 张大娘指着床说:“这是我和我老头子住的屋,我们家平时吃饭也在这里。孙子偶尔过来住,平时是和他二哥哥住,就是我另一个侄孙罗诚一起住。” 杨公安仔细查看了一番,没发现问题,“下个屋。” 杨公安看到钟述岑住的屋分里间和外间,外间有两个人住的痕迹,“这是你侄孙和侄子住的地方吗?” 张大娘点头说是。 “你对钟述岑同志挺好的,让他单独住一个里间。孙子和罗诚睡一张床。” 杨公安轻飘飘一句话,让张大娘胆子又提了起来,“他爱干净,又是搞科研的,有什么重要的书和资料不能随便碰。加上我孙子小,好动,会乱碰东西,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睡。就让他和小诚睡一起,述岑自己睡一间。” 杨公安打开房间,看到房间很小,收拾得很干净,东西摆得整整齐齐,桌上的书架放了不少书籍。 小虎回到院子,看到屋里挤了好多人,他也走进来,“奶,大哥哥。” 张大娘摸了摸小虎的脑袋,“上哪调皮去了?头发都是湿的。” “在外面随便玩,天气热,容易出汗。” 杨公安招手,把小虎叫过来,“小同志,你平常是住这屋吗?家里两个哥哥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虎说:“你都说了啊,他们是哥哥。我就住这屋,我和二哥哥住。” “知道他们是你什么亲戚吗?” 小虎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记得了,大人说的我记不住,就知道是哥哥。” 杨公安问了小虎几个问题,小虎的回答没有什么异常,小孩撒谎很容易看出来的,杨公安信了小虎的话。 没有地下工厂的痕迹,出租房子的嫌疑也不大。杨公安疑心也差不多消散。 杨公安离开后,各自都回了自己的屋。 张大娘弯下腰亲了一口小虎,“真是我的好孙孙。”张大娘掏出两分钱给小虎奖励他。 张大娘看向钟述岑,感激说道:“述岑,这次多谢你帮忙一起说话。” “不客气,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事情解决,钟述岑骑车去省图书馆。江城是省会城市。 钟述岑每个周日都会去图书馆看书,顺便借书还书。 钟述岑来到省图书馆,往目录室去,他按门类找到一个抽屉,拉开抽屉,找到需要借的书名,抽出卡片,然后交给图书管理员,图书管理员帮他把需要借的书找出来。钟述岑顺便把之前借的书还了。 因为查户口的事,钟述岑有些耽搁了时间,他借完书来到阅览室,发现他经常坐的位置已经被人坐了。 这个位置是他精心挑选的最佳位置,现在他也只能另寻座位。 钟述岑找座位坐下的时候看到林映羡在不远处,只隔了两张桌子。 林映羡没有注意钟述岑也在图书馆,她专心地看财会类的书籍,核心的制药技术太复杂,不是她这种普通工种能学到的,她也不想一直当普通生产工人,她想要另寻出路,会计是个不错的选择,它也是一门技能,学了没坏处。而且制药厂财务科有个职工在这两年就要退休了,她可以有机会运作拿下来。但最大的前提是她要懂财务。 会计接触门槛不高,她还可以到夜校的会计班上课学习。不过会计班要到秋季才能重新开课。 第21章 救人 晌午都已经过去,林映羡想起来自己还没吃午饭,到外面的走廊接了热水,就坐在长椅上吃馒头。 钟述岑也在,他看到林映羡,就走过来坐下。 林映羡问:“经常来吗?我之前没见到你。” “周日会来,因为今天有公安和街道办的同志来查户口,比往常来晚了些,常坐的座位有人在坐,我才到这层楼找座位坐。”钟述岑以前在另一个楼层坐的。 “没什么事吧。”林映羡听到查户口,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事。” “你要一直那样住下去吗?” “只是暂住,职工楼建好可以住人,我就申请单身宿舍。”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钟述岑问:“映羡,你在谈对象吗?有一次我在饭馆看到你和一位男同志单独吃饭。”钟述岑之所以有这个猜测,是因为林映羡的表现跟那天在联谊活动和白佳年相亲时的表现相似。 钟述岑看到林映羡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态,“抱歉,我这个问题冒犯你了。” “没关系,我和他在相亲,彼此不合适,没有后续了。”林映羡总共就相亲三次,两次都能被钟述岑撞见,还都失败了。 经过几次相亲后,林映羡更想假结婚,这个时代不少人为了房子匆匆结婚、匆匆离婚,搭上自己一辈子,只为一个分房机会。她不想就这么搭上自己一辈子,她觉得契约结婚挺好的。几年后就可以离婚,她能得到一套房子,她还可以有借口不再结婚。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简单吃过午饭就回到阅览室继续看书学习。 到了四点多,林映羡收拾东西回去,起身时她和钟述岑相视,两人算是沉默的道别,她放好椅子,离开阅览室。 林映羡在回去的路上,她看到同组的唐贞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一个孩子躺在地上昏迷不动。 有人群在围观。 林映羡停好车走过去,“唐贞,出什么事了?” 唐贞脸上满是泪水,“我儿子在街上走得好好的,就突然呼吸不过来。后来,后来就晕倒,没气了……”唐贞哽咽不已。 林映羡看到唐贞儿子的脸色白得可怕,“没气说不定还有心跳,现在赶紧送去医院抢救,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你抱着他,坐在我后面。不要犹豫。” 唐贞探到儿子没有呼吸后,她整个人都慌乱无神,以为儿子没命了,不知道要把他送去医院抢救治疗。其他人也不懂也以为孩子死了。 “组长,谢谢你,谢谢。”唐贞连忙坐上林映羡自行车后座。 林映羡踩着自行车奔去医院。唐贞抱着儿子往急诊跑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唐贞的儿子被抢救过来,是海鲜过敏引起的严重休克。再晚一点人就救不过来了。 江城是沿江城市,在内陆,不靠海,江城人吃到海鲜的机会很少。唐贞儿子之前没吃过海鲜。 唐贞丈夫没多久后也赶来医院。 林映羡见唐贞儿子被救过来,她丈夫也来了,就提出离开。 唐贞拉着林映羡的手说尽感谢的话,还要跪下,林映羡连忙把她拉起来劝住她。 林映羡不是冷血到没有人性的人,见到认识的人急需帮忙,人命关天,她不可能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林映羡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饭已经做好,林母让她洗手吃饭,“怎么晚回来了?” “路上遇到工友,她儿子海鲜过敏导致休克,我帮忙把她和她儿子送去医院。” “这么严重,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不过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醒。” 在饭桌上周东红正和大家谈今天产检的事,虽然平时她总是担忧孩子生下来教不好,忧这忧那的,但是听到医生说一切正常,她不由得高兴起来。 生过三个孩子的林母给周东红传授经验,婆媳俩难得话多。 “妈,我今天在医院看到表妹,刚好她今天值班。姨妈挺厉害的,表妹只有小学文凭,她才回来三个多月吧,就能在医院工作了。”周东红觉得生在严姨妈家的孩子就像是生在福窝里,怪不得那个护士会选中严姨妈的孩子来调换。 林映婉好奇问:“做医生吗?” 林映伟说:“怎么可能?做收费员。” 周东红说:“对,反正是个坐着收钱的岗位,她说这种值班的事情不经常有,很久才轮一次。” 周东红原本想和严清买点她做的蜜饯,周东红很想念金桔蜜饯的味道。周东红一说蜜饯,林映伟就转移话题,不让周东红说下去。林映伟不想家里再发生因为蜜饯大吵大闹的事情。 林映婉不满地说:“这么容易就给女儿找到一个好工作,当初咱家送钱送礼,低声下气拜托她找一个工作,她都不肯帮忙,说得自己多么正直。还是女儿亲,侄女什么也不是。我想就算严清是文盲,她也能给严清找到工作。” 当初林映婉和林映羡要下乡,林父林母找遍关系给她们找工作,求过严姨妈和严姨夫。林映婉看到高傲的林父低声下气求姨妈和姨夫,他们也没有要帮的意思。林映婉那时起就不像以前那样亲近严姨妈。后来,林父和林母几经周折,花了不少钱才在制衣厂找到一个岗位。那个岗位就是林映婉现在的工作岗位。 林父斥责道:“林映婉,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林映婉委屈地掉眼泪,“我说的没错!” “我们家和她是什么关系,严清和她又是什么关系,这能拿来比较吗?映婉,以后说话不能一股脑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祸从口出。”林父不介怀这件事,亲戚也只是亲戚,人家自身的利益更重要,他不能强求什么,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要怨就怨自己没有本事。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不要再谈了。”林母阻止他们再说下去。 林映羡没有说话,这种事她不插嘴。 想要顺着林映婉说几句话的周东红把话咽了下去,她和林映伟继续和大家说孩子的事。 林映婉饭都没吃完,就回到床上拉上床帘,自己生闷气去…… 第22章 倾诉 图书馆到了闭馆时间,钟述岑离开图书馆,去面馆吃阳春面后在回到住处。 罗诚已经回到家,他今天早早就去找对象。罗诚看到钟述岑回来,“听说今天公安来查过,已经没事了,我和叔婆说这两天就恢复以前的样子。问题终于解决了,我也不用和那个小屁孩睡觉,都翻不了身。” 钟述岑看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一张薄被,小虎应该今晚就不和罗诚睡一起了,“嗯,早上来的。” 钟述岑准备进里间,罗诚叫住他,说要和他讨教问题,让他坐下来,“喝茶,杯子很干净,放心喝。”罗诚和钟述岑住了几个月,知道他比自己还讲究卫生。罗诚觉得自己和他相处得比上一个租户好,可能就是因为他爱干净,不多事。 “什么问题?” 罗诚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就是,就是谈对象的事。你有没有谈过对象?” 钟述岑说:“没有,这方面我给不了实际性的意见。” 罗诚有些失望,但是他心中郁闷,钟述岑给不了意见,他也想诉诉苦,“我对象有点想要和我结婚的意思。但我们只谈了两个月,我说想和她多相处一段时间,再互相了解,不着急结婚,她听了之后就生气,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现在制药厂分房,应该这个时候结婚分到房子。她是想得很好,可是我并没有满足分房条件,我资历浅,级别够不上技术骨干,没评过先进,唯一能达到要求的只有高中毕业。” “你有没有说,你不符合条件的事?” “有,但是她让我找领导疏通,意思是让我送礼,我怎么能顶风作案?你是不知道前两月,我单位有个车间主任收礼贿赂被抄家送去劳改的事,现在又是制定分房名单关键时候,查得很严,尤其是房管科的人被盯得紧,没有哪个领导敢明目张胆收礼办事。我和她说不能送礼的事,她说我胆子小。我们因为这件事不说话好几天了,我今天去找她,她不肯见我。”罗诚心中十分无奈。 “你了解过她为什么想和你结婚吗?”罗诚只是想说心事,钟述岑顺着他问。 知青点里的知青也喜欢找钟述岑倾诉,觉得他话不多,嘴巴严,不会说出去。钟述岑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人情世故,融入这个世界,不要显得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引起他人怀疑。别人找他倾诉,他一般不会拒绝,他听得很认真。别人看到钟述岑认真听,觉得自己受到尊重,越发喜欢找他倾诉,他人缘也跟着变好。 “其实我有猜到是为什么,她父母很想她结婚,给她弟弟腾地方结婚。她被催烦了,也不想在家里待下去。” 罗诚对象没有明说,但是罗诚能明白她的意思。如果用送礼就可以解决问题,罗诚也愿意为对象谋得一套房子,他们可以有一个小家,可事实是解决不了,纠察队的人紧盯着房管科的职工。马明那件事发生后,纠察队被重组,为杨厂长所重用。 建职工楼,给职工分房,是杨厂长和赵毅军费尽心血促成的,厂里和他们不对付的领导都在伺机抓住他们的把柄,他们不能让蠹虫将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这段时间也有房管科领导因为分房受贿被抓到,降职处分记大过的事发生,让房管科的人风声鹤唳。罗诚现在去送礼,是自投罗网。 罗诚和钟述岑聊了好一会儿,罗诚觉得总是自己在说话,钟述岑没什么机会说话,他又听得认真,这让罗诚有些过意不去,问起钟述岑的情况,“你为什么不继续住下去,单身宿舍多难受,几个男的凑一块,到了夏天,味道不好闻,没几个人爱干净的。你比我还讲究卫生干净,你受得了吗?” “我在知青点住的是大通铺,什么不好闻的味道都闻过,我适应了。”钟述岑觉得一直租房子下去总有会被人发现的时候。 钟述岑在原世界避难所也住过集体寝室,一个房间住的人比现在的多很多,只是集体寝室更加干净,一尘不染。那时他只是个实验耗材,寝室一开门就是实验室。 住在里面的人永远无法打开那扇通往实验室门。作为人造的速成实验材料,活不长久,就算没有被用来做实验,寿命最多只有五年。 不过他这个耗材比较耐用,身体容纳性很强,活了十年还没死。他还产生了自我意识,会学着研究员的语言和行为,会耍心机躲避实验。 后来他的异常行为被研究员发现,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对他的处置意见不一,有的研究员认为他这种材料非常珍贵罕见,应该继续拿来做实验,一个研究员兴奋地表示要为他专门开一个研究课题研究变异的原因。后来这个始终想切片研究他的研究员意外身亡了,那个意外是他制造的…… 有的研究员认为他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应该当作普通居民一样对待,不能再当作实验耗材了,若不然违反了避难所管理法。 研究员在给他做各种检查和测试时,他在生化领域表现出极强的天赋。其实他在这个领域有非同一般的天赋,是因为他模仿能力和学习能力强,他只见过生化研究员,接触过生化实验室,从他有意识起就在模仿学习,耳濡目染。 检测结束后,他离开了那个都是实验耗材的集体寝室。他住进了一个六人寝室,那里住的都是避难所居民,他开始接受属于人类的教育…… 罗诚开始畅想钟述岑离开后,他住进里间的日子,“你一离开,我就搬进去,不知道后面来的租客会是什么样的人。” 钟述岑说:“姨婆应该不会再找新租客,若不然在杨公安和段主任那里很容易被揭穿。” “那我是一个人住这间屋子?只要房租不涨太多,我很乐意接受。” “小虎慢慢长大了,他需要自己睡一张床,他可能会来这里住。” “那也没多大问题,反正一人一间。” 钟述岑提醒罗诚,“如果你想长久安稳住下去,你要处理好和小虎的关系。” 钟述岑觉得张大娘不大喜欢罗诚,这段时间大家一起相处的时间变多,有些矛盾也显露出来。 第23章 感谢 听了钟述岑的话后罗诚若有所思,“述岑,多谢你提醒,要不然我犯了大错。述岑,够意思,我认定你这个朋友了。”钟述岑大可以不说,任他继续这样下去,最后被张大娘赶出去,因为这不关钟述岑的事,他们关系也一般,但钟述岑还是说了。罗诚觉得钟述岑为人热心仁厚。 “不客气。” 罗诚没有思前想后,查户口的事一结束就让小虎回去住,着急恢复原状,太容易露出破绽了。钟述岑不希望自己被罗诚所连累,罗诚和张大娘一家关系变好,他更安全。 罗诚特意去张大娘的屋,“叔婆,叔公还没休息啊。”他摸了摸小虎的脑袋。 小虎见罗诚肯和他亲近,他还挺乐呵的。 张大娘问:“来我屋是有什么事吗?” 罗诚说:“我认真考虑过,小虎和我多睡几天更妥当一些,不能今天公安查完,小虎就不和我住了,院子里的人会疑心。更何况小虎这么懂事的孩子,我和他住感觉挺好的哈哈哈。” 张大娘听到罗诚这么说,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不会做人,“还是你想得周到,我都怕小虎去你那里睡会打扰你。” “没有打扰我,小虎很好。” 钟述岑洗漱完回到屋里,看到小虎重新回到这里住,罗诚在和他玩五子棋。 罗诚看到钟述岑洗完澡回来,“和他玩一会儿,我也要去洗澡,热死人。” 钟述岑将罗诚坐过的椅子上面的竹制垫子翻个面,然后坐下,和小虎下五子棋。钟述岑故意放水,两人下得有输有赢,小虎变得感兴趣起来,也会给钟述岑下套了。 到了九点多,罗诚让小虎去睡觉,不下棋了,小虎还依依不舍。罗诚疑惑小虎的棋瘾大,心想以后要是会下象棋围棋,他是不是要废寝忘食。 殊不知罗诚现在在小虎心里是下五子棋的高手,他一次都没赢过罗诚,非常想要赢罗诚一次…… 同一时间,林家一家准备睡觉时,门被敲响。 林父去开门,看到一对男女站在门前,男人手里拿着一兜罐头,“你们是?” 唐贞说:“我是林组长组里的工人,今天林组长救了我儿子,我和孩子他爸来感谢林组长。” 林父让他们进来,去里间把上床的林映羡叫下来。 林母在客厅招待唐贞夫妇。唐贞和她说起今天儿子过敏休克,林映羡送他们去医院的事。 周东红也在听,她快要当妈了,特别感同身受。 唐贞丈夫说:“亲戚给我妈送了海鲜,刚好我家小熊来看她,她就把海鲜给小熊吃,四五岁的孩子没有吃过海鲜,一吃就喜欢上,吃了不少。小熊从我妈那里离开没一会儿,就出事了。老太太心里难受得不行,听到消息时,她还晕了过去。这事闹得差点两条命都没。”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唐贞夫妇结婚好几年才生得这一个孩子,一家子都把他当宝贝疼。 林映羡换好衣服走到客厅,已经不生闷气的林映婉也好奇走出来。 唐贞夫妇又和她说了感谢的话,唐贞把一沓票和钱塞到林映羡手里。林映羡立即把钱和票塞回去,林母也劝他们把钱收回去。 唐贞夫妇在林家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林母和林映羡送走唐贞夫妇,关门回来,柜子上那一兜的罐头忘记让他们拿回去了。 林母打开网兜,查看起里面的罐头,“都是肉罐头,还有什么肉酱。他们太客气了。” 林映婉和周东红也凑过去看,周东红问:“他们怎么有这么多罐头?” 林映羡说:“唐贞爱人是罐头厂的。他们比较容易拿到罐头。” ……… 因为林映羡在包装组里年纪小,面嫩。包装组的一些人不乐意听她的话,爱阳奉阴违。林映羡都看在眼里,她没有发作,在等这些人快要捅出篓子的时候。她不会让她们犯大错,犯大错了,要负责任的就是她这个组长了,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快要到月末,包装组还没有完成车间下达的任务指标。 林映羡站在工作台前,给组内的工人讲述没有完成任务指标的后果,“我们片剂车间是厂里的大车间,生产的药品大都是常见药品,关乎人民的生命健康。对比其他工艺流程,包装确实是简单的工艺,但我们的责任同样很重大。 如果其他组都做完成了相应的生产任务,来到流程的最后——包装,可我们没有完成任务指标,导致药品无法流通出去,促使常见药品出现短缺。 就拿常见的发烧来举例,一个人发烧了,但到处都买不到常见的退烧药,他没有办法退烧,只能硬生生抗着,小病抗成大病,甚至会面临死亡,这样严重的后果追根到底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没有完成任务指标的原因不是客观,不可避免的原因,是主观原因,你们对我不服气,想给我教训。 个人恩怨不应该拿生产指标、人民的生命健康来作为赌气的筹码,凌驾于大局之上,我只是一个小组长,不值得你们背负损害人民健康的罪名来扳倒我。任务指标无法完成,和你们切身利益也有很大的关系,你们想要因此被厂里处罚,扣罚工资和福利吗? 大家不要意气用事,做出危害社会和个人利益的事情。损人也终害己。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争取在截止日前把任务指标完成。” 这时车间主任方信走到林映羡身旁,看向大家,“林组长刚才那一番话说得好,很多工作看起来不用什么技术,有手有眼就能干,但是再简单的工作对社会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林组长是为你们好,才掏心掏肺和你们说这些话。” 方信对林映羡说:“林组长,等会儿来办公室一趟。” “好的,主任。” 林映羡是特意在方信来工作车间巡逻的时间段,对包装组工人说那些话,她要借势,让那些工人不敢再多说,安分接受她的安排。 无法完成的任务指标的危害都和他们说清楚了,主任也在场,他们再磨洋工,阳奉阴违,主要责任就不在她身上了,不是她驭下无能,是下面的人私欲太重。 不过这种戏码不是哪个领导都会助力,但林映羡觉得方信会,他们天然是一派。 第24章 驭下 林映羡给组里每个人都分工安排工作任务。自从林映羡帮过唐贞后,唐贞对她很服从,她安排什么,唐贞都应下。 连平时带头给林映羡下绊子的钟红也应下林映羡的安排。钟红因为送礼的事安分了一段时间,但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恢复了往日作风。 林映羡安排完组内的工作后,去到车间办公室,主任、书记、副主任、统计员都在这个办公室办公。这个点只有主任和统计员在办公室。 林映羡敲门,方信看到是她,就让她进来。方信让统计员到车间巡逻。 “主任。”林映羡站在方信办公桌前。 方信喝了一口茶后,慢悠悠地问:“小林,和组里的人相处得不愉快?” “我升职没多久,又是组里资历最浅的,她们有些不服气。主任,您放心,我不会让私人情绪影响到我们车间的生产工作。” 方信听了林映羡的话,语重心长地说:“小林,这一点我是放心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们作为领导,不能离下属太远,立威信的同时,要在组里有那么一两个时刻和你站在一起的下属替你化解矛盾,你不能总出面,这样大家容易把矛头转向你。” 林映羡是方信当上车间主任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推荐提拔的人,她又对他升职有助力。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一派,方信也认为他们是一派。包装组出问题,就容易给人抓住机会给他做文章了。所以方信要点拨林映羡,林映羡能稳住脚跟,对他有好处。林映羡对他这个主任更加忠心。 林映羡一脸受教,向方信表达感谢后离开办公室…… 包装组的人对完成生产任务指标的目标达成一致,没在上面再作文章。林映羡几次要去仓库领物料时都把钟红叫上,和她一起去,还会让钟红帮忙统计数据。俨然要把钟红当作副手,帮忙管理包装组的事。 今天林映羡照常让钟红和她一起去领物料。 林映羡和钟红离开后,一个女工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说:“钟红什么时候和组长关系好上了,以前她不是最看组长不顺眼的吗?” 另一个女工有些不忿地说:“钟红是不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好让我们都得罪组长,她一个人私下巴结组长。要不然组长怎么这么大度,对钟红重用。” 唐贞参与聊天,“钟红也像是这样的人,她之前不是做过私下巴结马明和彭梅的事吗?不过被彭梅一脚踹开了,这才和我们开始亲近起来。” 女工们纷纷附和,觉得她们被钟红利用了,钟红心机太深。 心机太深的钟红在领物料回来的路上忍不住问林映羡,“你怎么放心把一些事情交代给我做,你不怕我给你使绊子吗?” 林映羡说:“不怕,钟红,其实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坏人,为人单纯直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你是被人利用,推出了当出头鸟而已。我们做了一年多的同事,我对你也了解。” “我被人利用?”钟红回想其他女工怂恿她带头反对林映羡的事,亏她还以为她们是为她打抱不平,才不服林映羡的。她们就是想利用她给她们找好处,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得罪林映羡。 林映羡看到钟红的神情由疑惑转向恍然,她又说:“你也是明事理的,那天我说了那一番话后,你就没有反对过我了,认真完成我布置下来的任务。” 钟红被林映羡夸得有些不自然,其实她是怕自己反驳了,以后指标没完成都怪在她身上。 两人走回片剂车间的路上氛围变得十分融洽。 钟红不会离职,离开包装组的可能性也很小,林映羡不会把钟红变为自己的敌人,给自己带来麻烦。 虽然林映羡有哄骗钟红的意思,但是钟红确实是在被人利用。钟红姑父是制药厂的副厂长,就是她太不聪明了,总是得罪人,副厂长怕她闯出什么大祸,随便把她扔进了不起眼的生产车间包装组,谁知道她还是惹出祸来,害得副厂长被杨厂长抓住把柄。 当初钟红觉得姑父不肯帮她争取劳模评选名额,她要凭自己的努力拿到名额,不料彭大姐是马明的姘头,收音机比不上相好的枕边风加手表。 彭大姐的丈夫不知道他们这段关系,他花了大钱买了一只飞行系列的海鸥牌手表托彭大姐送给马明,想着彭大姐能当上劳模,他家可以分到房子。后面马明落马了,他才知道自己头上戴了一顶绿帽。 尽管副厂长更加不喜欢钟红了,但是钟红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她还是被副厂长罩着。包装组的一些女工就想利用钟红的背景和不聪明来扳倒资历浅的林映羡,她们能有机会上位。钟红是被记过了的,这几年是没有升职的可能,除非副厂长发力。副厂长哪敢发力,他都怕钟红再给他惹出什么麻烦来。 从此钟红对林映羡没有以前的不服气,非常积极地给林映羡当副手。林映羡乐得有人帮自己减轻负担。 组里原本反对林映羡的女工愈发觉得钟红是在利用她们,就是因为这样钟红才得到林映羡的重用。钟红当不了她们的出头鸟,她们当中也没人敢带这个头,内部都被瓦解,不能像以前那样将枪口一致对准林映羡,老老实实地服从林映羡的安排…… 一个周末,林映羡和林父、林映伟去钓鱼。林映羡觉得不到户外晒太阳,感受自然气息,她都要闷坏了,而且她需要可以一个让她静下来思考问题的休闲活动。这周末林父和林映伟说要去钓鱼,她也提出一起去。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防晒霜可用,全靠物理防晒,林映羡长袖长裤,戴着草帽坐在树荫下钓鱼。 林父和林映伟坐在大太阳底下钓鱼,丝毫不在意会晒黑。就算他们没有注意防晒也不黑,林家人天生就很白。 年轻时林父肤色白皙的程度和林母不相上下,长年不注重防晒,才黑了一些。作为他们子女的林家三兄妹自然也很白皙。 第25章 钓鱼 林映伟看到树荫下的林映羡已经把草帽下拉遮住眼睛,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睡觉了,他小声对林父说:“二妹她那样能钓到鱼吗?” 林父淡淡说道:“我们这样也只是钓到小鱼。” 林映伟看了一下水桶里游动的两条小鱼,不说话了。 闭目养神的林映羡感觉到手中的鱼竿一沉,林映羡想要把鱼竿拉起,感觉有点沉。 林映羡看向林父、林映伟那边,轻声喊他们,“爸,大哥。我好像钓到鱼了,我不会拉上来。” 林父和林映伟闻言立即跑去帮忙。 林父几十年的钓鱼经验十分丰富,先八字溜鱼消耗鱼的精力,等到溜翻,他顺水面把鱼牵回来。 林映伟拿着抄网对准鱼头抄去,将它提起,兴奋不已地说:“好大的草鱼,起码五斤重。” 林映伟把它放进桶里,溅起一桶水。 林父看到桶里的草鱼,扬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林映羡觉得自己还在新手保护期,钓到大鱼运气成分大,钓鱼就是一开始收获不错把人诱惑进来,然后后面钓到大鱼的机会就越来越少。 林父和林映伟决定挪位置,坐在林映羡一左一右,来陪林映羡一起钓鱼。 林映羡感觉钓得差不多了,往坐在她左边的林父问:“爸,现在几点了?” 林父低头看手表,“五点多了。今天的时间过得快。” 持续有鱼上钩,让林父觉得美好时光总是消逝得快。 三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林映伟把两个水桶的鱼放到一个桶里,他把装有鱼的桶绑在自行车后座。他骑车载回去。 林映羡拿着空桶,坐在另一辆自行车后座,林父载着她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经过制药厂的家属楼,林映羡叫林父停下,“爸,我把两条鱼拿去给我领导,平时待我不错。” “好。”林父叫住林映伟,让他停下来拿两条鱼放到林映羡的桶里。 林映羡拎着桶找到方信的家里,林映羡敲门是方信媳妇开的门,“嫂子好。” “哎,快进来。”方信媳妇看到桶里两条大鱼,笑容真切了几分。 方信让林映羡坐,林映羡说:“主任,我就不坐了,我爸和大哥在楼下等我。我上来就是想给主任您拿两条鱼,我们今天钓的鱼。” 方信起身看水桶里的鱼,立即来了兴趣,没什么娱乐活动的中年男人对钓鱼很喜爱,“在哪钓的鱼?” 林映羡和他说了地点,谦虚地说:“我爸说我是第一次钓鱼,有好运在,容易钓到鱼。” “好运也是一种本事。你拿一条回去,我家人不多,吃不了两条大鱼。小林,多谢你给我家送鱼。” “吃不完可以先养着,这是我孝敬您的,谢谢您那天对我的指点。” 方信已经知道了包装组的改变,觉得林映羡孺子可教,是可以培养的人,她还会做人,送两条自家钓的鱼不打眼还实际,“我就不客气收下你的鱼了。那算不上什么指点,重要的是你能做得到。” 林映羡和方信、方信媳妇简单聊了两句就离开,下楼和林父、林映伟一起回家。 上司喜欢聪明能干的下属,可是聪明能干过头了,也会招人嫌,上司没有驭下的成就感。 林映羡想要和方信打好关系,就是要表现得她年轻稚嫩,手段不足,方信想栽培她,自然会出手说两句。林映羡要让方信觉得她的能力在他的掌控范围里,林映羡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亲信,林映羡因此对他忠诚感恩,他能感受到自己驭下有方。 听了方信的指导再出手,对林映羡来说是一石二鸟…… 林映羡他们回到家里,坐在客厅的林母抱怨道:“终于回来了,我想着是不是你爸钓不到鱼,舍不下脸回家。要是你们钓不到鱼,我今晚煮罐头做晚饭。” 林映婉想吃肉罐头,听到林母的话眼睛亮了一下,“吃肉罐头好啊。” 林母只是说说而已,她舍不得吃肉罐头。 周东红凑过去看水桶,“天呐,好多鱼。你们今天走什么大运了?” 周东红的话一出,林映婉和林母纷纷走到水桶前。 钓鱼三人组受到了家人的热情对待。 林映婉直言林父和林映伟的钓鱼技术不如林映羡。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用鱼做什么菜。 大功臣林映羡话语权大,她想吃红烧鳊鱼,林母就定下吃红烧鱼,放几条小杂鱼进去,不浪费。上次是主角的小杂鱼沦为了配角。 林母想到周东红是孕妇,做一道红枣黑豆黑鱼汤。 剩下的鱼分三个水桶养,避免太密导致缺氧死亡。 公共厨房里,林映婉和林母在处理鱼。 林母发现家里的姜没了,她找马婶借姜,马婶递给她姜块时,又和她说起刘家的事。 经过上聊刘大娘的事,马婶发现不怎么和人说八卦的林母对很多事了如指掌。马婶觉得和林母谈论别家八卦很舒心,她很懂。 “文月,今天玉珍的二儿子回来,没多久又离开,怕是这个家他彻底没份了。” “我有听到动静。玉珍嫂应该是不回来了。” 刘大娘被两个儿子伤透了心,刘二哥去求她回来,却让她感到更寒心。刘大娘放话出来,如果他们不给她养老钱,她要去单位告发他们,让他们丢了工作。两个儿子知道自己老娘在撒泼胡搅蛮缠上段位很高,不敢不给养老钱。 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是刘二哥和刘二嫂,什么好处都没得到,住在刘二嫂娘家,天天被人嫌弃。最大赢家是刘大哥一家。老实人的段位不可小觑。 ……… 第26章 遇见 周一早晨,林映羡骑自行车上班,在路上遇到打扮得像中年妇女的严清。严清装扮得有模有样,乍一看,林映羡是认不出这是严清的。 但是这个年代化妆品种类不多,严清有高超的化妆技术也没有能达到易容的神奇效果。熟悉的人看到她,多留意她的肢体动作和面部,就会认出她是严清。 林映羡知道严清这副打扮是要去黑市,她记得在小说里严清靠着黑市赚到不少钱,完成资金的原始积累,在大学期间,严清就用这笔资金开始创业。她和男主钱津望也是因为黑市结缘。 林映羡认出严清后,就把她抛之脑后,加快速度地骑自行车去制药厂。制药厂离纺织厂家属楼有点远,林映羡是家里最早去上班的人。 中年妇女打扮的严清看到逐渐远去的身影,觉得很熟悉。很快她就想起来是她的表妹林映羡,她和林映羡只见过一次,她对林映羡印象是精致的人偶,漂亮但无趣。 林映羡和她家人来家里吃饭那一次,严清和她说话,她总是淡淡笑着听严清说话,没聊几句,话题就结束,在社交中与人游刃有余的严清感觉在她那里吃瘪了,对她无从下手。 严清积极地与人结交,待人热情友善,是因为她的空间升级与人们对她的喜爱值息息相关。 刚才林映羡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下,她有点怕林映羡认出她,但她仔细想想也就一下,她还乔装打扮过了,林映羡应该没认出她,顶多只是觉得她有点熟悉。 殊不知林映羡还没经过严清时,她靠着背影大致猜出来是严清,往严清那里看一下,只是为了看到严清的脸从而确定自己的猜测。 严清对黑市的一切事务都持百分之两百的警惕性,既然林映羡有可能会觉得她熟悉,她要更加小心了。她进入空间,把认为可能露陷的地方重新修整装扮。 严清出来后拎着篮子往一条巷子走,当她走出这一条巷子往黑市所在的那条巷子去时,她看到有几个人从那条巷子跑出来,然后迅速分开消失在严清眼前。 严清感觉要出事了,她连忙把篮子放回空间,往回走。 忽然一个戴着红袖章的男人叫住她,“喂,前面的女同志。” 严清心跳有些加快,努力镇定下来,她没有去到那条巷子,手上什么都没有,她没事的。严清安慰着自己,转身看向男人,疑惑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你有没有看到几个拿着东西的人从这里经过?” 严清听到她没被发现异常,心安定了下来,“有看到,他们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然后他们都分散跑,我也不确定哪个方向。” 男人挥挥手让她走。另一个戴红袖章的人走来对男人说:“抓到几个投机倒把的。” 男人点了点头离开。 严清迅速离开这里,她不禁庆幸自己因为晚来,没有撞上执法人员来抓投机倒把。严清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进到空间,换回正常的装扮,离开附近。 在小说世界里,严清在黑市不慎被执法人员抓到,她机智地为自己解围,被经过的钱津望看到这一幕,钱津望从严清的手看出她是乔装打扮过的,觉得她肯定是在黑市做买卖的人。 钱津望觉得她是个有意思的人,没有拆穿。严清顺利过关,没有被抓走。 这是男主和女主第一次见面的情节,而现在这一情节没有发生。改变从林映羡看了严清一下开始…… 罗诚和钟述岑的上班时间差不多,上班地点也相隔得不算远。因为以前不熟悉,罗诚避免同路没有话题可聊尴尬,他都会晚一点出门。自从周日和钟述岑倾诉心事后,罗诚没了那种尴尬感,自然地和钟述岑一起出门。 院子里,钟述岑正在擦干净自行车车座、车把,罗诚在身旁热情地给钟述岑介绍自己平时经常吃的饮食店,“向阳饮食店的阳春面和鲜肉小馄饨一绝,素包子和豆浆也很不错。我经常在那里吃早点,要不要一起吃早点再去上班?” 罗诚说的向阳饮食店就是钟述岑周日常去吃晚餐的一家店,不过他没有吃过那里的早点。钟述岑没有拒绝罗诚的提议。 小虎听到他们说要到外面吃早点,表示他也想去,他没吃过那里的吃食。 小孩就是什么热闹都要凑一下,罗诚不甚在意地说:“你吃完了,谁有空带你回家,我和述岑都要上班。” “和我奶去。”曾大爷一早扫大街去了,只有张大娘在家。 罗诚逗他说道:“你有钱请叔婆吃一顿,我就带你去吃。” 小虎思索了一会儿说:“一碗阳春面最少要多少钱?” “小份三分钱,还要一两粮票。你有钱和粮票吗?” 小虎从兜里掏出几分钱数了数,“我有七分钱,够钱了。” 罗诚没想到小虎会攒钱但花钱又大方,小时候父母每日给的零花钱,他会一分不剩花光,没有存钱的意识。罗诚语气可惜地说:“但是你没有粮票。” 小虎嘚嘚地跑到张大娘住的屋,“奶,我们去吃阳春面,我出钱,你出粮票……” 小虎撒娇又磨人,张大娘心硬不起来,答应和他一起去吃阳春面。 最后罗诚载着小虎,钟述岑载着张大娘一起去向阳饮食店吃早点。 秦大姐看到他们一起出动,笑着问:“一家人这么早出门是去哪?” 张大娘笑吟吟说道:“小虎攒了几分钱就说请我去吃阳春面,述岑和小诚载我们去。” “哎呦,你这是有福气,孙子、侄孙都孝顺,不像我家小子都不知道孝敬老娘。” 张大娘和秦大姐闲聊了几句就离开院子。 他们离开后,秦大姐就和洪婶说:“我都说你是多心,杨公安都来这里查过都没发现她家有什么问题,还疑神疑鬼。哪有租客和房主关系这么好的?” 洪婶刚才也看到张大娘他们一起出门,她有些讪讪说道:“之前看他们不太亲近,很容易让人想多。想来是我误会了。” 第27章 饮食店 “人家一家人的事,咱们外人看不清的。”其实秦大姐觉得之前在张大娘家里住的那个远房亲戚是租客,但是这两个不太像,特别是钟述岑,张大娘对他喜爱,他也待张大娘不错。秦大姐也没有翻旧账和别人说这些。 张大娘一行人来到向阳饮食店。 钟述岑要了一根油条,两个素包子,和一碗豆浆,这些都要粮票,一顿早餐便花去了二两六钱粮票。壹钱、贰钱、伍钱粮票是江城市粮食局专门发给食品商店找零用的,一般用于食品部门。 罗诚点了一碗鲜肉小馄饨,花去了一角三分钱。 两个单身男同志自己挣钱自己花,没有生活压力,花得大方。 张大娘捏着二两粮票和六分钱买了两碗小份阳春面。小虎好奇地看着厨房灶台里的人做吃食,他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早点,更没有下过馆子吃饭,饮食店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鲜。 四人在点餐队伍开票付钱后,到了取餐队伍排队。 严清也在向阳饮食店内。今天严清没能在黑市做买卖,还有离上班时间还早,她就来到一直用来做幌子的向阳饮食店吃早餐。 严清和家人说想偷师学习饮食店的师傅是如何做出美味的鲜肉小馄饨,这里的馄饨只在早上供应,每当她去黑市都用这个借口不在家吃早餐,不和严姨妈一起上班。严姨妈知道严清对美食的热爱,相信了严清给出的理由。 严清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肉小馄饨,店里人头拥挤,她不小心洒出一些汤,就站在她旁边的罗诚不幸被洒到。 小虎担心地喊了一声罗诚,“二哥哥!” 新鲜滚烫的汤洒在罗诚的手臂上,他不禁皱紧了眉头,夏天大家都穿短袖,手臂没有任何遮挡,被热汤烫到痛感明显。 严清满脸歉意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罗诚见严清诚恳道歉,店里人那么多,觉得她也不是故意的,罗诚接受严清的道歉,“店里人多,注意一些。” 严清见罗诚没有责怪她,心中多了几分歉意,再次和罗诚道歉后才端着馄饨离开。 张大娘看到罗诚被烫红的地方,说:“轮到我们取餐时问师傅那点香油抹一下,等会儿起泡就不好了。” “好,我等下就问。” 罗诚端小馄饨找位置坐时,严清向他招手,让他过来坐。张大娘和小虎跟在罗诚身后。 罗诚来到严清的桌前,和她道谢后坐下。 严清说:“不用谢,是我刚才不注意把你的手臂烫到了,给你们占个座只是顺便的事。” 严清和罗诚说着话,无意间看见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男人往她这个方向走来,干净又清冷。严清在后世见过不少大帅哥大美女,审美阈值早已达到另一个高度,却不妨碍她觉得眼前的男人长得过分好看,令人惊艳。 严清听见罗诚喊他“述岑”。原来他们是一起的。 当时钟述岑站在张大娘身后,而罗诚站在他们最前面,队伍拥挤不堪,情况突发,严清没有留意到不说话的钟述岑。 钟述岑坐在张大娘身旁,用干净的筷子给她夹了一个素包子。 张大娘推托不过,和钟述岑道谢。张大娘掰了一半包子给小虎吃,男性拳头般大的素包子是青菜豆腐馅。 钟述岑出现后,严清的视线没离开钟述岑。钟述岑察觉严清的目光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严清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冒犯,大胆的欣赏目光在后世很正常,但是在这里会显得逾矩,她收敛了行为,恢复正常。 严清散发着她的热情与友善,张大娘与她聊得投契,罗诚偶尔参与进去,小虎眼里只有阳春面和素包子。在钟述岑眼里严清只是个拼桌的陌生人,他没有参与聊天的兴趣。 严清看到空间里的喜爱值上涨一两点,虽然比想象中的少,但也不错,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严清隐秘地看了一眼钟述岑,有点可惜自己没和他搭上话。食色性也,严清也逃不过…… 吃完早点后,钟述岑和罗诚去上班,严清得知张大娘和小虎要走路回家。她问了张大娘家地址在哪里,恰好离上班的医院不远。 严清提出载张大娘和小虎回家。 张大娘实在不好意思让一个刚认识的姑娘载他们回家, 严清说:“大娘,你膝盖容易疼可能是受到磨损了,不适合走太久的路。” 刚才在聊天中张大娘知道严清在医院上班后,说起她膝盖疼痛的老毛病,偶尔要去医院针灸治疗。 “医生也这么嘱咐过我,唉,人老了身体哪都是毛病。” 小虎听了劝张大娘答应坐严清的车回家。 在小虎和严清的劝说下,张大娘答应了严清刚才的提议,“姑娘你是个好同志,待我这个和你无亲无故的老家伙这么好。” ……… 周三中午,林映羡吃完午饭回来片剂车间,先去换衣间换上白色工作服,戴上白帽和手套,再往包装组所在的工作间走。 林映羡进到工作间时,回得早的唐贞和林映羡说统计员刚才来通知她三点开会。 “好,她有没有说开什么会?参加的人有谁?” 唐贞说:“我问了一句,车间办公室领导,还有组长去参加,是和生产任务指标有关。这应该和我们组没有关系吧。”包装组已经完成上个月的生产任务,略超规定的任务指标。 “唐贞,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哎,不客气。” 林映羡回到工位上开始工作,等到两点多的时候,林映羡就离开工作间到车间办公室旁的小房间开会。 林映羡提前十五分钟到,她来得不晚也不早。林映羡坐下一会儿,莫大姐也来了,坐在林映羡旁边。 林映羡悄悄问莫大姐,“姐,怎么又开会,周一不是才开过吗?” 莫大姐附在林映羡耳边说:“祝涟说早上主任和书记到科办公室开会,回来的时候两位领导脸色不大好看。”祝涟是车间统计员,她和莫大姐关系不错。 第28章 开会 林映羡一听,感觉等会儿开会,车间的组长们肯定要被领导训一顿。 果不其然,会议开始后方信和梁书记痛心疾首地轮番批评车间现在的风气,还有组长们领导不力,没有调动好工人们的生产积极性,导致每到月末都在赶工,生产的药品质量有所下降。 片剂车间到了月末十分热闹,质检科、财务科、物料科……好几科的科员都会上门催促交相应的材料,片剂车间不会不完成生产指标,只是经常在各方催促下匆忙完工。 片剂车间的风气是制药厂的倒数存在,算是劳改的马明在任时留下来的遗产。 之前马明突然下台、劳模评选、立下军令状的生产指标让片剂车间绷紧一根弦,那时片剂车间的生产积极性是最高的时候,这几样因素的影响逐渐变弱,片剂车间又恢复。 方信和梁书记也是在这种生产氛围下和马明共事多年,睁只眼闭只眼,没有犯下大错涉及到自身利益就好。马明离开,他们也没有意识到要改变这种做事风格。 今天他们到生产科办公室开会,被生产科科长当着各个生产车间主任、书记劈头盖脸地骂。 那几个科的科员看到片剂车间换了领导还是以前那副死模样,拖累自己的工作。一气之下联合告到了杨厂长那里。杨厂长将生产科的科长叫过来批评了一番,勒令这种效率和质量低下的生产风气一定要彻改。 片剂车间的组长们正襟危坐听方信和梁书记说话,大气不敢出,气头上的领导发火,还是安静为好,就算自己没有犯这个错也得做出一副知错悔改的模样。 讲完话的梁书记口干舌燥,坐下来喝茶解渴。 方信清了清嗓子,说:“大家都要想办法来提高工人的生产积极性。还有你们要写检讨书,交检讨书的时候,亲自来交给我或者梁书记,还要告诉我你们想出的方法是什么。” 方信也没说检讨书什么时候交给他和梁书记,要让他们自己把握。 方信和梁书记,还有两位副主任离开后。组长们才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莫大姐瞧着前后没人,才和林映羡抱怨,“我和你怎么就被牵连上了,错是那些人犯的,到头来我们一起受罚。检讨书说得轻巧,写起来就难了,还要想方法提高积极性。” “他们在气头上,哪分得清谁对谁错。咱们把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等到晚上回去,林映羡坐在书桌前写起检讨书和建议书。林映羡在建议书上写了两点建议。第一点明确每个工人需要完成的生产任务指标,完成时间。第二点是考核奖励,所负责的任务按规或者超额完成且没有质量问题,给予价值和物质上的回报。 价值上的回报,林映羡在建议书提议将每个小组考核前两名的工人进行表扬,而且将各个小组的嘉奖名单汇总在一张红纸黑字上,粘贴在车间大门的公告栏。 大多数人都爱好名声,喜欢受到表彰。大人小孩都一样,只不过大人物质一些。 物质上的回报如何解决,林映羡想到仓库里每月发剩下的劳保用品,与其被人中饱私囊,不如拿来用到实处。劳保用品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对于物资匮乏年代里家境普通的工人每月可以多得一些实用的物品,还是具有吸引力的。 林映羡知道这件事,还是去领生产物料时,她听到仓库管理员和人羡慕后勤科的仓库管理员油水大,他们话带话地把这件事说出来。她避免仓库管理员知道她和钟红听到他们说话了,她们多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到管理员的工位登记。 林映羡嘱咐钟红不要把话说出去,惹上麻烦。钟红把自己当作林映羡的心腹,她很听林映羡的话。钟红也不想惹麻烦,再惹麻烦姑父都要和她断绝关系了。 要是仓库饱中私囊的事因为这条建议而被揭发,也怪不到她身上,因为每一个决策不是她做的,也不是她去揭发的。后勤科的仓库管理员出事,也只能说他们是冥冥之中必有一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件事又不是只有她和钟红知道,很多人都心照不宣…… 林映羡还想到第三点抓典型,但是这个挺招仇恨的,让人知道是她提出就不好了。她只是个出主意的,功劳没有她的份,不能最后黑锅得她背,工人不敢得罪主任,恨意都投到她这个小组长身上来。林映羡果断放弃这一点。 等到周五,林映羡才拿着检讨书和建议书给方信。 方信没有看检讨书,直接看建议书。过了一会儿,方信才开声说道:“物资奖励,这代表厂里要多一笔开销,这恐怕需要向上级申请沟通。程序上会有些繁琐。” 林映羡说:“主任,厂里每月都会采购劳保用品,劳保用品涉及到职工的利益,而且都是整批采购的,采购数量只多不少。我们可以申请用多余的劳保用品作为工人的奖励,不额外花钱,也不浪费劳保用品,一举多得。” 方信沉吟片刻后说:“这个倒是没那么难,可以考虑。” 在一边听的梁书记也觉得将多余劳保用品作为工人奖励的提议不错,“我们每个月只奖励那么点人,这么大的厂,我就不信剩下的劳保品连十几二十份都没有。” ……… 周日,林映羡来到省图书馆,她先去二楼阅览室找钟述岑,找了一圈,但是没看到钟述岑,她再往三楼找。之前钟述岑在二楼没有合适的位置坐会去三楼坐。 林映羡来到三楼的阅览室,循着记忆找到钟述岑上次坐的位置,他果然在那里。 林映羡在钟述岑对面坐下,打开书,拿出笔和纸安静学习。 上周钓鱼的时候,她就在想要找谁假结婚,想了一天,她心中有了合适的人选,就是钟述岑。 他们在两年前认识,相处了三个月,见过彼此真实的一面,他们也算是了解对方。钟述岑只身一人在江城,有稳定的工作。至于成分问题,他都能突破重重难关留在江城,成分问题不大。林映羡综合考虑下,有了和钟述岑协议结婚的想法。 第29章 商量 这个年代的人对婚姻都很重视,结婚很容易,但是离婚的是少之又少。她不确定钟述岑愿不愿意把婚姻当作一场交易。或许会钟述岑因为她这个提议而厌恶她,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很少人会对她这样的人有好印象,汲汲为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婚姻和感情也可以拿来当筹码…… 可林映羡不在乎别人心里怎么想她,她只想要自己过得好。她小时候做过乖巧单纯的孩子,可是养母怀孕了,养父母把她送回了孤儿院,说她不听教顽劣。 她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惹他们不喜欢,等到了第二个领养家庭后,她学会察言观色,对于养父母的要求她都尽量完美达到。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希望他们不要再把她送回孤儿院。 林映羡在要求严苛的领养家庭生活着,样样都要做到最好。养父母都是过气明星,他们喜欢拿她作秀博取关注,她每天的生活都被高强度曝光,没有隐私可言,她要时时刻刻扮演一个完美无缺的女儿。 虽然不自由,但是她有一个家了,他们没有抛弃她。 一手养大的玫瑰,听着很美好,可是背后藏着多么令人恶心的龌龊想法。林映羡告诉养母,养父试图猥亵她,养母视作她是情敌,养父对她虎视眈眈。 林映羡利用养父母博取关注的做法,离开了这个家,早早去拍戏做演员,一步步摆脱他们的控制。 她拿捏着养父母参与洗钱的不法证据,她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后,她把养父母送进了监狱。 林映羡有被波及,丢了一些工作,但在公关过后下,舆论有所好转,最终她受到的影响不大,大众总体可怜她的经历,她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专注看书的钟述岑一开始不知道他对面坐的人是林映羡,他不经意抬头才发觉是林映羡。 中午,林映羡和钟述岑默契地一起走出阅览室去吃午饭。 钟述岑准备走去倒热水的地方,林映羡轻轻叫住他,“钟述岑,我请你到外面吃饭,我有事和你商量。” 钟述岑有些疑惑地看向林映羡,但还是答应林映羡的邀请,“我请你吃。” “好。” 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 经过蝉鸣的树荫下,林映羡停下脚步,“我们在这里说,等说完再去吃饭。” “映羡,你想和我说什么事?”钟述岑感觉今天的林映羡和往常不一样。 “钟述岑,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做假夫妻分单位的房子。” 林映羡看着钟述岑的眼睛,那双潋滟桃花眼注视着她,沉静、清冷,总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难辨深浅。 钟述岑什么也没问,沉默了一会儿后只说了一句“我愿意。” 钟述岑生长在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天灾世界,对人性的阴暗险恶很了解,他连友情都不曾拥有过,更何况亲情、爱情。 他不懂什么是友情和爱情,他只知道林映羡是他心里特殊的存在,他想和林映羡在一起。 两年前他刚来到这个世界,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陌生,与他原来的世界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不同。他适应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是林映羡和他一起度过。 林映羡和他说他们是朋友,是可以走得长久的朋友。他觉得既然林映羡认为他们是朋友,那他们应该就是朋友了。但是现实告诉他,林映羡没有把他当朋友,他被骗了,第一次被骗。 可钟述岑不讨厌林映羡欺骗他,只是有些气闷,很快就消散。 在一次知青聊天讨论中,一个知青问他有没有理想的结婚对象,他说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不断浮现林映羡的模样,他罕见地走神,没有听别人说话。 钟述岑将继承的身体和记忆彻底与自己融合,了解和适应这个世界,他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有些反应迟钝了,开始在这个世界过得游刃有余。 在联谊活动上,尽管林映羡没有明说,他也知道她是为了分到房子才想要结婚,而且在不久后就会结婚。林映羡的行动力很强。 既然林映羡不是因为喜欢和爱才结婚,那他要抓住这个机会成为林映羡的结婚对象。 在那之后每次遇到林映羡,他都走过去,和她待在一起,他们聊天说话。他特意换了位置,等着林映羡来图书馆,他希望他们像之前那个周日一样待在一起。 钟述岑自然地和林映羡说他周日都会在图书馆。这样林映羡想要见他时就知道到图书馆找他。 他出现的次数不频繁,却足够在林映羡那里有存在感,发觉他也是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因为他们以前有一段时间日日相处,频繁接触,林映羡只需要明白那段时间里对他的了解和认识比她半路认识一两个月,见面不多的相亲对象要了解熟悉得多。 他在等林映羡和他说,他们要成为夫妻。无论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他们都会领证,生活在一起,他不在意真假。 钟述岑不能和林映羡说他想要和她结婚,这会让林映羡对他更加戒备怀疑。 林映羡想要的是一套房子,不是一个想要和她纠缠在一起,待在她身边不想离开的男人。 他主动和林映羡解除过婚约,会让林映羡更加放心他们不会有感情纠纷,他们会断得干净利落。 如果他主动提出要和林映羡结婚,他这个优势就没有了。 当时钟述岑在一个箱子夹层发现一封信,信封里面有一半块玉佩,信上写着他和一个女孩有婚约。 他趁着去江城的机会,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和他有婚约的女孩家里,那个中年女同志说和他有婚约的女孩不住这,他又根据她给的地址去到一个家属楼。 女孩的家人怎么也不说那个女孩的信息,只是一味询问他的情况。 导致他见到林映羡,才知道原来和他有婚约的是林映羡。 钟述岑还是没有改变解除婚约的打算,不能因为和他有婚约的人是林映羡,就可以剥夺她的婚恋自由。而且他那时前途未定,很有可能还是继续当知青,他不想耽误林映羡…… 第30章 太阳 林映羡被钟述岑的回答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什么也不问就答应了?” “为了达成目的,是不是什么都可以用来算计、利用?”钟述岑的声音清润沉澈,说话时不急不缓,问这个问题没有诘责的语气。 林映羡迎上钟述岑的目光,“是,什么都可以,包括婚姻。” “映羡,我也是这样的人。我需要你这样出身的妻子来摆脱我的成分问题,让我不用因为成分问题处处受限制。我们各取所需。” 林映羡的成分很好,出身非常根正苗红,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外公是为国捐躯的烈士英雄,爷爷是三代中下贫民出身的老红军,父母都是工人阶级。 闹得最厉害的那两年,在风口浪尖上的林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安稳度过。那时许多从事宣传工作和文字工作的人都出事了。有些人想给林父扣帽子,林父用更大的帽子扣回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林映羡大致相信钟述岑说的话,他确实因为成分问题受到很多限制。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类人,钟述岑想找她这样出身的女同志结婚并不奇怪。 “你有这个想法,为什么要和我退婚,也不主动和我说你想跟我结婚?” 钟述岑说:“那时候还没有这个想法。” 他回答第二个问题时则说:“是我找你退的婚,后面又贸然提出希望和你结婚,你会不会觉得我儿戏、不尊重你?” 林映羡觉得自己会。 接着她听到钟述岑说:“我们对彼此也算是了解和熟悉,相处融洽。比起和陌生人结婚,我更倾向你。你主动提出和我结婚,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映羡相信了钟述岑说的话,“我们的婚姻只需要维持几年,不会耽误你很久,如果在这期间你遇到喜欢的人,你要和我说,我们就离婚。同样我遇到喜欢的人,你也要这样做。今晚回去我会和家人说结婚的事,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都会和你结婚。我们要尽快打结婚报告申请结婚,现在时间有点紧张了。厂里那些想要分房结婚的人都差不多领证结婚了……” 林映羡说什么,钟述岑都应好。 林映羡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什么都说好,你没有其他要求吗?” “我和你想法相通,你把我想要说的都说出来,我没有其他要求。”钟述岑微微倾斜着伞挡住太阳的照射,不让它晒到林映羡。 林映羡喜欢阳光,却不喜欢太阳直直照着她,她的皮肤很容易被晒伤,她觉得不舒服难受。钟述岑记得这一点。 当时林映羡已经可以出来病房自由活动了,她和钟述岑看完报纸后,她说想出去晒太阳。那天天气很好,她想出去。 钟述岑对于晒太阳还是很新鲜的,他在地下的避难所生活,很少见过太阳,每次出去外面都是为了收集材料,外面危机重重,没有闲情逸致沐浴阳光,外面的幸存者说避难所居民是地老鼠,藏在地底下不肯出来。 钟述岑和林映羡一起下楼晒太阳。 晒了一阵,林映羡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红,她觉得痒和难受。钟述岑和她一起去找医生,医生给她开了药膏涂抹。 钟述岑拿过药膏说要给她抹,她不方便。那会儿钟述岑因为身体和灵魂没有融合得好,有时会显得呆,不知道男女之间要保持什么样的分寸,他只想着林映羡晒伤了,要尽快抹药,不要让林映羡继续难受。 林映羡教育他不能这么做,钟述岑才打消这个念头。 那时林映羡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钟述岑了,他那个笨呆样子不像心机深重的两面派,林映羡看了一眼他头上的伤,觉得是脑子有点砸坏了,有时灵活有时不灵活,护士也这么说过钟述岑。后来钟述岑犯傻的次数越来越少,人变得愈发聪明理智,印证了林映羡的猜测。 当时两人在医院护士眼里一个是精神不正常,一个是脑子被砸坏的呆子,他们两个人经常待在一起,没人在意,会说他们闲话,觉得他们是同类,喜欢在一块儿玩很正常。 在树荫谈话后林映羡手里的伞没再打开,她和钟述岑同撑一把伞。 林映羡跟着钟述岑来到省图书馆附近的国营饭店,正是饭点时候,又是难得的休息日,店里人很多。钟述岑在窗口点菜,“你要不要吃红烧肉?这里的红烧肉和医院的不一样,味道很不错。” “可以点。”林映羡对红烧肉兴趣不大,不过这是钟述岑请客,他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吃不完让他用饭盒打包回去吃就行,她包里有饭盒,只是早上装过馒头,还很干净。 钟述岑还点了芋艿燠鸡块和清炒时蔬,又要了白米饭。“同志,今天的汤是什么?” 服务员头也不抬在开票和记菜式,语气冷漠地说:“蔬菜蛋花汤。” “我要两碗汤。”钟述岑把钱和粮票给服务员。 站了一会儿的林映羡和钟述岑看到有人离开,就站在那还没收拾的餐桌前,等服务员来收拾。 她看到一个服务员左手端了摞起来的七碗米饭,右手还端着一碟菜,喊着:“白米饭,红烧肉是谁的?” 林映羡就听到好几道不同方向的声音,“是我的。” 服务员按就近原则,把红烧肉端在一个桌上,然后将这桌和周边桌要了白米饭的都上了。 林映羡第一次见有人能一下子端七碗米饭的,林家一家偶尔会下过馆子吃饭,都是自己去窗口排队点菜端菜。省图书馆附近这家国营饭店还挺特别的。 钟述岑见林映羡一直好奇地看向服务员,他说道:“店里人多,这里的服务员为了节省时间,才练成这一端菜本领。” 服务员将餐桌收拾好、擦干净,林映羡和钟述岑挑了刚才没人坐过的凳子坐下。 慢慢菜上齐了,两人才开始吃饭。 林映羡喜欢吃芋头,无论什么品种只要口感粉糯绵,她都喜欢。这道芋艿燠鸡块很合林映羡的胃口。 第31章 告知 林映羡本来没动那份浓油赤酱,香味诱人的红烧肉,但是她觉得别人请她吃饭,她却在挑食显得不礼貌,她夹起一块只有一点点肥的红烧肉吃。 林映羡第一口抿到肉皮,胶糯微甜,后面咬到的瘦肉嫩滑可口,那点肥肉在瘦肉起到点睛作用,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林映羡觉得红烧肉意外地好吃,味道惊艳。怪不得店里几乎每一桌都会有一道红烧肉,想来是招牌菜。 两人吃着饭菜,偶尔说几句话,慢慢地桌上的饭菜都被吃完了。 在回去图书馆的路上,林映羡和钟述岑继续说结婚的事宜,钟述岑问:“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是搬家前还是搬家后?” “搬到新家后再办吧,简简单单就行。”林映羡认为婚礼还是要办的,只是领证不办婚礼显得假,而且在外人看来两人不办婚礼就住在一起是不正经,做戏就要做全套。 “好。”钟述岑也觉得搬家后办好,他现在住的地方不适合做新房。 “映羡,你可以走近一点,要不然太阳会晒到你身上。” “没关系,我自己撑伞就好。” “各自撑伞说话不方便。” 林映羡想想也觉得对,离远了说话的声音就得大一点,但他们说的事不宜大声 林映羡离钟述岑近了一些。 傍晚,林家在吃饭的时候,林映羡忽然说道:“我准备结婚了。” 大家都愣了一会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父被林映羡要结婚的消息砸得有些晕,太突然了。他还想着给林映羡好好挑对象,一下子她就要结婚了。 “和谁,什么时候认识,认识多久,怎么就突然要结婚了?”林母问出一连串问题。 大家都看着林映羡。 “是钟述岑,我们两年前在医院认识的,你们不知道他的存在而已。我和他在联谊活动后重新联系上的。我们俩感觉都合适,了解对方,正好单位分房,也不用担心结婚后没有地方住。”那时林家人要上班,去看林映羡的时候大多数是在下班后,待的时间不长,很少见到钟述岑,对偶尔见过一两面的钟述岑没什么印象。 林母心想怪不得之前相亲总是不合适,原来是心里有人了。 林映婉十分惊讶,“怎么会是他?他什么时候回城的?”他们俩怎么好得这么快,当时林映羡明明还需要她帮忙搅和婚事。 “两三个月前,他现在工作稳定。成分问题不用过于担心,是通过层层排查,他才能进研究所工作,问题不大。”林映羡觉得革委会应该不会来查钟述岑了,就是钟述岑这几年的前途还是会受到影响,很容易政审不过关,卡在那里。 林父和林母不断追问钟述岑和林映羡的感情状况,钟述岑现在的情况。 林父觉得钟述岑太儿戏,变得太快,怎么退婚了又找上他女儿。林父问林映羡钟述岑当初为什么要来家里退婚。 “他不知道是我和他有婚约,他心里有我,怎么可能和别人有婚约,他就上门退婚了。知道是我后,他还选择退婚,是觉得他那时候不一定能留在江城,不想耽误我。后来他在江城有一份工作,能稳定下来,才有勇气追求我。” 钟述岑和林映羡商量过要怎么应付林父林母,让他们结婚不要受到家人的阻挡。 钟述岑说房子的产权归林映羡,这是林映羡努力得来的,他并没有付出什么,但他希望林映羡可以在外人面前表现他们感情好,扮演恩爱夫妻,这对他有帮助。 林映羡觉得是各取所需,扮演恩爱夫妻不是什么难事,她答应了钟述岑。 林父听到林映羡的解释才稍微觉得钟述岑没有那么不靠谱,“明天晚上让他来家里吃饭,我不听你说,我要听他说。” 林母也赞同,“对,明天让他来家里。” 周东红问林映羡:“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要赶在申请分房截止日前,这个月内就领证。” 周东红算了一下时间,在她孩子出生时,林映羡差不多出嫁。姑子早出嫁的愿望就这么达成了,周东红感觉有点不真实。 林映伟不禁说道:“这太快了,你还年轻,才十九岁,你们多谈一两年都不成问题。”这时候女性的最小婚姻法定年龄是十八岁。 “我们不想拖太久,这也是个好时机,以后再提结婚,我们就没地方住了,不知道要蹉跎多久。” 林映伟觉得林映羡说的话有一定道理,“婚礼要怎么办?” “我们想在单位分到房后,在新家办。希望办得简单一点,因为我们要攒钱买下那套房子。”林映羡给林家人讲制药厂这次的分房政策。 林母觉得这个政策好。 林映婉听了不禁羡慕林映羡以后可以有属于自己房子。 “继续吃饭,等明天见到钟述岑再说其他的。”林父看向林映羡,“羡羡,不要因为房子的事找了一个不好的人结婚,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要慎重考虑。”林父久违地叫林映羡的小名。 林映羡轻声说道:“爸,我知道的。” 林父没再多说,他知道林映羡明白的。 钟述岑回到住处的里间后,坐在桌前把锁上的抽屉打开,拿出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是一对白金戒指,是他私下托人定制的,很素净,戴出去不打眼,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银戒指。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回原位。明天送不是好时机,林映羡会觉得不对劲的。 钟述岑拿出纸和笔开始写结婚报告申请结婚…… 周一中午的时候,林映羡趁着午饭时间去找钟述岑。研究所离制药厂不远。 林映羡见到江立夏和她说中午有事不和她吃饭了。 林映羡来到研究所门口,和门卫说:“同志你好,我找技术员钟述岑,麻烦你通传一下。” 门卫问:“你和钟述岑是什么关系?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林映羡,是他未婚妻。” 门卫让年轻门卫去跑腿找钟述岑。 没多久,钟述岑就和那个年轻门卫出来了。 第32章 上门 钟述岑走到林映羡面前,“映羡,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家人想见你,让你晚上到我家里吃饭。” “好,等下班我去制药厂等你,我们一起去你家。” 林映羡到厂里吃完午饭后就拿着结婚申请书去找方信,方信签字盖章后,她才能结婚。 方信见到林映羡,说:“小林你来得正好,看一下最终定下来的调动车间工人生产积极性方案有没有要改的。” 方信把方案递给林映羡,林映羡接过一看发现自己的两条建议都在,还有一条她之前放弃的抓典型的建议,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 林映羡认真看了两遍后说:“主任,我看不出来有什么要改的。” 方信点了点头,“明天早上十点你和车间里的组长来开会,我们讨论怎么落实这个方案。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通知他们。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林映羡把结婚报告递给方信,“我准备结婚了,来征得您同意批准。” 方信笑着说:“这是喜事啊。我看看。” 方信看到结婚报告上的名字和单位,“你对象是研究所的?” “是研究所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我听到说新职工楼的房子会优先分给由我们厂职工和研究所职工组成的家庭。等人事科那边审核过对方档案资料没问题,我就给你批准。人事科那边一般都是走个过场,没什么事的。你们想要有新房住,就要尽快领证申请分房了。” 对制药厂和研究所来说,一套房子可以解决彼此职工的住房问题,这是1+1=1,划得来。 “好的,谢谢您提醒。” 林映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之前从莫大姐那里知道的消息是房子的数量和目前申请分房的人数相匹配,但是到了晚一些时间就不知道了,因为陆陆续续会有人达标,满足分房条件,最后房子不够分,排在末尾同得分的人就要按照先到先得的原则,莫大姐让林映羡尽早申请房子。 所以她之前还隐隐有些担心申请分房的人太多,她会来晚一步,功亏一篑,分不到房子。但她听到方信的话后又安心了一些。钟述岑这个结婚对象选得合适。 等到下班,林映羡和江立夏一起推自行车出制药厂大门,林映羡看到钟述岑已经在门口等她,她对江立夏说:“立夏,我对象来接我了,我先走一步明天见。” “对象?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江立夏满脑子疑惑。 “才没多久,我明天再和你说。” “好,记得和我说。” 林映羡和江立夏告别后,走向钟述岑。钟述岑也看到她了,走了过来。 林映羡说:“不好意思让你等我。” “没关系,我们现在去买点东西去家里,我两手空空上门不好。” 林映羡点了点头应好。 钟述岑和林映羡加快骑车速度,在百货大楼关门前赶到那里买东西。 林映羡看着钟述岑极有目标地在副大楼逛,他去到烟酒柜台拿出批条买了两瓶茅台酒,又要到另一柜台三瓶买雅霜的雪花膏和一瓶百雀羚的花露水。 钟述岑去交结婚申请书时特意请教实验室负责人黎教授,问到对象家里要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黎教授就指点他几句,顺手把抽屉里的茅台酒批条给了他。 林映羡不知道他一个月工资多少,花得这么大方,林映羡制止他,“不用买了,有两瓶茅台很够体面了。” “还没给阿姨她们买东西。你和家人说我们感情很好,我不好好表现,你说的话就不可信了。”一路上林映羡和钟述岑说了昨晚她对家人说的话,让他不要穿帮。 林映羡只能由得钟述岑,反正东西都是她家人用,等晚点她把钱还给钟述岑。 钟述岑堪堪买完东西,百货大楼就开始赶人关门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走出门口,“述岑,明天我中午我去找你,把今天你花的钱还给你。” “映羡,我们就要结婚,很快就要在一起生活,家里很多花销是分不清为谁而花的,所以我们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这种琐碎又容易起矛盾的事情上。等我们结婚后,我每个月给你一笔家用,你来管家里的花销。你不是在学财会方面的知识吗?你可以尝试进行家庭财务记账,把知识运用到实际生活中,这样家里的账目了然,你也学得更透……”钟述岑循序地说服林映羡。 林映羡第一次觉得钟述岑好会说服人,都把她给带进去了,明明在说礼物的钱,一下子延伸到他们以后生活的花销和账务问题。 最后礼物的钱还是钟述岑出。 钟述岑跟着林映羡来到林家,钟述岑按林映羡的介绍叫人,又把他带来的东西都分给大家。 周东红感谢钟述岑后接过雪花膏,她打开闻了一下味道,清香扑鼻,她听说过雅霜雪花膏,用过后要清洗干净,但是香气会保留很久,用过后皮肤光润细腻柔滑。 周东红看到钟述岑大方贴心,暗叹林映羡找了个条件不错的对象,她想想又觉得被林映羡看中的对象差不到哪里去。林映羡眼光高挑剔,钟述岑不合她心意,钟述岑别想近她身。 林父让钟述岑坐下来说过话。这次钟述岑上门不再像上次刚来那样一个人坐在几个人对面。 钟述岑和林映羡坐在一块儿,他右边坐着林母。 林父没有谈结婚这个话题,问起了钟述岑和研究所同事相处得如何,工作怎么,又问他现在住在哪里。 钟述岑依次回答了林父的问题,说话有条理,语速不急不慢。 林父得知钟述岑在远房亲戚家借住,又问起了他和亲戚的相处情况。林父就像一个非常关心晚辈的长辈,不断地了解钟述岑目前的状况。 林映羡偶尔帮钟述岑说话,怕他应付不过来。林父那双眼睛看人很厉害的,而且还有和他默契的林母在配合。 第33章 商讨 在聊天中,有人来敲门,林映婉去开门,“马婶婶,是有什么事吗?” 马婶语气有些急,看向坐着的林母,“文月,你家灶台上的东西是不是要烧焦了?” 林母忽然想起厨房里的鸭还在炖,她早早回来做了铁棍山药焖鸭。林母赶去厨房,林映羡被她叫去帮忙做饭。 林母打开锅看到里面的汁水还有一点点,没有烧焦,松了一口气。 马婶过来问:“家里来的客人是什么人,让你陪着都忘记厨房在煮东西。” 林母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对象不对,都上门见父母了,要是没成,容易被人在背后嚼舌头,对映羡的名声不好。说是亲戚也不对,万一以后映羡和他在一起了,邻居不就知道自己在说谎了,“老林认识的一个晚辈,来家里坐坐。”林母糊弄过去。 马婶听懂林母的含糊,“挺俊的小伙,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是个好晚辈。” 林母笑着说:“是个不错的年轻同志。” 马婶想到林映羡是和那个人坐在一起的,说不定是她对象,但是马婶看到林映羡对她们的谈话没有反应,事不关己的样子,让马婶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测。 马婶和林母说了一会儿话后,就继续煮饭去了。 林母和林映羡说起悄悄话,“举止谈吐方面我是满意的,就是手有点松,你们还要攒钱买到单位的房子,结婚以后不能手松。” 林映羡应得很快,“我让他改。” “你爸应该不讨厌,若不然没有那么多问题问他。” 山药焖鸭做好后,林母让林映羡端回客厅,“喊映伟把桌子支开。” 林映羡端着山药焖鸭回到客厅时,林父、林映伟和钟述岑已经有点相谈甚欢的意思,“大哥,帮忙把桌子支开。” 林映伟应好去拿桌子。 钟述岑起身接过林映羡手中的陶土砂锅,“小心烫。” 等林映伟支好饭桌后,钟述岑将砂锅放到桌上。 林映羡想到厨房继续帮忙,林父叫住她,让林映婉去。还想待在客厅听什么讲话的林映婉只能起身去厨房帮忙。 林父看到坐在一起的林映羡和钟述岑相貌气质上都登对,他也在刚才的谈话中初步了解钟述岑,是个聪明人,做事滴水不漏,和映羡性情有些相似,可能是同类相吸,两人能看对眼。映羡是个主意大的孩子,父母做不了她的主。林父也不再说什么反对话,伤害原本就薄弱的父女情分。 饭菜都做好后大家开始吃饭,山药焖鸭、清蒸鳊鱼、凉拌猪耳朵、清炒豆芽,四个菜还有一个青菜肉片汤。是林家比较少见的丰盛晚餐。 大家边吃饭边说林映羡和钟述岑的婚事,商量结婚彩礼钱的事,这时候的结婚彩礼钱是物件和现金的结合,不单是钱。 林父说:“新房整套家具需要的木料,我让映伟给你们找,想做成什么样的,到家具厂和映伟说,他找师傅给你们做,这些花销我们来负责,是给映羡的嫁妆。述岑,四大件中自行车就不用了,但是其他三样,我希望是齐全的。虽说婚礼简单办,但是我女儿不能嫁得寒酸。” 林映伟是家具厂采购科的科员。江城家具厂是个小厂,不批量生产,基本是手工定制,主要是服务江城和邻近的几个城市,里面的生产工人大都是以前走街串巷的老木匠和他们的徒弟。江城人想要做大件家具,就上家具厂登记付定金排队。作为职工福利,林映伟下的订单可以优先被排到。 钟述岑都认真应下。 林母说:“我们不会昧下这些东西,我会把彩礼都给到映羡手里。你们小夫妻过得好就行。婚礼在哪儿办?” 林映羡说:“我们商量好了,婚礼在新家办,述岑现在住的地方不适合夫妻两人住,我们家更住不下人。我们先领证,等分到房子再办婚礼。” 林母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 钟述岑和林家一家商量结婚事宜到了九点多才离开。 林映羡送他到楼下,“结婚要花费不少钱,你才回城工作三个月,没拿多少工资,我出一半钱吧。”林映羡除了买自行车这个大花销外,并没其他大花销,她攒下了一些钱。他们只是假结婚,利益结合,没必要像真结婚那样让钟述岑都出。 “我做知青的时候在县里的防疫站工作,有工资拿的,我也拿到一些奖金奖励。再加上我原本就有储蓄。所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映羡,谢谢你为我着想。” 防疫站是为震后重建临时设立的,因为大灾后容易有大疫。县里的领导看中钟述岑大学学的是生物化学,又想嘉奖他,就让他在公社防疫站工作。防疫站只有钟述岑和一个助手作为防疫员,公社没有兽医,钟述岑又充当起兽医,他根据实际情况结合他自身的知识,医治染病的牲畜,指导生产队养殖家畜。 钟述岑身兼两职,做得越来越好,所以防疫站一直没撤。就因为这份工作,他研究出的防疫方案在一开始就顺利推广,公社里的生产大队都信赖他。 钟述岑看到林映羡欲言又止,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说好的不要分得太清。而且伯父伯母也为我们花费不少。” “嗯,我还不太习惯。”林映羡给自己和其他人之间划了一条界线,她不想拖欠别人,这样她可以随时抽身离开,而且干净利落。现在她和钟述岑情况特殊,界线分不清,她没有经历过婚姻,也难以把握。或许等到离婚的时候才知道要怎么分清楚。 “没关系,我也没有经过这些,我们慢慢来。映羡,如果你发现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说了你不喜欢的话,你一定要和我说,让我改正。我怕我不知道。” “好。天色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 “你也早点休息。” 第34章 抓典型 钟述岑回到住处,罗诚好奇问:“你都没出汗,肯定不是去锻炼。你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一周中有两三天晚上,钟述岑会出去锻炼,现在天气热,锻炼结束他的衣服都会被汗水浸湿。 “我去对象家吃饭了,我不久后会结婚。” “这么突然,你不是说你没有谈过对象吗?” “认识很久了,最近才确定关系。” 罗诚有些颓然,他原本还想找钟述岑倾诉心事,他和对象分手了,对象已经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也是不久后结婚。 钟述岑看到罗诚沮丧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罗诚摇了摇头,他就不说这些伤心事打扰钟述岑的好心情了,“没事,恭喜你快要结婚了。” “谢谢。” 罗诚把放在油纸上的果干递给钟述岑,“要不要尝尝?叔婆拿过来的,说是今天去医院针灸遇到严清,严清送她的。很好吃,你吃过一定会爱上。” 其实是张大娘跟严清买的。小虎快生日了,小虎吃过严清做的果干后念念不忘,张大娘就咬咬牙花钱给小虎买,她没有那个厚脸皮跟严清要。 说买的对严清影响不好,张大娘就说是送的。 小虎之所以吃到严清做的果干,还是因为罗诚。 前几日罗诚跟着化验室副主任到医院出外勤,遇到严清。两人聊了几句,严清见罗诚手臂被烫伤的疤还在,说请他吃果干弥补过错。果干是严清给同事带的,匀了一点给罗诚。 罗诚上班没空吃,等下班回来才记得果干的存在,他就和小虎分着吃。两人对果干喜爱不已。 “不了,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 周二上午,林映羡去车间办公室隔壁的小房间开会,统计员祝涟给大家发了一张印有车间管理新规的纸张,上面的油墨还未干透。 林映羡捏着空白处仔细阅读上面的新规,说是新规,只有后面两条是新规定。林映羡发现抓典型那条意见没了,应该是不方便给工人看,隐去了这一条。 过了一会儿梁书记开声说道:“还有一条新规没写在上面,我们要抓典型,以儆效尤,打击车间里的不正之风……” 大家听到梁书记的话后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 莫大姐和林映羡说:“我的组偶尔偷懒的有,但是要被当作破坏生产积极性的典型,那倒不至于。” 林映羡也不怎么想拿自己组员开涮,自从任务指标那件事结束后,现在组里大家都安分守己,听她的指挥,她再揪出一个人来就有些过犹不及,无事生端了。 方信说:“你们都别想糊弄过去,怕得罪人,包庇过去,车间里谁是混子、刺头,我和梁书记一清二楚。你们要是抓错典型了,就不要怪我和书记问责你们。一周以后交给我名单。等会儿你们回去和组里的工人传达这次会议的核心思想,适当暗示他们指标没有完成可能会有惩罚。” 下面坐着的组长们叫苦不迭,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工人不敢记恨梁书记和方信,就很容易把矛头转向他们,反正抓典型的名单是他们交上来的。组长们心中暗骂出这个主意的人是王八蛋。 配料组的任组长感觉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组里确实有刺头混子,但是能在配料组混那么多年都是有技术、有经验的老工人,流水的组长,铁打的他们。 他当初想建议的时候想不出来,就想到了杨厂长用马明杀鸡敬猴的事,他就觉得这也是个主意,他就写下去当交差了。不料主任和书记还真采纳他这一条意见…… 会议结束,林映羡回到工作间,和组里的工人传达今天的会议内容,并没有明说要抓典型的事情,只是暗示说:“领导为生产任务,也为了不辜负勤劳的工人,特意建立一个考核奖励制度。大家要珍惜这个机会。而且这个考核制度是根据你们的日常表现来评定的,也是以后升级别加薪的依据之一。出差错,奖励和表彰就和你们无缘了。” 钟红问:“组长,领导有没有说出错会有什么惩罚?” 其他人也看向林映羡,她们也关心这个问题。 “领导没有说会是什么样的惩罚,你们做好自己分内工作,不犯大错误,领导也不会揪着不放。”方信和梁书记确实没说,只要组长们交名单上来。 林映羡将写有管理新规的纸张张贴在工作间门上。 中午,林映羡和江立夏在食堂吃午饭。 江立夏一坐下就迫不及待问林映羡和对象的事。 林映羡带着笑意说:“以前认识的,兜兜转转还是觉得对方合适,我们就在一起了。” 江立夏替林映羡开心,“这样挺好的,说明你们缘分不浅,打算结婚吗?” “要结婚,但是婚期还没确定好。” 江立夏有些羞涩地说:“映羡,我也要结婚了。” 林映羡的笑容更加灿烂,恭喜江立夏,又问:“领证了吗?” “下周领,我们下个月办婚礼。到时候你和你对象要来参加我婚礼。” “一定。” “我们领证后就打报告申请分房,如果能分到房子,我们就暂住在他父母家,等到房子可以住人,我们再搬出去。”江立夏的对象是制药厂的技术骨干,他满足好几条分房条件。江立夏和他交往一段时间后,他们觉得彼此合适,双方家长也满意,他们就决定结婚了。 ……… 两天过后,林映羡到车间办公室询问方信关于结婚介绍信的事。 方信打开抽屉把写好的介绍信递给她,“上面已经盖章签名了,拿回去吧。”这份介绍信相当于单位给的证明,到时候要拿着它到婚姻登记机关申请结婚。 林映羡接过介绍信,“谢谢主任。主任,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您。” “是什么事?” “就是交名单的事。包装组的女工一向勤快,有别扭也好,说开后就会团结在一起。您对包装组的情况是清楚的,她们有些不足,但不至于是典型。我不知道这名单该写谁的名字。” “你不怕我听你这话不高兴?” 第35章 介绍信 林映羡露出一丝惶恐,“我怕,但是我更怕抓错典型,起了负面影响,耽误您后面的工作开展。” “滑头,知道了,你回去吧。”方信语气里没有诘责的意思。 方信没打算拿包装组开涮,他想要的是立威信、掌控车间,不是把车间搞得人心惶惶,无心生产。 他还以为林映羡会为了应付他,找几个看不出顺眼的工人写在名单上,林映羡也是个实诚的人。 林映羡道谢过后离开办公室。 研究所里,钟述岑在问实验室负责人黎教授结婚介绍信的事。钟述岑听其他申请过结婚的同事说,三四天就可以批准通过。今天是第四天,应该可以得到批准了。 黎教授说把结婚报告拿到人事科了,人事科那边还没把介绍信拿给他。 钟述岑去人事科办公室找到经手这件事的科员王品,询问情况,语气平和礼貌地说:“同志,请问黎其润教授在周一下午交给你的关于钟述岑结婚报告是否审核过?” 王品听到钟述岑的话愣了一下,“审核过了,我写个介绍信去找科长盖章,等会儿你拿回去给黎教授签字。” 王品在抽屉里翻了几下才在底下找到结婚报告,和制药厂那边人事对接过后,他都忘记这回事,还没写介绍信。 “好的,麻烦你了。”钟述岑看到王品有些愣神,想来是把他的事情忘记了,幸好他来过问。 王品写完介绍信后去科长办公室,过了一会儿,王品把盖了章结婚介绍信递给他。 钟述岑拿过介绍信,和王品道谢后离开。 白佳年走过来问王品,“刚才那个人是要和谁结婚?” “和制药厂的工人林映羡。真着急,才晚了一天就过来追问了。” 白佳年听到林映羡的名字有些出神,钟述岑真的趁虚而入把林映羡追到手了。 白佳年是脸皮薄又傲气的人,他知道林映羡对他不喜欢后还去找林映羡两次,已经是他的厚脸皮行为。但林映羡还是拒绝了他。让白佳年有些不甘心,但是他又没那厚脸皮再去找林映羡。 白佳年回到工位后,一直在想钟述岑和林映羡结婚的事,觉得钟述岑在利用林映羡的好成分给自己的政审加分。 上两周钟述岑升级别的申请就被驳回来了,政审不过。 自从联谊活动后,白佳年彻底记住钟述岑这个人了,对他的关注度也增加。 或许这是一个和林映羡再次来往的机会…… 下班时间,林映羡走出制药厂大门,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白佳年往她这里走。 白佳年在林映羡面前停下,“映羡,你是要和钟述岑结婚了吗?” 林映羡对白佳年这个举动感觉莫名其妙,“是要结婚。” “映羡,钟述岑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他是在利用你……”白佳年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林映羡听到白佳年的话后,更加确认钟述岑没有骗她,想和她结婚的理由是真的,“白同志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述岑早已经和我说过这件事,他对我十分坦诚。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结婚的,白同志不劳烦你对我们的婚事费心。” 白佳年还想继续说什么,就听见林映羡喊了一句“述岑。” 然后林映羡和他告别,推着自己车去找钟述岑了。 林映羡来到钟述岑身边,“你怎么来找我了?” 钟述岑收回对白佳年的审视,专注看向林映羡,“我已经拿到单位的结婚批准证明。”钟述岑把证明从包里拿出来,“给你保管。” 林映羡拿过证明将它放好,“我也拿到了。” “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合适?” “这一两周。周日我们去拍结婚照,周一上午我们请假去体检。” 结婚证上面不要求贴照片,这是拍放在家里的照片,林父林母让他们拍结婚照,和林映羡说哪家照相馆拍结婚照好看。 一开始林映羡和林父林母说不拍结婚照。林父林母以为她不舍得花钱,就说他们来给钱拍,结婚不拍照不行。林映羡没要他们的钱,答应了去拍结婚照。 “好。之前和你在联谊活动见面的男同志怎么来找你?” “他和我说你的事,不用在意他。” 白佳年看到两人待在一起,举止之间透露着熟络,他们骑着车消失在他眼前。 倪畅拍了一下白佳年的肩膀,“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白佳年态度有些冷淡,“只是有事经过。” 倪畅不禁失落。 ……… 周日上午,钟述岑骑自行车来到纺织厂家属楼楼下,等了一会儿,穿着白色棉麻短袖衬衣的林映羡走出家属楼。 这时太阳已经出来,有点晒。钟述岑说:“骑车撑伞不安全,我载你,你撑伞。” 林映羡说了谢谢后打开伞,侧坐在钟述岑自行车后座,顺便帮钟述岑遮太阳。 钟述岑骑车很稳,林映羡可以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轻抓后座边沿。 两人来到照相馆,坐在里面等了一会儿才排到他们拍照。 钟述岑和林映羡坐着拍了一张,拍照师傅让他们不要害羞靠得近一点,肩靠肩。他们才贴近彼此。 江城的夏天是炎热的,两人都穿着短袖。林映羡感觉钟述岑的手臂烫人,有点粘粘,他是还很热吗? 林映羡不禁看向他的手臂,才发现他的手臂肌肉线条很好看,和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以前是白白瘦瘦的。虽然现在也白,但是有线条了。 钟述岑留意到林映羡在看他,他佯作不知道,让林映羡一直看着他。 后面师傅喊三二一,林映羡回过神来拍照。 林映羡捧着一束花和钟述岑站在一起,两人都笑着看向对方。 师傅给他们拍下这一幕。 师傅说一星期后可以拿照片,林映羡在钟述岑拿出钱包前就把备好的十块钱给出去。 八块钱就可以有一桌菜品丰富的酒席,拍结婚照却要十块钱,对很多人而言是非常舍不得的。 第36章 房子 图书馆,拍完照的林映羡和钟述岑坐在一块儿看书学习,钟述岑的钢笔没有墨水了。 林映羡看到后,从斜挎包里拿出一瓶墨水,帮他的钢笔上墨水。 两人都低头看着钢笔,渐渐地钟述岑把视线移到林映羡扑闪扑闪的睫毛上,根根分明、又长又翘,钟述岑忽然想要亲吻她的眼睛。 钢笔上满墨水,钟述岑将目光又转向钢笔,轻声地和林映羡道谢。 差不多过了晌午,两人坐在走廊长椅上吃午饭,林映羡和钟述岑说房子的事,“我和朋友去看过在建的职工楼,不同的楼房子的面积不同,里面是个大通间加一厨一卫,只有一面墙和厨房有窗户。我们要怎么做间隔?”一厨一卫四四方方的,很小,像一个封闭起来的阳台隔成两间。 江立夏和林映羡都庆幸制药厂和研究所合建职工楼,能让他们有机会住到这样的房子。 因为制药厂是临时插一脚进去,才能可以建新职工楼,制药厂对研究所理亏,以研究所的意见为主,所以现在的新职工楼是按研究所给的那一版图纸建的,不是制药厂旧家属楼那样的筒子楼。 江城生物制品研究所是中央直辖的,研制出不少国家所短缺并且急需的药物和疫苗,社会资源向研究所倾斜,能在研究所有编制的职工,他们的福利待遇非同寻常,职工宿舍楼自然会更好。 昨天下班的时候林映羡和江立夏跑到在建职工楼去探情况,她们给看守的工人偷偷塞了一点钱,工人当作没看到,放她们进去。 新职工楼差不多建好了,只是里外墙、地面还没有刷水泥,里面乱糟糟一团都是建筑垃圾,有一些房间被建筑工队当作临时厕所使用,非常有味道。林映羡和江立夏都祈祷不要被分到这些房子…… 钟述岑思索后说:“我们做两房一厅的隔间,房间集中在有窗户那一面墙。” 钟述岑说的合林映羡的意,“房间和客厅的间隔墙多装几扇玻璃窗户,阳光可以照进客厅。” “两间房间一间是卧室,一间做书房,我住在书房。” “我们定做一张可以翻折的长椅放在书房里,等晚上睡觉时把折起来的那一面打开,当作一张床,把铺盖都放上去。我们就说可以给暂住的亲戚朋友睡。” 两人觉得只是说不记下来不行,吃完午饭两人回阅览室收拾东西,钟述岑去目录室借了一本讲家具设计的图书。他们到江边一个凉亭坐下,将本子放在石桌上开始写写画画,给房子和家具画图纸,融合两人的想法,不断修改完善。 江面吹来的夏风比陆面吹来的风要凉快,其中的闷热也少几分。到了傍晚不少市民会出来乘凉散步,江边的凉亭是个受欢迎的地方。 林映羡和钟述岑见陆陆续续有人来坐,他们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里。 钟述岑等林映羡坐稳后开始骑车,在一家饮食店前停下,林映羡要了一碗五分钱二两粮票的中份阳春面,钟述岑要了一碗八分钱三两粮票的大份阳春面。钟述岑问服务员今日有什么荤菜供应。 服务员说:“凉拌鸡丝。” 钟述岑就要了一份凉拌鸡丝,给服务员钱和票。 钟述岑和林映羡站在取餐窗口等,还能看到师傅烧煮阳春面。师傅拿出两个空碗,往里放盐、味精、酱油、猪油,从小锅里舀上半勺汤水放到碗里,再从煮开的大锅将面条捞出来折断,放入碗中,撒上葱花,滴上一点麻油。两人的阳春面就做好了。 两人将面条端到桌上,钟述岑去取凉拌鸡丝。 林映羡将碗里的面条和调味料拌匀,香气诱人。吃了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再吃鲜麻爽口的凉拌鸡丝,林映羡额头微微出汗。 等吃完晚饭出来,钟述岑载着林映羡沿江边的路骑车回去,晚风吹拂,方才在店里吃饭时的闷热消散而去。 到了纺织厂家属楼楼下,林映羡跳下自行车。 钟述岑对林映羡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医院体检。” “不用,我们自己去,早上八点在医院门口碰面。我们明天要上班下班,载来载去的不方便。” 林映羡拒绝钟述岑的提议,钟述岑没有坚持,顺着林映羡说明天在医院见。他们来日方长,未来相处的时光很多,在这关键时刻,他不必操之过急。 林映羡回到家,林母坐在客厅扇风,“吃过晚饭没?” “吃过晚饭才回来的。” 热得不行,站在窗口吹风的林映婉边扇扇子,边说:“我看着钟述岑载她回来的,二姐今天没骑车出去。你们去哪逛了,逛了一天才回来?” 林映羡说:“没去哪逛,拍完照片就去省图书馆了。” 林映婉不禁吐槽:“两个呆子。” 周东红好奇问:“有没有要彩色照片?我看工友的结婚照是彩色的,新奇又好看。” 七十年代照相馆的彩色照片是人工上色的,照相馆内会有设色师,设色师凭自己的想象力给黑白的人物照片添加色彩和各种细节,简单来说就是人工上手p图,比真人要好看一些。 “没有,我比较喜欢黑白照片。”林映羡见多了彩色照片,觉得黑白照片有着相应的时代特征,朴素也有质感。而且她本来就觉得拍结婚照贵,上了色的照片更加贵,她不想花这个钱。 “妈,我好热,买个风扇回来吧。”林映婉感觉外面的风吹进来都是热的。 林母说:“风扇这么贵,又是紧销货,不买。” 林父也说:“风扇就夏天天热的时候用,又不是常年用,不划算。今年你二姐要结婚,大哥大嫂要养孩子,哪都需要钱,等过两年再说。” 林父林母的轮番劝说,让林映婉觉得靠人不如靠己,“我要攒钱自己买。” 林父林母立即说她好志气,林母欣慰说:“映婉懂事了,知道要买物件回家用。” 两人一唱一和给林映婉戴高帽,让原本只是随意夸下海口的林映婉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没再说买风扇的事,三百多块钱的电风扇实在贵。 第37章 体检 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林映羡和钟述岑在医院门口见面,先去问护士婚检要怎么弄,护士给他们开单,他们再按照护士的指点去挂号缴费。 周一早上来看病的人会异常多,曾在医院住过三个多月的林映羡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但是林映羡想要尽快准备好结婚需要的材料,去登记然后申请分房。 林映羡和钟述岑一前一后排队,林映羡低头看单子,想着等会儿去哪个科室检查。 严清正在收费,应付着病人和病人家属的提问。比起一个多月前刚来时的手忙脚乱,严清现在已经变得娴熟,出差错的次数大大减少。她偶尔给同事带些吃食,又待人友好,同事没有责怪她犯下的过错。 严清无意间抬头看见钟述岑在旁边的收费队伍里。在物资贫乏的年代,营养不良普遍存在,排除基因作用,大多数男性身高比后世更矮。身高一米八七的钟述岑在人群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高大挺拔又俊朗。 钟述岑稍稍俯身靠近林映羡肩膀,“我们等下先去检查哪项?” 林映羡感觉钟述岑靠得有点近,但是他又没有碰到她,在她的允许距离边缘。林映羡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她指着纸张上面的项目,和钟述岑讲检查顺序。 严清看到这一幕心中惊讶,林映羡和钟述岑怎么认识的?两人的相处熟稔。患者催促她收钱,严清收敛心神,继续工作。 林映羡和钟述岑缴完费用就去体检。 严清问旁边的收费员,林映羡是来医院看病还是检查。 “她是你什么人吗?” “她是我表妹。看她来医院,怕她生病没和家人说。” 收费员看了一眼单据,“你放心,她不是来看病的。是和她后面那位男同志来做婚检的。” 闻言,严清心中有些闷闷,她对钟述岑可以说是一见倾心,有一种悸动,说不清,道不明。 她难得心动,刚找到接近钟述岑的机会,钟述岑就名花有主了。罗诚明明说钟述岑没谈过对象的。 因为罗诚这段时间经常来医院出外勤,严清和罗诚见面多,开始熟悉。 严清还去过两次张大娘住的院子看望她。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医院转了将近一个上午,婚检才结束。在做生殖检查的时候,那位女医生问得特别细,让林映羡有些不好意思,女医生问完了还给她科普生理知识和生育理论。 钟述岑已经做完检查,坐在诊室门口椅子上等林映羡。 林映羡走出来看到钟述岑,“快到中午了,我们要不要吃完午饭再离开?” “好。”钟述岑见林映羡脸微红,明明在害羞却假装淡定,若无其事。钟述岑看到这样的林映羡,心头微动。 林映羡发现食堂饭菜的口味变了不少,比以前多样。 两人在吃饭时遇到以前经常照顾他们的孔护士,孔护士还记得他们,“映羡,述岑你们怎么来医院了?” 钟述岑说:“我和映羡来做婚检。” 孔护士笑了起来,“当初看你们总喜欢黏在一起,就该知道你们有缘分。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钟述岑和林映羡默契地一起说了谢谢,这让孔护士笑得更灿烂。 ……… 林映羡拿着结婚登记需要的各种材料,和钟述岑来到民政局登记结婚。登记员检查过材料都没有问题,例行问了林映羡和钟述岑几个问题。然后她拿出来一张结婚申请书让林映羡填写。林映羡填写完后,登记员检查无误,在准予登记理由那栏空白处写下“双方同意自愿结婚。”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申请人处写下各自的名字,按上红手印。 登记员给了两人一人一份奖状似的结婚证,“恭喜两位同志结为革命夫妻。” 两人接过结婚证,说了谢谢。 登记员问:“你们要几斤喜糖?” “五斤。”林映羡和家人商量过这个问题,他们都觉得五斤最好。钟述岑都听林映羡的。 登记员给他们开了五斤喜糖的批条,让他们到副食品公司凭批条和结婚证买喜糖。 林映羡和钟述岑从民政局出来后,去照相馆拿结婚照。 他们来到照相馆,林映羡和营业员说了名字、日期。 营业员在柜台上翻找属于他们的纸袋,不一会儿找到了纸袋,打开纸袋,确认是两人的照片,把照片和纸袋递给林映羡。 林映羡和钟述岑总共拍了三张照片,坐着一张,别着红色胸花一张,最后一张是两人站在一起,林映羡捧花。 营业员说:“你们的结婚照拍得很好,三张里面捧花那张拍得最好,两位笑起来很好看。” 钟述岑也喜欢那张捧花的照片,他一直看着照片里的林映羡。 钟述岑和林映羡从照相馆出来后回林家休息,等到晚上和林家其他人一起到国营饭店吃晚饭。今天他们领证,单位给了他们一天假期。 林映羡和钟述岑走上楼,林映羡拿出钥匙开门。坐在楼道和人闲聊的马婶看到上次见到的年轻人和林映羡单独回家,想来真是林映羡的对象,马婶笑吟吟问:“映羡,和你一起回来是男同志是谁?” 林映羡大方说道:“是我对象,我们刚领证回来。” 坐在楼道里的人七嘴八舌地对林映羡和钟述岑说着祝福话。 林映羡对钟述岑说:“拿出一些糖分给马婶他们。”钟述岑手里一纸袋的糖果是他们另外买的,他们打算明天上班分给同事,在办婚礼的时候再用那五斤喜糖批条。 林映羡和钟述岑给马婶他们分了一些糖,大家又对他们说了祝福的话。 林映羡回到客厅坐下倒水喝,非常热和渴,她看了一眼钟述岑,“我给你找杯子,倒水喝。”林映羡打开柜子找给客人用的水杯。 林映羡找到杯子转过身,看到钟述岑拿出一个首饰盒。 钟述岑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两枚白金戒指,林映羡怔住。 第38章 戒指 “送你的结婚礼物,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解释过‘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这句诗,虽然这不是银戒指,但是它也含着一样的心意。如果我们结婚,我应该为我们准备一对戒指。” 从他们开门进来,钟述岑留意到隔间里有人在,他原本就打算今日送林映羡戒指,这个时机刚好合适。以林映羡的聪明,她不会当真,其中真假只有他知道。 钟述岑牵起林映羡的左手,给她的无名指戴上戒指。 林映羡回过神来,刚才有一瞬间她以为钟述岑喜欢她,她掉进了钟述岑挖的陷阱里。直到她听到隔间里的动静,周东红在家。林映羡想起他们的约定,在外人面前做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她明白了钟述岑的暗示。 林映羡以前也误以为钟述岑喜欢她,试探过后,发现并不是,钟述岑在认真地履行朋友职责。只是他那双眼睛看人时总是显得深情,让人误会。 林映羡想她这次又误会了,钟述岑不过是在外人面前演戏而已。 “很适合你。映羡,你愿意为我戴上戒指吗?”钟述岑望着林映羡,眸光不觉变得温柔。 林映羡却没在看钟述岑的眼睛,她垂眸看着首饰盒里另一枚戒指,“好。” 林映羡牵起钟述岑的手给他戴上戒指,林映羡感受到他手上的茧,这些年他一直不容易。 周东红听到钟述岑和林映羡在说话,但因为声音不大,她听不太清楚。周东红缓缓走出隔间,看到林映羡手上的戒指,直夸好看,“述岑很有眼光,这银戒指的光泽细腻温和。” 上周开始周东红就不去上班了,挺着六个多月大的大肚子在制衣厂食堂洗盘子,收拾东西,非常劳累。林映伟让她不要干了,回来安心休息。 制衣厂一直没有给周东红转正的意思,周东红怀孕六个多月了,一点关于休产假的消息都没有,就是想让周东红知难而退,主动离开。 林映羡没有说穿这不是银戒指,“色泽是不错。述岑,你在哪买的?” 钟述岑说:“是路教授特意介绍的一位老师傅做的。映羡,改天你可不可以陪我去见见路教授,他想见你一面。” “可以。”林映羡知道这位路教授对钟述岑照顾良多,想来戒指也是路教授让他买的。 林映羡去公共厨房洗杯子,周东红带着钟述岑参观家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看,十几平的房子一目了然。 钟述岑对林映羡住的地方兴趣浓厚。钟述岑站在被裱装起来的报纸和劳模奖状前,认真看了起来,就是它们,才让自己有可乘之机。 林映羡洗完杯子回来,看到钟述岑和周东红在里间,“里面没什么好看的,出来坐吧。” 钟述岑从里间出来,林映羡把水杯递给钟述岑,“刚才你在里面看什么?” 钟述岑接过水杯,“里面墙上有张报纸被裱装起来,我看了一会儿,文章写得很好。” 周东红拿出针线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衣服,林映羡从里间找出一副象棋和钟述岑下棋,几人偶尔说话,时间就这样慢慢消逝,林家其他人渐渐回来。 林母看到林映羡手上的戒指,满心欢喜,周东红在一旁说:“他们俩一回来就说私房话,我都不好意思出来打扰他们,等他们没说话了,我才出来。” 林母听到周东红的话,心想她总算是有点眼色了,知道不能打扰人。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轮流看了林映羡那份结婚证和结婚照,才出门到国营饭店吃饭,去的是省图书馆附近那家国营饭店,林映羡说那家味道很好。 今天是林家一家人吃饭,算作是婚宴,这时候一般都不办酒席宴请亲戚的,婚礼那天请大家吃喜糖也就行了。 林母前两天上门和闵舅舅、严姨妈说了林映羡要结婚的事。 闵舅舅和严姨妈都说要见钟述岑,林母就让他们周日来家里吃饭,严姨妈说林母那里太小,转不过身,干脆来她家吃饭,她家宽敞。严姨妈不爱去林家,觉得林家所住的筒子楼狭小昏暗,人多又乱,什么气味都有。 严清和严楹书都劝林母带着新女婿来家里吃饭,林母推托不过答应了下来。林母又专程去了闵舅舅家说改地方了,在严姨妈家吃饭。 领证的第二天,钟述岑把水果糖分给同事,他又去了人事科分些糖果给王品,“我和我爱人领证了,分些喜糖给你吃。多谢那日帮我处理好介绍信的事。” 王品意外又欣喜,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这件事来给他送喜糖,“不客气,都是我该做的。” 钟述岑看到白佳年在工位上,他走了过去,把喜糖放在白佳年办公桌上。 白佳年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是钟述岑,有些不爽。白佳年目光转到钟述岑的手上,觉得他手上的戒指更刺眼。 钟述岑嘴角含笑,徐徐说道:“如果那日不是你,我和映羡可能不会这么快能结婚,说起来你是我和映羡的媒人。谢谢你,佳年同志。吃些喜糖沾沾喜气,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白佳年顿时气结不已,“你……” 钟述岑俯身压低声音道:“你与一位女同志纠缠不清,还想映羡和你在一起,你在痴心妄想。她现在是有夫之妇,如果你尊重她,就不要去打扰她。” 白佳年张了张嘴巴,却什么话也没说,拿起桌上一颗喜糖吃了。 钟述岑满意离开。 ……… 林映羡和钟红从仓库领完物料,推着小车回来,刚到片剂车间门口就看见陆陆续续有工人走出来。 林映羡看到唐贞,问她:“怎么大家都出来了?” 唐贞说:“主任说有事情要讲,让大家都出来。涟姐来通知的时候你不在。” 方信拿了个喇叭出来,手上还有一张纸,“我手上拿着的是各组长交给我的考核名单,新规已经实行两个星期了,各组长也给你们开过会,还有人不重视新规,持续以往的不良作风,好吃懒做,浑噩度日,浪费制药厂资源、国家资源……” 第39章 信服 片剂车间是组长每星期都会给每个人分派任务指标,每个星期一组长都会汇总任务指标完成情况给方信和梁书记。现在不是生产繁忙季节,生产任务不重,工人们完成任务指标不难。 车间办公室的几个领导观察了一周多“抓典型”名单上的工人,试图抓出最能打击不良风气的三个典型。 梁书记接过喇叭,念了三个名字,“你们这两个星期相应的任务指标完成不到三成,随意将自己的任务指标加派给其他工人,弄虚作假,和旧社会的恶霸没有区别,欺凌安分守己的工人。还煽动他人无视新规,耽误车间工人的工作。作为惩罚,你们这个月的薪水只有发一半,福利补贴全扣,另一半看后面三个月的表示决定是否补发薪水。” 梁书记话音一落,底下一片哗然。 三人中的孙卫勇气急败坏,怒骂:“你梁庆军才是旧社会的恶霸、资本家,仗着车间书记的名头压榨工人,我天天都有上班工作,你凭什么扣我的工资?我要上访!” 孙卫勇一怒之下走上前给了梁书记一拳,“让你欺负人!当官的不知道平头百姓没有钱收入的苦……” 梁书记嘴角都流血,他摸了摸嘴角,当片剂车间的书记就是受气。 配料组的任组长看到这么一幕,幸好孙卫勇没有把这一拳打到自己身上,刚庆幸完,孙卫勇一拳把任组长打倒,“你们都是合伙的!” 大家连忙把孙卫勇拉住。 另外两人赵建国和杨志没有像孙卫勇那样冲动闹,打伤人,事态就不一样了,主任和书记是车间的老大老二,傻子才会去得罪他们。赵建国本来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是看到孙卫勇那样,生怕他说话了会被牵连到,认为是和孙卫勇一伙。 两人只是记恨罪魁祸首——交名单的组长,要不是组长把自己名字报上去,也就不会被扣薪水。 梁书记站稳,大声说道:“不要觉得我冤枉了你们。你们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对不起制药厂和国家对你们的栽培,也对不起工人这个光荣的阶级!你们告到厂长、书记那里去,我都有胆有理跟你们当面对峙。” 方信也出来说话,“大家可能会有疑问,在考核表里排最后一名会不会受到像今天这样的惩罚。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如果每个人都按规定完成任务指标,是不会有任何人受到惩罚的。要是有人有特殊情况,突发情况完成不了生产任务指标,只需打报告申请,有理有据,我和梁书记都会给你们批……” 梁书记和方信给工人们解疑答惑。杨志做出一副知错悔改的样子向梁书记讨教问题,梁书记没有给他脸色,认真回答他的问题。赵建国见状紧跟其后,争取好好表现,过了三个月能把薪水拿回来。 孙大勇的鲁莽打人,杨志刚和赵建国认错改正,方信和梁书记对两人语重心长的教导,让工人们觉得方信和梁书记是公正的,没有冤枉人。 方信感到十分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不愧是他和办公室几人从“抓典型”名单里认真挑选出来的三人,正面例子和反面例子都有。 底下的工人都在热烈讨论,一个工人小声和交好的工人说:“其实主任和书记手里有一份黑名单,都是车间组长交上来的‘抓典型’名单,今天这三个人就是在里面选的。” 在旁边听到的工人凑耳朵过去继续听。 “啊?在黑名单里的人以后要被领导盯上了,我好怕里面会有我。” “我们都在分筛组肯定没有,听说分筛组和包装组都没有交名单上去。” “这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我们组长人好,我们都没犯什么错,也没理由要受这么大的惩罚。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任组长跟人诉苦被我听到了,主意还是他出的。” 没多久这件事被传了遍。 林映羡发现组里的女工对她态度更好了,稍试探一个女工后,知道是黑名单在起作用,抓典型这个建议居然是任组长提出来的,平时看不出来这么有魄力。 车间办公室里,方信和梁书记吐槽任组长不堪大用,秘密都守不住,枉他还想重用任组长。 ……… 下班后,和在门口等她的钟述岑汇合,他们一起到路教授家吃晚饭。林映羡和钟述岑结婚后没有住在一起,都各自在原来的住处住着,等到分到房子再一起住,林映羡已经把分房申请报告递上了。 两人结婚这几天都有见面,林母让钟述岑到家里吃饭,觉得小两口新婚不能住在一起,也得每天一起吃顿晚饭,要不然和不结婚有什么区别。 林映羡劝林母说钟述岑天天这样奔波辛苦,她和钟述岑往后还有一辈子要相处,不用太在意一段时间不能住在一起。林母松口说结婚第一周这样,后面偶尔来就行。 钟述岑带着林映羡在一栋苏式建筑前停下,两人走上二楼在一户人家门前按门铃。 林映羡看到一个温婉,书卷气重的女士来给他们开门,钟述岑称呼她“黎姨。”林映羡跟着钟述岑喊人把礼物递上,这是路教授的儿媳妇黎钫。 “这是映羡吧,和我们述岑是郎才女貌。”黎钫双手接过礼物,牵着林映羡的手带她进门。六十多岁的路教授精神矍铄,见到林映羡和钟述岑很高兴。 路教授让两人坐下说话,黎钫给他们倒茶,几人坐在一起聊家常。 现在大学停课,路教授在研究的课题也被叫停,他到学校负责的工厂里,指导工人和技术员做集成电路工作,也是响应了“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的路线。路教授因此有很多体会,是特别的经历,他和钟述岑、林映羡分享这个经历。 路教授看到林映羡大方知礼,言之有物,心中也满意,只是可惜不知道好友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孙媳妇。 路教授家是三代人都住在这个房子里,孙子和孙媳妇上班还没回来,路教授儿子在外工作。 第40章 菜市场 黎钫起身回房间拿出了一枚腕表,坐在林映羡身旁,“这是当年述岑母亲送给我的新婚礼物,两年前它突然坏了,我找了不少表匠师傅修,都修不好。我想是冥冥中有注定,今年你和述岑结婚,这只腕表恰好在今年被表匠修好。述岑母亲不在他身边,我代她送你见面礼,将她当年对我的祝福传递给你。” 这枚玫瑰金材质的机械腕表做工精致细腻,真皮表带有些岁月的痕迹了,但依旧被保养得很好。 林映羡在原来的世界珍藏的一枚古董腕表和它是同一款。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这枚腕表,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黎姨,您对我的祝福和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但是我不能收,这腕表对您意义非凡。”这枚腕表不仅名贵还很有纪念意义,她和钟述岑的婚姻有名无实,她受之有愧。 “心意不仅要感受到,还要收到。映羡,你和述岑心意相通,能结为夫妻,我很高兴。”黎钫把腕表装进盒子里,放到林映羡手上。 林映羡看向钟述岑,钟述岑却握住她的手,和黎钫道谢。林映羡只好收下,不能在这里和钟述岑唱反调。 路教授和黎钫看到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映羡见钟述岑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她用手指轻轻挠钟述岑的掌心示意可以松开了。 明明是掌心,钟述岑却感觉是自己的心被挠了一下,他松开了林映羡的手。 路教授忍不住关心起钟述岑的工作近况,“听老黎说你最近有新的研究方向。” 钟述岑收敛心神和路教授说话,“是有,往辅酶q10方面研究,实验开展了一段时间。”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钟述岑在生物研究方面的天赋让黎教授惊喜,黎教授惜材,不想禁锢钟述岑的才能,放手让他开一个课题。黎教授本来想让钟述岑升级别,在研究所的权限大一点,可以自己调动一些资源,可惜申请不过。 “这方面在国内几乎处于空白状态,国际上对辅酶q10的研究也是热门课题……” 路教授对生物领域也略知一二。 黎钫和林映羡对他们的话题插不上话,两人在品茶聊天,渐渐地延伸聊到茶艺、点心,两人说得投契。 等到儿子儿媳妇回来后,黎钫才发觉她还没做晚饭。黎钫的儿子儿媳妇对钟述岑不熟悉,客气地和钟述岑、林映羡说话。 黎钫的儿子路劲小时候和钟述岑相处过,没有玩得多好,多年没有和钟述岑见面,直到前几月才再见到,两人都不是热情的人,只是客气相处。 到了八点多的时候,钟述岑和林映羡才离开路家。 钟述岑陪着林映羡回纺织厂家属楼,到楼下后林映羡拿出装有腕表的盒子递给钟述岑,“给你,你不该答应收下的。” “长辈的拳拳心意,不好拒绝。你先收着,就当作是替我保管。” 钟述岑又转移了话题和林映羡商量明天几点见面到菜市场买菜。 明天两人和林家其他人一起到严姨妈家吃中午饭,虽然是做客,但是林映羡和钟述岑是主角,林母让两人去菜市场买菜到严姨妈家表达一下晚辈的心意。 第二天早晨,林映羡坐在钟述岑的自行车后座,钟述岑载着林映羡去友谊菜市场。 清晨的菜市场十分热闹,钟述岑第一次来菜市场,还很陌生,紧跟在林映羡身旁。林映羡来到卖鸡的摊位,摊位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没买到鸡的顾客把钱和票举高,试图让营业员留意到自己。 林映羡看到牌子上写着今日有山区放养鸡和树林放养鸡供应,论只售卖。两个品种的鸡价格不差上下,林映羡不知道选哪种鸡好,她决定从众,看哪个品种的鸡最受顾客青睐。 今天菜市场难得有山林活鸡售卖,大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陆陆续续有人来卖鸡摊位。林映羡拉着钟述岑的手腕挤进人群,她看着鸡笼里的活鸡和钟述岑商量要买哪只鸡。 钟述岑挑中一只树林鸡,说它的鸡冠色泽鲜红,坚挺,形状也好看,爪子有力匀称,看起来很健康。钟述岑在公社防疫站工作时身兼防疫员和兽医两职,经常打交道的就是这些家禽家畜,他最熟悉不过。 林映羡对挑选活鸡不在行,钟述岑说得有道理,她就选中了这只鸡。 林映羡把钱和票塞到钟述岑手里,“你个高,把钱递给营业员,和他说我们要这只鸡。” “好。”钟述岑接过钱占着身高和手长优势,没一会儿营业员就注意到他,收下钱和票,根据钟述岑的指引,抓住他挑中的树林鸡。钟述岑打开林映羡带来的网兜,营业员把鸡绑好放进去。 钟述岑握着林映羡的手腕走出拥挤的人群,自然地松开,“映羡,前面有鱼卖。” 林映羡微微点头,和钟述岑去卖鱼的档口。 江城是滨江城市,几乎每天都有活鱼供应,也不用票,鱼是江城人家餐桌上的常客。林映羡挑了一条大花鲢,交给营业员宰杀。林映羡看到有黄沙蚬买,称了两斤。 三家人一起吃饭,又是钟述岑第一次和林家亲戚见面,林映羡和钟述岑买了不少菜和肉,还买了水果。两人从友谊菜市场出来,林映羡拎着鸡,钟述岑把装有其他菜和肉的两个菜篮子都挂在车把两边。 钟述岑扶住因不平衡摇摇欲坠的车头,觉得回去后他要在车头装一个篮子,结婚后他是一个有家庭的人,来菜市场的次数肯定不少。 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林映羡说以后住在一起,他们要轮流做饭,钟述岑说他不会做饭,问林映羡愿不愿意教他。林映羡欣然答应,教人做饭减轻自己的负担,何乐而不为。 林映羡坐稳后说:“述岑,可以走了。” “映羡,那只活鸡有些生猛,我怕它乱动,你坐不稳。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拉住我的衣服,稳一些,不会摔下去。” “好。”林映羡抓住钟述岑的衬衫。 钟述岑开始骑车,按林映羡的指引往严家骑去。 第41章 见亲戚 严家,林家其他人已经到了,林母拿之前林映羡和钟述岑买的糖果发给严姨妈给闵舅舅他们。 严姨妈好奇地向林母问钟述岑的情况:“映羡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单位领导介绍的,还是你们介绍的?” 林母说:“他们以前自己认识的,之前映羡单位搞了个联谊活动,他们就又联系上了。” 在一旁的闵舅妈说:“钟述岑的奶奶还是妈的好朋友,就是和妈约定做亲家那个。之前他来家里找映羡,还是我指点他到二姐家里的。不过他和映羡不是退了婚吗,怎么又在一起了?”那一次闵舅妈还被闵舅舅埋怨一顿,闵舅妈心想要不是她指路,林映羡和钟述岑还不一定能成呢,林母竟然怪她多管闲事。 严姨妈十分惊讶,“居然有这样的事。” 林母按林映羡说的原因大致和他们解释了一番。 严姨夫问了钟述岑的背景,林母又说钟述岑的情况。 严姨妈嘴上说钟述岑有情谊,心里却想林映羡不清醒找了这么个成分不好的人结婚。 闵舅妈口无遮拦说当年林外婆临终时,婚约落在林映羡身上的事。 周东红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听得津津有味,林映羡以前还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这两年才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林外婆一死,林母也变了许多,对严姨妈和闵舅舅淡了下来。 严清默不作声地听他们讨论钟述岑,钟述岑是天之骄子跌落泥潭才会和家境一般的林映羡在一起,过几年他又会变得高不可攀。严清暗叹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运气和钟述岑在一起,要是当初婚约没有落在林映羡身上,落在严楹书身上就好了,那这样和钟述岑有婚约是自己。 严楹书和林映婉、闵绮在说话,林映婉觉得她身上的碎花裙子好看,“楹书姐,你这条裙子是在哪买的?” 严楹书说:“是去年在百货大楼买的,我今年翻出来重新改了一下。”严楹书告诉林映婉自己是怎么改造这条裙子。 林映婉惊讶严楹书居然穿去年的旧裙子,以前她的裙子只穿一季就不穿了,林映婉和闵绮没少捡她的旧裙子穿。穿她旧衣服的林映婉和闵绮跟她不是一个阶层的,她待她们没有现在这样亲近。林映婉发觉严楹书为留在严家做出很多改变。 钟述岑载着林映羡来到严家院子门口,林映羡的手松开钟述岑的衬衫,林映羡看了一下衬衫,被她抓了一路已经变皱了。刚才在路上,那只树林鸡挣扎了几次,林映羡坐得不稳,她紧紧抓住钟述岑腰间处的衣服才不让自己摔下去。 “述岑,你的衣服被我扯皱了,不好意思。” “不要紧,映羡你可不可以帮我扯平一点,我手上东西多。” “好。”林映羡用没有拿东西的手给钟述岑整理被她弄皱的衬衫。 很快衬衫被整理好,林映羡和钟述岑一起走进严家院子。 林母和林父看到他们,起身去拿他们手上的东西,林母笑着说:“在外面都热坏了吧,快进去喝水歇息。” 严姨妈看到林映羡和钟述岑拿来的东西,“太客气了,买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林母说:“第一次见面,东西就要买多一点。” 林母又向大家介绍了钟述岑,钟述岑跟着林映羡喊人。闵舅舅和严姨妈都给了两人红包,说了祝福的话。 严姨夫让大家都坐下,别站着说话。严楹书拿出来杯子给林映羡和钟述岑倒茶,坐下来和林映羡说话。林母把鱼拿到厨房洗干净,撒上盐花腌好,避免等会儿臭了。 闵舅妈发现这次来严楹书比上次她来的时候还要随和体贴,说:“楹书比以前懂事不少,都会照顾弟弟妹妹们了。”严楹书刚才听到闵舅妈的小儿子闵础喊热,主动给钱让他去买冰棍吃。严姨妈的大儿子在临近江城的阳城工作,不经常回来。 闵舅舅怕闵舅妈又说出什么话惹大姐不高兴,就接着闵舅妈的话说:“孩子慢慢长大就会懂事的了,楹书也不例外。你看映婉和映羡,小时候水火不容,现在关系不也挺好。” 林映婉心中吐槽怎么扯上她和林映羡了。 林映羡发现严清偶尔会隐秘地看向钟述岑,一次两次她没留意到,但几次了,这就不是她的错觉了。他们为什么会有交集,林映羡努力回忆也想不起来小说里有钟述岑的存在。 钟述岑在和林父、严姨夫说话。 七岁的闵础拿好几条冰棍跑回来,碎碎念地给哥哥姐姐分冰棍,“这是楹书姐的、映婉姐……”等到分到钟述岑时,闵础疑惑地看向他,“妈,这是谁?” 闵舅妈笑道:“这是你映羡姐的对象,你得喊他姐夫。” 闵础这才把冰棍分给钟述岑,喊了他一声姐夫。钟述岑接过冰棍和闵础说了谢谢。 闵础分了一圈,还剩一根,就是他的了。闵础坐在钟述岑身旁美滋滋地吃起绿豆冰棍,他有些好奇地看着第一次见到的钟述岑。钟述岑见他的目光这么专注,让人无法忽视,和他说起话来。钟述岑简单问两个问题,闵础就打开了话匣子,他是个话多的孩子。 说了一会儿话,闵础看到院子里水盆放着西瓜,他又跑过去蹲在水盆前看西瓜。 严姨妈借机问钟述岑:“述岑,你们结婚了,计划什么时候要孩子?你看小础多有趣。” “目前没有计划,我看映羡意愿。” 林映羡顺着钟述岑说:“我看缘分,这种事急不来。” 闵舅妈也说早点生好,年纪大了再生,精力就不足了,她现在带闵础就感觉力不从心。 林映羡和钟述岑应付着长辈们的催生。 林映羡看到墙上的钟显示十一点了,她不想长辈们继续讨论生孩子的事,“快到中午了,我去做饭吧。” 严姨妈也看向时钟,“不知不觉都这个点了,映羡你是客人,怎么让你做饭,我去就行。” 最后严姨妈和林母去做午饭,严楹书提出来帮忙。 第42章 变化 林映羡看到严楹书,也觉得严楹书比以前变了,上次她来的时候严楹书还会耍小性子,严姨妈哄着她,现在更像客人…… 在小说里严姨妈、严姨夫和严楹书的感情慢慢变淡,严楹书在家里地位大不如前。林映羡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严楹书的结局一般,嫁的丈夫是男主的堂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严楹书苦苦挣扎了很久才离婚成功。 严楹书是个审时度势,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人,她不想回吃人不吐骨头的李家,想方设法留在严家,但严姨妈和严姨夫很快被严清俘获。不过严楹书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做出极端反应,因为那已经没用,她变得越发懂事贴心。 严楹书觉得趁着爸妈的心里尚且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她该像林映羡那样找个适宜的对象结婚,离开这个家,另寻去处。她也想过去住单位的单身宿舍,只是爸妈不同意。 她怕再在这个家待下去,爸妈心里全是严清,对她只有利用。她斗不过严清,也比不过,不想再白费力气…… 院子里,林父抓起树林鸡把它割喉放血,“映羡,你买来的这只鸡不错,今天走运能有活鸡买。” 正和钟述岑择菜的林映羡说:“是述岑挑的。” 林父闻言夸钟述岑会挑。 严清看到院子里的林映羡和钟述岑相处融洽,心生郁闷,但她也只能将心思藏在心里,在风气保守的年代做出抢表妹丈夫的事,这要被传出去,她不死也一身残,林家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何况还有个严楹书在盯着。 非常留意严清举动的严楹书看到严清总是时不时看向钟述岑,一开始她还以为严清是好奇,后面她才觉得不对劲…… 大家一起动手,中午饭很快就做好了。一桌坐不下这么多人,就分两张桌子坐。 闵舅妈看到周东红的肚子比上次见的大了许多,“东红,怀了几个月了?” 周东红摸了摸凸起的肚子,不觉露出笑容,“六个多月了。” “没几月就要生了,小孩衣服鞋子准备好没吗?” “在准备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做了些男孩女孩都适合穿的衣服。” 周东红和闵舅妈聊起了养婴儿的事宜,闵舅妈生闵础才几年,养婴儿的事情还记得很清楚。闵舅妈给她传授经验。 钟述岑给林映羡盛汤,汤是鱼头豆腐汤。 林映羡喜欢吃鱼汤里的豆腐,嫩滑又吸到鱼的鲜味,林母做的雪菜炒鱼片也很好吃。 钟述岑见林映羡喜欢,“以后我们可以到友谊菜市场买菜,它离职工楼没有多远。” 林映羡说好,两人开始聊着今天在菜市场发现的趣事。 林父、严姨夫、闵舅舅……那一桌开始倒白酒,边喝酒一边吃菜,闵舅舅说辣炒黄沙蚬很好吃,是个下酒好菜。 饭后大家喝茶聊天,歇息过后就开始告别离开。 钟述岑跟着林映羡回林家,待到晚上才回去。 林映羡下楼送钟述岑,“这几天麻烦你天天往我家里跑了,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这样奔波。” “不麻烦,这都是我该做到的。映羡。” “嗯?” “今天在姨妈家见到的表姐,我和她之前见过……”钟述岑和林映羡解释他为什么认识严清。 钟述岑是个感知很敏锐的人,严清时不时投来的隐秘目光,他怎么会没有发觉,只是在严家不好和林映羡说。他知道林映羡也发现了,与其让林映羡在心中猜测,把他往不好方面想,不如他主动解释清楚。 林映羡听了钟述岑的解释,发现钟述岑说的和严清初次见面的经过,还有再次见面的经过有点熟悉,但是她具体想不起来,她又不能问钟述岑问得太仔细,万一钟述岑发现不对劲,她就不好解释了。 林映羡不会质问严清什么,她没有立场,也觉得没必要质问,使得三人纠缠不清,她不想和严清来往过多,她更想在属于严清的故事里做一个背景板。 ……… 八月初,林映羡和莫大姐一起去交七月整月的考核表,去办公室的路上,莫大姐和林映羡说任组长被人打了的事。 “在哪被打的,有没有抓到打他的人?”林映羡觉得抓典型建议虽好,但是是真的得罪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任组长没有自爆,也有人能从其他地方探到消息,偌大的制药厂也是一个关系错综复杂的人情社会。 “晚上去江边纳凉回来被人套麻包袋打的,黑灯瞎火的,不知道是谁。” 林映羡和莫大姐说着话来到车间办公室,办公室只有方信和两个副主任在。 方信见到林映羡,颇为高兴地说:“上个月我们车间生成任务指标超额完成,药品合格率还大大提高了,科长当众表扬了我们车间,还说从这个月开始将我们车间的新规陆陆续续推行到整个生产科的车间里。小林,你给的那两条意见功不可没。” 莫大姐听了夸林映羡的主意出得好,考核制度相对透明,每周都公示,大家也信服。 林映羡谦虚地说他们过奖了,又恭维了一番办公室的领导和莫大姐。 这时统计员祝涟和梁书记抱着箱子从外面回来,梁书记一回来就把箱子放在方信办公桌上,“可算是拿回来了,他们还想拿几个口罩糊弄我,我干脆进仓库找,让我和祝涟找到了劳保鞋和白毛巾,劳保鞋就发给各组考核第一名的,白毛巾就给第二名的。” 祝涟热出一身汗,在拿手帕擦汗,“要不是梁书记和我一起去,口罩都不一定能拿到。” 今天祝涟自己拿着批条去了一趟,仓库管理员没让她拿东西回来,说没有接到通知。祝涟和仓库管理员掰扯了好一阵,仓库管理员又说这个月劳保用品采购不多,预计没有剩下的。祝涟只好回来搬救兵,找梁书记。 第43章 劳保用品 梁书记拿着有生产科科长和后勤科科长签名的批准报告给仓库管理员看,说她没收到通知就是失职,不把领导的决策放在眼里。梁书记不管这个月劳保用品采购了多少,反正领导批准了,他今天就是可以拿走属于片剂车间用来奖励的劳保用品。 几个仓库管理员压不过梁书记,梁书记和祝涟如愿拿走劳保用品。 方信听了,不满地说:“看来仓库油水很厚,把他们养得不知天高地厚。我都去问过采购科的科员,劳保用品的采购量明明没有和上个月差多少,还敢撒这种谎。” 林映羡心想生产科科长还打算把片剂车间的管理新规推广到整个生产科,后勤科仓库员那档子事怕是瞒不住了…… 江立夏特意叫林映羡把钟述岑叫来制药厂食堂吃饭,她的结婚对象何华也来,四人一起吃饭,她请客。江立夏觉得大家以后都可能在同一片职工大院生活,而且她和林映羡是好朋友,四人要多多熟悉。 林映羡去制药厂大门接钟述岑进来,看见钟述岑站在门卫亭旁,太阳晒到他大半边身体,手上也没拿着伞,只拿着两个牛皮纸袋。 林映羡走过去,“怎么没带伞,今天太阳好大。” “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买了梨子,一袋给你朋友,一袋拿回去你和爸妈他们吃,带回家的这一袋里面有一包单位发的绿豆。”钟述岑现在喊林父林母爸妈十分自然。 林映羡接过牛皮纸袋,和他说谢谢,“你有没有留下一些自己吃?” “有留,我们进去吧。”钟述岑拿过林映羡手上的伞,两人一起撑伞去到食堂。 他们来到食堂时,江立夏和何华已经拿好饭菜了,还打了四碗冰绿豆水。 林映羡把一袋梨子给江立夏,江立夏笑着说谢谢。四人彼此认识过后,就坐下来一起吃饭。 一开始大家谈天说地气氛不错,但是聊到结婚的事,江立夏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林映羡关心问道:“立夏,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江立夏苦恼地说道:“我爸说要买一台电风扇做彩礼,百货大楼的落地电风扇要三百多块钱,还没有加上票。我们都还在攒钱交房钱,怎么可能买得起?这段时间一直在闹腾。要不是我偷偷拿户口本出来,我和何华都领不了证,错过申请分房的截止时间。” 江立夏的亲妈很早就去世了,亲爸很快就再娶,后来后妈生了两儿一女,家里愈发没有江立夏的地位,好在江立夏有个靠谱的舅舅王科长可以依靠,王科长相当于负起了江立夏的父亲职责,让她读书,进制药厂,给她介绍相适宜的对象。 江立夏的弟弟闹着要一台电风扇,江立夏后妈想趁着江立夏未出嫁前再敲诈一笔,临时多要彩礼。因为嫁人后,江立夏没那么好拿捏了。江父现在是和后妈是一个阵营,江父说没有电风扇,别想领证结婚。 江立夏和江父僵持了一段时间,后面江立夏给后妈生的小妹妹买了贵价糖果,又给她钱,指使她进江父房间偷户口本。江父和后妈对江妹妹不设防,江妹妹在糖果和钱的诱惑下偷出户口本给江立夏。 江立夏才得以领证结婚。江父和后妈还想以搅和江立夏婚礼威胁江立夏,江立夏不想妥协,她和何华苦思冥想找出解决方案,还有不到十天就要办婚礼了,他们还没想出办法。江立夏并不想找王科长帮忙。江立夏觉得不能一味依赖舅舅,给他添麻烦,成为他的吸血虫。 江立夏问林映羡和钟述岑有什么好办法。 钟述岑提出一个建议,“何华你在设备科工作,对电器设备的组装修理应该在行,可以去收购站找可以修复的旧电机,旧扇叶,组装做一个电风扇。外表弄得新一点,你岳父岳母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何华觉得也是一个可以试试的方法,但是又有一个新问题,“我对电风扇这方面的原理不精通,怕最后只弄出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风扇。” 钟述岑对这些电器运作原理略懂,但是不太适合这个时代,要想融会贯通只能去图书馆查阅相关资料,知道现在电器的发展到了哪一层面。 钟述岑和何华讨论了一些基本原理后,何华提出干脆两人一起合作,他来负责找电机和其他零部件,钟述岑负责理论指导,到时候一起商量怎么组装,他尽量多找几组电机和零部件,做好了大家平分。 钟述岑想到林映羡家里现在异常闷热,同意了何华的提议。 电风扇的事情暂时有了解决的方案,江立夏也没有那么苦闷了,她说了上午后勤科仓库的事,“科室的人都说你们书记长了一张好嘴,把人压得说不出话。” 林映羡说:“主任和书记跟车间里的工人说好是这几天发奖励,要是拿不到劳保用品,他们就失信了,梁书记肯定紧张劳保用品的事。” 林映羡又和江立夏说了生产科准备推行新规的事,“立夏,你有没有打算调到别的科室去。”江立夏有人事科科长保驾护航,调到平调到其他科室不是难事。 江立夏心领神会,后勤科的猫腻太多了,而且后勤科科长是厂书记的亲信和死忠,厂书记和杨厂长现在斗得水深火热,一不小心后勤科就会沦为战场,“我想想。” 傍晚,林映羡带着牛皮纸袋回家,“里面述岑买的梨子,还有单位发的绿豆,他让我带回来给你们吃。” 林母拿过牛皮纸袋,打开,看到里面几个黄灿灿,表皮光滑的皇冠梨,又看到一包绿豆,感叹钟述岑有心,“怎么不叫述岑来家里吃饭?” “叫了,他说最近实验室忙,他没那么早下班。”当时林映羡听到钟述岑说忙,问他为什么还要答应合作做电风扇。钟述岑说他住的地方不隔热,晚上到深夜,渐渐没那么热才能入睡,影响到他休息。 林映羡对江城炎热的天气深有体会,她觉得自己都有点受不了,更何况钟述岑住的地方还是瓦砖平房,在夏天就像个蒸炉,更加难以忍受。 第44章 衣服 林母念叨着钟述岑辛苦,“他在江城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个年迈的远房亲戚在,你多照顾一下他,你们现在是一体,不能像以前那样各顾各的,要互相体谅照顾。” 林映羡点头说知道了。 林映婉下班回来,看到果盘上切好的梨子,不禁开心起来,“妈,这是怎么来的?这梨子一看就很解渴。” “你姐夫给的。你这几天怎么都晚回来?比你姐还要晚。”因为制药厂离家远,林映羡一般是家里回来最晚的一个。 林映婉连吃几块梨子,解渴后才说:“别提了,制衣厂接到什么欧洲订单,我们厂的衣服要做出口,天天在赶工。我们厂长最近走路都带风。妈,梨子很清甜,不酸,多削一个。” 林母拿起刀子开始削梨子。 周东红感觉很新奇,“这么厉害,咱们做的衣服都能卖到国外去了。” 林映婉说:“那是当然厉害,制衣厂的衣服品质穿过的人都说好。因为第一次做出口,要求很严格,挑出来不少残次品,其实就是一点小问题,拿回来改改就能穿,有的甚至都不用改。你们要不要?厂里的人都在买,不要票,质量比我平常在百货大楼买的还要好。” 周东红立马说要,林映婉看了一眼周东红的肚子,说:“没有适合的孕妇衣服。” “没事,买了明年穿也行,有没有秋天或者冬天穿的衣服?等孩子生下来,我刚好可以穿。” 林映婉想了想,“还真有,不过不在我车间生产,我不一定能挑到好的。”夏天做冬季的衣服,为的是一入冬,制衣厂的冬衣可以立即抢占市场。 周东红不怎么在意,冬天的衣服能挑到好的就买,不好就算了,反正还很久。 林映羡问:“有没有男装的?” 钟述岑穿来穿去都是那几件衣服,裤子洗得都发白了,衬衫也旧。林映羡觉得钟述岑待她颇为照顾,她也不能没有表示。就算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们将来还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好几年,两人和谐相处对双方都有利。 “有,给姐夫买?” 林映婉听了林映羡的要求后,觉得真麻烦,但她又听到林映羡会给她报酬,她爽快地答应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讨论了好久关于买衣服的事。 ……… 第二天,林映婉拿着林母和周东红、林映羡给的钱到制衣厂上班,到了中午的时候,林映婉和几个工人去仓库挑衣服。林映婉看到她所在的三车间的两个工人扛着两个麻包袋进来,他们就往林映婉这边走,林映婉所站的位置都是三车间的人。 麻包袋一放下,大家就开始挑衣服,林映婉看到有些衣服只是线头多了一点点,有的甚至一点问题都没有。林映婉也不多问,手疾眼快先选林映羡要买的夏天衣服。等她挑完那几件衣服,没有瑕疵的衣服都被挑完了,她再精心挑选只有小问题的衣服。她又去到二车间工人聚集的地方挑大衣。 林映婉挑完衣服给钱后,就回去车间。林映婉把家人各自要的衣服分别塞进不同的纸袋里。 到了下午车间主任就进来说话,批评一些人挖单位墙角,以好充次,把合格的衣服当作残次品买,还说以后车间生产衣服的合格率过低,是要扣福利的,残次品衣服也不随便让工人买了。 林映婉问身边的女工怎么回事。 女工悄悄和林映婉说:“原本厂里对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但二车间做得太过,挑出来的残次品有三成都是合格的衣服。” 林映婉不禁露出惊讶表情,“这么过?他们是要拿出去卖吗?” 女工眨眨眼不说话。 林映婉立即领悟,怪不得要铤而走险,是想赚大钱。 制衣厂这批出口的衣服严格按照国外的标准生产,厂里第一次做出口订单,非常重视,想要把这次订单做得漂漂亮亮,后面能陆陆续续有国外新订单来,现在国家要赚外汇,对制衣厂的生产也十分支持。所以这批衣服用料做工都很好,拿到百货大楼卖远远不止现在工人们买的这个价。 晚上林映婉回家和家人说起了这件事,周东红不禁庆幸她们买得早,要不然哪有这么好的衣服可以买。 林映羡打开林映婉给她的袋子,两件毛呢大衣、两件男衫、一条裤子。除了一件女款毛呢大衣,其他都是给钟述岑买的。衬衫和裤子都没有瑕疵,男款毛呢大衣里面沾上了机油,外表没有什么问题,女款毛呢大衣的走线有点问题,改改就行。林映羡又仔细看了这两件毛呢大衣,怎么感觉是故意做成瑕疵品的。 周东红看到林映羡买的衣服品质这么好,她也满心欢喜地打开纸袋,看到夏天衣服有瑕疵,没有像林映羡买的那么好,“怎么二妹的衣服没有问题?我的就有。” “她多给钱了,我当然得挑好的。我可是免费帮你跑腿买回来的,你要嫌弃给我,我穿。”林映婉伸手就要拿周东红手上的衣服。 周东红连忙把衣服拿到身后,“不嫌弃,不嫌弃。” 周日,林映羡拿着两个牛皮纸袋到省图书馆,钟述岑果然在那里。 林映羡见钟述岑在看电器设备方面的书,不是以往的生物期刊和书籍。林映羡没有打扰他,在他身边坐下。钟述岑感觉有人坐在自己身旁,他抬眸看到是林映羡,不觉心中愉悦。 中午他们出去倒水喝准备吃中饭,钟述岑想带林映羡去国营饭店吃饭,林映羡说没别人在,不用这样,让他省一点花,她自己带了中饭。 随后林映羡把牛皮纸袋递给钟述岑,“给你的。” 钟述岑打开纸袋,看到里面的衣服,眼眸一弯,绽开点点笑意,潋滟如清河,“映羡,谢谢,我很喜欢。” “里面有件毛呢大衣有些瑕疵,我处理了一下……”林映羡把毛呢大衣洗了一遍,将沾有机油的地方缝了一块布,做成内里口袋。林映羡又说了她托林映婉在制衣厂买衣服的事。 ……… 第45章 电风扇 何华去收购站找,托相识的人找,终于找齐钟述岑要电机和零部件,还有一台彻底报废的旧风扇。 何华让江立夏去告诉林映羡,叫上钟述岑一起去他家组装电风扇。 林映羡在中午的时候去研究所找钟述岑,她来找过钟述岑两三次,门卫也认得她了,她一来到,还没开口。老门卫就一副了然的模样,“找钟述岑是吧?” 林映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找他,麻烦通传一下。” 老门卫又找了那个年轻的门卫去叫人。 没多久钟述岑撑着伞走出来,走近在门卫亭遮荫的林映羡,“映羡,你吃午饭了吗?” “我吃过才来找你的,我怕早来打扰你吃午饭。何华说让你今晚下班去他家,东西都找齐了。” “好。映羡,等下班,我们一起吃完晚饭再去何家。” 傍晚,钟述岑,林映羡按江立夏给的地址去何家。钟述岑和林映羡特意吃完晚饭再去何家,现在大家的生活不富裕,能有个温饱就不错了,他们也不想上门蹭饭,拒绝了江立夏让他们一起到家里吃饭的提议。 钟述岑和林映羡来到何家附近,找人何家所在的那条巷子在哪,自己摸索着走去何家,迎面撞见江立夏和何华出来接他们。 何家有何父何母,何大哥何大嫂,他们的孩子,还有何华的两个妹妹在,家里人挺多的。 何家有一个小院子,何华把东西放在了院子,再点上一盏灯。 何华指着院子里的东西说:“东西都在这里了,够做两台落地扇,和两台台式电风扇。” 钟述岑拿起报废的旧风扇研究了一番,在箱子里拿出工具然后它拆了再组装,何华在一旁观摩学习。两人对组装电风扇没有实际性的操作,先拿报废的旧风扇练手。 钟述岑组装好之后,何华按钟述岑的步骤重新拆解组装,他对这些信手拈来,很快就学会了。 钟述岑先来组装江立夏需要的那台电风扇,他问江立夏,“要落地扇,还是台式扇?” 江立夏说:“台式就行。”反正爸没有说要什么类型的风扇,外面买的台式电风扇也得两百多块钱。 林映羡看到华生牌电风扇的机身,“就用华生牌的好了,现在市面也有得买。其他几个好像是国外的牌子,什么通用、西门子……何华,这几个电机是什么时候产的?” “民国时期,电风扇不用到老废旧了,大家也舍不得当烂铜烂铁卖掉,就看我们能不能修好。”何华也没什么把握,但还是得试试,组装好的电风扇能用一个月,他都可以接受,反正岳父那一关已经过,那时他和立夏婚礼都办好了。 林映羡和江立夏坐在院子里看钟述岑、何华弄电风扇,偶尔搭把手给他们找工具和零部件。 何家其他人也坐在院子看,何大哥的两个孩子则要蹲在钟述岑和何华中间看,眼睛都忙不过来,左看看,右看看。这个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这也是一个消磨时间的乐趣。 钟述岑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电机修好,这个电机老旧,起码是四五十年前生产的。最关键的电机修好了,组装交给何华来弄,他还不会修电机。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打算一个人修电机,一个组装电风扇。 钟述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来到晚上十点多。平时这个时候,林映羡已经上床睡觉了,生物钟奏效,她昏昏欲睡地靠在江立夏肩上,江立夏也困了,院子里何家其他人都回房休息,只有他们四个人在。 林映羡看到钟述岑在洗手,问:“是弄好了吗?” “还没,等何华把电风扇组装好了,才可以确定能不能用。我们回去吧。”钟述岑拿出手帕把手擦干。 林映羡问了钟述岑时间,才知道现在是十点多了,她没有戴黎钫送的手表,把它放在家里。 何华送江立夏回家,钟述岑也不放心林映羡这么晚一个人回家。江立夏要等到办婚礼才到何家住。 刚好江立夏和林映羡的家离得不远,四人一起回去。 钟述岑把林映羡送到楼下,“明天我过去何华家就行,你不用过去,这几天可能都要这么晚。” “好。述岑,你不要太累,注意身体。立夏的风扇也快弄好了,其他的慢慢来。”林映羡今天林映羡去找研究所找钟述岑时,门卫说钟述岑这段时间都是很晚才回去,应该是在忙新研究课题的事。 “我会注意的。” 林映羡和钟述岑分开后,上楼回到家里,客厅亮着一盏昏暗的灯,林父在等她回来。 林映羡看到在椅子上睡着的林父,轻轻叫醒他,“爸,我回来了,进去睡觉吧。” 林父醒来,有些迷糊地看向手表,十一点了,“这么晚了,立夏家的风扇弄好了没?” “还没,明天继续弄,述岑让我不用过去了。” “不去好,太晚回来了,你还要很早起来上班。” 江立夏回到家,家里已经一片漆黑,她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拿衣服去公共浴室洗澡。江父和江母都不管江立夏,也不在乎她几点回来,他们进入了深入睡眠中…… 几天后,江立夏高兴地和林映羡说那台拼装成的华生牌电风扇可以用了。 何华还特意去百货大楼观摩售卖电风扇是什么样的,记下底座的生产信息,他和钟述岑复刻了一个和华生牌有九成像的拼装版电风扇。 林映羡看到江立夏拿来的电风扇,惊讶两人这么厉害,“你要今天把风扇拿给叔叔吗?” “不,你帮我保管,结婚当天你拿过来,我再给他,免得他又闹什么幺蛾子。”江父江母催促江立夏,江立夏就说还在凑钱买。 周日上午,林映羡正准备出门,就听到敲门声,她去开门,看到钟述岑在门外,他旁边还放着一台落地电风扇上。 林映羡十分意外,“怎么把风扇拿来这里了,不是说你住处热要用风扇吗?” “我分到两台电风扇,给你送一台,现在你家里也很热,刚好可以用到。我一个人住,台式的风扇放在住处用,你家人多,用这台合适。” 第46章 河鳗 林映羡让钟述岑赶紧进来,钟述岑把风扇搬进来插上电源,风扇开始运作,凉快的风吹在两人身上。 林映羡看着俯身在吹风的钟述岑,轻声说道:“述岑,谢谢你。” “不客气,你也送了我衣服,我们礼尚往来。” “我以为你会卖给何华大哥,我听立夏说他见到风扇做这么好,他也想要电风扇。” 在百货大楼买需要两三百块钱的电风扇,而何华买来的电机和零部件加起来也不到五十块钱,还可以做四台电风扇。四台电风扇平均下来才差不多十二块五毛钱。就算人工费要收很贵,也比在百货大楼买的便宜多。何华大哥十分心动。 钟述岑目光专注地看向林映羡,“比起卖给他,我更想要送给你。” 钟述岑回拒了何华大哥,他参与组装电风扇就是为了林映羡。何华手里的另一台风扇是要搬到新家后用的,让何华大哥自己找到零件和电机再说。 这时林映婉从里间出来,睡眼惺忪地看向客厅里的电风扇,她有点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兴奋不已,“电风扇?居然是电风扇!” 林母和周东红买菜回来看到林映婉在切西瓜,客厅多了一台电风扇。 林映婉转头看到林母高兴地说道:“姐夫搬了一台电风扇过来!”林映婉快速洗漱过后,把她昨天买的西瓜切来招待钟述岑。 林母有些心疼钱,说钟述岑太客气买了个电风扇过来,应该把钱存起来。林母听到钟述岑说是和江立夏对象拼装的,又夸起他能干。 对于钟述岑这个女婿,林母是越看越喜欢,为人大方,工作也体面,最重要的一点是待林映羡好。 钟述岑没看到林父和林映伟,问起两人去哪了。 躺在椅子上吃西瓜,吹风扇的林映婉慢悠悠地说:“他们除了去钓鱼还能去哪。” “映伟说二妹上次钓鱼的位置好,这次又想去那里试试。”周东红在细细看电风扇,之前她在百货大楼看,还没看两眼就被营业员嫌弃光看不买。 周东红感觉这个风扇很新,看不出来是拼装的,“这个风扇的零件是不是没用多久,看着不旧。” 钟述岑说:“风扇的零件大都是几十年前的了。” 周东红忍不住感叹:“和妈的年纪差不多大了。” 下午,林母他们去休息午睡,林映羡和钟述岑坐在客厅翻阅起旧报纸。周日下午的筒子楼有些安静,楼下偶尔小孩玩耍的声音传来,却不显得吵闹,客厅风扇吹在人身上感觉舒适,林映羡渐渐有了睡意,她闭上眼睛休息,不知不觉脑袋往钟述岑那边侧,落在钟述岑的肩上。 钟述岑感受到林映羡平稳的呼吸,低头静静地看着她,最后克制不住,钟述岑轻吻林映羡的头发,落在发丝上的吻和风细雨,如蜻蜓点水般,却带着虔诚的珍惜与迷恋…… 三点多的时候,林父和林映伟钓鱼回来,他们出门前,林母嘱咐他们早点回来,她让林映羡喊钟述岑来吃晚饭。这也是为什么林母和周东红一早出去买菜,之前林父和林映伟去钓鱼,她们都不买菜。 这时候林母他们已经醒来,拿着新华字典,在商讨着给周东红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字。 林母看到林父和林映伟,问:“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林映伟神情雀跃地说道:“虽然钓到一些长不大的小杂鱼,但是爸钓到一条三斤多的河鳗,我钓到一条差不多两斤的黑鱼。映羡车间的方主任也去那里钓鱼了,一开始我们还不认识,爸钓起一条河鳗,我们才开始说话,聊天后发现这层关系。”钓到三斤多的河鳗还是少见的,林父和林映伟都满意今天的收获。 林母看着桶里游动的河鳗,说“这么巧,方主任钓到什么鱼了?” 林映伟回忆了一下说:“最大的一条是两三斤的草鱼吧,他还挺满意的。” 林映羡听到方信也去那个地方钓鱼,说:“之前我去给主任送鱼的时候,和主任说了地址,主任还真的去了。” 林映伟懂得同为钓鱼爱好者的方信想法,“上次我们收获这么多,任谁听了都心动。” 林映婉和周东红看了一眼河鳗就不敢看了,感觉滑溜溜的,像蛇。 林父没有参与他们讨论,他早已注意到客厅里的电风扇,和钟述岑说起话来。 傍晚,林父和林母一起下厨做饭,林母不敢杀河鳗,交给林父来宰杀。林父把河鳗鱼头刺穿,打开池子里的水龙头清洗。 客厅里,林映羡看到水桶里的一条小鱼翻白肚,它身上被咬伤,“有条鱼死了。” 钟述岑走过来看,“黑鱼是肉食鱼类,小鱼应该是被黑鱼咬死的,我们把大鱼和小鱼分开。” 林映羡也怕不到一个晚上桶里的小鱼就都死翘翘了。 钟述岑和林映羡拎着两个水桶到公共浴室门外的水龙头装水分鱼。 在公共厨房做饭的邻居看到林父在杀河鳗,问:“老林,哪来这么大条的河鳗?” 还没等林父回答,李婶就说道:“说不定是女婿送来的,我看你大女儿登记一段时间了,怎么没搬出去住?” 林父把水龙头关掉,“是我钓的河鳗,映羡还没办婚礼,等办了婚礼再搬出去住。” 刘大嫂听到他们说话,笑眯眯地说:“我看到映羡对象今天搬一台电风扇过来,想来家境很好,婚礼要准备大办吧。” 林母解释说:“没有钱大办,都是单位的普通职工,在家里简简单单办婚礼。”现在不解释,等到明天钟述岑的家世就被传得五花八门。 李婶恍然说道:“我上午听到有人在说电风扇,现在仔细想想和老林的小女儿声音有点像。怪不得映羡对象一来,文月就做好菜,女婿有钱又大方,换作我也是好菜好饭招待。” 林母温声细语地说:“不是有没有钱的原因,女婿上门做客,我们家也做不出来用残羹冷饭招待,我待女婿和气一些,对女儿女婿的关系也有好处。我要是冷眼相待,别人会以为我家女儿不受家人重视,可以随意欺负,闹出事端,遭人笑话就不好了。卫安家的,你也见过这种热闹是什么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大嫂知道林母说的是刘二嫂之前那档子事,她讪讪笑说是。 第47章 分房名单 厨房的人开始讨论电风扇的事,要去林家看电风扇。 行动力强的人已经去到了林家,林映婉看到一堆人走进来,围着电风扇吹风,指指点点,还八卦起钟述岑和林映羡。 林映婉把人赶出去,“没什么好看的,和外面百货大楼的一个样。想看去百货大楼看,好几台任你们看。这么多人过来,吓着我家大嫂怎么办,我大嫂怀着孩子呢。” 周东红喊了句“人好多,好闷,肚子不舒服。” 林映伟也劝大家出去。 林映婉顺利把门关上,小声对林映伟和周东红说:“这么多人过来,还以为我家出什么大事了,看就看还上手碰,说主人家闲话。真讨厌。” 林映羡和钟述岑拎着桶回来时,看到家里的门关紧。 林映羡敲门,林映婉来开门,他们进去后,林映婉就和他们吐槽刚才的事。 林映羡和钟述岑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无奈。 林映婉狐疑说道:“难道是我早上说话被他们听去了?我都没说多大声,居然还能听出来。” 钟述岑回忆他来林家时的场景,“应该是门对面左边第二间屋的嫂子看到我拿电风扇过来,当时她在门口缝衣服。” 林映婉一听,这不是刘大嫂吗? ……… 江立夏婚礼那天,林映羡来到江家。林映羡用江立夏的化妆品简简单单地给她化了一个妆,拿火柴棍烫睫毛,拿来口红纸给她上口红。江立夏的表姐表妹看到,也要拿火柴棍烫睫毛。林映羡指导她们一番后,她们很快就学会了。 江立夏表姐把她带来的蜜饯分给大家吃,林映羡尝到蜜饯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看着梅子蜜饯若有所思,梅子蜜饯比之前金桔蜜饯更加容易让人上瘾,是空间升级了吗…… 江立夏身上穿了一套绿军装,何华今天也穿绿军装,是江立夏表哥给他们借来的。这个时候结婚,大都喜欢穿绿军装或者是工作制服。 江立夏看到江父在招待客人,她拿着电风扇走到江父面前,泪眼朦胧地看着江父,“爸,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不知道怎么报答您,我和何华找人借钱,凑足钱给您买来了电风扇,让您和阿姨在夏天也能舒舒服服地过。” 江立夏这番话让在场的亲戚瞬间安静下来,爱名声的江父看到这电风扇好像是烫手的山芋。 江母不管名声好不好听,好处拿到手才是真的,她替江父接下电风扇,阴阳怪气地说:“立夏特意在今天拿给我们也是有心了。” 江立夏笑容愈发灿烂,“阿姨知道我有心就好。” 亲戚们围着电风扇左看右看,夸江立夏有孝心,给江父买了这么贵的电风扇,又明里暗里地说只知道伸手拿钱的儿子比不上江立夏这个女儿。 江父和江母笑脸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何华和他几个好友一起来接江立夏到何家,江立夏的领导和何华的领导来给他们主持婚礼,何华和江立夏共唱《东方红》,再背诵两段伟人的最高指示,先拜伟人的画像,再拜革命群众,最后才夫妻对拜。 大家给何华和江立夏送上祝福和礼物,婚礼顺顺利利完成。 ……… 八月下旬分房名单出来了。 何华、江立夏和林映羡来到人头涌动的公告栏前,林映羡挤不进去只能踮起脚看,她隐约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名单上,分到丙号楼一门三楼三零一房。丙号楼的房子面积是四十平方,林映羡预想的三十平方要大。江立夏和何华也找到了他们的名字,他们分到的房子是丙号楼二门,同样是四十平方,因为何华的分高。 林映羡想她分到丙号楼可能是因为两周前钟述岑升职称了,提升为9级助理研究员,有住房福利。比他们预想多出十平米。 钟述岑要结婚才会能有住房福利,单位是不会把房子分给单身人士的。 两周前钟述岑要带她去国营饭店吃饭,林映羡让他不要破费,他们回家吃就好。钟述岑说他升职称了,他想要和林映羡一起庆祝。 钟述岑的研究课题有了突出成果,研究出新的辅酶q10生产方法——微生物发酵法,使得国内在这方面的技术直接从近乎空白走在世界前列。 林映羡没有过接触生物知识的经历,不太懂这些,还是她从报纸上看到相关的报道,大致知道钟述岑的研究是什么样的。 他的政审也通过,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卡住升不了级别。 一周多前钟述岑去沪城出差交流经验,带回一块梅花牌女表送给林映羡,也买回来一台红灯牌收音机,钟述岑之前就托人买好缝纫机,终于凑齐林父所说的三大件…… 到了下班时候,林映羡想去研究所找钟述岑,两人心有灵犀,钟述岑也来找她,她下班时,钟述岑已经在制药厂门口等她。 钟述岑走近林映羡,说:“分房名单出来了。门、锁,还有工具都在住处,我们一起过去。” “好。” 林父林母和林映羡说起他们以前分房的一个经历,就是有人趁着房子刚分到,手续没有弄好,会不经过别人的同意擅自换房,因为有的人分到的房子位置不够好,朝向不好、没有光线、邻近厕所或者厨房……种种问题,对别人的好房子虎视眈眈,撒泼打滚,胡搅蛮缠,以一个先到先得为由占了别人的房子,强行换房。 有时候人的道德底线很低,会想不到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做出什么无下限的事。林父说可能林映羡和钟述岑单位分到的房子都不差,单位没有这种人,但还是小心为好…… 林映羡跟着钟述岑来到他住处,这还是林映羡第一次来,她经过供销社时花了六毛钱买了半斤什锦糖。 虽然钟述岑和屋主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但是在外人看来屋主是钟述岑的姨婆,她上门见长辈不能两手空空,要是让人知道了说她不会做人,或者直接怀疑钟述岑和屋主的亲戚关系。 林映羡进到院子,看到一个小男孩喊钟述岑“大哥哥”,钟述岑向她介绍说这是姨婆的孙子,他叫小虎。 第48章 罗诚 林映羡把手里那袋什锦糖果递给小虎,“这是给你的糖果。” 小虎看向钟述岑,听钟述岑说这是他的妻子,让小虎收下糖果。 小虎乖巧地喊林映羡嫂嫂,再接过糖果。 小虎跑回屋里,和张大娘说大哥哥的媳妇来了。 张大娘走出来,欢喜地请林映羡和钟述岑进屋喝茶。 林映羡和钟述岑进屋喝了茶,和张大娘简单说过一会儿话就离开了,他们还要去装门。 张大娘很是体谅,“下次有机会再来我这里坐坐。” 林映羡说:“好,一定。等到我和述岑婚礼那天,你们也要来。” 张大娘开心应下。 林映羡和钟述岑把门绑在自行车后座,拿上工具准备出门去,遇到罗诚刚好回来。 钟述岑向罗诚介绍了林映羡,罗诚笑着和林映羡打招呼,“嫂子好,我是罗诚。” 林映羡浅笑道:“述岑有和我提起过你,你好。” 互相打招呼认识过后,林映羡和钟述岑就离开院子。 罗诚进到张大娘屋里,他把带回来的一袋东西交给张大娘,压低声音说道:“叔婆,这里有两斤香菇干和四斤果干,应该可以卖一段时间了。” 张大娘拿过包裹打开查看,“好好,没什么问题。”随后张大娘掏出一小沓钱和票,“这是给严姑娘那一部分的钱,之前的货很好卖,有客人问还有没有蜜饯卖,她的亲戚朋友也想要,还有腊肉也很好卖。” “我明天问问她。”罗诚把钱收下。 黑市的聚集点被端后,严清为了安全起见,没再探寻新的黑市聚集点,那些黑市的人也学聪明,不再聚集在一起。严清选择和信得过的人合作,把她手中的货散出去,张大娘是其中一个中间商,罗诚不负责卖货,他负责联系各个中间商,他赚取佣金。 在去新职工楼的路上,林映羡有些走神,知道为什么之前钟述岑和她解释怎么认识严清时,她觉得熟悉。熟悉的名字加上那似曾相识的经历,让她记起来在小说里一个有争议的角色也叫罗诚。 小说世界里,罗诚为了能给房管科领导送上满意的大礼,他和严清合作,赚到不少钱。罗诚把礼物送到领导手里,分房有了希望,他的对象却要另嫁他人。罗诚送礼的事被人揭发,罗诚父母帮罗诚疏通才让罗诚不至于被革职,他在情场上又失意。 严清继续向他伸出援助之手,陪他走出困境。罗诚经历这些事后真正成长起来,变得圆滑稳重,他对严清情深意重,是严清的生意伙伴又是蓝颜知己。后来严清因为空间出品的东西差点出事,罗诚察觉严清身上的怪异,却不追问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他为严清周旋隐瞒,又替严清挡下来。 严清不想窥到她秘密的罗诚活着,她还要欠罗诚一辈子的情,让罗诚捏住死穴,她做局阻止罗诚父母救罗诚,罗诚被枪毙。 这部小说出现的第一个争议点出现,严清心狠手辣的本性开始显露。 有的人喜欢这样的女主,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女主要是留下罗诚,就是给自己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有的人则受不了对严清这么忠诚的罗诚间接死在严清的手里,觉得毁三观,罗诚从来没有伤害过女主。 林映羡看到的剧本是,罗诚这个争议人物彻底被删除,剧方选择不要这个人物的存在,女主在黑市做生意的重要支线也被删掉,要不然过不了审。 剧本里男主和女主的初次相遇虽然也是在黑市,但是是女主在黑市买东西不慎被抓,机智为自己解围。不是原着里的卖东西。 林映羡想,或许钟述岑就是罗诚那位没有姓名的背景板室友,经常不在家,又很快搬离…… 钟述岑发觉林映羡见过罗诚后有点异常,等到他和林映羡来到他们分到的房子后,他才问:“映羡,为什么见到罗诚后,你有些心不在焉?” 林映羡想到罗诚的包裹,编了一个理由,“没什么,只是看到罗诚给姨婆送包裹,觉得你们虽然说是认亲戚,但是彼此相处得亲近。” 钟述岑听到林映羡说包裹的事,想起来那个包裹外表布料和罗诚之前说父母给他寄来的包裹的外表布料一样,不到两周罗诚父母为什么又再次给他寄东西,以前没有这样频繁,还送到张大娘屋里。看来他这段时间太忙,导致没有留意到一些事情。 钟述岑这段时间在忙课题实验的事,后面又出差一周,前天才回来,他有点空余时间都去找林映羡,在院子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 “因为之前查户口的事,大家关系比以前亲近了些。” “原来是这样。” 林映羡和钟述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们认真看起他们的新家,丙号楼是一梯四户,整个丙号楼有三个楼梯。 他们这个房子是大通间加上一厨一卫,面积一共有四十平方米。厨房和卫生间都有窗户,里面的排污管道已经安装好,林映羡看到厨房里有煤气管道。大通间只有一面墙有窗户,和二号门的楼房只有一墙之隔。 现在新职工楼的房子里里外外都刷上水泥,如果不在乎装修的话,是一个可以入住的毛坯房。 林映羡刚才去另外三间房子看了一圈,发现三零二、三零三采光最差,太阳只能照到厨卫两间小房间。三零四光照和视野最好,三面都有窗户。他们的房子三零一的采光在四间房子里属于中等。 看完回来,林映羡和钟述岑开始装铁门,这扇门是林映羡和钟述岑跑了江城几个废品站才找到的,原来的模样是锈迹斑斑,钟述岑买了油漆重新刷一遍,才有现在崭新的模样。 装好门时,天还没黑下来,钟述岑拿出卷尺量尺寸,规划房间布局。林映羡边和钟述岑讨论边把尺寸记下来。他们下星期就去家具厂挑木料,和木工师傅商量定制家具。 林映羡没有把门关上,她想开着门通风透气。一个嫂子走了进来,四处张望房子,好奇看向他们,“这么早就来把门装上了。” 第49章 满叔 林映羡语气客气地说道:“分到房子,没把门装上感觉不踏实,装上门了才有是自己房子的感觉。不知道嫂子怎么称呼?” “我叫马敬芬,以前邻居都叫我芬嫂,你也这么叫我好了。我一家住在三零二,我和我家那口子是制药厂的工人” 林映羡自我介绍了一下,又介绍了钟述岑。 马敬芬有些羡慕说道:“你们分到的房子比我的好,在这个时间点,屋里还是亮堂的,我那个屋就很暗了。不过分到房子,我也满足,我和我男人以前都是住在单身宿舍,偶尔才在一块儿,两个孩子都放在我乡下婆婆那里养,今年也算是可以一家团聚……” 现在住房非常紧缺,人口也越来越多,有些夫妻因为住房问题,没能住在一起,长期分居,解决夫妻生活问题大都是去单位设置的夫妻驿站。马敬芬和她丈夫就分居八年,孩子都生了两个,到今年才能住在一起。所幸马敬芬婆家的村子离江城不算远,他们偶尔可以请探亲假回家看孩子。 这时林映羡听到屋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应该是三零三住户的,他们在抱怨房子位置不好,骂不知道房管科怎么分房的,是不是饱中私囊了,把他们分到这个房子,别人的房子却这么好。 三零三的几人听到看到三零一有人,他们也进来说话。三零三屋主的妈周大娘知道这间屋子只有林映羡和钟述岑住后,说他们夫妻俩有本事。 他们听到马敬芬说自己家被分到三零二房,就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和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位置和朝向最好的三零四房被三零三住户的儿子发现,一群人又去三零四看房子。 没有人打扰,林映羡和钟述岑继续量尺寸,商量布局。 太阳快下山,落日映着晚霞,风吹进来带有丝丝凉意,两人站在窗前,林映羡翻到本子的前几页,和钟述岑一起继续完善房子和家具的图纸。 林映羡发现站在窗前可以将对面房子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述岑,我们到时要装百叶窗。” 钟述岑也望向对面房子,知道林映羡的意思,“好。” 林映羡收回视线,见钟述岑在图纸上添加百叶窗和窗帘,窗户样式慢慢呈现出来,是她喜欢的样式。钟述岑侧过脸看着林映羡,问:“这样的窗户喜不喜欢?” 闻言,林映羡稍稍抬头,彼此贴得近,她可以感受到自己和钟述岑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才发觉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对钟述岑重新卸下防备,钟述岑离她这么近,可她并没有立即发现。 钟述岑的眼里没有混乱与波澜,沉静如海,林映羡却觉得自己有些意乱了,不再看钟述岑的眼睛,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薄唇上,又觉得不妥,再下移目光投向他的喉结上。最后林映羡侧着脸看向外面,若无其事地说:“喜欢。” 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林映羡和钟述岑才离开。他们下楼看到江立夏和何华刚过来,何华的自行车后座也有一扇门。江立夏听到林映羡要装门后,她也心动,她和何华讨论过后,把家里的房门拆了搬过来装。 林映羡看到那扇门有些哭笑不得,她和江立夏说了一会儿话。 林映羡和钟述岑走到合建职工大院门口时,看到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工人在收拾行李离开。林映羡不方便过去,让钟述岑过去问他们之中有没有认识装修或者会装修的,她看到房子里的水泥刷得挺好的。 钟述岑走过去棚子,“同志你好,请问这里有没有会刷墙铺地板的师傅。” 一个工人指了指后面的大爷,“满叔和他徒弟会。” 钟述岑闻言看向满叔,是个精瘦的大爷,穿着破烂的背心,脸和手臂被太阳晒得黑红,坐在床边悠哉地抽水烟,钟述岑和他问好后,说明来意,“我分到这里的房子,想要给房子装修,不知道满叔您接不接这个活?” 满叔看钟述岑斯斯文文,说话很客气礼貌,平时说话大声又凶的他吐了一口烟,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话,“有活肯定接,不过你要快下决定,这个棚子住不了多久,会赶人离开,我还要回家收稻子。”这里的建筑工人大多数是跟着生产大队来江城做工的。 钟述岑问满叔会不会砌墙,满叔说很简单,他和徒弟都会。钟述岑又问了满叔几个问题,想多了解情况。满叔大声说话的本性压不住,他用原来的声量说话,说完还和钟述岑解释他说的声音就是这样,不是骂人。 钟述岑说理解,还说这两天给满叔答复,让他不要离开太快。 林映羡等钟述岑走过来后,问:“怎么样,有人会吗?” “有,是个老师傅和他徒弟,以前经常来江城做装修的活,这十年少来许多……”钟述岑和林映羡说满叔的情况。 两人一路聊天,他们在向阳饮食店简单解决晚饭后,林映羡去夜校上课。林映羡在八月中旬的时候报了夜校的会计班,每隔一天就去上课,离纺织厂家属楼不远。 钟述岑回到住处,看到小虎坐在院子中间的树下吃果干,几个小孩眼巴巴地盯着小虎,有个小孩口水都流下来。 小虎没有像以前那样会给他们分享,无视他们的垂涎目光。几个小孩馋得掰开小虎的手,小虎手里的果干被一抢而空。几个小孩分配不均吵了起来,有的小孩继续盯上小虎,上手搜小虎的身,推搡之间他们打了起来。 在洗手的钟述岑看到此情形,把小虎拉出来,那几个分配不均的孩子还在打架。 院子里的人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和打架声出来把自家孩子拉开,不是院子里的孩子看到大人们出来,赶紧逃离院子。 洪婶向钟述岑问清什么情况后,拧着自家孙子的耳朵,让他和小虎道歉,边骂孩子边走回屋里。 一时间院子里的几户人家都在打骂孩子。 第50章 提醒 钟述岑看到小虎脸上被人划伤,所幸没有出血,“姨婆他们怎么不在?” 小虎啜泣地说:“他们出去给亲戚送东西了。” 钟述岑带小虎去张大娘屋,让小虎找一条干净毛巾,钟述岑在盆里调温热的水,弄湿毛巾再拧干,将毛巾递给小虎,“擦擦脸。” 成脏花猫的小虎努力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他把自己的手洗干净后,从柜子里拿出两块芒果干给钟述岑,“大哥哥吃。” “你吃,我不喜欢吃这些。”原身对酸度敏感,尤其是果酸,钟述岑也继承了这个特性,为了营养均衡,吸收所需的微量元素,他才自我欺骗,接受尝起来不酸的水果。他对加工过的水果更是敬谢不敏。 小虎见钟述岑不吃,他拿起芒果干开心地吃起来,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钟述岑看到小虎几乎是不停歇地把手里的芒果干吃完,又跑去柜子那边拿芒果干出来吃,嘴巴停不下来,好像这一个多月来他总是见到小虎在吃水果制品,罗诚也是这样。柜子里放芒果干的包裹的布料和他今天看到罗诚手里拿的一样。 “小虎,你是每天都吃果干吗?” “没有啊,我前几天吃蜜饯。”小虎咬了一口芒果干。 “是罗诚拿来的吗?” 小虎点头,“是二哥哥拿来的,每次都拿来很多,但是奶要送给亲戚吃,我不能多吃。有时我就偷偷拿……”小虎最后那句话说得特别小声。 “小虎,芒果干看起来很好吃,我也想尝尝了。” 小虎有些不舍地把一块芒果干放到钟述岑手里,钟述岑和小虎说了谢谢。 钟述岑拿起芒果干端详,又细闻味道。江城这一带并不产芒果,远离江城的热带、亚热带地区才盛产芒果,而且芒果成熟季节过去快一个月了,这块芒果干却像是在近几日做的。 钟述岑吃下这块芒果干,带有酸味的芒果干却意料之外地让他一下子就接受,甚至有些喜爱,他陷入沉思。钟述岑又问小虎要一块芒果干,小虎不肯再给,钟述岑哄了他一会儿才拿到第二块果干,钟述岑用手帕将果干包起来,离开张大娘的屋子。 钟述岑回到他所住的屋子,罗诚边咬着芒果干边问:“外面发生什么了?小孩哭声这么大。” 钟述岑言简意赅地和他讲刚才的事情经过。 罗诚听到没什么大事,“孩子总是嘴馋,回去教育一顿就没事了。你新家什么样?” “新家没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和姨婆做买卖?”钟述岑平静地看向罗诚。 罗诚目光闪躲,犹豫过后应了声“是”,随后辩解道:“叔公叔婆想给小虎攒钱,我也想赚钱。我们都是小打小闹,给严清散货,不是像对街那户搞地下工厂……” 财帛动人心,不需要多辛苦,短短时间就能赚到比一个月工资高几倍的钱,罗诚免不了为钱财心动。 钟述岑却觉得他们迟早出问题,“你做买卖这段时间拿了几次包裹回来,被院子里其他人撞见又几次?小虎日日吃你带回来的果干蜜饯,邻居们都看在眼里,他们会想平时一分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姨婆为什么会突然有钱买这些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零嘴。 大家可能暂时念着多年邻居情分不多嘴问,但是他们心里有一杆秤,那杆秤失衡之时就是你们出事之日。 还有小虎,他不是一个贪吃,会偷食的孩子,现在却果干蜜饯不离手,有时还会偷拿来吃,再好吃的东西也不是这样吃的,这些东西在令他上瘾……” 钟述岑想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提醒了,不久后他会搬离这里,别人的人生如何与他无关,只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前他们没有出事。 一开始想要辩驳钟述岑的罗诚慢慢变得无法反驳,他呆呆地望着手上咬了一半的芒果干。 钟述岑去洗澡时,张大娘得知小虎和人打架的事后来到屋里想要感谢他,罗诚把门关起来,告诉张大娘刚才钟述岑的话。张大娘失神地离开,回到自己屋里看到小虎又在吃果干,“今天给你的还没吃完吗?” 小虎心虚地看张大娘,“奶,我,我……” 张大娘拿起鸡毛掸子狠狠打在小虎的手掌心上,曾大爷想要拦都拦不住,院子里方才停下来的孩子哭闹声又响起,邻居们知道了张大娘特意托罗诚从老家买来的果干蜜饯被小虎偷吃,张大娘原本是想将那些东西送人疏通关系,让小虎去好的小学读书。张大娘今天才发现小虎的偷吃行为。 秦大姐听到后来劝张大娘,“婶子,打过,他知道错就行,别把他的手打坏了。孩子都贪吃嘴馋,咱好好教……” 其他人也来屋里劝。 小虎哭到声音都哑掉,眼睛红肿,掌心更是被打得红肿,抽泣地说:“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大娘红着眼睛说道:“我看见你吃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张大娘让秦大姐和洪婶帮忙监督小虎。秦大姐和洪婶都应下说会好好看着小虎的。 众人离开后,张大娘心疼地给小虎上药,小虎可怜地求张大娘原谅他,张大娘的心硬起来,生硬地说:“你再吃那些东西,我就不原谅你。” 小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吃,我再也不吃那些东西。” 张大娘听了罗诚的话后才惊醒,发现小虎最近的异常行为。明明家里伙食变好,小虎的胃口却不佳,这个不想吃,那个也不想吃,只喜欢严清交给她卖的吃食。他因此瘦了一些,气色反而没有以前好。 之前她只是觉得小虎爱吃,多吃了一点而已,她才每天拿出一点给小虎吃。因为果干蜜饯味道好,相对便宜,回头客很多,最近好多户人家在办婚礼,他们喜欢买来待客,罗诚隔几天就拿一大袋过来,张大娘并不知道小虎在偷拿东西吃。 张大娘和曾大爷,他们不吃拿来做生意的东西,虽然他们喜欢,不过也只是喜欢,赚钱更重要,多吃就意味着少赚钱。他们并不知道会上瘾。 第51章 产权证明 罗诚也经常吃,觉得很好吃,想多吃,但是他能克制住,不会拿它来当饭吃,他并未发觉自己有这种上瘾倾向。 而小虎是一个孩子,自制力并不强,做事更多是随心所欲,经常吃那些果干蜜饯也就容易上瘾,胃口也还小,满心思都是严清做的吃食,对普通吃食提不起来一点胃口。 在小说世界里,钟述岑在研究所的工作步入正轨后,开始沉浸在科研项目中,实验室是他另一个家,他租的住处只是一个供他睡觉洗漱的地方,他在就要搬走的时候才发现罗诚和张大娘在投机倒把,没有像现实世界那样早发现。 钟述岑提醒他们注意邻居后就搬离住处,他并没有留意到小虎对果干蜜饯上瘾,因为他早出晚归,回到住处时,小虎已经休息入睡,两人相处时间不多,他只是通过时常看见小虎吃果干蜜饯这件事推测张大娘和罗诚在做买卖。 如果今天他没有撞见这场因果干引起的争执,他也没有发觉小虎对果干蜜饯上瘾的事。 ……… 林映羡在分到房子的第二天上午就去房管科交四百五十块房钱,这四百五十块钱来自于林映羡的工资加补贴,还有林父林母给她的补贴。两年内她再交足四百五十块钱,房子就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了。 林映羡来到负责收新职工楼房钱的房管科科员工位前,说明来意。科员收下钱清点,给林映羡办好手续,林映羡拿到写有她名字的产权证明。 科员对林映羡说:“你是头几个来交房钱的,要是人多一起来,科室忙不过来,产权证明没那快能拿到手。” 林映羡和科员说了谢谢后离开,她出来时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往房管科科室走。 林映羡回到片剂车间,钟红和她说厂里发生了大事。 林映羡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了?” 钟红说:“今天早上几个生产车间的领导去后勤科仓库拿劳保用品,都没能拿到。只有小针剂车间的付主任和统计员不死心,他们去闯进仓库里翻找发现只有几条毛巾,半箱口罩,其他的劳保用品全没了。仓库管理员还狡辩说是都发给职工,才剩下这些东西。付主任说他特意去采购科了解过情况了,拿到劳保用品采购单,他要跟仓库的进库单和出库单对比……” 付主任和统计员围着仓库管理员要单子,大家争执不休,发生摩擦,小针剂车间工人知道这件事后过来支援。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生产科副科长和后勤科副科长都来调和,总会计和两个经验丰富的老会计也过来,经过各方材料对比计算后发现仓库的进库单和出库单是造假的。 瞬间在制药厂掀起轩然大波。 这是生产科各个车间执行新规后,第一次去拿劳保用品。原本小针剂车间的领导怕下个月月初几个车间扎堆拿劳保用品,都要抢破头,他就想着捷足先登这个月月底就去拿,片剂车间都拿到了好东西。没想到大家都是一个想法,要早早来仓库拿劳保用品。 但付主任比较细心,他还向已经成功拿到劳保用品的方主任请教经验,听了方主任的指导后,他拿了批准报告又去采购科拿采购清单副本。结果这还拿不到,他们认为是仓库管理员故意刁难,欺软怕硬,他们一气之下就闯进后勤科仓库…… 后勤科的人知道各生产车间要拿劳保用品作为职工奖励的事,想着下个月月初尽量把窟窿补上,先应付着,谁能想到那些车间领导做事着急,这个月月底就来了。 片剂车间之所以能提前拿到劳保用品,是因为经过之前梁书记拿劳保用品的事,仓库管理员有些怕梁书记,觉得是个浑不吝,胡搅蛮缠的人,也预留一些东西应付他,不要让他搞出事情来。梁书记和方主任一来,仓库管理员就把东西给他们。 中午吃饭时,江立夏和林映羡也在说这件事,“仓库管理员把仓库的劳保用品拿出来倒卖,牵涉不少人,财务科也有人牵连进去。幸好我上周调岗了,映羡,谢谢你提醒我。今天这一顿,我请你吃,不要和我客气。”江立夏调到人事科去了。 林映羡笑道:“我不和你客气。” 江立夏结婚后还是习惯和林映羡一起吃午饭,让何华自己找同事吃。 一天后钟述岑和林映羡定下了满叔,让他和他的徒弟给他们的房子装修。 林映羡和钟述岑一人请一天假轮流跟着满叔去买装修材料,后面再需要材料时,是满叔和他徒弟去买了,买回来钟述岑和林映羡验过没有问题就行。 钟述岑和林映羡每天中午轮流来三零一房,给满叔和他徒弟送午餐,顺便监工看进度,满叔和他徒弟的活儿做得很好,又利索干净。 在后勤科倒卖劳保用品,掀起贪污案这样的大风暴下,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的职工不满意自己分到的房子,觉得房管科分得不公平,他联合他隔壁位置也不好的住户大闹到厂书记办公室。这还不止,他大着肚子的媳妇每天坐在房管科科长办公室门口哭诉,也没人敢动她,一靠近她,她就说别人要害她的孩子。后来她肚子出血,吓得房管科的人连忙送她去医院救治,生怕孩子没了,彻底赖上房管科。 人是有对比心理的,人心也不容易满足,以前总觉得有一套房子分下来给他们住,他们就心满意足。分到房子后,看见别人的房子位置好,自己的不好,又会产生不平衡心理,更想要别人那套房子,脑子一抽,就容易干出不理智的事情。 最后那个人所在楼层的四户人家抓阄分房,那个人没有如愿以偿分到一个光照和朝向都好房子,分到的房子是配合着闹事的邻居原来的房子,作为他同盟的邻居却能如愿分到好房子,现在这四户人家成了仇人。 第52章 发现 林映羡同层楼的三零四房住户听说这件事后心惊胆战,赶紧去交房钱,拿到产权证明,像林映羡那样早早装上门。 一下子要交一大笔钱出去,大家还是不舍得的,觉得房子分到手了,厂里不催他们,他们就不交。这件事发生后,大家交钱很积极,都不用厂里的领导催促。 有的人想要分到一套房,也满足分房条件,但实在没有钱交房钱,有钱的职工原本就分到单位的房子,他想住面积大些的属于自己的新房,但不满足分房条件,这个时候就出现了换房现象。每月只交几块钱房租住房,和一次性交几百块钱才能有房住,这个时候很多人会做出第一个选择。制药厂也给他们一个申请机会…… 周日早上,林映伟陪着林映羡和钟述岑去家具厂找木工师傅,木工在周日不休息,他们另安排休息日。 林映羡和钟述岑跟着林映伟去到车间找木工师傅,车间里都是木料,还有成品和半成品家具。林映伟递了一支烟给杨师傅,“我妹妹和妹夫快要结婚,想在我们厂定制床柜椅子,杨师傅你来帮这个忙?” 杨师傅收下烟,徒弟给他点烟,杨师傅吸了一口烟后客气地对林映伟说:“你叫到,我肯定帮忙。”杨师傅看向林映羡和钟述岑,“两位同志想要做什么样的家具?” 林映羡拿出她和钟述岑画的图纸给杨师傅看。 杨师傅认真看了两人画的图纸,照做并不难,尺寸和样式都很清楚,但是费工夫和木料。杨师傅觉得他们要定制的家具很有巧思,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林映伟见杨师傅一直不出声,问:“杨师傅?” 杨师傅回过神来,和林映羡、钟述岑商讨他们想要定制的家具,“你们是怎么想到做这些家具的?” 林映羡回复说:“我们在省图书馆看到一本图书,上面都是讲家具,我们从图书里面的家具样式找到灵感,画出和房子适用的家具图纸。” 林映羡是想要隐瞒自身来历的人,知道严清的存在后,她在家具设计这种事上更不能露出马脚。那本翻译版国外家具图书很有意思,家具设计的巧思不比后世差。那本图书是她和钟述岑看书名在目录室挑选的。 杨师傅听了很感兴趣,问林映羡书名,知道书名后又担心读不懂上面的字,因为他不怎么识字,他也不用心上扫盲班,只认识几个字。 林映羡说:“上面有照片可以看,你是老师傅。说不定看照片就能懂,我和我爱人是半路出家,字和照片都要认真读看才能画得出来图纸。” 杨师傅笑道:“哎呦,你这是恭维我了,我一个不识字的老家伙,没有你们年轻人头脑灵活。” 林映羡他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家具厂,他们在家具厂吃完午饭后才回家。 他们回到家,林母问:“怎么样,顺不顺利?” 林映伟高兴说道:“顺利,家具厂的杨师傅拍心口和我们说保证用心给映羡做家具,他说映羡和述岑画的图纸有巧思,映羡还给他介绍了一本好书,让他高兴得不行……”林映伟和林家其他人说了在家具厂发生的事。 林映婉对此感到好奇,看不到书,她也想看看图纸,“二姐,你的图纸还在不在?” 林映羡说:“给杨师傅了,不在我这里。” 周东红让林映婉不要着急,到时候家具做好,她自然能看到,比看图纸好多了。 晚上,林映羡送钟述岑下楼,她和钟述岑告别准备上楼,钟述岑却说有事情告诉她。 两人在树下的石凳坐下,钟述岑缓缓说道:“映羡,严清有怪异的地方,你不要离她太近。” 林映羡狐疑地看向钟述岑,不知道他发现了严清什么,“什么怪异地方?” “她手上可以凭空变出东西,她甚至可以凭空消失。如果经常吃她变出来的食物,会对这些食物上瘾,这些食物和普通食物相比较养分非常低,可是口感和味道却比一般食物要好很多。而且现在她在卖这些食物……” 钟述岑怀疑做成这些食物的食材是快速生成的,根本没有吸收外界养分的时间,吃了它们相当于白吃,营养价值极低。 就如同在避难所里来的速成实验耗材,外表与正常人无异,甚至更加完美无缺,但是没有经过正常的孕育,他没有灵魂和思想,只会做几个指令。 钟述岑觉得那些食物相当于白吃这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白吃加上瘾,这问题就变得严重。人会因此长时间得不到有效的营养补充,身体渐渐变得虚弱无力,而且有心人可以利用上瘾这一点对他们实施控制…… 林映羡双眸微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钟述岑,他一个不知道剧情的人,居然窥到严清苦苦隐藏的一个重大秘密,好像小说里除了下线的罗诚有感觉到一点点,没有其他人察觉到严清有空间,只是有人怀疑过她卖的东西掺杂上瘾的药物,罗诚出事后,严清对于空间的使用愈发谨慎,再也没有人能窥探到她的秘密。 “我暂时有些难以接受你说的话……” 钟述岑理解林映羡的难以接受,“没关系,我更多是想提醒你不要沾上严清,保全自身。”钟述岑并没有和张大娘、罗诚说这些事,他们不需要知道,上次的提醒足够他们明白买卖的风险在增大。 “述岑,谢谢你提醒我这些。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林映羡不禁怀疑钟述岑是不是和她有着相似的来历。 “分房名单出来那天晚上,我回到住处……”钟述岑隐去一些不可说的地方,把他发现和确认的经过告诉林映羡。 本来钟述岑只是想化验出芒果干里到底含了什么成分会令人上瘾,顺带地验出它和普通的芒果干相比营养成分含量低很多…… 后来钟述岑想到严清是林映羡的表姐,两家时常来往,严清售卖这些东西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他怕会牵连到林映羡。钟述岑跟踪调查了严清,想要查清卖出去的东西从哪里来的,结果发现她更为诡异的一面。 第53章 生产 他所在的原世界,核冬天前有一种技术可以将人转化为一串数据,肉体在世界消失,目的达成后可以恢复原状,用于漫长的星际旅行,甚至可以实现长生不老,只是技术还未成熟,核战争爆发,璀璨的世界文明毁于一旦。 这个世界的科技非常落后,不可能有这样的技术,他觉得严清凭空消失和这个技术原理不同,她应该有一个亚空间,供她进出,储存物品。 现在的科学技术无法支撑钟述岑研究清楚严清的诡异之处,他遵守法则,对研究严清本人没有兴趣,只是对她拿出来的食材有些感兴趣。 如果当初避难所的研究员没有遵守避难所管理条例,他也不会活下来。人的欲望与阴暗面没有法则来约束限制,会被无限放大,这世界也失去了秩序,人类难以生存。核战争就是这样爆发的…… 林映羡听到钟述岑的解释,打消了她的怀疑,或许是她太多疑。钟述岑是一个很细心敏锐的人,又是从事科学研究的,抓到严清一个疑点再顺藤摸瓜查到她的秘密,这并不奇怪。 林映羡提醒钟述岑,“述岑,你小心一点,不要让严清发现你知道这件事。” “我会的。” 两人坐在石凳上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树下草丛边蚊虫多,林映羡不慎中招,被蚊虫叮咬了几个包,她刚才专心听钟述岑讲话,都没有发觉。 蚊子咬的包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钟述岑发现后从包里拿出绿药膏,“给你。” 林映羡接过绿药膏,打开盖子,取出一些绿药膏,她低头将药抹在患处。她原本的齐耳短发现在已经长成齐肩发,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散落,有些阻碍她的视线。 钟述岑帮林映羡拢好头发,林映羡抬眸看向他,他十分坦然,好像这只是稀松平常的帮忙。 林映羡和钟述岑说了谢谢。 ……… 早晨,钟述岑准备出门,张大娘叫住他,“我一早起来做排骨汤面,大家有些时日没一起吃饭了,你晚上一般都是吃完饭才回来,正好早上可以一起吃早餐。” 罗诚也劝钟述岑一起去吃,钟述岑感觉他们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答应了下来,“我却之不恭了,姨婆,谢谢你。” 张大娘笑得爽朗,“和我不用说这些,该是我和你说多谢。” 饭桌上,张大娘看着小虎胃口变好,气色红润,她心情轻松了不少。小虎被狠狠打了一顿后,再也没闹着吃果干蜜饯。张大娘这段时间花了不少心思给小虎补身体,同时也弥补自己差点害了小虎的过错。 自那天晚上后,张大娘没再卖东西,在她眼里小虎大于一切,她和罗诚说怕再卖下去会出事,她想收手了。 罗诚谅解张大娘,他特意去打探过,原来有些客人也对严清卖的东西沉迷,小虎和他都不是个例。罗诚也不想再继续这个买卖了,有了上瘾问题的存在,这个买卖又多了几分危险。 若是出事,别人找的是他,不是严清,他这个主要中间商责任不小,张大娘可以说是小打小闹,但他不是。他被抓到,一个重大投机倒把的罪名逃不了,还要背上类似贩卖毒品的罪名…… 罗诚没有告诉严清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避免惹祸上身,只是找了一个借口结束他们的合作。严清来劝罗诚改变主意,他坚持自己的决定,严清也无可奈何。 小说世界里罗诚对严清忠心不二,尽管知道严清对他有利用,也待严清死心塌地。可现实世界的罗诚不是小说世界的罗诚,他没有陷入困境,严清自然也没有陪他度过困境,他和严清更多是利益关系,刚萌芽的情愫在现实危机的面前消失殆尽。 罗诚和张大娘向钟述岑表达了感谢之意,和他说他们不做这个买卖了。 他们不再继续买卖这个话题,展开别的话题随意聊天。 做买卖什么的,钟述岑觉得无所谓,他没那么古板,墨守陈规,要不然他也不会租房子住。他认为有需求就有市场,小心注意,风险能在掌控之中就好,但罗诚和张大娘做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买卖,可能万分小心都躲不过。 ……… 最近天气阴雨连绵,公共厨房和走道异常潮湿,临近中午周东红在厨房简单做个中午饭吃,在忙活中不小心滑倒在地上,她感觉到非常疼痛,身下有液体流出来。周东红大声呼喊着救命,这时筒子楼还没什么人在,她叫喊了好一会儿,马婶匆匆赶来查看情况,周东红羊水破了。 马婶让自家的孙女赶紧去找林母和林父回来,送周东红去医院。 林母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和马婶一起把周东红抬下楼放在三轮车上,林父在厂里借了一辆三轮车,在上面铺了一层干纸皮。 外面还下着雨,林母和马婶撑着伞给周东红挡雨,底下的纸皮渐渐被雨水和血水浸湿,周东红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痛不欲生,生孩子实在是太遭罪。 他们匆忙赶去医院,找到医生,将周东红送进产房…… 林映羡披着雨衣回家,打开门,发现家里没人在。她去公共厨房找人,看到马婶在教林映婉做饭,“爸妈他们去哪了?” 林映婉看到林映羡,感觉找到了主心骨,“他们去医院了,中午大嫂在厨房摔倒,动了胎气,在医院生孩子。马婶回来的时候,孩子还没生出来……” 厨房里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中午发生的事。 林映羡回屋拿家里剩下的半斤红糖,又拿一些糖果给马婶,感谢她的帮忙,“婶婶,今天多亏有你在,要不然都没人及时发现我大嫂出事。” “映羡,你太客气。大家都是相处多年的邻居,我看见了,不可能不救。”马婶推托两下才收下林映羡的谢礼。 马婶见林映羡回来就忙自己的事了,林映羡指导林映婉做饭,她不准备下厨。林映婉没有做过一道完整的菜,她以前来厨房帮忙都是给林母打下手。 晚饭做好后,林映羡把饭菜装进饭盒里,再拿篮子装好。她让林映婉找到父母、大哥大嫂的换洗衣服装进袋子里。她拿上雨衣,林映婉拎着篮子,她们一起下楼。 第54章 医院 林映羡的雨衣是单人雨衣,林映婉被雨衣笼罩着,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她一只手抱住篮子,另一只手紧紧揽住林映羡的腰,寻求安全感。 林映羡和林映婉去到医院,问过护士后,来到周东红所在的产房。周东红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 林映婉把饭盒拿出来,让大家吃点东西。 林映羡将装有衣服的袋子给林母,“妈,你和爸去换身衣服。”林母和林父身上的衣服被淋湿,还没干。 林母接过袋子,说林映羡懂事心细。 林映伟没心思吃饭,一会儿在产房门口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坐下来。 大家都由着林映伟,第一次为人父,媳妇还在里面受苦,他坐立不安正常。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林父才回到家,林映羡和林映婉在九点多的时候就回家了。 林映婉问:“大嫂的孩子生出来了没?她怎么样?” “东红没什么大事,她生了个女儿,不足月出生,指甲都没长好,哭声也弱。”林父脸上有些忧愁,他倒不是因为是个女孩,林映伟的孩子是男是女,他都喜爱,只是忧孩子的身体弱。 “医生怎么说?”林映婉听着也担忧这个小侄女。 “好好养,能养活,不用太担心。映羡呢?”林父没看到林映羡在屋里。 “她去洗澡了,还没回来。” 林映婉话音刚落,林映羡就开门进来,林父和她说周东红母女平安, 林映羡微微点头,“没事就好。” 早晨,林映羡下楼看到林母回来,她手里还拎着一篮子菜和鱼肉。周东红的母亲来照顾周东红,让林母回家休息休息。 林母也闲不下来,先去眯了一会儿歇息,便开始给在医院的周东红和林映伟做饭炖汤。她跟厂里请了两天假。 中午,林映羡给满叔和他徒弟带饭,她同一层楼的中间两户已经有人搬进去住,三零四也在装修,住户还没入住。 林映羡进到屋里,看到一厅两室的墙面都已经弄好,满叔和他徒弟在开始铺地板工作。厨房和卫生间的花砖最先铺好。 “满叔、二成来吃饭了。” 满叔和二成听到林映羡的声音,从房间走出来,满叔感激道:“真是麻烦你了,这段时间给我们送饭。” “你们在外面吃贵,棚子里又不能做饭,我从食堂带饭最合适。谢谢你们把活干得这么好。” 满叔摆摆手说,“哎,算不得什么,活干不好砸的是我的招牌。等过几天地板都弄好了,我和二成把屋里收拾干净,我这活就干完了。” 闻言,林映羡说:“那我明天把第二笔装修费给你。”他们约定分三次付装修费。 “你男人说把装修钱拿给我,还约好中午来这里,他没和你说吗?你明天再拿给我钱就重了。”满叔知道林映羡和钟述岑现在是分居,城里有些夫妻就是这样过日子的。满叔觉得在这一点上乡下比城里好多了,起码能和媳妇孩子一块儿过日子。 “没,昨天我们没见面。” 这时钟述岑走进来,在林映羡身旁停下,他拿出一沓钱给满叔,“满叔,您数一下。” “好好。”满叔接过钱开始熟练地清点,没一会儿就点完,“够数的。” 有别人在,林映羡把到了嘴边的话收回。钟述岑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等到离开房子,他们快要走到大门时,林映羡才说:“述岑,我明天把这笔装修费,还有之前那笔装修费也一起还,付尾款的时候,我来付就好。” 钟述岑停下脚步,把自己的伞关了,走进林映羡的伞下,握住她的伞柄,把伞撑好,声音有些沉闷,“映羡,可不可以不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分得太清也会伤感情。就算,是为我们的友情着想,不伤害它。” 他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的感情在变好,原来不过是他的错觉,映羡还是和他算得那么清楚,让他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以便日后和他断得一干二净。房钱是这样,装修钱也是这样…… 钟述岑与林映羡沉默相望。他想他应该低头,不该说刚才那一番话,映羡本来就习惯和人划界限,把自己独立起来。他应该潜移默化、循序渐进地融入映羡的生活,不能急于求成,争论一时长短。 钟述岑打破沉默,语气温和地说:“映羡,其实是我占你的便宜,才可以住那套房子,装修钱当作是我先给你的一部分房租。对不起,我没有事先和你商量,刚才我说的话也不对。” 他牵起林映羡的手,把伞还给她,准备离开她的伞下。 林映羡觉得既然她和钟述岑都约定好房子归她,他们又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房钱和装修费该她来承担,这和给家用的性质不一样,尤其是房钱。 她猜钟述岑应该在为她先斩后奏交了房钱生闷气,才借这次机会和她说自己的想法。 钟述岑都和她低头了,或许她也应该让一步,哄一下他,免得因此产生更大的隔阂。 林映羡拉一下钟述岑的衣袖,钟述岑开伞的动作停下,接着他听到林映羡对他说:“我也要和你说对不起,我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你说的话也有道理。” 他瞬间被哄好,面上却不显露,“不用说对不起,我们回去吧。” 他没有撑开自己那把伞,重新握住林映羡手上伞柄,和林映羡同撑一把伞在雨中漫步聊天,他们和好如初。 林映羡在回片剂车间的路上,看到后勤科的科长被穿着军绿色雨衣的公安带走,工人们在屋檐下看热闹,后勤科这次塌成一片废墟。 杨厂长和厂书记斗得厉害,他想要掰倒厂书记的得力属下——后勤科科长许科长,让后勤科不要处处给自己下陷阱,许科长根基雄厚,他还在徐徐图之,不曾想许科长突然暴雷,真是意外之喜。 失去一只虎牙的厂书记有了停战,握手言和的意思,杨厂长下了厂书记递的台阶,他也不想两人斗得太激烈,损害到制药厂的利益,还是大局为重。 第55章 九月 杨厂长暗中调查后发现这与林映羡有些关系,劳保用品作为奖励是她提出的,据副厂长说他的侄女和林映羡早早知道了后勤科仓库的猫腻…… 副厂长惊讶钟红居然能藏住事了,换作以前她一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和自己叭叭,要不是事情差不多结束,钟红不小心说漏嘴,自己还不知道她早就发现这件事。副厂长嘱咐钟红不要再说漏嘴,让人知道。 林映羡回到包装组,组里的女工都在讨论这件事,后勤科的许科长是后勤科仓库劳保用品贪污倒卖案的主谋,他从还是后勤科的小科员开始就一直参与其中,攫取利益,还把手伸到制药厂生产的药品,倒卖到省外,有着完整的利益链条。 林映羡还以为后勤科仓库管理员和其他相关人员被处理后,事情就会结束,没想到顺带把陪着制药厂发扬壮大,资历深厚的许科长给搞垮了。 ……… 周日,林映羡和钟述岑来到医院时遇上严清,她正和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太太说话,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 既然是迎面撞见,林映羡浅笑着和严清打招呼,“清清姐,今天值班吗?” “嗯,映羡这是去看表嫂吗?”严清虽说是在和林映羡说话,但余光还是不禁瞟向钟述岑,她以为自己的目光没人发现。 林映羡装作不知道,“是去看大嫂,你先忙,我过去了。” 钟述岑突然牵住林映羡的手,和她十指交缠,“羡羡,地面很湿,小心一些。” 林映羡明白钟述岑的意思,没有挣开。 钟述岑和林映羡离开后,严清有些失神,她想钟述岑可能是发现了,才这样警告她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要不然怎么会突然牵林映羡的手,还牵得那么紧。 林映羡和钟述岑来到病房,周东红和林映伟、周母在,周母不认识钟述岑,周东红和她介绍了一番钟述岑。 周母笑得和蔼,说钟述岑和林映羡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哪哪都般配。 林映羡现在已经熟练地应对大家这样客气恭喜的话,说了一会儿话后,林映羡问:“我妈他们呢?” 坐在床边的林映伟说:“爸还没来,妈去看九月了。”林映伟的女儿小名叫九月。 刚好林映婉也过来,他们一起去婴儿病房看九月,林母正在逗九月玩。 林映婉好奇地走过去,有点嫌弃地说:“她怎么红扑扑的,看起来像个小老头,都不像我们家的人白。” 林母笑道:“刚出生的小孩就是这样,慢慢长开就好。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 “是吗?”林映婉对林母的话半信半疑,不怎么相信她婴儿时期是这个模样。 九月现在醒着,小眼珠四处转。 这是林映羡第一次见到九月,她的指甲确实没有长全,相比病房里的其他婴儿,她看起来更小只…… 晚上的夜校会计班,林映羡看到车间统计员祝涟走进教室。祝涟看见林映羡感觉到意外,刚好林映羡旁边有空位,她坐了过来。 第56章 中秋福利 祝涟和林映羡打招呼后问:“映羡,你怎么来会计班上课了?” “上个月开班就来了,我爱人想让我做什么家庭财务记账,我一点也不懂,就想着来学习弄清家里的账,顺便多学一门技能,反正技多不压身。涟姐你是为什么来?”林映羡疑惑地看向祝涟。 祝涟笑笑说道:“统计员的工作也要用到会计的知识,我感觉最近有些力不从心,就想来多学习,让自己没那么困惑。” 林映羡露出一丝仰慕的神情,“涟姐,我要多向你学习,我若是有了孩子,工作和家务事肯定会让我忙得焦头烂额,腾不出时间来学习。而你却安排得妥当,你这样的学习精神让我敬佩。”其实林映羡不太信祝涟的冠冕堂皇理由,但是她不刨根问底,她的理由也是编的。 祝涟听了林映羡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又有隐秘的开心。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老师来上课,她们就安静下来听课。 祝涟是课程上了一段时间才来上课的,一开始有些跟不上,下课铃声一响,老师就走了,一分钟都不多留,于是祝涟向和林映羡请教问题。林映羡给祝涟解答疑惑,祝涟问她借笔记时,她也不拒绝。 上了几次课之后,祝涟和林映羡变得熟悉,林映羡才在祝涟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她是为后面调岗到财务科做准备。制药厂的统计员一般升职调岗都是去财务科比较多,少数去了人事科。 后勤科仓库倒卖劳保用品的事,使得财务科的一个科员出事,丢了工作。财务科准备在车间统计员里挑合适的人选来替补这个岗位。一是因为制药厂招车间统计员时都要求懂得财务知识,他们本来就有财务基础,二来统计员熟悉制药厂的做事流程,和财务科时常有接触,比较容易上手,信任度也高…… 临近中秋佳节,制药厂派发员工福利,一到下班时间点,林映羡就去后勤科仓库领礼品,路上遇到江立夏和何华。 领礼品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工人们非常积极,林映羡他们来到时已经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将后勤科仓库包围了大半圈。林映羡连仓库门口都看不到,后面还不断有人过来。 排了大半个小时的队伍,终于轮到林映羡。后勤科仓库里的管理员已经换了一批人,林映羡一个都不认识。 仓库管理员让林映羡自己在登记表上写时间、姓名、岗位。林映羡快速写下自己的信息,仓库管理员看到林映羡岗位后,给她拿了月饼和一袋五斤重的小米,让她自己挑一个柚子走。林映羡抱起这袋小米,拎着月饼和柚子,和管理员说了谢谢,然后走到门口等江立夏。 林映羡看到岗位不同分到的礼品也不同,普通工人只有柚子和月饼,江立夏拿到的礼品,比她多了一桶油。设备科的技术骨干何华拿到的中秋福利更为丰厚,江立夏有的,他都有,而且多一笔过节补贴。 第57章 做客 三人一起走出制药厂大门,钟述岑在门口等林映羡。 何华见到钟述岑,“述岑,明天晚上和映羡来家里吃饭。” “好。” 之前组装电风扇的时候,何华接到了几单生意,材料都是客人自备,他负责组装,问钟述岑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钟述岑说他没时间,做不来这个生意。 何华就让钟述岑教他修电机,他赚到的钱给钟述岑两成,钟述岑应下。何华靠着组装电风扇赚了不少钱,天气没那么热后,有人问他会不会组装收音机,何华和钟述岑因此又合作上。何华也不敢多接这个生意,熟人认识介绍,又自备材料,他才接下。 何华叫钟述岑来家里吃饭,是给他结这个月的钱。他们只做一段时间的收音机生意,见好就收,认为如果市面上他们做出来的收音机流通过多,容易被有心人查到。 林映羡也知道他们在做这个生意,钟述岑和她说了这件事。钟述岑还把装电风扇赚到的钱交给她,刚好他们快要结婚,棉被床套枕头……各样常用品都要添置。 告别江立夏和何华后,林映羡把那袋米绑在自行车后座。 钟述岑问林映羡:“要不要把月饼放到车筐里?”钟述岑在自行车车前做了一个车筐,上面还有盖子防止掉落。 “要。”林映羡打开车筐,看到里面塞了月饼和鱿鱼干,她感叹钟述岑单位福利好,左车把那里已经挂着一网兜梨子和苹果,右车把还有一桶油挂着,车后座有袋大米。她把自己的月饼放进车筐里,“可以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骑车回林家,林母看到钟述岑拎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心中十分欢喜。 林映婉看到林映羡也拿回来一个柚子,林母和林父都各拿了一个柚子回来,她提议道:“我们今天剥一个柚子来吃,家里现在有三个柚子。” 林映伟觉得这个提议好,“我来剥柚子。” 周东红已经出院在家坐月子,正抱着九月,陪她玩,九月的眼睛圆溜溜的,特别亮。周东红觉得是个聪明相。 林映羡在削梨,“只要不吃到靠近核的果肉,梨肉应该是清甜可口的。”林映羡觉得钟述岑可能吃不了这个柚子。 以前在医院的时候,有人会带水果来看钟述岑,钟述岑把水果都分给了护士和林映羡。钟述岑给林映羡剥了柚子吃,林映羡尝过后觉得不酸,让钟述岑尝尝,向他保证不酸。钟述岑吃下去后,眉头皱紧,和她说非常酸。林映羡发觉钟述岑的味蕾和她不一样,对酸不是一般的敏感。 “嗯。”钟述岑专注地看着林映羡为自己削梨。 林映羡把梨切好后,叉了一块梨给他,“尝尝?” 钟述岑接过林映羡叉的那块梨,把它吃掉,“是甜的。” 林映婉把一瓣柚子递给林映羡和钟述岑,“非常好吃,酸甜可口,这个柚子挑得好。” 林映羡接过柚子,剥开里皮,露出白色的果肉,尝过后觉得是她喜欢的味道。 钟述岑默默剥好柚子果肉,递给林映羡吃。 林映婉吃完柚子后,看到月饼也馋,“要不把吃一个月饼?” 林映伟敲她的脑袋,“就你嘴馋,快开饭了。” 林映婉有仇必报,敲回去,“居然敢敲我脑袋!会变笨的。” ……… 第二天傍晚,林映羡和江立夏,何华一起骑车去研究所门口等钟述岑,不一会儿,他就推着自行车出来。他们一起回江立夏和何华在合建职工大院的家。 林映羡进到屋里,一厅两室都刷了白墙,地上是拼花地砖,家具布置得齐全。江立夏和何华是上星期搬进来住的。 比起别家一分到房,做个隔间就搬进去住,家里这样的装修已经很不错。他们也想尽早搬进来,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家。他们的家具很简单,也在结婚的时候打好了。他们比林映羡和钟述岑更快住进新家,林映羡的新家在通风透气,散味,家具也还没做好。 江立夏招呼林映羡和钟述岑坐下,她从保温瓶倒水给两人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到这里住?” 林映羡接过水杯,说了谢谢,“下个月就可以了。你在这里住感觉怎么样?” 江立夏神色满意地说道:“很好,宽敞,还很安静。把门和窗户一关上,在外面听屋里的声音几乎是听不到的。我和何华还是第一次住人这么少的房子,以前都是一大家人在住。刚开始我们还有些不习惯。” 何华从房间里拿钱出来给钟述岑,“十张大团结,数数看够不够。收音机生意比电风扇好做多了,要不是怕被抓到丢了工作,被拉去游街,我都想继续干下去。” 钟述岑接过钱,数过后说没问题。 江立夏对何华说:“别贪心,这都是属于横财了,咱见好就收。” 林映羡觉得何华在七十年代后期做这个生意挺赚的,就是现在不太合适。 过了一会儿,江立夏去做晚饭,林映羡也跟进厨房,她看到灶台上的煤炉,“不要煤气灶吗?” “用,等迟些去买煤气灶。现在还没开始供应煤气,说煤气道管还没铺好。前几天下雨,何华这个粗心的没把厨房窗户关好,雨水飘进来,弄得煤球有些湿,烟特别大。别家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我家着火了。”江立夏边夹煤球进炉子,边吐槽何华。 何华在客厅和钟述岑说话,他听到江立夏在厨房吐槽他,他回了一句“我昨天拿去天台晒过煤球了,今天烟肯定不大。” “知道了!” 江立夏拿网兜将桶里的鱼捞出来,“这是我婆婆昨天拿过来的,我想着今天你来家里,就等到今天才杀。” 林映羡说帮忙杀鱼,江立夏说:“不用,让何华来就行,他很会杀鱼。” 江立夏把何华喊进厨房,钟述岑也走过来,一时间小小的厨房里站了四个人,差点转不过身来。林映羡把四人里最不会做饭的钟述岑推出去,钟述岑任林映羡推他。 等到了厨房门口,林映羡就推不动他,他转过身,“我一个人在客厅无聊,我想在这里,我也能帮上忙。” 林映羡微仰脸问他:”那你会帮什么忙?” “我会洗菜,切菜。” 江立夏不禁笑道:“这些活让何华做就好,你们俩口子都出去坐着,等我们做好饭,你们是客人,还是第一次来,我可不要你们下厨帮忙。” 第58章 买鸭 没多久江立夏和何华就做好了晚饭,两荤两素,其中一荤是在回来的路上何华去国营饭店买的油鸡。 江立夏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梅子酒,“我婆婆酿的,口味酸甜,还有淡淡的梅子味道。” 林映羡轻笑道:“述岑他尝不得酸的,我和你们喝。” 何华的声音爽朗,“我有瓶二锅头,述岑和我喝正好。我也不爱喝果酒。”江立夏顺手从柜子里拿出二锅头。 江立夏和林映羡喝了好几杯梅子酒,梅子酒口感酸甜,浅浅酒味和梅子味交织在一起。 渐渐酒精上头,林映羡感觉有些微醺,才停下来。临走前江立夏送她一瓶梅子酒,让她中秋喝。 梅子酒是低度酒浸泡的,在回去的路上,带着凉意的秋风吹拂,林映羡完全清醒过来,拒绝钟述岑送她回去的建议。 钟述岑不放心,悄悄跟在她后面,等到她进了纺织厂家属院,钟述岑才回去。 ……… 到了中秋节那天,林母和林映羡,林映伟去友谊菜市场买菜,林家两辆自行车都齐齐出动。林映伟见钟述岑那辆自行车装了车筐,他自己在家具厂里动手做了两个木车筐,还给它们刷上漆防腐。他和林映羡一人一个。 中秋佳节菜市场上的商品种类比平常丰富不少。一些农村生产大队会把队里各户养殖的鸡鸭鹅汇起来,派几个社员拉着这些家禽到国营菜市场卖。 政策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古板,认为农村是集体化生产,就不允许发展家庭副业,社员自家养个家禽都心惊胆战,除了养殖牛以外,它是鼓励公社社员们发展养鸡鸭猪这些家畜的,养多少都没关系,也不会因此说这种行为是割资本主义尾巴,收益也归社员所有,这些养殖带来的收益是生产大队集体分红外的一重要经济来源。 河谷生产大队位于河谷盆地,养的鹅和鸭尤其肥美,每年中秋,林母都会来买河谷生产大队的鸭子,今年也不例外。 生产大队的贺队长认得林母,以前林家三个孩子没工作,半大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好,吃得多,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林母托贺队长的娘卖些粮食给她。那时贺队长还不是队长。现在林家也偶尔会和贺队长家买粮食。 贺队长一见到林母,就笑着问道:“闵姐,你是来买鸭子,还是大鹅?” 林母说:“买鸭子,贺婶身体怎么样?” “能吃能喝,还念叨着你,说今年你来买鸭子,一定要给你挑个好的。” 林母笑了起来。“替我向贺婶问好。” “一定,我给你们挑鸭子。” 贺队长麻利地抓住一只鸭子给林母看,“这只鸭子怎么样?” 林母抓过鸭子,认真翻看了一番,夸贺队长给她挑的鸭子好,“你给我称这只鸭子吧。” 贺队长将鸭子的两只脚用稻秆绑住,拿起一杆秤勾起稻秆,“三斤五两,一共两块五毛两分。” “行。”林母从荷包拿出钱给贺队长。 等离开卖鸭鹅的摊子,林映伟才问出他的疑惑:“端午节也有河谷大队的鸭子卖,为什么我们不买,反而等到中秋才买。” 林母徐徐说道:“因为端午那茬鸭子是用蚯蚓喂的,土腥味会重,而中秋那一茬是吃谷壳和蛤蟆,鸭肉会更香,土腥味也少。” 林映羡在卖鱼的档口遇到祝涟,“涟姐,你也来买鱼?” 祝涟一见到林映羡就挽着她的手,“来买河鳗。” “我和家人也是来买河鳗的,河鳗可以补身体。” 祝涟和林母、林映伟点头打招呼。 林映羡看到祝涟手里拎着一盒园鸿楼的月饼,想来是给人送礼,“涟姐,财务科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考核,要是晚点就好了,你也能学久一些。” “下个月初旬就考,要是下下个月初考多好,能多学点,还能拿到结业证。我还没学透那些理论,直接让我实操倒是懂个一二,但让我答题,我是不知所以然。” 祝涟颇为苦恼,当年会的那点财务理论知识,除和现在工作有关的知识,其他都忘了,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不用则废的道理,她这次倒是领教清楚了。 祝涟附在林映羡耳旁悄悄说道:“我寻个前年进来财务科的科员,找她要以前的题,让我参考参考。” “涟姐,还是你脑子灵活。” “不灵活一点,直愣愣去考,肯定不过。” 林映羡他们回到纺织家属楼楼下时刚好遇到钟述岑,他从车筐里拿出一网兜,里面三只大闸蟹。 林映羡看着三只被捆绑起来的大闸蟹,“这是哪来的大闸蟹?” “亲戚给黎姨送了一些大闸蟹,我去给她送中秋礼时,她知道我在你家过中秋,就让我带大闸蟹过来。”钟述岑拿过林映羡手上的东西。 和人闲聊的马婶看到几人拎着好些东西回来,打趣道:“文月,看来这个中秋过得很不错,大闸蟹,河鳗,还有鸭子。” 林母笑着说:“女婿第一次在家过中秋,是要多准备些,是他拿来了大闸蟹。” “你女婿孝顺,我女婿就没有这样大方,能给我捎上节藕,我都感谢他。” “哪里哪里,我看到你儿媳妇买大鹅,你的中秋过得也不差。” “和人合计买的,我们得四分之一,我家哪能舍得买一只大鹅,我儿子升职,大家高兴,才买鹅来吃。听说里面的鹅肝很贵,平常都让外贸公司收去,出口卖给外国人吃……” 林母和马婶闲聊着,林映羡这几个小的把东西拿回家。回到家里,林映婉和周东红在哄九月,她在哭。 九月这个小孩在肚子里的时候十分安分乖巧,周东红怀着她的时候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苦,但是她出生后是个娇气难哄的小孩,刚出生时大家都觉得她哭声弱,不好养活,现在哭得大声,还是个爱哭包。周东红彻底感受到为人母的辛苦。 第59章 中秋 林映羡也被九月闹得失眠睡不好,有时顶着个黑眼圈上班。钟述岑见到她,还问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林映婉看到他们回来,试图寻找林母的身影,但是没发现,“妈呢?” 林映伟指着门外说:“在和马婶说话。” 林映婉扒着门说,“妈,你孙女又在哭了!快来哄她。” 马婶听到林映婉的声音,对林母说:“家里是一刻都离不开你。” “为人母就是这样操劳。” 马婶认同地点了点头。林母没再和马婶说话,走回家,她进屋就抱起九月,哄着九月,过了一会儿九月就没再哭了,依偎在她怀里睡着。家里终于安静下来,林映婉和周东红长舒一口气。 周东红接过孩子把她放回隔间睡,周东红再轻轻关上门,回到客厅。周母让周东红躺一个月不下床,她才忍受不了这个,好在医生说不建议一直躺着不活动。周东红现在是不出屋子,不吹风,也幸亏夏天过去了。 林映伟和钟述岑去公共厨房把鸭子和河鳗给杀了,免得它们脏地方。钟述岑抓起河鳗,还没等河鳗反应过来,他将剪刀精准插入河鳗脑袋,河鳗瞬间毙命。他一气呵成将河鳗清理干净,开膛去内脏。 在一旁观看的林映伟说道:“没想到你这么会杀鳗鱼,你厨艺肯定不错。” “我不会做饭。”钟述岑只是对于解剖这种活信手拈来,触类旁通。 林映羡拿装有盐水碗和保温瓶过来,“热水刚烧好,鸭子可以杀了。” 林映伟把鸭子双脚和翅膀抓好,钟述岑将鸭子割喉,血流进碗里,等滴干净血,林映羡将热水倒在鸭子身上。然后林映伟和钟述岑开始除毛这个繁琐的活计。 林映羡把撒上一些盐花将河鳗腌制,拿回屋里。 李婶见到他们在厨房忙活,边嗑着瓜子边走过来说:“哟,郎舅俩这么早就在忙活呢。今晚做什么好东西?” 林映伟在专心拔鸭毛,头也没抬,“我妈没说,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东西。李婶婶在中秋都这么悠闲,是不是晚上要下馆子?不用忙活。” 李婶吐出瓜子壳,“我家不像你家阔绰,有钱下馆子,顿顿大鱼大肉,做顿饭都要这么费劲。晚上随便弄两个菜吃就得了。” “顿顿大鱼大肉?你这是折煞我家了,有这种本事也不用窝在这里二十多年。不过你家不下馆子吗?我明明……肯定是我听错了。” 李婶停下嗑瓜子的动作,“听错什么?” 林映伟偏偏不说,“都说是听错,肯定是不能把听错的话说出来,惹起不必要的事端。” 李婶忽然想起小儿子和小儿媳妇说晚上值夜不回来吃晚饭的事,“这个臭娘们净撺掇我儿子多花钱,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李婶骂骂咧咧地离开公共厨房。 林映伟这才抬起头,看李婶消失的身影,“可算是离开了。述岑,我和你说,以后遇到李婶绝对不能顺着她回答问题,这种嘴巴不能停的人天天查人家底,抓人把柄到处扬……” 林映伟给钟述岑传授应对李婶这类型的人的方法,钟述岑认真听取,表示受教。 两人拔了大半个小时鸭毛,才把它的毛除干净。 林母过来接班,把鸭子杀干净。 林父从老卢家回来,用林映婉厂里的瑕疵衣服换了一条腊肉带回家,“看来今晚不用加菜,晚饭也很丰盛。” 林母也认同,接过林父手中的腊肉,“那就改天再吃。” “不行,用我厂里的衣服换来的,我做主,今晚就吃腊肉。”林映婉跳出来反对。 “真的是嘴馋,改日吃又不会少了你的。”林母直接把腊肉放好。 林映婉反对无效。 中秋这顿晚饭丰盛,泡发好的干鱿鱼和白萝卜丝一起焖煮,清蒸大闸蟹,香煎鳗鱼,紫苏鸭和鸭汤,再有一个清炒时蔬。 林父把黄酒拿出来,林映羡则拿出江立夏送的梅子酒。 大家小酌一番,到了夜晚月圆之时,他们把折叠餐桌和椅子搬下去,一起赏月,吃月饼水果,还有甜汤,林映伟在楼上陪周东红。楼下热闹非凡,各家都出来赏月,最快乐的莫非就是孩子们了。 林母把每个月饼切成四份,大家一起分食。月饼是提前好些天做的,到了节日这一天吃,便有些板结,但不影响它的甜腻。 家里只有林映羡和钟述岑单位发了月饼,林母他们厂都是发月饼票,他们都拿月饼票私下和人换钱了。林映婉用她和林父的月饼票换钱后,拿着钱去买制衣厂有瑕疵的衣服,再和老卢换腊肉。林母和林映伟换来的钱拿去买菜了。 ……… 夜校会计班上,祝涟对着一张纸发呆,最后她选择问林映羡,“映羡,你帮我看看这些题要怎么答?” 闻言,林映羡的视线从书本转向那张纸,“我看看……” 林映羡对实操不在行,但她自学了一段时间,又上了两个月的课,她比祝涟脸皮厚,不在意上会计课的闻老师傲视一切的眼神,和说话刻薄,不明白的地方一定向闻老师问个明白,相比于祝涟,她对理论知识是了解的。 林映羡看着纸张上的题,翻阅课本和笔记慢慢做,可能是祝涟问的那个科员是前年考的试,已经忘记一些试题内容,题目还有些差错。 林映羡猜对了,那个科员看在祝涟给她送园鸿楼月饼和河鳗份上,她努力把记得的题目写下来给祝涟,记忆出现差错是非常正常的。 林映羡看到还有政治和财务结合的问答题,后面还有一道思想道德和财务结合的题,心想财务科果然不好进,“涟姐,前不久厂里才出了那档子事,之前财务科那个人也是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你说这次考试会不会着重出这样的题目?” 祝涟觉得林映羡说的有道理,她也认真钻研这两道题。 下课后祝涟堵住闻老师,给闻老师塞了钱,托她出题。闻老师只管出题,不给答案,颇为蔑视地说答案都从书本上来,不会做,也就不要接触会计这一行了。祝涟捏着鼻子答应这个交易,谁叫她有求于人。 林映羡陪着祝涟一起做题解题,和祝涟模拟面试。 第60章 新家 财务科考核那天,祝涟拿到试题,简单看过题目,心定了一下,还真是出好几道思政与财务结合的题目,还有一道纯纯考核思想道德的题。 她有条不紊,认真答下每一道题。那个会计老师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很有才能,知道她是制药厂的,看过财务科之前出的题目后,还为她量身出了一套题。 笔试结束后,财务科的会计又问祝涟几个实操相关问题,经过多次模拟的祝涟淡定自然,对答如流……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家具厂定制的家具已经做好,林映伟结好尾款,找了厂里的车在周日给他们送货上门。 杨师傅和他徒弟到家里给组装家具。 林映伟是第一次来装修好的林映羡家,刚分到房子那会儿他和林家人来看过,现在大变模样,“映羡,你这家装修得真好,咱家和这里没法比。” “等大哥日后有了新家,也可以这样装修。”林映羡把家具零件轻放在地上。 林映伟叹气,“我也想有,但是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家里多了一个孩子,也更加转不过身。” 杨师傅说:“咱们厂就一点建房分房消息都没有?” 林映伟摇头,“没有。” “看来我这一辈子就住在那间小房子里啰。”杨师傅说完就和徒弟干活去了。 一些容易组装的家具,林映羡和钟述岑自己在客厅动手装,林映伟也来帮忙。 林映伟按照林映羡的指导给组装橱柜,“你家的柜子和抽屉真多,客厅那张茶几像个藏宝柜,居然还有四个抽屉。” “地方小,多几个抽屉可以装杂物。”钟述岑把餐桌装好,固定在厨房门口和沙发中间的墙壁,这是可以延伸折叠的餐桌。 林映羡订做的家具大都是储物功能很强,组装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因为房子不大,储物功能不强就显得乱,东西也没地方放。卧室里的大衣柜的门是上下拉伸的,不会出现地方太窄门打不开的情况。 林映伟看到杨师傅在书房装床,“这个房间不是说要做书房吗,怎么还装床?” 钟述岑说:“偶尔家人来住的时候,不至于打地铺,可以在这里睡,当客房。” 杨师傅松动两端,把装好的床往下一折,扣好,“这不就是长椅吗?”他再拉下一扇书柜门固定好,“这就是书桌。我都说你妹夫这套家具做工耗时间长,不是我故意拖长时间。” 林映伟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厉害!” “要不是这样有巧思,我也不会巴巴去找那本书。”杨师傅对自己做出来的成品也非常满意,不愧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来做。 这时林映婉和林父林母过来帮忙,顺便看看房子装修成什么样了。 林父都不敢直接踩进屋里,怕弄脏地板,想着脱鞋进来。 “爸,进来吧,地板也没多干净。”林映羡让林父林母和林映婉进来。 林映羡带着他们在屋子里四处看,林父说:“过两天把被褥,和其他物件搬过来,就很像模像样了。整个屋都是亮堂的,不像家里。” 林映婉满眼羡慕地看着这间屋子,内心想要是结婚像没有这样的房子住,她才不要结婚。 林映婉看到卫生间,想起以前公共浴室的事情。那时候林映羡刚出院回来,她和林映羡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澡。林映羡一进浴室就往角落里走,脱衣服洗澡。 在浴室里还有几个婶子和大姐在洗澡,她们说起黄段子,荤素不忌,谁也不放过。许久未出现的林映羡就成了她们的目标,她们将林映羡从头到脚点评了一番,又说男人若是见到林映羡这副模样会是什么反应,还说起了林映羡读高一时,男同学追到楼下和她拉拉扯扯的事,话里话外说林映羡不检点,狐媚子,年纪小小就会勾引人。她们算准了林映羡唯唯诺诺,一向不爱说话,不会出言反驳。 谁知林映羡穿上衣服后拎了一桶冷水泼到她们身上,在初春的时节一桶冷水刺骨寒心,林映羡夹枪带棒地把她们说得哑口无言。 林映婉第一次发现沉默寡言的林映羡生气起来,说话这么刺人…… 林父叫了林映婉一声,林映婉思绪回笼,和林父走进书房里。林母则和林映羡走进厨房,看起灶台橱柜。 林家人对杨师傅做的家具赞不绝口,让杨师傅笑得合不拢嘴。 随着新家的布置完善,林映羡和钟述岑的婚礼也到来。婚礼当天,林映羡穿着一套的蓝色制服,胸前别着红花,简单化了一个妆,她的头发长了许多,她将头发高盘起来,插上一个簪子。 林映羡坐在床边,屋里十分热闹,有经验的江立夏在一旁陪着林映羡,和她说话。屋子门口变得更加喧闹起来,是钟述岑来迎亲,黎钫把喜糖分给屋里的亲朋好友们,大家对着钟述岑和林映羡说祝福的话,簇拥着钟述岑走到林映羡面前。 钟述岑伸出手,望着林映羡,今天的她格外明媚动人,钟述岑心中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又带有期待,他们从今天起就要在一起生活。 他温柔地说道:“映羡,我来接你回家。” 林映羡轻轻点头,把手搭在钟述岑手上,起身。钟述岑握紧林映羡的手,与她十指交缠,这是他在众人面前对林映羡做过最亲密的动作。 林映羡觉得钟述岑的手掌温度烫人,她也看向他,两人对视着彼此。 这是独属于这个年代的婚礼,而她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感觉很特别,有种晦涩不明的心情。 在众人的祝福下,钟述岑牵着她走出家门。 结婚队伍来到林映羡和钟述岑的新房,新房里路教授和林父早已在等待,他们招呼着到来的客人,倒茶,分喜糖和点心。 钟述岑和林映羡各自的领导——黎教授、方信来到家里,给他们主持婚礼。 第61章 婚礼 林父特意买来一本伟人的画册,他翻开最后一页空白处,请参加婚礼的宾客在上面签名,给新人写祝福语。宾客们为新人写上诚挚的祝福,就是他们给新人带来的最好的礼物。 黎教授和方信讲着钟述岑和林映羡的美好品质,又鼓励两位新人向上进取,学习伟人的伟大思想。 钟述岑和林映羡两个不怎么会唱歌的人苦练了一段《东方红》唱给大家听,再背伟人语录,在大家雷鸣般的掌声下,向伟人画像三鞠躬,再拜向参加他们婚礼的宾客,最后才夫妻对拜。 宾客拿些喜糖和点心回家。钟述岑把红包给作为证婚人的黎教授和方信。 简单的婚礼仪式就这样完成,钟述岑和林映羡正式完婚。这个时候的风气是不提倡大摆筵席,宴请各路亲朋好友的,反对铺张浪费。家里有院子的会摆上两三桌请亲近的亲戚,家里没有院子,但家庭条件不错,就可能会去国营饭店办一两桌酒席。林映羡和钟述岑婚礼办得简单,只是家里人一起吃饭。 林映羡留路教授、黎钫在家里吃过饭再回家,他们对钟述岑照顾良多,也算是钟述岑这一边的亲戚。 林映伟和林映婉到国营饭店买红烧肉、油鸡回来,林母和周东红下厨做了莲藕排骨汤、清蒸鲈鱼、家常豆腐、炒胡萝卜丝,五菜一汤。 那张可以展开延伸的餐桌起到作用,刚好可以容纳九个人坐下。 林父把之前钟述岑送的茅台酒拿过来,林母去厨房拿酒杯,林父给大家倒酒,“喝一杯,庆祝我们映羡和述岑喜结连理。” 林映婉提议道:“让二姐和二姐夫喝一杯交杯酒怎么样?” 林母笑道:“是个好提议,在场都是自家人,映羡和述岑也不用害羞。” 黎钫笑意盈盈地看向两人。 钟述岑望向林映羡,想知道她的态度。 在婚礼喝一杯交杯酒,林映羡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拿起酒杯。钟述岑也拿起了酒杯,两人手腕扣着手腕,望着彼此喝下交杯酒。 林映羡不怎么喝得来高度白酒,只是小抿一口。钟述岑喝下一杯白酒,面不改色。 两人喝完交杯酒,大家开始动筷吃菜。 黎钫越看餐桌越喜爱,“映羡,这张餐桌挺实用的,平时只有你和述岑在时,还可以折起来一部分,不碍地方。从哪淘来的?” 林映羡说:“是在家具厂定制的,您要是喜欢去家具厂找杨师傅定制。” 林映伟欢迎黎钫过来家具厂定制,还说起了他们去家具厂定制家具时发生的事…… 等到晚上,人渐渐离开,屋里只剩林映羡和钟述岑。 林映羡洗澡出来,没看到钟述岑,看到卧室的灯亮着,猜他还在里面收拾行李。 两人的衣物都放在卧室的大衣柜里,衣柜一人一半,都有间隔和独立的柜门,衣物不会掺杂在一起。 林映羡坐在沙发上静静待着。 房子很安静,林映羡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她想如果这时候有一台电视机多好,可以解闷,还可以缓解她和钟述岑独处一间的不适应感觉。以前在医院时,他们也时常独处,但是和在家的情况不一样。 林映羡目光瞟到柜子上的收音机,起身打开收音机,调到评书频道,里面的人在讲白毛女故事。 这个故事,林映羡在这两年听了很多遍,也看过几次电影,以前她和钟述岑还差点去看了改编成芭蕾舞的白毛女。 当时一票难求,他们跑到大剧院门口想买票,但是售罄了,他们遇到一个黄牛。黄牛这个职业是什么时候都有啊。 她身上只有一点点钱不够买黄牛票,钟述岑有慰问补助金在身上,这是他几乎豁出性命才得来的奖金,她让钟述岑把这笔钱用在实处上,不要用来买高价票。他们只能遗憾离开。 林映羡对白毛女这个故事已经耳熟能详…… 钟述岑在卧室里把他带来的衣服放到衣柜后,出来看到林映羡坐在凳子上,手撑在柜子边沿,手掌托着脑袋,在调频道。 钟述岑走过去,林映羡发现光线暗了下来,她转过头是钟述岑在她身后,她仰着脑袋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钟述岑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搭在调台,“想听什么频道?” 林映羡把头转回来,“我记得有个频道是讲新闻的,但忘记具体是什么频率了。” “印象中是这个频率,97.3。”钟述岑旋转调台。 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她正播报前几日发生的国际新闻,“1972年10月17日,越北方军民击落第四千架美机,18日我驻越大使……” “是这个。谢谢。你要不要先去洗澡?厨房的炉子上热水壶煮好了热水,可以去洗澡。” “好。” 林映羡听着广播,发觉外面好像下雨了,她先去厨房窗户那里把手探出来,雨滴滴落在她手上。林映羡把窗户关好,又去卧室和书房把窗户关好。 新闻播放完毕,林映羡把收音机关掉,她去书房找书,看到一本《毛选》,是钟述岑带来的,他好像翻阅很多遍,上面有明显的翻阅痕迹,还有他做的一些笔记。林映羡把它放回书架,等问过钟述岑后,她再拿来看。 林映羡找到她在图书馆借的一本长篇小说《激战无名川》,今年2月恢复出版长篇小说,一些优秀的长篇小说因此涌现。 林映羡把它拿出来,在客厅沙发坐下,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却营造了看书的好氛围。钟述岑洗完澡后,也从书房拿出一本书,坐在林映羡身旁,安静看书。 林映羡沉浸在小说中,无意间的抬头放松眼睛,才发觉钟述岑的存在,又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间来到十点,该休息了。 林映羡洗漱结束后,来到钟述岑跟前,“述岑,我想休息,你要不要也休息?” 闻言,钟述岑抬头看向她,莹润瓷白,不施粉黛却实在可人,钟述岑半垂眼帘,不看她的脸,含糊地“嗯”了一声。 钟述岑去书房把长椅变成一张单人床,林映羡把床被枕头搬过来,两人将床铺好。 林映羡站直,看向钟述岑,柔声说道:“述岑,晚安。” 钟述岑也望向她,声音如往常般清润沉澈,“晚安,映羡。” 第62章 拍摄 林映羡和钟述岑道晚安后,离开书房,她回到卧室熄灯,躺下休息。林映羡有些认床,躺下前觉得困,想睡觉,但睡下之后又睡不着了。 林映羡滚了滚床,又躺平,望着天花板发呆,外面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她的思绪飘到原世界,又飘回现实世界,种种往事如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浮现,想到她自己,想到原主…… 原来的林映羡在这个世界死去,心脏停止跳动,在她的世界重获新生,而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心脏恢复跳动,被抢救成功,她成了林映羡。 一眨眼两年过去,现在她即将开启新一段生活,离开了林家,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待在林家,却和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林家人处成陌生人甚至仇人,两看相厌,给彼此使绊子,斗来斗去。家里十分热闹,让人围着家门口讨论她和林家的八卦,供人消遣娱乐,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人拿来分析谈论。 她不想那样做,不如利用他们的愧疚心来改变自己在林家的境遇,她可以安稳生活,站稳脚跟,慢慢有自己的积蓄和人脉。在这个特殊,物资又匮乏的年代里,林家就是她的原始人脉,保障着她一开始的基本生活需求。和林家人正常相处,从自身利益出发,对她来说这不是一个坏选择,尤其是她发现自己是穿书后。 在别人眼里,她家庭和睦、成分无可挑剔、积极上进,与这个世界没有突兀感,是这芸芸众生的一个,同样是穿越的严清也没有看出任何不妥,她就是林映羡,不是孤儿出身的穿越者林羡。 那时原主残留的抑郁情绪很影响到她,压抑在灵魂深处的消极负面情绪爆发出来,笼罩着她整个人。 她独自承受着一切,她努力得来的所有都成了别人的。她只是像平常那样睡了一觉,根本不像原主那样出什么事死亡,却极为倒霉,平白无故地穿越。如果是她死了,在另一个世界活过来,她可能会高兴和庆幸,但她不是。 她想到原主是在这个世界死亡,才在她的身体里活过来,那她也可以通过死亡回到她的身体里,和原主换回来,她继续她以前的生活。 她也想到这个做法会有另一个结果,就是真正死亡,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但是她可以接受。她感觉自己好累,就这样彻底结束,一了百了也好。 于是她在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选择自杀。在别人看来她就是疯子,精神不正常,她也觉得自己的心理好像出了问题…… 她和钟述岑的命运就因为钟述岑从窗口救下她纠缠在一起。 她和钟述岑相识不久就能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是因为她情绪很低落的时候,钟述岑一直陪在她身边,钟述岑以平和的态度与她相处,情绪很稳定,从来不触碰她不想谈的话题,她不用将自己伪装起来。 他们两个都在自身情况很糟糕的时候遇到彼此,他们同病相怜,抱团取暖。 她出院后,解决下乡问题迫在眉睫,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是她最重要的事情,她顾不上钟述岑,当她记起钟述岑时,钟述岑已经出院。 她和钟述岑是阶段性朋友,她离开医院,钟述岑回到下乡的地方,他们的友情也就由此结束。 后来发生种种,他们结为夫妻…… 胡思乱想中,林映羡渐渐入睡。 第二天早晨,林映羡起床,洗漱过后开始做早餐。昨天是周日,不算上昨天,单位给她放了三天婚假。 没一会儿,钟述岑从书房里出来,将床被枕头放回衣柜。他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后,林映羡已经做好早餐,煮了挂面,煎两个荷包蛋。 她将两碗面条端出来,将大碗面条放到钟述岑面前,“简单吃一些,家里没有青菜和肉。” “谢谢,早上麻烦你做早餐。”钟述岑坐在餐桌前。 “不客气,等吃完早餐,我们去菜市场看看,趁这几天我们不用上班,我教你做饭。” 钟述岑说好。 早餐过后钟述岑和林映羡一起去友谊菜市场。 林映羡发觉菜市场大变模样,怎么整洁了那么多,果蔬摆得整整齐齐,肉档后面一排的猪肉,腊味档口腊肉飘香,鱼档口居然有海鲜卖,不过是冰冻的。 钟述岑和林映羡面面相觑,这不是周末,也不是节日,菜市场比中秋那天还要热闹,就跟不要钱似的,大家蜂拥而至。 林映羡随机问一个大娘,发生什么事。 大娘脱口而出说:“有洋鬼……” 随后她又压低声音,改口说:“叫什么大利人,反正是力气很大的洋人要来拍我们这的菜市场,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拍的,不过便宜了我们,今天在菜市场买的东西都不用票!” 大娘脸上的笑容抑不住。 大娘越看林映羡和钟述岑,越觉得眼熟,“你们俩是不是住我隔壁的两口子,昨天刚结婚的。” 彼此一说,才发现他们是邻居,大娘是马敬芬的婆婆,大家喊她余大娘。 几人寒暄了一阵,林映羡看向四周,问:“没看到有人在拍。” 余大娘悄悄告诉她,机器都被藏好了,还和她讲哪个档口有机器在拍,让她小心不要靠近。余大娘还是觉得拍摄机器摄魂。 林映羡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谢谢余大娘的提醒。 昨晚市场的营业员在布置时,余大娘就在边上围观,今天早上市场一营业,她就过来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来到鱼档口,营业员正忙着工作,冰块将两条海鱼黏在一起分不开,他直接往地上摔,摔了几下后,两条鱼终于被分开了。大家也不嫌弃,还让营业员用力点摔,觉得有海鱼买就不错了,没那么讲究。 “有海虾,映羡,要不要买?”钟述岑记得林映羡喜欢吃虾,她还没吃过新鲜的海虾。 林映羡思索了一番,“那我们挑几只吧。” 第63章 学做饭 林映羡和钟述岑挑了六只虾,称了一下有半斤重,两毛五分钱。两人又去买了豆角和白萝卜,大白菜,二两瘦猪肉,和两斤猪板油。林映羡教钟述岑怎么买菜和肉。 他们在腊味档口遇到马婶,她来买腊肉,友谊菜市场今天不用票买东西的消息传得还挺广的。 趁着今天不用票就可以买到东西,林映羡瞄准了菜市场的红薯和土豆,这些可以当粮食的作物平常在粮站才有得买,一斤红薯或者土豆还要二两粮票。 这个时候粮票比钱更珍贵,林映羡和钟述岑能攒下不少钱,却攒不了粮票,一日三餐,买糕点都要用到粮票,领糕点票是要加收粮票的,而且江城粮票实行的是当月有效,全国粮票可以无限期使用。想要换全国粮票,得拿单位或街道办的证明是外地出差需要使用,才可以换到。 在单位食堂吃饭,也得先拿粮票和钱换食堂的餐票和钱票,才能吃到米饭和馒头。 没有粮票,他们就等着饿肚子。 林映羡提醒马婶去买红薯和土豆。 钟述岑和林映羡一人买了五斤红薯,五斤土豆。这些虽不要粮票,但限购。 马婶买到红薯和土豆后回家喊人过来。 他们回到家时,余大娘看到两人搬着红薯土豆回来,直拍脑门,“我看见那个什么机器往那放,就没敢去那看,都没发现有红薯和土豆卖。不行,我得赶紧过去。” 林映羡提醒道:“每人限购五斤,您多找家人陪您去。” 余大娘感谢林映羡的提醒,她把家里的孙子孙女叫上,一起赶去友谊菜市场。 钟述岑把土豆和红薯装进灶台下的橱柜里,橱柜的推拉门不关上,开着通风透气。 林映羡打开水龙头,把买来的猪板油洗干净。待钟述岑放好土豆和红薯,洗干净手,林映羡来教他炼猪油。 林映羡把挂在墙上的另一条围裙拿在手里,她看了钟述岑一眼。 钟述岑走到她身边低下脑袋。林映羡见他这样,就给他戴上围裙,走到他身后系好围裙。林映羡先和他讲一遍大致步骤,然后逐步逐步教他。 林映羡做一遍,钟述岑跟着学一遍。林映羡发现他学得挺快的,本来以为他插队当知青好几年还不会做饭,是在这方面实在没天赋,林映羡不禁问他:“你当知青时怎么没学会做饭?” “知青点的知青说,他们厨艺不好,不知道怎么教我。”钟述岑搅翻着锅里的猪板油,水渐渐变混白。 “原来是这样。” 清亮的猪油慢慢出现,越来越多,满屋都是猪油的香味,“猪肉开始焦边了,这时我们可以舀猪油到油罐子里,不过在舀到罐子前,放一些黄豆,防止变味……” 钟述岑按照林映羡的指导,熬好了猪油,将猪油舀进油罐子里,他看向锅里的猪油渣,“这些要怎么处理,扔掉吗? “可以吃的,拿来炒大白菜,或者你可以沾糖吃。他们说沾白糖和细盐吃很好吃。家里好像买了一点白糖……” “你呢,你喜欢吃吗?” “我不喜欢吃,你可以尝尝。”林映羡对纯肥猪肉一直敬谢不敏。 钟述岑夹起一块猪油渣沾了一点白糖,吃下去,猪油渣在口腔中迸裂,温热的油脂溢出来,浓到化不开的脂香味淹没味蕾,“有些特别,脂香味浓郁。” 钟述岑吃了两块后,说要拿剩下的来炒大白菜或者豆角。 林映羡决定今天就开始先把土豆吃了,吃完土豆再吃红薯,土豆发芽了不能吃,但是红薯发芽还能吃。 在林映羡记忆里,小时候林映婉把家里的发芽红薯扔掉,以为红薯坏了不能吃,被李婶捡来吃,李婶还和林母说她家小女儿不分五谷杂粮,不知柴米贵,只是发芽的红薯居然把它给扔了。 林母气得抄起厨房的棍子进屋想打林映婉一顿,林映婉又怎么可能乖乖被打,拿林映羡当挡箭牌,替她挨了林母两棍子,她自己偷溜出去。她爬到楼下的大树上,待到深夜都不肯回来,林父把她哄下来,承诺只要她肯下来,家人不会打骂她。林映婉想下树,却不敢下来。林映伟爬上树把林映婉背了下来。扔发芽红薯的事由此结束…… 林映羡打算做土豆焖饭,用新鲜炼好的猪油炒土豆很香。 削土豆皮和切土豆厚片,不用林映羡教,钟述岑也会。 等到林映羡教钟述岑怎么炒菜做饭时,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知青说不会教钟述岑了。 钟述岑疑惑调味的量要怎么确定,为什么是预估,不能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一点、一些、些许,这要怎么判定是多少,时咸时淡的问题要怎么才能彻底解决。 林映羡也说不上来,因为她是凭感觉,家常菜不是做点心和甜品要精准,就算菜谱上说多少钱,多少两,她也不会去拿秤称,“是靠慢慢做饭练出来的一种感觉,你可以尝试一下,你感觉这该放多少盐,由少量估起。” 林映羡让钟述岑估,他就有自己一套理论,乱来了。 林映羡在他把盐放进锅时,握着他的手腕,制止他,“这要放下去,今天的土豆焖饭就入不了口了。” “它相对于盐罐里的盐,和锅里的土豆,都是少量,不是吗?” 林映羡很久没见钟述岑露出茫然的表情,“这个量减半再减半。记住这个分量的土豆焖饭是和你现在手上的盐量是匹配的。我们不着急练这种感觉,我们一道一道菜来学。” “好。”钟述岑还有问题想问,但是他决定听林映羡的,不多问。林映羡怎么给他示范,他就怎么模仿。 林映羡觉得他只要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是好教的。 林映羡教钟述岑去虾线和虾头,这个钟述岑一教就会。她剩下就让钟述岑自己处理干净虾。鲜虾烧白菜这道菜就由林映羡自己来做,先不教钟述岑,等他会独立做好土豆焖饭再说,几天内教会钟述岑做饭的计划取消。 猪油做的土豆焖饭很美味,再搭配解腻的鲜虾烧白菜,让林映羡食欲大开。 钟述岑忽然想起一件事,“映羡,你晚上要去会计班上课吗?” “要去,下个月初就结业了。” 第64章 纪念物 “家里现在有三个保温瓶,我想和立夏换一个熨斗回来,何华他修好了一个从收废品买回来的三角牌熨斗。我们的保温瓶也是用过的,拿来换也挺好的。”昨天江立夏看到林映羡家里有三个保温瓶,想到家里缺一个,就提出和林映羡换,熨斗这种不是很急需。到了冬天,保温瓶才是真正需要的。 “用我拿来的那个吧,它没有什么特别意义,也用两年了。你拿来的那个是你的劳模奖励。我们结婚,爸妈送的也不好拿来换。” “好,等立夏下班后,我去她家换。”林映羡也是打算拿钟述岑的保温瓶换,她对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比较看重,比如她的鹿牌保温瓶,是她在这个年代得到的第一个奖励,迈向新生活的开始,她是不会留在林家的。她想日后这个保温瓶坏了,她可能也不舍得扔掉。 钟述岑送她那落地台风扇也被拿了过来,和钟述岑拿来的台式风扇放在墙边,盖上布作装饰,等到天气热时才能用,林映羡不知道这两台组装风扇能不能撑到明年再次启用。 林映羡看向墙边那两台风扇问:“如果你辛辛苦苦组装的电风扇要是坏了,你要怎么处理?” 钟述岑说:“我会尽量修好,如果修不好,就卖给废品站,然后买一个新的。我是没足够的工业券才有组装风扇的想法,你的劳模奖励不一样。” 林映羡顺口问一句:“你有想要作纪念的东西吗?” 钟述岑说不知道。 午饭过后,林映羡拿出当初钟述岑来退婚时给她的玉佩来到书房。正在写东西的钟述岑发现有半边玉佩在他眼前晃动,他抬头看去,林映羡手上拿着系有玉佩的红绳。 林映羡把玉佩放到桌上,“兜兜转转婚约也没有退成功,我把这半边玉佩还给你,这也是你奶奶留下来的一个遗物,你收好,当作是纪念。” 钟述岑拿起玉佩,拇指摩挲着玉佩上面的纹路,“谢谢,你的半边玉佩还在吗?” “在,你来退亲那天,妈就把它给我了。”林映羡在和钟述岑说纪念物的时候,想起了那半边玉佩。 钟述岑把票证给她,“粮票、肉票、工业券,还有一些杂乱的其他票,交给你保管,因为家里是你在管账。” 林映羡接过票证,“粮票和肉票这些食品用票,你有没有预留下来,都给我了,你要用到就方便。” “有预留一些,毕竟我们中午都是在食堂吃。” “早餐和晚餐这两顿我们自己煮吧,可以省点票和钱。” 林映羡从书柜拿出记流水账的本子和账簿凭证后坐了下来,开始记账。 两人安静了下来,林映羡对这间书房满意,对这个家也满意,这是她目前能谋划到最好的家。 林映羡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她的好意与体贴在大多数时候有价码的。 她只是一个拿工资的工人,又是今年才决定要谋得单位的房子,之前还花了两百多块钱买自行车,说白了就是她所剩的积蓄不够交第一笔房钱。所以她把目光投到林家人身上,往他们那边努力,获得一笔资助补贴供她交房钱,林父也说过她和林映婉日后结婚,会给她们打家具。这个时候父母基本不会给女儿添家具这样的大支出,一般都是男方那边添置的。林父说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得寒酸在这个年代不是一句虚话,林父对男方的彩礼要求也就高。 林映羡要的是一整套用料和做工都讲究的,令她满意的家具,还有补贴的房钱,不是一张床,几张桌子和几张椅子。 一开始她就决定由她这边交房钱,男方不用交,但是要和她签协议,白纸黑字写明房子归她一人所有,后来她觉得真结婚,她会非常吃亏。不如假结婚,让人住几年,以后房子也是她的,他们吃穿用度各自负责,当普通的室友。钟述岑是个主动的人,她还没和他说日后结婚费用花销的处理问题,钟述岑就在他们决定结婚的第二天说要给她家用,她觉得这样也可行,反正账目会记得清楚。她觉得和钟述岑相处是比较舒服的,他们会同频,有些东西不用彼此说得太明白,就能懂得对方的意思。 在八月时,她觉得时机差不多合适了,私下和林父说她想自己交房钱,拥有自己的房子,不要男方交,占了她的房子,想和林父借钱用着,日后还给林父,会写借据。林父和林母商量后,和她说不用借,他们补贴给她。 于是林映羡交了房钱后,还有余钱装修,但是钟述岑想给装修钱,不想这个房子他一点参与都没有,林映羡也顺着他,不想两人闹得不愉快,影响日后的关系。 她和钟述岑这桩婚事越令林父林母满意,他们也越愿意为这桩婚事出力。 当然他们极力反对,林映羡也不会听他们的,她还是会和钟述岑结婚,让林映婉或者周东红给她偷户口本出来就行。她可以先问钟述岑借钱交房钱,新家只是暂时简陋些,她生活拮据,但她也可以慢慢努力改变。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自己的家。 明处或暗处,林映羡选择在暗处,静静观察,瞄准时机,一击即中。以前她就是这样搞垮她的养父母,身败名裂,后半生在监狱度过,她现在只是谋财而已,手段十分仁慈,毕竟林家出事,她是要被连坐的。 她没有要为原主打抱不平,报复林家的打算,如果真要她报复,原主把她的身体还给她,她就可以搞垮林家,拍拍屁股走人,否则一切以她的利益为主。她不亏欠原主的,她在原世界打拼下来的所有都是原主在享受,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她不怪原主,互换这种事不可控。但被人占了便宜,还要正气凛然地给占自己便宜的人出一口恶气,不惜损害自己利益,这样的事,她是不会做的,她的道德不高尚,没有这种觉悟。 ……… 第65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祝涟通过财务科的考核,成功调到财务科,人逢喜事精神爽。方信看到祝涟忍不住说道:“你一走,车间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就少了一个人帮忙,共事好几年了,还真有点舍不得你离开。” “主任,我会多回来看看我们车间的。能和办公室几位领导共事多年,也是我的荣幸。” 听到他们说话的梁书记喝了一口茶后,说:“人事科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有新人来替你的位置?” 祝涟往梁书记的茶杯倒茶,“还没说,不过我这里有个人选,要是领导们满意,可以推荐一番。” 梁书记食指轻点桌面,“哦?是什么人选?” 祝涟把茶壶放好,“我们车间的林映羡,人年轻又上进,还在夜校会计班上学,很快就能拿到结业证。”因为她成功通过考核,她和林映羡心照不宣的交易也就达成。 闻言,方信说:“小林倒是个好人选,在车间干了有一段时间,大家都熟悉,不用怎么磨合。” 梁书记沉吟后道:“她怎么想到去会计班上课的,是不是不想待在我们车间?” 祝涟替林映羡解释,“哎,这就要说映羡爱人了,映羡和我说她爱人让她管理家里的账。那些知识分子有些刻板,非要她做什么家庭财务记账。映羡不懂这些,就想着去学习财会,弄通理路。年轻人就是较真,精神头足,她去报了会计班。” 方信说:“这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管好家里的账同时,也能做好我们车间的统计员。” 祝涟心想原来林映羡不止她一条道啊,她附和道:“是啊,还不用苦苦等人事科找新的统计员,塞进不知道什么人来,我们对映羡是知根知底的,她可以早点来,我多教教她,她早日上手,我和她能顺利交接,不影响车间工作。” 听到两人这么一说,梁书记也觉得林映羡是个好人选,他对林映羡的印象也不差,上次提高车间生产积极性的事,林映羡提的两条建议起了大作用…… 还不知自己工作可能有变动的林映羡正坐在自行车后座,钟述岑载着她回林家。 家里只有周东红在,等到了中午林父和林母,还有林映婉回来,上班地点离家远的林映伟就不回来了。 林映羡看到门后放着一堆红薯和土豆,“昨天你们都去买红薯和土豆吗?” 周东红说:“都去了,还把九月托给马婶照看,爸从厂里借了一辆小三轮骑过去,这里放不下土豆和红薯,还有很多放到床底下。”床底的箱笼被拿出来放到上铺,腾出位置放红薯和土豆。 周东红给两人倒茶,从柜子里拿出来点心,“三妹昨天买回来的绿豆糕,说留给你们回来吃。我昨天带九月去医院检查的时候,遇到严清,跟她买了一些蜜饯……” 周东红住院的时候,严清会去看望她,周东红吃上了她之前心心念念的蜜饯。严清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喜爱值。 钟述岑跟她说严清的诡异情况后,林映羡也没有和林家人说严清的吃食有问题,和严清在投机倒把的事,这种事她不想沾边。 林映羡看都不看一眼蜜饯,拿起旁边的一块绿豆糕,吃下绿豆糕,再喝几口茶,她看向里间,问:“我不在这里住,里间要怎么改,还是维持现状?” 周东红把椅子上的九月抱在怀里坐下,“维持原样,等九月三四岁了,她就住里间下铺,三妹住上铺。” 隔间里的梳妆台已经搬出来,放在客厅的角落里,用花布盖起来,原本就窄的客厅又窄了一点。林映伟从家具厂里搬回来一张小小的婴儿床放到隔间里。一切都按照刚开始说的那样做,周东红和林映婉也不再为这件事吵架。 几人坐了一会儿,林映羡找来报纸和钟述岑看,林母和林父回到家里。 林母问林映羡昨天有没有多买土豆和红薯,林映羡说有。 周东红想起昨天的事就乐呵,“要是天天有这种好事就好了,昨天楼里的人看到我们家和马婶家搬了红薯回来,都跑去友谊菜市场,有些人去得晚扑空,市场都关门了。昨晚我们这一层楼都飘着肉香味……” 林母说:“天上掉馅饼的事可遇不可求,有一次就偷笑了。对了,映羡,晚上回去的时候,带条毛毯回去,纯羊毛的,冬天盖这样的羊毛毯最舒服。” 林映羡说:“好,谢谢妈。怎么突然有羊毛毯了?” “前几天厂里机器出了问题,织出来的一些毯子超长或者超短,成了残次品。厂里就处理给我们这些职工。我和你爸花了些心思才买到手,不用布票,昨天才拿回来的……”一条羊毛毯是可算得上是家里的奢侈品了,林母和林父这样的纺织厂老职工在厂里深耕多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很容易知道是否可以从中获利。 林母边说话边从里间的柜子里拿出一条羊毛毯给林映羡看,周东红也和林映羡说这羊毛毯是暖和又舒服。 ……… 周东红去做厨房备菜时,发现盐没了,她回屋和林母说:“妈,家里的盐快没了。” “家里的酱油好像也快没了。”林母掏出两毛钱给林映羡,“你和述岑下去供销社买,这个点正好,你们顺便走走,让人知道你们夫妻俩今天回门了。” 林映羡接过钱,应好。 林映羡来到公共厨房,周东红拿了一个洗干净的空酱油瓶给她。 她和钟述岑下楼,纺织厂的工人陆陆续续回家吃中午饭,有的工人手里拿着饭盒,打包一些饭菜回来和家人吃。 认识林映羡的纺织厂工人和她打招呼。林映羡和钟述岑一一回应着。 两人走出纺织厂家属院,再走一段路就到了供销社。林映羡走进供销社,想要找营业员称盐,刘大嫂是这里的供销社营业员,她正在给人称什锦糖。 林映羡和钟述岑等了一会儿,林映羡看向玻璃柜台里的东西,电池、肥皂、电筒灯珠…… 她见刘大嫂称好了糖果,走过去说:“刘大嫂,我要半斤盐和半斤酱油。” 第66章 供销社 “好,我这就来。今天回门?”刘大嫂将裁好的报纸放在秤盘上,又舀一勺盐进报纸。现在日常食用的盐不是精盐,而是粗盐。 林映羡点点头,把酱油瓶放到收银处的木柜台上,“嗯,今天只有你在值班吗?” “刚好轮到小梅休息,所以现在只有我在。正好半斤盐,八分钱。”刘大嫂将盐包好,把这包盐递给林映羡,又拿过酱油瓶给她打酱油,“酱油四分钱。” 林映羡从荷包里找出一毛钱,一分硬币,荷包里只有一枚一分硬币,“述岑,你这有没有一分钱?” 钟述岑掏出钱包,翻找一番,“没。” 他拿出两毛钱递给刘大嫂,“大嫂,麻烦你找零。” 刘大嫂接过钱,拉出抽屉里给钟述岑找零。 钟述岑见刘大嫂一直在找一分硬币,想提醒她,刚才她收的一枚五分硬币在她右手边的角落里,这枚硬币总是被她忽视。 还没等钟述岑出声,刘大嫂找到了另一枚五分硬币,将手里的六枚一分硬币数了三枚出来,把这八分钱给钟述岑。 林映羡没看见,因为这柜台有些高,刘大嫂又稍微低头找零钱,她的视线受阻。 林映羡和钟述岑走出供销社,钟述岑提起刘大嫂,“我第一次见刘大嫂这样好脾气的供销社营业员。” “她在外人眼里是个脾气好的老实人,但实际上她不可小瞧。”林映羡简单讲述刘大嫂和刘大哥联合把刘大娘、刘二嫂、刘二哥赶走的事。 楼里的人地更多认为刘大哥是这件事的主谋,刘大嫂一向最听刘大哥的话,没有刘大哥这个一家之主首肯,刘大娘和刘二哥怎么会被赶走。 时间渐渐过去,这件事被人淡忘,大家又聊起了别家的八卦,刘大哥和刘大嫂不作妖,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他们的风评又变好。 钟述岑听到林映羡的话,不禁回头往供销社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买完东西走到楼上,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了林映婉的声音和九月的哭声,她在哄九月。 进屋后,林映羡问:“九月怎么醒来就在哭。” 林映婉一脸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她,我才刚坐下没多久,她就哭了。” 听到声音周东红从厨房回来,摸了摸九月的屁股没湿,抱起她哄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停下,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周东红。 林父把林映羡带回来的酱油和盐拿到公共厨房。 林映婉坐在椅子上,吃着绿豆糕,想起一件事,“我今天在车间听工友说我们这一带有流氓出没,就希望光着身体骚扰人,晚上大家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周东红不甚在意,“反正我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他上门,我才能看见。” “你这是什么想法,还想他上门。” “我都说除非,谁想他上门,你自己脑子里都不知道想些什么。” 钟述岑想到林映羡上课的夜校在这一带,“映羡,会计班的课还没结束,晚上要小心些。这几天下课,我接你回家。” 林映羡点点头,现在她不在纺织厂家属楼住,跟夜校的距离变远了很多。 周东红问:“没人想去抓那个男人吗,怎么也不找公安?” 林映婉说:“听说蒙着面,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那个人又长得牛高马大,普通男同志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女同志。大家抓不到他,公安也找不到。” ……… 婚假结束后,林映羡回去上班,她分了一些喜糖给包装组的女工们。组长结婚了,女工们也大胆说起自己刚结婚时的事,反正整个工作间都是女人。 一女工于大姐说:“我和我男人结婚前见面手都不敢牵,结婚那会儿什么都不懂,一个月后我妈就悄悄问我那档子事,我还听不懂,我妈给我讲明白,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男人也不知道,我们每天就是睡在一张床,但是各盖一张被子,谁也不靠近谁。一眨眼,现在孩子都有了三个。” 唐贞笑道:“我家那位就没有这么老实,一开始我们都不好意思睡一张被子,就这样睡了一两天后,他沉不住气学老鼠叫,我以为有老鼠,被吓得钻进他被窝里,我们就这样睡一块儿了。” 女工们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说唐贞丈夫滑头。 未婚又没有对象的钟红听得很起劲,听到一女工问林映羡的情况,她又好奇地看向林映羡。 林映羡觉得她不能说她和钟述岑什么都没发生,要不然工作间会变成大型支教现场,只能脸上露出一些羞意,含糊地说:“我们挺好的。” 有经验的女工立即会意,像钟红这样的未婚女工左看右看,懵懂不知。 于大姐调侃道:“那天婚礼,我都看到组长男人把组长牵得紧紧的,都不舍得松手,肯定很主动。看着他斯斯文文的,胆子也不小。当初我结婚,我男人磨蹭了一阵才敢牵我的手,一小会儿就松开了。” 这时祝涟进来,“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女工们安静了下来,林映羡说:“只是在随意说说话,她们给我新婚祝福。”林映羡拿出喜糖给祝涟。 祝涟接过喜糖,祝福她新婚,然后说:“主任找你有事,过来一下。” “好。”林映羡起身和祝涟一起走去车间办公室。 路上祝涟说:“映羡,你找的对象不错,一表人才,工作又好。你们肯定是认识一段时间,认真处过的。” 林映羡说:“我进制药厂之前就认识他了。涟姐,主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现在不能说,我要是说了,等会儿主任又说了,让书记发现你的表情不对劲可不好。” 林映羡瞬间明白了是什么事。她跟着祝涟走到车间办公室。 方信和梁书记都坐在木沙发上喝茶,两位副主任不在办公室,方信见林映羡进来,就招手,“过来这边坐。” 林映羡走过去坐下,给两人和祝涟倒了茶,才问:“不知主任和书记找我,是有什么事?” 第67章 夜校下课 方信说:“大家都共事这么久,我也不和你绕弯子,祝涟她要调岗到财务科,车间里就缺了统计员这个岗位,她和我推荐了你。小林,你愿不愿意担任这一岗位?” 林映羡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主任和书记,还有涟姐这样抬举我,我怎么会不愿意,跟在你们身边学学出入上下的,大事小情也能有个见识,还能多学一门知识。” 坐在她身旁的祝涟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映羡就是这样上进,主任和书记给映羡一个进步的机会。” 方信面上和煦,“当然给,映羡,以后要好好学,好好干,不要辜负我和梁书记,还有祝涟对你的期望。” 梁书记觉得林映羡挺圆滑的,但是圆滑一点好,能帮得上忙也就更好了,他说:“小林你愿意,我们也觉得你可以,改日我交封推荐信给人事科,跟他们推荐你,等财务科那边觉得你没问题,我们就定下你了。” 林映羡连忙向他们道谢。 方信问:“你那个会计班的结业证什么时候拿到?这个岗位在厂里也是吃香的,能有个证明在手里,财务科那边也容易过关。” 林映羡回复道:“下个月一号就可以拿到。” “那没几天的事了,人事那边忙,做事没那么快,等安排你和财务科见面,你也差不多可以拿到结业证了。” 谈完话后,祝涟送林映羡出去,林映羡特意感谢了一番祝涟。 祝涟满脸笑容说:“跟我客气什么,我还没多谢你帮了我大忙,我只是顺口跟主任书记提一句你,要是你在他们眼里没能力,他们也不会同意。” ……… 11月1号晚上,会计班正式结课,林映羡拿到结业证书,她手里这份盖了几个红章的结业证书是手写的,小楷字迹,端庄大气,有一种闺秀之风。林映羡抬头看向在讲台坐着,给学生颁发结业证书的闻老师,应该是她写的。 下课后,林映羡特意和闻老师道谢,毕竟在闻老师这里,她学到不少东西。闻老师难得给林映羡好脸色,“日后不用上课也不要荒废辛苦学来的知识,都是花钱买来的。” 林映羡点头应是,和闻老师告别后离开教室。 林映羡走出夜校,看一眼手表,今天比以往要早下课,钟述岑还没过来,只能站在这里等他了。 深秋的江城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到了晚上只有几度。正是季节转变之际,林映羡的身体比一般人弱,这个样的时节稍不注意就容易生病。 昨天她就发烧了,要是平常上课,她今天就请假不来,但今天是领结业证的日子,她只能强撑着过来。幸好有钟述岑接送,要不然这么远的路,她是骑不了了。 毛呢大衣、贝雷帽、围巾,林映羡都把它们穿戴在身上,防止这寒冷的秋风吹得她更加病重。 一阵大风刮来,林映羡不禁冷颤,头上的贝雷帽被吹走,林映羡赶紧跑去捡。这顶空姐款式的贝雷帽,爱美又有点钱的年轻女同志基本人手一顶,深秋和初冬的时节,大街上随处可见这款帽子,厚度适中,外表时尚,又不厚重捂得人闷出汗。 林映羡追着贝雷帽跑,贝雷帽终于落在地上,林映羡弯下腰捡帽子,突然一个人抱住她。 “小姑娘,你好香。” 林映羡瞬间反应过来给身后的人一个肘击,可是她现在生病,没有什么力气,并没有对那个人有什么实质性伤害。那人只是痛苦地闷哼一声,没有松开林映羡。 那人强迫林映羡转身,林映羡看到他脸上的面罩,骤然明白他是谁。 “你认得我啊,我是不是很出名?” 林映羡不理会他的话,拼命反抗,面罩男把她禁锢得更紧。 面罩男说话的语调,还有行为,让林映羡回忆起不好的经历。林映羡的潜能被激发出来,疯狂地踢面罩男的下身,面罩男痛得叫喊起来。 林映羡摸到毛呢大衣里的小铁棍,趁着面罩男分心关注他的下身时,一棍子打过去。面罩男叫得更惨,瞬间松手,林映羡得以脱身。 自从听到这一带有流氓出没后,林映羡就在厂里找了个趁手的小铁棍防身,想着万一遇到流氓了,钟述岑又打不过流氓,她可以在旁边出其不意给流氓来一棍。 钟述岑来到夜校门口,没看到林映羡,等了一会儿,他看一眼手表,这个点是下课了的。钟述岑四处看,发现林映羡往这边跑过来。 钟述岑立即骑车赶过去,迅速下车扶住林映羡,林映羡脸色苍白,喘着气,指着一个方向说:“那个戴着面罩的流氓出现了,抱着我,想要非礼我……” 钟述岑看到她这样心疼不已,“现在没事了。映羡,你很厉害,表现得很好。” 这时面罩男缓过来一点,往林映羡离开的方向追去,他看到钟述岑也十分垂涎,朝着两人冲过去。 这个面罩男是男女通吃,专挑年轻男女同志下手,前两天值夜班回来的林映伟遇到他,他突然把他身上的绿军大衣打开,全裸,在林映伟面前展示他的身体。 林映伟被他癫狂可怕的举动吓一跳,绕道加快骑车速度回家。第二天林映伟下班特意去林映羡家,提醒钟述岑去接人的时候也要小心…… 钟述岑松开林映羡,“映羡,你先去夜校等我。” 林映羡有些担心看向钟述岑。钟述岑安抚她,“不用担心,我会去找你,我们一起回家。” 钟述岑不带有一丝情感看向面罩男。面罩男看见钟述岑后把他的军大衣打开,想要赤裸着抱住钟述岑。 钟述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面罩男的右手,随即掰断,脚下精准踢向面罩男的痛处,面罩男左手捂住了下身痛叫起来。钟述岑直接把他打晕过去,面罩男昏倒在地。 钟述岑骑车将面罩男载到一条大马路中间,随后把他扔到地上。 钟述岑拿出手套戴上,蹲下将男人的双腿双手卸了,钟述岑又把他身上的军大衣脱掉扔到不远处。 他从外套的内里口袋拿出一个棕色小药瓶,里面装有白色药粉。 第68章 看见 这是钟述岑从张大娘和罗诚那里买的食材提取出来的特殊物质,他从中稍作添加别的成分,制成的无残留易溶的药粉。人会慢慢变得虚弱,瘦骨如柴,提前衰老,无论怎么进食都满足不了正常的营养需求。死是不会死的,只是活得很难受,他不会在这个世界杀人。 他才制成没多久,刚好有流氓的事情出现,他想带在身上以防万一,这个人就直愣愣地闯进他的视野里,当这瓶毒药的第一个人类实验对象,来想验证他对这瓶毒药的效果预测是否准确。 当时张大娘没敢继续卖出严清交给她的东西,觉得扔了可惜,但是她又不敢吃,怕小虎看见又要吃。张大娘为难之际,钟述岑来找她买下这些东西。 钟述岑倒出些许药粉在手上,掀开面罩,掰开面罩男的嘴唇,药粉抹在他的唇齿间,药粉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钟述岑把面罩恢复原状。 随后钟述岑拍醒面罩男,面罩男挣开眼睛,看见一个怀表在眼前晃动,听着钟述岑的话,渐渐又陷入昏迷,进入梦境。 至于这个人醒来会不会报复他的问题,他从不怕这些,他也不会让这个人有机会报复…… 钟述岑处理好所有东西,骑着车来到夜校门口,“映羡,我们回家。” 林映羡看向面罩男所在的方向,“我们不用报公安吗?” “不去,等明天扫大街的大爷大娘看见了自然会去报公安,他喜欢给别人展示他的身体,明天这么多人围观,他应该很高兴。” 林映羡轻轻点头,觉得这样也可以,闹大一点好,那个流氓受到的惩罚更重,“既然那个人被抓到,我们就不绕路回去,上次回家太晚。” 上次林映伟来林映羡家里,还给他们分享了新路线,有路灯,还没有人在这条路遇到露阴狂。 按原来的线路回去的路上,林映羡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又不是很确定,毕竟她见到刘大嫂的母亲高大娘的次数不算多,这条路上又没有路灯,只是借着月光,她一时看不清人的面孔,感觉那个人跛脚走路的姿势和身形有些像高大娘。 那人回头看时,林映羡将脸埋在围巾里,脑袋靠着钟述岑的后背,抓紧他腰间的衣服。 当林映羡的脑袋贴近钟述岑的后背时,他不禁握紧车把,动作却不停顿地骑行。 那人没发现什么异常,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过路人,她走进了一条巷子。 林映羡抬头时,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林映羡继续靠在钟述岑身上,经过刚才的反抗和逃跑她好累,身上的力气都要耗尽,脑袋昏重又痛。钟述岑给她捡回了贝雷帽,放在车筐里。 那人进到巷子里,和一个金发碧眼、鹰钩鼻的男人见面,问:“为什么是你和我见面,不用原来的联系渠道和我联系?” “情况有变,风不能吹走蒲公英,交易时间待定。”这个男人讲得一口非常流利纯正的普通话。 ……… 林映羡和钟述岑回到楼下,钟述岑扶住站立不稳的林映羡,然后横抱林映羡。林映羡靠在他胸口,昏昏欲睡。 钟述岑温声哄道:“现在不要睡,等回家吃过药再睡好不好?” 林映羡虚弱无力地说:“好。” 回到家,钟述岑把她抱到卧室,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去给你拿药,要是明天没有退烧,我们去医院。” 林映羡轻轻点头。 第二天早晨,林映羡起来,走出卧室。 钟述岑见到她出来,就找到一支水银体温计给她,“测一下体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感觉比昨天好许多,头没那么昏沉。”林映羡接过体温计。 林映羡量好体温,钟述岑看过体温计后,说:“36.9c,退烧了。” “那就好,我不想去医院,到外面吹风难受,我想在家里休息。” “我们就不去医院,我上班的时候去制药厂给你请假。我中午回来,给你带午饭,你想吃什么和我说。” “我想吃清淡点的。” 林映羡洗漱后,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现在精神好一点了,她想起昨晚的一件事,“我看到一个有点像刘大嫂的母亲的人,我感觉她有点奇怪。” “我也看到那个人,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举止很谨慎。” “是做黑市交易吗?之前好像有个黑市集点被端了。还是……”林映羡忽然想到这个年代有个特殊的存在…… 林映羡和钟述岑看了彼此一眼。 钟述岑想起刘大嫂,上次从供销社回来路上听林映羡讲刘大嫂的事,让他觉得刘大嫂不像一个前脚刚收到五分硬币,后脚就把那五分硬币忘得彻底,只顾着找一分硬币,要不是后面她忽然找到一枚五分硬币,她会把八枚一分硬币给自己。钟述岑凭着他的身高和所站的位置将刘大嫂的动作一览无余。 钟述岑告诉林映羡他之前在供销社的发现,如果刘大嫂真有问题,那个买什锦糖的人也肯定有问题,五分硬币是那人给刘大嫂的。 林映羡思索片刻后说道:“仅凭这两点,我们不能断定刘大嫂和她母亲是特务,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嗯,这件事我们要慎重。过几天你生日,爸妈他们都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我们从他们那里打探一下刘大嫂她们的消息。” ……… 昨晚深夜,钱众望缓缓醒来,他的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疼痛难忍,脑袋也很痛。深秋时节萧瑟的大风刮来,刺骨寒心,钱众望浑身颤抖。 钱众望熬了一夜,他想要爬到军大衣那里,盖件衣服,但是怎么也爬不到那里。近在眼前却碰不到,每每觉得寒冷难耐只能望着那军大衣,望衣取暖。后面他又冻昏了过去。 直到今天早上,钱众望被掌刮而醒。一位年轻男同志手里拿着面罩,盯住钱众望说:“就是这个面罩,身形也像,就是那个经常在夜晚骚扰人的流氓,他化成灰我都记得他。” 见义勇为,惩恶扬善的大爷大妈们对钱众望拳打脚踢,大声指责。 第69章 严楹书的婚事 钱众望的求饶声被淹没,昨晚他看见那个小白脸长得很合他胃口,才起了动真格的念头。他很少和男人玩真的,毕竟女的比较好控制。但这段时间,无论男女,他都是玩玩,看看他们反应,顺便占点便宜而已,因为现在家里的情况不同往日了。 那个小白脸害得他这么惨,他不会放过小白脸!可是他想不起是在哪里见到那两个人了,也记不清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在这里…… 林映伟骑车上班,看到一群人围在马路中间,他好奇地推着自行车走过去,问旁边的大爷,“叔,这个人是犯什么事了?这么多人打他。” 大爷说:“早上我来扫街就看到这个人光溜溜地躺在马路中间,只戴了面罩,有位男同志认出这个人就是经常在这一带骚扰年轻男同志和女同志的人。” 闻言,林映伟也要上前踩几脚。一些女同志不敢出来说话,但是他们的长辈家人会替她们出头,打钱众望的多数是大爷大妈,钱众望被打得头破血流。 出了气的林映伟走出人群,遇到严姨夫和严楹书,和他们打了招呼。 严楹书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林映伟简单和她说是什么情况。严姨夫和严楹书走过去看,两人出来时,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沉默不语。 严楹书哽咽地对严姨夫说:“爸,不是我不想嫁他,他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今天过后整个江城人都知道钱家出了个男女通吃的流氓,我不在乎钱家的脸面,我在乎您的颜面,让人知道即将要和我结婚的人是他……”严楹书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用说得直白,严姨夫也懂得。 林映伟在一旁听着,内心想严楹书什么时候有个准备要结婚的对象了。 公安来抓人时,严姨夫和严楹书刚好准备离开,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严楹书心情变好不少,钱家要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可没那么容易,她不介意暗中推一把,让这件事闹得更大…… 严姨夫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严清在医院认识的一位老太太让他看到了希望。那位老太太是钱家的老太太,钱家在省里扎根多年,在官场叱咤风云,只不过如今时势不稳,钱家受到影响,变得愈发低调。 钱众望对严清有意思,严清和他相处后感觉到他是徒有其表的败类,严姨夫想她和钱众望更进一步,严清旁敲侧击暗示严姨夫,严楹书更加合适,钱老太太对严楹书这类女同志更加喜爱。 在严清和严姨妈牵线下,严楹书和老太太的孙子钱众望见面,果然老太太对严楹书感到满意。不久后两家就开始商量两人的婚事了。 钱众望却对严楹书没兴趣,严楹书为人刻板无趣,他不喜欢这样的人,严清那样的女同志更能入他的眼。 钱众望被这场婚事弄得烦闷,想要追求刺激,释放天性,不料在昨晚遇到了滑铁卢。 ……… 第二天早上,林映羡感觉病好些了,回到车间上班销假。 今日包装组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昨天被抓的流氓,林映羡听了一会儿,才发觉原来前天晚上的流氓是省里前高官的孙子,那个人还姓钱。有官场背景的钱姓人家不就是男主家吗? 林映羡想到那个人见到她和钟述岑的脸,极有可能会让钱家人来报复他们,男主的爷爷虽然是退下来了,但是在官场任职的钱家人可不少。她和钟述岑无权无势,钱家人有意报复的话,他们就有大麻烦了。 林映羡不露声色地问:“他的背景怎么被发现的?我还以为这样的人家出事了会瞒得很好呢。” 钟红不确定地说:“好像是被抓到没多久,就有人开始传他的背景,其实不知真假。” 一女工说:“大街上那么多人,一听到有人裸着身体躺在路中间,谁听了都会去看一下热闹,知道他就是那个流氓后,去看的人就更多了,认出来他的身份很正常。不知道他昨晚去骚扰了谁,遇到硬骨头,栽在这上面。按我说,这种人就应该拉去枪毙。不知道有多少女同志被他骚扰不敢说出来。” 在场的女工们颇为认同这个惩罚。 唐贞说:“听我家做公安的亲戚说,因为天太黑,再加上那个流氓裸着身体被人围观殴打后受到刺激,脑子有点不正常,记不起来是什么人脱了他的衣服,一会儿说是男的,一会儿又说是女的。”公安那边也不执着找那个人,只是例行问几句。 林映羡庆幸那个流氓受到刺激,精神出问题,想不起来他们。不过她有些不放心,她要在这件事上添一把火,让钱家救不了那个流氓,他送去劳改,得不到治疗,一辈子疯疯癫癫好了。 ……… 林映羡生日那天刚好财务科和人事科的人要见她,谈她调岗的事。 林映羡去到人事科的会议小房间,里面有四个跟她一样来竞争统计员的岗位,后面又来了两个年轻男同志过来,同样是应聘的。这六个人就是江立夏和她说的,三个毕业没几个月的高中生、两个关系户、一个制药厂里托儿所的管理员,还有一个办了困退的回城知青,这六人都有学习过财务的背景。来应聘的人已经是筛选过一轮的了。 不一会儿,林映羡见财务科的会计拿着四个算盘进来走进来,后面跟着抱一小沓资料的江立夏,她给应聘的七人发考卷,他们先做题。四个算盘,七个人轮流用。 林映羡看了一下考卷,都是人工手写的,考题基本是基础知识,祝涟说对于统计员这个岗位,财务知识要求不高,知道基础知识,能写得了题,回答得上问题,考试一关就没问题。做到后面还有计算题,林映羡拨动珠算开始计算,房间里珠算声此起彼伏。会计在这七人中徘徊,有时还会驻足看答题情况,一个高中生紧张得不断写错划改,搞得考卷潦草不堪。会计看见此情形直摇头。 考试时间结束,江立夏把考卷收走,江立夏和会计离开了小房间。 第70章 钱众望 过了一阵,一个接着一个人被江立夏叫去人事科科长办公室,没多久轮到林映羡进去,王科长就跟个长辈一样和林映羡说几句话,问问几个问题,探一下林映羡的为人处事如何。 林映羡对这些问题事先有些了解,祝涟和林映羡说了她应聘时的大致情况。林映羡不紧不慢地回答问,有自己的见解和条理。 不到十分钟,林映羡就出了办公室,这个流程非常快。 林映羡对调到车间办公室当统计员这件事还是重视的,以统计员为踏板,她调到其他科室的机会大大增加,也没有当车间工人那么累,工资和待遇都有提高。包装女工的活轻松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工种,三班倒的安排在忙碌时节是家常便饭。 虽然方信和她说只要题答得不是一塌糊涂,这个岗位有九成机会就是她的了,她是所属岗位的车间领导亲自推荐,起点就和别人不一样。但是林映羡想要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她特意去请教祝涟,祝涟也很乐意教她…… 傍晚下班,林映羡开门进屋,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钟述岑说他下班后先去买菜再回家。 林映羡环视了一下客厅感觉没什么好收拾的,很干净整洁,她和钟述岑每天都有搞卫生。不用上课后她不知道晚上要怎么消磨时间,就想要收拾屋子,放空自己又可以解压。钟述岑见她打扫卫生,他没有参与觉得不好意思,他们就这样一起收拾东西。 林映羡进了厨房开始焖米饭,先煮好米饭,等会儿炒菜时不占炉灶。不一会儿林映伟来敲门,林映羡去开门。 林映伟一进来就说前几天早上流氓被抓的事,然后又说:“我还遇到姨夫和楹书,听他们说话,那个人居然还是楹书的未婚夫。早上出来的时候那个人被抓着游街,大家往他身上扔了不少臭鸡蛋和石子……” 原本钱家想要把这件事压下来,送走钱众望,让他不要留在江城。但是群众对这件事反应激烈,整天围在公安局和革委会门口问什么时候挂牌游街批斗钱众望。 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将知道钱众望的身份后上钱家闹,要批判钱家,钱家老太太被气得心脏病发又去住院。钱家有人和革委会关系不错,把这件事压了一下,那群小将才没来骚扰他们。 钱津望无比厌恶钱众望这个堂哥,不学无术,还总是惹是生非,但钱老太太对他很是溺爱。钱津望建议家里不要再管钱众望,与他断绝关系,大义灭亲,让他接受该有的惩罚,使钱家从这场风波脱身。现在这个形势,钱家最需要低调,不沾上任何是非,才能保全自身,不能让钱众望这颗老鼠屎毁了钱家。 钱家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放弃钱众望,将钱家在这场风波的存在降到最低。 钱众望就这样被钱家抛弃。钱老太太知道是有人打伤钱众望,害得他如今这样狼狈不堪,想托自己的二儿子,钱津望的父亲找出那个人,钱父厌烦钱老太太这样无底线宠溺钱众望,给自己带来无尽麻烦,他也想就这样彻底解决钱众望,说起来他还得感谢那个人。 他埋怨钱老太太从来不为他这个儿子着想,一心想着死去的大哥的独子,每次钱众望惹出事来,钱老太太不找丈夫和其他儿女,只找他,用孝道和大哥的救命之恩压他,让他来摆平麻烦。 但是钱父又不想钱老太太再被气到,就骗她说会找的,等过两天就和她说对那个人已经实施报复…… 林映羡听到林映伟提及严楹书的婚事,心想原来那个人是严楹书的未来丈夫,男主的堂哥。 男主堂哥在现实世界展露的模样比小说里描述的还要烂,这种人烂到透顶,不过是仗着有人给他摆平擦屁股,无法无天。不知道他在暗地里又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在林映羡印象里,男主堂哥侵扰年轻男女同志的事应该没有暴露,小说没有描述到这件事。看来男主堂哥这件事不止她在推波助澜,严楹书也有份。 “楹书姐这门婚事最后怎么样?” 林映伟说:“我和妈说了这件事后,妈特意去问过姨妈,姨妈说这门婚事成不了了。” 让严楹书与一枚弃棋结婚,严姨夫绝对不做这个亏本的买卖,严姨妈知道钱众望是徒有其表的败类后也不赞成严楹书和这种人结婚,严楹书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虽然现在没那么喜欢这个女儿,但她还是希望严楹书有个好归宿。严楹书和钱众望的婚事也就由此结束…… 林映羡和林映伟说着话,偶尔去厨房看火,米饭快要焖好时,钟述岑回到家里,看见林映伟喊了他一声大哥,又随即和林映羡分享他买了什么菜,“今天菜市场有带鱼供应,我买了一条带鱼,还买一些河虾,虽然个头小,但别有一番风味……”如今钟述岑对在市场买菜也有自己的心得。 林父林母他们搭了公交车过来,林母手里拎着一袋羊肉和羊蝎子进厨房,“这个天气吃羊是最滋补的了,你爸让老卢特意给我留好羊肉,早上我一去屠宰场就能买到。” 站在林母身旁的林映婉说:“妈,卢叔叔那里的屠宰场说改组成肉联厂,从年中说到年尾,怎么还是屠宰场?” “梅香说上面领导临时要肉联厂和制药厂、研究所合作,造一个什么生化车间,耽误了时间。映羡你有没有听说这件事。” “有听说,叫脏器生化车间,厂里挺重视的,因为脏器要讲究新鲜,设在肉联厂会更好。”林映羡接过袋子。 林母看了一眼地上那只活鸡,说:“今晚有羊肉和羊蝎子,述岑买回来的那只鸡就不杀了,吃不完。要不拿来做风干鸡,做好了,你们要是想吃就可以割一块来吃,现在天气冷,可以放很久。” 林映羡觉得可以。 第71章 高大娘 林母行动力强,喊林父进来厨房杀鸡。 林映婉从袋子里拿出一双回力白鞋,“你那双回力鞋也旧了,我和大哥送你的,九块八贵得很,我一个人是买不起的,和大哥一起给你买。” 林映羡接过回力白鞋,说了谢谢。这个时候的回力白鞋穿在脚上很舒服,脚下的海绵厚,橡胶底的用料也好,两年前林映羡拿到第一笔工资后,首先就买了一双回力鞋,那解放鞋根本不好穿。在物质上,林映羡从不爱亏待自己。反正衣食住方面不用她怎么担忧,她花起钱来也不手软。 厨房小,容不下几个人,林映羡拿出白萝卜和油麦菜、姜蒜葱出来餐桌处理,钟述岑、林映婉和周东红也坐在餐桌前帮忙。 九月由林映伟抱着,他问周东红,“九月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哭?” 在择油麦菜的周东红说:“哭,一上公交就哭,人又多又挤,有点吓到她。后面我和妈哄着她,陪她玩,她就不哭了。现在比以前好哄多了,换作以前得哭一路,把嗓子都哭哑。” 林映婉把剥好的一瓣蒜放到碗里,“我还没在这个点搭过公交,比周末多了很多人。” 周东红说:“刚下班,很多人都要回家,肯定多人。” 林映羡在给白萝卜削皮,“高大娘是不是来刘大嫂家了?我前几日好像看见她,但是不太确定。” 林映婉说:“是来了,待了好几天也没回去。前几天晚上我上厕所回来还撞到她,她出来上厕所,我才知道她来刘大嫂家了。大晚上的黑灯瞎火,把我吓一跳。” 闻言,林映羡和钟述岑都感觉那天晚上遇到的人就是高大娘,纺织厂家属楼离他们遇见的地方不远。 周东红拿起油麦菜起身去厨房,边走边说:“来带孩子了,刘大娘不在,家里的孩子没人管,刘大嫂就让她老娘过来带孩子。刘大娘辛苦一辈子,到老了给高大娘做嫁衣,高大娘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人还是要积功德,要不然人老凄凉。” 林映伟颇为同意,“就是,要是她平时待人和善,不经常和人积怨结仇,楼里的人见她要被赶回老家,肯定会为她说两句,让她留在城里,毕竟大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而不是大家高高挂起,看热闹不嫌事大,刘大哥一家都没受到什么影响,顶多给人在背后说几句闲话,他们好处是实实在在拿到手了。” 林映羡把削好的白萝卜交给钟述岑刨丝,“高大娘只有刘大嫂一个女儿吗?能有空过来带孩子。” 听到他们说话的林母站在厨房门口说:“就卫安媳妇一个孩子,听说解放前她老家打仗很乱,活不下去,她从老家逃到江城安定下来的,她男人在路上被饿死,当时卫安媳妇才两三岁。她的腿也是在那个时候瘸的,因为她腿瘸,她又想着死去的男人,一直没改嫁,一个人养大了卫安媳妇。” 林映婉说:“没想到高大娘以前这么可怜。” 林母说:“玉珍嫂那会儿就看中卫安媳妇娘家只有一个老娘在,以后可以吃绝户,才让卫安娶这个媳妇。” 周东红不禁感叹:“刘大娘的算盘打得这么精,比会计还会算……” 时间过得很快,饭菜陆续做好。今晚晚餐的大厨是林母和周东红,钟述岑这个初学者做了一道林映羡喜欢的葱爆河虾。 林母把葱爆河虾端出来,“述岑做的,大家尝尝。我在厨房就试过,味道很不错。” “我尝尝。”林映伟夹起一个河虾,“好吃,前段时间你还说不会做饭,现在葱爆河虾都会做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钟述岑说:“是映羡教我做的,我只会做几道菜。”有时他把握不准味道,就看一眼站在他旁边监督的林映羡,林映羡立即懂得,教他这次要怎么调味。 林母听了有些高兴,“是呀,真是好。” 周东红把红烧羊蝎子端出来,菜都上齐了,开始吃饭。 ……… 晚上十点,林映羡坐在梳妆台前抹雪花膏,余光不经意触及钟述岑送她的蝴蝶标本,她不禁停留目光,欣赏起来。九只不同品种蝴蝶标本放在一个木相框里,这是钟述岑这两年自己收集的蝴蝶,做成的蝴蝶标本。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是从客厅传来的。 林映羡停顿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出房门,钟述岑抱着床被从书房出来给她,然后把书房门关上。 林映羡接过床被回卧室关门。要是被人发现新婚不久的夫妻分房睡,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钟述岑去到客厅开门,是林父,“爸,快进来,你身上都湿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返回来。” “办公室柜子钥匙落在你这里,里面有份资料急着明天交。我是在雨还很小的时候过来的,刚好赶上末班车,谁知半路上下大雨。述岑,我打扰你们休息了。”林父把伞放到门口,在地毯上踩几下,踩鞋底的水迹。 敲门前林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怕两人在休息,他敲门会打扰。直到他看见门缝里有些许亮光漏出来,想着应该还没睡,他拿完钥匙就离开。 林父的工友知道他今天女儿生辰,要到女儿家吃饭,可能晚上才在家,在九点来和林父说今天办公室的事,还说有份资料急着交上去,上面催得紧,他好说歹说才让明天早上交。今天林父下班刚走一会儿,领导就来要资料了。还有一条钥匙在科长那里,但他出差在外。 要是林父有钥匙在就不是问题,可问题落在林映羡家里,他一回到家就发现他的钥匙没带回来,但是想着不打扰小两口休息,就打算明天晚上下班来拿,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墨菲定律奏效,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没关系。”钟述岑拿干净毛巾递给林父,“爸,你擦擦头发。” “多谢。”林父接过毛巾,先把他的眼镜擦干,戴上眼镜。在来的路上眼镜差点被雨水打掉。 第72章 同床 林映羡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林父,钟述岑和她解释林父怎么会过来。 林映羡去厨房给林父煮姜汤喝,林父连忙制止,“我找到钥匙了,要回去,不用给我煮姜汤。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钟述岑劝林父:“爸,外面下着大雨,又没有公交可以搭,骑车路途远,回去不安全。在这里睡一晚再回去,不打扰我们。” 钟述岑这么说,林映羡也顺着他,这里到林家确实路途远,深秋夜里雨大,风也大,林父要是从她这里回去的路上出事就不好了,“书房还有一张床可以睡。我给你煮姜汤喝,暖一下身体。你是我爸,不是什么外人,住下吧。” 林映羡心想幸好钟述岑反应快,把东西收拾好了,要是林父留宿看到书房的情形肯定疑心。 林父盛情难却,在这里住下。 钟述岑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林父换。林映羡将床被枕头拿出来,铺在书房的单人床上…… 卧室里,林映羡从衣柜拿出一床被子,她和钟述岑一人盖一床被子。林父林母是纺织厂的职工,买到几床棉被不是问题。 钟述岑和林映羡一起装被套。 林映羡说起了高大娘的事,“我们该不该写信和公安说高大娘的异常情况?其实她的来历也比较模糊,完全可以编造,解放前很多东西都无法查证清楚的。” 钟述岑说:“我们只是看见高大娘在深夜出现在巷子口,并没有看见她那天晚上做了什么。刘大嫂在供销社的行为,她要解释的话,也可以解释得通。实际上我们也没有掌握到确凿证据,还是不要贸然举报为好。” “也是,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等日后我们留意到她们更异常的情况再说吧。万一她们只是投机倒把,我们也不用管她们。” 被套已经装好,钟述岑把被子放到床的里边。 卧室虽比书房大,但是装了大衣柜后就没有多少空间,钟述岑打不了地铺。 所以他们只能暂时同睡一张床,幸运的是这是一张双人床,不幸的是这张双人床不是后世常见的一米八大床,现在结婚用的双人床也就一米五左右。 林映羡让钟述岑睡里面,她不喜欢靠墙睡。 钟述岑躺下后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他从不放过靠近林映羡的每一个机会。 林映羡坐在床边把灯关掉,然后躺下。两个睡一张床的感觉和一个人睡的感觉非常不一样,钟述岑的存在感非常强,她无法忽略,她不经意动身就碰到他的被子。钟述岑平躺着睡,而她侧身睡,靠近床沿边,想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林映羡睡不着,忽然她感受到钟述岑翻身往她这边侧着睡。林映羡拉开的距离又恢复原来的距离。 林映羡不禁扭头看钟述岑是不是已经睡着,她凑近了些,发觉钟述岑呼吸平稳,真的睡着。她内心想钟述岑怎么适应那么快,睡眠质量真好。 林映羡把头扭回去,慢慢也入睡。 她习惯性地朝内侧身睡,转身后被子落在木地板上,一点点滑落,最终完全掉落下来。 感觉到冷的林映羡随手拉左边的被子盖上。 睡得警觉的钟述岑醒来,林映羡离他越来越近了,他们近在咫尺,不仅同床还同被,他甚至可以嗅到她身上独有的香气。这不是他第一次醒来,林映羡靠近他,感受他的呼吸时,他就醒了过来,只不过佯作没醒。他一开始就只是想着和林映羡睡在一张床,没想有其他的逾矩行为。 林映羡像蹭被子一样蹭了蹭钟述岑的胸膛,然后靠过去,很温暖,她睡得香甜。 钟述岑见状,把林映羡揽得离他更近一些,他们身体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清晨,林映羡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钟述岑怀里,她的手搭在钟述岑的腰上。而钟述岑的手臂绕到林映羡的后背,温热掌心贴着她的背脊。 林映羡一把推开钟述岑,钟述岑被弄醒,有些许懵然看着她,很快又恢复清明,“对不起,我冒犯到你,我不是故意的。” 林映羡有些恼意,不搭理钟述岑,准备下床,结果看到她的被子掉在了地上,她昨晚盖的是钟述岑的被子,她仔细想一想,钟述岑还真有可能不是故意的,但她也不是故意的。林映羡转身见到钟述岑含有歉意看着她,她有些含糊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随后她又转身回去,把被子拉上来,下床走出卧室。 钟述岑不觉弯了眉眼,也跟着下床。 林父已经不在了,合建职工大院离纺织厂远,也不一定能等到公交,钟述岑让林父早上起来时把他的自行车骑走,昨晚就把钥匙给了林父。 林映羡看到餐桌上的纸条,林父煮了小米粥和红薯。 钟述岑走了过来,林映羡对他说:“先去洗漱,爸做好早餐了。” “好。” 钟述岑进去卫生间,林映羡回房间换衣服。 早餐过后,钟述岑载着她去上班,家里现在只有一辆自行车,这几天他们要一起上下班。钟述岑借自行车给林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 周六,江立夏来片剂车间找林映羡,说她应聘上了统计员的岗位。 林映羡眉眼弯弯,含笑道:“这么快就出结果了,我还以为要等到下周。” 江立夏说:“你们车间的领导着急,催我们早点决定好人选,好让新的统计员尽快跟调岗的统计员学习,熟悉车间事务。你的卷子答得最好,财务科的人那天看到你答题对你满意,你又是你们领导内推的,不就选中你了。有些人虽然是关系户,但又不是两位科长的关系户,摘不了你的桃子……”更何况林映羡还是江立夏的好友,王科长在决定人选的时候,做个顺水人情说了句觉得林映羡不错,让人事科的干事哑口无言,也没敢继续贬低林映羡,为自家亲戚争取。 包装组的女工听到林映羡要离开包装组了感觉舍不得,林映羡能担事,做事又公正,大家和她相处下来,认真了解过她后,都认可她这个组长。 林映羡说:“我又不是离开车间了,大家以后还会经常见面,和你们共事这段时间,我收获也不少,大家共勉。” 第73章 暴露 于大姐问:“组长,人事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上岗?” “还没说,不过离开前我会和新任组长做好交接工作。” 女工们听到新任组长这几个字,心思开始活络起来,想要争取这一职位。钟红她只有想的份,她升不了,她内心懊悔不已,当初怎么就没听姑父劝偏要争取劳模评选名额,脑子一热就给马明送了礼,搞得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若不然现在这个组长位置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下班后,林映羡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钟述岑就骑车过来接她,“映羡,我单位发电影票,是去看《铁道卫士》,是部老电影重映。有个同事看过那部电影,不想再看,我跟他买了电影票,我们下周二晚上要不要去看电影?“ “可以,我还没看过这部电影。”林映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 周日,林映羡和钟述岑去回林家,她要把借给林父的自行车骑回来,顺便去拿毛线回来织围巾。 林映羡进家门前,看到高大娘在刘大嫂家门坐着粘火柴盒,高大娘看到她,和善地跟她点头。 林映羡浅笑着和高大娘问好。 天气变冷,大家都喜欢窝在家里,不像夏天总喜欢往外面跑,不想闷在家里。周日很少在家,经常和同学出去的林映婉在家,连一到周末十有八九去钓鱼的林父和林映伟也在,两人正在下棋。 林父看到林映羡和钟述岑来,问:“述岑要不要也来下一盘?映伟棋艺一般,和他下棋不过瘾。” 林映伟自动挪了位,“我的棋艺才不差,是爸你老奸巨猾。” 坐在里间的林母听到林映伟的话后忍不住笑骂,“哪有这样说自己爸的。” 钟述岑拿起一张椅子坐在棋盘前,和林父下棋。 周东红和林母在里间织毛衣,林映羡走了进去。 林母问:“映羡,要不要多带点棉毛线回去织毛衣?” “好,不过我不会织毛衣,我只会织围巾。” “不要紧,织毛衣不难,我来教你。” 林映羡就坐在林母身旁,拿起针线和她学织毛衣。以前她穿的毛衣都是林母或者周东红织的,她还没织过毛衣。 林映婉坐在书桌前边织围巾,边看小人书。周东红看到她这样,趁着林母到外面上厕所,说:“都这么大了,还看小人书。” 林映婉头也不抬,悠悠说道:“我乐意,你管不着。反正也不花你的钱。” 林映伟进来抓了一把书桌上的瓜子,“小心别把围巾织歪了。” 林映婉抬起头看他,“以我的功底怎么可能会织歪?那是我的瓜子,吃了还不感谢我。” “等会儿去供销社给你买回来,绝对不让你吃亏。”说罢林映伟就拿着瓜子往外走。 林映婉喊道:“我也要去供销社,你给我买小人书,不要瓜子。” “知道了。” 周东红也跟着说道:“三妹不要瓜子,我要瓜子。” “你们两个黄世仁就知道逮着我剥削。”林映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爸,你输了!” 林父敲了林映伟的脑袋。 林母回到家里把门关上,“还没走进我们家就听到你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高大娘真会教孩子,我看到卫安两个儿子都知道帮家里干活,和高大娘一起粘火柴盒赚钱。自从她来了之后,卫安媳妇骂孩子的次数都少很多。” 林父说:“卫安这两个孩子出了名难教的,她还挺厉害。” 周东红说:“她是不是真要在这里常住了,住了好多天都没走。” “可能吧,他们家事,我们也不了解。”林母回到里间坐下。 中午要做午饭,林映婉提议道:“妈,要不要做红薯焖饭?” 林母说:“那就做这个来吃,再加一点腊肉腊肠下去,味道也很不错。我们就不在厨房开火了,在屋里焖饭。晚上再去厨房做,要是让人知道我们家两顿都吃肉就不好了。” 林母也在厨房淘米,周东红去削红薯。她们弄好这些东西回到屋里,林父已经把炉子生好,林母直接上锅焖米饭。大家闲聊说着话。 林映羡和钟述岑、林映伟去了供销社。林映羡和钟述岑打算再去供销社查看情况。 他们走到供销社,林映羡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收银的柜台前,刘大嫂在称糖。 林映羡看了钟述岑一眼,钟述岑感觉周围的氛围有些怪异。他拉一下林映羡的衣袖,“映羡,我钱包好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掉在路上。” 林映羡不知道钟述岑发现了什么,要突然离开,她假装着急地说:“怎么会丢了钱包?趁着刚丢没多久,赶紧去找吧。” 林映伟听到钟述岑说丢钱包了,也说赶快去找。 三人出来供销社门口后,才走没几步路,突然就听见尖叫声。 林映羡转头看去,瞳孔微缩,刘大嫂捅死了买什锦糖的人,买什锦糖人捂住伤口,鲜血却像喷泉一般不断涌流,不到片刻他倒在地上。 钟述岑拉住林映羡的手腕把她带到一旁,林映羡有些机械地任钟述岑拉她走。 林映伟被吓得紧跟在钟述岑身边。 林映羡的心情难以平复,她听到了小梅的求救声音,刘大嫂用那把刚杀过人的刀劫持了小梅,血沾在小梅的藏蓝色衣领上,她一时分不清那是小梅的血,还是买什锦糖人的血。 藏起来的公安出现,他们包围了供销社。 林映羡有点被吓到,她一直都生活在很和平的国家,从来没有见过离她这样近的血腥场面,供销社里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都是那么的清晰,刘大嫂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凶残模样,她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钟述岑握住林映羡的手,林映羡低头看钟述岑的手,反握回去,两只手紧紧相握,林映羡心情慢慢平复。 不久后,一阵响亮的枪声传来…… 第74章 五分硬币 此时林家,他们围着炉子说话,忽然,他们听到有人大喊“别动!”孩子的哭泣声也随即传来。 他们都怕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都不开门去看,静待动静结束,因为好奇会害死猫。 “砰!” 林父听到久违的声音,他揽住林母的肩膀,林映婉和周东红紧紧靠在一起,周东红抱紧了九月,九月被吓醒,周东红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不久后又有几声枪声响起。 一阵脚步声经过林家,哭声也愈发明显,然后在慢慢消失。 林母压低声音说:“好像是卫安家的小儿子和大女儿在哭。” 敲门声响起,“公安查案,开门配合。” 林父起身开门,他看见公安手里持枪。 公安环视屋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才开声问:“你们好,我姓封。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刘卫安家里的异常事件或者举动,特别是他的媳妇高兰,和岳母高陈氏。” 林母请封公安和他身后的公安进屋坐。 供销社的三人走到楼下,看到有公安在,心想楼上刘家肯定也出事了。他们回到家看见公安在家里,在家的几人精神紧绷,周东红和林映婉脸色苍白。封公安起身跟他们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林映羡把她在一号十点多遇到高大娘的事和封公安说,还说林映婉在那天晚上也遇到高大娘。钟述岑则说了他在供销社的发现,林母和林映婉还在一旁补充刘大嫂和刘大哥设计赶走刘二哥,刘二嫂,还有刘大娘的事。 封公安和他旁边做笔录的公安越听脸上越凝重,封公安说:“多谢你们配合,给我们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 随后封公安起身,“秦队长,这里有重要发现。” 秦队长走了过来,封公安跟他耳语几句,秦队长又离开。秦队长回到刘大哥家里,和几个同僚在屋里搜寻一枚五分硬币,秦队长等下在高大娘的尸体上搜查。 高大娘身中数弹,她手上还保持的握枪动作。高大娘打死了一名公安,和一个试图挣扎脱离她控制的外孙。 秦队长刚开始敲门进去的时候,高大娘还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表现得很和善。但刘大嫂是特务,他对高大娘处于很谨慎的态度,问着问着,他发现不对劲,来路十分不明。他就让同僚进来带走高大娘,和她外孙、外孙女回去审问。 高大娘知道自己这一进去,很可能就出不来了,掏出枪劫持住离她最近的大外孙,试图离开。 但是大外孙很害怕,一直在动,想像姐姐和弟弟那样逃离到秦队长这边。他逃脱时,高大娘打死了他。 最终秦队长在高大娘身上的荷包里找到一枚五分硬币,其他公安也陆续找几枚五分硬币…… 等公安离开后,林母才问他们在供销社的情况,“供销社发生什么了,我刚才看那些公安听到供销社神情很不对劲。“ 林映伟喝了一杯水压惊后,说:“刘大嫂在供销社咬舌自尽,她是特务!当时我们在供销社买东西,刘大嫂给人称糖,她突然捅死了买什锦糖的人,我们都被吓个半死。供销社的小梅还被她劫持住,然后公安围住供销社。他们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小梅被吓晕差点倒地,有个公安趁机开枪打中刘大嫂的肩膀。公安想上前抓她,她竟然咬舌自尽!幸好我们当时在供销社外面,要不然分分钟就是刘大嫂的下一个人质,她的身手居然很好。刘大嫂真的是深藏不露。” 在供销社的画面不断浮现在林映伟脑子里,他是越想越害怕,卖瓜子的柜台就在收银柜台旁边,要不是钟述岑发现自己不见钱包,他们三个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林母和他们说了楼里发生的事,高大娘更深藏不露。 马婶来到林家,诉说今天的恐惧,“今天真够吓人的,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的人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特务。唉,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她和她娘是佛口蛇心……” 林母说:“出了这一档子事,卫安在厂里的工作铁定没了,房子也得没收回来,也不知道还活着的一儿一女以后要怎么活得下去。卫安去哪了,今天怎么不在家里?” “他好像是去值班,媳妇和丈母娘都是特务,卫安这辈子算是毁了。” 中午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没滋没味。 ……… 秦队长一行人回去,被局长痛批一顿,贸然行动,找到的关键人物全都死了,要不是有群众提供重要线索,差点颗粒无收,还惊扰了群众,引起社会不安。 这一切源于越战,其他国家和华国支援越北方的装备和军需物资大多数都会经过江城,江城是国家的重要交通枢纽。“ 风”的金主想从侧面探清北越的动向,事先掌握军事动向和信息,从而掌握主动权,残留在大陆的特务就是他们的触角。向国外发信息的电台意外被毁,无法使用,风就在这个情况下出现。 拿走情报,顺便送电台的“风”在火车上被乘警发现异常,“风”被抓获,公安审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当地公安再将这条信息上报,江城公安接到任务,开始排查,买糖人就这样入了他们的眼。 经过一段时间的侦察,秦队长推断买什锦糖人常去的供销社是他交易情报的场所,营业员刘大嫂和小梅都有可能是他的交易对象。 秦队长设局让买糖人拿到假情报,原本他们计划着跟踪买糖人去送情报,他们顺藤摸瓜,查清买糖人是用哪种形式送情报的,再一网打尽,并不想要草率行动。但刘大嫂实在是太警觉,发现了周围不对劲,一刀捅死买糖人,还劫持人质。他们的计划被打破,只能见机行事…… 高大娘就是潜伏多年的特务,刘大嫂是高大娘在路边捡到的弃婴,高大娘精心培养的帮手,被高大娘长期洗脑。 第75章 看电影 每次有交易,高大娘都会来看望刘大嫂,或者刘大嫂回娘家看望她,从年初开始,交易次数比以往多,刘大娘私下抱怨她回娘家次数变多,暴露风险增加。这时刘二嫂找上了刘大嫂,说要联合起来赶走刘大娘。刘大嫂将计就计就,把他们都赶走,高大娘来到家里住,顺便除掉碍眼的人。 “风”处于失联状态,让刘大嫂变得十分警惕,才没隔多久,买糖人却再次来买什锦糖,刘大嫂起了疑心,她察觉到周围有异常,买糖人被监视着,自己也即将暴露,她第一反应是把买糖人杀了,绝不能让买糖人供出什么。 五分硬币内藏情报,秦队长从买糖人那里同样找到可疑的五分硬币。只有在交易情报时,买糖人才会对刘大嫂说称半斤什锦糖,让刘大嫂收钱。其他时候他都是正常买东西,刘大嫂或者小梅收钱都无所谓,只要买什锦糖的时候,是刘大嫂收钱就行。 最后他们根据林映羡提供的遇到高大娘的线索,排查后发现金主的代理人是拍摄友谊菜市场摄影团队里的一位双国籍摄影师…… ……… 周二傍晚,林映羡和钟述岑说她下周要调岗,在车间当统计员。钟述岑说是好事,带着她去国营饭店吃饭庆祝,等吃完晚饭再去看电影。 林映羡端着两碗米饭,钟述岑从窗口端栗子烧白菜和红烧带鱼这两道菜,两人找好位置坐下。 钟述岑说:“下周我和黎教授要到潞洋县一趟,有位首都来的医学教授罗教授研制出新的乙肝检测方法,之前潞洋县就出现过数百例肝炎患者引起过大家关注,她这次特意来到潞洋县调研,检测出不少人携带乙肝病毒。潞洋县现在属于高发地区,我们要过去实地考察。” 林映羡说:“这么严重,你和黎教授要注意安全,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回来的时间。” “晚上回去,我给你量尺寸做毛衣,我前天从妈那里拿回一些毛线,她说做两个人的毛衣刚好够。我也给你做一件吧。” 两人吃完晚饭,就去电影院,他们去得有些早,上一场电影刚刚散场,这一场电影还没开场。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电影厅门口等一会儿,等到人群快要散尽时,才走进电影厅 电影厅里还很亮,林映羡看到几个女同志把围巾毛衣带过来织,给家里省一点电的同时争分夺秒织好毛衣,天气越来越冷,听说有大寒流要袭来,大家都做足防寒工作。 钟述岑看着电影票找好两人的位置,“映羡,我们往这边走。” “好。”林映羡跟着钟述岑来到相应的位置坐下。 还有一个多月就到73年,恰逢抗美援朝二十周年,《铁道卫士》这部是正讲述抗美援朝期间在铁路上与特务斗争的故事,就是在此背景下政府部门决定重映这部老电影。大家对这部电影的热情胜过当年首映,十分应景的《铁道卫士》一炮而红。 这个电影厅比之前林映羡看电影的厅还大,但是同样坐满人,有些人还逃票跑进来看。 前天抓特务事件的发生,整个江城都在讨论这件事,大家对抓特务电影充满了好奇与热情,《铁道卫士》一票难求,幸好钟述岑早早和同事买了票,要不然他都买不到另一张电影票,和林映羡一起来看电影。 之前流氓事件因为此事热度稍降了些,当事人钱众望在今天被送去了劳改场也没有什么人讨论了,钱老太太舍不得自己的大孙子被枪毙,钱家人几番周旋下保住了钱众望的性命。 人太多,电影厅没有窗户,门又关紧,林映羡坐了一会儿,感觉有点透不过气。 恰好放映员来放电影,林映羡把注意力投放在电影上。 尽管看的人很多,但是场内鸦雀无声,只有出现惊险刺激的场面,大家才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又很快安静下来,买了零嘴进来的人都顾不上吃,大人和小孩都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荧幕,比起林映羡上次的观影氛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巡逻的大爷也坐在台阶上看起电影,没拿手电筒照向观众巡逻。 林映羡也投入到电影里,渐渐忽略她呼吸不顺畅的事。 等到电影散场,电影厅门口那一块地方人挤人,就是蒸笼里的豆包,挤得满满,密不透风,让人透不过气,其中还夹杂着人们对电影情节的热烈讨论声。 林映羡和钟述岑都坐在位置上,等人挤得差不多了再出去。林映羡看到差不多可以走,就起身和钟述岑一起出去,出去晚了,就要和那群进场的人挤。两班人马同时挤在门口,进出不得。 他们走出电影厅后,在电影院门口遇到了严清,正和一个他们不认识的男同志一起。 严清看到他们怔了一下,和她身旁的男同志低语几句后,含着笑走向他们,“真巧,我们能遇上。映羡和述岑也来看电影吗?” 林映羡浅浅笑着,“嗯,刚看完出来。我们先回去,不打扰你们看电影。” 她和钟述岑走出了电影院,钱津望漫不经心走向严清身旁,和她一起走进电影厅。 今天钱津望的堂哥要离开江城,他不想回到家里看到在奶奶面前虚情假意的众人,他也不想在家装作为此事难过。钱津望为图清静,答应了和严清一起来看电影。 钱老太太两次住院,钱津望去医院看望她,认识了和钱老太太来往频繁的严清,两人正在慢慢认识了解中。 小说世界里的两人此时的感情比现实世界深些,钱津望先对严清感兴趣,处于男追女状态。而现实世界里,林映羡这只外来蝴蝶无意中扇动翅膀,使得产生蝴蝶效应,钱津望并没有觉得严清有意思,先喜欢严清,反而是严清主动些。 严姨夫知道钱津望和严清认识后,暗示严清与钱津望走近些,最好能走在一起。虽然严清不喜欢父亲的唯利是图,卖女求荣,但她对钱津望并不反感,钱津望长相周正清隽,家世好,人也很聪明。 原本严清只是应付性地与钱津望相处,但是相处下来,严清觉得钱津望也不失为一个好对象,和钱津望在一起,对她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钟述岑不喜欢她,她也没必要恬不知耻,对一个有妇之夫死缠烂打,她有更好的选择,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第76章 买煤 夜晚,客厅。 林映羡看到钟述岑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还半湿着,“你知不知道自己衣服的尺寸是多少?” 钟述岑认真回忆后,说:“我不知道尺寸,可能需要麻烦你帮我量一下尺寸。” “好。” 林映羡从茶几下的抽屉找出软尺,钟述岑从书房拿出笔和纸给她。 林映羡拿起软尺给他量肩宽、衣长、衣宽、袖长,用笔在纸上记下尺寸。 钟述岑感觉她离自己很近,距离近到自己可以闻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气。钟述岑不敢看她的眼睛,视线下移后觉得不好意思看,他就看着前面的餐桌。 “把左手抬一下,我量一下袖长。” 闻言,钟述岑把自己的手臂轻抬,林映羡把软尺放在他手臂上,“过几天可以领下个月的煤票了,我们要把煤炭放在哪里比较好?” 江城不供暖,但冬天的气温来到零下,林映羡家有煤气管道,家里也用煤气,所以他们只有在冬天可以凭煤炭供应证领煤炭,保障冬天取暖。 钟述岑看向厨房思索一下后,说:“放到装红薯隔壁的橱柜吧,我们两个人一个月是110斤煤,如果我们每次领五十五斤煤回来,能放得下。” 林映羡正弯下腰在放在茶几的纸上写下袖长,闻言,她觉得可行,应了声好。 几天后的早晨,钟述岑和林映羡拿着煤炭供应证去领了十一张煤票,每张上面写着五公斤。 钟述岑骑着三轮车,林映羡骑自行车跟在旁边,他们一起去煤店领蜂窝煤回来。钟述岑骑的三轮车是林映羡从片剂车间借过来的,她和钟述岑讨论领煤票的第二天,她就去车间办公室预定今天借走三轮车。后面也想借三轮运煤的人只能往后挪一天。 在冬天蜂窝煤特别紧销,可以领煤票的第一天就去买煤时机是最好的,可以比较快买到蜂窝煤,煤店的蜂窝煤也在那天库存最充足,要是那天买不到就得凌晨三四点起床,冒着寒风赶去煤店蹲守开门,当排在前列的顾客才有机会买得了蜂窝煤。 尽管林映羡和钟述岑是领完煤票就去买煤,但是总有人是更快更早的,他们去最近的一家煤店时,蜂窝煤已经快要售空。 林映羡和钟述岑停下车,两人走到煤店,林映羡问坐在桌前的营业员,“同志,店里的蜂窝煤还有多少?” 其中营业员往后看了一眼,“五十来斤的样子。” “我都要,麻烦拿给我。” 营业员指了指后,“自己把煤搬到秤上去。” 林映羡和钟述岑戴好手套开始搬煤到秤上。 他们在搬煤时,不断有人问营业员还有没有蜂窝煤,营业员不耐烦地和他们说没有了。 有个大叔不死心,“店里不是还有煤吗?他们给钱了没,没给钱就不是他们的。” 大叔径直走去搬蜂窝煤,另一个站在秤边的营业员淡定看戏,不管大叔。 林映羡愤怒地说:“欺人太甚,我明明排在你前面,还来抢我的煤,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够你们两个大男人搬。” 大叔眼睛都不带看林映羡,林映羡搬了两块就走了,不搬。 只有钟述岑和大叔搬,很快蜂窝煤都搬到秤上,营业员看了一下秤,“50斤。” 大叔快速掏出煤票和钱,转头看到离开的林映羡在给桌前的营业员钱和煤票。 大叔指着林映羡,气得差点说不出话,“你,你……我都把煤搬到秤上,你还抢我的煤!” 他又转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看钟述岑,但又想要拉联盟,“人高马大的,整一个窝囊废,人家小姑娘都欺负你头上,还一声不吭。要不这样好了,50斤煤一人一半,咱们男同志不能给女同志灭了威风。” 钟述岑淡淡说:“她给钱了,蜂窝煤就是她的,你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 大叔瞬间郁结,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钟述岑弯下腰搬煤,大叔见林映羡也来搬,瞬间明白他们是一伙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白费力气。 大叔想直接上手搬煤,旁边的营业员踢了他的小腿,“人家给钱的,你再拿就是偷,你想人家报公安拉你游街吗?” 大叔放下煤,讪讪地离开。 林映羡不管他贪不贪心,想独吞蜂窝煤,还是跟他一起搬的钟述岑平分蜂窝煤,她都要买走这些煤,大叔也说了没给钱,就不是他们的。 经历在煤店差点被人抢走煤的事,钟述岑决定今天能买多少煤就买多少煤,因为他下周就要在外地出差,归期未定,林映羡自己一个人买煤容易被人欺负,会买不到煤,而且一个人搬运几十斤蜂窝煤不容易。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江城各个煤店走,等到傍晚才回来,终于买齐110斤蜂窝煤。 三零二的马敬芬一家也在搬煤,马敬芬见到他们笑着打招呼,“这么多煤,是买齐了吗?” “买齐了,从早上到现在,白天都在奔波。”林映羡搬起蜂窝煤放到纸箱里。纸箱是他们在废品站买的纸皮,自己粘好。家里的橱柜放不下那么多煤,又不想弄脏地板,就想到拿纸箱装。 一个纸箱被装满,搬完一箱蜂窝煤的钟述岑下楼,把这一箱搬上去。 最后一箱蜂窝煤搬完,钟述岑拿了水桶和刷子下来,林映羡和他一起把三轮车洗干净。 三零三的彭婶得知他们有三轮车,下楼来问:“钟家媳妇,你这三轮车明天能不能借我家用,等用完一样洗好还给你。” 闻言,林映羡抬头,“这是我跟厂里借的车,明天要还回去,天天都有人登记借车,我借不了,不好意思。” 彭婶一听就知道没戏,和林映羡说不妨碍他们洗车,然后上楼去了。 彭婶回到家,她小儿媳妇就问:“妈,怎么样?能借到车吗?” 彭婶没好气地说:“人家和跟厂里借车的,你们一个两个怎么没有一点用,人家能在厂里借到车,你们就不行……”彭婶一家八口人,每月一共有220斤煤供应,家里装不下,只能分两次购买,如何把煤运回来是一个问题。 第77章 围巾 彭婶的大儿媳诺诺说道:“要不我回娘家,找队里借一辆架子车,把煤运回来?” 她看见彭婶不说话,脑袋一缩等着彭婶骂,彭婶大腿一拍,“是个好主意,明天你赶紧回去借。” 她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答应。 现在的三零三住户不是一开始林映羡见到的那一家人,那一家人和彭婶一家换了房子,他们住进了彭婶以前的房子。 ……… 因为林映羡要调岗,方信让她下周就给他组长和副组长的推荐名单。林映羡则和组里的女工说自己写一封自荐信,主动报名,她从中选择。 女工们抓耳挠腮地写自荐信,找有文化的人给她们润笔。 新规后实施后,制药厂的生产效率明显提高,药品的质量也有所提升。领导们大力推行新规。 但因为现在车间里实行新规,各种统计工作和其他繁琐工作比以前多了不少,组长兼顾不过来这么多工作。 生产科科长就让车间下的各工作小组选出各自的副组长,协助组长完成工作。 林映羡这周比以前忙碌不少,既要跟祝涟交接和学习统计员的工作,又要兼顾车间组长的工作。 这周林映羡家里时常有客人来,都带着礼物上门。有的上门做客的工人甚至不是包装组的,是片剂车间里的其他组工人。 林映羡就和他们打太极,一个都不答应,礼物也让他们都拿回去。收了人家的礼,人家就默认她答应要给人办成事的了,组长和副组长名额只有两个,她哪里来的神通广大能满足每个来送礼的人的需求,干脆都不收,免得给自己找麻烦,落人话柄。 晚上林映羡坐在沙发上织毛衣,钟述岑在打扫屋子。 她的毛衣和钟述岑的毛衣都要织,她还要预留时间来看书学习。因此林映羡晚上也不得空,打扫卫生这个任务就交给钟述岑来负责。 门被敲响,林映羡猜应该又是车间的工人过来了。 钟述岑停下擦柜子的动作,将抹布放下,去开门。于大姐看到钟述岑,笑得十分和善,“同志你好,我是来拜访林组长的。” “请进。”钟述岑把门彻底打开,于大姐和他说了谢谢,然后走进来。钟述岑把门关上。钟述岑把盆里的水拿到卫生间倒掉,洗干净盆和抹布。 于大姐看到这情景,没想到林映羡和人说话温温柔柔的,在家里还挺有地位的,手段厉害,拿捏得住男人,让他干活,自家男人就没有这种觉悟了,酱油瓶倒了也不见得肯扶一下。 林映羡放下手上织毛衣的活,“于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于大姐把她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组长,这天气越来越冷,我给你织了条围巾,暖暖脖子,是羊毛来的,很暖和。” 说罢,于大姐把围巾塞到林映羡手里。 于大姐特意去打探过,工人送的礼,林映羡是这不收,那也不收,于大姐觉得那些人是不够诚意,她亲手织的这条围巾有诚意,羊毛线还不便宜,心意和价钱都到位,她想林映羡肯定是满意。 林映羡没有直接塞回去,而是给于大姐戴上围巾,“这条围巾一看就知道于姐你很用心去织,用料也很好。不过我有围巾了,虽比不上于姐你这条羊毛围巾,但也实用。这条围巾给我,也只是锦上添花,我又多一个选择而已。不如于姐你自己戴,羊毛围巾柔软又暖和,适合你。我和你工作两年,也没看到于姐你戴过围巾。” 于大姐惊讶林映羡关注到自己,她和林映羡一直都没有多亲近,说话的次数也不多,更不在同一个工作台上干活,“组长,你还知道我没有围巾。” “我当然知道,从我进包装组,于姐你就待我和善,我肯定关心你。你把好的穿用都给了孩子和丈夫,自己就省吃俭用,舍不得为自己添置东西。在我看来,于姐你也应该待自己好一点,多爱自己一些。你难得给自己添置一条围巾,你丈夫和孩子还能苛责你不成,反正是我不收,你不戴也浪费,是不是?” 于大姐听了林映羡说的话,对围巾心动,也有些感动林映羡关心自己,和自己说体己话,林映羡确实是谁的礼也不收,“我男人和孩子都不知道关心一句我,留意到这些,好像我服侍他们都是天经地义的。还是组长你心肠好,关心到我。” 林映羡织着毛衣,和于大姐闲聊,于大姐不再提送礼和组长名额的事。 第二天早上,于大姐把羊毛围巾戴上,拿起镜子看自己戴得好不好看。于大姐的丈夫,李大哥看到她脖子上的围巾,“不是说要送给你车间组长的吗?怎么你自己戴上了?” 于大姐边整理围巾边说:“组长不收,我拿回来自己戴。” “这么好的围巾你自己戴浪费,还不如拿出去换钱换票,家里还能有顿肉吃。” 闻言,于大姐怒视李大哥,“再好的围巾都是我自己织的,也是我花钱买毛线的,怎么处理我说了算,你管不着我。真是没良心,和我没什么交情的组长都知道我缺条围巾戴,你都不知道关心一下我,就知道想着自己。” “哎,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就句句顶回我,你有没有规矩,敢这么顶撞你男人。” “狗屁规矩,领袖都没有说过有这样的规矩,他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我听他。你思想落后,我才不听你的话,把我搞得落后了,哼。”于大姐说完就拿起东西出门上班,让李大哥自己做早饭给孩子吃,叫醒他们上学。 李大哥被驳得说不出话,他不想饿肚子上班,只能乖乖地去做早饭…… 到了周一交推荐名单时,林映羡把于大姐和另一个女工的名字写在了组长候选名单里,这两个人平时工作表现不错,考核排名里两人也经常排在前列,和组里人的关系相对融洽。其实她选于大姐还有另一个原因,于大姐听劝,不自大,会起到别样的作用。 第78章 公示名单 至于副组长名单,林映羡选了钟红,还有一个她觉得不错的女工,钟红在她当组长的大部分时间里很能帮得上忙,替她减轻了不少工作负担,相当于提前做了副组长的工作,何不顺水推舟给她一个机会,再向她背后的人卖个好。副组长不同组长,审核没有那么严格,决定权在方信和科长那里,看他们怎么考虑。 林映羡把推荐名单和相应的自荐信都交上去。 没过两天,方信和科长就做出了决定,于大姐为包装组组长,钟红为副组长。 钟红看到公示名单,看向林映羡时都是星星眼,不一会眼眶红了,又抹眼泪。身旁女工问她这是好事,怎么就哭上了。钟红说她是开心才哭。 她之前不甘心,觉得她已经知错改正了,想要有一个进步的机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写了自荐信,没想到林映羡真的选中了自己。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认可。 要不是不方便,钟红都想把自己毕生的拍马屁话说给林映羡听,给她送大礼。 一个女工看到公示名单,有些酸溜溜地和唐贞说:“组长怎么就选中于大姐当组长了,不选你,你跟组长的关系不是不错吗?你知道人家钟红一个记过的人都能当上副组长,是因为什么吗?就是会拍马屁,给组长鞍前马后。” 唐贞淡淡地说:“我没写自荐信,我当不来领导,只会听人安排,也没有当领导的心思。钟红这段时间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会拍组长马屁,大家对她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组长人最为公道了,和哪个女工关系都不差,你和组长关系很差吗?” 说完,唐贞走去恭喜钟红。唐贞才不上那个女工的当,她待林映羡好,一是林映羡人好,二是林映羡对她有恩。她只是偶尔替林映羡说几句话,服从林映羡安排完成分内工作,就得要林映羡选她当组长,那林映羡对她的恩情,她十世都还不清。 那个女工瞬间哑口无言。 听到她们讲话的女工瞄了一眼那个女工,和人嘀咕:“就是妒忌钟红当上副组长了,之前她还和人笑话钟红脑子有问题,给人打白工,自讨苦吃。现在人家钟红就是凭着勤快,能帮上忙这一点,被组长选中,她酸着呢。” 于大姐拉着林映羡说话,脸都能笑出花来,对林映羡千感谢万感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我就白长岁数了,不如组长你活得通透明白,我是走了大运才能跟在组长你身边学习……” 林映羡说:“于姐,不要妄自菲薄,你不能干,没有表现得好,我也不会选中你当组长候选人。” 中午食堂,林映羡和江立夏一人端着江团鱼炖豆腐,一人端着水煮菠菜,找好位置坐下。 江立夏舀了豆腐放在碗里,“映羡,你什么时候正式上岗?” “下周一。”林映羡低头挑鱼刺。 “那你是不是还要身兼两职一周啊?” “嗯,不过不会像上周那样忙。今天确定好组长人选了,副组长对组里的事务比较懂,不用我怎么操心,我可以多花心思在新岗位上。我车间的统计员也可以松一口气,她最近财务科和车间两头跑,忙得停不下脚。” “财务科要人急,要不然你和你那个车间统计员也不会这么忙。” “那个科员突然出事,手里的工作都没有交接好,统计员她为此叫苦不迭,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去问,还会突然有人和她说某个工作是她负责的。我还算好,起码有她和我对接。” “她这么惨。哎,我听说后勤科要来新科长了。” “是谁,没有从后勤科里选人吗?” “没有,书记和厂长都不太信任现在后勤科的人,新科长是从下面分厂过来的,好像叫沈湘。” “是个女同志?”林映羡感觉这个名字熟悉,她自从知道自己穿进一本小说后,对有熟悉感的人名十分敏感。 “男同志,湘江的湘,新科长很年轻,二十多岁。” 林映羡听了,想起来这好像是男二,罗诚枪毙下线不久,男二沈湘才开始登场。早在知道罗诚的存在后,林映羡就意识到小说剧情发生了不少变化,现在沈湘也提前出现在江城…… 周五早晨,林映羡醒来,她起身走出卧室,看到钟述岑买了早餐回来。 钟述岑把早餐放到餐桌上,“我去向阳饮食店买了素包子,和油条回来,厨房里有煮好的小米粥。洗漱完出来就可以吃早餐。” “好。你几点的车?” “九点的车,吃完早餐过去刚好够时间。” 林映羡洗漱后,坐在餐桌前,钟述岑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她拿起素包子掰开两半,“给你吃一半,我早上吃不了这么多,吃一整个大包子就吃不下粥和油条了。” 钟述岑接过另一半素包子,吃起来。 林映羡说:“毛衣还没织好,要等你回来后才能穿上了,之前买给你的毛呢大衣有没有收拾在行李箱里?这几天寒流就要来。” 钟述岑说:“昨天晚上收好了,过几天气温骤降,我怕你会不舒服,药箱里的药都备好,体温计也在里面。如果吃药还不好,记得去看医生。” 林映羡吃了一口包子还没咽下,她点点头,表示知道。 吃完早餐,钟述岑拎着藤制行李箱准备出门,林映羡说:“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好,我会的。” ……… 于大姐在包装组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先问钟红,钟红不知道,她再来问林映羡。有钟红在,组长的交接工作并不麻烦,林映羡开始正式接手祝涟的工作。 刚好她接手的时候是月底,祝涟带了她一下,说明月底要做好什么类型的财务报表,各类生产数据的统计工作,要给各部门交什么资料…… 第79章 八卦 林映羡有时会到车间里巡查,大多数时间是坐在办公室制表,统计数据。上面领导有什么文件发下来需要公示,她就去张贴文件,办公室里的文件分发和存档记录都由她负责。 熬过了月底,工作没有那么繁重,她也感受到统计员这份工作确实比当一线工人要轻松许多。梁书记和方信,两个副主任还会在办公室下棋,有时叫上林映羡观棋,或者下盘棋,聊聊国家大事和厂里发生的一些事。 男人八卦起来,和女人也不相上下,八卦吃瓜仿佛是人的天性……林映羡感觉这点和在包装组没有多大的区别,她每天都可以听到一些事。 今天陈副主任就说到沈湘,“后勤科那群人精不服从新来乍到的沈科长,受外来人支配,他们就孤立沈科长,把他架空起来,当个吉祥物。沈科长十分清闲自在,天天在厂里闲逛。” 正在和林映羡下棋的方信说:“我不信他的手段这么差,轻易被那些人拿捏,要真是这样,厂长和书记能同意把他升上来?” 陈副主任说:“后勤科的人还等着接招呢,但他还真是这么差,来总厂这半个月什么也没干,在办公室喝茶看报,还有人见他在看话本。他看累了就在厂里闲逛。别人都在说这个新科长中看不中用,怕不是有什么背景,书记和厂长才调他上来。” 方信说:“这么年轻就当科长,不是能力出众,就是背景深厚。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占了哪一点。” 梁书记回来办公室,“在说什么?这么起劲。” “在说后勤科新来科长的事……”陈副主任又简单地说沈湘入职后发生的事。 梁书记神秘一笑,“老陈,你的消息落伍了。” 陈副主任满脸疑惑不解,“怎么就落伍了,明明是我侄子昨天跟我讲的。他在后勤科,听到的消息肯定是一手的。” “我的消息也是一手的,九月的时候经常下雨,上个月底又刮大风结冰霜,供保卫科休息的屋子塌了,本来就是老房子年久失修。后勤科借着保卫科的修缮申请表作筏子,塞到一堆文件里交给沈科长,只会喝茶看话本瞎逛的沈科长肯定不会翻看批准,这下沈科长不就得罪保卫科的人了。 但沈科长有看到,并批准申请,还特意去那间屋子提醒在里面休息的人出来,不能待在屋里,今天下午屋子就塌了,平时这个点会有值夜班的保卫在里面休息,幸好沈科长提醒得及时,若不然是要死人的。 我刚看完回来,听了一耳朵的消息,比你的消息更新。沈科长是扮猪吃老虎……” 方信说:“书记和厂长是千年的老狐狸,入了他们法眼的人又怎么会是酒囊饭袋,后勤科又要变一变了。” 梁书记看向棋盘,“主任,你这盘棋输了。” 方信低头一看,“原本以为我净多一马双卒,胜算在握,没想到还是技输一筹,小林你这一招叫什么?” 林映羡浅笑道:“这叫借敌之谋。主任让胜了。” 方信一愣,随后失笑,指着这盘棋说:“沈科长走的那一步棋和这借敌之谋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 11月底的寒流来得迅猛,地里的农作物受到严重的霜冻灾害。现在的天气预报系统没有后世那样发达,应对霜冻的方法也不多样。这场突如其来的霜冻带来的伤害,让大家措手不及,省里许多城市都深受影响。 农民们担忧这场霜冻造成越冬小麦和油菜减产。在城里大多数民众还没有想到长远的影响,他们心中目前最大的感受是因为霜害导致蔬菜供应紧张。 大家没有钱顿顿吃肉,蔬菜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菜品,填肚子又不贵。现在连买得起的蔬菜都紧缺,他们得干吃主粮,主粮的消耗就增大了,可主粮就供应这么多,家里缺粮问题也接踵而至。 有些江城人会腌咸菜吃,但是腌的数量不多,费钱费工夫,不如去菜市场买,买个一毛钱够家里几口人吃一天了。现在没有新鲜蔬菜吃,大家纷纷去买咸菜,咸菜也日渐见空。 中午,食堂的素菜只有咸菜和少量新鲜蔬菜供应。江立夏端了碟辣椒炒酸菜放到桌上,“可算是拿到素菜了。” 供应辣椒炒酸菜的窗口大排长龙,新鲜蔬菜做的素菜,供应不多,早早卖光。以前大家都是去抢着买肉,现在反了过来,因为肉只是解馋,蔬菜才是正主。 林映羡说:“幸好每年入冬前,食堂会提前腌酸菜,要不然我们连酸菜都没得吃。” 江立夏夹起一筷子酸菜放在碗里,“昨天还能买到炒莲藕吃,今天一来菜都不见了踪影。菜荒的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 “菜重新栽种生长也要时间,可能要到过年才能解决得了,就算是从外省运来蔬菜,也满足不了江城这么大量的需求。” 这段时间大家一听到有运蔬菜的货车来菜市场了,都围着货车,看着货车里的蔬菜送到菜市场,蔬菜可以出售时,第一时间拥上前购买。 傍晚下班,林映羡和江立夏拿着粮本去副食品公司领蔬菜票。 因为蔬菜紧缺,有人得到小道消息,借着时间差,提前在菜市场蹲点购买大量的蔬菜,就会分配不均,只有一小撮人解决了燃眉之急。 江城市政府就加急印刷一批蔬菜供应票,临时用于蔬菜紧缺时期,每人每天定量供应2两新鲜蔬菜,种类不限。蔬菜票只有一个月期限,过期无效。上次江城市政府发放蔬菜票还是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副食品公司门口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副食品公司的工作人员值班一周,到很晚才关门,尽量在这一周内让市民把蔬菜票都领了。 林映羡和江立夏站在队伍里,听到前面一对年轻男女同志说话。 男同志望着前面的队伍,不耐烦地说:“让我来陪你领蔬菜票做什么,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不来就行。” 第80章 蔬菜紧缺 女同志反驳说:“一家九口,都不知道要拿多少张蔬菜票回去,万一副食品公司的人给少或者给错蔬菜票,我没看清,回到家你妈又埋怨我了,两人一起合计总不会错。” “妈也真是,这么紧张蔬菜票,怎么不亲自来领?” “你们家一个德性,都不想大冷天出来排队领票,就欺负我这个新进门媳妇。我才嫁给你多久,陪我领票都开始不耐烦,真是看走眼了。晚上别想进我被窝……” 男同志连忙制止女同志说话,“大庭广众下,说这些做什么,让人听去了不好。我没有不耐烦陪你,就是队伍太长,回到家都不知道有什么饭菜剩下……” 江立夏和林映羡相视一笑,接着她们看到女同志前面的大娘拉着她说话,大娘把声音压低:“你家里人多,可能还有孩子,蔬菜票不一定能花完,一个月后就作废了,能不能和我换票。” 女同志悄悄问:“你拿什么票换?” “肉票,二两肉票换三斤蔬菜。” 女同志听到大娘的话,转头看向男同志,小声重复大娘的话,两人嘀咕了一会儿,觉得划得来,蔬菜紧缺只是短暂性,蔬菜票可是不保值的,过期作废,肉票就不一样了,长期有效,而且每人每月只有五两肉票。 女同志凑近大娘的耳朵说:“家里我公公婆婆说了算,你要想换,可以等我领完蔬菜票,跟我回家,和他们商量。” 大娘点头答应。大娘家里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都是非城镇户口的,享受不了城镇户口的定量供应这一政策,大娘和她儿子两个人的口粮供应一家人,生活拮据,肉票很少用到,想沾点荤腥花三四毛钱买一斤鸡蛋吃,馋得不行就买条鱼来吃,肉票一般都是拿来换粮食,现在蔬菜紧缺,她和儿子一合计觉得可以拿肉票换蔬菜票…… 轮到林映羡和江立夏领蔬菜票时天都黑下来,林映羡拿到了十张一市斤的蔬菜票,和两张二两蔬菜票。如果这个月钟述岑不在家里,她一个人要吃十二斤四两的蔬菜,算得上可以维持正常营养需求。 江立夏看到那对年轻男女同志和大娘一起离开,对林映羡说:“他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交易?明明不认识却约定一块离开。” 林映羡猜测道:“可能是用蔬菜票做什么交易。” 林映羡回到家里,准备生炉子取暖,烤两个红薯,煮一个鸡蛋吃,一个人的晚饭简简单单,在冬天里下厨是一种折磨。 这时家门被敲响,林映羡走去开门,“余大娘,你找我有事吗?” 余大娘捏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日我见到我侄子,他说家里的生产队种的萝卜这两天收成,交到公社去。我想着现在缺菜,萝卜叶也能吃,就想要回大队拿些萝卜叶回来。最近制药厂忙,大钟和敬芬要值班,送不了我回队里。我来问问你明天有没有空骑车送我下乡,不是白白送我回去,我分你一半新鲜萝卜叶和一半萝卜叶咸菜。” 制药厂在春冬两季生产忙碌,这两个季节温度低,病毒存活的时间长,流感比较容易流行。 林映羡思索后道:“如果那一半新鲜萝卜叶也换成萝卜叶咸菜,我会答应。”她有了十二斤四两的蔬菜票之后不缺新鲜蔬菜,而且再来新鲜的萝卜叶,她就吃不完了,而萝卜叶咸菜可以慢慢吃,还能缓解家里下个月的蔬菜紧缺状况。 余大娘想了想,答应了下来。萝卜叶咸菜做起来用的调料不多,她自己多干点活而已,也是划算。 她拿了这些萝卜叶回来,蔬菜票就有剩,可以拿来换票。原本她还担心自己不是城镇户口,领不了蔬菜票,家里会没菜吃,萝卜叶的出现解决了她的问题。 第二天是周日,天刚蒙亮,林映羡就载着余大娘回生产大队,余大娘手里,她的自行车车筐里都有麻袋。 到了上午十点多,她们才到山下生产大队,在路上花了三个多小时。 林映羡这一路过来,道路颠簸,幸好余大娘不重,她也吃饱早饭,有力气,没有很辛苦,回去的时候可能会比较辛苦。 她看到周围的农田有些荒凉,农田上有些人在播种,应该是在种蔬菜,冬天的时候播种,也是迫不得已。江城近的生产大队会专门开一片地来种蔬菜,供应给江城。 余大娘带着她回余家,余大娘生了两儿三女,儿女们都已经成家,两个儿子也分了家,余大娘跟小儿子即余大钟生活。 余大娘的孙子见她回来,进屋喊,“娘,奶回来!” 余大嫂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孩子缠着余大娘叽叽喳喳,余大娘把之前买的一点江米条给几个孙子孙女分。 余大嫂的脸瘦削,颧骨高,但人整体看起来很有劲,见到林映羡,问余大娘,“娘,这个姑娘是?” 余大娘拉起林映羡的手拍了拍,说:“她是大钟家的邻居,大钟和他媳妇都忙,所以我就托她送我来回。” 林映羡说:“嫂子叫我映羡就好。” “哎,进来坐会儿吧。” 他们进到屋里,余大嫂从厨房拿出两个碗,碗里盛着草木灰,在水缸边洗干净碗,余大嫂想着城里来的姑娘爱干净,她得把碗再洗洗,莫要让人嫌弃。 余大嫂给余大娘和林映羡倒热水喝,林映羡接过碗和余大嫂说了谢谢。 余大嫂坐了下来,问:“娘,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 余大娘喝了口水说:“我听大乔说地里的萝卜收成了,我回来看看能不能有萝卜叶捡,城里现在缺菜。” 余大嫂惊讶,“吃商品粮的居然还能缺口菜吃。现在地里多得是萝卜叶。” 随后她又叹气,“上个月月底那场霜冻,把地里的萝卜冻伤不少,队里也不敢让它继续长,怕它坏在地里,小萝卜就小萝卜吧,萝卜苗越来越蔫了。” 第81章 换票 余大娘听到余大嫂的话也不坐了,她起身去菜地捡萝卜叶,余大嫂叫上几个孩子一起去帮忙。 林映羡不用去,因为一开始余大娘就和她说好只当司机,而且她一个外来人来到生产大队里捡萝卜叶,社员们容易产生不满。萝卜叶是不值钱,却有用,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外人捡去。 余大娘来到菜地,也在捡萝卜叶的大爷大妈们问她怎么不在城里享福,回来大队了。余大娘边摘萝卜叶边哭穷,他们看到余大娘都特意回来捡他们地里的萝卜叶,现在城里肯定也不好过。 余大嫂让自己的大女儿展儿招呼林映羡,她也去地里帮忙捡萝卜叶。展儿今年13岁,已经是家里非常能干的帮手。 展儿背上背着两岁的小妹妹,手里拿针线纳鞋底,和林映羡说大队里的趣事。林映羡表现得很感兴趣,展儿的紧张和说话时的磕绊慢慢消去。 林映羡问她手上的五彩绳是怎么编的。展儿热情地教林映羡编五彩绳。 等到中午,余大娘他们就装满两麻袋。余大娘把四分钱给队里的会计,她不撬队里的墙角,问了大队长要不要给钱。大队长大手一挥,说给四分钱就行。大队长觉得地里的萝卜叶不值钱,大家都是捡嫩叶回去腌咸菜,老叶子拿去喂鸡喂猪,区区两麻袋不算得什么。 余大娘和余大嫂扛着两麻袋的萝卜叶,回家吃午饭。展儿在家做午饭,她将两个芋头洗干净削皮,各切开四瓣往锅上蒸,见到有客人来,奢侈地打了两个鸡蛋来蒸水蛋。蒸盘底下煮着粥。 余大娘他们回到家时,差不多可以吃饭了。余大嫂给林映羡盛了粥,林映羡双手接过和她说了谢谢。 林映羡喝着这粥感觉刮喉咙,因为里面的米没有完全脱壳,并不是白花花的大米。幸好粥很稀,米没有多少,她可以慢慢喝。 林映羡舀一点蒸蛋吃,觉得味道不错,却不再吃,留给了余家的孩子吃,她夹起芋头吃,小声和余大娘说:“大娘,你家的芋头很绵润,鸡蛋也不错,可以买些给我,或者换票吗?” 余大娘首选换票,“换什么样票?” “布票。” 林母林父都是纺织厂的职工,不用票就能买到布,林家拿到的布票都会拿去换需要的其他东西,比如粮食。林母就是拿布票和贺队长的娘换粮食的。布票和粮票在这个年代是一对姐妹花,十分珍贵。林映羡基本不花布票,留了不少布票在身上,需要时可以换东西。 余大娘十分心动,应了下来。 余大嫂见到两人在嘀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等孩子们都吃午饭,出去玩时,才两人在说些什么。 余大娘和余大嫂说了林映羡想拿布票跟她们换鸡蛋、芋头。 闻言,余大嫂笑容满面地说:“我家母鸡下得蛋又大又圆,很香,平时都是家里几个孩子在养,很用心……” 余大嫂极力推销着自家鸡蛋和芋头。余家每年都会买小鸡回来养,有时一年买了二十只小鸡,到头来可能就只有七八只鸡可以长大生蛋,其他小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攒下一定数量的鸡蛋后,余家就拿来换自己所需的各种票,这就是所谓的“鸡屁股银行”。 林映羡跟着余大嫂进到厨房里,地上都是芋头和红薯,“嫂子,我想要小芋头,不要大芋头。”林映羡觉得大的芋头,她一个人吃不完,钟述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买大芋头就可能会放坏,小芋头的话,她可以在早上蒸几个来吃,不用很久就可以吃完。 下午,余大娘再捡一麻袋萝卜叶,马不停蹄地和林映羡赶回城里去。回去比来时要累很多,花的时间也长,足足四个小时的负重骑行,林映羡没有早上那样的精神和体力,回到家已经筋疲力尽。 林映羡回到家里加热早上煮的小米粥,喝一点充饥,免得饿坏身体。然后她煮洗澡水,洗完澡睡觉去。 余大娘回到家,一刻不停,和她的孙子孙女开始处理萝卜叶,晚上马敬芬夫妻回来也加入其中,三麻袋的萝卜叶处理起来是一个大工程。 ……… 钟述岑和黎教授跟着罗教授在潞洋县待了半个多月,一开始是很顺利,但现在他们的考察工作越来越难开展。 生产队的人看到他们都害怕,怕他们给自己检测出乙肝,给整个家庭带来阴霾。 有些民风彪悍的生产队还会拿着土枪指着他们,逼他们离开。就算有县卫生部门的人员陪同,他们也很难能进去大队里。 因为工作难以继续,同时他们的生命遭到威胁,考察团队排查整个潞洋县乙肝患病情况的计划破产,他们打算提前离开。 钟述岑在招待所房间里收拾行李,和钟述岑同一间房的黎教授站在窗前抽烟,吐出一口烟雾后,说:“述岑,就这么打了一场败战,灰溜溜回江城,我还是不甘心。我从来没有想要害他们……” 他们这次来就是想要了解潞洋县乙肝高发的原因,追根溯源,疏通病理和病情发展,找到病例支撑,从而更加了解乙型肝炎,找出降低乙肝发生率的方法,研发出药物和疫苗。 钟述岑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恢复正常,“现在没有治疗的药物,也没有疫苗可以预防,被检测出患有乙肝的人不仅要面临身体健康问题,还要面临着种种歧视和恶意,所以他们谈乙肝色变的现象并不异常。在某些时候,撤退也是胜利的另一种形式,我们不一定是败战而归。当务之急是研究出药物和疫苗。” 黎教授深吸一口烟,“我们回去开始着手乙肝疫苗这个课题研究吧,这次来也不是一无所获。” 钟述岑和黎教授拎着行李走出房门,下楼梯时他们看见一名脸上有蜘蛛痣的年轻男子拿着沾血的菜刀砍向坐在楼下的罗教授,罗教授的助手反应迅捷用手臂替她挡了一刀。 那名男子还想继续砍向罗教授,钟述岑迅速过去擒住他,黎教授掰开男子紧握着的手,夺过菜刀,扔到地上。 第82章 行程改变 值班的招待员赶紧跑出去报公安。 那名男子狰狞地看向罗教授他们,“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多管闲事,非要查什么乙肝,害得我处处遭人冷眼,他们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我没病,我一点病都没有,都是你们在乱说!” 黎教授看到男子手臂还在流血的伤口,“你觉得你一点病都没有,为什么还要沾上自己的血来砍伤罗教授,不就是想让罗教授也染上病吗?” 闻言男子沉默了下来,依旧恶狠狠地看向他们。罗教授神色担忧地带着她的助手去处理伤口。 罗教授记得这名男子,家里母亲患肝癌死去,而他的乙肝病情发展到肝硬化。当时他们一行人去到他们大队时,大家还没有抵触他们,他的父亲托罗教授给他看病。 后来检测结果出来,证实他和同生产队的三名社员都是乙肝患者,罗教授可怜他年纪轻轻就病情恶化,发展到肝硬化,想到他遭人嫌弃的处境,特意在他所在的大队科普乙肝知识,让大家不要歧视乙肝患者,但是效果不明显。这名男子从罗教授科普的知识里,想出了报复罗教授的方法。 那名男子被公安抓走,罗教授带着助手去医院治疗。 考察团的行程再次被改变,钟述岑和黎教授,还有考察团其他人在招待所里互相交换意见,讨论商量,写下乙肝患者日常注意事项,和预防乙肝的常用方法交给了潞洋县卫生部门的人印刷。 钟述岑写信给林映羡,说他行程再次改变,归期不定。他和黎教授一起去邮局寄信,在买邮票时,他看到新出的一版白毛女邮票,有些失神,邮局的工作人员催促他,他回过神来,在那一版邮票中选中画有喜儿的一张邮票。 黎教授看到他这样,问:“是不是在想家里人了?”他不直接问,述岑家里除了妻子,也没有其他人在。 钟述岑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黎教授想想觉得有些愧疚,他们才结婚不久,自己就把钟述岑带来这里干苦活了,难为这对小夫妻相思不能相见…… 考察团和潞洋县卫生部门人员在城里和下乡宣讲乙肝相关知识,在现有的条件下尽量减少乙肝的病发率和发生率,他们不再提检测乙肝病毒的事。 没有药物和疫苗,检测对于乙肝病毒携带者和他们的家人来说,是一场噩梦。 宣讲活动一开始进展并不顺利,大家都抵触考察团的到来,后面县政府的人陪着他们,又保证不会进行抽血,检测乙肝病毒,大家才慢慢松口,接受并学习乙肝相关知识。后来他们的宣讲越来越多人听。 有的已经证实是乙肝患者的民众也开始主动向他们讲出自己的困难,询问他们的意见。 ……… 周日,纺织厂家属楼,林家一家在家里猫冬,听到到楼道里有吵闹的声音,是他们熟悉的声音,刘大娘回来了。 林映婉和周东红立马跑到门口,开了一小条缝,扒在门边看。 刘大娘瘫坐在那间屋子门口哭她家门不幸,娶到一个那样的儿媳妇,儿子、孙子、孙女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的新主人陶大娘一家在劝她赶紧离开,这个房子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了。 刘大娘立即把矛头转向陶大娘一家,怒骂他们抢走了自己的家,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这个房子怎么可能和自己没有关系。 陶大娘的儿子和儿媳妇不好对刘大娘说什么难听的话,陶大娘可就不忌讳了,同样是女人,都差不多岁数,她撸起袖子开口骂。 陶大娘和刘大娘开启了唇枪舌战。 “哪里来的泼妇就上哪里待去!别死赖在这里脏了我家地方,特务分子。” “说谁特务分子?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是中下贫民,根正苗红,清清白白!再说,我是我家的地盘,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当年老厂长亲口答应这间房子是给我家住的,现在问都不问过我就给别人住,我还没同意!” “你儿媳妇和她娘都是特务,她还生了你的亲孙子亲孙女,你家往下数三代都是特务分子。这个特务还是你自己招来的,听人说你为了吃绝户,才娶这个儿媳妇的,吃不成蚀把米,嗤。” 林映婉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巴。 刘大娘说不过就开始和陶大娘打架,陶大娘的儿子儿媳妇都在帮忙,刘大娘寡不敌众,继续哭嚷着自己命苦。陶大娘一家拖她,她一直扒着门,不肯走。 最后陶大娘的女儿回来,知道怎么回事后,指着刘大娘说:“你和特务分子相处这么多年,肯定知道什么线索,我要去找公安审你,还去革委会,让他们审判你全家。” 陶大娘附和说:“她还有一个儿子在,让他们上她儿子家去。” 陶大娘的女儿说干就干,撒腿就跑,刘大娘连忙爬起来追她。 林映婉回到里间坐下,“刘大娘跑了,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消息回来的。” 林母也不知道刘大娘回来做什么,房子根本就不是她的,退一万步讲房子是她的,发生那件事后房子也得没收,刘大娘闹也只是让人多看一场热闹。 林父开门进来听到他们在讲刘大娘,“我回来的时候有看见她,她和卫民来这里做什么?” 林映婉扭头看林父,“卫民?刘二哥没有来啊,我没看见他。” “我在楼下看到卫民鬼鬼祟祟的,接着玉珍嫂从楼梯下来,就追着陶嫂家的女儿跑。”林父走到里间的炉子暖手。 闻言,林父猜测道:“可能是卫民找玉珍嫂回来的。玉珍嫂真的担心卫安,不会等到这件事发生了一个多月才突然回来,而且卫民就在楼下。” 特务事件刚发生的那段时间,林家这一栋楼每家每户都被公安问话过好几次,特别是和刘大哥一家关系好的,那时大家都害怕惹上大事。作为他们的亲属刘二哥刘二嫂也被审问,住在村里的刘大娘也被江城来的公安审查。 第83章 邮票 林映婉说:“刘二哥是不是傻子?明明刘大哥一家都出事了,还让自己妈回来掺和,是嫌之前被人审得少吗?” 林母和大家说起前几日李婶在厨房讲关于刘二嫂娘家把刘二哥一家赶出家门的事。 刘二嫂娘家认为让他们在这里住那么久就是天大的善良了,现在他们还沾上事。 林父说:“卫民或许是没地方住了,去找玉珍嫂来这里撒泼打滚,想像当年一样,耍赖继续住那间屋子。” 刘大娘现在少了一个儿子养老,她又没有什么钱,她对刘二哥本来就偏爱,加上刘二哥过得不好,她以后就没人给她养老钱了。刘二哥求到她,她心硬不起来。刘大娘又没有什么计谋,只想到胡搅蛮缠这一招,天天来骚扰陶大娘一家,逼他们搬离,或者让她和儿子住进去。结果来的第一天,就被陶大娘家的女儿赶跑了…… 说起特务的事,林母说:“不知道封公安有没有去到映羡家。” 今天上午封公安拿了奖状和奖金过来,感谢林映羡和钟述岑给的线索。但两人不住在这里,林母给封公安一个住址,让他去找他们,亲自给他们颁奖励。 林映婉羡慕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奖状。” 林母说:“你之前不是说要拿劳模称号吗?明年争取拿一个,就有奖状了。” “劳模称号哪有这么容易拿。”林映婉坐在桌前撑着脑袋。 林父说:“这点你不如你二姐,映羡从来不会觉得难就放弃,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努力去争取。” ……… 此时的林映羡身上披一条羊毛毯,怀里放着热水袋取暖,坐在书桌前记账,看着剩下的六张一市斤蔬菜票,还有五天就到下个月,她要抓紧点用了,要不然白白浪费。钟述岑给她写信说十二月中旬回来,她看到信后开始省着用这蔬菜票。结果快到中旬,钟述岑又写信和她说中旬回不来,不确定归期。 后来余大娘做萝卜叶咸菜腌好,是干咸菜,用罐子装好可以保存一年,味道不错。想吃的时候拿出洗干净,泡一下,炒来吃。那些萝卜叶咸菜,她和钟述岑两个人可以吃很久。她有了那些咸菜后,就更少吃新鲜蔬菜,蔬菜票也就剩下来。 林映羡盘算着要怎么解决着六斤蔬菜,要不买四斤白萝卜,和一斤白菜,剩下一斤等她明天去菜市场看过再做决定。 林映羡翻开流水账本子,记有十二月流水账的第一页夹着两张邮票,她看到那张白毛女邮票,拿了起来。图片里喜儿的装扮是白毛女芭蕾舞剧的造型,林映羡忽然想起钟述岑的生日快到了。 去看白毛女芭蕾舞剧那天是钟述岑的生日,只有她陪在身边,其他人也不记得钟述岑生日。她之所以记得,还是因为钟述岑给她送了生辰礼,她想也给他送一个礼物。她看到钟述岑对报纸上提到的白毛女芭蕾舞演出感到好奇,于是她就指着报纸上的文章,和钟述岑说他们一起去看演出。 她算着钱,是够买两张票的。她没想到票会这么好卖,连问了后面几场,售票员极为不耐烦地和她说最后一场演出都没有票了。 看不了演出,他们就在江城瞎逛,也没买到什么东西,因为想买的东西要工业券,他们又没有,林映羡请钟述岑吃了一顿饭。 最后他们在一家废品收购站停留,那里有好多旧书,她看到钟述岑对一本古诗集好奇,她告诉钟述岑这样的书不能买,他们在这里看看就行。他们看了半天的书才回医院,废品站的人也不管他们,随便他们待着,他睡觉去了,她和钟述岑还给他看店…… 林映羡收拾好账本,放回书柜,准备去午睡时,家门被敲响,她去开门。 封公安见到林映羡给她敬了一个礼。 林映羡请他进来,给他倒了热水喝。 封公安接过水杯,和她说了谢谢,“因为其中牵涉很复杂,他们还有残余势力匿藏起来,所以局里也不大搞表彰,派我过来给你和你丈夫送奖励。” 说罢,封公安从公文包里拿出卷起来的一张奖状和一笔钱,递给林映羡。 林映羡拿过奖状和钱,将卷起来的奖状打开,细细看里面的内容,上面写着她和钟述岑的名字,还有嘉奖的话。“封公安,麻烦你走这么一趟了,谢谢你。” “嗐,客气什么,我还得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 家里只有林映羡一个人在,封公安不便多留,说了几句话就离开。 林映羡回到卧室,刚躺下,外面的门又被敲响了,心想怎么还有人找她。 林映羡来到门口,江立夏找她。 坐在沙发上的江立夏握着杯子暖手,“映羡,你家述岑这个月没回来,你还有没有蔬菜票剩呀?我想换票,我家的蔬菜票都花完了。” 江立夏和何华这个小家因为何华跟钟述岑之前做的组装生意变得宽裕一些,他们把赚到的那笔钱存下来,看看这两年有没有地方需要用到这笔钱,如果没有他们就拿去交房钱。 两人现在没有孩子,工资比生产工人要高,所以他们过得没有很精打细算,两个人结婚没多久,都是第一次管家,对于蔬菜票这种新鲜票证就把握不准了。上一次蔬菜票的发行,她和何华都还小,懵懂不知,只是记忆中有这种票证的存在。 林映羡说:“有剩的,你想要多少?” “三斤,我拿二两肉票换,我听婆婆说外面都是这样换的。” “行,我去拿给你。”林映羡从书房的盒子里找出三张一市斤蔬菜票给江立夏。 江立夏也掏出二两肉票给林映羡,“映羡,你有没有听说咸菜、腌菜也要凭蔬菜票买?” 林映羡坐在沙发上,“前些天看到报纸有说到这件事,好像是这几天开始实行。” 江立夏说:“那场霜冻灾害居然这么严重,不止我们江城,周边好几个城市都出现蔬菜紧缺的情况。” 冬天供应的蔬菜本来就比其他季节少,那场严重的霜冻灾害更是雪上加霜,蔬菜紧缺的问题变得严峻。 ……… 第84章 领粮票 月底到最后一个星期天是凭粮食供应证即粮本领粮票的一天,大家都会在这一天领完下个月的粮票。林映羡所在的这一片区人口比较多,职工大院建好后,人口也就更多了。目前还只有一个粮站,要是去粮站排队,排到天昏地暗都领不到粮票,所以粮站职工会在这一天送粮票上门。 中午,林映羡在楼上就听到窗户外非常响亮的叫喊声“领粮票啦!”林映羡从厨房的窗户看过去,两个粮站职工各抱着个木箱子走进大院,街道办的人也过来,手拿着锣和棍子,敲响锣后,大喊“大家快来领粮票!” 随后就有人从楼道里搬出来桌椅,粮站职工就把木箱子放在桌上,他们坐在椅子上。 大家一听到可以领粮票了就赶紧拿着粮本下楼,粮站职工屁股还没坐热,各楼门的人就熙熙攘攘出来,按街道办的安排排好队。 谁都想快点领到粮票,要不然家里要断粮了!下个月的粮票可以在这个月领到粮票的第二天开始使用。 林映羡这一层的住户几乎是同时出动,余大娘见到她问:“你家述岑还没回来啊?” 林映羡没看见马敬芬夫妻,两个孩子跟在余大娘身后,“还没,芬嫂他们今天也要值班吗?” “是啊,这个月天天三班倒,大钟说下个月就好。” 两人说着话一起下楼。 只是一个大院的人家在排队,队伍还好,比起林映羡之前在纺织厂附近的粮站排的队伍短了不知道多少。还有很多人下来看热闹,小孩在嬉闹。 彭婶五岁的孙女小榆想看余大娘四岁的孙女小慧手腕戴着的五彩绳,衣袖遮挡着它若隐若现的,“小慧,你手上的绳子好漂亮,给我看一下。” 小慧傲娇地伸直手,“只能看一眼。” 小榆还没看仔细,小慧就把手收了回去。 小榆摇着小慧的手,撒娇说:“我还没看够,再给我看看,在哪买的?我也想要。” 小慧这才把手再次伸直,自豪地说:“没有得买,我堂姐编给我的,叫五花绳。” “让你堂姐再做一条给你,你手上那一条给我,我给你糖。”小榆从兜里掏出一大白兔奶糖,“你有没有吃过这种糖?” 小慧点点小脑袋瓜,咽了咽口水,她只吃过几次,奶还会把奶糖泡在开水里,给她喝,“吃过。” “你把五花绳给我,我就把奶糖给你,泡开奶糖就好像在喝牛奶一样哦,你有没有喝过牛奶?” “没有,牛奶和它是一个味道吗?” 小榆瞬间找到了优越感,“你怎么没有喝过牛奶?我妈说我以前常常喝牛奶,比哥哥厉害,凭自己就有牛奶喝。我哥哥是乡下的泥腿子,没有一点用,喝个牛奶都要蹭我爷的份额,和我大伯母一样只会蹭家里的口粮,就像米缸里的老鼠。你该不会也是乡下来的吧?”小榆的语气有些蔑视。 小榆的话踩中了小慧的尾巴,她推了一下小榆,“我就是乡下来的怎么样?你这只城里老鼠虚得不行,还有脸在那里说别人,哼。” 小榆从地上爬起来,和小慧开始打架,拼命证明自己不是虚弱的老鼠。小慧的哥哥看见她和人打架,迅速过来帮忙。 小榆见自己要一打二,眼看就要打不过,她哭了起来。小榆的妈彭二嫂听到她的哭声,赶紧走过来,把几个孩子分开。 林映羡正教余大娘认字,等会儿怎么数票,就听到了哭声,顺着声音看过去,余大娘也看了过去,发现是自家孩子和人起矛盾了,她走过去。 小榆和小慧都觉得自己委屈,不断地抹眼泪。 三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家长们大致知道了原由,各打五十大板,就领各自的孩子离开。 彭二嫂看到黏在彭大嫂身边的小桉,不禁嘀咕:“鹌鹑生鹌鹑,看到妹妹被打都不知道去帮忙,就看着她吃亏。” “妈,哥哥是鹌鹑吗?”小榆好奇地看向彭二嫂,说话的声音还带一点哭意。 彭大嫂听到小榆的话,脸上一僵,又不敢反驳。 彭婶听到彭二嫂在说自己的孙子,一记犀利的眼神看向彭二嫂,“一天天的,在孩子面前胡言乱语,教坏孩子。娶你进门真是家门不幸。” 彭二嫂拧了小榆的胳膊,“整天乱说话……”小榆又哭了起来。 小榆看到小慧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她立马收了哭声,绝对不能在小慧面前丢脸。 这个小插曲过后,轮到林映羡领粮票了,粮站职工问:“哪户的?” “丙楼二门三零一号。” 粮站职工拉开木箱按类找到一个纸袋,拿出来把里面的粮票倒出来,“清点。”粮站职工会提前把粮票分好,装进纸袋里。 林映羡清点粮票,米票、面票、粗粮票,粗粮票上面不印“粗粮票”,只印“粮票”。大家去国营饭店、单位食堂吃饭用的就是粗粮票,可以凭粗粮票买白米饭和白面馒头,他们不会因为交的是粗粮票就不卖。 住进新家前,钟述岑和林映羡就经常拿面票跟人换粗粮票,一斤面票可以换一斤二两粗粮票。穷人家也喜欢这样和人换票,要是拿换来的一斤二两粗粮票可以买六斤红薯,价格还比买面粉便宜。粗粮一般是小米杂粮、高粱,还有玉米和玉米芯一起磨成的玉米面。 钟述岑租房子的时候都不开火煮饭,林映羡吃家里的,林母不收她的粮票。 米票就不能随便换了,因为去粮站买大米,要带上粮本和米票,粮站的人要在粮本上做标记,光靠米票和钱在粮站是买不到大米的。 “清点好了,没问题。”林映羡把粮本交给粮站职工。 粮站职工翻到十二月那一页,在上面盖个章,写着“已领用”。 林映羡准备上楼时,看到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钟述岑拎着藤制行李箱阔步走向林映羡。 林映羡也走向钟述岑,她迈几步路后,钟述岑就来到她身旁了。 第85章 毛衣 她看到钟述岑,感觉清瘦了一些,“你后面写信给我,都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我还以为你要下个月才回。” 钟述岑放缓了步伐,和林映羡并肩走,“因为我怕会有什么事耽误行程,不能按时回来,前天晚上才确定今天回,写信已经来不及。我在潞洋买了藕粉回来……” 两人边说话边走回家里。 回到家,林映羡把热水壶放到炉子煮热水,给钟述岑洗澡,她去厨房做两人的午餐。 林映羡先在灶台上焖红薯饭,斩下四分之一的风干鸡,清洗浸泡。她掰一些白菜下来,洗干净切好,和鸡蛋一起炒。 钟述岑也进来一起帮忙,等吃完午饭再去洗澡。 午饭做好,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林映羡说:“下午我们去菜市场买肉回来焖咸菜干,煲莲藕排骨汤。咸菜干是隔壁余大娘做的……”林映羡和钟述岑分享,她跟余大娘一起去山下大队捡萝卜叶的事。 钟述岑认真地听林映羡讲话,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林映羡和他说着话,他安静听着。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打扰,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 钟述岑没有过家,在这之前不知道家是什么感觉,他在医院时一次怜弱,让他和林映羡开始有了来往,到现在他和林映羡拥有一个两人小家。 当时林映羡在病房门口拜托钟述岑买报纸,钟述岑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很低落,很不开心,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最后还是经不住她的请求,答应给她买报纸。钟述岑想他就好心这一次。 钟述岑给林映羡送报纸的第一天,他原本打算把报纸塞进门缝就走了。 林映羡立即跑到门口叫住他,和他说了谢谢,说以后会把钱还给他的。林映羡问他有没有看报纸的习惯。 钟述岑回忆着原主的经历,并没有这个习惯。 林映羡和他说看报纸的好处,问他要不要一起看。 钟述岑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林映羡想他继续给她买报纸。但他确实被林映羡说服要去看报纸,原主在下放那三年里对外界消息十分堵塞,报纸是了解外面情况的很好窗口。林映羡对看报十分有心得,他要向她学习经验。 一天又一天地,他和林映羡看了好多份报纸,遇到感兴趣的文章会和彼此分享。 他看报纸的习惯也就养成了,他也习惯和林映羡在一起看报。渐渐地,他们开始聊与报纸无关的话题。 钟述岑在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过程里,林映羡留下了色彩浓墨的一笔…… 林映羡说:“那天晚上我回来,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喝了一点小米粥就睡了。” 钟述岑说:“比之前好些了,你之前一点东西都不吃。” 上次他们一起买蜂窝煤,林映羡回到家很累很累,洗了澡后晚饭也不吃直接去睡觉了,她没有胃口,只想要睡觉。 钟述岑觉得林映羡在做一件事的过程中是看不到她表现出累的,很有效率地做好这件事,但是事情一做完,她就和耗尽电量一样,只想睡觉休息,什么也不想干,除了洗澡,因为她不想把睡觉的地方弄脏。 那天他做好晚饭从厨房出来,不见林映羡在客厅,去卧室找她,她在卧室里睡着了,他等到一个小时后再去加热饭菜,轻声把林映羡叫醒。林映羡迷迷糊糊醒来,她的胃在痛,好饿…… 钟述岑也和林映羡分享在潞洋县发生的一些事情。 午饭过后,钟述岑洗完澡出来,林映羡拿出毛衣给他,“毛衣织好了,我拿给你试试,看一下合不合适。” 钟述岑摸着柔软的灰色毛衣,眼帘半垂,和林映羡说谢谢。 钟述岑穿上后,林映羡看到他穿得十分合身,心想不亏她量得仔细。 她在钟述岑旁边转一下,看看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因为她还是新手,做不到完美无缺。还真被她发现了一处,“领子下面有个地方好像没勾好线。你脱下来,我看看……” 林映羡拿着钟述岑脱下来的毛衣,研究要怎么补救。 钟述岑垂眸看她,目光专注,一个多月没见面,他想她了,好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 一九七三年,一月初。 车间底下各组长或副组长来办公室交工人上个月的考核表。 钟红来办公室交表给方信时,看到林映羡在办公室,她走到林映羡的工位上和林映羡打招呼,“组长,不,统计员。” 林映羡停下笔,看向钟红,“叫我映羡就行,在新岗位上感觉还习惯吗?” 钟红绞着手,脸有些微红说:“习惯,谢谢你教我,要不我也不会懂这些。”现在于大姐对她也客气,两人一起把包装组管理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钟红就离开了。 方信看过各车间的考核表后,把表给林映羡,“小林,把七月和十一月的考核表都找出来,我们统计一下数据,科长说今年生产工人评先进,考核表会是一个重要指标。” “好的,主任。”林映羡接过考核表,起身从靠墙的柜子里找出用书签标明月份和用途的五份文件。 林映羡按组别将各考核表分好后,在办公室的梁书记,两位副主任和方信来到林映羡的工位。 他们逐个组看,选出在这五个月里表现优异的工人。 林映羡看到压片组时,觉得这个组的考核表挺有意思的,每个月考核成绩头两名的工人基本不一样,颇有种轮流拿奖励的意思。 “主任,压片组看不来有哪位工人特别优异。”林映羡把手里的表给方信。 方信拿过表,其他几位领导也好奇看过来。慢慢他们也发现了问题,梁书记指着考核表说:“压片组狡猾,不老实。” 方信淡淡说道:“既然都能不错地完成好生产指标,不耽误生产,他们想这样弄就弄吧。但先进工人的评选把压片组的人都排除。” 压片组的考核表出现虚假情况,大家对其他组的考核表看得更加认真,要是平时作假,他们觉得问题不大,如果不耽误生产,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水清则无鱼。但到了年底评先进时,弄虚作假的会被最先踢出去。 第86章 抓获 办公室的几人挑出了各组考核成绩排在的前两位工人作为初选名单,林映羡说:“主任,我们要不要先去巡查一下名单里的工人,再把初选名字贴出去公示?” 方信点点头,“就这样办,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是真材实料,还是另有捷径……” 办公室里的人到车间巡查的时间都打乱,不按照以前的习惯时间下去巡查。 轮到林映羡下去巡查那天,她走到碎粉组,石磨机器正运行研磨药物,工人铲一勺药物进石磨里,又用刷子将碾出外面的药物扫进石磨继续研磨。 有的工人坐在凳子上,脚上穿着长筒黑色水鞋踩在铜制的小型研磨器两端,小腿和腰发力,轮子转动,药粉被磨得更加细。 组里的工人基本是身强力壮男同志。 坐在凳子上认真研磨药粉的孙国利俯下身,看药粉的研磨情况,抬头时无意间看到门口有一蓝色衣角,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隐秘地看了一眼在角落里坐着的冯军生。 冯军生脸上盖着报纸,双手抱胸,靠着角落的一面墙睡觉。 林映羡站的那个位置只能看到两只穿着黑色长筒水鞋的脚交叉,脚跟放在地上,时不时晃一下,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干活。她走进去,工人们看到她,干得愈发卖力,也不说话,有的人轻咳一下。 冯军生心中骂道是谁在咳,霎时他又立即醒来,办公室的人来巡查了! 他连忙起来站在石磨前,看到石磨上的药物还没磨好,他将装有中药材的麻包袋横放在凳子上,他抢走旁边的工人的刷子,扫药物进石磨。工人对他这样司空见惯,工人在袋子里舀药粉出来。 林映羡先站在刚才轻咳的工人面前,“最近是生病了吗?次次来,你们组都有人在咳,是不是得传染病了?还是在提醒某些人我过来了,不要偷懒?” 工人连忙摇头说没有。 “我希望下次不要那么巧合,我一进来就有人咳或者弄出其他动静。” 林映羡走到冯军生所在的那个石磨旁,看了冯军生和工人一眼,这两人对林映羡点头微笑。 林映羡点头回应,她环视车间一会儿后,就离开,看到贴在门上的工作安排表,停下,不久又离开。 冯军生一巴掌拍孙国利的脑袋,“统计员来了,为什么不提醒我,小瘪三,你是不是想丢了工作?” 孙国利摸摸脑袋,脸上十分无辜,“我没看见,看见了我肯定叫您,您是我师傅,还指望您提携我,让我转正。” 被抢走刷子的工人说:“国利一向老实,不会说谎的,咱们那么多人都没看到,又不是只有他没看见。” 冯军生踢孙国利的小腿,让他起来,自己坐在位置上干活,“最近办公室那班人神出鬼没的,完全都不是以前那个时间来,想休息一下都不行。幸好不是梁书记过来,要是被他发现我在扫药粉……” 孙国利走回自己的位置,将上面的麻包袋拿走,工人把在石磨上研磨过的药粉放到进研磨容器里,孙国利踩在研磨机器两端,开始工作。 林映羡回到办公室,坐在工位上,从桌子抽屉拿出评选名单放在桌上,找到碎粉组的考核表。 她看到冯军生的名字若有所思,梁书记走进来看到她在发呆,轻敲她的桌面,“小林,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林映羡回过神来,问:“书记,当时‘抓典型’名单里有没有一个叫冯军生的人。” 梁书记拿起保温瓶,边回忆边倒水,“有,他可是知错改正的典型,你看他这几月的考核表现,不是组里的第一就是第二。我特意留意过他,是真的改正过来的,干活特别卖力,脚下转轮子的速度都快冒出火星子来。” 梁书记倒完水转头看见林映羡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怎么,在下面巡查的时候有不一样的发现?” 林映羡把在车间看到的事讲一遍,又问:“书记,您上次去碎粉组冯军生的工位在哪里的?” 梁书记和她说了冯军生坐的位置,林映羡说:“我看到一个很年轻的人坐在那里,应该才十几岁。” 梁书记怒骂:“冯军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欧充这个组长不知道怎么当的,他当时在不在工作间?” “不在。” 两天后,梁书记特意去碎粉组,站在那里很久,看到冯军生在卖力转轮子研磨药粉,他在工作间待很久,这看看,那也看看,就是不离开。 冯军生快累垮,速度慢慢停了下来,梁书记用力拍的他的肩膀,他差点要倒下去,“军生啊,不用这么拼命,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你看,这么拼,身体都垮了,你以后还怎么为制药厂做贡献。” 冯军生咬牙又加快速度,表明自己不累,身体还很好。 车间办公室里的人继续按兵不动,随机挑选时间去巡查,评选名单上的某些人多多少少有些偷懒的行为,人之常情,不算得什么大事,方信和梁书记轻轻揭过,也不拆穿,但是冯军生就不一样了。 林映羡去时,没有人敢咳嗽提醒,他们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再咳,林映羡就不会像上次那样轻轻放过了。孙国利一看是林映羡来,他也不提醒,冯军生当场被抓到在睡觉。 这次碎粉组的欧组长也在,冯军生现在成这副模样和他脱不了关系。 林映羡让冯军生和欧组长,还有孙国利都去办公室。 出来工作间后,欧组长小声请求林映羡,“映羡,通融一下,就说我不在组里,有事出去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我们也是共事这么久。” 林映羡的脚步不停,为难地说:“欧组长,你也是车间的老人,你和主任书记说清楚原由,说不定就没事了。办公室五个人,除了我,个个都是我领导,他们对碎粉组起了疑心,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你。欧组长,你也体谅一下我。” 第87章 圆白菜 他们来到办公室,车间几位领导都在,齐齐问话这三人。 孙国利是冯军生的徒弟,才来半年,还没有转正。冯军生在前年生了一场大病,没养好,导致身体越来越差劲,难以胜任碎粉组的工作,但是他又不想被辞退,孙国利就经常被他压榨。冯军生让孙国利替他干活,孙国利这半年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孙国利不敢反抗,一反抗,他就没工作了,临时工和正式工不一样,不值钱,也没人权。 要抓典型那会儿,欧组长就把冯军生的名字给报上去,那时他们没有来往。后面有来往是因为冯军生听说车间领导手里捏着一份黑名单,他去给欧组长送礼,讨好欧组长。 欧组长告诉冯军生,他在名单里,但是欧组长看在礼物的份上,可以给他指一条明路。但冯军生要加钱。 冯军生回去凑了钱后,送给欧组长。欧组长让他继续找他的徒弟孙国利干活,他可以当作看不见,书记和主任都在留意他,让他在这两位领导来巡查时好好表现,其他时候都随便他怎么做。 车间里的工人知道这个情况也不说,不想得罪人,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冯军生也贪心,看到劳保用品眼馋,孙国利就被压榨得更厉害了,自己的活被耽误,拼死拼活加班。冯军生由此在组里的考核成绩经常位居前两名。 方信和梁书记当场决定向科长申请把冯军生给辞了,至于欧组长由纠察大队处理。 傍晚,孙国利回到家里,孙国利住在一个大杂院,是孙父单位分给孙父,分房不一定是住新房,房源掌握在国家手里,孙父单位分到一些房源就会分配给职工住。 孙母看到孙国利今天回来得格外早,嘴里还哼着小曲。孙母问他,“你今天遇到什么高兴事了?厂里不用加班吗?” 孙国利坐在炉子前取暖,语气轻松地说:“不用,我师傅要被辞了,我们车间主任说如果我这个月表现得好,给我转正式工。” “哎呀,这么好,天大的喜事,你成了制药厂的正式工,我和你爸就安心了。等过几年,可以找一个同样在制药厂的工人结婚,说不定还能分到房子……”孙母不禁想到他们一家以后的美好生活。 孙国利扬起嘴角,安静地听着,等孙母絮叨完,他说:“这是要感谢我们车间的统计员,人特别细心,发现我在给师傅干活。” 孙母说:“那我们要送点东西感谢她,人家不说,但是你主动一点和人交好,对你没有坏处。” 孙国利挠了挠脑袋说:“我们统计员是个年轻的女同志,只比我大三四岁,我和她交好,别人会说我和她的闲话,这对她影响不好。” “她结婚了没?” “结了。” “这样还行,你上门送东西,敲门的时候要说找她爱人。不是说一定要交好,你得给人家一个好印象,觉得你是知恩图报的人。” 这时孙父拎着篮子回来,俨然是下班去买菜了。他掀开盖在菜上面的花布,压低声音和孙母孙国利说:“我和人买了菜回来,你看多新鲜的圆白菜。” 孙母看向篮子里两颗圆白菜,特别水灵,“多少钱一斤?” 孙父说:“三毛钱,不用蔬菜票。” 孙母肉疼,“整整贵了两倍,我都可以在菜市场买三斤菜了。你怎么这么手松,败家啊。” “保证值,还不要票,等你吃过就知道味道好了。” 孙母狐疑看向他,“你是不是被别人骗了?” “怎么会?早上我看工友吃的菜包子香,想跟他买了一个吃,他还不乐意卖,分了一小口给我吃,哇那味道给肉也不换。包子之所以那么好吃,是因为里面的圆白菜味道好,这不我就问工友在哪里买的,他就给我指了一条路,买到了这两颗圆白菜。” 孙国利疑惑不解,“大老远从外地运来的菜,会这么水灵吗?” “离江城不远的地方运来的,受霜冻影响不大。具体是哪,人家也不愿意说,说了不就是断人财路了吗?国利,你今天回来得很早。” 随后孙母和孙父说了孙国利要转正的事,孙父也是欣喜不已,要拿出珍藏已久的白酒和孙国利母子俩喝一杯。 孙国利欣然答应。 孙母提醒道:“明早国利还要上班,你可别把他灌醉了。” 孙父拍胸口保证绝对不会。 在做饭时,孙母看着这圆白菜,想了又想,想到一个送东西不打眼的好方法,就是把真正要送的东西藏在圆白菜里。 孙母把孙国利和孙父喊来,说出她的想法。 父子俩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孙父问:“我们要送什么比较合适?” 孙母和孙父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要送什么好,孙国利说:“要不就直接送鱼好了,不搞花里胡哨的,人家一看到我给她那颗圆白菜过去,不一定有好脸色,太寒酸。” 孙父说:“我们送两条带鱼吧,带鱼是海鱼,比我们常吃的鱼少见多了,我们又是在冬天才能吃到带鱼。” 孙母又说:“老孙,你明天带点猪肉丸回来,屠宰场做的猪肉丸很好吃的,国利车间的统计员肯定喜欢。” 三人一致决定明天买给林映羡送带鱼和猪肉丸。 ……… 此时林映羡和正钟述岑在友谊菜市场买菜,今天是钟述岑的生日,林映羡陪他过,没有其他人。 到了冬天,江城会有少量海鲜供应,外地的海鲜运到江城时还是冰冻着的。林映羡看到有鲅鱼卖,对钟述岑说:“要不要买一条鲅鱼?在江城只有这一两个月才有鲅鱼供应。” 钟述岑说:“可以,我还没吃过鲅鱼。” “正好,我们可以买来试试。”林映羡挑中一条小的鲅鱼,交给营业员称。 营业员用报纸将鲅鱼里三层外三层包好,林映羡接过包好的鲅鱼放在钟述岑拿着的篮子里。 “映羡,肉档口有羊肉供应,我们过去看一下。” “好。” 林映羡和钟述岑来到肉档口买了一块羊肉和一块猪排骨,还有一点五花肉用来做鲅鱼那道菜,又去蔬菜档口买一斤白萝卜。 第88章 晚饭 林映羡和钟述岑从菜市场出来,钟述岑把菜篮子放到车筐里,刚好可以放下,只是盖不了盖子。 他们各自骑着车一起回家去,回到楼下,遇到彭婶和一个不认识的婶子拎着菜篮子走回来。 彭婶见到林映羡他们,笑着说道:“两口子去买菜回来啦。” 林映羡应道:“是呀,彭婶今天买的圆白菜看起来很不错。” 彭婶也看向手上篮子的圆白菜,“我挑了很久才挑出这样的圆白菜。” “以后我在菜市场遇到您,得向您取经,学习怎么挑菜。” “这好说,我跟你讲……”上楼的时候,彭婶和林映羡讲挑菜经,到了门口分别时,她意犹未尽地和林映羡告别。 ……… 钟述岑和林映羡回到家里,开始准备做面条。下个月就是春节了,这两个月粮站都有富强面粉供应,每人可以购买两斤,林映羡用面票和钱买了一些富强面粉回来。她和钟述岑要一起做长寿面。 他们两个都没有做过面条,钟述岑去图书馆借了一本面食菜谱,他们一起研究要怎么做面条。 钟述岑拿出他买的盘秤,将需要的面粉和水、盐,按比例称好。 林映羡将这些东西倒进碗里,搅成面絮。钟述岑将将面絮揉成光滑的面团…… 第一次醒面结束后,钟述岑继续揉面。 林映羡看着菜谱说:“长寿面是只有一根面条,我们要揉成长条。” 钟述岑将面团分成两半,要做两碗长寿面,“我们一起过生日,一起吃长寿面。” 林映羡轻声应好,拿过另一团面团,揉成长条。 红烧鲅鱼,土豆炖排骨,萝卜羊肉汤,还有两碗长寿面。两人一起做的晚餐已经做好。 林映羡去房间里拿出一条羊毛围巾给钟述岑,钟述岑也知道她这段时间在给自己织围巾。 林映羡没有隐瞒什么,对于送生辰礼物,她是个直接的人,她和钟述岑说是织给他做生辰礼。钟述岑就这样看着林映羡送给自己的生辰礼一天一天地慢慢成型。 林映羡说:“戴上看看喜不喜欢?” 钟述岑将围巾戴起来,高兴地和林映羡说:“映羡,围巾很温暖,也很好看,我喜欢。谢谢你的生辰礼物。” ……… 彭家这边也在吃晚饭,彭大嫂从厨房里端出一道菜五花肉炒圆白菜,满屋子飘香。 小桉和小榆盯着桌上的五花肉炒圆白菜,不禁咽口水。彭婶家里一个月可以吃三四次肉,平均一星期一次,这算得上不差的生活条件,有的人家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吃一次肉。 小榆小声说:“哥哥,我想吃,你拿一块肉给我尝尝好不好?” 小桉摇摇脑袋,“不能偷吃,等可以吃饭的时候才能吃。妹妹忍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上肉了。” “哥哥胆子怎么这么小,妈说胆子小的人就是鹌鹑。” 小桉问:“鹌鹑是什么?为什么奶和妈听了会不高兴?” 小榆说不知道。 彭大哥看到两个小孩在咬耳朵,走过去摸了自己儿子的脑袋,“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小榆说是秘密,不能说给他听。 晚饭终于开始了,彭叔说可以开饭。 大家把筷子对准今晚唯一一道荤菜五花肉炒圆白菜。三下五除二地这道荤菜里面的五花肉都被夹完。 彭大嫂把夹到的肉都放到了小桉碗里,小桉见状把肉又夹到彭大嫂碗里,“妈也吃。” 彭大嫂开心应下。 肉吃完了,大家才开始夹圆白菜吃,他们感觉今晚的圆白菜格外好吃,脆嫩爽口,本身微甜的味道和辣椒的味道融合为一体,他们吃一口感觉意犹未尽,很快就光盘了。其他菜和它比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天,他们第一次觉得其他菜是那么不好吃,难以下咽。 彭二哥把盘里的汁水倒进碗里,拌着红薯饭吃光,才说:“妈,你在哪儿买的圆白菜,和我们之前吃的不一样。” 彭婶压低声音说:“我私下和人买的,死贵,三毛钱一斤,楼下菊花嫂介绍的,昨天我去她家坐,看到她厨房里的圆白菜水灵,就问了一句。她给我描述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我跟着她去才买了一个回来尝尝味道。菊花嫂没骗我,是真的好吃,肉都不如它好吃。” 小榆指着连汁都没有的盘子,“奶,我明天也要吃这个。” 彭婶虽然喜欢吃,但好贵,家里还要攒钱付交房钱,“三毛钱都够我们家吃三天咸菜了,不行,我们一周吃一次。” 小榆瘪嘴准备哭,看到彭二哥拿起筷子准备打人,她又憋了回去。 ……… 清晨,严清醒来,睁开眼睛,严家其他人还没有醒过来,严清聚集精神力,虎口的红痣发出极为微弱的光,她进入到空间里。 昨晚临睡前种下的圆白菜就已经成熟,圆白菜上还沾有露珠,整个空间的环境非常清新可人,灵气逼人。 严清精神一凝,看向地里的圆白菜,一颗又一颗圆白菜落入离严清不远处的庭院里,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 庭院的一个储物房里还有用鸡鸭猪制成腊味,这些都不用严清亲自动手,只是耗费精神,用念力将这些东西制成她想要的成品。 这个庭院古色古香,中间还有一口灵泉,灵泉每月只流出一滴,十分珍贵。严清每月都会服用它,严清感觉这灵泉的作用妙不可言,可以洗筋伐髓,祛病养颜。她想应该这个空间是仙界遗物。 严清看着眼前的圆白菜,决定卖出这一批圆白菜后,改换其他蔬菜品种。 现在有不少人在探寻江城附近哪个地方会有大量的圆白菜在那场霜冻毫发无损。 圆白菜不再适宜出售。 要不是这场菜荒,空间出品的蔬菜几乎不会出现在江城,这些蔬菜一般都在外地出售。 第89章 脏器生化车间 主要合作伙伴罗诚突然主动出局,让严清有些猝不及防,当时很多东西烂在空间里白白浪费。空间是不保鲜的,时间流逝得也快。 严清觉得有时不能过于依赖空间显示的喜爱值,一个人最多可以给她一百个喜爱值,罗诚给她贡献了八十点喜爱值,罗诚在喜欢她。 罗诚疏远她时,这喜爱值没有立即显示下降,她因此反应迟钝,没有及时察觉罗诚不想参她这个局了,造成了损失,她在罗诚身上下的工夫全都白费。 现在罗诚留下来的喜爱值清零,她喜爱值总数下降,那一滴灵泉也因此晚了一个月才流出。 罗诚害她损失这么多,她也不会让罗诚好过,她匿名检举了罗诚在租张大娘的房子,他们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是在投机倒把。 但经公安查证后罗诚与张大娘没有存在租赁关系,外地人的远房亲戚关系都不在他们的可查范围内,这么一宗小小的投机倒把案,不会大量的耗费心思申请这个,申请那个,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跨省探查,公安问过院子里的邻居,大家都不认为他们是房东与租客,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张大娘在出租房子。所以严清检举失败。 既然在这里给不了罗诚教训,严清利用医院的便利,在罗诚和他单位的人来医院出外勤时,设计他犯错。罗诚挨了批评和处分,这几年的前途都变得黯淡,他决定回家,离开了江城。 严清也不想为这种不能为她所用的人花费过多的心思,罗诚就被她抛在脑后。经过罗诚的事后,严清改变了之前的策略,她决定不与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做生意,人都是靠不住的,人心难测,喜爱值也把握不准人心。 所以严清跟和她做生意的人只有利益来往,她通过以前在黑市认识的人,找到两个二道贩子给她散货,至于散去哪里了,她不会管,她只管给货收钱。 ……… 傍晚,林映羡坐在餐桌前择菜,钟述岑在厨房里忙活,家门被敲响。 林映羡擦了擦手,去开门。 孙国利见到林映羡,露出有些憨厚的笑容,“映羡姐,姐夫在家吗?” 林映羡看他这样,丝毫没有之前第一次见他时闪现的精明,“在家,进来吧。” “哎。”孙国利想进去,但看到里面的地板十分干净,再望望自己脚下那双沾了泥巴的鞋,不好意思进去了。 “还是不了,映羡姐,我妈等我回家吃饭,姐夫托我买的东西买好了。”孙国利双手地上一个盖着布的篮子。 “进来说话,我不喜欢站在门口说话。”林映羡没有接篮子,走进屋里。 孙国利连忙脱了鞋,拎着篮子进去,屋里暖和,整洁又有条理,他要是能住到这样的房子就心满意足了,缝纫机、收音机、还有两台风扇……他没再敢细看,收回了视线。 钟述岑站在厨房门口冷淡地看向孙国利,孙国利立即和他问好,“姐夫,我是映羡姐车间的工人,你好。” “嗯。”钟述岑脱下围裙来到客厅沙发坐下。 林映羡给孙国利倒了热水喝,“坐吧,是有什么事来找我?” 孙国利说:“如果不是映羡姐你火眼金睛看出我师傅在偷懒,我现在还在给他干活。我来没有其他意思,什么也不图,就想和你表达我的感谢之意。虽然那只是你的工作职责,但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恩情……” 林映羡听着他说话,年纪小小却也精明,多个眼线在车间下面也不错,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及时知道,包装组现在有什么事,她也很清楚。 林映羡收下孙国利送来的东西。 孙国利离开后,林映羡才掀开篮子,看到里面的猪肉丸,原来家里人在屠宰场工作…… 在一旁的钟述岑说:“三月份左右,脏器生化车间就可以运行了,制药厂还没确定好班组人选吗?” 研究所在为这个脏器生化车间做技术指导,钟述岑也知道一些消息,而且脏器生化车间里的辅酶q10生产线建设与钟述岑息息相关。 新的辅酶q10生产方法——微生物发酵提取法,可以用猪心、猪肝、猪肾进行微生物发酵,从发酵液里提取辅酶q10,辅酶q10对治疗心脏病有效,新提取法使得提取辅酶q10的纯度很高,成本大大降低。 在这种情况下,辅酶q10作为心脏病药来销售,其中的效益是不可估量的,满足国内的需求之余,还可以出口赚取外汇。 脏器生化车间除了生产辅酶q10外,还生产脏器提取出来制成的其他生物产品,车间的生产线和仪器设备的准备也花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去年就要改组成肉联厂的屠宰场因此不断地延期…… 林映羡说:“还没有确定,很多人都想去,竞争很激烈。” 虽然片剂车间和脏器生化车间同为制药厂的生产车间,但是脏器生化车间级别明显不一样,受到的关注度也不一样,很多人都想去到脏器生化车间,沾沾功劳,给自己镀金,更上一层楼。 片剂车间办公室的领导们现在也在找门路进去脏器生化车间,谁又会甘心一直做个小小的车间领导呢。 办公室的黄副主任就有能耐,傍上了厂里的一位副厂长,让他进脏器生化车间。黄副主任实在沉不住气,居然和陈副主任说了这件事,这下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这个副厂长不是钟红的姑父,钟红的姑父是梁副厂长。 林映羡之前给钟红来个顺水人情,为的就是让梁副厂长注意到自己。钟红不到一岁就父母双亡,是在姑姑家长大的,姑姑只生了儿子,没有女儿,梁副厂长虽然嫌弃钟红给他惹麻烦,却不舍得丢弃钟红不管,他就是把钟红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 ……… 梁副厂长家里,一家人正在吃饭。 钟姑姑给钟红夹菜,“最近新工作感觉怎么样?能不能适应?” 钟红嘴巴里还有东西,点点头,含糊地“嗯”一声,等到咽下去后才说:“很适应,之前的组长教了我很多东西,新上任的组长很多事都要问过我呢。现在包装组上上下下都信服我。” 这段时间,钟红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满意,有很大的成就感。 第90章 巡查 钟姑姑听了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样啊,我们小红现在都长大了,变得很能干。你有没有感谢你们组长对你的栽培?” “和她说了感谢的话,其实要不是上次教训太大,我都想给她送点东西的。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她。”钟红说这句话时瞟了一眼梁副厂长。 钟姑姑对梁副厂长说:“你之前对小红升副组长还不开心,怕她做错事,她现在不也挺好的。让小红进脏器生化车间,开开眼界,继续锻炼,顺便把她那个前组长也调进去,指点一下小红。你工作忙,不能经常看到小红,有个人在底下照看一下也好啊,小红也少出差错,给你惹麻烦。” 梁副厂长知道这姑侄俩在打什么主意,“等改天我到车间巡查后再说。” 钟红还想说什么,钟姑姑示意钟红不用再说了。钟红决定听钟姑姑的,她和姑父几十年夫妻,肯定了解姑父。 ……… 一日早上,林映羡来到办公室,晃了晃保温瓶,里面的热水不多了。 方信上班十分准点,刚到上班时间他就踏入了办公室的门,林映羡十分佩服他的踩点功力。 林映羡和他打了招呼,就说她要出去打热水。 林映羡到外面打热水,拎着保温瓶回来,心里想着等会儿要给自己泡一杯红枣枸杞茶暖暖身体,还要给几位领导泡茶。 在路上,林映羡看到黄副主任就走在前面一点,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和黄副主任拉开距离。这个黄副主任看着正正经经的,心里龌龊得很,还想占她的便宜。 祝涟提醒她要注意黄副主任,这个人喜欢不经意搭女同志肩膀占便宜,特别是已婚的女同志,因为已婚女同志通人事了,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他享受那种你知我知却不说的隐秘快感。 有一次林映羡在泡茶时,黄副主任趁着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在,想要上手摸她的肩膀,不料被针扎出血。入冬后,林映羡在办公室喜欢披披肩,防的就是黄副主任。 黄副主任被扎后,林映羡故作慌张地说她昨晚缝披肩的时候,忘记把针拔出来了。林映羡表现得十分愧疚,一个劲地给黄副主任道歉。黄副主任这火一时发不出来。方信来到办公室,看到林映羡在给黄副主任道歉,问怎么回事。 林映羡一说,方信就知道怎么回事,黄副主任又在占女同志的便宜,方信虽然心机深重,但是知道护着他这边的人,不这样,人家怎么对他忠心耿耿。 方信隐晦地警告着黄副主任不要打林映羡的主意,黄副主任立即明白林映羡不能碰,此后对林映羡是有贼心没贼胆。 林映羡厌恶黄副主任看自己的眼神,时不时瞟这瞟那的,林映羡看向他时,他的眼神又变得十分正经…… 林映羡回到办公室,看到梁书记和方信都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梁书记见林映羡就和她说:“厂长和副厂长今天要来车间巡查,看看办公室的卫生,张姨今天搞过卫生了没?” 林映羡说:“早上我来的时候,张姨就在搞卫生了。” 方信问梁书记:“怎么这么突然,早上才通知?” 梁书记说:“没通知,他们搞突袭。我是在来的路上看到他们去小针剂车间巡查,才知道他们今天要来的。”梁书记从食堂吃完早餐回来,远远就认出杨厂长的秘书。 梁书记看了一眼挂钟,上班不到半个小时,小针剂车间的老朋友们要遭殃了。他庆幸片剂车间不是第一个巡查的车间,若不然他也得挨批。 车间没有什么事,又没有会要开,有些人是不按时上班的,特别是在车间当土皇帝的车间领导们。 林映羡发现黄副主任还没来办公室,她也看向挂钟,又看一眼日历,今天是十三号。 林映羡说:“书记,主任,我们是不是要和车间工人说这件事,让他们有个准备?” 梁书记拍拍额头,“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了,好在你提醒我。” 梁书记和方信,还有林映羡一起下去提醒工人,顺便检查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车间办公室在二楼,一楼是生产的地方。 林映羡来到包装组,钟红和她眨眨眼,表示包装组没问题。林映羡检查一番确定没问题,和工人们说注意事项就离开。 林映羡第二个去的是筛分组,莫大姐一见到她就十分热情地说:“映羡,怎么这么早就来巡查了?” 林映羡说:“上面领导要来车间检查工作,提醒组里的工人注意一些,我们工作间的卫生也要打扫好,材料不要放得太乱了。” 莫大姐立即和工人说这件事,她和林映羡一起检查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确定筛分组没有问题后,林映羡才去碎粉组。碎粉组最乱,林映羡在检查筛分组的时候想起碎粉组靠近车间另一个大门,心里想下一个就要去碎粉组,不能按顺序来检查。车间有三个大门,有三分之一的可能厂领导们会先来到碎粉组。 新上任的碎粉组组长毛组长瞬间紧张了起来,刚上任就遇到突袭检查的事情,心情十分忐忑,生怕出什么差错,主任和书记找他算帐。欧组长已经被调走,去了炒药房当临时工。 毛组长检查的时候心不在焉,想着要是领导们来了,他要怎么向他们问好和介绍组里的工作情况,要是被领导们看中,说不定他也能到脏器生化车间分一杯羹,在那功劳簿上滚一滚,沾上点墨香也好。 林映羡冷淡地喊了一声毛组长,毛组长在畅想中回过神来,不敢再分心,认真检查起来。 大家堪堪收拾得勉强能看,林映羡就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了。 梁副厂长跟着杨厂长到生产车间巡查,看看生产情况,身边还有两位秘书、生产科科长和副科长。 第91章 泡茶 梁副厂长和杨厂长进来到碎粉组,毛组长就向领导逐个问好,准备介绍碎粉组的情况时,杨厂长看向了林映羡,林映羡上前简单说了自己的姓名和职位。 杨厂长问:“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检查生产情况了?” 林映羡不卑不亢地说:“方主任说要时常到生产一线巡查,了解车间的生产情况和卫生情况,让工人们从心底里重视车间生产和卫生情况,养成良好的习惯,为我们制药厂的建设添砖加瓦,所以每逢一三五,我们会到楼下巡查。” 方信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没有说“一三五”这个时间,冯军生那件事后,办公室里的人都是随机下来巡查的。今天是周三,刚好会在巡查时间里,要是周二也没关系,把时间改成“二四六”就行。 梁副厂长说:“要不是我们早上来车间巡查,都不知片剂车间有这样的好传统。小林是吧,既然你经常下来巡查,你就给我们讲解讲解车间的情况。” 林映羡应好,和他们介绍起了碎粉组的生产情况。毛组长一听,就知道他自己白准备了,没人家专业,各种数据信手拈来,他都不知道这样的数据,统计员就是不一样,杨厂长听了都点头。 毛组长忽然发现组里少了一个人,孙国利不在。毛组长佯作不知,跟在林映羡后面。 孙国利收到林映羡的暗示后,就去找了梁书记和方信通风报信,把林映羡和厂领导的对话一一告诉他们。 方信心想林映羡反应真够快的,要是厂领导知道他们是为了应付检查才这么早下来抓生产和卫生,在厂领导心中的印象肯定打折扣,现在他们也不用躲着厂领导,正大光明地抓生产和卫生。 方信让孙国利躲着厂领导上楼向办公室的两位副主任通风报信,他们不用下来,但是要在办公室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精神面貌要搞好。 此时陈副主任刚到办公室,疑惑办公室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他摸摸自己工位上的茶杯,是凉的。陈副主任想要到楼下探查情况,是不是他来之前车间出什么事了。 孙国利悄悄上楼来到车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着。陈副主任转身看见孙国利,他记得孙国利,被冯军生压榨的倒霉蛋。 陈副主任漫不经心地说:“进来吧,是有什么事上来?” 孙国利走了进来,小声和陈副主任说楼下发生的事,陈副主任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拉着孙国利一起整理办公室。 这一切弄完后,孙国利离开办公室,陈副主任坐在工位上认真工作起来,他想喝一口茶解渴,喝下去才想起来林映羡今天没泡茶,他喝的是冰凉的隔夜茶,生生地咽下去那口隔夜茶,怕吐出来脏地方。 林映羡和厂领导在配料组遇到了方信,林映羡功成身退,接下来就是方信的展露自己能力的时间了。 梁副厂长看到林映羡为人十分识趣,不爱抢风头,能力又好,刚才她在讲解的时候对车间的各个组的工作流程和情况十分了解,娓娓道来,有根有据。梁副厂长觉得钟红跟着她不失为一件好事。 片剂车间比小针剂车间规模大,他们花的时间也长。方信和梁书记想办公室两位副主任肯定是来上班的了。 方信请厂领导上去办公室坐坐,喝一杯茶。杨厂长微微颔首,这一行人就去车间办公室。 方信和梁书记一回来办公室看到只有陈副主任在,心想黄日声这个狗东西上哪去了。 陈副主任以为黄副主任也在楼下陪着厂领导巡查,结果黄副主任不在,他刚才就应该多嘴问一句孙国利,办公室有什么人在下面。 厂领导来办公室坐自然要给他们泡茶,方信拿出他珍藏的滇红茶,方信说是他爱人老家寄来的,方信妻子老家确实是在云南,但茶是否真是老家寄来的,大家也不多探讨,有个说得过去的来路就行。 方信把滇红茶给林映羡,林映羡接过茶叶开始泡茶,在这种场合耍花架子是大忌,喧宾夺主,简练娴熟的泡茶手艺更令人赏心悦目。 茶满七分,林映羡给各位领导递茶。一口热茶下肚,大家开始聊车间生产的事情,林映羡被叫到才说几句话,落落大方回应,其余时间给他们添茶,安静待在一旁。 林映羡心中庆幸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冷是冷了点,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她进来办公室时首先就悄悄把窗户打开一个缝隙,因为他们谈事就喜欢抽烟喝茶。 他们没有二手烟的概念,林映羡曾经在国营饭店见过一个大爷边抽着香烟,边给他的孙子夹菜,烟雾缭绕的。 话题边缘人,打了一句招呼后再也说不上话的陈副主任看到林映羡,虽同为边缘人,她却不可或缺,受了她茶的人都给她一个叩茶礼,泡茶也是一门学问,她比自己有存在感多了。 陈副主任无聊之时开始思考黄副主任去哪了。他想了又想,黄副主任该不会去见老相好了吧,要是让在场的人知道上班时间私会情人,黄副主任这是要吃瓜落,快到手的脏器生化车间副主任位置也得泡汤…… 筛分组,莫大姐冷眼看着走进来的田婵,关键时刻找不到人,上班快两个小时才回来,八成是去私会了。之前莫大姐有问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上班,她就说给黄副主任办事去了。问了两次后,莫大姐就不再问了,反正每月至少一次是这样晚到的,田婵知道莫大姐发现她和黄副主任有私情后,胆子就大了起来,来车间是越来越晚。 莫大姐很早就知道田婵和黄副主任的私情,一直假装不知。选副组长的时候,她把名单交上去前,黄副主任来找过她,暗示让她改推荐田婵。莫大姐不想趟浑水,委婉拒绝了。黄副主任也没辙,莫大姐的丈夫是房管科副科长,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这两人的私情就算是在莫大姐那里公开了。莫大姐呕死,什么狗男女。 林映羡还和莫大姐说过田婵来她家里找门路了,莫大姐提醒林映羡不能收了田婵的礼,林映羡由此知道了田婵和黄副主任的私情…… 第92章 餐厅 黄副主任边回味刚才温柔乡,边走上楼回办公室。两人都是有家庭的,晚上下班都回家陪家人去了,哪敢出来,孤男寡女的在外面住招待所是要看结婚证的,于是他们就约定了月里的十三号在制药厂那片树林见面。 黄副主任快要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听到谈话声,不止办公室的人在说话。黄副主任放轻了脚步,转身离开,被出来打热水的陈副主任看到。 陈副主任没有叫住黄副主任,只是摇摇头,要是黄副主任胆子大点,敢进去给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心情正不错的厂领导们或许可以放他一马,可惜…… 刚才梁副厂长已经问起办公室的另外副主任去了哪里。梁书记和方信、林映羡一早就到楼下检查生产和卫生情况,梁副厂长一行人在下面没有见到黄副主任。这个问题,梁副厂长是冲着陈副主任问的。 当时陈副主任心中一惊,却也不敢替黄副主任圆谎,后悔没有听到消息后也跟着去楼下巡查。陈副主任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在场的厂领导明白了什么意思,就跟小针剂车间一些领导一样,不把上班时间当回事,不知在哪混去了。 梁书记和方信尽力给在场的车间办公室的人摘清,就让黄副主任自己一个人受着吧,不要连累他们,现在正是脏器生化车间确定名单的关键时刻…… 第二天早上,轮到林映羡做早餐,她从底下柜子拿出一些小芋头洗干净,放到锅里蒸,在洗两个鸡蛋放到蒸盘里。等到小芋头蒸熟后,她开始冲钟述岑从潞洋县买回来的藕粉。 钟述岑洗漱结束后,进厨房把早餐端出来。 钟述岑在过完生日之后,他就很少准时下班。前两天,林映羡在书房看车间的资料到十点多,她才发现原来钟述岑这么晚都不回家的,因为平时那个点,她已经进入梦乡,不知道钟述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天里,他们只在早上见面,其余的时间几乎见不到面。 林映羡给小芋头剥皮,问:“你这几天是多晚才回来?” 钟述岑搅着碗里的藕粉,“差不多十一点。今晚会早回来,但是晚饭不在家里吃,所里的主任要和省卫生厅的人吃饭,让我和黎教授也过去。” 林映羡吃完一个小芋头才说:“好,我今晚在食堂吃完晚饭再回家。你光让我注意身体,你自己都没顾好。”林映羡忍不住吐槽他。 钟述岑说以后不那么晚了,晚上九点前就回来。 吃完早餐,两人骑车去上班。 林映羡来到办公室,看到车间的两个副主任、书记已经在办公室坐着了,破天荒地能在上班时间前看到他们。方信依旧踩点到办公室。 不一会儿,他们都去厂委办公室开会了。 上面突然通知说到厂委办公室开会,不为昨天的事,林映羡想不出还能是因为什么,把平时不放在眼里的车间领导也叫过去开会。 林映羡一个人落得清净,喝茶看报纸。 林映羡早几天就知道厂领导要巡查生产车间的事,钟红让她保密。林映羡又不是过目不忘,怎么可能每个组的每一样数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林映羡为了这件事做了不少功课。给黄副主任下绊子,只是她看到日期一时起意罢了。脏器生化车间副主任的事泡汤,要怪就怪黄副主任色欲太重。 林映羡看到回来办公室的几位领导,除了黄副主任垂头丧气,其他人心情不差,林映羡想在会上,肯定发生了令黄副主任不愉快的事。 大嘴巴陈副主任趁着黄副主任不在的时候,跟办公室的人讨论起厂领导批评车间领导作风不端正的问题,当中就属黄副主任被批评得最厉害,还被处分了。他昨天全程不在场,玩忽职守。 要不是有人给黄副主任说话,黄副主任的片剂车间副主任的位置还不一定能保住。 ……… 傍晚,钟述岑和黎教授跟着研究所的齐主任一起去莫斯科餐厅。 与苏联交恶后,餐厅里的外籍厨师全数撤走,也没有以前那样的神秘,以前人们要凭票才能进入餐厅消费。现在来餐厅里吃饭的人也没有以前多,大多数是政府事业单位的人,或者有背景的子弟来这里消费。 省卫生厅的洛科长图这里宽敞又清净,谈事情方便,就请了研究所的人来这里吃饭。 和洛科长一起来莫斯科餐厅的,还有副科长钱津望,科里的谢干事。 钟述岑一行人来到餐厅,大家互相介绍后,就坐下点餐。 钱津望看到钟述岑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钟述岑则对钱津望没有印象。 严姨夫和严姨妈正在餐厅里跟老同学吃饭,这位老同学即将从市政府调到省政府。严姨妈和严姨夫自然要祝贺他一番,同时维持好大家的关系。 严姨妈看到钟述岑有些不确定,她小声和严姨夫说:“老严,那个是文月家女儿的对象吧?” 严姨夫也看向钟述岑所在那个方向,“是他,怎么和省卫生厅的洛科长、钱副科长一起吃饭?” 老同学老古点完菜,抬头看到他们在说话,调侃道:“是不是有什么话,我这个老同学不能听?” 严姨妈笑道:“没有你不能听的话,我和老严看到一个亲戚也在这里吃饭,商量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哦?”老古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到熟人,“我也有熟人在那里,我们一起过去?” 三人一起过去钟述岑所在的餐桌,洛科长看到老古,“老古?好久不见,听说你最近高升了,我还没来得及去祝贺你,今天就遇上你。” 老古和洛科长寒暄着,严姨夫严姨妈在和钟述岑说话。 严姨妈说:“今天和老同学吃饭,老同学和洛科长相识,我又看见你在这里,就过来。映羡最近怎么样?我也有好些时日不见她了。” 钟述岑言简意赅地说:“映羡很好。” 严姨妈觉得钟述岑话也太少,她都不知要怎么展开得了话题。 第93章 离开 严姨夫想着借钟述岑跟洛科长搭上话的计划落空。 严姨夫只是和钱津望点头打招呼,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严清是在和钱津望谈对象,但还没结婚,严姨夫觉得这层关系还不能用,他有大用处,杀鸡焉用牛刀?要是乱用,影响严清和钱津望的关系,这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老古看到洛科长的神情,知道该离开了。他给严姨妈使了一个眼色后,跟洛科长道别。严姨妈收到暗示,拉了一下严姨夫的衣角,三人离开了餐桌。 在用餐时,省卫生所和研究所的人开始谈正事,这次见面一是为了心脏病药物的事情,二是潞洋县的乙肝问题,潞洋县引起各方的广泛关注,省里也希望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若是在全省或全国排查起来,肯定不会是个小数字,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大家都当个睁眼瞎,不想闹出像潞洋县那样的矛盾来。 研究所希望省里可以提供乙肝疫苗和药物研发方面的帮助。 钟述岑现在是一人参与两个课题,所以他异常忙碌。一个课题是他和黎教授团队合作研制疫苗,另一个课题就是他带领几个同事研究开发治疗乙肝药物。辅酶q10课题结束后,虽然级别没有很高,但钟述岑在所里的自主权有了很大的提升。 在这场饭局里,钟述岑也免不了成为话题焦点。 钟述岑没能吃几口东西,频频被提及到,他不得不停下,应付大家的问题。 卫生厅三人觉得钟述岑最年轻,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不一定能懂其中弯弯绕绕,他们不断给钟述岑戴高帽,诱导他讲出他们想要听的一些话。 钟述岑时刻注意着不落入圈套,还要推杯换盏。他厌烦这些东西,却也知道有时不可避免。 从前他在公社防疫站工作时,经常要到大队里开展工作,有些老乡得要他喝几口酒,抽几口烟,才能放下戒备,推心置腹和他说话,配合他的工作。他的酒量也就这样练出来,烟在来江城不久就戒掉了,他戒一样东西很快。林映羡不喜欢别人抽烟,讨厌烟草味,他来江城不可能不找林映羡。 钟述岑觉得省卫生厅的人和老乡也都是一样的,酒过三巡,才露出真实目的。 卫生厅三人没想到钟述岑看着好拿捏,实际上滴水不漏,他们钻不了他的底线子,他也迟迟不进他们设定好的圈套里。 洛科长也不绕圈子了,直接给一个很短的期限,让研究所把乙肝疫苗和药物研发出来。 齐主任觉得对面的洛科长是在胡言乱语,被那可以令他升官发财的政绩蒙蔽了双眼,这个要求完全就是压榨他们。 齐主任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和煦的表情依旧在脸上挂着,“洛科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国外血清乙肝疫苗的事。花了十六年,埋葬了800名儿童的性命才研制出这种血清疫苗,现在这种疫苗还没有完善,不能获得批准上市。另一种血源性疫苗才刚进入开发阶段。 国际上对于研制乙肝疫苗处于摸索,野蛮生长阶段,我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从零开始,一无产品,二无资料,想找一块石头摸着过河都找不到。洛科长,你为人民着想的心,我们都切实感受到,但我们也要从现实的情况瞧一瞧,看能否允许我们迈大步子,走捷径,往那泯灭人性的方向走……”齐主任不说拒绝的话,把问题抛给了洛科长那边。 洛科长听到齐主任说人体实验的事,知道自己再勉强,他就一顶泯灭人性的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洛科长心想上面的人不出面,派他来探研究所的态度,想来也知道齐主任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他的位置不高不低,惹了人恼怒,还可以被领导拿来开刀,平息人怒火。 洛处长决定不亲自出面,示意钱津望和谢干事来说服对面研究所的三位点头答应那件事,如果成了,他可以揽下那功劳,成不了,他也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钱津望自然不会当那个替死鬼,急于表现的谢干事却跳进了钱津望和洛科长都想绕开的坑,“齐主任,这个命令是上面的人下达的,若是你们一意孤行,拒绝这个命令,日后省里对研究所的援助可就……”谢干事说话的语气十分意味深长,还有带有威胁的意思。 齐主任是吃软不吃硬,看到谢干事这样,心想什么小喽啰也敢在他面前蹦跶,“我会亲自拜访你们厅长,问他是个什么意思。告辞。” 洛科长连挽留的话都来不及说,齐主任他们就起身走人了。 洛科长面色不善地转头看谢干事,谢干事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了,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严姨夫看到齐主任他们突然离座,洛科长还站了起来,他说:“他们这是谈到什么事情,闹得不愉快了?” 老古转头看去,“还真是闹不愉快,研究所的人都不在了。” 严姨夫一行人和洛科长一行人差不多时间离开,严姨夫悄悄问钱津望:“钱科长,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外甥女婿说了什么话惹到大家不愉快?” 钱津望懒散地说:“不是他,你外甥女婿挺不一般的。他妻子和严清是表姐妹关系?” 严姨夫说:“对,是清清妈那边的亲戚,和他妻子的母亲是亲姐妹。” 钱津望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钟述岑了,原来是在电影院,他感觉严清和钟述岑的妻子关系一般,两人之间太客气。可能是严清是后面才回到严家,和那些亲戚不熟悉。 钱津望其实有些疑惑,严清那种和谁都处得热情的人,怎么就没和钟述岑妻子相处得好,严清回到严家也快一年了。严清和严楹书关系很一般,他可以理解,他也不会对鸠占鹊巢的人有好态度,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 第94章 蛋糕 林映羡正在客厅踩着缝纫机做打底的衣服。柜子上的收音机里的评书频道在讲着《智取威虎山》故事。 她以前对织围巾毛衣,做衣服是一窍不通,现在也慢慢学会了。 在这两年多里她也有收获,学到东西。财务这一门学问,她也在逐渐深入了解中。记得她做十一月的家庭记账时,到月末发现借贷不平,她不断翻那个月记的账,找出缘由,才平了账。到了十二月,一月,她的记账能力有所提升,错误渐渐减少,开始有自己的记账心得。 她早已经向前看,享受着向前中的每一份收获,过于沉迷过往,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她还是会过好自己的生活…… 林映羡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望去是钟述岑回来了。 钟述岑走近缝纫机,问林映羡是在做什么衣服。 林映羡说:“我在做打底的衣服,我还做得不好,不过在冬天穿着厚外套和毛衣,别人也不会看到里面的衣服是做得好还是坏。我初学阶段,想要多练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一件。” 钟述岑说:“我不嫌弃,能穿就好。我带了奶油蛋糕回来,我们一起吃。”钟述岑庆幸自己早吩咐服务员做他那一份奶油蛋糕,若不然蛋糕还没做好,他就跟着齐主任离开了餐厅,拿不了蛋糕回来。 林映羡停下踩缝纫机的动作,“好啊。” 林映羡来到餐桌前坐下,和钟述岑一起吃奶油蛋糕。奶油蛋糕很小一块,蛋糕甜腻,奶香味十分浓郁。 林映羡吃了两口,发现钟述岑吃东西的动作没有以前的慢条斯理,“你是不是饿了?” 林映羡觉得西餐确实不容易吃饱,特别是钟述岑这样饭量不小的人更不能吃饱了。钟述岑身上还有一点酒味,应该是光谈事情喝酒,东西没吃到多少。 “有点,因为没怎么吃……”钟述岑简单地和林映羡说在餐厅发生的事。 “剩下你都吃吧,我不吃了。”林映羡把蛋糕推到钟述岑面前。 “没事,我们一起吃,我光吃蛋糕也不能饱,家里还有挂面吗?”钟述岑把蛋糕推回原位。 “有,刚好今天我下班的时候想起家里没有面条了,就去副食品公司买了挂面回来。” “你要不要吃面条?” “我不吃面条了,吃一点蛋糕就好。”林映羡也不饿,只是有甜品吃,馋虫被勾起,想吃点蛋糕。 两人吃完蛋糕,钟述岑在厨房煮面条,林映羡坐在缝纫机前继续做衣服…… 严家这边也在吃奶油蛋糕,严清和严楹书分享一块蛋糕。严楹书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蛋糕,听他们讲话,偶尔搭一两句话。 严楹书早结婚的计划破灭,今年开始单位提倡晚婚晚育,男二十五,女二十三才能领证结婚。 严楹书现在也不想着早结婚脱离严家这件事了,严家养了她二十一年,不收回点东西怎么可能让她轻易脱身,她之前想得太简单太天真,她和钱众望那门婚事让她明白这个道理。 只要她的利益不被严重损害,严姨夫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当个听话的傀儡,等到时机成熟,回报得差不多了,再脱离他们的控制吧。 过两年,她可以结婚,严姨夫不再找钱众望那种歪瓜裂枣给她当对象,她就心满意足了。现在严楹书心里挂念的只有严姨妈,从小到大最疼她的人就是严姨妈,知道她不是亲生后还疼爱她,尽管这种疼爱在渐渐消散,她还是感激严姨妈…… 严楹书听到严姨夫在谈钟述岑和林映羡,心想严姨夫肯定是看上这两个人身上什么东西了,罕见地提起他们。这个父亲,她是十分了解的,无利不起早,可惜他忙忙碌碌,谋划这个,谋划那个这么多年,也没找对门路高升。 严姨夫年轻有为,也真的只是年轻有为了,这几年来原地踏步,一级都没升过,眼看着从前不如他的老同学一步一步往上升,他连窝都没挪过,现在他是越来越着急了。 严姨夫喝着茶,看正在吃蛋糕的严清一点不参与他们讨论钟述岑夫妻的事,“清清,怎么不见你去找过映羡?我看你和闵绮相处得就不错。”严姨夫也在想为什么严清和林映羡关系一般,明明两人也没有过节。 严清吃蛋糕的动作停顿一下,随后说:“小姨家的两位表妹跟我不亲近,见面了也没话可以说。” 除了周东红偶尔找她买蜜饯,她和林映羡林映婉是真没来往,这两姐妹从一开始就待她就不亲近,她也努力了一下,发现没用。后来因为钟述岑,她和林映羡除了客套,还是客套。 严姨妈说:“都只是亲戚,也不是谁跟谁的关系就一定要好。映羡这个人孤僻,映婉又被宠坏了,她们和清清玩不来正常,她们从前和楹书的关系就一般。” 严姨妈看向严楹书,严楹书立即附和说:“我和她们关系也一般。这没什么,说起来映羡婚礼那一次,我还只是在小姨家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没去到他们的新家。” 严楹书假装不经意看严清的神情,林映羡婚礼那一次,严清直接值班不去了,明明那天还没轮到她值班,肯定是心里不舒服不想去的。严楹书内心想,原来还有严清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 严清瞬间没有胃口吃蛋糕,不知道今晚怎么回事,他们一个两个地提起林映羡和钟述岑,她一想起他们,就想起钟述岑在医院大庭广众下突然牵林映羡的手,警告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这个时候男女之间牵手可不是像后世那样稀松平常,举止稍微亲密点很可能会触碰流氓罪,夫妻或者男女朋友在外面表现得十分含蓄,钟述岑还牵得那么紧,那么突然。 严清有一种自己想要隐藏的小心思和秘密被人毫不留情曝光的难堪感觉,就像一个小丑一样供林映羡和钟述岑取乐,她的自尊心受挫。严清再也不想看到他们。 严姨夫看到她们都快要把话题给转移了,他轻咳一下,“我们和文月家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琴月,喊文月他们来家里吃饭,顺便把映羡和述岑也叫过来。” 严清这时也明白了严姨夫对钟述岑和林映羡有所企图,严姨夫一向不在乎严姨妈那边亲戚,现在却主动邀请…… 第95章 吵架 两天后的傍晚,纺织厂家属楼林家。 饭桌上,林母对大家说:“你们姨妈今天下班特意来家里,邀请我们周日去她家吃饭,让我把映羡和述岑也叫上。” 严姨妈来时,还不在家的林映伟疑惑地问:“无缘无故地喊我们一家去她家里吃饭做什么?舅舅一家去吗?” “他们不去,她说经常和你舅舅一家见面,和我们少见,想和我们多见一下面。”林母夹起一筷子咸菜放到碗里。 林映婉漫不经心地说:“姨妈来我们家的次数一年也就两三次,特意上门,单纯让我们去她家吃饭?姨妈可没那么热情好客。” “我看十有八九就是冲着二妹和二妹夫去的,要不然怎么会特意叫他们去她家吃饭。”周东红背着九月,时不时吃几口东西,她最近对家里的饭菜提不起食欲,感觉身体没什么力气,很容易累。 周东红看一眼林映伟,让他抱一下孩子,她背不动了。 “我也觉得是,妈,你没一口答应吧。还没问过映羡那边的意见呢。”林映伟把九月抱过来。 “没答应,我说得问问映羡他们有没有空去。” 林母抬头看到周东红面色发黄,心想今天得把事情说清,“东红,你坐月子的时候,我也没亏待过你,你现在面黄肌瘦的样子,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 林母实在疑惑周东红怎么虚成这样,她以前坐月子没有这样的条件,都没有像周东红现在这副模样。左邻右舍都在背后嘀咕她虐待儿媳妇,她是有理说不清。 林映婉阴阳怪气地说:“肯定是吃多了严清给的蜜饯,没有心思吃饭,正餐不吃,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憔悴才怪。” 林映婉本来和周东红一起吃蜜饯的,结果周东红越来越护食了,让林映婉自己找严清买,林映婉才不去找严清,她不喜欢严清,严清待人很假,好像有什么企图一样。 尽管看到周东红吃蜜饯,她不断咽口水想吃,但还是非常有骨气地不再吃蜜饯。林映婉觉得周东红现在吃蜜饯吃得走火入魔了。 林映伟忍不住说周东红,“东红,我们能不能不要整天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钱花在那些东西上,对身体没有好处,又浪费钱。我们是在养孩子,为人父母,花销不小,要精打细算过日子,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 闻言,周东红抹去流下来的眼泪,生气地对林映伟说:“你就是嫌弃我不去赚钱了,可当初明明是你让我不要干的,安心回来养胎。我现在为孩子牺牲了那么多,你还来指责我。现在家里的活大部分都是我在干,我比上班还累……” “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看你为了吃些乱七八糟的零嘴,搞得人脸色都不好,才说你的。你现在来歪曲我的意思。” 周东红和林映伟大吵了一架,她收拾东西抱着九月回娘家,林映伟也怄气不理她,随便她离开。 李婶站在家门口,看到周东红气冲冲地走出来,不禁说风凉话,“林家真不是东西,看把你虐待成什么样了,比黄世仁还会剥削人。” 周东红吼了李婶一句,“多管闲事,看好你家吧!” “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又不是我虐待你,不识好人心……”李婶边骂边走回家。 林母和林父看到这场面也没了胃口,林母心里烦躁这算什么事,她指着林映伟骂:“你要是敢去周东红娘家接她,你不要回家了,你们两个过日子吧。我不认你这个儿子。刚才大家说错她哪一点了,有话不好好说,就这么随便走。从她怀孕开始,我扪心自问没有亏待过她,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我是恶婆婆,天天虐待她!” 林母越说越气,上手推林映伟,想要赶他出去,“都是你的错,都怪你惹了那个祸害回来,搞得家里不安宁。” “妈,妈……”林映伟心中也委屈,谁都来怪他。 林映婉和林父拉着林母,让她消气。林映婉给林映伟使眼色,让他认错。 林映伟不停地向林母道歉认错,林母却气极了,坚持要把他赶走,不想看见他。 ……… 周母看到周东红红肿眼睛,抱着孩子回来,着急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东红把在晚饭时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周母看她这样,“东红,我记得你出月子的时候脸是圆圆的,现在脸都凹进去了,面色也黄。到底是林家虐待你,不给你饭吃,还是你吃那乱七八糟的零嘴,吃成这样的?” “怎么可能不给我饭吃,可能真是太喜欢吃蜜饯了,吃了那些就没有胃口多吃饭。”周东红越说越心虚,她刚才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很生气很暴躁,发脾气跟林映伟吵了起来,情绪很不稳定。她从来没有这样和林映伟吵过架。 周东红让周母给她拿镜子,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一跳,双目无神,眼下发黑,脸又黄又瘦,自己怎么变得这么难看了?她之前都没有留意说要照镜子,今晚好几个人说,她才想起来照照镜子。 周东红想是不是因为这样映伟开始不喜欢她了,对她不耐烦,她现在又丑脾气又大……周东红眼泪又掉了下来,抱着九月哭。 周母看她只是照个镜子,就哭起来了,连忙安慰她。周东红停止哭声后,周母问她要不要去医院检查,看是什么情况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周东红点头,她也怕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第96章 缝纫机 周母劝周东红说:“东红啊,我刚才听你说的话,其实映伟说得没错,你也有不对的地方,等事情弄清后,你去和他低个头,认认错。映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丈夫和父亲了,知道疼你和九月,林家也不嫌九月是个未足月,要娇养的女孩,照样疼爱她。很多人家都是想抱大孙子的,对孙女那是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 映伟一个人赚钱也不容易,他体谅你,你也体谅一下他。如果你不想干那么多家务活,想在家里有底气,等九月可以上纺织厂的托儿所了,你就去找一份工作。现在熬两年,忍一忍,后面日子就好过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应该和映伟心平气和说开,不是像今晚那样跟他大吵,伤两人的感情。” 周东红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我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按捺不住脾气了,我从前都不会和他发这么大脾气的。” “映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你跟他犟,他也不会服输,跟你服软。你到时好声好气和他说,他也能心平气和跟你说话,互相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你们都生了孩子,还能离婚不成?” ……… 钟述岑从研究所回到家里,看到林映羡在缝纫机上做衣服。 林映羡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钟述岑回来,她问:“才七点多就回来了,比之前早。你吃晚饭了吗?” 钟述岑把公文包放好,“傍晚的时候在所里吃了晚饭。” 他走近缝纫机,好奇地看着林映羡做衣服,“映羡,我也想试试。” 林映羡佩服钟述岑的一点是他对很多事情都保持好奇和好学的心态,不会想这件事他做了会不会有失作为男人的尊严。 这个时候大男子主义虽没解放前那么严重,但还在盛行,下厨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做衣服都要家里的女人去做,他们是碰都不碰一下,觉得做了给男人丢面。 林映羡说:“等你洗完澡,休息一下,我再教你。你的精力怎么这么旺盛?明明上了一天班。” “其实,我感觉还可以,不怎么累。”钟述岑看到炉子上的热水壶里的水已经煮好,他去卧室找衣服去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钟述岑就搬着凳子坐在林映羡旁边,看她做衣服。林映羡和钟述岑说怎么裁衣服、缝衣服,“其实我还不精通,只能把我知道的,学到的教给你。” 对于做衣服,原主会一点,林映羡继承原主的记忆,但是在这两年多里没做过衣服,早已经生疏,这个月月初她试着踩一下缝纫机,才找到一点点感觉。 余大娘来家里坐的时候,林映羡就请教她怎么做衣服,余大娘家里的衣服都是余大娘做的,她对于做衣服非常娴熟。林映羡就在余大娘那里学怎么做衣服。 这个时候很少人会去买成衣穿,成衣的价格不菲,供应也不多,很多人都是家里自己做衣服。 钟述岑说:“没关系,我们一起学习。” “好。” 林映羡从旁边的柜子拿出碎布,教钟述岑怎么用缝纫机。 钟述岑和林映羡换了位置,他按着林映羡指导踩着缝纫机,缝纫机板面上那块碎布都要被他送到桌边。 钟述岑停下来,拿起那块碎布看,“线迹有些乱七八糟。” 林映羡也看向那块碎布,忍着笑意说:“没事,刚开始就是这样的。” 钟述岑见林映羡眼里含着笑,他不觉弯了眉眼,“你要好好教导我。” 林映羡点头说一定。 这时敲门声响起,钟述岑起身去开门,看到林映伟站在门口,问:“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林映伟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被家里赶出来了……”林映伟被林母赶出去后,没地方可去,就只能去林映羡和钟述岑这里。 钟述岑让他进来坐,林映羡给他倒杯热水,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林映伟把在家和周东红吵架的事告诉他们,“妈现在很生气,我道歉也没用。” 林映羡听到林映伟说周东红现在吃蜜饯非常上瘾,人都变样,脾气也暴躁,心中微微惊讶。小说里对这个描述不多,原来上瘾后带来的副作用是这样严重。林映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林家,不知道周东红现在是什么样子。 钟述岑说:“你明天下班再去好好道歉,说不定妈就原谅你了,她现在正生气,你说什么话,她也听不下去。大嫂可能是严重营养不良了。” 这个年代很多人都营养不良,但钟述岑觉得周东红不是一般的营养不良,是不吸收营养,身体处于饥饿状态,周东红无法感知到,还没有胃口吃东西。 林映伟一听到周东红是严重营养不良,心疼但是又很生气,觉得周东红不知节制,才造成现在这样,“家里真没虐待她,大家都要去上班,东红不用上班,她负责大部分的家务活,她又要带孩子,她觉得累。李婶又在她耳边天天挑拨离间,她更加不满了。吃蜜饯让她开心,就愈发想要吃蜜饯了,弄成现在这样。” 林映羡问:“大家有没有和她说过这个问题?” 林映伟说:“有,今晚大家都说了。幸好她离开的时候把荷包落在家里了,身上没钱买不了蜜饯,岳母肯定会管着她。其实我也很疲惫,每天下班回来已经很累,我还要安抚、照顾她们的情绪,带孩子。我夹在妈和东红中间很痛苦,双方都来责怪我。她们忍受一段时间,我也忍受了一段时间……我现在不想回家,也打算和东红冷静一下。” 钟述岑说:“如果你觉得回家烦躁,也想和大嫂分开一段时间,不如去申请住宿舍,在厂里住一阵,大家都不见面,各自冷静。” 第97章 检查 林映伟觉得钟述岑说得有道理,“厂里有个去外地的培训班,过年都不能回来,这两天就要走。之前领导问过我有没有想法,我想着九月还很小,东红又很累,就迂回地拒绝了。我明天再去问领导还可不可申请,如果可以,我就离开江城一段时间。映羡,述岑,我可能要打扰你们一两个晚上了。” 林映羡说:“没关系,不过大哥,你要睡客厅。” “书房不是有一张床吗?” “我和他吵架了,我们现在分房睡。” 林映伟看向钟述岑,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钟述岑看一眼林映羡,说:“我还等她原谅我。” 林映伟也不问他们为什么吵架了,免得问了害两人翻旧账,他们闹得更加不愉快,“姨妈还想着喊我们一家周日去她家吃饭,现在肯定是去不成了。明天我去找映婉,跟她说我们三个都不去,顺便让她给我拿衣服出来。” 林映羡想肯定是严姨夫看到钟述岑和省卫生厅的人吃饭,想找钟述岑探消息,找门路给他升职,他是市卫生局的。 这两年来林映羡见严姨夫的次数不多,但从他讲话的腔调和做派,还是有点清楚他为人的。小说里女主对严姨妈感情深厚,对严姨夫就一般般。 林映羡说:“嗯,你明天跟映婉回绝他们。” ……… 周东红和周母来家附近的医院检查身体,九月让周家大嫂带着。 两人从诊室出来神情有些恍惚,周东红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妈,你说那个蜜饯是不是有问题?医生都不信我是吃蜜饯才弄成这样的,我怎么会严重营养不良呢?我不是什么都不吃,我一点也不觉得饿啊。” 周东红本来就因为蜜饯上瘾导致身体吸收营养不足,再加上给九月喂奶,在家忙里忙外,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虚弱,有气无力。 周母说:“那个蜜饯肯定有问题,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吃蜜饯会吃成这样的,你说会不会放了罂粟?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以前吸鸦片的人有点像。” 周东红听到周母这么说都快急哭了,“我会不会戒不掉?九月会不会被我连累?严清那个人怎么这么坏,我要去报公安抓她。” 周母安抚周东红,“别急,别急。应该是能戒得掉的,你看你从昨天开始就没吃蜜饯了,只是心痒痒想吃,说不定能戒掉。明天我带九月来这里检查。那个什么严清肯定有问题,但是不能是你去报公安,知道吗?你以后还要回林家的,林家和严清家是有很亲血缘的亲戚,严清家也是有人当官当兵的。要是你去当了这个坏人,让严清家人把怒气都撒在你头上,你应付得过来吗?你说过那个严清跟一个有权势的高干子弟走在了一起,这样我们就更不能自己出面了。她肯定不止是卖给你一个人,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周东红现在六神无主,只能听周母的话了,其实她对蜜饯不只是心痒痒,是非常想吃,快要按捺不住了,只不过吃蜜饯带来的后果让她实在害怕,才把那股瘾压下来。“妈,我这段时间在家里住好不好,我不想那么快回林家,让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我想把这个瘾戒了。” 周东红靠在周母身上,周母摸着周东红的脑袋,怜惜不已,“好,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待着。” 第二天,周母带着九月来这家医院检查,医生说孩子没什么大问题,多加注意照顾就行。周母这才安心,要是九月出了问题,她女儿和林映伟这场婚姻是岌岌可危了。 ……… 纺织厂某会议室,厂书记看着初步定下来的脏器生化车间管理人员名单,又翻翻相关资料, “杨厂长,林映羡会不会太年轻?还不满二十岁的女同志去当一个车间副主任,我怕她应付不过来。名单上已经有一个方信,再来一个同办公室的人,我怕他们会拉帮结派,不利于整个脏器生化车间的管理。” 杨厂长缓缓地说:“年轻不是前进的障碍,是利器。沈湘一样年轻,你推荐后,我看他不错,也答应了下来。车间领导班子里三个副主任,一个书记和主任,除了林映羡,其余都是男同志,女同志也需要有展现领导能力的地方。梁副厂长,你也见过林映羡,你觉得她怎么样?” 从马明那件事开始,杨厂长就开始注意到林映羡,是个很会抓住机会往上爬的人,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无形中给了自己不少助攻,杨厂长也起了培养林映羡的心思,把她放到脏器生化车间历练一段时间,看她能力如何。 杨厂长觉得在脏器生化车间多双眼睛,他对车间可以有更好地掌控,他努力争取来的东西,绝对不能让人摘了桃子。 原本省里是打算单独设立一个生化制药厂的,杨厂长据理力争,省里也不敢作过多的冒险,想小步走稳,再迈大步,最终这个生化制药厂化为江城制药厂的下属车间,这个车间的规模和一个小型制药厂差不多,其中的各种设备和仪器更是昂贵…… 梁副厂长沉吟片刻后说:“我觉得是个能力不错的女同志,为人处事方面也很妥当,私以为年轻不是个问题,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听说生产车间那边的新规,其中有些是林映羡给出的意见,可见她对管理人员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至于和方信是同一办公室的,我觉得问题不大,两人在一个办公室共事也就三个月,两人男女有别,互相避嫌。顶多也只是熟悉的上下级关系。两人事先认识,日后到了脏器生化车间也可以减少磨合时间,让管理跟得上车间的运行……” 梁副厂长只是在杨厂长那边试探性地推荐林映羡当脏器生化车间的统计员,没想到杨厂长早就看中林映羡,没作过多思索就决定让林映羡当副主任,他愈发觉得钟红跟着林映羡会是个好选择。 厂书记看到杨厂长和梁副厂长一唱一和,心中有些郁闷,原本梁副厂长是他这边的,结果倒戈成了杨厂长的人。 第98章 相机 厂书记喝了口茶后,淡淡地说:“杨厂长和梁副厂长都觉得林映羡不错,我也觉得可以,对于林映羡当车间副主任,我没意见,我们再讨论其他人选。” 在沈湘当后勤科科长这件事上,杨厂长给了他面子,他想也应该给回几分薄面,一个车间副主任而已。 杨厂长和厂书记都定下林映羡了,其余几位也就没意见。 “我们还是要尽快定下名单,快要过年了,再不定下,我怕在座各位家门都要被人踏破,礼物被堆得满屋都是。”工会主席赵毅军这句看似在调侃,又有些意味深长,敲打着最近借机敛财的某些人。 在场的厂领导明白赵毅军的意思,知道该收敛了,但都开玩笑地接这个话题…… 一日,林映羡坐在办公桌前沉浸在工作中,快要到月末了,她又开始忙碌。 陈副主任看到她这样忙,打趣说:“小林,下个月月初就过年了,还有没有时间去办年货?” 林映羡抬头看陈副主任,说:“家里只有两个人,年货置办很简单,打算周日去买年货。” “这就是新婚,又单独有一个家的好处了。我家人太多,每年都很吵闹,我也想像你家那样过一下安静一点的年。” 梁书记搭腔,“大家庭过年有大家庭过年的乐趣,等到家里只有一两个人过年,你就知道冷清,年味不够了。小林和她爱人都是年轻人,他们过这样的年会觉得乐趣十足。我不年轻了,还是觉得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好。” 方信也加入过年的话题。黄副主任神情恹恹,对这种话题提不起兴趣,正为丢了脏器生化车间副主任的位置郁闷,心中烦闷无法疏解,他花了那么大心思,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天他不该去见田婵的…… 傍晚下班,林映羡遇到江立夏,江立夏推着自行车走向她,附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林映羡觉得这是个意外惊喜,她以为她会在脏器生化车间担任的是统计员岗位,觉得梁副厂长应该会在这个岗位上推荐她。 林映羡有些开心地说:“立夏,谢谢你和我说这个消息,明天中午食堂,我请你吃饭。” “不用,一个迟早都会知道的消息而已。映羡,过年只有你和你家述岑过吗?”江立夏佩服林映羡的晋升速度,去年的今天,林映羡还是包装组的普通女工,而现在她就快要成为一个大车间的副主任。王科长示意江立夏多和林映羡走近,没有坏处。 林映羡说:“嗯,我们两个人过,等到初二再去拜年……” 林映羡和江立夏一起骑车回家。在路上,林映羡忽然想明白是谁在出力了,是杨厂长,那天杨厂长来片剂车间巡查对自己有关注,还示意她站出来表现自己。她觉得可能是马明和许科长的事,让杨厂长留意到她了,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林映羡回到家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钟述岑还没回来。林映伟在来住的第二天就去外地参加培训了,要一个多月才回来。 林映羡夹着一块生蜂窝煤去到余大娘家,和她换了一块烧得红彤彤的蜂窝煤回来,这样生炉子更快更方便,三楼这几户人家都喜欢这样互换。 钟述岑没说今晚不回家吃饭,应该是会早回来,林映羡煮两个人的米饭,放在炉子上焖。 林映羡准备做腊鸭炖白萝卜,和鸡蛋炒咸菜。 腊鸭是在友谊菜市场买的,江城下面的生产大队做的腊鸭,过年时会在友谊菜市场出售,这种大队自产自销的鸡鸭是不用肉票的,就是价格比较贵,很受大家欢迎和喜爱。友谊菜市场有点像农贸市场,临近节假日的时候,会有农民自产的产品出现在市场里,供市民采购,且不用票,所以友谊菜市场在江城十分有名气,人流量很大。 等米饭快焖熟时,钟述岑回到家里,他闻到白米饭的味道。 他在门口换了鞋,将鞋放到鞋柜后,去洗了手,进到厨房帮忙。 林映羡看到钟述岑进来,说:“你今天没说不回来吃饭,我就猜你会回家吃饭,我准备了两个人的饭菜。” 钟述岑将围裙戴好,“你是不是遇到开心的事情了?” 林映羡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炉子上焖的是白米饭,你没有放红薯,土豆或者芋头。我猜你有开心的事,还没有到庆祝的时候,但你又想给自己一点奖励。” “钟述岑,你猜得很准。我快要升职了,但还没有正式公布。” “等到正式公布那天,我们一起去省图书馆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我记得你只吃那里的红烧肉。” “好。还是你带我去,我才发现那里的红烧肉做得很好吃。” 两人边说话,边在厨房做饭。他们之前说好的轮流做饭,慢慢只剩早餐是这样实行了,晚餐他们都是一起做。 晚上,林映羡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钟述岑拿着一台单反相机,对林映羡说:“映羡,我给你拍张照片。” “这是哪来的?”林映羡看到全金属机身,外搭一层皮饰的单反相机觉得有些新奇,相机上面刻着“df-1”。 这个年代昂贵的奢侈品,名为“海鸥”的国产相机,这时工人月工资平均三十多块钱,它的售价则是四百七十多元,足够林映羡交第二笔房钱。 “去年我去沪城出差,认识一位学者,我们偶尔有书信来往,他有票,我托他买的。” 林映羡坐在缝纫机前,钟述岑给林映羡拍下一张极有生活气息的照片。 拍完照片后,林映羡走到钟述岑身边,让钟述岑教她怎么用这个相机,她给钟述岑拍一张照片。林映羡对这种全机械的胶片相机感到好奇,还不知道要怎么用。 钟述岑把相机给林映羡,和她讲解胶片相机怎么使用,每一处构件是有什么功能,“胶片就是在这里更换……” 林映羡听着钟述岑的指引,了解这台相机怎么使用,她对着放收音机的柜子试着拍一张照片,聚焦,按下快门。 第99章 购置年货 林映羡眉眼弯弯地看向钟述岑,钟述岑的眼睛蕴着夸赞,深处尽是温柔。不知道为什么,林映羡觉得这样的目光灼人,是她错觉,还是钟述岑真的喜欢她…… 她眼帘半垂,看着手中的相机,思绪有些混乱。 “映羡,你的眼睛里有我。” 林映羡惊讶抬眸望着钟述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钟述岑这句话,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对钟述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钟述岑不需要林映羡回应什么,他只需要知道林映羡对他是有感觉的,他主动就好,“映羡,我喜欢你,很喜欢。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喜欢,只是那时我不懂什么叫喜欢,我每天和你一起,不管是和你做有趣的事,还是无聊的事,我都乐在其中。我钟情于你,想与你共度余生。” 林映羡想这不再是她的错觉。 钟述岑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到林映羡的唇上,粉嫩湿润,他不想移开视线。钟述岑和林映羡说他的想法,“羡羡,我想要吻你。” 林映羡的睫毛轻轻颤动。 钟述岑温热的掌心轻握林映羡的细颈,低头吻住她的唇,最先是试探和青涩,渐渐变得深入炽热,极具有侵略性地攻占城池。 林映羡一开始被动接受,一只手抵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握紧了相机。慢慢,林映羡不觉地迎合着他。 林映羡快要喘不过气,感觉要窒息时,钟述岑与她唇瓣微微分离,不到片刻继续吻下去,比刚才的吻更加激烈。 钟述岑的手掌护住林映羡后脑,扣紧她细腰,他们下到沙发上。林映羡拿着相机的手无力地撑在钟述岑的胸膛,钟述岑将相机放到茶几上,握着她这一只手搭沙发扶手上,十指紧紧交合在一起。他们身体越贴越近。 不知过了多久,钟述岑才结束这个吻,把林映羡抱在怀里,轻抚她后背,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肩窝。 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 ……… 周日,林映羡和钟述岑去采购年货,下周五就是除夕了。 一年一度的春节即将来临,大街上人潮涌动,车辆在人群中穿梭,商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供应充足。林映羡看到此景,觉得这也是这个时代别样的繁华。 72年开始人民日报不再强调过一个革命化、节约化的春节,属于春节的浓郁、热闹氛围渐渐回归。今年的过年氛围更加浓郁,敏锐的人们感受到生活正悄然发生变化…… 春节时的各种票证会增发,政府部门会让街道办的工作人员给居民们发额外的春节票证,比如平时每人每月只发五两肉票,到了春节会发一斤肉票。蔬菜短缺的问题也逐渐被解决,从下个月开始副食品公司不再发放蔬菜票。 副食品公司里人头攒动,墙上还有“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春节是人们最舍得花钱的一个节日,不管日子过得好坏,都会尽力过上一个好年。 林映羡和钟述岑来到副食品公司买糖果、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还有面条、调料…… 林映羡看到有一个柜台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钟述岑问她:“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过年当然是要凑热闹,林映羡欣然答应。两人挤进了人群里,没有明令规定要排队的,大家都不爱排队,都是人挤人,凭的是手快眼快。 林映羡挤进柜台,大家在买一种叫中东蜜枣的零食,她看着营业员称的蜜枣,感觉好像椰枣。 林映羡问旁边买到蜜枣的一位大娘:“大娘,这蜜枣好吃吗?” “好吃,哎呦是真的甜,甜到心里去了,肉厚又绵软。” 林映羡一听,感觉这大娘显然是回头客了。 过年买这种香甜的蜜枣无论是送人,还是在家待客都十分体面,这个时候很多人喜欢吃甜食。 林映羡和钟述岑也喜欢吃甜食,但这种加工过的水果,她不知道钟述岑喜不喜欢,她问:“述岑,我们要不要这个蜜枣?大娘说很甜。” 钟述岑想了想,说:“可以尝尝。” 林映羡买了半斤,打算尝尝鲜。 钟述岑护着林映羡,两人从拥挤的人群走出来,林映羡感觉自己的头发都乱了,钟述岑帮她拢好散落的几缕头发,“整理好了,我们接下来要去买什么?” 林映羡拿出年货清单,“白糖、红糖、豆酱、酱油……这些还没买。” 钟述岑指着一个方向说:“前面就有副食调料的柜台,我们过去那里。” 副食品调料柜台的队伍就十分井井有条,要是人挤人,不小心把酱和油打翻,就得不偿失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副食调料的柜台遇到张大娘,小虎紧跟着张大娘买,几个月不见,小虎长高了一些。 张大娘见到林映羡和钟述岑有些高兴,“近来过得可好?” 钟述岑说:“我们过得还好。姨婆膝盖好些了没,还经常去医院针灸吗?” 张大娘说:“还是老样子,明明院子人多,但你和小诚不在家里住了,我感觉冷清了不少。院子里的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粘火柴盒的活,日子慢慢地也过得下去……” 钟述岑知道罗诚离开江城,罗诚离开前还去找了钟述岑,和他道别。 排队的时候,林映羡和钟述岑跟张大娘说着话打发时间,小虎现在上学了,比以前更加懂事,上学回来帮和张大娘一起粘火柴盒补贴家里。罗诚跟钟述岑、张大娘偶尔会有书信来往。 轮到林映羡他们买调料了,钟述岑从篮子里拿出早已洗干净的瓶瓶罐罐给营业员打酱油、豆酱和菜籽油,林映羡则让另一个营业员称盐、糖,还买了一包味精。等营业员结算好后,林映羡把钱和对应的票都递过去。 两人在副食品公司买齐需要的东西,骑车回家一趟,再去粮站买米面和土豆、红薯。今天他们要走两趟,副食品公司、粮站…… 第100章 年前打扫卫生 严清和严楹书陪着严姨妈来副食品公司购置年货。她们还在门口看见林映羡和钟述岑骑车离开。 严姨妈有些不满地说:“映羡这个人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喊她到家里吃顿饭都摆架子,说忙没空。”林母没说家里和林映羡那里都吵架了,心情不好不想去,就说过年忙,都没空。 严楹书说:“快过春节了,忙正常,就周日有空,还要添置年货。她一个普通工人,说不定最近天天加班加点工作。” 严姨妈一听,她的气消了一点,“她要是来家里吃饭,说一下她的难处,说不定我还能向制药厂的领导推荐一下她,让她不用一直做什么包装女工。” 严姨夫在怨严姨妈连请亲戚来家里吃饭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严姨妈受气不免把气撒在林家头上。 严姨妈念叨了一会儿,就开始去买东西了。 因为买的东西比较多,三人分开去买年货,至于严姨夫,他去见朋友了,没空来买年货。 严楹书看到一个认识的人沈湘,沈湘也看向严楹书,走了过来,“一个人来买年货吗?” 严楹书说:“和我妈,还有妹妹一起来。你今年留在江城过年吗?” “是,我还是第一次在江城过年,来感受过年的热闹。”严楹书和沈湘是在一个乐器店认识的。严楹书因为她和钱众望的婚事烦闷,无处发泄,看到乐器店里的钢琴,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后面她习惯去乐器店弹钢琴,也没有人买那台钢琴。严楹书是跟严奶奶学的钢琴,后来严奶奶知道她不是严姨夫亲生后,开始不喜欢她,她也识趣不再去严奶奶家。 沈湘去乐器店买口琴,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是严楹书在弹钢琴。 后来严楹书跟着严姨夫去了一个饭局,在那里她再次见到沈湘。沈湘替她解了围,两人开始来往…… 而严清遇到了张大娘,张大娘一看到严清就拉着小虎躲开。严清上前拦住张大娘,她感觉张大娘见她好像见到瘟神一样,和罗诚一样态度转变得太快了,她想问个清楚。 张大娘根本不想见到严清,她挤出笑容说:“严清同志好巧啊,快过年了,大家都忙,我还有事要忙,不和你多聊了。”张大娘拉着小虎就要走。 严清把张大娘拉到一边,“为什么看到我就躲,说。” 张大娘看到严清的眼神,觉得这小姑娘实在不是善茬,她怎么可能说真话,这种事她都想躲得远远的,要不是她和罗诚曾经参与过,她还想过报公安。 “你看,你现在露出真面目了。我就是看你待人不真诚,搞得罗诚这么伤心,我才不想见到你的。你明明跟罗诚走得近,还和别的男人来往过多。” 说罢,张大娘就和小虎离开了。 严清听到张大娘的话,好像明白了罗诚为什么突然对她冷淡,是因为她和别人走得近,罗诚感觉真心错付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粮站买好粮食,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因为他们回家后要进行年前最后一次大扫除,不想再花工夫下厨做饭。 林映羡穿上很旧的破工作制服,她给钟述岑分了一顶白帽子,钟述岑以前插队农忙穿的旧衣服也还在。林映羡拿出两对袖套,袖套是她自己用缝纫机做的。 两人将打扫卫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后,开始干活。 家里的床单、被套、窗帘、沙发垫的套子……都要拆下洗干净。 炉子上的热水壶在不断烧热水,林映羡和钟述岑要用这些热水将冷水调成温水,这样他们洗这些东西的时候,不会冻伤手。 那些东西洗完,林映羡和钟述岑拎着桶去到楼顶晒,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太阳快下山了,不过楼顶上的风格外大,可以吹个半干。他们也不想着一天就能晒干,打算明天再晾一天。 洗完床套那些物件后,林映羡和钟述岑都认认真真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家具的每一寸地方,打扫干净。 到了晚上八点多,打扫完卫生,林映羡洗了澡,坐在沙发休息才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因为这一周,她和钟述岑都忙,她也不想上班回来还要干大扫除那样的高强度体力活,她想休息,所以大部分的安排都挤在了唯一的休息日——周日。 收音机里传来的讲故事声音成了林映羡的催眠曲,无论讲书人是如何激情且有技巧地讲述故事,林映羡都听不进去。 钟述岑洗澡出来,看到收音机还开着,林映羡盖着毛毯在沙发睡着,钟述岑将收音机关掉,走到林映羡面前,俯下身轻轻叫醒林映羡。 林映羡没熟睡,很快就醒来,有些迷糊地看向钟述岑,“我好像睡着了。” “肯定是今天大扫除太累才在沙发上睡着,我抱你回房间睡。”钟述岑将林映羡横抱,林映羡任钟述岑抱起自己。 钟述岑说想要亲她,就真的只是亲,没做其他的。有一次钟述岑把她亲得迷乱时,就提出晚上要和她一起睡,他不想自己一个人睡。林映羡胡乱地应着他,他们由此开始同床睡。钟述岑就规规矩矩地睡觉,顶多有时会抱着她睡。林映羡觉得这样循序渐进挺好的。 ……… 严家,严姨夫喝得有些醉回到家里,严姨妈看到他这样不禁唠叨他,严清看到严姨夫这样感觉到厌烦,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折腾什么,没几年就退休了,安心待在原来的位置上养老不好吗? 不过严姨夫接下来的话让严清十分心惊。 严姨夫带有醉意地说:“老古他爸去世了,听说很有可能是因为过多食用一种在黑市出售的贵价蔬菜,前段时间菜荒,蔬菜票不够用,老古家又不缺钱,他媳妇经常买黑市上的蔬菜回家吃,一日三餐都在吃。老古他爸就这样没了。怪不得上次我看见老古,感觉他瘦了不少,气色也一般。还是我谨慎,黑市的东西碰都不碰……” 第101章 能屈能伸 老古托医生查了又查才锁定家里常吃的蔬菜出了问题,老古为此胆战心惊,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去医院检查说是养分摄入严重不足导致身体虚弱,让他注意调养,若是调养不好会出大问题的。 老古骂他媳妇买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害他上瘾,还把身体给搞虚弱了,最严重的是害得他父亲去世。他和媳妇也吵得厉害,互相指责。 严姨妈问:“老古有没有报公安,揪出贩卖问题蔬菜的人?” “今天老古去报案了,我觉得肯定那些黑市贩子踪迹不稳定,经过上一次黑市大起底,他们藏得更深了,公安查也不是那么容易查到的。” 严清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心神不宁地回到房间。严楹书看到严清听到严姨夫的话脸色都变了,这件事和严清有什么关系? 严清回到房间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到夜深,她才忐忑不安地来到空间,她再也没有以前来空间的惬意和欢快感。 严清看着满地的菠菜和大白菜,还有在山林里走动的猪和鸡,她原本想着在春节大赚一笔的,现在计划彻底落空。她不知道那些人对她空间出产的东西上瘾的后果是这么严重的,居然会吃死人。 她有察觉到有些人对空间的东西狂热得不正常,但是她想着空间出品的东西是好东西,狂热也没什么大问题,反而对她的生意起大作用。 她也吃空间出品的东西,她没有感觉到任何问题,只是严家其他人不怎么吃而已,因为有严楹书在,家里突然出现来路不明的东西,严楹书很容易怀疑到她头上来。 严清忽然抬头看向庭院的灵泉,或许是它在起作用,自己才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原来她辛辛苦苦赚取的喜爱值,收获的只是每月一滴灵泉。空间升级就是能为它赚取更多喜爱值,由始至终她的奖励也就是一滴灵泉。 果然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掉下来的都是会吃人的怪物。是她被这灵泉空间冲昏了头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 严清哀怨过后,很快想起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如果罗诚还在多好,现在他的喜爱值应该是满一百了,空间喜爱值有提示说满一百喜爱值的人会对她言听计从,她可以把这一切推给罗诚。 可惜罗诚十分小心眼和决绝,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走得近一些,也没跟她问清楚,就这样和她断了关系。她当初应该再认真追问的,如果知道罗诚是因为这个原因跟她疏远,她肯定能解决好这个问题。她不应该把罗诚逼得在江城混不下去回老家。 严清觉得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她应该收拾好残局。 严清对自己的乔装打扮不是很放心,那三个人都是混迹黑市多年的老江湖,精得很,说不定已经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了。他们也有可能窥探到自己的秘密,有好处的时候他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现在大难临头…… 她想到那三个人里的万山对她是百依百顺,喜爱值达到九十,当初也是他给自己介绍那两个二道贩子。 或许这个人将是突破口,助她渡过难关。 ……… 忙碌的周日,疲惫的周一,单休工作制度就这样累,林映羡坐在工位上困意袭来,要不是钟述岑昨晚给她按摩,她今天还会腰酸背痛,也幸亏今天没有很忙。因为快要到春节,大家要休息,很多资料都要提前准备好,所以她上周十分忙碌,这周轻松了一些。 她也不泡枸杞红枣了,决定去泡一杯浓茶醒神。 陈副主任去打过一次热水后觉得又远又麻烦,找了个理由说办公室太冷,要有炉子取暖,又说要有个热水壶顺便煮水,不浪费炭火。打扫卫生的张姨就多了装水和生炉子的活。 这段时间林映羡偶尔会听到张姨在抱怨陈副主任多事,娇生惯养…… 林映羡喝了半搪瓷杯浓茶,感觉精神,身体又暖和。她喝着茶看到方信脚步轻快地走进办公室,心情不错的样子,心想方信是应该知道自己进了脏器生化车间。 林映羡和方信问好,方信十分和煦地回应她。林映羡感觉今天方信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点转变。 方信坐在办公桌前喝着林映羡泡的茶,心想喝林映羡泡的茶剩下的次数不多了,方信对林映羡的感觉微妙,没想到林映羡背后有这么大的能耐,让杨厂长和梁副厂长都看重她。方信想到他培养的下属日后要一步一步爬到他头上,方信觉得有些憋屈。 方信品着茶,思来想去,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人家都攀上高枝当凤凰了,他还能跟凤凰较什么劲,不如好好相处,还能落得个好处。 想通后,方信又觉得自己有眼光,一眼看中林映羡这个凤凰,不断培养她,现在这个办公室就属他和林映羡关系好。 到了周二下午,脏器生化车间班组人员和管理人员名单公示,贴在制药厂的大公告栏上。 大家都涌到公告栏前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某些有内幕消息的人十分淡定地站在公告栏前。比如林映羡和钟红,钟红去了脏器生化车间包装组当组长,梁副厂长发力把自己的外甥女塞进去很简单,记过这个惩罚早已被抹掉。 这就是钟红的实力,林映羡从来不小瞧钟红,她也要借钟红的实力给自己用一用。 至于杨厂长那道力量,她要好好斟酌,杨厂长给她这个机会,就是希望她有出色的表现,日后能帮上大忙,天下没免费的午餐,她受了杨厂长的好,也要表现出相应的价值。 ……… 晚上,钟述岑和同事李淙一起下班,李淙连连打哈欠,一脸困意地和钟述岑说:“述岑,整个实验室就我愿意陪你加班加点,给你当助手做实验了,你要好好记住我的功劳。我媳妇都怀疑我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天天那么晚回家。” 第102章 会议 钟述岑说:“一定,如果嫂子那里有什么疑问,可以来实验室找我,我跟她解释。” “不用你解释,她哪有胆子去实验室找人,她就只会窝里横。这几天还挺冷的,听说春节会回暖。” 寒风吹来,李淙直哆嗦,车都骑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我车技不错,要不然得摔个大跟头。” 李淙话音刚落,他就摔倒了。李淙的眼镜不知道掉哪里了,看不清,他现在就是个睁眼瞎,到处摸索,“述岑,帮我找找眼镜!” 钟述岑停下车,走到他旁边,帮忙找眼镜。天黑又没有路灯,钟述岑也看不太清,觉得他明天应该拿个手电筒放在包里。 李淙摸到一块软软暖暖的东西,瞬间爬开,嘴里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又觉得不对,念起了领袖的语录。 他后来一想,钟述岑还在,他不用太害怕,“述岑、述岑……” “发生什么事了?”钟述岑循着声音找去,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他去探了一下呼吸,还活着,“人没死,只是呼吸很弱。” 李淙瞬间放心了,“我找到眼镜就立马送他去医院,述岑你别把我一个人丢下。我现在就是个瞎子。” 李淙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钟述岑对他说:“眼镜找到了。” 钟述岑把眼镜给李淙,李淙带上眼镜后眼睛重见光明,胆子也大了,凑近看那个躺着的人,“还活着,还活着……述岑,我们把他送去医院吧。” 钟述岑把人绑在李淙背后,两人骑车去附近的医院…… 职工大院三零一,林映羡窝在沙发上看书,身上盖着羊毛毯,她看到钟述岑进屋,“回来了,今天比平常晚一些。” 钟述岑坐在林映羡身旁,说:“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倒在路上,我和同事送他去医院,所以晚回来。” 他和李淙去到医院,他在医院门口看车,李淙把人扔到急诊那里就走了。好人好事做到这里就行了,不要求有回报,但也不想有麻烦,不知道这个人惹上谁了,居然是中毒。 林映羡放下书,正色说:“钟述岑同志这是做了好事,值得夸奖。” 钟述岑将自己脑袋埋在林映羡颈侧,手在林映羡后背轻轻摩挲,“让我抱一会儿,当作给我奖励。” 闻言,林映羡停下推开钟述岑的动作,不说嫌弃钟述岑在外面风尘仆仆,一回来就抱着她的话。 “映羡,你是不是换了一款雪花膏?” “今天新买的。” 钟述岑抬起脑袋,“今天是不是正式公布你升职了?” 林映羡轻轻点头,“下午才公布名单的。” 钟述岑怀着歉意说:“对不起,我没有遵守之前的约定。” “没关系,你原本就说今天有事不能早回来,公布这种事,你我都不是事先知道的。”林映羡不会为这种事感到失落,各有各的事业要忙碌,双方的时间不一定会契合,她也不会亏待自己。 “我想弥补过错,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林映羡认真想了一会儿说:“等到初一那一天,我们再去那家国营饭店吃饭,就当作我们俩人一起庆祝,庆祝也不是一定要拘于公布当天的。” ……… 周四,林映羡和方信一起去厂委办公室,几位厂领导要见脏器生化车间的管理班子。 陈副主任看到两人离开后,感叹说:“方主任和小林是真有能耐,现在大家都说我们片剂车间藏龙卧虎。哎,以后不能叫小林了,得叫林主任。这才多久,级别都比我高了。” 梁书记不接他这个话茬,反而开玩笑说:“老陈,以后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 黄副主任面色铁青,暗恨林映羡抢了自己脏器生化车间的副主任。 并不知道办公室发生小插曲的林映羡和方信来到厂委办公室。 厂委办公室的何干事带着林映羡和方信进一个会议室,“两位先在这里坐一下,大家互相了解。”会议室里已经有一个人在坐着。 在厂委办公的人都是干部级别,方信待何干事很客气,说麻烦何干事带路了。 何干事微微颔首,就离开了会议室。 方信看了一下会议桌,连一杯水都没有。 方信抬头和对面的韩图特视线相撞,那人认识方信和林映羡,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 前天韩图特看到名单里有自己的名字,心情十分郁闷,找了领导问原因。 他原本是生产科的统计员,结果领导把他调到下面的车间里当统计员,说是脏器生化车间跟厂里的其他车间不一样,他级别没降,但他觉得车间都一样归生产科管,日后见到昔日同事都得低一头,明面上是平调,实际上他是被降职了。 他反复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领导不喜欢,要把他调走。直到早上他听到同事讨论科里要新来一个统计员,他才明白自己是要给人腾位置才调到脏器生化车间的。 韩图特看到林映羡都爬到他头上当他的领导,心情更加糟糕。他怎么这么倒霉……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整个脏器生化车间的管理人员都到齐了,厂书记和赵毅军才走进会议室,后面还跟着两位秘书。 厂书记和赵毅军刚坐下,何干事就来给他们倒茶,脏器生化车间的几人沾到他们的光,终于喝上一口热水暖身体。 厂书记和赵毅军都各自发表讲话,讲脏器生化车间的重要性,他们要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来促进脏器车间的运转,还说二月中旬开始他们要进行培训,熟悉了解脏器车间的工作流程。 会议室里人不多,没人敢开小差都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记一下笔记。 无论是大车间还是小车间,最受领导重视的时候就是筹备完毕,即将运作的时候,被吹得天花乱坠,持续受重视和支持的只有带来高效益的车间。 各方都投入大量精力来筹备脏器生化车间,备受瞩目,江城乃至全国第一条辅酶q10生产线就建在这里,还有一些价格不菲的生物产品也将在脏器生化车间生产。 第103章 贴春联 有巨大的机遇同时也面临严峻的挑战。生产线是否能顺利运行,药物出口时又是否能通过检验顺利进入国际市场……这一切都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有很多人看中它后面的巨大效益,把它当作金疙瘩,趋之若鹜。有些人则对脏器生化车间不看好,持以保守心态,对它避之唯恐不及。 林映羡自然是看中里面的机遇,风险也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她没有可吃亏的地方。 会议结束,林映羡收拾好东西起身,跟着大家离开,杨厂长只是在会议途中进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什么话也没说。 林映羡和杨厂长也没有什么眼神交流,但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在别人眼里林映羡能当上脏器车间副主任的位置是梁副厂长在起作用,杨厂长和厂书记的暗中较量给了林映羡上位的机会。 因为林映羡和杨厂长没有过任何的私下来往,他们也没有任何私人关系,反观林映羡和梁副厂长,林映羡跟他的侄女走得很近,自然地认为林映羡是梁副厂长这一边的人,杨厂长只是顺水推舟削弱厂书记对脏器生化车间的掌控…… 在回来的路上,方信就和林映羡说:“我们办公室有炉子取暖,出来的时候忘记把外套给穿上,坐在厂委会议室里冷得要命,那个何干事一杯热水都不给我们喝,等领导来了才假惺惺关心我们,给我们倒热水喝,实在是太怠慢人……”方信和林映羡吐槽了一路何干事,从前方信从来不会这样和林映羡亲近讲话。 林映羡感受到这种变化,不问也不说,自然地接受这种变化。 ……… 周五早上,林映羡醒来,她被钟述岑抱在了怀里,她轻轻地推一下钟述岑,钟述岑很快就醒来,今天他们要早起贴春联。 春联是林映羡写的,昨天晚上林映羡就写好了对联。林映羡和原主都会书法,也都下过苦功夫学。钟述岑会倒是会,但是不如林映羡写得好,所以决定由林映羡来写春联。 林映羡在厨房灶台上开火熬浆糊,是用面粉熬的。钟述岑在卫生间洗漱。 浆糊熬好,钟述岑给台式风扇插上电吹凉浆糊。趁着这个时间林映羡去洗漱,钟述岑给冲藕粉、煮鸡蛋,将昨天买的馒头蒸热。 两人快速解决完早餐,就抓紧时间贴春联,因为他们等会儿还要去上班。 要贴的春联被铺在地上,林映羡和钟述岑将浆糊均匀涂在春联背面。 钟述岑先贴家门口的春联,林映羡给他看贴得正不正。 两人贴春联时,马敬芬家门打开,她家也在贴春联,屋里地上都是春联,她两个孩子在给春联涂浆糊,家里十分热闹。 马敬芬和她丈夫拿着凳子和春联走出来,林映羡跟他们打招呼,“芬嫂早。” 马敬芬笑道:“我们家几口人都不如你们两口子快,门上的春联都快贴好了。” 林映羡和马敬芬偶尔说着话,门上的对联贴好后,林映羡和钟述岑就回屋给房门、厨房贴春联。 林映羡来到办公室,今天她不是第一个到,方信和梁书记都来,他们坐在办公室的木沙发上。 梁书记见到林映羡,调侃道:“映羡今天比之前晚到,是不是在家忙活着贴春联?” 林映羡把包放到工位上,“是,书记家的春联贴好了没?” “我来上班的时候刚开始贴,家里人多,不用我动手。” 办公室里的人喝茶聊天,梁书记还带了一些糕点来和大家分享。 除夕这天,大家都无心上班,只是走过形式来在工位上待着,到了下午工人们都悄悄溜班。领导们当作没看到,因为他们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过除夕做团圆饭了,除夕一大堆事情要忙活。 从六十年代末开始,春节是不放假的,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制药厂的工人可以在春节期间请假,除夕那天不给请假外,初一到初四,不管是什么请假理由,领导都会批,这是约定俗成的做法。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去举报,因为大家都想要休息,单休的日子,一年到头没几天是可以安心休息的,不用上班的周日都被大家安排得满满当当……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办公室里只剩林映羡和方信、黄副主任在,林映羡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林映羡拿起她的斜挎包和厂里发的过年福利时,黄副主任叫住了她,让她去生产科办公室送文件,说非常着急。林映羡想着送完文件就回家,手上的东西并没有放下。 黄副主任对林映羡说:“等会儿送完文件,回来帮忙干个活儿。” 林映羡觉得黄副主任就是不让她下班回家,今天大半天,黄副主任都十分空闲,不是跟人聊天,就是出去闲逛,回来办公室就喝茶吃点心,等到她快要离开了,黄副主任才坐到工位上开始忙活。 林映羡倒要看看这黄副主任是要耍什么花样。林映羡没有任何异色接过文件,把东西放回工位上。 林映羡去到生产科办公室,门已经紧闭,她敲了一会儿门,没有人应答,办公室里的人应该都回家过除夕了。 林映羡原本想回去,转念一想打开文件纸袋,里面只有几张白纸。林映羡去楼下找搞卫生的王姐,问她有没有生产科办公室的钥匙,王姐说有。 林映羡说:“王姐,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开个门?我要进去办公室放文件,我车间的副主任说这份文件十万火急,一定要在今天送到。可是现在办公室里好像没有人了。” 王姐答应得很爽快,说没问题,她还说:“你车间的副主任是不是在整你?生产科的人早就在中午走得七七八八了,再着急的文件,生产科的人起码得在初三才能看到。” 林映羡叹气:“我也不知道,但领导有吩咐,我也只能照做。” 王姐看她年轻,觉得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领导,领导给她穿小鞋。 第104章 除夕 林映羡跟着王姐重新回到楼上,她们看到韩图特在锁门,王姐喊住了韩图特,“这里有个车间来的同志要来送文件,刚才她上来没找到人,还下去找我帮忙开门,这份文件很重要,她领导嘱咐她今天一定要送到。” 韩图特一看是林映羡,立即把刚锁好的门打开,客气地对林映羡说:“进来吧,文件是要送给哪位领导?” “是送给白副科长。”林映羡进到办公室,王姐也跟在身旁。 “白副科长?他办公室的门不锁的,可以进去。要是把文件送给科长,我就无能为力了。”韩图特拿过林映羡手上的文件纸袋放进白副科长的办公室。 王姐问韩图特:“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有东西落在工位上,又走回来拿东西。” 林映羡跟韩图特、王姐道谢后,离开生产科办公室,回到片剂车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黄副主任在。 黄副主任看到林映羡两手空空回来,他在回办公室前明明去生产科办公室看过了,办公室门紧关着,没有人在,他问:“文件送到了吗?” 林映羡说:“送到了,主任,您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做的吗?” “什么?送到了?”黄副主任也没有心思给林映羡布置别的任务了。 “送到了,您不是说很着急吗?刚好生产科的统计员回来,要不然我就扑空,送不到文件了。”林映羡一脸庆幸地看着黄副主任。 黄副主任语气生硬地说:“你拿错文件了,要交的不是那份文件,如果不拿回来,你后果自负!”黄副主任把责任都推到林映羡身上。 林映羡神色冷淡,“主任,并不是我拿错,是你亲手递文件给我,当时方主任也在场看到。文件送到副科长的办公室了,你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去。” 林映羡拿上东西就要离开,黄副主任吼道:“简直是小人得志,居然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 林映羡走到黄副主任的办公桌前,“我是小人,主任您这样的伪君子也不遑多让。您是什么货色,我很清楚,那天厂领导巡查,您迟迟不来的真实原因,我也清楚。惹怒我会有什么后果,希望您能掂量一下。主任,我不希望我因为那份文件而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这件事责任全在您身上。您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把自己摘清的同时,也不把我牵涉上。” 说罢,林映羡就离开了办公室。 黄副主任一气之下把桌面的东西扫到地上,坐在椅子上独自生气,根本没有人可以给他发泄情绪。他还真奈何不了林映羡,林映羡很快就要离开片剂车间,虽同为副主任,但是林映羡级别比他高,林映羡手里还握着他的把柄。 他原本是想趁着自己还能指挥林映羡,对林映羡耍几下威风,给自己出气,结果戏耍人不成,还让人给威胁一番。 黄副主任自我调整过后,他还是要向现实妥协,迅速跑去生产科办公室,他拍了很久的门,没有人在。他没有林映羡那么好运,会有人来给她开门。 黄副主任回到车间办公室,将他刚才扫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好,锁好门,又去一个相识的生产科科员家里,问科员拿钥匙。都快过年了,两手空空上门求人,黄副主任也得不到主人家的好脸色。 黄副主任低声下气求得科员拿到钥匙后,再匆忙回制药厂,他走到生产科所在的办公楼发现楼梯门口已经被拉上闸门。他看一眼手表,过了下班时间。黄副主任在除夕这一天积了一肚子的闷气。 ……… 林映羡在楼下锁车,马敬芬一家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下楼,他们准备骑车回老家过年,余大娘已经提前回大队忙活过年的事。 林映羡和马敬芬互道新年好后,她就走上楼。 钟述岑在厨房忙活,他杀好了鱼,正在剁鱼蓉,用来做鱼丸。他和林映羡准备做萝卜丸、鱼丸、猪肉丸过年。 林映羡回到家里,洗好手,来到厨房,她戴上围裙,跟钟述岑一起备菜。 钟述岑停下剁鱼肉的动作,“厂里是临时有什么事吗?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些回来。” “办公室的领导让我去送文件,就晚一些回来,没什么事。今天所里给你批了几天假过春节?”林映羡打开水龙头洗白萝卜。 “五天,初六去上班。我特意多请一天假休息。” “是该好好休息了,你前段时间过于忙碌。”人也不是铁打的,林映羡还有点怕钟述岑身体会出什么问题。 钟述岑剁好了鱼蓉、肉蓉,林映羡也把白萝卜刨成丝,莲藕切成丁,他们一起做丸子。莲藕丁放到肉蓉里一起搅拌,林映羡觉得这样的肉丸吃着不会很腻。 林映羡来给丸子调味,钟述岑对这些还不太懂。 钟述岑先把萝卜丸子、肉丸炸好,再来炸鱼丸,免得其他丸子沾有鱼腥味。林映羡在旁边指导他炸丸子。 满厨房都是油香味和肉香味,各家各户做年夜饭的香味从窗户飘出,大院里都是各家的饭菜香味。 丸子都炸好后,钟述岑夹起一颗肉丸,“映羡,尝一下,看味道怎么样?” 林映羡握着钟述岑拿筷子的手,咬一口肉丸,仔细品尝后,眼睛弯了起来,“味道合适,好吃。” 闻言,钟述岑十分自然地一口吃掉那一颗咬过肉丸,说林映羡很会调味。 林映羡看了一眼他,又看向筷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又很快恢复正常。虽然他们接过很多次吻,但林映羡还是觉得钟述岑的举动很暧昧,有些不习惯。 林映羡说:“丸子都做好了,我们拿出去,放到餐桌上继续晾凉?” “好。” 林映羡盛出一些肉丸做红烧丸子,钟述岑将剩余的丸子都端到餐桌上,回到厨房和林映羡开始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第105章 初一 到了晚上七点多,他们才吃上年夜饭。红烧丸子、芋头蒸排骨、红烧鲈鱼、白菜粉丝虾干煲、板栗炖鸡,这四菜一汤对两人来说十分丰盛。 钟述岑拿出了之前买的啤酒,过年的时候每户会有两瓶啤酒供应。林映羡酒量一般,过年了她也想小酌一下,她和钟述岑觉得不能浪费那两瓶啤酒的票,他们就买了两瓶啤酒过年喝。 林映羡倒好啤酒后,她和钟述岑干杯,“新年快乐!” 柜子上的收音机播放着关于过年的各种新闻讯息,外面的鞭炮声传来。 吃完年夜饭,林映羡和钟述岑下去放鞭炮,烟雾缭绕,鞭炮声不断响起。 两人放了鞭炮后,又玩起摔炮。 摔炮是钟述岑买回来了,昨天他下班回来看到有孩子在楼下玩摔炮,他觉得有意思,也想在除夕夜和林映羡一起玩摔炮。 林映羡没有玩过摔炮,对于钟述岑的提议也感兴趣。 于是今天下午钟述岑就买了十来个摔炮回家,他买的是小摔炮,像铅笔那样的粗细,一寸长短。一般是小孩玩这种小摔炮,而大摔炮是大人玩的,危险系数高,大摔炮扔出去,会发出“轰”一声巨响。 他和林映羡只是好奇,趁着过年玩乐一下,并不想玩那种危险的大摔炮。 林映羡找了彭婶家的小桉来当她和钟述岑的老师,教他们怎么玩摔炮。 小桉年龄虽小,但对摔炮这种玩乐十分在行,说得头头是道。 林映羡跟着小桉的指导,用拇指和中指捏住炮身,食指压住炮的顶端,把包炸药的那头对准地面,扬起手臂,用力往地上甩。“啪”,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映羡一甩完就捂着耳朵,想往远走,楼下到处都是孩子在玩摔炮,还有大人在发鞭炮,林映羡躲不到哪里去。 钟述岑搂着她的腰,嘴角含着笑意说:“跑不掉的,越跑越危险。” 林映羡也笑着看他。 钟述岑只搂了一下就放开林映羡。 林映羡多玩几次,对摔炮也没有一开始的害怕。 林映羡楼上的一住户的儿子玩心大,胆子也大,年龄和林映羡差不多大。 他在玩一种很大的摔炮,俗称“炸弹”,它是介于雷子和炸弹之间的摔炮,有大拇指粗细,一寸半长,可以用手直接往地上摔,声响很大。很危险,小孩子绝对不能玩,胆子小的大人也不敢玩这种摔炮。 这人在玩摔炮时,旁边的人离一丈远,还必须捂住耳朵才能抵挡住那种恐惧。 林映羡听到几次巨响后,有点受不了这种声音,她和钟述岑也凑够玩摔炮的热闹,她就把剩下的摔炮给在旁边的彭大嫂,让彭大嫂看情况给小桉玩。 她和钟述岑回到家里,把门窗都关上,她感觉耳朵清静了一点。今天没烧煤炉子,不用开窗透气。 睡前林映羡递给钟述岑一瓶润肤膏,“天气冷,外面风也大。抹一下,免得皮肤冻裂。” 钟述岑说了谢谢后,接过装有润肤膏的铁盒子,他闻着,感觉味道很淡,林映羡教他怎么抹。 钟述岑抹完润肤膏后,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金属扣的皮革钱包,“我见你用的荷包不方便,给你挑了一个钱包,当作新年礼物。” 两人没有商量讨论过,心照不宣地给彼此送新年礼物…… 初一这一天,林映羡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每次周日休息,她都不睡懒觉,因为只有一天休息时间,大部分时间花在睡觉上,她感觉有些不值得。钟述岑也跟着她一起睡懒觉。 林映羡起来的时候刚好可以吃中午饭,钟述岑加热昨天做的丸子,还有吃剩的板栗炖鸡。林映羡在炉子上焖白米饭。 解决完中午饭后,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钟述岑骑车载着林映羡去江城有名景点清湖,途中经过跨江大桥,他们停下来,林映羡站在桥边,迎着风,钟述岑给她拍照。 学会怎么使用这款胶片相机的林映羡也帮钟述岑拍了照片。 可惜的是没有路人会用相机给他们拍照,他们没有留下合影。他们打算今天用完相机里的胶卷,等明天照相馆开门,拿胶卷去洗照片。 林映羡和钟述岑去到清湖时,清湖所在的公园人来人往。他们去租了小舟,泛舟游湖。 可以租借的小舟数量,相比于热闹的岸边,广阔的清湖显得十分幽静。 林映羡拍下岸边热闹的场景,也拍下钟述岑划船的背影。 等到湖中心,钟述岑停下划船,任由小舟漂浮,他和林映羡边聊天,边欣赏清湖景色。 小舟游到岸边后,钟述岑归还小舟给工作人员,他和林映羡在公园里散步,看到一个拿着相机的男同志,钟述岑拜托他帮忙拍照。 男同志热心,爽快答应。林映羡和钟述岑终于留下了在新年游玩时的合影。 公园的露天舞台有文工团在唱八大样板戏之一的《智取威虎山》,林映羡和钟述岑驻足观看,越来越多人前来围观。 尽管大家已经听过很多次这样的样板戏,但还是很爱凑这热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鼓掌叫好。 林映羡和钟述岑又去到了百货大楼逛,林映羡感觉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营业,今天是初一,百货大楼也十分热闹。 百货大楼里新出一些电动玩具,孩子们围在柜台边,踮起脚,看营业员给他们示范怎么玩这些电动玩具。 这个玩具柜台无疑是今天最受欢迎的柜台之一,大人小孩都往那围观。玩具猫眼睛紧盯着铃铛转圈,玩具母鸡每移动几步就下一个鸡蛋,有个玩具人偶拉着手风琴…… 钟述岑买了一个拉手风琴的玩具人偶送给林映羡,“里面的曲子挺好听的。” 林映羡拿着玩具人偶,听了一会儿,“好像在不断重复播放这一段音乐。” 钟述岑去问了营业员,营业员说这个人偶只会播放半首音乐。林映羡安慰当了冤大头的钟述岑,“人偶和手风琴做工很有特色,拿来当装饰品也不错。” 第106章 拜年 他们在百货楼逛的时候,遇到了严楹书和沈湘,两人说说笑笑,林映羡意外两人会走在一起。 在小说里,严楹书和沈湘没有任何交集。 沈湘之所以是男二,是因为他后期在商场上跟严清的对手戏多,他和严清亦敌亦友,是惺惺相惜的对手,两人的关系也有些暧昧。 沈湘是作者重点着墨的男性角色之一,在后期的戏份比身份敏感,少出场的男主还要多。男主在前期着墨挺多的,在省卫生厅当副科长,钱家觉得这个岗位安全,远离是非。男主的工作悠闲,所以他经常有时间去追求女主。七十年代末后,男主就在官场上大放异彩了,后面男主的戏份就变得很少…… 严楹书看到林映羡,她立即收敛了笑意,她走到林映羡跟前,跟林映羡寒暄了几句才进入正题,“映羡,能不能当作没看见我?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 在这个年代,未婚男女走在一起确实要很注意,林映羡说:“我会当作没看见的。” 严楹书又看向钟述岑,钟述岑也说会跟林映羡一样,什么都没看见。 严楹书道谢后,她把买的一纸袋中东蜜枣塞在林映羡手上就走,很快她和沈湘消失在林映羡眼前。 林映羡看着手上的蜜枣,有些无奈,钟述岑不怎么喜欢吃蜜枣,家里的蜜枣大都是她在吃,幸好半斤不算多。结果现在又来了一袋,她喜欢吃,也吃不了这么多。 钟述岑说:“明天去拜年,这一袋蜜枣可以带给爸妈他们吃。” 初二一早,林映羡就和钟述岑骑车回林家了,他们只待半天,因为她要和钟述岑去给路教授拜年。 林映羡走到楼上,看到以前刘家住的房子已经住进了新人家。 房子是抢手货,就算是那间屋子死过几个人,大家也不会很介意,现在破四旧,再讲那些鬼怪就容易被人抓住话柄了。 陶大娘见到林映羡,就猜测道:“你是林家嫁出去的大女儿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拜年啦?” 林映羡点点头,“是,大娘新年好。” 林映婉在屋里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出来开门,“二姐,你回来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进到屋里,家里的布置又变了一些。 里间的下铺堆放着箱笼,周东红的梳妆台也被放到下铺。因为梳妆台放到客厅,吃饭时逼仄不已,动弹不得。梳妆台放在客厅不到一个月,就被放到下铺去了。林映婉现在睡到上铺,床底还是放着土豆和红薯。 林映羡让林映婉把她带来的腊味和蜜枣放好,“今天初二,家里怎么关门?” 林映婉小声和林映羡说:“大嫂和大哥都不回家过年,楼里的人说什么都有,妈她想着九月,但她咽不下那口气,没去周家找大嫂。今年这个春节是过得冷冷清清的。” 林映伟给林母写了信,继续跟她低头,又寄了当地特产回来哄她。林母对林映伟气消,想儿子回来过年了。 但林映伟无法回来,他要在培训班学习。他问林母关于周东红和九月的情况,他也担心周东红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林母回信跟他说不知道,周东红一直待在娘家不回来,快过年了,也不把孙女带回来给她看看。林母明显还在生周东红的气,她认为自己没错,所以让她跟周东红低头是不可能的事。林母的回信没寄到林映伟那里。 林映伟也给林映羡写信,寄了特产,林映羡过年吃的海虾干就是林映伟寄回来的。林映羡回信问林映伟的近况,信同样还没寄到。 林母和林父听到动静也从里间出来,招呼林映羡和钟述岑。 林母给他们倒热茶,拿点心干果出来吃,问他们的近况如何。她听到林映羡说最近升职了,很是高兴,让林父去国营饭店买些好菜庆祝。 林母感觉家里总算是有件好事了。林父穿上外套就出门。 林母拉着林映羡悄悄问怀孩子的事,毕竟林映羡和钟述岑结婚好几个月了,她有些担心这两人可能不懂男女之间那点事。 林映羡说:“目前还没有想要生孩子的想法,我和述岑都在忙工作。” 林母一听感觉林映羡和钟述岑不至于懵懂不知,她也不催生,附和说:“你们俩还年轻,现在单位又提倡晚婚晚育,晚点生好,响应单位的号召。” 说到结婚,林母想起一件事,“听说严清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刚好勤书转业回来,可以参加她的婚礼,兄妹俩还没见过面。” 林映婉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不是各个单位现在都严格要求晚婚晚育吗?她怎么这么早结婚?” 林映羡也有点惊讶严清二十岁刚出头就结婚了。 她的经历复杂,又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长大,对婚姻看得很淡,持以无所谓的态度,她知道自己的婚恋观不正常。 而严清在家住得舒适,家里人也疼爱她,她又是穿越来的,有着正常的家庭教育,晚婚晚育的观念影响很深,在小说里,她也没有早结婚。 为此,林映羡有些好奇严清为什么会做出和小说不一样的选择。她感觉整一个剧情改变很多,她庆幸自己不需要依赖这剧情做什么事。 林母说:“要求是这样要求的,又不是强制性说不能结婚生孩子。严清也不在乎单位怎么想,男方今年满二十五,刚好可以结婚。” 林映羡觉得结婚时间变了,这结婚对象也有可能变,问:“表姐是和谁结婚?” 林母想了一下说:“姓钱,在省卫生厅工作,是个家世很不错的男同志。” 林映婉八卦起严清和她结婚对象的事。 林母对这件事也一知半解,只知道两人是自己认识的,处了一段时间。 林映婉吃着林映羡带来的蜜枣,说:“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涌去副食品公司买这个蜜枣,对这个外国货感到很新奇。今年过年多了不少新奇玩意,妈还买了朝鲜的明太鱼干。” 第107章 见闻 林母也拿起一颗蜜枣吃,“除了甜一点外,没有其他问题。我也买了,映羡,你等会儿也拿一袋回去。我特意留一袋给你的,还有鱼干也回去吃。” 闻言,钟述岑拿起茶杯,借着喝茶看了林映羡一眼。林映羡轻踢他的小腿,他觉得不痛,有点痒。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林父拿着三个铝制饭盒回来,“国营饭店的人还真是多,位置都被坐满了,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位。还是拿饭盒打包回来实在。我在那里遇到亲家母,她说东红身体不大舒服,要在娘家养一段时间,九月很好,让我们不用担心。她还说等东红病好,她跟东红上门来和你道歉。她没说东红生的什么病。文月,到时候亲家母给了你台阶,你也顺着下吧。说到底,东红还是九月的妈。” 林母闷闷地说:“到时候再说吧。” 林母最厌烦别人冤枉她,周东红还不和人解释她没有虐待儿媳妇,一副默认的样子,林母对周东红的印象是骤降。之前周东红怀孕,林母对周东红的态度好了一些。这件事之后,婆媳关系再次降到冰点。 林母和林映伟是一个性格,吃软不吃硬,要是周东红好声好气和她说话,讲自己有什么难处,她或许不会怎么生气,气也是气别人乱讲是非。周东红那天晚上直接和林映伟大吵,收拾东西回娘家,林母是生气至极…… 吃过中午饭,林映羡和钟述岑骑车往路教授家去,经过副食品公司,买了一网兜水果。 在外地工作的路教授儿子路叔也回到了家里,他一见到钟述岑,就拍钟述岑的肩膀,“一晃十几年过去,当年你还是个几岁孩子。现在都成家了,听爸说你的事业也在迈步前进中。” 路叔、黎姨跟钟述岑的父亲母亲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路叔大学毕业后去参军,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只能转业。 钟述岑跟路叔介绍林映羡,林映羡婉笑着向路叔问好。 路叔笑着应下,黎姨招呼他们坐,黎姨的儿子陪媳妇回娘家拜年,不在家里。 路教授从书房里出来,钟述岑和林映羡跟他说新年好。 黎姨看到林映羡手腕戴的表,问:“这块梅花表是什么时候买的?款式不错。” 林映羡抬起手腕,“是结婚的时候,述岑送的。您送的那块腕表很有纪念意义,我想把它收藏起来。” 黎姨听了有些高兴,她还以为林映羡不喜欢那块腕表,她送错了结婚礼物,“这块梅花表好,日常都可以戴着,还是述岑送的。” 路叔调侃说:“怪不得我不见你拿那块表出来保养,原来是送给映羡了。” 在场的几人里,路叔是属于话比较多的人,他在外地当公安局长,见闻丰富。大家冷场,没有话题可聊的局面出现。林映羡觉得他和路家人的性格不太一样。 路叔说了一个他在外地的见闻,“有个六十多岁的独居老人,腿脚不方便,出入不方便。他每月退休工资有六十多块,子女待他也孝顺,只是都在别的地方工作,不能常去看他,就给钱托了热心的邻居照顾一下他们的老父亲。 有一天,老人的女儿请了探亲假回家,发现老人瘦得不成样,瘫在床上起不来了,说话气若游丝。 女儿赶紧喊人送老人去医院救治,医生指责女儿虐待老人,害得老人的身体比八十岁的老人还要虚弱,再晚点送老人来医院,恐怕老人已经命丧黄泉了。那女儿听了医生的话气愤不已,拍电报喊家里兄弟回来,又去找邻居算账,报公安。 经过公安侦察发现,并不是邻居虐待老人,只是邻居并不细心留意老人的身体,觉得他老了,这样很正常。老人身体出问题的根源在于他常吃的菜和肉,那段时间黑市上出现什么贵价蔬菜和腊肉,老人吃过一次就喜欢上。邻居就天天买给他吃。知道是问题食材在作祟,公安就端了黑市聚集点,找出售卖这种食材的贩子,但是源头还没找到,怀疑是外地流入。” 接着路叔问大家:“我们江城有没有这种食材出没?” 黎姨想了想说:“我没听说过,映羡你们有听说吗?” 林映羡和钟述岑都表示没听说过,他们只会跟认识的人换票换东西,这样安全又稳妥,不会去黑市买来路不明的东西。 钟述岑问:“有没有检测过那些食材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路叔摇摇头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那是个小地方,哪有什么精贵仪器检测,大家也都没这个意识,食材早就被销毁了。我也是在下属闲聊时听到的。” 这个话题很快就结束了,几人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路教授家里又来客人。还是林映羡认识的杨厂长。杨厂长和他妻子彭昕来和路叔拜年。 路叔开门见到杨厂长和彭昕,发出爽朗的笑声,揶揄道:“老杨?我真是受宠若惊。今年不回老家?” 杨厂长说:“厂里事情多,走不开。老家离江城又很远,我和彭昕两个人在家过年冷清,就来你这里,跟你叙旧。” 路叔说:“万分欢迎,进来坐。” 杨厂长和彭昕进到客厅,他看到林映羡还感到一丝意外,没想到林映羡和路家也有来往。 路叔看杨厂长和林映羡的表情,说道:“看来大家都认识。” “映羡是制药厂的统计员,肯定和老杨认识。”黎姨边招呼杨厂长和彭昕坐,边说。 林映羡起身和杨厂长、彭昕问好。彭昕拉着林映羡的手,露出和蔼的笑容,“不用拘谨,今天大家都是来做客的。” 路教授给双方做个介绍,杨厂长和路叔是多年的战友,杨厂长调到来江城工作后,和路叔又重新联系上。 大家聊着天,又有路叔这个调和剂在,聊天并不尴尬。林映羡待杨厂长不拘谨,也不谄媚,当作普通长辈对待。杨厂长也把林映羡当晚辈看待,工作之外的时间,他不摆什么架子。 第108章 地三鲜 到了傍晚,林映羡和钟述岑吃过晚饭才回去,黎姨给两人塞了蜜枣和糕点,还有切了一块路叔带回来的特产火腿给他们。林映羡又收获了一袋中东蜜枣。 等到初三,林映羡和钟述岑各自去给单位的领导拜年,林映羡那两袋蜜枣终于有了去处。不过初四的时候,有人来给林映羡和钟述岑拜年,他们家又多了几袋中东蜜枣。钟红很喜欢那中东蜜枣,林映羡让她带两袋回家,钟红只肯收下一袋。 晚上,林映羡坐在餐桌前看书,偶尔吃一颗蜜枣,旁边还有一杯热茶放着。 钟述岑在林映羡对面坐下,拿起盘子上的一颗蜜枣吃掉,和林映羡一起解决家里过多的蜜枣,他看到林映羡那杯茶,“晚上喝下这杯茶会不会睡不着?” “这不是浓茶,影响不大。你不喜欢吃蜜枣,为什么当初还答应买?”林映羡也拿起蜜枣吃,她挺喜欢蜜枣的口感的,就甜了一点,多吃容易腻。家里有几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完。 钟述岑说:“我看你喜欢,而且买的也不多,我吃一点,你多吃一些,不用多久就可以吃完。后面拜年,家里的蜜枣就越来越多了。” 林映羡说:“可能中东蜜枣新奇,以前大家没见过,带蜜枣上门拜年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去拜年时,主任的孙子看到蜜枣十分欢喜,他家人挺喜欢的。” 副食品公司的中东蜜枣是贵,但是过年,大家花钱欲望高,条件好一些的人家都会买来自家吃,或者送礼。中东蜜枣就成了江城今年春节的热门食品之一。 钟述岑把一个纸袋递给林映羡,“照片洗好了,看一下成果怎么样?” 林映羡从纸袋里拿出照片,和钟述岑一起看照片。看到照片里的人,林映羡和钟述岑说起拍这些照片时的趣事。 相簿也早已经买好,两人将照片装进相簿里,挑出一两张照片放在相框里。 ……… 初五那天大家都去上班了,想要多请一天假是难上加难。林映羡来到车间办公室时,搞卫生的张姨在生炉子,“张姨,过年好。” “哎,过年好。新年第一天上班,黄主任来得最早,我真是开了眼界。”炉子生好,张姨把热水壶放到炉子上。 林映羡听到张姨的话,只是淡淡笑着。 她刚在工位上坐下,黄副主任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纸袋。 林映羡猜他早早就在生产科办公室蹲守开门,拿回那份空白文件。黄副主任见到林映羡就跟耗子见到猫一样,坐回自己的工位。 方信和陈副主任说着话,一起走进办公室,陈副主任看到黄副主任,打趣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比我和主任都要早到,新年新气象啊。” 黄副主任不接陈副主任的话茬,打开报纸,“过年好。” 陈副主任看他这样,肯定是发生什么不可说的事,陈副主任也不多问,坐在旁边的工位上。 方信一来就和林映羡讨论入党的事,让她这几天写好申请书,梁书记当她的推荐人。 林映羡应下,问方信有什么注意事项,流程是怎么样的。 梁书记一来,也加入讨论。 陈副主任也走过去凑热闹。黄副主任就只在看报纸,全程不参与讨论。陈副主任看了一眼黄副主任,又看看林映羡,不对劲,这黄副主任对林映羡态度不一样了。 中午,林映羡在路上遇到江立夏,两人一起走去食堂,江立夏和她说:“我怀孩子了。” 林映羡恭喜她,又问:“几个月了?” “才两个多月。我是去舅舅家拜年,舅妈看我情况不对,仔细问过我后,说我可能怀上了。昨天去医院检查才确定的。其实我还挺害怕的,因为我妈就是生了我之后,没养好落下病根,身体不好,我几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我怕我会像我妈那样。”江立夏说出自己的担忧与不安。 林映羡握着她的手,“有和何华说你在害怕吗?” “没,我只和你说,大家都高兴,我也不想扫他们的兴。” 林映羡安抚江立夏,也让她尝试着跟何华说她的担忧和害怕。 两人来到食堂,发现蔬菜供应变多了,江立夏说:“这几个月的菜荒总算是过去了。这段时间咸菜都不敢多吃,生怕一不小心,家里的蔬菜票就用完了。” “嗯,总算结束了。近一年不见的地三鲜又在食堂供应。”林映羡看向窗口的地三鲜。 “话说很久没吃了,不知道新来的东北师傅的厨艺能不能比得上之前的东北师傅。” 林映羡去买了地三鲜,江立夏去买肉沫豆腐。 上一次两人一起吃地三鲜时,都是未婚女同志,现在都已经结婚,江立夏即将当母亲。 林映羡感觉这一年来,大家的生活发生了许多变化。 江立夏夹起一块茄子,“听说最近公安在查黑市,查得很严,春节的前两天我邻居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买东西,被公安当场抓到,昨天她才被放出来。” 接着江立夏凑近林映羡,小声说:“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私下和人买什么东西。幸好当场何华和述岑见好就收,要是生意做到现在,很可能就会出事。” 林映羡对这类消息没有以前那样灵通,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因为办公室里几个男同志不讨论这一类话题。以前在包装组,女工们谈天说地的,她们身边发生的各种琐事,江城有什么热门八卦,林映羡都能听一耳朵,从中知道不少东西。 林映羡问:“怎么突然严查黑市交易了?” 江立夏语气不确定地说:“好像是有人吃了从买黑市的东西出事。就临近过年才出的事。” 又是黑市的东西出问题,林映羡提醒江立夏说:“你现在怀着孩子,也不要吃黑市上来路不明的东西。你有没有听说过黑市里的贵价蔬菜和腊肉?” 江立夏回忆了一下,说:“有听说过贵价蔬菜,我和何华还买过来吃。不过最近没有了,可能是因为公安严查黑市吧。过年的时候我们想买也买不到。” ……… 第109章 新来的统计员 过完年一回来,人事科就开始给片剂车间物色新的统计员,接替林映羡的位置。 二月下旬,林映羡现在忙着参加培训班和入党的事,下个月她就要到脏器生化车间上岗。 下旬正是林映羡工作忙碌的时候,江立夏说合适的人选已经找到,这几天就要来上岗,林映羡觉得接手她工作的人在这个时候到来,可以减轻她的工作负担。 周一早上,林映羡在工位上统计物料耗用情况,人事科的鲁干事就领着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进来。 鲁干事一进门就笑着和林映羡说:“映羡,在忙啊。” 林映羡抬头看向门口,鲁干事走到她办公桌前,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女同志,“鲁干事好,这是?” 鲁干事让年轻女同志站在她身旁,“这是接替你工作的同志,叫洛叶芹,比你小一岁。我就把她交给你了。”鲁干事对洛叶芹说:“这是林统计员,以后叫映羡姐。” 洛叶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映羡姐。” 林映羡轻轻点头,她看鲁干事待洛叶芹态度不一般,不知道洛叶芹又是什么背景。 鲁干事又跟办公室的几位主任书记介绍洛叶芹。大家都欢迎洛叶芹的到来,鲁干事跟大家寒暄一番才离开。 方信觉得这位新来的统计员背后肯定有点人脉,除开林映羡这个特殊情况,当年祝涟来车间,都没有这样的待遇。祝涟都是自己摸索过来车间办公室,没有人带着。 不过方信不管这个统计员有什么背景,反正下个月他就不在片剂车间了,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接替方信片剂车间主任位置的新主任是厂里的老人,方信只需要和他交代一下就可以了,不用像林映羡这样还要教导新来的人。 鲁干事离开后,林映羡对洛叶芹说:“你到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搬一张椅子过来坐。” 洛叶芹应下,去隔壁房间搬椅子。 陈副主任见她离开,着急地问:“这人什么来头?可不要请一个祖宗来供。” 梁书记说:“她马上就回来,小心让人听见。” 陈副主任立马闭嘴。办公室几人都回到工位上坐。 洛叶芹把椅子搬回来后,林映羡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把一张纸递给她,纸上写着统计员每月负责的主要工作内容。林映羡让她自己先看看,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工作。 洛叶芹拿过纸张看了起来,林映羡继续弄她的统计表。 林映羡做完她手上这种表后,开始教洛叶芹一些简单的事务。林映羡发现洛叶芹听的时候是很认真听,但做起事来,她听到的东西是一点都没入脑,完全不会。林映羡得手把手教她。 林映羡旁敲侧击地问了洛叶芹几个问题后,才知道洛叶芹没学过财务知识,只会简单的算术,她也没有过工作经历,完全新手。 林映羡感觉这位新来统计员可能帮不了她减轻负担,她要持续忙碌一段时间。 ……… 现在是低温阴雨天气,气温也不太稳定,与春节时的春暖花开模样截然不同。家里的衣服还晾不干,得用炉子烤干。 傍晚下班,林映羡看到外面连绵小雨,已经下了快一个星期,还不见停下。她将雨衣穿好,再走到停车棚子推自行车出来, 林映羡见到江立夏撑着伞和何华走在一起,何华在推自行车,她跟他们打招呼后,她问江立夏:“我车间新来的统计员感觉和你之前说的人不一样。” 江立夏小声对林映羡说:“突然换人了,你车间那位新统计员是你们生产科推荐的,她什么都不懂,差点酿成大错,生产科那边的意思是让她来车间当统计员历练一段时间,再调回生产科办公室。至于什么背景,我也不清楚,是鲁干事在负责。” 林映羡想她是要给洛叶芹免费当老师,反正就一个月,洛叶芹能学到多少,是洛叶芹的本事了。后续如何,林映羡不会再管,她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三人一起回职工大院,林映羡上到三楼,发现很多人在三零四进进出出,大家的神情很哀伤。 余大娘和彭大嫂刚从三零四出来,余大娘一见到林映羡就说:“英兰的男人走了,说是开车回来的路上出事,今天才得到的消息。尸体还没运回来。” 吴英兰的丈夫是制药厂的货车司机,这时候当货车司机是有钱又体面,所以三零四的生活条件很不错,房子也装修得好。吴英兰丈夫时常出差不在家,家里只有吴英兰和七岁的女儿金金在。 吴英兰是个比较传统的女人,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家务,没什么主见。林映羡第一眼见到她,觉得她是个柔顺的人。 林映羡也进去和吴英兰道声节哀,吴英兰哭了很久,眼睛肿得像核桃,往日调皮捣蛋的金金如今静静地站在母亲身边,眼里噙着泪水。 林映羡回到家里歇息一会儿,打算等一下再做晚饭,今天她忙得不可开交,有些耗费精神。 钟述岑下班回来,看到林映羡没什么精神,摸一下她的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轻轻摇头说:“只是有些累,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 “晚饭我来做就好,不用你帮忙,好好休息。” “好。” ……… 一天早上,陈副主任来到办公室,看到洛叶芹还没来,他走到林映羡办公桌说:“你的小徒弟胆子也是大,整个办公室她辈分最小,比黄副主任还要晚到,也是厉害。” 林映羡说:“她喜欢什么时候来上班,就什么时候来上班,我管不着。主任,您是领导,您教导她师出有名。” 陈副主任是想拿她当枪使,试一下洛叶芹的深浅,觉得她很快就离开,得罪洛叶芹也无所谓。而她是不会管洛叶芹的,洛叶芹爱学不学,反正她是用心教了的。 第110章 烫手山芋 陈副主任讪讪地说:“我这是开个玩笑,我们对年轻的同志多些包容,包容之心。” 梁书记听到陈副主任和林映羡的对话,心中也烦闷,怎么调一个那样的统计员过来,要是再来一个像林映羡、祝涟那样省心又能帮忙的统计员就好了。 他看了一眼方信,心想要是方信继续在片剂车间当主任,脑子里肯定想了无数法子来管教洛叶芹,而不是现在这样淡定看报纸。 他站到方信旁边,“老方,你清不清楚那个小姑娘的来头?” 方信合起报纸,“听说家里人是当官的,走的是生产科那边的关系。至于为什么来我们车间,就跟当年钟红来我们车间的原因差不多。” 不用方信明说,梁书记也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她要在这里待多久?” 方信表示不清楚。 上午,林映羡和方信去行政办公楼一个大房间,里面正是脏器生化车间的培训班。从沪城生化制药厂来的指导人员在这里对脏器生化车间的班组人员进行理论培训。 脏器生化车间的管理人员在一旁听着,熟悉整个工艺流程,有个基本认知,如果对工艺流程一窍不通,对于整个车间的管理是很不利的。有时他们还要跟去脏器生化车间实地培训。方信和脏器生化车间书记过几日还要去到沪城生化制药厂学习管理经验。 韩图特看到林映羡有些心虚,原本他想努力一下将那个抢了他位置的洛叶芹弄走,他可以继续留在生产科,结果洛叶芹是调走了,不过是调到片剂车间,给林映羡扔了一个麻烦。 韩图特还是得离开生产科。 林映羡看到待她殷勤的韩图特,想起江立夏对她说的话,她佯作随意地问:“图特,听说有人来接替你的工作了,感觉如何?” 韩图特说:“还没找到,现在还是我一个人负责。” 闻言,方信说:“我之前问过你,你说接替你的人过完年就来了,怎么现在又说没找到?” 韩图特含糊地说:“那个人被调走了。” 林映羡立即明白洛叶芹就是替韩图特的位置的人,看韩图特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韩图特见林映羡神情了然地看着他,心中郁闷,他还没到岗,就得罪领导。 林映羡什么也没说,韩图特知道她发现这件事跟他有关就行。其实洛叶芹的到来对她也造成的麻烦不大,因为她不到一个月就要离开了,对于还在车间工作的梁书记他们来说洛叶芹的存在才是麻烦,不用她出手,洛叶芹很快就会离开。 从培训班出来后,方信跟脏器生化车间未来书记走在一块儿,韩图特见状走到林映羡身边,“主任,那个洛叶芹原本是生产科的统计员,但是她在接手我工作时,出差错,被调到了片剂车间。我没教导好,给您添麻烦了。” 林映羡说:“嗯,我知道了。” 韩图特跟林映羡保证他日后会好好表现,不会令林映羡失望,让林映羡原谅他一时的过失。 林映羡也不说原谅的话,说看韩图特日后的表现。 现在刚好是吃中午饭的时候,林映羡不回办公室,直接去食堂吃饭。 林映羡打好饭菜,坐下准备吃饭。 中午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林映羡看到无数工人涌进食堂,大家吃饭都很积极。 吃饭高峰期,占位置都要讲究手疾眼快。若不然只能端着饭菜四处张望,看那位工友吃得快,把位置腾出来。 林映羡看到江立夏和鲁干事走过来。 江立夏说:“今天这么早?” “从培训班出来,刚好到吃饭时间,我就过来了。给你占好位置,一会儿可以过来坐。” 不久后,江立夏和鲁干事就端着饭菜坐在林映羡对面。 鲁干事说:“多得映羡你帮忙占座,要不然我都得站着吃饭了。” 林映羡说:“不客气,顺手的事而已。” “叶芹在车间表现如何?” “是个认真听人讲话的同志。” 鲁干事听到林映羡的话,心想洛叶芹表现肯定一般,她只能笑着说:“哈哈哈,能听人讲话就好。” 江立夏不禁看鲁干事一眼。 ……… 洛叶芹一连几天都很晚来上班,她来到办公室时,林映羡已经培训班了,有时她要去到脏器生化车间,一天都回不来办公室。 难得两人都在办公室,林映羡和洛叶芹讲这个工作该如何完成,她听得很认真,应得很快,林映羡让她自己上手做就不会。 林映羡不指望洛叶芹能帮上忙,只要不给自己捣乱就行。 梁书记看到洛叶芹这样,真的怕林映羡离开后,洛叶芹给车间捅出什么篓子,连累他这个书记。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去到生产科办公室,找白副科长诉苦。 白副科长见梁书记进来就把办公室门关上,他说:“坐吧,找我是有什么事?” 梁书记露出为难的神情,“科长,能不能把新调来的洛叶芹调走?” 白副科长心想洛叶芹才去片剂车间没多久,梁书记怎么就受不住了,“她犯了什么错误,让你想调走她?我们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你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的。” “我就实话实说吧,洛叶芹到现在并没有犯原则上的错误。只是快到中午才来上班,下午三四点就下班。统计员手把手教她做事,我在旁边都听会了,她还懵懂不知,没有一件事是能单独干成的,连张贴公告都能出错,把不该给工人看到的通知都给张贴出去了……洛叶芹不适合在一线的生产车间工作,她只是上班消磨时间,并不想学到什么,做什么。科长,您知道的,我性格直,有什么说什么。” 白副科长听到梁书记这么说就头疼,洛叶芹比在科室的时候还放肆,在科室的时候起码准点上下班。白副科长安抚梁书记,“老梁,能不能给洛叶芹一次机会?再调不知道往哪调了,难道要像当初钟红那样调到包装组去吗?” 第111章 出事 “科长,别拿钟红举例子。人家钟红比洛叶芹好多了,起码能做事,你看她现在把包装组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洛叶芹会干什么?整天只会说知道了,懂了……” “哎哎,别说那么大声,让外面的人听到就不好了。”随后白副科长压低声音说:“她爸是省卫生厅的一个科长,我们制药厂当然是要跟那边打好关系。她爸都暗示说希望她到制药厂里工作,暗示很明显,咱们科长没法装傻充愣,当作没听出来。” “可是这么一个混日子的人在车间待下去只会有害无益,找个清闲又不重要的工作给她做吧。到时她惹出麻烦来,我们怎么跟厂书记和厂长交代?我是为了我们生产科着想,才来找您说这一番真心话的。” 梁书记哪管得了这些科长为不为难,他只想洛叶芹离开,他不怕有背景的人进来,就怕有背景又没能力的人进来车间,出事的话,他肯定有份背锅。 梁书记连续几天都去找白副科长,白副科长被他烦得不行,但也被梁书记说服了,他觉得梁书记说得有道理,他得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生产科,人事科的鲁干事好像挺喜欢洛叶芹的,把洛叶芹扔到人事科,让鲁干事带着。 某日,林映羡难得在办公室一天,但是没看到洛叶芹来上班,她问梁书记:“书记,叶芹怎么不来上班了?” 梁书记语气轻松地说:“从今天开始,她要到人事科上班,不来我们车间了。” 梁书记转念一想,林映羡都快离开了,新的统计员赶紧到位才行,要不然工作都无法交接完成。 林映羡看到梁书记才刚说完话,就急急忙忙地又出去了。 陈副主任见状感叹说:“我们梁书记真是为车间尽心尽力做事。叶芹离开,感觉我们办公室都安静了不少,还有点冷清。” 方信取笑道:“你想念办公室的热闹,去把她请回来?” “不,要是我去请回叶芹,书记要把我千刀万剐。说不定叶芹也不想来车间工作,想要在人事科逍遥快活。” ……… 三月初,林映伟结束培训班的学习,回来江城。周东红身体渐渐养好,她在林映伟回来没几天,就和周母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林家,跟林母和林映伟认错,说她前段时间生病了,想养好身体才回家,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周母待周东红是十分疼爱,她也是个能说善道的人。林映伟下了周母递的台阶,跟周东红和好,也说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以后对方互相包涵。林母不赶周东红走,待九月依旧好,但不会像以前那样帮忙带九月,全交给周东红自己照顾。 早上,林映伟来到林映羡家,林映羡请他进来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星期回来的,周六是爸的生辰,我也升职了。爸妈喊你和述岑到家里吃顿饭。” 林映羡问身旁的钟述岑有没有空,钟述岑说有空,她对林映伟说:“可以,我和述岑下班过去。大哥,恭喜你升职了。” 林映伟说:“这不算得什么,我还没祝贺你升职了。” 周六,林映羡和钟述岑来到纺织厂家属楼,进到屋里,林母招呼他们坐,“听说屠宰场在这个月正式改名为肉联厂,你是不是也要去上任了?” 林映羡接过林母递来的茶,“下旬就到岗。” 林映婉从外面回来,喘着气说:“出大事了,公安在通缉楹书姐,说她是重大投机倒把案的主谋,她卖的东西不知道掺杂什么东西,搞得人上瘾,还有人死了。” 正在隔间喂奶的周东红,连忙整理好衣服出来,“怎么会是楹书?她不是那种人。”明明是严清卖的东西让人上瘾,怎么会是严楹书,周东红觉得她要回娘家问问周母。 “楹书姐畏罪潜逃了,谁也找不到她。”林映婉也不觉得严楹书是会做这种大买卖的人,她是公务人员,不可能冒这种风险。可现在严楹书失踪了,所有罪名都安在严楹书身上。 竟然是严楹书替严清顶罪了,林映羡觉得虽然现实世界里的很多事情都不按小说剧情走,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不变的,严清空间产品不是在这个时候出问题的,她没了罗诚顶罪,依旧安然无恙。 林映羡忽然懂得严清为什么要早结婚了,严清是想借钱津望家的力量替自己挡灾。 在小说里罗诚父母让罗诚只认投机倒把罪,不认类似贩卖毒品的罪,还劝罗诚把幕后主使供出来,戴罪立功,试图使罗诚免于死刑。在七十年代,新型毒品才在西南边境兴起。公安没有证据证明问题蔬菜就是毒品,但是确实存在致瘾现象。 但不久后罗诚父母被人举报,被下放劳改。罗诚被判死刑。罗诚的父母在去下放的地方途中遭遇洪灾,死亡。 严清虽然因为空间的东西受挫,但也是个有女主光环的人,可以将极大的危机化解,使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关于空间的所有隐患都消失,严清真正了解空间,找到正确使用空间的方法,彻底成长起来…… 林映羡抬头看周东红,她瘦了不少,气色还好,没有像林映伟说的那样,想来是之前那段时间在娘家养好了。 她看到周东红勤快又体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她刚出院的时候。那时林母对周东红也很冷淡。林母真正对一个人生气时,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去年周东红怀孕,她才渐渐给周东红好脸色看,现在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淡相处。 林母和林映婉说严楹书的事,“这么大的事,居然瞒得这么严实,现在楹书潜逃了,才有消息传出来。” 林映婉喝了半杯水,解渴后才说:“现在还瞒着呢,我在路上遇到要好的同学,她悄悄和我说的,让我和楹书姐撇清关系。她爸在公安局工作,知道一点消息。” 林映婉以前会穿严楹书的旧连衣裙,朋友问起哪来的裙子,她都会说是严楹书送的。朋友也不知道那是旧裙子,因为还很新,以为林映婉和严楹书关系十分要好,会给她送新裙子。 第112章 经过(1) 林映伟惊讶地说:“姨妈家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能瞒得密不透风。” 林母说:“说不定是严清的对象帮忙隐瞒的,他家不是挺有权势的吗?之前他家出了一个大流氓,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不照样能将自己家摘清,平安无事度过?那流氓都没拉去枪毙。” 林映伟叹气,“那严家对楹书是好得没话说了,这样都能帮忙隐瞒,压下来。楹书能潜逃,或许是严清对象在出力。” 林映婉说:“肯定会出力隐瞒,不隐瞒下来,任由这件事闹大,姨妈一家都会受到影响。” 林父和林母知道严姨夫和严姨妈是什么脾性的人,他们对此不发表意见。 林父庆幸自己家和严家来往不多,也没有利益交集,不像闵家和严家那样密切交往。 他不羡慕严家攀上钱家那样的高枝,现在的时势,安稳过一生才是最重要的。严清还没和人家领证,就要人家家里出这么大力气摆平严楹书的事,林父觉得这件事和严清脱不了关系。若不然整件事实在不像是他那位姐夫的做事风格,严楹书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养女,用不着这样拼尽全力挽救。 林映羡和钟述岑安静听着他们讲话,心里知道严楹书只是个替罪羊,不知道严楹书和严家达成什么样的交易,愿意替严清顶罪。 在林家,他们不方便讨论,安静地听着大家说这件事。 ……… 晚上回到家,钟述岑和林映羡把晾了两三天还没有干的衣服拿到客厅,生炉子烤干衣服。最近阴雨连绵,衣服总是晾不干,再不干就没衣服穿了。 林映羡忽然开声说道:“我们都知道严清的怪异之处,不可能是严楹书干的,她们关系不好,她们不会合作做买卖的。”她在犹豫要不要将严清揪出来,她一直对严清相关事情冷眼旁观,不插手。但这件事的发展出乎人意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拖下水。 钟述岑说:“严楹书明显是替罪羊。或许是因为蔬菜荒的缘故,严清把很多会上瘾的蔬菜拿出来卖,不像以前那样小打小闹,导致事态失控。她太肆意妄为了,没想到她这样愚蠢,竟然大量出售这种食材,这样做是在自掘坟墓。”钟述岑在想严清的亚空间布局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如何运转的,好像一个农场空间。 林映羡沉默半会儿后,说:“将她投机倒把的事情匿名举报到公安局,但信中不提问题蔬菜的事。” 钟述岑知道她的用意,“虽然不提,但是公安很有可能会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毕竟严楹书才因为投机倒把,贩卖问题蔬菜被通缉,而严楹书的妹妹这时也被举报在做生意,公安或许会将目光投向严清,调查她的可疑地方。对于举报人的身份不会过于深究,我们也能置身事外。” 钟述岑找来一张常见的信纸,写下举报内容。 他和林映羡商量着要怎么写稳妥,以前他也从张大娘和罗诚那里得知一些交易情况。他在信中的笔迹和平常的笔迹完全不同,语句也磕磕绊绊的,用词风格也不一样。 ……… 时间拨回到出事前。 钟述岑和李淙下班路上捡到的人在医院醒来,他是和严清合作的二道贩子之一孙河,万山为了将自己和严清在问题蔬菜案里摘清,在两个二道贩子喝的酒里下毒。 孙河只喝小半杯酒就去上厕所,发现身体不对劲逃了出来,在路上昏迷。孙河被抢救了很久才勉强救活,他醒来后口齿不清地交待一两句遗言就一命呜呼了。医生报了公安,公安调查这个人的身份,发现他和问题蔬菜的案子有重大的关系,根据他留下来的遗言,找到了杀害他的人——万山家里,万山已经失踪多日。 公安在调查万山时,从他病弱的母亲口中得知,万山有一个在医院工作的对象。公安觉得这问题蔬菜实在可怕,他们想要查个水落石出,万山的对象很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 自从万山帮严清解决那两个二道贩子后,万山也不掩饰自己早就知道严清身份,光明正大去找她。严清也知道万山渐渐不可控了。 当初她被李家吸血、欺负时,是空间给予她助力,让她很快就摆脱李家的控制,赚到钱之余也养好身体,她能投靠到原主的小姨,顺而找到原主的亲生父母。 她对空间无比的信赖,从来没想过空间也是趴在她身上的吸血虫。她想着有了空间这个金手指,她以积累原始的资金和人脉,在七十年代后期大展宏图,一飞冲天,达到她前世无法到达的高度,可是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高看了空间,低看这个时代的人,导致她一步错,步步错。她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开弓没有回头箭。 严清继续为自己铺设后路,她和严姨妈说,她被人欺骗参与问题蔬菜的买卖,现在那个人将这一切责任推给她来承担。那个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十分信赖她,那个人却利用她的感激之情,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严姨妈听到严清的话是万分着急,怨恨当年那个女人和护士把孩子调换,让她的孩子受那么多苦,若不然她的孩子也不会遇上那个恶毒的救命恩人。 严姨妈和严清决定将严楹书拉下水,严楹书来医院找严姨妈时,总是能遇到万山。严姨妈还苦恼万山总是纠缠严清,严清都快要结婚了,不想这个人纠缠着严清。严姨妈拜托严楹书说服万山不要再追着严清不放。严姨妈一向不求严楹书做什么,她的难得请求,严楹书无法拒绝,答应她的请求。 严清想就算公安查到万山,顺而查到她,她也可以把这一切推给严楹书…… 公安在去医院调查时,严清敏锐发觉他们就是冲着她来的。但是万山的尸体已经埋在空间里,很快就腐烂,化作肥土,彻底消失,谁也找不到万山。 第113章 经过(2) 询问调查过后,公安发现万山是和医院里一位医生的女儿有来往,有不少人见过他们在一起。严楹书就这样被带走问话,她对万山的了解根本不多,不承认万山是她的对象,并且说出她去见万山的原因。 可是所有人,包括严姨夫、严姨妈、严清都说万山是她的对象。严楹书有理说不清,公安也开始不信她的措辞了。 严楹书从公安局回到家后,严姨妈和严姨夫跪下苦苦哀求她,让她承认万山是她的对象,要不然严清和钱津望的婚事就黄了。 严楹书对严家失望透顶,心灰意冷,她想就这一次,她彻底还清严家的养育之恩,连同她死去的亲生母亲和母亲妹妹造的孽也彻底消散。她不再亏欠任何人。 严楹书向公安承认万山是她的对象,随着公安的问话,她发现这件事不是她承认自己是万山的对象就可以结束,原来严家做了一个局让她跳进去,她将万劫不复。 不过严楹书对于问题蔬菜什么都不知道,公安也问不出什么话来,暂时找不到证据指证严楹书参与问题蔬菜案。 严楹书得以回家,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做了一个极端的决定,就是逃跑。 严清肯定不止做了这一个局,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她,与其等公安找到更多证据指向她就是问题蔬菜案的主谋,坐牢,甚至被枪毙,这一世彻底被毁掉,不如她自己先逃离,寻一线生机。 揭发严清?她没有任何实质证据,万山对象这个最有力的证据被砸到她身上了。 她一开始就说过严清才是万山的对象,她是因为严清才和万山接触的,但是公安持怀疑态度。后面她又承认万山是她的对象。现在她说的话在公安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 严楹书诓骗严家,自己手里掌握着严清就是蔬菜案主谋的实质证据,要求严家协助她潜逃,家里所有贵重的金银首饰都要交给她。严姨夫和严姨妈都相信严楹书手里有证据,而严清半信半疑,不答应她这个要求。 严楹书说出严清某日的可疑行踪和表现,还说她安排了一个人给钱津望送信,若是钱津望知道严清和这件事有密切关系,他们的婚事将会结束。 严姨夫一口答应了。严姨夫拜托钱津望帮忙将严楹书涉及问题蔬菜案的事压一压,不要影响钱家和严家的声誉,特别是钱家,让严楹书被低调处理,绳之于法,严家会和严楹书彻底撇清关系。 钱津望看着自己和严清的婚期将至,严家出这么大一件事,对自己家的影响不小,答应了下来。 严姨夫用尽他所有的人脉安排一条路,让严楹书离开江城,前往港城。 最后严楹书没有走严姨夫安排的那条路,严楹书在沈湘的安排下,坐上开往港城的船只,在港城获得一个新身份,重新开始她的人生。沈湘的亲生母亲在港城有权有势。 严楹书不相信严家就这样放过她这个后患,她要自己找退路。沈湘对严楹书伸出援助之手。 不久后,公安查到问题蔬菜案的主谋就是万山的对象,严楹书。他们对严楹书进行抓捕时,发现严楹书失踪不见。严家一问三不知,还和严楹书断绝了关系。 钱津望这才知道自己被严姨夫摆了一道,也意识到严家很有可能也参与到问题蔬菜案里,要不然严家怎么这么尽心尽力帮严楹书,严楹书只是一个养女,和严清的关系很一般。 当初钱老太太撮合严清和钱津望,钱津望对严清也有好感,严清身家清白,人也聪明体贴,不失为适宜结婚的对象。 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严姨夫就旁敲侧击问他结婚的事,钱老太太也希望他们完婚。钱津望觉得他谈对象,就是准备要结婚的,他也差不多该结婚了。 钱父钱母虽然嫌严清的家世不够好,但架不住儿子和钱老太太喜欢,也赞同这门婚事。两家开始筹备钱津望和严清的婚事。 而钱津望要重新考量他和严清婚事,严家简直就是埋在他身边的大雷。他和严清得跟严家撇清关系才行 ……… 在林家得知严楹书出事后的周一,周东红趁着林家其他人都去上班,她抱着九月回娘家找周母。 周母见到周东红,问:“才回林家几天,怎么又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东红把门关上,确定家里没有其他人在,她才对周母说:“严清的姐姐卖让人上瘾的蔬菜被查出来有问题,她畏罪潜逃,公安在通缉她。她姐姐是很清高的人,根本不会做这些投机倒把的事。我觉得是严清干的,她卖的蜜饯也会让人吃了上瘾。而且映伟姨妈当着大家的面亲口说过蜜饯是严清亲手做的。” “八成就是严清干的,居然推到她姐身上,幸好当初劝住你不要去报公安举报严清,要不然你怎么死都不知道。严清的能耐不能小瞧。”周母在屋里踱步,严清害得她女儿这么惨,就这样轻易躲过一劫,周母咽不下这一口气。 周东红说:“她对象能耐也大,竟然能把这件事下来,要不是映伟他三妹有点人脉,知道消息,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周母停下踱步,“严清做了这么多坏事,我不能让她一点事都没有,我要跟革委会举报她。” “妈,你不是说我们不能亲自举报她吗?这样我们会惹事上身。” “我要匿名举报,东红,把家里的旧报纸都拿来。” “找旧报纸做什么?” 周母找出一把剪刀,“把上面的字剪下来,拼成一封举报信……“ ……… 此时,在科室办公的钱津望在打开一封信,这封信是一个孩子送到门卫那里,今天上班时门卫把信给了他。 钱津望看到信的内容,心情一时无法平复,是严楹书写的信。 信上面说严清才是问题蔬菜案的主谋,万山和她都被严清害了。这就是为什么严家竭尽全力协助她离开江城,又拜托钱津望把这个案子压得密不透风。 第114章 肉联厂 最后严楹书问钱津望,是不是很喜欢严清做的饭菜,一天不吃都心痒痒。严楹书还在信里留了一个疑问,为什么钱津望吃了那些饭菜,上瘾后没有出现副作用。 严楹书自然不会放过严家,严家害得她走投无路,成为一个逃犯,这个仇,她一定会报,来日方长。她要借钱津望的力量跟严家收点利息。对于这一封信,钱津望不可能无动于衷。她那位唯利是图的父亲要是知道,费尽心机跟钱家结亲的事彻底失败,自己还惹上大麻烦,脸上肯定很精彩…… 严楹书在信里写的一字一句都在钱津望脑海里不断重现,他回想这段时间严清异常的热情主动,体贴温柔,感觉处处都有目的。 他就这样被人当枪使了,他花了那么多心思给严家压下问题蔬菜的案子,要是被人在这件事抓到把柄,他可不好脱身。 钱津望不断想办法,收拾残局,尽量将自己从这个案子摘得干干净净,如果严清真有问题,他不会放过她的。 ……… 屠宰场正式改组成江城肉联厂那一天,肉联厂十分热闹,人来人往。其中有一部分人是冲着脏器生化车间而来。 林映羡跟脏器生化车间办公室的几人一起接待前来参观的众人。 脏器生化车间办公室比片剂车间要大,成员也多,主任、书记、财务、统计员、处理办公室琐事的文员各一个,还有三个副主任。车间有一个大办公室在一楼,办公室有两间小房间,供主任和书记单独办公,其余人也都在这个大办公室办公。 严姨妈跟医院的两位领导作为代表也来脏器生化车间参观,她看到林映羡倍感意外,她叫了一声林映羡。 闻言,林映羡看过去,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走向严姨妈,韩图特跟在林映羡身旁。 大家互相介绍,又寒暄了一番,林映羡和韩图特带着他们参观车间生产线。 医院的洪主任看着走在前面,和副院长侃侃而谈的林映羡,对严姨妈说道:“要不是今天来这里,我都不知道你有一个能干的侄女,年纪小小就能当上一个大型车间的副主任。” 严姨妈望着林映羡失神,这一辈处处不如她的闵文月,在女儿这里,她却被压了一头。 严楹书成了逃犯。严清和钱津望的婚事黄了,被人举报投机倒把,革委会的人和公安直接来医院和家里搜查,证据确凿,严清丢掉工作,严清被关了几天才出来,还搭进去不少钱。她的工作也受到影响,若不然洪主任现在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今年她这一家都极为不顺利。她最为骄傲的儿子转业回来,尽管家里和严楹书登报断绝关系,儿子还是受到严楹书一案的影响,上面领导以这个为由,迟迟没有给儿子安排到工作…… 洪主任看到严姨妈心不在焉,不理会自己说的话,心中不悦,觉得严姨妈心中肯定在介怀自己升到主任这个职位,但是这又能怪谁?不还是她两个孝顺女儿造的孽。 到了中午,大家一起到肉联厂的食堂吃饭。今天肉联厂食堂的供应也十分丰盛,肉几乎是敞开了供应。 食堂旁边搭了一个棚子,架起几口大柴锅,师傅们在忙活,底下的木柴熊熊燃烧着,锅里的酱猪头、猪头、猪内脏时不时随着冒泡翻滚酱汁浮现出来。大半个肉联厂都飘着酱肉香味儿,大家的馋虫都被勾起。 林映羡跟钟述岑走在一起。钟述岑是研究所派来的代表之一。 他们经过棚子时,林映羡听到有人在叫她,她转头看去,是林父的老乡卢叔叔,“卢叔叔。怎么是你在掌勺?” 卢叔叔咧嘴笑道:“我从屠夫成了食堂掌勺师傅,转岗了。” 林映羡夸他现在这个岗位好。 卢叔叔说:“等会儿尝尝你卢叔叔的手艺,我第一次当掌勺师傅,也不知道大家伙喜不喜欢吃。” 林映羡说:“叔叔的手艺,我是知道的,肯定不错。” 林映羡也把钟述岑介绍给卢叔叔认识,他还没见过钟述岑,只是知道林映羡去年结婚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进到食堂,先去小房间跟工作人员换菜票和饭票。 食堂是不用职工给肉票的,但是要职工每个月一次性把油票给交了。其实去国营饭店也不用交肉票,带钱和本地粮票消费即可,但很多人手里钞票不够花,消费不起。 所以林映羡和钟述岑每月剩的油票不多,家里的食用油主要是猪油。 林映羡看到窗口里有四喜丸子,和她的拳头差不多大小,枣红色的大肉丸子看起来很诱人,她要了两个丸子。 钟述岑看到葱拌酱猪耳朵,觉得不错,拿了一份,再拿一个白菜焖豆腐。两个人就够吃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端着饭菜,找到位置坐下。林映羡拿了馒头和米饭,食堂的馒头是很大的一个,吃一个就能饱。米饭、馒头都想吃的林映羡分半个馒头给钟述岑。 钟述岑拿过半个馒头,大肉丸松松软软的,他挖一勺尝味道,肉丁烂糊,但味道很好,口感恰当,里面还有些脆的藕丁。肉丸配馒头和米饭都很好吃。 林映羡直接用肉丸拌米饭吃。 那道葱拌酱猪耳朵也很受林映羡和钟述岑喜爱,猪耳朵软韧又脆,富含胶质,和辛辣又带有一点甜味的葱匀在一块儿,再加点香油,三者的结合是相互辉映。 白菜焖豆腐就是普通的味道,林映羡觉得食堂师傅对于煮肉经验丰富,很有心得。在这里工作,不用担心肉会不好吃。 两人吃完中午饭,在厂里散一会儿步,钟述岑就跟着研究所的人回去上班了。 肉联厂的其他客人也陆续离开。 林映羡回脏器生化车间,在路上遇到孙国利跟她打招呼。孙国利现在在脏器车间当杂工。 孙国利的父亲在肉联厂工作,现在有个机会让孙国利的编制在制药厂,工作地点又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能照顾到,不用担心儿子被人欺负压榨。他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孙国利转正前他是无能为力,但是孙国利转正后,这一切就好操作了。 这就是为什么孙国利一家要感谢林映羡那一次的发现,冯军生不离开,孙国利就没法转正,一直当被冯军生压榨的临时工。 第115章 菜谱 林映羡回到办公室,坐下休息一会儿后,方信和樊书记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樊书记说要跟大家开个小会。 有眼力见的办公室的文员葛晓云把自己的椅子搬给领导坐,她看一眼韩图特的椅子,又看向韩图特,似乎是想征得韩图特同意,将他的椅子也搬过来。韩图特点点头表示同意。 葛晓云给樊书记和方信倒杯茶。 樊书记和方信坐下后,林映羡看到长木沙发坐了四个人,她也不跟他们挤,坐在一旁的短沙发。 葛晓云给林映羡端一杯茶,林映羡接过,和她说了谢谢。 樊书记喝了一口茶,润嗓子后,开声说道:“今天是我们脏器生化车间开始运行的第一天……” 樊书记开始他的长篇大论。林映羡听下来,总结了六个字“抓生产,管纪律”。 方信也没什么话说,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樊书记说了就行。他随便说两句鼓励的话,就说散会。 樊书记离开前还夸了一句葛晓云是个积极的同志。葛晓云立即笑容满面。 两位领导离开后,不受生产科管的财务苗粟说话就比较胆大,边走回工位,边嘀咕说:“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要讲,又是搬椅子,斟茶倒水的。浪费时间……” 离苗粟工位很近的葛晓云听到她说的话,脸色一僵,内涵自己不止,还把车间两位大领导给内涵上了。 ………… 肉联厂离林映羡住的职工大院有一定距离,林映羡的通勤时间变长,但也在林映羡的接受范围内,比以前从林家到制药厂的通勤时间短。 林映羡回到家里,钟述岑已经在厨房做晚饭了。 现在天气逐渐暖和,煤炉子被放好,三月的煤炭已经用光,下个月开始家里就没有煤炭供应了,她家一年只能领四个月的煤炭。 林映羡看到餐桌上一本食谱被打开,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教怎么制作扒奶汁白菜。她再看一下封面《大众菜谱》,这本菜谱看起来被翻阅很多次,是一本旧书。 她走进厨房,说:“在哪里淘来的菜谱?看起来很实用。” 钟述岑说:“实验室的同事说这本菜谱实用,他爱人经常看。他推荐给我看。我没在书店买到,就去废品站找,我就找到这本菜谱。” 她看见灶台放着牛奶,“牛奶呢?”这时的牛奶不是人人都喝的,一两岁的婴幼儿和身体状况较弱的老人、肝炎病人才有牛奶供应,凭奶票在奶站订牛奶,每日奶工会把牛奶放到家门的奶箱里。有些人为了有牛奶供应,还会托关系,让医院开假证明说得了肝炎。三零三的彭叔身体不怎么好,也有点人脉可以有牛奶供应。 “我拿一些明太鱼干跟彭叔换的,他说明太鱼干是下酒的好东西。”钟述岑将白菜掰开备用。 “明太鱼干还可以煮汤喝,我们改天可以试试。”林映羡洗干净手,一起来帮忙。 “和什么一起煮?” “豆腐、鸡蛋……” 林映羡和钟述岑说着话,一起做晚饭。 林映羡说:“好像有人在敲门。”她转头望向门口。 钟述岑停下剁肉沫的动作,“是有。” 林映羡让钟述岑继续忙活,她去开门。 一个年轻的姑娘看到是林映羡来开门,她原本笑意盈盈的模样僵了一下,又维持原来的笑脸对林映羡说:“钟家嫂子好,我来是给你和钟大哥送玉米面饼子。” “珠兰,大家家里的粮食都不充足,我怎么好意思收,留给金金吃吧,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日后叫我映羡就好。”林映羡见过她几面,这是吴英兰的娘家妹妹吴珠兰。 厂里对吴英兰丈夫的赔偿方案下来了,赔偿金加一个工作岗位,给吴英兰和她的孩子转城镇户口。这样吴英兰母女在吴英兰丈夫去世后,也不至于落到没有粮食吃的地步。这个时候有个规定,孩子的户口属性是跟随母亲的,母亲是非城镇户口,孩子也是非城镇户口,不跟随父亲。孩子会和母亲一样享受不了城市的物资分配政策。 至于吴珠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吴英兰把岗位给了她的娘家弟弟,她弟弟现在跟着厂里的另一个司机当学徒,每月上交一半的工资给她。吴英兰的娘和妹妹也跟了过来,现在都住在三零四,两人没工作,也没有城镇的粮食供应,都是靠吴英兰养活。 当时和吴英兰交好的彭大嫂听到吴英兰这个决定劝她改主意,让她去找厂领导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万万不能把这个岗位给别人,就算她日后改嫁,有这铁饭碗和大房子,都能挑到一个好人家嫁,过得照样不会差。彭大嫂这一劝,给她和吴英兰闹出隔阂来,现在两人都不说话了。 吴英兰是个没主见的人,她又很传统,未出嫁前听她娘的,嫁人后全听丈夫的,现在丈夫死了,她又一切听她娘的安排。 三楼其他住户看到吴英兰把她丈夫攒下来的家底拱手让给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当初他们看到吴英兰娘家来人,把欺负吴英兰的婆家人赶走还觉得解气,现在看来娘家人和婆家人都是一丘之貉。现在大家也不理她的家事了,理了还惹人嫌…… “金金还小,吃不了这么多,而且她还吃饱了。这是家里做多的。”吴珠兰说话的时候一直往厨房看正在忙碌的身影。 林映羡看到吴珠兰这样,心中了然,她走进厨房对钟述岑说:“英兰嫂的妹妹过来给我们家送玉米饼。” 闻言,钟述岑望向门口,撞上吴珠兰看他的目光,吴珠兰娇羞地低了头。 第116章 吴珠兰 钟述岑走到门口,看到那一盘玉米饼,说:“看来英兰嫂家里的粮食很充裕,正好月末,下个月粮票还没发,我家缺粮,我过去问她借粮食接济。” 钟述岑还没等吴珠兰反应过来,他就把家门关上,走到三零四敲门。 “谁啊?” 吴大娘来开门,见钟述岑站在家门,又看到自己家女儿手里端着一盘玉米饼子跟在他身后,有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吴大娘还是假装不明所以,问:“钟先生来我家做什么?” 钟述岑缓缓地说:“大娘,我们无亲无故,来往也不多,大娘的女儿这么大方送我家一盘玉米饼子,我以为您家里的粮食多到吃不完了,我才想着来替你们分忧,跟你们借粮食,你们家粮食放坏了可不好。” 闻言,吴大娘心想这钟述岑也是不按常理做事,不说珠兰的心思,直接上门借粮了。她直接把吴珠兰手上那盘玉米饼子夺过来,“没有多的,家里统共就这么点粮食,珠兰刚来,想跟大家打好关系,但是她还小不懂事,穷大方。钟先生,不好意思啊,要不这饼子,你拿一些回去吃?” “不用了,家里的晚饭也快做好,刚好够吃,多了这玉米饼,就跟您家一样吃不完,要给人送吃的,让人误以为我家粮食多到在月末都还剩很多。”钟述岑说完就离开,回家。 钟述岑回到厨房,从背后抱住林映羡,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轻轻地蹭了蹭,“什么也不说,就丢给我处理了。” 林映羡转身看他,“我不说,你也会懂,她表现得很明显。如果你看到了,还和我说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想你的心思也不纯。” 钟述岑搂紧林映羡的腰,低头吻了下去,林映羡的手攀上他的肩膀。 林映羡感觉钟述岑的吻技越来越好了,深吻时她的身体会发软,身体温度也在升高。钟述岑也发现她的变化,将她紧紧揽住,让她倚在自己身上。 林映羡在想接吻的时候钟述岑是什么感觉,她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三零四这边,吴大娘关上门就掐吴珠兰的胳膊,“我怎么生了你一个这么蠢又败家的玩意?人家都上面贴脸阴阳我,我还得赔笑,好声好气和人讲话。” 吴珠兰揉了揉胳膊,“好痛!我就送给饼子,他能看出什么?” “说你蠢货,你还真是蠢货。我带你进城,是想你跟你姐一样嫁个城里人家,日后吃上商品粮。你看上个有媳妇的男人做什么?人家能为了你跟媳妇离婚?刚来几天看上隔壁彭婶家的老二,现在又看上钟述岑,你这是什么眼光?”吴大娘边说边用手指戳吴珠兰脑门。 “我上哪找城里人家跟我结婚,我什么都没有,你又没能耐给我说一门好亲事。当年要不是大姐救了姐夫,她能和姐夫在一块儿,过上好日子?倒不如找个结了婚的能耐男人,给我安排工作,他占我便宜,我也占他便宜。” 吴大娘瞪着大眼睛看吴珠兰,“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活得像村里的吴寡妇一样。说,是不是她教你这么做的?” “是她说的,但是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吴珠兰回答得理直气壮。 吴大娘拿起鸡毛掸子打吴珠兰,金金站在厨房门口看戏,吴英兰走出厨房怯怯地说别把小妹给打坏了。吴大娘怪起吴英兰没用,不能给妹妹找一门好亲事。 ……… 严姨妈下班回到家,严清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晚饭,家里被打扫得干净整洁。严姨妈感觉这一幕好像严清刚回到家里的时候,那时候是多么的幸福,两个女儿都与她亲近无比,乖巧贴心。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 严姨妈进到厨房,摸着严清的脑袋说:“我们清清辛苦了,把家里打理得很好。” 严清轻轻摇头说:“都怪我,家里才变成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弥补你们。我对不起你们。连和钱津望的婚事都不成了,爸还在生我的气。” 严姨妈说:“你是我亲生女儿,我为你做再多都是值得的。你爸也只是一时生气,不用放在心上。和钱津望结不成婚也好,他这个人满眼都是自己的前程,你嫁给他,以后也不会好过。只是楹书出了事,他就怕连累到自己身上,要和你悔婚。我们所有亲戚都知道你们要领证结婚了,他却临阵逃脱,根本不顾及你的颜面。这种懦弱的男人,不嫁更好。”严姨妈现在担心严清后面要怎么说一门好亲事,对女儿家的声誉影响太大。 严清也恨钱津望就这么绝情悔婚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她。男人都是这么不可靠的,罗诚是这样,钱津望也是这样,感情来得快,断得也快。 严姨妈跟严清说了一会儿话后,从厨房出来,发现严勤书一直不出来,猜他又是躲在房间里喝酒。严姨妈敲了一会儿严勤书房间门,没有人应,她打开门,严勤书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边喝酒,满脸通红。严姨妈夺过酒瓶,心疼地说:“勤书,我会和你爸一起想办法,尽量减少那件事对你的不利影响。” 严勤书的样子十分颓废,满脸胡茬,他夺回酒瓶,“还给我!妹妹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那么好,我很了解她的为人。是不是你们逼她的?不是妹妹连累我,是你们在连累我!” 严姨妈变了脸色,怒骂:“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是楹书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跟着那泥腿子做缺德事,她现在逃亡,害了我们全家……” 严勤书打断严姨妈的话,“是你在胡说,你们都被外面那个来路不明的人蒙蔽了双眼,搞得现在家不成家。我们家变成这样都是拜她所赐,她真的是我的亲生妹妹吗?仅凭样子长得像你,和那个用意不明的护士临终遗愿?都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很多,凭相貌认亲,不可信。我跟你们长得也不像,难道我也不是你们亲生的吗?” 七十年代没有亲子鉴定,也没有使用染色体鉴定亲子关系的技术。 第117章 质问 严姨妈打了严勤书一巴掌,没再说话,离开房间,用力把房门关上。 严勤书把酒瓶放好,躺在床上发呆。他和爸也说过相似的话,爸立即就怀疑上严清的身份,而妈没有相信,但是怀疑的种子或许已经种下。 他刚退役回到家里,得知严楹书成了逃犯,下落不明,严家其他人跟他说严楹书的事,他下意识不相信,这个家也变得陌生,他想要探清这一切。 一日,他独自在家时,门口多了一封信,是严楹书写给他的信。 他想楹书肯定是恨上家里人,想要拿他做筏子,借机毁掉这个家。但他认真查过问题蔬菜这个案子,还有仔细观察过严清,发现严清这个人很古怪,这么多新鲜蔬菜,她到底是从哪运来的?公安那边也不知,严楹书逃亡后,很多事都往严楹书身上堆,没有了真正的答案。 他要将严清变得和严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严楹书也还在伺机报复,应该及时止损,要不然会家破人亡…… 严姨妈坐在椅子上,看着厨房门口发呆。她也去李家查过,李家对于严清不是那个女人亲生孩子的事是一问三不知,现在知道真相的人护士和那个女人都死了,无从查起。严清肯定是她的孩子,勤书只是喝醉酒胡言乱语,她不能把那些话当真。 严姨妈转头看见严姨夫怒气冲冲走进厨房,她赶紧过去,严清被严姨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严姨夫指着严清骂:“祸害,简直就是祸害!要不是你惹出事来,楹书怎么会被你害成那样,我又怎么会被连累停职处理,接受调查?怪不得钱津望会悔婚,他是有先见之明,娶你这个祸害进门,也只会家门不幸。” 严清捂住被打肿的一边脸,“严楹书的事,你没有参与?还是你协助她潜逃的。我这个亲生女儿出事后果严重,还是她这个和家里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出事后果严重?你也是认真考虑衡量过的。我也是被骗,被害!” 严姨妈站在两人中间劝架,“勤书还在家里,让勤书听到就不好了,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严姨夫一脸无所谓地对严姨妈说:“就应该让他听到,他也能知道这个祸害的真面目。不会像你一样处处偏袒这个祸害。我怀疑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我的女儿,是来招摇撞骗的,自从她来到家里后,家里是非诸多,还惹上大祸。她肯定是和她死去的小姨合伙来骗我们的……” “我怎么可能不是你们亲生的?你现在为了自己不被革职,才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你根本不把我当作是你女儿,你心里只有严楹书这个女儿,家里值钱的东西说给她就给她。之前我被抓,搭进去的钱全都是我出的,你没有出过一分钱。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会在李家受苦那么多年,掉进河里差点死去?是她欠我的!” 严清这番话把严姨妈听得泪流满面,她的女儿受太多苦了,她为刚才怀疑严清不是自己亲生的感到内疚。 严姨夫却油盐不进,“你这么有能耐,区区一个李家能把你害成什么样?你刚回来的时候手上没有一点茧子,身体也很好,面色红润。我看不出来李家是怎么让你受苦的。你是在夸大其词,博得别人同情。” “李家对我好,会让我嫁给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你在自欺欺人……”严清失望地看着严姨夫。 严姨夫无视严清表现出来的失望,“就是因为李家让你嫁给一个你不想嫁的人才逃婚,来投靠你小姨。你也亲口和我们这么说过。你的小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保护不了你,李家又不能回,这不就盯上和她相熟的琴月,医院的人都知道琴月十分疼爱自己的女儿。 我从来没有说李家待你好,我只是说你在夸大其词,你总是给我扣帽子,左言他顾,逃避我的疑问。 回答我,你只在那个护士那里住了不到一个月,你还要照顾病重的她,是怎么把自己的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细皮嫩肉的。要真是像你所说的常年在李家做那么多活,你手上怎么一点茧子都没有?你妈和楹书都没干过什么重活,她们手上都有点茧子。” 严姨妈心中茫然,不知道要怎么帮严清说话。 严姨夫见严清沉默回答不出来,就走出厨房不再和严清争论。严姨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他现在知道要怎么除去家里这个祸害了,说不定楹书的罪名也能洗清。这还是多亏勤书的提醒。 ……… 四月的一个周日,林映羡和钟述岑要去大剧院看《白毛女》的芭蕾舞剧,这是钟述岑买到的票。 前一天晚上,钟述岑把他做的第一件缝纫成品——围裙交给林映羡检验。林映羡拿起围裙检查起来,虽做工有些粗糙,但也不失为一件完整合格的围裙,林映羡给予了钟述岑鼓励,还问他想要什么奖励。钟述岑拿出两张票,说想要的奖励是和林映羡一起去看这部舞剧。林映羡欣然答应。 林映羡在剧院遇到林映婉和她同学田正正。田正正是个女同学,她爸希望她是个正义又正直的人,日后女承父业,当人民的好公安。但田正正是个怕吃苦、怕受累的孩子,满足不了老父亲望女成凤的心愿,她当了百货大楼的营业员,对当公安没有任何兴趣。 田正正就坐在林映羡旁边,林映婉跟田正正换位置,她要坐在林映羡旁边。 趁着还没开场,几人说着话,田正正看着林映羡,羡慕地说:“我也想像映婉那样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对妹妹关心又照顾。听映婉说,你有辆凤凰牌的自行车,她都可以随便骑,当作是自己的车一样用。我看映婉骑车出来都很小心爱惜,和我哥一样把自行车当爱人,别人都不能碰,生怕哪里被刮花。唉,我每次跟我哥借车都得讨价还价,求很久。” 第118章 听闻 林映羡听到田正正的话,看了林映婉一眼,林映婉眼神飘忽,不敢看林映羡。林映婉怕林映羡说出什么话拆她的台,赶紧转移话题,“二姐,严清是特务,被抓走大半个月都没放出来。好像不在江城了,不知道被押送到哪里。” 田正正也凑过去,压低声音说:“你们姨妈家也挺惨的,全家都受牵连,亲生女儿被差点当作替罪羊,让那个特务得逞,继续留在江城作恶。不,听说不止是江城,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运到其他地方去卖,也出了问题。” 林映羡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问:“谁举报严清是特务的?” 林映婉说:“是勤书表哥,他回来不久就发现严清有异常行为。他还没被严清迷惑,对严清看得很清,要不是他,姨妈和姨夫都被蒙在鼓里。李家也来认过人,说现在的严清和以前样子有点出入,性格也不一样。严清失踪过两天,回来后就性情大变,没多久严清就逃婚来江城了。公安那边也查到严清和问题蔬菜案脱不了关系,严清就被抓起来了。” 空间灵泉的美容养颜功效让严清变得好看,容颜也有了一些变化。一年多不见严清的李家自然觉得她和原来的样貌有些出入。 田正正说:“现在严楹书的罪名洗脱了,可惜不知道她逃到了哪里。想来她也挺可怜的,什么也没做,莫名卷进来,成了大案的主谋。” 林映婉颇为认同地点头,“姨夫说,他和姨妈,还有楹书姐都被严清欺骗,觉得严清快要结婚,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会影响她的婚事,才一起说了假口供,说楹书姐跟那个男人在处对象。结果他们都被害惨了,严清真是用心不良。” 林映婉是第一次见严姨夫懊悔又害怕的表情,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官腔官调。严姨妈的精力大不如从前,经过这次折腾,人老了很多。严勤书的工作安排下来了,他主动申请到偏远地区当公安,拒绝了原来的工作安排,现在已经离开江城。 林映羡听到这八卦,感觉没那么简单,不过她也不深究,只是好奇严清被抓到哪关押了,她身上的秘密会不会被人发现? 严清被押送运走时,她主动暴露自己的秘密,躲进空间里,试图逃跑。参与押送的人员看到他们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因为空间的时间流速很快,严清也在空间不断进食,再加上喜爱值逐渐在下跌,那滴灵泉迟迟没有出来,空间带来的副作用没有办法消除。不久后她变成一个身体虚弱的中年女人,再这样下去,她还是死路一条,不得不出来空间。 一直守着的公安再次抓到严清,对于严清的监控无比严密,严清无法逃离…… 林映婉附在林映羡耳朵悄悄地说:“大嫂之前生病在娘家休养也是因为吃严清的东西,戒那个瘾跟以前的人戒鸦片一样。她一直不敢说,怕严清知道了报复她,严清伏法后,她才敢说出来。大哥很担心,带她和九月去医院做检查。” 林映羡问:“大哥没过来我这里说,她们应该没什么事吧?” 林映婉说:“九月没什么问题,就是大嫂现在的身体虚空。姨妈对大嫂愧疚,偶尔带些补品给她补身体。” 钟述岑看到三个人凑在一块儿说话,说得也不大声,他没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钟述岑有些郁闷,他和映羡的相处时光都被打扰了。 等到演出将要开始时,钟述岑牵住林映羡手,林映羡回过头看他,钟述岑说:“要开始表演了。” 观众席的灯光渐渐暗下去,舞台上的大幕被拉开,灯光、音乐、演员出现…… 钟述岑在看演出时一直没松开林映羡的手,钟述岑手掌的温度高,现在的天气也逐渐变热,林映羡感觉自己的手有些潮意,她挠了一下钟述岑的掌心。 钟述岑立即看向林映羡,林映羡在他耳旁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的手温度好高,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你的手心都有些湿?” 钟述岑低头,借着舞台的灯光看到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不舍地松开,拿出手帕帮林映羡擦干手,“其实我有发现。” 林映羡轻握他的大拇指,“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钟述岑不禁扬起嘴角,说好。 ……… 又到了五一劳动模范评选的时候,脏器生化车间刚成立不久,工人们都不在评选范围内。车间的工作氛围有些萎靡,对于运行不没多久的车间来说这是个坏消息。 方信端着茶杯走出办公室,“大家停一下手头上的工作,到隔壁的会议室开个讨论会。” 第一次开会后,办公室的徐副主任就建议将隔壁空出来的房间作为会议室,说上次那样开会不正式,椅子搬来搬去的不成体统,有失脏器生化车间和两位领导的风范,而且后续也要和底下的车间组长开会,不能一群人都来到大办公室开会。 樊书记和方信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于是跟制药厂申请了会议桌和椅子,给隔壁房间布置成一个会议室。 苗粟阴阳葛晓云说等会议室的桌椅搬来,让葛晓云去帮忙搬,这日后没有机会当搬椅子的排头兵。葛晓云是咬牙忍下那口气,没当场和苗粟撕破脸。两人的梁子在第一次开会的时候就结下了,时不时别苗头…… 办公室的人都跟着方信去到会议室开会,方信把茶杯放下,说:“最近我们车间生产工人的生产积极性有所下降,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有办法参与到今年的劳模评选。我来问问大家有什么好建议,解决这个问题?” 徐副主任为难地说:“劳模评选期在二月就开始,那时我们车间还没正式成立,现在劳模名单都出来了,过几天就要颁奖,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让厂委和工会那边改变这多年的规则吧。其他车间的人知道了会很不满的。” 第119章 车间劳模 方信淡淡地说:“我是让你们提建议,不是抛一些明知解决不了的难题给我,知道方法不可行就不要说出来。” 徐副主任心想说错话了,他立刻闭嘴。 林映羡说:“主任,既然我们车间的工人无法参与厂里的劳模评选,我们可以办一个车间劳模评选。虽然没有厂劳模那样的名誉高,但也可以给大家一个安慰,他们心里也舒服一些。” 韩图特附和说:“车间劳模比厂劳模的价值是低,但总比没有的好,安慰奖也是奖。” 方信思索后,说:“嗯,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大家讨论一下,让这个建议变得更加有可行性。” 办公室的秦副主任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不想错过在工人和领导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也提出自己的见解,“因为没几天就要到五一了,短短几天要向上申请,还要在工人中选拔出劳模,时间来不及。我们往后延,在月底的时候颁奖,问题应该不大。主任,我觉得我们可以跟厂委和工会那边说一下现在车间的情况,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那边也可以给我们一点协助。我们车间自娱自乐也不大好,主任,您说是不是?” 林映羡说:“生化车间还没成立多久,正是上面领导重点关注的时候,我们到厂委和工会诉一下苦,车间的情况特殊,让他们给车间劳动模范作背书也不难,如果劳动模范奖状上面有他们的亲笔签名和盖章最好。至于奖品,我们还需要继续讨论。” 闻言,方信点了点头说:“等樊书记从厂里开会回来,我和他再仔细商量。林副主任,你来负责这次劳模评选,晚点写个完整的计划交给我。秦副主任来作辅助,其余人要认真协助两位副主任的工作。尽量在五一左右就可以确定下来,给工人们一个好消息,让他们也能开心过五一。” 徐副主任看到林映羡和秦副主任都被委以重任,心想要是刚才能管住嘴,他也能往这里掺和,领个功劳。 散会后,林映羡和秦副主任回到办公室,讨论具体的计划。 第二天,林映羡去方信办公室,将计划交给他。方信让林映羡坐下,他认真看过后,肯定了林映羡和秦副主任做的这个计划。 方信说:“今早我和樊书记说了你昨天提出的建议,我们都觉得可行,厂委和工会那边我们会解决,你们这边不要出问题就好。” 林映羡和秦副主任正式开始为评选车间劳模的事忙碌。 ……… 中午,林映羡走去食堂吃中午饭,今天食堂旁的土灶没有生火。 据老卢对林映羡说,可能要过大节才会再用起这土灶生火煮肉,因为厂里没有钱天天煮大肉,那天只是特殊才会用起这土灶。办公室里的人经常念叨着那天吃的卤肉,外面卖的比不上食堂做的卤肉。 林映羡打好饭菜,看向就餐区,几乎坐满了。她走了半圈寻找位置,钟红叫住了她,让她过来坐,那里有个空位置。 林映羡走过去坐下来,吃了一会儿饭,钟红就凑近她问:“车间是不是要办一个劳模评选?” “你听谁说的?”林映羡没有回答,反问钟红。 “办公室晓云说的,她经常来车间,办公室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可以从她那里得知点消息。” “她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下午。” “这件事并没有确定下来,只是一个建议,而且昨天下午才提出的建议。这么快就传到工人那里了。厂领导都没有批准,副厂长是不是也没跟你透露消息?” 钟红摇摇头说:“是没有,我昨天还特意和姑父说厂里评选劳模,生化车间不在评选范围内的事,他没有和我说车间要选劳模。” “嗯,今天你和我说的话,不要说出去。” 林映羡心想要找个机会敲打一下葛晓云,让她不要整日在车间里逛,办公室的事也没有完成好。办公室什么消息都被她透出去了,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被精明的老工人吹捧一番,再试探几下,她什么都瞒不住。怪不得工人们消息那么灵通,办公室里的人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 在五一放假的前一天早上,林映羡想找一张空白信纸写东西,翻了一下桌面没有,又去杂物柜找,也没有。她问坐在杂物柜附近的韩图特,“图特,有没有信纸?” 韩图特也翻了自己的桌面,说:“没有,等会儿晓云回来,让她填个申请表,去总务科领办公用品。” 脏器生化车间的办公用品都是去肉联厂总务科领的,为了一点办公用品跑回制药厂后勤科申请,申请通过后又过去领很不方便。肉联厂负责保障脏器生化车间的后勤。 秦副主任想给自己的钢笔吸墨水,发现墨水瓶没有墨水了,“我这还要一瓶墨水,晓云是怎么做事的?也不留意现在办公室用品都缺东少西的。之前我看她还挺机灵的。她去哪了,最近很少见她在办公室。” 林映羡回到自己的工位,“书记让她下去通知工人下午开会。” 徐副主任不禁摇头,“主任和书记要用到她的时候,她就时刻在,我们需要她的时候却不见踪影……” 葛晓云到车间通知工人们下午到第一厂房大门前的空地开会。葛晓云受到工人们的热情对待,都想从她这里得到这次开会的目的。葛晓云待他们也热情,虽没有为什么突然开会,但大家都领会她的暗示。 葛晓云美好的心情维持到回来办公室,苗粟见到葛晓云回来,就说:“晓云,去总务科那里领办公用品回来,东西都快用完了,也不知道要及时补齐,就知道乱逛。林主任想找张信纸写东西都没有,还有秦主任墨水瓶没有墨水了。” 葛晓云刚开始还想反驳苗粟,她是为书记办事去了,不是乱逛,但是后面听到两位副主任要用的办公用品都没有了,也顾不上反驳了。 第120章 敲打 葛晓云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找到办公用品领用申请表,“都是我一时疏忽,大家缺什么东西和我说,我这就记下,尽量在这一两天领齐办公用品回来。” 她来到秦副主任的办公桌前,询问他还缺什么办公用品。他说了自己所缺的东西后,忍不住问:“晓云,近来这段时间,你经常不在办公室,你去哪了?” “我,我到车间里巡查了……”葛晓云握紧手中的笔。 她待在办公室,苗粟偶尔会拿她消遣,说话刺她。苗粟在办公室的地位特殊,不归生产科管,她只听书记和主任的安排,大家都待她客气。 葛晓云职位最低,她又不能反驳,人都快要憋死了,就喜欢去车间巡查,工人们待她很客气,她觉得很舒服,不用在办公室像个酱油碟一样,被人点来点去。 闻言,秦副主任靠在椅子上,平淡地说:“你知道你这个岗位的主要工作内容是什么吗?如果不记得,我重申一遍给你听,打理好办公室的杂务琐事,巡查车间不是你的主要职责,不要本末倒置。” 葛晓云的眼泪立即冒了出来,大颗大颗泪珠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不敢再说话。 徐副主任不禁望过去,办公室其他人也停下手上的工作,看向葛晓云他们。 葛晓云抑不住心中的委屈,啜泣声渐渐增大。 秦副主任看到她哭得这么厉害,有点无措了,教育她一两句而已,怎么哭成这样,自己也没说错她什么。他年轻的时候被人批得狗血淋头,照样以好脸色待人,不敢挂脸。 徐副主任看见百叶窗站立的身影,走了过去,把手帕递给葛晓云,对秦副主任说:“晓云是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同志,缺乏经验,我们多点包容,让她成长。你看她现在这样,肯定是知道错了。” 他又对葛晓云说:“秦主任话是有些不好听,但是也在指出你这段时间的不足之处,我们好好汲取教训,日后改正就是了,不用太难过。” 秦副主任顺着台阶下,说:“徐主任说得对,知错能改就好,不要哭,我又没怎么凶你,就是说话直接了一些。” 葛晓云捏着手帕,努力憋住眼泪,和徐副主任说了谢谢,又对秦副主任说:“主任,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 樊书记听到动静,走出办公室,跟林映羡了解大致情况后,把葛晓云叫进了办公室。 秦副主任走到林映羡办公桌前,担心地看书记办公室门口,“你说晓云会不会讲一些我不好的话?” 林映羡将文件放好,说:“书记他知道怎么回事,不用过于担心。”林映羡也发现樊书记一直站在百叶窗前。樊书记还和韩图特打听过工人们提前知道劳模评选的事。 秦副主任说:“这晓云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之前很积极的,我对她的改变是百思不得其解。我见她玩忽职守,才说她两句,她就承受不了了,害我成大恶人。唉,也不管她了,我行得正,坐得端,泼不了我脏水。我们说一下劳模评选的事吧。” 不一会儿,林映羡就见樊书记把苗粟也叫进办公室,好像也明白了葛晓云为什么不愿意待在办公室,经常往车间跑。 葛晓云被樊书记痛心疾首地骂了一顿,让她写检讨书,日后非必要不用下车间巡查,看在她是事出有因没有过多责罚。樊书记是语重心长地教导一番苗粟,让她和办公室的同事友好相处,跟葛晓云道个歉,两人握手言和。 苗粟跟葛晓云不情不愿地道歉,葛晓云接受她的道歉,说以后和谐相处。苗粟也点头说好。 下午开会,樊书记开了场,跟工人们说这次开会的主要目的后,让林映羡上场介绍劳模评选规则。林映羡介绍完毕后,会议结束。 工人们都围在林映羡身边问问题,林映羡说秦副主任也可以解答疑问,瞬间秦副主任身边也多了不少工人。 林映羡不用应付回答那么多工人的问题。秦副主任十分乐得其中。 徐副主任看到这场景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他对旁边的樊书记说:“书记,工人们都认准那两位副主任了,都不来问您,您是书记,说的话更有分量。” 樊书记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别说这话,他们两个负责筹划这次劳模评选,了解得肯定比我多。” 领导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事事亲力亲为,下属不就是为领导分忧的吗?功劳少不了他的,他还不如放权,让他们大胆做事情。 “是我失言了。” 樊书记没继续理会徐副主任,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 单位每周只有一天休息,五一劳动节放一天假,这是难得又多了一天假。劳动节虽放假,但是大家还是得劳动,进行家庭劳动,因为平时没空干,积攒下来的一堆家务活等着大家干。 冬季大多时候都是寒冷灰蒙,春节潮湿、阴雨连天,这两季的衣物都不能正常受到阳光的沐浴,有些人家还攒着冬天的衣服和被子还没有洗。 刚好五一这一天既是休息日,阳光也灿烂,各家各户都抓紧时间利用这休息日完成囤积下来的家务,一家大小齐齐上阵。 林映羡和钟述岑都爱干净,平时就把家里打扫得干净整洁,这样一个适应做家务的休息日,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进行春节后的第一次大扫除。 在进行大扫除前,林映羡和钟述岑把家里几个月没见过太阳的被褥拿出来晾晒,冬天的衣物也得晒。现在天气转热,晒好后可以把这些衣物放好,等到冬日再见天日。 丙号楼的天台变得十分热闹,大家都认准自家的晾衣绳和晾衣杆,晒到别家起了纠纷就不好。这时晾晒衣物,有的人还会从中窥探某户人家的家境如何。 林映羡把晾衣杆擦干净再把被子放上去晒,她把羊毛毯外面的套子拆掉后,将羊毛毯也放上去晒一阵。 第121章 天台 钟述岑把洗好的衣物放到桶和盆里拎上天台,林映羡看到还湿答答的衣物,说:“晾衣杆晾不下了。” 钟述岑刚想说晾衣绳,就看到自家的晾衣绳上都是窗帘布和冬天衣物,现在天台上都是各家的晾衣杆和晾衣绳,再弄一个也没有地方,他说:“要不我们把晾衣绳上的衣物晒得挤一些,腾出位置来晒我们这些湿衣服,还有被单。” “也可以。那些冬天衣物本来就干了的,不用晒多久,等下午,我们把它们收下去。湿的衣服和窗帘布再晒得疏一些。我们把衣服和被单再拧干一点。” 林映羡挪动晾衣绳上的衣物,腾出位置,钟述岑拿起还在滴水的被单。林映羡和他一起拧被单,这样省力又可以把被单拧得更干。林映羡手上拧的那一头没有钟述岑那头干,钟述岑和她换一头,重新再拧一次。 拧干之后,一人抓两角扽一扽,防止晒干后都是褶子。 旁边的余大娘说:“床单、被单洗完后用米汤水浆洗一下,晾干后会板板正正的,不用怕褶子多。” “我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说话,下次我和述岑试一下。”林映羡和钟述岑的生活经验相比于余大娘显得不足,林映羡有时遇到不懂的地方会去问彭婶和余大娘,两人生活经验丰富,有一套自己的见解,也都是热心人,乐意教导这对年轻的小夫妻。 余大娘和她的孙子孙女也在晾衣服,两个小孩力道小,要各执一头,合力才能把衣服拧干,这种冬天衣服最难拧干了。 两人齐喊“三二一”,衣服被挤出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们当作这是个玩乐,在一开始并不会觉得无聊无趣,就是拧多了手酸。 把衣服拧干后,余大娘拿过来将衣服甩开,把褶皱都甩平,再晾晒。 吴英兰家的女儿金金也在天台玩,看到小慧和她哥哥小荣在拧衣服,金金也跑过来,“小慧,我要和你们一起拧衣服。” “好啊!”但小慧看到金金有些脏的手,又犹豫地说:“你的手脏,衣服是干净的,不能拧。楼顶没有水可以洗手。” 闻言,金金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想了一会儿,又看见有水迹的地面,“你们拧衣服的时候,我可以在下面接水洗手。” 小慧和小荣都觉得是个好办法,开始拧衣服给金金洗手。 金金在小慧那里接水洗了一遍,又走到钟述岑身旁,说要接水洗手。钟述岑不拒绝小孩的一个小小要求,拧了水给金金洗手。 余大娘看到金金的动作,笑着和林映羡说:“还是小孩脑袋灵活,鬼点子多。” “是啊,金金真聪明。”林映羡低头看到金金亮晶晶的眼睛,她和吴英兰完全不同性格,古灵精怪,嘴巴又甜,有时远远看见林映羡,就喊婶婶,跟林映羡问好。 金金听到林映羡夸她,甜甜地朝林映羡笑。金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金金几乎是楼里最快活调皮的小孩,职工大院里罕见的小胖妞,家里有钱,父亲宠溺着她,母亲性格软,根本管不住她。 金金洗完手后,三个小孩一起拧衣服。楼上风有点大,钟述岑下去拿夹子夹住衣服和被子,防止吹落。 天台上还有好几个小孩,帮不上忙,只顾着玩的孩子会被大人们赶出去。孩子们自然不愿意下去,装模作样地给家里干活。 平时他们都不能到天台上玩,天台的围栏不高,大人们不给小孩上来玩,天台的门也经常锁着。在孩子的心里天台是个神秘又好玩的地方。 天台上大都是妇女和小孩在晾晒衣物。 吴大娘见金金在余家干活,赶紧走过来,拧金金的耳朵,“家里的活都没有干完,怎么呆头呆脑的,给别人家干活?” “才不是给别人干活,我在玩。我不要帮你干,你们吃我家用我家的,还要穿我爸留下的衣服,傻子才给你干活。好痛,快放开我!” 金金不断地拍吴大娘的手,余大娘也劝吴大娘放开金金,金金耳朵都红透了,还被掐出血。金金咬了吴大娘一口,吴大娘痛得松手,她立即逃跑,吴大娘跑去追她,“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这个小混蛋。”吴大娘觉得这个外孙女就是来克她的,天天给她找不自在。 彭大嫂看不下去,壮起胆子说:“大娘,不要追金金了,这里都是衣服和被子,又是天台,很危险。”刚才她在找自家晾衣绳时,四处掀开挡住视线的被子和衣物,竟然走到天台边缘,想想觉得挺可怕的,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了。 她拉了一下吴大娘,正在气头上的吴大娘转头怒骂她,“整天多管闲事,之前教唆我女儿不管她弟弟,现在又来管我教外孙女,你是闲出屁了,啊?” 吴大娘甩开彭大嫂的手,继续追金金。 彭婶对彭大嫂说:“都让你不要理吴英兰家的事了,人家不会领情,你还管,真是不听劝。” “妈,我……”彭大嫂是不想管吴英兰家的事,但是她觉得金金挺可怜的,又是个无辜的孩子。 突然,一大姐惊慌地喊道:“小孩快掉下去了,快来人!” 大家都闻声跑过去。 金金死死拽住湿被单两角,被单搭在竹竿上,本就不稳的竹竿摇摇欲坠。 一大娘喊:“把手给我!不要一直拽着被单,它快要掉下去了。” “我不敢,我不敢……”金金眼睛里的眼泪不断冒出来,她害怕极了,不敢看一下面,也不敢松手,怕自己一松手就会掉下去。她够不着大娘的手,她也快没力气抓住被单了。 彭婶说:“直接把被单拉上来,竹竿都快倒下来了,不要墨迹。” 几人把被单齐齐拉住被单,想要被单拉上来。 在楼下擦窗户的吴英兰听到动静,伸出脑袋看到自己的女儿悬在半空,魂都要吓没,边哭喊着金金的名字,边踉跄地跑上楼顶。 吴珠兰看到她这样莫名其妙,也不管她,去敲房间门,让弟弟起床吃早饭。 第122章 救下 尽管金金被拉上来不少,但林映羡看到那张被单被金金一点点地松开,对余大娘说:“大娘,帮忙一起拉住金金的手臂。” 她探出身,想要抓住金金的手臂。她刚抓到金金的手臂,金金的手彻底抓不住被单,被单被松开,拉被单的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金金左臂被林映羡抓住,哭着喊道:“婶婶救我!” 林映羡也没什么力气,余大娘一听到林映羡的话就帮忙一起抓住金金的手臂,两人合力把金金拉上来,其余人抱住林映羡和余大娘的身体,防止她们被拽下去。 江立夏也在天台,听到隔壁天台动静好大,好像出什么事,她撩开被单看过去,林映羡半个身体都探出来了,惊喊了一声:“映羡!” 她让何华赶紧翻墙过去隔壁天台帮忙。 钟述岑上到天台,在他的视线内没有看到人,但是又听到人的声音,有人在喊林映羡的名字。他的心好像被揪住一样,循着声音赶过去。 吴英兰也来到天台,喊着金金的名字去到天台边缘。 林映羡和余大娘把金金拉了上来,金金吓得哭不出来,眼泪一直流。彭婶抱着她,不断地安抚她。 吴大娘不知道上哪去了,不见她踪影。 钟述岑赶来,看到林映羡站在人群中,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走过去,紧紧牵住林映羡的手,林映羡看向他,知道他在担心,柔声说道:“我没事,金金差点掉下去,我和余大娘把她拉上来。” 何华也翻过墙,走到他们身边,“刚才立夏要被吓坏,看到你半个身体悬在天台外面,叫我过来帮忙。” 林映羡说:“现在没什么事了,谢谢你过来,让立夏不用担心我。” 吴英兰掀过无数衣服和被子,沿着天台边缘,终于找到金金,她从彭婶怀里抱过金金,脸紧紧贴着金金满是泪痕的脸蛋,颤着声音说:“妈不能没有你,要是你不在,我也不想活了。我的金金……” 金金也终于放声大哭,搂住吴英兰的脖子,“妈,呜呜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就跟爸一样,再也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母女俩哭在了一起。 钟述岑看到林映羡腹部那块的衣服有磨损的地方,他将手轻轻放在上面,“这里疼不疼?” 林映羡说有点疼,钟述岑就说和她一起下去,看伤得怎么样,这里没事了,不用他们管。 回到家后,钟述岑就拿出药箱,林映羡将外面的短袖脱掉,剩一件薄背心,卷起来露出平坦的小腹,腹部被擦伤,有些地方还出血。“我来就好。” “我帮你。”钟述岑用生理盐水给她消毒,“当时你不应该做那么危险的举动。” “我是考虑过再帮忙的,金金还很小,没有那么大力气能拽下我和余大娘,身后也有人拖住我们,只是看着危险,其实也有保障。我很惜命。” 钟述岑想如果她惜命,当初就不会跳窗自杀,只是他不想再提及,林映羡也不喜欢那个话题。钟述岑沉默下来给林映羡上药。 上完药后,林映羡摸一下他的耳垂,他抬眸望着林映羡。 “述岑,谢谢你关心我。” “你和我之间不用说谢谢,我关心你是应该的。”钟述岑半垂眼帘,林映羡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钟述岑将林映羡几缕散落在锁骨的头发整理好,温声说道:“我不想你受伤,怕你有危险。我希望是你能立即叫我上来帮忙,不用你去冒险。” 他低头轻咬林映羡的锁骨,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时家门被敲响,钟述岑将林映羡抱起,回卧室,“整理一下再出来,我去开门。” 钟述岑从卧室里出来看见沙发上的短袖,又将它放好了才开门。 是吴英兰和金金,还有余大娘他们,江立夏和何华也过来。 钟述岑让他们进来坐,江立夏看到药箱被打开,她问:“映羡是不是受伤了?” 钟述岑说:“有些擦伤。” “没什么事,只是小擦伤。大家坐吧。”林映羡穿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 吴英兰无比真诚地感谢林映羡和余大娘后,擦着眼泪对金金说:“快跪下向余奶奶、钟婶婶磕头,感谢她们救了你。” 余大娘和林映羡都说不用这样,吴英兰说:“你们是她的长辈,又是救命恩人,受得起。”吴英兰拉着金金一起跪下。 余大娘扶起她们,“大家都是邻居,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我看见了肯定会救,这可是一条人命。” 余大娘摸摸金金的脑袋,“金金,以后要汲取教训,躲外婆,也不能在天台里乱跑,那里又乱又危险。” 金金吸了吸鼻子说:“余奶奶,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余奶奶一向知道你是好孩子。”余大娘把金金抱在怀里,“看我们金金的脸都瘦了,比以前轻不少。英兰,怎么不见你娘,这件事她可是要负很大的责任。” 彭婶给金金整理好头发,露出耳朵,“年纪都这么大了,一点爱幼的心都没有,金金是她的亲外孙女,这样下狠手掐她。现在出事就知道躲起来。要不是看在金金和她过世的爸份上,我都不想管你的家事。你自己得立起来,不为你,也为金金着想,她还不满七岁。” 金金脑袋埋在余大娘的怀里,哭着说:“外婆见到我掉下去都不救我,她跑了。” 吴英兰被她们说得无地自容,垂泪哭泣起来,心中想娘居然对金金这么狠心。 江立夏在一旁小声问林映羡到底怎么回事,林映羡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吴英兰家的特殊情况。 江立夏听了对吴英兰是恨铁不成钢。 一向不管吴英兰家事的彭二嫂此时开声说道:“但凡你立得起来,泼辣一点,趁着金金她爸刚去世,领导正关注着,你去厂里求一下领导,给你换一个岗位,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并不难。何必去找自己的弟弟来顶替工作,弟弟日后是要成家的,等学成出师了,你就拿捏不住弟弟了,那份工资可以抵赖不给你。到时候你们母女俩要吃西北风。金金遇到这样的危险,追根到底,就是你的错,你把你娘引过来害人,她为什么不救金金,不救想着霸占金家的家产吗?还有你那个妹妹,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第123章 恶念 彭大嫂看了彭二嫂一眼,心中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管吴英兰的事。 钟述岑从厨房洗干净杯子出来,给大家倒茶喝。 彭二嫂喝一杯茶解渴后,继续给吴英兰剖析现状。彭婶感觉自己都不认识这个儿媳妇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对视了一眼,好像也有点明白彭二嫂的用意。 三零四,吴大娘悄悄跑回了家里,吴珠兰看到吴大娘一脸心虚的样子,“娘,你做什么亏心事了?鬼鬼祟祟的。” “我从不做亏心事,就是金金这个混不吝的死孩子,有娘生没爹教。我让她干活,不要傻愣愣给别人家干活,竟然呛我,还咬我,你看她咬得多狠。” 吴大娘把虎口的牙印给吴珠兰看,吴珠兰说:“这死孩子,娘你有没有教训她一顿?” “当然要教训她,我都不知道她躲哪去了,一路找,找不到,把我累坏了,就下来歇息。” 实际上吴大娘是躲在天台的一处角落里,听到天台没动静了才下来,当时她追着金金跑,看到金金不小心踉跄掉下去,她心跳漏了半拍,想去救,但是转念一想,金金没了,金家的一切都是吴家的,包括这个房子。 吴英兰死活不肯把房子给吴大娘,说要留给金金以后当嫁妆,这是金金爸生前就和她说好的。 吴大娘看到周围没有人,躲了起来,让金金自生自灭,到时她再说没找到金金,金金的死就和她没多大关系。可是金金命不该绝,还是被人发现救了下来。 吴珠兰愤愤道:“大姐不知道上哪去了,慌慌张张地跑出去,等她回来让她好教金金,完全没有一个女孩样,没了爹就难嫁了,以后再是这样的性格,我怕是嫁不出去。” “不管她,她做什么都一惊一乍的。”吴大娘知道吴英兰去哪了,但是她不当作一回事,这个闺女是最好拿捏,金金是自己摔倒差点掉下去的,又不关她的事。 吴珠兰想想也觉得是,不甚在意地说:“可能是擦窗户的时候,什么东西掉下去急着去捡回来吧。” 吴家弟弟在埋头吃面条,全然不理会她们的谈话。 吴英兰从林映羡家出来后,拉着金金和吴大娘当面对峙,她被彭二嫂激起了满腔怒火,平时在吴大娘面前像个鹌鹑一样,现在却像个雄鹰。 金金差点从天台坠下的事在大院里闹得很大,劳动节这一天很多人都在家做家务。 不少人都看见一个小孩悬在半空,打探到是谁家后,纷纷上门围观,听到吴英兰和吴大娘在对峙,彭二嫂他们又在旁边帮腔,金金更是哭得凄惨,大家都站在吴英兰这一边指责吴大娘的心思恶毒。 吴家弟弟还躲了起来,锁在房间里不出来。吴大娘和吴珠兰难以招架。 有的人劝吴英兰去厂里求领导把吴家弟弟的岗位夺回来,不要让他干了,发生这么大一件事,他都不出来表态,只知道躲起来,不中用也不可靠,说不定就是个白眼狼。 第二天假期结束,林映羡回到厂里上班,办公室的人闲聊时也在说起这件事,苗粟也住在职工大院里,苗粟问她:“林主任,最后小孩的外婆一家怎么样?” 林映羡说:“还在挣扎中,看孩子的妈能不能再心软一次让他们留下来。” 闻言,昨天同样有听闻这件事的秦副主任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要是孩子妈还让他们留下来,我看是没救了。发生这样的事,孩子能和外婆一家没有隔阂相处在一块儿吗?看到自己外孙女掉下去了都不肯救,自己救不了,喊一声救命让别人来救也好啊,居然躲起来也是离谱。” 苗粟叹气,“财帛动人心,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赖着不肯走,就是想吃绝户。孩子死了更好,这绝户吃得更是名正言顺。” 办公室其他人听到这么八卦,饶有兴趣。葛晓云问:“我听说很多厂领导都住在那个大院,他们有没有来主持公道?” 这时的厂领导不止要管职工的工作,也会管职工的家务事,职工夫妻之间吵架,有时也会找领导主持公道,职工的婚丧嫁娶,领导们都会参与到里面来。工人们对工厂的归属感很强。 秦副主任回忆了一下,说:“有,这种差点出人命的大事,肯定要领导过来。当时喊了工会主席来主持公道,妇联的人也过来。这把孩子的外婆给镇住了。” 葛晓云还有点可惜自己没有当场看到这热闹,肯定很精彩。 他们正说着话时,方信走了进来,“在说什么事,还差点出人命了?” 葛晓云说:“就是昨天新职工大院那里有个小孩差点从天台掉下去的事。” “哦,我也有听说,孩子的妈还在厂委里跟领导哭诉着呢。” 方信是为了车间劳模的事去的厂委办公室,就刚好撞上这件事,林映羡还见义勇为救了孩子,他趁机和梁副厂长说车间劳模评选的建议就是林映羡提出的,他顺理成章地和副厂长说起车间劳模评选的事。 苗粟问:“主任,她哭诉什么?” “最主要的诉求就是不让她弟弟顶替她男人的岗位了,她来顶岗。不过领导还没同意,觉得厂里办事得有规章制度,不能胡来。我看她要多闹几天,领导才肯松口,最好把孩子也带过来闹。” 方信想喝水,拿起办公室的保温瓶晃了几下,没水了,他对葛晓云说:“晓云,去锅炉房打壶热水来,保温瓶没水了。” 葛晓云磨磨蹭蹭地拿过保温瓶,她还想继续听,不想去,但领导叫到没办法。 第124章 闲聊 一直听大家说话的徐副主任懒散地说:“最后领导肯定会同意,他们最怕别人胡搅蛮缠地闹,安排一个岗位也算不得什么难事,息事宁人最重要。孩子的爸为厂里办事才去世的,这才去世没几个月,不能寒了家属的心,丢下孤儿寡母不管。当初分房,不就有人闹,还真给他闹到一间房子。” 办公室的人对这件事有印象,不过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对于此事苗粟是最有发言权,“我爱人在房管科做事,分房那段时间,他是食不知味,也不能寐。他日日都想着赶紧公布名单,大家分到房把钱交上来,这门差事暂时告一段落。当初孕妇闹着换房子比起这件事来,都不算大事。” 方信也不回自己办公室,坐在木沙发上听苗粟讲分房的八卦,“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苗粟徐徐说道:“厂里锅炉房有个瘸腿的老工人,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瘸子三。我们厂在二十年前也有过一次大规模分房,当时他还年轻,进厂没多久,哪哪都够不上分房的条件,错过了那次机会。他家里三个兄弟,一个妹妹。妹妹长大嫁人,不在家里住,这也是脱难。 三个兄弟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全都住在父母那间不到二十平的房子,十几口人住在一间屋子,想想都知道有多拥挤。远的香,近的臭,这一家矛盾多多,各有各的小算盘,兄弟反目成仇。父母相继去世后,大家都开始打父母睡的那张床的主意,家里就父母有张床睡,因为他们年纪大受不了潮,其他人大都是打地铺的,小孩甚至睡在可以折叠的餐桌上。睡觉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因为那张床,大家闹得不可开交,瘸子三的弟弟一时想不开,觉得活着没意思,卧轨自杀了,瘸子三跟大哥一家起了矛盾,争执之下,不小心滚下楼摔断腿。” 办公室的人对瘸子三一家的遭遇感到唏嘘,林映羡说:“所以第二次分房,瘸子三无论如何都想要分到房子,不想再继续这种悲剧。” 苗粟点点头说:“对,第二次分房,瘸子三依旧够不上条件。瘸子三不甘心又错过这次机会,他媳妇来房管科哀求过科长,科长不同意给他家分房,说不符合规定。她跪在办公室门口,天天磕头求科长给她家分一套房子,科长那时心很硬,怎么也不肯答应。 眼见就要公布名单了,瘸子三走了极端的路,拿着水果刀闯进厂书记的办公室,要是书记不答应给他分房,他就在书记面前捅死自己。书记以为他是吓唬自己的,喊了人赶瘸子三出去。没想到瘸子三真的往自己肚子捅了一刀,当时厂委办公室是兵荒马乱。要是瘸子三真的死了,家属也要来闹很久,说不定也能从这件事分到一套房子。瘸子三家是铁了心要分到房子。 也幸好瘸子三被救得及时,卫生站立即给他止血处理伤口后,又送去医院救治,捡回来一条命。要是瘸子三没了,厂书记得惹上大麻烦,一条人命啊,当时厂委很多人都看着。就这样,瘸子三一家分到一套三十平的房子。因为这件事,房管科和厂书记对孕妇闹着换房的事妥协得很快。” 韩图特不禁吐槽:“厂书记也太倒霉,每每找上他。” 秦副主任说:“你这就不知道厂书记在老工人心中的地位了,他们是看着厂书记一步一步往上升的,厂书记也是制药厂的老职工,他们找人办事自然更倾向熟悉的厂书记,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东扯西扯还能扯出一点情分来。厂长新来的,手段雷霆,他们摸不清厂长的脾气。” 徐副主任比较关心前程问题,他说:“这么闹,他在厂里的前途算是毁了。” 方信则说:“在锅炉房干了二十几年都是锅炉工,你说他还有什么前程,还不如博一下分到房子。厂里能找什么借口辞退他?不怕他又闹吗?他可是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的人。” 苗粟神秘地说:“瘸子三已经调离制药厂的锅炉房,你们猜瘸子三现在调到哪里了?” 林映羡想起打扫厂房卫生的一个瘸腿大叔,她和秦副主任同时猜测道:“生化车间?” “就是我们这里,他儿子不想他继续在制药厂干,害得自己总是被工友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他就调到我们这里来了。” 方信觉得棘手啊,万一这个人有什么不顺心的,又要以自己性命威胁,那麻烦就大了。 葛晓云打完热水回来,看到大家伙都不聊天了,安静工作。她心中觉得无趣,坐在工位上摸鱼。樊书记也不让她随便到车间逛…… 一个星期后,林映羡听余大娘说吴英兰去青霉素车间做杂工了,她弟弟没了当货车司机学徒的工作,刚好她弟弟转城镇户口的手续还没有办完,直接回生产队继续当社员。金金在制药厂子弟学校上学,放了学就去找吴英兰,跟她一起回家。 吴大娘他们想过死缠烂打留在这里,但都被大院里的人轰出去,大家对不是自己厂里的人很排外,天然站在吴英兰母女那边。制药厂和研究所的职工走得也不近,也都不在同一栋楼生活,关系很淡。 ……… 脏器生化车间每个组都会有一名组长,两名副组长,现在各组还空缺着一个副组长的位置,办公室领导打算考察下面的工人一段时间再确定人,先吊着一根胡萝卜,让大家积极往上爬。 工人们早早就从葛晓云那里打听到这个消息,副组长大大小小也是个领导,大家对这个岗位虎视眈眈。 车间劳模评选在各方过了明路,脏器生化车间的工人对于评选劳模十分积极,他们才来车间没多久,需要一个途径让领导和其他工人看到自己,自己能展露锋芒,被人所赏识,选中自己当副组长。 第125章 打饭 副厂长给方信承诺,脏器生化车间劳模选出来后,可以撰文刊登在厂报上。制药厂每月会发行一期报纸,免费印刷供给职工们看,发行量不大,但是厂里识字的工人都会看,下面的分厂更是这份报纸的拥趸。 大家都很重视自己的名声,积极向社会主旋律靠近,在这特殊年代明哲保身,进退自如。 撰稿的事,方信就把它交给林映羡负责了,因为她写的文章刊登过报纸,有经验。 除了比以往更加积极工作外,工人们也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在不在评选名单之内,可惜葛晓云现在很少来车间,来也是匆匆讲个通知就离开。 林映羡去食堂吃饭,偶尔会遇到卢叔叔打菜,卢叔叔会给她多打点菜和肉。最近食堂打饭的胡婶待她热情,见着是她来都给她额外加米饭,她交二两饭票,胡婶能给她打三到四两米饭。 要不是粮食珍贵,林映羡都想剩些米饭不吃。后面她委婉地和胡婶说她吃不完,可以按正常的量打饭给她。她觉得自己和胡婶素不相识,突然待她热情,她不习惯。 胡婶听到她的话后还十分可惜她的饭量小。 苗粟看到林映羡一个人在吃饭,旁边有空位,她打了一声招呼就坐下来了,不久秦副主任也过来坐。 秦副主任说:“还真是稀奇,打饭的大姐给我打了这么多饭,今天我也能饱餐一顿。” 苗粟戳戳自己碗里的饭,“最近都是这样,你才发现?” “之前都是带午饭过来吃,我是今天想换口味,才来吃食堂。我还真不知道,亏啊。明天让我爱人不要给我准备午饭了。”秦副主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省钱越省越亏。 秦副主任看了一眼林映羡那碗米饭,“林主任,你的饭不多,你是没赶上那个大姐打饭吗?” 林映羡说:“之前有,但我吃不完,就让她打少一些。” 苗粟感到稀奇,“看来她对我们办公室的各位是一视同仁,对其他人,她是没那么好心。” 葛晓云端着自己的饭菜,看到这三人坐在一起,她也走过来坐,“打饭的胡婶见我跟她儿子认识,特意给我多打了米饭。”葛晓云还和他们复述胡婶是怎么夸她的。今天她忍不住问胡婶为什么给她多打米饭,胡婶跟她十分熟络地交谈起来。 苗粟随口说一句:“是不是看上你,想让你当她家儿媳妇了?”办公室里只有葛晓云和韩图特是未婚的。 “啊?不会吧?”原本不想和苗粟说话的葛晓云听到苗粟这么一说,觉得有几分可能,不禁回应了她。 林映羡说:“我看倒不是,她儿子是不是生化车间的?” 葛晓云说:“对呀,我之前去车间的时候经常能遇到他。他妈竟然认得我。” “这并不稀奇。我们车间刚成立的时候,拍了集体大合照,有不少工人想要一张合照留念,交了一笔钱上来买照片,可能就是在合照认出你,也认出了我们几个。” 秦副主任听到这也明白了打饭的大姐为什么待办公室的人格外关照,他想起葛晓云不是个能守秘密的人,有些担心地问:“晓云,她有没有谈起劳模的事?” “有,但不是还没确定名单吗?我就没说什么。胡婶还不停地讲她儿子的优点,让我多关照她儿子。我就打哈哈混过去了。” 苗粟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学聪明了,葛晓云。”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我没那么笨,别小看我。” 秦副主任想得比较多,觉得胡婶是空手套白狼,以公谋私给别人,再让别人用公权为她牟利,“万一她儿子够不上劳模,没选上。她会不会觉得我们全办公室的人都受了她的好,但办事不力,怨上我们?要是她私自给我们多打米饭的事被人发现,责任全在我们身上。” “不会吧,秦主任不用想那么多,她是主动多打饭给我们的,又不是我们要求的。就算她怨上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葛晓云觉得秦副主任在杞人忧天。 “你看那些受贿出事的人,很多都没有说要别人给他们送礼,只是别人送礼上门,他们动心,起了贪念收下。慢慢就被腐蚀同化了,小便利再到大礼物……晓云,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粮食可是命根子,白花花的大米饭更是珍贵。不往生产大队说,城里一些贫困人家一年都吃不上几回白米饭。我家煮饭都是要下红薯、土豆和大米一起煮的,经不起每天都吃白米饭。” 葛晓云听到秦副主任这样说,感觉自己在吃金子,她家过得不差,经常能吃到白米饭,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接着葛晓云又听到苗粟说:“要是经常给你行便利的人,向你提出一个要求,你是不是也不好立马拒绝?如果他的要求难度不大,你也很可能给他行一个便利。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就是这个理。要是打饭的大姐天天给我多打米饭,她问到我劳模的事,我还真会给她透消息,因为我想继续享受大姐给我的便利,也习惯了她给予的便利。不过我就不能决定她儿子是否选上劳模了,这是林主任你们的事。” 第二天中午,葛晓云去食堂吃饭,胡婶给葛晓云行便利之时,跟她谈起自家儿子在工作时是如何努力,积极表现。葛晓云客气地回应两句,顺着胡婶夸她儿子。 胡婶听了是心花怒放,从侧面问起劳模的事,她儿子有没有这个机会?葛晓云脑海里不断响起昨天秦副主任他们说的话,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将胡婶糊弄过去。 几天后,林映羡在食堂再次遇到葛晓云,她在吃玉米窝窝头当主食,放弃了她心爱的白米饭。 在五月下旬,劳模名单出来,将在周六举行颁奖。林映羡让大家届时自带凳子到第一厂房门空地集合开会。 林映羡在给生产科科长写周六颁奖礼的发言稿,科长点名要她写。方信的发言稿让韩图特写,至于樊书记,他好文采,别人写的他不一定满意,他亲自撰写演讲稿。 第126章 忙碌 葛晓云从制药厂回来,手里拿着红色横幅,“终于是做好可以拿回来了,我看过没有什么问题,秦主任您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秦副主任正在确定颁奖流程,闻言,他抬起头,“给我看看。” 葛晓云将横幅在秦主任办公桌展开,和秦副主任一起检查,顺便确认奖品和奖状没有纰漏。 作为财务苗粟和统计员韩图特此时也忙得不可开交,连一口水都没空喝。办公室里徐副主任最空闲,都不知道喝了几杯茶,报纸被翻了好几遍,他也去了几趟厕所。他是百无聊赖。 樊书记从自己办公室出来,看到大家都在忙碌,各司其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转眼看见徐副主任在打哈欠,一副没事干的样子,心中稍有些不满。 徐副主任的哈欠打到一半,就看见樊书记站在不远处,他这个哈欠打得不及时,赶紧闭上嘴,假装自己在找东西。 樊书记见他找东西半会儿,也没找出什么来,于是对他说:“你去打瓶热水回来,保温瓶里应该没什么水了。” 徐副主任脸上挂着微笑应下樊书记的吩咐,暗中腹诽平时都是葛晓云的差事,竟然指派到自己的头上了,樊书记和葛晓云关系挺不一般的,上次葛晓云差点酿成大错,也没有怎么责罚她。 徐副主任拿起保温瓶刚走出去,就看见食堂的胡婶匆匆走过来。徐副主任想到胡婶经常关照他,难得好心地问一句:“胡大姐,是有什么事过来?” 胡婶见到他,就问:“徐副主任,你不是答应让我儿子当上劳模吗?怎么名单里没有?” “我没答应过啊。”徐副主任矢口否认。 “你明明就说过,还想抵赖不认。你亲口和我说我儿子会当上劳模的,还和我确认我儿子的名字和职位。我要找书记理论去,你这是收了好处不办事。”胡婶见徐副主任一下子就否认,心中极为不满。 徐副主任心想他当时就是不好驳胡婶的面子,随口应付,说胡婶的儿子是个不错的人材,劳模的事会考虑她儿子的,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这事不是他在负责,他决定不了。 至于问胡婶儿子的姓名职位,因为胡婶之前说了几次,他都不太记得,想着胡婶对他多有关照,不能把人家儿子的名字都完全抛在脑后,胡婶知道了就不给他行便利了。 徐副主任把胡婶拉到一旁,准备和她说清楚,也让她不要太大声,别人听到,自己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胡大姐,我明明没有答应,只说了考虑。确定名单的其他主任没考虑到他,这也不是我能干涉的。再说这白米饭是自己主动加给我的,我没有让你这样做,说出去了,让你领导知道,你也不好过,还有你儿子宝军更会受到牵连。” 胡婶听到徐副主任在威胁她,她是又气又慌,中午听到儿子说不在劳模名单里,她脑子一热就来找徐副主任算账了,现在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若不然她和儿子都有麻烦。 这徐副主任是宝军的领导,她不能得罪,还要他关照宝军。胡婶立即换了一副脸面,满脸羞愧地说:“徐主任,这是我错怪您了,我跟您赔罪。今日屠宰车间分猪头,我家那口子分到猪耳朵,等下班,您来食堂拿?” 对于猪肉,原本屠宰场只要交白条肉就行,像猪头、猪尾巴、猪内脏、猪血之类的,国家不会管,任屠宰场处理,屠宰场职工们偶尔能从中分一杯羹。改组成肉联厂后,数量最多的猪内脏成了宝贝,都由脏器生化车间处理。只剩下猪头、猪尾巴、猪血这些可以动用。 “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好好关照宝军的。”徐副主任到底还是舍不得那白米饭和猪耳朵。 方信从车间巡查完,走回办公室,远远看见有两人在办公室外面说话,他走近时,只有徐副主任,他问:“刚才那大姐是谁?” “是我们车间一个工人的母亲,她来问自己儿子怎么不在劳模名单里,说我们不公平,胡搅蛮缠的,我给她解释了好久,她才肯离开。” “这样啊。”方信没再多问,看见徐副主任手里拿着保温瓶,“怎么是你去打水?” 徐副主任抬起保温瓶,说:“我看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忙,樊书记想喝口水解渴都没有,就出来打热水了。”他说得像是自己主动出来打热水的。 “嗯,去吧。”方信背着手走进办公室。 傍晚,林映羡和办公室的几人都早一点下班,一起去肉联厂的售卖点买肉,今天肉联厂给职工发福利,不用肉票就能买到一些猪头肉、猪尾巴。售卖点只对厂里职工开放,别人过来是买不到的。 生化车间的工人编制虽在制药厂,但肉联厂的领导给他们这个福利。生化车间是三个单位一起合建,只不过制药厂对生化车间最有话语权,起主导作用,因为财大气粗的制药厂出钱又出人。 林映羡发现徐副主任不见了,这种事他居然不参与。樊书记和方信都为挑到好货提早下班。 她记得前年全家去卢叔叔家拜年,卢叔叔很是骄傲地提起屠宰场的猪头、猪内脏深受领导们欢迎,每年到了腊月,市里的某些领导还会打电话或者递条子,让屠宰场给他们留点货。屠宰场的职工们最威风的时候莫过于腊月,遇见的都是热心肠的好人。 生化车间的人来得早,过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买肉。除了猪血是今天的,其余都是从冷库拿出来,下午的时候拿出来化冻。 林映羡买了猪头肉、猪尾巴,还有猪血,其中一大半是彭婶托她买的。彭婶消息灵通,知道今天肉联厂有肉供应给职工,彭婶给她一些豆制品票作为报酬。 其他人买的也不少,这不单是给自己买,还有亲戚邻居。 第127章 颁奖 林映羡将买到的猪头肉、猪尾巴放进车筐,装有猪血的小提锅挂在车把上。这个提锅是彭婶借的,要不然猪血不好装回来。 她推着车走出厂门口时,远远看见徐副主任从食堂出来,暗道没去买肉,去食堂做什么? 回到家后,林映羡敲了一下三零三的门,彭婶很快就来开门,手里拎着一包东西,她跟林映羡一起进三零一。 林映羡喊钟述岑把秤拿出来,称猪血和猪尾巴。猪头肉是彭婶买的,她只买了猪血和猪尾巴。她买猪头肉也吃不完,天气热,又没有冰箱,肉放到第二天就坏了。 在分肉时,彭婶问起林映羡要怎么做这猪尾巴和猪血。 “黄豆焖猪尾巴。韭菜刚好上市,述岑就买了韭菜,准备炒猪血。我们很少做猪尾巴和猪血的菜,就普普通通做法。”林映羡从提锅里倒出一半猪血到大碗里。 “我家也是做韭菜炒猪血,家里人多,猪尾巴做成菜分不过来,煲成汤就正好,准备做黑豆猪尾巴汤。” 彭婶打开拎来的一包东西,这是煮酸梅汤的材料,教林映羡怎么煮。彭叔在制药厂的卫生站做医生,天气热了之后,一些工人喜欢来卫生站找他开煮酸梅汤的材料,拿回家煮。 早上出门前,林映羡拜托彭叔拿回来的。她觉得用彭叔配的材料来煮酸梅汤,味道很好,解渴生津,开胃健脾。以前到了天气热的时候,林映羡也会买回家煮。 钟述岑称好一条猪尾巴和半提锅猪血,顺便把猪头肉也称了,给彭婶一个安心。 猪血减去提锅重量后,他和彭婶说了实际重量。 除去买酸梅汤材料的钱,彭婶拿出钱和豆制品票数了一下,递给林映羡。 彭婶和他们说了一会儿就离开,她家等着她拿肉回去开火做饭。 林映羡和钟述岑开始准备做晚饭。 厨房窗户开着,凉风吹进来,现在还是五月末,气温没有很高,林映羡感觉不怎么热,还可以等些时日再开风扇。 钟述岑说:“我负责的一个实验课题结束,参与这个课题的几位同事想在周日野炊游玩,带家属一起去,他们问我能不能带上你去野餐。” “周日?我要去省图书馆还书、借书。书快到期,必须还了。” 闻言,钟述岑有些失落,“那我和同事说周日有事,不能和他们去。” 他想了一下他们可以找个有空的周日,两人一起去野炊更好。他还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听到林映羡说:“不过我可以不在那里看书,把书带回来看。周日我早点去还书借书,然后再去野炊。” “这样好,我也有书要还,我们一起去还书,再跟他们汇合。”也住在职工大院的李淙和另外两位同事说要和他一起出门,他想明天去上班跟他们说一声不能和他们一起出门。 “你们有没有确定好去哪里野炊?” “石鹤山,他们说那里是野炊的好去处” “一般要带什么东西过去?”林映羡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试过野炊,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 钟述岑和林映羡边做晚饭,边讨论野炊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很快到了周六,脏器生化车间举行车间劳模颁奖,选出六名劳模。工会和厂委都派了人过来以表重视。 林映羡和秦副主任充当报幕员这一角色,先简单说几句开场白,就请生产科科长讲话。科长为了安抚脏器生化车间的工人,弥补他们心中的不平,也是很给面子过来参加颁奖。科长对脏器生化车间非常重视,他能不能再往上挪一下位置,就看脏器生化车间是否成功。 方信和樊书记在生科科长后面演讲。各位领导都发言完毕后,就开始请这六名劳模上来领奖了,有奖状和虎头牌手电筒。 林映羡和秦副主任一起给六名劳模写了祝词,他们上台时,她和秦副主任轮流念祝词,跟大家讲述他们当选劳模的原因,他们有什么突出表现。 劳模们听了心中十分欢喜和自豪,原来在领导眼中他们的表现是这样好,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赞过自己。 底下的人听到林映羡和秦副主任说的祝词,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这可是在各位领导面前大大出风头了,连厂委和工会的人都在,这些劳模竞争副组长的位置比他们机会大多了。听说还会上厂报,那是在全厂露脸。车间劳模评选可是第一回举办,肯定很多人关注。 大家最羡慕的是负责厂房卫生的柳忠,他被选上当劳模了,其他人都是有学历有学历,要技术有技术的工人,他就一个搞清洁的杂工,就识得几个字。底下坐着的清洁工人一脸艳羡地看着柳忠,瘸子三都露出向往的神情,他在制药厂这么多年,厂里从来没有给这些工种发过劳模奖,他是赶上好时候了。 林映羡认为在生化车间中,卫生清洁对于整个生产来说十分重要,生化车间里的清洁工人数量也比别的车间多不少。他们应该得到嘉奖,也能更尽心为车间办事。还想让车间的工人知道,无论什么工种,都有自己的价值,表现得出色,照样可以被人看到认可。 她和办公室的几位领导提出这个建议,大家商讨过后也认为可以将清洁工人列入劳模评选范围。 柳忠就因此入了林映羡的视线,勤快积极,他负责的区域卫生搞得最好。林映羡问办公室的人对柳忠印象如何,葛晓云对柳忠也有印象,赞赏有加,说起柳忠拾金不昧的事。 办公室的人在这段时间对清洁工人开始格外关注,试图选出一个起到积极作用的劳模,都认为柳忠是个好人选。 柳忠的劳模名额也就被定了下来。 科长在给柳忠颁奖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他是个好同志。 这把柳忠激动坏了,也能在他晒得黝黑的脸看出他在脸红。他中气十足地对科长说他会继续努力,不辜负领导和制药厂对他的期望和栽培。科长一听,感觉柳忠胆子也大,不怯场。 第128章 野炊 上午劳模颁奖结束,制药厂来的几人没有立即回去,到车间办公室坐着休息,等到中午去食堂吃完饭再回去。 回到办公室,科长夸了几句方信和樊书记管理有方外,重点表扬负责劳模评选的林映羡和秦副主任,又夸林映羡能力出众,稿子写得好,工作表现也出色。 林映羡跟科长谦虚几句后,说没有科长,还有厂委和工会,这次劳模评选也不能圆满举行。其他人也在附和。徐副主任看到他们这样,暗道虚伪,但实际上心里很羡慕,他当时就不该当鸟,现在在办公室坐冷板凳了,风头全让林映羡和秦副主任出了。 科长一行人坐下后,葛晓云给他们泡茶,韩图特去拿点心出来招呼他们。点心是葛晓云早晨上班前特意买来的,招待科长这些客人。 闲聊时,科长谈起之前在这里食堂吃的酱肉,“那几口大柴锅煮出来的酱肉,想起来都口舌生津,刚出炉的烙饼,很香脆,夹着咸香软糯的猪头肉一起吃,满口生香。” “我觉得酱猪蹄更是一绝,我吃的大猪蹄子应该有半斤重,皮厚胶糯,让我形容是什么味道吧,我也不说出来,就是香,想得恨不得把舌头也吞掉。不过吃酱猪蹄很不体面,用手抓着,边吃蹄子边吐骨头,手上、嘴巴都黏糊糊。”韩图特接话时很熟稔,看起来和科长有些交情。 科长笑道:“你小子也是个爱吃的,你这么一说,我也很想尝尝酱猪蹄的味道。” 樊书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想起来韩图特是在生产科办公室调来的,还以为韩图特是干了什么事得罪科长才被调到车间,现在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莫不是科长安插到车间的?科长对生化车间确实很重视。 除了知道实情的林映羡,办公室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想法。 韩图特内心想科长坑害他一把,他借一下科长的势,狐假虎威,改变自己在办公室的境遇,这也不过分。 厂委和工会的人是第一次来肉联厂,没有吃过他们口中的酱肉,听到科长和韩图特的描述,不禁咽口水,都表示中午吃饭时想要去试一下酱肉。 秦副主任委婉说酱肉不常有,逢年过节才有,上次他们能吃到酱肉实属特殊情况。 众人听到都觉得遗憾。 方信很快就开展了其他话题。 下午,制药厂来的人都离开后,林映羡开始为劳模评选写稿,尽量在五月厂报出版前写好。文章顺利刊登后,劳模评选项目也就告一段落了。 ……… 周日,林映羡和钟述岑一早就起来,她在煮酸梅汤和早餐,钟述岑在收拾野炊要用的东西。 酸梅汤煮好晾凉再放进保温瓶里,她准备带去野炊喝。 去省图书馆还书、借书后,钟述岑载着林映羡去石鹤山。林映羡没有骑车,山路崎岖,自行车难推。她爬山还要单独推一辆自行车,她没到目的地就累了,不如她和钟述岑一起推车,彼此省点力气,到山上还有兴致游玩。 上山时,钟述岑看到不错的风景,还会停下来拿起相机拍照,悠闲地和林映羡爬山,林映羡走累了在大石头上坐下休息,林映羡问他这样会不会迟到? 钟述岑说他的同事们不会来这么快的,他对他们的脾性和作风有些了解。 他们到目的地时,钟述岑的同事们也才刚到不久,他们在路上还遇到其中一个同事和他家人,几人说着话,慢慢爬上山。 野炊的地方临溪,不远处就有茂密树林,他们找了一块地势相对平的地方歇息,把东西都拿出来。大家互相介绍,简单认识后,就开始野炊活动。 林映羡跟李淙的媳妇陈立香去捡树枝,陈立香八岁的儿子乒乒跟着她们捡树枝,她还有个不满四岁的儿子乓乓,年龄太小不适合带来,暂时让婆婆照顾着。 他们不用捡很多树枝,因为只生一个火堆。 有个单身汉同事把家里的炉子带出来,里面还有几块蜂窝煤。他嫌烧柴火太麻烦,不如带煤炉子方便。大家看到他背着锅,带个炉子出现,啼笑皆非,调侃他装备齐全。 树林里树枝随处可见,林映羡他们捡了一阵,怀里就抱着不少树枝。乒乒指着一片灌木上的红果子,兴奋地说:“羊奶果!去年学校野营,老师给我们摘过。” 闻言,林映羡和陈立香顺着乒乒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粒粒红彤彤的椭圆形果子挂在树上,林映羡看着感觉这外形和圣女果相似,她问:“乒乒,这个果子好吃吗?” 乒乒用力地点头说:“好吃,酸酸甜甜的。” 三人都放下树枝,一起摘羊奶果,一根小枝桠上都是羊奶果,树木也不高。他们比较容易摘到,摘下的羊奶果没有地方装,乒乒直接把他身上的衣服脱掉用来装羊奶果。 陈立香看见拍他脑袋,“没礼貌,婶婶还在这里,脱什么衣服?小心着凉了,快穿上。” 乒乒揉揉脑袋说:“那我把背心脱了再穿上衣服。舍不得衣服套不着羊奶果。” 林映羡笑着对陈立香说道:“没事的,他还小。” 乒乒躲在树后把他的背心脱掉后穿上衣服,他不好意思当着婶婶的面脱光光。 陈立香把乒乒脱下来的背心下摆的口子绑死,当作袋子用,林映羡和乒乒将摘到的羊奶果放进里面,装得满满当当。 乒乒一手抱着树枝,另一只手扶住搭在肩上的树枝,陈立香给他那根树枝挂上装有羊奶果的背心。 陈立香说:“要是累了和我说,我帮你拎。” 乒乒自信地说:“这一点重量算不得什么,不会累的。我可是男子汉。” 陈立香和林映羡相视一笑。 溪边,钟述岑和别人到溪水里抓鱼逮虾。 溪水清澈见底,钟述岑看见不少小青虾在水里游动,小青虾察觉到人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石缝里。 他抬头看到岸上的单身同事陈景贺边生炉子边喝汽水,“景贺,等会儿喝完汽水,把瓶子给我,我要装虾。” 第129章 玩游戏 钟述岑话音刚落,就见陈景贺把瓶子里的汽水一口闷,然后将瓶口朝下,示意空瓶,让他过来拿。 他走上岸去拿汽水瓶子,李淙看见陈景贺才来没多久就把一瓶汽水喝完了,吐槽道:“正餐还没开始做,你就喝汽水喝饱了。” 陈景贺满不在意地说:“我一路背锅,拎煤炉也不轻松。喝点汽水解渴,舒服。你个李淙还喝了好几口,快喝掉我半瓶汽水。” 钟述岑拿起汽水瓶子,“煤炉生了一会儿,还没有生起来,要不要帮忙?” “不用,我几岁就会帮家里生炉子,我是熟练工,只是今天在野外,风向不对,一时失手,很快就好了。述岑,等你抓到虾,看我给你露一手,我煮的盐水虾保证好吃。”陈景贺把带来的旧报纸撕小片放到煤炉里生火。 陈景贺不用他帮忙,他也不管陈景贺,李淙跟着他一起下溪水抓鱼逮虾。 看好位置,李淙小心翼翼将石头翻开,寻找躲藏起来的青虾。青虾出没,一直紧盯着的钟述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捞起青虾,放进装有清水的瓶子里。瓶子里装得差不多,就把虾和清水倒进水桶里,和杂鱼放在一起。 林映羡和陈立香他们回来时,炉子已经生好,抓到的杂鱼在被处理中。这些杂鱼小的煮鱼汤,大的做烤鱼,生火堆就是想用来烤鱼。 乒乒走到大家面前,给大家展示他们摘回来的羊奶果,大家夸他们眼尖,运气好能摘回来这么多羊奶果,乒乒又被表扬能干,把羊奶果背回来。乒乒骄傲地扬起下巴,很是高兴。 有一个同事带了两个孩子过来,比乒乒小一点,他们好奇围观那袋羊奶果,想要尝一下味道,陈立香和他们的妈妈拿了一半出来放到盆里,去溪边洗水果,有的同事带了枇杷和杨梅过来。 去挖野菜的人也回来了,食材和柴火都准备就绪,开始做饭。 钟述岑挑了细长的树枝将鱼串起来,林映羡给这些鱼抹上细盐花。她在家将粗盐捣碎了才带过来。 在烤鱼和煮鱼汤中,大家吃起水果,林映羡把带来的酸梅汤分给大家喝。钟述岑拿出明太鱼干,将鱼肉撕出来,李淙也把带来的鱿鱼干找出来,和明太鱼干一起在火上炙烤。 有的同事看见这两样,心想这是下酒好菜,他拿出一瓶白酒,和大家分享,原本是打算吃鱼的时候再喝。有的同事还带来自家做的酱黄瓜,老家寄来的牛肉干…… 他们都各自带了空饭盒和筷子,鱼汤煮好,鱼烤熟后,他们一起分食。鱼肉雪白鲜美,烤的鱼只有一条主刺,煮汤的鱼小刺杂多,吃的时候要小心注意。家长们此时懒得给自家孩子挑鱼刺,鱼刺多的,就让他们不要吃了。三个小孩看着那刺多的鱼流口水,幸好还有一口鱼汤喝。 鱼汤都喝光后,青虾开始下锅,做盐水青虾,放了一点白酒去腥。 不一会儿青虾就变红煮熟,青虾个头不大,胜在数量多,味道鲜甜,大家可以吃得尽兴。 他们吃半饱后,开始玩儿时的游戏“抓特务”。这个游戏分为两方,“特务”和“解放军”,以溪边的大树为“桩”,“解放军”在守“桩”的基础上把全部的“特务”抓到方可胜利,而只要有一个“特务”顺利摸到“桩”就可以获胜。若是藏起来的“特务”被“解放军”看见,那么这个“特务”就是死了。 因为双方人数要相等,野炊队伍多出一个人,大家决定猜拳,输的那一位当裁判。陈景贺就是运气不好的倒霉蛋,他当了裁判,没能参与到游戏里。 陈景贺带来生火的旧报纸还有多的,钟述岑将报纸撕成若干等份,用铅笔在上面分别写上“特”字和“军”字,都揉成小纸团,除了三个小孩当“解放军”外,其他人抓阄确定阵营。因为山上树林灌木多,孩子还小,他们认真玩游戏躲起来,是很难找到的,大人们怕他们会有危险,出意外,不让他们当“特务”。孩子们对于当光荣的“解放军”也很乐意,没有什么意见。 林映羡随意拿起一个纸团拆开,是个“军”字,她看向钟述岑打开的纸团,写着“特”字。他们现在是不同阵营。 石鹤山太大,不设定范围,“解放军”阵营必输,大家商量过后,确定游戏范围。“特务”阵营的人开始躲在起来,五分钟后“解放军”开始抓人。 陈景贺盯着自己的手表,一过五分钟,他就说:“可以抓人了。” 除了留守看“桩”的两人,其余的都去抓“特务”。 有过一起捡柴、摘羊奶果的经历,乒乒跟在林映羡身旁,和她一起抓“特务”。林映羡弯下腰在乒乒耳朵说几句话后,乒乒眼睛亮了一下,点头表示明白。两人开始抓人。 乒乒喊道:“爸,我看见你躲在那里,你一开始就输了。”乒乒作势就要去找李淙。 李淙在一个灌木丛里,将整个人都蜷缩,根本没抬头看外面的情况,他听到乒乒的声音,还有两个脚步声在他附近走动,好像越来越近,他还真信乒乒的话,站了起来。 乒乒看到李淙高兴极了,“爸,我诓骗你的,你还真相信。” 李淙一听到自己被儿子骗了,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去打乒乒,乒乒叫他认赌服输,赶紧去溪边的大树下陪陈叔叔。 李淙垂头丧气地回到野炊的地方,陈景贺见到李淙在游戏开始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调侃道:“早知道你那么弱,让你当这个裁判,我去当‘特务’好了。白白浪费机会。” 李淙坐在石头上,“都是乒乒和述岑媳妇太狡猾,欺骗我,我以为我被发现了,就走出来。” 陈景贺嘲笑李淙太傻。 林映羡和乒乒凭着运气和小诡计,再抓到两个人。初步淘汰人后,两人不再使用这个方法,因为已经没用,他们开始认真寻轨迹找人。 第130章 游玩结束 他们分工合作,林映羡往地下看寻找痕迹,乒乒昂起脑袋看“特务”是不是藏在树上。 林映羡看到有一片半人高草丛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走过去拨开草丛,她抓到一个人。 乒乒那边也有收获,他抓到一个躲在树上的人。这两人原本想一个躲在上面,一个躲在下面,互相配合通知。但是树上的人被乒乒紧紧盯着,不敢有任何动静。 晌午过半,林映羡、乒乒跟另外几个抓“特务”的人汇合确定抓了几人,还剩谁没有被找到。只剩陈立香和钟述岑没被找到了,他们胜利在望。 他们决定分头再找。 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两人在哪里,林映羡站在树下认真分析钟述岑会躲在哪里,她对陈立香不了解,但是她和钟述岑相处那么久,钟述岑是什么性格,她还是比较清楚的。他不会一直坐以待毙等别人来抓他,让游戏继续僵持下去,双方都无法获胜,所以他应该会找准时机,主动出击。 林映羡抬头看一眼刺眼的太阳,游戏持续的时间有些长,“解放军”阵营已经开始疲倦,警惕性和耐心极有可能会下降,或许这个时候就是出击的好时机。 林映羡跑回溪边,乒乒也跟着她跑,钟述岑正趁着守“桩”的人不注意,正要触碰到大树,他就被乒乒喊了一声“钟叔叔”,他功亏一篑。 没多久陈立香也被找到了,“解放军”阵营获胜。 大家在阴凉的大树下复盘游戏,说话声、笑声不断。 钟述岑对林映羡说:“是你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的语气很确定。 林映羡说道:“你了解我,我也会了解你。”她笑得明媚看向钟述岑,钟述岑也看着她。 玩了半响游戏,之前吃的东西早已消化完,他们开始下一轮野炊。钟述岑将剩下的鱼架在火堆上烤。 一个同事把他带来的米饭和鸡蛋拿出来,让陈景贺做炒饭。 之前的摘的野菜派上用场,将野菜切碎,打算做野菜蛋炒饭。陈立香拿出两小块猪板油,给陈景贺炼油。 荤油和野菜炒在一起很香,香味随着风四处飘散。大家的肚子也愈发饿了。 待到临近黄昏,野炊队伍拍大合照留念后,边欣赏日落,边下山回家,途经羊奶果树,大家摘了不少羊奶果带回家。 野炊是又累又快乐,体验感和乐趣十足。 林映羡和钟述岑回到丙号楼楼下,看到三楼的几个小孩在玩耍,他们跟林映羡钟述岑问好,林映羡问他们吃过晚饭没,他们都说还没吃。 林映羡拿出在山上摘的羊奶果分一些给他们吃,他们高高兴兴地从林映羡那里拿羊奶果吃,跟林映羡钟述岑道谢。 金金问:“婶婶是在哪里摘到这些果子的,这叫什么果?” 林映羡说:“是在石鹤山上摘的,这叫羊奶果。” 小慧和小荣表示吃过,小桉也说他吃过,这几个小孩里只有金金和小榆没有吃过,也没有见过。 这时在楼上的彭婶从窗户探出脑袋,喊道:“小桉,小榆回家吃饭。” 她看见林映羡和钟述岑也在下面,又看了一下他们自行车上的东西和小桉手上的羊奶果,“今天是出去野外玩?” 林映羡浅笑着说是。 余大娘也在窗口喊自家的孙子孙女回家吃饭,和林映羡闲聊几句。 林映羡钟述岑和孩子们一起上楼回家。 ……… 周二,林映羡把关于车间劳模评选的文章交给方信过目,樊书记也在方信办公室聊天。 两人看过文章后,说没有问题,让林映羡下午就回制药厂交给宣传科。 方信说:“这下车间里的工人就没有借口懈怠工作了,我们和他们的关系也能拉近一点,彼此熟悉。不过要是让我再发现这种风气,我也不会客气。” 樊书记对方信的话也认同,“是啊,不能太惯着他们,事事都顺他们的意,这样长久下去,我们的位置也是形同虚设,地位不保。对待他们,我们要胡萝卜加大棒才行。” 林映羡说:“主任、书记,我发现车间现在存在着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信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后,“说吧,你也是车间的领导,应该指出问题。” 林映羡徐徐说道:“我认为目前车间的人心不稳。我们脏器生化车间的工人很多是新招的,来历背景各有不同、复杂多样,他们对制药厂、车间没有什么归属感,还在一盘散沙中。 车间工人因为一次无缘劳模评选就无心工作,态度散漫,影响整个车间的生产,其实这并不正常,这不是有一点小情绪的表现,他们又不是永远不能参与评选,只是今年情况特殊,您和樊书记早已跟他们开过大会,说明情况。他们是一点亏都不想吃,好处一点都不能少。” 方信叹气,“我也有留意到这个问题,他们心中没有集体荣誉和利益,更多的是在意自己的个人利益,就算他们能参与这次劳模评选,厂里也不一定看中他们,选他们当劳模。大家都不是圣人,有点小心思,想为自己牟利很正常,只是这种为个人牟利的主义凌驾在集体主义之上,情况就不妙了,现在车间隐隐约约有这种风气。这个车间人多,彼此又不熟悉,比片剂车间难管理多了。” “既然意识到问题,或许我们不应该坐以待毙,应主动出击,破了现在车间的不良风气。” 方信听林映羡这么说,便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林映羡回答说:“我想将这个车间劳模方案作为凝聚人心的第一步,现在劳模评先顺利结束,我们可以借鉴这个经验,进一步举办一个技术竞赛,获得头名的工人直接进到今年先进工作者评选名单中,评选名单一般又都是您和书记确定后再交到科里。” “这是个新竞赛,厂里没有办过,大家都没有经验,我怕办不好,弄巧成拙。”樊书记听到这个建议,有些犹豫要不要举办这个竞赛。 第131章 交稿子 “如果竞赛成功,好处不止是起到凝聚人心,增强归属感的作用,我们也可以从这些工人中挑出能力出众的人,成立一个新的技术小组,车间在药物研制方面可以更进一步。车间生产的药品种类很少,除了辅酶,其他生物产品的成本很高,车间也过度依赖研究所和沪城生化制药厂的技术。从长远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降本增效、独立自主十分重要。我们到生化车间做一个只会执行上级命令的车间领导,这样和在片剂车间没有区别,功劳也不会落在我们手里。” 林映羡循循说服方信和樊书记。 原本犹豫的樊书记被林映羡最后一句话彻底打动,他开始想到竞赛带来的好处,“劳模评选只是一阵风,奖得到手了,说不定车间风气就会恢复原状。而这个竞赛是到明年一月才截止,揭晓结果,我们可以拉长线,让工人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生产和创新上。这样做是一箭多雕。” 方信恍然道:“这也是一根可以吊着大家的胡萝卜。” 樊书记笑道:“方主任,心有灵犀啊,我也是这个想法。” 三人商讨着不断完善这个建议,樊书记让林映羡先保密,暂时不让第四人知道这件事,等他和方信向上级申请,上级同意后再公布,樊书记是怕再出现上次劳模评选泄露的事。 徐副主任见林映羡进去方信办公室这么久了还没出来,拿着茶杯走近秦副主任的办公桌,和他嘀咕道:“他们是在里面商量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吗?她怎么进去那么久?” 秦副主任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好奇,去趴门听听他们在讲什么?你耳朵灵。” “我只是好奇而已,趴门偷听有失身份。” ……… 下午,林映羡回到制药厂,去宣传科交稿子。科室的门都是开着的,林映羡在门上敲几下,表示有人来访,靠近门坐的一个科员抬起头来,“进来吧,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林映羡站在她办公桌前,说:“我是来找文干事,领导让我把稿子交给她。” 科员指了一个位置,“文干事就坐在那里,你直接去找她就行。” “好,谢谢。” 林映羡根据科员的指引,找到文干事,“文干事你好,我是脏器生化车间过来的林映羡,之前梁副厂长吩咐下来,说把关于生化车间劳模评选的文章交到宣传科刊登在厂报上。” 文干事听到梁副厂长才把脑袋抬起来,“梁副厂长吩咐的?我怎么没有听说?小翟,你知道这件事吗?” 坐在文干事旁边的小翟摇摇头说:“好像没听说。” 文干事散漫地说道:“都到月末才把文章拿过来,开口就说要等到厂报上,我们稿子就敲定好了。领导也没有说要留版面给你。”文干事也没有接林映羡递过来的稿子。 林映羡依旧保持微笑,不紧不慢地说:“按宣传科的规定,29号定稿,不再收投稿,今天是28号,明天才是截止日,厂报是六月上旬才印刷发行,我现在来交稿是在规定范围内。这是梁副厂长亲口承诺的,若是你不相信,可以让你身边的小翟同志随我去一趟厂委办公室,梁副厂长公务繁忙,我们不必打扰他,问一下厂委的田干事就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小翟有点被林映羡的话唬住,信了几分,她看向文干事问:“您说我要不要和这位林同志去一趟厂委?” 文干事也觉得梁副厂长可能有这个吩咐下来,只是没有消息没有传达下来,“去吧,问的时候态度要好。” 小翟起身,对林映羡说:“林同志,我们现在就去厂委办公室吧。” 林映羡和小翟还没找出门口,就遇见宣传科的谢副科长回来,看到小翟和个不认识的女同志出去,他问:“小翟,你这是出去做什么?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小翟小声回复:“还没有,现在有件要紧的事要确认。科长,我很快就回来。” “什么要紧的事?” 小翟和谢副科长解释林映羡来办公室的事,现在要去厂委确认林映羡说得是不是真的。 谢副科长听到小翟这么一说,他仔细回忆后,好像梁副厂长和他提起过要留一个新闻版面给生化车间,“不用过去了,我知道这件事,林同志是吧,把稿子留下来就行了。” 林映羡把稿子递给谢副科长,“麻烦科长了。” “嗯。”谢副科长拿过稿子快速翻阅后觉得没问题,“回去吧。” 林映羡跟谢副科长、小翟道别后就离开办公室。 小翟回到工位,附在文干事耳边说了几句话,文干事心想这个副科长办事不牢,不把消息告诉她,害她差点得罪副厂长,还得去到厂委丢脸。 ……… 林映羡看一下手表,从这里回到生化车间,没坐一会儿就下班了,白白浪费力气。反正出外勤,领导也不会多管,林映羡决定溜班,早点回家休息。 她经过人事科时,遇到江立夏走出办公室,江立夏现在六个月大的肚子很明显,走路有些慢。林映羡很快就跟上她。 江立夏笑着问:“映羡回厂里是有什么事吗?” 林映羡说:“来宣传科交稿子。科里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休产假?” “我这个坐办公室的工作,等快生了才开始休,按规定休56天产假。不过要是临时接手我工作的洛叶芹能把工作完成得不错,我可以休久一点。” “竟然是她,鲁干事会帮忙吗?” 走到楼梯,林映羡扶江立夏。 “鲁干事肯定要帮忙,科长也让她多照看。” 转而江立夏小声对林映羡说:“我看鲁干事对洛叶芹耐心是越来越少,但她爱人在洛叶芹父亲手下做事,她不敢对洛叶芹发作,科里的小科员就要忍受她的暴躁脾气了。” 第132章 粽叶 “洛叶芹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吗?其实她是不做事,不过为人不嚣张。她又是塞进人事科的,工作量应该很少。她这是做了什么让鲁干事产生不满情绪?” “洛叶芹现在是变本加厉,她心情好就在办公室坐一会儿,心情不好就整日不来,对鲁干事有点趾气高扬的意思,待其他同事还好。科长对洛叶芹懒散的工作态度也不满意,鲁干事总是要替她收拾烂摊子,连带她那份工作也要干。有时鲁干事烦闷不想干,就吩咐一些科员去干。” 江立夏和王科长的亲戚关系摆在那里,江立夏逃过一劫。现在大家对鲁干事颇有怨言,原本鲁干事打算偶尔买个好,在洛叶芹那里留好印象就行,结果是她来接手这个麻烦,鲁干事不禁埋怨生产科把麻烦甩到她这里。 鲁干事对于生产科的人也多有刁难,生产科的人来人事科办事都要躲开鲁干事,有一次鲁干事把生产科得罪狠了,生产科科长亲自来人事科找王科长算账,鲁干事挨了一顿批,也不敢明目张胆为难生产科的人…… 江立夏要到厂委办公室交资料,林映羡和她在分岔路口分开。 林映羡骑车去友谊菜市场买菜,自从去生化车间上班后,她就很少来菜市场买菜了,都是钟述岑去的比较多。 来到友谊菜市场,她找位置把车上锁停好,走进市场里面。今天有南瓜供应,林映羡挑了一个大小适中的南瓜,预计可以吃两天,晚上水煮南瓜,早上煮南瓜小米粥。韭菜的卖相不错,她买一些韭菜和南瓜一起煮。 她拿着豆制品票去对应的档口买腐竹,钟述岑和她都喜欢吃豆制品,每月家里的豆制品票都没有剩的,和彭婶交易得来的豆制品票是及时雨。 林映羡没有买肉,今晚的菜就是韭菜煮南瓜,腐竹炒鸡蛋,她家也没有每天都吃肉的条件,有时候有钱有票也买不到肉,猪肉供应很紧张。 她在菜市场多逛了一会儿,只看不买,等到时间差不多,她去研究所等钟述岑下班一起回家。 钟述岑从二月底开始就准时准点下班。现在他负责的项目走到尾声,他大部分时间放在黎教授的项目上,如果不是他主持的项目,他会跟着黎教授的节奏走。 钟述岑从研究所出来,看到林映羡扶着自行车站在一旁等他,他的心情不禁愉悦。他推着自行车阔步流星走向林映羡,“今天怎么早下班?” “回厂里办事,然后就想早点下班。” 钟述岑听出她溜班了,眼睛蕴着笑意看她。 林映羡感觉钟述岑看她的眼神溺人,他也越来越不在她面前掩饰,她望望前方说:“我还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我们回家吧。” 钟述岑的几位同事在上次野炊后和林映羡有些熟悉,出来见着她,跟她打了招呼。 两人回到职工大院,看到彭婶在收粽叶,余大娘坐在屋檐下扇着蒲扇和彭婶说话。金金差点在天台出意外,彭婶也不怎么去天台晒东西了,怕孙子孙女见到要闹着跟她一起上去。 林映羡说:“彭婶这么早就晒粽叶了?” “趁着天气好晒一下去陈味,临近端午的天气变来变去,一会儿天晴,一会儿又下大雨。你家什么时候晒粽叶?”彭婶将一张张粽叶叠在一起。 “我家没有旧粽叶,还不知道要在哪里找新的粽叶包粽子。”林映羡不知肉联厂的食堂会不会供应粽子,制药厂食堂是没有的。肉联厂食堂要是有,她就买点粽子回家吃,应一下景。 江城人包粽子的粽叶大多数是用陈年粽叶,旧年吃完粽子后,粽叶不能丢掉,要洗干净晾晒干,等到来年端午时晾晒,再用水浸泡,循环使用。 计划经济下,端午节会有糯米特供,但是没有粽叶供应,就好比酱油鸡里没有了酱油。黑市上也很少有农民卖新粽叶。没有糯米的人家会用大米代替,但是不能不包粽叶,没有了粽叶就不是粽子了,只是饭团。 林映羡方才在菜市场逛一圈也没发现有粽叶供应。 余大娘说:“我娘家有,每年娘家侄子摘了箬叶都会往我那里捎,都有多的。等过几日大钟载我回大队,我多带些回来,分给你就是。” “这不好意思让您带。” 林映羡刚想问给点什么报酬好,余大娘就和她说:“大家街坊邻里的,怎么不好意思?你那天也大老远从石鹤山带羊奶果分给孩子吃。你们不用跟我客气,顺便的事,跟我谈别的就是生疏。”余大娘不用林映羡给什么报酬。 林映羡和钟述岑跟余大娘道谢后,拿着菜上楼回家做晚饭。 钟述岑问:“映羡,你会不会包粽子?” “会,往年家里都会包粽子过端午,我也会帮忙一起包。你是不是不会?” “嗯,我还没有包过。” “没关系,我教你。” 彭婶这边听到余大娘有新粽叶不禁心动,她凑近余大娘悄悄地说:“能不能再多捎点粽叶回来,我给你一点赤豆包粽子。陈年粽叶也用好些年,想换换新的。” 余大娘有些犹豫道:“你家要包多少粽子?我怕粽叶不够,还要分给钟家。” “你能拿多少回来就拿多少,有剩的就是我家的了,要是不够新旧粽叶一起用也无妨。” 余大娘答应彭婶这个交易。 ……… 周六,脏器车间办公室都在讨论下周二过端午的事,端午节不放假,但节日还是要过的。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有的人喜欢过节,是因为在节日那天可以吃到好吃的,人们有个借口可以对自己大方一些。 林映羡好奇问:“肉联厂食堂过端午节会不会做粽子?” 徐副主任对这个问题得很快,“问过了食堂的人,不会做,说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粽叶和糯米包粽子。” 葛晓云听了,语气带有遗憾地说:“我还以为来到肉联厂这样富的单位工作,端午会有粽子吃呢。我家过节不包粽子,从出生到现在吃粽子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第133章 包粽子 林映羡问:“晓云不是江城人?听你的口音还以为你是。” “不是江城人,不过我一两岁就随家人在江城定居了,完全融入江城。我父母还没融入,过节习俗也不跟江城的习俗。” 徐副主任说:“虽然食堂不包粽子,但是可以买二两肥肉回家包粽子,不要肉票。” 苗粟惊喜说:“居然这么好,来生化车间工作的好处不少啊。徐主任的消息真是灵通。” 徐副主任咳了一下,“问粽子的事顺便问出来的。” 苗粟问:“听说周一可以领端午节福利了,徐主任有没有打听到肉联厂的端午节福利是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映羡倒是听卢叔叔和孙国利说过一下是什么,但是他们不在肉联厂领过节福利,“听说我们不在肉联厂领过节福利,回制药厂领。” 他们的车间在肉联厂,但人员都是属于制药厂的,制药厂不想生化车间的人待久后,全让肉联厂拉拢去了,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被人过河拆桥。 厂书记有察觉到肉联厂这个意思,要不然生化车间的人也不会和肉联厂职工的待遇没有什么差别。厂房所占地、原料都是肉联厂提供,最后是制药厂占据主导权,肉联厂对此有些不满。 因此在类似事情的处理上,生化车间的人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哪边在负责,要等领导通知。 秦副主任说:“这样啊,等到我们下班回到厂里领端午节福利,那个队伍肯定很长,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苗粟说:“等会儿主任或者书记出来,我去问问。”苗粟最不怕他们,关于领福利这种事,她很积极。 方信出来时,苗粟就直接问了这件事。 方信指着她,调侃道:“消息灵通,我原本还想等周一再和你们说,你们就提前知道了。周一下午我们早点下班回制药厂。” ……… 周一那天,生化车间的人是比较早一批去到后勤科仓库领过节福利的工人,林映羡不用像之前那样排长队,等好久才能领到过节福利。 很快就轮到林映羡,她进到仓库里的一个小房间,登记姓名和职位,仓库管理员从窗口把端午节福利递给她,升职后的福利也有所不同。居然有一斤糯米,这样她可以省下一斤米票了,一个月供应的三十斤粮食只有百分之三十是细粮,她可以凭粮本领几斤大米。 她还领到两斤鸡蛋,江城过端午节喜欢吃煮鸡蛋。端午节福利要比其他节日的福利少一些。 领到东西后,林映羡就从房间的另一个门离开,这是和以往过节领福利的流程有些区别,后勤科作出了改变。 回到家后,林映羡和钟述岑清点他们单位发的福利,钟述岑单位也发了糯米和鸡蛋,还有半网兜枇杷,钟述岑浅尝一个后,这半网兜枇杷就让林映羡一个人吃了。 钟述岑知道单位会发糯米,所以他们没有到粮站买糯米。 今晚他们就开始包粽子、煮粽子。 粽叶有限,他们只包六个体积较小的三角粽子,赤豆粽、白米粽(没有馅,清一色是糯米,蘸绵白糖吃)、肉粽,林映羡从肉联厂买回来的肉派上用场。 钟述岑拎了两条大黄鳝回来,明天再去买黄鳝就有可能买不到了,端午节的黄鳝肥美,个头大,大家都喜欢在端午节买黄鳝吃。 他将两条黄鳝放到厨房的桶里养一天,盖子上有个孔透气,明天过节再杀来吃。 林映羡看到这个盖子薄薄一片,大黄鳝力道不小,又爱乱钻,“述岑,盖子盖牢一点,不要让它们跑出来。” “好,等做完晚饭和粽子,我用砧板放在上面压住,不让它们跑出来。” 两人煮面条吃,拍黄瓜做凉拌,简单解决晚餐。 晚上,他们把包粽子的材料备好,开始包粽子。林映羡给钟述岑示范包一个粽子,然后再指导他自己包一个。 “叠好的粽叶光滑面朝向自己,在粽叶侧面中间重叠一小部分……叠出漏斗状后,一只手捏住粽叶的交叠部分,另一只手填馅料……” 钟述岑有点磕绊做完第一个三角粽,林映羡指点他完善后,说:“可以了,就是这样,我们包下一个粽子。” 不到十只粽子,两人很快就包完。煮熟后,已经要到睡觉时间,林映羡和钟述岑分一个粽子解馋,不至于消化不良,睡不着觉。 吃的是赤豆粽,只有一点点咸味,需要蘸绵白糖吃。 林映羡吃粽子时不经意抬头看到厨房的砧板,想起一件事,“述岑,没把砧板放到桶里,黄鳝会不会跑出来?” 钟述岑怔一下,“忘记了。”今晚他一心放在包粽子上,一时疏忽没想起来。 他们都迅速站起来,去厨房查看水桶里的情况,林映羡把厨房灯打开,钟述岑掀开盖子,“少一条黄鳝。” “先用砧板压在盖子上,免得又跑一条。” 两人开始寻找失踪的黄鳝,今晚没找到黄鳝,他们无法安心入睡。 外面滂沱雨声又急又密,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楼里陷入黑暗,停电了。这时候电力系统不稳定,遭遇雷雨天气很容易停电。 未知的事物是令人恐惧的,林映羡担心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黄鳝突然出现,对于滑溜的蛇状生物,虽然她看的时候勉强可以直视,面上不会表露出来什么,但她心里是有些怕的,碰更是不敢碰。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里,林映羡生出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她轻声地和钟述岑说她去找手电筒后,慢慢摸索着墙壁或柜子,凭着记忆和方位感,想要尽快找到手电筒,让她所看到不是一团漆黑。 钟述岑记得他的公文包里有一个小的手电筒,他往门口走去,摸索几下找到公文包,在里面找出手电筒,打开手电筒,客厅不再是一片漆黑 第134章 端午 林映羡借着手电筒的光,找到家里另一个大手电筒,两个手电筒同时照明,客厅亮了不少。钟述岑调试总闸,但还是没有来电,应该是外面的电力系统出了状况。 他对林映羡说:“暂时来不了电。我们只能继续这样找黄鳝。” 林映羡和钟述岑不再分头找黄鳝,她现在视野受阻,恐惧在增大,真的怕黄鳝爬到她身上来。 林映羡的手很冰凉,紧握着钟述岑的手一会儿后,手渐渐变暖和。林映羡耳朵此时格外灵敏,“卫生间里是不是有水滴声音?”水滴声隐隐约约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雨声误导了她。 钟述岑靠近卫生间的门,仔细听里面的声音,黄鳝应该就在里面,他松开林映羡的手,自己一个人进去,他把卫生间的门彻底推开。 那条大黄鳝骤然出现在林映羡眼前,黄鳝正在地板砖上翻身,皮粘连着地板,皮离开地板上时发出水滴的声音。 林映羡看到这个场景感觉心跳都要漏半拍,很吓人。轰隆的雷声突然响起,黄鳝显得更面目可憎,惊吓程度加倍。 林映羡没有叫喊发泄情绪,异常平静地走到沙发坐下,但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画面。 不一会儿,钟述岑把黄鳝抓出来,放到桶里,用砧板重新压好。 他出来厨房,见林映羡受到惊吓,走到林映羡跟前俯身轻声说:“黄鳝不会再出来了,都怪我忘记把砧板压住盖子。” 钟述岑将林映羡抱起,林映羡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林映羡环住他的颈脖,将脸埋在他的颈侧。钟述岑轻拍林映羡的背,轻吻她的发丝,低声安抚。 感受属于钟述岑的气息,林映羡慢慢平复下来。钟述岑把她抱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林映羡在上班的路上,看到供电局的人在抢修,她想傍晚下班家里应该就有电了。 今天林映羡来得有点晚,到办公室时,几人在剥鸡蛋吃,韩图特见到她,说:“林主任,桌上有鸡蛋。” 葛晓云搭腔道:“统计员很是大方,请我们吃鸡蛋。” 五月在古时称“恶月”,端午这天要祛病除邪,人们在这个时节容易生病,普通民众一向不富裕,物资也匮乏,鸡蛋是最常吃的荤食,在端午那天吃鸡蛋实际上是在进补,给身体增强抵抗力。这个习俗也就一直延续下来。 林映羡看到办公桌上的鸡蛋,和韩图特说了谢谢。 韩图特送不起粽子,水煮鸡蛋勉勉强强负担得起,可以送人,他来办公室这么久,一直处于游离状态,他现在已经彻底接受现实,想跟大家拉近关系。 傍晚,林映羡回到职工大院,看到不少人围着一处灌木丛。大院里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到了五月气候转暖,蛇虫百足出现的频率比较高。 林映羡也走过去看,只看一眼,她就不围观了,是一条大蛇。余大钟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同志在捕蛇。短时间内,她不想再看到蛇状的生物,昨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准备离开时,两人就弄死了那条蛇,余大钟将它夹起来,那男同志说想要蛇胆,其他都不要,他儿子最近咳得厉害,他想用蛇胆炖川贝给儿子吃止咳。 余大钟心中嘀咕蛇胆最值钱,他要了蛇胆还想要别的,自己肯定不答应。目前蛇胆对余家来说没什么用,还是吃蛇肉要紧。“你家有急需,你就拿蛇胆吧,去你家杀蛇?” 男同志说好,两人往他家走。 余大钟两个孩子想跟去,被马敬芬拉住,“那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回家吃饭,奶在家煮好饭等你们回家吃了。今天端午节有粽子吃。” 两个孩子觉得吃粽子比较重要,也不闹着去。他们和其他小孩炫耀起他们的爸爸厉害,抓到蛇。 彭婶和林映羡、马敬芬走在了一块儿,她对马敬芬说:“昨天你婆婆还念叨家里没有黄鳝,市场上都卖光了。今天抓到一条大蛇吃,也是很不错。” 马敬芬也高兴,笑呵呵地和彭婶说话。 林映羡觉得野生蛇寄生虫很多,但她也不说什么扫兴话,现在吃肉的机会不多,蛇肉是意外之喜了。 林映羡回到家,钟述岑已经将两条黄鳝宰杀好,把头扔掉。林映羡进厨房看到黄鳝变成了黄鳝片,骨也被剔掉。 晚饭他们吃了粽子和爆炒黄鳝片,黄鳝做得很好吃,林映羡是敢吃不敢杀。 ……… 一日,林映羡和钟红吃完午饭从食堂回来,遇到孙国利,三人说着话走回脏器生化车间。 路上,他们看到有个女同志瘫坐在地上哭,一位男同志想拉她起来,她一直不肯起,看起来像两岁的小男孩靠在她身上,他边哭边抹眼泪,也站不稳。 孙国利指着那个男男同志说:“好像是我们车间的陆册,在201组。” 正是午饭时候,很多工人都在厂里走动,他们看见了,也陆续走过去围观。 林映羡对陆册也很有印象,上个月刚选出的六名车间劳模之一,他原本在省内一个地级市下面的生产大队当知青,当知青前在药学院念书。制药厂招人时,他回到城里应聘,考上这个岗位。 三人走近围观人群,想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册看到有生化车间的人也过来围观,他感觉丢脸极了,带有些哀求的语气对女同志说:“咱回去再说,被人这样看着影响不好。” 女同志看到陆册态度软了下来,她气硬几分,“就在这里说,让大家都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家都被猪油蒙了心,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回城了就抛弃媳妇孩子,自己在城里享福。你就是戏文里唱的陈世美!” 大家一听对陆册指指点点,陆册感觉自己脸都被丢光,被自家媳妇无理取闹一顿指责,他以后怎么在车间立足?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种话,柯九兰你怎么会这样想我?”陆册的语气也变得硬起来。 第135章 挑拨 “一过完年你就离开家,没回过家一次,工资也不寄回来,我现在都靠我娘家接济养活我自己和小鹏。”柯九兰心中委屈,大队里的人都说陆册跑路了,再也不回来,她和娘家的颜面不存,她在娘家也没了地位,嫂子和弟媳都开始使唤她,明里暗里指责她和儿子是吃白食。 “我三月份才开始拿工资,每月都有寄回去,你还说没收到?大队离江城那么远,又没有假放,我是没时间回去。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当着大家的面,你当然说得好听,实际上你一样都没有做到。你进城考试,都是我爹给你的路费。没有我家,你就没有今日。” 柯九兰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怒地推一把陆册,陆册一副瘦弱的样子,一下子就摔在地上,屁股着地。因为柯九兰突然起身,她的儿子小鹏也踉跄,站不稳摔在地上,哭得更加大声。 现在双方各执一词,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因为孩子哭闹得实在厉害,好像被摔疼,柯九兰心疼地抱着孩子离开。陆册想站起来追,这腰被摔疼了起不来,只是叫喊柯九兰的名字,柯九兰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册被一个工友扶陆册起来回车间。 没有戏看,人群很快就散去。 钟红和林映羡感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陆册是这样的人。枉他还是车间劳模。” 第二天,肉联厂都知道脏器生化车间出了一个陈世美,这陈世美还是车间劳模。 徐副主任拿着新发行的五月份厂报走进办公室。苗粟和韩图特不在办公室,回制药厂交资料了。 秦副主任和樊书记在下棋,林映羡和葛晓云在一旁观棋。 徐副主任特意在大家面前展开报纸,“林主任的文笔是真不错,把每个劳模都真情实意地夸一遍,大家看了也会感慨我们车间人才辈出,只是可惜……”徐副主任摇头又叹气。 樊书记问他:“可惜什么?” 徐副主任坐在樊书记身边,指着报纸上的一个名字,“这个陆册抛妻弃子,当知青时在媳妇娘家吃软饭,带着岳父的钱回城工作后,只顾自己风流快活,不管乡下的媳妇和孩子,一分钱都没寄回去。听说也没跟人家领结婚证。把这样的人选作劳模,还登在报纸上大肆宣扬,现下车间的好名声要不保。” 说最后一句话时,徐副主任目光瞟向林映羡和秦副主任,然后又补一句,“林主任,秦主任,这也不怪你们,都是陆册太会伪装自己了,你们一时看走眼也正常。” 樊书记听到徐副主任这一番话,脸色变得不好看。“我们车间怎么出了一个这样的败类?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林副主任和秦副主任,你们要好好反思,下次不能再犯这样严重的错误。这下生化车间劳模要沦为大家的笑柄……” 秦副主任想辩解一下,林映羡看了他一眼,示意不要冲动。林映羡有些懊悔地樊书记说:“书记,都是我们不好,疏忽大意,让陆册这样的伪君子入选。我一定会好好写检讨,反思,日后不再犯。” 林映羡的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秦副主任也跟着诚恳认错,一起揽下责任。 樊书记见他们不为自己辩驳,能知错纠正,反省自身,他心中的气也稍消一些,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名单是大家一致决定的,他也见过陆册,觉得陆册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当场就拍板确定陆册当车间劳模。他也看走眼了…… 这时,樊书记望了望徐副主任,感觉他有些幸灾乐祸,想来是他没能参与举办劳模评选,心中不满。但大家都是生化车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樊书记看着实在碍眼。 徐副主任不知樊书记心中所想,他还在暗嘲林映羡和秦副主任在领导面前露脸,结果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林映羡说:“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亡羊补牢,我们把陆册叫过来,教育一下他,让他不要做些道德败坏的事,为大局着想。” 樊书记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能挽回一点是一点,不能让大家白费了心血。晓云,去把陆册叫过来。” “是,书记。”葛晓云站起来,出去找陆册。 没过多久,葛晓云就把陆册带进来了。 陆册走路有些慢,还扶着腰,走到樊书记面前,“书记,您找我是有什么吩咐?” 樊书记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向林映羡,林映羡领悟到樊书记的意思,“陆册,这两日外面是怎么议论车间和你,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这不仅是你的家事,还关乎到生化车间的名声和颜面。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要如实回答,看有没有可以补救的机会。” “我会如实回答的,主任您问吧。”陆册心情也无比郁闷,简直是无妄之灾。 林映羡看着陆册的眼睛,语气平淡地问:“你拿到的工资是不是自己花了,一分钱都没寄回家里养媳妇和孩子?” “绝对没有,每月我都会把一半工资寄回家里,有时还会寄麦乳精回去给他们母子俩补补,我儿子今年四岁,但是家里条件不好,看着就只有两三岁那么大,路也走得不稳。”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寄钱回家了?” “我每次寄钱回家都会和信一起寄回,信上会写我寄了多少钱,那封信就是证据,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信。” “你来江城的路费是你岳父出的吗?” “是我岳父出的,不过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时就把钱寄回去,在信上写明要还钱给他。” “最后一个问题,你和你媳妇领结婚证了吗?大家都在传你没和她领结婚证,就在她家蹭吃蹭喝,要她给你生孩子,占尽便宜。” “我,我和她结婚时,她还没到结婚年龄,所以领不了结婚证,后面一直没补办。”在乡下大家领结婚证的习惯才养成不久,他们觉得办婚礼宴席更能作为结婚的见证,那一张纸没用,要不是凭着结婚证可以添置糖果棉被,他们根本不想费工夫去办结婚证。 第136章 实情 陆册是比较早一批下乡插队的,65年就下乡,当时一腔热血决定下乡建设农村,现实给他当头一棒,他受不了那个艰苦生活,想回城也回不了了,越来越多城市青年下乡。生产大队队长的女儿柯九兰看上了陆册,陆册也想安定下来,找个人互相扶持生活,他一个人养活不了自己,老家也没有口粮和钱可以寄给他。然后他就和柯九兰结婚,没多久柯九兰就怀孕生子。 林映羡给樊书记倒了一杯茶,缓缓地说:“书记,其实那日陆册媳妇来找他时,我也在场,听今天陆册和那天两人的谈话,我想他们夫妻俩或许存在误会,要是误会能解除,车间面临的名声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樊书记一听,这件事还有峰回路转的机会,问:“是什么误会?” “两人说的都是真话,不过误会产生的原因,还要见过陆册媳妇才能知道。” 樊书记指着陆册说:“你把你媳妇找来到办公室,你们一五一十当面说清楚,在大庭广众下闹很难看,你们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了。生化车间也是一个大家庭,家丑可不外扬,你们有问题,我们帮忙解决。” 陆册为难地说:“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她在江城也没有亲戚,昨天找她也找不到。” 林映羡说:“你和她的事还没有解决,她肯定会再来找你,到时候和她一起来办公室就行。” 翌日,柯九兰抱着儿子走到肉联厂门口,对门卫说:“我找生化车间的陆册,我是他媳妇。” 门卫用可怜的眼神看她,也不多问了,“进去吧。听说他的劳模称号要被摘掉,得罪领导。” 柯九兰内心想肯定是陆册的丑事都传出去了,第一反应是担心,但转念一想他这是活该。柯九兰现在知道要怎么找到陆册了,不用像上次那样四处问人才找他。 柯九兰走到生化车间第二厂房,随便找个准备进去厂房的工人,和他说帮忙喊陆册出来。工人答应得很快。 没一会儿,陆册就走出来,对柯九兰说:“我领导要见你,说给你主持公道。” 柯九兰听到陆册这话没多想,就跟着他走。 不少人跟着那位传话的工人走出厂房,想要看像上次那样的热闹,但不如他们意,陆册和他媳妇很快就离开了。 陆册见到柯九兰一直抱着小鹏,冷冷地说:“让他下地走,这么惯着,永远都走不好路。” 他伸手就要抱小鹏,柯九兰扭过身去不让他抱。 陆册不勉强她,沉默下来,和她一起走到车间办公室。 陆册敲一下办公室的门,林映羡抬起头,“进来。”她起身让他们坐下,给他们倒茶。葛晓云去把樊书记和方信叫出来。 苗粟不明所以,问秦副主任这是怎么回事。秦副主任简单地讲述事情的经过,苗粟听完后坐在柯九兰身旁。 方信和樊书记走出各自的办公室,柯九兰见到他们很客气,站起来和他们问好。 樊书记说:“坐吧。林副主任,你来问。” 简单寒暄后,林映羡进入主题,“九兰,陆册寄给你的信,你是一封都没有收到吗?” 柯九兰摇头,“没有,他一封信都不写给我。根本不管家里的死活。” 陆册立即反驳:“我明明就有写,这个月我也寄了信回家,里面还有钱。算一下日子,应该过两日就寄到了。你有没有去下伸店看过?” 柯九兰上过小学识得字,她和陆册结婚这几年,陆册也教她读书认字。 生产队是没有门牌号的,邮递员会把信送到生产队的下伸店,要是家里有人外出,社员会经常去下伸店看家人有没有信寄回来。下伸店是供销社下伸到农村的商品供应店。 “去过一两次,没看到。家里忙,你不知道家里的活都让我干了,爹有时想管,也不知道该怎么管,每天都唉声叹气。” 林映羡问:“你没有空去,是谁替你去下伸店?” “我弟媳在下伸店做事,她说从来没见过陆册写的信。”有时柯九兰问多,弟媳还会不耐烦。 “你是怎么想到要来肉联厂找到陆册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 “队里的知青马怀德告诉我肉联厂的地址,他和陆册一起来过江城考试应聘岗位,还是他告诉陆册制药厂招工的消息。上个月底,他去了一趟江城回来。我特意去知青点找他问陆册的情况,他一开始还不肯说替陆册隐瞒着,我又求又哭才告诉我实情,说,说陆册找了新对象。我跟陆册又没有领证,他说陆册随时可以抛弃我……” 说到这里,柯九兰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小鹏见到她哭,抱着她喊妈。柯九兰还是给陆册留了面子,没把陆册找新对象说出去,要真是这样陆册肯定丢掉工作,这样家里的生活保障真的是没有了。 陆册瞪大眼睛看柯九兰,“我没有,我上个月天天在厂里加班,要不然我也拿不到劳模称号,我哪有空和人谈对象?马怀德居然这样诋毁我,枉我在他上次来的时候那么周到招待他。你如果不信,可以问我领导和工友,领导他们都在这,问我宿舍的室友也可以。” 樊书记说:“九兰同志,陆册在五月的时候时常在厂里加班,这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做不了假。” 陆册从身上拿出一个本子,“这都是我这几月做的账本,每一笔支出都写得清清楚楚,无论你信还是不信,你都可以看一下。” 柯九兰翻起账本,苗粟也在一旁看,不像是造假的。寄回家里的钱,买麦乳精,招待马怀德的各样支出都有记录。像寄钱回家这样的大支出,陆册会撕一张寄出当天的日历夹在对应的账本页面。 柯九兰又把账本给林映羡看,林映羡仔细翻阅后,看到墨迹不像是最近这两天写的,粗看账目也对得上,她抬头看苗粟,苗粟轻轻点头。 第137章 原委 林映羡把合起账本,对柯九兰说:“那位知青很有可能是处于嫉妒之心说谎了,你想他和陆册一起去应聘,还是他告诉陆册招工消息,结果他应聘不上,他的心是不平衡的。看到现在陆册过得好,心里面也就更加不舒服。还有你弟媳是不是也有问题?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柯九兰脑子迷糊,她是不是错怪陆册了,“关系很一般,她说我赖在家吃白食。” “她会不会看到钱和麦乳精起贪念,昧下这些东西?” “麦乳精?怪不得她两个儿子能有麦乳精喝。”弟媳两个儿子偷偷喝麦乳精没擦干嘴,柯九兰都看见过几次,弟弟和弟媳根本没有那个条件和门路买得起麦乳精,当时她还十分困惑他们是怎么得来的。 苗粟说:“要不是你弟媳作祟,你也不会轻信马怀德的鬼话。这两个人害得你们夫妻之间起隔阂。” 这件事差不多明了了,樊书记给了陆册几天假期,让他陪柯九兰回家弄清楚原委。方信让柯九兰给陆册澄清一下,现在陆册和车间都因为这件事受到不好的影响。 徐副主任看到陆册一家三口离开,内心想这样都能反转,林映羡和秦副主任的功劳还是被他们紧紧抓在手里。 樊书记抚掌大笑,“映羡做得不错,要不是发现这两人存在误会,我们都要吃了这个哑巴亏。”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册真要是私德有问题的人,车间办的劳模评选就成一个笑话了,他在上级领导面前也会颜面不存。 肉联厂和生化车间的工人看见陆册和柯九兰和好如初走在一起,一男工人疑惑地问:“怎么这么快又好上了。他媳妇刚来的时候脸臭得很,还给他脸色看。” 一女工人搭腔说:“不和好又能如何?都生孩子了,还靠陆册养活,不会彻底闹翻。这辈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更有好事者直接贴脸问陆册夫妻俩怎么和好了。 给陆册添这么大一个麻烦,柯九兰心中过意不去,不用陆册开口,她自己解释清楚。工人们听到柯九兰的解释也很感兴趣,帮忙一起骂马怀德和不安好心的弟媳。 因为八卦点十足,柯九兰说的实情很快就传开。有些人不信柯九兰说的话,觉得她在给陆册掩饰,也有人反驳帮忙说话,陆册的风评逐渐好转…… 大队上的人都很意外陆册跟着柯九兰一起从江城回来了,纷纷问原由。马怀德还以为自己的挑拨离间之计得逞,暗中窃喜,陆册还是回来继续当知青。 柯九兰哭诉陆册对他们母子俩不闻不问,马怀德听了萌生一计让陆册丢掉工作,重新跌落谷底。他心里很不甘,昔日他俯视的人需要他仰视,见到陆册在江城过得那么好,还被选上劳模登报纸。马怀德的嫉妒之火是熊熊燃烧,陆册爬起来的机会还是他给陆册的…… 陆册和柯九兰都不说原由,回到家也不提起陆册寄钱和东西回来都不翼而飞的事。柯九兰的父亲见到陆册回来是家里最高兴的人,他没看错人,陆册没有抛弃柯九兰母子俩。 这两天陆册都带着小鹏在村口玩,也不下地干活,大家都感觉一头雾水,可能是城里的工作丢了一时接受不了,心情不好。 邮差终于送信来了,陆册跟着邮差去下伸店,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柯九兰的弟媳田桃子四处张望,趁着没人把一封信和一罐麦乳精藏好。 陆册没有出声,等到吃晚饭时,陆册突然起身闯进田桃子和柯弟弟的房间,四处翻找。田桃子和柯弟弟都着急不已,上前阻拦。柯九兰抄起棍子打他们,柯父和嫂子哥哥都十分茫然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册很快就找出那封信和麦乳精,拿出来跟柯弟弟夫妻俩对质。田桃子还在嘴硬,她的儿子却说漏嘴把她出卖了。 四月时,田桃子看到陆册寄回来的信,她摸了一下,里面有钱,还不少。她鬼迷心窍地打开那封信,看到那笔钱,她怎么也舍不得把钱放回去。柯家接济陆册这么久,陆册也应该报恩,还给柯家。田桃子怀着这个想法,把钱昧下来。 陆册第二次寄信回来,不止有钱,还有麦乳精,田桃子又把它私藏起来,一回生两回熟,她已经心安理得,内心期待六月份陆册再次寄信回来。柯弟弟就是在这一次发现田桃子把陆册寄回来的东西昧下来,但是财帛动人心,田桃子不一会儿就说服了柯弟弟…… 最后陆册把大部分钱都拿了回来,田桃子夫妻俩没有花去多少钱。陆册托柯父给九兰母子俩找一间屋子搬出去住,柯父愧疚不已,很快就答应下来,说会好好照顾九兰,家里有这样的儿子儿媳,他的脸面丢尽。 陆册去知青点找马怀德,只是平静地和知青点的人说马怀德的所作所为,然后离开,无视马怀德歇斯底里的发疯…… 几天后,陆册拎着一袋东西敲门进办公室,葛晓云见到他问:“从家里回来了,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陆册点头说:“解决了,也知道事情原委,和林主任猜测的差不多。要不是有你们,我和九兰的误会也不会解除,我的名誉彻底挽回不了。这是九兰家乡特产红薯粉丝,托我给你们尝尝味道。” 陆册给林映羡、方信、樊书记分了两捆红薯粉丝,其余人都分了一捆。大家都谢谢他送的红薯粉丝。 陆册走后,苗粟对林映羡笑着说道:“林主任,我这是沾了你的光,白得一捆红薯粉丝。” 林映羡说:“算不得沾光,那是我的分内之事,是陆册在感谢你们。你也有帮忙看账本。” 秦副主任看着红薯粉丝,说:“希望劳模的事不要再起什么幺蛾子了,这总算告一段落。” “没想到这个车间劳模生出这么多事,前有食堂打饭的胡婶,后有陆册,听说有些人嫉妒陆册得劳模,入了领导的眼,嫉妒他,那些谣言才传得这么快。”葛晓云走回工位坐下。 第138章 擦头发 秦副主任说:“晓云,话不是这么说的。在你眼里肯定不重要,但是在工人眼里这是级别上升和升职的机会。厂劳模无望,他们来生化车间不久,我们对他们不熟悉,他们太需要一个机会表现自己,崭露头角。明年再举办这样的车间劳模,可能就没有今年这样重视,大张旗鼓了。” 徐副主任没理会秦副主任说的话,脑子里还是想着葛晓云的话,“什么打饭的胡婶?” “前段时间食堂的胡婶对我们办公室多有关照,每次去打饭,她都会多给。你没有这个待遇吗?”苗粟有些狐疑地看着徐副主任。 “有,但是经过两次后,我不好意思再要,委婉拒绝了。”徐副主任暗骂原来胡婶是广撒网,不只巴结了他。 韩图特说:“我也是,这是在挖公家的墙角,我还悄悄提醒过胡婶,不过她好像不怎么在意。” ……… 林映羡回到家里,给钟述岑看她带回来的两捆红薯粉丝,钟述岑好奇地问:“这是怎么来的?” “车间一个工人送的,办公室里的人都有。” 钟述岑拿起一捆红薯粉丝研究起来,又去翻《大众菜谱》,没找到相关菜品。林映羡对他说:“我们可以做蚂蚁上树。” “蚂蚁上树?我以前吃过,只是有些好奇这个名字的由来,很形象。” “据说这和关汉卿笔下的窦娥有关,窦娥的丈夫去世,婆婆生病,她的生活很拮据,为了给婆婆调养身体,她跟屠夫赊一小块猪肉,将猪肉切末后加粉丝一起炒,她的婆婆看着粉丝上有许多黑点,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多蚂蚁?窦娥给她解释清楚后,她给这道菜起了蚂蚁上树的名字。蚂蚁上树这道菜经过多次改良,成了一道名菜。蚂蚁上树要用到豆瓣酱,但是家里没有。” “我们也可以改版,做一个没有豆瓣酱的蚂蚁上树。” 林映羡笑着说好。 晚饭过后,钟述岑洗完澡就坐在餐桌前看书学习,林映羡在书此时正在书房里练书法,这是她可以展现出来的一个才艺,她不能把它丢了,需要多加练习精进。 林映羡练字结束,去洗澡。 钟述岑听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他抬头看见林映羡从里面出来,头发还湿漉漉。他起身拿过林映羡手上的干毛巾,“我帮你擦头发。” “好。” 两人都在沙发坐下,林映羡背着钟述岑,钟述岑轻轻擦干林映羡的头发,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带有水珠的发尾扫过他的手臂,泛起丝丝痒意,“我第一次给别人擦头发,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和我说,我改进。” 林映羡拿起自己的一缕头发说:“目前你做得很好,还没有要改进的地方。我的头发又长长不少,你说我继续留长发,将它盘起来好,还是剪短,像以前一样剪胡兰头好?” “我觉得都好,不过你很少留长发,可以试着留长发,我记得我们婚礼那天,你头发盘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可惜那天没有相机拍下来留念。” 钟述岑还喜欢林映羡长发披散下来的样子,只是不适合外出,大家觉得这样的披头散发不利落,干活不方便,大街上几乎没有女同志是披散着长发出门的。 钟述岑想到林映羡私下长发披散的样子只有他能看见,心中生起别样的感觉。 “那我留长发吧。”林映羡有点想换一个发型,要不然她也不会问这个问题。以前在生产一线工作,剪胡兰头是最合适的,利落干净,也好打理。现在坐办公室,做起了管理方面的工作,留长发也不碍事。 林映羡头发被擦得半干时,她转过身和钟述岑说:“擦成这样可以了,风扇慢慢吹干就好。” 钟述岑将手放下,说了声好,然后把林映羡拥在怀里。林映羡亲了一下钟述岑的耳朵,钟述岑的耳朵微微发烫,有些红,引得他一阵紊乱,他的耳朵很敏感,林映羡知道他这一点。 钟述岑把手伸进林映羡的下衣摆,摩挲她腰间滑腻的软肉。林映羡感觉又酥又痒,想要挣开,但是挣不开,钟述岑把她搂得更紧密,放在腰间的手加大了力度。林映羡很快就举械投降。 钟述岑低声说:“你捉弄我,我也要捉弄你。”他也知道林映羡的敏感点在哪里。 ……… 周日,林映羡从省图书馆回来职工大院,钟述岑没和她一起,黎教授带钟述岑去拜访他一位老师。 当初路教授为钟述岑牵线搭桥,将他引荐给黎教授,黎教授一开始就拒绝了。虽然钟述岑在公社做出成绩,但那些成绩对拥有许多成就的黎教授来说算不得什么,这不足以让他破格任用一个大学都没有念完,离开学校几年的知青。 后来路教授不断上门游说黎教授,让他见过钟述岑再做定夺。黎教授不好拒绝老友的多次请求,答应见钟述岑。黎教授见过钟述岑后,改变了主意,让钟述岑进自己的实验室,一年多过去,黎教授对钟述岑越来越欣赏,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钟述岑,让他的科研之路走得更加顺遂一些。黎教授一生为科学做贡献,无儿无女,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黎钫这个侄女。到晚年,他尽绵薄之力让蒙尘明珠不掩其芒,这也是一件幸事…… 骑车到楼下,林映羡见到彭大嫂和马敬芬在大树下坐着钩针编织线衣,天气热,她们喜欢到楼下的大树纳凉,彭婶和余大娘都在,他们家里的孩子也都在旁边玩。 余大娘见到她,喊她过来坐,聊聊天。她应了声好,推着自行车走过去。 林映羡在石凳坐下,从一个盆里拿起一只破烂的劳保手套帮忙拆线。 她觉得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物资匮乏逼出很多人的才智,废旧破烂的劳保手套,他们也能利用起来,不浪费一针一线。 第139章 编织线衣 他们将攒了许多许多的劳保手套浆洗干净,从劳保手套拆出来的棉线,可以编织成线衣,这样一件新衣服就出现了。既省布票省钱,家里也可以添置新衣服。 不过这样的线衣要花好几个月才能织完,在六月份织,成品出来时也差不多过年,正好穿新衣。 余大娘和彭婶年纪大,干不了编织衣服这样的考究眼力的活,她们只能帮帮忙拆线。 林映羡从劳保手套口子里拆出一根完整的彩线给马敬芬,彭婶见到了,笑着说:“这个彩线珍贵,多攒几条说不定能在衣服上绣出一朵花来。” 小慧听到了拍手说好,还对马敬芬说:“妈,衣服胸前要绣朵大花。” 小慧的哥哥小荣听了立即反对,“不行,这衣服我也有份穿的,不要花。” 余家攒下的劳保手套大概能织一件小孩衣服,哥哥长高穿不下,换妹妹穿。“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马敬芬没有老三,小慧穿不下了就把衣服拆线,拆出能用的线和新攒的线一起重新做一件衣服。 马敬芬把那根彩线和白线接在一块儿,“妈绣的花不好看,绣得七歪八扭的,彩线和白线织在一起,仔细瞧衣服还有彩色,比单调的白色好看多了,是不是?” 马敬芬在哄孩子,余大娘边拆劳保手套,边说:“有一日,我买菜回来,见到顾家的大儿子和不认识的女人走在一起,我上前跟他打招呼,他和我说那女人是他表妹。我前几日和他娘提起这件事,站在旁边的顾家大儿媳脸色立马就不对了。我在想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他表妹。” 林映羡问:“是我楼上那户人家吗?这几日会听到楼上摔东西的声音。”楼上还是在夜晚制造噪音,林映羡专注做别的事情时,会被楼上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一跳,她在想要是今晚楼上还制造噪音,她要上楼当面投诉。 彭婶感觉有八卦听,不用余大娘说话,她应得很快:“对,就是你楼上那家。你们说顾家大儿子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和顾家做了十几二十年的邻居,顾家大儿子根本不可能有表妹,顾嫂和她男人都是家里的老幺,顾嫂还和我说过顾家的几个孩子在同辈亲戚里是排行最小的。” 顾家和彭家一样都是换房来职工大院住的,当初彭叔打听到可以换房的消息,彭婶和顾家大娘交好,问她要不要也去换房,两人家里都有两个儿子,就窝在一间小屋子里,彭婶体会到两个儿子都各自结婚后,家里矛盾渐起,想换大一点的房子,两兄弟能有自己的房间,大家相处也和谐一些。顾大娘听彭婶的劝,四处筹钱给跟她家换房的人家补钱。 马敬芬很惊讶,“顾家的大儿子看起来很听媳妇的话,不像这种人。” “我就是看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一开始就信了他的话,后面看他媳妇的反应,才发现不对劲。”余大娘拆完一只手套,清掉不能用的短线,将其他先卷起来放到一个铁盒子里。 彭婶说:“别说你们,我几乎是看着他长大,都一直觉得他是个懦弱又木讷的人。都是一个妈生的,他弟弟和他性格是天差地别,调皮又顽劣,顾嫂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就是死性不改。我们这些老邻居还安慰过她说有一个儿子知道孝顺听话就知足了。顾嫂找儿媳妇的时候专门找她大儿媳那样能干又泼辣的女同志,能撑得起家里。顾嫂对华美这个儿媳满意是满意,管得家里井井有条,她家小儿子都听她的劝,安分下来。顾嫂和人换房补差额的钱还缺一些,凑不齐,华美娘家在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气。但是华美一直怀不上,到现在都没有一儿半女,顾嫂心里急得很……” 林映羡和余大娘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顾家这些家事,虽然是楼上楼下,但大家没有多熟悉,他们只和同一层楼的几户人家熟悉。 彭婶抬起头就看见顾大娘拎着菜篮子走过来,大声说:“我昨天在菜市场见到你,喊了你几声都不应,我腿脚没有你快,跟不上你,还以为你忘记了我这个老邻居。” 其他人也看过去,停下刚才的讨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忘了谁都不能忘记你,我是没听见。”顾大娘在彭婶旁边坐了下来,把菜篮子放到地上。 两人聊了一会儿,顾大娘看到盆里的旧劳保手套,说道:“还是余嫂子你家有本事,能攒到这么多手套,我家里只攒了一些,做不了一件线衣。” 林映羡见顾大嫂和彭婶聊得愉快,她的神色也没有郁结之意,看起来心情不错,好像家里没有不和,天天吵架摔东西一样。 钟述岑从外面回来,见林映羡的自行车停在大树下,她坐在石凳上安静地拆手套,他把车放好后,走向林映羡。林映羡还没发现钟述岑走过来,在玩耍的小慧眼尖率先发现钟述岑,大声地喊:“钟叔叔。” 钟述岑点了点头,林映羡听到声音后,抬头看过去,和余大娘他们说她要回去了,然后把东西交给余大娘,站起来和钟述岑走在一块儿。 钟述岑和他们打了招呼后,推着林映羡的自行车,和她离开。 林映羡说:“我还以为你要很晚才回来,我就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家。” “不要紧,我回家煮面条吃,这么早就吃晚饭,到了晚上会不会饿?” 林映羡想了一下说:“可能会。” “我带了点心回来,晚上饿了,我们就吃点心。” 余大娘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说:“钟家两口子感情挺好的,没有听过他们吵过架,两人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 彭婶说:“钟先生是文化人,找的媳妇肯定就是找映羡这种温婉的女同志。之前制药厂和研究所有过联谊,可能就是在那里相识的。听说那个联谊凑成不少对夫妻。” “他们结婚多久了?是不是还没有孩子?”因为儿子儿媳妇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顾大娘见到没有孩子的夫妻都习惯性地问这个问题。 第140章 撞见 马敬芬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婚分到房子了,她说道:“应该有一年。我看他们这样也是不打算早生,上个月晚婚晚育的标语都贴在各个单位,还开大会做思想教育,他们肯定是要紧跟政策的。听说厂里规定生了第一胎后,要隔四年才能生第二胎。” 71年国家有强调了要有计划地生育,在当年的“四五”计划中,更是提出“一个不少,两个正好,三个就多了。”两年过去,计划生育政策慢慢一步一步地往民众处落实。 按常理说,去年制药厂有不少年轻同志结婚,今年孕妇会比往年多,但是受晚婚晚育的政策影响,今年制药厂怀孕的年轻女同志比往年还要少了一些,她们更看重自己的工作。江立夏则刚好在晚婚晚育政策大力推行前怀孕。 彭婶用蒲扇给玩得满头大汗的小桉和小榆扇风,“现在小榆都快六岁了,按规定来说老二媳妇也能生第二胎,我就盼着老二家能凑够一个‘好’字。” 他们又讨论起了生育政策的变化。 ……… 晚上,林映羡窝在沙发看书,突然楼上一阵巨响传来,好像是什么柜子倒在地上,她望了望天花板,准备起身去卧室换衣服,上楼告诉他们注意一点。 钟述岑也听到声音,从书房里出来,问:“怎么这几天楼上每天都要闹出动静?扰人清静。” “好像是家里闹了矛盾,我换衣服上去和他们说这件事。” “我和你一起过去。” 两人换好衣服走到四零一,屋里争吵声特别大,四零一隔壁的四零二还把门缝打开听八卦。林映羡还看见一个大娘直接将耳朵贴在四零一的门听他们在吵什么。 大娘看到她和钟述岑后,有些讪讪地回到四零四。 钟述岑刚敲两下门,是顾家大嫂开的门,她看到林映羡和钟述岑顿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 跟出来的顾大哥眼睛红肿,半边脸红肿起来,走路还一瘸一瘸的,他想拉住顾大嫂,但是被顾大嫂一手甩开。顾大哥因此站不稳,踉跄摔倒在门口,他喊了一声顾大嫂“华美。” 追出来的顾家小弟全然不顾受伤的顾大哥,跑去追顾大嫂了,“大嫂,等等我!” 林映羡和钟述岑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这时顾大娘从屋里出来,两边脸明显有巴掌印,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地问:“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钟述岑说:“你家最近频繁摔东西,我们在楼下听到的动静大,这打扰我们休息,希望你们注意一下。” 顾大娘跟林映羡钟述岑道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以后不会这样,希望你们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唉,家丑不外扬,现在闹出的动静都扬出去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林映羡说了一句“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然后她和钟述岑就离开,不八卦其他的。 反而是回屋又出来的四零四大娘出来问顾大娘怎么回事。 刚才顾大哥和顾小弟喊那两句话,楼上楼下都听到了。 彭婶见到走下楼的林映羡,就问她:“楼上发生了什么,顾家大儿媳离开了,小叔子还跑下楼追她,怎么不见顾家老大?” 林映羡说:“今晚楼上又闹出动静,我和述岑上楼提醒他们注意一下,然后我们看到的和你看到的差不多,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一日早上,方信一来上班就和林映羡说等人齐就到隔壁会议室开会。大办公室里只有林映羡、韩图特、葛晓云在上班时间前来到办公室,方信一向踩点,无论在片剂车间还是脏器生化车间。 徐副主任刚踏进办公室门,林映羡就对大家说:“方主任来的时候,说今天要开会,等人齐就开。” 闻言,秦副主任停下吃馒头,抬头看林映羡,刚想问点什么,徐副主任抢在他先,替他问了他想问的,徐副主任说:“主任看到我没来,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去跟主任、书记说可以开会了。”林映羡分别去敲了方信和樊书记的办公室。 会议室里,葛晓云给樊书记和方信倒茶,然后坐在最后做会议记录。 方信喝一口茶,清一下嗓子说:“林副主任提出一个建议,我和樊书记认为建议存在可行的之处,所以要和上级申报,上级同意了。之前因为只是一个建议,所以没有和大家说,等上级领导同意后,我和樊书记才开这个会,告诉大家。” 秦副主任和徐副主任都想要知道是什么建议,但方信只说结果,不说具体建议。 苗粟问:“主任,是什么建议?” 方信说:“技术竞赛。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情况下,工人们组成五人以内的技术小组,以小组为单位研制出国家紧缺的,存在研制难度的药物生产技术,获胜的队伍原班人马成立一个技术小组,集体享受技术骨干待遇,小组的组长直接进先进工作者名单……现在是初步计划,可能还存在不足的地方,大家放开讨论,给补充意见……” 不止生产科对这个建议感兴趣,科长和杨厂长说后,杨厂长也觉得有意思,让脏器车间自己举办一个竞赛,总结经验后,再办一个厂技术竞赛。杨厂长和厂书记都觉得制药厂总是受制于研究所,太依赖研究所了,要是制药厂有自己的科研实力,不用总是受制于人。前任领导也不想这个问题,研究所都把科研成果给制药厂用了,制药厂又何必花心思自己研制,成果一般还会白浪费资源。 至于举办技术竞赛会不会让研究所觉得不满,杨厂长和厂书记都不怎么担心,只要把研究所研制出来的产品顺利批量生产,研究所不会管制药厂怎么样,他们的技术过硬,制药厂不可能会错过的。 整个会议将近中午才结束,会议最后方信说:“这次开会内容要是让我从这个会议室以外的人听到,别怪我不客气。” 第141章 抓壮丁 个别人隐晦地看向葛晓云,葛晓云记录完会议抬起头,感受到意味不明目光,她立马保证:“我已经汲取教训,不会再犯,在正式公布之前,我当一个哑巴。” 方信说:“我说的不只是晓云同志,还有在场的你们。”说罢方信和樊书记离开。 林映羡端起自己的茶杯准备离开,徐副主任见状说:“我以为是个小会议,没想到带茶杯来开会,整场会开下来,渴得不行。还是林主任有先见之明。不过林主任你没有提醒我,不够意思啊。” 林映羡听出徐副主任的话中话,但她当作没听懂,“下次我带茶杯开会,一定提醒你。” “林主任还有一件事没有提醒我,也没有提醒办公室其他人,只有你是有备而来。”徐副主任把话说得更明显些。 “我并不是有备而来,我也是早上才知道要开会,只能说徐副主任你来得太晚了。”林映羡不想再和徐副主任再说些没营养的话,径直离开了。 听到他们谈话的秦副主任拍拍徐副主任肩膀,劝他说:“用不着不服气,这个竞赛成了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吗?林副主任可是方主任的老下属,地位不一般,大家和气相处。” “知道了。”徐副主任刚才看到林映羡又要出风头,他还碌碌无为,被一个黄毛丫头压一头,心中不平,但是秦副主任提醒了他,他要借着这个竞赛做出点成绩才行,要不然三个副主任,就他被边缘化。 下午,生产科的罗干事来到车间办公室,林映羡去过很多回生产科,认出她是谁,对葛晓云说:“晓云,去和书记、主任说生产科的罗干事来了。” 说罢,林映羡起身请罗干事坐,没一会儿方信就出来了,客气笑着说:“不知道罗干事来这里是有何贵干?” 罗干事说:“生化车间的各位工人也是生产科的一部分,虽然大家不在厂里办公,我也要过来问候关心大家。” “多谢科里的关心了。”方信坐了下来。紧接着樊书记也出来。 大家寒暄了一会儿后,方信感觉罗干事还有什么话没有说,果然,没一会儿罗干事说了此行来的另一个目的,“‘七一’快到了,厂里准备举行文艺汇演,各科至少要出一个节目,因为我们生产科人多,工会那边要求我们准备两个节目,最好是多人参与的大合唱节目。另一个节目差不多确定人了,但是大合唱节目的参加人数一直不够,所以你们生化车间也要参与到大合唱节目里,至少要出三个人。” 樊书记心想这简单,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我迟些和工人说这件事,让他们积极报名,我从中挑选有唱歌才能的工人出来即可。” 罗干事缓缓地说:“一开始各车间的领导都是这样想,但是报名的人数很少,大家都羞于展现自己的歌声。所以分派给各车间的办公室人员补上所缺的大合唱人员,有的车间办公室全员参加,科长体谅到生化车间事务繁多,只给了你们三个名额,你们要珍惜。” 生产科科长想到车间办公室里的人比生产工人工作的空闲时间多,腾出点时间来排练唱歌没什么难度。 樊书记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办公室其他人听到和自己有关,都纷纷看向罗干事。 方信为难地说:“怎么今年要举办文艺汇演?还有十来天就到七月一号,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工会的章副主席说满足工人的温饱需求之余,也要重视工人的精神文化需求,要给一个舞台给工人们展现自己的才艺,表现工人阶级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恰逢‘七一’,工会就牵头举办文艺汇演,还要给节目评名次。科长希望我们生产科两个节目都能有个好名次。” 罗干事也烦这件事,科里的人远远见到她就躲开,生怕自己被抓壮丁。离“七一”越来越近,罗干事实在凑不齐参加大合唱的人,科长就让开始强制性分派任务。年代保守,尽管不少人都会唱歌这样的才艺,但是站在大舞台上表演,大家还是害羞,不敢表现自己。 徐副主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让林映羡分身乏术,抢她所负责的竞赛工作,“要选三个人,不如让我们办公室最年轻的三位同志去参加合唱,年轻,看起来朝气蓬勃,最能体现我们工人同志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罗干事望了望办公室里最年轻的三人,点点头表示满意,看着林映羡他们说:“就定下你们三个。”然后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三张《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谱放在茶几上。 葛晓云倒无所谓,她会唱歌,胆子也大,韩图特和林映羡就比较有所谓了,韩图特在月下旬就忙得停不下脚,林映羡不会唱歌,她要为技术竞赛忙碌。 方信立即帮林映羡说话:“林副主任她不会唱歌,她也有重要的工作需要处理,所以罗干事你看……” 罗干事打断方信的话,说:“不会唱没关系,大合唱那么多人在唱,有一两个同志唱歌不好听也无碍。映羡同志模样长得好,到时我安排你站前面,口型对得上就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科长说这件事谁也不能拒绝。樊书记,带我去车间看一看,科长交代我要看一下生产工人的工作情况。”罗干事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把科长这座大山都搬出来了,原本想说话的樊书记也只能跟着站起来带她去车间巡查。他和方信也不是怕罗干事,只是罗干事现在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们只能给她几分面子答应下来,他们闹到科长那里也无济于事。 方信对林映羡说:“这段时间就辛苦一下兼顾两项任务,技术竞赛的事有我和樊书记在把关,不会有什么事,还有大家一起帮忙。” 第142章 冰水 林映羡看了看得逞的徐副主任,没有说推脱的话,“好,我会尽力兼顾的,有徐副主任和秦副主任在,我也很放心。” 她不是三年前岗位被抢,没有背景,任人拿捏的炒药房女工,现在她有自己的人脉和助力,地位也不同,属于她的东西不会再被轻易夺走。竞赛的举行本就不是她一人就能全部包揽下来,需要大家协助帮忙,现在徐副主任这么积极主动,就让他积极好了,属于她的功劳一分不会少。 韩图特也没说有什么异议,因为这已经是确定好的事,就和当初他必须离开生产科给洛叶芹腾位置一样,只不过这件事没有那样严重罢了。 苗粟见到罗干事就这样安排了这三人参加文艺汇演,不禁说道:“我都在生化车间了,财务科总该不会抓我当壮丁吧。” 秦副主任调侃道:“这不一定,我们不照样不在肉联厂?罗干事凑不齐人还亲自来这里抓壮丁。 “明天刚好要回科里,我得跟人打探消息。” ……… 晚上,卧室的门紧闭着,林映羡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歌谱背歌词,顺便练习一下唱得时候表情自然,不要暴露她不会唱歌的事实,她唱歌的天赋确实一般,十几天的练习不能达到脱胎换骨的效果。 《我们走在大路上》也是一首经典红歌,林映羡听过很多遍,不用多久她已经可以顺下来一遍。 钟述岑从书房出来,发现林映羡不在客厅里了,好奇她今晚为什么会这么早就回卧室。卧室的门也关着,自从两人睡在一起后,如果是她先进卧室,她不会把门关得这么紧。钟述岑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她在唱歌,钟述岑敲了一下卧室门,没有直接开门进去。 林映羡听到敲门声,把歌谱放下,她看一下手表,还没到睡觉时间,她起来去开门。 钟述岑见到林映羡,问:“厂里是有什么任务要你唱歌吗?”他和林映羡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林映羡唱歌,还是因为他们要结婚,得在婚礼上唱歌。 “我被科里的干事指派任务参加大合唱,你知道的,我唱歌很一般,只能硬着头皮上。”林映羡走回梳妆台前坐下。 钟述岑跟着进来,坐在床边,“我可以留在这里听你唱吗?” 林映羡想了一会儿说:“可以,发现我不好的地方让我纠正。”林映羡不是第一次在钟述岑面前唱歌,并没有不好意思,她刚才把门关紧只是不想她的歌声打扰到钟述岑。 钟述岑对于唱歌也是半桶水,只能帮林映羡看唱歌时表情自不自然。 林映羡练习结束后,钟述岑问:“汇演那天,家属能不能进场观看?” “不知道,过两天要集训,我到时候问一下。”林映羡翻一下摆在桌上的立牌日历,“七月一号刚好是周日休息时间。如果可以的话,你也有时间可以过来看文艺汇演。” ……… 周四,生化车间三人都去大合唱集训,他们吃过中午饭后就回制药厂。三人都带着草帽骑车回去,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很大,葛晓云感觉回去这一趟后背都湿了,心里骂了八百遍推荐他们三个参加合唱的徐副主任。 葛晓云是个怕热的人,“等会儿去益民食铺买条绿豆冰棍吃,太热了。” 林映羡说:“不如去厂里的食堂歇息一下,再打一壶冰水喝,有剩的还可以在集训的时候喝。”林映羡现在长袖长裤,又在太阳底下晒,确实很热。 制药厂专门购买了制冰水机供给职工喝,冰水的颜色和橙汁的颜色一样,喝起来也有水果的清香味道,在天气热的时候喝一口冰水解渴消暑,十分舒服。 韩图特和葛晓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忍住口渴。 终于,三人来到食堂打到一壶冰水,他们坐在离食堂门口不远的餐桌,那里空气流通,没有那么闷热。装冰水的水壶是绿色军用水壶,用毛巾包着,可以保温一段时间。 林映羡觉得歇得差不多,才拧开水壶喝冰水。葛晓云和韩图特都快把手里拿壶冰水喝一大半了。 林映羡见葛晓云喝得那么快,提醒她说:“食堂只允许打一次冰水,你喝完了,等会儿也就没有得喝。” 闻言,葛晓云立即停下来,“我第一次喝,不知道这个规定,我是去年秋天才来,那时候已经没有冰水供应了。”她再喝一口就把瓶盖拧好,也留着集训的时候喝。 去集训的那片树林路上,林映羡和葛晓云不止戴草帽,还都撑起了伞,韩图特只戴了一顶帽子。 树林里没有那么热,还有些风吹来。罗干事清点人数,确定人齐后,让科里十分擅长唱歌的崔干事教大家唱歌,崔干事还是这次大合唱的指挥。 崔干事起了一个头,让大家合唱一次后,崔干事脑壳疼,大家唱得是良莠不齐,其中大部分人都是硬拉过来凑人数的,唱歌好不到哪里去,要让这个节目有一个好名次是难上加难。 练了一个多小时后,大家勉强唱齐了一遍,崔干事才放他们休息。 林映羡靠着树干休息,她没带毛巾出来,水壶里的冰水也只有一点冰凉,但也聊胜于无,林映羡把它都喝光了。 又练一个小时后,很多人没了耐心,越唱越小声,原料车间的苏书记说:“罗干事,崔干事,大家都知道你们尽心尽责,但是这才集训第一天,在场的各位又不是每个都会唱歌,不能操之过急,我看我们还是改天再练吧,车间还有工作需要我处理,不能耽误了生产,本末倒置。” 苏书记说得冠冕堂皇,罗干事一时无法反驳,她自己也有点受不了,考虑一会儿就让大家解散回去,说周五再来练。 其他人都继续回去上班,林映羡和葛晓云,还有韩图特走出树林,三人心照不宣地推着自行车,各自回家,参加文艺汇演的一个好处就是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翘班。 第143章 散步 林映羡去市场买了一点菜,回到家里洗澡过后,将落地电风扇搬到卧室里,插上电,她躺在床上,吹着风扇睡午觉。工作日的午后十分安静,林映羡很快就入睡。 林映羡好久没有这样舒适地午睡过了。这个午觉睡得有点久,钟述岑回来将她轻声叫醒,她才醒来。钟述岑怕她睡太久,晚上会睡不着。他在楼下看到林映羡的自行车就知道她回来了。 林映羡有些迷糊地起身,拉开窗帘,透过百叶窗,原来已经到黄昏。这时她看到顾家大嫂在楼下,身后还带着三个不认识的男同志和一个大娘。她和钟述岑说:“楼上的顾家大嫂回来了。” 钟述岑将百叶窗拉上,看到顾大嫂和同行的人走进一号门,“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来算账的。”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厨房做晚饭时,楼上不断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两人继续做饭,对楼上的动静充耳不闻。 晚饭后,她和钟述岑准备下楼散步,钟述岑在关门时,顾大嫂和她同行的人走下了楼梯,他们是两手空空来的,走时身上背着不少东西,甚至还有棉被和保温瓶。 后面陆陆续续还有其他人跟着下来,有的人手里还捧着碗,另一只手拿筷子,应该是边吃晚饭边看热闹的。林映羡和钟述岑跟他们差不多同时下楼。 江边有不少人市民出来散步,有的还在跑步。钟述岑载着林映羡沿江边骑一段路后才停下来,他推着车和林映羡边散步边聊天,分享在工作上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事。 走到凉亭后,钟述岑把自行车给林映羡,他要跑步锻炼。 林映羡骑车速度和钟述岑跑步的速度相持平,两人大部分时间安静下来,偶尔说一两句话。林映羡喜欢现在这样平淡的生活,不需要轰轰烈烈,她也习惯了有钟述岑陪在身边,两人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聊尴尬,会去享受这种安静。或许她和钟述岑的生活就应了“岁月浅浅,余生漫漫”那句话。 钟述岑跑步结束,林映羡停下车,把手帕递给他,“擦一下汗。”钟述岑接过手帕擦额头上的汗。 路灯下,林映羡看到他的衣服都湿了,“要不我骑车载你回家?” “我载你回去就好。”钟述岑扶过车把,林映羡下车坐在他身后。 两人回到职工大院里,晚上大树下很热闹,大家都出来乘凉。不远处的路灯给他们带来一些光亮。 今晚大家最热门的话题不过于顾家了。 彭婶喊林映羡过来坐,林映羡走了过去,钟述岑把车放好后回家洗澡。 彭婶扇着蒲扇,和林映羡说:“今天我家老二看到你也回厂里练大合唱。” 下午的时候林映羡也见到彭二哥,两人点头打招呼,“嗯,我们在一个节目。” “你是不是也被摊派到任务了?” 林映羡对这件事也有些无奈,“是这样的。” “哎,这事真是吃力不讨好,老二说汇演的时候大合唱节目排名不排倒数,他都心满意足了。” 坐在旁边的余大娘说:“听说制药厂的家属到时候也可以去看文艺汇演。到时候我可以看到映羡和你家老二的演出了。” 彭婶拍大腿说:“要是这样,我要嘱咐老二好好练了,他那个大白嗓唱歌不好听,别给我丢脸了,台下那么多观众看着。” 聊了一会儿,余大娘把话题转到顾家上,她和林映羡说:“傍晚的时候,顾家大儿媳娘家三个弟弟,和她老娘都来了,她三个弟弟把顾家大儿子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锅碗瓢盆、桌椅都被摔在地上,这三个弟弟真是狠人。” 彭婶说:“华美三个弟弟一向护着华美,华美是家里的老大,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就受家人宠爱。他们看到华美半夜三更回娘家,肯定觉得华美在婆家受委屈了。华美又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出了名的泼辣。就是不知道华美受了什么委屈,要这么打顾嫂他们。我看到顾嫂子两边脸的巴掌印很明显,不知道是谁打的她。”彭婶一家当时在家里吃饭并不清楚楼上顾家发生什么事。 吴英兰是最早跟上去看热闹的,这她知道,“是华美的娘打的,顾大娘说华美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把华美娘惹怒了。听说顾家大儿子有在外面有人。” 彭婶说:“那怪不得娘家人过来找顾家算账了。” 四楼的一个邻居卫嫂子说:“对,她就是这样被打的。我都怀疑那顾家大儿子外面的相好是怀上了,她才这样待华美无情,我刚搬进来时,看到这婆媳俩关系那么好,还以为两人是母女,后来才知道是婆媳,我还说华美走运有这样的一个婆婆。现在,唉,多好都不如儿子亲……” 四楼的陈大娘则持相反态度,“摊上华美这样泼辣蛮横的媳妇,多好的婆婆都变坏,你们是不知道华美经常打她婆婆和男人,都不知道她男人是不是真的在外面有人了,就虐待她男人和婆婆。就算真的有,也不能这么做,这是倒反天罡。换作我,我也受不住。” 吴英兰反驳道:“华美都说她男人承认在外面有人,这肯定是真的。”吴英兰现在上班久了,胆子和嗓门都大了些。 陈大娘说:“一直都是华美自己在说,我从来没有听她男人和婆婆承认过,谁知道是真是假的。” 这时,余大娘说:“我都看见顾家大儿子和一个年轻女同志走在一起,还骗我说是表妹,他家根本没有表妹。” 这下大家都有九成信顾大哥是外面有人了,要是清清白白的两人走在一起,又为什么要说谎? “她是不是打算离婚?”林映羡刚问完这个问题,金金就把一颗枇杷塞到她手里,金金说:“今天去野营摘的,婶婶吃。” 林映羡摸一下金金的脑袋,和她说谢谢。金金回到吴英兰身边,吴英兰抱着她说:“应该是要离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大闹。” 第144章 风流韵事 陈大娘压低声音说:“你们说是华美不行,还是顾家大儿子不行?他们结婚有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孩子。顾大娘心急,我也是能理解她的。她之前还经常给华美吃偏方,希望华美能怀上。” 有一个婶子说:“要是那个相好很快就进门生孩子,那她现在铁定是怀了,这就说明不是顾家大儿子的问题。华美就像顾嫂子说的那样是不下蛋的母鸡。” 大家又围绕着顾大嫂和顾大哥谁不能生,顾大哥的相好是不是怀孕的话题讨论起来。到底讨论出什么结果,林映羡就不知了,她没坐多久就离开,楼下蚊子多,才坐了一会儿,她就被蚊子咬了三个包,坐不住。 林映羡回到家里,钟述岑洗完澡不久,头发半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动静,抬眸看她,发现她手臂上有红肿的包。钟述岑弯下身去拿药箱里的绿药膏出来。 林映羡坐在他身边,他打开盖子,抹一点绿药膏在林映羡手臂患处,问:“是不是楼下蚊子太多,坐不住?” “嗯,家里的花露水没有了,改天去百货大楼买一瓶才行,出门可以喷一下防蚊虫。” ……… 因为下午集训太热,经过上一次下午集训的炎热难耐后,罗干事把周六的集训时间改在早上,生化车间三人也不能光明正大翘班了,集训结束还得去上班。 林映羡坐在树林边的石凳上吃早饭,今天起得有点晚,她和钟述岑来不及做早饭,他们都回单位吃早饭。食堂闷热,人又多,她不想在食堂吃早饭,就拿着包子和半壶豆浆来到这里吃,这里的早晨很凉快。还有几个要来集训的职工都在附近吃早餐,也不想在食堂里面吃,葛晓云也在。 林映羡把包子吃完,准备把水壶里的豆浆喝光,去食堂打一壶凉白开。忽然一个工人神情激动地走到大家面前,压低声音说:“这大清早的就让我看见一对男女在耍流氓。”他原本是想躲进树林深处小解,结果让他撞见了一桩风流韵事。 闻言,大家窃窃私语,有的人还跟着这个工人去看热闹。林映羡听到工人的话,想到片剂车间黄副主任和筛分组田婵的婚外情,不过十三号已经过,也有可能不是他们俩。 没一会儿,林映羡就看见片剂车间新统计员急急忙忙跑出来,让梁书记赶紧过去,她的脸都是红扑扑的。梁书记心中一紧,该不会是黄副主任吧。当时抓阄五选四参加大合唱,就黄副主任走狗屎运,没被抽中。 梁书记和刚来的陈副主任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片剂车间的统计员和林映羡相处过一段时间,林映羡问她一句怎么回事,她就什么都跟林映羡说了。 林映羡心想这风流韵事的主人公还真是黄副主任和田婵,他们也是记吃不记打。 加上马明和彭大姐,这是片剂车间第二回发生这样婚外情的事了,车间名声又再次跌落谷底。梁书记又得挠破脑袋解决这种事。 林映羡以前听祝涟说过,黄副主任和马明以前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物以类聚,黄副主任也是有好手段,安然无恙躲过马明带来的风波。现在黄副主任被人抓个正着,也不知还有没有这个能耐度过难关。 过了一阵后,梁书记铁青着脸走出来,后面几个工人压着田婵和黄副主任走在身后,两人衣衫不整,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他们这不正当的两性关系被抓到是要坐牢的,前途尽毁。 因为这个突发情况,罗干事和崔干事一致决定将今天的集训延到后天,原本的计划是今天这次集训结束后,在后天到礼堂和其他节目进行第一次彩排。 生化车间三人并没有立即离开,其他人也没有像往常一说解散就各鸟兽散,留在原地驻足观看黄副主任和田婵之间的风流韵事。 经过崔干事的初步审问,原来田婵是彭大姐介绍给黄副主任的,田婵想升职,彭大姐想讨好黄副主任,因为黄副主任的岳母是工会的柳委员,他岳母和厂委的关系也不错。而黄副主任对田婵有不轨之意,三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林映羡再次感受到制药厂里的人情关系错综复杂。 黄副主任的爱人,在工会的马干事见到黄副主任和田婵,左右开弓,连甩两人好几巴掌,他们想躲也躲不了,被人死死钳住,马干事看两人的脸肿起来,她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白副科长也很快过来了,“大家都散了,还留在这里是想被记作旷工吗?”白副科长这话一出,大家也纷纷散了,回去上班。 脏器生化车间的三人也骑车回去,葛晓云今天难得没在心里问候徐副主任八百遍,一是早上没有那么热,二是她看到一场大八卦。 三人一回到办公室,坐在木沙发的方信看一眼挂钟,问:“怎么今天你们的练习时间这么短?这才不到十点。” 葛晓云兴奋地说:“今天集训的树林出了大事,罗干事让我们回来,明天再去集训。”说完后葛晓云直奔自己办公桌的水杯,随便洗一下倒水喝,她好渴,完全忽视方信和樊书记投来的八卦目光。 方信暗道这晓云同志话说一半留一半,他直接问林映羡发生了什么。 林映羡说:“片剂车间的黄副主任和同车间的女工被人抓到在树林里苟合。” 樊书记望了望平静的方信,又望向林映羡,“这是你们的老同事啊,这下片剂车间的名声是彻底臭了,已经是第二回。” 林映羡和方信都庆幸自己不在片剂车间了,要不然他们肯定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办公室其他人都纷纷问起他们这个八卦。 ……… 第145章 知晓 晚上,林映羡和钟述岑打算在职工大院散一下步,遇到认识她的人都不免问到她黄副主任的事,早上的八卦也是传得很广、很迅速。 林映羡随意应付了两句,她知道的,大家都差不多知道了,她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怎么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谈论别人的八卦。 钟述岑安静地站在林映羡身旁,听到他们的谈话,他才知道映羡之前的办公室有一个骚扰女同志的伪君子,现在出轨和有夫之妇搞婚外情。他看映羡的表情,或许映羡早就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浮现冬天时他拿映羡的披肩去洗,不小心被披肩里的针扎到手的画面,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止这么简单。要不是他在一旁听,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察觉到这件事和那个人有关,映羡也从不提及办公室有一个这样的人。 晚上,钟述岑问林映羡:“他是不是骚扰过你?” “有,不过我已经处理好。”在楼下散步时,林映羡就感觉钟述岑心不在焉,她就在猜他可能在想这个问题。 “办公室骚扰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不是你要调到生化车间,你现在还和对你虎视眈眈的人共事。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要不是听别人说,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处处受制于人,要是他早点知道,他可以找关系把林映羡调到研究所工作,让林映羡远离那个人,他再来解决那个人。 “但是我已经解决了,不是吗?他没占到我的便宜,后面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述岑,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是我们还是要留有空间给彼此,我不会事无巨细地把工作生活相关的所有事都告诉你,我也不会过问你工作上的事。” “我知道你不是会等着别人来拯救的人,可以处理好身边的事情,也不需要在谁的羽翼下生活。但你可不可以不要阻止我保护你,做你的后盾?我不会过多打扰你。就算在这件事上,你不需要我帮忙,你也可以告诉我,让我知晓你的境况。这不是单纯的工作事宜,这事关你的安危,我在关心你。” 林映羡沉默了下来。 钟述岑把林映羡抱在怀里,亲吻她的发丝,“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也不需要答案,我们一步一步来。”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而且他也不是在单相思,映羡对他有回应,他们的婚姻是名副其实地存在,并不是一开始的假结婚当室友。 林映羡觉得她对钟述岑的喜欢远不及钟述岑对她的喜欢和包容,她莫名地感到愧疚,她在情感价值上没有办法同等回应。她是个感情淡漠的人,对不触及自己利益的事情无法共情,内心毫无波澜,道德准则促使她有正常的表现,不要成为异类。她不懂得爱人,也不懂得自己在被爱着,直到钟述岑点破,她才回味过来。 林映羡右手抚上钟述岑的脸庞,轻咬他的下唇,慢慢深吻。 钟述岑横在她腰间的手收紧,感受她难得的主动。 钟述岑知道林映羡为什么会主动。他曾经也惊讶只是短短三个月,林映羡就入了他的心,在那里生根发芽,他无法抹去,惊觉自己对林映羡是那样的不设防。 或许是当时环境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需要寻找新的锚点,林映羡就在那时悄无声息地闯进他的世界,就像同时溺水的两人抱在一起,谁也救不了谁,只是在奔向死亡的路上,他们可以互相慰藉救赎。 他以为到插队的地方后,他会忘记林映羡,可那位知青一个问题点醒了他,他没有忘记她,他很想念她,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第一次尝到思念的滋味,原来是那样的苦涩。 林映羡结束这个吻时,她才发现原来钟述岑在接吻时眼睛是湿漉的,显得有些无辜又好欺负。她之前都没发现,因为总是钟述岑掌握着主导权,她被亲得有些迷乱,并没有留意到别的。 就在林映羡愣神地看着钟述岑的眼睛时,钟述岑把她抱起来回房间…… 清晨,她听到孩子的玩闹声,还有自行车铃铛的声音,她勉强睁开眼睛,又很快闭上。她在想自己昨晚是不是对钟述岑过于纵容,让他得寸进尺,占据位置后就分寸不让。幸好今天是休息日,她可以继续睡。 钟述岑进来房间,躺在林映羡身边,然后把她揽在怀里。林映羡感受到他身上有些湿意,他好像刚洗完澡,没一会儿林映羡就进入睡梦中。 她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她再次醒来,伸手拿到放在梳妆台上的手表看时间,已经是中午时分。钟述岑已经不在身边。 睡足后,林映羡的精力恢复过来,换好衣服出来客厅,看见钟述岑在厨房忙碌,她洗澡洗漱后,开始和钟述岑吃既是早饭也是午饭的一顿。 午后外面的太阳太大,林映羡不想出去,她和钟述岑窝在书房里看书。等到傍晚太阳下山,钟述岑载着她去国营饭店吃饭,再去江边散步。 两人就这样度过悠闲的休息日。 ……… 周一下午,文艺汇演第一次彩排,参演人员顺一遍流程。林映羡他们来到礼堂排练,到时候正式汇演是要到外面临时搭建的舞台,来礼堂一是不想被大太阳晒,二是外面的舞台还没有搭建好。 林映羡整场看下来,感觉大合唱节目未必会倒数,因为他们的声音够大,歌曲的气势也能唱得出来,就是大家一起练习的次数不多,没有什么默契,又不怎么会看指挥,在唱歌的一开始会出现不齐的情况。 第一次彩排结束时,工会的马干事带他们去食堂吃绿豆沙消暑,吃完再回礼堂继续彩排。林映羡看她表现得十分正常,几乎是看不出来她的丈夫在前几日被发现出轨。反而梁书记貌似受了挺大的影响,经常走神,出现的错误也多,之前他的表现是很积极的。 在去食堂的路上,韩图特远远看见一个背影,“那是不是徐副主任?他回厂里做什么?” 闻言,林映羡和葛晓云都看过去,葛晓云有些无语地说道:“那是樊书记,你什么眼神?” 第146章 暴雨 韩图特仔细看了好几眼,“好像是樊书记,幸好离得远,没喊他。要是把他喊成徐副主任,我就遭殃了,又得罪领导。” 林映羡说:“樊书记和徐副主任的身形是有些像,他们年龄差不多,不熟悉他们的,从远处看确实容易认错。” 这天气十分多变,刚才还是炎炎烈日,现在却乌云密布,好像提前进入了傍晚时分,天黑了下来。 林映羡吃绿豆沙时,外面下起滂沱大雨,大家被困在食堂出不去。 这时梁书记坐在林映羡对面,想和昔日的同事诉一下苦,他望了一下周围,马干事不在,大家都坐得稀稀疏疏。林映羡这一桌只有葛晓云和韩图特坐着,梁书记觉得让他们听去也无所谓,他想他们坐着给他和林映羡避一下嫌,要是一男一女单独坐着很有可能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流言,因为现在片剂车间的名声很差。 “唉,映羡,片剂车间的先进车间称号要被摘掉了,我们去年努力了一年,到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今早梁书记被上级痛批一顿,他原本想走动一下关系,挽回局面,也没有用。 林映羡问:“黄副主任他们怎么样?” “被抓去拘留了,丢脸!经过这一件事,他们出来后也不会在片剂车间任职。厂长和厂书记都关注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们因为这件事送去公审大会,这样对厂里的声誉影响也大。” 梁书记因为这件事日夜失眠,黄副主任这是把他也害了,他作为领导,面对同办公室的下属管理不力,他也受到不少影响,原本他的职位都要往上提一提的,现在是没戏了。但是对黄副主任,他也没什么底气管,因为黄副主任的媳妇和岳母在厂里也是有地位的,他要给几分薄面,到现在酿成了不可挽回的过失。 “后果这么严重,接下来厂里肯定也会对这类事情进行严打,杜绝这样的风气,书记,对车间的工人多些注意,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了。”林映羡对制药厂领导的办事风格有些了解,某件事出现问题,造成严重后果的,他们会进行严管。 “你提醒了我,明天我要给组长们开会重点讲这件事。”梁书记还想到要把这件事的责任归咎于马明,毕竟是马明的姘头给黄副主任和田婵拉皮条的,他又想到要是别的车间、科室也出现这样的事,片剂车间也能从这场风波里躲一躲,大家可以转移视线。招是损了一点,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苍蝇也不叮无缝的蛋。 林映羡看梁书记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不可告人的办法…… 这暴雨是下得没完没了,下班时间都到了,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了,林映羡没有带雨衣,只带了一把伞,没有办法回家。 食堂的晚饭时间都到了,她干脆在食堂吃完晚饭再回家,幸好是被困在食堂,不用挨饿。林映羡这一桌人也打算在食堂吃饭,继续等雨停。 林映羡吃着晚饭,葛晓云不经意抬头,惊讶地说:”外面好像积水了。”江城排水系统一般,下大暴雨时容易发生积水。 大家纷纷看过去,地上的积水浑黄,雨水的不断汇入、击打,泛起波澜。食堂门口有几阶台阶,门槛也高,雨水还没灌进来。 林映羡不禁担心地说:“不知道自行车会不会被冲走?”那辆自行车对她来说是宝贵的财产。 葛晓云也担心,“我们要不要去把自行车推到食堂放?” 梁书记说:“放到片剂车间办公室吧,二楼那么高,应该不会淹到那里,我们一起过去。” 林映羡和葛晓云都有带伞过来,她们的伞都是大伞,林映羡和葛晓云同撑一把伞,她们得紧紧抓住伞柄,伞才不会被大风刮走。葛晓云拿把伞给了梁书记和韩图特撑。 积水已经到林映羡的小腿处,她已经将裤腿卷到膝盖,裤子还是免不了被雨水打湿,走路时积水也会打到膝盖,衣服也逐渐被洒进来的雨水打湿。她没有脱鞋,就穿着湿鞋和葛晓云互相扶持着走,光着脚在看不清的积水下行走太危险。 停车棚的地势相对较高,水位到了林映羡脚踝,不少自行车被狂风大雨弄得倒地,停车棚的棚顶也被掀开了。自行车这样一直泡在水里,车身零件很容易生锈,轮组轴承也容易进水。 也有不少工人想到自己的宝贝自行车可能会被大雨冲走,都来把自行车移走。 林映羡和葛晓云认出自己的自行车后,韩图特和梁书记帮忙把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扶起来,梁书记说:“幸好我们来得早,要是车被泡生锈,我得心疼死。”梁书记对自家自行车十分爱护,平常淋到雨,他回家都会用毛巾擦干擦净,避免生锈。 林映羡撑伞,葛晓云先推她的自行车,等会儿两人返回来再推林映羡的车去片剂车间办公室。路上有积水,又下着大雨,她们不能一人推一辆车。韩图特和梁书记也是这样做。 四人来回两趟把车搬上二楼的走廊,办公室的门锁着,其他人可能都还在食堂避雨。梁书记打开办公室门,“都进来坐一会儿,我看这大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 梁书记拿起保温瓶掂量一下,还有水,给他们倒水喝。林映羡双手接过,和他说了谢谢。 林映羡看到窗外的水位又上涨了。 梁书记下楼指挥工人防洪,要是雨水灌进车间,里面的仪器和药物都毁了。 陈副主任也扛着他的自行车回来办公室了,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找毛巾擦雨水,没有人给他撑伞,他也没带伞,全身湿透,好像是被泡在水里刚出来一样,“还是你们有先见之明食堂还没灌水前就去搬自行车回办公室,我的车完全被浸在水里,在车棚里四处摸索才找回我的车。我家就这一辆自行车,妥妥的独苗,命根子。要是没了,我哭都没地方哭。” 第147章 回家 林映羡问:“主任,外面的水位有多高了?” “到我膝盖往上,太可怕了,这大雨才下不到四个小时。要一直这样下去,二楼会不会也被淹到?”陈副主任还有些后怕,他在找自行车时被其他车绊倒,整个人摔下去,被积水呛到。 林映羡说:“一楼楼层很高,抵得上两三层楼高,不一定会淹上来。要是你担心,可以把办公室重要的文件、物件放到柜子顶部。” 陈副主任觉得她说得有理,开始忙活起来,生化车间三人也来帮忙。窗户也被封紧,刚才窗户被吹开,桌上的文件乱飞。没过多久,灯光熄灭,停电了。 快八点的时候,大家听到外面下雨的声音逐渐变小,有了回家的想法。 陈副主任决定回去,“淋着这点雨算不得什么,我把车留在这里,走路回家。反正我家离药厂不远。”陈副主任家住在制药厂的旧家属院,离制药厂很近,职工大院就相对远一些。同住旧家属院的梁书记也打算走路回家,刚好两人可以结伴同行。 林映羡也想回家了,身上的衣物鞋袜都湿着,体温把它们捂得半干,她的手很冰凉,她怕会给自己捂感冒了,但是回去又必须要淋雨淌水。林映羡权衡之下,决定步行回家,淋雨了还可以回去洗热水澡,喝姜汤驱寒,做预防。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待一晚上。 韩图特和葛晓云既不住在旧家属院,也不住在职工大院,家里有点远,不骑车的话,他们在这种天气情况下步行回去要很久。 这时葛晓云看到一束类似手电筒的光从走廊的左侧照来,“是谁过来了?” 大家停下讨论,纷纷看向走廊,没一会儿钟述岑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身上穿着雨衣,葛晓云看到他第一反应是心惊了一下,等到他把雨衣的帽子拿下后,才放宽心。 除了陈副主任,大家都认识他。林映羡问:“你怎么知道找来这里的。” “我去礼堂找过没看见你,现在制药厂无论地势高还是低洼的地方,一楼都灌进了水,我猜你可能跟以前的同事回这里了。”钟述岑记得林映羡说过以前片剂车间的同事也在合唱节目里。 钟述岑已经是冒着暴雨回到了家,看林映羡一直没回来,又想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外面下大雨,积水水位不断上涨,担心林映羡一个人回家有危险,他就来这里接她回家。 钟述岑把藏在身上的干雨衣给林映羡,“现在雨势减小,有停下来的趋势,我们抓紧时间回家,要是再下大雨,可能就要困在这里一晚。” 葛晓云和韩图特也决定回去了,刚好两人的家相隔不远,可以作伴,黑灯瞎火下孤男寡女在这里待一晚,让人知道,他们的名声也不好听。 大家把自行车都搬进办公室里,梁书记锁上门,大家一起走下楼。办公室里的两只手电筒,梁书记将其中一只分给葛晓云和韩图特,让他们不至于摸黑回家。 外面也有不少人是等到现在雨势变小才回家的。 林映羡听到一个工人在哭自己的自行车不见了。那个工人边哭边找自行车,她的车被雨水冲走。几个工友拉住她,让她不要再找,赶紧回家,保命重要。 从片剂车间办公室出来的六人在制药厂门口分开,钟述岑扶着林映羡慢慢走回家。 天太黑,积水浑浊,他们看不清路,走得小心谨慎,以免踩空或者踩到什么东西受伤。 因为雨水、流水声大,钟述岑提高音量说道:“我背你回家,前面水深,过不去。”钟述岑已经走过一遍路,摸清路况,前面是地势低的地方,水位很高,快到他的大腿边沿。 “好,你小心一点。” 钟述岑背起她,淌着积水走。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里,平时骑车也才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林映羡回到家把雨衣脱下,在卫生间里的钟述岑接过雨衣把雨水都抖落下来,将雨衣挂好,“去拿衣服洗澡,两个保温瓶里都装满热水,先用这些热水洗,我再去煮一壶。” “好。” 家里也停电了,林映羡找到蜡烛和火柴盒,点两根蜡烛,一根放在客厅里,她拿另一根进卧室。 林映羡洗澡洗头出来后,感觉舒服了很多,不再觉得又湿又粘,她又在厨房点一根蜡烛,煮姜汤。钟述岑已经进去卫生间洗澡。 姜汤煮好后,林映羡拿出两个碗,都倒满姜汤,“趁热喝,暖一下身体。你今天淌了几次水,有淋雨,现在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还好。”钟述岑看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决定等一会儿再喝,“它还很烫。” “那等到可以入口的时候再喝。”林映羡不怎么信他的话,想自己确认一下,摸一下他的手,有点冰冷。钟述岑的手温度不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是很高的,她第一次摸到他的手是冷的。 她将脸贴在钟述岑的额头上,柔声说道:“你的额头有点烫,感觉有时候会不准确,我们量一下体温?”说完后林映羡起身去拿体温计,不等钟述岑回答。 在测体温时,林映羡抱着钟述岑,钟述岑含糊地说:“我感觉我生病了,不要离我太近,我怕传染给你。”他有些不舍地离开林映羡的怀里。 “没关系,只是抱一会儿。”林映羡双手环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胸膛。 测好体温后,林映羡用手电筒才看清楚温度,“37.7c,低烧。” 钟述岑说:“只是低烧,先不吃药,等明天再看一下情况。” 林映羡摸了一下碗身,“刚好姜汤可以喝,先喝它,等会儿我拿温热毛巾给你擦拭。” 两人都灌了两大碗姜汤,林映羡把家里剩下的姜都放进去煮,又辣又烫,林映羡感觉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林映羡用热水和冷水调一个适宜的温度,放毛巾浸湿,拧干毛巾给钟述岑,“擦一下。” 第148章 在家中 “好。”钟述岑接过毛巾往脸、脖子、手……一些部位擦拭,毛巾温度下来后,林映羡又浸湿拧干给他。重复两三次后才停下来。林映羡有一次低烧,钟述岑也是这样照顾她。 擦完身体半个小时后,林映羡让钟述岑复测体温,她再次看体温计,“效果不错,37.5c。” 今晚两人分房睡,钟述岑怕自己会把病传染给林映羡,床不算很大,两人睡觉时靠得很近,林映羡的抵抗力一般,一般生病要几天才能好,她今天也淋了雨,淌过水。 睡觉时,窗外的雨声又大了起来,雨急如箭,击拍窗户的声音很大,林映羡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怕水会淹上来。 这一夜雨一直没停,疾风暴雨,宛若银河倾泻。 第二天,天刚蒙亮时,林映羡就起来了,她拉开窗帘布,再拉起百叶窗帘,看外面的情况。 尽管早晨的天空只下小雨,但是昨晚下了一夜大雨,水位涨了不少,已经有大半层楼深,住一楼的人已经被连夜转移,她和钟述岑昨晚回来时有撞见。 林映羡洗漱后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钟述岑在倒水,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起床的时候量过体温,已经退烧。” “那就好。”林映羡看他的精神也恢复不少,他的抵抗力挺好的,生一些小病好得很快。 现在这样子,他们也上不了班,家里是停电又停水,幸好昨晚他们怕会出现停水情况,将能装水的水壶、水桶都装满了饮用水,勉强能用一两天。 林映羡在厨房煮挂面当早餐,这样简单又省水,钟述岑进来厨房,不经意看向窗外,“外面有人在抓鱼。” 闻言,林映羡走到窗前,心想他们也是人高胆大,水位都快到他们脖子处,还能抓到鱼。 林映羡和钟述岑看了一会儿别人抓鱼后,才去吃早饭。 在书房里记账,看书,时间很快就过到中午,林映羡看向窗外,外面的雨又大了起来,“这场水灾突如其来,不知道要造成多少损失。我们现在也困在家里不能出去,断水断电。” 闻言,钟述岑也看向窗外,“前两天我听收音机的新闻广播说有台风登陆沿海地区,这可能导致我们内陆地区出现强降雨。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场暴雨会持续这么长时间。” 林映羡昨晚没睡好,钟述岑陪着她睡了一会儿午觉。 林映羡午睡醒来,钟述岑已经不在身边,外面的水位又上涨了一些。 她出来客厅,也没看见钟述岑的身影,也不在厨房和书房。 钟述岑是身体健全的成年男性,她不用担心什么,不过她还是想去找一下他。 林映羡走到门口,发现地上有水迹,她打开门,看到雨水顺着楼梯不断往下流。她走到楼梯扶手旁,往上看。 这时吴英兰牵着金金从楼上下来,见到林映羡,说:“天台排水口堵住了,雨又下得大,天台的门装得也不牢固。刚才雨水是直接从楼梯冲下来的,就跟瀑布一样。多亏你家钟先生及时发现,敲门提醒我们。现在排水口疏通了,不会有那么多雨水灌进来。” 吴英兰话音刚落,林映羡就看到钟述岑穿着雨衣下楼。 等到钟述岑进屋,林映羡把门关上,才开始说他:“你今天才退烧就出去外面淋雨淌水,不知道爱惜身体,胡作非为。你可以让其他人去的,楼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钟述岑没脱雨衣,就站在门口,听林映羡的训。 林映羡看他的认错态度良好,她的说话语气不觉软了下来,“把雨衣脱了。” 钟述岑这才把雨衣脱下来晾好,他从背后抱着林映羡,“楼里其他人也一起帮忙,不只有我一个人。我下次不会再犯,羡羡,原谅我一次。” 林映羡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热度,微微颔首表示原谅他了…… 到了傍晚,雨彻底停下来。 两人觉得在家待着无所事事,有些无聊,两人搬着餐椅到厨房坐下,拿鱼竿钓鱼,拿橱柜里的小红薯削皮切粒当鱼饵。 两人坐了两个多小时才有收获,林映羡钓上一条鲫鱼,不大,但也总算是开张了。钟述岑一直没钓到鱼。 后面林映羡钓到几条很小的小鱼给钟述岑做鱼饵,他还是没钓到,大鱼十分狡猾,把鱼饵吃了就逃跑。 他们准备结束钓鱼活动时,桶里只有一条鲫鱼,他们只当是消遣活动,有收获已经是意外之喜。 今天停水,他们也处理不了这条鲫鱼,先养着,等迟些再杀来吃。 钓鱼结束后,他们就休息睡觉了。 这一夜很安静,没有下雨。 到了第三天早晨,林映羡看见水位下去了很多,不少人直接下水捞鱼,水位只到膝盖处。不过很多人都没有收获。 彭婶的大儿子,彭大哥过来敲门,问钟述岑要不要下去捞鱼,钟述岑看了一眼林映羡后婉拒了彭大哥的提议。 第四天早上,积水彻底退去。林映羡和钟述岑都早起,感觉今天是要上班的了。 钟述岑先载着林映羡去制药厂,林映羡的车还在片剂车间办公室。 路上堆着淤泥,还有杂乱的树叶、树枝、垃圾,已经有人开始在清理了。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大暴雨造成的损失不小。 林映羡上到片剂车间的二楼,梁书记来得很早,想着早点过来看车间在积水退后的情况。 她先和坐在里面的梁书记打招呼,“早,梁书记。” “过来拿车了,这是你的伞。等会儿我还要下去和工人一起清理车间,车间里一些搬不走的机器都被泡在水里几天,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幸好能搬的东西都搬到高处了,我也是尽力防洪,希望领导不要怪罪我。”梁书记拿着伞走出来。 林映羡接过已经折好的伞,“我也在担心生化车间的情况。” 她和梁书记简单聊了几句后离开,葛晓云刚好上楼,她又等了一下葛晓云,两人一起去生化车间。 第149章 灾后 林映羡和葛晓云来到办公室,她们是最早到的,她看了一下墙上退水后的痕迹,退水前的水位应该是到她膝盖处,办公桌上的文件没有被浸湿。在办公室搞一下卫生就行,没有什么大问题。林映羡把东西放下后,和葛晓云去车间查看情况。 在路上遇到了方信,方信听到办公室没有什么事,他直接和林映羡他们一起去车间。 葛晓云说了周一暴雨他们在厂里遇到的情况。 林映羡问方信:“那天下暴雨,主任也是耽搁很久才回家吗?” 方信说:“我和你们不同,生化车间离家远,我和秦副主任,还有徐副主任在这里待了几乎两天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雨变小,肉联厂搬出几艘防洪用的小木船,他们撑船送工人回家,傍晚轮到我,我才能被送回家。家里人见我两天都没回家,担心得不行。樊书记和苗粟有事回制药厂,不在车间,也躲过一劫。” 葛晓云惊讶道:“你们是一直待在办公室吗?” “那倒没有,在车间守了一夜。当时雨势太大,两个小时都不见停,我担心车间的仪器设备会被水泡坏,我就赶紧去车间指挥大家做防洪工作,到了很晚才结束。然后肉联厂的人就找到我们,让大家都到办公楼避水灾。但是车间里的设备仪器娇贵啊,很多人留下来守夜,怕下半夜会再下大雨。” 方信想要是作为留守领导的他大大咧咧去办公楼避灾,对车间不管不顾,车间在那时又有个不测,被水淹,他是要被追责的。方信很是关心车间的情况,尽心尽责在车间守夜,这样就算车间不可避免地被淹了,他也不用担起大部分责任,这是天灾,在很多时候人面对天灾是无能为力的。 那天晚上一夜他没合眼,就怕水灌进来。他身旁的徐副主任心就很大,睡得香,当时他心里想要不是他提出不去办公楼,徐副主任肯定跟着肉联厂的人去办公楼避灾了。 当初建厂房的时候就特意做了防洪准备,生化车间的位置地势高,再加上地基很高,就是怕会有洪灾发生。方信和工人们在门口堆麻包袋,又把灌进来的水舀出去,车间没有被水淹到。 办公室就不被领导所重视,地基不高,大概只有两三层台阶高,不可避免地被水淹。 三人仔细检查过车间都没有什么问题,做好清洁就可以正常运行,期间他们遇到樊书记,樊书记也是没有回办公室,是直接来车间检查。 四人回到办公室,韩图特和苗粟在打扫办公室,两位领导回自己的办公室后,看到自己的办公室最先被清理过,有些满意地点点头。 林映羡和葛晓云也开始打扫自己的办公位置。 樊书记打开他办公室的门,看了一圈,“晓云呢?” 韩图特说:“她去锅炉房打热水了。书记,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就是想让她打热水。对了,两位副主任去哪了?” 韩图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怕得罪人,看樊书记一脸平静的样子,莫名地觉得有点要问罪两位副主任的意思。 幸好秦副主任及时出现,不用他回答,他赶紧说:“秦主任,刚才书记不见您,找您。” 秦副主任抹了抹汗说:“刚才没回办公室,直接去车间了,看车间情况怎么样。” 樊书记上下打量他几眼,又问几个问题后,秦副主任都回答得上来,樊书记暂且相信他,“嗯”了声后,就转身进办公室。 水灾才刚结束,生化车间差点出事,要是作为领导的两位副主任表现得事不关己,还迟到,樊书记是要骂人的了。平时晚来,他都当作没看到,不管不问。 秦副主任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座位上坐下。 过一阵后,徐副主任终于来了,韩图特和他说刚才樊书记问他和秦副主任去哪了。 徐副主任得知秦副主任同样迟到,他去找秦副主任支招,“老秦,你刚才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秦副主任没抬头,不甚在意地说:“在回办公室前去巡查车间,晚了回来。” “好主意,等会儿我也要这么和书记说。” 秦副主任抬眼看徐副主任,“我真是去了,你小心穿帮。” 徐副主任向秦副主任询问详细情况,他没有去车间,他觉得车间又没什么事,没想那么多,按往常的时间出发过来,又去找被洪水冲走的自行车,这样一来晚了不少。 苗粟听到他们的谈话,调侃道:“徐主任是不是怕被书记骂,跟秦主任串口供啊?” 徐副主任指了指樊书记办公室的方向,小声地说:“别那么大声,我的车被洪水冲走了,过来不方便。停车棚的地势真是低,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把车停在那里。” 看在徐副主任车丢了的份上,他还是领导的份上,葛晓云不拆台说旧家属院附近有一趟公交可以经过肉联厂,方信也是这样过来的,他一大早来找自行车,没找到,整个人心情都不好,刚才又出去找自行车了。 那天秦副主任的车拿去修车铺修了,他没骑车过来,修车铺的工作人员把他的车保管好,没有丢。秦副主任心想他的车坏得及时,问:“你有没有在周围找过?” “我找过了,没找到。重新买一辆自行车可没那么容易。一大家子要养活,哪有余钱买新自行车?”徐副主任苦闷地坐在椅子上。 他通过秦副主任了解车间情况后,他就敲门进樊书记的办公室。 林映羡见没一会儿,徐副主任一身轻松走出来,知道他这是过关了。 林映羡不怎么在意这种事,继续忙工作。 从上周开始,她经常要挪出半天时间回制药厂集训,处理工作的时间只有半天,方信和樊书记觉得她有经验,她又是提议者,竞赛的重要的作事宜还是要由她来处理。 然后徐副主任又表现得积极热心,方信就把她负责的其他工作交给徐副主任暂时处理,减轻一下她的工作量。 第150章 文艺汇演 徐副主任想要借汇演将林映羡所负责竞赛的工作抢过来的算盘还是落空了。 方信本来就要将一部分竞赛相关工作交给他,他又阴了林映羡一把,让林映羡去参加文艺汇演,现在他是办公室里最忙碌的人。 今天参加合唱的三人在办公室工作了一天,没有回制药厂参加排练,大家都还在处理水灾后的事情,还要腾出半天时间去参加排练,实属本末倒置,林映羡他们缺席的理由十分充足。 方信和徐副主任的自行车最后还是没能找回来。 傍晚,林映羡骑车回家,看到路面比早上干净了不少,大家一点一点地清除水灾带来的影响。 职工大院里住在一楼的人都把自家的东西搬出来外面,对屋子进行大清洗。林映羡回到职工大院,他们的东西还摆在外面。 家里终于来水了,只是没有来电。林映羡煮了热水,痛痛快快地洗澡洗头,这几天停水,她觉得有些难熬。停电多停几天,她还能忍受,但是停水不行。 ……… 受水灾的影响,原定在七月一号举行的“七一”文艺汇演推迟到了七月八号。 因为外面临时搭建的大舞台受水灾影响塌了,再次搭建也来不及,就改变了计划来到礼堂举办文艺汇演。 制药厂的礼堂里坐满了人,也不是厂里的每一个工人都去看文艺汇演,因为位置不够,都是派代表去的。能去看文艺汇演的家属也仅限参加文艺汇演的工人家属,还是只有一个名额。和邀请制药厂全体职工和家属来看文艺汇演的原计划有很大的不同。职工大院里的家属都很遗憾不能来这里看文艺汇演。 不过有的胆子大的工人拿着小板凳溜进礼堂看表演,领导看到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样给大家壮了胆,不少人进了礼堂看表演。这样文艺汇演不常有,大家的娱乐活动又也很少,所以大家都很想去看这场“七一”文艺汇演。没过多久,礼堂就挤满了人,有些人进不了礼堂,就挤在窗户看。 钟述岑坐在家属区的位置,彭二嫂坐在他旁边,彭二嫂是制药厂的工人,抽签决定去观看文艺汇演的人时,她没抽中,但凭着家属这一身份可以进来看表演。 生产科的大合唱节目顺序排在中间,他们都穿着普通的藏蓝色工作制服,也不用化妆,展现最自然的工人形象。 钟述岑记得林映羡说过他们的文艺汇演还会排名次,科里的干事一直在和参加大合唱的成员强调要拿到头几名,林映羡觉得只要不是倒数就好。他在看节目的时候默默地给节目排名次。 听到报幕员说下一个节目是《我们走在大路上》大合唱时,钟述岑举起相机等待林映羡的出场。 林映羡走在队伍的后面,她站在前排,不用爬铁架子。站到相应的位置后,林映羡看到坐在家属区的钟述岑在给她拍照,她露出明媚的笑容看向钟述岑。钟述岑抓拍到这一幕。 伴奏响起,大家听着伴奏和崔干事的指挥,找准拍子进拍,崔干事要求总会抢拍的同志等到别人开始唱了,他们才能开口跟着一起唱,他们被安排站到后排边缘,灯光暗一些的位置。像林映羡这种不会唱歌的,但会看指挥进拍子的,就对口型,尽量不出声,不要带偏身边的人。他们没时间排练,大多数都是凑数的,他们只能取巧。 钟述岑在台下看到林映羡在台上一副很会唱歌的样子,不禁失笑,还记得林映羡第一次练习怎么假唱时,面对他这个唯一观众还有些羞耻,唱完整首歌后林映羡耳朵有些红,练习几遍后她就唱得愈发自然,到现在表情上挑不出假唱的迹象。 大合唱节目顺利结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没有拖后腿。 钟述岑站了起来,去后台找林映羡,他的位置很快就被人占去。钟述岑在混乱的后台找到了林映羡,她正准备和崔干事他们到入场口边偷看表演。 林映羡见到他,问:“我们刚才的节目怎么样?” 钟述岑说:“应该和你们节目顺序差不多。” “不是倒数就好。我有没有露陷?” “没有,你表现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来。” 林映羡听到钟述岑这么说,眼睛不禁弯了起来,她带着钟述岑一起去入场口偷看表演。 林映羡觉得有一个耍杂技的节目很出彩,也是生产科出的节目,他们准备的时间比较充分,早早就定好人,开始排练。说不定这个节目能如科长所愿拿到头几名。 所有节目都表演结束了,大家等了一会儿,报幕员才公布结果,第一名是生产科的杂技节目,第二名是厂委的舞蹈节目,第三名是保卫科的武术表演。生产科的大合唱节目在所有节目中排在中上游,除了罗干事和崔干事,其他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他们要求不高,不出糗、不倒数就可以。 林映羡和钟述岑并排一起走去停车棚,彭二嫂在后面叫住他们,他们闻声转头看过去,彭二嫂和彭二哥快速走向他们。 彭二嫂和彭二哥走到他们面前,彭二哥还有些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开口,彭二嫂看到他那样,打算自己开口和林映羡说:“映羡,我有点事和你说。” “什么事?”林映羡问出这个问题后,彭二嫂附在她耳边说:“我看到你家钟先生有一台相机,大合唱的时候,他拿出来往台上拍照了,我想问一下你们洗照片的时候能不能多洗一张给我,我按外面照相馆拍照片的价钱给你钱。” 这种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说,让别人听见了可能就去举报他们投机倒把了。彭二嫂之所以现在才说,是因为她不好和男同志说悄悄话。彭二嫂虽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是林映羡他们和她又没什么矛盾,林映羡是厂里大车间的副主任,钟述岑又是在研究所工作的,明眼人都看出他们有前途,有些心高气傲的彭二嫂待他们客气些。 第151章 照片 林映羡说:“这要问过述岑的意见,照片是他拍的。”随后她和钟述岑转述彭二嫂的话。 钟述岑回忆刚才拍的照片里,哪张是适合给他们的,想到大合唱进拍齐唱前,他拍了一张照片,“可以,过几天给你们。” 相机里的那卷胶卷今天用完,他明天可以拿出洗,在野炊拍的照片也终于可以洗出来了,胶卷没有用完就拿去洗,剩下那些胶卷就不能用了,这样很浪费。 四人在制药厂门口就分开,钟述岑载着林映羡去菜市场买菜,家里还有单位在端午节发的糯米还没有吃完,两人打算买些做糯米饭的材料,今晚做糯米饭吃。林映羡在买青菜的档口遇到顾大嫂,感到有些意外,她是娘家离这里近,还是回顾家了? 顾大嫂微笑着和林映羡点点头,林映羡也笑着回应她。 等到回去时,林映羡发现他们和顾大嫂同路,意识到顾大嫂是回顾家了。之前大家都在传她要和顾大哥离婚,他们两家闹得很僵,顾大娘提起顾大嫂都是怒火冲天,他们不可能和好。 几天后,林映羡来到彭家,是彭大嫂开的门,不见彭二嫂在客厅,彭婶在缝衣服,让小桉给她穿针,她有些老花看不清了。 彭婶让林映羡坐,林映羡递给她一张照片,“二嫂托述岑洗一张文艺汇演大合唱的照片作留念,好像不见二嫂在家。” 彭婶接过照片,拿远后看了又看,“她在家,老大媳妇去叫她出来。”接着她笑着和林映羡说:“你家钟先生拍的照片真好,我看我家老二在照片里俊了不少。” 彭二嫂很快就出来了,她刚才在里面午睡,她也拿过照片仔细看,很满意,掏出钱给林映羡。 彭大嫂给林映羡倒了酸梅汤喝,“这天气热,喝酸梅汤解暑。” “谢谢大嫂。”林映羡双手接过,喝了一口,感觉很舒服。 小桉给彭婶穿好了针线,彭婶边缝衣服边说:“真是见了鬼了,华美居然回来了,今天我去天台收被子,看到她在收衣服,我嘴巴都合不起来。水灾过后一两天她就回来了。” 彭大嫂问:“是顾家那边接她回来的吗?闹得那么难堪,没想到还能和好。” 彭婶说:“我问她是不是顾家老大接她回来的,她说不是,她自己回来了的。隔壁余嫂子还看到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背着小包裹回来。” 彭二嫂吐槽道:“顾大嫂这也太没骨气,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裹回来,以后她在家里还能有地位?”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脑子就跟坏掉了一样。我看顾嫂子使唤她使唤得很厉害,两人的关系是好不了的。” 顾大嫂这样态度大转变,和顾家低头,把自己当作过错方,林映羡感觉她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要是心里真的舍不得顾家,当初也不会把娘家人叫过来,和顾家彻底闹翻。林映羡忽然想起厂里最近在严查工人之间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消除不正之风,现在工人们连正经谈对象都十分谨慎,不敢在厂里任何表现。顾大哥又有出轨传闻,顾大嫂也是制药厂的职工,肯定知道这个消息。顾大嫂不去告发,反而回来了……不知道这之中有什么隐情。 ……… 翌日,钟述岑去上班,来到办公室,把照片发给一起去野炊的几位同事,虽是同事,但从上个月开始齐主任将这几位同事归钟述岑管,成立一个固定的新科研小组,不再是临时拼凑的科研小组。他们当中有一些从别的科研小组来,李淙和陈景贺是从黎教授的组里过来。 钟述岑话不多,在实验室里冷漠又严苛,大家都有些不服气但又怕他,在乙肝药物干扰素课题上,大家逐渐被他折服。胆大的陈景贺、李淙主动和他走近,发现他在工作之外并不难相处,没有架子。其他人也因此和他走得近一些。上次野炊是李淙提出来,有意让组里成员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 大家拿着照片,开始聊起之前野炊的事,陈景贺从里面挑出两张照片,“这是莫普成的照片,我拿给他。”莫普成是黎教授组里的人,可以说是黎教授的亲传学生,钟述岑也认识他,莫普成得知钟述岑组里要去野炊,陈景贺随口问他要不要来野炊,没想到他很爽快答应了,他就加了进来。 过了一阵陈景贺才回来,一个同事问他:“他就在隔壁办公室,只是送照片,你怎么去那么久?” 李淙看到他手里还拿着照片,“莫普成不在吗?” 陈景贺说:“不在,原本我想把照片放到他办公桌上就走的,但是听李立说他老家有事,昨天就请假回家探亲了,我就把照片拿回来,等他回来再给他。” “哦,是这样啊。”李淙也只是问问,不怎么在意,莫普成虽然是他的师兄,两人同在黎教授的门下,但是两人关系一般,不像陈景贺和莫普成的关系好。 今年一月的时候他调到钟述岑这里,还有些隐秘的开心,可以有出头的日子,不用被莫普成压得死死,所以他对钟述岑有些热切,不会因为自己年纪比钟述岑大就拉不下脸面。 齐主任走进办公室里,见他们围着钟述岑在讨论什么摘羊奶果,氛围看起来很融洽,齐主任笑道:“一段时间没来,你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啊,有说有笑的。” 他们看到齐主任,都站直和他问好,齐主任让他们不要拘谨。齐主任对大家说:“7351干扰素被批准进入临床试验。”7351干扰素研制成功的日子临近“五一”劳动节,大家一致决定将治疗乙肝的干扰素命名为7351干扰素,献给广大的劳动群众。 齐主任话音落下,大家不禁欢呼起来。齐主任走到钟述岑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述岑,真是年轻有为啊,我们这些老家伙要跟不上你啰。” “主任,别这么说,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向您学习。” 齐主任越看钟述岑越满意,当初黎教授执意要让钟述岑进研究所,他不驳黎教授的面子,才勉为其难地同意钟述岑进来,没想到这给了他不少惊喜。 第152章 冰绿豆水 晚上书房,林映羡在看技术竞赛的组队名单,竞赛在“七一”前官宣,大家的响应挺积极的,短短几天有六支队伍来报名了,报名时间很长,让大家认真思考确定研究方向,到八月一号才截止。竞赛时间也很长,到明年一月才结束。有想法的人不想浪费时间,很快就找好队友组队。 这竞赛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加上这“七一”文艺汇演结束,她忙碌奔波的生活终于可以暂告一段落。 钟述岑坐在她对面,放松眼睛时,不经意看到一张报名信息,“这个小组选的研究方向不错,目前不少药厂都缺这项技术。他们选择在体生物测定的话,可能更容易做出这个实验。” “嗯?这么小的字倒着,你也能看得到?”林映羡拿起那张报名信息,“胰岛素的效价测定。在国内掌握这项技术的药厂是凤毛麟角,沪城制药厂也没有这项技术。这个小组要是能研究出来的话,除了竞赛奖励外,厂里肯定嘉奖他们。在体生物测定,具体是什么方法?” 林映羡现在在脏器生化车间工作,又有过培训经历,对当前的一些制药生产技术有些了解。虽然这个胰岛素的效价测定有前人发现了不少方法,但是在国家现在的技术环境下做这样的实验并不容易,要克服种种难关,是看到了答案,可要理清答案怎么来的才是最难的地方。 “小鼠惊厥法,还有小鼠血糖法都有相关资料可以参考,不过我更倾向于小鼠惊厥法,因为它比较早建立,国内能找到资料参考,对于生产的车间来说,它的实验周期也短,更有利于生产。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很少见你带工作回家。” “差不多忙完了,比起你过年前的忙碌程度,我这算是轻松的。”林映羡把这些报名信息资料都收起来。 “我看到这张报名信息了,有没有关系?” “没什么关系,要是重点保密的话,我也不会带工作回来。这只是研究方向和一些简单的信息,参加的队伍都是一个车间的,打探出其他队伍的成员和研究方向不难,保密也保密不了。” “要是他们出现撞题的情况会怎么办?这很容易陷入抄袭争议。” “我也和领导反映这个问题,但是他们不怎么在意,认为不能将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这样更有竞争力,只要没有证据表明是抄袭,就不会追究。” ……… 一日中午,林映羡准备去食堂吃午饭,苗粟看到窗外的大太阳,又见林映羡手里拿着伞,就说要和她一起去食堂。林映羡说好,撑起伞和她一起去食堂。七八月的太阳非常毒辣,撑着伞依旧觉得热气腾腾,两人尽量在树荫下走。 到生化车间上班后,林映羡就没有了和她默契、口味相似的饭搭子江立夏,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去食堂,偶尔和办公室的人一起。 林映羡看到一块大冰块绑在小推车上,穿着食堂工服的工人拉着小推车,和她们同路,后面还有同样拉着小推车的工人。 苗粟拉着林映羡跟其中一个工人,她问道:“同志,拉这么一大块冰块是要做什么?” 工人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擦汗说:“从冷库拉出来的,送到食堂,做冰绿豆水。新建的大冷库就是好,夏天制点冰都很容易。”他们只说了几句话,工人就加快脚步去食堂,怕冰要融化了。他经过的路段都有冰水滴落在地上。 林映羡见肉联厂迟迟没有消暑食品供应,还以为在这个夏天不能吃到冰绿豆水。制药厂在夏天的时候也会有冰绿豆水供应。 食堂里闹哄哄的一片,有的工人听到有冰绿豆水,又折返回来食堂。 天气太热,林映羡没有什么胃口,只选一个凉拌杂菜吃,里面有红薯粉,也算是吃主食了。她和苗粟都去打冰绿豆水,冰块在装有绿豆水大桶里漂浮着,慢慢融化。绿豆水也真的以水为主,绿豆非常少。 林映羡喝了一口冰绿豆水,有一点甜味,绿豆的味道不怎么浓郁,但是很冰很解渴。 苗粟边喝绿豆水边往四处看,喝绿豆水的动作停下,她捧着碗说:“徐主任和那位打饭的大姐看起来也是相识的。” “胡婶吗?”林映羡顺着苗粟的目光看过去,她和苗粟坐的这个位置靠近窗户,窗外的徐副主任背着她们,她能看到胡婶的半张脸,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没一会儿两人就分开了。 苗粟一副看透的样子说道:“徐副主任是在说谎啊。” 林映羡明白她的意思,有一次提起胡婶给办公室的人多打米饭的事,徐副主任说他拒绝了,想来只是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 午饭结束后,林映羡和苗粟都没有在办公室提起这件事,当作没看到。 傍晚,林映羡回到职工大院,看见江立夏拎了一个篮子走过来,江立夏说:“我寻思着你应该是这个时候回到家。 林映羡笑道:“猜得这么准,我刚好回来。” 江立夏掀开篮子上的花布给林映羡看,“我下班的时候去市场买的鱼,还活蹦乱跳的。” “只是一顿便饭,不用带鱼过来。” “我也不能白吃白喝,再说我买都买了,我一个人是吃不完这条鱼。” 昨天何华跟领导到外地公干几天,江立夏一个人在家无聊,又不想奔波去婆家住,上班不方便。何华托林映羡帮忙照看一下江立夏,江立夏现在一个人在家,他有些不放心,幸好何母过两日就从娘家回来,可以过来这里照顾江立夏。 林映羡和江立夏回到家里,钟述岑正在淘米煮饭,他接过江立夏递的鱼,让两人坐在客厅聊天说话,不用进来厨房帮忙。 江立夏看着在厨房忙碌的钟述岑,对林映羡说:“去年你家述岑还不会煮饭,今年就能独自下厨了,有进步。” 第153章 邻里 林映羡给江立夏倒了一杯温水,“你还没有吃过他做的饭,今天试试。要是他不会做饭,总是我一个人做,我也会累。所以不管他做得好不好吃,我都鼓励他,夸奖他。”一开始钟述岑自己单独做饭,味道确实一般,但林映羡从不打击他,随着钟述岑做饭的次数增加,逐渐领悟一些要领,林映羡的夸奖就愈发真情实意了。 江立夏接过水,“我也觉得只有一个人做饭会很累。怀孕之前我和何华是一人一周轮流做饭,怀孕之后就是何华做饭,我在厨房帮忙。”江立夏和何华认识没多久就结婚,其实感情不深,只是搭伙过日子,两人分得比较清,慢慢才处出真感情。要不是何华有门手艺,下得了厨房,江立夏也不会选中他。 晚饭做好后,三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清蒸鲈鱼,腐竹炒肉片,还有一个清炒白菜。江立夏和林映羡都毫不吝啬地夸钟述岑,钟述岑试了一下自己做的菜,感觉和往常差不多,没有多大的进步。平时林映羡一个人夸他,他没发现什么,现在林映羡和江立夏一起夸他,他有些狐疑地看了林映羡一眼。 林映羡没留意钟述岑的目光,她有些好奇地问江立夏:“我听说有些人怀孕之后闻不得,也吃不得腥,我见我大嫂和你都能吃鱼,没有什么变化。” “刚怀那几个月是这样的,完全不能闻到腥味,有时候会觉得猪肉有肉腥味,鸡蛋有蛋腥味,很多东西都吃不下。你那段时间在忙着参加培训班,没多久你就调到生化车间,我们不在一起吃饭,所以你就不知道。现在就没有这种感觉了,胃口很好。当时我害喜很厉害,何华也跟着我害喜,我婆婆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两个孕妇。”江立夏和何华就是在害喜这件事上感情迅速升温。 江立夏和林映羡有一段时间没有坐在一块儿好好聊天了,她的话特别多。林映羡听着江立夏说话,偶尔引导江立夏继续说,林映羡在聊天中习惯当倾听者,不怎么习惯当倾诉者,但是和钟述岑这样一个也习惯当倾听者的人在一起,她会尝试着多分享,钟述岑也在作出改变。 晚饭后,林映羡和江立夏一起下楼散步,吴英兰他们在楼下大树乘凉,见到林映羡,和她打招呼。 江立夏有些羡慕说:“你们邻居还不错,彼此相处得挺好的。” 林映羡轻轻点头,说:“他们偶尔有些八卦,但是人还不错,会热心助人。” 江立夏有些苦恼地说:“我家和同一层楼的几个住户关系一般,做了差不多一年的邻居还只是点头之交,其实也尝试过彼此处好关系,只不过发现还是做不熟悉的邻居比较好,大家性格不合。” 几十年过后冷漠的邻里关系很正常,林映羡劝江立夏顺其自然,安慰了她一会儿。 两人散了一会儿步后,林映羡又去江立夏家里坐一会儿再回家。 晚上,林映羡把床头灯熄掉,准备睡觉,钟述岑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下颌轻轻蹭她的脑袋,低声问:“你之前夸我做饭好吃,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一开始是半真半假,后面是真心实意。因为你进步确实很大。”既然被钟述岑发现了,林映羡回答得十分诚实。 钟述岑抚摸着她的长发,说“你就不怕我因为你的鼓励夸夸自大,进步不了?” “有考虑过,但想到你不是自大的人,很有自知之明,需要多一些夸奖,进步能才快一些。” 钟述岑暂且信林映羡说的话,他亲了一下林映羡的额头,“晚安。” 林映羡亲他的下颌,也说了晚安。 ……… 下午,生产科办公室。梁书记有些忐忑地敲科长办公室的门,这段时间他每每来科长这里,总要被责骂几句。科长的声音传来,“进来。” 梁书记开门进去,“科长,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科长把文件放下,“坐吧。没有其他的事,就是和你说黄日声与田婵的事差不多解决了, 还有想问你要如何把片剂车间的名声扭转过来。” 梁书记正襟危坐着,小心翼翼地说:“科长,我准备移祸江东。” 科长对此饶有兴趣,“怎么移祸江东?” “说到底这和马明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黄日声和马明交好,他们拉帮结派,马明的相好给黄日声拉皮条,促成黄日声和田婵的奸情。我们对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马明,说是他的腐朽落后思想污染了片剂车间,现在黄日声和田婵的事情被曝光就是在除去车间的最后一块污染,完完全全将片剂车间和马明这一派分割开,片剂车间是被马明一派的压迫着……”梁书记积极献言献策,企图为片剂车间和他的前程作补救。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梁书记停下讲话,科长让人进来。是林映羡在敲门,技术竞赛的报名时间结束,她要把技术竞赛的相关资料交给科长。 林映羡开门进去,看到梁书记也在,两人点头打招呼,林映羡把竞赛资料递给科长,科长翻看了几下资料,想和她了解竞赛的情况。科长看梁书记一眼,示意他出去。 这时白副科长敲门进来,“隔壁设备科办公室闹出了点事,他们办公室的领导不在,来我们这里找你拿主意。”生产科的科长相对于其他科的科长话语权大些。 科长淡淡地说:“什么事?” 白副科长有些无奈地说:“又是男女之间那点破事。他们那里有个科员被发现未婚先孕,去年才招进来的,很年轻。” “唉,去看看吧,最好能低调处理。”科长最近也为黄副主任和田婵的不正当关系烦恼,好不容易解决了,现在又来一个,幸好不是生产科的,要不然生产科的颜面都丢尽了。 科长还有事要问林映羡,林映羡一时也不能离开,她一个人留在科长办公室也不好,她和科长去设备科办公室,梁书记也跟着过去。 第154章 围观 他们进去时,那位未婚先孕的科员赵小蔓坐在椅子上掩面垂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女同志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 作为卫生站的医生彭叔也在。 办公室年纪最大,今年准备退休的梁大姐上前请科长坐,“今天这事儿要麻烦曾科长您处理了,这么大的事,领导都不在,只能找到您。” 科长微微颔首,“说吧,是怎么发现她未婚先孕的?”科长说话时是看着赵小蔓说,就是她看起来是没有结婚的。设备科的女同志少,男同志多,统共就三位女同志。除了赵小蔓,科长也看不出谁是当事人。 梁大姐说:“事情是这样的,小赵同志和蔡芳同志刚才起了口角,蔡芳同志一气之下,口不择言问小赵是不是怀上,小赵听到这个问题后脸色惨白,竟然不反驳。蔡芳再逼问几下,小赵就哭。我问她什么,她只是哭不肯说话。我想这不能冤枉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就去卫生站找彭医生过来把脉。经彭医生诊断后,说小赵是怀孕了。” 蔡芳为自己辩解道:“她最近总是呕吐,胃口很小,但是她肚子又有点变大,我心里就是在怀疑她怀孕了,但是为她名声着想没说出来,今天我太生气了,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科长见一直哭泣的赵小蔓,想来也是懵懂无知,和对象相处没分寸,“男方是谁?赶紧找他过来,要是都是制药厂的工人,就赶紧把婚事办了,拖拖拉拉的,传出去你名声不好听,制药厂的名声也不好听。” 林映羡看科长这样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赵小蔓和她对象这是犯流氓罪,传出去,闹到革委会和公安那里去,大家没有好果子吃,厂里不想再出类似的事。幸亏不是在八十年代严打时期,若不然赵小蔓和她对象是要被判死刑或者坐很多年牢。 赵小蔓也不肯说出男方是谁,科长见她这样是气不打一处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梁大姐,等老李回来,和人事科那边说把赵小蔓给开除了,留这种人在厂里败坏风气!我就不越界多管你们设备科的事。” 梁大姐劝科长不要生气,又劝赵小蔓赶紧说出男方是谁。 林映羡看了看梁大姐,又看向梁书记,感觉两人有些相似,又是同姓,不知道两人是什么亲戚关系。 忽然办公室的一个男同志王辉站了起来,“曾科长,我知道赵小蔓同志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闻言,大家都看向他,连赵小蔓也有些呆滞地望着他。 科长让他不要隐瞒,赶紧说出来。 王辉说:“是办公室里的顾家宁。我亲耳听见赵小蔓在催促顾家宁离婚,说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又是在夏天,快要瞒不住了。” 赵小蔓哭泣道:“我,我没有答应你的追求,你就恼羞成怒把他供出来,毁了我和他。你不是人!”赵小蔓站起来,打了王辉一巴掌。 林映羡暗道好大一盆狗血,这时她发现彭叔神情很不对劲,顾家宁又是姓顾,她立即就联想到顾家宁就是顾家的大儿子,他真的是有相好,并且相好怀孕了。林映羡之前不知道顾大哥的名字。 科长心想这下麻烦大了,这烂摊子还是给设备科的领导自己收拾,他随便指着一个男同志,“你去找顾家宁回来。顾家宁的爱人在不在厂里工作?” 男同志点头说:“在的,在原料车间。” 科长让他顺便把顾家宁爱人也叫过来,科长又指着另一个男同志说:“还有你去工会请柳委员过来。”工会的柳委员专门处理厂里的妇女问题,她还是之前那桩丑闻当事人黄副主任的岳母。 在等待那几个人来设备科的时间里,办公室安静得可怕,大家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在外面办事的李副科长回来办公室,见到办公室有外人在,生产科的科长也在,他问梁大姐怎么回事。 梁大姐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告诉李副科长,李副科长怒不可遏,直拍桌子,对赵小蔓破口大骂。要不是看在赵小蔓是女同志的份上,他都想甩一个大耳光给她。 紧跟着顾大嫂来设备科办公室了,梁大姐和李副科长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顾大嫂什么也没问,静静站在一旁。 等那两位男同志把顾家宁、柳委员带过来后,科长就提出离开,交给李副科长管这件事,毕竟不是生产科的事,多插手不好。 走出设备科办公室时,林映羡看似随意地问梁书记,“梁大姐和你是亲戚吗?你们看起来有点像。” 梁书记笑了笑说:“哦,那是我大姐。刚才那种氛围,我不好和她说话。” “原来是这样。”林映羡浅浅地笑着,梁书记离开了办公楼,林映羡跟着科长回生产科办公室讨论技术竞赛的事。 林映羡从生产科办公室出来时,看到设备科办公室的门还是紧闭着,里面还有些动静传出来。她看一下时间,也快下班了,直接去菜市场买菜再骑车回家。 钟述岑买了三色大冰砖,他骑车骑得很快,想在冰砖融化前回到家里,看到林映羡就在他前面,他脚下的速度更加快,很快就追上林映羡。 林映羡说:“我还以为我会比你早回家,怎么骑得这么急?” “我买了冰砖回来,没有保温桶装着,我怕它融化。” “那我们赶紧回家吧。” 两人都加快速度回到家里,林映羡去把卧室里的落地风扇搬出来插电,钟述岑将包裹着三色大冰砖的毛巾打开,再除去蓝色的外壳,小心翼翼剥开外面一层油纸盛在瓷盘子上,林映羡拿来两个勺子,两人坐在餐桌前吃冰砖。 钟述岑边吃边看油纸上写着的配料,奶油、淀粉、砂糖…… 林映羡先挖粉红色那一段冰砖吃,“这是草莓味道的,不过奶油味也很足。”林映羡在想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有吃过草莓。 钟述岑说:“棕色那一段是可可的味道。”至于中间白色部分,两人不用尝都知道是牛奶味。 第155章 看报 “今天我回科里交资料,隔壁设备科有个大姐找科长主持公道,说他们科室有个未婚先孕的年轻女同志,问过后,我才发现那个女同志是楼上顾家大儿子的相好……”林映羡讲述了下午设备科办公室发生的事。 钟述岑猜测道:“顾大嫂转变原本的态度,重新回到顾家,没有离婚。是不是因为发现这位女同志怀孕了?” “我想应该是这样,一直不离婚,那位女同志的肚子越来越大,必定会被人发现,而且怀的孩子就是奸生子,名不正,言不顺。最近厂里对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职工处罚很严,我之前车间的副主任被送去偏远农场改造,他和媳妇离了婚,一无所有。” 制药厂低调处理这件事,颇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林映羡这几天都没有在职工大院听到相关的言论。 直到一天傍晚,林映羡和钟述岑从外面散步回来,看到一群人围在丙号楼楼下,好像发生了什么激烈的争吵。 林映羡和钟述岑走过去,听见顾大娘怒骂一句“臭婊子!”,她举起手就想要打顾大嫂,顾大嫂直接抓住她的手,“这段时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你拿捏,是不是让你忘记了我姜华美是什么样的人?折磨我,想把我赶走,给顾家宁的姘头腾地方?我告诉你,你在做梦,你们全家都别想住在这里!” 顾大哥很失望地看着顾大嫂,“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上次你带着娘家人来几乎把我家拆了,打我不止,还把我娘打伤。姜华美,你的心太毒。” 顾大嫂反驳道:“我的心再怎么毒也不如你和你妈恶毒,我为你们顾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想换房,住大房子但是缺钱,你们拉不下脸跟别人借,是我到处去借钱凑钱,我娘家更是出了不少力气,你们没有过一点感激,都当作是理所应当。 我发现你外面有人,还想过你给我好好认错,跟那个女人断了,我就原谅你,因为我一直没有孩子,对你愧疚。但是你知道我不肯和你离婚后,你联合你妈羞辱我,激怒我,逼我跟你离婚。你总是乱摔东西,闹出动静,让别人觉得我在虐待你们。你妈明明自己掌刮自己,到处和人说是我打的她。我是上了你们的当,提出离婚,甚至找娘家人过来找你们出气,算账。但是我知道那个女人有孩子后,我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顾大嫂泣不成声,顾大嫂的娘姜母心疼地搂着她,指责顾大哥和顾大娘,“华美以前怀过一胎,但是在大冬天里你们都不去买煤,就让华美一个人拉上百斤煤回来,她在雪地上滑倒,孩子才流掉的,你们没有好好待她,她身体一直没养好。还有你这个老虔婆乱给她吃什么偏方,彻底把她身体搞垮……”姜母心里是恨极顾家,顾大嫂也是在上一次回娘家才把她这些年在顾家受的委屈说出来。 最后顾大嫂跟着姜母离开,顾大嫂和顾大哥受不了大家的指指点点回到楼上。四零一这套房子,他们也住不了多久,厂里把房子收了回来,扣除这一年来的房租,剩下的钱都给了顾大嫂。顾大哥被制药厂开除,房子也不是完全属于顾家的,有一半产权在制药厂手里,按规定在没有交够另一笔房钱之前,职工从制药厂离职后,房子是收归制药厂的。 顾大嫂和顾大哥在这座城市彻底没了住处,赵小蔓也被厂里开除,赵小蔓的母亲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跳进火坑里,她带着赵小蔓到医院打掉孩子,又把赵小蔓送到外地休养。 顾家小弟在顾大嫂和顾家闹翻没多久后,就下乡插队当知青了。 ……… 一日早上,林映羡去省图书馆的路上经过邮局,她走进去买一份报纸,顺便拿到图书馆看,实验室有事,钟述岑没和她一起。 林映羡来到图书馆,还书借书后,去阅览室坐下,先打开报纸看,她看到一个版面时,眉头微蹙,有个叫莫普成的人登报声明与黎教授断绝师生关系,控诉黎教授勾结钟述岑窃取他的科研成果,他不得已离开江城来到首都寻求庇护,他们因此未能得逞。 她对莫普成有些印象,之前莫普成来过生化车间做技术指导。五月那次野炊的队伍里也有他,当时莫普成比较安静,和陈景贺说话最多,看得出他和其他人不怎么熟悉。 林映羡再翻看其他版面,上面写到莫普成和一位叫万致社教授成功研制出的血源性乙肝疫,即将进入临床试验。血源性乙肝疫苗就是莫普成在报纸上控诉黎教授和钟述岑窃取的成果。 林映羡收起报纸,把东西都收拾好,离开图书馆。林映羡来到研究所,找熟悉的门卫说:“同志,麻烦通融一下,让我进去找钟述岑,我有急事找他。” 门卫也在看报纸,闻言,他抬起头来,说:“同志,你对象要出事了,你担心正常。但是我劝你不要进去,回家等消息。关心则乱啊。”门卫不肯放林映羡进去。 林映羡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在想钟述岑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所以周末也要回所里,可这几天她没看出钟述岑有一点异常。 林映羡还是离开了,没有强求门卫放她进去,她走进一个供销社,里面有公用电话。她从包里找出一张写有钟述岑办公室电话号码的纸,拨号后,她让接线员转到钟述岑办公室的电话。 没多久,林映羡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钟述岑的声音,“你好,请问是哪位?” “述岑,是我。我早上看了报纸,去研究所找你,但是门卫没让我进,我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钟述岑说话的声音温和又平缓,“映羡,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晚上回来和你说。” “好,我等你,无论多晚,我都等你回来。” 林映羡挂掉电话后,钟述岑才放下听筒,走出办公室。 第156章 分开 李淙问钟述岑:“是谁打来的?是不是也来问莫普成的事?” “是我妻子打来的,今天她看到报纸有些担心,打电话过来问一下。” 陈景贺愤怒地拉开抽屉,将那天没有给莫普成的野炊照片撕掉扔进垃圾桶里,“我之前就奇怪,怎么这么突然去首都探亲半个月,原来是打着这样一个主意。” 李淙说:“他这样登报诬蔑述岑和黎教授,他们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时有个人进来办公室说黎教授醒来了。刚才黎教授看到报纸,一时无法承受,气结上心,晕倒过去。 黎教授在几日前就收到消息,他的学生莫普成拿着血源性乙肝疫苗的资料投靠与他关系不和的万教授。他心里是有这个准备的了,但是看到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十分信任的学生在报纸上那样诬蔑诋毁他,想让他在学术界身败名裂,他受到的冲击依旧很大。 黎教授见到进来的钟述岑,愧疚地说:“述岑,是我连累了你。” “谈不上连累,莫普成他也在怨恨我。或许是我的到来导致你们师生决裂。” 钟述岑有感受到莫普成对他越来越明显的敌意。所里对他资源倾斜,是凭他自己努力得来的,因为莫普成的嫉妒,他就拱手相让,钟述岑没有这样的仁心。 莫普成对他的怨恨和嫉妒,是莫普成个人的心结,他也化解不开。有的人还会视钱财如粪土,称之为阿堵物,更何况他还是人,讨厌他的人肯定存在,他也不想委曲求全讨好厌恶他的人。 李淙说:“是他自己心术不正,容不下人。教授,你和述岑没有错。你待莫普成那么仁厚,他家里困难,你还资助他。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齐主任走了进来,“黎教授,述岑,所长找你们,跟我来一下吧。” 钟述岑扶着黎教授,跟齐主任离开。 李淙担忧地看着他们,对陈景贺说:“他们会不会有事,莫普成这一招是要先声夺人,让他们处于被动之中。” “肯定有事,所里都把我们关在办公楼里,未经允许不得出去。更何况是被指名道姓的他们。” ……… 晚上,林映羡看到挂钟的时分来到了八点,钟述岑还没有回来,她有些心神不宁,学术抄袭窃取不是一件小事,更糟糕的是被登报了。钟述岑虽然说他没事,但是在证明清白之前说没有影响那都是假的。 开门的声音传来,林映羡望过去,钟述岑抱着一个纸箱回来,她站起来问钟述岑:“怎么还搬箱子回来?” “所里停了我和黎教授的实验课题,让我们回去休息一段时间,这些资料比较重要,所以我带回家里存放。”研究所给时间给钟述岑和黎教授处理好这件事,必要时研究所也会出手帮忙,研究所还不想放弃钟述岑和黎教授。 钟述岑把纸箱搬到书房,林映羡跟着进去书房。 林映羡看着异常平静的钟述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钟述岑将一些事情告诉她,不要让她什么也不知,在心里胡思乱想,“黎教授实验室有个叫莫普成的研究员,他是黎教授任重的学生,上个星期莫普成突然失踪,我们发现与疫苗相关的重要资料也消失不见。在几天前,莫普成和一位首都的万教授成功研制出血缘性乙肝疫苗,并抢先我和黎教授一步将成果发表出来。黎教授收到这个消息才明白莫普成和万教授勾结在一起。我们怀疑他在七月初的时候以探亲为借口,离开实验室那半个月是去找万教授,而且回来后他和万教授有密切来往。” 林映羡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样的话,你们和万教授的实验几乎是同步的,你们的资料丢失更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映羡,我手里也有一部分资料,不见的是黎教授手里的那部分资料。在发现资料丢失的当天,黎教授就报了公安,经过公安侦察后认定是莫普成带走了那部分资料。我和黎教授打算去一趟首都,我们买了明天下午的火车票。”在知道莫普成带走那部分资料后,钟述岑就猜到莫普成对血源性疫苗有别的想法,他想将研制疫苗的成功据为己有。 “这样也好,如果到了首都,拍电报给我报一下平安。” “我会的。”钟述岑把林映羡抱在怀里,“我也会想你。” “述岑,其实你们也可以登报反击莫普成,打舆论战,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看莫普成通篇攻击你们,但他的逻辑有漏洞,更多的是在发泄愤懑的情绪。我们可以抓住他的漏洞,质问和激怒他,让他继续登报自证。说谎的人陷入自证中,他的破绽只会越露越多。” 钟述岑觉得林映羡说得有道理,他很快就着手写一篇檄文,林映羡和他商量着要怎么润色,激怒莫普成,让莫普成按耐不住登报回应他。 ……… 第二天,林映羡去上班,办公室的人都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林映羡随便他们怎么看,对此视若无睹,急慌慌地解释更显得心虚。 徐副主任看到林映羡就跟没事人似的,到了下午,他按耐不住问林映羡:“林主任,我昨天看报纸,发现里面有一则新闻和你家先生有关,他剽窃了别人的科研成果。” 办公室其他人听到徐副主任的话都看向林映羡。 “徐主任,这件事有经过调查,有官方结论吗?单凭他满篇怨恨、毫无真凭实据的文章就断定我先生学术剽窃,这是不是过于草率?”林映羡平静地看向徐副主任。 “报纸上是这么说,我当然是信报纸,都登报了,还能有假的?” “要是我登报说你贪污受贿,那这样就是事实了。因为登报了,那还能有假的?” “林映羡你不要血口喷人!”这着实是踩中徐副主任的痛处。 林映羡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假设,徐副主任你没必要激动,所以徐副主任你不要学着那篇文章一样血口喷人。你还是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要人云亦云。” 徐副主任说不过林映羡,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带进去了,没再敢提这件事。办公室其他人也因此不多问什么。 第157章 麻烦 晚上,林映伟和林父林母过来家里,林映羡给他们倒茶喝。 林映伟担心地问道:“那件事对述岑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述岑是什么样的人,家里人都很清楚,他是不会做出那种事。” 林映羡说:“爸妈,大哥,谢谢你们关心我和述岑,这么晚还过来。述岑被停职了,他和黎教授去首都处理这件事。” 林父叹了一口气,“这世道上人人都讲究名声,而名声是最容易被毁的。只是一篇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文章就能让述岑和黎教授被停职,惹上麻烦。” 这几天不少人问林映羡关于钟述岑的事情,林映羡都一一应付过去。有些红兵小将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钟述岑的住址,在周日的时候他们来到家里想抄家。 林母和林父,还有林映伟都在林映羡家里住着,等到钟述岑从首都回来后再回家属楼住。林母和林映羡睡卧室,林父睡书房,而林映伟睡在客厅。书房那张单人床睡不下两个大男人。 林父林母在这些年里见过不少人被抄家,再加上钟述岑这样的知识分子遭遇到舆论抨击后更是危险。他们就是怕钟述岑不在,林映羡一个女人在家,遇上这样的情况没有还手的能力。所以当钟述岑来纺织厂找林父,和他讲目前遇到的麻烦,拜托他和林映伟到家里住一段时间时,林父没有多思索就答应了。 那些人气势汹汹地想要闯进林映羡家里,不断地撞门,幸好当初装的木门结实牢固,他们在短时间内闯不进来。 林父拿着菜刀守在门口,林母也拿棍子举着,要是那些人闯进来,她一棍打过去。三楼其他住户试过出来帮忙,要把他们赶走,但是他们说要连带把三楼这些住户的家也给抄了。余大娘他们斗不过这些横行霸道、不讲道理的人,只能把自家门关紧,不敢再出来。 林映羡和林映伟将几条被单接好,打死结,紧紧绑在卫生间的管道上。林映伟将另一头被单绑在自己身上,从窗户钻出去,顺着外面的铁水管爬下去。 林映羡提心吊胆地看着林映伟,幸好他能顺利爬下去。很快林映伟的身影就消失在林映羡眼前,他去给林映羡搬救兵。 林映羡把被单拉上来,然后把窗户关紧。她在把床单卷好时,忽然一块石头砸破窗户,掉了进来,幸好她躲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林映羡走出卫生间,摸着快速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心情。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厨房和卫生间的玻璃窗户都被人用石头砸穿。林母听到这些声响,心里也有些慌,她握住林映羡的手,“不用怕,我和你爸都在。” 林映羡轻轻点头,握紧林母的手反过来安抚她,“妈,我不怕。”其实林映羡是有些害怕的,她的家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外面的人闯进来,她感觉在一些事情上她是无能为力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忽然一个声音喝住门外的人,撞门的声音停下。林映伟大声喊道:“爸妈,映羡,我们回来了!” 林映羡这才把门打开,看见齐主任和一个穿着绿军装的陌生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那些人退到楼梯上。 中年男人指着他们说道:“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教出你们这样的孩子的人家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你们要是敢抄这户人家,明天我喊人把你们家都抄了!”中年男人喊了其中一个少年的名字,警告他再不走,今晚就去他家找他算账。 被人喊了名字的少年认出他是谁,觉得他说的话很有可能会成真,少年劝其他人离开,很快他们都散去。 中年男人对林映羡他们说:“他们不敢再过来找麻烦,你们不用担心。” 林母感谢他和齐主任后,邀请他们进来坐,中年男人说有其他事要处理,不进去坐了。 林映羡从屋里拿了一条香烟给林父,让他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齐主任才收下。中年男人离开后,齐主任跟着林映羡他们进屋坐。 钟述岑在离开前嘱咐林映羡遇到什么难事就去找齐主任,他也怕他不在的时候有人会因为那件事上门闹事。齐主任住在职工大院里,林映羡出什么事,他可以很快知道。齐主任的弟弟在革委会掌握实权,齐主任知道林映羡出事后,找来他弟弟的一个下属过来镇住场面。 林映羡把一杯茶递给齐主任,“主任,今天要不是您及时赶来,我家的门窗都可能被他们拆了,家也会被砸。多谢您的帮忙。” 齐主任接过茶杯,“不必客气,我答应过述岑会照看好你,述岑也担心他会连累到你。” 林家人热情地邀请齐主任在这里吃一顿便饭,齐主任盛情难却,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家。 齐主任离开后,余大娘和彭婶他们过来询问情况。余大娘有些过意不去地说:“上午那件事,我们都没能帮上忙。” 林母说:“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没有人想碰上那些人,都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没底线的事。都躲着点好,不连累你们。” 余大娘看到厨房窗户玻璃落在灶台上,觉得那时情况肯定凶险,“映羡,述岑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林映羡说:“只是拍电报回来报平安,他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 早上,林映羡来到办公室,她是办公室里最早来的,她拿起塞在门缝里的几份报纸,先把全国发行的报纸翻看一遍,看莫普成有没有登报反驳钟述岑发表的檄文。黎教授找了关系,让钟述岑写的檄文可以插队登报,三天前林映羡就看到那篇檄文在报纸上刊登出来。 第158章 归来 林映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就将报纸折好,打开办公室门,她把报纸放在茶几上。莫普成应该也有报社方面的关系,正常投稿可没有那么快就登报。 秦副主任来到办公室,随手拿走一份报纸,打算边吃早饭边看。他看见林映羡也在吃早饭,“林主任,今天怎么带早饭来办公室吃,家里没做早饭吗?” “家里人都起晚了一些,来不及做早饭,就去食堂买些早点吃。” 知道不会有人上门找麻烦后,林父和林母的心安了一些,不用提心吊胆想着哪日有人来家里抄家,睡眠变好,早上没有早起,还是林映羡忽然醒来,发现起晚了。一家人才不至于迟到,匆匆洗漱就去上班。 秦副主任看了报纸后,对林映羡说:“我看这个莫普成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受人压迫打击。你家先生做出回应,并且表达自己的疑惑。莫普成没多久就登报回应,文章里对你先生在学术方面的疑问避而不谈,反而持续举例黎其润和你先生是怎么压迫他的。这些例子在我看来,也不像是欺压,更像是他在嫉妒黎其润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给了你先生。” 林映羡说:“文章里的潞洋县是乙肝的高发区,当时研究所要派人去潞洋县调研,莫普成推脱没去,去调研的差事才轮到我先生。到他的嘴里却是黎教授故意不带他去,让我先生独揽功劳,将他排挤在外。” 办公室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对莫普成的写的文章感到好奇,凑到秦副主任那里看报纸,对文章的一字一句进行审判。 樊书记见到了也过来看报纸,“他是不是找代笔了?” 林映羡有些意外地问:“书记,您怎么看出他找代笔了?” “之前研究所不是派人过来做技术指导吗?其中就有他,我看过他写的工作报告,用语习惯和文章上的不一样,虽然体裁不一样,但是一个人的用语习惯还是难以转变的。这篇文章写得太浮,通篇臆想,他写了这么多,我只看到四个字‘无能狂怒’。”樊书记写了这么多年的材料和文章,也替领导写过不少稿子,对其中的门道也略知一二。 葛晓云说:“居然还找人代笔,这样看来他这篇文章,还有上篇断绝师生关系的声明的真假存疑。说别人窃取他的科研成果?说不定是他自己在干这件事。” 办公室里除林映羡这个事件相关者,其他人都是当作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感慨知识分子之间撕起来也要置人于死地。 莫普成控诉黎教授和钟述岑剽窃他科研成果的事在学术圈引起很大的风波,大家纷纷站队,钟述岑反莫普成声明的檄文,和莫普成再次登报控诉黎教授待他不公,对钟述岑的檄文避重就轻,让不少人倒戈站在黎教授和钟述岑这一边。 黎教授和钟述岑都能拿出证据证明没有学术剽窃,当初和他们一起调研的罗教授也给他们作证,罗教授和他们还有书信来往,其中很多次通信都有血源性乙肝疫苗课题的讨论。 ……… 一九七三年秋,今年的中秋节就在阳历的九月十一号,比往年早很多。林映羡从制药厂领中秋福利回家,后天就是中秋节了。 她把东西搬上楼,打开家门,把东西搬进来后,发现有人进来的痕迹,但是客厅和厨房都不见人,“爸妈,大哥,是你们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林映羡看到大半个月不见的钟述岑从卧室里大步流星走向她,钟述岑把她抱紧。 “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担惊受怕。是我连累你。”钟述岑一只手摩挲她的脊背。 林映羡离开钟述岑的怀抱,认真地说道:“这一切都过去了。做错事的不是你,你也尽自己所能为我作安排。剩下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可控的,不用苛责自己。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钟述岑把林映羡抱到沙发上,两人抱在一起缠绵地接吻。过了一会儿,林映羡推一下钟述岑的胸膛,推不动,但是钟述岑感受到她的动作,两人的唇瓣分离,钟述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林映羡微喘着气说:“爸妈他们在家里住,很快就回来了。让他们看见不好。” 钟述岑看到林映羡愈发红润欲滴的唇瓣,还有她蕴着雾气的眼睛,有些湿漉。钟述岑喉结微动,他亲了一下林映羡的眼尾,“嗯,让我多抱一会儿。” 林映羡任钟述岑抱着她,两人轻声说着话。 没多久,林映伟就开门进来了,他看到钟述岑有些惊喜,“你说有可能中旬回来,我还怕你不能回来过中秋。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钟述岑和林映羡此时已经分开,坐得很正经,“处理好了,等过完中秋再休息几天,我就可以回研究所复职。” 林映伟高兴地说:“这就好,对了,莫普成怎么处理?” 钟述岑说:“他现在在圈里宛如过街老鼠,真正身败名裂,首都总所那边报了公安要处置他。大哥,谢谢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映羡。” 林映羡想到一个词形容现在莫普成的处境,社会性死亡。 林映伟摆手说道:“唉,跟我客气什么,映羡虽然嫁出去了,但还是姓林的,她有事,我们肯定要帮。” 没一会儿,林父和林母也回来了,见到钟述岑也惊喜,几人聊了一会儿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家聊起中秋要怎么过。 钟述岑和林映羡让他们今年在职工大院过中秋,过完中秋再回去。 林父赞同道:“也好啊,述岑也平安无事回来,今年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过中秋。” 今年的中秋在周一,连着周日和中秋,大家有两天假期可以休息。 ……… 周日上午,林映羡和林母将洗好的衣物晾在天台后下楼,准备去副食品公司买豆腐。林父和林映伟带钟述岑钓鱼去了。这两天钟述岑是和林映伟一起在客厅打地铺睡。 第159章 买豆腐 这时的豆腐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副食品公司每周定时供应。豆腐物美价廉,不用什么调料或高明烹饪手法就可以做成一道美味的菜肴,豆腐的营养也十分丰富,广受大家欢迎。 彭大嫂见到他们下来,回到屋里拿一篮鸡蛋,和林映羡她们一起进到三零一,说:“刚才去你家敲门,没人开门,刚好遇到芬嫂从天台下来,她说你们也在上面晾衣服。我就估摸着你们差不多下来了,一打开门就看到你们。” 林母把门关上,笑道:“也是巧。” 彭大嫂把篮子放到餐桌上,“大娘,你数数看够不够二十只鸡蛋?” “好好。”林母把篮子拉到自己面前,开始数鸡蛋。 林映羡从房间里拿出两张香烟票。待林母清点好鸡蛋确定无误后,再给彭大嫂香烟票。这两张香烟票一张是林映羡家的,一张是林家的,林母知道林映羡要拿香烟票和彭大嫂换鸡蛋后,她也把香烟票拿出来换鸡蛋,家里人不常抽烟,换鸡蛋更为实用。一张香烟票可以换八到十只鸡蛋。 江城实行计划配给香烟,一个月供应三期香烟票,分为上、中、旬,每旬都可以凭香烟票买到一包红牡丹和三包前门烟。 这是作为省会城市独有的福利,周边的小城市和农村地区没有香烟票供给,他们对此十分艳羡。有些头脑灵活的人看到其中的商机,做起掮客。 他们从农民手里收来鸡蛋,拿到江城换香烟票,买到香烟后再在外地高价出售香烟,他们从中赚取差价。这种生意风险也很大,经常被公安扫荡,抓到了不止要没收香烟和收入,还要进去牢里住一段时间。 彭大嫂用鸡蛋换香烟票倒不是做掮客倒卖香烟。是她娘家要用到。 彭大嫂的弟弟想要进县城的油厂工作,这就要疏通关系,找人帮忙。稀缺的香烟无疑是最受欢迎的礼物,加上彭大嫂的大伯家要办喜事,也需要到香烟。她就找了吴英兰和林映羡这两户不抽烟的人家用鸡蛋换香烟票。 彭大嫂听到他们说副食品公司今天有豆腐供应,“我也要回家拿碗去买豆腐,这几天我都去副食品公司看过,都没有豆腐卖。还以为这周没有豆腐供应了。” 林映羡说:“述岑他们今天去钓鱼,看到副食品公司挂了牌子说今天有豆腐供应,他们又掉头回家跟我说这个消息,要不然我们也不知道。” 林母进厨房将挂在墙上的菜篮子拿下来,从橱柜里找出一个铝饭盒放到篮子里,她们还要去菜市场买东西,拿铝饭盒装豆腐可以防尘,豆腐也不会被其他东西压坏。 林映羡骑自行车载着林母去副食品公司,豆腐档口还没有到售卖时间,档口前就排了一条长队伍。 过了一会儿,三个戴着白帽子和白色线手套的营业员出现在档口,其中一个营业员指着一处,高喊:“这里还能排一条队!” 林母拉着林映羡迅速往新队伍走,站在队伍的前列,一个大婶和林母说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才大婶排在一开始那条队伍的后面,林母和林映羡就排在她前一位 林母笑着说是。 很快就轮到林映羡他们买豆腐。豆腐是论块售卖的,不称重,豆腐被盛在放有白布的竹屉里。四分钱一块豆腐,要用到豆制品票。豆制品票上面写的计量单位是“份”,不像肉票或粮票那样写着“两”,或“市斤”。 林映羡打开饭盒,放到柜台上,把八分钱和两张豆制品票给收银的营业员,另一个营业员熟练地切两块四四方方的豆腐放到饭盒里,饭盒刚好被装满。 她们买了淀粉、洗衣粉,林映羡家里用洗衣粉比较多,庆幸的是这样东西敞开供应,不限量。 家里的茶叶喝完了,林映羡和林母顺便去茶叶柜台买茶叶,买茶叶就需要用到副食品购货本。一般不怎么紧缺紧销的物品是凭本购买。票券和购货本承载着城镇居民的日常生活,人们的衣食起居都离不开它们。 茶叶柜台只有一两个人顾客在买茶叶,林映羡走过去,和其中一个营业员说她所需要的茶叶。 营业员从柜台后面的罐子里夹出茶叶放在盘秤上,称茶叶。 林映羡不经意看见旁边一位嫂子给另一位营业员钱和购货本,那位收银营业员在购货本上写的数量和嫂子要的茶叶数量不一致。她又看了放在柜台上的钱,钱也对不上。 嫂子注意到林映羡的目光,她的眼神有些飘忽,咳了一下。收银营业员立即领会意思,她凶恶地瞪了一下林映羡。 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的林映羡改变了主意,她漫不经心地轻敲柜面,“这购货本是不是……” 收银营业员看到林映羡不怵她,压低声音说:“有你的好处。” 林映羡没有再说什么。给她称茶叶的营业员将茶叶包好放到柜台上,再去帮下位顾客称茶叶。林映羡将一张大团结和购货本也放在柜台上,收银营业员在购货本上做记录,在数量那一栏写上二两,而林映羡要买的是四两茶叶。 收银营业员按照二两茶叶收钱,给林映羡找零。她发现林母一直看着她们,心想是不是又来占便宜了。直到看见林母和林映羡一块儿离开,她心里才松一口气。 凭购货本购买的物品,全凭营业员在购买者的购货本手写记录盖章,事后购货本都在购买者手里,没法儿和库存的物品数量核对印证,这个漏洞就很容易被人利用。所以副食品公司营业员这个岗位非常吃香,家里人也会跟着受益不少。票券就没有这种漏洞,很难做手脚,回收的票券要经过多次核销,可以和库存商品对证核销。 林映羡她们离开副食品公司,去菜市场买菜再回家。在回去的路上,她们远远看见彭大嫂端着碗,金金和余家的小慧跟在她身边,她们手里也端着碗,刚去买豆腐回来。 第160章 霜冻的后续影响 林映羡骑车很快就跟上他们,林映羡说道:“怎么两个小家伙也跟着你去买豆腐了?” 彭大嫂笑道:“她们家大人没有空,就托我带他们去了。” 金金和小慧嘴里还含着糖,有些含糊地和林映羡林母问好。 林母高兴地说道:“都是乖孩子。” 林映羡和林母回家后开始做猪肉豆腐丸子,豆腐放到明天就变酸不能吃了,做成丸子可以吃两天。 傍晚,钓鱼三人组终于回家了,钓了小半桶小杂鱼,没有大鱼。 林母看着这半桶小杂鱼,沉默了一会儿,看到林父他们出去钓了一天,钓这么多小杂鱼也不容易,没有吐槽什么。 林映羡看着这小杂鱼,感觉可以吃两天,“正好炸豆腐丸子的油还在,今晚炸一些小杂鱼来吃吧。” 林映伟连忙说好。 林母和林映羡处理不了这么多杂鱼,先捞一半鱼起来,剩下那些明天再杀来吃。 林映羡问进来帮忙杀鱼的钟述岑,“今天你们运气怎么这么差?” “我也不太明白,在我们附近钓鱼的一位大叔就有不错的收获。大哥看到那位大叔运气好,想着可能是他把鱼都吸引走了。大哥就去另一边钓鱼,没多久后他又回来原来的位置,和我们一起钓鱼,他的桶里一条鱼都没有……”钟述岑一本正经地讲述今天钓鱼发生的事。 在一旁听的林母和林映羡不禁笑了起来,林映伟进来,听到她们在笑今天钓鱼的事,耳朵有些红,不自然地问林母:“东红和映婉有没有说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林母和林父在林映羡家里住了半个月,偶尔会在上班午间吃饭的时候会回家一趟。林映伟就不怎么方便回去,一直没回家。 林母说:“明天一早坐公交过来,九月现在会扶墙走路了。” 林映伟听到有些开心,“半个月没见九月,有点想她了。不知道明天见到她,她还认不认得我。” “就算不认得,多陪她玩一会儿,她就和你亲近了,你可是她爸。”林母给林映伟打预防针,安慰他。 小杂鱼被炸得酥脆,厨房里都是香味。林映羡把一盘炸鱼端出去,林母在处理炸鱼过后剩下的油,这些油不能浪费,要继续用。 这些油是林母从卖鸭鹅的河道大队的贺队长那里买来的,河道大队收获的菜油花籽送到县里的油厂,油厂榨出菜籽油后会给一部分给河道大队作为报酬。 受去年的霜冻影响,今年的菜籽油产量下降了不少,贺队长只卖了三斤菜籽油给林母,林母匀了一斤给林映羡。 油炸小杂鱼、猪肉豆腐丸子、还有清炒菠菜,林父看到这几样菜决定喝一杯,他对林映伟说:“去放收音机那个柜子里的第二层拿瓶白酒过来,也算是给述岑接风洗尘,庆祝他平安无事归来。”林父昨天就让林母从家里拿一瓶白酒过来,打算中秋的时候喝。 林映伟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林父对林映羡说:“映羡,你等会儿也喝一杯,小酌怡情,对身体也有好处。” 林映羡笑着说好。 饭桌上,林映伟吃了一口油炸小杂鱼,感觉满口生香,说道:“下周再去钓这些小鱼回来炸着吃,反正那些炸过鱼的油又不会浪费掉。” “家里的油不多了,要紧着点用,就今天奢侈一次好。听河道大队的人说今年的油菜籽减产,菜籽油的供应可能有点紧张。”林母把碗递给林父,让他帮忙装土豆焖饭。林映羡昨天从厂里领回来一桶三斤重的大豆油,林母和林映羡才奢侈一把炸丸子过中秋。 钟述岑给林映羡夹一颗豆腐丸子,“是不是受去年那场霜冻影响导致减产?” 林母回复道:“听说是这样的。越冬小麦也减产得厉害。” 林映羡想起最近在食堂吃的馒头,“怪不得这段时间食堂供应的馒头都是用90面粉做的,做出来的馒头粗糙又黑。以往85面粉做的馒头虽有点发黄,但也勉强称得上是白面馒头。” 林父装好土豆焖饭放到林母面前,“昨天我听办公室的老许说这个月发的细粮票只发米票,不发面票了,他媳妇在粮站工作,这个消息有九成是真的。” ……… 周一中秋节,钟述岑吃早饭过后,就不在家,齐主任来家里约他出去。 林映羡起床时,他就没在家,等林映羡洗漱完,周东红和林映婉刚好过来。 周东红怀里的九月不断转动眼珠子,有些好奇地看林映羡。周东红摸了一下她的小脸蛋,“这是不认得你二姑姑了?” “有三四个月没见,不认得正常。”林映羡把手伸到九月面前,九月一下子抓住她的大拇指。林映羡觉得九月越长越好看了,白皙可爱。 林映羡笑着说道:“虽然不认得我了,但是不认生。” 林映伟看到九月就要抱她,九月把头扭过去,不给林映伟抱。周东红把九月给林映伟抱,林映伟一把她抱到怀里,她就哭。林映伟赶紧让周东红抱九月,哄回她,林映伟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忘性真大,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让我抱了。” 林映羡说:“你陪她玩一会儿,她就和你亲近了。” 林映婉把在菜市场买的鸭子递给林母,“我和大嫂挑的,你看怎么样?” 林母接过鸭子和林映婉手上的菜篮子,把菜篮子放好后,仔细检查鸭子,满意地点头说:“这只鸭不错。厨房还有板栗,今晚做板栗鸭汤。” “今年不买鱼,是二妹这里有鱼吗?”周东红在沙发坐下,和林映伟陪九月玩。 “爸和大哥,还有述岑昨天去钓鱼了,钓上不少小杂鱼,还没有吃完。我和妈商量着不买鱼。”林映羡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饭。 到了下午,吴英兰和金金来到家里说,“楼下的石榴可以摘了,快过去领石榴。” “好,我这就过去。”林映羡走到门口换鞋,林映婉和周东红也好奇跟着过去。 第161章 石榴 在路上,林映婉问:“这石榴树是去年种的吗?这么快就结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的,在建职工大院之前,这棵石榴树就在了。领导不让砍,说要留着石榴树,石榴寓意好。他们希望大院里的住户管好自己的小家同时,也能像石榴籽那样团结在一起,为制药厂和研究所做贡献……”吴英兰缓缓地说这棵石榴树的由来。 今年石榴树结了一树果实,临近中秋石榴才成熟。制药厂和研究所的领导都不让大家摘,说要等到中秋才能摘。有些人家看到饱满硕大的石榴十分心动和心急,没有熟就偷偷摘回家吃,不熟的石榴不好吃,摘了也是浪费。 制药厂就让大院里的小孩当监督员,守住石榴树,不要让人提前把石榴摘走。三楼的几个孩子都是监督员。他们每天都盼着有石榴掉下来,要是石榴掉下来了,就归他们所有。只可惜石榴十分牢固地挂在枝桠上,掉下来的石榴少之又少。 林映羡他们来到石榴树下,楼下的石榴树很大,起码有三层楼高,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夏天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在树下纳暑乘凉。 林映羡看到一些石榴甚至裂开了,露出里面红色的果肉。林映羡看到秦副主任和苗粟也在石榴树下。 秦副主任还参与到摘石榴中,他将镰刀绑在长棍上,系紧后,举起长棍,把系有镰刀的那头伸到挂满石榴的树枝。还有几个男同志也在把石榴钩下来。石榴树底下的孩子们拿着家里的菜篮子接石榴,尽量不让石榴掉在地上。 林映羡被工会主席赵毅军叫去分石榴,苗粟也和她一起。每户都能分到两个石榴,大小不论。 林映羡和苗粟都随机从篮子里拿起两个石榴放到石凳上,等摆了十组石榴才开始分发石榴,排队的人拿到大石榴还是小石榴,这就要看运气了。 林映婉和周东红替林映羡排队领石榴。林映婉数着她队伍前面还有几个人,“前面还有六个人,轮到我们领的那一组石榴不错啊,是两个大石榴。” 闻言,周东红走过去石凳那里数了一下,又走回来和林映婉说:“你数错了,轮到我们领的石榴是一大一小,要是我们晚两个人排队,可以领到两个大石榴。” 林映婉不确定地说:“真是我数错了吗?”她又数了一遍,好像是数错,有些可惜地说:“我们还是差一点运气。” 排在她们后面一位的大叔听到她们讲话,他和排在他后面的大娘提议换位置。大娘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大叔,没好气地说:“我耳朵没聋,听到你前面两位女同志在说什么。” 大叔有些尴尬地转回头。 林映羡没留意队伍里发生的小插曲,现在天空下起了毛毛小雨,她只想赶紧分完石榴回去。 摘完石榴没多久后,林映羡和苗粟也给大院里的职工分到石榴了,还剩一些没分完,赵毅军让参与摘石榴分石榴的人都把它们给平分了,林映羡拿到一个石榴,和等她回去的林映婉、周东红上楼回家。 林母见到她们回来,问:“不是去领石榴吗?怎么领了这么久才回来?” “我们去得有点早,被安排去分石榴。多领了一个石榴当报酬。妈,早上述岑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说几点回来?”林映羡看了一下挂钟,现在都四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家里就要开饭。他们要早吃饭,林母他们可以搭上公交车早点回去。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不过说了会回来吃晚饭,今天中秋,领导不会抓着他,不让他回家吃饭的。”林母和林父坐在餐桌前择菜。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映羡听到开门声,钟述岑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盒园鸿楼的月饼。 林映羡接过钟述岑递来的月饼,“齐主任来找你出去是有什么事吗?差不多出去一天了。” “治疗乙肝药物的临床试验有进展,之前我在首都,他们和我沟通不方便,昨天齐主任来找过我,但是当时家里没人在。他今天就一早过来找我。” “可能那时候刚好我和妈去副食品公司买豆腐,他才扑空。” “研究所的领导送我一盒月饼,说当作是中秋礼。盒子里面是鲜肉月饼。” ……… 晚上七点多,林母把手伸出窗外,外面在下小雨,今晚多云,月亮没有出来。她将围裙摘下,走出厨房,“时间也差不多,我们要回去了,刚好这个时候出发能赶上公交。再晚回去,我怕会下大雨。” 林母和林父,林映伟在白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没一会儿他们就收拾妥当可以离开。离开前,钟述岑给了东西他们带回去,再次感谢他们这大半个月来陪着林映羡,要是他们不在,那些人来家里抄家那天,齐主任也不会来得及时。 林母他们离开后,家里重新恢复安静,钟述岑把林映羡搂进怀里,这两天他们都没有什么单独说话的时间,他们都互相诉说着彼此在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 钟述岑抚摸她的后背,享受两人独处的时光。 当他从齐主任寄来的信得知家里差点被人抄家,林映羡处于危险之中,他愧疚不已,都是他连累了林映羡,于是他更加不留情面地下狠手处理莫普成和万教授,让他们身败名裂。今天齐主任找到他,还告诉了他一件事,齐主任在昨天收到电报,万教授被批斗公审回家后,精神失常了…… 一日中午,林映羡和钟红坐在一块儿吃午饭,她们来得晚,主食只剩高粱馒头。林映羡一点一点地掰着馒头吃,方才钟红吃了一大口高粱馒头,被噎到,好一会儿才顺下来。 钟红也在小口吃着馒头,刚才要吓坏她了,“以前做的高粱馒头都没有这么噎人,我感觉挺好吃的,今天的高粱馒头太粗糙。” 林映羡说:“我问过食堂的卢师傅,他说以前是85面粉和高粱面和在一起做的高粱馒头,现在是加90面粉,变得粗糙噎人正常。”这时的面粉是按小麦出粉率称呼,数字越大代表着出粉率越高,出粉率越高说明面粉的品质越差。 第162章 面粉 这时卢叔叔也端着馒头和菜走过来,坐下,“映羡也这么晚过来吃饭?” 林映羡说:“这几天有些忙,就晚过来吃饭。卢叔叔,食堂供应的米饭是不是变少了,前天我这个时候来,还有米饭。” “是少了,说是省里今年冬小麦严重减产,刚好这个时节稻子也收上来了,产量和往年一样,不算高。省里用大米和外省换面粉。供给到食堂的大米也就减少了。你看我们吃的面粉品质也下降。”卢叔叔将高粱馒头掰开吃起来。 “去年那场大范围的霜冻对好几个省份都有严重的影响,新一轮的越冬小麦还没开始种。看来这样的情况是要持续一段时间。” 林映羡原本还以为面粉紧缺对自己影响不算大,因为她和钟述岑都对面食兴趣不大,更喜欢吃大米,手里的粗粮票一般是用来买小米或者土豆红薯,很少用来买粗粮面粉,领到的面票也是和人换粗粮票。现在缺面粉也影响到了大米供应…… “因为这件事,食堂对粮食看得严,每隔几天就要用收到的票子核对库存。以前有人借工作便利撬食堂墙角,偷拿粮食回家,大家都互相包庇,领导也不会发现,现在就不行了。” 卢叔叔现在也不敢带肉回家了,怕殃及池鱼。 等到吃完饭,他把林映羡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平时打饭的胡大姐就被人打小报告,领导正在查她,拿她杀鸡儆猴。我看她对你们车间的领导多有关照,映羡你小心一些。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你不要说出去,顾好自己就行。” 食堂职工都互相包庇,因为不少职工多多少少都做过占食堂便宜的事,一般看见了也不会向领导打小报告,就怕一人出事,大家都遭殃。胡婶入了领导的视线,还是因为她做得太过,有人眼红,趁着这个机会揭发她。卢叔叔趁别人还没发现胡婶和生化车间的领导来往过多的事,先提醒林映羡,免得林映羡在这里栽跟头。 林映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感谢卢叔叔的提醒。 ……… 林映羡回到办公室,只有徐副主任不在,葛晓云带了一个月饼过来,分给大家吃。他们边喝茶边细品月饼。 葛晓云见到林映羡回来,热情邀请她吃月饼喝茶。林映羡接过葛晓云递来的茶,“谢谢晓云。晓云,胡婶的儿子叫什么名字?”胡婶还没来得及向林映羡推荐她的儿子,林映羡就婉拒了她的好意,胡婶识趣地不提起自己儿子,免得惹林映羡不喜欢。 葛晓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是叫曹宝军。主任,您怎么突然问起他?” “没什么,路上遇到一个工人跟我打招呼,我一时没想起他叫什么名字,有些过意不去。不过隐约记得他是胡婶的儿子,就回来问一下你。”林映羡在苗粟旁边坐下。林映羡知道这个人,月考核表中时常排在前列,原来是胡婶的儿子。 “主任,这没什么过意不去的。车间里工人多,我都记不全他们的名字,要不是当初误以为胡婶要给我介绍她儿子,吓着我了,我早把曹宝军这个名字给忘了。” 秦副主任正在剥苗粟带来的石榴,“我也经常这样,名字记得是记得,但总是名字对不上脸。哎,石榴总算是完整剥出来了。” 秦副主任将石榴放在盘子里,苗粟说:“老秦,剥石榴的技术不错。没有浪费我的石榴。” 苗粟端起盘子,让大家吃石榴,“映羡,你家先生回江城过节了没?” “有回家过节。上周六回来的。”林映羡拿几粒红彤彤的石榴果肉吃。 葛晓云也拿起石榴吃,“我看报纸上也给你先生和那位黎其润教授澄清,批评了莫普成和另一个叫万什么的人。总算是还他们清白了。” 韩图特说:“人的嫉妒之心很可怕,前有陆册的知青朋友,后有研究所的莫普成,自己过不好也要把别人给拉下水,毁人前程。”韩图特觉得对比起他们,自己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人,从不害人。 这时方信和樊书记走进办公室,葛晓云也邀请他们喝茶吃月饼。 方信喝了一杯茶后,说:“歇一会儿,聊聊天,等两点半开会。” 苗粟说:“领导,怎么又开会?”苗粟最烦开会,一般开会的内容也不关她什么事,每次就是去那里坐着,听得她昏昏欲睡。 方信正色道:“就是选副组长的事,苗粟同志,你的意见也很重要。” 苗粟也正经起来说明白。 方信解释道:“现在车间也逐步走向正轨了,第一批出口的辅酶订单完成后,反馈很好,供销科说国外有大订单过来,加上省里给下来的生产指标,接下来车间要更忙了。事情变多,只有一个副组长,处理不来这么多事。所以选副组长的事不能再拖。” 樊书记说:“原本我还打算等技术竞赛结束后,从各竞赛小组的组长选人的,毕竟可以从中看出一个人的领导能力,现在确定副组长的事亟需解决,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 秦副主任说:“其实也可以从之前的劳模名单中考虑,我们对他们的能力有过相对长时间的了解。” “我也有这个想法。这样一来大家也会更加重视车间举办的竞赛和评选。这次开会也要叫上各组的组长,晓云,你过去通知他们。” “好的,书记。我现在就过去” 葛晓云前脚离开,徐副主任就回到办公室,苗粟见到他,调侃道:“徐副主任是偷摸在外面吃了什么大肉,嘴上的油都没抹干净。” 徐副主任用手擦了一下嘴巴,没看见有油,“苗粟,你耍我。” “我是看你出去吃午饭这么久才回来,随意调侃一句,谁能想到你当真。来吃点石榴消气。” 秦副主任看到徐副主任脸上的反应大,圆场道:“大家都是同事,开点玩笑,无伤大雅。你回来晚了,主任、书记在和大家说选副组长的事。” 徐副主任见领导在,没再和苗粟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牛饮一杯茶消气。 第163章 看望江立夏 下午会议结束后,组长回去告诉工人们选副组长的事,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心思不禁活络起来。 林映羡到车间里巡查,也看到工人们干活更加勤快利索了,他们见到林映羡也十分热情。林映羡在路上遇到他们,他们还会和林映羡一块儿走。之前有的人怕见到领导,也怕和领导走在一起,远远看见领导就会躲起来。 ……… 一天傍晚,林映羡下班,先去医院看望江立夏,几天前江立夏生下一个小男孩,还没出院。林映羡在路上买了一网兜橘子带去医院。 林映羡进到病房时,看到江立夏的舅舅王科长抱着孩子和江立夏说话,王科长见到林映羡来,和蔼地笑着说:“映羡过来了,赶快坐。” 林映羡和他问好,然后坐在床边和江立夏说话,“还要在医院住几天才能出院?” “明天就出院回家住月子了,病床紧张,医院也不让我多住几天。” 王科长的媳妇王舅妈走了进来,一进病房就开始骂江立夏的父亲,“我好心拿红鸡蛋过去给江好学,和他说一声立夏生了。红鸡蛋是领得快,一句不问立夏的情况,也不说要来医院看看立夏和孩子。当爹当得这么绝情,我也是头一回见。” 王科长和王舅妈使眼色,王舅妈看到林映羡在,立马转了话题,拿红鸡蛋给林映羡,“映羡,吃红鸡蛋,沾沾喜气。” 林映羡接过红鸡蛋,和王舅妈道谢。 江立夏不觉得在林映羡面前有什么好隐瞒,林映羡早就听她吐槽过无数遍她父亲和后妈,“我就当我爸死了。他不来最好,他来了,我看见他都堵心。” 江立夏也不拿江父当父亲,在她心里早就把舅舅和舅妈当作她的父母,小时候后妈还是一副慈母的样子,那时后妈还没孩子。任后妈挑拨关系,江立夏和舅舅舅妈的关系依旧很好。谁好谁坏,对于年幼丧母的她来说很敏感地感受出来。 咽不那口气的王舅妈附和道:“你这是说什么晦气话,损自己的福气。不过他真是狗东西,我就不应该拿红鸡蛋给他吃。他要是吃了,噎死他。闺女出嫁时,使劲扒拉着要高彩礼,你和何华这门亲事都差点要让他搅黄。好让你守在家里嫁不出去,当他一辈子闺女,他就跟水蛭一样能继续吸你的血。”王舅妈认为自己能骂江父,江立夏作为女儿不能骂,给人落下话柄。 王舅妈拍了一下林映羡的手,换上亲和的笑容,“我们立夏也是幸运能结交到你这个朋友,要不是你对象帮何华捣腾出电风扇,堵住立夏她爸和后妈的嘴,他们的婚礼也没那么顺利进行。” “我和立夏是朋友,互帮互助是应该。我也高兴有立夏这样一个朋友。” 林映羡在江立夏这里待一会儿就回去了,临走前王舅妈给林映羡塞好几个红鸡蛋带回去,让她和钟述岑一起吃,又让她带一半橘子回去吃。 林映羡回到家里,钟述岑刚好把晚饭做好,她从纸袋里拿出四个红鸡蛋,对钟述岑说:“立夏舅妈给的红鸡蛋。原本她要给七八个的,实在是太多,我赶紧给回几个,劝了好一会儿,她才肯收回去。” 钟述岑知道林映羡今天要去看江立夏,他从林映羡手里拿走这四个鸡蛋,“等到晚上饿了再吃。立夏情况怎样?” “看着气色不错,何华,她舅舅舅妈和婆婆都在照顾她。” 钟述岑牵着林映羡的手,把她带进餐桌前,“牛奶蘑菇炖鸡,彭叔指点我做的。” 他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示意林映羡尝一下味道。 林映羡吃掉那块鸡肉,尝到味道后,给钟述岑竖起大拇指,“好吃。鸡肉滑嫩,牛奶香味也浓郁。这次新尝试很成功。” 钟述岑见林映羡的喜欢不像作假,他嘴角不禁扬起,“喜欢就好。” 林映羡洗手后坐在餐桌前,和钟述岑一起吃饭。 不远处的柜子上放着收音机,正好是广播讲故事时间,两人听着长篇小说下饭。林映羡觉得这也是一种另类追剧。 钟述岑给林映羡夹一块蘑菇,“明天你下班后,在肉联厂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去爸妈家。”九月过周岁生日,林母在回家前就让他们来家里吃饭。 “好,明天我去食堂买一份肉食带过去加菜。”林映羡觉得食堂的肉食比外面大部分的国营饭店好吃,价钱也实惠。 ……… 第二天中午,林映羡早一点去食堂吃饭,见到卢叔叔在把一大铁盘的菜搬到窗口前的柜面,她喊了一声卢叔叔。 卢叔叔听到林映羡在喊他,他走了过来,“映羡今天这么早过来啊,想吃什么,我给你打。” 林映羡把铝饭盒递给卢叔叔,“我想四个大猪肉丸子。今天大哥的女儿过周岁生日,我晚上过去吃饭,想带几个肉丸子加菜。”晚上食堂菜品很少,肉菜不多,林映羡在中午就买肉丸子。 “孩子就周岁了,感觉我吃你家红鸡蛋才过没多久。”卢叔叔拿起饭盒,专门挑个头更大的丸子装进饭盒,又多舀了肉汁。要不是最近管得严,他都想多盛一个小一点的丸子进去,填满饭盒。 卢叔叔把饭盒盖上盖子,盖严实后,放到窗口。林映羡把几张花花绿绿的菜票给卢叔叔。 林映羡买完肉丸子后,再去买一份芹菜炒肉丝,和二两白米饭当午餐。 林映羡刚坐下,中午下工的钟声响起,不一会儿,工人们纷纷冲进食堂。她对这个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林映羡吃着白米饭,感觉新米真的比陈米好吃…… 各组的组长陆陆续续把副组长的推荐材料交上来了,樊书记又把办公室里的人叫到隔壁办公室开会。 葛晓云把各组的副组长推荐名单汇总,誉抄了几份给大家看,推荐材料就只有各组组长交上来的一式两份材料。幸好樊书记没让她抄材料,要不然手都要抄断。 第164章 人选 林映羡拿到葛晓云发的总名单,浏览一遍后,拿起会议桌上的推荐材料看。 樊书记和方信事先已经看过一遍这些材料和名单,等到大家看得差不多时,方信开声道:“大家在这些资料里有没有看到合适的人选?如果有,说出来,大家讨论决定。” 除了方信和樊书记,其他人都提自己觉得不错的人选。 徐副主任提樊书记欣赏的陆册后,见在座的人都没有提出异议,又提了一个人,“私以为102组的曹宝军同志不错……”徐副主任在书记和方信面前推荐曹宝军,细数他的优点。 闻言,方信找到曹宝军的推荐材料,看了之后微微点头,“他这份材料写得不错。”说完,他就把手中的材料给坐在他左下方的林映羡。 林映羡接过材料,和她坐在一旁的苗粟、葛晓云一起看。 樊书记问林映羡看了推荐材料后有什么想法。 林映羡不急不缓地说:“曹宝军虽然是初中毕业,今年才接触制药方面的知识,但是知道积极进取,在每月的考核表里不是排第一就是排第二。他写的自我推荐信不错,看出来是有一定的文学功底,对制药方面的知识也有自己的见解。从这份推荐材料上看,是个不错的人选。我没什么异议。听说曹宝军的父母是肉联厂的职工,把曹宝军升上去,可以当作卖给肉联厂一个面子,毕竟我们是在肉联厂的地盘上。” 徐副主任意外林映羡会说出这番话,还以为林映羡会和他唱反调,他和林映羡现在是面和心不合,他也从林映羡的话里挑不出什么陷阱,林映羡应该是看方信对曹宝军满意,才顺着方信的意说这番话的,他笑了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殊不知方信和樊书记听到林映羡这一番话,对曹宝军当副组长的意愿下降,初中毕业,在进生化车间之前没有接触过制药知识,肯定不是走正常程序进来的。父母是肉联厂职工,他能进生化车间很有可能走的是肉联厂那边的关系。 而现在制药厂和肉联厂上级领导之间的关系暗流涌动,特别是在生化车间上半年的总效益公布后。 当初肉联厂也没想到生化车间的效益会这么好,他们了解过外地的一些肉联厂生化制药班组情况,很多都处于亏本中,需要厂里弥补亏空,才能存活下去。 一开始制药厂把生化车间的控制权拿到手里,肉联厂没有意见,反而有一种烫手山芋扔到别人手里的庆幸之意,但到了生化车间运行起来,他们才慢慢感到懊悔。 经常在制药厂和肉联厂两边走动的樊书记、方信敏锐地感受到这一点,在这个节骨眼上向肉联厂卖好,有站队的意味,这就容易影响自己在制药厂的前程,他们还想往上升。 樊书记指了一下秦副主任,“秦副主任,你是什么想法?” 秦副主任也说从推荐材料上看曹宝军是个不错的人。 樊书记又问了苗粟和韩图特,两人都说对徐副主任的推荐没有异议。樊书记心想一个两个都不会察言观色,把问题丢给他。 林映羡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 方信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在桌面上,没有盖上杯盖。葛晓云看到后,起身拿水壶给方信续水。 方信食指轻敲桌面,“晓云,你对曹宝军当102组副组长有什么看法?” “我?我就知道他是我们车间的工人,还是食堂胡婶的儿子,其他的,我都不了解。不敢随便给看法误导大家。”葛晓云续完水后,盖上杯盖。她看到樊书记也把杯盖拿开,她也给樊书记的茶杯续水。 樊书记忽然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葛晓云有用,等葛晓云坐回自己位置,他说:“看来大家对曹宝军不算熟悉,我们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你们还有没有其他人选推荐的?” 大家又开始下一个人选的讨论。徐副主任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傍晚下班,苗粟见林映羡还在工作,没有要收拾东西的意思,“映羡还不回家吗?” 林映羡停下笔,说:“等我先生过来再下班,今天要回娘家给侄女过周岁生日。” 苗粟听了,和林映羡说祝贺她侄女周岁生辰。 林映羡和她说了再见,继续忙自己的工作,现在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在。 过一阵后,林映羡听到敲门声,抬眸看去,钟述岑站在门口,眼里含着笑意看她,林映羡把钢笔盖上笔盖,“来得比我预计的快。”林映羡迅速收拾好东西,背上包。 “我怕你会等太久,早了一点下班。”钟述岑走进来帮忙把窗户关上。 林映羡把门锁上,和钟述岑一起离开办公室。 林映羡和钟述岑来得纺织厂家属楼楼下,林映羡在停车时,楼里的人见到她,都和她打招呼,她都笑着客气回应。 林映伟也刚回到楼下,“远远就看见你们俩了,还想追上你们,没一会儿你们就进了家属院。” “大哥最后也是追上,我们锁车的一会儿工夫,你就赶上来。”林映羡锁好车站起来。 等林映伟锁好车后,三人一起上楼。 林映羡进屋看到严姨妈和严姨夫也在,虽然之前听林映婉说两人一下子变老了不少,但是真正看到他们头发白了那么多,人也变得苍老,心中还是有些意外,“姨妈,姨夫也过来了。” 严姨妈正抱着九月逗她玩,“是啊,我看九月觉得特别亲。你大嫂一叫我,我就过来给九月庆周岁生辰了。” 周东红早上去菜市场买菜,遇见严姨妈上班,想到严姨妈经常给九月带营养品,就这么顺口说一句晚上来家里吃饭,给九月庆生,严姨妈立即就答应下来了。 儿子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假回家,严楹书下落不明,严清又是个怪物,落得那个下场,经历种种后,严姨妈和严姨夫都感觉身心疲惫,一切都是报应,他们提前过上了孤寡老人的生活。他们心里对孩子多了几分喜爱,小孩心思单纯,没有大人的勾心斗角。 第165章 抓周 林映羡把带来的饭盒递给周东红,“里面是猪肉丸子,在肉联厂食堂买的。” 周东红也吃过肉联厂食堂的猪肉丸子,知道味道好,孩子也适合吃这烂糊的丸子,笑着说;“二妹有心了。”她端着饭盒去公共厨房加热。 大家聊一会儿家常后就开饭了,客厅坐不下那么多人,分男女两桌坐。林映羡坐进里间书桌那一桌,书桌暂时充当餐桌。 客厅饭桌上,严姨父主动挑起话题,“听说7351干扰素对乙肝的治疗效果不错,你们的临床试验是不是要结束了?” 钟述岑对严姨夫的消息灵通不觉得奇怪,“是要结束,在走程序,等上面批准上市。” “这样的话,潞洋县的乙肝患病情况也会有所好转。是一件好事啊。”虽然严姨夫现在不在市卫生局任职,但以前的一些关系还是在的。因为严清的事,严姨夫被降职,严奶奶给他找关系疏通,最后在街道办工作了,不至于成无业游民。 林映伟听到他们说的事一头雾水,“什么潞洋县?” 严姨夫就和林映伟说起潞洋县的特殊情况,对于潞洋县的情况,严姨夫还是知道不少内幕的,因为当时他还在卫生系统里工作。 钟述岑没多说,安静地吃饭,他认为潞洋县的情况肆意传播并不好,他没有权利管住别人的嘴巴,他会管好自己。 坐在里间的林映羡也听了一耳朵她之前没听到的潞洋县的事,原来钟述岑跟着去的考察团遭遇了不少危险。钟述岑并没有和她详细说这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遇到一些困难,因为涉及到调研工作内容,他不好多说。 晚饭过后,周东红和林映伟拿出几样东西放在床上给九月抓周。 九月在床上乱,她抓起一样东西,玩了一会儿,每当严姨夫或者林父准备要说吉祥话时,她就把东西放下,去抓别的。 林映伟笑道:“是个不定性的,这要玩一下,那也要玩一下。” 最后九月抓着一支钢笔不放手,林父笑得尤为开心,抱起九月说道:“我们九月以后要抓笔杆子,当大作家。爷爷这支钢笔就送给你了。” 周东红还想九月去抓那块玉佩,但是九月碰都不碰…… 周岁宴结束,林映羡和钟述岑就回去了,因为他们住的地方远,不能留太晚。 回到家后,林映羡问钟述岑:“你在潞洋县遇到危险的事,为什么没和我说?你这也不是单纯的工作事宜,涉及你的人身安全。”林映羡将钟述岑曾经说的话还给他。 “你就会学着我说话。一是因为考察团在离开潞洋县时,老县长拜托我们在工作需要之外不要把潞洋县的情况说出去。二是因为我怕你担心我,虽然在当时来说,我这个想法是有些自作多情,但我还是不想让你担心。”钟述岑牵住林映羡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你的想法也不是自作多情,就算那时候我们没有确定关系,但作为朋友或者名义上的夫妻,我还是会关心和担心你的安全。”林映羡半垂眼帘看紧紧扣在一起的两只手。 “可我想要的不是处于朋友或者名义上夫妻的关心和担心……”不过现在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了,钟述岑没有说出这一句话,他握住林映羡后脑,低头吻林映羡。 ……… 一日,樊书记在食堂吃过中午饭后,在食堂外面的水池子洗手,准备回办公室办公。 樊书记看见林映羡从食堂出来,也来水池子洗手。两人打了招呼,樊书记问:“你也晚来吃饭?” 樊书记和方信这样级别往上的领导的就餐时间是一向晚的,因为领导的餐标和别的工人不同,同一时间用餐,工人看到了会眼红不忿,他们就晚半个小时用餐,食堂也会另外留饭菜给他们,甚至还开小灶。 “准点来吃饭人太多了,每次吃饭就跟打仗一样。之前忙的时候晚来过几次吃饭,感觉人少很多,我可以慢悠悠吃。菜品少也没关系。”不过到了冬天,林映羡还是会准点来吃饭,因为她不想在冬天吃冰凉的饭菜。 食堂主管的汪主任一脸严肃地走过,“樊书记,我有事要和你沟通。” 林映羡和樊书记面面相觑。 樊书记有些疑惑地看向汪主任,“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是很严重的事情。”随后他看向林映羡,“你也是生化车间的领导吧。” “我是车间的副主任林映羡。” 樊书记拿出手帕胡乱擦干手,和林映羡一起跟着汪主任去食堂办公室。 樊书记进到办公室就看到一个大姐被两个大老粗抓住,嘴巴被毛巾塞住。旁边还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大姐站着。 他上看下看,怎么看这两位大姐都是食堂的职工,不关他生化车间的事。“汪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汪主任指着胡婶,对樊书记说:“这是食堂的职工胡爱娟,她以公谋私,盗取食堂的粮食和肉给你脏器生化车间的领导,为她儿子谋前程。樊书记,你们不要在这里给我装作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受了她的好处?” 樊书记听到汪主任后面的质问,暗道平时待他客气,发起火来官威还挺大的,不过他也不怕这汪主任,“这位胡爱娟同志有说过是贿赂我们吗?汪主任,你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们,是你不妥当了。” 林映羡心想果然是胡婶被食堂领导抓到了。她也开口说道:“你应该要问胡爱娟同志,我们俩是不是她的贿赂对象。” 汪主任说:“我问过胡爱娟了,她什么也不肯说,你们和她是同伙的,她肯定不愿意供出你们。还是食堂的魏嫂子亲眼见到胡爱娟偷拿食堂的食材,甚至在昨天见到胡爱娟把东西交给了你们车间的人。魏嫂子,你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和胡爱娟在一起过?” 魏嫂子仔细看樊书记后,说:“这位女同志肯定不是,我昨天看到的是男同志,这位书记的身形倒是有些像。当时屠宰车间的孙师傅也在,我还问他说和胡爱娟在一块儿的男同志是谁,他说好像是生化车间的领导,但是不记得是哪位领导了。孙师傅的儿子在生化车间工作,肯定不会认错。” 第166章 问话 汪主任听到魏嫂子的话,用犀利的眼神看樊书记,“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樊书记心里大喊冤枉,简直是无妄之灾,他直接上前把塞在胡婶嘴巴的白毛巾拿下,“胡爱娟,你给我说清楚,你有没有给我送东西?” 胡爱娟立即对汪主任说:“汪主任,我没给人送东西,我,我都是拿回家用。你要罚就罚我吧。” 胡爱娟这样一说,让汪主任更加怀疑樊书记了,“你们俩蛇鼠一窝,你肯定不会指认他。我已经让人去报公安了,等会儿,我看你们怎么在公安面前狡辩?” 林映羡看这汪主任十分正直,一根筋,总务科让他担任油水这么足的岗位,或许是看中他不会贪。但他这么一意孤行,没有请示上级领导,也没叫上级领导过来主持场面,随意让第三方介入,不知道这件事过后总务科会对汪主任有什么意见。 樊书记听到汪主任派报公安了,反而有些放宽心,在场只有他和林映羡两个人是生化车间的,他原本还担心他们被肉联厂设局陷害,肉联厂要在这里做什么文章要挟制药厂。 林映羡和樊书记听到公安回来后,都不再说话,两人站着有些累,就找椅子坐下。汪主任看到两人气定神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等会儿有他们好看。 等了好一阵,一个大叔带着两位穿白色制服的公安走进来,他和汪主任说:“主任,公安同志来了。” 随后大叔对其中一个公安说:“徐公安,这是食堂的主管领导汪主任。” 徐公安向汪主任敬了礼,虽然他从大叔那里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还是例行仔细问汪主任报案的原由。 汪主任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案子的经过,“事情是这样的,最近食堂的粮食配给不足,我们就严格控制库房粮食的进出,后面查数目发现不对,我们就怀疑食堂里面有人偷粮食,经工人们提供的线索,我们就留意到胡爱娟有盗窃的行为,终于在今天人赃并获。食堂的魏嫂子是其中一位证人,她还有重大发现……” 汪主任把写有异常差额数目的具体明细拿给徐公安看。徐公安看着手上的明细,沉默了一会儿后,和另一位公安秦公安开始逐一审问了在场的相关人员。 胡婶依旧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贿赂任何人,只是起了贪念,拿食堂的食材回家用,还说食堂很多职工都是这样做,要抓也不能抓她一个人,这不公平。胡婶大声喊魏嫂子和那位大叔的名字,控诉他们也拿过食堂的东西,为什么不抓他们。 魏嫂子和大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纷纷说胡婶在血口喷人。 徐公安没有被胡婶转移视线,其他人的事先放下,把这次办案的主要目标解决了再说。 他神情严肃地再问一遍魏嫂子,“你肯定你昨天下午见到的人是胡爱娟和樊安桦?” 魏嫂子看到徐公安严肃的样子,说话的语气没有方才那样斩钉截铁,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肯定我是看见胡爱娟了,但是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樊安桦。是屠宰车间的孙师傅跟我说那个男人是生化车间的领导。” 樊书记说道:“我就说她在冤枉人,我昨天下午根本不在肉联厂,回制药厂办事了。制药厂供销科的人可以作证。今天中午,我吃午饭出来食堂,平白无故地被叫来这里,还被姓汪的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徐公安让那位带他来的大叔去屠宰车间找孙师傅,又让秦公安去制药厂供销科找证人。 徐公安把目光投到林映羡,“你是因为什么过来这里?” 林映羡和徐公安讲述她在水池子边洗手,遇到樊书记,结果因为是生化车间的人,一起被汪主任叫到这里,最后魏嫂子还她清白。 不一会儿孙父就来了,他在路上也从大叔那里打听到是发生什么事,他看见这一屋子人,暗道魏嫂子害人,他昨天不应该多嘴回答说那个男人是生化车间的领导,也没想到魏嫂子是打着举报的意图。 徐公安看向孙父,“你就是孙师傅?” 孙父紧张地点头,“我是。不知道公安同志找我来是因为什么事?” 徐公安指着樊书记问:“你昨天下午有没有见过他。” 孙父这看到林映羡和樊书记都在,听到徐公安的问题,他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其实孙父感觉昨天看到的人就是樊书记,但是儿子在生化车间工作,他是脑子坏掉了,才指证樊书记。 徐公安厉声说道:“我告诉诸位,在公安面前做假证是犯法的,一旦被发现是要坐牢的,我劝你们认真考虑过。孙师傅,你真没有见过他?” 孙父心里慌,但都说谎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能两头都得罪了,“没有见过。” 魏嫂子忍不住反驳道:“你明明和我说那个男人是生化车间的领导,你在说谎!” “我昨天就说那个男人有点像生化车间的一个领导,又没有说明是谁,而且我也没看清人脸,我肯定不能乱冤枉人,毁人清白。现在我看到这位领导,肯定昨天我看见的人不是他,所以就说没见过。公安同志,我没说谎。” 这时葛晓云敲门进来了,茫然地看着屋里的人,但心里还是想着正事,先不问发生什么,直接对樊书记说:“书记,主任说有份文件急着要你签字。” 方信在车间办公室等樊书记吃完午饭回来,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他就让葛晓云找樊书记。葛晓云不知道要上哪找樊书记,韩图特说他见到樊书记和林映羡进食堂办公室了,不知道是办什么事。葛晓云这才来食堂找樊书记。 第167章 各有心思 徐公安见到她,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车间办公室的文员葛晓云。” 徐公安看她这样,应该是自己摸索过来的,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串供的可能性很小,他又想到汪主任说胡婶为了儿子前程偷食堂的东西贿赂巴结车间领导,那么车间的领导都有受贿的嫌疑。 徐公安对葛晓云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葛晓云看樊书记和林映羡,见他们微微点头,她就没问什么,跟着徐公安出去。 走到屋外一段距离后,徐公安站定,问:“你认识胡爱娟吗?就是你方才在屋里看到被抓的一个大婶。” 葛晓云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认识,食堂的胡婶。” “她儿子是不是车间的工人?” “是。” “她有没有借着工作的便利给你好处?” 原本低着头的葛晓云倏地一下看徐公安。徐公安觉得有情况,“胡婶什么都说出来了。但是我想听你的供词。葛晓云同志,我希望你明白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的道理。” “之前车间举办劳模评选,胡婶的儿子在车间当工人。那段时间她总是给我多打白米饭,我本来都不在意的,后来我们办公室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发现大家都被胡婶格外关照。我们都怕胡婶有什么所求,就避着胡婶好一段时间。公安同志,我们发现这个情况后,都婉拒了胡婶的关照,我们这也应该没有犯法吧。”葛晓云小心翼翼地看向徐公安。 “当时你们办公室分别有谁和你在一起吃饭?” “屋里坐在樊书记旁边的林副主任,还有办公室的秦副主任,财务苗粟。后面我在办公室无意中聊起胡婶这件事,徐副主任和统计员韩图特都说有遇到,不过发觉胡婶的意图后都婉拒了胡婶。”葛晓云有些不明白就这么一点白米饭的便利,怎么会走到报公安这么严重的程度。 徐公安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和葛晓云了解生化车间办公室的全部人员后就说:“把你办公室的男同志都叫过来,说公安在查案。还有把胡婶的儿子也叫过来。” 葛晓云离开后,徐公安回到屋里,看到各人的神情,感觉他们各怀鬼胎,原本他还以为是简简单单食堂职工偷食材,没想到偷窃食材的总价值挺大的,还涉及到受贿一事。 徐公安把目光定在林映羡身上,她很安静和镇定,好像她是知道答案的人,静静等待别人找出答案。对比年龄相仿的葛晓云的表现,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林映羡知道些什么。 林映羡注意到徐公安在看她,她抬眸看向徐公安。 徐公安心想她也很敏锐,如果她是胡婶偷窃事件的最后受益者,徐公安觉得这也不意外,“林映羡同志,麻烦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映羡起身跟着徐公安走到外面。 徐公安问:“刚才葛晓云同志说了在车间选劳模期间,胡婶对你们办公室的人格外关照。刚才我问你话时,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因为你没有具体问到这个问题,而且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一时想不起来要说。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听一遍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也可以和你说。” 徐公安表示要听,林映羡就以自己的视角把这件事和他说一遍,随后林映羡又说:“徐公安,我是女同志,不是男同志,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我没有怀疑你,只是怀疑你知情不报。” “该说的,我都说了,清者自清。徐公安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 “没有了,麻烦你让人把胡婶带出来。” “好。” 胡婶被人带出来后,徐公安问她是怎么偷东西的。胡婶沉默着不说话,无视徐公安的问题,她认为说多错多。 徐公安没有逼着胡婶回答他的问题,他继续问:“为什么偷那么多东西,怎么处理那些东西?是拿出去卖了?还是送给生化车间的方主任,或者是秦副主任……”徐公安问出的每一个问题都紧盯着胡婶面上的表情变化。 葛晓云先去喊曹宝军去食堂办公室,又回车间办公室把其他人都带了过来,有些好事的工人也跟在他们身后。 小小的食堂办公室挤满了人。去制药厂的秦公安也回来了,证实樊书记从昨天中午开始就在制药厂。 徐公安看到人这么多,不方便查案,把问完话、无关的人都请出去,把门关上。 林映羡和樊书记终于可以离开,葛晓云把人带到后,这里没有她的事,徐公安也让她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天上飘起蒙蒙小雨,他们都加快脚步回车间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樊书记才开始骂人,“岂有此理,一点证据都没有,就一句好像是我,就把我拘在那里各种审问。我看汪又全的脑子坏掉了,不搞清楚状况,随便让公安过来。现在这个局面,他不嫌丢人,我都觉得丢人。肉联厂和制药厂的脸面都让他丢光了。” 葛晓云给樊书记端一杯水,“书记,喝茶消消气。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在食堂办公室那么久,一口水没喝过,讲的话有多,他早就渴了,拿过水杯,“多谢晓云。” 葛晓云也给林映羡倒了一杯水。林映羡接过水杯,也和她说了谢谢。 葛晓云坐在沙发上,“不论是我们车间的谁收了胡婶的东西,传出去,名声都不好听。” “不止我们车间名声不好听,食堂的职工在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汪又全这个主任怕是要做到头了。”林映羡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为什么?胡婶私藏食堂的东西送礼,按理说食堂是受损的一方,大家为什么会怪食堂的职工?” 樊书记却明白林映羡的意思,“胡婶长期私藏食堂的食材,为什么到今天才被工友举报,之前食堂的工人都眼瞎,一次都没看见吗?他们在互相包庇,胡婶也供出说很多食堂的工人和她一样,经常私拿食堂的食材。” 第168章 事了 林映羡说:“虽然食堂对职工有一定的补贴,但是职工吃食堂的东西都不是免费的,要交钱交票,而且单位食堂的粮油供应都是定额的,他们所偷走的东西最终是克扣在我们职工的头上,大家知道食堂工人贪下自己的东西谋好处后,他们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对食堂的意见自然会大。” 葛晓云恍然地说:“这样的话,这件事传出去,说不定食堂受到的影响比我们车间还要大,送礼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托人办事总要送点东西,大家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他们对自己的切身利益更为关心。就是不知道是谁收了胡婶的礼。” 樊书记和林映羡都沉默下来不说话。其实当樊书记看到曹宝军出现在食堂办公室,他也大约猜到是谁了。但是樊书记没和徐公安说的打算,无论那个人有没有被发现,樊书记都会让他离开生化车间。 过了一会儿,苗粟走进办公室,“晓云,你也真是的,不和我说发生什么事。那么大阵仗,把我吓一跳。” “徐公安不让我说,就让我把你们叫过去。” 苗粟坐了下来,“不过徐公安把我们都叫过去,是叫对了。我想很快他就知道是谁了。” 葛晓云看苗粟,又向林映羡和樊书记,“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是谁,但是没和徐公安说?” 苗粟给自己倒了水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苗粟见林映羡在场,徐公安都没怀疑到徐副主任,还要把他们都叫过去,心想林映羡肯定没说胡婶和徐副主任有来往的事。 上次选副组长的事,让她觉得樊书记可能也猜到是谁了,他们都不说,她也不说,不当这个出头鸟。 葛晓云看到他们都在打谜语,自己开始猜到底谁才是收礼的人。 林映羡问葛晓云:“晓云,你把确定好的各组副组长的公示名单贴在厂房公告栏了吗?” “贴了,中午我一吃完午饭回来就去……”葛晓云骤然明白是谁。 到后面,秦副主任和韩图特一起回来,樊书记见到两人问:“怎么不见老方回来?”樊书记自动把徐副主任给忽略掉了。 韩图特说:“方主任在处理事情,总务科的科长,还有肉联厂的副厂长也去办公室了。我们制药厂要有代表在。” 樊书记听到后,立即站起来,“我也过去,我怕老方一个人招架不住。图特,你赶紧回生产科找科长过来,也和厂委那边说一下这件事。” 等樊书记离开后,苗粟问韩图特:“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魏嫂子说徐副主任有点像昨天和胡婶见面的人,但因为认错樊书记在先,她也不确定徐副主任是不是那个人。曹宝军因为没当上副组长,再加上被徐公安套话,他脑子一热把徐副主任供出来,让胡婶不要替徐副主任隐瞒了。然后胡婶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秦副主任说:“胡婶和老徐都贪得无厌,不知收敛。前段时间老徐的自行车不是被洪水冲走了吗?他就让胡婶一家给他买一辆自行车,他保证曹宝军当时副组长。胡婶家里钱不多,就把主意打到食堂那里,私自倒卖食堂粮油和肉。 我看这笔买卖是很赚钱的,买自行车的钱和在黑市买自行车票的钱都凑齐了,胡婶给老徐送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阔气!胡婶一家在这上面尝到甜头了,凑够自行车的钱后不知道收手,继续做这笔买卖。 胡婶和他男人还把食堂和屠宰车间的的一些职工也拉上倒卖的贼船,好像是因为分赃不均,胡婶才被人举报,让汪主任留意到她。魏嫂子举报胡婶偷食堂东西送人纯属意外,然后把我们车间牵扯了进来。那汪主任以为胡婶偷东西都是给我们车间的人,所以他一开始就抓着樊书记不放……” 韩图特又补充道:“还有徐副主任家里的粮油和肉都让胡婶一家给包圆了。” 葛晓云说:“怪不得徐副主任之前在哭诉没钱没票买新自行车,不久后能有新车骑。我看他现在这样子,人圆润了不少。秦主任,现在徐副主任是应了你当初说的,从贪图小便利到逐渐被腐蚀变大贪。” 韩图特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没有对徐副主任是胡婶的受贿对象感到惊讶,“你们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没和徐公安说?” 苗粟说:“去到那里,看到在场的人,不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哦,除了晓云,被映羡点醒了才明白过来。” 韩图特和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回制药厂找领导了,其他人就坐着继续讨论胡婶的事。车间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无心办公。他们不是办公室里最大的,天塌了有方信和樊书记顶着,还有制药厂做后盾,用不着他们担心,他们心态十分良好。 除了秦副主任和徐副主任关系不错,他为徐副主任忧心日后的处境,其他人和徐副主任的关系一般,也不为徐副主任担心。 苗粟提议道:“在这里干坐着也不好,毕竟是我们办公室的人出了事。不如去食堂那边看一下是什么状况?” 这时韩图特回来了。秦副主任见到他问:“领导不过来这边吗?” “他们不过来,直接去食堂了。科长说那边事情要紧,让我们不要耽误生产,做好本职工作。” “还有谁过来?邱副厂长和纠察大队的朱干事。” 林映羡听到韩图特的话后,说:“我们去食堂把看热闹的生化车间工人都叫回来,科长不想他们在那里围观。” 于是大家都离开了办公室,往食堂那边去,生化车间的工人见领导来找他们回去上班了,他们不敢怠慢,纷纷离开,回生化车间。 林映羡他们也回到自己的工位工作。他们到了下班时间还不能回家,因为方信和樊书记,还有厂领导都在食堂那边处理事情,作为下属的他们不好提前离开,一不小心就被连坐。 第169章 会议室 林映羡不想在这里一直等他们回来,她不能回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们过去食堂关心一下徐副主任的情况无可苛责,这也事关我们车间的声誉。” 苗粟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附和道:“映羡说得在理,下班后我们过去食堂了解后续情况是应当的。” 秦副主任说:“你们去,我在这里守着,办公室不能一个人都没有。如果可以下班了,记得回来告诉我一声。” 苗粟应得爽快,“行。” 葛晓云和韩图特也跟着去食堂,看到底是什么进展,他们想回家了。 他们在去食堂的路上,看到好几个人被拷起手铐了,其中就有认识的胡婶和徐副主任,曹宝军也在。很多人在围观,还多了几名公安办案。 葛晓云悄悄地说:“团伙作案了吧。抓这么多人。” 韩图特说:“就是团伙作案,事情可大了。” 方信见到林映羡,招手示意她过来。 林映羡走到方信面前,跟方信和其他领导问好。 方信对林映羡说:“让办公室其他人都回去吧,明天早上到科里开会。” “好的,主任。” 林映羡回到苗粟他们身边,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她在和苗粟他们说话时,发现徐公安在看着她,她也看过去。徐公安把视线收回,心中想他一开始的直觉是对的。 林映羡不猜测徐公安为什么把目光投向她,因为她没什么可被人诘责的,她现在只想回家吃饭。 ……… 现在是昼短夜长的季节,林映羡还没回到家,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下来。她加快速度骑行,想要尽快回家。 林映羡的身影在马路另一边反方向骑行的人眼中掠过,他停了下来,转头看逐渐远去的身影。昏黄的路灯把林映羡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显得孤独,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骑着车奔向林映羡,很快就追上林映羡。 林映羡停下车,“述岑,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述岑有些担心地说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在家等你,你一直没回来。”钟述岑回家做好晚饭后,一直坐在餐桌前等林映羡回来,但是天黑了,林映羡还没回来。早上林映羡也没有和他说会晚归。他怕出什么事,就打算去肉联厂看一下是什么情况。 “食堂有个职工倒卖食材被发现,我车间的一位副主任牵涉其中。这件事报了公安,大家都在处理这件事,所以就晚回来。不用担心。” 钟述岑看到林映羡完好无损,“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家吧。” 路灯下,影子成双,钟述岑和林映羡并肩骑着车。 林映羡和钟述岑回到家里,看到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她踮起脚,如蜻蜓点水般亲吻钟述岑的薄唇,“去年的今天,我们举办了婚礼,住进新家。” 钟述岑把林映羡抱紧,“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第二天早晨,林映羡来到生产科办公室,见到罗干事,跟她问好后,说:“昨天收到通知说早上要来科里开会,不知道我要在这里等,还是在其他地方等领导过来开会?” 罗干事没有回答林映羡这个问题,对坐在不远的工位上的男同志说:“小刘,昨天让你去安排会议室,你安排好了没?” “安排好了。”昨天傍晚小刘正在家里吃饭,罗干事来他家,喊他去安排会议室,明天一早就要用,十万火急,厂领导也要过来开会,不能让人抢先。小刘马上放下筷子去找后勤科的人,好一阵折腾,才把会议室安排下来,回到家已经饥肠辘辘,但是家里连残羹剩饭都没有,他妈心疼他,破例给他煮鸡蛋面条,他总算是吃上晚饭了。 罗干事对林映羡说:“你到走廊倒数第二间房子,那里写着会议室,你进去那里等就是了。” 林映羡应了声好就准备离开,科长走进办公室,后面还跟着苗粟。科长见到罗干事第一句话就问:“昨天让你安排会议室,办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您吩咐后,我当天晚上就把事情办妥当。” 科长满意地点点头,“干得不错。”随后他让林映羡和苗粟到会议室先坐着。 小刘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罗干事,又看向科长,最后什么也没说,继续埋头工作。 林映羡和苗粟来到会议室,许久不见的王姐在里面擦桌子。 王姐认得林映羡,她不知林映羡升职了,笑吟吟地说:“小同志好久不见,你也过来开会啊?椅子都擦干净,可以坐了。” “是来开会,王姐辛苦了。”林映羡和苗粟找到合适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王姐开始用干棉布擦干桌子,“我一早就过来搞卫生了,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生产科的小刘早早就在楼下蹲守我来上班,喊我到这里搞卫生。我都没来得及清理其他科室的卫生,等会儿他们就得催我了……” 林映羡和苗粟听着王姐絮絮叨叨的话。王姐确认会议室卫生都搞好后,就和她们道别离开。 不一会儿方信和葛晓云也过来了。大家互相问好后,方信和葛晓云坐下。 苗粟八卦地问方信:“主任,你和徐副主任是同住在旧家属院的,徐副主任的家人知道消息后有什么反应?” “唉,别提了。他老娘过来喊我帮忙把他救出来,我有什么能耐救得出来他?在我家闹到半夜都不肯回去,我媳妇喊他老娘赶紧去公安局多见儿子,说不定以后就见不着了。她这才离开我家,去公安局找儿子。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值班的公安同志。”昨天方信被闹得身心疲惫,很晚才睡下,早上起来精神都不好,要不是得来科里开会,他都想晚点去上班。 葛晓云手托着腮,撑在会议桌上,“徐副主任的表叔好像是邱副厂长,直接去求他更好。我们制药厂副厂长的级别都是副厅级了,地位那么高,来求主任你做什么?” 其他人听到葛晓云的话都看向她。 第170章 食堂 方信问:“晓云,你怎么知道这层关系的?” “有一天,我回厂里办事,看到徐副主任和邱副厂长走在一块儿,徐副主任喊他表叔,邱副厂长还让他在厂里要称职务,注意影响。就因为邱副厂长说的话,我没到他们面前问好。” 林映羡说:“原来是有后台的,不过我想他这个后台应该不稳,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受胡婶的蝇头小利诱惑。” 方信表示认同,“确实,要是我和副厂长关系好,平时工作的底气也更足,不会像他那样瞻前顾后。现在徐副主任出事,邱副厂长巴不得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一层关系。昨天邱副厂长表现得铁面无私,丝毫看不出他们有亲戚关系。” 葛晓云问:“徐副主任没有说穿他和邱副厂长的关系,让邱副厂长救一下他吗?” 苗粟说:“肯定不能说,说了就是把邱副厂长拉下水,他们的亲戚关系彻底断掉,徐副主任的后路断了。” 这时樊书记和秦副主任过来了,后面小刘还端着托盘进来,韩图特帮忙拿保温瓶。 小刘把水杯放到大家面前,拿起保温瓶给大家倒水喝,“科长很快就过来,他在陪厂领导说话。” 大家坐一会儿后,科长和邱副厂长终于过来了。 邱副厂长坐下后,喝了茶,才缓缓开口说道:“昨天生化车间被揪出一个腐败分子,这损害了我们制药厂的声誉……” 邱副厂长批评了徐副主任,又对在场的人进行思想教育,让他们保持廉洁,不要辜负了制药厂对生化车间的寄予的厚望。最后暗示他们和肉联厂的人不要走得太近,大家不是一个单位的,不要被别的单位牵着鼻子走。 原本这样的事用不着邱副厂长操心,但是徐副主任到生化车间任职和他脱不了关系,肉联厂对收益不可估量的生化车间虎视眈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推荐的人出事,差点让肉联厂抓到把柄,厂长和厂书记都对他有些不满,他只能揽下这一摊子事,跟两位领导表清白和忠心…… 生化车间的人听完邱副厂长的教导,又要听科长的讲话。这一场会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们回到生化车间,坐下休息没多久就是午饭时间了。除了方信和樊书记,其他人都去吃午饭。 他们打完饭菜后坐在一块儿吃饭。 秦副主任看到最后坐下的韩图特和林映羡拿的主食都是高粱馒头,问:“你们今天怎么也吃这个了?”秦副主任也是吃高粱馒头,葛晓云和苗粟去拿了炒红薯粉丝。 “我和图特去排拿米饭的队伍,还没轮到我们,米饭就没有了。只能重新排队,看到其他排长龙的队伍,考虑过后觉得吃高粱馒头妥当,起码不会白排队。”林映羡掰开高粱馒头,慢条斯理地吃高粱馒头。 韩图特吃着这粗糙的高粱馒头,有些不满地说道:“胡婶这样的人借着工作便利拿走属于我们份额的优质粮油牟取暴利,而我们要在这里吃九零面粉,真是不公平。” 苗粟说:“要是偶尔偷拿一点东西回家补贴,我还不会怎么眼红,那胡婶和她的同伙把东西拿出去倒卖,大赚特赚,我是真的眼红了,他们这是无本生意啊。完完全全是占我们的便宜……” 忽然一个工人踢翻了用来装米饭的木桶,倒下的木桶已经空空如也。声响很大,这把在讲话的苗粟吓一跳,“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映羡循着声响看去,“应该是对食堂供应的米饭和白馒头越来越少有意见了。刚才我和图特在排队的时候,不少人都在埋怨这件事。” 办公室其他人也看过去。 工人抓住打饭的大叔的领子,“为什么米饭早早就清空,不还是你们克扣掉我们粮食?刮走民脂民膏,把你们自己养得肥肥白白,多问你一句为什么这么快就没米饭,还拽起来,跟我摆谱了。” 大叔不停地喊他松开手,还想让围观的帮忙。 而这个工人的话挑起了围观人群的情绪。 “你们食堂的职工都在投机倒把,倒卖我们的粮食,你们这么嚣张,还有没有王法了?今天大家就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替天行道!” 大家因为昨天传出来的食堂倒卖粮食的事积一肚子气,现在这样稍微挑动,大家的满腔怒火就压抑不住了。有的人抄起凳子打烂了食堂窗口发泄,更甚者闯进后厨,拿走认为属于自己的粮食。有的人结群成队去厂办公室找说法。 场面一片混乱…… 林映羡他们看到这种不可控的情况,都离开了食堂,免得被波及到。 他们都端着盘子回办公室吃饭。在路上还看到肉联厂保卫科的人匆忙往食堂方向跑。 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的方信和樊书记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几人端盘子回来。 方信说:“这是怎么回事?” 林映羡说:“工人们不忿食堂克扣他们的粮食,在食堂讨说法,闹了起来。我们怕被殃及到,就拿着午饭回来吃。” 闻言,方信幸灾乐祸地说道:“昨天我去到那里,总务科的吴科长还把所有的过错扣到车间头上,把他们肉联厂摘得干干净净,一听到胡婶他们是团伙作案,内讧,分赃不均,胡婶才被爆出来的。他们那个脸色变化得是真精彩。” 秦副主任不解地说:“我现在都不明白汪主任为什么不查清楚来龙去脉,把涉事的人都抓住,喊保卫科的人把他们送去公安局,低调处理好这件事?像昨天那样闹大,是歼敌八百,自损一千。” 樊书记不甚在意地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他喜欢这样吧。不过他这样做对我们车间也有好处,起码不会咬着我们不放,现在他们是自顾不暇。” 与此同时,汪主任正在厂办公室挨总务科吴科长的训。 吴科长指着汪主任的鼻子骂,“蠢货!你脑子里是不是都被浆糊糊住了?这么大一件事,没有派一个人来通知我,自作主张叫人去报公安。肉联厂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全厂的人都盯着食堂的一举一动……” 第171章 早起 肉联厂的米副厂长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心中暗骂汪主任坏事,要是汪主任事先告诉他这件事,里面是大有文章可作。胡婶他们可以低调处理,而徐副主任可以保下来,牢牢抓住他这个把柄为肉联厂可用,以徐副主任为契机将生化车间的人也拉拢过来,一步一步地将生化车间收入肉联厂囊中……可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是残酷,这么一个好机会让汪主任这个蠢货给毁了。 突然,米副厂长的秘书急急忙忙地闯进来,连门也不敲。吴科长停下对汪主任的训话。 米副厂长气定神闲地说:“做事不懂规矩,有天大的急事也要敲门,经过我允许再进来和我说话。” 秘书不得已又退出去,敲了几下门,米副厂长才悠悠地说:“进来。” 秘书着急忙慌地说:“食堂大出事了,还有一群人往我们这边来。” 这时外面变得闹轰轰的,米副厂长拍桌子,怒骂:“你怎么不早说?火烧都上眉毛了!” 秘书心中委屈不说话。 米副厂长连忙站起来,出去安抚工人。 吴科长打了汪主任一巴掌,“主任这个位置你别想坐了,收拾包裹回老家去吧。”随后他也走了出去。 秘书看了汪主任一眼,觉得他有些可怜,但是秘书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径直离开,走到米副厂长身边。 ……… 不知道食堂的闹剧什么时候才结束,方信和樊书记一起下馆子吃午饭去了,还没回来。 林映羡望向挂钟,已经两点多了,她又看一眼空餐盘,她无法忍受盘子没有被洗干净就这么放在办公室。 韩图特看到林映羡突然站起来,走到茶几那里把盘子都端起来,离开了办公室。 林映羡端着盘子走到食堂,靠近食堂窗口和后厨的那一片桌椅都倒翻在地上,有几个食堂工人在收拾。她看见平时放餐具的架子都倒了下来,餐具落了一地。 她把走近一个大姐,“你好,同志,请问这些盘子可以放在哪?” 大姐头也不抬,继续收拾东西,“放到后厨就行。”现在食堂工人和其他工人对立了起来,大姐心中有怨气。 林映羡不在意大姐的态度,走进后厨把盘子放下,后厨也是一片混乱。她看见卢叔叔在弯腰收拾东西,“卢叔叔。” 卢叔叔站直,“映羡,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还餐盘子。中午那场混乱,卢叔叔你有没有什么事?” 卢叔叔摆手说:“没事,不用担心。当时我在小灶那边炒菜,一听见外面出事,就跟几个工友跑到外面躲了起来。我听说昨天你也在那里,有没有牵连到你?” “没,例行问话,很快就还我清白了。” 卢叔叔微微点头说:“这就好,都是贪心惹的祸。” 卢叔叔无比庆幸自己胆子小,因为卢叔叔和胡婶的男人当了十几年的工友,他找上卢叔叔暗示有大买卖可做时,卢叔叔没有答应下来,卢婶婶还说卢叔叔胆子小。昨天卢叔叔回去后,卢婶婶也跟着庆幸没沾上这事。 ……… 一九七三年冬的周日,梳妆台上的机械闹钟响起,林映羡迷糊地伸出手将闹钟按停,钟述岑也被闹钟叫醒。窗户外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现在是凌晨三点。经过几次起晚的教训后,林映羡去百货大楼买了一台机械闹钟。 林映羡和钟述岑都起床,等会儿他们要去买蜂窝煤,在领煤票的那天他们只买到十来斤蜂窝煤,根本不够用,只能早早起来去煤店蹲守,当头几名顾客买到想要的蜂窝煤。 林映羡洗漱结束,从卫生间出来,钟述岑煤炉子上在烤红薯和芋头。林映羡用布票跟余大娘换了不少芋头,大小各半。 钟述岑将芋头夹在一旁,“芋头熟了,先吃芋头,带红薯去煤店排队的时候吃。”当早餐的芋头个头很小,熟得很快。 “好,我等会儿就来吃。”林映羡打开柜子拿出一罐麦乳精,舀出一些麦乳精泡来喝。林映羡不知道麦乳精的营养价值如何,她觉得用水泡开麦乳精挺好喝的,很浓郁香甜的奶味,喝不到牛奶,就用麦乳精来作替代。 林映羡端着两杯麦乳精走到餐桌前,把其中一杯放到钟述岑面前,开始吃芋头。 实在是太早起来了,林映羡胃口还没打开,喝了一杯麦乳精和两个小芋头后,她就吃不下东西。 钟述岑不强迫林映羡吃多一些,他找来毛巾,将餐桌上的小芋头和炉子上烤好的红薯放在毛巾里包好放进牛皮纸袋里,“我们带去煤店,等你饿了再吃。” “嗯,热水装进水壶了吗?” “装好了。” 这时马敬芬敲门,“映羡,起床了没?” 林映羡大声回应道:“起了,很快就可以出发。” “好,咱们楼下见。”马敬芬和余大钟下楼去把板车推出来。 林映羡把旧棉袄穿上,进卧室把煤票拿出来放在棉袄里面的口袋。钟述岑将牛皮纸袋和水壶带上。两人下楼和余大娘一家汇合,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吴英兰。 林映羡和钟述岑都借不到三轮车,余大娘的大儿子在这个时候把板车推来职工大院,给余大钟买蜂窝煤用。吴英兰也在愁今年要怎么把蜂窝煤买回来。余大娘提议让这两家和他们家一起去买蜂窝煤,一起拉煤回来。吴英兰把金金抱到余家睡,让余大娘帮忙照看孩子。 余大钟一个人推着板车,板车上面放有几个纸箱和几张凳子。马敬芬骑自行车载吴英兰,而钟述岑载着林映羡。五人兵分两路去找煤店,余大钟跟钟述岑夫妻在一起。 林映羡他们来到一家江城比较大型的煤店,林映羡跳下自行车,“前面只有三个人在等,我们在这里守着,应该可以买到蜂窝煤。” 闻言,余大钟把板车停放在离煤店门口不远处,拿下三张凳子,和林映羡钟述岑一起排队。 第172章 煤店 林映羡问前面坐在纸皮上的大娘,“大娘,您是排第几?” 大娘和气地说:“我是排第二,我前面的是一对父子,他们是一块儿的。同志,你也是来买煤的?” 林映羡浅浅笑着说:“是来买煤的,和我先生,还有邻居大哥一起。大娘,您单独一个人来买煤吗?” “没有,我现在这儿等着,煤店快要开门时,我儿子就会过来拉煤回去。工人辛苦,他昨夜值夜班,才回家躺下睡觉没多久。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我先在这儿等也是坐着,不辛苦。” 不断有人来煤店排队,队伍在慢慢变长,后来的人看到队伍长了就不在这儿排,另寻少人排队的煤店。天还黑着,在黑夜里大家说话的声音不觉地变小。 林映羡觉得很困,钟述岑又在她身边,很安全,她决定眯一会儿。 余大钟也闭上眼睛睡觉,钟述岑没有睡,安静地看着不远处余家的板车。 不一会儿,林映羡就睁开眼睛,手托着腮,看前面干枯的杂草发呆,偶尔和钟述岑小声说话。 没有任何娱乐方式,在这干等几个小时很漫长,天气也很冷。林映羡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围巾把脖子和半张脸围住,她把帽子拉到眉眼处。刺骨的寒风刮来,林映羡觉得她的保暖措施做得还不到位。钟述岑把牛皮纸袋放到林映羡怀里,让她取暖。 四点多的时候,一辆大货车停在煤店门口,司机下来大步走向煤店,大力地拍门,“煤来了,开门搬煤!” 不一会儿,一个煤店营业员来开门,请司机进屋休息。其他营业员出来搬煤,坐在大货车副驾的男人下来监工。 渐渐地,屋里堆满了蜂窝煤,蜂窝煤被堆放得整整齐齐。排队的市民伸长脖子看他们往屋里搬蜂窝煤。 林映羡看到这么多蜂窝煤,心中想他们手里的煤票应该都能花出去。 营业员搬完蜂窝煤后,就把大门关上了。司机坐上驾驶位,大货车扬长而去。 等到六点的时候,钟述岑和林映羡说:“吃点东西,等会儿搬煤要耗费不少力气。” “好。”林映羡从怀里的牛皮纸袋拿出毛巾,打开毛巾,拿芋头和红薯给钟述岑,“还有一点温热。” “不冷就好。” 旁边的余大钟也开始吃早饭,他吃的也是红薯。 林映羡先把在家没有吃完的山芋解决掉,再吃半截红薯,喝温水解渴后,她感觉差不多饱了。钟述岑把鸡蛋塞给她,“再吃一个鸡蛋。” “还有鸡蛋?我都不知道你煮了鸡蛋。”林映羡把鸡蛋往墙上磕几下,再剥开吃。 林映羡他们解决完早饭不久,煤店的营业员终于开门,开始营业了。 大家都站起来排队。 林映羡看到有几个人走向排在队伍最前面的那对父子,他们好像是一起的。那对父子里的父亲数一沓煤票和钱给收银的营业员。其他人都把煤搬到磅秤上。 林映羡和钟述岑说:“他们是不是几家合在一块儿买蜂窝煤的?一个家庭每月供应五百斤煤,得有几十口人了吧。” 钟述岑说:“应该是合在一起买的,如果每家轮流在煤店排队,排在头两三名,他们几户人家都可以一次性买够一个月的煤。我想要不是煤店有规定每次购买限额,他们可能会凑更多户人家一起买。” “这样的话也挺好的,几户人家合在一起,几个月才轮得到自家早起一次夜排,不用担心买不到煤。” 余大钟听到他们说的话,提议道:“下个月咱们几家也可以这样,反正大院的住户一年只供应三个月的煤,一年就夜排一次,很划得来。” 林映羡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的,家里只有她和钟述岑两个人,每次买煤都很奔波,标准煤的重量都是有规定的,不用称,数蜂窝煤数量就可以分得清楚各家拿多少煤。她和余大钟说定下个月也像他们那样,见到吴英兰时可以跟吴英兰说这个提议。 所幸前面大娘和她儿子买的煤不多,只有一百多斤,很快就轮得林映羡他们买煤。余大钟把自己身上的煤票和钱都给林映羡,让林映羡交给收银营业员,大家一起买一起搬更节省时间,马敬芬她们还等着他们去拉煤。 林映羡把钱和煤票都给营业员后,走到板车边,把板车上面的纸箱打开拿下来,夜晚和早上外面雾水重,纸箱也变得有些湿软。 钟述岑和余大钟把店里的蜂窝煤搬出来,小心翼翼地将蜂窝煤放进纸箱。三人一起搬煤,不用多久就搬好。 林映羡骑上自行车,她先去找吴英兰和马敬芬,钟述岑和余大钟在这里等她的消息。 等到林映羡和余大钟他们买完蜂窝煤后,煤店里的蜂窝煤没了一大半。剩下的人看到蜂窝煤这么快就卖掉一半,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买到煤。 林映羡已经对江城的煤店位置很熟悉,找了两家煤店后,就看到吴英兰和马敬芬了,她们还在排队,不过还有一两个人就到她们。林映羡骑车回去,告诉钟述岑吴英兰她们的位置。 钟述岑将三箱蜂窝煤放到自行车后座,林映羡扶住车把,等钟述岑用绳子绑紧箱子后,林映羡就骑车回家了。 钟述岑和余大钟拉着板车去找马敬芬她们…… 林映羡回到职工大院丙号楼,余大娘和几个孩子在楼下坐着,金金最先看到林映羡,“余奶奶,钟婶婶回来了!” 余大娘连忙站起去迎林映羡,林映羡把车停下来,不用她下车,余大娘就将车后座的绳子解掉,把三箱蜂窝煤搬下来。 余大娘问:“有没有买齐蜂窝煤?” “还不知道,得看敬芬嫂那边,我们把身上的煤票都花掉了。” 余大娘听到林映羡他们身上的煤票花光了,笑着说道:“买不齐也不打紧,能先买够一半的蜂窝煤也好。” 林映羡停歇了一会儿就去马敬芬她们所在的煤店运煤。余大娘在楼下看守这三箱蜂窝煤,林映羡让她先不要搬上去,等他们把今天买到的煤运回来再搬…… 第173章 争辩 忙活了一上午,三户人家总算把这个月供应的蜂窝煤运回楼下。马敬芬看着板车上的蜂窝煤,满意地道:“终于是买齐了,大家齐心合力一起买煤运煤,比我们一户一户地拉自己家的煤回来轻松不少。” 余大娘说:“花的时间也短,你们赶紧上楼吃午饭,这一上午的也都累了。我做好了饭菜等你们回来吃。我和孩子们都吃了,就在楼下看煤。” 林映羡和吴英兰都把中午的口粮交给余大娘,余大娘给他们两户做中午饭。 吃过午饭,歇息后,他们才开始分煤和搬煤,分清楚各家的窝蜂煤后,大家也一起帮忙搬,不会只搬自己家的。 林映羡烦恼的买蜂窝煤终于在这个周日上午解决,她可以香甜地睡一个午觉补眠。 ……… 周一中午,林映羡和办公室几人在食堂吃饭,经过工人大闹食堂事件后,食堂的粮食供应状况有所好转,偶尔还有低价荤菜供应。食堂工人和其他工人的关系逐渐缓解,肉联厂里对食堂加强了监管。食堂的主管领导也换人了,林映羡见过他,是个很圆滑和气的人。 吃完午饭后,几人慢悠悠散步回办公室,林映羡看见孙国利很着急地跑到他们面前,林映羡问:“车间是出什么事?” 孙国利说:“203组的宋重塔和104组蒲立信打起来了。”孙国利先是去了车间办公室找,但是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从窗户看过去里面没有人,他才来食堂这边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领导。 “知道是为什么打起来的吗?” “是因为竞赛的事打起来的,说是抄袭……” 林映羡问旁边的秦副主任:“宋重塔和蒲立信分别在的竞赛小组的研究题目是不是相撞了?” 秦副主任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不过要回去翻一下参赛信息才确定。唉,题目相撞就是容易出事……”不过他和林映羡作为下属的说过这个问题一次,领导不在意,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林映羡说:“老秦,我们过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苗粟,你们先回去。” 林映羡和秦副主任跟着孙国利去第一厂房的104组。 厂房里的工人看到他们,大喊:“领导来了,别打了!” 林映羡看到不止是宋重塔和蒲立信在打架,是两拨人在打架,“都住手,再打,我把你们的参赛资格都取消了!” 这两拨人才停止打架,看向林映羡和秦副主任。 林映羡说:“宋重塔和蒲立信你们俩都跟我回办公室。其余人该干嘛都干嘛去。” 秦副主任指着他们骂道:“一天天的,工作不积极,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钻……” 林映羡先带着这两人回去,秦副主任则在厂房教育工人。 回到办公室后,林映羡坐在椅子上,宋重塔和蒲立信则站在办公桌前低着脑袋。 林映羡沉默地看着两人一会儿,淡淡开声说道:“宋重塔先和我解释这件事。蒲立信,在我未允许之前,你不准出声。” 蒲立信有些不服地抬起头看林映羡,但看见林映羡不带有感情地看着他,他不禁害怕,只敢盯着办公桌上的钢笔。 宋重塔愤怒地看向蒲立信说:“这个人利用我对他的信任,窥探我组的实验进展,还偷看实验日志。现在他所在的组也在做胰岛素的效价测定实验,他们的实验进展居然和我组的进展同步。” 蒲立信目眦欲裂地说:“你根本就是在污蔑!林主任,他是在说谎!别听他的。” 林映羡对蒲立信说:“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说话,明白吗?有什么想说的,我等会儿自然让你说。” 蒲立信忍了又忍才把心中对林映羡的怒气压下去。 林映羡无视蒲立信投来的不满目光,“宋重塔,你和蒲立信的关系很好吗?” 宋重塔说道:“我和他是多年的同学,在大学的时候还是同一专业的同学,关系很好。后来大学停课,我们俩读不了书,不想下乡插队,只能去找工作。我在国营饭店洗盘子,他在街道上扫大街。他扫大街的工作还是我介绍的,他才不用下乡当知青。去年制药厂招工的消息是他告诉我的,我们俩同时应聘上岗位。我一直把他当作一起共患难的异姓亲弟弟,对他很信任,无所不谈……”宋重塔说到这里眼眶都红了。 蒲立信听到宋重塔说起以前的事,眼中的怒气消散了一点。 而此时的林映羡低着头翻看两人各自所在竞赛小组的参赛信息,说道:“你们两个小组交过来的报名表日期是一致的,这样也无法判断是谁先提出这个课题。你们是谁先有这个想法的,蒲立信你可以说话了。” 蒲立信却沉默了,林映羡抬起头看他,“是宋重塔先和你分享他想研究这个课题的吗?” 蒲立信细若蚊声地“嗯”了一声。 林映羡说:“按宋重塔说,你们关系十分要好,为什么当时你们不一起组队参加竞赛,而是在不同的小组?” 宋重塔想开口说话却被林映羡阻止,“我想听蒲立信怎么说的。” 蒲立信说:“当时我叫他一起参赛,他说正好他也有这个想法,还找了其他工人一起组队。他问我要不要加入,我没答应,因为我也想当竞赛小组的组长。然后我们就约定公平竞争。” 林映羡对两人说:“你们因为什么想要做胰岛素的效价测定这个实验?” 宋重塔说:“因为203组有参与到从胰脏提取胰岛素的工作,我日常接触比较多,就有了借效价测定这门技术来解决胰岛素生产技术瓶颈的想法。我问蒲立信有没有想好往哪方面研究,他还在苦恼,说不知道。然后他就问我想好了没。我就和他说我和组里的成员打算往胰岛素方面研究。谁知道蒲立信在套我题目,和我撞题不止,还……” 蒲立信说:“我承认我是听了宋重塔的话,才开始有往胰岛素方面研究的想法,但是我不知道他的研究题目也是效价测定,我是和我小组的成员一起想出来的。” “你还在狡辩,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第174章 撞题 林映羡看到这两人又有要吵起来的意思,“你们都出去,等后续调查。我不希望在车间里再听到你们两个竞赛小组成员打架的消息,在调查结果出来前都安分一点。” 两人离开后不久,樊书记回来了,林映羡和樊书记讲述车间在中午发生的事。 樊书记沉吟片刻后,对大家说道:“你们好好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能破坏公平公正的比赛原则。有进展了和我汇报。” 等樊书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后,大家都凑近林映羡办公桌,当时还没回办公室的秦副主任问:“映羡,你问了那两个人话后,你觉得是谁在偷窃研究成果?” 林映羡想了想说:“偷窃研究成果这一点还需要认真调查,我下不了定论。不过在撞题这个点上,我看蒲立信说的话不像是假的。老秦,你那边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林映羡和秦副主任在车间看到闹事的两拨人,就准备要分开处理,林映羡先带走两个主要的人,秦副主任处理剩下的人。 秦副主任说:“根据我听两拨人的争辩,蒲立信那个小组确定题目的确是小组成员一起讨论的,最先开始是一个叫费恒的工人提出来这个题目的,不是蒲立信。蒲立信和宋重塔两人关系要好,说不定两人是互相借鉴,才成功做出这个实验。现在两个小组的人都在互相指责对方偷窃研究成果。” 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韩图特说道:“要是他们两个当时组一个小组,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林映羡说:“可是他们都想当组长,想拿第一名,以后当技术小组的组长,都不想低对方一头。” 苗粟说:“要我说就应该禁止撞题,从源头灭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当初没有想过吗?” “嘘。”葛晓云指了指樊书记办公室,压低声音说:“你小声一点。开会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听?樊书记没让,说撞题了也没关系,说不定两个组能比着竞争,实验就做成功了。” 苗粟真没听,因为一般都与她无关,她只是走个过场,她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那樊书记是料事如神。不过我们就多了麻烦事要处理。” ……… 晚上,林映羡将卫生间的窗户打开一角,出来后再半掩卫生间的门,因为屋里在烧煤炉子,留着口子通风透气。 缝纫机旁放着煤炉子,林映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翻在炉子上烤的栗子,和在做打底衣的钟述岑说今天车间发生的事,“我今天听到他们的事,就想起你之前也遇到类似的事,要是当时你和黎教授的清白没有办法证明,你该怎么办?”问完这个问题,林映羡看到走线有些歪,指导了钟述岑一会儿。 钟述岑认真思考过后,停下踩缝纫机,说:“我会继续寻求方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择手段也要让自己成为胜利者,因为我的忍让,是对敌人的纵容,对我自己的残忍,我会变得一无所有,还会连累到你,甚至我们会分开。映羡,一朝失去所有,重新从谷底爬起来的滋味不好受,我不想再经历。” 林映羡以为他在说几年前他家中所有财产被没收,他被批斗下放的事,林映羡又想起自己的经历,轻声地说道:“没有人想要有这样的经历。” 没多久,钟述岑终于把做了一段时间的打底衣做好,他给林映羡展示,“你看如何?” 林映羡拿起来在自己身上量了一下,“感觉是合身的。手艺比以前有所进步。” 钟述岑听到林映羡的夸赞,嘴角微扬,“去试一下。” 林映羡穿着钟述岑做的打底衣,出来卧室。钟述岑眼里含着笑意,温柔地望向林映羡,“这件衣服穿起来很好看。” 林映羡双手环住他的颈脖,踮起脚,笑意盈盈地说道:“钟先生,这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钟述岑搂住她的腰,手掌虎口摩挲着她腰间,“我意在人美映得衣美,衣服好看全因是你在穿。” “花言巧语。”林映羡余光看见煤炉子上的栗子,“栗子好像快烤熟了,去看一下。” 两人吃着栗子聊天。 钟述岑将一颗栗子剥开,递给林映羡,“映羡,我过几日要去首都一趟,然后再和那边的专家到潞洋县一趟,可能到春节才回来。” 林映羡拿过他手里栗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你突发奇想做衣服给我,又送大衣给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也不全是,更多的是觉得你为我做衣服织毛衣,我不能一味地享受你的好意,我也应该尽自己所能回馈。我每次离开家的时间都不短,留你一个人打理家里所有的事务……” “述岑。”林映羡打断钟述岑的话,“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做夫妻,两人在很多事情上是分不清。我们确定关系后,我才开始有这种体会,越是亲密的关系,越难理清彼此的付出是多少。我算不清我亏欠你多少,也分不清你有没有亏欠我。你现在做得很好,不用觉得亏欠我。” 林映羡把自己剥的栗子放到钟述岑的手里,“你也吃我剥的栗子。” ……… 早晨,林映羡进到办公室,见瘸子三在生炉子,“袁叔辛苦了。” “都是份内的事,算不得辛苦,主任您打理这么大的车间,也辛苦了。”瘸子三把水壶放到炉子上,开始扫地。 林映羡把大衣脱下挂好,“大家都辛苦,不容易。”她把大衣挂好后,想起一件事,“袁叔,第一厂房的实验室是不是你在负责清洁?” “是,主任是有什么吩咐吗?” “你知不知道宋重塔?” “知道,是个很勤快的人。听说他参加了什么竞赛,下班了还和其他工人往实验室钻。领导你们也是大方,开放实验室给他们用。” 第175章 印象 “有舍才有得,他们利用空余时间做研究,研究出东西来对车间也有好处。他有没有什么行为言语让你觉得印象深刻?” 瘸子三停下打扫的动作,认真思索起来,过了一阵才说,“还真有,上月二十号的时候和他同组的几个人突然带了好多白老鼠回来,有的老鼠从笼子里跑出来,捣乱实验室。我跟他们一起抓老鼠,整理实验室,比平常要晚下班。那天下雪了,天又很黑,我从车间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腿伤发作,我休养几天才好,所以我特别记得这件事。他们之前带兔子到实验室比带老鼠的好,起码兔子不会浪费,死了还能吃。那些老鼠小小一只,根本吃不了,纯纯浪费……”瘸子三继续扫地,嘴里还念叨着宋重塔他们乱花钱。 这时葛晓云和苗粟走进来,葛晓云只听到后面几句话,“谁要吃老鼠这么可怕?” 林映羡说:“没有人要吃老鼠,在说实验室老鼠的事。他们舍得花钱是因为他们研究出什么成果,等到厂里那边的鉴定认可,他们这个实验的所有花费都可以报销。” 葛晓云把各办公桌的水杯放到盘子上,准备拿去洗,“是不是什么都可以报销?他们也可以从里面做手脚,私帐入公帐。” 苗粟拿起烧开的水壶倒进保温瓶里,“所以他们要做好账务,等财务科的人来查,做假账瞒过财务科的眼睛可没那么容易。” 林映羡被苗粟所说的话提醒,“我们也可以从他们做的明细入手,顺藤摸瓜查到是谁在窃取研究成果。” 她们所说的话,瘸子三听得迷迷糊糊,不过他也不多问,继续搞卫生。 中午,林映羡从食堂吃完饭回来办公室,孙国利敲门进来。林映羡让他在木沙发坐下,给他倒水:“那两个人查得怎么样?” 孙国利起身接过水杯后,再坐下。 秦副主任也坐过来,听孙国利讲话。 孙国利说道:“蒲立信的父母都在,还有几兄弟姐妹,家里的环境一般。他和宋重塔的关系好到邻居街坊、工友都知道。他还偶尔到宋重塔家住。对了,蒲立信之前扫大街的工作都是宋重塔找的。他一个邻居大娘说他们二十好几了还不结婚,一直没有对象,整日出双入对,怀疑他们关系不一般。不过从上个星期开始,那位大娘就没见过宋重塔来蒲立信家了。” 办公室其他人听到孙国利的话都纷纷看过去,苗粟说:“这两人关系还挺别扭拧巴的。” 林映羡问:“宋重塔那边呢?” “宋重塔家里只有他母亲在,父亲前几年去世了,大姐嫁到我们江城下面的一个养殖大队。宋重塔母亲这一段时间生病住院,宋重塔的大姐来过几次,每次都不会空手来,很大方。” “宋重塔家就这些吗?” “嗯,问不到什么,大家对宋重塔的评价挺好的,我多问了,别人也不乐意讲。” ……… 下午,韩图特和苗粟从车间回到办公室,两人把从宋重塔和蒲立信组里带走的账本放到茶几上,苗粟说:“我亲自监督,他们把开展实验以来所有的账务资料都交出来了。” 闻言,林映羡和秦副主任都走到茶几前,拿起资料翻看,葛晓云也走了过来给韩图特和苗粟倒水喝。 林映羡问:“拿资料的过程顺不顺利,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们?” “也不算为难,他们见到我和苗姐很客气,就是有些拖拉不肯交账务资料,说落在家里,没带来。”说完,韩图特接过葛晓云递来的水杯,和她说了谢谢后。 苗粟说道:“他们说没带来,我就让他们回家拿,我在车间里等着他们回来,哪一笔账缺了凭据,甭想报销。所以我和图特就在车间待半响,才把这些资料拿齐。我看日后这些竞赛小组的账是有不少猫腻,要费些工夫查账。” 这时方信从办公室走出来,说道:“所以竞赛并不是提出来,让参赛的人加入就完事了,期间会有各种事情要处理,需要各方协助才可行。苗粟,你要起大作用。” 苗粟笑道:“主任,这样给我戴高帽,我是有些惶恐不安。” “哪里是高帽,是对你能力的肯定。” 几人结束打诨插科后,开始干正事。 今天查账不是主要目的,重要的是去查他们购买实验用品的明细。 林映羡翻看宋重塔所在小组的资料,想找购买白鼠的相关凭证,确定购买日期,无意间又翻看到购买白兔的单据,“外面买一只成年白兔要多少钱?一只小白鼠又要多少?” 苗粟回忆道:“以前化验室有报销过类似的账,一只成年白兔有三到五斤重,一般是两三块钱一只。小白鼠就不太清楚了。映羡,你家先生可能对这方面了解,你可以问他。” 林映羡轻轻点头,“我今晚问他。你看我手里这笔账,十一月二十三日购买十只成年白兔,总价为五十元,这价格明显虚高了,这里也没有单据证明,我看后面的账务,没有记白兔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用途消耗掉了。我记得打扫卫生的袁叔说过上个月二十日开始实验室就用白鼠做实验,没再用白兔,这十只白兔去哪了?还有虽然白鼠进出都有记录,可是没有单据。图特,第一厂房的实验室有没有白兔在?” 韩图特说:“没有,一只都没有。有可能是他们带回家养了。” 方信说道:“该不会是他们昧下这些白兔?” 林映羡说:“或许是,要想知道白兔的踪迹,还得问宋重塔组里的人。苗粟,你有没有发现蒲立信小组的问题?” “有些记账混乱的问题,可能记账的这个人对于这方面不熟悉,这里没有购买白鼠的相关记账,但是我看到第二厂房的实验室有白鼠,我问过工人,是谁在用,工人说几个竞赛小组都有带白鼠进实验室,其中就有蒲立信小组。他们的账务记得混乱,这个账不好查。” 第176章 白鼠 苗粟又翻看宋重塔小组的账,过了好一阵,苗粟严肃地说道:“这账有问题。” 方信对葛晓云说:“晓云,去把宋重塔和蒲立信,还有负责这两个组记账的人也叫过来。” 过一会儿葛晓云回来,后面跟着两男一女。 方信问:“宋重塔小组负责记账的是谁?” 宋重塔上前一步说:“主任,是我。组里就属我学了点记账皮毛。” “嗯。”方信指着女同志说:“你是负责蒲立信小组的账务?你叫什么?” 女同志说话的声音脆生生,“是我,我叫李欣。” “你组里明明有用到白鼠做实验,为什么不记在账上?” 李欣和蒲立信看彼此一眼,都没敢回答方信的问题。 方信拍了一下茶几,厉声质问:“里面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吗?要是不说,这个实验的所有费用你们自负。” 这一招十分好用,屡试不爽。 蒲立信吞吞吐吐地说:“204组的陈晓刚家里养小白鼠,我,我从他那里买的,外面找不到做实验的白鼠,只能出此下策。这笔账没法记在账上,我们竞赛小组自己承担了这笔费用。” 方信看了一眼葛晓云。 “我这就去找陈晓刚过来。”葛晓云面上十分积极,暗中吐槽又要她跑一趟。 林映羡留意到宋重塔的表情不对,她问:“宋重塔,你也是从陈晓刚那里买的白鼠吗?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一只?” 林映羡一连串的问题让平时能言善辩的宋重塔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算在陈晓刚那里买,我们也不会责怪你,都是不得已的选择。你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就好,别的问题,我不逼你回答。” 宋重塔见瞒不住,只能照实说,“是在陈晓刚那里买的。” 没多久,葛晓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陈晓刚,他,他跑了!” 秦副主任站起来说道:“有没有喊人抓住他?” 葛晓云揉着肘关节说:“有,但是他就像个泥鳅似的,抓不住。我为了追他,我都摔在雪地上了,也幸亏冬天穿得厚,没有擦伤。” “图特,我和你去问人陈晓刚家地址在哪,一起去找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我抓住这个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韩图特和和秦副主任离开办公室去找陈晓刚。 葛晓云坐在林映羡旁边,林映羡起来卷起她的袖子,查看她有没有受伤,“有点肿起来的感觉,是不是扭到了?苗粟,去拿药油过来,给晓云擦一下。” 林映羡拿到苗粟递来的药油给葛晓云擦手肘关节。刚擦好,葛晓云把袖子放下,就见樊书记走进来,秦副主任和韩图特抓着陈晓刚也回来了。 方信问:“怎么这么快?” 樊书记说:“这小子从大门里跑出来,不带眼看路,撞上我,我连人带车倒在地上,他还想跑,被我拉住腿跑不了。刚好,图特和老秦就跑过来抓住他,要不然真给他逃了。陈晓刚,你给我好好说道养白鼠的事儿。”樊书记坐了下来。 宋重塔他们还在办公室,领导没再问他话,也不让他们走,他们就一直安静地站着。 陈晓刚看到宋重塔他们就知道是他们供出自己的,“就不该把白老鼠卖给你们,告密的小人。呸。” 韩图特用力掰他的手,“书记在问你话呢,你在转移视线做什么?赶紧的。” 陈晓刚露出痛苦的表情,“我说,你轻点,手都要断了。” 韩图特放轻力度。陈晓刚才说道:“几个月前,技术竞赛开始,我也想参加,就是他们都不爱带我玩,我就没参加成。有些人找不到做实验的白鼠,我就想赚钱的机会来了,这也是另类参与到竞赛里面了。”陈晓刚说完就悻悻地笑着。 樊书记让他正经点,继续说。 陈晓刚继续说道:“我姐夫是在生物研究工作,研究所里专门有人养实验用的白鼠,我让他给我拿四只白鼠,一公三母,我在家养鼠卖。十月才开始卖。这个月你们就发现了,我还没赚到多少钱。” 林映羡问:“一只白鼠买多少钱?” “五毛钱。” 林映羡听到价钱,宋重塔的账本上确实是记着这个单价,她问陈晓刚宋重塔买了多少只白老鼠,陈晓刚说不记得了。 林映羡又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记不记得第一次卖白鼠给宋重塔和蒲立信分别是什么时候?” “卖给宋重塔的是在上个月末,蒲立信的要更早,在十月份的时候,我就卖白鼠给他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你这里有白鼠卖的?” “蒲立信是别的小组介绍过来的,宋重塔是我自己跟他推荐的,几块钱一只白兔,都能买好几只白鼠了,我说他的好兄弟也在我这里买白鼠,他就听我劝,跟我买白鼠。”陈晓刚为自己谈成的这桩生意感到自豪,但他看到严肃的樊书记,就蔫下来了。 蒲立信好像明白了什么,眼里带着讽刺看向宋重塔。 林映羡站了起来,走到宋重塔面前,“你刚才没有回答的两个问题,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现在再问你,你在11月21日入账的十只白兔去哪了?重塔同志,你不说的话,我还有其余方法可以知道,你主动交代还能得到宽待。” 宋重塔沉默了一会儿后,懊悔地说道:“白兔要提前订,我临时改变主意不买,人家不肯退钱给我。我分给组里几个成员,让他们带回家吃了。” “是谁卖给你的?” “林主任,这我真不能说,他不是我们车间的人,我不能把他牵连进来。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我不能把他说出来。他也不影响你们查窃取的事。对不起了,各位领导。” 陈晓刚不忿地说:“你他娘给他保密,就随随便便把我给供出来了,不讲义气。” 宋重塔转头看他,“是蒲立信先把你供出来的,我只是顺着他说,怪不了我,要怪你就怪蒲立信。” 第177章 坦白 林映羡问:“那你有没有带兔子回家杀了吃?你有没有私藏兔子在家?” “没有,买白兔的钱是我和组员一起凑的,我亏欠他们,让他们拿回去吃,我没吃。家里是一只兔子都没有。” “白老鼠的钱也是你们一起凑的?” 宋重塔点头说是。 林映羡随意指他的衣袖,“你身上这件外套多久没洗了?” 宋重塔因为林映羡轻描淡写的一个问题脸红,窘迫不已,认为林映羡在嫌弃他,恼怒地看向林映羡。当他看到那莹白无瑕的脸颊时,喉结不由得滚动,眼中的恼怒之意莫名消散了一些。方信看他眼神不对劲,怒喊:“眼睛往哪看了?” 宋重塔立即把头低了下去。 林映羡抬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坐回原位。 方信指着宋重塔说:“刚才林副主任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方才被方信那么一吼,宋重塔的窘迫加倍,“月初的时候才洗过。” “之前实验用的白兔是不是你自己家养的?而且还是你大姐送来给你养的。” 宋重塔猛地抬头看林映羡。 林映羡看到宋重塔的表情后,徐徐说道:“理应从上个月开始,你就没有接触到兔子,衣服上应该没有兔毛,但你这件月初洗的衣服上却沾了兔毛。你又说把兔子都分给组员了,你自己没有拿到。我猜你是把组员给你买兔子的钱悉数收入囊中,这也是一笔买卖,你把钱收下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不过你故意向组员报高兔子价格,赚取更多利润,在这点上你该给你的组员一个解释。赚到的那些钱是给你母亲治病了,是吗?” 宋重塔问:“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来问我?” “因为我想给你机会。如果你够诚实,且这么做是事出有因,我们对你也会宽大处理。包括偷窃成果的事……”林映羡说得十分真诚,一副看透宋重塔的样子。 宋重塔不禁气馁,“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妈生病了,治疗费用很高,我负担不起,我和大姐都在想法子解决。刚好我的实验需要用到兔子,我大姐在的养殖大队有养这种兔子供给研究所做实验,她跟大队低价买了一些给我,我跟组员报高价,从中赚差价。 这些钱还不够,我就想到要是我能研究出东西来,这个实验的所有费用都可以报销,那我就能拿到钱给我妈治病了,所以我在账上做了不少手脚。可是实验陷入了瓶颈,迟迟没有进展,竞赛时间又到尾声阶段。我从陈晓刚那里得知蒲立信那组的实验有了突破,我利用蒲立信对我的信任,了解清楚他小组的实验情况,我小组的实验成功了。” “其实我不知道,我也和你说了是猜测,是你告诉了我答案。” “你!”宋重塔郁闷不已。下一秒宋重塔的脸被蒲立信一拳打肿,“我这么信任你,你却利用我,还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书记都说可以撞题,研究出一样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葛晓云没想到蒲立信瘦弱一个人打起人来这么狠,宋重塔嘴角都出血了。 樊书记和方信立马起身拉住蒲立信,让他别冲动。 宋重塔用手抹嘴角,看到手上的血,说:“因为我恶心你,不想看到你。” 蒲立信的脸色骤然苍白。 李欣失望地看向蒲立信,“实验是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才做成功的,你无意泄露给宋重塔,我不怪你,但是你居然不追究宋重塔,他是研究出一样的东西吗?他是在偷窃我们的劳动成果!你太令人失望了。” 说完,李欣就伤心离开了。 方信看到这混乱的场面不禁脑壳疼,心情无法言表,“老樊,你说这怎么处理?唉,早知道禁止撞题好了,我不用看到这样的烦心事。” 樊书记有些底气不足地说:“这不是为了竞赛着想嘛。事到如今,就不说那些事了。我来处理眼前的事儿。蒲立信,你这个组长不要当了,我会另外选人。还有你宋重塔,你小组取消参赛资格,赚了组员多少差价都换给他们。念在你是为了你母亲才这样做的,你也还没报账,就不追究你这件事了。不过我要公开批评你盗取他人研究成果的事。” 樊书记又看向陈晓刚,“买白鼠的事,这次我不追究,但下不为例。” 他不耐烦地挥手,“都滚,看到你们就心烦。” 三人当中属陈晓刚最开心,笑得极为灿烂,“谢谢,谢谢领导,大人有大量。”然后就赶紧离开了,怕樊书记后悔。 宋重塔和蒲立信两人如丧考妣地离开办公室,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 葛晓云不忿地说道:“书记,怎么就轻易放过他们,他们明明做错了。” “晓云啊,不瞽不聋,不能为公,有些事还是糊涂一点好。辛苦各位为竞赛的事忙碌,我有考虑不周的地方,给大家添麻烦了。”樊书记更想参赛的小组在竞赛中做出成果,让他在功劳簿上多添几笔,其余的事情都不值一提,关键时刻搞出这种事情来,他不想闹得沸沸扬扬。 林映羡对此没有说什么,因为如果是她,她也会和樊书记做出类似的决定。 技术竞赛进入了尾声,林映羡开始忙碌起来,钟述岑也外出公干,他们都为自己的事业忙碌。 ……… 第178章 七七年 一晃眼,时间来到一九七七年七月的周日,钟述岑又一次外出公干回家。 他走到楼下,看到彭婶和余大娘在石榴树下纳凉,客气礼貌地和她们问好。余大娘见到他,说:“钟先生终于是回来了,你这一走好像有三四个月了。怎么要去这么久?” 钟述岑说:“是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 彭婶问钟述岑:“述岑,厂里说要给我们这些职工家属接种乙肝疫苗,有一个是旧疫苗,一个是新疫苗,你说打哪个更好。听说都是你们研究所研制出来的疫苗,你更了解这些,所以来问你。”去年钟述岑和团队研制的重组乙肝疫苗获批上市,不如四年前就问世的血源性疫苗推广范围大。 钟述岑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彭婶余大娘讲解。 听了一会儿,余大娘和彭婶还是没能明白,余大娘直接问:“你和映羡要打哪种疫苗?” “我几年前就接种了血源性疫苗,映羡现在还没有接种乙肝疫苗,我要看她的选择。” 余大娘和彭婶热烈地讨论起来,钟述岑见她们这样,趁机和她们道别,回家。他比较想要见到林映羡。 钟述岑回到家里,打开门,发现林映羡不在,心中微微失落,可能她在图书馆还没回来。可是他明明去电报局拍电报说今天会回来的,他怕寄信来不及。 与此同时,林映羡在江立夏家里。 江立夏把玩具给四岁的儿子聪聪,“你自己到一边玩,不能打扰我和林阿姨说话。” 聪聪奶声奶气地说话,拿着玩具去玩。 江立夏对林映羡说:“我看到学习班学习名单里有你的名字,今年你应该是要往上升了。你这个主任位置坐了也有两年。” 前年方信调到生产科当副科长,林映羡由副转正,钟红替了林映羡副主任的位置。之前徐副主任的位置在四年前就有人来替了,叫白万向,听说和生产科的白副科长有些亲戚关系。 厂里要安排一部分人升较为重要的职位前,一般会把这部分人放进一年一度的思政学习班里学习一段时间,如果是之前没有过任何在学习班的学习经历,也不是被抽签选中去参加学习班的,这一次突然出现在名单里,那么有九成是要升了。 “看厂里的决定吧,学习班名单里还有什么熟人?”林映羡把剥好的橘子分一半给江立夏。 “钟红啊。这种好事肯定少不了她。还有你办公室的书记,他也总算是有升职的消息了。其实我还挺奇怪的,为什么他没能升上去,你前任都升了。” “现在生化车间在外面的名头是制药厂的分厂,书记可能想赌一把,一飞冲天,当分厂的领导。生化车间的规模逐渐扩大,效益远远大于其他车间,是该改变现状了。” “他这是在豪赌,也不知道能不能当个副厂长,厂长应该是没戏的了,市里没有安排人,我们厂里也会有安排。之前那位方主任就谨慎一些,见好就收。映羡,换作是你,你会怎么选?” 林映羡认真思索后,说:“如果是调回生产科当副科长的消息在先,我会选择回来当副科长,不留守在生化车间。如果是生化车间会升级为分厂的消息先被确定,我希望能在这里分一杯羹。” 江立夏对于林映羡这个回答感到意外,“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做出和你办公室书记类似的选择。”在江立夏眼里林映羡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敢于冒险。 “因为我不喜欢豪赌,就算要赌,我也要确保我有九成以上赌赢的机率,还有赌输后的结果我是可以承受的。但我也尊重书记的豪赌做法,风险越大,收益越大。”林映羡想她可能是偏于保守的人,而不是激进的。 江立夏一口吃掉林映羡给的橘子,“很甜,等会儿你带点回家吃。你家述岑什么时候回来?感觉他去了好久。” 林映羡也尝了橘子,确实甜,“今天回来,但是不知道几点到家。”林映羡今天也没去图书馆,去菜市场买完菜回来遇到江立夏,她才到江立夏家闲聊。 这时何华开门进来,“映羡也在啊,我刚才好像看见述岑回来了,但是骑车到树下的时候,又没看到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江立夏说:“说不定你没看错,映羡说他是今天要回来。” “那我要回去了,立夏,我们以后再聊。”林映羡去拿放在餐桌上的菜篮子,离开江立夏家。 钟述岑在卧室收拾行李,他在想要不要去图书馆找林映羡,可图书馆也不适合久别重逢的夫妻见面相聚,他还是按下这个念头,在家等林映羡回来。 忽然,敲门声传来,钟述岑猜可能是余大娘拿不定主意,又来找他问接种疫苗的事。钟述岑把手中的衣服放下,去开门。 钟述岑打开门,看到林映羡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菜篮子,她今天特意等自己回家。钟述岑俯身将林映羡抗肩抱起,随手把门关上。 林映羡被吓一跳,手拍打钟述岑的背,“一回来就捉弄我,快把我放下。” 钟述岑充耳不闻,径直把她抱到沙发上,钟述岑把她拎着的菜篮子随意放在茶几上。 钟述岑拢好散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低声说:“你也在作弄我,明明可以自己开门,却要我开门。害我误以为不是你。我以为你今天是去图书馆。” “你都拍电报和我说今天回来,今天又是周日,我肯定在家等你。你不要把我想得对你那么冷淡好不好?” “你在信上没有表达过对我的思念之意,我自然会有这种想法。你有没有想过我?”钟述岑亲了一下她的眼角。 林映羡不假思索地回答:“有。” 钟述岑得寸进尺地问:“你喜欢我吗?”钟述岑有感受到林映羡对他特殊,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但是他没有听过林映羡向他诉说爱意,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听。 林映羡觉得他这次回来,有些患得患失,或许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她也给他顺毛,免得他多想,“我喜欢你。”林映羡环住他的颈脖,贴在他耳侧,说了不少他喜欢听的话哄他。 钟述岑把林映羡抱紧,心情十分愉悦。林映羡抚上他的脸,感觉没有摸到胡渣,不像坐了几天火车的样子,“是不是在火车站给自己整理了一下仪容?” “有整理。不想以邋里邋遢的样子见到你。” 林映羡心中想钟述岑也是一位服美役的男同志,“你在英国待了多久?” “一个月,回来后在首都待了几天,确定没问题,然后就回来了。” 钟述岑和首都的两位教授借着英首相访华的春风,提交出国学术交流的申请,今年的政策宽松了很多,英首相到华后还去参观了广交会。钟述岑他们的申请顺利通过。 第179章 学习班 到达目的国家后,他们这一行人还要承担着同行者滞留国外,不回国的风险,回国后也会担心被戴上走资派的帽子。幸好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钟述岑觉得从去年开始,国家方针有了转变,今年越发明显,政策也逐渐宽松。他还听说今年要恢复高考了,不知道他这种上了两年大学又中断学业的情况要怎么处理。在六五年考上大学,刚好是风波前的最后一届高考,那一年他才十六岁,因为他的出身和父母都在国外,最后出事。 这次他去英国学术交流,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他这具身体的母亲,而父亲在六七年的时候重病身亡了。母亲在去年再嫁,对方是一个美籍商人。 钟述岑没认出钟母,因为钟父钟母出国的时候,他才四五岁,记忆很模糊。是钟母认出钟述岑,钟母听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长相和钟父年轻的时候相像。钟母上前和钟述岑交谈过后,确定了他是自己的儿子。 钟母对钟述岑感到亏欠,当年她和钟父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她负气出国,钟父为了挽回这段婚姻,也跟着出国。两人分居又和好,折腾了几年,想到要回去时,天有不测风云,他们不好再回来,他们和钟述岑骨肉分离二十多年。她听到国内的消息,担心钟家会不会受他们的影响,出什么事。 钟母让钟述岑不要再回去了,留在国外,她可以给他安排很好的生活,继承她和钟父多年积攒下来的财产。她这辈子只有钟述岑一个孩子,和现任丈夫结婚只是利益结合,她希望她的孩子留在她身边,年轻时她不知道如何当一个母亲,随着年龄增长她愈发后悔没有考虑到孩子的感受。 钟述岑拒绝了钟母的提议,他对钟母没有任何感情。原主对于父母亲是怀有怨恨的,觉得他们眼里爱情最大,他是可有可无的,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钟述岑是不可能留下来,他要对他的同行伙伴负责,林映羡还在江城等他回来…… 钟述岑想起高考的事,对林映羡说:“有消息说今年要恢复高考。”钟述岑知道林映羡想要上大学,她时常翻阅课本。 “我也有听到这个消息,在六月份的时候就开始传了。”高考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原本的人生,实现阶级跃升,林映羡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她有工作有家庭,剩余的学习时间很少,她也没有离职突击复习的打算,所以她备考的时间拉很长。她还想留着这份工作,万一没考上,她能有退路。 在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的高考中脱颖而出,成为近六百万考生中那不到百分之五的幸运儿。林映羡不确定自己能否会成为那个幸运儿,万事都没有绝对。 钟述岑问:“你想考江城的大学,还是首都的大学?” “还不确定,在江城的话,亲朋好友都在,我也有一个家在这里,很便利,而且江城大学也很有名气。在首都读大学可能机会更多一些,也可以开阔视野,说不定毕业以后可以留在首都工作……不过现在只是一个空谈。你呢?” “我也在考虑,我们不要分居两地。” ……… 早晨,林映羡到生化车间上班,现在她拥有自己的办公室,独处一室的感觉还不错,不像以前那样怕领导突然出现,她却在摸鱼,干工作以外的事。 这时钟红敲门进来,熟门熟路地自己找位置坐。 林映羡把书盖上,自然地问道:“找我是有什么事?” 钟红说:“我听姑父说,我们办公室里有三个人要参加学习班,升职的话不可能把我们三个都调离生化车间吧。问姑父,他还神神秘秘地不肯说。” “应该不会。有没有把车间升级为分厂的消息传出来?” 钟红摇摇头说没有,又说道:“如果升级的话,说不定我们都留在这里跟着升职,生化车间是肉眼可见的前景好,我还挺希望能留在这里。” “看领导决定,留在这里挺好的,我们都是亲眼看到生化车间一点点发展起来的,感情不一样,我们受的束缚也少。” 中午,江立夏过来生化车间。钟红见到江立夏,惊喜地问:“立夏干事,你怎么来了?” 江立夏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通知,“喊你和映羡,还有你们书记从周四开始,去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学习班。” 要不是林映羡在这里,她都想让别的科员来通知了,省得她自己跑一趟。 钟红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和主任书记说。” 林映羡和樊书记都出来,和江立夏讨论去学习班的事。林映羡看樊书记的反应,明显也是提前知道消息的了…… 周四早上,生化车间三人就到办公楼的五楼大教室参与思政学习班的学习。 林映羡找到中间一排的位置坐下,从斜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听说讲课的老师以前是大学里的思政老师,后面就在厂委办公室任闲职。高考正好有政治课,她趁机学习,全当复习政治。 钟红和樊书记坐在林映羡旁边,大家就喜欢和熟人坐在一起。他们也带了本子和笔,无论是开会还是去上学习班,听不听是一回事,姿态要做足。 林映羡看到一个头发发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进教室,手里没拿着任何书和讲义,大家都知道他是这次学习班的主讲老师,大家都叫他谷老师。 谷老师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差不多,他就开讲了,没有喊起来,也没有让大家安静下来。他讲思政,大家爱听不听,他不在意。 想要在学习班里有好表现的人自然会安静下来听,抽签抽中来参加、觉得无趣的人还是自顾自的讲话。 生化车间三人都表现得很认真听讲,时不时还记笔记,其中林映羡尤为认真。 上课中,突然有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丝毫没有因为迟到而感到心虚。 第180章 考试 他们坐在林映羡前两排的位置。林映羡感觉他们是以一个扎着两条小辫的年轻女同志为首,表情有些谄媚讨好,不知道是哪位厂领导的家属。这个学习班还可以了解到谁谁和厂领导的关系匪浅。 没一会儿,又进来一对年轻男女,坐在了之前那些人的前面。 谷老师对他们的迟到视若无睹,依旧按自己的节奏讲课。等到时间差不多,他就让大家放松休息。随后他就离开教室。 林映羡翻看自己记的笔记,回忆着有没有什么疏漏。钟红伸着懒腰,活动筋骨,瞥见林映羡的笔记,“主任,你记得好认真。但是我看不懂你的字。” “这是速记,回去后还要重新整理。”林映羡看向钟红的本子,“你画的谷老师挺有神韵的?” 钟红立即捂住自己的本子,以为林映羡在调侃她不务正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课有些枯燥,随便画来解闷。” “你随便画画也能画成这样,你是不是学过素描?” “嗯,小时候去少年宫学过。” 林映羡和钟红随意地闲聊,樊书记觉得插不去两个女同志的聊天,他自己出去走动,活动筋骨,坐了一个小时,骨头都硬了。 林映羡前两排闹出了动静,大家都纷纷看过去。貌似是那位扎着两条小辫的女同志和坐她前面同样迟到的女同志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开始扯头发打架了,看不出谁占上风,和被扯头发的女同志一起来的男同志看着这场面,只会小声喊着别打了,其余一点用都没有。那些陪着扎下两小辫的女同志进来的人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林映羡低声问钟红这些人是什么背景,她这几年一直在生化车间办公,对这些新成长起来的厂领导家属不怎么熟悉。 钟红说:“扯人头发那位是厂书记的小女儿张椰,被扯头发的是工会主席的大女儿赵好好,不过我就不清楚那位男同志是什么来路。这两人是都看上那位男同志了吧。他长相挺好看的,她们看上他也正常。”钟红在前年结婚了,对男女之间的事比以前懂了不少。 钟红和林映羡安静地看戏,最后以张椰打了那位男同志一巴掌,男同志羞愤离开,赵好好和张椰还是一前一后坐着为结局。 樊书记回来时,这个插曲已经结束了,只听见钟红对林映羡说:“我感觉我都老了,他们谈个对象都变得大方起来,以前那都是藏着掖着,等到快要结婚时才让人知道。” 樊书记打趣道:“你才二十多,哪里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我都四十多了,在你看来我岂不是半只脚踏入棺材了?” 钟红有些窘迫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书记你也是处于打拼的好年华。” ……… 学习班的思政课就这样陆陆续续上着,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偶尔会有其他人来讲课,但大多数时候是谷老师讲课。 林映羡他们今日去上倒数第二节课,谷老师给来上课的人都发了试卷,“开卷考,下课就收卷。” 谷老师没有提前说考试,但是不少人都知道按照以往的惯例,倒数第二节课会考试,最后一节课会公布成绩,给优秀学员发奖状。 林映羡看到题目大都是比较简单的问答题,有政治常识的人基本能回答上来,不至于留白不答。她拿起笔开始作答。 坐在她旁边的钟红遇到不会的题目,都小声问林映羡,林映羡让她直接看自己的卷子参考。钟红连忙说多谢,考完试请她下馆子吃饭。 林映羡觉得口渴,拿起水杯喝水,看见赵好好在问人某道题怎么做,说话的声音还不小,也不怕别人知道。身后有靠山的底气果然不一样。 林映羡以为赵好好算是胆大的了,张椰的胆子更大,直接抽旁边一人的卷子放到自己手边,开始抄题,也不管别人还没有答完题。被抢试卷的人敢怒不敢言,一脸委屈地看着张椰,张椰只顾着抄题,完全没留意她是什么表情。 张椰不是个例,还有个别领导官大一级压死人,也拿了同来上课的下属的试卷抄。 林映羡不禁看向樊书记,他在认真地答题,遇到棘手的题目,还边皱眉头边答。她觉得樊书记在某些方面是个平易近人的领导。 考完试后,钟红也把樊书记喊上一起去下馆子,樊书记毕竟是领导,不能落下他。 樊书记连忙拒绝道:“我和你们两位女同志去下馆子,还是女同志请客,这影响不好,日后有机会再吃。你们去就行。我回车间吃。” 樊书记推辞着不肯去,钟红也不多勉强了,她和林映羡一起到制药厂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 钟红看着墙上的菜单,问林映羡:“主任,你要吃什么?” “我都行,你请客,你做主。我客随主便。” 两人认识好几年了,除了头两年两人关系不好,没有怎么说过话,后面几年都友好相处着,钟红大致知道林映羡的忌口,她和服务员说要草鱼豆腐和绿豆芽炒肉丝,再拿两碗二两白米饭。 林映羡和钟红找到好座位坐下,钟红说:“考试的时候有些胆子挺大的,居然直接拿别人的试卷抄,要是谷老师看到有两份试卷答得一模一样,他会不会给他们零分?” “应该不会,谷老师他不怎么管课堂纪律,他当时也在教室,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林映羡望向取餐窗口,看她们点的菜做好了没。她发现林映婉在点餐的窗口前,和一位男同志在说话。那位男同志她还认识,是在培训班和张椰、赵好好牵扯不清的人。 钟红见林映羡一直在看取餐窗口,她也循着看过去,“和我们上学习班的男同志怎么又和第三个女同志在一块儿了,咦,那个女同志和你妹妹有些像。”钟红好几年没见过林映婉,都快要忘记她的长相了。 第181章 课本 林映婉望向餐桌那边,看有没有位置坐,她发现林映羡和同桌的女同志都看着自己,她和旁边的男同志说了几句话后,就走过去,完全没留意到旁边男同志的表情。 林映婉站在林映羡身边,抱怨道:“看到我,怎么不喊我?” 林映羡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问:“你谈对象了?” 从来不知害羞为何物的林映婉这时脸变得红扑扑,她觉得肯定是这里太热了,她才这样,支支吾吾地说:“谈了,他就在那里,还是我的高中同学。”她低脑袋,指了指点餐窗口。 钟红看她这样,有些可怜她,“主任妹妹,你对象跑了。” 林映婉猛地抬头看向窗口,有些无措地说:“他怎么跑了?” 林映羡说:“因为他看到我们心虚,我们知道一些他不能告诉你的事。” 钟红拉着林映婉坐下,和她说这半个月来自己对那位男同志的印象。林映羡也告诉林映婉那个人不是一个好对象,让她慎重考虑。 林映婉听到后都被气哭了,抹着眼泪说:“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钟红还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就看见她站了起来,跑出去。 钟红看向林映羡,担心地说:“我们要不要跟着过去看一下她?” “不用,应该是去找刚才那个人算账了。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林映羡对林映婉这个便宜妹妹还是了解的。 钟红和林映羡快吃完午饭时,林映婉跑了回来,眼睛肿得像核桃,讲话还带着哭腔,“那个臭东西不是我对象了,我狠狠地打了他几巴掌,我手都打疼了。” 林映婉原本还觉得对象哪哪都合她的意,长得俊朗,听她的话,工作也体面。到现在她才发现对象的最大缺点就是听话,完全不会拒绝人,别的女同志靠近他,就这么坦然接受别人的靠近,不知分寸。她觉得恶心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谈对象…… 钟红听到林映婉的话,不禁看向林映羡,不愧是亲姐妹,十分了解林映婉的性情。钟红让林映婉坐下,和她大骂那个渣男。 三人准备离开时,林映婉问林映羡和钟红:“我的眼睛还肿吗?” 钟红和林映羡都说有点,林映婉捂住自己的脸说:“我今天没法见人了。” 林映羡说:“没有脸面见人的是他,不是你。” 钟红点点头说:“主任说得对。别人问起,你直说就是。” ……… 傍晚,林映羡回到家里,发现钟述岑还没回来,早上钟述岑没和她说会晚归,她没买到菜。她进厨房先把饭煮了。等钟述岑回来,他要是也没买到菜,看家里有什么吃的,她就做什么吃。 快七点的时候,林映羡还不见钟述岑回来,就从柜子里找饼干吃,填肚子。林映羡边吃边想,等钟述岑回来,她要好好教育他,有事晚回来不提前说,也没有找人来和她说怎么回事。 开门的声音传来,林映羡望向门口,钟述岑抱着一个纸箱回来,她想起之前的事,“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钟述岑见她误会,笑着解释道:“没事。” 随后他把门关上,将纸箱放到茶几上,“我回来得晚,菜市场关门了,所以去国营饭店买烧鸡回来吃。” 林映羡对烧鸡兴趣不大,茶几上的纸箱比较吸引她的目光,“怎么会有高中课本?”林映羡自己有一套高中课本,当时林母想要卖掉家里的课本,家里小,这些没有用的课本碍地方,林映羡不想卖,说要留着。林映婉和林映伟无所谓,林母就把这两人的课本都卖到废品站了。 “我去废品站找高中课本,找了好久才勉强找到语文、数学、政治、地理课本。这是省编教材,听说以前我们省高考都是用省编教材。虽然有十年没高考了,但恢复高考很有可能会沿袭以前的习惯。” 钟述岑不知道他这种被迫中断学业的大学生在高考恢复后要怎么处理,研究所的领导也不清楚,还要等政策出台后才能明了,给他作安排。钟述岑觉得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他还是要做其他准备。 林映羡手里的一套高中课本是市编课本,她翻阅一会儿后,发现省编课本和市编课本的内容有些出入。 钟述岑带回来的语数政课本各两本,他和林映羡一人一本,他只找了一本地理课本,这本书是给林映羡复习的,因为他报考高考的话会选理化,不选史地。 林映羡翻看着书,忘记了钟述岑没回来前的想法…… 林映羡和钟述岑饭后在职工大院里散步,现在职工大院扩张了不少,建起学校和卫生站,还打算让供销社进驻这里。 制药厂和研究所收到职工交的剩余房钱后,把这笔钱投入到这里来。 江立夏的儿子就在这里上幼稚园,很方便,不用她怎么接送孩子上学放学。 林映羡和钟述岑走到楼下的石榴树时,看到江立夏和何华在陪聪聪玩。 聪聪看到林映羡,抱住她的小腿,昂着脑袋说:“姨姨。” 林映羡俯身摸着聪聪的脑袋说:“真乖。” 何华和江立夏走了过来,何华把聪聪抱起来。 聪聪的视线变高后,看着陌生的钟述岑,手指着钟述岑,问何华:“他是谁?”聪聪很少见到钟述岑,他还没记住他。 何华把聪聪的手按下,“这是钟叔叔,和你姨姨是一起的。他们的关系就像我和你妈一样。你不能用手指指着他,快喊叔叔。” 聪聪对着钟述岑喊叔叔后,把双手伸过去,想要钟述岑抱。 钟述岑不拒绝他这个要求,把他抱在怀里,只是他抱得有些不自然,他还没抱过孩子。 江立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怕生,喜欢人抱他。”她又教育聪聪说不能这样。 钟述岑说:“没关系,抱一下而已。” 聪聪好奇地问:“为什么你和姨姨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林映羡听到聪聪的懵懂童言,耳根有些红。她是对此毫不察觉,却被聪聪说破了。 第182章 做检查 何华连忙把聪聪抱回来,打他的屁股说:“臭小子,乱说话。” 钟述岑看到林映羡微微发红的耳朵,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和何华说:“不要紧,让他日后注意就是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回到家后,她闻钟述岑身上的气味,她对钟述岑说:“感觉闻不出来什么来,就是淡淡的香皂味,是因为这个,聪聪才说我们有着一样的气味吗?” “你再细闻,可能会发现我身上还有你雪花膏的味道。”钟述岑把林映羡抱在怀里,“因为我们待在一起,总是有亲密的接触,所以我们身上的味道很是相似。” 钟述岑有这个发现还是陈景贺调侃他喷了香水,身上有微弱的一种清香味道。他和林映羡相处久,已经习惯彼此的气味,对此全然不知,都是第三者点破。 ……… 翌日,思政学习班的最后一节课。 谷老师走进教室,念了几个人的名字,随后说:“念到名字的同学都上来拿优秀学员证书。” 林映羡和樊书记、钟红都被念到名字,三人回到座位上,才仔细看自己手中的证书,这证书只是一张纸,上面的内容都是手写的。三人的证书,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余都一样。 三人听到张椰对谷老师发难,齐齐抬头看过。 张椰走到讲台上,质问谷老师,“为什么我没有拿优秀学员?” 谷老师佯作惶恐地说:“我是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可是厂书记没同意,我,我没辙。张椰同志,这不能怪我。” 张椰听到谷老师的话后是又羞又恼,“你少拿我爸作幌子,你分明就是不想给我。” 不等谷老师说话,赵好好讥讽道:“就你还想拿优秀,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张椰把矛头转向赵好好,正好她没台阶下,可以找赵好好出气。赵好好也不是善茬,两个又闹了起来。 谷老师趁机离开,林映羡和樊书记、钟红见老师都走了,他们也走。没一会儿,教室里就走了一大半人。 樊书记走出来后,长舒一口气,“这一期的学习班终于是结束。刚才那位张椰同志居然是厂书记家的千金,和厂书记的性情有些不相同。” 钟红和林映羡、樊书记聊着张椰家的八卦,一路走到车棚,骑车去生化车间。 生化车间在这四年里新建两座二层厂房,生化车间的办公室搬到其中一座厂房的二楼,另一座厂房的二楼就改做实验室,车间里的技术小组都在那里办公。 林映羡他们进到办公室时,办公室其他人正在玩飞镖,眼尖的苗粟看到他们,笑道:“书记,主任,你们回来了。” 林映羡拿过葛晓云递来的飞镖,随手扔向飞镖盘,正中靶心,“我们不在的时候,车间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葛晓云说:“卫生站的朱护士过来通知周日到医院集合,做乙肝检查。厂里所有职工都要去,刚好周日轮到我们车间。朱护士开玩笑说要是早知道你们在厂里,她就不跑这一趟了。她还说后面会接种乙肝疫苗,不过应该是街道安排,等街道通知。” 苗粟有些烦闷说:“一周就一个周日有空,还被安排来做乙肝检查,怎么那么倒霉?选其他时间好啊,还可以不上班。” 樊书记轻咳一声,表示他还在这里,不要说这种不积极上进的话。 苗粟立即把嘴巴闭上。 秦副主任喊樊书记玩两盘飞镖。 ……… 周日一大清早,林映羡来到石榴树下,苗粟和秦副主任已经在等她。三人一起出发去医院做乙肝检查,他们还要早到,检查人数齐不齐。 三人来到医院,韩图特和葛晓云见到他们,向他们挥手。他们走向韩图特和葛晓云。 秦副主任问:“喊各小组的组长清点人数了吗?” 韩图特和葛晓云都说通知了。 林映羡说:“哪一组的工人来齐了,就安排他们先去做检查,检查就可以回家了。不多占大家的休息时间。不齐的就等到人齐为止,都提早通知强调过了,还不放在心里,迟到。给他们一个教训,免得下次再犯。” 车间有大几百人要过来医院检查,耗费的时间很长。办公室的人等车间工人都检查完后,再去做检查。早来的工人因为迟来的工友,等待的时间变长,看到和他们差不多时间来的工人,大多数都回去了,不由得心急。他们见办公室的领导也陪着他们等,心里对领导们怨气不大,就是怨同组工友不靠谱,浪费他们的时间。 等到下午两点多,林映羡他们才做完检查回家。林映羡感觉这种安排好几百号人做检查的活挺劳心劳累的,因为有的人就是会把通知当耳边风,或者不理解通知和检查流程。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医院做这种集体检查,就跟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林映羡和办公室其他人就要解决这些问题,她感觉今天说的话比以往都多,嗓子都哑了。 钟述岑正在书房复习,他没有把书房门关上,他听到林映羡进门的动静,抬眸望去,发现林映羡无精打采地在客厅沙发坐着。 钟述岑立即站起来,去到林映羡旁边坐下。钟述岑给她倒一杯水,“今天辛苦了。吃午饭了吗?” 林映羡接过水杯,轻轻点头说:“吃了。我想去洗澡,然后午睡一个小时,到时候你要叫醒我。我怕我睡太久。” 钟述岑摸着她的脑袋说好。 林映羡午睡过后,和钟述岑一起到书房复习,在数学和地理上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问钟述岑,钟述岑算是她这两科的指导老师。而钟述岑在政治和语文上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也会请教林映羡,他们互相学习。 ……… 一日下午,林映羡和樊书记从食堂吃饭回来,在路上遇到朱护士。朱护士也见到他们,她走过去,对他们说道:“乙肝检查的结果出来了,你们车间有两个工人感染了乙型肝炎病毒,让他们明天来卫生站。我就不进去了。喏,给你们检查结果的单子,发给他们。” 第183章 消息 林映羡拿过朱护士递来的单子,头两张单子就是两位感染者的检查结果单。 樊书记客气地对朱护士说:“朱护士到办公室坐下,喝杯茶,休息休息。” 朱护士犹豫了一会儿后,说:“我不去了,为了检查这事,每天忙得停不下脚。” 林映羡和樊书记都有问题要问朱护士,还不想让她这么快就走,林映羡说:“这段时间真是辛苦朱护士了,为厂里奔波劳累。你到我们办公室坐,也不是偷懒,是在我们解疑答惑,顺道坐下喝杯茶。” 樊书记继续劝她到办公室坐一会儿。 朱护士听到他们这么说,就答应下来,她这不是不务正业,生化车间的人是有事请教她,她才留下来的。 樊书记进办公室就喊葛晓云泡茶,林映羡请朱护士坐下。朱护士见他们待她这样客气,虽然知道他们是有所求,但她的心情还不由地变好。 林映羡问朱护士:“厂里对检测出是感染了乙肝病毒的工人是什么态度?” 朱护士接了葛晓云递来的茶后,才说:“隐隐约约有消息透出来说厂领导不希望他们留下在药厂工作,我们是制药生产一线,他们留下来不合适,对制药厂、对使用制药厂生产的药品的群众来说,这是不负责任的。” 朱护士喝了茶后,赞叹茶不错。 林映羡和樊书记心中有些烦闷,但是露出笑容,和朱护士说话。工人们突然被告知患病,还要被开除,这样的双重打击,他们想应该没有哪个工人可以坦然接受,他们怕会因此生出什么事端。 林映羡又问朱护士:“让他们明天去卫生站,是有什么事吗?” 朱护士说:“就是跟他们讲注意事项,该吃些什么药治疗,还有让他们的家人也去做检查,没有感染上赶紧安排接种疫苗预防。” 秦副主任关心地问:“那些人被开除后,有没有为他们的日后作打算,比如重新安排工作……”秦副主任讲述了这些工人的难处,表现得很担忧。 朱护士淡淡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是神通广大的厂领导。” 樊书记给秦副主任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了。樊书记又把朱护士哄好,林映羡和樊书记继续从她这里套消息。 朱护士离开后,樊书记拍秦副主任的肩膀,“老秦,这事不能着急,厂领导那边还没做决定,问朱护士那些问题,也得不到答案。我和映羡会好好打听的。” 秦副主任有情绪低落地应声好。 樊书记进办公室前,又意味深长地对秦副主任说:“切勿操之过急,要戒急戒躁。秦副主任。”刚才的问题不该是秦副主任问的,秦副主任急于从中寻找机会,能让他继续往上爬。樊书记看他这几年兢兢业业工作,是一位能分忧的下属,才开声提醒他。 而林映羡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因为她和秦副主任有隔阂,她提醒只会让秦副主任的心中更加不忿。她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在秦副主任眼里,樊书记和他是同病相怜,樊书记的话,或许他能听进去。 秦副主任的心思被樊书记看破,他有些抬不起头见人。方信、林映羡、韩图特都升职了,而他原地踏步了五年,他开始着急,没有以前那样的云淡风轻。 他也开始明白当初为什么徐副主任会针对林映羡,因为林映羡有后台有能力,会挡住他们的去路。如果没有林映羡,今天主任的位置就是他的了。他当初应该答应徐副主任合力把林映羡赶走,而不是劝徐副主任大度。 苗粟见秦副主任又在钻牛角尖了,劝道:“樊书记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机会还在来的路上。我们车间在外面都是生化制药厂的名头了,离改组升级肯定不远。” 苗粟心态十分好,她这个财务可能做到老都是财务,升也好,不升也好,她没怎么在意。 钟红知道秦副主任待林映羡有点嫉妒之意,她趁这个机会说道:“樊书记能开口劝你,代表他看中你,而林主任没有开口提醒你,是不想让你和她的关系更加僵硬。” 苗粟和葛晓云都表示赞同,新来的统计员古鸣没有说话,因为他来的时间短,和办公室的人的关系没有他们那么深厚。另一位副主任白万向此时不在办公室,去车间巡查了。 苗粟和钟红的话有些安慰到秦副主任,秦副主任又觉得有些羞愧,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只是顾及他的面子,之前一直没说。 钟红和苗粟都没有继续说话了,让秦副主任自己慢慢再想通,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 十月周五那日清晨,职工大院被安排到今日打乙肝疫苗,大家听见卫生站的护士拿着喇叭喊人下来接种疫苗,就连忙下去。 林映羡刚吃完早餐,听到通知后,就换好衣服下去排队。林映羡下去时,遇上彭婶和她孙子孙女,还有吴英兰母女。彭婶的儿子儿媳们都没有出来,还在吃早饭,心急的彭婶带着孩子们先下去排队。 吴英兰问林映羡:“怎么不见钟先生?” “他之前接种过疫苗,不用再接种,回单位上班了。” 彭婶在楼下见到彭叔,念叨道:“怎么买份报纸都那么久,再晚点回来,排队排死你。”彭叔今年退休了,过上每月领退休金的悠闲生活。 转而,彭婶看到彭叔胸前挂着的眼镜,没了镜片,“眼镜怎么还碎了?重新配一副眼镜不便宜的。” “刚才边走路边看报纸,想戴上眼镜看得仔细点,结果眼镜掉了,我找的时候不小心踩中它,镜片就碎了。” 林映羡问:“彭叔,您是看什么新闻?走着路也要看它。” 彭叔将报纸展开给林映羡看,“今天新闻的头版头条,停了十年的高考要恢复了,特大新闻!” 林映羡认真看着这则新闻,“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她只是知道今年会恢复高考,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公布,什么时候高考。 第184章 接种疫苗 彭婶惊喜地说:“这真是好消息,老二当年时运不济,刚轮到他高考,高考就取消了。要是他能读到大学,现在也不会一直是个统计员,好几年了都没升上去。”彭婶又在惋惜二儿子的运气不好,耽误前程。 吴英兰则对这则消息没有什么实感,不知道对人们是有怎样的影响。 彭叔语气坚定地说:“老二现在才三十岁,读大学也不晚,我要让他备考今年的高考。我彭耿的儿子不能只有个高中文凭。我要好好鞭策他。” 晚起,还没出门的彭二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的老父亲安排得明明白白。 彭叔的话让林映羡有些侧目,没想到彭叔对儿子上大学这么重视。 排队打疫苗时,余大娘挥手,让林映羡他们过来排,他们就走过去和余大娘一家汇合。 马敬芬问林映羡:“之前厂里不是查出几个患乙肝的人,说要辞退他们吗?听说你们车间有两个,他们被开除有没有闹?” 林映羡说:“没开除,他们被调到别的单位了,不接触药品和食品这些行业。要是闹起来的话,其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都把工人的意愿和情况反映上去后,厂领导决定退一步,不用生起不必要的事端。幸好厂里统共只有几个人是患乙肝,比较好安排,要不然这件事很难处理。” “这样的处理算得上是厂里很体恤他们了。” 听到两人讲话的余大娘说:“制药厂是个好单位了,你看我只是职工家属,检查乙肝,打乙肝疫苗,这些都不用我钱,都是免费的。别的单位还要交钱呢。” 大家在排队时闲聊的主要话题是今天的接种疫苗,还有高考恢复。 林映羡旁边队伍的一位大婶,听到这个消息后,激动不已,说她的女儿终于有机会可以回城了,她的女儿已经下乡八年。 大婶的女儿感觉这一辈子回城无望,打算在大队里结婚生子,安定下来。大婶无论如何都不肯,女儿嫁得那么远,这辈子见面的次数是很少的了。女儿还是拗不过母亲,在大队里独自一人苦苦承受着这一切。 大婶也不排队打疫苗了,着急回家,把家里的高中课本带去邮局,再从邮局买一份报纸,连同课本寄给女儿…… 没多久,就轮到林映羡接种疫苗,余大娘站在她身后。彭婶问卫生站的杨护士:“今天接种的是什么疫苗?我们可以选疫苗吗?” 杨护士给林映羡扎针,注射疫苗,才开口,淡淡地说道:“重组疫苗,不能选,我们给你打什么疫苗就是什么疫苗。” 林映羡感觉有些疼,眉头微蹙。 余大娘原本还想打血源性疫苗的,因为钟述岑接种的就是这种疫苗,钟述岑看起来没有问题。现下也不由得她选择,她也只能打重组疫苗了。 林映羡打完疫苗后,在卫生站外面的石凳坐下,等半个小时后再离开。 林映羡感觉除了有些疼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在家休息一会儿后就去图书馆学习了,今天厂里给在职工大院住的职工放一天假打疫苗。 四点多时,林映羡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她忽然感觉不适,摸了一下额头,发现好烫,可能是接种疫苗产生不良反应。打疫苗的时候,杨护士和她说过接种疫苗后身体可能会出现不适。 林映羡强撑着骑车回家,测了体温后,发现烧到三十八度五了,她吃了退烧药,就回卧室昏昏睡去。 钟述岑回到家,发现黑灯瞎火的,楼下明明停着林映羡的自行车,家里怎么会没有人。 钟述岑把客厅的灯打开,然后去卧室找林映羡。借着卧室和客厅之间的窗户透进来的光,钟述岑发现林映羡在熟睡中,房间里有了亮光,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钟述岑俯下身,下意识摸林映羡的额头,很烫。他就知道林映羡不会无缘无故午睡到这么晚。今天宣布高考日期定在12月中旬,离高考时间只有一个多月,以林映羡的性格只会更加抓紧时间学习,而不是睡到不知道醒来。 钟述岑走出卧室,用温水给她擦拭额头和颈部。林映羡感觉到钟述岑进来了,她挣扎了很久才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虚弱地喊了一句“述岑。” 钟述岑正在给她擦拭掌心,听到林映羡叫他,语气带着关心地问:“你知道自己在发烧吗?” “知道,量体温后,还吃退烧药了。” 钟述岑把放在梳妆台上的体温计给林映羡,“我们再测一下体温。” 林映羡在测体温时,钟述岑细细问她感觉哪里不舒服,她强撑着清醒和钟述岑说话,她感觉睡前吃的退烧药没起作用,她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林映羡测过体温后,钟述岑拿起体温计看,“三十八度二,体温降低了一点。我去给你煮粥喝,吃了点东西进肚子里,好得更快。” “对不起,我没买菜就回家了,我有些想不起来家里有什么可以煮粥。”林映羡现在不想动脑,感觉头昏重。 钟述岑摩挲着她的手腕,说:“没有什么是需要你说对不起的,想不起来就不想,我去看厨房有什么。你想睡就再睡一会儿,等我煮好粥再叫醒你。” “好。” ……… 钟述岑看到厨房里还有鸡蛋、咸菜、一根胡萝卜,那些腊味,他就不考虑了。最后他做了胡萝卜鸡蛋粥,粥熬得很绵。 钟述岑端着粥进房间,看到林映羡又睡着了,他轻轻叫醒林映羡。 林映羡这次没有熟睡,很快就醒来,钟述岑将她扶起,端起粥,想喂她吃。 “我想自己喝,想到餐桌那边吃。”林映羡觉得喂粥的行为肉麻,她有点不习惯。 “我端着碗,让你自己舀着粥喝呢?” “粥烫,你看它还冒着热气,会烫到你的手,我到外面吃。你抱我出去。” 钟述岑顺着她,把她横抱起来,“要我抱你,不肉麻,喂粥就肉麻,嗯?”钟述岑和她相处了几年,他不难猜到她的心思。 林映羡埋在钟述岑怀里不回答他的问题。林映羡很少表现得娇气,耍小性子,钟述岑觉得新奇,也乐在其中,想要纵容她。 第185章 遇杨厂长 林映羡让钟述岑陪她一起吃,她小口地吃着粥,吃得很慢。钟述岑都吃了两碗粥,她的碗里还有一半粥没吃。其实林映羡已经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但为了身体着想,努力着把它吃完,林映羡耍小性子的时间很短暂。 林映羡吃了一碗粥后,钟述岑给她倒温水喝,她又喝了两杯温水。她感觉吃饱后,身体变舒服了一些。 钟述岑问她是几点吃的药,预估着下次吃药是几点钟。 林映羡生病几天,紧接着又是生理期,她痛苦了好几日后才觉得身体好受,恢复精神。 一个周日的早晨,钟述岑拉着林映羡去江边晨跑,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味看书复习,不注意休息和身体健康不可行。 林映羡跟着钟述岑跑一段路后,感觉腿发软,胸口有些疼。钟述岑停下来,和她慢慢沿着江边走路。 林映羡拿过钟述岑递来的手帕擦汗,“我们不跑了吧,好累。” “那我们以后晚上再来跑,慢慢习惯了跑步,就不会觉得很累。”林映羡第一天跑步,钟述岑不勉强她多跑,免得她的兴致完全被消耗掉,不肯再来。 “现在是十月底了,好冷,风也大。我们能不能换一种锻炼方式?”林映羡满眼期待地看着钟述岑,希望他能说出她想要的答案,说话的语气也有点撒娇的意味。 钟述岑拒绝不了这样的林映羡,感觉心里胀胀软软的,“你想要换哪一种锻炼方式?” “打乒乓球怎么样?大院里有乒乓球台,听英兰嫂说那一片晚上也会开灯,给大家打乒乓球。” “可以。”钟述岑不动声色地牵住林映羡的手。 林映羡低头看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她觉得钟述岑的手很温暖,她也握紧他的手,还问:“我们这样牵着手,会不会有人警告我们?” “要是有人过来,我就松开你的手,不让他们看见。” “好。”林映羡抬头,看见杨厂长往她这边跑步,她立即松开了钟述岑的手。 钟述岑也看到杨厂长,没再牵回她的手。 杨厂长在林映羡不远处后,林映羡迎上去,和他打招呼。杨厂长邀请她和他一起跑步。 林映羡见杨厂长暗示有事要谈,答应杨厂长的邀请。林映羡升车间主任后,她和杨厂长见面的次数比以前多。 他们跑了近二十分钟后,杨厂长转头看见钟述岑在后面保持适当的距离,不会听到他们谈话,也不会离他们太远。 杨厂长很快就切入正题,“对于脏器生化车间你有什么看法?是维持现状,还是升级改组?” 林映羡感觉自己筋疲力尽,假装自己在认真思考,停下来走路,实则借机缓气休息。杨厂长也停下来慢走。 过了一会儿后,林映羡语气尽量平稳地说道:“私以为假若生化车间继续维持现状,会不利于车间的后续发展。车间规模过于庞大,受规制影响,人员安排和分工受到限制,不够明确。工人们的积极性也因此受到影响。同时我们是在肉联厂的地盘,又只是一个车间的名号,在一些事情上,没法和肉联厂平等沟通,不得不受制于人。要是我们车间能够升级改组,有完整的运行体系,和肉联厂平视,不少问题可以迎刃而解。肉联厂对生化车间不会持有打压又拉拢的态度,它把生化车间收入囊中的心思也会收起来,更希望和我们互惠互利。对车间,还有我们制药厂都是一件好事,少了一些事端……” 肉联厂这些年和制药厂的关系再不好,也不会卡生产原料,要是卡了这头,肉联厂里的厂领导要被市里换一遭了。肉联厂就在别的地方做文章,在小地方给他们使绊子,林映羡对此是厌烦不已。 “将车间升级改组,不止要建新楼,其中的人员安排可是一件繁重的事。如果让你来安排和处理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林映羡暗道这才是杨厂长真正想要问的问题,“我在生化车间工作了五年,看着它发展起来,它能有今日的规模除了领导您的指导有方和厂里的支持,也离不开众多车间职工的努力,他们也是工程。所以我的做法是有私心的,在一些岗位安排上,我会优先考虑生化车间的职工,给他们上升的机会。他们的努力得到厂里的认可,实现人生价值,这样他们更加诚挚、努力为制药厂办事,也更能稳住老职工的心,继续为制药厂添砖加瓦。除此之外,我会把合适的车间职工和厂这边的职工安排好后,再在社会上招工填补一些空缺,为制药厂再注入新鲜血液…… 杨厂长忽然停下脚步,“映羡同志,你认为你是你口中的功臣吗?” 林映羡不畏惧杨厂长投来的锐利目光,坦然地说道:“在领导和职工眼里,我是功臣,我便是。若不是,我便不是。功臣与否,不是我个人自己去评价。” 杨厂长继续走动起来,“如果我让你到别的城市的分厂当三年副厂长历练,资历差不多够后,再回来生化制药厂当副厂长,你愿不愿意?” 杨厂长把生化车间的名称都改为生化制药厂,林映羡想他们厂领导和市政府、甚至省政府已经有了决议。杨厂长给她画的这张大饼,她不心动是假的,可是这张大饼来得有些迟了,她需要衡量很多东西。 画的大饼可以很美好,但没有拿到手里、吃到嘴里的大饼,对林映羡来说都是虚的,太遥远了,左右不了她。八九十年代,国企改革这时代洪流滚滚而来,外资、外企冲击着国营单位,无数庞然大物因此倒下,林映羡觉得制药厂要独善其身很难,制药厂被贱卖从国营变私营,甚至倒闭,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到地方当副厂长三年变故太多,高考在明年就可以见分晓,她因此改变人生,得到她想要的。她是想给自己留退路,但是不能因为这条退路而选择放弃她原本想要走的路。 第186章 上门拜访 林映羡不是对自己自信,也不是太想当然,她是对不可逆转的时代洪流信赖。她知道七八十年代大学生的含金量,大学生的身份和预知未来走向,这两样握在手里,她都不能混出来,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应该是被砸坏了…… 林映羡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厂长,我打算参加今年的高考,我怕是要打乱您的安排了。” 杨厂长指着她,不禁失笑,“你也是实诚坦然,让我意想不到啊。你就不怕因此惹怒我?” “我参加高考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与其让您从别人嘴里知道,刚任命的分厂副厂长去高考,很可能很快就离职,彻底打乱您的计划,让您措手不及,还不如我早点告诉您,让您早作安排,损失也小。您的栽培之恩,我还来不及回报,我告诉您这个消息,就算您生我的气,我觉得也是值得的。” “映羡,要是考到心仪的大学,毕业后想回来制药厂工作,我随时欢迎你。万一,我说万一,你没有考到心仪的大学,我刚才说的话依旧有效。那广阔的天地,很多人都想去闯,我要是还年轻,我也想去闯,我理解你。” 林映羡听到杨厂长的话后,真情实感地向他道谢,他们又聊了许久,才分开。 杨厂长离开后,林映羡回头走向钟述岑,牵起他的手,“等很久了吧,耽误你时间。” “不耽误,就当作是锻炼。走了这么久,腿酸不酸?”钟述岑抚摸着林映羡手上的虎口,没有问林映羡和杨厂长刚才谈了那么久,在说些什么。这是她工作上的事,钟述岑不多问。 “酸,我觉得好饿,想吃东西。” “我们要不要搭公交去向阳饮食店吃早饭?听说出了鲜虾小馄饨这一新品,味道很不错。” “可以去试一下,然后偷师,改日我们也可以做。” 早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他们牵着手慢慢走去公交站。 ……… 没过多久后,生化车间要升级改组为生化制药厂的消息传开了,有人从厂领导这里打探消息,他们都暗示有这一回事。 一个车间要改组成一个厂,其中不知道要增设多少岗位,有多少人会借此升职加薪。不止生化车间的职工的心思活络起来,连制药厂那边的职工都想要进来分一杯羹。 有的人后悔当初在生化车间刚成立时没有加入进来,要不然他们现在都是车间老职工,升职的机会那就很大了。 韩图特感觉自己总是时运不济,五年前被下调到生化车间,当了差不多五年的统计员,今年终于调到财务科当会计,回到厂里,没过几个月生化车间改组成生化制药厂的消息就出来了,真是便宜了古鸣。 韩图特拎着一只油鸡和一条带鱼、一网兜水果上门找林映羡。林映羡打开门,见到韩图特手上拎着这么多吃的,知道不是简单的拜访,“图特,这么有空来我这里,快进来坐。” 韩图特边进门边和林映羡说:“我调到财务科几个月,没有时间回来车间看望主任您。所以特意在今天上门拜访,感谢您当初的培养。” “我对你的教导也不多,是你自己上进,在财务科待得怎么样?应该比在车间好吧,升职又加薪。”林映羡示意韩图特坐下来。 “唉,有些不习惯,还是觉得在车间待得舒服。”韩图特没有坐,他拎着这些东西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主任,您看我手上这些?” 林映羡接过他手上的东西,“让我放进厨房就行。” “不劳烦您,您和我说位置,我放进去行。”韩图特见林映羡肯收下他的东西,心安了一些,表现更加殷勤。 林映羡看着韩图特,他在车间待的这几年,变得更加圆滑世故了。和几年前她初见韩图特大有不同。“留在家里吃顿晚饭吧,秦副主任和苗粟都在这里住,你去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吃顿便饭。你都来这里了,不能只看望我一个人。” 韩图特心中欢喜,立即应道:“好,我这就去叫他们。” 韩图特下楼时遇上回家的钟述岑,他和钟述岑问了好。钟述岑见过他几回,有些印象。研究所有事,钟述岑这个周日也回所里上班。 钟述岑回到家,他把从菜市场买到的肉和菜放进厨房,看到厨房里突然多出来的鱼和油鸡,他走出厨房,去书房和林映羡说:“我在楼下见到你车间的一位同事,叫韩图特。” 林映羡说:“他今天带了些东西过来,说是来看望我,但肯定不止这么简单,应该是为了车间改组的事来的。我不想自己一个人沾上这事,就让他去请车间的副主任和财务,过来家里吃顿晚饭。” 要是林映羡想在车间改组成厂后有一番大作为,她不会让韩图特去把秦副主任和苗粟叫过来,而是和韩图特兜圈子,让他离开。林映羡对韩图特没有培养的兴趣,他也不一定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林映羡从书房拿出一本地理课本放在卧室和客厅之间的窗台上。 ……… 韩图特和苗粟熟悉一些,先去请了苗粟,再拜托她陪自己去找秦副主任。 秦副主任对于去林映羡家里有些扭捏,“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苗粟说道:“男人大丈夫的,扭扭捏捏成什么体统,映羡都让你过去了,你还在顾虑些什么,抓住这个机会跟她缓和关系啊。” 自从秦副主任知道车间要改组后,心中怀才不遇之意一扫而空,心胸也变得阔达起来,对林映羡的妒意渐渐消减。 韩图特也劝秦副主任去林映羡家,秦副主任被两人劝几下就答应了。 虽然苗粟和秦副主任是临时到林映羡家做客,但手上没有空着,一人拿着一袋河虾干,一人拎着一瓶白酒。 韩图特见两人拿着这些东西,连忙说不好意思,原本是他给两人送礼,现在反而让他们出了。秦副主任说没关系,到林映羡家做客,他高兴。上领导家做客,不能两手空空过去。 第187章 心思 钟述岑把家里的饼干拿出来,又洗了水果摆在茶几上,林映羡坐在沙发前泡茶,没过多久,韩图特带着苗粟和秦副主任过来。 林映羡起身,让三人坐下,见到秦副主任和苗粟手上拿着的东西,说他们客气了,大家同住一个大院,都是邻居,上门还带东西过来。 苗粟说都是应该的,不能上门白吃白喝。 秦副主任坐在沙发边上,靠近卧室那边,他接过钟述岑递来的茶,连忙说了多谢。他喝茶时余光不经意瞥到窗台上的那本地理课本,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 钟述岑似乎留意到他的目光投向地理课本,他把书拿进了书房。 钟述岑出来后,和秦副主任的目光对上,秦副主任客气地对他笑着。 秦副主任看到那本地理课本后,开始浮想万千,这是一本高中地理书,林映羡家里应该是有人要参加高考,钟述岑是在生物制品研究所工作,不可能是报考史地,那么在这个家还有一个人要参加高考,那个人就是林映羡。 看钟述岑的动作,秦副主任猜林映羡还不想别人知道她参加高考了,她应该是想给自己留后路,万一高考没成,她还能继续留在厂里工作。 此时秦副主任无比希望林映羡能高考成功,林映羡对他来说就没有任何威胁了。他虽然知道林映羡要高考的消息,却没打算四处宣扬,讲给厂领导听,因为要是林映羡知道是他坏了她的事,他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徐副主任在被送去采石场劳改前,秦副主任去送过他一程,他告诉秦副主任,他出事和林映羡肯定脱不了关系,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林映羡怎么把这一环又一环扣起来将他打入深渊,林映羡的双手却是干干净净的。徐副主任现在想起林映羡就觉得害怕,他让秦副主任也小心些,不要得罪这个女人,需要提防她,不能离她近。 秦副主任因此开始对林映羡感到别扭,觉得她做什么都别有用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踩进她早已设好的陷阱。秦副主任觉得林映羡太狠了,佛口蛇心,徐副主任只是稍微与她不和,她就要置徐副主任于死地…… 秦副主任想到这里有些不寒而栗,林映羡问他:“老秦,是炉子供暖不足,屋里冷吗?” 他打哈哈地说是有点冷。 林映羡让钟述岑把炉子移得近秦副主任那里一点。 大家聊一会儿天后,韩图特感觉氛围也差不多了,佯作很自然地说:“听说车间要升级改组为厂了,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在座各位领导可以借此高升。” 秦副主任连忙摆手说道:“这个消息有九成九是真的,但是高升都是空谈,现在还没正式公布。” 苗粟边把橘子肉外面的白络除掉,边说:“要是图特你还留在车间,车间改组后,你至少是生产科或者财务科的副科长,说不定科长都有可能。我们都是的办公室老人,劳心劳力干了这么多年,厂领导把我们留在原位,大家伙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了。”苗粟人虽聪明,但说话向来直来直去。 “生化车间的老职工为车间做贡献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厂领导能够有考量。” 林映羡叉起一块钟述岑切的苹果吃下去。 苗粟和林映羡的话让韩图特更加郁闷怎么就在今年把他调走呢,全然忘了当他得知自己要调到财务科时的欢喜。他脑子一热就把自己心中想法说出来,“我现在想调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调?” 秦副主任暗自笑道,韩图特还是道行尚浅,这样就被激出来了。他听林映羡刚才的话,他想林映羡应该对这次升职没有什么野望,现在应该满眼心思都是高考了,他也要助她一臂之力。 韩图特发现大家都沉默地看着他,他懊恼地说道:“是我失言了,对不住各位领导。” 林映羡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心直口快。你有这个想法也正常。” “我该怎么调回车间继续为车间,为领导效劳。还希望领导能指点一下我。” “你在车间工作快五年了,厂领导安排人员到改组后的车间任职,很有可能会考虑你,毕竟你对车间熟悉。”林映羡没有给什么实际性意见,只是在打太极。 相比于林映羡,秦副主任就表现得比较热心,指点韩图特怎样在厂领导安排人员时,在领导面前露脸。秦副主任想拉拢韩图特,以后他也能有心腹和助力。 这顿晚饭,宾客尽欢,韩图特他们各自满意地离开…… 周一早晨,秦副主任久违地来找林映羡闲聊,说起今年高考的事,暗示他知道林映羡备考高考的事。 林映羡迟迟不入秦副主任的圈套,让他继续兜圈子。 秦副主任只能开门见山,“主任,我知道你最近忙,不知你是否允许我为你分担一下工作负担?弥补我之前对你的不敬,我的心胸实在是太狭小,不如你气量大。”秦副主任免得林映羡因为他之前的态度,和他产生隔阂,林映羡都知道,不如他坦诚公布,把这件事说开。 “既然秦副主任你这么积极上进,我也不妨碍你进步,我最近确实比较忙碌。”林映羡开始给秦副主任安排任务。 秦副主任觉得自己真是一位忠诚的好下属,知道林映羡的秘密却没有告发,还帮她隐瞒,给她分担工作,让她安心备考。秦副主任希望林映羡考到理想的学校离开制药厂,不要妨碍着他往上升了。 林映羡觉得秦副主任有些钻牛角尖了,思维陷入死胡同走不出来,她在不在制药厂都不会碍着秦副主任往上升,或许秦副主任在以她为借口安抚自己这几年原地踏步的怀才不遇之意。 升职哪有这么容易,光有能力,没有结交人脉,没有得到上司认可,要原地踏步很久才有升的迹象。 也有可能秦副主任在去送徐副主任时,听到徐副主任的教唆,对她产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只要秦副主任不给她使绊子,听她安排,她也没怎么在意秦副主任心中是如何想自己的。 第188章 高考前夕 林映羡没打算瞒着大家,因为今年参加高考的考生有单位的,需要征得单位同意才行。 但她也不会见到人就说她要参加高考,别人直接问她,她也会诚实回答,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在秦副主任眼里这件事会影响到以后她在生化制药厂的职位,但是她早已经和杨厂长坦诚。 不过林映羡想让秦副主任成为办公室最先知道她要高考的人,利用秦副主任这些心思来给自己减轻负担,让自己多点时间来复习。林映羡不怕他四处宣扬,不过他在害怕自己,不敢宣扬。 ……… 一日,林映羡下班回家,遇到齐主任从丙号楼出来,“齐主任好,您这是来找述岑吗?” “是啊,教授级别的调整和评定从五六年开始就没有了,现在有不少人要补上这个职称,述岑也有份,还有黎教授要从二级教授升为一级教授,当年他因为自己没能评到一级教授暗自伤神了一段时间。我和述岑都为他高兴……”齐主任高兴地和林映羡多聊了一会儿话。 这几年钟述岑在生化领域做出很大的贡献,所长认为不能让他再去高考,读四年大学浪费时间,在这个领域上,别人也教不了他什么,现在各个方面都在复苏中,他也该回到该有的位置,给予相应的尊重,留住人才。 领导认为钟述岑学业中断是因为特殊时期的特殊原因,钟家现在也被平反了,这样特殊的情况应该特事特办。钟述岑的母校给他颁发本科文凭,研究生招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领导和江城大学商议直接给他发研究生文凭,黎教授当他的导师,江城大学也很乐意促成这件事,有钟述岑这样的校友。 林映羡对于做了几个月高考搭子的钟述岑突然满级飞升,她还要继续披荆斩棘感到有些落寞,但更多的是为钟述岑感到高兴,他终于可以挣脱禁锢,奔向更好的人生。在外人看来,钟述岑是直接一步到位成了教授,她知道实际上钟述岑付出了很心血,努力很多年,通过种种难关,在生化领域上实现许多重大突破,量的不断积累,才有质的飞升…… 林映羡回到家里,见钟述岑在厨房做饭,她走进去,从背后抱着他。 钟述岑转过身,环抱她,温声问:“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吗?” “我刚才在楼下遇到齐主任,他和我说了教授评级的事。述岑,恭喜你,我为你感到高兴。” “映羡,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工作的支持,我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方式告诉你这个消息,齐主任就先把消息漏了。” 其实钟述岑有想过瞒着林映羡这个消息,等高考后在告诉她。两个共同为高考努力复习,互相学习进步的人,突然其中一个人不用参加高考,对另一个人来说是一种泄气,现在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他怕影响到林映羡。 但他认真考虑过后觉得原本的想法不成熟,因为他瞒不住林映羡,稍有不慎,就被林映羡抓到破绽,造成更不好的结果。 就算是善意的谎言对林映羡来说,她也不喜欢,她更喜欢钟述岑把事情摊开和她说,别人以为的好,在她看来不一定是好,是伤害。 钟述岑了解林映羡,所以他否决掉了最开始的想法,和林映羡开诚布公。没想到林映羡先从齐主任口中知道了。 高考时间越来越接近了,林映羡也越发努力地学习,钟述岑给她做后勤保障。林映羡在原来世界没有在家人那里感受到的高考特殊待遇,她现在在钟述岑这里感受到了。林映羡觉得自己是一个俗人,喜欢有人对自己明目张胆的偏爱,喜欢看到有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有些高中专门开了高考辅导课,林映羡经常去上课,钟述岑负责接送她。辅导课一般是在夜晚上课,来上课的学生大都是工人和回城备考的知青。 林映羡上过最多人的一节课是在一所中学的礼堂上,有近一千人在听课,没有桌子,礼堂的椅子被坐完了,自己带一张小马扎凳,或者席地而坐。学生的素质参差不齐,但向学的心是一样的,上课时很安静。林映羡真切地感受到这次高考恢复对一些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们是那么渴望去上大学。 辅导课老师手中有一些资料,林映羡知道后拜托老师把资料借给她,她拿去油印。 1977年填报高考志愿是在高考前就要填报好,这样的填报志愿方式无疑风险是很大的,林映羡没有分数参考,也不知道各高校的分数线,她对于这种填报志愿的方式不熟悉,只能根据自己的情况斟酌填报志愿。 林映羡觉得这样的风险太大了,她听说师资能力雄厚的省中学自己出了一套题给学生们预考,预考过后再填报志愿,这所中学还有老师去出高考试题。这时是各省自己出题,安排高考事宜。 幸好职工大院里的文化人多,有认识省中学老师的人,很快大院里的高考考生人手一套省中学的预考试卷和答案,林映羡和参加高考的彭二哥做了这一套试卷后,让钟述岑和彭叔一起阅卷评分。他们在这套试卷里知道自己的大致水平后,才开始填报志愿。 最后十几天,无论是在老师那里、同上辅导课的工人那里找来的资料,还是钟述岑给林映羡找的资料,林映羡都认真对待,不断背书、做题巩固知识。 高考的前两天,钟述岑载着林映羡去看考场,林映羡被安排到大江对面的中学考试,离家里很远,需要过跨江大桥。 她问辅导课上的一些同学考场分布情况,他们大多数的考场都跨区了,离家里远。林映羡想应该这是故意安排的,她见大多数都这样,也不觉得自己吃亏了。 第189章 高考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回去的时候遇到了林映伟,林映伟有些惊喜地问:“二妹,你们怎么在这里?” 林映羡浅浅笑着说:“我们是来看考场的。” “你是要高考了吗?” “嗯,是想着高考成绩出来后再告诉大家。” “二妹,我佩服你的勇气,在车间当主任了,依旧想着去高考,在大学里继续学习。其实我也想参加,只是没鼓起勇气。”林映伟看到林映羡这样,他也想去拼一把参加明年的高考,众多现实因素影响着他,让他对参加今年高考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要是林映羡高考成功了,林映伟想周东红对他参加的高考的决定也会开始理解。 林映羡他们和林映伟只聊了一会儿就分开。 高考第一天,林映羡进到一间狭小的教室,差不多有五十个考生在这里考试,有三十岁往上的考生,也有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听说中专招生限制在25岁以内的青年,超过25岁的青年不得已选择参加高校招生,这无疑是又给高考增加了竞争力。 教室里有五个监考老师,教室四角各一个,中间还有一个老师站着。没有那么多桌子,教室也小,是两人一桌,那种桌子是三人长桌的,两人中间还是隔了一个位置。 第一门先考政治, 林映羡拿到密封的试卷和答卷后,看到答卷第一页右上角被折叠处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印着一串数字。林映羡按监考老师的指导,把自己准考证上的准考证号和小纸片上那一串数字核对,确认无误后,将上面的小纸片撕掉。 林映羡大致浏览一遍内容,试卷题型都是问答题和论述题,没有选择题。林映羡背了不少政治资料,看到试题内容,稳定心神,开始作答。 作为第一门考试,林映羡作答比较谨慎,希望能有个好的开头,在考试还剩不到十分钟时,她才作答完毕,留了一点时间给自己检查作答情况。 第一门考试结束,监考老师用浆糊把学生的试卷、答卷、草稿纸黏贴在一起。 林映羡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路上不少考生都在讨论答题情况,对答案。 有些考生出来后,表现得意,认为自己答得很好。 林映羡自动忽视他们说的话,一概不听。等她考完所有科目再对答案,免得知道自己错的地方后影响接下来的考试。 今天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钟述岑在中学门口等她,手上撑着伞。钟述岑身上还穿着几年前林映羡托林映婉买的毛呢大衣。 钟述岑看见她,走过去,把一双手套给她,“天气突然冷了不少,手要是冻僵了,就不好写字。” 林映羡把手套戴上后,钟述岑牵起她的手去国营饭店吃饭,没有问考得怎么样,只是闲聊其他事。 这所中学附近的国营饭店今天生意很好,不少考生都想进来喝一口热汤,吃一口热菜暖身体。 钟述岑点了白萝卜炖羊肉,和红烧带鱼,还有两碗米饭。 林映羡觉得白萝卜炖羊肉好吃,还可以喝到热腾腾的羊汤。 钟述岑和林映羡安静地吃着午饭,他无意间抬头看到钱津望。 钱津望也看见他,向他点头示意,他也微微点头回应。 这些年钟述岑和钱津望的接触多一些,钱津望现在是省卫生系统里冉冉升起的新星,已经是省卫生厅的处长了。 钱津望目光落在林映羡身上,看着林映羡和钟述岑在一起,他感觉有些微妙,忽然想起了严清,五年前,他差点和钟述岑成了连襟。钱津望感觉自己好久没有想起严清这个人了,家里人以为他这些年没再找对象是心里还想着严清,其实他是有些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感觉事业更可靠,把事业当作另一半。 林映羡留意到钱津望投来的目光,她问钟述岑:“那个人是谁?”林映羡只在电影院见过一次钱津望,那时他和严清在一起,准备进场看电影,现在林映羡已经对当时严清身旁的男同志完全没印象了。 林映羡并不知道他就是钱津望,她只是知道钱津望这个人,对于钱津望长什么样,她是不知道的。奇妙的是她了解钱津望原来的一生,不过现在钱津望的人生与小说大有不同了。 “他是省卫生厅的钱处长,他和严家有些渊源……”钟述岑和林映羡讲述钱津望和严家的事。 林映羡这才知道他是钱津望,自从严清出事,严楹书离开江城,除了工作需要偶尔会见到沈湘,她几乎是很少接触到小说里的主要人物,也快要忘记自己是穿越进一本小说里。今天她见到小说的男主角,这又提醒了她。 或许她是小说里的背景板,边缘人物,但她是自己生活里的主角…… 林映羡和钟述岑吃完午饭后,钟述岑带着她到附近公园的亭子休息。 有钟述岑在身边守着,她闭上眼睛休息了十分钟,感觉休息得差不多,开始复习语文。钟述岑也在看书,没有打扰林映羡,只是安静地陪着她。钟述岑请了两天假,陪她高考。 下午考的语文,语文总分统共就100分,作文就占了六十分,题量不多,林映羡看到作文题目是“学习雷锋的故事”,不是一个难的作文题目,林映羡心中有了大致思路后开始下笔写作文。 第二天上午考的是数学。下午考的是史地,这两科是合在一份试卷考的,总共一百分,各占五十分。 高考总分是四百分,政治、语文、数学各一百分,剩下的一百分便是史地或者理化。 以后世的高考考生的目光来看高考那些题目或许难度不高,但对于正处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题目难度挺高的,很多考生都中断学习多年,这十年来教育也在停滞状态,停课是常有的事。 1977年12月11日傍晚,高考结束。林映羡从考场出来,钟述岑载着她回家。林映羡的精神高度紧绷了两天,她感觉好累,想要休息。 第190章 对答案 吃完晚饭,林映羡就在书房里把她在今天的考试里所写的答案记下来,昨天的考试已经在昨天记下来,方便她后面对答案估分。 晚上八点多,她就上床睡觉了,她没有急着四处去找人要答案、对答案,她想要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再进行对答案这门艰难的工作。 早晨,林映羡起得格外早,钟述岑还没醒来。两人靠得很近,钟述岑总喜欢揽着她睡觉,让彼此贴近。林映羡在冬天会主动贴近钟述岑,因为抱着他睡觉暖和。到了夏天林映羡就不大喜欢这样,天气热加之钟述岑的体温偏高,每次睡醒,她身上都出一层薄汗。 而钟述岑不管天热还是天冷,他都喜欢这样睡,林映羡发现他不怕热。在夏天,林映羡睡着前,和钟述岑的距离尽量拉开,等第二天她醒来时就会发现她又和钟述岑靠得很近。林映羡问钟述岑,是不是他故意这样的,他不否认也不承认。 钟述岑的五官在林映羡眼前放大,林映羡内心想确实长得俊朗,这两年增添了几分成熟魅力,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才二十刚出头,一晃眼他都快三十了。 钟述岑虽没有睁开眼睛,但有感受到林映羡在看他,放在林映羡腰间的手臂收紧,才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有些低哑,“醒来就盯着我看。” 林映羡没有被抓包的羞涩感,她的脸蹭着钟述岑的下颌,“你早就醒了,故意装睡就是让我多看你一会儿。” 两人在床上玩闹了一会儿才起来。 林映羡和钟述岑在厨房做早饭,钟述岑听到有敲门声。林映羡让他继续忙,自己去开门。 “彭婶早,是有什么事过来吗?”林映羡见到彭婶有些意外。 “我刚才去买菜回来,听说下午会有不少高考考生到子弟中学那里汇集对答案,来告诉你一声,到时候可以和我老伴、老二一起过去。我家老伴对老二的高考特别重视,对答案也要和他一起去。还是退休太闲惹的祸。” 林映羡笑着说道:“谢谢您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彭叔这也是爱子心切。” 彭婶和林映羡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没有进来坐。林映羡等彭婶回家后,她才把门关上,转身看见钟述岑把早餐端出来。 “彭婶是有什么事过来吗?” “和我说下午去子弟中学对答案的事。”林映羡在餐桌前坐下。 “要不要我陪你过去?”钟述岑装了一碗小米粥放到林映羡面前。 “不用,制药厂的子弟中学离这里很近。彭叔和彭二哥也一起过去,可以互相照应。” 等到中午,林映羡把之前默下来的答案装进信封里,然后再放进斜挎包,和钟述岑说一声出门了,就离开家里。 彭叔和彭二哥他们也准备出门,林映羡在三零三门口敲了一下门,他们就出来了。 他们都想早一点去,怕去晚了只能在窗外对答案。 彭二哥现在心情忐忑,自从考完政治出来和人对答案,发现自己有一问答的方向错误了,如坠冰窟,在考场外等他的彭叔安慰他良久后,他才打起精神考接下来的考试,不敢再找人对答案。 原本彭二哥对高考的兴趣不大,但是彭叔执意让他参加高考,彭二嫂也很支持,一个劲地劝他。彭二哥胳膊拗不过两条大腿,只能答应下来。后来投入到紧张的高考复习中,他才开始认真对待起来。 当年他知道高考停考的时候,他有些隐秘地开心,因为他根本考不上,正好这个借口可以避开彭叔的大棒。他现在想想当年自己挺不成熟的…… 彭二哥犹犹豫豫地说:“爸,要不你和映羡妹子去就好了,你给我对答案,估好分后,你回来和我说个结果就行。一道题一道题地对答案,不断发现自己做错题,实在太折磨人了。比考试还要折磨人。” “你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都三十的人了,还不如人家映羡稳重。”彭叔直接踹彭二哥的小腿,让他赶紧走,别磨叽耽误时间,晚去前面的位置就没有了。 林映羡也开口让彭二哥跟着去,这是他的高考,不是彭叔的高考。 彭二哥也听人劝,心中虽害怕,还是跟着他们下楼。 林映羡自己骑一辆车,彭二哥载着彭叔往制药厂的子弟中学去。职工大院里参加高考的青年有十来个,其中有些还是从城里回来的备考的知青,这些知青在高考前就回到各自插队所在的县城参加高考了,他们回城备考只是因为江城教育资源相对丰富,消息也灵通。 尽管他们是提前来了,但教室前排的位置早就坐满人,他们找到后排坐下。有一个年轻女同志对于坐在她前面的彭叔感到十分惊奇,“伯伯,你也是今年的高考考生吗?” “我不是,是陪儿子过来对答案的,这是我儿子。”彭叔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指了一下彭二哥。 年轻女同志旁边的男同志见彭二哥应该是三十岁了,,悄悄对女同志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爹来陪着他对答案,我觉得这个人应该一般,不一定能考得上大学。” 女同志说:“当事人就坐我前面,你小声点,别让我难堪。”男同志的悄悄话小声不到哪里去。 彭叔听到了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现在对答案最重要。他只是咳了一声,又回头看男同志一眼,然后就不管他们了。 那位女同志感觉有些尴尬,在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发现,虽然她不是那个说人坏话的人。那位男同志脸皮就比较厚,没有什么感觉。 老师很快就来了,然后把答案抄在黑板上,他们先对的是政治这一科答案。只要是制药厂的职工或家属都可以来子弟中学对答案,林映羡他们都穿着有制药厂标志的工服进来,没有人拦住他们。 这些中学老师知道高考题目后,就开始做题,几个老师的答案相核对,选择大家一致认同的最佳答案。标准答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老师们和考生们都等不及了,想要尽快知道考试情况。 第191章 估分 老师边抄答案边说:“赶紧对答案,这一黑板写满后,我只给你们十分钟,然后就开始擦掉写下一道题答案。” 大家不敢怠慢,赶紧对答案。林映羡跟着老师抄写答案,等抄完了再慢慢对答案。 彭二哥也在抄答案,彭叔先帮他和林映羡对一遍答案。彭叔看彭二哥的答题情况,感觉只有一道题答的方向错得离谱,其他的多多少少都不离题,情况不算糟糕。林映羡的答题情况就很好了,和在黑板书上的答案意思差不多一样,表达的言语会有出入,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上次两人做省中学的预考试卷时,彭叔就差不多知道两人的水平了,政治这一门应该都属于两人的正常水平。 老师把政治和语文的答案都抄完后就离开教室,十几分钟后又来了一位老师给他们抄数学答案和史地、理化答案,他把黑板上的答案都擦掉,快速书写答案。 彭叔后面那两位年轻男女同志貌似还没有对完答案,那位男同志见彭二哥和林映羡一直在抄答案,他伸长手,拍了拍彭二哥的肩膀,“同志,借你刚才抄的答案给我看一下。” 彭二哥没听见他之前在背后议论自己,刚想把自己抄的那部分答案递给他,彭叔就按住彭二哥的手,“赶紧抄答案,等会儿老师要把答案擦掉了。人家考得好,对不对答案都无所谓,他心中有数,你考得一般,心里没谱,就认真点对答案。 “喂!老头你在说谁?” “我谁也没说,你不要对号入座。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扰乱大家对答案,麻烦你安静一点。” 大家都目光不善地看着那位男同志,老师还在抓紧时间把答案抄在黑板上,没有理会这件事。旁边的女同志拉一下他的衣袖,“安分一点吧,等会儿数学答案都对不完。” 男同志涨红了脸,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这时老师抄满一黑板答案,转身警告他安静一些,不想对答案就出去,大把人想进教室。 男同志这才作罢。 直到傍晚,林映羡他们才收拾东西从教室出来,那位男同志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恶狠狠地盯着彭叔。 彭二哥更加凶狠地看向他,“你这么看着我爸做什么?不懂得尊老,考上大学也不会为国家和社会做出什么贡献。” 彭二哥牛高马大的,凶起来的模样很能唬得住人,那位男同志立马就蔫了,他原本还以为彭二哥很好欺负。 林映羡他们出学校,骑车回家的时,彭叔才说起在教室对答案,估分的情况,“我大致给你们估了一下分数,映羡很有可能是三百五十分往上了,你可能就两百。”彭叔拍了一下彭二哥的背。 “两百分就两百分,我感觉挺好的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大学念。爸,映羡,你说他们是不是都考得很好?当时我考完政治出来,他们都自认为考得不错,觉得分应该不低。” 彭叔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他心里也是没谱的。 林映羡也不清楚,这一届高考的竞争确实很激烈,到底怎么样,还要等初选公布。 林映羡回到家后,钟述岑问她情况怎么样。 “彭叔说给我估过分,应该是三百五往上,我在抄答案的时候,也在心里默默地对一遍答案,没有出现什么大错误,剩下的要看阅卷老师的评分。”林映羡坐在炉前暖手。 吃完晚饭后,林映羡和钟述岑都分别核对一次答案、估分,估计分数是在三百五左右,从制药厂子弟中学老师给的答案来看,林映羡在数学这一科上并没有丢分的情况,其他科主观题很多,不像数学有标准答案,他们没有什么把握会预估得很准确…… 第二天,林映羡回到生化车间上班,她请一星期的假来参加高考,尽管有秦副主任分担,但是几天堆积下来的工作也不少。她一回到办公室,听钟红和她说有什么工作处理后,就开始忙工作了。 林映羡忙了半晌,刚想歇息,樊书记就敲门进来了。樊书记现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这次升职之路最大内部竞争对手,林映羡去参加高考,无意陷入这场竞争中。他现在只担心外部竞争情况。 林映羡脸上挂起笑容,“是有什么事劳烦书记你过来我办公室?快坐。” “没事,也可以找你闲聊,我们做了五年的同事,应该是属于熟悉的。”樊书记坐在椅子上,脸上也是挂着笑容。 “那书记应该是知道我的,有时候有一些事情,我喜欢直接一点。” 樊书记打哈哈地说道:“我就觉得和主任你说话舒心。高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樊书记有些怕林映羡没有考上大学,生化车间升级后的人员安排没有那么快确定好。到时候林映羡没有考上大学,以林映羡跟杨厂长和梁副厂长的关系,林映羡肯定不会受高考的影响,依旧有很好的安排。 林映羡一副看穿樊书记的样子,说:“你这是怕我考砸了,留在车间不走?不过我也不确定我考得怎么,这还要看初选结果。” 林映羡觉得樊书记对她的存在有危机感,很正常,也理解,因为他们差不多是同级别,又是一起进来的生化车间的,背后都各自有人,他们互相竞争着。 她只是觉得秦副主任对她的危机感有些没必要,放错了地方。秦副主任应该在意的是办公室其他两位副主任和车间以外的人,而不是她,她和秦副主任的竞争不在一个层次上。 樊书记也不可能实话实说,“我还是想祝你在这次高考中如愿以偿。不知你最近知不知道方副科长的动静?” “我一直在忙高考的事,没有留意到他。书记,你是收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只是觉得他安静得有些不太正常,他不像是对车间改组无动于衷的人。” 樊书记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林映羡继续忙工作。 第192章 放榜 其实林映羡隐隐约约有听说方信也想在这次车间改组升级中分一杯羹,不过她没义务告诉樊书记这个消息,她也没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方信没几年就要退休了,这个是他的劣势,也是优势。 劣势就是他年纪大了,才上位没两三年就要退休,大家不看好他能更进一步,努力也是白努力。可他的年纪大在某时候也是优势,资历够足,是生化车间的老人,能力不差,也是聪明人,在车间改组的头几年可以能镇得住场面。各领导对于某个位置抉择不下时,可让方信暂时顶上,各方能留有时间继续博弈,新上位的人甚至可以摘方信的桃子。方信能在更高的位置上退休,对他来说是乐意见到的结果,他退休后享受的待遇肯定不差,所以他甘为棋子…… 杨厂长也想过让方信为林映羡铺路,林映羡到下面地方分厂当几年副厂长回来后,顶的位置就是方信的位置,方信和林映羡关系很不错,相识多年,林映羡回来任职,方信肯定愿意做顺水人情,不会藏私,使绊子,但林映羡经过考虑后没有选择走这条路。不过她还是很感谢杨厂长为她铺设的这条路。 ……… 高考结束后,考生们经过焦虑难熬的等待,终于迎来了高考成绩的消息,教育局大门外张贴了大红榜。 林映羡当时正回制药厂开会,她开会结束准备离开回家时,彭二嫂激动地喊住她说高考放榜了。林映羡和彭二嫂、彭二哥,还有厂里其他参加高考的工人都赶去教育局看榜。 教育局的大红榜前站满了人,还有很多人来围观,大家都喜欢凑热闹,见有热闹看都纷纷围过去,教育局高考放榜的事也就开始传开。 林映羡挤不进去,彭二嫂踩在彭二哥的自行车后座上,彭二哥扶着自行车,林映羡扶着她。 彭二嫂只能看到几个名字和初选分数线,“文科的初选分数线是188分,理科的分数线是在161分。”彭二嫂虽然被挡住,没看到彭二哥的名字,但她想彭二哥这是有希望了,彭二哥考的是理科。 林映羡问:“嫂子,每个人的高考分数有公布出来吗?” “没有,只有名字。映羡,你扶我下来,我进去看。” 林映羡把彭二嫂扶下来,彭二嫂不顾别人的骂声,强势地挤进人群里,她把林映羡也拉上。 林映羡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过线了,只是不知道分数是多少,但林映羡的心情还是雀跃的。 彭二嫂一直没找到彭二哥的名字,心情是越来越着急。 林映羡看到“彭制善”这个名字,把彭二嫂拉过来,“这是不是彭二哥的名字?” 彭婶激动地说:“是他!”她边挤出人群,边大声喊道:“彭制善,你过线了!” 彭二哥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因为现场很吵闹,过线的人激动哭,不过线的人难过到哭,还有各种激动的叫喊声,时隔十年的高考放榜,很多人都苦苦等待着这个机会,在现场这样热烈的氛围下,没有人能不激动。 彭二哥见彭二嫂以一副头发松散凌乱,衣服也歪歪扭扭的样子跑出来。彭婶拉着彭二哥的胳膊和他说他过线了。彭二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原本他以为要考不上了。 前几天他看报纸上说报考的有十二届学生,初始报名近千万人,最后去参加高考的人数也有五百七十多万人,竞争很激烈。大学肯定不会招那么多人,也没有那么多大学可以读,顶多就招几十万学生。 林映羡一直说着大家让一下,双手扒开不断往红榜涌去的人群,艰难地走了出来。彭二嫂和彭二哥在激动地说着话,旁边有围观的人听到他过线了,还笑着恭喜他。 彭二哥嘴巴笑得合拢不起来,见到林映羡说了恭喜她的话。林映羡也恭喜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林映羡他们没有多留,想尽快回家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 他们在职工大院附近遇到彭叔和彭婶,他们知道教育局放榜的消息后,准备去那里看榜。彭叔和彭婶见到三人的心情都不错,知道是有好消息了。 彭婶还是有些紧张地问彭二哥有没有过线。她听到彭二哥给予肯定的回复,她才展露笑容,“你去国营饭店买半边烧鸡回来,今晚加菜,庆祝一下。” 彭婶把钱掏出来准备给彭二哥,彭二哥说:“不用,我有钱。其实只是初选,后面还要有复选,要体检、政审。录取通知书一天没送到手上,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彭二嫂看到彭婶手上的钱又被收了回去,努了努嘴,到底也没说什么。 彭婶和彭二哥说今天高兴,这些事明天再烦吧,先高兴一天。 彭叔问了林映羡的情况,知道林映羡过线了,也很开心。 林映羡回到家里,钟述岑还没回来,她回卧室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她现在这个样子和彭二嫂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很凌乱。她把衣服和头发都整理好,准备去厨房做晚饭时,钟述岑开门进来了。 林映羡看到钟述岑衣服皱巴巴的,她有些忍俊不禁,“你是不是也去看榜了?” 钟述岑低头看到自己的衣服,也不禁笑了起来。他让林映羡不要做晚饭了,他们出去吃。两人聊着刚才去看榜发生的一些事。 ………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没送到,1978年的春节先来临了。令制药厂工人感到最开心的一件事是他们涨工资了,之前都是升职了,工资才有上涨的可能。 人们见面打招呼,见到年纪不大的亲戚朋友都问上一句,“去年你高考了吗?”从去年十月末开始,高考一直都是社会热议的话题。 江城市政府下发了1978年春节放假相关通知。制药厂也终于光明正大地给职工放春节假期,职工不用想一些千奇百怪的理由来请假过春节。 第193章 庙会 林映羡虽因为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而担心自己没有被大学录取到,但她也收拾好心情,迎接热闹的春节。 春节放假前夕,林映羡回制药厂领春节福利,她在制药厂这么多年,第一次领到这样丰厚的过节福利,10块钱的过节补贴,一箱冰冻大虾仁,还有一桶菜籽油和两斤大米。 她抱着这些东西和同样领过节福利的钟红边说话,边走去停车棚。 钟红说:“今年大年初一有庙会可以逛,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玩,不过我肯定是会去凑热闹,好多年都没逛过庙会了,至少十年。主任,你会不会去?” “会去,我也很多年没有逛过庙会。”在林映羡记忆里逛庙会的场景已经很模糊了,从六几年开始就没有再逛庙会,也没有庙会可逛。前几天钟述岑就和她说这个事,约好初一的时候去逛庙会。 在骑车回去的路上,林映羡和钟红看到一些知青在街头游行,他们举着“我们要回家”的标语,后面还有小孩子在凑热闹,一直跟着他们。 林映羡回到职工大院,看见余家大哥推着板车,板车上堆着东西,几个孩子跟在余大嫂身边。林映羡认得余大嫂,她每年都和余大嫂买鸡蛋和芋头,有时也会买一些山货。 “嫂子好,今年是来城里过年吗?”林映羡见自己骑车都快跟上他们了,就和余大嫂打招呼。 “是啊,娘,大钟和敬芬都喊我们来城里过年,听说今年过年很热闹。敬芬说要带我们逛庙会,看电影。我这辈子还没去过电影院看电影。”余大嫂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映羡没看见展儿,和余大嫂问起她,余大嫂说她在冬月的时候出嫁了,当年被展儿背着的小妹妹现在上小学一年级。小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是唯一一个享受着坐板车进城的孩子。 林映羡看到钟述岑拿回来的春节福利比以往更加丰厚,同样也有一箱冰冻大虾仁,两人的过节礼品常常会相撞,制药厂和研究所的关系紧密,有时职工福利采购的货源都是一样的。 他们吃不完这两箱冰冻大虾仁,就觉得把其中一箱卖给三楼其他三户。林映羡过去逐一户问他们要不要虾仁,都纷纷表示要买。 吴英兰、彭婶和马敬芬都拿着盘子就跟着林映羡进屋,彭婶挑着这些冰冻大虾仁,说:“这么大的虾仁挺少见的,是海虾吧?河虾没有那么大。” 林映羡让她们把冰也装上,“是海虾。听后勤科的人说跟沿海的省份买的,花了不少心思来打通关系。” 马敬芬领的过节福利虽然没有虾仁,但也比以往丰厚,“后勤科的科长上任后挺用心的,不过听说他要调走了。” 吴英兰说:“不是调走,要离职了。他高考前就提离职。” “他居然去参加高考了,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去领东西的时候,听到那两个仓库管理员说的。厂里有挺多工人参加高考,要是到时候考上了,是有不少人要离职。” 彭婶对于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认真数着大虾仁,要买多少个才够家里人吃。她数好后,就让钟述岑给她称。钟述岑给她看了斤两后,彭婶爽快地掏钱了。 吴英兰挑好后,马敬芬说剩下的她包圆了,今年过年家里人多,买少了不够吃,大哥大嫂一家都没吃过海虾仁。彭婶夸她大方,马敬芬说以前多亏大嫂一家给她看两个孩子,小慧还是大嫂喂的奶,将心比心,她也待大嫂好一些。 三人离开后,林映羡和钟述岑才开始做晚饭,他们简单做了虾仁蛋炒饭吃。今年春节格外冷,有零下两三度,虾仁放在厨房里不会冻化得很快。 吃饭的时候,钟述岑问要不要买一台电视机,还说今年电视台会播放春节文艺晚会。 林映羡劝他不要买,她觉得划不来,而且家里有了电视机,会来很多客人的,林映羡只是喜欢偶尔热闹,大部分时间都喜欢安静一点,家里只有一两个人在。 钟述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娱乐方式多一些,消遣一下日子而已。他和林映羡都喜欢安静一些,林映羡这个理由说服了他,他没再说要买。 ……… 很快就到了大年初一那天,在下午的时候,林映羡和钟述岑都穿上新衣服,搭公交去文庙街逛庙会。 大年初一这天很多人都出门,公交特别挤。钟述岑一上到公交就眼疾手快地给林映羡找了一个座位,林映羡坐了下来,钟述岑站在她身边。 她看向窗外的景色,年味很足。昨天下的雪还没有融化,除夕夜的鞭炮纸零星地覆在上面,街边挂起红灯笼。很多人穿上新衣服在大街上说说笑笑地走路。 这位公交司机开车特别快,有一种漂移的感觉,林映羡觉得这是七十年代版的速度与激情。钟述岑扶着林映羡身后的椅背才站得稳。 坐在林映羡前面的一位大爷觉得人多太闷,开车窗透气,一阵大风呼呼地吹进来,刮在大家脸上,出门前精心整理的头发都被吹乱了,引得大家对大爷的做法一顿抱怨。 大爷也觉得被吹得头晕眼花,又迅速把车窗关上,大家的抱怨声才渐渐停止。林映羡微仰着脸问钟述岑:“我的头发乱不乱?” 钟述岑眼里蕴着笑意说:“有些许乱。”他帮林映羡将头发捋好。 公交突然刹车,钟述岑迅速把林映羡扶住,她才不至于往前倒下。 交通信号灯突然变红灯了。司机拉开窗户,看向交管员破口大骂,说他谈对象谈到脑子坏掉了,徇私枉法,给对象开绿灯。这时交通信号灯是交管员手动变换的,交管员站在大马路中间的交通亭子里。 林映羡听到司机的骂声,猜她和交管员的对象认识,而且那位对象还可能也是一名公交司机。林映羡发现江城的公交司机里有不少是年轻的女同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面貌也精神饱满。公交司机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第194章 录取通知书 车里的乘客也伸长脖子,看司机是怎么骂交管员,他们也想看那位交管员是什么样的。 这位司机等到交通灯变绿,她才停止谩骂,开着车扬长而去。 售票员拿着水杯喝一口润喉,随即报站大声地说下一站是前进路路口。很快,公交车在前进路路口公交站停了下来,林映羡和钟述岑跟着人流下车,很多人都在这里下,然后走路去文庙街。 钟述岑走进文庙街,看见有冰糖葫芦卖,就给林映羡买了一串。 林映羡拿到糖葫芦后哄着钟述岑吃一颗,钟述岑禁不住她哄,低着头吃下一颗冰糖葫芦,非常酸。他把冰糖葫芦吃下后,看见大街上的一些年轻男女很大方地牵着手,毫不避讳。他也牵起林映羡的手。 庙会人山人海,很热闹,耍杂技,一些传统游戏也出现在文庙街,如套圈、射击…… 愉快的初一度过后,林映羡和钟述岑开始忙碌的人情往来,到别人家拜年,别人来家里拜年,拎着什么礼物拜年合适,又要怎么回礼。 新年过去没多久的一个工作日,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灰蒙蒙的,身穿雨衣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进到职工大院,大喊谁谁的通知书下来了,赶快来领。 家中有人高考的住户听到邮递员,瞬间把窗户打开,探出头问有没有某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彭婶和彭大嫂都大声喊住邮递员,邮递员停在丙号楼的窗户下,仰着脸问:“你们家孩子叫什么名字?” 彭婶大声说道:“彭制善和林映羡,有没有他们的录取通知书?” 邮递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上面的名字,“有!”他笑着说:“大娘,你家是文曲星下凡啊,两个孩子齐齐考上大学。” 彭婶笑得合不拢嘴,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彭婶小小的虚荣了一下,没有否认林映羡是她家的孩子。林映羡拜托彭婶如果邮递员在工作日送录取通知书,麻烦她帮忙收一下。楼下的信箱渗水了,她怕录取通知书放进去会被浸湿。她也不想邮递员再把通知书拿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出什么意外。 彭叔也在家,他和彭婶、彭大嫂下楼来拿通知书,彭婶高兴得给年轻的邮政员塞几颗糖果,让他甜甜嘴。 钟述岑先回到家里,刚进家门,就被彭婶叫去三零三,说有好消息告诉他。钟述岑看彭婶笑得很开心,屋里有欢声笑语的,他猜应该是录取通知书到了。 钟述岑进到屋里,彭婶就把一封信给他。他们等到林映羡和彭二哥都回来才把信封拆开。 林映羡被燕京大学的财政系录取,而彭二哥被江城师范学校化学专业录取,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分数是多少,只知道自己被录取。 林映羡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几遍,通知书的开头是“某某革委会转交林映羡同学……” 录取通知书迟迟不来,她也会害怕自己时运不济,比不上别人,在复选中名落孙山。她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情绪,有种心安落定的感觉,她的努力没有白付出。 林映羡和钟述岑回到家后,开始筹划去首都的事情了。 去年首都总所那边就计划要把钟述岑调到首都,首都的科研条件更好,他更能发挥自己的所长。钟述岑收到通知后回家和林映羡林映羡商量,林映羡认为他去首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她也打算报首都的大学,如果她考上,两人就一起。如果她没考上,需要再考一次,她让钟述岑自己先去,安顿好,等她过去。 林映羡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时间,“四月左右就要到首都了,学校是四月中旬开学,我们可以利用中间的时间来安顿。总所那边调你过去,有没有安排住所?” “有住房需要的可以申请住所,不过我还没申请,要等到调任通知正式下发,我才能申请,应该是这个月下发通知,现在才过完年没多久。” “有住所就好,要不然我们得分居一段时间。” “你的离职申请是不是也要开始着手了?” “嗯,我今晚就着手写,明天交给领导。” 林映羡看着家里一些带不走的物件,准备转手卖掉,赚一笔路费。她看着这差不多住了六年的房子,心里有些舍不得,她在这套房子上花了很多心血。等过两年市场开始活跃,她就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增加自己的收入。 这套房子是她目前唯一的固定资产,也是唯一的长期投资。有朝一日落魄或者走投无路了,她手里还能握着这套房子作为最后的资本,寻找新的出路。这是林映羡执着于有自己一套房子的另一个原因。林映羡在很多事情上都做悲观打算,然后尽量为自己安排后路。 钟述岑见她一直看着这套房子,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两人相互依偎着。 ……… 办公室里的人对林映羡离职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林映羡和大家说她即将要离开生化车间时,大家不惊讶,只是心里有些不舍,祝福她前程似锦,有一个美好的大学生活。他们凑钱一起给林映羡送了一支钢笔和一册最早出版的毛选,当离别礼物。 虽然这段时间樊书记把林映羡当竞争对手,但彼此共事这么久,一起解决种种难题,他们也是契合的好搭档,他真心地祝福着她。 秦副主任为了能在车间改组成厂后他升上一个好职位,走动了不少关系,他才明白他的对手不是林映羡,他的敌意给错了人。 秦副主任回想他和林映羡做同事这么多年,林映羡也没有害过她,她并不是什么心胸狭小的人,知道自己对她有敌意,她也没有对自己做些什么。所以秦副主任知道林映羡被大学录取后,他主动和大家建议给林映羡送一个离别礼物,大家都很惊讶是他先提出。 林映羡在离开生化车间那天,工人们都来和她说声道别,林映羡和他们说了谢谢。 第195章 火车 林家一家对林映羡考上大学感到很高兴,林映羡和他们一起吃了离别前的最后一顿饭,在饭桌上林父给了林映羡两个红包,一个是升学红包,一个是出远门的红包,希望她和钟述岑在首都顺顺利利开展一个新的阶段。 周东红对于林映伟考大学的事没再持反对意见,林映羡这么聪明的人都放弃自己的职位,去上大学,她觉得上大学的好处肯定不少。因为林映伟上大学后,要离职,家里的收入就会少很多,经济来源主要是她来承担了,所以她一开始没同意林映伟参加高考。 路教授得知林映羡和钟述岑要离开江城后,黎钫带着他来到三零一,和两人告别。他们聊了很久才离开。 在三月下旬,蒙蒙雨天里,研究所的司机开着一辆吉普车送林映羡和钟述岑去江城火车站,他们坐上了开往首都的火车。 林映羡在出发的前一天,方信请以前生化车间办公室的人去国营饭店吃饭,方信荣升为生化制药厂的副厂长。樊书记成了生产科的科长,林映羡想樊书记这场豪赌不算彻底失败,只是结果不如预期。 方信则很擅长将自己的劣势转化为优势,方信在生化车间那段时间事事以樊书记为尊,不如在片剂车间那样强势,可到头来樊书记还是斗不过方信。 樊书记心中极为郁闷,但还是很给面子去吃方信设的席。在宴席上,林映羡看两人表现出的关系是十分要好,不知暗地里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钟述岑买的是上下两张硬卧票,林映羡和他找到对应的硬卧后,把部分行李放在下铺的床底下,藤制箱子刚好可以被放进去。因为他们要换一个地方定居,他们带了很多行李,一些贵重的物品被林映羡和钟述岑随身带着。 火车启动前,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拎着冒热气的水壶在火车外走动,钟述岑从车窗伸出两个水杯,工作人员把水杯都装满,钟述岑和她道谢。这些热水是免费的,火车热水锅炉总是供不够热水,人们只能在火车靠站时接热水喝。 钟述岑把其中一杯水递给正在上铺整理床铺的林映羡,“喝一点儿热水暖一下身体。”现在是倒春寒,十分阴冷。 “好。”林映羡接过水杯,暖水过后才喝。她没有坐过绿皮火车,原主坐过,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她的记忆也模糊。要在火车待三天两夜,对林映羡来说是一种新体验。而钟述岑是火车的常客,这几年时常出差公干。 林映羡和钟述岑说着话,余光看见车窗外一个大哥把孩子举到窗口,嘴里一直喊“同志帮帮忙……” “述岑,他是不是在喊你帮忙?” 火车内外都很嘈杂,钟述岑又专心和林映羡说话,一时不知道这位大哥是在喊他,他转头看向窗外。 “同志能不能把我家小孩抱进去?火车快开了,我和我媳妇,孩子还不能挤上去。”大哥看钟述岑穿着整洁,看起来是知识分子,媳妇也在,大哥觉得他可靠一些,不像拐子就托他把孩子抱进去。 钟述岑问孩子这是不是他爸,又问孩子他妈在哪里,确定孩子是大哥亲生的,他才伸手把孩子抱进来。大哥也把行李递了进来,钟述岑也帮忙拿进来,放到地上。这不是钟述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小孩被抱进来后有些不安,抓住钟述岑的裤腿才觉得安全,因为钟述岑是他爸托付的人。钟述岑让他坐着,他也不肯坐。 林映羡把床铺整理好,从上铺下来。 钟述岑拿出一副象棋和林映羡下棋,打发时间。林映羡看小孩一直很紧张的样子,问他:“小同志,要不要和叔叔下五子棋?” 小孩靠在钟述岑的膝盖上,“爸和妈没有来,我不能玩。” 林映羡夸了一句好孩子,就没再继续邀请。她和钟述岑下起象棋。 火车已经开动,小孩的父母还没有来。有一位大婶带着她的孙女坐在钟述岑的下铺,下铺的硬卧总是少不了会有人来坐。钟述岑和林映羡留意到大婶,看了过去,大婶对他和善地笑了一下,说坐一会儿就起来。钟述岑说了一声好,然后和林映羡继续下棋。 大婶和钟述岑对面床的大姐和大叔聊起天,大姐和大叔还带着两个孩子,他们是去探亲的。 大姐看到小孩一直抱着钟述岑的裤腿,也不坐,钟述岑和林映羡也没照顾孩子,只顾着下棋,她和身边的大叔嘀咕道:“这对父母实在是太不称职了。”大哥把孩子托付给钟述岑时,她这一床人还没来。 大姐朝小孩招手,让他过来坐。小孩摇摇头不肯去坐。大姐问他几岁,叫什么。小孩警惕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大姐心里暗道怕不是个哑巴。 大婶有些看不下去,对林映羡说:“妹子,坐火车买硬卧,不就是想出远门舒服些吗?你这当妈的,让孩子一直站着,你和你男人就舒舒服服坐着。你们这对父母不地道哟。” 林映羡刚想说话,钟述岑就替她回话,“这小孩不是我家孩子,这个孩子只是暂时待在我这儿。同志,行好心前可以先了解一下情况。” 小孩也开口说他们不是他的父母。 大婶神色悻悻,但也不肯说一句不好意思误会了类似的话,有些嘴硬地说:“就算是帮别人看孩子,也不能让人家一直站着。” 小孩又说:“是我要站,不是叔叔婶婶不给坐。他们要是不让人坐,您也没位置坐。” 大婶听到小孩的话,面露尴尬,没再说话,但还是厚着脸皮坐在下铺。 林映羡对大婶说:“孩子站着确实累,我认为您也说得有道理,不知道您能不能给他让一个位置,现在床上也没有位置坐了。您为人热心肠,给他一个位置坐,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一隔间的乘客都看着大婶,大婶还是抵不住大家的目光,站了起来,她的孙女还坐着。林映羡让小孩坐在大婶孙女的旁边,没有让大婶的孙女也起来。 第196章 车票 小孩的父母终于来,小孩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他怕父母没能上火车,他一个人搭这趟火车。他喊了一声“妈”,就去抱住大哥的媳妇。 大哥感谢钟述岑和林映羡给他看孩子和行李,给他们一人一个水煮蛋作为答谢,两人抵不住大哥和他媳妇的热情,收下了水煮蛋。几人互通了姓名。 这位大哥姓褚,褚大哥说起挤进火车的难事,“今天下雨外面路滑,我们就在路上耽搁了一下,这一耽搁就差点没赶上火车,多亏有你们热心,肯帮忙。要不然我们一家三口都坐不上火车了。” 褚大嫂怀着孩子,经历赶火车这一事后觉得很累,想要休息,她跟坐在对面下铺的大姐大叔说:“这是我的位置,麻烦腾出位置让我和我家人都有地方坐。” 大姐像被踩到尾巴一样,有些激动地说道:“什么你家的位置,这是我买的票,清清楚楚地写着是这里。” 大姐把车票给褚大嫂看,“想有个地方歇脚,做事也不能这样不地道。”火车站台乘客太多,列车员放乘客进来,在火车上检票。 褚大嫂把自己的票也拿出来,“我的票也是清清楚楚写着是这个位置。我和我男人在大厅那边买的,不可能是假的,你是在哪里买的?” “我也是在大厅买的,真金白银花钱买的,作不了假。” 大叔也和褚大嫂争执起来,褚大哥听到争吵的声音,去帮自家媳妇的帮忙。 大家都听着他们的争吵,大婶也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围过去凑热闹。大婶的心偏向和她热聊过的大姐和大叔,帮他们一起对付褚大哥和褚大嫂。 这几人吵得不可开交,林映羡算是真正领会到绿皮火车的热闹。乘警和列车员都没发现这里的争吵,火车里有两三千乘客,车厢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过道上都是人,他们根本管不过来。 这个隔间的其他乘客都被他们拉来评理,还有其他隔间的人来看热闹。褚大哥把车票塞到钟述岑手里,“钟同志,我一看就觉得你和你媳妇是文化人,肯定比我们懂得多,你看我这张车票是真的还是假的?” 钟述岑把自己的车票拿出来,和褚大哥的车票对比,林映羡也看着这两张车票,从肉眼对比着看,她看不出来褚大哥的车票是作假的。 钟述岑说:“我个人的看法是褚同志车票是真的。”他把车票还给褚大哥。 大姐说他们关系好,钟述岑肯定偏帮褚大哥,他的看法不能当真。褚大嫂趁着大姐手指着钟述岑讲话,她直接抢过大姐手上的车票,“钟同志,你看她这张票是真的还是假的?” 钟述岑仔细端详褚大嫂给他的这张车票。 大姐和大叔想抢回来票,被褚大嫂和褚大哥死死拉住,褚大哥说:“这张票是来路清清白白的真车票,你怕什么?” 不到片刻,钟述岑缓缓开声说道:“车票上会印有‘半孩’两个字,这两个字中间会有两个三角形,它们两个锐角相对着,这是一个模板印出来的,所以我们的车票在这一部分是一模一样的。大姐的这张车票上两个锐角之间的距离太窄,它们几乎是连在一起的,要看得很仔细才勉强看清距离。而我自己的车票上两个锐角的距离也很窄,乍一看是连在一起,但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到这个距离上,就可以看到它们不是连在一起的,不用凑得很近看,才能看清楚它们不是相连的两个三角。” 大家凑在钟述岑身边,对比着看钟述岑的车票和大姐的车票,那两个三角的距离确实不一样。他们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车票,和钟述岑的车票在那部分是一样的。 忽然有一位年轻男同志说道:“我和我对象的车票是和这位大姐的车票是一样,而我也是在大厅售票窗口买的,早早就去排队蹲守买到的票,不可能是作假的。” 和他同行的年轻女同志拉着他的衣服说:“别多管闲事,我们看热闹就好了,你还掺和进去做什么?” 男同志说:“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我们要勇敢说出真理,不能因为人多,我就要屈服。我和你的车票肯定是真的,我亲自去买的车票,还能有假?” 大姐听到男同志的话,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隔间里又陷入了一片混乱,不过大姐一家和男同志就显得势单力薄了,大家看了自己的车票和这两家的车票在三角那里不同,觉得自己的车票不可能是假的,纷纷站在了褚大哥一家这边,连那位帮大姐的说话的大婶也倒戈了。 列车员来到这个隔间检票,看到人这么多,大声喊道:“安静!找个人和我说发生什么事?”她喊了好几遍,才有人听到她讲话。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起事情的经过,列车员想听一个人讲都不行,只能耐着心思听大家讲。弄清楚事情的原由后,列车员让褚大哥和大姐把车票给她。 列车员看了几眼两人的车票后,举起其中一张车票,“这张车票是谁的?” 大姐立马说:“我的,我的。”褚大哥也说是他,让大姐不要乱认。 列车员被他们搞得头晕脑胀,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最后还是大家根据钟述岑之前说这两张车票的区别,给列车员分清这两张票分别是谁的。 列车员对大姐说:“同志你这张票是假的,你是不是跟车站大厅的假票贩子买的?” 大叔说:“同志,你有没有看仔细了?” “我天天都检票,我能不知道这票是真还是假的?你这是参与到投机倒把,得让乘警来处理。”列车员随便点一个围观的乘客去找乘警。 一听到要找乘警过来,原本气焰嚣张的大叔变得低声下气,“同志,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们一马。我们也是被票贩子骗了,他说是如假包换的真车票,从你们内部搞过来的,我才和他买的。这车票是不是不用补?” 第197章 到达目的地 列车员冷冷地扫他一眼,“不用补?做梦!赶紧把票补上,要不然下站就赶你们下车。又不是国家收了你的车票钱,你损失的钱找票贩子去。” 大姐把大叔拉到一边,问列车员:“我们补的票是不是硬卧?” “没有硬卧票,刚才全都卖完了。硬座票、站台票,二选一。” 乘警来了之后,等大姐补完票,就准备带走她一家进行批评教育。 这时有人指着刚才声援大姐的年轻男同志说:“他买的车票和这位大姐的车票一样,他的车票肯定也是假的。” 男同志立刻反驳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车票肯定是真的,我明明就是去大厅售票窗口买的,如果是假的,那也是你们车站人员的问题,卖假票给我和我对象。” 列车员和乘警都拿走男同志的车票来看,一致认为是假,男同志还要和他们争辩,女同志喊住他说别丢人了,车票是假的。 女同志不小心把两人的车票弄丢,她看见有票贩子出没,趁着男同志去厕所,她找到票贩子买票,她就试着问有没有某个位置的硬卧票,结果还真有,然后她就买了和原来一样的两张车票。女同志买票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猜到是假车票了,直到这个隔间因为真假车票吵起来,她更加确定是假票了。 折腾好长一段时间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褚大哥对钟述岑是感激不尽。围观的乘客们慢慢散去,隔间也变得没有那么吵,原本坐在钟述岑下铺的大婶也离开了。 林映羡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该吃晚饭。林映羡把出发前去向阳饮食店买的一些吃食拿出来放到窗前的桌子上。 向阳饮食店新出的芝麻糖包就算凉也很好吃,她觉得热的时候糖包是流心甜腻的,现在不流心,味道没有那么甜腻,是她觉得合适的甜度。 林映羡问钟述岑吃的素包子味道怎么样。钟述岑说没有热的时候好吃,风味少一半。林映羡就放弃了尝试素包子的想法。 她胃口一般,只吃一个小巧的糖包就不想吃。她感觉火车里没有一刻是安静的,天南地北的语言汇合在一起,大大小小的争吵时有发生,出远门的感受很一般。 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林映羡还能在夜幕彻底降临时看到窗外的秀丽山河,因坐火车的而产生的不适感消了一些。 钟述岑看到林映羡对于坐火车不习惯,精神没有那么好,他拿出一个小巧的华容道给林映羡看。 林映羡看着这三国华容道,露出一点笑意说:“看起来有些磨损了,你是不是玩了很多次?” “有时候路途太长,自己又是一个人外出,坐火车时会觉得无聊,就会拿出来玩,消磨时间。你要不要试着玩一下?” “可以玩一下。” “你只要把曹操挪出华容道即可……” 钟述岑简单说一下规则后,林映羡就开始挪动华容道上的木块。钟述岑没再指导她,让她投入心思慢慢摸出规律。 林映羡花了一些心思将华容道通关,钟述岑问她还记不记得木块原来的摆放位置。林映羡回忆了一下说有些印象,然后她就开始复原。 林映羡多玩几次,找出规律后,通关的速度逐渐变快。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消逝,到熄灯时间。深夜时刻,火车车厢变得安静下来,林映羡听着车轮有节奏的声音,逐渐进入睡梦中。 凌晨一两点时,火车靠站,车厢又变得热闹起来,还有广播声,林映羡迷迷糊糊醒来。因为是深夜凌晨,火车再次启动没过多久,吵闹的声音变小,林映羡再次入睡,等到六点左右,火车快要到达下一站,广播提前响起,提醒乘客下一站是哪个站。 林映羡又醒来,无法再入睡,她这一夜睡睡醒醒,真正睡着的时间很短。 疲劳的三天两夜终于过去。在这期间,林映羡和钟述岑把带来的食物吃完后,就开始吃火车上提供的食物,有时到餐车用餐,行李就拜托褚大哥一家帮忙照看。有时他们也会帮褚大哥一家看行李。 到达首都火车站后,林映羡和钟述岑都拿起行李下火车。 三月下旬的首都虽已春暖花开,但还是有点乍暖还寒的意思。北方的天气比较干燥,不像南方那样湿冷。 两人辗转几趟公交,在首都生物制品研究所附近的招待所暂时住下,他们在首都有住所,只是钟述岑还没有拿到钥匙,人不在首都,也没法办齐手续入住。 他们的住所是以前钟家的一套公寓,这也是钟家唯一的房产了,钟爷爷在六十年代初把家里的其他房产都捐给国家,只留下一套公寓供他和钟述岑住。 当时国家准备把一批被没收的房产归还给原主人,刚好钟述岑申请首都的住房,申请表到了房管所那里,房管所就把那套公寓安排给钟述岑住,把公寓归还给他。 钟述岑把单位介绍信和结婚证给招待所的前台检查,再办理入住。 林映羡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次觉,经过一夜的休整,她和钟述岑开始办理住房的相关手续。 几天后手续办齐,林映羡跟着钟述岑来到这套公寓,公寓楼是红砖外墙,是民国时期的房子了。民国时期文人墨客,中产阶级喜欢租房子住,不买房住,这栋公寓楼就是供给他们租住。 钟家这套公寓被政府没收后安排过国营单位的职工来住,钟述岑查了一下上一个住户在这里住了近十年,家里有十几口人,因为工作调动原因,该住户离开了首都,房子被房管所收回,他的家人不能再住在这里。因为房管所把房子分配给职工住,是要收房租的,只是房租很便宜而已,并不归住户所有,住户和房管所是租赁关系。 林映羡看到楼梯比职工大院的要长,她猜一层楼的楼高应该比较高,楼梯扶手是木制。他们的房子在四楼二室。 第198章 大学报到 钟述岑把门打开,与他记忆中家的样子和现在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把手放在餐桌的圆角上,幼时的记忆袭来。 以前这张餐桌的桌角是方角,年幼的钟述岑不小心撞到桌角,额角出血,钟爷爷把桌角都包上布条,防止他的脑袋再次被撞伤,他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把桌角上的布条都拆掉,重复几次后,钟爷爷没办法,只能亲手把方角锯掉,把桌角磨成圆角。 钟述岑这几年一直在打探钟爷爷的下落,可惜消息不多,也联系不到他,只知道在西北参与保密工作。 上一位住户搬家搬得很彻底,除了个别大件家具没能搬走,还有些垃圾留在地上外,没有别的东西在。 林映羡站在客厅迎面的一扇大窗户,窗户的左侧有一扇弧形门,从这扇门看过去是一个很大的观景台,从观景台看外面视野宽阔,这时的首都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半墙加玻璃窗把观景台封起来,林映羡看到观景台有很多被油烟熏黑的痕迹,猜应该这里是被上一个住户当厨房了。 观景台左侧有两个房间,两个房间的走廊尽头的左侧是卫生间,有一个砖砌浴缸,地面铺的是马赛克瓷砖。这个卫生间有两扇门,另一扇门是通往左边的那间房,这间房是大房间,有一张木床。林映羡问钟述岑,“这张床是不是有床垫的?” “嗯,原来是有的。原本这里有两张床,我和爷爷住一间,另一间房是书房。”钟述岑去另一间房看,没发现另一张床,长书桌和背后一面书柜都在。 走廊尽头的右侧还有半截走廊,是长条型的房间,有一扇窗户透光。钟述岑说这里才是厨房,原本的灶台被拆了。这个厨房被上一住户改造成一个卧室,墙上有很多画,这些画像是儿童画的。林映羡问是他小时候画的,还是上一住户的孩子画的,钟述岑说不是他画的。 林映羡和钟述岑都把房子看了一遍,这个房子面积是在一百二十平方左右。因为这个家很多东西都没有,他们需要花一些时间来重新布置这个家。 两人接下来的日子都在为这件事忙碌,他们把厨房的灶台砌回去,将被油烟熏黑的观景台墙面和被画花的厨房墙面都重新刷漆,江城的房子刷墙的时候,他们有跟着满叔师徒学过一点。他们又将房子彻底清洗一遍,变得干净后,才开始布置陈设。有些陈设是他们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有一些是他们买的新物品,比如锅碗瓢盆和煤气炉、煤炉…… 他们在出发前将衣物被褥,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寄出,现在已经到了招待所,房子整理好后,他们把这些东西拿到房子去。 家里的玻璃窗户很多,把窗户都修缮好后,都装上窗帘。 他们奔波了大半个月后,终于住进公寓,在首都安顿下来。原本对这个年代的首都不怎么熟悉的林映羡,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穿梭,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大学刚好要开学,林映羡只在新家住两天,就要去学校报到,钟述岑向研究所请半天的假陪她去学校。燕京大学是钟述岑的母校,他在学校的职称是教授,也承担教学任务,到时候要回来上课。 两人在校园的树荫下行走,有一些老生会帮新生行李过来,虽然十年没高考了,但大学还是有招生的,只是不通过高考招生,是推荐制。一些公社和生产大队会有上大学的名额,一些人会为上大学的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林映羡和钟述岑边走边说话,钟述岑给她介绍学校。她看到一片草地,是有些简陋的足球场,有些地方上的草皮已经没有了,露出泥土,学校里的学生应该很热衷这门运动。 钟述岑说:“看新闻说在大年初一那天,国家足球队去参加港城的足球联赛,打赢了港城联队,虽然训练环境不好,但实力不可小觑。如果日后社会变得更加富裕,训练条件也跟着变得更好,足球队或许会走得更远。” 林映羡听到钟述岑的话,内心说日后社会是变得富裕,但国家足球队的实力下降了,她没有把话说出来,佯作认同地说一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草地上,一时没看路,不小心踢到一本书,她捡起一本书,“有人掉了一本书。” 钟述岑也看过来,“翻看看一下有没有写名字?” “书上没有写名字,不过有一张准考证,失主叫徐桓。”林映羡看上面准考证的照片,感觉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个认识的人,来过肉联厂办案的徐公安。“等到晚点,把这本书拿到失物认领处吧,有上面有失主信息,应该很容易找到。” 林映羡和钟述岑按照一位老生的指引,找到她住的女生宿舍楼,她住在207,楼层不高。钟述岑把东西拿到宿舍门口后,林映羡就让他回去,他不方便进到宿舍里。 钟述岑让她周末记得回家,林映羡笑着说好,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钟述岑才离开。 一个宿舍里有六个人住,上下铺,有一张公用的大书桌,和有六扇小门的大柜子。 林映羡走进宿舍映入眼帘的是阳台,外面的阳光特别好。有两个舍友比她早到,她们见到林映羡都示以微笑。 其中有一个舍友比较热情,“我叫牧和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映羡,你们好。” “我们以后就是室友了。” 另外一个舍友有些拘谨地说了自己的名字,她叫郭萍。 林映羡找到自己的床位,床沿横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是她的名字。她看了一下上铺的名字罗新维。 没多久她的上铺来了,是个戴眼镜的女同志,小麦色皮肤。罗新维有些不满意自己被分到上铺,但没有说什么,把东西都放在上铺。 林映羡问罗新维,“你要不要睡下铺?因为我比较习惯睡上铺。”林映羡觉得上铺隐私性好,她的床也不会被人坐来坐去。 第199章 宿舍 罗新维有些惊喜,“真的吗?谢谢你。”罗新维问了林映羡名字,还自我介绍了一下。 林映羡帮她把东西从上铺搬下来,她也帮着林映羡把东西搬上去,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增进了一点儿。 林映羡爬上木梯子,把床板擦干,等它晾干后开始整理床铺,装上蚊帐和床帘。期间来了一个叫苏白的室友。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后,就各自干各自的活了。林映羡看到放在包上面的书,才发觉忘记让钟述岑离开时顺便把这本书交到失物认领处,她打算吃饭的时候再拿去。 在苏白去外面大的盥洗室洗东西时,一个穿着波点浅色连衣裙的女生和她的母亲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扛东西的男同志,男同志听女生母亲的指挥,把行李放到一张下铺床,把下铺原本放着的东西都放到上铺上,随后在宿舍门口站着。 女生母亲把头发高盘起来,穿着和举止都显得有气质,她站在书桌旁不停地嘱咐着女生,等到女生开始显得不耐烦时,她说让女生在放假或者周末时都要回家,不能心太野,在外面玩得不想回家,又说在学校有事可以找某某叔伯解决问题。她最后嘱咐两句,才和那位男同志离开。 林映羡正努力装蚊帐,没留意看这对母女,只是听到她们的谈话,是个家境不错的女生。 牧和娟在阳台上晾东西,看着女生和她母亲是坐着小汽车进来学校的,那位男同志是给他们开车的。牧和娟在女生母亲离开后,走进屋内,先说自己的名字,再问女生叫什么名字。 “你好,我叫严颐。”严颐正坐在书桌前休息,吃水果。 牧和娟看了一眼严颐占的床位上面贴的名字,是写着苏白,她看着严颐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又回到阳台继续晾东西。 苏白把抹布洗干净拿回宿舍时,看到自己的床位被人占去了,东西也被扔到上铺,她走到严颐面前,“同学,你是不是近视没带眼镜?” 严颐改坐在床板上休息,也不嫌脏,她听到苏白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我没近视,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请你好好看一下,这里写着我的名字,你的床铺不在这里。” “我知道,但是我想睡这里,不想睡上面。” “你是不是腿脚有问题?” “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对我这态度是什么意思,床不是我占的,我没惹你。” 苏白要被她气笑了,径直把下铺的东西搬上去。 严颐抱住自己的包裹,“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纠正你的错误。” 牧和娟走进来,在苏白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有想苏白让一下严颐的意思。 苏白听到牧和娟的话后,继续搬东西,把严颐手里的包裹抢过来,“官家小姐这一套在大学里不管用,我们都是学生,都是平等的。正好我给你高升,你要是往下住,我怕你父母的职位也跟着往下。我是为你好,别不识好人心。” 严颐从床上下来了,说苏白这是在强词夺理,欺负人,两人争吵了起来,严颐还把自己带来的水杯砸在地上,给自己助威。回来的郭萍看到这一幕又离开。 最后严颐败下阵来,说不过苏白,自己爬到上铺去了,苏白对她说:“把我的东西递给我,我帮你搬了行李,理应你也帮我搬。” 严颐“哼”了一声,还是把苏白的行李递给苏白。苏白看她也不是太可恶,没再用言语攻击她。 这个插曲算是结束,严颐不会装蚊帐,牧和娟见到后,爬上去帮着她装。 林映羡终于把床铺整理好,爬了下来,罗新维看到林映羡的动作十分熟练,“映羡,你在家也是住在上铺的吗?” “我结婚前,在家里是睡上铺的。”林映羡拿出一把锁,准备把书桌的抽屉锁上。 罗新维对于林映羡结婚有些惊讶,因为她看起来不像是结了婚的,“你是几年生的?我看你年龄也不大。” 林映羡不习惯戴戒指,在结婚一两个月后就摘下钟述岑送给她的戒指,后面钟述岑给戒指穿上细红绳,让林映羡当项链戴,她已经戴了好几年。所以罗新维没看到她的婚戒。 “我是五三年生的。” 罗新维听着林映羡年龄觉得也是结婚的年龄,“和我一样大,要不是我下乡插队,不想在当地人或者知青结婚,可能我也结婚了。那你有孩子吗?” “没有孩子。” 罗新维心里暗道怪不得她显得像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因为没生孩子,家庭事务不多,也没为孩子操劳。 走进来的牧和娟听到他们说话,笑着说:“我也做过知青,今年上大学了,才回城。” 苏白也是做过知青的,两年前她和同为知青的男同志结为伴侣,她的对象也考了首都的大学,不过和她不同校。宿舍里有一半都是当过知青的。 在宿舍的五个人里,严颐最小,才十九岁,是应届考上来。牧和娟年龄最大,二十六岁,其次是罗新维,她比林映羡月份大,然后才是林映羡、苏白,苏白比她们小两岁。郭萍不在,她们不清楚她的情况。 只有早来的牧和娟和林映羡见过郭萍,其余晚来的人都没有见过她。 因为这个话题,宿舍的氛围变得融洽起来,严颐也和她们说起话。 这时郭萍回来,牧和娟跟大家介绍说:“这是郭……”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郭萍身后的辅导员金老师,瞬间没了声。 郭萍看到情况和她离开时大有不同,感觉有些尴尬。 金老师走了进来,上下打量宿舍,“听说你们起矛盾了,我来了解一下情况。” “没有的事儿,我们只是在说笑而已。老师,您坐。”牧和娟站了起来,扯出笑容请金老师坐。刚来第一天,辅导员就上门调解矛盾,传出去,她们的名声都不好听,牧和娟尽量掩饰事实。 第200章 大学生活 金老师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她,“我就不坐了。我听郭萍同学说有两个人在吵架,吵得脸红耳赤,杯子都砸在地上。” “我们是在讨论睡上铺好,还是睡下铺好。严颐和苏白看法不同,辩论起来就显得像是在吵架。”一个都结束了的争吵,林映羡不想再次被挑起,把事情闹大。 罗新维说:“辩论赛都是这样,吵得面红耳赤。辩论一结束,大家都是好室友好同学。” 苏白也说是这样的,她没和严颐闹矛盾,杯子是不小心撞倒的。 “哦,那最后辩论的是哪一方赢了?”金老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 严颐努了努嘴巴,“苏白赢了,她认为睡上铺好。” “那为什么她不睡上铺,你睡了上铺?” “因为上铺贴的是我的名字,不能因为她赢了,就违反安排睡上铺。” 大家都努力把这次争吵化为辩论,金老师没有执意指责惩罚谁,很快就离开了。 郭萍忐忑地说:“我是不是做错事了?不应该把辅导员喊来的。” “没事儿,你这个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牧和娟让她放宽心,没有人怪她。郭萍的忐忑心情才消散。 到吃饭的时候,林映羡把今天捡到的书放到失物认领处,她在登记捡到这本书的信息的时候,发现今天捡到东西的登记信息比以前的多。 林映羡刚登记完,就看到那位眼熟的徐公安徐桓走过来。 徐桓看到林映羡也很意外,虽然有几年没见,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林映羡,可能是因为那一次办案他对林映羡有比较深的印象。 “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林映羡脸上露出微笑,“好久不见,徐公安。我捡到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准考证,上面的照片有些像你,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书?” 徐桓看到认领处桌子上的书,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书,他和林映羡道谢。 林映羡说不客气,然后就离开了,罗新维在不远处等着她过去,她们一起去吃饭。 失物认领处管理员把林映羡写的登记信息划掉,把书递给徐桓,“你们也是有缘分,她前脚来登记捡到失物,你就过来认领了。” 徐桓笑了笑,接过书,没有说话。 罗新维看到林映羡在和一个陌生的男同志说话,等林映羡走过来后,问她是谁。 林映羡说是在江城认识的一个公安同志,见面打了一下招呼。 晚上大家商量选宿舍长,牧和娟积极地说她想当宿舍长,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彼此还不熟悉,谁积极想当,那就谁当。 大家聊了一会儿天后,熄灯上床睡觉了。 林映羡过了几天七十年代末的大学生活,感觉还不错,其实她是第一次过这样平静的大学生活,因为她在原来的世界上的是电影学院,她又很早就进娱乐圈,大一大二要在学校上课,周末或节假日就去跑通告,拍广告拍综艺,到了寒暑假就客串,出演一些戏份不重的角色,到了大三又开始以前的拍戏频率。 后面她才有选择权,没有那么累,可以休息下来享受生活,然后去留学进修一两年,为什么要去国外留学进修呢,因为国外没什么人认识她,她可以安心投入到学习中。她回国后,变得不温不火起来,不过她也不介意,因为她还有戏拍,有钱赚,偶尔还能拿到奖,没有那么多疯狂的粉丝跟随,她更加自在。 林映羡第一次上会计课时,发现那位给大家讲课的教授是当年夜校的闻老师。闻老师讲课的风格还是一如当年,班上的同学没那么多,又是上班上课,闻老师似乎对林映羡有些印象,两堂课下来,她点林映羡回答问题不下五次。 林映羡听到闻老师说“我有个问题要提问同学们。”她就努力地想答案,怕闻老师又提问到她,然后她就被闻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不过后面再上会计课时,闻老师就没有对她特别关注了,偶尔点她起来回答一两个问题。 原本舍友们都问林映羡她和闻老师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闻老师为什么这么关照她。林映羡说没有特殊关系,只是以前在夜校上过闻老师的课。后面舍友们见闻老师没有再对林映羡有特殊对待,才没有继续追问她和闻老师的关系。 一日上英语课,也是小班课,英语老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他缓缓走进教室,从和大家打招呼开始就说英文,一句中文不讲。 他们不是英语系学生,是财政系学生,高考没有参加外语加试,有些同学还没上过英语课,懂得二十六个字母就不错了,别提开口流利讲英语,听懂英语。所以很多人听到一头雾水,只有少数学生能跟得上老师的上课节奏。 英语老师看到有些同学是听懂英文的,他就说起了一个热议的新闻,国家以“全方位”推进经济外交,问同学们对此有什么看法。他就根据之前的观察,走到一位同学座位面前,请这位同学来回答问题。 英语课变成以英语为上课语言的政治课,之前每一个听懂英语老师讲话的同学都被他叫起来回答问题,有时他还会根据上一位同学回答的内容来提问下一位同学。 林映羡曾经在《参考消息》看到类似的报道,她回忆了一下报道的内容,等到英语老师叫到她时,她就用英语把自己对那篇报道的理解说出来,尽量做到用词准确不激进。 英语老师听到她的回答有些惊喜,问她是不是经常看报纸,关注时事新闻,她是怎么学习英语的。 在七十年代后期,收音机上人民广播台正式开播业余外语广播讲座,这门外语就是英语,还有配套的教材,林映羡就托钟述岑在首都出差时替她买一套教材,她会英语就开始有了明路。 一些不懂英语的同学在听到会英语的同学的翻译后,举手问老师能不能用中文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们目前还不能用英语回答他的问题。 第201章 家中诡异现象 英语老师很高兴地表示这个提议好,用中文回答问题的同学可以在下课后把自己的回答翻译成英文,等下一次上课,同学们可以用英语重新回答他的问题。 两节英语课后,不少同学对英语老师感到害怕,上他的课压力很大。 207宿舍里林映羡和严颐、苏白都会英语,苏白和严颐都是因为家学渊源才会的英语。 回到宿舍后,牧和娟就和她们取经如何学习英语,在下一次上英语课如何应对老师,她说:“不想上课时坐冷板凳,听着别人讲英语,我云里雾里,要靠你们翻译,我才能听懂老师在讲什么。” 罗新维也表示要跟林映羡她们学习英语,郭萍怕最后宿舍里只有她不会英语,也说要学英语。 严颐把自己带的收音机拿出来,说:“中午的时候业余外语广播讲座会开播,你们可以听着它学习英语,我之前也会听这个广播。” 林映羡表示可以把配套教材借给她们誉抄。苏白说她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她会的肯定教。 林映羡说:“你们可以去废品站找,看有没有二手的英语字典卖。有一本字典在身边查词汇很方便。” 牧和娟提议道:“要不周末我们一起去废品站找英语字典?映羡、严颐、苏白你们有没有空去?” 林映羡和严颐周末都和家人说好了要回家去不了,只有苏白留在学校,苏白说可以一起去,她也没有怎么逛过首都,可以逛一下。留在宿舍过周末的四人就约好周末去废品站找字典。 当务之急她们要把在课堂上的中文回答翻译成英文。林映羡帮她的下铺罗新维翻译,严颐帮牧和娟翻译,苏白就帮郭萍翻译。 林映羡、严颐、苏白遇到不确定的词汇都互相问,解决。现在她们手里都没有英语字典在,林映羡实在不会就问罗新维能不能换一个意思简单一些的句子或词汇,罗新维就斟酌着改句子。严颐也遇到这样的问题,牧和娟也很积极地参与进来,她觉得不能在翻译上一点参与感都没有。苏白遇到这样的问题时,她问郭萍。 郭萍说:“你尽管翻译就行,我不知道要怎么改。” 苏白就说:“我不是专业的翻译家,这个回答是你自己想的,比我更加了解它,我直接这么翻译很可能有错误的哦,出现英文和中文意思有大的误差。” 郭萍连忙说没关系的,她肯帮自己翻译就好。苏白觉得郭萍有点胆小拘谨,可能是大家没怎么熟悉,等多相处一段时间就好。 有的宿舍没有一个是会英语的,207宿舍有三个,207就开始变得门庭若市,同一个系的女生们纷纷来请教。 有时候人多了,林映羡和苏白会委婉地拒绝她们,严颐为人直接,一向不怕得罪人,不喜欢就直接拒绝。牧和娟和罗新维会和她们打诨插科,转移话题,顺道请她们离开。 到了周六那天,林映羡和严颐都回家,严颐家有小汽车来接送她,她问林映羡住哪,可以载她回去。林映羡说她坐公交回去就好,很方便。 和严颐告别后,林映羡在公交站等公交,期间她遇到徐桓和同学一起出去,两人互相点一下头,示以微笑打招呼。林映羡想要不是那天捡到他的书,两人互相寒暄了一下,她可能见到他就当作不认识,招呼也不会打。 徐桓的同学问他和林映羡是什么关系,林映羡是谁。徐桓就说是同乡,大家不熟悉,只是点头之交。 林映羡没等多久,公交就来了,她回到家里,打开门,钟述岑还没有回来。 在她住校这一周里,钟述岑给她写了信,说自己的情况,表达对她的思念之情,还问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林映羡从信里得知钟述岑最近开启新的研究项目,在非常忙碌的阶段。所以她已经做好了钟述岑可能在她睡着的时候才回来的准备。 林映羡检查房子的卫生,钟述岑还是爱干净的,尽管忙,也把家里打扫得干净整洁。她进厨房准备做晚饭,看到钟述岑有备一些菜在家。她做了一饭一菜吃。 她觉得一个人在家太安静,就打开收音机听广播,收音机是他们从江城带来的。 果然到休息睡觉的时间,钟述岑还没有回家。因为太晚了,林映羡没忍住困意睡了过去。等到她快要睡着时,迷迷糊糊听到天花板有弹珠的声音,偶尔有“笃笃笃”的声音,这不是她的错觉,她摸着床头的灯打开,望着天花板,不经意转头发现窗外有个人影飘动,这个人影还披头散发。 林映羡睡觉前没有拉上窗帘,卧室靠观景台那一面墙有个大窗户。 林映羡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匕首,问谁在外面。 没有人回答。 她下床走出卧室,把卧室所有灯都打开,光亮也撒进观景台,她走到观景台没再看见人影。 林映羡返回卧室,找到钟述岑之前买的相机,只留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然后把灯关掉。 没过多久,人影又飘到观景台的窗户,窗户被“笃笃笃”地敲响,这时天花板又出现弹珠的声音。 她从卧室朝窗外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她又把卧室的灯都打开。 现在林映羡反而没那么害怕了,知道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尽管她经历了穿越这样无法解释的事情,但她依旧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是鬼在搞事情,是人心作祟。 她面对一些丑陋生物或者穷凶恶极的人时可能感到害怕,因为那都是真实存在的,会对她产生实质性伤害。而对于人造鬼怪现象,她并不觉得多惊慌,最可怕的是人心,不是鬼。 林映羡不在房间待着,反而去到客厅,观景台和客厅的灯都被林映羡打开。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匕首,等钟述岑回来。 第202章 捉鬼上 忽然家里的灯都灭掉了,客厅陷入一片黑暗,虽然林映羡已经把窗户拉上窗帘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看到人影在外面飘。 现在她看不清地面,视线受阻,要不然她都想要突然上前开窗户抓住那个人影。 没过多久,家里的灯又重新亮起来。林映羡的心却绷紧,不止一个人在做这件事,他们是团伙作案,他们就在门口静待她的反应。不知道是有什么意图。 林映羡忽然想起在开学前几天她和钟述岑被人跟踪的事,这是早有预谋。 想到这里,林映羡有些担心钟述岑的安危,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撞上他们,这一周他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等到十二点,家里的大门有门锁开动的声音,林映羡举起匕首站在门口问是谁在那里,听到钟述岑的声音,她才把匕首放下。 钟述岑进来后,把门关上,看到她手里拿着匕首,担心地问:“这么晚还没睡,是遇到什么了吗?”钟述岑拿过首匕,一只手揽过林映羡的肩,安抚她的紧张情绪。 林映羡把她今晚遇到的诡异情况告诉钟述岑,问他:“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在门口发现什么异常?” 钟述岑仔细回想,“上楼的时候有听到很轻的脚步声,到了深夜,走楼梯都不开手电筒。” “不知道是谁要整我们家,大半夜这样来吓人。我不在这一周里,你有没有遇到闹鬼类似的情况。” 钟述岑不假思索地回复道:“没有,这几天我也是像今晚这样很晚回家。” 林映羡陷入思考,“或许他们是故意蹲守我回家才搞事的。我拍了一张照片,你去照相馆洗出来,拿去问公安同志这能不能过来查案,替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既然那些人见不得光,要在晚上装神弄鬼,她就让公安光明正大去查,把事情闹大。 “好,我明天会去办,尽量让照相馆加急给洗出来。”钟述岑把林映羡抱在怀里,抚摸她的长发。他原本想要准点下班回家,中午特意回家把菜备好,想和林映羡一起吃晚饭,快下班时有棘手的问题急需处理,他又晚了回来。 ……… 周日一早,钟述岑和林映羡就外出吃早饭,在公寓门口遇到一大娘,大娘见着两人,就热切对他们说:“你们是四楼二室新来的住户吧?” 林映羡以微笑回应,“大娘是怎么知道的?您好眼力。” “看着你们有些面生,又听闻二室之前的主人搬走了,就猜你们是。我是住你们楼下的,我夫家姓辜。” 林映羡听到她是住自己楼上的,“不知道昨晚您家有没有孩子在玩弹珠?” “我家孩子不玩弹珠,以前受过教训,我都不敢让他们玩,怕再起争端。” “是什么争端?” “以前在你那儿住的人家姓汤,他们总是在晚上听到弹珠的声音,就误以为我家毛孩子不知分寸,深夜也玩弹珠,就上门好几次找我们要说法。刚好我家孩子手里有弹珠玩,越发认为是孩子捣的鬼,后来我当着他们的面就把家里的弹珠都扔掉了。不过他们还是在晚上听到弹珠的声音,后面还看见有人影在窗户外面飘,听见敲窗户的声音笃笃笃……”辜大娘的声音也变得诡异。 林映羡佯作害怕,问:“后来他们有没有查清是什么情况?” “没查清,他家里的霉运接踵而来,后面他们就搬走了。他家里有个孩子整日唱着一首童谣,弄得附近的孩子都不敢和她玩儿。” “什么童谣?” “夜深无人影,她在等谁到。若是见她影,千万莫停脚。若是灯灭时,谁家魂归坟……”辜大娘看到林映羡一副害怕的样子,满脸歉意地说吓到她了,这只是童谣,当不得真。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钟述岑突然开声问:“大娘是在这里住了很久吗?知不知道我这房子的再前一任主人的情况?” “我是六九年搬来住的,快十年了,那时汤家才刚搬来一年。我不了解你房子再前一任主人的情况,不过我听说那女主人在房间里上吊死了。” 林映羡和辜大娘告别,拉着钟述岑走。 辜大娘听到那女主人惊慌地说:“你今晚早点回来,不要像昨晚那样晚回家,今晚再经历那一遭,我是要被吓死了。我在外公干好几天,回来都不能好好休息。” 男主人为难地说:“可是领导给我分配了任务,今晚还是不能早回家。” 辜大娘听着男主人嘴实在笨,女主人数落他,他还不懂得如何还嘴,只会一个劲地哄。 ……… 林映羡吃完早饭就回家,钟述岑临近中午才回来。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录音机,“我找人借了一台录音机,要是今晚再有人装神弄鬼闹出动静,你就把声音录下来。” 钟述岑在家待到下午又出去,留林映羡一个人在家。林映羡为了尽快搞清楚情况,等到明天早上再回学校。 等到天黑,钟述岑乔装打扮过后回到公寓楼不远处,仔细观察过公寓楼后,上楼。他确定没有监视着门口,才进屋。 在十点左右,林映羡回卧室把录音机打开,放进一盘磁带,然后把灯都熄掉。没多久弹珠声又开始响了,观景台的窗户被敲得“笃笃笃”响。人影也在窗外飘。 林映羡拎着收音机,去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没有像昨晚那样把窗帘拉上。屋里的门口窗户开着,下面有一张凳子,钟述岑站在凳子前面。 林映羡看到客厅窗户外面有红色液体流下来,今晚的鬼变本加厉了。 此时家门口不远处的楼梯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疑惑地说道:“今晚都这种程度了,不跑出来就算了,怎么一点叫喊声都没有?” 另一个人很小声地说:“昨晚这家的女主人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听辜大娘说她昨晚很害怕,胆子不算大,可能是不喜欢叫喊。你去通知他们再加大力度。” 没多久,家里又像昨晚那样停电,变得一团漆黑。 第203章 捉鬼下 “我死得好惨,他们硬生生把我吊死,你把身体给我,我要去报仇……” 窗户外飘荡着阴森的女声,林映羡刚发出尖叫,就听见楼梯那边有人在惊叫“有鬼!”这下子是闹大了。 此时钟述岑已经站凳子上,拎起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往窗外浇,“啊啊啊……我的脸!”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传来。 钟述岑走下凳子,把门打开,林映羡也跑出来,大喊有贼。四楼的人早就听到动静了,他们都拿着家伙出来抓贼。 钟述岑把被烫伤的人擒住。楼上楼下也有不少人上来,因为刚才有人被鬼吓到,四处叫喊求助。 隔壁一室的陆评看到那个人,惊讶地说:“秦三,怎么是你?” 钟述岑问陆评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知道,秦三的舅舅汤节志和我一个单位的,以前他在这儿住的。汤节志犯了错误,被调到外地,这房子也被房管所收回去了。汤家十几口人都是沾了汤节志的光才能住这间公寓。” 秦三不断地叫喊着好痛。 林映羡和在场的人说了这两晚家里闹鬼的事,怀疑秦三和楼上的辜大娘都有牵扯进去。 有个大姐听闻后,走到秦三面前掐他的脖子,“老娘今天要把你掐死,吊死鬼死得惨,我让你死得更惨,让你魂飞魄散!” 住在林映羡楼下的杨大姐今夜首先是看到窗户外面在流血,接着隐隐约约有个诡异的女声传来,叨叨她死得很惨,杨大姐和她大女儿原本是在吵架,看到这场景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抱在一起。 杨大姐的女儿杨扬看到此景,带着家人和邻居到辜大娘家,杨扬和她弟弟杨飞把辜大娘抓下来,剩下的人把辜大娘家堵住了。杨扬对杨大姐说:“妈,她家藏着一窝鬼呢。” 辜大娘一脸无辜地说:“家里人正要歇息,就一伙人进来闹闹嚷嚷地把我抓来这儿,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二室的小媳妇,今天我还友好地和你说话,怎么到了晚上就要把我抓起来?” 林映羡对大家说:“今天早上我和我爱人出门,她就神神叨叨地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吓唬我,说我这房子的再前一任的女主人吊死在房间里,汤家人经常听到弹珠声和敲窗声。她还在我跟前唱童谣,说以前汤家的孩子喜欢唱。” 钟述岑补充道:“这套房子的再上一任主人是我爷爷钟恪和,当年只有我和我爷爷在这里住,我在这里长大,根本没有什么女主人。我特意去查过这十年来也只有汤家人在这里住。这位大娘在睁眼说瞎话。” 林映羡说:“你今晚给大家伙再唱一下你的童谣。让大家评评理,这到底是不是在故意吓人?” 辜大娘不肯唱,大家都威胁逼着她唱,还要把事情都说清楚。 辜大娘被大家逼得有点没底气,就战战兢兢地唱起来,阴森森的小调和词,再配上秦三的痛苦叫声,还是在大晚上的,恐怖程度指数上升。 胆小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杨大姐吼道:“别唱了,怪渗人的,怪不得人家说你吓人。” 钟述岑实验室里的胡正期抓着一个瘦瘦小小的青年男人走上来,“我蹲这个人一晚上了,钟教授,他是专门来观察你爱人在屋里的情况,学猫的叫声给你楼上那户人家使暗号。” 钟述岑就是从胡正期这里借的录音机,胡正期听钟述岑说要抓鬼,他很有兴趣地说要参与进来,他也想看看这只鬼的真面目。 陆评一眼认出这个人是谁,“他是汤节志的亲生弟弟,汤仲志。” 闹腾了一会儿后,有人把公安叫过来。 公安看到满脸和头皮起泡的秦三,面目可怖,要是围观的群众说他是作恶的人,公安还差点以为他是受害人,公安斟酌地说:“这抓贼的手法是否有些残忍?” 钟述岑说:“他在我家连续两晚在门口蹲守拉电闸,扮鬼恐吓我家属,我们不知清楚有多少人蹲在家门口伺机作案,只能出此下策,把贼人烫得叫出声音,引来邻里们的注意,好过来帮忙。” 杨大姐踹秦三一脚,“什么残忍,再残忍一点儿都行。要是把我和我闺女吓出个好歹,他十条命都不够还。” 大家都颇为认同钟述岑的做法,公安没有再说些什么,办案要紧。 林映羡带着公安进到屋里,逐一并且详细地给他讲述这两晚发生的事情。秦三被钟述岑押进来,辜大娘被杨飞和杨扬抓进屋里。 公安打开窗户,伸出脑袋往上看,然后把脑袋伸回来,又摸着窗户外的红色液体,闻了一下,“这是鸡血。” 跟着进来看热闹的人都纷纷谴责秦三和辜大娘心眼坏,这样吓唬人,他们看到窗户上的血迹都觉得森然可怖,这也不怕把人给吓出个三长两短。 钟述岑今天去照相馆让人加急把照片洗出来,也不管浪不浪费胶卷,平时去照相馆拍照,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拿照片,是因为要等相机里的一卷胶卷都用完才去洗照片。 林映羡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照片,“公安同志,这是我昨天拍的照片,就是这个人影在窗户外面飘。今晚这个人影还发出了声音,楼下的杨大姐一家都听到这个声音。” 随后林映羡把那一盘磁带倒放,凄厉阴森的女声从录音机里传出来,“我死得好惨,他们硬生生把我吊死,你把身体给我,我要去报仇……” 杨大姐最怕鬼,她抓着了陆评媳妇的手,陆嫂子也害怕,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公安探查完四楼二室后,去五楼二室,大家都跟着公安转移。林映羡把家门锁上,和钟述岑一起上五楼。 五楼二室被杨大姐家人和邻居守着,公安给他们敬礼,问:“期间屋里有没有人逃了?” 杨扬的父亲说:“报告公安同志,保证没有一个人逃跑。我们都在这里守着。” 公安进去后,首先环顾屋里的环境,打开窗户往下看,然后对屋里的人进行逐一审问。 第204章 汤家 原来四楼二室住了汤节志一家、汤仲志一家,还有他们的大姐汤凤志一家。汤凤志和汤仲志两家之所以住在汤节志家里,是汤大娘还在世时,让他们来住的。汤大娘偏袒汤凤志和汤仲志,对汤节志这个儿子不喜欢,因为生他时,汤大娘差点没命。而汤节志却是这三个儿女中最为孝顺的孩子,汤大娘打哪指,他就往哪走,称之为愚孝。后面汤大娘死了,汤凤志和汤仲志两家依旧住在汤节志家里。 年初汤节志的儿子为了救秦三,致他人重伤进了监狱,汤节志因为儿子的事犯错误,之前一直吸着汤节志一家的血的汤凤志和汤仲志怕自家会被连坐,沾上祸事,在听说汤节志儿子打伤的那个人快要死了,他们不想当杀人犯和腐败分子的家人,他们选择躲风头,暂时搬离四楼二室。 过了一段时间后,汤凤志和汤仲志两家发现汤节志一家没有什么大事,没有听到其他风声。他们回到公寓一打听得知汤节志一家都搬走了,汤节志被调到外地。 汤节志把他们耍得团团转,汤节志儿子打伤的那个人醒来了,汤节志赔钱又道歉后和伤者家属和解,汤节志犯的错误不大,单位只是对他进行降职外调处理,没有开除。汤节志把事实夸大,诱导汤凤志和汤仲志两家离开,进而汤节志一家摆脱他们。 汤凤志和汤仲志两家变得无家可归,想占着四楼二室继续住下去,但门锁都已经换掉,他们进不去家里,四楼二室住进了一对年轻夫妻。 秦三觉得两家人口那么多,那对夫妻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干脆闯进去,强占四楼二室。逼这对夫妻让他们住下。 汤仲志的儿子汤业觉得他出的是馊主意,行不通,不如把这对夫妻赶走,屋里没人住,他们强占住下去更可行。 大家都认为汤业的主意更好,恰好汤业的媳妇是辜大娘的闺女,辜大娘一家是和另一户人家住在五楼二室的,汤业为了捂住那户人家的嘴,给他们塞钱,那户人家答应保密。 他们就为四楼二室闹鬼的一事开始谋划。他们先去跟踪林映羡和钟述岑,但是很快他们就被发现,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没再跟踪,在观景台窗户和公寓外观察这对夫妻的出入作息时间。 经过近半个月的观察,他们发现最近林映羡没有在家,而钟述岑总是在深夜才回家。他们一直等林映羡回来,趁着深夜她单独在家,他们给她上演鬼上门的好戏。他们觉得女人胆小又怕鬼,很容易被吓到,多吓几次,这对夫妻就没胆子再住下去了。 昨晚他们发现林映羡的反应不大,一点儿叫喊声都没有,似乎没有吓到。在四楼二室拉电闸的秦三差点撞上工作回来的钟述岑。 于是他们派辜大娘早上蹲守这对夫妻,试探昨晚的情况,顺道吓一吓这对夫妻,让这对夫妻心里更加疑神疑鬼。 他们从辜大娘那里得知林映羡对闹鬼的事很害怕,就决定今晚加大剂量,速战速决,把这对夫妻彻底吓跑,免得夜长梦多。 这两个晚上林映羡见到的人影是汤仲志的媳妇汤二嫂做的纸人,她娘家以前是开纸扎铺的,女鬼的声音也是她的声音,汤业去问人借了录音机录下她的声音。在晚上汤二嫂把录音机伸到四楼二室窗户很近的地方,播放她之前录的音。 闹鬼事宜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第二天早晨林映羡在搭乘回校的公交车上昏昏欲睡,差点要坐过站。她和钟述岑都没有买到自行车,钟述岑已经在四处找自行车票,希望尽快买到一辆自行车。他们在江城的自行车都已经卖掉。 林映羡回到207宿舍拿书去上课,舍友们纷纷问她昨晚怎么没有回来,罗新维说:“幸好宿管没有多问为什么宿舍少了一人。” “宿管她知道我昨晚有事回不来……” 因为周日晚上宿管会查寝,林映羡在周日那天早上就回学校跟宿管说明情况,夜里回不了寝室。 林映羡简单地讲述昨晚不回来的原因,她们一路上都在讨论林映羡家闹鬼的事。 周一的第一堂课就是上财政系学生们最不愿意上的英语课。 上课铃声响起后,英语老师用中文再次进行自我介绍,上一次上课很多同学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大家在这节课才知道英语老师姓裴。 裴老师问有没有同学愿意站起来,把上周的中文回答以英文的形式再讲述一遍。 陆陆续续有同学举手表示愿意站起来回答,裴老师欣慰地看向大家说都是积极好学的好同志。裴老师按大家坐的位置逐一请举手的同学起来回答问题。 慢慢地轮到罗新维、牧和娟、郭萍起来回答问题。 罗新维的回答得到裴老师的表扬,说她翻译用词合适,发音也准确。罗新维坐下后,高兴地看向林映羡。 罗新维是个学习认真刻苦的人,她从林映羡那里学习如何用英语读自己的回答后,就一直在练习,林映羡、严颐、苏白都被她请教过,她已经把林映羡那套教材抄了一大半,中午听英语广播时她也是很认真。 牧和娟虽然没有像罗新维那样得到裴老师的大加赞赏,但也被夸了一下,牧和娟嘴角不禁微扬。 裴老师对郭萍的回答先讲优点,然后指出不足之处,鼓励她加以改正。郭萍因为裴老师的话显得有些窘迫,脸红了起来。郭萍看向苏白,发现她没有任何歉意,只顾着看英语课本。郭萍心中有些不满,不应该找苏白给自己翻译的,根本不用心…… 裴老师问完一圈后,才正式上课,拿起课本从头开始教大家,中文和英文并用。裴老师只是摸个底,想知道学生的英语程度到底如何,他该如何适宜地进行教学,只用英文上课在现在不合适,属于拔苗助长,需要等到日后学生们有了基础再进行。 第205章 助学金 裴老师根据班里同学的英语情况,给班里的同学分学习小组,林映羡跟牧和娟,还有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和两个男同学在一个学习小组,林映羡是组长。以后有什么学习任务是需要小组合作,林映羡就要负责安排组里的事务。 裴老师的上课方式有所转变,让同学们松了一口气。 ……… 最近班里要进行助学金申请工作。学生念大学,学校给免学杂费和住宿费,学校还会给特别困难的学生发放助学金,最高助学金是22块钱,除此之外还有冬衣被服补贴。这个待遇是很不错的了。 一个班的助学金名额很少,申请助学金的同学又很多。 207宿舍就有三个人参与申请,分别是罗新维、牧和娟、郭萍。 金老师来到宿舍通知她们,一个宿舍只有一个助学金名额,申请助学金三人填写申请表给舍友们看过后,其余舍友从三人中选出一人。 苏白问辅导员:“我们宿舍刚好申请和不申请助学金的人都是三人,万一出现一人得一票的情况要怎么处理?这样选不出谁能得到评定名额。” “这是个问题。”金老师沉吟片刻后,说:“这样你们参与助学金申请的同学也要进行投票,但是不能投自己。” 两日过后,牧和娟说写好了助学金申请材料,她问罗新维和郭萍写好了吗。 罗新维说写好了,把申请表给大家看。 郭萍手里捏着申请表,有些犹豫不定地看向大家。 严颐最烦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很别扭和拧巴一个人,直接抽走她手上的申请表,“怎么只填了你自己的一些信息,其他的什么都不填,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情况,是不是真的需要助学金?” 郭萍听到严颐的话后眼里噙着泪,宿舍里的氛围变得尴尬起来,林映羡出来圆场,“郭萍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们关于你的情况,等晚些再写也行。” 苏白轻拍郭萍的背安慰她。 郭萍哽咽地说:“我父母都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我一直寄养在叔叔家里,我在叔叔家过得很不好,他们也不可能给我生活费,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能赚得了生活费,所以我很需要这一笔助学金……”她讲述了她在叔叔家不好的经历,最后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你们可不可以让给我?” 罗新维心想怪不得郭萍平时胆小又怕事,原来是寄人篱下,在叔叔家过得不好。她觉得郭萍可怜,自己的家境虽然很一般,但父母还是疼她的,她不忍心再和郭萍争,犹犹豫豫地说:“要不我退出竞争吧。” 罗新维说完这句话后,看了一眼牧和娟,发现她没有感触。她这话一出,把继续想要申请助学金的牧和娟摆在尴尬的位置。 牧和娟淡淡地开口说:“我有父母还不如你没有父母的好,我没当知青之前是有工作的,只不过每月的工资一分一厘都被父母拿走,后来我弟弟要下乡,我父母就逼我把工作让给弟弟,私自替我报名下乡当知青。我不答应他们就到我单位闹,要让我也没工作,鱼死网破,四处传我谣言说我和多少个男人不清不楚,有染。父母传亲生女儿不好听的话,在外人看来再假的是也是真的。我后面只能妥协答应,在偏远的乡村当了七年的知青。你叔婶待你不好,也比我父母强。我一样也很需要这份助学金,所以我不想让。” 她原本也不想说,但郭萍直接明示要她和罗新维让,罗新维这个愣头青又傻乎乎地说让,完全没有考虑会她因此被架起来。 苏白虽然同情牧和娟和郭萍的遭遇,也颇有感触,但是觉得现在宿舍的氛围是越发尴尬了,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评选,“我们投票吧。” 林映羡也不多言,随便发表什么意见,她从本子上撕一张白纸,又撕成六份,发给大家。 没多久,大家都在纸上写好名字后,揉成团放到林映羡面前,严颐说:“映羡,你来唱票吧。” 林映羡把纸团都弄乱,“这是匿名投票,唱完票后,我就拿去厕所冲掉。” 大家都说好后,林映羡才开始唱票,“和娟两票,郭萍两票,新维两票。” 严颐说:“怎么新维还有两票,她不是说退出了吗?” 林映羡想想都知道是牧和娟和郭萍选的罗新维,她问:“新维,你确定不参与吗?” 罗新维摇摇头说:“不参与了。” “那好,我们再投一次票,但都不能投新维,要是谁投了就自觉站出来,重新投。现在很容易出现平票的情况,我作为唱票人,就不参与投票,五张票从两个人当中选一个人出来,这总不会出现平票情况。” 重新投票后,牧和娟得了三票,郭萍还是两票,207宿舍的助学金评选名额给了牧和娟。林映羡第一时间把纸团拿去厕所冲掉。 因为助学金的事,宿舍持续了几天微妙氛围,林映羡直接躲图书馆,这种似矛盾但还没发展为真矛盾的事,林映羡并不想参与。 ……… 林映羡在学校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时间来到六月,进入考试月。林映羡在学校图书馆、食堂、宿舍三点一线。 一日,林映羡从图书馆出来,遇到闻老师,她和闻老师问好。 闻老师问她感觉自己的大学生活过得如何。 “我感觉很充实,也在享受校园生活……”林映羡缓缓地讲述自己上大学的感受。 闻老师也问她备考高考时的情况。两人走在校园小路上,聊着天。 闻老师对林映羡印象深刻,她的性格不好相与,别人也不喜她,学生更是不敢多问她问题,唯独林映羡不怕她,脸皮颇厚。 林映羡是个有上进心和目的性的人,她有一次问林映羡为什么来夜校上会计课,林映羡说因为不想一直当一线生产工人,想升职有更好的前途,不是因为热爱学习才去学习,是因为学习有用才不断地去学习。 第206章 闻老师 闻老师在给财政系一班上课时,见到林映羡也在课堂上,她一眼就认出林映羡。 闻老师对林映羡考上大学并不觉得意外,她一向是很会抓住机会的人。闻老师也欣慰林映羡没有把当年在夜校会计课学到的知识忘掉。 林映羡问闻老师:“当年您为什么会在江城夜校上课?” “在六十年代初,我被派到江城下面的乡村参加四清,离开首都,在乡村待了几年,也去过采石场参加改造。后来我父亲的一位故交去看望我,我被安排到夜校上课,不用再做苦力。”当年闻老师被她父亲安排到江城下面的乡村参加四清,过一段时间再给她安排在江城的工作,有些想让她远离首都的意思,她在四清中遭人举报,到了采石场进行劳动改造,恰逢她父亲出事,她的丈夫登报和她离婚,断绝关系,更是参与到举报她父亲当中…… 林映羡发现闻老师在私下的脾气比以前要温和不少,闻老师笑着问林映羡是不是觉得自己发生了一些改变。林映羡说是与以前有些不同,闻老师说她已经学会对一些事情看开、看淡,也不用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刺面向每一个人。 林映羡和闻老师走了一段路,走到分岔路口正要告别时,郭萍追了上来,向闻老师问好,还和她说自己是林映羡的舍友。闻老师微微颔首,随后和两人告别离开。 郭萍抱着书本有些闷闷地说:“你说闻老师是不是不喜欢我,怎么一见到我就走?” “我和闻老师本来就走到分岔路口要分开,只是恰巧你过来遇上她离开。我看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喜。” “这就好。映羡,你真幸运,遇上以前教过你的闻老师,和她聊了这么久。我要是能和闻老师的关系有你和她这样亲近就好了。以后毕业分配工作,就有门路去到更好的单位……”郭萍一路上明里暗里地想让林映羡和闻老师相处时也把她带上。 林映羡脸上只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偶尔搭腔,假装不明白郭萍的意思。 林映羡和郭萍回到宿舍,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苏白看到她在收拾问:“周末要回家吗?” “嗯,周日晚上回来。”因为学业繁忙,又是考试月,林映羡有两周没回家了,她和钟述岑也有两周没见面,主要靠写信交流。 林映羡回到家时,钟述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以前钟述岑出差比较频繁,林映羡总是在家等他回来,现在林映羡住校,一两周才回一次,换成了他在等林映羡回家。 钟述岑看着半个月不见的林映羡,觉得他的妻子在上大学后愈发明媚动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以前在江城,林映羡总是穿着藏蓝色的工作制服,衣服款式和颜色都单一,来到首都后,林映羡穿起裙子,衣服款式和颜色也变得多样起来。 林映羡走到钟述岑旁边,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钟述岑就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林映羡坐在钟述岑的大腿上,钟述岑摩挲着她的纤腰,“裙子好看。” 林映羡故意问他,“我不好看吗?” “你更好看。”钟述岑把林映羡抱紧,明明他们在一个城市生活,见面却很少。钟述岑这个学期的科研任务繁重,燕京大学给他安排的教学任务很轻,只是偶尔来上两节大课。钟述岑每次去学校上完课都找林映羡,和她待在一起。 林映羡被钟述岑按在怀里,贴在他身上,林映羡闻到他身上香皂的味道。钟述岑从外面到回家后都会换一套衣服,夏天天气热起来,就洗澡再换衣服。“我也想洗澡。” “我抱你去。”钟述岑亲了她一下的脸颊,随后直接站了起来。林映羡挂在钟述岑身上。 钟述岑没有抱紧她。林映羡为了不让自己跌落,只能紧紧地缠着钟述岑。 林映羡带着些恼意问他是不是故意捉弄自己。 钟述岑没有否认。 闻言,林映羡含住他的喉结,舔舐一下。他屏住呼吸,停下脚步,等待林映羡的下一步动作。 林映羡轻咬他喉结。钟述岑不由得滚动喉结,呼吸也变重。林映羡准备在他颈部留痕迹,但是想到这个位置太显眼,衣领也遮不住痕迹,会被别人看到,转而狠狠地咬他的肩膀。 钟述岑闷哼一声,不过没有制止林映羡。林映羡咬的力度越来越小,身体快缠不住他,就要跌落。 钟述岑感觉林映羡没有力气了,才把她抱稳,阔步流星走向浴室…… 钟述岑抱林映羡去了两趟浴室,每次都折腾很久,她觉得又累又困,但因为头发还湿着,不能睡。林映羡环住钟述岑的腰,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大腿上坐着。林映羡分不清闻到的香味,是她身上的,还是钟述岑的身上的。 坐在床边的钟述岑用毛巾给怀里的林映羡擦拭头发,不远处的台式风扇在运转,林映羡的头发被微微吹起。 林映羡感受那台电风扇吹来的风,身上的热意消了不少,“当初我以为你和何华组装的风扇用一两年就不能用了,没想到这台风扇还正常地运转。你还找借口和我说是因为自己住的地方很热,才和何华组装风扇。”那台落地电风扇比较大,不方便带过来,林映羡把它卖给彭婶了。 林映羡说话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轻拂钟述岑的耳朵,钟述岑擦拭头发的动作也放得更轻,“后面因为这件事,我惹你生气了。”林映羡在两年前又问过钟述岑组装电风扇的事,钟述岑没有如实说,林映羡却因为这件事发现钟述岑为了和她住在一起蓄谋已久,还撒了不少谎,她跳进钟述岑设的圈套。当时林映羡有些生气,钟述岑花一段时间才哄好她。钟述岑自此也不敢对林映羡撒谎,不过要是回到和林映羡重逢那年,他还是会那么做。 第207章 早晨 钟述岑怕林映羡头发还没干透就忍不住睡着,他引着林映羡继续和他说话。 林映羡断断续续地和他讲话,后面实在撑不住困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钟述岑感觉林映羡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没有叫醒她,把她平放在床上,让她继续睡…… 早上六点多,林映羡被饿醒,昨晚她觉得饿,但是因为困意大于饿意,她选择睡觉休息。她一醒来,钟述岑也醒了。 林映羡和钟述岑说她很饿,钟述岑的手摩挲着她的背脊,“我们出去吃,不在家煮。” 林映羡洗漱后,换好衣服,就和钟述岑一起出门。钟述岑终于搞到一张自行车票,在前两周买了一辆自行车。他们出行变得更方便。 钟述岑载着林映羡去早餐店,路过公园时,林映羡看到不少上了年纪的人在打太极拳,年轻人在晨读,有些老人拎着鸟笼在遛鸟。 她还看到一两个外国人在晨跑,可能是来华工作的使馆工作人员,她感觉他们身上穿的运动服和后世的风格没有多大差别。 林映羡和钟述岑经过街角的报刊亭,林映羡看着车,钟述岑过去排队买报纸。 买完报纸后,钟述岑看见不远处有一家早餐店,是他们之前没来过的,问林映羡要不要去吃这家。 她看着排队的人很多,就选择来这里。因为今天是周日休息有时间,他们想尝试一下新店。 早餐店里的服务员身上都穿着白色工服,戴着白袖套和白帽。 林映羡吃着豆腐脑,是卤汁豆腐脑,咸口的,江城的豆腐脑是甜的,对于林映羡来说甜咸不拘,好吃就行。 钟述岑夹起一个糖油饼放到林映羡前面的空盘子里,说这家的糖油饼好吃。 两人吃早餐时,遇上他们在火车上认识的褚大哥,端着早餐过来搭桌。 褚大哥笑着说:“大家有缘份,可以再次相见。不知道现在两位在哪里高就?”当时褚大哥没有细问两人是做什么的,他本就不是多事八卦的人。 今日他再见到林映羡和钟述岑觉得很有缘份,起了结交的念头。 钟述岑说:“我在生物制品研究所工作,我爱人还在读书。不知道褚大哥是?” “我和我媳妇都在北门菜市场工作,离这里不远,你们要是去那里买菜,可以找我。”随后褚大哥夸两人有本事。林映羡和钟述岑自谦一番,也夸起褚大哥。 林映羡问起褚大嫂,“怎么不见嫂子?最近她身体如何?”林映羡记得褚大嫂怀孕了,那时看着她肚子已经显怀,不知道现在生了没有。 褚大哥脸上的笑容淡去,有些忧愁地说:“她怀了双胞胎,怀得艰难,我们是有喜有忧啊。我让她回家休息,她又不肯。她的肚子才七个多月大,还没到放产假的日子。她怕自己请几个月的长假,领导对她有意见。” 在菜市场工作可是香饽饽,很多人想上位。褚大嫂和褚大哥想找人暂时替岗,但是又怕别人替着替着就把他们甩掉,成了正式工。 褚大哥忽然看向林映羡,林映羡有些疑惑地问:“褚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弟媳你有没有兴趣在暑假的时候进行社会实践?”褚大哥感觉眼前的林映羡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她还要读书,不会赖在自己媳妇的岗位上不走。在火车的相遇里,褚大哥觉得林映羡和钟述岑一样都是靠谱的人,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林映羡有些猜到褚大哥的意图,但还是装作不明地问:“是什么原因的社会实践。” “我媳妇想找人替岗一两个月,在菜市场做后勤打杂工作。你替岗这段时间工资都归你所有。刚好你放暑假也有两个月。我们相识一场,知道你和钟兄弟的为人,我信得过你。” 林映羡确实有在暑假找一份临时工作的想法,她也不想坐吃山空,或者这四年要等着钟述岑来养。褚大哥的提议正中她下怀。 她细细问起褚大哥关于菜市场后勤打杂工作的情况。她不方便说的话,钟述岑心领神会也帮忙问褚大哥。 褚大哥见林映羡感兴趣,知道这事是要成了,他也认真给她讲解情况。褚大哥在去年做了水产组的组长,利用一点职位便利,让自家媳妇进菜市场工作,后勤打杂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不是一个轻松的计活,褚大嫂肚子太大,行动不方便,不适宜继续工作。 他们这顿早餐吃了好一段时间才结束。 临时替岗的事还没有完全落实下来,还要问过褚大嫂的意见,还有要经褚大嫂领导同意才可以。 到了晚上,钟述岑骑着自行车送林映羡回学校。在学校门口时,林映羡说可以在这里放下她,让钟述岑早点回去。 钟述岑说要送她到宿舍楼下,校门口离宿舍远。 林映羡没有拒绝,说好。 到宿舍楼下后,钟述岑有些不舍地停车,林映羡下车走到他面前,“我要上楼了,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希望暑假可以快些到来。” 林映羡笑盈盈望着他,“不用很久。”林映羡牵一下他的手,又很快松开,随后和他告别上楼。 钟述岑等林映羡上楼,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眼前后,才骑车离开。 林映羡回到宿舍,发现除了苏白,其他都不在,她看见苏白从阳台走进来,对她神秘地笑着,然后牵着她的手问:“你和你家先生结婚几年了?”苏白在阳台看到楼下两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像极了新婚不久的夫妻。 “很快就六年。”林映羡也知道苏白看见她和钟述岑。 “这么久了,感情还那么好。我和我先生结婚两年,感觉没有以前那样心动,陷入平淡期。开学两三个月,我们见面次数也就两三次。” 苏白觉得以前两人在大队里当知青时,每天都待在一起都不觉得腻,他们同甘共苦,有共同的理想,等上大学后,双方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都快要把对方忘却了。上大学后的两三次见面双方不知道要找哪些共同话题聊。 第208章 西瓜 苏白想再这样下去两人的婚姻有些岌岌可危,该做出一些改变。苏白问林映羡:“平时你们见面会不会有说不尽的话?” “不会,有时候我们话不多。偶尔会写信,字数也不多。” 苏白对写信感兴趣,问起林映羡平时写信给钟述岑会写什么样的。林映羡想这是夫妻俩的私房话,不大喜欢和别人分享,只是大概和苏白说他们会分享近况。 她们说一会儿话后,就看见严颐拎着一个网兜走进来,径直坐在苏白床上,“又累又热。” 苏白拍她大腿,“快点给我起来,在外面染一身灰尘回来,还坐我的床?” 严颐举起网兜,里面包着白毛巾,苏白看不出来是什么。严颐得意地说:“我给你分西瓜吃,让我坐一会儿。” “有西瓜吃也不行,去洗澡换一身衣服再坐。”苏白要把严颐拉起来,严颐抓着木梯不肯起,她把林映羡喊来帮忙。 林映羡也过来拉严颐,严颐的力气是意想不到的大。林映羡和苏白都被她拉倒在床上,三人嬉闹在一起。 后面严颐没有力气了,林映羡和苏白才把她拉起来,推她去洗澡。 林映羡也到柜子找换洗衣物去洗澡。 洗完澡回来,严颐张罗着切西瓜,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等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英语社要组织大家去爬长城。映羡,苏白你们要记得来。” 林映羡和苏白都说没问题。在上个月,严颐带苏白和林映羡进学校英语社,她在英语社里混得风生水起,里面有几个社员是她的同学兼发小。苏白和林映羡去了学生会,不经常去英语社,里面的成员还没有全部认识。 这时牧和娟和罗新维也回来宿舍。牧和娟看到西瓜,打趣道:“严颐,我有没有份儿吃?” 严颐把一块西瓜递给牧和娟,“当然有份儿,呐,给你。” 牧和娟尝到西瓜,有些惊喜地说:“怎么还这么冰?你是放井水里冰着吗?” “不是,放冰箱里冰的,我妈又用毛巾包着,所以到了学校,西瓜还是冰凉的。” 牧和娟感叹严颐家有钱,家里居然有冰箱,她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物件,还没亲眼见过。 林映羡见郭萍一直在床上待着没有下来,也没出声,要不是她刚才拿衣服洗澡,看见郭萍的斜挎包挂在门后,都没发现郭萍在宿舍。 严颐望着最后一块西瓜,“郭萍怎么还没回来?” 罗新维有些疑惑地说:“还没回来吗?我明明记得她说要早回来洗澡。”助学金事件后,郭萍和罗新维走得近一些。 林映羡拉一下罗新维的衣服,她看到地上的鞋,立即意识到郭萍在宿舍里。郭萍和牧和娟是上下铺,郭萍住在上铺。 罗新维经过上次教训后,没再敢随便说令人处于尴尬位置的话,牧和娟恼了她一段时间才和她重归于好。既然郭萍自己不想出声,她也没有说穿郭萍就在宿舍里。 等到九点多时,郭萍从床上爬下来,大家看见没有说原来你在宿舍这样的话。郭萍从厕所回来后,严颐问她要不要西瓜。郭萍摆摆手说不要了。 苏白问她是不是不舒服。郭萍说有点不舒服,想要睡觉休息。严颐等郭萍爬上床,拉上帘子后,她才翻了一个白眼,不相信郭萍不舒服的说辞。 ……… 等期末所有考试结束后,林映羡没有立即回去,留在宿舍住一晚上,明天去爬长城后在回家。 这个暑假除了罗新维要回老家外,其他人都留在首都,牧和娟和苏白、郭萍都留校,林映羡和严颐回家住。 苏白问林映羡在暑假有什么打算。 林映羡说:“在菜市场找了一份两个月左右的临时工。你有什么打算?”林映羡在菜市场的临时工作确定下来了,过几天就要上岗。褚大嫂很乐意林映羡给她临时替岗,她也终于可以回家休息养胎。 “前几天图书馆不是说要招暑假杂工吗?昨天图书馆的李老师和我说我应聘上了。” 牧和娟听到两人都在暑假有社会实践的安排,有些羡慕,“我也想找,但不知道要怎么找?我之前都没有听说图书馆要招暑假杂工。” “我自己去问图书馆的李老师暑假招不招学生做杂工,她说招,我才去应聘。如果你找不到暑假的社会实践,可以去问一下金老师,金老师为人很好,说不定可以介绍你一份工作。” 牧和娟觉得苏白说得有道理,她趁着金老师还没下班,立即去办公室找金老师。 没一会儿,郭萍也出去了。 第二日,林映羡、苏白一早就起来,两人洗漱回来发现严颐还没有起床,苏白看到宿舍里其他人都起床了,她爬上严颐的床把严颐拉起来,“快起床!” 严颐磨蹭好一阵才勉强起床,“不想起,早知道我不答应他们去爬长城好了,好后悔。” 因为严颐起晚了,快要到约定时间,三人匆匆赶去到食堂和英语社的其他人汇合。她们还没吃早餐,又在食堂买早餐吃。 严颐的一个发小聂冲看到她,拿着早餐走过来,坐在她们这一桌。聂冲先损一下严颐,再朝着苏白和林映羡打招呼。 严颐把聂冲的鸡蛋抢过来,“一早嘴巴这么臭,我怕你吃了玷污这个鸡蛋。”严颐迅速把鸡蛋壳剥开吃掉,聂冲说道:“小心别噎死。” 严颐吃得太急还真被噎到了,苏白和林映羡赶紧给她顺背。 聂冲都想打自己一巴掌,好的不灵,坏的灵。 严颐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聂冲一个劲给她道歉,严颐才勉勉强强原谅他。 英语社的社长封现固走过来,和他们说可以走了。徐桓看到严颐身旁的林映羡有些意外,不知道她也是英语社的一员。 等到出发时,徐桓站在林映羡身旁,“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英语社的成员。” 第209章 爬长城 “我在忙学生会的事和学习比较多,来英语社的次数不多,所以你之前不知道很正常。” 林映羡在考试月前就总是待在图书馆,徐桓也是图书馆常客,她遇到徐桓的次数变多。两人在图书馆外遇见,打招呼时偶尔会说一两句话。徐桓是物理系的学生。 太阳出来后,照着地面,地面也慢慢冒着热气。在七月初这样的炎夏爬长城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林映羡因为这天气,欣赏长城的美好心情也减掉一大半,她感觉好热,额头冒起一层薄汗,她往斜挎包里找手帕,没找到,今天早上出门太赶,忘记带上了。 她问身边的苏白有没有干净的手帕,苏白说:“没,我也忘带了,都怪严颐这么晚起来,还急急忙忙的,把我也带得马虎。” 林映羡已经习惯两人日常互相抱怨拌嘴的相处方式,她现在想着爬长城活动快点结束吧。 忽然,林映羡眼前出现一张手帕,手帕的主人是徐桓,“干净的,可以擦一下汗。” 林映羡抬眸看徐桓,没有接过手帕,“谢谢,不过不用。封社长在喊人集合,我先过去。”她和苏白走向封社长那边的人群。 徐桓收回手帕,也缓缓走过去那边。 英语社一行人的爬长城活动到了下午三点多才结束,幸好林映羡让钟述岑到四点半才过来接她。 林映羡回到宿舍马不停蹄收拾行李,和舍友们道别后,就拎着行李去学校门口等钟述岑。 她看到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有些担心会下雨。果然没过多久就下雨,她站在校门口的屋檐下躲雨。 徐桓看见林映羡,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问:“你是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 “我送你回去?”徐桓没看到林映羡有伞。 “不用,我爱人会来接我,你有事先去忙,不麻烦你。” “你,结婚了?” “嗯,已经结婚很多年。”林映羡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不懂得感情的人,徐桓的举动让她感觉到不对劲。所以她想借这个机会告诉徐桓她结婚了,快刀斩乱麻。 徐桓神情黯然落寞,林映羡总是让人看不透,让他不禁想把视线落在她身上,想要了解她,对她感到好奇。林映羡昳丽明媚的形貌也吸引着他。慢慢徐桓就情不自禁地陷进去, 两人之间变得沉默,这时钟述岑撑着伞走过来,拿走林映羡手上的行李,“是不是等很久了?”钟述岑看天气不对,就没有骑车过来,选择搭公交来接林映羡。 “还好,今天去爬长城到三点多才回来。” 钟述岑发现和林映羡同在一屋檐下躲雨的男同志看自己和林映羡的眼神有些微妙。钟述岑又注意到他的伞,现在雨不大,有伞也没离开,反而在这里躲雨。 徐桓感受到钟述岑的审视目光,“你好,我叫徐桓,和映羡一样是英语社的成员,也是同乡,我是江城人。” “你好。”钟述岑没有多言,看到公交车来后,他和林映羡一起离开。 林映羡一回到家就把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拎进卧室,开始收拾。 钟述岑像林映羡的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她叠衣服,钟述岑也帮忙一起叠。 林映羡把干净的衣物放进柜子,关上柜门,转身时,钟述岑就把她抵在在柜子前。钟述岑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直到把林映羡的嘴巴亲肿,钟述岑才肯罢休。林映羡因为身体酥软,有些站立不稳,钟述岑把她揽入怀里,紧紧环住她,让她完全倚靠在自己身上。 此时钟述岑声音有些低缓,“他是不是在追求你?” “没有追求我。”林映羡在想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钟述岑觉得那位男同志还在萌芽阶段,接着他听到林映羡说:“他今天知道我结婚很多年了。” 这直接把萌芽扼杀,钟述岑如是想。钟述岑心中的醋意消散不少。 ……… 林映羡在家休息几天后,就去北门菜市场报到。她来到北门菜市场门口,褚大哥在门口迎她,褚大哥带着她从菜市场的后门,经过一个大院,再从楼梯走上二楼。菜市场的办公室在二楼。 褚大嫂今天就不来上班了,让褚大哥给林映羡交代工作事宜。褚大哥指着靠在窗边的一个办公桌对林映羡说:“这是你的办公位置,以后你就坐这儿。” 窗外传来热闹的买卖声,楼下正是菜市场营业地。 随后褚大哥又带林映羡去菜市场主任办公室,“孙主任,这是林映羡同志,是临时替慧茹岗位的同志,还是燕京大学的学生。” 孙主任起身和林映羡轻握一下手,林映羡笑着说:“孙主任,您好。” 孙主任跟林映羡说几句勉励的话后,听到铃声响,“是要开秤了。我先下去,小褚,小林你们先聊。” 因为顾客都涌进来要买东西秤东西,褚大哥给林映羡匆匆交代主要负责工作,喊在办公室的张琦带林映羡后,就下楼忙活。 张琦走到林映羡旁边,“平时是我和慧茹去给供电局送货,这段时间她肚子太大,行动不方便,就一直是我一个人送,正好你来了,我可以轻松一些。” 林映羡应了声好,然后跟张琦一起下去。 张琦来到后院,往一小屋子喊:“老刘,给供电局食堂的货备好了没?” “哎,备好了,就等着你来掌眼。”老刘放下旱烟袋,从屋里走出来。 院子中间有一磅秤,老刘把一筐筐蔬菜鱼肉放到磅秤上,林映羡看着秤,给张琦报种类和重量,张琦记下这些数据。 林映羡也看到张琦在单子上写的东西,发现张琦写的重量比实际重量要多一些,她按下疑问没有出声。 随后老刘推来一辆三轮车,三人合力把那几筐货物搬到三轮车上。 张琦和林映羡轮流骑一段路,走一段路,终于来到供电局食堂后门,食堂工人出来搬食材。为首的管师傅搬起其中一筐鱼,掂一下重量又放下,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第210章 菜市场工作 张琦把单子递给管师傅,笑容和煦地对管师傅说:“不知道今天这批食材有没有问题,要是没有的话,您签个字?” “没什么问题。”管师傅在单子上签字。 有一个工人出来把空竹筐放进那辆三轮车上,张琦和林映羡就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林映羡对张琦说:“管师傅那双手很厉害,掂一下就知道重量。” “他是老行家了,对他来说这种事不难。” “我觉得他也是对我们菜市场放心,知道我们不会短斤少两,才没有用秤称。” “何止不会短斤少两,还有多的。”张琦话搭话地就把事情说出来,她不禁懊恼,原本她看林映羡只是临时替岗,一些门道里的事儿,她不应该多说。 林映羡还在好奇地问是什么原因。 既然林映羡都知道这件事,她也解释清楚,免得林映羡在外面乱传她的话,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菜市场是用电大户,哪哪都需要用电,特别是冷库,一断电,里面的东西就完蛋。没有电,菜市场也没法儿营业。菜市场的电压有些不稳,电线也旧,经常要找电工师傅来修。哇,那些电工神气得很,总要三催四请。我们给供电局一点好处,跟他们打好关系,请电工师傅维修时,他们来得麻利点儿,大家是互利互惠……” 张琦絮叨了一路这件事,林映羡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最后张琦让林映羡保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和介绍林映羡进来的褚大哥褚大嫂都有麻烦,林映羡时间一到拍拍屁股走,什么事都没有,倒霉的是他们。林映羡和张琦说会保密。 在菜市场工作的半个月,林映羡跟着张琦见到了菜市场不少弯弯绕绕的门道,这份工作时而轻松,时而辛苦,她有时要留下来值夜班,清理菜市场卫生。有些货物是在深夜凌晨送来的,要有人留守接应。 不过也有值夜班是会有加班补贴,林映羡偶尔还能免费拿一些食材回家。林映羡算了一下账,这一个多月的临时工,拿到的工资加补贴差不多可以满足她下个学期的伙食支出。 一日夜里,林映羡跟着水产组的人一起加班,林映羡和两个水产组的组员清洗场地就可以回家了,水产组其余人要等一批凌晨拉来的水产品。 林映羡和水产组的鲁珊扔完垃圾回来,褚大哥已经煮好面条,招呼大家来吃。小鲁很熟练地夹一碗面条,再舀一勺面汤,“来,映羡给你,吃点宵夜。” 林映羡接过这碗面条,“谢谢珊珊和褚大哥。” 褚大哥笑道:“别跟我们客气,大家都是菜场的一员。” 林映羡夹起面条,发现这是鱼汤面,里面还有鱼片。褚大哥他们看到水池里的有一条鱼快要死了,就宰来吃当宵夜。 场地被大家清理干净后,林映羡和在菜场守夜的人告别,就去后门,钟述岑早就过来等她。因为以前钟述岑去夜校接林映羡来晚了一些,林映羡被流氓骚扰,让他宁愿来早,也不想来晚,怕林映羡遇上什么事,他不在身边。 林映羡坐在后座上,抱住钟述岑的腰,“坐稳了,可以走。” 钟述岑稳稳当当地骑着车,和林映羡一起回家。 林映羡回家洗澡洗漱后,趴在床上,她干了一天的活儿,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钟述岑给林映羡按摩,放松筋骨。林映羡觉得很舒服,困意很快就袭来,有些迷糊地说:“述岑。” 钟述岑停下按摩,温声问怎么了。 林映羡转过身,环住钟述岑的颈脖,亲了他一下,“晚安。” 钟述岑眉眼不禁弯起来,说还想要晚安吻。他缠绵又温柔地回吻。 林映羡在他怀里很快就熟睡过去。他看着林映羡恬静的睡颜,心不觉软塌了一块。 ……… 第二天早上,林映羡去上班,发现孙主任的心情不好,她和张琦为了避免触孙主任霉头,殃及池鱼,两人早早就离开办公室去供电局送食材。 等她们送完食材回来,发现孙主任的脸色更臭了,留在办公室的人不可避免地都被孙主任挑刺。 张琦带着林映羡下楼,到水产档口帮忙。 林映羡看到砖台上放了一大堆新鲜海带,她帮忙到中午,发现那堆海带只少了个尖尖,来买海带的顾客寥寥可数。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孙主任今天的脾气特别臭了。 中午吃饭时,老刘就和她,还有张琦嘀咕海带的事儿。 近年来海带养殖异常火爆,全国大面积推广海带养殖,由于产量太高,每斤新鲜海带的价格也变贱。现在新鲜海带产能过剩,市场需求又不高,渔业公社的新鲜海带滞销。 采购员和运输车队去到渔业公社拿海产品,公社的领导联合运输车队跟他们强买强卖,海鱼海虾一定要搭着海带卖。 采购员拿不定主意,给孙主任办公室打去电话,说明情况。 孙主任接到这起电话是气得脸色铁青,不答应搭卖,那些单位预定的海产品没法儿及时送到,北门菜市场是要失信,得罪一票儿单位,以后怎么立足? 孙主任只能捏着鼻子,答应搭卖,但一市斤新鲜海带最多给一分钱,没得商量。 渔业公社也不想留着这些海带发烂发臭没人要,一分钱都拿不回来,他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水产组值夜的工人从凌晨忙活到天亮,才把搭卖的海带入库存放好。他们的脸色也臭得很,只不过他们上午休息,林映羡没看到而已。 等下午,褚大哥那些昨天值夜的人回到菜市场上班,在孙主任办公室对凌晨搬海带的事大吐苦水。 采购员也在办公室。今天采购员也没有以前的神气模样,像个蔫掉的鹌鹑,在孙主任和水产组面前做小伏低。 孙主任觉得既然渔业公社强行搭卖,那菜市场也可以这样搭卖,买鱼虾的顾客一定要买海带,要不然菜市场不卖鱼虾给他们。 第211章 海带 林映羡坐在工位上,张琦拿着瓜子嗑,都在看楼下的热闹。顾客也不喜欢这样的搭卖,要和营业员讨价还价,顾客和营业员双方扯掰的声音特别大,反正谁也不怵谁,甚至有时都快要打起来了。 等快要下班时,砖台上的那堆新鲜海带终于被卖掉一半,还剩一半,孙主任按内部价让菜市场的工人消化掉。砖台上的海带是解决了,但是库房里还有很多海带存放着占地方。 内部员工买新鲜海带才两分钱一斤,菜市场这是属于半卖半送了。林映羡打算买两斤回家。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下楼时,孙主任把她喊进办公室。 “主任,您是找我有什么事?” 孙主任看着楼下营业场,猛吸烟,愁眉苦脸的。他把烟掐在烟灰缸后,说:“我听小褚说你是燕京大学的学生。你能考上大学,脑子肯定灵活一些。你说我们菜场的海带要怎么处理掉?” 林映羡沉默半晌,才说:“不如给工人们一部分提成,让他们向各顾客推销新鲜海带。有钱可以拿,大家卖海带的积极性肯定比现在强……”林映羡本想推脱,不想沾上这事,因为她是替岗的,只求不出错,时间一到安稳拿工资走人,但是仔细一想,她可以从中获利,就是不知道孙主任能不能接受这种方法。 孙主任又点起一支烟开始猛抽,脑子里不停地转,“我考虑考虑。小林,多谢你的建议。” “主任,你认真考虑,我先出去,不打扰您。” “嗯。” 林映羡就下楼买新鲜海带和其他菜回家去。自从林映羡来菜市场上班,家里的买菜事宜就由她来负责。 钟述岑见林映羡拿那么多海带回来,问:“是菜市场给了什么福利吗?” “菜市场里的新鲜海带卖不出去,领导给的内部处理价,两分钱一斤,偶尔吃海带有益,我就买了两斤回来。” 钟述岑去翻菜谱,找找今晚要怎么做这些新鲜海带。 最后两人做了凉拌海带,土豆海带焖鸭,还有一道海带豆腐汤,每一道菜都放了海带,这是全海带餐。 钟述岑尝了味道后,说:“海带做菜有鲜味,偶尔吃一顿也不错。为什么菜市场的海带会滞销?” “因为数量太多了,起码有十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完。要是卖不出去,我们家可能要天天吃海带。” 第二天中午,孙主任就把大家召集起来,说要开会。 大家都挤在办公室里听孙主任讲话,“是这样的,菜场的海带滞销,这些海带拿去扔掉,浪费钱和资源,不扔留在这里,它会坏不止还碍地方,我们其他需要存放的货物没地儿放……” 孙主任长篇大论地讲述不处理掉这批海带的坏处,到最后才切入正题说:“菜场的全体员工都可以拿海带到外面卖,但不许摆摊叫卖,被人抓着了,菜场的脸没地儿搁。一斤新鲜海带,菜场只收五分钱,你们拿出去卖定价多少,我不管……”孙主任也是没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孙主任此话一出引起底下的工人议论纷纷。 有一个工人壮起胆子问:“主任,这不是在投机倒把吗?” 孙主任怒骂:“胡说八道,我们是国营单位正经给工人派发任务,大力发展经济,响应国家政策,这是什么投机倒把?这要是投机倒把,菜场都要关门,做什么买卖?不想挣钱就给我闭嘴!” 底下的工人纷纷点头,让那位工人不要乱讲话,耽误大家挣钱…… 中午过后,大家开始工作。 张琦在院子里指挥老刘搬货,她和林映羡要给医院送货。 林映羡在张琦报重量后,问:“不如我们加一筐海带?问医院要不要。” 张琦写单子的动作停顿,“我们真的要卖海带吗?我感觉不靠谱,如果医院不要,是白费力气。” “如果医院要这一筐海带,那我们一斤至少可以挣四分钱,一筐三十斤海带,那就是……” “一块二,我们这一趟可以赚一块二。”张琦喃喃地说,明显意动了。 “这一筐海带只是顺带的,费不了多少力气。” 老刘听着林映羡的话,也心动,“张琦,你不想拿这一筐去,我自己拉去,力气最不值钱,医院要海带,那我就是白捡一块二,不要也无所谓,我吃亏不到哪里去。” 老刘转身就去库房要拉一筐海带出来,张琦连忙拦住他,“是映羡出的主意,让我和她拉海带,你可不能干这不地道的事。院子里还有很多事要你忙活,赶紧忙去。” “林同志,要是下次张琦不肯跟你去,记得找我。”老刘话刚说完,张琦就把他推进屋里,还把门关上。 张琦拉住门,笑着对林映羡说:“映羡,我们去库房登记,搬一筐海带出来吧。” 林映羡和张琦把一筐海带搬出来后,就骑三轮车去离菜市场不远的医院送货。 食堂一帮工看到多出的一筐海带,“医院没跟你们菜市场订海带啊。” 林映羡说:“这是菜场新进的海带,海带含碘高,我想着医院一些甲状腺病患需要补碘。海带也含甘露醇,可以利尿消肿。外面卖一斤新鲜海带要一毛二三,菜市场就以一毛一分五厘的价钱卖给医院,特意打折扣,医院和菜场合作那么多年,菜场一有好东西,我就想到医院。” 在一旁听了一会儿的食堂牛师傅拿起海带检查,“这批海带不错,正好一些病人需要吃海带,这筐就留下。” 张琦心中雀跃,一毛一分五厘钱一斤海带,那一斤就赚六分五厘钱了,幸好答应和林映羡送海带过来。她主动把这筐海带搬进厨房,“牛师傅,我们几天运一次海带给医院?” 牛师傅犹豫道:“长期订货?这要问过罗医生。罗医生也在,我去问他。” “哎,多谢牛师傅。”张琦搓手期待牛师傅带来好消息。 没一会儿,牛师傅带着罗医生过来,罗医生首先检查了海带,才开口说:“隔两天就可以送两筐海带过来,不过价钱再低些?” 第212章 海带生意 张琦为难地说:“这已经是最实惠的价钱,我给您算一下账,采购员一路奔波去到外地的渔业公社,路上的花费,购买海带的货钱,还有运输回来的成本也是一大笔支出……处处都需要钱,算下来,菜场的利润是很薄的,菜场是想关照老顾客,才给出这样一个价格。” 罗医生听着张琦的话,觉得她就是不想降价,“一斤少五厘行不行?不要那个五厘,结账麻烦。” 张琦刚想说话,林映羡拦住她,对罗医生说:“医院是菜场的大户,又是老顾客,少五厘就少五厘,我回去好好跟领导解释,希望领导能理解。” 张琦无奈地唉了一声。 罗医生看到此景,觉得自己谈了一个好价钱。 两人从厨房出来后,张琦骑三轮载着林映羡,嘴巴怎么也控制不住,总要笑。 林映羡对张琦说:“我们先不回去菜市场,先去别的菜场逛一下。” 张琦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去别的菜场?” “为了让我们的海带生意能更赚钱一些。” 张琦和林映羡轮流骑车把大半个首都的菜市场都逛了遍,发现有海带供应的菜市场不多,价格一般在一毛三四分钱,海带泛滥滞销的消息还没有广泛传播开来。她们可以借信息差大赚一笔。 两人回到菜市场后,把单子交给会计,让她记账,到了月末结账时,她们就可以拿到提成。 等到晚上回去,林映羡就在家找旧报纸,钟述岑问她要找哪一期报纸。 “不记得是哪一期了,只记得报纸上有个医学专家说吃海带的好处。” 林映羡分一大沓报纸给钟述岑,让他帮忙找。 过好一阵后,钟述岑找出一张报纸,问:“是不是这张?” 林映羡看到报纸上的一篇关于海带的文章,“是这张。”随后她把这张报纸叠起来。 “找这张报纸是有什么用处吗?” “菜场的领导让大家自行把海带卖出去,我准备利用这张报纸做海带生意。” 国人追捧对身体有好处的食物,就算是再难吃、难看的食物只要对身体有益都有市场,更何况海带长得不恶心,便宜还好吃。还有医学专家在报纸上科普吃海带的好处,大多数人都崇拜和迷信权威,对买海带的兴趣也会有所增长。 找到报纸后,林映羡和钟述岑又翻起菜谱,整理关于海带的菜谱。整理好几道简单的海带菜谱后,两人又开始抄菜谱,一晚上抄了十来张菜谱。 第二天一早,张琦和林映羡给供电局送货,在路上林映羡把一张菜谱交给张琦,“晚上回去抄菜谱,能抄多少算多少。”随后她又给张琦说要找到哪一期旧报纸,明天要带在身上。 张琦一头雾水,“为什么?” “找报纸是要让顾客对买海带有兴趣,菜谱则是让顾客对吃海带感兴趣,喜欢上吃海带,我们的生意不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陆续有来……”林映羡和张琦徐徐解释找旧报纸和抄菜谱的原因。 等她们来到供电局食堂后厨,刚好供电局的总务科科长也在,张琦比昨天要主动些,跟管师傅和科长推销海带,还给他们看报纸,把海带说得天花乱坠。管师傅和科长拿过报纸一看,对张琦说的话信了九成。 林映羡说要给管师傅和科长送菜谱,管师傅看到菜谱就知道海带要怎么做得好吃,“管师傅,科长,你们出去外面菜场逛一圈,就知道我们北门菜市场的海带便宜又实惠……” 管师傅和科长听林映羡给报的价,再也抑不住心动,有油水捞。 最后林映羡和张琦把带来的那两筐海带卖出去,管师傅让她们每次来送食材都要送上五筐海带,供电局人多,很多工人干的都是辛苦工,消耗大。 每天林映羡和张琦把食材送到相应的单位后,开始拓展市场,寻找新顾客,有的单位对海带感兴趣,很爽快就订下大量海带,有的单位兴致缺缺,但在张琦和林映羡唱双簧后,也买下两人带来的海带。 月末结账时,林映羡和张琦一共拿到八百多块钱,十吨海带有八吨都是她们卖的,菜场的海带全部卖光。她们给一百多块钱给货车司机运货,每人还得三百五十块钱。 因为后面订单太多,首都又大,那三轮车根本运不过来。老刘看准机会就让他的儿子帮忙运货。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挣了好几个月的工资。 大家都想知道他们这半个月卖了多少钱,但是几人都守口如瓶,不肯说出来。 孙主任看到了卖海带来的暴利,采购员再次去渔业公社买海产品时遇到搭卖现象不再气急败坏,孙主任让他四厘一斤买下这批海带。采购员成功完成任务,总算是挽回孙主任对他的信任。 后面首都的海带市场出现饱和,海带又供应过多,一斤新鲜海带跌落到一毛钱以下。 林映羡和张琦卖海带没有那么暴利了,但抵不住薄利多销,顾客也固定了下来,吃海带的功效传得很开,那位上过报纸科普海带的医学专家变得家喻户晓。她们的海带生意还销往郊外的乡镇这个庞大的消费市场。八月过一大半,她们赚的钱比上月的多两倍。 此时林映羡结束她的替岗工作,褚大嫂生了一对龙凤胎,开始休产假。张琦让孙主任不用再请人来替岗,她一个人可以应付。孙主任看在她是卖海带的大功臣份儿上,没有再请人。 老刘接替林映羡的位置,和张琦一起卖海带送海带。 这样爆火的海带生意持续时间不长,只是一时繁荣,林映羡只是想趁机赚一笔快钱。 等到渔业公社把滞销的海带处理完后,海带生意会冷却,因为渔民经过滞销一事,不再大量养殖海带。他们不知道自己养殖的海带在首都大卖,只知道海带不值钱,每次都要亏本搭卖才能卖出这些海带,他们能分到的钱很少。 第213章 暑假的尾巴 渔业公社养殖海带的意愿急剧下降,养殖海带的热潮也会退去。 北门菜市场也没办法再拿到价格低贱的海带,海带供应会大幅下降,海带的价格会上涨,海带市场恢复正常…… 傍晚,钟述岑回家,看到客厅没人,就自觉去厨房找林映羡,看见灶台边的篮子里有排骨、梭子蟹、虾,还有这段时间常吃的海带,感觉丰盛程度和过年吃的年夜饭没有多大差别。 林映羡正在淘米准备煮饭,忽然被抱住,“走路没有声音,吓我一跳。”她不用转头都知道是钟述岑。 “今天买了这么多菜,是不是要庆祝你的暑假社会实践结束?”钟述岑下颌轻轻摩挲林映羡的脑袋。 林映羡转过身,环住他的腰,说:“除此之外,我还想犒劳你,帮我抄了这么多菜谱。” “这是作为丈夫支持妻子事业应该做的。”钟述岑亲了一下林映羡的额头。钟述岑不知道林映羡这段时间赚了多少钱,他也没问。虽然林映羡这段时间比较累,但是干劲十足,钟述岑猜这个收入是令她满意的。 他和林映羡的收入都是各自保管,只不过每月他会拿一部分钱放到家庭花销上,林映羡来管这笔钱。除了大额支出需要两人商量同意外,林映羡不会过问他怎么花钱。 钟述岑洗手后,帮忙一起做饭,“螃蟹要怎么做?”他还没有做过梭子蟹相关的菜肴。 “姜葱炒蟹,菜场的同事和我说这样做好吃。今天我收到江城寄来的信,大哥考上江城大学。” “大哥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映婉也说要考,爸劝她心不要太大,要赶着二十五岁的尾巴,在明年尝试参加中专考试。她也在信上问我的意见。” “你觉得爸这个建议怎么样?” “我认为这个建议不错。我还给你买了一件衬衫,等晚上试一下合不合适。”林映羡又换了一个话题。 “你买的衣服肯定合适。你有没有买?” “有,我买了两件,还是跟人换了布票才买到。” ……… 还有一周就要开学,林映羡抓着暑假的尾巴,开始休息,在家躺。 林映羡睡到十一点才起来,早餐和午饭一块儿吃。她在厨房加热红小豆粥,小豆粥粘稠甜蜜,她挺喜欢吃的。 这时门外有人在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隔了几道墙的林映羡才听到,她把煤气炉熄掉。 是隔壁陆评的妈陆大娘在敲门。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厨房,一时没听见。大娘,您找我是什么事?” 陆大娘笑呵呵地说不打紧,问林映羡自己能不能进去坐。 “可以,您进来坐。” 陆大娘挽着菜篮子走进来后,主动把门关上,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随后她从裤腰带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她从里面拿出花花绿绿的票子,还有面值大小不一的钱。 林映羡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大娘,您?” “我年纪大,老眼昏花了,看不清票子上面写着是什么,也怕数错钱。就想来找你帮忙数一下。” 七十年代发行的票券很多,很多票券的颜色和大小非常接近,这些票券还印得非常小,譬如油票和粮票,只有半寸长。对于年纪大,没文化的老太太来说,每个月要辨清百来种这样的票券实在是一件难事。 “好,我帮您数。”她接过大娘递来的钱和票券。 在数钱和票时,林映羡随口问一句,是有什么事要用到这么多钱和票。 “我娘家的大侄孙前几日来找我,说有急事等着用钱,关乎性命,问我有没有钱给他周转,他还要票子。” 关乎性命?林映羡在想陆大娘的大侄孙可能是犯事了,要是生病急着用钱也不是这个说法,“您有没有和陆叔陆婶说过?” 陆大娘含糊且有些心虚地说跟他们讲过这事儿。陆大娘是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了,不敢让孙子孙女数钱和票子,怕他们知道了,儿子儿媳也就知道。儿媳妇是个厉害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拿出这么些钱和票给娘家侄孙,肯定得闹。 林映羡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没和他们讲这件事。陆大娘把这些钱给侄孙,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的,万一东窗事发,她就要受陆评和陆婶的责怪,帮人不能帮出仇人。 “大娘,这里有五百多块钱,还有不少票券都没数,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您大侄孙有没有和您说清楚到底是发生什么事,需要这么多钱?” “没跟我说清,他在菜市场认得我的,他和我说他这些年遭了不少罪。听得我心疼,十几二十年前,家里没粮,都快要饿死,是我娘家人搭救的,咱不能忘本,他们有事儿,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不管……”陆大娘说得眼泪花花。 林映羡听得她这样说,心里愈发确定她侄孙要这笔钱有猫腻,不上门,直接在菜市场认人,一相认就要问陆大娘拿一大笔钱,很可疑,“您和这个侄孙很亲近吗?” “在他小时候,我见过,算来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 “您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你们见面的情形,这一大笔钱给出去,要小心,万一是认错人就不好。” 陆大娘感觉这钟家媳妇问得真多,不过自己有事求人,就耐心回答她的问题,她的用意也不是坏,“前几日早上,我去菜场买菜,远远就听见有人喊我姑奶奶,他喊好几声,我才转头,应了一声。他就跑过来。我看他的模样长得有些像娘家的侄孙,又喊我姑奶奶,我问他是不是大哥家的明昌。他说是。我们就聊了半晌话,等我要请他回家吃饭做客时,他拒绝不来,开始和我说他的难处……” 林映羡听陆大娘说了这么多,感觉她是遇到骗子,不是侄孙。“您和您侄孙约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面?” “就在北门菜市场,等会儿就要把钱给他了。拖了几日,不知道他要急成什么样,我每天在菜市场都能见着他。” 第214章 行骗 原本侄孙是要她晚上拿过去的,但是晚上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子孙女都在家里,她没法儿走开,无论侄孙怎么说,她都说不行,行不通,肯定会被他们发现。侄孙没办法就找了这个菜市场人少的时间。 “刚好家里没菜了,我也要去北门菜市场买菜,我们一块去,最近治安不好,您带这么多钱出门,被扒手盯上就不好。” 陆大娘露出感激之意,轻拍林映羡的手背说:“你真是心善,和我一起。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时间治安变差,以前一年都不见一回小偷。” 林映羡给陆大娘数好票券后,就换好衣服,和陆大娘出门。 在去搭公交的路上,林映羡和陆大娘闲聊,“您每天都在菜场见到他,他是菜场的职工吗?” “他说是,平时就在菜场里打杂。” “我这段时间也在菜场工作,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 陆大娘听了高兴,“赶巧了这是。” “不过我不太记得菜场里有叫明昌的人。” “他是刚回城没多久,才进的菜场。菜场有这么多工人,你可能不认得他。” “可能是。” ……… 林映羡和陆大娘搭公交到北门菜市场,刚来到门口附近,陆大娘就指着在菜市场门口踱步的青年人说这是她的大侄孙明昌。 林映羡确定自己没有在菜市场见过明昌。 陆大娘朝明昌招手,她牵着林映羡的手健步如飞地走向明昌。林映羡想老太太都七十多岁了,身体真硬朗。 明昌见到陆大娘,先是亲切地喊她一声姑姑,看到林映羡变得有些警惕,问:“姑奶奶,这是咱家的哪位亲戚?” 林映羡抢在陆大娘前面回答,“我是她孙女,你是明昌哥吧,我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我记得我那会儿特别调皮,把你从凳子上推下去,害你后脑勺着地,还出血了。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想和你道个歉。” 明昌摸着后脑勺,憨厚地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不怪你,大家那会儿还小。” 明昌的话让正在掏钱的陆大娘动作停了下来,“昌子,大哥的身体怎么样?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怪想念的。” “身体好得很,还时常跟我念叨你。” 陆大娘直接拿手上的菜篮子砸明昌的脑袋,“我大哥早十年就死了,在你耳边念叨的怕不是鬼?臭小子,连我的钱都敢骗,看我不打死你!” 明昌知道陆大娘的裤带装着钱,就想抓走陆大娘的裤带。明昌还有两个同伙,他们看到情况不对,纷纷出来帮忙。 林映羡扔掉菜篮子,抓着明昌的手腕,大声喊道:“有骗子骗老人家钱,快过来!” 陆大娘也喊:“救命啊!有人抢劫,要杀人了!” 她们都抓住明昌的手,才勉勉强强不让明昌逃掉,陆大娘差点被明昌甩开。明昌有个同伙拿着陆大娘的裤带就要走。林映羡一脚踢中他的要害。 路过的人和菜市场里面的人听到声音都跑出来帮忙,把明昌和他两个同伙围住,将他们抓起来。 褚大哥,还有孙主任他们也都出来。 林映羡和他们说:“这个人还冒充这位老太太的侄孙,骗老人家钱。还说是菜市场的职工。还联合其他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 “哪来的地痞流氓敢冒充菜场的职工行骗,败坏菜场的名声?”闻言,褚大哥用力踢明昌的肚子,要不是明昌被人抓住,他差点倒地。 孙主任喊一个下属去报公安。 明昌和两个同伙被大家押到菜市场后院,林映羡和陆大娘也跟着进去。 过一阵,公安就过来了,他看到林映羡,“唉,这不是上次家里闹鬼的事主?你家又是遇到什么事儿?” “这次不是我家出事,是大娘。”林映羡牵着陆大娘走到公安面前。 陆大娘心有余悸地和公安讲述事情的经过。 陆大娘的儿子和儿媳也被人告知了这件事,刚好来到菜市场后院。陆评和陆婶听到陆大娘差点被人骗了五百块钱和票券,差点没气晕过去,这老太太真能藏钱,他们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私房钱。 经过公安审问后,得知明昌叫章海,是今年回城的知青。他回城后一直无所事事,在家吃白食,家里人对他怨气很大,家里本来就没有地方住了,章海突然回来,家里是挤上加挤。章海跟两个混混相识,勾搭在一起。 平时就在一些菜市场和公园找老人家出没多的地方,对老人行骗。有些老人家特别好骗,脑子也不怎么会转弯,糊里糊涂的。他们很容易就得手。他们是第一次见到陆大娘这样有钱的老人家,对她也特别有耐心。刚要得手,他们就被揭穿,让人给抓住了…… 事情都处理好后,陆评扶着神色恹恹的陆大娘回家,陆婶直接在菜市场买一只活鸡和一条活鱼送给林映羡,答谢她。 她让林映羡一定要收下,这活鸡和活鱼跟五百块钱和那些票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要不是林映羡留一个心眼,她家损失就大了。林映羡推辞不过,收了下来。 ……… 暑假匆匆过去,又到了开学季。林映羡一下子就成了大学二年级的学生。 钟述岑帮忙把林映羡的行李拿到二楼,在207门口站着和林映羡道别,回来的牧和娟和罗新维看到他们,一脸揶揄。郭萍正好从外面的盥洗室回来,也撞见他们。 钟述岑也不觉得害羞,大方和她们打招呼,大家没说几句话,就看到苏白和她对象董弦上来了。林映羡听牧和娟说在暑假开始没多久,苏白改变主意搬去和董弦一起住,董弦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房子。 董弦有些腼腆,牧和娟调侃他没几句,他都要红温了,差点落荒而逃。走之前,他还害羞地让苏白记得给他写信,他也会给苏白写信。 之前林映羡听苏白讲和董弦相处的事,她还以为他是个冷淡又沉默的人。看来在这段感情里,苏白是占据主动位置。 第215章 高考成绩 这个学期才没过几天,207宿舍知道了自己的期末成绩和高考成绩,大家对高考成绩的讨论热度很高,当时她们对于上大学都有些没底,不知道分数,不知道学校的录取分数,考上大学要运气和实力并存。 林映羡高考成绩是385分,数学和地理都是满分,高考时她做政治试卷是最认真小心的,反而分数是这四科中最低的。不过她对分数整体是满意的,不追求每科都要满分。 207宿舍六人的分数都在三百分五十以上,隔壁宿舍有一个幸运儿,高考成绩二百八十多分就考上燕京大学财政系,班上的同学都是三百分往上。 这位幸运儿叫水陶,是个脸圆圆,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的姑娘,她和林映羡在一个英语小组里,也是英语社的一员,她和207宿舍的几个人关系要好一些,尤其是严颐和林映羡,和她的舍友没有的关系反而没有那么好。 课间,水陶在207宿舍几人坐的那一排位置前坐下,牧和娟就说起她高考成绩的事,她填志愿很厉害,也很大胆。 “我当时是看哪个学校离家里远,我爸妈又同意我到外地上学。然后我看我同学说燕京大学好,她想上这个大学,我就跟着她填志愿了。” 水陶也是有些茫然不懂,本来大家对于读书是很松懈的,家里有些能耐,或者自己做了什么事值得全社会宣扬的,念完高中就去上工农兵大学。要不然不是下乡,就是参加工作。 突然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很多人赶鸭子上架,一下子紧绷起来,开始匆忙复习。有些人也不把高考当回事,继续浑浑噩噩过日子,填志愿也是随便填。要不是水陶的父母对她学习抓得紧,她也会成为这一其中的一员。 林映羡好奇问她:“你那位同学有没有考上燕京大学?” 水陶摇摇头,“她根本没报这个学校,她跟我说着玩儿的。” 严颐笑着拉起她的手说道:“要是她说想考牛津、剑桥、哈佛,你是不是也报这些学校?” 水陶想了一下,认真地说:“还真有可能,因为当时我什么都不懂,不过我爸妈会看我填的志愿,最后肯定也不是报这几个学校。” 这时罗新维终于把视线从书本移开,参与这个话题,“暑假我回老家,遇到以前一个同学,去年他也参加高考,他比我们早知道高考分数。他的分数和你差不多,但是他上了一个叫什么高等专科学校。要是让他知道这个分数可以上燕京大学,他肯定很郁闷。”罗新维想这就叫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林映羡说:“每个省份的录取情况不一样,说不定是水陶她那里填燕京大学志愿的人不多,她刚好在录取的范围内。” 苏白说:“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我听董弦说他学校后面还补录了一批学生,因为招生不够。” 大家说着话,有一同学走过来,“映羡,严颐,裴老师找你们,让你们上完下一节课后,去找他。” 严颐认真思索了一下,“我应该没犯什么事。方芳,老师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老师没说,就让你们两个过去。” 上完下一节课后,时间来到中午,林映羡和严颐拜托舍友们帮忙打饭,她们怕去裴老师那里回来,食堂就没饭菜吃了。 两人来到裴老师所在的办公室,办公室门虚掩着,林映羡轻敲几下门。裴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林映羡和严颐跟裴老师问好后,裴老师让她们坐,不要拘谨。 等她们坐下,裴老师才开口说道:“过一段时间会有一个美方代表团来华,洽谈合作事宜,来的都是一些企业家。接待团这边想找两个懂经济又会英语的大学生作为陪同,我也参与到这个接待活动。我和你们齐院长商量过,认为你们两个比较合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意愿?”一开始是要一男一女,裴老师推荐的是林映羡,而齐院长觉得严颐也很不错,大家商量过后,就把这两人都叫上了,不要拘于什么一男一女。 林映羡和严颐对这件事都没有什么犹豫,都表示愿意,裴老师和她们简单说一下大致事项,就让她们回去吃饭,有什么通知,他还再告诉她们。 两人回到宿舍后,舍友们都问裴老师找她们是什么事。 严颐很高兴地和大家说:“裴老师让我和映羡作为陪同接待从国外的经济代表团。” 苏白听了有些羡慕,仔细问起两人相关情况。牧和娟和罗新维都很关注这件事,连一向不和她们亲近的郭萍都站在桌边听她们讲话。 大多数时候都是严颐在说,林映羡说得比较少,她把饭钱给罗新维,道谢过后,开始吃午饭,边吃饭边回答她们的问题。 严颐说了好一阵后,感觉饿得肚皮贴后背,也不和大家多说,要吃饭。 ……… 一日下课,林映羡和舍友们经过一个教室,里面有很多人围着讲台,中间有一个男学生在讲话,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子胡翰晖。 牧和娟看到严颐的脚步有些挪不动,问苏白,“她是怎么回事?” “她很欣赏那位男同志的才华,经常看他发表在校刊上的文章。” 严颐听到苏白的话,脸颊泛起红晕,无力地为自己辩解,“只是觉得他写的文章文采好。” 罗新维调侃道:“映羡写文章也有文采,怎么你见映羡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严颐佯作生气,作势要打她,“好你个罗新维这样捉弄我。”两人追赶着走下楼梯。 林映羡发现郭萍的神色不对,“郭萍,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郭萍努力掩饰异常神色,“没什么,只是看着他觉得有些面熟,后来一想可能是自己认错了。” 郭萍一向都是这个性格,她不肯说,林映羡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 或许是严颐不在朋友面前掩饰自己对胡翰晖的欣赏,聂冲知道了这件事,他还花心思去调查胡翰晖。 第216章 心事 林映羡和苏白去处理学生会的事回宿舍途中,遇到聂冲,他说有事要跟她们谈。 林映羡和苏白相视,知道很可能是因为严颐,聂冲才找上她们的。她们都知道聂冲对严颐不一般,两人感情的事,她们也不多管,看严颐自己的意愿。 但她们第一次看到一向散漫的聂冲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答应和他谈谈。 三人走到湖边的长椅坐下,聂冲环视一下四周,十分空阔,确定不会有人偷听,才开口说道:“严颐是不是喜欢中文系的胡翰晖?” 苏白和林映羡一时不知如何说,这是严颐的心事兼隐私,不想随便和别人说。 聂冲看到沉默的两人,心中有些着急,直接开门见山,“胡翰晖当知青的时候,和他所在大队的一个女社员结婚生子了,严颐和他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苏白听到聂冲的话,也不沉默了,“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调查过他,而且他的作风也一般,和其他女同学也有些不清不楚,自诩风流。严颐和他的来往多不多?” “很少,他们见面的时候我都在场。”最近林映羡和严颐经常待在一起,严颐还是在心动未行动中,她看胡翰晖对严颐也有点意思。严颐不是一个瞒得住事的人,两人私下见面,林映羡很容易从严颐口中得知。 “这就好,苏白,映羡,你们和严颐的关系好,她也能听你们的劝,希望你们可劝她及时止损。我去说的话,反而激得她更加想和胡翰晖在一起。” ……… 还没等林映羡和苏白找好说辞,要怎么和严颐说胡翰晖的事,严颐就约她们出来谈心事了。 严颐是个主动的女同志,确定自己的心意后,找到林映羡和苏白,问她们要怎么追求心仪的对象。她觉得两人都结婚了,对感情的事肯定比她有经验。 严颐没有在宿舍直接问她们,而是把她们约到学校湖边长椅,她坐在两人中间。她和聂冲一样要确定没有偷听她的女儿家心事。 苏白看着做事神神秘秘的严颐,又是聂冲选择一个地点,心想这么有默契,干脆成一对算了,她不等严颐开口,她先问:“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鬼鬼祟祟的。”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目前不好让太多人知道。苏白,映羡,你们觉得胡翰晖怎么样?”严颐耳根有些红,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她们的回答。 苏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你对他的情况有了解吗?” “我知道他的名字、年龄、专业、样貌,我还知道他很有才华,这些还不足够吗? “不够,你还需要知道他的品性和性格如何,还有他的家庭背景是否和你匹配,这关乎你们是否走得长久。” “我只想和他谈对象,不知道要走得多长久,我不想要那么市侩。” 严颐这话一出让苏白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 林映羡说:“就算你不想和他走得长远,你也要了解他的品性,万一他品性不好。日后你回想起来第一次谈的对象是那么差劲,回忆都不美好,想想都要呕血。” 严颐张了张嘴巴,想替胡翰晖说话,林映羡把手覆在她手背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不是要追求胡翰晖吗?难道你就这么鲁莽地去追求,不了解一下他?不怕踩中他不喜欢的点,让他讨厌你?多了解一下他没有坏处。” 苏白见严颐陷入沉思,好像听进林映羡的话,她也改原本的话术,循循说道:“他比你大十岁,阅历比你丰富,你太小,他会觉得你太幼稚,不谙世事,他和你话不投机。你了解他的过往经历,再投其所好,你们走在一起也会顺利一些,知道他的避忌在哪里,免得适得其反。” 严颐觉得自己找林映羡和苏白果然没找错,是应该先去了解胡翰晖,知道他的过往和兴趣爱好,和他有共鸣。 她对严颐说:“聂冲认识的人多,可以让他去查一下。你也不可能用你父母的关系去调查胡翰晖。” 林映羡决定不说胡翰晖是什么样的人,她现在说出来,就显得她和苏白是道听途说,会起反作用,严颐性格有点犟和叛逆,倒不如给聂冲查胡翰晖这件事一个正当理由,严颐也不会因此反感,对聂冲说的话会更加信服。她也不会被过多牵涉在严颐的感情生活里。 “啊,要找聂冲?他知道了肯定会嘲笑我。”严颐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他要是嘲笑你,肯定不把你当朋友,你还试出他是不是待你是真心朋友。”苏白知道聂冲肯定不会嘲笑严颐。 林映羡看严颐听到苏白的话后神情怪怪的,“怎么了?以前你嘲笑过他,还是他嘲笑过你?” 严颐吞吞吐吐地说:“以前他托我给人送情书,我当着他和他爸妈的面把情书念出来,嘲笑过他。那一次他被他爸打得很惨。” 林映羡和苏白无言以对,严颐赶紧给自己找补,“他又没有和我说送给谁,信上也没有写名字,我根本送不出去,我怀疑他在耍我。他因为这件事跟我没说话一段时间,后来我也意识到我有些过分,就跟他道歉……”当时严颐答应聂冲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聂冲才跟她和好,那还是严颐第一次向聂冲低头。 苏白给她出主意,“你直接开门见山让他调查胡翰晖,就说随便他怎么嘲笑你,你为了胡翰晖不在乎他的嘲笑。” 严颐想到以前念聂冲的情书时出现的难堪场面,她没有办法接受那样的嘲弄,她越想越发觉得对不起聂冲,伤害了他,“我也没有喜欢胡翰晖喜欢到那份上。” “又不是让你当真,聂冲都原谅你了,不会那么小气嘲笑你。要他真的嘲笑你,你就疏远他,他不配当你的朋友。” 最后,严颐还是采纳了两人的建议去找聂冲调查胡翰晖。 ……… 第217章 调查 严颐坐在湖边的草地上,聂冲大步流星走过去,然后在她身旁坐下,“听封现固说你找我,说吧,是什么事?” 聂冲在说话时仔细观察严颐的表情,在想林映羡和苏白应该没有和她说胡翰晖的事,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用意,还没有和严颐说。 严颐望着湖面,拽着旁边的青草,在指间卷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说:“你认不认识中文系的胡翰晖?” 聂冲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不认识。” 严颐惊讶地转头看向他,“你居然不认识他。” “他是什么人吗?非要我认识他。”聂冲没有听严颐提起过胡翰晖,他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严颐和胡翰晖有些别样的苗头。 “他是我喜欢的人,我想追求他。” 聂冲心中烦闷,没有说话。 十六岁那年,聂冲把一封情书交给严颐假意说是送给别人,想试探严颐的心思,严颐问自己可不可以拆来看,他没有不同意,因为他就是写给严颐的。只是他没想到严颐会当着大家的面把情书念出来,嘲弄他。他觉得严颐是在当众拒绝他,不要有别的心思,他也没法承受严颐的嘲笑。 他们的关系冷淡了一段时间,严颐来向他道歉,他才知道严颐根本看不出来那封情书是写给她的,还没有开窍。 聂冲选择和严颐和好,他们经过情书这件事后走得更近。 他在等严颐开窍,结果严颐在胡翰晖那里开窍了,他都要气得吐血。 严颐自顾自地说:“你帮我调查一下胡翰晖,我想知道他的过往和兴趣爱好,可以顺利追求到他。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你要怎么嘲笑我都可以,我们打平了。” 聂冲脸都沉了下来,“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喜欢得那么深?” 严颐违心地“嗯”一声。 聂冲忽然明白林映羡和苏白的用意,她们一定是觉得严颐陷得太深,严颐不会轻信她们的话,所以引导严颐来找他,让严颐真正认清胡翰晖的为人。“我不会嘲笑你,会帮你查他,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还没想好,无论什么条件,你先答应我。” 严颐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因为她没想过要遵守约定。 聂冲脸色又沉了一分,没再多说,起身离开。 严颐看着聂冲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感觉聂冲明显生气了,应该是想起之前自己当着他父母的面念情书的事。严颐更加愧疚了,她把他的爱情萌芽直接扼杀。 这几天严颐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聂冲生气的事,自从湖边谈话后聂冲没再找过她,她都没有留意到胡翰晖的主动示好。当她看到聂冲找自己,心情不由得变好,但她的好心情随着聂冲说的话而消散。 聂冲看着难过的严颐,他想要再勇敢一次,他把严颐拥入怀里,轻拍严颐的背,略显生硬地哄严颐。 其实严颐没有很难过,她也惊讶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难过,更多是对胡翰晖失望,对自己看走眼选中胡翰晖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感到伤心,也在庆幸自己听了林映羡和苏白的建议,没有走错路,陷入泥潭。 严颐的脸颊贴在聂冲的胸口,感受到聂冲强而有力的心跳,他们长大后就没有这样亲近过了,知道要避嫌。这样的靠近,让严颐觉得陌生又熟悉,但不反感。 ……… 严颐又把林映羡和苏白叫到湖边,跟她们说胡翰晖的事。 郭萍经过看到她们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没有走过去,直接回寝室。 罗新维趁着宿舍没有人,正沉浸式大声地背英语词典,郭萍突然开门进来把她吓一跳,她拍了拍心口,跟郭萍打招呼,“回来啦。” “嗯,宿舍就你一个?”郭萍把包挂在宿舍门后。 “是啊。”罗新维把视线重新放回英语字典上,打算默背。 郭萍走过来坐在罗新维旁边,“新维,你有没有觉得苏白、严颐,还有映羡在孤立我们,她们总是在一起。从第一堂英语课开始……” “我没有什么感觉,大家都很友好不是吗?当初要不是映羡帮我翻译,我还得不到老师的表扬。” 罗新维不想计较谁跟谁更要好,一个宿舍六个人,每个人的关系都一样好,做什么都是一起,这是不可能的。 她家里有几兄弟姐妹,他们之间也做不到彼此都一样亲近,没有偏颇,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认识不久的舍友们,现在大家都和气友好,她跟谁都说得上话,没什么好计较的。况且她也没有对每一个舍友都一视同仁,她跟林映羡和牧和娟走得近一些。 罗新维说到翻译的事,让郭萍想到那次翻译中,宿舍六个人只有她被老师批评最多,开始钻牛角尖。 罗新维见郭萍没有说话,想郭萍应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她没有再理会。 ……… 国庆放假的前两天晚上,牧和娟发现严颐还没有回来,问:“你们知道严颐去哪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大家都说不知道,罗新维说:“会不会是去见胡翰晖?严颐家世好又漂亮。她一主动,胡翰晖肯定会接受她。说不定现在两人在一块儿了。” “是吗?我最近都没听严颐提起过胡翰晖,我跟她走在一起遇见胡翰晖,她都把胡翰晖当空气。我还知道有个大一的女学生正在追求他,两人有些暧昧的苗头。”牧和娟觉得罗新维的猜测不怎么可信。 苏白掀开窗帘说:“他们不可能在一块,我听说胡翰晖结婚有孩子了。严颐看不上他,顶多就欣赏他写的文章,你们也知道严颐三分钟热度的,那个劲儿过去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苏白不可能把严颐之前真的喜欢胡翰晖,还打算追求胡翰晖的事说出来,林映羡也不会说,没有插嘴,只是掀开帘子,听大家讨论。 牧和娟觉得苏白说的话有道理,严颐确实是这样,她有些震惊地说:“胡翰晖居然结婚了,我还以为他是单身的。” 第218章 秦香莲 牧和娟感觉自己的消息也不闭塞,她没有听到关于胡翰晖结婚的一点儿风声,心想胡翰晖是不是故意隐瞒的。 罗新维也惊讶,“幸好严颐是三分钟热度,没有喜欢上他本人,要是陷进去,严颐麻烦就大了,从古至今,桃色新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伤害性更大。” 牧和娟对这身同感受,认同地点点头。 罗新维看向郭萍的床位问:“郭萍,我记得你是和胡翰晖一个地方来的,你之前认不认识胡翰晖?” 不一会儿,床帘里传来郭萍的声音,“不认识。” 郭萍的话音刚落,严颐就开门进来了,牧和娟抓着她问:“从实招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和朋友出去了。”严颐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牧和娟觉得这个朋友不是普通朋友。 苏白也下床,走到严颐面前,“肯定有情况,这个朋友是谁?怎么嘴巴有点肿?” 严颐听到苏白的话脸变得更红了,细如蚊声地说:“是聂冲。” 牧和娟也知道聂冲是严颐的发小,严颐在宿舍提起过他,“你们谈上了?” 林映羡和罗新维也看向严颐,严颐轻轻地“嗯”一声。 大家追着问详细情况,严颐脑子也有些晕乎乎,不知道要怎么说,含羞地说:“不告诉你们。”随后她就拿着东西出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回来,在下铺的苏白和罗新维闹了她一会儿,她才肯说一些细节。 聂冲今天才和严颐挑明关系,严颐感觉不可思议,但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开心,聂冲牵她的手时,她没有挣开。 聂冲见严颐没有反感或生气,再次问严颐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严颐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 国庆放假前夕,林映羡和严颐从裴老师办公室回来,国庆过后,经济代表团就要到访,他们都为这件事准备了一段时间。 两人走在校园路上,聊着国庆有什么活动。 忽然有个女人冲上来打了严颐一巴掌,严颐茫然地看向她,随即打回去,“哪来的疯子?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女人捂住脸,愤怒地说:“你这个狐媚子还敢打我?我跟你拼!。” 她作势就要扯严颐的头发,林映羡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她看着林映羡说:“你们都是一伙的,跟狐狸精待在一起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也是破坏别人家里的狐狸精。” 林映羡和严颐看着这女人觉得她莫名其妙,上来就打人骂人。 有些人发现这里的动静围了上来,对林映羡严颐,还有这个女人指指点点,猜测发生什么事。 林映羡和严颐钳住女人后,那女人不断的挣扎哭喊,严颐吼道:“疯够了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眼眶泛红,讥讽地看向严颐,“胡翰晖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吗?我是他媳妇徐爱莲,我们孩子都有两个了。你这样不知羞的女人还扑上去,勾引他。” 徐爱莲的话一出,让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大家见过不少次这种找到学校来的“秦香莲”。 国家不限制高考考生的岁数或是否已婚,77届和78届里有不少人是结婚了的,年纪也不小,面对青春有活力,美丽又有学识的女学生,抑不住那颗躁动的心,起了抛弃家中发妻的念头,和年轻的女学生双宿双飞,成为当代“陈世美”。 “我和胡翰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胡言乱语,随便毁坏我的名声。”严颐已经完全不把胡翰晖放在眼里。 林映羡问徐爱莲:“你是听谁说她和胡翰晖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证据呢?” “我是听你们这个学校的学生说的,千真万确。那个学生跟胡家是邻居。我还问过胡翰晖,胡翰晖对听到严颐这个名字反应很不正常。” 林映羡和严颐都问徐爱莲那个学生是谁,徐爱莲却不肯说,依旧胡搅蛮缠。 严颐说:“我已经有对象了,不可能和胡翰晖有别的关系,你那个邻居是不安好心。” 这时聂冲听到消息赶来,把严颐护在身后,严颐和林映羡都松开了徐爱莲。 聂冲看着徐爱莲说:“我是严颐的对象,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从小就一起长大。严颐跟我提起过你丈夫,说过他文章写得不错。后来觉得他人品一般,就再也没提起过他。如果就是因为这样,你觉得他们有私情,是否过于小题大做?我想你是认错人。而且我听说你丈夫在外面一直都是以单身人士标榜,或许有别的无辜少女上了他的当,但一定不是严颐。” 徐爱莲看到聂冲这么在乎严颐,严颐看聂冲的眼神也不简单,可能严颐对胡翰晖没有意思,是胡翰晖在窥视人家年轻美貌。 聂冲牵着严颐的手离开,徐爱莲没有阻止,她在原地发呆。 在回宿舍的路上,聂冲和严颐向林映羡道歉,害她也被人骂。林映羡表示不要紧。 严颐有些疑惑地说:“我之前对胡翰晖的喜欢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林映羡想了想说:“关注你的人会有感觉到你对胡翰晖的好感。我们宿舍肯定都知道,因为你没有掩饰。” 严颐有些气馁地说:“好吧,我下次一定汲取教训,不轻易表现对别人有好感了。” 聂冲幽幽地说:“你还会有下一次?” 严颐倏地看向聂冲,她说错话了,只顾着和林映羡讲话,忘记聂冲还在。在回宿舍的一路上,严颐努力为自己刚才的话解释,聂冲让她不要解释,越解释越错。 最后聂冲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让她上楼,她不肯。 林映羡没眼看,不想再当电灯泡,向聂冲示意自己要走了,随后就上楼。 等林映羡差不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宿舍时,严颐才回来。林映羡问:“和好了?” “嗯,真难哄。”严颐坐在书桌前叹气。 牧和娟和苏白走进来,苏白见到严颐问:“胡翰晖的媳妇来找你麻烦了?” 严颐点了点头,“后面她见聂冲来,就没再纠缠着我。” 第219章 困惑 “幸好你跟聂冲好上了,要不然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苏白没觉得严颐有什么错,只是觉得胡翰晖太可恶,隐瞒自己的婚姻情况,差点害严颐走入歧途,也幸亏严颐只是对他有些好感,再加上聂冲在身边盯着,严颐才及时止损,什么出格行为都没有做,也没有陷进去。 牧和娟说:“我和苏白看见胡翰晖和他媳妇在争吵,听说两人还没有领证,他媳妇挺可怜的,操劳那么多年,到头来没名没分,只是别人的老妈子。” 因为聂冲提及过,苏白对胡翰晖和徐爱莲的情况有些了解,“胡翰晖在插队的时候和他媳妇好上的,他媳妇是大队队长的闺女。一考上大学就脱离帮了他这么多的岳家和媳妇,攀高枝,忘恩负义。他新对象的家境不错。” 林映羡和苏白还见过胡翰晖的新对象,也是学生会的一员。苏白原本还暗示过一下那个女同学注意胡翰晖,那女同学没听进去,还觉得苏白在窥视胡翰晖,苏白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严颐说:“徐爱莲知道我是因为胡翰晖的邻居,不知道这个邻居到底是谁。” 牧和娟在脑海里思考这个邻居是谁,但一时没想到,“我听胡翰晖和徐爱莲吵架,貌似是他两个孩子想爹了,徐爱莲也挂念他,就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找他,徐爱莲的弟弟不放心,和他们一起来首都,不过他没跟来学校,在招待所看顾两个孩子。之前徐爱莲就来学校找过两次胡翰晖,就是其中一次她发现胡翰晖在学校找新对象了。我没听到她有提及到胡家的邻居是什么人。” 林映羡也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喃喃道:“是学校的学生,跟胡家是邻居,见过徐爱莲。还和严颐有矛盾……”她思索片刻,心中有一个猜测。 牧和娟也有自己的猜测,她抬头看苏白,两人对视了一下。严颐低着脑袋,手指在桌面画圈圈,在思索那个人是谁,没有看到两人的神情。 苏白在犹豫要不要跟严颐说那个人是谁,但她也是猜测,无端引起宿舍矛盾就不好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郭萍?”牧和娟没有这个顾忌,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牧和娟不想得罪人,喜欢和人搞好关系,给自己带来助力,她待很多人都热情,包括一开始对郭萍也是这样。但在和郭萍相处这半年来,她觉得郭萍性格不好相与,两人相处下来也挺累的,她不想靠近郭萍,反正两人因为助学金的事有了隔阂,她也不想修复两人的关系。 “居然是郭萍?我哪里得罪过她?” 苏白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严颐,“你怎么没有得罪过她,你嘴巴一向得罪人,她又是敏感拧巴的人。这次就当是教训,好好改掉你这个臭毛病。” “可一码归一码,现在明明是郭萍做错事了,你为什么要指责我?”严颐有些不开心苏白反过来指责她,没有说郭萍的不对。 “我没有觉得郭萍没错,我只是想让你改掉这个毛病,算了,又是我多管闲事,以后你什么事,我都不管你。”苏白也受不了严颐,屡屡在严颐面前破功,有时严颐待人很好,有时她又要把人气死。 林映羡和牧和娟看到两人都快要吵起来,赶紧劝和,别把这个宿舍拆得不成样。 没多久,苏白和严颐和好了,互相检讨起来,严颐表示自己会改变这个缺点。 林映羡说:“严颐,等郭萍回来,你不要向徐爱莲那样一上来就给人定罪,不说原由,打骂人,这样你就落下风。好好和郭萍谈一下,尽量心平气和。也有可能不是郭萍做的,一定要问清楚。” 苏白和牧和娟都劝严颐不要冲动,冤枉郭萍就不好了。严颐表示她会尽量。 严颐为了等郭萍,打算明天再回家。 钟述岑在学校上完课,就来楼下接林映羡回家,她没等到郭萍回宿舍,只能等国庆回来再知道结果。 ……… 林映羡感觉这一晚上钟述岑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一周里,他发生了些什么。她很少见钟述岑有这种情绪。 到了凌晨,林映羡迷迷糊糊醒来,摸到床的另一侧,钟述岑不在,好像一直没回卧室休息。她把床头灯打开,看到放在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 林映羡起床去找钟述岑,看到书房的门缝里有些光亮透出来,她轻敲门,然后开门进去。她见钟述岑在写东西,“怎么还不休息?”她走到钟述岑面前。 “我手头上有些事要忙,你先休息,不用管我。”钟述岑脸上有些疲惫的神态。 林映羡的手抚上钟述岑的脸庞,柔声说:“是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吗?如果可以分享,我想当你的倾听者,让你的苦闷减少一些。” 钟述岑握住她的手腕,沉默地望着她很久,“我感觉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 “从我们搬到首都开始。” 原本钟述岑将自己和原主分得很开,很清楚自己是谁,他在原主的身体里活下来,他依旧觉得他是他,原主是原主,只不过他需要担起属于原主的责任。可他回到原主生活许多年的公寓后,曾经原主和钟爷爷生活的点点滴滴不断涌现,以前相识的人也出现在他面前,他快要分不清自己是谁,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他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在困扰着他。 尤其是最近,这种混乱感愈发严重,林映羡在家的时间不多,很多时候都是钟述岑独自在这个公寓生活,他和林映羡在这里的共同回忆不多,这让他频频回忆起过往。他以前也回过首都,但停留的时间不长,事情一办完,他就离开首都,不会有这种疑问和混乱,这是在首都定居后才产生的…… 林映羡坐在钟述岑的大腿上,钟述岑把脸埋在她的怀里。其实林映羡有感觉到钟述岑和这个时代的人有些不一样。 第220章 国庆假期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可以隐瞒得住别人,很难隐瞒得了亲密相处的伴侣,更何况两人都是心细谨慎的人。但林映羡没有问,就像钟述岑也没有问她一样,有些事察觉到,不一定就要说出来,他们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和别人说。林映羡希望另一半可以留给她隐私空间,她也会让伴侣有自己的隐私空间。 林映羡缓缓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脑袋包着纱布,头部受到重伤,伤有没有完全痊愈,这并不好说。你重新回到这里定居,过往的事情刺激着你,可能这就是你分不清自己是谁的根源所在。” “或许是这样。”钟述岑也若有所思。 “不管你是谁,你都在这个世界活着,我也陪伴在你身边,你还有热爱的事业……” 林映羡的温声细语安抚到钟述岑,让他不过度执着追究自己是谁,他应该向前看,也应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我好困,想你陪着我睡。我们一起休息?” “好。映羡,谢谢你在我身边。” 钟述岑抱起林映羡,把书房灯关掉,回到卧室休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工作,不给自己留有空闲时间胡思乱想,并没怎么休息。 ……… 国庆当天,林映羡原本打算和钟述岑一起出去,想感受一下这个年代首都是如何过国庆节,钟述岑和她说今年国家没有举行大型群众狂欢活动,群众自行庆祝国庆。 林映羡就在家休息,不上街凑热闹。她和钟述岑好久没有这样两人在家独处一天。 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书,一起打扫卫生,买菜做饭,向彼此分享遇到的一些事。这一天他们讲的话格外多,有聊不完的话题。 等到放假的第二天,他们才外出。他们在首都的某个热闹景点逛一圈后,林映羡想找个地方歇脚,钟述岑看到电影院,问她要不要去看一场电影,可以坐着休息。 林映羡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于是两人走进了电影院。 他们不知道有什么电影好看,感觉今年的片源比以前要丰富得多,其中有很多电影他们都没看过。钟述岑问售票员:“同志,最近有哪部电影受大众欢迎?”他和林映羡一致觉得既然不知如何选择,就跟随大众的选择,电影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望乡》,喏,还剩最后两张票。要不要?”售票员拿出两张电影票给他们看。 钟述岑买下这两张电影票,林映羡在想这样看电影也是开盲盒的一种,两人在对这部电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到影厅,影厅里人很多,两人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影片很快就开始,这是一部日本电影,钟述岑和林映羡对此有些意外。影片故事沉重又悲惨,幕府末期到昭和初期,战争开支极大,国家却财力有限,一批又一批贫苦少女被欺骗贩卖到南洋,卖身救国,为国家带来了外汇收入,发展军事。 这些少女被称为“南洋姐”。最后她们被自己民族和国家所抛弃,成为耻于提及的一个群体,她们客死异国或回到家乡,受尽歧视。 影片中的一些露骨场面给观影人群带来极大的冲击,有些人甚至是为了这些场面而来。有些人则想从影片中探寻不为人知,被封尘已久的历史…… 林映羡和钟述岑从影院走出来,讨论着电影院里上映日本电影的背后政治原由。 这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百货大楼,林映羡说:“没想到晚上百货大楼还会开门,里面灯火通明。” 钟述岑对此也有些好奇。 百货大楼里人头涌动,熙熙攘攘,林映羡和钟述岑走了进去。 林映羡见到今日有节日促销,想给自己和钟述岑买衣服,但人实在太多,他们挤不进去,只能作罢。 钟述岑挑中一双牛皮鞋送给林映羡,他感觉有一段时间没有给林映羡送礼物了。 两人在百货大楼里闲逛着,林映羡遇到闻老师,上前跟她问好。 闻老师见到林映羡有些亲昵,“抓着假期的尾巴出来玩,不怕回学校太晚了?最近治安有些变差。”国庆假期只有两天,林映羡今晚就要回学校。 “我先生送我回去,晚一些不要紧。这是我先生钟述岑。”林映羡把钟述岑介绍给闻老师认识。 闻老师这才注意到钟述岑,她仔细端详着钟述岑,神情有些恍惚。 钟述岑跟她问好,闻老师才反应过来,露出微笑,“真是一对璧人,很般配。看着你比映羡大一些,不知道大几岁?” “我比映羡大四岁。” 两人和闻老师寒暄几句后就分开,钟述岑要带林映羡去吃晚饭,然后送她回学校。 他们来到一家还在营业的馆子,点了两碗炸酱面吃。 在吃面时,林映羡说:“我感觉闻老师认识你,你认识她吗?”林映羡留意到闻老师见到钟述岑时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认识,不过我看她和我母亲长得很像,可能有亲戚关系。”钟述岑不知道钟母那边有什么亲戚,因为完全没有来往,只知道钟母是跟着自己母亲长大的,钟外婆在建国前就离世了。 “或许是。”林映羡知道钟述岑之前出国交流遇到了自己的母亲,但他和母亲关系一般,不亲近。林映羡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就算有亲戚关系,等钟述岑想相认再说吧。 ……… 林映羡回到宿舍后,把在百货大楼买的一些干果分给舍友们吃,她见郭萍不在,就用一张干净的白纸把分给郭萍的干果放到书桌上,放的那个位置是属于郭萍的。 刚好宿管上来查寝,她回来得算及时。宿管会在周日晚上和节假日晚上查寝,如果发现人没有齐,她会问上几句。 林映羡把干果也分给宿管吃,“老师辛苦了,吃些干果。”宿管嘴上虽说林映羡客气,她不要了,但她的手还是很快地伸出来,接过林映羡给的干果。 第221章 矛盾 宿管边吃干果,边环视宿舍,清点人数,“你们寝室缺一个人,少了谁?”说话时,她看向牧和娟,她只对宿舍长有些印象。 牧和娟说:“是郭萍,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她没有和我们说。”其余人也说不知道郭萍的去向。 林映羡更不清楚,因为她刚回来,都还没来得及问严颐关于郭萍是不是胡家邻居的事。 宿管把郭萍的名字记在本子上,看在林映羡给她送干果的份上,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凶,“明天让郭萍来楼上跟我说一下原由,我这是为你们安全着想,才来查寝,舒舒服服在值班室坐着不更好?” 大家都说宿管辛苦了,然后客客气气地把宿管送走。 等宿管离开,进到别的寝室,林映羡这才问郭萍那事。 严颐坐在苏白的床上,晃两下腿,低着脑袋说:“是她。” “怎么问出来的?” 严颐还在想措辞准备说是怎么回事,罗新维就率先说:“当时我和郭萍回来宿舍,因为我也听说徐爱莲来找严颐麻烦的事,所以一进门就问严颐这件事了。”她指一下坐在一张床上的苏白、严颐、牧和娟,“这三人就把事情原委和我说,然后和娟就把可能是胡家邻居的几个条件列出来。那时候大家什么都没说。” 严颐插嘴道:“她还在装模作样地猜那个邻居是谁,又把自己撇得很清,好像这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也觉得有些错怪她了,然后我就收拾东西回家,在国庆那天我和聂冲说了这件事。 今天聂冲给我找到郭萍的家庭住址和胡翰晖的家庭住址,两人确实是邻居。我和聂冲又去找徐爱莲,她承认郭萍确实是那个邻居。是郭萍亲口对她说,我对胡翰晖有意思,胡翰晖也对我有别的念头,所以她才来找我麻烦的。郭萍明知道我和聂冲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对胡翰晖也没有感情,甚至厌恶胡翰晖,她还在徐爱莲面前说那样的话……” 徐爱莲和胡翰晖在一起的那几年里,她去过胡家几次,也见过住在胡家隔壁的郭萍,两人在大学里遇见,一眼就认出彼此。徐爱莲和郭萍打探胡翰晖出轨的事。 牧和娟补充道:“严颐都给郭萍摆证据了,郭萍还觉得错不在她那里,是严颐自己看上有妇之夫,她只是和徐爱莲说实情而已,过去的事不代表不存在。” 严颐听到这里也变得生气起来,“我还想给她机会,其实我并不想和她大吵,我只是想她为这件事跟我道歉,我也为我以前对她言语不当道歉。但我看到她说这样的话,我改变主意,不想把这件事化了。然后我们吵了一架,她跑出去后没再回来。” 严颐认为自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对胡翰晖产生好感,言行都没有出格,更没有和胡翰晖在一起过,在这方面她没有做错事。她就这样被郭萍冠上第三者的名头,徐爱莲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找她麻烦,她心里委屈又难过。 大家在说着话,门被敲响,宿管带着郭萍回来,还有一些同学跟在后面。郭萍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好像哭过。 宿管神情严肃地说:“我去查寝的时候,经过厕所,看到郭萍蹲在哭,我问发生什么事,她不肯说。我让她回宿舍,她说不敢回。你们是不是欺负郭萍一个孤儿,看不起她?” 牧和娟感觉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跟郭萍这样的人当舍友,真爱打小报告,“既然她说我们欺负她,那您让她详细说我们是怎么欺负她的?” 宿管拍拍郭萍的肩膀,温声细语地说:“不怕,老师和其他同学在这里,大胆地说。” 郭萍胆怯地说道:“她们五个人孤立我一个人,平时把我当作不存在。苏白故意给我翻译错误,害我被老师批评,留下不好的印象。严颐明明想要当胡翰晖的第三者,却来怪我把实情告诉胡翰晖的媳妇。牧和娟联合她们抢了我的助学金,她们都知道我很需要助学金,但都给牧和娟投票……”郭萍一一细数207宿舍其他人孤立欺负她的事,连在五个人中,和她关系最好的罗新维都被郭萍列入。 苏白第一次知道郭萍一直在心里埋怨她,她感到很惊讶,她觉得自己待郭萍很友好,从来没有对郭萍表现出不好的情绪,“翻译的事,我都和你说过我不是什么翻译家,会词不达意,让你和我一起商讨,你却不肯,说只要我肯帮你翻译就好。我在好心帮你,到头来你在怪我?” 严颐也在反驳她,“我想当别人第三者,你有什么证据,我说过吗?你自己发疯跟徐爱莲污蔑我,被我抓住,就在这里无差别攻击大家了。和娟联合其他人抢你助学金?我当初是把票投给你了!我要是心里想过当别人第三者,或者在大家面前说过这样的话,我就从阳台跳下去。”严颐也是气上头,心里也很憋屈,直接跑去阳台。 林映羡她们都把严颐按住,严颐力气大,又在气愤中,爆发力强,她们差点按不住。 宿管见状赶紧来帮忙,这才真正拉住严颐,对她说:“我信你,大家都信你,是郭萍冤枉你。”宿管真怕严颐出事,这样她是脱不了干系。 “我真的没有,为什么你们都来怪我,欺负我?”严颐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抱着林映羡和罗新维哭,苏白摸着她脑袋安慰她。 牧和娟实在看不下去,走到门口强拽着郭萍进来,“你说我们孤立你,你有想过融入宿舍,对我们友好吗?我们不是你的老妈子,要处处迁就你,看你的心情办事。每次映羡和严颐从家里带吃的回来,哪一次少了你的?你看你位置上还有映羡送给你的干果。之前严颐带西瓜回宿舍,她都想分给你,说你怎么还不回来。是你假装不在宿舍,一声不吭。你躺在床上一晚上不下来,后面憋不住尿,下来上厕所。大家都知道你在的,只不过不想揭穿你,让你难堪。 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一声不吭去找金老师打小报告,你自己倒还自责上了,我都安慰你说没关系。我们宿舍从来没有外出玩过一次,为什么呢?因为你每次都推脱不去,要是我们五个人去了,你是不是又记在心里,说我们孤立你?你还要我们怎么谦让你?” 郭萍又哭了起来,牧和娟吼道:“哭什么哭,你委屈,我不委屈?明明都不是什么很深的矛盾,我们私下都可以解决,你自己偏偏要闹大,让大家来看笑话。整天拧巴,记恨这个,记恨那个,我们什么都不欠你的。” ……… 第222章 翻译 207宿舍这一次矛盾闹得整个财政系都知道,学院里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只是大多人不知道当事人长什么样。 金老师来到宿舍试图调解矛盾,但是这次矛盾很难调解,郭萍把宿舍每一个人都得罪,大家都怕自己某些无意言行把郭萍得罪,让她记恨在心里,被她伺机报复。郭萍也不想和她们一块儿住,郭萍把她们都记恨上了。 金老师见大家都一致决定不住在一起,他也没办法,只能给郭萍安排别的宿舍,他也怕她们住在一块儿会再给他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聂冲想找郭萍麻烦,给严颐出气,严颐阻止他,让他不要管郭萍,当她不存在就好。严颐不想和郭萍有什么牵扯。 郭萍搬宿舍那天,林映羡和严颐都不在,她们跟裴老师参与接待外国经济代表团。 经济代表团里的人员都是大型跨国公司的领导人物,来头不小,官方对此重视。从经济代表团下飞机、下榻酒店、晚宴都有人接待。林映羡和严颐被安排在晚宴这一环节。 今年不止有许多西方国家派代表团来华,华国也派不少代表团到外出访,当排头兵。引进外资,大力发展经济的信号非常明显。 林映羡和严颐趁着晚宴进行中,她们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工作,走到一偏僻处,把高跟鞋脱下歇息,她们穿了一天。高跟鞋的鞋跟不算高也不尖,但是严颐没有穿过高跟鞋,感觉很难受,林映羡则觉得高跟鞋磨脚,穿着疼。 两人忙里偷闲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就回晚宴现场,迟些裴老师找不到她们,要着急了。 她们回到现场,晚宴进到尾声,一些代表团成员和领导在话别。她们不见裴老师,四处去找他。 忽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同志走向她们,问她们会不会英语。她们都说会,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男同志“嗯”一声,就把她们带到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岁数大约在五六十岁的领导面前。 林映羡和严颐都记得他,是央行的大领导,和领导交谈的外国人正是代表团的带领人,某汽车公司的董事长墨菲。 领导身边没有翻译在,他们的谈话也是临时起意。领导和刚才那位男同志对英语略懂,但不足以进行对话。林映羡和严颐这种会英语的接待员就在这时派上用场。 林映羡和严颐都没有做过什么正式翻译,面对这种同声传译有些紧张,怕会出差错,只希望他们谈的内容不要太深奥。 林映羡负责领导的翻译,严颐负责墨菲的翻译,两人分工合作,降低工作难度,减少错误。 他们的交谈愉快,大都是一些互相恭维的话术,林映羡和严颐的翻译工作还算顺利进行。后面他们谈得越来越深入,墨菲提出“joint venture”这个词汇,严颐还是第一次听到,一时不知怎么翻译。领导和男同志之前也没有听过这个词汇。 严颐看向林映羡跟她求救,林映羡替严颐翻译了墨菲的话,“joint venture”是合资经营的意思。 领导对于合资经营这个词汇感到新奇,想要听墨菲的解释。 墨菲解释一段话后,林映羡替他翻译:“合资经营就是把我们的钱放在一起,合资共同办企业,无论盈亏都一起负担,这是一种互利的合作方式。假若说得再通俗一点,合资经营就是好比‘结婚’、建立一个共同的‘家庭’……” 领导对此感到新鲜有趣,将生意的概念和结婚、家庭联系起来,这有些不可思议,他也明白经济代表团这次来华的主要工作是什么,对接下来的谈判工作有些方向。 领导和墨菲交谈结束后,领导指着林映羡,笑得亲和,对身旁的男同志说:“后生可畏。” 男同志给领导介绍林映羡和严颐的背景,领导又夸了句燕京大学人才辈出,还说日后国家的经济发展离不开他们年轻人的奋斗。 等男同志陪同领导离开后,裴老师才走向她们。裴老师早就发现她们被拉去当翻译,只是没去打扰。 裴老师有些紧张问两人:“没闯什么祸吧?” 林映羡和严颐都说没,严颐还有点高兴地说:“领导夸映羡说后生可畏,还说我们学校人才辈出。” 裴老师这才放心,也露出笑容,对两个学生感到高兴,“没闯祸就好,你们快跟我出去,外面还有得忙。” 林映羡和严颐忙到很晚才回学校,幸好有汽车顺道送她们回去。除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其他的接待工作不用她们去,这两天的事宜很多,最近外事活动比较多,会英语的人又少,人手短缺才需要她们这样的编外人员帮忙。 她们轻手轻脚开门,走进宿舍,其他舍友都躺下休息了,她们不想打扰舍友们。 忽然灯光亮起,苏白她们都从床上起来,苏白说:“等你们两个等到快睡着。” 牧和娟指着架子上的两个盆子,说:“现在没有热水供应了,我们提前给你们打好热水,不过现在可能只有一点温热。你们回来得太晚。” “要是不够热,这里还有一瓶热水给你们将就着用。”罗新维把一个竹制保温瓶给林映羡。 林映羡和严颐都跟她们说谢谢,严颐亲了一下罗新维的脸颊,这把罗新维吓一跳,有些结巴地说:“你,你怎么还亲我?” 第223章 见面 罗新维抹了几下被严颐亲的地方。 “我今天看到那些外国人见面也这样做,我回来给你们学学。要是不信,你可以问映羡。”严颐看向林映羡。 罗新维说得到林映羡肯定的回答后,说:“怪不得说外国人开放,放荡,随地大小亲。” 等林映羡和严颐洗完澡,都上床,大家都还不想睡觉,问两人今天接待外国代表团的事,大家说话的声音不大。宿舍隔音不好,说大声一点让别的宿舍听见,明天她们就要被投诉打扰同学休息。 大家聊完外国代表团的事后,严颐问郭萍今天搬宿舍的事,“郭萍搬去哪个宿舍了?” “搬去生物系的宿舍了。那里有空床位,她跟那些人不同院系,那些人也不清楚她的底细。或许她能跟她们相处得好吧。” 自从那次矛盾爆发后,苏白也不为郭萍说话了,她自认为没有得罪过郭萍,也关心待郭萍友好,没想到她是第一个被郭萍记恨上的。她感觉不可思议。 ……… 研究所实验室里,钟述岑正处理一组实验数据出现异常误差的问题,他开启的研究课题,他都知道最终答案是什么,但因为现实条件的限制,他需要试验不同的方法,不断调整方向,才能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实验的其他人正严肃谨慎地处理手上的工作,不敢有任何差池,在给钟述岑做实验助手的胡正期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也变得正经起来。 大气都不敢喘的高压氛围等到有来电通传说外面有人找才稍微缓解,钟述岑确定不是林映羡来找,就对电话那头说他现在没空见。因为有时实验要在实验室待十几个小时都不能出去,出去一趟再进来实验室会很麻烦。实验室里的人饿了,都是看冰箱里有什么快捷食品随便吃点,食品过期了也无所谓。 钟述岑到很晚才下班,第二天早早又来研究所上班,在他进实验室前,又有人说外面有人找他,是昨天那个人。钟述岑答应和那个人见一面。 钟述岑见到钟母,并没有多意外,听别人的描述,他也能大约猜出来是谁。 钟母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好。” 钟述岑带她在研究所一处僻静地方坐下。 钟母缓缓说道:“昨天我来这里跟你们所长谈合作事宜,听说你调到这里了,我想见你一面。可惜你没空,所以我今天又过来。”华国很大,首都也大,可钟母找钟述岑并不难,他在生化领域很有名气,钟母的现任丈夫又是医药行业的巨头,她稍微打探一下就知道他的消息。 “我们见面没有什么好谈的,实际上我们两个和陌生人没区别,你有优渥的生活和自己的事业,我也过得很好,不应该再互相打扰。” 他们分开二十几年,钟述岑对钟母的记忆模糊不已,身体里原本还残存些怨恨,但也随着岁月消散,他对钟母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钟述岑本来就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去年他知道钟母的存在,没有激动的情绪,也产生不了浓厚的亲情,亲情是需要多年培养的。 钟母听到钟述岑的话内心里有些难过,“我知道你对我很陌生,没有感情。可是我对你并不陌生,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又养了你几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近几年来,这些记忆越来越清晰,我也越来越想见到你。” “你只是想要弥补心中的遗憾,而我不是没有思想,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我们之间做不到母慈子孝。你抛弃我和父亲离开,父亲为了挽回你,又把我抛弃,你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和处境。或许你们的爱情可歌可泣,但我和爷爷都是你们爱情的牺牲品。” 钟母没再说话,两人沉默了下来。 钟述岑起身准备离开,钟母对他说:“听说你结婚了,我见过她一面,并没有打扰。她很优秀,相貌才情都和你般配,祝你们幸福。” “多谢,也祝您幸福。” ……… 一日上午的课结束,林映羡跟舍友们说不和她们一起吃饭,钟述岑来找她了,严颐也说和聂冲约好一起吃中午饭。 牧和娟说两人见色忘义,她看向苏白,试探地问:“该不会董弦来找你,你也要脱离我和新维?” 苏白拉着牧和娟的手说:“等晚上我们再一起吃。” 牧和娟被苏白晃得不行,连忙说:“行行行。” 林映羡见到钟述岑,钟述岑问她下午有没有课,她说没有。于是钟述岑带林映羡到学校外面的国营饭店吃饭。 两人吃完午饭后,慢慢散步回学校,林映羡和他说起前几日接待代表团的事,他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两人聊得很投入。 钟述岑总觉得从学校门口到宿舍这段路很短,他们又要分别,他有些不舍地说:“我们要不要再散步消食一下?” 林映羡不禁笑起来,笑得很明媚,“好。” 午后的校园变得冷清,没有什么行人,钟述岑才牵起林映羡的手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他们在一张长椅坐下,小声说着话,两人的手依旧十指相扣。 林映羡说:“周六举行离别晚宴,我要过去,可能会很晚才回家。” “那我去接你,你跟我说地址。” 林映羡在上大学后养成午睡的习惯,她有些困意,钟述岑没有再多逗留,把她送回宿舍楼下后离开。 钟述岑走在校园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叫“钟教授。”他转身看去,是在百货大楼遇到的闻老师。 闻老师走上前,钟述岑跟她问好,让闻老师喊自己述岑就好。 闻老师貌似和钟述岑同路,和他走在一起。闻老师问:“你和映羡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72年结的婚。”钟述岑知道林映羡和闻老师关系不错,对于闻老师的问题,他从善回答。 “72年,刚好是我和映羡认识的那年,她在江城的夜校上会计班。” “嗯,我那里去接过她。” 第224章 胶布 闻老师心中感叹,要是当初和林映羡来往多一点,说不定会早一些发现钟述岑的存在。 她试探性问:“你家里的父母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没有,我和映羡两个人住。” “你和他们来往多吗?” 钟述岑没有选择回答这个问题,停下来看向闻老师。 闻老师打算直接说:“你长得和我妹夫有些像,他也姓钟。不知道你母亲是不是叫闻兆因?” 闻老师对很小就分别的双胞胎妹妹没有什么印象和深厚感情,只是这些年父亲身体大不如前,愈发想念自己多年不见的小女儿,她也不像以前那样是个叛逆,处处与父亲作对的女儿,她想完成一个老父亲的心愿。 “我母亲不姓闻。我和她没有来往,我想您是问错人了。”钟述岑独自离开,或许闻兆因就是他的母亲徐兆因,但那是徐兆因的事,他不想干预,他也没有资格去替她认亲。 ……… 周六离别晚宴上,林映羡和严颐对接待工作已经变得有些得心应手,严颐踩着那双高跟鞋走路也健步如飞,之前的别扭感大大降低。 林映羡给人充当临时翻译,或给外宾当指引,又或解决他们遇到的一些麻烦。一晚上下来,她也没怎么停歇过。 林映羡靠在墙上,放松自己的小腿和脚,这双鞋是真不合穿,今天她还在脚踝贴上胶布,依旧磨脚。 她时不时看向四周,看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去做的。 当林映羡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时,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这个女人长得好像闻老师,看她的举止投足,应该是华人,代表团的外宾之一。林映羡之前都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林映羡想起在百货大楼遇到闻老师那一次,钟述岑说闻老师和他母亲长得像。一时间她思绪万分,有些晃神。直到有人找她,她回过神,投入到工作中。 林映羡不知道她在忙碌时,徐兆因也在观察着她。 晚宴结束后,林映羡和严颐把外宾们都安排送上车,她们的工作才算结束。严颐问她要怎么回去,要不要搭外宾司的顺风车回家。 林映羡让严颐去搭,钟述岑来接她。要是搭外宾司的顺风车,会更加晚回去,今天异常忙碌,她觉得比之前累,想早点回去休息,更何况钟述岑早就说过回来接她。 林映羡转头就看见钟述岑,她和严颐说再见后,就走向钟述岑,“来多久了?” “才刚来到。今晚起风,气温也在下降,所以我给你带来围巾。”钟述岑拿出一条围巾给她,给她系好围巾。 林映羡坐稳,手环住钟述岑的腰后,钟述岑才骑车。 等回到公寓楼下,钟述岑把自行车停放到相应位置后,他捋好林映羡散落的碎发,“我背你回家。” “不用,你今天工作一天,又来接我,也不轻松。我自己走就好。” 钟述岑还是执意背她,蹲了下来,她只好答应。 钟述岑把她背到客厅,才将她放在沙发上,“脚踝是不是很痛?” “嗯,你怎么知道的?”林映羡也明白了钟述岑为什么执意背她。 “你走路的姿势不自然。”钟述岑把林映羡的高跟鞋脱掉,看到脚踝处贴了胶布,有些紧张地问她脚踝处的受伤情况。 林映羡说他笨蛋,然后把胶布撕下来给他看,并没有什么伤口,只是因为摩擦得厉害,有些红肿。 钟述岑呆愣一下,林映羡不禁失笑,环住他的颈脖,亲他的脸颊。 林映羡准备松开钟述岑,钟述岑却揽住她的腰,不让她离开,甚至抱她回房间,“我这样笨,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 钟述岑把林映羡放到房间的椅子上,两人坐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 林映羡想起一件事,“我在晚宴上看到一个女同志长得和闻老师很像。然后我打探一下后,听别人说她是代表团的企业家之一。她和你母亲是不是也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我母亲。两日前我们见过面。” 林映羡感觉他们的母子关系有些复杂,她没再多说这件事。 早晨,钟述岑想起来,林映羡抱着他,不肯放手,让他陪着自己多睡一会儿。林映羡舍不得钟述岑这个人体暖炉,钟述岑看穿她的心思,没有坚持要起来。 “你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肯抱着我不放。”说完钟述岑惩罚性地吻咬林映羡锁骨上方,在那里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吻慢慢往下移,有了别的意味。 林映羡有些清醒过来,手指插在钟述岑的发间,想要拒绝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渐渐地也配合起来…… 晌午过后,饥肠辘辘的林映羡才吃上今天的第一顿饭,吃饭的速度比平常要快些。 钟述岑给她夹菜,“下午想要有什么安排?” “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待在家里休息就好。” 吃完午饭后,两人打扫完家里的卫生,钟述岑拿出一副围棋,说是别人送他的。他和林映羡对围棋并不精通,只是略懂,两人开始钻研围棋。 时间很快就过去,林映羡感觉天色都暗下来,钟述岑去把书房的灯打开。 林映羡看向窗外,说:“现在有些晚了,原本我还想午睡,然后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做饭。现在都做不了。” “不要紧,等你下周回来做,也一样可以。我们出去吃饭,然后我再送你回去。” “嗯。” ……… 周二,有同学跟林映羡和严颐说,裴老师找她们。闻言,两人去裴老师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三个英语系的学生,也是接待团里的一员。 林映羡对其中一人还很熟悉,就是英语社的社长封现固,其他两人好像也是英语社的,只不过林映羡不太认得。严颐说了,她才确定。 裴老师总结了这次接待活动中大家的表现,和出现的一些不足,到最后,他又把每个人都表扬了一番,“后天我和我内人请你们去到西餐厅吃晚饭,多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付出。” 第225章 晚餐 这些学生是作为志愿者加入到接待团中没有报酬,裴老师看他们忙碌这么一段时间,有些心疼自己的学生,就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华师母是在礼宾司工作的,也参与到这次的接待活动中,学生们都认识她。 学生们连忙婉拒,不敢让老师破费。裴老师再三坚持,学生们才答应。 五个学生出去办公室后,封现固问大家:“后天去吃晚饭时,我们要不要带些礼物送给老师?” 英语系中洛携的手头紧,送老师礼物的话,肯定不能太便宜,他犹犹豫豫地说:“还是不送为好,裴老师为人朴素,又体贴学生,他请我们吃这顿饭就是想犒劳我们,我们转头给他和师母送礼,不就违反老师的本意,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了吗?送礼反而会惹老师不高兴,会显得他是故意向学生敛财。” 封现固想了一下,说:“你说的话也在理。” 林映羡和严颐都觉得无所谓,严颐说:“随大众,要送一起送,不送就大家都不送。” 英语系中的年雨就说:“那就不送好了,时间紧迫,我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 林映羡说:“想要送点东西给老师,感谢他,其实可以在过年前给老师拜早年,带点老师喜欢的礼品过去。老师也不会不高兴,收下礼物的可能性也高。” 就这样大家一致决定后天晚上去吃饭时不买礼物送给裴老师和华师母。 很快就到了裴老师请吃饭的那天晚上,林映羡和严颐因为有课,晚了一点去,英语系三人早一些去,没和她们一起。 严颐对首都的西餐厅比较熟悉,她们很快就找好最短的路线搭着公交车过去。这时候说去西餐厅吃饭,大多是去俄式西餐厅。 她们下了公交,走几步路就到西餐厅,进去后,她们看见华师母位置上放着三份礼物,严颐无语凝咽,她还真是输了。 严颐小声对林映羡说:“趁着他们没看见我们来,我们去买个礼物吧。” “不行了,他们看见我们,年雨还朝我们招手。” 严颐感觉尴尬无比,心里又怨英语系三人买礼物却不告诉她和林映羡,明明说好了都不送。她跟着林映羡走到裴老师他们所在的位置。 面对英语系三人看过来神色各异的眼神,林映羡视若无睹,也仿佛没看到那三份礼物。严颐看到林映羡这样,心中的尴尬也少了一些,幸好有林映羡陪着她。 林映羡露出标准的笑容,又带有一丝歉意,看着裴老师和华师母,“因为有课,我和严颐晚来一些,不好意思,让您和师母久等。” 裴老师说:“不要紧,你也提前和我说了,你们快坐。想吃什么和老师说。”裴老师也没在乎两人带没带礼物过来。 华师母也让她们坐。华师母是没想着让学生们送礼,但封现固他们送的礼很合她的意,又十分热情让她和裴老师收下,她拒绝好几次都不行,实在是盛情难却,于是勉为其难地收下礼物,她看见林映羡和严颐两手空空过来,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随后她又自我唾弃,不能贪图学生的东西。 不过华师母还是受礼物的影响待英语系三人亲和一些。 林映羡丝毫不提及礼物的事,严颐见林映羡不说,她也不说,原本她还想在裴老师和华师母面前阴阳一把英语系三人。 或许大家心理活动各异,但表面上还是十分和气的,氛围愉快。 晚饭将要结束时,裴老师说去洗手间,实际上他想去把账单结了,结果侍应和他说这账单已经有人结过。 裴老师问侍应是谁结的账单,侍应说:“是你这一桌,戴着浅蓝色围巾的女同志。” 裴老师立即明白是谁。 晚饭结束后,大家走出餐厅,各自道别准备离开。 裴老师拿出一笔钱递给林映羡说:“说好是老师请你们吃饭,不能让你破费,拿回去。” 林映羡没有接过那笔钱,“老师,您给了我和严颐机会,带我们参加那么大型重要的接待活动,让我们见世面,还请我们吃饭。我们都很感激您,所以想送点东西给您和师母,孝敬你们。但我们思来想去,不知道要送些什么好,不如洛携他们脑子灵活,我们只想到结这笔账,这样的粗俗方法来孝敬您和师母。” 严颐听到林映羡的话,心思也活络起来,有些撒娇的语气说:“老师,师母,映羡说的话也是我的心里话,您不能这么偏心,承了洛携他们的心意,不接受我和映羡的心意。” 林映羡和严颐都带着忐忑的神色看向裴老师,裴老师心里愧疚无比,看着手上的钱不知如何是好。 英语系三人没有插嘴,只在一旁站着,他们的脸色也有些精彩。 最后裴老师的钱还是没有给出去。 在回家的路上,裴老师埋怨起华师母,“那是我的学生,我都还没来到,你怎么能自作主张收下学生的礼物?是我要请他们吃饭,最后是他们破费了,我俩一分都没花。日后上课我都不知道怎么坦然面对他们,我愧对为人师表这四个字。” 华师母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对林映羡和严颐更觉得抱歉,“是我的错,可是东西都收下了要怎么还?” “还当然是可以还,不过要想个法子。”裴老师细品林映羡那番话,其实也品出一些猫腻,原本他对英语系三人送礼的事就不高兴,现在还耍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小计,对他们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 林映羡和严颐回到宿舍,严颐拿钱给林映羡,林映羡数一半钱后,又多拿一块钱,把剩下的钱还给她,“说好我们是一起请的,我只拿你一半。还有你输了,我拿一块钱。” “映羡,你都收下吧。要不是你,我都要尴尬死了,在他们面前不能扳回一局。我看封现固他们的脸色,可真精彩。这三个小人气死我了。” 林映羡直接把钱放进严颐的抽屉里。 第226章 嫉妒 牧和娟洗完澡回来,看到她们互相塞钱,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西餐厅的东西好不好吃?” 严颐坐在凳子上,“好吃是好吃,只不过吃着膈应。”随后严颐把在西餐厅发生的事跟牧和娟说一遍。 牧和娟同仇敌忾骂了那三人后,又说:“你们怎么没心眼,他们说不送,你们就傻乎乎信了他们的话。要是我,我把礼物放到包里,见机行事,他们送,我就送,他们不送,我就不送。” 严颐说:“映羡还想过这样,后面我觉得这不大好,这不是对封现固的人格侮辱,不信任他。他平时是个非常守信,光明磊落的人。所以我跟映羡打赌,我们都不带礼物过去,要是我输了,就给映羡一块钱。反之,映羡给我钱。” “结果你输了,不是你们侮辱封现固他们的人格,是他们侮辱你们的信任。” 林映羡不甚在意地说:“这次就当作是照妖镜,他们不适宜深交。” “确实,只是吃普通一顿饭就搞起这样的心计,勾心斗角。” ……… 某日,英语社活动,林映羡和严颐在那次晚饭后第一次见到封现固,苏白对那次的事不怎么清楚,只是有所耳闻。现在严颐也很少参加英语社的活动了,不像以前那样积极。 封现固见到林映羡和严颐,特意上前跟她们打招呼。林映羡和以前一样礼貌客气,只是严颐也变成这样,让封现固有些不习惯,他知道严颐心里还在介怀那件事。 他跟两人解释道:“那天我不是故意瞒你们的,只是我跟年雨、洛携汇合的时候,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我不好两手空空去,才临时抱佛脚买礼物。裴老师换一个方式,把等价的东西给了我……”封现固感觉裴老师发现了他们三人故意隐瞒林映羡她们,给他送礼的事。 严颐只是听听,敷衍封现固,心里并没有原谅封现固,如果他有意提醒,大把机会提醒,他就是想将错就错。 严颐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懵懂无知。都说学校是个象牙塔,社会才是险恶。但是象牙塔下也有人藏着坏心思,学校也是一个小型社会,会有竞争和纠纷,特别是在大学。 封现固的心思被严颐猜中,那天在学校的时候封现固就知道年雨有送礼物的计划,并且买到了礼物,洛携也咬着牙买一份礼物。 洛携深知讨好裴老师的重要性,裴老师和华师母都是外交世家出身,得到他们的赏识,以后他被分配到的工作肯定不差。更何况裴老师是个会提携学生,给学生机会的老师。 封现固有想过去提醒林映羡和严颐,但被年雨和洛携劝说后,他改变了主意,打算将错就错,要是严颐和林映羡不高兴,他可以把责任推给年雨和洛携,撇清自己。 年雨不高兴林映羡和严颐这两个财政系的学生得到了裴老师的看重,甚至在接待活动中抢了英语系三人的风头,得到礼宾司的表扬。这次活动对林映羡和严颐来说可能只是一个社会实践,历练,但对想进入外交部的年雨来说,她在这里可以积累一些人脉。 年雨在送礼物这事上给两人使绊子,洛携得知后不用年雨怎么说,他就认同了。 封现固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被严颐和林映羡抢风头,年雨和洛携再一挑拨,就更不舒服了。 林映羡和严颐,还有苏白这次来是打算申请退社了,她们不想花心思在这个没有多大意义的社团上,一开始她们加入到这个社团说为了结识更多同好,互相学习,增进自己的英语水平,但现在的英语社并没有起到这个作用,逐渐变味。 ……… 这个学期又快来到尾声,鹅毛大雪正在簌簌落下,林映羡和罗新维从图书馆里出来,撑着伞走在白雪皑皑的校园小道上,两人正讨论着学习上的问题。 她们被一个瘦弱男同志拦住,“两位同志好,请问你们认不认识黄寅?” 罗新维和林映羡都想了一下,罗新维说:“黄寅?没听说过。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女的。” 林映羡问:“你知道她是什么系的吗?” 男同志有些疑惑,“什么系?哦,我跟她是表兄妹关系,叫马往西。她妈没了,家里给她寄信,一封都不回。自从她上大学,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她爸的身体也不好,躺在床上,清醒的时候很少,可能又要准备后事。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再不回来,又得我们这些亲戚打理后事了。所以我就来找她,希望她能回家一趟。” 林映羡又说:“她在大学里念的是什么,学的是什么?” 马往西摇摇脑袋,“不知道,二姨和二姨父没有说过。有其他亲戚问过他们,他们说不懂这些。” 这样让林映羡和罗新维犯难,表示不清楚黄寅是谁,林映羡提议马往西去找校领导,看看能不能打探到黄寅的消息。 马往西问她们可以找哪个领导,校领导办公室在哪里。 两人给马往西指路,马往西不太懂,她们又给他带路。马往西想要感谢她们,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给她们。 林映羡和罗新维看到那馒头都发硬,想来是马往西的口粮,他的穿着很一般,应该经济条件不好,她们没有要。 林映羡和罗新维回到宿舍,跟大家说起这件事,罗新维问:“你们认不认识黄寅?我感觉黄寅的父母挺可怜的,临终想要见女儿一面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听说是独女,肯定很疼爱。” 牧和娟说:“黄寅的亲戚也可怜,明明黄寅还在,她父母的身后事都要亲戚来打理,作为亲生女儿的黄寅当起甩手掌柜。” “唉,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也不多说。你们真没听说黄寅吗?”罗新维看向大家。 大家都说不知道,宿舍除了罗新维埋头学习,认识的人不多外,其余人在学校参与的活动不少,认识的人也多,但都没有听说过黄寅这个人。 第227章 顶替 正躺在床上的严颐探出脑袋,说:“他是不是记错学校了?所以才来我们学校找人。” 罗新维说:“这有可能,我看他没有什么文化的样子,记错也不出奇。” 不一会儿她们就没再谈论这个话题,严颐提议道:“我们周末去冰场玩吧,我们好久没出去过了。” “都快期末了,没有时间,等考完试再说。”苏白正努力复习中,都怕复习不完。 宿舍其他人都说等考完试再去,严颐只能作罢。 严颐被宿舍紧张的复习氛围所感染,她和林映羡说她也要跟着去图书馆,拜托林映羡明早叫醒她。 林映羡让她不要赖床,要是叫她,她还拖拖拉拉不起床,自己就不管她了。严颐保证自己不会,让宿舍其他人作见证。林映羡才勉勉强强相信她。 第二日一早,林映羡一起来就去叫严颐,严颐果然只会“嗯嗯嗯”,然后就是不起床。苏白从外面回来,手正冰凉着,“让我来叫她。” 林映羡给苏白让位置,苏白踮起脚,往床帘里摸索,严颐被冰得瞬间清醒,跳起来,“谁这么可恶?”她掀开床帘,看到一脸促狭的林映羡和苏白,“哼,怎么这么叫醒我,要把我冻坏了。” 严颐和林映羡,还有罗新维去图书馆,苏白和牧和娟要待在宿舍,因为宿舍有暖气,他们怕冷,不想去图书馆。 罗新维和林映羡则觉得比起图书馆,宿舍太温暖,她们好想窝冬睡觉,影响学习效率。 她们从早上待到傍晚才回宿舍休息,除了中午去食堂吃饭,其余时间都在复习。 林映羡和罗新维想继续拿奖学金,在竞争激烈的经济学院,她们还要加倍努力,苏白和牧和娟因为没拿到上学年的奖学金正懊恼中,也很努力。所以这个学期的期末,大家的学习氛围异常紧张。 傍晚,在图书馆学习的三人去食堂吃晚饭后,打包两份饭菜给苏白和牧和娟,准备回宿舍,看到郭萍和马往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马往西后面还跟着一个瘦小的女同志。 罗新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严颐不耐烦地说:“看着郭萍做什么,她现在又和我们没关系了。” “没有,我在看我和映羡昨天见到的黄寅表哥,他怎么会和郭萍在一起?” 这时郭萍和马往西也注意到她们,郭萍二话不说就拉着马往西离开。马往西身后的女同志想要跟上去,摔倒在雪地上。 罗新维她们走过去把她扶起来,林映羡问:“你跟马往西,还有郭萍是什么关系?” 女同志听到林映羡的问题后,倏地看向她,“什么郭萍?” 林映羡刚想说话,郭萍就走回来,把女同志拽走。 罗新维和严颐面面相觑,罗新维惊讶地说:“没想到郭萍对待人这么地粗暴。” 严颐露出讥讽的神色,“她什么样我都不稀奇。不过,她和黄寅表哥是什么关系?” 林映羡看着逐渐消失的三人身影,“你们说郭萍会不会就是黄寅?刚才那位女同志对于我喊郭萍叫郭萍感到很震惊。” 罗新维对林映羡的猜测不怎么相信,“不是吧,郭萍说她是孤儿,在叔叔家寄住,过得很不好。而黄寅是受家人疼爱的独生女。” 她们回去宿舍后,严颐把这件事和苏白、牧和娟说,牧和娟问林映羡:“马往西有没有说他在这个学校除了黄寅,还认识其他人?” “并没有认识其他人,当时他还感谢我和新维说,要不是我们带路,他莽莽撞撞的不认识路,他在首都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我看郭萍对马往西不是不认识的样子,感觉两人的关系不浅。” 这时严颐语出惊人,“你们说是不是黄寅冒名顶替了郭萍来上大学?” 苏白认真想过后,说:“郭萍说过自己在叔叔家过得不好,给叔叔一家当保姆,我看她干活也不怎么利索,不像是常年做家务的人。” 大家都感觉似乎发现郭萍的一个大秘密,但现下复习要紧,打算考完试再去探寻。上次闹矛盾的事,郭萍以自己是孤儿的身份卖惨,让她在那次矛盾里获得不少同情分。 在一些人眼里就是她们五个人欺负了郭萍,没有体谅包容郭萍。就算郭萍损害严颐名声,逼严颐差点跳阳台,那些人都觉得郭萍是情有可原,还说严颐家有势力,要迫害郭萍。 在这件事上就像吃了苍蝇屎一样,严颐感觉无比恶心,她对郭萍憎恨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没打算放过郭萍,她严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几日后,图书馆三人组在回去宿舍的必经之路上,遇到那位和马往西一起的女同志,好像是在专门等她们。 她看到三人,主动上前说:“你们认识的郭萍,就是几日前见到的那个女学生吗?” 三人都说是。 女同志脸色骤白,比雪地上的雪还要惨白,她带着哭意说:“我才是郭萍,明明是我考上大学了,最后是黄寅顶着我的名字来上大学,变得六亲不认。” 林映羡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郭萍?” “我,我……”女同志停下啜泣,脑子里不断想有什么方法证明自己是郭萍,“黄寅的表哥可以证明,还有叔叔,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那都是黄寅的家人,他们都可以说你不是郭萍。” 罗新维提醒道:“黄家的左邻右舍也可以给你作证人。” 女同志沮丧地说:“可是邻居们都不喊我郭萍,都叫我二妹,不一定知道我的名字。” “你家户口本在不在你那里?” 二妹摇摇头,“不在,在叔叔手里。我跟我妈姓,我爸是上门女婿,我外公家就我妈一个女儿,没有其他亲戚了。” 林映羡她们都觉得有些棘手,二妹要证明自己是郭萍要费不少工夫。 林映羡想现在并没有什么身份证,只有户口本和单位介绍信可以证明身份,她想到这,问二妹:“街道办有没有给你开介绍信来首都?” 第228章 街道介绍信 二妹用力地点头,说:“有!”随后她又有些丧气地说:“介绍信在黄寅表哥那里,不知道他肯不肯给我。” “他是不是也知道黄寅假冒郭萍的事?” “应该是知道的,上次我和他从学校回来后,他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二妹也说不出是什么态度。 闻言,林映羡给二妹出主意:“你不要直接说你知道黄寅顶替你上大学的事,你尽管问他拿介绍信……”林映羡从未招惹过郭萍,却差点因为宿舍矛盾这件事影响到奖学金评选,要不是她和罗新维力挽狂澜,她们的奖学金都要泡汤,这样不弄脏自己的手除掉郭萍的好机会,她又怎么会错过? 严颐心中另有打算,准备推波助澜,经历那一遭事后,严颐也变了不少。 ……… 二妹来到一个四合院,这是马往西来首都后私下跟人租的,很便宜。虽然现在也禁止投机倒把,但政策比以前要宽松不少,总有胆大的人想要冒险赚钱。在夏天,首都大街上有不少推着手推车卖冰棍的老奶奶出没,她们大多数是从冷饮厂批发的冰棍。 两人囊中羞涩,他们都是跟房主的家人一块儿住的,没有单独的房间住。 原本黄寅家的亲戚是让马往西自己一个人来的,二妹留在家里照顾病重的黄父,他们不同意二妹离开。二妹很想趁机逃离黄家,去首都闯荡一番。 她之前想通过高考摆脱叔叔一家,没日没夜地复习,结果不如人意,反而是学习不怎么用心的黄寅考上,这让二妹心如死灰。 她使出浑身解数,他们才答应二妹来首都,二妹对黄寅的情况更了解,马往西去首都可能会茫然不知,颗粒无收回来。 黄家亲戚对黄父的事这么上心,还是二妹在他们那里胡搅蛮缠一番,又在众人面前散播他们受过黄父黄母的恩惠之类的言语,她还去他们的单位那里进行道德绑架,将他们架起来,他们为了不让人戳脊梁骨,只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他们都想黄寅快快回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一开始二妹找借口说水土不服,没有和马往西一起去学校找黄寅,她趁着马往西不在身边,去找工作,希望能有机会留下来,不回家了。 马往西独自去学校时没找到黄寅,校领导说没有这个人,回到四合院里和二妹确认黄寅就是在燕京大学后,两人才决定一起去学校找黄寅,他们在学校晃荡了一天,终于找到黄寅…… 二妹进到房主家男孩住的房子,对马往西说:“往西哥,我们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堂姐不愿意跟我们回去也是没办法,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我心里挂念着叔叔。” 马往西看着二妹,觉得她可怜,待二姨父还那么孝顺,黄寅都不及她,“唉,回去吧。小寅只是走不开,她说过年的时候会回去。” “我的街道介绍信,还有你单位的介绍信在哪?我去买票。” “哦,在我这里,我找给你。小寅还给了我们买火车票的钱……”马往西把两人的介绍信和车票钱给二妹。他对二妹很放心,并没有多想,二妹一直听话又懂事。 二妹拿过马往西手上的东西后,心急地打开那张街道介绍信,确认是不是自己要的介绍信。她忘记林映羡她们对她的嘱咐,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她也因为太在乎介绍信,一时不谨慎。 她这个举动被马往西察觉到异常,马往西想起黄寅的话,“二妹,你……”马往西伸手想拿回介绍信。 二妹转头就跑,可惜常年吃不饱,体力不足的她根本跑不赢马往西,马往西抓住她,想夺走介绍信。 二妹瞬间冷静下来,想起林映羡说的话,她立即跪下来,不停地磕头,“往西哥,我求求你,把这封信给我吧……” “二妹,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要胡闹了。”马往西拉她起来。 二妹怎么也不肯起,磕头的力度越发大,哭喊得厉害。 四合院里的住户纷纷出来问是怎么回事,马往西跟大家解释道:“我妹妹偷拿我包裹里的钱,想要出去乱耍,让我给发现。家丑不可外扬,实在对不住了各位。” 大家听到马往西的话后,让他好好教导妹妹。 二妹停下磕头,带着哭腔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拿介绍信。我和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我叔叔病重了,我堂姐因为顶替我上大学心虚,一直没有回来……” 二妹说到顶替的事,马往西连忙捂住她的嘴,“我只是想教育你,让你学好,你怎么心这么坏,胡言乱语!” 二妹狠狠咬他一口,马往西虎口都被咬出血,不得已松开后。二妹朝着一个平时最热心的大娘猛地磕头,求她救救自己,让她有伸冤的机会。 大娘看她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起了恻隐之心,大娘扶她起来,“妹子,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和我说,能帮得上的,我肯定帮你。哥哥坑害妹妹的事又不少见,不能因为这个做哥哥一句管教妹妹,我们就光看着不管。” 随后大娘看向围观人群中的一大婶,“马三家的,这是你家亲戚,你可不能在这里坐视不管,你和马三也是他们的长辈,要为他们主持公道。” 房主马三婶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这事。 马往西想要阻止的都不行,他都被几个大老爷们抓住,二妹一个小姑娘这样磕头求救,哭得撕心裂肺,很多人看见了都不忍心,想要帮帮她。 二妹靠在大娘身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十几年前,我爸是钢铁厂的工人,一天晚上他在值夜,厂子里起火,他为了救火把命搭进去。我妈伤心过度,没有活下去的念头,跟着我爸离开人世。我叔叔为了我爸的抚恤金和岗位,收养我。这十几年来,我在他家做牛做马,要不是我爸的工友在一旁看着,我甚至都不能念书。去年高考恢复了,我叔叔一反常态支持我高考,我以为他是想我赶紧离开家里,怕我成人后会抢走他的岗位和抚恤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想我给他闺女做嫁衣,现在,我连郭萍这个名字都要失去……” 第229章 作证 马往西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之前他从未听闻,他还以为二姨和二姨父是出于好心才收养二妹,他呆滞地看着二妹讲述过往的事情。 最后二妹看向马往西,“其实往西哥不是坏人,来首都这一路上,他都很照顾我。只是他和堂姐更加亲一些,听了我堂姐的谗言才这样防着我。往西哥,你有没有想过堂姐她这样六亲不认,真的会信守承诺回去吗?就算她日后有出息了,她能帮衬得上亲戚吗?她连父母都可以抛弃不管!不如你带着她回家,把叔叔交给她照料,你们不用那么辛苦……” 二妹认真思考过,觉得不能把马往西得罪死,彻底往黄寅那里倒戈,她也很需要马往西这个证人,而且马往西心肠软,说不定能站在她这一边。 大家听到二妹的话后,对马往西的敌意少一些,纷纷加入劝导马往西中。此时,马往西陷入深思中。 ……… 中午,林映羡和罗新维去打热水,准备在图书馆走廊那里吃馒头,将就解决午饭。严颐跟聂冲吃午饭了,等吃完饭再回来。林映羡和罗新维都以为严颐是三分钟热度,跟她们去图书馆两天就没耐心去了,没想到她能一直坚持下来。 两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掰着馒头吃,看见严颐兴冲冲地往她们这边走,林映羡问她是有什么急事。 “特大新闻……”严颐说出这个四个字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又是在图书馆,她压低声音说:“郭萍,不,黄寅被叫去校长办公室,真正的郭萍,就是那个二妹带着好多人去办公室告状说黄寅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办公室很热闹,要不是我想回来通知你们,我都想一直看下去,不走了。” 林映羡和罗新维听到严颐的话后,把自己的馒头收好,跟着严颐去校长办公室看热闹。 一路上,她们听到一些人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是77届财政系的郭萍冒名顶替堂妹上大学,不是化学系的郭萍。” “化学系的郭萍真可怜,差点被连累,大家都以为是她。” “我听说财政系的郭萍搬过一次宿舍,跟原来的舍友处得不好,貌似新舍友对她也颇有微词。” “这样的话她跟谁也处不好。我怀疑她是因为冒名顶替的事搞得自己的精神不大好,才变得这副模样。” “她是财政系里成绩倒数的学生,身边人人都比她优秀,心里不平衡呗。山鸡还是冒充不了凤凰。” ……… 她们竖起耳朵听着一些同学的议论,慢慢走到行政楼,准备进去时,看见了聂冲。 严颐走上前问他:“你怎么下来了?” 聂冲拉着严颐的肩膀,把她拉到一旁躲起来,看向林映羡和罗新维,示意她们也过来。 林映羡和罗新维领会到他意思,跟着走过去。 严颐有些疑惑地问聂冲:“发生什么了?” “假郭萍想在校长办公室跳楼,被人拉住了。她现在很疯癫的样子。你们和她关系又不好,我怕她见到你们,会对你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躲远点好,现在她是光脚的,你们是穿鞋的。报公安了,看公安来怎么处理这件事。” 罗新维叹息道:“我感觉她上这个大学不是一个好事,她根本跟不上大家的学习节奏,被人甩在后面,她又不努力,整天想这个想那个,又怀揣着冒名顶替这个大秘密,迟早是要把她搞崩溃。她父母害了她,她也害了自己。” 忽然,他们听到假郭萍,即黄寅的声音。 黄寅歇斯底里地喊着马往西的名字,“马往西,你不得好死!胳膊往外拐,居然给郭萍作证。 马往西一个头两个大,他没想到黄寅精神不正常了,都不知道家里的二姨父让谁照顾更好。他要回家跟家人从长计议,他也不想沾上黄家这一家人,就跟吸血虫一样,吸完郭萍的血,又来吸他家的血。 真郭萍站在行政楼门口,她额头还裹着纱布,她看见黄寅癫狂的样子,心里无比痛快,她想今天是这十几年来最快乐的一天…… 林映羡考完那天,黄寅冒名顶替郭萍上大学这一事出结果了,黄寅被学校开除,郭萍被安排到下学期和78届学生一起上学,和77届学生一起上学,她跟不上进度。 林映羡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开启自己的寒假生活,她有考虑过要不要在这个寒假再找一份临时工作,但寒假时间不长,很难找到。现在很多知青回城了,好的工作非常不好找,不像暑假那样走运,临时替岗的工作工资高,还让她发了一笔横财。 严颐回到宿舍,见只有林映羡在,她说:“裴老师请我们过几日去他家吃饭,地址都给了我。他让我只告诉你,不让其他人知道。你说裴老师会不会是回请我们?” “我觉得很有可能。之前封现固说过裴老师给他送了一个等价礼物,对于我们,裴老师一直没有行动,应该是在找合适的时机。” “裴老师为人蛮好的,我记得第一次上他的课时,我还挺讨厌他的,全程拽英文,害得很多人都没法儿听课。” 随后,林映羡和严颐商量着要拎什么适宜的礼物上门见裴老师,不论礼物轻重,上门做客不能两手空空。 ……… 林映羡和钟述岑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只是互相通信,两人都在各自忙碌着。林映羡搬着行李下楼时,看到钟述岑站在楼下。 钟述岑看见林映羡手上的东西,走上前把行李拿到自己手里。 林映羡意外他的到来,“我没和你说我什么时候考完试,你怎么知道今天来接我的?”林映羡不想麻烦钟述岑来接她,她也不是柔弱不能自理。 因为钟述岑挺忙的,上一次她回家,听邻居陆大娘说常常不见钟述岑踪影,让陆大娘一度以为她和钟述岑不在这里住了。 “你忘记我也在这个学校上课了?想知道财政系的考试时间很容易。”钟述岑眼里含着笑意看林映羡。 “我一时想不起来。原本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现在没有了惊喜。” “虽然没有惊喜,但我们有相聚的喜悦。”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出校园,坐上公交车回家。 第230章 寒假 公寓在供暖的范围内,林映羡感觉家里很温暖,她在首都的冬天比江城的冬天要好过一些,江城的冬天阴冷,寒冷刺骨,又没有供暖,她都是硬扛过去的。 放寒假的第一个早晨,林映羡坐在观景台的藤制躺椅上,旁边有个煤炉子烧着水。 等水壶烧开水后,她开始泡茶,边喝茶边看书。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林映羡晒着太阳,身体也变得暖洋洋。 她忙了一段时间,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到了中午,她就洗一个红薯和土豆放在炉子上烤熟,当作午餐。她想着偷懒,不做午饭。 等到下午,她睡过午觉后,陆大娘来找她,和她一起去买菜。 陆大娘身边还跟着十岁左右的小孙女丹儿。丹儿是陆评的幺女,家里人对她比较宝贝,听闻最近有拍花子出没,家里人约束着丹丹。丹儿放假了只能在家楼下玩,想到远一点儿的地方玩,就得有家人陪同才能去。 自从诈骗事件后,陆大娘对林映羡亲近不少。林映羡喊陆大娘叫陆奶奶,和丹儿算同辈,丹丹叫她映羡姐。陆大娘现在当她是自家孙女,不把她叫作钟家媳妇,叫她的名。林映羡也更喜欢别人喊她的名字,不是谁的附属。 丹儿牵着陆大娘的手,林映羡走在她们后面,三人下楼去菜市场买菜。 没落几年的盘菜又重新出现在菜市场里,陆大娘看见有盘菜供应,带着林映羡去售卖柜台挑选盘菜,离鲜肉档口不远。 林映羡还是第一次听说“盘菜”。等她来到柜台前看见盘菜的庐山真面目,也明白是什么了。柜台里摆放着一盘盘洗净切好的菜肉,上面还配有葱姜之类的佐料,类似半成品菜,买回家下锅加调料炒,就成一道菜,很方便。柜台上有一层一掌宽的玻璃,上面放着各类盘菜的价格标牌。 她还能看到柜台另一边在忙活的菜场职工,孙主任还是案板师傅,打理着这个盘菜柜台。 孙主任见到林映羡,忙里偷闲和她寒暄几句,还问她想要哪一盘。林映羡说是第一次买盘菜,先看看。 孙主任笑着让她好好挑选。 一开始是沪城的菜市场推出盆菜,后来首都菜市场学习了这个先进方法,在六十年代初盆菜就演变成盘菜。以前有的副食品商店还会“服务到家”,在星期天将盘菜送到顾客家里。 菜市场售卖的盘菜不用收票,对于精打细算、勒紧裤带过日子的市民来说,这具有很大的杀伤力。 他们眼里望着柜台里盘菜,脑子里不断地转动,算着买一盘盘菜回去,自己占到什么样的便宜,也要瞧瞧盘菜的每一样配菜有没有弄虚作假,自己单独买加起来的总金额和买一盘盘菜比,哪个划算一些。在现场算不明白,回到家继续算,总要弄清楚自己买的盘菜到底实不实惠。很多市民文化程度不高,但对于算家里的账就很有一套,每一分每一厘尽量都不浪费。 冬天里蔬菜种类不多,最常见的就是白菜,大家也吃腻了白菜。雪白的白菜丝和细细的肉丝放在一个白瓷盘里,上面再有几段绿色的温室韭菜。那一抹绿和肉丝的作用极大,白菜肉丝这样款盘菜十分抢手。 林映羡也选了白菜肉丝,还要一份处理好的带鱼。孙主任给她挑一份部位好、肉厚的带鱼装好给林映羡。 林映羡和陆大娘在菜市场继续逛,陆大娘买齐几天的菜后才打道回府。 回到楼下,丹儿的小伙伴见着丹儿,喊她一起玩。丹儿征得陆大娘同意后,去找小伙伴玩了。 林映羡看到有几个青年在大树旁下棋,“他们这些人是返城知青吗?” 闻言,陆大娘看过去,“是返城的知青,之前我问过他们。他们回来也没有工作安排,这不在这么冷的天都出来外面下棋闲聊,待在家里没事干,游手好闲,容易惹家人嫌弃。” 陆大娘言语间带有怜悯,十几岁的孩子下乡劳动,受了不少苦,等到回城后却变成一无是处的大龄待业青年。这些知青喜欢凑一块儿,就是境遇相同,更能了解彼此的难处和苦闷。 虽然在1976年就有政策出台说知青们可以自愿返城,但真正的知青返城潮还是在高考恢复的第二年,78年开始。林映羡也发现附近多了不少陌生青年。 现在首都里不止有待业的回城知青,还有很多中学毕业后没找到工作的小年轻,七十年代中后期上山下乡的政策逐步取消,现在也不再安排适龄年轻人下乡插队了。社会上的工作岗位又不多,这一两年来在街上游荡,无所事事的待业青年越来越常见。 大量待业青年的出现对社会的稳定性有很大的威胁,当年的知识青年下乡政策推行有这个原因,它也影响着去年提出的改革开放政策。 随后陆大娘又说:“他们就是在这里下棋看报,闲坐着,也算安分,没有做什么偷鸡摸狗、下流的事。附近小孩在这里聚集玩,他们能帮忙看一下孩子。有陌生人靠近孩子,他们还会问一句。心肠不坏。” 那几个知青也看过来,陆大娘笑着和他们寒暄几句,就跟着林映羡上楼。 林映羡算着钟述岑下班回家的时间,她差不多做好晚饭,钟述岑就回来了。 钟述岑进厨房,帮忙把饭菜端到外面的餐桌。 他吃着白菜炒肉丝,感觉是林映羡做菜的味道,但看着刀工不像,和林映羡说了这个疑问。 林映羡和他说今天在菜市场买盘菜的事…… 吃完晚饭后,林映羡帮忙端碗盘到厨房,钟述岑负责洗碗。她无意间从窗户看到下棋的几个青年中,还有两三个没回家,依旧在大树旁坐着。 “他们好像下了一天的棋,我在早上就发现他们。” 闻言,钟述岑也走到窗户前,“他们有什么其他奇怪举动吗?” 林映羡想了想,“没有,可能是跟家里人有矛盾,不爱在家待着吧。” 随后,林映羡说起另一件事,“明天我要和同学出去,过几天我要到老师家吃晚饭,这两天我都不在家吃晚饭。你想要怎么解决你的晚饭?” “我在所里的食堂吃就行。” ……… 第231章 到裴老师家做客 林映羡花了一天时间,跟207宿舍的舍友们在四九城里游玩,等到几天后的下午,她和严颐又见面,去买一些应季水果和一条带鱼后,到裴老师家里做客。 裴老师为什么会请她们到家里吃饭,她们是很清楚其中原因的,她们不好买一些贵重礼物送给裴老师,买一些水果和鱼表达心意,让两人不至于空手上门做客就好。英语系三人已经替她们踩过一次雷,她们就不再踩了。 林映羡和严颐按照裴老师给的地址来到一机关宿舍楼,来到裴老师家门前,林映羡轻敲几下门,没一会儿,华师母就开门,“过来了,快进来坐。” 两人进来后,华师母看到她们手里都拎着东西,说:“来家里吃顿便饭,怎么还带东西来了?” “这都是该做的礼数,我脸皮薄,不好意思空着手上门做客。师母,这是我和严颐孝敬你和老师的,给您放哪?” “给我就行,你们俩有心了。”华师母接过她们手里东西果放好。 裴老师听到动静,从书房里出来,伸手示意她们坐。裴老师关心她们的学习情况,还谈起英语期末考试。 华师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映羡和严颐难得过来家里做客,也放寒假了,就别提这些学习上的事。” 随后她又对林映羡她们说:“把这里当作是自己家,不要拘谨。你们裴老师有些职业上的毛病,好为人师。” 林映羡和严颐都笑笑说不要紧,裴老师也是关心她们,随后她们又恭维几句华师母。她们把老师和师母哄得高兴,家里的氛围也融洽了一些,不像刚来时的生疏。 林映羡隐晦地环顾客厅的环境,好像这里的生活痕迹只有华师母和裴老师,墙上有一个三代同堂的大合照。 裴老师和华师母的站位离和孩子的站位隔得比较远,应该是照片里另外两对男女的孩子。这么看来他们应该是没有生育小孩,林映羡在和他们聊天时就自觉避开这一话题。 林映羡问:“不知道下个学期还是不是您教我们英语?我们都很喜欢上您的英语课,感觉学到了很多东西。” 裴老师听到学生对自己教学水平真情实意的夸奖,心中愉悦,不过他有些遗憾地说:“下学期会有一位在英语方面颇有造诣的老师来给你们上课。我不再负责本科生的教学工作。” 林映羡心中想这和她听到的传闻相似。 严颐听到裴老师的话后,有些好奇地问:“老师,您的职称是要往上升了吗?” 不等裴老师回答,华师母就面带笑容,说:“是要升了,蹉跎那么多年,也该有个好结果。” 林映羡和严颐都恭喜裴老师。 裴老师和她们说着话,话题还是不自觉地往她们学习上引,“今年和去年一样,国家允许在读大学生直接考取研究生,你们要是有个意愿可以去试一试。今年报考的专业还会增加。你们正值年轻,试错机会多。五月开考,还有不到半年的准备时间。”国家从77年就恢复研究生招生制度,只是因为时间过于紧,77年和78年是招研合一,在78年入学。 严颐听到裴老师的话有些意动,只是她对自己在财政相关专业的学识没有信心,截止到考试日期,满打满算统共就学一年半。她看了看裴老师和林映羡,想开口让他们给建议。 此时林映羡大胆地问:“老师,如果我报考英语专业的研究生,您认为我有几分机会?” 林映羡在读大一时有过直接考研究生的想法,但时机并不成熟,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能操之过急。她原本想报考闻老师的研究生,闻老师的会计专业水平很过硬,她也带研究生,她们的相处算融洽。 但在一次闲聊中,闻老师和她透露离开学校,调到别的单位工作的计划。这让林映羡的计划被打破,她还在考虑中。今日裴老师的话,让她转换思想,有了新的想法。 “有几分机会,我说不准。如果你能继续保持现在钻研学习的心态,很有希望……”裴老师变得认真起来,循循给林映羡建议。 林映羡敛神,认真听劝裴老师的建议,和他探讨起来。 裴老师对于林映羡这样积极进取又聪明的学生很喜欢,越看越满意,最后他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林映羡说:“如果你不觉得我这个老师无趣又古板,也可以试着报考我的研究生。” 林映羡语气认真地回答:“假若我有您这样的导师,我会感到很荣幸。” 严颐见林映羡一来二去地就和裴老师打好关系,这也提醒了她,她不一定要拘于财政类专业,可以走另一条路,她也表达自己想要报考裴老师的研究生的想法。 裴老师说只要她考得上,自己欢迎她。 大家聊天的氛围越来越好,差不多到了做晚饭的时间,华师母要去做晚饭,林映羡和严颐都提出要帮忙。华师母笑着说:“你们是来家里做客,我怎么好让你们下厨?坐着等吃饭,尝一下我的手艺。” 林映羡和严颐都执意帮忙,华师母盛情难却,后面裴老师参与到做晚饭中。 严颐在家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做饭,能做的就是摘菜洗菜一些没有什么难度的活儿。裴老师也不怎么会做饭,干的也是这些活。 华师母和林映羡才是做饭主力军。华师母见厨房这样热闹,心中不由得高兴起来,有时她觉得只有两个人在家太冷清。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被敲响,华师母把手擦干,去开门。她见到来客,脸上的笑容淡却不少。来客正是裴老师以前的学生明展。 明展身边还有一个女同志,女同志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明展手上拿了一瓶红酒和半网兜的肉罐头。“师母,我跟小慧带着孩子来看望您和老师。” 不等华师母说话,明展就自顾自进来,小慧跟在他后面。 华师母见状也不第一时间赶他们走,把门关上。“坐吧。” 随后她就进厨房,裴老师见她进来,“是什么人来?” “明展。”华师母心中烦闷,偏偏挑着饭点来,就是想在这里多赖一会儿。 第232章 烛光 闻言,裴老师说:“我去见一下他。你不用管。”裴老师脱下围裙,出去客厅。 严颐和林映羡见两人好像没有刚才那样高兴,不知道来的客人是谁。林映羡问一句她们要不要去跟客人打招呼,华师母说不用后,她并没有继续开口多问。 华师母见林映羡和严颐都没有多问,觉得两人识趣,好印象又加深一分,她也不想谈起明展这个人。 华师母年轻时怀过两次孩子,但都没保住,她的身体不适合怀孕。所以她和裴老师一直没有孩子,两人觉得有些遗憾,但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他们依旧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明展嘴甜,性格活跃,很殷勤,讨得裴师母和裴老师喜欢,两人没有孩子,几乎是把明展当作自己孩子。 十年前,裴老师和裴师母下放劳改,受过他们诸多恩惠的明展没有一句关心,直接和他们撇清关系,明明做了火上浇油的行为,他却把自己营造得多么无辜无奈。裴师母不奢望明展能帮到他们什么,或者跟他们继续亲密来往。但明展落井下石的举动彻底伤了她和裴老师的心…… 明展和小慧见到裴老师,都站起来跟他问好。明展摸摸儿子的脸蛋,“叫师公。” 裴老师神情淡漠,抬手阻止,“不必了,我们早就没有师生关系。我也不想别人知道我教过你。” 明展顿时尬住,很快他调整情绪,愧疚地说“老师,您还在怪我吗?当年我太年轻气盛,不懂事,可如今我已经改正。老师,您原谅我吧。” 自明展知道裴老师和裴师母平反回首都,他就经常上门求两人原谅。他们不为所动,明展总是碰壁,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们毫无关系和瓜葛,谈何原谅?如果你还想保住自己的工作,就不要来打扰我们。”裴老师使出的杀手锏,让明展瞬间变了脸色,不一会儿他和小慧就告辞离开。他深知裴老师的关系很硬,家里和岳家背景都不浅。 裴老师送走明展,把门关上后,叹一口气。 ……… 在裴老师家里吃完后,林映羡回到公寓楼下,看见大树旁那两个青年还在,真是从早到晚都待在这里,到快要睡觉时才回去。今晚还下雪了,他们依旧在这里待着。 她又抬头往楼上,家里的灯没有开,一片漆黑,钟述岑应该还没回来,视线往下移,发现杨大姐家里的灯是没开着,但是屋里隐隐约约有类似烛火的光亮起。 林映羡心中疑惑,是杨大姐家里怎么无缘无故断电? 那两个青年知道林映羡是楼上的住户,见她一直看着楼上,其中一个胆大的青年尚耕好奇问她:“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楼上的烛光。” 两个青年听到林映羡的回答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尚耕喃喃说道:“是杨扬家的烛光。” 林映羡转头问他:“你认识她吗?” “认识,她和我妹妹是要好的同学,我经常来这里坐,就知道她家在哪里。” 不一会儿烛光消失了。 林映羡感觉好像有人在楼上看下来,盯着他们,“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盯着你们?” 另一个青年井向上满不在意地说:“经常有人在楼上看我们,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林映羡想想也觉得是,她和钟述岑就曾在楼上往下看过他们,一度以为是什么小偷在踩点。 雪越下越大,气温也很低,林映羡没有带伞出门,有不少雪花落在身上,沾湿衣物。她没再逗留和他们说话,想要回家换衣服、取暖。 林映羡踩上台阶那一瞬间,心中警铃大响,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好像这里也有人在盯着她。 她走了几级台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糟糕,忘记带钥匙了,得去找人给我开门。”随即转身下楼,她边走边念叨自己没记性,外面这么冷,她都到家门口还要出去。 尚耕和井向上看到折返回来的林映羡,心中疑惑,尚耕问她:“你怎么又出来了?”尚耕整日没什么事干,人都变得八卦起来,见到什么,感到疑惑,都想问个清楚。 “我忘记带钥匙,要找我爱人拿,他还在单位。天气太冷了,你们早点回去歇息。” “嗯,等会儿就回去,你路上小心。你爱人单位远不远?天这么黑,要不要我们陪你去?”尚耕对这些关心的话很受用。 “不用了。”林映羡想了一下,问尚耕和井向上:“杨扬一家人今天有出去吗?” 两人想了一会儿,井向上说:“一大家子都有出去,说是到郊区亲戚家吃席,现在还没回来,可能会过夜。” 尚耕说:“不,杨扬没出去,我一天都没看见她出门。” 林映羡忍住回头看楼上的冲动,“你们有没有见到不是这栋楼的住户的人上楼?” 两人都说没怎么留意,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盯着这栋楼。 林映羡没再问,加快脚步离开,搭上末班车去研究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疑神疑鬼,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事小心为上。 她走到研究所门口的值班室窗前,问门卫:“同志你好,我想找钟述岑同志,我是他妻子,有事找他。” 门卫刚想多问几句,确定她身份不作假,就见钟述岑推着自行车出来。 林映羡迎过去,钟述岑看见她感到意外,“怎么过来了?我刚好要回去。” “刚才我回到公寓楼下,看到楼下杨大姐家里没开灯,只有烛光,好奇多看了几眼,后面烛光消失,我就感觉那里有人往下看,这时候我也没在意,上楼回家,我又感觉有人在楼梯里盯着我。我没敢再上楼,所以来找你。” 钟述岑看林映羡的神色有些紧绷,握了握她的手,温柔地说:“不用害怕,我陪着你一起回去。” 林映羡轻轻点头,坐在钟述岑自行车后座上,“其实我是怕杨大姐家遭贼了,她家只有她女儿杨扬在。我记得杨扬胆子不大,和杨大姐一样怕黑又怕鬼,家里突然断电,要点蜡烛,也不是点这么一支蜡烛,烛光还四处飘,发现楼下有人往上看,烛光就没了。我想杨扬可能有危险。我们回去撞上,可能也有危险。” 第233章 探查情况 钟述岑骑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到片刻,速度又加快,“我们去公安局反映情况。” 他听林映羡的描述,貌似是团伙作案,为了安全起见,他先去找公安,不过公安不受理的可能很大,因为这只是猜测,他们没有证据,也没有亲眼看到。如果公安不受理,他就让林映羡在安全的地方待着,他自己回去探个究竟。 他们在去公安局的路上,林映羡看到见过两次面的公安,隐隐约约记得别人喊他叫仇公安,不过她也不太确定,只能喊一声:“公安同志!” 准备去局里值班的仇公安听到有人在叫他,停下自行车,转头看过去,感觉骑车的男同志有点眼熟。 钟述岑很快就骑到他面前。他看到林映羡才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眼熟。“两位同志是遇到什么困难叫住我?” 钟述岑和林映羡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仇公安讲一遍。仇公安听到他们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跟你们回去吧,因为你们没有真凭实据,我们没法派那么多公安出警。” 仇公安想去一趟只是花一些时间和力气,并没有什么损失,万一那杨大姐家里真遭了贼,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杨大姐家里还只有一个闺女在。 仇公安和钟述岑匆匆来到公寓楼下。他们去公寓的路上会经过裴老师家里,钟述岑让林映羡先去裴老师家躲一下,不要她过去。 钟述岑怕她有危险,也怕自己会一时顾不了她的周全。要是让林映羡在楼下等着,钟述岑也担心楼下也会有人在盯梢,她还是会遇上危险。 尚耕和井向上正准备收拾好东西回家,就看到钟述岑和一个男人回来,没看见离开的林映羡,很是疑惑,林映羡不是说要去找她爱人吗,难道他们记错了,她爱人不是那个穿着毛呢大衣的人? 两个八卦的人凑过去,井向上问:“林同志呢?她去你单位找你了。”他说话时是看向钟述岑。 钟述岑说:“我没看见她,等她去到单位没看见我就知道回来了。大哥,我们先去上楼,进屋取暖。” 井向上看他的态度,感觉这男人不行,林同志这样的好同志他居然这么冷淡,“现在这么冷的天,治安又变差,她出去找你,你怎么这种冷漠态度?” “我现在有客人来,我也不能丢下客人不管,顶多待会儿她还不回来,我去接她就是了。”钟述岑不想和他再耗时间,想抓紧时间上楼。 仇公安含有歉意说:“我叨扰贤弟了,等弟妹回来,我跟她赔个不是。” 井向上听到这儿,才没说什么,他多看两眼钟述岑口中的“大哥”,好像他们管这一带的公安。 尚耕也有这个发现,他回想起林映羡离开时和他们说的话,现在林映羡却不回来,他紧张地问:“仇公安,杨扬家是出事了吗?” 仇公安见尚耕和井向上知道大概的情况了,也不瞒着他们,打算让他们当帮手,“先不要问那么多,等会儿你看到杨扬家里有手电筒的灯光照在窗户上,你们就冲上来帮忙。这不强求,你们怕就回家去。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只想上前探清情况。” 说完,仇公安就和钟述岑上楼,不能再耽搁。 两人一踏入公寓楼道,就感觉氛围不对,就像林映羡说的那样有人在盯着他们,他们变得更加谨慎。 仇公安和钟述岑看似轻松地聊天,放松盯梢人对他们的戒备心。 他们走到二楼后,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才消失,或许是盯梢人觉得两个大男人不好对付,选择不得罪他们。 越靠近三楼越有一种诡异的安静,钟述岑仔细辨别着盯梢人所处的位置,虽然他现在的生活很和平,但在前世那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生活那么多年,敏锐性和警觉性早已刻在骨子里。他走在到三楼楼梯口踏上通往四楼台阶时,猛地转身。 躲在楼梯门旁的盯梢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钟述岑用刀挟持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仇公安惊讶于钟述岑的身手,不过现下解决眼前的事要紧,没有出声。 钟述岑在盯梢人耳边说几句话后,盯梢人战战兢兢地点头,又回答他几个问题。盯梢人慢慢走到三楼二室,即杨大姐家门口,很小声敲了两下门后,几乎用气声说:“有两个男的上往三楼走,我不是对手,要躲一躲。”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守门人被仇公安打晕,仇公安将他扶住,然后放在地上。钟述岑看见客厅只有一个人躺着,弥漫着血腥味儿。 钟述岑猜观景台会有人盯梢。盯梢人也被钟述岑弄晕倒在地上。 钟述岑和仇公安的步伐愈发轻,趁着那个人专心盯着下面看,两人对视一下,仇公安上前想要放倒他。但是那个人很警觉,立即发现仇公安,两人打斗起来。钟述岑把手电筒打开,放在窗台上。 楼下的尚耕和井向上看到杨扬家窗户透出手电筒灯光后,一个上楼帮忙,一个连忙跑去报公安。 据盯梢人说屋里一共有三个人,钟述岑见仇公安应付得并不吃力,他先去找最后一个盗贼。他听到有一个房间传出动静,他直接把门踢开,冲进去。 那盗贼裸着上身正打算撕掉被绑起来的杨扬的衣服,那人看到钟述岑有一瞬间呆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和钟述岑搏斗。 房间里还躲着一个人,那个盯梢人隐瞒实情,说少一个人。钟述岑差点被人砍了一刀,幸好反应敏捷躲得快,现在要一打二,隐藏起来的那个人身手也很好。 裸上身的李建对那人喊道:“老三,给我弄死他!” 老三手上还有长刀,不断砍向钟述岑。钟述岑知道李建是领头的,躲着老三劈来的刀之余,分大部分心神对付李建,李建身手在老三之上。钟述岑钳住李建的脖子,老三用刀劈向他时,他直接用李建挡刀。长刀砍中李建的后背,长刀瞬间被染红。 第234章 抓到 老三有些慌了神,对付完观景台那人的仇公安和赶上来帮忙的尚耕前来帮忙,仇公安直接用枪指向老三,“你觉得是我的枪快,还是你的刀快?” 老三看向仇公安,心中在纠结中,最后把长刀扔下。仇公安和钟述岑将李建和老三绑起来。 尚耕去解救杨扬。杨扬口中的毛布被他拿开,然后解杨扬身上的绳绑。 杨扬都哭肿了眼睛,哭道:“我以为我要死了,他们要把我杀掉……” 尚耕安慰她:“没事的,现在都好起来,你平平安安。” 钟述岑和仇公安没在房间多逗留,他们又去把刚才放倒的三人绑好,免得那三人醒来逃掉。 今天杨大姐一家去娘家吃席,准备在娘家歇息一晚,因为第二天娘家也有事要忙。杨扬因为来月事,身体很不舒服,没去,要是明天情况好转了,自己过去。杨大姐挂心一个人在家的杨扬,喊上大儿子杨飞陪她回家,其余人在她娘家继续待着。 “你姐虽然比你大两岁,但是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都不知道要怎么照顾自己。要不是你姥姥硬要我今天就过去,我都想下来陪着她。不知道她这顿晚饭吃的是什么,我想她肯定懒得住,家里的零嘴肯定被她找出来吃光……” 杨飞不断听着杨大姐念叨,念叨到耳朵都起茧了,真受不她。老姐和老妈平时就像吃火药一样,一言不合就吵架,对方一有事又挂心得不行。 杨大姐仔细看着台阶,一步一步地踏上,楼梯陡,再加上天黑,她不仔细看都怕自己摔倒。 两人走到转角处,她用力拍杨飞的胳膊,“臭小子,手电筒往哪照,是不是想我摔死?” “妈,咱家的门开得那么宽敞!有两个人弯腰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姐不会出事吧。”杨扬这个位置看不到家里的全貌。 闻言杨大姐看过去,“要死,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赶紧走上楼,杨大姐差点要摔跤,幸好杨扬及时扶住她。 他们在楼梯间门口,才看见是仇公安和楼上的钟教授在绑人。 两人心里慌得不行,连忙问是发生什么事。 仇公安说:“你家遭贼了,你闺女差点出事。不过还没审问过他们,具体情况不清楚。” 杨大姐和杨飞飞快去找杨扬,他们看到惊魂未定,满脸泪痕的杨扬,都心疼坏了。 被解开绳套的杨扬抱着杨大姐哭诉,杨大姐听得心惊肉跳。 等井向上带了几个公安来杨大姐家后,钟述岑就没留在原地,去裴老师家里接林映羡回家。 此时林映羡正在裴老师家里坐着,钟述岑这么久都没来接她,很可能就是杨扬家出事,他和仇公安在处理。她免不了为钟述岑担心。 裴师母握着林映羡的手,她的手很冰凉,裴师母和裴老师都在安静地陪着她。他们和林映羡一个想法,林映羡家那边应该是出事了,也幸好林映羡没有跟着回去。 当他们见到折返而来的林映羡有些惊讶,以为她是落下什么没带走。林映羡的爱人钟述岑跟他们解释原由,还有公安陪同,他们没有怎么犹豫就同意林映羡留下来。钟述岑也在燕京大学教书,虽然见面不多,但裴老师认得他。 没多久,他们听到敲门的声音,是钟述岑来了。裴师母请他进来坐,给他倒热水喝。 林映羡看到他完好无损,心定了一大半,询问他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得知没事后,才问:“你和仇公安去看了是什么情况?” “确实是入室抢劫,除了盯梢的是住在附近的回城知青,另外四个人是省外通缉犯来的,打算过年前在首都捞一笔当路费,逃到港城。不止杨大姐家被抢劫了,我们家,还有放寒假一家回老家过年的五楼许老师家也遭殃。杨大姐家的一个邻居被他们杀害了。” 裴师母听了后,说:“映羡,幸亏你当时没上楼,他们都是穷凶恶极的逃犯,回到家里遇到怎么样的危险情况这都不敢想象。” 林映羡也庆幸自己多想,谨慎一些,没有壮着胆子继续上楼,应该那些人当时就在她家偷东西。 两人没有多逗留,和裴老师裴师母道谢后就离开,他们还要去公安局录口供,出了人命的大案,要走的程序也多。 在去公安局的路上,林映羡问钟述岑:“有没有知道我们家被偷了多少东西?” “还不很清楚,我有回家大致看一遍,价值高一点的小物件都没了。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他们都被抓住了,赃物也没有移走,应该可以找回来。存折也不在了吗?”林映羡比较关心这个,她攒了好多年的钱都在里头。 “你和我的都不在了,不过就算找不回来可以挂失。他们没有机会取钱。” 林映羡想现在没有什么atm机,家里也没有人在,若不然真的一分都没得剩了。 两人来到公安局,在外面的长椅坐,等待被叫去录口供。没一会儿,林映羡就出来了,虽然她是第一个怀疑有盗贼的人,但可以提供的信息并不多。钟述岑就比较久,还没有出来。 不少公安都被叫回来处理这桩大案。林映羡看他们来来回回的样子,很忙碌。 杨大姐和杨飞也很快出来了,坐在林映羡身旁,她眼睛也红红的,应该是哭过,“映羡,多得你们俩夫妻警惕,要不然我们家杨扬要没命了,我就这一个闺女……” 杨大姐和林映羡说起这件事的由来,林映羡对这件事很关心,也事关自家的财产人身安全。杨大姐对这件事比较清楚,因为当时仇公安简单审问过那些人。 那四个逃犯在首都邻省人士,他们在国营饭店里遇见一位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家过年的港商,那港商给大家描述了一个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世界,他们心生羡慕之余也起了贪念。港商一家四口住在一个招待所里,准备第二天坐车回乡下老家,四个逃犯入室抢劫不止,还灭门。 第235章 混乱 抢来的港币和其他财物暂时不能出手,因为非常打眼,随时会暴露他们,他们打算从别处凑路费,偷渡去港城打拼。 他们已经在当地作案不打算再逗留。为首的李建在首都有一个关系要好的表哥,李表哥是开大货车的,全国各地走。他们准备搭李表哥的货车南下逃港。他们也没想要留李表哥一条命,计划在驶离华北后,将李表哥处理掉,这样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不过计划远不如变化,李表嫂不欢迎他们,,留他们吃一顿饭后就下逐客令了。李表哥家里媳妇做主,他们搭李表哥的货车南下的计划落空。 但事情有了峰回路转,他们经李表哥介绍找到另一个货车司机愿意搭他们到华中。李表哥的邻居有一个儿子铁石是回城知青,跟家里人关系很不好,摩擦多。李建说要给他指发财路,铁石迫切地想赚钱,也想离开这个家。在那四人的威逼利诱下,他当起他们的探子。 铁石跟他们说附近有一栋公寓,里面住的人大都是国企大单位里的干部,肯定有钱。 恰好铁石和一些知青会在公寓楼前的大树聚集,他就被李建安排踩点,物色合适人选。 李建让他挑一些家里人口少一点的,李建一开始没想在首都杀人,只想赚个路费,连夜离开南下。 家里没人的许老师家和家里时常没人的钟述岑家被挑中,杨大姐家是作案当天才确定为目标,因为铁石知道晚上杨大姐家去吃席,家里没人。 他们没想到还有个杨扬在家,不过杨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绑起来。 几人在行窃过程中,杨家的邻居回家路过门口,发现里面有动静,好像遭贼了,出于好奇趴窗户看,被人发现,随即被杀害。铁石见那四人真是会杀人,心中有些害怕,但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 铁石就被那四人安排在三楼楼梯口那里盯梢,四个逃犯中的谷涌在杨扬家的观景台查看情况。 林映羡刚好从裴老师家回来,对杨大姐家的烛光感到好奇,多看几眼,也引来尚耕和井向上的注意。 他们立即熄灭烛光,也计划着要是林映羡上楼经过三楼,就把她处理掉,怕她察觉出什么。只不过林映羡没走几级台阶就转身离开,铁石听着她离开的理由,并没有起疑心。这三层楼的楼梯很长,他要是下去抓林映羡,会引来很大动静。林映羡逃过一劫。 公寓楼下的尚耕和井向上一直不走,他们打算多待一会儿。他们确定杨扬家里晚上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于是在她家聚集。原本他们打算把杨扬杀掉,老三准备下手时,李建用烛光多照几下杨扬,觉得也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反正还有时间,便起了色心。他刚把衣服脱了,钟述岑就闯进救人,他们打斗起来,最后被一网打尽…… 林映羡听得也是心惊胆战,差点命悬一线,这几人太过草菅人命,杀人不眨眼,要是真让他们去到更加混乱的港城,不知道他们手里又要添多少条人命。 钟述岑录完口供后,两人准备,他们要清点到底遗失哪些财产,列个清单,好让公安办完案后,把他们的东西物归原主。 这时林映羡看见杨大姐的邻居房家几人不断地询问公安什么时候处决那五个人,房婶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房婶的丈夫房叔就是那个被盗贼杀害的邻居,听说是和工友家吃饭喝酒,晚回来,恰好撞上这件事。 房婶看到录口供刚出来的杨扬扑过去,“你们家也有份儿害死我男人,我要跟你拼了。”房婶几乎失去理智一样要掐杨扬的脖子。 杨大姐及时护住杨扬,和房婶扭打在一起,“你男人死了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是那个五个丧心病狂的人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的是他们!我家杨扬也差点没命……” “要不是你家遭贼,他会去看?” 两家平时就有些小矛盾,会争吵,现下房婶把房叔的死部分归咎于杨家,他们闹得也更厉害。在场的两家人不想看见自己老娘吃亏,纷纷加入,场面一度混乱。 林映羡就在杨大姐旁边,躲都差点躲不及,钟述岑及时拉她出来,外面的公安人手不足,又去喊人出来,把两家都分开。 钟述岑说:“我们先回去了,让公安来处理他们的矛盾。不要多管。” “嗯。”林映羡也急切想知道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了。 两人回到家,林映羡看一下家里的门锁,“好像没坏,他们应该是会开锁。” “他们以前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这些年的高压环境把他们压得死死,不敢出头。现在环境一松,他们就暴露原型了。” 林映羡听得钟述岑的话,认同地点了点头,后面几年都会处于治安混乱期,直到83年严打,治安状况才有所好转。八九十年代是黄金时代,也是混乱的时代。 她怕后面再被小偷光顾,“我们装两道门吧,多加一道铁门在木门外面。门两边的窗户也不留了,把它们封起来。” “好,我明天就请假,去把家里的锁都换一遍,尽快找到铁门装上。” 虽然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林映羡打开门看到家里一片狼藉,眉头紧皱,还有一股难闻的烟味。 “现在味道淡了一些,我第一次回家时更重,厕所里也有他们的排泄物没有冲走,我又把厕所清理干净。他们第一个光顾的就是我们家,在我们家逗留时间比较长,当作是旅馆。” 钟述岑的话让林映羡眉头皱得更紧,她要连夜大扫除。 这时陆大娘和陆评,还有陆婶过来关心他们的情况,楼里发生那么大一件事,他们当然有所耳闻。就在不久前,杀人犯在他们隔壁活动,他们回想起来也觉得心惊胆颤。 陆大娘看到屋里这种情况狠狠地骂那些杀人犯,林映羡、钟述岑和他们说一会儿话,他们见钟述岑和林映羡有很多事要忙,就没再打扰,回家了。 第236章 友谊商店 林映羡和钟述岑先到书房和卧室检查他们损失的财物,客厅里的收音机不在,钟述岑自己组装的录音机也不在。林映羡一进卧室就知道那台陪他们很多年的电风扇也没了。 一个上锁的铁盒子被砸开,里面她和钟述岑两张存折、黎姨送的手表、订婚玉佩、江城房子的产权证,还有一些金饰通通不见。 要不是知道这些东西很可能都在公安局,他们能拿回来,林映羡都要心疼死。假若真不见,她又一夜回到解放前。 林映羡找到纸和笔,不断检查遗失情况,把遗失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衣柜也被翻得乱糟糟,钟述岑一些衣服不见了。随后她又去到书房,问:“书房里有什么不见?” “我们各种票券都不见了,相机也丢失……” 林映羡到快要天亮时才在躺椅那里歇息,睡两个小时,她快要撑不住,心跳得很快。他们检查遗失物品和清理公寓花了一晚上时间。钟述岑直接没睡,还在搞卫生。 林映羡知道钟述岑对自己领域有很强的占有欲,非常讨厌别人随意碰他的东西,现在他心里肯定很不高兴。 钟述岑重新购置一批洗漱用品回到家,也买了早餐,喊林映羡起来。 林映羡睡得迷迷糊糊,醒来还是感觉心跳很快,头也痛。 两人为房子大扫除和加固防盗措施忙碌了几天。他们也拿回来了属于自己的财物,算是这几天唯一的好消息。 同一层的几户人家见他们家封窗又加固门,都效仿起来,大家都不想有这种经历。 公寓楼的住户集体向区里提出要有民兵队在他们这一带多加巡逻,他们这栋楼一下子有三户人家被通缉犯洗劫,还死了人,非常没有安全感。 住在这里的人多多少少有些人脉,在差不多过年时,林映羡就看见有民兵队在巡逻。 楼下大树也没有返城知青在这里聚集,这次公寓出事起因就是铁石整日在这里逗留,摸清公寓楼住户的状况,公寓住户不欢迎他们,但事情解决也有尚耕和井向上的帮忙,住户们对这两人并不反感。不过这两人也很少来这里了。 ……… 在除夕那天,林映羡和钟述岑到友谊商店买电视机。现在电视机是稀少又昂贵,只能用侨汇券和现金在友谊商店买。 侨汇券在过去十年没落下来,大家都不敢用,大家都对海外亲戚谈之色变,现在有海外亲戚又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侨汇券重新成为人们眼中的香饽饽。可以用侨汇券买到当时一些紧缺的物品。外汇券的前身正是侨汇券,这时外汇券还没有流通。 两人正挑选着要买一台电视机,友谊商店的营业员和想象中一样没有服务态度。林映羡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也见惯这种没有服务态度的营业员,不理会她催促他们尽快下决定。 两人在看另一个营业员在操作一台三合一黑白电视机,这是磁带、收音机、电视一体机。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种电视机,好奇心满满。 不过当钟述岑提出要买这台电视机时,林映羡没有同意,“家里已经有录音机和收音机,再买三合一电视机就重复了,而且这台电视机屏幕好小,不如那台12寸的熊猫牌电视机实用。” 钟述岑觉得林映羡说得在理,在生活上林映羡比他更有经验,一般林映羡一发话,他就听她的。 两人买完电视机后继续在友谊商店逛。他们进的友谊商店,是在73年搬迁进来的,面积有近万平米,在这座四层楼商场里涵盖了食品、旅游、百货、电器、工艺、珠宝等部门。市面上不好买的东西,却能在友谊商店买到。就连外国一些时髦的东西,友谊商店也有。里面还有银行、托运及工艺品加工部这些部门。 林映羡和钟述岑只逛不买,他们跟人换的侨汇券全都花在电视机上,买不了。他们遇到两个熟悉的人,严楹书和沈湘。 林映羡和严楹书视线碰撞,两人都觉得恍惚,宛若隔世。严楹书的打扮就像时髦的港风女郎。沈湘的穿着却没有什么变化,和两年林映羡在制药厂见到的差不多,他一直很低调。 他们在附近一家国营饭店坐下,沈湘来点菜,严楹书和林映羡说着话:“我是一月初才来的,以后可能会在港城和首都两地往返,我们可以多见面。你和表妹夫,嗯,该改口了,你和述岑是什么时候来首都的?”严楹书肯定自己不是严家亲生的,她和严家已经断绝关系。 “去年春天,杨柳飞絮的时候。” 严楹书和林映羡说了很多话,却唯独没有提起严家,林映羡觉得她要是想了解肯定会问沈湘,沈湘也很清楚。林映羡也没有提严家这个话题。 严楹书并不讨厌林映羡,林映羡没有伤害过她,她们就是关系一般的表姐妹关系,她不会把仇恨移到无辜人身上。况且现在林映羡和钟述岑发展得都不错,结个善缘,没有坏处。 她现在得来的一切都是沈湘和他母亲给的,她这次这么积极来首都,不只是因为沈湘在,她也想回到熟悉的内地,这里的人情世故也是让她熟悉的,她对这里始终有归属感,她想在这里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她总不能依靠沈湘一辈子。 以前她总觉得这个便宜表妹很孤僻,不爱说话,也不跟人亲近,包括自己的亲人。后面沈湘和她说起林映羡,她都觉得自己不认识林映羡。 她从未了解过林映羡,好像她以前也看不起林家所有人,后面知道她自己是狸猫换太子中的狸猫,狠狠被命运重击后,她才学会平视,棱角被磨平。她成为逃犯,狼狈逃到港城,又是一次蜕变重生…… 林映羡也没有什么不能和严楹书相交的忌讳,多个朋友,多一条门路。她深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除了触犯到她利益且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算是不喜欢的人,她都不会主动得罪人。 第237章 电视机 四人吃饭叙旧,到了下午一点多才结束这顿午饭,林映羡和钟述岑把电视机搬回家里,两人商量着要把电视机放在哪里。 林映羡看着客厅,想了一会儿后说:“感觉都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暂时放到餐桌对面的柜子上吧,等过了年,我们去找一个合适的电视柜。” 钟述岑听从林映羡安排,把电视机放好,然后一刻不停就开始捣鼓电视机,他们买的电视机自带天线,不用跑到楼顶装天线。 电视机屏幕一片雪花,沙沙地响。钟述岑不断移动天线位置,发现还是不变,他打算检查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林映羡看他捣鼓好一阵,电视机都没有出画面,有些担忧地说:“刚买回来就坏了吗?不知道能不能换。” “我再检查一下,要是真的坏了,再去友谊商店问可不可以换。” 两人一起捣鼓了半晌,林映羡忽然想起前世老一辈人说老式电视机的信号是在规定时间才出现的,她问:“会不会是这个时间段还没有信号?” 钟述岑确实没找到电视机有什么问题,觉得林映羡说的也有可能。 “我们应该问商店里的营业员要一张电视节目时间表,要不等七点再看看?一般都是七点播新闻。” 他们都没有用过这种老式电视机,不知道这时候都是在规定时间电视机才有信号的,现在电视机产量很少,因为技术落后的问题,质量也没有后世的好,能收到的频道也就一两个,所以林映羡一直不太想买。后面她觉得钟述岑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挺孤单的,有电视机解闷也好,就没再反对钟述岑提出的买电视机提议。 既然看不了电视,他们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虽然从寒假开始没多久,林映羡就整日忙着学习,为研究生考试备战,但她也比往年上班到除夕要有空,起码时间是自由支配的。她和隔壁陆大娘、楼下杨大姐、杨扬一起提早准备好了各式年货,不像往年总在除夕的前一个周日突击准备,速战速决。 今年他们过年除了准备几道江城特色菜外,还准备了首都本地的特色菜,今年除夕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过,菜式虽多样,但分量都不多。 两人忙碌了一下午,终于把年夜饭做好。时间差不多来到七点,电视机终于有了信号。 林映羡和钟述岑看到画面出现那一刻,相视一笑,他们差点要闹出笑话。 现在是《新闻联播》时间,新闻主播是个女主播,她的发型是现下最流行的短卷发,俗称“鸡窝头”。她正字正腔圆地讲新闻。整个电视机的画面是黑白色的。 林映羡和钟述岑都坐在餐桌前看得很认真。 不爱吃肥肉的人,饿个十天半个月,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吃到肥肉都觉得是人间美味。林映羡穿越以来没有挨过饿,顶多没法饱腹,感受不到肥肉的美味,但是她差不多十年没看过电视,就算现在放个广告,她都能看几遍。 《新闻联播》结束,女主播预告下个节目是《国际新闻》,现在电视没有广告,没多久,就开始播放《国际新闻》。 电视机的声音没有调很大,两人在看新闻期间,他们听到外面有人上楼时说话的动静,好像是五楼许老师的声音,在骂入室抢劫的五人。 钟述岑问林映羡:“许老师一家怎么现在才回来?” “听说许老师老家离首都很远,报信人舍不得钱,没有拍电报,而且这件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就给他寄一封信。等他收到信,再赶回来,就到过年的时候。” 夜色渐深,外面传来鞭炮声,今年的鞭炮声特别大,林映羡因此把电视机声音调大。尽管家里只有两个人,他们的除夕之夜从不冷清。 在八点四十五分时,第一次关于春节的联欢晚会《迎新春文艺晚会》第一次在电视上播出。原本打算关掉电视机,下去凑热闹的两人改变计划,坐在了电视机前看文艺晚会。 钟述岑看到晚会里的人们在跳交谊舞,他对林映羡说:“当时在联谊会上,我看了你好几次,想邀请你一起跳交谊舞,但怕冒犯到你,还是没有去打扰你。我还记得你穿着一条杏色布拉吉裙子。” “我记得交谊舞的伴奏曲是《青年友谊圆舞曲》,那时候是跳集体交谊舞,不能搂腰,现在这样单独两人交谊舞已经可以在荧幕上看到了。我也还记得你特立独行,来联谊会却不主动和女同志交流,躲在一处。”林映羡回想时月牙状的眼睛弯的幅度更大一些。 “你却十分受欢迎,他们都想邀请你跳交谊舞,和你交流。” “明明今晚的菜肴没有用到醋,可我闻到一股醋味。” “我从未闻到过,你都不为我吃醋。”钟述岑高挺的鼻梁蹭着林映羡的颈侧。 林映羡觉得撒落在颈侧的气息弄得她有些痒意,只好哄他说:“我们要不要跳交谊舞?像电视机里的那种。” 钟述岑应了下来。 两人随着晚会里的伴奏乐曲跳起交谊舞,不需要有什么华丽的舞技,只需他们默契配合。他们安静地跳着舞,没有说话,专注地望着彼此,外面的喧嚣都无法打扰到他们。 晚会的交谊舞环节结束,他们也停了下来,钟述岑把林映羡抱在怀里,“映羡,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述岑。希望我们都如愿以偿。” ……… 新年里,林映羡忙碌着人情往来之外,也没有放松学习,因为时间紧迫。 早晨,钟述岑从外面买了早饭和报纸回来,林映羡边吃早饭边看报纸,她看到一篇文章,是批判回城后抛妻弃子,拥抱新欢的“陈世美”,也讲述了“秦香莲”的困难境遇。 钟述岑说:“在看什么文章这么入迷?早饭也忘了吃。” 林映羡把报纸递给他看,“是讲现代‘陈世美’和‘秦香莲’。” 第238章 探望 他拿过报纸,饶有兴趣地看起来,他也不认同那些“陈世美”的贪新厌旧行为。 接着林映羡和他说起之前学校中文系胡翰晖的事迹,最后又问:“你有没有听说这件事?” “有听同校的老师讲起过。”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徐爱莲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她不好过,胡翰晖也别想好过。现在胡翰晖成了过街老鼠。” 林映羡没有和钟述岑说这件事还和严颐有关,甚至成了宿舍矛盾爆发的导火线,这件事也间接影响到黄寅冒名顶替被曝光。 不过钟述岑尤为关心林映羡在学校的事情,就算林映羡不说,他也能从别人口中得知事情由来的七七八八。 忽然传来敲门声,钟述岑前去开门,来客令他有些意想不到,“闻老师?” 闻言,林映羡看过去,看到闻老师有些憔悴,眼底乌黑发青,与前几日她去拜年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林映羡也到门口邀请闻老师进来。她给闻老师倒一杯热水后,才问闻老师来的缘故。 闻老师说:“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找述岑。” 钟述岑心下明白她是为什么而来,但不说穿,反问:“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你有没有你母亲的联系方式?我父亲病危了,很想见兆因一面,他们已经几十年没见。兆因把他忘了,对他没有感情也好,但那也是自己的父亲。我只需兆因来见父亲一面。我不奢求其他的。”自从闻老师和钟述岑谈话后,她就开始着手查钟述岑,徐兆因和闻兆因就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我和她的来往也很少。” 闻老师听到钟述岑的回答不禁气馁,但钟述岑接下来的话,让她又燃起希望。 “不过所里和她丈夫的公司有洽谈合作,你去研究所或许能联系上她。不过跨洋联系,所需要的时间很长。” “不要紧,我会尽量去联系的。我还有一个请求,就是你和映羡去见一下我父亲,只需要一面,剩下的我会处理好。”闻老师也想过会很难联系到徐兆因,让父亲见到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媳妇也好,万一真的有个不测,也不会带有太大的遗憾离开。 林映羡不发表意见,一切看钟述岑,毕竟这是他这边的亲人,他的意见更重要。 钟述岑沉默片刻后,说:“可以。”徐兆因离开华国的最后一天,来找钟述岑道别,钟述岑和她提起过闻老师。徐兆因只是说等有机会再见,如果钟述岑有机会见到闻父,见不见都没关系,她不强求。 第二天在允许探视病人的时间里,林映羡和钟述岑去了一趟301医院,闻老师陪同他们。他们见到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八旬老人,脸上有道伤疤,这道伤疤使得他看起来不怎么和蔼。 闻父难得清醒过来,自从闻老师和他说了徐兆因和钟述岑的消息后,他变得有些精神。他看到钟述岑和林映羡有些激动。钟述岑是他家唯一的孙辈,也是他挂念的小女儿唯一的孩子。 闻老师安抚闻父的情绪,他的情绪起伏不能太大。闻父的情绪平复下来,不断询问钟述岑和林映羡的情况,还有徐兆因的情况。 钟述岑都谦和地回答闻父的问题,没有露出一丝不适宜的情绪。 闻父知道他们三人过得很好时,很高兴。他在得知钟父去世的消息有些惋惜,愈发感叹世事无常。 其实闻父更想知道他和闻母分开后,闻母的生活情况,但钟述岑知道的并不多。人生最初的那二十几年,闻父闻母都在一起生活,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有亲情,她是他唯一的妻。 闻父和他们说起徐兆因不在他身边的原因。 闻父叫闻拓,闻母叫徐俪韧,两人有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闻、徐两家是当地的望族,宅子相邻,有着密切的来往。闻拓从一出生就和徐俪韧待在,他比徐俪韧小两个月。 两人都是很有主见和要强的人,从小到大他们的争吵无数,谁也不肯为谁低头。 那时新思想传入国内没多久,徐俪韧想要像外面的女性那样自由独立,也可以念大学。她这个想法遭到家人的反对,认为女子应该安分守己,在家相夫教子,家里请西席教她识字念书,懂得礼义廉耻,这已经很好了。 不久后,家里人给徐俪韧安排了一门婚事,对象就是闻拓。他们确实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两人没有产生情愫,更多可能是姐弟情。后来他们才明白家里人为什么不把男女大防的思想加在两人之间,他们可以随意来往。家人早就为他们安排好这门亲事。 闻拓也不想结婚,他向往外面的世界,想要逃离这个处处受束缚的封建家庭。他们相约一起逃婚,不过徐俪韧被发现抓住,他也被迫留下来。两人做起相敬如宾的夫妻,没多久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后面再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就这样安稳地生活下去时,他们却离婚了。在那时离婚是叛经离道的行为,可他们最大的阻力已经不在。闻拓和徐俪韧都放过彼此,你追求你的理想,我追求我的自由。他们和平分开,双胞胎中的妹妹跟了徐俪韧,而大儿子和双胞胎中的姐姐跟闻拓生活。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他们没再有过任何联系。后来大儿子死在战场上,英年早逝,只有大女儿陪在闻拓身边…… 林映羡听到闻父讲过往的事情,感觉很唏嘘。 闻父的精神渐渐有些不好,需要休息,林映羡和钟述岑就此离开。 闻老师在送两人时,向两人表达感谢之情,随后她又说:“我已经找到兆因的联系方式,准备联系她,我也尽力了,希望可以父女团聚。” ……… 寒假结束后,207宿舍其他人得知林映羡和严颐打算参加五月份的研究生考试都很惊讶,但也触发苏白和罗新维考研的心思,错过这一次,不知道明年会不会再有这样在读大学生直接考取研究生的机会。 第239章 杨柳飞絮 她们详细地问林映羡和严颐具体情况,两人不藏私,把自己所了解到告诉她们。 罗新维见牧和娟不怎么参与这个话题,问:“和娟,你有没有考研究生的打算?” “没有。”牧和娟没打算去考,现实生活条件不允许,她想要尽快毕业,然后端上铁饭碗,过与前二十几年不一样的人生。 罗新维为牧和娟感到惋惜,可看她这么坚定的样子,自己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个人的选择。 林映羡却说:“我有听到一些内部消息,个别专业的79级研究生培养时间只有两年,和78级一起毕业,这和我们本科毕业的时间差不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尝试一下,就算失败,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甚至可以巩固我们的专业知识。” 林映羡觉得宿舍其他人都在考研中,只有牧和娟没参与进来,容易产生被孤立感,她怕会因此起什么矛盾,她不想宿舍再有什么幺蛾子。 林映羡的话让牧和娟没有像刚才那样坚决说不考研,开始认真考虑起来,政策一年一年的变,不知道明年的研究生招生制度会是什么,现在这个机会难得…… 在大二下学期,207宿舍几人都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她们都要考研,拼命三娘的模样让财政系的同学都侧目。 林映羡在这个学期每周末都会回家一趟,不像之前两个学期那样有时会不回去。因为她觉得平时在学校太忙于学习,和钟述岑不见面,也不通信,再不回家,他们的联系比异地分居的夫妻见面还少。以前钟述岑来学校上课,他们都会见面,每周都会写信。 而且她回家也不怎么耽误学习,她和钟述岑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书房里,也可以有一天相处时间,偶尔说一下话,了解彼此的近况。 钟述岑也很想林映羡回去,每周六下课,他都会去接她回家。 又是一个周六傍晚,钟述岑准时在宿舍楼下等她,接到她后,两人慢慢走出校园。钟述岑今天没有骑自行车,是搭公交车来的。 现在杨柳飞絮高发时期,林映羡觉得在室外停留好容易打喷嚏,她现在出门都会戴一个口罩。骑或坐自行车更要命,飞絮迎风吹来,眼睛和口鼻中招的机会大大增加。 他们回到公寓楼下,刚好居委会工作人员莫主任过来,看见两人,喊住他们,“我刚从你家出来,没见着人。记得晚上八点去小学的礼堂开会,要全民参与防治杨柳飞絮工作,每户至少要两个人过去开会,免得一个人听到懵懵懂懂,回去传达信息的时候传达错误。我已经把你们的宣传单给四楼一室的陆大娘,你们拿回去后先好好看一遍,晚上我再仔细宣讲……”公寓附近有一所小学,每次居委会开居民会议,居委会坐不下那么多人,都会把地点定在那里的礼堂。 莫主任絮絮叨叨嘱咐了林映羡和钟述岑许多,等到遇见下一个没派发到宣传单的住户,两人才得以脱身,他们感谢莫主任后,连忙上楼。 林映羡让钟述岑先进屋,她去找陆大娘拿宣传单。刚走到陆大娘家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貌似是陆婶不给陆评和陆大娘抽烟,陆评让陆婶监督陆大娘就好,不要监督他,这一下子陆婶和陆大娘站在同一阵营齐齐骂陆评。 林映羡知道陆大娘是抽烟的,是个老烟民。好像是年轻的时候守寡,带着一个儿子过活太艰难,听别人说抽烟可以让人过得舒服一些,她也就在好奇之下抽了一口烟,后面慢慢她经常带着一支烟杆和一袋烟叶子在身上,对抽烟上瘾,戒烟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既然他们家在吵架,林映羡打算等快要去开会时再来拿。 林映羡回到家后,钟述岑见她手上没有拿宣传单,还不等他问,林映羡就主动说:“隔壁在为戒烟问题展开大讨论,我不方便过去。晚点再拿。” 钟述岑听出林映羡的大讨论是另有所指,眉眼有些弯,“我偶尔也会听到他们的大讨论。” 两人笑了起来,随后林映羡推钟述岑去换衣服,他身上沾有飞絮。 钟述岑问她要不要洗澡,家里有热水,清洗一下沾在皮肤上的飞絮。 林映羡说好,但她洗完澡后就不下厨做饭,钟述岑要自己做。 钟述岑说不要紧,他来就好。 到了晚上七点多,林映羡和钟述岑去隔壁拿宣传单,陆大娘把宣传单给她后,两家一起下楼去小学礼堂开会。陆家参加会议的代表是陆大娘和陆评。 外面的飞絮少很多,林映羡不戴口罩都觉得尚可接受。 礼堂里灯光昏黄,人声鼎沸,两家人随意找位置坐下。居委会两个工作人员让大家安静,大家是迟迟不安静,两人喊得嗓子冒烟。 最后经验老道的莫主任靠她的大嗓门把大家喊安静下来,随后她咳一声清嗓子,把声音变得平缓,“近日我们首都出现杨柳飞絮爆发,对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有着不可小觑的威胁,我们一定要加以重视。傍晚的时候我给在座各户都发防治飞絮的宣传单,相信都在你们手里了。 为什么今年特别重视,还让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开会呢?是因为前几日,白杨社区的小公园出现火灾,某位居民抽烟,随意把烟头扔到地上,点燃了落在地上的飞絮,把小公园的一片草地和灌木烧了,还导致一名幼童被严重烧伤。我们一定要汲取这个深痛的教训,不可以随地乱扔烟头,同时更要注意飞絮的易燃性……” 莫主任的话引起底下人的窃窃私语,林映羡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问坐在旁边的陆大娘具体情况。 陆大娘和林映羡小声说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到香烟头时,她不禁转头看陆评,“听到莫主任说的没有,你赶紧把香烟给戒,这都引起火灾,烧伤了人。” 第240章 修剪树枝 陆评反驳道:“我不是那种没素质的人,随地扔烟头,倒是您要注意,在点烟的时候把那火柴棍乱扔,更容易引起火灾。再加上您都七十多岁了,想活得更长寿,抱上曾孙就赶紧把烟给戒了……”陆评苦口婆心地劝,陆大娘油盐不进,继续劝他。 林映羡见这对母子聊得火热,就和钟述岑边看宣传单,边小声说起话。 母子俩谈论的声音愈发大,引起莫主任的注意,莫主任把目光投向两人,“讨论不要那么大声,我还要给各位继续讲注意事项。” 陆大娘和陆评的争执才平息下来,大眼瞪小眼,谁也说服不了谁,回家还要继续扯掰。 莫主任开始讲居民们怎么参与到杨柳飞絮的治理中,她讲得特别细,对治理工作很上心。 这个会议持续到九点多,大家都昏昏欲睡,感觉没听进去多少。平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深夜随便出来晃荡的人还有可能会遇到巡查的民兵队伍盘问。八点左右街上都没人了,很多人在九点左右就已经入睡。 林映羡都觉得她和钟述岑十点睡,有时会更晚,已经是这个年代少有的夜猫子。 回去的路上,杨大姐和杨飞见到林映羡和钟述岑,跟他们打招呼,顺道一起回家。杨大姐和房婶的视线碰撞,两人立即扭脸,不看彼此。在公安局闹一场后,两人现在是面不和,心也不和,以前还会维持表面和气。 一开始房婶总爱去杨家闹,说杨家间接害死了房叔,要杨家赔偿。可是杨家同样是受害者,又是房叔自己凑过去看的,房婶不占理,杨大姐一家更是不好惹。 同楼的其他几户人家也不支持房婶一家,说他们应该找那五个盗贼,不应找受害无辜的杨家,这是在欺软怕硬。闹多了,房家的儿子儿媳也厌烦,想过平静的生活,好说歹说终于把房婶劝服,不去杨家闹…… 清早,林映羡起来做早饭,钟述岑洗漱过后,简单吃几口早饭就下楼修树枝。 昨晚居委会让每家至少出一人参与到明天的修剪树枝,减少飞絮数量的行动中。他们家就两个人,钟述岑想林映羡回家,一是让林映羡可以休息一下,不要学得太紧绷,适得其反,二是自己确实很想见到她。林映羡难得回家休息,钟述岑肯定不会让她去。 首都在六七十年代大量种植杨柳,这时城市绿化才刚起步,可以选择的绿化植被很少,杨柳生长速度快,维护成本低,杨树高大挺拔,柳树婀娜多姿,外形条件好,还杀菌、降温增湿……种种优点下,杨柳成为首都城区绿化的主力军,只是这些年弊端显露,杨柳飞絮给人民群众带来不便。 公寓附近就种有不少杨柳,春天一来,观景台和客厅的窗户被打开的次数少之又少。家里有柴刀的,就负责砍树枝,没有的就负责清理运输这些树枝。家里没有砍柴刀的钟述岑就做起了清理树枝工作。 后面居委会又找来一个园林师傅让他分辨哪些是雄株杨柳树,哪些是雌株杨柳树,要让居民们把雌株杨柳树给砍了,飘扬在空气中的飞絮就是由雌株杨柳产生的。 居民们怨声四起,辛辛苦苦工作一周,难得有个休息日,家里堆积的家务和其他事情都没有处理完,一大早就起来修树枝,干苦力活,还是免费劳动。 到了中午气温上升,飞絮泛滥得更厉害,一些人都觉得身上开始发痒,有时还打喷嚏。他们看见居委会的人只会耍嘴皮子,指挥人干活,辛苦工是一点都不干。 新增砍雌株杨柳树工作是大家情绪爆发的导火线,纷纷罢工不干了,让居委会自己找人干。 莫主任和另外两个居委会工作人员想要说些什么,看到一些居民拿着柴刀气势汹汹地跟他们讲话,心中那些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地安抚。 公寓四楼二室门口,陆大娘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给林映羡要的菜和肉。林映羡把相应钱和票给陆大娘。 陆大娘随意提起楼下起矛盾的事,不过她没有细看,因为她要赶着回家做中午饭。 陆大娘离开后,林映羡走到观景台,想看看楼下发生什么事,还有钟述岑参与的修剪树枝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她透过窗户看下去,发现大家都不干活了,居委会三人和修剪树枝的居民分为两个阵营,在激烈地说着什么。 林映羡听不太清楚,但她也不想打开窗户,让那些飞絮飘进屋里。 她不断寻找钟述岑的身影,很快就找到了,早上她嘱咐钟述岑穿得严实一些,在她的监督下,钟述岑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把草帽和手套都戴上。所以她很容易认出钟述岑。 钟述岑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抬头看向四楼窗户,他没有参与争吵中,只在一旁安静地等待争论的结果。 没多久,钟述岑就回到公寓,到厨房门口和林映羡说一声他回来了,随后就去浴室洗澡。他身上的衣物沾了不少飞絮,飞絮没有沾到皮肤,他不觉得痒,只是身上裹得太严实,又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觉得很热,里面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 林映羡把菜端到餐桌上,见钟述岑走到客厅,头发还有些湿。她问:“下午还要去吗?” “下午不去了,气温升高,外面的飞絮越来越多,不适合作业。”钟述岑坐在餐桌前,给自己和林映羡装饭,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掉,他现在处于比较饥饿状态。 林映羡又问起中午他们在公寓楼下对峙,是发生什么事。 钟述岑和她说了事情发生的由来,后面又说:“下个周日居委会想把大家再组织起来,不那么容易了,大家怨言不少。” “你工作那么忙,只在周日有点空闲时间休息,有时你周日都没空,还要在家处理工作。如果大多数人不去,你也不要去,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等居委会和大家商讨出一个合理的方案再说。” “嗯。” 午饭后歇息一段时间,钟述岑准备午睡,他问林映羡要不要也一起睡。 第241章 闻老师的故人 “不休息了,下个月初就考试,时间有点紧。我可能要在考完试后再回家了。” 钟述岑抚摸林映羡的长发,“考试要紧,等你考试结束,我们再见面。要不休息二十分钟,养足精神?你一向有午睡习惯,不休息反而精神不足。今晚我晚点送你去学校,晚上外面的飞絮会少很多。” 林映羡还在考虑中,钟述岑就抱着她,亲吻她的唇瓣。 钟述岑对林映羡的敏感点了如指掌,林映羡很快就缴械投降,被动迎合着他。热吻结束后,林映羡气息紊乱,“不是在说午睡的事吗?” “我在想不能耽误你休息的时间。” 林映羡拧一下他的腰,“趁人之危。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会不会觉得腻?” “不会,我珍惜这份长久。难道你喜新厌旧,觉得腻了吗?”钟述岑语气有些危险的意味。 林映羡立即回答道:“没有,不要污蔑我。” 林映羡躺在床上,钟述岑还站在床边,她玩弄着钟述岑的手指,“你要当我的闹钟,叫醒我。我怕我会不知道醒来。” 她说话的语气有些软,又带有点困意,钟述岑的声音也放轻,“好。” 他也躺在了床上,和林映羡一起午睡。 ……… 五月上旬,研究生考试正紧张地进行中,林映羡连考三天,考了四门。这只是初试笔试,要是过了初试在六月再进行复试。 林映羡不知道初试结果如何,经历那次紧张,前路不明的高考后,她的心态已经放平。 在回宿舍的路上,她遇见闻老师,上前跟闻老师问好,也问了闻父的身体情况。闻老师的精神比在过年时她见到的要好一些。 闻老师有些高兴的说:“最近他的身体有些好转了,兆因的消息吊着他呢。”随后闻老师问起林映羡的研究生考试情况。 两人边走边说,在聊天中,林映羡得知闻老师从下个学期开始就不在学校任职了,她的任命很快就要下来。 林映羡发现有个和闻老师年龄相仿的男同志频频看向她们,她和闻老师说:“那位男同志好像是往我们这边方向看,您认不认识他?” 闻言,闻老师循着林映羡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人时,双方都一怔,不过闻老师很快就恢复正常,“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 那位男同志却朝着闻老师喊了一声“兆迎”,又很快走到两人面前,“多年未见,你的样子没怎么变。” “嗯,你变老了许多。” 闻老师的话让男同志噎了一下,“你说话还是那样的不饶人。” “我觉得我对你很客气和宽容大度,你这样说话显得你自己小气。现在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先走一步。你家孩子还在等你。” 林映羡感觉这个就是闻老师那位传说中的前夫,不过她专心当背景板,一句不插嘴,闻老师说走时,她也跟着走。 不过她们没走两步,又被男同志拦住,“兆迎,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没放下你,你说我要怎么赎罪,你才能原谅我?” “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你还是株有毒的草。你家孩子还在看着,小心他跟他母亲告状,他又不是你亲生的,你觉得他会替你这个三姓家奴隐瞒吗?”闻老师说完就和林映羡离开,这回男同志没有拦住她们,他站在原地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闻老师一向知道凌题是脸皮厚的人,身段十分灵活,对他假惺惺的作态嗤之以鼻。 要不是知道凌题的第三任妻子家里站错队,正在受排挤中,日子不好过,闻老师都想要出手搞垮他。现在她只需要站在一旁看好戏,看凌题从高楼坠落…… 林映羡回到宿舍里,只有早回来的牧和娟和罗新维在,她们讨论着最后一门科目的试题答案。她们都是考会计专业的研究生,还有苏白也是,不过她还没有回来。 没一会儿严颐和苏白一起回来,见到林映羡也在,连忙问她考试情况。严颐感觉自己要考砸了,好像太在乎和紧张,没有发挥好。 苏白在路上已经安慰一轮严颐,严颐回到宿舍的情绪才没那么低落,但等她和林映羡对完答案后,又沮丧起来。 几个舍友和聂冲轮番安慰严颐后,没两天严颐又恢复原来活力满满的样子,打算来年再战。 第242章 算帐 周六,林映羡和钟述岑还是搭回家,新一轮的杨柳飞絮爆发期开始,不过没上次她回家时那样的严重。 林映羡看到公寓楼下的杨柳树和她上次离开时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她问钟述岑:“大家和居委会商讨结果还没出来吗?” “一开始是有结果的,大家和居委会商讨过后,一致决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毕竟杨柳飞絮防治事关到大家的切身利益。不过后来大家知道居委会那里有一笔政府下拨的治理飞絮经费后,之前的决议被推翻,一定要居委会出钱请人,居民们不出。防治飞絮的工作卡在那里,迟迟不能推动。” “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一些街道的杨柳树枝被修剪了很多,甚至有些被砍得只剩树墩,我们这里没有变化,居委会他们会不会挨批评?” “有消息说是他们被上级批评,今晚要再开一次居民会议,也是为了杨柳飞絮治理的事情,这件事应该不用几天就会有章程了。” 晚上林映羡和钟述岑去小学礼堂开会,这两次回来,她都赶上开会。两人找好位置坐下,没过一会儿居民会议就开始,她看莫主任的样子,感觉这段时间莫主任心力交瘁,嗓子也沙哑了。 “同志们,今天的会议还是讲杨柳飞絮防治的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我给大家算一笔账……”莫主任把下拨的那笔防治杨柳飞絮的经费要怎么花跟大家讲清楚,到最后她还是想居民们出一些钱,因为剩下的经费不足以支付修剪杨柳树的人工费。居委会退一步,她也希望居民们能退一步。 大家也不像之前那样因为丧失对居委会的信任,莫主任说什么,他们就反对什么,也认真商讨起来。 不过讨论了一晚上,还没商讨出结果,实在太晚了,大家散会回去休息。明天由居民代表到莫主任家里,跟她说结果。杨大姐是林映羡所在的公寓楼的居民代表。 回到家后,钟述岑问林映羡:“在人工费里,你觉得我们居民这边出几成比较好?” “莫主任在上面给大家算账的时候,我也跟着算,我觉得居民这边最多占四成,占三成是更好的结果。莫主任那边想要留一些经费用作后续治理飞絮,这也说得过去。明天杨大姐来家里,再问她了解到的情况是什么样。” 第二天早上,林映羡和钟述岑外出吃早饭,然后再去菜市场。两人回到没多久,杨大姐上门问他们关于出修剪树枝的人工费相关问题。 杨大姐手上还拿着小本子,要把楼里住户的意见记录下来。杨大姐对这件事很上心,大家选她当居民代表,这说明信任她,她得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林映羡问杨大姐现在楼里其他住户对人工费的看法。 杨大姐说:“有些觉得一分不出,不能让步,用这件事拿捏住居委会。有些就觉得各让一步,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免得闹太僵,也耽误事。众口难调,只能等了解大家意见后,选择少数服从多数。映羡,你家是什么意见?” “我和述岑昨天商量过了,觉得我们居民这边还是那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但出钱的总额不超人工费的三成,而且要请选择出力的居民作为修剪树枝的工人,最后人工费是要一分不少到他们手里。” 杨大姐听到林映羡的话,轻轻点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这我明白。” “主要是居委会那边具体给多少人工费,我们也可以从出力的居民那里得知,居委会也无法削减这笔人工费用作他途。” “如果最后是你这个建议实行的话,我要好好跟选择出力的居民说道,咱们是站在统一战线的,是大家为他们争取到这个活,和居委会没有多大关系。我也把你家给出的建议告诉大家,问大家同不同意。” 杨大姐在这里和林映羡、钟述岑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钟述岑有事要回研究所一趟,林映羡留在家里没有事干,就打扫房子。 林映羡在整理书柜时,看到四卷《毛选》和生化车间办公室送的那卷《毛选》放在一起,对比起来这四卷《毛选》显得有些陈旧,钟述岑带着它们住进江城的新家,后面又住进首都的公寓,她不觉拿下一本翻看,她发现这卷《毛选》里夹着一封信,信封上的地址是江城人民医院,在1971年寄给孔护士。 第243章 年的信 林映羡不知道钟述岑和孔护士有什么来往。孔护士都结婚有孩子,比钟述岑大十几岁,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私情吧。林映羡在胡思乱想中。最后她决定不能乱想,她要问过钟述岑,然后再打开这封信。 晚上,林映羡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述岑感觉她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讲,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钟述岑替她主动,“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我今天在整理书架的时候,无意发现一封信,是你写给孔护士的信。你为什么写信给她?” 闻言,钟述岑的眉眼弯起来,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林映羡握拳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什么好笑的?” “有打开过那封信吗?” “没有,我想问过你之后再打开。” 钟述岑去书房把那封信找出来,林映羡也跟着过去。 “要不要打开看?” 林映羡没回答,但手反应很快,已经拿走钟述岑手上的信封。 她把信封打开,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的信封,她将小信封拿出来后,发现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她看了钟述岑一眼。钟述岑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林映羡将小信封打开,里面只装着一张照片。是一张乡野风景照片,她看到照片里有蝴蝶在飞舞,乡间野花开得正盛。她隐约看到在田间劳作的农民,她猜这是钟述岑下乡的地方。 她翻到照片背面看,上面写的是普希金的诗,“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诗的下面还有一行字,“映羡,请不要把我遗忘。” 一瞬间,林映羡脑海里思绪万分,她没有在1971年的春天收到这封信,但他们在1972年的春天重逢,最后她在1979年的春天看到这封信,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当时我没有你的通讯地址,只好把信寄到医院,另附上一封信拜托孔护士转交给你。但是她始终没有遇到你,我回到江城后和她再遇到,她把信还给了我。” 那时钟述岑觉得思念不能这样的默默无闻,他想让对方知道,也想让对方不要忘记他。他知道贸然寄信给林映羡这个行为显得冲动唐突,可他想冲动一次,只是现实告诉他冲动没有好结果,他也不再冲动行事…… 钟述岑搂住林映羡的腰,把她拥入怀里,“我不觉得这封信没有及时送到你手里会是遗憾,这封信对于当时的你来说是冒犯和困扰。”他想如果信真的在林映羡手里,可能在当时的她眼里,自己和后来缠着她的白佳年没有区别,仅存那点友谊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映羡也紧紧抱着钟述岑,微仰着脸对他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不知道八年前我看到这封信会是什么感受,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封信的存在是令我惊喜的。” ……… 林映羡提出的这个建议更符合居民的利益,没有什么居民反对,原本一些死咬要居委会出钱的居民也松了口,他们不想出钱,可以出力,还有工钱拿,皆大欢喜。 但居委会这边就有些微词,大家继续扯掰两天后,居委会让步,他们也是着急杨柳飞絮防治工作没完成的事,在这迫在眉睫的时刻同意这个建议。 居民们风风火火地砍雌株杨柳树,修剪杨柳树枝,也听从居委会的安排,双方都显得很和谐,两三天的工夫,这个任务就完成了。 恰好这时杨柳飞絮的高发期结束,除了让自己社区和其他社区显得不突兀外,好像没有多大作用,在明年的春天大家还得继续修剪树枝。对于居民来说没吃什么亏,这个规定定下来,也有了先例,明年面对居委会更有底气,还是得按这个方法来。 居委会觉得自己吃了哑巴亏,他们居委会在临了才完成成任务,在上级看来是磨洋工,亡羊补牢。明年他们还得继续让步,要是他们咬得再紧一点,明年关于杨柳飞絮防治问题的商讨,还不一定是居委会让步。 随着杨柳飞絮防治工作落下帷幕,时间来到六月,初试结果出来,在下旬就要进行复试。就如严颐所料的那样,她没过初试,没有出现奇迹。她早有心理准备,情绪低落了一两天后,又恢复如常。207宿舍其余四人都进到复试,她们进入紧张的复试准备中。 复试结束没多久,又开始期末考试,林映羡感觉这个学期参加的考试不是够了,是够够了。她考完这三场试后,决定给自己放一个长假,轻松一下,她也不打算在暑假进行社会实践。 今年除了苏白和牧和娟,罗新维也打算留校,她想要第一时间知道考研结果,等寒假再回老家。 林映羡和严颐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罗新维因为是第一次留校,有些新奇,不断问牧和娟和苏白留校期间要注意些什么。苏白在寒假是和董弦一起回老家的,而牧和娟是一直留校。牧和娟想多亏学校允许学生留校,要不然在寒暑假期间,她要无家可归。 第244章 再遇罗诚 严颐说:“很难有机会在暑假里人这么齐,我们可以多约出来玩。” 大家都说好,还商量着暑假要去哪里玩。 林映羡和舍友们边聊天,边收拾东西,慢慢行李也收拾好了。她准备把行李搬下去,等钟述岑时,罗新维从阳台走进来,“映羡,我来帮你搬。”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我刚好要下去,顺道的事。我爸妈不太放心我一个人留在首都,刚好我堂哥要调到首都工作,让他多照看我,他现在在楼下,还给我带东西。” “这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新维。” 罗新维帮忙拿起行李,和林映羡一起下楼。 罗新维还没走出宿舍楼,就看到自家堂哥,喊了一声“哥”。 罗堂哥转身,看到罗新维,露出大大的笑容。随后他看到林映羡,觉得很眼熟,不一会儿他就想起了林映羡是谁。 林映羡也认出了罗堂哥是谁,虽然她和罗诚见面次数很少,但罗诚和严清有着特殊瓜葛,让她记忆犹深。 罗诚摸了摸自己的后脑,他和林映羡不熟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久多年没见了,述岑是不是也在首都?” “他在,你看他刚好过来。” 钟述岑阔步流星走向林映羡,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转身后,他第一眼认出是谁。 罗诚看到钟述岑很高兴,“没想到我们还能在首都遇到,我想着等过年回家经过江城,去拜访你和张大娘。” “好久不见,你怎么来首都?” “我回家后,老实本分工作了几年,还结了婚,现在我小孩已经三岁。承蒙领导关照,给我调到首都工作。这下我在这里不止有我堂妹在,也有你们在,一下子感觉对首都的生疏感少一些。”罗诚的妻子和孩子都没来首都,等罗诚安定后,他们再过来。 罗新维对堂哥跟林映羡、钟述岑认识感到意外,想问怎么回事,罗诚只说是在江城工作时认识的朋友,没有详细说。 虽然说现在改革开放了,但是新政策才实行没多久,投机倒把罪也还在,罗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谈论他和钟述岑曾经私下跟人租房子,做过几个月室友的事。 在外面站着聊天不方便,罗诚提出明天到钟述岑家做客,大家再好好叙旧,再见面,他也不想断了和钟述岑的来往。林映羡和钟述岑都欢迎他过来。林映羡顺便邀请罗新维也一起来。 ……… 第二天中午,罗诚就带着礼物和罗新维上门做客。 林映羡给他们沏茶,大家坐下来慢慢聊天。 罗诚和罗新维环顾客厅,都觉得他们家里大,罗诚回忆着过往,有些感慨说:“以前我们同住在一个有隔间的狭小破房子里,冬冷夏热,同时还有被别人发现自己是租房住的风险,现在大家的境遇各有不同。从前再不好过,现在也好过了。遇到你,还有张大娘一家,我觉得我挺幸运的,不知道小虎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我在两年前遇到张大娘和小虎,她身体比以前差了不少,这几年愈发操劳。小虎很体恤家里困难,到处领一些零活回家干。他不想再念书,我觉得他年纪太小,还不适合出来工作,和张大娘一起劝他继续念下去。” “最后他有没有回去念书?学费要不了多少钱,我可以帮一下忙。” “去年张大娘托人寄信,说小虎肯回学校念书。街道办对他们家加大帮扶力度,张大娘和曾大爷都找到一份没有那么辛苦的工作,家里的收入比以前要多些。家里的情况在慢慢好转。” “这就好。”罗诚听到这里也放心了一些。 林映羡和罗新维都安静地听两人讲话,罗诚多年未见钟述岑,有很多话要说,两人插不进去嘴。于是她们在观景台那边的躺椅坐下,看着外面风景,吃点心聊聊天,把客厅留给罗诚和钟述岑。 罗诚见林映羡和罗新维都不在客厅,他才说起严清,他不想让罗新维听见,怕到时候罗新维在他媳妇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当年我灰溜溜离开江城后,认真想过是谁这么恨我,前脚举报我租房子,后脚样品无故被破坏,我的工作出现严重失误。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就是严清。” 说到这里他把说话的声音降得更小,“她应该是在恨我突然不给她散货,导致她的货出不去。她恨我也正常,谁让我爽约爽得太突然,但她的货是真有问题,我不可能不跑。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罗诚很意外钟述岑这个回答,他还以为严清会过得很好,因为他觉得严清很会来事,人也够狠,她的生活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卖的东西出事,吃死了人。她找自己的姐姐顶罪,后面事情败露,又被哥哥大义灭亲,举报她是特务,她被公安抓起来后,我和映羡就没再听过她的消息。” “死人了……特务……”罗诚喃喃地道。他心中震惊之余,庆幸自己及时抽身,“她这一生真够戏剧性的。其实我以前喜欢过她,后面我因为她的东西有问题,觉得她这个人有点不对劲,我又很快清醒过来。” 第245章 吆喝声 罗诚和罗新维待到傍晚,吃完晚饭后在离开。 林映羡送走两人后,对钟述岑说:“罗诚话还挺多的,什么都和你讲。” “他喜欢和人倾诉,以前我就是他的倾诉对象之一。” 林映羡不禁笑了起来。 “他趁你和罗新维在观景台的时候,谈起严清。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严清。” “研究生复试刚结束没几天,严楹书来找过我,似乎想要了解严清是怎么暴露,被人抓走的。她有些疑问没能在沈湘那里得到解答。严清虽然不知所踪,但很多人都记得她,想要探到她的消息。” “严楹书想在你那里知道什么?” “举报信,当年有三封举报信,三管齐下把严清暴露得彻底。她知道严勤书和大嫂的母亲有投举报信,但她不知道那封投到公安局的举报信是谁投的。所以她来问我,我跟严家有亲戚关系,她觉得我知道的内幕多一些。” “她很精准地找到了你,你有没有说是我们投的?” “没有,没必要让她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林映羡这几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偶尔跟舍友们出去玩,过得滋润的暑假生活。 今日她像往常那样晚起,她走出卧室,听见外面有买卖的吆喝声,观景台的窗户打开着,她听到很清楚。 出于好奇,她走到窗前,看见楼下有人在卖冰棍,卖草席、草编篮子…… 在今年三月,国家提出了恢复和发展个体工商业的问题,允许私人做生意,经过几个月的望风,有些人做起了小摊小贩,养家糊口。 林映羡看到卖草席的摊主是尚耕和井向上,有些意外,不过这总归是一件好事,他们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不用依靠家人养活。 现在社会上的思想还没有转变过来,群众对于干个体,自己做买卖的人有些偏见和瞧不起,觉得还是当工人更体面。楼下这些小摊小贩属于这个时代改革浪潮中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林映羡听到楼下大娘买冰棍的吆喝声,“冰棍儿……奶油、水果、小豆……”她不由得心动起来,准备吃完午饭就去买一根解暑。 大中午,日头正盛,楼下的冰棍生意愈发好,刚好附近的小学放学,小学生们回家的路上看到有冰棍卖都走不动道。 林映羡带上钱包下楼买冰棍。现在公寓楼下的杨柳树被修剪的修剪,砍的砍,没有以前那样荫凉,摆摊的人都顶着一顶帽子遮阳。 买冰棍的大娘站在小推车前,大娘胸前挂着白色长围裙,把收到的钱悉数放进围裙的兜子里。她头上戴的帽子和手上戴的袖套都是白色的。小推车上放着一个白色箱子,箱子面对客人那一面写着“国营”两个字,表示是在国营厂子批发的,干净卫生。 前段时间没有工商营业执照的私人作坊生产了不少冰棍流通市面,这个作坊里面的工人达到数十人,超出个体的规模。这是典型的地下工厂,很快就被工商部门查获,作坊里的生产环境很差。这件事被大众所关注,一些卖冰棍的摊主纷纷和生产冰棍的私人作坊割席,免得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生意。 林映羡遇上放学高峰期,刚才她还看见有不少大人在买冰棍,现在是小学生主场。林映羡决定先不跟小学生挤,看起其他摊位。 她走到尚耕和井向上那个摊子前,井向上见到她,热情地说:“这里的东西随便挑,有看上的东西,我给你算便宜一点。” 林映羡拿起一个草编菜篮子,感觉挺结实的,手工很好,“这个是你们俩编的,还是找人编?” 尚耕露出腼腆的笑容,说:“我们俩大老粗编不好,我妈和向上妈编的,还有我姥姥。我跟向上就是到乡里拿草,和负责售卖。” 陆大娘刚好接丹儿放学回来,见到他们,也走到摊前,听见尚耕说的话,露出和蔼的笑容,“看来你们跟家里人关系好转了一些。” “是从之前公寓楼被抢劫那件事开始,我跟家里人的关系没有那么僵。没过多久有新政策出来,我和向上商量做一些买卖,家人都支持。” 井向上在一旁搭腔说道:“我妈一开始是在乎脸面的,不太想我做买卖,但正正经经挣钱没什么砢碜的,我总不能让我妈养我一辈子,慢慢她也想通,还给我们想做哪些买卖好。” 丹儿不耐烦听大人们讲话,一直缠着陆大娘买冰棍。陆大娘掏出三分钱给她,她拿着三分钱还不肯走,晃着陆大娘的手,撒娇地说:“我想吃奶油冰棍,您多给我两分钱。” 陆大娘不肯给,丹儿撒娇无效,她看到其他小孩都拿到冰棍在吃,她也按捺不住,拿着三分钱去买冰棍了。 丹儿离开后,陆大娘悄悄对林映羡说:“我都准备松口多给她两分钱,小妮儿没耐心,心急吃冰棍,放弃了。” “要是丹儿听到您说的话,她得哭。” 闻言,陆大娘笑了起来。 第246章 冰棍 陆大娘和林映羡继续挑选摊位前的东西,陆大娘想要买张草席,家里那张草席早就睡烂了,夏天睡草席凉快。 很多人抱着和陆大娘一个想法,看到有草席卖,都来围观,就算草席不合适,看到生活中常用到的一些草编制品,也有些心动,这些东西价格不贵也不用票。 井向上和尚耕的生意很好,两人差点应付不过来,幸好没有人走单。 原本打算回家量席子尺寸,再下来买草席的陆大娘见草席所剩无几,她问:“你们明天还来不来?我要回家量尺寸才能确定买多大的席子,身上的钱也没有多少。” “我们明天还来。您确定好尺寸,明天再来跟我们买就行。” 不远处卖冰棍大娘的生意也很好,她只有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记忆也没有年轻人好。林映羡都听见好几次大娘问那些小学生,“你买了几根?”然后小学生特别大声地回答自己买了几根。 那些小学生买完冰棍,便人作鸟兽散,到另一边的空地玩,也不嫌这大太阳照得人热。 林映羡买到草编菜篮子后,见卖冰棍的摊位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大娘正从胸前的兜子掏钱出来数钱。 于是林映羡走过去买冰棍,她听卖冰棍大娘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念叨数目不对,随后又清点起剩下的冰棍。 林映羡跟大娘说要买冰棍,大娘才回过神来,“同志要什么冰棍?” “奶油冰棍。”林映羡给大娘递五分钱。 林映羡边吃奶油冰棍边走上楼,陆大娘在孩子群中找到丹儿,让她回家吃中午饭。 陆大娘笑着对林映羡说:“这孩子吃冰棍真快,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手里的冰棍已经吃完。” “肯定是冰棍好吃,丹儿才吃这么快。丹儿,水果冰棍好不好吃?是什么口味的?”林映羡还没吃过卖冰棍大娘那里的水果冰棍,她觉得奶油冰棍最稳妥,不会踩雷。 丹儿的眼神变得飘忽,“橘子味的。” 林映羡和陆大娘一眼看出丹儿不对劲,陆大娘仔细看丹儿,发现她嘴角有点奶白色的凝固液体,“你哪来的钱买奶油冰棍?” “我自己拿两分钱补上去的。” “是吗?要是让我知道你在说谎,今年夏天甭想再吃到冰棍。”陆大娘狐疑地看向丹儿。 丹儿看陆大娘不像是作假的模样,她忐忑不安地说:“我跟豆儿,小雪,还有其他人合伙起来骗卖冰棍的奶奶才买到奶油冰棍,很多人都这么做,不止我们。他们在学校门口也经常这样买冰棍……”丹儿一下子就把事情全盘托出。 几个人凑钱,特意把要买的奶油冰棍数量报多,大娘生意很好,没来得及细数,收到钱就塞进兜里,把冰棍如数给他们。有的时候她先把钱收走,但忘记那些小孩是要几根冰棍,要什么冰棍,她得再问一遍,这时一些小孩就抓住机会,以更少的钱,甚至免费拿到自己想要的冰棍。 陆大娘听到丹儿的话后,她的眼睛就跟喷火一样看着丹儿。见状,丹儿身体抖了一下,想要跑,却跑不掉。 陆大娘拽着丹儿上楼,和林映羡说要暂时借她家的场地用一用。 丹儿被陆大娘拉进林映羡家里,陆大娘拿起鸡毛掸子就开打。丹儿刚哭喊一声,陆大娘边打边说:“你哭得再大声点儿,让隔壁屋的哥哥姐姐听到,等晚上你爸妈回来,跟他们告状。到时候你还得挨一顿打。” 丹儿的哭声瞬间变得小小的,“您不会跟我爸妈告状吧?” “看你表现。” 丹儿不断地求饶认错。陆大娘还是很生气,手下的力度不减。她觉得丹儿年纪这么小就说谎骗人,现在不好好教以后不知道要坏成什么样。 后面林映羡见陆大娘打人的力度才渐渐变小,猜她是累了,“大娘,丹儿已经认错了,你趁着她还能走得动,让她亲自把钱补回去。” 陆大娘把鸡毛掸子放回原处,掏出两分钱给丹儿,“赶紧下去把钱补上,跟人认错。” “奶奶,您陪我去,我一个人去好没面儿。要是让豆儿他们知道我自己去把钱补上,他们就不跟我玩儿了。” “现在知道丢脸,之前你骗人怎么就不知道丢脸?你还跟那些坏孩子玩什么?我就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你把钱给人家,今晚不想被混合双打,就老老实实的按我说的做。” 丹儿摸着屁股一步三回头看着陆大娘,眼睛还红肿肿的。 丹儿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抱着陆大娘的大腿哭着,让她陪自己去。 陆大娘看到她哭得那么厉害也心软了,“映羡,你有什么法子让她没那么丢脸,又把钱补上给人家?” 陆大娘觉得有大人在,性质就不一样,那卖冰棍的很可能要她把豆儿他们差的钱全部补上,毕竟他们是和丹儿一起买的冰棍。可他们又不是自己孙子孙女,她哪管得了他们。 林映羡说:“要不您多给她三分钱,说刚才她忘记给钱了。现在补上。” 第247章 论文 丹儿希冀地望向陆大娘,陆大娘肉疼地拿出三分钱,“拿走这三分钱,这个夏天的冰棍就没了,你想清楚。” 丹儿一脸纠结,权衡冰棍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我和那奶奶说我之前没带够钱,现在给她补上。” “人家看你这个模样就知道你是说谎的。” 丹儿破罐子摔碎,不管了。一个夏天不能吃冰棍,代价太大,她宁愿被人发现,骂她。 丹儿下定决心离开。 林映羡和陆大娘走到窗边,看丹儿的表现。 林映羡见丹儿走到卖冰棍推车前,递钱给大娘,在那里停留好一会儿才离开。 她没听到两人在说些什么。不过她看见丹儿没有去的时候那样慢慢吞吞,回来的脚步变得轻快。 丹儿兴冲冲跑进屋对陆大娘、林映羡说:“我和钱奶奶说我少给钱了,补给她,我又跟她道歉。她夸我诚实,是好孩子。” 陆大娘问:“她看到你这副模样有没有说什么话?” 丹儿摇摇脑袋,“没有。她是知道了吧。” 陆大娘对丹儿继续教育,让她汲取教训,不能再干那样的事情。陆大娘和她说这些卖冰棍的老太太家境并不好,六七十岁的人在满大街卖冰棍,日晒雨淋,没有在家享福,她们这是迫不得已。 陆大娘和丹儿在林映羡家里没待多久就回去。 傍晚,林映羡在厨房做饭时,听到一墙之隔的陆家传来打骂声,她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丹儿中午买冰棍的事情败露了。 林映羡把菜差不多备好,等钟述岑一回来,她就上锅炒菜。 她走到客厅坐着休息,听收音机。 此时,钟述岑在下班途中遇到汪教授,汪教授一见到他,就说:“述岑,不愧是你,不止在学术上让人望其项背,在教学上也令人敬佩,你带出一个好学生,他未来定为国家生物发展作贡献。” 钟述岑对汪教授一连串的夸奖有些不明所以,他自谦又恭维一番汪教授后,才问详情。“不知是我哪位学生得到您的青睐?”去年钟述岑被学校塞了三个研究生,一般是胡正期在带他们,都快一年了,他也没看出有哪个学生天赋异禀。 “阮途安,他还把论文投到我这里。” 国内一直没有正经的科学期刊,汪教授和几位学术界的前辈都为此事操心不已,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他们联合提出创期刊的事,这得到官方支持,创刊的事火热进行中。 他们需要找人在新期刊上发表论文,第一期的科学刊物需要发表哪些论文很重要。他们考虑到新生力量的重要性,鼓励一些学生把自己的学术成果向他们的期刊投稿,他们从中筛选一些优异的论文刊登出来。阮途安把自己的论文投到汪教授他们创立的期刊。这篇论文的审稿人恰好就是汪教授。 钟述岑心中诧异阮途安是怎么写这篇论文的,自己没见过他有做其他实验,后面一想可能是自己在六月出差那段时间里阮途安完成这篇论文的相关实验。钟述岑又有些奇怪阮途安没有拿论文给自己看,让自己给他把控质量。 汪教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给钟述岑,里面正是阮途安的论文。 而当钟述岑看到阮途安那篇所谓的论文时,就知道阮途安是直接翻译别人的论文,而且这还是有着错误论点的论文。 因为他为了了解生物和化学领域的发展状况,自己适合拿出什么样的成果在这个时代显得不突兀,又合理,他几乎是阅尽这两个领域的相关论文。 钟述岑看着笑吟吟的汪教授,心中百转千回,在让自己颜面还能保住的情况,也不损汪教授的情面下,他绕着圈子,不断引导暗示汪教授发现这篇论文的问题。 最后汪教授发现了问题,说还得再仔细查看一下这篇论文。汪教授看到钟述岑有这样拖后腿的学生,不禁为他捏把汗,还安慰他说自己会低调处理这件事,不会让他难做…… 公寓四楼二室里,电视上的新闻都开始播放,林映羡还不见钟述岑回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她打算自己先做好饭吃,另外夹出一些菜给钟述岑,等他回来吃。 林映羡做好饭菜,刚坐下吃没两口饭,钟述岑就开门进来了。 她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在回来的路上遇到认识的人,耽误了时间。你也知道他,以前帮过我们买相机的那位汪教授。” 林映羡听到钟述岑说买相机,她就记起来是谁,汪教授因为有事情要处理在首都和沪城之间频繁来往,他也来过家里做客。 钟述岑洗澡换衣服后才开始吃饭,林映羡已经吃完了,她把之前夹出来的菜端出来。 林映羡想要坐在沙发那里看电视,他们淘了一个适合做电视柜的木柜子放在沙发对面。 钟述岑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陪着我吃饭。”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我陪着你吃饭吗?” “你不能因为电视剧把我冷落了。”随即钟述岑夸林映羡做得饭菜好吃,又为自己晚回家,让她久等而道歉。 他哄了林映羡一会儿,林映羡没再说要去看电视,让他自己一个人吃,她还坐在餐桌前。 林映羡问他:“你和汪教授谈论什么事才这么晚回家?” 第248章 茶叶 “我带的一个研究生阮途安写了一篇论文,这篇论文是直接翻译十几年前发表的一篇国外论文,更为愚蠢的是这篇论文的结论在几年前被推翻,证实是错误的,我认为愚蠢荒诞都不足以形容他这个行为,他的大脑定是知识的荒原。” 林映羡很少见钟述岑这么直接骂一个人,一般别人不碰他逆鳞,别人做什么,他都无所谓,当好旁观者,因为那都是别人自己的选择,他不会干涉。 ……… 第二天,林映羡和陆大娘买菜回来,见到井向上和尚耕又来摆摊,陆大娘顺道把草席给买了,昨天她已经量好草席的尺寸。 陆大娘边走回家,边和林映羡说昨天傍晚丹儿被混合双打,今早一瘸一拐上学。昨天中午丹儿买冰棍的事被丹儿的姐姐发现,陆婶和陆评下班回家后也就知道了。 最后陆大娘说:“丹儿就跟嘉儿闹起别扭,说她爱打小报告,不跟她好了。昨晚丹儿没和她睡,跑来跟我睡一床。” “感觉中午没有那么多孩子去跟那个大娘买冰棍了。不知道等会儿下课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那些尝到甜头的孩子不可能不再去买冰棍,可能是想着过两天等那大妹子把他们忘记了再去吧。现在的孩子鬼精鬼精的,就是聪明劲儿放错了地方。” 林映羡和陆大娘说着话走到四楼,发现她家门口有个男同志在徘徊,两人立即警惕。 陆大娘厉声问:“哪来的人在这里瞎逛?” 那人立即含有歉意看向她们,“我是钟教授的学生阮途安,师母,您还认得我吗?过年时我跟实验室的师兄师姐有来家里拜年。” 当时不少人来家里拜年,林映羡顶多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他报上名后,自己立即就想起昨晚钟述岑所说的有关他的事。 林映羡见他手上拿着一盒茶叶和一篮子水果,不知道钟述岑早上去研究所有没有跟他说论文的事,他这时候上门用意不浅。 “有些印象,你老师还没有回来,你有事的话,改日再来,或者直接回所里找他。” 陆大娘听到林映羡的话后松了一口气,这个人不是什么坏人。 而阮途安变得更加忐忑,没想到林映羡不让他进屋,直接下逐客令。 昨晚阮途安带着礼物上汪教授临时落脚的地方拜访他,询问论文发表的事。汪教授一改之前对他的好脸色,变得冷漠起来,把他赶出来。汪教授之所以对阮途安态度不错,是因为他是钟述岑的学生,他干出这种事,钟述岑也不会留他。 阮途安从汪教授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钟述岑看过自己的论文,并且发现他的论文有错误。 今天阮途安没去实验室,特意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就是想趁着钟述岑不在,自己能进到他家讨好林映羡,让林映羡吹一下枕边风,希望钟述岑能对他从轻发落。 阮途安赔笑道:“师母,我找老师是有私事要谈,不方便在所里谈,所以特意来拜访您和老师。” 陆大娘听到他们有事要谈,就自行回家,不打扰他们。 林映羡还是让阮途安回去,阮途安厚着脸皮不断找借口要进到她家,最后厚颜无耻坐在她家门口。 林映羡看了一下手表,不用多久就到下班时间,到时候人来人往的,从楼梯那里就可以看到她家门口,免得别人胡乱猜测,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她最后松口让阮途安进来。 阮途安进来后,林映羡让他坐着。阮途安把带来的那盒茶叶递给林映羡,“师母,这是太平猴魁,听说您爱茶懂茶,这是我特意孝敬您的。” 林映羡听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大,表现得还很谄媚的人左一句师母,右一句师母,她感到有些别扭,神色淡淡地说:“茶你自己留着喝吧,我这里不缺茶叶。” 随后阮途安把茶叶盒打开,露出与茶叶不同的黄澄澄物件,“您觉得这个茶叶的成色怎么样?” “如果你不想述岑对你的印象更差,我劝你安分守己坐在这里。你做了他一年的学生,对于他的性格,我想你是有些知道的。” 林映羡坐在沙发另一端看起报纸,没再理会阮途安。阮途安坐立不安,却又不敢出声,怕到时候林映羡这个枕边风吹错了风向。 钟述岑开门进来,看到这位不速之客,心下愈发不喜欢,消失了一天,原来是在这里。 阮途安见到钟述岑立即站了起来,紧张地咽口唾沫,“教授。” 林映羡把报纸放下,她和钟述岑对视了一眼。 钟述岑对阮途安说:“你跟我过来。” 阮途安跟着钟述岑进书房,他想把书房门关上,见钟述岑没什么指示,他不敢有其他动作,后面钟述岑看了他一眼,他才把门关上。 钟述岑从公文包里拿出阮途安那篇论文,放在书桌上,“能做到坦白吗?” “我是昨天才发现我的实验出现错误,导致结论也错误,我是无心的,并不是学术造假。” 阮途安心存侥幸,他没在汪教授那里听到抄袭翻译的事,以为他们还没发现,自己还能再辩一辩,其实他也不知道是哪里错了。 第249章 狡辩 钟述岑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言论,反而从书柜里找出一本外国老期刊扔给阮途安,让他翻开某一页。 阮途安连忙接住,打开钟述岑说的某一页,他看到里面的内容后脸色开始发白。 阮途安猛地抬头看钟述岑,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淡,无法分辨他的情绪,阮途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合他的心意。 阮途安想起进书房时,钟述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他坦白。 “教授,不少人都这样做,利用大家不懂英文,对国外学术研究成果还缺乏足够的了解,把过来的论文翻译过来就据为己有。他们还要找别人翻译,我是自己翻译的,汪教授都看不出来,是您火眼金睛才看出来,只要您不说……”阮途安说着说着还是不自觉地为自己辩解起来。 “你这样说是不止想要我夸你的英文水平好,还想要我和你同流合污吗?别人怎么做,我不管,但我绝对不允许我手底下的人做出这样的事。你翻译这篇论文时,你有真正了解过它的实验数据,自己重做过一遍实验吗?” 阮途安看到钟述岑古井无波的眼眸,莫名觉得有压迫感,他说话的声音愈发小,“没有做过,我以为国外那么先进,随随便便翻译一篇论文就可以发表,不可能会造假和出错。” 阮途安的每一次回答都精准踩到钟述岑的雷点,“你连认错都是嘴硬,认为犯错误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外因,你自己只有一点点小错,可以得到别人的原谅。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如果国外说使用粪便有利于延年益寿,你是不是也要去尝尝?” 阮途安还想垂死挣扎,为自己狡辩,钟述岑阻止了他,“明天手续就会办齐,你不再是我的学生,也不是实验室的一员。” 阮途安跪下痛哭流涕,求钟述岑放他一马,被钟述岑除名,他以后在学术界根本混不下去。钟述岑不为所动。阮途安破罐子摔碎直言自己家里有什么人脉,要是钟述岑不帮他,也会有麻烦。 钟述岑站在书桌前,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阮途安,“你现在这副模样来威胁我,是否过于滑稽?你大可尝试着跟家里人提你刚才的想法,看他们是想保自己,还是想保你这个草包?背后有人的阮同志带着你的东西离开这里。” 林映羡站在客厅的窗前,楼下卖冰棍的大娘来了个帮手——十几岁的少年,他大声吆喝着小学生们排队买冰棍,给他们讲排队的好处。大娘不想得罪消费主力军,她的孙子想了个法子减少昨天那种情况出现的次数。 林映羡没怎么能听到书房的动静,钟述岑和阮途安说话的声音不大,门又被关上。她只是突然听到阮途安威胁钟述岑,不把这件事压下来,要他好看。因为阮途安在说这些话时声音比较大,她感觉这个人的情绪很激动。 林映羡有些不放心地看向书房,怕阮途安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此人不是善类。她刚走进观景台,就见阮途安如丧家之犬般从书房走出来,然后把自己带的东西都拿走。 紧接着钟述岑也出来了,林映羡问:“你要怎么处理他?我听着他对你又是哀求又是威胁的,你还给他机会改过自新吗?” “他不能再留在我的实验室,也不会有改错的机会。让他拥有第二次机会,等于是我给了他第二颗子弹,弥补第一枪没有把我打死。这属于自杀行为。” “我怕他会纠缠着你不放。”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他很快就会和我没有瓜葛。是不是还没做饭?”钟述岑很快转移了话题,不想林映羡为此事忧虑。 “嗯。” “我们一起做饭。” 此后林映羡再也没听说过阮途安这个人。 ……… 研究生复试成绩终于公布了,林映羡看到自己在录取范围内,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钟述岑也高兴地看向她:“你的除夕愿望实现了。” 他们没有在公布栏上逗留多久,因为还有不少人要看成绩。 林映羡见到了激动的牧和娟和罗新维,还有沮丧的苏白。 考研上岸三人收敛自己高兴的情绪,安慰苏白。 苏白难过地抱着三人哭,钟述岑在一旁静静等待着林映羡。 没多久董弦找来,他安慰着苏白。林映羡他们不打扰两人,于是告别离开。 钟述岑载着林映羡回家,他们商量着要去哪里庆祝。 大街上一些私人开的商店里正播放着歌曲招引顾客。 每当他们经过这些商店时,说话的音量都会高一些,在今年春节后传唱大江南北的《祝酒歌》偶尔会插入他们的对话中,“来来来来,来来来来,瞻未来无限美,人人胸中春风吹……” ……… 第250章 终章 林映羡在读研究生期间过得很充实,比在读本科时还要丰富多彩。一开始是裴老师介绍她到出境比赛的运动员队伍中当英语翻译,裴师母也给她介绍一些跟随出国的官方组织中当翻译。 后面慢慢有人主动找上林映羡。林映羡因此去过很多国家,接触过不同行业,不同国家的人,对这个时代的发展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在苏白和严颐本科毕业那年她们如愿考上研究生。207宿舍出了五个研究生在学校里也小有名气。 林映羡硕士毕业后,被安排到华国银行总行工作,闻老师当她的师傅,也是闻老师推荐她进来。工作一两年后,因为她读研究生时的经历,她被委派到国外分行任职。 她和钟述岑商量过后,钟述岑也支持她的驻外工作。没多久,钟述岑到美利坚深造,和林映羡同在一个国家。 林映羡驻外五年,做出亮眼的成绩,她被调回国,委以重任。钟述岑比她晚回来一两年。 在九十年代初,钟述岑终于有了钟爷爷的消息,钟爷爷被安排回首都。钟爷爷的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顾,钟述岑和林映羡不用操心这方面,他们作为孙子孙儿媳要做就是陪伴,陪他安享晚年。 八九十年代公务人员下海经商潮、移民潮兴起,林映羡单位也有不少人放弃稳定的工作,去冒险,追逐时代的浪潮。 恰好那时钟述岑准备成立一个投资公司。他在生化领域上申请很多专利,专利费和技术入股医药企业得来的分红,这些收入源源不断进入他的账户里,累积成一个庞大的数字,他不想把钱放着积尘,钱也在逐渐贬值。而他对做生意的兴趣不大,他问林映羡有没有下海,做投资公司控制人的想法。他只信得过林映羡,他也愿意把资产都交给她。 林映羡对下海经商没有想法,她想继续待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一番事业。而且她也不想夫妻之间在工作上会有密切的联系,这样生活和工作的界线就会很模糊,总有一日,他们的生活也只剩工作这个话题,工作上的意见不合也会影响到两人的感情生活,他们没有喘息的空间。 钟述岑尊重林映羡的想法,不勉强她,后面只是让她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 林映羡给钟述岑介绍了一个职业管理人孙国利,孙国利受林映羡高考的影响,考了两年,终于考上大学,本科读的是财务相关专业,毕业后做了两年生意,又去国外攻读经济学硕士。林映羡驻外的时候,和他重逢,开始有联系,当时孙国利被同胞骗得一无所有,后面又东山再起。 钟述岑对孙国利并不陌生,考察过他后,也答应他当自己投资公司的管理人。 林映羡有驻外多年的背景,有国际视野,懂经济,也有深厚的人脉,在当时的环境下非常缺她这样的人才,她稳步上升。 在林映羡这个职位上,很多人都没有能全身而退,诱惑太多,贪污多少钱有时候很难计量。当需要某个东西时,不用自己开口,有人看出来后,就会将它捧在自己面前。有无数人对自己阿谀奉承,想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人大开绿灯,畅通无阻。而自己手指缝漏出一点财,不费吹灰之力使得至少过亿的资金落入某些人手中,某些人也会因为自己私下透露一两句信息赚得盆满钵满。然后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步一步沉沦。 林映羡经历太多,大起大落,也试过一无所有,甚至差点死亡。她心早就变得坚韧无比,她懂得知足常乐,也希望自己能安稳地活长寿一些。 工作越久,林映羡的心思越发琢磨不透,让人看不清、摸不着。她和很多朋友亲人渐行渐远,他们都成为她人生的过客,唯独钟述岑还留在她身边。 以前她总以为是钟述岑依赖她多一些,后面发现她也同样依赖钟述岑。他们在彼此人生低谷期相遇,那时都一无所有,无权无势,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慰藉,他们相互扶持,度过余生。 钟述岑和林映羡一生都没有生育儿女,钟述岑没有繁衍后代的想法,有爱人和热爱的事业在身边即可。林映羡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做不到,也做不好,她和钟述岑一个想法。林映羡和钟述岑认真谈论过这个问题,他们的想法达成一致。 钟述岑的母亲徐兆因对此颇有微词,钟述岑不理会她的想法,也不让她打扰林映羡。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一直冷淡下去。徐兆因终于和闻父、闻老师相认。不过闻父死后,徐兆因和闻老师的关系又恢复了以往互不相识的模样。 徐兆因死后还是把遗产留给钟述岑,钟述岑却用这些遗产建立一个以徐兆因为名的慈善基金会,请专人打理基金会。那些遗产他一分没拿。 林映羡功成身退,安稳退休,开始享受悠闲的生活,偶尔被邀请到大学里开讲座。没几年钟述岑也决定退休了。 年轻时他们忙于事业,去过很多国家,而国内很多地方他们都没有踏足过。趁着退休,有很多时间,他们的身体还健朗,两人游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们离世后把遗产都捐给了国家,没有留给任何亲人和朋友。他们觉得活着的时候享受到就好,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让它们发挥更好的作用。 ………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