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令南幡》 第一章 古来白骨无人收 “劝君莫上祁连山,冻髓裂肤冰雪寒。劝君莫登子午峰,好汉难禁子午风,劝君莫下销魂谷,谷中女鬼颜如玉,劝君莫进白骨沟,古来白骨无人收。” 凡属久走西北边荒的商贾行人,无人不把这八句歌谣,互相传告,深以为戒但这祁连山、子午峰、销魂谷、白骨沟四处,虽使一般商贾行人,视为畏途,却也使武林健者,江湖豪客,极为向往。 为什么呢? 为的是圣药、神兵、美人、秘籍。 据江湖传闻,在祁连山的冰天雪诲之中,有雪莲、雪参及更难得的雪芝出现。在子午峰腰一座每日子午两时,均有猛烈阴风发作的深邃洞穴之中,藏有一柄前古神剑及两柄罕世宝刀。 在销魂谷下一座销魂古墓之中,住有一位美凌西子,艳压天真的妙龄少女,时于月白风清之夕,不甘寂寞地裸舞求偶。 在白骨沟的如山白骨之中,埋藏着一册武林秘籍“九绝真经”。 够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圣药、神兵、美人、秘籍的引诱力量,自比寻常钱财酒食,强出多多。于是,祁连山万载寒冰千年积雪的冻尸,子午峰子午阴风中的冤魂,销魂谷森森乱石中的色鬼,那白骨沟如山白骨中的白骨,便一天天地更复堆积了起来,经常会有新鲜分子参与。 天空飘着细雨,时光正属黄昏,节令则是五月盛夏。 杜工部的(兵车行)中写得好:“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如今这“龙首山”中的“白骨沟”,虽然地属甘宁交壤,不是“青海头”,但细雨微风以下,却不时从山沟之内,传出绝似新鬼诉冤,旧鬼嚎哭的“啾啾”之声,并还有种腐尸恶臭,令人欲呕。 雨丝越来越细,终于渐渐收歇,夕阳也即将匿彩沉光,“白骨沟”前,却从不同方向,驰来了两条人影。 从东面来的,是位钩鼻鹰目的黄衣老叟,年龄约莫五十二三,步履如风,身法矫捷,肩头微露剑柄。 从北面来的,是位手执玄门云帚,神采出尘,清朗不俗的青袍道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这“白骨沟”前,但因来处不同,故而转过“白骨沟”当面一座高峰的峰脚以后,方猝然相遇。 黄衣老叟首先失惊收步,“哎呀”一声,抱拳叫道:“元朗真人,我们在‘天山英雄会’上,一别三载,竟于这‘白骨沟’前巧遇,真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了。”元朗真人也眉端颇现惊奇神色地稽首当胸,先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然后方含笑说道:“娄老当家的,你近年威誉更振,‘毒剑神鹰’娄振羽七字,在云贵川湘一带,能止小儿夜啼。难道还放不下昔日‘天山英雄会’上,那段已过眼云烟的区区小事吗?”娄振羽鹰目一翻,轩眉狂笑说道:“真人放心,慢说犬子昔年承教之后,因知耻奋发,今略有小成,反而受益非浅。娄振羽便不自量力,向真人了断这桩过节,也不会不择时地的,在这‘白骨沟’前,有所妄动。” 元朗真人闻言微笑说道:“娄老当家的总不会偶然路过这‘白骨沟’前,此来定是为那‘九绝真经’的了?” 娄振羽扬眉笑道:“‘九绝真经’是罕世秘籍,凡属武林中人,谁不梦寐求之?但娄振羽此来,并非专为寻经.也要找寻犬子。” 元朗真人笑道:“娄侗老弟,也来了吗?……” 话扰未了,娄振羽便接口笑道:“他是与一位好友,同来西北,准备遍历祁连山、子午峰、销魂谷、白骨沟等四处,把艳羡江湖的圣药、神兵、美人、秘籍,一齐获得。”元朗真人“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少年豪气,着实可佩,但愿娄侗老弟能如愿以偿。” 说完,微一侧身,竟似礼让这位西南臣寇“毒剑神鹰”娄振羽先进入这“白骨沟”内。娄振羽见状,讶然问道:“真人这是何意?” 元朗真入笑道:“既承娄老当家的不记我在‘天山英雄会’上得罪令郎的前仇,贫道理应奉让娄老当家的先行人沟寻宝。” 娄振羽目光傲转.忽然电射凶光,觑定元朗真人,扬眉冷笑说道:“元朗真人,在光棍眼中,何必揉甚沙子?你是不是想等我进入‘白骨沟’,费尽心力寻得‘九绝真经’之后,再拣便宜地加以掠取?” 元朗真人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皱眉苦笑说道:“娄老当家的,你未免太多心了!贫道纵非真心奉让,存有歹念,也未必胜得了你的‘神鹰三技’及那柄‘吴钩毒剑’。”娄振羽神色甚傲地点头说道:“你这几句话儿,倒说得不错,我父子的‘神鹰三技’,年来进益多多。老朽的一柄‘吴钩毒剑’,则不仅锋芒更利,毒力更强,并新创出几手颇足自诩的奇绝招术,正想寻两位武功还过得招的江湖人物,试试手呢。” 话音一了,微抱双拳,向元朗真人狂笑几声,便自化成一缕黄烟,飘进那条被称为”白骨沟”的山沟以内。 元朗真人一向性情爽朗,对于“毒剑神鹰”娄振羽的狂傲神色,及不逊言词,倒也并未在意,只是目注对方去处,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说道:“娄振羽,你想错了,我哪里会和你争夺什么‘九绝真经’?远来‘白骨沟’之故,无非奉旧友之邀,专程赴约而已!”元朗真人自语方毕,忽然从那“白骨沟”中,吹出一股阴风,风内挟有难闻之极的腐尸臭味。 元朗真人一面掩鼻皱眉,飘身纵出数丈,一面目光遥注“白骨沟”口,心中暗自忖道:“这条‘白骨沟’中,据闻遗尸累累,‘古来白骨无人收’之语,几乎传遍江湖。自己好容易来到此处,虽无什么觅取‘九绝真经’的贪心妄念,但等‘毒剑神鹰’娄振羽走去以后,却不妨进沟一行,见识见识这名列西北‘四大凶地’之一的‘白骨沟’内,究竟有什么样的怖人景色?” 元朗真人思忖至此.“白骨沟”中忽然响起了一片啾啾鬼哭。 鬼哭之声刚起,跟着又起了一声凄厉怒啸。 这声凄厉怒啸,虽极短促,一啸即止,但却已可听出正是那位人沟未久的“毒剑神鹰”娄振羽所发。 不仅啸声是娄振羽所发,并可从啸声凄厉愤怒的程度之中,推断出这位西南巨寇业已受到了相当伤害。 元朗真人闻声之下,本想入沟赴援,但身形才闪,便又倏然止步,摇头自语地叹道:“江湖中事,多半都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我又何必自找麻烦?”说也奇怪,那啸声一发即止,鬼哭一起便收,任凭元朗真人怎样功聚双耳,凝神倾听,也听不见这“白骨沟”中,再有任何声息。 元朗真人足足听了约莫两三盏热茶时分,仍未听见丝毫异状,不由起了好奇之心。这种好奇之心,具有绝大力量,策动得元朗真人,毅然抛开招惹是非及多添烦恼的顾虑,决心人沟一探。 决心即定,元朗真人便取出一粒灵丹含在口内,以及一包奇香药粉,涂抹于鼻孔之中,防祛沟中尸毒及奇臭尸味。 他因蓄意探奇,遂不曾提气纵身,而是从“白骨沟”口,缓步走进。 这条“白骨沟”中,正面有片高大石壁,挡住沟外人目光,必须转过石壁弯角,方能看得见沟中景物。 元朗真人行约三四丈,沟势忽开,阴森出奇的可怖景色,看在眼中,也不禁使这位空门奇侠,毛骨悚然,全身起栗。 原来,沟势至此虽开,但却也至此已尽,成了一片四山环矗,方圆数十丈,怪石林立,地形高低不平的奇形死谷。 谷中白骨,几达百数十具之多,或仆、或坐、或倚靠石壁,并有四五具立在那些嵯峨怪石之间。 姿态各殊,狰狞可怖。 元朗真人是当代武林中有数奇侠,对这些因贪致祸的满谷白骨,只有怜悯,并不畏惧。他所以毛骨悚然之故,却是为了进谷不久的那位西南臣寇“毒剑神鹰”娄振羽,竟不知何往?平白失踪,心内大为惊愕。 除了进口之外,扫视四山,全是陡立百丈的摩天峭壁,根本无路可通。何况自己不仅眼见娄振羽人谷,井还听见他发出一声厉啸,如今怎么突似插翼飞去,不见踪影。元朗真人惊奇万分,心中暗自盘算,认为只有一种可能,娄振羽中了什么暗算,倒卧在谷中西南角上的几块巨石之后。 他心中既作如此猜想,脚下自也便向那西南角上的几块巨石缓步走去。 刚刚走到目光可以遍及石后之处,元朗真人便大为愕然,失惊止步。 因为,在一块约有一人多高的巨石之后,正站立着一具奇异白骨。 这白骨之上被加以“奇异”二字,便因它有点与众不同。 其他白骨,身上均无寸缕,这具白骨,却保留了一点衣着。 它上身毫无异处,只在腰间系着一条长才及膝的鲜红短裙。 这条红裙,若是着在绝代佳人的纤细楚腰,冰肌玉肤之上,自然宛若牡丹绿叶一般,会把着裙人儿衬托得分外娇艳。 但如今它是系在一具骷髅白骨腰间,遂不仅毫无娇艳意味,反把那具狰拧白骨,衬托得分外狰狞可怖。 元朗真人知道“白骨沟”尽头的山谷之中充满怪异,遂极为谨慎地先行提取“玄门罡气”,功行百穴,劲布周身,然后才向那具腰系红裙的奇异白骨闪身纵去。一到近前,又发现两桩不可思议怪事。 第一桩怪事是这具腰系红裙的奇异白骨,居然新死未久,骨节骨缝等处,尚有残余血肉,这血肉且并未腐烂,仿佛是把一个活生生人儿,剥皮剔肉,只剩下一副骷髅骨架。第二桩怪事则是在这红裙白骨之旁的石地之上,遗留着一柄隐泛绿光的“吴钩剑”。元朗真人一眼便知这柄尖端弯作钩形的“吴钩剑”,通体淬有剧毒,正是“毒剑神鹰”娄振羽寸步不离的成名兵刃。 照这目前情势看来“吴钩毒剑”既已入目,莫非这具腰系红裙的狰狞白骨,便是“毒剑神鹰”娄振羽的尸体? 元朗真人按照情势,自然而然地起了这种想法,但按照情理,却又觉得这种想法绝无可能。 因一来“毒剑神鹰”娄振羽的功力不弱,与自己总在伯仲之间,怎会如此轻易地便自遭人毒手杀害? 二来就算娄振羽已遭毒手,也决不会在仅仅两三盏热茶时光之内,便被人剥去了皮,剔去血肉,变成一具腰系红裙的狰狞白骨。 他越想越疑,竟气发丹田,高声叫道:“娄老当家的,你如今何在?” 话音一毕,哪里有人答话?所听得只是四壁之间的一片“嗡嗡”回响。 残阳早坠,初月昏黄,加上山风强劲,刮得翠竹苍松,萧萧生韵,越发替这奇异山谷之中,添了不少阴森幽秘。 尤其是元朗真人这一提气高叫,不仅震得四山皆应,连满谷白骨似也摇摇晃晃地均欲起立。 元朗真人心中存不可思议之疑,目中见凄凉生怖之景,身上遂不由自主地机伶伶打了几个寒颤。 他不想在这宛如鬼境的“白骨沟”中多作停留,遂疾闪身形,纵向出口,打算等邀约自己来此的那位武林奇客赶到以后,告知所见,彼此再共商探察沟中怪异的稳妥之策。谁知元朗真人方纵到山沟出口,身后忽又起了一片令人入耳以后,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啾啾鬼哭。 除了这片啾啾鬼哭以外,仿佛还有一些绿莹莹的光芒,微作闪动。 元朗真人止步回身,只见方才那块一人多高的巨石之上,现出不少明灭闪动的磷光字迹。这些磷光字迹,似诗非诗,似歌非歌,写的是:劝君莫入白骨沟,古来白骨无人收。 劝君莫想九绝经,白骨如山何处寻? 吴钩剑,老毒鹰,化为白骨着红裙。 烦君传语江湖客,切勿纷纷枉费心。 说也奇怪,元朗真人刚剐看完,这些磷光字迹,便告倏然熄灭。 元朗真人默然转身,一面走往“白骨沟”外,一面心中思量,知道这条名列“西北四大凶地”之一的“白骨沟”,业已被甚工心计狡猾的凶人盘据,变成了阎罗地狱。他走出沟外,飘身纵登一片峭壁顶端,屉目四眺,仿佛有所寻觅。 蓦然间,一片微风,向元朗真人的颈后吹到。 元朗真人听风知戒,撤步闪身,手中玄门云帚,往上微扫,便用帚尾银丝,卷住一件轻巧之物。 但目光微瞥之下,却看见帚尾所卷的轻巧之物,并非什么毒辣暗器,只是一片朱红枫叶。红叶才一入目,元朗真人便愁容尽展,心花怒放地转身含笑叫道:“虞三妹,不必再弄狡狯,且请赶快现身,愚兄要告诉你一件令人难信的奇闻怪事。” 语音方了,眼前人影一飘,从峰腰纵落一位秀美可人,年才十五六岁的玄衣少女,向元朗真人恭身娇笑说道:“元朗师伯,请恕玄儿淘气,主人途中忽遇旧交,相互叙阔,大概要在三更以后,才可赶到,遵命玄儿先来,以免师伯等得心急。” 元朗见来人不是自己结盟义妹,隐居“燕山红叶岭”威震乾坤的巾帼奇侠“红叶令主”虞心影,而是虞心影身旁最心爱的侍女谈玄,遂眉梢微扬含笑问道:“玄儿,你主人遇着谁了?” 谈玄梨涡双现,嫣然笑道:“我主人遇见了昆仑双剑之一。” 元朗真人“哦”了声,讶然问道:“昆仑双剑之一,是‘无情红线’柳无尘,还是‘白发隐娘’黄拂素?” 谈玄笑道:“我主人与昆仑第一剑‘白发隐娘’黄拂素,无甚深交。在途中巧遇,互相畅叙离情的是昆仑第二剑‘无情红线’柳无尘柳师叔。” 元朗真人目光一闪,含笑道:“昆仑双剑一向少涉江湖,‘无情红线’柳无尘为何突现侠踪?莫非她也是要来这‘西北四大凶地’中的‘白骨沟’,找寻‘九绝真经’……”谈玄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自摇手娇笑,接口说道:“师伯猜得不对,我柳无尘师叔虽是有所寻觅,却不是寻觅‘九绝真经’。虽是想去‘西北四大凶地’之一,却不是要来这‘白骨沟’呢。” 元朗真人笑道:”柳无尘不来:白骨沟’,却去何处?她要找寻什么东西?”谈玄微笑答道:“柳师叔是倦游北海归来,她因为‘白发隐娘’黄拂素患了严重肝疾,遵想去往‘祁连山’,试试机缘,弄上一株雪芝,一只雪参,或是一朵千年雪莲,带回‘昆仑’替黄拂素治病。”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黄拂素、柳无尘等‘昆仑双剑’,不仅武学极高,人也刚强正直,只是性情方面,似乎略嫌怪僻一些。” 谈玄徽摇素手,含笑说道:“师伯英要听信扛湖传言,其实‘昆仑双剑’并不怪僻,只是少涉红尘,又不爱和武林俗士交往而已。 就拿我柳无尘师叔来说,她这不辞雪地冰天劳,不怕冻髓裂肤苦,要往‘祁连山’中搜寻圣药,替黄拂素疗治痼疾之举,是何等为友情深,怎能硬把她叫做‘无情红线’呢?”元朗真人微笑说道:“所谓‘无情红线’中的‘情’字,是指缠绵悱恻儿女之情,不是指友情亲情。我知道柳无尘是位饱尝爱海风波,情天苦果的伤心人。她早已心如古井,从绮梦中彻悟醒来,才甘与世别,隐居‘昆仑’绝域。” 谈玄看了元朗真人两眼,娇笑微颤问道:“元朗师伯,你怎么对我那柳无尘师叔,知道得这等清楚?” 元朗真人微叹说道:“无情红线,柳无尘的昔日情侣,是我武林旧识,故而我知道她那一段伤心恨事。” 谈玄秀眉微扬,目注元朗真人间道:“师伯,你方才说是有什么令人难信的奇闻怪事?”元朗真人苦笑说道:“我闯南走北,在无奇不有的江湖之中,总算有点见识,但今日这种怪异事儿,确是初次见到。” 话完遂把巧遇“毒剑神鹰”娄振羽及“白骨沟”中所见,向谈玄细说一遍。谈玄静静听完,含笑说道:“只有红颜化白骨,何来白骨着红裙?加上‘毒剑神鹰’娄振羽神秘失踪,人亡剑在,以及啾啾鬼哭,闪闪磷光,确实怪异无俦,真有点与我主人所获得的秘讯符合,使人疑虑丛生。” 元朗真人闻言,扬眉笑道:“我虞三妹获得什么秘讯?” 谈玄正欲答话,忽然听得“白骨沟”中,又传出一片悲凄阴厉的啾嗽鬼哭。鬼哭才起,谈玄秀眉别处,玄衫立飘,便向“白骨沟”内,飞身纵去。 元朝真人一面纵身急迫,一面皱眉叫道:“玄儿不要鲁莽,沟中隐形怪人不易对付,且等你主人到来,我们再妥商对策。” 谈玄哪肯听话?在身形连纵之下,娇笑答道:“师伯放心,强将手下无弱兵,我‘黑凤’谈玄,既然侍奉主人‘红叶令主’虞姑娘,哪里会怕这藏在‘白骨沟’中,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 语音犹在夜空飘荡,人已幻成一片玄云,飘进了“白骨沟”内。 元朗真人哪里放心,也自提气纵身,随后接应。 但他刚进“白骨沟”口,“黑风”谈玄却已转身走出。 元朗真人讶然问道:“玄儿,你怎么突然改变打算了呢?” 谈玄在眉宇之间,充满惊奇地低声说道:“师伯请到前面看看,这‘白骨沟’尽头山谷中的情形,好像与你适才所说不一样呢。” 元朗真人闻言一愕.赶紧抢前数丈,目光扫处,果然惊奇万分,双眉深蹙。原来“白骨沟”尽头山谷中的百数十具骷髅白骨,如今竟都在腰间系上了一条长不及膝的鲜艳红裙。 这种事儿委实神奇,诧异得令人难信,使元朗真人弄不清究竟有多少恶煞凶神,陷藏在“白骨沟”内? 他正自目光四扫,蹙眉思索,忽听得读玄娇笑说道:“师伯,这谷中鬼气森森,怪异太多。我们还是等我主人到来,再复联手施为,搅它个天翻地覆。” 元朗真人担忧“黑风”谈玄可能会任性蛮干,而今敌暗我明情势不利,忽听她如此说法,遂立即点头笑道:“玄儿说得对,如今时近三更,你主人也快到了。” 谈玄低颦一笑,转身驰向“白骨沟”外。 元朗真人随后举步,但才出沟口,便听“黑风”谈玄不住哼哼冷笑。 元朗真人诧然看出,只见谈玄双手持着一条鲜艳红裙,正在反复观察,遂不禁失笑说道:“玄儿真够淘气,你把这红裙取出来则甚?” 谈玄冷笑说道:“这条红裙,不是系在骷髅白骨腰间,而是挂在谷口第一具白骨的手臂之上,上面还有两句狂言大话,隐含着特地向我主人挑衅的意味呢。” 元朗真人闻言,走过一看,果见那条鲜艳红裙之上,书写着“青幡化白骨,红叶着红裙”十个字儿。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扬眉笑道:“这隐身‘白骨沟’中之人,确实狂妄绝伦,竟敢向当世武林的‘南北双绝’挑战。 ‘红叶’二字,自是指你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青幡’二字,似是指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谈玄柳眉双挑,冷笑道:“北令南幡,岂是任何人可以轻加蔑视?这‘白骨沟’中的左道邪魔,就算是长了三头六臂……” 话犹未了,便又发出一连串哼哼冷笑。 元朗真人听她在笑声之中,似乎含有一种不太自然的奇异韵味,遂皱眉叫道:“玄儿……” 谁知“玄儿”两字才出,谈玄的冷笑之声便渐转低沉,但仍连绵不绝,持着鲜艳红裙的一双玉手,也微微不由自主地开始抖颤起来。 元朗真人的江湖经验颇丰,见状之下,知道不妙,赶紧骈指如风,连点了谈玄一十三处穴道,暂阻任何毒力向她的心房侵袭。 谈玄应指而倒,仆卧在草丛之内。 元朗真人扶起谈玄,先喂了她两粒护心灵丹,然后再审视是否那条鲜艳红裙之上蕴有什么奇异毒质? 谈玄被点穴道,晕绝倒地之际,业已把那条鲜艳红裙甩出三四尺外。 元朗真人目光一注,只见红裙所触之处,草色业已微呈枯黄,显然自己所料不差,红裙上果有剧毒。 就在这一位娇憨侠女,中毒昏迷,一位玄门奇客,踌躇无计之时,蓦然听得远远传来一声宛如凤哕鸾吟般的清越长啸。 这声清越长啸,啸去了元朗真人的满腹忧思,他也真气暗提,念了一声可以传音及远的“无量佛”号。 片刻过后,一朵白云冉冉飘坠在元朗真人面前,现出一位秀逸如仙的绝代天人,真是他结盟三妹,身怀绝学名震乾坤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虞心影向来爱着白衣,并在前胸部分绣有三片赤红枫叶,故而讧湖之中,特别为她编出了几句歌谣,唱的是:白衣到,红叶飘,心似佛,掌如刀。 虞家仙子燕山豪,传遍江湖红叶令,欲与青幡共比高。 她身形飘落,立向元朗真人恭身笑道:“小妹虞心影,参见元朗二哥,恭问二哥安好。”元朗真人稽首还礼,苦笑说道:“三妹不必多礼,你那‘百草神丹,可曾带在身边,玄儿业已在‘白骨沟’中,中了奇毒。” 虞心影向谈玄看了两眼,含笑说道:“二哥请把她穴道解开,其实那‘百草神丹’,玄儿身畔便带得有呢。” 元朗真人知道自己的点穴手法,虽然别具精妙,虞心影照样能解。 她这请自己出手之故,无非谦礼而已。遂一面如言替谈玄解穴,一面含笑说道:“小别年余,三妹一切功行,更有精进。 但自家兄妹何必如此谦逊,你还解不了我这‘少清点穴手’吗?” 虞心影嫣然笑道:“二哥怎的一人前来,大哥是正在坐关?还是出外云游,积修功德?”元朗真人笑道:“大哥默参‘先天易数’,深觉武林间群魔蜂起,将重劫临头,遂闭关苦修,精研‘太清妙录’,故而我接奉三妹红叶飞书之后,只好独自赶来‘白骨沟’前赴约。” 虞心影“哦”了一声,微笑问道:“二哥猜不猜得出我为何飞书相约?”元朗真人摇头笑道:“我虽无从猜测,但却可以料得出三妹远来之故,决不是为觊觎‘白骨沟’中的那册‘九绝真经’。” 虞心影连点螓首,嫣然笑道:“自家兄妹毕竟知心,我哪里会觊觎什么‘九绝真经’,只是为了这张柬帖而已。” 说完,遂取出一张柬帖,递向元朗真人。 元朗真人接过一看,只见这柬帖之上,并未具有上下款,只有十四个狂草字儿,写的是:“白骨沟前红叶枯,虞家婢子胆如何?” 元朗真人看完柬帖,目注虞心影,含笑赞道:“三妹近年来在心性修为方面,怎的进境这高,着实可喜可贺。” 虞心影扬眉笑道:“二哥为何对小妹如此夸赞?” 元朗真人举着手中柬帖,微笑说道:“三妹一向心高气傲,对于这种无头无尾柬帖,不是哂笑弃置,便是单人独闯‘白骨沟’。 如今居然肯用红叶传书,邀我和大哥来此相助,岂非矜释躁消,虚怀若谷?常言道:‘满瓶不动半瓶摇’,你这无形进境不在小呢。” 虞心影笑靥如花,缓缓说道:“二哥请想,小妹修为虽浅,艺业虽薄,但因谬得虚名,‘红叶令主’四字,在当世武林中,颇有相当地位。 俗语说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粱山’,这封柬帖,既敢直寄‘燕山’,向我挑战,则小妹不得不深加考虑,认为这‘白骨沟’内,不是鬼门关,便是森罗殿,或比龙潭深十丈,或较虎穴险三分了。” 元朗真人点头说道:“三妹猜得不错,这‘白骨沟’中,确实怪异无俦,盘据其间之人,决非等闲人物。” 这时,淡玄服了“百草神丹”,业已祛毒转醒,小嘴微噘带着满面娇羞,侍立主人身侧。虞心影妙目之中,神光电闪地向元朗真人扬眉问道:“元朗二哥,你且把沟中怪异,说给小妹听听。” 元朗真人说完经过,又指草丛中的那条鲜艳红裙,告知虞心影,适才”黑风”淡玄,便是误中这裙上奇毒。 虞心影折段树枝,挑起红裙,看了看裙上所书“青幡化白骨,红叶着红裙”等字样,不禁皱眉笑道:“这沟中隐形人物,确有胆量,他竟敢向我及‘青幡仙客’卫涵秋,双双挑战。” 谈玄柳眉双别,怒叫道:“姑娘,我们是不是立即赶进‘白骨沟’,把那躲在暗处不敢见人的无耻鼠辈,搜将出来,好好惩治惩治。” 虞心影想了一想,摇头笑道:“我们不必进沟,我要想个法儿,把沟中怪人请将出来,使他原形毕现。” 元朗真人笑道:“若能如此,自是极为理想.但对方既然这等故作神秘,恐怕未必肯出‘白骨沟’呢?” 虞心影微笑说道:“二哥放心,小妹自从听你们说了沟中情景,业已把对方来历,猜测几分,也许我只用一句话儿,便可把隐身‘白骨沟’中的神秘人物,请出来了。”元朗真人与“黑凤”谈玄,闻言之下,均在脸上流露出一种疑诧不信神色。虞心影扬眉一笑,身形傲飘,纵到距离“白骨沟”口丈许之处,暗凝真气,向沟内朗声叫道:“邛崃旧识何必故作玄虚?请与‘毒剑神鹰’娄当家的,一并出现,虞心影率小婢谈玄及我二盟兄元朗真人,在沟外候驾。” 元朗真人听她不仅口称邛崃旧识,并连娄振羽也一并邀在其内,不禁越发惊诧地细观究竟。 谁知虞心影话了不久,“白骨沟”内,居然摇摇晃晃地走出一具腰系红裙的白骨骷髅,手中举着一面钩魂令牌,牌上用闪闪磷光写着“明夜二更,沟外候教”八个大字。 虞心影见了这磷光字迹,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遂扬声娇笑叫道:“邛崃旧友听真,虞心影敬遵台命,明夜准时践约。” 说完便自飘身纵回,那具白骨骷髅,也仍摇摇晃晃地回转“白骨沟”内。元朗真入因双方约定明夜相会,遂一面与虞心影、谈玄主婢缓步离开这“白骨沟”前,一面含笑问道:“三妹是否早就知道沟中人物身份?……”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自摇手笑道:“小妹对于此事,决非预先有所知晓,只是根据二哥所说,加以推断研究归纳出了一个合理结论而已。” 元朗真人笑道:“双方约期是在明夜,时间尽有余裕,我倒真想听听三妹是怎样推断归纳,获得结论。” 虞心影娇笑说道:“此事其实极为简单毫不神奇,小妹只是把目前之事,与昔日所经,互一印证便即知大概,二哥既然问到,我便说出这推断经过也好。” 元朗真人笑道:“三妹请讲,愚兄敬聆高论。” 虞心影微笑说道:“人死之后,必须相当时日,方能肉腐血干变作骷髅白骨。故而我在听了二哥所告‘毒剑神鹰’娄振羽,在一转眼间,便化成一具腰系红裙的枯骨之语,便认定对方故弄玄虚,那娄振羽若非被擒,定与沟中人物早就相识。” 谈玄听得插口问道:“姑娘对这两种可能,怎样决断?” 虞心影笑道:“我当时对这两种可能,因无法决断,遂暂不置理,却从使你中毒的那条鲜艳虹裙之上,获得另一线索。”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三妹知道那红裙来历。” 虞心影摇头说道:“二哥猜得不对,我不是知道那鲜艳红裙来历,而从裙上所书‘青幡化白骨,红叶着红裙’十个字儿之上,发生联想。” 元朗真人讶然问道:“这十个字儿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神秘在内?” 虞心影柳眉双扬,嫣然笑道:“粗看上去确似无甚秘密,但仔细地一想,其中又包含了两项可能,一项是可能沟中神秘人物与我及‘青幡仙客’卫涵秋均有前仇;另一项可能是对方想倚仗沟中特殊埋伏制倒‘北令南幡’,在武林中成名露脸。”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三妹委实心细如发,但我觉得对方既然传书燕山,邀你来此,恐怕还是以第一项彼此有仇比较正确。” 虞心影微笑说道:“小妹的想法与二哥相同,但我既在‘复仇’与‘争名’两项可能之中,选了一项,便应该在‘毒剑神鹰’娄振羽究与对方相识?还是被对方所擒等两项可能之中,也自选上一项,才好综合研究。” “黑凤”谈玄听得颇感兴趣,扬眉问道:“姑娘选的是哪一项呢?” 虞心影含笑道:“娄振羽成名多年,功力不弱,人又极为刁滑,想在一转瞬间把他制倒擒去,并非易事,故而我选的是娄振羽与对方早就相识的一项。” 元朗真人点头说道:“三妹选得有理。” 虞心影忽然向他笑道:“二哥与娄振羽有过粱子,应该知道此人的平日行踪。”元朗真人答道:“娄振羽是西南臣寇,生平行踪,多半都在云贵川湘等地。”虞心影得意笑道:“我既假定娄振羽与对方相识,遂更肯定沟中神秘人物,是在云贵川湘等地与我结了前仇,再复思忖往日游侠西南之际,是否有符合目前情况的与人结仇情事。”元朗真人听了长叹一声,佩服地目注虞心影,向她称赞道:“三妹灵心慧质着实可佩。你这种推断假定,完全合理,总算在四海八荒,茫茫渺渺之中,有了一个范围。” 虞心影微笑说道:“我根据这推断出的云贵川湘范围,细加思忖,终于想出了昔日在‘邛崃山’中的一桩往事。” “黑凤”谈玄听到此处,向虞心影含笑问道:“姑娘,是不是你在‘邛蛛落魂岩’中,剑斩‘红裙魔女’的那段故事。” 虞心影点了点头,向元朗真人笑道:“约四年前,我偶游‘邛崃’,遇见一名极为妖淫无耻的‘红裙魔女’,因嫌她丢尽妇女颜面,递挥剑斩却。谁知就在这‘红裙魔女,剑下伏诛,余党逃进‘落魂岩,中一个深黑洞穴以后,便自洞内传出一片难听透顶的啾啾鬼哭之声……” 元朗真人瞿然接口说道:“对了,这‘白骨沟’中,也已有好几次传出那种听来慑人心魂的啾啾鬼哭。” 虞心影继续说道:“在那啾啾鬼哭之中,又有一种夜枭悲号似的老妇语音,向洞外发话问道:‘杀我女者何人?’小妹报名以后,那老妇悲号几声,又复说道:‘我儿子白骨魔童,死在青幡仙客卫涵秋的手内;女儿红裙魔女,也被你这红叶令主虞心影所杀。你们替我记住,不出十年,此仇必定要报。”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这就完全对了,对方不仅确与三妹及卫涵秋结下前仇,并连‘白骨红裙’四字,也有了来历。” 虞心影笑了一笑,往下说道:“小妹闻言以后,便问对方为何不立刻出洞报仇,那老妇口音答称她有宿疾未痊,暂难出洞,一俟她重现江湖,便是‘北令南幡’惨遭劫数之日。小妹听她这样说法,只好哂然离去,天长日久,竟然忘怀。直等今夜从‘毒剑神鹰’娄振羽的身上,想到西南,从西南想到‘邛崃山’,才想起这桩往事,再把白骨红裙及牵涉‘青幡仙客’卫涵秋等情,逐一对照,遂揭破了对方本来面目。” 元朗真入长眉傲蹙,寻思片刻以后仍无所得地摇头笑道:“我到真想不出‘白骨魔童’及‘红裙魔女’之母,究竟是谁?” 虞心影大笑说道:“二哥想她则甚?反正明夜二更,对方约在‘白骨沟’外一战,还怕看不见这老妖婆的真面目吗?” 元朗真人笑道:“三妹既然精于推理,不妨再把另外一件使我想不通的事儿,推上一推。” 虞心影柳眉微扬,笑吟吟地问道:“什么事儿?” 元朗真人愧然叹道:“我在听得,毒剑神鹰’娄振羽厉啸,赶入‘白骨沟’中,初见白骨红裙及尸旁所遗娄振羽的‘吴钩毒剑’下,曾经错愕失神。对方如加暗袭,简直应手立毙,毫无侥幸可能,他们却为何对我特别客气,不下手呢?” 虞心影眼球微转,含笑说道:“这件事儿的其中道理,并不难推,我们抽丝剥茧地研究起来,第一步是要判断对方为何不把复仇地点定在‘邛崃’,而要定在‘白骨沟’内?”“黑风”谈玄一旁笑道:“我猜那老妖婆定是前来寻找那‘九绝真经’,发现‘白骨沟’内有甚天然秘道可加利用,遂动念欲把姑娘及‘青幡仙客’卫涵秋约来此处。”虞心影笑道:“那老妖婆把‘九绝真经’,找到了吗?” 谈玄尚未及答,元朗真人便已含笑说道:“没有。” 虞心影目光微转,嫣然笑道:“二哥是怎么推断那老妖婆尚未寻得‘九绝真经’?”元朗真人笑道:“此理显而易见,对方若已寻获‘九绝真经’,定然隐居悄悄研参,等尽得精微以后,便可技震群雄,威凌天下,怎会在这紧要关头,自找麻烦地约你和卫涵秋来此生事?” 虞心影点头笑道:“二哥与玄儿说得都对,我们抽丝至此已得丝头,可以认定那老妖婆呈既想杀我及卫涵秋,替她儿女报仇,又想藉着‘北令南幡’双双遭难之事,树立声威,使江湖人物更把这‘白骨沟’,看成森罗殿、鬼门关,相率禁足不致影响她苦心寻宝举措。”元朗真人恍然笑道:“我懂得了,对方不向我下手之意,是想要利用我亲身经历,广向江湖间宣扬‘白骨沟’中景物,可怕到了什么程度?” 这时,天光早曙。三人也远离“白骨沟”口,虞心影遂扬眉笑道:“一般恶煞凶神向来杀人灭口,但这老妖婆因趣向不同,却要杀人留口。今夜一战,就算我们惨遭劫数,也不会三人一齐死在‘白骨沟’外,对方至少要放走一人暗加利用。” 推测既毕,三人遂寻了个僻静山洞,准备夜来与这极为神秘的厉害对头,放手一搏。云多月黑,时届二更,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携同“黑风”谈玄,到了“白骨沟”外。三人刚到地头,“白骨沟”中,便起了啾啾鬼哭。 虞心影秀眉傲挑,扬眉叫道:“邛崃旧识,不必再复这等装腔作势丑态,虞心影准时践约,敬候赐教。” 她语音方了,“白骨沟”中的嗽啾鬼哭便自静止,又传出一片听来更为奇异的“格格”之声。 元朗真人讶然凝目,只见从“白骨沟”中,一跳一蹦出现了八具骷髅白骨,那“格格”之声,便是这些骷髅的手足骨骼互相击撞之时,所发声息。 这种景色看来虽极可怖,但却只能吓吓那些未曾见过世面的寻常人物。 慢说元朗真人与“红叶令主”虞心影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便连“黑风”谈玄,也知道这八具骷髅,只是由八名贼徒各穿一套色泽纯黑,用磷粉做出骨骷的“骷髅衣”而已。八具假骷髅并不可怕,但跟在这八具假骷髅以后所出现之人,却使虞心影等,看得心神微慑。 从“白骨沟”中现身走出的共有三人。 右边一个,正是西南臣寇,“毒剑神鹰”娄振羽。 左边一个,是位身穿粉红长衫,手摇粉红色洒金摺扇,约莫三十二三岁,白净脸膛的俊晶人物,但眉目之间,却充满了阴鸷刁凶神。 中间一个,则颇出虞心影等意料,竟非年老婆婆,而是一位艳丽无俦,年龄约在三十四五的黄衣美妇。 这黄衣美妇身上,有两件特别引入注目之物。第一件是在头上戴了一顶奇形金冠,冠下昂起七枚小小雪白蛇头,形若尖锥,酷似活物,另一件则是在腰间系了一条蜈蚣形状,宽约三寸的血红腰带。 虞心影向元朗真人低声问道:“二哥,那身穿粉红长衫之人,是不是在黑道中颇具凶名,但近数年来却失去踪迹的‘毒手人妖’林赤凤?” 元朗真人点头答道:“我虽未见过这厮,但仅看那一身打扮,已可断定是他。”他说至此处,反向虞心影问道:“站在中央那头戴金冠,腰束赤带,装束颇为怪异的黄衣美妇,就是三妹在‘邛崃山落魂岩’中,所遇见的老妖婆吗?” 虞心影摇了摇头,微笑答道:“那洞中语音,听来颇为苍老,宛若枭鸣,我拿不准是否是这装束奇异的黄衣美妇,但只要她一开口,便可获知分晓。” 这时,那黄衣美妇及“毒手人妖”林赤凤、“毒剑神鹰”娄振羽等三人,业已走出“白骨沟”外,停步站定。 虞心影目注黄衣美妇,扬眉笑说道:“邛崃旧识,你到底怎样称呼?我就是昔日在‘邛蛛山落魂岩’中,伤了令千金‘红裙魔女’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黄衣妇女闻言,妙目微翻,闪射出两道慑人魂魄的奇亮眼神,盯在虞心影脸上,毫无怒色地含笑说道:“我是玄阴之体,无法生育,所有子女全系认养。你杀了我一个干女儿并不打紧,只要愿意把我拜作干娘,那段‘邛崃’旧事,便可不必提了。” 元朗真人听了“玄阴之体”四字,又发觉这黄衣美妇语音,果然宛若枭鸣.不禁想起一个人来,遂心内忧惊地稽首为礼,朗声问道:“二十年前有位威震苗疆,既号‘玄阴枭母’,又称‘蛇发妖婆’的百里夫人,是否尊驾?” 黄衣美妇目光傲扬,瞟了元朗真人一眼,点头笑道:“你这道士,能够认出我的来历,足见在见识方面,到还不浅,但本领却嫌不济,昨夜你初进‘白骨沟,时,我曾在你身上留了一些记号,大概你直到如今,尚自懵然毫无觉察?” 元朗真人听得脸上发烧,心头忐忑,暗想自己虽知这位既称“玄阴枭母”,又号“蛇发妖婆”的百里夫人,武功奇诡无伦已人化境。 但毕竟事出传闻,难道真能高明到在自己身上做了记号,而使自己尚惜无所觉的神奇地步? 念方至此,那位百里夫人发出她那枭鸣喈喈一般的语音,向“红叶令主”虞心影,敞笑说道:“虞姑娘,你看看你这位盟兄的道袍后领之上,是否被我用‘蓝枭针羽’刺了北斗七星形状的七个小洞?” 虞心影装作如言察看,却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元朗真人耳边说道:“二哥,你莫要气沮,也莫要惭愧,我万想不到昔日所结仇家,竟是这厉害无比的百里夫人。这妖婆年过八十,居然红颜仍驻,功力通神.何况她一头蛇发,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及一条‘蜈蚣带’,更在当世武林‘七大奇学’之中,独占其三。 小妹虽负时名,亦非敌手,我们必须特别小心,丝毫疏神不得……” 谁知就在她暗用”蚁语传音”,向元朗真人发话之际,那位“黑凤”谈玄,却似初生犊儿不怕虎地闪身一纵而出。 虞心影大吃一惊,但拦已不及,只好与元朗真人提心吊胆地静观究竟。 谈玄纵到距离百里夫人六七尺处,方始站定,向她扬眉笑道:“百里夫人,你长得到蛮漂亮,但讲话声音,却为何这样难听?” 这句话儿,居然把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问得无言可答,只好眉头微蹙地苦笑说道:“语音出自天生,无法改变,我……” 话犹未了,谈玄又复说道:“语音虽然出自天生,不便改变,但姓名外号,却是出自人为,总应该可以改吧?” 百里夫人颇觉有趣地含笑问道:“你要我改甚名号?” 谈玄摇了摇头,扬眉说道:“我不要你改,你叫‘玄阴枭母’也好,或叫‘蛇发妖婆’也好,均与我毫不相干。” 百里夫人笑道:“你不要我改,却要准改?” 谈玄指着那位身穿粉红长衫,手摇粉红洒金摺扇的“毒手人妖”林赤凤,向百里夫人问道:“你既然专门爱做干娘,他大概是你干儿子,并就是什么‘毒手人妖’林赤凤了?”百里夫人点头笑道:“你颇为聪明,猜得不错。” 谈玄瞪了这“毒手人妖”两眼,朗声说道:“我就是要他改个名儿。” “毒手人妖”林赤凤,方自阴恻侧地笑了一笑。谈玄又复傲然道:“你长得男不像男,女不像女,打扮得更恶里恶心,妖形怪状,着实是个人妖。 故而我不是要你更改‘毒手人妖’外号,而是劝你把林赤凤三字之中的最后一个‘凤’字改掉。” 林赤凤淡然问道:”这‘凤’字有何不好?与你何关?” 谈玄瞪眼说道:“第一点‘凤’是仙鸟,你是人妖,不配以此为名;第二点我叫‘黑凤’谈玄,羞与你这‘赤凤’为伍。” 林赤凤冷笑说道:“我若不肯改呢?” 谈玄目闪神光,轩眉答道:“敬酒不吃,自然是吃罚酒。倘若不肯改名,便下场与我一斗,让我把你好好教训教训,你便会知道你自己到底是鸡?是凤?” 百里夫人向娄振羽含笑说道:“娄老当家,这女娃儿强傲得蛮有趣呢。”娄振羽狂笑说道:“对方三人既到‘白骨沟’口,均似网中之鸟,釜中之鱼.还不是听凭夫人处置?夫人倘若喜爱这个女娃,不妨命林老弟手下容情,留她一条小命来侍奉夫人便是了。” 百里夫人点了点头,目注“毒手人妖”林赤凤,扬眉含笑叫道:“凤儿听到没有,你与这谈小姑娘过上几招无妨,却不许施展那伤人立死的‘血光毒手’。” 林赤风眉头微蹙,漫应一声,向前走了两步,用手中摺扇指着“黑风”谈玄,狂笑说道:“小姑娘听真,你只要能在我掌下,走上十招不败,我便改名林赤,去掉那个‘凤’字。”谈玄柳眉双挑,点头答道:“好,我们就拿个‘凤’字,作为赌注,我若接不住你十招之数,从此不叫‘黑凤’,改叫‘黑乌鸦’便了。” 林赤凤阴森森地笑了一笑,把那柄粉红色洒金摺扇,收入怀中,向谈玄冷然叫道:“小姑娘,你小心一点,我要开始攻你第一招了。” 谈玄方自“哼”了一声,虞心影忽然冷笑叫道:“玄儿,小心应战,不许轻敌,你若弱了我的威名,我便把你赶出‘燕山红叶岭’的门户之外,虞心影身边决不容有乌鸦侍女。”谈玄知道虞心影一向言出必行,遂不敢对“毒手人妖”林赤凤再存轻视戏耍之念,巍立如山,凝神待敌。 林赤风一声狂笑,身形微塌,抢步中宫,向谈玄攻出一招“毒龙探爪”。谈玄一来立意试探对方与自己的火候程度相差多远?谁强谁弱?二来认为“毒手人妖”林赤风无论从脸色、神情、穿着、举止等任何方面,都可看出他是一个酒色之徒。这种人物,纵然是招术诡异,身法灵巧,也必真元不沛,内力甚弱。 她有了这等想法,遂施展一招“闭门推月”,硬接林赤风当胸猛拍的“毒龙探爪”。双方手掌合处,谈玄全身一震,脚下拿桩不稳,退了半步。 原来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林赤风虽是色欲之徒,但却极精采补之术,故而内力真气方面,非仅不弱,反比常人为强,何况所练“血光毒手”,更复名震江湖,颇具威势。尚幸林赤凤因怵于“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大名,不知谈玄深浅,在第一掌上有所保留,只用了九成真力,否则她纵不致应掌立仆,也决不止仅仅退上半步。 虞心影看在眼中,低“哼”一声,娇屑上微露怒色。 林赤凤却哈哈大笑说道:“小姑娘,你能接得住我这招‘毒龙探爪’,总算颇不错了。但照此看来,最多在七八招上,你就非把那个‘凤’字输掉不可。” 话音落处,绝学又施,“蟾宫折桂”、“广寒捉月”、“碧海屠鲸”,一连猛攻出了三招回环并发威势强如海雨天风的奇诡猛烈掌法。 谈玄柳眉微剔,娇躯一纵,竟飘飘然地遁出林赤风的漫天掌影,狂啸掌风之外。林赤风见三掌无功,连着又是三掌“惊涛掠岸”、“乱石崩云”,再加上一记凌厉无比的“八方风雨”。 但任凭他所用掌招,变化如何奇诡,威势如何凌厉,却仍未沾上谈玄的半丝衣角,又被她用一种美妙无比的轻灵身法,一飘再飘,左飘右飘,俏生生地飘退了丈许远近。元朗真人看得连连点头,向虞心影低声笑道:“三妹,你对玄儿,真应该好好造就,这位小姑娘是朵旷世难得的武林奇葩。你看她小小年纪,居然把你的‘红叶千飘身法’,练到了这般地步。”虞心影含笑点头,正待答话,但目光偶注之下,脸上神色却突然紧张起来。原来,在元朗真人与她低声笑语之间,“毒手人妖”林赤凤业已向“黑凤”谈玄,连攻了九招凶狠掌法。 九招绝学,未沾上“黑凤”谈玄的飘飘倩影,林赤凤自然心中焦急,又羞又怒地厉啸一声,身形猛窜,窜起了四丈五六,然后再掉头飞落,双掌虚抱胸前,目光凝注谈玄,宛若一只攫兔苍鹰,疾扑而下。 元朗真人见状,“啊呀”一声,向虞心影低低问道:“三妹,玄儿学过‘灵龙三翻’身法没有?否则恐怕逃不出‘毒手人妖’林赤凤这招‘翼垂九天,的鹰翻雕击重手。”虞心影扬眉傲笑道:“玄儿没有学过‘灵龙三翻’,但却学过‘金箭穿云’及‘万劫屠龙’身法。只不知道她是否敢用?这两招正好克制‘冀垂九天’,说不定‘毒手人妖,林赤凤在急于求功,粗心大意之下,还要吃点亏呢?” 虞心影功力既高,人又绝顶聪明,她这几句话儿,明里虽是向元朗真人所说,暗中却运用择人专注的传音神功,送入正有些心慌意乱,不知应该怎样应付才好的“黑凤”谈玄耳内。谈玄听得主人指示,心胆立壮,娇笑连声,忽然不再施展那“红叶千飘身法”,不再飘身闪避,反而迎着“毒手人妖”林赤风的来势,像根脱弦急箭般地飞射而上。林赤凤万想不到对方在这最后一招之上,竟不再闪避,改取了以攻为守妙策,向自己发动逆袭。 他全身功力,俱已凝聚在虚抱胸前的双掌之上,准备飞降到一丈三四之际,双掌疾翻拍出,猛吐内劲,便可把三五丈方圆一齐笼罩,不怕对方再用那种灵奇神妙身法选出手去。如今,谈玄不避反迎,自然破坏了林赤凤的全盘计划,使他大感意外地有些措手不及。一条粉红人影,从空疾降,一条玄衣人影,向空急窜,两人遂在高地两丈一二之处相互会合。 林赤风双掌一翻,由“翼垂九天”的鹰翻雕击重手,改成“天龙抖甲”招式,向谈玄猛力击出。 但就这仓促变招之举,便使林赤凤凭空削弱了不少威势,原先凝聚的十二成功力,只剩下十成不到。 谈玄则遵照她主人指示,以全力施展出“万劫屠龙”手法。 “天龙抖甲”遇着了“万劫屠龙”,在招式手法方面,先已受了克制,再加上一个是大出意外,仓促变式,一个是脚有成竹,全力施为,双重吃亏之下,林赤凤果然不出“红叶令主”虞心影所料,从极端优势,转变成劣势局面。 两条人影,微合即分,发出了一声低哼,及一声轻笑。 笑的是“黑凤”谈玄,哼的是”毒手人妖”林赤凤。 玄衣人影,向右方落出八尺,粉虹人影,则向左方落出了一丈一二。 双方胜负已分,谈玄秀眉微挑,目注林赤凤,格格娇笑道:“这场东道的输赢既定,我‘黑凤’谈玄,侥幸不曾变成了乌鸦。 你这‘毒手人妖’,却请切勿食言,从此改叫‘林赤’,去掉一个‘凤’字。”林赤凤的那张俊脸,渐渐变得比他所穿的粉红长衫还要红了,他日射凶光,正待答话,却听得那位既称“玄阴枭母”,又号“蛇发妖婆”的百里夫人,发出一阵枭鸣似的难听怪笑。谈玄噘着小嘴,手指百里夫人,皱眉说道:“你又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笑声.比哭还要难听,令人多讨厌呢?” 百里夫人笑道:“小姑娘,你不要得了便宜再卖乖,刚才若不是你主人暗用功力,发话对你点醒,你敢施展那‘金箭穿云’,及‘万劫屠龙’的逆袭手法吗?时机稍纵即逝,只要我干儿子的双掌一翻,雕击重手一发,你就成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乌鸦了。”这番话儿,听得谈玄玉颊飞红,娇羞不胜,但又不得不柳眉双挑,杏眼圆睁地强辩说道:“我便不加逆袭,你干儿子的鹰翻雕击重手,也未必打得着我。” 百里夫人大笑摇头说道:“打不着你?你以为虞心影那‘红叶千飘身法’,便神奇灵妙得天上难寻,人间无敌吗?” 谈玄瞪眼叫道:“不信你就试试?我也照样接你十招。” 百里夫人“哼”了一声说道:“小姑娘太骄傲,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哪有资格接我十招,只要能接我一招,我便把你主人与我邛崃旧怨,一笔勾却。”谈玄虽看出这位百里夫人,难以相斗,但自忖竭尽全力仅接一招,料来必可无碍,遂点头扬眉笑道:“好。我们再赌上一次。” 百里夫人笑道:“你能接得住我一招,我便把与你主人的‘邛崃’旧怨一笔勾却,但你若接不住呢?” 谈玄眨眨两只黑白分明大眼,想了一想答道:“我输了,就把刚才赢得你干儿子的那个‘凤’,还给他吧。” 百里夫人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因为我干儿子‘赤凤,之名,是从‘汉朝燕赤凤’而来,若是把个‘凤’字输掉,未免好别扭呢。” 谈玄功行百穴,岳峙渊停地朗声叫道:“你既然同意这种赌法,便请赶紧出手。”百里夫人摇手笑道:“不忙,不忙,我要先问你主人一声,免得她笑我以老欺小。”话完,目注“红叶令主”虞心影,扬眉问道:“虞姑娘,你同不同意我和‘黑风’谈玄的这桩打赌之举?” 虞心影点头笑道:“夫人请自施为,虞心影赞同此举。” 元朗真人闻言,眉头微盛,向虞心影低声说道:“三妹,你怎么同意此举?难道竟认为……”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自摇头笑道:“二哥,我知道玄儿必败。但孩子在我身边,无论走南闯北,从未落过下风,逐渐养成了目中无人的骄妄气焰。如今借这‘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之手,让她碰个钉子,也是一个‘玉不琢,不成器’之意。” 元朗真人听得连连点头,暗佩自己这位结盟三妹,对于为人处世之道,确实精进不少。这时,那位百里夫人目注谈玄笑道:“小姑娘,你站稳了,我不用别的独门恶毒功夫,只打你一记极为寻常的‘劈空掌’,并仅用八成劲力。” 话音方了,右掌微翻,便自觑准“黑凤”淡玄,虚空一按。 谈玄哪敢怠慢?双掌当胸齐推,以十二成劲力,化成罡风发出。 她双掌所发劲力,宛如诲涛怒啸,威势慑人;百里夫人所发劲力,则如清风徐拂,无甚迹象。 但两股劲力当空一合,谈玄便身不由己地被一片无法抗拒的极大潜力,排拥得连退数步,并立足不住,翻身跌倒。 百里夫人哈哈一笑,“黑凤”谈玄则玉颊通红,羞惭无比地站起身来,走到虞心影面前垂头肃立。 虞心影柳眉微挑,缓步走出。 百里夫人扬眉笑道:“虞姑娘也要赐教?” 虞心影嫣然一笑,气静神闲地缓缓说道:“一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应该与夫人了断了断昔日邛崃旧事,二来打了孩子,大人出头,也算是讧湖规矩。” 百里夫人点头笑道:“虞姑娘真好气派,你‘红叶令主’之盛誉,决非浪得虚名,但当世武林俊杰,群推‘北令南幡’,可惜‘青幡仙客’卫涵秋未来,不能使我一齐领教。”虞心影微笑说道:“夫人若是有函邀约‘青幡仙客’卫涵秋,他便不会不来,只未必能恰巧在此时赶到而已。” 百里夫人问道:“虞姑娘打算怎样赐教?” 虞心影柳眉双轩.傲笑答道:“虞心影久仰夫人的一头蛇发,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及‘蜈蚣带’等罕世绝艺。如今既在‘白骨沟’前相遇,便请夫人把这三种绝艺,一一赐教如何?” 百里夫人闻言,仔细向虞心影盯了几眼,点头含笑说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虞姑娘这份豪情,真令我好生心折,你若肯……” 虞心影听出这位百里夫人又有要把自己认作她干女儿之意,遂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摇手笑道:“夫人不必多言,虞心影渴欲拜瞻绝艺。” 百里夫人无可奈何地扬眉笑道:“虞姑娘是想先斗我的‘蜈蚣带’?‘蓝枭针羽’?抑或‘雪发灵蛇’?” 虞心影目光徽注对方头顶所戴奇形金冠以上,排列整齐的七枚雪白蛇头,颇为好奇地扬眉问道:“夫人这:雪发灵蛇’是怎样施展?” 百里夫人答道:“我与人过掌之际,这七条‘雪发灵蛇’便会协同攻敌,故而江湖中人,又曾送过我另外一项外号,叫做‘九手观音’。” 虞心影听她这等说法,心中未免也颇白吃惊,暗忖两人换招过掌之际,加上七条“雪发灵蛇”,又不时侵袭,确实极难应付,威力可怖,但自己话已出口,不能不算,只好施展轻易不用的绝学神功,来斗斗这分明难缠透顶的百里妖妇。 百里夫人见虞心影沉吟之状,以为她是闻言生怯,遂扬眉傲笑说道:“虞姑娘,其实我们原可化干戈为玉帛,彼此不必动手……” 虞心影摇手笑道:“江湖代有奇人出,一会高手败亦甘。夫人且请赐教.虞心影不肯错过这种大开茅塞的绝世良机。” 百里夫人见她执意要与自己过手,遂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以十合为度……”话犹未了,虞心影便面含不悦,柳眉双剔说道:“夫人,虞心影虽然技薄年轻,但‘北令南幡’四字,在当世武林以内,尚具微名。你这‘十合为度’之话,未免过分对我小瞧了吧?” 百里夫人目光微注虞心影,缓缓答道:“虞姑娘,我绝非小瞧于你,只因十合之中,肉掌三飞,灵蛇七袭,业已尽我所能,倘若无法分出胜负,我们也应该换上第二阵了。”虞心影面色略霁,“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夫人既这等说法,虞心影便请教你肉掌三飞,灵蛇七袭的十合绝艺。” 百里夫人向前走了两步,扬眉笑道:“虞姑娘请。” 虞心影知道对方恃技高傲,决不肯先对自己进手,遂也不再客套,欺身发掌,向这百里夫人攻出了一招得意绝学“碧落搜神”。 百里夫人错步转身,略略闪开来势,口中并讶然叫道:“原来虞姑娘竟是昔年威震乾坤,‘不老婆婆’陶梦云的得意传人,这招‘碧落搜神’中含八种神奇变化,我不能容你所蕴精微,尽情施展的了。” 话音方落,所戴奇形金冠之上,蓦然窜起一条细若普通笔管的白色怪蛇,飞也似地啮向虞心影的右掌脉门部位。 虞心影见自己才一出手,便被对方认出师门来历,及所发绝招妙用,不禁惊惭交迸,手腕微沉,避开那条奇细雪白怪蛇的飞啮来势,并欲就机翻掌,把这蛇儿震死。准知这种罕世怪蛇,转侧变化灵活已极,虞心影的玉腕才沉,蛇头居然也随同沉落。虞心影玉掌刚翻,雪白怪蛇的蛇头也到,血吻箕张,钩牙如刃,一口便咬中她的脉门要穴。 元朗真人与“黑凤”谈玄,看得方自惊魂欲绝,一声惨啼突起夜空,听来汲为凄厉。发出这凄厉啼声的,不是“红叶令主”虞心影,而是那条雪白怪蛇。 原来这条怪蛇刚一啮中虞心影的右腕脉门,便发出惨啼,好似受了什么重大打击。百里夫人身形傲闪,退出丈许,伸手自头上取下一条长约四尺有余的细细雪白蛇尸,向虞心影看了两眼,晒然大笑说道:“常言道:‘千智千虑,必有一失’,又道是:‘一念轻敌,便种败因。’我既已知道你是‘不老婆婆’陶梦云的传人,怎会未曾想起你应该精擅陶梦云那种专门无形反震,威力颇强的‘太清罡气’?” 虞心影微笑说道:“夫人委实太疏忽了,你便未曾想起我师门绝艺‘太清罡气’,也应该知道虞心影薄负时名,总不会在第一招上,就被你那‘雪发灵蛇’啮中。”百里夫人听得脸上微红,但神色却仍极为平静,甩去手中蛇尸,向虞心影点头道:“虞姑娘,教训得是,我若再败一阵,邛崃旧事便一笔勾消,视如过眼云烟的了。”一面说话,一面伸手腰间,解下那条形若蜈蚣的血红腰带。 这根腰带一解,虞心影不禁脸色微变,退了半步。 元朗真人与“黑凤”谈玄,更是各替盟妹及主人暗捏了一把冷汗。 原来,百里夫人手中那根腰带,并非制成蜈蚣形状,竟是一条奇大活蜈蚣。这蜈蚣长约三尺,粗约三寸,色呈血虹,被百里夫人提在手中,百足齐划,全身环节蠕蠕而动,端的令人一见心怖,毛发生寒。 百里夫人随手一翻,把这血红蜈蚣,当做软鞭使用,砸向一块磨盘巨石。“吧”地一声,巨石应手立碎,蜈蚣却完好无损。 百里夫人秀眉双轩,目注虞心影,微笑说道:“虞姑娘,请小心了。这条‘血色蜈蚣’,天生异禀,不仅奇毒无比,身躯更能刚能柔,不怕任何宝刀宝剑,也不怕你的‘太清罡气’。” 虞心影颇有自知之明,知道适才只是幸胜,以自己的功力火候,确非这位百里夫人对手,何况如今对方手中兵刃,太奇特…… 她念犹未了,”白骨沟”中,又传出了凄凄鬼哭。 这鬼哭之声,与先前所闻不同,先前是啾啾,群鬼尽哭。如今则是呜呜咽咽,一鬼独悲。哭声一起,百里夫人的脸色突变,与“毒手人妖”林赤凤,“毒剑神鹰”娄振羽,一齐转身目注着“白骨沟”口。 鬼哭之声渐近,从”白骨沟”内,一晃一摇地走出了一位红裙怪客。 这人是个须发俱白的葛衣老人,右手持着一杆烟锅奇大的长杆旱烟袋,左手持着一面奇形盾牌,腰间则系着一条鲜艳红裙,连走路神态,也仿效那些假扮白骨骷髅般一蹦一跳一晃一播,颇为滑稽有趣。 “毒剑神鹰”娄振羽双眉傲剔,低啸一声,那伫立两侧的八具假白骨骷髅,便自一拥而上,各自啾啾怪叫地齐向那红裙怪客扑去。 红裙怪客巍立不动,直等八具白骨骷髅一齐扑到之际,方自也啾啾一叫,做闪身形,从十六条箕张手臂之中,飘然钻出。 他不仅轻轻易易钻出重围,并不知用什么奇异手法,在这一刹那间,把八具白骨骷髅一齐点了穴道,定在当地。 虞心影看得好不心惊,心想这白发白须的红裙怪客,不知究竟是何来历?武功竟精奇得不在自己以下。 百里夫人更是脸色铁青,沉声问道:“来人是谁?赶快通上名号。” 那右手执着旱烟袋,左手持有奇形盾牌的白发白须老人,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我外号‘红裙怪客’,名叫白骨枯。” 这两句话儿,分明含着揶榆讽刺意味。 百里夫人听他这样答话,反而面色渐转和缓地继续问道:“你到我‘白骨沟’中何事?”那位自称”红裙怪客”白骨枯的白发老人,笑嘻嘻地道:“这是奉了我主人之命前来。” 第二章 强将手下无弱兵 百里夫人双肩方耸,“毒剑神鹰”娄振羽便代她问道:“你主人是谁?”白发老人恭身肃立,毕恭毕敬答道:“我主人姓卫名涵秋,外号‘青幡仙客’。”百里夫人“哦”了一声,淡笑说道:“你主人为何不来?” 白发老人答道:“我主人一接柬帖,便猜是既称‘玄阴枭母’,又号‘蛇发妖婆’的百里夫人所为,遵命我寻他两位好友,借了两件东西,代他前来赴约。” “毒手人妖”林赤凤冷笑一声说道:“卫涵秋好大架子,既知我养母威名,居然仍不亲来,只命他手下奴……” 话犹未了,那白发老人便连声怪笑接口说道:“常言道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我这‘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家奴,恐怕要比你这‘玄阴枭母’的干儿子,还会强一些呢?”林赤风方才在十招内,不曾胜得“黑凤”谈玄,业已蹩了一肚子的闷气,如今再听这白发老人藐视自己,遂越发气上加气,暗咬钢牙,默运“血光毒手”。 白发老人也不再对他理会,却向百里夫人问道:“夫人大概就是我主人所猜测的‘玄阴枭母’百里夫人?” 百里夫人点头说道:“你主人虽然猜得不错,但未免太狂妄,就算他自己亲来,也未必能在我手下……” 白发老人不等对方话完,便接口笑道:“我主人确因要事,无法分身,绝非对夫人轻视。你看,他命我借了这两件东西,便是专为克制夫人的‘雪发灵蛇’,‘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及独门兵刃‘蜈蚣带’。” 他一面说话,一面把手中烟锅奇巨的长杆旱烟袋,及上有七具风车的奇形盾牌,向百里夫人晃了几晃。 百里夫人皱眉说道:“你说你两件东西,能克制我三般绝学?” 白发老人“咦”了一声,似乎颇感惊讶地向百里夫人问道:“以夫人在当世武林的身份见识,难道竟不曾听说过这样两件动西?” 语音微顿,先自举起手中的长杆旱烟袋,目闪奇光,朗声说道:“这杆旱烟袋价值连城,烟袋嘴是极好的‘和阗温玉’,烟袋杆是‘千年阴沉竹’,烟袋锅是‘海底寒铁’……”百里夫人听到此处,勃然色变,摇手叫道:“住口,住口,你这根长杆旱烟袋,莫非是向那位据说如今业已活了一百五十余岁的‘不死仙翁’彭继祖所借?” 白发老人点头笑道:“彭继祖与我主人,是极投缘的忘年棋酒之交,我主人命我借用他这根旱烟袋,并不是为了什么‘和阗温玉’的烟袋嘴,‘千年阴沉竹’的烟袋杆,‘海底寒铁’的烟袋锅,而是利用他这根业已抽了一百三十余年之久烟袋杆中的积年烟垢,来对付你头上七条‘雪发灵蛇’及腰间一根‘蜈蚣带’。” 百里夫人听得眉头一蹙,知道自己的“雪发灵蛇”及“蜈蚣带”,虽是极毒之物,但却最怕这种百年以上的烟管积垢,只要略沾少许,莫不立僵,绝对无法侥幸。白发老人再举起左手中那面上有七具风车的奇形盾牌,哈哈大笑说道:“这面‘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不但内藏真磁,专破任何暗器,而且发动反击,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百发百中,绝无幸免。” 百里夫人不等白发老人再往下说,便即接口问道:“你主人难道与‘南极磁仙’万翠如也有交情。” 白发老人笑道:“‘南极磁仙’万翠如是我主人的表妹,遂向她借来这面‘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以克制夫人的‘七十二根蓝枭针羽’。” 百里夫人咬牙说道:“你主人卫涵秋倒真想得周到。” 白发老人向“红叶令主”虞心影、元朗真人、“黑凤”谈玄等看了一眼,扬眉微笑说道:“我主人因知道‘红叶令主’虞姑娘也参与此事,遂对我说只要利用所借‘百年烟袋’、‘七叶风车玄灵宝盾’,能把你三样毒物加以克制之后,其余在真实武学方面,便可请虞令主抵敌。” 百里夫人听得双眉连挑,发出一阵枭鸣似的厉声怪笑说道:“卫涵秋既然认为我除了‘雪发灵蛇’、‘蜈蚣带’、‘七十二根蓝枭针羽’以外,能够轻易对付,我便让你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百里夫人的真实功力也好。” 话完转身,正待向“红叶令主”虞心影叫阵,那白发老人却又怪笑说道:“百里夫人,我还有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儿,必须向你请教。” 百里夫人皱眉问道:“什么事儿?” 白发老人笑道:“窃盗小偷.只有偷金偷银,偷珠偷宝,或者偷些价值连城的秘籍奇书,但却有人甘冒奇绝险地,偷取死人骷髅则甚?” 百里夫人神色微变,急急问道:“谁偷死人骷髅?” 白发老人回身指着“白骨沟”内,含笑说道:“我刚才看见有个身材奇瘦之人,在‘白骨沟’中偷去一只巨大得异乎寻常的骷髅头骨。” 百里夫人听完话后,厉啸一声,身形电闪便往“白骨沟”中纵去。 “毒剑神鹰”娄振羽与“毒手人妖”林赤凤,自然也跟随在百里夫人身后,驰向谷内。虞心影、元朗真人、“黑凤”谈玄等,正自相顾诧异,那白发老人却压低声音笑道:“虞令主,你看老妖婆闻言之下何等情急?可能被偷走的那具巨大骷髅头骨,会与‘九绝真经’有关……” 话方至此,“白骨沟”中人影忽闪,现出了“毒剑神鹰”娄振羽的身形,向虞心影抱拳说道:“虞令主,百里夫人固有急事待办,想把今日切磋之举,延迟一月左右,改在‘祁连山玄冰凹’中相会。” 虞心影因有一月光阴,自己也比较容易加以准备,遂点头答道:“我同意这延期较艺之事,请娄当家的回复夫人,就说虞心影与我盟兄元朗真人,率小婢谈玄,准于一个月后到‘祁连山玄冰凹’中拜访。” 娄振羽又向那白发老人说道:“‘祁连山玄冰凹’中除了百里夫人以外,尚有一位绝代奇客,久仰‘青幡仙客’卫涵秋大名,故而请你主人务必也亲自赴约。”白发老人点头怪笑说道:“我主人届时准到,你们赶紧去捉小偷吧。在我想来,那小偷定是把你们穷搜所得的‘九绝真经’偷去了。” 娄振羽闻言,遂走向那八名假扮骷髅而桩白发老人制得不能动转的手下徒党,意欲替他们拍开穴道。 白发老人纵声扛笑叫道:“娄振羽,你那两下,差得还远,未必能解开我主人亲传的独门闭穴手法。” 娄振羽既不肯信,也不甘示弱,遂凝功吐劲,一掌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骷髅的背上拍去。 谁知掌力拍背以后,只把那具由匪徒假扮的白骨骷髅,打得“噗咚”一声,栽倒地上,却未能把他被白发老人所制的穴道解开。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身形飘动,旱烟袋电疾连挥,便替八名白骨骷髅解了被制穴道。娄振羽串同手下,退入“白骨沟”中。白发老人便向“红叶令主”虞心影低声笑道:“虞令主,这百里夫人的‘雪发灵蛇’、‘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及‘蜈蚣带’等三般毒技,委实厉害无比,令人防不胜防,必须要预加筹划,才能抵敌。老奴今夜总算没有辱我主人之命,使百里妖婆上了个莫大的恶当。” 话完,竟把手中“百年旱烟袋”及“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一齐折断丢去,看来竟似寻常竹铁所制,绝非罕世异宝。 虞心影“哦”了一声,微笑说道:“老人家的这两样东西,原来均属赝品,不是真物。”白发老人目光微注元朗真人及虞心影,恭身笑道:“老奴不敢当虞令主这等称呼,我主人如今正去寻找‘南极磁仙’万翠如,借用‘玄灵宝盾’。老奴也奉命拜谒‘不死仙翁’彭继祖,求借‘百年烟袋’,要将这两件真正武林异宝,借到手中,才有把握克制百里妖婆的三般毒技,老奴暂且告别,一月以后再在‘祁连山玄冰凹’内,拜见真人、令主。”语音了后,抱拳退去,身形电飘,便自隐人了沉沉暗影之内。 元朗真人稽首还礼,目送对方去后,向虞心影含笑说道:“虞三妹,‘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这位老管家,不仅功力颇高,处事也极精明强干。” 虞心影点头笑道:“今夜若不是他赶来,设法把双方决斗之期延迟一月,我自忖在仓猝无备之下,绝非‘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对手,可能会把‘燕山红叶’的那些许微名,在‘白骨沟’中,付诸流水。” 说至此处,秀眉微挑,含笑叫道:“玄儿,你看见了没有?‘青幡仙客’卫涵秋的管家,既这样能干,‘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侍女,也不许示弱,你在‘祁连山玄冰凹’一战之中,应该有特殊的表现才好。” “黑凤”谈玄的情性,几乎比她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还要高傲,照说闻言之下,她定会应声答话,表示决不会有弱主人威望。 但虞心影话完以后,谈玄却默然无声。 虞心影对于谈玄,向极宠爱,以为她是闻言生愧,心中难过,才默然未曾答话,遂又把语音放得异常温和地微笑说道:“玄儿,你怎么了?难道听我夸赞‘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老管家,便有点不高兴吗?” 谈玄依然默不作答。 虞心影怫然不悦,方一回头,却见身后空空,哪里有“黑凤”谈玄的丝毫踪迹。元朗真人见状,也颇为惊愕地向虞心影皱眉说道:“虞三妹,玄儿一直在你的身后,怎会突然失踪不见?并使我们不曾听得任何声息。” 虞心影苦笑说道:“今夜怪事委实太多,我们纵未明面丢人现眼,但到处被人作弄,却也好不惭愧。” 元朗真人扬眉说道:“惭愧有何用处,玄儿失踪未久,所去当不在远,加上四外峭壁摩空,仅有两条山径,你我且各循其一,追去搜索。” 虞心影点头微叹,立即飘身,与元朗真人一左一右地,分向身后仅有的两条山径搜去。元朗真人往右,虞心影往左。 右边情况不知.左边却在前行数十丈后,便自有了花样。 原来虞心影展动轻功身法,循着山径急追,竟左弯右折迂回进入了“白骨沟”内。山径出口只是峭壁间一线石阶,若未把“缩骨神功”火候练到十一成以上,根本无法从壁内钻出。 虞心影早就疑心这“白骨沟”中必有秘密通道,遂施展“缩骨神功”钻出石壁,欲加以仔细察探。 谁知她一出石壁,便在那阶缝之前,看见有一片紫红枫叶,落在一具白骨骷髅的脚下。这片红叶,是“黑凤”谈玄随身佩带之物,既然在此发现,足见她必曾进过“白骨沟”,只不知是自行走进?还是被迫进入而已! 虞心影柳眉微聚,目光一扫,又复发现了一桩怪事。 沟中有七具骷髅,均被人砍去六阳魈首,变作无头之鬼。 这七具骷髅,均非新死之人,全是陈年枯骨。 虞心影好不惊异。暗想陈年枯骨的项上人头,有何价值? 却一连砍去七颗,用意安在? 她正自寻思难解,忽又发现第二片紫色红枫叶。 这片红叶.与先前所见大不相同,不是平落地面,而是叶尖微陷石地,斜立地上,好似”黑凤”谈玄凝功出手,故意所留。 虞心影冰雪聪明,一见之下,便知有异,遂向前俯身,把这片红叶拾起。不出所料,叶上留有指甲所划痕迹,但显系仓促所为,潦草得令人颇难辨认。虞心影连看带猜,好不容易地才辨认出叶上所划痕迹是“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等十个字儿。 这十个含意笼统的潦草字迹,直把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看得秀眉紧蹙,疑思莫解。根据所见情事判断,“黑凤”谈玄必是发现什么怪异,遂从那盘旋曲折小径,掩入“白骨沟”,终告身遭凶险,被人擒去,只在仓促之间,划字求援,留下了一片红叶。事实多半如此,但谈玄为何要自己飞传向不轻易用的“红叶令”?“断头台”又在何处?却是绝非仅凭思虑可以求得正确解答的重大谜底。 虞心影正在愁思,“白骨沟”忽然传来一声龙吟长啸。 虞心影曾于所居“燕山红叶岭”中,举行过一场“红叶较功大会”,与六位武林奇侠互相倾倒契合,结成“红叶七人盟”。故而一听这声龙吟长啸,便知是二哥元朗真人所发,啸声含意不仅是召唤自己前往聚合,并表示他已有重大发现。 惊忧交集之下,虞心影皱眉一叹,飘身闪出了“白骨沟”口。 元朗真人见她竟在沟中出现,不禁愕然问道:“三妹不是循那狭窄曲折山径向左搜寻了吗?却怎会在‘白骨沟’中走出?” 虞心影苦笑答道:“那条山径直达‘白骨沟’,可见沟中秘密通道,决不在少。小妹听出二哥有了重大发现,不知可与玄儿失踪之事有关联吗?” 元朗真人摇头答道:“只是发现十个字儿?” 虞心影微退半步,皱眉问道:“二哥所发现的是什么字儿?总不会也是‘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罢?” 元朗真人惊得失声叫道:“三妹,你……怎么能猜……猜得半丝不错?”虞心影苦笑说道:“不是小妹会猜,只是我也发现了完全相同的十个字而已。”说完,便把手中红叶,向元朗真人递去。 元朗真人接过红叶,细加辨识以后,长叹一声,喟然说道:“鬼蜮几时尽?江湖怪异多……” 虞心影道:“二哥不要感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在何处发现这十个字儿。”元朗真人说道:“我因追寻好久,毫无所得,正欲折回原处,与贤妹重作计议之际,一根树枝,忽从十来丈外,凌空飞来。等我接住树枝,看出枝上划有‘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字样,欲想寻人动问,却又静寂寂,黑沉沉,哪里还有那用树枝传语之人的半丝踪迹呢?”虞心影闻言,遂也把自己在“白骨沟”中所见之事,向元朗真人仔细叙述一遍,说完并扬眉问道:“二哥,你久走扛湖,见闻极广,知不知道所谓‘断头台’是在何处?是被何人盘踞?” 元朗真人苦笑一声,缓缓答道:“三妹,这件玄儿失踪之事可要叫你大伤脑筋,因为据我所知,共有三处:断头台’呢。” 断头台。断头台。断头台。 这三座“断头台”,不但地点不同,连命名用意,也大有分别。 第一座“断头台”,是在关外小兴安岭之上,有位白山黑水间的英雄人物,为了一件咎心隐事,灵明生愧,朝夕难发,遂飞传“英雄柬”,邀集各派人物,齐集小兴安岭,自己纵登一片平台,向群雄自数罪状吐出隐衷,然后挥剑断头,以示谢罪,群雄纷纷惊叹之下,遂把这片平台定名为“断头台”。 第二座“断头台”,是在“北天山穿云顶”左近,当李白成称兵犯关,崇祯帝自缢煤山,大好乾坤,由吴三桂双手恭让给满清以后,有隐居“北天山”的十九位孽子孤臣,被清廷搜逼无奈,遂一齐穿了先明袍服,挥剑断头。等清廷铁骑赶到,只看见十九具无头尸身,以及十九颗眉目问遗恨恍在,忠义犹存的男女人头,纵横在一片平坦石坪之上。故事传出,这陈尸平坦石坪,也被命为“断头台”。并有居住附近的猎户山民,在每年清明、中元两节,和十九位男女义土的挥刀断头忌日,前来烧化纸钱,奠祭酒菜,以向忠魂义魄表示敬意。 这第三座“断头台”则比第一座及第二座,更为神秘。 “祁连山”中有座“擎天峰”,“擎天峰”上有一片不生任何草树的红色峭壁。这片红色峭壁离地约莫二三十丈之处,有块方圆数尺,表面平坦的突出巨石。十年前,怪事发生了。 自从五月端阳开始,直到六月十七为止,每天在这峭壁突石之上,陈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天天掉换,算来共有四十二颗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不同人头,曾经被人陈放在峭壁突石之上。 丢开这四十二颗男女老少人头何来之事,仅仅每日能掉换一颗,便足够惊世骇俗。因为峭壁太陡太滑,毫无借力之处,绝非施展“壁虎功”等身法可以攀登。倘若提气飞纵,又谁能一拔二三十丈? 除了通灵飞鸟,简直无人能把这参天峭壁视如平地的每日掉换人头。 故而“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之语,遂渐渐流传江湖,不胫而走。如今“红叶令主”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在“白骨沟”中获得失踪不见的“黑凤”谈玄以及隐身人物报讯,均是“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十字,自然使他们莫名其妙,相视苦笑。 虞心影静听元朗真人说完三座“断头台”所在,及其命名用意之后,柳眉深蹙地想了一想,向元朗真人叫道:“二哥,我认为‘红叶令’不必传,‘断头台’却要去。”元朗真人问道:“三妹不打算发‘红叶令’之举,是否因大哥正在闭关,其余四弟五弟六弟及七妹等人,功力不会强于你我,便把他们找来,也无甚用处。” 虞心影摇头说道:“二哥猜得不对,四弟五弟六弟以及七妹等人,功力虽然不及你我,但却各具专长,怎会无甚用处?我不打算传发‘红叶令’之故,是因一来传令无人,二来他们散居各地,聚集不易,便算能全体赶到,也难免会贻误了抢救玄儿的不容迟缓局势。”元朗真人点头笑道:“三妹便暂时不传‘红叶令’也好,但三座‘断头台’中,究竟应该怎样选择,赶赴哪一座呢?” 虞心影适才业已细加盘算,遂在闻言之下,应声答道:“我认为第三座‘断头台’比较最近,也比较有值得注意之处。” 元朗真人笑道:“我们反正已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定下了一月后‘祁连山玄冰凹’之约,三妹决心赶赴这第三座‘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倒是顺路两全之举。”虞心影见元朗真人满面笑容,不禁愕然地问道:“二哥,你平素对玄儿颇为喜爱,如今她踪迹不知,生死未卜,却怎么不替她担些忧呢?” 元朗真人微笑答道:“我觉得玄儿虽然失踪,却必有惊无险,无须为她担忧。正如三妹适才听任她在百里夫人手下,略受挫折一样;让这个性情高傲的小姑娘,多遭磨练反而易成大器。” 虞心影一面与元朗真人缓步而行,一面继续问道:“二哥,这‘有惊无险’之语,是从何推论而出?” 元朗真人笑道:“沙场之上,讲究‘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江湖之中,则讲究‘秘籍易寻,佳徒难获’。像玄儿那等聪明透顶的罕世骨根,谁见了不喜爱万分,即令她被擒之后,稍有倔强,对方也决不忍对这样一朵瑶池仙葩,遽加摧折。” 虞心影听元朗真人说得有理,遂心中微宽,嫣然笑道:“听了二哥分析之语,我心中果然立即宽解,看来今夜这异人迭出,怪事丛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惊魂动魄局面,成因虽杂,主因显然仍在传说中藏于‘白骨沟’内的那册‘九绝真经’之上。”元朗真人目光微转,含笑说道:“那位‘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派来的老管家,一说有人在‘白骨沟,中偷走骷髅骨,百里夫人便仓惶失色而退。足见‘骷髅头骨’与‘九绝真经’两者,必有相当关系。” 虞心影想起自己在白骨沟中所见,遂摇手说道:“二哥,那老管家不是虚言,在‘白骨沟’中,曾看见六具骷髅新被人砍去头骨。” 话方至此,蓦然听得山路左边,一片高约十一二丈的峭壁顶端,传下一阵拧厉颇甚的纵声狂笑。 虞心影闻声却步,向元朗真人低声苦笑说道:“二哥,常言道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道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我方为玄儿失踪之事,有些忧烦,却又与不容易打发的厉害对头,相逢狭路。” 元朗真人听得壁顶笑声,“哈哈哈哈”历久不绝,足见发笑人真气充沛,功力极高,遂想起一位混世魔头,不禁双眉微蹙,低低问道:“三妹,这在壁顶发笑之人,是否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销魂之魂’平素玉,‘燕尾阎罗’申屠爵,并称为‘海岳四凶’的‘哈哈秀士,曹梦德?”虞心影方自略一点头,一条人影带着那片绵长不绝的“哈哈”怪笑之声,业已从峭壁顶端,垂天飞落。 元朗真人因自己久闻“哈哈秀士”曹梦德之名,彼此却尚缘悭一面,遂退在一旁,向对方仔细打量。 只见这位“哈哈秀土”曹梦德,身着淡灰儒衫,年约三十四五,除了一双锐目时射凶芒之外,看去倒是一位潇洒风流的俊品人物。 虞心影见了这”哈哈秀土”以后,脸上流露出一种奇异神色,冷然问道:“曹梦德,你拦我去路则甚?”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深山古道,旧友相逢,你难道还不许我略致存问,一叙契阔吗?” 元朗真人闻言,不禁心头愕然,暗忖这“哈哈秀士”曹梦德,与自己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之间,看来竟有什么微妙关系? 虞心影听完曹梦德所说,依然沉着脸儿说道:“你不必牵扯纠缠,我心中正有忧烦……”“哈哈秀士”曹梦德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哈哈笑道:“你有什么忧烦?曹梦德愿意替你尽力排除。” 虞心影听得心中一动,神色转和缓缓问道:“曹梦德,你知不知道我身边有位极受我宠爱的黑衣侍女?” 曹梦德哈哈笑道:-知道。知道。我还记得那丫头是叫‘黑凤’谈玄。”虞心影点头说道:“如今我就为了玄儿,心中忧烦无已。” 曹梦德依然是哈哈大笑说道:“你为她忧烦则甚?莫非玄儿有甚奇灾大厄,或者业已……” 虞心影接口说道:“她在‘白骨沟’口平白失踪无形,只留下两句话儿,令人难测她的吉凶祸福。” 曹梦德打了一个哈哈,扬眉笑道:“既然留言,便有蛛丝马迹可寻,但不知‘黑风’谈玄所留下的是两句什么话儿?” 虞心影答道:“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 曹梦德这次未打哈哈,双眉微蹙说道:“糟糕,这‘断头台’共有四处之多,却应向哪一处寻找才对?” 虞心影讶然问道:“断头台有四处吗?我怎么只知道有三处,” 曹梦德又恢复了他那特有的招牌,哈哈大笑地目注虞心影问道:“你所知道哪三处‘断头台’?” “关外‘小兴安岭’之上,有座‘断头台’,‘北天山穿云顶’左近,有座‘断头台’,以及‘祁连山’中,还流传着两句‘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之语。”曹梦德听完虞心影所说,哈哈大笑说道:“你所说的,是三座‘老断头台’,如今又出了一座‘新断头台’。” 虞心影讶然问道:“这座‘新断头台’,却在何处?” 曹梦德哈哈一声,含笑答道:“‘销魂谷’下。” 虞心影蹙眉说道:“你不要胡扯,‘销魂谷’下,哪有什么断头台?不是‘销魂之魂’平素玉所住的‘销魂墓’吗?” 曹梦德哈哈笑道:“平素玉在偶然听说那三座‘老断头台’的故事之后,触动心机,便在她‘销魂墓’的墓顶以上,开辟了一座‘新断头台’,并在旁边题了两句话儿,写的是‘第一销魂处,第四断头台’。” 虞心影顿足苦笑道:“三座‘断头台’,已令人忧烦万状,不知寻向何处才好?如今又出了‘第四断头台’…”” 曹梦德怪笑几声,轩眉问道:“你们本来打算去哪座‘断头台’寻找谈玄踪迹?”虞心影答道:“我与我结义盟兄元朗二哥,决定对‘小兴安岭’及‘北天山’两处放弃.准备直奔‘祁连山擎天峰’前一探。” 曹梦德看了元朗真人一眼,点头笑道:“你们的这种决定,颇为正确,因为‘小兴安岭’及‘北天山’两处,不仅路远,也没有多大探索价值,但‘销魂谷’下,‘销魂墓’上的‘第四断头台’,却似乎不应放过。” 虞心影皱眉苦笑道:“二哥,照这样看来,我们只有两路分兵,你奔‘祁连山’,我奔‘销魂谷’去了。” 元朗真人尚未答言,曹梦德忽又哈哈大笑,一旁摇手说道:“不必。不必。你们仍可照原计,赶奔‘祁连山擎天峰’,至于‘销魂谷’下之行且由我代劳便了。”虞心影“咦”了一声问道:“你参加此事则甚?” 曹梦德哈哈笑道:“这还用说,自然是一来向你献献殷勤,二来也想索取相当报酬。”元朗真人听得讶然瞩目,却见虞心影柳眉双蹙,向曹梦德问道:“你想要什么相当报酬?是不是旧调重弹?” 曹梦德忽然长叹一声,苦笑说道:“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对你的一番真情,你应该有相当了解,这次虽是旧调重弹,我却想改换一个方式。”元朗真人听了曹梦德所说这几句话儿以后,方自心头雪亮,知道所料不差,这位“哈哈秀士”,果对“红叶令主”虞心影,深有爱慕之意。 但这段爱慕,恐怕只是片面相思,无论曹梦德如何大献殷勤,虞心影却不仅未露感激神色,反而似有厌恶之意。 元朗真人念方及此,虞心影业已秀眉微轩,向曹梦德发话问道:“你想改换什么方法?”曹梦德正色答道:“我‘销魂谷’下之行,若能建功,保护‘黑凤’谈玄,使她不受丝毫伤损,则请你与我共处七日,以为奖励。” 虞心影玉面飞红,沉声叱道:“这是什么混账话儿?……” 曹梦德急忙连连摇手地,陪笑说道:“你不要误会,这决不是什么混账话儿,我只是要你与我长谈七日而已。” 虞心影听他解释以后,面色稍霁,但仍冷冷说道:“意趣不投,长谈何益?”曹梦德忽然双眉一挑,哈哈狂笑说道:“我曹梦德决非自诩,论到文才方面,天文地理九流三教之书,无所不读,书画琴棋诗词歌赋之技,无所不精,奇门遁甲生克变化之术,无所不晓。论到武学方面,则南山屠虎豹,北海斩蛟龙,也算是当世武林中提得起叫得响的出类拔萃角色。我要求你与我长谈七日之法,就是企望我能在这七日以内,尽展所长,使你对我获得相当透彻了解,七日过后,我在第八日清晨,向你郑重求婚,你若应允,曹梦德便求为‘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妆台不二之臣,若是不允,也好让我绝了这片相思,永世不再与你相见。” 虞心影静静听完,深思片刻以后,满面神光地向曹梦德说道:“好。我答应这长淡七日要求,但却需预先相告,虞心影淡于儿女之情,你纵然费尽苦心,也不会有丝毫结果。”曹梦德哈哈狂笑地道:“不问收获,但问耕耘,成功失败,均自无妨,我若不作这最后努力,无法死心绝念。” 虞心影“哼”了一声,扬眉说道:“彼此既已约定,你应该去‘销魂谷’了。”曹梦德叹了一口气,道:“且请交代清楚再走不迟,我们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夙世深仇,你何必如此见不得我?” 虞心影听得忍俊不禁地失笑问道:“还有什么话儿不曾交代清楚?我们之间,不是业已把要说的话儿说完了吗?” 曹梦德见虞心影这嫣然一笑的风姿韵致,简直美绝天人,不禁看得惘惘神驰,失声叹道:“我们相识三年,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你笑得怎么这样美呢?” 虞心影玉颊微红,收笑冷然说道:“你不要说这些无聊废话儿,快说还有什么事情,未曾交代清楚?” 曹梦德含笑问道:“我们三人分去‘祁连山擎天峰’,及‘阿尔泰山销魂谷’等两地,却如何互通消息,是我来寻找你们,还是你们前来找我?” 虞心影闻言,想了一想说道:“这样好了,我们到达‘祁连山擎天峰’的‘断头台’后,若是寻不着玄儿下落,便立即赶往‘销魂谷’。若是寻得着玄儿下落,便在‘祁连山’山中勾留一月。” 曹梦德点头笑道:“好,我们便如此约定,我若在‘销魂谷’下,有所发现,便等你们赶来;无所发现,则在一月以内,赶赴‘祁连山’找你。” 虞心影轩眉一笑,冷冷说道:“如今话已交代清楚,你总没有理由,再复纠缠不走了吧?”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你越是这样孤芳冷艳,凛若冰霜,便越是令我爱得发狂,想得要命。得成比翼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曹梦德誓必在那七日长谈之中,尽展我胸罗万有的经天纬地之才,以期打动芳心,获取青睐。” 语音一了,淡灰色的儒衫飘处,果然不再多作纠缠地立即飞驰而去,并边行边自作歌,唱的是曹孟德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元朗真人等他身形、歌声杳然以后,不禁微叹一声,向虞心影含笑说道:“三妹,这位‘哈哈秀士’曹梦德,虽然名列‘海岳四凶’,但看去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虞心影摇头道:“二哥你看错了,曹梦德‘海岳四凶’之名,决非虚致。他只是对我过分单恋,才甘心忍受我的叱责,听从我的差遣,若对旁人,则不仅心胸狭隘,睚毗必报,手段并穷凶极恶,狠毒无比。” 元朗真人笑道:“三妹对他如何?” 虞心影玉颊微红,秀眉双挑,低声答道:“这等邪恶之人,我怎会看得上他?只是一个时常向我痴缠胡搅的命里魔星而已。” 元朗真人正色说道:“三妹既然对他无意,便应该早日使这‘哈哈秀土’完全绝望才好,不必互相……”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把话说完,便自接口笑道:“二哥不必担心,你方才不是听见我已答应曹梦德所作要求了吗?就在那七日长谈以后,他必然所望成空,死心塌地与我永世不再相见。” 元朗真人看了虞心影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虞心影娇笑问道:“二哥要说什么?” 元朗真人含笑说道:“我认为‘哈哈秀士’曹梦德,既然姓‘曹’,又以‘梦德’为名,必对一代奸雄曹阿瞒极为崇拜。由此推测,其人狡诈阴险,诡计必多。三妹答应与他单独相处七日之外,却须特殊戒慎,提防对方在所愿成空以下,可能有甚下流恶毒手段。”虞心影听得连连点头,冷笑说道:“二哥说得极是,但曹梦德对我无甚卑鄙下流手段便罢,倘若真有图谋,却是自行找死。” 元朗真人知道不必再往下说,遂岔开话题,向虞心影扬眉笑道:“三妹在‘白骨沟’外,施展‘太清罡气’,杀死百里夫人的一条‘雪发灵蛇’之举,颇使这老妖婆大吃一惊,顿挫锐气。只可惜未能见识她那‘蜈蚣带’,及‘蓝枭针羽’两技,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虞心影皱眉说道:“这老妖婆委实难斗,我们偏偏又为了玄儿失踪,急于援救,无法分身,否则真应该去寻找一位至交好友,借件东西,方能在‘玄冰凹’一战之中.立于不败之局。” 元朗真人一面提气疾行,一面含笑问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已经去借‘百年旱烟袋’及‘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三妹还想借甚东西?” 虞心影微笑说道:“卫涵秋若是真能把这两样东西借来,自然足以御敌。万一物主外出,或是所愿未成,岂不又将落入险恶局面,故而我颇想走趟‘阿尔金山’,去寻天寒神尼,借她那件‘度厄袈裟’一用。”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点头笑道:“不是三妹提及,我倒真未想起天寒神尼,若能把她那件‘天蚕丝’所织的‘度厄袈裟’借来,确实能使百里妖婆的三般毒技,减去三成威力。” 虞心影叹息一声说道:“阿尔金山’距离祁连山并不太远,但望我们一到‘擎天峰’的‘断头台’下,便能获得玄儿踪迹,把她救出,否则,便来不及去再借那‘度厄袈裟’了。” 盟兄妹两人,一路闲谈,一路飞驰,尽快赶到了“祁连山”口。 季节方属盛夏,尚未人秋,但“祁连山”中地势特殊,有一两处亘古不化的雪地冰天,仿佛与这炎夏时光,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虞心影手指一南一北相距甚远的两座山峰,向元朗真人笑道:“二哥请看,事情凑得真巧。南面那座高峰,便是含有‘参天壁断头台’的‘擎天峰’,北面那座高峰的峰下深谷,便是‘玄冰凹,的所在。” 元朗真人闻言,方待发话,忽然听得一阵其细如丝,若有若无,若断若续的森森冷笑,使人有寒气砭骨之感。 虞心影入耳便知这笑声是有人运用上乘功力,从南面极远之处传来,遂向元朗真人扬眉说道:“二哥你听,这笑声分明是有人故意挑衅,我们大概走对地头,玄儿踪迹定然便在那‘擎天峰’的左近处。” 元朗真人道袍轻飘,与虞心影双双循声赶往“擎天峰”,但在距离“擎天峰”尚有一座山头之时,却又复听见那若有若无的森森冷笑,再度响起。 这回听得分明,笑声是来自身右峭壁之上。 虞心影止步抬头,看出笑声是从峭壁半腰,一株横生古树的浓枝密叶之中发出。她微递眼色,与元朗真人暗打招呼,蓦然以一式“鹰隼入云”,真气猛提,腾身五丈,直扑横生古树。 身临切近,果然看见密叶丛中,藏着一条白衣人影。 虞心影身形未落,便在半空冷然发话叫道:“朋友何人?请出一会,武林人物,讲究磊落光明,不必这等躲躲藏藏,鬼鬼祟祟。” 语音收处,人已落足在那株方圆不小的横生古树之上。 但那密叶丛中的隐隐白影,却既未发话相答,也无丝毫动作。 虞心影不禁微怒,秀眉双挑,朗声叫道:“朋友,你怎不答话?究竟懂不懂得江湖规矩?” 话完以后,那条白影依旧不言不动。 虞心影冷笑一声,双手微分,拨开了虬结当前的浓枝密叶。 谁知不拨枝叶还好,这一拔枝叶之下,简直把名满武林“红叶令主”虞心影,羞得满面飞红,作声不得。 原来自己空自一再发话,那密叶丛中,却根本无人在内。 所见白衣人影,只是一只其高不及三尺的白色小猿,正坐在枝叶之中,向自己嘻嘻怪笑。虞心影又羞又气,低低啐了一声,便即飘然纵下古树,落向原处。 元朗真人见了她这等奇异神情,不禁讶然问道:“三妹,树上藏的究是何人?他怎么始终未曾答话?” 虞心影玉颊发烧,讪讪答道:“二哥,我看走眼了,树上根本无人,只是一只白毛猴子。” 元朗真人间清虞心影在树上所见,微一寻思,双眉深蹙,摇头道:“三妹,你大概未曾细察,那树上除了一只白毛猴子以外,定然另有蹊跷,因为第二次笑声,显然与第一次笑声,同是一人所发,任凭那猴子如何作怪,如何通灵,它总不至于能够运用传声及远的内家真气。” 虞心影恍然顿悟,方欲再度腾身上树搜寻,一声风啸龙吟般地清啸起处,从那峭壁半腰的横生古树之上,射出矫捷无俦的一条青影及一条白影,宛若凭虚御风,直登峰壁绝顶。虞心影目光如电,看得分明,白影正是适才所见白猿,青影则是一位风神脱俗的青衣秀士。 她正待提气发话,却见那位青衣秀土,在腾身上壁之间,衣袖一挥,便有片急漩白光,向自己凌空飞射。 虞心影微伸二指,夹住这片急漩白光,方看出是块书有字迹树皮。 字迹似是烧枝作笔所书,但仍劲秀无比,写的是: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 身因要事暂为别,月满玄冰当再来。 等虞心影看清字迹,那青衣秀士与所携白猿早已渺无踪影。 元朗真人颇为惊疑地皱眉说道:“这位青衫秀士好俊的轻身功力,几已入圣超凡,高明无比,但却看不出是什么路数?” 虞心影因对方人藏浓枝密叶以内,利用一只通灵白猿,与自己大开玩笑,不由心中不悦,冷然说道:“管他是何路数,下次再若相逢,连人带猿,都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太清罡气’滋味。” 元朗真人大笑说道:“三妹何必生气,根据这树皮以上所书字迹看来,对方并无恶意,仿佛与我们还是同一路人呢?” 虞心影扬眉问道:“二哥何以见得?” 元朗真人指着树皮笑道:“三妹请看,这‘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中‘伊入’二字,是否指的玄儿?” 虞心影点头说道:“像是指的玄儿,但玄儿在‘白骨沟’中失踪,被陷‘断头台’之事,又岂是那青衣秀士所能知晓?” 元朗真人笑则不答,又复指着那树皮上其余两行字迹说道:“三妹,这最后‘身因要事暂为别,月满玄冰当再来’两句话儿中的‘月满玄冰’之语,是否指我们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所订的‘玄冰凹’之约?” 虞心影闻言,恍然悟出元朗真人的弦外之音,不禁秀眉双剔,目闪神光,“哦”了一声问:“原来二哥认为适才那位携带白猿的青衣秀士,就是也与百里妖婆有约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吗?” 元朗真人微笑说道:“除了‘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外,恐怕再无具有那等身手高超的年轻俊品人物。” 虞心影冷笑说道:“若是卫涵秋便更好,两笔账儿,恰可一并结算。” 元朗真人不解其意地讶然问道:“三妹此语何意?” 虞心影傲气腾眉,应声答道:“北令南幡,齐名当世,两者之间,早就应该分个高低上下,何况卫涵秋适才又利用白猿,对我戏弄,‘玄冰凹’相见之际,我能饶了他吗?”元朗真人深知自己这位结盟三妹,性情太傲,刚强无比,为了遭人戏弄之事,对“青幡仙客”卫涵秋心怀芥蒂,此时倘若硬加劝解,必不肯听,遂索性顺着虞心影的口风,微笑说道:“三妹想要斗斗那‘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好,但大敌小敌的缓急之间,却必需分清……”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点头笑道:“二哥放心,这点利害轻重,我还分辨得清,纵然要斗‘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必在把与百里妖婆间的那段过节,加以了断之后。”元朗真人听她这样说法,遂转移话题笑道:“卫涵秋树皮留字之意,似是他已探过‘断头台’,并不曾发现玄儿踪迹,则我们还需不需要再去‘擎天峰’呢?”虞心影“咦”了一声,扬眉笑道:“二哥怎么竟怕起事来?慢说那位青衣秀士,究竟是不是卫涵秋,尚未可知,就算他是卫涵秋,树皮留言并极正确,我们既然到了此处,也决无不去见识见识那座‘断头台’之理。” 元朗真人既听虞心影认为自己怕事,又知道她决不肯就此干休,遂目闪神光,点头笑道:“三妹既然这等说法,我们便去见识见识。” 话完,道袍飘处,宛如流水行云般地便自驰向那座高矗霄云的“擎天峰”而去。虞心影真气微提,一面与元朗真人并肩举步,一面向他低声娇笑说道:“二哥,你怎么不太高兴,是不是生我气了?” 元朗真人说道:“既是自家兄妹,哪里会为了一两句偶然得失之言,便自生气,我因忽然觉得心惊肉跳,情绪不宁,才静摄天君,想默察究竟而已。” 虞心影听完元朗真人的话后,忽也微觉心神怔仲,不禁“哎呀”一声,柳眉深蹙说道:“二哥,我怎么也有同样感觉,莫非玄儿有甚祸变?兆头真不妙呢。” 两人一面愁肠暗结,一面展足轻功,电疾飞驰,不多时候,便赶到了“擎天峰”下。“擎天峰”雄矗“祁连山”中,周围地势不小,元朗真人与虞心影登峰勘察,转到东南方向,才看见有片峭立百丈,不生任何藓苔草树的红色峭壁。 虞心影在二三十丈以外,遇指这片红色峭壁,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这片一削参天的红色石壁,大概就是‘参天壁’,但何处却是‘断头台’呢?” 元朗真人答道:“所谓‘断头台’,只是一块方圆数尺平坦突石,约在寓地二十来丈之处,我们走到壁前,便可看见。”一面说话,一面前行,业已走到距离红色峭壁仅约三五丈处。 虞心影抬头细看,果然看出在离地二十六七丈处,有块具有紫黑斑纹的小小突出平石。她对这平石打量几眼以后,便对元朗真人微笑说道:“二哥,你看这块平石的紫黑斑纹,有多美丽,是我生平初见的呢。”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三妹,你看走眼了,那石上一丝一丝紫黑色泽,哪里是什么美丽斑纹?却是昔年陈放四十二颗男女老少人头之时.不断流落的可怖血痕而已。”虞心影听得微觉恶心,皱眉说道:“这‘断头台’上,有没有放着什么东西?在下面却看不见呢。”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在正下方自难透视石面,但若向前方另一座峰壁,攀援到相当高处,便可看清这‘断头台,上,究竟有无物件?” 虞心影闻言,遂向右前方那座与“参天壁”相距约有十七八丈的摩云峰壁走去。元朗真人笑道:“三妹,你为何非要看清……” 虞心影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接口叹道:“我因为心中怔忡不宁,若不向‘断头台’上看个仔细,根本无法放心得下。” 话音方落,娇躯便腾,一拔六七丈高,便向另外那片摩云峰壁纵去。 这片峰壁虽高,但因长有草树松藤,更不像对面那座红秃秃的“参天壁”般,一削如砥,故而虞心影两度点足借力,便已跃起了二十丈高下。 此处恰好有株盘虬古松.虞心影便立足松枝,向对面的“参天赤壁”,凝目细看。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虞心影不禁全身一颤,足底连晃几晃,仿佛要摇摇欲坠。元朗真人见状,心知有变,逐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三妹,你看见什么没?”虞心影微定心神,向下颤声叫道:“二哥,你……你来看看,情形好……好像不大妙!”元朗真人眉头微蹙,提气腾身,也自纵到虞心影所立古松之上,向对面参天赤壁间“断头台”上看去。 “断头台”上,赫然竟陈有一颗人头。 两座峰壁之间,相距十八九丈.加上天光业已黄昏,人头更复血渍模糊,自然难辨面目。面目虽不可辨,但从那人头上乌黑如漆的长长秀发看来,却显然是位妙龄女子。元朗真人心中虽也忐忑,却不得不强自镇定,向虞心影宽解说道:“三妹不要着急,那颗人头,虽似妙龄少女,但却决不是玄儿。” 虞心影目注元朗真人,惑然问道:“二哥,你是有何根据?才下了这样判断。”元朗真人装得毫不在意,满面春风地含笑答道:“三妹难道忘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所说的‘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吗?” 虞心影嘴角微披,“哼”了一声说道:“卫涵秋算是什么东西?他的话儿怎能使人尽信?” 元朗真人见虞心影对卫涵秋的成见甚深,不禁双眉微蹙。 虞心影忽然幽幽一叹,目中微转泪光,神情凄恻,向元朗真人低声说道:“二哥,据此情形看来,玄儿恐怕是惨遭不测的了?” 元朗真人惨然问道:“三妹的这种推断,有根据吗?” 虞心影举袖拭泪,黯然说道:“我当然有点根据,我觉得这颗人头的头发色泽长度,及脸庞儿的大小形状,均和玄儿差不多呢!” 元朗真人听得心中一跳,但仍不形于神色地又复向虞心影安慰说道:“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同乱’,三妹莫要胡乱怀疑,两壁间距离颇远,连人头面目尚难辨清,又怎能认得准头发的色泽长度及脸庞儿的大小形状……” 语方至此,忽然听得有一阵锐啸之声,垂空飞降。 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愕然抬头,只见从峭壁顶端,飞坠下一块数百斤巨石,向自己立身之处砸落下来。 这垂空落石显系人为,但他们却顾不得对究是何人暗算自己之事加以推测。因为落石如电,挟着慑人心魄的破空锐啸,已到当头。 元朗真人提足内家真气,在古松老干上,站稳身形,双掌向上猛推,以“隔山打牛神功”,向当头飞落的垂空巨石击去。 罡气猛冲,巨石疾坠。 “轰”然一声巨响起处,那块本身业已重达数百斤,再由数十丈高壁顶疾落的威势惊人巨石,硬被元朗真人所发罡风劲气,冲激得斜飞丈许,坠向壁下。 壁下碎石星飞,四山俱震,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所立足古松,也因骤承重压,“咯吱吱”地乱响乱摇,若非两人均怀有绝世轻功,定将失足坠落。 但第一块巨石之灾,刚刚脱过,第二块比第一块更大更重的巨石,又自峭壁顶端飞落,宛若沉雷压顶般猛砸而来。 元朗真人的“隔山打牛神功”及虞心影的“太清罡气”,自然也复双双出手。巨石的威势再强,也敌不过他们盟兄妹二人超群绝俗的罕世功力,依然被击得斜飞碎落。但他们足下并非实地,那株古松竟承受不住接连的重压,“喀嚓”一声,忽告折断。虞心影心中一惊,索性足下用力,把那古松踢得先人而坠,自己与二哥元朗真人,则紧随在断折古松之上提气飞降。 降到离地七八丈处,虞心影向元朗真人微打招呼,两人同用“千斤坠”身法,加速坠落,追上断折古松,然后在古松之上,点足借力,双双斜纵丈许,以“七禽身法”盘旋落地。由于这种应变急智,以及所擅的罕世轻功,总算是使得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毫发无伤地幸脱大劫。 身形及地以后,两人遂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壁顶看去。 壁顶无人,巨石也不再落,但却传下了一片满含讽刺轻视意味的“哼哼”冷笑。虞心影忍不住暗运“传音及远神功”,向壁顶扬声叫道:“壁顶何人.可敢下壁一会?或向虞心影兄妹通个姓名吗?” 她话音方落,壁顶冷笑也收。 但立即又有一片听来令人人耳断肠的悲笳之声传下。 这片悲笳声息与适才冷笑声患的来处不同。 适才的冷笑声息,是来自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所攀登的峭壁之上,这片悲笳声息,则是从具有“断头台”的“参天赤壁”顶端响起。 怪事跟着又来,那颗陈放在“断头台”上,血淋模糊的长发女头,忽似能够通灵变化般自行飞浮空中,向“参天赤壁”顶端,冉冉升去。 这时,斜阳早坠,夜色朦胧,人头飞在空中,长发纷垂,并顺着发丝,不断滴落鲜血。这种怪异情状,委实令人毛骨悚然,望之生怖。 人头飞上壁顶,便自一闪不见。 但悲笳之声,却越复凄恻。 终于在悲笳声中,有样东西缓缓出现于“参天壁”顶。 这是一条长约丈许,宽约三尺的厚厚铁板。 铁板是由壁顶向外展伸,慢慢伸出了约摸一丈三四以后,便自停止不动。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知道这一切怪异情势,均是对方的示威动作,遂只好暂摄心神,见怪不怪地静观其变。 铁板停止之后,“参天壁”顶始现人迹。 星月依稀之下,见有一个黄衣人及一个红衣人,双双在“参天壁”顶出现,一先一后,走上铁板。 从下望上,距离足有七八十丈高下,加上是在夜间,哪里看得出这黄衣人及红衣人是男是女?以及容貌年龄?只仿佛看见黄衣人似乎双手反缚,是被红衣人押上那条铁板而已。黄衣人走到铁板尽头,铁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洞穴。 这洞穴似有机括,等黄衣人身形陷落以后,又复渐渐合拢,把他齐头锁住。换句话说,如今这黄衣人是头在铁板以上,自颈项下的身躯,却凌空悬吊在铁板以下。红衣人身形微闪,从铁板上纵回“参天壁”顶,隐去踪迹。 跟着悲笳忽停,却起了两种比悲笳还要难听百倍的怪异声息。 第一种是格格不断的金铁之声。 第二种则是黄衣人所发痛苦难忍的惨哼厉吼。 随着金铁之声,随着惨哼厉吼,黄衣人悬吊在铁板以下的身躯,也自忽遽颤抖摆动,并有丝丝人血垂空飘落。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知道这黄衣人正在惨受着非刑屠杀,要被铁板洞穴中所设机括,慢慢把人头绞断。 武林人物,本视生死为轻,无妨笑掷头颅,怒洒热血,但如此不令人引刀一快,而要慢慢把人头绞断的狠毒手段,却使任何铜肝铁胆英雄,也难忍受。 黄衣人大概因头部绞力加强,渐渐吼不出口,哼不出声,只剩下一丝半丝的惨厉喘息。虞心影看得心中不忍,热血沸腾,正待再度传声发话,蓦然“格登”一声金铁交鸣脆响,那黄衣人的颈项已断,一具无头尸身,业已从七八十丈高空,垂天跌落。元朗真人深知若容尸体坠落,必然跌成一滩肉泥,丝毫无法辨认。 故而不避血污,觑准黄衣人尸身落处,张臂飞接。 这时,壁顶铁板回收,黄衣人的那颗人头,却好像有人能在暗处加以控制地冉冉地飞飘四五十丈,陈放在”断头台”上。 虞心影空自紧咬银牙,却丝毫无可奈何,但元朗真人却在接住黄衣人尸体后,向她失声叫道:“三妹,主持‘断头台’的人物,到底是谁?事情好像怪异得离了谱呢。”虞心影闻言,即闪身纵过,一面发话问道:“二哥怎么这样说法?莫非这位身遭惨死的黄衣人,竟是我们所熟悉的武林好友吗?” 元朗真人因恐再度遭受对方由壁上的凌空下击,遂把黄衣人尸身抱得远离“断头台”的“参天赤壁”,放在一块平石之上,向虞心影苦笑说道:“三妹,你认认看,这黄衣尸身,虽是熟人,却并非我们的同道好友。” 虞心影对那无头尸身,细看几眼,不禁“哎呀”一声,蹙眉说道:“这人头颅虽失,但从他的衣着身材看来.不就是那位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狼狈为奸的西南巨寇,‘毒剑神鹰’娄振羽吗?” 元朗真人点头叹道:“三妹对娄振羽不太熟悉,我却与他有过几度交往,故而一看便知这确是他的无头尸身。” 虞心影讶然说道:“这藏身高壁,藉‘断头台’以显怪异的武林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历?‘毒剑神鹰’娄振羽既遭杀害,也对我们抛石袭击,真令人弄不清是敌是友?”元朗真人冷笑说道:“怎会是友,自然是敌,并是我们及百里妖婆的双方之敌。”虞心影叹道:“事情弄得如此复杂,使我们虽欲剥茧抽丝,却苦无丝头可找。”话方至此,“参天赤壁”壁顶,又起了呜咽笳声。 虞心影听得心中一惨,咬牙说道:“二哥,笳声又起,莫非他们又要以残酷手段断人头吗?” 元朗真人无言可答,只有双眉紧蹙,与虞心影一同抬头,向“参天赤壁”的顶端看去。”这次,却未在壁顶伸出铁板,扮演什么断头惨剧,只在“参天赤壁”顶上,出现了一位手执弓箭的红衣之人。 就在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抬头注见之际,那红衣人便拉满弓弦,向二人射出一箭。由高处斜射下方,箭势自然极劲。 虞心影因对方一切举措,均神秘异常,显系极有心机,遂不肯贸然接箭,只与元朗真人双双闪身避过,听凭那根箭儿,射中在崖石之上。 石崩箭碎,电光星飞,但那碎裂箭杆之上,却卷有一张绵纸。 虞心影捡起树枝,拨开绵纸看时,只见纸上写着:“明夜子正,‘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仆及‘红叶令主’虞心影之婢,双双受刑断头,敬请‘北令南幡’,届时收尸观礼。”元朗真人“呀”了一声说道:“倘若对方所言不虚,则不仅玄儿被困此间,连那卫涵秋的老仆,也一齐失陷在这‘擎天峰’上。” 虞心影妙目闪光,扬眉说道:“我明白了,这‘擎天峰’上的隐形人物,就是乘我们与百里妖婆恶斗而在‘白骨沟’中,盗走与‘九绝真经’有关的骷髅头骨之人。”元朗真人点头说道:“只有此人,才与我们及百里妖婆等双方有仇,但却弄不懂卫涵秋之仆,为何也会失陷此处?” 虞心影皱眉说道:“如今我们不急于判断对方来历,却急于设法登上这片‘参天赤壁’顶端。” 元朗真人瞿然说道:“慢说卫涵秋之仆及玄儿,与我们关系密切,就是陌不相识之人,也应该要赶紧设法加以拯救,决不容这种断头惨剧,再度上演。” 虞心影指着这片数十丈高的“参天赤壁”说道:“二哥,这片山壁,委实太高太陡,并毫无草树可资惜力攀援,却是怎样能上得去呢?” 元朗真人微作沉吟,并对这片“参天赤壁”的四外形势略一端详,向虞心影低声道:“三妹,依我看来,这片峭壁,决难由正面攀援,只有从侧面绕去看看,我们不相信在这整座山峰以上,就没有一条可以登落之路。” 虞心影点头同意,一面与元朗真人绕到“参天赤壁”侧方,一面苦笑说道:“路儿当然会有,否则对方又怎能在壁顶出现?只不过从所见南边形势判断,纵或寻出登峰之路,也必险厄无穷,难关无数。” 元朗真人叹道:“艰难困厄,自在意中,只要能找到途径,我们甘冒百险,也必一试!”虞心影目光四扫之下,忽然手指前方,面现喜色地扬眉叫道:“二哥你看,那边峰壁之上,不是一条登山路吗?” 元朗真人顺着虞心影的手指看出,果见前面峰壁藓苔藤蔓之间,有条似可盘旋登峰的行人小径。 既然寻着路径,两人自然大为欣喜,但等到了近前,却又发现蹊跷。 这条盘旋上峰的人行小径,是起自峰脚两株交枝古树之间。 这两株交枝古树,恰好纠结成了一个圆形拱门,左边树上并镌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劝君莫上登山路,此路无殊万劫门。” 虞心影冷笑一声,轩眉说道:“好狂妄的口气,我偏要走走登山路,尝尝万劫门的滋味。” 语音方落,便自闪身穿人那两株古树所结成的圆形拱门,顺着山径,向峰上疾驰而去;元朗真人自然紧紧追随,几经转折以后,山径上却建有一座城门似的关口。这关口的两扇朱门,闭得死死的,门上又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功君莫惹飞来祸,鬼门关外好回头。” 虞心影目闪神光.冷笑说道:“一再卖弄玄虚,可见得暗中主持之人,也未必是甚上乘货色。” 语音方落,右掌便伸,向那扇朱门,凌空拍出。 虞心影何等功力,两扇朱门,自然立被她所发的劈空劲气,击得粉碎。 但朱门一碎.门内却有百十块大小不一巨石,“轰”然涌起,顺着斜坡山径,向虞心影及元朗真人迎头滚落。 虞心影嗔念已生,一声清叱,竟一面施展出“凌空虚流”的绝顶轻功,足点滚落山石,不住借劲腾身,一面双掌凝劲,拨挡飞袭头部及上身的石块,毫不退却地仍向峰上扑去。元朗真人见她甘心冒险,遂也随后相从.并在跳跃闪窜之间,凝神目扫四外,防范其他突变。 百十块该石,自然挡不住这一男一女两位武林奇客,转眼间,石块滚完,虞心影与元朗真人也已登峰数丈。 这条登峰小径,几乎形若螺旋盘绕无数,两人才一折转,眼前竟又有第二道关门阻路。这第二道关门,色作纯白,仍是闭得紧紧。 门上照样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北令南幡’休得意,登峰共有七重关。”虞心影看得勃然怒道:“七重关有何足奇?便算是百险千艰,大概也拦不住我‘红叶令主’虞心影。” 语音才落,忽然有阵似有似无,听来不太清晰的森森冷笑,传人耳内。 这阵冷笑,来处怪异,又似来自峰头,又似来自空中,又似来自山腹以内,总而言之,极为虚幻飘渺,不可捉摸。 元朗真人觉得在这等敌暗我明的环境之下,简直处处受敌,大为不利,遂想与虞心影略作磋商,寻思更妥当的援救“黑凤”谈玄,及“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老仆等人之策。他刚刚叫了一声“三妹”,虞心影余怒未息,业已挥掌向那纯白关门击去。这两扇白色关门,竟非木板,虽挨了虞心影劈空一掌,却未应手碎裂。 虞心影柳眉倒剔,功力凝到十一成,又复劈出两掌。 如此一来,关门纵是精钢所铸,硬被她的凌厉掌力,震开了尺许隙缝。 “轰通”一声巨响起处,他们盟兄妹二人,不禁脸色惨变,暗自叫苦不迭。原来,占据这”擎天峰断头台”之人,心思极叵,他竟弄来数万斤砂土,堆置在两扇白色关门之后。 关门系用精钢所铸,自然承得住数万斤砂土压力,但对方却在门上加了机括,只要登峰之人,猛力震动关门,则机括立断,关门自开,数万斤砂土,也就宛若山崩一般,立向登峰人凌空压下。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既不怕第一道关门以内的那些尖锐沉重滚石,却为何惧怕这第二道关门以内的大量砂土? 砂土威力,看来虽不如滚石凌厉,但因系数万斤大量倾泻,威势遂比滚石不知要大过若千倍数。 滚石可以点足借力,砂土不能丝毫利用。 滚石是一块块地滚落,可以拨挡推进,砂石则浑然一片,无殊山岳当头,使人避无可避。不仅数万斤砂土当头猛压,并在百丈黄尘所罩之下,使人双眼难睁,根本辨不出前后左右,东西南北。 在如此情形之下,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无可幸免地,硬被这百丈黄尘,压得滚滚爬爬地跌下峰壁。 幸而他们才到第二重关口,攀登得不算太高,又各有一身绝世轻功,虽被压得滚落下壁,仅仅略受擦碰,尚未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但人落壁底,那数万斤砂土所化的百丈黄尘,也随同幕天而降,把一位名满当今“红叶令主”虞心影,一位玄门奇侠元朗真人活活埋在其下。 换了常人,或是武学稍差之辈,定然窒息而死,就此一命呜呼。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到底功力迥异凡俗,仍自双双从那座小土山钻出。 如今,用来形容这两位武林奇侠神情模样的最恰当词句,就是“灰头土脸,满身风尘”。灰头土脸的虞心影,一面拂拭身上发上的狼藉尘沙,一面紧咬银牙,愤怒已极地顿足叫道:“二哥,我们再闯第三关,若不能逼得对方现身,一决生死,虞心影便传语江湖,废去‘红叶令主’之号。” 满身风尘的元朗真人,闻言苦笑说道:“三妹,莫要心急,我们在天时、地利、人和等等,一齐都失利之下,如此硬闯毕竟太吃亏,不妨想想有无其他善策?好在对方处决玄儿及卫涵秋那名老仆之期,是定在明夜子正,尚有相当时刻。” 虞心影也知道要想硬闯这座“擎天峰”上七重关口,显然一重比一重更为厉害的所余五重关口,委实难于登天,遂在听了元朗真人话儿之后,玉颊飞红地苦笑几声,叹息说道:“二哥,请你快想妙策,我一来对玄儿过分悬忧,二来盛气浮动,以致有些神明不朗了呢。” 元朗真人长叹一声说道:“我如今才懂得玄儿在‘白骨沟’中留字,及我所接隐名人树枝传言,为何均要强调‘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之故。因为若是‘红叶七人盟’兄妹,一齐赶来,则大哥的绝世神功,四弟的飞翼绝学,五弟的登山妙技,六弟的神箭金律,及七妹的慧心巧思,岂不均是目前极为缺乏需要之物?” 虞心影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竟又落在“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头上,目射冷芒,扬眉叫道:“二哥,我除了恨死占据主持这‘参天壁上断头台’之人以外,并恨死那卫涵秋呢!”元朗真人皱眉问道:“三妹,你怎么又恨起卫涵秋了?” 虞心影咬牙答道:“他为什么留下那‘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假如我们相信了他的话儿,不加察探,设法营救,则玄儿岂不真要在明夜子正时分,惨受非刑,断头而死?” 元朗真人摇头说道:“三妹莫要对卫涵秋的成见太深,我认为有两点原因,可以使你对他不必过于愤恨。” 虞心影冷笑一声,目射精芒,看着元朗真人说道:“我愿意听听二哥是怎样为那卫涵秋曲加辩护?” 元朗真人说道:“第一点原因是卫涵秋所留那句‘不见伊人真怪哉’中的‘伊人’两字,并未指明玄儿,只是我们胡乱猜测附会而已。” 虞心影玉颊傲红,“哼”了一声说道:“先前把‘伊人’二字,猜成玄儿的,便是二哥,如今辩成并非玄儿的,还是二哥,足见二哥对于卫涵秋,确有偏心袒护之处……” 第三章 峰头怪事 元朗真人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接口笑道:“三妹说哪里话来?我们红叶为盟,情如骨肉,要偏袒也定然偏袒你呢!” 虞心影摇手说道:“这第一点理由,就算勉强成立,第二点呢?” 元朗真人说道:“第二点原因是‘北令南幡’齐名当世,虞心影难登‘参天壁’,卫涵秋又怎能上得了‘擎天峰’,把有关‘断头台’的秘密,探听清楚?故而我如今认为他所留下的那几句话儿,或许另有所指,根本不是说的跟前之事。” 虞心影听得“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二哥这就说对了,卫涵秋根本就上不去‘参天赤壁’,他怎能探听得出玄儿是否失陷在此?” 说到此处,忽然从那矗立人云的高峰之上,坠下一物。 元朗真人伸手接住,见是一片红叶,并在叶梗上用细线拴了一块小石,使其分量较重,便于自高空坠落。 虞心影目光微注,失惊叫道:“又是怪事,这是‘燕山红叶岭’上的特产红叶,怎会在此发现?莫非玄儿竟……” 元朗真人对这片红叶,看了两眼,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把红叶递过,并摇头苦笑道:“三妹,我们自从‘白骨沟’赴约开始,真是怪事之中藏怪事,不知怪事何其多?这片红叶,不但是‘燕山’特产,上面并有字呢!” 虞心影一面接取红叶,一面扬眉说道:“既然飞叶,必是传书,故而叶上划有字迹之事,似乎并不足怪?” 元朗真人笑道:“三妹,叶上有字,确不足怪,但你应该看看是何人署名?便觉得事情又复怪异到不可思议地步。” 虞心影闻言,遂目注手中红叶,只见叶上写着:“今夜小休,明夜请至前行半里垂壁飞泉右侧,便可得路上峰。” 末后并有“敬上红叶令主,卫涵秋手书”字样。 “卫涵秋”三字,把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看得失神片刻以后,方自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样看来,我们整个猜错,前路所遇那位带着一只白猿的青衣秀士,并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那位青衫秀土,若不是卫涵秋又是谁呢?” 虞心影皱眉说道:“那青衫秀士到底是谁之事,并不重要,倒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既已上得‘擎天峰,,却仍无法救得他那老仆及玄儿脱险,可见得这峰上敌人,厉害到什么程度。” 元朗真人微阖双眼,默然不语。 虞心影问道:“二哥,你在想些什么?” 元朗真人徽睁双目,目光如电,苦笑答道:“我是在根据生平见闻,推测当世武林中,还有什么一向隐居,可能突然出世的绝世魔头?” 虞心影道:“二哥自然比我见闻较广,我觉得当世中够资格被称为‘绝世魔头’之人,除去‘蛇发妖婆’百里夫人、‘销魂之魂’平素玉、‘燕尾阎罗’申屠爵,‘哈哈秀士’曹梦德和‘海岳四凶’以外,便只有‘血影教主’赫连成,及‘屠龙岛主’王伯温了。”元朗真人点头说道:“三妹说得不错,四海八荒以内,无名异人固然其数难知,但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也只知道你所说的六人而已。” 虞心影秀眉深锁地,摇头说道:“这六人中,曹梦德、百里妖婆,可以剔开,远居‘北海’的‘屠龙岛主’王伯温,及定居‘销魂墓’中的‘销魂之魂’平素玉,也可以不必考虑,所剩下的也便只有‘血影教主’赫连成、‘燕尾阎罗’申屠爵了。” 元朗真人皱眉一叹说道:“峰上凶人,所占地利太好,倘若再是由那赫连威、申屠爵这等武功卓绝的罕世魔头主持一切,自是更令人束手无策。难怪玄儿及那不知名人的留书,均要三妹速传‘红叶令’,多邀能手,更难怪卫涵秋虽已设法上峰.仍未能轻轻易易地,把他那忠义老仆及玄儿救出险境。” 盟兄妹两人将这矗立参云,并设有无穷险阻的“擎天峰”,委实望而兴叹,无法攀登,遂只好依从卫涵秋的红叶传书所云,觅地小休,静候明日夜间,再到卫涵秋所云前行半里的垂壁飞泉之上,看他怎样指出登峰秘径? 展眼之间,前行已约半里。 矗立峰壁之上,果然喷珠溅玉地垂落了一道细细飞泉。 但此处不仅峰壁更陡,一削如砥,壁上并因有泉水滋润长遍了油滑的碧藓苍苔,更复毫无道路痕迹,若想从此攀登,简直会比藏有“断头台”那片毫无草树的”参天赤壁”,还要艰难百倍。 虞心影银牙紧咬,怒形于色地向元朗真人叫道:“二哥你看,卫涵秋的,红叶飞书’,居然又是连篇鬼话。他竟约我们明夜在此上峰,根据眼前所见的这种情势,我们能够上得去吗?” 元朗真人想了一想说道:“三妹不要生气,对方既已宣布于明夜子正,要惨杀玄儿及卫涵秋的老仆,则情势已到最紧张的关头,卫涵秋哪里还会在传书红叶之上,鬼话连篇地对我们调侃戏弄?” 虞心影柳眉双挑,神情不悦说道:“二哥,你怎么老是替那卫涵秋加以辩护?”元朗真人笑道:“不是我替卫涵秋辩护,是我觉得这座‘擎天峰’,除了周围陡峭,上下极难以外。可能还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特殊秘密地势,卫涵秋单单指定要在这条挂壁飞泉的附近,方可设法登峰,必然……”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自接口说道:“二哥,你曾否想到万一卫涵秋竟是空言?则我们明夜人在壁下不及登峰,岂非只有跟睁睁地看着玄儿惨受非刑,断头而死。”元朗真人神色郑重地点头说道:“三妹此虑,当然有理,但我要向你又问一句,就是过于深信卫涵秋之言,能会临时误事,鞭长莫及地坐视玄儿惨死,但不信卫涵秋之言,又便如何?我们能有别法,抢在明夜子正以前,登得‘参天壁’,上得‘断头台’吗?”他这一句反问的话儿,果把虞心影问得默然垂头,无话可对,两人遂觅地休息,静坐凋元,使激动心神宁定下来,才好应付明夜那场势必天崩地裂,鬼哭神嚎的武林恶斗。一口混元真气,几度周行百穴以后,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均觉神和身泰,连那愤怒烦闷的心情,也自然而然地安定宽解不少。 流光如逝,展眼间已是第二日的夕阳斜照,天近黄昏时分,虞心影缓缓站起身形,向元朗真人含笑说道:“二哥,我们此刻若去,易被对方看破行迹,不如索性等夕阳沉山,暮色渐起之时,再悄悄前行。” 元朗真人见虞心影昨日那等躁急,今日却这等宁静,便知她内功修为太高,只要一经冥心息虑,便可尽祛诸邪,智珠朗朗。 “夜”与“黄昏”二者,分别处就在那满天霞绮的一幻之间。 万里长空,突然由一方极绚烂的莫大彩布,变成灰蒙蒙的巨幕之后,“祁连山”中便告深笼夜色。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施展上乘轻功,悄无声息地,双双赶到那条宛如垂天细练的挂壁飞泉之下。 果然“青幡仙客”卫涵秋,如今竟有一根百丈山藤,从峰头垂落,在离地四五丈高的峰壁之上,随风微作飘动。 虞心影娇笑说道:“二哥,有了这根山藤,我们便可把百丈危峰,当做康庄大道。”元朗真人肩头微晃,一式“白鹤凌霄”,纵起五丈来高,捞住那根山藤,试了一试,回头向虞心影低声笑道:“三妹快来,这根百丈山藤,还吃得住两人重量。”虞心影飘身上壁,一面与元朗真人援攀借力,往上攀登,一面含笑说道:“二哥,我们这真叫命悬一索,倘若卫涵秋不在峰头,而换了对方人物,则只消等我们攀援到五六十丈高下之际,挥刀割断山藤,‘红叶令主’虞心影与玄门奇侠元朗真人,便将无可侥幸地,变作两滩血泥肉饼。”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我们如今已骑虎难下,只得甘冒危险,而把命运寄托在‘吉人天相’四个字儿之上。” 虞心影失笑说道:“二哥,你若想获得神灵护佑,怎不多念几声‘无量佛’呢?”他们盟兄妹二人,一面低声说笑,一面小心翼翼地援藤登壁,总算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突变。 百丈高峰,攀登费时,等他们双双到达峰顶,已是沉沉深夜。 虞心影立身峰顶,吐了一口长气,向元朗真人笑道:“二哥,我们总算是暂登安稳地,幸度鬼门关,但卫涵秋却在何处?他这种故弄玄虚举措,未免令人厌鄙。”元朗真人正待答话,突然听得“鸣嘟嘟”“呜嘟嘟”地,又复响起了昨日所闻的悲笳声息。 虞心影悚然一惊,皱眉问道:“二哥,怎的笳声又起,难道时光已近于正?”元朗真人一看天星,摇头答道:”此时只是亥末,末光尚未交到于刻,笳声可能是对方在发号施令,命手下准备断头用具。” 两人身形电闪,化成两道轻烟,扑奔到“断头台”上的“参天壁”顶。 但一路之间,却绝无丝毫动静,笳声也一吹即隐,未再响起。 虞心影选了壁顶上的一块大石,隐住身形,探头往下看,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地方对了,就是此处,壁下‘断头台’上,还放着昨夜惨死的‘毒剑神鹰’娄振羽的六阳魁首。” 元朗真人点了点头,未曾答语,只是目光如电地,扫视四周,静观一切变化。天光交到子正。 “呜嘟嘟”“呜嘟嘟”的悲笳声息又起。 “呛嘟嘟”金铁之声也作,自崖边向谷外空中,缓缓伸出了昨夜所见的那块“断头钢板”。 钢板仲到相当距离停住,崖头上现出四盏红色宫灯。 这四盏红色宫灯,是分提在四名红衣宫女手中。 她们都是一只手儿提灯,用另一只手儿,合抬着一具虎皮兜椅。 虎皮兜椅以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色龙袍,头戴红色冕旒的帝王打扮之人。另有四名红衣壮汉持刀,押着待斩之囚,以黑布蒙头的一男一女。 虞心影紧咬银牙,气得几乎吐血。 元朗真人也全身俱颤地怒火冲天,咬牙切齿。 他们为什么如此气恼?为什么不赶紧出手抢救? 因为,这些红灯、宫女、帝王打扮之人,以及“断头钢板”等等,全是在对面峰头出现,与虞心影、元朗真人费尽心力才得援登的“参天壁”顶,又相隔了近二十丈的一条深深山谷。除非他们插翅能飞,横越廿丈,或可及时抢救以外,便只有眼睁睁地坐看对方疯狂肆虐,惨杀玄儿及卫涵秋的那名精干老仆,真成了应邀观礼模样。 虞心影颤声叫道:“二哥,我们这个当儿,可算上得大了。两峰相对,不能飞越,更别无其他的方法。” 话犹未了,对峰虎皮兜椅上所坐的帝王打扮之人,忽然发话叫道:“‘青幡仙客’卫涵秋,‘红叶令主’虞心影,倘若已到‘参天壁’顶之上,便请出面答话。”元朗真人闻言,向虞心影讶然说道:“三妹,原来卫涵秋真在此处,我还以为那张传书红叶上所书字样,是别人冒名而为的呢?” 虞心影咬牙说道:“二哥莫再提他,我已把卫涵秋恨透恨透。” 这时,对峰那位身穿红色龙袍,头戴红色冕旒的帝王打扮之人,又复冷笑连声,提气叫道:“北令南幡,空自在当世武林中,享有盛名,想不到却是胆小如鼠的藏头露尾之辈!”对方这样一骂,虞心影再难缄默,只好与元朗真人,双双把身形现出。 红袍红冠的帝王打扮之人一见“参天壁”顶现出了一男一女,遂发出一阵满含骄傲榆挪意味的哈哈大笑说道:“卫涵秋、虞心影,你们以,北令南幡’四字,欺世盗名。”虞心影冷笑一声,摇手叫道:“尊驾怎的有眼无珠?虞心影应邀前来,卫涵秋却在何处?” 帝王打扮之人,目光隔峰电射注向元朗真人,虞心影又提气扬声叫道:“他是我二盟兄元朗真人,不是什么‘青幡仙客’卫涵秋,你怎地有眼不识神仙,错把黄金当废铜呢?”“虞心影,你莫要讽刺我有跟无珠,你能看得出我是谁吗?” 虞心影冷然答道:“我不认识你,如何看得出来?但若据猜想推论,你可能是‘血影教主’赫连威吧?” 帝王打扮之人听完话后,又发出一阵显得真气极强,慑人心魄的厉声狂笑。虞心影微怒叫道:“你为何这等发笑,是我猜错了吗?” 帝王打扮之人厉笑一收,扬声答道:“你猜对一半,‘血影教主’赫连成是孪生胞兄,我是‘血帝子’赫连风,这名号可能你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一般江湖人物,都把我们兄弟认成一人,他的名气,又比我大,我遂乐得暂隐本名,就做我哥哥‘血影教主’赫连成的身外化身便了。” 元朗真人听到此处,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叫道:“赫连朋友,你与‘北令南幡’,似乎风马牛互不相及,却在何处结下梁子?” “血帝子”赫连风怪笑几声答道:“我与‘北令南幡’之间,根本无甚梁子,只因此次在‘白骨沟’中巧得‘九绝真经’,起了独霸武林,雄视宇内之意,遂找他们这最负盛名的‘青幡仙客’及‘虹叶令主’斗上一斗。” 元朗真人又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含笑叫道:“常言道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赫连朋友与‘北令南幡’,更复无甚重大冤仇。贫道元朗,愿以鲁仲连自居,替你们排难解纷,把一团血雨腥风,化作祥和之气。” “血帝子”赫连风听完元朗真人之言,遂指着“黑风”谈玄及卫涵秋那名精干老仆,复狂笑问道:“元朗真人,你所谓把血雨腥风,化作祥和之气,是不是要我放了这即将断头的一男一女?” 元朗真人点头答道:“这当然是彼此和好的先决条件。” 赫连风厉声叫道:“这是你们的先决条件,但我也有我的先决条件。” 元朗真人叫道:“什么是你的先决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郝连风狂笑说道:“我兄弟立愿扩张‘血影教’,使其雄视江湖,冠冕百派。故而必须延揽天下异材,除赫连威、赫连风担任正副教主之外,尚有‘血影’、‘血衣’、‘血旗’等内三堂堂主,正在寻觅武功绝世的适当人选,你若能劝得‘青幡仙客’卫涵秋,‘红叶令主’虞心影,担任‘血影’、‘血衣’二堂堂主职,我就把‘血旗堂主’赏了你吧。”这番话儿,把虞心影及元朗真人,听得相视苦笑。 “血帝子”赫连风未见对方答话,又复厉声叫道:“这就是我的先决条件,你们如若服从,便三呼‘赫连成、赫连风正副教主万岁’。如不服从,我就要使你们空白咬碎钢牙,也无可奈何地隔峰看场好戏,把这一男一女,推上断头台。”元朗真人知道”血帝子”赫连风,占据了绝对有利形势,定然言出必行,遂向虞心影低声问道:“三妹,到这般地步,必须速定对策,我们究竟是强忍一时之气,暂且委屈,以保全玄儿及卫涵秋的老仆等二人性命?还是……”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神色毅然地接口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不但我忍不下这口恶气,连玄儿也决不愿如此委屈偷生!她性情有时比我还要刚烈,若见‘红叶令主’虞心影为救她的一条性命,竟向‘血帝子’赫连风这等凶人恶寇,高呼万岁低首称臣,恐怕气也会把她气死,愧也会把她愧死!头虽未断,心已难全,这等偷生,又有何趣?”元朗真人听得方自点头一叹,“血帝子”赫连风已似不耐烦地提气高声问道:“虞令主、元朗真人,你们商议了没有?是你们向我口呼万岁,俯首加盟,担任‘血影教’中内三堂的两家堂主?还是高傲不驯,情愿眼看我把‘黑凤’谈玄及卫涵秋的老仆,推上断头台去?”虞心影黛眉双挑,妙目中神光电射地朗声答道:“赫连风,只要你不怕丝毫不爽的报应循环,当头三尺的昭昭天道,你便尽量施展你的毒辣手段,虞心影宁愿让我心爱侍婢,含笑断头而死,也不愿让她因她主人毫无骨气向妖邪屈膝之举,而含泪碎心偷生。”这几句话儿答毕,对面山峰那位被双手倒绑,用黑布蒙头那卫涵秋的精干老仆,突然发出一阵豪气凌云的狂笑说道:“好! 虞令主,你答得对,答得对极!与其含泪碎心而生,何如含笑断头而死?有你们这种傲骨嶙峋,气节凛然的英雄主人,才有我们这种不惧断头,不怕流血,不会替主人丢人现眼的英雄奴婢!我敢说我主人‘青幡仙客’卫涵秋,若能赶到当场,他定也与虞令主一心一德地同样答话。” “血帝子”赫连风恼羞成怒地,厉声叫道:“好!我来成全你们,先把你们这不惧断头,不怕流血,不替主人丢人现跟的两名英雄奴婢,推上断头台,然后再斗斗你们的英雄主子,有甚惊人绝活,傲人现世。” 话完,血红龙袍的大袖一挥.那种不知发自何处,听来慑人心魂的悲笳之声,便又“呜呜”吹起声布四空。 “黑凤”谈玄双手被绑,黑布蒙头,看不出她脸上神色,但仅从她那站得直挺挺的娇躯,及连哼都不曾哼过一声的傲然态度之上,也可猜得出她视死如归,坚毅不屈心情,正与她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完全相似。 因那块设有机关,充作断头台“断头钢板”之上,每次只能执行一人,故在“呜呜”茄声起后,站在最近一名主持行刑的红衣壮汉,遂向“血帝子”赫连风,恭身请示问道:“启禀副教主,是先执行‘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仆?还是先执行‘红叶令主’虞心影之婢?”“血帝子”赫连风尚未答话,卫涵秋的那名精干老仆,便又狂笑说道:“来来来,你们先宰了我这不怕死的老奴才,我愿意比‘黑凤’谈玄谈姑娘先尝尝断头滋味。” “血帝子”赫连风冷哼一声说道:“我偏不由你,因为你主人‘青幡仙客’卫涵秋,比较脓包,未曾赶到,而‘黑凤’谈玄的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却在对峰,我决定先杀谈玄,使她主仆一个断头,一个碎心,并使那元朗真人,在一旁咬牙切齿。”说至此处,偏头向那主持行刑的红衣大汉,厉叫道:“先杀谈玄。” 这四个字儿,仿佛挟有千万柄锐利锋刃,越峰而过,刺扎在虞心影及元朗真人的心灵深处。 主持行刑的红衣大汉恭身领命,立把“黑凤”谈玄,推上“断头钢板”。卫涵秋的老仆忽然叫道:“赫连风.你能不能做点好事?” 赫连风哈哈大笑问道:“老狗头,你刚才还自诩为不替主人丢人现眼的英雄奴婢,如今怎又贪生怕死地要向我摇尾乞怜?” 卫涵秋的老仆也自在蒙面黑布之内,哈哈大笑道:“赫连风,你不要往你脸上贴金,我老头子虽然身为人仆,但在品格方面,却比你这‘血影教’的副教主,清高正大万倍!我老人家怎会向你乞怜,所谓请你做点好事之意.只是觉得你应该让‘黑凤’谈玄姑娘在垂死前,再与她主人虞令主,见上一面。” 赫连风听得点头笑道:“不是被你提起,我倒几乎忘了此事。” 语音至此微顿,侧过脸来,向身边红衣壮汉说道:“把这老狗头的蒙头黑布取掉。”红衣壮汉如言办理。卫涵秋的老仆不禁用眼一瞪,目注“血帝子”赫连风,向他讶然问道:“赫连风,我是请你把谈姑娘蒙头黑布去掉,让她主婢见上最后一面,你怎的听错话儿,把我的蒙头黑布去掉则甚?我主人可能因要事羁身,他还未赶到呢。” 赫连风目射凶芒,冷笑答道:“老狗头,我令人取掉你蒙面黑布之意,是要你看‘黑凤’谈玄,先被慢慢绞断头颅,然后坠身百丈跌成肉泥的惨死情状,等你自己步上断头台时,便可多领略一些即将尝受的是种什么滋味?” 空山静夜,万籁俱寂,纵然偶有一阵阵轻微山风拂动,也是从对面峰头吹来,加上虞心影等身负绝学,耳音极灵,自然把赫连风与卫涵秋老仆间的双方问话之语,听得清清楚楚。这位”红叶令主”,眼看爱婢即将惨死,心中虽难过万分,但却紧咬银牙忍泪不流,向元朗真人恨声说道:“二哥,你听见没有?这‘血帝子’赫连风够狠够毒?我无法猜想他与赫连威兄弟二人,将来会遭受什么样的凄惨报应。” 元朗真人心情沉重已极,摇头一叹,默然不语。 这时,那名主持行刑的红衣壮汉,已将“黑凤”谈玄,推到充作“断头台”的断头钢板尽头。 “格登”一声,机簧已动,钢板上现出一个洞穴,使“黑凤”谈玄身在板下,头在板上,只由一圈可以随意收缩放大的机动钢环,把她项颈束住。 人至此处,等于已死了一半,“血帝子”赫连风方放心传令叫道:“把这丫头的蒙头黑布取掉,听命行刑。” 红衣壮汉俯身抓起“黑凤”谈玄的蒙面黑布,便自退下断头钢板,待命开动收缩钢环机括。 这时,“黑凤”谈玄虽然面对主人,却因钢环束喉,无法出声,并使虞心影对她看不真切。 因为,对面峰顶头,只有四盏红灯,而这四盏红灯,均提在侍立“血帝子”赫连风身侧的四名红衣宫女手内,灯光所及,只照得清卫涵秋老仆脸上的倔强神情,却照不见“黑凤”谈玄脸上的悲惨神色。微弱灯光之下,远远望去,只看得见钢板以上的一具人头,及钢板以下的一条黑衣人影。其实,虞心影如今哪里还忍心对这即被束喉钢环纹断人头,坠尸惨死的心爱侍婢,仔细注目,只是泪眼模糊地茫茫呆视。 元朗真人也是泪流满面,不避男女之嫌地紧紧握着虞心影的一只颤抖纤手,怕她禁受不住。 呜……呜…… 格格……格格…… 滴……滴……滴…… 惨剧开始了,这真是一幕令人热血沸腾,令人咬牙切齿,令人肠断心碎的魔鬼行为人间惨剧。 呜……呜……是那勾魂勾魄的悲笳之声。 格格……格格……是那束颈钢环,往紧处收缩的机括脆响。 滴……滴……滴……是断头钢板尽头处的鲜红人血,不住垂空滴落。 好一位“黑凤”谈玄,身受如此酷刑.居然仍自半声不哼,决不替她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丢却半分脸面! 格登……嘤咛……哈……哈……哈……哈……蓬…… 这又是些什么声音? 格登……是钢环完全绞紧,“黑凤”谈玄的人头已断,尸身一坠百丈。 嘤咛……是铁般坚强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受不了这等钢锤般打击,娇呼一声,晕绝在元朗真人怀内。 哈……哈……哈……哈……是“血帝子”赫连风所发的得意纵声狂笑。 蓬……是”黑凤”谈玄的尸身着地巨响。 元朗真人一面替虞心影略作推拿,一面向她耳边叫道:“三妹醒来,三妹醒来,常言道:打落门牙和血吞。我们要振作精神,替玄儿复仇才是。” “复仇”二字,听得虞心影柳眉倒剔,杏眼圆睁,“哼”了一声,从元朗真人怀中,霍然站起。 这时,“黑凤”谈玄的那颗人头,正似被甚目力难见的细微牵引,从钢板尽端,冉冉飞降,落在虞心影等所立“参天赤壁”壁腰的“断头台”上。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但这阵狂笑不是发自“血帝子”赫连风,而是由那始终高傲倔强的卫涵秋老仆口中发出! “血帝子”赫连风厉声叱道:“老狗头,你还耍笑?难道不曾看见‘黑风’谈玄的身受之惨?马上你也要继续登上断头台,我真不懂你怎么笑得出口?” 卫涵秋老仆目光如电,扬眉笑道:“赫连风,你以为这点断头手段,便能吓住人吗?慢说我这旁观之人,就连身受的那位姑娘,也未哼上一哼,足见得设有什么了不起呢?”赫连风委实从来未曾见过这等强项之人,遂向那主持行刑的红衣壮汉,厉声传令说道:“把这老狗头,推上断头台,应用‘七放七收’酷刑,不许使他像‘黑凤’谈玄死得那样痛快。” 卫涵秋老仆大笑说道:“赫连风,我劝你不要任性杀人,应该谨记虞令主适才之言,种因得果,报应循环,神道昭昭就在你举头三尺!” 赫连风狂笑说道:“什么叫昭昭神道?什么叫报应循环?……” 卫涵秋老仆接口笑道:“你枉以绝世魔头自居,怎么连这样浅近之语,都听不懂吗?报应循环,太易解释,就是叫你莫要胡乱把人推上断头台,须防别人也会把你推上断头台!”“血帝子”赫连风听得失声狂笑说道:“我是‘血影教’的副教主,‘断头台’的刑罚,是我发明,普天之下,只有我发号令,把别人推上‘断头台’,哪里会有……”话犹未了,卫涵秋老仆便接口说道:“有,有的。我想起一个人来,足可把你推上‘断头台’去。” “血帝于”赫连风哂然说道:“你说说看,此人是准?” 卫涵秋老仆哈哈大笑道:“你‘血帝子’赫连风,是‘血影教’副教主,则那位能够把你推上‘断头台’之人,自然是在‘血影教’中,比你威权更大的‘血教影主’赫连成。”赫连风冷笑说道:“你这老狗,简直信口胡言,‘血影教主’赫连成是我胞兄,他在‘血影教’中,虽然威权比我稍大,却为何要把我推上‘断头台’呢?”卫涵秋老仆朗声笑道:“你哥哥有两大理由,会把你推上‘断头台,,假如你愿意听上一听,我也就不妨讲上一讲。” 赫连风发出一阵阴森森地冷笑,目注卫涵秋的老仆,厉声说道:“老狗头,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以便等你主人卫涵秋前来搭救,但卫涵秋的‘青幡仙客’四字,不过与虞心影的‘红叶令主’齐名,‘北令’既然束手无策,眼看爱婢断头,‘南幡’纵然赶到对峰,也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对断头人,照样救不了你这老狗才呢。” 卫涵秋老仆狂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为人做了亏心事,最怕三更鬼叫门,不敢听我说出你那足使你哥哥‘血影教主’赫连成下令把你推上‘断头台’的两大罪状。”赫连风哼了一声说道:“谁说我不敢听?我就让你缓死须臾,等那‘青幡仙客’卫涵秋赶到,替你送终也好。” 卫涵秋老仆应声发话道:“第一项足以使你哥哥‘血影教主’赫连成下令,把你推上‘断头台’的理由,是你和你嫂子有了奸情。” 这“有了奸情”四字,简直语利于刀,把一位“血帝子”赫连风听得毛骨悚然,全身一震。 卫涵秋老仆目注对峰,高声叫道:“虞令主听真,‘血影教主’赫连成之妻,叫做‘九尾玄狐’段香芸,与你曾有杀兄深仇,故而才把‘黑凤’谈玄姑娘掳来,想诱你赶到报仇雪恨。” 虞心影闻言,方想起“九尾玄狐”段香芸的哥哥“紫豹天王”段政,果然是死在自己的七飞红叶之下。 赫连风冷笑道:”老狗才,你便把这桩机密,告知了虞心影,也对她毫无益处。”卫涵秋老仆继续笑道:“第二项足以使你哥哥下令把你推上‘断头台’的理由,是他业已查出他昔日所中,经十年苦修,方告祛除的‘酥骨奇毒’竟是你暗中所下。”赫连风全身又是一震,惊怒交迸地厉声叱道:“老狗才,你不要随口乱说,含血喷人,我怎会对我哥哥暗下毒手?” 卫涵秋老仆狂笑答道:“这道理还不简单?你如此做法,是有两大企图.一是恋奸情热,想与‘九尾玄孤’段香芸,作为长久夫妻;二是领袖欲强,想害死赫连成,夺取他的‘血影教主’之位。” 这一番话儿,又如万针齐发,攒刺在“血帝子”赫连风心灵深处,使他双眉深蹙,沉声叫道:“老狗才,信口胡言,罪无可恕,赶快把他推上‘断头台’,七放七收,处以最重刑罚!” 主持行刑的红衣大汉,恭身应诺,把卫涵秋老仆推上权代“断头台”断头钢板,准备即时用刑。 虞心影在对峰看得紧握双拳,向元朗真人咬牙道:“二哥,你看卫涵秋这老仆,有多精明干练,我觉得他若死在‘断头台’上,几乎比玄儿的身遭惨祸,还要可惜。”元朗真人跌坐于地,紧蹙双眉,似在思索着什么难解之事,魄飞神驰,对虞心影所说的话儿,竟未加以理会。 虞心影讶然问道:“二哥,你在想什么?” 元朗真人目光连闪,摇头苦笑说道:“根据‘血帝子’赫连风恼羞成怒的态度看来,卫涵秋老仆所揭发他的毒兄奸嫂罪行,似乎竟非虚语?” 虞心影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元朗真人皱眉说道:“卫涵秋那老仆,纵再精明干练,但与玄儿一齐身落人手,陷入囹圄,却是怎能刺探出这种几乎绝非外人能知的重大秘密?” 虞心影听了元朗真人这样一问,不禁大觉惊奇!但目光微注对峰,却又摇头一叹,凄然说道:“二哥你看,英才遭忌,天意难回,卫涵秋那老仆纵令是谋略如神,又怎能逃得了这七放七收的断头之苦。” 元朗真人目光一注,心中也好生凄恻,只见卫涵秋那老仆,已被推到断头钢板尽头,身悬板下,头在板上,咽喉部位被钢圈紧紧挤住。 “血帝子”赫连风大笑三声,向对峰“参天赤壁”顶端,扬扬得意地高声问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可赶到了吗?” 虞心影虽对卫涵秋印象不佳,以致略有成见,但听得“血帝子”赫连风这样一问,却只好扬眉答道:“卫涵秋有事未来,你应该知道‘北令南幡’,不可轻侮,作事莫要作绝,留些分寸才好。” 赫连风狂笑说道:“留些什么分寸?我已经杀了‘黑凤’谈玄,纵然不杀这狗才,你们也决不会丢开这段过节。常言道得好:‘自古英雄多辣手,由来斩草应除根’,何况狗才知道我的秘密太多,真是……” 说至此处,“血帝子”赫连风发现自己有了语病,这句“知道我的秘密太多”,无异当着这些“血影教”徒,自承毒兄奸嫂罪状,遂赶紧倏然住口。 就在赫连风警觉失言,倏然住口,准备命令执刑红衣大汉开动机关,把卫涵秋老仆的头颅绞断之际,夜空中忽又响起了如泣如诉的悲笳声音。 笳声一起,所有“血影教”徒,全都垂手肃立。 “血帝子”赫连风第三度心中一震,但也不得不跃下虎皮兜椅,站在一旁。这时.在对峰的一座石洞以内,又出现了八盏红色宫灯,持灯红衣少女,井抬着一具八宝软床,床上盘膝坐着一位身穿红袍的白发老人。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看得心中明白,知道这坐在八宝软床上的红袍老人,定然就是”血影教主”赫连成。 “血帝子”赫连风见兄长亲临,不禁含笑说道:”这点小事,何必还劳动大哥?‘虹叶令主’虞心影已在对峰,‘青幡仙客’卫涵秋则尚未赶到。” “血影教主”赫连成向那悬身钢板,静待断头的卫涵秋老仆看了,扬眉含笑问道:“二弟,‘黑凤’谈玄何在?” 赫连风应声笑道:“那丫头业已被我下令执行,尸飞百丈谷,头置断头台。”“血影教主”赫连成闻言,双目一闭,眉峰深蹙,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使人莫测高深之感。 “血帝子”赫连风见状,讶然问道:“大哥,你怎么了?难道你竞不想杀那‘黑凤’谈玄?” 赫连成双目一张,凶芒如电地狂笑道:“杀得好!杀得好!我们兄弟同心,二弟所做的事儿,你大哥哪里会有不满意之理?” “兄弟同心”四字,听得“血帝子”赫连风第四度心中一震,有点惭愧不安。赫连威继续笑道:“二弟,这次你可看走眼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早来多时,你怎么说他尚未赶到?” 慢说“血帝于”赫连风,便连对峰上虞心影及元朗真人,在听了”血影教主”赫连威之语以后,也自讶然四顾。 赫连风耳目并用,凝足功力地向四外默察片刻,不禁愧然笑道:“大哥,恕小弟无能,我看不出‘青幡仙客’卫涵秋,现在何处?” 赫连威缓缓伸手,指着头在板上,身悬板下的卫涵秋老仆,怪笑说道:“二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茶壶当尿壶’,这不就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吗?”赫连风大吃一惊,偏过头来,向那身悬空中,业已被吊得半死不活的卫涵秋老仆,注目凝视。 赫连威面容突变,牙关一咬,隔空吐劲,屈指连弹,便把这站在自己身旁的“血帝子”赫连风,点穴制住。 赫连风被赫连威发话所诱,全神贯注在卫涵秋老仆身上,毫无防范之心,自然闪避不及,应手被制。 “血影教主”赫连威制住“血帝子”赫连风,立即伸手捏断他肩头及足跟等四处大筋,废掉一身功力,然后方替他拍开穴道。 赫连风直疼得满头汗珠,滚滚而落,目眦俱裂地厉吼一声叫道:“大哥,你……你……你为何要以这等狠辣手段,对付兄弟?” 赫连威冷笑答道:“你还算是我兄弟?欺兄鸩兄,淫嫂杀嫂……” 赫连风知道事机败露,抵赖不过,但仍表示不服地,接口叫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淫嫂鸩兄与否?可以详查,至于‘杀嫂’之罪,简直不知何来,我杀了‘九尾玄狐’段香芸吗?” 赫连威看他一眼,冷然问道:“你方才在‘断头钢板’以上,所杀何人?”赫连风应声答道:“‘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爱婢,‘黑凤’谈玄。” 赫连威“呸”地一声,狠狠唾了赫连风一口,偏头向侍立身旁的红衣大汉,厉声传令说道:“你去把那‘断头台’上的新断人头,吊来检视一下。” 红衣大汉恭身领命,走到崖边,开动机括,那颗人头,便由一缕目力难见的黑色细丝吊起,冉冉飞上峰顶。 赫连威接过人头一看,便自甩向赫连风面前,冷笑连声道:“你们曾经恋奸情热,联手对我算计,如今总该认得出来,这颗人头究竟是‘黑凤’谈玄?抑是‘九尾玄狐’段香芸吧?” 赫连风目光注处,见人头果是自己的情妇段香芸,不禁又惊又怒,气得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虞心影看到此处,方知谈玄未死,高兴得目中含泪,向元朗真人娇笑说道:“二哥,卫涵秋倒真会弄些狡猾,那者仆竟是他自己装扮的吗?难怪在‘白骨沟’前,我就觉得他身手过于敏捷。” 元朗真人依然眉头不展地苦笑说道:“不论这老仆是否‘青幡仙客’卫涵秋本人所扮,但已咽喉被束,吊在‘断头钢板’以上,即是功力盖世,却是如何脱身?‘血影教主’赫连威能甘心放过他吗?” 话方至此,对峰上的“血影救主”赫连威,已向“青幡仙客”卫涵秋,厉声狂笑道:“卫涵秋,你虽然替我揭破了多载疑云,使淫妻段香芸,及逆弟赫连风,双双遭报应,但赫连威却不承情,我要以怨报德,仍请你尝尝‘此刑只应地狱有,人间哪得几回逢’七放七收的断头滋味,不知有何遗言交代?” 卫涵秋听得失声叫道:“赫连威,你若这样作法,未免太狠毒了,要知道若不是我替你探悉这桩秘密,你不仅成了‘绿头巾教主’,井连性命都迟早要丧失在淫妻逆弟之手。”赫连威面罩严霜,冷笑说道:“卫涵秋,你认命罢,赫连威心如铁石,决不容情,你听说有何人曾经逃得过我这特制‘断头钢板’的吗?” 卫涵秋苦笑道:“你若真要这般以怨报德,忘恩负义,我也只好认命,以血肉之躯,对抗所谓‘断头钢板’。” 赫连威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卫涵秋,倘若你身居平地,功力未失,我这‘断头钢板’,确实无奈你何。如今咽喉被束,人悬半空,慢说‘青幡仙客’,就是‘诸天神佛’,‘不坏金刚’,又怎能逃得过断头劫数?” 语音一顿.便即脸罩严霜地向那主持行刑红衣大汉叫道:“开始行刑,把这卫涵秋七放七收,绞断人头。” 红衣大汉微一恭身,便即开动了“断头钢板”机括。 格……格……格……格…… 惊人心魂恐怖机簧声息,又复响遍夜空,元朗真人不禁失声叹道:“可怜,可怜,‘青幡仙客’卫涵秋竟落得如此下场,偏偏又相距过远,无法抢救。” 虞心影本对卫涵秋印象不佳,如今倒也略生怜惜赞佩之心,低喟一声说道:“卫涵秋确实可以算是一位英雄人物,你看他禁受如此钢环束喉的奇异痛苦,竞连哼都不哼一声。”这时,赫连威也对卫涵秋的熬刑能力,颇感惊奇,向行刑大汉厉声叫道:“把卫涵秋放松一些,莫要立即绞死,我还有话他!” “格……格……格……格……”红衣大汉遵命把“断头钢板”的机簧放松,成了原状。赫连威狞笑问道:“卫涵秋,你还能说话吗?” 卫涵秋咳嗽两声,居然仍自狂笑答道:“咽喉未断三分气,舌底难为缄默人,我人还未死,为什么不能说话?” 替连威得意笑道:”钢圈锁颈的滋味如何?” 卫涵秋狂笑说道:“你以为惨绝人寰,我却根本不觉得有何异状,” 赫连威讶然问道:“你难道未曾皮破血流,骨碎筋折,气呃欲死?”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也许是你们这‘血影教’作恶太多,因果报应临头?也许是我这‘青幡仙客’,行侠仗义,所积功德甚众,有神灵在暗中呵护?故而你以为业已绞得我半死不活,我却觉得颈间钢圈,连动都不曾动过。” 赫连成恼羞成怒,向行刑大汉叫道:“把卫涵秋颈间钢圈,收到七分,”行刑大汉应声:“是。” 他如此吩咐之故,是因收到八分,其人必死,收到十分,其头才断。这收到七分这举,是要使卫涵秋欲死不死,难受到了极处。 行刑大汉自然如言施为,格,格。格地,把机簧绞到一定的分际,向赫连威躬身说道:“启禀教主,断头钢圈业已上到七分。” 赫连威“嗯”了一声,冷然叫道:“卫涵秋。” 卫涵秋人悬空中,默然不答。 赫连威以为他已不能答话,遂发出一阵得意狂笑,扬眉叫道:“我以为你这‘青幡仙客’真是什么钢浇罗汉?铁铸金刚?……” 话方至此,倏然住口,因为“断头钢板”之上,突起吟声。 这吟声不是痛苦不堪的呻吟之声,而是悠闲自在的吟咏之声。 吟咏之声自然是出自卫涵秋的口中,只听得他意兴飞扬地朗声吟道:青幡仙客是铜浇,红叶仙姬惯捉妖。 叹汝凶残遭报应,天刑一降自然消。 元朗真人听得矍然说道:“这卫涵秋真有通天彻地之能,神鬼不测之妙我真弄不懂他为什么不怕‘断头钢板’?” 虞心影一旁笑道:“二哥不懂,我倒懂了,但这卫涵秋事事谋定而为,着实狡猾得又觉可爱,又觉可怕。” 元朗真人间道:“三妹认为他是怎样才不怕‘钢圈束喉’之苦?武功中只有‘油锤贯顶’,‘铁尺排挡’,却从未听说过谁能‘束喉不死’?” 虞心影娇笑说道:“我猜他方才被那红衣大汉推上‘断头钢板’之际,定已暗运‘金钢踏地,隔空毁物’的上乘玄功,把‘断头钢板’以内的机簧毁去。” 元朗真人被虞心影一言提醒,点头笑道:“三妹确实聪明,你猜得定必不错,但卫涵秋所吟的‘红叶仙姬惯捉妖’之语,却又应该怎样解释?” 虞心影摇头笑道:“这我就弄不懂了,反正卫涵秋既有预谋,我们也落得放宽心肠,不再替古人担忧,看上一台隔峰好戏。” 这时,“血影教主”赫连威因锁喉钢圈,业已收到七分,卫涵秋却仍能吟诗,万分惊奇,细一思索之下,也和虞心影一样,猜透了其中玄妙。 他是一代凶人,虽已猜透卫涵秋何以不畏钢圈束喉之故,却不动声色地,狞笑问道:“卫涵秋,你‘天刑一降自然消’语中的所谓‘天刑’,何时方降?” 卫涵秋应声答道:“在你百技皆穷之际,天刑便降。但常言道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道是:‘天下无不消之孽’……” 赫连威不等卫涵秋话完,便自狂笑说道:“卫涵秋,你不必再说,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赫连威一来无缘,二来孽重,哪里肯听了你几句巧语花言,便把屠刀放下?”他一面发话,一面却悄悄取了一柄长达七寸,蓝汪汪的淬毒月牙飞刀,持在手内,目中凶芒如电,故意又向那行刑大汉叫道:“你再把卫涵秋的束喉钢圈加紧,收到八分。”语犹未了,右手已扬,把那把淬毒月牙刀,化成一片急漩刀光,向卫涵秋露在“断头钢板”以上的头颅飞去。 在赫连威摸取“淬毒月牙刀”之时,虞心影便已看出不对,芳心一急,蓦然提气叫道:“卫涵秋兄,小心凶人暗算。” 但她话才出口,赫连威的右手已扬,“淬毒月牙刀”贴着“断头钢板”,飚轮电转地直向卫涵秋的后脑飞去。 一来卫涵秋是头在钢板以上,身在钢板以下,咽喉被束,根本无法躲避。二来他面对虞心影、元朗真人,“淬毒月牙刀”是从脑后飞来,格外无法逃死。如此情势之下,结果只有一条,就是卫涵秋虽已预先把锁喉钢圈的机簧弄坏,但仍必被淬毒飞刀砍脑,断头而亡!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委实不忍目睹这种飞刀断头,百丈坠尸惨剧。 既然不忍目睹,常人定必闭上汉眼,或是偏头他视,引袖障面?但虞心影等,不是常人,故而只是咬紧牙关,仍复凝目注视,企盼着有什么奇迹蓦然出现,救星天外飞来。幸亏他们未曾闭上双跟,否则便会看不见一桩奇妙景象,不知是“断头钢板”上的“束喉钢囤”,会突然放大?抑或是卫涵秋的头颅,会突然缩小?竟在那“淬毒月牙刀”旋飞及脑的刹那之间。往下一沉,避过了断头惨祸。 但“断头”之祸,虽已逃过,“坠身”之祸,却无法避免。 卫涵秋崖顶坠身一落百丈。 再好的轻功名手,内家高手,也无法在这样高的坠身以下,安然及地。 除非再有奇迹,卫涵秋仍将碎骨粉身,惨遭劫数。 虞心影这时倒不太着急,她心中暗想既然有第一奇迹、第二奇迹,便应该有第三奇迹。所关切的,只是要看这位深谋妙算,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以上的“青幡仙客”卫涵秋,是怎样制造第三奇迹而已? 果然,虞心影意料中的第三桩奇迹开始出现。 这第三桩奇迹,应该分成三个阶段来加以叙述。 第一阶段是卫涵秋坠身到了三丈之际,他被倒绑着的双手,突然松开,活动筋骨,恢复了自由状态。 第二个阶段是卫涵秋坠身到了五丈之际,突然从他所着衣襟以内,飞出了两根长长飘带,被卫涵秋用来充做鸟翼般地兜住风势,宛若九天谪仙,缓缓降落。 虞心影看得芳心之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暗咬银牙,微摇螓首道:“可怕!可怕!二哥你看着这卫涵秋多么可怕!他好似早把所有变化,半丝不遗地完全加以研判掌握,居然还在身上,预先准备了这种可自高空脱险,安全坠落的‘天仙飘带’。”虞心影话方至此,业已到达了第三阶段。 卫涵秋在利用”天仙飘带”,兜住风势,缓缓向下飞降之后,便突以震聋发聩的“乾天罡音”,朗声喝道:“辣手毒心终有报……” 这一声大喝,喝得四山皆应,回响嗡嗡,仿佛是有无数鬼神,在冥冥之中指着“血影教主”赫连威,齐声责斥! 这时,赫连威也因飞刀落空.发觉情形有异,正赶到崖边,向下凝目探视他刚一探头凝视,卫涵秋这声“辣手毒心终有报……”也恰如春雷暴震般地脱口呼出,词意似剑,语音如雷,把这位“血影教主”赫连威,震骇得心神一怔! 就在赫连威这心神一怔之间,身后突然也有人沉声喝道:“昭昭神道降天刑!……”发话人是八名持灯抬床的红衣宫女之一。 但她话未出口,衣袖先翻,甩出了三片“燕山”特产红叶。 赫连威耳内刚刚听得这“昭昭神道降天刑”七字,背后的“脊心”、“精促”、“笑腰”等三处大穴,已被红叶打中。 他不及回头探视.也不及开口发话,只是闷“哼”了一声,便身躯一软,向前仆倒,坠下百丈高崖。 赫连威空有一身绝世武功,但他不像卫涵秋那般预先备好“天仙飘带”,周身血脉又被“飞叶点穴”所制,这从百丈高崖坠落之下,焉有活理? “蓬”…… 慑人心魂的巨响起处,赫连威还原归本,骨肉齐消,由一位叱咤群豪,无恶不作”血影教主”,变成这百丈高崖脚下的一滩血泥。 那名红衣宫女,施展“飞叶点穴”功力,把赫连威打下高峰之后,又复微啭珠喉朗声说道:“谈玄系奉‘红叶令主’虞心影,‘赫连威,‘九尾玄孤’段香芸夫妇已死,‘血帝子’赫连风亦已成了废人,‘血影教’倚仗天然奇境,设在两峰山腹以内,可由地下通连的‘血影神宫’,也早被我放火毁去,片刻后便会浓烟蔽空,连峰头都无法立足。你们如肯回头,便请从此散去,否则我‘黑凤’谈玄又要替天行道,除恶锄奸了。” 那些宫女及红衣壮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心胆皆寒,哪里敢丝毫违抗,立即纷纷鸦鹊般地散去,谈玄指着地下那位,左右双肩双足的大筋已断,又被赫连威点了穴道的“血帝子”赫连风,扬眉叫道:“赫连风,你鸩兄奸嫂,心毒如蝎,罪行比你哥哥嫂子更大更重,如今惨遭报应,已成废人,我不再行诛,且把你留在峰头,让你尝尝山腹火起,岩石烧红以后的火烧活人,是何滋味?” 说完,回过头来,面向对崖,恭身娇笑说道:“姑娘与元朗师伯,快请下峰,山腹之中,少时便即起火,一切详情,均等玄儿当面禀告。” 虞心影秀眉微剔,未曾答话,只与元朗真人一同循着原路,援藤下峰,元朗真人则心情颇为愉快,一面援藤而落,一面含笑说道:“玄儿确实可爱,这次大破‘血影邪教’所立功德不小,三妹应该好好加以奖励,来安慰安慰地呢!”虞心影依然不答,只在鼻中冷冷“哼”了一声c元朗真人讶然问道:“三妹,你怎么了,有点不高兴吗?” 虞心影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加速住峰下纵去。 元朗真人见她神情愠怒,屡问不答,不禁好生诧异。 等他们到了峰下,谈玄已由捷径赶来,先行恭候。 虞心影听谈玄回禀经过以后,脸色凝霜,沉声问道:“有个携带白猿的青衫秀士是谁?”谈玄看出主人神色不对,不敢再丝毫调皮,恭恭敬敬地应声答道:“那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的一位多年旧友,曾经几度暗入‘血影神宫’,寻找百里夫人,但均未寻着,他的姓名来历,却不知道。” 元朗真人一旁笑道:“三妹,那‘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中的‘伊人’二字,原来竟指的是‘百里妖婆’?” 虞心影秀眉微扬,用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凝注在“黑凤”谈玄的脸上,又复沉声问道:“‘毒剑神鹰’娄振羽业已死在‘断头台’上,百里妖婆为何竟忍气吞声,不来设法报仇?”谈玄螓首低垂,不敢与虞心影目光相对,低声答道:“百里妖婆曾暗入‘血影神宫’,但她不救‘毒剑神鹰’娄振羽,却把上雕‘九绝真经’的那具头骨,悄悄盗回,并留书邀约‘血影教主’赫连威,‘九尾玄弧’段香芸夫妇及‘血帝子’赫连风,于七七四十九日以后,去往‘玄冰凹’中,了断恩怨。” 虞心影讶然说道:“‘七七四十九日?……” 谈玄接口道:“百里妖婆是要利用这七七四十九日,略参‘九绝真经’,故而把与‘北令南幡’之约,也略为押后,延期到同时举行。” 虞心影“哼”了一声说道:“若容这百里妖婆,参透‘九绝真经’,倒真是如虎添冀。”谈玄忽然想起一事,又复恭身禀道:“启禀姑娘,还有一件意外噩耗。”虞心影寒着脸儿说道:“有事便说,不要这等吞吞吐吐。” 谈玄受了申斥,不禁玉颊微赧,低声说道:“玄儿听得‘青幡仙客’卫涵秋说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师叔,在这‘祁连山’中,遭遇了莫大忧烦,业已陷身难脱。”虞心影因“无情红线”柳无尘与自己交好极厚,闻言之下,失声问道:“她失陷何处?”谈玄摇头答道:“卫涵秋未曾说明确实所在,只知道是这‘祁连山’内。”虞心影双睛微阉,似在寻思?又似在作什么重大决定? 谈玄固自己连受申斥,主人又神色蕴怒,不由心中宛如小鹿乱撞般地不住腾腾乱跳。虞心影霍然睁目,面罩严霜,看着“黑凤”谈玄,冷冷叫道:“淡玄,把你身边所带‘燕山红叶’完全取出交我。” 谈玄一听主人不叫自己“玄儿”,竟叫自己“谈玄”,知道事已不妙,心中一酸,语颤泪落,失声叫道:“姑娘,你……你……你……不要玄儿了吗?” 虞心影摇了摇头,冷然说道:“南幡有智,北令无能,我不愿意糟蹋你的大好资质,从今以后,你就随那卫涵秋去吧。” 谈玄见主人动了真怒,不禁吓得珠泪纷落地跪倒在虞心影面前,悲声叫道:“姑娘,玄儿受姑娘抚育教导的天高地厚之恩,哪里敢有丝毫轻视主人之念?无论何等重责,玄儿甘心领受不辞,但姑娘若是真把玄儿逐出‘燕山’门户,则玄儿却宁愿碰……碰死在这‘参天赤壁’之下。” 她一面讲话,一面却以眼角余光,偷觑元朗真人,想请这位二师伯,在主人面前,替自己略为缓颊。 元朗真人见谈玄语音抽噎,哭得宛若梨花带雨一般,不禁好生不忍,向虞心影含笑说道:“三妹,玄儿身落人手,被困‘血影教’中,多亏卫涵秋暗地相救,才告脱险,则她听从卫涵秋的指挥安排,也是情理中事,三妹不应该太怪她呢。” 虞心影脸色稍霁,目注元朗真人间道:“二哥这样说法,莫非是替这丫头讲情?”元朗真人点头笑道:“玄儿本来无甚大错,三妹对她不必太计较了。” 虞心影冷然说道:“这丫头胡乱闯祸,胆大妄为,我纵不将她逐出‘燕山’门户,也要严加处罚以戒。” 谈玄听主人口风转缓,逐含泪叫道:“姑娘只要容许玄儿仍在身边侍奉,玄儿愿受任何重罚,以后并乖乖听话,再也不敢惹姑娘生气、” 虞心影“哼”了一声说道:“起来!”谈玄如奉纶音,含泪一笑,起身侍立在虞心影的右侧。 虞心影秀眉徽剔,探手入怀,取出一只上绘七枚红叶的小小令箭,递向淡玄说道:“玄儿,你持我‘红叶令’,请‘红叶七人盟’兄妹,尽速齐集‘祁连’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等旷世凶邪,放手一搏。” 谈玄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只”红叶令”来,揣向怀中,对虞心影低声问道:“姑娘,玄儿传令过后,是否也赶来‘祁连’……” 虞心影冷笑一声,截断她的话头说道:“哪有如此便宜?我罚你在飞传‘红叶令’后,回转‘燕山红叶岭’,在‘红叶九廊’中,苦心面壁一年,按照壁上图形,苦练‘西山红叶火烧天’的特殊身法。等我回到‘燕山’,加以察看,倘若心杂气浮,无甚大成,则两罪并罚,便休想我再复宽容怜悯了。” 谈玄知道“红叶九廊”是“燕山”之胜地,壁上画有三种绝世神功,任何人均非经奉命不准入内,如今主人真算是特降殊恩,竟命自己在廊中面壁一年.获益定必匪浅!分明是明罚暗赏,自然唯唯称是,恭身下拜,辞别主人及元朗师伯,闪动身形,电驰而去。元朗真人见谈玄走后,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三妹,你何必非要罚玄儿面壁一年?……” 虞心影摇手笑道:“二哥怎的不懂小妹心意?我罚玄儿面壁一年之举,是含有两种作用:“元朗真人微一思索说道:“我只知道玄儿在‘红叶九廊’中,面壁一年,可能把‘西山红叶火烧天’身法,练到相当火候,但对于三妹此举的另外一种作用,却猜不出了。”虞心影叹息一声,摇头道:“二哥夜来可曾注意天象?西北煞气太浓,武林间定有浩劫。如今‘血影教’虽灭,赫连威、赫连风兄弟,及‘九尾玄狐’段香芸,扫数歼除,但卫涵秋偏又传告‘无情红线’柳无尘失陷‘祁连’身有险厄,可见得群魔蜂起,鬼蜮如麻,知名不知名的绝顶凶邪,纷纷舞瓜张牙,择人而噬。玄儿资质虽好。火候太差,她老随在我们身畔,不仅碍手碍脚,并易惹祸招灾。故而我才假称处罚,使她远离是非之地。”元朗真人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三妹这种想法,确极周到,玄儿既去,我们该寻找‘无情红线’柳无尘了。” 虞心影微凝玄功,伸指往下一划,劲风拂处,石粉飞扬,便把身前石地,凌空划出了一道深槽。 元朗真人讶然问道:“三妹这是何意?” 虞心影嫣然笑道:“我们以这石槽为界,二哥往东,小妹往西,仔细搜索‘无情红线’柳无尘的下落,顺便也可探探百里妖婆参研‘九绝真经’之事,有何讯息?”元朗真人笑道:“我们分途以后,如何联系?” 虞心影想了一想道:“我们若无要事,便每隔十日,在此相见-次,互告所得。倘若重要发现,则施为‘通天红叶箭’,及‘彻地红叶吟’,以作呼应便了,”元朗真入笑道:“我身边只剩一根‘通天红叶箭’,恐不够用,三妹带得多吗?”虞心影自腰间取出一只制作精巧的小小朱红圆筒,递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筒内共有三根‘通天红叶箭’,连你自己原有的一根,大概足够用了。” 元朗真人接过朱红圆筒,便与虞心影含笑为别,走向“祁连山”的东面。他一面飘飘举步,一面心中暗想:这次大破“血影教”几乎全是卫涵秋一人之力,足见这位“青幡仙客”,不仅武功盖世,且智谋又复过人,若能与三妹虞心影缔结良缘,则“北令南幡”惊才绝艳,岂不是一对令人妒煞羡煞的神仙眷属。 但虞心影性格过刚过傲,自从在“参天赤壁”壁顶,眼看“青幡仙客”卫涵秋大出风头,把赫连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上以后,显然嗔念更深,蓄意见机要与卫涵秋见个真章,一分上下。 故而自己若能巧遇卫涵秋,不妨与其开诚相见,互作深谈,告知一切.劝他在不着痕迹之下,设法让虞心影略占上风,则这段美满良缘,便可毫无波折。 他正自心中思忖,忽然听得远远有人叫道:“北天山一别多年,想不到竟在‘祁连山’中,又与道长巧遇。” 元朗真人听出语音系从上方飘落,遂循声注目,看见一位紫衣老叟,与一位灰衣僧人.正在半崖一座山洞以外,倚松对饮,语音便是紫衣老叟所发。 他认出这紫衣老叟,是当世武林中,忽正忽邪,性情莫测,武功颇强的“紫衣魔叟”骆长明,但那灰衣僧人却只见背影,难睹面目。 元朗真人见系江湖旧识,不便不理,何况自己又正欲寻人探问有关“无情虹线”柳无尘之事,遂应声笑道:“骆兄近来竟定居‘祁连山’吗?贫道云游偶遇,真是幸会。”一面说话,一面含笑飞身,几个轻登巧纵,便到了“紫衣魔叟”骆长明与那灰衣憎人对饮之处。 骆长明哈哈大笑说道:“道长来得真巧,我来替你引见一位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他语音方了,那位灰衣僧人,却已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回过头来,向元朗真人笑道:“骆大哥何必引介?贫憎与元朗道兄,也是当年旧识,不知道他是否还认得我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小和尚而已?” 元朗真人见这灰衣僧人,不过三十来岁,生得齿白唇红,俊美异常,果是自己一位当年旧识。不禁暗叫一声“啊呀”,心想这才真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原来,这灰衣僧人名叫姚梦楼,外号称为“辣手潘安”,正是“无情红线”柳无尘曾为他碎尽芳心的情天旧孽。 姚梦楼见元朗真人目注自己,满面惊诧神情,不禁向“紫衣魔叟”骆长明,含笑道:“骆大哥,想不到元朗真人,果然不认识我……” 元朗真人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扬眉笑道:“姚兄说哪里话来。贫道怎么不认识你,我只是惊奇于一向风流倜傥,享尽女儿温柔的‘辣手潘安’,竟会披上袈裟,皈依三宝?”骆长明哈哈大笑,一面揖客就座,一面指着那位“辣手潘安”姚梦楼,向元朗真人说道:“姚老弟便因过分风流,把脂粉吃得太多,才突然间淡尽世情,皈依三宝。如今法号‘如云’,我们就称他为‘如云大师’便了。” 元朗真人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目注如云大师,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人生原是梦,往事叫如云,大师一悟真诠,便如此明心见情,真是夙慧超人,可钦可贺。”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元朗道长,你莫要把如云大师捧得太高,须知他虽从风流之中悟道,但悟道后何曾真能淡尽风流?” 元朗真人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含笑问道:“照骆兄这样说法,大师是‘贝叶虽参情未已,袈裟一着尚风流’了。” 如云大师脸上微红,合掌当胸,念了声佛号,说道:“元朗道兄,你怎听我骆大哥嚼舌?贫僧一着袈裟,诸缘皆了……” 骆长明怪笑连声,接口骂道:“小秃驴还要嘴硬,你既称诸缘皆了,却还跑到‘祁连山’来,企图重拾旧欢则甚?” 这句“企图重拾旧欢”之语,听得元朗真人目光一亮,以为定与“无情红线”柳无尘有什么关系,如云大师苦笑说道:“骆大哥,你若再这样说话,小心死后会入‘拔舌地狱’我哪里是企图重拾旧欢,无非念在昔日一点香火因缘,想设法把对方救出苦海。”骆长明狂笑道:“你倒真说得漂亮,但应该把‘香火因缘’改为‘露水因缘’,‘救出苦海’改为‘再蹈情海’。” 元朗真人趁机装做若不在意地向骆长明含笑问道:“骆兄,如云大师打算去与其再蹈情海的对象是谁?” 如云大师方一摇手,骆长明便已笑道:“还不是他数不清楚的老情人之一,元朗真人不妨猜一猜看。” 元朗真人自然不会直接猜到“昆仑双剑”之一“无情红线”柳无尘身上,遂佯作想了一想,摇头笑道:“‘辣手潘安’姚梦楼昔年的英姿玉貌,不知疯魔了多少绝代红妆,鬓影衣香,留情无数,却叫我从何猜起?” 骆长明点头笑道:“他的老情人太多,确实难猜,还是由我说出便了,就是那位‘九尾玄狐’段香芸。” 元朗真人大吃一惊说道:“‘九尾玄孤’段香芸?” 骆长明看了元朗真人一眼,微笑问道:“道长不认识段香芸吗?她就是颇负盛名的‘血影教主’赫连威之妻,但却曾由我们这位如云大师,向那赫连教主奉赠过一顶绿头巾而已。”如云大师被这位“紫衣魔叟”嘲谑得满脸通红,只好连宣佛号,说道:“元朗道兄,你体要听信我骆大哥的满口胡诌,我与‘九尾玄孤’段香芸,昔年虽曾有一段交往,却决无苟且之事!如今因偶闻她有些倒行逆施举措,顺路经此,想对其略加规劝”元朗真人听得双眉微扬,向如云大师问道:“大师所谓‘九尾玄狐’段香芸的倒行逆施举措,是指什么事儿,能否对贫道-告?” 如云大师欲言又止,似乎难于启齿,但终仍不加隐讳地缓缓答道:“我听说段香芸与赫连威之弟‘血帝子’赫连风发生苟且,并且对她丈夫有所图谋不利、” 元朗真人“哦”下一声。话锋忽转,偏过脸儿,向那“紫衣魔叟”骆长明,含笑问道:“骆兄,贫道冒昧动问一声,你与‘血影教主’赫连威、‘血帝子’赫连风的交情如何?”骆长明双眉一姚.哈哈大笑说道:“道长,我弄不懂你这句问话,是何用意?骆长明虽然不才,尚不致和赫连戚、赫连风那等邪凶人物,同流合污。” 元朗真人听得这位”紫衣魔叟”,与赫连兄弟无甚交情,心中方毫无顾忌,微笑说道:“作孽太多,必遭天谴;骆兄与如云大师可知‘血影教’及‘断头台’,业已瓦解冰消,赫连威与赫连风兄弟,也均归诸劫数了吗?” 骆长明闻言,大吃一惊.伸手指着那参天赤壁方向,讶然道:“道长既然这样说法,则昨夜的烛天火光,莫非就是你在扫荡‘血影教’吗?” 元朗真人愧然笑道:“贫道哪里有这大能力,此举全系‘青幡仙客’卫涵秋,与‘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一番功德。” 如云大师听得脸色微变,念了一声佛号问道:“‘血影教’既灭,断头台既毁,那‘九尾玄孤’段香芸的命运又便如何?大概也难免同遭劫数。” 第四章 元朗真人看出这位由“辣手潘安”姚梦楼而落发归禅的如云大师,与“九尾玄狐”段香芸,似有极深感情,不禁眉峰微蹙,但因已不便掩饰,只好点头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段香芸也自皮囊一脱,孽累全消.用不着大师再加超度的了。” 如云大师忽然若不胜情地目中泪光乱转,合掌当胸,低下头去,分明想极力矜持,但仍语音微颤问道:“元朗道兄,那……‘九尾玄狐’段香芸死……死……死在何人手内?” 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听得“九尾玄孤”段香芸死讯之后,神情竟如此激动.不由好生诧异,暗想对方已七情齐淡,四大皆空地皈依三宝,却为何又对一个淫恶妖妇,这等抛撇不下? 他正自疑思莫解,如云大师又复以同样的微颤语音,重复同道:“道兄,你怎不告我?难道段香芸竟……竟……竟是你杀死的吗?” 元朗真人见他猜疑到自己身上,急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段香芸既不是死在贫道手内,也不是被‘北令南幡’除去,而是被‘血帝子’赫连风下令推上断头台,活活绞断人头而死!” 这几句话儿,不但把如云大师听得圆睁双目,连“紫衣魔叟”骆长明也怪叫一声,诧然问道:“‘血帝子’赫连风与段香芸曾有私情,他怎么会忍心下令把段香芸推上‘断头台’呢?” 元朗真人无可奈何,只好把“青幡仙客”卫涵秋施展神功妙计,摧毁“血影教”,大破“断头台”的经过,向“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如云大师,详细说了一遍。骆长明听完经过,一翘右手拇指,扬眉笑道:“妙极,妙极,难怪卫涵秋的‘青幡仙客’四字,得享盛名,他这大破‘血影教’之举.确实令人可佩。”如云大师干笑几声说道:”贫僧也觉得这位,‘青幡仙客’,能够借刀杀人.促狭到了极点!若有机缘?真想一亲教益。”元朗真人听这如云大师的口气,愈来愈觉不对.遂赶紧岔开话题,向他微轩双眉,含笑说道:“大师,逝者已矣,你不必再念及那‘九尾玄孤’段香芸,可知道你还有一位红妆旧友,也在这祁连山内?”如云大师好似并未感觉多大兴趣,闻言之下,只是淡淡问道:“元朗道兄,贫僧未忏情孽之前,在江湖上所结交的红妆旧友,委实如云,不知你所指的,却是谁呢?”元朗真人含笑说道:“‘无情红线’柳无尘” 如云大师听了“无情红线柳无尘”七字,不禁全身一震,目闪奇光,但旋即垂头丧气地愧然说道:“贫僧一生所结红妆密友,不下数十,其中仅仅问心生疚,愧对这‘无情红线’柳无尘一人.故而她虽在‘祁连山’中,我却不去见她也罢”元朗真人叹道:“大师不想去见她最好,因为即令你想见这‘无情红线’柳无尘,也未必见得着呢?”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道兄此话怎讲?” 元朗真人摇头叹道:“根据‘青幡仙客’卫涵秋所告讯息,‘无情红线’柳无尘身有烦忧,只知人在‘祁连山’,却不知失陷何处?”如云大师听得大吃一惊说道:“柳无尘竟会失陷在‘祁连山’内?元朗道兄对于此事,有没有什么确切讯息?”元朗真人苦笑答道:“卫涵秋大概也是偶而听到,才会这等知而不详;如今贫道与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正自为了此事,分头探察,企图对柳无尘加以援救。”如云大师沉思片刻,向“紫衣魔叟”骆长明问道:“骆大哥,据你所知,这‘祁连山’中,到底盘据了多少武林人物?”骆长明微笑答道:“祁连山脉,绵亘极长,地势极广,其中究竟隐居了多少武林人物.我哪里弄得清楚?”如云大师眉头深蹙,忧形于色说道:“庸俗之辈,莫去管他,但‘血影教主’赫连威那等佼佼不群之人,骆大哥虽末目见,也会有些耳闻,不至于毫无所悉吧”?骆长明笑道:“最近这‘祁连山’中,不知为何异常热闹起来,‘擎天峰参天壁’内,被赫连威、赫连风兄弟的‘血影教’盘据!‘玄冰凹’内,住了位‘玄阴枭母’百里妖婆,比较远一些的‘阎罗峡’内,又是‘燕尾阎罗’申屠爵的‘阎罗别府’所在。” 元朗真人好生惊奇,讶然问道:“申屠爵居然也在这‘祁连山’中,设了一座‘阎罗别府’吗?足见他们定有什么特殊目的!” 骆长明哈哈大笑说道:“道长猜得对了,连我也还不是为这特殊目的而来?”元朗真人问道:“是不是‘祁连山’中,出了什么天材地宝?” 骆长明点头说道:“传闻中有人在此见过一朵‘朱红雪莲’,一只‘成形雪参’,一匹‘雪白芝马’。”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说道:“这三样灵药,全是起死回生,驻颜不老的罕世珍奇,难怪竟引得武林群雄.纷纷瞩目。” 如云大师寻思了好大一会,又向“紫衣魔叟”骆长明问道:“‘血影教’赫连兄弟,‘玄冰凹’百里妖婆,及‘阎罗别府’中的‘燕尾阎罗’申尾爵,好像都与‘无情红线’柳无尘无甚关涉,骆大哥且想想看,还有什么值得注意人物?”骆长明摇头说道:“其他我就不晓得了,但因‘朱红雪莲’,‘成形雪参’及‘雪白芝马’,全是可遇难求之物,我自居‘祁连’,便经常四出寻视,仿佛曾在此山的西北角上,遇见过几个扎眼怪人。”元朗真人微笑说道:“既称扎眼,又称怪人,则对方必不简单,骆兄不妨把他们形貌衣着说出,我们各就所知,推敲一下。”骆长明笑道:“我一共遇见两次,对方每次都是三人同行,他们只有衣着,却无形貌。”如云大师愕然问道:“骆大哥此话怎讲?世上哪里会有不见形貌之人?”骆长明含笑说道:“对方不是没有形貌,却是均身着一种连头罩没的雪白长衣.只在眼部开了两个小小窟窿,使人无从看见他们的年龄貌相,甚至是男是女而已。”如云大师听了骆长明所说的这番话儿,脸上神色忽变,眉头深蹙得两相交连,仿佛又加深了不少忧虑。元朗真人见状,遂向如云大师笑道:“大师为何有点愁上加愁?莫非你知道这种白衣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如云大师默然片刻,苦笑答道:“我想起一位昔日故交,便是如此装束,只不知为何会有装束相同的三人之多?”骆长明笑道:“大师的这位昔日故交是谁?” 如云大师欲言又止,双颊上突然微现愧色。 骆长明摇了摇头,失笑说道:“两字凭人呼辣手,一生误尔是多情。大师这位故交,大概又是你以‘辣手潘安’姚梦楼身份,潇洒江湖之时所结红妆密友。”如云大师脸上愧色如霞,点头说道:“此人不但是个女子,其身名的狼藉程度,曾令整个江湖,为之侧目鄙视。”骆长明目光如电地闪了几闪,冷然说道:“我明白了,是不是‘雪衣艳鬼’贝亭亭?” 如云大师咬牙答道:“不是这无耻淫婢,还有哪个?” 元朗真人也自恍然说道:“大师,我也想起来了,‘无情红线’便是为了这位‘雪衣艳鬼’,才和你拂然绝交。” 如云大师苦笑几声,点头答道:“昔年我与柳无尘两情相洽之后,本已决心不再风流,和她结为伴侣。谁知风波难靖,魔孽又临,竟遇上‘雪衣艳鬼’贝亭亭.误服媚药,中了她所布圈套,双双跌入欲海。” 元朗真人叹道:“贝亭亭秽迹无数,人所不齿,大师竟与她有了苟且,难怪柳无尘要立斩情丝,芳心尽碎。” 如云大师长叹一声道:“此事令我含愧至今,并因而出家学佛,却哪里还会怪她?当时我正与‘雪衣艳鬼’贝亭亭,身无寸缕、胡帝胡天.便被柳无尘撞破,她羞愤万端,绝裾而去,我也从无边欲海中,猛然醒来,点倒贝亭亭,持剑在她迷人双颊之上,各刺了一个深深十字。” 骆长明皱眉问道:“大师在贝亭亭颊上刺两个十字,却是有何用处?你当时若一剑疾落,提了这妖妇人头,去寻柳无尘忏悔认罪,也许她会对你宽恕,良缘早谐,不至于弄到这样孤孤单单地,作起只把头发剃光,不会念经拜佛的假和尚呢?” 如云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骆大哥说得极是,但当时我对‘雪衣艳鬼’贝亭亭,也下不了那样狠手……” 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你号称‘辣手潘安’,怎么难下狠手?” 如云大师被这位“紫衣魔叟”问得好不赧然,无言可答。 元朗真入见如云大师满面窘色,遂替他解围,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兄,我们对于当年旧事,不必多谈,还是讨论目前形势为要,‘雪衣艳鬼’贝亭亭既与‘无情红线’柳无尘结有前仇,则这条线索,倒值得追查一下。”骆长明苦笑说道:“道长话虽不错,但一来我所见三位白衣怪人之中,究竟有没有‘雪衣艳鬼’贝亭亭,尚未可知?二来我只是在这‘祁连山’的西北角上,无意相遇,尚不知他们住在何处?”如云大师目光一转,忽似想起什么,向骆长明扬眉问道:“骆大哥,你所见的那三位白衣怪人,其中是否有一人足穿淡红皮履?”骆长明微一寻思,点头说道:“不仅一人如此,那三位白衣怪人足下,全是穿了一双淡红色的双梁皮履。”如云大师闻言,瞿然说道:“这就不会错了,‘雪衣艳鬼’贝亭亭便是常年穿着这种名叫‘勾魂靴’的淡红色双粱皮履。”元朗真人笑道:“既称‘勾魂靴’,莫非这种淡红皮履以内,尚有什么厉害之处?”如云大师点头答道:“那皮履双粱以内,暗藏着两管寒铁所制的淬毒牛毛细针,若遇强敌硬手,取胜艰难之际,只消猛一顿足,履尖微扬.便可使对方防不胜防,死在从下往上斜飞四散的大蓬毒针之下。” 骆长明听完话后,向如云大师扬眉笑道:“大师,我对那三位白衣怪人.为何彼此衣鞋穿着完全相同之故,倒有了一种设想。” 如云大师说道:“骆大师请抒高见,贫僧与元朗遭兄,洗耳恭听。” 骆长明饮了半杯酒,含笑说道:“那位‘雪衣艳鬼’贝亭亭,是不甘寂寞的荡妇淫娃,她会不会自行创立一种邪淫帮派?” 元朗真人“呀”了一声,点头说道:“骆兄这话有理,倘若‘雪衣艳鬼’贝亭亭,身为什么淫邪帮派的主持人物,便可能命令她手下徒众,与她作同一装束。”如云大师对于这种猜测,也颇深以为然,站起身形,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大哥,我同意你这种看法.但觉空谈无益.我们应该到你发现白衣怪人踪迹的西北角上走走。”骆长明自然赞同,倒是元朗真人心中,有些为难起来。 因为他与“红叶令主”虞心影业已约定,一查西北,一访东南,如今两人才分手未久,自己难道便放弃搜寻东南,而与搜寻西北的虞心影,走了同一路线;他正在皱眉寻思之际.突然发现西北的远远天空以内,冲起了一线红光。虽然距离甚远,但在元朗真人这等功力深厚的内家高手眼中,却已看出那线红光,冲射到相当高空之后,爆散成一片红叶形状.然后渐渐闪灭。“紫衣魔叟”骆长明的功力,比起元朗真人,原在伯仲之间,他自也看见这种情形,遂向他含笑问道:“道长看见没有?那线红光,好像是什么武林人物所用的表记暗号?”元朗真人点头笑道:“骆兄看得不错,那就是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所发的‘通天红叶箭’呢!”如云大师问道:“虞令主发出这种‘通天红叶箭’则甚?莫非她对于‘无情虹线’柳无尘失陷之事,已获讯息,邀请道兄前往相会。”元朗真人笑道:“应该是这样解释,我们且去一探,便知究竟。” 如今他因见虞心影发箭相招,心内为难之处,业已消失,并添了“紫衣魔叟”骆长明,如云大师等这样两位绝好的帮手,自然越发高兴地同往“祁连山”的西北角上赶去。 由骆长明所居之处,去往“祁连山”的西北角上,必经“玄冰凹”,元朗真人曾在“白骨沟”,见识过“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厉害,遂暗告“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如云大师,谨慎小心,暗加防卫。谁知直等越过“玄冰凹”,除了白雪如银,玄冰若海以外.根本不曾见有那位百里妖婆的丝毫动静。元朗真人驻足回身,目注垠垠雪海,摇了摇头,失声一叹。 如云大师愕然问道:“‘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未曾出面惹厌,使我们得能安然度过玄冰凹,岂非佳事?怎么元朗道兄,反倒有些愁眉不展的呢?”元朗真人叹道:“大师哪里知道,百里妖婆不曾现身惹厌之故.定是在专心参研‘九绝真经’,此人的一身功力,本已高得可怕,再若被她参透‘九绝真经’精微,岂不更是如虎添翼了吗?“紫衣魔叟”骆长明听得微笑说道:“道长不必担忧,若在‘玄冰凹大会’之上,卫涵秋与虞心影等‘北令南幡’,当真制不了‘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我愿前任‘青海积石山’中.把我那久已不问世事的兄长请来,为武林除此妖孽。”元朗真人深知骆长明之兄,是位由魔证道,归入佛门的世外高僧,卓立“青诲积石山”,法名“化石大师”.功力通玄,其高难测,闻言以下,自然喜出望外地连声称谢不已。他们度过“玄冰凹”.再往北行,翻越一座小峰,气候便逐渐回暖,恢复了正常状态。 蓦然间,如云大师手指左前方,变色说道:“骆大哥与元朗道兄请看,那是什么东西?” 骆长明与元朗真人顺着如云大师的手指看去,只见远远一座峰壁半腰的古松蘑蔓之间,吊着一件形状奇异之物。 这件东西,远远看去,是具细腰丰臀的裸体无头女尸,但却全身血红,好像被人涂上了一层朱漆似的。 元朗真人讶然说道:“那件东西.看来颇像人尸,但……” “紫衣魔叟”骆长明毕竟出身魔道,对于这些花样,比较见多识广.遂接口微笑说道:“道长怎地认不出来?那是一具身遭惨死,被人剥去人皮的无头裸女尸体。”这两句话儿,把元朗真人及如云大师,均听得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两人各自为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及昔年情场旧侣“无情红线”柳无尘,悬念颇深,一听骆长明“剥皮女尸”之语,便双双提气飘身,赶去看个究竟:等他们赶到峭壁之前,方知骆长明所说,果然不错,正是一具被人剥去皮的无头裸女尸体,高吊在离地七八丈高的一株古松之上。如云大师首先一式“幽壑腾龙”.飞身纵起,左壁上点足借力.跃登女尸切近,仔细观察。元朗真人叫道:“大师看出什么蹊跷了吗?这具无头剥皮女尸与我们有什么关连?”如云大师默然不答,忽从壁上再度腾身,纵向悬尸古松上端,似在松上取了什么东西,方自飘落地面。元朗真人正欲再问,如云大师业已伸手递来了两件东西,神色沉重地向他皱眉说道:“元朗道兄请看,你认不认得这两件东西?”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所递过的两件东西,是一片红叶及半段剑尖,不禁“噫”了一声,愁眉答道:“那半段剑尖,我不认识,但这片红叶,却是我虞心影三妹随身所带之物,难道她……”如云大师长叹声,摇头说道:“道兄不必担忧,‘红叶令主’虞心影是何等功力?她怎会这样轻易地身遭惨死,被人剥去了人皮。但‘无情红线’柳无尘的命运,却多半不妙的了。”这位虽已削发出家,皈依三宝,但仍七情不绝,四大难空的如云大师,说到后来,业已目中泪光隐现,凄然欲落。元朗真人骇然问道:“大师为何判断得如此肯定?” 如云大师指着那半段剑尖,悲声问道:“元朗道兄,骆大哥,你们是否看出这半段剑尖,与寻常宝剑,有些不同之处?”骆长明点头说道:“对了,这半段剑尖,似乎比寻常宝剑的剑身宽度要窄上一些:”如云大师举袖拭去即将滚落的目中泪水,叹息说道:“这就是‘无情红线’柳无尘,闯荡江湖,仗以成名的那柄‘无情剑’。”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仿佛悲痛颇甚,遂加以安慰劝解说道:“大师不能这样武断,譬如那片红叶,也是我虞心影三妹……”如云大师摇头叹道:“元朗道兄,你说错了,这片红叶与这段剑尖的性质,截然不同,红叶只是用来作为表记暗号,‘无情剑’却是柳无尘的成名兵刃,兵刃既毁,显见柳无尘必有不测。但红叶留踪之举.却可能只是令盟妹虞心影有意所为,表示她曾经此处,并已看见这具剥皮女尸而已。”元朗真人听他解释得颇有道理,不禁把心中关注三妹虞心影的悬虑,淡了几分,指着虚悬壁腰的剥皮女尸,向如云大师说道:“大师,你如此说法,是否把这具剥皮女尸,认定为‘无情红线’柳无尘了”,如云大师苦笑答道:“人皮被剥.人头又失,委实无法相识,但即令此尸不是柳无尘,柳无尘如今也必险厄无边,性命危险。”骆长明一旁笑道:“大师不必过分悲观,‘白发隐娘’黄拂素,‘无情红线’柳无尘等‘昆仑双剑’,在当世武林之中,享名不小,功力不弱。”如云大师又对那具剥皮女尸,看了两眼,摇头说道:“这不是功力问题,论到功力方面.听说‘雪衣艳鬼’贝亭亭新近获识一位残废多年的绝世凶邪,得传秘学,武功大进.何况她还炼有一种无形无色。发时使人毫无所觉,但鼻中微嗅异味,心神便被其所制的‘罗汉荡魂香’.着实厉害无比!加上彼此狭路相遇,柳无尘认不出白衣罩体,只留两只眼孔的贝亭亭,贝亭亭却认得出柳无尘.一个有心歼旧恨,一个无意遇情仇,请问骆大哥及元朗道兄,柳无尘虽名列‘昆仑双剑’.武功极高.又怎能逃得过‘雪衣艳鬼’处亭亭含沙射影的鬼蜮毒手?”骆长明笑道:“贝亭亭所炼的‘罗汉荡魂香’,不过能蛊媚男人心神,难道对于女子,也具有相当效用?”如云大师点头答道:“这就是贝亭亭比一般江湖淫女厉害多多之处,她所炼‘罗汉荡魂香’,无论对男对女,灵智昏昧,均有奇效,贫僧昔年便是受了此香之害.才与柳无尘波生孽海,障起情天……”说至此处,如云大师怅然住口,又自感慨无穷地失声一叹。 这一道一僧一俗等三位武林奇客的彼此功力深浅,互相伯仲.原差不多,但如云大师感念前尘,专心发话,则耳目之灵,自较“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元朗真人.略为减弱。他失声一叹后,因见元朗真人等人神色有异,遂讶然问道:“元朗道兄及骆大哥,你们有何发现?怎的……”元朗真人连连摇手,截断如云大师话头,向他低声说道:“大师且静心凝神,运用天通耳功力,听听这是什么歌声?及来自何处。” 如云大师闻言,遂立即静心凝神,摒除杂念。内家妙诀,太不寻常,如云大师心静慧生,耳目聪明,果然听得-丝若有若无,极其微细的曼妙歌声。这歌声唱的是: 才才才.貌貌貌.人生极乐销魂教。男男女女尽收容,爱海情天多欢笑忠忠忠.孝孝孝,仁仁义义唱高调。百年一瞬莫轻过,劝君且睡销魂觉如云大师反反复复地把这歌声听了几遍,向元朗真人及“紫衣魔叟”骆长明,瞿然说道:“元朗道兄和骆大哥,我先前猜得丝毫不差,这歌声正是:“‘雪衣艳鬼’贝亭亭所发,大概也广开欢喜门,招收旷女怨男,作了什么‘销魂教主’?”元朗真人手指峭壁顶端,向骆长明笑道:“骆兄,这歌声仿佛既似来自壁顶.又似来自壁中,令人有些摸不透拿不稳。”骆长明点头笑道:“我因也对‘朱红雪莲’、成形雪参’、‘银白芝马’等三件稀世灵药.起了觊觎之念,故在移居‘祁连山’前,曾花了相当工夫,对此山的地理方面详作考证。结果查出山中除了气候奇异,酷热奇寒,并行不悖以外,尚有五处天然秘洞,只是不知确实所在.譬如赫连兄弟的‘血影魔宫’,便是一处!这歌声来踪飘渺,不易捉摸,或许‘雪衣艳鬼’贝亭亭的‘销魂教’,也是占据了另一处造化奇巧,鬼斧神功的天然秘穴。”元朗真人叹道:“赫连威、赫连风兄弟的‘血影教’,刚刚破灭,‘雪衣艳鬼’贝亭亭的‘销魂教’,又复兴风作浪,无怪煞气深笼西北,看来这‘祁连山’内,果真成了多事之秋……”骆长明哈哈笑道:“岂但‘血影’、‘销魂’,二教,跟着还有: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在‘玄冰凹’中,邀斗:‘青幡仙客’卫涵秋,‘红叶令主’虞心影,那位住在‘阎罗别府’中的‘燕尾阎罗’申屠爵,也未必能甘寂寞?倘若后世小说名家,摭拾这段武林秘闻,以之表诸笔墨,真是一本二本三本四本,写不完描不尽,荡魄惊心的精彩好戏。”元朗真人也颇为凑趣地指着如云大师及他犹在手中抚弄的半段“无情剑”尖,含笑说道:”今日之事,真若被后世小说名家,表诸笔墨,则男主角定是如云大师莫属,而这一回的回目,也可称之为:‘无情宝剑有情人’了。”骆长明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失笑说道:“男主角是他,女主角又是谁呢?道长能否把这段故事的结果,试加推测推测?”元朗真人笑道:“女主角自然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及‘雪衣艳鬼’贝亭亭。任何故事逃不出‘悲欢离合’四字,至于这段‘无情宝剑有情人’的刹尾收场.究竟是悲?是欢?是离?是合?则要看我们这些主配角的处理手段,是否妥当了?”两位武林奇侠略作讽嘲,把位如云大师弄得双颊发烧,奇窘无比地苦笑说道:“骆大哥与元朗道兄,莫要再对贫僧取笑,这段故事,看来悲多欢少.尚不知是何等收场?我们且尽力而为,前往壁顶,探查探查适才所闻‘雪衣艳鬼’贝亭亭的歌声来处可好?”骆长明点头微笑.紫衣一飘,首先腾身丈四有余,向壁上揉升而去;元朗真人及如云大师,双双各提真气.随后飘身,一面巧纵轻登,一面却目光四扫,察看有无什么值得注意之处。约莫攀登了二十来丈,便在一大堆虬结浓密的藤蔓之中,发现了一个洞穴,如云大师向元朗真人低声问道:“元朗道兄,我们要不要进洞一探?还是到了壁顶,看看有无其他异处再说?”元朗真人尚未答言,骆长明却在一旁笑道:“两位且在洞外稍待.让我先进洞看看,有没有探查价值?”话完,便自揭开覆洞藤蔓.恍如一缕紫烟般地闪身窜进洞内。 骆长明进洞未久,即行退了出来,元朗真人低声笑道:“骆兄怎么回来得这样快法?莫非这洞穴是个死洞?”骆长明脸色沉重地,摇头答道:“道长完全猜错,我是来叫你们一齐进洞,仔细探看究竟。这洞穴异常深邃,我并发现了一样东西。”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骆大哥,你怎地卖起关子来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骆长明苦笑答道:“我所发现的这件东西,是元朗道长会见了皱眉之物。”他一面说话,一面又取出了一片红叶,元朗真人目光微注,扬眉问道:“骆兄是怎样发现这片红叶?” 骆长明道:“洞中黑暗,我遂扶壁前行,但才走了三四步远,便在壁上摸着这片红叶。”元朗真人继续问道:“这红叶是不是嵌在石壁之内。” 骆长明点头示意,元朗真人遂欣然微笑说道:“红叶既能人石,可见我虞三妹功力仍在,未遭凶险,这是故意留来,作为讯号了。”如云大师闻言,想了一想.眉头微蹙说道:“元朗道兄,这事仍有可疑.因为虞令主若是用这红叶作为讯号,却为何不留在洞外,而留在洞内壁上?”这两句话儿,顾虑得相当有理,不禁使元朗真人刚刚浮起的满面笑容,又为之渐渐收敛。骆长明扬眉笑道:“道长莫要发愁,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与其在洞外胡乱猜测,为何不进洞一探?” 他话方至此.蓦然似有似无的虚幻歌声又起,仍然唱的是: 才才才,貌貌貌,人生极乐销魂教;男男女女尽收容,爱海情天多欢笑。 忠忠忠,孝孝孝,仁仁义义唱高调;百年一瞬莫轻过,劝君来睡销魂觉。 歌词与上次相同,只把最后一句“劝君且睡销魂觉”,改成“劝君来睡销魂觉”、但虽然仅仅把个“且”字改成“来”字,却显得含蕴着极端挑衅意味。 这次,身临切近,故而听得清晰,歌声分明就是从这个幽暗深邃秘洞之中,隐隐传出。憎道俗等三位武林奇客,也不甘示弱,便自一齐闪身,窜入洞内。 骆长明说得丝毫不错,这洞中黑暗异常,极为深邃曲折,但洞径却还宽大.并不仄逼。七八十转折过后.问题忽来,因为山洞业已到了尽头.一座石壁,堵死去路。 如云大师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苦笑说道:“这算是怎么回事? 歌声分明在洞中传出,怎会无路可通,是个死洞?” 语音刚了,眼前一亮,骆长明业已晃着了千里火折。 火光照耀之下,三人目光四瞥,方自恍然,原来洞势并非到了尽头,那拦路石壁的离地六七尺高处,并列有三扇虚掩石门,门上镑有字迹:左边石门之上,镌的是“迷魂之宫”。右边石门之上,镌的是“荡魂之天”。当中石门之上.镌的则是“销魂之窟”。 骆长明双眉略挑,向元朗真入及如云大师,含笑说道:“道长,大师,我们目前必须选择一条路径,究竟是入‘荡魂天’?闯‘迷魂宫’?还是进‘销魂窟’呢?”这种选择,极难决定,元朗真人沉思片刻,扬眉相询说道:“骆兄,我们不必选择,各闯一门如何?”骆长明点头笑道:“这样也好,但我这‘紫衣魔叟’,见识些春色无边的销魂阵仗,到无所谓,你们这高僧高道,万一凡心一动,定力不坚,岂不成了:‘荡魂天中无量佛’,‘迷魂宫中阿弥陀’了吗?”如云大师瞪他一眼说道:“我们业已身入重地,对方分明设网以待,骆大哥怎么还有心思,乱开玩笑,烂嚼舌头。”骆长明目注如云大师笑道:“大师也赞同元朗道长之见,分途而进,各闯一门吗?”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骆大哥言中之意,仿佛这各闯一门之举.有何不妥?”骆长明怪笑道:“别的倒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怕你这多情佛子,落了单时,禁不住‘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色相诱惑,与她旧欢重拾,睡起什么胡帝胡天的‘销魂觉‘来?则这段故事,便不能叫做:‘无情宝剑有情人’。而要改称为‘肉蒲团’,或是‘灯草和尚’的了。”如云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当胸,摇头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贫憎是欲海情天中的回头孽子,决不会再为‘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色相所诱惑。”骆长明点头笑道:“大师能有把握最好,如此我们便分道而行,元朗真人走右边‘荡魂之天’,我走左边的‘迷魂之宫’,而把当中的‘销魂之窟’,留给你这小和尚去钻钻看了。”如云大师苦笑道:”骆大哥,你这舌头嚼不烂吗?嘴里能不能放得干净一点?”骆长明哈哈笑道:“小和尚不要替我担忧,我这‘紫衣魔叟’,嘴里虽然爱开玩笑,但心里却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尘翳欲念,无从而生。你自己真应该先行静念澄心,多念上几声:‘阿弥陀佛’,然后再摒七情、绝六欲,仗恃那得自梵音贝叶中的一点灵光,钻进‘销魂窟’吧!”语音方了.身形立腾,紫衣微微一飘,便即推开“迷魂之宫”的虚掩石门,进入其内。 元朗真人也向如云大师微一点头.含笑说道:“大师小心一些,我们暂时为别,贫道要闯闯这‘荡魂天’了。”说完,也自飘身纵起,进入了壁上靠右的“荡魂之天”。 他们左右分途,双双一走,倒真使得如云大师心中有些忐忑起来。如云大师觉得神思不宁,不禁双眉暗蹙,当真按照“紫衣魔叟”骆长明所说,先行盘西膝静坐,合掌垂眉,口中低念佛号。佛号三宣,灵台澄朗。如云大师自觉心宁神静,杂念尽除,遂吐纳了-口长气,缓缓站了起来,飘身向那两扇上镌“销魂之窟”的石门纵去。 石门原呈虚掩.自然一推就开,但等如云大师进门以后,却突然发出-阵隆隆的声响。如云大师微吃一惊,回手再摸石门,竟发现门已闭死,无法撼动。 这种情势,分明是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对方算计之中,显然极为不利。但归路已绝,无法回头,如云大师也只好暗咬牙关,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情,依然静躁释矜地向前举步。甬道中本来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如云大师才一举步,却眼前忽亮,点起了十来盏粉红纱灯。这些粉虹色的纱灯,均是嵌在石壁之中,约莫每隔四五步光景,便有一盏,甬道以内,毫无人踪,但灯光却不知怎的,竟会同时亮起。 如云大师目光才注.眉头便皱,心中又自暗念“阿弥陀佛”。 原来那种粉红色的纱灯之上.均用工笔绘出人体双双,妖精打架的春宫秘画:如云大师昔年以“辣手潘安”姚梦楼的身份,潇洒江湖,不知交结了多少红妆密友?见识过多少旖旎风光?但如今袈裟一着,绮念早灰,再看见这些热烘烘,火辣辣的淫秽图形,哪得不合掌低眉.暗宣佛号?纱灯照路,甬道甚长.两经转折过后,不仅灯上图形,越来越觉淫秽,连鼻中也不时闻得令人心荡神怡的氤氲异香。如云大师昔年便于“雪衣艳鬼”贝亭亭的“罗汉荡魂香”下,失足欲海,铸恨情天,如今自极有警觉地在异香才起之际,便立即暂时屏止呼吸,取出所炼“澄心教”灵药,抹在鼻孔之内。又是一道转折,甬道已尽,眼前所见的是两扇紧闭宫门。 门上横书“极乐之宫”四个大字,两边并悬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来客请登欢喜殿”,下联是“结缘且入妙香门”。 如云大师看了这种横楣名称,及联语含意,不禁连连摇头,知道门内情况.定然胡帝胡天,不堪入目。但事即至此,只好皱着眉头,伸手住那两扇紧闭宫门推去,手未及门,门已“呀”然而启。 开门之人,是两个身无寸缕的妙龄少女。 如云大师见所料果然不错.只得抱着且入地狱之心,对这两名全裸少女活色生香,视若无睹地缓步走进门内。足才进门,身后又是一阵隆隆微响。 这次,如云大师根本不必回头,便知是那两扇宫门,又被机括封死。他潜心静气,举目一扫,只见当面是间广大石室,但中央罗幔深垂,除了替自己开门的两名全裸少女以外,静悄悄地,别无人踪。身后那两名少女,摆动着臀波乳浪,走到如云大师面前,向他莺声呖呖地恭身问道:“大师请赐告法号,以便婢子转禀我家教主,升殿见客。”如云大师眼观鼻、鼻观心,合掌当胸问道:“你家教主,是不是‘雪衣艳鬼’贝亭亭?”左边一名赤裸少女,娇笑答道:“‘销魂教’,共有三位教主掌教,贝教主排行第二。”如云大师闻言,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说道:“你们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是准?”那名赤裸少女不肯再答.摇头笑道:“大师何必多问?且请赐告法号。婢子转禀以后,三位教主均将升殿相见。”如云大师只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贫僧如云,是你家贝二救主的武林旧友。”那名赤裸少女.听如云大师报了法号,遂立即走向左壁,把壁上的一具金轮,略加转动。金轮才转,罗幔便开,幔中作“品”字形地,陈设着三具金色宝座,宝座之后,置有八扇高约六尺的白玉屏风。 屏风两旁,各自垂手侍立着四名极为艳美的妙龄少女,也是袒裼裸裎。肉光细致地半丝不挂。 与如云大师答话的那名赤裸少女,肃立恭身,向那八扇白玉屏风之后,朗声禀报说道:“欢喜殿值勤弟子何秀,禀报三位教主,有位贝二教主的武林旧友如云大师,已到殿中求见。”话完不久,白玉屏风之后,便自缓缓走出三位身穿连头罩没白缎长衣,只在眼部开了两个窟窿,令人看不出年龄相貌,甚至是男是女之人,坐上金色宝。坐在靠东面的那位白衣人,向如云大师仔细看了两眼,不禁“呀”了一声.如银铃般娇笑道:“我生平以欢喜结缘.阅人虽多,但和尚情人.却还没有几位。闻报之下,正觉得惊奇,谁知所谓‘如云大师’.竟就是我贝亭亭怀念最深的‘辣手潘安’姚梦楼二哥呢?”说至此处,转头向那名叫何秀的值勤赤裸少女笑道:“我姚二哥如今虽然身着袈裟.但他昔日风仪极美,到处留香,除了‘辣手潘安’,以外,还有‘武林情圣’之称,所吃过的女儿脂粉,简直可以沦斤计数,对于这等曾经沧诲难为水,陈却巫山不是云的大行家,何必摆甚销魂阵仗?贻笑大方!你们赶紧穿上衣裳,并替我这位佛门贵客,和尚哥哥,看个舒服坐位。”何秀恭身领命,“嘤咛”一声,殿中十名赤裸少女,便全都把那种连头罩没的白色长衫穿起,并取了一只上绣百对交欢男女的锦缎软墩.放在“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肩下。如云大师一看那软墩上所绣各种恶形恶心的男女交欢图像.便眉头深蹙,念了声“阿弥陀佛”不肯就座。贝亭亭“呀”了一声,娇笑说道:“姚二哥,和你结过露水姻缘娇娃美女,比这锦缎上所绣的双双对对,多得多了。你若已得禅门真髓,应该深明菩提无树,明镜非台,身外各物,均为幻相之旨!你若只是位披了袈裟的假和尚,则这些花样,哪里当得起你经多见广的行家一笑?却为何自管合掌低眉,满口‘阿弥陀佛’,连个头儿都不敢抬,墩儿都不敢坐呢?”无论多么高明的武林人物,最难克制的便是“傲气豪情”四字,如云大师何独不然?他听完贝亭亭的话儿以后,霍地双眉一挑,岸然抬头目光朗朗四扫。在那锦缎软墩之上坐了下去。贝亭亭点头笑道:“你这样便还有一点昔年‘辣手潘安’姚梦楼的侠骨英风.否则当真像位又想偷嘴,又怕沾油,窝窝囊囊的小和尚了,我这个‘销魂教’的贝二教主,就不愿意招待你了。”如云大师朗声说道:“贝二教主不必多提那些如云如烟的无聊往事,贫道还有两位同行友好.一闯‘迷魂之宫’,一走‘荡魂之天’不知是否可请来一并相见?”贝亭亭闻言.侧顾身边的一名侍女,笑声问道:“李莉,你从‘万景晶球’之中,传声发今,查查另外两位贵客,如今到了什么所在?”李莉恭身领命.伸手拉起壁上一块布幔.对深嵌石中的一只巨大晶球,看了几眼,又开启了另一具铁筒筒盖,向筒中发话说道:“‘迷魂之宫’及‘荡魂之天’的值勤弟子听真,贝二教主有令,速报来客行踪.现在何处?”李莉话完片刻,铁筒中先响起一个男子口音说道:“迷魂宫值勤弟子韩丹阳遵报,来宫是位紫衣老叟,正在‘逍遥池’前徘徊,尚未寻出前进路径。”这自称“韩丹阳”之人的语音方落,另一男子的语音又起,朗声说道:“荡魂天值勤弟子西门马遵报,来客是位道长,如今正困在‘和合氤氲阵’中,但阵法妙理已被参透,似乎即将冲出。”贝亭亭闻言,向如云大师笑道:“姚二哥,那位道长及紫衣老叟,是何等人物?”如云大师毫不隐瞒地应声答道:“道长是‘红叶七人盟’中的元朗真人.紫衣老叟则是青海积石山‘化石大师’的俗家胞弟‘紫衣魔叟’骆长明。”贝亭亭根本不曾把那“红叶七人盟”五字,放在心上,但听了“化石大师”之名,似悚然一惊,在略作沉吟以后,方对李莉叫道:“李莉替我传令.命他们停止阵法,开放门户.把来客元朗真人及‘紫衣魔叟’骆老爷子,一齐请到这‘欢喜殿’内。”李莉恭身领命.向传音筒,转述贝亭亭之语。 如云大师心内暗惊这“销魂教”所居古洞的机关埋伏之多,竟似比“血影教”的“血影神宫”尤有过之,足见“雪衣艳鬼”贝亭亭等,必然居此已久,费尽心血地在天生奇境以上,又加添了不少人为妙用;他想至此处.遂向贝亭亭合十问道:“贝二教主,可否请把贵教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替贫僧引见一下。”贝亭亭娇声笑道:“姚二哥别急,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马上便可到达这‘欢喜殿’内,等他们来了以后,我再把我大哥三妹,向你们一齐引介。”如云大师闻言,只好忍耐等待,但却已从贝亭亭“大哥三妹”的一语之中.知道这“销魂教”大教主是个男人,三教主是个女子。 约莫过了顿饭光阴,一阵隆隆石响,在这“欢喜殿”的左右石壁上,各现出一个门户、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分从两个门户之中,走入“欢喜殿”内。但他们均似经过了相当劳累,脸上微有疲惫神色。骆长明见如云大师神态颇为安详,并与自己先前所见的三位白衣怪人.同坐一处,遂扬眉怪笑说道:“大师,你倒好轻松,我却在‘迷魂宫’各种机关阵法之中,累了一头大汗。我来问你,这‘销魂教’的主持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老相好呢?”如云大师脸上微红.尚未及答,贝亭亭便已格格荡笑,发话说道:“骆兄说得不错,姚二哥正是我的武林旧识。”骆长明“哦”了一声,目注贝亭亭扬眉问道:“这样说来,姑娘便是那昔年名噪江湖的‘雪衣艳鬼’贝亭亭了?”贝亭亭点头笑道:“我就是贝亭亭,但不知你们三位,闯进我们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中,却是为了何事?”如云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贝二教主,请你先把贵教中的另两位教主,替我们引见一下.然后贫僧等自当奉陈来意。”贝亭亭手指中座白衣怪人,缓缓笑道:“这位是首创‘销魂教’的大教主.也就是我傅大哥,他那‘哑口毒心玉仙郎’之号,虽已被武林人物淡忘,但像你们三位这等见识之人.可能还会知道他一些来历。”骆长明瞿然一惊,向那被称为“哑口毒心玉仙郎”的中座白衣怪人,微抱双拳.皱眉说道:“尊驾便是昔日在‘贺兰山中’,建‘赏花楼’,准备觅取百位绝代艳妹,充为侍妾的傅文朝吗?”中座白衣怪人点了点头,未曾答话,却向“雪衣艳鬼”贝亭亭略比手式,贝亭亭见状,恍然说道:“不是傅大哥提醒,我倒忘了命人为骆兄及元朗真人设座.真是有点慢客了。”说完.遂命值勤弟子何秀.又替骆长明及元朗真人,加设了两具上绣销魂秘戏的软缎锦墩。 元朗真人看得微皱双眉,但因见“紫衣魔叟”骆长明已毫不犹疑地夷然就坐.遂也只好随同坐下。贝亭亭见他们均已坐好,遂手指坐在自己对面白衣怪人,向如云大师格格荡笑说道:“姚二哥,在我未曾引介我们‘销魂教’三教主以前,却想先请你运用智慧,猜猜她的身份。”如云大师因自己只从贝亭亭曾经说过的“三妹”称呼之上,知道这位“销魂教”三教主,是个女子,遂微蹙眉头,发话问道:“贝二教主,听你言中之意,莫非贵教中的这位三教主,还是我的昔年旧伴吗?”贝亭亭娇笑说道:“鬓影衣香留绮债,娇娃谁不识潘安?我这位三妹,不但是姚二哥的熟人.并还和你熟得很呢。”如云大师闻言,遂根据“熏莸难共器,冰炭不同炉”,以及“狼与狈合,鼠与狐谋”等理,向昔年曾与自己相识的一些荡妇淫娃方面.试加推想。想了片刻.扬眉问道:“是不是‘玉娘子’李盈? 贝亭亭摇头笑道:“不对,不对,差得太远,‘玉娘子’,李盈于四五年前,因一夜间连御七男,而偏在最后一个.遇见了仇家化装的采补能手,以致惨遭暗算,元阴尽失而死。”如云大师继续问道:“是不是‘桃花妖后’方菁?” 贝亭亭又复摇头笑道:“姚二哥袈裟一着,当真孤陋寡闻,你难道不曾听得‘桃花妖后’方菁因误服过量媚药,发了花癫,终于死在痨疾沉疴之下。”如云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瓦缸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以及善射者死于箭,善泳者死于溺等语,真是至理名言!‘玉娘子’李盈与‘桃花妖后’方菁,均属花中魔鬼.欲诲妖姬,她们果然都死在一个‘色’字之上。”身为“销魂教”大教主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因天生喑哑,无法发话,闻言之下,只向如云大师看了两眼。贝亭亭格格连声,笑得前仰后台地接口叫道:“姚二哥,你不要白费心了.常言道得好:‘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我们都是些沉迷欲海的无缘魑魅,慢说是你旁敲侧击的几句话儿,就是如来佛亲翻贝叶。口诵真经,也不会使‘雪衣艳鬼’贝亭亭这等人物,有听觉悟”话至此处,又自指着那位“销魂救”三教主,笑声说道:“姚二哥,你为何尽向‘玉娘子’,‘桃花妖后’,那些声名狼藉的荡妇淫娃等头上设想?难道就不会从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之中,猜上一个。”如云大师失惊问道:“贝二教主,你这‘劝人且睡销魂觉’的‘销魂教’中,还会有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贝亭亭“哼”了一声,得意笑道:“若使狼狈为合,狐鼠一窝,根本不算稀奇.能教熏莸共器,冰炭同炉,才是我贝亭亭足以自傲的通天彻地能为.旋乾转坤手段。”如云大师意存不信地扬眉说道:”贝二教主,照你言中之意,对于贵教这位三教主的身份,岂非已有两点揭示?第一点是,她是与我交情颇深的极熟之人,第二点是,她是一位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贝亭亭点头笑道:“姚二哥开了窍了,你就从这两点揭示之上,再加推测,便应该恍然大悟地不难猜中。”如云大师苦笑说道:”我不仅不恍然大悟地有所开窍,反而像钻进闷葫芦中,越发糊涂了呢!因为我昔日浪漫荒唐,所结交的荡妇淫娃,虽不在少,但够得上说是有深交的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却只有一位。”贝亭亭笑道:“只有一位何妨,她是谁呢?” 如云大师脸上忽布惘然神色,低声答道:“她就是你视如誓不两立之仇的‘昆仑双剑’之一‘无情红线’柳无尘。”贝亭亭点了点头,声音异常平静地淡然笑道:“姚二哥,你猜对了。” 如云大师惊奇得从墩中站了起来,失声问道:“你……你……你说……什么?”贝亭亭摆手笑道:“姚二哥,且请安静一点,我是说你猜对如云大师手指那位“销魂教”三教主.”颤声问道:“你说她是:昆仑双剑’中的‘无……无情红线’柳……柳……柳无尘吗?”贝亭亭娇笑说道:“对了!我这位柳三妹,如今业已折断‘无情剑’,变作‘有情人’,成了‘销魂教’的三教主了。”如云大师目光凝注在对面那位“销魂教”三教身上,颓然坐下,念了一声佛号,摇头说道:“我不相信。”贝亭亭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向那“销魂救”的三教主,点了点头,便自伸手去解套在头上的白缎头罩暗扣。如云大师见对方未加否认,已觉惊奇,再见那位“销魂教”三教主从袖中伸出的那双欺霜赛雪的纤纤玉手之后,果然像是昔日情人,为了“雪衣艳鬼”贝亭亭,互相反目,自己并因此出家的“无情红线”柳无尘所有,不禁更觉胸头怦怦,像要把颗心儿跳出腔子以外。等到对方解开暗扣,取下头罩,如云大师委实几乎晕倒,因为头罩以内,赫然是“无情红线”柳无尘那副冷艳刚毅的绝代姿容。除了如云大师以外,元朗真人也认识“无情红线”柳无尘,遂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如云大师说道:“大师请镇静一些,此事必有蹊跷,我看柳无尘目光微带茫然呆滞之状,莫非她误服了‘雪衣艳鬼’贝亭亭的什么迷性的独门药物?”如云大师深觉元朗真人所言有理,遂合掌当胸,异常缓慢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声佛号,凝聚神光,用以振聋发聩的“天龙掸唱”融会在佛号之中,择人专注地向“无情红线”柳无尘的耳边传去,期使她被迷神智有所警觉。照理说来,如云大师有意施为的“阿弥陀佛”四字,听在旁人耳内.只是一声寻常佛号,听在“无情红线”柳无尘的耳内,却宛如发人深省的暮鼓晨钟、但柳无尘竟毫无感应地只向如云大师,嘴角微披,哂然一笑,又复缓缓戴上那种仅露双目的白色头罩。贝亭亭一阵银铃荡笑,笑声中显出异常得意,目注如云大师说道:“姚二哥,‘无情红线’柳无尘,居然会与‘雪衣艳鬼’贝亭亭.结为姊妹,并作了‘销魂教’的三教主。这件事儿,定出你意料之外,算得上是我引以为傲的生平杰作。”如云大师暗咬钢牙,沉声说道:“贝二教主,我知道你的伎俩,柳无尘定是误服了什么迷神乱性的药?”贝亭亭摇头笑道:”姚二哥.你只猜对一半,我贝亭亭虽炼有一些荡魂迷神独门妙药,但一来只能专对男性施为,二来均系暂时有效而已.哪里能使我柳三妹永远变性地与我化仇为友,共参销魂妙旨?”如云大师摇头说道:“柳无尘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一生孤傲无俦.我绝不相信,她会自动自发地与你沆瀣一气。”贝亭亭点头笑道:“常言道:‘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要想使人自动自发,委实太难,但你忘了我那位身为‘销魂教’大教主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大哥了,他炼有一种妙夺造化之功的神奇药物。”骆长明叹息一声,目注“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一旁接口说道:“我知道,这位傅大教主,炼有一种极厉害的永远迷性药物,叫做:石女荡心丸‘。”贝亭亭笑道:“骆兄果然不愧是魔教长老之’,毕竟见多识广,我傅大哥倘若没有这种:‘石女荡心丸’,他当年在‘贺兰山赏花楼’中,又怎能有‘百姝驸马’美称,享尽无边风月。”如云大师听得方一咬牙,贝亭亭又向他笑声问道:“姚二哥,你向我盘问半天,好像该由我来盘问盘问你了。”如云大师冷然说道:“你要问我什么?” 贝亭亭娇笑说道:“我要问问你的来意如何,是想与我重拾旧欢?是误入桃源?还是倚仗功力,要想替天行道地来荡平我这‘销魂邪教’?”如云大师冷笑几声.伸手一指“无情红线”柳无尘,扬眉答道:“你所猜的三点理由,可全不算对,我们主要来意,便是为了贫僧这位红妆旧友。”贝亭亭“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你想要把我柳三妹怎样?” 如云大师应声答道:“我要把她带走,不能让她留在这淫秽不堪的人间地狱之内。”贝亭亭一阵娇笑,语意中满含榆揶意味,目注如云大师问道:“姚二哥,你说什么?你要把我们‘销魂教’的柳三教主带走?”如云大师点头答道:“不错,假若你想加以阻挠,我们不惜一战。” 贝亭亭摇头笑道:“姚二哥,你虽然不念我们的昔日友好,但贝亭亭却还是有点故人之情,你既想带走柳三妹,我不仅不会加以阻挠,还会帮你劝劝她呢!”说至此处.转过头来.向“无情红线”柳无尘笑道:“柳三妹,你听见没有?姚二哥要叫你跟他走呢!”柳无尘摇了摇头,冷然答道:“此间甚乐,不思‘昆仑’,何况我与‘辣手潘安’姚梦楼情义早绝,谁愿意跟他走呢?”贝亭亭两道刁凶艳冶目光,从头罩中电射而出,方自注向如云大师,如云大师便合十念一声佛号说道:“贝二教主,贫憎想与你化点善缘。”贝亭亭几声荡笑,目注如云大师问道:“姚二哥要化什么善缘?莫非是不耐空门久旷,要我这老相好布雨兴云地,打发打发?”如云大师俊脸通红,冷然说道:“贝二教主,请莫对出家人乱作秽语。贫僧所谓善缘,是想请你转向傅大教主,索赐一粒‘石女荡心丸’的解药。”坐在正中金色宝座上的“销魂教”大教主,“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听了如云大师的话儿以后,不禁发出一阵“嘿嘿嘿嘿”地慑人心魂阴笑;贝亭亭等傅文朝笑声收歇以后,又向如云大师说道:“姚二哥.我傅大哥虽然天生暗哑,不能发话,但你也可以从这阵笑声之中,听得出他究竟肯不肯把‘石女荡心丸’的解药给你的了。”如云大师叹道:“你们既然不肯结此善缘,便只好按照扛湖规矩行事。”贝亭亭佯作不懂问道:”姚二哥.你这句‘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之语,应该怎样解释?”元朗真人一旁朗声答道:”贝二教主何必明知故问?自然就是彼此各凭艺业,一分胜负地解决此事。”贝亭亭看了傅文朝一眼.那位“销魂教”教主傅文朝却神态异常骄傲,向她比了一个手式:贝亭亭会意点头.向如云大师笑道:“姚二哥,我傅大哥同意你按照扛湖规矩行事之语,但认为不必彼此过手,那样麻烦,他要考验你们一桩功夫.三位中只要有一位能够作到,便可把那:‘石女荡心’,的解药,双手奉上。”骆长明微笑说道:“这样倒也干脆,但不知傅大教主是要考验我们什么功力?软硬轻功,兵刃暗器等等,自当遵命施为,若是玉房秘诀.采补秘方之类,则属问道于盲,敬谢不敏了。”贝亭亭连摇双手笑道:“骆兄放心,我命人把应用物件.安排妥当以后,你们便知道只是武功方面的雕虫小技,决不是什么邪淫之道。”说完.叫过值勤弟子何秀,向她耳边低低吩咐几句。 何秀恭身领命,退人屏风之后,取来了三枝粗如儿臂的巨大红烛。 贝亭亭命她把这三枝红色巨烛.安放在如云大师,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身前七八尺处。然后.她略凝功力,屈指连弹,“嘶嘶嘶”三声低啸,划空响处,那三枝巨烛.立即燃起了熊熊火焰。骆长明大吃一惊,失声赞道:“贝二教主能把内家三味真火,练到这等弹指即发地步,真是傲世无双的神功绝艺。”如云大师一旁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骆大哥看走眼了,这不是贝二教主所练的‘内家三味真火’,只是她一种名叫:‘无形焰芒’的独门暗器。”贝亭亭看了如云大师一眼,格格荡笑说道:“姚二哥,我这点微薄技俩,哪里瞒得过你这位老相好的法眼?但如今熊熊红烛,业已高烧,却要看你们三位,怎样表演的了?”骆长明微笑说道:“表演什么?贝二教主这高烧红烛之举,难道要和你那位老相好的风流和尚,拜天地,入洞房吗?”贝亭亭摇头笑道:“我贝亭亭一生专爱违反世俗礼教,这三枝高烧红烛,有个名堂,叫做‘灭烛不留髡’。”骆长明闻言笑道:“世人是:灯阑酒弛,灭烛留髡’,贝二教主却来个,‘灭烛不留髡’,委实别具妙趣,但其中细节,还要请你详加解释一下。”贝亭亭笑道:“灭烛不留髡的反面意义,便是‘不灭烛必须留髡’!换句话说,只要三位能提聚一口内家真气,把这三枝高烧红烛,隔空吹灭,便合了‘灭烛不留髡’的条件,贝亭亭毫不留难,任凭姚二哥把我柳无尘三妹带走,并赠以我傅大哥所炼‘石女荡心丸’的独门解药。但万一三位无法吹灭这高烧红烛,便成了‘不灭烛必须留髡’,只好请高僧高道等小开色戒,和我们这种荡妇淫娃,睡睡销魂觉.参参欢喜禅了。”元朗真人讶然问道:“这也算是考验武功?人烛之间,共只相隔了七八尺的距离……”贝亭亭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笑道:“道长不要小视了我这三枝高烧红烛,我先问你们敢不敢接受这种考验?”如云大师,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互一商议,齐觉纵令这三枝红烛.是上好鲸油所制,烛芯中并含大量硫硝松香,也决禁不起内家罡气的猛力一吹,遂向贝亭亭点头示意,接受了这种考验条件;贝亭亭见他们均已同意,遂向如云大师娇笑说道:“姚二哥,你们既已同意我这种办法,便请立即施为,好让贝亭亭,和傅大哥,柳三妹等,开开眼界。”如云大师等闻言,遵各自暗提真气,准备把那三枝火焰熊熊的高烧红烛,张口一吹而灭。那知他们不提真气还好,这一提真气之下,方发现全身软绵绵地,竟在不知不觉之间,丧失了所有功力。骆长明想不出自己等人,在何时中了暗算?但功力既失,情势必将极为不堪,遂长叹一声,向“雪衣艳鬼”贝亭亭,厉声叫道:“贝亭亭,你好阴险的心机,好狠辣的手段!如今我们虽已中计,却对‘生死’二字,看得极淡,你究竟要把我们怎样?”贝亭亭摇手笑道:”骆兄不要着急,我早已决定,对于你们三人,要予以三种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骆长明皱眉问道:“什么叫‘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 贝亭亭娇笑答道:“我要使高道破戒,高僧销魂,至于骆兄这位高人,则仅仅请你充作顾曲周郎而已。”骆长明愕然不解地,又复问道:“我们业已生杀听便,不必再弄玄虚,且请把所谓‘破戒’,‘销魂’及‘顾曲周郎’等语,解释一下”贝亭亭手指元朗真人,格格笑道:“所谓‘破戒’,就是要替这位元朗真人,选名美貌伴侣,使他们在这:‘欢喜殿’中,举行一场公开表演的敦伦大典。”元朗真人听得不禁愁皱双眉,念了几声“无量佛”号。 贝亭亭再复手指如云大师,笑声忽转拧厉说道:“所谓:‘销魂’,就是我要这位昔日狠心薄情,毁我容貌的‘辣手潘安’姚梦楼,摆布得淋漓尽致,使他骨髓齐干销魂而死。”如云大师闻言之下,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但苦于功力已失,毫无善策应付,也只好与元朗真人一样,合掌当胸,猛念“阿弥陀佛”。贝亭亭自鼻中“哼”了一声,转面向骆长明笑道:“至于要请骆兄充任‘顾曲周郎’之意,就是等骆兄亲眼目睹,看完这高道破戒,高僧销魂等两场连台好戏以后,便由贝亭亭兄妹三人,恭送出‘销魂古洞’,保证你毫发无损,岂不是‘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吗?”骆长明受宠若惊地诧声问道:-你为何对我特别客气?” 贝亭亭笑道:“一来骆兄号称‘紫衣魔叟,,昔年也是我们魔道同源二来令兄化石大师,更是由魔成佛的先辈长老。故而贝亭亭不得不对骆兄特别尊敬地另眼看待。”骆长明“哦”了一声,含笑道:-贝二教主既然对我这等友善.骆长明却要向你略进忠言。贝亭亭笑道:“骆兄有话请讲。” 骆长明指着如云大师及元朗真人,微笑说道:“我奉劝贝二教主,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对于如云大师、元朗真人也不必过分,免得后患无穷-”贝亭亭目注骆长明.沉声道:“骆兄这‘后患无穷’,是不是指他们身后还有什么厉害人物?”骆长明点头笑道:“贝二教主果然聪明,他们是名震当今的‘北令南幡’至友,‘红叶令主’虞心影与‘青幡仙客’卫涵秋,如今全在‘祁连山’中;倘若他们闻讯赶到,只怕傅大教主,贝二救主这苦心刨设的‘销魂教’,难免瓦解冰消,灰飞烟灭。”贝亭亭听完话后,忽然忍俊不禁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这一笑,却把位“紫衣魔叟”骆长明,笑得好不疑惑起来,眉峰深聚地向她讶然问道:“贝二教主,骆长明决非虚言,你……”贝亭亭不等骆长明话完,便自点头笑道:“我知道骆兄所说,不是虚言,但你大概还不知道‘北令南幡’之中,有一位业已落在我的掌握以内。”元朗真人关怀虞心影甚切,闻言以下,不禁瞿然问道:-这人是谁?是不是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贝亭亭点头笑遭:“你这位高道,果然有点道行,一猜便对,你想不想看看‘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如今情况?”元朗真人听出虞心影似已惨遭不测,心中顿觉腾腾狂跳,向贝亭亭点了点头,表示愿观究竟。贝亭亭目注柳无尘,笑声问道:“柳三妹,虞心影如今何在?” 柳无尘应声答道:”她中了‘氰氲醉神香’后,尚未苏醒,我因她功力极高,颇为难制,遂加‘铁线蛇筋’,把她手足倒绑,并派侍女路妮,严密看守,如今正在‘围龙穴’内。”元朗真人听得失声长叹,暗想这种秘炼迷神邪药,灵效端是厉害。“无情红线”柳无尘与虞心影是手帕至交,平素感情极好,但-经服食‘石女荡心丸”后,不仅忘却本来,与贝亭亭同流合污,并对姚梦楼也毫不留情,如此辣手对付。他感叹未已,贝亭亭业已离座而起,走到壁间,启开另座暗洞,洞中也嵌着一只绝大晶球。骆长明等方对晶球注视,贝亭亭微笑说道:“你们三位请站到对墙的三个※字之下,方能从这晶球以内,看见‘困龙穴’中的虞心影情景。”骆长明等如言走向对墙三个※字花纹之前,但身才站定,三大蓬软软丝绳,业已当头撒下把他们网得紧紧。贝亭亭略一偏头,何秀、李莉便率同诸女走过,发动机关,把这三位武林奇侠,禁困在石壁上,然后撤去丝绳。如今,一位如云大师,一位元朗真人,及一位“紫衣魔叟”骆长明,变成了三个贴壁悬空十字。他们都是双手平分开,腕间肘间,各被一枚粗巨钢环束紧;双腿并直,踝间腿间,各束有两枚钢环;喉间则用一根细细钢丝.松松兜住:骆长明怒无可遏,嗔目厉声叫道:“贝亭亭,我们功力已失,并无搏斗之能.你还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则甚?”贝亭亭闻言,忽又纵声狂笑。 骆长明咬牙叱道:“武林人物,最讲究的便是不能虐待无力反抗之人,你这万恶淫妇……”贝亭亭连摇双手,截断骆长明的话头,微笑说道:“骆兄,我已经声明对你特别优待,你为何还要骂我?谁说你们功力已失,你不妨提聚一口真气试试?”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闻言,均不禁将信将疑地各自试提真气。 谁知贝亭亭所说,果然不谬,三人武功根本未曾丧失,但如今却被八枚钢环,一根钢丝,锁住四肢咽喉,纵有天大本领,也自动弹不得。三位武林奇侠,正自大惑不解之际,贝亭亭又复颇为得意地娇笑说道:“你们三位如今已似落阱猛虎,失水蛟龙,我不妨揭破这桩秘密,告诉你们适才为何真气难提.而如今又为何恢复功力?”元朗真人沉思片刻,恍然有悟,向贝亭亭叫道:“是不是那三枝高烧红烛以上,有甚蹊跷?我觉得适才目注烛火之际,仿佛神志不宁,心神恍惚,以致始终不能调匀气机,聚提真力。”贝亭亭点头笑道:“你总算还有点聪明,那三枝红烛,名叫‘迷神圣烛’,任何人只要目注不住跳动的熊熊烛火.便将心神迷惘,暂时丧失功力。”语音至此略顿,在一阵格格荡笑以后,又复说道:”但你们只要目光不注烛火,略一定神,功力即复,我怎能不再略施狡狯?使你们真正失去抵抗力量,听凭贝亭亭玩弄于掌股之上。” 骆长明、如云大师、元朗真人等三位武林奇侠,听了这番话儿,简直都气得发昏地哭笑不得。贝亭亭此时把那晶球略转,又向骆长明等笑道:“你们如今不妨仔细看看,这就是‘红叶令主’虞心影被囚在困龙穴内的晶球所映景象。” 数图图档杨柳青ocr 第五章 元朗真人对于虞心影自最关心,闻言之下,目注晶球,果见自己这位结盟三妹,手足倒绑,半躺在一间石室的石榻上,榻旁并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手持利剑,严加监视。 元朗真人本把满腹希望一齐寄托在虞心影的身上,如今既见她也被人所制,不禁心胸冰冷,万念皆灰,宁愿能够干干净净死去。 但此刻不仅手足四肢,连头部均无法动弹,要想脱身,固然万难,但是想死亦自不易。 元朗真人万般无奈,正欲通知如云大师,一齐嚼舌自尽之际,突然传音筒内,有人报道:“启禀教主,‘青幡仙客’卫涵秋在洞外求见。” 这“青幡仙客卫涵秋”七字,听得元朗真人精神一振,决心暂且忍死须臾,看看卫涵秋是否又有什么独挽狂澜的翻天覆地手段?贝亭亭微一沉吟,传音发话说道:“你使他由‘销魂胆魄十三’关’中经行,我倒要看看这位名震乾坤的‘青幡仙客’,能有多大本领?” 传音筒中弟子连声遵命,但不多时后,便即语音仓惶地又复报道:“卫涵秋以惊人绝艺,眨眼间连闯六道关口,业已把‘销魂荡魄十三关’的重要埋伏,毁却一半。” 贝亭亭目注中座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狂笑说道:“傅大哥,卫涵秋果然厉害.等他到此之际,且让他尝尝傅大哥苦练多年的:‘五毒阴风掌’力。” 傅文朝点了点头,发出一阵特有的怪声干笑。 骆长明等三位奇侠,听了傅文朝竟练有“五毒阴风掌”力之语,不禁心中暗叫不妙,齐替“青幡仙客”卫涵秋,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这种掌力,是把剧毒、内功两者,合练成一片无形阴风,略微拂袖挥掌,便可发出,对方若是不知厉害,略一疏忽,便会被“五毒阴风”从毛孔中逼人体内,立遭惨死。 “无情红线”柳无尘也向“欢喜殿”中的值勤领班弟子,发话道:“何秀,你到‘围龙穴’中,叫路妮把我:‘昆仑寒木钉’的钉囊取来.我也要让卫涵秋尝尝我这独门暗器的滋味:” 何秀恭身领命,方待走出,柳无尘又复向她嘱咐道:“那‘红叶令主’虞心影厉害无比,虽然身中酥骨奇毒,手脚并被‘铁线蛇筋’倒绑.仍不可丝毫怠慢!你要代替路妮.在‘田龙穴’中,细心监视.千万莫要出了差错。” 问秀退出“欢喜殿”.音筒中弟子又向贝亭亭传音报道:“启禀贝二教主,卫涵秋连毁十种埋伏,“销魂荡魄十三关’中,业已只剩下最后三道关口:” 贝亭亭似也被卫涵秋的神速来势所惊.想了一想.厉声传令叫道:“你们把‘玉女修罗大阵’加设在最后一道关口,再试试这位‘青幡仙客’的内家功力。” “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忽然伸手向周围的骆长明等一指,并对贝亭亭略作手势。 贝亭亭点头示意,站起身形,走到石壁之前,亲手把骆长明、如云大师、及元朗真人三人,一齐点了“哑穴”。 骆长明等.正自愤无可泄,贝亭亭又格格葫笑说道:若不是我傅大哥心细如发.我真忘了给你们点了‘哑穴’,暂时禁声,免得卫涵秋到此之时,你们把重要秘密,有所泄漏。” 说完,便即归座,屏风后也走出这名叫路妮,原在“困龙穴” 中,负责监视“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白衣侍女,向“无情红线”柳无尘.双手棒上一具玄色丝囊。 柳无尘接过这具内盛自己独门暗器“昆仑寒木钉”的玄色丝囊,便向白衣侍女笑声说道:“路妮,‘田龙穴’内,已有何秀执行监视虞心影之责.你不必回去,可侍立我身边,等那名震乾坤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到来,开开眼界。” 路妮恭身领命,走到柳无尘身后,垂手侍立。 这时,欢喜殿内,突然响起了一片铃声。 贝亭亭冷笑说道:“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真有相当本领,我加了‘玉女修罗大阵’的最后三道关口,仍然拦不住他,业已被他闯到‘欢喜殿’外。” 说至此处,忽然伸脚踏中座一处机钮,使这“欢喜殿”的两扇厚重石门,倏地开启:门外果然站着一位相貌英俊绝世.风神高华无俦,年约三十上下的青衫书生。 贝亭亭离座起立,目注这位青衫书生,朗声发话问道:“来人莫非就是威震乾坤的‘北令南幡’之一,‘青幡仙客’卫涵秋吗?” 青衫书生剑眉傲挑,点头答道:“在下正是卫涵秋,尊驾莫非主持‘销魂教’教务的‘雪衣艳鬼’贝亭亭吗?” 贝亭亭点头笑道:”我虽是贝亭亭,却只是主持这‘销魂教’的三家教主之一。” 卫涵秋目光微注坐在殿中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及坐在贝亭亭对面的“无情红线”柳无尘,缓步走进石门,扬眉问道:“这两位救主,怎样称呼?尚请贝教主替卫涵秋引见引见。” 贝亭亭伸手指着如云大师等人所坐过的锦墩,笑声说道:“卫大侠请坐下叙话:” 卫涵秋先看了这三只锦墩.然后再看厂被困壁上的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等人,便自夷然就座,含笑一声说道:“贝教主你费了多少心思?竟把这秘密洞穴,修建得如此鬼斧神工,机关密布,若依卫涵秋之见.这一道一僧一俗三位武林奇侠,恐怕都着了你什么道儿?决非在功力能为之上,失手被擒,有所不敌;” 贝亭亭发出一阵银铃荡笑说道:“这座‘蚀骨消魂小洞天’中一切机关,多半是前人所留,只经贝亭亭重新略加整修而已卫大侠莫要以为‘销魂教’仅会仗消息埋伏欺人,我傅大哥少时便想与你这名满天下的‘青幡仙客’,比较几招掌法。” 元朗真人等人闻言,知道那“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是要藉着过招为名.用所练“五毒阴风掌”力,对卫涵秋加以暗算,不禁生恐卫涵秋失察受伤,但偏偏却因被贝亭亭事先点了“哑穴”,无法出声警告:卫涵秋听着“傅大哥”三字,又因始终未听这中座白衣人开口说话,遂微一寻思,向贝亭亭轩眉问道:“贝教主,这位莫非是昔年在‘贺兰山’中,风流自赏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吗?” 贝亭亭点头笑道:-卫大侠果然见识广博,一猜便对。” 卫涵秋目光移注到“无情红线”柳无尘身上,继续问道:-这一位呢?” 贝亭亭笑道:“这是我柳无尘三妹,如今是:‘销魂教’的三教主,以前则是‘昆仑双剑’之一,叫做‘无情虹线’。” 卫涵秋听得惊讶万分,失声说道:“她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吗?” 柳无尘又复缓缓取下面罩.目光冷注卫涵秋,秀目微挑,傲然笑道:“我为什么不可以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又为什么不可以是‘销魂教’的三教主呢?” 这两句话儿,把一向口舌犀利.辩才无碍的“青幡仙客”卫涵秋顶撞得只有皱眉苦笑。 柳无尘一面重又戴好面罩,一面目注卫涵秋冷冷问道:“卫大侠到我‘销魂教’中,不知有何贵干?” 卫涵秋因柳无尘与自己有数面之缘,如今忽然这样冷笑,便已猜出她定已被人用什么秘炼毒药迷失本性。 他心中虽然如此的猜想.口中却不便明言探问,只好指着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等三人说道:“我因获知这三位武林友好,误闯贵教秘洞,深恐有所冲撞得罪,特地随后赶来.谁料双方竟已起了冲突;不知柳三教主,能否看在卫涵秋薄面……” 柳无尘不等卫涵秋话完,便自点头笑道:”可以.可以,卫大侠威望之高当世武林中谁不拜服,这点面子,柳无尘自应照准,但常言道:‘解铃须是系铃人’,卫大侠既为他们三位求情,却最好是能替他们作一桩他们所作不到的事儿。” 卫涵秋看了骆长明等一眼.向柳无尘等问道:“柳三教主,他们所作不到的是桩什么事儿?” 贝亭亭手指那三枝业已暂时灭去火焰的“迷神圣烛”,笑声接口答道:“他们是吹不灭这三枝烛火,才输了东道,心甘情愿地听凭我们摆布:” “哦”了一声.继续问道:“烛火所置之处,距离他们约有多远?” 贝亭亭笑道:“就是目前这等距离,毫未改变,” 卫涵秋是何等精明人物?因深知元朗真人等的功力程度,故而一听之下,便大有蹊跷,但仍佯作失惊地目注元朗真人问道:“元朗道长,你们真连这点距离的区区三枝火烛,都吹不灭吗?” 元朗真人知道卫涵秋又将中计,倘若他目注“迷神圣烛”心神迷惘,功力难聚之际,再由“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趁机发难,打他一记“五毒阴风掌”,则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青幡仙客”的盖世英名,多半又要扔在这“销魂教”内。 何况如今局势,不仅是卫涵秋一人安危,卫涵秋若能扫荡“销魂教”魔窟,自己与骆长明、如云大师、及虞心影等四人.或能幸脱大劫,重睹生天!否则包括卫涵秋在内的五位武林奇侠命运,便告不堪设想。 元朗真人洞明利害,中委实急煞,但偏偏穴道被点,口不能言,只有希望卫涵秋能从自己的焦虑眼神之内,获得一点启示:这时,贝亭亭因不愿使卫涵秋看出元朗真人等业已被点“哑穴”。遂格格荡笑,接口说道:“卫大侠,他们负愧含羞无颜答话,你何必再问他们?贝亭亭却要问你一声,你敢不敢和我照样赌场东道?” 卫涵秋与元朗真人眼神一对,双眉忽扬,偏过头来,目注贝亭亭发话问道:-贝二教主,你打算怎样赌法?卫涵秋自视不低,敢接受一切挑战。” 贝亭亭命人重新把那三枝“迷神圣烛”一齐点起,向卫涵秋含笑说道:“卫大侠请提内家真气,隔空吹烛,你能吹灭一枝烛火,我便放一个人,三枝若能全灭,三人便即同放,但万一也与他们一样吹不灭时,却……” 卫涵秋不等贝亭亭话完,便自傲然狂笑说道:“我若不能把这三枝烛火,完全吹灭,自然也便心甘情愿,听凭你对我作任何摆布就是。” 骆长明、元朗真人等,听了卫涵秋这种高傲托大所说之语,均不禁有口难言心中叫苦。 贝亭亭则喜心翻倒,娇笑说道:”卫大侠既然如此自诩,便请一试神功,使贝亭亭兄妹等人,得以大开眼界。” 卫涵秋傲微点头一笑,霍然近身.向那三枝火焰熊熊的“迷神圣烛”吹出一片内家罡气。 他因综合各种因素,料透这三枝烛火以内.必有什么玄虚,故而根本不像元朗真人等先前那样一面目注烛火,一面提聚真气,却是早就暗加准备,在蓦然之间把所凝功力,化为罡气吹出。 这样作法,“迷神圣烛”的迷神功效.自然无法发挥。 这样办法,区区三枝烛火,自然一吹即灭。 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等看得委实又惊又愧,暗想江湖之大,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等全都上了贝亭亭的恶当.卫涵秋却能洞烛机微,使对方的“迷神圣烛”之技,无所得逞。 “销魂教”中的傅文朝、贝亭亭、柳无尘等三位教主,见“青幡仙客”卫涵秋,居然把三枝“迷神圣烛”烛火一口吹熄,不禁面面相觑,好生惊讶。 卫涵秋目注贝亭亭,含笑说道:“贝二教主,卫涵秋幸不辱命……” 贝亭亭因适才亲与卫涵秋订定赌约,说不上不算,遂不等他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卫大侠请放心,贝亭亭决不食言,我立即命人把他们三位放下就是。” 说完,回顾身侧,向侍女李莉叫道:“李莉,你去把壁上的三位客人放下:” 李莉恭身领命,正待举步,卫涵秋忽然摇手笑道:”且慢,贝二教主,你暂时不必放人。” 贝亭亭诧声问道:“卫大侠此话何意?” 卫涵秋指着那三枝已被吹灭的“迷神圣烛”说道:“我感觉这种赌法.太不公平,仿佛赢得过分容易,毫无趣味,” 贝亭亭想不到对方竟有此语,不禁精神一振,娇笑问道:“卫大侠,听你这样说,莫非还想和我举行一场有趣的打赌吗?” 卫涵秋点头笑道:“不错,卫涵秋自从进入贵教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以来.虽已见识了不少花样,总有点兴犹未尽。” 元朗真人听得暗暗叫苦,深觉“青幡仙客”卫涵秋这种故作大方举措,未免有些恃技骄矜,自寻烦恼,说不定会坠入贝亭亭令人难防的阴谋圈套之中,把彼此均弄到万劫不复地步。 果然.贝亭亭闻言之下,颇为高兴地笑声说道:-这样也好,反正我-销魂教,中,还有一位身份更为重要的客人,可以作为赌注-” 卫涵秋“哦”了一声说道:“你们‘销魂教’中,居然还招待了一位客人?” 贝亭亭点头笑道:“这位客人,可称是‘贵客’,因为她是与卫大侠齐名当世,威震八荒的绝顶高手、” 卫涵秋看了元朗真人一眼,皱眉问道:“此人与我齐名,难道是‘红叶令主’虞心影吗?” 贝亭亭一阵格格狂笑,点头说道:-武林双俊杰.北令与南幡,除了那位娇滴滴的虞令主,还有谁能配得上气宇轩昂的卫大侠,当起‘与你齐名’四字?” 卫涵秋剑眉微挑,扬眉说道:“我不相信连‘红叶令主’虞心影,会落在贝二教主手内。” 贝亭亭笑道:“卫大侠,你不要小视了我,贝亭亭自信还颇有几分翻天覆地能为.伏虎降龙手段。” 卫涵秋冷笑说道:“空口无凭,贝二教主何不把‘红叶令主’虞心影请将出来,让我看看;” 贝亭亭目光先行微注“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然后偏过头来,向卫涵秋笑道:”卫大侠,我傅大哥久仰‘青幡仙客’之名,等他与你略为比划以后.我便让你看看‘红叶令主’虞心影便了,” 卫涵秋闻言,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这‘欢喜殿’中.地势并不太小,卫涵秋便在此领教领教傅大教主的惊人绝艺便了。” “哑口毒心玉仙郎-博文朝见卫涵秋已允与自己比斗,遵离座起立,走向殿门,并挥手命人把那已被吹灭的“迷神圣烛”撤去。 元朗真人看得愁皱双眉,不知道这位精明强干的“青幡仙客”卫涵秋,是否会注意到“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练有歹毒无比的“五毒阴风掌”?卫涵秋见博文朝业已下场待敌.遂也含笑起身,约莫距离八尺来远地与傅文朝相对而立。 傅文朝突然向卫涵秋比了一个手势;卫涵秋苦笑摇头,向贝亭亭说道:“贝二教主,卫涵秋不识手语,还要请你解释一下,傅大教主向我作这手势,是何用意?” 贝亭亭笑道:“我傅大哥问卫大侠是要文比还是武比?” 卫涵秋扬眉说道:“关于这‘文比’、‘武比’二者,尚请贝二教主说明得清楚一点;” 贝亭亭点头笑说道:“武比就是互相动手过招,文比则是运功力,不许躲避硬挨对方三掌;” 卫涵秋听得目闪神光,向那“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盯了几眼,缓缓笑道:“我愿意文比.但不知彼此发掌的先后次序,应该怎样决定?” 傅文朝又比了一个手势,贝亭亭代他解释道:“卫大侠,我傅大哥说你远来是客,他愿意略表礼数,让你先击三掌。” 卫涵秋听得剑眉双剔.发出一阵高傲无俦的朗声狂笑。 贝亭亭笑道:“卫大侠如此发笑则甚?难道我有什么话儿,说错了吗?” 卫涵秋日闪精芒.摇头说:“卫涵秋自从得名‘青幡仙客’以来,纵横四海,啸傲八荒,尚未有任何武林人物,敢对我说个:让’章” 贝亭亭“哦”了一声说:“既然卫大侠不肯接受我傅大哥让你先打三掌,莫非你要让他先打三掌不成?” 卫涵秋目光微注傅文朝.摇了摇头说道:“他是‘销魂教’的大教主.我也不敢稍加轻视夸称让他.故而最好是采取‘梅花间竹’之法,一人一掌、” 贝亭亭听完卫涵秋的话儿,娇笑说道:“梅花间竹之法,虽然比较公平,但第一掌由谁出手,仍有先后之分,你们两人,到底谁作梅花谁作竹呢?” 卫涵秋微笑说道:“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又道是:“喧宾不能夺主”!这第一掌还是请傅大教主先自施为,他作梅花我作竹吧;” 贝亭亭闻言,遂与傅文朝略比手势,再对卫涵秋笑道:-卫大侠,我博大哥业已同意这‘梅花间竹’之法.并要你凝集内功,准备当胸挨掌,他练的是纯粹阳刚的‘降龙掌’力。” “紫衣魔叟”骆长明听贝亭亭如此说法,不禁暗骂这位“雪衣艳鬼”,委实太以阴险刁恶.因为卫涵秋倘若听信她所说,把内功凝聚当胸,准备硬抗对方的“降龙掌-力,则正好使傅文朝伤人无形的“五毒阴风”,从身体其他疏于防范部位的毛孔之中侵入,攻向脏腑。 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等正提心吊胆.暗替卫涵秋担忧之际,卫涵秋却已含笑说道:“贝二教主,请你转告傅大教主,不必打甚招呼,尽管全力施为,卫涵秋纵然在掌下伏尸,也只怨自己经验不到,学艺不精.也决不怨傅大教主的心辣手狠;” 贝亭亭把卫涵秋之意,用手势告知傅文朝后,傅文朝便双掌一垂,似在暗凝功力。 卫涵秋表面依然闲适从容,其实早把自己秘练神功,新近始有大成.尚未为人所知的“不坏金刚身法”,暗布周身百穴,并料定贝亭亭话内藏伪,傅文朝可能不是仅擅一种纯粹阳刚“降龙掌”力,自己除了防范当胸重击以外,对于其他部位的无形阴柔侵害,更要加以相当注意。 卫涵秋念方至此,傅文朝右掌忽提,五指齐舒,凌空一掌,便向他胸前击到。 “呼”然锐啸,劲气力排,吹得“欢喜殿”中的一切布幔.均自猎猎欲飞,果然正是纯粹阳刚“降龙掌”力.决未挟有丝毫其他成分。 这位“销魂教”大教主的功力惊人,卫涵秋被他击得身躯微晃,几乎立足不住地移动脚步。 傅文朝一掌击过,便自负手岸立,等待卫涵秋疑劲发掌。 卫涵秋却不像他那张致作势,只是异常悠闲地微柏右手,向傅文朝胸前,虚空一按。 元朗真人深知“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功力,约略比“红叶令主”虞心影.还要强上少许.休看这一掌虚扬,隔空微按.其实用的是“天罡重掌”,“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未必能够消受得起?但事实又与元朗真人所料不符,傅文朝负手岸立,坦然受掌之下.也只像卫涵秋一般.仅仅身躯略摇,脚下站桩仍稳,并未稍动。 卫涵秋见自己所发九成力的一记“天罡重掌”,竟未打动傅文朝,不禁暗惊这位“销魂教”的大教主,果然功力不俗。 但卫涵秋哪里知道“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暗中取巧,占了莫大便宜.他倚仗所着由头直罩足下的白色长袍,作为掩护,竟在身上穿了一件可御刀剑掌力的“唐猊宝甲”;傅文朝也知卫涵秋武学绝世,功力神通,必须用尽心机,或可侥幸得手.遂仍自保留了只能无形伤人的“五毒阴风掌”,再用十二成的”降龙掌”,向卫涵秋猛烈击出,卫涵秋在第一掌上,已试出对方火候.哪敢丝毫怠慢,凝足神功,护住当胸,又复硬挨了劈空一掌:这次.他因戒意加深,全神防范,故而傅文朝空自发出了十二成的“降龙掌”,仍只能使卫涵秋身躯微震。 卫涵秋虽以十一成力,还了一记“天罡重掌”,但因傅文朝有“唐猊宝甲”护身,也难受到任何伤损。 傅文朝三度发掌,这次却是阳刚阴柔,分途全进,五指一扬用的仍属“降龙掌”.但掌心随后微发.又将“五毒阴风掌”力,化成一片无形气氛,把卫涵秋全身包没-卫涵秋在“天罡掌”力,两度无功之后,便已猜透傅文朝的那件白衣之内,定然穿着有什么护身宝物。 如今傅文朝第三掌发出.卫涵秋忽觉对方这第三掌的劲力.竟还不如第一、第二两掌,正自心中诧异,暗忖是否有甚诡计之际,全身陡地一阵阴寒,好似有无数隐形鬼箭.透肤射入。 换了寻常人物,在遭受“五毒阴风掌”力暗袭以下,定然不死即伤.但卫涵秋毕竟是武林翘楚,一代大侠,他在骤惊剧变之际,赶紧把平索性命交修的一点“纯阳真火”,化作遍体温煦,将所中少许“五毒阴风”,仍从毛管中.逼出体外。 这样一来,卫涵秋虽未受伤,却损耗真元颇巨,暂时不便提聚内力:这种损耗,只有他自己知晓,外人根本无法发觉.故而卫涵秋必须保持秘密.善加掩饰。 卫涵秋文武双全.智计卓绝,他在一阵仰天扛笑之后,便自回归原位落座。 贝亭亭见傅文朝的“五毒阴风掌”力,居然伤不了卫涵秋,自也暗暗吃惊,笑声道:“卫大侠,你怎么便已归座?还有第三掌未曾打呢?” 卫涵秋剑眉双挑,冷笑说道:”这第三掌不必打了。” 贝亭亭讶然问道:“双方事先言明,采取‘梅花间竹’之法.互相各击三掌,卫大侠,甘愿少却一掌,却是何故?莫非竟看不起我傅大哥吗?” 卫涵秋“哼”了一声说道:“据我个人想法,我至少有两种理由.不必再打第三掌。” 贝亭亭想不通卫涵秋的语中含意,只好笑道:“卫大侠请讲.贝亭亭愿闻其详。”.卫涵秋向那“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看了一眼,扬眉狂笑说道:“傅大教主五指先扬,掌心后发,一掌中兼寓了阳刚阴柔两种相反掌力!换句话说,他最后一掌,等于两掌,六掌之数既毕,我又何必再打第七掌呢?” 这几句话儿,词锋极为犀利,把傅文朝及贝亭亭,都讥刺得颊上飞红,耳根发烧,但却被他们所着的套头白衣,遮盖了惭窘之色:卫涵秋继续冷笑说道:“第二点则是卫涵秋深觉傅大教主在这件白衣长袍之中,护身有术,决非我徒恃武功,可以收攻击之效,故而我乐得把第三掌保留不发,省些气力。” 他问锋越来越觉咄咄逼人,又把傅文朝无耻取巧,在衣内暗着护身宝甲之事,予以揭破:傅文朝口哑心灵,虽然大感难堪,但对方所讥讽的全是事实,根本无词可辩,只好仗藉喑哑残疾掩饰,“啊啊”两声,自行归座。 贝亭亭则在又惊又愧之下,对卫涵秋大起杀心,暗想倘若不把这位“青幡仙客”设法除去,“销魂敦”便难有出头之日。 杀心既动,她便要故技重施.于是便发出一阵脆若银铃的格格荡笑:卫涵秋直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剑眉深皱,愕然问道:“贝二教主,你为何如此好笑,难道卫涵秋有甚话儿,说错了吗?” 贝亭亭笑道:“卫大侠哪里会有什么错误?我发笑之故却是认为‘北令南幡’,虽然并称,但‘南幡,却要比‘北令’高明不少。”这句话儿.提醒了卫涵秋,立向贝亭亭摇头笑道:“贝二教主,你这话就说错了.卫涵秋一身俗学.哪里及得上‘红叶令主’虞心影姑娘的绝艺惊才?” 贝亭亭冷哼说道:“什么绝艺惊才,虞心影倘若有什么了不起能为身手,却怎么会轻轻易易地,失陷在我这‘销魂教’内?” 卫涵秋扛笑叫道:“贝二教主,不瞒你说,我直到如今,尚不相信虞令主业已被困在这‘蚀骨消魂小洞天’内。” 贝亭亭绕了半天弯子,就是等待卫涵秋说出这句话儿,遂在闻言之下,冷笑连声说道:“‘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名头,委实太大.难怪卫大侠不信贝亭亭有擒她之能,但若能让你看看事实真相,你也就不会再怀疑了。” 说至此处,转面对李莉叫道:“李莉,你去把‘困龙穴’方面‘晶球折影’的幕布揭开。” 李莉恭身领命,走到石壁之下,伸手拉开了一方幔布,现出了嵌在石穴中的一只极大晶球。 元朗真人见状,不禁愁皱双眉,知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在贝亭亭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之下,恐怕终将与自己及如云大师、骆长明等,遭受同样命运。 卫涵秋向那晶球之中,略为注目,因毫无所见,遂向贝亭亭问道:“贝二教主,常言道:‘光棍眼中,莫揉沙子’!又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事到如今,你何必再弄玄虚?虞令主到底在不在你:销魂教,中,这只晶球,一片空白,你教我看些什么?” 贝亭亭笑道:“卫大侠有所不知,这种‘晶球折影’装置,必须要站在一定位置,才会看得见‘虹叶令主’虞心影被禁在‘困龙穴’中情状。” 元朗真人听得暗暗叫苦,心中惟盼卫涵秋能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智,不要上了贝亭亭的恶当。 但卫涵秋却似乎对于“红叶令主”虞心影,太过关切之故,竟在听了贝亭亭所说之语以后,根本未再加以思考,便即扬眉问道:“我应该站在什么位置?” 贝亭亭果然故计重施,向元朗真人伸手一指,格格笑道:“他们适才均曾看见虞心影被困‘困龙穴’中情形,故而你只要站在元朗真人道长身前,便知我言之不谬。” 卫涵秋闻言,遂毫无警觉地向元朗真人面前,含笑走来。 元朗真人因虞心影与自己等四人的性命安危,全系在卫涵秋身上,故而见了他缓步走来的这种举措,不禁急得心中腾腾乱跳。 但他“哑穴”被点,有口难言,空自急煞,也丝毫于事无补。 卫涵秋走到地头,才一转身,那蓬丝绳巨网,便自当头罩下。 他虽早就猜出,贝亭亭必以厉害手段对付自己,但却猜不透会这等快捷。 一蓬丝网,罩住了“青幡仙客”,贝亭亭便大声欢呼殿中侍女,去把卫涵秋与元朗真人等,同样处置,禁在壁上。 但元朗真人等,先前误以为自身功力已失,束手就擒,如今卫涵秋的一身惊世绝学.却仍可随心运用。 故而侍女李莉等人,才一走近丝网,便被卫涵秋神功暗运,屈指连弹,隔空点了穴道。 贝亭亭厉声叫道:“卫涵秋,你已身在网中,怎么还敢逞凶,我且先让你看看虞心影的情形,然后再寻思怎样处置你们这‘北令南幡’,才可毫无后患,震惊当世。” 说完,自行下位走到壁间,把那一枚绝大晶球,转了几转。 这一来,晶球中果显人影,直把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看得始而惊,继而疑,终而在那蓬缠身丝网之中,剑眉双扬,纵声狂笑。 贝亭亭讶然叱道:“卫涵秋,你与虞心影,虽以‘北令南幡’之名,声震寰宇,但如今一个被拘禁于‘困龙穴’中,一个又在这‘欢喜殿’内身人罗网,行见英名扫地,摆布随人,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还笑得出口?” 卫涵秋人虽入网,但仍意气飞扬地狂笑道:“贝亭亭,你不要做你的清秋大梦.‘红叶令主’虞心影是何等人物?我早就料到她不会落在你的手中。” 这时,被禁壁上的骆长明、元朗真人、及如云大师等三人,也均惊喜交集,满心疑惑。 因为.他们虽然口不能言,目却能见,在壁上目注晶球,从折影中,看见了“困龙穴”内情状。 上次的“晶球折影”之中,是虞心影手足倒绑,半躺在“围龙穴”内的石榻以上,“销魂教”女弟子路妮,持剑坐在榻前监视。 但如今所见,则虞心影踪迹无已.石榻手足倒绑之人,却是“无情红线”柳无尘派去接替路妮的侍女何秀。 这种情形,分明是“红叶令主”虞心影业已乘着路妮与何秀二女换班交接之际,施展妙策脱身,反把何秀绑在“困龙穴”内的石榻以上,贝亭亭本来系背对晶球,但听了卫涵秋狂笑话,所说虞心影不会落在自己手内之语以后,也不禁诧然转身,注视“晶球折影” 情状。 她一看之下,愕然叫道:“路妮,你在离开‘田龙穴’时,虞心影可有异状?” 路妮闻言,便从柳无尘身后.走向贝亭亭,检衽为礼,意欲有所禀告。 但路妮尚未发话.“无情红线”柳无尘却似有所警觉,向“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及“雪衣艳鬼”贝亭亭急急叫道:“傅大哥,贝二姊,‘红叶令主’虞心影已到屏风之后,我们赶紧……” 傅文朝、贝亭亭不等柳无尘话完.便双双转身目注屏风之后,凝功待敌。 这“销魂教”中的大教主二教主,才一转身.“无情红线”柳无尘与侍女路妮.便玉手双扬,骈指点出。 柳无尘不愧号称“无情红线”,手下毫不留情,一下便以极重内家指力,点“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的脑后“玉枕”死穴,使这位傅大教主,应指横尸,颓然倒地。 她下手虽然太狠,但委实也事非得已。 一来因身在虎穴,必须擒贼擒王。 二来却因柳无尘陷身魔窟,若非机警特甚,应付巧妙,几乎被傅文朝这有数淫贼,玷污清白,自然恨他已极。 三来傅文朝功力不弱,身上又穿有“唐猊宝甲”,若非向他脑后最脆弱的“玉枕’死穴下手,未必能够一举歼敌。 有了这三种原因,“无情红线”柳无尘才手下无情,而另一位恶行重大,罪孽滔天“雪衣艳鬼”贝亭亭,也被侍女路妮,点了“死穴”。 首恶既擒,“欢喜殿”中的其余几名侍女,更如燕雀遇鹰般,毫无反抗能力的全数被制。 卫涵秋在丝网之中,哈哈大笑说道:“这位路妮姑娘,大概就是虞令主吧?” 虞心影伸手除去罩面头巾,白了卫涵秋一眼,并未救他,却先将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放下,并替他们拍开了被点“哑穴”。 如云大师一能发言,便向“无情红线”柳无尘异常关切地急急问道:“尘……尘……尘妹,你究竟有没有服食傅文朝所炼的‘石女荡心丸’?” 柳无尘瞪他一眼,佯嗔说道:“我误人‘蚀骨消魂小洞天’,中了暗算,他们以为将我迷倒,强灌药物,其实我虽四肢无力.神智却还清醒,遂灵机一动,诈做已把‘石女荡心丸’服下,并假冒毒发变性,与傅文朝、贝亭亭虚与委蛇,充任‘销魂教’的三教主,以期在获得适当机会之际,出其不意,荡平这荒淫无耻的人间地狱。” 如云大师听得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佛号,扬眉笑道:“妙极!妙极……” 柳无尘又瞪他一眼,娇嗔说道:“有什么妙?这桩事儿,端的奇险无伦,若非贝亭亭等运数已尽,未看破我变性是假,以及虞家妹子伺巧寻来,与我设计合作,则今日之事,何堪想像?你们这些了不起的武林侠士,包括名震乾坤的‘青幡仙客’在内,不知要被贝亭亭作践到什么地步?至于你左一声‘阿弥陀佛’,右一声‘阿弥陀佛’,听得人着实心烦.在你们危机一发,呼救无门之际,佛光不理,佛法何灵?他能腆着那大肚皮,来为你们解厄消灾,降魔捉妖吗?” 骆长明闻言,向如云大师肩上,重拍一掌,哈哈大笑说道:“姚老弟,你听柳姑娘的话儿没有?今日我们虽受了不少活罪,却也在柳姑娘面前,证明你与‘雪衣艳鬼’贝亭亭之间,确无丝毫私情。柳姑娘已告诉你空门无趣,佛法无灵,你大可从今日起,便脱却袈裟,蓄发还俗。” “无情红线”柳无尘何等聪明,听出骆长明这番话儿弦外之音,是叫如云大师从此恢复“辣手潘安”姚梦楼的身份,与自己重续前缘,不由羞涩得螓首低垂,赧然无语。 如云大师见了柳无尘这等神情,不禁高兴得喜心翻倒,笑容满面.又复不由自主,忘其所以地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这两声佛号,委实有趣,把“欢喜殿”中的一干男女群侠,都听得像掩口葫芦,几乎绝倒。 元朗真人勉强忍笑,指着卫涵秋身外的大蓬丝网,向柳无尘道:“柳姑娘,你既身为‘销魂教’的三教主之尊,总该知道‘蚀骨消魂小洞天’中各种机关消息的启闭之法,且赶紧收起这蓬丝网,使卫大侠恢复自由才对。” 柳无尘点头一笑,正待施为,虞心影却抢先摇手笑道:“二哥不要性急,这位‘青幡仙客’卫大侠,功力绝世,智计无伦,你难道忘了他在‘白骨沟’前,‘断头台’上,曾经大弄狡狯,把我们耍了个不亦乐乎!如今我也要请他在这丝网之中,略为多站上一刻半刻。” 元朗真人听虞心影这等说法,正觉未免使卫涵秋过分难堪之际,卫涵秋却已在那丝网以内,哈哈大笑说道:“虞令主所责极是,卫涵秋知罪认罚,慢说你要我多站上一刻半刻,便是多站上十一日半日,卫涵秋也毫无怨尤。” 虞心影“哼”了一声.顺手把那已被自己点了“晕穴”的“雪衣艳鬼”贝亭亭,提了过来,拂在卫涵秋的面前,冷冷说道:“你既然这等说法,我就请你暂时把这位‘雪衣艳鬼’贝二教主,看守片刻。等我们扫荡余党,并毁去魔窟归来,再处置她这荡妇妖姬,释放你这当代大侠。” 卫涵秋在网中含笑点头,表示接受了虞心影的命令。 元朗真人虽觉不必如此,但因三妹虞心影话已出口,遂只好含笑叫道:“三妹.我们既要扫清余孽,毁去魔窟,便赶紧动手如何?是否分头行事,比较来得快捷一些?” 虞心影娇笑说道:“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中,路径复杂,机关太多,非有熟知底细之人领路不可。我们五人,无妨分作两路.骆兄,元朗二哥和我三人,往右扫葫!柳姊姊与姚梦楼兄,往左面搜索,大概最多有半个时辰光景,便可回转这‘欢喜殿’了。” “无隋红线”柳无尘见虞心影单单把自己与“辣手潘安”姚梦楼所化身的如云大师,分作一路,不禁玉颊微红,叫了一声:“心妹。” 虞心影摇手笑道:“柳姊姊,你曾经身为‘销魂教’的三教主之尊,在这胡帝胡天的魔窟之中,见过了多少世面,怎的还会怕起羞来?姚梦楼兄为了你,金经贝叶,读烂相思,你也应该使他像槁木蓬春般地,先获得一些心灵慰藉。” 柳无尘满颊娇红,垂头不语,虞心影转过面来,又向姚梦楼化身的如云大师,扬眉笑道:“姚梦楼兄,青丝一落,旧情似幻,袈裟一脱,往事如云。你昔日既有勇气,把烦恼青丝削去,今日便更应该有勇气,把寂寞袈裟脱掉!且赶紧随我柳姊姊,搜索左边魔窟,并向她多献点殷勤,多陪点小心,但千万莫再合掌低眉,猛念‘阿弥陀佛’。” 话完.便与“紫衣魔叟”骆长明、元朗真人,相偕走向右壁间的秘密甬道。 虞心影眉飞色舞,高兴已极,边行边自作歌,她唱的是:才才才,貌貌貌,好事多磨古有救。 如烟误会已成灰,如云情意当欢笑。 忠忠忠,孝孝孝,仁仁义义须强调。 无情铁剑有情人,从今可睡无愁觉。 柳无尘与姚梦楼,见虞心影等走向右壁,遂情深地相视一笑,也自走人了左壁秘道。 但虞心影“从今可睡无愁觉”之语,未免过分乐观,等他们从左右两路,重回“欢喜殿”中,却又发生了惊人剧变。 “欢喜殿”中,七名“销魂教”女徒,均已玉崩香消,但被点“晕穴”的“雪衣艳鬼”贝亭亭,及被困丝网之中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却告踪迹不见。 元朗真人“哎呀”一声,皱眉说道:“想不到在这秘洞之中,还会出了差错,究竟是卫涵秋带走了贝亭亭?还是贝亭亭带走了卫涵秋呢?” 群侠方在寻思,“无情红线”柳无尘却已神色沉重地摇头说道:“道长都未猜对,是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中,来了其他厉害人物。” 骆长明讶然问道:”柳姑娘这等说法,必有所见。” 柳无尘点头说道:“我自然有所根据,因为这蓬丝网,是用人发蛟筋,及‘风磨钢’丝合拧编制成,任何宝刀宝剑,无法削断。 卫涵秋人困网中,纵令他本领通天,也无法自己恢复自由,把‘雪衣艳鬼’贝亭亭带走。” 骆长明听得连连点头说道:“柳姑娘这第一种推断可以成柳无尘继续说道:”至于贝亭亭被点‘晕穴’,是由心妹下手,诸位请想,‘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独门点穴手法,何等高明?也决不是贝亭亭所能自行解穴,把卫涵秋掳掠而去。” 骆长明瞿然说道:“柳姑娘这第二种推断,更属不易之论。” 柳无尘秀眉微盛说道:“何况‘销魂教’的七名女徒,一齐被杀,越发令人惊奇。因为贝亭亭决不会自残羽翼,卫涵秋更不会如此狠毒。” 虞心影因都是为了自己一时赌气,要想对卫涵秋略加报复,才会万密一疏,出了这等差错!遂自愁眉不展,悔恨万分,接口说道:“柳姊姊,这件事儿,还怪小妹不好。但卫涵秋功力未失,虽然人困网中,对方仍难逼近他身旁数尺以内,却是怎会轻轻易易受人所制,失去踪迹的呢?” 柳无尘目光一闪,扬眉道:“我也想到这点,故而我说不仅是有其他人物,进入‘欢喜殿’中,来人必系手段通天的厉害人物。” 虞心影忽然触动灵机,轩眉叫道:”柳姊姊,我们且向那七具‘销魂教’女弟子的尸体以上,仔细看察看察,或许可从她们的死因之中,查究出来人身份?” 骆长明抚掌称赞道:“虞姑娘此计绝妙,倘若她们是中了‘蓝枭针羽’而死,我们便知道来人定是‘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倘若她们是中了‘燕尾戮神针’而死,我们便知来人定是‘燕尾阎罗’申屠爵。” 话完,便与群侠分向那七具“销魂教”女弟子的尸身之上,仔细观察。 观察结果,竟从每一具尸体的“太阳穴”部位,起出了一根极为细小的似针非针之物。 说也奇怪,“紫衣魔叟”骆长明、元朗真人、“辣手潘安”姚梦楼、“红叶令主”虞心影、“无情红线”柳无尘等三男二女,五位武林奇侠,均是见识极广之人,但他们之中,竟没有任何人能认得出这似针非针之物,是什么名称?以及是哪派人物的所用暗器?元朗直人手拈这似针非针之物.皱眉说道:“这事可麻烦了,莽莽江湖之中,倘若毫无头绪地要想寻找两个人儿踪迹,何殊大海捞针?但贝亭亭可以不杀,卫涵秋不可不救。” 虞心影满面愧疚神色,点头苦笑说道:“二哥这两句话儿,说得极对,贝亭亭可以不杀,卫涵秋不能不救。尤其这桩差错,是因我一时量窄,与卫涵秋斗气而起,我应该不辞艰苦,担负全部责任才是。” 柳无尘秀眉深蹙说道:“心妹,这不是责任问题,而是方法问题,我简直想不出应该从渺渺茫茫之中如何下手?” 虞心影柳眉双挑,毅然说道:“常言道得好:“只要功夫探,钢梁磨绣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认为要想援救卫涵秋,仅有惟一方法,而这惟一方法也仅是一个字儿。” 骆长明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虞姑娘所说的方法,是不是一个‘找’字?” 虞心影点头叹道:“除了一个‘找’字以外,哪里还有其他妙法?”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八荒四海,五岳三山……-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自扬眉说道:”二哥,我并不是要像你所说八荒四海,五岳三山的盲目乱找,而是在漫五目的之中,有一点小小范围。” 柳无尘“哦”了一声,讶然问道:“心妹,你这‘范围’二字,却是从何而得?” 虞心影应声答道:“我是从姊姊适才分析之中获得范围,因为除了功参造化的绝顶魔头,谁又能制住卫涵秋,把他和那‘雪衣艳鬼’贝亭亭,一齐掳走?” 说至此处,遂把自“销魂教”女弟子尸身上所起的似针非针之物,分给骆长明、元朗真人、姚梦楼、柳无尘等,每人一根,继续说道:“诸位且把这种不知名的奇异暗器,带在身旁,万一遇上识得此物之人,一加请教,真相立可大白。” 柳无尘一面收起这似针非针之物,一面诧声问道:“心妹这种举措,莫非要我们分路寻找?” 虞心影点头说道:“我打算与元朗二哥,及骆兄等三人一路,探探‘燕尾阎罗’申屠爵的‘阎罗别府’,请柳姊姊与姚梦楼兄一路,走趟‘销魂之魂’平素玉的‘销魂古墓’。” 柳无尘闻言.点头说道:“申屠爵住得寓此甚近,确有可疑,平素玉昔日与‘雪衣艳鬼’贝亭亭间,有段交情,也值得到她‘销魂古墓’之中,一探究竟,但我们一走心妹与百里妖婆约会之事,岂不……” 虞心影不等柳无尘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柳姊姊放心,关于与百里妖婆约斗一事.我已命‘黑风’谈玄,飞传‘红叶令’,召集‘红叶七人盟’兄妹,到来相助,即令你们‘销魂古墓’之行,倘若有事,不及赶回,人手也差不多了。” 柳无尘听说虞心影业已飞传“红叶令”.召集结盟兄妹,赶到“祁连”,这才略放宽心,点头笑道:“既然心妹己传‘红叶令’,我便走趟‘销魂之魂’平素玉的‘销魂古墓’,并尽量设法赶回,共同应付那最厉害的百里妖婆便了。” 虞心影蓦然想起一事,向柳无尘笑道:“柳姊姊的‘销魂古墓’之行,若是遇见‘哈哈秀土’曹梦德时,不必过分使他难堪,因为此人尚介乎敌友之间,难加论定。” 柳无尘也知曹梦德对虞心影的单方痴恋,遂点头一笑,扬手为别,与姚梦楼双双驰去。 骆长明目送他们身形杳后,失笑说道:“削去青丝消绮念,廓清误会脱袈裟。这次大破那‘销魂教’,乐了位‘辣手潘安’,却苦了位‘青幡仙客’。” 虞心影一面走出“蚀骨消魂小洞天”,一面向骆长明微笑说道:“骆兄有无要事?我邀你共探‘阎罗别府’之举,会不会使你有所碍难?……” 骆长明听到此处,便自接口笑道:-我野鹤闲云,毫无羁绊,不仅乐于参与‘阎罗别府’之行,更乐于参与‘玄冰凹’之会。因为跟随虞令主这等绝世奇侠,受些熏陶,也可使我这‘紫衣魔叟’,减少一点魔气。” 语音至此微顿,忽目注虞心影,扬眉笑道:“虞令主大概尚不知道申屠爵所居的‘阎罗别府’,地势虽不及‘蚀骨消魂小洞天’幽秘,但若无我这识途老马为之引路,只怕寻找起来,也要多费你不少心力:” 虞心影笑道:“申屠爵、百里妖婆、赫连兄弟、贝亭亭等,聚居‘祁连’之意,无非觊觎那‘朱红雪莲’、‘成形雪芝’,及‘雪白芝马’,但不知他们穷凶极恶的搜索之下,这些灵物,已否遭了劫数?” 骆长明摇摇头道:“恐怕未必,因为我也是心存觊觎而来,镇日峰崖涧壑,不断穷搜,慢说‘成形雪芝’、‘雪白芝马’,便连朵‘朱红雪莲’的影子,也从未见过。何况他们若有所获?定已远走高飞……” 元朗真人听至此处,向骆长明摇手说道:“骆兄,你要说罕世灵物,太以难寻,我倒有点相信,但申屠爵、百里妖婆这等凶人,若有所获,却决不会远走高飞的呢!” 骆长明笑道:“道长此话怎讲?” 元朗真人含笑说道:“第一,申屠爵、百里妖婆那等凶人,贪鄙无比,决不会有所知足,见好就收,若是让他们获得‘朱红雪莲’,他们又会要‘成形雪芝’,若是让他们获得‘成形雪芝’,他们又会想‘雪白芝马’。” 虞心影抚掌笑道:“二哥这几句话儿,看法高明,宛若照妖犀镜,洞中申屠爵、百里妖婆等凶邪肺肝。” 骆长明也自点头笑道:“道长说得有理,但从你那‘第一’两字看来,仿佛还有第二点呢?” 元朗真人微傲一笑,继续说道:“第二点是申屠爵等凶邪,在襟怀天性方面,与我们大不相同。我们若是发现‘成形雪芝’、‘雪白芝马’这等已成气候的罕世灵物,绝对不会加害,最多只把它们移植灵山,善加培护,以备万一需用之时,取上点滴灵液,替人绾魂续命,但申屠爵等凶邪,若将灵物擒到,必然毫不怜惜地嚼食下肚。骆兄请想,灵药人腹,不虞被夺,他们又何必还要高飞远扬则甚?-骆长明听得好生佩服地点头笑道:“道长高论,使我洞开毛塞。” 三人谈笑至此,突然山风微拂,吹送过来一片极淡的兰花香气。 虞心影愕然停步,低声叫道:“骆兄,元朗二哥,这片兰花香气,有点怪异,不知是发自珍奇灵药,还是发自奇毒蛇虫?” 语音方了,身边丰草微动,一点小小白影,箭也似地窜向一条深壑以下。 虞心影失惊叫道:”那是什么?是不是一匹小小白马?” 骆长明摇头笑道:“这东西的动作太快,使人看不真切,反正不是一匹小小白马,就是一只小小白兔。” 元朗真人笑道:“管它白马也好,白兔也好,我们且跟踪下壑一探,” 话完,刚待转身,虞心影却伸手相拦,低声说道:“二哥,根据一般传说,大凡罕世灵药附近,必有厉害无比的奇蛇异兽,为之守护。我们下壑无妨,却需特别小心.要注意适才所闻到那片颇有可疑的兰花香气。” 骆长明闻言,不禁心中佩服,暗呼难怪虞心影年岁轻轻,便成盛名!果然不仅武学极高,便在见识处事方面,也颇渊源老到。 三人刚到墼边,忽听壑下传来一连声极为低微的萧萧马鸣。 虞心影悄悄闪目一看,不禁柳眉深蹙。 原来壑下站着三名黑衣壮汉,其中一名,手举黄色丝网,网中却有一匹长不盈尺,银白色的小小马儿,正自不住跳纵哀嘶。 站在靠左面的一名壮汉,递过一具革囊,向手举丝网的壮汉狂笑说道:“刘老五,你把这‘雪白芝马’,连网装入囊内,便可放心,否则只一沾土,便又要被它溜掉。” 刘老五接过革囊,果然立即把那匹银白色的小小马儿,连同黄色丝网,一并放入囊内。 虞心影因觉那“雪白芝马”极为可爱,遂扬眉说道:-这匹银白小马,为歹徒所获,太可怜了,我要救它。” 骆长明把虞心影的衣襟,悄悄扯了一下,摇手示意。 虞心影方欲愕然动问,骆长明又往壑下指了一指。 虞心影顺着骆长明所指之处,注目细看,方看出在翠绿色的崖壁之间,有根翠绿细线,慢慢向下垂落。 这根翠绿细线,是条粗如人指,长约数丈的奇形怪蛇,只见它动作由慢而快,突然快逾闪电般,一下便把那手持内藏“雪白芝马”革囊的刘老五的全身缠住。 另一名壮汉惊得亡魂俱失,一面闪身急纵,一面向站得靠左的那名壮汉急急叫道:“宋长林,这是极厉害的‘翠索追风蛇’,你赶快把申屠爵庄主所赐的‘雄精宝珠’取出。” 那条“翠索追风蛇”,端的行动如风,就在宋长林刚自怀中取出一粒深黄色的透明宝珠之际,已用它那极长蛇身,把三名黑衣壮汉,一齐卷得紧紧。 但“雄精宝珠”,毕竟是蛇虫之类的莫大克星,宋长林身被蛇缠,情知不妙,遂脱手把“雄精宝珠”,打向蛇头,“翠索追风蛇”中珠以后,也就立即僵然不动。 骆长明等见三人一蛇,仿佛均已死去,遂相率施展轻功,驰下绝壑。 这时,怪蛇一死,蛇身自松,被缠得紧紧的三名黑衣壮汉,均告扑倒在地。 元朗真人细一检视,发现“翠索追风蛇”、刘老五及另一无名壮汉,均已死去,只有宋长林,可能曾因身藏“雄精宝珠”,中毒稍轻,还有一丝气息。 虞心影轻轻解开革囊,从丝网中,抱出那匹银白小马。 可怜这匹银白小马,如今业已吓得全身发抖,蹬着两只极俊马眼,向虞心影作出一副乞怜神色。 虞心影好生怜惜,轻轻抚摸着它头顶上的银色马鬃,柔声含笑说道:”小马儿,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我会放你走的,但保护你的那条绿色蛇儿已经死了,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落在恶人手内-元朗真人听得向虞心影失笑说道:“三妹真是童心未泯,你向这匹银白小马说话,它也能听得懂吗?” 虞心影笑道:“二哥,由来神物自通灵……” 话方至此,那匹银白小马,已把它那小小马头,拱向虞心影腮边,不住磨蹭,和她表示亲热。 虞心影见它果然灵慧解意,不禁越发有点爱不忍释。 骆长明眼光一转,向虞心影微笑说道:“虞令主,你要放便放了它吧,我们还有别的事儿要赶紧办呢。” 虞心影知道自己等人,无论是“阎罗别府”之行,抑或“玄冰凹”之会,均将身历绝险,所遇的又全是些穷凶极恶魔头,委实不宜把这种万众曳觎,人人皆欲啖之为快的罕世灵物,带在身旁,遂只好依依不舍地,用玉颊和那银白小马亲了一亲,轻轻放在山石之上,向它低声说道:“乖马儿,你去吧!找个安全地方,好好躲藏,不要再像今天这样被人捉到。” 那匹银白小马,摇摇马尾,抖抖身上的银白马毛,向虞心影低低鸣啸几声.便白化成一条银线似地电疾驰去。 虞心影忽然一阵心酸,眼角间微现晶莹泪光,摇头叹道:“骆兄,元朗二哥,人真是太贪婪自私,对于这等可爱灵物,却为了本身延年益寿,均想啖而甘心,若肯和它交个朋友,岂非一片天机,多么祥和有趣?” 骆长明点头笑道:“虞令主,你这几句话儿.显示了莫大仁心!真是必召天祥,也使我听得消除了不少魔气。” 说至此处,右手忽扬,屈指猛弹,弹出一缕劲风,向斜上方破空疾射。 元朗真人与虞心影均以为骆长明此举,定是发现敌踪,不禁暗中诧异自己怎会毫无警觉?他们正自惊奇之际,当空却飘坠了十来根断折松针,并掉下一只已被内家指力,隔空弹毙的肥大松鼠。 虞心影秀眉傲蹙,看了骆长明一眼,苦笑说道:“骆兄,你方才还说消除了不少魔气,怎的立即把这只无辜松鼠,活活害死?” 骆长明微笑说道:“虞令主请莫相责,我决不是无故伤生,是要借重这只松鼠,向‘燕尾阎罗’申屠爵,探测一桩秘密。” 骆长明一面说话,一面却把那只松鼠,装进原来网住银白小马的丝网以内。 元朗真人失笑说道:“骆兄是要以‘死松鼠’代‘活芝马’,来向‘燕尾阎罗’申屠爵,开上一个玩笑?” 骆长明摇头说道:“若是仅开玩笑,却大可不必,我还含有一种比开玩笑意义深重得多的刺探作用在内。” 说完,竟把虞心影拔自“销魂教”女弟子尸体上的那种似针非针暗器取出,插在松鼠头上。 虞心影恍然大悟地,含笑说道:“骆兄花样真多心思真妙,如此一来,‘燕尾阎罗’申屠爵必然迁怒这似针非针的暗器主人,我们也极可能冷眼旁观地,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骆长明把松鼠装进丝网,丝网装进革囊,并把革囊依照原样弄好,向虞心影扬眉笑道:“这似针非针的暗器主人是谁,我们虽然茫然不知,但:燕尾阎罗,申屠爵,却未必不知晓,因为物以类聚,他们这些穷凶极恶的魔头之间,总应该有些勾结。” 虞心影听得连连点头,但目光瞥处,见那申屠爵手下三名黑衣壮汉中,惟一幸免未死的宋长林,身躯动了一动,似乎即将醒转。 她既有发现.遂向骆长明、元朗真人略比手式,三人遂各展轻功,悄然藏入嵯峨乱石之后。 又过了半盏热茶时分,宋长林果然苏醒,慢慢站了起来。 但他一见那“翠索追风蛇”尸,及两名同伴尸体,却不禁惊魂欲绝地“呀”了一声,退出三四步去。 宋长林直等看清怪蛇已死,方全身发抖地强定心神,目光四扫。 他要找的,自然是那只内贮“芝马”革囊。 宋长林忽然瞥见革囊完好未损,囊口也盖得紧紧,遂大喜欲绝,赶快纵身拾起。 他拾起革囊,并不开视,只掂了一掂,觉出囊中有物,便根本不顾同伴遗尸,满面笑容地疾驰而去。 元朗真人深恐那条“翠索追风蛇”的毒质太重,遂以巾裹手,拾起那粒“雄精宝珠”,放入豹皮囊内,然后一面对宋长林远远追踪,一面向骆长明及虞心影低声笑道:“骆兄与虞三妹请看,这个凶徒邀功念切,利欲熏心!不仅不顾同党遗尸,竟连这粒‘雄精宝珠’,也忘却取回了呢。” 虞心影笑道:“二哥,那粒珠儿,业已满沽蛇血,你还拣它则甚?难道不嫌脏吗?” 元朗真人笑道:“我觉得无意中所获的这粒‘雄精宝珠’,或有大用。因为它既能轻轻易易地,杀死‘翠索追风蛇’,便应该也可以杀死百里妖婆豢养在头上的那几条‘雪发灵蛇’。” 虞心影点头笑道:-二哥这等想法,也有道理,但却需谨慎小心地把‘雄精宝珠’洗净,提防珠上所沾蛇血,蕴有毒质。” 说至此处,又向骆长明笑道:“骆兄,幸亏宋长林仓猝粗心,未把革囊打开,倘若他一加检视,你不是便白费心血了吗?” 骆长明摇头笑道:“他不是粗心,而是胆小,因为像银白芝马那等罕世珍物,动作如电,得隙即遁,宋长林哪里敢冒险开囊?何况他也决想不到在他晕死复苏之间,竟会被我来了一个‘松鼠芝马’的偷龙转风手段。” 三人正在说笑,前行的黑衣壮汉宋长林,忽然失去踪迹。 虞心影微吃一惊,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兄,宋长林那厮的轻功身法,分明并不甚高,怎地在一转瞬间,便告失去踪迹?” 骆长明微笑说道:“不是失去踪迹,而是他进了秘洞,反正我知道‘燕尾阎罗’申屠爵所住‘阎罗别府’途径,何必再对宋长林紧紧追踪?只随后跟去,察看察看有无卫涵秋的下落讯息便了。” 说话之间,面前已是一条深谷,骆长明扬眉笑道:“虞令主,元朗道长,这条深谷,名叫‘阎罗谷,,申屠爵的:阎罗别府’,就在谷下。” 虞心影闻言,娇躯微闪,便欲用葛藤,攀缒而下。 骆长明慌忙拦阻,摇手说道:“虞令主,你千万不能利用这葛藤,并不能由此下谷。” 虞心影诧然问故,骆长明便指着那些丛生纠结,仿佛直垂谷底的大片葛藤,缓缓说道:“这些葛藤,并非寻常植物,是此谷特产的‘阎罗索’,藤上蕴有奇毒,人手初捏,并无所觉,直等缒落近十丈后.毒力一散,神智立昏,便从二三十丈高空,棒下谷底,跌得骨飞筋折,血肉如泥。” 虞心影“哦”了一声,恍然说道:“这倒真令人难料难防,原来‘阎罗谷’之名,就由于这种奇毒葛藤而得。” 骆长明笑道:“不止这种具有奇毒‘阎罗索’,距离谷口约莫五丈左右,还有一片横亘全谷的‘阎罗壁’。” 元朗真人蹙眉问道:“阎罗壁三宇怎讲?难道山石上也有毒质?” 骆长明摇头答道:“山石并无毒质,是石上长了一大片奇毒藓苔,倘若有轻功俊极之人,深知葛藤有毒,不肯攀缒,而施展‘壁虎游墙’,‘游龙戏石’功力,双掌扶壁,缓缓下降之际,也必在这片长有奇毒苔藓的‘阎罗壁’上,遭遇不测。” 元朗真人听得苦笑问道:“若照骆兄所说,则除去剑仙之流能够驭气飞行.或是豢有通灵巨鸟,可以用作乘骑之外,岂非无人能下‘阎罗谷’了?” 虞心影微笑叫道:“二哥,你莫听骆长兄故弄玄虚,倘若别无通路,那宋长林等三名凶党,又怎能随意上下?” 虞心影果然冰雪聪明.下谷之道,确实另有秘径,但却极为出人意料而已。 说完,紫衣飘处,竟向身右一大块高达六丈左右的巨石顶上纵去。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跟踪纵上,却见巨石顶端,有一仅可容人的小小石穴。 骆长明指着石穴,向虞心影及元朗真人,含笑说道:“虞令主,元朗道长,你们大概决想不到巨石顶端,会有小小石穴,而这小小石穴,便是通下‘阎罗谷’的秘径。” 元朗真人皱眉说道:“在这等狭隘秘径之中,倘若也像‘蚀骨消魂小洞天’一般,密布机关,真令人无从趋避呢?” 骆长明摇手笑道:“道长放心,一来‘燕尾阎罗’申屠爵决想不到会有人敢到他这等太岁头上动土,二来我已悄悄探过‘阎罗谷’,深知此处只是天生秘径,与‘蚀骨消魂小洞天’中,费尽心血的机关布置,截然不同,可说是坦行无阻的呢。” 话完,便自当先领路,钻下小小石穴。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既听骆长明这等说法,又见他已前行领路,自然也就随后进入石穴。 穴中秘径,除了稍有转折以外,几乎都是直线下降。 洞势也只开始七八丈左右,比较偏仄,到了十丈以外,便变得颇为宽大。 骆长明说得不错,秘径中毫无阻碍,亦未发现丝毫敌踪,但虞心影等,为了小心谨慎,避免败露形迹起见,均自轻身提气,蹑足潜踪,连偶然问答,也以“蚁语传音”施为,不使其他人有所听觉。 降落十丈后,下方已有光亮,并依稀听得有人语之声。 骆长明抓了一块山石,合掌一搓,搓成无数碎块,分交给虞心影及元朗真人,悄悄说道:“下面已到谷底,出得秘道,便到申屠爵‘阎罗别府’的‘鬼趣庄’中,我们只一发现他手下之人,使用‘米粒打穴’手法,把对方隔空点倒,以便借用服饰,加以改扮。” 虞心影运用“蚁浯传声”问道:“我们要改扮则甚?” 骆长明答道:“申屠爵因有‘阎罗’之号,遂把这‘阎罗别府’,定名为‘鬼趣庄’.他自己僭用‘阎罗天子’服饰,所有庄中人物;则每人一袭黑衣,一副恶鬼形象面具,我们如能点倒三人,变易装束,岂非便可随心所欲地,密搜全庄,看看有无卫涵秋及贝亭亭的下落?” 虞心影觉得若能如此,自然便利多多,遂点头同意,悄悄纵落谷底。 到了谷底,洞外人语声便听得极为真切。有个精豪口音笑道:“宋长林也不知走了什么邪运?竟能把‘雪白芝马’擒来!庄主加以烹制服食以后,伤势一痊,除了重赏之外,这,鬼趣庄’总管一职,也必落在宋长林头上了。” 骆长明等闻言,相顾愕然,方知“燕尾阎罗”申屠爵,竟在这“鬼趣庄”中养伤,但不知他这伤势却是从何而得。 他们方自惊奇,又听得另外一人说道:“这只‘雪白芝马’,委实对庄主的关系太大,难怪庄主那等高傲之人,竟派遣我们,在这秘道出口处,严密警戒,防范外人闯入。” 虞心影提气轻身,掩到洞口,悄然往外偷窥,果见洞外有两个黑衣大汉,正在往来漫步,脸上也各戴一副恶鬼形相面具,一个装扮牛头,一个装扮马面。 她遵从骆长明所说,运用内家“米粒打穴”神功,纤指连弹,弹出两小块碎石,向那牛头马面,隔空射去。 虞心影何等功力?认穴又准,指力又劲,那扮作牛头马面两名申屠爵手下党羽,自然半声不哼,应指而倒。 骆长明等人在七八尺后,自然看不到外厢情事,但他既见虞心影弹指发石,便知十之九成功,遂以“蚁语传声”问道:“虞令主,得手了吗?” 虞心影笑道:”不但得手,我还替骆兄及元朗二哥,找来两副恰如身份的适当装束。” 话完,首肩徽晃.便即动作如电,把那被自己隔空点倒的牛头马面,拖进秘洞以内。 骆长明上前一看,不禁皱眉说道:“虞令主,你可把我和你元朗二哥,骂得苦了!为何这‘牛头马面’,却会恰合我们身份?” 虞心影失笑答道:“鬼物之中,哪里有什么理想身份?左不过是些大头鬼,小头鬼,吊死鬼,溺死鬼、火烧鬼、油炸鬼等,那些鬼形状,比这牛头马面,岂非更复杂难看多多?何况‘马面’的‘马’字,与骆兄尊姓,毕竟发生了一半关系,‘牛头’则……” 元朗真人不等虞心影往下再说,便自苦笑道:“我知道了‘牛头’和我的关系.大概是发生在‘牛鼻子老道’的一语之上?” 虞心影忍俊不禁.微笑说道:“骆兄与元朗二哥,既然知道这‘牛头马面’,已是理想身份,却怎么还不改装?我们若是错过‘燕尾阎罗’申屠爵,准备大啖,雪白芝马’,结果革囊一开,却发现是只肥大松鼠的尴尬场面,岂不是有亏眼福了吗?” 骆长明与元朗真人,无可奈何,只得一个改装“马面”,一个改装“牛头”,骆长明并在改装之间,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我们业已变成‘牛头马面’,你却打算变成什么?总不能在这‘鬼趣庄’中,出现-位袅袅婷婷,国色天香的,红叶令主’。” 虞心影笑道:“比较好的适当身份,已让你们抢先占去,我只好磋运气了!碰上‘无常鬼’,便戴顶高帽,碰上‘吊死鬼’,便伸长舌头。” 骆长明因已穿好黑袍.戴好“马面”面具,遂首先大描大摆地走出秘洞。 但他刚刚走到洞口,便忽有所见,倏然回身,仍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虞心影悄悄笑道:“虞令主,这才叫‘说着曹操,曹操便到’,那边来了个‘无常鬼’,我去把他制住,弄顶高帽子,给你戴戴。” 说完,立即功力暗凝,缓步走出洞口。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隐身暗处,闪目偷窥,只见从十来丈外的嵯峨乱石之间,果然晃晃悠悠地走出一个无常大鬼。 元朗真人认为以“紫衣魔叟”骆长明一身功力.要想制倒这等“燕尾阎罗”申屠爵的手下党羽,自然也像虞心影适才那样手到成功,遂未随他一齐走出,只陪同虞心影藏在暗处观看。 骆长明因已知“牛头马面”二人,负有在秘洞出口附近,严加警戒任务,遂双手一张,拦住那无常大鬼去路,压低语音沉声问道:“来人何住?” 骆长明问得虽极干脆,但那位无常大鬼,却回答得更为干脆,简简单单的,但口气极冷地应声说道:“出庄!”。 骆长明见这无常大鬼,神情颇为高傲,深恐对方难制,遂一面暗把功力凝足,一面再复问道:“既要出庄,可有庄主密令?” 无常大鬼答道:“有!” 上次他还回答了两个字儿,这次却更简单的,减去一半。 骆长明心头蕴怒地伸手说道:”你把庄主密令拿来我看。” 无常大鬼闻言,正欲向怀中摸取,骆长明业已趁着他伸手索令之势,骈指如风,一下便点中那无常大鬼的“将台”死穴。 骆长明是一来看出无常大鬼难制,二来嫌他答话神情,太冷太傲,才以十成左右的内家重手,点向“将台穴”,想把对方立毙掌下。 第六章 双方距离极近,无常大鬼又决未想到面前这位马面先生,会对自己如此突下辣手,骆长明自然一点便得。但骆长明食中二指,点在对方胸前“将台穴”上之后,那位无常大鬼,竟若无其事的反向骆长明嘻嘻冷笑。以骆长明的功力,劲凝两指之下,足以洞金穿石,何况是血肉之躯?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胸前“将台”死穴?故而无常大鬼中指无恙之事,连在暗中偷窥中的虞心影及元朗真人,也都看得大感意外。 骆长明虽惊不乱,就势招化“月照三台”,又复连点了无常大鬼胸前“七坎”,及“左右期门”等三处重穴。这位无常大鬼,仿佛真如鬼物一般,前胸四处最重要的穴道,连被骆长明凝劲点住,但仍毫不在意。更妙的是他既不闪避,也不还手,只是对接连进袭的“紫衣魔叟”骆长明,不住嘻嘻狂笑。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见事不妙,逐一齐闪身出洞。 那无常大鬼伸手指指点点,低声说道:“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但那一个又是谁呢?这‘鬼趣庄’中,都是阴曹地府的遭遇货色,却哪里来的洛水神仙,瑶池玉女。” 语音才落,鬼影已腾,一式“倒蹊七星”步,转化为“修蛇人壑”,竟又闪入了那堆嵯峨怪石以内。 虞心影皱眉说道:“这无常大鬼,莫非也是外路来人?听他口气,好像并非‘鬼趣庄’申屠爵的手下人物。” 骆长明闻言,正待答话,但目光瞥处,却羞窘得几乎要寻个地洞,钻了下去。原来他所着黑袍之上,添了四个指尖大小破孔,恰好是在“将台”、“七坎”、“左右期门”等四处要穴部位。这四个小孔,不问可知是那无常大鬼,适才伸手指指点点之际所为,以报复骆长明曾连用内家重手,点他“将台”、“七坎”、“左右期门”等四处胸前重穴之举。隔空认穴不难,凝劲穿衣也不难,但对方能隔空出手,衣上四孔连空,仍使骆长明毫无所觉的劲头火候,却难而又难,在这三位武林奇侠中,只有“红叶令主”虞心影,可以勉强作到。 故而骆长明愧上加惊,疑思难解。他惊的是自己连点对方四处重穴,对方竟毫无所惧?他愧的是对方隔空吐劲,还点自己四处同样穴道,但手下留情,仅仅在衣上留孔,而自己竟毫无所觉。 他疑的是这无常大鬼,究竟身份如何?“燕尾阎罗”申屠爵手下,似乎决无如此的高人,若系外来,则此人为何也这样凑巧的,与自己等一齐混进“鬼趣庄”内? 骆长明正疑云似海,百绪如潮,忽又听得有人叫道:“蓝老大,蓝老二,庄主所炼灵药,业已到了火候,即将杀死那:雪白芝马’,滴血成丹,千万不容有人打扰,故而特命我巡查各地,你们在此守卫,可曾发现什么异状?” 随着语音,从一条曲折小径上转出一位判官装束的红衣大汉。这红衣判官忽然瞥见虞心影,不禁大吃一惊,向装扮牛头的元朗真人问道:“蓝老大,这白衣女于是谁?”元朗真人笑道:“她就是那‘雪白芝马’的主人……”一面答话,一面大袖猛拂,把手中所握碎石,用“漫天花雨”手法,向那红衣判官撒去。 骆长明也出其不意的,闪身而前,骈指向那红衣判官的肋下点去。若照世俗传说,红衣判官在阴曹地府所居地位,要比无常大鬼,高出多多。但如今这位红衣判官,却比无常大鬼,弱了不少。 骆长明对那无常大鬼,连点四穴无功,对这“红衣判官”,却是一点便倒。 他点倒红衣判官以后,一面拖向秘洞,一面对虞心影苦笑说道:“虞令主,毕竟你的运气不错,可以扮上一位红衣判官,在这‘鬼趣庄’中,管领群鬼,大概仅次于‘燕尾阎罗’申屠爵了。” 虞心影边自披上红袍,边自向骆长明调侃笑道:“鬼物也有善恶之分,管管循规蹈矩善鬼还可,若是遇上那等其恶无比的无常大鬼,则我这红衣判官还是不干也罢。” 骆长明赧然笑道:“虞令主莫要对我取笑,你对那位功力奇高的无常大鬼的来历身份,看出些什么名目了吗?” 虞心影摇头笑道:“我看不出这位怪鬼,是何来历?但却可断定也是外来之人,决非‘鬼趣庄’中人物。” 元朗真人叫道:“骆兄,三妹,你们不要再研究那无常大鬼,我们应该赶紧去看那,‘燕尾阎罗’申屠爵发现‘雪白芝马’变成‘大松鼠’后,究竟有何举动?” 这时,虞心影已扮好判官装束,遂与元朗真人及骆长明所扮的牛头马面,一同出得秘洞,循着山径走去。 虞心影走在当中,左顾右盼,失笑说道:“左有牛头,右有马面,中间是位大播大摆的红衣判官,我倒觉得‘鬼趣’甚深,几乎不愿再回尘寰浊世去了。” 三人一路说笑,进入“鬼趣庄”中,自然未遇到丝毫阻碍。 迎面是座宫殿式的高大厅房,殿门之上,大书“间罗殿”三个巨型隶字。 殿内药香四溢,灯火辉煌,殿门以外,却分立着两个大鬼。 这两个大鬼,都是无常鬼的打扮,只不过一个人全身雪白,一个全身乌黑,分为世俗所称-黑白无常-而已。 骆长明确实对那全身穿黑的“无常大鬼”,有些头疼,如今见竟然是他站在“阎罗殿”前,心中不禁颇觉忐忑不安。 虞心影虽也略感惊愕,但知事已至此,无法回头,遂索性端起“红衣判官”身份,带领着牛头马面大摇大摆地走向“阎罗殿”内。 她这放胆前进,殿门外的“黑白无常大鬼”,果然毫不阻拦,并还向这位“红衣判官”,躬身为礼。 但骆长明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中怀有鬼胎,他在经过“黑无常鬼”身旁之际,总觉得这位功力怪异得宛若真鬼的假鬼,在对自己龇牙咧嘴。 虞心影进得大殿,药香更浓,只见殿中陈列一只药鼎,鼎下火焰熊熊,鼎内药香四溢。 一个手捧革囊,“夜叉鬼”打扮之人,见了“红衣判官”入殿,遂抢步上前,低声说道:“启禀总管,庄主适才传谕,只等总管巡查归来,倘若无甚异状,便即升殿开鼎,杀马滴血。” 虞心影从对方语音,及手捧革囊等两事之上,便知这“夜叉鬼”就是宋长林所扮,点头说道:“宋长林,你代我禀告庄主,就说全庄均无外入侵入的扰乱迹象,请庄主升殿便了。” “夜叉鬼”喏喏连声,看了虞心影一眼,便匆匆走往殿后。 过了片刻,殿后传出“当当当”的三记云板之声。 虞心影、骆长明、元朗真人等,颇为细心,进殿以后,便看出这“阎罗殿”中作有记号,群鬼并非胡乱杂立,排列均有一定地位。 如今,他们便是按着所见记号,分班而立。 左班的第一名,便是元朗真人所扮牛头。 右班的第一名,便是骆长明所扮马面。 虞心影所扮“红衣判官”的位置,则是在“燕尾阎罗”申屠爵的“阎罗宝殿”之侧面。 骆长明才一站好,心中便又忐忑起来。因为贴着他身边所站之人,恰好是那“黑衣无常大鬼”。 骆长明心中嘀咕,遂自然而然,有意无意的,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那“黑衣无常大鬼”。 但妙的是他每次看去,都和那“黑衣无常大鬼”的目光相对,显然是对方也在向他不住打量。 就在此时,那“夜叉鬼”已经从“阎罗殿”的后面走出,向殿中群鬼,朗声发话说道:“诸位肃静一些,庄主升殿。” 殿中群鬼闻言,立即鸦雀无声,“阎罗殿”后,也由八名小鬼抬出了一具“金龙软椅”。 阎君打扮的“燕尾阎罗”申屠爵,端坐椅中,但神情显得颇为疲惫,似是身负内伤模样八名小鬼,把“金龙软椅”抬到殿中,“燕尾阎罗”申屠爵方站起身形,缓步走向他那阎君宝座坐下。 申屠爵落座以后,便向那“夜叉鬼”问道:“宋长林,灵药已将炼好,你可曾把活杀‘芝马’,滴血成丹等必须手续,准备停当?” 宋长林躬身答道:“活杀芝马,不需别物,只要用一柄玉刀。” 申屠爵闻言,袍袖一翻,便有一柄小小玉刀,向宋长林凌空抛去。 宋长林接过玉刀,便向站在“黑衣无常大鬼”肩下的一名“大头鬼”打扮之人,发话问道:“祁老大,庄主所炼灵药的炉中火候,是否已够,可以开炉了吗?” 祁老大应声答道:“炉中火候已够,随时可以开鼎。” 申屠爵听他这样说法,遂扬声叫道:“祁老大开鼎,宋老大准备活杀‘芝马’。” 祁老大应诺一声,便即走向那只药鼎之前,伸手把鼎盖揭开。 这鼎盖一开之下,顿时热气蒸腾,使整座“阎罗殿”中,都充满了奇香药味。 宋长林也早就口衔玉刀,手捧革囊地站在鼎边,但等鼎盖一开,便从革囊之中,把那内贮死松鼠的丝网扬出。 他因恐被那“雪白芝马”逃路,吃罪不起,故欲隔着丝网,用玉刀在网外下手。 加上鼎口药沸,热气狂蒸,遂使宋长林未曾发觉网内之物,已由活的“芝马”,变成一只死的“松鼠”,竟糊里糊涂地隔网戮了一刀,便向鼎中滴血。 但宋长林在热气蒸腾的水雾之中,有些糊里糊涂,“燕尾间罗”申屠爵却在热雾以外,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眼望见宋长林手提丝网的网中之物,既非银白色泽,又有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大惊失色地厉声叫道:“该死的宋长林,还不与我住手。” 申屠爵统驭这般牛鬼蛇神,平素威严极重,如今厉声一喝之下,竟吓得宋长林手颤心慌,把最后的“住手”二字,听到“放手”,居然绝对服从地双手齐放,右手所执玉刀,及左手所提丝网,整个都跌入了药鼎之内。 他把丝网跌入药鼎之中以后,仍不知-燕尾阎罗”申屠爵,为了何事竟然这等的发怒? 申屠爵见自己费尽心血所采集熬炼的一炉灵药,业已生生糟蹋,怒极之下,反倒心神沉静下来,目注宋长林,冷然叫道:“宋长林,你把丝网提起看看,网中之物,是不是‘雪白芝马’?” 宋长林这才战战兢兢地从药鼎中取起丝网一看,不禁诧然连退两步,惊异得几乎晕倒。 申屠爵只知网中之物,决非“雪白芝马”,也未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见状遂又复问道:“宋长林,网中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宋长林无法隐瞒,只好嗫嗜答道:-是……是……是一只松鼠。” 申屠爵赫然震怒说道:“既是松鼠,你为何却要冒充‘雪白芝马’,对我蒙骗?以致把我一炉灵药,生生糟蹋。” 宋长林满口呼冤,分辩说道:“庄主明鉴,宋长林便是吃了豹胆熊心,也不敢蒙骗庄主,我们明明是把‘雪白芝马’捉在网内,却不知怎会变成一只松鼠?” 申屠爵双目之中,凶芒电射,冷冷问道:“你途中可曾离开这只革囊?” 宋长林摇头答道:“小人深知‘雪白芝马’通灵,沾土即遁,一路之间,遂始终手捧革囊,根本就未曾放下。” 申屠爵眉头深蹙,想了一想,说道:“你把捉获‘雪白芝马’的前后经过情形,对我详细叙述一遍。” 宋长林如言详细说完,申屠爵遂伸手说道:“你把那只松鼠拿来,给我看看。” 宋长林把网中松鼠,全身颤抖地向申屠爵双手捧去。 申屠爵一接过松鼠,便看松鼠头上,插有一根似针非针之物。 他把这根似针非针之物,拔了下来,仔细观看以后,冷哼一声,面色忽变。 虞心影扮作红衣判官,站在申屠爵身旁,见了他这种神情变化,不由心中微喜,知道申屠爵必然认识那似针非针之物,是何人所用暗器。 申屠爵怪眼双张,精芒如电般,哈哈一笑,蓦然的袍袖疾翻,向宋长林凌空拂了出去。 “呼”然一阵极强劲的阴风吹处,硬把那宋长林吹得飞出“阎罗殿”外,脑浆进裂,直躺躺地摔死在地。 殿内群鬼,见庄主如此盛怒,均吓得个个垂头肃立,鸦雀无声。 申屠爵处置了宋长林以后,便自目光芒如闪电,向殿中群鬼身上,一一的逐个扫视。 他第一个注视的便是虞心影所扮,站在他左侧的红衣判官。 虞心影不知自己有何破绽露出,不禁心中微跳,凝功防范申屠爵会对自己有甚突袭。 但申屠爵对虞心影所扮红衣判官,看了几眼,并无丝毫动作,又把那冷森森的目光,移注到站在左面领班地位,元朗真人所扮的牛头身上。 元朗真人自然也极为紧张,暗凝“玄门罡气”,以防万一。 谁知申屠爵似未看出破绽,也无丝毫动作,目光又从元朗真人身上,移注他肩下之鬼。 看完左班群鬼,再看右班群鬼,直等把那“阎罗殿”中的所有人物,完全注视一遭,方自狞笑说道:“武林旧友,宠降我‘鬼趣庄’中,乃是难得之事,理应由申屠爵备宴接风,一叙旧日交情,却为何要改头换面,鬼鬼祟祟地掩饰本来身份?-语音一了,申屠爵再度目闪凶芒扫视全殿,等候对方答话。 这时,虞心影、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都不约而同地拿定了一桩主意、他们决定除非“燕尾阎罗”申屠爵指名叫阵,否则便装聋作哑,不必自行出头,倒看这位“鬼趣庄主”会弄些什么花样? 其实,申屠爵若想知道“阎罗殿”中群鬼,谁是敌人所扮,简直易如反掌,他只消传令群鬼一齐摘下面具,岂非敌我立分,清清楚楚。 但这样做法,未免有失他“燕尾阎罗”的盖世魔头身份,江湖人物,谁不好名?申屠爵遂不肯采取这种可能贻笑武林的简易手段,宁愿凭借自己锐利目力,从殿中群鬼身上,一一试加判别。 他等了片刻,见殿中群鬼,无一应声,遂双眉高挑,靠在他那“阎王宝座”之上,发出了一阵阴森森的冷笑。 申屠爵冷笑一收,厉声喝道:“来人怎么还不知趣现身?难道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以为申屠爵当真看不透你的狐狸尾巴来吗?” “间罗殿”中,仍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一人,有所行动,也没有任何一人,应声答话。 虞心影等既敢闯人“鬼趣庄”,自然不会不敢出头,如今这不肯答话之举,是因双方业已形成了一种较劲的僵局。 申屠爵发话威逼之下,虞心影等若是出面答话,岂不成了畏惧对方?故而索性不理不睬,沉着待变,倒看对方能不能一一指出,井把自己怎样? 申屠爵见自己一再发话,对方仍置若罔闻,遂杀气腾眉,从怀中摸出三只精光闪闪的“金色小燕”,举在手上。 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见状,不由均心神一震。厉害无比。 如今,申屠爵业已举燕在手,即将发出,自己到底是见机疾遁,还是硬着头皮,依旧不加理会? 这两种对策,在虞心影等三人心上,略一推敲,便获得同一答案。他们宁可犯险,宁可等金燕临头,再行设法抵御,也不愿在事先接受对方的半丝威胁。 “燕尾阎罗”申屠爵见自己业已举燕在手,殿中群鬼,却仍无人应声,遂眉间杀气更浓,厉声叫道:“我‘戳神金燕’即发,你们问心无愧之人,千万莫动莫惧,神燕自能分辨敌我,不会伤及无辜的。” 语音方了,“唰”的一声,已把手内所举的三只金燕之中,甩了一只出去。 事已至此,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三人,索性镇定下来,气行百穴,功聚双掌,以不变应付万变。 那只金燕,制作得既极精巧,申屠爵的发放手法,更属绝妙,竟如同一只真燕,在“阎罗殿”中群鬼头上翩翩飘翔。 它是由左向右的不断旋飞,眨眼间,已在群鬼头上回旋两匝。 这种情况之下,委实难为了虞心影、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三位武林奇侠。 因为他们每逢金燕,飘翔回旋,飞临当头,总异常紧张地,以为这只“戮神金燕”,定会向自己飞袭而下。 表面上既需镇静得不露丝毫声色,事实上更需时刻提防突袭,自使虞心影等,在心情之间,承受了一种颇难忍受的奇重压力。 但“戮神金燕”回旋飘飞的两度临头,却仍未对他们有半丝不利的迹象。 如今,那只“戳神金燕”,已然开始第三度回旋。 换句话说,也就是第三度飞翔到了站在左面领班地位,元朗真人所扮“牛头大鬼”的头顶上空。 元朗真人不便抬头注视,自露痕迹、但心中却颇为嘀咕,暗忖常言道:“事不过三”,难道“戮神金燕”,三度临头,仍会不对自己有所…… 念犹未了,那只“戮神金燕”,果然“副”的一声,凌空疾翻而下。 元朗真人心中大惊,但因那“戮神金燕”电疾翻落,其势太快,根本使他来不及作任何闪避,避既不及,只有硬挨,好在元朗真人玄功早聚,遂把内家罡气,齐集当胸,使皮肉化为铁石;谁知又出人意料,那只“戮神金燕”,虽然在元朗真人头上,凌空翻落,但却非对他袭击,而是掠过他所扮“牛头大鬼”身前,却是打在他肩下“白无常鬼”的胸膛之上。 “白无常鬼”骤出不意,怪叫一声,被“戮神金燕”打得退了半步,但身形并未栽倒,好似无甚伤损。 骆长明扮作“马面大鬼”,站在有面领班的地位,看得自极分明,内心不禁惊讶欲绝-他惊的是申屠爵的“戮神金燕”,号称当世武林的绝技之一,自然威力极强,那“白无常鬼”在当胸挨了一记之后,竟无甚伤损,委实足与挨了自己四记内家重指,而安详无事的“黑无常鬼”,先后辉映。 但今日这“阎罗殿”中,怪事太多,骆长明惊奇之念才起,他肩下站的那位“黑无常鬼”,却已”哼”了半声,手抚前胸,“砰”然栽倒在地虞心彤与元朗真人,则惊奇得几乎失声,暗叹武学之道,真是无奇不有,又道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位“燕尾阎罗”申屠爵,“戮神金燕”的手法上,确实练得入圣超凡,有泣鬼神之妙: 原来,那只“戮神金燕”,打中“白无常鬼”胸前,却并未使他受到任何伤损。但两根“燕尾戮神针”,则出人意料的,向相反方向,脱掉飞出,奇异无比地打中了“黑无常鬼”的“左右期门”重穴。 这位“黑无常鬼”的“左右期门”重穴,曾经挡得住骆长明凝聚真力的内家重手,但如今却禁不住“燕尾阎罗”申屠爵的区区两根“燕尾戳神针”,中针之后。立告颓然倒地。 “白无常鬼”见了“黑无常鬼”中针倒地之后,不禁怪叫一声,向申屠爵大声问道:“庄主,我兄弟在这‘鬼趣庄’中,叨串庄主福荫,敢说忠心耿耿,无甚陨越,不知庄主好端端的,把我哥哥杀死则甚?” 申屠爵冷笑答道:“邬老二,你瞎了眼了,这‘黑无常鬼’,哪里是你哥哥,我准料邬老大定已被人擒去,这人只是借用了他的‘黑无常鬼,打扮,到‘阎罗殿’中,大加捣乱而已。” 那名叫邬老二的“白无常鬼”,闻言之下,又复叫道:“庄主,你会不会看错?我兄弟二人,寸步未离,哪里有什么被人擒去之事?” 申屠爵“哼”了一声,叫道:“邬老二,你好糊涂,这‘黑无常鬼’若是邬老大?他必定泰然自若。毫不慌张,但我适才目光巡视之下,他却左顾右盼的,显出了惊惶神色。” “白无常鬼”邬老二听申屠爵这样说法,略一回想,他觉得哥哥有异寻常,但仍放心不下的,又对申屠爵躬身说道:“庄主明鉴,虽然不致有差,但属下仍想揭开那‘黑无常鬼’的所戴面具,一看究竟” 申屠爵点头拧笑说道:“你去看看也好,我也正要知道这些吃了熊心豹胆的,混入我‘鬼趣庄’之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 “白无常鬼”邬老二见申屠爵业已应允,遂走到“黑无常鬼” 之前,伸手揭去他所戴面具: 不仅邬老二急于知道这中了“燕尾戮神针”的“黑无常鬼”,到底是不是自己哥哥?连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三人,也想看清这先前显得太神奇,如今又死得太容易的“黑无常鬼”,究竟是什么人物? 面具一去,在虞心影等看来,是个陌生紫面大汉。但“白无常鬼”邬老二却“呀”了一声,嚎啕大哭。 申屠爵见死在“燕尾戳神针”下的“黑无常鬼”当真是邬老大,虽然又惊又愧,但仍摆起他那阎君威风,向“白无常鬼”邬老二,厉声叱道:“邬老二,你哭些什么?难道我就杀不得你哥哥吗?谁叫他适才自己找死的,作出那惊惶神色则甚?” 邬老二在“燕尾阎罗”申屠爵的积威之下,哪里还敢反抗?只得悄然忍泪。退回原处。 申屠爵如今业已知道有极高能手,混进了“鬼趣庄”中,对自己加以戏弄,遂气得脸色铁青的,拧笑一声,把手内所持的其余两只“戮神金燕”,又自接连甩出;这两只“戮神金燕”出手以后,怪事更生 原来,申屠爵甩两只金燕,用的是独门巧劲,应该仍像先前那只一样,在群鬼头上,住复旋飞但这两只“戮神金燕”,竟不服从申屠爵的手法,好像久困笼中,渴盼自由的活鸟一般地,非仅在飞近殿口之时,不再回旋过来,并捷如闪电,一左一右飞出“阎罗殿”外: 这种情事,分明是殿外伏有绝世高手,趁着“戮神金燕”飞近之际,施展内家神功,加以凌空吸取申屠爵见状,厉声叫道:“来者何人?再不现身,休怪申屠爵要口出不逊了。” 说也好笑,这等武林高人,虽均胆比天高,但却无不怕辱骂,申屠爵这一声称即将口出不逊,便从“间罗殿”上,飘落下两条人影: 左边飘落的是条白影; 右边飘落的是条黑影。 白影黑影一落,“间罗殿”内的“燕尾阎罗”申屠爵,以及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全都惊讶欲绝。 原来他们不是寻常打扮,一个是“白无常鬼”,一个是“黑无常鬼”。 虞心影等,到了此时,方始恍然大悟,知道如今这位,才是曾经连被骆长明用内家重手,点了前胸四处大穴,而安然无恙的“黑无常鬼” 这“黑无常电”及“白无常鬼”,现身以后,先互相对看两眼,然后才晃晃悠悠的,走进“阎罗殿”内。 虞心影何等眼力?她从这“黑白无常”互相对看两眼的动作之上,便看出蹊跷,暗想今日妙事真多,看来这“黑无常鬼”与“白无常鬼”,竟还不是一路人物申屠爵则在见了“黑白无常”双双现身之后,钢牙暗咬,把自己身边十三只“戳神金燕”中所剩的十只金燕,悄悄取出。 但他心头雪亮,知道来人武学极高,不必再故炫神奇,施展什么回旋手法? 申屠爵杀心既动,主意遂定,竟暗暗弃去十只金燕燕身,仅把二十根“燕尾戮神针”。握在双掌之内。 “黑白无常”进入“阎罗殿”后,申屠爵便自沉声发话问道:”两位是准?先自通上名号,申屠爵才好接待。” “黑无常鬼”闻言,遂对那“白无常鬼”把血盆大门嘻了一嘻,好像是礼让那“白无常鬼”,先行发话。 “白无常鬼”倒毫不客气地,向申屠爵抱拳笑道:“申屠兄,一别多年,你当真便不认得小弟了吗?” 申屠爵闻声一惊,目光凝注在“白无常鬼”身上,欲言又止,终于摇了摇头,说道:“尊驾还是自报名号,恕我申屠爵隐迹多年,对昔日交游,均生疏冷落,多半淡忘;” “白无常鬼”听了申屠爵这样说话,遂颇为不悦地伸手把所戴面具,缓缓取下了来,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三位奇侠也在凝目细看,只见这位“白无常鬼”,取下面具以后,是位面庞瘦削,鹰鼻如钩的白发老人。 他们三人之中,虞心影与元朗真人见闻仿佛,论起江湖经验,自然仍应推“紫衣魔叟”骆长明最为老到。 但对于这位扮作“白衣无常”的瘦削白发老人,却连骆长明也觉陌生不识,猜不出他的来历? 他们三人虽然不识,“燕尾阎罗”申屠爵却已是大吃一惊,脸上勃然变色的,咬牙颤声说道:“果……果然是你。” 瘦削白发老人见申屠爵对自己语出生疏,神情冷落,并似从目光中闪射出恶毒仇火,遂也怒声说道:“是我又便如何?申屠爵,我想不到你竟这样气度狭窄,把昔年彼此无心结怨的一点小事,仍然牢记在心。” 申屠爵厉声狂笑说道:“纵令昔年之怨,系事出无心,但今日之怨,你总算是有意向我申屠爵挑衅了吧?” 瘦削白发老人闻言之下,愕然问道:“今日之怨?难道仅仅为了我略为游戏地,换了身‘白无常鬼’打扮,不告而进到了你这鬼趣庄‘阎罗殿’中的这点小事,你便不能容忍了吗?” 申屠爵冷笑说道:“昔日之怨,是为了一根‘毒龙须’,今日之怨,也是为了一根‘毒龙须’!你莫要以为你的‘毒龙须’,真有什么大了不起?你也尝尝我的‘燕尾戮神针’是何种滋味?” 语音方了,双手忽扬,那二十根“燕尾戮神针”,便白化作两蓬精光针雨,向瘦削白发老人,猬集飞射。 申屠爵何等功力,“燕尾戮神针”,又是他威震江湖的成名暗器,再加上为数这多,更是乘人不备猝然发出,自然任凭那瘦削白发老人,具有任何足以泣鬼惊神的绝世武学,也必难逃劫数:但会者毕竟不难,善处逆境者,才是真正高手。 那瘦削白发老人,冷不防地,一见当空布满精光,便知自己已临奇险,决难全身而退他钢牙微咬,先运气自行截断左臂通心血脉,然后右手挥动“白无常鬼”面具,挡拒“燕尾戮神针”,并张嘴喷出一口“先天罡气。” 他用“白无常鬼”面具,挡落了八根“燕尾戳神针”:他施展“先天罡气”,吹飞了八根“燕尾戮神针”。 但其余的四根“燕尾戮神针”,却任凭他本领通天,也无法再加闪避。瘦削白发老人牙关暗咬,一举左臂,让那四根见血封喉的“燕尾戮神针”,完全打中在左臂肉厚之处;“燕尾戮神针”虽然厉害无比,具有奇毒,但因瘦削白发老人,事前留有退步,先已把左臂通心血脉封死,故而只把他打得怒吼一声,连退两步: 但就算这样,受伤也自不轻,并须立即拔针疗毒,那瘦削白发老人遂绝不停留,趁着后退之势,一式“苍龙出壑”,便倒纵向“间罗殿”外“燕尾阎罗”申屠爵确曾身负重伤,但早经痊愈,目前这副病态,纯系伪装。准备引诱一些强仇大敌,来此上钩,如今既见瘦削白发老人,连中四根“燕尾戮神针”后,还想遁退?却哪里肯舍,一声厉啸起处,身形电闪,便即随后扑去。 “黑无常鬼”见了这种情势,哈哈一笑,向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所扮的“红衣判官”,及“牛头”“马面”,伸手连招,也自退出“阎罗殿”外。 虞心影一来听出这“黑无常鬼”的笑声极熟悉,急于想揭破此人的真实面目,二来所欲查探之事,业已探出端倪,不必在此再作勾留,遂低叱一声,循着“黑无常鬼”所去方向,跟踪追赶。 她所扮的“红衣判官”一走,元朗真人与骆长明所扮的“牛头”“马面”,自然也和虞心影采取了一致行动: 但以虞心影那身轻功,一直追到“阎罗谷”上,居然未曾追上那“黑无常鬼”。反而失去了对方踪迹。 元朗真人与骆长明二人,业已随后赶到,虞心影遂赧然生惭地,向骆长明苦笑着说道:“骆兄,那‘黑无常鬼’,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历?端的厉害无比!不仅骆兄被他戏弄,连我追来追去,竟会把人追丢,也算是在他手下,栽了个小小筋头。” 骆长明一面脱去黑袍,摘下“马面大鬼”面具,一面哈哈大笑说道:“虞令主及元朗道长,赶快恢复本来面目,除掉我们的一身鬼气,至于被那‘黑无常鬼’戏弄之事,倒可不必放在心上,因为我觉得对方毫无敌意,可能还是我们自己人呢!” 元朗真人脱下“牛头大鬼”的装束以后,含笑说道:”我们此行,总算不虚,除了在‘电趣庄’中,看了些活把戏外,并已探出‘燕尾阎罗’申屠爵与‘蚀鬼消魂小洞天’之事,决无任何关系。” 虞心影接口道:-不仅如此,连那种似针非针的无名暗器,也探出名叫‘毒龙须’,并是假扮‘白无常鬼’的瘦削白发人所用之物,只是,尚不知道那位白发老人,到底是何来历而已。” 骆长明扬眉笑道:“我知道他的姓名来历” 虞心影愕然问道:“骆兄认得他吗?” 骆长明摇头笑道:”我本来不认识他,但听了‘毒龙须’之名,及对方‘燕尾阎罗’申屠爵昔年因‘毒龙须’互相结怨之事,方恍然大悟地,想出了这位混世魔头身份。”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说道:“那瘦削白发老人,也是一位混世魔头吗?” 骆氏明目光一闪,含笑答道:“怎么不是?他就是远居海外‘北海屠龙岛’的‘屠龙岛主’王伯温呢!” 虞心影听得“哎呀”一声,皱眉苦笑说道:“骆兄,照你这样说法,我们不是还是万里奔波地,跑趟‘北诲屠龙岛’吗?” 骆长明摇头笑道:“不必跑那远的路,王伯温本人在此,他会把卫涵秋和贝亭亭,送住‘北诲屠龙岛’吗?” 虞心影点了点头,含笑说道:“骆兄说得对,但我们虽已知道‘燕尾阎罗’申屠爵,对‘蚀骨消魂小洞天’中,杀人掳人之事无关,却还有四点疑问,必须获得解答。” 骆长明扬眉问道:“虞令主所说的是哪四点疑问?” 虞心影答道:“第一点是即由那根:毒龙须’上,知道此事是‘屠龙岛主’王伯温所为,则王伯温却把所掳走的卫涵秋及贝亭亭,藏干何处?” 元朗真人旁笑道:“这是最重要的疑问,但此时无法解答,必须先查明王伯温的落脚之处,才有几分希望。” 虞心影继续说道:”第二桩疑问是申屠爵追敌之际,身法快捷异常,分明是假装身带伤病,他伪装之意安在?是否诱敌?以及意欲引诱的,又是什么人物?” 骆长明笑道:“申屠爵意在诱敌,可以断言,但根据他见了‘屠龙岛主’王伯温本来面目之时的惊愕情状看来,其本欲引诱之人,却非王伯温,而是另外人物。这桩疑问,与我们关系较浅,不妨摆到最后,无需亟求解答。” 虞心影点点头,表示同意,又复道:“第三桩疑问则是‘屠龙岛主’王伯温,啸傲北海,足迹少到中原,这次突来‘祁连’,既到‘蚀骨消魂小洞天’中,杀死七名:销魂教’女徒,又把卫涵秋、贝亭亭掳走,更假扮‘白无常鬼’混入‘鬼趣庄’中,其目的究竟何在?” 骆长明皱眉说道:”王伯温的不远万里奔波,突来‘祁连’目的,虽然难知,但从他揭开‘白无常鬼’,向申屠爵所说话儿语气听来,似乎并未对申屠爵存有敌意,莫非群邪之间,有甚重大勾结,纷纷来此聚会不成?” 虞心影秀眉微蹙,想了一想说道:“骆兄毕竟老谋远见,我认为你这‘群邪之间,有甚重大勾结?’之语,可能一针见血!” 骆长明笑道:“虞令主且慢夸我,你且把第四个疑问说出,我们来综合推究。” 虞心影应声说道:”第四个疑问是那‘黑无常鬼’,武功高明,行为诡异,到底是什么身份?” 骆长明目光一闪,扬眉笑道:“虞令主,我早就料到你有此一问,我对这项疑问,也早就有个颇为大胆,并颇为有趣的假设。” 虞心影顿感兴趣地,微笑问道:“骆兄,你这大胆有趣假设,究竟是什么呢?” 骆长明笑道:“我假设是认为‘蚀骨消魂小洞天’中两位失踪人物的失踪原因,并不相同,‘雪衣艳鬼’贝亭亭是被人掳去,‘青幡仙客’卫涵秋则是自行脱身。” 虞心影柳眉微挑,想了一想问道:“骆兄,你这种假设的可能不大,但我要先请教你为何有这种假设?” 骆长明应声答道:“我这种假设是从那‘黑无常鬼’的身上而起,因为这位怪异得宛如真鬼的假鬼,先后一共显露了四种旷世神功” 元朗真人笑道:”这四种旷世神功,骆兄既欲加以分析,便需说得详细一点、” 骆长明屈指数道:“第一种是他胸前‘将台’、‘七坎’、‘左右期门’等四处要穴之上,竟能禁得住我用内家重手,全力连点,而毫无伤损!” 虞心影笑道:“我怀疑他在那件黑色鬼袍之内,穿有‘天孙锦’,‘唐猊甲’等护身异宝,若是真能肉身受指而毫发无伤,则此人的一身功力,就太可怕了、” 骆长明继续说道:“第二种是他隔空吐劲,照样在我胸前‘七坎’、‘将台’、‘左右期门’穴上,把黑袍点破四个小孔,井使我这自命不凡的‘紫衣魔叟’,宛若泥塑木雕般,懵然无觉。” 虞心影点头说道:“这倒是他的真功夫,丝毫取巧不得。” 骆长明伸出第三根手指说道:“第三种是他在-间罗殿’外,凌空摄取,燕尾阎罗’申屠爵的‘戮神金燕’之举,分明施展的是‘无极一气’,或‘先天离合神功’等极高功力:” 元朗真人想起当时情事,连连点头说道:“那位‘黑无常鬼’当时所表现的手段,确极高明,决不在另一位假扮:白无常鬼’的‘屠龙岛主’王伯温之下” 骆长明看了虞心影一眼,又复含笑说道:“第四种则是虞令主紧紧追赶之下,居然会把‘黑无常鬼’的踪迹追失,则此人的轻功之强,也可算是当世一绝了。” 虞心影玉颊微红,点头愧笑说道:“这是我所亲身体验,觉得那位‘黑无常鬼’,在轻功火候的精湛程度之上,最少要比我高出一成;” 骆长明目闪奇光,扬眉说道:“当世中出类拔萃的高明人物,除了几位邪恶魔头以外,群推‘北令南幡’!那‘黑无常鬼’的一身功力,既能与虞令主互相仿佛……?” 虞心影恍然顿悟地,“哦”丁一声问道:“骆兄,你莫非以为那‘黑无常鬼’,就是我们苦欲寻找救援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吗?-骆长明点头笑道:“虞令主是否认为我这种假设,既颇大胆,又颇有趣?” 元朗真人“呀”了一声,在一旁失惊叫道:“骆兄,你真会异想天开,当世中具有:黑无常鬼’那等高超身手之人,委实不多,他当真有点可能就是那位神出鬼没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骆长明颇为高兴地目注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你对我所假设之事。以为如何?” 虞心影扬眉答道:“我与我元朗二哥的看法,略有不同!我觉得骆兄这种假设,颇为大胆,更觉有趣,但却与事实不符,那‘黑无常鬼’决非卫涵秋所扮,” 骆长明颇感意外,讶然问道:“虞令主的‘决非’二字,下得太以肯定,足见你有什么特别高明看法厂虞心影微笑答道:”我这看法,井非特别高明,只是从心理上加以判断,” 骆长明微一寻思,仍旧莫名其妙,遂向虞心影摇头苦笑说道:“骆长明难测高深,还请虞令主明白见告,” 虞心影玉颊之上,忽然泛起一丝淡淡羞色,但却一现即逝,偏过头来,目注元朗真人说道:”二哥,我认为卫涵秋心中,只有与我们为友之意,绝无与我们为敌之意。” 元朗真人因早就看出,卫涵秋对虞心影,颇有倾心之意,遂点头含笑道:“我同意三妹的这种看法。” 骆长明也哈哈大笑,连连颔首道:“当然,当然,你们两位不仅以‘北令南幡’,齐名当世,更是各具有卫蚧风神,夷光颜色的一双威风祥鳞!……” 骆长明说至此处,因见虞心影业已满面红霞,恐她过于羞窘,遂把语气微变,继续笑道:“像这等名头相若,艺业相仿,品貌相当的英雄侠女,只有互相投契,哪有成为敌对之理?” 虞心影毕竟是武林侠女,不是世俗红妆,她在微感羞涩以后,也羞容渐褪地大大方方笑道:“卫涵秋因在‘白骨沟’前,‘断头台’上,两度过分卖弄,已知我对他略有不满,故于‘蚀骨消魂小洞天’中,业已藏锋掩锐,收敛多多!如今若是他扮作‘黑无常鬼’,又怎敢对骆兄及我,再复摆出那种戏耍手法?” 骆长明静静听完,失声叹道:“毕竟还是女孩儿家心细如发,虞令主说得对极,假若那:黑无常鬼’竟是卫涵秋所扮,他的确应该有不敢触怒虞令主的顾忌。” 虞心影长叹一声说道:“我虽可断定那位‘黑无常鬼’,不是卫涵秋,但却料不出他究竟是谁?并由于这人的神出鬼没,深感茫茫海宇,高手如云,像我虞心影这点微薄能为,简直车载斗量,毫无可傲之处。” 虞心影语刚了,半空中一声鬼啸,引得这三位武林奇侠,均自抬头注目,谁知不注目还好,这一注目之下,却使虞心影、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三位武林奇侠,均自又好气,又觉好笑。 原来。峭壁上的离地八九丈远处,垂落厂一根用山藤所挽藤圈,藤圈中并正吊着那位“黑无常鬼”: 但常人若是上吊,必然吊在咽喉,如今这位“黑无常鬼”,却是用藤圈吊在后脑勺亡。 骆长明一面摇头苦笑,一面提气扬声叫道:“朋友,骆长明佩服你着实高明,不知你能不能以庐山真面目,与我们会上一会。” 那“黑无常鬼”的后脑勺,仿佛也能施展神功,具有威力,骆长明语音刚了,吊在“黑无常鬼”后脑勺间的坚韧藤圈,忽如被利刃所划,便告折断。 藤圈一断,“黑无常鬼”身形,如殒电风星般地,在八九丈高之处,垂天疾降。 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均知“黑无常鬼”,又在卖弄轻功,但对方这种轻功,却高明得慢说未经见过,便连听都包管从未听过。 原来,这“黑无常鬼”是直挺挺,僵硬硬地,笔直落下,他既不曾动一下手足,也不曾弯一下腰肢,更不曾来个凌空变化的飞翔转恻,展眼时,“黑无常鬼”便已站在他们三人面前,双膝未弯,粒尘未起!仿佛这位从高空坠下的“黑无常鬼”,并非武林人物装扮,而是真正来自阴曹的飘忽鬼物。 虞心影看得好不惊心,扬眉叫道:“尊驾把我们也着实戏耍够了,请报个名号好吗?” “黑无常鬼”默然不答,却伸手去解身上所穿的黑色鬼袍。 鬼袍一去,现出了一件百补千疮,好像是用无数零碎绸子连缀成的褴褛拼花道袍。 虞心影见了这件槛楼拼花遣袍以后,不禁顿足叫道:“大哥,大哥,是你是你?-“黑无常鬼”再伸手除去所戴面具,赫然正是在“红叶七人盟”中,排行老大的秋月真人、虞心影心中狂喜,但却噘着嘴儿叫道:“大哥,你不是在闭关苦参‘太清妙录’吗,怎会赶来‘祁连’?难怪我们齐觉这位‘黑无常鬼’,委实太厉害。” 秋月真人先向骆长明打了招呼,然后含笑说道:“三妹,你命玄儿‘飞传红叶令’,召集‘红叶七人盟’,我大哥是第一个奉命赶到‘祁连’,听候令主调遣的前站急先锋!怎么三妹反觉我来得有些出于你意料之外呢?” 虞心影“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大哥,你这样快便收到玄儿所传的‘红叶令’吗?” 秋月真人笑道:“玄儿对你忠诚关心太甚,她离此后,便星夜兼程,赶到我闭关之处,说是天下魔头,齐聚‘祁连’,要我立即前来。替你及元朗老二打个接应。” 元朗真人笑道:“大哥,你对那‘太清妙录’,业已完全参透精散了吗?” 秋月真人摇了摇手,含笑说道:“‘太清妙录’何等奥妙精微,哪里是短时期间,可以参详得透?我自闭关以来,终日虔参静悟之下,也不过领略了十之一二而已-虞心影“呀”了一声。含笑叫道:“大哥,你只从‘太清妙录’以内,参透十之一二。功力便精进骇人!倘若再能多领悟一些,便是称举世无敌的了:” 秋月真人失笑说道:“莽莽乾坤,异人无数,要想‘举世无故’简直绝难如愿,何况我又对这四个字儿毫无兴趣。” 虞心影妙目一翻,扬眉笑道:“大哥又来自命清高,你若没有冠冕武林百丈雄心,却闭关苦参‘太清妙录’则甚?难道真想证道成仙,长生不老吗?” 秋月真人微叹道:“徒存方士传,准证上清仙?三妹不要和找斗嘴,我苦参‘太清妙录’之举,只是为了能够在这险恶江湖之中,匡扶正气,卫道降魔而已!准道你们还不知道近年间颇出了一些不为世晓的厉害魔头,并要在这‘祁连山’中,举行联盟大会吗9” 元朗真人讶然问道:“群魔果欲联盟,怪不得那‘屠龙岛主’王伯温,远从‘北诲’赶来,但这桩事儿,怎会被大哥知道的呢?” 虞心影也含笑问道:“‘祁连山’范围极广,大哥怎会一到此间,便那等凑巧,去往‘阎罗谷鬼趣庄’中,向我们大开玩笑?” 秋月真人失笑说道:“骆兄,二弟、三妹,你们这‘三堂会审’,问得慢些如何?且寻个僻静所在,再由我从头至尾地一一招供。” 秋月真人一向游戏尘寰,玩世不恭,极为风趣。他这几句答话,听得骆长明、元朗真人、虞心影等三位武林奇侠,一齐为之忍俊不禁,遂如言寻了一座幽静山洞,彼此仔细谈论。 秋月真人笑道:“我因看出玄儿于飞传‘红叶令’时,神情极为沉重,遂知二弟、三妹等,必在‘祁连山’中,大遇艰难,遂顾不得再参悟什么‘太清妙录’,赶紧星夜驰援。” 虞心影嫣然笑道:“多谢大哥关怀,但大哥是否已具先知慧觉?一到‘祁连’,便下‘阎罗谷’吗?” 秋月真人摇手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先知慧觉?只是在到达‘祁连山’之后,遇见了一位厉害魔头。” 骆长明接口问道:“这厉害魔头是谁?莫非就是那来自北海的‘屠龙岛主’王伯温?” 秋月真人从身畔摸出葫芦来,喝了一口答道:“不是王伯温,是赛伯温、” 虞心影愕然说道:“这‘赛伯温’是个什么人物?我怎地从未听过……” 骆长明一旁笑道:“虞令主行道江湖之时,赛伯温业已归隐甚久,此人真实年貌,无人能知,经常是戴着人皮面具,以一副仙风道骨的羽士打扮出现,武功不弱,足智多谋,故而获得一个‘千面刘基’美号;” 元朗真人笑道:“这‘千面刘基’赛伯温的名号,颇为有趣,尤其是再配上个‘屠龙岛主’王伯温,便更加热闹了:” 虞心影问道:“大哥,你与这‘千面刘基’赛伯温,是在何处相遇?” 秋月真人笑道:“就是在你们所去过的‘蚀骨消魂小洞天’外。” 虞心影骇然说道:“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也进了‘蚀骨消魂小洞天’吗?” 秋月真人摇头答道:“赛伯温是与王伯温同来,但因他与‘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有仇,遂不便进入‘蚀骨消魂小洞天’,只在洞外等候。我与他攀谈片刻,才知道了群魔聚盟之事;” 元朗真人问道:“谁是邀约群魔聚盟的发起人,难道竟是‘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或‘雪衣艳鬼’贝亭亭’” 秋月真人答道:”不是,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发起之事,王伯温与赛伯温,只是打算代表百里妖婆,向‘雪衣艳鬼’贝亭亭,及‘燕尾阎罗’申屠爵,化解怨仇嫌隙,邀请他们参与群魔大会而已。” 骆长明恍然说道:“原来‘燕尾阎罗’申屠爵,是与百里妖婆有仇?-秋月真人点头道:“他们因事曾起争斗,申屠爵挨了百里妖婆一掌,颇思报复那‘屠龙岛主’王伯温遂自告奋勇,愿意化解两家仇怨。” 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王伯温可谓自不量力,的确挨了申屠爵的四根‘燕尾戮神针’呢;” 元朗真人忽然想起一事,向秋月真人扬眉问道:“大哥,我们在‘鬼趣庄’之中,怎的未曾见着那‘千面刘基’赛伯温呢?” 秋月真人笑道:“赛伯温确实名不虚传,料事如神,他认为王伯温去化解‘燕尾阎罗’申屠爵与百里妖婆之间的仇怨一事,决难讨好,遂把--套‘黑无常鬼’装束交我,自行回转‘玄冰凹’告知百里妖婆,不愿担当调入;” 虞心影皱眉说道:“大哥,那‘千面刘基’赛伯温,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秋月真人哈哈大笑道:“他若知道我是‘红叶七人盟’中的老大,哪里还肯对我说出真情?他只以为我是一名武功不弱的游方道人,才叫我陪同王伯温,去过‘阎罗谷鬼趣庄’后,也到‘玄冰凹’中,一齐参与群魔大会。” 虞心影又复问道:“大哥,你有没有等待王伯温退出‘蚀骨消魂小洞天’呢?” 秋月真人笑道:“王伯温昔年与我,曾有一面之识,我在未曾更换‘黑无常鬼’装束以前,自不便与他相见,遂藏在暗中窥探。” 元朗真人问道:“王伯温走出‘蚀骨消魂小洞天’时,是单独一人,还是有人相偕?” 秋月真人应声答道:“他是与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头戴面罩之人,一同走出。”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说道:“这人定是‘雪衣艳鬼’贝亭亭厂。”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对了,那身穿白袍之人,虽未把面罩摘下,但我已从语音中可以听出她是心狠手辣,淫恶无比的‘雪衣艳鬼’贝亭亭。” 虞心影柳眉深蹙地沉吟说道:“这就奇了。” 骆长明含笑问道:“虞令主何事惊奇?” 虞心影仿佛疑怀莫释,又复想了一想说道:“王伯温既与贝亭亭相识交好,却为何又用‘毒龙须’,把那几名‘销魂教’女弟子,一齐杀死。” 骆长明听得矍然说道:“虞令主说得对,这确是一桩疑问。” 秋月真人接口笑道:“这不是一桩疑问,因为我已从贝亭亭口中听出,是她因‘销魂教’一败涂地,怒火冲天,无处发泄之下,遂用王伯温的‘毒龙须’,惨杀那几名少女,藉以解恨,” 虞心影恍然顿悟地咬牙说道:“原来是贝亭亭所下毒手,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贝亭亭竟残杀她‘销魂教’中弟子,委实太以狠毒。” 说至此处,又用一种极为关切神色,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你可曾从‘屠龙岛主’王伯温或‘雪衣艳鬼’贝亭亭口中,听得有关‘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事。” 秋月真人摇头笑道:“不曾听得,王伯温走出‘蚀骨消魂小洞天’后,见‘千面刘基’赛伯温,业已离去,遵命贝亭亭,径去‘玄冰凹’,与百里妖婆相会,他自己则换了:白无常鬼’装束,去:阎罗谷鬼趣庄’内、” 虞心影笑道:“大哥于是便也换了‘黑无常鬼’装束,暗地跟踪,使申屠爵的‘鬼趣庄’中,闹了‘黑白无常’双包案了。” 秋月真人方自点头一笑,骆长明却又向他问道:-真人是何时下至谷中?我们怎未在那秘道之中相遇?” 秋月真人问道:“你们是从哪条秘道下谷?” 骆长明愕然说道:“我以为‘阎罗谷’的下谷秘道,只有一条!如今听真人这样说法,莫非竟为数甚多?” 秋月真人笑道:“说多也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据我所知的,便有三条秘道、” 骆长明恍然大悟,含愧说道:“怪不得我们暗下‘阎罗谷’之际,未曾遇着真人,上谷之际,又未见那‘燕尾阎罗’申屠爵,把‘屠龙岛主’王伯温,追往何处?” 虞心影听至此处,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与我所订‘玄冰凹’之约,业已为期不远,地怎么又要传书八荒,邀约凶邪,举行什么:群魔联盟大会’?” 秋月真人笑道:“百里妖婆大概是既经过‘白骨沟’一战,又见你们把赫连威、赫连风兄弟的‘血影教’,搅得瓦解冰消,遂深凛于‘北令南幡’厉害,才立意拉拢群魔,以壮声势!三妹莫非还不知道百里妖婆,又把与你所订的‘玄冰凹’约期,延后了一个月吗?” 虞心影皱眉说道:“百里妖婆把约期一延再延,却是何故?” 秋月真人笑道:“百里妖婆此举,是含有两种用意,一来,她以所弄到手的‘九绝真经’,尚未参悟透彻,二来,她自然把与你所订‘玄冰凹’之约,与‘群魔联盟大会’,一起举行,” 元朗真人一旁听得笑道:“群魔聚集之下,既称‘联盟大会’,必将推选盟主、百里妖婆难道要我们先在旁边,看他们耍猴戏吗?” 秋月真人微微一笑答道:“百里妖婆何等狡诈,安排得极为巧妙!她规定谁能在大会上斗败,或是除却‘北令南幡’,便被推为‘世尊魔主’。” 虞心影失笑说道:“这‘世尊魔主’四字,确实听来过瘾,必启人觊觎之心!如此一来,小妹与卫涵秋,便成了众矢之的,不知要应付多少强手?可见百里妖婆,武学既极高明,心机也着实毒辣得狠。”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三妹所说不知要应付多少强手之语,丝毫不差,我们务宜多加谨慎!因据我从‘千面刘基’赛伯温口中获悉,百里妖婆决心藉此一举,尽除强敌,称霸武林,发出不少密函,邀约与会诸人中,颇有几名隐迹已久,难斗难缠的凶神恶煞。” 虞心影娇笑说道:“大哥,你怎么长起他人志气,灭掉自己威风?群魔何足道,妙法自然尊!你那身得自‘太清妙录’中的绝艺神功……” 秋月真人摇了摇手,截断虞心影的话头说道:“三妹,你不要这样说法,我虽然得了册‘太清妙录’,但百里妖婆何尝不是获得了‘九绝真经’,何况她正刻意苦参,我却中途而废。故‘玄冰凹’之会,其他八荒四海的恶煞凶神不谈,光这一位‘玄阴枭母,蛇发妖婆’,就是够我们头痛的了。” 虞心影听得也觉来日多难,两道秀眉,自然而然地略为愁结。 就在此时,忽有一股淡淡幽香,弥漫在这山洞之中。 秋月真人怪叫一声说道:“这是什么香味?” 虞心影方在举目四望,忽然有一线银光,向她胸前飞来。 骆长明因刚侧过脸来,未曾看清,只以为有入对虞心影暗算,遂凝聚神力,照准那线银光,扬掌劈去。 虞心影一声惊叫,右掌伸处,迎向那线银光,左掌却突发玄功,以一片无形罡气,挡向骆长明的劈空掌力。 骆长明这次总算是在无意中与虞心影过了一招,也尝到了这位名震乾坤的“红叶令主”的真正厉害。 两股掌风,凌空一接,骆长明心神剧震,竟拿桩不稳地,退了两步,虞心影慌忙向骆长明连连裣衽,赔笑说道:“骆兄,请恕小妹情急之下,多有得罪。” 骆长明本来确实有点不悦,但目光一注虞心影,却反而愧然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竟如此鲁莽地,差点闯了大祸。” 原来那线闪闪银光,竟是先前所见过的“雪白芝马”,如今正异常柔顺地,伏卧在虞心影的香怀之内。 秋月真人虽然尚是初次见这“雪白芝马”,但也就听说过“祁连山”中,出现了这种罕世灵物,以致引得群凶觊觎,纷纷移居此处,加以转觅,遂目注虞心影,含笑说道:“三妹福缘真好,这等罕世灵物,竟和你如此亲热。” 虞心影一面轻轻抚摸那匹“雪白芝马”头上的银色马鬃,一面微笑说道:”这马儿当然会和我亲热要好,因为它知道我只要和它作个朋友,决不会伤害它的。” “雪白芝马”闻言,忽然一跃下地,用嘴咬着虞心影的衣带,把她往这山洞深处拖去。 虞心影知道“雪白芝马”的这等动作,必有用意,遂与秋月真人、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一齐跟着它往洞内走去。 这洞并不太深,“雪白芝马”把四位武林奇侠,引到洞底,便跑到右边壁角,四蹄如飞地拼命刨起地上土石: “雪白芝马”的四只马蹄,居然颇为厉害,片刻间,便在地上刨出了一个深深石穴,穴中并腾起了阵阵清香气息。 秋月真人走过一看,见穴中有块两三尺方圆的晶莹玄冰,冰中有株根须形状如马的朱红异草,冻在其内。 虞心影见冰内所冻那株根须如马“朱红异草”,便知是“雪白芝马”本根,遂向它含笑问道:”马儿,你是不是嫌本根被玄冰所冻,要我帮你把这冰块打破?” “雪白芝马”摇摇马头,并低鸣两声,仿佛是表示虞心影猜得不对。 虞心影愕然不解,正在寻思,秋月真人却在一旁笑道:“三妹不要想了,我懂得这匹通灵可爱的马儿心意。” 虞心影大喜问道:“大哥请讲,它把我们引来,并刨出灵根之意何在?是要我们帮它什么忙儿?” 秋月真人笑道:“这只通灵马儿,可能是知道群邪聚居‘祁连’,均对它及‘于年雪参’,‘朱红雪莲’,怀有觊觎之念,经你前次救它以后,知你仁慈侧隐,不会伤害于它,遂自行指示灵根,想和你永远交个朋友,请你把它灵根带走,移植到欢乐安全所在。” 虞心影听得好不高兴,扬眉娇笑道:“哎呀,这马儿若肯跟我回转‘燕山’,彼此永远交个好朋友,真是绝妙之事,也决没有恶人,再敢欺负它了;” 说至此处,转面向那“雪白芝马”,微笑问道:“小马儿,我大哥说的话儿对吗?” “雪白芝马”果然通灵,闻言以下,竞瞪着两只极俊马眼,向虞心影把头连点。 虞心影对这“雪白芝马”,真是越看越喜越爱,但方自笑容满面,忽又眉黛凝愁,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这小马儿与‘千年雪参’,‘朱红雪莲’等罕世灵药一般,必须在气候极冷之处,才适宜生长,我若把它带回‘燕山’培植,会不会反而害了它呢?”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三妹虽然虑得有理,却是多虑。” 虞心影惑然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秋月真人指着冻没“雪白芝马”灵根的那块玄冰,含笑说道:“这是冰雪精英所凝的万载玄冰,除了‘芝马’有通天无碍的天赋本能以外,简直沃汤不化,锤击不碎!有它防护灵根,便移植何方,亦无所虑,何况你‘燕山红叶岭’中的‘天寒小洞’,更是极为适合它生存的安乐所在呢:” 虞心影高兴得梨涡双现,嫣然笑道:“大哥毕竟高明,我就忘了‘燕山红叶岭’中那个终岁凝冰的‘天寒小洞’。” 秋月真人微微一笑,又向“雪白芝马”说道:“小马儿,我三妹已愿意把你移植‘燕山’,但我们在这‘祁连山’中,还须勾留一段时日。我看你这灵根藏处,不太隐秘,可能是无法自行搬动,最好能寻个比较妥当所在,暂先移植一次,等三妹‘祁连’事了,再复带你同走。”“雪白芝马”竖着两只马耳,静听秋月真人话儿,竟嘶鸣几声,把头连点。 虞心影喜道:“大哥,我看这小马儿的神情,仿佛是它知道有什么妥当隐秘所在?” 秋月真人也伸手抚摸着“雪白芝马”身上隐泛银光的马毛,向它微笑问道:“小马儿,为了你的安全,打算立即为你移植,你既知道有妥当隐秘所在,可以带我们去吗?” “雪白芝马”又复把马头连点,并纵到虞心影的怀中,乖乖爬伏不动。 群侠看得委实好生怜爱,骆长明并把身边一粒颇为珍贵的益元固本灵丹取出,喂给这匹“雪白芝马”服下。 秋月真人极为小心地把洞穴略加挖大,设法将那块中藏“雪白芝马”灵根的“万载玄冰”整块挖出。 “雪白芝马”则偎在虞心影的怀中,不住把马头连拱。 虞心影如今业已渐渐懂得这匹通灵小马心意,遂抱着它向洞外走去秋月真人,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三位武林奇侠,则轮流扶着那块“万载玄冰”,在后相随。因为玄冰太冷,冽手欲僵,任凭秋月真人等,凝足“纯阳神功”相御,也无法捧持太久。 在“雪白芝马”指引之下,群侠越过不少涧壑,驰向一座参天雪峰、骆长明“呀”地一声,含笑说道:“这小马儿究竟要把我们引往何处?那座参天雪峰之下,就是百里妖婆所盘据的‘玄冰凹’呢?”,秋月真人手捧“万载玄冰”边行边自笑道:“骆兄放心,这等天生灵物,既识得良主,也能选择善地,我敢担保,它决不会把我们带去‘玄冰凹’呢。” 说话间,已到参天雪峰之下,“雪白芝马”突在虞心影怀抱以内,略作挣扎,仿佛意欲下地。 虞心影把它抱向唇边,先与“雪白芝马”亲了一亲,然后便轻轻放下。“雪白芝马”的四蹄一登,便化为一条银线般地,向那参天雪峰之上,电疾飞驰。 群侠展开绝顶轻功相随,在约莫登临了五十来丈以后,方于壁间发现了一个冰洞。“雪白芝马”正在洞外相待,既见虞心影等赶来,遂鸣啸两声,跑进洞内,群侠才一人洞,便觉奇寒难耐,非各运内家神功,加以抵御不可。但奇寒之中,又混杂着一种奇异幽香,并与那“雪白芝马”身上,所散发的香味,不太一样,入洞略一曲折,便见宛如绝佳美玉似的坚冰洞壁之上,生出一朵朱红色的雪莲。 元朗真人叹道:“常人梦寐难求,我们居然极为轻易地,双双看到,可见仁慈恺悌,必召祥和!否则,‘雪白芝马’又怎肯把我们带到这生长‘朱红雪莲’之处?”骆长明澈笑说道:“引得包括我这‘紫衣魔叟’在内,齐聚‘祁连’心存觊觎的三种罕世灵药之中,业已见过了‘雪白芝马’,‘朱红雪莲’,但还有只‘千年雪参’,却不知尚在何处?” 这时,那匹“雪白芝马”的一双极俊马眼之中,忽然一滴一滴地流下泪来;虞心影“哎呀”一声,好生怜惜地,又把它抱在怀中,蹙眉问道:“小马儿,你怎么哭了?莫非那只‘千年雪参’,已被坏人捉去了吗?” “雪白芝马”果然通灵,一面落泪,一面把马头连点,表示虞心影猜得不错。 虞心影满面矜惜神情,向秋月真人说道:“大哥,像‘千年雪参’那等罕世灵药,既已落入凶邪手中,定遭不幸。” 秋月真人点头说道:“这等灵物,到了功行将满之际,总有劫数临头!是否能够躲过,就看它们当时缘福,及幸与不幸。我们救援‘千年雪参’,虽已不及,但‘玄冰凹’中一会,却是聚歼九魔的莫大良机!若能把那些穷凶极恶之辈,一一诛却,也就等于是替这些可爱灵物,消除了不少魔劫。” 虞心影笑道:“大哥说得虽是,但百里妖婆既已把约会之期后延,我们难道就在这‘祁连山’中枯等?” 秋月真人一面裂开冰地,把手中那块“万载玄冰”,深深藏好,一面向虞心影微笑道:“三妹,你不要发愁无事可作,我们不会乘着这段时间,把百里妖婆的外围有关组织,先予清除,譬如扫荡‘阎罗谷鬼趣庄’……” 虞心影不等秋月真人话完,便自接口说道:“大哥,‘燕尾阎罗’申屠爵既与百里妖婆有仇,又把百里妖婆派来调解的‘屠龙岛主’王伯温,打了四根‘燕尾戮神针’,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仍会弃嫌修好,沆瀣一气吗?” 秋月真人笑道:“照常理来说,申屠爵与百里妖婆之间,确少和好可能,但究竟如何,还要等我们再跑一趟‘鬼趣庄’中,才知确汛。” 元朗真人一旁笑道:“照说像申屠爵那等凶人,不管他是否与百里妖婆同流合污,也应该乘着我们人手尚够之际,将其除去为妙。 第七章 虞心影见秋月真人已把“雪白芝马”的灵根,埋藏妥当,遂向芝马耳边,柔声笑道:“小马儿,你乖乖藏在此处,不要乱跑,等我们把坏人除掉以后,再来接你。” “雪白芝马”点了点头,慢慢走到埋藏它灵根之处,便自倏然消失,连这干武林奇侠极高眼力,都均未看清那匹可爱小马,是如何化去,潜入地下;群侠见替“雪白芝马”暂时移植之事,业已办妥,遂相偕走出冰洞,准备再去“阎罗谷鬼趣庄”中。 骆长明手指壁间那朵“朱红雪莲”笑道:“我这‘紫衣魔叟’,自与你们‘红叶七人盟’兄妹,结交以来,委实气质大变。否则,见了这朵觊觎已久的‘朱红雪莲’,哪里还有不下手摘取之理?” 秋月真人笑道:“骆兄,你知不知道摘取这‘朱红雪莲’之法?” 骆长明愕然说道:“摘取‘朱红雪莲’还有什么特别方法吗? 我以为只要寻着它的所在后,伸手即可取得。秋月真人笑道:“骆兄不妨试上一试,也好让三妹看看天生灵物的自卫之妙,” 骆长明闻言,遂颇觉好奇地,电闪身形,一式“拿云捉月”,飞以似的伸手向那朵生在冰壁中的“朱红雪莲”抓去。 说也奇怪,骆长明闪身之际,那朵“朱红雪莲”,尚自毫无异状,但等骆长明右掌进袭到距仅三尺以内,眼看即将到手时,那朵“朱红雪莲”,竟似变成活物-般,比电还疾地,缩进了冰壁以内;骆长明收势不及,五指落处,只抓碎了一些冰壁,弄得满手生凉,奇寒彻骨而已:虞心影抚掌笑道:“大哥,你怎么知道这种‘朱红雪莲’,也具有奇效的防卫本能?” 秋月真人笑道:“我偶然获得一本昔年武林前辈手著的‘寰中灵异录’,几乎把四海八荒的各种灵异,全都记载其上。” 骆长明抱拳笑道:“真人,你耍得我丢了一个大脸,我却要罚你把怎样采取‘朱红雪莲’之法相告,也让我及你二弟三妹,长点见识” 秋月真人笑道:“此事极为容易,那‘朱红雪莲’最畏污秽,并怕鲜血、但若使其沾了污秽,灵效便将大减!故而凡发现‘朱红雪莲’以后,千万不可妄动。先看准它的退路,在其上略洒鲜血,则‘朱红雪莲’纵然遁脱,也必遁到洒血之处为止,只消跟踪挖寻,定可掘得;” 虞心影听得扬眉笑道:“大哥,你这本名叫‘寰中灵异录’的书儿,定必极有趣味,肯不肯借我看看?” 秋月真人哈哈大笑道:“借倒不借,我打算等你和那‘青幡仙客’卫涵秋。两情相洽,月圆花好之时,便把这本‘寰中灵异录’,作为贺礼” 虞心影听秋月真人这样说法,不禁双颊潮生,但转念一想,对大哥、二哥,及骆长明如此洒脱人物,根本无须忸怩,遂白了秋月真人一眼说道:“大哥,你还提那卫涵秋呢,他的吉凶祸福,以及究竟踪迹何在,如今都成了谜了。” 秋月真人笑道:“我觉得这位卫涵秋老弟,不愧名震乾坤,真有些神龙见自不见尾的神出鬼没之能,我们根本不必为他担心呢! 虞心影“哦”了一声说道:“大哥也以为他在‘蚀骨消魂小洞天’中,是自行脱围,不是被人掳走吗?”秋月真人看了虞心影一眼,向她微笑说道:“三妹与卫涵秋有点惺惺相惜,气味相投,但可能还了解不深,你知不知道卫涵秋身边,有件罕世异宝?” 虞心影愕然问道:“他有什么罕世异宝?” 秋月真人笑道:“春秋战国时代,专诸刺王僚所用的那一柄‘鱼肠剑’,如今便落在卫涵秋的手内。” 虞心影恍然大悟地,失声说道:“卫涵秋既有‘鱼肠剑’在身,那面丝网,却哪里围得住他?” 元朗真人笑道:“卫涵秋既未被掳,大哥又不曾看见他从‘蚀骨消魂小洞天’中走出,则这位神出鬼没的‘青幡仙客’,到底是上了天,还是入了地呢?” 虞心影秀眉微挑,冷笑说道:“他居然敢又弄狡狯,着实可恨!我打算上天追到他灵霄殿,人地追到他鬼门关……” 秋月真人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摇手笑道:“三妹,你莫要错怪了卫涵秋,或许他是必须匿迹潜踪地办甚大事?” 虞心影“哼”了一声说道:“纵算他有什么大事,也该说将出来,彼此商量商量,像这等故弄神秘,岂不惹厌?” 秋月真人笑说道:“三妹,谈到彼此商量一节,以乎责任在你!因为你与骆长明、元朗二弟、‘无情红线’柳无尘、‘辣手潘安’姚梦楼等,去往‘蚀骨消魂小洞天’内各地,处置余孽,破坏机关之际,是把人家‘青幡仙客’卫涵秋,单独困在那坚韧丝网之内,却教他是怎样与人商量呢?”虞心影尖声叫道:“大哥,你是怎样说法,怎么竟帮同卫涵秋,编排起小妹来了?” 秋月真人微笑说道:“三妹放心,胳膊决不会向外弯,我怎会去帮助卫涵秋说话,只是觉得此人的一切举措,均颇机智有趣,他突告失踪一事,决非故弄玄虚,定有深意的呢!” 虞心影忽然秀眉双轩,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你方才提及‘辣手潘安’姚梦楼兄及‘无情红线’柳无尘姊姊,我倒想起一件重大事儿,百里妖婆邀约的聚盟群魔之中,有没有‘哈哈秀士’曹梦德,与‘销魂之魂’平素玉在内?”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曹梦德与平素玉,名头不小,功力颇深,自然均将是百里妖婆:群魔聚盟大会’的座上佳客,但不知三妹忽问此事则甚?” 虞心影应声答道:“倘若‘销魂之魂’平素玉与百里妖婆,有了勾结,则姚梦楼兄和柳无尘姊姊的‘销魂古墓’之行,就有点危险性了,” 骆长明笑道:“虞令主不必忧虑,我们反正无事,去过‘阎罗谷鬼趣庄’后,便再去趟‘销魂古墓’便了。”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走一趟‘销魂古墓’也好,总算可以把西北道上的几处神秘所在,一齐见识见识。” 群侠计议既定,自然如毛赶去“阎罗谷鬼趣庄”,但“鬼趣庄”,如今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得特殊严密,远非先前毫不设防的松弛隋况可比,秋月真人怪笑道:“申屠爵起初以为他‘燕尾阎罗’四字,威震乾坤,无人敢到太岁头上动土,故而在‘鬼趣庄’中,并未加强防范,但上次被我们及‘屠龙岛主’王伯温等,闹得天翻地覆以后,如今居然也大布岗哨,来个亡羊补牢了。” 秋月真人笑道:“大哥,我们这再度重来鬼庄,大概不必再装什么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鬼模样了吧?” 秋月真人哈哈大笑说道:“当然不必,且让我这穷牛鼻子老道,来替你这‘红叶令主’,通名求见申屠爵吧!” 说完,便自暗运神功,向“鬼趣庄”叫道:“燕山红叶岭‘红叶令主’虞心影,率同两道一魔,求见申屠爵庄主。” 这几句话儿,好似平淡无奇,但字字皆蕴有极强道家真气,宛若晴天霹雳一般,使“鬼趣庄”中所有人物,听来心魂皆震:片刻过后,“鬼趣庄”中金钟连响,迎出了一批人来。 想是申屠爵震于。“北令南幡”大名,不敢再卖弄玄虚,赔笑大方,所出庄迎接之人,均是本来面目,未再作那些狰狞恶鬼打捞。 十二名精壮大汉,雁翅排开,当中站的则是“燕尾阎罗”申屠爵,及“屠龙岛主”王伯温、虞心影见申屠爵居然已与王伯温弃嫌修好,不禁微感意外,抱拳当胸,含笑说道:“申屠庄主,虞心影冒昧造访,尚望庄主海涵扰及清修之罪。” 申屠爵狂笑说道:“虞令主说哪里话来?你‘红叶令主’四字,名满武林,高若泰山北斗,今日宠降‘阎罗谷’,真令我这小小的‘鬼趣山庄’,蓬荜生辉,生色不少” 他一面发话,一面与“屠龙岛主”王伯温,左右一分,伸手让客。 虞心影与秋月真人、元朗真人、骆长明等,哪里还再客气,便从从容容地鱼贯进人“阎罗殿”之内,宾主落座以后,申屠爵因见虞心影不住向四方打量,遂低低“哼”了一声,含笑道:“虞令主,你看些什么?你可能并不是第一次进我这‘阎罗殿’吧?” 虞心影听出申屠爵的语意,遂不愿隐瞒地秀眉双挑,傲然笑道:“申屠庄主法眼无差,我们确实业已在这‘阎罗殿’中,见过一面。” 申屠爵从脸上浮起一丝阴森森的冷笑说道:“我哪里是法眼,简直成了瞎眼,不知虞令主上次来时,是扮做‘红衣判官’,还是扮做‘牛头马面’?” 虞心影毫不隐讳地扬眉笑道:“我是‘红衣判官’!” 申屠爵“哼”了一声,又复问道:“那‘牛头马面’,又是谁呢?” 虞心影指着元朗真人及骆长明,微笑答道:“我元朗二哥,就是‘牛头’,这位‘紫衣魔叟’骆长明兄,就是‘马面’!” 申屠爵听得浓眉双挑,向虞心影冷然问道:“虞令主,申屠爵与‘燕山红叶’一派,素无瓜葛恩怨,你们这假扮‘红衣判官’,及‘牛头马面’,搅闹我‘鬼趣庄’之举,却是为了何故?” 虞心影含笑说道:“我们因有位好友,突然失踪,遂在‘祁连山’中的各种秘奥之处,加以探查寻访。” 申屠爵问道:“这位失踪贵友是谁?” 虞心影应声答道:“他叫卫涵秋,人称‘青幡仙客’。” 申屠爵“呀”了一声,摇头道:“北令南幡居然双降‘祁连’,真是武林盛事,但我这小小的‘鬼趣庄’中,却怎会招揽得了如此高贵宾客?” 虞心影点头笑道:“我们也已知道卫涵秋不在此间。” 申屠爵冷笑一声问道:“虞令主等,既知卫涵秋不在此处,却为何又再度重来?” 虞心影微笑答道:“我们此来用意有二,一是为了上次误闯宝庄之事,向申屠庄主致歉……” 申屠爵摇手说道:“致歉倒是不必,彼此均属武林一派,些许小小误会,宛如过眼云烟,无须再复提及。” 虞心影柳眉微桃,继续笑道:“我们此来的第二桩用意,是想向申屠爵庄主略进忠言。” 申屠爵闻言。不禁愕然问道:“虞令主要对我进甚忠言?” 虞心影笑道:“玄冰凹中所住的‘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行为乖谬,极为凶残。近闻传柬八荒,企图发起什么‘群魔联盟大会’,申屠庄主千万不要受她蛊惑才好。” 申屠爵哈哈一笑,方待答话,那位“屠龙岛主”王伯温,已在一旁冷然说道:“虞令主,你这几句话儿,虽是忠言,可惜却说得太晚一些,因为申屠庄主已与百里夫人,订了兄妹之盟。” 虞心影故作不识,向王伯温看了一眼问道:“尊驾何人,” 王伯温目闪凶芒,冷笑答道:“我叫王伯温,大概在虞令主这等中原大侠的耳目之中,还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虞心影故作失惊地“呀”厂一声叫道:“原来尊驾竟是来自‘北海’,名震乾坤的‘屠龙岛主’?” 王伯温扬眉冷笑说道:“好说!好说!我只是个化外野人,哪里敢当虞令主如此称谓?” 虞心影微笑说道:“王岛主逍遥‘北海’,无殊陆地神仙,如今不辞万里,赶来‘祁连’,想必也是参与‘群魔联盟大会’,想当什么‘世尊魔主’了?” 王伯温嘴角微披,摇头说道:“我是与百里夫人有旧,蒙她折柬相邀,遂自‘北海’赶来,想会见一些阔别多年的武林旧友,倒并非觊觎什么‘世尊魔主’之位?” 虞心影笑道:“这‘世尊魔主’四字,听来甚为过瘾,连我这‘红叶令主’,都霍然心动,想换上一个名号,难怪百里妖婆的一封书到,天下群魔不辞千里而来,足可使那‘玄冰凹’,改称为‘群魔凹’了。” 说至此处,忽又目注王伯温,扬眉笑道:“王岛主,百里妖婆既以‘世尊魔主’名位,笼络群雄,她总该订出一个怎样才能登上这魔主宝位的艰难标准。” 王伯温听地问起什么是夺取“世尊魔主”标准?不禁答既不妥,不答也不安,颇感为难,嗫嚅说道:“这……” 虞心影嫣然一笑,接口说道:“王岛主不必碍口难言,我已知内情,那百里妖婆,极为刁钻狡恶,她是不是规定谁能除却‘北令南幡’,谁就是‘世尊魔主’?” 王伯温见虞心影居然已知机密,不由眉峰微蹙,但“燕尾阎罗”申尾爵却在一旁狞笑说道:“虞令主,你说得丝毫不错。” 虞心影含笑说道:“申屠庄主,我既然说得不错,遂想对你略作贡献。” 申屠爵愕然问道:“虞令主要对我作什么贡献?” 虞心影目光如电,一扫四周,脸带笑容地,缓缓笑道:“南幡不知何处去?北令现在此庄中!,申屠庄主与王岛主,既有夺取‘世尊魔主’之心,何不趁此良机?先在我兄妹四人身上,非正式的考验考验实力。” 申屠爵哈哈大笑说道:“虞令主快人快语,申屠爵久慕‘红叶七人盟’,及‘紫衣魔叟’盛名,正想在你们这些绝代奇侠之前,讨教讨教。” 秋月真人一旁怪笑说道:“申屠庄主,我三妹虽说彼此今日是非正式的切磋,但我们似可在‘非正式的切磋’之中,加上一些‘正式兴趣’。” 申屠爵目注秋月真人间道:“什么叫‘正式兴趣’?” 秋月真人笑道:“就是不要平白过手,在彼此较量高低之上,增加一些彩头;” 他们“红叶七人明”兄妹之中,对内虽以秋月真人称尊,但对外他却不大出面,是以虞心影主持一切,执掌“红叶令”。 加上秋月真人未参“太清妙录”之前,功力并不高于虞心影,故而这位玄门奇侠,在江湖中的名头威望,却比他结盟三妹,差得甚多,不太惹人注目。 如今,“屠龙岛主”王伯温听秋月真人提出在互相较拄上,加些彩头建议,遂对他看了两眼,冷笑说道:“道长这种建议,确可提高彼此间动手兴趣!但申屠爵与王伯温,杀人如草,越货如山,‘屠龙岛’‘鬼趣庄’中,有的是论担金银,罕世珠宝山积,那些寻常的彩头,未必能看在我们眼内的呢?” 秋月真人笑道:“我们这边,打算以一只欢蹦乱跳的‘雪白芝马’,作为赌注,不知你可看得上吗?” 申屠爵“哦”了一声说道:“你有活的‘雪白芝马’?” 虞心影秀眉双挑,冷然接口说道:“申屠庄主,你不应该不相信‘红叶七盟人’兄妹口中之言,我们既说有活的‘雪白芝马’,包你不会变作死的松鼠就是!” 申屠爵气得怪叫一声说道:“那件事儿,也是你们捣的鬼吗?” 虞心影微笑说道:“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恻隐之心,我们眼看那样可爱的一只‘雪白芝马’,落入网罗,行将被害,怎忍心不设法救它一救?” 申屠爵目内凶芒电射,脸上杀气腾眉,咬牙叫道:“好!我接受你们以一只活‘雪白芝马’作为赌注。” 王伯温一旁说道:“申屠兄,空口无凭,是否叫他们把‘雪白芝马’,取将出来,看上一看?” 骆长明听得嘴角傲披,哂然说道:“王伯温,你‘屠龙岛主’四字,也算得上是当代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怎会说起话来,竟如此小家子气?只要你与申屠爵,能胜得今日之战,我们自会把一只鲜蹦活跳的‘雪白芝马’,双手奉上!秋月真人、元朗真人、:红叶令主’虞心影及我‘紫衣魔叟’骆长明等四颗项上人头价值,难道还抵不过一只芝马吗?” “屠龙岛主”王伯温被骆长明抢白得恼羞成怒,向他厉声叫道:“骆长明,你不要倚仗你哥哥的那点名头欺人,我王伯温先斗你一斗!” 骆长明摇手笑道:“我哥哥了彻真如,空王礼佛,早已不问世事,你何必扯到他的头上?至于你要向我挑战之法,骆长明也不便直接应承,因为行军有帅,今日的一切事儿,全请与我们的虞令主互作决定。” 虞心影失笑道:“骆兄倘若有兴,便斗斗这位‘屠龙岛主’何妨,反正你又不是什么混世孽龙,还怕他批了你的龙鳞,抽了你的龙筋,或拔了你的龙须吗?” 骆长明微笑说道:“我不是怕他,而是认为虞令主应该先与申屠庄主约定,彼此几阵决输赢?不要乱打!并问问‘燕尾阎罗’和‘屠龙岛主’,他们打算拿什么使我们看得上眼的异宝奇珍作为赌注?” 秋月真人抚掌怪笑说道:“对!对!我们既然加上彩头,自然把两家赌注,齐上天平,才知道赌得过睹不过呢!” “燕尾阎罗”申屠爵,一阵哈哈大笑说道:“常言道:‘光棍眼中,莫揉沙子’,又道是:‘夜猫于进宅,无事不来’,你们四位大侠,来意如何?无妨坦白说出,从‘鬼趣庄’中的一草一木,一直到我申屠爵这颗项上人头,均可随意指定,充做赌注厂“屠龙岛主”王伯温也自厉声叫道:“假若你们还嫌赌注太轻,不妨把我‘王伯温’这条老命,及数十年江湖威名,也一齐加在其内!” 虞心影神凝气稳地微笑说道:“我方才业已说过: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恻隐之心!,彼此切磋武技也可,加些彩头也可,却何必谈到什么鲜血淋淋的人头性命?” 申屠爵不耐烦地蹙眉冷笑说道:“虞令主,你不必满口仁义道德,我已请你随意赌注,你怎么还……” 虞心影接口笑道:“既然申屠庄主,一再声言随我指定赌注,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地略为贪妄的了。” 申屠爵见虞心影的语气神情,仿佛业已赢定这场赌注,不禁气得目闪凶芒,厉声说道:“虞令主可贪莫妄,因为纵是天大的赌注,也须从手底下赢得,不能从嘴皮上夺取。” 虞心影淡淡笑道:“我确实有点贪心,我想赢取申屠庄主这座‘鬼趣庄’的全部基业!” 申屠爵钢牙一咬,冷笑说道:“好,我就用整座‘鬼趣庄’,赌你一只‘雪白芝马’。” 王伯温接口问道:“申屠兄,双方赌注既已决定,却以几阵沦输赢?” 申屠爵怪笑说道:“我们双方赌注,均已下得不轻,自然要斗得尽兴一些才对,我想在拳掌、兵刃、暗器、玄功等四种之上,各斗一阵!何况虞令主等,恰是四人,正好每人一阵。” 元朗真人笑道:“申屠庄主倒替我们想得周到,但万一双方各胜两阵,成为和局,却又便如何定论?” 申屠爵狂笑答道:“假若成和,便由双方各推代表一人,来次融拳掌、兵刃,暗器、玄功于一炉,随意施展的综合决战!” 虞心影点头笑道:“好,我同意申屠庄主的这种办法。” 申屠爵满面狞厉神情,扬眉说道:“虞令主既然同意,便请推定拳掌、兵刃、暗器、玄功等四阵的出场人选。虞心影微微一笑,因知大哥秋月真人所参研“太清妙录”,玄奇绝顶,举世无双,遂略一欠身,低声说道:“大哥道妙通玄,小妹想请你担任‘玄功’一阵!”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我这老牛鼻子,所会的玩意儿,无非是画符念咒,捉鬼降妖!三妹要我与对方斗斗‘玄功’,我自然不便推辞。” 虞心影暗忖,在“暗器”一阵之上,无论是由“燕尾间罗”申屠爵,以“燕尾戮神针”出手,或是由“屠龙岛主”王伯温,以“北海毒龙须”出手,均神奇无比,霸道绝伦!二哥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可能有点禁受不起? 想至此处,遂秀眉双挑,傲然笑道:“暗器一阵,由我自行担任。其余拳掌、兵刃两阵,请骆兄与元朗二哥,来个自告奋勇如何?” 骆长明傲笑说道:“我有自知之明,想讨个比较轻松的‘掌拳’差事。” 虞心影目注元朗真人,嫣然笑道:“二哥,骆兄已选了‘拳掌’,则所剩下的‘兵刃’一阵,只好由你勉为其难了。” 元朗真人稽首当胸,向申屠爵、王伯温含笑说道:“申屠庄主,王岛主,贫道有事请教。” 申屠爵因元朗真人,不骄不妄,礼貌甚周,遂只得也自抱拳笑道:“道长有话,尽管请讲。” 元朗真人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含笑说道:“这四阵之中,最费时间的便是‘拳掌”兵刃’两阵!我们要不要规定一个招数限制?以便双方斗到此数,而仍未分胜负之际,即算和局,抑或不必加以限制,非斗到其中一方精疲力竭,明显落败不可。:’申屠爵未作沉思,应声答道:“为了不必过度耗费时间起见,便定个招数限制也好。” 元朗真人笑道:“这限制之数,请申屠庄主决定了吧!” 申屠爵再也不客气,轩眉狞笑说道:“我想双方功力,若有参差,在三百招中,总应可以分出胜负的了。” 元朗真人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得意笑说道:“申屠庄主既然这等说法,我们就把‘拳掌’兵刃’两阵的限制招数,定为‘三百’。” 元朗真人为何忽从脸上现出这种得意笑容?骆长明、申屠爵及王伯温,均不得而知,虞心影与秋月真人,却了如指掌! 原来元朗真人所会的武功之中,最精妙的便是一套共有三百六十五招的“周天神剑”。 换句话说,申屠爵所定三百招限制之数,恰在“周天神剑”三百六十五招之中,则元朗真人的看家绝学,犹未便完,自然便不易败在这两位盖世魔头手下。 诸事安排既定,申屠爵微一挥手,使命人在这异常广阔的“阎罗殿内”,腾出了一片足以较功空地。 “紫衣魔叟”骆长明首先神凝气稳地站起身形,离座缓步下场,微抱双拳,含笑叫道:“天下万事,均宜由易而难,‘红叶七人盟’兄妹,个个身怀绝世神功,不比我骆长明只会一些邪魔外道的毛手毛脚,申屠庄主与王岛主,哪位有兴下场?开张大吉地把我这好吃果子,咬上一口!” 申屠爵与王伯温闻言,对看一眼,眉峰深聚,谁也不曾开口答话。 因骆长明的胞兄化石大师,在未归佛门以前,是位极厉害的魔教长老,有“灭绝法王”之称,武学通神,功参造化。如今虽说卓锡“积石山”中,不问世事,但豹死留皮,余威犹在,仍不得不对他俗家胞兄“紫衣魔叟”骆长明,略微留些情面。 他们敞一迟疑,骆长明却又复含笑叫道:“申屠庄主,王岛主,你们怎不答话?莫非太看不起我,把我看做难雕朽木,或是不堪一击的粪土之墙。” 申屠爵知道无法再推,遂对王伯温低声说道:“王兄,你的‘龙盘陕剑’夙具盛名,且留在‘兵刃’一阵上,克敌制胜,这阵‘拳掌,之争,由我用‘九寒修罗手’,给对方略尝滋味便了。” 王伯温点头笑道:“申屠兄的‘九寒修罗手’,是当代武林绝艺,对方定必禁受不起,但为了不必把事态扩大,多找麻烦起见,还是点到为止,莫太过甚较妥。” 申屠爵点头示意,离座缓步下场,向“紫衣魔叟”骆长明,微微一笑说道:“骆朋友,申屠爵与你在三百招中,一较拳掌功力。” 骆长明扬眉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燕尾阎罗’威名盖世,我骆长明若能在你的‘九寒修罗手’下,走到百招以上,便已心满意足了。” 说至此处,忽然双眉一挑,目注申屠爵怪声笑道:“申屠庄主,你自矜身份,绝不会对我先行出手,则骆长明只好抛砖引玉话音甫落,向申屠爵的肩头抓下。 申屠爵怎肯让他抓上?也不肯在第一招上,便即还攻,遂身形微闪,以一式“避鬼上门”,飘出七尺。 但他闪身之际,却瞥见骆长明所伸右掌,有点与众不同,似乎掌心血红,五指指尖,则色呈乌黑之状。 申屠爵大吃一惊,止步回身叫道:“骆朋友,你用的是‘血心墨爪天魔掌’吗?” 骆长明双眉高挑,一阵哈哈狂笑答道:“常言道得好:‘没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我骆长明若不也会一两手狠辣厉害功夫,岂会向你‘燕尾阎罗’手下,自行取辱找死?” 这样一来,几乎把申屠爵,弄得有点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这种“血心墨爪天魔掌”,恰好是申屠爵所练“九寒修罗手”的克星。 一个是阳刚之中,蕴有阴柔;一个是专走伤人无形的“纯阳手法”。 假如双方功力相等,则“九寒修罗手”,因性质受制,必会败在“血心墨爪天魔掌”下。 申屠爵方在惊心皱眉之间,骆长明乘隙抢占先机,“血心墨爪天魔掌”奇招迭发,劲气如涛,已把这位名震天下的“燕尾阎罗”圈入了一片时而奇寒若冰,时而奇热若火的掌风掌影之内! “屠龙岛主”王伯温看得深蹙双眉,暗想来人果然个个非凡,不知申屠爵是否能在三百招中,抢回所失先机,并战败骆长明获取胜利! 申屠爵身处严重威胁之下,自然更不敢丝毫大意,展足精神,把一套“九寒修罗手”的所蕴奇妙,充分加以发挥。 虞心影凝神目注,看了十来招后,向秋月真人,低声笑道:“大哥,你看这场‘拳掌’之斗的胜负如何?” 秋月真人怪笑答道:“‘燕尾阎罗’申屠爵名不虚传,一套‘九寒修罗手’,简直泣鬼惊神,无懈可击!那位曾经扮过‘马面’的‘紫衣魔叟’骆长明兄,多半要马失前蹄!若非他所练‘血心墨天魔爪掌’,刚柔并济,在先天上略占便宜,恐怕支撑不了两百回合以上。” 虞心影点头笑道:“大哥的看法,与小妹相同,但在这一阵上,先给对方尝点甜头也好。” 她们盟兄妹谈笑之间,场中情势,业已渐有变化。 武功强弱之分,端在锻炼火候的谁深谁浅?申屠爵毕竟要比骆长明略为高明,约莫斗到一百二十余招,便已成为平衡局面。 骆长明交手未久,便知自己不是这位“燕尾间罗”申屠爵的对手,但他仍尽力施为,希望能在第一阵上,耗去申屠爵相当功力,才好使秋月真人及虞心影,与他互斗‘玄功’或暗器之时,比较容易取胜。 他有了这种打算,故而拼命以全力应敌,这场“拳掌”之斗,遂打得鬼哭神嚎,天昏地暗,令人心摇目眩。 斗到两百四十余招,申屠爵急于胜取,施展出“九寒修罗手” 中的撒手绝学“小轮回泥犁七式”攻敌! 这“小轮回泥犁七式”,是申屠爵“九寒修罗手”中的精中之精,粹中之粹,使骆长明无法腾挪闪避,只好凝足“血心墨天魔爪掌”功力,以“七情小劫”手法,与申屠爵硬碰硬的对掌硬接。 叭!叭!叭!叭!叭! 接到第五掌上,申屠爵的雄浑劲力,宛如大海狂涛,不仅滔滔不绝,并有越来越强之势。 骆长明则手臂已被震得颇为酸疼,脏腑也血气翻动! 他知道无力再复支持,逐在申屠爵“小轮回泥犁七式”的第六式才发之际,一式“孤鸿掠影”,纵退出八九尺外,徽抱双拳,哈哈大笑说道:“申屠庄主,你这‘小轮回泥犁七式’,果然高明,我若不再识相认输,就难免要吃不消兜着走了。” 申屠爵本对骆长明的身后人物,略存顾忌,如今既见他发话认输,遂也见好即收,纵声狂笑说道:“骆朋友太谦虚了,你这‘血心墨爪天魔掌’法,确是我申屠爵生平罕遇劲敌。” 虞心影迎向骆长明,含笑问道:“骆兄,你与申屠爵硬接五掌,可曾有甚伤损?” 骆长明愧然笑道:“倘若把申屠爵的‘小轮回泥犁七式’,全部接下,我多少要受点内伤,如今只接五掌,便知机认败,自然无甚大碍,但第一阵上,即告失风,未免有辱虞令主盛名,心中好生愧恧而已!” 虞心影嫣然笑道:“过手沦招,非胜即败,骆兄千万不要挂在心上,你这两百多回合虎斗龙争,业已耗去申屠爵相当功力,收效于无形之中,也是一样的呢!” 说至此处,已把骆长明迎回座中,遂向元朗真人,扬眉笑道:“二哥,第二阵是比较兵刃,看你的了!” 元朗真人含笑起身,刚欲下场,秋月真人却忽然向他叫道:“二弟你来,我有话说。” 元朗真人走秋月真人身畔,低声问道:“大哥有何吩咐?” 秋月真人笑道:“二弟知不知道‘屠龙岛主’王伯温的‘龙盘快剑’,是当世武林中,极上乘的厉害剑术。”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小弟知道。” 秋月真人笑道:“二弟既已知彼知己,可曾预定了应敌方针?” 元朗真人低声答道:“胜决无望,我打算利用‘三百招’为限之数求和,尽量剑劲藏锋,和他来个持久之战!” 秋月真人摇头笑道:“这种应付方法不好,我就猜到你可能有此打算,才特意授以锦囊妙计,以利制敌!” 元朗真人问道:“大哥有何妙策?” 秋月真人用颇似“蚁语传音”,他人不得与闻的语意,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弟,你所擅‘周天神剑’的精妙之处,并不亚于王伯温‘龙盘快剑’,只是火候上,稍有逊色而已!故而,你应先用,周天神剑’中的‘韧’字诀,严取守势,并逐渐收敛劲气,以骄敌心,使王伯温认为你不敌将败!然后趁敌之骄,蹈敌之隙,从守势中突然发动‘周天神剑’之内,威力最强的‘风雨雷霆七十二式,,全力加以逆袭!能够克敌制胜,当然最好,万一无功,再用‘周天神剑’生生不息的防守专长,大概便可度过三百招了。” 元朗真人恭身受教,缓步下场,向”屠龙岛主”王伯温,抱拳笑道:“王岛主的‘龙盘快剑’,为当代武林绝学,贫道久所心仪,尚请不吝珠玉,赐教几手。” 王伯温因见秋月真人低声嘱咐了好多话儿,不禁疑云大起,一面起身离座,一面暗想对方究竟是在弄些什么玄虚? 眨眼间,两人相对仅有五六尺远,元朗真人首先撤出自己青钢长剑,向王伯温稽首为礼笑道:“王岛主请亮剑,贫道敬领高招。” 王伯温一时哪里猜得出秋月真人对元朗真人说些什么话儿?只好暂时把这团疑云丢开,从腰间取出了自己威震江湖的“屠龙软剑”。 他这柄“屠龙软剑”,又称为“盘龙软剑”,虽非斩金截玉的前古神兵,倒也锋芒犀利! 剑长三尺左右,王伯温内劲微凝,软剑立即坚挺。 元朗真人知道对方这柄“屠龙软剑”的锋芒不弱,但自己青钢长剑,也是百炼纯钢,不会相形逊色!遂左手一挽剑诀,右手举剑当胸,剑尖平指“屠龙岛主”王伯温,亮出“周天神剑”中“混沌初开”的起手架式。 王伯温是位当代剑术名家,一见元朗真入神凝气稳,巍立如山,便知对方火候极深,不能轻视! 他的“龙盘快剑”,向来不立什么门户?一出手便是风驰电掣夺命绝招,但如今为了大敌当前,遂也横剑当胸,亮出一式“项庄刺沛”。’元朗真人失笑说道:“‘阎罗谷鬼趣庄’的威风,可能超越昔日的‘鸿门之宴’,但贫道却愧非‘沛公’,哪里当得了‘项庄’一刺?” 王伯温冷然说道:“道长不必多言,我们还是在手底下见见分晓,因为三百招之斗,为时不太短暂呢厂元朗真人笑道:“王岛主请发招,贫道井非狂妄,只因‘红叶七人盟’兄妹,向来不占人先!” 王伯温哈哈大笑说道:“贤兄妹就这‘向来不占人先’一语,业已傲尽天下英雄!王伯温恭敬不如从命,我要先献丑。” 语音方落,右腕已伸,“屠龙软剑”精芒傲闪,向元朗真人胸前,平平点到:他出手似缓,但来势却快,尤其是剑尖将及元朗真人胸前之际,陡然内劲一吐,软剑颤处,幻出三朵剑花,分向咽喉心窝等上中下三盘的致命要害,如飞点到。 元朗真人扬眉笑道:“王岛主的’龙盘快剑’,名不虚传。” 他一面发话,一面也潜运真力,用了一式“周天神剑”中的护身绝学“天下飞虹”,把掌中青钢长剑,化成一道剑虹,恰好将点到上中下三盘的三朵剑花,一齐挡住! 青钢长剑所化剑虹,与“屠龙软剑”所化剑花,正自将合未合之际,王伯温顿肘收招,剑势幻化突变,这次他改点为扫,“毒龙缠足”,“神龙围腰”,“天龙掉尾”,三绝招回环并发,仍是分攻上中下三盘,但却由三朵剑花,变成了锐啸慑魂的三道横飞剑气。 元朗真人以静制动,一式“排空驭气”,把那道剑虹,改直为斜,又复恰恰把“屠龙岛主”王伯温三线横飞剑气的来势截住。 王伯温笑道:“道长练得好沉稳的‘中平剑法’,专门以静御动,我王伯温要疲于奔命了呢!” 笑声中剑招又变,陡然三线剑气,向上斜飞,并由三合一,汇成一片剑光,照准元朗真人的右肩部位,斜劈而落。 这次是斜空怒劈,剑气急啸,来势太强,使元朗真人不敢强拦其锋,收剑飘身,左避三气。 王伯温不肯错失先机,“刷刷刷刷”地,一连追踪下手,攻出四剑;元朗真人一招失势,仿佛立蹈危机,连躲带闪,才算是逃过了这四剑之厄。 王伯温这套“龙盘快剑”最厉害之处,便是一个“快”字,他得理以下,岂肯让人?剑花幻眼,剑影蔽天,剑气如虹,剑光若海,接连向元朗真人,狠狠取了七十四剑! 元朗真人危机一发,好不凶险,但他那“周天神剑”也穷极奥妙,总是在眼看即将落败的万分危急关头,绝招突发,极其灵奇地消解危机,度过凶险。 王伯温连攻无功,不禁又想起临下场前,秋月真人向元朗真人,深深嘱咐之事。 他暗叫一声“不妙”,心忖莫非秋月真人是叫元朗真人故意先消耗自己真力,等到相当时机,再突然逆袭取胜!不然为何对方始终都在内展招架,不曾还攻一剑? 王伯温有了这种猜疑,遂故意把攻势略缓,但仍敛劲藏锋,静看元朗真人是否果如所料,乘机逆袭? 元朗真人受了秋月真人的高明指点,并料透王伯温的心意,在他攻势稍缓之下,并不回手抢攻,反到装出一种适才已被逼得透不过气,如今正如藉机喘息模样。 王伯温发现这种情势,哪里肯听任元朗真人有所喘息机会,恢复疲劳?厉啸一声,“龙盘快剑”的狠辣剑招,又复比前更快地,骤若狂风暴雨! 元朗真人在王伯温再度猛攻以下情势更险,但妙就妙在他闪展腾挪,格拦架拒之间,总是危机才现。绝招便出,使王伯温眼看招招均可伤敌,却招招均未如愿。 王伯温的攻势,是攻得狠,攻得猛,但却攻得无功! 元朗真人的守势,是守得稳,守得紧,守得险,但却守得无失! 眨眼间,业已斗了两百一二十招,王伯温久攻不下,未免盛气稍馁。 “阎罗殿”上的观战诸人,也神情表现不一。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又道是:“世事如棋,不着才是高手”,申屠爵冷跟旁观,心头雪亮,道:“屠龙岛主”王伯温心气已浮,极易为人所乘,若能在这场剑斗之中,保持个平手言和,已是侥幸。 虞心影、秋月真人,与骆长明,知道元朗真人恪遵秋月真人指示,敛锐藏锋,持盈保泰,业已稳稳占得非胜即和的绝对不败局面。 果然,又是三五照面过后,王伯温在一式“金龙游天”剑法之中,把招术略为用老,漏出了一丝破绽! 元朗真人敛精蓄锐已久,哪里还肯再放过这等绝世良机? 龙吟长啸,人如电闪,剑挟雷鸣,青钢剑虹一圈接一圈地暴涨狂飞,硬把“屠龙岛主”王伯温,裹入了“风雨雷霆七十二式”的漫天剑影之内。 王伯温的确一起始的疯狂猛烈进攻之中,消耗了太多精力,如今遂一招失机,全盘受制。 秋月真人的指导战略,到目前略有改变,他是要元朗真人,诱敌生骄,保存实力,以期应付满“三百招”的限制之数,战成和局。 但目前情势,意欲勉强求和的,不是玄门奇侠元朗真人,竟是那位来自北海的盖世魔头,屠龙岛主! 王伯温毕竟功力极深,虽被元朗真人圈入“雷霆风雨七十二式”的无边威势中,但仍不慌不忙,从容应付,只是胸头有些悻悻不服。 元朗真人居胜不骄,攻中寓守,仍未对这位著名魔头,有所轻视! 又是一番虎跃龙腾,风狂雨骤以后,两条人影,倏告双分。 元朗真人捧剑当胸,合掌笑道:“王岛主‘龙盘快剑’,绝世无双!贫道自知非敌,倚仗有三百限招之数,侥幸成和,委实愧汗无已!” 王伯温则脸色铁青地不答理元朗真人,只是忿忿归座,向申屠爵微抱双拳,愧然说道:“申屠兄,小弟轻估了对方实力,不仅未能取胜,并几乎失手落败,委实惭愧万分!” 申屠爵哈哈大笑说道:“王兄不必介意,你的‘龙盘快剑’,已使小弟极为钦服,叹为观止,若非有三百招之限,定将获胜。如今四阵之中,我们一胜一和,仍占得绝对有利局面。” 王伯温苦笑两声,向申屠爵低低说道:“申屠兄,这一阵暗器比斗,对方是由名震天下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出手,我们却如何应付?是由小弟用‘毒龙须’,还是由申屠兄‘燕尾戮神针’来斗斗虞心影的‘燕山红叶’?” 申屠爵心机颇深,早就暗中对四位对手的强弱实力,作了一番充分估计:他把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列为较弱一环。 认为秋月真人虽人不出众,貌不惊人,但既身为“红叶七人盟”的老大,或许会比元朗真人及骆长明要强上一些。 其中无须怀疑的最强硬手,自然是名列“北令南幡”威震天下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申屠爵心中有了这等区分估计,遂觉自己若对抗虞心影,胜负在未知之间,但若对抗秋月真人,却多半能操胜券。 既然如此,不如把难斗的虞心影,让给王伯温去斗,能胜固然最好,和也立于不败之地,即或王伯温败在虞心影的手下,则三阵一胜一和一负,成为秋色平分局面,自己仍可大展玄功,从秋月真人身上,羸取这场四阵定输赢的赌注。 主意才定,遂颇为客气地向王伯温含笑说道:“一来虞心影名列‘北令南幡’,威震天下,尤其她成名绝技‘燕山红叶’,定然厉害无比;二来王兄的‘北海毒龙须’,无论在威力上,手法上,及暗器数量上,均比我的‘燕尾戮神针’精妙厉害多多。故而还是以你继续出场,对付虞心影的‘燕山红叶’,比较稳妥。” 这番话儿,申屠爵虽藏有私心,但王伯温也颇听得入耳。 因为王伯温一向在“北海”称尊,罕有敌手,谁知今日竟未能胜得元朗真人,心中自颇气闷。 如今若能施展中原罕见的“北海毒龙须”独门暗器,胜得虞心影的“燕山红叶”,则不仅前耻尽消,并还可以把这场战绩,夸耀天下! 两相情愿之事,自然一谈即合,王伯温遂点了点头,向申屠爵扬眉狂笑说道:“好,申屠兄,我就再替你丢一次人,现一次眼,以化外野人的‘北海毒龙须’在中原大侠虞令主台前,领教领教‘燕山红叶’的精妙手法。” 王伯温一面狞笑,一面离座重行走入场中,静待虞心影出手较技;虞心影听得对方叫阵,遂神凝气稳地缓缓站起身形,秀眉双挑,向秋月真人恭身微笑说道:“大哥,小妹要下场领教王岛主的‘北海毒龙须’绝技,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 秋月真人失笑说道:“三妹身为‘红叶令主’,心细如发,胆大如天,握有无上威权,我哪里还会对你有所指示?只望你大展‘令主’神威,会会,北海’绝技!” 虞心影嫣然一笑,俏生生走到场中,向“屠龙岛主”王伯温扬眉说道:“王岛主,你打算怎样赐教?” 王伯温对于这位名震天下的“红叶令主”,不敢过分的狂傲,递一抱双拳,含笑说道:“较量暗器之举,无非是显示手法,及互相袭击二者!” 虞心影笑道:“就请王岛主在这二者之中,选定一种比法,虞心影敬领教益!”这就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虞心影越是自在从容,毫不剑拔弩张,王伯温便越是对于这位“红叶令主”,暗自兴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悚然恐惧:说到“淬毒毒龙须”的伤人威力,定比不含毒素的“燕山红叶”凌厉多多,但王伯温由于心存畏惧,竟略留退步,不敢选择互相袭击的比较方式。 他眼珠一转,便自哈哈大笑说道:“王伯温虽然远居‘北海’,也久仰虞令主的震世英名,今日是在这‘鬼趣庄’中,初度识荆,若以暗器互袭,未免有点疏失礼数。” 虞心影听他饰词颇巧,遂微傲一笑说道:“照王岛主这样说法,是打算各自显示手法?” 王伯温点头笑道:“我觉得采取各自显示手法之举,既一样可以看出功力强弱,在态度上也显得子和一些。” 虞心影秀眉微扬,目注王伯温,笑吟吟地说道:“好,虞心影自当敬遵台命,但不知由何人先行施为?” 王伯温抱拳笑道:“自然应该由王伯温抛砖引玉,先行献丑。” 虞心影也不和他多作客套,逐含笑点头,暂时退归原位,静看这位“屠龙岛主”王伯温,是怎样施展? 王伯温回过头来,向申屠爵含笑叫道:“申屠兄,请你命手下取具‘点穴铜人’,借我一用。 申屠爵含笑挥手,便命手下抬来一具平时练艺所用的“点穴铜人”。 王伯温命人把铜人摆好,自己走到距离铜人三丈之处,取好一把“毒龙须”来,向虞心影含笑叫道:“虞令主,这是一十八根‘毒龙须’你要不要察看一下?” 虞心影摇手笑道:“不必,不必,王岛主尽管施展你的‘北海’绝学,使虞心影一开眼界!” 王伯温闻言,遂狂笑说道:“虞令主既然这等说法,王伯温便不揣鄙陋地要在孔夫子的门前,卖弄三字经了。”,语音甫落,右手忽扬,十八根“毒龙须”便化作十八线乌光,电疾飞出! 飞到中余,这十八根“毒龙须”,忽然根根从中折断。 换句话说,也就是那十八线疾飞乌光,突然加了一倍,变成了三十六线乌光,有的依然向前飞,有的却因断折之故,改变了飞行路线,呈现偏旋状态。 夺,夺,夺,夺…… 一连串的“夺夺”之声响过,王伯温哈哈大笑叫道:“虞令主,请你看那具‘点穴铜人’身上的三十六处大穴。” 虞心影不看便知,这具铜人的三十六处大穴之上,每穴都桩“毒龙须”打中,遂向王伯温微笑说道:“王岛主以十八‘毒龙须’,打中铜人三十六穴,委实足见高明!虞心影甘拜下风,不必献丑了吧?” 王伯温也颇踌躇满志,含笑说道:“虞令主何必太谦?王伯温早已说过了,我这点微末技能,只不过抛砖引砖而已!” 虞心影闻言,目光转注到“燕尾阎罗”申屠爵的身上,向他含笑叫道:“申屠庄主,王岛主既然一定要我献丑,我却要你借用几样东西!” 申屠爵深知虞心影以“红叶”成名,手法之妙,绝世无双,也想藉机一开眼界,遂欠身笑道:“虞令主要用何物?我命他们加以准备。” 虞心影指着那具“点穴铜人”笑道:“除了这具‘点穴铜人’以外,我还要两个方圆三尺纸框,并请两位胆大之人,分站在铜人左右。” 这种要求,原极简单,眨眼间,便把纸框备妥。 虞心影也走到王伯温适才出手所在,命人把两个纸框,于身前一丈,及两丈之处,分别摆好。 换句话说,如今虞心影与那具“点穴铜人”之间,业已每隔一丈,多了一个纸框,作为障碍。 申屠爵并选派了两名胆大庄丁,一左一右地,分站在铜人两侧。 虞心影见一切安排妥当,便面含娇笑地伸手人怀。 这种动作所显示的,自然是这位“红叶令主”,正在掏取她威震乾坤的“燕山红叶”。 但虞心影才把“红叶”取出,便看得全场人物,齐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屠龙岛主”王伯温,更知自己非败不可! 原来,虞心影所取在手中的只是一张“红叶”。 她秀眉微轩,含笑目扫全场,把手内那张“红叶”,轻轻向前掷出。 “红叶”出手即碎,于穿过第一个纸框之际,不多不少地,在纸框上留下了三十六个小孔。 但妙事忽生! 那些已碎“红叶”,穿过第一纸框之际,竟会自行还原合拢! 于是,第二个纸框上的穿孔,只有一个,那穿孔形状,并是一张完完整整红叶! 这是多么令人吃惊的神奇手法!但更神奇的手法,却还在后面。 一张红叶,碎成三十六片,通过第一纸框。 三十六片碎叶,合成一张整叶,通过第二个纸框。 然后,这张红叶,分散为三十六片,分为中、左、右三路飞射。 正中的一十二片碎叶,打中了“点穴铜人”的十二大穴。 左路及右路的二十四片碎叶,也分别打中了分立铜人左右的两名胆大庄丁身上。 区区一张红叶,能够如此散聚,怎不惊人? 但更惊人的是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把贯注在红叶上的内家气劲,委实拿捏得太巧妙! 中央十二片碎叶之上,凝的是“飞花贯石”神功,片片都深深嵌入“点穴铜人”的身躯以内。 左右二十四片碎叶,则仅仅嵌挂在那两名胆大庄丁所着的衣衫之上,绝未伤着他们的半点皮肉。 对于虞心影这种绝世神功,首先喝彩的,是那“紫衣魔叟”骆长明。 秋月真人与元朗真人,也不禁为自己结盟三妹的技震全场表现,含笑抚掌:“屠龙岛主”王伯温因虞心影的神奇手法,比自己高得太多,只好满面含羞,甘心认败,向申屠爵愧然苦笑说道:“申屠兄,小弟出手两阵,一和一败,委实替你丧尽威名,好不羞惭……” 申屠爵固自己判断正确,把虞心影这个最强对手,由王伯温代为应付,故而不愁反喜,以一阵哈哈大笑,截断王伯温话头说道:“武林人物过手,胜负乃是常事,王兄应一笑置之,根本不必耿耿于怀,何况四阵沦技,前三阵双方均一胜一和,恰好秋色平分,也替我与秋月真人最后一场‘玄功’之斗,增加了不少情趣。” 申屠爵虽然这等说法,王伯温却仍满面羞惭地苦笑叫道:“申屠兄,你这阵如胜,自然最好!万一落败,输掉整座‘鬼趣庄’,则王伯温把我‘北海屠龙岛’上的那点基业,完全送你便了。” 申屠爵见王伯温出语不吉,不禁双眉一挑,厉声狂笑道:“王兄,不是申屠爵发句狂言,卖句大话,这阵‘玄功’比斗,申屠爵若是落败,不仅把整座,鬼趣庄’,双手奉让‘红叶七人盟’兄妹,并连我这颗项上人头,也一并当做赠品。” 秋月真人听得怪笑一声说道:“申屠大庄主,这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之语,我可不愿意把脑袋一齐赌上。” 申屠爵扬眉狂笑说道:“道长放心,我输了,再多送你一颗项上人头,你输了却只需付出原来赌注。”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这样的说来,是我占了便宜,但即便赢了申屠大庄主的项上人头,又有什么用呢?” 申屠爵声震屋瓦地狞笑道:“道长莫要看不起在下,申屠爵这颗六阳魁首,于当世江湖以内,总还值得个万两黄金,只看道长是否有本领取走而已!” 秋月真人怪笑说道:“漫藏启盗念,财帛动人心!申屠庄主即把我说得怦然心动,我却要请你对这场玄功之战,出题目了。” “既称玄功,不妨便玩得玄奇一些,我们且来个‘坐冰饮沸’如何?” 秋月真人抚掌笑道:“真亏申屠庄主想得出这种‘坐冰饮沸’奇妙题刚关于‘坐冰’方面,‘祁连山’中,终年不化的万载玄冰甚多,但不知所谓‘饮沸’,是要饮些什么可口之物?” 申屠爵自觉胜望极浓,遂大迈迈地傲然答道:“这阵互斗玄功,既已由我出了‘坐冰饮沸’题目,则饮些什么东西,不防请道长决定。” 秋月真人笑道:“体外坐冰,则腹内自然越热越好,以期能,‘阴阳互协,龙虎相济’!请申屠庄主,命贵属下们,准备两大锅‘沸滚香油’便了。”这“两锅沸滚香油”之语,把“燕尾阎罗”申屠爵,听得全身一震,向秋月真人冷冷盯了两眼,力传令手下,准备较功用物。 因所需各物,并非太不寻常,故而咄嗟之间,均已准备妥当。 “阎罗殿”中,生起了两炉烈火,炉上炖着两大锅沸沸滚滚香油,“波波”作响,芬气四溢。 两炉烈火以前的四五尺远,各置着一块三尺见方,二尺见厚的玄色巨冰:虞心影秀眉傲轩,暗用其他人无法听得的语音,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坐冰容易饮油难。你参破‘太清妙录’之时,是否已把‘内五行’玄门功力,练到了‘铜浇心肺,铁铸肝肠’的炉火纯青境界?” 秋月真人也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虞心影笑道:“三妹,不必替我担心,我虽尚未练到‘铜浇心肺,铁铸肝肠’的炉火纯青境界,但一锅沸滚香油,还堪人腹,就看申屠爵这老魔头,是否能消受得起?” 说至此处,见申屠爵业已离座,遂轻笑几声,一面缓缓走到巨冰之前,一面扬眉问道:“申屠庄主,我们是定要把这两锅沸油,饮得干干净净?还是各凭功力,饮到无法消受为止?” 申屠爵仍然不肯输口地傲然答道:“听凭道长决定,但我总觉得在你住口不饮之前,申屠爵尚不致已到无法消受地步!” 秋月真人闻言,遂不再多话,飘身纵上巨冰,在冰上盘膝坐好。 说也奇怪,巨冰因靠近炉火,业已慢慢溶化,在冰下现出水渍,但自从秋月真人盘膝坐好以后,便似不再继续融化,那些已化水渍,也逐渐凝结成薄冰状态。 申屠爵所坐玄冰之上,也有同样情形,足见这两位武林奇客,业已各运稀世神功互较强弱。 王伯温及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则各为己方提心吊胆,凝神掠阵。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秋月真人首先目注那锅被炉下熊熊烈火,烧得沸滚怍响的香油,含笑张口一吸。 内家玄功,果非寻常,就在秋月真人运气猛吸之下,右面锅中香油凌空激射,投向秋月真人口内。 申屠爵虽慢了半步,但也几乎与秋月真人同时动作,运气遥吸香油。,平时较量“运气吸酒”之类神功,是看谁的动作迟慢,便知谁的功力较强;因为动作迟慢,后把酒全吸完的一方,为时较久,其所耗的内力真气,必然较巨。 如今这“遥吸沸油”之举,却是看谁的动作快速,便知谁的功力老到。 因为沸油在空中飞行越缓,其所散发掉的热量,也就越大,自然比较容易人口,虞心影就依这种观点,加以留神察看,已看出大哥秋月真人,必可取胜! 关键在于秋月真人所吸沸滚香油,是急飞如夭,直投口内,申屠爵所吸,则是行进迟慢地缓缓飞来。 两位武林奇客,开始吸饮沸油以后约莫顿饭光景,右面锅中沸油,已为秋月真人吸尽,空锅被炉下烈火,烧得“毕剥”作响。 申屠爵则晚了半盏茶时,也把左面锅中的沸油吸尽。 秋月真人静等申屠爵吸尽沸油,方张口一喷,浓香四溢,把适才所吸沸滚香油,化作匹练般地,喷回锅内! 申屠爵也照样施为,但明眼人一望而知,这位“燕尾阎罗”的脸上神情,业已微显异样,似乎有点支持不住。 坐上玄冰情况也自不同,秋月真人所坐,平静如常,毫未融化!申屠爵所坐,却已有大量水渍,分流四外! 王伯温见状,知道申屠爵已败,遂想怎样加以安慰?劝他切莫灰心,随自已往”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在“玄冰凹”大会之上,再与“北令南幡”,一决胜负! 他念犹未了,秋月真人已把所吸的沸油喷完,申屠爵则尚在施为,脸上神色,也越来越显灰白,王伯温看出不对,厉声叫道:“申屠兄,你支持不住了吗?要不要我帮助你一臂之力广这两句话儿,分散了申屠爵的神思,竟成了这位”燕尾阎罗”的催命之符。 申屠爵“哼”了一声,口中所喷的沸油忽止,但锅中却只见大半,尚有一小半,未曾还原。 秋月真入双眉一蹙,摆了摇头,满面悲悯神色,低宜“无量佛”号。 再看申屠爵时,却已然全身急颤,那些未喷完的沸油,竟从他耳鼻孔之间,狂涌而出! 王伯温见了这种情形,知道申屠爵分神功散,脏腑七窍,均为沸油烫腐,业已绝无生望,不禁厉啸连声,顿足赶去。 等他到了申屠爵身边,申屠爵果然业告气绝,尸身仆倒于那块正在化水扛流的玄冰之上。 王伯温紧咬钢牙,回过身来,向虞心影厉声问道:“虞令主,这笔账儿,应该怎样算法?” 虞心影秀眉双挑,冷然答道:“双方较艺,他自己功力不够,怨着谁来?何况若非你蓦然发话,使他分神散功,他虽已落败,性命却将无碍!故若严加论断起来,申屠爵的这条老命,还是被你王伯温送到枉死城内的呢!” 王伯温连说理都说不过虞心影,不禁气得怒火狂腾,周身发抖。 虞心影冷笑叫道:“王岛主,你何必气成这般样儿?反正‘玄冰凹’大会,就在眼前,到那时有多少恩仇,不能互相了断?如今慢说你力蹙势孤,连我们也不愿倚多为胜呢!” 王伯温满面狞厉神情,怒视秋月真人几眼,向虞心影咬牙道:“好,虞令主请记住你今日所说,在玄冰凹大会之上,互了恩仇’之言,到那时,我要你们血债血还,本利齐偿!” 虞心影哂然笑道:“王岛主,武林人物聚会,必须‘掌下分强弱,剑底定输赢’,空言发狠,却有何益?你打算要我们本利清偿,血债血还!我们却打算尽歼群邪,降魔卫道!谁是?准非? 谁昌?谁灭?且待‘玄冰凹’一战,便见分明,我们如今似可不必多费唇舌了吧?” 王伯温目中喷火,冷冷一哼,便自转身走去。 虞心影促狭异常,又自扬眉叫道:“王岛主,你怎么这样就走?” 王伯温止步回身,厉声问道:“你要我怎样走法?” 虞心影手指横陈冰水中的申屠爵遗尸,冷笑答道:“第一点,你似乎应该替你这位老朋友料理后事,妥为安葬,不能弃之不顾!……” 王伯温面红耳赤,俯首无言,虞心影秀眉微轩,继续说道:“第二点,彼此四阵决斗,你们一胜一和两败,赌注已输,应该赶紧遣散申屠爵手下人物,把‘鬼趣庄’交给我们,才来清去白地交代干净!” 说至此处,回头向秋月真人、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含笑说道:“大哥,二哥,以及骆兄,我们暂且避开半日,给王岛主一些时间,便于处理后事,等明日清晨,再来接收这座打赌赢来的:鬼趣庄’吧!” 秋月真人等人一齐笑诺,递均飘然而去。 到了“阎罗谷”上,虞心影忽向秋月真人及元萨真人,扬眉微笑道:“大哥,二哥,小妹想向你们暂时告别。” 秋月真人方欲讶然问故?元朗真人却已含笑说道:“三妹是否要去‘销魂古墓’替‘无情红线’柳无尘,‘辣手潘安’姚梦楼等,打个接应?” 虞心影点头笑道:“‘玄冰凹’大会再度展期及群魔联盟之举,柳无尘姊姊及姚梦楼兄,尚不知晓,应该向他们通报一声,何况小妹目前无事,不必在此苦等,恰好走趟‘销魂古墓’,会会‘销魂之魂’平素玉,若能把这女妖,先期剪除,也等于使百里妖婆丧失羽翼,略减凶焰!” 秋月真人怪笑说道:“三妹,你目前虽然无事,我和你二哥同样没有什么事儿。大家一齐走趟‘销魂谷’让我们这两个七情不淡,六欲未空的老牛鼻子,也到平素玉‘销魂古墓’之中,销魂一番,岂不是好?” 虞心影失笑说道:“谁说大哥和二哥,没有事儿?” 秋月真人闻言,皱眉问道:“请讲,请讲,你这位‘红叶令主’,又要牵着我们的牛鼻子,有何分派?” 虞心影笑道:“大哥二哥听令,第一桩任务是我要你们于明日清晨,再下‘阎罗谷’接收‘鬼趣庄’。”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好!有位做令主的盟妹,总会大占便宜。申屠爵纵横黑道多年,所积金玉财宝,必不在少,这接收‘鬼趣庄’的差事,是桩不易钻营的大肥缺呢!” 虞心影嫣然笑道:“大哥二哥合作接收‘鬼趣庄’后,便须分工。” 元朗真人问道:“三妹交派我的是什么工作?” 虞心影应声答道:“因小妹‘红叶令’已传,四弟五弟六弟及七妹等人,必将联盟翩然赶来‘祁连’,我要二哥尽量以‘通天红叶箭’,‘彻地红叶吟’及‘红叶指桃源’等独有联络方法,把他们接到‘鬼趣庄’中,免得他们万一不明底细,妄闯‘玄冰凹’,在百里妖婆手下,有昕闪失!”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敬遵三妹法令,我定把这座‘鬼趣庄’,布置成对抗‘玄冰凹,群凶的卫道降魔基地!” 秋月真人静听至此,怪笑问道:“三妹,你要我担任什么工作!” 虞心影脸色一整,神情颇为郑重地缓缓说道:“根据大哥从‘千面刘基’赛伯温口内所获秘讯,举世群魔,聚盟‘祁连’,‘玄冰凹’一会之中,可能有不少久蛰多年,未为世晓的穷凶极恶人物,薯然出现!加上百里妖婆的本身深厚厉害功力,着实道浅魔高,来日大难!故而,小妹以‘红叶令主’身份,严令大哥尽摒万事,在那幽静无扰‘鬼趣庄’中,勤参你已得机微的‘太清妙录’。” 虞心影的这番话儿,说得颇为有理,秋月真人只好点头领命,指着骆长明怪笑问道:“我们两个老牛鼻子的任务,已有分派,但这位骆仁兄呢?三妹应该要人尽其才,不能让他……” 虞心影不等秋月真人话完,便自截断他的话头,接口笑道:‘销魂古墓’不是平凡之地!‘销魂之魂’平素玉也决非易与之人,小妹不敢骄敌托大,独闯龙潭,我要请骆兄同行,俾藉鼎助。” 秋月真人目注骆长明,哈哈大笑说道:“骆兄听见没有?三人之中,以你的任务最为有趣,以我的任务,最为枯燥,你去‘销魂古墓’中,见识活色生香的销魂阵仗,我却被我这小妹令主,罚在‘鬼趣庄’中面壁。” 骆长明听了秋月真人的风趣言词,不禁为之失笑,当下遂与虞心影双双动身,赶赴“销魂古墓”去。 秋月真人目送虞心影等去后,向元朗真人摇了摇头,莞尔一笑说道:“三妹真是好动,其实她若留在此间?我岂不可以传授她一些新自‘太清妙录’中,参悟而得的上乘妙诀。” 元朗真人眉峰微聚,摇头说道:“大哥,你大概还不知道三抹的,销魂古墓’之行,尚自另有用意。” 秋月真人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问道:“她有什么用意? 我倒猜想不出!” 元朗真人答道:“那位向三妹痴缠甚久的‘哈哈秀士’曹梦德,也去了‘销魂古墓’。” 秋月真人听得双眉一蹙说道:“曹梦德貌相武功,均是上选,但行为心性,却嫌邪僻不正!三妹怎么要去会他?……” 元朗真人接口笑道:“大哥不必为此事担忧,落花空有意,流水自无情,三妹那等眼高于顶,哪里会看得上‘哈哈秀士’曹梦德?我料她此去无非是藉机了断,设法使对方冷了这条心肠而已!” 话完,遂把虞心影巧遇曹梦德,对方自告奋勇地愿去“销魂古墓”,打探“黑风”谈玄下落之事,向秋月真人,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第八章 秋月真人听清经过,方始放心。等到次日凌晨,遂与元朗真人,再下“阎罗谷”中,接收“鬼趣庄”,作为对抗“玄冰凹”群凶的降魔卫道基地。 “销魂古墓”是在“销魂谷”下,“销魂谷”是在“阿尔泰山”之中。 居住在“销魂古墓”之中的一位极艳丽,极风流,行动性格均神秘飘忽得宛若幽灵般的美人儿,被江湖人物,推为当世中知名高手之一,她叫“销魂之魂”平素玉! “销魂之魂”是多么香艳的别号.但“销魂古墓”却是多么恐怖的所在! 因为一般的古墓.墓顶多属圆形,而这处于“销魂谷”的“销魂古墓”的墓顶,却是方形,成为一座平台模样。 方形墓顶,为何会比圆形墓顶来得恐怖? 因为墓中妖艳无比的女鬼“销魂之魂”平素玉,在听说江湖间出了三处“断头台”后,她便在这方形墓顶之上,加镌了两句似对联而非对联的话儿。 这两句话儿是:“第一销魂处,第四断头台!” 自从镌了这“第一销魂处,第四断头台”后,每隔七日到十日之间,必会在“销魂古墓”的方形墓顶以上,陈设着一颗新鲜人头。 其他“断头台”上的人头,只是恐怖! 这“销魂古墓”墓顶,“第四断头台”上的人头,却在恐怖之中,兼有香艳。 香艳之故在于这些人头,每一颗均是容貌美好的白面书生。 更妙的是每一颗人头的额角天庭以上,都绝不例外地印着一个令人见之销魂的鲜红唇印。 这鲜红唇印,象征这些人头的主人,在生之时,可能均和鲜红唇印主人,发生过极亲密的关系。 也象征着鲜红唇印的主人,对这些人头的主人,尚有余情.让他们带着温馨,走进地狱。 这是一个凄风细雨的黄昏。 “销魂谷”上,有人朗声作歌,并系一面狂吟,一面宛如陨电飞星般,迅捷无俦地驰下谷底。 谷静景幽,空山寂寂。 故而来人所作歌声,听得极为清晰。 他唱的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这是洒酒临江,横槊赋诗,一代奸雄曹盂德所作的“短歌行”。 作这“短歌行”之人,是一代奸雄曹孟德!唱这“短歌行”之人,是名列“海岳四凶”中的“哈哈秀士”曹梦德! 曹梦德仍然是穿着一袭灰色儒衫,衣袂飘飘,颐盼自豪,果然在眼角眉梢之间,还存有几分昔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风韵。 曹梦德到了“销魂谷”底,便自缓步走向那座巍峨壮丽,俨若山五的“销魂古墓”。 曹梦德目光微注人头,晒然一笑,又对那“第一销魂处,第四断头台”等两句话儿.看了一眼,倏然扬眉吟道:“唇印当头死亦温,人生难得是留痕,我来第一销魂处,不知何处可销魂?” 吟声才歇.身后蓦然发出两声“嗤嗤”冷笑。 曹梦德愕然转身,只见从一片嵯峨怪石之间,走出了两名绝美少女,一个全身淡绿,一个全身鹅黄。 全身鹅黄少女,首先轻启朱唇,发话说道:“来人通名,‘销魂古墓’之中,只许有名豪杰在其间蚀骨销魂,却不收无名无姓的冤魂怨鬼!” 曹梦德“哈哈”一笑,扬眉说道:“我生平从未先向别人报过名号,也决不容无名后辈,问我名号!故而,姑娘们若想知我来历,必须先报芳名!” 全身鹅黄衣着的少女起初听得双眉一挑,似乎愤于曹梦德的神态傲慢,已欲动怒,但终被这位“哈哈秀士”的高华气宇所慑!伸出纤纤五指,指着另一名全身淡绿衣裳美貌少女说道:“她是我妹子乔翠,我叫乔凝。” 曹梦德闻言,目中精芒电射,在这乔翠、乔凝身上,来回一扫,又自“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 乔凝妙目微翻,佛然叱道:“你这人好生不懂情理,我姊妹业已先行报名,你怎么还不说出你的来历,却在妙啊妙的、妙些什么?” 曹梦德指着”销魂古墓”顶端所镌的“第一销魂处,第四断头台”字样,仍旧“哈哈”笑道:“我觉得这两句话儿很妙。” 乔翠站在一旁,接口说道:“还用你说?这字儿是我们夫人亲手所镌,她是天下第一妙人儿,所镌所题,哪得不字意并妙?” 曹梦德点了点头,怪声说道:“妙虽然妙,但却尚未尽妙。” 乔翠“哦”了一声问道:“你认为要怎样才算尽妙?” 曹梦德目闪神光,应声答道:“只要把这十个字儿之中,改掉六个,便会妙得多了!” 乔凝冷哼一声说道:“你若能改?敢改?便不妨把我们夫人这两行手泽,改给我们看看。” 曹梦德“哈哈”笑道:“这有何难?” 说完,微一闪身,灰衫飘处,宛如巨鸟腾空般,纵上巍峨古墓顶端,功力微凝,伸手一拂,便把石上所铸的十个字儿拂去,飞落一天石屑。 乔凝、乔翠见来人竟有如此功力?不禁相顾失惊! 曹梦德拂去石上字迹以后,又施展“铁指神功”,凤舞龙飞地写了十个大字。 他写的是:“今夕销魂处.当年铜雀台!” 乔凝、乔翠除了武功不弱以外,并还颇通文墨,故而对于曹梦德所书的怀京狂草,竟能到跟认出。 曹梦德颇为得意,微笑问道:“大乔,小乔,我这六个字儿,改得如何?是否比原来所镌,平添妙趣?” 乔凝蹙眉说道:“你不要一味胡扯,如今该向我们通报个名号了吗?”.曹梦德双眉轩处,又发出一阵声震四山的“哈哈”狂笑。 乔凝秀眉一挑,不悦说道:“你这人太狂妄了。” 曹梦德愕然问道:“大乔姑娘,你说我狂妄之处何在?” 乔凝“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一再请教你的姓名来历,你均不予置答,难道还不算得太以狂妄吗?” 曹梦德哈哈笑道:“你不能怪我不予置答,只怪你们太笨。” 乔凝不服说道:“我们笨在何处?” 曹梦德双眼一翻,闪射出两道狂傲森冷目光,向乔凝乔翠的全身上下略扫,扬眉大笑说道:“你们从我适才拂掌削石,伸指作书一举之上.难道还看不出我是当代武林中的有头有脸人物?” 乔凝点头说道:“倘若仅从武功而论,确实算得上是当代武林的一流好手。” 曹梦德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应该猜得出我的来历,哪里还用我自报姓名?” 乔凝哂然说道:“三山五岳之间,八荒四海之内,一流好手甚多,你说是要我们猜,也得有点范围,或是给点提示?否则,大海寻针,太仓觅虱,岂不……” 曹梦德不等乔凝话完,便即怪笑说道:“谁说我没有给你们提示?只是你们空具如花之貌,却无玲珑之心,不懂得领会而已!” 乔凝好生不服地扬眉说道:“我不相信你曾经对我们有过暗示。” 曹梦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伸手指着自己所书的“今夕销魂处,当年铜雀台”字样,冷然道:“你们从这十个字儿,及我把你们唤做‘大乔、小乔’以上,应该猜得出我的姓名。” 乔翠的眼珠一转,向那“铜雀台”三字,略为注目,恍然有悟,失声地问道:“莫非你是姓曹吗?” 曹梦德哈哈大笑,点头说道:“毕竟还是小乔来得聪明一点,你们更应该可以从我的笑声之中,猜出我的外号来。” 话音甫落,又复发出一阵骄矜意味极浓的哈哈狂笑。 乔凝既已知道对方姓曹,又听得这阵哈哈狂笑之声,不禁微退半步,瞿然问道:“尊驾竟是‘哈哈秀士’曹梦德吗?”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你也明白了吗?昔年曹孟德建‘铜雀台’,欲揽大小二乔于东南。如今曹梦德我却在‘销魂古墓’之前,遇着你们乔凝乔翠,但不知你们是陪我在这墓前销魂?还是让我进入墓中,见识见识‘销魂之魂’平素玉的销魂阵仗。” 他因为知道“销魂之魂”平素玉手下,尽是些骚媚入骨的荡妇淫娃,故而才特地加以挑逗。.换了寻常武林人物,乔翠、乔凝真会布施色相,来个双斧伐柯,但“哈哈秀士”曹梦德的名头太大,她们遂不敢猖狂,由乔凝检衽恭身,媚笑说道:“天下英雄齐入壳,销魂墓里绮罗香,曹相公名满四海,不是寻常的销魂来客,乔凝乔翠怎敢妄自接待?” 曹梦德扬眉笑道:“这样说来,你们是要我进入‘销魂古墓’,去见见平素玉了?“乔凝恭身笑道:“像曹相公这等人物,应该是我们夫人的绣榻上宾,小婢们敬为引路。” 曹梦德目光电闪,忽又发出一阵哈哈狂笑。 但他这次发笑,与前几次不大相同,这次目中所闪的,是慑人狠毒精芒.口中所发的,是蕴有怒意狂笑。 乔凝看得一怔,听得一惊,退了半步说道:“小婢说错了什么话儿?竟引得曹相公如此震怒?” 曹梦德冷笑说道:“当代武林人物,把‘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燕尾间罗’申屠爵,‘销魂之魂’平素玉,和我‘哈哈秀士’曹梦德,并称‘海岳四凶’!想不到曹梦德来此处,竟要自行进入‘销魂古墓’,平素玉居然大迈迈地,连接都不来接我一下。” 乔凝“哦”了一声,微笑说道:“曹相公原来挑的是这桩过节,但此事似乎怪不得我家夫人,怪曹相公……” 曹梦德怪叫一声说道:“你说什么?平素玉蔬礼不周之事,竟要怪我?” 乔凝笑道:“曹相公不要断章取义,请听我把话讲完,小婢是说只怪曹相公来得太不凑巧。” 曹梦德皱眉说道:“莫非平素玉因事外出,不在这‘销魂古墓’以内?” 乔凝含笑说道:“我家夫人,长年均在墓中,非有极端重大之事,决不会出这‘销魂谷’呢!” 曹梦德愕然说道:“平素玉既在墓中,就应该出墓迎客,怎说我来得不凑巧呢?乔凝瞟了曹梦德一眼,满面春风地格格媚笑说道:“因为每日的这段时间,是我们家夫人,不理其他各事的‘蚀骨销魂时刻’。” 曹梦德听得眉头方自一蹙,乔凝却继续笑道:“如今,我家夫人正在巫山梦好,绣榻春浓,她能不能来接曹相公?曹相公又会不会忍心命我立即禀报我家夫人,要她煞马收兵,下榻迎客?” 曹梦德闻言,只好摇头苦笑说道:“这样说来.我怎能为了一点江湖礼数,使你家夫人梦断巫山,大煞风景?只好由两位乔姑娘带路入墓了;” 乔凝、乔翠双双一笑回身,向与那“销魂古墓”,成为相反方向的一片摩天峭壁缓步走去。 曹梦德见墓门户,不在墓上,心中颇觉惊奇,但也不便探问,遂跟着乔凝乔翠,默然举步,他们走到距离峭壁约莫六七丈处.一阵隆隆石响,峭壁之间,竟自动出一个门户;这门户之上,横书着“太虚幻境”四字。 两侧并镌有一副对联,字作金色,笔力甚强,写得龙飞凤舞! 上联是:“大抵浮生若梦” 下联是:“姑从此处销魂” 乔凝乔翠身形左右一分,垂手侍立,神态恭敬地礼让曹梦德进入“太虚幻境”的石壁门户。 曹梦德向门上横颧,及门旁对联看了两眼,双眉微挑,哈哈大笑道:“好个,‘大抵浮生若梦?姑从此处销魂’!尤其‘太虚幻境’的名儿,起得更妙!我曹梦德入门以后,便成了‘梦游太虚’,只不知道这把穷骨头,是否受得起茜纱帐里美人恩呢?” 他艺高胆大,一面含笑发话,一面缓步进入这不知底细之人想来,知道底细之人怕来的“太虚幻境”。 曹梦德走进石门,乔凝、乔翠仍在他身后随侍,但隆隆石响又起,门户便立即闭死!石门才闭,耳边便响起了一丝隐隐约约的艳歌之声.鼻中也嗅得一种使人意困神慵的淡淡香味。 略经转折,眼前又是一种门户。 这种门户的形状特殊,好像双心并叠,门边也悬有一副“乙瑛碑”的隶书泥金对联。 曹梦德先看上联.只见写的是:“是真名士始风流,奠忘了尘世百年如一梦。” 他嘴角微披,扬眉一笑,目光转向门左,再看下联,只见写的是:“唯大英雄能本色,须记春宵一刻值干金。” 曹梦德看完对联,刚欲举步进门,忽然白光微闪,这双心重叠门户,竟突化一片石壁,壁中并传出一阵银铃似的娇媚语声问道:“乔凝、乔翠,你们为何不禀告值日堂主,便私自把外人引入‘太虚幻境’?” 乔凝恭身答道:“启禀杨堂主.来客身份太高,迥异流俗,弟子不敢依照惯例,先禀后请地招致慢客之罪。” 壁内“哦”了一声问道:“来客是谁?” 乔凝应声答道:“是与我家夫人齐名的‘哈哈秀土’曹梦德曹相公。” 曹梦德趋着乔凝与壁内人答话之际,低声向乔翠问道:“在壁内发话之人是谁?乔翠答道:“是这‘太虚幻境’中的四大堂主之一!” 曹梦德又复问道:“这‘四大堂主’,都是些什么人物?” 乔翠含笑答道:“是赛太真杨堂主,赛褒姒周堂主,赛飞燕赵堂主,及赛妲己殷堂主等四位。” 曹梦德微笑道:“原来是四位著称史册的旷代妖姬,但太真几覆唐,褒姒战烽火,飞燕乱汉宫,姐己倾殷室,全是些莫大祸水!如今四位祸水,齐集‘销魂古墓’之中,难道不会把……” 曹梦德话犹未了,壁上双心相叠的奇形门户双启,并有人笑声道:“曹相公所说虽是历代史实,但太真、褒姒、飞蒸、妲己所事均为男主,才会蛊惑君纲,颠覆社稷!我姊妹如今所事,乃是‘销魂之魂’女主,故而绝无‘祸水’之虑,却是栋梁之材呢!” 随着语音,出现了一位绝美黄衣少妇,但体态方面,却略显丰腴,具有环肥之姿。 乔凝向曹梦德娇笑说道:“曹相公,这位就是主持‘同心堂’的‘赛太真’杨若环杨堂主。” 话完,又向“赛太真”杨若环笑说道:“杨堂主,这位就是名满乾坤的‘哈哈秀士’曹梦德曹相公。”“赛太真”杨若环风情万种地,向曹梦德瞟了一眼,嫣然媚笑说道:“杨若环久仰曹相公的盛誉英姿,今日一见,足慰平生,首相公可要在我‘华清池’中,沐浴一番.略洗远来怔尘?杨若环不惭形秽,愿作汤水巾衾之侍。” 乔凝、乔翠闻言,一齐抿唇娇笑,静看曹梦德对于“赛太真” 杨若环的共浴之邀,是允是拒? 曹梦德也觉杨若环娇媚绝世,尤其眼风语意,更足令人销魂!但自己身份不同,怎能在未见“销魂古墓”主人,“销魂之魂” 平素玉之前,便入了她手下堂主的脂粉罗网?故而闻言之下,摇头微笑说道:“多谢杨堂主美意,‘华清池’水香温,侍浴佳人绝代,这种享受,自屑尘世难逢!但曹梦德即非明皇之尊,又乏禄山之爪.只好暂时放过这段福缘,且等见过平素玉夫人之后,再承堂主思泽。” “赛太真”杨若环听曹梦德这样说法.遂嫣然一笑,侧手侧身,请他通过这“双心门户”。 通过“双心门户”不久,跟前又有一处“火炬形”的门户。 这“火炬门户”两侧,也悬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到此方知风月好” 下联是:“劝君且尽雨云欢” 曹梦德看得剑眉双扬,向乔凝乔翠笑道:“赢得佳人惯一知,高燃烽火戏诸侯!这‘火炬形’的门户之中.定是‘赛褒姒’周堂主所主持的所在了。” 乔凝方一点头,那“火炬形”的门户之中.业已闪出一位容光绝世的红衣少妇,向曹梦德含笑说道:“贱妾周怜,恭候已久,并备了美酒佳肴,香衾锦帐.愿侍曹相公同倾一醉。” 曹梦德一抱双拳,哈哈大笑说道:“人间最好留连处,无非是美人怀内酒杯中,但曹梦德必须见过平素玉夫人后,方可叨扰。” 红衣少妇“赛褒姒”.周怜闻言,遂微笑侧身,一面让乔凝乔翠,陪同曹梦德,通过“火炬形”门户,一面妮声叫道:“曹相公,平夫人所起居的,无遮秘室’之中,设有各种通讯装置,曹相公若是行云有意,念及周怜,便请点燃那小型‘烽火台’,贱妾立当沐浴更衣,奉衾候教;” 曹梦德微笑点头,却未答话,他举步走过“火炬形”门户,心中暗忖“销魂之魂”平素玉神通,着实不小,她是怎样弄来这些具有相当武功,暨绝代风华的荡妇淫娃,以供驱使?难怪江湖中流传“劝君莫下销魂谷.谷中女鬼颜如玉”的歌谣,若是定力不坚的年轻男子,进入这“销魂古墓”之中.怎会不朝朝寒食,夜夜元宵,非落得精尽髓枯,成为一名真正的“销魂之魂”而已。 动念之间,眼前又是一层石壁,壁上有个“飞鸟形”的门户。 门户两恻,照样悬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此地有绝世佳人.眉语眼波谁会意? 下联是:“来客必风流逸士,衣香鬓影且留情。” 曹梦德看完对联,见那“飞鸟形”的门户空空,无人相迎,遂向随侍自己身侧的乔凝问道:“大乔姑娘,主持这重门户的‘赛飞燕’赵堂主,怎的未出相见?莫非是春浓汉苑正承恩吗?” 乔凝玉颊微红,瞟了曹梦德一眼,风情万种地抿唇娇笑答道:“曹相公大概猜得不错,这位赵堂主,业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真所谓轻盈如燕,能在掌上作舞,但却是我们‘销魂古墓’之中的最最风流人物,她不仅卜夜,还要卜昼,简直成了无刻不销魂呢!” 乔凝说至此处,但引领曹梦德穿越这重“飞鸟形”的门户,并娇笑说道:“曹相公,再经过‘赛妲己’殷堂主所主持的门户,便到达我家夫人的‘无遮秘室’。平夫人行乐之际,向不避人,曹相公又复来得凑巧,你在大饱眼福以后,就不会见怪平夫人疏于迎接的失礼之罪了;” 曹梦德听得眉头一皱,正待辞谢这种难堪眼福,壁上的一具小小金钟,突然“铛铛铛”地.响了三声,乔凝“咦”了一声.讶然说道:“奇怪,夫人今日怎的意兴已阑?竟离却‘无遮秘室’升座‘天欲宫’中,邀请曹相公前去叙话。” 曹梦德心中一宽,扬眉问道:“天欲宫是在何处?” 乔凝向左-指,微笑答道:“天欲宫要由此左行,但这样一来,曹相公便看不见‘赛姐己’周堂主.汤池沐浴的裸裎妙相了。”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乔姑娘,你何必替我可惜?曹梦德既已到了这‘销魂古墓’之中,还怕会不识绮罗香吗?” 乔凝低鬟一笑,一面引领曹梦德,走向“天欲宫”,一面口中吟道:“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 乔凝低吟至此,忽然听得前面有人笑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乔大姊与乔二姊须无如此大兴‘为人作嫁’之叹,夫人业已特殊殊恩,命你们代替她,暂去‘无遮秘室’,陪伴‘青幡仙客’卫涵秋,由小妹来引领曹相公,去往‘天欲宫’吧!” 随着话声,从古墓甬道转折之处,走出一个绮年玉貌,颇惹人怜青衣少女,向曹梦德恭身检衽,含笑为礼。 乔凝闻言,春色盈眉地向那青衣少女笑道:“青妹,我替你引见一下,这位就是名满乾坤的‘哈哈秀士’曹梦德曹相公。” 话完,又向曹梦德娇笑说道:“曹相公,这是我楼青小妹,乔凝乔翠奉平夫人,另有差遣,就此告别。” 曹梦德点了点头,见乔凝乔翠双双别去以后,便向那名叫楼青的青衣少女笑道:“楼姑娘.你方才说的什么?难道‘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在这‘销魂古墓’之内?” 楼青抿唇笑道:“卫涵秋比曹相公早来半日,以致与我家夫人打得火热,拔了头筹!曹相公可能会嫉妒他呢?” 曹梦德听得剑眉微蹙,楼青又复笑道:“曹相公,你与‘青幡仙客’卫涵秋,一个名列‘海岳四凶’,一个位居‘南幡北令’,均是当世武林中,响当当的绝代风云人物,但不知可曾见过面,交过手吗?” 曹梦德摇头答道:“我与卫涵秋尚自缘悭一面,想不到不在莽莽江湖相会,却在这‘销魂古墓’之内初逢。” 说至此处,因自己是自告奋勇,代替“红叶令主”虞心影,查察她爱婢“黑凤”谈玄下落而来,遂又向楼青问道:“楼姑娘,你们的平夫人.近来可曾去过‘白骨沟’吗?” 楼青扬眉笑道:“劝君莫进白骨沟,古来白骨无人收!我家平夫人虽曾外出过.却不知是不是前去‘白骨沟’呢?” 曹梦德听得“销魂之魂”平素玉,近曾外出,不禁心中一动,又复含笑问道:“你家夫人可曾带些什么比较希罕的人儿物儿,回转‘销魂古墓’?” 楼青点头笑道:“她带回四颗人头,与两名年轻美女。” 曹梦德精神一振,继续问道:“那两名年轻美女,是穿的何种衣着?” 楼青笑道:“曹相公,你问得这般仔细则甚?” 曹梦德几乎被她问住?在目光微注楼青所着青衣之后,方触动灵机地,哈哈大笑说道:“我因见楼姑娘,与适才两位乔姑娘,是分着鹅黄、淡绿、纯青等三色衣衫.故想倘若那两位年轻美女,呈一个穿黑,一个穿红,岂非是五色纷披的绝妙之事?” 楼青闻言,竟出乎曹梦德意料之外,点头笑道:“曹相公,你猜得简直半丝不差,我家平夫人所带回的那两名年轻美女,确实是一个穿红,一个穿黑。” 曹梦德听楼青这样说法,遂判断“销魂之魂”平素玉定是去过“白骨沟”,所带回的玄衣少女,也定是“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心爱侍婢,“黑凤”谈玄! 这位“哈哈秀士”方自疑思百转,楼青却已止步娇笑说道:“曹相公,‘天欲宫’已到,我家平夫人,正在宫门迎客。” 曹梦德微定心神,抬头看去,果见前路拐角之处,有座宫门,一位白衣美妇人,正从宫内缓步走出。 但这位美妇,虽然穿了一件白色长衫,却等于是袒裼裸裎,因为衫系透明薄纱所制,根本暴露了粉弯雪股,插云双峰等一切销魂妙相。 曹梦德目光微注,便有点脸红心跳,但因顾及自己的身份名头,不愿被对方小视,遂佯作泰然无睹地向“销魂之魂”平素玉,抱拳一揖笑道:“平夫人,曹梦德冒昧造访,扰及春宵,尚请曲谅是幸。” 平素玉傲微一笑,以两道含蕴无穷魅力媚煞人的冶荡眼光,疑注在曹梦德身上,柳眉双扬,缓缓答道:“曹兄说哪里话来?春宵一刻,纵值‘千金’,但‘哈哈秀士’,在当世武林中何等名头? 你这大驾光临,其价值自然远比‘千金’更重!” “销魂之魂”平素玉极工媚术,早就宇内知名,如今证明果然名不虚传,只这初见面的几句话儿,便把这位“哈哈秀士”曹梦德,听得遍体酥麻,心中好不熨帖。 曹梦德在平素玉含笑礼让之下,走进“天欲宫”,双方分宾主落座、楼青献上香茗,平素玉便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向曹梦德含笑问道:“曹兄大驾光临我这‘销魂古墓’之中,定非偶然,必有所为。” 曹梦德因觉不便直陈来意,遂颇为狡猾,扬眉微笑地,反问平素玉道:“平夫人智慧如海.你应该猜得出我的来意。” 平素玉居然点头笑道:“我虽未必准能完全猜对,总也可以猜出十之八九,因为凡属自下‘销魂谷’者,不是色中饿鬼,便是旷代英雄。”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但不知平夫人把我列为英雄?还是列为色鬼?” 平素玉一面端起香茗,一面目光如水地斜睨着曹梦德,媚笑吟道:“久闻心香尊魏武,早知孟德是英雄!” 借古谀今,意在言外,又把这位”哈哈秀士”曹梦德听得哈哈大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曹孟德可以算得上呈一代英雄,但我曹梦德却可能只是一名色中饿鬼,” 平素玉媚笑说道:“我这‘销魂古墓’的妙处,就是可以适应各种人物,绝代英雄到此,不妨乐而不淫地小作风流!色中饿鬼前来,也可精尽髓干地称心而死!” 曹梦德哈哈笑道:“平夫人,你到底猜得出我的来意吗?” 平素玉眼风微扬,含笑说道:“曹兄来意,不问可知,你决不会是专心来此风流,定是为了‘玄冰凹群魔大会’之事,对小妹有所指教?” 曹梦德愕然问道:“什么是‘玄冰凹群魔大会’?” 平素玉闻言,不禁大为惊奇地扬眉笑道:“曹兄是装糊涂? 还是真不知道这件武林盛事?” 曹梦德摇头答道:“我何必装什么糊涂?委实不知‘玄冰凹’地在何处?所谓,群魔大会’,又是何人发起?” 平素玉见他当真不知,遂微笑道:“玄冰凹在‘祁连山’中,‘群魔大会,则是由‘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发起,发柬邀约举世知名好手,前去沦技联盟!曹兄名列‘海岳四凶’,是响当当的一流人物,难道百里夫人会遗漏了你的一份请柬吗?” 曹梦德听清经过.苦笑说道:“蛇发妖婆大概还不敢过分轻视我这‘哈哈秀士’,故而遗漏倒是未必,可能是因我行踪飘泊,无法把请柬送达而已!” 平素玉笑道:“曹兄既非为这‘群魔大会’而来,则为何突然光临?小妹倒有点猜不出来了?” 曹梦德单刀直入地目注平素玉道:“不瞒平夫人说,曹梦德有位后辈女娃,突告失踪,才来此向平夫人探听一下,是否落在‘销魂墓’内?” 平素玉“哦”了一声答道:“我这‘销魂古墓’之中,与江湖间极少交往.曹兄怎会想到我的头上?” 曹梦德笑道:“因为我这后辈女娃,有陷身‘断头台’的迹象.而平夫人的‘销魂墓’顶,又恰恰是‘第四断头台’呢?” 平素玉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原来如此,但不知曹兄要寻之人,叫什么姓名?” 曹梦德应声答道:“她姓谈名玄,因常年爱着黑衣,故而有个‘黑凤’之名。” 平素玉摇头笑道:“曹兄寻错路了,你应该去往第一、第二、及‘第三断头台’等地找寻,我这‘第四断头台’中,决没有姓谈名玄的爱着黑衣少女。” 曹梦德知道“销魂之魂”平素玉虽然荡逸不羁,但在当世武林中,颇有身份,绝不致谎言搪塞,遂起立抱拳笑道:“既然‘黑凤’谈玄,不在此处,曹梦德便即告辞,尚请平夫人见恕我鲁莽干扰之罪。平素玉摇手笑道:“曹兄,你若立即离去,便是过分看不起我平素玉了。” 曹梦德愕然问道:“平夫人此话怎讲?我要留到何时,才能离去?” 平素玉笑道:“曹兄至少也要在这’销魂古墓’之中,勾留一日一夜以上,平素玉方能略尽地主之谊。” 曹梦德知道倘若立即坚辞,可能使“销魂之魂”平素玉,太以难堪,遂只好点头笑道:“平夫人既然如此雅意殷眷,曹梦德便叨扰一宵,明日清晨再走。” 平素玉媚笑说道:“好,曹兄既然只准备勾留一宵,我便替你安排一个香艳旖旎温馨的‘销魂之夜’。” 曹梦德听得眉头一蹙,但因不愿示怯,遂点头笑道:“多谢平夫人,曹梦德久闻‘销魂谷下风光好,销魂墓里绮罗香’,今夜大概可以一开眼界。” 平素玉目闪奇光,含笑说道:“曹兄,今夜除了美酒、轻歌曼舞以外,我还要请你欣赏一桩特别节目。” 曹梦德扬眉问道:“平夫人所说的特别节目,是什么性质?” 平素玉娇笑说道:“这节目倘若事先说出,便无趣味,故而只得请曹兄暂时纳闷一番,好在我也即将命人在这‘天欲宫’中,设宴张席的了。” 说至此处,侧顾楼青笑道:“青儿,你在此督率他们设宴张席,并把‘万幻子母销魂球’布置妥当,我和曹相公到,倚红殿’中.密谈片刻。” 楼青恭身领命,并以一种极神秘的目光,向曹梦德瞟了几眼。 曹梦德心中一跳,暗忖:“销魂之魂”平素玉要对自己作甚密谈?莫非是去到“倚红殿”中,来个色相布施地倚红偎翠? 他刚刚想至此处,平素玉业已站起身形,向他缓缓笑道:“曹兄请,平素玉为你带路。” 话完,便即轻摆柳腰,婷婷袅袅地向“天欲宫”左走去。 曹梦德因自己在当世武林中,名头甚大,不能有所示弱,故而心中虽然好生怙-,却仍不得不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神色地,举步相随。 前文曾经交代,“销魂之魂”平素玉除了在身上披了一袭轻纱以外,纱内根本裸无寸缕。 如今,她走在曹梦德的身前,款摆腰肢,轻移俏步,柔臀雪暇,不仅毕露无遣,并且一步一步,有韵律的颤动。 颤…… 跳…… 颤是“销魂之魂”平素玉的柔臀雪股在颤。 跳是“哈哈秀土”曹梦德的心房血脉在跳。 一颤一跳.一跳一颤,颤得平素玉遍体生姿。跳得曹梦德神魂颠倒。 进入“倚红殿”中,双方落座以后,曹梦德方神魂稍定,向“销魂之魂”平素玉说道:“平夫人,我听得‘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在这:‘销魂古墓’之内,作为夫人上客。” 平素玉微笑说道:“我看这位‘青幡仙客’是个冒牌假货。” 曹梦德听得大感意外地扬眉问道:“怎会是冒牌假货?此人要冒充卫涵秋身份则甚?” 平素玉笑道:“是真,是假,尚自难言,但我心中却不知怎地会起了这种疑念,曹兄在江湖中与那‘青幡仙客’卫涵秋,见过面吗?” 曹梦德摇头答道:“我虽不曾见过卫涵秋,但‘青幡仙客’既然名震乾坤,必具出奇身手!平夫人难道从功力方面,还看不出他到底是真是假吗?” 平素玉风情万种地飘了曹梦德一眼,格格荡笑说道:“他在床第之间,确是功力不弱的一流好手,至于真实武学,却还未便相试。” 平素玉说得大方,曹梦德却听得脸红,暗想这位“销魂之魂” 风流放诞的大胆程度,恐怕还在昔年有名淫娃“雪衣艳鬼”贝亭亭之上。 曹梦德心中转念未毕,平素玉又复娇笑说道:“曹兄,我因和那自称卫涵秋之人,有了交情,不便试他真假,少时‘销魂大宴’之上,我邀他一同列席,请曹兄旁敲侧击,不着痕迹地代我考较考校他的武功吗?” 曹梦德想了一想,点头答道:“好!我愿代平夫人试试那一位‘青幡仙客’,究竟有多高功力?是不是真材实货?”,平素玉银牙微咬下唇,目注曹梦德,媚眼如丝地荡笑说道:“曹兄,你帮了小妹的忙儿,必有相当收获,我会给你好好尝点甜头的呢!” 曹梦德自入“销魂古墓”,便对“销魂之魂”平素玉,极具戒意.但如今却不知怎会心旌摇摇,无法自制,向这位绝代尤物扬眉笑道:“平夫人.你准备给我尝些什么甜头?” 平素玉并不直接答复,却自曼声吟道:“一炬东风恨未消,曹公遗憾到今朝,销魂墓里如心愿,铜雀春深搂二乔。” 曹梦德摇手笑道:“不必,不必,乔凝乔翠两位姑娘,虽然尚有几分姿色,但还未看在我曹梦德的眼内。” 平素玉媚笑说道:“曹兄莫要错会了意.我‘铜雀春深搂二乔’之语,并非指乔凝乔翠,而是表示平素玉一身能兼大乔小乔之职。” 曹梦德愕然问道:“平夫人,你此话怎讲?” 平素玉格格笑道:“我这‘一身能兼大乔小乔之职’之语.就是表示我能够身外化身地,使曹兄享受到宛如一箭双雕般的异乎寻常之乐。” 这几句话儿,既说得相当大胆,但含意也相当晦涩!只有“哈哈秀士”曹梦德,听得心头怦怦乱跳地又想弄个明白,又复羞于启齿。 平素玉是惯在风月场中打滚之人,她一看曹梦德的神情,便知这位“哈哈秀士”插翅难逃.必然作为自己的裙下俘虏。 她正待大卖风流解数,先给曹梦德尝上一点实际甜头,好让他食髓知味之际,楼青业已进入“倚红殿”中,向平素玉恭身禀道:“启禀主人,‘天欲宫’盛筵已备。”平素玉挥手说道:“青儿且去嘱咐乔凝乔翠,侍同‘青幡仙客’卫涵秋,也来‘天欲宫’赴宴,并命令负责娱乐之人,准备以‘天魔艳舞’,为曹相公等略助酒兴。” 楼青恭身领命,退出“倚红殿”,平素玉遂站起身形,挽着曹曹梦德微笑问道:“对方若是真货,平夫人便打算如何处置?” 平素玉娇笑道:“我认为曹梦德、平素玉、卫涵秋等三人,若能站在同一阵线之上,则‘天下英雄谁可敌?祁连一会定称尊’呢?”.曹梦德“哦”了一声笑道:“平夫人是想拉拢卫涵秋吗?” 平素玉点头笑道:“他是真货,我便对他拉拢,他是假货,我便把他除掉!” 曹梦德眉峰微聚,目注平素玉,缓缓问道:“我们如今暂且把那位自称卫涵秋之人,假定是真正的‘青幡仙客’,平夫人却将如何拉拢呢?” 平素玉“呀”了一声,媚笑答道:“曹兄,你还未与我……怎么竟又吃醋了?我只听说:曹操生来疑心大’,却不曾听说过‘曹操生来醋心大’呢?” 曹梦德俊脸微红地赧然笑道:“我不是捻酸吃醋,只是想帮助平夫人策划策划。” 平素玉笑道:“曹兄放心,少时不论我是处置卫涵秋,或拉拢卫涵秋,均必有所分寸,决不使你把醋坛子打翻便了。” 说话之间.业已回到“天欲宫”中,果然盛筵已设,并在宫中装置了一十三枚亮晶球。 这十三枚晶球,共是一大十二小,一枚巨型晶球,装在“天欲官”中央地上,十二枚小型晶球,则极为匀称地悬在空中。 晶球并非通体光滑,是而将球身唐成无数小小平面,如此一来,大晶球之中,可以映出千百个小晶球,小晶球之中,则可把整座“天欲宫”内的一切事物,化为千亿。 曹梦德与平素玉刚刚入席,乔凝乔翠也左偎右倚地陪着一位青衫秀士,来到“天欲宫”中。 曹梦德一见这青衫秀士,便觉皱眉,因为自己虽也自负风神,但若比起对方.却显然有所逊色。 三人入席坐定,“销魂之魂”平素玉便先手指那青衫少年,向曹梦德媚笑说道:“曹兄,我来替你们引见引见,这位是卫涵秋兄,江湖中贺号‘青幡仙客’。” 曹梦德一抱双拳,哈哈笑道:“当世武林之内,奉推‘北令南幡’为万流景仰的泰斗人物,今日得识卫兄,委实可称幸会。” 平素玉又复手指曹梦德,向卫涵秋娇笑说道:“卫兄,这位曹梦德兄,也是一跺脚能使乾坤乱颤的响当当角色,他外号人称‘哈哈秀士’。” 卫涵秋闻言.笑吟吟地向曹梦德拱手笑道:“曹兄,你昔日在‘昆仑绝顶’,以一声长笑,震落七只西域巨雕,绝艺神威早就使我卫涵秋景仰不已!” 曹梦德“哈哈”一笑,摇头说道:“这种‘化罡为笑’功力,虽可震慑一般俗人,但在卫兄如此大行家的眼中,却根本不值一笑厂卫涵秋还诗谦逊。”曹梦德复又哈哈大笑道:“多年驰想,今日识荆,曹梦德要把杯敬卫兄三杯美酒。” 他一面发话,一面却取起酒壶,要替卫涵秋把杯中斟满。 平素玉看在眼内,知道“哈哈秀土”曹梦德此举,是遵从自己所托,藉着斟酒为名,先略试对方功力,想由武学火候之上,研判这自称卫涵秋之人,究竟是否为名列“北令南幡”中的真正“青幡仙客”? 卫涵秋何尝不知曹梦德的用意,他震于“哈哈秀土”的盖世威名,哪敢丝毫怠慢?遂双手捧杯,含笑起立。 曹梦德若无其事地把酒壶壶嘴微倾,向卫涵秋手中酒杯,虚空一压。 壶嘴与杯沿,虽未实际接触,但就这虚空一压之下,也使卫涵秋双手之上.承受了千斤重力。 曹梦德极为缓慢地替卫涵秋斟满了这杯美酒,见对方身形丝毫未动,双手丝毫未颤,便心头雪亮,知道此人不论是真是假? 均非易与,遂哈哈大笑说道:“青幡仙客.果然名不虚传,来来来,请饮尽曹梦德所敬的三杯美酒。” 卫涵秋含笑点头,举杯饮尽,曹梦德又接连替他斟了两杯,但除了第一杯外,便未曾施展真力再作考较。 因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曹梦德无妨另想别法,却已不必再在这斟酒之举,耍出什花样。 平素玉冷眼旁观.不禁看得眉头略蹙。原来,她认为“青幡仙客”卫涵秋是侠义道中,极重操守的领袖人物,决不会来到“销魂古墓”以内.与自己大事荒唐,故而心头早就猜这青衫秀士,定是冒名顶替的赝鼎货色。 但如今眼见他能若无其事,神色自如地通过了“哈哈秀士” 曹梦德的初步斟酒考验.平素玉怎得不惊?她心中暗忖,难道此人是真?否则怎会具有如此深厚不俗的出奇内力? 卫涵秋饮完三杯美酒,向曹梦德微笑说道:“曹兄雅竟殷勤,卫涵秋极为铭感,但礼尚往来,我也要回敬三杯,才是江湖规矩。” 曹梦德哪肯推却?遂也功凝双手地捧杯卓立。 谁知卫涵秋竟根本不取酒壶,只是伸手一指,便自壶嘴中,飞出一线酒泉,凌空注向曹梦德的所捧酒杯之内。 适才他接受曹梦德敬酒时,是表现了腕间真力,如今向曹梦德回敬时,是表现了内家玄功。 内外两种功力,齐齐表现之下,虽然使卫涵秋的“青幡仙客” 身份越发逼真,但也越发激起了“哈哈秀士”曹梦德的好胜之念,使他立意要尽己所能地斗斗这位看来三分是假,七分是真的武林侠客! 平素玉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她看出“哈哈秀士”曹梦德与“青幡仙客”卫涵秋之间,外貌虽互相礼遇,客气非常,其实却剑拔弩张,互存敌意,遂纤足双伸,在桌上向他们轻轻各自踢了一下。 这每人一脚的分量虽轻,魔力却大,把卫涵秋与曹梦德均踢得盛气立平,心中好不熨帖。 卫涵秋觉得平素玉轻轻踢了自己一下,以为她是暗中招呼自己,不必与曹梦德一般见识! 曹梦德则以为平素玉踢了自己一脚之意,是提醒自己,莫要忘了她适才业已表示极愿以身相许,不必对卫涵秋过分计较,以避免影响笼络此人,增强实力,在“玄冰凹大会”争雄的霸图大汁! 他们两人,均从脸上浮现出一丝会意的微笑,均自盛气微平,蔼然相同,遂使席上恢复了和谐局面。 平素玉侧顾楼青,娇笑说道:“青儿传令,令他们即献‘天魔艳舞’,以娱佳宾。” 楼青恭身领命,提气高声叫道:“夫人有命,命赛玉环、赛褒姒、赛飞燕,赛妲己等四位堂主,即献‘天魔艳舞’。” 楼青话音才住,壁上忽然打开了四扇圆门,赛玉环、赛褒姒、赛飞燕,赛坦己等各自与一名年轻俊男,身无寸缕地站在圆门以外。 门户既启,她们遥向“销魂之魂”平素玉、“青幡仙客”卫涵秋、“哈哈秀士”曹梦德等,微一恭身,便口中曼声呻吟地与身边俊男,互相歌舞追逐起来。 这时,从她们身后,各射出一股聚而不散的强烈灯光,把这四对赤裸男女的身影,完全照射到“天欲宫”中央的那枚巨大晶球之上。 巨大晶球缓缓转动,利用上面无数平面的折光原理,把四对妙相,映射向悬挂空中的十二枚小型晶球。 十二枚小型晶球,也自极慢极慢地,徐徐旋转起来,遂使那四对歌舞翩翩的赤裸男女,仿佛化身千亿地,充塞在这“天欲宫” 内。 歌到妙处,舞到酣时,女的好似娇慵不胜,力尽而踣!男的则趁势来个饿虎扑羊,顿时胡帝胡天地有声有色地兴云布雨起来,简直令人不忍卒闻,不忍卒睹。 曹梦德看得眉头微蹙,本想请平素玉传令停止这项太过分娱宾节目,但因见卫涵秋竟毫不为异,看得兴致颇浓,遂也不甘示弱地,举杯进酒,谈笑风生。 “赛玉环”等的销魂表演,越来越发荒唐.结果看不下去的反是平素玉自己。 她秀眉双蹙,微一挥手,“天欲宫”中的灯光尽灭。 灯光不过微灭即明,也未听得什么脚步走动声息,但灯光复明之后,“天欲宫”中,却已景象大变! 不仅壁上圆门已闭,门中妙相已杳,连那一大十二小“万相子母销魂球”,也不知如何收去,一齐失了踪迹。 曹梦德首先哈哈大笑,抚掌赞道:“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才是妙境。倘若花开烂漫,酒到酩酊之际,便……” 他话犹未了,卫涵秋便接口笑道:“曹兄是风雅高人,才有这种蕴藉看法,但小弟是庸俗凡人,却觉得这场所未见的‘天魔艳舞’,收场太早,不仅看得未能过瘾,反而引逗得我自己也意马心猿,霍霍欲动了呢!” 平素玉微笑说道:“卫兄既动绮念,还不容易解决?我这‘销魂古墓’中的所有裙钗,任你选人侍应。” 卫涵秋听平素玉如此说法,遂把乔凝乔翠,一手一个地抱在怀中,扬眉狂笑说道;“平夫人既然这等说法,小弟便仍选择这大乔小乔两位姑娘,因为适才奉呼赴宴,使我们在‘无遮秘室’之中,尚未十分尽兴;” 平素玉含笑点头说道:“卫兄既已选择好了巫山游侣,便请仍去‘无遮秘室’,继续你们兴犹未尽的‘无遮大会’便了。” 卫涵秋目注曹梦德,微笑说道:“曹兄,你且陪平夫人再饮几杯,卫涵秋先自告退,并向曹兄告罪。”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卫兄欲游‘巫山’,无妨避席,但这‘告罪’二字,却是怎讲?” 卫涵秋一面拥抱着乔凝乔翠,站起身形,一面纵声大笑说道:“小弟今日既作周郎,又作孙策.独揽大乔小乔于‘无遮秘室’之中.却把你这位‘铜雀台主人’,冷落一旁,怎不要告个罪吗?” 说完,又是一阵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便由乔凝乔翠.左右挟持地,退席而去。 曹梦德目送这位狂放不羁的“青幡仙客”,方自剑眉微蹙之际,平素玉业已含笑问道:“曹兄,你看这位鼎鼎大名的‘青幡仙客’,究竟真假如何?” 曹梦德摇头说道:“若照此人的气宇神情看来,确实是位绝世高手,但我总觉得‘青幡仙客’卫涵秋,自负是侠义道中的领袖人物,未必会这等风流放诞?” 平素玉瞟他一眼,娇笑道:“曹兄,我不同意你这句话儿,因为我见过不少平日道貌岸然之辈,但一入风流阵中,却比常人更要急色轻狂,丑态百出呢!” 曹梦德笑道:“平夫人说得也是,但我方才正欲对他作进一步的试探之际。夫人却用足示意,加以拦阻则甚?” 平素玉媚笑答道:“我是生怕你们当面闹得太僵,无法下台,才暗示曹兄,不必操之太急。” 曹梦德皱眉说道:“我虽因夫人拦阻之故,未曾与卫涵秋明显较量.但仅从各自敬酒之上,已可看出此人功力,着实不弱。” 平素玉好似春情已动,媚眼如丝地斜睨着曹梦德,昵声轻笑道:“曹兄.今日已晚,你远来劳累,且由小妹亲自奉侍安歇,等明日再在不着痕迹之下.试试卫涵秋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并向他提出互结深盟,于‘玄冰大会’之上,联战群雄,共图霸业之事,看他怎样答话?大概便可判断他是真是假的了。” 曹梦德的心神,早已被平素玉的眼波眉语所惑,如今听了她“由小妹亲自奉侍安歇”之语,不禁越发销魂,哈哈大笑说道:“好.曹梦德既蒙夫人垂爱,亲以颜色,哪有不遵玉旨之理?明日我也更有了不着痕迹的,向卫涵秋试探功力之法。” 说完.他又复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平素玉则发出一阵格格荡笑。 就在这哈哈大笑与格格荡笑之间,行云布雨,胡天胡帝,使得“哈哈秀士”曹梦德,硬不起英雄骨,度不过美人关.终于作了“销魂之魂”平素玉的裙下俘虏。 一宵容易过,转瞬是天明。 次日午时,曹梦德、平素玉与卫涵秋,仍在“天欲宫”中,对坐饮酒。 曹梦德擎杯在手,向平素玉含笑问道:“平夫人,我记得在初入‘销魂古墓’之时,仿佛每经过一重门户,均看见一副对联。” 平素玉点头笑道:“那是因昔日有位精于书法、词章、金石的风流人物,来‘销魂古墓’之中.遂在每一处都要镌上一副门联。” 卫涵秋张目四顾,微笑问道:“既然每一处均有留题,却为何在这‘天欲官’中,单单看不见什么珍词绣句?” 平素玉仿佛有些黠然神伤地叹息一声道:“自古才人终不寿,那位风流人物,一处处地题来,尚未题到这‘天欲宫’中之时,便已死在‘赛太真’杨堂主的‘华清池’内。” 曹梦德闻言,目注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卫兄倘有雅兴,我们不妨互相合作,也替这‘天欲宫’中,题上一副联语。” 卫插秋目闪精芒,含笑说道:“两人合作,尚不尽善尽美,最好请平夫人也参与此举,来个三人合作,才有趣味。” 曹梦德蹙眉说道:“联语只有上下之分,三人如何合作?” 卫涵秋笑道:“请平夫人先行横题一额,然后曹兄出个上联,小弟对个下联,岂不就是三人合作了吗?” 曹梦德点头一笑,侧过脸来向平素玉说道:“平夫人,卫兄此话,颇为有趣,夫人若是同意便先请一挥玉指如何?” 平素玉闻言,嫣然一笑,缓缓站起身来,选了一片石壁,真气微提,飘纵起八尺来高,左掌附壁定身,右掌运指如飞,镌石如粉,横书了“人生大欲”四个秀劲楷体大字。 曹梦德一面抚掌赞好,一面向卫涵秋笑道:“卫兄,由你出上联,我对下联如何?” 卫涵秋目中闪射出一种诡谲神色,摇手笑道:“曹兄请自施为.不必客套,卫涵秋绝非自傲,但有自知之明.区区一句联语,大概无论在文武两途之上,均不致难得倒我。” 曹梦德见对方如此狂傲,不禁双眉徽挑,伸手在壁上镌了十个字儿.他铸的是:“大欲无他,终朝饮食男女。” 卫涵秋微微地一笑,毫未思索,便自伸指镌了下联,他镌的是“人生若梦,频年南北东西。” 果然,这位“青幡仙客”,确有实学,适才所说,并非狂言。 因为平素玉既先镌了“人生大欲”四字,曹梦德又以“大欲” 两字为首,出了上联,则卫涵秋所对下联,便必须以“人生”两字为首。 如今,他镌出“人生若梦,频年南北东西”十字,与曹梦德所镌的“大欲无他,终朝饮食男女”十字,互相对偶,在文字方面,既没有什么不够妥帖之处,便在武功方面.也彼此间毫未逊色,显得半斤八两。 原来,平素玉、曹梦德及卫涵秋等三人,在石壁上所镑字的入石程度,竟是一般深浅。 曹梦德经过再度试探,认为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在文武两途之上,均有相当高明造诣,应该不是意料中假冒身份的腰鼎货色。 他遂替卫涵秋斟了一杯酒儿,含笑说道:“卫兄,昔日曹孟德与刘皇叔,青梅煮酒论英雄,传为千古美谈。如今小弟与卫兄,也不妨论论当代英雄人物。”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古今形势,大不相同,青梅煮酒之时的天下英雄,不过‘使君与操’!如今则群豪蜂起,决不允许小弟与曹兄,再作狂言了!” 曹梦德闻言笑道:“照卫兄的法眼看来,当世群雄之中,应以何人称最?” 卫涵秋目光微注平素玉,便自含笑吟道:“当世英雄推粉黛,平家百里两夫人。” 平素玉“呀”了一声,摇头笑道:“卫兄,你这可是当面损人,‘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的那身艺业,确实可以当得起武林翘楚之称,至于平素玉手下,却庸俗无奇,哪里能够与她相提并论?” 曹梦德微笑说道:“平夫人无须过谦,当世中出类拔萃好手虽多,但我们三人,若是结盟同心,却可在‘玄冰大会’以上,傲视群豪,斗败百里夫人,争取最高盛誉!” 平素玉媚跟微扬.向卫涵秋笑吟吟地问道:“卫兄,你认为曹兄之言如何?” 卫涵秋目光徽转,点头笑道:“曹兄之言,正合我意,却不知平夫人是否……” 平素玉见卫涵秋居然毫不犹疑地一拍即合,不禁笑逐颇开,玉手微挥,吩咐摆设香案,彼此结盟聚义。 他们三人之中,曹梦德年龄最长,作了大哥,平素玉居次,卫涵秋则委屈一些,作了三弟。 三豪既定兰盟,“销魂古墓”之中,少不得又有一番大大热闹。 但常言道得好:“每逢乐极易生悲”,就在欢天喜地之中,竟出了滔天大祸,-那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在左拥大乔、右抱小乔,大做风流艳梦之下,竟被人生生地把头颅砍掉。 乔凝乔翠因风流过度,睡得极为沉酣,但等一梦醒来之后,却感觉“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搂抱自己的一只手臂,不仅奇冷如冰,并且异常僵硬;她们好不诧异的一睁星眸,便几乎吓晕地发出两声尖叫。 原来,卫涵秋那颗英俊风流的六阳魁首,业已不知去向,自己是被一具身无寸缕的无头尸身,搂在怀内;乔凝乔翠的两声尖叫,惊动了其他之人,眨眼间,便把这种离奇噩耗,飞报给曹梦德、平素玉知晓。 曹梦德与平素玉,何尝不也在鸳鸯梦好,鱼水情浓?忽听如此噩报,均惊得赤身跃起! 曹梦德还略为穿着整顿衣裳,平素玉根本精赤条条的便向卫涵秋与乔凝乔翠所居的“无遮秘室”赶去。 到了“无遮秘室”之中,乔凝乔翠已吓得全身战栗,面无人色。 平素玉脸色铁青,向榻上卫素秋的无头尸身注视有顷,忽然银牙一咬,伸手把他覆体锦衾揭去。 她这种动作,含有深切用意。 因为平素玉见无头尸身失去头颅,竟有点起疑,认为榻上尸阵,或非卫涵秋本人? 她曾与卫涵秋有过合体之处,记得卫涵秋的私处,有一黑痣。 故而伸手揭去锦衾,要从这外人不知的特征之上,辨认卫涵秋是否当真遇害? 锦衾一揭,平素玉格外咬牙。 卫涵秋不仅失去头颅,连那不文之物,也已被人割去。 非但如此,小腹之间,更被人用尖刀划了一些血字。 曹梦德与平素玉,从模糊血渍中,细加辨认,认出所刺字迹是:“胆敢与百里夫人争雄者戒”,平素玉脸色如冰地目注乔凝乔罩.沉声问道:“你们与他同睡一榻,难道就不曾昕得任何响动吗?” 乔凝乔翠双双低头,赧然无语。 平素玉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森森冷笑,目光电扫手下诸人,厉声说道:“我这‘销魂古墓’,不仅地势隐秘,并因多年悉心兴建,密布机关.怎会被百里妖婆手下之人,从容潜入,从容脱逃,这等放肆.而丝毫无所觉察?” “销魂古墓”之中诸人,均噤若寒蝉,垂头无语。 平素玉怒无可遏.又向乔凝乔翠厉声叱道:“你们两个丫头.简直贪过了度,唾昏了头.竞听任对方在你们身旁杀人刺字,而仍懵然不觉,我还要你们这等废物何用?” 乔凝乔翠听出平素玉的语意不妙.遂双双跪倒,哀求乞怜地悲声叫道:“夫人……” 但“夫人”两字才出,平素玉招如电疾,业已骈指凝功,连点了乔凝乔翠的心窝死穴。 曹梦德见状皱眉,欲待阻止.已告不及,只好低声道:“你莫要如此动怒,便把手下完全杀死,又有何益?我们应该研究研究百里妖婆是自己亲来?是振人暗算?以及从何处潜入?方能加强防范,杜绝后患!” 平素玉听他说得有理,遂挥手命人把卫涵秋,及乔凝乔翠遗尸,抬去埋葬,并与曹梦德亲自查看各处。 他们一寸一寸地把整个“销魂古墓”,完全勘察殆遍,也未发现丝毫外人浸入迹象。 但经过这番详查,却查出另外有三名俊男,无端失去踪迹。 平素玉气得咬牙说道:“大哥,我们刚刚结盟,打算共同对付百里妖婆,争取武林霸业之下,卫三弟便遭暗算惨死,并被人在尸体上刺字示威,百里妖婆着实太狂妄可恨。” 曹梦德皱眉问道:“二妹,还打不打算参与‘玄冰大会’’” 平素玉厉声答道:“自然参与,慢说还有大哥帮我,便是我单人独自,也要斗斗那百里妖婆。她那‘白头蛇发’,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及‘蜈蚣带’等‘三绝艺’,未必准能胜得了我的‘三煞手’呢?” 曹梦德含笑问道:“二妹所说的‘三煞手’,是什么功力?” 平素玉从壁上摘下一具锦囊,自其中取出一柄纯白色的盈尺玉刀,一只五色皮袋,及一粒比人拳略大的血红圆球,向曹梦德娇笑说道:“大哥请看,这一柄玉刀,一只皮袋,及一粒血球,就是小妹苦炼多年的三种煞手。” 曹梦德一一细加注目,终于摇头笑道:“我平素还自诩见识广博,但今日却对二妹这三种煞手,连一种都莫名其妙。” 平素玉微笑说道:“这是我独门自炼之物,大哥怎会认识? 我且对你略加解释,请你评断评断,能不能仗以和那百里妖婆一斗?” 说完,首先取起那柄纯白的盈尺玉刀,含笑说道:“这柄刀儿,是用我得自‘西昆仑星宿诲’底的一叶‘千年寒玉’所制。不仅玉质极坚,宝刀宝剑难断,刀锋上更蕴有极重寒毒.只有一丝见血,便使入骨髓成冰,立即全身僵直而死。” 曹梦德点头赞道:“这柄宝刀,确是一件武林异宝,百里妖婆头上‘毒蛇发’、腰间‘蜈蚣带’.若被‘寒玉刀’所伤,定将变成冰蛇儿和僵蜈蚣了;” 平素玉颇为得意地扬眉一笑,收下“寒玉刀”,又复取起那只五色皮袋,向曹梦德笑道:“大哥,你大概猜想不到我这五色皮袋之中,盛的竟是昔年‘摩伽仙子’所遗留的‘酥骨七香砂’呢!” 曹梦德微吃一惊,目注平素玉问道:“这种‘酥骨七香砂’,好不厉害,二妹是从哪里弄得来的呢?” 平素玉笑道:“这‘销魂古墓’,就是‘摩伽仙子’旧居,我不但得了她的‘酥骨七香砂’,并重加祭炼.增加威力,改名‘酥骨八香砂’了。” 曹梦德“哦”了一声说道:“我正觉得二妹把这‘销魂古墓’,建筑得如此巧夺天工!原来是‘摩佃仙子’旧居,江湖中只知名而不知处的‘摩佃仙窟’,再经你慧心巧思,一番整顿改进,自然变作如今这销魂仙境的了。” 平素玉再复拈起那只比人拳略大的血红圆球,向曹梦德一扬双眉,颇为得意地娇笑说道:“大哥,你知不知道昔年与‘摩伽仙子’,同时名满天下的还有一位‘三绝魔娘’?” 曹梦德点头笑道:“我听说这桩传说,‘三绝魔娘’的名气,在当时几乎比‘摩伽仙子’.还要大呢!” 说至此处,忽然触动灵机.指着平素玉手中的血红圆球,失惊叫道:“二妹,我明白了.你掌中所托这枚比人拳略大的血红圆球.定是昔年‘三绝魔娘’的‘鹰娘三绝’之一。” 平素玉点头答道:“不仅是‘魔娘三绝’之一,并是‘魔娘三绝’中,最厉害的‘赤癸歼仙球’呢!” 曹梦德又惊又喜道:“三妹既有这样三件利器在手,大可与那百里妖婆一斗.她纵或厉害无比,大概也消受不了你的‘酥骨八香砂’、‘赤癸歼仙球’呢!” 平素玉风情万种地半倚在曹梦德怀中,娇笑说道:“大哥,我对你可谓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对别人则决未泄露过这三件东西的有关秘密;” 曹梦德微笑说道:“二妹这种态度极对,如今严守秘密,将来方能在‘玄冰大会’之上,出奇制胜,尽败天下豪杰。” 平素玉笑道:“大哥.‘玄冰大会’之期,并不在远,你也应该准备一番,练练你威震乾坤的‘迫魂十八掌’及‘哈哈罡气’。” 曹梦德含笑颔首,从此这一男一女两位混世魔头,便俨若夫妇.在“销魂古墓”之中,锻炼各种功力,做在“玄冰大会”上的争雄准备,过了一段不太长的时间,“销魂古墓”墓门外的执役之人,忽然手持名帖.呈递平素玉,报称有客求见。 平素玉接过名帖一看,见帖上写着:“姚梦楼、柳无尘同拜”,遂向曹梦德含笑道:“大哥这‘姚梦楼’是谁?是不是当年风流绝顶的那位‘辣手潘安’吗?” 曹梦德答道:“二妹猜得不错,姚梦楼昔年确曾有过‘辣手潘安’外号,但他和‘无情红线’柳无尘.早已分开,却不知如今怎会又复合在一处?” 平素玉“哼”了一声说道:“不管他们的来意如何?且先接见以后再说,否则还会被姚梦楼、柳无尘耻笑我平素玉有所胆怯。” 说完,便对报讯弟子说道:“你去把这两位来宾引到‘天欲宫’中.就说我在宫里迎接。” 报讯弟子领命退去,平素玉又对曹梦德笑道:“大哥,单身女子或单身男子来我‘销魂古墓’图欢者,倒不在少数,但爱侣双临,却还从未有过,你能猜得出姚梦楼和柳无尘此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吗?” 第九章 中途人交错 曹梦德一面与平素玉走往“天欲宫”中,一面含笑道:“我虽猜不出他们究竟为何前来,却可断定决非存有敌意!” 平素玉笑道:“大哥是怎样下了这种断定?” 曹梦德扬眉道:“因为他们来人太少,仅仅凭藉一位‘辣手潘安’姚梦楼,及一位‘无情红线’柳无尘,哪里能在‘销魂之魂’平素玉夫人的手下占得什么便宜?” 平素玉“嗯”了一声,点头笑道:“大哥的这种看法,确有见地,他们既无敌意,我们也以礼相待便了。” 说至此处,又复目光微扬,向曹梦德抛了一个媚眼,娇声笑道:“大哥,你是与我一同迎接姚梦楼、柳无尘,还是悄悄在‘天欲宫’的屏风以后,偷听究竟?”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我何必如此见不得人,‘哈哈秀士’配上‘销魂之魂’,也算是女貌郎才,门当户对的呢!”平素玉白了曹梦德一眼,吃吃笑道:“大哥,你不要忘了‘辣手潘安’姚梦楼,是位风流绝世的俊郎君,我若对他稍假辞色,却不许你大动醋念呢!” 曹梦德失笑说道:“二妹尽管去吊他的心火,但一位是‘辣手潘安’,一位是‘无情红尘’,你可小心在辣手无情之上,吃不消而兜着走呢!” 他们互相调笑之际,姚梦楼与柳无尘业已到了“天欲宫”前。 自从经过虞心影、骆长明相劝以后,姚梦楼便自脱却袈裟,放弃“如云大师”身份与昔日情人“无情红线”柳无尘重修旧好。 但袈裟容易脱,头发却难生,姚梦楼遂买顶貂皮软帽,戴在头上,恢复了他昔年“辣手潘安”的弈世风神。 如今,“销魂之魂”平素玉,见了这双武林俊侣,一面暗中钦羡柳无尘的高华风采,一面抱拳笑道:“姚兄,柳姑娘,像你们这等壁人名士,光降‘销魂古墓’,委实蓬荜生辉,平素玉有失远迎,尚请多加宽恕。” 姚梦楼与柳无尘双双含笑答礼,由姚梦楼发话说道:“平夫人莫要过谦,姚梦楼、柳无尘鲁莽趋谒,夫人不加怪罪,已颇惶恐的了。” 平素玉嫣然一笑,手指曹梦德向姚梦楼、柳无尘扬眉说道:“我来为姚兄及柳姑娘引见一下,这位是我曹梦德大哥,武林中人称‘哈哈秀士’。” 姚梦楼“呀”了一声,抱拳笑道:“小弟久仰‘哈哈秀士’之名,谁知今日竟在此幸会?” 柳无尘因临行之际,虞心影曾嘱遇上“哈哈秀士”曹梦德时,不必使其过分难堪,因此人尚介乎敌友之间,遂也对曹梦德道了景仰之意。 平素玉与曹梦德.双双侧身让客,进了“天欲宫”分宾主落座以后,平素玉便含笑问道:“姚兄与柳姑娘不会无故远来,彼此均是武林同源,有事请尽管坦告。” 柳无尘微笑答道:“我们此来,是想来打听两个人的踪影,是否曾经到过平夫人的‘销魂古墓’之内?” 平素玉遭:“柳姑娘要打听的这两个人儿是谁?” 柳无尘笑道:“第一个是与平夫人颇有旧交的‘雪衣艳鬼’贝亭亭。” 平素玉惊奇地扬眉问道:“贝亭亭又出江湖了吗?” 姚梦楼哂然说道:“岂但又出江湖.她竟也仿照平夫人的‘销魂古墓’名儿,在‘祁连山蚀骨小洞天’中,创设‘销魂教’,自为‘销魂教主’、” 平素玉“哦”了一声说道:“竟有这种事儿?” 柳无尘接口笑道:“听平夫人的语气,那‘雪衣艳鬼’贝亭亭,是不曾来过的了?” 平素玉娇笑说道:“贝亭亭与我昔日虽略有交谊,但如今既在‘祁连山蚀骨小洞天’,做了‘销魂教主’,却怎会来我这‘销魂古墓’则甚?” 姚梦楼向这位名气比“雪衣艳鬼”贝亭亭更大的“销魂之魂” 平素玉,看了两眼,淡笑说道:“贝事亭虽创‘销魂教’,身为教主,但因各种措施,太以过分,故而在一转眼间便告覆灭。” 平素玉目光一闪,急急问道:“贝亭亭的‘销魂教’,是覆灭在何人手之?” 姚梦楼纵声笑道:“看不惯贝亭亭所创‘销魂教’,起而与她作对的人儿甚多,但‘青幡仙客’卫涵秋,却是最主要的下手人物。” 这几句话儿,听得平素玉惊讶万分地失声叫道:“覆灭‘销魂教’之人,竟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吗?” 姚梦楼点了点头答道:“就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就是我们特地前来,查察行踪下落的两个人儿中的另外一个。” 平素玉向曹梦德看了一眼,微微说道:“姚兄与柳姑娘,你们所提及的两位武林人物,只有一位到过我这‘销魂古墓’之内。” 柳无尘问道:“是哪一个?照平夫人的话声听来,好像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平素玉面容阴沉地点头答道:“柳姑娘猜得不错,你要见见卫涵秋吗?” 柳无尘微吃一惊,扬眉问道:“卫涵秋还在此处,未曾走吗?” 平素玉冷笑答道:“业已入墓之人,倘若再能生还,岂不是天大笑话?” 柳无尘以为她这“业已入墓之人”一语,是“业已人进‘销魂古墓’之人”之意,遂双眉一挑,怫然说道:“平夫人,你这话恐怕说得太狂,姚梦楼与柳无尘,偏偏自不量力地想把卫涵秋救出‘销魂古墓’。” 平素玉毫不动怒地看了柳无尘一眼,微笑问道:“柳姑娘,你当真想救卫涵秋吗?” 姚梦楼因刚刚脱下袈裟,有时还难免保留一些如云大师身分高僧动作,尤其如今是在情急之下,竟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平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知道,搭救‘青幡仙客’之举,才是我们两人的真正来意。” 他这几句话儿,并未使平素玉、曹梦德有甚惊奇?但一位风流英挺书生,说起话来,竟有合掌当胸,口宣佛号的动作,却令人看得好不莫名其妙? 曹梦德眉头微轩,目注姚梦楼,哈哈大笑问道:“姚兄,你向有‘辣手潘安’之称.如今怎的有些佛门子弟动作?莫非偎烦了红翠,吃腻了胭脂,竟动了皈依三宝,跳出情关之念吗?” 姚梦楼窘得满面通红,正不知怎样解说才好之际,柳无尘却白了他一眼.向平素玉朗声叫道:“平夫人,你方才问我们是否想见卫涵秋.但不知引领我去见他,还是请得他来见我?柳无尘移花接木地轻轻数语,立替姚梦楼解了重围,平素玉听完话后,微笑摇头答道:“我引领柳姑娘与姚兄前去见他,因为任何人也无法把‘青幡仙客’卫涵秋请来见你。” 她一面说话.一面缓缓站起身形,与曹梦德两人,陪同柳无尘、姚梦楼.向“天欲宫”左走去。 柳无尘仍未听出平素玉的语中之意,弦外之意,遂冷笑一声说道:“我不相信卫涵秋进入这:销魂古墓’以后,便被女色所迷,沉缅得销尽豪情.磨穿侠骨。” 平素玉格格荡笑说道;“柳姑娘莫要不信,你若能使卫涵秋答应你半句话儿,平素玉愿意自行毁去整座‘销魂古墓’!”柳无尘这时方隐隐约约地,听出一些不妙,加上眼前业已走到一片乱坟堆中,不禁惊然却步,目注平素玉,沉声同道:“平夫人,你是引我们去见卫涵秋,怎么把我们引到这等所在?平素玉脸色忽变,阴森森地冷笑道:“柳姑娘,你与姚兄为了卫涵秋千里远来.我难道还不应该引领你们,到他的坟前一祭?” 柳无尘惊得倒退两步,嗔目颤声说道:“平夫人,你……你说什……么?难……难道‘青幡仙客’卫涵秋,竟……” 平素玉伸手向左前方一指,冷冷说道:“柳姑娘,你何必如此情急?人生自古谁无死?卫涵秋能够埋骨于我‘销魂古墓’之中,也总算享尽人间艳福,无甚遗憾的了。” 柳无尘抬头注目,果见左前方有一新坟,墓碑上赫然写着“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墓”字样。 她初闻噩耗,确甚惊心,但如今见了卫涵秋之墓以后,反倒渐渐镇定下来,与姚梦楼对看一眼,秀眉微扬,向平素玉发话问道:“平夫人,人生寿天难测,只消无常一到,谁不万事两休?尤其是我们江湖人物,更应该把‘生死’二字,看得极淡,但柳无尘、姚梦楼既为卫涵秋远路赶来,总想知道他是怎样死去?” 平素玉淡然答道:“卫涵秋虽是死在我‘销魂古墓’之中,却不是死在我‘销魂之魂’手下。” 柳无尘、姚梦楼听了“销魂之魂”平素玉这几句话儿,不禁把四道目光,一齐凝注“哈哈秀士”曹梦德的身上。 曹梦德似乎有点禁受不住这种满含仇火的目光注视,慌忙连摇双手,哈哈大笑说道:“柳姑娘与姚兄,莫要这样看我,曹梦德的双手以上.也决未沾有卫涵秋的丝毫血渍。” 姚梦楼知道事有蹊跷,遂向平素玉含笑问道:“平夫人,能不能把卫涵秋是怎样遇祸身死的一切有关情事,详加见告?” 平素玉何尝不愿为“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多拉上一些劲敌,遂点了点头,扬眉说道:“卫涵秋不是死在我平夫人的手内,而是死在百里夫人手内。” 柳无尘失惊问道:“哪个百里夫人,难道是在‘祁连山玄冰凹’的‘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吗?” 平素玉点头称是,遂把卫涵秋鸳鸯梦熟,午夜飞头之事,对柳无尘、姚梦楼,详细说了一遍。 柳无尘静静听完,脸上神色便立即开朗地微笑说道:“平夫人,你有没有怀疑过那位午夜飞头的卫涵秋只是冒名顶替之人,并不是真正的‘青幡仙客’。” 曹梦德一旁接口笑道:“我们有过这种怀疑,但经彼此略较功力之后,发现他在武学造诣方面,绝不弱于我及平夫人,遂告疑云尽祛,深信他是真正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柳无尘双眉一挑,转面向姚梦楼说道:“既然卫涵秋已死,我们在此无益,且向平夫人等告辞,赶往‘祁连’,参与‘玄冰大会’吧!” 姚梦楼自然唯这位爱侣之命是从,遂与柳无尘,向卫涵秋之墓,略一恭身,便即告别。 平素玉为了替“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培养敌手,自然不会对柳无尘、姚梦楼等,有所为难,遂与曹梦德双双送出“销魂古墓”。 柳无尘上得“销魂谷”后,便向姚梦楼笑道:“你认为死在‘销魂古墓’中的‘青幡仙客’卫袖秋,是不是真材实货?” 姚梦楼失声笑道:“那还用问,仅仅时日之上,便可解答这项隐秘。平素玉听说卫涵秋在此遇害之期,不恰好正值卫涵秋与我们在‘祁山蚀骨小洞天’中,大破‘雪衣艳鬼’贝亭亭所刨的‘销魂教’吗?” 柳无尘点头说道:“业已遭祸的卫涵秋是个假货,虽然已可确定,但此人到底是谁?怎会具有与‘哈哈秀土’曹梦德,‘销魂之魂’平素玉,不相上下的极高功力?以及为何冒用卫涵秋名号等三大疑问.仍属难加推测。” 姚梦楼摇头说道:“这三桩疑问,毫无范围边际,着实难猜,但我却不懂你既明知身边惨死的卫涵秋,是个假货,却为甚不告知平素玉、曹梦德加以揭破?” 柳无尘笑道:“这道理极为筒单,卫涵秋何等风神,平素玉何等淫荡,‘销魂古墓’以内,又是何等充满荒唐气息的绮罗地狱,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问可知,怎会干净得了?” 姚梦楼“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冒牌卫涵秋与平素玉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清白干净,你不肯告诉真相之故.难道是要让平素玉伤心饮恨吗?” 柳无尘摇了摇头,含笑答道:“平素玉伤心与否,和我无关,我这保持秘密,不告知她卫涵秋是个假货,是想促使这位‘销魂之魂’平夫人,对那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仇深如梅,在‘玄冰大会’上,可能发生一种效力不小的对消作用。” 姚梦楼失声赞道:“尘妹的这着棋子,下得真高,方才我确已看出平素玉在提到百里妖婆之时,双目中狂喷仇火。” 柳无尘白他一眼,嫣然笑道:“你不要夸赞我了,我们应该立即赶回‘祁连山’去,向虞心影妹子报告‘青幡仙客’卫涵秋,‘雪衣艳鬼’贝亭亭.均未曾到过‘销魂古墓’,以及所闻的这桩怪事。” 姚梦楼点头一笑.两人遂星驰电掣,赶赴“祁连山”,哪知就在她们去找”红叶令主”虞心影,虞心影业已与骆长明,联袂赶来.准备对姚梦楼、柳无尘有所接应。 千条路,万重山,若非事先约定,自然巧遇极难,虞心影、骆长明,与柳无尘、姚梦楼两人,刚好途中错过。 换句话说,就是柳无尘、姚梦楼两人,离开“销魂谷”不久,虞心影、骆长明两人,又已到了“销魂谷”内。 虞心影未下“销魂谷”之前,便与骆长明商议说道:“骆兄,我们下谷后,是明面拜访平素玉?还是暗中一探‘销魂古墓’?” 骆长明想了一想,含笑说道:“暗探虽比明访来得艰难,但却也比明访来得有效。因为明面拜访之下,彼此所谈论的,无非是官样文章,决不会有推心置腹的透彻之论。” 虞心影扬眉笑道:“骆兄既然如此看法.我们就决定暗探‘销魂古墓’便了。” 话完,身形一闪,驰向谷口,准备施展绝世轻功,纵落深谷。 骆长明笑道:“虞令主,你不要如此性急,且再等候片刻。” 虞心影止步回身,看着骆长明,微微笑道:“骆兄拦我则甚,莫非你又改变主意了吗?” 骆长明摇头答道:“倒不是我改变了什么主意?而是我既然决定暗探,便应等夜来再去!如今夕阳未坠,匆匆下台,若使对方发现我们踪迹.便又难探出真情了。” 虞心影笑道:“我猜不透姚梦楼兄及柳无尘姊姊,是否还在这‘销魂古墓’中,勾留未去!”骆长明摇手说道:“销魂古墓’是有名的脂粉地狱,其中的荒唐程度,可能比我们所经历过的‘蚀骨消魂小洞天’,还要超迈几分!故而,姚梦楼老弟,柳无尘姑娘,决不肯在其中勾留,他们若非尚未到达?便是业已离去!”虞心影蹙眉说道:“柳姊姊等,比我们早来,定然业已到达.我只担心她和姚梦楼兄在‘销魂古墓’之中,会不会遭遇危险?” 骆长明抬头一看天色,知道红日虽然尚未完全沉山,但“销魂谷”中,因地势低洼,天光定已极暗,遂向虞心影微笑说道:“虞令主既对姚老弟、柳姑娘等如此系念关心,我们便提早下谷,也是一样,请特别小心,莫使行迹败露便了。” 虞心影闻言,娇躯闪处,便向“销魂谷”中,飞纵而下。 事有凑巧,他们刚刚下达谷底,到了“销魂古墓”之前,便遇见一名墓中的弟子,从秘道之内走出。 虞心影哪里会跟她客气,神功微聚,二指一伸,便把她点了“晕穴”,拖向隐处。 骆长明颇为高兴地含笑说道:“这倒真算凑巧,我们大可先从这女弟子口内,逼问一些有关墓中秘密。” 虞心影伸手拍开这女弟子穴道,问明她名叫江萍,遂温言笑遭:“你莫要害怕,只消对我所问话儿,据实回答,便决不会受到伤害。” 江萍默然点头,虞心影便向她微笑问道:“有位‘辣手潘安’姚梦楼,及‘无情红线’柳无尘二人,曾否来过‘销魂古墓’与‘销魂之魂’平素玉相见?” 江萍答道:“柳无尘、姚梦楼两位,业已来过,与平夫人互相谈了一些话儿,便自作别而去,他们走了还不到半日光景。” 虞心影目注骆长明,嫣然笑道:“骆兄听见没有?我们与姚梦楼兄、柳无尘姊姊,还是前后脚呢,只可惜彼此在途中错过。” 骆长明文向江萍问道:“有无‘雪衣艳鬼’贝亭亭的名号?” 骆长明继续问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江萍说道:“卫涵秋不仅来过,并在这‘销魂古墓’之中,住了甚久。” 虞心影“哦”了一声.颇感意外地扬眉问道:“卫涵秋住在此间,他如今是否还在?” 江萍摇了摇头答道:“卫涵秋业已身遭惨死,黑夜飞头,埋骨在这‘销魂古墓’以内。” 这两句话,把虞心影及骆长明,都听得大惊欲绝,连声不迭追问究竟? 等江萍把那段事实,详细讲完,虞心影双眉立展,向骆长明含笑说道:“骆兄,你的意见怎样?我却觉得这位黑夜飞头的荒唐色鬼,不会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骆长明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法,但究竟如何?总要进入‘销魂古墓’一探,才可以获知详细事实。” 虞心影连连点头,便向江萍问清“销魂古墓”的进出门户,及其中机关路径以后,把她再复点了晕穴,置于暗处,便与骆长明,依照江萍所说的出入方法,悄悄然地进入“销魂古墓”。 入墓后,虞心影方自“哎呀”一声,向骆长明低低说道:“骆兄,我们万密之下,仍有一疏,适才竟忘了向那江萍询问,‘哈哈秀士’曹梦德是否仍在此处?” 骆长明低声笑道:“即是忘了询问,也自无妨,因为我们业已进入墓中,一切情形自会有所了解。” 说话之间,眼前石壁之上有一状若双心重叠的奇形门户,门旁镜有一副隶书泥金对联。 虞心影与骆长明好奇注目,见这副对联镌的是: 是真名士始风流,莫忘了尘世百年如一梦。 唯大英雄能本色,须记取春宵片刻值千金。 骆长明看完对联.不禁眉头一蹙,向虞心影低声说道:“虞令主.根据江萍所说.这座‘销魂古墓’,就是一处以古墓为进出口的奇形山谷,其中地形甚广.我们不如分头探察,以便多知道一些墓中情况;” 虞心影何等聪明,知道骆长明似是从联语含意之内,看出墓中随处均可能有不堪入目淫秽情状,才建议分头探察,免得彼此同行以下,若有所见,自己容易羞窘,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地微笑说道:“好,我们就按照江萍所说墓中地势,分头探察,骆兄经过四大堂,直趋‘无遮秘室’,我则去往‘天欲宫’,‘偎红殿’,及卫涵秋的墓地等处看看!” 计议既定,立即分路而行,骆长明这一路之上,无非饱享眼福,偷窥了不少“赛太真”、“赛褒姒”、“赛飞燕”、“赛妲己”等的旖旎风光,但虞心影的一路之上.却发生了重大事情。 按下旖旎风光,且表重大情事。 虞心影轻身提气,踞迹潜踪地,走到“天欲宫”前,果未被任何人发现踪迹,但她刚刚走进宫门,行未数步,却听得周围一片隆隆石响,”天欲宫”的所有门户.竟完全自动闭死。 虞心影心中微惊.知道自己还以为行踪隐秘,其实早就被人发觉,甚或尚是设阱以待。 她一面思忖,一面目扫四周,静看有甚变化,再复相机应付。 呀…… “天欲宫”中一朵玉石塑造的极大花朵,忽然缓缓开放。 花蕊之上,坐着一位身披蝉翼薄纱的中年美妇。 虞心影一望便知这美艳妇人,定是主宰“销魂古墓”的“销魂之魂”平素玉。 但平素玉却不知道来人竟是与卫涵秋齐名,并称“北令南幡”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虞心影因擅闯入居,曲在自己,遂一抱双拳,微笑说道:“尊驾想必便是这‘销魂古墓’中的权威主宰,‘销魂之魂’平夫人了?” 平素玉冷笑一声,哂然说道:“我倒真想不到,你还把我这远处‘阿尔泰山’,与世相绝的野鬼孤魂,看得如此重法?” 虞心影愕然问道:“平夫人,听你这样说法,莫非你竟认识我吗?” 平素玉“哼”了一声,扬眉答道:“我虽不认识你,也可猜出你定是百里妖婆的爪牙党羽。” 虞心影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平夫人,你猜得完全错了,凭百里妖婆的那点能耐,她哪里敢把我收为党羽?” 平素玉既听虞心影口气狂傲,又见她姿容绝世,神情高朗,方自微吃一惊问道:“姑娘既非百里妖婆所遣,却是哪路人物?” 虞心影扬眉一笑,未答话,却从身旁取出一片“燕山”红叶,托在掌上。 平素玉一见红叶,不禁惊得从花蕊上站起身形,目注虞心影,向她仔细打量两眼,讶声问道:“姑娘,你竟是与‘青幡仙客’卫涵秋齐名,被合称为‘北令南幡’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吗?” 点头笑道:“我是‘红叶山庄’的虞心影,平夫人如今大概可以相信我绝非与百里妖婆,沆瀣一气的了。” 平素玉大感惊奇,走出那朵玉石巨花,向虞心影抱拳为礼,含笑说道:“平素玉久仰虞令主盛名,但不知光降我‘销魂古墓’之中,究竟为了何事?” 虞心影扬眉问道:“我听说‘青幡仙客’卫涵秋,到过此处?” 平素玉点头答道:“卫涵秋确曾来过,但已被百里妖婆手下暗算惨死。” 虞心影双眉微蹙说道:“平夫人以前认识卫涵秋吗?” 平素玉摇手笑道:“我和这位‘青幡仙客’,还是初次相见。” 虞心影目注平素玉道:“卫涵秋一身绝艺,几乎冠绝当今,哪里会轻易死在百里妖婆手下?平夫人难道不曾怀疑那人只是一位冒牌人物?” 平素玉点头笑道:“我在一见他时,便有了这种怀疑,但经过试验以后,发现他一身内家功力,确臻上乘,才相信是真正名满乾坤的‘青幡仙客’。” 虞心影又复问道:“平夫人是亲自对他试验?” 平素玉微笑说道:“我亲自也曾试过,更嘱咐另一位罕世高手,与他暗较功力,结果竟半斤八两,难分轩轾。” 虞心影“峨”了一声问道:“这另一位罕世高手是谁?” 平素玉应声答道:“他是与我共列‘海岳四凶’的‘哈哈秀士’曹梦德。” 虞心影听了“哈哈秀士”曹梦德之名,不禁柳眉双挑,目闪奇光问道:“哈哈秀士’曹梦德如今何在?” 平素玉嫣然笑道:“现在‘无遮密室’之中,虞令主莫非要与他见上一面?” 虞心影点头说道:“曹梦德是我熟人,见他一面也好,但请平夫人事先不必说明,我已来到了‘销魂古墓’。” 平素玉轻轻揭起那朵玉石巨花一片花瓣,提气凝声,发话叫道:“曹大哥,你到,天欲宫’来,有位武林旧识,在此等你相见。” 虞心影此时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销魂之魂”平素玉果然功力无边,竟使曹梦德做了她的裙下俘虏,喜的是曹梦德见了自己以后,必然心生羞愧,无颜再对自己有所纠缠,可以省却不少烦恼。 她念犹未了,曹梦德业已赶到“天欲宫”中。 他真不愧“哈哈秀士”之名,老远便哈哈笑道:“平二妹,你不陪我在‘无遮密室’以内,拥云布雨,倒凤颠鸾,却把我叫来‘天欲宫’……” 话犹未了,人已踏进“天欲宫”门,但等瞥见与平素玉对立笑语之人,竟是“红叶令主”虞心影时,却不禁倏然住口,把张脸庞儿,窘成了猪肝颜色。 曹梦德窘不堪言,虞心影却异常大方地含笑叫道:“曹兄,你大概想不到我会跑到这‘销魂古墓’之中,和你相见。” 曹梦德嗫嚅说道:“虞……虞令主,我已替你查明,‘黑凤’谈玄,未曾陷落在‘第四断头台’之内。” 虞心影点头笑道:“多谢曹兄.‘黑凤’谈玄是被‘血影教主’赫连威掠到‘祁连山断头台’上,但如今‘血影教’业已瓦解冰消,谈玄也早就脱险,被我罚去‘燕山’面壁。” 平素玉“哦”了一声,目注曹梦德,扬眉问道:“曹大哥,原来你是奉了虞令主之命,前来我‘销魂古墓’,有所探察?” 曹梦德听出平素玉话中有话,醋意也浓,不禁越发窘急万分,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虞心影是自己痴心追求,期获青睐之人,如今她发现自己在这“销魂古墓”中,与平素玉的荒唐情事,委实太以难堪,不知怎样加以解释? 平素玉则是巫山艳侣,衾枕新欢,如今被她发现自己事事听命于虞心影时,必然也会醋海翻波,使自己无法应付。 但这位“哈哈秀士”,仿佛运气颇好,正在他身处一位绝代侠女,一位旷世妖姬之间,窘得满头大汗之际,突然来了意外解救。 这意外解救,便是“天欲宫”外,忽然起了一片鼎沸人声。 平素玉一听这种声息,便知自己的“销魂古墓”之中,出了极大变故。 她方待传话询问,已有值役弟子匆匆进入“天欲宫”中,向平素玉禀道:“启察夫人,赛太真,杨堂主遇敌殒命。” 平素玉神色一震,目注虞心影冷然问遭:“虞令主,与你同来分路的另外一位是准?” 虞心影也想不到“紫衣魔叟”骆长明,竟会蓦然出手伤人? 只得应声答道:“他是‘紫衣魔叟’骆长明。” 平素玉倒知道骆长明的来历,冷哼一声说道:“骆长明便倚仗他哥哥的那点威风,也不应该妄入我‘销魂古墓’之中,随意出手伤人性命。” 虞心影秀眉一挑,沉声叫道:“平夫人,骆长明是经我邀请同来,无论他闯下何等祸事,你只向我虞心影一人说话便了。” 平素玉面罩寒霜,扬眉说道:“虞令主,你‘红叶令主’四字,虽在当世武林中,颇有威风,但在……” 话犹未了,值役弟子再度进入“天欲宫”中禀道:“‘赛褒姒’周堂主,又在敌手之下,丧失性命。” 平素玉委实无法再忍,戟指虞心影叱道:“虞心影……” “虞心影”三字才出,值役弟子,第三度慌慌张张地,进宫祟道:“‘赛飞燕’赵堂主似将不敌,‘赛妲己’殷堂主并已往援。” 平素玉勃然大怒,恶狠狠地瞪了虞心影一眼,便自飘身闪出“天欲宫”门,尽快向“飞燕堂”中赶去。 曹梦德见状,不禁眉头深蹙,向虞心影苦笑说道:“虞令主,我们也赶去看看,不要使双方各走极端,弄得不可收拾才好。” 虞心影电真想不到“紫衣魔叟”骆长明会如此大开杀戒,连毙赛太真、赛褒姒后,又与赛飞燕、赛妲己争斗,遂一面点头同意.愿与“哈哈秀士”曹梦德.赶赴“飞燕堂”,一面向他冷然地问道:“曹兄,看情形双方已难善了,必将各走极端,你到底是站在虞心影一边?还是助平素玉呢?” 曹梦德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虞令主不必多此一问!曹梦德对平素玉只是一时肉欲,对你系多年深情,无论如何我也站在你的一边!平素玉倘若不识抬举,妄事猖狂,我索性把她毙于掌下,以向你表明心迹。” 虞心影问话用意,本因看透“哈哈秀士”曹梦德与“销魂之魂”平素玉之间,业已关系密切。才想逼他说出一句决绝之语,今后便可把这段烦恼撒开。 谁知曹梦德既不否认已与平素玉有了肉欲之欢,却又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好像情至而义尽的漂亮话儿,遂反把虞心影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虞心影对曹梦德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好生为难之下,索性岔开了话题,扬着眉问道:“曹兄,你看那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到底是假是真?” 曹梦德想了一想答道:“照我眼光来看,恐怕是真!因为那位卫涵秋无沦在内力方面或是玄功方面,似乎比我还要高上一着。” 虞心影“哦”了一声,方待再复发话,眼前已到“飞燕堂”,遂与曹梦德双双走人堂内。 才一进门,便自大吃一惊。 平素玉满面严霜,坐在中央,柳眉蹙地,好似在想甚心事? 血泊之中.躺着两女一男,看来均已绝气。 两位女的,便是赛飞燕,赛妲己两位堂主,男的则正是“紫衣魔叟”骆长明。 虞心影一见骆长明如此情形,遂向平素玉厉声叫道:“平素玉!你……” 平素玉根本就不容她发话,伸手指着骆长明,声冷如冰地缓缓说道:“虞大令主,你且缓慢发急,骆长明并不曾死,所死的却是平素玉手下的两位堂主。” 虞心影听完话儿,立即走到骆长明身边,替这位“紫衣魔叟”.察看所受伤势。 骆长明人已昏迷,脸上则血迹模糊,极为可怖。 虞心影定睛细看.方看出鲜血是从左边跟角沁出,显然骆长明的一目已废。 至于赛飞燕及赛妲己二人,则在“太阳穴”部位,被人击出一个龙眼核儿大小的圆形血洞,业已双双丧命。 虞心影心头一惨,俯身替骆长明敷药止血,拭去脸上血污,并喂他服食两粒罕世灵药。 骆长明被她一番施救,遂从昏迷不醒中,缓缓醒来。 虞心影好生歉疚地,悲声叫道:“骆大哥,小妹邀你远来,如今竟……” 骆长明不等虞心影再往下说,便霍然跳起身形,闪动那只未瞎右眼,就若无其事地,扬眉狂笑说道:“虞令主,请你莫要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中.骆长明未曾弃邪归正前,生平爱剜人眼,如今在‘销魂古墓’之内,失去一目,也算是应得报应。” 说至此处,转过面来,向”销魂之魂”平素玉淡然笑道:“平夫人,你这‘销魂古墓’之内,是否另外藏有对头?怎的既把我骆长明一目打瞎,又取了你属下四位堂主性命?” 平素玉咬牙答道:“我早知道虞令主与骆朋友前来,才特意开放门户,诱敌深入,看看来的是何等人物?再作区处!谁知居然这般凑巧地,竟有第三者夹杂其间,乱下毒手,但如今‘销魂古墓’已封,并派人穷搜各地.对方纵算肋生双翅,也无法侥幸逃脱。” 骆长明冷笑一声,哂然说道:“平夫人,你莫打如意算盘,你知不知道这暗中伤我,及杀死你四大堂主之人,是何来历?” 平素玉摇头答道:“当世武林以内,我还想不出有这等胆大狂妄之辈!” 骆长明“哼”了一声,缓缓把右手握拳,伸到平素玉面前,五指霍然一张,有粒带血泥丸,托在掌上。 平素玉见状一惊,失声问道:“骆朋友,你的一只左眼,便是毁在这泥丸之下吗?” 骆长明方一点头,平素玉银牙咬处,一掌凌空拍落,竟把赛飞燕遗尸头颅,拍成两半。 虞心影秀眉深蹙,却见平素玉伸手从赛飞燕脑浆血污之中,取出原本深嵌“太阳穴”内的一粒泥丸,与打瞎骆长明左眼的那粒泥丸,相互比较。 两粒泥丸的大小形状,完全相同,但颜色却是一白一黑。 平素玉向身旁弟子,沉声说道:“你们去把‘赛太真’杨堂主,‘赛褒姒’周堂主的遗尸头颅劈开,把脑中暗器,取来给我。” 随侍弟子,领命去后,平素玉遂再从赛妲己的脑中,寻出一粒泥丸,却是蓝色。 虞心影看得好不吃惊,瞿然说道:“倘若另两粒泥丸的色泽,竟是一红一黄,则武林中不知又更增添起多少腥风血雨?” 骆长明神情沉重地,摇头叹道:“我想是她!‘玉杖一根惊海宇,泥丸五色震乾坤’,这两句话儿,于三十年前,简直传遍江湖,否则又有谁能具有这大本领,轻轻易易地使我们在展眼间,一伤四死?” 平素玉脸色如冰,咬牙不语,约莫等候了盏茶时分,随侍弟子从”赛太真”、“赛褒姒”遗尸中,也取来两粒泥丸,果然不出虞心影的适才所料,竟是一粒红色,一粒黄色。 骆长明抚着自己业已瞎去的那只左眼,向“销魂之魂”平素玉问道:“平夫人,‘玉杖泥丸’魏老婆婆居然并未物化,再出江湖,委实是桩足以震撼江湖惊天动地大事!莫非你与她结过什么重大的粱子?否则怎会来到‘销魂古墓’之内。” 平素玉赧然说道:“魏老婆婆之子,昔年与我相处三年,终于痨疾而死。” 骆长明“哦”了一声,但忽又向平素玉扬眉问遭:“这样说来‘玉杖泥丸’魏老婆婆应该找你这位要了她儿子性命的‘销魂之魂’报仇,怎么反而向我骆长明,及‘赛太真’、‘赛褒姒’、‘赛飞燕’、‘赛姐己’等四位姑娘下手?” 平素玉双眉紧蹙,还未答话,曹梦德却在一旁说道:“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报仇手法。因为倘若直接除却仇人,只使其一了百了,并未感觉什么重大痛苦,如能令仇人身边的得力人物,一个一个地,慢慢死去,最后再对付仇人,则比较残酷得多,可以使对方在死去以前,更忍受比死还难堪的精神威胁。” 骆长明点头说道:“曹兄分析得极有道理,这位魏老婆婆,必将再度前来!……” 平素玉听到此处,接口冷笑说道:“她怎会再度前来?我已传令封锁所有门户.使这魏老婆婆,无法逃出‘销魂古墓’。” 骆长明摇头叹道:“平夫人,你莫把你这‘销魂古墓’中的一些机关埋伏,太看重了,‘玉杖泥丸’魏老婆婆何等厉害?她既能在挥手之间.使我们一伤四死,怎会被什么机关所阻……” 话犹未了,果有“销魂古墓”墓门值役弟子,持来一粒金色泥丸,呈交平素玉,恭身禀道:“启禀夫人,这是一位白发婆婆在墓外开墓门,命弟子送与夫人观看。” 平夫人接过金色泥丸,见泥丸上镶了一个“三”字,便“哼”了一声说道:“这是表示要在三日后,再来我‘销魂古墓’寻仇之意。” 曹梦德笑道:“这位魏老婆婆第一次是暗袭,第二次却是明访,我倒真想领教领教她的‘玉杖泥丸’,究竟有多么厉害?” 虞心影也柳眉双挠,向平素玉慨然道:“平夫人,我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因为‘玉杖泥丸’魏老婆婆昔日便有‘白发杀人王’之称,如今再出江湖,又复伤一杀四,足见太以狠毒,怙恶不悛,除之无亏呢!”平素玉闻言大喜.向虞心影含笑称谢说道:“多谢虞令主,我不相信凭‘红叶令主’虞心影,‘哈哈秀土’曹梦德,及我‘销魂之魂’平素玉三人之力,还斗不过一位‘玉杖泥丸’魏老婆婆?” 骆长明眉头一蹙,向虞心影道:“虞令主,你在此帮助平夫人抵御‘玉杖泥丸’魏老婆婆也好,我则先行告退。” 虞心影愕然问道:“骆兄是去哪里?你当真要走,小妹自然陪你同行。” 骆长明摇手说道:“虞令主不必陪我,我是想拜访家兄的昔日旧友,隐迹多年的两位武林高手,请他们仗义出头,把那称为‘白发杀人王’及‘玉杖泥丸’魏老婆婆除掉,免得她肆毒武林,酿成浩劫。” 虞心影双眉微挑,刚叫了声“骆兄”,骆长明又复闪动独目,一扫她及曹梦德、平素玉等三人,含笑道:“对敌之道,首应知己知彼,据我分析起来,合虞令主、平夫人及曹兄三位之力,抵御‘玉杖泥丸’魏老婆婆,或不甚难,但要想把她除掉,却不甚易,万一她竟与百里妖婆,勾连结党,则为祸之烈,更属不可想像。” 虞心影也听说“玉杖泥丸”魏老婆婆所到之处,往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才有“白发杀人王”之称,闻言之下,知道事关紧要,遂对骆长明点头说道:“骆兄既然这等说法,便由小妹在此,试与魏老婆婆拼上一阵,你则去作未雨绸缪之计。” 骆长明抱拳告辞,平素玉与曹梦德、虞心影等,一齐送至“销魂古墓”之外。 虞心影送走骆长明,不禁摇头叹道:“想不到这位骆大哥竟冤枉透顶,在‘销魂古墓’之中,损失了一只左眼。” 平素玉听得满面飞虹,正待赧然发话,虞心影蓦地娇躯微闪,向草丛之间纵去。 原来,她想起还有一位名叫江萍的“销魂古墓”中弟子,尚被自己点了穴道,藏在草内,遂欲将其拍醒。 但纵到丛草之间,才一注目,便见江萍“太阳穴”要害部位,也桩人击了一个深洞,流出不少脑浆,分明又是死在“玉杖泥丸” 魏老婆婆手下。 虞心影银牙紧咬,方一回身,却见“铺魂古墓”之中,火光烛天而起。 她好生诧异地,目注平素玉,扬眉叫道:“平夫人,这……” 平素玉不等她往下问,便自接口苦笑说道:“我这‘销魂古墓’,既然任何人均可来去自如,却还耍它则甚?” 虞心影蹙眉说道:“平夫人纵然要毁去此墓,似也应等三日后,会过‘玉杖泥丸’魏老婆婆,再作处理。” 平素玉摇头说道:“三日后,只由我们在此等她便可,那位,白发杀人王’下手太辣,其他凡俗之辈,倘若在旁,无非送死,我已命他们各携金银,分别散去。” 虞心影点头笑道:“想不到平夫人竟然明心见性……” 平素玉谈然一笑,截断虞心影话头说道:“虞令主,我陷溺已深,不会明心见性,‘玄冰’大会上,我若能战胜百里妖婆,便打算立在‘祁连山’中,重振旗鼓,否则那片冰天云地之内,也就是平素玉的归源结果所在。” 虞心影听得默然,三人遂在这业已烧毁的“销魂古墓”之前,各自准备,静等魏老婆婆,重来一斗。 一日,二日,寂然无事。 到了第三日的初更时分.一条矫捷人影,便从“销魂谷”上,垂天而落。 来人是位白发飘萧,身穿玄色长袍,手执玉杖,精神抖擞的老婆婆,仅从她那份垂直飞降,落地无声的极俊轻功以上,便可看出“白发杀人王”及“玉杖泥丸”的盖世盛名,决非虚传! 魏老婆婆身落谷底,见“销魂古墓”竟已付诸一炬,不禁神情微愕。 但随在微愕之声,便是发出一阵含蕴着自骄自大,鄙视对方意味的嘿嘿怪笑。 笑声未歇,语声忽起,暗影中有人冷冰冰地发话说道:“魏老婆婆,你在笑些什么?” 魏老婆婆双眉一挑,目光循声旁注,只见“销魂之魂”平素玉,从一高大墓碑以后,现出身形缓步走过。 她与平素玉之间,虽已结仇多年,却是初次见面,故而不知对方便是促使爱子痨疾而死的“销魂之魂”。 魏老婆婆不知对方身分,却知对方不俗,遂把手中玉杖,“叮”然点地作响,冷冷问道:“女娃儿,赶快通上名号,是谁?并是为了何事,竟烧掉这‘销魂古墓’?” 平素玉“哼”了一声,哂然笑道:“是我!我爱烧就烧,谁能管得着呢?” 魏老婆婆退了半步,双目凶芒如电,凝注在平素玉的身上,细一打量,扬眉问道:“你就是‘销魂之魂’平素玉吗?” 平素玉冷冰冰地答道:“除了‘销魂之魂’平素玉外,又有谁胆敢下令,烧毁这‘销魂古墓’的呢?” 魏老婆婆微挫钢牙,厉声说道:“平素玉,你虽烧毁‘销魂古墓’,却仍在此处等我,总算还有点骨气。” 平素玉冷笑说道:“烧了‘销魂古墓’之故,是表示我不愿再住这可以任人随意出入之地。在此等你之故,是表示‘白发杀人王’的名头,对我平素玉毫无所慑。” 魏老婆婆目中凶芒更厉,扬眉问道:“你真不怕我吗,” 平素玉嘴角微披,晒然答道:“你此来之意,无非为了魏子春那个死鬼,其实平素玉风流半世,死在我肚皮上的男人,少说些也有二十来名,区区一个魏子春,根本就不值得我所挂念。” 魏老婆婆被平素玉顶撞得业已无法忍耐,右手倏扬,色分“红黄蓝白黑”的五粒泥丸,布成“上中下左右”方位,飞射而出,把平素玉的身形罩住。 但泥丸尚未沾身,墓碑后又飞出一条黑影,大袖双飘,漫天飞舞,竟把五粒泥丸,一齐接去。 魏老婆婆见状,厉声叱道:“来者何人?” 黑影收去泥丸以后,带着一连串的哈哈大笑之声,飘然落地,向魏老婆婆,抱拳说道:“在下曹梦德,武林中赐号‘哈哈秀士’。” 魏老婆婆“哦”了一声,冷然叫道:“曹梦德,你在当世武林之内,也总算有点名头,难道也想步我儿子魏子春的后尘,死在这平素玉荡妇的肚皮之上吗?” 曹梦德因虞心影尚在暗处,遂不欲多谈自己与平素玉的秽事,双眉一桃,哈哈大笑说道:“陈年老账,何必多提?老婆婆莫要光指责‘销魂之魂’平夫人,须知你这‘白发杀人王’的外号,也比她好听不了多少?” 魏老婆婆手中玉杖微顿,沉声叱道:“曹梦德,你是不是倚伏有些三脚猫四门斗的功夫,想帮助平素玉贱婢,与我作对?” 曹梦德哈哈笑道:“作对倒是不敢,只因我久仰魏老婆婆‘玉杖泥丸’厉害,及‘白发杀人王’的威名,想趁此机缘,瞻仰瞻仰你的杀人手法,究竟到达了什么样的狠辣神妙程度?”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你想看看我的杀人手法,还不容易?” 曹梦德抱拳笑道:“老婆婆倘若不弃,曹梦德愿领高招!” 魏老婆婆摇头说道:“你们根本不必动手,你在两盏热茶时分以内,已将惨死。” 曹梦德讶然叫道:“你又不是五殿阎君的祖奶奶,难道我只和你说上句话儿,便会死吗?” 魏老婆婆脸色如霜地哼了一声,缓缓说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死后不要怨人,只怨你适才为何逞能出头,把我的‘五色泥丸’接去。”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我因久闻老婆婆‘五色泥丸’的追魂夺命盛名.才一时技痒地施展‘拿云手法’凌空接取,试上一试! 谁知闻名不如见面,空自凶威惊海宇,泥丸毕竟是泥九,倘容许我对老婆婆说句略为唐突不敬之语,你这‘五色泥丸’,似乎有名无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呢。” 魏老婆婆静听曹梦德话完,哂然一笑说道:“你简直是坐井观天,以蠡测海,我‘五色泥九’共分有毒无毒两种,今夜为报杀子深仇,对平素玉用的是有毒泥丸.只消略沾肌肤,奇毒深潜入体,渐渐攻心!你逞能出头,伸手一接……” 她话犹未了,曹梦德便自震天价地轩眉狂笑起来。 魏老婆婆勃然怒道:“曹梦德你笑些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用虚言恫吓?” 曹梦德扬眉答道:“我知道你不是虚言,只是笑你太过分小瞧我‘哈哈秀士’曹梦德了。” 魏老婆婆诧然说道:“我怎么对你小瞧了?” 曹梦德一仲右掌,托着”红黄蓝白黑”五粒泥丸,纵声狂笑说道:“你以为我不懂得这无形伤人的下流的玩意.竟会空手接取你的‘淬毒五色泥丸’吗?” 魏老婆婆目光一注地.细观察之下,方看出曹梦德在手上戴薄的近乎肉色手套。 曹梦德狂笑说道:“老婆婆看清楚了没有,这是蚊皮手套,曹梦德事先已有备,你那‘淬毒泥丸’,虽然厉害,即又奈我何?” 说至此处,语音微顿,换了一阵哈哈大笑,笑完又说道:“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又道是:‘投之桃李,报以琼瑶’,曹梦德身边愧无长物,只好以原璧归赵了。” 话完,右掌一翻,掌中“红黄蓝白黑”五色泥丸,化作五点星光,迎面飞到! 魏老婆婆冷笑一声,屈指弹出了五点星光,并是红对红,黄对黄地,向曹梦德所发泥丸,凌空撞击。 她这种手法,十分歹毒,因“淬毒泥丸”中心,尚包藏着一些数量虽少,威力却强的奇毒液汁,发射之时,对方倘以兵刃一挡泥丸立碎,其中毒汁飞溅之下,多半均将受害,罕有幸免。 如今,曹梦德接去泥丸,以原物回敬,魏老婆婆毒念遂生,再弹出五粒“淬毒泥丸”,使其当空互击。 无论是“销魂之魂”平素玉也好,“哈哈秀士”曹梦德也好,均以为魏老婆婆这种黄对黄,黑对黑地,用泥丸迎击泥丸,只是炫耀她的神奇手法,决未想到此举之中,竟还另含厉害。 故而只消十粒“悴毒泥丸”,当空互击,毒丸如雾,毒汁如雨地漫天乱洒,平素玉与曹梦德,可能因防所未防,惨遭不测。 但就在十粒“五色泥丸”,红配红,黑配黑地,凌空相对飞射之际,却从横刺里,飘来了五张红叶。 这五张红叶,飘向“泥丸”,红叶只有五张,自难包卷掉十粒“泥丸”,它是在十粒“泥丸”闪空互击之前,把其中五粒包卷而走。 被红叶卷走的,是“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所发的色分“红黄蓝白黑”的五粒毒泥丸。 曹梦德所发的五粒“淬毒泥九”,既已失了阻挡,自然毫未停留地,仍向魏老婆婆飞射而至。 这五张红叶,所表现的手法,既极神奇,来得也着实出人意魏老婆婆被这种意外之事,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幸她一身功力,确已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百忙中一式“瑶阶看月”,向后塌身仰卧,再转化“巧渡银河”,便自右飞丈许远近,避过了泥丸之袭。 五粒“五色淬毒泥丸”,完全打在魏老婆婆身后的山壁之上,毒泥爆散之外,另有色分“红黄蓝白黑”的五蓬细雨,漫空飞溅,慢说沾上草木,立见枯黄,连崖石被其洒中之处,也起了青烟阵阵。 平素玉与曹梦德,这才看得惊心,知道若非虞心影显露了一手“飘飘红叶卷泥丸”的罕世绝技,自己可能便将防不胜防,惨遭“泥丸之劫”。 魏老婆婆向右侧方飞出丈许,刚刚站起身形,却见从一块巨大墓碑之后,婷婷袅袅地走出了一位容光胜雪,姿态如仙的白衣少女。 她看到了来人的绝代风华,再想起了适才红叶飘空的神奇手法,遂恍然有悟,向这白衣少女问道:“姑娘莫非就是‘北令南幡’中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吗?” 虞心影点了点头,冷笑说道:“魏老婆婆,你是有名的‘白发杀人王’,耳朵里面,怎么还有我虞心影这样一号人物?” 魏老婆婆双眉一蹙,目光打量眼前三人,知道“红叶令主”、“哈哈秀士”及”销魂之魂”,无一不是当代武林的出奇高手,自己倘若以一对一,敢说谁也不怕,但如今以一对三,却要慎重考虑一下,怎样应敌?才是上策。 平素玉见她目光乱转,不禁失笑说道:“魏老婆婆,你不必想甚心思?我们虽有三人,大概还不屑倚多为胜!你尽管挑选……” 话方至此,魏老婆婆忽然身形电闪,抡起手中玉杖,向平素玉拦腰猛扫,口内并冷笑叫道:“平素玉,你既叫我随意选人?我就选上你了。” 平素玉未想到她说打就打,出手这么快,仓猝间兵刃都来不及取,只好身形微长,一式“长箭穿云”,从魏老婆婆狂啸杖风之中,跃起了三丈四五! 魏老婆婆得理之下,哪肯让人?若趁平素玉身在空中,闪避不易,竟玉杖再推,又对她来了一招恶狠狠的“斜劈五岳”。 这一招既快又猛,着实难当,但魏老婆婆发未及半,便把手中玉杖,霍然撤回。 魏老婆婆这撤回玉杖之举,是欲防身,因为曹梦德在她袭击平素玉之时,伸出一根短短铁笔,蓦然点到胁下。 “攻人”与“防己”二者,在通常情理下.自然是以“防己”为得重要,故魏老婆婆一面收杖,抵拒曹梦德的袭声叱道:“曹梦德,你怎会这等暗地伤人,厚颜无耻。” 曹梦德冷笑说道:“你才是厚颜无耻,我只是打抱不平,要你等平夫人取出兵刃以后,再复互相动手。” 魏老婆婆一咬钢牙,收杖点头道:“好,你叫平素玉赶快取出兵刃,和我一战;” 平素玉目光恶盯了魏老婆婆几眼,伸手腰间,取出一对奇形兵刃。 魏老婆婆虽极自恃,但因眼前对手,个个不凡,遂也略释矜念,向平素玉手中兵刃.歪头侧目,略为打量。 这对兵刃可能是平素玉匠心特造之物,好似在两只菜碟大小铜钹之上.各自装了一根寸许粗细.尺许长短的铁铸把手。 慢说魏老婆婆和虞心影,就是与平素玉已有肌肤之亲的“哈哈秀士”曹梦德,也未曾见过平素玉这对兵刃,不知道是何名称? 有何妙用? 平素玉取出这对带柄铜钹,便向虞心影及曹梦德,扬眉笑道:“虞令主与曹大哥,你们请退后丈许,为我把场。” 虞心影与曹梦德闻言,双双微一闪身,便自退出了一丈三四。 平素玉双手分执带柄铜钹,目注魏老婆婆,冷笑说道:“老婆婆的‘风雷罗刹杖’法,昔年威震八荒,你既要为你儿子报仇,尽管对我下手。” 魏老婆婆也不答话,只将手中玉杖,紧了一紧,双目凶光如电地,把平素玉的整个身形,密密笼住。 平素玉知道对方蓄势之下,只一进攻,便必然凌厉无匹。遂柳眉微挑,把左手带柄铜钹,往中一合。 呛…… 哨…… 这是金铁交鸣之声,但内行人一听便知,其中尚带着一种隐隐错音。 魏老婆婆闻音注目,果见平素玉的所持铜钹,竟在那两根短柄之上,慢慢的旋转起来。 呛……哨…… 两只带柄铜钹,三度合击以下,铜钹在短柄上旋转速度,陡然加急,成了柄端上的两团金光,宛若飚轮电漩。 魏老婆婆见状,不禁起了疑念,她怀疑这两面看来极为锋利铜钹,会不会脱离短柄,飞出伤人? 疑念方起,平素玉双钹一挥,两团电漩金光,向魏老婆婆的左右肩头,狠狠的砸落而至。 魏老婆婆冷笑一声,右手改握玉杖中腰,一式“横担日月”,向那两团金光,猛迎而上。 这一招看似硬打硬接,其实魏老婆婆决不肯把招式用老,留有相当退步,因为她总觉得平素玉所用的兵刃可疑,在未曾摸清一些奥妙之前,似乎不宜莽撞从事。 虞心影冷眼旁观,见这位具有“白发杀人王”外号“玉杖泥丸”魏老婆婆,看去分明心性高傲,目中无人,但到真正动手之际,却又步步小心,谨慎异常,便知这老婆婆的昔日盛名,绝非虚致,是个难斗角色。 谁知魏老婆婆举杖猛迎之举,虽是似实而虚,但平素玉带柄铜钹的凌厉狠砸,也非真正攻击。 三般兵刃未合,两条人影倏分,各自退出数尺,依旧凝神对峙。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这叫做‘麻秆打狼,两头害怕’!但平夫人害怕‘白发杀人王,,自属理所当然.魏老婆婆害怕‘销魂之魂’,却似为盛名之累了?” 魏老婆婆一任曹梦德在旁冷嘲热讽,却置若罔闻毫不为动,目光依旧注视平素玉的身上,决不分神旁注。 平素玉扬眉笑道:“生姜毕竟老的辣,老婆婆,你好沉稳啊!”语音方了,滑步进招,右手带柄铜铵不动,斜举胸前,用以护侧身,左手带柄铜钹,则一式“月照篷莱”,向魏老婆婆的丹田划去。 魏老婆婆玉杖一立用杖尾凝劲,点向铜钹所化的电淤金光。 玉杖杖尾,尚未点中铜钹,便听得“铮”地一响。 这响声并非发自平素玉用以攻人的左手铜钹,却是发自平素玉用以护身的右手的铜钹。 平素玉的右手毫未移动,但那枚铜钹,却“铮”的一声,自行向魏老婆婆的胸前飞去。 这“铜钹能飞”一举,虽然早在魏老婆婆意念之中,但如此用法,却出于她的意料之外。 因为魏老婆婆所执的玉杖,刚刚向下凝劲点出,不及回收,胸前门户洞开,第二枚铜钹恰巧猝然飞来,却是如何闪躲? 若是别的暗器,施展“铁板桥功”,来个“金鲤倒穿波”,“龙门三跃浪”身法,向后退丈许,倒可逃出危机,但对于这种旋飞铜钹,却决不能如此躲避。 因铜钹属于重暗器,使用人功力若高,足能打出十丈远近,并可施展错劲.令其回旋偏飞,如以上述身法,贴地后纵丈许,则脚方着地,铜钹必将跟踪飞到,那时想逃万难,便定在一团急旋金光之下,分尸惨死。 好个魏老婆婆,功力既高,又复洞识利害,她遂在这种危急情况之下.用出了非常手段! 她不仅不想收回玉杖,抗拒当胸飞来的这枚铜钹,反而凝劲功力地,往下点去。 平素玉左手铜钹,原是诱招,加上眼见得手,心头狂喜,收式略迟些,竟被魏老婆婆”哨”的一声,生生把铜钹点得裂成数块! 魏老婆婆趁着猛力下点之势,肩头塌处,整个身躯,竟来了一式凌空翻滚,自行摔跌在地! 这一翻一跌,虽然险煞人地,恰好把当胸飞来的旋铜钹闪过,但魏老婆婆,却仍顾虑到铜钹乃是回旋暗器,可能在打空之后,还会迥旋伤人。 故而,她在凌空翻滚际,便已把内家神功,凝注到左衣袖以上,就势展袖猛拂,硬把那枚铜钹,拂飞出六七丈外! 如此一来,魏老婆婆虽然点碎一枚,拂飞一枚,把平素玉两枚铜钹,完全破去,但她也无法再复控制身形,“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刷”“刷”两响,人影轻飘。 魏老婆婆何等耳力,知道右边来的是“红叶令主”虞心影,左边来的是“哈哈秀士”曹梦德。 这两人,那一个也不会比“销魂之魂”平素玉好惹,自己撑跌地上,玉杖压在身下,又不及取“五色泥丸”,自然无可抗拒,死路一条,遂长叹一声,瞑目待毙。 谁知等了一会,对方竟未下手?“销魂谷”内,一片沉寂。 魏老婆婆讶然问道:“虞心影、曹梦德,你们有此良机,怎不下手?” 虞心影冷笑一声说道:“魏老婆婆,你是威震乾坤的‘白发杀人王’,应讲话对自己尊重一些,请站起身来答话!” 这几句话儿.简直比打在脸上,更要使魏老婆婆难堪,但却又无法还口.只好站起身来.咬牙问道:“你有什么话儿?” 虞心影哂然说道:“我对你这等心狠手辣的恶煞凶人,还有什么话说?只是叫你站起身来,喘喘气,定定神,再和我或曹梦德兄,平素玉夫人,重较功力!” “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目光电射,向虞心影、平素玉、曹梦德等三人,扫视一眼,剔眉狂笑问道:“你们三人之中,谁有自信,能在单打独斗以下,胜得我这魏老婆婆呢?” 虞心影黛眉双挑,应声答道:“武林人物,讲究的是不骄不馁!我们之中,没有人敢自夸必能胜你,但也决没有人对你的‘五杖泥丸’.有所惧慑!” 魏老婆婆一阵狂笑说道:“既然无人敢自诩能够胜我,则刚才为何不乘我无法抵御之际,下手杀我?要知道由来纵敌多贻患.错过机缘没处寻呢!” 虞心影嘴角微披,鄙屑地冷笑说道:“魏老婆婆,想不到你活了这样一大把年纪,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得?我和曹梦德,刚才若要杀你,易如反掌折枝,但乘人于危暗中下手,所杀的并不是‘白发杀人王’.而是‘红叶令主’与‘哈哈秀土’的英名盛誉。” 任凭魏老婆婆如何狂妄凶戾,在听完虞心影这几句话儿以后,也不禁老脸赧然生惭.满面羞愧之色。 虞心影妙目之中神光电射地,又向魏老婆婆朗声说道:“魏老婆婆.如今话已说明.你无妨尽量施为,不论兵刃、暗器、软硬轻功,虞心影一慨奉陪,我们不分胜负,决不罢手。” 魏老婆婆一生羞惭之心,凶戾之气,便有点提不起来,双眉深蹙.想了一想.向虞心影摇头叹声道:“虞姑娘,你们适才不乘我之危,加以攻击,使我如今也不好意思,立即大开杀戒!彼此定个后约如何?” 虞心影侧身偏头,目注“销魂之魂”平素玉,含笑说道:“平夫人,魏老婆婆不好意思动手了,要想改订后约.不知你有何意见;” 平素玉脸色铁青地,目闪凶芒,向魏老婆婆问道:“魏老婆婆,我们之间的这段恩怨,总该来个彻底了断,你打算改在何时何地,生死一决。” 魏老婆婆扬眉说道:“两桩事不妨并作一桩而行,就借我大妹的所在,来个当众了断好吗?” 平素玉愕然问道:“你大妹是谁?” 魏老婆婆狞笑答道:“你难道还没有接到她的请柬吗?她就是既称‘玄阴枭母’,又号‘蛇发妖婆’的百里夫人。” 平素玉听说“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竟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沆瀣一气,不禁眉峰微蹙,点头说道:“好,我们准定就在参与百里夫人的‘玄冰大会’之时,互作生死一搏。” 魏老婆婆闻言,目中凶芒如电地冷扫虞心影、曹梦德、平素玉等三人,狞笑说道:“今日之事,有一个算一个,除了‘销魂之魂’平素玉外.‘红叶令主’与‘哈哈秀土’…-” 曹梦德不等魏老婆婆话完,便既哈哈大笑的,接口说道:“老婆婆请放心,百里夫人的‘玄冰大会’,广聚当世群英,慢说令主是‘北令南幡’之一,必为会中主要人物,就是我曹梦德,也将到‘玄冰凹’中走走。魏老婆婆怪笑说道:“你们既然都去,我就在‘玄冰凹’中候教便了。” 话完,玉杖微顿,身形闪处,腾空六丈来高,便自巧纵轻登地,直往“销魂谷”上而去。 平素玉见魏老婆婆一走,遂摇了摇头.向虞心影苦笑说道:“虞令主,‘销魂古墓’业已焚毁,魏老婆婆已走,我们也暂且分手,各自东西了吧。” 虞心影问道:“平夫人要去哪里?” 平素玉叹道:“魏老婆婆与百里妖婆同流合污之下,实力极强,我要去找几位得力帮手,共赴‘玄冰大会’!” 虞心影含笑问道:“平夫人.你对那位在‘销魂古墓’中,黑夜飞头的‘青幡仙客,卫涵秋,有何看法?认为他是真是假?” 平素玉尚未回答话,曹梦德已在一旁微笑道:“是真是假,难于断言,但我却亲自试验过他的功力,觉得纵不在我之上也决不在我之下。” 平素玉见已无事,遂对曹梦德娇笑说道:“曹大哥,我们走吧!” 曹梦德满心想向虞心影婉转解释,如今听了平素玉这两句话儿,不禁微微吃惊,皱眉问道:“二妹,你要我与你同走?” 平素玉“咦”了一声,目注曹梦德,媚笑说道:“曹大哥怎么这样说法?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同去吗?” 曹梦德闻言,向虞心影看了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虞心影何等聪明?看出曹梦德仍有纠缠之意,遂趁势推开,柳眉微扬.含笑说道:“平夫人说哪里话来?曹兄与你才貌相当,情意投合.分明已是一对百年佳偶,他怎会不与你一同走呢?” 这几句话儿,说得相当厉害,表面上毫无痕迹,但骨子里却已向曹梦德充分表示了竣拒之意。 曹梦德听在耳中,知道自己的荒唐行为,既被虞心影撞破,如今又这等说法,显已完全绝望。 倘若自己再一迟疑,引起平素玉的不悦,则可能亦将拂然而去,使自己弄得两头落了空。 故而,他明辨利害,知道非加抉择不可,立即向平素玉微笑道:“二妹,虞心影说得不错,我自然与你同行,适才只是在考虑还有什么事儿,需要交待?” 这两句话儿,回答得颇有技巧,遂使“销魂之魂”平素玉,疑心顿释.扬眉娇笑说道:“曹大哥,不必想了,眼前纵使忘掉什么事儿,也可在‘玄冰大会’之上,补行交代,此刻我们急于寻人,虞令主恐怕也要去找得力帮手,还不如早点分别了吧。曹梦德趁此台阶,便向虞心影一抱双拳,长揖为礼地含笑道:“既然如此,曹梦德与平素玉,便向虞令主告别了,我们‘祁连山玄冰凹’中再会。” 话完,未再勾留,遂与平素玉双双携手而去。 虞心影对于这位向自己痴缠甚久的“哈哈秀士”曹梦德,原本是颇觉头痛,如今见他与“销魂之魂”平素玉,互相结合,倒也心中一宽,像是了结一桩心事。 第十章 她并未往“销魂谷”上走去,却向着业已被平素玉纵火烧毁的“销魂古墓”之中行去。 “销魂古墓”虽已烧毁,但有些不会起火之物,却依然保持原来形状。 虞心影三转二转,面前是一座坟头,墓碑上赫然有“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墓”字样。 原来虞心影明知墓中死者,决非“青幡仙客卫涵秋”,但因听得平素玉与曹梦德,一再夸称此人功力甚高,遂想查个究竟。 她要查究死人身份,只有惟一方法:这惟一的方法。便是毁墓开棺。 虞心影一来可以断定死者决不是卫涵秋,二来从平素玉,及曹梦德口气之中,业已听出此人并非正人君子,也是个荒唐色鬼有了这两点情况。虞心影遂用不着对于墓中尸体。再存什么尊重之心,功力暗凝。扬手一掌,便向那坟墓劈去。 罡风卷处,黄土狂风,哪消两三掌之下,墓中即已出现棺木。 虞心影折断树枝。先行贯注内家“隔物伤人”暗劲,把钉棺“长命钉”加以毁去。然后轻轻地一挑,棺盖便应手而起。 “阿尔泰山”气候,本就甚冷。何况“销魂谷”更是在四山环拥之下,再加上人死并不太久,故而棺内尸体尚未完全腐烂。 虞心影屏息掩鼻,走向棺前一看,不禁羞得面红耳赤。 原来棺内尸体全身赤裸,形状太以不雅。 虞心影匆匆-瞥。只看见果然是无头尸体,正与平素玉、曹梦德所说相合。却未看见尸身胯下不文之物,也已被人割去。 她毕竟是位处子之身的年轻侠女,对于赤裸男尸,委实不敢再看,只好仍把棺盖盖上。 虞心影盖好棺盖,不禁摇头苦笑,因为自己空自费了好多气力,毁墓开棺,结果却毫无所得。 飕!飕!飕!飕!飕!波!波!波!波!波! 就在虞心影目注棺木,摇头苦笑之际,突然听得这种奇异声息。 她愕然失惊,回头向发声之处看去。 空中别无所见,只是弥漫了五色烟雾。 这五色烟雾,是十粒五色泥丸,在空中互相激撞所生o“飕!飕!飕!飕!飕!是泥丸破空之声,“波!波!波! 波!波!”是泥丸互击脆响,发放“五色泥丸”之人,则是站在距离虞心影四五丈外。一片嵯峨巨石中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 原来魏老婆婆气量极狭,她受了相当折辱以后,哪里肯就此于体?表面虽已别去,其实她却在“销魂谷”上徘徊,忖度有甚法儿?能够一泄心中之愤。 忖未多时,谷下人影连闪,竟纵上了一位“销魂之魂”平素玉,及一位“哈哈秀士”曹梦德,手挽手儿,双双驰去。 魏老婆婆见状。不禁心中一喜。暗想平素玉、曹梦德既走,则谷下只剩一位适才对自己讽刺得相当刻薄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在这三名敌手之中,看来虽数虞心影最强,但凭自己的功力火候。以一对三,或许难占胜面,若是以一对一,却属谁也不怕。 魏老婆婆认为机会难逢,立即再度潜下深谷。 这时,虞心影正在挥掌劈棺,黄尘若雾,自使魏老婆婆一望而知,发现了她的所在。 一来魏老婆婆功力极高,二来她是静悄无声地一步一步掩去,三来虞心影全神贯注在劈墓开棺之上,故而魏老婆婆业已藏身五丈以外,虞心影仍自毫无所觉。 魏老婆婆不曾看见那方已倒墓碑,自然猜不出虞心影为何劈墓?为何开棺?为何只向棺中斜睨一眼,便又把棺盖盖好,站在棺前发愣? 这些疑问,只在魏老婆婆脑中,闪了一闪,便被她完全撇开。 魏老婆婆不想破疑,只想把握机会。 她知道“红叶令主”虞心影,不是易与之辈,遂不仅乘她呆立失神际出手,并采取“泥丸互击”间接法,来向虞心影直接袭击。 这种方法,果然恶毒奏效。 因为虞心影只听得破空声息,又发觉并非袭击自己,遂未加闪躲地回头向空中察看。 十粒“五色泥丸”,粒粒都是淬毒松脆之物,一经互撞,毒雾漫空,可使人在不自觉状况以下,吸入鼻内。 虞心影哪里想得到“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会如此不知羞耻的,立即悄然折回,对自己加以暗算偷袭。 她疏神失备情况下,未曾事先屏息防毒,鼻中遂嗅入了一片有若幽谷香莲的芬芳气息。 这股香气入鼻,虞心影便知不妙。 她秀眉一蹙,目光一扫,竟看见那位被称为“白发杀人王”的魏老婆婆,居然又复出现。 双方目光一对,魏老婆婆得意扬眉地狞笑叫道:“虞心影,你方才卖舌张牙,好不神气?如今与我老婆婆,单独相对,威风却跑到哪里去了;” 虞心影默然不答,只自暗运玄功,察看方才所嗅入鼻中那种芬芳气息,是否蕴有毒力? 这一默然行功,加以察看,虞心影越发愁上眉梢,恨生心底。 她察出果有一种奇异毒力,业已散布周身,即将发作。 常人异香入鼻,神智立昏,虞心影因非常人,她可以运用精纯内功,勉强把毒力制压,暂时不令发作。 但虞心影有自知之明,知道纵尽全力,也无法拖延到一个时辰以上:换句话说。自己若想度过目前危机,必须立即脱开“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纠缠,并在一个时辰以内,服食解毒药物。 虞心影既明利害,哪里还肯浪费时间,与魏老婆婆互相答话。 她只是向这位名头甚为高大,行径却甚卑劣的“白发杀人王”冷冷看了一眼。便自香肩微晃,纵出数丈。 但魏老婆婆何等凶狡?她怎会让虞心影轻易走脱,厉啸一声,玉杖顿处,活似个飞天白发夜叉般的跟踪扑去。 虞心影何尝不知道对方一定会追,并决不应与之缠战,遂在纵身凌空之际,业已有了准备。 魏老婆婆身形才起,虞心影的白衣大袖立翻。 袖中飘出的是十三片飘飘红叶。 “北令南幡”的功力,均已达到“摘花却敌”“风叶伤人”的内家上乘境界,故而虽只十三片红叶,凌空飘舞而来,却无殊向“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洒出了漫天剑雨。 魏老婆婆再狂再傲,也不敢对这“红叶令主”的成名暗器,稍加轻视。 她一面神功暗聚,凝劲防身,一面把手中的玉杖,舞成一片寒光,迎向飘飞着的红叶;谁知虞心影因为避免消耗功力,所发的这十三片红叶,根本只是一种掩护脱身的作用。 魏老婆婆玉杖舞处。见漫空红叶。随杖纷飞,根本无甚威力,便知虞心影是有了脱身打算。 她一声冷笑,左手接连弹指,发出了十粒泥丸。 虞心影所发红叶,只是虚攻,魏老婆婆所发泥丸,却是实打。 这样一来,自是逼得虞心影不得不大展身法,闪避那十粒泥丸,又消耗了相当的功力。 魏老婆婆共发出三十粒“五色泥丸”,便自追上虞心影,五杖狂舞。厉笑连声。硬把这位“红叶令主”缠得无法走脱。 虞心影见事不妙,把心一横,要乘着毒发以前,与魏老婆婆来个并骨深谷;这时,恰好魏老婆婆恃强欺敌,以一式“雷公劈山”,双手持杖,猛向虞心影的天灵砸下、虞心影妙目凝光。觑定当头杖影。但脚下却稳立如山,连半寸都未移动,好似竟想以她那颗千矫百媚的娥眉螓首,来硬抗魏老婆婆手中五杖的千钧一击。 魏老婆婆从未见过这等对敌之法,认为虞心影必有诡计,才如此心存诱敌。她疑念既动,遂将这招“雷公劈山”的所挟十一成功力。减到六成,以便随时变招,不至把招术用老。玉杖仍往下砸,准备在发觉对方有甚变化之时,也与之随同变化,或可将虞心影立毙杖下;但玉杖带着划空锐啸,猛砸到距离虞心影头顶。仅约二尺三四之时,这时“红叶令主”却依旧巍然不动:魏老婆婆好不惊疑。遂猛然卸劲,使玉杖的疾落之势,略略一顿。 虞心影甘冒万险所等待的就是这刹那良机。左手倏然伸处,一式“瑶台摘花”,便向魏老婆婆的玉杖掳去。 玉杖落势一慢,虞心影动作一快,这一快一慢间,配合得妙到毫末,使魏老婆婆纵有通天本领,也无法再撤回玉杖:虞心影左手掳住玉杖,右手则骈指如风地点向魏老婆婆的肋下要害魏老婆婆电疾闪身,但已不及,硬被虞心影点得脚步踉跄。 退出了七八尺以外。 虞心影右手紧握玉杖不放,魏老婆婆也只得撒手弃杖:这样来。魏老婆婆肋下被人点中,玉杖又复出手,岂非完全落了下风?让虞心影占得胜面。 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两条人影倏合即分以后。“红叶令主”虞心影是牙关紧咬,脸色铁青,全身微微发抖。 “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则目光阴沉无比,凝注在虞心影身上,从嘴角间,浮起了一丝森冷狞笑:哨啷啷……噗通! “哨啷啷”之声是虞心影左手中的玉杖。跌落地上;,“噗通”之声是这位“红叶令主”翻身晕倒。 跟着便起了一阵“哈哈哈”“嘿嘿嘿”的狂笑。 这阵狂笑,自然是“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所发。 原来,虞心影蓄意拼命之际,魏老婆婆何尝不也在存心诱敌? 她那根玉杖之上,抹有一层“九寒霜”,除了自己在掌上预先涂了灵药。不虞中毒以外,其他人稍加沾碰。便立即寒毒攻心,全身僵直晕倒。 虞心影赤手夺杖,业已中了“九寒霜”之毒,何况地点中魏老婆婆肋下之举,也是上了大当。 魏老婆婆衣内,穿一件万金难买的“毒猬金蓑”,虞心影刚剐点破她的外衣,便被“毒猬金蓑”在右手中指尖端,刺了一个小洞,鲜血汩汩流出。 右手指上中了“毒猬金蓑”之毒,左手中了玉杖以外的“九寒霜”之毒,鼻间所嗅入的是“五色泥丸”之毒。 三般毒力。同时发作之下,虞心影如何禁受得住?自然神智一昏,“噗通”一声栽倒。 魏老婆婆见这位艺业高强的“红叶令主”业已中了自己毒计,昏晕倒地,不禁志得意满的微微一笑。 她取出了一只玉瓶,在瓶中顿了七粒状若泥丸的黄色丹药在手,喂向虞心影的口内。 约莫过了两顿饭的时间,虞心影便自悠悠醒转。 魏老婆婆冷笑地问道:“虞令主,你的一条小命虽已保留,但由此开始,必须要服从我的一切命令。” 说也奇怪,虞心影竟异常恭顺地,应声站起,向魏老婆婆躬身答道:“虞心影愿遵令谕,请老婆婆随意差遣。” 魏老婆婆虽知自己独门秘炼的“迷魂圣药”,效验极佳,但因虞心影名头太大。内功太好,遂仍不太放心地向她冷然叫道:“虞心影! 虞心影闻言,立即肃然答道:”晚辈在此侍候老婆婆,并恭遵法谕。” 魏老婆婆两道森冷目光,凝注在虞心影的脸上,语音低低地缓缓说道:“虞心影,伸出你的右手。” 这位威名盖世的“红叶令主”,如今果然驯若绵羊,把一只纤纤的玉驭手,抬起伸出。” 魏老婆婆三指一搭虞心影右腕“寸关尺”部位,替她细诊脉息,知道自己适才喂她的七粒“迷神乱性神丹”,确已充分发挥药力。 她诊完脉息,再掀开虞心影的眼皮,仔细看了一看,这才心内放宽,向虞心影含笑说道:“虞心影,‘哈哈秀士’曹梦德与‘销魂之魂’平素玉二人,去了哪里?” 虞心影茫茫然地摇头答道:“我不知道!”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平素玉定然先到‘合黎山归元洞’中,去找她昔年好友,‘归元魔女’俞玉虹。” 虞心影“啊”了一声问道:“老婆婆是要派我去把他们完全杀掉吗?” 魏老婆婆狞笑说道:“我的独生爱子,早年便是死在‘销魂之魂’平素玉的‘素女偷元阳’下。此仇含恨多年,自然必报,但却因另有要事,暂时无法分身,遂想到派你代表我去完成这项心愿。” 虞心影躬身答道:“晚辈愿遵法谕,必不辱命!”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你要去便去,但必须把平素玉的人头,带到‘祁连山玄冰凹’中,向我缴令。” 虞心影想了一想,又复问道:“关于那‘哈哈秀士’曹梦德,和‘归元魔女’俞玉虹呢?要不要一并杀却?” 魏老婆婆扬眉狂笑说道:“我百里妹子,志在武林霸业,颇愿把天下好手,均罗致到‘玄冰凹’内,故而我对曹梦德、俞玉虹二人的或杀或擒,不加限定,任你见机行事,自由处理。” 虞心影连连点头,向魏老婆婆检衽一拜,便顺身驰去。 魏老婆婆忽然招手叫道:“虞令主回来,我还有一样东西,忘了交你。” 虞心影异常听话,止步回身,魏老婆婆取出一袋“五色泥丸”,递在她的手里。并含笑说道:“这是二十粒:淬毒五色泥丸’,常人手不能沾,但因你已服我圣药,却可随意取用。” 虞心影接过这些“五色泥丸”看了一看,扬眉问道:“老婆婆,你把这二十粒‘淬毒五色泥九’交给我则甚?” 魏老婆婆牙关微挫,厉声答道:“我要你用‘淬毒五色泥丸’。 去把‘销魂之魂’平素玉打死,才等于是我亲手报仇一样,” 虞心影点头领命。收好“淬毒五色泥丸”,便自向魏老婆婆恭身作别而去;魏老婆婆目送虞心影身形消失以后,不禁得意万分。仰天狂笑说道:“‘北令南幡’中的‘红叶令主’虞心影,既已死心塌地永远臣服,归入我掌握之中,只剩下‘青幡仙客’卫涵秋一人,还能掀得起多大波浪?” 不提“红叶令主”虞心影,灵智被迷,为敌所用。 也不提“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志得意满,浮躁飞扬。 故事且转移到“销魂之魂”平素玉与“哈哈秀土”曹梦德的身上。 曹梦德自与虞心影分别后,随同平素玉上得“销魂谷”后,心神方略觉稳定下来,哈哈一笑问道:“平二妹打算去约请哪位友好?‘玄冰大会’凶险异常,若非绝顶人物,最好不必拖人下水。” 平素玉娇笑连声,对曹梦德飞了一个媚眼,扬眉笑道:“和我交情最好,在武学方面,亦具专长之人,第一个便是‘归元魔女’俞玉虹,故而我打算先走一趟‘合黎山归元洞’,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曹梦德点头微笑道:“这倒是个理想人物,我怎么未想起来? ‘归元魔女’俞玉虹的‘九九归元手’与‘天魔玄功’,算得是‘武林一绝’的呢。” 平素玉妙目中精芒微闪,又复笑道:“俞玉虹大姊,是我自幼手帕至交,定会帮我忙的,有她出面以后,或许因而把‘天外三魔’一齐拉来,就不怕什么‘玄阴枭母、蛇发娇婆’百里夫人和‘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了,” 平素玉讲得高兴,曹梦德也听得高兴,但等他们赶到“合黎山归元洞”时。却似在高兴之上,被泼了一瓢冰水。 原来“归元魔女”俞玉虹业已外出,不在“归元洞”内。 平素玉失望之下,问起俞玉虹的守洞弟子,方知这位“归元魔女”,竟是接获百里妖婆请帖,前去参与“玄冰大会”。 曹梦德苦笑说道:“二妹。你大概万想不到,你这位手帕至交,‘归元魔女’俞玉虹,竟会与你的对头,打起交道?” 平素玉扬眉说道:“这也难怪,俞玉虹大姊不知我会来找她,遂接受百里妖婆邀请,去参与这场热闹,但只要等她知道我与百里妖婆,是站在敌对地位之际,定然不会帮助对方,而来帮助我。” 曹梦德叹息道:“这位‘归元魔女’俞玉虹,究竟是帮谁?乃是以后之事,我们目前又去哪里呢?” 平素玉想了一想,正待答话之际,忽然听得右前方的大堆怪石之后。传来了娇美的歌声。 两人凝神倾耳之下,听出歌声唱的是: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消风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 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平素玉听得眉关一皱,向曹梦德低低问道:“大哥,你听出这作歌是谁吗?我听来觉得歌声好熟。” 曹梦德更是疑云满腹,苦笑答道:“我也听来觉得歌声耳熟,并有些像是‘红叶令主’虞心影呢!” 平素玉脸色一变,沉声说道:“虞心影已和我们分道扬镳,她又悄悄追踪而来,却打的是什么主意?” 曹梦德皱眉说道:“是与不是?尚自难定……” 话刚至此,嵯峨怪石堆中,又复响起了娇脆语声说道:“怎么不是?我正是对你们悄悄追踪而来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曹梦德犹存不信,诧然注目,却见虞心影的婷婷身影,果从怪石堆中,缓缓走出。 平素玉也颇觉惊奇,向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你怎么又复赶来寻我们。莫非有什么要事?……” 虞心影向这位“销魂之魂”看了几眼,嘴角微披地接口说道:“我不服气,所以赶来找你。” 平素玉诧然说道:“虞令主,你这‘不服气’三字,难道是对我而发?” 虞心影“哼”了一声,晒然说道:“不是对你,却是对谁?‘哈哈秀士’曹梦德对我倾心有年,为什么才到‘销魂古墓’之中,便被你施展狐媚手段,把他抢走?” 这几句话儿,回答得颇出平素玉的意料之外。 曹梦德却更听得越发莫名其妙。 因为他们都知道“红叶令主”虞心影的行为心性,向极正派,似乎说不出这种荡女淫娃的争风吃醋之语。 虞心影妙目凝注,瞟了曹梦德一眼,向他扬眉叫道:“曹梦德,你凭着良心说话,究竟是喜欢‘销魂之魂’平素玉?还是喜欢我‘红叶令主’虞心影?” 平素玉听了虞心影这样说法,遂也自目注曹梦德,看他怎样答话? 这种尴尬情形,真把位“哈哈秀士”曹梦德弄得满头冷汗,而不知如何是好;首先感觉不悦的是已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彼此宛若夫妻的“销魂之魂”平素玉,便含笑一声说道:“曹大哥,你‘哈哈秀士’,是威震乾坤的有名有姓英雄。怎么竟拿不出一些英雄气概?这话有何难答,一共有四条路儿,不是喜欢我,就是喜欢她,再不然便打算熊掌与鱼,兼收并蓄,或是干脆跳出情关,一个不要,你就在这四者之中。择一答复便了。” 曹梦德被他们逼得无可奈何,只好涎着脸儿,打了一个哈哈地,向虞心影、平素玉二人,含笑说道:“我认为你们是春莲秋蕙,各擅胜场,故而熊掌与鱼,兼收并蓄。” 这两句话儿,换来了两阵笑声,笑声中均含有森冷不悦意味,分由虞心影、平素玉的鼻中发出。 虞心影首先秀眉微挑,冷然说道:“欲得春莲,先摧秋蕙,兼收并蓄,难上加难!” 平素玉也立即接口说道:“欲嗜鲜鱼,先断熊掌。一刀二鞘,决不相容!” 曹梦德万想不到虞心影竟会随后追来,更想不到她竟会表示出要与平素玉互争自己之意。 他如今对虞心影所说的话儿的真实成分,尚自略有存疑,否则,他多半宁取春莲,不取秋蕙,宁嗜熊掌,不嗜鲜鱼。 因为虞心影是盛誉正大的坚贞侠女,平素玉是声名狼藉的荡妇淫娃,虽然两人均是容貌如仙,羞花闭月,风华绝代,落雁沉鱼,但在品格上,高卑自别,曹梦德虽已沉伦欲海,仍会作正确选择:虞心影见曹梦德迟迟不语,脸上神情,尴尬万分,遂“哼”了一声,向平素玉冷然说道:“平夫人,想来曹兄是左右为难,无从取舍,不如由我们自行设法替他作个决定好吗?” 平素玉愕然问道:“虞令主此语何意?” 虞心影妙目闪光,扬眉答道:“我们两人来拼斗一场,假如能拼死一个,岂不是可以使这位拿不定主张‘哈哈秀士’,无须再感觉烦恼。” 虞心影竟提议决斗,不仅把平素玉听得一惊,也更使曹梦德惊异欲绝:但双方均是名震当世的响当当人物,虞心影既已提出挑战,平素玉怎好意思表示畏怯,遂也点头说道:“虞令主这种办法,倒也来得干脆,平素玉亟愿与你互作生死一搏。” 曹梦德紧紧皱眉,连连摇手叫道:“你们……” 这“你们”二字方出,虞心影便自截断曹梦德的话头,冷然说道:“曹兄你不必拦阻,这是我们二人之事,与你无干,只请你替我们在一旁督战便可。” 曹梦德听虞心影这么说法,不禁目注平素玉,但平素玉也对他毫不理会,只是从眼内闪射凶芒,向虞心影沉声问道:“虞令主。我们是怎样动手?” 虞心影微笑说道:“你何必再问,我们不是早已约定了互相作生死一搏吗?” 平素玉冷笑扬眉说道:“虞令主放心,平素玉不是贪生怕死,不敢与你拼命相搏,只是问你打算采取什么动手方式?譬如说先比轻功,或先较掌法?” 虞心影以一阵嘿嘿冷笑。截断了平素玉的话头说道:“平夫人。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们既已决心生死相拼,何必还要分什么暗器、轻功、掌法、兵刃?干脆来个综合性施为,谁有什么本领,谁就抖露什么本领便了。” 平素玉一双妙目中。暗射凶光,格格娇笑道:“妙极妙极!平素玉完全赞成你这种综合出手,任性施为的互相搏斗方式,我们不必多言,各自准备。” 话完,微退半步,足下不丁不八。暗合子午,双掌交护胸前,神凝于水。气稳如山,目注虞心影,静待动手。 虞心影也真不敢小看了这位名列“海岳四凶”之一“销魂之魂”。照样岳峙渊亭般。巍立当场,向平素玉凝神注视。 最好笑她们虽已约定可以把玄功、内力、兵刃、暗器等综合运用,随意施为,但一位武林侠女,一个旷世妖姬,却谁也不肯向对方示弱,均自徒手相向,打算先行用掌脚相搏。 蓦然间,虞心影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蚊哼般的语音,低低说道:“虞令主。你要小心,平素玉有一柄纯白色的盈尺玉刀,一只五色皮袋,及一粒比人拳略大的血红圆球,是她准备仗以拼斗‘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的三般煞手,确实极具妙用,威力凌厉,你最好能不让她有机会取出。” 虞心影听耳内。知是“哈哈秀土”曹梦德,运用择人专注的“蚁语传声”功力,对自己暗加关照。不禁也心头略慰。 因为女孩儿家,多半均有与生俱来的妒嫉心理,虞心影分明对“哈哈秀士”曹梦德,毫无情慷,但见了他突然与“销魂之魂”平素玉,发生密切关系俨如夫妇,也难免有点异样感觉。 如今。面临双方生死互搏之际,曹梦德居然泄漏对方机密,暗用“蚁语传声”功力,悄加关照,可见这位“哈哈秀土”,还是真心爱恋自己,对于“销魂之魂”平素玉,只是一种肉欲,无甚深切情意。 就在虞心影心头略慰之下。竟被平素玉看出她似乎有点分神,遂试探地扬眉叫道:“虞令主,你怎么还不动手?难道竟自恃‘北令南幡’的中原大侠身份,看不起我这化外妖女?” 虞心影此时正在暗笑平素玉空自妖淫无耻,百般卖弄风情,却仍得不到曹梦德的真心爱意,以致未曾听清平素玉所问之语,只是“啊啊”两声,不曾立即答话。 平素玉见对方果然因事分神,怎肯坐失良机?遂冷笑连声说道:“虞令主既然矜持大侠身份,不屑先行动手,平素玉只好妄肆猖狂,抛砖引玉了。” 她这几句话儿,是夹杂在动作之间而出,故而说到“抛砖引玉”时,一只纤纤玉掌,业已拍向虞心影的左肋部位。 虞心影因自己一时分神失注,业已被平素玉抢占光机,哪里还敢怠慢?急忙一式“弱柳随风”,暂避来势,飘出丈许。 但平素玉一掌击空之下,居然如影随形地跟踪赶去,又以一式“金豹翻爪”的内家重手猛力击出。 这种情况,早在虞心影的意料中,故而她足才沾地,便即借劲腾身,一式“长箭穿云”,转化“凌空折柳”,竟自美妙无伦地退回原处,使平素玉跟踪追击之举,完全落空,又复成了双方对峙之势。 平素玉暗自惊心,正在再动凶谋之际,曹梦德却忍不住地,由衷叫出了一个“好”字。 这一个“好”宇,叫得平素玉从心中泛起一阵奇酸。向曹梦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适才虞心影偶然分神,平素玉的攻势立来,如今平素玉也露出破绽,虞心影又岂肯错过机会。 她精擅一套“七巧天机手”,回环不绝,妙用无穷,这一展开放势之下,立把平素玉圈入了一片飘飘掌影以内。 但平素玉一身功力,绝非等闲,虽因偶生妒念,落了下风,也决未立呈败象,只是被虞心影逼得暂时无法施展其他杀手而已! 双方均是第一流名家,纵然未败,但始终屈居被动,似乎也是难堪,故而平素玉赶紧设法打破受制局面。 论起功力。双方相距不远,而虞心影仍要高上半筹,平素玉自然非出奇谋,难脱困境。 此时。恰好虞心影是以“七巧天机手”中一招“织女投梭”右掌骈指如戟地,点向平素玉的“丹田要穴”。 这招“织女投梭”手法。相当精妙,含蕴七种玄奇变化,无论平素玉是往后退身,是向侧闪避,或是出手格架,虞心影均可见招变招,见势变势地继续向对方发动凌厉攻击。 平素玉一来因不愿始终屈居下风,二来也看出对这招“织女投梭”,变化神奇,难于应付,透双眉剔处,既未躲闪,也未接架,竟索性置诸不理,反向虞心影还击了一招“巨灵拍顶”。 固然,虞心影的“织女投梭”,发得较早,占了先机,可在平素玉向自己当头猛拍的手掌到达之前,点中她“丹田”要害,但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平素玉纵然中指身死,那一记“巨灵拍顶”,也绝不会中途而废,仍将拍中虞心影的天灵“百汇穴”上。 换句话说,就是虞心影若不变招换式,则结果恐怕是一位“红叶令主”与一位“销魂之魂”,弄得玉碎珠沉,同归于尽。 不过,平素玉先中指,虞心影后中掌,在机会上却略有分别,约莫平素玉死的机会,将有十分之六,虞心影死的机会,将有十分之四。 虞心影仍占了六成便宜,但她却不愿冒那四成之险。 这就是彼此的环境关系,假如虞心影是在情势不利,危机一发之下,慢说有六成便宜,就算有六成危险她也会断然一试。 如今,虞心影是占了上风,情势极好,她又何必冒险犯难中要与平素玉作这生死之搏? 故而,虞心影见平素玉用出如此手段以后,立即收势飘身。 向右侧方纵出八九尺许,扬眉冷笑说道:“我以为‘销魂之魂’平素玉。名列‘海岳四凶’。是什么样高明绝顶人物,有什么样惊天动地能为?却原来只是一个拼命泼妇。” 平素玉忍气吞声。任她讥嘲。却利用这虞心影向右纵出八九尺许,闪避自己那招“巨灵拍顶”的刹那良机,伸手人怀。取了一柄长约盈尺的纯白玉刀在手。 虞心影身形落地,回头一看。不禁哂然说道:“平素玉,原来你不惜身份,效法拼命泼妇之举。就是想有机会取出这柄小小玉刀?但你就算取出一柄玉剑,又怎会看在我虞心影的眼内?” 曹梦德见虞心影竟似有点得意忘形,忘了自己适才所告之语,遂赶紧再以“蚁语传音”功力向她耳边说道:“虞令主,你莫要忘了告诫之语。平素玉手中玉刀,是她准备对付‘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的三煞手之一,刀上蕴有极强寒毒,一丝破肤,全体成冰。你千万不可对其大意轻视。” 说也奇怪,虞心影竟似不曾听得曹梦德将她所说的“蚁语传音”。依然满面鄙薄神色。缓步向前。伸手指着平素玉,扬眉冷笑说道:“平素玉。你好不容易才取了这柄玉刀在手。怎地还不施展厉害。给我一点颜色看看。” 平素玉也自冷笑一声说道:“虞心影,你不要卖乘逞强,我知道你的‘七巧天机手’,擅长空手搏人,但最好听我良言相劝,赶紧取出兵刃,免得少时命丧刀下,死难瞑目;” 虞心影“哼”说道:“你不必设法激将。我今日若不能赤手夺下你的这柄玉刀,便不叫‘红叶令主’了。” 这两句话儿,听得曹梦德眉头深蹙,暗想虞心影今日怎的如此反常?不仅不听从自己劝告,加注警惕,反更自诩自傲,扬称要赤手夺取平素玉手中那柄威力极强的寒玉宝刀。 曹梦德念方至此,“销魂之魂”平素玉冷笑起处,玉刀疾挺,一式“腾蚊起风”猛向虞心影的心窝刺去。 她一面发招攻敌,一面格格笑道:“好狂妄的一位‘红叶令主’虞心影,我倒要看你有何本领?能夺下我平素玉的手中玉刀” 虞心影见对方来势太猛。遂也不敢怠慢,身形微微一侧,右飘数尺,朗声大叫道:“平素玉,你不要急,我先让你三招,在第四招上,再夺你手中兵刃:“。 平素玉听对方语气,越来越狂,不禁气得暗咬银牙。厉声叱道:“虞心影。假若你死在我三招之下,又便如何?” 随着语音,一招“专诸刺僚”,一招“卡庄刺虎”,陡卷起漫天的寒风,又复回环出手:虞心影看出平素玉被自己激怒太过,心气已浮,知道时机来临,遂故意左闪右躲地向后退了三丈一二。 平素玉哪肯容对方喘息,真气微提,一式“鹏搏九霄”。纵起六丈高下,半空中招化为“银汉飞星”,觑准虞心影的头顶,洒落万点寒光,口内并以一种哂薄意味甚浓的语音叫道:“名满武林的虞大令主,请你记清楚。这就是你适才夸口听说,要夺我兵器的第四招了!” 虞心影脚方点地,突然回身,双手不住连弹,从每只手中,各弹出“红黄蓝白黑”等五点星光,在平素玉面前敷尺之处,凌空互撞,这一撞击之下,空中立即布满了五色烟光,并弥漫了一片淡淡氤氲香味、平素玉做梦也想不到竟会从“红叶令主”虞心影手中,飞出“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淬毒五色泥丸”! 她是头下脚上,向虞心影凌空猛扑,在蓦然发觉眼前布满五色烟光之下,却哪里还刹得住身?收得住势? 身形冲入五色烟光以内。平素玉觉得淡香人鼻,心神慵处,灵智立昏。 虞心影跟着又复“飕飕飕”地,弹出三粒“五色泥丸”,混淆在五色烟光之中。向平素玉袭击:这三粒“五色泥丸”,与先前十粒“五色泥丸”不同,前十粒是互撞,后三粒是打人。 平素玉灵智既昏,自然被打个正着。 “噗,噗,噗”三声轻响,第一粒红色泥丸,嵌入平素玉的眉心,第二粒黄色泥丸,嵌入平素玉的咽喉,第三粒蓝色泥丸,嵌入平素玉胸前的“七坎穴”上。 眉心、咽喉、七坎穴等三处,哪一处不是致命所在?何况虞心影发出的红黄蓝三粒泥丸,粒粒均淬剧毒,平素玉自然立即了结了一切孽缘,魂飞魄散,玉殒香消;身形“砰”然坠落。 曹梦德一旁看得心中又悲、又喜、又得惊奇。 他悲的是“销魂之魂”平素玉毕竟与自己有一段销魂蚀骨的肌肤之亲,如今眼见她身遭惨死,难免有些凄恻。 他喜的是“红叶令主”虞心影既与平素玉为自己争风吃醋,如今平素玉又已死去,则虞心影必定投入自己怀里,使自己得偿相思夙愿。 他惊奇的则是虞心影怎会把“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五色泥丸”弄来。并多达十余粒之数。 曹梦德心中正自百绪交萦,时悲时喜之际,虞心影却向他冷笑叫道:“曹兄,我杀了你这位亲亲热热的枕边人,使平素玉玉碎珠沉,‘销魂之魂’魂归冥府,你心中大概疼痛怜惜万分……” 曹梦德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赶紧接口笑道:“虞令主说哪里来?我若对平素玉疼痛怜惜,刚才怎会把有关她‘寒玉宝刀’厉害之处的机密告你?” 虞心影嫣然一笑,点头道:“对,你刚才曾经用‘蚁语传声’功力,向我暗中关照!这样看来,你对于我的心意,确实要比对于平素玉诚上几分,好上一些。” 她一面说话。一面走到平素玉遗尸之旁,从平素玉仍自握得紧紧的手中。取下那柄小小“寒玉宝刀”,扬眉狂笑叫道:“平素玉,我们在交手之前,便先行约好,把兵刃、暗器、掌法、玄功等尽量揉合施为,互作生死搏斗!故而虞心影发出‘五色泥丸’一举,并非卑鄙暗算,如今,恰恰在四招以下,夺得你手中的‘寒玉宝刀’,足见决未夸口,你应该死得心眼口服,九泉无憾的了。” 曹梦德为了向虞心影讨好,遂含笑道:“虞令主,平素玉身边。除了这柄‘寒玉宝刀’以外,还有一只五色皮袋,及一粒比人拳略大的血红圆球,均是极具妙用,威力奇强之物,你不妨一并取下,留待以毒攻毒地对付‘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及‘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必有重大效果。 虞心影如言在平素玉的身边寻得五色皮袋,及血红圆球,连同那柄“寒玉宝刀”,一齐藏入自己腰下的“豹皮囊”中,然后回眸一笑,风情万种地向“哈哈秀士”曹梦德招手笑叫道:“曹兄请你过来。” 曹梦德如奉纶音,赶紧走过,但走到距离虞心影身前,约莫三四尺处,虞心影却自怀中,拔出了一柄锋利短剑。 这种动作,把这位“哈哈秀士”曹梦德骇得却步茫然,满脸惊异神色。 虞心影又复嫣然一笑,短剑掉头,自己捏着剑尖,把剑柄向曹梦德递去。 曹梦德接过短剑,愕然问道:“虞令主,你给我这柄剑儿,却是何意?” 虞心影伸手指着平素玉的遗尸,扬眉笑道:“我要你替我去把这位‘销魂之魂’的人头割下“曹梦德皱眉说道:“你已把她杀死。也就算了。何必还要割下她的项上人头……” 虞心影妙目微翻,截断曹梦德的话头,冷然问道:“曹兄,你莫非要为死人讲情?” 曹梦德见虞心影似有不悦神色。只好赔笑道:“我倒不是替死人讲情,只觉得‘销魂之魂’平素玉的字号,在当世武林中,也算得上是第一流人物。给她留个全尸。似乎并不为过?” 虞心影神色立冷。“哼”了一声说道:“曹兄是一片慈悲心肠,但虞心影却心狠手辣,我定要割下平素玉的人头,绝不怕有人责怪我行为过分” 说完,遂向曹梦德伸出玉手,作了一个索物之势曹梦德问道:“虞令主,你要什么?” 虞心影目闪厉芒。沉声答道:“我不敢劳动‘哈哈秀士’大驾,你既不愿伤损你那位老相好的玉体,便把短剑还我,让我自行下手” 这“老相好”三字,听得曹梦德心内一惊,他以为虞心影此举。可能是醋念犹存,在试探自己心意。遂哈哈大笑说道:“虞令主,你说哪里话来?慢说平素玉已死,只是割她的尸上人头,就算在她生前,要我把她活活杀死,曹梦德还不是照样遵命?” 虞心影哂然说道:“你说得虽颇好听,却只是马后炮而已,平素玉未死之前。我怎么不曾听你这样说过?” 曹梦德急得苦苦叫道:“虞令主。你怎么不相信我?曹梦德是句句实言,吐自肺腑” 虞心影见他如此情急,遂娇笑说道:“你不要急,我相信你对我是万分忠诚。即便我要割下你自己的项上人头,你也会照样做曹梦德点头说道:“虞令主这几句话儿,才是知我之音。你若当真要我这颗六阳魁首,我必将双手奉上,决无吝啬。” 虞心影出人意料地。在曹梦德话完以后,立即秀眉双扬,娇笑说道:“好,我要你的人头,你自动割将下来送我。” 曹梦德万想不到虞心影竟会说出这样两句话来?不禁作声不得。失神呆立。 虞心影嫣然说道:“曹兄不要害怕。我是逗你玩的!虞心影要的是‘销魂之魂’平素玉的项上人头,不要你这‘哈哈秀士’曹梦德的六阳魁首。” 曹梦德满面绯红,无以解嘲,只好转过身去,挥动短剑,把平素玉遗尸的人头割下。 虞心影抚掌笑道:“曹兄。你若早就这样听话?我怎会把你逗得几乎急死;” 曹梦德在虞心影这样一颦一笑,一擒一纵之下,委实被逗弄得啼笑皆非。遂双手捧着平素玉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递向虞心影。并苦笑说道:“虞令主,‘销魂之魂’平素玉的人头在此,曹梦德心迹已明。你应该体会我对你的一片忠诚。莫要再作弄我了。” 虞心影格格娇笑地。点头说道:“曹兄放心,常言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既能向我表明心迹。割下平素玉的人头,虞心影今后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 她一面说,一面带着满脸嫣然笑容。双手齐伸。去接取平素玉那颗已由风流骚媚,变为狰狞可怖的项上人头:曹梦德方把人头交在虞心影的手内之时。便觉左右两肋之间,同告一麻,便自身不能动地被人制住。 原来虞心影接过平素玉的人头之后,便暗运“弹指神通”功力。弹出两缕劲风,袭向曹梦德肋下穴道她这种心思,想得极为巧妙,竟利用平素玉的一颗人头,遮掩了自己的弹指暗袭动作。 曹梦德既想不到虞心影会有这种动作,也看不到虞心影已有这种动作,等觉得寒风袭体之际,闪避已来不及。 虞心影高兴得扬眉笑道:“曹梦德。我并未点你哑穴,你有甚话儿?尽管说出。” 曹梦德苦笑说道:“虞令主,我虽对你多年苦恋,但恋不恋在我,肯不肯在你,‘窃窕淑女,君子好逑’之语,也见诸经传,曹梦德自忖应该没有什么对你不起之处!你何必……” 虞心影微摇双手,扬眉笑道:“曹梦德,我不再和你谈论这些私人感情的恩恩怨怨,我要……” 曹梦德接口问道:“你是不是要想杀我?” 虞心影失笑答道:“你已认为你没有什么对我不起,我又何必杀你?我是要和你谈谈有关武林霸业之事。” 曹梦德“哦”了一声,轩眉问道:“虞令主莫非要我辅助你共图武林霸业?” 虞心影摇头笑道:“我没有这种雄心,我也是打算辅助别人。” 曹梦德冷笑说道:“我明白了,你定是想辅助‘青幡仙客’卫涵秋,但可惜他命短福薄,业已死在‘销魂古墓’之内。” 虞心影晒然一笑说道:“卫涵秋死了也好,活着也好,根本与我无干,我哪里是要辅助他,我是要辅助‘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完成惟我独尊的武林霸业。” 曹梦德怪叫一声说道:“你……你说什么?你要辅助‘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则甚?” 虞心影嫣然笑道:“我喜欢这位老婆婆。你管得着吗?我只问你愿不愿和我一同辅助她完成武林霸业之事尽力。” 曹梦德应声答道:“你若辅助别人?曹梦德愿意尽力效命,但若辅助这位‘白发杀人王’,却是倒行逆施,因为魏老婆婆生平作事,狠毒无伦,她比我们所谓‘海岳四凶,,还要凶上三分,你如今纵受她利用,将来还不是落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而已。” 虞心影摇头说道:“你不要对我说教,倒行也罢,逆行也好,我如今便要你作良弓,作走狗。你究竟肯不肯呢?” 曹梦德问道:“肯又如何?不肯又如何?” 虞心影嫣然微笑答道:“你若愿意与我合作?则我们恢复先前交谊,否则……” 她说到这“否则”两字,陡然面容一冷,杀气腾眉,向曹梦德恶狠狠盯了几眼,继续说道:“否则,‘销魂之魂’平素玉便是你前车之鉴,我打算成全你们,做一对泉下鸳鸯了。” 曹梦德此时虽觉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在性格上,忽有极大改变,太以蹊跷,但却猜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苦笑问道:“虞令主,你所说‘恢复先前交谊’一语,是我若愿意合作?我们两人,便可……” 虞心影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接口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男女情感之事,既急不来,更勉强不得,须听任其自然进展!常言道得好:‘只要功夫深,钢梁磨绣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人心’你若对我始终不渝。总会有希望呢。” 曹梦德知道此时自己若加拒绝,虞心影锈刀难以入鞘,真可能立下辣手。遂只得赔笑道:“好,我为了苦盼多年的这点希望,愿意一切遵你所命。” 虞心影扬眉笑道:“曹兄,空口无凭,你得给我一点保证。” 曹梦德皱眉问道:“什么保证?莫非你竟信我不过,还要我对天地盟个誓吗?” 虞心影点点头说道:“不仅要你盟誓,并要你盟的是血淋淋重誓的,不要那种轻飘飘的牙疼咒儿。” 曹梦德长叹一声说道:“虞令主既然这样说法,我也只得遵命!我与你精诚合作之举。倘有三心二意。苍天厌之,必遭电殛、” 虞心影听他这个誓儿,立得颇重,遂连连点头,再度弹指生风,解开了曹梦德的被制穴道、曹梦德气血流通以后。一振双臂,发了声哈哈大笑。 但他的笑声未毕,却又听得一阵更为严酷森冷的笑声,倏然发出。震得四山皆应。 虞心影听笑声太以熟悉。遂含笑问道:“发笑人是谁?是不是魏老婆婆?” 笑声收处,当空飞落了一条矫捷人影她所料丝毫不差,来人果是那位白发飘萧,手持玉杖的魏老婆婆. 第十一章 原来,魏老婆婆虽用独门秘药,迷失虞心影本性,使她永远效忠自己之后,因虞心影名头太大,以致对于这位“红叶令主”,仍有点不大放心。遂故意差遣她来杀却“销魂之魂”平素玉,自己则暗地跟踪,察看药力是否完全生效?虞心影的本性,迷失到什么程度’如今,眼见虞心影施展“五色泥丸”,巧杀“销魂之魂”平素玉,逼降“哈哈秀士”曹梦德,分明本性完全迷失,对自己的效忠程度,已到死心塌地程度,她自然心花怒放,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而出。 虞心影一见来人现身,果是自己所料的魏老婆婆,遂恭身陪笑问道:“老婆婆,你不是已把这件事儿,交我办吗,怎又亲自赶来则甚?” 魏老婆婆怪笑答道:“我是怕你以一敌二,有点吃亏,才放心不下,特意随后赶来,好替你打个接应、” 虞心影先把手中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举了一举,扬眉笑道:“老婆婆请看!虞心影幸不辱命,不仅业已砍下了‘销魂之魂’平素玉的项上人头,并使她死在你的淬毒‘五色泥丸’之下!如今,眉心间自嵌有一粒,请老婆婆验收解恨。” 说完,便把这颗平素玉的人头,向魏老婆婆,双手递去。 魏老婆婆用左手接过人头。看了两眼,钢牙挫得山响地,把人头抛起丈许高下虞心影与曹梦德正不知魏老婆婆此举何意?这位“白发杀人王”的玉杖已扬,觑准平素玉的人头,凌空猛砸。 “壳托”一声,砸了个正着,因人头尚属新鲜,自然应杖爆裂,飞洒了漫天脑浆血雨。 曹梦德见此情状,想起平素玉与自己的枕边春好,被底情浓,不禁掩面皱眉,心中一惨。 虞心影却向他娇笑叫道:“曹兄,你不要再舍不得这位‘销魂之魂’了,应该向魏老婆婆说明已愿与我共同辅助她完成武林霸业。” 曹梦德无可奈何,只好向魏老婆婆,一抱双拳,恭身说道:“老婆婆,曹梦德从此归心,愿听老婆婆任何……” 魏老婆婆不等曹梦德话完,便伸手在他肩头上,重重一拍,纵声狂笑说道:“曹老弟,你不必说了,适才我已把你向虞令主所立誓言,听得清清楚楚。” 魏老婆婆话音才了,曹梦德全身一软,神智昏迷地,瘫了下去,虞心影声叫道:“曹兄你怎么样了?” 魏老婆婆从脸上浮现出一丝谲笑,向虞心影摇手说道:“虞令主不必吃惊,我囊中现有妙药,且给曹老弟服上一粒,包管他少时便即复原如旧。” 说完,便取出一粒迷性药丸,喂给曹梦德服下。 虞心影不曾看见,也不曾想到魏老婆婆的右手中指以上,原来戴有一枚“盘龙指环”,适把她伸手拍肩之际,竟从指环之中现出一根半寸毒针,拍进曹梦德的肩头肉内。 这枚“盘龙指环”中的毒针之上,淬有与“五色毒丸”的相同毒质,故曹梦德在此被毒针拍中,也就等于虞心影在“销魂谷” 中,嗅入“五色泥丸”所化毒雾,两件事儿的手段虽然不同,效果却完全相等虞心影先中“泥丸”剧毒,又服下了独门药物,果然竟本性大变,对“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矢效忠语,故而魏老婆婆也对曹梦德故枝重施,企图再收服一位功力卓绝的心腹辅助。 她取出一粒变性药丸,喂给曹梦德眼下以后,便使那根小毒针,缩入盘龙指环之中,丝毫不露痕迹,缓缓回身,向虞心影含笑说道:“虞令主,这位‘哈哈秀士’,可能是适才被你作弄太甚,有点神智失常,我遂给他眼下一粒宁神灵药,大概再过片刻,等药力发散以后,便可安然无事的了;” 虞心影扬眉笑道:“老婆婆,‘销魂之魂’平素玉已死,你的杀子大仇已报,我们还有什么任务效劳?” 魏老婆婆颇为得意地怪笑说道:“你方才不是已对曹梦德说明了吗?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全力从事于惟我独尊的武林霸业。” 虞心影娇笑说道:“照老婆婆这样说来,我们如今便要去往‘祁连山玄冰凹’,与那‘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通力合作。” 魏老婆婆用手中玉杖“丁丁”点地地狞笑说道:“虞令主,你是聪明人,你想我会和那百里妖婆,互相真诚合作的吗?” 虞心影妙目一转,含笑问道:“老婆婆莫非只是暂时利用百里妖婆的一股势力,等到举世群豪,在‘玄冰聚会’上,彼此拼命恶斗,把力量消耗殆尽之际,再伺机将百里妖婆除掉?” 魏老婆婆点头道:“这是事属必然,因为百里妖婆性极凶狡,到那时我不除她,她也定将对我发动阴谋毒计。” 虞心影听得方自连连点头,魏老婆婆又复杀气腾眉,狞笑道:“但这种策略,关系太重大,必须严格保守秘密,千万不可在时机未到之前,有所丝毫泄漏。” 虞心影扬眉问道:“老婆婆,这‘时机’二字,究竟应何解释?” 魏老婆婆笑道:“除了百里妖婆以外,我们还有两名功力超群的厉害大敌,等这两名大敌,消去之后,便是向百里妖婆下手的最好‘时机’、” 虞心影想了一想,皱眉问道:“老婆婆,你所说的这两名大敌是谁?” 魏老婆婆毫不避嫌地应声答道:“一个是既号’屠龙手’,又号‘五金刚’的闻人俊,一个是与你齐名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虞心影听得愕然说道:“根据‘哈哈秀士’曹梦德之言,仿佛那‘青幡仙客’卫涵秋,业已被百里夫人手下,刺杀于‘销魂古墓’之中,老婆婆怎么还把他列为劲敌呢?” 魏老婆婆摇头笑道:“卫涵秋哪里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杀死? 这桩事儿,只是‘屠龙手’闻人俊所弄的狡狯而已。” 虞心影越发惊愕问道:“此事与那既号‘屠龙手’,又号‘玉金刚,的闻人俊,有何关系?” 魏老婆婆答道:“闻人俊受了百里夫人之托,周游各处,探听谁愿意与她精诚合作,共图武林霸业?闻人俊一向放诞风流,在‘销魂古墓’中,竟与‘销魂之魂’平素玉,及平素玉手下艳婢,发生亲密关系……” 虞心影听到此处,接口问道:“莫非那‘屠龙手’闻人俊,竟是冒用‘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名号之人?” 魏老婆婆点头笑说道:“一来平素玉不曾见过卫涵秋,二来闻人俊又极少在江湖走动,再加上他人品英秀,武学绝伦,遂令平素玉猜想他就是名震乾坤的‘青幡仙客’,闻人俊为了便于探听平素玉的心意起见,乐得将错就错,遂含含糊糊地予以承诺。” 虞心影“啊”了一声,魏老婆婆又复怪笑说道:“等到闻人俊探听出‘销魂之魂’平素玉有与百里夫人争霸之心,这位‘哈哈秀士’曹梦德,也恰好到了‘销魂古墓’以内,” 虞心影皱眉说道:“既然如此,那具无头男尸,又是谁呢?” 魏老婆婆怪笑答道:“闻人俊在‘销魂古墓’的一群面首之中,寻了个与自己身材仿佛的年青男子,砍掉头颅,并因他生有异禀,容易为平素玉等认出,遂索性连那面首下体,也一并割去,安排在事先被他暗暗点了晕穴的大乔小乔之间,遂使‘销魂古墓,所有人物,惊骇万分,以为‘青幡仙客’卫涵秋,惨遭毒手,而对百里夫人深怀戒意。” 虞心影如梦方醒地失笑说道:“原来如此,但老婆婆怎会知道得这样详细?” 魏老婆婆笑道:“我是巧遇闻人俊,听他详告一切,才去‘销魂谷’,向平素玉寻仇!否则,我又怎能在不知细底之下,轻轻易易地闯入“销魂古墓” 虞心影静静听完,蹙眉说道:“这位‘屠龙手’闻人俊,心机颇深,但不知他武功火候到了什么程度?” 魏老婆婆双眉一挑,目闪凶芒答道:“他武功程度,与你我几乎仿佛,我才把他和‘青幡仙客’卫涵秋,同列为两大劲敌。” 说至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又向虞心影扬眉笑道:“虞令主,我倒忘了告你,那‘屠龙手’闻人俊豢有一头异种白猿,两只利爪,蕴有奇毒,灵巧无比,神力绝伦,着实相当厉害。” 这“一只白猿”四字,使虞心影听得忽有所悟地恍然道:“老婆婆,这位‘屠龙手’闻人俊,既然豢有一只厉害通灵白猿,我便知道他是谁了?” 魏老婆婆讶声问道:“虞令主,你怎么这样说法?难道你竟认识那只猴子?” 虞心影含笑答道:“我在初进‘祁连山’之际,曾经见过‘屠龙手’闻人俊,和他所豢的那只白猿,但当时竞与‘销魂之魂’平素玉一样,也把他当做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这闻人俊的风采功力,着实绝世超群,我想‘青幡仙客’卫涵秋,也未必准能胜得过他?” 虞心影扬眉问道:“老婆婆,你对这‘屠龙手’闻人俊,拟作何打算?是不是一见他的,便下毒手?” 魏老婆婆摇头答道:“不行,这‘屠龙手’闻人俊暂时还与我们是同路人物,但因他与百里夫人的交情太深,决不能把我们密谋争霸之事泄漏给他知道,故而我认为铲除闻人俊的最理想策略,莫过于设法使他和‘青幡仙客’卫涵秋,互作生死之斗。” 虞心影秀眉微蹙地想了一想,便自娇笑说道:“老婆婆,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你是想使闻人俊死在卫涵秋的手内,我们再与百里夫人合力除掉卫涵秋,最后大敌尽去之下,向‘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动手。” 魏老婆婆颇为得意地含笑问道:“虞令主,你认为这种‘驱虎吞狼,各个击破’之计,是否上策?” 虞心影笑道:“老婆婆智慧如海,虞心影万分佩服,但我们对于这位‘哈哈秀士’曹梦德,却是如何处理?” 魏老婆婆笑道:“对他还不是尽量利用,在没有利用价值以后,理复将其消灭。” 说至此处,双眉微挑,向昏睡地上的曹梦德,看了两眼,又对虞心影低声怪笑地问道:“虞令主,我看这位‘哈哈秀士’,对你情意极深,不知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这两句话儿,把位“红叶令主”虞心影,问得羞上双眉,霞生两颊。 魏老婆婆见状,微笑说道:“虞令主,那‘屠龙手’闻人俊,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是死党,你则与我心腹与共,故而你应该对我无话不谈才对;” 虞心影目光凝注在曹梦德的身上,摇了摆头,缓缓说道:“不瞒老婆婆说,曹梦德对我只是片面相思,我对这位‘哈哈秀士’,可以说毫无兴趣。” 魏老婆婆笑道:“此人的名头、功力,以及相貌风采,也还算得罕世之材,虞令主既对他毫无兴趣,莫非要在卫涵秋或闻人俊之间,选上一个?” 虞心影连摇双手地扬眉说道:“老婆婆,虞心影生性冷傲,孤芳自赏,我对于男女情爱,向极厌弃。” 魏老婆婆听了她这样说法,遂点头微笑道:“人各有志,不便相强,但虞令主纵然孤芳冷傲,厌于男女情思,却也应在‘玄冰大会’期前,对曹梦德虚与委蛇,他才会死心塌地替我们效力卖命。” 虞心影嫣然笑道:“老婆婆放心,我方才所说,只是本性上的问题,这种孤芳性格,不会影响到权术运用。” 魏老婆婆目光略转,瞥见“哈哈秀土”曹梦德在地上微微蠕动,知道他即将苏醒,遂移步上前,替曹梦德诊察脉息,并像以前对待虞心影一样,拨开他的眼皮,仔细看了一看。 她发现自己喂给曹梦德所服药物的特殊灵效,业已完全发挥,生出作用,便轻拍两掌,使曹梦德霍然醒转。 曹梦德茫然起见,业已把适才被魏老婆婆暗用毒针拍中,并喂服药物等事,究全忘却,反而向魏老婆婆致谢相救之德。 魏老婆婆知道这位“哈哈秀土”,业已完全忠于自己,接受控制,遂携他一同前去“祁连山玄冰凹”,并把自己先助“蛇发妖婆” 百里夫人,消灭海宇群雄,最后再消灭百里夫人,独自完成霸业的所定策略,向他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曹梦德听得连连点头,问及有关细节,魏老婆婆遂又把“屠龙手”闻人俊,假称“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事说出,并告以这两人的武功机智,迥异群流,是自己霸业宏图中最大劲敌,务须循序设法,一一加以除掉;曹梦德在这一路之间,除了接受魏老婆婆的一切指示以外,对于虞心影自然大献殷勤,企图一亲颜色;虞心影则若即若离,既不与其过分亲热,又不与其过分冷淡,一颦一笑。一嗔一喜之间,真把曹梦德弄得神魂颠倒,对她又爱又怕到得“祁连山”的山区以内,虞心影忽向魏老婆婆娇笑说道:“老婆婆,我还有几位结盟兄妹,住在‘燕尾阎罗’申屠爵的‘鬼趣庄’,要不要把他们一齐叫来,为老婆婆效力?” 魏老婆婆知道虞心影的结盟兄妹“红叶七人盟”中,个个均是一流好手,难于全被自己独门秘药所迷,万一出了差错,反为不妙,遂摇了摇头答道:“虞令主,依我之见,你暂时不必与你那些结盟兄妹见面,因为倘若把他们全数带去‘玄冰凹’,反易使‘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生疑,不如任凭他们自行赴会,再临时加以运用,比较来得巧妙;” 虞心影嫣然笑道:“老婆婆所说,自是高明见解,但‘蛇发妖婆’百里夫人,见了我和曹兄,不也一样会生疑虑的吗?” 魏老婆婆摇头笑道:“这倒不妨,关于你们两位,我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词,准可使那百里妖婆不生疑虑。” 虞心影扬眉一笑,也不深问,便与“哈哈秀土”曹梦德,随同魏老婆婆,投奔“玄冰凹”内,到了“玄冰凹”那位“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却为了准备应付不久即将召开的“玄冰大会”正在闭关练功,一切事务,均交由那既称“屠龙手”,又号“玉金刚”的闻人俊来代为处理。 魏老婆婆一来名望极高,二来是百里妖婆好友,故而“屠龙手”闻人俊听得这位“白发杀人王”回转“玄冰凹”之讯以后,立即亲自迎出谷外;双方才一见面,“屠龙手”闻人俊便自大吃一惊。 因为他不仅认识“哈哈秀士”曹梦德,并也认识名震乾坤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魏老婆婆异常得意地,扬眉怪笑叫道:“闻老弟,我来替你引见引见,这位姑娘是……” “屠龙手”闻人俊连连摇手,截断魏老婆婆话头,目注虞心影,含笑道:“老婆婆不必引见了,谁不认识这是‘北令南幡’之一,名满天下的‘燕山虹叶令主’。” 魏老婆婆莞然一笑,又复指着“哈哈秀士”曹梦德,向闻人俊问道:“闻老弟,你既然认得虞令主,应该也认得这位‘哈哈秀士’曹老弟了” 闻人俊微抱双拳,先对曹梦德深深一揖,然后向魏老婆婆含笑说道:“老婆婆猜得不错,我不但认识曹兄,并与他有一种特殊关系,彼此间的交情,深得很呢。” 曹梦德哈哈一笑,轩眉问道:“闻兄,你所谓的‘特殊关系’,是否指的呈我们两人,均作过‘销魂之魂’平素玉的入幕之宾?” 曹梦德的这几句话儿,并非随口而发,其中含有深意。 因为他发觉虞心影在见了闻人俊后,仿佛有点异样神色,而这位“屠龙手”,又着实生得极为英俊,容易获得异性青睐。 反正自己与平素玉的交往,已为虞心影所知,不如索性拖人下水,连同“屠龙手”闻人俊隐秘,也一并加以揭露。 果然,“屠龙手”闻人俊听了这两句话儿以后,立即俊脸微红,由“玉金刚”变成了“粉金刚”的模样。 但他也不过只窘了一刹那间,旋即双眉高挑,发出一阵纵声狂笑,向曹梦德点头说道:“曹兄真是快人快语,豪趣无伦,但不知自从小弟小施狡狯,在‘销魂古墓’中,来个‘金蝉脱壳’之后,那位‘销魂之魂’平夫人,是否深加怪罪?以及她一向可好?”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闻兄,你请尽放宽心,平素玉已名副其实地做了‘销魂之魂’,她决不会怪罪于你。” 闻人俊讶然问道:“曹兄此话怎讲,莫非那位平素玉平夫人……” 曹梦德不等他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平素玉死了,她是死在虞令主的手中,死在魏老婆婆的‘五色泥丸,之下,并被我曹梦德把头颅割掉。” 闻人俊苦笑说道:“曹兄不说还好,你这一说之后,却把小弟越发弄糊涂了!我不懂那平素玉怎会死在魏老婆婆、虞令主,以及曹兄三人手下?” 曹梦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完答道“这事说来极为简单,就是平素玉先被虞令主使用魏老婆婆的‘五色泥丸’打死,然后我再割下她的首级。” 闻人俊“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平素玉的首级何在?” 曹梦德尚未答话,魏老婆婆却已得意异常地,在一旁接口狂笑说道:“闻老弟尽管放心,曹老弟所说不错,平素玉的那颗不知迷死过多少人的娥眉螓首,业已在我杖下成灰。” 说完,遂把“合黎山”中的一切情事,对那“屠龙手”闻人俊叙述一遭。 闻人俊静静聆听,并在听完以后,施展第三人不得与闻“蚁语传音”功力,向魏老婆婆问道:“魏老婆婆,你是怎样把虞心影、曹梦德二人收服,他们会不会降中有诈,因为慢说‘红叶令主’名满乾坤,决不甘向人臣眼,便连那‘哈哈秀士’,也绝非肯轻易低头的等闲之辈,” 魏老婆婆嘴皮微动,也用“蚁语传声”答道:“闻老弟,我已经叫你放心,你为何仍在多疑?他们都被我用独门秘药迷神易性,永世不叛,你怎不想想,我这上百岁的老娘,会倒绷在孩儿手吗?” “屠龙手”闻人俊听了魏老婆婆这样说法,方真正放心的,把这“红叶令主”、“哈哈秀土”二人,延进谷中重地。 “蛇发妖婆”百里夫人虽已传柬天下,邀约所有邪魔外道,聚盟“祁连”,但那些人物,多半要到会期将临之际才来,如今在“玄冰凹”中的,除了闻人俊外,只有三位一流高手。 这三人之中,曹梦德是统统陌生,虞心影则认识两人,只有一人不识她所认识的两人,一个是“雪衣艳鬼”贝亭亭,一个是“屠龙岛主”王伯温,但这两人,均与虞心影结有难解难分的深仇大恨。 经过闻人俊一番引介,虞心影才知道另一位仙风道骨的羽士打扮之人,就是大哥秋月真人曾在“蚀骨消魂小洞天”外,与他相遇,并曾互相交谈的“千面刘基”赛伯温。 虞心影妙目转处,一抱双拳,首先向那“雪衣艳鬼”贝亭亭含笑道:“贝二教主,虞心影在‘蚀骨消魂小洞天’中,曾有得罪,你能不在意吗?” “雪衣艳鬼”贝亭亭初见虞心影时,确实惊奇交迸,仇火高烧,但因立即听得魏老婆婆暗地传音相告,遂只好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笑吟吟地摇头说道:“虞令主说哪里话来?你在‘蚀骨消魂小洞天’中,还吃了一些小亏,理应由我向你谢罪乞谅才对!我那铁桶般的‘销魂教’,是断送在‘无情红线’柳无尘和‘青幡仙客’卫涵秋等二人手内;” 虞心影听“雪衣艳鬼”贝亭亭这样说法,遂嫣然一笑,转过面来,对“屠龙岛主”王伯温抱拳叫道:“王岛主,‘鬼趣庄’中一战,虞心影有拂尊威,这厢谢罪;” “屠龙岛主”王伯温为了“燕尾阎罗”申屠爵之死,确实对虞心影等,积恨甚深,但如今既见她业已投入“玄冰凹”,只好装出一副释然神情,怪笑说道:“武林人物互相交手切磋,乃是常事,胜负之数,更属不必萦怀,但关于我老友申屠爵的一命之仇,王伯温却无法淡然忘却,玄冰大会之上,我若时令盟兄秋月真人,有所失敬之处,尚请虞令主莫加怪罪才好。” 虞心影娇笑说道:“王岛主尽管放心,虞心影既人‘玄冰凹’输诚于魏老婆婆座前,我便已不再是‘红叶七人盟’中的老三身份。” 这时,那位虽然来到“玄冰凹”不久,却已与“屠龙手”闻人俊,气味相投,交称莫逆的“千面刘基”赛伯温,却听得双眉微蹙,目光转了几转,向闻人俊附耳低声的说道:“闻人兄,我看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决非真降,其中有诈?” 闻人俊低声说笑道:“赛兄是从何处看出蹊跷?” 赛伯温摇了摇头答道:“我倒不曾看出蹊跷,只是觉得没有理由!” 闻人俊问道:“赛兄此活怎讲?” 赛伯温目光微注,缓缓答道:“为人处世,无论是做任何一件,必然有其理由,虞心影身为‘北令南幡’之一,侠名久震江湖,她又何必放着现成的白道领袖不当,却跑到这‘玄冰凹’来,寄人篱下?” 闻人俊点头笑道:“赛兄的这种分析,极有道理……” 赛伯温不等闻人俊话完,又自低声说道:“何况虞心影与秋月真人、元朗真人等组成‘红叶七人盟’,结义多年,身为‘红叶令主’!她为甚弃旧友,结新朋,岂非也是于理难合之事?” 闻人俊静静听完,因魏老婆婆,及虞心影,曹梦德等,远路新来,遂先分配静室,请他们各自休息,然后把“千面刘基”赛伯温,拉到自己房中,向他含笑说道:“赛兄,你这‘千面刘基’,平素足智多谋,料事如神,使小弟万分佩服,但今日对于‘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看法,却大大的看走了眼了;” 赛伯温愕然问道:“闻人兄,你怎地这样说法?莫非你认为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竟是真心来投的吗?” 闻人俊扬眉一笑,点头答道:“自然真心,决无半丝假意。” 赛伯温现出一副颇不以为然的神情,目注闻人俊,皱眉问道:“闻人兄,你既这样判断,也必有相当根据,” 闻人俊哈哈大笑说道:“当然有相当根据,不过这种根据,不是来自事理,只是来自魏老婆婆的独门秘药而已;” 赛伯温双眉一皱,低声问道:“闻人兄此语何意?我只听说魏老婆婆‘五杖泥丸’,威震天下,得号‘白发杀人王’,却不知道她还有什么独门秘药?” 闻人俊叹道:“赛兄,你我手下,谁不曾杀过百人以上,故而伏尸遍野,血流成河,并不足享‘杀人王’之称!魏老婆婆之所以获得此号,便是因她不仅能够杀人之身,并能杀人之心,杀人之魂,杀人之思想品格!” “千面刘基”赛伯温是绝顶聪明人物,听了“屠龙手”闻人俊如此说法,遂微吃一惊说道:“照闻人兄这样讲来,那‘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除‘泥丸’盖世,‘五杖’无双以外,并还炼有足以使人迷神变性的独门药物。” 闻人俊点头道:“赛兄猜得不错,那‘红叶令主’虞心影,与‘哈哈秀士’曹梦德,心性高傲,若不是误中魏老婆婆的算计,服食了她所炼迷神变性的独门秘药,怎会俯首甘心,作了‘白发杀人王’的手下死党?” 说完,遂把魏老婆婆所告,怎样收服“红叶令主”虞心影、“哈哈秀士”曹梦德等经过,向这“千面刘基”赛伯温,转述一遭。 赛伯温听完以后,眉头深锁,忽然进入了一种沉思状态:闻人俊愕然问道:“赛兄,你在想些什么?” 赛伯温嘴皮微动,但却欲言又止,不曾答话。 闻人俊越发奇诧地扬眉问道:“赛兄平素豪气凌云,今日怎地欲语不言,有点吞吞吐吐。” 赛伯温摇了摇头,目注闻人俊,缓缓说道:“小弟并非是吞吞吐吐,是在考虑是否可以对闻人兄,交浅言深,说些肺腑之语。” 闻人傻笑道:“赛兄这样说法,小弟尤其对赛兄的武功智计,钦佩万分,不知你怎会突然说出如此见外之语?” 赛伯温微笑道:“因为小弟想说之语,关系太大,故而不得不多加慎重考虑。” 闻人俊亲自替赛伯温斟了一杯香茗,含笑说道:“赛兄不必多虑,如今小弟请你不吝高明,加以指教!” 赛伯温闻言,目光微注,对侍立在这静室之中的两名侍女,看了一眼。 闻人俊知道事必重大,赛伯温才不愿有人在侧,遂先行挥手命侍女离去,再举杯笑道:“赛兄,小弟借茗代酒,敬你一杯,如今你可以放怀直言,不虞有人泄露机密了。” 赛伯温饮了一口香茗,缓缓问道:“闻人兄,你与百里夫人,交情深厚,总该知道她与‘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之间,是何种关系?” 闻人俊答道:“她们无甚深厚关系,昔年并曾略有小小过节,如今不过是互为利用,共图霸业而已!”赛伯温点头说道:“她们之间,既然非深厚关系,则小弟所虑之事,便越发大有可能了。” 闻人俊失笑问道:“赛兄,你到底有什么想法,怎地还不说出?” 赛伯温目光一亮,低声答道:“小弟认为那位‘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双目中凶光太重,煞气太浓,乃所谓鹰瞬虎视之相! 此等人只可与之共患难,不可与之共富贵,眼前敌忾同仇,虽是极好帮手,但一旦飞鸟尽,狡兔死,她可能便会把患难之交,当做良弓走狗。” 闻人俊听得瞿然说道:“赛兄此言,确是高明远虑。” 赛伯温笑一笑,又复说道:“何况魏老婆婆炼有迷神变性秘药,除了杀人之身以外,更能杀人之心,杀人之魂,杀人之思想品格!她若倚仗这种毒辣药物,滥肆凶谋,在暗中对我们一一下手,是否防不胜防,可能使包括百里夫人在内的整个‘玄冰凹’中群雄,全像‘红叶令主’虞心影,‘哈哈秀士’曹梦德般,做了这‘白发杀人王’的迷魂臣虏。” 闻人俊双目凝光,看着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喃喃说道:“赛兄,你……你想得太可怕了吧。” 赛伯温微微一笑说道:“闻人兄,你是说小弟的想法可怕? 还是说魏老婆婆的迷魂药物可怕?” 闻人俊苦笑说道:“小弟因惊愕失神,致生语病,我是说赛兄的这种想法,太以高明,魏老婆婆的迷魂药物,太以可怕!你说得对极,这位‘白发杀人王’,既能制服‘红叶令主’虞心影,‘哈哈秀士’曹梦德,她便可依样画葫芦地,对你,对我,甚至对百里夫人下手。” 赛伯温扬眉笑道:“这种想法,或许是我多虑?但常言道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闻人俊不等赛伯温的话完,便自摇手说道:“赛兄,你莫再过谦,这种想法,是未雨绸缪远见,我们必须预作提防,若等临渴掘井,便来不及了。” 赛伯温双眉紧皱地低声说道:“但我们除非远离魏老婆婆,不与接触,才可不受她迷神药物威胁,像如今这样旦夕相聚,却是如何防范她那无形无色,甚至无味无声的毒药侵袭?” 闻人俊苦笑说道:“这真是一桩莫大难题,因为若在‘玄冰大会,之后,业已群雄尽灭,惟我独尊,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先下手为强地把这‘白发杀人王’除掉!但如今偏在结党厚势,不能自残羽翼,却应该怎么办呢?” 语音至此一顿,忽似有所震动灵机地双眉一剔,又向赛伯温狂笑道:“赛兄,我倒有个办法,但这办法颇为艰难,必需综合你我两人智慧,综合研讨,或许才可如愿。” 赛伯温笑道:“闻人兄想出了什么妙计?” 闻人俊扬眉笑答道:“我们若能探悉魏老婆婆这种迷神药物的解药何在?或是怎样配制?岂非更可高枕无忧了吗?” 赛伯温点头赞道:“闻人兄的这种想法,虽然极好,但魏老婆婆恃此称雄,意欲独霸寰宇,她怎会对她压箱底的东西,轻易泄漏秘密?” 闻人俊苦笑说道:“所以小弟早就知道艰难,要与赛兄禅精竭智地加以斟酌研究。” 赛伯温紧皱眉头,缓缓说道:“我认为此事必须循序渐进,我无旁敲侧击地用话向魏老婆婆加以探询,譬如表示担心‘红叶令主’虞心影、‘哈哈秀土’曹梦德等所服迷神药物,万一遇上解药,丧失效用,岂非等于养虎伤身,反遭其害!看那‘白发杀人王’,怎样答复?也许地来个哈哈狂笑,说出那迷神药物的解药,必须用某种罕世之物,互相调配,决不至于被虞心影等,偶然服食,劝我不必担忧……” 赛伯温听得微微一笑,接口道:“倘若尽如闻人兄所料,自然极好,但万一你在‘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口中,套问不出端倪,却又怎么办呢?”闻人俊苦笑说道:“小弟似已江郎才尽,拟请赛兄代为想一妙策。” 赛伯温笑道:“这种妙策,必须缜密思忖,不是仓促之间,可以想出,这样好了,闻人兄请先向魏老婆婆探问,容我独自深思,各以明日晚间为期,到看是你能问出端倪?还是我能想出办法、” 闻人俊大喜说道:“妙极,妙极,我们就采取这种‘你想我问,的分工合作之策,事不宜迟,应该立即行动,赛兄请归静室,运用智慧,我去找那魏老婆婆,谈上一谈。” 赛伯温点头微笑,回归自己所居静室,闻人俊也在略为镇定心神以后,去往魏老婆婆所住之处,这时魏老婆婆正与“红叶令主”虞心影、“哈哈秀士”曹梦德,相互品茗闲谈,一见“屠龙手”闻人俊走来,便均起身让坐。 闻人俊因为虞心影及曹梦德在旁,自然碍口难谈,只是不着边际地随意闲扯;魏老婆婆何等精明?一看便知闻人俊必有要事,遂向虞心影及曹梦德含笑说道:“虞令主与曹老弟,今日远行抵此,均已劳累,你们且各归静室安歇,我们明日再谈。” 虞心影等闻言,向闻人俊略打招呼,双双含笑退去。 魏老婆婆见静室中已无他人,遂向“屠龙手”闻人俊含笑问道:“闻人老弟,你好像有甚事儿找我,并不便当着旁人明说。” 闻人俊点头笑道:“老婆婆猜透了我的心思,闻人俊确实有几句话儿,想与老婆婆谈上一谈。” 魏老婆婆笑道:“如今已无外人,闻人老弟可以与我放心谈话,不必再有顾忌的了。” 闻人俊自行斟了一杯香茗,擎在手中,含笑说道:“小弟并无别事,只是想与老婆婆谈有关‘红叶令主’虞心影……” 魏老婆婆不等闻人俊话完,便自接口怪笑说道:“谈谈有关‘红叶令主’虞心影之事最好,因为这是一桩我自己异常满意的重大杰作。” 闻人俊顺着魏老婆婆的口风,含笑说道:“老婆婆既然自诩为得意杰作,则必有什么高明措施?” 魏老婆婆看了闻人俊一眼,含笑说道:“闻人老弟,照你看来,在‘玄冰大会’之上,谁是我们的扎手劲敌?” 闻人俊想了一想,扬眉答道:“最强劲敌,本来只有‘红叶七人盟’中的老大‘秋月真人’与‘青幡仙客’卫涵秋,‘红叶令主’虞心影,如今虞心影虽已顺了老婆婆,但却恐另外又将增加一名更难缠的厉害人物、” 魏老婆婆微一寻思说道:“我知道了,你所说这位更难缠的厉害人物,是不是‘紫衣魔叟’骆长明之兄,隐居‘青诲积石山’的化石大师。” 闻人俊点头说道:“老婆婆就不该在‘销魂古墓’之中,只打瞎了骆长明的一只眼睛,而未伤他性命,他既怀此恨意,极可能会去往‘青海积石山’,把那归隐已久的化石大师,请来参与‘玄冰大会’。” 魏老婆婆目闪厉芒,傲然狂笑说道:“他来参与‘玄冰大会’,又有何妨?我就不信凭我与你百里姊姊,两人联手之下,会敌不过这位化石大师?” 闻人俊呷了一口香茗,含笑说道:“老婆婆与我百里姊姊,倘若联手合力,自然更不怕那化石大师,但秋月真人与卫涵秋呢?” 魏老婆婆目注闻人俊,扬眉问道:“闻人老弟,你能不能斗得了秋月真人?” 闻人俊傲气腾眉,应声答道:“小弟虽不敢说有必胜之心,却自信决不会败。” 魏老婆婆抚掌笑道:“这就行了,剩下另一劲敌‘青幡仙客’卫涵秋,我打算用‘红叶令主’虞心影来对敌!以‘北令’制‘南幡’,岂不是绝妙之事?” 闻人俊笑道:“老婆婆的这种想法,自然高妙,但问题却在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是否靠得住呢?” 魏老婆婆“咦”了一声,愕然问道:“闻人老弟,你此话是何用意?” 闻人俊含笑说道:“据小弟所知,‘红叶令主’虞心影冰姿玉骨,从不服人,气傲八荒,心雄四海……” 魏老婆婆一阵怪笑,截断了闻人俊的话头,扬眉说道:“闻人老弟,你说的正常情况,如今是非常情况,我不是业已告你‘红叶令主’虞心影,与‘哈哈秀士’曹梦德,均服了我迷神变性的独门秘药,永世不叛的了。” 闻人俊点了点头,目注魏老婆婆,含笑说道:“老婆婆,倘若永能如此,自无所虑!小弟是恐万一他们服食解药以后,本性已复,我们却毫无所知,岂非等于是把两只伤人猛虎,养在身侧吗?” 魏老婆婆眉头微蹙,讶然问道:“闻人老弟何出此说,若不是我给他们服食解药,他们却到哪里去找?” 闻人俊见魏老婆婆似已逐渐上钩,遂微笑说道:“小弟是恐无巧不成书,被虞心影、曹梦德误打误撞,服食了什么足以克制老婆婆的独门秘药之物?” 魏老婆婆连摇双手,纵声狂笑说道:“闻人老弟,你这种想法,全属多虑!因为我那种独门秘药的解药,需用七样难得之物,配制而成,虞心影与曹梦德纵或误打误撞地撞上一样两样,也决无可能把七种东西完全撞上之理。” 闻人俊因倘若再向魏老婆婆询问是七种什么药物?则必将引起这位“白发杀人王”的怀疑,事更难办,遂只装出满面笑容,点头说道:“小弟是不知细底,才有疑虑。但‘青幡仙客’卫涵秋等,鬼计多端,老婆婆应该把解药收藏得严密一点……” 话扰未了,魏老婆婆便接口笑道:“闻人老弟,你害怕我的解药,会被‘青幡仙客’卫涵秋等,设法偷得去吗?” 闻人俊含笑说道:“小弟深知老婆婆神功盖代,机智万分,绝不容对方得手,但多提醒你一句,藉以加深警惕,也是好的。” 魏老婆婆扬眉狂笑说道:“闻人老弟放心,解药在我贴身藏放,除非有人能使我尸横就地以外,根本无法取走。” 说话至此,闻人俊已无法再加探询,只好面含微笑,站起身形,向魏老婆婆抱拳说道:“老婆婆也请安歇,闻人俊告退,我们明日再细商在’玄冰大会’上的制敌策略;” 魏老婆婆含笑欠身,闻人俊遂退出这间静室,回到自己所居之处他因未曾问出端倪,心中有些放心不下,便派人去把“千面刘基”赛伯温请来互相商议。 赛伯温在闻人俊身旁坐下,含笑问道:“闻人兄,你在魏老婆婆之处,问出一些端倪了吗?” 闻人俊摇头苦笑说道:“我所问出的只是一些不着边际之事。” 说完,遂把自己方才与魏老婆婆所谈各语,向赛伯温详为转述。 赛伯温静静听完,含笑说道:“闻人兄,不必烦恼,这种探询不出究竟的情形,原本在意料中,还是由我们另外筹思妙策便了。” 闻人俊苦笑说道:“小弟智机滞钝,一时想不出有何妙策? 还是赛兄……” 一言未了,突然听得远远有人语喧哗之声、赛伯温瞿然说道:“闻人兄请听,是否‘玄冰凹’中,有甚变故?” 闻人俊双眉一挑,冷笑说道:“我例看看是甚吃了熊心豹胆之人,敢到我‘玄冰凹’中撒野?” 他一面说话,一面站起身形,正待出外查看时,已有一名“玄冰凹”中弟子,进入静室,垂手禀道:“启禀闻人师叔,有一青衫蒙面之人,闯人‘玄冰凹’,在一层眼间,连伤‘玄冰三煞’。” 这“玄冰三煞”,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手下的得力人物,一身武功,非同小可,如今均轻易折在对方手内,则来人必是第一流的绝顶高手;闻人俊得报之下,眉头微蹙,向赛伯温说道:“赛兄,来人既能在展眼间连伤‘玄冰三煞’,身份定不寻常,我们一同前去看看。” 赛伯温自然点头应允,与闻人俊一齐赶出洞府。 果然,“玄冰三煞”已自伏尸雪地,有位神态轩昂不群的青衫蒙面之人,傲立在“玄冰凹”内;闻人俊冷然叱道:“来人通名,休要妄自张狂,‘屠龙手’闻人俊在此!” 那位蒙面青衫之人,冷笑一声,傲然不答、“千面刘基”赛伯温见状怒道:“尊驾莫非是个哑子不成?且请尝尝赛伯温的‘天星神弹’滋味如何。” 语音方落,右手已扬,飞出七点寒星,带着“嘶嘶”破空锐啸,向那蒙面青衫之人打去。 赛伯温这七粒“天星神弹”,是以五粒分打对方“上中下左右”部位,再用其余两粒,封住两侧斜上方的逃路,端的使人防无可防,避无可避! 但这位蒙面青衫之人,居然功力绝高,只举起青衫大袖,轻轻向空一拂,把七粒“天星神弹”,完全收去。 闻人俊见状,好不心惊,急忙抢步进身,提聚了十一成功力,向对方胸腹部,击出一掌。 这一掌非同小可,表面上只是平平常常的一招“金龙探爪”,实际上却暗蕴闻人俊仗以成名的“屠龙毒手”劲力。 蒙面青衫之人,竟似洞悉闻人俊的功力底细,不肯硬抗硬接,微一吸胸,退出两丈六七。 闻人俊狂笑叫道:“朋友,我只知道你有通天彻地之能,原来也会怯阵。” 语音未毕,身形已露,施展“天龙游空”身法,斜拔数丈地向那蒙面青衫之人猛扑而下。 蒙面人竟不肯与“屠龙手”闻人俊交手,在他身形刚刚纵起之际,便一式“野鹤孤飞”,转化“黄莺织柳”,闪出了十二三丈。 “野鹤孤飞”与“黄莺织柳”,乃是极平常的身法,但轻轻两纵,竟纵出十二三丈,却是极不平常的距离。 第十二章 世间无论何事,包括武功在内,均系从绚烂中见功夫易,从平淡中见功夫难。这位蒙面青衣人,一不用“凌空虚渡”,二不用“换影移形”等高深绝学,仅以两式庸俗身法,展现如此不庸俗的功夫,着实把“千面刘基”赛伯温,及“屠龙手”闻人俊,看得好不惊愕? 闻人俊剑眉双剔.半空中长啸一声,不再追赶那位蒙面青衣人,真气微收,飘然落地。 赛伯温指着那衣抉飘飘,驰向“玄冰凹”口的蒙面青衣人背影,对闻人俊诧声问道:“闻人兄,你难道听凭此人,在伤了‘玄冰三煞’之后,扬长而去,不再追赶他吗?” 闻人俊嘴角微披,浮现一丝神秘冷笑答道:“赛兄放心,‘玄冰凹’虽非下蒙地网,上罩天罗,但来人恐怕不见得就这样轻轻易易地,便能进去!” 赛伯温“咦”了一声,扬眉问道:“闻人兄,你这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那厮分明已近‘玄冰凹’口,凹口又没有什么厉害埋伏?……” 闻人俊不等赛伯温话完,便自谲笑说道:“赛兄平素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如今则请你暂时纳闷片刻,才会增加趣味,反正转瞬之间,准会有好戏上演!” 赛伯温听得方自奠名其妙,满腹疑云,那位蒙面青衣人.业已捷似电掣云飞般.到了“玄冰凹”口,眼看对方成“鸿飞冥冥,弋人何摹”状态,情势果有变化。 “玄冰凹”的百丈冰壁上空,陡然有一点小小自影,往下凌空飞扑。 蒙面青衣人的身法虽快,总是贴地面驰,这点小小自影,却矗凌空飞坠,自然比较更快。 似电闪,似星沉,只一层眼间,便扑到蒙面青衣人的头顶上空。 “千面刘基”赛伯温直到此时,方恍然大悟地“峨”了一声,向“屠龙手”闻人俊笑道:“闻人兄着实高明,原来你方才在空中的一声长啸,便是命所豢灵猿,去往‘玄冰凹’口,伏袭来敌。” 闻人俊得意颇甚地冷笑说道:“我这只灵猿,是域外异种,爪利似剑.骨坚于钢,周身皮毛,刀剑不入,爪牙之上,更具特殊剧毒,倘若被其所伤,一丝见血,便告无救。如今倒要让那青衣蒙面的狂妄匹夫,尝尝我所豢养的畜牲厉害!” 他语音刚了,那只异种猿的一双利爪,业已抓向了蒙面青衫人的头顶“天灵盖”上。 蒙面青衫人冷“哼”一声,右手的青衫大袖,倏然翻出,向那只柬势既快而狠的白猿拂去。 闻人俊站在远处,看得冷笑说道:“他若把我这只灵猿,当做普通猴子,却是自找苦呢!赛兄且看来人惨被挖目……” 话犹未毕,远远传来“蓬”地-声巨响。 “屠龙手”闻人俊又称“玉金刚”,玉面朱唇,风神挺秀,但如今一张玉面,却因奇窘无比地,变作猪肝颜色。 原来,他刚替他所豢异种灵整的厉害之处,夸张吹嘘,那只白猿,却巳被蒙面青衫人疾翻大袖,拂得倒飞丈许,“嘭”的一声,撞上冰壁。 尚幸这只白猿的一身皮骨,着实奇坚如恢,只把它撞得-声怪叫,并未受什么严重损伤。 但通灵异物,自然识得厉害,白猿在玄冰碎裂,坠雪如雾中,滚落地面以后,竟双爪虚抱胸前,只向蒙面青衫人,舞爪马威,不敢再复逞凶莽撞进扑。 常言道:“锈刀难以入鞘”,又道是“拉满弓弦.不得不放”,“屠龙手”闻人俊目前所遭遇,便是这等情况! 他方才话说太满,如今见所豢白猿,这等怯敌脓包,自然感觉万分难堪,又发出一声厉啸。 这声厉啸,是催促那只白猿,再度攻敌。 白猿虽知对方厉害,但也怯于主人威严,只好扬爪飞身,遂命向蒙面青衫人,再复扑去。 蒙面青衫人意态悠闲地,仍把青袖大袖,凌空一拂。 动作相同,效果也完全相同,那只白猿,仍被拂得凌空倒飞,撞上冰壁。 “蓬!……” 音响仍与先前相同,效果却略略有异。 玄冰依然四裂,坠雪依髂如雾。 但那只白猿这次却未滚落,也未怪叫,竟般粘在那片冰壁之上。 “屠龙手”闻人俊知道不妙,也顾不得再撂什么威风,端什么架子,厉啸-声,便自纵身赶去。 “千面刘基’,赛伯温自然紧紧跟随,准备替闻人俊掠阵接应。 蒙面青衫人见状,一阵龙吟长笑,青衣微飘,闪向“玄冰凹” 外。 等闻人俊、赛伯温两人,赶到“玄冰凹”口,只见空山寂直,冰雪漫漫,哪里还有那蒙面青衫人的半点踪迹。 闻人俊顾不得其他,急忙目注冰壁,察看那只白蔡,怎会粘在壁上。 一看之下,不由把这位“屠龙手”闻人俊看得紧咬钢牙,连连的跺脚,几乎伤心落泪。 原来.他最心爱的白猿已死,是被一根青色长箭,贯穿心窝,钉在冰壁之上。 自然,这根青色长箭,是藏在蒙面人的袖中.在第二度拂袖之时,一齐发出。 闻人俊强忍伤心愤怒,纵身凌空.拔出青色长箭,抱下白猿尸体。 他身形落地,仔细注目,才看出那根青色长箭,并无箭镞,尖端之上,却裹着一层薄薄青绸。 闻人俊展开青绸.赫然色变。 这不是一根青色长箭,这是一面青绸小幡。 闻人俊气得不住厉臂顿足,赛伯温却“哦”了一声,眉梢双蹙地,点头说道:“难怪那蒙面青衣人这等厉害,原来他就是‘北令南幡’中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闻人俊“喀嚓”一声,把手中青绸小幡折断,钢牙紧挫地目闪凶芒说道:“赛兄,闻人俊对天立誓,我若不把‘青幡仙客’卫涵秋,挫骨扬灰,分尸万段,便自葬于万丈冰雪以内。” 赛伯温闻言,对“玄冰凹”口四外的漫漫冰雪,看了一眼,转面向闻人俊含笑安慰说道:“闻人兄,你虽因爱猿遭祸,恼怒万分,但仍请镇摄神思,研究研究那卫涵秋潜入‘玄冰凹,之举的用意何在。” 闻人俊冷“哼”一声,正待答话,赛伯温忽然手指洞府说话面,低低说道:“闻人兄,你看连‘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也惊动得出洞来了。” 闻人俊才一回头,魏老婆婆业已宛如一只大鸟般,凌空飞扑而至。 这位“白发杀人王”身形飘落,首先入目的自然便是闻人俊手中所抱白猿遗尸,不禁骇然问道:“闻人老弟,你这只白猿,是皮毛奇坚如恢,刀剑不入,棍棒难伤的罕世异种,怎么竟会惨遭人毒手了呢?” 闻人俊又气又恨地咬牙答道:“这是我想不到来敌竟是那等人物,有点疏神失备历致,但闻人俊业已对天立誓,定必搏杀今夜之敌,替我这头爱猿报仇雪恨。” 说完,遂召来“玄冰凹”中弟子,命他们把白猿遗尸,抱去妥为埋葬。 魏老婆婆问道:“闻人老弟,来敌是谁?” 闻人俊恨声答道:“这是与那‘红叶令主’虞心影齐名,被当世武林人物,合称为‘北令甫幡’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魏老婆婆“哦”了一声,扬眉说道:“卫涵秋虽然小具威望,但也未见得有甚大了不起。他既与虞心影齐名,将来便可能与虞心影遭受同一情况。闻人老弟不必伤心愤怒,等我制服卫涵秋后,定然把他送给你当做猴子-样的,加以驱遣奴役便了!” 话完,便向闻人俊、赛伯温,微一招呼,回转洞府。 赛伯温目送魏老婆婆的身形杳后,播了摇头,向闻人俊冷笑说道:“这位‘白发杀人王’究竟有多大能耐?小弟总觉得她有些过分狂傲!” 闻人俊更对魏老婆婆极不满意,低低答道;“赛兄的看法,与我相同,我们不妨想个方法,让这老婆婆碰个钉子.杀杀她的傲性才好!” 赛伯温笑道:“这老婆婆又刁又狠,动她脑筋较难,闻人兄若想杀她傲性,不如在‘虹叶令主’虞心影及‘哈哈秀士’曹梦德身上,出些花样。” 闻人俊听得双眉一挑,目注赛伯温问道:“赛兄,你有什么花样?” 赛伯温低声说道:“闻人兄,小弟对这‘玄冰凹’附近地势,不太熟悉,不知除这所洞府之外,有投有其他比较隐僻的可以居人之处?” “有,我那只白猿所居的冰洞,便颇为臆僻。” 赛伯温“哦”了一声问道:“那冰洞何在?” 闻人俊伸手指着右前方一片高插入云的雪山冰壁说道:“冰洞就在这片冰壁的中腰凹处,除非到了近前方知,在下面还看不见呢!” 赛伯温听得疑云满腹地向闻人俊问道:“闻人兄.我觉得这事有点奇怪.那只白猿,为何不随你同住洞府之中,却要单独住在那冰洞之内?” 闻人俊长叹一声答道:“赛兄有所不知.那只白猿,委实太以通灵,它对我说是发现冰洞之中,有些蹊跷,可能藏着什么罕世异宝.遂要求我让它住在该处,以便搜寻。”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向赛伯温看了一眼,又自皱眉问道:“赛兄.你方才要找地势隐秘的可以居人之处作甚?” 赛伯温扬眉笑道:“我有一种极奇怪的想法。” 闻人俊道:“什么奇怪想法?赛兄不妨说出听听。” 赛伯温阴侧侧地笑了一笑,慢慢说道:“我把‘红叶令主’虞心影,或‘哈哈秀土’曹梦德的其中之一,暗睹制倒,软禁在那隐秘冰洞之中。” 闻人俊眉梢微豪,摇手说道:“这样做法不妥,那魏老婆婆怎肯干休?……” 话犹未了,赛伯温含笑接口说道:“闻人兄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事又用不着我们出面。 闻人俊“哦”了一声,低低问道:“赛兄,你打算让谁出面?” 赛伯温笑道:“我认为‘青幡仙客’卫涵秋是最适当的人选。” 闻人俊骇然叫道:“‘青幡仙客’卫涵秋?……” 赛伯温摇手笑道:“闻兄不要吃惊,小弟之意,是由我们冒用‘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名,把虞心影或曹梦德绑走软禁,而在旁静看‘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有何反应?” 闻人俊听得目闪精芒,狂笑说道:“赛兄,你真不愧有‘千面刘基’之称,这真是一条必然出于魏老婆婆意料以外的绝妙好计。” 赛伯温得意笑道:“这样-来,既可使得魏老婆婆对于‘青幡仙客,卫涵秋的仇恨加深,驱虎屠狼,有希望令他们同归于尽。 更可使得魏老婆婆因虞心影等,已脱掌握.气急交迸之下,或会自行吐露有关迷神乱性的独门毒药秘密。” 闻人俊大喜说道:“妙楹!妙极!一来我须主持‘玄冰凹’事务,无法分身!二来赛兄有‘千面刘基’雅号,精于墨容之术。便请你假扮‘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形貌,策划此计。” 赛伯温苦笑说道:“闻人兄,你在‘销魂古墓’之中,冒用‘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名号,曾经左拥右抱地享尽风流艳福,是桩好差事。如今我若假扮‘青幡仙客’卫涵秋形貌,一个弄得不好,便有享受那位‘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玉杖泥丸’之虞,是桩苦差事。同样装扮一人,好差事给你当,苦差事给我当,未免有点不公平罢。” 闻人俊听得失笑说道:“赛兄莫要叫苦,魏老婆婆的眼力多么厉害!这桩差事,除了你‘千面刘基’以外,谁也无法胜任,何况其中可以作乐,仍然有甜头呢。” 赛伯温向闻人倥抱奉说道:“请教,请教,闻人兄指明我如何苦中作乐,以及‘甜头’安在?” 闻人俊低声笑道:“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仙姿国色,丽绝天人,比‘销魂古墓’中的一般俗粉庸脂,不知强出多少倍去,赛兄把她掳走,软禁在冰洞之中,任凭你如何受用,这个甜头,还算小么?” 赛伯温连连摇手说道:“那位虞心影姑娘.威震天下,名列‘北令南幡’,小弟怎敢妄图采折这朵有刺玫瑰。” 闻人俊笑道:“真‘北令’若能下嫁假‘南幡’,倒也是桩千古佳话,常言道:‘好事多唐’赛兄就勉为其难了吧。” 赛伯温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应允,但忽又想起一事,向闻人俊扬眉问道:“闻人兄,你方才曾折断的那根青色小幡呢?” 闻人俊因心痛爱猿惨死,已把卫涵秋所留的那根青色小幡,折断弃去,闻言之下,讶然问道:“赛兄,你问那根青色小幡作甚?” 赛伯温含笑答道:“小弟生平专研易容之术,故面假扮卫涵秋的形貌之举.并不甚难。但身边总得准备一些能够代表‘青幡仙客’身份的信物才对,遂想按照卫涵秋所留的那根青色小幡,仿制上十来根,以便应用。” 闻人俊深以为然,遂在积雪之中,寻出被自己所折断丢弃的那报青色小幡,递给赛伯温,并向他含笑赞道:“赛兄真个细心,使闻人俊佩服无已。” 赛伯温扬眉微笑,接过那根青色小幡,便去准备一切。 闻人俊则回转洞府,静看事态发展。 那位“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翌日起身之后,便对虞心影、曹梦德二人,含笑道:“虞令主,曹老弟,我有一桩好消息告诉你们。” 虞心影目光微转,娇笑问道:“是什么好消息?昨夜似有人前来‘玄冰凹’扰闹,我因新来,又不曾获得‘屠龙手’闻人俊的邀请,故而不曾出手多管闲事。” 魏老婆婆怪笑答道:“我不是曾经告诉你们,那‘屠龙手’闻人俊豢有一头极厉害的白猿,周身皮骨如钢,爪牙更具奇毒么?” 虞心影点头笑道:“我知道,我并看见过这头猴子。” 魏老婆婆狞笑说道:“这猴子动作太灵,又复死心塌地忠于‘屠龙手’闻人俊,确实有点惹厌,但昨夜却遭了劫数,死在来敌手下,把闻人俊几乎气坏了呢。” 虞心影方自“哦”了一声,曹梦德业已失惊问道:“白猿既然那等厉害通灵,则来人必非寻常身份……” 他话犹未了,魏老婆婆便已接口笑道:“来人当然不俗,他是与虞令主齐名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虞心影听得秀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我不知道来人竟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否则定要和他在这‘玄冰凹’中,举行一场‘北令南幡’之战。” 魏老婆婆笑道:“北令南幡,齐名当世,你们两人,曾经交过手么?到底是‘北令强于南幡’,还是‘南幡强于北令’?” 虞心影摇头答道:“我们从来不曾交过手,故而我才盼望他再度前来,好与卫涵秋放手一搏,以定谁强谁弱。” 曹梦德微笑道:“卫涵秋这次既无得手,下决定会再来,不仅虞令主想要斗他,连我也想与这‘青幡仙客’,会上一会。 魏老婆婆颇为高兴地怪笑说道:“好!我通知‘屠龙手’闻人俊,请他转告手下诸人,‘青幡仙客’卫涵秋倘在会期前,再来滋扰,即报由我们负责应敌便了。” 她们正在商议迎敌“青幡仙客”卫涵秋之际,那位“屠龙手” 闻人俊,却又遭到卫涵秋的袭击。 原来闻人俊睡了一夜后,想起惨死爱猿,不禁悲怒满怀,又信步走到‘玄冰凹’中,略为凭吊。 他正在负手徘徊,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丝极为轻微的破空声息。 闻人俊何等功力,一听便知是有人用暗器向自己“脊心”部位,加以偷袭。 他连身都未回,功聚左掌,反臂一抓,便把背后飞来之物,抓在手内。 此物刚刚人手,便使闻人俊悚然一惊,赶紧先向前闪出丈许,然后再回头看去。 原来,闻人俊接在手中的,是根旗状之物。 他回转身形,目光四扫之下,见雪山冰壁,静悄悄地,毫无来敌踪迹。 再把手中的旗状之物,抖开一看,果然是根小小青幡。 闻人俊双屑一剔,从目中闪射出杀气凶芒,厉声叫道:“卫涵秋,你枉称‘北令南幡’之-,怎的这等鬼鬼祟祟,毫无英雄气慨,赶快现出身形,与我闻人俊斗上五百回合。” 语音了后,四外仍无回声。 闻人俊适才因是反手向后接幡,拿不准卫涵秋藏身之处,遂不便胡乱指点,致贻人讥,只好又复厉声叱道:“卫涵秋,你若再不现身,休怪闻人俊耍出言不逊了。” 这两句话儿,果然发生效用,雪峰冰壁之上,有人狂笑连声,并见大堆雪花,向空飞起。 闻人俊这才明白,对方竟是隐身于积雪之中,难怪自己连番注目打量,也未看出他藏在何处。 雪中那人,带着大片飞散雪花,一同飘坠在闻人俊身前丈许之外,果是意料中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闻人俊冷然问道:“卫涵秋,我们业已定期举行‘玄冰大会’,双方有任何仇恨过节,均可于大会之上,互相了断,你还要在会期以前,一再来此扰闹则甚?” 卫涵秋傲立如山,对于闻人俊所责询的事儿,根本不加答理。 闻人俊恨得怒火高腾,暗聚自己最得意的“屠龙手”神功,欲向这位“青幡仙客”,全力出击。 卫涵秋见闻人俊一只右掌不住时抓时放,肤色也渐转暗红,遂哈哈大笑说:“闻人兄,你真要请我尝尝你威震乾坤的‘屠龙手’滋味么?” 闻人俊听得对方这一发话,才知道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并非真牌实货,乃是心腹好友“千面刘基”赛伯温所扮。 他心中对于赛伯丑易容之术,正自费佩,暗忖果然不愧“千面刘基”称呼之际,突听洞府方面,远远传来“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狞声狂笑叫道:“卫涵秋,一个‘青幡仙客’的区区名头,有什么了不起。不仅闻人老弟,要请你尝尝他‘屠龙手’的厉害,连我老婆子,也要请你尝尝我‘玉杖泥丸’滋味。’这阵语声刚刚入耳,“红黄蓝白黑”的点点星光闪处,业已有五色淬毒泥丸,向卫涵秋飞袭而至。 赛伯温一面纵身急退,一面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闻人俊耳边叫道:“闻人兄,事情糟了,你快把魏老婆婆设法拦住,使我脱身,我不是真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对于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白发杀人王’,真有些惹不起!” 就在“千面刘基”赛伯温闪身纵退,尚且不及五丈之际,“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便自持玉杖,宛如神凶恶煞般,如飞赶到。 闻人俊也深知若容魏老婆婆把赛伯温所扮的“青幡仙客”卫涵秋追上,事情定将糟到不可收拾地步,遂赶紧一张双臂,纵起身形,拦住魏老婆婆去势。 魏老婆婆正自挺杖疾追,忽见闻人俊竟张臂拦住去路,不禁愕然不解地收杖止步问道:“闻人老弟,你不让我追赶那‘青幡仙客’卫涵秋,却是何意?” 闻人佐苦笑答道:“老婆婆莫要动怒,请仔细想想,卫涵秋在当世武林之内,极有盛名,真会像方才这等胜怯如鼠地不战而退?其中岂非志在诱敌……” 魏老婆婆傲然冷笑地接口说道:“诱敌又有何碍,我会怕他?” 闻人俊双眉一挑,狂笑道:“不但老婆婆神功绝艺,冠冕江湖,何致惧怕卫涵秋。但是闻人俊,也不会对他有何忌惮,何况我心爱灵猿,死在他的手内,彼此仇恨极探……” 魏老婆婆接口问道:“既然如此,闻人老弟为何要让他从容进去?” 闻人俊冷笑说道:“那有任他从容逃去之理。我早已密派心腹打手,伏在睹处,对卫涵秋远远追踪,打算先查明对方落足所在,及屡次潜入‘玄冰凹’,究竟用意何在。” 魏老婆婆听闻人俊这样说法,方自神色略霁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闻人老弟竟有如此深心,我倒错怪你了。’闻人俊见赛伯温业已走得无踪无影,遂宽心大胆地一面陪同魏老婆婆走还洞府,一面微笑说道:“老婆婆,举世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业已群聚‘祁连’,这场‘玄冰大会’的胜负输赢,关系太大,我们遂不得不尽量谨慎,凡事均求知己知彼.谋定而动。” 魏老婆婆笑道:“闻人老弟,你是派谁暗地跟踪‘青幡仙客’卫涵秋,探听对方讯患?因为卫涵秋武功既高,人又狡猾难斗,莫要弄巧成拙,反面断送在他的手内,那样才是划不来呢。” 闻人俊眼珠-转,扬眉笑道:“这个人选,倒极为妥当可靠,就是老婆婆昨日曾经见过的‘千面刘基’赛伯温,此人机警异常,武功方面,也可勉强算得上是一流人物。” 话方至此,忽听背后有人高喊道:“闻人兄慢走,小弟有事奉告。” 闻人俊回头一看,见来人竟是业已脱去“青幡仙客”卫涵秋装束,恢复本来面目的“千面刘基”赛伯温,深恐他把话说错,露了马脚,遂用话点醒地向赛伯温略施眼色说道:“赛兄为何这么快便自转来?我不是命你晴地追踪卫涵秋.探看……” 赛伯温不等闻人俊说完,即苦笑摇头说道:“闻人兄,那‘青幡仙客’卫涵秋,委实太以厉害,小弟见他自‘玄冰凹’退出,才一跟踪,便立即被他看破,他说……” 说到至此,忽然顿住不语。 闻人俊讶然问道:“赛兄怎的不讲,卫涵秋那厮,说些什么?” 赛伯温向魏老婆婆看了一眼,嘴唇微动,欲盲又止。 魏老婆婆看出他好似有什么碍难,不禁扬眉说道:“赛兄,你有什么话儿,尽管请讲,不必存何顾忌。” 赛伯温苦笑说道:“那卫涵秋看破我的踪迹,冷笑叫道:‘你不必再复鬼鬼祟祟,暗地追踪,赶快回去,叫那魏老婆婆莫要乱逞凶威,别人惧怯她是‘白发杀人王’,我卫涵秋却丝毫不怕,下次再入‘玄冰凹’,或在‘玄冰大会’上彼此相逢之时,我定要收尽她的泥丸,折断她的玉杖’。” 魏老婆婆听得重重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可惜!可惜!” 赛伯温扬眉问道:“老婆婆可惜什么?” 魏老婆婆厉声狂笑答道:“可惜赛兄不曾探得卫涵秋的落足所在,否则我老婆子必以手中玉杖,及囊内泥丸,把这狂妄得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青幡仙客’,活活擒来,吊在‘玄冰凹’中,作为‘玄冰大会’的迎宾礼。” 她一面发话,一面因怒极之故,满头飘萧白发,根根倒竖而立,加上双目以内的电闪凶芒.委实神情狞恶无比,充满了令人见之生畏的威风杀气。 赛伯温听完魏老婆婆的话后,摇头叹道:“我自奉闻人兄密令以后,便在‘祁连山’内,刻意搜寻。结果虽尚不能决定那‘青幡仙客’卫涵秋,究竟落足何处,但也查出了两个可疑所在。” 魏老婆婆双目一张,急急问道:“赛兄说来听听,你认为何处可疑?” 赛伯温应声答道:“一处是‘冰川’尽头,排云峭壁半腰,有一巨大洞穴……” 闻人俊知道赛伯温是信口开河,遂索性替他帮腔地点头说道:“对,我也觉得那个洞穴可疑。” 赛伯温继续说道:“还有一处,是在‘寒霜峡’内。” 魏老婆婆眉头一皱,倏然止住脚步,曳杖回身而走。 闻人俊不得不装出一副愕然神色叫道:“老婆婆,你要去哪里?” 魏老婆婆狞笑答道:“我要到那‘冰川’尽头的绝壁巨洞,及‘寒霜峡’内走走。” 话音一了,足下倏然加快,宛如掣电飘云,展跟间便消失在冰雪漫漫以内。 闻人俊见魏老婆婆走得不见踪影以后,方自目注赛伯温,皱眉失笑说道:“赛兄,你真够促狭,好端端地却把那魏老婆婆支使得跑上不少冤枉的路儿作甚?” 赛伯温怪笑说道:“事不宜迟,下手应快,我想乘着魏老婆婆被支走的这段时间以内,便对虞心影发动袭击。” 闻人俊闻言,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对,我赞成赛兄这种想法,免得夜长梦多。” 赛伯温笑道:“话虽如此,但闻人兄还要给我两桩助力才好。” 闻人俊笑道:“赛兄需要什么助力?是人助,还是物助?” 赛伯温低声答道:“两样都要,因为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也是出了名难缠.除了一下把她制倒,否则我便会弄得灰头土脸,恍如猪八戒照镜,里外都不是人。” 闻人俊失笑说道:“赛兄老谋深算,真是稳当异常,但不知你所需的人助物助,是何人何物?” 赛伯温目光微转,含笑说道:“秘密大法,不传六耳,我所谓的‘人助’,自然就是闻人兄。’闻人俊眉峰一聚,苦笑说道:“赛兄,你要我帮你出手斗那‘红叶令主’虞心影,却是不妥。万一……” 赛伯温连摇双手,截断了闻人俊的话头,低声笑道:“我知道闻人兄代替百里夫人,主持全局,号令群雄,不便对虞心影公然出手,故而,所谓求助,只是耍你不着痕迹地睹助我一臂之力而已。” 闻人俊听得心内一宽,点头说道:“暗助自然无妨,赛兄,说妙计。” 赛伯温笑道:“小弟如今先去藏伏在那峭壁冰洞中,请闻人兄舌灿莲花.运用机谋,把‘红叶令主’虞心影,驱去见我。” 闻人俊点头笑道:“这件事儿,我想并不大难……” 赛伯温不等闻人俊话完,便自接口笑道:“事虽不难,但闻人兄却须注意,你只能使‘红叶令主’虞心影一人独来,俏若‘哈哈秀土’曹梦德,也与虞心影同行,可能便搅乱全局了;” 闻人俊微笑说道:“好,小弟敬遵所命!” 赛伯温又复笑道:“闻人兄,‘玄冰凹’内群雄之中,以哪位所炼的迷魂暗器最称精妙?’闻人俊微-忖思答道:“应诙要数‘雪衣艳鬼’见亭亭的‘迷仙七巧梭’威力最大。” 赛伯温笑道:“既然是贝亭亭的‘迷仙七巧梭’威力最大,便请闻人兄替我向她要上两只,并带些解药,以备万一之用。” 闻人俊笑道:“这事好办,赛兄真是想得周全。” 赛伯温得意笑道:“闻人兄莫要对小弟谬赞,且快去向那‘雪衣艳鬼’贝亭亭,索取‘迷仙七巧梭’,交我办事。” 闻人俊也深知魏老婆婆只一回转,事便难谐.遂嘱咐赛伯温略为等候,自己则赶向贝亭亭所居静室。 “雪衣艳鬼”贝亭亭与“销魂之魂”平素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奇淫妖妇,她自入“玄冰凹”来,对于闻人俊的潇洒风神,早就垂涎,两人也瞒着“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烈火干柴地早就有了苟且。 如今忽见闻人俊急急忙忙地,进人自己静室,竟误会错意地“哟”了一声,媚笑娇叫道:“闻人兄,我们前夜还通宵亲热,难解难分,你怎么今日又这般猴急,大白天……” 闻人俊苦笑说道:“亭姊莫要胡搅,我是身有正事,来向你要件东西。” 贝亭亭闻言,讶然笑道:“闻人兄要我什么东西?我的‘蚀骨销魂小洞天’已毁,除了业已给你受用过的一身皮肉以外……” 闻人俊见她说话之际,眼波频送,媚态横生,知道贝亭亭春情又发,准备和自己歪缠,遂赶紧伸出手儿,皱眉笑道:“亭姐.等小弟把正事办完,再来陪你受用,你先把那:迷仙七巧梭’,给我两只.再给我一些解药。” 贝亭亭听了闻人俊这几句话儿,知道他确是有事,遂一面取了两只“迷仙七巧梭”及两包解药递过,一面生好惊奇地扬眉问道:“闻人兄,你能不能够告诉我是什么事儿?以及要这‘迷仙七巧梭’何用?” 闻人俊点头笑道:“小弟怎会瞒着亭姐,但此事说来话长,且等我少时再来,向亭姐枕边密语。 这“枕边密语”四字,听得贝亭亭心神一荡,银牙微咬下唇,以两道奇淫极艳的目光,盯着闻人俊,呢声叫道:“闻人兄.你快些来,我……我等你……” 闻人俊见了她这副惹火模样;也自有点情欲难禁,遂赶紧站起身来.脱离诱惑地走出室外。 赛伯温见闻人俊走来,一扬双眉,方欲动问,闻人俊已把两只“迷仙七巧梭”含笑递过。 赛伯温接过梭去,揩入怀中,向闻人俊作了个神秘笑容,说道:“闻人兄,毕竟你与贝亭亭交情不错……” 闻人俊不等他话完,便自赧然笑道:“赛兄莫要胡说,倘若你这两句话儿,被百里夫人听见,我可要吃不消、兜着走呢!” 赛伯温微微一笑,扬眉说道:“闻人兄,小弟去峭壁冰洞埋伏,你务必赶紧设法把那‘红叶令主’虞心影,骗来见我。” 语音一了,立即施展轻功,驻向“玄冰凹”口。 闻人俊见赛伯温走后,略-盘算,便命人去请“红叶令主”虞心影,到自己室中,有事交代。 虞心影与曹梦德谈话,听得“屠龙手”闻人俊有事相邀,遂点了点头,对使者说随后就到。 使者-走,曹梦德便向那方欲站起身形的“红叶令主”虞心影皱眉说道:“虞令主,那‘屠龙手’闻人俊目光险诈,分明是个万恶小人,他派人请你到他室中作甚?” 虞心影嫣然笑道:“曹兄,你的疑心不小,妒心也不小,闻人俊再狠再刁.我也不怕,他能吃掉我么?” 曹梦德陪笑说道:“我陪你一同前去好么?” 虞心影摇头笑道:“他又不曾请你,你去作甚?” 这个软钉子,把位“哈哈秀土”曹梦德碰得无话可答,只好跟看虞心影翩若惊鸿地出室面去。 虞心影才到闻人俊所居静室之外,闻人俊便已在门口鹄立相迎。 虞心影含笑说道:“闻人兄,你找我何事?’闻人俊含笑说道:“魏老婆婆外出未归,我又获密报,必须亲自查看,遂将虞令主请来,想把‘玄冰凹’中的一切事务,交你暂时代管。” 闻人俊之所以这样说法,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极高策略,虞心影闻言之下,果然扬眉问道:“闻人兄,你如今代表百里夫人,身为“玄冰凹”主帅,何必亲自前去?随意派上一人,察看察看,也就可以……” 闻人俊截断她的话头,摇手冷笑说道:“不行,不行,敌方乃是厉害极顶人物,绝非寻常俗手,除了我亲自前去以外.若振旁人不是生生断送,便是灰头土脸的铩羽面回。” 虞心影听得好生不服地目注闻人俊,发话问道:“闻人兄,我觉得‘玄冰凹’中,能手不少,你这样说法,岂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到底要加以察看的那位对头,是个什么样厉害人物? 竟在我‘玄冰凹’口,建立了一个秘密巢穴!” 虞心影听了“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名,不禁冷笑说道:“闻人兄,‘北令南幡,齐名当世,来敌既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你就读派我‘红叶令主,虞心影出手才对!” 闻人俊摇手笑道:“虞令主乃是‘玄冰凹’中贵客,闻人俊怎敢随意差遣?” 虞心影扬眉笑道:“闻人兄定要这般客气,便算我自动讨令如何?” 闻人俊趁机点头笑道:“虞令主既然有兴,我便把卫涵秋在‘玄冰凹’口新筑巢穴的所在告诉你便了。” 说完,遂把那峭壁半腰以上的秘洞所在,向虞心影仔细地说了一遍。 虞心影仔细听完,抱拳一笑说道:“闻人兄稳坐将台,静候好音.虞心影或可在这半日之内,携带‘青幡仙客’卫涵秋的项上人头,返来报命。” 话完,身形微闪.便自出得静室,驰向“玄冰凹”口。 闻人俊见虞心影业已被激前去,心中虽颇觉得计,但也颇为担忧。 他担忧的是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功力通神,人又机警,决非易制,“千面刘基”赛伯温虽也狡猾多谋,并请自己向“雪衣艳鬼”贝亭亭,转索了两只“迷仙七巧梭”,但是否定能得手,却无绝对把握。 闻人俊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并未等到任何讯患,却等来了门外一阵“哈哈”狂笑之声。 这阵“哈哈’狂笑之声,自然是发自“哈哈秀土”曹梦德的口内。 原来“哈哈秀士”曹梦德对于“红叶令主”虞心影单恋极深,自从虞心影应邀去往闻人俊的室中以后,曹梦德便忐忑不安地提心吊胆。 固闻人俊既号“屠龙手”,又号“玉金刚’,除了武功绝高以外,那副风流俊俏的模样儿,更是极易获得妇女们欢心的厉害武器。 曹梦德自觉虞心影对自己时假词色.情感日佳.生恐即将到嘴的一块肥羊肉,被闻人俊三口两口抢去,自然心中愁闷。 愁人心情沉重,往往度日如年,曹梦德等了几乎一个时辰,还未见虞心影转来,那得不怒火中烧,暗叫不妙。 他认为无论商议何种要事,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定是…… 定是什么?曹梦德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若再想下去,眼前会浮现虞心影玉体横陈,听凭恣意轻薄的可怕幻景。 曹梦德按撩不住地愤然起身,走到闻人俊所居静室门前,也不命人通禀,只习惯性的“哈哈”狂笑,伸手一掌,便向室门击去。 这动作是由下意识产生,因“哈哈秀士”曹梦德始终认为闻人俊必在室中,对虞心影图谋不轨。 闻人俊久候无讯,正在室中负手徘徊,暗自忧虑之际,忽然听得有人在门外狂笑,知道曹梦德到来,遂欲启门接待。 谁知他尚未走到门边,“蓬”的一声巨响起处,两扇室门,已然被曹梦德愤然中击碎。 闻人俊大吃一惊,倒退两步,目注门外那位满脸杀气“哈哈秀土”曹梦德,愕然问道:“曹兄,你如此忿怒,究是为了何事?莫非我闻人俊有什么简慢不周的得罪之处?” 曹梦德目光如电,遍扫全室,哪里见有虞心影的倩影?也看不出丝毫意中所料风色艳迹。 他的脸红了,耳热了,窘得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了下去。 闻人俊见他如此窘状,倒反而神色安详,大大方方地,伸手相让笑道:“曹兄请进,无论有什么事儿,我们且坐下细谈。’曹梦德无可奈何,只好走进室门,讪讪问遭:“方才虞令主被闻人兄派人请来,如今怎的不在?” 闻人俊微笑答道:“我因获得一桩秘讯,与虞令主颇有关联,才把她请来相告,谁知虞心影闻讯以后,立即勃然大怒,说是亲去察看,夜间当可回转。” 曹梦德,听得方自“峨”了一声,闻人俊又亲手替他斟了一杯香茗.神色平和地微笑问道:“这桩事儿,似极平常,不知怎的触怒曹兄,如此盛怒而来?连小弟的静室室门,都被你击成粉碎。” 曹梦德如今简直变成了关云长,赤红着一张脸庞,期期艾艾地根本无法答话。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但这阵笑声,却非出自以惯打“哈哈”出名的“哈哈秀士”曹梦德的口内。 曹梦德如今只有想哭,哪里还笑得出来?这阵“哈哈”大笑之声,是“屠龙手”闻人俊所发的。 闻人俊笑声倏然一收,目注着那业已窘得无地自容的“哈哈秀士”曹梦德,正色说道:“小弟虽无师旷之聪,到也闻弦歌而知雅意,曹兄如此盛怒前来,莫非以为我会对虞令主有何不轨举措么?” 曹梦德不得不答,只好红着脸儿,嗫嚅说道:“闻人兄,请……恕曹梦德……以小人之心,妄度君子之腹。” 闻人俊又是“哈哈”一笑,竟把神色放得异常和蔼,向曹梦德低声说道:“曹兄,我们共图霸业,已是同道至交,应该彼此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小弟与百里夫人已结缘,哪里还敢对其他绝代红妆,再有痴心妄想。倒是曹兄与虞令主,郎才女貌,分明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闻人俊颇乐于从旁尽力,成全你们这段良缘,武林佳偶。” 这番话儿,充满权术,只听得“哈哈秀士”曹梦德,不但羞窘之心尽去,并对闻人俊感激得浃骨沦肌地长叹一声说道:“闻人兄,多蒙你对我如此垂爱,曹梦德敢不愿效驰驱.肝脑涂地以报。” 闻人俊暗喜得计,又复微笑说道:“曹兄,我觉得你与虞令主之事,虽应水到渠成,但似乎只有-桩阻碍。’曹梦德扬眉问道:“闻人兄请序高论。” 闻人俊微笑说道:“我觉得虞令主对于那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好像有点既似恨又似爱的奇异感情。” 曹梦德大吃一惊,愕然问道:“闻人兄是怎会有此看法?” 闻人俊微微一笑说道:“方才,青幡仙客’卫涵秋曾经再人‘玄冰凹’,对我发动暗算,并留下了两句与虞令主有关之语。” 曹梦德急急问遭:“是两句什么话儿?” 闻人俊因成竹在胸,遂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卫涵秋在雪地之中,划了‘正邪原有别,北令逊南幡,等十个大字。” 曹梦德听得连连点头说道:“虞令主一向心高气傲,除对魏老婆婆以外,从不服人,她见了这‘正邪原有别,北令逊南幡’两句儿以后,自然难免勃然震怒。” 闻人俊故意要使这“哈哈秀士”曹梦德,也与“青幡仙客”卫涵秋结下深仇,遂接口说道:’虞令主听得卫涵秋留言,立即咬牙说道:“卫涵秋,我对你何等心意?你竟如此薄幸无情,非和你算算账不可。”说完便怒气冲冲地独自驰去。 这段谎言.编得颇合虞心影性情,曹梦德自然信以为真,皱眉说道:“若论虞令主的一身技艺,倒未必逊于‘青幡仙客’卫涵秋,但她却怎样寻得着他的踪迹。” 闻人傻笑道:“因卫涵秋一再进人‘玄冰凹’中捣乱,我已密派能手.侦查他巢穴所在,结果已由“千面刘基”赛伯温兄,查出两处可疑地点。” 曹梦德扬眉问道:“闻人兄可否把这两处可疑地点,告诉小弟?” 闻人俊点头笑道:“当然可以,魏老婆婆当时便根据所报,随即前去察看,只不过迄今尚未回转而已。” 说完,遂把“冰川”尽头的绝壁巨洞,及“寒霜峡”内等两处地点,向曹梦德仔细说了一遍。 曹梦德记下这两处所在,便自站起身形,向闻人俊哈哈笑道:“闻人兄,曹梦德想向你讨支将令可好。” 闻人俊明知故问地扬眉笑道:“曹兄莫非也想去往冰川尽头,及‘寒霜峡’内走走?” 曹梦德哈哈一笑,点头答道:“卫涵秋的‘青幡仙客’四字,在武林中享誉甚隆,不是俗手,小弟遂想去与魏老婆婆及虞令主,打个接应。” 闻人俊微笑说道:“曹兄能去打个接应最好,但若查不出卫涵秋踪迹之际,你便请魏老婆婆及虞令主,赶紧回来,免得小弟为她们担忧挂念。’曹梦德点头应允,遂也出得“玄冰凹”,向闻人俊所说的两处地点驰去。 闻人俊见这三位拔尖的武林奇客,全部中了自己圈套,不禁在目送“哈哈秀士”曹梦德身形杳后,扬眉得意地狂笑不已。 魏老婆婆、曹梦德、闻人俊等,均且不提,先行表叙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的所崖所遇。 虞心影驰到“玄冰凹”口,抬头目注摩天冰壁,却看不见壁上有什么洞穴。 她想起闻人俊曾告诉自己,冰洞是在峭壁半腰凹处,洞口并系斜斜向上,故面不到地头,无法发现。 这百丈冰壁,若在常人说来,自然难于上天,但“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一身轻功,已与那只异种白猿,无甚差异,也就可以随意登落。 近壁脚的一段,干峭如砥,毫无能够借力之处,虞心影遂双手平伸,背靠冰壁,施展“壁虎游墙”身法,向上升去。 “壁虎游墙”,虽是俗学,但在虞心影这等功力之人用来,却能变俗学为绝技,化腐朽为神奇。 只见冰壁上不断现出一只只的纤美掌印,虞心影的身形,也一尺尺地升登峭壁。 展眼之间,业已升上了十一二丈。 壁势到了此处,已略倾斜,虞心影双掌徽一凝劲,身形翻起改用“平步登空”身法,踏壁而行。 她每一落足,壁上便被踏出一个尖尖脚印,左右互换,点足借力,自然比刚才上升得更为快捷。 五十来丈以后,到了冰壁凹处。 冰壁凹进,约莫丈许,果然有个洞口斜斜向上的不小冰穴。 虞心影艺高胆大,只把双掌一前二后地交错护在当胸,便往冰穴之中,缓步走进。 这冰穴居然越走越觉宽敞,并仿佛有阵淡淡异香,时入鼻.墙,令人神爽。 所谓“冰穴”,其实乃是石洞,只不过天气严寒,壁间地下,积雪成冰,越结越厚,渐渐不见石色,成了一片冰天雪地面已。 虞心影走了一会,恍然顿悟,这冰穴曾经前辈人物苦心整建,是个极好幽静的上好修真洞府。.因为当前已到了一间石室,似因深入峰腹,不若洞口严寒,故面四壁之间,及石地之上,可见无冰无雪之处。 室中有药鼎药炉及蒲团之属,右壁以上,并有一圆形门户。 虞心影举步走进圆形门户,不禁一怔! 她本以为洞中无人,谁知圆形门以内,一间较小石室的石榍之上,竟仰卧着一位青衫秀士! 这青衫秀士的貌相并不像闻人俊那般俊美,但却英挺绝伦,蕴有一种比俊美更易使女子倾心的男人气质。 虞心影认得他。 他就是与自己齐名,被武林人物,合称“北令甫幡”的“青幡仙客”卫涵秋;虞心影第一次在“白骨沟”外,看见“青幡仙客”卫涵秋时,卫涵秋是化装成一位白发老翁,自称为卫涵秋的老仆。 但第二次在“蚀骨销魂小洞天”中.见他之际,卫涵秋已恢复本来容貌,以如今这副英朗风神出现。 这副英朗风神,曾使虞心影爱意滋生,芳心暗属,朝暮思怀,但如今她对卫涵秋的爱意芳心却告泯然无迹。 原因并不在于虞心影对卫涵秋业已厌恶,也不在于她见异思迁,对曹梦德或闻人俊有了好感。而是这“红叶令主”,中了“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迷神变性的独门秘药。 如今,她已把“青幡仙客”卫涵秋,视若仇敌,遂冷笑一声,发话说道:“卫涵秋,你不要如此狂妄,赶快起身,与我虞心影把各种功力,都较量一番,倒看是‘北令’胜过‘南幡’,还是‘南幡’强于‘北令’?” 语音了后,那位仰卧在石橇上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却既未答话,又未有任何动作。 虞心影不禁惊奇起来,她知道卫涵秋决不会睡得听不见自己说话,也决不会故意不加答理。 然则他这不言不动之故.便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受伤,或中毒,以致昏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种情况是卫涵秋业已死去。 虞心影缓步走近榻前,又复试探性地叫了两声。 卫涵秋仍然不言不动。.虞心影柳眉双蹙,伸手在头上拔下一根长长秀发.持向卫涵秋的鼻前.试探他有无鼻息。 只见那根秀发起初丝毫不动,过了片刻以后,略为动摇,但动摇程度,却太以轻微,若非注目凝神,根本就难于发现。 虞心影见状恍然,知道卫涵秋并未死,呼吸则极为微弱。 换句话说,这位“青幡仙客”,正在一种接近死亡的昏迷状态之中,但却看不出构成这种状态的原因,究竟是伤是毒。 对方既已昏迷得失去理智,虞心影也就不再有任何顾忌地,伸出纤纤玉指,替卫涵秋诊察脉搏。 不诊还好,这一诊之下,却把虞心影吓了一跳。 原来,卫涵秋的脉搏,业已若有若无,近乎停顿状态。 由于鼻息及诊搏两者看来,可以断言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所能生存的时间,已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以上。 虞心影不禁却步茫然。 她起初是抱着百丈雄心,想与卫捅秋尽力拼斗一番,从“北令南幡”之间,分出个输赢高下。 但目前情势,“南幡”业已奄奄一息,倒把“北令”难住。 虞心影如今有三种做法,可以选择。 第一种做法是捡个现成便宜,拔剑斫下卫涵秋的人头,带回“玄冰凹”去夸耀夸耀。 第二种做法是掉头而去,任凭卫涵秋自生自灭。 第三种做法则是用身边药物,试加救治,若能把卫涵秋救活,再和他一决雌雄。 虞心影虽然中了魏老婆婆的迷神变性秘药毒力,但也不过把前事多半淡忘,并对魏老婆婆,及魏老婆婆的同路人等,产生了一种奇异向心作用。 但对于她的侠骨柔肠及高傲性格,却改变得程度不大。 故而她在那可以选择的三种办法之中,对于第一种捡个现成便宜,借以向人夸耀的办法,根本就不屑一顾.不加考虑。 她是在第二种和第三种的办法之中,选择其中一种,或是飘然而去,或是动手教人。 虞心影心中再想到底救不救卫涵秋,眼中自然便免不了对他一再打量。 不打量还好,越打量越使虞心影拿定主意,不必再加选择考虐。 她是对第二种办法,不再考虑,决定要用第三种办法,先以手边药物,试加救治,若能救活卫涵秋,再和他决一胜负。 这种主意的拿定,并不是由于虞心影被卫涵秋的英朗风神所陶醉,而是为了对手难觅。 凡是英雄人物,多半不甘寂寞。虞心影衡量当世,觉得能和自己互相颉颃者,只有寥寥数人,其中尤其是这“青幡仙客”卫涵秋,“南幡”之号,向与“北令”齐名并称,但究竟“南幡”强于“北令”?抑或“北令”强于“南幡”?因两人从未交手,遂成为武林中的一大争论。 与自己亲近友好之人,自然扬“北令”而抑“南幡”!但与卫涵秋亲近友好之人,又何尝不纷纷议论,说是卫涵秋要比自己高上一着。 今日抖手一走,听凭卫涵秋僵毙在这冰洞石榻以上.固然毫无所怜。但“北令南幡”之间的优劣胜敷,便将永远成谴。 人生得一知己固难,但得一功力身份均适当相合的对手,也更非易事!从此一失,抱憾终身,每当挟艺江湖,而苦无对手之际,想起今日,必将悔恨万状。 由于这种颇复杂的原因,虞心影遂拿定了先救“南幡”,再斗“南幡’主意。 但主意虽定,是否可以如愿,虞心影却尚无把握。 因卫涵秋的脉息太弱,使虞心影不知对方到底是受了重伤? 还是中了奇毒? 她既非歧黄国手,盖世神医,用只有把救人之望寄托在自己身边的独门秘药“百草神丹”上。 虞心影的“百草神丹”,并非自炼,乃是由异人传授药方,苦心配制而成,功能解毒疗伤,一向颇着灵效。 如今,替卫涵秋喂了三粒,却未见任何反应? 虞心影芳怀一震,以为时机坐失,已难使对方魂返九幽,遂秀眉深蹙地,伸手再为卫涵秋诊察脉息。 但她纤纤玉指,刚搭上卫涵秋的左手腕寸关尺部位,便心中狂跳,窘得面红耳赤。 原来虞心影的指尖,才触卫涵秋的左腕,卫涵秋便突然睁开双目,以两道充满感激眼神,盯在虞心影的脸上。 虞心影心中一跳,脸上一热,赶紧收回玉手,并为了掩饰窘态,只好向卫涵秋搭讪问道:“你……你……你好了么?” 卫涵秋慢慢从石榻上坐起身形,目注虞心影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多谢虞令主慨赐灵药的救命之恩,卫涵秋却不知怎样答报的了?” 虞心影秀眉双挑,摇手说道:“你不必谢我,也许我这救你之举,并非出于善意。” 卫话秋“哦”了一声,目光微转,点点头说道:“我对于虞令主的言外之意,可以体会。” 虞心影意似不信地扬眉问道:“你真能体会得出?不妨说来听听,我既非出于善意,却又何必救你?” 卫涵秋缓缓答道:“北令南幡,齐名江湖,尚未分出上下。虞令主救我之意,若非悲天悯人,便是想留我‘青幡仙客’卫涵秋,与你作个对手。” 虞心影微吃一惊,点头说道:“你真够聪明,我确实觉得‘红叶令主’与‘青幡仙客’之间,应该有一次公平比斗。” 卫涵秋正欲答盲,虞心影忽然又向他问道:“我要请教一下,你是怎会昏睡在这冰洞之中?是受了内伤?还是中了奇毒?” 卫涵秋伸手人怀,摸出一只粉红色的小小梭形之物,托在手上,向虞心影苦笑答道:“虞令主请看,我是中了这梭儿之毒。” 虞心影见这只粉红色的小小梭状之物,制造得形式极为灵巧,不禁看了两眼,皱眉问道:“这只梭儿,是何人所用暗器?” 卫涵秋“咦”了一声说道:“虞令主,你难道不认识这是‘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迷仙七巧梭’么?” 虞心影摇头答道:“我与贝亭亭不熟,尚未知道她练有这种暗器。” 卫涵秋含笑问道;“虞令主是与‘玄冰凹’中,何人交好?” 虞心影素来不善虚言,遂应声答道:“我是与魏老婆婆,比较亲近。” 卫涵秋目光一闪,讶然叫道:“常言道:‘薰莸难共器,冰炭不同炉’……” 虞心影听到此处,便即秀眉双挑,接口说道:“你不妨说得清楚一些,到底谁是薰?谁是莸?谁是冰?谁是炭呢?” 卫涵秋听出虞心影口气不善,已有怒意,遂赶紧陪笑说道:“我这样说法,只是一种比喻,因虞令主为誉满乾坤的红妆奇侠,与魏老婆婆,似非同道,不知你是怎样和这‘白发杀人王’,互相结识攀交?” 虞心影冷笑说道:“你认为魏老婆婆的心狠手辣,是‘白发杀人王’,我却认为她是一位慈祥恺梯的老人家呢。” 卫涵秋笑道:“见仁见智,或有不同,但不知虞令主与魏老婆婆.业已交往多久?” 虞心影涵眉笑遭:“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你又何必问我与魏老婆婆是何时结识作甚?” 卫涵秋目光一转陪笑说道:“因为魏老婆婆向有‘白发杀人王’之称,不仅一根玉杖,及‘淬毒泥丸’,厉害无伦,并秘密炼有一种功能迷神变性的独门毒药。……” 虞心影听到此处,便冷笑一声,接口说道:“你以为我会中了魏老婆婆的独门药物之毒?” 卫涵秋低声下气地陪笑说道:“常盲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魏老婆婆素极阴刁狠毒……” 虞心影一阵狂笑.截断了卫涵秋的话头,扬眉说道:“卫涵秋,你可太小看我了.魏老婆婆纵有利用独门秘药,暗地伤人之意,但虞心影又岂是会轻易中人暗算的三尺孩童?你体内‘迷仙七巧梭’毒力,是否业告完全祛除?若已无妨,我们便开始‘北令南幡’之斗。” 照说“青幡仙客”卫涵秋在当世武林之中,是何等身份,听了虞心影这几句话儿,慢说毒力业已祛除,即或体内尚有少许余毒未曾清除,也必不加顾及地,立即决不服低,慨然应战。 理虽如此,事却不然,卫涵秋静听虞心影话完.竟自闭目行功,运气暗察片刻以后,向虞心影含笑说道:“虞令主,我所中‘迷仙七巧梭’的毒力已除,但却还须休息片刻,才可完全复原。你把‘北令南幡’之斗,略为移后,我们再谈上半个时辰好么?” 虞心影想不到卫涵秋竟肯向自己说出这等示弱之语,颇为诧异,不禁以两道疑诧眼神,对他凝目注视。 卫涵秋好不聪明,居然猜透虞心影的心意,剑眉微扬含笑说道:“虞令主.你是否觉得我不应谈话有推辞?但你是旷代红妆奇侠,一胜一负之间,关系‘北令南幡’的美名令誉。故而,不但我要慎重异常,便连你也决不愿意我轻率从事。” 这番话儿,立论颇高,听得虞心影扬眉笑道;“你倒真会说话,并说得颇有道理,我自然不愿意你不重视这‘北令南幡’之斗。”.卫涵秋笑道:“虞令主,用我想来,我们之间,应该有两次较技机会。” 虞心影点头说道:“一次是在这冰洞之中,另一次是在‘玄冰大会”以上。’卫涵秋扬眉笑道:“举世群榷,齐聚‘玄冰大会’,那一阵自然应该是:北令南幡’之间,谁强谁弱的正式比斗!但今日这一阵,又应该算是什么性质?” 虞心影想了一想,含笑答道:“就算是我们在正式比斗之前,先行非正式地试试手吧。” 卫涵秋摇头笑道:“这一阵虽非正式之斗,但也不能太不正式,否则便会减低彼此兴趣.甚至有些保留不出全力。” 虞心影听得微觉一怔,妙目凝波地看着卫涵秋,蹙眉问道:“你这‘不能不太正式’之语,不妨讲得明白一些,以及怎样才可提高彼此兴趣,也请-并说出。” 卫涵秋知道:“我认为只要加上一些彩头,便可提高兴趣,并不至于大不正式。” 虞心影“哦’了一声,扬眉说道:‘原来你是打算和我以技为赌!” 卫涵秋点头笑道:“这只是一种形式,那怕赌上一丝一缕,都无不可。” 虞心影嘴角微披,哂然说道:“既然要赌,便赌得隆重一些.不应该过分轻率。’卫涵秋笑道:“什么赌注,以及怎么赌法,均由虞令主决定便了。” 虞心影秀眉微扬,目闪神光说道:“我们今日既非正式比斗,便不出洞动手,惊扰多人……” 卫涵秋接口笑道:“这洞府之中,颇为逼仄,彼此腾挪闪展之间……” 虞心影冷然一笑,截断了他的话头说道:“我们何必腾挪闪展地擦掌磨拳,彼此较量上一手玄功,也就应了景了。” 卫涵秋满面春风地微笑说道:“我早已说过,一切均请虞令主做主,如今你既想用较量玄功,作为赌法.则赌注也不妨一并决定。” 虞心影双眉略蹙,想了一想说道:“我们两人,未必有相同之物,谁若输了,谁就送给对方一件自以为具有相当价值的罕世奇珍,作为赌注如何?” 卫涵秋目光微转,点头说道:“好,我对虞令主所说的赌法,及所定赌注,完全同意。” 虞心影笑道:“你既同意,我们便可开始赌斗玄功,只不知体力方面,是否业已完全……” 卫涵秋不等虞心影话完,便即点头笑道:“我体力方面,已经完全恢复,且抛砖引玉地,先行献丑便了。” 说完,走到外室中央,自行盘膝坐下。 虞心影起初不知卫涵秋要显示什么玄功,但看了片刻以后,便恍然看出这位“青幡仙客”,是在施展“纯阳真气化玄冰”的上乘内家绝学。 卫涵秋的头上身上,未见丝毫汗珠,口间鼻间也决未见有丝毫喷吐真气动作。 但在他盘臃坐下.约莫锁饭光阴过后.四壁间的玄冰积雪,便自纷纷溃化,赢得一地水渍。 虞心影看在眼中,微微一笑。 她这微笑之中,含有两种意义。 第一种是敬意,她敬的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果然名不虚传,具有罕世功力。 第二种是慰意,她从卫涵秋所表现的功力之上看来,觉得对方所学虽高,但自己却仍有赢得这场赌斗的必胜信念。 卫涵秋等壁上冰融半寸之后,微微一笑,方自站起身形,忽然听得有人以“传音入密”功力,向自己耳边说道:“赛兄,请暂把虞心影放回,等过了今日,再作打算,因魏老婆婆被曹梦德所惑.与小弟大斗,非要我交出这位‘红叶令主’不可。” 这位由“千面刘基”赛伯温,所假扮的卫涵秋.一听便知耳边的细若游丝语音,是“屠龙手”闻人俊所发,遂眉头徽蹙地向虞心影苦笑说道:“虞令主,我忽然想起有件要事待办,可否把这桩比斗,延迟到明日此刻,再由你继续施展?” 虞心影闻言,正觉诧异,耳边忽然也听得有人用“化语成丝,传音人密”功力,发话说道:“虞令主赶紧请回,魏老婆婆在洞府之中,等你有要事商议。” 虞心影也听出这语音是“屠龙手”闻人俊所发。 闻人俊虽暂代百里夫人号令群雄,并无使虞心影服从之权,但“魏老婆婆”四字,却对这位“红叶令主”具有绝大影响能力。 故而虞心影听了耳边密语,便乘机应允,向那假卫涵秋点头道:“好,我们明日此时,再继续今日之会。” 说完方待转身,赛伯温因生恐她对魏老婆婆或曹梦德说出此事,将使自己白费心思,前功尽弃,遂向虞心影抱拳笑道:“虞令主,关于我们在此比斗之事……” 虞心影冰雪聪明,一听便知对方用意,连摇双手,截断了赛伯温的话头,含笑说道:“你尽管放心,这是非正式的‘北令南幡’游戏较功,我不会向旁人泄漏,面对你采取包围以多为胜。’语音才落,便向卫涵秋略一挥手,一条矢矫人影,翩若惊鸿地闪出洞外。 她对这敷十丈冰壁,上时已不觉为难,下时自然越发快速。 虞心影宛如陨电飞星,泻下冰壁,但却未见闻人俊身影,知道这位“屠龙手”,定已先行回“玄冰凹”内。 等她回转“玄冰凹”洞时,进入议事大厅,果见魏老婆婆与曹梦德、闻人俊等,同坐一处。魏老婆婆并杀气腾眉,满面不悦的神色。 闻人俊一见虞心影回转,双眉立挑,纵声狂笑说道:“虞令主,你来得正好,再若迟到片刻,恐怕我闻人俊便将尝尝魏老婆婆威震乾坤的‘玉杖泥丸’的滋味了呢!” 这两句话儿,听得魏老婆婆把那满腔的冰霜杀气,变成了惭愧神色。 虞心影愕然问道:“闻人兄此话怎讲?” 闻人俊一双俊目以内,精芒电射地怪笑说道:“小弟先向虞令主请教一声,三国之中,数谁的疑心最大?” 虞心影不加思索.应声答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数曹操。” 闻人俊冷笑说道:“三国中的曹孟德先生.疑心虽大,如今这位曹梦德兄,疑心却也不小!他疑心我把虞令主……” 话犹未了,虞心影便秀眉双蹙地向曹梦德急急问道:“曹兄,你疑心闻人兄把我怎么样了?” 这句话儿,可把“哈哈秀士”曹梦德问得惨了,慢说打不出“哈哈”,连颈根于都窘得发红,却仍无法答对。 常言道得好:“解铃原是系铃人”,闻人俊见曹梦德业已窘得双眼凶光乱转,遂又复笑道:“虞令主,曹梦德所疑心的是什么事儿,你不妨少时再问,如今我却想先请你替我洗刷清白。” 虞心影愕然说道:“闻人兄,我听不懂了,你有甚不清不白之处,要我来替你洗刷?” 闻人俊笑道:“我方才是否告诉虞令主一桩有关‘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讯息,你遂自报奋勇地一怒出洞,前去察看。” 虞心影点头答道:“不错,这是事实,但不知闻人兄问此何意?” 闻人俊扬眉笑道:“够了,够了,多谢虞令主的‘这是事实’一语,就这四个字儿.便已替闻人俊洗刷得清清白白。” 说到此处.双眉微挑,目光如电地向魏老婆婆及曹梦德略-扫视,抱拳冷笑说道:“如今真象已明,老婆婆可以放心,曹兄也当不在疑虑,你们请回静室,与令主好好谈谈,闻人俊暂且休息,有何失礼之处,明日再向三位赔罪。” 魏老婆婆与曹梦德,讨了这大没趣,偏又曲在自己,还不出口,只好讪讪地站起身形,与虞心影一同退去。 闻人俊见状,不禁心中暗喜,知道曹梦德与虞心影之间,经过这样一来,定必加深芥蒂。 他回到自己室中不久,那位假扮“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千面刘基”赛伯温,也复赶回,向闻人俊皱眉问道:“闻人兄,我刚在安排妙计,一步一步地引诱虞心影上钩,你怎么……” 闻人俊不等赛伯温话完,便自摇手说道:“赛兄有所不知,倘若虞心影就此失踪不回,魏老婆婆与曹梦德,必与我大闹,非但难收预计之效,反会弄成自相残杀局面,在‘玄冰大会’以前,消灭实力!故而,小弟才请赛兄暂时放过虞心影,改日再不动声色地,把她诱去,便无顾虑。” 赛伯温问清他们争吵经过,含笑说道:“闻人兄,我已与虞心影约好,明日仍在那峭壁冰洞之中相会,你只要设法避开,魏老婆婆与曹梦德,便无法再复怪你。” 闻人俊笑道:“赛兄有把握制服虞心影么?” 赛伯温点头笑道:“虞心影业已落人我的圈套之中了,包管她明日再进峭壁冰洞之中,便即一去不返。” 闻人俊闻言,当然高兴万分,赛伯温也就向他告别,自行回房安歌。 次日清晨,闻人俊走访魏老婆婆,说是有事外出,须到深夜方回,有关“玄冰凹”中事务,请魏老婆婆暂时代为掌理。 魏老婆婆因昨晚在闻人俊面前弄了个极大没趣,颇觉难于回转,见有这种台阶自然立即应允。 闻人俊走后,赛伯温仍自不动声色地,与魏老婆婆、曹梦德、虞心影等,一齐谈天,直待用毕午饭,方悄悄离开,攀登“玄冰凹” 口冰壁,扮成卫涵秋的模样,在洞口等虞心影前来赴约。 这位“红叶令主”,果然不轻言诺,准时来到冰洞之中。 赛伯温含笑说道:“虞令主真是信人,我们且继续昨日之会,如今轮到你表演神功,使卫涵秋一开眼界。” 第十三章 虞心影含笑点头,也采取赛伯温昨日同样动作,在这石室中央,盘膝坐下。 “玄冰凹”附近,气候最冷,壁上冰雪,昨日虽被赛伯温神奇功力,融化成水,但一夜过后,又复结了厚厚-片。 虞心影静坐不久,壁间冰雪,便开始融解,慢慢化水流下。 昨日赛伯温是头上未见汗渍,口中未见热气,无相施为,今日虞心影也神仪内莹,宝相外宜地,与他毫无二致。 直等与昨天一样,壁上冰融半寸以后,虞心影方睁目微笑,站起身形,向赛伯温说道:“虞心影勉强学步,业已献丑。” 赛伯温长叹一声,愧然说道:“虞令主果然高明,这样看来,‘南幡’不如‘北令’,卫涵秋在这场赌斗之上,甘心认敷。’原来昨日赛伯温是静坐行功后,约莫顿饭光阴,壁上冰雪,方开始化水。今日虞心影却是坐下盏茶时分以后,四壁便有雪水潺缓流下。 虽然顿饭光阴与盏茶时分的相差极微,但就在这极微小的差别之上,已可判出两位武林青人的谁强谁弱。 虞心影听得赛伯温这样说法以后,便扬眉笑道:“卫兄既是如此谦冲,你就该履行赌约,送件什么珍奇之物,给我作纪念了。” 赛伯温双眉一挑,指着自己的心窝,向虞心影正色说道:“虞令主,我想把这颗心儿送你,不知你肯否接受?” 虞心影莫名其妙地愕然说道:“我又不是嗜食生人心肝的万恶凶邪,你要送我人心作甚?何况这场赌斗,不过是不太正式的游戏性质……” 赛伯温连摇双手,截断虞心影的话头说道:“虞令主,你错会意了,卫涵秋不是要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心儿送你,而是想请你接受我对你真诚无比,思暮已久的满腔情童。” 这几句话儿,听在虞心影的耳中,使她又羞又怒地退后一步,目注赛伯温,沉声问道:“卫涵秋,你……你怎么这样厚颜无耻?” 赛伯温哈哈大笑说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堂堂诗经,尚列为首章,则卫涵秋向虞令主,吐露情思,又复何耻之有?豫虞令主如此天人蘸色的绝代侠女,对方只要不是过分年老,或残废丑恶,若不怦然动念,定属白痴。卫涵秋自审才貌风华,尚非俗士,一身武学,虽较虞令主略逊,但已脾睨海宇,压盖群俦。身是青鸾,不求彩凤,难道要让你这只凤凰,去配乌鸦,嫁麻雀么?” 赛伯温在这番话儿之中,自负甚高,但同时也把虞心影捧得越发厉害。 女孩儿家,谁不爱捧,虞心影虽是名震乾坤的“红叶令主”,也被赛伯温捧得芳心暗喜。 但她心中虽喜,表面上却仍装出一种薄怒神色,向赛伯温扬眉叱道:“卫涵秋,你一再胡言,莫非找死?” 一面发话,一面玉手霞扬,欺身进步地向赛伯温脸上掴去。 这种姿态,本是矫揉造作,并料定对方必能躲开,故而连一成真力,都未用上。 谁知,赛伯温不仅不躲,反像甘心领责般地扬起脸儿,向前迎了一迎。 啪!…… 这一掌打中了。 烘!…… 脸上起了一片绯红。 但,脸红的不是被打的赛伯温,而是打人的虞心影。 因为这一掌根本不曾用力,打得太轻,哪里像是蕴怒掴人,却像“虞心影”柔情无限地在“青幡仙客’脸上,轻轻摸了一把。 故而,被打的赛伯温,倒是满心熨贴,打人的虞心影,反却满腔羞红。 “噗哧!”这是赛伯温得意之下,失声而笑。 这一笑,却笑出毛病。 因为,虞心影本已满脸羞红,再听得赛伯温这失声一笑,便成了羞上加羞。 羞上加羞之上,转成恼怒。恼怒之上,第二掌却用了十成真力。 赛伯温极为知机,他对第一掌是扬脸而迎,对第二掌是闪身而躲。 虞心影适才是羞上加羞,如今是怒上加怒。 第二掌既然捆出,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便宛如掣电飘风,连绵攻出。 赛伯温被她这凌厉攻势,逼得有些透不过气,腾挪闪晨之间,渐渐身法迟钝。 虞心影秀眉双挠,玉掌连挥,攻势更加急得如同狂风暴雨。 赛伯温边逃边自叫道:“虞令主,我们今日又非‘北令甫幡,的正式之战,你……你何必这等认真?” 虞心影咬牙叱道:“卫涵秋,你也是当代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不拿出点英雄气概来,好好接我几掌。” 赛伯温笑道:“虞令主,你慢些动手好么?我……我想给你看件东西。” 虞心影怒道:“我不想看什么东西,只想把你狠狠揍上一镭。” 话音甫落,又是一招“西望瑶池”,与一招“东来紫气”,连环攻出。 赛伯温忙以极为灵妙的小巧身法,躲过这两招凌厉攻势,并扬眉狂笑说道:“原来自命不凡的:红叶令主’,也不敢看我这件东西。 虞心影生性高傲,最怕激将,她既听得赛伯温如此说法,遂立即停手不攻,冷笑问道:“卫涵秋,我虞心影生平尚不知道‘怕’字是怎样写法,你要拿什么东西,便请……” 赛伯温知道时机难再,不等虞心影话完,便从怀中摸出一只由闻人俊向贝亭亭转索的“迷仙七巧梭”,托在掌上,目闪阴谲光芒,含笑说道:“虞令主,你认不认得这件东西?” 虞心影目光微注,讶然说道:“这不是‘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迷仙七巧梭’么?你昨日伤在此梭之下,今日却又取出给我观看作甚?” 赛伯温指着那只“迷仙七巧梭”,谲笑问道:“虞令主,你知不知道这只梭儿,为何要叫‘迷仙七巧梭?” 这一问,却把虞心影问住,她对这只制造极为精细,梭身上并有七十小小圆洞的梭儿,目光探注,心中茫然难答。 赛伯温微笑说道;“这就叫‘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虞令主请注童梭身的七十小小圆洞,便可看出此梭的威力妙用。” 说罢,便把梭身之上的小小机括,转了一下。 虞心影好奇心切,求知之欲亦强,遂果然目注梭身,只见自从赛伯温转动机括以后,七十圆洞之内,便时有光华闪烁。 七洞之间,洞沿所闪的光华色泽,均有不同,可分为红黄蓝白青橙紫。 不但色呈七彩,并且闪动极快,使人在注目细看之下,会发生晕眩感觉。 虞心影才自注目片刻,已觉不妙,想赶紧镇慑心神,使灵台之间,恢复清静。 可惜这位“红叶令主”惊觉已迟,等她要想收心之际,竟把从七个梭身小洞中发出的无形毒粉,嗅进鼻内。 毒粉既已入鼻,虞心影娇坤一声,全身发软地即告颓然晕倒。 赛怕温见状,不禁发出一阵得意狂笑。 他一面“哈哈”狂笑,一面弯下腰捧起虞心影,便向内洞石榻之前,缓步走去。 走到榻前,放下虞心影,取幅衾被,刚刚把她盖好,“哈哈”狂笑又起。 但这次狂笑,是从洞外传来,不是发自赛伯温的口内。 赛伯温一听便知发笑之人竟是“哈哈秀士”曹梦德,遂赶紧闪身出洞,企图把对方截住。 但曹梦德的来势也快,任凭赛伯温应变如何迅疾,这位“哈哈秀士”的身形,业已闪进了外洞洞口。 两位武林奇客,猛一对面之下,均自楞在当地。 默然片刻以后,还是赛伯温先向曹梦德抱拳笑道:“曹兄……” “曹兄……”两字方出,曹梦德便眉头深蹙地,沉声问道:“足下何人?彼此素昧平生,却怎会认识我曹梦德呢?” 赛伯温闻言,这才想起自己业已改装易容,遂又复一抱双拳,扬眉笑道:“莫愁前途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曹兄的‘哈哈秀士’之名,卫涵秋心仪已久。” 曹梦德也自惊然一惊,微退半步,目注赛伯温,点头说道:“幸会!幸会!原来足下便是名满南天的‘青幡仙客’。” 赛伯温含笑问道:“曹兄光临,有何见教?” 曹梦德“咦”了一声,冷然不答,反向赛伯温问道:“卫兄,你知不知道这冰洞是在何处?” 赛伯温应声答道:“是在‘玄冰凹’的峭壁半腰。” 曹梦德“哈哈”一笑,目闪厉芒说道:“小弟忝为‘玄冰凹’的主人之一,此洞既在‘玄冰凹’口,难道卫兄能来,我却来不得么?”。 赛伯温微笑说道:“曹兄既然见怪小弟擅入此洞,卫涵秋告别就是。” 话完,便待闪身走出,曹梦德忽然伸手相拦,沉声叫道:“卫兄,请暂时慢走。’赛伯温被他拦住,只得止步皱眉说道:“曹兄何故相拦?莫非是要在:玄冰大会’之前,先与卫涵秋比画几招,过过手么?” 曹梦德冷然一笑,摇头说道:“比画倒是不必,但曹梦德却有一件事儿,想向卫兄请教。” 赛伯温不知他用意所在,只好点头说道:“曹兄有事,尽管请讲。” 曹梦德开门见山地,厉声问道:“请问卫兄,‘红叶令主’虞心影,而今何在?” 赛伯温无法据实而答,只好故装胡涂地蹙眉答道:“曹兄此语何意?虞令主……” 曹梦德不等他有所解释地便自冷笑连声,接口说道:“卫兄,请你据实相答,不必推诿,小弟尾随虞令主至此,见她人洞以后,久久未出。”,赛伯温听了曹梦德的这几句话儿,不禁奇窘万分,无言对答。 因为对方既已目睹虞心影进入洞中,久久未出,自己倘若否认?则曹梦德必要进洞察看。 如今虞心影正被自己利用“迷仙七巧梭”,迷昏神智,横陈石榻,尚被曹梦穗看在眼中,岂不…… 赛伯温正自奇窘无计,忽然耳边听得有人以择人专注的“传音人密”神功,低低说道:“你不必发愁,尽臂否认虞心影在此,让‘哈哈秀士’曹梦德,进洞察看就是。” 这几句话儿,说得语音极细,宛若蚊声,使赛伯温辨别不出发话人是何身份。 但这洞中居然另外藏得有人之事,已使赛伯温吃惊不小。 他暗想自己与虞心影在洞中互相争论打斗,已有多时,绝未发现有人,此人难道是从亘古不化的冰壁之中,穿山而入? 赛伯温疑思如云,转念未毕,曹梦德却又重重咳嗽一声,狞笑问道:“卫兄,你为何发起楞来?小弟再请教一声,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如今安在?” 赛伯温被逼无奈,只好依照耳边所闻的怪人声音,含笑答道:“曹兄,小弟不是发楞,是在思忖曹兄好端端地,怎会眼睛发花,生出幻觉。” 曹梦德“咦”了一声,讶然问道:“卫兄,你为何说我眼睛发花?” 赛伯温笑道;“小弟在这冰洞之中,静坐已久,根本无有人。 曹兄却说跟见‘红叶令主’虞心影进入此洞,岂不是眼花幻觉。” 曹梦德因自己注童虞心影行踪,一直远远暗随,分明眼见她攀登峭壁,进入冰洞内。遂在闻言以后,气得打了一个“哈哈”,厉声叫道:“卫涵秋,你还要虚言搪塞,敢不敢和我打赌?” 赛伯温因心中有鬼,明知虞心影神智昏迷,横陈石榍,遂不敢接受曹梦德的打赌之约,只是淡然一笑地,摇了播头道:“我既未虚盲搪塞,也不必为了这种小事,与曹兄打甚赌儿,曹兄倘若不信,尽管进洞察看就是。” 说完,面含微笑地,侧身伸手,礼让曹梦德进洞察看。 曹梦檀见他这副满不在乎神情,倒弄得有点诧异起来。 但转念一想,自己决未眼花。明明看见虞心影进入洞中,难道会化成一阵轻烟,猝然消失? 想到此处,遂目注赛伯温冷笑说道:“好,多谢卫兄,曹梦德正要进去看看!” 一面发话,一面大踏步走人洞中,但却功聚双掌,暗自护身,防范这位“青幡仙客”,会有什么不利于己的突袭举动。 首先人目的,自然是外洞石室,外洞石之中,自然也没有什么破绽。 赛伯温强自镇定地,含笑说道:“曹兄请看,四壁浑成无缺,地下冰雪如钢,我总不会把那位难缠难惹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得无踪无影了吧。” 曹梦德好不惊奇地双眉略蹙,向赛伯温说道:“卫兄若不介意,曹梦德还想到那间内室之中看看。” 赛伯温心中一跳,暗叫要糟!但表面上却不得不装着若无其事地微扬双眉,冷笑说道:“曹兄尽管请便,但内室之中,若再无有虞令主的踪迹,卫涵秋却要请曹兄给我一个公道。” 曹梦德此时心中倒有些忐忑起来,然而骑虎难下,只好向赛伯温一抱双拳,朗声答道:“卫兄,请暂时担待一二,倘若虞令主当真不在洞中,曹梦德愿向卫兄谢罪,领受任何责罚。” 对方既然如此说法,赛伯温自不便再加阻拦,只得硬着头皮,伸手笑道:“曹兄请进!” 曹梦德毫不客气地身形一闪,便闪进内间石室,举目四下打量。 其实他那里用得着打量,内室范围,并不太大,除了一张石榻之外,又无什么足以掩蔽身形的巨大陈设,只要一进室门,便可看清其中的所有情况。 石榻依然放在原处,室内一切均无变动,但却偏偏少了-位晕睡在梧上的虞心影的娇躯踪影。 赛伯温见状先是一惊,后是一喜,强忍心中诧异,向曹梦德冷然说道:“曹兄,如今你总承认你是双跟发花,精神错乱了吧。” 曹梦德这时委实羞赧得满脸发烧,恨不得寻个冰洞,钻了下去,长叹一声说道:“我今日大概真是见了鬼了!关于渎犯卫兄之事,请尽管加以……” 赛伯温也因有满腹疑云,亟待排解,哪里还有?曹梦德多作纠缠,只想把这位捣蛋瘟神,早早送走。遂不等他话完,便自摇手说道:“曹兄说那里话来,或许你是对‘红叶令主’,关心太甚,才发生幻觉!今曹兄是在此与小弟略作盘桓,还是再往别处去探查虞令主的踪迹?” 曹梦德哪里还好意思再复留在此处,红着脸儿,向赛伯温槐然说道:“卫兄若是海量相见,不加罪责,曹梦德便自告退,我们等到‘玄冰大会’之上,再复盘桓畅叙。” 赛伯量点头笑道:“曹兄请便,小弟方才只是戏言,那有对你,加以责怪之罪?” 曹梦德摇头-叹,赧然转身,赛伯温面含微笑,把他送出洞外! 眼看曹梦德驰下冰壁,赛伯温方带着万分诧异,观察虞心影为何会突然失去踪迹。 他刚刚走进内间石室,只见一条人影一闪,他急忙微退半步,双掌护胸,但等看出这条人影,竟是“屠龙手”闻人俊时,却不禁又惊又喜地皱眉问道:“闻人兄,原来是你在大弄玄虚,但刚才虞心影你却藏在何处,未被那‘哈哈秀士’曹梦蕾发现破绽?” 闻人俊指着石榻后沿,含笑答道:“我是料定曹梦德惭窘万分,决不致再走向显然空无一物的石榻后方,加以仔细察看,遂施展‘铁板桥’功力,把身躯贴在石榻后沿之上。” 赛伯温叹道:“闻人兄真够胆大,但万一曹梦德定欲走向榻后,细加察看,又便……” 闻人俊目闪凶芒,以一阵狞笑,截断了赛伯温的话头,接口说道:“万一如此,则只好由小弟与赛兄合力下手,除掉‘哈哈秀士’,绝不容许他把此间之事,传到那魏老婆婆耳内。” 赛伯温听得连连点头,但忽又愕然问道:“虞心影呢?闻人兄把她藏在何处?”,闻人俊扬眉一笑,伸手把石榻上所雕凿的一条石龙眼珠,略加旋转,便见冰壁间悄无声息地又现出一个圆形小门。 赛怕温走到门前一看,只见其中更有一间较小石室,室中也有石柱,虞心影正好端端地,躺在榻上。 他看见这种情况,“哦”了一声,转身向闻人俊笑道:“闻人兄,原来你早就藏身在这密室内,但小弟尚有两点疑问,要向你请教一下。” 闻人俊微笑说道:“赛兄尽管发问。” “第一点是密室中既可藏人,闻人兄却为何要甘心冒险地,悬身榻后?” 闻人俊看了赛伯温一眼,微笑答道:“赛兄,关于你这桩疑问,我却有两点答复。” 赛伯温道:“闻人兄请讲,小弟愿闻其详。” 闻人俊缓缓笑道:“第一点理由是我要避瓜田李下之嫌,‘红叶令主’虞心影既是赛兄心上人,我遂不便与她同处在那密室以内。’赛伯温赧然笑道:“闻人兄,你未免太多虑了,也可以说是有点‘娇枉过正’。” 闻人俊继续笑道:“第二点理由是因那‘哈哈秀士’曹梦德,一身功力,高明歹毒异常,万一竟与赛兄动起手来,小弟不能袖手旁观,遂冒险藏在榻后,以求便于相助。” 赛伯温听得好生感激,向闻人俊长揖致谢。 闻人俊摇手笑道:“你我知交,何必客套?赛兄还是赶紧提出第二项问题我们恐怕尚有事呢?’赛伯温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闻人佐讶然笑道:“赛兄,你怎么有点吞吞吐吐?” 赛伯温苦笑说道:“闻人兄,小弟在这桩疑问中,若有唐突之处,还请闻人兄,不要见怪才好。” 闻人俊微笑说道:“赛兄,你我如今已是心腹至交,似乎用不着再这等谦冲,有话尽管请讲。” 赛伯温扬眉问道:“闻人兄怎会比我先到此地,藏入秘洞之中,莫非你对小弟尚不放心,有甚猜疑……” 闻人俊不等赛伯温话完,便自摇手笑道:“今日这等情况,也难怪赛兄会有如此想法。但小弟本童却是因那‘红叶令主’虞心影,一向名头大大,生恐赛兄把事弄僵,陷于苦斗,遂特地先行赶来,暗中掠阵。倘若赛兄花好月圆,得享温柔艳梦,小弟便在秘室内不闻不问。若是赛兄弄得灰头土脸,无法下台之际,则小弟便可设法加以暗助。” 赛伯温苦笑说道:“闻人兄大以促狭,我几乎被你看了一次隔壁戏呢。” 闻人俊笑道:“当赛兄利用‘迷仙七巧梭’,制住虞心影,把这‘红叶令主’,抱往栖上之时,小弟着实替你庆幸高兴。但那位:哈哈秀士’曹梦穗,却太不识相地,竟在这种要紧关头赶来。 ‘哈哈’一笑,好事难偕,小弟也就只好帮你耍了一套大变活人把戏。” 赛伯温眉头一蹙,目注闻人俊说道:“闻人兄,我又想起了第三点疑问。” 闻人俊微笑说道:“我猜得出赛兄的心思,你大概是要再问我怎会知道这冰洞的内室之中,还有密室?” 赛伯温对于这位“屠龙手”的心思敏捷,暗暗惊心,扬眉含笑说道:“闻人兄裹够聪明,居然可以洞剃、弟肺腑。” 闻人俊失笑说道:“这是赛兄把心童全放在那位绝代红妆虞心影的身上,不曾仔细思忖,才会有此一问。你应该知道,这冰洞原先是我所养的那只白猿所居,小弟几乎日常来往,自然比较容易获知洞内秘密。” 赛伯温闻言之下,便自恍然说道:“对了,我确实不曾想到这一点上。” 闻人俊看他一眼,含笑说道:“赛兄请赶快恢复你‘千面刘基’的本来面目,与我一齐出洞,再迟或许便来不及了。” 赛伯温愕然问道:“闻人兄此语何童?” 闻人俊目闪神光,扬眉答道;“赛兄,我反问你一句,假如你是‘哈哈秀士’曹梦德,在曹梦德这种亲眼看见虞心影进入冰洞,久久未出,但等人内搜察,却已踪迹毫无的情况之下,你服是不服?” ,赛伯温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不服!” 闻人俊继续笑道:“你心中不服,但事实上却又碰了钉子,却是如何发泄这口恶气?” 赛伯温想了一想答道:“恐怕除了寻人诉说以外,别无良策。” 闻人俊微笑说道:“赛兄且替曹梦德安排一个最佳诉说对象。” 赛伯温目光一转答道:“曹梦德的最佳诉说对象,应该是那‘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 闻人俊笑道:“魏老婆婆听了曹梦德的诉说,又会有什么举措?” 赛伯温果然听得猛吃一惊说道:“魏老婆婆久怀与‘青幡仙客’卫涵秋一斗之心,她听了曹梦德的诉说以后,定会立即赶来叫阵,并再度搜索虞心影的踪迹。” 他知道时间已甚匆迫,遂在话完之后,立即走过一旁,除去卫涵秋的化装,恢复赛伯温的本来面目。 闻人俊对室内扫视一周,察看有无破绽,并含笑叫道:“赛兄,你要赶快一点,依我推测,魏老婆婆与曹梦德,恐怕即将再度来此?” 赛伯温不愧“千面刘基”之称,易容手法极快,展眼间便已恢复本来面目,向闻人俊说道:“闻人兄,我们赶紧把虞心影抱走,另觅隐秘之处,加以藏禁,免得……” 闻人俊不等赛伯温话完,便自摇头说道:“此时怎能再把她抱走?万-恰好与魏老婆婆等相遇,岂不前功尽弃?” 赛伯温愕然问道:“闻人兄这样说法,莫非打算任凭那虞心影独自留居在秘室以内?” 闻人俊点头说道;“让她独自留在秘室之中,有何妨碍?一来魏老婆婆等想不到室中藏室,比较安全。二来……” 话犹未了,赛伯温便自倾耳凝神,仿佛有所听闻地,向闻人俊低声说道:“闻人兄请听,峭壁以下,有人往上攀登,可能是魏老婆婆与曹梦德……” 说到此处,语锋微顿,又复听了一听,蹙眉叫道:“不对,不对,来者只有一人,却不知是什么路数。” 闻人俊冷笑说道:“不管他来人是谁?赛兄且先与小弟做出一种正在洞中搜索之状,再复见机行事便了。” 赛伯温点头说道:“闻人兄说得极是,我们等对方到来,再复见机行事!” 两人计议既定,便立在洞中,作出一种搜索形状。 果然,未过片刘,洞口人影一飘,现出一位瘦小枯干的灰衣老僧。 这灰衣老僧见了闻人俊、赛伯温二人,便自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两位施主,怎么称呼?贫僧问讯。’闻人俊何等目力?一看便知这位灰衣老僧,精华内蕴,神仪脱俗,是个武功极强的方外高手! 遂不敢怠慢,抱拳笑道:“在下闻人俊,有个‘屠龙手’的拙号,这位是赛伯温兄,人称‘千面刘基’。” 灰衣老僧“哦’了一声说道:“请教两位施主,有个‘青幡仙客’卫涵秋,可在洞内?” 赛伯温闻言,不禁一惊。 闻人俊赶紧含笑说道:“大师问得巧,我们也是在此寻找卫涵秋呢。” 灰衣老僧念了一声佛号,继续问道:“两位与卫涵秋,是仇是友?” 如今,赛伯温业已镇定下来,应声答道:“彼此是武林一脉,介乎敌友之间。’灰衣老僧猛一抬头,两道跟神,忽然由极为安详,变成奇亮无比。 赛伯温方自一惊,灰衣老僧又向出全身上下,打量几跟,缓缓问道:“贫僧再向施主请教一声,还有位号称‘白发杀人王’,擅用五杖泥丸的魏老婆婆,现在何处?” 赛伯温尚未答话,闻人俊已在一旁抱拳笑道:“在下先请教大师的法号怎么称谓,免得有所失礼。” 灰衣老僧合十当胸答道:“贫僧青梅参掸,法名‘化石’。” 闻人俊眉头一蹙,躬身赔笑说道:“原来大师便是‘青海积石山’的‘化石神僧’,此来定系为了令弟‘紫衣魔叟’骆长明,与魏老婆婆之间的一段过节。” 化石大师看了闻人俊一眼,扬眉说道:“闻人施主,你知道这段过节就好,但却请奠见笑贫僧五蕴不空,七情未净,又复介入这种江湖恩怨之内。” 闻人俊含笑说道:“大师说哪里话来,我佛拈花微笑,尚自未免有情,大师又怎能一人空门,便断却三亲六友。魏老婆婆此时行踪不定,但等‘玄冰大会’之际,却定在这‘玄冰凹’中。大师……” 化石大师不等闻人俊话完,便即接口说道:“多谢闻人施主相告,既是魏老婆婆暂时踪迹难寻,贫僧便等‘玄冰大会’的会期正日再来,请两位施主,代我先向这位魏老婆婆致意便了。” 话完,向闻人俊、赛伯温合掌为札,念了一声佛号,转身出洞而去。 赛伯温等这化石大师去后,向闻人俊讶然问道:“闻人兄,这位化石大师,是魏老婆婆的莫大对头,你为何不骗使他与魏老婆婆拼斗一场,却反而……” 闻人俊微笑接口说道:“赛兄有所不知,我们与魏老婆婆间,只能暗斗,在表面上,还要同仇敌忾,并须借重她‘白发杀人王’威名,撑撑场面,‘玄冰大会’之时,更可利用她所擅‘玉杖泥丸’,削弱秋月真人、‘青幡仙客’卫涵秋等人的部分实力。” 赛伯温含笑说道:“闻人兄深谋远虐,使小弟钦佩无比……” 话犹未了,忽又想起一事,眉头微蹙说道:“闻人兄,那魏老婆婆,怎么还未前来?” 闻人俊笑道:“此事显而易见,定是魏老婆婆外出,不在‘玄冰凹’中。我猜那化石大师,也已走过‘玄冰凹’,是扑空而回,路经此地的呢。” 赛伯温道:“这冰洞颇为幽秘,在壁下经行,无法发现,那化石大师怎会一寻便着,首先询问‘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踪迹,是否在此?” 闻人俊目光一转,扬眉答道:“这也不难推测,定是卫涵秋曾来过此洞,并与化石大师,互通讯患。”。 赛伯温喜道:“闻人兄,既然魏老婆婆不在‘玄冰凹’内,我们大可乘此机会,把虞心影移往别处,免得她冻坏了呢。” 闻人俊失笑说道:“赛兄怜香惜玉,足见一往情深。但‘红叶令主’,内功何等精湛,岂会……” 话方至此,倾耳一听,便即摇头笑道:“赛兄,你的心愿,大概无法完成,又有人上壁了呢。”。 赛伯温疑神一听,苦笑说道;“这次来的共是两人,并均具极高轻功,定是闻人兄所料的魏老婆婆与曹梦德了。” 闻人俊点头说道:“定是他们,赛兄且与小弟往洞口。” 他们刚走数步,洞门外业已闪进了两条人影。 所料不差,来人果是魏老婆婆与曹梦德。 魏老婆婆忽见闻人俊与赛伯温,不禁愕然问道:“闻人老弟,你们两位,怎么也凑巧在此?” 闻人俊含笑说道:“我因近日屡屡有人侵入‘玄冰凹’扰闹,遂与赛兄结伴,要把附近各地,详细搜索一道。谁知苦搜不得,刚刚回到‘玄冰凹’口之际,却发现有条人影,从这冰洞驻出,翻山遁去。” 曹梦德接口问道:“闻人兄,你所见那条人影,可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么?” 闻人俊故童作状;傲一寻思,赛伯温却装得恍然大悟地接口说道:“对了,曹兄猜得不错,那条人影,身法奇快,除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旁人真还未必有如此功力。” 语锋至此,故意一顿,又向闻人俊皱眉说道:“闻人兄,但卫涵秋翻山遁去之际,肋下似乎还挟着一人,却是谁呢?” 曹梦德一旁听得失声问道:“赛兄,你看见卫涵秋走时曾挟着一个人么?” 赛伯温点头答道:“看是看见,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仿佛觉得那被他挟在胁下之人,头发甚长,是个女的。” 曹梦德顿足叫道:“我们一步来迟,糟透!糟透!” 闻人俊暗笑自己与赛伯温一吹一唱,一搭一挡地做作得巧妙异常,天衣无缝。遂又故意向曹梦德问道:“曹兄怎的如此情急,难道被卫涵秋掳去之人,竟是曹兄友好?” 曹梦德顿足叹道:“闻人兄有所不知,那被掳人,就是‘红叶令主’虞心影呢。” 闻人俊与赛伯温,双双装得震惊欲绝地,由闻人俊诧声问道:“曹兄为何这样说法,此亭似乎不太可能,虞令主一身绝艺,旷代无双,怎会轻轻易易地落在卫涵秋的手内。” 曹梦德一声长叹,遂把自己先前来过情节,讲了一遍,并咬牙扼腕道:“我当时因寻不着破绽,又觉独力难制卫涵秋,遂赶紧去寻魏老婆婆商议,但合该出事,偏偏魏老婆婆不在‘玄冰凹’中,等我执着她一同赶来,业已阴错阳差来迟一步。” 闻人俊“哦”了一声,向曹梦德安慰道:“曹兄不要着急,也许你所料不对,虞令主早已安返‘玄冰凹’中,我们且回去看看。” 说到此处,又向魏老婆婆笑道:“魏老婆婆,你知道我们为何无法追赶那卫涵秋么?” 魏老婆婆答道:“赛老弟刚才业已讲过,双方距离太远。” 闻人俊摇头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当时距离虽远,但我与赛兄,倚仗路径较熟,仍然拼命力追,谁知刚刚追到这冰洞左近,却被一人挡住去路。” 魏老婆婆目闪厉芒问道:“这是何人,竟如此大胆,并能一人挡住你们两位好手。” 闻人俊笑道:“此人功力可能要比卫涵秋更高一筹,也是魏老婆婆的强仇大敌。” 魏老婆婆越发惊奇,手中玉杖连顿,头上白发微飘,目注闻人俊急急问道:“闻人老弟快说,这人是谁?” 闻人俊答道:“此人是‘紫衣魔叟’骆长明的胞兄,也就是‘青海积石山’的化石大师。” 魏老婆婆听得瞿然说道:“原来是他,此人着实不可轻敌。” 曹梦德情急万分地皱眉说道:“老婆婆,虞令主落在卫涵秋手中之事……’魏老婆婆向他摇手说道:“曹老弟暂莫焦急,我们先回,玄冰凹’中看看,万一虞令主当真是被掳,我和你便连夜赶去‘阎罗别府’,得‘红叶七人盟’以内,擒上一人或两人,与卫涵秋来个走马换将。” 赛伯温抚掌赞道:“魏老婆婆的这种想法,确实高明。今夜倘若用得着我,赛伯温也自愿助一臂之力。” 魏老婆婆傲然笑说道:“我认为若想擒上两名人质,用作交换,简直是易如反掌,手到掌来。有我和曹梦德老弟前去,业已有余,不必再劳驾赛老弟了。” 四人驰下峭壁,回转“玄冰凹”内,闻人俊眼珠一动,计上心头,向赛伯温含笑叫道:“赛兄,曹梦德兄亟于回转洞府,探看虞令主是否业已安然归来,请你陪他先行,我还有点事儿,要和魏老婆婆略作商议,但也随后就到。” 赛伯温闻言,知道闻人俊又要向魏老婆婆出甚花样,遂点头笑道,与曹梦德疾驰而去。 魏老婆婆则仍是飘然举步,缓缓而行,并向闻人俊怪笑问道:“闻人老弟,你有什么事儿与我商议。” 闻人俊微笑答道:“关于虞令主被掳之事,小弟有些担忧。 但刚才当着曹梦德兄,却又不便向老婆婆请教。” 魏老婆婆“哦”了一声问道:“老弟担忧何事,是担忧我无法擒回人质?还是担忧那个卫涵秋不肯交换?” 闻人俊答道:“老婆婆均未猜对,我是担忧虞令主本是‘红叶七人盟’中主帅,这-脱离我们掌握,哪里还肯……’魏老婆婆截断闻人俊的话头,狂笑说道:“老弟放心,我不是业已告诉你虞心影与曹梦德,均服食我独门秘药,永远对我忠贞不二!” 闻人俊皱眉道:“老婆婆不要过分自信,据小弟所知,天下尚无不能消解之毒,何况秋月真人、卫涵秋等,更是博学多才,机智极高之辈,他们互相讨论,集思广益之下,或许会使虞令主……” 魏老婆婆仍旧充满自信,截断闻人俊的话头,摇首怪笑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慢说他们集思广益地自己捉摸,便算使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无法解除虞心影所中药力。” 闻人梭苦笑说道:“老婆婆,岂不闻强中更有强中手,佳人背后有能人。我就不信这独门秘药,便决无解救之策。” 他由远而近,慢慢用话套来,其意便在激使魏老婆婆吐露解毒方法。 魏老婆婆果然扬眉叫道:“闻人老弟,你怎么也信不过我,我那独门药,除了朱……” 语音至此,倏然而顿,这位凶残如虎、刁猾如狐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终于悬崖勒马,收住话锋,不曾透露出这项秘密。 闻人俊暗恨这老婆婆大刁猾,但再问便露马脚,只好淡然一笑说道:“老婆婆不说也好,免得万一被外人听去,出了什么严重差错。”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其实纵被对方听去,他们也未必找得到这件东西。但既能谨慎,总还是谨慎一些为妙。好在我又不会对闻人老弟,施展我的独门秘药,便请你恕我不告之罪了吧!” 闻人俊默然不语,心中晴忖,自己东拉西扯半天,仅仅从魏老婆婆口内,探出一个“朱’字,并知道这种含有“朱”字的解药,是极为难寻的罕世之物。 他们回到洞府,神态悠闲的赛伯温,与愁眉苦腔的曹梦德,已在洞前等待。 魏老婆婆一见曹梦德那副形相,便知虞心影不曾回转,果被卫涵秋掳去,遂双眉高挑地厉声叫道:“曹老弟,走!你陪我走趟‘阎罗别府’。” 曹梦德为情所连,对于“红叶令主”虞心影,已如春蚕至死丝方尽之喻,闻言之下,自然高兴万分,立与魏老婆婆,双双驰去。 赛伯温目送他们身形杳后,向闻人俊笑道:“闻人兄,你刚才要我把曹梦德带开,定是想向魏老婆婆,探问口风,不知可问出什么端倪了么?” 闻人俊苦笑答道:“这老太婆狡猾得真像一只狐狸,任凭我用尽千方百计,只从她口中套出了一个字儿。” 说完,遂把适才眼看魏老婆婆已将尽吐秘密,忽又知机住口之事,对赛伯温说了一遍。 赛伯温静静听完,便向闻人俊告退。 闻人俊知道他是想去与虞心影温存,便含笑摇首说道:“赛兄今夜请暂忍相思,明晨再去冰洞。因为一来魏老婆婆与曹梦德,未对‘玄冰凹’忘情,万一他们回转之际,顺道搜查,撞破赛兄美事,不但难享温柔,并弄得灰头土脸,无法收拾。二来今夜我还要邀请赛兄,同去一个重要所在。”’赛伯温讶然伺道:“什么重要所在?莫非闻人兄也要和我走道‘阎罗别府’?” 闻人俊摇头笑道:“我们去‘阎罗别府’作甚?小弟是想带领赛兄,去见见我百里姊姊。” 赛伯温“咦”了一声,扬眉问道:“百里夫人不是为了‘玄冰大会’,正在团关练功,怎能……” 他语音未毕,闻人俊接口笑道:“赛兄有所不知,我百里姊婶,虽然为了要在‘玄冰大会’之上,独擅胜场起见,正自闭关苦练神功,但她关心‘玄冰凹’中一切事故,仍定了三次可以互相讨论的见面机会。今日夜间,便是第三次开关之期,赛兄且随小弟去见她一见好么?” 赛伯温含笑说道:“你们姊弟相见,定有密谈,我参与其间,岂非不便?” 闻人俊听得哈哈大笑说道:“赛兄说哪里话来,小弟便因与赛兄情意投契,心腹相共,才道你同去见我百里姊姊。你怎么还作如此见外之语?” 赛伯温微笑说道:“既承闻人兄对小弟如此着重,赛伯温自然感激异常,愿矢志永远为闻人兄效忠……” 闻人俊截断赛伯温的语锋,播首说道:“赛兄,你说错了,这为我效忠之语,闻人俊如何敢当。好在我也是为我百里姊姊效忠,我们两人,且各尽所能,辅助她完成武林霸业便了。” 赛伯温笑道:“闻人兄,百里夫人是在何处闭关?” 闻人俊扬眉笑道:“远在天边,近在跟前,我们根本不必走出这议事大厅,便可与她相见。’赛伯温闻言,知道这议事厅中,必然设有机关,遂目光四扫,仔细打量。 闻人俊见状,含笑说道:“赛兄不要看了,你且把住石椅把手,坐稳一些。” 赛伯温这才知道机关就在椅上,果然身方坐稳,石椅便缓缓转动起来,遂渐往下沉去。 沉约两丈,闻人俊招呼赛伯温起立,走过一旁,让那两只石椅,由石柱相承,升复原状,此处,是另一间石室,但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赛伯温诧然问道:“百里夫人是在何处?” 闻人俊指着西面石壁笑道:“我百里姊姊的坐关秘密,便在这壁内。” 赛伯温问道:“秘密既在壁内,怎么不见门户?” 闻人俊含笑答道:“如今因开关时刻,尚未到达,到时便会自行现出门户。” 赛伯温“哦”了一声,闻人俊又复笑道:“赛兄,关于我百里姊婶的几种惊世绝艺你可知饶?” 赛伯温想了一想答道:“我仿佛记得百里夫人是以七条‘雪发灵蛇’,一条‘血色蜈蚣’,及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名驰四海,艺冠八荒。” 闻人俊笑道:“赛兄说得不错,我百里姊姊坐关特下苦功之举,便是要使这一条‘血色蜈蚣’,六条‘雪发灵蛇’,及七十二根‘蓝泉针羽’,分外加强威力,并参研从‘白骨沟’中所得的‘九绝真经’。” 赛伯温愕然问道:“一雪发灵蛇’似是七条,闻人兄怎说六条?” 闻人俊微笑答道:“本是七条,但被‘红叶令主’虞心影,在‘白骨沟’前,杀死一条,自然只剩六条。” 赛伯温又复问道:“这些东西,威力多半均出于天赋,却怎样能使它有所加强?” 闻人俊笑道:“天赋固然难变,却也可加上人工。” 赛伯温好奇问道:“什么叫人工?又是如何加法?” 闻人俊双眉微拽,含笑说道:“我百里姊姊别出心裁,另外制作了一条假的‘雪发灵蛇’,混在六条真蛇以内,使其仍旧成为七条之数。” 赛伯温皱眉问道:“这话又奇怪了,假蛇难道会比真蛇厉害?” 闻人俊哈哈大笑说道:“不仅假蛇比真蛇厉害,并厉害多了。 这假蛇腹内,满贮奇毒汁液,喉间并装置了一具针筒,只要等蛇身飞直,机括便开,血口箕张,先射出一蓬毒针,然后腹内奇毒汁液随即喷出,布成-幕天罗。 赛伯温听得骇然说道:“果然厉害,对方倘若不知底细,便有天大本领,也必难逃劫数。”闻人俊继续说道:“至于那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删除了加强淬毒以外,并在其上,添装了一些东西,使其兼具回旋妙用。”赛伯温点头笑道:“对‘蓝枭银羽’,只要多费心思,自可加强威力。但对那条‘血色蜈蚣’,却是如何措置?便令我想不透了。” 闻人俊微微-笑,轩眉答道:“我那百里姊姊,挖空心思,竟教了那条‘血色蜈蚣’,几种转折袭人的武功身法。’赛伯温骇然说道:“这真是奇闻妙事,蜈蚣还会学习武功么?” 闻人俊笑道:“只要功夫操,铁杵磨成针,据我所知,那条‘血色蜕蚣’,直到目前为止,业已把我百里姊姊独创精研的‘七晒灵丝身法’,学会了一大半呢。” 赛伯温摇头赞叹,说道:“蜈蚣学会武功,灵蛇又有真假,百里夫人委实开天妙想,匪夷所思,自然能在‘玄冰大会’以上,独败群雄,完成武林霸业。” 闻人俊笑道:“这只是我百里姊姊的几件奇绝兵刃暗器,至于她玄功内力方面,因参研‘九绝真经’,更有……” 话方至此,西边石壁之上,业已起了一阵轻微石响。 赛伯温抬头看去,只见壁上有两块巨石,自行向外开展,现出门户。 闻人俊含笑说道:“赛兄请在此稍候片刻,小弟要先向我百里姊姊,说明一声,方不致被她因唐突责怪。” 赛伯温点头笑道:“闻人兄不必与小弟客套,我对百里夫人,钦摹已久,理应请闻人兄为之先禀报。” 第十四章 闻人俊遂缓步走进那“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所闭关练功的秘室以内。 约莫盏茶时分过后,他便在门内现身,招呼赛伯温进入密室。 赛伯温进门以后,方知这间练功密室,地势竟不在小,药炉丹灶,一应俱全,甚至连衾枕寝具,均异常精美。 室中设有一个极大蒲团,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位年约三十四五,艳丽无俦的黄衣美妇。 这黄衣美妇,装束颇为怪异,头上戴了一顶奇形金冠,冠上昂起七枚小小雪白蛇头,神态栩裙酷似活物。 腰间并系了一条宽约三寸,形若蜈蚣的血红腰带。 黄衣美妇身后,则站着一位身穿粉红长衫,三十来岁,神态阴鸷的俊品人物。 闻人俊先向赛伯温含笑说道:“赛兄,这就是我百里姊姊,与她的螟蛉义子,‘毒手人妖’林赤凤。” 然后再向百里夫人笑道:“百里姊姊,这位就是我适才向你所称道的‘千面刘基’赛伯温兄。” 百里夫人向林赤凤发出那枭鸟似的笑声说道:“凤儿,替你两位师叔看座。’林赤凤搬来两具蒲团,赛伯温一面就座,一面向百里夫人,抱拳笑道:“赛伯温久仰夫人威名,如今得托蟒幢,委实荣幸!” 百里夫人笑靥微开,美得着实撩人,但语音却难听得仍如枭鸟悲鸣般的,目注赛伯温说道:“赛兄说那里话来?我方才听得闻人俊说你是绝世才华,处处对他襄助,得力真不在小,我应该谢谢你呢!” 赛伯温连忙逊谢,闻人俊遂把“玄冰凹”中的近日诸事,向百里夫人,一一禀报。 百里夫人静静听完,扬眉说道:“俊弟,我认为化石大师、秋月真人,以及‘青幡仙客’卫涵秋等敌方高手,并不可怕,因我‘三绝艺’的威力加强不少,‘九绝真经’又已参得颇有进益,足够与他们放手一搏。到是魏老婆婆,曹梦德、虞心影等三人;祸隐肘腋,颇难处置……” 话锋至此略顿,转面看看赛伯温,含笑问道:“赛兄足智多谋,向有‘千面刘基’美号,可否就此为难之事,替我设一良策?” 赛伯温眉头双蹙,略一寻思说道:“倘若只想消灭魏老婆婆等人,以去肘腋之隐患,倒是不难。但‘玄冰大会’群英毕集,各门派好手,无不云集‘祁连’。我们不能不留着这‘白发杀人王’、‘哈哈秀士’,及‘红叶令主’等武功精绝之人,善加利用。赛伯温自知只是小具聪明,对寻常小事,或有见解,但关于如此大事,却惭才力未逮,仍请夫人卓夺。” 这一番话儿,说得极为中肯,并在不着痕迹之下,把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扬得恰到好处。 百里夫人果然高兴,秀眉双扬,向闻人俊及赛伯温,含笑说道:“俊弟,赛兄,关于此事,我倒有一个法儿,但不知是否妥当?” 闻人俊微笑说道:“婶姊且说将出来,我们大家参酌参酌。” 百里夫人从怀中取出三粒比梧桐于略大碧绿丹药,托在掌中,怪声笑道:“我在熬炼各种毒物,加强‘蓝枭羽箭’的威力之时,顺便炼成了三粒‘腾蛟丸’……” 闻人俊接口问道:“这种‘腾蛟丸’,有何用处?” 百里夫人笑而不答,反而向闻人俊问道:“俊弟,我来问你,为何练武人的力量,会比不练武的人大上许多?” 闻人俊笑道:“这种道理,小弟倒还不懂,人身无论禀赋强弱,均有大小程度不同的潜力,隐潜体内。不练武的人,平日无从发挥,只有在情急无奈,或危机一发时,才会略加运用。练武人则可随意施为,而其所能施展的强弱程度,又随其修为火候而别。” 百里夫人点头笑道:“俊弟说得对了,我这‘腾蛟丸’的功效,是使服丸之人,能把体内所蕴潜力,宛如潜蛟腾空般,充分发挥。” 闻人俊听得惊奇说道:“这样说来,服食‘腾蛟丸’之人,岂非功行骤加,具有异常神力。” 百里夫人妙目中闪现厉芒,扬眉说道:“不错,但俊弟应该便悟出揠苗助长之理。” “苗助长”四字,听得赛伯温内心一惊,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若以花卉为喻,这朵用‘腾蛟丸’灌溉的花儿,虽比其他群花,开得美茂,但也萎谢得极为快速。” 百里夫人目注赛伯温,颇为嘉许地点头笑道:“赛兄确实聪明,这潜力尽发之举,又如竭泽而渔,泽涸鱼死。” 闻人俊“哦”了一声,怪笑问道:“姊姊,莫非你是想令魏老婆婆、曹梦德及虞心影等三朵花儿,在‘玄冰大会’以上,狂放异彩?” 百里夫人狞笑说道:“我确有这种打算,俊弟与赛兄以为如何?” 赛伯温微笑说道:“花开灿漫,自然可为‘玄冰大会’生色,但只恐开花容易谢花难……” 百里夫人不等赛伯温话完,便即摇手笑道:“赛兄,开花虽然容易,谢花却也不难。” 闻人俊微笑说道:“婶姊莫弄玄机,不妨解释得清楚一点。” 百里夫人笑道:“魏毫婆婆的一身功力,比我如何?” 闻人俊皱眉答道:“姊姊如今有多高进境,小弟不知,但魏老婆婆确极厉害,她若与闭关练功前姊姊相较,大概互相伯仲?” 百里夫人扬眉怪笑说道:“我这样说来,你就明白。假如魏老婆婆与我本系平手,但服食‘腾蛟丸’后,便可将我战胜,但倘若再与一强手较功,则不出百合,必会虚脱而死。” 赛伯温大喜说道:“妙极,妙极,这样一来,不是既可除去强敌,又可消灭隐患,一举两得,太以理想,夫人还有什么考虑之处?” 百里夫人叹道:“我也知道利用这种‘腾蛟丸’,对付魏老婆婆等,极为理想。但使用起来,却又有一种难处。” 闻人俊讶然问道:“姊姊请讲,难处何在?” 百里夫人从掌上拈了两粒“腾蛟丸”,分递与闻人俊及赛伯温,缓缓说道;“俊弟,你们且嗅嗅这‘腾蛟丸’看,有种什么气味?’闻人俊与赛伯温接过“腾蛟丸”来,凑向鼻端一嗅,方知竟有一种辛辣气息。 百里夫人苦笑说道:“这‘腾蛟丸’,既不是无形无臭无味之物,却怎样能使魏老婆婆等人,甘心服用?”闻人俊目注赛伯温微笑说道:“赛兄,原则问题,业已由主帅决定,关于这技术问题,应该由你这军师负责。” 赛伯温眉头连轩,目光电闪,略-思忖道:“好!小弟愿意担当此任,但我却还要向百里夫人,讨根将令。” 百里夫人含笑问道:“赛兄要讨什么将令?” 赛伯温狂笑答道:“夫人疑则莫用,用则莫疑。请你把这三粒‘腾蛟丸’交我,我负责在‘玄冰大会’期前,设计送人魏老婆婆、曹梦德及虞心影的咽喉之内。” 百里夫人对赛伯温甚为欣赏,遂毫不考虑地把三粒“腾蛟丸”,一齐递过。 闻人俊也自抚掌笑道:“我相信赛兄必能默运奇谋,完成这桩不易完成的奇妙任务。” 赛伯温微微一笑,把那三粒“腾蛟丸”揣入怀中,目注被百里夫人系在腰间,当做腰带使用的那条血红蜈蚣,好似不甚相信,扬眉问道:“夫人,我听得闻人兄说,你这条‘血色蜈蚣’,还会武功?” 百里夫人点头笑道:“我因这条‘血色蜈蚣’,本已极为厉害,无法再加强它的威力,遂忽动灵机,想传它几种比较巧妙的攻人身法。” 赛伯温赞道:“夫人真是聪明绝顶,妙想天开,但这条‘血色蜈蚣’,学得会么?” 百里夫人伸手摸了摸那条“血色蜈蚣”,颇为得意地,笑声答道:“天生灵物,均有夙慧,它把我所传‘七晒灵丝身法’,学会了四式之多。” 赛伯温好奇地笑道:“夫人能不能让它施展出来,使赛伯温开开眼界?” 百里夫人先是点头一笑,伸手欲解开腰间所系的“血色蜈蚣”,但忽又摇头一笑,向赛伯温笑说道;“赛兄恕我方命,因我坐关练功之时,曾立誓言,除了‘玄冰大会’以外,决不施展这‘血色蜈蚣’、‘雪发灵蛇’及强毒‘蓝枭针羽’等三柱成名之物!” 赛伯温心中颇为失望,但脸上却未形诸神色,仍自轩眉笑道:“夫人毕竟是老谋深算,如今善为保密,才可在‘玄冰大会’之上,充分发挥威力。” 百里夫人看了赛伯温一跟,微笑说道:“赛兄是怪我不应该对你保密么?” 赛伯温欠身笑道;“夫人说那里话来,赛伯温怎会有如此想法,我适才也只是好奇心切,但话刚出口心中已悔,知道夫人这三桩绝艺,关系太重,着实不能使对方得悉秘密,而有所准备。” 百里夫人发出一阵与她美好客貌,恰成反比的狞恶枭鸟笑声,目注赛伯温,缓缓说道:“在这密室内,除了你我,更仅有俊弟与凤儿,原无泄密之虑,只因我立誓极重,不便在‘玄冰大会’期前,有所施展,还请赛兄暂时见谅,且等群雄毕集大会开始之际,再看我拿‘青幡仙客’卫涵秋试手,杀以立威便了。” 赛伯温微笑说道:“卫话秋虽具微名,但他那点修为,怎配与夫人的旷世神物功比拟,便连赛伯温也不甘低头,自忖可以和他斗上十三五百合!” 闻人俊一旁笑道:“百里姊姊,你若没有其他事儿嘱咐,小弟便与赛兄告退,他还要赶到‘玄冰凹’口的冰洞之中,在‘红叶令主’虞心影身上,了断相思债呢。” 百里夫人媚笑说道:“这是大事,赛兄快去,但你在风鸾声细细,风月意重重之中,却不要忘了把‘腾蛟丸’,给虞心影服上一粒。” 赛伯温赧然笑道:“夫人放心,小弟不敢因私情面误公事。’百里夫人向他瞟了一眼,含笑说道:“我知道赛兄才堪大用,怎不放心,如此说法之故,只不过半开玩笑,并祝贺你在虞心影身上,了却相思宿愿而已。”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转面又对闻人俊笑道:“俊弟,关于‘九绝真经’方面,我已参研出相当脉络,可以循魔渐进,不必尽摒外务,故而‘玄冰凹’内,若有大事,或是你想我想得苦时,无妨到此秘室之外,叩门求见。” 闻人俊会心一笑,站起身形,便与赛伯温,向百里夫人告别,退出秘室,仍由石柱上升,回到议事厅内。 这时,去往“阎罗别府”的魏老婆婆及曹梦德二人,尚未回转,赛伯温便对闻人俊笑道:“闻人兄,为了免除魏老婆婆暗中猜忌起见,我们不妨迎向前去,替他们打个接应。” 闻人俊点头说道:“赛兄这个意见极好,我们不妨同去走走。” 两人计议既定,便各自带了随身兵刃睹器,驰出“玄冰凹”,迎向“阎罗别府”。 尚未走到一半,便听得右侧山峰背后,有了喝叱之声。 闻人俊与赛伯温绕过山峰一看,却见曹梦德仿佛业已身受重伤,倒卧地上,魏老婆婆正在他身边接杖护卫。 远远有五六个玄衣人影,似是畏惧魏婆婆厉害,不敢近前,只在远处叫骂。 闻人俊首先叫道:“魏老婆婆休慌,小弟闻人俊与赛伯温兄,已来接应。’那几条玄衣人影,一见敌方来援,知道不敌,立即纷纷遁去。 赛伯温不肯罢休,右手微扬,大片寒光闪处,便使那些四散奔逃的人影之中,发出几声尖叫。 他虽见对方业已有人受伤,却仍不甘心,还想乘势追击,但闻人俊却摇手叫道:“赛兄,你莫要再追击那般鼠辈,且先帮我把曹梦德兄,抱回‘玄冰凹’去,他的伤势,好像颇不轻呢?” 赛伯温这才转身走回,边走边自愕然说道:“这是怪事,以魏老婆婆及曹兄的绝世身手,怎会为这般鼠辈所围?他们好像只是些二流人物。” 魏老婆婆赧然叹道:“一切详情,且等回转‘玄冰凹’后再说,总之,明枪易躲,暗箭量难防,我和曹梦德老弟,这次是上了对方的一个莫大恶当面已。 赛伯温“峨”了-声笑道:“原来魏老婆婆与曹兄中了对方埋伏,但不知曹兄所受的是何种伤势?” “他大概是被什么淬毒暗器所伤,我尚未及详加察看,最好先给他服一些…” 赛伯温不等魏老婆婆话完,便即接口笑道:“魏老婆婆放心,小弟现有极好的益元保命灵药。” 说完,遂把适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所给的“腾蛟丸”,取了一粒,喂进曹梦德的口内。 闻人俊暗喜赛伯温真能利用时机,居然已把三粒“腾蛟丸”,不动声色的,用去一粒。 回到“玄冰凹”内,细一察看,曹梦德是右肩部位,中了三根细小飞针,闻人俊逐以极强的磁石,从伤处把针倒吸而出,并替曹梦德敷了上好解毒灵药,送他回去休息。 赛伯温目注魏老婆婆问道:“魏老婆婆,你和曹梦德兄;到底已否去过‘阎罗别府’?” 魏老婆婆叹道:“去是去过,但只到谷边,未曾下谷。’闻人俊讶然问道:“老婆婆必遇怪事,否用怎会不下谷去?” 魏老婆婆眉腾杀气的,悻悻答道:“我们才到‘阎罗谷’上,便遇见两个对头,互相闲谈,从他们说话口气之内,听出是‘红叶七人盟’中人物。” 赛伯温扬眉笑道:“他们既是‘红叶七人盟’中人物,便与‘红叶令主’虞心影关系极深,老婆婆与曹兄,怎不下手擒回?……” 话方至此,魏老婆婆便接口苦笑说道:“赛兄有所不知,毛病便出在这动念擒人之上。” 赛伯温不解问道:“动念擒人有何毛病?莫非这两人甚为厉害,难以擒获?” 魏老婆婆摇头答道:“他们略谈数语,其中一人,便自下谷,只剩下一人在谷口往来走动,似是有所等待。” 闻人俊笑道:“仅剩一人,应该更易下手。” 魏老婆婆说道;“曹梦德老弟也认为良机不再,遂悄悄闪身而出,向那人一指点去。” 赛伯温叹息一声,问道:“莫非曹兄便在这等情况之下,中了算计?” 魏老婆婆摇头答道:“不曾中甚暗算,曹老弟的身手极为敏捷,那厮被他用快速的手法,一指便自点倒。” 闻人俊皱眉问道:“此人安在?如今为何不见?” 魏老婆婆苦笑道;“闻人老弟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出经过,便知对方相当厉害,我们这‘玄冰凹’中,或许尚潜伏得有奸细呢。” 语音至此微顿,端起几上香茗呷了一口,继续说道:“曹老弟既把此人点倒,遵挟在肋下,高高兴兴地与我一同回转;但刚刚走到闻人老弟及赛老弟与我们相会之处,忽然听得一小片峭壁之后,有人说话,谈话中并仿佛有什么‘青幡仙客’、‘红叶令主’字样。” 赛伯温笑道:“老婆婆就该过去看看。” 魏老婆婆咬牙说道:“一点不错,但我们刚刚纵上那片小小峭壁,曹梦德老弟便惨呼-声,中了暗算倒地。” 闻人俊颇觉惊奇地,蹙眉问道:“曹兄是中了谁的暗算?难道对方另外还有埋伏么?”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倘若另有埋伏,倒不足奇……” 赛伯温“峨”了一声,接口道:“我明白了;被曹兄挟在肋之人,可能早有安排,佯道装擒,其实根本就未被曹兄制住血脉。” 魏老婆婆看了赛伯温一眼,以一种赞佩神情道:“赛老弟心思敏捷,确实高明,等我闻声回头,那人业已扬长面去,曹梦德反被他先行点了穴道,然后拍了毒针。” 闻人俊一旁问道:“老婆婆追他没有?” 魏老婆婆笑道:“我本来想迫,但那人纵声狂笑说道:“魏老婆婆,你与我卫涵秋,在‘玄冰大会’之上,有的是动手机会,如今还是先看看那位‘哈哈秀士’去吧!” 赛伯温咬牙叫道:“又是卫涵秋,总有那一天,我非要与这‘青幡仙客’,恶狠狠地斗上一场不可。” 魏老婆婆说道:“我因悬念曹老弟安危,只好如他之言,止步欲加探看,但远远却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好似怕我‘玉杖泥丸’厉害,不敢向前,仅仅在远处发话讥讽,并不时发-两件恶毒暗器;以后情形,便是两位老弟所亲眼目睹的了。” 赛伯温眼珠-转,向闻人俊沉声说道:“闻人兄,此事极为厉害,对方所作安排,分明确知魏老婆婆与曹梦德兄要来,足见‘玄冰凹’内,甚至你的贴身左右,业已潜伏奸细。” 闻人俊也自悚然说道:“赛兄说得有理,从明日开始,我等应该先把‘玄冰凹’内,好好整顿整顿。”。 赛伯温点了点头,又向魏老婆婆说道:“魏老婆婆,曹梦德兄所受伤势,业经服我灵药,管保无虐,倒是虞令主失去踪迹,不知下落之事,如何是好?” 魏老婆婆目闪凶芒,厉声说道:“虞心影之事,只好暂时不去管它,反正一切恩怨,均会在‘玄冰大会’之上,互相结算,故而,我要向闻人老弟,讨上几日假期,把我久所未用的几桩独门功力,重行复习一番演练演练。” 闻人俊忙自抱拳恭身,含笑说道:“老婆婆尽管静修,小弟嘱咐侍应诸人,非有重大情事,不得妄加惊动。” 魏老婆婆满面怒气,起身回归她所居静室。 闻人俊见这“白发杀人王”走后,便向赛伯温双仲拇指赞道:“赛兄,你真不愧赛过伯温之才,我百里姊姊,有了你这样一位‘千面刘基’参与帷幄,确能在武林霸海之中,独居雄长了。” 赛伯温笑道:“闻人兄,你怎么又对我如此揄扬起来?” 闻人俊微笑说道:“你把那粒‘腾蛟丸’,用得委实天衣无缝,巧妙万分,令小弟由衷钦佩。” 赛伯温失笑说道:“仅仅见机行事,喂曹梦德服了一粒,能算什么稀奇,其余两料‘腾蛟丸’,我还不知道怎样送进魏老婆婆及虞心影的口内呢?” 闻人俊哈哈大笑说道:“以赛兄之才智聪明,加上随时注意机会,何愁此愿不达?……” 话犹未了,忽然想起一事,向赛伯温扬眉笑道:“赛兄,你不提起虞心影,我倒几乎忘了,如今曹梦德静室养伤,魏老婆婆潜心研艺,谁也不会再来打扰,岂不是你去到冰洞之内,与那位‘红叶令主’温柔缱绻的大好良机么?” 赛怕温闻言,不禁微觉赧然。闻人俊又复笑道:“赛兄先前那等情急,如今怎又忸怩作态起来?” 赛伯温想起冰洞中的气候,委实大冷,果然放心不下的向闻人俊苦笑说道:“闻人兄既然这样说法,小弟就暂且告别,前去看看。” 闻人俊哈哈大笑说道:“了却相思无限债,洞中今夕小登科。 赛兄尽管前去,小弟命人准备一些精美酒菜,等你得意回来,作为致贺。” 赛伯温赧然一笑,抱拳为礼,辞别闻人俊,向“玄冰凹”口赶去。 到了凹口,上了峭壁,进了冰洞,赛伯温的心中,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他心中好生奇怪,暗想自己闯苗江湖以来,也不知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一向镇定如恒,怎的今日竟有些心慌意乱。 略-寻思,知道这就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之理,自己若非对“红叶令主”虞心影过分的关怀,又怎会有这种现象? 赛伯温一面寻思,一面走进内室,把石床上的机括按动。 壁上果然又现门户,虞心影果然仍在这击室之中,睡得好不香酣沉稳。 赛伯温确实担忧她会被洞中的严寒天气冻坏,如今见这“红叶令主”,宛如春睡海棠,遂面含安慰笑容,缓步向床边走去。 谁知刚刚走到床边,后腰眼上,倏地一麻,竟被人用“隔空弹指”神功,点了哑麻二穴。 赛伯温毫无警觉,如何能够幸免?“哑麻”二穴,既已被制,便告身不能动,口不能盲,只有心中尚自明明白白。 他心中暗想巍老婆婆与曹梦德此时均不会来,却是何人藏在暗处,对自己下手? 赛伯温方自疑怀难释,身后一声“无量寿佛”起处,走出了一位仙风道骨的灰袍老道。 这位灰袍老道,目注赛伯温,微笑说道;“赛伯温,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但上次在‘蚀骨消魂小洞天’外,初度相逢之际,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这老道,就是‘红叶七人盟’中的老大秋月真人。” 赛伯温闻言,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秋月真人向昏睡床上的“红叶令主”虞心影,看了一眼,忽然勃然震怒,厉声道:“赛伯温,关于你投效‘玄冰凹’,听命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之事,我倒不会计较,双方可在‘玄冰大会’以上,一分强存弱死。但关于企图污辱我虞心影三妹一节,却决不能轻易饶你!” 语音至此一顿,扬掌啪啪连声地打了赛伯温四记耳光。 这四记耳光,记记不轻,直把赛伯温打得头昏眼花,顺嘴流血。 秋月真人怪笑说道:“这四记耳光,只是暂时惩罚,等我把虞心影三妹,救醒以后,再由她对你亲自发落。” 话完,便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喂人虞心影的口中,又对赛伯温冷笑说道:“我虞三妹一向辣手冰心;嫉恶最甚,等她知道你的无耻企图之后,管叫你吃不消兜着走呢!” 赛伯温苦于有口难言,但知秋月真人所说,确是实情,不禁心中愁急得腾腾乱跳。‘秋月真人的药力,极具灵效,不消顿饭光阴,虞心影便在床上有了转动。 赛伯温蓦然心中一动地,暗想自己还有一线侥幸希望,就是虞心影醒来以后,或许会不帮秋月真人,反来帮助自己。 因为自己如今尚是“千面刘基”赛伯温模样,未曾易容为“青幡仙客”卫涵秋,虞心影既服魏老婆婆独门秘药,改变情性,岂非将以敌为友,以友为敌。 刚刚想到此处,秋月真人便已向床上含笑叫道:“虞三妹,你醒了么?” 虞心影缓缓睁开双目,坐起身形,向秋月真人,愕然凝视。 赛伯温见了她这种神情,暗自又是一喜。 秋月真人则略感惊奇地,蹙眉问道:“三妹,你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 虞心影不等秋月真人话完,便自接口说;“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是:红叶七盟人’中的老大秋月真人。” 秋月真人苦笑一声叫道:“三妹,你为什么……” 虞心影不耐炳地手指赛伯温,截断了秋月真人的话头,沉声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千面刘基’赛伯温,是谁把他制住?并打得这般模样。” 秋月真人答道:“是我把他制住,因他想对三妹有所不利,我才打了他四记耳光,以示薄惩!” 虞心影柳眉微剔,冷笑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有所不利?” 这一问,倒把秋月真人问得张口结舌起来,不知道应该怎样答对? 虞心影见状,“哼”了一声说道:“你既然说不出理由,足见是冤枉了我这位好朋友,还不赶快替他解了穴道,你的‘太清点穴手’,别人解不了呢。” 秋月真人皱眉问道:“三妹,你怎么敌我不分……” 一语未了,虞心影便勃然不悦地接口说道:“你怎么不照我的话做?就算他要对我有所不利,也不关你什么事呢!” 秋月真人知道虞心影突然变性之故,必有重大原因,遂只好暗运神功,替赛伯温解除了独门点穴手法。 但就在他替赛伯温解除了“太清点穴手”时,虞心影却暗中凝劲弹指,把秋月真人,点了穴道。 赛伯温气血一和,不得不向虞心影故意问道:“多谢虞令主相救之德,但不知你是怎会被困在这冰洞之内?” 虞心影银牙微咬,恨声答道:“赛兄不必问了,我是中了那‘青幡仙客’卫涵秋的无耻暗算,才被……’语音至此微顿,伸手指着秋月真人,向赛伯温又复扬眉笑道:“赛兄,你冤里冤枉地被他打了四记耳光,如今可以还打八下,作为报复!”秋月真人如今正和赛伯温方才一样,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耳却能闻”心中也却明明白白。 他听得同盟三妹虞心影,竟命“千面刘基”赛伯温,还打自己八记耳光,不禁真有些哭笑不得,暗暗叫苦。 赛伯温听完虞心影的话后,向秋月真人看了一眼,似因内疚于心之故,竟摇头含笑道:“算了,我不必把方才四记耳光放在心上,面对这位秋月真人加以报复。” 虞心影诧然问道:“赛兄,你脸上还红肿未消,怎么竟有不加报复的如此宽宏大量?” 赛伯温摸着自己又红又肿双颊,皱眉苦笑说道:“并不是我度量特别宽宏,只因这位秋月真人,毕竟曾是虞令主的同盟兄长,不得不对他表示客气一些。” 秋月真人听得好不难过,心中暗想世间事有时真不可思议,谁能料到虞心影对自己毫无同盟兄妹之情,反是这被自己打得颇惨的“千面刘基”赛伯温,说出了几句合于情理之语。 虞心影见赛伯温这样说法,扬眉娇笑说道:“依赛兄之见,却把这位曾经做过我大哥秋月真人,怎么办呢?” 赛伯温想了一想,扬眉说道:“我们均自命为英雄,不必作甚有失英雄体面之事!反正‘玄冰大会’,即在目前,似应把秋月真人放走,等到大会上,再光明正大地互相一搏。” 秋月真人越听越觉惊奇,暗忖真想不到这“千面刘基”赛伯温,居然颇有些英雄气味。 虞心影娇笑说道:“赛兄,你这种想法,固然正大光明,但这位老道,曾从‘太清宝录’中,参悟出绝顶神功,你恐怕斗他不过的呢?” 秋月真人见虞心影竟把自己底细泄漏,并劝赛伯温不要放过自己,不禁几乎气煞。心想适才那四记耳光,掴错了人,应该打在这丧心病狂的“红叶令主”脸上才对。 蛟伯温听完虞心影所说,扬眉笑道:“虞令主不必担心,赛伯温虽然技艺浅薄,不是这位秋月真人敌手,但我适才参谒百里夫人,见她在七条‘雪发灵蛇’中,掺杂了一条威力比活蛇高出许多的假蛇。加强‘蓝枭针羽’毒力,并添了回旋妙用。尤其教会那条‘血色蜈蚣’,几种武功身法,使它便于袭人。‘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更在闭关练功,有了她们两位,还怕什么秋月真人的‘太清宝录’么?” 这一番话儿,听在秋月真人耳内,使他感叹殊深,觉得冥冥上苍,多少总还有点威灵。竟在虞心影刚把自己的底细,泄露给赛伯温知晓之后,赛伯温也无意把“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的练功秘密,完全说出。 虞心影静等赛伯温话完之后,微笑说道:“赛兄既有把握,我就把这秋月真人放走便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欲替秋月真人,拍开穴道。 赛伯温伸手相拦,含笑说道:“虞令主,我有句话儿,要想问你。” 虞心影嫣然笑道:“赛兄,尽管请讲。” 赛伯温手指秋月真人,微笑说道:“据在下所知,虞令主与这位秋月真人,曾经同属‘红叶七人盟’中人物,你为何与盟兄妹互相反目,而与那‘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交好的呢?” 秋月真人听得精神一振,因为虞心影对于这项问题的如何答复,正是自己所急欲知晓之事。 虞心影柳眉微扬,含笑答道:“赛兄这项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了,难道我就不许对旧朋友发出厌倦,而去交些新朋友么?” 赛伯温含笑说道:“虞令主喜欢与那些人物结交,自然有你充分自由,我只是听得魏老婆婆除了‘玉杖泥丸’之外,并炼有一种专门使人改变情性,忘却本来的迷神秘药,生恐虞令主是受了魏老婆婆的药力控制,才会如此。” 虞心影摇头笑道:“哪里会有这种事儿,赛兄今后也千万别提,万-传人魏老婆婆耳中,你会吃不消面兜着走呢!” 话完,纤手一扬,便向秋月真人身上,接连拍了三掌。 赛伯温知道秋月真人厉害,生恐他气血一开,再度向自己袭击,遵滑退两步,双掌护胸,凝神防备。 虞心影娇笑叫道:“赛兄,你这是作甚?我哪里肯让他立即能够开始行动,要等我们走后的半个时辰左右,才会恢复原状。” 赛伯温赫然笑道:“虞令主确实高明,我们如今要去哪里?” 虞心影笑道:“自然是回‘玄冰凹’了,我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岂不让魏老婆婆等人,悬念颇甚么?” 赛伯温知道虞心影已清醒,自己的满盘计划,便告幻灭,也暂难再度进行,只好点头笑道:“虞令主说得极是,魏老婆婆对你失踪之事,几乎急煞,与闻人俊兄,曹梦德兄,几度出外搜寻,曹梦德并还误中对方暗算,受了伤呢。” 虞心影柳眉微剔,向秋月真人冷然叫道:“秋月老道,我今日虽不杀你,但也从此断绝同盟兄妹之情,下次再若相逢,你尽管拿我当做对头仇敌便了。” 话完,便与赛伯温双双走去。 但尚未走出密室,又复止步回身,银牙微咬地向秋月真人恨恨说道;“我此次便是被卫涵秋所害,你替我带句话给他,‘北令’与‘南幡’之间,彼此誓不两立,就在‘玄冰大会’以上,一决生死便了。” 秋月真人虽因气血尚未行开,不能答话,但听得也极为惊奇,暗忖根据自己所料,“青幡仙客”卫涵秋对于虞心影,钟情颇甚,已到“春蚕至死丝方尽”的地步。怎么会以卑鄙无耻的手段害她? 尤其卫涵秋自从在“蚀骨消魂小洞天”中,神秘失踪以后,迄今尚未出现,再怎会…… 他心中能想,口中难盲,只好纳着一肚皮的闷气,目送“红叶令主”虞心影与“千面刘基”赛伯温,扬长走去。 赛伯温虽然刁恶凶狠,但对虞心影却着实爱好有情,即便不是秋月真人蓦然出现,他也不会把那种服了足以致命的“腾蛟丸”,喂她服下。 回抵“玄冰凹”后,首先喜到极处的便是“哈哈秀士”曹梦德,估听说虞心影无恙归来,不禁从病榻之上-跃面起。 连业已闭关练功,不许旁人惊扰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也命人请虞心影及曹梦德到她静室之中一叙。 闻人俊眉头深蹙,向赛伯温低声问道:“赛兄,这是怎么回事?你去的时间不久,难道业已完成夙愿了么?” 赛伯温摇头苦笑说谴:“其中有变,不仅夙愿未谐,小弟并挨了几记好响的耳光呢!” 闻人俊失笑问道:“赛兄,你所谓的‘其中有变’一语,不知变从何起?” 赛伯温意兴阑珊,满面懊丧神色,有气无力答道:“也不知天下哪里来的这多巧事,小弟这次进入冰洞秘室,满以为定可一遂销魂之愿。谁知尚未走到榻前,便被人从背后下手,用极高明的‘隔空点穴’手法,制了穴道。” 闻人俊双眉一挑,愕然问道:“那冰洞秘室之内,怎地又有外人进入?” 赛伯温苦笑答道;“小弟先前也是这样猜疑,后来想出对方不是先人秘室,面是尾随小弟进入,只不过功力大高,再加上我有点色令智昏,才未曾发觉而已。” 闻人俊问道:“这人是谁?” 赛伯温应声答道:“是‘红叶七人盟’中的老大,秋月真人!” 闻人俊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原来是他,怪不得赛兄受制。 这个老牛鼻子,着实厉害得紧。” 赛伯温叹道:“这老牛鼻子把我制住以后,便立即重重打了我四记耳光,说是先行略加惩戒,等虞心影苏醒过来,再由‘红叶令主’,亲自发落。” 闻人俊向赛伯温那红肿未消的双颊上,看了两眼,皱眉问道:“赛兄这次真是屹足苦头,但你又怎会侥幸脱险,并把虞心影带回来呢。” 赛伯温伸手取起香茗,喝了一口,苦笑答道:“我在秋月真人解救虞心影之际,心想今日委实难逃劫敷,除非魏老婆婆的迷神变性药物,灵效特强,使虞心影不助秋月真人,反而助我,才有一线生路。” 闻人俊“哦”了一声说道:“赛兄,莫非你此时尚未改扮卫涵秋,仍是‘千面刘基’的本来面目出现?” 赛伯温长叹一声说道:“我因虞心影中了‘迷仙七巧棱’,人在昏睡之中,故面未曾改扮,倘若扮成‘青幡仙喜’卫涵秋的模样,那秋月真人也就不会对我下手的了。” 闻人俊剑眉徽蹙,又复问道:“照赛兄如此说法,莫非虞心影苏醒以后,当真帮你,不是帮那秋月真人么?” 赛伯温点头笑道:“虞心影醒后立即责骂秋月真人,不该对我暗算,命他立即把我被制的穴道解开。” 闻人梭笑道:“赛兄真是鸿运高照……” 话方至此赛伯温业已得意狂笑地接口说道:“不仅如此,虞心影并乘秋月真人为我解穴之时,反而电疾出手,把她同盟大哥的穴道制住。” 闻人俊心中一凛,失惊叫道:“赛兄,虞心影居然这等做法,可见魏老婆婆的独门秘药,着实威力强,太以可怕的东西。” 赛伯温向闻人俊看了一眼,冷冷说道:“闻人兄,我认为‘玄冰凹’中,藏有比魏老婆婆独门秘药更可怕的东西!” 闻人俊大惊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赛兄怎不见告?” 赛伯温神色凝重地,缓缓说道:“是奸细!我总觉得我们有些秘密的举措,往往会被对方先行知晓。” 闻人俊点头说道:“赛兄说得极对,我也略有此疑。从今日起,你帮我先行整顿内部,把可疑子找出。” 赛伯温微笑说道:“好,小弟愿为效力,欲争霸业,先清本源,这才是当务之急!” 闻人俊命侍者准备精美酒菜,并向赛伯温含笑说道:“赛兄夙愿未谐,反而涉险,小弟且以几杯水酒,替你压惊。” 赛伯温狂笑说道:“闻人兄莫耍笑我,小弟此行虽未如愿,却也并不是-事无成呢。” 闻人俊笑道:“难道赛兄与虞令主联手施为,把那秋月真人,除去了么?” 赛伯温摇头答道:“虞令主并未杀死秋月真人,只把他羞辱一顿赶走,但却对其声明,冰洞遭厄事,是被卫涵秋所害,彼此‘北令南幡’,势难两立,要在‘玄冰大会’之上,一决生死!” 闻人俊抚掌笑道:“赛兄的这一着反间之计,用得着实高明……” 赛伯温不等他话完,便自含笑说道:“闻人兄奠加谬赞,小弟所谓的‘并非一事无成’,不是指这反问之计。” 闻人俊含笑问道:“赛兄,你还建了什么奇功?” 赛伯温答道:“我已把那粒‘腾蛟丸’,给虞令主服下。” 闻人俊眉头方蹙,赛伯温已自继续说道:“秋月真人走后,我假意替虞心影一诊脉息,说她适才所中,‘迷仙七巧梭’的余毒犹存,必须服药祛净。跟着便把那粒‘腾蛟丸’取出,命拙服下!” 闻人俊叹道:“腾蛟丸,只一入腹,虞心影便定将在‘玄冰大会’之上,玉殒香消。我真佩服赛兄既对这位‘红叶令主’有情,却又下得了这般毒手,” 赛伯温狞笑说道:“小弟深受百里夫人的知遇深情,焉敢不如此以报。” 闻人俊听他这样说法,不禁好生感动,握住赛伯温的手儿说道:“赛兄既对小弟如此情重,我们何不换个帖儿,结为兰盟兄弟?” 赛伯温哈哈大笑说道:“这真叫英雄之见略同,小弟也早有攀龙附凤之意,但我却觉得此时不宜定盟。”,闻人俊含笑问道:“赛兄此话怎讲?此时为何不宜定盟,要到何时才是良辰吉日呢?” 赛伯温笑道:“闻人兄此时应该以全副精神,放在肃清对方奸细之上,务使‘玄冰凹’内,决无敌谍潜存,等‘玄冰大会’战败群雄,完成霸业以后,再兰谱定盟,结为兄弟。” 闻人俊抚掌大笑说道:“好,好,小弟全依赛兄,自即日起,我们对‘玄冰凹’中,所有人物,一齐暗加注意,总有破绽发现。小弟并授权赛兄,可以把握时机,作任何权宜处置。” 赛伯温含笑点头,两人遵在暗中展开极严密的察看奸细工作。 他们查谍之举,究竟有无结果,暂且不提。且先将故事回述到那“玄冰凹”口的冰洞以内。 虞心影与赛伯温走后甚久,那位秋月真人方活开血脉,可以行动。 他想起适才遭遇,不禁苦笑摇头,意兴颓然地出褥冰洞,转回“阎罗别府”。 刚到“阎罗谷”口,便遇见在“红叶七人盟”中,排行老二的元朗真人。 元朗真人忽见秋月真人的这副神情,不禁失惊叫道:“大哥,你怎么了?你似乎眉锁深忧,莫非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秋月真人坐在一块巨石之上,苦笑说道:“我方才意欲暗探:玄冰凹’却发现那位‘千面刘基,赛伯温,神情鬼祟祟地掩进一个冰洞以内,遂悄悄跟去一看,原来这厮竟用迷药把虞三妹迷昏,有所无耻图谋。” 元朗直人勃然怒道:“这还了得?但他的无耻图谋,既被大哥擅破,这赛伯温必大倒其霉的了。” 秋月真人苦笑摇头说道:“二弟猜得不对,他只倒了小霉,我却几乎倒了大霉。” 元朗真人“咦’了一声;失惊问道:“这‘千面刘基’赛伯温,最多不过足智多谋,难道他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惊人艺业?” 秋月真人叹道:“我发现他的无耻图谋以后,立用‘大清截脉手法’,把他制住,并重重打了他四记耳光。” 元朗真人笑道:“大哥打得好,但仅仅四记耳光,似乎还惩戒太轻……” 秋月真人接口说道:“我是先打他四记耳光解恨,然后再救醒虞三妹,随她怎样处置。” 元朗真人笑道:“虞三妹对这等轻薄无耻之徒,一向冰心辣手,大哥把三妹救醒以后,这个‘千面刘基’赛伯温,便将吃不消而兜着走了。” 秋月真人现出一种尴尬神色说道:“二弟,你又猜惜了,这几乎吃不消面兜着走的人,不是赛伯温,却是我呢!” 元朗真人大惊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秋月真人说道:“虞心影被我服以灵药,解除迷香,醒转起身之后,竟怪我不应该把她的好友制住。” 元朗真人愕然说道:“三妹怎会如此不分轻重,不荆亲疏,她和我们是红叶同盟,情如手足……” 秋月真人摇手叹道:“二弟,你不要再提什么‘红叶同盟’,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竟当着赛伯温直称不认我这牛鼻子老大。” 元朗真人好不震惊地皱眉问道:“虞三妹……竟会背盟负义,她……她有什么理由?” 秋月真人苦笑说道:“她说和我们这些老朋友,交得腻了,要换换新鲜,与赛伯温、闻人俊、曹梦德、百里夫人及‘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等沆瀣一气。” 元朗真人瞠目说道:“三妹怎会如此反常?” 秋月真人伸手搔搔头皮,苦笑一声说道:“反常的还是在后面,她要我替赛伯温解开‘太清截脉手法’,并就机猝然下手,把我制住。” 元朗真人双眉紧蹙问道;“她制住大哥,又便如何。” 秋月真人叹道:“她对赛伯温说是适才被我打了四记耳光,如今可以加倍打还,作为报复。” 元朗真人闻言,两道眼神;不禁便向秋月真人的双颊之上注去。 秋月真人抚摸脸颊,怪笑说道:“二弟不要看了,我运气还好,并未挨打,那‘千面刘基’赛伯量说是看在我到底臂与虞心影‘红叶同盟’,位居老大分上,不好意思下手,竟自愿放弃报复。”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说道:“这人倒也有一点意思。” 秋月真人说道:“我此行虽然落得灰头土脸,丢了大人,但却也探得两桩重大秘密。” 元朗真人精神一振,扬眉问道:“什么重大秘密?” 秋月真人答道:“第一桩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不仅闭关苦参在‘白骨沟’中所得的‘九绝真经’,颇有成就。并把她所擅‘三绝艺’,均加强了不少威力。” 元朗真人皱眉说道:“这百里妖婆苦参‘九绝真经’一事,早在我们意料之中,但她又把:三绝艺’加强威力,倒甚颇出意外。” 秋月真人遂把从赛伯温与虞心影对话以内,所听来的有关百里妖婆的“雪发灵蛇”中加了一条比真蛇更厉害的假蛇,在“蓝鸟针羽”中加强毒力及回旋妙用,并教会那条“血色蜈蚣”一些武功身法之事,向元朗真人细说一道。 元朗真人听得忧形于色,想了一想说道:“这是对方无心泄漏的背后之言,自然均属实情。但不知另一桩重大秘密,又是什么?” 秋月真人说道:“另一桩重大之事,是虞三妹为何突然变性?” 元朗真人瞿然说道:“这桩秘密的价值,更为重大,因为我们只要知道情由,便容易设法补救。” 秋月真人冷笑说道:“只怕未必,虞三妹是受了‘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暗算,服食那怪物所炼专使人变易情性的独门秘药。” 元朗真人“呀”了一声说道:“这就难怪了,否则三妹在‘红叶七人盟’中,一向最敬佩大哥,怎会把你弄得那等啼笑皆非、灰头土脸。” 秋月真人蓦然想起一事,遂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弟,还有一桩怪事。” 元朗真人心想这场纠葛之内,委实怪事太多,遂目注秋月真人,静听究竟。 秋月真人说道:“虞三妹临别去时,对我说她昏睡冰洞之事,是被‘青幡仙客’卫捅秋所害,要我转告卫涵秋,‘北令涵幡’从此誓不两立,要在‘玄冰大会’之上,双方一决生死。” 元朗真人讶道:“转告卫涵秋?我们怎知道‘青幡仙客’现在何处?倘若根据姚梦楼所得讯息,卫涵秋不是业已死在‘销魂之魂’平素玉的‘销魂古墓’中了么?” 秋月真人点头道:“我们所知那些,但听虞三妹与那‘千面刘基’赛伯温说来,他们像是以为‘青幡仙客’卫涵秋与我们同在一处。虞三妹并与卫涵秋见过面交过手呢。” 元朗真人叹道:“这倒真是怪事……” 话锋至此忽顿,秋月真人扬眉问道:“大哥,你可曾探出那位经常把有关‘玄冰凹’中重大秘密,通知我们之人,他是谁么?” 秋月真人摇头答道:“这倒未有所悉。” 元朗真人沉思有顷,蓦然狂笑说道:“大哥,我倒想起一个人来了。” 秋月真人“哦”了一声说道:“二弟想起谁来了?” 元朗真人不答反问,反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这人真难猜,因为我们只要从应该出现,而未出现的人儿之中,加以推想,便跃然欲出了。” 秋月真人怪笑说道:“二弟居然和我谈起玄机,我倒要来参详参详你所指的应该出现而未出现之人,却是那个?” 话完,微一寻思,目注元朗真人瞿然叫道:“二弟,群雄莽莽,齐聚‘祁连’,除了有些远道之人,尚未赶到以外,合于你所说应该出现,而未出现之人,却属独一无二。” 元朗真人笑道:“大哥意中的独一无二之人是谁?” 秋月真人应声答道:“自然是那‘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自从姚梦楼兄与柳无尘,在‘销魂谷’下,跟见‘卫涵秋之墓’归报以后,我倒真认为这位‘青幡仙客’,业已厄于阴人,遭了劫数。但如今既知虞心影最近曾与卫涵秋相见,则卫涵秋岂非……” 秋月真人听到此处,忽然截断元朗真人的话头,摇手说道:“二弟,这种想法,虽有相当道理,但也有相当矛盾。” 元朗真人愕然说道:“大哥请讲,矛盾何在?” 秋月真人皱眉说道:“虞三妹服食了‘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迷神变性药物,业已成为与‘玄冰凹’群邪一路之人,倘若卫涵秋也变易容貌,混在‘玄冰凹’中,则他们之间,只有和谐,怎会起了争斗?”元朗真人怔了一怔说道:“大哥虑得有理,但那卫涵秋倘若并非变易容貌,混入群邪之中,只是隐身匿迹,从旁探察,便没有矛盾的了。” 秋月真人摇头笑道:“那样仍有矛盾,因为我们所获得几桩秘讯,绝有不参与群邪机密之人所能知晓。” 元朗真人惑然说道:“既然左也矛盾右也矛盾,关于其中疑云,却应如何解释?” 秋月真人怪笑说道:“我倒有条不太应该施为的妙计。”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大哥也对小弟打起玄机来了,既是条妙计,怎又加上‘不大应该施为’六字。” 秋月真人笑道:“根据过去,加以判断,‘玄冰凹’群邪方面,只要增强实力,或是有甚重大举措,那位隐形奇客,必向我们报讯。如今我们不妨制造桩对群邪有重大助益讯息,传人‘玄冰凹’,那隐形奇客,闻悉以下,定将又来‘阎罗别府’,我们只需张网以待,岂不便可揭破他的庐山面目了么?’元朗真人点头笑道:“大哥此计真妙,只是稍嫌促狭一些。” 秋月真人怪笑说道:“正因这份促狭,我才替它加上‘不太应该施为’之语。” 元朗真人一面倾听,一面从购上浮现了一种首鼠两端,犹疑不定的奇特神色。 秋月真人有所发现以后,不禁讶异问道:“二弟,你在想些什么,脸上神色为何这样难看?” 元朗真人长叹一声,苦笑摇头说道:“大哥你说错了,小弟不是脸上难看,而是心中难过。” 秋月真人诧然问道:“你好端端地,难过什么?” 元朗真人答道:“我想做一桩极端促狭之事却又有些不忍下手。” 秋月真人方一皱眉,元朗真人又自苦笑道:“大哥,‘玄冰大会’为期不远,我们在大会之前,除了设法探悉那屡屡障形暗助的奇客身份以外,还有什么重大事儿要做?” 秋月真人答道:“还有-桩大事,就是设法替虞三妹解除她所中魏老婆婆迷神变性的独门秘药药力。” 元朗真人点头说道:“大哥说得不错,但当世中有投有技超华佗,术迈扁鹊的盖世神医?” 秋月真人双眉深蹙地想了一想,摇头叹道;“你慢说想不起来,就算真有技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回春国手,一时之间,也无法寻得。” 元朗真人笑道:“常言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大哥总应该知道远在天边,近在跟前之喻。” 秋月真人狂喜叫道:“二弟,听你这样说法,莫非这‘祁连山’中,便住有什么神医国手?” 元朗真人脸上神色又转黯然地,点头说道:“神医国手虽无,却有足能使虞三妹恢复神智的罕世灵物。” 秋月真人恍然醒悟地,目注元朗真人问道:“二弟,你是不是想动那匹‘雪白芝马’的脑筋?” ’元朗真人叹道:“动它脑筋,委实于心不忍。但若不动它的脑筋,却又怎样的挽救虞三妹呢?” 秋月真人双睛微闽地沉思片刻说道:“不行,不能动它脑筋。” 元朗真人向他看了一眼。秋月真人脸色深沉,缓缓说道:“这匹,雪白芝马’,极为通灵可爱,更与虞三妹交成要好朋友,倘若动了它的脑筋,即使虞三妹神智恢复,她也将痛心自咎的终身抱恨无已。” 元朗真人慨然叹道:“三妹性情,确实如此,小弟若非与大哥事先商议商议,真将-意孤行地铸成大错。” 秋月真人笑道:“这等迷神变性药物,总有克制方法,我们即令目前无术可治,将来总会参研出如何解救之道,最多不过在‘玄冰大会’上,多忍受一些痛苦艰难而已。又何必伤害那只可爱的芝马,使虞三妹难免终身悔咎呢?” 他们师兄弟二人,在“阎罗谷”之上,相互谈心之际,“玄冰凹”内,却已风波大作。 “玄冰凹”中,虽无江翻河海,但无限风波,却起于群邪相互倾轧之间。 倾轧的远因,是群邪妒忌“千面刘基”赛伯温与“屠龙手”闻人俊,情如兄弟,太以亲密,事事凌驾众上。 倾轧的近因,则是赛伯温要想帮胁闻人俊,整顿“玄冰凹”,清查出谁是一再泄漏机密的奸细人物。 赛伯温对于此事,经过深思以后,向闻人俊笑道:“闻人兄,清查奸细之道,共有两种方法,小弟且说将出来,但请闻人兄加以选择。” 闻人俊笑道:“赛兄请讲,其实不必由我选择,你替我做主,不也一样么?” 赛伯温摇手笑道:“情分归情分,身份归身份,慢说我只是一位‘千面刘基’赛伯温,就算是护国军师刘伯沮,也只能作为献策参谋,不能作为决策主帅。” 闻人馒失笑说道:“赛兄不要谦虚,你既叫赛伯温,便应该赛过伯温,强于刘基先生,可以献策决策一把抓,参谋主帅一脚踢呢。” 赛伯温微笑说道:“我认为清查奸细之法,不外两点,一点是先选定可疑之人,对其详查。一是把所有‘玄冰凹’人物,统统列为可疑对象,全加查察。” 闻人俊听完,含笑说道:“赛兄,不知你的高见如何?若依小弟看来,似乎应该宁枉勿纵,全体加以详查,方较稳妥。” 赛伯温点头笑道:“这种做法,好处是比较稳妥,使奸细人物,无所遁形。但坏处却恐将引起不少误会。” 闻人俊冷笑说道:“赛兄不必如此顾忌,常言道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又道是:‘真金不怕火炼!’他们只要是问心无愧,为了洗刷嫌疑,也就应该有这种接受查讯的胸襟气量。” 赛伯温笑道:“闻人兄既然如此说法,小弟便勉为其难地,协助你进行这件关系重大之事。我们每人每日,负责查讯三人,或用明盘,或用暗察,杖此见机行事,权宜处置便了。” 两人计议既定,便分头进行,赛伯温第一个查察对象,便是那位与他有同名之雅的“屠龙岛主”王伯丑。 他选择了一个别无他人在侧的机会,把王伯沮请到自己的静室之中,笑衅吟地道:“王岛主,在下有句失礼之盲,要想动问。” 王温以“屠龙岛主”之尊,又名列“海岳四凶”之内,满以为在“玄冰凹”,必受相当礼遇。谁知“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坐关练功,一切事务,均交“屠龙手”闻人俊主持,而这位少年人物,却崖岸自高,除了对“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尚谦蕃有礼以外,似未曾把其余群豪看在眼内。 尤其是这“千面刘基’赛伯温,整日胁肩谄笑,与闻人俊鬼鬼祟祟混在一起的情状,更使王伯沮看不顺眼。而他在听完赛伯沮的话后,便即神色不悦,眼皮微翻,冷冷说道:“赛兄有话尽管请讲,你在这‘玄冰凹’内,是第一号护国军师,智囊首领,还有甚事儿,要我这野人献丑么。” 赛伯温微笑说道:“王岛主说哪里话来,你的神功绝艺,盖代无双……” 王伯沮播了摇手,截断赛伯温的话头,冷笑说道:“赛兄何必对我讽刺,谁不知道王伯温在‘阎罗谷’中,惨遭剪羽,是‘红叶令主,虞心影的手下败将。” 赛伯温笑道:“虞令主如今业已是我们同路人了,王岛主对于这段小小过节,似可淡然忘却,不必再记在心上。” 王伯沮双眉一挑,沉声说道:“赛兄把我找来,是否就是要我听取你这教训之语?” 赛伯温向他看了一眼,缓缓说道:“王岛主无须动怒,这些只是闲话,你若不爱听时,小弟便不再提起就是。” 王伯沮“哼”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来,你除了‘闲话’以外,莫非还有什么正经话儿?” 赛伯温笑道:“我想向王岛主请教一声;你昨日何往?” 王伯温扬眉答道:“这‘玄冰凹’寂寞无事,我进出外闲游。’赛伯量眼珠微转,继续笑道:“王岛主的游踪所及,是去了那些地方?” 王伯沮哈哈一笑,目注赛伯温,精芒慑人地冷然问道:“赛大军师,王伯沮是犯了什么天条国律么,或江湖大忌,你怎么竟私设法庭,对我审问起来。” 赛伯温失笑道:“王岛主为何火气这么大,小弟早已声明,只是有事请教,凭我这‘千面刘基’怎配审问你这‘屠龙岛主’?” 王伯沮嘿嘱怪笑说道:“你虽与那‘屠龙手’闻人俊,结为心腹之交,使他事事问计于你,但要想查问我王伯沮,却真还有些不配!有什么话儿赶快说出,若是我愿意答时,或许会答应几句!” 赛伯温见王伯沮声色俱厉,遂也沉着脸儿说道:“王岛主,你昨日卯初走出‘玄冰凹’,直到酉末方归,其中共六个时辰,究竟是去了些什么所在?” 王伯沮勃然大怒说道:“你这样注意我的行动作甚?” 赛伯温轩眉答道:“慢说是你,整个‘玄冰凹’中,谁的行动不在我耳目所及之下。” 王伯沮气得站起身形,戟指赛伯温,厉声叫道:“赛伯温,你赶快说出为何要注意我行动,你若不还我一个公道,我就叫你……” 赛伯温知道这位“屠龙岛主”功力极高,也不敢将他过分激怒,遂连摇双手,赔笑说道:“王岛主不要动怒,我若没有相当理由,却妄自注章‘玄冰凹,内群雄的行动作甚?” 王伯沮道:“有理由就快说,倘若信口胡言,加以搪塞,我就让你尝尝我独门暗器‘毒龙须’或‘龙盘快剑’滋味。’赛伯温无可奈何,只得说道:“近些,‘玄冰凹’内,走漏了不少重要秘讯,譬如前日魏老婆婆中途遇伏,曹梦德兄受重伤之事,便是对方早知我们行动所致,故而不得不对‘玄冰凹’群雄,一一暗加注意。” 王伯温双眉一闪,狞笑问道:“这样说来,你竟是把我当做奸细。” 赛伯温见他目中凶芒电闪,似乎想对自己随时下手模样,只好低声下气地再复赔笑说道:“王岛主高瞻远瞩,应该看得分明,我不是专对王岛主一人注意,是对整个‘玄冰凹’中的所有人物,完全怀疑。” 王伯温狞笑说道:“既然对所有人物,均生怀疑,却为何单单问我?” 赛伯温苦笑说道:“因为王岛主曾经单独离开了六个时辰不知去往何处。” 王伯温双眼一翻,冷笑说道:“你既然问我,我就告你何妨。 我是去往‘阎罗别府’与秋月真人等弃嫌修好,并泄露‘玄冰凹’的一切机密。” 语音方落,脸色忽沉,当胸一掌,便向赛伯温猛击而出。 赛伯温姓名虽叫“赛伯温”,但武技上却赛不过王伯沮,哪里敢承受这位“屠龙岛主”的猛力一击。 既不敢硬接其锋,便只好施展小巧功夫,一式“金蝉脱壳”掠身从掌风之下,右飘数尺。 王伯温盛怒难遏,那肯罢休?跟踪追击,又复回环不绝地攻出三掌。 赛伯温的一身轻功,着实不弱,左翻右闪,侥幸未被打中,但“呼呼”劲啸掌风的余威所及,已把室中各物,打得一片凌乱。 第十五章 这时,闻人俊业自得讯来,恰巧王伯温已下辣手,向赛伯温全力发掌,攻出一招奇奥绝学“北海屠龙”。 闻人俊眼见赛伯温命已危险,遂赶紧聚集“屠龙手”的功力,代他硬生生地接了一掌。 这一记硬接,双方功力悉敌,未曾分出上下。 赛伯温站在闻人俊身后,喘息未定地苦笑说道:“闻人兄,你来得正好,我这个‘赛伯温’虽然惹不起‘王伯温’,但你这‘屠龙手’,却大可斗斗这‘屠龙岛主’。” 闻人俊目注赛伯温,皱眉问道:“赛兄,你是为了何事,竟得罪王岛主?” 赛伯温因被王伯温恃技逞强,打得冒火,遂索性一不懂二不休地,扬眉冷笑菩道:“小弟并未得罪王岛主,只是王岛主恼羞成怒,恃技欺人而已。” 闻人俊知道其中必然大有文章,遂向王伯温问道:“王岛主是为何动怒?” 王伯温气犹未息地,伸手指着赛伯温,向闻人俊冷笑说道:“我不必说,他是你的心腹人,你去问他好了。” 闻人俊方对赛伯温看了一眼,赛伯温便自说道:“小弟揭破了王岛主的秘密,便使他恼羞成怒,对我猛下绝情,要想杀人灭口。” 王伯温气得怪叫一声,嗔目叱道:“赛伯温,你……你揭破了我的什么秘密?” 赛伯温不理会这位已将气得发疯的“屠龙岛主”,只向闻人俊说道:“闻人兄,有关泄漏‘玄冰凹’中,一切重大机密之事,就是王岛主所为。” 闻人俊听得方自“峨”了一声,赛伯温又复说道:“王岛主那日独自外出六个时辰,便是去往‘阎罗别府’与秋月真人等弃嫌修好,并泄漏‘玄冰凹’中的一切机密。” 王伯温气得全身发抖,厉声叫道:“赛……赛伯温,你……你莫要捏造黑白,含直喷人!” 赛伯温不懂不忙地,谲笑说道:“我所说并无半句虚言,全是你向我亲口招承之话,你敢不对天立个血誓,否认曾经说过这些话儿么?” 当年迷信未开,神权极重,对于盟誓-举,多不敢率意轻为,故而王伯温虽然怒极,也只好咬牙说道:“方才只是我对你所说的几句气话。” 赛伯温冷笑说道:“既系气话;为何又对我冷不防地立下辣手,岂非显然是作贼心虚,无私有弊。” 王伯温委实在牙尖舌利方面,斗不过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要想恃技逞强,又知必为闻人俊所阻。遂长叹一声,向闻人俊问道:“闻人老弟,你相不相信我王伯温会是奸细?”闻人俊既未点头,也未摇头,更未开口答话,只是微微一笑。 这一笑,把位“屠龙岛主”王伯温笑得满脸通红,双眉高挑,抱拳叫道:“闻人老弟,既然你也对我生疑,王伯温立即告退。” 赛伯温也向闻人俊长揖说道:“闻人兄,王岛主威名震世,武学惊人,小弟既然得罪了他,应该由我来认罪引退才是!” 闻人俊目光微扫,见静室内外,业已聚有多人,遂在一阵纵声狂笑以后,伸手拍着赛伯温的肩头说道:“赛兄不要这等说法,你是闻人俊的心腹至交,百里夫人也对你视若国师,异常倚重。 我宁愿失去三位‘屠龙岛主’,也不愿使你这位‘千面刘基’离开左右!” 这几句话儿,听在赛伯温的耳内,自然使他高兴万分,目光凝注闻人俊,流露出一片愿为效死的感激知遇神色。 但“屠龙岛主”王伯温却气得全身发抖地,目射厉芒,向闻人俊颤声叫道:“闻人俊,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王伯温是接得百里夫人飞书邀请,远从‘北海’,来作她的‘玄冰凹’内嘉宾……” 闻人俊不等王伯温话完,便即晒然说道:“若不是你这老废物赶来,也不会害得‘燕尾阎罗’申屠爵身遭惨死,并把好好-座‘阎罗别府,送给对方,做了根据重地。” 王伯温怒无可怒,真想忿然出手,但一看周围全是对方心腹之人,遂只好咬牙叫道:“闻人俊,你要记住,王伯温如今告别,但‘玄冰大会’之时,却必仍来参与。并……” 闻人俊冷笑连声,接口说道:“你不必发狠,及气得这般样儿。我可以替你把话说完,你是不是要在‘玄冰大会,之上,和我及赛兄斗上一斗?王伯温厉声说道:“你知道就好……” 闻人俊冷然说道:“有什么好不好的,赛伯温不会惧怕王伯温,我‘屠龙手’,也未必就惹不起你这‘屠龙岛主’。” 王伯温又羞又窘,又恼又气,气得满面通红,几乎变成一条“北海赤龙”般的,厉啸一声,转身驰去。 闻人俊目送闻人俊,遂请围看热闹的一千凶邪,散去休息。 赛伯温赫然生情地对闻人俊苦笑说道:“闻人兄,我早知道这是一桩难办之事,你却偏要我勉为其难。如今不仅我险些伤在王伯温掌下,并把这位‘屠龙岛主’气得拂袖而去,化友成仇,折了百里夫人一条有力胳膊,怎不叫我愧恧欲死。” 闻人俊哈哈大笑说道:“赛兄,我百里姊姊一双有力胳膊,便是你与小弟,三人同心,其利斯金,武林霸业,何愁不成,故而,我不但不许你叫难,还要你继续勉为其难呢。” 赛伯温连摇双手,苦笑说道:“闻人兄,你若要我为你执鞭随镫,赛伯温愿随马后鞍前。但对于查察奸细之事,却决不再接受。” 闻人俊皱眉说道:“赛兄倘若不管此事……” 赛伯温不等他往下再讲。便自满面诚恳神色地接口说道:“小弟也知此事重要,但业已发觉由于身份关系,只有闻人兄亲自查察,才不会发生相反作用。” 闻人俊也知赛伯温所说确是实情,遂沉思了好半天,双眉徽蹙道:“赛兄,我知道,才高见忌,树大招风,之理,既然他们对你嫉妒,使你在执行上有所不便,小弟也不欲过分使你为难,但你却必须间接性的主持此事。”,赛伯温笑道:“闻人兄,你这‘间接性’三字,应该怎样解释?” 闻人俊含笑说道:“就是请赛兄在幕后为我策划,你认为何人可疑,我就对何人着手侦察。” 赛伯温皱眉说道:“这种工作,我虽然可以担任,但所谓‘嫌疑’,却难定论,见仁见智,各有不同,要想做到‘无枉无纵’的理想境界,着实不容易呢。” 闻人俊摇头说道:“赛兄不必顾虑,事关整体安全,应该严密侦查,宁枉勿纵,总而言之,我绝不愿使这‘玄冰凹’内,藏有任何可疑奸细人物。” 赛伯温目注闻人俊点头笑道:“闻人兄既然下了这样决心,小弟自当恭如所命地,竭尽驽钝。” 闻人俊笑道:“屠龙岛主,王伯温业已气走,我们第二步是应该向谁侦查?” 赛伯温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闻人俊见状,讶然问道:“赛兄为何吞吞吐吐,有话怎不直说?” 赛伯温苦笑答道:“常言道:‘疏不问亲’,小弟觉得有些不便启齿。’闻人俊向赛伯温肩上,重重拍了一记,纵声狂笑道:“赛兄,你说哪里话来。这‘玄冰凹’中,除了我百里姊姊以外,谁还会比你我之间的情分,更为‘亲密’。” 赛伯温微笑说道:“闻人兄,在这‘玄冰凹’中,与我亲密的,虽然仅你一人,但与你亲近的,却恐除了百里夫人与我赛伯温外,还有第三者呢。” 闻人俊俊腔飞红,低声问道:“赛兄莫非指的是‘雪衣艳鬼’贝亭亭么?” 赛伯温谲笑说道:“闻人兄,你做贼心虚,大概抵赖不掉了吧,那妖媚绝世的‘销魂教主’,与你这位倜傥风流的‘玉金刚’间的关系,总要比我亲上三分。” 闻人俊赧然说道:“赛兄千万不要这样说法,贝亭亭虽然业已与我有过合体之缘,但我却是由于百里姊姊坐关甚久,情欲难禁,才拿她这‘雪衣艳鬼’解解寂寞。” 说到此处,目注赛伯温,正色问道:“赛兄请讲,‘雪衣艳鬼’贝亭亭有何可疑之处?” 赛伯温眼珠一转,朗声笑道:“闻人兄,你不要胡思乱想,小弟且取样东西,给你看看。” 话完,悄悄站起身形,贴着石壁,蹑足潜踪地掩向静室门边。 闻人俊见状不解,方待动问,赛伯温已快如闪电,把静室门户霍然拉开。 门外果然站有一人,正在凝神窃听,但此人警觉也高,身法也快,赛伯温才一拉门,他便电闪遁去。 故而,门虽拉开,却只看见此人一瞥身影。 闻人俊目力奇锐,就在这惊鸿一瞥之下,业已看出那条人影,正是“雪衣艳鬼”贝亭亭。 不蔡剑眉双剔,向赛伯温表示佩服万分地赞道:“赛兄果然神机妙算,高瞻远瞩,贝亭亭当真会是……” 赛伯温不等闻人俊话完,便即面含攒笑,连摇双手道:“闻人兄,你要弄清楚了,我并非认为‘雪衣艳鬼’贝亭亭,便是奸细人物,只觉得她在行动之间,多少有点异样。” 闻人俊霍然起立,扬眉说道:“我去问问这位‘雪衣艳鬼’。” 赛伯温笑道:“闻人兄语气务须放得和缓一些,不要再像我与‘屠龙岛主’王伯温一般,闹得不堪收拾。” 闻人馒点头说道:“赛兄放心,小弟去去就来。” 语音才落,人已怒气冲冲地闪出室门,走向“雪衣艳鬼”贝亭亭所居静室- 进静室,便见贝亭亭面罩寒霜,神情极为冷漠。 闻人俊本是满腔怒气面来,但见了见亭亭这般神情,却反而暂时抑怒不发,向她微笑叫道:“亭姊,你怎么不大高兴?莫非为了小弟这几日因职事大忙,未曾陪你……” 贝亭亭冷笑一声,截断闻人俊的话头说道:“未曾陪我之话,太不敢当,应该说是你这些日情欲能禁,未来拿我解解寂寞而已。” 闻人俊听了贝亭亭这样说法,越发证明适才在赛伯量所居静室门外,窃听机密之人,正是这“雪衣艳鬼”。 他眉头虽蹙,仍不发作,却自含笑说道:“贝姊奠怪小弟薄幸,我如今便陪你凤倒鸾颠。” 贝亭亭不容他往下再讲,便自“哼”了一声,接口说道:“闻人俊,你少再装腔作势拿我开心,我知道你业已把我当做奸细,此来……” 闻人俊见她一再对自己神色不悦,遵也把脸儿一变,沉声说道:“亭姊,常言道:‘物必自腐,然后虫生’,我和你交情不同,虽不致把你当做奸细,但你在行动方面也应该稍加检点。” 这“稍加检点”,把位“雪衣艳鬼”贝亭亭,听得怒火腾天,咬牙叫道:“闻人俊,你且无妨直说,我在什么地方,有所言行失检?” 闻人俊冷笑答道;“你方才前往赛伯温所住静室门外,窃听我和他所谈机密作甚?” 贝亭亭“哼”了一声答道:“谁要窃听机密?我只是觉得你和赛伯温两人,神情鬼祟,探探你们到底捣的什么鬼儿。” 闻人俊扬眉说道:“我是因近来‘玄冰凹’中,时有机密外泄,必然隐藏奸细,故而才与赛伯温互相商议肃奸之策。” 贝亭亭愤然问道:“你为什么定要和他商议?难道赛伯温就不许是奸细么?” 闻人俊摇头说道:“他怎会是奸细,最近的-切大计,都是我和他互相议定……” 贝亭亭接口说道:“越是这样,他的泄密嫌疑也就越大,因为别人尚未晓得的事儿,他却先晓得了呢。” 闻人俊皱眉说道:“你不要乱讲,有些事儿我暂时不便说明,总之,赛伯温与闻人俊情如兄弟,彼此不分,谁也不许对他有所嫉妒,或不敬情事。” 贝亭亭冷笑说道:“闻人俊,你不必再饰词掩遣,我已经看透了你的心意。” 闻人俊听得莫名其妙地,诧声问道:“我的什么心意,被你看透?” 贝亭亭银牙微咬说道:“玄冰大会’在即,‘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坐关练功之期,亦将届满,我怕她知道你和我有了合体之亲,大发酣劲,想设法把我逼走。” 闻人使愤然说道:“你若定要这样想法,我也不愿辩解。” 贝亭亭目闪凶芒,恶狠狠地叫道:“闻人俊,你摸摸良心,在百里妖婆坐关之时,拿我消遣,在她即将出关之前,却又把我丢开,但贝亭亭是有名的‘雪衣艳鬼’,不是轻易受人玩弄的柔弱女娃,我肯放过你么?” 闻人俊恼盖成怒的,冷笑问道:“你放不过我,又便如何?” 贝亭亭紧咬银牙,满面杀气地厉声答道:“我要在‘玄冰大会’之上,当着举世群雄,给你一个极大难堪。” 闻人俊双眉一执,晒然说道:“好,我倒看你这‘雪衣艳鬼’能有多大本领。” 贝亭亭见双方已决裂到如此地步,自然不愿在“玄冰凹”中,再作勾留,遂略为收拾自己的行囊用物,悻悻而去。 闻人俊又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回到赛伯温的室中。 赛伯温见了他那副神情,便皱眉同道:“闻人兄;我叫你不要对‘雪衣艳鬼’贝亭亭立即逼问,如今看你这副神情,莫非业已闹翻了么?” 闻人俊苦笑说道:“贝亭亭业已怒气冲冲地拂袖面去。” 赛伯温含笑说道:“闻人兄,小弟有件事儿,要想对你说明,但请闻人兄莫加怪责才好。”闻人便道:“赛兄说哪里话来,小弟如今对你几乎是言听计从,怎会还谈得上什么‘怪事’之语呢?” 赛伯温脸色一正,缓缓说道:“王伯温行踪诡秘,确有粗当嫌疑,但贝亭亭却完全是含冤负屈。” 闻人俊皱眉说道:“赛兄方才还说贝亭亭颇有可疑,如今怎又说她是含冤负屈了呢?” 赛伯温谲笑答道:“方才是小弟故章支使闻人兄去向贝亭亭查察,谁知恰好她又来到我静室门外窃听,遂无巧不成书,坐实她有弊,把这位‘雪衣艳鬼’生生气走。” 闻人俊闻言问道:“赛兄这种做法,必有深意。” 赛伯温点头答道:“闻人兄猜得不错,小弟久闻这位‘雪衣艳鬼’贝亭亭,曾为‘销魂教主’极擅‘素女迷元’内精消魂之技,无论何人-与之有了枕席之亲,便迷恋得难于自拔。闻人兄风流倜傥,业已与其有情,彼此形迹方面,难保不有亲密神色流露,万一落在百里夫人眼中,这一场醋海风波,如何得了,小弟倘若明面相劝,闻人兄未必肯听,遂只好乘百里夫人开关以前,设法把贝亭亭气走。” 闻人俊叹息一声说道:“赛兄用心良苦,对小弟爱护太深,但……” 赛伯温接口笑道:“闻人兄但些什么?是不是你对‘雪衣艳鬼’贝亭亭的床第风情,尚难割舍?” 闻人俊赧然笑道:“娟娟此姬,太以迷人……” 话方至此,突然有人扣门,闻人俊起身一看,见是自己房中的一名侍婢,垂手恭声察道:“启禀相公,静室中的那具金钟,突然自鸣三响。” 闻人俊点头挥手,遣走侍婢,向赛伯温皱眉说道:“赛兄,金钟三响,是我百里姊姊有紧急之事相告,我且去看看就来。” 赛伯温笑道:“闻人兄请便;百里夫人既然相召,必有重大情事,不可稍加怠忽。” 闻人俊微-抱拳,便辞别赛伯温,去往“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的练功秘室。 去了约有半个时辰,便自回转,但眉目之间,已充满了悻悻不悦神色。 赛伯温见状,不解问道:“闻人兄,你怎么如此不悦?” 闻人俊目闪厉凶,咬牙说道:“这事怪极,‘玄冰凹’的奸细,究竟是何人?倘若被我拿住,我非把他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赛伯温双眉深蹙道:“闻人兄既然这等气恼,莫非百里夫人召你往见之事,也与‘玄冰凹’内,混匿奸细有关。’闻人俊点头说道:“这奸细着实是神通广大,他竟能在我百里姊的练功秘室之前,置放了一封密柬。” 赛伯温“哦”了一声,失惊说道:“这真可怕了,柬上说些什么?” 闻人仪冷笑说道:“密柬是向我百里姊姊告发性质,共有两点,赛兄不妨猜上一猜。” 赛伯温寻思了好大一会,摇头菩道:“这次却把我考住了,慢说两点,连一点我也猜不出来。” 闻人俊咬牙说道:“这两点事儿,密报得真是匪夷所思,也难怪赛兄无法猜想。” 赛伯温苦笑说道:“闻人兄不要逗我,快请把这两点事儿,说给小弟一听。” 闻人俊厉声笑道:“第一点事儿,便是向我百里姊姊,密告我与‘雪衣艳鬼’贝亭亭,妾意郎情地打得火热。” 赛伯温“呀”地一声惊叫说道:“厉害,厉害,这是挑拔闻人兄与百里夫人的情感的极为厉害手段……” 说到此处,话锋微顿,目光疑在闻人俊的脸上,异常关切地皱眉问道:“闻人兄对于此点,怎么答复?是断然否认,抑或点头招承。” 闻人俊俊脸微红地,赧然答道:“我怎会点头招承,自然是摇头否认。” 赛伯温笑道:“常言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何况闻人兄又当真与那‘雪衣艳鬼’贝亭亭握雨携云,交称合体,故面你虽竭力否认,百里夫人恐怕仍信不过呢。” 闻人俊苦笑说道:“赛兄猜得不差,我百里姊姊认为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遂逼得我向她提出证据。” 赛伯温扬眉笑道:“闻人兄何来证据?又复怎样提出?” 闻人俊道:“我向百里姊姊说明,已把那‘雪衣艳鬼’贝亭亭逐出‘玄冰凹’外,倘若与她有情,怎会如此做法?” 赛伯温抚掌笑道:“如此说来,闻人兄应该在‘功劳簿’上,再替我赛伯温记上一笔。” 闻人俊冷笑说道:“功高防妒,树大遭风,那第二点密告之事,竟是有关赛兄的呢。” 赛伯温大吃一惊,瞠目问道:“闻人兄此话怎讲?” 闻人俊缓缓答道:“密柬上的第二点,便是举发赛兄才是一再泄漏机密的潜伏奸细。” 赛伯温听得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慢说此人举发我是奸细,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奸细。” 闻人俊愕然不解地双目一张,看着赛伯温,皱眉问道:“赛兄,你这是怎样说法?” 赛伯温苦笑答道:“因为有几件事儿,似乎除了闻人兄与我以外,别无人知,结果也有所泄漏,若非我是奸细,难道闻人兄是奸细么?” 闻人俊摇头笑道:“赛兄千万不可有这种想法……” 赛伯温急急说道:“我怎么能不有这种想法?那些事儿,出你之口,人我之耳。” 闻人俊连摇双手,截断赛伯温的话头说道:“赛兄有所不知,那几件事儿,当时虽然只有你我知晓,但我却在无意中,又向贝亭亭、王伯温等说过。” 赛伯温霍然叫道:“这样说来,莫非他们两个,真有嫌疑?” 闻人俊冷笑说道:“嫌疑二字,似乎还罐下得太轻,正因赛兄对我曾向谁泄过机密之事,毫不知情,小弟也就越发佩服你的心机细密,料敌如见。” 赛伯温长叹一声说道:“闻人兄,你虽是小弟知己,但百里夫人却恐不会与你有同样看法?” 闻人俊微笑说道:“赛兄这回却猜错了,你想百里姊姊何等高明,她一看密柬,就对我说道:“俊弟,赛伯温没有问题,是你得力臂膀,你应该对他好好结纳’。” 赛伯温讶然问道:“百里夫人是根据何事,下此断语?” 闻人俊笑道:“她就是根据那封密柬,我百里姊姊认定投柬者定属真正奸细,遂知道被奸细所告之人,反是才高招妒的忠贞心腹人物。” 赛伯温摇头叹道:“闻人兄与百里夫人,情重交深,自然当得起‘忠贞心腹’之语,小弟却……” 闻人俊却双眉一扬,接口笑道:“赛兄,小弟听完我百里姊姊话后,遵立即把你的功绩,向她表扬一番。” 赛伯温逊谢笑道:“小弟虽深感闻人兄知遇,誓竭驽钝以报,但却哪里有什么足供表扬功绩?” 闻人俊道:“怎么没有?赛兄利用时机,更能制造时机,把我百里姊姊所炼的‘腾蛟丸’先后喂给曹梦德、虞心影各服一粒,还不是人所难能的奇功大绩么。” 赛伯瞿苦笑说道:“关于百里夫人的这桩使命,小弟尚未竟全功,还有一粒‘腾蛟丸’,无法喂给那主要大患‘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服下“心中羞赧难安,闻人兄反加夸奖,岂不使小弟更加汗颜无地么。” 闻人俊点头说道:“赛兄与小弟已是知己深交,不必再说什么客套之语。倒是‘玄冰大会’业已迫在目前,我们应该赶紧设法,使魏老婆姜,把那粒‘腾蛟丸,服下才好。” 赛伯温笑道:“小弟为此日夜苦思,倒被我想出一条妙计。” 闻人俊好不高兴,急急接口问道:“赛兄有何妙计?”赛伯温扬眉答道;“此事必须闻人兄鼎助,小弟独力难成。” 闻人俊哈哈笑道:“赛兄请讲,你我均是为我百里姊姊效忠,闻人俊怎会不尽力协助?” 赛伯温目注闻人俊问道:“闻人兄所约好友之中,还有些什么比较陌生的人物,即将赶到?” 闻人俊想了一想答道:“我和我百里姊姊所邀请赴会的人物尚多,但比较陌生的,却只有一位‘九头太岁’邹夏。” 赛伯温目光-闪,点头笑道:“这‘九头太岁’邹夏的名头甚生,最为合用,但不知此人在相貌上,有何特殊之处。” 闻人俊道:“此人身材中等,相貌上除了额间长有九个环状排列小小肉瘤以外,也无其他特点,所用兵刃,则是一根九环钢杖。” 赛伯温一一记下。闻人俊问道:“赛兄问得这般详细,莫非要装扮此人?”-赛伯温点了点头答道:“小弟要以‘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身份,化装为‘九头大岁’邹夏前来,乘机对魏老婆婆略加暗算,然后闻人兄便可用‘腾蛟丸’,当做解药,对她救治。” 闻人俊听完赛伯温所讲,微一皱眉,含笑说道:“赛兄此计,当然极好,但你却须预先筹划,在伤了魏老婆婆以后怎样脱身,这位‘白发杀人王,着实不好斗呢。” 赛伯温眼珠徽转,站起身形,凑到闻人俊的耳边,笑吟吟地说出心中算计。 闻人俊连连点头,狂笑赞道:“赛兄:定得好计,我们就如此施为便了。” 次日清晨,闻人俊便命人到魏老婆婆的静室以内,把她请来。 魏老婆婆手持玉杖,缓缓走来,含笑问道:“我日来温习久已未用的,地狱十三参’,觉得虽然搁置多年,威力依旧,大可在‘玄冰大会’之上使‘青幡仙客’卫涵秋、秋月真人等,尝尝滋味,却不知闻人老弟找我何事?” 闻人俊起身让坐,赔笑说道:“小弟因今日午间,有位远客到来,须加款待,遵请老婆婆及虞令主、曹梦德兄,一同饮宴,并替你们互相引见引见。” 魏老婆婆笑道:“这位远客是谁?” 闻人俊微笑善道:“老婆婆可能尚未听过此人名号,他叫‘九头太岁’邹夏。” 魏老婆婆想了一想,摇头说道:“我确实未曾听说过这位‘九头太岁’邹夏的名号,但不知他是什么来历?” 闻人俊扬眉笑道:“老婆婆知不知道‘阴山鬼壑’的呼延法王?’魏老婆婆点头笑道:“绝灭法王”呼延炳的名头谁不知道。 但呼延炳虽然厉害无铸,却因在‘阴山鬼壑’中,苦参‘绝灭神功’走火人魔,已有三十来年,未现江湖,闻人老弟突然提他作甚?” 闻人俊道:“因为这‘九头大岁’邹夏,就是‘绝灭法王’呼廷炳手下的三大使者之。” 魏老婆婆“峨”了一声,怪笑说道:“他既是呼延炳的得力手下,我倒可以和他谈谈,因为三十多年之前,我与那位:绝灭法王’,曾有数面之雅。” 闻人俊听得眉头一蹙,心中忖道:“想不到魏老婆婆竟与:绝灭法王’呼延炳相识,少时赛伯温所扮‘九头太岁’邹夏到来,倘若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岂不原形毕露,弄得糟透……” 闻人俊念犹未了,忽然有人报道:“有位来自‘阴山鬼壑’的‘九头太岁’邹夏,已到了‘玄冰凹’,通名求见。” 闻人俊听得一愕,心头好不惊诧。因为赛伯温与自己约定,是在己末午初的时分赶到,如今不过辰时初分,怎会早来了两个时辰光景? 若是赛伯温早来,倒无甚关系,万一竟是真牌实贷的“九头太岁”邹夏凑巧前来,则少时那位冒牌假贷一到,岂不非落个灰头土脸不可? 他闻报之下,正自满心惊疑,魏老婆婆业已站起身形,怪笑说道:“闻人老弟,‘九头大岁’邹夏既来,我们且去接他一下。” 闻人俊万般无奈,只好情同“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迎出“玄冰凹”口。 不出所料,来人果是真牌实贷的“九头太岁”邹夏。 闻人俊心中虽然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满脸堆欢地抱拳笑道:“邹太岁不辞跋涉,赶来助威,真使小弟感谢不尽,来来来,我且为你介绍一位奇绝人物。” 语锋微顿,指着魏老婆婆,含笑说道:“这位老婆婆姓魏,昔年有个美号,叫‘白发杀人王’。邹兄……” “九头太岁”邹夏“呀”了一声,赶紧向魏老婆婆拱手笑道:“魏老婆婆昔年曾以‘玉杖泥丸’绝技,威震乾坤,邹夏钦摹已久,今日可称幸会。” 魏老婆婆含笑还礼,遂一同进入“玄冰凹”内,落坐叙话。 闻人俊心中有事,颇想派人在“玄冰凹”外,阻止“千面刘基” 赛伯温,再用“九头太岁”邹夏的名号,但因这是极大机密,无法告人,自己又分身乏术…… 他正在眉头微皱,心中着急之际,魏老婆婆已向那位“九头大岁”邹夏说道:“邹太岁,三十多年以前,我与呼廷法王,曾有敷面之雅,后来他走火人魔,我也隐迹潜修,不知他近况可好?”“九头太岁”邹夏恭声答道:“呼延法王经过三十余年的静心苦修,业已把久僵之体躯,修练得已复原状。” 魏老婆婆目光一闪,扬眉怪笑道:“这是一桩大大喜讯,呼延法王僵体若复,他必然不甘寂寞,又将擅出一天风云雷雨。” 邹夏点头笑道:“老婆婆猜得不错,我家呼延法王,甚或可能赶来参与‘玄冰大会’。” 闻人俊因久知这位“绝灭法王”呼延炳厉害,故而听得他也有可能赶来参与“玄冰大会”之语,不禁暗吃一惊,有点忧形于色。 “九头大岁”邹夏看出闻人俊的心意,向他摇首笑道:“闻人兄不必为此在意,我家呼延法王,来或不来,尚未一定,但即令会来,也不会出手争雄,只作观光而已。” 闻人俊心中方自一宽,谁知那魏老婆婆,却突然发出一声“嘿嘿”冷笑说道:“呼延法王不来便罢,他若真能参与‘玄冰大会’,我老婆婆倒不容他悠悠闲闲,只作壁上观,定要请他把武林绝艺,绝灭神功’,展露几手。” 闻人俊暗恨老婆婆不该乱逞狂妄,惹出是非,正欲设法转合之际,“九头太岁”邹夏已自扬眉问道:“听老婆婆这样说法,莫非,昔年与我家呼延法王,曾有什么过节。” 魏老婆婆脸浮狞笑说道:“三十多年以前,我和呼延法王,彼此慕名相会,动手切磋之下,是我输了半招,如今若有机缘,我自然想再和他试试别来进境。” 话方至此,“玄冰凹”口的值役弟子,又复满面惊疑神色地,匆匆赶来报道:“又有一位‘九头太岁’邹夏,在‘玄冰凹’外求见。” 闻人俊闻报,自然暗暗叫苦,但那“九头太岁”邹夏却听得跳将起来叫道:“这是什么怪事,小弟才到此处,便会有人冒打我的旗号,他的用意何在?”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邹太岁不必惊异,这‘玄冰凹,中的怪事,多得不计其数,只不过今日怪得有些出奇,倒可使我老婆子看场‘假九头太岁,恶斗‘真九头太岁’的精彩好戏。” 闻人俊佯怒说道:“这冒用邹太岁名号,来此胡揽之人,太以胆大,待小弟前去把他擒住,细加审问。” 说完,刚刚站起身形,“九头太岁”邹夏与魏老婆婆一齐随同起立。 闻人俊忙摆手笑道:“老婆婆请陪同邹太岁在此略候便可,些许小事,哪里用得着劳动远客。” “九头太岁”邹夏尚未答言,魏老婆婆却已怪笑道:“闻人老弟,你不必阻拦邹太岁,请想那位‘假九头太岁,于‘玄冰凹’口猖狂,他这位‘真九头太岁’,却怎样在此坐得住呢?” 闻人俊听得魏老婆婆如此说法,遂只好心中忐忑地,一同迎往“玄冰凹”口。 这次来的“九头太岁”邹夏,自然是“千面刘基”赛伯温所扮,但他忽见出迎人物之中,除了闻人俊、魏老婆婆,还有一位手执九环钢杖,额上长了九个环状肉包之人,他便知事情不妙。 闻人佐探知“绝灭法王”呼延炳手下三大使者,全都功力极高,心狠手黑,魏老婆婆又有‘白发杀人王’之称,生恐赛伯温受了重大伤损,遂在距离三丈来远以外,便自高声怒叱,故意叫道:“来人到底是谁?竟敢冒混呼延法王座下邹太岁名号,赶快说出实情,可饶你不死。” 他一面发话,一面向赛伯温飞身猛扑,但却稍为迟缓,是等语音将了之际,方始纵起。 这样一来,便成了声到面人后至,替赛伯温留了脱身机会。 赛伯温是七窍玲珑的绝顶聪明之人,一听闻人俊这样说法,便知道是真的“九头太岁”邹夏,比自己先到半步。 不过,走也要走得相当技巧,才不会引起他人疑念。 赛伯温一面在听得闻人俊发话时,便即提气飞纵,一面却右手微扬,崩簧响处,把袖中的一筒“子午问心钉”,向闻人俊当胸打出。 “子午问心钉”本来已是极霸道的暗器,赛伯温再不由手发,改为装在筒内,用机簧发出,劲力自然越发猛烈。 但在七点寒星飞出之前,赛伯温也低低喊了一个“打”字,使闻人俊知所趋避。 闻人俊何尝不懂赛伯温的心意,却因适才魏老婆婆凶睛乱转,已似起了疑心,遂想就势施展一条苦肉之计。 他自恃功力,想用左臂肉厚之处,挨上一枚“子午问心钉”,既无大碍,又可消除魏老婆婆以及“九头大岁”邹夏的一切疑念。 闻人俊主意打得极好,身法也用得极妙,凌空提气,向右横飞,躲过了六点寒星,而使最右边的一点寒里,打中在左臂的近肩之处。 但那枚“子午问心钉”,刚一破肤见血,闻人俊便有了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他睹叫一声“不妙”,想不到这枚“子午问心钉”,竟然喂有剧毒。 闻人俊眉头双皱,骈指如戳地在自己左肩窝上,连点三记。 这种动作,是自截血脉,不使毒力攻心,但也凌空跌落地上,不能转动。 魏老婆婆与“九头太岁”邹夏,自然赶来探看,赛伯温则趁着这慌乱之间,溜得无踪无影。 闻人俊苦笑叫道:“老婆婆与邹太岁不要管我,赶紧迫擒那厮……”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闻人老弟,常言道:‘穷寇莫追’,那厮既已胆怯遁逃,似乎不值得为他大费手脚,倒是你的伤势如何? 可妨事么?” 闻人俊赧然说道:“小弟所受伤势,倒是不重,但却觉得对方暗器,喂有剧毒。”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我也猜出了‘子午问心钉’上有毒,否则老弟绝不会忍气不迫,并伸指自截右臂通心血脉。”“九头太岁”邹夏叹息说道:“此事均由小弟而起,竟使闻人兄身受毒伤,委实过意不去。尚幸小弟囊中,带了呼延法王的‘祛毒灵丹’,闻人兄只消服下两粒,便可安然无恙。” 语音方了,果从怀中摸出一粒色泽碧绿的异香扑鼻灵丹,喂人闻人俊的口内。 闻人俊一来确知中毒,二来却之不恭,遂抬着头儿,向“九头太岁”邹夏,含笑说道:“多谢邹兄慨赠丹药,小弟必当粉身碎骨以报。” “九头太岁”邹夏一面抱起闻人俊,缓步走回“玄冰凹”,一面皱眉道;“闻人兄说哪里话来?此许小事,何足挂齿?我只是弄不懂假冒小弟形貌的究是何人?如此做法,目的何在?” 闻人俊懒得与邹夏多讲,遂干脆来个假装昏迷,不予置答。 回到大厅之内,赛伯温业已恢复了奉来的面目,匆匆赶来,见状之下,故意大惊说道:“闻人……兄……你……你这……这是怎样了?” 闻人俊暗使跟色,苦笑答道:“有人假冒‘九头大岁’邹夏,前来扰闹,小弟失慎之下,中了对方一枚‘子午问心针’,钉上并出入意料地淬有毒汁。” 赛伯温故意替他略为诊视,皱眉说道:“闻人兄,你虽服呼延法王的祛毒灵丹,但因药不对症,所中‘子午问心钉’的毒力,尚未全解,且再由小弟略尽微力便了。” 话完,便即取出“子午问心钉”的特制解药,喂给闻人俊服下。 闻人俊服药以后,果觉余毒尽祛,遂向赛伯温抱拳称谢说道:“多谢赛兄,若不是你及时赶来,小弟可能绝对难逃劫数,会死在那厮喂有奇毒的‘子午问心钉’下。” 赛伯温摇首笑道:“闻人兄莫要……” 话方至此,后心一凉,突然被人点中穴道,制住血脉。 这位对赛伯温猝然下手之人,竟是号称“白发杀人王”的魏老婆婆。 闻人俊大吃一惊,愕然问道:“老婆婆,你为何对我好友,突下辣手?” 魏老婆婆冷笑答道:“闻人老弟!你还要把他认作你的好友么?我却认为适才打你一枚‘子午问心钉’的冒牌‘九头太岁’,就是他呢。” 闻人俊听得越发惊心,皱眉问道:“这事绝无可能,老婆婆怎会有这种想法。” 魏老婆婆扬眉答道:“我当然不会完全平白无故地猝然下手,我实常见得他有三点太以凑巧,引人起疑。” 闻人俊极力保持着平静神色,含笑说道:“老婆婆,小弟认为他纵有千百可疑之处,也该给他一个辩白机会。” 这两句话儿,说得魏老婆婆无法推拒,只好冷笑一声,厉声说道:“好,就我先让他可以开口说话,倒看他是怎样辩解?” 说完,向赛伯温背后拍了一掌,赛伯温“吭”的一声,身躯虽仍被制,却已可照常发话。 闻人俊扬眉叫道:“老婆婆,如今请你把你心中可疑的三件事儿,说将出来,看赛伯温兄有无解释。” 魏老婆婆向赛伯温看了两眼,冷笑道:“第一点可疑之处,是时间巧合。适才闹事时,他不在‘玄冰凹’内,如今又恰好赶回。” 赛伯温尚未答言,闻人俊却已含笑说道:“老婆婆,关于这一点却是你错怪赛兄,因为他是应小弟所请,代我去办一件要紧之事。” 魏老婆婆继续说道:“就算他去得有因,但来得是否大巧?” 闻人俊笑道:“巧虽是巧,但也证明了赛伯温兄的平白无辜,因为他若有所虚心,又何必赶在边嫌疑重大之际,匆匆回转?” 魏老婆婆冷“哼”一声又道:“闻人老弟,我不知你是怎样被他迷住,竟对他这般曲为回护?” 闻人俊摇头笑道:“老婆婆大以言重,小弟又不曾吃了他什么改变心性秘药,怎会被他迷住?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这两句话儿,好不厉害?把位“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顶撞得双眼凶光怒射,从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腾起了森森杀气! 闻人俊一面暗中警戒,一面淡然微笑,继续向魏老婆婆说道;“老婆婆莫要冲动,我们同仇敌忾,应该平心静气地讨论一切,你还是说出其余的两点可疑,看看赛伯温兄,有无合理答辩?” 魏老婆婆强忍怒气,“啊”了一声说道:“我觉得他第二点可疑之处,就是号称‘千面刘基’擅行易容之术!倘若由他装扮那位假的‘九头太岁’,岂非轻而易举,可以装扮得惟妙惟肖尸这时,赛伯温因哑穴已解,可以发话,遂应声说道:“老婆婆,这只能说我具有装扮假‘九头大岁’的本来,却不能证明那假‘九头太岁’,就是我赛伯温呢!”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你莫要狡辨,我且说出第三点可疑之处,你便将理屈词穷的了厂赛伯温含笑说道:’身是真金不怕火,何妨一再人洪炉?老婆婆凡有所疑,尽瞥请许!” 魏老婆婆厉声说道:“凡属独门淬毒,多半除了本人以外,别无退症药物!我且问你,方才用‘子午问心钉’,打伤闻人老弟的冒牌‘九头大岁’,俏非你所扮,则你怎会身怀对症解药?” 这番话儿,问得极为尖锐严厉,使闻人俊眉头暗蹙,不知赛伯温将以何辞自解。 赛伯温成竹在胸,不懂不忙地微笑说道:“魏老婪婆,在我辩解之前,想先问你一句话儿。”魏老婆婆不便拒绝,厉声叱道:“有话就说,莫要拖拖延延地心中乱想鬼计!” 赛伯温缓缓说道:“我‘千面刘基’赛伯温,在这‘玄冰凹’内,身份如何?” 魏老婆婆冷笑答道:“谁不知道你是闻人老弟倚为智囊的亲信人物。” 赛伯温笑道:“对了,我既是闻人兄的亲信人物,则‘玄冰凹’内,任意逍遥,什么机密不能参与,何必还要扮成一位‘九头太岁’,来自找麻烦作甚?” 闻人俊大喜说道:“赛兄辩得有理!”‘魏老婆婆怒道:“什么有理,也许他是想对何人有所不利,才装扮其他身份,便于下手,并便于推卸责任。” 闻人俊听得魏老婆婆的这种判断,一语中的,道破了自己与赛伯温所定阴谋,不禁眉头又蹙。 但赛伯温却仍神色自若,微笑说道:“老婆婆,你的这种疑念,粗听上去,似乎颇为高明,却根本不合情理!” 魏老婆婆目中厉芒一闪,狞笑问道:“怎么不合情理?” 赛伯温朗笑道:“我纵算想对任何人有所不利,也不会对与我情谊最探,宛如兄弟的闻人兄来下毒手!” 闻人俊忘其所以,抚掌笑道:“高明,高明,赛兄辩得高明!” 魏老婆婆见闻人俊硬是帮着赛伯温讲话,遂气得肚皮发炸,脸色铁青,沉声的说道:“闻人老弟,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昏了头,可晓得‘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闻人俊正待开口,赛伯温又先说道:“魏老婆婆,照你所说,我竟假扮‘九头太岁’,施展毒药暗器,企图加害闻人俊兄?” 魏老婆婆因心中火气已大,遂未作深思,点头说道:“我认为有此可能。” 赛伯温故意问道:“既然如此,我用‘子午问心钉’,伤了闻人兄,目的已达,理应等他毒发无救,身遭惨死,才属称心快意。却为何冒险赶返,再用灵药救他?” 魏老婆婆辩不过赛伯温这张胜过苏秦,气死张仪的尖牙利口,竟被他问得答不上话来。 赛伯温笑道:“凡人在实施犯罪行为之前,必然先有各种不同犯意,或为钱财,或为名位,或为女色,或为仇恨?老婆婆无妨明教,你认为我赛伯温,假扮‘九头太岁’,扰闹‘玄冰凹’,伤了闻人兄的等等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名利?抑是为仇为色?” 魏老婆婆张口结舌,惶惭满面,不知道怎样回答。 赛伯温双眉一扬;微笑说道:“既无犯意,何来罪行?但老婆婆疑念之深,也是防奸防谍的应有之举!故而小弟虽然负屈,却毫无怨愤,只请老婆婆高抬贵手,替我把所制穴道解开了吧!” 魏老婆婆羞赧万分,钢牙挫处,“吧”的一声,挥掌把赛伯温打得飞起数尺,摔在地上,自己也不再与闻人俊等周旋,悻悻回归静室。 赛伯温从地上站起身形,看着魏老婆婆背影,摇头苦笑说道:“这位老婆婆,真够强横,在她自己理屈词穷,明知错误之下,还要把我打上重重一掌。” 闻人俊抱拳长揖,赔笑说道:“赛兄,一切均请看在你我交情,多多担待!来来来,我还忘了为赛兄引见一下,这位就是‘绝灭法王’呼延炳座前三大使者之一的‘九头太岁’邹夏”。赛伯温心中叫苦,暗想这位真正的“九头大岁”邹夏,未免来得大以凑巧,几乎使自己惨死在“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狠心辣手之下。 但心中暗暗暗叫苦,表面上却不得不满腔堆欢地向“九头太岁”邹夏,抱拳含笑说道:“呼延法王是武林一代霸主,‘绝灭神功,名震天下,三大使者技压乾坤,赛伯温委实对他钦羡已久! 只可惜他多年不履江湖,今日能见邹兄……” “九头太岁”邹夏不等赛伯温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赛兄既对我家呼延法王,如此钦羡,等他来此参与:玄冰大会’之时,小弟定为引见!” 这几句话儿,把赛伯温听得微吃一惊,目注“九头太岁”邹夏,讶然问道:“邹太岁,呼廷法王也将来此参与‘玄冰大会’么?” 邹夏点答道:“我家呼延法王数十年面壁功成,久僵之体已复,遂意敢前来观光这扬聚集举世群英的武林盛会。” 赛伯温听得满面春风,向闻人俊称贺说道:“闻人兄,恭喜你了,只要呼延法王一到,我们胜券稳操,哪里再忌惮什么秋月真人和‘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闻人俊微微一笑,尚未答言,“九头太岁”邹夏却已向赛伯温摇手说道:“我家呼延法王此次参与与‘玄冰大会’,只是观光性质,恐怕未必会出手帮助任何-方。” 赛伯温含笑说道:“这只是呼延法王的谦逊之词,既属武林人物,哪里会超然物外地当真毫无恩怨?” 邹夏笑道:“恩怨二字,恐怕要看当场情况而言,因为我家呼延法王,绝迹江湖太久,业已谈不上有甚夙仇。……” 话犹未了,忽然想起一事,向闻人俊皱眉说道:“我家呼延法王,性情极怪,为友为仇,常在一言片语之间,可以反复。故而闻人兄应该劝劝魏老婆婆,不必再提什么当年旧事?” 闻人俊连连点头,赛伯温莫名其妙地,向他问道:“闻人兄,邹太岁这等说话,定有原故,莫非魏老婆婆与呼廷法王,当年还有甚过节?” 闻人俊苦笑答道:“小弟本不知此事,方才是魏老婆婆自行说出,昔年他与呼延法王,曾略有意气之争,结果是魏老婆婆输了半掌。” 赛伯温笑道:“半掌小事,已隔三十年之久,难道还淡忘不了?这位老婆婆,在心胸方面,未免过于狭隘!” 闻人俊苦笑说道:“她的性情,正是如此,小弟真恐呼延法王会被触怒,弄得满盘皆糟。” 邹夏双眉略皱,正色说道:“闻人兄请注意此事,千万莫让她惹怒我家呼延法王,否则小弟也难以为力。” 闻人俊闻言,心中暗想魏老婆婆方才已有要与“绝灭法王” 呼延炳-较身手之语,这老婆子刚愎狂傲言出必行,岂非要把整个局面,弄糟得无法收拾。 谁知他正在发憨,却听得议事大厅以外,一阵鼎沸人声,分明又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闻人俊勃然起立,正待查问,一条窈窕人影,已如飞鸿舞凤般,闪进厅来。 来人竟是“红叶令主”虞心影。 闻人俊见虞心影玉面含威蛾眉带煞,神情异常紧张,便知有了大变,慌忙向她问道:“虞令主怎的这等神情,是出了什么事儿?” 虞心影冷笑一声,咬牙答道:“魏老婆婆刚回静室,坐上云床,丹炉突然自爆,老婆婆完全不备,致使受伤中毒,如今尚昏迷不醒。” 闻人俊听了虞心影的话儿,疑心是赛伯温的杰作,遂向他暗暗看了一眼。 赛伯温点了点头,暗示闻人俊不必忧心,此亭正是自己的预定手段。 闻人俊喜在心中,却装得怒在脸上,厉声说道:“竟有这等事儿?我们紧前去看看,并为魏老婆婆,疗伤祛毒。’说到此处,一面与赛伯温、邹夏,起身出室,一面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你知不知道此事是何人捣鬼?” 虞心影满面愠色,恨声答道:“还会有谁?自然是那刁钻古怪,可恨已极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闻人俊故意讶然问道:“虞令主怎知是卫涵秋所为?莫非他又复潜入‘玄冰凹’,胆大包天地藏在魏老婆婆的所居静室之内”? 虞心影摇头说道:“卫涵秋人虽不在室中,但他却用他成名表记,一枝小小表幡,插在魏老婆婆的云床之上。” 闻人俊听得真对赛伯温好生佩服,知道他是趁魏老婆婆离开之际,多布下一着闲棋,如今这闲棋,居然发生了极大作用。 众人走到魏老婆婆所居静室之中,果见室内丹炉,炸得四分五裂,魏老婆婆只是左小腿上,略受轻伤,微沁血渍,但人已昏迷不醒。 “哈哈秀士”曹梦德则正在魏老婆婆身旁,站立护卫。 闻人俊皱眉叫道:“曹兄,你知不知道魏老婆婆所中的是何剧毒?” 曹梦德摇了摇头,苦笑答道:“我已细心观察,却看不出魏老婆婆所中剧毒,是何种类?闻人兄要赶紧施救才好,迟了恐不妙呢。” 闻人俊为魏老婆婆略诊脉盅,便装出了满脸愁急神色,皱眉说道:“这种毒力,果甚奇异,但一时片刻之间,却到哪里去找什么对症解药?” 赛伯温闻言,双眉微挑,从鼻中发出几声冷笑。 虞心影愕然叫道:“赛兄,我们都在为老婆姜的安危发愁,你怎么反倒发笑?” 赛伯温冷笑说道:“我不是为了别事,只是为了闻人兄无处觅解药之语,觉得好笑。” 闻人俊接口问道:“小弟此语,仍是实情,却有何好笑之处?” 赛伯温笑而不答,竟自吟道:“镇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衅头云,归来试对梅花看,春在梢头已十分……” 虞心影“哦”了一声,大喜说道:“我明白了,赛兄身边定有能解这种奇毒的灵丹妙药。” 赛伯温笑道:“虞令主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虞心影拓眉一笑,伸手笑道:“赛兄,你既然有解药,怎不赶紧取出?” 赛伯温冷然说道:“虞令主,你休要怪我袖手无情,适才我便是用祛毒灵丹,救了闻人兄,却反而落了嫌疑,几乎死在魏老婆婆的辣手之下。” 虞心影愕然不解问道:“真有这种事么?”赛伯温怫然说道:“虞令主倘若不信,无妨问问闻人兄,或邹大岁,倒看魏老婆婆方才是用什么态度对我?” 闻人俊自然帮助赛伯温旁敲侧击,不等虞心影发话,便把“玄冰凹”口之事向她说了一道。 虞心影听完经过,遂向赛伯温含笑道:“赛兄,魏老婆婆性情,一向怪僻,并非专对赛兄如此,小妹替她陪罪,尚请赛兄多多谅解才好!” 赛伯温见虞心影如此说法,也就怒气渐消,从身旁取出两粒丹丸,喂向魏老婆婆口内。 因为他看得分明,赛伯温第一次给魏老婆婆服食之药,便是百里夫人所炼的“腾蛟丸’,第二次给的,才是独门解药。 这样一来,三粒“腾蛟丸”,业已分别给魏老婆婆虞心影、曹梦德等三人服下。 他们服药以后,业已不自觉地,大大发挥潜力,功力精进,可在“玄冰大会”之上,克制强敌。 但转瞬间,也就将力竭精疲地颓然而死! 闻人俊怎不高兴万分?对赛伯温扬眉笑道:“赛兄,劳苦功高,小弟佩慰万分,且以一席薄宴,为你贺功,并替邹夏太岁接风便了。”-虞心影笑道:“闻人兄,你既请客,不能少我一份,因为我要代表魏老婆婆,向赛伯温兄,敬酒三杯!” 闻人俊自然含笑点头;并向“哈哈秀士”曹梦德说道:“魏老-婆婆虽服赛兄灵药,可祛奇毒,但仍须将息,曹兄也请同去,饮上几杯如何?” 曹梦德因与赛伯温及闻人俊等,总有些格格不入,遵摇头说道:“多谢闻人兄,小弟还是在此照顾着魏老婆婆为要,万一有甚变化,也好飞报诸位。’闻人俊知道这位“哈哈秀士”心胸狭窄,尚对自己,存有介意,遂也不再勉强,点头笑道:“曹兄说得也是,既然如此,便请暂时偏劳,老婆婆倘若立告痊愈,无妨同去饮酒解释-切误会。” 说完,便与赛伯温、邹夏、虞心影等,-齐退出魏老婆婆所居静室,到议事厅中,摆宴畅钦。 赛伯温先行举杯,向那“九头太岁”邹夏,含笑说道:“邹太岁,小弟先要敬你一杯!” 邹夏扬眉笑道:“赛兄为何先行敬我,倒要请教一下。” 赛伯温答道:“我有两点理由,第一点理由邹兄是‘玄冰凹’中远来佳客,礼当奉敬。第二点理由是魏老婆婆一向骄狂,邹兄不必把她尚记昔年旧事之语,转禀呼廷法王。” 邹夏举杯饮尽,点头笑道:“赛兄既能不对魏老婆婆记恨,小弟怎会从中搬弄是非?” 谁知道这位“九头太岁”的语音才了,虞心影却扬眉笑道:“邹太岁,虞心影久仰呼廷法王盛名,他若真来参与‘玄冰大会’,我却要请他把‘绝灭神功’赐教几手。’这几句话儿,把闻人俊听得好不皱眉,暗想魏老婆婆对呼延法王芥蒂末消之事,刚刚掩盖下来,怎么虞心影又要向这老停 挑起战火? 原来虞心影自服秘药,对魏老婆婆便极为忠心,席间听得闻人俊、赛伯温等,猛捧“绝灭法王”呼延炳,抑压魏老婆婆,心中遂有点不大服气,才故意说出要向呼延法王领教“绝灭神功”之意。 “九头太岁”邹夏既听虞心影这样说法,立即怪笑一声,扬眉笑道:“我家呼延法王,对于‘南幡北令’,也复久仰盛名,邹夏当把虞令主之言予以转禀。” 语音至此微顿,忽然举起杯来,向虞心影怪笑道:“虞令主,邹夏久钦‘红叶令主,的‘燕山’绝技,我想敬你一杯!” 虞心影听出他有借着敬酒为名,暗较功力之意,遵秀眉擞轩,含笑答道:“邹太岁厚蠢云情,虞心影不敢不领;只恐我这点‘燕山’薄技,不值你方家-笑而已。” 邹夏嘿嘿一笑,先行斟酒清杯,置在桌上,然后举手捷空一拂,这杯酒,便自行腾起,向对面坐的“红叶令主”虞心影缓缓飞去。 闻人俊及赛伯温,看得暗暗点头,知道“九头大岁”邹夏这敬酒之举,颇为不凡,极见功力! 因为邹夏是斟酒祷杯,使其点滴不溢地极慢极慢飞去。 这种飞杯敬酒,越快越易,越慢越难,像慢到跟前这般程度,非有极精纯雄厚的内家裹力,遥为控制不可! 如今“九头大岁”邹夏的杯已飞出,闻人俊与赛伯温遂看“红叶令主”是怎生接受。 杯上附有敬酒人内功所化的极强无形真力,受敬人稍一疏忽,便不易将杯接住。 慢说接不住杯,便是将杯中酒儿,泼出点滴,“红叶令主’的盖世威名,也就付于流水! 但常言道得好:“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虞心影既未起身,也未伸手,只把两道秋水似的清澈目光,凝注空中,神色从容已极。 说也奇怪,那杯酒儿,飞到虞心影的面前尺许之处,竟自凌空停住,既不前进,也不后退,更不住下坠落。 杯中美酒,赠化为-线酒泉,从杯中飞起,直投虞心影的樱唇以内。 闻人俊忍不住地抚掌笑道:“虞令主委实高明……” 话方至此,“九头大岁’邹夏的脸,业已现出了羞怒交进的难堪神色。 赛伯温比较圆滑,赶紧接口笑道:“虞令主受得虽好,邹太岁敬得也妙,你们两位的绝顶神功,真属罕世难睹,使小弟大开眼界。”“九头太岁”邹夏听子赛伯温如此说法,脸上神色方略见缓和,但心中却暗惊这位“红叶令主”的英名盛誉,确非虚传,所运“无形真气”,比自己高明不少。 闻人俊从“九头太岁”邹夏的神色变化之上,也警觉自己失言,且深感赛伯温及时圆场,免得弄成僵局,遂向他含笑看了一眼,眼光中显示谢意。 但“红叶令主”虞心影却不肯就此罢休,她也斟满了一杯酒儿,向“九头太岁”邹夏,笑吟岭说道:“邹太岁,虞心影既受桃李之投,不能不做琼瑶之报,我也照样敬你一杯如何?” 邹夏明知这杯酒儿,决非易钦,但无法示弱推辞,只好硬着头皮,淡笑说道:“邹夏敬领虞令主盛意!” 闻人便与赛伯温,则生恐邹夏会当场出丑,羞恼成怒,均自心中担忧,但又无法对虞心影加以阻止。 虞心影斟满酒后,也学“九头太岁”邹夏适才一样的置杯在桌。 但她却未椽邹夏那般袖吐劲,只是笑吟吟地向着杯儿注目凝视转眼之间,那杯酒儿竟在虞心影毫无动作之下,自行凌空腾起,向邹夏极慢极慢地缓缓飞来。 这手“注目飞杯”已比邹夏的“拂手飞杯”高明不少,邹夏遂越发心慌,不知道应该如接受才好。 最低限度,他也要仿照虞心影那般一面用“无形真气”定住飞杯,一面提足玄功,凌空吸酒邹夏心意定,立即施为,谁知真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这位“九头太岁”,终于在虞心影手下,出乖露丑。 原来,不仅邹夏所暗施“无形真气”,阻不住酒来势,连他所运玄功,也吸不起半丝酒泉。 瞬间,杯已临头,邹夏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腆颜含羞地伸手相接。 酒杯来势极慢,自然被他接住,但杯上所蕴的内家真力,仍极强劲,把邹夏接杯之手震得一颤。 就这一颤之下,虞心影暗劲忽收,杯中酒儿自然震荡而出,把邹夏泼得一脸一身,淋漓尽致。 邹夏脸皮再厚,也无法承受,只见他额上九个环状肉包,个个色呈赤红,厉啸一声离席遁去。 闻人俊想不到竟弄得这种地步,不禁目蹬口呆地向虞心影顿足一叹。 虞心影岂是省油灯,见状之下,怫然问道:“闻人兄,你对我跳什么脚?难道只许‘九头太岁’邹夏,对我猖狂卖弄,就不许我对他还敬一手?” 赛伯温见闻人俊又被虞心影问住,遂急忙替他解围地,含笑叫道:“虞令主莫要误会,闻人兄不是怪你,他是因‘九头大岁’邹夏这一羞怒面去,难保不向那‘绝灭法王’呼延炳,大进谗言……’虞心影不等赛伯温话完,便自笑道:“赛兄不必发愁,呼延法王若是因此成仇,亲此猖撅,便由我和魏老婆婆负责应付。” 闻人俊因今日连出拂心之事颇自不悦,再听了虞心影这等说法,遂“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虞令主,你不必目空四海,眼内无人,须知‘绝灭法王’呼廷炳,三十年前,已被推为‘魔救第一高手’,举世罕有其敌!如今再复面壁多年,静参苦练,成就之高,可以想见,恐怕不是你‘红叶令主’的一身艺业,及‘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自以为了不起的‘玉杖泥丸’,所能应付得了。’虞心影一向心高气傲,何曾受过如此讥讽,遂玉面如霜,怫然起立。 赛伯温赶紧在桌下,向闻人俊恶狠狠地踢了-脚,并站起身形,故意帮虞心影怒声说道:“闻人兄,你若这样惧怕那呼延老怪,小弟与虞令主,便请从此别。” 赛伯温这种举措,是最高明的缓和局势方法,因为人在怒极之时,若从正面劝说,反而易火上加油,不如先帮他说话,使其略为平忿,然后再加疏解。 虞心影本来确已怒极,要与闻人俊翻脸一斗,但经赛伯温这样-来,有了附和自己之人,果然心气略平,暂时忍耐地且看闻人俊如何答话。 闻人俊因赛伯温适才的桌下一脚不仅踢得甚重,更恰巧踢中自己右小腿的“迎面骨”上,委实疼痛无比。再加上偶然失言,把局势弄成如此尴尬,不禁又气又急,啼笑皆非。 但尽管他又气又急,啼笑皆非,尽管他被踢得龇牙咧嘴,却仍不得不感激赛伯温的暗助美意,只好站起身形,向虞心影、赛伯沮抱拳赔笑说道:“虞令主与赛兄,千万莫要误会,小弟与二位相交已探,与‘绝灭法王’呼延炳,则尚缘惺一面,怎有厚彼薄此之理?’虞心影闻言,腔色略为缓和,向闻人俊看了一跟,便自转身走去。 赛伯温以为她仍难息怒,赶紧含笑叫道:“虞令主,闻人兄已然向你赔话,你难道仍复有些不释于怀么?” 虞心影因赛伯温是帮助自己说话,不能不加答理,遂只好止步答道:“话既说开,便不至再存芥蒂,我只是心中烦闷,想到‘玄冰凹’外走走。” 赛伯温含笑说道:“虞令主既想闲游解闷,便由小弟奉陪一览‘祁连’景色如何?” 虞心影摇摇头,微笑说道:“赛兄,你不必顾虑我一去不回,我已与‘红叶七人盟’兄妹决绝,别无去处,还想在‘玄冰大会’以上,斗斗那使我恨之入骨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你无须再以奉陪为名,而加监视地怕我跑掉。” 话完,香肩微晃,便闪出议事大厅,走向“玄冰凹”外。 赛伯温目送虞心影去后,回过脸来,向闻人俊摇头笑道:“闻人兄,这位‘红叶令主’,极为刁蛮,委实太难伺候。” 闻人俊苦笑说道:“赛兄只是在企图奉侍同游,一亲芳泽之上,碰上个软钉而巳,我的霉头却倒得大大了。”’赛伯温失笑问道:“闻人兄这大倒霉头之语,意属何指?” 第十六章 闻人俊皱眉说道:“我先挨了赛兄一枚‘子午问心钉’,又被你在‘迎面骨’上,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难道还不是霉头触到印度国么?” 赛伯温笑道:“方才我是迫不得已,踢你一脚,谁知竟那样凑巧,踢在‘迎面骨’上。但是那枚,子午问心钉’,却不知闻人兄是怎会挨上的?我记得我是先行出声示警,然后按动崩簧,你应该有足够时间,加以闪避的呢。” 闻人校长叹一声答道:“我因真正的‘九头太岁’邹夏,凑巧先到,等贤弟所扮冒牌货色,再来之时,魏老婆婆目光乱转,疑心已动,我遂想挨你一枚‘子午问心钉’,作为苦肉之计,又谁知你竟钉上喂有特殊毒药。” 赛伯温笑道:“小弟因魏老婆婆难缠,曾作了多种准备,‘子午问心钉’所喂特殊毒药.也是想请她尝尝滋味。等到看见闻人兄,居然中钉.小弟遂不得不甘冒嫌疑,立即赶返才好及时教治。’闻人俊以一种钦佩眼神,看着赛伯温,含笑赞道:“小弟对今日之事,原本认为业已一败涂地,谁知赛兄老谋探算,竟在魏老婆婆的静室以内,也下了一着闲棋,终于把那粒‘腾蛟丸’,使‘白发杀人王’吞下腹内。” 赛伯温颇为得意地扬眉笑道:“小弟自受百里夫人之托,旦夕挂念,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放下了一桩心事。” 闻人俊苦笑说道:“关于‘腾蛟丸’之事,虽然功成,但却平添了‘绝灭法王’呼延炳一位厉害对头,也颇令我……” 赛伯温含笑问道:“闻人兄又烦忧什么?有‘白发杀人王’与‘红叶令主’两人.难道还抵敌不过?” 闻人俊摇头答道;“以二对一,恐怕还弱一点。” 赛伯温笑道:“闻人兄不要忘了她们曾服‘腾蛟丸’.功力增强不少。” 闻人俊“哦”了一声,恍然笑道:“对了,我竟忘却此事,倘若这样算来,那位‘绝灭法王’呼延炳,可能还会碰个莫大钉子。” 赛伯温狂笑说道;“群雄尽灭,才好使百里夫人惟我独尊,雄霸武林!这也算是小弟感受闻人兄知遇深思的些微报答。” 闻人俊慨然叹道:“小弟与赛兄相逢恨晚,我百里姊姊,若更早就遇着你这等忠心耿驮。运筹帷惺的智勇双全之人,也必早就完成了武林霸业。” 他们二人闲谈之事,放下不提,且说那位心中闷闷,独自走出“玄冰凹”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虞心影未出“玄冰凹”前,先到魏老婆婆的静室之中,加以探看。 这时,魏老婆婆业已伤痊毒解,沉睡正酣,虞心影遵未敢加以惊动,只向曹梦德略打招呼,独自走向“玄冰凹”外。 出得“玄冰凹”,被那刺骨寒风,扑面一吹,虞心影心中,不禁既觉有些迷糊.又觉有些清醒。 她清醒的是从适才谈话之中,发现闻人兄等,对自己结交,是利用多于情谊。.她迷糊的是自己生平高傲,为何如今竟拿不定主意,给他们来个拂袖而去。 想来想去,方想出自己所以不肯离去“玄冰凹”之故,完全是不愿离开魏老婆婆。 虞心影遂再复试加回忆,思忖自己是怎样与魏老婆婆订交,及彼此怎样形成如此深厚情谊。 关于这段经过,她虽搜尽枯肠,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想得几乎入了魔道,有点双眼发直。 总而言之,虞心影如今只觉得新交可亲,旧交可厌,使自己最感可亲之人,便是“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使自己最感可厌之人,便是那“青幡仙客”卫涵秋。 虞心影正想得心内茫然之际,突有一线银光,在跟前-闪。 她愕然看去,见是一头长不盈尺,银白色的小马,披着一颈银色马鬓,瞪着两只朱红饺暇俊眼,站在丈许之外,凝望自己。 魏老婆婆所炼独门秘药.与一般迷神药物,大不相同。 一般迷神药物,是令人只知现在,忘却过去,根本失掉回忆能力。 魏老婆婆的独门秘药,却并不使人失去回忆,只令服药之人,觉得任何人事,均不如魏老婆婆可亲可爱。 故而,虞心影一见之下,便认得这是曾与自己结有友谊的旷世灵物“雪白芝马”。 人与人之间,尤其武林人物与武林人物间,虞心影会厌弃他人,独对魏老婆婆忠诚亲近。但对“雪白芝马”,却不会兴起这种病态想法。 她骤睹“雪白芝马”在身前出现,不禁心中一阵高兴地,伸手连招,含笑叫道:“小马儿快来,我好想你,你还认识我么?” “雪白芝马’把马头连点,口中低鸣连声,便像银箭一般地向虞心影凌空纵到。 虞心影玉臂双伸,抱个正着,这头探为万众觊觎的世间灵物,竟乖乖伏在虞心影的怀中,伸起马头,向虞心影香腮以上,磨来磨去,和她好不亲热。 这一阵亲热,却把虞心影亲热得感慨丛生。 她觉得这头“雪白芝马”,尚且认识自己,颇具恋旧之情,自己却会对于“红叶七人盟”等旧日好友,深癌厌恶。 虞心影心中起了这种想法以后,便越想越矛盾。 她素来心高气傲,如今也犯了性儿,立意要想个明白,究竟清月真人、元朗真人等,是如何得罪自己,使自己不愿与他们继续交往。 虞心影先是想得皱眉,后是想得发昏.但终仍想不出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那头“雪白芝马”,在她怀中连拱几拱,才把虞心影拱得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抚摸着“雪白芝马”的银色马鬃,苦笑说道:“小马儿,我只顾思忖一件使我胡涂的事儿,竟忘记和你亲热,但……” 话犹未了,那头“雪白芝马”,竟在虞心影怀中,不住挣扎,似要下地。 虞心影懂忙与这“雪白芝马”亲了一亲,皱眉说道:“小马儿,我们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便想走呢?是不是生了气了,怪我方才投有理你。” “雪白芝马”把那异常可爱的小小马头,摇了几摇,但仍往地上挣扎。 虞心影爱极这匹马儿,不忍拂它之意,遂一面轻轻把“雪白芝马”捧抱下地,一面柔声说道:“小马儿,你不要这么快走,且多陪我-会,我最近极为孤寂无聊,有一种说不出的烦恼得很呢。’“雪白芝马”下地以后,果然并不走去,但却用嘴咬住虞心影的衣角,微微拉扯。 虞心影懂得它的意思,扬眉笑道:“小马儿,你要我跟你走么?” “雪白芝马”瞪着两只朱红马眼,向虞心影点了点头。 虞心影暗想自己刚与“屠龙手”闻人俊争执生气,如今和这世间灵物,多盘桓盘桓,正可借以忘忧,遵满面含笑地也向“雪白芝马”。点头说道:“好,小马儿,我跟你去。” “雪白芝马”委实通灵,闻言之下,两只马耳一竖,低低欢嘶一声,便回头缓缓跑去。 虞心影举步相随心中并在猜测这只“雪白芝马”,是想把自己引往何处。 走了一程,虞心影忽然发现所走逾径,竟是奔向被“红叶七人盟”兄妹占作临时根据地的“阎罗谷”。 她方才虽被“雪白芝马”勾发良知,起了恋旧之意,但只似昙花一现,随即又告淡却。 故而此时一发现“雪白芝马”是把自己带往“阎罗谷”.便站住脚步,摇头含笑道;“小马儿,你别弄错,我如今业已不和‘阎罗谷’下的那些人儿交朋友了。” “雪白芝马”见虞心影止步发话,竟似懂得一般,竖起两只马耳,注目聆听。 直等虞心影把话说完,“雪白芝马”遂又复回头走到这位“虹叶令主”身边,衔着她的衣角再度拉扯。 虞心影蹲下身形抚摸着“雪白芝马”的马头,含笑说道:“小马儿,我已经告诉你不愿去‘阎罗谷’了,你怎么还要拉我?” “雪白芝马”瞪着两只朱虹俊眼,向虞心影抬头凝视,神情显得颇为迷惑。 虞心影失笑说道:“小马儿,你只和我交朋友,不要管我为什么不去‘阎罗谷’?这种事情,颇为复杂.你虽然通灵,也不会懂的” “雪白芝马”静静听完,愣了一愣,竟仍旧张口咬住虞心影的衣角,轻轻拉扯。 虞心影笑道:“小马儿.不要拉了,我跟你走,你是不是要把我带往别处?’“雪白芝马”闻言,遂张嘴放开所咬衣角,先向虞心影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向斜刺里慢慢跑去。 虞心影见它果然转变方向,不是去往“阎罗谷”,不禁发觉这世间灵物的慧黠可爱。 这次,“雪白芝马”是把虞心影带向一座妻天冰峰。 虞心影忽然发现这条路儿,有点熟悉,仿佛也是旧经之地。 “雪白芝马”是天生灵物,四蹿中既有暗钩,更具吸力,遵缓缓驰上冰峰峭壁。 虞心影则一身上桑绝学,自也毫不为难,提气飘身,随同攀登。 “雪白芝马’驰上五十来丈以后,钻人壁间的一个冰洞之中。 虞心影人经旧地,心忆前尘,何况鼻中又嗅得一种使人心神怡悦的淡雅幽香,遂秀眉微挑,止步笑道:“小马儿,我记得了,这冰洞是你的家,上次我和清月真人,以及骆长明兄,曾把你的灵根,移植此处。” ,“雪白芝马”点了点头,把马颈倚在虞心影的脚边,磨磨梳梳地,表示亲热。 虞心影忽然想起一事,含笑说道:“我记得这洞中还有一朵‘朱虹雪莲’呢,至于与你们并称,祁连三宝’的,千年雪参’,则听你说是已经被坏人吃掉。” “雪白芝马”连连点头,又复回身走向洞深之处。 虞心影举步相随,鼻中所嗅得的香气,也越来越浓。 “雪白芝马”止步不前,竟低头在虞心影的脚上,轻轻咬了一口。 虞心影失惊叫道:“小马儿,你咬我作甚?” “雪白芝马”呶着嘴儿,向冰壁上的“朱红雪莲”,不住连拱。 虞心影心头顿悟,皱眉叫道:“小马儿,你带我来此之意,是否要我把那‘朱红雪莲’,采下吃掉? “雪白芝马”听虞心影这样说话,遂一声长嘶,四蹄齐腾,飞也似地.向冰上的“朱红雪莲”张口咬去。 但“朱红雪莲”虽不能像“雪白芝马”这等幻化成形,却也极为灵异,感应敏捷。 “雪白芝马’四蹄凌空,刚刚纵起.“朱红雪莲”业已“飕”的一声,缩人冰壁。 故而“雪白芝马”一下扑空,收势不住,竟擅在冰壁之上,疼得连声嘶鸣。 虞心影对它好生怜爱,遂一张双臂,接住擅壁下坠的“雪白芝马’,把世间灵物,搂向怀内,想对它安慰几句。 谁知“雪白芝马”竟在虞心影的玉臂之上,咬了一口。 先前,也曾咬过,但系轻轻示意,如今这一口却咬得极重,虽未皮破血流,也使虞心影觉得好不疼痛。 虞心影愕然低头,却见“雪白芝马”瞪着两只朱红俊暇,怒视自己,并气得微微发抖。 这份神情,充分曼出了“雪白芝马”对她的深切关怀,怎不使她越发喜爱地轻拍着马背,含笑说道:“小马儿,不要生气,‘朱红雪莲’虽然不能像你这般通灵性,变化成人儿,或是马儿,但……” 话方至此,“雪白芝马”业已气得把一双朱红俊眼,连眨几眨,眼中泪光盈盈,似泫泪欲泣。 虞心影把“雪白芝马”紧紧搂住,使脸颊贴在它毛烘烘的马脸之上,亲了一亲,含笑说道:“小马儿,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既未受什重伤,又未中什奇毒,何苦为了自己延年益寿的一点私心,便把一朵秉天地灵气所生的‘朱红雪莲’,生生糟蹋。’“雪白芝马”嘴儿微动,似是有甚心意想对虞心影表达;但却说不出来,只挣得马脸发红,目光如火。 虞心影失笑说道:“小马儿不要气了.旁人捉住你时,都要吃你,我却只爱和你交成朋友,你若能时常陪我玩玩,我就极为满足。” “雪白芝马”也不知是气,还是有所感动,终于从朱红俊跟之中,流下了几滴泪珠。 虞心影觉得它这几滴泪珠,完全是为了关怀自己所流,遂微吐丁香,替它把流在马脸的泪珠舐去。 这是人马之间的感情交流,也是足以使彼此心神怡悦,一种极高度的心灵事曼。 虞心影以丁香玉舌,替“雪白芝马”舐去泪珠以后,“雪白芝马”也依样画葫芦地,伸出舌头在她双眼之中,舐来舐去。 虞心影只觉“雪白芝马”舐得自己除了痒酥酥,凉飕飕以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怡悦之感。 心神怡悦之下,最易沉沉入梦,虞心影就是如此,她竟恍恍悔悔,心神欲化地人了华胥之国。 直等身上感觉奇寒入骨,一片冰凉,这位“红叶令主”才从梦中醒来。 她在这一梦之内,幻念丛生,有极端快意,也有极端拂逆。 极端快意的是在“玄冰大会”之上,施展生平绝艺,斗败了与自己齐名当世的卫涵秋,使这位“青幡仙客”.永远甘心俯首地,称臣于“虞心影”脚下。 极端拂逆的是自己如今最敬爱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竟在“玄冰大会”耀武扬威,尽败群雄之后,立即出于意料地,施展玉杖泥丸,算计自己。 虞心影想起梦中情事,好不惊疑,暗想自己与魏老婆婆情如姊妹一般,怎会起了这种奇异幻觉? 她正在想得心烦之际,忽然惊叫一声,纵身跃起。 原来虞心影此时方发现那只“雪白芝马”,业已不在自己的怀抱之内。 虞心影爱极这只“雪白芝马”,还以为它是回转灵根藏植之处,遂含笑柔声叫道:“小马儿,我睡醒了,你再出来和我亲热亲热好么?” 语音了处,闻无应声。 虞心影又复叫道:“小马儿,你出不出来,我要回转‘玄冰凹’了。” 话完,又复候了片刻,“雪白芝马”仍不应声,虞心影只好意兴阑珊地独自走出冰洞。 这冰洞是在雪峰冰壁的五十来丈以上,虞心影施展绝世轻功,沿壁下降了十来丈后,突然发现魏老婆婆也在峰下,正对着一株参天古木,出神疑望。 虞心影方想出声招呼,但念头一转,却反面提气轻身,悄无声息地,顺壁滑落。 因为虞心影忽然想起魏老婆婆心狠手辣,不像自己仁慈,不宜让她发现“雪白芝马”的灵根藏处。 魏老婆婆虽在峰下,却距离冰壁尚远,又是背对雪蜂,遵未曾发现虞心影的来路。 但魏老婆婆的功力绝高,虞心影刚刚落地,她便霍然转身。 虞心影含笑叫道:“老婆婆你的伤势痊愈了么?” 魏老婆婆不知自己是服了“腾蛟丸”之故,双目一挑,狞笑答道:“卫涵秋的那点微薄伎俩,其奈我何?我不仅所中毒力已除,精神方面,反觉越发旺盛。” 说到此处,忽然目注虞令主,诧声问道:“虞令主,你怎么也来此处?” 虞心影笑道:“我因老婆婆受伤中毒,又与闻人俊、赛伯温,争吵几句,心中烦闷,遵信步闲游漫步,谁知竟在此处和老婆婆恰巧相遇。” 魏老婆婆“哦”了一声笑道:“虞令主,我在此发现了一桩怪事。” 虞心影指着那株极为高大的参天古木笑道:“老婆婆对树凝神,莫非你所说怪事,是与这株参天古木有关连么?”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虞令主猜得不错,你有没有看见这株参天古木之上,有一个绝大鸟巢?’虞心影仰头一看,嫣然笑道:“这鸟巢除了大得惊人以外,有何怪处?” 魏老婆婆手持玉杖,缓缓说道:“我看见一只似鹰非鹰的巨大鸟儿,抓了一匹小小白马,飞进巢内。” 这几句话,听在虞心影的耳中,真使她惊魂欲绝。 她如今方知“雪白芝马”突然不见之故,竟是被巨鸟抓去,身遭劫数。 虞心影一面吃惊,一面心中暗想“雪白芝马’究竟是在自己睡熟之后,出洞闲游,被鸟抓走?还是巨鸟飞进冰洞…… 念犹未毕,魏老婆婆已自“咦”了一声-,愕然问道:“‘虞令主,你在想些什么?” 虞心影懂忙加以掩饰.应声答道:“我是在想鹰有多大?马有多大?哪里能够有抓得起马儿的鹰?又哪里有被鹰儿抓得起的马呢?” 魏老婆婆笑道:“鹰儿两翼张开.足有五尺三四宽阔,马儿却只有盈尺长短。” 虞心影担忧“雪白芝马”是否被巨鹰抓伤,遵故意装作失惊地,向魏老婆婆问道:“老婆婆,这样小的马儿,岂不被那样大的鹰儿,抓死了么?” 魏老婆婆笑道:“那匹雪白小马,在巨鹰爪间,尚自低声呜叫,显然尚未死去……” 虞心影听到此处,心中方自一宽,魏老婆婆又复扬眉狞笑地,继续笑道:“那鹰儿似颇识货,竟想将这罕世灵物,留着慢慢享受,故而才未立即把马儿抓死。” 虞心影闻言,又蹙眉问道:“老婆婆,你这‘罕世灵物,一语,是何意思?”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虞令主难道不知那雪白小马,定是成形灵芝等类的罕世圣药么?” 虞心影听了魏老婆婆这样说话,不禁更替“雪白芝马”担忧,“哎呀”一声叫道:“老婆婆,那匹马儿既是成形灵芝等类的罕世圣药,我们应该杀死巨鹰,救它一救。” 魏老婆婆微笑说道:“那只巨鹰业已被我杀掉。” 虞心影愕然瞠目,魏老婆婆继续笑道:“巨鹰刚刚飞人巢中,我便弹出两粒‘五色泥丸’,在鸟巢上空互擅,化成一股毒雾,把鸟巢完全罩住。” “糟糕!老婆婆大以莽撞,这-来岂非玉石皆焚,连那匹‘雪白芝马’,也被你一齐毒死了么?” 魏老婆婆摇头笑道:“虞令主不必担忧,这种罕世圣药,有天生的抗毒之力。” 虞心影道:“老婆婆,你既已杀鸟,怎不上树……” 一言未了.耳边忽又听得空中有怪鸟长鸣声息。 虞心影与魏老婆婆,同自循声看去,果见有一只似鹰非鹰的绝大怪鸟,展翼疾飞面来。 魏老婆婆方摸出几粒“五色泥丸”.虞心影柳眉剔处,玉腕一翻,已有三片红光,破空直上。 原来虞心影既痛恨怪鸟拎去自己最心爱的“雪白芝马”,又看出这般鹰非鹰怪鸟,是种凶禽,遵勃然震怒地发出了三片“燕山红叶”。 内家绝顶高手,讲究飞花摘叶均可伤人,虞心影的武学修为,便已达到这种境界。 故面区区三片“燕山红叶”,在虞心影手中发出,却无异于三柄锋利飞刀,恰好打中那怪鸟的双翼及咽喉部位。 怪鸟一声惨啼,双翼先折,然后便被另一片红叶,嵌入咽喉杀死。 虞心影等鸟尸落下,细看两跟,向魏老婆婆扬眉说道:“老婆婆,这是‘雪雕’,生长于‘祁连山’、‘大雪山’及‘昆仑’、‘天山’等处,大的翼宽及丈,力能生裂虎豹,极为厉害。” 魏老婆婆笑道:“方才我未曾上树察看之故,便是知道这‘雪雕’向来成双结对,决不单栖,想等另一归巢之际,一并除去,免得使它老远看见巢穴被占,惊怖遁去。” 虞心影始终心悬“雪白芝马’安危,皱眉说道:“老婆婆,我想上树见识见识你所说的那只白色小马,究竟是什么东西?”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如今双雕均除,虞令主尽管上去,但要切记不可使那只白色小马逃走,这种灵驹,沾土即遁,倘若不知它灵跟所在,极难捉得到呢。” 虞心影唯唯答应;真气微提,便向那参天古木,猱登而上。 到了巢中.果见另一只雪雕尸首,“雪白芝马”也在其内,但精神业已极为萎顿。 虞心影才一现身,“雪白芝马”便喜欢连声低鸣,投向她的怀内。 虞心影一面对它抚爱安慰,一面低声说道:“小马儿,你不要开心,下面还有一位比‘雪雕’还狠的老婆婆,想吃你呢。” “雪白芝马”极为胆小,闻言之下,不禁吓得索索发抖。 虞心影好生怜爱地,和它亲了一亲,低声说道:“小马儿不要害怕.我知道你会土遁雪遁,少时我找一机会,将你放下,你不就可进走了么?” 话方至此,魏老婆婆因见虞心影上树已久,却无动静,遂愕然叫道:“虞令主,你找着那只白色小马没有?” 虞心影不得不答,只好扬声说道:“老婆婆不要着急,我找着那只小马儿了,这就下来。” 说完,又对“雪白芝马”悄悄说道:“小马儿,那老婆婆是我大姊,我不能为你和她翻脸,你一有机会,立即遁去,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便即抱着“雪白芝马”,从参天古木的鸟巢以上,纵落地面。 魏老婆婆方一扬眉,虞心影遂不等她发话,便自举着“雪白芝马”,含笑叫道:“老婆婆请看,这不是你所说的小马儿么?” 魏老婆婆目光微注,大喜说道:“对了,虞令主小心一些,千万不要让它逃走,这是成形灵芝,我们两人分开享受,一人吃上半只,包管益寿延年.功行大进。” 虞心影听魏老婆婆果然要吃“雪白芝马”,不禁秀眉暗蹙,一时想不出应该怎样推托?“雪白芝马”更是藏在这“红叶令主”怀中,吓得索索发抖。 正在虞心影大感为难之际,陡然一股寒风,横空卷到。 魏老婆婆首先愕然回身,只见从冰峰峰脚,转出一条白色人影,凌空扑来。 此人,身还未到,先以寒风袭人,自然充满着持技骄狂的挑衅意味。 魏老婆婆恐“雪白芝马”被人夺走,遂先行暗运玄功,化成一片无形气网,把自己暨虞心影一齐护住,然后才对那凌空飞来的白色人影,厉声叱道:“来者何人?赶紧通名答话,莫要狂妄找死。” 白色人影似已感觉出自己所发寒风,凌空遇阻,遂落在魏老婆婆的七八尺外,冷然答道:“你们还要问我姓名,难道竟不认识我么?” 魏老婆婆闪眼看去,只见来人是个书生打扮的一身白衣之人,年龄约莫三十有余,不到四十,貌相在俊挺之中.微带阴冷。 她虽觉来人陌生未识,却因听出对方口气甚大,好似享有盛名,且极为自负!心中一动,冷然问道:“尊驾既然如此自负,必是名惊四海人物,莫非就是位列‘北令南幡’之一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么?” 虞心影见魏老婆婆竟把对方猜作“青幡仙客”卫涵秋,正待告以不是,那白衣书生已自晒然的说道:“老篓子,你猜错了,卫涵秋是个什么东西,所谓‘北令甫幡’,又有什么大了不起的。” 虞心影目闪神光,扬眉问道:“专驾且慢呓语狂言,休应话先说出你自已是个什么东西变的?”:白衣书生傲然答道:“我复姓‘东门’,单名‘冰’字。”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朗声问道:“老婆婆,你有投有听说过这‘东门冰’是何许人也?” 魏老婆婆方一摇头,东门冰又复厉声叫道:“你们怎么竟这样的孤陋寡闻?东门冰就是‘九指大岁’。” 虞心影一听“九指太岁”之语,便猜出对方可能也与“九头太岁”邹夏一般,均是“绝灭法王”呼延炳的手下人物。 心中虽已有谱,面上却故意仍向魏老婆婆,以一种哂然不屑的神情,冷冷问道:“老婆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到底是我们陋寡闻,还是他那‘九指太岁东门冰’七字,未见经传呢?” 东门冰闻言,气得双眉一挑月声叫道:“贱婢休要不知天高地厚,信口胡言,你们是什么东西?” 虞心影虽见对方口出不逊,仍自暂加容忍,笑吟吟地答道:“我们虽然不一定有多大名头,但也不至于不见经传,拍拍手,跺跺脚时,或许可以使五岳发抖,四海乱颤。”.“九指太岁”东门冰听虞心影出言如此之狂,不禁微吃一惊,向她打量几眼,扬眉问道:“你这女娃儿,口气倒不小,莫非就是什么‘红叶令主’虞心影么?” 虞心影娇笑答道:“你总算不错,虽会吹嘘自己,也还认识别人。” “九指太岁”东门冰的两道森冷目光,移注到魏老婆婆身上,便发话问道:“常言道:‘物以类聚’,她既是‘红叶令主’虞心影,你大概就是什么‘白发杀人王’了?” 魏老婆婆狞笑答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白发杀人王’,便应该放小心些。” .“九指大岁”东门冰;狂笑说道:“妙极,妙极,这才叫:踏破帙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妙……” 虞心影不等这位“九指太岁”东门冰话完,便即嫣然微笑地,接口说道:“这样说来,你竟是特来寻找我和魏老婆婆的么?” 东门冰傲然点头,冷笑说道:“找你们又便如何?‘九头太岁’怕你,我‘九指太岁’却未必怕你。” 虞心影“峨”了一声,娇笑说道:“我明白了,你大概与那‘九头太岁’邹夏,属于一丘之貉,也是什么‘绝灭法王’呼延炳的手下使者。” 她猜得一点不错,这“九指太岁”东门冰.正是“绝灭法王”呼延炳手下的三大使者之一!平素与邹夏明和暗斗,争宠异常,如今因系呼延炳所派前往“祁连”,参与“玄冰大会”的第二拨人物,恰在途上遇见铩羽面归的“九头大岁邹夏,问明情由,遵想倚仗独门功力,一斗“红叶令主”以及“白发杀人王”,倘能获胜,便可使“九头太岁”邹夏,大失光彩,从此对自己服贴。 如今,在这雪峰之下,凑巧相遇,东门冰遂一面暗中凝聚自己的“玄冰神功”,一面面显傲态狂笑答道:“使者与使者不同,我“九指太岁”东门冰与‘九头太岁’邹夏.均是呼延法王座前三大使者之一……” 虞心影听到此处,插口问道:“三大使者之中,我已知其二,还有一大使者是谁?” 东门冰应声答道:“是‘九钗太岁’意霞,正随侍呼延法王,来赴‘玄冰大会’。” 虞心影点头笑道:“我对你们,三大使者’,不太感兴趣,只想会会享名甚久的呼延法王!” 东门冰冷笑说道:“你若想与我家呼延法王,切磋切磋,必须先行取得资格!” 虞心影扬眉问道:“这‘资格’两字.怎样解释?” 东门冰傲然答道:“我家呼延法王.何等身份,四海八荒之间,对他慕名求教者,其敷甚多。遂在再人江湖以来,规定了一项资格,倘若不具备这项资格之人,便不能与我家呼延法王,直接动手。” 魏老婆婆在一旁听得狂笑道:“找人打架,还要先取得资格,委实是江湖奇闻!想不到三十年风尘久违,呼延炳竟比当初,更为狂傲!” 东门冰双目一瞪,厉声叫道:“老婆婆……” 虞心影生恐这位“九指太岁’与魏老婆婆先行动起手来,便使自己失去机会。遂赶紧截断东门冰的话头,摇首笑道:“你且慢发狠,我要先问问是怎样才可敢得与:绝灭法王’呼延炳的动手资格?” 东门冰眼皮一翻,傲态十足地应声答道:“这项资格,就是凡能与‘三大使者’,相搏百招以上之人,才可向我家呼延法王,一领教益!” 虞心影听了这几句话儿,不禁“哼哼”冷笑。 东门冰怒道:“你笑些什么?” 虞心影嘴角徽披,晒然笑道:“我笑的是井蛙不知天高地阔,偏把秋萤当太阳……” 东门冰不等虞心影话完,便即嗔目问道:“你说什么?谁是‘井蛙’?谁会把秋萤当日?” 虞心影存心挑逗,冷笑答道:“当然是你,与你相搏百招何足为奇,照我看来,你未必能是我手下十合之将。” 东门冰也是有意逞能,自然一拍即合,目注虞心影,冷冷说道:“谁是猫儿谁是虎,不妨手下见输赢。东门冰打算在你这位中原大侠‘红叶令主’之前,讨教讨教!” 虞心影微笑说道:“这个还不容易,因为与我切磋之人,并不需要备什么资格。” 东门冰被讽刺得脸上一红,咬牙叫道:“既然如此,虞令主请多加小心,我东门冰要得罪了!” 他功力早凝,语音方落,一式“撑闼推云”,便自双掌微分,向虞心影隔空推出。 虞心影扬眉冷笑,左手抱着“雪白芝马”,右手以十一成功力,翻掌硬抗。 这位“九指太岁”东门冰,虽是“绝灭法王”呼延炳座前“三大使者’之一,功力且比“九头大岁”邹夏.略高一筹,但却仍非名震乾坤的“红叶令主”之敌。 第一掌凌空互接,“砰”然巨震,劲气狂排,四周砂石飞扬,东门冰便觉脚下拿桩不住,往后退了三步。’虞心影屹立如山,但故意微晃身形,并将左手一松,装做被对方把“雪白芝马”,震得脱手坠地。.“雪白芝马”早经虞心影嘱咐,一直在等待机会,如今身一沾地,便立即施展它的天赋本能,遁人冰雪之内。 魏老婆婆看得“哎呀”一声,连连顿足,叹惜不已。 ,“雪白芝马’业已脱险,虞心影顾忌毫无,精神大握,趁着“九指大岁”东门冰被自己震退三步,立足未稳之际,欺身探臂,“远上寒山”、“枫林霜艳”、“西山红叶火烧天”等三绝招,宛如暴雨狂风,连环并发。 东门冰想不到这位看来娇滴滴、俏生生,具有绝代容颜“红叶令主”.真还有这大本领。 他在第一掌上,业已尝过滋味,知道力所难敌,但也不得不勉强招架。 虞心影愤他狂傲,蓄意折辱这“九指太岁”,除去第一掌是用了十一成功力以外,在这回环三绝之中,前两招“远上寒山”、“枫林霜艳”,也用了十一成力,后一招“西山红叶火烧天”,则用足了十二成功劲。 东门冰再狂再傲,毕竟也是-流武士,上乘高手。 既是上乘高手,便能知己知彼,他在拼竭全力,勉强接下“远上寒山”、“枫林霜艳”之后,即已知难欲退。 尤其虞心影第三招“西山红叶火烧天”,是全力施为,所挟威势,极为慑人,宛如山崩海啸.石裂天开! 东门冰胆战心惊,不敢再接,厉啸一声,仓惶遁去。 虞心影狂笑连声,提气叫道:“三大使者,不过尔尔,请东门太岁,传语‘绝灭法王’呼延炳,就说‘红叶令主’虞心影,业已轻轻易易地取得他所订‘资格’。” 这几句话儿,太以尖酸,把位“九指太岁”东门冰挖苦得羞愧不堪,在十来丈外,止步回身,厉声叫道:“贱婢一时得意,休要猖狂,最多七日之内,定叫你见识呼延法王的‘绝灭神功’厉害!” 语音一了,生恐虞心影发怒追击,遂急急转身,如飞进走。 虞心影哪里会再去追他,回过头来,向魏老婆婆扬眉娇笑问道:“老婆婆,我仅发三招,便把这不知天高地厚,妄自骄狂的,九指太岁,东门冰吓跑,打得漂不漂亮?” 魏老婆婆自然决想不到虞心影与“雪白芝马”,交成朋友,是故意放走这罕世灵物。遂苦笑答道:“虞心影这三招回环绝学,打得虽撮漂亮,但-开始,却略嫌轻敌,以致让那只已到手的成形芝马,又复进去。’.虞心影装出满面惭色地愧然笑道:“这事的确怪我粗心大意,但东门冰第一次当胸推掌,似是全力施为.威势颇强,我为了站稳身形,功力全注下盘,遂被那只白色小马,挣扎脱手。” 魏老婆婆叹道:“常言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想是那只芝马,运敷未终,才被我从鸟口之中救出,而侥幸进去。” 虞心影笑道:“老婆婆不怪我了?” 魏老婆婆微笑说道:“此事怎能怪得虞令主,只是我有点不甘心,要想在附近一带,搜索搜索,看看是否寻得着芝马巢穴。” 虞心影闻言,知道魏老婆婆绝不会攀登敷十丈绝峰,擅遍整座冰峰,遂心中甚宽地点头含笑说道:“好,我奉陪老婆婆,一同寻找。” 魏老婆婆一面随意举步,面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我不知你的看法如何?我总觉得那‘千面刘基’赛伯温,有不少可疑之处!” 虞心影向魏老婆婆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老婆婆觉得他有何处可疑?”。 魏老婆婆皱眉说道:“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在意识之中,觉得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有种难以形容的慑人威煞。” 人之投缘与否,极为神妙,魏老婆婆觉得赛伯温可厌.虞心影却觉得这“千面刘基”和蔼可亲。 她在闻言以下,向魏老婆婆摇了摇头,含笑说道:“老婆婆,你这样说法,却是错了。我认为你不但不应该觉得赛伯温可疑,还应该感谢他呢!” 魏老婆婆愕然问道:“虞令主此话怎讲?我要对他感谢作甚?” 虞心影笑而不答,反向魏老婆婆问道:“老婆婆,你知不知道你中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暗算,毒发昏迷以后,是由何人解救?” 魏老婆婆苦笑说道:“不是虞令主,便是曹梦德老弟,不是曹梦德老弟,便是‘屠龙手’闻人俊了。” 虞心影摇头笑道:“老婆婆,我们自然都想救你,但均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救你之人,竟是‘千面刘基’赛伯温呢!” 魏老婆婆有些不信地;诧声问道:“我对赛伯温曾加怀疑折辱,使估相当难堪,他怎么还肯解救于我?’虞心影微笑答道:“这就是我所说老婆婆应该对他感激之处。因为赛伯温见了老婆婆误中卫涵秋暗算,毒发垂危,竟丝毫不念前嫌,把他身边珍藏的一粒保命灵丹,慨然取出,喂给老婆婆服下。” 魏老婆婆闻言,不觉赧然说道:“照虞令主这样说法,我倒真是气量太狭,有些错怪他了呢!” 虞心影含笑说道:“一些小误会,片言立解,老婆婆也不必再难过了。” 魏老婆婆想了一想,皱眉又道:“但‘玄冰凹’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甚是森严!那‘青幡仙客’卫涵秋若无内应,纵有天大本领,也无法在我静室之内,装设机关。赛伯温的可疑之处,既已消解,这可疑之人,却是谁呢?” 虞心影柳眉微挑,向魏老婆婆含笑说道:“老婆婆,我也觉得那‘青幡仙客’卫涵秋.好像整日跟随在我左右一般,我们且想个法儿,侦查一下好么?” 魏老婆婆苦笑答道:“我生平除了武功之外,对于智计,心机,亦颇为自负,但如今却被‘青幡仙客’卫涵秋气得发昏,以致灵明蔽塞,想不出什么计策呢。” 虞心影含笑说道:“老婆婆,我倒有条计。” 魏老婆婆目光一亮,盯在虞心影的脸上,急急问道:“虞令主,你有什么妙计?赶快请讲!” 虞心影笑道:“我想装死。” 魏者婆婆诧然叫道:“装死?你要装死作甚?” 虞心影轩眉笑道:“老婆婆趁着夜间把我抱回‘玄冰凹’中,就说路遇‘青幡仙客’卫涵秋,彼此惠斗,结果‘南幡北令’,两败齐伤,卫涵秋被我一掌摧魂,我也重伤致命。” 魏老婆婆仍觉不解问道“这样说法,用意何在?” 虞心影含笑道:“老婆婆吩咐闻人俊准备棺木,明晨将我殓葬,便即装做怒极人室,莫再与人答话。” 魏老婆婆正待再问,虞心影继续说道:“老婆婆,你想一想,‘玄冰凹’中诸人,闻得我的死讯以后,共有几种反应?” 魏老婆婆沉思片刻,缓缓答道:“我只想得出三种反应,一种是惋惜,一种是伤心,另一种则是怀疑。” 虞心影点头笑道:“老婆婆说得对,表示惋惜之人,定是闻人俊、赛伯温等,表示伤心之人,定是‘哈哈秀士’曹梦德,至于那表示怀疑之人,定然便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或与他有关的奸细人物了。” 魏老婆婆恍然大悟,点头笑道:“虞令主这条计儿,想得真妙,卫涵秋或与卫涵秋有关人物,自然会对这‘北令南幡’两败其伤之讯,表示怀疑的呢!’.虞心影得意笑道:“既然怀疑,便有两种动作,第一种是问.第二种是看。老婆婆对于问话,可以一概不答,则那奸细人物,必将设法把老婆婆调开,而潜入内室观看我是否真死,及怎样死法?” 魏老婆婆听得抚掌赞道:“虞令主,这样说来,若是有人设法调虎高山,诱我出室,我便佯装中计离开,任凭他人内捣鬼,而由虞令主暗加观测,便可真相大白!” 虞心影笑道:“但老婆婆必须故意走远,并做得毫无破绽。 否则,那厮奸刁异常,可能不敢入网的呢?” 魏老婆婆点头一笑,两人便相偕回转! 等快到‘玄冰凹’时,虞心影便向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麻烦你将我抱起,我要闭气装死的了。” 魏老婆婆如言抱起虞心影,并把她早就预先酒了不少雪雕血迹,故意污秽的衣裳显出。 这时,闻人俊、赛伯温等,正因虞心影几乎整日未归,魏老婆婆又于下午外出甚久.正均自颇为焦急地胡乱猜测,不知她们去了何处。 如今,突然得报,“红叶令主”虞心影受了重伤,满身血污地.由魏老婆婆抱回,遂一齐大惊失色,赶去探看。 双方恰好在魏老婆婆所居静室的门口相遇。 赛伯温恰好在魏老婆婆所居静室的门口相遇。赛伯温见虞心影星眸紧闭,头垂肢软,又复满身血污,不但分明身受重伤,并似业已玉殒香消模样。不禁惊魂俱颤地首先惊叫道:“魏老婆婆,虞令主这……这是怎么样了?” 魏老婆婆装出一副凶神恶煞之状.厉声答道:“我与虞令主,在‘祁连山’闲游,与那‘青幡仙客’卫涵秋凑巧相遇,他们‘南幡’不服‘北令’,‘北令’不服‘南幡’,终于动起手来,拼命狠搏。” 闻人俊皱眉说道:“卫涵秋究竟有多高功力,竟能把虞令主打得这般样儿!”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谁都投有讨了便宜.斗到量后,卫涵秋被虞令主一掌摧魂,但虞令主也因受伤过重,终于殒命。” 赛伯温心胆欲裂地抢前一步说道:“老婆婆让我看看,虞令主是否有救?” 魏老婆婆见赛伯温一再情急发话,本觉此人可疑,但想起虞心影所告,他不念前嫌,舍弃灵药搭救自己之语,遂未曾发作,只是退后半步,不令赛伯温触及虞心影,并沉声说道:“赛老弟,人死怎能复生?我伤心已极,你们莫再多话,闻人老弟可命人准备上好棺木殓具,于明晨盛殓虞令主的遗体便了。” 说完,闪身人室,“砰”然紧闭室门,对闻人俊、赛伯温等,不再答理。 虞心影听得魏老婆婆业已把门关好,遂飘身落地,用“蚁语传声”功力,向魏老婆婆问道:“老婆婆,‘哈哈秀士’曹梦德,怎么不来?” 魏老婆婆也以“蚁语传声”功力答道:“他在密室练功,可能尚未得报。” 虞心影又复问道:“老婆婆方才注意他们的神色变化了么? 以谁的疑心最大?” 魏老婆婆答道:“他们听完话后,均未表示怀疑,但最情急之人,竟是‘千面刘基’赛伯温呢。” 虞心影笑道:“老婆婆不要对他起疑,因为从赛伯温不记前嫌,舍药救你的一举之上,便知此人的心肠极热。”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如今我也看出这‘千面刘基’赛伯温,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因为他听说你伤重身亡.竟有点悲怆欲泣,并想尽力救你。” 虞心影笑道;“老婆婆……” 三字方出,已有人在静室以外,砰砰砰地,用力敲门,仿佛有甚万急之事……魏老婆婆目光一注石榻,把嘴微呶。 虞心影察言辨色,何等玲珑,身形微闪,便直挺挺地躺在石橇之上,装作一具尸体模样。 魏老婆婆见无破绽,方自冷然问道:“室外是谁?竟敢这样拍门。” 门外有人语音凄厉地,应声答道:“老婆婆快开门,我是‘哈哈秀士’曹梦德。” 魏老婆婆知道曹梦德自在密室练功,定是听得有人传报这桩噩耗,匆匆赶来探视。 一面心中盘算,一面冷然说道:“我因虞令主新遭惨祸,心情太以悲痛,已对闻人俊老弟、赛伯温老弟等说过,今夜不想见人……” 砰……砰……砰…… 魏老婆婆话犹未了,“哈哈秀士”曹梦德又向静室石门之上.连拍三掌。 这三掌比前三掌用劲更大,仿佛是凝聚了内家真力,准备把两厚重石门,生生拍碎。 魏老婆婆勃然震怒,闪身向前,把门儿猛地一开。 闻人俊、赛伯温站得稍远,曹梦穗则双眼血虹,泪流满面,宛如恶煞凶神,当门而立。 魏老婆婆才一开门,曹梦德便想闪身而人。 魏老婆婆手中玉杖一横,拦住曹梦德的去路,面罩寒霜,沉声叱道:“曹老弟,你今日怎的如此莽撞无礼” 曹梦德,与虞心影一样,也是服食魏老婆婆秘药,心神受她控制之人.在魏老婆婆厉声叱责以下,全身一颤,嗫嚅答道:“老婆婆不要动怒,我……我是听……听……听得虞令主的噩耗,以致神昏意乱!她……她当……真……” 魏老婆婆因势成骑虎,尤其当着闻人俊、赛伯温二人,只好以一副沉痛神情,点头答道:“虞令主与卫涵秋拼命狠斗,结果是两败俱伤,‘北令南幡’,同归于尽!” 曹梦德忍不住泪如泉涌,顿足悲声叫道:“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对虞令主相思故绝,一往情探,魏老婆婆为何不让我在她遗体之前,放声一恸?” 说完,又自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魏老婆婆知道“哈哈秀士”曹梦德对予虞心影片面相思,虽已近乎疯狂状态,若容他冲进静室,必将抱尸大哭,把所有戏法,完全拆穿。遂赶紧闪身挡住曹梦德,沉声叱道:“曹老弟,你难道不曾听见我已说过,不许任何人妄闯静室,扰及虞令主的遗体么?” 曹梦德双目火红,狞视魏老婆婆,厉声叫道:“老婆婆,当真不肯让我进去么?” 魏老婆婆见曹梦德竟有反抗自己命令,并向自己动手之意,不禁大吃一惊。.她吃惊之故,不是惧怕曹梦德,而是惊于自己独门秘制的奇药之力,居然还敌不过男女之情。、虞心影与曹梦德自服秘药,即应对自己产生一种极为强大的向心之力,遵从一切命令! 如今,曹梦德为了获知虞心影的死讯,竟伤心得欲向自己反抗,如此显然是情爱之力,高出药物之效。 若是另无他人之际,魏老婆婆或会略为通权达变,但目下既有闻人俊、赛伯温在场,魏老婆婆便非保持她的尊严不可。 故面曹梦德所问那句:“老婆婆,你当真不肯让我进去么?” 的语音方了.魏老婆婆便立即沉着脸儿道:“我不让你进去,又便如何?难道你还敢……” 话犹未了,曹梦德哈哈-笑.双手齐扬,十根手指屈若钢钩,指尖之处,并变成乌黑颜色。 魏老婆婆知道这就是曹梦譬日来闭关苦练的“乌风抓魂手”,遂静气凝神,准备应战。 但曹梦德就在即将发掌飞扑的刹那之前,目中凶光忽收,神色颓然地悲声叫道:“老婆婆,我真不愿意和你翻脸为敌,求求你,让我进去再对虞令主看上一眼好么?” 魏老婆婆闻言,方吐了一口长气,暗喜自己的独门秘药,毕竟尚有灵效。 但媳心中虽然高兴,脸上神色,却仍凛若寒霜,摇头说道:“不行,我老垫子生平作事,说-不二,你要想对虞令主的遗体看上一眼,必须等明晨大殓之际!” 曹梦德如今所受刺激,委实太大,他一面对虞心影的死讯,心中悲痛欲绝。一面接连被魏老婆婆言厉色地严加斥责,脸上过分难堪。 由于心灵被药物所制,不敢对魏老婆婆反抗,但曹梦穗情绪上的抑郁,却不得不寻求发泄。 换了心胸宽大之人,或许忍得住这种打击,但曹梦德是心胸狭窄之人,便思以打击还诸打击。对方是魏老婆婆,使曹梦德不敢打击别人,他…… 别无他办法,他只有打击自己。 哈……哈……哈……哈…… 这是曹梦德凄厉已极的连声狂笑! 笑得闻人俊与赛伯祖莫名其妙,笑得魏老婆婆紧皱双眉,并把那直挺挺躺在榻上装死的“红叶令主”虞心影,笑得好不惶惑。 曹梦德笑声一收,厉声叫道:“虞令主,曹梦德对你一片真情,痴恋巳久,谁知如今在你惨遭劫数以后,竟连抚尸一恸,也不可得。人生至此,尚有何趣?不如我也泉下追随,与你结个九泉鬼侣了吧!” 魏老婆婆听得曹梦德竟气愤得意欲自尽,不禁大惊失色,飘身拦阻。 另一条人影,也与魏老婆婆同时飘身,这人影便是“千面刘基”赛伯温。 魏老婆婆疾如电闪,扣住了曹梦德的右手脉门,不使他能够动弹。 赛伯温也快似云飘,掳住了曹梦德的左臂,不令他有所动作。 照说,这一位“千面刘基”,及那一位“白发杀人王”,既已及时出手,封住曹梦德的双臂,总可以救得“哈哈秀士”的一条性命。 谁知曹梦德的自杀方式,与别人向不相同。 他毫不抗拒地,任凭魏老婆婆与赛伯温掳住双臂。 但就在身人人手的刹那之间,“哈哈”一笑。 这一笑,是聚集所练内家罡气,直冲‘天灵’,别人纵有天大本领,也无法抢救。 “哈哈秀士”至死犹未忘记他的成名表记,是“哈哈”一笑而亡。 “波”的一声,头颅爆裂,脑浆四射,直雨飞空,把魏老婆婆及赛伯温,溅得一头一脸。 赛伯温伸手拂去头脸间及身上血污,目注“哈哈秀士”曹梦德的惨死尸身,顿足长叹,向魏老婆婆恨恨叫道:“老婆婆,你为何这样固执?便让曹梦德兄人室,对虞令主的遗体,凭吊一番,又有何妨?如今弄到这般地步,使一位武林奇客,饮恨黄泉,究竟是于你有益?还是于虞令主有益呢?” 魏老婆婆做梦也未想到,自己与虞心影所定之计,刚一开始,便把位“哈哈秀士”曹梦德,变成屈死冤鬼。 又悔又气之下,再加上情理皆屈,自被赛伯温问得无话可答。念头一转间,将计就计地厉声说道:“好,我走开,你们谁爱去看,谁就去看!” 看音方了,身形已飘,怒冲冲地驰向“玄冰凹”外。 魏老娶婆的这种做法,是故意避开,才好使那嫌疑人物,入室探看,被虞心影暗察究竟。 赛伯温见魏老婆婆业已离去,遵向闻人便低声说道:“闻人兄,你命人为‘哈哈秀土’曹梦德,收拾尸身,料理后事,小弟进去看看。我总觉得虞令主猝然遇难之举,似乎大有蹊跷。” 闻人便点头说道:“赛兄小心一些,并不必逗留过久,因魏老婆婆适才那副神情,已分明恼羞成怒,莫要再生其他事端。” 赛伯温笑了一笑,闪身入室,并立即把室门掩好,从内闩死。 虞心影对于曹梦德,虽然无甚情愫,但听得这位“哈哈秀士”,竟能悲痛得为己殉身,自也颇生伤感。 如今,她听见有人走进魏老婆婆所居静室.遵眯起一丝暇缝,窥察来人是谁。 这时,赛伯温正在闩门,虽然背对虞心影,也使她-看便识,并把这位“红叶令主”,吓了一大跳。 虞心影吃惊之故,共有两种原因。 第一种原因是她认为人室查看自己之人,必有奸细嫌疑,但决想不到此人竟是自己对他印象相当不坏的“千面刘基”赛伯沮。 第二种原因是这赛伯温进入静室以后,为何鬼鬼祟祟,把室门闩死作甚7?.虞心影正在惊疑,赛伯温业已把门闩好,回过身来。 这一来,虞心影因自己是在装死,不敢再眯着眼缝,只好紧闭双目,暂时以耳静听,揣度一切。 首先听得的是一阵轻微步履之声。 虞心影知道,这是赛伯温正在走向权充灵床的自己所卧石榻。 跟着便是步履声在榻边停止,再跟着便是虞心影从意识之中,仿佛感觉自己身畔,添了一种属于男性的温和热力。 虞心影有点心跳了,她在暗想:赛伯温站在榻边,不言不动作甚?他是目光炯炯地察看自己死活?还是满面泪痕地对自己默然致哀? 她再怎猜想,也是徒然,不把双目睁开,便无法获得正确答案。 嚏!自己所觉察的温和热力及男性体香,怎么越来越浓? 越来越近? 咦,怎么有人向自己脸上,轻轻呼气? 蓦地里,恍然大悟!这不是口中呼气,这是微微鼻息,赛伯温定然是正在凑近自己胜庞,注目观察,才会使自己感觉那股说似无形又有形的男性热力,在逐渐加强,逐渐接近。 诈睡戏檀郎,偷尝脂粉香。 这是多么缠绵的情致!这是多么旖旎的风光! 虞心影遐思-起,不禁心头通通乱跳,腔上烘烘发热。 媳暗叫一声:“不妙!” 心中乱跳,尚且无妨,但脸上却决不能发热。 因为倘若发热泌将脸红,死人还会脸红,岂不是天大笑话。 虞心影窘迫万分,力谋制止,但任凭是如何绝世超凡的内家高手,均决未练过能够制止脸红的独门功力。 她无可奈何,只有利用一个内家“静”字诀。使自己镇静…… 镇静……镇静! 果然,这“静”字诀,几乎无所不能,虞心影渐渐觉得脸上清凉起来,一颗心儿,也不再腾腾跳跃。 她静了,赛伯温却动了。 但这个“动”字,不是在偷香窃玉,偎颊亲唇等非礼之“动’。 而是赛伯温的咽喉在动,舌头在动,嘴皮在动。 换个形容方法,就是赛伯温不再械默.他开口说话了。 这位“千面刘基”,说的是什么话呢? 他说的是;“虞令主啊,橡你这样一位文通武达的绝代侠女,‘怎不令人倾倒,令人仰慕?难怪‘哈哈秀士’曹梦德兄,会为了你殉情自尽。” 虞心影闻言,喇刚宁静下去的-颗芳心,不禁又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她不安的是,赛伯温既对“哈哈秀土”曹梦德殉情之举,加以赞美,则这位“千面刘基”,会不会也…… 虞心影念犹未了,赛伯温却又复自语说道:“可惜我赛伯温对虞令主私衷仰摹的片面相思,未蒙虞令主稍假词色.否则,我也愿在虞令主的灵床之前,横剑伏尸,随侍于九泉之下。” 虞心影听了这几句话儿,芳心之中;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安慰,及愉悦意味。 赛伯温语音略顿,继续说道:“但赛伯温愿在虞令主的灵前宣誓,我誓必为你报仇雪恨。” 虞心影听得心中愕然,暗想魏老婆婆要宣称自己与卫涵秋相互恶斗,结果竟“南令甫幡”,同归于尽。如今,赛伯温怎还有立誓为自己报仇之语?难道他竟准备去找卫涵秋埋骨之处,掘坟直墓,鞭尸三百。 思忖至此,赛伯温忽又语音转为狞厉地恨声说道:“我料准虞令主必与‘青幡仙客’卫涵秋恶斗身亡,定是被那心狠意毒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所害!” 虞心影暗暗叫苦,弄不懂赛伯温怎会有如此想法,发生莫大误会。 赛伯温狞笑连声道:“魏老婆婆的罪行,昭然若揭。俏非她害死虞令主,心中生愧,内疚神明,怎会不敢让人进入静室,对虞令主的遗体,瞻仰凭吊。” 虞心影听到此处,方明白赛伯温的误会因由,不禁想替魏老婆婆解释几句。 但这种心念才起,便被她自行打消,因为死人倘若开口替活人辩白,岂不与先前那种死人会脸红害羞之举,同样是天大笑话。 赛伯温又把语音转和,显得深情款款地低声说道:“虞令主的芳魂有知.请好好安患,赛伯温先襄助闻人俊兄,于明晨为你举行盛大隆重葬礼,然后再行设法搏杀那魏老婆婆,替你报仇,以慰你的泉下英灵就是。” 话毕,语音窟然,使虞心影感觉脸虹心跳的男性热力,也带渐退去。 跟着便响起轻微的步履之声.离开榻边。 再跟着便听得拨闩门声患。 虞心影再眯起一丝眼缝,悄悄看去。 她看到那位对自己一往痴情的“千面刘基”赛伯温,正退出静室之外。 如今,身经百战,不知会过多少强敌的“红叶令主”.陷人了莫大惶惑之中。 她不知道应诙怎样应付赛伯温所说,将于明晨举行的那场隆重盛大的葬礼。 因为,魏老婆婆宣称自己已死,“哈哈秀士”曹梦德为自己殉情,“千面刘基”赛伯温又曾凭尸悲悼,则自己若是不装死到底,却怎样向人交代? 装死到无妨,但明晨的盛大葬礼,却是如何应付?难道自己竟要被活埋不成? 虞心影自然不甘心被生生活埋,但她却束手无策。 她如今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希望魏老婆婆赶紧回来,与自己商量一个稳妥对策。 三更……四更……五更…… 转瞬间,五更将尽,天明在即,但魏老婆婆却不知有何事延误,仍未回转。 虞心影沉不住气了,她想出一县办法,打算悄悄溜走,来个“尸遁”。 虽然“尸遁”并非善策,定会使“玄冰凹’中,疑神疑鬼,闹得天翻地覆。但总比硬被埋葬,变成一具活尸,来得好些。 虞心影主意打定,方待起身.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不能转动。 她大吃一惊,睹忖自己这种情况,是中了无形奇毒,坯是被人用神奇功力暗制…… 静室之人,除了‘千面刘基”赛伯温外,别无其他人物,赛伯温喃喃自语,一往情深,又怎会对自己暗下毒手? 何况要想制住自己血脉,并使自己毫无知觉.非具极高深的神奇武学不可,赛伯温哪里会有这等高功力。 受人暗制,既不可能.则只有中毒,或中了“酥骨迷香十之类。 但毒从何来?鼻中又从未嗅得香气,虞心影委实百思不解,莫名其妙!:就在她惶惑万分之际,忽然听得隐隐有丝竹衰乐声患,静室附近,也有人走动。 虞心影知道这是闻人俊、赛伯温等,在替她安撑葬礼,遂暗暗叫苦地欲待睁目观看。:槽了!不仅四肢无法转动,连跟皮也睁不开来。 虞心影万般无奈,只得甘冒各种指责地出声呼救。 常言道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道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竟发现嘴舌发僵,喉音已失。 这一来,虞心影除了心中明白,双耳能听以外,筒直成了个活死人,所差的只是尚未殓棺入土而已。 转眼间,天已大亮.闻人俊与赛伯温双双人室,赛伯租神色凄然地,向榻上这位“红叶令主”抱拳祝祷说道:“虞令主芳灵默鉴,魏老婆婆于昨夜临去之时,曾嘱务须准备棺木,今晨为虞令主举行隆重葬礼。 “如今,魏老婆婆一去不归,闻人兄既不便违背老婆婆意旨,又不敢久渎虞令主的遗灵,遵摔领‘玄冰凹’中所有人物,恭行大典,奠祭芳魂,以使你人土为安了。” 说完,便听得沉重脚步之声,知是命人将棺木抬进室内。 虞心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眼皮都不能睁,只好乖乖认命,听人摆布。 棺木在榻前放下,赛伯温便以异常悲凄的语调,向四名使女,缓缓说道:“你们好好把虞令主的遗体,移进棺中,我们便要去往‘玄冰凹,内,举行祭奠了。” 四名使女,应诺-声,果然立即把虞心影抬进棺内。 可怜,虞心影有口难言,身又不能动弹,根本无法作出任何一种动作,来表示自己未死。 人-入棺,衰乐又奏,虞心影觉得连人带棺,被人抬起,缓步往室外走去。 她心中好不着急,为什么魏老婆婆竟仍不回转?看来自己难逃脱这场惨遭活埋之祸。 走到“玄冰凹”的广场之上,抬棺使女,便步上一座临时搭建的小小平台。 在这平台之上,先已置有一口棺木,也未封棺,其中盛殓的即是“哈哈秀士”曹梦德。 赛伯温微-挥手,命使女们退下平台,独自站在虞心影的棺前,神情诚恳地低声祝祷说道:“虞令主,人生难合寿天,似有定数,想不到以你的旷代功力,绝世姿容,竟于转眼之间,便告委化。桐棺痤玉,黄土埋香,旧交如梦,情何以堪?赛伯温心碎之余,以一夜光阴,手制此棺,借表微忱!人间天上,两意如通,敦请虞令主的芳魂精爽,鉴此区区便了。” 祝祷完毕,转身走下平台,便请闻人俊主持祭礼。 闻人俊知道赛伯温因对虞心影痴恋颇深,心情定极沉重.遂想早点结束这场祭礼,使虞心影人土为安,免得赛伯温睹状伤怀,更多痞触。 故而,这场祭礼,虽颇隆重,也颇简单,闻人使率领“玄冰凹” 内所有人物,恭行奠祭以后,便为虞心影、曹梦德二人,封棺入穴。 基地虽已择好,但赛伯温临时忽然认为应该等魏老婆婆回来,亲手洒土封穴,比较恰当。 闻人俊也知道这位“白发杀人王”,性如烈火,太以难缠,遂点头同意,把两口棺木,暂厝在墓穴近旁的一个山洞之内。 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一名弟子.在棺旁守护。 虞心影听得众响皆寂,不禁摇头苦笑。 这摇头苦笑,本是一种意识上的动作,但不可思议的事儿,居然发生,意识上的动作,竟成了实际举措。 所谓“实际举措”,就是虞心影的那种身不能动,眼不能睁,口不能言的症状,突然消失! 怎会知道症状消失?便是由于虞心影这下意识的摇头苦笑。 她摇头.头颈居然可以随意转动。 她苦笑,喉间居然可以笑出声来。 虞心影在棺中惊奇欲绝,但却把那位奉命守棺,面忽然听得棺中有人发笑的弟子,吓得半死。 这名弟子,对着棺木,呆然瞳跟之际,虞心影在棺中也睁开了一双妙目。 因为她先前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跟不能睁。如今既可摇得动头,笑得出声,她自要试试是否也睁得开跟。 眼皮动处,妙目双睁,看清了自己果然是躺卧在一口质料上佳,异香都人的棺木以内。 虞心影身已能动,口已能言,眼已能睁则下一个动作,便是她要试探她是否能够提聚真气内力。 一口真气提处,觉得不仅毫无滞意之感,反而充沛异常,虞心影遂双手齐分,猛力一震。 这一震,把口上佳棺木,震得四分五裂,那名吓破了胆,吓掉了魂的“玄冰凹’中弟子,也被碎木裂脑,尸横就地。 虞心影一跃出棺,仰天透了一口长气,恍疑适才种种,全是梦境。 她转身凝劲,挥掌疾落,向旁边那口曹梦德的棺木劈去! 因虞心影疑是梦境,遂想看看这位“哈哈秀士”.是否已归劫数。 “砰”然一声,棺盖硬被劈裂,虞心影伸手揭去碎木,向棺木中注目看去,不禁秀眉紧蹙。 她那口棺木,似是虚虚幻幻的梦境。 他这口棺中,却属明明白白的事实。 “哈哈秀士”曹梦德躺在棺中,头颅碎裂不堪,死状十分凄惨。 虞心影看得始而惊,继而悲,再而疑,终而莫名其妙。 人生当真如场戏,自己昨夜今朝之间,似乎粉墨登台,唱了一出精彩好戏。 这出精彩好戏的男女主角,自然是“哈哈秀士”曹梦德,与“红叶令主”虞心影。 几名重要配角,则是“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千面刘基”赛伯沮,“屠龙手”闻人俊等。 如今似是锣鼓已停,戏曲已终,红毯毹上,一片凄凉,台下也观众齐散,一片寂寞。 但主角之一的“哈哈秀士”曹梦德,却永远再发不出他那“哈哈”狂笑之声,长眠棺内.对他所饰演的脚色,作了最忠实的贡献。 虞心影怎不茫然?她弄不懂这位专门师法曹盂德的曹梦德,既已盖棺,却得到了什么定论? 是他负了天下人,还是天下人负了他呢? 曹梦德的戏剧生活,已告永远休止,不论他善恶如何,在自己的感觉里.他毕竟总是一位有血气的性格演员。 自己呢? 自己的戏剧生活,似是仅经小体,如今又在开始。 从半部戏文中,自己所扮演的,究竟是主角?是配角?是喜剧?抑是悲剧? 这些问题,已足使虞心影为之茫然,但还有-项使她更茫然的大问厘。 这大问题就是谁是目前这场虚虚实实.真真幻幻,悲悲喜喜,文文武武,极为精影的戏剧导演? 虞心影有一半怀疑是“千面刘基”赛伯温。 还有一半怀疑是“青幡仙客”卫涵秋。 怀疑赛伯温之故是因自从这位“千面刘基”,进入静室探看之后,自己才全身受制,几乎惨被活埋。 怀疑卫涵秋之故是因所有新旧交游之中,只有这位“青幡仙客”,宛如天际神龙,不时隐现,其踪迹举措,无法捉摸。 这两项怀疑的因由,均有相当道理,但却有另外两项因由,使虞心影无法确认赛伯温或卫涵秋.定是这场精彩好戏的幕外导演。 若是“千面刘基”赛伯温,则他导演稿出这场有悲有喜,有惊有险,精彩好戏的用意何在? 第十七章 除了精神失常的疯子以外,任何人这样做法,必有深刻用意。 但赛伯温智计超人,精明透顶,谁也不会相信“千面刘基”竟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狂人物。 赛伯温既非疯子,又忖度不出如此做法,对他有何好处然他那导演的嫌疑,便慢慢的减轻,甚至消失。 卫涵秋呢? 卫涵秋是有用意的,他极可能如此做法。 因为,这样一来,会把自己逼得无法再在“玄冰凹”内,与这此新交人物相处,而可能回到“阎罗别府”的旧交“红叶七人盟” 方面。 但他们两人,恰好条件相反,赛伯温是惟一进入静室,曾在自己身边,逗留甚久之人,他具备了实际可能,却缺少了虚无用意。 卫涵秋则在这段过程中,从未出现,更从未接近自己,他具备了虚无用意,而缺少了实际可能。 虞心影不想还好,这一层层推想之下,直把她想得心中矛盾丛生,胡里胡涂地如坠云山雾罩。 她正自烦恼万分,“玄冰凹”内,也闹得天翻地覆。 首先入耳的是“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狂怒叫骂之声。 跟着入目的是惨被撕成两片的直淋淋人尸,向空中飞掷。 然后便起了一片乱哄哄的嘈杂声息,仿佛是有许多人蜂拥着“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向这墓地走来。 虞心影本来是个红人,如今却成了黑人。 因为暗中导演那人的手法太高,使她这位演员,表演得太以逼真,业已死成铁定,绝对无法再以活人面目,再与闻人俊等相见。 虞心影困扰万分,尤其在时机匆迫下,她无法解决困扰。 既然无法解决,只好暂时躲避。 她乘着那片乱哄哄的嘈杂人声,尚在峰角之后,未曾转出之际,一拧纤腰,电闪飞遁。 她是远遁,不是近藏,因无论是“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也好,“屠龙手”闻人俊也好,均系绝顶高手,万一被他们发现自己踪踪,却以何颜相对? 虞心影气急败坏,一路飞驰,等到驰出“玄冰凹”范围,却忽然瞥见前面峰脚下一片小松林间,站着一条青衣人影。 这人是个青衣侠士,好萧洒的风神,他……他……他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么? “青幡仙客”卫涵秋是谜般人物,既似云中孤鹤,又如雾里神龙,除了偶面在他高兴时,自行露出一鳞半羽以外,休想发现他的半丝踪矗…… 如今,这只孤鹤,这条神龙,这位“青幡仙客”既然在此,虞心影自想和卫涵秋来个彻底长谈,把一切的心中疑虑问个清清楚楚。 就在虞心影闪动娇躯,如飞扑向卫涵秋时,这位“青幡仙客”,却似已有发觉,抬起头来,对渴欲与他长谈的“红叶令主”,微微一笑。 若是微笑迎人,自然极好,但卫涵秋这微微一笑,不是相迎,却是告别。 因为他微微一笑以后,伸手向山壁间,指了一指,便即飘身闪没在那片小小松林之内。 虞心影见这“青幡仙客”卫涵秋,竟不与自己交谈,又复悄然溜走,不禁气得柳眉倒剔,连连顿足。 卫涵秋既走,虞心影自然不必再赶向峰脚。 但她才一转身,意欲走向别处,却忽然想起卫涵秋闪人松林之前,曾向山壁间伸手一指。 这一指之意,是在壁间留语,还是遣下什么东西,要自己往取? 虞心影想到此处,疑怀雄释,只好再度转身,仍向“青幡仙客”卫涵秋适才出现的峰脚驰去。 距离尚有数丈,虞心影因目光极锐,业已看出石壁上铸有五个大字,及许多小字。 小字尚难看清,那五个大字却是:调寄虞美人! “虞美人”本是词牌名称,但“青幡仙客”卫涵秋此时却系一语双关,也蕴有向“红叶令主”虞心影这位美人儿,寄语之意! 故而,虞心影一见这“调寄虞美人”五字,芳心中便暗钦卫涵秋好不狡狯。 人到壁下,注目细看,那些小字,果然正是一阕“虞美人”词! 这阕“虞美人”词,果是为虞心影这位美人儿而作,写的是:争名夺利何时了,劫难知多少? 化身千亿太悠游,销魂最是曾见死人羞! 芳颜玉体均犹在,因甚心肠改? 且从旧友诉衷肠,何必长依白发杀人王。 这阕“虞美人”词,上半阕的第一二句,只是感叹武林争名夺利,大劫将临,尚无其他意义。 但第三句“化身千亿太悠游”,却令人费解,是谁化身千亿? 是不是卫涵秋夫子自道? 最妙的是第四句“销魂最是曾见死人羞”这句“虞美人”词,真把这位“虞美人”,看得红生双颊,满面娇羞。 虞心影知道,“死人羞”中所谓“死人”便是指的自己。 但自己假装“死人”之际,只在“千面刘基”赛伯温人室探看,靠近自己之时,一股男性热力,曾使自己心中腾腾乱既,脸上烘烘发烧,可能会不自觉地有些羞态显现。 不错,这是“死人羞”,但这种“死人”,只可能被“千面刘基” 赛伯温-人看见。 难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当时也神出鬼投地,暗藏在魏老婆婆的静室之中?否则他怎会“曾见死人羞”,并异常得意,写入词章,故为“销魂故遇”。 虞心影想不透彻,越想越觉得心烦,只好不作理会,再参研下半阕词意。 “芳颜玉体均犹在,因甚心肠改?”这两句词,显然是责问虞心影为何弃旧恋新,与“玄冰凹”群邪交结。 但这款问题,不必卫涵秋发问,连虞心影也时常会在午夜梦回之际,紧蹙双眉,扪心自问。 问归问,每次自问结果,所得到的答复,均是“莫名其妙”四字。 如今,是卫涵秋以“虞美人”词意发问,而虞心影这位美人儿的答复,仍是“莫名其妙”。 再往下看,是“且从旧友诉衷肠,何必长依白发杀人王。”虞心影不禁看得苦笑,暗坦自己如今已被“玄冰凹”中堵人,目为“活僵尸”,连魏老婆婆也必因事情闹大,只好将错就惜,无法说明真象,细加解释! 在这种情配之下,自己既不能再回“玄冰凹”,则何不索性听从卫涵秋之言,来个“且从旧友诉衷肠”呢? 所谓“旧友”,自然是指昔日燕山结义的“红叶七人盟”兄妹,但虞心影仿佛记得自己在“玄冰凹”口的冰壁秘洞之中,曾得罪过大哥秋月真人,如今若去见这班“燕山旧友”,却怎样解释自己的无理忤上之举? 这是一敦问题,也是一款心灵上的歉疚,虞心影便由于心中抱歉,羞见故人,竟几度意欲驰向“阎罗别府”,而又几度汗颜却步! 她在徘徊,她在踌躇,英雄最怕寂寞,英雄何独不然?虞心影决不能就在这“祁连山”的冰天雪之中,与云烟禽兽为伍。她定要选择一群朋友,不奔“玄冰凹”,便投“阎罗谷”! 顾此失彼,左右为难。一位顶天立地的“红叶令主”,居然会被这种尴尬局面尴尬得凄然落泪。 说她是凄然落泪也可,说她是窘然落泪也可,说她是寂然落泪,也无不可。 寂寞,真是够寂寞的。空山声寂寂,积雪冷冰冰,倦兽能归洞,昏禽可宿林。 兽有洞归,鸟有林宿,虞心影却归宿何处? 恨!“红叶令主”的心中好恨! 她恨谁?她恨的是与她齐名当世,合称“北令南幡”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虞心影恨卫涵秋为何悄悄溜走。不和自己说说话儿。 那怕是一言,那怕是片语,也比这种问天天不应,问石石无声的可怕寂寞,要好得多。 于此可见,人,毕竟是一种群体动物。 群体动物,不能离群独居。否则,他在心理上,及生理上,便会慢慢发生变化,甚至变成怪物。 虞心影先是-声凄然长叹,跟着便又心酸难禁,泪湿衣襟! 听她长叹的,只有那壁立青山。 看她流泪的,只有那中天皓月。 这是多么可怕的寂寞。 但寂寞终于打破,虞心影从她那两只满含泪水的大眼眶中,闪射出惊奇面慰藉的喜悦光辉,脸上也以微笑面代表了凄然神色。 这打破寂寞,使她高兴,使她微笑,使虞心影孤寂心灵之中获得莫大慰籍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她的好朋友,是那在雪雕瓜下,几遭大劫的世间灵物“雪白芝马”! 虞心影带着眼泪,一伸手,含笑叫道:“小马儿……” “小马儿”三字方出,“雪白芝马”四蹄登处,业已化为一线银光,直投虞心影的怀内。 虞心影把她紧紧按在怀中,接连亲了几亲,好生关切地低低问道:“小马儿你上次受伤了么?真把我吓坏了呢!” “雪白芝马”虽然通灵,却不会说话,只偎在虞心影的腮旁,伸出舌儿,把她玉颊上的纵横泪迹,慢慢舔掉。 虞心影不仅被舔得好不舒服,并嗅得从“雪白芝马”口中所散发的清幽香气,心神为之爽朗。 人儿马儿之间的这份真挚情谊,是至高无上的破寂良方,虞心影哪里还感觉丝毫寂寞,她只静静贪图这份人儿亲着马儿,马儿舔着人儿的无限乐趣。 渐渐地,“雪白芝马”竟顺颊而上,轻轻舔向虞心影的一双妙目,虞心影不禁嫣然低语笑道:“小马儿,你渴了么?不然怎会爱吃我的眼泪?” “雪白芝马”以动作代表语言,把虞心影的一双妙目,舔得舒服已极。 这只世间灵物与这位绝代侠女,足足亲热了约莫半个时辰,“雪白芝马”方从虞心影的怀中挣扎踪落。 虞心影心中一慌失声叫道:“小马儿,你是不是要走了?不能再陪陪我么?我寂寞孤单得好可怜呢……” 话犹未了,“雪白芝马”又复用嘴咬着虞心影的衣角,轻轻拉扯。 虞心影懂得它的心意,扬眉笑道:“小马儿,你要我跟你走么?我如今已无家可归,便和你住在一起;相依为命也好。而“雪白芝马”瞪大了两只朱红俊跟,向虞心影凝视片刻,便转身缓缓而行。 虞心影自然亦步亦趋地随它走去。 说也奇怪,“雪白芝马”上次是想把虞心影带往“阎罗别府”,这次仍走的同一方向。 虞心影“呀”了一声,失声问道:“小马儿,你又想要我前去‘阎罗谷’么?” “雪白芝马”闻言,居然边行边自回头来。向虞心影点了两点。 上次,虞心影发现“雪白芝马”要带自己去“阎罗谷”时立即止步不行。 这次,却未曾止步,因为虞心影的情绪方面,业已大有变化! 她正在进退两难,必须在重投旧友,再结新知的两者之间,作一抉择。 “雪白芝马”如此一来,自然使虞心影把“阎罗谷”中,一般“燕山”旧友的分量,加重一些。 故而,虞心影这次不曾止步,仍自缓缓前行,并向“雪白芝马”娇笑问道:“马儿,你有没有办法告诉我,为何一定要引我去往‘阎罗谷’呢!” “雪白芝马”有口难言,但却在竖着两只马耳,听完虞心影所说之后,作了几个动作。 胸有灵犀一点通!不论是人与人也好,人与禽兽也好,只要彼此两情互洽,心心相印,便会容易有所体会,获得不必言传的默默了解。 “雪白芝马”的几个动作,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在旁人看来,极难了解,虞心影却立即明白“雪白芝马”是表示它与自己是在“阎罗谷”内,订结交谊。 虞心影有了这种体会,不禁一阵心酸,珠泪难遏地纷落如雨。 她为何落泪?她是为了惭愧! 她为何惭愧?她是为了一只草木之灵的“雪白芝马”,尚且眷恋与自己的订交旧地,而自己既是万物之灵中佼佼不群,名震八荒巾帼奇侠“红叶令主”,却把“燕山”旧交“红叶七人盟”兄妹,忘记到九霄云外。 以马比人,虞心影怎得不惭?怎得不愧?怎得不惭愧得泪如雨落? “雪白芝马”见虞心影哭得这般伤心,遂一低嘶,纵向这位“红叶令主”的香怀之中,再度替她舔舐玉颊上的阑干泪渍。 虞心影觉得自己在寂寞孤苦时,是“雪白芝马”来安慰自己。 在惭愧伤心时,又是“雪白芝马”安慰自己。不禁感动得娇驱抖颤紧紧搂抱着“雪白芝马”那清芬郁人的身躯,凄声说道:“小马儿,你太好了,但我却除了你一个朋友以外,别无朋友了呢。”“雪白芝马”低鸣一声,摇了摇头,竟似不同意虞心影这种说法。 虞心影“咦”了一声扬眉问道:“小马儿,你说我除了你外,还有许多朋友么?”“雪白芝马”闻言之下,竟然又点了点头。 虞心影恍然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的朋友,都在“阎罗别府”之中,才想引我前去“阎罗谷”么?” “雪白芝马”闻言,竟又把马头连点。 虞心影益发惭愧得心中赧然,垂泪说道:“小马儿,你可以作我老师,教我许多为人之道,我就听从你的意见,去趟‘阎罗谷’,看看老朋友吧!”说完,便不再把“雪白芝马”放下,就抱着这只世间灵物,向“阎罗谷”方面急疾驰去。 虞心影一路之间,仿佛决心下得甚定,但魏老婆婆的独门秘药药力,毕竟尚未消解,到了“闽罗谷”口,却又开始动摇。 她抱着“雪白芝马”,在“阎罗谷”附近,徘徊蹀踱,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下谷,去见“燕山”旧友。 虞心影在“阎罗谷”上,独自蹀踱徘徊,“玄冰凹”中,却已将天翻地覆! 这天翻地覆之故,便是由于“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怒发如狂。 魏老婆婆回到“玄冰凹”中之时,是在“屠龙手”闻人俊、“千面刘基”赛伯温等,为虞心影、曹梦德举行盛殓的不久之后。 她迟归之故,不是中途遇故,不是有事耽延,而是故意如此。 因为魏老婆婆自从曹梦德死后,心中便烦恼异常,想不到竟会弄成这么一个尴尬局面! 事既弄僵,魏老婆婆便只有暂时避开,才好使人有机会进入密室,也才好使虞心影有机会暗中侦察,谁是奸细。 但魏老婆婆出得“玄冰凹”后却想起一个大大困难问题。 这个困难问题,也就是使虞心影发生困扰问题,“假死容易真活难”,自己回转“玄冰凹”后,却怎样设法圆场,怎样给虞心影制造一个还魂机会。 魏老婆婆想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法儿。 就是故意一夜不归,诿称奔波远逮,去为虞心影寻取一种起回生的救命圣药。 这个理由,虽也有一点牵强,但魏老婆婆却已想不出更妙之策。 于是,这位“白发杀人王”,遂在祁连山中,独挨黑夜,静待天明。 这种情况之下,时间好像会过得特别缓慢。 好容易,东方的天空之中,才青蒙蒙地,进出一些鱼肚之色。 曙色虽现,但魏老婆婆却仍得再等上一些时候。 ,因她越是迟归,越是表示为虞心影跑了远路,也越是可以把这出戏儿,唱做得格外精彩一点。 魏老婆婆必须避免被“玄冰凹”中人物,发现踪迹,故而她如今藏身静等时光之际,距寓“玄冰凹”中,并不甚近。 过了片刻,天已大明,魏老婆婆忽然听得“玄冰凹”方面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些鼓乐之声。 这是黎明,万籁俱寂以后的一切动态,还未开始。 否则,以“玄冰凹”与魏老婆婆藏身所在的这远距离,决听不见丝毫声息! 声息微闻,乐韵不清,但却会使人自然而然奠知其所以然的能够意识到这种乐韵,属于哀乐。 意识中刚刚浮现了“哀乐”二字,魏老婆婆的心魂便颤。 她生恐“屠龙手”闻人俊等,当真听信自己之语,在黎明的时分,为虞心影举行葬礼但一转念间,这桩顾虑,便告渐渐消失。 因为虞心影是个活人她怎肯让闻人俊等把她装棺钉盖地来个生埋活葬。 魏老婆婆的顾虑虽淡,却也生怕夜长梦多,立即向“玄冰凹” 中赶返。 在她动身之际,那隐隐飘传的饶铰乐音,便已收歇,不再响起。 魏老婆婆心中方自一宽,但进得“玄冰凹”口以后,又不禁看得一颗心儿,腾腾乱跳。 原来,“玄冰凹”中的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一座平台,台前红灰遍地,台上也尚有些香烛幡幢,尚未擞尽。 这……这难道不正是曾经行了一次葬礼模样了? 魏老婆婆心中发慌,也厩不得向人多费口舌探询,遂身形如电地驰返所居静室。 人室一看,榻上空空哪里还有施计诈死的“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半点踪影。 魏老婆婆气得厉“哼”一声,转面向议事大厅扑去。 厅外一名值役弟子,见了魏老婆婆,恭身行礼,抱拳赔笑说道:“老婆婆,来迟片刻,未及赶上虞令主的葬礼……” 魏老婆婆听得“葬礼”二字,业已盛怒如狂,手中玉杖微伸,把那值役弟子,兜档一挑飞起半空,然后摇杖猛砸,“吧”的一声,硬将这无辜倒霉之徒,砸得骨折筋崩,几乎成了一堆肉酱。 闻人俊与赛伯温闻声赶出,见了这等凄惨情形,不禁大吃一惊。由闻人俊抱拳问道:“老婆婆为何如此发怒?” 魏老婆婆玉杖“叮叮”连顿,白发飞飘,嗔目叱道:“是谁出的主意,替虞令主举行葬礼,快说!” 闻人佐讶然菩道;“谁的主意?这不是老婆婆的主意么?你在临出‘玄冰凹’前曾经吩咐连夜备棺,要于今晨殓葬。小弟不过是遵命办事,怎会使老婆婆气成这般样儿。” 这几句话儿,成了所谓最厉害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位怒气冲冲,问罪而来魏老婆婆,顶得无话可菩。 既然被人问住,魏老婆婆只好改变话题,扬眉叫道:“真是怪事,虞令主难道肯让你们装棺殖葬么……” 话方至此,懊然而顿,魏老婆婆知道自己窘急之下,口不择言,业已出了口病。“千面刘基”赛伯温何等厉害,自然不会放过魏老婆婆这语病上的漏洞,“咦”了一声;接口问道:“老婆婆,虞令主业已玉殒香消,她平日虽然英雄绝世,但一瞑不枧以后,也必照样由人摆布,她怎会不肯让我们为其装棺盛殓,以向她表示一点最后敬意呢?”这种锋利问话,叫魏老婆婆如何答得上口。 闻人俊见魏老婆婆方才那等盛怒,如今又如此惭窘,不禁愕然问道:“老婆婆,你到底是去了何处?我们敬遵所命,替虞令主,曹梦德兄,双双殓葬,并举行盛大祭奠之事,自同毫未做错,怎会引得你冲冲大怒呢?” 这“去了何处”四宇,总算替“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打开僵局。她双眉一撬,冷然说道:“我是寻罕世灵药,来救虞令主……” 赛伯温不等魏老婆婆话完,便即愕然道:“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虞令主既已玉殒香消,老婆婆纵寻来天上灵芝……” 魏老婆婆双跟一瞪,厉声叱道:“你懂什么?我拼命疾驰,在一夜之间,往返千里,所寻来的,岂是寻常药物。只要虞令主尸体未腐,便可使其重生……” 赛伯温听到此处,高兴得跳将起来,抚掌狂笑说道:“妙极,妙极,老婆婆既然有此妙药……” 魏老婆婆目射凶芒,用手中玉杖,“叮叮”点地,愤然叫道:“你们把人都埋掉,还妙些什么?” 赛伯温失笑说道;“老婆婆不要着急,虞令主虽已大殓盖棺,但为了等你回来,亲自洒土封穴,故而只是暂厝。” 魏老婆婆大喜说道:“快……快……她的棺木现在何处?你们快点带我前去。”赛伯温一面站起身形,一面向闻人俊笑道:“闻人兄,我们且为魏老婆婆领路,想不到老婆婆果然手眼通天,寻来了可以生死人面肉白骨的罕世圣药。如今只消打开棺盏,喂下药物,便可把那位‘红叶令主’,从‘望乡台’上喊回,又使她鲜蹦活跳的了。” 魏老婆婆随同闻人俊、赛伯温举步,但心中仍充满疑思,她弄不懂虞心影怎会真椽具死人般,听凭闻人俊等,为之盖棺殖葬。 她越想越疑,忍不住发话问道:“闻人老弟,替虞令主举行大殖之际,你们谁在她的身边?” 闻人俊笑道:“我们两人都在,指挥侍女,极为小心慎重地,把虞令主遗体,从榻上抬到棺中,老婆婆问此……”魏老婆婆不等他话完,又复问道:“两位老弟可曾注意到虞令主的尸体,已否僵硬?” 闻人俊摇头答道:“不曾僵硬,虞令主当时身躯绵软如常,便似神慵眷睡一般。若非从老婆婆口中,知她已死,小弟还真不忍心把这样一位千娇百媚的绝代佳人,装进那冷酷棺木以内。” 这几句话儿,即使魏老婆婆听得暗睹叫苦,更使她心中疑虑加深,弄不懂“红叶令主”虞心影任人生葬之举,究竟是何涵意。 展跟间,便即快到地头,赛伯温向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小弟尚精堪舆之学,在前面山环,替虞令主及曹梦檀兄,觅得一处埋骨佳城……” 魏老婆婆不等赛伯温话完,便即冷笑说道:“勘得佳城,葬于龙穴,无非泽及后人,他们男的未婚,女的未嫁,赛老弟大可不必白费这种心思的了。” 赛伯温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竟碰了魏老婆婆这么一个钉子,不禁气得干笑几声,无话可说。 正在此时,突然有名“玄冰凹”中弟子,神色仓惶地,迎面跑来。 闻人俊见状叱道:“你这样慌慌张张……” 话犹未了,那名弟子因已吓得发昏,便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有……鬼……有……鬼……” 闻人俊越发怒道:“青天白日,鬼在何处?” 那名弟子颤声答道:“鬼就……就是虞……虞令主……” 魏老婆婆此时因一切事儿均告阴差阳错,弄得乱七八糟,心中恼怒已极,闻言之下,宛如火上舔油,竟不问青红皂白,一把便将那名弟子,劈胸抓起。 赛伯温正待相拦,闻人俊却因见魏老婆婆一头雪发齐飘,双眼也满布直丝,赤红如火。知道她已怒极心痛,必须发泄,否则定会向赛伯温及自己翻脸。 反正这名弟子,命已难救,遂悄悄一扯赛伯温的衣袖,拉着他闪过一旁。 果然,魏老婆婆气恼得兽性大发,人性已泯,左手“叮”的一声,把所执玉杖,插入地下,双手分执那名弟子双足,猛力便是一撕。 “哧”的一声,把十无辜弟子,活活撕成两片,心肝肠肺,流得一地,赤红鲜直,更溅了魏老婆婆的一身一脸。 魏老婆婆撕了一名活人,怒犹未泄,双手扬处,把两片人尸,掷向半空,拔起所插玉杖,又复往墓地赶去。 赛伯温紧紧相随,一面向闻人俊摇头叹声道:“闻人兄,难怪魏老婆婆有‘白发杀人王’之称,看来她真是一位凶残无比的‘杀人王’呢!” 闻人俊因赛伯温说话时并未放低看音,生恐魏老婆婆听见,又出差错,遂向他施一个眼色。 赛伯担方有警觉,魏老婆婆已狞笑止步,两道凶狠目光,盯在这位“千面刘基”脸上欲待发作。 闻人俊知道不妙,目光一瞥,急忙叫道:“赛兄,难道世上真个有鬼?虞令主的棺木,是谁开启了呢?” 这几句话儿,固然把赛伯温听得一愕,但也把魏老婆婆,听得一愕。 魏老婆婆目光注处,果见棺木已开,遂顾不得再向赛伯温喝同,身形一闪,电疾扑去。 到得近前,细一察看,一具棺木中,盛殖的是“哈哈秀土”曹梦德尸身,一具棺木,空空无物,地上并躺着一具“玄冰凹”弟子尸体。 这时,“屠龙手”闻人俊与“千面刘基”赛伯温,也已双双赶到,见状之下,齐觉愕然。 赛伯温怪叫一声说道:“咦,虞令主的这口棺木,是被谁打开,她的遗体,又到哪里去了?” 魏老婆婆自然心中雪亮,知道定是起初把事弄僵,无法自行活转,只有等葬礼完毕,众人纷纷离去以后,才来了个悄然尸遁。 她如今见虞心影未被生葬,心中恼怒稍平,但却又扭忧虞心影这实施遁尸之后,越发无法出面。 闻人俊见“玄冰凹”中弟子,又死一名,不禁双眉高挑,佛然说道:“这‘玄冰凹’中,为何连生怪事,虞令主的尸体失踪,究竟是有人盗尸,还是发生尸变?” 赛伯温略一沉吟说道:“照小弟看来,大概发生尸变。” 魏老婆婆看他一跟,冷然问道:“赛老弟是根据何事,如此判断。” 赛伯温笑道:“虞令主的遣体,长逾五尺,又不像一块美玉,或一粒明珠那般微小,倘若有人盗尸,怎会毫无譬讯?” 闻人俊点头说道:“赛兄猜测有理,但既然发生尸变,我们要不要分头四出,去找僵尸呢?” 赛伯温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当然要找,因为魏老婆婆业已为虞令主寻来可以生死人面肉白骨的罕世灵药,只要这位‘红叶令主’尸体未毁,便可能尚有回生之望呢。” 魏老婆婆听得心中一喜,因为赛伯温的这几句话儿,等于替那因装假死,而不得假死到底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开了一条活路。 蛀转念至此,立即接口怪笑说道:“赛老弟说得不错,只要能把虞令主寻着,那怕她业已变成了一具白毛僵尸,我也可以使她恢复生命,仍然成为一位玉貌珠颜的‘红叶令主’。” 闻人俊闻言,向魏老婆婆那满头萧萧白发,及凶神恶煞般面目,看了一跟,心想:这凶恶无比的怪老婆婆,还说什么“白毛僵尸”,这四个字儿,恰好是她自己的最佳写照。 但这些话儿,只在他的心中思忖,未便说出,表面上却顾着魏老婆婆的口风,点头笑道:“对,小弟立即派人四出,寻找僵尸……” 话犹未了,赛伯量便即连摇双手说道:“且慢,且慢,闻人兄不能随便振人,这件事儿之中,尚有顾虑。” 魏老婆婆扬眉问道:“什么顾虑?” 赛伯温笑而不答,却向魏老婆婆问道:“老婆婆,我得向你请教一件事儿。” 魏老婆婆猜不透这位刁钻古怪的“千面刘基”,又耍些什么花样,只好皱眉道:“赛老弟有话尽管请讲。” 赛伯温笑道:“我想向老婆婆请教的是‘僵尸会不会说话?”魏老婆婆以为他是故意取笑,不禁佛然怒道:“我又不是僵尸,怎么知道僵尸说不说话?” 赛伯温赔笑说道:“老婆婆不要误会,小弟此话,实含有重大意义,并非笑谈。因老婆婆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才向你竭诚请教!” 魏老婆婆见他这样一本正经,遂不得不答,蹙眉说道:“赛老弟这是多问,既称僵尸,怎么还会说话?” 赛伯涅偏过头来,向闻人俊笑道:“闻人兄,僵尸既然不会说话,你就不必派人去找那位虞令主了。” 闻人俊目光方闪,赛伯温又复道:“闻人兄请想,虞令主生前业已凛若冰霜,与我们落落寡合。如今成了僵尸,自然更不通情理。你深入四出寻找,慢说寻找不到,就算恰巧寻着,人言鬼语,两不相信,是能把虞令主劝回‘玄冰凹’呢?还是能把位武学奇高的‘红叶令主’,点倒擒住?” 闻人俊“呀”了一声,皱眉无话。 赛伯温继续笑道:“劝无法劝,其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再复平白断送掉一些所派出人物的性命而已!”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伸手指着地上那具裂脑尸体,正色说道:“闻人兄你看,此处死了一个。方才救老婆婆盛怒难道之下,撕了一个。先前在议事厅外,又被老婆婆猛挥玉杖,砸了一个……” 赛伯温语利于刀,魏老婆婆脸皮再厚,听到此处,也不禁感觉有点吃不消地,赧然接口说道:“刚才是我过于鲁莽,且向闻人老弟,敬致歉意!” 闻人俊摇首笑道:“老婆婆不必介意,这种酒囊饭袋,你便替我统统杀光,我也不在乎……” 赛伯温不等闻人俊话完,接口说道:“闻人兄不能这样说法,若在平时,多损失几名平庸小辈,原自无妨,但如今,玄冰大会,在迩,纵是酒囊饭袋,也要以他们来充充场面……” 闻人俊点了点头,赛伯温往下说道:“故而小弟奉劝闻人兄,不能再乱派弟子去往虞令主手下送死的了。” 闻人俊苦笑问道:“赛兄说得虽对,但我们难道对于寻找虞令主尸体,设法使她复活重生之举,便心甘放弃了么?” 赛伯温摇头笑道:“自然不甘放弃,我认为闻人兄不必多派无用之人,送死之士,只消由一位大将出马,便可事半功倍。” 闻人俊问道:“赛兄既然献策,便请点将,你认为派遣谁去,才可完成任务?” 赛伯温向魏老婆婆看了一暇,怪笑答道:“我意中所属的这个人儿,不能用派遣字样,只能用请托语气。” 闻人俊恍然说道:“赛兄莫非是想请魏老婆婆,亲自出马?” 赛伯温点头笑道:“除了魏老婆婆以外,谁也不能胜任。因为……”魏老婆婆见他语音忽顿,便即怪笑问道:“因为什么?赛老弟只要说得有理,我搜遍‘祁连山’也誓必完成任务!” 赛伯温笑道:“-来,老婆婆与虞令主交情最好,她便算当真变成了‘白毛僵尸’,也只会对用人逞凶,不会对你发狠。” 魏老婆婆笑道:“这点理由,倒还说得过去。” 赛伯温继续笑道:“二来,即令虞令主在变成‘白毛僵尸’之后,泯却人性,不再认识故交,老婆婆也可施展你的‘五色泥丸’,把她迷倒,然后再服以所寻圣药,把她由尸变人,还原成一位娇滴滴的‘红叶令主’。”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你的第二点理由,又算把我说服,看来我是非走上一趟不可的了。” 赛伯温再加奉承笑道:“总而言之,闻人兄总理百务,未便轻离,百里夫人则闭关练功,不能干扰,‘玄冰凹’中,除了老婆婆这位‘白发杀人王’,在功力方面,谁还能制得了‘红叶令主’?又谁……” 魏老婆婆被他奉承得眉飞色舞,不等赛伯温话完,便即摇首笑道:“好了,好了,赛老弟不必再对我奉承,我负责找回虞令主,并把她从僵尸变还为绝代佳人便了。” 语音落处,身形已飘,宛如电疾风驰般赶向“玄冰凹”外。 她远去以后,闻人俊咬牙说道:“这老婆子目内无人,太以狂妄,我真恨不得……” 赛伯温摇首一笑,截断闻人俊的话头,低声说道:“闻人兄请暂忍一时,你不要忘了这位‘白发杀人王’已被小弟服以百里夫人所炼秘药‘腾蛟丸’,只消在‘玄冰大会’之上,连敌‘青幡仙客’卫涵秋、秋月真人,或‘绝灭法王’呼延炳等罕世高手以后,自会惨遭劫数,如今我们且尽量加以利用,何必对她计较?” 闻人俊长叹-声,苦笑说道:“赛兄话虽不错,但小弟一向除了对我百里姊姊之外,从未对他人低首,胸中这口恶气,真有点憋不住呢。” 赛伯温哈哈大笑说道:“闻人兄,常言道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慢说你憋不住这口恶气,便连小弟也何尝不极为讨厌这骄狂自大的‘白发杀人王’。但看在一切均为了辅助百里夫人,完成武林霸业份上,只好暂加忍让了。” 闻人俊知道赛伯温立论甚高,所说不谬,遂微微一笑,转变话题,指着那口空棺冷然问道:“赛兄,你认为这桩事儿,是否怪诞得不易解释,似乎大有蹊跷。” 赛伯温点了点头,皱眉答道:“怪虽然怪,但小弟却不知怪诞之由,因为虞令主若是真死,不会这么快便变成僵尸,若是假死则用意何在,又何必听任我们为她盛殓人棺,为她举行祭奠,差点儿竟来了个生埋活葬。” 闻人俊苦笑说道:“正因为无法解释,我才觉得怪诞绝伦,才觉得不可思议。” 赛伯温想了一想,皱眉道:“当局者迷,旁现者清。闻人兄与小弟是当局之人,对于这桩怪事,方被弄得才蹙智塞,糊里糊涂,我们乱猜无益,且去找个局外之人谈谈,或许便豁然开朗。” 闻人俊愕然问道:“谁是局外之人?” 赛伯温不等这位“屠龙手”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普通人物,纵在局外,亦不够格。小弟是意欲向百里夫人台前,请教请教。” 闻人俊大喜说道:“不是赛兄提起,小弟倒几乎忘怀,今日正是我百里姊姊,功成开关之期,我们且把日来所发生的一切事儿,向她报告,看看我百里姊姊,是否有什么高明指示,特别看法。” 赛伯温笑道:“其他尚在其次,目前最紧要的事儿,却是如何应付那位来自阴山的‘绝灭法王’呼延炳。闻人兄务须把先后经过,源源本本的,报告百里夫人,才好使她可以用她的睿智神机,细加策划定夺。” 闻人俊道:“赛兄说得极是,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去往密室,准备迎接我百里姊姊出关,并向她报告一切便了。” 赛伯温点头称是,两人遂即赶赴密室,准备与那“玄冰凹”主持人“蛇发妖婆”百里夫人,详谈一切。 “玄冰凹”中,暂时平静,“阎罗谷”上,却又起风云。 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怀中抱着“雪白芝马”,本想去往“阎罗别府”与“红叶七人盟”等旧交兄妹相见,但到了“阎罗谷” 口,却又心中忐忑的,踌躇不定起来了。 “雪白芝马”见虞心影忽又抱着自己,在谷上徘徊,遂把马头在她怀里连拱,并不住低声呜叫。 虞心影明白它是在催促自己下谷,不禁偎着“雪白芝马”的那张长得极俊的小小马脸儿,苦笑说道:“小马儿,我知道你的心思,但……” 话犹未了,一条人影,已从“阎罗谷”的下谷秘道之中,倏然出现。 虞心影目光一注,顿时满面羞色。 原来,这位从秘道之中出现之人,就是在“红叶七人盟”以内,身为老大的秋月真人。 怪的是虞心影见了秋月真人,满面惭愧之色,秋月真人见了虞心影,却并无惊诧神情。 虞心影羞羞怯怯的赧然叫道:“大哥……”。 她只叫出这“大哥”二宇,下面的话儿,便自说不出口。 秋月真人含笑说道:“三妹,你暂时不必下谷,我们先找个僻静所在,互作长谈。”这时,“雪白芝马”突的在虞心影怀中,竖起双耳,向秋月真人低低的呜叫了几声。 秋月真人向“雪白芝马”看了一眼,触动灵机的,扬眉微笑说道:“三妹,我记得‘雪白芝马’灵根所寄的那个半崖冰洞,极为清静,我们便去那里,仔细谈谈如何?” 虞心影默然点头,遂抱着“雪白芝马”与秋月真人,一同驰去。 她一面行走,一面起疑,忍不住的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你怎么这样凑巧的,恰好上台,仿佛是知道我要来呢。”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三妹猜得不错,我正是获得密报,知道三妹可能回转‘阎罗别府’,才特地上谷接你。” 虞心影听得失惊叫道:“获得密报?是谁向大哥密报?” 秋月真人摇头笑道:“我也不知是谁?反正‘玄冰凹’中有大事,我们‘阎罗别府’之中,便立会接获消息。” 虞心影问道:“这次他是怎样报法?” 秋月真人答道:“这次的密报,甚为笼统,并未说明何事,只说是虞令主受了重大刺激,不能再在‘玄冰凹’内存身,可能会回转‘阎罗别府’,要我们加以注意。 虞心影惊奇欲绝,苦笑道:“这真是天大怪事,‘玄冰凹’中的所有人物,不把我当成死鬼,也把我当成僵尸,却是谁能知道我根本未死,面要回转‘阎罗谷’呢?” 这回轮到秋月真人惊奇起来,眉头双皱,目注虞心影,惑然问道:“三妹,你所说的‘死鬼’和‘僵尸’之语,却是什么意思,好像你已经死过一次模样?” 虞心影苦笑说道:“大哥说得丝毫不错,小妹的确已经被装进棺材,行过祭礼,只差未曾入土而已。如今我是从棺材中爬出来,再世为人,否则还不会在心头略现灵光,跑来与‘红叶’旧交,研究我为何性情大变之故呢。” 秋月真人听得越发奠名其妙,皱眉说道:“三妹,你赶紧细说其中经过,这样糊涂笼扰的,真如同把我闷在葫芦之内,憋得好不难受。” 虞心影手指前方,含笑说道:“那座峭壁半腰,就是‘雪白芝马’灵根所寄的幽秘冰洞,我们晕好等到了洞中再说,因为这些剧l,说来甚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得清楚。” 秋月真人急于获知虞心影所说的什么“装棺人殓,再世为人”等奇异之事,遂足下加功,宛若电疾风驰般,赶到那冰洞以内。 虞心影不肯在路上久作耽延之故,便因自己如今成了一具僵尸,万一与“玄冰凹”中人物相逢,却以何颜相见。 如今进了这幽秘冰洞,才定下心来,遂把自己日来的荡魄惊心遭遇,向秋月真人详详细细地叙述-遍。 秋月真人听得好不吃惊,眉头深锁,兀自思忖。 虞心影苦笑叫道:“大哥,你认为这是谁,在暗中耍了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缺德花样?” 秋月真人叹道:“自然是他,除了他还会有用人么。” 虞心影秀眉双挑,用两道诧异目光,盯在秋月真人脸上,急急问道:“大哥,你所说的‘他’,是指谁呢?” 秋月真人笑道:“自然是那位与你齐名当世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虞心影惑然问道:“卫捅秋怎么能够棍进‘玄冰凹’内,并似深知机密?” 秋月真人摇头叹道:“这位武林奇客,委实有鬼神难测之机,遁天彻地之妙,我也猜不进他是怎样才能把‘玄冰凹’群邪,玩弄于掌殷之上。”虞心影苦笑说道:“但这次他竟对我玩弄起来,把我害得好苦。” 秋月真人摇首说道:“三妹,你说错了,卫涵秋这种举动,不是存心害你,而是存心救你。” 虞心影陡然大怒,不悦说道:“救我?他几乎把我送进黄土之中来个活葬,怎么还是救我?” 秋月真人笑道:“卫涵秋的这种用意,我倒知道……” 虞心影急急问道:“他是什么用意?大哥请讲。” 秋月真人答道:“卫涵秋是要设法把你逼得在‘玄冰凹’内,无法存身,才好重寻旧交,面研究为何会突变本性之故,并加以解救。” 虞心影恍然说道:“大哥这种想法,果然有点道理,可能猜对了卫涵秋的心意。” 秋月真人以一种神秘笑容,向虞心影扬眉说道:“三妹应该领会,并应该感激卫涵秋对你的用心良苦。” 虞心影秀眉微挑,点头说道:“我也知道他对我用心良苦,但这家伙却存两件事儿极为混蛋。” 秋月真人忍俊不禁,失笑问道:“三妹认为卫涵秋是什么事儿棍蛋?” 虞心影恨恨说道:“他第一件的混蛋事儿,是为何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不肯光明正大的和我相见?” 秋月真人笑道:“这原因容易猜度,卫涵秋是采取孙子兵法的上策,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依我看来,这位‘青幡仙客’的最高目的,是打算以邪制邪,根本不必要正派群雄,费甚力量,便使‘玄冰凹,群凶自相残杀,土崩瓦解。” 虞心影听得颇为吃惊地,“呀”了一声。 秋月真人问道:“三妹何事吃惊?” 虞心影目光一闪,扬眉笑道:“假如卫捅秋真是这样打算,则他已有了相当成绩。” 秋月真人笑道:“他有了什么成绩?” 虞心影颇为心服地微叹答道:“成绩可真不少,并均不小,约可分为五项。” 秋月真人大出意外,失惊问道:“卫涵秋已经在‘玄冰凹’中,作出五项重大成绩么?” 虞心影微笑说道:“我还少说-项,应该算是六项。” 秋月真人越发惊奇说道:“三妹且把卫涵秋的六项重大成就,说来给我听听。” 虞心影想了一想说道:“假如依着先后次序讲来,第一项成就是已使‘屠龙岛主’王伯温与‘屠龙手’闻人俊、‘千面刘基’赛伯温等,反目而去。”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王伯温并非易与之辈,少了这么一个魔头,‘玄冰凹’中,自然便少了一份实力。” 虞心影轻轻抚摸着怀中“雪白芝马”的颈上银鬃,微笑道:“第二项成就是使原来与‘屠龙手’闻人俊关系密切的‘雪衣艳鬼’贝亭亭,也步了‘屠龙岛主’王伯温的后尘。” 秋月真人摇头叹道:“卫涵秋的本领,委实不小,他不知怎能在恋奸情热的闻人俊和贝亭亭间,也用上了离间手段。” 虞心影屈指计道:“第三项成就最大,使原本打算与‘玄冰凹’群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绝灭法王’呼延炳,变成与‘玄冰凹’群凶的敌对人物。” 秋月真人听得大喜说道:“这真是件天大功劳,三妹请把详情告我。” 虞心影遂把“九头太岁”邹夏的那段故事,对秋月真人说了一遍。 秋月真人静静听完,含笑问道:“卫涵秋的第四项成就,又是什么?” 虞心影笑道:“第四项无形成就,我认为‘屠龙手’闻人俊与‘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之间的面和心不和,也是卫涵秋在其中弄鬼。” 秋月真人解了腰间酒葫芦来,饮了两口,又复问道:“第五项呢?” 虞心影叹息一声,神色黯然答道:“第五项有些凄惨,就是‘哈哈秀士’曹梦德的自尽殉情死于非命。” 秋月真人摇头说道:“这节事儿,是曹梦德自作多情,自己拽死,不能推在卫涵秋头上,根据‘青幡仙客’为人,我认为他就是把曹梦德当做情敌,也不会采取这样恶毒手段。” 这句“把曹梦德当做情敌”之语,听得虞心影晕生双颊,向清月真人白了一眼,继续说道:“最后一项成就,大概要算是把我逼成活僵尸,无法重回‘玄冰凹’了。” 秋月真人微笑说道:“三辣既知道卫涵秋业已单人独自地为卫道降魔大业,作了这么多大事,就不应该再责怪他对你故作神秘了呢。” 虞心影道:“就算他第一个混蛋条件,不能虚立,但第二个棍蛋条件,总免不了。” 秋月真人深知虞心影越是对卫涵秋如此责骂,便越是对卫涵秋已生爱意,遂会心微笑说道:“三妹认为卫涵秋的第二个混蛋条件,又是什么?” 虞心影又答道:“他把我逼出‘玄冰凹’之意,即在使我与大哥等研讨为何突然改变性格之故,却为何不先在‘玄冰凹,中,探听明白?……” 秋月真人截断她的话头,摇首笑道:“三妹,你又错怪他了。” 虞心影好生不悦,嗔声说道:“大哥,你怎么竟老是帮助卫涵秋说话?” 秋月真人笑道:“我绝非帮他说话,因为他已把你为何突然改变性格之故,探听出来,你岂不是错怪他么?” 虞心影“哦”了一声问道:“他已经探出原因?他是怎样说法?” 秋月真人正色答道:“卫涵秋说三妹是误服‘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种迷神秘药,才会与她突然投契。” 虞心影闻言,不禁满面疑惑神色,茫然思索。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你想想看,你是怎样与那‘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互相结交?” 虞心影秀眉双蹙,沉思有顷,摇头答道:“不行,我想不起来,关于我与魏老婆婆结识之事,好像模模糊糊的一片空白,无法想得清楚。”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你再想想你与‘紫衣魔叟’骆长明,前往‘销魂古堡’与‘销魂之魂’平素玉相斗之事。” 虞心影又复想了片刻,仍自摇头答道:“我也记不大清楚,仿佛只记得‘销魂之魂’平素玉已死掉,‘紫衣魔叟’骆长明骆大哥则瞎了一只眼睛。” 秋月真人叹息一声,继续问道:“关于我们兄妹,于‘燕山’结拜,缔结‘红叶七人盟’,我做大哥,却推你傲‘红叶令主’的那段经过呢?” 虞心影苦笑说道:“我只记得一些大概,其中的详细情节,已如过暇烟云,泯然无迹,也回忆不起来了。” 秋月真人点头答道:“这址对了。” 虞心影显然不解,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你这句‘这就对了’之话,是何意思?”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请想,你本来是天资颖悟,过目不忘,如今怎好端端的,会把许多重大事儿,一齐忘记?”虞心影说道:“我并不是完全忘记,有些事儿,我仍记得非常清楚,譬如方才所说‘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几种成就……”秋月真人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接口笑道:“三妹怎么这样糊涂,你应该知道你所记得清楚的是与魏老婆婆结交以后之事,你所印象模糊的是你与魏老婆婆结交以前的事。” 虞心影点头说道:“大哥说得不错,我如今正是这种情形。” 秋月真人道:“这种情形,便是你在与魏老婆婆,互相结交的这段期间,曾经出了毛病的确切证明。” 虞心影皱眉问道:“我出了什么毛病?” 秋月真人叹道:“卫涵秋调查得半点不差,三妹这等情形,分明是中了魏老婆婆独门秘药的迷神毒药。” 虞心影闻言,心中细一盘算,明知秋月真人说得有理,但却仍对魏老婆婆有种异常依恋心意。 秋月真人把虞心影这种神色变化,看在跟中,便已猜出她心中所想,长叹一声,发话叫道:“三妹……” 谁知秋月真人刚刚叫出‘三妹”二字,冰洞以外,也隐隐传来:“虞令主……虞令主……”的呼声。 秋月真人扬眉笑道:“三妹,你听这是谁在找你?” 虞心影倾耳一听,便即霍然起身,意欲往外走去。 那只“雪白芝马”,却忽从虞心影怀中挣扎纵落,并咬住她的衣角,似乎不许虞心影走向洞外。 秋月真人心中恍然的,含笑问道:“三妹,看你闻声以下,立欲出洞,则叫你之人,定是那位‘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了。” 虞心影点头说道:“大哥猜得不错,正是魏老婆婆。” 说到此处,低头注目那把自己衣角咬住,紧紧不放的“雪白芝马”含笑问道:“小马儿,你为何咬住我的衣角,好像不让我去?” “雪白芝马”自然不会答话,只做了一副畏怯神色。 虞心影见状,忽然想起上次“雪白芝马”被“雪雕”抓去,险些饱了魏老婆婆口腹之事情,遂“呀”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那老婆婆想要吃你,不但你不能被她看见,连我也暂时不能见她,免得被她发现你的灵根藏处。” 这时,魏老婆婆所发“虞令主……虞令主……”的呼声,越来越近,竟似到了雪峰之下。 “雪白芝马”神情越发怯惧,竟有些全身颤抖起来。 虞心影失去主张的,皱眉说道:“魏老婆婆好似在到处找我,若是被媳找到此地,这小马儿……” 秋月真人接口笑道:“三妹不必发愁,我去把这老婆婆引开便了。” 虞心影听秋月真人这样说法,遂想了一想,扬眉笑道:“大哥若能把魏老婆婆引开最好,但却千万不要和这‘白发杀人王’动手相斗。”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为何不要我和她动手?” 虞心影嗫嚅答道:“你……你……恐怕……” 秋月真人失声说道:“三妹何必不便出口,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是这位‘白发杀人王’之敌?” 虞心影生恐秋月真人发怒,但又不得不点了点头。 秋月真人居然毫不为忤,微笑说道:“三妹放心,我尽力而为,决不会傲岸自大的,在这‘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手下,有所闪失,约莫两个时辰之内,定然回转,你且与‘雪白芝马’亲热亲热,好好睡一觉吧。” 语音甫了,身形微飘,便驰向冰洞以外。 虞心影虽知“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下手太辣大狠,但也知道秋月真人的一身所学,业已人圣超凡,遂不再强留,抱起“雪白芝马”,藏向冰洞深处。 魏老婆婆何以凑巧地寻到此处? 原来她也想起上次杀那“雪雕”之时,虞心影曾在这座雪峰附近,陡然出现,如今遵冒打冒撞,前来试上-试。 故而,她是在峰下徘徊,并未登峰上壁,但口中却自凝气传声,接连呼唤。 秋月真人走出洞外,见魏老婆婆虽然人在峰下,但系向四外传声呼唤,便知道“白发杀人王”,只是凑巧而来,并未真的发现雪峰半腰,“雪白芝马”灵根所寄的秘密冰洞。 对方既然并未得知虚实,秋月真人怎肯轻泄底细。遂提气轻身,顾着冰壁,悄悄向下滑去。 秘洞离地,足有五十来丈,秋月真人虽然武功极高,但魏老婆婆的耳目之聪,岂是寻常?秋月真人在滑下二十余丈时,便被对方发现。 但秋月真人机警绝伦,他是斜行滑落,滑下二十余丈后,业已寓开秘洞很远,不至被魏老婆婆发现自己来自何处? 何况,秋月真人一面悄悄滑行,一面始终凝神注视峰脚下魏老婆婆的一切动静。 他喇刚发现魏老婆婆业已听得自己的滑落声直,便索性先行发话,扬声怪笑地问道:“是什么人在此山怪嚷怪叫,难道不知冰崖雪壁,最忌强声震荡,万一引起崩塌惨祸,这责任由谁担待?” 秋月真人是一面发话,一面暗用“千斤坠”身法,宛如陨电飞星,加建下降。 等到魏老婆婆循声回头,秋月真人业已离地仅约十丈左右。 秋月真人知道峰下手持玉杖的白发老妇,就是“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但魏老婆婆却不知道对方就是在“红叶七人盟” 中,身为老大的秋月真人。 魏老婆婆静等秋月真人滑下雪峰,方自冷冷问道:“你这老道什么身份,居然胆敢管我闲事?” 秋月真人怪笑说道:“这不是爱管闲事,贫道游山至此,爱这雪峰景色,仗着会些武功,想登上绝顶,一眺风光,谁知竟被你乱嘱乱叫的,震落一些积雪,差点儿使我为之失足滑坠,几乎粉身碎骨了呢?” 魏老婆婆早就看出对方滑降的身手,超越不凡,遂冷笑一声,目闪凶芒,厉声道:“老道士,你若信口胡言,便是找死!我会相信你当真是个观山玩水的游方道人么?” 秋月真人何尝不想斗斗对方,倒看这位“白发杀人王”,有多厉害。但为了虞心影的藏身秘洞,就在附近,只得暂加容忍,灵机-动,怪笑道:“我今天真是倒霉,既遇见一位不讲理的小姑娘,又遇见一位不讲理的老太太,看来这‘祁连山’中……” 话犹未了,魏老婆婆便自上了当儿地,插口问道:“你遇见什么样的小姑娘?” 秋月真人道:“老太太,人家是过目不忘,你怎么是过耳即忘?我不是刚刚说过是遇见一位不讲理的小姑娘么?” 魏老婆婆因怀疑秋月真人所说的小姑娘,就是“红叶令主” 虞心影,遂也只好暂时忍受对方的冷嘲热讽,哼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小姑娘长得是什么样儿?” 秋月真人答道:“那位小姑娘模样儿俊得简直罕世难寻,但脾气却也坏得委实天下少有。” 魏老婆婆越听越觉对方所说之人,极像虞心影,遵又耐着性儿问道:“她脾气怎样坏法?” 秋月真人装出一脸苦笑,摇头叹道:“那位小姑娘倚壁自坐,满面泪痕,自言自语说道:“我如今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一具活僵尸呢?魏老婆婆听到此处,便急急问道:“你是在何处与这小姑娘相遇?” 秋月真人不答魏老婆婆所问,继续往下说道:“贫道听了那小姑娘所说怪话,自然好奇探问,谁知却挨了她一顿臭骂,并几乎被她打了一顿。” 魏老婆婆好生不悦,厉声叱道:“杂毛老道休要废话,谁管你是被她骂了,或是被她打了,我只问你那小姑娘现在何处?” 秋月真人皱眉说道:“我这老太太真比那小姑娘还不讲理,你不把神情语气放得客气一些,就这么杂毛长,杂毛短的,便会使我非回答你不可么?”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我劝你还是赶快回答我所问话儿的好。” 秋月真人扬眉叫道:“我偏不回答,又便怎样,难道你也和那小姑娘一样,骂我一顿,或者是打我一顿?” 魏老婆婆杀气腾眉,冷然答道:“我既不骂你,更不打你,但却会把你杀掉。” 秋月真人微退半步,装作听得发火地厉声叫道:“老太太……”魏老婆婆手中玉杖微摆,沉声喝道:“莫要再老太太长,老大太短,你这杂毛老道,大概还认不出我是什么身份,否则早就心胆皆裂地乖乖答话。” 秋月真人宣了一声“无量佛”号,洒然然答道:“贫道诵过劝人经,诵过度人魂,却不曾听说过还有什么唬人大话,老大大既然如此自矜身份,何不把你这了不起身份,抖露抖露,看看是否真能把我这杂毛老道,吓得心胆皆裂。”魏老婆婆阴沉沉说道:“不必作什么抖露,看你武学不惜,总还不至于过分孤陋寡闻,我大概只要告诉你一个字儿,便足够使你乖乖答话了。” 秋月真人摇头笑道:“我不相信一个字竟具有如此威力,我要请救请教这是个什么字儿?” 魏老婆婆沉声答道:“魏!我所姓的,就是这个‘魏’字。” 秋月真人失笑说道:“姓魏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了不起。从你的祖先来说,不过是唐朝向唐大宗李世民,谆过一道‘十思疏’的魏玄成魏老先生,从你坏的祖宗来论,也不过是明朝误国专权,大兴宦祸的‘八千女鬼’魏忠贤阉贼,何至于吓倒我亮。” 魏老婆婆右手持杖,左手取了三四粒“五色泥丸”,掉在掌心,冷然叱道:“老杂毛,你看看我左右双手中,所持的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当真有眼无珠,还是装疯卖傻?” 秋月真人目注魏老婆婆的左右双手,喃喃自语说道:“你右手中的一报玉杖,不如钢杖厉害,左手的几粒泥丸,更不如铁丸……”” 语音至此,倏然一顿,退后半步的“呀”了一声说道:“玉杖与泥丸二物,分开来说,极为稀松平常,但合在一起,却颇厉害难当,因为当年有位杀人不眨跟的女魔头,名叫魏红英,她便以‘玉杖泥丸’成名,更由于自幼白发,江湖遂送了她一个可怕外号,叫做‘白发杀人王’……” 话声犹未了,秋月真人全身一颤,又复退了半步,手指魏老婪婪,装出一副慑惧神情,嗫嚅的问道:“你……你……方才说你也姓魏,莫……莫非就……就……就是既称‘玉杖泥丸’,又叫‘白发杀人王’的魏红英?只不过因时光飞逝,岁月催人,已由天生白发,变成一位真正干瘪老婆婆了么?” 这些话儿,把魏老婆婆听得满怀感慨,长叹一声,点头说道:“老杂毛说得不错,时光飞逝,岁月催人,我魏红英已成了真正的鹤发鸡皮,无复当年风采。” 秋月真人骗得魏老婆婆自己承认,就是魏红英后,遂冷不防拔腿便溜,身形轻轻一晃,便向斜刺里缴了五六丈远。 但脚才落地,却发现魏老婆婆如影随形地仍旧手拄玉杖,挡在身前,秋月真人便不禁来了阵哈哈大笑。 这一笑,把魏老婆婆笑得莫名其妙,愕然问道:“别人遇‘白发杀人王’时,连哭都哭不出来,你还在笑,你是在笑什么?” 清风真人失笑答道:“我记得在戏台上看过假的潘金莲,假的武大郎,假的包公,及假张天师,却万想不到如今又有冒牌货色的‘白发杀人王’出现。” 魏老婆婆听他把自己当做冒牌货色,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皱眉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不是你所说真正的‘白发杀人王’呢?” 秋月真人双眉一挑,怪笑答道:“这道理还不简单。‘白发杀人王’魏红英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凡对她稍有拂逆之人,决无侥幸,你若不是冒牌货,会直到如今未对我下毒手么。”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你不要自作聪明,应该知道我不是杀不了你,只是暂时不愿杀你而已。” 秋月真人双眉探蹙,想了一想,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杀了我后,没有人能告诉你那位小姑娘的所在。” 魏老婆婆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杂毛老道,倒还不算大笨。” 话锋至此微顿,蓦然间手中玉杖略扬,目闪凶芒地厉声叱道:“你若再迟延,不肯讲出那小姑娘现在何处,我便叫你在我这玉杖之下,粉身碎骨,尸如肉酱。” 秋月真人丝毫不惧,还以冷笑说道:“你既然知道我还不算太笨,我自然看得懂这种厉害关系。” 魏老婆婆诧然问道:“你看懂了什么厉害关系?” 秋月真人拓眉答道:“我的存在价值,系以知道那位小姑娘现在何处并保持秘密,若是把这项秘密揭穿以后,我必须立刻尝到‘白发杀人王’的厉害。” 魏老婆婆委实急于寻找虞心影,闻言之下,目注秋月真人,厉声说道:“老杂毛,算你便宜,你只要说出那小姑娘如今何在,我今天便破个生平惯例,饶你-命就是。” 秋月真人微笑说道:“老婆婆,你怎么才能让我相信你的话呢?” 魏老婆婆怫然说道:“难道我这大一把年纪,还会像孩童那样话说不算么?”秋月真人笑道:“常言道得好,‘老小,老小,越老越小,人便是这样一种怪物,经常是鬓边生白发,腔内起童心’呢!” 魏老婆婆无奈问道:“你的意思怎样,究竟是打算告我秘密,还是拼却一死呢?” 秋月真人摇手说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我自然愿意告诉你秘密,但却有个特殊告诉的方法。” 魏老婆婆皱眉说道:“你这老杂毛,怎么如此〖嗦,太不干脆。” 秋月真人失笑说道:“这不是〖嗦,这是保险。因为我一说出秘密,便再无利用价值,不得不在你这‘白发杀人王,前,设法自行珍重。” 第十八章 魏老婆婆咬牙说道:“好,我听听你这自我保险的珍重办法。” 秋月真人手指右前方三十来丈以外的一片冰壁,怪笑说道:“我独自去到冰壁之下,把那小姑娘如今何在的秘密答案,写在壁上。然后我远走高飞,你再去观看。”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你真聪明.这办法对你虽然保险,但对我却太不保险。” 秋月真人笑道:“你这样说法,却是何意?” 魏老婆婆指着秋月真人,冷笑说道:“你这杂毛老道,也是一步步走向坟墓的棺材瓠子,难道我就不怕你也会像你所说的‘鬓边生白发,腔内起童心’么?” 秋月真人“哦”了一声说道:“你是怕我去到冰壁以后,便拔腿开漕,不把那小姑娘的所在,留书壁上。”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我不能没有这种顾虐。” 秋月真人摇了摇手说道:“你这种考虑,完全多余。” 魏老婆婆讶然问道:“你这‘多余,二字,怎样解释?”秋月真人笑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就是我与那小姑娘风萍未识,彼此毫无利害关系,若是把她下落告你,对我丝毫无损,若是不把她下落告你,反而与你结了个大大冤家,两者相权,你总可知道我会选择哪一种作法?” 这番话儿,说得合情合理,不由魏老婆婆不信,她在想了一想之后,向秋月真人,点头说道:“你说得倒也有理,我也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陌生未识的小姑娘,会和我这‘白发杀人王’站在敌对地位。” 秋月真人含笑说道:“老婆婆既然同意,我要走了。” 魏老婆婆狞笑说道:“你走好了,若是再敢放刁弄鬼,我便迫到天涯海角,也非把你砸成肉酱,和泥为丸当做暗器使用。” 秋月真人念了声“无量佛”号,并对魏老婆婆稽首当胸,深施一礼,然后闪动身形,向那片冰壁走去。 到了壁下,秋月真人伸手镌了“那位小姑娘.现在‘玉莲峰’的一个山洞之前”字样。 镌完字迹,向魏老婆婆略-招手,便驰过冰壁,隐身暗处。 魏老婆婆见了讯号之后,立即宛如电掣风驰般,赶至冰壁之下,观看壁上字样。 看完字迹,魏老婆婆知道“玉莲峰”离此甚远,遂急急赶去,生恐虞心影又复前往用处,岂非鸿飞冥冥,无法寻觅? 秋月真人藏在暗处,静观究竟,直等魏老婆婆远去,身形消失以后,才再复回转冰洞。 虞心影见他回转,遂含笑问道:“大哥,你和魏老婆婆说了一些什么话儿?好像你们并未曾翻脸动手?” 秋月真人怪笑答道:“我何必和她动手?只让这位凶狂太甚的‘白发杀人王’,上个大当,自己找钉子碰,岂非更有趣味?” 虞心影诧声问道:“大哥,什么叫‘自己找钉子碰’?莫非……” 话方至此,秋月真人业已接口说道:“三妹不要着急,我把其中经过,讲给你听。” 说完,遂把适才与“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一番谈话,向虞心影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虞心影听清经过,仍自愕然不解地皱眉问道:“照大哥这样说法,你只是向魏老婆婆,扯了个弥天大谎而已,怎说是让魏老婆婆找钉子碰?”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有所不知,那‘玉莲峰’下洞中,当真住得有人,只不过不是三妹而已。” 虞心影继续问道:“那洞中住的是谁?” 秋月真人答道:“就是与三妹同去‘销魂古墓’,结果竟被魏老婆婆,用‘五色泥丸’,打瞎一目的‘紫衣魔皇’骆长明。” 虞心影“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他,但魏老婆婆遇上‘紫衣魔叟’骆长明,好像不至于碰钉子呢。” 秋月真人笑道:“骆长明虽然不是魏老婆婆之敌.但他还有一位相当厉害的哥哥‘化石大师’,与他同在一处,那位老和尚是由魔悟禅的魔教长老,一身功力,业已通神,魏老婆婆一头撞去,冤家见面,分外眼红,也足够这位‘白发杀人王’消受的了。” 虞心影听得脸色一变,霍然起立。 秋月真人问道:“三妹,你要做什么?” 虞心影扬眉笑道:“我不能听任魏老婆婆上了你的大当,我要去追她回来。”、这几句话儿,把秋月真人听得愕然失惊,知道魏老婆婆独门秘药的迷神药物,委实厉害,虞心影直到如今,仍对这“白发杀人王”,有极强的向心之力。 秋月真人头惊思忖之间,虞心影业已向洞外走去。 她怀中所抱的“雪白芝马”,突然一声悲鸣。 秋月真人悼然惊觉,知道这是相当紧要关头,自己决不能辜负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所费的一番苦心,让这位好不容易才跳出淤泥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再坠入淤泥之内。 故而,他听得“雪白芝马”一声悲鸣以后,便自扬眉叫道:“三妹留步。” 虞心影止步回头,讶声问道:“大哥叫我则甚?你……你不许我去么?” 秋月真人权衡利害,不能不欺骗虞心影一下,遂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我怎么会不许你去,只是有句话儿,忘了嘱咐三妹。” 虞心影皱眉说道:“大哥有话快讲,我恐怕魏老婆婆吃亏上当心里急得很呢。” 秋月真人一面复步走近虞心影,一面含笑叫道:“三妹……” 这“三妹”两宇才出,忽又似有所闻,住口不言,凝神倾耳。 虞心影见了秋月真人这般情况,自然也倾耳细听,却未听出任何声息。 秋月真人不等她开口询问自己,便装出一副神秘姿态,伸手往洞外一指。 虞心影哪知秋月真人是想算计自己,遂顺着这位结义大哥手指,向前看去。 她才一回头,秋月真人的“太清神功”凝指,便把虞心影点了晕穴。 说也奇怪,虞心影刚被点倒,那只“雪白芝马”便人立而起,举起两只前蹄,向秋月真人,不住拱揖。 秋月真人含笑说道:“难怪我三妹与你作了朋友,对你爱如性命,你真是一个适灵可爱的小东西呢!”.“雪白芝马”把马尾微摇,又走到虞心影身旁,向她颊上,伸舌轻舔,状极亲热。 秋月真人看得心中暗想,除了牺牲这只“雪白芝马”,给虞心影服食,或许能祛解她所中迷神药物以外,自己纵有回天手段,也感无从为力。 但不仅虞心影与“雪白芝马”之间,感情大好,连自己也决不忍心对这种可爱灵物,加以戕害。 他踌躇无计之下,不禁对那“雪白芝马”叹道:“小马儿,你方才对我拱揖之意,无非是为我点倒三妹不令她回到魏老婆婆身边之事,表示感谢!但这种方法,仅系权宜手段,必须解除她心中迷神药物魔力,才是根本之策。” “雪白芝马”闻言,竟寓开虞心影,跑到洞口,向天空看了一看,然后走回原地,对秋月真人低叫三声。 这种动作,把秋月真人弄得莫名其妙,只好再对“雪白芝马” 问道:“小马儿,你这三声低叫,是什么意思?” “雪白芝马”先向虞心影把嘴略拱,又向上看了看.再向清月真人低低三声呜叫。 秋月真人这次因全神贯注,遂略有领会,更细一寻思,恍然大喜说道:“小马儿,你是说再过三个时辰,你有办法替虞三妹解除她所中迷神药的魔力么!” “雪白芝马”竖起两只马耳,静听秋月真人话完,竟把马头连点。 秋月真人知道这类灵物,必有玄奇,遂脱下所着道袍铺好,把虞心影抱卧其上。 因需三个时辰,颇不在短,秋月真人便替虞心影拍开晕穴,改于黑甜穴上,略加按摩,使她进入沉酣梦境。 “雪白芝马”蠕卧在虞心影的腮边,秋月真人也自盘膝静坐,宁神人定。 时光飞逝,过了将近三个时层,秋月真人的鼻观之中,突然嗅得一种清雅香气。 .他双目一睁,虞心影酣睡依然,但伏卧在她腮边的那只“雪白芝马”,却已杏无踪迹。 秋月真人低声叫道:“小马儿……小马儿……你往哪里去了?” 叫罢,韧无应声,但略过片刘以后,却听得一片极为轻微,又复极为急骤的马蹄声息。 秋月真人一听这种声息,便知“雪白芝马”是在洞底深处,如今正闻呼驰来。 这时,那种淡雅异香气味,也越来越觉浓郁,使人嗅人鼻中,立感神怡气旺。 秋月真人明知这种浓香.是发自什么罕世灵药,细一寻思之下,不禁双眉一轩,面露喜色。 因为,他想当初,自己手捧“万载玄冰”,来此为“雪白芝马” 移植灵根之际,曾发现洞中冰壁之上.生长着一朵“朱红雪莲”。 自己当时尚向虞心影等说明采摘这种罕世灵药的方法禁忌。如今,异香奇浓,莫非“朱红雪莲”又将出现,那“雪白芝马” 才有要自己等待三个时辰之语。 倘若真能获得这等钟毓两间灵气而生的罕世灵药,喂给虞心影服下,则不论她所中迷魂毒力,有多厉害,也必立即祛解。 秋月真人想到此处,眼前白影一闪,那只“雪白芝马”,已从洞底驰来。 果然,“雪白芝马”竟为虞心影取来灵药,在口中衔着一朵“朱红雪莲”。 秋月真人喜心翻倒,含笑叫道:“小马儿,你太乖了,居然能把这样好的罕世灵药弄来.我虞三妹祛除所中毒力,神智复原,参与‘玄冰大会’聚歼群魔以后,便可带你回转‘燕山红叶岭’了。 “雪白芝马”把那朵“朱红雪莲”,衔到虞心影口边,向秋月真人,低声连叫。 秋月真人含笑走过,替虞心影解开穴道。 虞心影霍然醒转,转目一睁,见了秋月真人,不禁勃然生怒,嗔声问道:“大哥,你以一个作兄长的身份,怎能对我暗加算计?”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不要发怒,我之如此作法,无非……” 话方至此,那“雪白芝马”已把马嘴向虞心影口边连拱,分明是要她把那朵“朱红雪莲”服下。 秋月真人见状笑道:“三妹忍怒片刻,你且把心爱小马儿为你所弄来的这朵‘朱红雪莲’服下,便可明白一切因果。” 虞心影嗅得莲香心神已爽,再听得秋月真人这么一说,更不忍拂逆“雪白芝马”的殷勤情意,遂把那朵“朱红雪莲”,一瓣一瓣地,吃了下去。 一朵“朱红雪莲”,尚未吃完,虞心影业已满面纵横泪渍。 秋月真人见这位“红叶令主”凄然落泪,便知她谜药力已祛,遂把语音放得极为柔和地,含笑说道:“三妹吃完这朵‘朱红雪莲’,暂时不必说话,且用本身真气,催动灵药,流转周身,必然收效更大!因为我们万语千言,均须细述,不必急在片刻。” 虞心影含泪点头,盘膝行功,默然入定。 秋月真人则趁着她入定之时,把目前局势,作一统盘权衡,细细打算。 虞心影功行“九宫霄府”,气转“十二重楼”,一遍吐纳功夫微罢,借着“朱红雪莲”之力.果然脏腑空灵,余毒尽祛。 迷神毒力既去,往事历历,如在目前,虞心影想起自己几乎由一位人所共钦的武林侠女,变成邪恶魔婆,不禁惊惭交迸,泪如珠落。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也不必伤心,你大概所中迷魂药力已除,把一切前因后果,全都想明白了吧?” 虞心影凄然答道:“我如今果然是在‘销魂谷’下,中了‘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独门秘药,这老婆婆几乎害得我身败名裂,万劫难复。” 说到此处.把“雪白芝马”紧紧搂在怀中,含泪笑道:“小马儿,上次你把我带来此处,大概就是要我服食那朵‘朱红雪莲’,想不到我昔日无心救你,你今日竟有意救我!”.秋月真人催道:“三妹,你已耽延了不少时光,该回‘玄冰凹’了。” 一剔双眉,愕然问道:“大哥.我已明白本来,不再糊涂,你怎么还要我回转‘玄冰凹’呢?” 秋月真人失笑说道:“三妹在不糊涂之下,何妨装装胡涂? 因为那‘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决想不到你已脱离她的药力控制。” 虞心影恍然笑道:“大哥是要我再到‘玄冰凹’中卧底?”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卫涵秋独支大局,必甚艰辛,你应该去帮帮他的忙儿,南幡北令,协心同力,才容易完成心愿。” 虞心影娇笑说道:“大哥已经看透卫涵秋的心愿了么?”秋月真人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卫涵秋的心中设想,极为高明,他是要在‘玄冰凹’中,制造各种矛盾,再利用各种矛盾,来以魔制魔!他最终目的,是想使我们于‘玄冰大会’之上,以来宾身份,袖手旁观,不费吹灰之力地,坐等群魔殒灭。” 虞心影皱眉笑道:“这种手段,虽然高明,但也大难做到!尤其是寄身在虎口之中,万-露出马脚,后果便不堪设想。” 秋月真人笑道:“正因如此,三妹才应该赶紧回转‘玄冰凹’,帮助卫涵秋应付一切!否则,百里妖婆已将出关,卫涵秋难免有点心劳力绌,处于困窘的呢。” 虞心影向怀中“雪白芝马”,亲了一亲,把它缓缓放下,点头说道:“大哥说得极是,我这就回去帮他。”秋月真人笑道:“三妹,卫涵秋化身千亿,你知道他是谁么?” 虞心影失笑说道:“先前我懵懵懂懂,以致看不破他的玄虚,如今灵明一复,万蔽皆消,哪有还不知道卫涵秋是以什么面目,在‘玄冰凹’中鬼混之理?” 秋月真人扬眉笑道:“三妹说来听听,我看你猜得对是不对?” 虞心影笑道:“怎会不对?仅从‘化身千亿’一语之上,我也可以猜出卫涵秋就是那位具有易容专长的‘千面刘基’赛伯温了。”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不错,一定是他,三妹该记得‘青幡仙客’卫涵秋在‘蚀骨销魂小洞天’中,失踪之际,也就是我在‘蚀骨销魂小洞天’外,与‘千面刘基’赛伯温见面之时。” 虞心影心中万分佩服地含笑说道:“这位仁兄,真有一套,他如今不仅成为‘屠龙手’闻人俊言听计从的智囊人物,把王伯温、贝亭亭等,分别激得与‘玄冰凹’化友为敌,有时更索兴自己假扮自己,在‘玄冰凹’中,闹得天翻地覆。” 秋月真人想起一事,皱眉说道:“卫袖秋就是赛伯温,似乎毫无疑义,但他有件事儿,却做得使我莫名其妙?” 虞心影含笑问道:“大哥所疑惑的,是什么事儿?或许我可以替他解释。” 秋月真人听出这位素不服人的虞三妹,竟对卫涵秋心仪颇甚,不禁喜上眉梢地含笑问道:“上次他先以卫涵秋面目,把你迷倒在‘玄冰凹奇口冰壁半腰的秘洞之中,后来又以赛伯温面目出现,是何用意?” 虞心影玉颊生霞,赧然说道:“这事的深刻用意,自然要问卫涵秋自己才会知道!但大致看来,他似想先把我迷倒,然后察看是被魏老婆婆服以何种迷神毒物.再复对症下药,设法解救。” 秋月真人听得方一点头,虞心影复笑道:“大哥你再想想,我对你所说,这次被逼出‘玄冰凹’中经过,只有赛伯温进过魏老婆婆所居静室,在我榻边略作逗留,我便无法言动。等到大祭之时,又是赛伯温在我棺前.我遂恢复自由,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赛伯温就是卫涵秋么?” 秋月真人听到此处,勃然变色道:“三妹,你赶紧回转‘玄冰凹’去,卫涵秋恐怕会弄巧成拙,落人万险之中!” 虞心影大吃一惊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有此想法?” 秋月真人答道:“那位‘屠龙手’闻人俊不是笨蛋,也不是绝顶聪明人物,只要魏老婆婆受挫恼怒之下,向他一说实情,闻人俊便立会对赛伯温发生猜疑,因卫涵秋事事得心应手,难免略为大意,百密一疏,他忘了在这次行动之内,制造第二位曾经进过魏老婆婆静室.可以和他分担嫌疑的‘替死鬼’呢。” 虞心影霍然说道:“大哥的这种顾虑,确有道理,卫涵秋真是百密一疏,他应该再支使旁人,进入静室,才在万一落了嫌疑之际,便可推脱。”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欲起身出洞,赶回“玄冰凹”去。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务须特别小心,你决不能被魏老婆婆看出你所中迷神药毒力业已祛解。”虞心影点头笑道:“大哥放心,小妹如今灵明已复,自然懂得利害。” 说到此处,又向怀中所抱那只“雪白芝马”笑道:“小马儿,你也放心,我吃了‘朱红雪莲’,业已明心见性,不会再做坏人,你最好跟我大哥住在‘阎罗别府’,千万不许再去‘玄冰凹’找我,以免遇见那些凶邪发生危险。” “雪白芝马”连连点头.并低声鸣啸,好像表示懂得虞心影所说之意。 虞心影委实对它爱得发狂,遂凑过香唇,在“雪白芝马”那张长长毛脸之上,亲了几口,方把它缓缓递向秋月真人,娇笑说道:“大哥,我把我的宝贝小马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待它,不能让它受人欺负呢。” 秋月真人接过“雪白芝马”,抱在怀中,点头笑道:“三妹不必叮嘱,像这种通灵解意的草木之灵,除了贪狠凶邪以外,简直人见人爱,我索性把它灵根取出,带出‘阎罗别府’,哪里还会受甚惊吓为危?” 虞心影闻言,自然宽心大放,娇躯微闪,便自急急赶回“玄冰凹”去,并在出洞之时,向秋月真人,回眸一笑。 秋月真人见这位结盟三妹,无端堕入魔道,直到如今,才由于“雪白芝马”之助,明白本来,不禁吁出了一口长气,心中好生宽慰。 不提他挖出“雪白芝马”灵根,带回“阎罗别府”等情。 也不提虞心影回转“玄冰凹”之事。 且说那位由“青幡仙客”卫涵秋化身的“千面刘基”赛伯温,在“玄冰凹”中,所遭所遇。 卫涵秋见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把“红叶令主”虞心影;逼得在“玄冰凹”中,无法存身,并已设法通知“红叶七人盟”兄妹,赶紧派人把她接人“阎罗别府”,心中总算放下了-块大石。 他想起自己冒用“千面刘基”赛伯温身份,混入“玄冰凹”以来,事事顺利,不仅成为那“屠龙手”闻人俊的亲信心腹,并离间贝亭亭、王伯温,使百里妖婆.减去了两名厉害党羽,增加了两名厉害对头。 其间,虽然在仅扮“九头太岁”邹夏之际,太以凑巧地遇上真货,引起魏老婆婆怀疑,但终于应付得宜,不仅把“腾蛟丸”,喂给魏老婆婆服下,并更把“绝灭法王”呼延炳,也弄成“玄冰凹”群邪的仇人对敌。 最遗憾的,是自己本想把那“哈哈秀士”曹梦德,也设法劝化,却谁知他对虞心影相思片面,一往情痴,竟误信虞心影死讯,来了个殉情自绝。 如今,“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所交给自己的三粒“屠蛟丸”,业已在曹梦德,及魏老婆婆身上用掉两粒,曹梦德虽死,魏老婆婆尚存,倘若“白发杀人王”,与那位“绝灭法王”,拼命一战,两败皆伤,则群侠方面,便可把全副精神,贯注在对付“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及“屠龙手”闻人俊等人之上,使得卫道无艰,降魔有望。 卫涵秋方想得高兴,闻人俊却向他皱眉问道:“赛兄,小弟有桩事儿,想不明白。” 卫涵秋笑道:“闻人兄有何疑问,且请说将出来,我们共同研讨。” 闻人俊苦笑说道:“赛兄,世上立起沉疴,或是立愈重伤的葆元续命灵药.虽然难得,总还有人见过,但使人能死后复生的药物,恐怕未必会有。” 卫涵秋含笑答道:“闻人兄可以把‘未必’两宇去掉,应该说是根本没有。” 闻人俊皱眉问道:“既然投有,魏老婆婆为何-面宣称‘红叶令主’业已死亡,一面又为她千里求药?” 卫涵秋对于闻人俊的这桩问题,不便解释,遂只好权作想了一想,摇头答道:“这位老婆婆鬼计多端,我一时尚猜不进她的葫芦之中,到底卖的甚药。” 闻人俊目注卫涵秋,又复问道:“赛兄,魏老婆婆走后,你曾人室察看虞心影的尸体,这位‘红叶令主’,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卫涵秋无法改口,只得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当然是真死,虞心影若不气息久绝,又四肢如冰,我又怎会叫闻人兄为她举行葬礼?” 闻人俊苦笑说道:“虞心影既己身死,遗体怎告失踪?难道当真会变成一具白毛僵怪?” 卫涵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宇宙之大,何奇不有?这件事儿,便非小弟的区区才智,所能解释的了。” 闻人俊目光一闪,扬眉说道:“这桩事儿,仿佛隐谜重重,不弄清楚不行!何况更为此伤了‘玄冰凹’中好几名得力弟子,我想把此事,对我百里姊姊,报告一下,看看她有什么睿智指示。” 卫涵秋点头笑道:“闻人兄去向百里夫人报告一下也好。” 话方至此,翘然听得极其情脆的“当当当”三声钟响。 闻人傻笑道:“这倒真巧,我方想去报告百里姊姊,她却已对我先行召见。” 说到此处,站起身形,向卫涵秋抱拳笑道:“玄冰凹中各事,请赛兄暂时代我招呼一下,小弟去去就来。” 卫涵秋笑道:“闻人兄放心,小弟虽非统驭全局的大将之材,但一时半刻工夫,总还可以替闻人兄照料照料。” 闻人俊微微一笑.开动机关,独自进入秘室,到“蛇发妖婆” 百里夫人的练功密室之前,叩门求见。 百里夫人把闻人俊延入密室,彼此落座之后,便含笑问道:“俊弟,近些日来,‘玄冰凹’中,似乎发生了好多重大事件?” 闻人俊知道这位“蛇发妖婆”,生性极为多疑,在坐关期间,除了委请自己代她主持“玄冰凹”中,各种事务以外,并另外派有心腹人物,时时探报重大机密。 故而闻言之下,不敢隐瞒,愧然答道:“姊姊明见不差,近来确实时生怪事。”百里夫人笑道:“除了王伯温、贝亭亭和我们化友为敌之事,你已报告我外,且把其后发生的重大情节,说给我听。” 闻人俊苦笑说道:“姊姊上次交给‘千面刘基’赛伯温的三粒‘腾蛟丸’,他已觅机喂了‘红叶令主’虞心影,及‘哈哈秀士’曹梦德,一人-粒……” 百里夫人接口笑道:“这人倒真能干。” 闻人俊点头笑道:“这位赛兄,真帮了我不少忙儿,但因打算喂给魏者婆婆服用的另外一粒‘腾蛟丸’,难以如愿,赛伯温遂设计假扮‘绝灭法王’呼延炳手下的‘九头太岁’邹夏,想暗中伤害魏老婆婆,再惜疗伤为名,使那‘白发杀人王’服下姊姊的独门秘药。” 百里夫人目光一转,发出她那特有的枭鸟笑声,扬眉笑道:“亏他想得出来,这条计儿不错。” 间人俊苦笑说道:“计儿虽好,但却出了纰漏。” 百里夫人“哦”了一声问道:“出了纰漏?是不曾伤得魏老婆婆?还是未使这‘白发杀人王’服下我的‘腾蛟丸’呢?” 闻人俊知道百里夫人这是明知故问.遂毫不隐瞒地照实答道:“这事委实太巧,赛伯温施展他的易容妙计,扮成‘九头太岁’邹夏之后,真的‘九头大岁’邹夏,忽也到来,结果弄巧成拙,反而使原本想来观光盛会的‘绝灭法王’呼延炳和他手下三大使者,与我们变成敌对地位。” 百里夫人不甚在意地扬眉笑道:“这倒无妨,近来我寡欲清心.功力精进,把‘九绝真经’,练到九成以上火候,正想连同‘绝灭法王’呼延炳,一并收服,才好完成我独霸武林大厦。” 闻人俊见百里夫人并不怪责,遂心内一宽,含笑道:“幸亏‘千面刘基’赛伯温兄,运筹周密,留有退步,在魏老婆婆的静室中,暗伏机关,终于把第三粒‘腾蛟丸’,喂了魏老婆婆腹中。” 百里夫人听得低低“哼”了一声,从嘴角间,浮起半丝狞笑。 闻人俊继续说道:“但近两日来,怪事更多,魏老婆婆抱回‘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尸体,说是偶遇‘青幡仙客,卫涵秋,‘北令南幡’互相恶斗之下,卫涵秋受了重伤,虞心影剐香消玉殒。” 百里夫人一向未曾动容,但如今却颇为吃惊的,目注闻人俊问道:“俊弟,这‘北令南幡’互相恶斗之事,是何人告你?” 闻人俊应声答道:“这是魏老婆婆亲口对我所说。” 百里夫人眉头双蹙,略-寻思,又复道:“魏老婆婆把虞心影尸体抱回之时,那位智谋多端的‘千面刘基’赛伯温,却在何处?” 赛伯温弄不懂百里夫人为何如此问话,遵愕然说道:“赛伯温当时一直在议事厅中,与我长谈,姊姊问此则甚?” 百里夫人闻言一怔,喃喃自语说道:“这样说来;事情又有变化,出于我意料之外。” 闻人俊想问百里夫人有何意料,但又觉不便开口,遂继续说道:“魏老婆婆抱回虞心影尸体后,那位‘哈哈秀士’曹梦德,居然……” 百里夫人摆手说道:“俊弟不必说了,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曹梦德自尽殉情,你为虞心影、曹梦德举行葬礼,结果虞心影的尸体失踪,魏老婆婆大发雷霆杀了‘玄冰凹’中的几名得力弟子。” 闻人俊听得百里夫人事事如见,不禁心中微觉不悦地默然无语。 百里夫人何等玲珑,又发出她那夜枭似的笑声,向闻人俊说道:“俊弟不要不悦,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为了防备你万一有了什么重大疏漏之处,才另外又设了几名耳目。” 闻人俊淡笑一声说道:“姊姊不必解释,你既统御群伦,自应有各种准备,但不知此次把小弟召入密室,有何要事指示?” 百里夫人笑道:“我想和你研究,‘玄冰凹’中,有无外敌卧底?” 闻人俊点头说道:“小弟以前便曾向姊姊报告过,‘玄冰凹’中,似有奸细踪迹,才会时常泄漏机密。” 百里夫人道:“既然早知此事,可曾查究出了什么蛛丝马迹”?闻人俊赧然答道:“小弟无能,为了此事,曾与‘千面刘基’赛伯温兄,细加侦察,但却毫未有甚发现。”百里夫人面容一冷,说道:“心腹之敌,断不能容,俊弟对哪些人物,曾经查究?” 闻人俊答道;“小弟是全面怀疑,全面查究,对于‘玄冰凹’中所有人物,均未放过。” 百里夫人冷笑说道:“全面怀疑之下,往往独漏重点,俊弟可曾对‘千面刘基’赛伯温……” 闻人倥不等百里夫人话完,便即皱眉说道:“姊姊提他则甚? 赛伯温兄是小弟心腹智囊。” 百里夫人冷笑说道:“你这位心腹智囊,虽然替你出了不少主章,但我仔细想来,每一件事儿,都是表面上对我处有利,实则不仅减弱了我们实力,并替我们增加对头。” 闻人俊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被百里夫人这一提醒,仔细思索以下,不禁霍然说道:“姊姊真是眼光独到,经你这么一说,小弟也觉得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身上,果有相当问题。” 百里夫人笑了一笑,尚未发话,闻人俊却又复向她问道:“姊姊对于赛伯温的身份来……” 话犹未了,百里夫人便接口答道:“我起初以为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 闻人俊大感意外,愕然问道:“姊姊怎会有这种想法?” 百里夫人笑道;“因为有人向我报告,说是跟见‘千面刘基’赛伯温,走人一间无人石室之中,但出室时,却已变成‘青幡仙客’卫涵秋的模样。” “这件事儿,倒是小弟授意,我因他既‘千面刘基’,必擅易容之术,遂请他假扮‘青幡仙客’卫涵秋的模样,设法暗探魏老婆婆的迷神药物秘密。” 百里夫人笑道:“精擅易容术之人,固可改扮他人,但若自己装扮自己,岂不更为容易?” 闻人俊怔了片刘,“哎呀”一声,赧然说道:“姊姊的看法,竟事事比我深人一层。” 百里夫人摇手笑道:“俊弟不要捧我,我这种看法,业已发现错误,不能成立!”闻人俊双眉方挑,百里夫人又复说道:“因为魏老婆婆所说虞心影与‘青幡仙客’卫涵秋,互相恶斗之时,赛伯温正在议事厅中,和俊弟长谈,他若是卫涵秋所扮,却何来分身之术?” 闻人俊点了点头,目闪神光说道:“此人纵非‘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必大有问题。” 百里夫人接口笑道:“我把俊弟找来之故,就是我再有三日,便可出关,希望你在这三日之间,不必打草惊蛇,务必把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看得透彻一点。” 闻人俊狞笑说道:“姊姊放心,小弟既被你点破灵机,任凭那赛伯量如何机警?也休想翻得出我的手掌心外!” 百里夫人笑道:“俊弟只要心中有数就好,你在这三日内,无妨假作痴聋,注意对方要些什么花样?有无重大阴谋。” 闻人俊连连点头,因自己把“玄冰凹”中的一切事务,均托付赛伯温代为主持,如今既对他发生怀疑,自然放心不下,遂立即站起身形,向百里夫人告退。 回到“议事厅”中,卫涵秋尚未离去,闻人俊心想避免露出痕迹,但两道跟光,总难免不时凝注在这位冒牌货色的“千面刘基” 脸上。 卫涵秋何等机灵,立有感应地扬眉笑道:“闻人兄,你这样地看我则甚,百里夫人究竟找你何事?” 闻人俊知道自己情不自禁,业已神色微异,遂赶紧设法掩饰,向卫涵秋抱拳含笑道:“恭喜赛兄,贺喜赛兄。”卫涵秋愕然问道:“小弟喜从何来?” 闻人俊笑道:“我百里姊姊找我垂垂询‘玄冰凹’中近来各事,但听完小弟所报,便认为赛兄筹划勋劳,属于第一功臣,等她出关以后,要对你好好酬谢答报。” 卫涵秋失笑说道:“这大概是闻人兄为我特别揄扬,其实小弟枉承百里夫人及闻人兄厚爱,寸功未立,心中正惶惊无已。” 闻人俊摇手笑道:“赛兄不必过谦,我百里姊姊特别谆谆叮嘱,要小弟无论何事,均须与赛兄合谋而动。” 卫涵秋哪知闻人俊全是虚言,听得“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竟对自己如此看重,不禁有点意兴飞扬沽沽自喜。 就在此时,“议事厅”之中,人影一闪,现出了那位白发飘萧,满面怒容的魏老婆婆。 卫涵秋首先起立抱拳笑道:“老婆婆找着了虞令主么?”.魏老婆婆拄杖坐下,悻悻说道:“我不但没有拽到虞心影,并差点儿上了个莫大恶当。” 闻人俊诧声问道:“上当?谁敢使老婆婆上当?难道他想尝尝你的‘玉杖泥丸’滋味?” 魏老婆婆一面摇头,一面便把在冰峰以下,遇见秋月真人等情,向闻人佼、卫涵秋说了一遍。 卫涵秋因已事过境迁,遂故意皱眉说道:“哎呀,老婆婆所说那老道形相,有点像是‘红叶七人盟’中的老大秋月真人,他对你所说之语,恐怕不怀好意,你耍小心上当才是。”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我起初倒相信他的话儿,但快到地头之际,忽然心中生疑,遵设法先行试探!” 闻人俊点头说道:“老婆婆应该先加试探才对,这年头人心险诈无比,稍有疏漏,便上大当,真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他一面发话.一面目光微注卫涵秋,看他听了自己这种话中含意,神色上有无变化。 卫抽秋何等老辣,他一听闻人俊所说之语,心中便觉有异,不禁暗忖“蛇发妖婆”百里夫人这次召见“屠龙手”闻人俊,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儿,竟使闻人俊对自己表面上仍亲近如常,但在神情语意之间,却已有隔阂。 这些念头,只在卫涵秋心窝打转,脑海盘旋,却绝未在脸上有任何异常变化。 闻人俊眉头方蹙,魏老婆婆继续笑道:“经我设法试探之下,果然试出那个洞中住有我的对头,是‘紫衣魔皇’骆长明,与他那业已皈依佛门的哥哥,‘青海积石山’的化石大师。” 卫涵秋道:“紫衣魔叟骆长明,虽没有什么大了不起,但化石大师昔日未归佛门之前,却是魔道中顶尖高手,极不好斗,不知老婆婆可曾与他们……” 魏老婆婆不等卫涵秋话完,便自摇头说道:“我既知对方设阱以待,怎肯身陷重围,遵了对方心愿?好在‘玄冰大会’,就在眼前,彼此有多少功力,均可当举世豪雄,一分上下。” 卫涵秋赞道:“老婆婆见解高超,明辨利害,确实可佩.但虞令主的下落,未曾寻着,却又如何是好?” 魏老婆婆双目之中,厉芒电闪,向闻人俊及卫涵秋看了一眼,冷然说道:“此件事儿之中,大有蹊跷,逼得我老婆子不能不向闻人老弟及赛老弟,一吐肺腑之言。” 卫涵秋知道魏老婆婆是要吐露实情,查究为何把虞心影活活人殓,举行葬礼之事。 她若把话说明,自己必将立受重大嫌疑,但又无法制止魏老婆婆不把实情透露。 眼珠转处,微笑说道:“常言道:‘秘法不传六耳’老婆婆既有肺腑之言,应向闻人兄透露,小弟暂且回避。” 说完,刚待站起身形,却被闻人俊-把拉住,纵声狂笑说道:“赛兄,你与小弟是知己深交,闻人俊何事不须仰重?怎么超然有这种假撇清的见外举措?” 这几句话儿,语涉双关,暗藏机锋,说得好不厉害。 卫涵秋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含笑说道:“闻人兄既然这等说法,赛伯温不能不识抬举,我也只好恭参机密了。”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赛老弟,你真不能走,我老婆子所遇的如此怪事,委实非要你这等绝顶聪明之人,方能帮我研判解答。” 赛伯温明知不抄,但却仍自镇定心神,含笑说道:“老婆婆请讲,赛伯温只要智之所及,必将竭尽驽钝。” 魂老婆婆“哼”了一声,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首先盯在“屠龙手”闻人俊的脸上,缓缓说道:“闻人老弟,据我与虞令主的感觉,‘玄冰凹’中,常常闹事,并时有机密外泄,仿佛藏有奸细?” 闻人俊点头说道:“小弟也有这种感觉,正设法查察之中,倘若被我查出是谁,非把那厮零割碎剐或活生生地喂了我百里姊姊的‘雪发灵蛇’及‘血色蜈蚣’不可。” 他一面向魏老婆婆咬牙发话,一面却用跟角余光,冷瞥卫涵秋所扮的“千面刘基”赛伯温,察看神色有无变化。 卫涵秋闻言以下,越发知道闻人俊已对自己生疑,但在神色之间,也越发装得泰然自若。 魏老婆婆端起几上香茗,饮了一口说道:“我与虞令主,遂商定了一条妙计,要想查出潜伏‘玄冰凹’中的奸细,究竟是谁。” 卫涵秋含笑问道:“老婆婆与虞令主,定的是什么妙计?” 魏老婆婆狞笑答道:“这计原是虞令主所想,她要我代她假传死讯,停尸静室,则那奸细人物,必将进室查看,用虞令主便可发觉这厮的本来面目,究是哪个。” 卫涵秋抚掌赞道:“这真是一条妙计,但不知虞令主为何不依计而行?” 魏老婆婆目闪凶芒说道:“这就是我所认为不可思议的怪异之处,一开始便弄巧成拙地害死了一位‘哈哈秀士’曹梦德,然后我只得饰词避开,好让那奸细人物,有机会人室查看,谁知等到我转回‘玄冰凹’中,虞令主业已几乎被两位老弟,来了个生埋活葬!” 闻人俊静听至此,忍不住双眉一剔,纵声狂笑。 魏老婆婆被他笑得好不糊涂起来,愕然问道:“闻人老弟,我已经气得要死了,你怎么还这样发笑?” 闻人俊哈哈大笑,答道:“我笑的是那位奸细人物,潜入我‘玄冰凹’中,虽然事事得心应手,把我闻人俊玩弄于股掌之上,但如九尾天狐毕竟在醉后露尾。”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伸手在卫涵秋肩头,重重一拍,目闪厉芒,狞笑问道:“赛兄,对方一着棋差,眼看即将被我平反败局,你说我高不高兴?” 卫涵秋明明听出闻人俊语涉双关,机锋冷悦,却仍含笑点头说道:“这是我们图谋已久之事.一旦有了结论,岂仅闻人兄高兴,连小弟赛伯温也有点眉飞色舞。” 闻人俊暗佩对方的镇定功夫,遂“哦”了一声问道:“赛兄,你居然也与小弟同心,闻人俊看来是双目不盲,交着好朋友了。” 魏老婆婆不是傻瓜,她心计原极凶狡,听到此处,业已听出闻人俊与赛伯温之间,有了芥蒂。 她有此发现以后,目内凶芒如电地便向赛伯温的脸上看去。 闻人俊纵声狂笑叫道:“老婆婆,你不必看,你的心中疑问,只有我们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兄,能够替你解答。”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既然赛老弟能够解答,我老婆子便要向他请教了。” 闻人俊摇手笑道:“老婆婆,在你向赛伯温兄请教之前,小弟想先向你请教一件事儿,此事关系极大,务望老婆婆明白相告。” 魏老婆婆笑道:“闻人老弟有话请讲,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人俊扬眉问道:“老婆婆既系与虞令主合订妙计,则虞令主伤重致死之事是无中生有了?” 魏耄婆婆点头答道:“虞令主岂仅未死,并未受丝毫伤损,她是好端端,活泼泼的一个人儿。” 闻人俊又复问道:“既然如此,则老婆婆所说虞令主巧遇卫涵秋,‘北令南幡’互相恶斗之事,也是空中楼阁?” 魏老婆婆赧然笑道:“自然决无其事,这是因为‘北令南幡’齐名当世,说他们互相恶斗,‘南幡’重伤而逃,‘北令’重伤而死,比较容易使人相信。” 闻人俊转过酉来,向卫涵秋谲笑问道:“赛兄,你神机妙算.料事如见,小弟想请教-声,在魏老婆婆假说‘北令南幡’互起恶斗之际,那位‘青幡仙客’卫涵秋,会不会业已混入我‘玄冰凹’内呢?” 卫涵秋明知一台好戏,即将收锣,自己已即将图穷匕现,但在这身上戏衣未脱,脸上油彩未褪之前,仍不得不勉强唱做.遂略一寻思,点头答道:“闻人兄猜疑有理,极为可能。” 闻人俊“吧”的一掌,又复重重拍在卫涵秋肩上,双眉高挑.咬牙说道:“可恨,可恨,着实可恨。” 卫涵秋一面暗凝功力.准备应付突变,一面仍自神色平静地向闻人俊含笑答道:“闻人兄,小弟与你感情不错,荷蒙垂爱,殚智以报,却也不无微劳,但不知怎会突然被你怀恨到这般地步?” 闻人俊目光电射,炯炯生威,盯在卫涵秋脸上,哈哈大笑道:“赛兄,你太多心了,小弟不是恨你。” 卫涵秋愕然问道:“闻人俊既非恨我,却恨着谁来?” 闻人俊扬眉冷笑答道:“我恨时是卫涵秋,但也着实佩服这位‘青幡仙客’。” 卫涵秋方自“哦”了一声,闻人俊又继续说道:“我佩腥他的是临危不乱的镇定功力,恨的是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太没有英雄气概,只会鬼鬼祟祟地暗弄玄虚.却不敢挺胸而出,与我‘屠龙手’闻人俊放手一搏。” 这几句指着和尚骂贼秃的话儿,着实厉害,几乎激起卫涵秋的百丈雄心,想不顾一切地揭明身份,与闻人俊一分生死。 但他心中一转.暗想自己倘若忍不住这口气,则面对两名绝世魔头,以寡敌众,必然吃亏,尤其是“自发杀人王”魏老婆婆被自己服以“腾蛟丸”后,竭泽而渔,潜力尽发,更是万难抵敌。 卫涵秋辨明厉害,识得大体,遂把心气一平,默不作声,拿定主意,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轻举妄动。 闻人俊冷眼旁观,见他仍能忍耐,便阴侧侧地笑道:“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老婆婆如今可以向赛兄请教了,因为他不仅是主持葬礼,也是唯一进入你所居静室,曾经察看过‘红叶令主’虞心影尸体之人。 “屠龙手”闻人俊何尝不刁?何尝不损?他对于卫涵秋的最大漏洞,不肯自加点破,却把这桩任务,轻轻巧巧地推到魏老婆婆身上。 魏老婆婆闻言,果然目闪厉芒地向卫涵秋所扮“千面刘基” 赛伯温,立即沉声道:“赛老弟,是你进过秘室,察看过‘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尸体?” 卫涵秋无法抵赖,只好点头说道:“老婆婆临行之前,曾嘱咐准备棺木,天明后为‘红叶令主’虞心影,‘哈哈秀士’曹梦德等两位,举行葬礼,小弟奉谕以后犹难放心,进入室亲加察看,以免谬误,老婆婆如今似有见责之意,莫非怪我这种举措,有何不当么?” 魏老婆婆因对方所说之语,均是实情,遂摇头说道:“我不是怪赛老弟的举措不当,而是不懂你既已察看过虞令主的情况,却为何还替她举行葬礼?” 卫涵秋知道如今除了死不认账以外,已用无他策,双眉一轩,毫不迟疑地,应声道:“老婆婆.我在察看虞令主是否死去之际,她息断脉绝,四肢如冰,分明业已香消玉殒,难道我还不应该遵照你的指示,替她与曹梦德兄,备棺敛葬么?” 魏老婆婆怪声叫道:“胡说,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一无重伤,二元大病,难道平白地,便会有阎王索命,小鬼勾魂?” 闻人俊存心戏弄,遂故意还帮助卫涵秋说话地,扬眉笑道:“老婆婆,会不会在你离去以后,赛兄人室之前的这段空隙之中,有第三者向虞令主加以暗算?” 卫涵秋知闻人俊不是帮腔,而是在刻薄自己,但事已至此,遂索性大拆烂污,顺着他的话头赞道:“闻人兄想法真高,小弟并认为这第三者就是那潜伏‘玄冰凹’中,只敢鬼鬼祟祟,暗弄玄虚,不敢明面出头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呢。”闻人俊不防卫涵秋竟将计就计地,施展了一招“顺水推舟”,利用自己对他的刻薄之语,来搪塞擅老婆婆的严词责询。 卫涵秋这一招确实用得极妙,使闻人俊空白气得肚皮发炸.却仍无可奈何地一时还不出口。 就在这三方僵得窘在一处之时,突然听得“议事厅”口,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患。 这脚步声息,宛如风飘叶落,轻微得绝非常人所能听出。 但厅中的“自发杀人王”魏老婆婆,“青幡仙客”卫涵秋,以及“屠龙手”闻人俊等,均是当世武林的出类拔萃好手,故而足音虽懂,仍被他们-齐发现。 在这区区小事以上,也可分得出修为的探浅,功力高低,闻人俊等三人,虽均听见“议事厅”口足音,却仍是魏老婆婆反应最快,迅速偏过脸去,发话问道:“厅外是谁?这等鬼鬼祟祟……” 话犹未了,“议事厅”口便响起银铃般的语音笑道:“老婆婆,你不是扭念我么,怎又骂起我来了呢?” 魏老婆婆、闻人俊、卫涵秋等三人,均听出这是“红叶令主” 虞心影的语音。 但他们耳中所闻,虽然一致,心中所想,却决不相同。 “屠龙手”闻人俊是高兴,暗想虞心影既然回转,则三曹对证之下,倒看假扮“千面刘基”赛伯温的“青幡仙客”卫涵秋,还有什么花样,可以耍弄。 “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也是高兴,但她这高兴与闻人俊的高兴,略有不同,她是因虞心影已服过独门秘药,是对自己终身不叛的绝好膀臂,如今无恙归来,自然心头狂喜。 魏老婆婆与闻人俊都在高兴,“青幡仙客”卫涵秋则懊丧万分。 他因虞心影回来的太以快速,绝非所中迷神秘药已解,定是秋月真人等,未曾与她相遇,以致竟使这位“红叶令主”再度重投魔窟。 自己好容易把握机会,费尽巧思.才将虞心影逼出“玄冰凹”,谁知阴差阳错,徒劳无功,反使自己露出重大破绽,涉于绝境之际。 他们两喜一忧.齐自注目之下,“红叶令主”虞心影那娇滴滴、俏生生的亭亭情影,业已出现在“议事厅”口。 魏老婆婆等人,一齐起立,虞心影缓步走来,首先向闻人俊娇笑说道:“闻人兄,你真是神机妙算;你怎么猜出在魏老婆婆离去以后,至赛伯温兄入室之前的这段时间以内,有第三者对我暗算?” 这几句话儿,宛如晴天霹雳,暴响当头,把位“屠龙手”闻人俊,震得头昏眼花地愣了好大一会,方自失声问道:“虞令主,当真有第三者对你暗算.被我猜对了么?” 虞心影点头答道:“一点不错,老婆婆与闻人兄请看,这就是那屠用来伤我的潜发暗器。” 她一面说话,一面取出一根极为细小的似针非针之物,捧在掌上。 魏老婆婆目光-注,向闻人俊愕然问道:“闻人老弟,这东西好像是‘屠龙岛主’王伯温的独门暗器‘毒龙须’呢。” 闻人俊取过那似针非针之物,细一察看,勃然变色地咬牙说道:“一点不错,这正是王伯温用的‘毒龙须’,我真想不到竟是这老贼从中弄鬼,日后定将碎尸万段。”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这是王伯温在弄鬼,日后才难免被闻人兄碎尸万段,倘若是我赛伯温在弄鬼,恐怕难逃公道了。” 闻人俊被他挖苦得满腔通红,奇窘无比。 虞心影向卫涵秋看了一眼,淡然笑道:“赛兄说笑话了,你是我们同路之人,怎会暗中弄鬼?” 卫涵秋笑道:“虞令主,请你快把你所遭所遇,赶快说出,因为我已探深体会到闻人兄与魏老婆婆两人,如今正疑云如海。” 虞心影故意用一种惊诧眼光,向闻人俊及魏老婆婆愕然凝视。 魏老婆婆含笑问道:“虞令主,你中了‘毒龙须’后,又便如何?” 虞心影应声答道:“我不知道这是‘毒龙须’,但却感觉出其上蕴有剧毒,故而一被打中,立即暂时闭死全身穴道,不令气血流行……” 卫涵秋此时已猜透虞心影业已祛除了所中迷神药物,恢复灵智,才设法编造谎言维护自己。 故而,他听到此处,插口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入室察看之际,觉得虞令主全身僵直,四肢如冰,仿佛是当真遭了劫数。” 虞心影笑道:“赛兄人室察看之事,我心中明明白白,只苦于一来曹梦德兄,业已为此而死,奸细尚未查明,弄得我不好意思半途而废地揭明真象,二来全身气血,均已闭死暂难言语转动,更恐气血-通,剧毒立发,遂只好静等深知细底的魏老婆婆转来,发现异状之后,再对我设法解救。” 魏老婆婆对于自己独门秘制神药物的功效力量,自信太深,哪里想得到虞心影已机缘凑巧地服食了“朱红雪莲”?遂连连点头说道:“我懂得虞令主的苦衷,在你当时所处的窘况之中,确实也只好如此。” 虞心影苦笑说道:“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行完祭礼,封了棺木,才发生变化。” 卫涵秋装腔作势地扬眉问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摇摇头叹道:“老婆婆,你直到那时,犹未转来,遂逼得我只好冒险拼命,因为万一被赛伯温兄,把我送入黄土,来了个生葬活埋,岂不冤枉透顶?” 魏老婆婆失笑问道:“虞令主是怎样拼命?” 虞心影早扰把一套谎话编好,毫不犹疑地接口答道:“我慢慢活开气血,把全身功力,集于一点,硬将‘毒龙须’所蕴奇毒,逼得循着原来伤口,逆流体外。”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一来‘毒龙须’过于细小,虞令主只中一根,毒质虽强,毒量却不太多,加上你本身火候极佳,功力绝世,的确可以试用‘逆血逼毒,之法,但这样一来,你的元气大伤,至少要瘫软好久。” 虞心影大拍马屁地嫣然笑道:“老婆婆真正高明.说得丝毫不错,我逼出奇毒,瘫软在棺中好久,正觉仿佛业已复原之际,棺材忽然有了响动。” 闻人俊“哦”了一声,扬眉问道:“来人是谁?” 虞心影笑道:“我起初以为是魏老婆婆,但跟着又听得一声惨嚎声,然后便有人在棺材前狂笑发话。 闻人俊咬牙说道:“惨嚎是看护棺木的值勤弟子,遭了毒手,那人究竟是谁?” 虞心影蛾眉腾煞.妙目笼威,玉面上充满了怒恨,厉声答道:“还有谁呢?是我那死冤家,活对头,为了‘北令南幡,四字,不甘‘南,居‘北’下,对我妒恨已久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说到此处,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总算是运用慧舌灵心,替卫涵秋把所有撵疑,一齐洗刷干净。 因为她虽然利用以前在“销魂教”女弟子尸中所取出的“毒龙须”,嫁祸‘屠龙岛主’王伯温,为卫涵秋洗刷了一种嫌疑,但另一种怀疑赛伯温便是卫涵秋所扮的想法,仍在闻人俊的心中,未曾消除掉。 如今,情势立变,闻人俊听完虞心影所说,俊脸飞红地先向卫涵秋投送了一种满含歉意目光,然后再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那‘青幡仙客’卫涵秋在你棺木之前,狂笑发话,说些什么?” 虞心影恨恨答道:“这厮狠毒已极,他说绝不能让我死得如此便宜,他要开棺戳尸,在我遗体的心窝部位,插上一面青幡,方能泄却‘南幡’久居‘北令’之下的一口怨气。” 卫涵秋听得好生佩服虞心影的大编谎话本领,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武林人物‘名气’之争,竟能种下如此怨毒……” 虞心影不等卫涵秋话完,便又冷笑说道:“我在棺中,听了他这些话儿,暗想他既不仁,我也不义,遂撕破了两片‘燕山红叶’,握在掌中,凝劲以待。” 卫涵秋失笑说道:“乖乖,虞令主的‘燕山红叶’,岂比寻常,那位倒霉蛋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大概要吃苦头了?”虞心影咬牙说道:“卫涵秋那厮并非虚言,果然好生狠毒,动手开棺,我也就毫不客气地,把一片‘红叶碎雨’,向他迎面洒去。” 魏老婆婆笑道:“双方距离既近,卫涵秋多认为虞令主业已香消玉磺殒,毫未提防,他却如何逃得过这场‘红燕之劫’?” 虞心影秀目双扬,得意笑道:“他当然无法侥幸,棺盖才开,卫涵秋那张自以为长得英俊的脸庞儿上,便挨了无数碎飞虹叶。”闻人俊也决想不到“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灵智已复,竟一面猛骂卫涵秋,一面又在异常巧妙地替卫涵秋开脱耀疑,闻言之下,讶然问道:“卫涵秋既中了虞令主的‘红叶碎雨’,我却怎未见他在棺前横尸。” 虞心影叹息一声说道:“这厮的一身武功,委实不凡,虽然被我一把‘红叶阵雨’洒中面门,仍能及时运功防御,只被打得满脸流血,并眇了一目而已。” 卫涵秋鼓掌笑道:“快事!快事!卫涵秋既然眇了一目,粱上便挂了招牌,从此以后,闻人兄大概不会旁敲侧击,冷嘲热讽地把我这倒霉蛋,窝囊废,当做什么神出鬼投的‘青幡仙客’了。” 闻人俊窘得俊脸通红,垂头不语。 虞心影见状,一面心中暗笑,一面又复往下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卫涵秋自然抱头鼠窜,我遵从棺中跃出,随后急迫。” 魏老婆婆笑道:“常言道:‘穷寇莫迫’,虞令主何必……” 虞心影嫣然微笑地接口说道:“老婆婆请想,卫涵秋连已知我惨遭不幸尚且放我不过,要在我尸体胸口,插上一面青幡,我当时又怎能宽宏大量,放得他过?”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但不知虞令主把卫涵秋追到何处?结果可曾得手?” 虞心影因为知道魏老婆婆曾往何处寻找自己,遂故意选了一个她未曾去过.而又离此极远的“寒玉峡”,含笑答道“卫涵秋身负重伤以下的脚程之快,仍极惊人,我一直迫到‘寒玉峡’内,才算把他追上,彼此来了一场狠斗。” 闻人俊“哦”了一声说道:“卫涵秋眇目重伤,功力必减,不会再逃得出虞令主的百招之下。” 虞心影摇头叹道:“闻人兄,我曾为了硬行逼出‘毒龙须’毒力,真元消耗太多,故而与卫涵秋互相拼斗,虽然稍占上风,仍在斗到三百来合以后,才斫折他一条右臂。” 卫涵秋见虞心影拼命在口头上作践自己,不禁双眉微扬,心中苦笑,面上假笑地接口说道:“这样一来,堂堂‘青幡仙客’卫涵秋,在虞令主手下,业已变成一个眇目折臂,身负重伤的残废之人,他总该黔驴技穷,难逃活命吧!” 虞心影妙目微翻,凝视卫涵秋,笑吟吟地道:“赛兄,你不要忘了,卫涵秋本人虽已黔驴技穷,但他却还有狐群狗党。” 卫涵秋虽听她越骂越凶,但苦于无法还口,只好硬装糊涂地,“哦”了一声问道:“虞令主居然在‘寒玉峡’中,遇着卫涵秋的党羽,但却不知是哪些人呢?” 虞心影答道:“是被武林人物,称为‘昆仑双剑’的‘白发隐娘’黄拂素,与‘无情红线’柳无尘。” 卫涵秋怪笑说道:“这黄拂素、柳无尘等‘昆仑双剑’,好像并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的狐群狗党。” 虞心影柳眉倒剔,杏眼圆睁地怒视卫涵秋,厉声发话问道:“赛伯温兄,你这话我听得懂,莫非在说那‘白发隐娘’黄拂素、‘无情线尘,柳无尘,是我虞心影的狐群狗党?” 卫涵秋想不到这位“红叶令主”,会对自己如此厉声相问。 遂赶紧一抱双拳,赔笑说道:“虞令主千万不要误会,我……” 虞心影蹬他一跟,扬眉又道:“不惜,‘昆仑双剑’是我旧友,她们在‘寒玉峡’中出现,一面救援‘青幡仙客’卫涵秋.一面便向我责询,问我为何才结新朋,便忘旧友?” 魏老婆婆笑道:“虞令主是怎样答覆?” 虞心影倔然答道:“我生平做事,坦率无私,不尚花言巧语,故而所答复之语,完全是老实话!我说:‘朋友之交,全在气味相投,合则聚,不合则散!虞心影如今除了只承认一位魏老婆婆,是我情投意合的知己深交之外,对于其他朋友,都已不感兴趣。’” 这几句话儿,说得好不俏皮,使魏老婆婆那张鸡皮皱脸之上,堆满笑意。 闻人俊一面暗惊魏老婆婆的迷神秘药.好不厉害。一面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你这样答复以后,‘昆仑双剑’作何表示?” 虞心影含笑说道:“她们气得发抖,‘白发隐娘’黄拂素,并已拔剑相向,似乎要和我作生死之拼。 ‘无情红线’柳无尘则作好作歹,拉住黄拂素,对我宜称双方昔日情谊,到此为止,下次再若相逢,便是不世之敌。” 魏老婆婆“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不世之敌.又便如何?难道我们还会怕她。” 虞心影忽然站起身来,向闻人仪含笑问道:“闻人兄,‘哈哈秀士’曹梦德兄的灵棺何在?” 闻人俊不懂虞心影问话之意,愕然说道;“虞令主问此则甚?” 虞心影凄然答道;“我虽一向淡于男女之爱,但这位曹梦德兄,却对我私恋颇深!如今他既误认我已奄然物化,来了个自尽殉情,虞心影理应以美酒三杯,到他棺前-奠。” 魏老婆婆、闻人俊,以及卫涵秋等,听得无不点头,遂陪同虞心影,向“哈哈秀士”曹梦德的灵棺之前走去。 到了棺前,虞心影凄然垂泪,魏老婆婆并请闻人俊命人把曹梦德的灵棺,入土安葬。 卫涵秋静等曹梦德的后事理毕,便向闻人俊深探一揖。闻人侵讶然问道:“赛兄为何突对小弟施礼?” 卫涵秋微笑答道:“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小弟是向闻人兄敬为告别。” 闻人俊大惊失色,一把拉住卫涵秋的衣袖,皱眉说道:“赛兄,‘玄冰大会’在即,小弟仰仗正多,你怎么能走?” 卫涵秋笑道:“闻人兄,小弟必须走在‘玄冰凹大会’之前,倘若大会过后,我可能便再也走不成了?” 闻人俊诧声问道:“赛兄此话怎讲?” 卫涵秋淡然一笑,缓缓吟道;“飞禽尽射良弓折,狡兔全诛走狗烹,明哲古人曾有训,未成功处早抽身。” 闻人俊苦笑说道:“赛兄,你我是知己深交,怎对闻人俊如此猜忌?”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闻人兄,你不要忘了刚刚那些冷嘲热讽,几乎使我也自己抬举自己地,真以为我是什么名震乾坤的‘青幡仙客’。故而这‘猜忌’二字,落不到我的头上,应该由你收回自用才对。” 闻人俊满脸通红,讷讷生惭无词自解。 虞心影一旁看得掩口葫芦地失笑叫道:“闻人兄,你是否想挽留赛伯温,不让这位护国军师,挂冠而去?” 闻人俊连连点头,尚未答话,虞心影又复含笑说道:“这件事儿好办……” 卫涵秋不等虞心影话完,便即摇头笑道:“小弟去志已坚,虞令主恐怕也难有回天之力。” 虞心影扬眉说道:“你不是去志已坚,你是胆怯图逃。” 卫涵秋勃然问道:“虞令主此话怎讲?” 第十九章 虞心影嘴角微披,哂然答道:“这还不容墨解释?你发现被人注意,落了嫌疑,遂想借机脱身,免得露出马脚。” 卫涵秋冷笑说道:“我以为虞令主有什么高明办法可以把我留住,原来只是用了激将之计。” 虞心影道:“你以为我是在施展激将之计,我却以为已看破你的秘密,洞见肺腑。” 卫涵秋气得双眉高挑,虞心影忽又换了和悦神色,微笑叫道:“赛兄,你不要过于气恼,我并非认定你是奸细,只是说你尚处于嫌疑之中。男子汉大丈夫,在未能设法把自己洗刷得清清白白以前,怎能含糊一走。” 卫涵秋简直被她弄得啼笑皆非,皱眉问道:“虞令主,你凭什么认为有奸细嫌疑?” 虞心影应声答道:“不仅你有躇疑,就连我和魏老婆婆,甚至闻人俊,也算在嫌疑之内.因为倘若没有奸细,‘玄冰凹’中的重大秘密,又怎能接连外泄?”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转处,向魏老婆婆,及闻人俊扫视一眼,继续笑道:“至于在这次我用计诈死,险些弄假成真的经过之中,只证明了你虽然入室,却并未害我,也证明了你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乔装改扮,但却无法保证你不是泄密奸细。” 卫涵秋被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伶牙俐齿,弄得无话可说,只好淡笑几声.扬眉问道:“依虞令主之见,我赛伯温应该如何?” 虞心影娇笑答道:“混浊难分鲢共鲤,水清始见两般鱼,我认为赛兄如今不仅不应该洁身避嫌,并更应殚精竭智,辅佐闻人兄,筹备一切,等‘玄冰大会’圆满结束,百里夫人的霸业完成,然后再名利不沾,沽身远引,才是你‘千面刘基’的高明风度。” 魏老婆婆听得怪笑说道:“虞令主锦心绣口.析理入微,如今恐怕便是闻人俊老弟下令逐客,赛伯温老弟也不好意思再走了吧?” 卫涵秋目注闻人俊,苦笑说道:“闻人兄,小弟求教高明,你认为我应去?还是应留?” 闻人俊探探一揖,赔笑说道:“赛兄若是怪责小弟,不肯见谅,执意求去,闻人俊问心有愧,也未敢腆颜强留,否则便请珍重前情,容我以杯酒谢罪。” 卫涵秋任叹一声,向虞心影点头赞道:“虞令主,你果然厉害,被你这样反反复复地一加辩证,我赛伯温倘若再不识抬举,便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闻人俊一阵哈哈大笑,便与卫涵秋挽臂同行,一场纠纷误会,遂告冰释。 但酒兴阑珊,各归寝处以后,卫涵秋却辗转难安,思潮起伏。 他心中第一桩所想之事,就是自己行事设谋,向诩机警,怎的这次竟不曾安排下第二涉嫌人物,连平素最信服自己的“屠龙手’闻人俊,都起了莫大疑窦。 第二桩所想之事,便是虞心影此行,究竟如何?已否遇见秋月真人等互作探谈,以及已否祛解所中魏老婆婆的独门迷神秘药? 从虞心影所说话儿之中,试加推敲,则发现她有时虽在维护自己,但有时却又讽刺自己。 譬如,她伪称“屠龙岛主”王伯温,曾以“毒龙须”对她暗算,及曾与卫涵秋发生恶斗,使‘青幡仙客’卫涵秋眇去一目,折去二臂等语,便轻轻妙妙地替自己开脱了一切危厄,洗刷了一切嫌疑。 但她话中又用几句极为冷悦的言语,把自己讥刺得如芒在背,哭笑不得。 尤其,虞心影一去-来,历时并不太久,似乎无法在这段时间之内,解除掉魏老婆婆独门秘炼,厉害无比的迷神药物。 卫涵秋脑海中,充满了这些问题,反复考虑一再思忖,均无法获得自认为较好的合理解答。 其实,对于这些问题,要想获得正确答案,根本不难。 他只要跑到“阎罗别府’,岂不便可向秋月真人等,问得明明白自? 但卫涵秋不能前往“阎罗别府”,因为自己尚处于嫌疑之中。 虞心影说得对,她提醒自己,关于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改扮的一事,虽已脱了嫌疑,但关于泄密奸细的嫌疑,却仍要继续洗刷。 凡事不让人疑便罢,只要一落嫌疑之内,即难洗刷,至少也不能再复涉嫌也,潜去“阎罗别府”。 故而,卫涵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整夜均处于一种蹙眉不展的状态之内。 世间事无独有偶,那位“屠龙手”闻人俊,也与“青幡仙客”卫涵秋,犯了同样毛病。 闻人俊对卫涵秋所化身的“千面刘基”赛伯温,着实异常钦佩,两人情谊甚佳,本不相信他是卫涵秋所扮奸细,但因“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再言之谆谆,加上卫涵秋又有两桩嫌疑,无法自解,才使闻人俊动了疑念。 爱之深者,一旦反爱成仇,必恨之甚切,闻人俊之对于卫涵秋,便是如此。 当时,一切情况均对卫涵秋不利之际.闻人俊真恨不得把他立即碎尸万段。 等到虞心影一来,嫌疑解除,情况转变,闻人俊方进出了一口大气,但心中也空虚无比。 他透出了一口大气之故,是为了“千面刘基”赛伯温,并非“青幡仙客”卫涵秋,足见自己交友无差未曾走眼。 他心中空虚无比之故,则是隐伏“玄冰凹”中,一再泄密的奸细人物,究竟是谁? 以及,“青幡仙客”卫涵秋,“屠龙岛主”王伯温等,自来自往,把“玄冰凹”视若无人荒谷,自己却怎样向百里夫人交待? 闻人俊想来想去,竟欲走到秘室之中,向“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报告适才所经情形,说明她估计错误,自己的知心好友“千面刘基”赛伯温,决非“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 他念头打定,业已即将出室,忽又止步不行,改变心意。 因为闻人俊发觉这样做法,等于是把百里夫人讽刺教训一顿,未免有些不妥。 以自己和百里夫人的关系而论.对她讽刺几句,固无所谓,但百里夫人反过来向自己质问“玄冰凹’中所藏好细,到底是谁,自己岂不将脸红口讷地无言答对? 故而闻人俊牙关一咬,目闪厉芒,决心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与那神秘奸细,一较上下。 等到自己确实侦查结果.再向百里夫人.详细陈报。 闻人俊主意已拿稳,遂彻宵不眠地思忖如何击败神秘奸细,使其现出原形之策。 虞心影呢,她灵明恢复,心事倒也不少。 最重要的心事,自然均是关于那与她齐名当世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她对于卫涵秋有爱,爱的是卫涵秋威震乾坤的英名侠誉,和倜傥不羁的绝世风神。 她对于卫涵秋有敬,敬的是卫涵秋化身千亿,独战群魔的机智胆识。 她对于卫涵秋有恨,恨的是卫涵秋故作聪明,曾对自己加以戏弄。 但在这“爱、敬、恨”三者之中,仍是“爱”的成分,重于其他两者。 因为男女之爱,固然是基于互相悦慕,两意交投,但身份配合一事,也是容易促成鸳侣重要的条件。 八荒四海之间,谁不知道“红叶令主”和“青幡仙客”?三山五岳的人物口中,谁不盛赞北令南幡”? “北令南幡”既成了众人赞羡的武林人偶椽,则虞心影与卫涵秋,岂不也是一对极为理想的神州剑侣? “青幡仙客”卫涵秋,“屠龙手”闻人俊,“红叶令主”虞心影等,既各有所思虑,“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又岂能例外? 但这位“白发杀人王”却睡了半宵安稳好觉,因为她心中所充满的.只是一片得意。 她得意是自己的迷神秘药,灵妙万方,“红叶令主”虞心影必将永受控制,决不背叛。 不过魏老婆婆在洋洋得意之中,仍有些不大满足。 她不满足的独门秘药,炼制太难,如今业已用完,否则,伺机下手,连“屠龙手”闻人俊,及“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也必为自己奴役。 四人意念,各不相同,思潮百变之中,一夜时光,偷偷逝去。 卫涵秋起得甚早.在“玄冰凹”的空旷之处散步.忽然虞心影也自姗姗走来。 他目光微扫,见四外无人,遂一抱拳,对虞心影低声笑道:“虞令主,昨日之事.多谢你了。” 虞心影装出莫名其妙神色,愕然问道:“赛兄谢我何来?” 卫涵秋含笑说道:“我万密一疏,被闻人俊抓住漏洞,若不是虞令主灵心慧口,编造一套谎话,替我巧为弥缝……” 虞心影不等卫涵秋话完.便自柳眉双剔,高声叫道:“赛伯温兄,你说的是些什么刮话儿?虞心影生平磊落,敢夸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怎会编造了什么谎话,又替你弥补什么漏洞则甚?” 卫涵秋听她这样说法,还以为身后另有外人,但转头一看,四面寂然,遂不禁皱眉说道:“虞令主,你怎么对我这样说话,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虞心影神色冷漠地“哼”了一声道:“谁不知你呢?你是赛伯温,你是‘千面刘基’,你是‘屠龙手’闻人俊的心腹智囊,你们不知又商量好了什么圈套,故意信口胡言,要使我大上恶当。” 这几句话儿,听在卫涵秋耳中.不禁使他目瞪口呆。 因为照虞心影所说听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青幡仙客” 卫涵秋,则昨日之事,也并不是她在为自己做什么掩护? 就在卫涵秋目瞪口呆之际,虞心影业已飘然离去。 卫涵秋急急叫道:“虞令主,请你暂时留步,我还有事请教。” 虞心影怒容满面地回头答道:“有事到议事大厅去公开讨论,我不愿和你这鬼鬼祟祟之人,作甚鬼鬼祟祟般谈话。” 话音一了,拂袖回身,绝不再对卫涵秋作甚理会。 这样一来,真把位足智多谋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弄得满腹疑云.莫名其妙。 他暗想那日夜间,分明是自己暗用“隔空点穴”绝技,闭住虞心影的全身血脉,暗把她逼得在“玄冰凹”内,无法存身,回转“阎罗别府”。 不仅如此,自己在下手之先,因几与虞心影肌肤相接,分明引起她的满面红霞,后来石壁留词,才有“销魂臂见死人羞”之句,她为何偏偏说是于自己入室之前,便中了“屠龙岛主”王伯温所发“毒龙须”的暗算? 这种事儿,已自难解,尤其她所说从棺中洒出“红叶碎雨”使卫涵秋眇去一目,以及苦迫卫涵秋把他打折一臂等语,更是完全胡扯。 虞心影如此说法,也有一种可能,除非……除非在除了自己以“青幡仙客”卫涵秋身份,假扮成“千面刘基”赛伯温之外,另有另队,更在假扮自己? 但这种假设,几乎绝无可能,故而可以断定虞心影昨日所说各事,均是胡编谎语。 她昨日说谎,今日否认,用意究属何在,分明替自己弥补漏洞,使自己得脱一场重大劫难,却绝不居功,反把自己大骂一顿,用意更复何在? 任凭卫涵秋具有何等绝顶聪明,他也猜不透虞心影对他爱中有恨,恨中有爱的复杂心理。 虞心影是故意如此,故意要使卫涵秋满腹疑思,六神无主,以作为自己几遭活埋被作弄的报复。 因为虞心影知道自己诈死之际,曾被卫涵秋将计就计,姿情领略,大占便宜,虽未有过分放荡行为,却已足使自己为之脸红心跳。 如今.自己灵智已复,在大事方面,自然会帮他忙,但在小事方面,却非把这“青幡仙客”戏耍得个淋漓尽致,叫他知道厉害。 果然,虞心影就这几句恍恍惚惚,真真假假的话儿,便害得卫涵秋,陷入沉思不解的苦闷境况。 卫涵秋左想也是矛盾,右想也是矛盾,正自双眉蹙得连结一处之际,突然有人在耳边含笑道:“赛兄起得真早。” 卫涵秋心中一耽,暗想自己当真该死,竟想得出神,连有人到了身边,均未觉察。 他一面暗自惭愧一面回头看去,却见是“屠龙手”闻人俊,站在自己身后数尺之处。 卫涵秋微定心神,向闻人俊抱拳笑道:“闻人兄起得才早,小弟则非早起,只是彻宵未眠。” 闻人俊点头说道:“我也一样,赛兄适才似在出神沉思,是在想些什么?”。 卫涵秋正欲答话,忽然想起闻人俊既也彻宵未眠,必有重大心事,何不趁此机会,略加试探? 念头打定,遂颇为狡猾地含笑说道:“闻人兄与小弟既属知交,你应该猜得出我心中是在想些什么?” 闻人俊点头笑道:“赛兄的心意,不大难猜,闻人俊颇有信心,一猜便中。” 卫涵秋“峨”了一声说道:“闻人兄既然有此自信,何妨猜上一猜。” 闻人俊叹道:“赛兄定是在苦思妙计,使那潜伏‘玄冰凹’中的奸细人物,现出原形,免得把所有友好,均牵涉在嫌疑之内。” 卫涵秋苦笑说道:“闻人兄猜得不错,但小弟苦思甚久,仍旧毫无良策。” 闻人俊微微一笑,扬眉说道:“赛兄放心,小弟经过彻夜苦思,倒翘出一条妙计,十之八九,可以奏效。” 卫涵秋心中一惊,因恐闻人俊起疑,不敢直接追问,遂装出高兴神色,旁敲侧击地含笑道:“闻人兄既有妙策,再好不过。” 闻人俊以为他一定询问自己所想是何妙策?谁知竟大出意外,不禁目注卫涵秋,发话说道:“赛兄,小弟把所想妙策告你,请你帮我推敲推敲,看看有无漏洞好么?” 这几句话儿,自然正中卫涵秋心意,但他偏欲擒故纵,摇头道:“常言道:‘法不传六耳’,闻人兄最好还是不要让第三者知道你的心中秘密。” 闻人俊哈哈笑道:“赛兄说得对极,法虽不传六耳,但四耳大概无妨,出我之口,人你之耳,其间并没有第三者呢。” 卫涵秋说道:“闻人兄你不要忘记了一件事儿。” 闻人俊愕然问道:“什么事儿?” 卫涵秋扬眉一笑,复缓答道:“闻人兄莫要忘记虞令主昨日所说之言,小弟虽已证明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但却仍未脱出奸细嫌疑之外。’闻人俊赧然说道:“小弟昨日是一时神昏,致有失言.并已知非赔罪,赛兄倘再如此说法.岂不叫闻人俊无地自容了么?” 闻人俊见他这样说法,遂也见好就收地哈哈一笑说道:“闻人兄,小弟只是一句戏言,你怎当起真来,以我们这等知己生死之交,难道谁还不能担待对方的一点无心过失么?” 闻人俊把卫涵秋拉向一旁,悄悄说道:“赛兄.小弟在今日午餐,准备了几色酒莱,邀请‘玄冰凹’中几位友好,共作小饮,大概宴罢之后,对于究竟谁是奸细一事,便可知晓十之八九。’卫涵秋扬眉问道:‘闻人兄你在弄甚玄虚?区区几样酒莱,难道竟有照妖镜般威力?” 闻人俊扬眉笑道:“小弟想出了一些古怪问题,听来仿佛极为平常,但从对方的随意答话之间,却可发现板重大的机密破绽。” 卫涵秋听得心中暗自惊奇,摇头笑道:“闻人兄,小弟不相信你在平常问话之中,竟能具有神奇测验之效?” 他这样的问话之意,是想令闻人俊把问题秘密,告知自己.才好转告虞心影谨慎应答。 谁之闻人俊竟不如卫涵秋所愿,微笑说道:“赛兄暂时纳闷一下也好.反正过了中午问题便可揭晓,这样连你也闷在鼓中,才更为神秘有趣。” .卫涵秋见他这样说法,知道自己倘若追问,便落嫌疑,遂点头笑道:“闻人兄如此措置,确属极妙,小弟也可从旁猜测,静等事完对证,看看英雄之见,是否略同?” 闻人俊笑道:“小弟先去布置,少时便请赛兄来看这台精彩好戏。” 说完,向卫涵秋微一撂手,便自转身走去。 但才走两步,魁然想起甚事.转过身形,向卫涵秋连连招手。 卫涵秋飘身闪过,含笑问道:“闻人兄有何交待? 闻人俊以一种极为神秘神情,向卫涵秋附耳低声说道:“赛兄,小弟有件事儿,忘了嘱咐你,少时午宴酒莱之时,有道清蒸鲜鱼,你千万不可下着。” 卫涵秋闻言一惊,扬眉问道:“这道‘清蒸鲜鱼’之中,有甚花样?” 闻人俊以一种神秘笑容,摇手说道:“赛兄暂且莫要见问,你等到时再看经过,才会感觉得精彩有趣。” 说至此处,突然把脸上的神秘笑容,换成一副狰狞面目,厉声狂笑说道:“反正我与那位鬼头鬼脑的奸细人物,业已誓不两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非叫他今日午宴之上,知道我‘屠龙手’闻人俊的厉害不可。” 语音一了,便自“嘿嘿”冷笑地,转身而去。 卫涵秋虽把闻人俊玩弄于股掌之上,但对这位“屠龙手”却绝未轻视。 因为,他发现闻人俊亦有极高的智慧,只不过被自己的各种巧妙安排,稍加蒙蔽而已。 万-蒙蔽消失,使对方有所譬悟,用这位“屠龙手”便是一位极可怕人物。 如今,闻人俊业已处心积虑,密为安排,适才并‘恶狠狠地,表示了破釜沉舟手段,足见在今日这场午宴之上,花样必多,并绝非平庸花样。 除了他对自己,显然仍颇信任以外,魏老婆婆与虞心影二人,必也被列于嫌疑重大的慎查对象之内。 魏老婆婆的生死祸福,对自己关系不大,但虞心影的安全问题,自己却应该负责。 无论她所中魏老婆婆独门秘制的迷神药物,是否已解,自己均必须将闻人俊在今日午宴上的一切侦察安排,向她透漏,使其有所准备。 尤其那道“清蒸鲜鱼”之中,必有异常凶险.女孩儿家又多半均爱吃鱼,遂更需提醒虞心影,予以特别注意。 卫涵秋主意既定,便考虐采取何种方式,向虞心影通风报信。 第一种方式是当面陈述,第二种方式是用书面相告。 终于,他决定采取第二种方式。 因虞心影今晨对于自己,词色不善,若是当面陈述之下,她又毫不领情地高声喧闹起来,岂不使自己立陷于尴尬窘境? 但采取第二种书面相告的方式也有缺点,就是容易泄漏机密。 卫涵秋皱眉深思了好大一会,因自己精于金石刀法,遂拾了一块小小石子,在其上镌刻了比芝麻还小,但却清晰可辨的几行字迹。 这些字迹是:“闻人俊心怀叵测,欲于午宴试敌,切记时他所发任何问题,均须慎答,看中有-味‘清蒸鲜鱼’绝不可食。” 镌好字迹,遂把这块小石子收好,往回走去。 这时,虞心影恰与魏老婆婆一同信步行来,卫涵秋便选择了一个魏老婆婆分神他顾的机会,把袖中石块,抛落地上,向虞心影略施眼色。 虞心影点了点头,装作漫不在意地拾起石块,卫涵秋内心顿宽,便独自离开,避免与她接近。 谁知虞心影拾起石块,略加审视以后,竟随手递与魏老婆婆,低声问道:“老婆婆请看,这又是什么花样?” 魏老婆婆把石块上所镌字迹,仔细看完,霍然说道:“虞令主,这块石子,是从哪里来的?” 虞心影向卫涵秋飘然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扬眉含笑答道:“这是赛伯温兄悄悄交给我的。”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这位‘千面刘基’,无论在明中暗中,确实均帮过我们不少忙呢。” 虞心影眉蜂深聚,想了一想说道:“老婆婆,这位‘千面刘基’.又在泄漏‘屠龙手’闻人俊的重大机密,看来他真是奸细。” 魏老婆婆怪笑几声,摇头说道:“我的看法,与虞令主恰好相反。”虞心影惊奇叫道:“老婆婆何出此言?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泄漏重大机密分明……’魏老婆婆截断了虞心影的话头,向她含笑说道:“虞令主,我先问你一句,‘阎罗别府’中那群人的最高理想,却是什么?” 虞心影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他们的最高理想,应该是大破‘玄冰凹’,剪除敌对,逞雄武林。”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虞令主说得对,但他们的最高手段,又是什么?” 虞心影更是立即接口答道:“自然是兵法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希望:玄冰凹’方面,起了内战,使他们隔岸观火,坐收胜利。” 魏老婆婆笑道:“对!根据这种理论,赛伯温若是奸细,他不单绝不肯放过此理想的难得机会.并必会设法加深间隙,使我们和闻人俊之间,发生严重磨擦。” 虞心影听得点头说道:“老婆婆分析得对。” 魏老婆婆继续笑道:“如今,‘千面刘基’赛伯温既不乘机鼓励,又不作壁上之观,反而想法稍加弥补,岂非与对方利益,完全违背,你还能说估是奸细么?” 虞心影装出一副恍然顿悟神色,微笑说道:“老婆婆真是高明睿智,析理入微,但不知我们应该采取什么对策?” 魏老婆婆被虞心影奉承得高兴万分,扬眉笑道:“我们第一点先要看看赛伯温所告的这种秘讯,是否正确。” 虞心影笑道:“这个容易,只要看闻人俊今日中午,是否设宴相邀,便知所告秘讯,有无谬误?”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闻人俊不来请客便罢,他若来请,我们就根据赛伯温所告,从对方怪异问题,及那盘‘清蒸鲜鱼’之上,预筹对策。” 虞心影扬眉问道:“老婆婆有无成算?” 魏老婆婆笑道:“关于问题方面,因为不知道闻人俊将向谁提出?以及提出什么问题?故而只好拟定一项原因,就是‘怪问怪答’。” 虞心影失笑说道:“老婆婆请把你这‘怪问怪答’原则,解释得清楚一点。” 魏老婆婆答道:“这就是闻人俊问话若怪,我们的答话,便要比他更加匪夷所思地怪上几倍。问我,我是如此.问你,你亦是如此。” 虞心影笑道:“关于那盘‘清蒸鲜鱼’,又便如何?” 魏毫婆婆目闪厉芒答道:“那盘‘清蒸鲜鱼’,由我负责处理,我要把它处理得毫无痕迹,使闻人俊以为只是巧合,不致起疑。” 说到此处,又向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你知不知道我何以要如此处理之意?” 虞心影冰霄聪明,自然早就猜遗魏老婆婆心意,但她却大智若愚,故作不知地想了好大半天.方“哦”了一声,扬眉答道:“我明白了,老婆婆要处理得不落痕迹,是避免使闻人俊发觉‘千面刘基’赛伯温的泄密嫌疑。”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对了,人家一片好心,关照我们,我们怎能反把这位好心人,害得灰头土脸?”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娇笑问道:“老婆婆号称‘白发杀人王’,‘玉杖泥丸’下,伏尸如丘,流直如河,杀人从不眨眼!今日为何单单对那‘千面刘基’赛伯温,大表仁慈起来?” 魏老婆婆笑道:“虞令主也是绝顶聪明人物,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及‘屠龙手’闻人俊,并未把我们当做真正朋友,只是为了想在‘玄冰大会’之上,利用我们的一身所学,替其助威张势,遂不得不假情假意地虞与委蛇而已。” 虞心影叹息一声说道:“我早就有这种看法了,但因老婆婆与百里夫人,仿佛交情甚探,遂未便加以表示。” 魏老婆婆笑道:“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能在闻人俊身边,布置一个有用之人,岂不耳目聪灵?便于应付一切局势。” 虞心影失笑说道:“原来老婆婆不是对‘千面刘基’赛伯温仁慈.而是想把他充分利用。” 魏老婆婆点了点头.狞笑说道:“在这种血腥江湖,险恶武林之内.人与人之间,谁不是互相利用?今朝是友,明日成仇,谁若以一片赤诚待人,谁就是最大傻瓜,必将遭受损失。”‘虞心影点头叹道:“老婆婆所说,委实是由经验所得的至理名言。” 魏老婆婆似乎发觉自己略有失言,遂又拉着虞心影的手儿,以一种慈色,温和语音说道:“但对我适才所说之话,也有‘例外’,就是人在一生之中,或会情投意合地交上一两位超乎互相利用关系的知心至友。’虞心影何等乖巧?立即顺着魏老婆婆的语气,柳眉微扬,娇笑说道:“我明白了,豫老婆婆和我这样的交情,便是‘例外’。”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虞主的这种想法极对,我们便是超乎互相利用关系的知心契友。” 虞心影索性再向这位“自发杀人王”,灌一壶稠稠米汤目注魏老婆婆,以一种极为诚恳说道:“老婆婆,就拿我这次追杀‘青幡仙客’来说,远寓‘玄冰凹’后,便苦念老婆婆,恨不得插翅飞回,跟随在你的身边。” 这几句话儿,果然把魏老婆婆听得高兴万分,为之大晕其浪。 虞心影继续笑道:“如今,我在老婆婆身边,便一切皆心满意足,仿佛我只要一看见你那满头白发,慈祥笑容,一听见你的温和语声,以及‘叮叮’点地的玉杖之声,心中自然而然兴起-种既安全又温暖的感。” 魏老婆婆号称“白发杀人王”,一向被人目为残狠毒辣的恶煞凶神,几时有过这样一位娇滴滴生的绝代佳人,把她夸赞成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圣母模样? 故而,虞心影的两碗迷汤,硬把魏老婆婆灌得几乎全身骨节,都齐酥散地,得意笑道:“喔!对了,虞令主只要和我站在一起,我便会负责你的幸福安全。无论任何人若敢欺侮你一言半语?或触碰你一掌半指?我便割掉他的舌头,剁掉他的两臂。’话到此处,有名“玄冰凹”中弟子走来,站在八九尺外,向魏老婆婆及虞心影恭身禀道:“启禀老婆婆,及虞令主,闻人相公敬备酒肴,请两位于午初时分,前往议事厅中饮宴。’这个“玄冰凹”中弟子,因被魏老婆婆发怒时连劈数人,业已一见这位“白发杀人王”,便吓得心魂颤抖,不敢近前,只站在远远禀告。 虞心影看见对方那种觳觫神情,心中微觉不忍,遂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回复闻人相公,就说虞心影与魏老婆婆,准时赶席。” 话完,微一挥手,那名“玄冰凹’中弟子,便如获大赦地赶紧躬身告别而去。 虞心影见他走后,回头向魏老婆婆,低声笑道:“老婆婆,‘屠龙手’闻人俊果然于今午设宴相邀,看来‘千面刘基’赛伯温适才所传讯直,竟还真有其事?”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这厮胡乱起疑,竟疑心到我们头上,我今日非把估弄个灰头土脸,哭笑不得。” 虞心影微笑说道:“老婆婆对闻人俊稍加惩戒不妨,但赛伯温泄密之事,却难免露了马脚?” 魏龙婆婆摇头笑道:“虞令主放心,此事我已成竹在胸,包管不会使赛伯温露出马脚,并把闻人俊弄得摸不着头。” 说到此处,又复目注虞心影,怪声笑道:“虞令主,你在今午酒宴之上,除了‘怪问怪答’略为帮腔以外.便尽管静静欣赏,让我来主演这场好戏。” 计议既定,略为游赏片刻,天光便已近午。 魏老婆婆与虞心影,便往议事厅中赴宴。 这时,闻人俊早巳等待,卫涵秋则比魏老婆婆、虞心影等,先到一步。,他因料不透闻人俊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弄得满腹疑云.遂向闻人俊皱眉问道:“闻人兄,你今日到底……” 话方至此,闻人俊便对他暗施眼色,把嘴儿向外一呶。 卫括秋也听得厅外有人,回身看时,正是白发盈头的魏老婆婆和风神绝世的虞心影,相偕走近议事厅内。 魏老婆婆首先目注闻人俊,怪笑叫道:“闻人老弟.我们在你‘玄冰凹’中,整日里有吃有喝,却为何还要来个特别道请?” 闻人俊微笑菩道:“因昨夜有人送来一些上好鲜鱼,及百年陈酒,小弟遂命厨下细加烹制,奉邀老婆婆、虞心影及赛兄等知己探交,共同尝新小饮。” 魏老婆婆闻言暗觉闻人俊城府极探,措词巧妙,根本不露丝毫痕迹。 她一面寻思,一面却向虞心影含笑说道:“虞令主,这位闻人老弟,确实可爱,他知道我生平最嗜鲜鱼,竟在一得佳肴美酒之下,便大作东道。” 闻人俊肃容就坐,含笑说道:“我们今日既有鲜鱼,又有美酒,似乎想个新奇酒令,方能增加趣味。” 虞心影指着卫涵秋,娇笑说道:“赛伯温兄兼姿文武.学究天人,定然满肚子都是些新鲜花样!这行令之举,便由他来主政如何?’卫涵秋摇手笑道:“此事既系闻人兄发起,定有妙思、自然应该仍由他来提出办法才好。”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对,我赞成赛老弟的意见。” 闻人俊扬眉笑道:“老婆婆与赛兄既然意见一致,小弟只好便勉为其难的了。 虞心影娇笑说道:“闻人兄,你也是文通武达之人,必然想得出新鲜有趣花样。” 这时,酒已烫好,并摆上了四色精美酒莱。 闻人俊举杯笑道:“老婆婆,虞令主、赛兄、你们先请钦上一杯,尝尝边酒儿风味如何,然后再行酒令。” 卫涵秋饮了一口,首先赞道:“闻人兄,这酒儿委实不愧称为绝世佳酿,好像是真的百年陈绍‘女儿红’呢。” 闻人俊向卫涵秋看了一眼,微笑说道:“赛兄猜得丝毫不错,你怎会对江南风物,如此熟悉?” 卫涵秋知道自己忘其所以,一时失言,遂赶紧设法弥补,以泰然自若神色,哈哈大笑说道:“小弟素好杯中之物,几乎对天下美酒,均曾品尝,故而到口便猜是名叫‘女儿红’百年陈绍。” 虞心影娇笑说道:“赛兄解释得好,否则我见你对江南风物.如此熟悉,还会疑心你真是那名震东南诸省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卫涵秋狂笑说道:“卫涵秋已在虞令主手下,眇了一目,折了一臂,从此‘南幡’丧尽威风,‘北令’一枝独秀,我赛伯温也不会再落嫌疑。说将起来,小弟应该向虞令主教上一杯,略表谢意。” 话完,举杯饮干,虞心影也不加谦谢,一倾而尽。 他们“c令南幡”,这样互相搭档地一阵冷嘲热讽,又把位“屠龙手’闻人俊弄得面红耳赤。 魏老婆婆含笑叫道:“闻人老弟,你的新鲜酒令,想好没有?” 闻人俊正觉尴尬.闻言之下,便应声答道:“我想来个‘妙问妙答’。” 虞心影扬眉问道:“这名称便颇有趣,但不知怎样行令?” 闻人俊道:“发令人提出一项奇妙问题,由次座之人,用奇妙方格解答,解不出时,罚酒三杯,答得出时,发问敬酒一杯.倘若答得妙时,举座均敬酒一杯。第二次问题,便由第一次被问之人,向右依序征答。” 虞心影点头笑道:“这种‘妙问妙答’酒令,果然新鲜,闻人兄既是令官,便应示范,第一次的问题,总诙由你提出的了。” 闻人俊微笑说道:“虞令主,你恰好坐在我的右边,倘若由我发问,第-个被问的却是你呢。” 虞心影笑道:“我不怕被问,闻人兄但问无妨。” 闻人俊微笑说道:“天下所有树木之中,会不会有两株树木的树叶数量,完全相等?” 虞心影想不到他所提出的竟是这么一个问题.遂微笑说道:“闻人兄,可否让我想上一想?因为你这问题,十分奇妙,粗看起来,似乎极易回答,但若细想起来,却又难得很呢。” 闻人俊点头笑道:“虞令主不妨仔细思忖,对于这种问题,不能随口答复,或是,或否,均须提出根据。”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闻人老弟若是用这问题问我,便一定把我问得张口结舌!因问题好答,根据难找,我能跑遍五岳三山,去数敷每株树木的树叶儿,有多少么?” 卫涵秋也觉得这桩看来极易的问题,却极为艰深难答。 就在此时,虞心影忽然扬眉笑道:“闻人兄,我有方法回答你了!” 闻人俊正欲发话,魏老婆婆已在一旁笑道:“虞令主快说,让我老婆于对你的敏捷才思,长点儿见识。’虞心影目注闻人俊,含笑说道:“闻人兄,因为你这个问题,太不平凡,我便打算用不平凡的方法作答,来个‘以问题答复问题。” 卫涵秋抚掌笑遣:“妙极,妙极,仅仅‘这以问题答复问题’一语便见虞令主的绝世才思。” 闻人俊向他淡淡看了一眼,便转而对虞心影笑道:“虞令主,你有什么问题问我?” 虞心影含笑问道:“闻人兄.以天下树叶最多的一株巨树而论,其树叶总和之数,会不会多于天下所有树木的总和之数?” 闻人俊想了一想,摇头答道:“不会。”.虞心影问道:“什么理由?” 闻人俊笑道:“一株树儿的叶数有限,整个天下的树数无穷,故而我认为有限之数,不会多于无限之数。” 魏老婆婆与卫涵秋一齐连连点头,表示对闻人俊所持理论,完全同意。 虞心影满腔得意神色,扬眉笑道:“为事之道,贵在化繁为简,我们暂把天下树木总的无穷之数,定为十株,则根据闻人兄适才论据,这十株树儿之中,树叶最多的一株,其叶数也不过超过九枚。” 闻人俊点头说道:“虞令主说得不错。” 虞心影笑道:“最多一株叶数,既为九枚,其余便依八七六五三二一叶数分配给八株树木。至于未曾分配叶数的最后一株树木,其所有树叶数量,必与前述九树之一,完全相等。” 闻人俊含笑说道:“虞令主答得好,由我这发令人,敬你一杯。” 说完,便与虞心影举杯对饮。 卫涵秋笑道:“虞令主不仅答得好,并还设想极妙,依照闻人兄适才所定规例,似应还要全席公贺一杯。” 虞心影一面饮酒,一面向卫涵秋扬眉笑道:“赛兄,你不要找麻烦,因为你恰好坐在我的右边,接下来便是我问你呢。”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虞令主尽管向我大出难题好了,我最多答不上来,吃上三杯罚酒,像这样百年陈酿……” 虞心影不等卫涵秋话完,便向闻人俊含笑说道:“闻人兄,我想请你把这赏罚办法,稍为修改一下。” 闻人俊问道:“虞令主请讲,你打算怎样改法?小弟无不从.命。” 虞心影指着桌上的美酒笑道:“除了这‘百年陈酿’之外,请闻人兄再准备一些寻常烈酒。” 闻人俊笑道:“这个还不容易!” 随即命人取来了十斤寻常烈酒,并向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你是不是修改为答不出问题,被罚酒三杯之人,必须饮这寻常烈酒,不能饮那‘百年陈酿’?” 虞心影点了点头,目光住定卫涵秋,笑吟吟地问道:“赛兄,你的意下如何?我认为着不如此.未免便失去了‘罚,的意义。” 卫涵秋点头笑道:“虞令主的这条法令,虽是针对我而修改,但小弟依然完全同意。” 虞心影微笑说道:“赛兄既然同意,我就要出题目了!” 卫涵秋含笑说道:“虞令主尚未出题,便已经威风八面,先声夺人!我这三杯罚酒,恐怕是吃定的了。” 虞心影醒珠徽转,娇笑道:“那也并不见得,因为我所问的,并非与赛兄故章为难的玄奇理论,而是眼前的现实问题。” 卫涵秋微笑说道:“既然如此,小弟倒愿意竭尽驽钝.绞绞脑汁。” 虞心影目光一扫全席四人,扬眉问道:“假如我们四人之中,有一奸细,则此人是谁?” 卫涵秋闻言一愕,连闻人俊与魏老婆婆也均大出意外,想不到虞心影会问出这么一个令人尴尬难答的现实问题。 但卫涵秋毕竟聪明,双眉微蹙之下,并未寻思多久,便即含笑说道:“先贤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如今四人在座,自然更有足可效法之处,小弟要向虞令主拜老师了。” 虞心影倒被他弄得莫明其妙起来,愕然问道:“赛兄此话怎讲?” 卫涵秋笑道:“我要效法虞令主适才应付闻人兄的办法,以‘问题答复问题’。” 虞心影“哦”了一声,扬眉笑道:“赛兄耍想问我什么?” 卫涵秋目光-闪含笑说道:“自己的事儿,只有自己最为明白,故而小弟要向虞令主请教的是,请虞令主扪心一思,你自己是否奸细?” 虞心影几乎被他问得张口结舌起来,怔了一怔,摇头答道:“我不是奸细。” 卫涵秋微笑说道:“闻人兄代表百里夫人,主持全局,魏老婆婆是百里夫人的多年好友,德齿皆尊,我可以担保他们不是奸细!如今虞令主扪心自问,亦非好人,则对于你那‘假如我们四人之中,有一奸细,则此人是谁,的问题答案,岂非业已千真万确,又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就是‘此人是我’。” 虞心影伸手提壹,替卫涵秋斟了一杯酒儿,满面笑容地扬眉说道:“赛兄,我先敬你一杯,请你不要生气!应该记得我那问题,一开始便用了‘假如’二字。” 说到此处,目光微注魏老婆婆及闻人俊,继续笑道:“老婆婆,闻人兄,赛伯温兄不仅以‘我不人地狱,谁人地狱’伟大精神,现身说法的答复问题,言语中并对老婆婆及闻人兄,异常推重! 足见谦虚巧妙,兼而有之,我认为除了公敬一杯以外,还要加上一杯特赏才对。” 魏老婆婆与闻人俊自无异议,遂共同向卫涵秋敬了一个双杯。 如今轮到卫涵秋发问。 被问人则是坐在他右首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 卫涵秋因魏老婆婆平素极为阴刁,遂想当众难她一难,使这“白发杀人王”,出点洋相。 念头打定,先向老婆婆笑道:“老婆婆,如今该我问你,但老婆婆年高德劭,赛伯温未便以刁钻古怪问题,唐突失敬……’魏老婆婆听到此处,连连摇手,截断了卫涵秋的话头,怪笑道:“赛老弟,你不必存这些顾忌,大家既行酒令,怎能有甚例外? 你尽管发问,问得越刁钻古怪越好。若真能把我难倒,我不单不会不悦,并将敬你一杯。” 卫涵秋目闪奇光,点头说道:“老婆婆既然这样说法,我倒要想个问题,难难你了。’虞心影晒然笑道:“赛兄奠说大话,老婆婆何等高明……” 魏老婆婆截断了虞心影的话属,含笑道:“虞令主,你且慢对我夸赞,须知凡被捧得越高之人,往往跌得越重。我已从赛老弟的目光以内,看出他似乎充满得意神色。大概他已想出了什么足以把我难倒的大题目了。” 卫涵秋微笑说道:“老婆婆猜得不对,我所要请教之事,只是小题目,绝非大题目呢。” 魏老婆婆笑道:“小题目也好,大题目也好,反正我已从赛老弟的神色之中,体会出不易回答的艰难意味。” 卫涵秋失笑说道:“老婆婆别怕,包管一点不难,小弟仍师法虞令主,打算问件眼前之事。” 魏老婆婆扬眉怪笑说道:“赛老弟请讲,若是眼前之事,或许我可以答得上来。” 卫涵秋举起酒杯,钦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手指虞心影,含笑问道:“小弟要向老婆婆请教的是,你究竟有甚神通魔力,能使虞令主甘与‘红叶七人盟’金兰绝义,而和你结为知己密友?” 魏老婆婆万想不到卫涵秋所提出的,竟是这么一个尴尬问题。 这,确是眼前之事,但确也无法解答。 当着闻人俊,自然不便胡乱吹嘘,当着虞心影,自己更不便说出实话。 故而,魏老婆婆在略一沉吟之后,便把那种寻常烈酒,饮了三杯,作为认罚。 虞心影见状,扬眉叫道:“老婆婆,你钦下罚酒则甚?赛伯温兄所提出的这项问题毫不难答。” 魏老婆婆目注虞心影,缓缓问道:“虞令主认为应该‘怎样答复?’虞心影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自然是老婆婆功高望重,齿德俱尊,并对我爱护得无微不至!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我和老婆婆结为知交密友之举,属于我的正确选择。” 魏老婆婆听了虞心影这番话儿,方把胸中一腔闷气,渐渐舒散地点了点头,苦笑说道:“赛伯温老弟的这项问题,若是向虞令主提出,虞令主自可侃然作答,但他是向我提出,我却只好甘饮罚措了事。” 虞心影诧声问道:“老婆婆,你这‘甘饮罚酒’之语,怎样解释?为什么你就不能加以回答?” 魏老婆婆哈哈大笑说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不好意思作‘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式的自我吹嘘答复。” 虞心影擎杯起立,目注闻人俊及卫涵秋,秀眉双挑,含笑说道:“闻人兄听见没有?老婆婆的胸襟气度,何等深仁宽厚?她虽已自饮三杯罚酒,却不是不能答,只是不便答,我认为仍应全席公敬老婆婆一杯才对。” 闻人俊答道:“虞令主说得极对,我们且全体敬老婆婆一杯。” 卫涵秋一面随同举杯,一面心中却思潮起伏,情绪不定。 他如今真有点弄不清楚虞心影离开“玄冰凹”的-段时间之内,究竟有投有与秋月真人等同盟兄妹相遇,解除所中迷魂秘药? 因为她在行径方面,确大以诡奇,令人无法推测。若是迷魂药力未解?她不会于自己图穷匕现之际,说了一大段绝妙谎话,替自己圆场。若是连魂药力已解?她又不会再对魏老婆婆如此捧场,如此亲热。 就在卫涵秋双眉微蹙,疑恩百转之际,侍宴弟子业已捧上了一大盘热腾腾的“清蒸鲜鱼”。 卫涵秋心中一惊,赶紧收摄玄思,面对现实。 闻人俊清晨特加暗嘱,命自己于午宴时,千万莫吃鲜鱼,剧显然是在鱼中藏有剧毒,或是迷魂药物。 自己关心虞心影,曾对她镌石传警,却不知她是否领会?是否信任自己? 心念至此,闻人俊已先向他微施眼色,含笑说道:“赛兄,这‘清蒸鲜鱼’的风味绝佳,你且尝上一些,看看是否小弟过誉?” 卫涵秋从闻人俊的眼神之中,领会出他先向自己这样说法用意,是要自己设法编造出一套不吃鱼的理论。 他应变捷才极高,闻言之下,含笑说道:“闻人兄,这条鱼儿是河鱼?还是海鱼?” 闻人俊愕然说道:“赛兄好端端地问此用甚?小弟觉得河鱼风味固佳,海鱼也颇不错,足可为爱食珍鲜者解馋。” 卫涵秋微笑说道:“因为小弟于十七岁后,便立誓不吃河鱼,这鱼若是来自咸水,我方能大快朵颐,若是来自淡水,但只好敬谢不敏。” 闻人俊知道他是在编造说词,遂扬眉问道:“赛兄对海鱼河鱼,有食不食之分,已是怪事,尤‘十七岁后,立誓不吃河鱼’之语,更令人莫名其妙……” 卫涵秋不等闻人傻话完,便即含笑说道:“闻人兄不必莫名其妙,小弟对你说清原因之后,包管你就不会啧啧称奇的了。” 闻人俊点头说道:“赛兄请讲,小涕愿闻其详。” 卫涵秋笑道:“小弟于十七岁时,武功尚未大成,偶然遨游洞庭,遇风覆舟,竟在湖水中困了两日一夜以后,方始获救。” 闻人俊扬眉问道:“这是赛兄遭受的一场水厄,却与河鱼何干?” 卫涵秋微笑答道:“怎会无关,若是朔中巨鱼,在这二日一夜中,向我攻击,我已昏迷,无力相抗,岂不作了它们的口中美食?” 虞心影一旁听得娇笑叫道:“赛兄,我明白了,是不是你觉得湖中之鱼.未曾吃你,你于获救以后,遂立誓也不吃它!” 卫涵秋点头笑道:“虞令主猜得不错,但因我生来嘴馋,鱼儿又属美味,倘若永不吃它,未免难熬。遂想了个变通办法,把鱼儿分为‘淡水河鱼’,‘咸水河鱼,两类,对于‘咸水河鱼’,因两无恩怨,何可大快朵颐!对于‘淡水河鱼’,便感激甚深,敬而远之地,缄口以报了。” 闻人俊暗暗钦佩他把这段谎言,编得颇有趣味。遂双眉微轩,表示惋惜,叹息一声说道:“赛兄对于‘淡水河鱼’,既有这样一段恩怨,小弟遂不好意思定要劝你忘恩负义的了。” 卫涵秋眼望盘中那条热腾腾的鲜鱼,咂咂嘴唇,以一副艳羡不已的神情,向闻人俊问道:“闻人兄.照你的话听来,这条‘清蒸鲜鱼’,是属于‘淡水’一类。” 闻人俊点头笑道:“祁连山离海万里,想吃咸水鱼类,何殊凤髓龙肝?要在‘难之又难’以上,再加上一个‘难’字。’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目光微注魏老婆婆及虞心影,含笑又道:“老婆婆,虞令主,请趁热享用鲜鱼,赛伯温兄不能对它负义忘思,我们却不妨把它细尝慢嚼。” 虞心影欣然举箸,卫涵秋看在眼中,不禁心头微跳,暗思阻止之策。 魏老婆婆忽然摇手笑道:“虞令主,你且慢吃鱼。” 虞心影本是故意做作,闻言之下,自然立即住手扬眉,向魏老婆婆含笑问道:“老婆婆,你为何阻止我享此口福?” 魏老婆婆笑道:“闻人老弟所创这新奇酒令,尚未轮转完毕,若是在我吃了三杯罚酒之际,便告停止,岂非太使我老婆于吃亏了么?” 虞心影借机下台,放下手中骨箸,点头含笑道:“老婆婆说得有理,我等你向闻人兄问完问题再吃。” 魏老婆婆目注闻人俊,含笑叫道:“闻人老弟,你不反对我向你发个问题,把适才所输掉的三杯罚酒,在你身上捞本吧?” 闻人俊无法推辞,只好点头笑道:“老婆婆尽管提出任何怪异的问题,小弟能答荆答,不能答也饮上三杯罚酒便了。”’魏老婆婆笑了一笑,伸手取起骨箸,把盘中那条“清蒸鲜鱼”,夹成头尾两段。 闻人俊对于对方这种动作,正自莫名其妙之时,魏老婆婆业已笑道:“闻人老弟,我来试试你的胆识如何?适才夹鱼之际,已在鱼的一段以内,下了独门药物,如今请你先行品尝,看你是敢吃鱼头呢?还是敢吃鱼尾?” 这几句话儿,真把闻人俊听的莫知所措。 因为魏老婆婆这一次是以实际行动来代替问题,则自己也必须用实际行动来作为答复。 她适才举着夹鱼之际,竟将独门秘药,暗暗置放两段鱼儿的其中一段之内。 自己因决未想到魏老婆婆会来这么一手,以致根本不曾看清她是把独门秘药,下在鱼头?抑或下在鱼尾? 如今,要想答复这项问题,只有来个凭天撞。 鱼分两段,撞起来并不太难,可以有一半机会。 但机会虽然平均,若以代价计算,却有点太划不来。 自己若是侥幸擅对,不过仅仅免掉了三杯罚酒。 若是撞得不对,用不单三杯罚泪,仍所难免,并将和“红叶令主”虞心影-样,从此迷失心神,永远听从魏老篓婆的指挥控制。 权衡利害之下,闻人俊觉得犯不着为了区区三杯罚酒,冒此奇险,遂双眉一扬,高声笑道:“老婆婆真够厉害,小弟甘愿认罚……’.话方至此,突然有名‘玄冰凹’中弟子,懂慌张张地,跑进议事厅来,躬身禀道:“玄冰凹”口,有个眇去一目,并折去一臂的青衫书生,求见百里夫人。” 虞心影闻言之下,目注闻人俊后,诧声叫道:“闻人兄,这眇去一目,折去一臂的青衫书生,不就是在我手下倒了大霉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么?” 闻人俊也颇感惊奇地,目闪精芒说道:“我不信卫涵秋敢单人明闯‘玄冰凹’,且去看上-看,剩下的一只好手。” 闻人俊一面站起身形,一面向虞心影摇手笑道:“虞令主请莫心急,我们若以这多人手,一拥而出,恐怕会把那位‘青幡仙客’,吓得逃走。” 虞心影问道:“闻人兄有何高见?” 闻人俊狞笑答道:“小弟单独前去,先把对方稳住,虞令主等,随后悄悄掩来,便算卫涵秋肋生两翼,也不怕他会飞上天去。” 魏老婆婆点头赞好,闻人俊便独自去往“玄冰凹”口。 卫涵秋见闻人俊业已走去,遂对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你仿佛是把闻人兄骗了一下,根本就未向鱼中,置放什么独门秘药?”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还是赛兄眼快,看得丝毫不差,我们也赶紧接应去吧,奠让那卫涵秋再度逃脱。” 卫涵秋故意落后一步,让魏老婆婆和虞心影.先行走出议事厅,自己则乘机暗用银针,向那盘“清蒸鲜鱼”之中,试了一试。 谁知不试还好,这一试之下,竟把位聪明绝顶的“青幡仙客” 卫涵秋,试得双眉紧蹙,心中疑云如海。 原来,这条“清蒸鲜鱼”,不论是鱼头一段之中,或鱼尾一段之中,均毫无异样毒质。 魏老婆婆并未下毒之事,已被自己看破,她也坦然直承,适才所云,只是打算难倒闻人俊的临时谎语。 但闻人俊并未在鱼中有恶毒安排,却令卫涵秋太以莫名其妙。 闻人俊既未在鱼中下毒,却为何向自己暗加叮嘱,命自己不可吃那“清蒸鲜鱼”? 此事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闻人俊叮嘱自己之时,曾准备在鱼中下毒!而后却改变念头未加实施。 但这种惟-解释,不能成立。 因为“清蒸鲜鱼”上席时,闻人俊还向自己暗施眼色,要自己编造了一套不吃河鱼童话,以避免下箸。 这样一来,事实显然!不是厨下人奉命下毒而并未下毒地,骗了闻人俊!便是闻人俊根本就未打算在鱼中下毒,骗了自己。 这两种假设之中,第一桩假设的可能程度,几乎于零,比较起来,自然是以第二桩假设的可能程度稍大。 然而,卫涵秋的心中.便发生了一个大大疑问.就是闻人俊,决不会无故哄骗自己,他的目的何在? 一面随同魏老婆婆,虞心影等,缓步走向“玄冰凹”口,一面对于这项重大疑问,仔细盘算。 玄冰凹为什么要如此饰词哄骗自己?他的目的…… 蓦然间,卫涵秋的脑海之中,倏告灵光-闪! 就在这灵光一闪以下,卫涵秋毛骨生寒地周身微微-颤。 这位“青幡仙客”,参透了“屠龙手”闻人俊对他哄骗之意,顿时觉得有面含蕴着莫大危机的无形巨网,业已在自己周围张起。 不错!闻人俊所说今日午宴之设,目的是在试探奸细等语,丝毫不错。 但被闻人俊所选择为试探对象之人.却既不是魏老婆婆,也不是虞心影,而就是自己。 闻人俊故意编造了这套说法,告诉自己,看自己是否会加以泄漏。 假如自己泄霭,则自己便有奸细嫌疑。 而自己的泄嚣对象,便也有了被注意的价值。 闻人俊的办法,颇为聪明,他只要坐在午宴上,注视着那盘并无毒质的美味鲜鱼,便可了然一切。 假如魏老婆婆与虞心影,都毫无疑虑地,举箸夹鱼,人口大嚼,则证明自己并未泄密。 二人之中,若有人神色仓惶;而不敢对鲜鱼下箸,则此人定然以为鱼中有毒,而泄漏这项秘密之人,定然就是自己。 自己也决未想到闻人俊会耍了这么一个花样,竟懵然无觉地,被他蒙在鼓中!若非魏老婆婆诈称向鱼中下毒,破坏了闻人俊的整个计划,则后果可能会严重到不堪想像地步。 思忖之间,已近“玄冰凹”口。 闻人俊茫然独立,并无他人,哪里有什么眇了一目,折了一臂的青杉秀士踪迹? 虞心影首先娇躯微闪,纵到闻人俊面前,愕然问道:“闻人兄,那卫涵秋呢?难道他既敢单独来此寻仇,却又虎头蛇尾地,悄悄的遁去?” 闻人俊叹道:“在我赶来‘玄冰凹’口之际,这厮已不知何去,只留下了一面小小青幡。” 他边自发话,边自从袖中取出一面小小青幡,向虞心影递去。 虞心影接过一看,只见稽上有几行字,写的是:“谁云北令胜南幡?碎叶之仇心不甘!明夜三更拼一战,玄冰凹口放春蚕!” 虞心影看完字迹,“哧哧”几把,就将这面小小青幡,扯得乱七八糟地,丢向一旁,扬眉冷笑说道:“哼!卫涵秋一目未眇,一臂未折之前,也难以胜我分毫,这明夜三更,向我索战之举,岂非自己找死?” 卫涵秋见了这般情景,心中委实越发英名其妙,暗忖虞心影目前之语,分明虚言,怎会真有一位眇目折臂,以“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人,出来向她下书捐战? 他正自疑思莫解,那位魏老婆婆突然怪笑说道:“虞令主,关于卫涵秋向你搦战之举,我们不可轻视,应该慎重研究一下。因为他这‘玄冰凹口放春蚕’之语,分明是要和你搏斗至死。” 虞心影秀眉双挑,晒然不屑地冷笑说道:“老婆婆放心,我认为卫涵秋的黔驴之技巳穷,他虽以春蚕自居,也没有多少丝儿可吐。” 魏老婆婆笑道:“我不是说卫涵秋能敌得过虞令主.只是认为他也许有了什么得力帮手,才敢狂妄索战。” 虞心影冷笑说道:“他缴有得力帮手,又有何惧?因为我的帮手,也不少呢!老婆婆。闻人兄、赛兄,哪个不是佼佼不群的万人敌?” 这时,“屠龙手”闻人俊的心中,也自好生恍惚起来。 他的心意,确被卫涵秋猜透,真是打算以“鲜鱼藏毒”之讯,来试探“千面刘基”赛伯温,对于自己,是否忠诚可靠? 这桩试验,尚未完成,便被搅散,卫涵秋居然亲来送幡留字,要约请虞心影明日决一死战。 自己对以虞心影目前所说的那桩故事,原本略为怀疑.但如今这样一来,却证明了虞心影是句句实言,绝非虚语。 他们四位武林奇客,心中正各怀鬼胎,陡然听得“玄冰凹”,‘当当当’地,响起了清脆钟声。 闻人俊屈指暗计,数得金钟恰是一十二响.不禁喜气扬眉说,狂笑说道:“老婆婆、虞令主、赛兄,我百里姊姊的功行完满,业已出关,现于议事厅中,举钟相召,我们且去见她-见,略为道贺好么?” 潇湘书院图档 杨柳青ocr 第二十章 魏老婆婆点头怪笑说道:“应该,应该,我们老姊妹多年未见,也着实应该与她一叙契阔!” 虞心影连声娇笑说道:“我与百里夫人,在‘白骨沟’前,曾有一点过节,尚望闻人兄能代为先加解释,免得……” 闻人俊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接口笑道:“虞令主,我百里姊姊,已知你与魏老婆婆交好甚厚之事,她极为高兴,曾嘱我代她向你,一再致意呢!” 卫涵秋心中颇觉对方对于自己,已起疑宴,此番与百里妖婆相见,可能会有险厄。 但一来事巳如此,不便托辞不去,二来自恃神功,不甘示弱,遂一旁微笑说道:“闻人兄代掌‘玄冰凹’中,一切事务,殚精竭智,备极贤劳!如今百里夫人.神功练就,既已出关,你定也可以稍为轻松舒散!” 闻人俊摇头叹道:“在‘玄冰大会’圆满结束之前,小弟哪里会有‘松散’二字可言?诸位无妨慢慢前行,小弟要先自赶去,向我百里姊姊,略作机密请示!” 说完,抱拳-揖,便自足下加功,当先驰去。 卫涵秋目送闻人俊身影,剑眉微蹙,长叹-声说道:“百里夫人已出,‘玄冰大会’将开,武林重劫,即在目前,一切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均该作一了结,不应再故为神秘的了!” 虞心影知道卫涵秋这是取瑟而歌,在向自己说话,便对这位“青幡仙客”,看了一眼,扬眉含笑道:“赛兄,你发什么愁?你辅助闻人兄,事事均见尽筹,功劳着实不小,百里夫人倘若论功行赏,你必然是‘第一功’呢!” 卫涵秋苦笑说道:“虞令主不必对我调佩,小弟如今只觉脊缝发冷,有点‘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的不寒而栗模样!”魏老婆婆“哼”了一声,玉杖点地,扬眉叫道:“赛老弟,你且尽管放心,那百里夫人,生性虽忌刻寡恩,但对于与我同路之人.却决不敢有何歧视。” 说到此处,侧顾卫涵秋,微笑又道:“赛老弟,你屡次对我和虞令主,暗加关怀,确使我们感激不巳!这次去见百里夫人,我可以保你安然无事!” 卫涵秋闻言,立向魏老婆婆抱拳长揖,深施一礼,扬眉笑道:“多谢老婆婆欲加关护的美意云情,小弟于适才午宴之上,发现那位‘屠龙手’闻人俊兄.委实疑忌太重,真令人有点意冷心灰……” 虞心影听到此处,接口低声笑道:“赛兄,你早晨对我所传警讯,系自何来?闻人俊在那盘,清蒸鲜鱼,之中,到底弄了些什么花样?’卫涵秋苦笑答道;“根据我适才用银针验看结果,鱼中竟澄有任何毒质。” 虞心影“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既然色中无毒,足见赛兄所获密讯的来源不实!” 卫涵秋叹道:“虞令主大概决猜不到我这秘讯来源,竟是‘屠龙手’闻人俊亲口所告!” 魏老婆婆轩眉问道:“闻人俊这样做法,岂非存心哄骗赛老弟,他的用意何在?” 魏老婆婆尚未答言,虞心影业已秀眉微扬,抢先说道;“我明白了,闻人俊是想试验赛兄对于他的忠诚程度,会不会把所知秘密,向我及魏老婆婆泄漏?”卫涵秋点头说道:“虞令主的心思,和我一样,我也认为闻人俊是故意制造谎言,对我侦探!”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他这一招倒真够厉害,只消坐在席上看我们吃不吃鱼,便知赛兄泄未泄密?” 卫涵秋长叹-声说道:“我对闻人俊.委实一片忠诚,便连这次泄密,也只是关心老婆婆和虞令主,并非向外人报讯i但一片忠肝赤胆,却换来那位‘屠龙手’的猜疑忌狠之心,怎不教赛伯温意懒心灰,暗流冷汗!” 虞心影微笑说道:“赛兄何必为此挂怀?好在老婆婆应付巧妙,并未使闻人俊发觉你对我们暗传警讯之事!” 卫涵秋摇头叹道:“彼此相处,倘若暗加猜忌,必然事事不安!故而我如坐针毡,已怀去念,几乎想就此离却‘玄冰凹’了!” 魏毫婆婆笑道:“赛老弟不必如此灰心,从今以后,你便和我及虞令主等三人,互结同心,利害相共如何?” 卫涵秋微笑说道;“老婆婆是要我递补‘哈哈秀士’曹梦德兄的遗缺么?” 虞心影站在一旁,柳眉双扬,接口同道:“怎么样?赛兄莫非不愿意么?” 卫涵秋赔笑说道:“既承老婆婆与虞令主青眼相加,赛伯温只有受宠若惊,哪有不识抬举之理?慢说要我递补‘哈哈秀士’曹梦德兄遗缺,便是要我……” 虞心影见他语音忽顿.不禁扬眉问道:“赛兄,便是要你怎样?你怎么不说下去?” 卫涵秋哈哈一笑说道:“小弟对虞令主钦羡已久,便是要我像曹梦德兄那样为虞令主殉情,我也甘于从命,自拍天灵,相随地下!” 虞心影先是玉颊微红,娇羞无限,但旋即妙目双翻,皱眉叱道:“赛兄,你这相随地下之语,不是在诅咒我么?难道我死了一次不够,还要举行第二次葬礼?” 卫涵秋自知失言,歉然笑道:“虞令主恕我失言,赛伯温是表示死且相从,若有其他所命,更无不遵之理!” 虞心影闻言,脸上嗔怒消失.又换了柳媚花娇的笑容,嫣然说道:“赛兄无须歉疚于怀,我是逗你玩的。其实死有什么可怕?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英名震武林,我便把一身侠骨,断送在这‘祁连山’内,也最少会有不少陪葬之人,不会不够本的!” 三人一路谈笑,回到“议事厅”中,那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果然业已出关,正与闻人俊在低声密语。 魏老婆婆一进议事厅,便怪笑叫道:“百里老妹子,你闭关甚久,练成‘九绝真经’,从此定可天下无敌,稳坐当世武林的第一把金交椅了!” 百里夫人发出一阵枭鸟啼的笑声,摇头说道:“老姊姊,我们是什么样的交情?你怎么也把小妹讽刺一顿?我这点能为,对于一般武林俗子,或可夸诩,但对于老姊姊,还不是腐儒之旬,比不得圣人之文!”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老妹子真好口才,我若非深知你是在闭关苦练‘九绝真经’,还会以为你是在下帏苦读什么纵横策论呢?” 语音至此略顿,指着虞心影微笑又道:“这位是我忘年至交‘红叶令主’虞心影.你们在‘白骨沟,外,已曾见过,如今时移事易.大家可以把那段过节,忘却了吧!” 虞心影还未答言,百里夫人已先礼貌周到,向这位“红叶令主”,抱拳含笑说道:“虞令主,昔日之事,已如过眼烟云,你如今既是我‘玄冰凹’内上宾,请看我这魏老婆婆之面对我莫再怪罪!” 虞心影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来?那‘九绝真经’,无主之物,自然谁都可以下手夺取!倒是我昔年误伤夫人义子之事,尚望夫人多加担待才好!” 百里夫人笑道:“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罪’!逝者已矣,不必再提,我有件小小礼物,送给虞令主,务析勿却是幸!” 说完,便自怀中取出一本绢质小书,向虞心影含笑递过。 虞心影接过这本绢质小书,尚未翻开,便看见封签之上,写着:“九绝真经”四个大字! 在这四个大字之旁,还有六个小字,写的是:“百里夫人手录” 她见字以后,正在诧异,百里夫人已自含笑说道:“这‘九绝真经’,是镌在‘白骨沟’中一枚巨大骷髅头骨以上,我侥幸先睹,遂手录成书,奉赠虞令主,聊对当日得罪之处,略表敬意罢了。” 虞心影本待推辞,略一转念之后,便连声称谢,含笑收下,把那册“九绝真经”揣向怀内。 魏老婆婆见状,指着卫涵秋.又向百里夫人,怪笑说道:“百里老妹子,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老弟在你闭关期间,着实殚精竭智地,帮了闻人老弟不少大忙,你应该怎样谢谢他呢?” 百里夫人目注卫涵秋,微笑说道:“赛兄的机智功劳,已由俊弟向我一一叙报,但等‘玄冰大会’以后,必有相当报答!” 卫涵秋微笑说道:“夫人说哪些话来?赛伯温能为夫人略竭驽钝,是极感荣幸之事!夫人……”百里夫人不等卫涵秋话完,便揖手笑道:“赛兄不必大谦,我已命人重整杯盘,先借几杯水酒,向赛兄及魏老婆婆、虞令主等,略表敬章!” 话完,便向侍立身边的“毒手人妖’林赤凤,含笑说道:“凤儿,你吩咐厨下,立时开席!”林赤凤躬身领命,转眼间,已在这“议事厅”中,摆设了一桌丰盛酒席! 百里夫人堆起满脸殷勤笑意,向“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红叶令主”虞心影“青幡仙客”卫涵秋等,每人敬酒三杯! 魏老婆婆与虞心影饮酒以后,毫无异状,但卫涵秋却上了大当。 他本来有点觉得“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在神情方面,似乎有点殷勤过分。 根据自己的江湖经验,凡属殷勤过分之人,多半笑里藏刀,不存善意。 但心中戒意虽生,对于百里夫人亲手所斟的三杯敬酒.却不能拒绝不钦。 何况百里夫人是先敬魏老婆婆,再敬虞心影,第三个才轮到卫涵秋,前两人既无异状,也就使他减却几分戒意。 第一杯酒沾唇之际,卫涵秋曾细加体察,毫无异状。 第二杯酒儿亦然。 卫涵秋心内顿宽,遂把第三杯酒儿,-倾而尽。 谁知,毛病就出在这最后一杯酒上。 入口之际,仍无异觉,但下喉以后,却立觉四肢发软,神思倦然地伏案睡去。 虞心影见状,方自一惊,百里夫人已“哟”了一声,扬眉笑道:“我听得赛兄一向千杯不醉,今日怎的如此不胜酒力?”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在赛伯温额头上,摸了一摸,神情关切地双眉探蹙,向“毒手人妖”林赤凤说道:“凤儿,你赛前辈可能感受风寒,有点发热,你且扶他回静室,安歇下,并把我所炼灵丹,喂他殿下两粒。” “毒手人妖”林赤凤领命走过,扶起卫涵秋,便往“议事厅”外走去。 百里夫人又复笑道:“凤儿,你顺便命人把我那具特制皮鼓搬来,以供酒后余兴。” 林赤凤喏喏连声,搀扶着卫涵秋,退出‘议事厅’外。 虞心影知道卫涵秋决不会无故酒醉,定然有了蹊跷? 但她只是急在心中,却竭力把持,不使形于神色。 因为虞心影识得利害,深知倘若自己不露马脚;卫涵秋纵有危机,或可设法祛解。 万一神色有变,也引起百里夫人,闻人俊,及魏毫婆婆等.对自己的疑心,则“北令南幡”便可能双双断送在“玄冰凹”内。 目前情势,只能用计,不能用强,自己纵有天大本领,面对三位绝代魔头,也必众寡不敌! 想到此处,便在桌下用脚向魏老婆婆,轻轻踢了一踢。 魏老婆婆也看出有些不对,方想问话,突然听得耳旁有人用“蚁语传声”,低低说道:“老姊婶莫要多问,且让我变个把戏,给你看看!” 魏老婆婆目光微注,见百里夫人正佯装咳嗽,用巾掩口,知道耳边低语,是她所发。遂蹙眉不再发问.但心中却在盘算,不知百里夫人,是在玩些什么花样? 过了好大一会,“毒手人妖”林赤凤方自走回,又过了片刻,由四人在厅外抬进一具径约六尺的极大皮鼓。 百里夫人命人把边具极大的皮鼓,竖立在丈许以外,向魏老婆婆及虞心影,含笑道:“老婆婆.虞令主,古人曾有击鼓催花,击鼓催诗等风雅之事,我如今也复东施效颦地.来个击鼓劝酒!” 魏老婆婆目光一注闻人俊,怪笑道:“闻人老弟,你百里姊姊这‘击鼓劝酒’之举,定比你的‘清蒸鲜鱼’,还要来得有味!” 闻人俊赧然垂头,百里夫人却扬眉媚笑叫道:“俊弟,你替我准备十斤美酒!” 闻人俊取过一坛美酒,才打开封泥,坛中美酒便化为一线酒泉,向百里夫人口内,如飞投去。 展眼间,坛内空空,那线酒泉又从百里夫人口内飞出,向那面竖立在丈许以外的巨大皮鼓浇洒! “咚咚咚,咚咚咚,咚啤咚咚咚咚咚……” 酒泉始终不绝,其势也未见有所缓急,但皮鼓上却起了轻重不一,极有韵致的“咚咚”鼓响! 鼓韵,酒香,克盈满室,确实衬托得这场小宴的不同流俗,多采多姿。 霎时间,酒泉一住,敢韵亦停,但那具巨大皮鼓之上.却突然现出了奇异景色! 这景象是皮鼓为酒所湿,其上竟现出了一个直立人影。 不单皮鼓之上现出了一个直立人影,这直立人影之上,并现出了四团淡淡黑影。 这四团黑影,也是上下直排,第一团在人影脑部,第二团在人影咽喉,第三团在人影胸前,第四团在人影底下。 虞心影心中一跳,赶紧目注“毒手人妖”林赤凤,林赤凤却不声不响地,缓缓走出议事厅去。 这时,百里夫人把四根臂箸,摆在桌边,向魏老婆婆怪笑问道:“老姊姊,你猜猜那四团黑影,是什么东西?”魏老婆婆摇头笑道;“我猜不着!” 百里夫人狞笑说道:“老姊姊猜不着,我就让它理出原形,给你看看!” 语音才落,右手凌空微推,桌上四根骨箸.便如急臂寓弦,电闪飞起。 “通!通!通!通!” 四根骨箸全都半贯皮鼓,所打部位,是每团黑影以上的三分左右。 换句话说,就是鼓中人影的额头、咽喉、前胸、肚腹等四处要害,全都举动探中了一箭! 这人影竟是真人?因为他在流血! 伤口既在黑影之上,血渍自然泣在黑影之中。 于是,熏影变成红影,红影剧变成可以显然看出的“我是奸细”四字! 虞心影芳心狂跳,几乎晕倒,赶紧饮了一杯酒儿,掩盖惊吓情绪。 魏老婆婆如今自也猜出敢中人影,可能便是适才突然醉酒.被“毒手人妖”林赤凤扶去休息的“千面刘基”赛伯温。 但她既不知赛伯温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更和卫涵秋毫无交情,自然不会像虞心影那般,利害关心地有什么震惊悲痛。 魏老婆婆心中只是充满奇诧,遂向“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怪笑问道:“老妹子,你的把戏,变得真够巧妙,但不知鼓中这位用血自承‘我是奸细’之人,究竟是谁呢?” 这问题也是虞心影所迫切想问的问题! 虞心影明明知道鼓中人影,准是卫涵秋,但她在未获证实之前,总还有种侥幸心理,希望不是.如今,魏老婆婆好似知心达意地,代替虞心影,把问题提出,虞心影自然是倾耳提神,静听‘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是怎样答复? 百里夫人异常得意地,发出她那枭鸟般的笑声,柳眉双扬,傲然答道:“老姊姊别急,我自会把这奸细的本来面目,显示在你和虞令主的眼前,并会说明我怎样才会确定他是奸细!” 这几句话儿,又使虞心影听得芳心狂震! 内家好手,身负精探修为,量讲究的便是一个“静”宇,要做到:“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麋鹿惊于侧而目不瞬”的地步,才是上乘功果。虞心影在当世武林中算得第一流人物,却为何在这议事厅内,左也提心,右也吊胆,胸头并始终都在卜卜乱跳? 这原因不难解释,只消用八个字儿,便可加以说明,这八个字儿就是“事不关己,关心则乱”。 古往今来,许多盖代英雄豪杰,劈得开“利锁”,挣得脱“名缰”,但却谁也耽不出“情网”之外。 虞心影何独不然?她一面暗恨卫涵秋游戏人间,恃才傲物,对自己曾加作弄。一面又对这位才华绝代的“青幡仙客”,情丝深系。 眼前局势,卫涵秋被百里夫人内功飞箸所伤,在脑门、咽喉、前胸、下腹四处要害部位,血流如注,分明决无幸理,却叫虞心影如何还能静得下心?沉得住气? 她起初竭力矜持之故,是以为卫涵秋虽落嫌疑,被百里夫人用药酒灌醉,生命尚暂无危险,自己必先求镇静,然后才可设法解教。.谁知百里夫人的手段太强大辣,变起突然。竟把卫涵秋藏人鼓中,飞箸杀害?虞心影希望已绝,意冷心灰之下,还存些什么顾忌?她准备不期一切,也自骤发杀手,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及“屠龙手”闻人俊等,一死相拼! 虞心影心意既决,内家神功,也早就提到十二成,但仍迟迟未发之故,便因她在绝望之中,还存有万一侥幸之想,就是鼓中人尚未明白现出形相,或许…… 虞心影念头至此,百里夫人已自叫道:“凤儿,你去替我把皮鼓划开,让那以直明心,自承‘我是奸细’之人,露露面吧!’虞心影银牙一咬,决意再候片刺,静等皮鼓划开,鼓中人不是卫涵秋便罢,若是卫涵秋,自己便对百里夫人,及闻人俊立下辣手!至于或成?或败?以及魏老婆婆究竟帮谁?均都管不得了!” 百里夫人话了,“毒手人妖”林赤凤却并未应声。 虞心影蓦然想起,自己适才曾见林赤凤业已走出“议事厅” 外。 这时,闻人俊一旁笑道:“姊姊,凤儿刚刚走出厅外,便由小弟来划开皮鼓好么?” 百里夫人点头说道:“俊弟动手,也是-样!” 闻人俊微微含笑地,走到鼓前,先用食指在巨敢周围,轻轻划了一圈,然后伸手一抓,便把巨鼓面上的整块敢皮,完全揭去。 鼓中,直挺挺地,站着一人,额上、咽间、胸前、底下,探深插着四根骨箸。至于“我是奸细”四宇,则是薄皮所制,已被闻人俊揭去鼓皮动作毁掉,化诸乌有,只流得鼓中那人所着的长衫之上,一片淋漓血渍。 这人是谁?谁都不曾料错,正是那位“千面刘基”赛伯温! 谜底业已揭开,事实业已肯定,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应该辣手立发,拼命殉情,在这“议事厅”中,掀起一场热闹了吧? 不,热闹虽有,并还是场大大热闹,但却不是虞心影所掀起。 这位对“青幡仙客”卫涵秋,暗自钟情的绝代娇娃,“红叶令主”;在发现鼓中遇难之人,果是“千面刘基赛伯温时,既似吓碎了胆,又似急晕了心,只是目光发直,毫无动作地呆然静坐。 席上不是无人发话.发话人“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她目光如电地向百里夫人冷然问道:“老妹子.你这是什么用意?为何要把‘千面刘基’赛伯温老弟,如此处置?” 百里夫人狞笑答道:“我在团关练功之时,早获密报,知道赛伯温行动鬼祟,举措可疑,遂认为此人并非真正的‘千面刘基’,而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 魏老婆婆颇为不悦地勃然说道:“老妹子.你怎么有种荒谬想法?虞令主不是业已声明把‘青幡仙客’卫涵秋,打折一臂,并使他眇去一刚难道你不相信虞令主之语么?” 百里夫人微笑说道:“小妹决不会对虞令主多心,怀疑她所言不实,老姊姊不要错会意了!” 魏老婆婆皱眉说道:“你既相信虞令主之言,则‘千面刘基’赛伯温,怎会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因为虞令主与卫涵秋苦斗之时,赛伯温与我,及闻人俊老,正在一处!” 百里夫人点头笑道:“我便是由于虞令主的这番证词,才推翻赛伯温便是卫涵秋的设想!但继续振人秘密查察之下,发现此人的可疑之处甚多,定系对方乔装,‘千面刘基’赛伯温的身份形容,不会是他的本来面目!” 魏老婆婆冷然说道:“老妹子,这仍是的设想,有没有事实根据?” 百里夫人笑道:“本来没有根据,但适才却被我巧施妙计,获得了确切证明!” 魏老婆婆双眉方蹙,百里夫人又复笑道:“我对于这位‘千面刘基’,疑心虽重,但因未获得确证据仍不便急切下手,加以处置!故而适才暗用‘三绝毒杯’,敬了他蒙汗药酒,佯作伸手试探他是否发热之际,其实却是察看他的脸上有无化装痕迹魏老婆婆怪笑道:“老妹子,你倒真有一手,但不知道暗加察看的结果如何?” 百里夫人狞笑说道:“他脸果然经过了易容妙术的灵巧化装。我有此发现以后。谴决意处置这厮。便命凤儿把他绑在早就制好的巨大皮鼓之中,变套把戏。来为者姊姊及虞令主等,增添些饮酒情趣!”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老妹子的这套把戏。变得着实极有趣味。但‘千面刘基’赛伯温的本来面目,究竟又是谁呢?” 百里夫人笑道:“这个还不容易?我马上便可使这位自诩化身无数的‘千面刘基’原形毕露!” 说完。转而向“屠龙手”闻人俊含笑叫道:“俊弟。你也被这位‘千面刘基’,骗得苦了,如今且用我那条药汁毛巾,替你的好朋友擦把脸吧!” 闻人俊轻笑一声,立即取出一条药巾,先替赛伯温拔去贯喉的两根骨箸,然后再在他脸上,用力揩擦! 果然,赛伯温的脸上,经过了上乘化装,一经药力揩擦,便告原形毕现!,但不理原形还好,这一现原形之下,竟使得一位千娇百媚的武林奇女,碎咬银牙!’这位千娇百媚的武林奇女是谁? 应该是“红叶令主”虞心影! 因为“千面刘基”赛伯温倘若现出原形,定然是“青幡仙客” 卫涵秋。.而在座诺人,除了业已祛除所中邪毒,悟透本来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对卫涵秋情丝暗系,有所关心外,其余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屠龙手”闻人俊等,均对卫涵秋恶见其生,乐见其死! 这种理论,丝毫无误,但那位千娇百媚,气得咬碎银牙的武林奇女,却不是虞心影,而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 此事虽属意外,却在情理之中。 因为“千面刘基”赛伯温脸上的上乘化装,被药巾拭去以后,所量露出的本来面目,并非威震当时的“青幡仙客”。 此人是谁?他并不陌生,正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义子而兼面首的“毒手人妖’林赤凤! 百里夫人做张做致地耍了半天把戏,讲了半天得意论调,所亲手飞着杀死的,结果竟是“毒手人妖”林赤凤,怎不把这位“蛇发妖婆”,气得咬碎银牙,全身发抖? 闻人俊也心惊手颤地失声叫道:“百里姊姊,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夫人尚未答话,魏老婆婆却已冷然说道:“这还用问,事实摆在面前,只怪百里老妹子想耍花样,才会弄出如此令人啼笑皆非之事!” 百里夫人知人死业已不能复生,遂强忍心中的急痛愤怒,向魏老婆婆问道:“老姊姊,你对此事,有何高明看法?” 魏老婆婆狞笑说道:“你方才的这杯蒙汗药酒,定然不曾生效,赛伯温伏案醉倒之举,星系将机就计,加以伪装,等林赤凤扶他回归静室之后,他便制倒林赤凤化装成他自己模样,然后再装入巨大皮鼓以内!” 闻人俊皱眉说道:“林赤凤适才不还站立在我百里姊姊的身后么?”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闻人老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赛伯温既能把林赤凤扮作自己模样,难道他自己就不能扮作林赤凤么?” 话方至此,百里夫人忽然低声叫道:“各位暂请禁声,莫要说话!”魏老婆婆及闻人俊等,闻言方自一愕,“议事厅”外,便倏然闪进一人。 这人就是适才自行走出“议事厅”的“毒手人妖”林赤凤。 百里夫人一见“毒手人妖”林赤凤,便凶心大起,暗作准备。 林赤凤神色似颇仓皇,一面扑向百里夫人,一面口中颤声叫道:“夫……夫……夫……人……夫……” “夫”两字才出,跟前银光乱闪,已有三条雪白灵蛇,自百里夫人的发际飞起,向林赤凤恶狠狠地啮去。 林赤凤不防有此突袭,连一条灵蛇,均未闪开,活生生地,在两肩,胸前,惨被咬了三口。 “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生平以“雪发灵蛇”,“蓝枭针羽”.“血色蜈蚣”三绝技,威震乾坤,这几条雪白小蛇的毒力之强,可以想见。 被一条蛇儿咬中,毒已难当,“毒手人妖”林赤凤连被三条毒蛇,咬中只肩前胸,自然立即毙命倒地。 “红叶令主”虞心影一直沉默至此,方双眉高挑,失声问道:“百里夫人,这位‘毒手人妖’林赤凤,是你义子,绝不可能再是奸细,你为何也使他惨死在蛇毒之下?” 百里夫人狞笑说道:“我义子‘毒手人妖’林赤凤,业已受了‘千面刘基’赛伯温的愚弄,惨死在巨鼓之中,赠此人必系赛伯温假扮,我怎不杀他泄愤?” 虞心影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又道是:‘怒令智昏’,我恐怕百里夫人今日就在这种情绪之下,又上了‘千面刘基’赛伯温的一个大当!” 百里夫人愕然问道:“虞令主此话怎讲?” 虞心影道;“我也投有什么高深推理.只觉得这位‘毒手人妖’林赤凤,若是‘千面刘墓’赛伯温所扮,则他自己所作的事儿,定然自己明白.知道如今这‘议事厅’中,业已闹得天翻地覆,哪里还会懂懂张张地跑来送死?” 这几句话儿,提醒“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她悚然一惊,忙向“屠龙手”闻人俊,急急叫道:“俊弟,虞令主的话说得有理,你赶紧替这假林赤凤,除去化装,看看是何人所扮?” 闻人俊如言走过,先检查那业已被“雪发灵蛇”,活活咬死的“毒手人妖”林赤凤,看他脸上是否戴有人皮面具? 检查结果,林赤凤脸上并未戴人皮面具。 闻人俊遂又用药巾,在林赤凤脸上,细细擦拭。 擦拭结果,与第一次擦尸鼓中尸体,截然相反。 第一次是用药巾一经擦拭,尸体肤色立变,现现本来面目。 如今则任凭闻人俊如何用力猛擦,林赤凤的尸体,却仍是毫无变化。 闻人俊愕然停手,仔细再-察看,遂站起身形,向百里夫人,摇头苦笑说道:“百里姊韩,这具尸体是真正的‘毒手人妖’林赤凤,他脸上根本毫无化装。” 百里夫人银牙紧咬,向巨大皮鼓中,显然也是“毒手人妖”林赤凤模样的那具尸体,注目凝视。 魏老婆婆叹道:“老妹子不要看了,这大概是极高明的计中之计,你命闻人老弟仔细查看查看,鼓中那具尸体之上,是否有第二重化装?” 闻人俊如言细一察看,用药巾再在鼓中尸体的面目以上,用力擦拭。 加力擦拭之后,问题才告明朗。 果然,那具尸体之上,是经过了双重化装。 起初“千面刘基”赛伯温的形象,是第一种化装,适才,“毒手人妖”林赤凤的形象,是第二种化装。 如今,经闻人俊把尸体面目上第二重化装拭去,赫然成了“玄冰凹”中一名得力弟子苟祥林的模样。 闻人俊长叹一声,向“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咬牙说道:“百里姊姊,如今事实显然,那赛伯温方才定是看破酒中有药,遂故意装醉,趁着林赤凤毫无防范之际,将他制倒,囚入静室,再点倒苟祥林施以双重化装,绑在巨大皮敢之中,他自己则扮作林赤凤模样,还大摇大摆地,跑到‘议事厅’内,展示他的得意杰作。” 百里夫人气得脸色铁青,银牙紧咬。 闻人俊继续说道:“等到姊姊飞箸点穴,杀死鼓中之人,使人血流入事先做好的‘我是奸细’四个空心字迹之中,他才悄悄走去,把真正‘毒手人妖’林赤凤的被点穴道解开。林赤凤怎会知晓‘议事厅’内,业已有此剧变?自然在恢复自由之后,立即跑来,向姊姊报告一切。” 百里夫人听到此处,把那铁青脸色,又复气成惨白。 闻人俊摇头叹道:“谁知我们只察其一,未察其二,竟都以为那‘千面刘基’赛伯温,如今是扮作‘毒手人妖’林赤凤的模样,以致使他尚未来得及陈述实情之下,便惨被百里姊姊的‘雪发灵蛇’毒……” 百里夫人全身发抖,摆手厉声叫道:“俊弟,你不要说了,这‘千面刘基’赛伯温,委实大可恨,只要他来参加‘玄冰大会’,我若不把他碎尸万段,便不为人!”,魏老婆婆双眉方挑,虞心影已在一旁冷笑说道:“赛伯温着实可恨,但我认为他最可恨之处,却是不肯迳行杀死‘毒手人妖’林赤凤,偏偏要使他死在百里夫人的‘雪发灵蛇’口下!” 百里夫人气撞胸膛,嗓眼发甜,竟“哇”的一口,呛出了一口鲜血。 故事发展至此,笔者不能不抽空交代一下,那位“红叶令主” 虞心影,为何能始终保持镇静,末曾言动坏事? 原来,虞心影根据所见,自然以为“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千面刘基”赛伯温,因马脚败露,中了百里夫人毒计,囚在鼓中,身遭惨死。 就在她悲愤填膺,意欲不顾一切地向百里夫人、闻人俊、魏老婆婆,拼命出手,能杀一个,便杀一个,然后殉情自绝的千钧一发之间,耳边忽然听见有人连用上乘神功,悄悄说道:“影妹莫惊,愚兄适才识破百里妖婆凶谋,故意伪装酒醉,打算来个计中弄计,把这万恶魔头,尽情作弄一番,你只须坐在一旁,静静欣赏这台好戏便了。但愚兄今后已难在‘玄冰凹’藏身,关于刺探紧要机密,从各方挑拨是非,使群魔彼此争斗.自消实力的重大任务,请影妹好自为之,独力策应!” 这一番耳边密语,直把位渐渐坠人情网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听得慰生心底,甜满心头。 慰生心底的是听了这番言语以后,虞心影虽尚不知卫涵秋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是甚药?但已确知他并未中计,业经安然脱险。 甜满心头的是卫涵秋自称愚兄,把自己叫成“影妹”!这种称呼上的转变.也足以显示卫涵秋对于自己,亦已情丝深注。 虞心影喜慰交集,自然镇定心神,静坐一旁,欣赏了自己意中情郎所一手导演的这台精彩好戏。 如今,百里夫人已然气得口呛鲜血,虞心影不禁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却显得异常关心地,急忙取出一粒自炼上好灵药,喂进这位蛇发妖婆口中。 百里夫人如今几乎对闻人俊都不大放心,存有疑惑,哪里肯把虞心影所喂的这粒灵丹,鲁莽服下? 但纳丹在口,细一辨味,知道毫无异状,确是一粒能益元补虞的上好灵药,遂放心服下,并祛除了对她所怀疑虑。 就在此时,执役弟子来报,接奉百里夫人柬邀的“南荒二怪”,前来参与“玄冰大会”! 百里夫人大喜说道:“我与这两位老友久别,不知他们是否尚在人间,寄柬相邀之事,不过姑且一试,谁知他们不仅健在,并惠然齐来,委实为我们大张声势,凭添了不少助力!” 魏老婆婆眉头微蹙,略一沉吟.向百里夫人问道:“老妹子,这‘南荒二怪’是不是那‘哭翁’容不笑、‘笑翁’容不哭等两个老鬼?” 百里夫人点头笑道:“老婶婶猜得果然不错,这兄弟两人的独门武功,着实别具精微,本领相当的大呢!”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与魏老婆婆等一同站起身形,准备出凹迎接。 虞心影边行边自笑道:“百里夫人,这‘容不笑’和‘容不哭’的名儿,起得异常别致。” 百里夫人笑道:“他们的姓名外号,完全符合实际,因为容不笑的脸上,永远不见笑容,并炼有一种‘销魂哭’的奇功,遂号‘哭翁’;容不哭的脸上,则永远不见悲容,并炼有一种‘摧心笑’的奇功,遂以‘笑翁’为号!” 虞心影“啊!”了一声,皱眉不语。 百里夫人见了她的深思神情,愕然问道:“虞令主,你在想些什么?” 虞心影谨记“青幡仙客”卫涵秋所告随时在不着痕迹之下,把握挑拨机会,遂扬眉微笑说道:“我是在想百里夫人合为武林霸主,毕竟洪福齐天,刚刚损失了一位‘毒手人妖’林赤凤,走了一位‘千面刘基’赛伯温,便来了什么更高明的‘南荒二怪’” 百里夫人忽似触动灵机,悚然说道:“哎呀!虞令主的这几句话儿,使我触动灵机,这‘南荒双怪哭笑双翁’容家兄弟,似乎来得太巧?” 虞心影毫不正面挑拨,施展最上乘的离间方法,使百里夫人自行起疑,遂在闻言之下,愕然问道:“百里夫人,你这‘来得太巧’四字,是何用意?” 百里夫人扬眉冷笑说道:“赛伯温刚走不久,‘哭笑双翁’便来,似乎过分凑巧?我怀疑那厮倚持他精擅易容之术,又以另一剖面目,来我‘玄冰凹’中鬼混!” 虞心影摇头笑道:“夫人不必多疑,因为这‘哭笑双翁’.是兄弟二人,‘千画刘基’,纵有天大本领,也不可能会分身之术。’百里夫人冷笑说道:“那倒也说不定,他或许与其他党羽串通,故意假借‘哭翁’容不笑,‘笑翁’容不哭兄弟的身份前来,使我不加疑虑。虞令主难道忘了适才在‘议事厅’内,我们所中他的‘计中之计,是多么出人意外?多么高明可怕?” 虞心影见自己轻描淡写,旁敲侧击的几句话儿,已使“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心中对“哭笑二翁”容家兄弟,深种疑根。不禁暗喜得计,索性再向百里夫人,大事揄扬奉承地含笑道:“方才之事,是夫人毫未提防,始为那厮所乘!如今夫人戒意已深,且慧眼灵心,绝无翳蔽,赛伯温再若想故伎重施,便自投罗网,成了不走天堂路,自入鬼门关了!” 百里夫人傲然狞笑道:“虞令主说得不错,我自己也颇有这份自信,故而我们接进‘南荒二怪、哭笑双翁’容家兄弟以后,便要先试探来人身份真假?是真便罢,倘若被我察看出些破绽漏洞,马迹蛛丝,即替我那惨死的凤儿,报仇雪恨了1” 魏老婆婆一旁听得接口说道:“老妹子,你要试探来人身份真伪之举,我极为赞成,并可贡献一条包可试出容家兄弟是真是假的绝妙主意!” 百里夫人目注魏老婆婆扬眉问道:“老姊姊有何高见?快请赐告,小妹立办!”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这事极为容易,也绝不会有甚谬误,因为容不笑及容不哭兄弟.是以‘销魂哭”摧心笑,等两技成名,貌相可以伪装,功力却无法假冒.老妹子只消由此一试,便可立知究竟了。” 百里夫人点头赞道:“老姊姊所见,的确是高明,我们少时便在接风宴上,要求来人表演‘销魂哭’、‘摧心笑’等两桩罕世奇技便了。” 虞心影闻言,不由秀眉微蹙,因为魏老婆婆所作建议,确颇高明,百里夫人试他“哭笑双翁’容家兄弟的真伪之后,怀疑立释,自己便不易从中挑拔离间,使群雄互相猜忌.自消实力。 她起初颇为懊丧,但转念一想,便自释然,暗忖自己何必如此急于求功呢?且见机行事,随时掌握,才不致引起百里夫人等凶邪疑忌。 一行人互相商谈之下,业已走到“玄冰凹”口。 “玄冰凹”外,站着两人,虞心影一醒看去,便知道这种异相凶邪,必是真牌实货,根本无法装扮。 因为这两位老人,均是穿了一件白色长袍,在身材方面,简直是高矮、肥瘦,完全相若。 年龄更复相若,全是满头的白发.和盈尺长须,看去约莫有八九十岁,甚至九十以上。 脸形也丝毫无异,换句话说,就是从这“南荒二怪、哭笑双翁”的背后,或侧方看去,根本分辨不出他们谁是容不笑,谁是容不哭。’是哭?是笑?必须从正面察看。 如今,虞心影从正面迎去,故而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这两位怪人眉眼口鼻的部位形状,仍极相似,并无多大区别。但眉梢、眼角、鼻凹、唇边,所流露的神情,却显然迥异! 左边的一个,眉梢带喜,眼角含悦,鼻凹呈欢,唇边挂笑,满面都流露出一团的和气。 右边的一个,眉梢带怨,眼角含珠,鼻凹呈悲,唇边挂苦意,满面都流露出一片的悲容。 不必由“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再作介绍,虞心影、魏老婆婆,以及闻人俊等,一齐心中明白,知道右边的白袍老者,是“笑翁” 容不哭,左边的白袍老者,是“哭翁”容不笑。 “笑翁”容不哭一见百里夫人,便打了一个“哈哈”,扬眉狂笑说道:“百里夫人,我弟兄僻处南荒,遁迹世外,几被江湖友好,完全遗忘,想不到还会接到你的‘玄冰大会’请柬。” 百里夫人枭鸣似的“格格”笑道:“玄冰大会,广聚群豪,也是近二三十年以来,那些自命侠义之人,与我们这些被称为凶邪之人的一场总决斗!我遂飞柬相邀,但却想不到两位容兄,竟肯惠然光降,为我‘玄冰凹’中生辉不少!” “哭翁”容不笑丧着一张脸色,沉声说道:“我们老弟兄俩,懒散已久,本不想再凑这场热闹。只因和你相识多年,深恐你在‘玄冰大会’之上,运数当终,有甚三长相短,遂终于赶来,胜则叨光-些吃喝,败则替你送终,你看我们这‘南荒二怪’,还算够义气么?” 虞心影听得暗暗称奇,心想这位“哭翁”容不笑不单神情悲凄,语声冷酷,竟连说起话来,都含意不祥的,使人好不丧气! 百里夫人因深知这弟兄两人的怪异性情,遂毫不在意地含笑说道:“两位容兄,我来替你们引介几位武林友好,然后再设宴接风!” 语声一了,首先指着魏老婆婆,含笑说道:“这位就是名震干坤,号称‘白发杀人王’的‘玉杖泥丸’魏老婆婆!” “笑翁”容不笑,“哈哈”一笑说道:“久仰,久仰,老婆婆,你虽号称‘白发杀人王’心辣手黑,杀人成瘾,但却须念在我兄弟是‘南荒’远客份上,莫要让我们尝尝什么‘玉杖泥丸’的滋味才好!”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容大兄休要取笑……”- 语未了,那“哭翁”容不笑,忽然“呜呜”大哭起来,向“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悲声道:“百里夫人,你怎么明知她是‘白发杀人王’,还会和她沆瀣一气?你着这位老婆婆两只眼睛,多凶?多毒?你在‘玄冰大会’较技之上,纵不惨道那些自命侠义之人的毒手,也多半会被这位‘白发杀人王’,害死的呢!” 魏老婆婆听得不禁拂然动怒,刚刚“哼”了一声,“蛇发妖婆” 百里夫人便赶紧赔笑说道:“老姊姊担待一些,容大兄和容二兄的性格如此,一向都是诙谐玩世。” 魏老婆婆双眉一皱,正想发话,那位“哭翁”容不笑又复以一种悲切语音,苦着脸儿说道:“老婆婆,你不要生气,我们经过百里夫人这一引介,业已算是朋友,容不笑纵或有甚言语不周的得罪之处,将来等你死后,在你灵前,多多哭上几声,也就可以抵得过了!”魏老婆婆委实被这位“南荒哭翁”弄得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的啼笑皆非,尴尬已极。 百里夫人见事不妙,赶紧设法移转话头,指着虞心影,向容不哭容不笑兄弟,含笑说道:“容大兄,容二兄,我再为你们介绍一位在当世武林中,名头颇大的巾帼奇侠,这就是号称‘北令南幡’之-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笑翁”容不哭“哈哈”笑道:“奇怪,奇怪,在我这化外野人的心目之中,虞令主应该是自命侠义的一流人物,却怎会与什么‘蛇发妖婆’、‘白发杀人王’等,互相契合了呢?” “哭翁”容不笑用他那种极为难听,似哭非哭的语音,苦着一张丧气脸儿,接口说道:“这理由还不明白么?常言道得好:‘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又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这位‘红叶令主,混迹‘玄冰凹’中,安的是什么心?” 虞心影闻言之下,心想自己还未对他们挑拨离间,这“南荒二怪哭笑双翁”容家兄弟,竟然反向百里夫人,挑拨自己,遂绷着脸儿,沉声说道:“容二先生,虞心影本着敬老尊贤的江湖规矩,暂且让你一次!但你若再复如此信口胡言,却莫怪我说不揣鄙陋地领教领教你的南荒绝艺!” “哭翁”容不笑听了虞心影这番话儿,竟把嘴儿一撇“哇哇” 大哭! 虞心影愕然问道:“我说错话儿了?你怎么这样哭法?” 容不笑不理虞心影,转过面来,边自举袖拭泪,边向百里夫人说道:“百里夫人,你既知道我弟兄的脾气性格,又复驰函邀请,应该事事均能担待才对,结果我弟兄刚刚到此,尚未进入‘玄冰凹’内,便在凹口,被这位虞心影姑娘,摆出什么‘红叶令主’威风,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怎不叫我老头子心中难过?……” 语音至此便顿,又复伤心难禁地“哇哇”大哭起来;魏老婆婆、闻人俊等,见“哭翁”容不笑这样哭法,除了暗觉好笑外,尚无其他发现。 但虞心影却不然,她觉得对方哭声,好似一柄柄的尖悦矛头,不住的向自己心窝刺到。 起初她还感到无所谓,但容不笑哭了七八声,虞心影便已经感觉神思不定,心魂欲飞。 她蓦然想起“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曾经说过,这“南荒二怪、哭笑双翁”,每人各有一桩看家事领独门绝学。 如今,可能是这“哭翁”容不笑,正在对自己施展他那独占擅场的“销魂哭”。 虞心影想通究竟,戒意立生,遂想宁神静心,不使方寸灵明,为外物所摇所蔽。 照说业已心神微飞之人,一时间哪里能够宁静下来?但虞心影身为“红叶令主”,功力毕竟精深,一口“少清罡气”提处,便把脏腑中的烦思,驱逐得干干净净。 “笑翁”容不哭目注虞心影,看出她只是在起初闻得哭声之际,脸色略变,但不久便恢复正常,依然满面湛湛神光。 容不哭有些发现,知道这位“红叶令主’,确实功力深厚,遂向容不笑“哈哈”大笑说道;“老二,不要哭了,常言道:‘杀了头,不过是碗大的疤’!你不过挨了虞令主的几句骂儿,何必如此糟蹋眼泪则甚?” 容不笑-面仍自呜呜咽咽地举袖拭泪,一面向喜不哭点头说道:“好,老大,我听从你劝告,暂且忍住满怀抑郁就是。但‘丈夫有泪不轻弹’,只为未到伤心之处而已,倘若少时我伤心难禁,要来场号啕大哭,却不许再拦阻我了。” 百里夫人此时业经看出“哭翁”容不笑,似已对虞心影曾有施为,不禁双眉愁皱,暗想这“南荒二怪”,倘若才到“玄冰凹”中,便与虞心影闹得冰炭不容,却是如何区处? 她正愁思,忽见“笑翁”容不哭已然出面排解,遂赶紧接口笑道:“窖大兄,容二兄,请暂莫诙谐,我已命人备酒接风,彼此好好畅饮几杯,以倾别来积思。” 容不笑道:“有酒喝么?夫人怎不早说?我看在杜康兄的份上,借酒消愁,便可以忘却悲伤,忍住眼泪。” 魏老婆婆见这容家兄弟,已被百里夫人,让进“玄冰凹”,遂故意加以挑逗地狞笑说道:“借酒消愁,并非什么好办法,古人说得好,一来是‘举杯消愁愁更愁,二来倘若‘酒入愁肠,还会化作‘相思泪’呢!” “笑翁”容不哭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说道;“老婆婆,你是明白人,你要小心一点。” 魏老婆婆愕然问道:“容大兄此话怎讲?我要小心什么?” 容不哭怪笑说道;“常言道:‘龙配龙,凤配凤,跳蚤只合配臭虫’!换句话说,就是世间的一切,都应该门当户对。”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这‘门当户对’四字,并非纯粹是势利之话,其中颇蕴有高深哲理。” 容不哭继续笑道:“老婆婆懂得这‘门当户对’之语,就应该小心些了。因为我们容老大、容老二兄弟,全是满头霜发,盈颊银须,这等糟老头子,倘若如你说,‘酒人愁肠,化作相思泪’,则不会对虞令主那样年轻貌英的绝代娇娃,有甚非分之想。必系把四行情泪,一齐‘门当户对’地,为你而流,但不知道你是选上我容老大呢,抑或选上他容老二呢?” 这番话儿,说得好不尖酸,使“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双眉深蹙,生恐魏老婆婆要大发雷霆,闹得天翻地覆i她心中有了如此顾虑,自然以目光注向魏老婆婆,察看这位一向性情极为凶暴的“白发杀人王”作何反应? 谁知魏老婆婆居然毫不动怒,沉静异常,直等众人进入议事厅,在接风宴上,坐下之后,方对“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怪笑说道:“老妹子,我孤独半生,衾枕凄凉,委实太以寂寞,心中就想找个老伴,却因用于‘门当户对’四宇,始终高不成,低不就,耽误了不少流光岁月。如今,好不容意易遇见了两位肯亲嫫母,愿娶无盐的合适人儿,但多年梦想,一旦实现,意中慌乱得章不定主张,我们是老姊妹了,彼此情分不薄,就拜托你替我作主,随意选一个吧!” 百里夫人见他们越来越针锋相对,把自己夹在中间,委实难于应付,遂举杯起立,含笑说道:“诸位……” 诸位两字才出,便被“哭翁”容不笑打断话头,哭丧着脸儿,摇手叫道:“夫人,你先别打岔,先玉成了我们这桩好事再说,因为,她若选我?我便有了老婆,她若选我哥哥?我也有了嫂子,免得兄弟两人,作上一辈子老光棍呢!” 百里夫人听得简直啼笑皆非,正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之际,虞心影却在一旁,扬眉笑道:“夫人不要发愁,我有办法。” 百里夫人万分高兴地,目注虞心影问道:“虞令主有何高见?” 虞心影笑道:“两位容朋友是否各有专长?一个会哭,一个会笑。” 百里夫人点头答道:“不错,容大兄与容二兄的‘哭笑’绝技,名震天下!” 虞心影笑道:“既是如此,事便好办,夫人且请两位容朋友,向老婆婆各施展绝技,谁能把老婆婆笑得随同欢然展颜,或是把老婆婆哭得随同凄然落泪,谁就算雀屏中选。但……” 百里夫人赞道:“虞令主的办法真妙,但你怎不把话讲完?” 虞心影突然面容一冷、目光如电,向“哭翁”容不笑;“笑翁” 寥不哭兄弟,森森凝拄地沉声说道:“但两位容朋友,倘若名下成虚.功力不够,无法把魏老婆婆笑得随同展颜,或是把魏老婆婆哭得随同垂泪之际,是否也应该有点什么表示?” “笑翁”容不哭“哈哈”笑道:“自然应该有所表示,这就是一桩东道,便请虞令主来主持公道如何?”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扬眉问道:“老婆婆,两位容朋友要我主持此事,不知你是否……” 魏老婆婆不等虞心影话完,便截断了她的话头怪笑说道:“我愿意遵从号令,虞令主尽管制订这场东道的有关法规便了。” 虞心影笑道:“既是东道,首先便要把天平上的砝码,调整平衡,才好开始赌斗,否则即有失公允。” 说到此处,目注“南荒二怪、哭笑二翁”容家兄弟问道:“两位容朋友,你们适才业已议定,谁能把魏老婆婆,哭得哭了或是笑得笑了,谁就和她门当户对,好事成双!” 容不哭点头笑道:“对了,我弟兄倘若投有一些甜头希望,谁愿意哭哭啼啼,嘻嘻哈哈地在人面前献丑?” 虞心影含笑说道:“这样说亲,魏老婆婆所下的赌注不轻,但不知贤兄弟准备以什么条件,充作相当赌注?” .“哭翁”容不笑凄然一叹说道:“我弟兄生平赌性极重,纵把项上人头输掉,也毫不皱眉立即横刀就颈,故而这颗天平上的砝码,应放多重?全请虞令主安排,我兄弟无不从命就是i” 虞心影娇笑说道:“好,我来做主,我认为假若贤昆仲,尽情痛哭,及纵怀大笑之后,魏老婆婆依然无动于衷,便表示她的内功修为,高于你们,你们应该恭巷敬敬地,自居晚辈,叫她一声!” “笑翁”容不哭怪笑问道:“叫她一声,你要我们叫她什么?” 虞心影轩眉笑道;“既系赌注,便需公平,两位若是无力求且,就叫她一声‘干娘’,以赎妄期之愆如何?” 这几句话儿,虽把“哭翁”容不笑、“笑翁”容不哭等,听得微觉愕然;但一来事先说好听凭虞心影做主,不便反悔,二来自恃独门奇功,以为必胜,遂双双点头应承.未加反对。 座中有人皱眉,这皱眉的却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 百里夫人知道虞心影是借机试探“南荒二怪、哭笑双翁”的身份真假,固然立意甚佳,但她这样一来,却是如何善后? 容家兄弟若胜,魏老婆婆情何以堪,难道萧萧白发做新娘,当真委身下嫁,在“玄冰凹”中办桩喜事? 魏老婆婆若胜?堂堂“南荒双怪”难道当真肯做这“白发杀人王”的义子,对她口呼“干娘”? 换句话说,就是这场东道赌将下来,不论是谁得胜,也必将闹得天翻地覆,成为不了之局。 百里夫人方在睹皱双眉,虞心影已向“南荒二怪”容家兄弟,含笑说道:“两位容朋友,赌约已然定好,你们哪一位先行纵声大哭?抑是纵声狂笑?上演这出‘凤求凰’呢?” “哭翁”容不笑长叹-声,接口说道:“凤求凰本是一件美事,也是一件喜事,但以我和魏老婆婆来说,却成了一种苦事,或是一件悲事,因为我们不是‘红颜青鬓凤求凰’,而是‘鸡皮鹤发凤求凰’,缴然天作之合,亦将好事难以永偕,不消多久,天年即尽,不是我先鳏,便是她先孀,孤鸾寡凤,死别生离,那种痛苦已极的滋味,真无法受得住呢!’一面说话,一面便似郁发于中,真情难忍.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 容不笑的这种哭声,颇为奇异,初听时平平常常,但略过片刻以后,便似哭人旁人肺腑深处,旁人的心底哀思,慢慢勾起。 渐渐,满座无声,都在倾听“哭翁”容不笑的哀哀恸哭。 容不笑哭得好不悲伤,如子哭父,如女哭娘,如寡妇哭良人,如鳏夫哭死妇,如忠臣哭社覆,如老卒哭疆场,总而言之,凡属大千世界中的所有伤心之事,全在容不笑啼哭声中,曲曲传出。 魏老婆婆不但含笑聆听,丝毫无动于衷,并连目光都不曾避开,把两道炯炯眼神,凝注在“哭翁”容不笑的那副凄苦面庞之上。 这时,“笑霸”容不哭依然满面笑容,百里夫人、虞心影、闻人俊等,也均夷然自若,但“议事厅”中的-些侍宴弟子,却已个个伤心,啼痕遍颊。 容不笑把所有伤心声息,完全发出以后,由有声转到无声。 他喉间不再呜咽,但心目中却泪珠泉涌,双肩不住抽动。 “屠龙手”闻人俊目光微瞥,看见容不笑脸上那副悲苦神情,不禁也心头一酸,似欲流泪。 就在此时,“笑翁”容不哭忽然发出一阵仰天狂笑,发话叫道:“老二,你该服输了,这位魏老婆婆大概是铁石心肠,你便号啕盈月,积泪成扛,也不会引起她一丝半点的同情心呢?” 容不笑闻言,收泪道:“老大,我认输不难,但却须向魏老婆婆请教请教.她是运用什么功力,才能不受我的‘销魂哭’声引诱?” 魏老婆婆笑道:“这个还不容易?我听得你如子哭父时,便设想这老顽固吝惜家财,不予挥霍;我听得你如老卒哭疆场时.便设想将来运转,终能封侯。如此一来,把所有的悲苦情绪,全都化为欢愉,那里还会有丝毫凄凉感觉!” “笑翁”容不哭闻言,哈哈大笑说道:“高明,高明,我早就料到‘白发杀人王’,心如铁石,不为情移,容老二的‘销魂哭’果然碰钉子啦!” 魏老婆婆正在自鸣得意,但听了“笑翁”容不哭的这两句话儿之后,突觉心中如遭千斤铁锤,连连撞击,竟有些禁受不住。 她大吃一惊,一面赶紧凝聚本身真气,护住心头,一面思忖究竟? “笑翁”容不哭把这几句话儿,说完之后,便即发出了一连串毫不间断的“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与他兄弟容不笑的哭声,迥然不同。 容不笑的哭声,是不住变更情绪,几乎把所有人生的悲痛心情,从哭声之中,曲曲传出。 容不哭的笑声,则根本毫未含蕴情绪,所发出的,只是一片单纯的笑声。 但笑声单纯,作用却不单纯,每一声“哈哈”,都像是一柄千斤铁锤,或一记内家罡掌,重重锤击在魏老婆婆的心窝之上。 亏得魏老婆婆是当今武林中的数一数二魔头,功力深厚无比,否则早就会心房碎裂地,惨死在“笑翁”容不哭的这阵“哈哈” 大笑之下。 魏老婆婆这时方想起“南荒二怪”容氏兄弟所擅的“销魂哭” 与“摧心笑”的名称,因而恍然大悟。 原来容不笑的“销魂哭”的威力,是属于“阴柔无形”一类,容不哭的“摧心笑”的威力,则是属于“阳刚有形”一类。 适才自己误以为容不哭的笑声,也是勾情作用,未曾凝功防身,便几乎措手不及地惨遭算计。 如今,“摧心笑”的威力,虽已难伤自己,但意料得到的是在容不哭的狂笑无功以后,容不笑便将再度施展“销魂哭”,来个哭笑双施,阴阳合运! 那时,自己既须运用内家真气,抵御容不哭所发“摧心笑”的有形猛攻,又须运用内家定力,抵御容不笑所发“销魂哭”的无形暗袭,一心二用,内外兼防,委实陷入极端危险之境。 无论在身心内外,稍一疏忽,便将为敌所趁,那时赌注输却,难道真要嫁给这容氏兄弟? 魏老婆婆正在好不发愁,救星忽至。 “砰訇……” 一声震天霹雳,响自“玄冰凹”中,连这所议事大厅,都被震得东摇西晃起来。 百里夫人皱眉起立,勃然大叫:“魏老婆婆这是谁在大胆捣乱,冰天雪地之中,如此巨震,万一引起雪崩,岂不……” 话犹未了,已有一名执役的弟子,懂懂张张地进入厅内,向百里夫人,躬身禀告道:“启禀夫人.‘绝灭法王’呼延炳遣有使者前来.请夫人亲自答话。” 百里夫人恍然问道:“方才那声巨震,是不是‘绝灭法王’呼延炳派来使者所发的‘绝灭神雷’么?” 那执役弟子,点头答道:“夫人猜得不错,已有四五人丧命在这神雷一爆之下。” 百里夫人闻言,勃然震怒,向“南荒二怪、哭笑双翁”容家兄弟,及魏老婆婆说道:“两位容兄,及魏老姊姊,你们是继续彼此斗气,还是和我到外边看看?” 在“绝灭神雷”爆炸,发生巨震之时,“笑翁”容不哭的“摧心笑”声,便已自动停止。 如今听得“蛇发妖婆”百里夫人这样一说,容家兄弟与魏老婆婆,不禁均都赧然无语。 他们因不便措词,未曾答话,但均立起身来,随同“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一齐向“议事厅”外走去。 这时“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与“哭笑双翁”容家兄弟之间,心理上均已起了变化。 起初,魏老婆婆有点轻视容家兄弟,容家兄弟也有点轻视魏老婆婆,双方均以为对方徒负虚名,没有什么大了不起。 但经过适才一番有无形的互相较量,容不笑的“销魂哭”,完全难于发挥威力,容不哭的“摧心笑”,也未收到预期的效果,遂令这“南荒二怪’,深深知道魏老婆婆的“白发杀人王”之名,决非幸致。 魏老婆婆则在定力真气双方,饱受考验之下,也颇为惊异地,知这“南荒二怪”容家兄弟不可轻侮。 他们互相各存警惕以后,也就各自均拿定主意,借此收场,暂时不再妄动。 百里夫人率众出得“议事厅”,便见有片崖壁,已被炸坍大半,更有几名“玄冰凹”中弟子,折臂断足,破腹裂脑的尸横就地。 但所谓“绝灭法王”呼延炳所派遣来的使者,却根本不见踪影。 “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叫过一名弟子,厉声喝问道:“绝灭法王呼延炳的使者何在?为何不来见我?” 那名弟子躲身嘉道:“呼延炳所遣使者,略候片刻,来见夫人走出,遂自行驰去……” 百里夫人狞笑说道:“这厮颇为乖巧,他若不走,我便先剥下他一层人皮,再去寻那呼延炳老狗算账!” 那名弟子说道;“呼延炳于今日黄昏,便约请夫人至‘玄冰凹’口一会。” 百里夫人扬眉问道:“这话是他那使者所留?” 那名执役弟子,点头答道:“正是,那厮临去之时,特别声称,要夫人于今日黄昏时分,率同所有高朋友好,在‘玄冰凹’口,等侯呼延法王,免得再用神雷传讯,多死无辜冤鬼。” 百里夫人狞笑几声,转面对魏老婆婆、容家兄弟等人说道;“老姊姊,两位容兄,今日黄昏,大敌便临,希望你们此刻留点精神到时才能大展神功,让那‘绝灭法王’呼延炳,尝尝厉害!”魏老婆婆毕竟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交情稍厚,闻言之下,扬眉叫道:“百里老妹子,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老婆于生平睚毗必报,今日‘南荒二怪,哭笑双翁’容家兄弟,对我一再讥谑,并施展‘销魂哭’及‘摧心笑’等有无形功力,对我攻击的这段过节,彼此地难善了!但‘绝灭法王’呼延炳,是威名震世的旷代高手,既与老妹子定了‘黄昏之约’,来势必非小可!我们意气归意气,交情归交情,我向容老大、容老二建议,黄昏之前,大家敌忾同仇,帮助主人,共同戮力,等到把呼延炳解决,或是打跑以后,再谈论我们的未了之事。” 第二十一章 百里夫人自然听得连连点头,遂把两道目光凝注到“笑翁” 容不哭,“哭翁”容不笑等“南荒二怪”身上,看他们弟兄,是怎样答话。 “笑翁”容不哭“哈哈”大笑说道:“老婆婆说得有理,我容老大可以代表容老二做主,同意你这种建议。” “哭翁”容不笑,哭丧着一张脸儿,悲声呜咽叫道:“老大,你不过在娘胎之中,比我早出来一刹那间而巳,怎么老是摆出一副做哥哥的派头,替我乱做主张?你准知道我会同意老婆婆的那几句话么?” 魏老婆婆厉声说道;“容老二,我并不强人所难,你若不同意我的建议,我们便立即再比划上个三招两式,也无不可。” “哭翁”容不笑以一种干嚎的语音道:“我除了‘销魂哭’外,还有七七四十九招‘梨花带雨’掌法,一套‘泣残红’身法,以及一根‘哭丧棒’儿,算是看家本领!你要不要在黄昏之前,先行尝尝新,试试味呢?” 魏老婆婆满头白发齐飘,狞声狂笑叫道:“好!好! 好!……” 虞心影听得魏老婆婆说了三个“好”字,便不等她再往下说地,接口扬眉笑道:“老婆婆,我不反对你与容老大、容老二,互相较较功力,打打赌儿,但却反对你们所采的计算胜负方式!” 虞心影笑道:“此举何难?我认为你们应以那‘绝灭法王’呼延炳为竞技目的,不必毫无意义地互相攻击。”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虞令主设想极高,你是否要我与容老大、容老二兄弟,一齐向那‘绝灭法王’呼延炳,各展绝学,发动猛烈攻击?” 虞心影点头笑道:“这样做法把御敌打赌二事,合为一谈,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绝妙主意?”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一扫容家兄弟及魏老婆婆,仰眉双挑地继续说道:“你们谁能胜得‘绝灭法王’呼延炳,谁就赢得东道,根本无须再复自行决斗了。” 虞心影此语-出,百里夫人首先抚掌赞美叫道;“虞令主真是慧质灵心,你这个法儿,想得委实再妙不过。” 魏老婆婆与容不哭,容不笑兄弟,见“蛇发妖婆”百里夫人赞同虞心影的见解,自然谁也不好反对。 虞心影之所以提出这种办法,是她经过默察全盘局势,审度利害之后,所做明智抉择。 她认为“玄冰凹”中,已被“青幡仙客”卫涵秋搅闹得乌烟瘴气,一塌胡涂,除了“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及“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二人功力确实高明以外,并没有其他可虑之处。 但那“绝灭法王。呼延炳,昔日便已威震寰宇,如今潜修多年,再出江湖,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却根本无法预料。 故而,与其让“哭笑双翁”容家兄弟,与魏老婆婆,在“玄冰凹”中火拼,还不如把他们驱往“玄冰凹”口,去和“绝灭法王”呼延炳,互作生死一搏。 这场恶斗,预料必然火爆激烈绝伦,无论是哪方得胜,均会使群邪方面,死伤累累地实力大减。 虞心影有了这种打算,便竭力促成,提出使魏老婆婆与容家兄弟,去向“绝灭法王”呼延炳拼命之策。 如今既见计划已被百里夫人、魏老婆婆、容家兄弟等,一致赞同接受,遂再复含笑叫道:“老婆婆,你们黄昏时分,与‘绝灭法王’,呼延炳交战之时,是谁先出手?” 魏老婆婆傲然怪笑问道:“虞令主,你认为是先出手占便宜? 还是后出手占便宜?我把便宜让给容老大、容老二去占,自己吃亏便了。” 容不哭“哈哈”笑道:“我弟兄生平绝不占人便宜,也不愿意吃亏,只请虞令主作个公平安排便了。” 虞心影摇手笑道:“你们均不必争沦,因为先出手和后出手的人儿,各有便宜之处,也各有吃亏之处。”百里夫人笑道:“虞令主不妨先把这便宜何在及吃亏何在的埋由,解释一下。” 虞心影点头笑道:“假如魏老婆婆与容老大、容老二等,功力远超‘绝灭法王’呼延炳,则先动手之人,便占了莫大便宜!因为他若把呼延炳杀死,则后动手之人,根本失去机会。”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虞令主说得有理,但你所说先动手之人的吃亏之处,又是什么?” 虞心影道:“假如双方功力相若,或是呼延炳略胜一筹,则后动手之人,自然吃亏,最后动手之人,便占了便宜。因呼延炳连战之余,真力必大有消耗。” 百里夫人笑道:“虞令主解释得好,如今且请你再想一个公平办法,替魏老姊姊,及容大兄、容二兄等,订定一项先后出手程序。” 虞心影嫣然笑道:“先出手有先出手的好处,后出手有后出手的便宜,故而先后之间,要定出一个公平程序,委实太难!依我之见,不如由魏老婆婆,容老大,容老二等三位,互相拈阄,来个吉凶祸福凭天断吧。”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好,我同意拈阄。” 虞心影目注容家兄弟问道:“老婆婆已同意拈闽,你们两位同不同意?” “笑翁”容不哭向“哭翁”容不笑,含笑问道:“容老二,你的意见如何?” “哭翁”容不笑,哭丧着脸儿答道:“同意就同意吧,但我容老二毕生倒霉,拈起阄来,一定会拈到最吃亏的次序。” 虞心影失笑说道:“方才我已说过,先出手与后出手,各有便宜,也各有吃亏之处,其间并无好坏之分。” “哭翁”容不笑狂笑说道:“虞令主请主持拈阄,我们既已同意这种办法,不论有无好坏之别,也要凭天一断。” 虞心影柳眉微扬,走到崖边,拔了三根尺许长的野草,握在掌中,向魏老婆婆、容不哭、容不笑等三人,含笑说道:“这三根草儿,长短不一,请三位随意抽取,互加比较,抽得最短一根之人,首先出手,抽得最长一根之人,最后出手,居中之人,则居中出手。” “笑翁”容不哭微笑说道:“这个法儿倒颇简单方便,让我来先抽一根。” 话完,便从虞心影手中,抽了一根草儿,略伽察看,扬眉含笑叫道“我这根草儿,大概最长,要轮到最后出手。” 虞心影摇头笑道:“这草儿是长是短,连我也无法知晓,只好等你们完全抽出以后,互相再作比较好了。” “哭翁”容不笑一面皱着眉头,伸手抽草,一面唉声叹气,嘟囔说道:“其实我不必抽,一抽便定然把最短的一根草儿抽出。” 天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哭翁”容不笑抽出草儿,与“笑翁” 容不哭的那根草儿一比,果然短了一截。 容不笑立即有点涕泗滂沱地悲声叫道:“如何?我早就知道我生来命苦……。” 但语音未了之下,倏然住口,目注魏老婆婆,冷冰冰地说道:“老婆婆,常言道得好:‘强中更有强中手’,倘若把这句话儿,推而广之,便是‘倒霉蛋之外,更有倒霉蛋!’我所抽得的草儿,比我哥哥所抽的,业已短了一截,如今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因为留给你的那根草儿,或许比我这根,还要短一截呢。” 魏老婆婆闻言,冷笑说道:“我只听说过:‘临死拉个垫背的’,‘问斩拉个陪绑的’,倒未曾听说还有什么:‘倒霉拉个合伙的’?且看看我运气如何?所抽草儿是比你哥哥长?抑或比你抽的更短?” 她一面冷笑发话,一面便将虞心影手中的最后一根草儿,抽了出去。 结果,魏老婆婆所抽的草儿,竟比“笑翁”容不哭所抽较长那根,还要长一些。 虞心影目注“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笑道:“百里夫人,请你记住,今夜黄昏,于‘玄冰凹’,对抗‘绝灭法王’呼延炳之战的出阵次序,是容老二第一,容老大第二,魏老婆婆第三。” 百里夫人笑道:“那位‘绝灭法王’呼延炳,是来对我叫阵,结果竟由魏老姊姊及两位容兄,代力出手,未免有点不好意思。” 虞心影扬眉笑道:“百里夫人,你不必不好意思,因为你也有相当任务。” 百里夫人问道:“虞令主有什么任务,分派给我?” 虞心影笑道:“夫人的任务多呢!假若容老二或容老大,胜了‘绝灭法王,呼延炳,你要为魏老婆婆举办下嫁喜事!假若容老大、容老二不胜,而由魏老婆婆得胜,你要为容家兄弟安排拜干娘的典礼。”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虞令主假若了好大半天,却未假若我和容老大、容老二等,一齐死在呼延炳的‘绝灭神功’之下。” 虞心影微笑摇头说道:“倘真如此,百里夫人更要负责为三位举行隆重葬礼,并料理一切身后之事。故而,我说她的任务,多得很呢。” 语音至此略顿,柳眉双扬,妙目微转,向魏老婆婆、容不哭、容不笑等,看了一眼,又复含笑说道:“不过,最后这种假若,几乎绝无可能。那位‘绝灭法王’呼延炳,又不是什么铜浇罗汉,铁铸金刚,任凭他三十年面壁,功候何等精深,也决非你们三位旷世好手,三马连环的车轮大战之敌。” 虞心影在这番话儿之内,暗藏机锋,表示了对抗“绝灭法王” 呼延炳的三人之中,仍是最后出手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最占便宜。 百里夫人笑道:“黄昏劲敌即临,老姊姊与虞令主请回静室休息,预作准备,我则为容大兄,容二兄,安排住所。” 群邪散后,魏老婆婆回到静室之中,向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你好像在这三根草儿以上,动了手法,故意使我最后出手?” 虞心影点头笑道:“呼延炳三十年面壁,再度出世,功力必非等闲,我怎放心由魏老婆婆首先上阵,自然要设法使那两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南荒怪物,去为老婆婆先抵挡‘绝灭法王’呼延炳的锐气。”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由容不哭、容不笑兄弟,先出手试探敌情,使我斟酌形势,谋定而动,确实十分有利。我真应谢谢虞令主的关怀之意,但你这手法,是怎么玩弄,竟能丝毫不显痕迹的呢?” 虞心影微笑说道:“一来我与老婆婆自结交以来,彼此情意深擎,有如姊妹,二来我对那容不哭、容不笑兄弟,印象欠佳,颇为讨厌。故而设法在抽取草儿的举措之上,略做手脚,让那两个狂妄东西,先替老婆婆消耗掉‘绝灭法王’呼延炳几成真力!据我所料,这‘南荒二怪、哭笑双翁’,若不在呼延炳手下,归诸劫数,也必于惨败以后,还要对老婆婆拜干娘呢。”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我知道你帮了我的忙儿,但不知是怎样帮忙而已?” 虞心影笑而不答,只是秀眉双挑地向魏老婆婆,缓缓伸开右掌。 魏老婆婆目光一注,只见虞心影右掌的掌纹之中,尚夹有极短极短的两段断草。 看了这两段断草,魏老婆婆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向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的心思太妙,真亏你想得出来,你是不是把容不哭,和容不笑兄弟所抽的草儿,暗暗夹断一段?” 虞心影点头笑道:“我最讨厌容不笑的那张哭丧脸儿,和难听已极的‘呜呜’哭声,而在他抽取草儿之际,夹断得稍长二点,使容不笑成为第一个上阵牺牲人物。” 魏老婆婆抚掌笑道:“虞令主的这种手段,确实出入意料,奇妙得连容家兄弟那等经验老怪物,都看不出半丝破绽。” 虞心影得意笑道:“容不哭抽草之时,我再把草儿稍微夹断一点,老婆婆所抽,则是整根,这样一来,三根原本-般长短的草儿,便有了区别,而最长的一根完整草儿,也就自自然然地,到了老婆婆的手内。” 魏老婆婆笑道:“说句老实话,我和‘绝灭法王’呼延炳,三十年前一战,业已输他半掌,如今再度相逢,委实毫无制胜把握。” 但-来我最近静室用功,发现进境极大,内力真气之强,几乎增加了三成以上;二来有容不哭、容不笑兄弟,先出手与呼延炳恶斗两阵,既可消耗掉对方相当气力,更可使我冷跟旁观,看看呼延炳老怪这三十年来,练的是什么功力?约莫比昔日进步多少? 知己知彼,料敌而动,便大概有对成把握,绝不致于落败了。” 虞心影因尚未与“青幡仙客”卫涵秋洋谈,不知卫涵秋业已设法使魏老婆婆服食了“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秘练毒药“腾胶丸” 之事,故而听说这位“白发杀人王”,功力竟陡加三成以上,不禁深觉诧异。 她们两人一番谈说之后,便双双静坐行功,以期充沛真元,应付黄昏恶战。 时光易逝,转瞬间,便近黄昏,“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生恐“绝灭法王”呼延炳,先到不耐,又复乱发“绝灭神雷”,遂在红日卸山以前,便请魏老婆婆、虞心影、容不哭、容不笑,及闻人俊等,齐在“玄冰凹”口相待。 等未多久,四条人影,宛如陨电飞星般,从参天雪峰的峰展出现,一泻数十丈,驰落下“玄冰凹”口。 虞心影认识来人靠左边的一个是“九头太岁”邹夏,靠右边的一个是“九脂太岁”东门冰。 走在中央的其余二人,则是-个羽衣星冠的玄袍长髯道者,以及一个年约四十左右,但风韵犹存的神态骚媚红衣妇人。 虞心影对这长髯道者,红衣妇人,虽然陌不相识,但却可以猜得出长髯道者便是“绝灭法王。呼延炳,那红衣妇人则是呼延炳手下,“三大使者”之一的“九钗太岁”童霞。 “蛇发妖婆”百里夫人-见对方已到,遂缓步当前,向那长髯玄袍道者,抱拳为礼笑道:“道长大概就是呼延法王?” 这长玄袍道者,正是“绝灭法王”呼延炳,他虽然不认识百里夫人,但从她越众而前的动作,枭鸣般的难听笑声,以及一头蛇发,及腰间所束“蜈蚣带”的奇异装束之上,已可确定对方身份,遂也微-抱拳,扬眉答道:“在下正是呼延炳,尊驾想必是目空四海,睥睨武林,颇为骄狂自大的‘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了?” 百里夫人见这“绝灭法王。呼延炳,才一开口便有些气焰高张,咄咄逼人,不禁也怒火上冲地冷笑一声说道:“呼延法王,你怎么只知责人,不知责己?你派遣使者,在我‘玄冰凹’内,乱发‘绝灭神雷’,难道不是骄狂白大的无礼动作么?” 呼延炳哂然说道:“这不是我狂妄无礼,这是你自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教你们先对我所派使者,鄙视简慢的呢?” 虞心影知道“九头太岁”邹夏,“九指太岁”东门冰等,在自己手下,受了挫折以后,定必加油加酱地,在“绝灭法王”呼延炳面前搬弄是非,遂不想使百里夫人有解释机会,一旁冷然叫道:“呼延法王,你是武林人物?还是江湖人物?” 呼延炳由虞心影的形貌气质之上,足可断定她的身份,闻言之下,不禁愕然问道:“虞令主此话怎讲?” 虞心影应声答道:“武林人物斗手,江湖人物斗口,呼延法王若是武林人物,既已派人以‘绝灭神雷’定约,如今双方对阵,便应互较神功,无论是非曲直,均付诸一战而决!何必还要效法江湖人物,徒自浪费时间地与百里夫人,各逞口舌之利。” 呼延炳静静听完,目注虞心影点头笑道:“虞令主快人快语,你是否对我呼延炳不吝赐教?” 虞心影失笑说道:“想领教呼延法王‘绝灭神功’之人太多,一时还轮不到我。” 她这一句话儿,果然立即挑起了“绝灭法壬”呼延炳的傲气怒火,双眼一翻,仰天冷笑说道:“哦,愿意对我赐教之人,居然甚多?我还以为只有-个。” 鼻b虞心影明知故问地,又敲上一记边鼓,接口笑道:“呼延法王,你心目中的那个人儿是谁?” 呼延炳目光微注魏老婆婆,扬眉一笑,淡淡说道:“我以为是武林旧友魏老婆婆,还放不下三十年前的半掌之恨。” 魏老婆婆听呼延炳提起自己当年输他半掌之恨,不禁怒火中烧,“哼”了一声,说道:“呼延法王,你说得不错,昔日半掌之赐,使我老婆于埋恨三十年春秋,好容易如今才在这‘祁连山玄冰凹’口相逢,我怎肯把这口怨气,再复忍耐地,带到棺材之内? 但可惜的是,我老婆子对今日之战,排在第三号,换句话说,也就是在我之前,尚有两位武林高手,想领教‘绝灭神功’!故而,我但愿呼延法王,面壁三十年,功力精进,否则我这多年夙愿,或许会无法得偿的呢?” 这番话儿之中,隐含讥刺,是说“绝灭法王”呼延炳,也许等不及再与魏老婆婆动手,便会死在前两人手下。 呼延炳闻言,目中凶芒一闪,注向百里夫人,发话问道:“百里夫人,是哪两位武林高手?看中我呼延炳了。” 百里夫人伸手一指“笑翁”容不哭,“哭翁”容不笑兄弟,发出她那枭啼似的笑声说道:“就是这昆仲二位。” 呼延炳闻盲向容家兄弟,打量两眼,扬眉说道:“两位怎样称谓?” “哭翁”容不笑首先长叹一声,满面悲窖地,向“笑翁”容不哭说道:“老大,我们老兄弟俩,还在武林中混个啥劲?人家是人未到,名先传,‘绝灭法王’这四字,把这整座‘祁连山’的万壑千峰,都会惊得簌簌发抖。我们呢?却只像两个糟老头子,乡巴佬一般,哪里看得在人家跟内?” “笑翁”容不哭缴声狂笑说道:“老二,你真太没出息,连为了这点小事,都会气恼得哭丧着一张脸儿!他不知道我们称谓,有甚关系?我们不会自己报个名儿……” 话犹未了,呼延炳业已摇手接口说道:“两位不必再报名了我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 容不哭“哈哈”笑道:“你真能猜得出么?我不相信,像我们这二个乡巴佬似的老兄弟们,竟有那大名气?” 呼延炳此时从对方一副苦兮兮的脸儿,及一副笑嘻嘻的神情上,业已猜出大半,遂应声答道:“你们两位大概是既称‘南荒二怪’,又是‘哭笑双翁’的容家兄弟?” 容家兄弟尚未答话,虞心影却已在一旁笑道:“呼延法王,你不仅号称‘法王’,并还具有‘法眼’,猜得真不错呢。” 呼延炳冷笑说道:“两位容朋友,久隐江湖,此番竟在‘祁连山玄冰凹’中出现,并欲赐教,呼延炳颇感荣幸,但不知是哪位先上?还是一齐出手?” “哭翁”容不笑悲声叫道:“容老大,我们可不可怜?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会被人家看成专门以多为胜,合手群殴的市井无赖,却是多么伤心?” “笑翁”容不哭哈哈大笑说道:“容老二,你胡乱嚷些什么? 既然伤心,何不向这位看不起我们的呼延法王,大哭一场,发泄发泄。” 容不笑闻言,双目之中,泪光隐隐,呜咽说道:“我……我……我早就想哭,但你们却……却不许对……对我有……有所……讪……笑……” 语音才住,嘴儿一咧,目光注定“绝灭法王”呼延炳,便欲放声大哭。 就在此时,“九指太岁”东门冰突然发话喝叫道:“容朋友,请你暂缓对我家呼延法王,施展什么‘销魂鬼哭’如何?” 容不笑看他一眼,冷冷问道:“尊驾何人?你是否要代替‘绝灭法王’呼延炳,先尝尝我‘销魂哭’的滋味?” 东门冰摇头答道:“在下东门冰,忝为我家呼延法王座前‘三大使者’之一,号称‘九指太岁,乃……。” 容不笑听到此处,不等东门冰话完,便即哭丧着脸儿,发出“哎呀”一声惊叫说道:“乖乖,‘太岁’临头,听来比‘法王’更狠。莫非我这命苦运蹇的南荒野人,竟气数已终,难逃浩劫?” 东门冰道:“容朋友不要误会,我不是向你请教,只想请你把我家呼延法王的精彩比斗,稍微押后片刻,让东门冰先和别人,替你们垫垫场子,唱一出开锣戏吧。” 容不笑恍然说道:“原来,东门太岁是要找让你先行登台,但你这出‘三本铁公鸡’的另一主角儿,却在何处?” 东门冰目光如电地,凝注在虞心影的身上,缓缓说道:“虞令主,日前匆匆一会,彼此间未展所长,东门冰今日还想在你燕山绝艺中,领教一二。” 虞心影见这东门冰居然向自己叫阵,不禁正中下怀地,点头笑道:“虞心影遵命奉陪,但这次却是在不匆不忙的情形之下,务望东门太岁千万莫再客气,尽展所长才好。” 她答话-毕,便礼貌周到地向魏老婆婆及百里夫人,含笑问道:“老婆婆,百里夫人,我先去和这‘九指太岁’东门冰,周旋一阵,算是开锣戏儿好么?”魏老婆婆与百里夫人,双双含笑点头,虞心影遂缓步当前,向“九指太岁”东门冰,发话道:“东门太岁,我们怎样切磋?是生死相搏?还是点到为止?” 原来,虞心影在这当先出阵的举措之中,竟蕴含有两种深意。 第一种用意是自己当先出阵,先给“九指太岁”东门冰一个严重一击,必可更搏得魏老婆婆及百里夫人信心,不致有丝毫疑念。 第二种用意是自己重伤东门冰,或是把“九指太岁”,除去以后,定将替“绝灭法王”呼延炳,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之间,加深仇恨,火拼到底,绝无丝毫转合妥协可能。 虞心影心中打的是这种主意,故而口中便故意挑逗地询问“九指太岁”东门冰,彼此是点到为止还是生死相搏。 东门冰本是心性凶恶的邪派魔头,上次在虞心影掌下,受了小挫,心中极端不服,引为奇耻,把这位“红叶令主”,衔恨入骨。 何况如今是当着“绝灭法王”呼延炳,自然更复凶焰狂张,狞笑-声,扬眉高声答道:“武林人物动手较技,讲究的是强存弱死,真在假亡!虞令主练有多少内家绝艺,尽管放手施为,不必对我东门冰留甚情份!” 虞心影原意便欲逼得他如此答复,闻言之下,秀眉微剔,目闪冷芒说道:“东门太岁,你既然不愿点到为止,我们是以玄功拼斗,还是以兵刃相搏?” 东门冰冷笑答道:“何必分什么玄功,暗器、兵刃,掌法?我们干脆来场不分胜负不许住手的综合拼斗!在这场拼斗之中,双方不论使用有何种手段,均可亳无顾忌地随意施展,或伤或死,各听天命。” 虞心影抚掌笑道:“东门太岁快人快语,我们便立即开始这场综合恶斗,免得耽误了你家呼延法王,与‘南荒二怪,哭笑双翁’容家兄弟以及‘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等,互较神功的精彩场面。” 东门冰扬眉一笑,白袍微飘,纵身到众人所立之处三丈来外的一片空地以上,凝神傲立。 虞心影则神色从容地先向百里夫人、魏老婆婆,以及“绝灭法壬”呼延炳等,微-含笑点头,然后才缓缓向“九指太岁”东门冰走去。 东门冰凶心早起,他因彼此事先议定,可以不择手段,遂暗在左手扣了三根“冰魄断魂针”。 这种“冰魄断魂针”,是用冰雪精英所炼,发时只有一线银光,但若打中人身以后,却立时融化成一线奇寒劲气,逆穴攻心,使人血脉成冰,全身僵宜而死。 一般人既在掌中暗藏此物,多半趁着虞心影姗姗走来之际,出其不意发出。 “九指太岁”东门冰,却不肯这样做法,他认为“红叶令主”虞心影也是得享盛名人物,她在听说自己提议这种不择手段的拼斗之后,在一开始时,必然小心翼翼,慎加提防。 故而,东门冰是把三根“冰魄断魂针”,压夹在左手拇指的指缝之间,以左掌微仰在前,右掌在后地,交叉斜护当胸,开出了一个“韦陀捧杵”门户。 虞心影则并未开甚门户,只是微伸右掌,向“九指太岁”东门冰,虚空按了一按。 东门冰因自己已起凶心,遂推己及人地,也恐虞心影有甚恶毒举措,不敢丝毫怠慢,吸气缩胸地退后七尺。 但他一面纵退,一面凝神注目以下,却见虞心影这一掌虚按,竟是名副其实,完全虚张声势,绝未有丝毫潜力内劲,或是恶毒难防的暗器之属,袭向自己。 东门冰大感意外,怫然然问道:“虞令主,你这算是何意?难道彼此业已互拼生死之下,还对我东门冰心存轻视么?” 虞心影摇头娇笑说道:“东门冰猜得不对,我是见你既已开出‘韦陀捧杵’门户,必不肯先行进手!我又生平不肯占人便宜,遂向你虚攻一招,让你好尽展所长,发动攻击。” 东门冰闻言,狞笑连声,目中凶光电转说道:“原来你是矜持你‘红叶令主’身份,不肯先行进招,但既有此意,何不早说?我东门冰却向来不讲究这些小节。” 虞心影扬眉笑道:“东门太岁既然不讲究这些,便请进招如何?我们且进些硬扎招,不必再耍手把式了。” 东门冰点头狂笑说道:“好,我这就进招,但请虞令主注意,我第一招名叫‘七巧抓魂’,其中含蕴有七种凌厉无匹的奇妙变化。” 虞心影冷笑说道:“东门太岁,我们事先言明,在这场拼斗之中,根本不择手段,你又何必向我提出警告则甚?虞心影登过高山,飘过大海,慢说是七种凌厉无匹的奇妙变化,便是千种万种,亦复何惧!” 东门冰明知虞心影必然如此作答,遂乘机双目一张,凶芒电射地,狂笑叫道:“虞令主,你真所谓艺高胆大,算我东门冰无聊多言,且请尝尝这招‘七巧抓魂’滋味,是否有什么不同流俗之处?” 一面发话,一面用暗中央有三根“冰魄断魂针”的左掌,向虞心影的胸前,缓缓推去。 虞心影此时,正自思忖“九指太岁”东门冰,在施展这招“七巧抓魂”以前,向自己先加警告之举,必非无故,却含有什么用意? 她芳心电转之下,认为对方只有一种用意,就是要使自己心神惑动疑惧,才容易中他手脚。 虞心影既然如此料敌,她所采对策,自然是与“惑动”“疑惧” 等有相反作用的一个“稳”字。 稳,稳得震雷不惊,稳得渊停岳峙。 虞心影不肯轻易闪避,也不肯轻易便拆解,她要等“九指太岁”东门冰,发动这招“七巧抓魂”中,所蕴变化之后,再复机动应付。 这样一来,遂正中“九指太岁”东门冰之计,喜得他心头微跳。 他原式未变,缓缓发掌,去势既极缓慢,更未有丝毫变化,竟和虞心影适才那记凌空虚按,差不许多,仿佛虽曾先声恫吓,实则并未蕴藏任何威力。 虞心影见他这只左掌,业已推进到距离自己前胸,只有一尺左右,尚不曾发动任何变化,也未有丝毫劲风袭体感受,不禁心中起疑。 常言道:“眼为心之苗”,除非有意加以掩饰者外,凡阅人众多,经验充足之人,往往都可从对方的眼光之内,看得出他心中所想的一些大概。 故而,虞心影心头才一起疑,目光便有些闪烁。 东门冰也就从对方闪烁目光之上,看出良机将失,必须赶紧下手! 他冷笑一声,左掌掌心忽发,拇指指缝微松,三根“冰魄断魂针”,化成三线银光,电疾飞出。 迎面盈尺的距离,自然百发百中,虞心影纵有通天本领,也无法闪避得开! “右期门”、“左期门”以及“将台”等三处要穴之上,各中了一根“冰魄断魂针”。 魏老婆婆看得“哼”了一声,心中大惊,以为虞心影纵然不死,也必身受重伤。 她表面上虽不好意思发作,但心中已杀机大动,在手内扣了三粒“剧毒泥丸”,准备只要虞心影有个三长两短,便把这“九指太岁”东门冰立加击毙。 魏老婆婆在暗咬钢牙,连百里夫人、闻人俊等,也在为虞心影暗暗忧虑。 但谁知她们竟成了完全多余的杞人忧天,虞心影居然神色从容,毫无所损。 这是什么道理? 既不是“九脂太岁”东门冰所发,“冰魄断魂针”的威力不够凌厉。 也不是“红叶令主”的一身功力,已练到万邪其侵的金刚不坏地步。 虞心影之所以安然无恙原因,竟是由于东门冰的手段太辣,心肠太狠。 原来,虞心影自从服食“朱红雪莲”,恢复灵智以后,因知自己深入虎穴,日与群邪周旋,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性命呼吸的凶险危机之中,遂暗暗作了一些防范举措。 她有师门遗赠的一套武林至宝,是坚逾钢甲,无物能毁的七片“紫龙鳞”,虞心影遂把这七片“紫龙鳞”,分嵌在内衣上前胸后背的七处要穴部位。 如今,“九指太岁”东门冰若是随意出手,虞心影委实不死也必重伤!但东门冰偏偏心太狠,手太毒地,不单暗发“冰魄断魂针”,并还打的是虞心影的前胸三大要穴。 这样一来,三根“冰魄断魂针”,恰好打中三片“紫龙鳞”上,立时化为一片无形冷雾,向虞心影身上侵入。 虞心影既未被“冰魄断魂针”打伤见血,则冷雾无法侵入体内,自对她不会构成严重损害。 何况虞心影眼见“九指太岁”东门冰从掌中飞出三线银光:射向自己之际,便知必甚厉害,业已提足了多年英炼的内家真气,散布当胸,加以抗御。 东门冰见虞心影分明连中三根“冰魄断魂针”,居然神色自若,毫无所伤,不禁大惊欲绝。 虞心影觉得有一片奇冷彻骨的冰袭劲气,在自己当胸散去以后,知道幸脱大劫,遂目注那位“九指太岁”东门冰,哂然笑道:“东门太岁,你倒毫不客气,一开始便穷凶极恶,不择手段!只可惜机费得虽妙,对象却末弄对,我虞心影自幼习技‘雪山’,你这点冰雪精英,祭炼之物,除了为我益元补气之外,却哪里伤得了我?” 这位“红叶令主”,心中警惕已深,但表面上却装得毫不在意地,向“九指太岁”东门冰,大肆嘲谑。 她这嘲谑,并非牙尖舌利地胡乱对人攻击,而是含蕴着两种深意。 第一种深意是先把“九指太岁”东门冰阴险刁恶之举,予以挑明斥责,少时自己即对他辣手处置时,“绝灭法王”呼延炳才无话可说。 第二重深意是如此一加吹嘘之后,“九指太岁”东门冰必然信以为真,认为他那种用冰雪精英所炼的银色毒针,根本对自己失效,不会再发,使自己于动手之间,减除了一项重大顾虑。 果然,她这两种用意,全都收效,不单“绝灭法王”呼延炳,听完虞心影所说,脸上动色,有点讪讪,便连“九指太岁”东门冰,也被嘲谑得惊愧交集,不敢再起倚仗独门暗器,“冰魄断魂针”克敌制胜之意。 虞心影岂是省油灯?她二见东门冰惊愧得有点赧然失神,她怎肯放过如此抢占先机的绝好视会,遂欺身枪步,玉掌进挥,无数绝招,回环并发,向东门冰猛烈攻击。 她这套掌法,共有一百零八招,命名为“红叶满山处处飘”,专门以灵奇快速胜人,只要一被她飘飘掌影罩住,包管那被攻击者连张口喘气的功夫,都腾挪不出。 “九指太岁”东门冰何独不然?于是这场打斗,便好看煞人。 虞心影占了先机,永远主动,东门冰落了后手,遂永远被动。 虞心影攻到东,东门冰则逃到西,虞心影攻到南,东门冰则逃到北,委实危机毕露,险象横生,哪里有丝毫还手机会? “绝灭法王”呼延炳看得怒火高腾,怪啸一声,厉吼叫道:“东门冰,你住手认败了吧,不必再被人家追击得如此到处逃窜,简直把我颜面完全丢尽!” “九指太岁”东门冰闻言之下,羞赧万分,遂不顾一切地,放弃防守,双掌凝足功力,向那分明功力强于自己的“红叶令主”虞心影,猛烈逆袭。 虞心影想不到东门冰竟会与自己拼命,一时之下,不及撤招换式,只好功聚双掌硬接一记。 砰……- 声巨震,响起当空,砂石四飞,木藩如雨。 两条人影,也倏然而分,一个傲立当场,神如秋水,一个则踉跄后退,发若飞蓬。 虞心影妙目凝光,向那位茫然失神,全身微抖的“九指太岁” 东门冰,盯了几眼,悯然叹道:“东门太岁,你莫再逞强,更千万不要开口说话及有所行动,赶紧就地静坐,慢慢调气归元,或许还可以保全-条性命。” 东门冰哪肯服输?怒视虞心影,厉声叫道:“虞心影贱婢,你休得好卖乖,我偏要……” 话方至此,嗓眼一甜,嘴角间微沁血丝,喉音亦失。 虞心影知道对方脏腑间受伤太重,又复不肯忍气,偏要恃强发话,以致气人肝经,遂只得摇头一叹,凄然回归本阵。 这时,“九指太岁”东门冰不单嘴角流血,连双眼双耳,以及鼻孔之中,均慢慢沁出血水。 “九钗太岁”童霞站在“绝灭法王”呼延炳身旁,向他耳边低声说道:“启禀法王,看来‘红叶令主’虞心影所说不假,东门太岁恐怕脏腑尽碎,无法挽救了。” “绝灭法王”呼延炳“哼”了一声,点头说道:“既然无救,你就去帮助东门冰早点解脱,免得他多受苦痛也好。” “九钗太岁”童霞闻言之下,向“绝灭法壬”呼延炳躬身一礼,衣袂微飘,纵剑“九指太岁”东门冰的身前,向他心窝要害,轻轻点了一指。 东门冰应指殒命,尸身栽倒尘埃,“九钗太岁”童霞遂回转身来,目注虞心影,狞笑叫道:“虞令主,你居然炼有‘太清神功’,难怪东门太岁会被你震碎脏腑而死。” 虞心影听得这“九钗太岁”童霞,似有谴责自己下手过辣之意,遂秀眉一挑,扬声答道:“童太岁,虞心影对于这场比斗,本想点到为止,但东门太岁偏欲生死相拼,又在一开始,先下辣手……” “九钗太岁”童霞知道理由已被对方占住,多辩无益,遂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接口叫道:“虞令主不必加甚解释,你能不能也让我‘九钗太岁’童霞,也尝尝‘太清神功’滋味?” 虞心影见“九钗太岁”童霞向自己发话搦战,自然不甘示弱,但就在她正欲答话之际,魏老婆婆业已先行目注“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怪笑说道:“百里夫人,这一阵由谁应敌?是不是仍要虞令主再度出手?” 魏老婆婆若是不问百里夫人原可装袭作哑,但经她-问之下,遂只好向那“屠龙手”闻人俊说道:“俊弟,你去与这‘九钗太岁,童霞周旋周旋,但千万不可轻敌大意。” 闻人俊早就看出“绝灭法王”呼延炳手下的三大使者以内,似乎数这“九钗太岁”童霞的身份略高。 这种原因,不外两者,一是童霞是功力方面,强于邹夏、东门冰;二是她与“绝灭法王”呼延炳的关系,不太寻常,比较密切。 故而闻人俊虽然遵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之命,缓步出阵,心中却决无丝毫恃技骄敌之意。 “九钗太岁”童霞见对方不是由“红叶令主”虞心影再度出阵,遂双眉微扬,冷笑说道:“你们换上一个人儿也好,免得我落个企图对虞令主施展下流无耻的‘车轮战法’之嫌。” 这几句话几,颇为阴损,直把“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及魏老婆婆等,全都挖苦得满脸讪汕之色。 因为,少时“南荒二怪,哭笑双翁”容家兄弟,以及“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打算先后恶斗“绝灭法王”呼延炳之举,便是“九钗太岁”童霞所说下流无耻的“车轮战法”。 如此手段,正人侠士等,决不屑为。但虞心影一来深知“绝灭法王”呼延炳的厉害,二来又因以邪制邪,无须顾忌,才想出这种“驱虎吞狼”妙策。 “九钗太岁”童霞的语音一了,见“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等,全都满脸通红,遂又哂然笑道:“你们不必心虚惭愧,要知道‘车轮战法’,只能威胁常人,我家呼延法王,是非常人,卅年面壁,何等功深?慢说由‘南荒二怪,哭笑双翁’容家兄弟,及‘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次第上阵,就算‘玄冰凹,中,所有人物,一涌齐上,也不过只是呼延法王‘绝灭神功’之下的一群冤鬼而已。” 闻人俊听得扬眉冷笑说道:“童太岁,你莫要把呼延法王,形容得举世无敌,要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 童霞不等闻人俊话完,便即停口笑道:“这两句话儿,是老生常谈,应改为‘呼延以外无强手,绝灭以外无神功’才对。” 闻人俊待再加驳斥,童霞忽又笑道:“尊驾何人?莫非就是既称‘屠龙手’,又称‘玉金刚’,并兼任百里夫人首席面首的闻人俊么?” “首席面首”四字,委实用褐太以尖酸刻薄,连耶一向举止沉稳,喜怒不大形于神色的“蛇发妖婆”百里夫人,都从鼻中低低冷哼一声,动了凶心杀意。 闻人俊自更怒火上冲,竟几乎想对这“九钗太岁”童霞,立下杀手。 但他转念一想,忽然警觉对方这种举措,可能正是激将法,使自己神浮意乱,肝火狂燃,容易中她算计。 想到此处,闻人俊赶紧平心静气,沉稳下手,双眉略扬,朗声问道:“童太岁,我们究竟是以掌较技?还是以口舌逞雄?” 童霞见闻人俊竟能如此沉稳,深知并非易与,遂也戒心暗起,含笑答道:“自然是手下较功,我打算也和适才那一阵,来场不择手段的综合搏斗。” 闻人俊听得心中一惊,知道“九钗太岁”童霞,既想照方抓药,找回场面,则定有所恃,自己务须特别谨慎,应付一切,不可丝毫大意。 他一面思忖,一面点头答道:“好,童太岁尽管划道,闻人俊无不奉陪。” 童霞冷笑一声,把头儿点了三点。 闻人俊见状,正自暗想这“九钗太岁”童霞为何向自己点头,忽然大吃一惊,飘身退出丈许。 原来“九钗太岁”童霞前两次点头,无甚异状,但点到第三次时,满头盘发,却一齐散落。 童霞盘发在头之时,并不显得有何特殊,但这一散落以下,却长得几乎拂地。 发长拂地,还在其次,发上并闪烁着九点紫色精光,极为夺目。 闻人俊凝神看去,看出这点紫色精光,均作圆形,竟是九根插人发中的钗头模样。 他心中一转,暗忖对方既有“九钗太岁”之号,则发中所插的九根金钗,定然特具神妙,厉害无比。 这时,不仅“屠龙手”闻人俊心中惶惑,连“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也看出“九钗太岁”童霞这一头长发,暨发上九根紫色金钗,具有极强威力,似与自己的“雪发灵蛇”,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对于这类功力,既是大行家,自然深知厉害,遂在“九钗太岁”童霞长发散落之际,便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闻人俊耳边说道:“俊弟,这‘九钗太岁,童霞的一身功力,奇诡异常,你恐怕非她敌手!不必傲性狠拼,只消多加小心,觅一适当机会,认输下场,让‘哭笑双翁’容家兄弟,暨魏老婆婆,去和‘绝灭法王,呼廷炳,作主力决斗,以定今日一战的胜负便了。” 闻人俊听得百里夫人的这番耳边密语,遂暗暗高兴,宽心大放。 他也自知,以自己的一身功力,与“九头太岁”邹夏,或“九指太岁”东门冰相较,尚在伯仲之间,但却多半不是这身武功显然却比邹夏,东门冰高出-筹的“九钗太岁”童霞的对手。 但双方均已下场应战,无法示弱怯战,而一经交手之后,又不能不全力狠拼,以免有损百眶夫人颜面。 如今,百里夫人既然密令自己不必贪功逞傲,无妨觅机认败,则自己便可进退自如地与这“九钗太岁”童霞,放手-搏。 闻人俊方想到此处,“九钗太岁”童霞已向他冷笑一声,哂然叫道:“闻人兄,我们不必虚耗光阴,可以开始了吧?” 闻人俊目光电闪,扬眉答道:“好,童太岁请作准备,闻人俊要先放肆了。” 语音才落,右掌已扬,一招“赤手屠龙”,便向“九钗太岁”童霞的左肩,斜臂而落。 童霞虽然看出闻人俊蓄劲而发,这一掌威势颇强,但仍不闪不接,只是冷笑一声,把头微摆。 就在她这微一摆头之下,从鬓边飘起一增长发,宛若灵蛇飞舞般,向闻人俊劈来的右臂缠去。 闻人俊想不到对方的拂地长发,竟还有如此用途,不禁悚然一惊,赶紧中途收势。 “九钗太岁”童霞冷笑说道:“闻人兄,‘玄冰凹’主人以蛇发绝技,称雄武林,你日亲芗泽之余,应该见多识广,难道对于我这几根寻常头发,都还有些忌惮么?” 这几句话儿,不仅挖苦太甚,并连把闻人俊身为百里夫人的面首的相互好情,也一齐讽刺在内。 故而,闻人俊闻言之下,无名怒火,聚满心头,蓄意拼着身受重伤,也要使“九钗太岁”童霞,吃尽莫大苦头。 他主意一定;立时装作盛怒难遏地,厉啸一声,飞身进扑,“共工撞山”,“伏义画卦”,“燧人钻木”三绝招回环并发,掌风如海,掌影如山,委实威势慑人,凌厉无匹。 闻人俊这几招猛改,看来虽似全力施为,其实却不着痕迹地,留了相当分寸,作为退步。 “九钗太岁”童霞口中虽对闻人俊尽情嘲笑,但心中却对于这位既号“屠龙手”又称“玉金刚”的成名魔头,丝毫不敢轻视。 对方三招连发,威势奇强,童霞既不敢轻易接架,又不愿轻易闪避,遂施展出一手她独钻精研的护身绝学。 童霞功力潜聚,把头一摇,她那满头长发,顿时散成比桌面还大的一团急旋乌云,把身躯完全淹没。 这团电疾旋转的乌云,不仅发出“虎虎”之声,其中并还有九点紫色星光,不住闪烁。 闻人俊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只好暂时收势,不敢冒昧攻入那团莫测高深的急旋乌云之内。 准知他的攻势才停“九钗太岁”童霞的攻势立发。 童霞极善于把握机会,她乘着闻人俊愕然收势的刹那之间,把头儿连摇九下。 “玄冰凹”口群雄,一齐静静注目,鸦雀无声。 因为眼前出现了绝世罕见的武林奇景。 童霞连连摇头九次以后,那一团急旋乌云,竟变成了九根长长发影。 每根长长发影的前端,均带着一点紫色星光,宛如九根软鞭,一齐凌空飞舞地向闻人俊猛烈进袭。 凡屑内功修为不到火候之人,无法把软鞭使用得出神人化。 但若能把软鞭施展得出神人化,则其所挟威力,却又强大无比。 一根软鞭飞舞之下,威力尚自难当,如今是九根软鞭同时风舞,威力自然增强了不知多少倍数。 闻人俊立时陷于窘境,被那漫空乱飞的纵横发影,把身形罩在其下,到处闪展腾挪,情势危急。 百里夫人看得好不担心,暗恨闻人俊何必再恃强支撑,企图侥幸,应该赶紧觅机认败才对。 但闻人俊心中,却颇为高兴地,暗喜自己的毒辣打算,业已步步实现。 原来,闻人俊的打算是首先要使自己陷于手忙脚乱的劣势之中。 然后,便培养“九钗太岁”童霞志得意满的骄傲之气。 因为,在这种情形下,对方才疏于防范,自然便易于突下辣手。 闻人俊属于凶邪一流,故而也像-般凶邪人物,练有独门狠毒暗器。 他的暗器,是一种“阴嶙毒粉”,这种“阴嶙毒扮。出手时几乎无形五色,但一遇天风,便会变为一毒力极强,水浇不灭的暗绿毒火。 对方在他扬手之际,不见有物件飞出,必然极为惊疑,而就在这极为惊疑的心神一愕之间,当空便突起火光,将全身罩没焚烧,委实难于幸免,厉害无比。 闻人俊有此毒辣暗器;遂想使“九钗太岁”童霞,大大吃点苦头。 他趁着被对方盘旋飞舞的九根长发软鞭,追逐得闪展腾挪,手忙足乱之际,悄悄摸出了两把“阴辚毒粉”。 闻人俊虽然摸出“阴鳞毒粉”,却并不发放,只是在匆忙闪退之际,陡然一式“青鸾展翅”,双手疾分,掳住了“九钗太岁”童霞,从左右袭来的两绺发辫。 这一掳住发辫,两人都暗暗心喜。 闻人俊喜的是自己乘这一掳之间;业已把双掌中的“阴嶙毒粉”,完全抹擦在“九钗太岁’童霞的两条发辫之上。 “九钗太岁”童霞则喜的是对方伸手掳发之举,正中自己心意,闻人俊纵或不死,两只手掌,也非完全报废不可。 双方有意,自然一拍即合。 闻人俊双掌刚一掳住发辫,童霞猛一摇头,哪两条发辫,便如灵蛇脱谷一般,从对方掌中脱出。 原来,童霞每条发辫前端的那点紫色星光,就是她的成名之物“九刃毒钗”。 这种“九刃毒钗”,每一根是由九柄小小毒刃合成,可随童霞之意,分合使用,倘若她把九根“九刃毒钗”,完全由发中飞出,则变成九九八十一柄无坚不摧的奇毒飞刀,大蓬刀雨,密布当空,对方骤然不防之下,如何能够侥幸? 如今,闻人俊伸手掳住发辫,童霞猛-摇头,每根发辫顶端,便均现出九柄锋利毒刃。 双方均在用力,其势自然绝快,何况闻人俊又自认毒计得售,志得意满之下,那里想得到危机顷刻? 等到他感觉指间一麻,双手十指业已被那十八柄毒刀,完全割断。 刀上有毒,起初只麻不痛,但等十指齐断之后,又怎不奇痛连心? 闻人俊惨叫一声,双手鲜血淋漓,疼得满地乱滚。 百里夫人方自顿足一叹,那“九钗太岁”童霞,竟得理之下,不肯饶人地,又复甩起九条发辫,向满地乱滚的闻人俊,如飞袭到。 她不甩发辫还好,这一甩发辫之下,发上“阴嶙毒粉”,见风即燃。 两根发辫-燃,九根发辫齐燃,展眼间,那位“九钗太岁”童霞的满头之上,均是暗绿毒火。 童霞惨叫连连,只好把一身功力,全贯头顶,向“玄冰凹”口的百丈冰峰,飞身撞去。 “砰”一声巨音,玄冰积雪,漫天纷飞。 “九钗太岁”童霞这一头撞得相当精彩,她硬把那坚如铁石的参天冰壁,撞了一个大洞,连双肩都一齐钻入,腰只剩部以下,留在冰壁之外。 这是急切间,相当有趣的灭火之法,但众人目光注处,却见“九钗太岁”童霞,横伸半空的两条腿儿,竟在不住抽搐。 “绝灭法王”呼延炳双眉一蹙,向“九头太岁”邹夏,用目光暗为示意。 邹夏会意向前,抱住“九钗太岁”童霞,极为小心地,将她从那冰壁洞中,慢慢拖了出来。 童霞的满头毒火,虽被冰壁严寒逼灭,但整个头皮,均已烧得溃烂裂开,“阴鳞”剧毒,深入脑中,顺着鼻孔,流出腥臭黑汁,自然毫无救药,转瞬间便即死去。 那位“屠龙手”闻人俊此时早被“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抱过一旁,加以调治。 百里夫人一见闻人俊十指齐断,所流血液颜色,又复不是鲜血,而是紫黑,遂知他伤处有毒,赶紧骈指如风,疾点闻人俊左右双肩,闭死通心血脉。 这时,那位“绝灭法王”呼延炳,业已面色如霜地,缓步向前,亲自出阵。 一来,他手下“三大使者”之中,已有两位使者,命丧当场。 二来,“九钗太岁”童霞已与呼延炳有了肌肤之亲,由“使者” 地位,晋升为“情妇”身份。 故而“绝灭法王”呼延炳悲怒交集之下,知道面前这干强敌,果然个个均是绝世好手,除了自己倚仗三十年面壁苦炼的“绝灭神功”,尚堪一战以外,所剩下的一个“九头太岁”邹夏,业已不必出头送死。 呼延炳这一出场,百里夫人知道情况严重,遂向“哭翁”容不笑,扬眉叫道:“容二兄,该你的了,但对方盛怒而来,出手必辣,你要小心一些,不能过分轻敌。” 容不笑哭丧着一张脸儿,悲声答道:“我知道这位呼延法王,厉害无比,容老二此番出阵,正所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万事均由命定,谁叫我运气不好,偏偏从虞令主手中,把根最短的草儿,抽出来呢?” 他是一面悲声说话,一面缓步走出,语声是越觉凄凉,等走到“绝灭法王”呼延炳的身前,业已变成了哀哀痛哭。 呼延炳皱眉叫道:“容老二,你哭些什么?” 容不笑泪落如泉地,呜咽答道:“我……我是一半哭你,一……一半哭我。” 呼延炳愕然问道:“你哭我何来?哭你则甚?” 容不笑举袖擦擦眼泪,指着地上“九指太岁”东门冰,与“九钗太岁”童霞遗尸,凄然叹道:“你来了四人,斗了两阵,便已被阎老五叫走二半,却叫我怎么不替你又怒又羞地,放声一哭?” 呼延炳冷笑说道:“他们死得不会没有代价,我至少会替他们找回三倍利钱,叫你们躺下六个。” 在场的“玄冰凹”方面人物,共有“蛇发妖婆”百里夫人,“自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红叶令主”虞心影,“笑翁”容不哭,“哭翁”容不笑,及“屠龙手”闻人俊等六人,故而“绝灭法王”呼延炳这“叫你们躺下六个”之语,也就是要把对方所有在场人物,一齐斩尽杀绝之意。 容不笑悲声叫道:“我早就知道你心狠手辣,非把我们一齐杀光,不足解恨!而我又是第一个轮到和你动手之人,生机渺渺,大劫难逃,怎不伤心落泪?何况……” 呼延炳见他话音忽顿,皱眉问道:“何况什么?你为何不说下去?” 容不笑悲叹道:“何况我这副相貌;长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平素人缘极坏。我若不在死前,自己替自己多哭几声,等到死在你手下之际,还有谁来哭我?” 呼延炳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人还算明白,我念在你也算是当世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且容许你自己为你自己,哭上一盏热茶时分。” 容不笑闻言之下,果然毫不客气,便自呜里鸣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哭声,果是专门使人激动七情,从而神迷意乱,听他摆布的独门功力“销魂哭”。 但“绝灭法王”呼延炳原先便是绝顶好手,再经三十年面壁静修,在内功火候方面,比魏老婆婆只强不弱。 容不笑的“销魂哭”,用以对付魏老婆婆,尚且无功,如今向呼延炳施展起来又怎会发生灵效? 总算容不笑尚有自知之明,他在发现仅仗“销魂哭”必然无法克敌以后,便立即一面使号啕痛哭之声,转为低低啜泣,一面从腰下取出了一根“哭丧棒”儿来,持在手内。 “绝灭法王”呼延炳见他取出这条“哭丧棒”儿,遂双眉一挑,晒然叫道:“容老二,你哭够了吧?” 容不笑凄然答道:“我在一口气未绝以前,决不会停止哭泣,但单纯哭泣,也觉无聊,我就和你一面打,一面哭吧。” 语音落处,把手中“哭丧棒”挥了一挥,棒中竟也发出了凄凄鬼哭之声。 原来,容不笑这“哭丧棒”上,凿有一百零八个针尖细孔,棒身又属中空,故而只要略一挥动,便会发出声音尖锐的呼呼怪响。 呼延炳毫不在意,冷然笑道:“容老二,你身边居然还带着‘哭丧棒’儿,真是配备齐全,但却少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 容不笑诧然问道:“什么东西?” 呼延炳冷然说道:“你能哭之时,不缺什么东西,但等你不能哭时……” 容不笑接口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认为我少了一口棺材。” 呼延炳点了点头,狞笑说道:“对了,我认为你哭了一世,定然哭得太累,应该躺到棺材里去,听人家哭你了。” 容不笑闻言,忽又放声大哭。 呼延炳皱眉问道:“你又这样号哭则甚,这种功夫,根本不必对我……” 容不笑呜咽说道:“我不是施展功夫,我哭的是你这位‘绝灭法王’,怎么这样笨法?方才我已说过,生平人缘太坏,纵然双腿一伸,两跟一瞪,也没有人会哭我。” 呼延炳目光冷瞥“笑翁”容不哭,扬眉问道:“别人纵或不哭,难道你哥哥也不哭么?” 容不笑摇头叹道:“容老大那两只眼眶子中,根本就没有‘泪水’二字!人害他时他也笑,他害人时他也笑,甚至在我们爹娘归天之际,他也打了三声‘哈哈’呢。” 呼延炳双眉微剔,厉声道:“容老二不必和我再复多说废话,你是否想用这根:哭丧棒’儿,和我交手?” 容不笑点头道:“对付你这等人物,‘销魂哭’无甚用处。我打算施展一套‘梨花带雨掌法’,及一套‘泣残红’哭丧棒法,向你领教领教,倘若是再告无功,我容老二便甘心认败,换我哥哥容老大,和你动手。” 呼延炳扬眉笑道:“好,我就尝尝你这‘梨花带雨’掌法,和‘泣残红’棒法滋味。”容不笑目注呼延炳,愕然问道:“我是右棒左掌,综合施为,你怎么还不取出兵刃?” 呼延炳哂然一笑,摇头说道:“抱歉,呼延炳身边,从未带过兵刃,我复三十年,古洞面壁,有五十年啸傲乾坤,也从未用过任何兵刃。” 容不笑哭丧着脸儿说道:“你虽够骄傲,但我也不肯占人便宜,只好放下这拿手兵刃‘哭丧棒’儿,和你赤手周旋的了。” 呼延炳见他-面说话,一面便想放下那根“哭丧棒”儿,不禁摇手叫道:“容老二,你可不必放下‘哭丧棒’儿,我取件兵刃,和你动手就是。” 容不笑“咦”了一声,扬眉叫道:“你刚才还在声明从来不用兵刃,如今又为何为我破例?” 呼延炳冷笑答道:“我不是为你破例,只是怕你放下你那得意兵刃‘哭丧棒’,会死得心中不服而已。” 容不笑怪叫一声说道:“呼延炳,你怎么这等骄傲,以为我非死不可,我倒要看看你能取出什么样威力惊人的特殊兵刃?” 呼延炳面若寒霜,冷笑未答,只是走到“九钗太岁”童霞的遗体之前,俯身拉起了童霞遗尸的一只右手。 虞心影一旁静观至此,知道这位“绝灭法王”呼延炳,果然与“九钗太岁”童霞的关系密切,超逾寻常,连所用兵刃,都藏在童霞身上。 谁知念犹未了,奇事忽生。 原来,“绝灭法王”呼延炳,并非有甚兵刃,藏在童霞身上,而是别开生面地,要权借童霞的肢体,作为兵刃。 故而,他左手刚刚拉起童霞右臂,右手便骈指吐劲,往下虚空一划。 虽是虚空一划,依然指力如刀,童霞的一只右臂,便告齐肩折断。 这位“九钗太岁”,新死未久,右臂折断之处,依然鲜血淋漓,但血色近黑分明全身俱蕴奇毒。 呼延炳伸手一掳,把臂上衣服去尽,成了只赤裸人手,走回“哭翁”容不笑面前,冷叫道:“容老二,你看我这件兵刃如何?大概比你的‘哭丧棒’儿,那要别致一些。” 容不笑委实想不到呼延炳竟是折取一只死人手臂,来和自己动手,遂连连摇头地悲声说道:“可怜,可怜,‘九钗太岁’童霞在已遭大劫之下,还要被你残毁尸身,九泉幽魂,如何瞑目?” 呼延炳听到此处,扬眉喝道:“你懂什么?我折取童霞手臂,作为兵器之举,正是要叫她在九泉以下,能够瞑目。” 容不笑眼皮微翻,“哼”了一声说道:“你真叫‘痴人说梦’,区区一只死人残肢,怎能当得起我含蕴三妙的独门兵刃‘哭丧棒’呢?” 呼延炳冷笑说道:“你的‘哭丧棒’儿,只不过含蕴三妙,我这只‘摄魂手’,却妙用无穷,众妙皆备,你只消能够维持五十个照面,便不愧为‘南荒,高手了。” 容不笑愤怒已极,手中“哭丧棒”,往起一扬,便自带着“鸣呜”鬼哭之声向呼延炳斜肩砸到。 他这根“哭丧棒”儿,看似竹木,实系纯钢所制,棒上无数白须,更非纸质,而是缅铁铸造的“淬毒软针”。 容不笑所谓“含蕴三妙”之语,并非虚言,“哭丧棒”本身的“泣残红”棒招,是第一妙;棒上细孔,于挥舞时,能发出有音节的怪异声息,慑人心魂,是第二妙;“淬毒软针”所制细须,能在容不笑用内家真力,猛抖之下,离棒飞出,见血封喉,伤人立死,是第三妙。 如今,容不笑一来深知“绝灭法王”呼延炳,在功力修为方面高于自己,遂想到用这兼具三妙的独门兵刃取胜。 第一招斜肩下砸,名叫“怒打钟馗”,但“哭丧棒”儿之上,决未把功劲用足,尚自含蕴着“怒劈判官”,及“怒刺阎罗”等两招,静看呼延炳是躲是接?再作变化。 这三招绝招之中,第一招“怒打钟馗”是杖法,第二招“怒劈判官”,是刀法,第三招“怒刺阎罗”则是剑法。 容不笑融刀剑杖三种兵刃手法于一炉,最后凝聚功劲出手,其威力之强,可以想见,仅仅那宛如无数冤魂,一齐号哭的棒啸之声,便足使寻常人物,为之胆怯心寒,手足无措。 但“绝灭法王”呼延炳毕竟不是常人,他一见棒头凌影,便举起“九钗太岁”童霞的那只右手,往斜上方猛力迎至。 容不笑见他持手来迎,遂由杖法改为刀法,“哭丧棒”略-左移,飞也似地向呼延炳天灵盖劈来。 呼延炳冷笑一声,手中随同变式,以一式“天生托塔”,足下站桩,向上横接。 容不笑弄不懂对方为何用一只死人手臂,一再硬接自己的“纯钢哭丧棒”,遂在“哭丧棒”与人臂将合未合的刹那之间,手腕略缩再伸,便自改刀为剑,以“怒刺阎罗”招式,向呼延炳的心窝疾地点去。 呼延炳这次稍微一闪,左飘八尺,鼻中并冷“哼”几声,扬眉喝道:“容老二,你居然能把刀法剑法杖法,融而为一体,在泣残红棒法之中施展,也算难能可贵,但‘哭丧棒’三招连发,又何曾沾着我呼延炳的半点衣襟?” 容不笑哪里容他再说下去,跟踪迫扑,招招连发,棒影如山立把呼延炳围在一片疾风暴雨之内。 照表面形势看来,呼延炳一直被动,似乎屈居下风,但十七招过后,“哭翁”容不笑业已深知倘若仅仗“泣残红棒法”,自己便绝无胜望。 因为在这十七八招狠攻之中,呼延炳只是飘来闪去,随意腾挪,根本未曾出手,自己难占上风,决无胜算。 容不笑一声鬼哭似地厉嚎起处,脸色如霜,凄声叫道:“呼延炳,你且再接我一招‘深山鬼哭听啼鹃’,容不笑再若不胜,我便认败服输,埋首南荒,重练绝艺。” 语音甫落,人已一纵数丈,凌空倒扑“哭丧棒”电旋急抡,幻起一天棒影,向呼廷炳密罩而下。 这次他是拼命施为,全力出手,把“哭丧棒”中所蕴三妙一齐发动。 棒影如骤雨罩天,棒啸如万猿齐泣,尤其在约莫距离呼延炳头顶一丈左右之际,更以内家潜力,把棒身无数“淬毒软针”一齐抖得离棒怒射,等于在棒影之前,又加了一片密密针网。 呼延炳不闪不躲,巍立如山,但这位“绝灭法王”的真实功力,到此时也就充分显露。 那无数“淬毒软针”,本是化成一片针网,密罩而落,谁知到了呼延炳当头,却一齐改变路线,向呼延炳手中所持人臂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