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比我更懂始皇,嬴政也一样!》 第1章 管笔,竹简,砚板,削刀。 天色渐暗。 篝火也不再燃烧,四周陷入了安静。 “孺子,还愣着干什么,早点休息,养好身体!” (男孩称为童,或者孺子!) 独臂老人 笑着呵斥,他须发斑白,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风霜。 “大父,咸阳城是什么样的?”岷转头,眼中满是好奇。 老人脸上的笑意略微有些收敛,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岷孺子,咸阳城那是贵胄之地,也是这个天下最大的城池!” “老头子,当年有幸去过!” “哪里的酒很烈,那里的小娘.......” 老人情绪变换,很显然,咸阳那是老人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 少年意气散尽,如今已是迟暮之年,老人对于咸阳,依旧是念念不忘。 “大父,等孙儿长大,就带着大父去咸阳!” 岷眼中的童真消散,取而代之是无比的坚定:“我们去喝最烈的酒,看最繁华的街道!” “好啊,好!” 老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浓郁,意味深长:“岷孺子,老头子托了关系,从明日开始便去赵族的学室!” “那里都是贵人,那些贵人,也只是买老头子面子,才给了一个名额,你要好好把握!” 老人在为孙子铺路! 他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唯有读书才是改变命运的途径! 战场,太凶险了。 想到这里,老人忍不住看向了断臂。 “好!” 岷很是坚定,朝着老人点头:“大父,孙儿知晓!” “快去睡觉,时候不早了,今夜怕是要下雨了!”说话之余,老人牵起岷,一起走进了破落的小院。 石块堆积的床上,岷没有一点睡意。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半月,对于这个时代,岷也是有了一些相对的了解。 那位日后不可一世的始皇帝,如今才刚刚登基成秦王。 这里是临洮,也就是后世岷县。 家中只有他与大父,他的大父是当地的里典,作为大秦最底层的公务员,拿着微薄的工资,两人 勉强的活着。 那些钱粮,刚够果腹! 而他这具身体才四岁,属于什么都干不了的年纪。 不是他不想改变处境,而是每一个划时代的东西拿出来,他们爷孙都保不住,也承载不起这样的因果。 身处底层,犹如烛火,稍微有风吹草动,就会化为飞灰。 前世曾身为五百强企业的总裁,也曾行走于黑暗,兼职贩卖情报,军火,以及战略,战术的他,自然是清楚人心之凶险。 他不敢去赌! 如今生活虽然艰苦,但至少能活下去。 他们爷孙,在这个时代,抗风险能力太差。 而且,身处于这个时代,他要学会去融入,然后以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去生活。 咸阳的那位王,都有搁浅之时,更何况是他一介凡俗。 所以,他对于大父所言的去学室机会,很是重视。 他心里清楚,这是他在这个时代立足资本的积蓄。 如今他才四岁,一切都来得及。 只有读书,他才能真正的去了解这个时代,而不是一切都停留在史书记载。 ........ 鸡鸣犬吠之声,将岷吵醒。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 老人好歹也是里典,穷是穷了点,但,比了普通的人好很多。 在大秦,他们也算是勉强踏入了中产这个门槛儿。 “岷孺子,这是大父为你准备的干净衣衫,这是第一次去,表现好点!”老人一脸的希夷,将叠的整齐的衣服递给了岷。 洗漱了一遍,将干净的衣服穿好:“大父,我们何时去?” “早点走,去迟了未免失礼!” 老人牵着岷,走出了破落的小院,来到了不远处的村落。 ....... 高门大院! 一座座院落,错落有致,给人粗犷大气之感。 虽然隔着不远的路,但,这里无疑是富人区,而他们那里便是贫民区。 “家老,小老儿送孙儿入 学室,之前已经与贵家主说好!”老人佝偻着身子,不断地陪笑。 “家主说过了,让老夫前来接人!” 中年态度平淡,朝着老人:“里典回去吧,这里不便深入!” “好!” 老人点头陪笑,将岷向前推了推:“家老,有劳!” “孺子,跟上老夫!” 中年人转身,示意岷跟上:“孺子,这个机会是你大父,好不容易求来的!” “不要浪费!” “多谢家老提点!” 岷心中感激,对方虽然神情冷淡,但不是坏人,却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 见过权力倾轧,人心诡诈。 岷自然是清楚,像对方这样不贪图你的利益,却为你好的人,到底有多难得。 一路走进府邸,然后穿过一条条走廊,最后走进一座空旷的院落,家老方才开口,道:“这里便是学室!” “夫子,他叫岷,此地里典之孙!” 家老朝着一个老者,语气尊敬:“里典求了家主,家主赐下造化,让此子入学室!” 说到这里,家老瞪了一眼岷,提醒,道:“孺子,还不赶紧见过丘夫子!” 见此,岷连忙拱手:“学生岷见过夫子!” “嗯!” 丘夫子点头,然后家老,道::“老夫知晓了!” “夫子,告辞!” “嗯!” 等到家老走后,丘夫子方才打量了一眼岷,道:“如今,你可以在这里称呼老夫为夫子,因为这里是赵族的启蒙之地!” “算不上真正的学室!” “等你启蒙结束,便可以前往真正的学室!” “在那里,对于夫子要称呼为令史,而你也不能自称学生,而是称史子!” “你能够进入这里,便是一场造化!” “虽然位于县以及郡的学室 ,也在招收史子!” “但是,条件苛刻,也会有一定的考核,若是没有完成课业,会被退学!” “在这里蒙学结束,前往学室,会让你有不少优势!” 说话之余,丘夫子将岷带进了学舍。 学舍之中,只有十几个史子,年龄大致上与岷差不多。 此刻正正襟危坐。 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丘夫子将岷领到一处空置的长案后,指着案头,道:“此乃,竹简,笔,墨,砚板,削刀!” .......... 第2章 我赵族不缺这些东西,没有必要恶了一位聪慧的少年! “多谢夫子!” 岷点头道谢,然后跪坐。 “这些文具,皆乃贵重之物,你可以用,但不能损毁!”丘夫子提醒一句,然后朝着岷,道:“自己熟悉熟悉,半个时辰后,开始授业!” “诺!” 由于丘夫子,其余的史子也只是打量了片刻岷,并没有离开座位。 岷打量着眼前的文具,有一刹那的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寒窗苦读过,然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如今这一幕, 又将要上演。 丘夫子看着岷好奇文具, 于是开口解释 ,道:“竹片用来记录文字,而笔用来书写!” “墨,在用的时候需要放在砚板上研磨捣碎,然后加入清水!” “至于削刀,则是用来在学错字的时候刮掉错字,用来更改!” 伸手摸了摸削刀以及笔,岷脸上露出笑意,朝着丘夫子道谢:“多谢夫子解惑!” 丘夫子眼中也有一些笑意,从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少年很是聪慧,也难怪他的大父会求来这样珍贵的机会,让其进行蒙学。 一个时辰后的时间,匆匆而过。 丘夫子走上高台,看向众史子:“今日,我们学习第一个字, 灋!” 这个时候,丘夫子转身,在巨大的木板上写下灋字,与此同时,稳重的声音徐徐传来。 “灋,由‘氵’加上‘廌’以及‘去’,这三部分组成。 ‘氵’代表着法平如水,廌代表着上古传闻之中,能分辨善恶的神兽獬豸,也就是日常所说的法兽。 “大秦以法立国,以法强国!” “今日,我们便学习这个字,让你们也体会到秦法之威严与神圣!” ........ 这一刻,岷有些震惊。 一般来说,蒙学都应该从最简单的开始。 在后世,幼儿园也只有大班才开始写字,而且,也只是最简单的。 结果,大秦蒙学,一上来便是法! 这个可是大篆的法,不是后世的简体。 压下心中杂念,岷取来砚板,开始研磨墨。 他清楚,他不能表现的一无是处。 作为底层,如今有了机遇,那就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当然了,这个表现需要适当! 让丘夫子以及赵族众人,认为他聪慧,是一个天才就足矣。 一个人表现的聪慧,人们能够接受,可若是一个人表现的妖孽,那就需要一个强大的背景作为依靠。 否则,就会被打成异端,丧身于火海之中。 一刻钟后,岷才将墨研磨掉一个边角,开始用力捣碎。 两刻钟后,岷终于是研磨好了墨,也添加了清水,开始尝试书写,拿着笔,先在案上隔空练习。 又过了一刻钟,岷蘸着水,开始在案头上书写,一次又一次。 大篆虽难写! 但,架不住岷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就算是身体不给力,也不至于浪费这么久。 对于现在的岷而言,想要写好法字不难。 但是想要写的半好,而且还要符合逻辑与现实,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就这样,岷在刻意隐藏,但落在丘夫子眼中,则是岷正在努力学习写好法字。 写了片刻,其余的史子已经坚持不住。 终究只是四五岁的小孩,正是贪玩的年岁,很少有人能坐得住,而且,写字又是一个枯燥的事儿。 哪怕他们之前已经学过,也有了写的经验,依旧是坐不住了。 自觉地手腕酸痛,竹片上的字迹一片模糊。 如今,只有岷还是在坚持! 他可不是这些大族子弟,大父能够给他的便是这个机遇,他必须要靠自己翻身。 “好了!” 丘夫子站在岷的跟前,打断了岷继续书写:“第一次练习,不宜过久,要不然,会让手腕受伤!” “第一次学习,坚持这么久,写的这么清晰,已经很难得了!” 很显然,岷的表现,让丘夫子很满意! 甚至于,不吝夸奖! 一般来说,第一堂课,老师是不会轻易夸奖一个学生的。 除非是这个学生,表现的足够优秀! 竹片上,歪歪斜斜的写满了字,从‘氵’开始,然后是‘廌’以及‘去’。竹片上的最后一个字,已经写了‘氵’和‘廌’,只差了一个‘去。‘ 这样的进步,已经很不错了。 丘夫子也没有想过,让岷等人一下子就学会。 毕竟,还都是一群孩子。 丘夫子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众史子,道:“授业结束,可以去玩了!” “但,要注意不要去水边!” 众人道谢,这一刻,声音都大了不少:“多谢夫子!” 岷能够听出来,这些声音之中的稚嫩与喜悦。 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岷将书案收拾整齐,各归各位,方才走出了学舍。 他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颇有些无聊 。 一直留在学舍中的丘夫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觉得岷不仅聪慧,还很勤快! 这样的人,只要持之以恒,未来一定会有出路。 ........ 怀着这样的念头,丘夫子走出学舍,来到了赵族家主的书房。 “丘忱见过家主!” 看了一眼丘忱,赵族的家主示意对方落座:“夫子,里典的孙子怎么样?适不适合留在学舍?” “若是不适合,老夫便推辞了!” 在一旁落座,侍从送来凉茶,丘忱抿了一口:“家主,此子很是聪慧,而且毅力惊人!” “授业结束,其余史子都急着出去玩闹,只有他,将案头的文具整理归位后,才离开了学舍!” “这样的人,若是能够一直坚持下去,必然会崭露头角!” “嗯!” 这一刻,赵族家主也是点了点头,感慨,道:“一个聪慧的人,又知晓用功,毅力惊人!” “如今他大父为他求来了机会!” “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了!” “这样的少年,不管是在哪里都算不错了!” “既然他也算是争气,那就让他留下吧!” “待遇和其他的史子相同,我赵族不缺这些东西,没有必要恶了一位聪慧的少年!” “若是他能成长起来,对于赵族而言,这些求学之恩情,那便是惊人的回报!” ........ 第3章 校园霸凌! 求学之恩,恩同再造! 特别是这个时代,求学之恩,可以让一个人卖身主家。 赵族家主是一个老枭,他自然是清楚,如何给予一个人恩惠,并且让对方心怀感激。 ........ 此刻在学舍中的岷,自然是不清楚,自己的命运被人随意两三言决定。 站在院落中,看着玩闹的孩童,岷有些羡慕。 他这具身子虽然是少年,但,他的灵魂不是。 他可以模仿,也可以相似,但唯独他终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童,享受不了这一刻的肆意。 许久,岷绕着学舍散步。 这是来到大秦,他每一天都在坚持的事情,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一般,若是身体素质不够,很容易半路夭折。 一圈又一圈! 有了前世的经验,岷自然是清楚如何做到有效锻炼,又能够不伤身体。 “大兄(阶级差不多,年岁差不多,则称呼为大兄,并非一母同胞,同父异母。),那个鸟窝还要去掏么?”史子之中的一个女子,朝着一个少年,道。 “自然是要去,我可是盯了很久!” 少年意气风发,不愿在同伴面前落面皮。 “可是大兄,那里很高,我们很难爬上去,一旦被夫子以及父知晓,后果就是请藤条了.......”一个年岁大一些的孩童,忍不住犹豫。 这个时候,赵广眨了眨眼,隐秘的指了指岷:“那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么,让他去!” “成了自然是好,若是失败了,正好恶了夫子,将孺子赶出去!” 见到几人犹豫,赵广继续:“难道你们,愿意和这种卑贱的庶民待在一起?” “若是传出去,其他人岂不是会笑话我们?” “好!” 片刻间,众史子交换了意见,将目光落在了女子身上:“阿雅,你留在这里,看着夫子!” “嗯,大兄你们小心!” 女子有些担忧,长的唇红齿白,尽显萌态。 岷停了下来,因为前路被堵:“几位贵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战国之前,公子王孙乃是王公贵胄专属,战国以后,演变成了贵族阶级的美称了。) “孺子,我们有事找你!” 赵广边说边比划,将目的说了出来。 岷抬头看了一眼,大约有后世一米四五高的歪脖子树,摇头拒绝:“诸位公子,岷不善爬树,只怕帮不到你们! “孺子,这是本公子给你的机会!” 赵广被拒,一下子脾气上来了:“这里是赵族学舍,不是你的犬舍!” “今天,若是你不帮 我们,就别想在学舍之中安生!” “好!” 岷没有想到,自己被威胁了。 这是要上演学校霸凌。 “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可否告知高名上姓?”岷对于这些小屁孩的玩闹,不感兴趣。 那歪脖子树太高! 况且,就算是低,他也不会做。 屈居于他人房舍之下,就要学会低头。 “赵氏,广!” 小孩子没有一点戒心,还以为岷低头了,虚荣心一上来,那些贵族的教育,早已抛诸脑后。 “公子广是吧?” 岷打量了一眼赵广,点了点头:“我记下了,等夫子来了,我就告诉夫子,你要爬树掏鸟窝!” “你.......” 赵广气炸,他没有想到一个乡野孺子,如此的不上道:“竖子!” “大兄,还是算了吧!” 这个时候,一个史子拉了拉赵广的衣角:“若是夫子知晓,族中就知道了.......” “父,他们会.......” 一直以来,贵族的教育,往往 比普通人更为严格。 岷虽然身处乡野,却被老头子疼爱长大,但是赵广等人,自幼便接受了启蒙,教育极为的严格。 “哼!” 被驳了面子,赵广放狠话,道:“你给我等着!” 望着众史子离去,岷不由得莞尔。 他这也算是遭受了大秦世界的学校霸凌了吧! 今日,是他前来求学的第一天,就算是前面放着一座金山,岷也不会有太过出格的举动。 他无比的清楚,自己能够留在这里,不浪费老头子的一番苦心,就要表现的乖巧和聪慧。 人心古今一致,都喜欢乖巧聪慧的孩子,没有人会喜欢调皮捣蛋的。 特别是不是亲生的,在这件事上的容忍程度,会低上不少。 ......... 这一日,丘夫子再未教导其他的课业。 四五岁的孩子,尚没有太大的定性,所谓的启蒙,也只是循序渐进。 从学舍离开,不久之后,岷便见到了早已等候的老头子,不由得脸上露出笑容:“大父,这里!” “岷孺子!” 老头子笑容灿烂,将岷牵在手中,一老一小开始往家赶。 在这之前,他已经得到了家老的通知,岷可以留在学舍。由于 岷 表现的不错,可以在学舍中吃一顿早食。 这让老头子很是开怀! “赵族贵人发话了,你可以留在学舍,学舍会提供一顿早食!”老头子牵着岷,语重心长,道:“岷孺子,记住赵族的恩情!” “虽然对于他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你这是恩赐!” “嗯!” 点了点头,岷对于赵族也是好感大增,不管是学舍还是早食,对于当下的他都是大好事。 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赵族的饭菜自然是要好过他们爷孙的粗茶淡饭,这一顿早食可以补充营养。 而学舍,则会让他学到在这个时代立足的本事! 这都是此刻的他 最需要的! 人就算是性格如何的冷漠,对于他人的提携与帮助,都会心存感恩,岷也不例外。 他尚有良知! 岷可是清楚,在大秦,人们一般都只有两食,早食与晚食。 这个时代,粮食不多,容不得浪费,也没有袁圣那样的人杰,后世那些高产物品,尚未传入中原。 温饱很是一个问题! 这也就是老头子是里典,才勉强让岷没有挨饿。 但是,要说有多少营养,那就是一个笑话了,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已是极限,哪来的条件谈什么营养。 同样的,岷也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何为世家。 ........ 第4章 美食荒漠 世家! 自幼培养出来的待人接物,以及大局观,都远非乡野之人可比。 当然,他们有庞大的资源,能够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天使投资人,这是乡野之人,所不能及的。 一个为填饱肚子,都要花费全部的力气! 一个自幼钟鸣鼎食,只需要考虑家族荣辱,自然是截然不同。 虽然这些落座在临洮的赵族,本身便是破落的贵胄, 但,岷可是清楚,这些人的起点,便是很多人的终点。 而且,赵族的态度,很显然,是在投资他! 没有趾高气昂,也没有施舍的痕迹,却给予你所必需,让人无法开口拒绝。 赵族如今便是这样做的! 急他人之所急! 用后世的专业术语来说,那就是抓住对方软肋,对症下药。 攻敌之必救! 许久,岷与老头子来到了院子,相比于赵族所在,他们这个巷子,才算是当今大秦的标准社区。 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居民区叫做里巷。 里巷是一种封闭式结构,里墙上有门,由里监门专门看管。 里监门的工作,类似于保安,早上开门,晚上关门,同时负责防火防盗。 在里巷中,住宅纵横交叉,但是,只有一个里门。 在里巷中,一家称作一室,他们这个里,叫做五里,有三十一户。 每一个里,都是一个单纯的社会群落,被高达七尺的垣墙包围。 经过这半个月的观察! 岷发现这垣墙的高度大致上与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相同。 这垣墙在聚集民众的同时,也在承担防盗的功能。 里巷之中,里典属于管理人员,除此之外,还有里监门 ,负责协助官府管理地方。 属于大秦朝堂之中最底层的事业编了。 虽然低贱,但也有一口饭吃! 在里巷之中,居住有明确的界限,功能划分的很是复杂,但也很清晰,因为举国上下,都是一样的。 里监门所在里门,也就是保安室,称闾! 闾左,居住在里门左边的人,都是复除者,也就是免除徭役的人家。 而岷与老头子,便是住在闾左,老头子断臂,也上了年岁,属于癃籍,可以免除徭役。 而岷还小,是未使籍,也是免除徭役的范围内! 老头子掏出管龠打开门。 院落很小,但五脏俱全。 院落中,种植着桑树,桑树的左边,有一口水井,右边拴着一只大黄。 房屋之后,便是粮仓以及祠木。 这种设计,很是具有一定的科学性, 因为他们将排污管道接通,通往一处。有专门的人,来处理。 后院,则是饲养豕也就是猪的地方。 《管子》有云:以前无狗,后无彘者为庸! 翻译过来,就是如果你家前院养不起狗,后院养不起猪,那就说明你家是个穷逼! 老头子好歹也是一个事业编,自然不会穷的叮当三响! 这种标准配置,还是齐全的! 只是岷对于后院的豕没有兴趣, 没有经历过去势,味道并不好,也就只有穷人才会吃。 记忆中,劁猪术会在东汉出现。 具体的时间,岷不记得了,但是,大秦是没有这种霸道的手术的。 “岷孺子,今天老头高兴,我们也开开荤!”老头子磨刀霍霍,很显然,对于岷的表现很是开心。 “好!” 如今的岷,也是嘴里淡出了鸟,巴不得有所改善。 他心里清楚,老头子肯定是舍不得杀彘,如今老头子老了,一个人也做不到杀彘。 大黄要看护家室,老头子舍不得! 老头子肯定是盯上了大公鸡,这是要做一个隐藏历史中的无双鸡屠! 见到老头子杀鸡,岷开始添着柴火烧水。 他已经四岁了,要自力更生,老头年岁见长,随时都有可能去面见先王,他要掌握生活技能才能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 这些日子,天天都是吃的粟饭配冬苋菜,一种味道呈现苦,却很常见的野菜。 岷表示,他还是一个宝宝! “岷孺子,你准备怎么吃这大公鸡?” 老头子将清洗干净的公鸡装进了陶盆,转头看向了正在给镬下面添火的岷征求意见。 老头子只是里典,自然是没有资格用鼎。 镬和鼎差不多,就是没有脚,但是有两耳,可以吊起来悬空,当做做饭的器具。 “炙的话,你还小咬不动,要不脍?” 闻言,岷连忙摇头:“大父,要不还是熬或者醢,剩下的部分脯?” “将膏留下?” 在大秦,炙也就是烧烤 ,这是最常见的一种方式。 这个岷还是可以接受,但是,其他的,他根本无法接受。 特别是其中以脍与渍这两样! 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逆天而行! 熬,便是把肉做成肉松,而醢则是做成肉酱,脍就是将 肉切片,然后蘸着佐料吃(生吃)。 至于煎,把肉酱浇到粟饭上,然后加上膏(也就是动物油)加热。 渍才是最逆天的,将生肉放在酒里腌制浸泡。 别人怎么样,岷不清楚,但是他无福消受! 见到老头子考虑,岷忍不住建议 ,道:“大父,孙儿有一个想法,我们何不将肉切成丁,然后以鸡膏在镬中炒熟!” “然后用陶盆装起来,等后面粟饭亦或者麦饭,便可以挖上一块,然后热一下!” “这样一来,这只鸡的肉可以用很久,我们的饭也会有油水!” 由不得岷着急,他生怕老头子楞来。 “岷孺子,你说的办法可行?” 老头子看了过来,他也是心动了,毕竟,穷怕了,自然要节约。 而且,在他看来,岷正在长大,也需要肉食。 “试一试,若是不成,不管是醢还是熬都可以,也不算是浪费!”说到这里,岷犹豫了一下:“就是这样做,会多费一些盐巴!” 这个时代,盐巴那可是稀罕物! 就算是老头子是里典,也不会多备,这可是真正宝贵物,比其他的佐料,都要昂贵。 “最好是加上一些姜,花椒,还有茱萸!” “不过,大父,味道重一些,下一次做粟饭,就可以少用一些,毕竟,这鸡肉里面的盐巴以及茱萸等都还在!” ......... 第5章 大秦有武安,却一直没有文安! “好!” 也就是老头子,年纪大了,隔辈亲。 再加上,这一次是为了奖赏岷,老头子才采取了岷的建议。 要不然,没有人会听信一个孺子之言,而且是从未出现过的一种烹饪方式,在老秦人眼中,这与浪费没有区别。 在大秦,父子关系,父占据主导,子在分家之前,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所幸,岷运气好,只有一个老头子。 “汪汪汪.......” 香味四溢,犬吠不止,后院中,彘也在嚎叫。 “岷孺子,可惜你阿翁与阿媪都失踪了,至今没有消息,怕是凶多吉少!” 老头子在岷的指挥下,一遍翻炒,一遍感慨:“老头子的爵位,只是一个公士!” “只能传一代,不能隔代!” “现在就算是老头子立你为后(立后,便是立继承人,需要到官府登记造册。),你也只能继承这座室!” 人老了,本身就心存怀念,也越发的担忧了。 死人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每一天都发生的事情,很是常见。 “大父,孙儿一定可以斩获战功,一如武安君!” 在大秦,武安君白起几乎是所有老秦子弟的偶像:“手持秦剑,为秦王战,为大秦战——!” 自商鞅变法之后,老秦人尚武成风,闻战则喜! 岷的话,很是符合自己的身份! “战场,那是那么.......” 老头子瞬间反应过来,这句话不适合在岷跟前说,不由得话锋一转,道:“孺子好志向!” “不过,老头子并不希望你能一如武安君,而是希望你能一如商君,亦或者张子!” 这个时候,老头子慈爱的看了一眼岷:“战场,老头子上过了,秦吏,老头子也做过!” “老秦人心目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执念,那便是在秦吏之中,也出现一个,一如武安君那般的人!” “大秦有武安,却一直都没有文安!” 老人对于孙儿寄予厚望,进入了赵族学室,得到了他人的夸奖,不免得有些畅享。 希望后人出人头地,比自己强,过上好的生活,这是人之天性! “大父,好了!” 岷盯着镬,看见鸡肉炒的差不多了:“在炒下去,就得烧焦了!” 老头子拿来陶碗,给两人舀了一些,然后全部装进了陶盆,盖好了盖子,上面还压着一块石头。 “岷孺子,尝尝味儿!” 岷端着陶碗,拿着筷子开始吃肉,味道还行,最起码有肉香。 这算是岷这半个月内,吃的最正常的一顿饭了。 “大父,以后做食,还是孙儿来!” 为了口腹之欲,岷不得不争取,虽然大概率老头子不会同意。 “孺子,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去赵族学室,这些粗事,老头子就可以!” 老头子瞪了一眼岷,语气有些不善:“老头子,还不至于连这些都做不好!” 这话一出 ,岷彻底的是无言了。 再说下去,就成为嫌弃老头子了。 没有与老头子斗嘴,岷走了出去,来到了溷厕(厕所),遗矢(拉屎)。 溷厕在彘圈的上方。 看着下方嚎叫的彘,以及右手边的厕筹,岷不由得叹了口气。 天天吃矢的彘,又没有阉割,早已腌入味了,口感能好到哪里去。 相比于彘,这厕筹才是最让岷忍受不了的玩意。 这厕筹,其实就是一片竹片,用来刮矢。 关键还是公用,用过之后,要用水清洗,然后下一次用,其他人也用。 这半个月来,岷都是揪的树叶! 可以说,他前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罪,太艰苦了。 纵然是,行走于热带雨林,纵横于战乱地区,生活也没有这般清苦。 最让岷难熬的是! 若是他没有改变这一切的手段,那也就只能听天由命,然后入乡随俗了,可问题是他有。 随手就可以! 但是,他却不能做,他可不想成为异端。 在没有自保的能力之前,岷只想安分的活下去。 从溷厕离开,岷顺手给彘扔了点野草,去水井边洗了手,便走进了室,漏刻上浮标已经显示,到了牛羊入的时间。 也就是戌时一刻! 大约是后世下午七点十五分左右。 登(灯)里面还有一些膏(动物油),旁边放着燧(打火石),只是不管是岷还是老头子都没有点燃的意思。 这个时代,最普遍的照明材料,便是动物油脂(膏)。 一来膏还要用来做饭,增加一些油气。 二来由于纯度不高,燃烧起来缭绕着一股臭味,基本上也就是能不用就不用。 老头子只是最底层的事业编,勉强混个温饱,还有自己这个拖油瓶,可是没有什么闲钱用来给灯膏中添加香料。 兰膏明烛,那是贵胄才能享受的! 躺在石头堆积,上面只有一层草以及羊皮的床上,岷依旧是睡不着,他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很显然,老头子对于他的安排,那便是走公务员,当一个秦吏! 从枪林弹雨中淌过,岷自然是渴望那种刺激,可是从军,至少也要成年,在大秦成年要么身长六尺,要么年满十六。 只有在战争最紧张的时候,才会征召十六岁以下的青壮从军。 长平大决之时,昭王亲赴三川,征年满十五者........ 不管是那种,距离此刻的岷,还有很长的时间........ “大父,父会回来么?”纠结了很久,岷终于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老头子年岁大了! 这个时代,老头子已经算是长寿了,若是老头子出事,他一个四岁的小屁孩,吃完存粮后,大概率会被饿死。 官府的救助,他没有期待! 不是岷薄情,遇事先往坏处想,而是事实如此,他不得不面对冷冰冰的现实。 “会回来的!” 老头子神色有些复杂,声音也是有些低沉:“一定会的!” “等你长大,你阿翁就回来了!” 闻言,岷顿时不想说话了。 他要的是现在的保障,而不是缺爹,等他长大, 回来有什么用。 关键是现在不回来,他未必能长大! 最后,岷还是在附和老头子,也许这也是老头子心中的一份念想:“大父,阿翁一定会回来的!” 第6章 政儿,好好学做一个王,做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王! 这一年,虽然秦王政登基,却不是秦王政元年,依旧是秦王子楚三年。 当然,谥号已定,曰庄襄。 人死如灯灭,按照惯例又称秦庄襄王三年。 每一次新王登基,新旧接替之时,往往都是内忧外困之局。 虽然秦王政最后还是登基了。 但,这个过程并不顺畅,华阳太后退却,并不代表楚系的力量衰落,相反这是一个蛰伏。 ......... 华阳宫。 华阳太后看着一身素衣的少年王者。 虽然面容稚嫩,但尽显坚毅,秦人尚武,大秦的王自当 如此。 此时此刻,她能够从少年的王身上看到英武。 这些年,她对于少年的成长也是有所关注,自然是清楚,秦王政弓马娴熟,纵然是比不上当年的武王,却也不弱诸王。 “政儿,好好的学着做一个王,做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王!” 目光收回来,华阳太后苦涩,道:“本宫有些乏了,你去忙吧!” “大母若是身子不适,寡人这就让太医过来.......”秦王政正值少年,但他前半生的经历,让他变得极为的成熟。 这个时候,他清楚自己需要稳定朝堂,就需要华阳太后的支持。 而且,如今朝堂复杂,他需要保证,在他加冠亲政之前,不至于被废掉,所以,缓和与华阳太后的关系,便是当务之急。 “有劳政儿费心,本宫无碍,只是最近偶感风寒.......” 华阳太后也清楚,自己之前做的 太过火,如今需要与秦王政缓和关系。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互相给了对方台阶,也接受了对方的示好。 “既然如此,孙儿就不打扰大母了,等过几日,孙儿再来看望大母!”秦王政朝着华阳太后行礼:“孙儿告退,大母好生歇息!” 此刻,华阳太后一言不发,望着秦王政转身离去。 纵然是站在了对立面,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嬴政之优秀,远在成娇之上,若是成娇有嬴政一半的聪慧,她何至于有今日之败! 如今,她连这座宫殿暂时都出不了! 作为斗争的失败者,就必须要接受失败的后果! “赵姬一介舞姬,居然生出了这样的子嗣,当真是........” ........ 华阳宫。 吕不韦静候,见到秦王政走出来:“王上,华阳太后.......?” “大母无事,仲父放心!” 秦王政看着吕不韦,语气诚恳:“仲父,国政就交给您了,政儿拜托了!” “王上不必如此!”吕不韦连忙避开,语气肃然:“先王遗命,臣自当效死!” “臣与先王一路扶持,如今先王去了,臣自当尽心辅佐王上,以求不负当年先王之恩!” 秦王政目光闪烁了一下,朝着吕不韦,道:“仲父,如今朝堂算是暂时安稳了,蒙骜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现在秦王政最关心便是这件事了! “王上,上将军率领大军攻破了高都和汲邑,魏军屡战屡败!” 吕不韦脸上浮现一抹担忧,语气也有些沉重:“如今魏王从 赵国将信陵君请回,重新任命为魏国上将军!” “魏无忌此人,名声在外,与诸国交好!” “等消息传出去,只怕诸国都会出兵相助,如今的天下诸国,没有人会愿意看着我大秦再度强大!” “局势有些不妙,臣已经派遣特使前往军中......” ........ 五里。 岷洗漱过后,便去了赵族学室。 由于他认识了路,这一次老头子没有跟随,由于距离也不远,倒也不担心安全。 大秦的法律很是健全。 朝廷 对于各种违法乱纪之事,大力打击,如今的老秦人民风淳朴,而且附近都是熟人。 “岷见过夫子!” 走进学舍,岷朝着丘夫子行礼,大秦虽然禁止儒家,但,尊师重道,在那个时空都是一样的。 “今日,继续练习法字,等熟悉之后,老夫教你们新字!” “诺!” 岷在书案后跪坐,然后研墨,做准备工作。 赵族学室是族学,就读的都是赵族的子弟,本质上是私学,故而,丘夫子的教学任务很轻松。 毕竟,大一些的,都去了官办学室。 相比于私学,官办学室教学任务无疑是繁重,有一定得教学任务。 只是岷尚未去公办学室,对于其中的情况不了解。 将墨块捣碎,加入少量清水,然后一点一点的研磨,一直到水成为粘稠状,能够书写。 没有理会其他人,岷清楚自己与这些赵族族人有天差地别,他需要靠自己来抹平家族的差距。 一人抹平对方几辈人的努力,自然是要耐得住寂寞,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行。 他也没有想过与这些人相交,从而实现阶级跃迁。 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 而且,在大秦,赘婿的地位不如狗,他也无心做赵族人的跟班。 岷很清楚,不管是在那个时空,只有彼此的地位差不多,阶级差不多的时候,才能平等论交。 要不然,就是自取其辱! 拿起笔,蘸了蘸墨,岷开始在竹片上书写法。 昨日下课,岷将竹片上字便刮干净了。 此刻也就不需要多此一举,直接就可以开始练习。 “夫子,我写好了!” 岷才刚开始写,就有声音传来。 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赵广这个显眼包。 见得岷看过来,赵广不由得得意一笑,神色之中尽是显摆。 丘夫子走了过去,岷继续低头书写,写出法这个字,对于如今的他,自然不是太难。 只是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过程,循序渐进。 岷清楚的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必须要符合人们的认知。 不是谁,都像许莫负一样,可以成为那个幸运儿。 大多数表现异常的,都被当做异端谒杀! 岷不敢保证,他也会像许莫负那样,得到始皇帝的赏赐,一家人都起飞。 “夫子,我写好了!”又是一道声音响起,是一个女声,脆生生的。 这一次,岷没有抬头,而是专心致志的写字。 当一半的史子都写好的时候,岷也是放下笔,朝着丘夫子:“夫子,我也写好了!” 第7章 老夫不是你的阿翁,是大秦的上将军! 丘夫子站在岷的书案前。 看着有些稚嫩的字,眼中笑意盎然,为人师者,终究是爱才的。 “不错!” 丘夫子评价一句:“除了法,接下来,便学习这个字,秦!” “大秦的秦,老秦人的秦,你们都是老秦人,自当记住此字,终生不忘,为其而战!” 巨大的木板上,一个大篆的秦字出现,旁边 是丘夫子的拆解的笔画顺序:“按着这个顺序练习!” “接下来,老夫教你们反(唐以前的注音法,称反,唐以后称切,后面称反切)音!” 岷眉头微皱,看着木板! 这个时代没有汉语拼音,前人总结经验,衍生出了反音,以保证传承,不至于记错。 反音是指用两字并成一音的注音方法。 上字取它的声,下字取它的韵与调。 例如:“切”字的读音。 《说文解字》注音为“千结切”。 用“千”字的声母(q)+“结”字的韵母和声调(iē),读“qiē”。 这种注音方法称为“反音。” 注音才是识字最重要的一步! 岷学的很认真! 他虽然了解拼音,但是,音与字对不上。 他连小篆都不是了解,更何况还是更为复杂的大篆了,这个识字的过程,是必须的。 有了第一次,学习的进度就快了一些,赵族学室只负责最简单的启蒙,都是小孩子,自然剑术,算学都不会教导。 基本上只教识字! 所以,一上午,都在学习注音,一直到日中。 “授业结束,准备早食!”丘夫子走出了学舍,留下了一众史子。 岷跟着其他人一道走了。 这赵族的用食之地,他也不清楚,只能厚着脸皮跟上。 赵族学室有食肆,就在学舍的后方。 这些赵族的史子,也是在此地就食。 岷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安静的落座。 也许是赵族的长者,叮嘱了这些小屁孩,他们只是与岷泾渭分明,却也没有再找岷的麻烦。 片刻后,便有家妾送来了菜肴。 一碗精米,一小鼎煮的很烂的嫩羊肉,以及一些酱菜。 做的很惊喜,味道也还行,岷也不是挑剔之人,比了他们爷孙的饭菜,这已经是一种美味佳肴了。 吃着嫩羊肉,喝着羊肉汤,岷只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这些世家大族,掌握着不少 特殊的秘方,羊肉之中,虽然有盐巴,有茱萸等佐料,但并没有后世的大料,却闻不见腥味。 肉质鲜嫩,入口丝滑,也许便是为了照顾年幼,特意煮的很烂。 就着嫩羊肉,岷吃着精米,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艹! 还是精米好吃! 粟以及麦饭狗都不吃! 这个时代的主食,基本上就是粟配五菜。 野菜以冬苋菜(一种分泌粘液的菜,又叫做葵菜)为主,以藿菜,也就是大豆苗的嫩叶为辅。 属于最常见的五菜之中。 五菜分别是 葵菜,藿菜,薤(叶如韭,根如蒜),韭菜,以及小葱。 除此之外,瓠瓜与野菜了。 有了五菜,自然有五谷! 这个时代的五谷,分别是黍(糜子),菽(豆),麻,粟,麦。 都不是什么高产之物!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粮食,但是他们的产量更低,并不多见。 而且,这个时代没有磨,只有相似的舂,但舂的作用是给麦去壳儿,而不是舂成面粉。 可想而知,普通人的饭有多么的难以下咽。 这是岷来到这个时代,吃的第一顿精米。 当然了,在时代,精米又叫做粺米,又叫桀。 吃完饭菜,岷将食具收拾整齐,将案头整理了一下,方才走出了食肆。 微风徐来,吹动树梢,也吹动了少年的心。 如今正值春夏交接,梨花盛开,柳树嫩绿,天地间,有淡淡的泥土气息,让人舒心。 坐在一侧的石凳上,岷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在这样的时代,条条框框都被束缚,岷清楚,按部就班是最好的方式,只是他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他可以在赵族学室吃到精米,吃到嫩羊肉,可是老头子吃不到。 他想改变当下的处境,却无从着手,这样他很是头疼。 身负万般才华,他却无法改变自己与大父的生活,这让岷心中生出了强烈的愧疚。 也许老头子,这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样精美的饭菜。 ........ 与此同时,高都城中,一片肃杀。 正如吕不韦所想,信陵君魏无忌担任魏国上将军。 魏王与魏无忌摒弃前嫌,重掌大军,山东诸国闻之振奋,于是派遣大军参战。 五国大军正在朝着魏国境内纠结。 幕府之中,蒙骜一脸的严肃:“诸位,对于此事,如何看?” 闻言,恒齮站了出来,朝着蒙骜,道:“上将军,我们的局势很不妙,光是一个魏国,自然是不惧!” “但,现在不是魏国,而是整个天下!” “如今朝中新旧交替,王上年幼.......” “嗯!” 点了点头,蒙骜朝着恒齮,道:“派遣斥候,本将要知道咸阳的消息!” “也要知晓魏军的消息!” “诺!” 点头答应一声,恒齮转身离去。 蒙骜神色肃然,对于当下的局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此时此刻,他不能退! 新王登基,天下都在关注,朝堂局势复杂! 两宫太后之争,王族与丞相之争,楚系....... 这一刻,蒙骜有些苦恼,心中的担忧根本无法压制。 他心里清楚,他需要为大秦拦住一切敌,让大秦内部迅速的平稳下来。 喝了一口凉茶,蒙骜看向了蒙武,犹豫了许久:“蒙武,你立即返回咸阳一趟,告诉王上与丞相还有两宫太后!” “局势危急,此战老夫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若是等到六国集结,我军胜少败多,魏无忌不是凡俗!” “老夫会在高都争取时间,让他们稳定朝局,确保大秦朝野不发生乱象!” “阿翁,可是.......”蒙武欲言又止。 瞪了一眼蒙武,蒙骜冷声,道:“这里不是蒙府,这里是秦军幕府!” “老夫不是你的阿翁,是大秦的上将军!” 第8章 昴,猎,贾市,吉! 魏军大营。 信陵君魏无忌一脸的凝重。 他是名声很大,在行军打仗之上,能力不俗。 但是,他的对手也不是易与之辈,这些年,他与蒙骜也不是没有交手过。 秦国武将辈出! 在一个尚武的国家,蒙骜能成为上将军,而且蒙骜还不是老秦人,由此可见,蒙骜的能力与手段。 秦人气势如虹,魏国早已非当年无敌之势! 今时今日,恰如当年。 “上将军,诸国都在集结,响应上将军的抗秦之意!”副将走过来,朝着魏无忌,道。 “合纵又如何,人心不齐,终究是无济于事!” 喝了一口茶水,魏无忌,道:“时不我待,派遣斥候催促一下诸国的人马,这样下去,战机都溜走了!” “ 诺!” 点头答应一声,副将转身离去。 魏军之中,没有人会对于魏无忌不满,因为他们都清楚,如今连魏王都要低头。 他们想要对抗暴秦上将军蒙骜就需要魏无忌。 但是,信陵君心里清楚,蒙骜是一个劲敌,一个强大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魏王并不信任他,如今用他只是无奈之举,不得不为之。 这一战,他只有大胜,才能保住性命! 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 天下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高都。 这一战,代表的含义太多,除了老秦人,没有人会希望蒙骜胜利。 他们都想要挫一挫大秦锐士的锐气! 从而削减心中的恐惧! 大秦的锋芒,压的山东六国抬不起头来。 唯有大胜,打破秦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才能振奋民心士气,继续与秦人周旋。 战争,才是最好的催化剂! 对于大秦,还是对于山东六国都一样。 但,对于岷而言,这一切都很遥远! 他只是一介孺子。 吃着豆饭,岷有些难受,这一顿好,一顿坏,确实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所谓豆饭,乃是民间叫法。 官方叫做菽饭! 但,如今豆饭的叫法,已经 越来越广泛了。 当年张仪形容韩国穷困,说当地的百姓 只能吃豆饭藿羹。 由此可见,豆饭只有穷苦才吃。 “岷,不喜欢吃么?” 老头子看着一脸难受的岷,不由得笑着,道:“家中钱粮不多了,这豆饭能充饥!” “这年头,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老头子无能,赵族的吃食,自然是要优越很多!” 喝了一口烧开的清水,岷挣扎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大父,不是,是吃的太急,被豆饭噎了!” 闻言,老头子笑了笑,没有继续深究。 岷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他自然是能分辨得出来。 豆饭是容易噎人,但,也不至于每一口都噎。 老头子自然是清楚原因的。 自从岷上一次生病,岷的饭菜都很精细,豆饭,麦饭都没有出现在岷的案头,如今先是杀鸡,后有赵族早食,自然是将岷的胃口养刁了。 自然而然,岷觉得豆饭难以下咽! 等到岷一脸苦相的将豆饭吃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老头子去洗餐具,而岷去给了彘野菜。 “大父 ,现在这个时节,可以打猎么?” 岷犹豫了一下,他觉得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唯一能做的还是打猎。 毕竟,这件事他们爷孙可以一起来,他负责想,老头子负责实现。 但是,这个时代,打猎都有规定! 什么时候,禁猎,禁鱼,禁伐,都有规定。 秦法可是严苛无比,岷不想去犯法,任何时代,只要是坐过牢,都会对于自身有所影响。 除非是自己自暴自弃了! 要不然,牢狱一定要避免,万一死在里面都没有人知道。 “可以,但是需要依《日书》,老夫记得,阳日.......可以田猎!” 老头子想了想,然后朝着岷:“昴,猎,贾市,吉!” “大父,我们要不要去打猎?” 这一刻,岷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脉: “我们可以在临山,设置一些捕猎的陷阱,解决肉食,也可以拿去贾市,换取一些钱粮!” “洮水汤汤,我们也可以钓鱼!” 有一说一,岷心中确实是有些急切,他心里清楚,对于大秦而言,岁月很漫长。 但是,他等不起。 自己一个四岁的小孩,抗风险能力几乎为零,而老头子年岁已大,那些俸禄,也就够填饱肚子。 最重要的,岷认为他们一定要有积蓄,不能只靠着老头子的俸禄度日。 一旦老头子出事,他会饿死在家中。 老头子老了,疾病就会变多,想要应付这一切,家中就需要存储钱粮。 虽然种地也可以,但是,他们一老一小,并不适合。 而且,种地收成,不光是要看天色,还要有漫长的时间去等。 不管是老头子还是岷,都等不起! 对于穷人而言,任何一个变故,都可以击碎一个家庭。 唯有储备大量的钱粮,才能有稍微多一些的资本去对抗意外的发生,在这个乱世增加一些活下去的可能。 而且,他的大父是里典,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面子。 只要不是违背秦法,在这些事情上没有人会为难老头子。 “可是,你还小.......” 闻言,岷笑了笑,朝着老头子,道:“大父,今日听闻夫子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你我爷孙,只要齐心,自然可以断金!” 想了想,老头子也是答应了下来:“好,老夫准备一下,等昴日便去,打猎可以,但是不能设置陷阱,也不能捕捉幼兽与鸟蛋!” “《田律》上禁止!” 不光是岷有这样的担忧,老头子的担忧一点也不比岷少,他可是清楚,除了自己,岷再也没有亲人。 所谓的阿翁,这一生都不可能见到。 他也清楚,自己老了! 他需要教会岷生存的本事,也为岷留下足够的底蕴,以应对不时之需。 收拾完餐具,老头子躺在一旁的大石上,忍不住看向了岷:“怎么突然间想打猎了?” 老人发现,自从岷去了赵族学室,变化极大。 甚至于有那要么一刹那,让老头子觉得岷仿佛一下子换了一个人,他能够从岷眼中看见忧虑。 那不是属于一个孺子的眼神! ........ 第9章 先进的授田制,秦法的优越性。 很显然,读书还是有用的! 老头子将岷所有的变化,都归结于前往了赵族学室。 这事对于老头子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岷孺子,早点休息!” 月色大亮,落入房中,岷缓缓的闭上 双眸。 穷人的日子,就是这么的糟心,连点灯都要节省。 当然,岷只是感慨,而不是抱怨! 因为强者从不抱怨环境,而是会适应环境,然后去改变环境! 渔猎,这便是岷能想到最合法,也是最可靠的改变方式了,念头不断地延伸,最后归于黑暗。 一夜无话,直至天明。 老头子去了田地,岷前往了赵族学室。 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 学舍中。 岷苦读! 穷人想要改变命运的决心,是坚定的。 为此而付出的努力,也是无比的疯狂,至少如今的岷,已经彻底的掌握了注音。 丘夫子的授课,也是变得复杂起来。 从一二三四五,一直到最常见的文字,都成为了授课的内容。 而且,丘夫子没有一视同仁,而是经过观察,因人而异,对于不同的人,便是不同人的教授方式。 虽然都在同一个学舍,但每个史子的进度都是不一样的。 看着苦读的众人,丘夫子也是浮现一抹笑意,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乡野小子,不仅刻苦, 还聪慧。 这才几日,众人之中,岷的课业进度,反而是最前头的。 他能够感觉到,岷想要改变命运的决心。 ........ 他甚至于认为,也许用不了一年,岷的水平,就可以进入官府学室了。 只是这样的消耗,未必是岷与里典可以承受的! “唉!” 一念至此,丘夫子不由得长叹一声。 穷苦出身,想要改变命运,阻碍太多了,有任何的一个阻碍没有克服,都会成为限制一生的桎梏。 让人无比的理想压在心底,从此不再提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丘夫子看到岷刻苦的场景,心中多少有些欣慰,一个穷苦出身,唯有刻苦与聪慧,才有可能改变命运。 他帮不了岷其他,只能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一定的支持。 爱才之心,乃是每一个为人师者的本能! 不管是那个时代,任何时候,当你渴望被人帮助,能够被人帮助,都需要你展露自己的价值。 此时此刻,岷就是这样做的。 他改变不了出身,也无法直接进入军中斩获爵位,就只能是一点一滴的去改变周围。 以一点又一点的小势,在日积月累中,凝聚出让蜕变成龙的滚滚大势! “授业结束!” 丘夫子看了一眼漏刻,沉稳的声音传出:“可以早食了,今日的授业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这个时候,众史子连忙起身:“恭送夫子!” 等丘夫子走出学舍,众人才开始收拾书案! 将竹简收起来,将竹片刮干净,收拾整齐,方才走出了学舍。 食肆之中,岷安静的跪坐。 他的食案上,摆放着精米,肉酱,以及菹。 ....... 田野上。 大日挥洒光芒,岷站在田埂之上,望着劳作的农人,目光闪烁。 在大秦,农人很是受重视。 但是,他不想成为一个农人,因为他清楚,做农人,这一辈子都要遭受 颠沛流离之苦。 而且,做一个农人,虽然稳定, 但是很苦。 在大秦这么久了,他对于大秦的一些情况,也算是有所了解。 这是一个极度务实的国家! 这个国度喜欢踏实肯干的人,对于纯脑力劳动者,极为的不友好。 除非是混成张仪,公孙衍这等级别,要不然,很难在大秦立足。 大秦对于辩知者(舌辩之士),宦游者(游说求官),文学求名(倡导儒家学说,蓄养门客)极为的厌恶。 认为这些人,如果居于高位,那就是‘淫道’,这种情况就像是以狸猫作为诱饵抓老鼠一样危险。 念头转动,岷不由得长叹,上一世,他就是为了不再当一个朝不保夕的农民,才努力学习走出了大山。 这一世,又要从当农人开始。 当真是一个轮回! 自从商君变法以来,大秦对于耕战极为的重视。 不光是将耕战定为国策,也将重本抑末写入了国策,由此可见,对于耕种的重视。 商君变法,废除井田制,推行授田制。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田地可以私下交易。 田地是国家的,乃是公有,只是授予农人耕种,而赋税便是授予的回报。 所谓授田制,便是将土地收为国有,由官府任命的郡县官吏直接进行管理。 而且有趣的是,授田制明确表示,只要你多缴纳粮食,就可以获得民爵,也从而获得更多的田地,从而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岷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多来自于老头子,了解的有些片面,但是,越是了解,越是发现,这个时代的秦法,很是不俗。 它超越了这个时代! 片刻后,岷便来到了田地之中,老头子正在劳作,他没有去打扰。 农田由一道道长条组成,一道长条为一亩。 一亩宽一步,每步长六尺,一亩长两百四十步。 每亩之间,以陌隔开,以方便走进田地之中耕种浇水。每亩两端有畛,方便排出多余的水。 畛也叫畎,是田地的界限。 老头子有五十亩田地,也就是半顷地。 与其他农人的田地之间,以阡隔开,阡宽三步,十八尺。 在岷的眼前,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土堆,叫做封,长宽高均为四尺。 田地四角,各有一个封,以埒连起来,也就是小土墙。 岷听老头子说起过,这些封与埒,都具有法律效力。 如果私自铲掉,或者推平重建,被官府发现,便是犯了盗徒封,也就是私自移动田亩界限的罪,会判处耐刑。 “大父,喝水!” 端着瓢,岷朝着老头子走去。 这天气太热了,根本就不是干农活的时候。 但是,这些都是他们一年的生存的基础,不得不劳作。 岷心里清楚,任何一个时代的农人,都是别无选择之人! ......... 第10章 以曲辕犁作为他在这个时代留下的第一道痕迹! 律法健全,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堵死了投机取巧发财的路。 光是一个田律,基本上就让岷的渔猎计划,胎死腹中。 至少,设置陷阱打猎,成为了笑话。 可若是不能设置陷阱,以他们祖孙二人,小的小,老的老,这种情况,打猎就是一个笑话。 端起水瓢,岷思绪乱飞。 “岷孺子回来了啊?”老头子接过水瓢,喝了一口:“你在家中等老夫就好,顺带着温习课业!” “田间这些事儿,老夫一个人就可以了!” “老夫与你牛叔商量好了,等乡啬夫带着耕牛过来,将我们与他们的田地,一起耕种了!” 这个时代,耕种 依旧是采用直犁,二牛抬杠式。 不仅费力,也费人。 一个人是做不到这些的,只能是一里之间,大家相互配合,才能 完成,老头子虽然独臂,又是一个人,但他好歹也是里典,邻里都会帮衬一点。 这也是老头子一个人可以耕种这半顷地的原因。 “大父,没事的!”接过水瓢,岷一脸灿烂的笑:“温习的事儿,在学舍中,孙儿已经完成了。” \"家中无人,孙儿就来找大父了!” 闻言,老头子大笑,朝着岷挥手,道:“去阴凉处去和小丫,黑蛋他们玩,大父再耕一会儿!” “好!” 岷自然不想与这些小屁孩玩。 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好特立独行。 而且,今日来到了田地上, 他想起来了一件事! 曲辕犁! 这可是耕种的神物! 这个时代,并没有曲辕犁! 也许这才是他们爷孙改变命运的方式,相比于渔猎,这个更靠谱。 只是他们都不是工匠,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除非是分润功劳! 一屁股坐在封埒下,岷思考着如何稳妥的拿出来。 对于曲辕犁,他也是有一些了解的,毕竟,少年时,他也生于农家,经历过那些物件。 想要制作出来不难! 想要画出图纸更不难,但是,他这个年岁,以及他那个家庭,保不住这样的神物。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保不住神物,就只有死亡! 他必须要分润利益,从而分摊危险,但是分润利益,也代表着凶险。 他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他的大父,只是一个里典,大秦朝廷最低的事业编,连乡啬夫都不如。 怀揣着心事,岷有些无奈,人在弱势之时,处处都是限制。 被他人篡夺成果的事情,他看的太多了。 更何况,这是大秦! 宗族实力极其的庞大,若是有人起了歪心思,那就不是篡夺成果,而是身死了。 虽然秦法昭昭,但,这些贵胄逼死一个人,有很多种手段。 ......... 一直到舂日末。 爷孙二人才回到了家中,然后老头子做饭,岷将拔来的野菜,扔给了彘,然后给了大黄一些吃食。 又是一样的豆饭,由于加了一些鸡肉,还有一些味儿。 “怎么,岷孺子你有心事?” 老头子自然是察觉到了岷与往日的不同,放下陶碗开口,道:“给大父说说?” “大父,孙儿在想,若是有人研究出了利于耕种的工具,国府会赏赐么?”不管是眼界,人脉,以及对于大秦的了解,他都缺少,只能依靠老头子。 闻言,老头子一愣,不由得笑着,道:“不管是耕作的那种工具,都经过了无数的验证,想要改善何其难也!” “若是有新的农具出现,朝廷自然会赏赐!”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事儿?” 喝了一口汤水,岷笑着,道:“在封埒下,看着大父劳作,心有感触,若是农具的更新,也许可以让大父轻松一些!” “哈哈哈......” 老头子大笑,眼底深处浮现一抹欣慰,忍不住揉了揉岷的头:“我家孙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大父了!” 这个时候,老头子决定对岷普及一些农事:“岷孺子,也就是你还小,老夫年纪大了,要不然好生 耕种,也是一条路!” “这些田地,并非永久属于我们,这是国府的!” “随着时限到期,国府会不断地收回田地!” “但是,只要多交粮食,便可以得到赐爵,也会多授予田地!” “老头子老了,要不然,还可以为你谋取一个爵位!” 岷笑了笑,朝着老头子:“大父,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至于爵位,孙儿自己取!” “大父,给孙儿说说这农具与农事好么?” “好!” 老头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农具:“那便是官府准备的农具,耒耜,用来翻土!” 闻言,岷点了点头,他记得那位秦国的相邦,在不久之后,会编撰一部书叫做《吕览》,又称《吕氏春秋》。 在其中一篇《任地》中,有明确的记载:六尺之耜,所以成亩也:其博八尺,所以成甽也。” 大秦的兵器虽然是青铜,但 农具却是铁制。 见到岷的目光,老头子继续,道:“这些农具,都是借官府的,不能丢,全部都需要登记备案!” “若是有耗损,只需要归还的时候说明,不用赔偿!” “除此之外,便是犁,等明日你就看到了!” “朝廷重视农耕.......” 伴随着老头子的声音,岷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他决定了就以曲辕犁作为他在这个时代留下的第一道痕迹。 风险是大了一些,但,总比亲人伤病之时的无能为力要好一些。 念头落下,月上三竿,已经到了半夜。 老头子开始洗餐具,岷思考着如何将风险降到最低。 片刻后,岷心中否决了 走乡啬夫的路,虽然乡啬夫与自家大父也许熟悉,但,岷却是清楚,往往越小的吏,越是胆大包天。 他们的目光太浅,只看得见眼前。 与他们合作,反而是不利于自己。 念头转动,岷发现自己唯一能合作的便是只有赵族了。 一来,赵族能够让他进入赵族学舍,不管是老头子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至少彼此之间有联系。 二来赵族多给了他一顿早食,很显然,赵族想要投资他。 这说明,赵族的家主,并非是一个短见之人。 第11章 彼此算计 岷清楚! 其实赵族家主也不稳妥,有一定的危险。 若是赵族想要贪墨这滔天的大功,他是没有办法的,甚至于会对他与大父,带来一定的生命危险。 但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们身在底层,命如蝼蚁。 富贵险中求! 想要改变命运,这个凶险必须要冒! 风浪越大,鱼越贵。 越凶险,就意味着改变当下命运的可能性越大。 敬献曲辕犁,自然是大功,毕竟利于农耕。 只是岷不想自己直接出面,也不想老头子直接出面,他只想要从其中分润一些利益。 功劳不一个人独占,甚至于不占主要的功劳,让赵族吃肉,自己喝汤。 当然,不能光是赵族。 乡啬夫,游徼,县丞,甚至于临洮令,再加上一个赵族,共同分润曲辕犁的利益,从而形成牵制。 为他们爷孙创造活下去的契机! 念头转动,岷心中的计划,逐步的完善。 ......... 鸡鸣犬吠之声,将岷吵醒。 由于昨晚睡得太迟,此时的岷依旧是有些困意,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岷孺子,赶紧起来,准备去学室了!”老头子的声音传来,岷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开始洗漱。 老头子起来的很早,水都已经烧温:“赵族学室的路,你也知道了,自己去,老夫要和你牛叔等乡啬夫羌。” “好!” 洗了脸,岷也是清醒了过来,朝着老头子点头答应。 等老头子离开,岷喂了大黄和彘,给自己熬了点粟粥,加了一点饴,然后才走出了家,锁好了门,离开了五里。 赵族学室中,岷是到的最早的一个。 左右无人,岷在地上练习着那些这几天学会的文字,大篆,就算是岷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也觉得有些吃力。 这玩意想要写好,写的优美,需要下大量的苦功去练习。 在任何一个时代,写好字,都是能力的体现,但凡是名臣,几乎都是天下一的书法家。 后世流传出来的科举状元的答卷,工整清晰,仿佛印刷出来一般。 这个时代,尚未崛起的李斯以及赵高,都是一等一的书法大家,所以,对于岷而言,写的一手好字,势在必行。 练习书法,本身就是一个枯燥的事情。 更何况是大篆,笔画很多,又弯弯曲曲的。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练习,更需要持之以恒。 岷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在地上练习,便是最有效,也最节省的方式。 从灋开始,一个字十遍,甚至于二十遍的练习。 岷神情专注,一心练字。 伴随着时间过去,丘夫子率先来到了学舍,一进入学舍,他便看到了岷在练字。 丘夫子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 不远处,赵族家主与家老也在观察,他们对于丘夫子自然是相信的,但是,他们更清楚一个道理,那便是眼见为实。 这几日,赵族也在观察岷 。 一个人,值不值得投资,自然是要权衡利弊,对于本人,进行调查。 良久,岷觉得手腕有些难受,方才放开了手中的木棍,抬起头,一张苍老却温和的脸,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这一刻,岷连忙起身,朝着丘夫子行礼:“岷见过夫子!” “字写的不错,但想要成为一时大家,尚需要持之以恒!”丘夫子抚了抚胡须,笑着提点:“这个天下,有很多难事!” “但,天下的难事,最怕的便是坚持与认真!” “当你对于一件事持之以恒,并且认真了,那这个事儿,对于你而言,便不再是难事 !” 岷再一次拱手行礼:“岷多谢夫子提点!” 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四岁小孩,不知好坏。 丘夫子释放的善意,他自然是能够感受的到。 故而,岷对于丘夫子极为的尊重。 尊师重道! 这是作为人的本能。 “开始授业!” 丘夫子笑着点头,然后迈步走进了学舍,淡淡的声音传开,众史子纷纷跟进。 岷也连忙跟了进去。 ....... 不远处。 赵族家主目光幽深,朝着家老,道:“你说,这孺子是发现了我们,在装模作样,还是本性如此?” 作为一族之主,对任何的事情都保持怀疑态度。 虽然岷年纪不大,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在大秦生活了这么久,自然是听闻了不少奇人异事。 少年天骄,也不是没有。 “家主,岷孺子,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孩童!” 家老笑了笑,朝着赵族家主回答,道:“岷,不过是乡野之人,他的大父更只是一个里典!” “不管是环境,还是族人的见识,都不足让岷拥有这样的心机!” 他很聪明! 没有直接给赵族家主答案,而是分析了各种可能,让赵族家主自己判断,但,他在分析中,依旧是给予了暗示。 影响了赵族家主的判断。 ......... 学舍中。 岷正在研墨,手中重复着动作,心中确实念头万千。 他自然是察觉到了丘夫子还有赵族的人在暗中观察,他想要练好字,当然,那其中也有表演的成分。 作为行走黑暗的人,岷对于目光 很是敏锐,而且,善于观察。 而且,对于人心的掌握,岷并不逊色任何人。 他自然是清楚,赵族虽然不在乎一顿早食,但是,既然投资了,就会观察投资目标,然后计算投资回报。 所以,赵族一定会在暗中观察的一举一动。 在这之前,岷只想要表现得中规中矩,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按着步骤来,最后跳出这个弹丸之地。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岷想要祭出曲辕犁,想要与赵族合作,自然要表现的更有价值一些,以提升自己在赵族家主心中的重量。 只有赵族家主对于他认可,认为他的未来,必将不凡。 唯有如此,才能压下赵族的贪心,彼此的合作,才有可能性。 对于人心,岷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 所以,其余的手段,也需要按部就班的铺排,给赵族家主加码,让他觉得与自己合作的结果,要好于夺取曲辕犁,自己独吞。 第12章 这个时代的老秦人,都有一个咸阳梦!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赵族关注他是好事! 岷心里清楚,只有一个人有价值,才会被人关注。 岷稳得住! 他对于这个时代的农具,只有一个很浅的概念。 也就只认知耒耜! 这个时代的犁是什么样子,他都没有见过,一切都需要慢慢改变,然后祭出曲辕犁。 如今老头子身体尚且健康,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谋划此事。 至少,他要留下对于耒耜,对于农具好奇的痕迹,必须要种种蛛丝马迹都表明,曲辕犁不是横空出世。 不是突兀出现的! 任何一个有迹可查的天才,不管是合作者,还是朝廷 都会很放心。 因为,有迹可查,意味着可控! 对于朝廷而言,最忌讳的便是不可控! 所以,岷的一切形式,都要建立在风险可控的情况下,让他的奇思妙想,让 曲辕犁的出现,都有迹可查。 最好是,形成一种水到渠成的结果。 让朝廷以及赵族等合作者,认为自己只是因为心中好奇,在了解农具之后的一时灵光。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他以曲辕犁为敲门砖! 但是,他不想成为天才的工匠,不想成为百工籍,从此做一个工匠。 他要成为史子籍,亦或者什伍籍! 所以,在表现的时候,必须要掌控这个度。 许久,岷将心中的思绪压下,开始添加清水,继续研墨,一直到粘稠状。 将竹片铺开,岷开始温习上一次所学的课业。 等温习完,丘夫子检查之后,便开始教授新的文字。 这便是岷的一天。 平淡而又充实! 这才三四天时间,岷便成为了学舍之中识字最多的识字。 这一发现,让丘夫子很是开心。 他从岷的身上,看到了刻苦,聪慧,持之以恒,以及那种改变命运的决心,这几乎是一个好学生的标配。 岷在赵族学室之中的表现,既真实,又有表演的成分。 这也导致,一切的事情,都在朝着他预计的方向与进度发展。 又是一次授业结束,等丘夫子离去,岷随着众史子前往食肆,与往日相同的精米与肉羹,让人食指大动。 从赵族学室离开,岷朝着自家的田地而去。 晃晃悠悠,过了许久,岷才来到了自家田地的封埒上,看着耕田。 老头子牵着牛,牛叔在扶着一种特殊的农具,与耒耜有些相像,大概率是从耒耜上演化而来。 虽然不是二牛抬杠式,也不需要三夫! 但是,这耕田的速度,可以说是犹如龟速,也就比一个人用耒耜快一些。 而且,这个时代的五谷,也不高产。 耕种的器械,也很落后,这也是导致这个时代,人人勤劳,却年年有饿死之人。 纵然岷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但此时此刻,看着老头子与牛叔耕种的样子,他心中生出一抹冲动。 改变这样的模式! 让天下农人,可以更好的活下去! 心里的冲动来的快,去的也快,有道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如今的岷,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 何敢兼济天下! 微风吹来,在一片温热中带来一丝清凉,让人很是舒服。 一天的汗水与疲惫,仿佛被这风带走。 趁着有风,老头子决定休息片刻,再行耕田:“岷孺子,看什么呢?” “牛叔!” 朝着牛叔笑着问候,岷将手中的水瓢递给了牛叔:“喝水!” “好!” 从岷手中接过了水瓢,牛叔大口喝水。 老头子将耕牛拴好,将耕犁靠在埒上,从牛叔手中接过了水瓢。 岷好奇的看向了耕犁。 看到耕犁,他不由得有些好笑,这个时代的耕犁,只是大致上有个样子,一个耜模样的犁头,然后便是一个长木,有多简易,就有多简易。 看了一眼岷就没有兴趣,他就算是闭着眼睛,可以设计出来,比这更为合理省力的耕犁。 但是,为了一切合理,他还是好奇的打量着。 “岷孺子,看什么呢?” “不就是耕犁么,有什么好看的!” 牛叔靠在埒下,忍不住朝着岷,道:“听里典送你去了赵族学室,好好读书识字,莫要辜负老里典的一番心意!” “然后去临洮县的学室,走出去,替老里典与你牛叔看一看咸阳的风采!” “好!” 这一刻,岷收回目光,转头朝着牛叔灿烂一笑:“岷一定去!” 这个时代的老秦人,都有一个咸阳梦! 老头子是这样,牛叔也是这样。 很显然,作为大秦国都,那是大秦最繁华,也是最核心的地方。 没有人不向往! 这个时候,牛叔的目光中满是羡慕,他家也有子嗣。 他也想让自己的孩子,一如岷一样,可以读书识字,从而成为史子籍,改变自身的命运,而不是一直做一个朝不保夕的农人。 但是,他不是里典,没有那样的条件与门路。 他只能羡慕! 无法强求! 这时代,传奇很多。 有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有人因为读书识字,佩六国相印! 有人因为读书识字,一跃成为秦王座上宾! 大秦的庶民们,无不渴望能够读书识字,这种渴望,远在从军杀敌之上。 岷在牛叔炙热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开口打算换个话题:“牛叔,这便是耕犁么?” “我觉得与耒耜也差不多啊!” “哈哈哈.......” 果不其然,牛叔的注意力被分散,爽朗的大笑一声,朝着岷,道:“岷孺子,这就是你不懂了!” “这是耕犁,配合耕牛,耕田速度更快,翻地更深!” “来年的收成更好!” 闻言,岷不由得有些想法。 若是曲辕犁,配合草木灰,农家肥,也许会让田地的收成稍微提升一些。 他记得,这个时代草木灰倒是利用起来了,但是农家肥并没有推广,一直到了汉朝,才逐步的被利用起来。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地方在利用。 这一刻,岷的脸上浮现一抹灿烂,朝着牛叔,道:“若是更快一些就好了,这样牛叔与大父就可以早些歇息了!” 第13章 连枷 “哈哈,老里典没有白疼你了!” 牛叔眼中多少有些欣慰! 他自然清楚,老里典一人带娃的艰辛。 这些年,老里典既当翁又当媪,好不容易将岷拉扯过了那个最容易夭折的年岁。 清风徐徐,天气变得清凉,牛叔与老头子又开始了耕田。 岷坐在封埒下,思绪飘远。 对于这个时代,他最好奇的还是那位咸阳城中的王。 只可惜,很多年不可能见到 了。 ........ “秦庄襄王三年,秦将蒙骜兵进魏国,攻占高都和汲。” “再回师攻赵,夺取榆次、新城、狼孟等37座城池。” “秦攻韩上党,重建太原郡。” “魏信陵君率领五国兵马合纵攻秦,于河外打败秦上将军蒙骜!” “李斯入秦,在吕不韦府中为舍人。” 历史洪流在脑海中涌现,关于秦庄襄王三年的事情, 大致上就这么多。 按照时间,秦庄襄王薨,嬴政继位。 此刻便是信陵君合纵攻秦,与上将军蒙骜正在对垒。 也许用不了多久,上将军蒙骜兵败的消息,便会传回大秦。 只是这一切,与他关系都不大,人微言轻,起不了作用。 而且,四岁孩童,身高年纪所限,这些风起云雨,金戈铁马都与他没有关系。 就连征发徭役,都不会要他。 时间在渐渐流逝,乡啬夫前来,收了耕牛。 老头子毕恭毕敬的送走了乡啬夫,约定好了明日继续耕田的事儿,脸上满是笑容。 “岷孺子,走回家!” 老头子牵着岷与牛叔一道归家。 回到家,老头子开始张罗饭食,岷开始喂养大黄与彘。 找了一个破了陶碗,岷将彘圈中的粪挖出来,倒在了院落中的几棵小树苗上,忍着恶臭,不厌其烦。 然后洗了洗手,眼中带着期待。 等到有所变化,长势有所不同,便可以报告官府。 曲辕犁拿出来,可能会被人谋夺,但,这种腌臜事儿,没有人会抢夺。 他们要与县中的那些大人物拉上关系,光是一个里典是远远不够的。一个里典带来的威慑,远远不及一个种地大户。 当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那便是他们爷孙改变这样的状况的时候。 他也想要钟鸣鼎食的生活。 老头子带他很辛苦,也该是到了享受享受的时候了。 “岷孺子,快来用食,今日不是豆饭,是麦饭!” 老头子自是清楚岷不喜欢吃豆饭,这一刻的语气中也多了一丝欣喜。 “来了!” 岷安静的落座,然后开始用食麦饭。 一粒粒饱满的小麦,让岷有些难以下咽,只好就着烧开的清水一起吃。 “大父,舂粟只能去壳儿么?” 面对岷的询问,老头子笑着,道:“嗯,就算是再大力气的青壮,也很难做到,而且,舂工基本上都女子!” “力气更是不够,能够去壳,就很不错了!” “只有咸阳城中,才有粟粉。” 将最后一口麦饭吃下去,岷沉默不语,在家中,他也见过用来为粟去壳的工具。 所谓的舂,便是指用杵臼捣去谷物皮壳。 一个石头打磨的凹臼,然后一根用石头打磨杵,然后一下一下去舂,这是一个简单,却又漫长的过程。 这种农具,也许来源于医者,都是用来捣碎。 其实在后世,这种去壳的农具一直在用,叫做连枷。 一种 用来击打谷物的农具,由长柄和敲杆连成,挥动长柄,敲杆绕轴转动,敲打脱粒。 打连枷,又称打场! 在陕甘一带盛行,也算是农家子弟小时候的噩梦。 若他是一个成年农人,岷一定会第一时间,将这些放出去,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这个时代。 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四岁孺子。 这一切都要借助老头子。 喝了一口白开水,岷朝着老头子,道:“大父,既然舂粟,需要大力,为何不借助工具?” “工具?” 老头子一愣,随即指了指角落的杵臼:“那不就是舂粟的工具么?” “不是,今日孙儿见大父与牛叔耕田,挥舞牛|鞭,驱赶耕牛!” 岷想了许久,换成老头子可以听懂,又符合他这个年岁能说出来的话:“在木杆上,绑着一个木板,然后挥舞下去,应该可以脱去粟壳吧?” 闻言,老头子也上了心:“好像是可以啊!” 这一下子,老头子也不洗餐具了,而是找到了一块木杆,以及一块木板,开始试验。 老头子利用火与刀具,给木板钻了一个孔,然后找了根儿麻绳绑在一起。 然后试了试。 “不行,木板不够平稳,落下的不一定是宽面,也有可能是竖面。” 老头子朝着岷摇头,道:“而且很费力!” “大父,你这木杆在太短了,最少也要有六尺以上!” 岷也没有退缩,而是直接指了出来:“木板不行,那边用藤条编一个 ,大小合适的鞭。” “大父,孙儿去赵族学室的路上,见过轺车!” “若是我们将木杆一头打孔,然后用小一些的木杆穿过来,然后藤条编制的鞭,按照宽面固定在穿过来的木杆上,会不会好一些?” “孙儿,见那些车是........” 岷的一番话,仿佛是醍醐灌顶一般,让老人顿悟。 他作为里典,作为一个道地农人,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个事情的可能性。 若是可行,天下农人,特别是那些舂工就要解脱了,而且,他们爷孙也可以得到官府的一些赏赐。 一念至此,老头子心中大动,不由得开口,道:“你等一下,老夫去找你牛叔!” 老头子甚是欢喜,走出了院落,他只是一个独臂老头,很多事情,都需要人帮忙。 岷太小了。 既然如此,只能将机会让给牛。 牛叔,原名就一个牛。 一来对方这些年帮衬他们爷孙很多,二来,都是邻里,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对于牛叔的品行认可。 望着老头子离开,岷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改变终究是开始了。 而且,老头子人来成精儿。 这是要将他从这件事上剥离。 ...... 第14章 清水令呪 在老头子眼中,他家孙儿那可是要去县官府学室读书。 从而将户籍转变成史子籍! 在大秦这可是真正的公务员预备役! 只要成为史子籍,并且在学室通过考核出师,那便是成为一名光荣大秦公务员。 地位,比他们这些事业编好太多了。 所以,连枷这种农具,应该是他这个半辈子的农人受到了启发而作,不应于岷有任何的关系。 他可不想将岷与农人绑定,亦或者与工匠绑定。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老头子也是如此! 一刻钟后,牛叔跟随着老头子到来。 两人按照岷之前提供的理论,进行试验。 牛叔砍了一根树干长约六尺五的柳树,正在去除树枝与剥皮。 老头子收集了一些藤条。 “老里典,您放着我来!” 牛叔做事极快,将木杆收拾好,然后开始打孔,虽然不是木匠,但是作为农人,动手能力都不会简单。 半个时辰后,已经打好了孔。 然后,从老头子手中接过藤条编,至于小一些的木杆,则是用老头子以前留下的一根木棍作为代替。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暗,两人终于是忙活完了。 “牛,你试试!” 老头子脸上的笑容收敛,指挥着牛叔来试。 一旁的岷笑着开口,道:“大父,铺上一层麦草!” 闻言,老头子没有多想,从草堆上抽了一些麦草铺在地上,然后牛叔开始尝试。 由于不得诀窍,刚开始 牛叔还有些生疏,但是一刻钟不到,牛叔便已经驾熟就轻。 “老里典,此法可行!” “这种力道,远胜舂麦,去壳不在话下!” 牛叔也是一脸的欣喜:“而且,从田地里收割,也不需要从重复剪去麦穗,直接将粟从地上收割,便可以去壳!” “这样一来,会节约很大的人工与时间,人也轻松很多!” 这个时候,老头子也是欣喜的,忍不住看了一眼岷,然后朝着牛叔,道:“牛啊,这件事暂时不要外露!” “老夫明日找一找乡令!” “让乡令上禀国府,就说你我一道琢磨出来的!” “国府对于农具的创新很是重视,希望可以得到一些赏赐,改善你我的生活,到时候争取争取,你家那孺子长大一些,也可以进入学室了!” 老头子在最后,给了牛叔一记必杀! “好!” 牛叔 点了点头,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多谢老里典了,牛都听您老的!” “嗯!” 牛叔离去,夜色深沉。 岷已经躺在大石上睡着了。 老头子揉了揉岷的头,然后勾着岷的腰,一把抱了起来。 连枷的出现,让老头子心中有了一些期盼,这个贫瘠的家,终于是有了改善的希望。 同样的,他对于岷的聪慧,第一次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从观看耕田挥舞的牛鞭,就可以想到一种前所未有,却行之有效的农具,这种才华让老头子心头豪情万丈。 他的孙儿啊!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作为 大父,自然是希望后人有出息。 第二日,老头子带着连枷,与牛叔一道去了乡令官府。 而岷给自己煮了粟粥,添了一些饴,吃饱洗了餐具,才去了赵族学室。 学室之中,依旧是空无一人。 岷开始在地上,练习着前几日学习的字,专心致志。 这一幕,自然是也落在了赵族家老的眼中,相比于赵族的那些公子,岷无疑是踏实,刻苦了很多。 随后,家老将此事禀报了赵族家主。 “家老,让同学舍的赵族人,交给岷!” 赵族家主浑浊的双眸中掠过一抹精光:“此子,各方面条件都已经具备,我赵族也给了他平台!” “除非是横死,否则没有人阻止他一飞冲天!” “朝着乡令与县令那边打一声招呼,让他们在职权范围之内,给于老里典一些优待!” “尽量可以改善他们的生活,赵族的人,不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聪慧的人 ,有才华的人,骨子里都是很骄傲的!” “我们要让他们后知后觉,觉得欠了我们的恩情,而不是去施舍,那样做,不仅不能施恩,反而会结仇!” “诺!” 点头答应一声,家老恭敬的离开了书房。 他不得不承认,赵族家主深谙发展家族之道,赵族纵然是被逼出咸阳,依旧是没有衰败,由此可见,赵族家主之能。 望着家老离去,赵族家主微微一笑:“这破落地儿,居然出现了金凤凰,当真是天机不可捉摸!” “于众生,皆是留了一线生机,就看个人能不能把握了!” ........ 清水乡官府。 在大秦,虽然聚邑为乡,但,这个时代,乡并非是独立的行政机构,而是一个准行政机构。 除了乡令之外,设置三老,以及里亭。 三老并非朝廷官吏,不发放俸禄。 他们只是当地有名望的老人担任,主要职责是调节乡里纠纷,教化庶民。 乡是县这一级行政单位的派出机构。 有秩,啬夫,乡佐,游徼,亭长都是县直属官吏。 清水乡,除了乡令以及三老之外,也就只有里典,以及求盗。 三老不是朝廷官吏,所以,这个时候的一个乡,也就只有里典与求盗隶属于乡。 求盗虽然是役,负责于追捕中与犯罪搏杀,但他的上头还有亭长。 所以,乡令事实上,就下辖一个里典。 正所谓,十里一亭,设亭长,十亭一乡,设乡令。 这意味着,乡令,也就直辖着十个里典。 “五里里典,固,携民牛,见过上令!”走进清水乡的官府,老头子朝着乡令行礼,道。 这个时候,牛叔也是连忙行礼,神色敬畏:“五里,民牛,见过上令!” 这还是牛叔第一次见到乡令。 “嗯!” 微微颔首,清水令呪看着老里典,道:“现在正是农耕之时,固,你们不在田地里耕田,来到我这里是?” 作为清水令,他与固 也算是熟悉。 毕竟,他手底下就十个人,固也算是他的心腹之一。 而且,他清楚固与三老之一的赵族那位关系不错。 所以,他对于固从未为难过。 第15章 待我成势,自有世人为我 辩经! “上令,属下有一事,关系到了舂工!” 固朝着清水乡令拱手,道:“属下和牛昨日于田间耕田,看见牛鞭驱赶耕牛,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然后回家与牛实验了一下,做出了一种农具,可以代替杵臼给谷物去壳儿!” “故而,天一亮便来了上令这里禀报!” 闻言,清水乡令有些惊讶:“固,不是大话?” “属下不敢欺瞒上令!” 这一刻,呪也是惊讶了:“东西在哪儿?” “在官府外!” “走!” 呪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出了官府,一下子就看到了固包裹起来的连枷:“固,你说的是就是这个?” “嗯!” 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牛:“牛,给上令演示一下!” 这个时候,清水乡令也是点了点头,朝着牛,道:“开始吧!” “诺!” 解开包裹之物,牛开始演示。 一旁的固开始解说:“上令,若是将麦草带着麦穗,粟草带着粟穗,经过此物连续的摔打,便可去壳儿!” “这样一来,可以大大节约人力!” “也可以少几道工序,想来是对于农事有些帮助!” “属下便带着此物来请示上令了!” “上令,如何做,还请上令示下!” 看着连枷,况也是有些心热:“固,这是好一个好物,但,需要验证效果!” “让牛停下来,随我去取一些麦草出来!” “这农具代替不了舂,但是对于农人也是有用的!” 清水乡令地位比固高一些,自然是清楚,舂不光是舂出麦粒,更是要去皮壳,也就是粟糠。 但是,这是权贵家才有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糠也可以果腹,故而,庶民从来不会去皮壳,只是去外面的壳。 所以,对于固认为可以代替舂,他不以为然。 但是,这物件的出现,也可以利于农事。 “诺!” 片刻后,呪与固取来麦草,牛继续挥舞连枷。 噼啪,噼啪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麦草乱飞,看到这一幕,呪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机遇就在眼前。 “固,此物我会上禀,你与牛也会有功劳,当然,三老以及我也会参与其中,你意下如何?”况直视着固,询问固的意见。 他心里清楚,在上禀之前,必须要做好利益的分配,不至于后续出现问题。 “属下都听上令的!” 固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没有上令的支持,属下与牛也做不出此物!” “哈哈哈......” 这一刻,呪拍了拍固的肩膀,笑着,道:“放心,属于你们的那一份,没有人会动!” “诺!” 见到固如此上道,呪准备的话,胎死腹中。 但,这是好事! 固是一个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比较轻松,也不至于出问题。 片刻后 ,呪下达了送客令:“农耕时分,你们先去耕种,这件事我来处理!” “有消息,我会找你们!” “诺!” 点头答应一声,固与牛两人便告辞离开了乡令府。 望着固两人离去,呪也是莞尔一笑,人在家中坐,功绩从天上来。 一念落下,呪也开始联系三老,开始铺排了。 毕竟事后,他还需要去临洮令官府,谋划谋划。 ........ 对于连枷一事,岷没有在多想。 其实,他也是清楚,连枷其实只是一种农具,说重要,也重要,但不是那种具有革命性的物件。 至少不及石磨! 对于这个时代的农具,岷虽然一知半解,但他清楚,舂工去壳,并非是去的那种麦穗的壳儿。 而是去的皮壳,也就是后世的糠。 那些东西,在后世是喂养彘的。 但是,这个时代,人也吃,特别是罪犯。 但是,对于穷苦人家,不会去除这个糠,只需要从麦穗中舂出麦粒,就可以了。 糠也能果腹! 这也是岷一直不喜欢吃麦饭的原因。 就算是煮熟了的麦粒,依旧是有一种强烈的粗糙感。 真正想要解放舂工,那需要石磨的出现,然后有了驴子拉磨,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解脱了舂工。 清风徐徐,吹散了岷心中的念头。 改变不是一时的,而是需要持续性。 连枷只是一个开端,一个改变自身处境的开端。 这也算是一个让老头子结交人的步骤。 如今只需要慢慢的,将小势积累起来,形成大势,到时候就算是再拿出来什么破天荒的东西,自有人为他们爷孙辩解。 岷记得一句话,特别是嘲讽,却也是实话! 后世有蛮族王者,欲入关夺取中原,曾言:入关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只要岷积累小势成大势,就算是拿出了奇珍,也会有人为他解释。 从 赵族学宫离开,岷来到了家中,开始准备做吃食。 如今老头子正在耕田。 岷 也算是掌握了做饭的方式,他也想帮助老头子,减轻他的压力。 他从赵族学室回来,时间充足。 如今有了连枷,暂时不需要拿出其他农具,这让岷也没有了去田地的兴趣,就算是要去,也不是天天去。 喂养了大黄与彘,岷看到了水开,便洗了洗手,开始蒸煮麦饭。 难吃也要吃,就这样的家庭条件,由不得岷挑。 饿肚子远比难吃更可怕! 一直到牛羊入时分,老头子才赶了回来。 一进家门,便闻见了麦饭的香味,不由得吃惊的看着岷,眼眶有些发热,揉了揉岷的头发:“我家孺子长大了!” 爷孙二人盛了麦饭,便开始了进食。 一直到进食结束,老头子才开口,道:“事情很顺利,上令说是要上禀,不会忘记老夫与你牛叔的功劳!” “也不知道真假!” “但,当下也只能是这样了!” 喝了一口开水,岷点了点头:“这些事儿,孙儿也不懂,大父看着就行!” 话虽如此,岷还是很开心的。 至少他的改变,是有作用的。 清水令想要占据一份,就需要安排妥当,自然需要分润老头与牛叔一份,哪怕是微不足道,也会改变当下的处境。 那位不曾见过的清水令,这样说,岷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第16章 有人握玉而生,上有八卦环绕,我看个星怎么了? 清水令这样做,意味着不会将功劳全部吃下。 这才是保障! 而且,岷也清楚,清水令是老头子的顶头上司! 当然了,连枷这种农具也不是一般人能打造出来的,必须要常年务农之人,才有可能创造而出。 清水令不是农人,无法独占。 喝了一口晾温的白开水,岷望着漫天繁星,终于是觉得未来有了期待。 他不求穿金戴银,衣衫华贵,但也渴求温饱,不至于朝不保夕。 这个时代,饿死,冻死,会真实的发生。 天灾人祸不断,黎庶犹如草芥,根本对抗不了灾祸。 黎庶能否安然的活下去,全看运气。 坐在院落中的大石上,岷望着满天繁星,他没有多余的念头,也没有太长久的规划,只是在按部就班的活着。 这个时节,蚊虫也是多了起来,艾草燃烧,烟雾缭绕,有淡淡的艾香弥漫在空气中。 “岷孺子,还不入睡,想什么呢?”洗完了餐具,老头子走了过来。 闻言,岷回头:“看星!” “哈哈,别人都是观星,你倒好,直接看星!”老头子 笑着打趣,朝着岷,道:“别看了,再看也是那样!” “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好!” 岷点了点头。 至于有没有变化,他确实是看不出来。 但是,他心里清楚,那些观星大家还是可以看出来不同的。 后世已经证明,那些关于星宿的记载,基本上都是正确的,由此可见,观星术还是有一定的可靠。 岷记得一件事,在这个时代,有一个握玉而生,隐有八卦图相伴的女子,当时始皇帝大喜,赐予其父秦吏许望重金。 始皇帝对于此女也是十分的关注。 许望深感皇恩浩荡,取名莫负! 意为莫要辜负始皇帝之恩! 只可惜,这位主,还是辜负了大秦,辜负了始皇帝。 于是 ,改名许负! 许负河内温县人。 曾应魏媪之邀,为魏媪之女,魏王豹之妻薄姬看相,预言薄姬会生下天子。 后来薄姬成为刘邦的妾,生下儿子刘恒,即汉文帝。 刘邦开国后,封许负为鸣雌亭侯。 汉文帝时,周勃之子周亚夫出任河内太守,请许负看相。 许负预言他三年后当封侯,封侯八年出将入相,再过九年后饿死。 周亚夫不信,驳斥其说。 许负指着周亚夫的嘴巴说:“有从理入口,此饿死法也!” 各种信息在心间流淌而过! 岷对于这些人也是有些好奇,毕竟,后世也有袁天罡,李淳风,刘伯温之流。 当然了,他之所以想起许负,皆因为对方是一个女子。 大概率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毕竟, 许负出生于大秦县令之家,自幼读书识字........ 各种念头纷杂,纷纷涌入心田,不知不觉间,岷便睡了过去。 ........ 今日,学室休沐。 岷起来之后,便百无聊赖。 这些日子,他已经学会了七十个字了,在众史子之中,位列第一。 而且,岷的书法也不错,由于他一直用树枝练习,笔锋凌厉,犹如兵戈,自带锋锐之气。 很得丘夫子的认可! 要不是因为年纪缘故,他都想推荐岷去县上的学室了。 老头子去耕田了。 岷今日没有打算去,因为他家的田地基本上都耕好了,现在是给牛叔家耕田。 他不想去找牛叔家的孩子玩闹! 那是真正的小屁孩儿。 彼此玩不到一起! 给昨晚剩下的粟饭加了一些水,熬成粟粥,加了一些饴,味道还不错。 本来他要给自己做一个蛋羹的。 但本着不浪费的心态,岷还是放弃了。 家中的鸡还有四五只,下的蛋,足够两人打牙祭了。 岷心里清楚,相比于他,老头子更需要营养。 他至少还有赵族提供的那一顿早食,但是老头子没有,而且,老头子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劳作。 农事最为耗费体力,也最为熬人。 所以,那些鸡蛋,最好还是留给老头。 此时此刻,他们这个两口之家,老头子才是家中砥柱。 一旦老头子倒下,他也活不了多久。 想法越来越多,念头也越来越杂,岷说中的陶碗都失去了温热,粟粥都凉了。 ........ 临洮令官府。 清水令呪见到了临洮丞:“况见过上丞!” “呪?” 临洮丞青禾看着呪,道:“清水乡发生了事?” “耕牛死了?” “不是!” 呪连忙摇头,在大秦,耕牛死了可是大事,需要层层上报。 在大秦,耕牛是耕田的重要劳力,官府对于它们的管理与保护十分严格。 就算是耕牛死掉,尸体也要上缴。 然后进行解剖,确认死因。 念头一闪而过,被呪压下:“上丞,在清水乡,五里里典,固与五里民,牛,研究出来一种农具!” “可以使得麦粒从麦穗上脱离,经过实验,可行!” \"使用了这种农具,比之往的方法, 不光是节约时间,也更节约人力!” “若是两人,对着来,一天可以脱去一亩的麦穗!” “而且,使用了这种农具,农人就可以直接从麦子底部割断,不需要第二次摘取麦穗!” “这样一来,也可以节约一些人力!” “竟有此事?” 临洮丞眼中满是惊喜,朝着呪,道:“你确定已经试验过?” 闻言,呪朝着青禾保证,道:“若是没有把握,没有经过数次试验,下吏也不敢急匆匆来找上丞!” “好!” 青禾很是开心,朝着呪,道:“给我演示一下,若是可行,便禀报县令,然后上丞国府!” 天降功劳! 这对于青禾而言,自然是升迁的功绩之一。 他对于呪的话,很是重视。 就这样,连枷伴随着层层试验,层层上禀,从五里里典的家中,一路经过了清水令,临洮丞,临洮令,陇西郡守,陇西郡丞,直入大秦国府。 当东西被送入国府,由于与农事有关, 自然是得到重视。 第一时间被上禀至大秦相邦吕不韦。 李斯走进吕不韦的书房,语气平静,道:“相邦,陇西郡上禀,送来一种农具,称可以加快粟以及麦脱粒!” 第17章 此物在何处,让本相见识见识? “可以加快粟与麦的脱粒?” 这一刻,吕不韦也是有些惊喜:“确认了没有?” “禀相邦,属下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对方能来,想来八九不离十!”李斯语气沉稳,平静的叙事。 “走!” 吕不韦起身,朝着李斯,道:“随本相去看看!” 吕不韦虽然是商贾出身,但是他此刻乃是大秦相邦,自然是清楚农事的重要性。 而农具,便是提升农事的捷径! 就算只是加速脱粒,这对于大秦的农事也是一种提升。 吕不韦站的位置足够高,自然是清楚,若是可行,影响的是方方面面,并非只是脱粒一项。 但凡是提升国力者,大秦都需要重视。 特别是,如今新王登基,他作为仲父辅政,自然是需要功绩。 而此时此刻,临洮令送来了一件功绩,自然是让吕不韦心中大喜,这份功绩从天而降,可以让他在大秦朝堂上站的更稳。 自然而然,吕不韦心中急切,大秦朝堂各派势力纷杂,局势有些糜烂,他需要破局。 ........ 心中念头,千转百回。 片刻后,李斯与吕不韦来到了国府。 “临洮令,见过相邦!” 见到吕不韦到来,临洮令连忙朝着吕不韦行礼。 态度极为的恭敬! 他可是清楚,如今的吕不韦,便是大秦朝堂之上的第一人。 连年幼的秦王都要尊称为仲父! 肉眼可见,在未来的十数年里,他们的升迁都要依靠这位大秦相邦。 “临洮令不必多礼!” 吕不韦虚扶一把,朝着临洮令,道:“本相听说你带来了一物,可以提升脱粒的速度,可真?” “禀相邦,当真!” 临洮令朝着吕不韦拱手,语气肃然,道:“从清水令,一直到临洮官府,都曾试验过,确实是有效果!” “好 !” 吕不韦大声叫好,朝着临洮令,道:“此物在何处,拿出来,让本相见识见识!” “诺!” 临洮令点头答应一声,然后朝着随行文吏,道:“将东西抬来!” “诺!” 这个时候,临洮令朝着吕不韦,道:“相邦, 最好是准备一些麦草,亦或者粟草,最好是尚未脱粒的.......” 闻言,吕不韦点了点头。 虽然这是春耕时节,但是对于大秦朝廷,想要找一些没有脱粒的麦草还是很简单的。 “李斯,去一趟治粟内史那里,让大田令带一些尚未脱粒的麦草以及粟草过来!” “诺!” 李斯走后,临洮令指着连枷,道:“相邦,此物乃是临洮县下辖的清水乡,五里的里典固与民牛创造的!” “然后层层上禀,臣不敢耽搁,立即送来了咸阳!” “嗯!” 吕不韦打量了一眼连枷,便没有了兴趣,他要的是效果,而不是连枷本身。 只有连枷的作用,对于他才有用。 一刻钟后,李斯带着大田令,治粟内史以及一车尚未脱粒的麦草来到了国府之中。 “我等见过相邦!” 这个时候,不管是大田令,还是治粟内史,甚至于李斯都很期待。 “诸位,不必多礼!”吕不韦挥了挥手,朝着临洮令,道:“麦草与粟草准备好了,临洮令该你了!”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临洮令开始指挥着随行的文吏,将麦草以及粟草卸下来,分别铺在地上。 “相邦,这是......” 治粟内史询问,被吕不韦打断:“先看!” “诺!” 噼啪!噼啪! ....... 得到示意的文吏,开始挥动连枷,在这之前,他们早已掌握了连枷的使用技巧。 足足过了一刻钟时间,两人将麦草以及粟草都打了一遍,方才停了下来,将麦草与粟草翻过来,继续挥打。 文吏还是挥打,但是吕不韦等人都清楚,这物件有效果。 而且,效果惊人。 因为在两人翻粟草以及麦草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到了粟粒以及麦粒。 “禀相邦,脱粒完成了!” 看了一眼两人,吕不韦亲自 掀起麦草,看着麦穗 以及地上的麦粒:“脱粒的很干净,这物件有用!” 说到这里,吕不韦看着同样在观察的大田令与治粟内史,道:“两位,农事方面,两位才是行家!\" “.......” 许久,大田令开口,道:“相邦,这物件,可以加速脱粒!” “这只是两人,两刻钟便可以脱粒完成!” “这比了之前,要快六成不止!” “而且,此物制作简单,容易传播,这对于农人是好事!” “除此之外,便是割麦以及割粟,只需要一道工序,这会减少很多的人力,对于农人抢收,很有帮助!” 这个时候,治粟内史也是站了起来:“相邦,此物从何而来?” “来自一位里典以及一个农人!” 吕不韦眼中笑意浓郁,只要是有效果就好,此物一旦推行,将会加深他这个大秦相邦,以及大秦新王的地位。 “相邦,当上奏王上,对于两人进行赏赐,然后国府推广!” “虽然不能直接增加收成,但,也会增加国力!” “下一年,农人也许可以多种一些了!” “嗯!” 微微颔首,吕不韦朝着临洮令:“此物,本相收下了!” “回去之后,好生治理地方,尔等的功劳,本相看到了!” “等本相奏请王上,会有赏赐下来!” “尔等 作为朝廷官吏,不要克扣那些升斗小民的赏赐,该是你们的,自然是你们的!” “诺!” 临洮令点头,然后朝着吕不韦深深一躬:“臣多谢相邦教诲!” 吕不韦看着临洮令离去,方才看着大田令三人,道:“此物,当以何名为好?” 这一刻,李斯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拱手 :“此物,当由相邦定名!” “哈哈哈.......” 见到三人如此,吕不韦大笑:“此物由木杆连在一起” “而,枷,加也!” “加杖于柄头,以过穗而出其谷也!” “就叫连枷!” 这一刻,吕不韦开口,为连枷赋予了名。 与此同时,李斯与治粟内史等人拱手,道:“相邦大才,此名与此物,相得映彰!” “彩!” ....... 第18章 斗食小吏 “天佑大秦,天佑大王——!” 吕不韦笑眯眯,道:“诸位说是不是呢?” “相邦高见!” 这一刻,李斯等人纷纷附和:“此连枷出现,正值大王登基,确是天佑我大秦,天佑我王!” 天下烽烟不断,金戈铁马。 诸子百家争鸣,官学与私学大兴,这个天下,但凡是居于高位者,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吕不韦一开口,众人立即就明白了。 彼此心照不宣的统一了口径! 连枷对于农人有用,对于他们这些人,微不足道,但先王崩逝,新王登基,大军战于关外,特别是战局不利于秦。 在这种情况下,连枷这种利于农事的农具出现,恰逢其时。 至少可以堵住一部分的嘴! 此时此刻的吕不韦,虽然人在咸阳,但是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察觉到了危机! 这一次的东出,结局只怕是不妙! 信陵君绝非简单之辈,如今大秦新王登基,咸阳之中不稳定,人心多少有些涣散,六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山东六国,单独一个不是问题。 可若是山东六国合纵,就算是强大如秦,依旧是有很大的压力。 特别是如今,局势不稳。 一旦蒙骜战败,对于他与嬴政影响极大! ........ 连枷的出现,对于大秦朝廷,并未掀起丝毫风浪。 因为连枷这东西,被吕不韦压了下去。 他心里清楚,任何的事物,在关键时刻拿出来,才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但是,赏赐在悄无声息中,便放了下来。 ........ 这一日,岷刚从赵族学室回来。 便见到了老头子与牛叔一脸的欣喜,眼中满是激动。 特别是牛叔! 那种激动,几乎是难以言表,快要溢出来一般。 “大父,牛叔!” 走到门口,岷叫了一声。 看到岷到来,老头子连忙,道:“岷孺子,快来见过乡令!” 这个时候,岷走过来,朝着中年,道:“岷见过上令!” 从远处,岷就看到了此人。 但是,在老头子开口之前,岷都是装作没有看见。 “不必多礼!”清水令很是温和,朝着老头子笑着,道:“有秩有福了,此子聪慧灵动,长大后必有大出息!” “岷孺.......!” 老头子的话,尚未说完,岷便朝着清水令行礼,道:“岷谢上令赞誉!” 看到一板一正的岷,清水令有些惊讶,忍不住朝着老头子,道:“有秩,你这孙儿莫不是上了学室?” “不瞒上令,老夫与三老之一的赵老有旧,拜托于赵族学室启蒙!”老头子朝着清水令拱手,眼中满是笑意:“看来是有一些效果!” “有秩,官府还有些事,就此告辞!” 清水令提出了告辞,同时示意老头子上前。 等到老头子上前,道: “有秩,再过三月,我便会去县府,大概率会接替县丞一职!” “我得到的小道消息,县丞大概率会进一步,担任临洮令,至于其他的,就不知晓了!” 闻言,老头子一脸的感动:“多谢上令告知,固感激不尽!” “上令慢走!” 等送走清水令之后,老头子回来:“牛,今晚一起喝点,正好,老夫也和你交接一下!” “然后带你去拜访 一下赵老!” “诺!” 这一刻,牛叔一脸的激动,眼眶微红。 他跟随着老里典,终于是熬出头了。 “大父,这是发生何事?” 岷终于问了出来,也算是给牛叔与老头子的情绪,提供一个宣泄口。 “哈哈哈........” 老头子大笑一声,揉了揉岷的头:“自然是好事,老头子要升迁为有秩!” “你牛叔将会接替老头子,成为五里的里典!” “与此同时,清水令有言,临洮县府许诺,你牛叔的子嗣到了年纪,可以前往官家学室上学!” 闻言,岷目光一亮,朝着牛叔,道:“恭喜牛叔!” 牛叔也是一个妙人,连忙大笑,道:“哈哈哈,都是老里典提携!” ......... 于是,牛叔与老头子开始准备晚食。 岷喝了一口白开水,目光闪烁了一下,这连枷的功绩来的太快,也太大了。 不光是老头子受益! 而且牛叔也是受益,从一介贫民,成为了事业编。 记忆的洪流从深渊中流淌而出。 他记得,这个时代的乡是一个准行政机构,尚未成为专门的官制。 大秦的官制,郡县为主,其实并未深彻的涉及到乡这个层面。 此刻的乡是县的派出机构,非地方行政机构。 根据《后汉书》所记。 有秩、啬夫、乡佐、游徼等乡官都是郡县的吏员。 而且他们之间并无明显的上下统属关系,而且因为职务的不同而他们隶属于不同的县级行政系统。 有秩、啬夫,这二官员工作性质是一样的,都是收税与分派徭役。 调解纠纷主要是“三老”的工作。 只不过有秩针对大乡,待遇是“百石”;啬夫针对小乡,待遇在“百石以下”。 即斗食! 这些人统称为斗食小吏! 有秩,郡所属,秩百石,掌一乡人;其乡小者,县置啬夫一人。 很显然,清水乡 是一个大乡。 这一次,老头子算是真正的走上了大秦公务员的道路,成为了一个光荣的大秦官吏。 而不是之前的事业编,朝不保夕,只能勉强糊口。 这一刻,岷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激动。 毕竟,他终于是改变了老头子的未来,也改变了自己的当下的处境。 他准备了很多东西,虽然都是在谋划之中。 本以为,一直到石磨拿出来,甚至于曲辕犁问世,才会有所改变。 却不料,仅仅只是连枷,就改变了当下的处境。 这让岷对于大秦朝廷的务实与廉洁,高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怪不得大秦最后席卷了山东六国,建立了大秦帝国,这样廉洁高效的政府,就算是后世也不多见。 由此可见,大秦的成功不无道理! 在岷思索之时,老头子的声音传出来:“岷孺子,喂一下大黄与彘,然后去将你婶子叫来.......” 第19章 如今的岷,主打一个天真烂漫! 今夜,月光很亮。 落在地上,犹如白昼,篝火升腾,一群人围在一起。 这一刻,岷也是将牛婶以及牛叔的孩子,大牛,二牛叫了过来。 如今赏赐下来。 这意味着,这一顿饭便是他们吃的最后一顿,也算是团圆饭。 这些年 ,牛叔一家对于老头子照顾良多。 彼此虽然只是邻居,但与亲人无异! 这一夜,老头子罕见的抱出来了珍藏许久的浊酒,与牛叔对饮。 篝火升腾,肉味浓郁,但是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沉默着,围着篝火,陷入在离别的愁绪之中。 “老里典,牛恭喜您高升!” 牛叔眼眶一红,朝着老头子敬酒:“此去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喝了一口米酒,老头子笑了笑:“只怕是到时候,你就不想见老夫了!” 闻言, 牛叔也是笑了起来,连连直说:“哈哈哈,不会,不会!” 他们都清楚一点。 有秩的最基本工作便是收税与分派徭役。 对于里典,以及乡民而言,最不想见到的人,便似乎乡啬夫以及有秩。 因为一旦见得乡啬夫与有秩,要么是缴纳赋税,要么是征发徭役,对于农人而言,这两种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牛叔接替五里里典,下一次,老头子出现在五里,那就是与牛叔对接赋税,亦或者徭役。 故而,老头子才这样说! ........ “老夫去了临洮县,但也会来清水乡!” 老头子拍了拍牛叔的肩膀,语重心长, 道:“里典这个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主要就是一个配合,配合上吏,配合上令!” “老夫在临洮县,你只要不乱来,应当无事!” “还是要和乡民处好关系,明日,老夫带你拜会赵老,这样一来,你担任里典便没有了问题!” “诺!” 牛叔心中很是感动。 他心里清楚,老头子这是将他当做了自家子侄,要不然,也会在临行前,将自己的人脉介绍给他。 这份恩情,大于天。 “岷孺子,你也一样,明日前往赵族学室辞别!” 老头子眼中掠过一抹精光:“老夫这些尚有些钱粮,你准备一些礼物,作为临别之礼!” “特别是丘夫子,以及赵族家老!” “好!” 闻着肉香,岷连忙点头。 自己在赵族学室之中待遇很好,如今到了临别之际,自然是要辞行。 更何况,岷自然是清楚,这个赵族不简单。 彼此交好,对于他也没有坏处。 ........ 一番话罢,在老头子一声令下,开始进食。 相比于大牛与二牛的狼吞虎咽,岷的吃相无疑是要文雅的多。 而且,岷心中装着事情,也没有吃多少。 半个时辰后, 聚餐终于是结束。 牛叔带着大牛等人回去了。 院落中,就剩下了祖孙二人,以及逐渐熄灭的篝火。 老头子清楚,自己这个孙子聪慧,于是开口,道:“岷孺子,明日辞行,最迟后日,我们就要前往临洮县了!” “你有什么想带走的么?” 闻言,岷收回目光,朝着老头子,道:“大父,我们走了,大黄,彘以及这院落怎么办?” “还留着么?” “院落留着,但是彘就算了!” 老头子想了想,看着岷,道:“将大黄带着吧?” “好!” 岷笑了笑,朝着老头子,道:“大父,将家中能置换成半两的,都置换了吧!” “我们去了临洮县,可以在置办!” “路途太远,也不好携带,特别是彘以及鸡........” 这一刻,老头子揉了揉岷的头:“明日,老夫带着你牛叔拜会了赵老,然后便处理这些事!” “以后,我们就去临洮县生活了!” “嗯!” ........ 这一夜,岷睡得很是香甜。 因为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一半。 虽然有秩是最底层的公务员,但,可靠性远在里典之上。 有秩,俸禄百石! 这样一来,就算是生病了,他们也看的医者。 生活条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县城的环境与安全,都远在五里之上。 相比于岷的安稳,老头子一夜未眠。 相比于在五里待了大半辈子,临洮县,他只是去了一两次,在那里,人生地不熟。 即将要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自然是有些情绪复杂。 这种复杂,既有对于新生活的期待,也有对于故土的不舍。 ........ 一夜无话。 翌日,岷早早起来。 洗漱过后,便开始了煮粟饭,这一次,他带了老头子的一份。 “大父,喝粟粥!” 从岷手中接过陶碗,老头子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哈哈,我家孙儿长大了!” 许久,老头子喝完,朝着岷:“岷孺子,如今我们要走了,我家的田地当如何?” “是上交官府,还是交托给你牛叔?” “就算是交托给你牛叔,也只是维持到到期之前!” “大父,这些事你与牛叔商量吧 !” 岷不在意,他心里清楚,他们去了临洮县,就算是要种地,也不会前来五里耕种。 到时候,国府会重新授田,从而收走旧田。 “嗯!” 这一刻,老头子点头:“老夫与你牛叔商量一下,这一茬都种好了,自然不能交给官府,要不然,都糟蹋了!” “你在家中等着,老夫去购置礼物!” “诺!” 望着老头子离去,岷心中涌现出万千豪情。 命运开始改变, 他终于是可以再度拿出一些东西,然后一点一点的抬着老头子前进。 至少在他成长起来之前,老头子都可以为他遮风挡雨! 在家中待的无聊,岷走到了大黄跟前,看着大黄,道:“大黄,你现在可以畅想一下,我们在临洮县的生活!” “到时候,左牵黄右擎苍.........” 说到这里,岷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发现,他开始融入了这里,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份子。 就算心性都有些年轻了! 那些心狠手辣,仿佛被封印了,如今的岷,主打一个天真烂漫! 第20章 虽然礼轻,但其中夹杂着深厚的情谊! 这样的生活挺好! 老头子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对于岷的疼爱,在某种意义上,对于岷是一种救赎。 这也是作为一个后半生挣扎在黑暗世界的人,为何还心有良知,为何还对于人间感情有所眷恋。 因为有些情感,虽然不波澜壮阔,但却如细雨入心。 因为老头子,他在这个时代活下来了。 也正是因为老头子,他在这个时代,有了牵绊! 逗弄着大黄,这一刻的岷对于这些,只是隐约有些念头,并没有完全的意识到。 半个时辰后,老头子带着一堆礼物来到了院落:“岷孺子,礼物都准备好了!” “你挑一下,然后给丘夫子他们带去!” “然后我们启程前往临洮县府报到!” “好!” 岷点头。 心情大好,终于可以离开这乡野之地了。 在这个时代,越是乡野之地,代表着各种穷苦,各种贫瘠,各种不祥。 临洮县虽然偏远,也属于西北荒凉之地,但一座县府所在,必然是一个县城最繁华,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不管是冲着那个方面考虑,前往临洮县,对于岷来说,都是好事。 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特别是去了临洮县,作为有秩也比大多数县吏要闲一些,可以好好生活。 不必像现在这样忙碌! 毕竟,老头子之前不光是里典,要协助县吏,还要耕田,作一个农人。 一年四季,基本上没有闲暇时间。 如今的老头 ,一身伤病。 若是他们去了临洮县,食百石,也许医养有些难,但是,改善伙食,食养还是很可以的。 更何况,这只是拿出了一个连枷! 当石磨与曲辕犁以及水车拿出来,不管是给老头升迁,还是其他的赏赐,至少他们可以去更好的医馆,让医者针对性的做出疗养的方案。 这样一来,老头子在这个世道上,也可以多活几年! 岷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老头子活的越久。 对于他而言,越发的有利!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他都希望老头子长命百岁。 挑了一些礼物,跟随着老头子前往赵族学室。 他才四岁多,一些东西他也拿不起,最重要的是,辞行这种事,还是家中长辈亲至比较好。 也算是一种礼仪! “岷见过夫子!” 走进学舍,岷朝着丘夫子行礼,然后朝着丘夫子,道:“夫子,此乃岷的大父!” “固见过夫子!” “里典不必多礼!” 丘夫子笑了笑 ,看着老头子,道:“里典此番前来,不知是......?” 这个时候,老头子取出一卷空白的竹简,递给丘夫子,道:“夫子,固升迁至有秩,明日便要前往临洮县报到!” “这些日子,岷孺子多亏夫子教导!” “固,家贫,一直无余力准备束修!” “如今作别,以此空白竹简为礼,还请夫子莫怪!” 闻言,丘夫子脸上的笑容 更为灿烂,从老头子手中接过竹简:“老夫在这里恭喜老里典升迁!” “岷孺子,艰苦,聪慧, 未来必成大器!” “这些日子的教导,也算是老夫与岷孺子有缘,这竹简老夫就收下了!” 这个时候,丘夫子起身从学舍中取出一卷竹简,递给了岷:“此去临洮县,在朝廷学室之中,更要刻苦!” “此乃一卷秦法抄本,老夫今日赠予你!” “希望在未来,老夫可以在这里,听闻咸阳城中传来你的消息!” 从丘夫子手中接过竹简,扶摇认真行礼:“岷多谢夫子!” “夫子之教导,岷自当铭记于心!” “哈哈哈.......” 作别了丘夫子,岷与老头子恰好遇见了赵族家老:“多谢这些日子,家老与家主的照顾!” “临别之际,固特来拜谢!” 老头子将两份礼物递给了家老,然后指着另外一份:“这一份是给家主的,只是我等 人微言轻,就不直面家主了!” “劳烦家老传达!” “就说,固与孙儿岷,一辈子不会忘记赵族之恩!” “好!” 点了点头,家老笑着,道:“老夫也在这里恭喜里典了!” “多谢家老!” ....... 将岷与固送出府邸,家老方才带着东西前来了赵族 家主的书房。 “家主,方才岷与其大父来过!” 家老朝着老者解释,道:“此乃两人为家主准备的礼物!” “固升迁为临洮县的有秩,将要搬走,今日特来辞行!” 赵族家主打量了一眼礼物,笑着点了点头:“有心了,将此物收起来吧!” “诺!” 点头答应一声,家老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朝着赵族家主,道:“家主,临别之时,固让属下转告家主!” “他与孙儿岷,对于赵族之恩,铭记于心!” 闻言,赵族家主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目光落在案头的礼物上,道:“就 将此物,留在书房吧!” “虽然礼轻,但其中夹杂着深厚的情谊,看着让人舒心!” “诺!” 点头答应一声,家老连忙去拜访。 他自然是清楚家主心情好的原因,因为固爷孙俩,并非是忘恩负义之辈。 这一次,赵族的投资肉眼可见的成功了。 甚至于,很快就会有收益! 他们都清楚,从一地里典,一跃而起成为有秩,到底有多么的艰难。 特别是,他们赵族也不是简单的家族。 而且,有人是清水乡三老之一。 自然是清楚,固升迁的原因! 只要知道的细节足够多,就可以从这一次临洮县官吏调整中看出一些眉目。 很显然,这一次的升迁,几乎都是受益于固的奇思妙想。 所以,这些人都欠着固的情分。 只要这些人不倒,只要固安分守己,有秩并不是终点。 而这些时间,足够让岷成长起来了。 而且,前往临洮县,去了朝廷的学室,岷就有了不一样的未来。 这意味着,岷与固彻底的跳出了五里,开始跳出了清水乡。 也正因为如此,固最后的那一句话,就显得有份量了。 这一刻,家老心头也是欣喜的。 因为从一开始,他对岷与老里典都没有为难,而是一直释放善意! 第21章 更何况是一统八荒六合的千秋功业! 这一份善意! 如今被人认可,给予了同样的善意! 若是岷未来成长起来,这便是一份人脉! 赵族家老眼神温和,心头甚是自得! 他敬畏赵族家主! 一直以来,他都在下意识的学赵族家主! 当初,他对于岷释放善意,如今岷的投桃报李! 家老认为自己终于是学得了赵族家主的一些皮毛! “岷孺子,老夫有点事,你自己回家!”走出赵族学室,老头子朝着岷吩咐,道。 由于这一条路,岷经常在走,老头子也放心。 工作的交接,必须要迅速完成,要不然会耽搁他前往临洮县的时间。 “好!” 岷笑着点头。 他自然清楚,老头子还要带着牛叔去三老的那位家里做客,然后将自己的人脉交给牛叔。 在后世的体制中,也就只有对亲子才会如此铺排! 但,岷没有意见,只是一个里典,只是一地三老之一。 这些人脉,对于他几乎无用! 但是,对于牛叔而言,这是天降横财,能够让他在五里,甚至于清水乡如鱼得水。 如此一来, 他们前往临洮县,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自打岷记事以来。 他和老头子都没有亲戚族人来往,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也就时常只有牛叔一家走得近。 与老头子分别,岷沿着村落中的泥泞小道而行,眼中满是光亮,短短一月不到,家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心中症结消失,这对于岷而言,今日走在这小道上,与往日的心情截然不同。 压在背上的那座山,不再沉重,整个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有一种乌云压顶,却雨过天晴的轻松! 人在不同的情绪下,自身状态是不一样的。 至少,此刻的岷觉得这五里,处处都是鸟语花香,连空气中散发的泥土味都觉得香甜。 这一日,岷与老头子踏上了前往临洮县的马车。 这是赵族手笔! 投桃报李,赵族家主一挥手,让送一送爷孙两人,这样一来,至少安全上有一个保证。 官道上,轺车隆隆,只有车辙声不断地响起。 看着正在劳作的农人,岷不由得感慨:“农人劳作,一年四季不停,却只能够果腹,朝不保夕!” “岷孺子,这里是大秦!” 赵族家老目光收回,语气轻松,道:“我大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些年,虽有徭役征发,虽有赋税征收,但,至少农人可以安心耕种!” “特别是陇西郡,本身便处于后方,自从孝公变法以来,陇西便从未遭受战火牵连!” “这里算是中原难得一见的安宁之处!” “这里的农人还可以安心耕种,可以养活自己,就算是家贫,也会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土屋!” 说到这里,老者语气有些沉重:“年轻的时候,老夫曾经 跟随着家主出过函谷关,也曾去见过山东诸国!” “在那里,老夫曾见过易子相食,千里白骨.......” “人间惨象,于中原大地之上,处处上演!” “只有你亲自看到了,才会明白!” “相比于那些,这些农人可以不受战火困扰,不用担心流离失所,安心耕种,已经是无数人的向往了!” “这些年,但凡是有饥荒之年,三晋饥民会在第一时间涌入我大秦!” ........ 人间处处尸骸,千里无鸡鸣! 这种人间惨状,岷也只是听闻过。 纵然是他后半生行走在黑暗中,见识过太多的苦难与黑暗,但,就算是那个时代,最凄惨地区的处境也要好于这个时代。 易子而食,吃观音土,啃树皮...... 这些岷只是在史书上看到过! 只是浩瀚如烟的历史上,所记载的几行字。 但是,从赵族家老的口中,就可以得知,这些事情真实的发生过。 一时间,岷有些沉默了。 人人都向往这样的时代! 但是,却忘记了这样的时代,往往是最苦难,也是最罪恶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更何况是一统八荒六合的千秋功业! “有秩,前方便是五星亭,距离临洮县城还有一日的路程!”赵族家老朝着老头子,道:“我们还是住在五星客舍,等天亮再行赶路!” “这样一来,安全一些!” “好!” 固点了点头,朝着赵族家老,道:“有劳!” 轺车停在了客舍的车马场。 此刻天色深沉,好像要下雨,客舍中,舍人(店主人)正在忙活。 他年岁有些大,腿脚也不太利索。 正准备收拾了休息的舍人,却在此刻听闻一阵犬吠,紧接着便传来沉重的敲门声。 心中不快,但舍人并未出言,只是开门的速度慢了不少。 他心里清楚, 这个点儿,还住客舍的人,大概都有些特殊。 舍人开门,将三人请了进去。 看到三人身上衣衫整齐,特别是赵族家老衣衫华贵,舍人脸上堆起一抹笑意:“三位,可有验,传?” “有!” 赵族族老以及老头子将验传递给了舍人。 舍人听闻要住店,也只是打起了精神。 他心里清楚,若是大盗亦或者逃亡者,不至于还带着一个孺子。 察看了验传,舍人朝着固拱手:“舍人,三,见过有秩!” “舍人不必多礼,一切随意就好!” 固点了点头,然后与赵族家老走进了客舍。 “诺!” 点头答应一声,舍人连忙开口,道:“三,去准备热汤,有秩你们喝着暖暖身子!” “至于饭菜,我这就去准备!” “好!” 固点了点头,舍人才离开了。 在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官职与爵位在大秦的重要性了。 在大秦,客舍只会给出差的官吏,提供饭食,至于黎庶,自备干粮,能给一口热汤,就算是舍人心肠好。 按照《传食律》记载: 官驿与客舍供应给出差者的工作餐,便是精米,酱,菜羹,以及韭与葱。 此刻,摆在岷三人眼前的饭菜就是这样。 这对于岷而言,已经是一种改变了,往常,他只有在赵族学舍之中,才能吃到精米。 老头子更是欢喜,只有赵族家老一脸的平淡,甚至于有些皱眉。 第22章 封诊式 赵族! 大概率是王族旁支! 所以,他们的生活是奢靡的,是一种高等规格的。 他们虽然落魄了! 但是他们依旧维持着昔日的脸面! 纵然是赵族族老,生活也不是一般的秦吏可比。 此刻赵成皱眉,岷并不意外! 因为他清楚,赵族的饭食到底有多么的丰盛! 但是,五星客舍之中,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吃食了,他相信,客舍中还有更好的饭食,但,舍人是不会拿出来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有秩的。 这一刻,固也是察觉到了赵成的皱眉, 不由得笑着,道:“家老,出门在外,这等荒野之地,自然是比不了赵族!” “还望 海涵!” “有秩说笑了!” 赵成反应的很快,他回过来神来,朝着老头子轻笑,道:“好多年没有吃过这样的规格的饭食了!” “一时间,有些恍惚!” 三人用食,气氛逐渐沉默。 虽然食不言,寝不语尚未成为礼教! 但,已经被贵族开始崇尚。 当然了,这并非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三人缺少共同话题。 晚食结束。 淅淅沥沥的细雨降落而下,打在瓦舍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由于明日还要赶路,老头子与赵成都未饮酒。 躺在床榻之上,听闻雨落,三人思绪不同。 翌日清晨。 由于下了半晚的雨,空气很是清新,掺杂着淡淡的泥土味。 三人再一次上路。 由于下了雨,道路泥泞,并不好走。 赵成驭车,然后笑着,道:“这是常态,修建一条道路,非常的耗费时间!” “养护的更需要成本!” “我大秦虽然强大,但齐楚,并不富庶!” “嗯!” 看着泥泞的道路,以及踩踏着泥泞前行的路人,岷有些感慨。 若不是有了赵族相助,他与大父两人,大概率也是要徒步前往,心念电闪,岷不由得心生感慨。 果不其然,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都是上位者占据最好的资源。 穷苦大众,只能为了活着而奔波! 正午时分,轺车停在了临洮县府前的车马场,赵成开口,道:“有秩,岷孺子,临洮县到了!” 闻言,岷与老头子下车。 两人朝着赵成拱手:“多谢家老一路护送,我等祖孙,感激不尽!” “有秩多礼!” 赵成轻笑,朝着固:“保重!” 望着赵成驱赶着轺车离去,固方才回头,带着岷去了临洮县的官驿,暂时将岷安顿下来。 “上吏,固欲前往县府报到,孙儿年幼不便随行!” 固走进官驿,朝着舍人出示了验传:“劳烦上吏照看一二,固定有厚报!” 舍人点头,眼中满是笑意:“让人留下,老夫自会照看一二!” “你我都是秦吏,厚报就算了,有时间,请老夫喝一顿酒就行!” 官驿与客舍性质大致上相同,只是官驿乃是官府设立,专门用来 出差的秦吏居住,而客舍除了这个功能之外,也对外开放。 官驿一切的资金周转,皆来自于朝廷。 而客舍除了官吏出差所居,可以上禀官府报销之外,其余时间,自负盈亏。 “好!” 这一刻,固也是笑了笑,应承了下来。 作为有秩,与官驿的舍人,基本上都是同等级的秦吏了。 而且,他们都在临洮县,可谓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彼此交好,自然是有好处。 说不定,那一日就会用得上对方,照看一下岷,对于舍人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当老头子离去,舍人将岷带到了食案后:“孺子,你可以在这里待着,老夫给你准备点热汤!” “多谢老丈!” 见到岷如此乖巧,舍人笑了笑 ,开始去准备热汤。 百无聊赖之下,岷取出了丘夫子送他的竹简。 在赵族学室中,他已经学习了大部分常用的文字,如今岷都已经认识,也能够书写了。 唯一的缺点,便是写的不够完美。 竹简的背面,写着三个大字:封诊式! 好奇之下,岷翻开了竹简,不由得皱眉,翻着看了一遍,大致上,他清楚封诊式是什么了。 这里面,全部是案例汇编! 记载了很多官司的诉讼程序,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案件。 唯独里面的名字不是真名,被‘某甲’,‘某乙’代替,这是大秦法吏多年办案的经验总结。 除了经典案例之外,还有很多司法文书的书写格式。 比如,原告被告的身份记录,仵作的验尸报告,现场勘查等等........ “孺子,热汤好了!” 热心的舍人走过来,将陶碗放在案头,看着岷正在看着竹简,只是略微的扫了一眼,不由得惊讶,道:“这是封诊式,不是你这个年纪可以看的!” “等你成为史子籍,进入学室,启蒙之后,便可以了!” “这上面都是案例与文书模式,很多人名,很是枯燥乏味,但,也很有用!” “多谢老丈!” 岷抬头,朝着舍人灿烂一笑,随即道谢:“此乃他人所赠之书,大父不在,所幸翻着看看!” “嗯!” 舍人笑了笑:“那你看!” “有劳!” 舍人不认为岷能够看懂,只是认为岷是好奇。 他也曾进入学室,自然是清楚,封诊式的枯燥与乏味。 大秦依法治国! 故而,也是以法为教,以吏为师! 大秦的学室,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为了培养合格的法律人才。 只有咸阳的一些学室,比如王族学室,才会培养一个全才,毕竟培养全才,是一个很漫长,也很费钱粮的事情。 就在岷认真的翻看着封诊式的时候,老头子也是走进了临洮县府,见到了临洮丞青禾。 “下吏固,见过上丞!” 临洮丞虽然不认识固! 但是,关于固的画像,以及验传,他暗中早已见过数次。 特别是固独臂,很好辨识。 看着固,临洮丞点了点头:“固,你的事情,本丞也是知晓了!” “升迁你为有秩,乃是按照正常程序!” “你只是里典,突然升迁有秩,想来对于一些工作范围,心中也不了解!” “本丞会安排老有秩,带带你!” “好好做事,不要让本丞与上令失望!” 第23章 岷见过丈人! “多谢上丞提携,下吏铭感五内!” 固连忙表态! 有些事是秦法规定的不能做! 但是,很多时候,秦法没有规定不可以做。 他清楚,想要在临洮县好好生活,那就只能靠向眼前这位。 毕竟,在这之前,清水令已经告诉了他,他会担任临洮丞,而临洮丞将会升迁至临洮令。 所以,他要在临洮县安稳的生活,这位是避不开的。 表态在所难免! 他虽然只是里典那样的小吏,但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 “嗯!” 青禾点了点头,示意固离开:“你去找奋,他会教导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有秩!” “他对于临洮县也很熟悉!” “你有问题,可以找他!” “诺!” 点头答应一声,固走出了县府。 望着固离去,青禾微微颔首,固态度恭敬,谦卑,这样的人很好相处。 而且,他们之所以有今日,与这位关系很大。 正所谓,投桃报李。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自然会给予固一定的帮助。 毕竟,自己有益于固,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在未来,自己与固还要打交道,若是固还有想法,也能让他 更进一步。 他还年轻,在未来,未必就不能进入郡,甚至于咸阳。 有些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蚨,转告奋一声,让他带一带固!” 说到这里,青禾朝着蚨:“也朝着牙侩那边吱一声,按照底价给固!” “诺!” 点头答应一声,蚨转身离去。 他对于这个固的有秩,也是上了心。 既然是青禾交代了,必然不是俗人。 老头子从县府离开,便来到了官驿:“上吏,我来带走岷孺子!” “有劳上吏!” “等我安排妥当,便请上吏一醉方休!” 官驿的舍人笑了笑:“孺子很是乖巧,一直在看封诊式!” “你先去忙你的事儿,一醉方休的事儿,你记着就行!” “大父!” 岷将封诊式收起了 ,然后朝着老头子叫了一声。 “岷孺子,向上吏辞行!”固笑着从岷手中接过竹简。 这个时候,岷朝着舍人拱手,道:“岷多谢老丈!” “哈哈哈,举手之劳!” 舍人笑着,将两人送出了官驿。 望着祖孙二人离去,舍人眼中掠过一抹光芒,他对于固这个孙儿,很是感兴趣。 经过他的观察,他清楚,岷能够看的懂封诊式上的内容。 这意味着,一个五岁不到的孺子,已经认识了常用字。 同样的,这也意味着岷已经进入了学室。 ........ “大父,我们现在去哪儿?” 岷有些好奇,他以为老头子已经准备好了住处。 结果,老头子咧嘴一笑:“去找老有秩,然后找牙侩!” 此话一出,岷不由得不说话了。 原来这么久的时间,老头子除了拜访县丞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老头子带着岷去了酒肆,打了半斤酒,然后前往 老有秩,奋的府上拜访。 走到有秩的门前,老头子敲门,狗吠声传来。 片刻后,门打开,走出了一个中年壮汉:“可是有秩,固?” “固见过有秩 ,奋!” 老头子朝着奋见礼,然后将酒递给奋:“奉县丞之命,固前来求教!” “仓促而来,此酒还请有秩收下!” 奋接过浊酒,朝着老头子点头,道:“上丞已经说过了,固兄,里面请!” “岷孺子,叫人!” 老头子开口,岷也是乖巧的开口:“岷见过有秩!” ‘啪’ 老头子拍手,打了一下岷:“叫丈人!” 闻言,岷连忙重新行礼,道:“岷见过丈人!” “岷孺子,不必多礼,随意就好!”奋也是笑了笑,他对于固还是很友善的。 毕竟,连临洮丞亲自让人给他带话了。 由此可见,这位新来的有秩,是多么的不简单。 更何况,奋可是清楚,临洮县本身也不差有秩,但是,就在不久前,一位有秩被调离,空了一个缺。 而这个缺,很显然便是为固准备的。 由此可见,固的来头很硬。 “冒昧了!” 固带着岷走进了奋的家中。 三人分别落座,奋倒了给自己与固倒了浊酒,给岷送来了热汤:“固兄,有秩这个职位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也没有什么太过于需要注意的!” “只要你跟着我们走一趟,基本上就知晓了过程与步骤!” 说到这里,奋喝了一口酒,话锋一转,道:“固兄,从清水乡而来,想来在临洮县尚未有住处!” “固兄是购置一处,还是租赁一处?” “在临洮县,奋也算是老熟人,与牙侩那边熟悉,也可以介绍一下,压一压价格!” 固抿了一口酒,朝着奋拱手 ,道:“固以前只是一介里典,租赁一处就好了,等手头宽松了,再行购置!” “固初来乍到,对于临洮县的一切都不熟悉!” “此事,就有劳奋兄了!” “小事儿!” 抿了一口浊酒,奋笑着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 “争取在天黑之前,租赁下来!” “要不然,今晚固兄还的住在官驿之中!” “若是时间早一些,我也可以帮助固兄收拾一下,多一个人,多一份儿力量!” “有劳奋兄!” 这一刻,奋站起来,看着岷,道:“固兄,岷孺子是留在我家中,还是带上?” “带上吧!” 固笑了笑,朝着奋,道:“岷孺子出身乡野,如今初入临洮县,让他跟上,也算是见一见世面!” “也好 !” 此时,奋也是笑了笑。 岷终究是来自于乡野,见识一下临洮县的繁华,对于他也是好事。 听着两人的谈话,岷不以为然。 在那个时代,那样的繁华城市,他没有见过。 不过是一个两千年前的县城,相比于后世,只怕是连一个乡镇的繁华都不及。 更何况,他前世曾经去过,早已改名的临洮县。 在后世,临洮县又叫岷县。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秦长城的起点! 就算是在后世,那个时代,国泰民安,岷县也没有多么的繁华。 更何况是现在! 第24章 大父晚上打鼾,动静太大....... 在后世,流传着一句话。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车:车夫;船:船夫;店:店家;脚:脚夫;牙:牙行经纪人。 这五种行业的人最黑心,难对付,最为可恶。 牙行是在市场上为买卖双方说和、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商行或中间商人。 这个时代,牙行称之为驵会或者侩。 他们经营侩须经官府批准,并缴纳税课。 当然了,这个时代,大多数都是官侩,特别是在关中,几乎没有私侩。 这是大秦的特殊国情决定的。 大秦此刻的体制,虽然充斥着功利,但是,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便是集中一切的力量东出。 大秦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为东出,为战争而服务的。 所以,朝廷官署对于各地的掌控都极为的严格。 岷翻看过封诊式,从其中就可以看出,秦法的条条框框,连一些细微的事情,都进行了刻板的约束。 “克七,快出来!” 奋站在 一座破旧的院落前:“给你带客来!” 话音方落,大门顿开,名叫克七的青年,一脸的讨好笑容:“大兄,这是?” “这是我县,新升迁的有秩!” 奋朝着克七介绍,凑过去耳语:“县丞特意交代过!” “固兄,初来临洮县,需要寻一个住处,我这不是想到你了么?” 闻言,克七脸上的笑容更显讨好,朝着固打招呼,道:“克七,见过有秩!” “这是小事!” “只是有秩要购置还是租赁?” 固笑着回应:“暂时先租赁,以后若是条件成熟,可以考虑购置!” “有劳,侩!” “哈哈,大兄带来的,都是自己人!”克七笑容从热情变得真挚:“有秩,侩府之中,确实是有些闲置的院落!” “与大兄不远处,有一院落,与大兄的那座,大体上相似!” 克七笑容越发的浓郁:“既然是大兄带来的,都是友,租赁的话,一月二十钱!” “这是成本价!” “低于这个价,我会吃瓜落!” 一旁的奋朝着固点头,这个价确实是最低价。 见到奋点头,固也是笑着:“那就那座了,恰好于奋兄近一些,方便请教!” “签订契书吧!” “好!” 这一刻,克七更显热情。 一刻钟后,固与克七签订契书,同时将一式三份,一份留给了克七,一份留给固,另外一份需要交给当地里典。 这也算是一种凭证,免得以后出幺蛾子。 从侩府回来, 克七将管龠交给固,将另外一份契书交给里典,然后告辞离去。 奋想要帮忙,被固谢绝。 双方约好,等住下来之后,一起对饮,奋念及固要收拾家,也告辞离去。 奋离开后,爷孙二人便轻松了许多。 这个时候 ,天色尚早,老头子笑了笑,道:“我们终于在这临洮县,有了一个暂时的家!” “岷孺子,你在院落中玩耍!” 吩咐一声,老头子开始忙碌起来,他先是将大黄拴在靠近门的桑树上,然后打水,开始清洗厨。 由于院落长久没有人住,以至于杂草丛生,落叶遍地。 岷在院落中走着,观察着布局,比他们之前的院落要大一些,除了厨之外,还有三间房,他们爷孙也不用挤在一个房间了。 只是这个格局还是一样。 彘圈在厕所下面。 面积大,就意味着清理出来,需要很长的时间。 转了一圈,岷也就失去了好奇心。 在地上拔草。 这些野草都要清理干净,将地面整理出来。 住人的地方,多少要有些生气,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岷自然是帮一帮老头子。 要不然,靠老头子一个人清理,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将厨收拾干净,老头子用清水洗了一遍,将带来的餐具摆上去,然后开始收拾主屋。 日落之前,要将住的地方收拾好。 老头子找来以前留下的干柴,点燃一堆篝火,一道道烟火气升腾而起,这一幕,突然变得温馨起来。 这个时候,岷也有些累了。 没有继续拔草,而是搬了一个石头,坐在篝火前,看着上空的鬲不断地冒着气。 半晌,岷洗了洗手,找来粟下进了鬲中。 由于搬家,他们就将能卖的都卖了,卖不掉的,又无法携带的,都送给了牛叔他们。 以至于,现在他们,一来没有肉食,也没有其他的菜羹。 只有携带的盐巴与饴。 老头子要收拾院落,也没有开市的时候,晚食只能对付着来。 思来想去,岷决定熬点粟粥,配合饴,也有一番风味。 当鬲中传来香味,已是日落西山。 岷取了陶碗,用水清洗:“大父,先吃晚食!” “来了!” 老头子放下工具,洗了洗手,将鬲从火上取下来。 开始给两人盛粟粥! 这个时候,岷取来了饴,给两人碗里都添了一些。 见状,老头子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 他们的条件有所改善,不至于说是用饴自由,但是,在粟粥之中加一些,这样的条件还是有的。 小孩子都喜甜食! 将陶碗放在一旁,让风吹一吹,老头子笑着,道:“岷孺子,喜欢这里,还是喜欢五里?” “喜欢这里!” 岷闻了一下粟粥的香味,指了指主屋:“这里有三间房,我再也不用与大父挤在一处了!” “大父晚上打鼾,动静太大.......” 这一刻,老头子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看着一脸认真的岷,哭笑不得。 “粟粥温了,赶紧吃!” “好!” 笑了笑 ,岷捧起陶碗,开始喝粥。 他没有说假话,老头子的呼声太大,在那些日子,对于他确实是一种折磨。 只是当时条件不成熟,爷孙两挤着一间主屋,就算是再难忍受,也要忍下去。 如今条件好了,自然是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而且,这也是岷的一个示意。 他终究是四岁出头。 老头子未必放心他一个人居住,所以,他提前给了老头子一个心理暗示。 到时候,多多少少会对于老头子产生 一些引导。 从而得偿所愿! ......... 第25章 诸位,如今的局势对于他蒙骜更为不利! 篝火升腾,给院落中带来一丝暖意。 火光照映着一老一小的面容,画面少有的温馨。 老头子很喜欢这样的场面。 看着岷一点点的长大,他有一种成就感。 也有欣慰。 相比于其他的孺子,他家这个太省心了,特别是去了赵族学室以后。 “岷孺子,如今我们到了临洮县!” 老头子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里没有赵族学室,老夫与这些的大家族也不相熟,想要进入大家族族学,怕是极难!” “要不要,老头子去拜会县丞,让你去县学室?” 放下陶碗,岷眼中一亮:“好!” \"大父初来乍到,肯定忙碌,我一人在家,还不如去学室!” 说到这里,岷有些犹豫:“只是大父,我年岁小,怕是达不到成为史子籍,进入学室的要求?” “明日,老夫去问问县丞,看有没有办法!” 老头子笑了笑,眼中满是欣慰:“想来,以岷孺子的聪慧,进入县学室也并非难事!” 赵族学室一事,给了老头子巨大的自信。 还有连枷一事! 这让老头子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孙儿,是一个天纵奇才。 “时间不早了,老夫去收拾主屋!” 老头子起身,朝着主屋而去,岷开始洗鬲和陶碗。 一刻钟后,岷也是收拾了餐具,来到了主屋之前。 三座主屋相连,老头子正在收拾靠向左边的那间,岷转着看了看,顿时有了想法 。 老头子住在左边,他住在中间。 至于右边的那间,便留作书室。 这样的安排,相信老头子也不会拒绝,不管是安全,还是好学,都给老头子安排上了,自然可以满足老头子。 纵然是这样,岷也没有吱声,而是走进中间的主屋,默默地收拾着。 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不是去与老头子商议,不紧不慢的扯皮,而是用实际行动,去一点一点的影响老头子。 以至于到了最后,老头子也更容易接受一些。 正在收拾的老头子,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中间主屋的动静,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抹笑意。 他家这孙儿,人小鬼大。 当真是聪慧的少见! 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是将两间主屋都收拾干净。 最后,老头子搭了一把手,岷才将中间的主屋收拾完。 “今晚,都在一起睡!” 老头子伸手,揉了揉岷的头发,道:“等明日,老夫给你购置一些物品,再去中间的主屋!” “多谢大父!” 熄灭了院落中的篝火,爷孙二人回到主屋,老头子笑着,道:“中间你住,那右边那间呢?” 闻言,岷看了一眼老头子,见老头子眼中满是打趣,不由得回答,道:“那一间,比中间的,光线好一些!” “我打算当做书室!” “大父觉得好不好 ?” “好!” 老头子忍不住叫好,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家孙儿好学,这让老头子无比满足! 这一刻,岷也没有搭理大笑的老头子,而是在想着,如何布置书室。 可以预见。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这里将会是他的家。 而那间书室 ,将会是他的秘密基地! 自然是要自己来规划,特别是那该死的跪坐,他不想继续忍受。 ......... “杀!” 喊杀声震天。 高都城头,上将军蒙骜肃然而立,望着城下的六国联军,眼中满是肃然。 此刻,六国联军猛攻。 大秦锐士正在砍杀敌军! 攻城车浩浩荡荡,投石车不断地投石。 箭矢如雨,云车隆隆而来,云梯不断地被搭起,六国死士登城,又不断的被大秦锐士摧毁。 这一刻,整个战场上,遍地都是尸体与鲜血。 哀嚎不断,却无人在意。 战场本身便是比死亡的地方,在这里,怜悯与心软是不存在的。 “上将军,魏无忌这是要一战破城,以提升魏军,乃至联军士气!” 桓齮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战意: “上将军,末将请战!” 蒙骜没有理会桓齮的请战,而是语气幽幽,道:“此刻,优势在联军手中,他们人多势大,我们依托城池才能减少损失!” “魏无忌,这是要利用六国死士,来耗我大秦锐士!” 说到这里,蒙骜语气变得冰冷:“传令下去,擂石滚木不停!” “准备猛火油!” “轻衣死士拦杀六国联军登城!” “与此同时,调弓弩营上城头!” “无论如何,高都都不能在今夜被攻破!” “诺!” 点头答应一声,传令兵迅速离去,一道道将令传达。 大秦锐士迅速发生变化。 闻言,桓齮也是默默点头。 他之所以请战,便是觉得高都不能被联军攻破,要不然,大秦锐士损失太大。 毕竟,此刻天黑了,夜色渐浓,不利于大秦锐士后撤! 从六国联军到来,大秦诸将都清楚, 这一战,难胜! 特别是高都,只能是守,但不能死守! 如今是大秦锐士占据战略优势,就算是他们后撤,也不是整个战争的失败,他们有后撤的余地。 ........ 高都城下。 血流成河,遍地都是断臂残肢。 这一刻,就连空气中,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也就是彼此都是军人, 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才能在这样的场景中厮杀。 联军幕府之中。 信陵君魏无忌负手而立。 对于战况,他了如指掌,一道道传令兵奔走,准确而又清晰的将战场的情况,一一的传达到他这里。 幕府之中,有巨大的地图上,标记着战场的状况。 “信陵君,天黑了,不利于攻城!” 燕国主将鞠武神色凝重,朝着魏无忌,道:“若是这样强攻下去,我军损失太重,只怕是得不偿失!” 闻言,幕府之中的诸将都看向了魏无忌。 鞠武之意,基本上便是他们之意,只是他们没有说出来,而是在等一个人出头。 所幸,鞠武站了出来。 对于幕府之中的情况,魏无忌也是有所目睹:“必须要强攻!” “如今局势,对于他蒙骜更为不利!” “诸位,一旦我军拿下高都,一切的损失都将会弥补回来!” 第26章 不管是那个时代,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 “诸位,只有今夜攻破高都,秦军仓促撤离,甚至于来不及撤离,才对于我们更有利!” 信陵君语气平静,看着众人,道:“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又有大秦锐士,天下第一之名!” “夜色,对于我们是不利,但是对于秦人同样不利!” “今夜,若是没有抓住机会,攻破高都!” “这一场高都之战,又将延续数日,如果让蒙骜喘一口气,到时候,我联军必将会付出更大的牺牲!” 说到这里,信陵君语气坚定:“以本将之意,便是持续强攻,今夜必须强破高都!” “诸位意下如何?” 这一刻,诸将都沉默了。 在一刻钟后,诸将纷纷点头:“我等遵从信陵君之将令!”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没有任何退路!” “唯有击败秦人不可战胜的神话!” “然后,振奋六国军心民心,唯有如此,才能阻止秦人东出!” 见到诸将都点头赞同,信陵君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联军的坏处! 号令很难做到统一! 如今正值大战之时,幕府之中,应该只有主将的军令,结果联军幕府之中,居然还能有分歧。 他相信! 这一点,在秦军幕府之中,绝对不会上演。 大战尚未开启,诸将可以畅所欲言,可若是战争一举爆发,那就以主将之命令为准。 到时候,就算是秦王来了,也无法改变主将之令。 心念电闪,信陵君断然下令:“不要吝啬轻衣死士,以他们来耗秦人锐士 ,是值得的 !” “围三缺一,留给蒙骜逃亡的余地!” “诺!” 传令兵奔走,一道道将令下达,幕府金鼓响起,再一次重复军令。 对于信陵君的军令,没有人反驳。 大秦锐士悍勇,若是死战之下,他们的将士将会死伤惨重。 而且,那位秦人的上将军也不是简单之辈,那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赫赫凶名。 将这样的人逼急,并非好事 ! 最好是,让蒙骜心有顾忌,大秦锐士有生机,不至于和他们死磕。 况且,攻破高都这一战,他们的要求很简单。 那便是攻破高都,打压秦军士气,振奋联军士气。 以战胜之功,进一步的团结联军,给诸王增加信心。 高都城头。 看着联军攻势越来越猛,仿佛不要命一般,蒙骜也是皱起了眉头。 “桓齮,准备撤退!” 蒙骜语气冷漠,充斥着无奈:“信陵君,这是要不计代价的拿下高都!” “以我大秦锐士,与诸国的轻衣死士死拼,不值当!” “趁着联军尚未合围,迅速撤退!” “老夫亲率骑兵与轻衣死士断后!” 闻言,桓齮急了,连忙朝着蒙骜,道:“上将军,末将断后,你带着大军先撤!” “执行军令!” 蒙骜神色冷漠:“将军报送入咸阳,告知相邦与王上!” “诺!” 点头答应一声,桓齮转身离去。 这一刻,蒙骜肃立城头,冷眼望着城下战场以及联军大营。 他心里清楚,他一旦离开城头,大秦锐士军心必将涣散,到时候,大军撤退都是一个大问题。 为了大秦,为了大秦锐士,他蒙骜纵死无悔! 只是此战的结果,他蒙骜有愧先王,也愧于新王。 战场之上,猛烈地攻势依旧是在继续。 这一夜,注定了天地失色。 ......... 翌日清早。 老头子去了县府,他现在是有秩,需要去县府点卯。 当然了,有秩这个职位,还是很清闲的。 只有在年底的赋税收缴,亦或者大战爆发,大工程开启,征发徭役之时,才会忙碌起来 。 也许这便是临洮县府,也考虑到老头子孤身一人,还带着一个孺子,才做出的这样的升迁安排。 不得不说,这些人还是有良心的。 老头子走后,岷热了粟粥,吃了点,然后开始一个人收拾主屋。 他准备将右边的主屋收拾好,然后在收拾院落。 不过,岷也让清楚,老头子身上,怕是剩下的钱粮不多,毕竟,家中并没有多少积蓄,也就只有买了那头彘得到了的一些钱粮。 如今只怕是也花的差不多了。 一切都要等到下月,老头子发了俸禄,才能有些改善。 心中思绪发散,岷清理着主屋中的尘土与跌落的墙皮,他只是一个四岁半的小孩,不一会儿就累了。 坐在大石上, 晒太阳。 清晨的阳光,温和而又不刺眼,岷特别喜欢这个时间点。 与此同时,固来到县府报到,跟着奋学习如何做一个有秩:“奋兄,县中学室,史子一般都是多大年纪?” 闻言,奋想了想,朝着固,道:“大约是十二到十五,这个年龄段,超过十五,就要前往郡中学室!” “毕竟,在大秦,除了身高六尺五之外,年岁 达到十五,也算是成年!” 听完奋的话,固不由得有些心塞。 岷的年纪,就连最小的十二岁,都达不到。 “固兄,是准备将岷孺子送到学室?”奋很快就想到了原因,他心里清楚,固一个人带着岷,送到学室安心一些。 但是,大秦的学室,可不是留守儿童所在。 “嗯,有这个想法,但,岷孺子的年岁不达标!” 固无奈苦笑,朝着奋:“如今我要在县府做事,家中留着岷孺子,我也不放心。” “在五里,岷孺子安置在赵族学室进行启蒙,在临洮县,我也没有门路!” 沉默了许久,奋朝着固,道:“固兄不妨去找一找县丞.......” “唉!” 这一刻,固不由得叹气。 奋之所以建议固去找县丞,除了他们想不到解决之法之外,还有一点,那便是试一试,固与县丞的关系到底如何。 然后,从县丞对于固的态度中,判断接下来,他要如何应对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管是那个时代,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更何况,还是在大秦这样一个功利的国家之中。 “只能如此了!” 许久,固感慨一声。 他自然是了解奋的心思。 但是,为了岷,他也想要去试一试。 第27章 有秩,我会将事情如实告知上丞! “岷孺子,那般聪慧,想来没有问题!” 奋拍了拍固,感慨,道:“若是我也有如此聪慧的孙儿,做梦都会笑醒!” 闻言,固笑着回了一句:“固兄说笑了,岷只是幼年失去双亲,懂事一些!” 他可以在心中得意自己孙儿的聪慧,但,固不想让别人也知晓岷的聪慧,他只是一个有秩,微不足道。 若是岷的名声出去,他护不住岷的。 这也是当初,他为何要在连枷的功劳上,拉上牛,将岷的痕迹,从其中抹除的干干净净的原因。 生于贫瘠之家,太过于锋芒毕露,太过于聪慧,都不是好事。 就好像贫瘠之家的女子,一旦生的过于美艳,那将会是祸事。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固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是有自己的生存之法,他要尽己所能去保护岷。 与奋交流片刻,固便告辞来到了县府。 “上吏,上丞是否有时间?” 来到县府,固朝着县丞的刀笔吏拱手,道:“有秩,固,有事求见!” 刀笔吏看到是固,也是认出了固就是县丞交代的那位有秩,不由得露出笑脸:“有秩稍候,我去请示上丞!” “有劳上吏!” 固的态度很是恭敬,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刀笔吏。 但,那也是临洮县县丞的刀笔吏 ,不久之后,将会成为临洮县令的刀笔吏。 刀笔吏宋走进政事堂,朝着县丞青禾,道:“上丞,有秩,固求见 !” “有秩固?” 青禾皱了皱眉头:“走,随本丞去见见!” “诺!” 这一刻,青禾对于固的印象变差,第一次见 ,他还觉得固是一个知进度的人,却不料,这才短短几日,固就找上来了。 “固见过上丞!” 见到青禾走出来,固连忙恭敬行礼。 从政事堂走出,青禾压下心中不满,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有秩 ,此来县府政事堂,可是有事?” 见到青禾神态温和,固不由得心下 一定:“不瞒上丞,固此来,确是有一件私事叨扰上丞!” 这一刻,青禾虽然神态未变,但心中却是极为的不喜。 他认为固这个人不知所谓! 他们的关系,还不到以私事相托的地步。 虽然心中不满,但,青禾还是和颜悦色,道:“有秩直说,只要是本丞能 帮得上忙,自当为之!” “上丞,固想让孙儿岷,进入县学室,不知可否?” 闻言,青禾一愣,心下有些不解。 他心里清楚,这一点,本身便是他们对于固以及牛的允诺,但是,根据信息,固的孙儿年纪不大。 “有秩啊,进入学室,有年岁要求!” 青禾目光变得严肃,朝着固,道:“而且,也需要明白懂事,能够认真进学!” “不瞒上丞,岷曾入五里的赵族学室启蒙,对于常用字都已经学会!” 固犹豫了一下,朝着青禾,道:“下吏需要点卯,需要再官府之中,只怕是忙碌异常!” “将岷留在家中.......” “所以,特来求上丞,看能不能进入学室........” 这一刻,青禾松了一口气,他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是为了进入学室,他心中不满消减了一部分。 “学会了常用的字?” “嗯!” 点了点头,固朝着青禾,道:“临行前,赵族学室的夫子,还赠送了岷孺子,一卷封诊式!” “好!” 青禾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刀笔吏,道:“宋,你去一趟有秩家中,若是岷孺子,确实认识常用字!” “本丞便厚着脸皮,上门求一求学室令,看有没有可能让岷进入学室,然后 解有秩的后顾之忧!” “诺!” 宋点头答应。 一旁的固也是连忙拱手:“属下多谢上丞!” “去吧!” 青禾挥了挥手,示意固与宋离开。 “诺!” 望着两人离去,青禾眼中掠过一抹笑意:“五岁不到的孺子,便可以掌握常用字,当真是聪慧!” “希望没有说谎!” “为这样的聪慧少年登门,学室令,也该感激本丞才是!” 片刻后,固带着宋,来到了院落中。 此刻的岷也正好收拾好了主屋正在休息,见到老头子到来,连忙起身,道:“大父!” “岷孺子,这位是上丞身边的上吏宋!”老头子笑着解释,然后朝着宋,道:“上吏,这便是我那孙儿了!” 闻言,宋打量着岷。 与此同时 ,岷朝着宋拱手:“见过上吏!” “不必多礼,听你大父所言,你已经掌握了常用字?”宋笑着走过来,固连忙准备水。 “大致上掌握了,多亏了丘夫子教导!” 岷不卑不亢的回答,他大概上明白,这 怕是老头子为自己求来的机缘。 自然是要抓住! “老夫奉上丞之命而来,检查你的学业!”宋道出来意,然后朝着岷 ,道:“这院落很大,老夫考一考你!” “诺!” ........ “法!” “秦!” “魏........” 宋一直在念,而岷在一旁写。 许久,宋开始在地上 写字,然后叫岷读出来。 一刻钟后,宋眼中浮现一抹光亮:“很不错!” “有秩,我会将事情如实告知上丞,至于上丞如何决断,我就不知晓了!”喝了一口白水,宋笑着开口,道。 “有劳上吏!” 固恭敬行礼。 话虽如此! 但是,宋的一番话,足以影响青禾的决定。 将宋送走,固朝着岷笑着,道:“岷孺子,表现的不错!” “大父看看,你将主屋收拾的如何了?” 说话之间,固便走进了主屋,看到清理干净,不由得开口,道:“等老夫休沐,将主屋中的墙壁收拾一下!” “在打一些案头.......” “嗯,这都不急!” 岷笑了笑,朝着老头子,道:“大父,打造案头的时候,能不能按照孙儿的想法打?” 跪坐! 他坚持不了多久。 虽然他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个潮流,但在家中,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老头子揉了揉岷的头,笑着开口,道:“可以!” “这几天,你就想一下,看打成什么样子,反正也是你的书室!” 第28章 我可以帮你,但不能损害我的利益,并且一切要合规合法。 宋回到了县府。 逐步来到了政事堂,朝着青禾拱手:“上丞,属下对有秩固的孙儿,岷,进行了考察!” “经过反复考察,有秩固没有说谎,岷确实掌握了常用字!” “嗯!” 青禾点了点头:“看来,有秩固的这孙儿,倒也是一个聪慧之人!” “确实聪慧,也比同龄少年要早熟!”见到青禾点评,宋开口附和了一句。 “穷苦之家,少年多早熟!” 青禾感慨万千,当年他不也如此么。 也许是想到了年少的自己,青禾决定休息的时候,去找一找学室令。 见到青禾感慨一句,便再也没有了声音,宋拱手告退,走上自己的位置上静候。 青禾处理完事务,已是舂日时分。 示意宋将案头收拾整齐,青禾便离开了县府。 从酒肆中打了二两酒,青禾朝着学室令的家中而去,他与学室令有旧,乃是当年一道从学室中走出的史子。 由于是熟人,这一次的上门拜访,就变得很简单。 敲门声响起,犬吠声声。 片刻后,大门被打开,学室令走了出来。 看着青禾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特别是看到青禾手上提着的酒,更是笑容灿烂。 “青禾兄,请!” 与此同时,青禾也是还礼,道: “章兄,叨扰了!” 桑树下,有一个石案。 两人相对而坐,摆着一些菜羹与青禾刚带来的浊酒。 学室令的家眷,都在后院,除非是贵客,否则也不会轻易来见客。 此刻,院落中,只有学室令与青禾。 学室令打开酒壶,给自己与青禾斟满,抿了一口,道:“青禾兄,此来想来不是为了找我叙旧吧?” “章兄说的是!” 这一刻,青禾也是笑着点头。 以往,他们要是叙旧,一般都是找一个酒肆,亦或者去那些女闾。 毕竟都是体面人。 关键是,两人都是吃着朝廷俸禄的人,又是在临洮县这种穷乡僻壤,花钱的地方并不多。 还是可以女闾听曲儿一两次的。 但凡是,亲自登门,往往都是有事情商议,亦或者对方有事相求。 喝了一口浊酒,青禾笑着,道:“章兄,是这样的!” “前些日子,县府升迁了一位有秩!” “这位有秩,有一位孙儿,曾于当地的赵族学室启蒙!” “我派文吏考察了一下,有秩固所言属实!” “有秩固,独臂,家中只有祖孙二人,他要点卯,有些顾不上孙儿,想请求提前让孙儿进入学室!” 闻言,章有些诧异,朝着青禾:“此事,我略有印象!” “当初上令前来,确实是有所许诺,但,不是说,都很年少么?” “这就是我来找章兄的原因!” 青禾有些尴尬,朝着学室令章:“有秩固的孙儿,叫做岷,如今五岁不到!” “五岁不到?” 闻言,章双眸微眯,忍不住看向了青禾:“青禾兄,不是我不信任你,你确定岷孺子,不到五岁,便掌握了常用字?” “确实是掌握了,除非我的刀笔吏欺骗我!” 青禾抿了一口浊酒,语气肃然,道:“但是,这种随时都可以查证的事情,想来他也不会在此事上犯蠢!” 喝了一口浊酒, 章沉思许久:“青禾兄前来,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年岁,这一点,可以给予一定的通融,但是,学室需要去考察,符合要求才能进入学室!” “年岁不够,若是他掌握了常用字,算是一种优点!” “这样一来,就算是让他进入学室,也不算是违背学室法令!” 两人对饮一盅,青禾笑着拱手 :“此事,就拜托章兄了!” “事情的缘由,想来章兄也是清楚一二........” “哈哈.......” 这一刻,章大笑,随即朝着青禾道贺,道:“在这里,章提前恭喜青禾兄了!” “同喜,同喜!” ......... 万千世俗,皆有惠利之处。 纵然是在大秦,秦法昭昭之下,依旧是有人情交易。 只要是不违背秦法,在大家彼此相熟之下,都会给予便利。 正如章所言! 虽然青禾已经说了,但,学室还是要走流程,岷的年岁可以通融,但是,那也要岷有其他的优点。 唯有如此,才能让岷,破格进入学室。 意思很是简单! 那就是在秦法允许的范围内,只要是不牵扯自己,便可以给予便利。 毕竟,同为临洮县的秦吏,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们关系也不错。 本身便是同级史子出身! 而且,青禾要升迁为临洮令的事儿,并非是绝密。 该知晓的人,都知晓了。 ........ 爷孙俩忙碌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是将院落中的杂草以及落叶清理,重新平整了一下院落。 此刻的院落,多了一些生气,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老头子站在彘圈旁边,笑着,道:“等来年,再养一头彘崽儿,养一些鸡,若是钱粮充足,就买下这座院落!” “也算是彻底在临洮县安家了!” “大父,来年养彘的时候,能不能将溷厕与彘圈分开!”犹豫了一下,岷朝着老头子建议,道。 想要彘肉好吃。 就需要一步一步的改变! 先将溷厕从彘圈上头移下来。 然后,在一点一滴的去说服老头子,进行劁猪。 若是推广劁猪术,让大秦的黔首都可以吃到没有骚味的彘肉 ,能够快速的长肉,性格温顺,也是大功一件。 如今他们爷孙,就是需要从日常生活中,一点一点去积累功劳,然后逐步的往上爬。 因为那种一下子就拿出来的大功,他们守不住! 而且,他们也做不到! 毕竟,老头子已经老了,他还年幼,就算是想上战场,都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劁猪术,完全可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出世。 虽然很多时候,人们只在乎得到的利益,但,时间久了,依旧会有有心人来刨根问底。 若是在此之前,他与固任何一个能成长起来,自然无惧一切牛鬼蛇神。 但是,以他们两个的条件,有些难度。 风险太大! 第29章 如今的大秦要确保权力顺利交接,王权从容过渡! 成名要趁早! 这是一个悖论! 若他生于皇族之家,成为始皇帝的子嗣 ,自然可以不惧风雨。 而且,还要是始皇帝子嗣,而不是秦王政的子嗣。 没有成为始皇帝的秦王政,也不能盖压一切危险,庇护一个表现极为妖孽的儿子。 所以,生于贫苦之家,自当展露部分锋芒,但更多是要藏拙! 循序渐进,未必就不是好事! 如今的岷才四岁半,过了七月,才五岁。 时间漫长,他有的时候为自己铸就高墙! 如今老头子升迁有秩,至少是暂时解了两人的生存危机。 猥琐发育! 稳住别浪,便是岷对于自己的唯一要求。 “为何这么想?” 老头子有些不解,转头看向了岷,这座院落还不是他们自己的,想要改格局,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岷笑了笑:“昨天在遗矢的时候,想着彘肉之所以难吃,不是因为它们吃了矢!” “见大父在看,就说了出来!” “.......” 老头子一阵无语。 岷孺子真会想,连遗矢都能想这些。 “岷孺子,这可不是我们的,我们只能住!”老头子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抹期待,道:“等大父攒够了钱粮,再想不迟!” “别想了,老夫去准备豆饭!” “好!” ......... 高都。 此刻的高都城,一片残破。 城中黎庶龟缩于家中,听闻喊杀声,瑟瑟发抖。 血腥味顺着空气,飘进千家万户,铁马金戈的气息,伴随着死亡充斥在高都内外。 此刻,联军大获全胜! 信陵君魏无忌的轺车从容不迫的驶进高都城门,属于大秦的旗帜被换下,六国联军的大纛王旗被插上城头。 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六国联军终于是抵达了高都。 “鞠武,立即统计伤亡,让军中医者救治伤兵!” 进了高都,魏无忌立即开始了战争总结,进行后续的安置。 他心里清楚,这一战,六国联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必须要安抚诸王,以及联军将士。 要不然,巨大的冲击之下,一旦发生哗变,将会是灾难 。 “封锁高都府库,等盘整清楚,拿出财货,赏赐有功将士!” “诺!” 一道道 军令下达,魏无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清楚,伴随着这一战的胜利,以及这一次的赏赐,如今的六国联军,才有一战之力。 站在高都城头,魏无忌心中豪情万丈。 这一次,他要打进函谷关,彻底的斩断暴秦东出之势。 让自己成为超越武安君白起的绝世名将! 与此同时,蒙骜大军, 正在朝着端氏进发。 高都被破,他们唯一的后撤方向,便唯有渡过少水,进行端氏休整。 “上将军,联军并未追击!” 闻言,蒙骜点了点头:“传令大军,不能停留,继续进发!” “不抵达端氏,我们依旧是不安全!” “失去了高都的城墙作为屏障,在这旷野之上,我们吃亏!” “诺!” 点头答应一声,桓齮亲自担任传令兵,将军令下达。 作为大秦的将军,桓齮也不是浪得虚名。 他自然是清楚蒙骜的担忧,不是在旷野之上,大秦锐士不敌联军,而是如今大秦锐士新败,士气难免遭受打击。 而六国联军大胜,正是气势如虹之时。 此消彼长之下,大秦锐士会吃亏! 此战虽然失利,但是此番东出的战果还是有的,也不算是彻底的大败。 新王登基,先王故去。 作为大秦的上将军,蒙骜必须要保证尽可能的少死一些人。 略微沉吟,蒙骜断然下令,道:“将军报,送入咸阳,呈送王上与相邦!” “诺!” 望着中军司马离去,蒙骜神色微凝,他此刻考虑的不是胜利,而是维持现在的战果。 他必须要让吕不韦与秦王政清楚当下的情况,以免造成战略误判。 在蒙骜看来,他这边就算是败了,大不了战败的罪责,全部加诸于他一人之身。 但是,绝对不能影响咸阳城! 如今的大秦,权力顺利交接,王权从容过渡,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 翌日。 老头子前往县府点卯。 岷在家中,熬了点粟粥,便在院落中,翻看着丘夫子所赠的封诊式。 在这个时代,娱乐活动少,与周围四邻也不熟悉。 最重要的是,岷也不爱和小屁孩玩闹,更别说是爬树等活动了,连请医者都很吃力的年代,一旦摔伤会很容易留下残疾。 为了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只要是危险的举动,他都不会参与。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小黄叫了起来。 岷放下封诊式,起身去察看。 打开门,便见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当地的里典,上一次搬家,岷还见过。 于是岷朝着里典行礼,道:“岷见过里典,大父去了县府,不知里典有何事?” 闻言,里典笑着,道:“岷孺子,这位是学室令!” “怎么不请我们进去么?” 岷让开门,朝着两人邀请,道:“里典,学室令,请!” “家中简陋,两位莫怪!” 见到岷如此有礼,章也是欣慰一笑 ,至少青禾没有诓他。 “多谢!” 走进院落,岷指了指一旁的石案:“里典与学室令自坐,岷去准备白水!” “好!” 章与里典走过去,在收拾干净的石案后坐了下来。 章看着翻开的竹简,不由得双眸微眯,他都不用翻看,就清楚,这必然是封诊式。 因为学室之中,一般都是在史子大体上熟悉 常用字后,以封诊式,让史子练习。 “学室令,有秩固不在,岷孺子怕是做不了主?”里典犹豫了一下,要不是上头交代了,他也不敢带着章来。 毕竟,有秩,更好是与他们这些里典打交道,他不想得罪有秩固。 况且,岷只是一介孺子。 他们两个成人前往 只有一个孺子家中。 若是传出去,多多少少,脸有些挂不住。 “无妨!” 学室令瞥了一眼里典。 他自然是清楚,里典心头所想,不由得开口宽慰,道: “此事,有秩固以及县丞都知晓,里典放心便是!” 第30章 问答 “诺!” 里典点头收声。 章都搬出了县丞与有秩固,他再反对,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若是好心办了坏事,得罪的人,就不是学室令一人,而是三人。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里典,恪尽职守便是。 这个时候,岷分别送来了陶碗,里面装着清水。 “学室令,里典,家中简陋,还望见谅!”岷笑着站在一旁,眼中带着好奇,打量着学室令。 “岷孺子,石案上封诊式,是你的么?” 喝了一口清水,学室令带着笑容:“能看的懂么?” “是我的!” 岷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子:“能看懂一些!” “在赵族学室之中,只是学习了一些常用字,临行前,丘夫子送了一卷《封诊式》!” “这几日,大父去了县府忙碌,在家中闲着,就随便翻翻!” 在岷回答的同时,学室令也在观察着岷的状态。 口条清晰! 不卑不亢,也不惧生人。 而且,对于封诊式,也有一定的了解。 “某里士伍甲告曰:「甲亲子同里士伍丙不孝,谒杀,敢告。」” “即令令史己往执。” 学室令笑着开口,目光始终落在岷的脸上:“若你是令史己,当如何回爰书?” 略微思考片刻,岷语气开始的时候有些不确定,然后变得自信起来。 “与牢隶臣某执丙,得某室。” “丞某讯丙,辞曰:「甲亲子,诚不孝甲所,毋它坐罪。」” ........ 这一番对话,来自于封诊式上的原文。 一个父告子的经典案例。 抿了一口清水,学室令再一次开口:“亡自出!” “乡某爰书:男子甲自诣,当如何行辞?” 犹豫了一下,岷思考半晌,开口,道:“当行辞曰:「士伍蔯,居某里,以乃二月不识日去亡,毋它坐,今来自出。」?” “问之,名事定,以二月丙子将阳亡,三月中逋筑宫廿日,四年三月丁未籍一亡五月十日,毋它坐,莫覆问。” “以甲献典乙相诊,今令乙将之诣论,敢言之。” ......... 这一刻,学室令缓缓地合上了封诊式。 他不需要对照,就清楚,岷的回答都是正确的。 这些年,他担任学室令,也算是见过不少的聪慧之人,但,一如岷这般聪慧,还是少见。 很显然,岷对于封诊式,是很认真的翻看过。 将竹简放在石案上,学室令起身提出了告辞:“多谢岷孺子招待,我等告辞!” “我等入室而来,曾告知过有秩!” “你很不错,坚持下去,老夫在学室之中等你到来!” 这个时候,岷连忙点头道谢:“多谢学室令,多谢里典!” 送走了章与里典,岷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在别人面前,装的像一个四岁半的孩子 ,太费劲了。 这些人都是人精儿,任何一个疏忽都会引来怀疑。 ....... 走出院落,学室令乘坐轺车走了。 他嘱咐里典,照顾一下岷,里典答应了下来。 在他看来,有秩固本身便是他的上司,自然是要交好,如今学室令将机会送到他的手上,他自然会珍惜。 里典送走学室令,转头看了一眼岷的家,他心里清楚,有秩固要发达了,虽然只是一老一小,但,未来可期。 这一刻,里典对于固多少有些羡慕。 他可是清楚,在不久之前,固也只是一个里典,如今却升迁成为了有秩,而且,他的孙儿也是受到了学室令的赏识。 一想到今日岷的表现,里典便不由得苦笑。 他家孙儿,如今已经六岁。 年岁比岷大很多,但,表现连岷的一半都没有。 他就算是羡慕,都觉得有些不够格。 陇右酒肆。 这是临洮县最好的酒肆,没有之一。 章邀请了青禾。 两人处于雅间之中对饮:“青禾兄,今日我去见了见,有秩固的孙儿,确实是不简单!” “对于常用字很熟悉,已经在翻看封诊式!” “也许不解其意,但,对于封诊式上的内容,记得都很清楚!” “哈哈哈.......” 这一刻,青禾也是大笑一声,朝着学室令,道:“章兄,恭喜了!” “如此人才,很是罕见!” “也许在大城之中,有不少!” “但,在临洮县这等偏僻之地,却是神童了!” “嗯!” 此时,章也是脸上带着笑意,虽然他破格收下岷,有些风险,相比于收益,风险几乎没有。 所以,他才会邀请青禾来酒肆,作为感谢。 “此子若是刻苦,性子也能不骄不躁,未来可期!” “哈哈,他入了学室,自然是由章兄塑造了!”青禾大笑,与章对饮一盅:“若是如此,我这便是就告诉有秩固,事情办妥了?” “好!” ........ 雅间之中,章与青禾相谈甚欢。 与此同时,陇右酒肆中的大厅,也坐着两人。 一个便是有秩固,另外一个则是官驿的舍人。 当初两人约好的,今日便成行了。 固虽然钱粮不多,但是请人饮酒,还是可以做到的,特别是在大厅之中,并不会耗费多少钱粮。 固亲自斟酒,然后朝着舍人,道:“上吏,请!” 这个时候,舍人也是笑了笑,朝着固伸手,道:“有秩,请!” 他们两个,都是大秦的事业编,虽然收入稳定。 但,依旧是处于底层,对于环境以及酒水的要求,都不高。 因为他们的俸禄,在养家糊口之后,将会所剩无几。 月余来一次酒肆,已经是一种奢侈! 两人对饮一盅,舍人也是笑着开口,道:“有秩如今,也安顿好了吧?” “岷孺子呢?” “孺子在室,我要去县府点卯,顾不上!” 固无奈苦笑,朝着舍人,道:“只能将他留在室中!” 喝了一口酒,舍人沉吟半晌,他对于岷还是很喜欢的。 小小年纪,都识字了。 放下酒盅,舍人朝着固,道:“若是有秩顾不上,也可以送到我室,与我家孙儿一道玩耍........” “老夫管一顿早食,让岷孺子闲了教一教我孙儿识字........” 第31章 不求四百载王朝大业,只为老头子一生安稳。 固端酒的手微顿。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毕竟,舍人给出的筹码不低,很容易让人动心。 只是固想起了青禾,想起了岷喜静的性格。 在以前,岷与牛的子嗣经常在一起玩耍。 但,后来,便一直都没有了。 他宁愿一个人待在室,也不愿与同龄孩童玩闹。 曾经固还担心过。 但,自从岷显出过人的聪慧 ,他就明白了。 太过于聪慧,也会显得孤僻。 毕竟,同龄人在他的眼中,与傻子无异。 念头一闪而过,固抿了一口酒,笑着,道:“这倒是好事,只是舍人,这件事,需要与孺子商量!” “老夫不敢冒然答应!” 见到舍人一脸不解,固低声,道:“昨日,我拜托了上丞,看能不能让孺子进入学室!” “如今尚未有消息传来!” “不知结果,我也无法承诺上吏,还望上吏海涵!” “上吏之好意,固铭记于心!” 说到这里,固举盅朝着舍人,道:“我敬上吏一盅!” “好!” 这一刻,舍人也是举盅,与固对饮:“有秩,此事老夫能理解!” “此事依旧,等结果出来!” “若是岷孺子去了学室,当老夫没有提过!” 说到这里,舍人再一次举盅:“岷孺子聪慧,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老夫在这里提前恭贺有秩了!” “多谢上吏,此事还请上吏保密,切勿泄露消息!”固举盅对饮,眼中满是凝重:“固也只告诉了上吏!” “这是自然,有秩放心!” 舍人点头,并且给予了保证:“老夫若是嘴不够严实,也无法长期担任官驿舍人!” “更何况,老夫与有秩一见如故!” “对于岷孺子也甚是喜爱........” ......... 许久,固与舍人辞别,回到了家中。 此刻的岷,正在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封诊式,见到老头子回来,不由得面上露出一抹喜色。 “大父!” “岷孺子,大父给你带了一些吃食!”老头子拿出用荷叶打包的吃食,放在了石案上:“这可是陇右酒肆的名吃!” 看了一眼荷叶中的点心,岷笑着点头 :“多谢大父!” 随即给固倒了一碗清水。 等到固落座,岷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着固讲了一遍:“学室令与里典走的时候,说是此事大父也知晓?” “嗯 !” 此时,固心中满是欣喜:“老夫求了上丞,看来是上丞那边发力了!” “这是好事!” “学室令亲自来,说明这件事有成功的可能!” 老头子揉了揉岷的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喜意:“明日,老夫休沐!” “便给你收拾一下主屋以及书室!” “也带你去临洮县的集市看看,置换一些日常所需!” “好!” 岷点了点头。 他们来的匆忙,不管是盐巴,还是饴,以及一些茱萸等,都需要重新购置,也需要购置一些粟米。 若是再不去集市,他们连豆饭都没得吃了。 天天去外面吃,他们爷孙可承受不了。 老头子催促,眼中带着宠溺,他将舍人的话,咽了下去:“快吃,要不然都凉了!” “好!” 将吃食吃完,岷喝了一口白水。 这是一种以粟制作的糕点,其中加了饴,除了甜味,基本上也没有其他的特点,唯一的优点,便是制作的小巧,还算是精美。 岷对于临洮县的吃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就算是那个时代,小地方的吃食都是一言难尽。 更何况,是这个吃不饱,战火纷飞的战国时代了。 “岷孺子,老夫恰好闲着,书室你想好如何收拾 了么?”固喝了一口清水,朝着岷,道。 “大父,我太小,放书案会有些不便!” 岷与老头子来到右边主屋,指着窗户跟前:“我打算将书案置于窗前,将书案提高一些,在窗框下方。” “然后将支踵(一种坐具,t型木器,主要功能在于人跪坐时,将脚跟架空,使得脚跟与小腿免受臀部的挤压)也提高一些,将一腿换为三腿,或者四腿。” “这样一来,大父去了县府点卯,孙儿在书室中,也可以通过窗户看到院落以及门!” “也可以让光线更好一些,少用一些膏!” “在后面墙壁上,装上木板,作为书架........” ........ “好!” 老头子点了点头。 虽然岷的要求有些多,但,节约膏这一点,就可以打动他了。 更何况,岷也没有说错,高一些,岷在书室中,便可以看到院落与门,这样,外面有动静,岷也可以在第一时间知晓。 “这样一来,就需要请木工了!” 老头子沉吟半晌:“正好今晚不用做晚食,老夫便将主屋的土墙收拾收拾,然后便去找里典,让其推荐一位木工!” “到时候,按照你的要求来!” 闻言,岷心中一喜,朝着老头子,道:“多谢大父!” 心心念念的改变,终于是要开始了。 这对于此刻的岷来说是好事! 这意味着,他对于固的影响越大了,有利于后面的一些计划的进展。 比如壁炉,比如火炕,还有劁猪术。 这些都是他给老头子准备的,让老头子平步青云的技术。 当一件件功劳堆积起来,也许做不了县丞,也做不了县令,但老头子曾为大秦锐士的一员,做一个亭长还是可以的。 甚至于,县尉也不是不可以想一想。 有秩虽然看似与亭长平级。 但,有秩只是一个办事员,是光杆,只是负责收缴赋税与征发徭役。 但是亭长则不一样。 亭长虽小,却是一个头。 按照《汉书》记载,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 其中《汉官仪》记载:亭长之下,设有亭父与求盗,并配有五名服徭役的青壮。 所以,亭长比有秩要有实权的多。 汉高祖曾为泗水亭长,后逐有四百载大汉基业。 他为大父谋求亭长,甚至于县尉,不求四百载王朝大业,只为老头子一生安稳。 第32章 这件事对于大王,对于本相影响极大。 岷尚未滋生王霸之心。 他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在后世,也算是经历颇多,但他也没有自信去挑衅那位前所未见的帝王。 章台宫中的那位王。 现在看似普普通通,但,在未来表现盖压华夏两千多年,一直到那位出现。 那位的传奇,不可复制。 同样的,始皇帝的传奇也不可复制。 ........ 老头子将主屋收拾干净,便提着二两浊酒,去拜访了当地里典。 他心里清楚,很多时候,自己不在家中,都需要托付里典一二。 虽然各有法度,他也是上级,但,有时候,给点面子,彼此都会相处融洽,在这一点上,老头子早已领悟。 小人物的生存之道,有时候,便是这个世界最朴实的道。 “里典,固不请自来,叨扰了!” 固带着浊酒,敲响了里典门,在犬吠声起不久,里典便开了门。 见到是固,目光落在酒上,里典笑容更显灿烂:“上吏,里面请!” “里典请!” 两人进了院落,在石案上落座。 “里典,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带些什么,些许浊酒,还望里典莫要推辞!”固将浊酒放在案头,朝着里典笑着,道。 “上吏说笑了!” 里典为自己与固斟酒,然后笑着,道:“本来应该是我去拜访上吏才是,只是一直都没有太好的机会........” “哈哈,都是邻里,里典随意就好!” 固抿了一口浊酒,朝着里典,道:“我需要去县府点卯,岷孺子一直在室,还望里典在日常能照看一二!” “也不需要过多照看,只要看着安全就行!” “上吏放心,此事我一定上心,本来这也我的分内之事!”里典喝了一口浊酒,朝着固保证,道。 在这之前,里典还在考虑,如何才能搭上固这条线。 却不料 ,机会就这样送上门了。 他自然是把握住。 “此事就有劳里典了!” 固举盅与里典对饮,然后话锋一转,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需要麻烦里典!” 闻言,里典眉头一挑,他巴不得固麻烦他,但是他又担心,固所求之事,自己也做不到。 “上吏请言,只要我能做到,自当全力为之!” “哈哈哈,不是什么大事!”固笑着开口:“我想要打一些家中器具,需要一个木工,对于这里,我并不熟悉,所以想请里典介绍一个靠谱的木工!” “最好的是自己携带木料的那种!” “价格,只要是在市场价,我这边都可以接受,只要做工精细就可以!” “好!” 里典爽朗一笑,朝着固,道:“说起木工,木工成便是附近方圆五里之内,手艺最好的老木工了!” “至于价格好说,他看在我的面儿上,也不会胡乱要价!” “更何况,有金布律在,他也不敢!” 这一刻,固举盅,朝着里典,道:“哈哈,此事就拜托里典了!” “都是邻里,这都好说!” “好说!”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岷也是收起了封诊式,望着漫天繁星,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记忆扑面而来。 蒙骜与信陵君魏无忌的大战,想来也是快要落下帷幕了。 只是如今,尚未有消息传来。 不知道是被封锁了消息,还是战争尚未结束 。 岷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咸阳城中一片肃穆。 特别是国府之中,一片凝重。 吕不韦坐在上首,拿着军报,看向了樊於期:“这一道军报,可有其他人知晓?” “禀相邦,军报只有两份,一份送于相邦,一份呈于大王!”樊於期神色恭敬,朝着吕不韦,道。 闻言,吕不韦双眸微眯,朝着樊於期,道:“本相知晓了,准备轺车,入宫!” “诺!” 吕不韦带着军报,登上了轺车前往章台宫。 清风冷冽,让吕不韦心头的焦躁少了些许,越来越理智,他开始思考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如何才能削减这种 影响。 甚至于,化不利为有利。 章台宫。 郎中蒙恬正在值守,见到吕不韦到来行礼,道:“蒙恬,见过相邦!” 打量了一眼蒙恬,吕不韦眼中掠过一抹笑意:“蒙恬啊 ,禀告大王,吕不韦求见!” “诺!” 望着蒙恬离去,吕不韦思绪飘远。 当初嬴政归秦,伴读是他亲自挑选的,便是蒙恬与蒙毅。 要知道,蒙恬的大父,可是大秦的上将军。 只要嬴政不是傻子,与蒙恬等人处好关系,蒙骜便是嬴政天然的助力,而且,他当时也考察过蒙恬与蒙毅。 蒙恬格局很大,才华不俗,有将帅之才。 蒙毅上能为将,下来做一个文吏。 这两人长大,便是嬴政最大的臂助。 章台宫内,蒙恬走近,朝着秦王政躬身,道:“大王,相邦求见!” “宣!” “诺!” 蒙恬点头,然后走出章台宫,朝着吕不韦恭敬,道:“相邦,大王有请!” “嗯!” 微微颔首,吕不韦走进了章台宫,淡淡的声音传来:“本相要与大王商议军政,任何人不得靠近!” “诺!” 走进章台宫,吕不韦朝着秦王政恭敬行礼,道:“臣吕不韦见过大王,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这一刻,秦王政起身,连忙走下来将吕不韦扶起:“仲父前来,不必如此多礼!” “大王,礼不可废!” 吕不韦摇头,然后朝着秦王政,道:“想来,王上 也已经接到上将军的军报了吧?” “嗯!” 秦王政点头,然后朝着吕不韦,道:“但是,此战不怪上将军,非上将军之过!” “六国合纵,更何况,还是信陵君魏无忌挂帅!” “只是失了高都而已!” “嗯!” 这一刻,吕不韦也是点了点头:“大王说的对,非上将军之过,失了高都,对于大秦也影响不大!” “但是,这件事对于大王,对于本相影响极大!” “对于咸阳也会影响极大!”’ “魏无忌气势如虹,很有战略大局!” “而且,高都之战,会让联军士气大增,坚定诸王之心,也会让魏无忌的权威加强!” 第33章 他们要踏破函谷关,陈兵于咸阳城下。 “我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吕不韦看向了秦王政,语气肃然:“上将军退往端氏,若是大战再起,上将军再败,前方便是函谷关了!” “六国联军,若是经过再一次的胜利刺激,必然会气势如虹!” “到时候 ,大秦将会陷入被动,特别是大王新登基,影响极大!” “我们不得不考虑........” 抿了一口凉茶,秦王政神色凝重,道:“仲父,若是让上将军此刻撤军........” “不可!” 吕不韦摇头,言辞犀利:“此刻撤军,更为不利!” “先不说,撤军的其他危害!” “除非是我们能够容忍丧失关外的所有领土,否则撤军对于局势作用不大。” “大王乃是新王,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大王!” “朝野上下也都在看着大王!” “大秦以耕战立国,以秦法治国,大秦尚武成风!” “大王,你要牢记一点,那便是我大秦朝野上下,可以接受战败,但,无法接受新王厌战!” “当年惠文王龙门相王,喊出了秦不守关,势将东出的誓言!” “昭襄王于病榻之上,也曾叮嘱孝文与先王,大秦男儿,勿忘东出!” “大王新立!” “短短数年之内,大秦连丧三王!” “满朝文武,大秦朝野,甚至于山东六国,都在看着大王!” “所以!” “这一战,就算是败,也要打下去!” 说到这里,吕不韦话锋一转,朝着秦王政一字一顿,道:“大王,你要牢记,你尚未亲政!” “秦国,如今由老臣与太后监国,上将军等人辅政!” 在秦王政一脸错愣中,吕不韦语气坚决:“所以,这一战大胜,功劳可以是大王的,可以是上将军 ,也可以是臣的!” “但是,这一战,若是战败!” “责任全在于上将军,在于太后,在于臣!” “与大王没有半点干系!” “因为大王尚未亲政,一切罪责皆在于见过的臣与太后,辅政且是此战主将的上将军蒙骜身上!” 说到这里,吕不韦朝着秦王政深深一躬:“大王,切记!” “仲父,寡人.......” 这一刻,秦王政哽咽了。 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是清楚吕不韦的用意。 吕不韦这是在告诫他,大秦的王,不可以有污点。 特别是在新立之时。 否则,将会动摇他的王位。 章台宫的夜,太过于深邃,一时间模糊了秦王政的视线。 也模糊了吕不韦的身影! 变得高大! 自从老师申越死后,这是秦王政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庇护的滋味。 心头难免涌现些许暖意! “仲父,这等罪责,寡人背负无碍!” “但是,仲父 与上将军一旦背负,只怕是对仲父与上将军不利!” 嬴政心里清楚,纵然是高都之败加身,大秦朝野上下没有人会质疑蒙骜,胜败乃兵家常事。 况且蒙骜历经三代秦王,早已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 太后与他这个秦王,因为身份的原因,就算是有人质疑,也不会让他们太难堪。 唯独吕不韦不同。 吕不韦在大秦的根基太浅,为相才短短三年而已。 这一场战败,对于吕不韦才是最大的危机! .......... 高都之败,止于国府。 吕不韦出手,拦着了消息的走漏,纵然是咸阳的一些人,得到了消息,但,没有人敢谈论。 战争,终究不是儿戏! 特别是新王初立,这样敏感的关口。 一时间,咸阳城中更显得风声鹤唳。 只是相比于大秦,六国局势大好,高都之战的情况,第一时间传入六国王城,诸王纷纷大喜。 有了高都大胜,诸王决定支持信陵君西征。 他们要踏破函谷关,陈兵于咸阳城下,看一看,秦王小儿惊慌失措的模样,重新划定中原局势。 这一刻,六国沸腾,六国之民,仿佛在过岁首。 诸王甚至于下令大酺! 举国欢庆高都大胜! 这么多年来,大秦锐士以及大秦,就像是压在他们头顶之上的阴霾。 如今,这块阴霾被信陵君撕裂了一口口子,他们自然是感觉到了自由的快乐。 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大秦锐士,并非不可战胜! 大秦,纵然是虎狼,也可以战而胜之! ......... 相比于六国,大秦只有咸阳一片凝重,其余各地依旧是往常模样。 从里典家中过来,固眼中浮现了一抹笑意。 有了里典的穿针引线,这些木工活儿,便不是问题。 明日,他只需要带着岷去集市采购生活所需,然后盯着木工打造书案以及一些生活所需了。 他没有选择自己去购买木料,而是让木工自己携带。 固心里清楚,他自己去购买木料,确实是便宜一些,但是太过于费事,他终究是不同于其他人。 有些事情,对他而言,很难。 要不然,打造书案,他自己就可以完成。 与其这样,还不如多花费一些钱粮,让木工 也能够尽心尽力一些。 恰好,他这个月的俸禄发放了。 钱粮也算是充裕。 “大父,回来了?” 见到固回来,岷笑着打招呼。 “嗯,明日木工就会过来!” 固走过来,揉了揉岷的头,脸上的笑容浓郁:“到时候,你就提出自己的要求,让木工为你打造!” “也打造一些家中所需!” “嗯!” 点了点头,岷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生活已经发生了改变,他能够感受到老头子心中的开心,与身上那种轻松。 这让岷心中很是满意。 这一刻,岷对于未来,充满了期待。 固也是如此。 在他看来,虽然花一些钱粮,但,这些都是必须要花费的。 满足岷的要求,那也是岷通过了学室令的考验,马上就可以成为史子的奖励。 只要是岷成为史子,他也就放心了。 至少,岷的未来,不会从一个农人作为起点了。 但凡是岷成为了史子籍,就可以不用参加徭役,也不会被征发至战场,参加战争。 “岷孺子,时间不早了,快点休息!” 固也是有些困了。 明日还要早起去集市,自然是要早睡:“明日还要去集市,需要早起!” “好!” 第34章 置奴婢之市,与牛马同栏! 夜色撩人。 躺在床榻上,岷竟罕见的有些激动。 也许人,本身便是喜欢热闹,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都抱有期待。 后世,他也赶过集。 那个时候,年岁还小,也就是七八岁,天不亮就被父亲叫起,然后坐在驴车上,去赶集。 集市上,物品齐全,都是年幼的他,从未见过的。 有一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那个时候,跟随着父亲去赶集,是岷最渴望的事情。 因为在集市上,可以买到各种小吃,也可以看到各种玩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个时代的集市如何,岷尚未可知。 所以,这一刻的岷,心中有些期待! 怀着憧憬入梦。 鸡鸣犬吠声吵醒了岷,老头子已经开始准备,等到岷起来洗漱过后,爷孙两人怀揣着半两,朝着贾市而去。 贾市距离临洮县府不远,隔着一道夯土墙。 《周礼-考工记》中曾有记载,前朝后市。 现在的贾市与当地官府的格局,皆是如此,莫有例外。 《商君书-垦令》对于商贾限制很大,贾市位于四面夯土墙之内,每一面墙上,各开着一门。 贾市之前,有一根很高的旗杆,便是贾市的标志。 准备来交易的黎庶,纷纷聚集在门前,翘首以盼,等着大门打开。 岷与老头子由于来得早,站在了最前头。 在他们两人身后,堆积着一条长龙。 商贾与他们不是一列,分开站队。 半个时辰过去,天色透亮,有监者奉亭长之令,将旗帜升起,随即大门打开。 这便是举旌当市! 市吏们开始检查商贩们的验传与货物,这一过程称之为布吏。 等到市吏检查过后,确认货物合格,然后市吏在货物上加盖印记,确认无误后,放商贾进入贾市。 在商贾全部进入贾市,大约半个时辰后,监者沉声,道:“黎庶入!” “贾市之中,当守市律!” 老头子这才牵着岷的手,走进了贾市。 贾市,是 一片露天广场,按照需求大小不一。 四周布满了各色商铺(肆)。 肆的大小,则由货物贵重程度来决定,货物越贵重,肆就越小。 在大秦,肆的大小,在市律上,都有明确的规定。 也许是因为岷是第一次来,老头子也没有第一时间去交易,而是带着岷四处逛了起来。 “岷孺子,在肆的背后,便是廛(库房)!” 老头子开口,替岷介绍:“这条道贯通南北,同样的,东西也有一条,两条道交叉点,便是旗杆所在!” “这四条道,叫做四隧!” 大道上,人们或走,或停,或席地而坐,互相交谈,极为的热闹。 肆中。 店主热情的招呼着易者。 贾市之中,有列伍长协助市吏维护市场治安。 列肆之中,各种粮食都有。 在粮肆旁边则是盐肆。 不过盐肆,都是官营,店主并不会热情招呼易者。 再往前走,便是各种纺织品,以及手工制品,铜器,铁器,瓦器以及车辆等。 走在前面,便是卖牲畜的圈。 在牲畜圈旁边,一排赤膊的人并排站在那些牲畜的旁边,任由易者挑挑拣拣。 岷脚步微顿,看着这一幕,神色有些沉默。 正所谓,置奴婢之市,与牛马同栏! 曾经,这只是书上的一句话,尚未不算震撼,可当真的看到这一幕,连岷这样的冷血之徒,都感觉到发自内心深处的一种愤怒。 岷沉默不语,任由老头子牵着走。 片刻后,便来到了四隧交汇处。 只见在高高的旗杆下,是建在夯土台基上的小楼,叫做旗亭,又称市亭。 站在市亭上,可以居高临下俯瞰整个贾市。 监者,居于其上。 以便监督贾市内的交易。 “岷孺子,你怎么了?”这个时候,老头子终于是发现了岷的情绪不高。 闻言,岷开口,道:“大父,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我们在市亭下休息片刻,便去交易吧!” “好!” 片刻后,两人去了粮肆,购买了粟以及一些精米。 老头子付了钱,粮肆的店主取出劵,写下这一次交易的契书,双方各持一半。 劵:类似竹简,边缘有许多大小不同的锯齿,代表着不同信息。 劵乃是买卖的凭证,用来退换货物,亦或者告之官府,做为证据。 别契劵者,所以为信也! 便是这个道理! 从粮肆出来,老头子接连去了盐肆,饴肆,衣肆等等。 购买了生活所需,也给自己与岷购买了褐衣以及裈也叫做犊鼻,也就是最早期的内裤。 以及胫衣,也就是绔。 除此之外,老头子给自己买了襦以及裳,但是为岷购置了深衣和裳。 在这个时代,衣着与自己的社会地位挂钩,老头子只是秦吏,自然是不便穿深衣。 但是岷马上是史子籍,大秦的公务员预备役,可以穿深衣。 在这个时代,衣裳是分开的。 上身穿的是衣,下身穿得叫做裳(也就是裙子)。 当两人从贾市回来,已经是日中(午时)时分,当两人将东西归置好,里典也是带着木工到来 。 “上吏,木工成此刻有时间,便赶了过来!”里典带着一个中年,走进了院落。 这个时候,木工成也是行礼,道:“成见过上吏!” “里典费心了!” 固先是朝着里典笑着表达感谢,然后朝着木工成,道:“不必多礼,室中器具,就劳烦了!” “诺!” 木工成站直,朝着固,道:“上吏,用料选哪一种?” “选中等就行!” 固思考了片刻,朝着成,道:“成,老夫带你去主屋看一看!” “你是老木工,在这方面经验比我们多!” “老夫提出要求,然后你按照你的经验,给予一些建议!” “诺!” 木工成是一个老实人,话不多,看起来,勤勤恳恳的。 虎口有厚厚的茧。 这个时候,里典提出了告辞:“上吏,成已经过来,你们商议,室中还有些琐事,下吏先走!” “好!” 固点头,目送里典离去。 这才带着木工成,走进了主屋,从他居住的那一间开始。 第35章 老头子的教导! “成,这间主屋,便是一张长案以及四个支踵!” “好!” “中间这间,用木板固定,形成一扇,长六尺,宽三尺半!”固朝着木工成,道:“也就是堆放杂物,用最次的木料即可!” “好!” 最后,老头子带着木工成走进最后一间主屋:“岷孺子,说说你的要求!” “丈人,这间主屋,以中间为界,后面打造书架!”岷指着主屋,朝着木工成,道:“窗户前,打造一张书案!” “以及一个支踵!” “只是由于我年岁小,需要改动一些书案与支踵!” 木工成点头 ,朝着岷语气恭敬:“史子说,成一定记住!” “丈人,书案高度于窗框下一尺为准,为了节省木料,书案四个支点延伸,不作整体延伸。” 岷蹲下,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图:“大致上,便是这样,可以节省一些木料,具体如何,还需要丈人捉摸!” “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 “至于支踵,将面放大,由一足为四足,相当于书案缩小!” “至于支踵与书案的高度,则是要我坐于支踵上,够得着书案!” “马上就要去学室,回来后要温习!” 说到这里,岷朝着木工成,道:“丈人,能做这样的调整么?” 这一刻,木工成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朝着岷,道:“有秩,史子放心,这书案与支踵虽然特殊,但,制作起来并不难!” “况且还有史子画的图案!” “至于书架,史子与有秩有特殊的要求么?” 闻言,固看向了岷,岷摇头:“没有,只需要能放下竹简,比竹简的宽一些就好!” “这些都用最普通的木料就可以了!” “好!” 随后,固带着木工成,去了里典家中,签订了契书。 契书各自保管一半,至于定金,交给了木工成。 当老头子再一次回来,已经是日昳(未时)。 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岷坐在桑树下的石案后,喝着已经晾了的白水,老头子开始做饭,他俩到现在都没有进早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此时此刻,岷的心头,依旧是一片沉重。 他见过那些地狱! 也见过战争爆发,犹如炼狱,也见过屠杀,人性灭绝。 但这种,将人当做牛马,依旧是给予了岷极大地冲击。 哪怕是从贾市上回来,依旧是没有办法平息,在这个过程中,岷甚至于不断地找事儿做,希望能够分散他的关注力。 但到了最后,都是无用。 一直到固将早食端来,朝着岷开口,道:“岷孺子,别发愣了,快进食!” 这个时候,岷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的吃着豆饭。 见到岷情绪不高,老头子忍不住开口,道:“怎么,大父做的这豆饭,不合你胃口?” “没有!” 岷低头扒拉着豆饭:“只是今日有些乏了,大父不必在意,孙儿没事!” 将豆饭吃完,岷坐在石案后发呆。 固也不是一般人。 他曾经上过战场,自然清楚岷此刻的反应,是什么原因。 岷此时此刻的表现,就如同新兵上了战场,第一次杀人的状态一样。 “岷孺子,是不是今日看到了奴隶售卖,而心中有些不知所措?”固放下陶碗,看向了岷,眼中满是肃然。 见到老头子猜出来,岷也是没有隐瞒,抬头看着固,道:“大父,之前孙儿也只是有所听闻!” “今日见到了,心中多少有些膈应!” 喝了一口白水,固深深地看了一眼岷,一字一顿,道:“岷孺子,有同情心是好事,说明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但是,你是老秦人!” “你要切记,光是善良是远远不够的!” “如今,你已经得到了学室令的监察,可以成为史子,进入学室!” “如果你有一日,成为上吏,便可以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若是你能成为秦相,便可以改变几乎所有黎庶的命运!” “.........” “当你只是一个史子,最应该做的便是读书识字!” “有些事情,只有你到了那个位置 ,掌握了足够的权力,才有资格去想,去解决!” 说到这里,固顿了一下,许久方才朝着岷继续,道:“岷孺子,你太过于聪慧,一直以来,大父也没有说过这些!” “因为在大父看来,一切的事情,你都可以想通!” “很显然,这是大父的疏忽!” ........ 听完老头子的话,岷忍不住看了一眼固。 老头子的话,说的很是有道理 ,这让岷都有些怀疑,老头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可没有这样的见识! 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灌了一口白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岷朝着固,道:“大父放心,孙儿没事,只是今日第一次见到,难免有些心里不适!” “嗯!” 固点了点头:“你还小,多出去走走!” “不要一天都闷在室!” “好!” 岷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那便是有生之年,一定要废除这种贸易。 商君变法没有做到的事情,他来做! 他就不信,他堂堂 一个重生者,还做不到这点儿。 片刻后,岷问了一个对于他而言,很重要的问题:“大父,孙儿何时能去学室?” “等学室令的消息!” 固喝了一口白水,朝着岷,道:“你的户籍,尚未改变!” “等什么时候,学室的令史带着你去改户籍,从此成为史子籍,什么时候就可以去学室了!” “嗯!” 这一刻,岷点了点头。 对于大秦的学室教育,他还是有些好奇,也有些期待的。 他可是清楚,在学室之中,乃是全科教育,不仅要教导法令,也会教导军事,甚至于教导礼仪。 对于他而言,现在最缺的便是对于秦法的了解。 以及对于礼仪的熟悉。 岷从未想过安分守己。 但他心里清楚,只有熟悉礼仪,精通秦法,才能在大秦之中,如鱼得水。 要不然,一辈子都无法融入这个时代,最为上层的圈子。 每一个圈子,都有自己特殊的壁垒! 第36章 老头子以他的方式,教导着岷如何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的道理 每一个圈子,都有自己的壁垒。 从上一世,岷就知晓了这个道理。 而且,他更清楚,最难的不是如何在那个圈子里面生存,而是如何进入那个圈子。 所以,他必须要接受,这个时代,最为传统的教育。 对于礼仪,对于军事,对于秦法。 他都需要刻入记忆。 只有如此,当机会到来,才能抓住。 就像是对于一个商贾,最难的不是如何利用一百万赚取五百万,而是如何赚取第一个一百万。 原始积累,才是最难的。 他只是一个四岁半,尚且不到五岁的孩童。 岷有足够的时间,去完善自己,然后一有机会,便抓住,最后搅动风云,惊艳所有人。 “等下个月的俸禄发放,我们便买下这处院落!” 老头子看着岷,眼中带着向往:“等你长大,便给你说门亲事,娶一个腚大的女子!” “如此,老夫也就安心了!” 喝了一口白水,岷顺着老头子:“大父还要带我的儿子呢!” “每天带着他,喂鸡,喂犬,喂彘,然后送他去学室........” 爷孙二人,说着虚幻的未来。 他们都清楚,这是他们的梦。 以老头子的身体,未必等到岷成家的那个时候。 而且岷,也没有想过随便成家。 岷本身便是一个挑剔的人,非王女,非大族之女,他不娶。 乡野之女,他看不上。 也没有共同语言。 而且前世的经历,让他对于婚姻,看的很淡。 来到这个世界上,岷其实是茫然的。 曾经,他已经掌握过了权势,也经历过杀戮与战争。 对于这个时代,除了对于那位千古一帝有所好奇之外,他其实没有什么在意的。 但,碌碌无为的过一生,这样的生活,又不是他能接受的。 “岷孺子,你还小,别想着娶妻了!” 老头子笑着打趣,然后起身,道:“等老夫将餐具收拾了,我们便收拾一些院落,然后将粮仓等都清扫一下!” “等下一次贾市开,也该是购买彘崽与鸡仔了!” 看着老头子盘算着日子如何过,一副的精打细算,岷竟觉得有些温馨,那些年,他的父亲也是这样,靠着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才维持着生活。 然后,在同龄人都辍学务工,补贴家用的大环境下,他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硬生生的咬牙供他上学。 最后,岷是那个村子里,第三个大学生。 也是考的最好的一个。 其余的两人,都比岷要大一些,是村里最富庶的两家的子女。 一个读的师范生,一个读的大专。 只有岷,最后上了当世前五的大学。 岷回想起了以前。 对于那个家,他没有愧疚。 他读书很争气,毕业后也挣了很多钱,有一个很好地工作。 后来,更是开了公司,一路扶摇而上。 不管是父母的面子,还是里子,他都照顾到了。 那一世的父母,便是岷的温情所系。 也是在父母亡故之后,岷一头扎进了黑暗。 没有了牵挂,变得肆无忌惮。 也正是因为如此,岷对于固心中很是在乎。 他心里清楚,固将他所有的,能给的,都给了他。 人但凡是活着,总归是要有牵绊的。 而亲情,便是最好的羁绊,也是对于人灵魂,最好的救赎。 当一个人,了无牵挂的时候,也就是他最没有破绽,也最为孤独的时候,那种感觉岷已经尝过了,所以他很是珍惜现在的这种生活。 清风徐来,吹动树梢。 阳光穿透树梢,落下一片光斑,交织在地面上。 岷望着老头子,眼神温暖。 “别看了,再看就看傻了!” 老头子走过来,在岷的眼前晃了晃手:“先收拾粮仓,将粮食收起来,放在外面,被社君(老鼠)吃了就不好了!” “大父,粮仓中也会有仓........” 岷有些好笑。 老鼠这种东西,不就是粮仓与厕所最多么。 他可是还记得,史记之中,关于老鼠与李斯的记载。 《史记·李斯列传》的记载: “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 “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 “于是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于是李斯辞官,前往兰陵求教于荀子门下。 最后前往大秦,名动天下。 很显然,厕所与粮仓,是老鼠最多的地方。 当然了,岷也清楚,但凡是粮食所在,就会吸引社君。 清扫粮仓,这是这个时代 ,家家户户都要做的事情,农人擅长存粮,这是生存的本能。 只有存粮,才能渡过大灾之年。 所以,这个时代,对于粮仓极为的重视。 老头子在清扫粮仓,岷主打一个陪伴,虽然也会参与其中,积极干活,但,他太小,终究是难以持久。 半个时辰下来,大部分都是固清扫的。 “岷孺子,不要小看粮仓,任何黎庶之家,都要存粮!”老头子谆谆教诲,语重心长:“这年头,兵荒马乱的!” “赋税,大灾,乃是常有之事!” “只有有了存粮,才能应对不时之需!” 老头子在以他的方式,教导着岷,为人处世,以及如何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的道理。 虽然显的笨拙,但这种言传身教,也是华夏民族,之所以渡过一场又一场劫难,依旧是能够传承的原因。 岷频频点头 。 他不认为这些没有用,任何人的生存技巧,都是伴随着一生的经验,这都是精华所在。 往往是在危急之时,救命的东西。 “大父放心,孙儿一定会牢记在心!” 很显然,老头子 也在未雨绸缪。 他在,作为有秩,俸禄足够他与岷的开支。 就算是大灾之年,对于他们这些秦吏之家,影响不大。 但,他老了。 注定无法伴随着岷长大。 他需要将积累了一辈子,在这个世道存活的经验,教给岷。 这样一来,就算是有朝一日,他真的不在了。 岷也可以跌跌撞撞的勉强活下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如今的老头子,便肩负着岷父母的这个责任。 第37章 谁敢动摇大秦根基,那便是与我嬴姓宗室为敌! 咸阳。 吕不韦眉头暗皱。 局势越发的不好了起来。 从前线传来的军报,他清晰的感受到上将军蒙骜的压力。 六国联军,气势如虹。 在信陵君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着端氏进发,大战一触即发。 这些日子,吕不韦也在推演,但是,他看不到胜算。 “相邦,前线情况如何?” 看着眼前的中年,吕不韦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前线情况不妙,渭阳君,你要稳定住宗室!” “如今朝局复杂,任何人都可以乱,但是,宗室必须要稳定。” “六国联军气势如虹,又有信陵君统帅,诸王万众一心,誓要攻破函谷关,断我大秦东出之势!” “大王刚登基,对于朝堂掌控几乎等于无!” “昭襄王,孝文王,先王,我大秦数年内连丧三王!” “所以,上将军不得不战!” “大王之位不可动摇!” 嬴傒神色肃然,朝着吕不韦,道:“相邦,征伐老秦青壮,由本君带领着支援上将军吧?” “不行!” 这一刻,吕不韦断然拒绝:“渭阳君, 你是宗正!” “也是王族之中唯一能压制宗室的人!” “咸阳的局势,远比关外更为揪心!” “华阳宫中的那位,不会这么的善罢甘休,大秦朝堂之上,如今也只是有宗室才可以压制楚系!” “所以,你必须要留在咸阳!” 对于嬴傒,吕不韦也不太信任。 但,他相信嬴傒是一个聪明人,可以看懂当下的咸阳局势。 秦王政的身后,只有他与赵太后。 赵系的力量,如今很是薄弱,甚至于都不如韩夫人身后的韩系。 而成娇作为韩夫人所出。 又是在华阳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这样一来,成娇天然会继承韩系。 如今华阳太后摆明支持成娇,这意味着,成娇身后又站着楚系。 楚系势大! 甚至于不逊色嬴姓宗室! 吕不韦清楚,嬴姓宗室绝对不会允许楚系的力量再一次扩大。 所以,嬴姓宗室没有选择! 他们只能选择,坚定的站在秦王政的身后,与他们赵系结成同盟,在对抗楚系的同时,保证大秦的稳定。 赵系羸弱! 秦王政想要对抗楚系,就只有借助他们嬴姓宗室。 而楚系势大,一旦成娇上位,他们嬴姓宗室将会被打压。 到时候 ,这秦国,是他们嬴姓的秦国,还是楚系的秦国。 至于嬴姓宗室,想要扶持嬴傒上位,这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 一旦嬴姓宗室有这样的想法,必将会遭受楚系,赵系以及各系力量的反对。 如今的嬴姓宗室承受不了。 渭阳君嬴傒,也不是看不清楚当下的局势。 “诺!” 这一刻,嬴傒点头。 但是,嬴傒还是有些犹豫:“相邦,明知兵败,也不救援么?” “此战,只能靠上将军自己!” 吕不韦神色复杂,他何尝不想救啊! 而是无法救! 也救不了! “除非是武安君复生!” “要不然,谁敢说能一战而胜信陵君魏无忌?” “上将军都败了!” “要知道,当初先王布局,便是为了震慑山东诸国!” “所以,上将军所部,乃是大秦最为精锐的大军!” 喝了一口凉茶,吕不韦沉声,道:“如今联军士气大振,诸王的决心坚定,行人署未能建功!” “六国联军数量庞大,又有高都之胜的激发,本身就是最强之时!” “就算是派遣大军支援,也只是多死一些将士罢了!” “除非是,一如当年长平大决.......” “但是,那样代价太大了,大到大秦无法承受!” “上将军可以败!” “只要上将军保全大军主力,且战且退.......” “这样的战局,只是会有损上将军的威望,也会让朝野上下,对于本相,对于大王指指点点!” “但是,这都不重要!” “这些指指点点,不会损害大秦的根基!” “可若是征发青壮,除非是举国皆兵,才能在数量上压制六国联军!” “到时候,农时被耽误,收成不佳!” “纵然是大战而胜,那也是惨胜!” “六国无力进攻我大秦,但我大秦从此也难以东出!” “这个后果,大秦承受不了!” 这个时候,嬴傒也是点了点头:“相邦所虑,乃是为了大秦!” “相邦放心,嬴傒会站在大王身后!” “谁敢动摇大秦根基,那便是与我嬴姓宗室为敌!” “哈哈,渭阳君啊!”吕不韦拍了拍嬴傒的肩膀,语气幽幽,道:“此事 要保密!” “等朝局稳定,华阳太后那边冷静下来,再行宣布高都之败!” “好!” ......... 华阳宫。 芈宸匆匆而来,朝着华阳宫的宫侍:“禀告太后,芈宸求见!” “阳泉君稍候!” 宫侍行礼,然后走进了华阳宫:“禀太后,阳泉君求见!” “让他进来!” 华阳太后脸上浮现一抹疑惑。 虽然她与秦王政已经彼此释放了善意,对于她的禁足也没有落实。 但,这个禁足的命令,并没有解除。 这个时候,芈宸前来,这让华阳太后心底一沉。 她了解芈宸。 虽然她这个弟弟不成器,但,也不是无用之人,眼力劲还是有的。 此时芈宸冒险前来 ,必然朝堂上发生了大事 。 而她却不知晓! 正在华阳太后理清思路的时候,芈宸匆匆走了进来:“臣芈宸见过太后!” “阳泉君啊,你不在府上,跑本宫这里做什么?” 华阳太后看着芈宸,语气平静,道:“你不知道,本宫现在禁足么?” “太后,出事了!” 芈宸脸色焦急,朝着华阳太后,道:“事发突然,臣不得不来!” “出了何事?” 华阳太后盯着芈宸,她想要知晓发生了何事,以至于芈宸的情绪,竟然如此复杂。 她自然是能看的出来。 芈宸此刻,有惊慌失措,也有欣喜与激动。 “太后,我刚刚得到消息,上将军于高都兵败,退往端氏!”芈宸语气透彻欣喜与担忧:“如今魏无忌,正在率领联军进逼端氏.......” 第38章 本宫是楚国王女,但,更是大秦王太后! “什么?” 华阳太后一惊,花容失色。 随即,她便冷静下来,双眸微冷,死死地盯着阳泉君,道:“芈宸,你可知祸乱军心民心之罪?” 许久,当她内心深处真正平静下来。 “消息核实了么?” “禀太后,消息千真万确!” 阳泉君眼中浮现一抹光芒,朝着华阳太后,道:“太后,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此事,废除嬴政的王位,扶持成娇.......” “胡闹!” 瞪了一眼阳泉君,华阳太后,道:“先不说其他人,嬴姓宗室就不会同意!” “如今上将军兵败,大秦陷入危机之中!” “谁敢乱来,大秦朝野上下共击之!” “你是准备带着楚系,一起完蛋么?” 华阳太后的训斥,让阳泉君有些后怕,忍不住小声,道:“太后,那我们怎么办?” “告诉芈启,楚系蛰伏!” “本宫要去见一见大王!” 华阳太后看了一眼芈宸,告诫,道:“你也回去吧,这件事不要传出消息,要不然,本宫也救不了你!” “诺!” 望着芈宸离去,华阳太后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 她心里清楚,连芈宸都得到了消息,她却没有,必然是吕不韦封锁了消息。 这个时候,她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而是想着如何让大秦的损失减少,不至于陷入内乱。 “消息是来自于楚国王族么?” 华阳太后眸子里闪烁着凌厉的光芒,看向了楚国的方向,语气幽幽,道:“本宫是楚国王女,但,更是大秦王太后!” 一语落下,华阳太后走出宫殿:“去一趟章台宫,告诉大王,本宫在华阳宫等他!” “诺!” 华阳宫的内侍,立即赶赴章台宫 。 内侍经过一番禀告。 这一刻,蒙毅走进章台宫,朝着秦王政,道:“大王,太后有请!” “蒙毅,去华阳宫!” “诺!” 秦王政虽然还是少年,他的城府与见识早已不逊色于任何人。 他心里清楚,自己需要得到华阳太后的支持! 特别是这个时候! 片刻后,秦王政带着蒙毅来到了华阳宫,华阳宫内侍纷纷行礼:“见过大王!” “嗯!” 微微颔首,秦王政走进了华阳宫:“政儿见过王大母!” 华阳太后看着英武坚毅的嬴政,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大王不必多礼,坐!” “诺!” 等到嬴政落座,华阳太后语气肃然,道:“大王,替本宫转告相邦,敢有乱秦者,杀!” “不论是群臣,还是氏族!” “不论是楚系勋贵还是嬴姓王族!” ......... 临洮县。 周围鸡鸣声声,将岷吵醒。 这个时候,固已经烧了热水,正在洗漱。 休沐结束,他需要去县府点卯。 洗漱完,见到岷走出来,固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天色尚早,岷孺子再睡一会儿!” “老夫去县府,然后联系一下学室令,问问情况!” “好!” 点了点头,岷走过去,开始洗漱。 这个时代,也没有牙刷和牙膏,都是用手指与草木灰。 这些日子,岷都快适应了。 等老头子走后,岷开始熬粟粥。 一日三食,算是岷最后的坚持了。 除了早食与晚食之外,岷一直都在做早餐。 对于这个时代,这样做法是有些奢侈。 但是,岷更清楚一点,那便是营养不足的坏处。 他可不想,身高仅止于六尺五,甚至于连六尺五都不到。 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身体强壮才能少生疾病,一顿早食并不会让家中破产,但是,生一次病却可以。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对于疾病的抗性,本身便很是低,唯有强壮,才能提高一些抵抗力。 哪怕只是一些粟粥,但是岷每日都不间断。 当岷吃了粟粥,刚清洗了陶碗。 里典便带着一个陌生中年前来,犬吠声响起,随即敲门声传来。 岷走过去,将大门打开。 “岷见过里典!” 打开门,朝着里典行礼,然后朝着陌生中年, 道:“岷见过丈人!” “岷孺子,不必多礼!” 里典看了一眼中年,然后朝着岷,道:“这位是来自学室的令史,叫做书!” “今日令史书过来,便是带着孺子你去改变户籍的!” 闻言,岷让开位置,将两人请进来,然后朝着中年人重新行礼,道:“岷见过令史!” “走吧!” 中年人第一次开口:“你大父已经在县府那边等着!” “诺!” 没有犹豫,也没有拒绝!、 岷跟随着书来到了县府,见到了老头子,以及临洮县县丞。 老头子见到岷到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拉着岷,道:“岷孺子,这位是临洮县县丞!” “岷见过上丞!” 老头子的示意太明显,岷不由得莞尔。 当然了,他也没有乱来,而是恭敬的朝着青禾行礼。 “嗯,确实很是聪慧!” 青禾看着岷,脸上笑容浓郁:“让你去学室,老夫花费了一些劲儿!” “不要让你大父失望!” “也莫要让老夫失望!” “更不要让大王失望!” “诺!” 岷继续点头。 在这这个时候,只要是对方说什么,他都是一个诺。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除了应诺,说其他的话,很容易引起青禾的反感,也会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 这样的事情,岷自然是不愿意做的。 见到岷点头,青禾朝着书,道:“此事,本丞 已经打过了招呼,令史先带着岷孺子前往处理户籍一事!” “诺!” 点头答应一声,书带着岷走进了县府。 这一刻,青禾看着固,道:“固,你的后顾之忧,本丞已经为你解决了!” “如今,便安心的为县府,为大秦做事!” “诺!” 点头答应一声,固朝着青禾肃然一躬,语气低沉,却坚定无比:“下吏谢过上丞!” “上丞之恩情,固铭记于心!” “固自当竭尽全力,为上丞分忧,为上丞赴死!” 这便是老头子的表态! 他心里清楚,自己能是拿命来回报,要不然,他无以为报。 若是为他自己,固自然不会轻易许下诺言。 但是,这是为了岷孺子! 他无悔! 第39章 在这个时代,他几乎是一个特例! 改户籍! 对于岷而言,便是办理入学手续! 只要是将普通民户籍改为史子籍,便意味着岷从此成为一个史子,也就是大秦的公务员预备。 最大的好处,便是在学室期间,可以免除徭役。 当然这一点,对于岷现在没用。 他还是未成年,不属于服徭役的一类。 书带着岷走出来,然后朝着青禾,道:“上丞,户籍已经改了,从明日开始,岷孺子可以来学室了。” 青禾微微点头。 一旁的固连忙拱手道谢:“多谢令史!” “嗯!” 书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个时候,青禾朝着固开口,道:“固,你将岷孺子带回室,再行来县府!” “诺!” 一直以来,岷都以为大秦的学室,是一群专门从事教育工作的夫子,担任的令史。 但是,经过他的了解,他才清楚自己想差了。 这些令史,不是专业的教育工作者,而是县府之中的文吏兼任。 念头转动,岷便是明白了过来。 《商君书-定分》篇:置主法之吏,以为天下师! 在这个时代,史,便是文吏,也就是后世的文书。 他们是各级官府之中,从事文书,档案,记录事务的吏员。 而令史,便意味着,除了做行政刑狱文书工作外,兼任为朝廷培养这方面的史子。 也是正是因为了解,他才清楚,连枷一事,朝廷对于他们的赏赐,到底有多重。 秦法有定:非史子也,毋敢学学室! 意思是,不是史的学徒弟子,不能在官办的训练吏员的学室中学习。 这意味着,上一次的连枷的功绩,直接是破了这一门坎儿,让岷有资格进入官办学室学习。 经过在学室中学习,考核合格,便可以从事佐史一类的工作,也就是给史打下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出路。 只要是岷可以通过学室的考核,基本上就会成为秦吏,至于官职大小,则要看后面的表现。 这个时候的岷是开心的。 因为老头子开心。 “岷孺子,你能进入学室,老夫也算是了了一段心愿!”老头子牵着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如释重负。 这让岷有些感慨! 也许从这一刻起,老头子才认为,就算是他死了,自己也不至于饿死。 他为自己,找到了后路! “大父,孙儿会好生随着令史学!” 岷心里清楚,这个时代的学室,也不会让史子们啥都不干,就一天到晚的学习。 还是要参加官府的各项驱使。 但是,这些与他关系不大。 毕竟,他太小了。 他能够在这个年纪进入学室,也是因为连枷之功,青禾有望升迁为临洮令,而固又是有秩,其他人都卖这个面子。 在这个时代,他几乎是一个特例! 回到室,老头子便返回了县府。 岷在石案上翻开封诊式,看了起来。 官办学室,毕竟不比赵族学室,不会那么的轻松。 那些令史处理了一天的工作,然后在教导史子,可想而知,心情肯定不会多好。 所以,他们的课业会非常的繁重。 特别是,他又是半途插队进去的。 喝了一口白水,岷找来一根树枝,在院落中练习书法。 这一次老头子求了县丞,让他进入了学室。 这意味着,上一次因为连枷而产生的情分,已经被用尽。 他这一次去学室,必须要表现的足够优秀,才能一直在学室中,也才能帮得上老头子。 其他的事情,他做不到。 现如今,只有练好书法,毕竟在学室中,最先让令史眼前一亮的,便是你写的字。 一个字,一个字的练习。 累了。 手腕酸了,就休息片刻。 岷一反常态,变得极为的刻苦,也变得极为认真。 伴随着不断地练习,岷的字迹,也有了很大的改观,比之前在赵族学室,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 ........ 下市末。 也就是五点。 老头子便回来了,手里还带着一些荷叶包裹的吃食。 很显然,今日的老头子很是高兴。 “岷孺子,这些吃食,都是陇右食肆的!” 将吃食放在石案上,老头子朝着岷笑,道:“你先吃着,老夫去准备晚食!” “好!” 这个时候,岷也不再练习书法,将院落收拾了一下,洗了洗手,便吃起了老头子带来的粟糕。 至于那些肉食,他没有动。 半个时辰后,老头子做好了晚食,一一端上了石案。 “岷孺子,你能去学室,这是大喜事!” 固脸上的褶皱,这一刻,都散开了,就像是一朵雏菊:“吃完晚食后,你和老夫去祠木那边祭祀一下!” “好!” 对于这些规矩,岷没有想着去打破。 有些规矩,也许看起来很愚昧! 但是,对于人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心理安慰。 有所求,总比无所求要好! 很是丰盛的晚食,他们的案头上,罕见的有了精米与肉食。 风干的腊肉。 配合着菜羹,以及精米,这一刻,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在岷的影响下,老头子烹饪的方式 ,也是有了一些改变,这让岷心中好受了很多,至少饭食不再那么难以下咽。 当晚食后,老头子开始清洗餐具。 岷走进主屋开始换深衣,这是岷第一次穿的如此正式。 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后来变好了很多。 他们只是普通人,穿戴打扮,都没有贵胄那般繁琐,只要是多尝试一下,就可以掌握。 当然了,那些贵胄,家有侍女,也不需要自己学会穿衣。 片刻后,老头子走了进来,看到岷已经换好,不由得双眸发亮:“我家孙儿,有气势!” “大父,我在外面等你!” 岷走出了主屋,他清楚,老头子也要收拾。 不管是在大秦,还是后世,祭祀往往都是最为隆重的一项活动,自然是,要求很是多 。 一刻钟后,老头子穿好新褐衣,走出了主屋。 两人来到祠木所在。 老头子捧着《日书》嘴里神神叨叨。 若是老头子换上一身长衫,颇有些神棍的气质。 岷一脸的肃穆,神色恭敬虔诚。 态度积极! ........ 第40章 原来刘项不是不读书! 有道是,心诚则灵! 这一刻,岷心很诚。 他不求学业长进,而是求老头子长命百岁。 那些学室的学业,纵然是很复杂。 但,对于岷而言,只要他愿意,还是能够掌握的。 若是连他都通不过学室的考核。 那大秦朝野上下,能通过的也就不多了。 若是如此,那些学室早就倒了,也不至于连临洮县这样穷乡僻壤,依旧是学室存在。 一刻钟后,两人从祠木处离开。 只有油膏燃烧的袅袅青烟,带着两人的心愿,飘向天际。 “岷孺子,今晚早些入睡,明日去学室,尽量早一些!” 老头子有些激动,但却在这个时候强压喜色,一脸的严肃,喋喋不休的叮嘱:“官办学室,不同于赵族学室!” “去了你要听令史的话........” “好!” 一夜无话。 ....... 翌日。 不等鸡鸣犬吠之声,老头子便将岷叫醒。 然后,开始了洗漱与穿戴。 当岷穿戴整齐,老头子也收拾好,牵着岷离开了室,朝着学室走去。 学室位于县府不远处。 这也是为了方便令史,一旦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也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到县府。 “有秩留步,史子岷交给老夫便是!” 令史书在学室等候。 “多谢令史!” 固朝着书道谢,然后将岷交给书。 “见过令史!” 岷朝着书恭敬行礼。 如今,他已经是史子了,自然是要尊师重道。 而且,这些人都是临洮县的文吏,与老头子有交集,自然是要留一个好形象,给老头子争面儿。 “不必多礼!” 书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随即收敛:“如今你已经是史子了!” “要刻苦学习,也要遵守学室的制度!” “也要遵守史子律!” “诺!” 书告诫了一番,便将岷带进了学舍。 学舍中,人不多。 只有十二个人,带上岷也就只有十三个。 整个学舍中,大多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只有岷一个小屁孩。 “史子言,坐到后面去!” 书指了指最前面的史子:“让史子岷坐在前面,他太小!” “诺!” 等言与岷落座,令史书开口,道:“凡学为吏者,必先学书!” “今日,我们继续学习《语书》” 这个时候,令史书话锋一转,朝着岷,道:“此乃一卷《语书》,自己誊抄一份儿!”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开始研墨,然后铺开竹简,开始誊抄。 很显然,这便是学书的课本。 学室中,不会给你提供原本,只能是自己抄录。 在岷开始抄录的时候,令史已经教导其他史子课业了。 很显然,这些令史,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停下来进度。 这一点,与赵族学室截然不同。 一个时辰后,授业结束。 令史书走过来,看着岷誊抄的《语书》点了点头。 岷虽然小,但写的字不错,这一点,倒是他没有想到的:“写的不错,趁着这个机会,将后面都誊抄了!” “今日,对于你没有要求!”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继续埋头誊抄。 而令史书则是朝着其他史子,道:“其他史子,前往县府公田,协助农人耕种!” “诺!” ........ 语书,便是当时的语文。 学吏第一要便是学书,而课本便是语书。 学书虽然不能涵盖学习文吏之事的全部内容,但,却是学习一切的根本。 大秦朝廷的学室,对于这一点极为的重视。 毕竟,不论是朝堂,还是郡县,亦或者乡里,其书佐,小史等官吏,他们要做的无非是文书,档案,司会(会计),薄书等。 学书,便是学写字,书姓名,认名物。 而语书,也就是史书(令史所书的课本),基本上来自于佐史之流的秦吏,在整理文案,制作簿籍等官民事务之中所使用的通行范本。 也是这些令史,亦或者说佐史的经验。 这对于史子将来为吏,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所以,语书极为的重要。 当岷誊抄完《语书》,突然对于那一首《焚书坑》嗤之以鼻。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刘邦与项羽,可不是不读书! 《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 项梁怒之。 籍曰: 书足以记名姓而已。 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以至于后人,便认为项羽不读书,简直是笑话。 大秦,因为商君变法,极为的重视户籍。 《商君书-境内》有言:四境之内,丈夫女子皆有名于上,生者着,死者削。 大秦每年案比户口,三年则一大检! 掌登户籍,聚敛租税,征发徭役,记录口供,办理案件,都需要与名字打交道。 项羽所言的书足以记姓名,并非是记住自己的姓名。 而是说,学书不过只能去做簿籍,掌登民数之类的刀笔小吏。 心中念头转动,伴随着 岷在这个时代的时间越久,越发的发现,后世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太浅薄了。 那些儒家士子记录的只是他们想要让后人知晓的。 这对于大秦其实很不公平! 也许是大秦帝国存在的时间太短,以至于笼罩在大秦帝国头顶上的全部都是残暴之言。 但是,当岷身处于这个时代,却发现,这个时代,并不像是人们 ,口口相传的那么不堪。 这个时代,也是有很多的优点。 至少在大秦,不管是文吏,还是军人,都有自己的上升渠道。 朝廷虽然严格的控制着黎庶接受教育的范畴。 但是,大秦并没有锁死普通黎庶的上升空间。 这对于一个国家,而且还是两千多年的王朝,无疑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岷可是清楚,后世的一些王朝在这一点上,远远不及大秦。 但是,大秦却被抹黑,成为了残暴,专制的象征。 而有些专制到了骨子的王朝,却被几部电视剧捧上了盛世的名号。 不得不说,这一切当真是讽刺! 所谓的历史,也不过是后人所书罢了! 文人士子,有些时候可不是人着呢! ......... 第41章 让老头子续弦的心思! 在大秦,学文吏,除了第一要务学书之外。 第二点便是学习,辨理官,民事务的本领。 这一点,也就包含了岷所想的礼。 总之一句话,从写文书业务,以及对于上级的迎送,跪拜,请奏应对,官场礼仪,都要学习。 至于第三点则是明习法令则更为清晰,大秦以法治国,自从商君变法以来,便深刻于心。 大秦不仅要求官吏着重学习法令辟禁。 而且,对于秦人都要进行普法教育。 大秦的教育,基本上都是围绕着秦法来进行的,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史子,也就是大秦公务员的预备役,自然是要精通秦法。 第四点,便是要求懂为吏之道,所谓为吏之道,便是对于官吏的道德训练,基本上分为清廉正直,立公心,佐长上等。 史子不仅要学才,也要习德,唯有德才皆备,才能通过考核,成为秦吏的一员。 其中学习秦法 便是必备科目。 ....... 岷的放空,没有持续太久 。 便有一个令史走进来,将一卷竹简递给了岷:“岷史子,休息片刻,便开始誊抄这一份!” “诺!” 吩咐完,令史便走了。 竹简置于案头,为首的竹片上写着三个大字。 《急就篇》。 岷没有誊抄,而是先将竹简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个时候,岷对于《急就篇》的作用,也就有了一个大致上的了解,这才开始誊抄。 语书,除了是学书的教材,也是吏德的教本。 而岷此刻誊抄的《急就篇》也是其中之一。 史子入学室,自然是以学书为先,只有学书有成效,才会进行其他的科目。 所以,岷最先会用到的便是《语书》以及《急就篇》,相反丘夫子送他的《封诊式》则要在后面才会用到。 《急就篇》全书共三十四章,约两千余字。 内容涵盖了姓氏、饮食、服饰、器物、花卉、虫鱼、音乐、宫室、植物、动物、疾病、药品、官职等多个方面。 采用三言、四言隔句押韵,七言每句押韵的形式。 以便于学习。 为首第一句:急就奇觚与众异,罗列诸物名姓字, 分别部居不杂厕,用日约少诚快意。 勉力务之必有喜。 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 朱交便,孔何伤,师猛虎,石敢当…… 姓名讫,请言物。 稻黍秫稷粟麻秔,饼饵麦饭甘豆羹....... 寒气泄注腹胪胀,痂疕疥疠痴聋盲...... 注: (急就篇,出自西汉,史游。有妖在这里借用一下,秦朝的找不到,但大体就是这样的。) 一直到日昳,岷也没有写多少字。 由于之前写语书,这一次开始写《急就篇》,他的速度更慢了。 其中的字也更为难,他不得不一笔一划的照着写,生怕写错,以至于,从令史送来竹简到现在,他才写了五百字。 “岷孺子,授业结束!” 令史书走进学舍,朝着岷开口,道:“你可以离开学舍,明日再来!” “你大父已经在学室外等候!” 闻言,岷立马方才手中的笔,起身朝着书行礼,道:“岷多谢令史告知!” 目送令史书离去,岷这才收拾案头,将《急就篇》,《语书》卷好,绑起来,整齐的置于案首。 然后收好他誊写的竹简,将后面写的铺开,等待着墨迹干。 整理了笔与砚。 岷这才走出学舍,将学舍的门关好,离开了临洮县的学室。 一走出学室,岷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等着的老头子:“大父,怎么过来了?” “孙儿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闻言,老头子笑着,道:“岷孺子你第一次来学室,老夫有些不放心!” “等以后熟悉了,老夫就不过来了!” 老头子牵着岷,眼中带着好奇,道:“岷孺子,这官办学室与赵族学室,有什么不一样?” “大父,课业更重!” 岷想了想,朝着老头子,道:“史子门,不光是要学课业,也要去县上公田劳作!” “今日,孙儿都在誊抄教本!” “嗯 !” 老头子点了点头,眼中的笑容浓郁:“岷孺子,你年岁小,应当不会让你去公田!” “但是, 也会给你找一些事情做!” “这一点, 你要知道!” “大父,孙儿明白!” 对话结束 ,老头子掏出管龠,打开门,两人走了进去。 老头子开始收拾早食,而岷开始喂大黄。 由于这座院落,尚未购买下来,只是租赁,他们还没有饲养鸡与彘,岷就显得比较轻松一些,只需要喂养大黄就可以。 喂了大黄,岷便坐在大石上,喝着白水。 今日他没有去帮助老头子,这个时候的岷,右手腕都肿了起来,连抬一下都有些困难。 就算是他想要去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只是为了不让老头子担心,岷一直都是让老头子牵着左手,将右手隐藏了起来。 休息了一刻钟,岷走进主屋,将深衣换了下来,穿上了往常的褐衣。 这个时候,老头子端来了热汤:“岷孺子,先喝点热汤,粟饭马上就好!” “好!” 看着忙碌的老头子,岷也是有些失神,他们这个家中,缺少一个女人。 以至于,过的生活,家不像家。 若是室中有个女人,他们爷孙回来,也会有一口热饭吃。 院落也会被收拾的干净,衣衫也会被清洗,生活也就有了盼头,不至于这样忙忙碌碌的。 喝了一口热汤,岷心中生出让老头子续弦的想法。 就算是老头子不愿意续弦,也得是雇佣一个臣或者妾了。注:(男性仆人,为臣,女性仆人,为妾,并不是小妾。) 其实岷也清楚,这个时候 ,自然是买最为划算。 但是,他心里的那个坎儿,尚未过去。 岷心里清楚,以他的性格与冷漠,接受这一点很容易,毕竟这是这个时代的现状。 只是岷心中有一道声音,让他选择了坚持。 若是他放弃了坚持,那他就彻底沦为了这个时代的一员,而不是原来的自己。 ........ 第42章 家里缺个女人 岷心头,始终有一个坚持。 那便是他是后世那个岷! 人有时候,陷入了牛角尖,便是如此的执拗。 “岷孺子,想什么呢?”老头子端来了早食,都已经给岷盛好了:“热汤都凉了,也没有喝?” 接过自己的陶碗,岷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大父,您不觉得家中,缺少什么么?” “缺什么?” 老头子一愣,陶碗都停在半空:“成,正在赶工!” “至于彘与鸡,得等到老夫有时间,再去贾市才能买!” 扒拉了一口粟饭,岷摇头,道:“大父,家中缺少一个女人!” “大父,若是有意,不妨娶一个大母吧!” “这样,大父也有一个伴儿!” “岷孺子........” 老头子一愣,忍不住看向了岷,眼中满是复杂:“岷孺子,你为何突然说这些?” “是谁给你提了么?” “大父,没有谁提!” 岷抬头看着老头子,一字一顿,道:“就是方才,看到大父做早食,心中有些想法!” “大父忙碌一日,回来还要收拾室,准备早食晚食!” “如今大父升迁,俸禄也多了一些,若是大父愿意,孙儿没有意见!” “若是大父不愿,那就只能雇佣一个妾了!” “雇佣?” 老头子呢喃了一句,朝着岷开口,道:“贾市上便有买卖奴隶的,买一个不是更简单!” “现在我们要攒下钱粮来购买这座院落,先不要想其他的!” “快进食,要不然都凉了!” “诺!” 点了点头,岷开始扒拉粟饭,虽然不好吃,但,至少能充饥。 今早上没有吃粟粥,岷是真的饿了。 早食结束,老头子开始去洗餐具。 岷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好了很多,便从大石上起来,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老头子升迁了,俸禄也涨了。 但是,家中依旧是捉襟见肘。 他心里清楚,这个困境,必须要解决。 要不然,他读书,牵扯的太多。 而且,需要购买书籍,笔墨砚,竹简这些都需要花费钱粮。 以老头子的俸禄,不光是要改善生活,还要攒钱粮买院落。 这意味着,家中的钱粮,有一个很大的缺口。 更别提,岷还想要雇佣妾来照料生活。 甚至于,雇佣臣,来帮助老头子,在这临洮县也耕种一些田地。 这些事项,都需要大量的钱粮来维持,等着老头子升职加薪,只怕是这一辈子岷都看不到这一天了。 所以,这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一念至此,岷又如何能闲的下来。 ........ 端氏。 相比于临洮县的风平浪静,端氏则是处于风口浪尖。 虽然秦王政与吕不韦封锁了消息。 但,民间小道消息,依旧在流传。 甚至于,由于朝廷的沉默,小道消息反而是疯传。 只是尚未传到临洮县。 这里属于陇西郡,乃是大秦故土,朝廷对于这里的掌控,无疑是要从容的多。 而且,这里穷乡僻壤,居住的贵胄少之又少,也没有多少商旅前来,自然是,消息迟钝。 传递消息最快的,莫过于女闾与商旅了。 端氏城外,气势凝重如水。 联军大营,便驻扎在端氏城外十里,以大营为中心,六国联军拱卫大营而驻扎。 六国联军抵达端氏,魏无忌并没有立即下令进攻端氏。 也没有在之前,便派遣大军奇袭端氏。 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的对手可是大秦上将军蒙骜,这些寻常手段,对于蒙骜根本没用。 而且,他也没有办法全力进攻端氏,只能围而不攻,给于蒙骜施加压力。 没有办法,联军内部又出幺蛾子了。 他需要去灭火! 同时需要坚定诸国之信心。 魏无忌负手在幕府之中,眼中满是愤怒, 在他看来,诸王就是一堆烂泥,根本扶不上墙面。 如今局势大好,正是大举进攻大秦之时。 只要攻破端氏,蒙骜必然会一步一步后退,只要将蒙骜逼到绝路,退无可退。 到时候,联军必然会与秦军决一死战。 只要诸王全力支持,他有信心打胜这一战,只要在函谷关外击败蒙骜,他们便有了陈兵函谷关,逼大秦不得让步的底气。 甚至于,只要战事顺利,他们未必就没有攻破函谷关的可能。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诸王又开始出问题。 这让魏无忌不得不苦笑,大秦,不能够从合纵中,一次又一次,绝处逢生,就是因为诸王的互相猜忌! 端氏,秦军大营。 大军退往端氏,蒙骜并没有入主县府,而是一直都在军中。 所以,秦军幕府,也在秦军大营之中。 “上将军,我们不能再退了!” 桓齮神色肃然,朝着蒙骜慷慨激昂:“这里已经是端氏,末将请战!” “如今魏无忌,围而不攻,必然是联军内部生嫌隙!” “上将军,如今是最好的时间!” 闻言,蒙骜摇头,语气肃然,道:“相邦送来消息,此战以保存实力为上,只要拖住六国联军,便是大胜!” “我们要为大王争取时间!” “除非是征召青壮,尽起大军,以举国之力,我大秦才能战胜六国联军!” “可如今乃是农忙之时,一旦征召青壮,就会误了农时!” “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与六国联军大决,你也参加过长平大决,我大秦胜了,但数年没有恢复元气!” “老夫不是武安君,魏无忌也不是赵括!” “就算是胜了,也是惨胜,到时候,我们便在难以东出了!” “这对于六国是好消息,但是对于我大秦,却是最大的坏消息!” “所以,六国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攻秦!” “但是,我大秦不可以,保存实力,比大战更重要!” 说到这里,蒙骜喝了一口凉茶,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又何尝不想一战! 他已经老了。 过了当打之年,征战沙场多年,早已是一身的伤病。 也许这一战,便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战。 他也想青史留名。 而不是最后留下一个兵败的骂名。 但是,为了大秦,为了秦王政,他不得不这样做 。 一切为了大秦! 如今的蒙骜正在忠实的执行这句誓言! 第43章 这个天下,终于是要进入了吕不韦的时代了! 端氏。 联军幕府。 “上将军,大王传来消息!” 魏王特使进入军中,朝着魏无忌,道:“大王,请上将军速回信!” “好!” 魏无忌点头,然后朝着中军司马,道:“带天使下去休息!” “诺!” 中军司马转头,朝着魏王特使,道:“天使,请!” “有劳!” 如今的魏无忌,大胜秦国上将军蒙骜,正是势头正劲的时候,纵然是魏王特使,也不敢触魏无忌的霉头。 目送魏王特使离去,魏无忌眉头微皱,望着案头的书信,久久没有打开的意思。 对于当今魏王,他太了解了。 算不上昏君 ,但也只是一个平庸的君王。 灭秦! 这样的大事,必然会畏惧! 对于魏王而言,大败高都就可以了。 只要他们借助高都之胜,迫使蒙骜退兵,然后与大秦讲和,解了这燃眉之急就是了。 但是,对于魏无忌而言,这远远不够。 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 这一次领军, 乃是魏王无奈之举! 只要是时局稍缓,魏王必然会拿了他的军权,将他弃之不用。 可以说,也许这便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上战场,领军杀敌。 所以,魏无忌有更大的野望! 他要阵杀大秦上将军蒙骜,然后攻破函谷关,陈兵咸阳城下。 为了这一点,他就必须要稳住魏王,也稳住诸王。 一念至此,魏无忌沉声,道:“传令六国主将,入幕府议事!” “诺!” 一声令下,传令兵奔走。 一刻钟后,六国主将聚集于幕府之中。 “我等见过信陵君!” 魏无忌看着众人,语气幽幽,道:“诸位, 高都,我们胜了!” “如今联军气势如虹,秦军退入了端氏!” “魏王送来了信件,想来诸位也是收到了诸王的信息!” “今日召集诸位,本将便是想要问诸位一句!” “函谷关就在眼前,咸阳就在眼前,若是这样放弃,诸位甘心么?” 此话一出,幕府之中一片沉寂。 许久,鞠武开口,道:“如今优势在我,岂能就此罢手!” “战端已经开启 ,我等不求灭了大秦!” “但也要攻破函谷关,陈兵咸阳城下,一举断绝大秦东出之势!” “威震天下!” “鞠武将军所言,正是我等所想!” 这个时候,主将纷纷开口附和:“请信陵君振作 ,带领我等,踏破函谷关,陈兵咸阳城下,一举威震天下!” 作为武将,眼看着优势在手,没有人会甘愿撤退! “好!” 这一刻,信陵君拍手叫好:“既然诸位都是这个意思,那便是以我等共同名义上奏诸王!” “本将亲自前往大梁!” “军中一切事宜,由鞠武决断!” “秦军在拖延时间,只要本将离开的消息没有泄露,蒙骜绝对不会主动进攻!” “诺!” 点头答应一声,诸将纷纷联名书写文书。 这一刻,信陵君与蒙骜都有烦恼,战争已经开始,但是,他们这一战的政治意义远在军事意义之上。 一向好战的大秦锐士龟缩于端氏不出。‘ 而刚刚取得了胜利的六国联军,也是驻扎在端氏之前 ,按兵不动。 天地之间的气氛,变得越发的诡异起来。 ........ “仲父,太后有言,敢有乱秦者,杀!” “不论群臣,不分氏族!” 秦王政看着吕不韦,一字一顿,道:“不管是楚系勋贵还是 嬴姓王族!” “在这个时候,她会站在寡人的身后,也会站在仲父的身后!” 闻言,吕不韦沉吟许久,忍不住感慨:“太后大义!” “臣吕不韦奉诏!” 吕不韦朝着华阳宫的方向躬身拜下,随后起身,道:“大王,高都战败的消息,也是时候放出去了!” “六国商贾,老秦商社奔走!” “如今只怕是早已沸沸扬扬,朝廷不好继续沉默!” 说到这里,吕不韦沉声,道:“大王颁布王诏,担下此责,以收大秦锐士之心!” “臣会颁布罪己政令!” “从而将所有的压力,集中到臣的身上,让上将军那边更为从容一些!” “好!” 这一刻,秦王政也是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这是最好的选择 ! 如今的他需要收拢大秦锐士之心,而吕不韦也需要收拢群臣之心。 而且,高都之败,大军将士伤亡不少,朝廷也需要给老秦人一个交代。 他尚未亲政,又是新王,资格不够。 只有吕不韦这个相邦,颁布罪己政令,才能彰显朝廷的诚意。 秦王政与吕不韦有了决定,于是一纸诏书传出章台宫,高都之败的消息,传入了大秦本土。 随后,吕不韦颁布罪己政令。 将此战战败的所有责任,全部揽下。 王诏与罪己政令并行,反而是压下了咸阳城中的暗流,一时间,大秦群臣反而是都沉默了。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作为嬴姓王族代表的宗正嬴傒站了出来,表示坚定的支持秦王政与相邦吕不韦,一时间,咸阳人心逐步稳定。 与此同时,作为楚系代表的芈宸也是站了出来。 一时间,咸阳城中那些牛鬼蛇神,再一次蛰伏了下去。 从这一刻开始,秦王政的王位才算是彻底的稳固了下来。 吕不韦得到消息,不由得会心一笑,从这一刻起,他才能大展身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变大秦。 谋划这么久,甚至于利用了上将军蒙骜兵败,吕不韦终于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此举,不仅是稳定了秦王政的王位,也是稳定了他的相权。 “先王,你所托的事情,臣已经做到了!” 吕不韦站在书房中,语气幽幽,道:“先王,臣一定会教导好政儿,也会守护好秦国!” ........ 临洮县。 学室之中。 正在上课的令史,被匆匆叫走。 岷看着语书,眼中掠过一抹精光,他心里清楚,令史仓促离去,必然是大秦发生了大事。 按照那些记忆,这个时间点上,唯有上将军蒙骜兵败的消息。 心中念头转动,岷不由得心下长叹:“这个天下,终于是要进入了吕不韦的时代了!” 第44章 这开枝散叶的任务,就只有大父兼任之! 吕不韦为相二十载。 纵论风云,一人压得天下二十载抬不起头。一介商贾,押注庄襄王,终于是要实现自己的野望了。 学舍中,岷有些感慨。 这是属于吕不韦的二十载,也是属于他积蓄实力的二十载。 也是他施展才华,扶老头子直上的二十载,岷心里清楚,吕不韦当政的这二十载,是大秦朝堂之上,风气最为宽容的一个阶段。 念头转动,岷继续誊抄《急就篇》,他这个年岁,搅动不了风云。 而且,他也不想搅动风云,他只想默默地去改变这个世界,扶老头子平步青云,在这个过程中,让自己从容成长。 十五岁那年! 他才有资格,向这个天下宣告,他的到来。 他会立下赫赫战功,俯视天下。 他会得姓,而不是只有一个名。 今日,学室提前授业结束,岷被允许,带着语书回来。 回到室,他也是得到了消息。 上将军蒙骜高都战败! 信陵君魏无忌率领六国联军围困端氏。 秦王政颁布王诏,揽下高都战败之责,对于上将军蒙骜与大秦锐士给予了高度赞赏。 与此同时,相邦吕不韦颁布政令,向整个大秦罪己。 “高都战败,国府是不要征发徭役了?”固脸色凝重,心中多少有些纠结。 他可是清楚,征发徭役的繁琐与难受。 那些年轻士卒,走上战场,未必能够回得来。等于一个个家庭,在他们的手中,支离破碎。 “不会!” 岷喝了一口白水,笑了笑,道:“大父,上将军只是丢了高都,并没有丧师辱国!” “大王新立,朝局不稳!” “我大秦四年内,连丧三王,本就人心浮动,朝廷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征发徭役!” “大父莫忧!” 闻言,固有些发愣,看着岷:“岷孺子,这些人,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不是,这些都是令史说的!”岷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忐忑与拘谨:“孙儿只是原本不动的陈述了一遍!” “希望如此!” 听到是令史所言,固双眸之中浮现一抹喜色,那些秦吏,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若是有消息放出,必然不假。 “岷孺子,令史可有说,此战我军胜负?”固有些犹豫,也有些期望,目光落在岷身上,有一抹固执的坚持。 目光隐晦的落在固的断臂上。 岷自然是清楚,固对于大秦锐士有感情,秦人对于大秦锐士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这些年,大秦锐士罕有败绩。 特别是,现在距离那位武安君的时代,并不远,老头子恰好经历过,大秦锐士最为光芒万丈,璀璨夺目的时代。 “大父,这一点,令史没有说!” 岷将手放在老头子的手上,看着老头子:“大父,孙儿听闻,大秦锐士,天下第一!” “一定会胜!” 他自然谈清楚,这一战败了。 虽然不是惨败,也没有丧师辱国,蒙骜于河外与信陵君大战,虽然战败,却也挫败了信陵君叩关之念。 但,这一战终究是败了。 只是岷无法说出来。 他怕老头子受不了。 而且,预言王师战败,一旦被他人得知 ,一定会告上县府。 “大父,这些事情,相邦与大王会考虑的!”岷安慰固,话锋一转,道:“大父,上一次孙儿说的事情,您考虑的如何了?” 这个年岁生子本就很早。 他才四岁半,老头子也不是看着老,实际上,连四十岁都不到。 放在当下,这个年岁 ,却也不小了,但放在后世,这才是一个男人最为黄金的年岁。 闻言,老头子无奈一笑。 他也是清楚,岷这是要转移话题:“老夫当下没有这种想法,只希望你能长大!” “大父,这室中,只有我们爷孙,还是少了一些生气!”岷喝了一口白水,意味深长,道:“大父要点卯,孙儿要去学室!” “室中诸事都需要有人来做!” “阿翁失踪,生死未知!” “大父,我们这一支,就只有孙儿一个,若是孙儿发生意外,我们这一支就会断绝!” “孙儿年岁小,这繁衍子嗣开枝散叶的任务,就只有大父兼任之!” 岷的话,让固沉默了。 相比于岷,他清楚的更多,那不是失踪,而是已经死亡。 只是岷太年幼,他才隐瞒,说是失踪。 实际上,他们的户籍上,就只有两人。 “这件事,老夫会仔细斟酌,等家中情况好一些,再说!” 固无奈一笑,朝着岷,道:“现在,你好好识字!” “大父就很开心了!” “如今这样的日子,老夫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过。” “有孙如你,老夫很知足了!” ........ “你在家中看书,老夫去一趟木工成那里!”老头子看了一眼刻漏,见到天色尚早,朝着岷,道。 “好!” 将老头子送出去,岷关上了门。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语书,而是思考着接下来的发财之道。 他需要钱粮。 但是,他乃是史子籍。 老头子也不能成为商籍,想要从商,就需要从其他方面想办法。 代理人! 这是岷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虽然有信心做到大商,一如吕不韦那般,亦或者一如寡妇清那样,成为帝国的座上宾。 但,士农工商,这个等级早已出现。 等未来他功成名就,从商的经历,并非是得意之处,而是污点。 市籍! 在大秦,是贱籍。 在大秦,有征发赘婿、贾人谪戍的惯例。 《史记·秦始皇本纪》云:“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适遣戌。” 而在《汉书.晁错传》也有记载: “秦时,北边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扬粤,置戍卒焉…… 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 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 后以尝有市籍者。 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 但凡是沾上市籍,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政治污点。 影响祖孙三代! 正是因为牵扯深远,岷没有想过迎难而上。 他也曾从商。 自然是清楚,因势利导带来收益,远远大于逆势而上。 第45章 大父,消石是一味药! 代理人。 也称之为白手套。 这是很多大国擅长于此,也有很多大佬,擅长于此。 当年,他也有属于自己的白手套。 所以,对于这些事情,很是熟悉,都不需要回忆,便可信手拈来。 坐在大石上,思绪放空。 岷有无数的手段,也有无数的商品,都可以为他赚取大量的钱粮,说一声,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后世的一些东西出现,对于这个粗犷的大秦,根本就是一个降维打击。 但,他需要循序渐进。 很多东西,就算是拿出来,自己也守不住。 甚至于,会因为利益,丢掉小命。 在这个时代,在他起势之前,他就是一个脆皮。 岷很有自知之明。 他清楚自己的优势与缺陷。 肥皂,玻璃,造纸,水泥,红砖,香水,制糖....... 暂时都不适合他! 他需要一个,可以解释,也可以获利,只能吃一波,也能助老头子一臂之力的商品。 他连劁猪术,都不敢轻易拿出来。 他连农家肥都要循序渐进。 此刻拿出来这些物品,庞大的利益下,那些牛鬼蛇神,将会对他们爷孙的天降横祸。 所谓合作,往往都是彼此对等的条件下,才有合作基础。 才不至于被坑! 人在贫瘠时,人在低谷时,自当谨小慎微。 因为在这个时候,任何的一个意外带来的风险,都不是自己,以及家庭可以承受的。 如今老头子升迁为有秩,抗风险能力有了些许提升,但也只是些许。 他必须要推着老头子再进一步,以功劳将临洮县的县令以及县丞拉拢在一起,不求贿赂,也不求做什么触犯秦法的事情。 但,务必要让他们成为老头子的靠山,从而增加他们在临洮县的抗风险能力。 大日横空,普照大地。 这个季节,仲夏之际,本身便是酷热之时,岷有一种感觉,在这个时代临洮县的气温,比后世至少要高两到三度。 此刻,更显炙热。 酷暑之名,由此而生。 这个时代,没有风扇,没有空调,也没有制冰机........ 制冰机? 冰? 灵光闪现,岷突然抓住了一个光点。 古人以冰解暑。 但是,大秦尚未有制冰之法,只有储冰之术。 在冬季储冰,以供酷夏之用。 这也导致,除了王宫之中,就算是那些达官贵族的府上,酷暑之际,冰依旧是稀罕物。 而岷恰好知晓一法! 硝石制冰! 念头转动,岷发现硝石制冰之法,完美的契合自己的要求。 可以赚一笔,也可以让老头子升迁。 最重要的,这个东西一句不小心落入水中,便可以解释。 当然,此事还有一个难点,那便是硝石难寻。 要不然,这样简单的化学反应,不可能一直到唐宋才被发现利用。 硝石又称消石,中药名。 又名地霜、 北帝元珠。 具有攻坚破积,利水泻下,解毒消肿之功效。 用于中暑伤冷,痧胀吐泻,心腹疼痛,黄疸,症积,诸淋涩痛,喉痹,目赤,痈肿疔毒。 提取之法,乃是多取含消的土块。 击碎后,置桶内,加水浸泡调匀。 经多次过滤,取滤液澄清,置蒸发锅内加热蒸去水分,取出冷却,即析出消石结晶。 但是,这只是药用,需要的数量小,可以这样做。 他想要硝石制冰,需要的数量不小,如此收集之法,根本难以成事。 在这个时代,除非是找到硝石矿,要不然,提炼硝石,很是麻烦。 对于硝石的利用很早,在如今则是主要用做医药。 自然界中的硝石往往是土壤中含氮有机物质在细菌作用下分解、氧化成硝酸后与土壤中的钾素化合而成的。 所以每当秋高气爽的季节。 它通常呈皮壳状或盐花状析出来,覆盖在地面、墙脚,这就是所谓的地霜。 特别是在猪圈、马厩、厕所附近的墙角尤多。 硝民扫取这种含硝的土块,置于桶内,加水浸泡。 经过滤后,将滤液熬煮或晒干,就得到硝石结晶。 但是,这种对于硝石的记载多为医学以及炼丹术。 《神农本草经》上所记载的、“能化七十二种石”的“朴消”,根据它的“化石”性质,大概就是硝石。 在炼丹术兴起,方士很重视硝石。 他们将硝石称之为,感海卤之气所生,乃天地至神之物。 …… 能使七十二石化而为水,柔润五金,制炼八石。 虽大丹亦不舍此。 由此可见,硝石难寻。 岷精通化学,自然是清楚,如何制取硝酸钾。 但, 消石可是火药的成分之一,没有绝对的自保之力,他没有想过通过化学手段来合成硝石。 最好是找到硝石矿! 但是,岷清楚,临洮县根本就没有天然硝矿。 距离临洮县最近的硝矿,也要在西县以南的汉水流域,亦或者后世皋兰县,但是在此刻,依旧是属于羌族占据。 一直到汉朝,方才设置金城县。 根据典籍记载,硝矿集中在汉中以及巴蜀一带。 所以,距离岷最近的,有且仅有西县往南的汉水流域,就算是如此,依旧是聚集临洮县,也要近七千六百引。 大秦的长度单位,引,丈,尺,寸....... 注(一引等于十丈,一尺等于现在的23.1厘米。) 这个距离是岷难以承受的。 思来想去,岷忍不住皱眉,他发现,想了各种方法,除非是他以化学提炼。 要不然,就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手段提取。 喝了一口白水,岷忍不住长叹:“也许可以去贾市试一试运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算是硝石制冰,他也需要费尽心思,才有可能完成。 一念至此,岷不由得为生存的艰辛而苦恼。 “岷孺子,怎么了?” 固回来,见到岷一脸的苦恼,忍不住询问,道。 犹豫了一下,岷忍不住朝着老头子,道:“大父,消石好找么?” “贾市之中有售卖么?” 闻言,固有些惊讶,忍不住朝着岷询问,道:“老夫也不清楚,消石是什么?” 一听老头子的语气,他就清楚,贾市中基本上没戏。 “大父,消石是一味药!” ........ 第46章 私奴籍,由秦法保障,我们可以拿捏! 看到老头子一脸的疑惑,岷笑着解释:“大父,只是在学室中闻史子所言,心有好奇!” “大父不必在意!” “哈哈哈.......” 对于岷的好学,固也是欣慰,并没有将此事上心。 在他看来,这字岷的一时好奇。 等这股好奇心下去,也就不会过多关注了。 “老夫闲了找同僚打听一二,看他们知不知晓!”固随口回了一句,然后朝着庖厨而去。 对于固的打听,岷不抱任何希望。 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制冰的想法,已经宣告失败。 至少目前是没有可能。 可是,一旦夏季与秋季过去,到时候,就算是他找到了硝石,可以制冰了,也无法达到他心中的预期。 有些东西,只有在当下,才能买的最贵。 一旦过季,纵然是也能盈利,但就会丧失它的价值。 老头子在做饭。 岷坐在大石上,有些头疼。 思来想去,他唯一能够选择的便是制皂。 因为制皂,利用彘的胰子便可以,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东西,完全可以制作出来,原料并不难寻。 但是,肥皂可以盈利。 若是让老头子升迁,就有些不足了。 而且,制作肥皂,那就无法用意外来解释了。 “总不能,自己去收集消土,一点一点的提炼吧?” 岷目光闪烁,他想到了 一个方法,那便是从医者手中购买。 然后,进一步的提取,制成硝石。 这样做,有一个坏处,那便是需要大量的钱粮。 灌了一口白水,岷有些无奈。 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岷的各种想法,都是在钱粮上面完美的闭环了。 半个时辰后,老头子将粟饭端到了石案上,看到岷无精打采:“还在想硝石啊?” “快用食!” “等完了,老夫找人打听打听!” 端起陶碗,岷默默地开吃。 这是岷在大秦,第一次受挫 ,甚至于让他心头有些绝望。 “大父,我没事!” 岷扒拉着粟饭,语气有些消沉:“硝石也只是孙儿一时之念,大父不必专门打听!” “哈哈,快吃!” 见到口不对心的岷,固不由得莞尔一笑。 早食过后,老头子去洗餐具。 岷罕见的没有帮忙。 他现在的事情,最重要的便是生财,但是举目四望,他找不到路。 如今的他,不光是缺少启动资金,也缺少替他站在台面上的人,念头转动,岷朝着老头子,道:“大父,要不我们买一个妾吧?” “挑着机灵点儿的!” 岷心中的底线,被冲破。 他心里清楚,老头子是事业编,自己也是公务员预备役。 他们相熟的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农人。 在大秦,农人的身份地位不错,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沦为市籍。 唯一的办法,便是购买臣妾。 “怎么了?” 老头子放下手中的餐具,看向了岷。 这些日子以来,固也是清楚,他的这个孙儿,很有主见。 又因为进入了学室,也算是见多识广。 特别是上一次连枷一事,他对于岷的话,通常都是很在意的。 “大父,要去点卯,孙儿要去学室!” “等养了鸡与彘,室中也需要有人照看,早食晚食,都需要提前准备!” 说到这里,岷凑到老头子跟前,道:“况且,孙儿去学室,会需要竹简,笔,砚板,墨,削刀等等!” “而且,这些都并非一直都用!” “短时间内,用完就需要更换!” “包括以后购买书籍,孙儿前往外面求学,都需要一大笔花销!” “有了妾,可以让她入市籍!” “然后去贾市,赚取一些钱粮........” 岷心里清楚,他的这些话,可以操作。 但,有些也是违规的,只是不违背秦法而已。 秦法只是规定,臣妾属于私奴籍,并没有规定,臣,妾,不能入市籍。 总之,这一切都有操作空间。 固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回答岷,但也动了心思。 家中,确实是需要臣妾了。 至于让妾入市籍,这并非难事,唯一的顾虑,便是岷对于钱粮很是执着。 将餐具洗好,收起来。 固洗了洗手,这才走到岷的跟前,道:“就算是妾入了市籍,进入了贾市,也很难赚取钱粮!” “做一个商贾,并非易事!” “而且,地位很低!” “大父,市籍虽然低贱,但好过于私奴籍!” 岷喝了一口白水,朝着老头子,道:“到时候,妾成为市籍,也算是彻底的摆脱了私奴籍!” “老夫想说的便是此事!” 固眼中掠过一抹精光,朝着岷,道:“私奴籍,由秦法保障,我们可以拿捏妾!” “一旦妾从私奴籍,转入市籍!” “这样一来,我们对于她,从某种程度上,便失去了掌控!” “到时候,就算是我们诉诸于官府,也没有秦法作为保障!” 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将岷当做一个懵懂无知的孺子,而是当做一个可以交流的人。 “大父,这里是临洮县!” 岷眼中满是笑意:“大父是临洮县有秩,孙儿是学室史子!” “一个妾,就算是从私奴籍脱离,进入了市籍,又能如何?” “她想要离开临洮县,需要官府的官引!” “她就算是进入了市籍,也只是前往临洮县贾市交易,也算是可控!” 说到这里,岷朝着老头子放出了致命一击:“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大父,还是孙儿,都不能成为市籍!” “但是,钱粮需要存下来,置办这处院落!” 固有些被岷说动了,但,依旧是有些犹豫。 置办院落,留下作为家业,这是固的执念,在他看来,只有这处院落属于自己了,才算是家。 “大父,无非就是迟一点儿!” 岷对于这处院落,并不看重。 他们在临洮县,也只是一个过渡。 就算是,未来很长时间一直在临洮县,也不会一直租赁。 有了钱粮,等到老头子再一次升迁,他们自然是要置换更好的院落,而不是住在这里。 沉默了许久,固点了点头,道:“等下一次贾市开,老夫去问问.......” 第47章 采艾与兄弟。 固也是清楚,高都战败,以及后半年的赋税征收,他必须要在清水乡和临洮县之间来回奔走。 他很难照顾上岷。 岷很难一下子长大。 那么,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要么他续弦,要么购买臣妾。 续弦一事,固尚未想过。 至于购买臣妾,岷只是一个孺子,购买臣,虽然劳动力会多,但,价格也会高,他不在室,对于岷而言,反而是有些危险。 相反,购买妾。 女子,多少有些细心,也能照看岷。 相对臣而言, 也会安全一些。 “妾一事,老夫会解决,至于从私奴籍转为市籍,等观察一段时间!”固喝了一口白水,朝着岷,道:“再有几日,清水令将会升迁为县丞!” “县丞也会升迁为县令!” “我们在临洮县,人生地不熟,不能每一次都麻烦县丞!” “我们的情分浅,上一次为学室一事,便已经用尽了情分,这一次,就只能等清水令升迁而来!” “想要在贾市中经营,光靠一个市籍是不够的!” “好!” 这一刻,岷点了点头:“这些孙儿都不懂,大父看着来就行!” 从老头子的这一番话中,就可以看的出来,老头子对于这件事,是很认真的考虑过的。 也许是自己的这一番话,说动了老头子。 又也许是高都战败一事,让老头子有些紧迫感。 毕竟,有秩本身的职责便是征发徭役以及征收赋税。 一旦上将军蒙骜再败,朝廷想要反击,必然会征发徭役。 到时候,作为有秩的老头子,自然要在临洮县与清水乡来回奔走了。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对于岷而言,这都是好事。 “大父去官府后,孙儿能否去采艾?” 老头子看了一眼岷,点了点头,道:“就在洮里附近,不要走远!” “老夫会告知里典一声!” “好!” 闻言,岷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 在这个时代,早有对于艾草的记载,比如《诗·采葛》传:“艾所以疗疾。” 《孟子》:“求三年之艾也。” 而艾草一般生长在近水向阳之田埂地边,山坡上也少量生长。 艾草,在田间很常见。 岷打算采集艾草,然后制作艾香,作为第一桶金的积累。 毕竟,制作艾香简单。 艾草又很常见。 只需要他在这过程中,加入一些辅料,便可以提升艾草驱蚊的效果。 如今是夏季,接下来便是秋季,正是蚊虫最多的时候。 如今岷也不求让老头子升迁,只求发财。 所以,在这个时候,以艾香作为切入点 ,对于当下的岷来说,无疑是最合适的。 等艾草赚取第一笔钱财,借助在临洮县的关系,便可以开具官引,让妾前往各地去收取硝土,甚至于硝石矿。 今年,制不成冰,那就来年! 他有的是时间。 一旦是他有了钱财积累作为底气,就可以逐步的开始放出一些东西,购买更多的臣妾,为将来的商社搭建框架。 当然了,这只是岷的一厢情愿。 事情的发展,往往会事与愿违。 至少,以艾草起家,可以让他与老头子更从容一些。 有些事情,需要循序渐进。 ........ 大梁。 魏王宫。 魏王脸色有些阴沉。 他对于这个信陵君这个弟弟,心中很是忌惮,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他需要借助对方的能力,来对抗日益嚣张跋扈的暴秦。 但是,要说他对于信陵君有多信任,那是无稽之谈。 在魏王看来,信陵君用兵,远在他之上,而且门客众多,在魏国,乃至于在天下的名声都很响亮。 天下人不闻魏王,却鲜有不知信陵君者。 当然了,最让魏王忌惮,甚至于不安的则是上一次信陵君窃符救赵。 那是他登基的第二十个年头,秦军围困邯郸,赵国求救于他,当时他惧秦,不敢出兵救赵。 信陵君借他的姬妾如姬之手窃得兵符,夺取了魏国兵权。 虽然最后,击败了秦军,救援了赵国,也成全了魏无忌的名声。 但是,也让他这个魏王,沦为了天下的笑柄。 与此同时,也让他惶惶不安至今。 信陵君,连他的姬妾都可以掌控,若是当初信陵君心生歹意,窃取的那就不是兵符,而是他魏王的命了。 在这件事后,他虽然杀了如姬。 也赶走了信陵君! 但是,他对于信陵君的忌惮,从未松懈过。 若不是这一次大秦兵出函谷关,夺取高都以及汲等地,蒙骜大有一战灭亡魏国的趋势,他也不会请信陵君入魏。 如今将信陵君请来,并且给予上将军之名。 但是,高都大胜,让魏王心中五味杂陈。 一来,魏国灭亡的危险已经解除,但是,他这个魏王的危险, 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是变得更为岌岌可危。 毕竟,信陵君也是魏国王族公子。 若是他死了! 如今以信陵君高都大胜的威望,继承魏王之位,便是顺理成章。 而且,此时此刻,信陵君乃是魏国上将军,他亲自任命的,手握魏国大军,这比上一次信陵君窃符救赵,要名正言顺的多。 “大王,信陵君已经在殿外半个时辰了!”中车府令承再一次开口提醒魏王:“大王,如今大军还在端氏城外,信陵君还是上将军,.........” 一语惊醒梦中人。 魏王眼中掠过一抹肃然,朝着承,道:“传信陵君!” “诺!” 这一刻,承走出了大殿,朝着魏无忌,道:“信陵君,大王召见!” “嗯 !” 点了点头,信陵君大步走进了大梁宫:“末将魏无忌拜见大王,大王万年,大魏万年——!” 看着一身甲胄,器宇轩昂的魏无忌,魏王笑着点头,道:“上将军不必多礼,平身!” “末将谢大王!” 看着信陵君,魏王笑着,道:“上将军此番匆促前来大梁,不知有何事?” “禀大王,末将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大军灭秦一事!” “如此天赐良机,末将认为大王不应迟疑,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我大魏再难有灭秦的机会!” 第48章 吏有五善,吏有五失! “ 灭秦!” 魏王看着魏无忌:“寡人也想灭秦,也想我大魏大出于天下!” “但,暴秦锐士,天下无双!” “我大魏武卒已经被先祖耗费干净!” “你让寡人拿什么去灭秦?” “无忌,大魏不复当年,惠王之时,天下第一大国风采了!” “大王,若是这一次不攻破函谷关,不能重创秦军,眼下之难解了,但是下一次呢?” 魏无忌皱着眉头,朝着魏王语重心长:“现如今,六国同仇敌忾,非我大魏独自承受暴秦的压力!” “一旦此刻退去!” “没有重创秦军,他们明日便可发动战争!” “六国联军不在,合纵不复,到时候,暴秦的压力,将会全部落在大魏身上!” 说到这里,魏无忌朝着魏王拱手,道:“臣弟请大王三思!” 魏无忌往殿外走去。 一直走到大梁宫殿门口,魏无忌停下脚步,转头深深看了一眼魏王:“大王此战之后,臣弟会自刎家中,以谢前罪!” “臣弟所为,或有逾矩之处,也带给大王很多困扰!” “但,臣弟从未为王之念,所求只是大魏社稷,只是为了大王!” 此话一出,魏王一怔,随即目光有些黯淡。 信陵君之言,他是相信的 。 他虽然忌惮信陵君! 但是,却也是清楚,对方若是有心,自己早死了。 信陵君也许求名,但不求王位。 他能窃符,也就能杀他! 如今信陵君名满天下,在大魏军中也有根基,纵然是他相信信陵君,但,也不得不防备。 人心善变! 他不相信将自己性命以及王位,寄托于信陵君一念之上。 “承,传诏于信陵君!” 魏王双眸变得冷冽,语气坚决,道:“寡人全力支持他,但,仅限于攻破函谷关,重创秦军!” “灭秦一事,休要再谈!” “诺!” 点头答应一声,承躬身告退。 魏王只是平庸,又不是傻子,他自然是清楚,暴秦底蕴深厚,想要灭秦,根本不可为之。 大魏当年有机会,但已经错过了机会。 “唉!”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魏王心情沉闷。 先祖犯下的错,就只能是他们这些后人来承担。 那些年,大魏失去的人才,大魏错过的机会,何止于灭秦。 当年的大魏,号称中原第一大国,财货充沛,兵甲强盛,大有王天下之气势。 ........ 端氏。 “上将军,六国联军这几日,都没有动静!”桓齮有些疑惑,朝着蒙骜,道:“信陵君,这一次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行人署出动,想来是有所建功!” 喝了一口凉茶,蒙骜,道:“六国合纵,人心不齐!” “六国诸王,各有私心!” “纵然是信陵君,也难以施展出联军的锋芒!” 说到这里,蒙骜眼中掠过一抹肃然,道:“相邦传来消息,高都之败,已经传遍大秦!” “太后支持大王!” “宗正府也是坚定支持大王!” “咸阳稳定,我们也可以放手一搏了!” 这一刻,蒙骜神色肃杀,语气冰冷:“胜则鲸吞数十城,扬我大秦声威,败则退往函谷,本将自请罪责,大军休养生息。” 桓齮心中也是激荡,但是,他依旧是有理智的。 “上将军有几成把握?” “没有把握!” 蒙骜眼中尽显无奈:“为了咸阳之势,为了东出蓄力!” “我军如今优势尽失!” “高都一战,让信陵君威信大增,六国联军士气大涨,此战 ,本将没有胜算!” “只是此战,不得不为之!” “打不痛联军,合纵就不会消散,大秦也将会被六国压制!” “所以,不管是胜败,我们必须要一战!” “不过,端氏并非决战之所!” “本将有意于大决于河外!” “桓齮,聚将!” “诺!” ......... 临洮县。 由于高都之败,临洮县府要求官吏都要在岗,学室中,史子都在温习课业。 岷的课业没有变化。 一直都是在安心的誊抄教本。 这两日,岷已经誊抄完了《急就篇》,今日已经开始了《为吏之道》的誊抄。 为吏之道,乃是大秦的吏德教本。 相当于后世的思想品德与政治,最为着名的为吏之道,则是来自于那位喜的法吏。 如今的喜,是否成长起来,成为法吏,尚未是一个未知数。 与之前一样,岷并没有第一时间誊抄,而是先行翻看了起来,这样做,有利于提升誊抄的速度以及准确率。 “凡为吏之道,必精絜正直,慎谨坚固,审悉毋私,微密韱察,安静毋苛,审当赏罚。” “吏有无善........” “吏有五失.......” “.........” 为吏之道,五十一简,一千六百字。 虽然比了语书要少,但对于现在的岷来说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这一部《为吏之道》,同样需要岷两到三日来誊抄。 学舍中,气氛很是安静。 只有很小的读书声,以及写字的声音,由于彼此座位有些远,几乎不受干扰。 相比于其余史子,岷的课业相对于轻松一些。 毕竟,其余史子还要参加公田的劳作。 而岷不需要。 许久,岷放下《为吏之道》,开始研墨,准备誊抄。 铺开竹简,一个字一个字的誊写。 这一刻,岷无比的想念后世,纵然是在贫瘠的地方,也有纸张。 也可以找到复印的地方。 根本就不需要这样。 这些日子以来,岷的生活极为充实,上午亦或者下午前往学室,进行誊抄书籍,剩余的时间,要么去采艾,要么是练习书法。 那一卷封诊式,他已经有数日没有翻看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时间。 天黑之后,倒是有很多的时间,他也睡不了那么早,但是,黑灯瞎火的,不适合翻看封诊式。 这样做,不光是需要耗费烛膏,而且也伤眼睛。 他们爷孙条件不够,用不起兰膏明烛,就他们用的烛膏,不光是味道难闻,还有烟熏眼睛。 所以,岷一直都将读书的时间,放在白天。 第49章 《母猪的配种以及产后护理手册》 “授业结束!” 令史书出现,站在学舍中:“早食结束,前往公田!” “岷史子,可以继续誊抄!” “诺!” 岷默默地收起竹简,将《为吏之道》卷起,用牛皮扎住,然后装进羊皮袋中,放在书案最左处。 将笔,砚板,削刀,墨收拾好。 这才开始整理自己誊抄的竹简。 等到墨迹干,方才小心的收起来。 由于高都战败的消息传来,临洮县的官吏都很忙碌,特别是有秩,乡啬夫这种,必须要时刻待命。 固也就没有再来接岷。 走出学室,岷朝着洮里而去。 一路上,行人稀少,脸色肃穆,没有了往日的闲谈与争论。 仿佛就连空气其中,都充斥着肃重。 很显然,高都之败的影响开始发酵,不仅是影响了天下格局,也影响了临洮县。 拿出管龠,打开门。 岷走进室,看着晒满院落的艾草,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些可都是他的第一桶金啊。 喝了一口白水,岷开始给艾草逐个翻身。 过了片刻,老头子也来了。 “岷孺子,回来了啊!” 听到声音,岷转身露出一脸笑容:“大父!” “孙儿也是刚回来不久!” 这个时候,岷走过去,将石案上的陶碗端起递给了老头子:“大父,喝水!” 从岷手中端过陶碗,喝了一口白水,固笑着,道:“这两日,县上气氛有些紧张,暂时不要去采艾了!” “你好奇的那些事儿,老夫也是打听了一下!” “消石难寻,大多都在医者手中!” “至于,妾,三千六百钱!” “你自己待会,老夫去准备早食!” “木工成已经做好了家具,下午过来安装,你在室看着点,老夫需要去点卯,顾不上!”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目送老头子前往庖厨。 有秩,食百石。 按照这个时代的秩石制,乃是最低一层的官吏。 也是实打实能拿到百石的官吏。 按照林甘泉所着《中国经济通史-秦汉经济史》所述:秦汉时,一石约合如今二十七市斤。 当下,粟米价,六十四钱一石。 换算下来,4.74钱1公斤。 此刻,全国大米价1斤3.22元,也就是1公斤6.44元。 人民币与秦半两的汇率约为0.736。 那么1元人民币可以兑换0.736钱秦半两。 而老头子食百石约6400钱,也就是年薪8697.6元。 秦一年十二月,老头子月俸折算成当下,则是534钱。 一名妾,3600钱,至少需要老头子大半年的俸禄。 这一刻,岷也是明白了老头子话中的意思,老头子才发了一个月的俸禄,去贾市购置了生活所需,请木工成打造家具,这就花费了一大半。 在这个时代,一名服役抵债者,每天工钱为八钱,口粮两钱,合约十钱,木工成乃是工匠,自然不是这个价格。 这样一来,至少在今年,他们是做不到买妾,只能是买下这处院落,好好的生活下去。 ......... 接下来,还要买鸡崽以及小彘。 又是一大笔开销。 虽然不至于入不敷出。 但,老头子手中,也不会有多少余钱。 这两日,岷越是了解,越是发现,在这个时代,底层庶民,生财之道,几乎被断绝。 很显然,所有的赚钱之路,都在秦法之中。 而且,老头子是有秩,不是亭长,根本接触不到商贾。 想要以技术换取钱粮,对于当下的岷,都有些行不通。 至于农耕。 岷没有想过,他们的家庭,不适合走农人之道。 在五里,尚有牛叔帮衬。 在这临洮县,人生地不熟的,光靠他和老头子,根本种不了地。 此刻,岷看着满院的艾草,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兴奋。 艾草发财再一次无望! 就算是他制作出来以艾草为核心的蚊香,也只是空有货物,难以交易出去,而这些玩意,也只是那些有钱人的消耗,对于庶民,根本无用。 庶民吃饱都是一个问题,哪能将钱粮花费在这种享受上。 当然了,种地大户,亦或者养殖大户,是可以用剩下的粟米,以及小鸡,小彘来换取钱粮。 但,也只是涉及这些。 岷心里清楚,这些对于他都不适用。 作为他这个身份,能用来换取钱半两的,就只有种地,缴纳赋税之后,除了自己所食的可以用来卖掉换钱。 除此之外,便是养殖彘,可以卖掉小彘,也可以卖掉彘。 念头转动,岷发现了一个漏洞,那便是养豕,然后拿彘崽换钱,当年那名动一时的《母猪的配种以及产后护理手册》他可是也看过。 这好像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他决定与老头子说一说,只要是不违秦法就行。 而且,对于此事,他有经验。 犹豫了好久,岷硬着头皮,朝着老头子,道:“大父,你说我们彘与豕都养可以么?” “怎么了?” 固抬头,看向了岷,眼中满是探究。 “孙儿翻看封诊式,上书,小鸡,小彘可以去换钱粮!” “而小彘,乃至豕与彘所生........”注:(豕和彘都是猪的意思,彘表示野性,这里设定以豕为母,彘为公!) “大父,家中缺少一个妾,而大父的俸禄有限.......” “若是家中可以养鸡与彘,可以改善伙食,也可以多攒钱,用来置妾!” 闻言,固眼中的惊讶消失。 对于岷的好学,他自然是清楚,而这些事情,他曾为里典,自然是清楚的 。 “可以是可以!” 许久,老头子点了点头,朝着岷,道:“养殖鸡,花费不了多少!” “但是,养殖豕与彘并不容易,我们没有.......” “容易死.......” “大父,我们终究要试一试!” 虽然岷清楚,这一刻,自己说的有些多了。 但是,在固面前,他已经显露了不少,他决定再争取争取。 “要不然,靠大父的俸禄 ,也就够生活!” “孙儿还要读书,大父日常交际也要花费钱粮.......” “而且,大父会越来越忙碌,若是大父去清水乡,孙儿一人在室,早食晚食都是问题........” 第50章 除非是,等那一日六国联军退兵。 “老夫考虑考虑!” 固点了点头,朝着岷,道:“岷孺子,洗洗手,早食好了!” “好!” 洗了洗手,岷端起陶碗开吃。 今天又是豆饭。 岷也许是吃习惯了,竟然觉得味道还行。 将豆饭吃下,岷将餐具端回去,开始洗。 纯水洗。 皂角都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 他们小门小户,用不起奢侈品。 “日昳末,木工成会过来,到时候,里典也会随行!”老头子临行前,朝着岷安顿:“至于工钱,老夫会与木工成结算!” “这些都是说好了的!” “你就看着让木工成安置在合适的位置!” “特别是你的书室!” “好!” 目送老头子离去,岷关上了门,在里面将门锁上。 不是锁,而是门闩。 岷也只是把门闩插上而已。 最近的临洮县,因为高都之败,而显得有些紧张。 老头子的提醒,他还是上了心的。 而且,他更清楚,上将军蒙骜不仅有高都之败,接下来还会有河外大败。 以至于信陵君直推至函谷关下。 这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大秦各地这种紧张的气氛,只会越发的严重,而不是消散。 除非是,等那一日六国联军退兵。 但是,岷心里清楚,这几乎是山东六国最后一次组织起来的,有模有样的合纵了。 这一战,不会轻易结束。 大秦与山东诸国都清楚这一点! ........ 此刻,没有事干的岷,在院落中,计划着他的养殖事业。 毕竟,养殖并非是易事。 而且,彘很能吃。 这在春夏秋,都不算是大事,只要是他们勤快一些,山野田埂之上,有大量的猪草。 但是,在冬季就不行了。 一念起,一念落。 所幸,院落足够大,不至于让岷的养殖大业,再一次崩殂。 站在院落中,岷计算着位置。 他心中清楚,养殖豕与彘,要分开。 只有在关键时刻,让其配种,才能生下彘崽。 虽然刚开始可以放在一个彘圈之中,但是,岷要改变这种溷在上,圈在下的格局,所以,一次性就要弄好。 最重要的是,除了种彘以及豕之外,家中,还有养自己吃肉的彘。 所以,溷,圈格局要重开。 至少需要三个圈,当然了,这三个圈,可以连在一起,操作起来容易一些。 这个时代,最常见的便是夯土墙。 不管是溷,还是圈,都需要用夯土墙来完成。 这一切,都需要找工匠,亦或者洮里的青壮,自然是要管饭,亦或者给予工钱的。 心念电闪,许久,岷不由得长叹。 哪哪儿都需要钱! 老头子的那点俸禄,根本不够自己造。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大门被敲响,老黄的吠声传来,岷走到大门前,打开了门闩。 门打开,岷朝着两人行礼:“见过里典,见过丈人!” “请!” 里典脸上带着笑,与木工成 一道还礼,道:“我等见过史子!” “史子,请大门中开!”木工成朝着岷拱手:“都在车上,还是放在院落中,好一些。” “好!” 见到岷点头,里典打开大门,两人将车推了进来。 岷有些好奇,打量了一眼木工成的车。 这只是一辆简单的运木料车。 这辆车与车唯一的关系便是有两个轮子。 这个时候,里典先是朝着木工成安顿:“成,细心一些!” “诺!” 与此同时,里典朝着岷:“史子,室中尚有事,老夫就先走了!” 闻言,岷笑着点头,道:“我送送里典!” 自从岷真正的进入学室,终于是没有人叫他孺子了。 不对,只有老头子偶尔还会叫。 这让岷心中多少有些开心。 将里典送走,岷朝着木工成:“丈人,我给你倒碗水!” “有劳史子!” 这个时候,木工成已经搬下来了长案,搬进了主屋。 等到岷端着水过来,木工成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间主屋的安置,当然,这也是最麻烦的一间。 除了书架,其他的书案都已经组合好,只需要搬进来。 看着窗户前的书案,岷不由得笑了笑,将陶碗放在了上面。 “史子,这是按照你的要求,特殊定制的书案与支踵!”木工成憨厚的笑了笑,朝着岷,道:“史子还满意么?” “挺好的!” 岷看了一眼书案与支踵,制作精细,各种棱角,都处理的很光滑圆润,很显然,对方是考虑到了他一个小孩子。 “史子喜欢就好!” 半个时辰后,木工成便将书架也装好了。 木工成端起书案上的水,三口就喝尽:“史子,已经装完了,您看看?” “我一直在看着,丈人装的很好,不用再看了!” 岷脸上满是笑容,朝着木工成,道:“丈人,大父说,工钱与木料钱,他也会给你结算!” “此事,有秩已经与成说过了。” 木工成 朝着岷拱手,道:“史子,告辞!” “丈人慢走!” 木工成将车拉出去,然后走进来,帮岷将大门关好,这才最后离去。 岷走过去,将门闩插上。 此刻,三间主屋之中,唯独中间,还有一扇木板,那是岷给自己弄得床板。 这一刻,岷看着焕然一新的三间主屋,心中竟然罕见的出现了成就感。 这些日子过去,改善生活的大业,屡屡碰壁。 终于是有了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此时此刻,岷还不清楚,因为他出现的连枷,此刻正在熠熠发光。 数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 这其中,受益最大的,自然是他们爷孙。 ........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 临洮县发生了一件大事,国府政令正式下达,连枷被吕不韦推了出来。 用来安抚民心,以隆秦王政声望! 也就是这个时候,国府的文书下达,临洮令被升迁至陇西郡担任郡吏,临洮丞青禾升迁为临洮令。 与此同时,清水令被升迁至临洮县县丞。 这一变化,几乎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除了临洮县府,以及一些地方豪强外,普通庶民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那位被固代替的有秩,因祸得福,升迁为清水令。 连枷一事,所有的好处,都在这一刻彰显。 ........ 第51章 对于固而言,人生得意,莫不过此时此刻。 日暮。 老头子这才归家。 先是看了看三间主屋的木工活儿。 然后走出了主屋,朝着岷,道:“清水令升迁,县丞升迁为令!” “临洮县上的气氛越发的凝重了!” “大父,这是好事!” 岷放下手中的艾草,朝着老头子,道:“如今的县令,县丞都与大父相熟,至少在一些工作上,可以体恤一二。” “只要不是违背秦法,不是没有办好差事,他们也不会为难大父!” “嗯!” 这一刻,老头子也是笑着点头:“老夫去准备晚食!” “你喂一下大黄!” “好!” 对于岷而言,形势大好。 如今临洮县令,以及县丞都是熟人,这意味着,只要是不违背秦法各律,他的行为都会被允许。 而且,这样一来,为老头子谋取亭长,也更为方便了一些。 有秩虽然闲暇,但,得不到锻炼。 他的工作,都是垂直型。 可亭长不一样,十里一亭,亭长不是光杆司令,也可以接触到往来商旅,以及往来的官吏,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老头子终究是个粗人。 纵然是在岁月与生活的磨砺下,自有生存技巧,也有多年担任里典的经历,但是,里典终究是太小了。 而有秩负责的事情,太过于单一,这对于老头子的仕途,有很大的限制。 只有能力足够,才能一步一步升迁。 要不然,就算是做不出了功绩,得到了升迁,也是祸非福。 大秦对于秦吏的要求极为的严格。 除非是老头子有那个能力,要不然,他也不敢乱来。 老头子曾从军,担任一个亭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亭长的位置上历练几年,便可以升迁县尉。 当然了,县尉,大概率是老头子这一辈子的终点。 有秩虽然名义上属于清水乡,但实际上,编制在临洮县,这也是老头子有资格升迁县尉的条件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必须要是老秦人,且为大秦征战过。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要有军方背景。 这一切,老头子基本上都可以满足。 “岷孺子,今晚有晚市,老夫准备去一趟!”固做饭之余,朝着岷:“你想去么?” “大父,晚上太黑,不好走!” 岷摇头:“孙儿就不去了!” “大父一个人去,也少操心!” “不过,大父可以买一些小鸡,家中也该是养一些了!” 闻言,固点了点头,随机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老夫将彘与豕也买了?” “大父,暂时不急!” 岷走了过来,声音也变得清晰:“大父的俸禄尚未下发,上月的俸禄,本身便已经不多。” “木工成那边的工钱木料钱尚未结算!” “室中,也需要留钱粮以防万一!” “而且,养彘与豕,也需要修缮一下圈,等圈修好了,大父下月的月俸下来,再行去贾市挑选!” “好!” 如今已经是五月十五,再有两月,便是岷的诞日。 过了七月十五,岷就满五, 虚六。 不知不觉间,固已经不再将岷当做孺子,而是做任何的事情,都会下意识的去询问。 也许是岷去了学室。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代,人们对于知识的敬畏。 当然,这对于岷是好事。 被人当做小孩子还好。 但,装作一个小孩子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特别是累! “等老夫休沐,便开始修缮圈!” 老头子眼中满是笑容,生活越过越好,也就有了期待。 特别是,岷已经成为了史子。 现在他需要做的便是努力工作,让岷有钱粮去求学。 让岷长大。 所以,在点卯之时,固也是仔细的思考了岷的那些话。 他们爷孙,确实是需要大量的钱粮,也需要一个妾。 甚至于,还需要臣。 若是他以后续弦,室中的开销,会更大。 所以,他心中赞成岷的想法。 而这也是他向岷提及前往晚市的原因。 片刻之后,晚食做好,香味传来。 岷不用看,他就清楚,这是精米和肉酱以及菜羹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习惯了这个时代的饭食。 虽然难吃,有些难以下咽。 但,老头子只要不做脍,渍,以及那些特别离谱的方式。 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想要改变做饭的方式。 要么是有一个妾,要么是他长大。 当然了,岷也想过,搭建灶台,但是这样做,工程量浩大,不适合一件一件来,他要等着给老头子以及自己制作火炕的时候,一道动工。 毕竟,以老头子的俸禄,除去他俩的生活开支,想要购买这院落,至少也需要两个月积攒。 这也是岷没有要求现在购买彘与豕的原因。 现在,他们只是租赁,而不是购置,一旦动了原本的格局,对方不愿意租赁,也不愿意买了。 到时候,不光是花费了一笔钱粮,还会摊上诉讼。 不值当! 精米配合肉酱,还有菜羹。 这对于普通家庭,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 也就只有固升迁为有秩,他们的吃食中,偶尔会有一顿精米与肉酱。 “岷孺子,多吃点!” 老头子眼中满是笑意,他对于岷很是满意。 但凡是年纪大了,对于后辈儿孙,就会宠溺,也会寄予厚望。 但是,岷真的很好。 固本来也不挑剔,只是想让岷走文吏,而不是走武卒。 就算是换一个挑剔的人,也根本难以在岷的身上挑出毛病,一个五岁的孺子,他已经为这个家,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 “大父,您也多吃点!” 岷喝了一口热汤,朝着固露出白牙:“这些天,大父也辛苦,多吃点肉与精米!” “哈哈哈.......” 这一刻,固大笑,满怀欣慰。 对于一个老人而言,又有什么比孙儿孝顺又聪慧,让人心中畅快的呢。 对于固而言,人生得意,莫不过此时此刻。 喝了一口热汤,固也是感慨,道:“我家孙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大父了!” 对于固而言,岷的关心,就像是甘霖。 让他这些年,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的艰辛,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余下的,皆是甜蜜! 第52章 此战若胜,尔等便带着赏赐娶个女子,去过安稳日子吧! 晚食结束。 岷坐在大石上,看着漫天星辰,老头子去了晚市。 这样轻松的日子,将不会再有。 从明天他就要前往田野,给鸡准备野菜,也要准备野草为过冬做准备。 这些日子,老头子很显然很忙碌 ,这些只能是他自己来。 没有臣妾,家中又缺少劳动力。 老头子去县府点卯,现在是他们的唯一经济来源,自然是不能断。 而且,老头子虽然是有秩,但也是老秦人,他们在五里还有田地尚未上交国府,自然也需要上缴赋税。 纵然是有牛叔帮衬,但,田地注定会减产。 除了上缴赋税,给与牛叔一些,留给他们爷孙的粮食,不会太多。 这个时代的五谷,都不是高产。 岷望着天空中繁星点点,不由得有些感慨,后世也许有很多的不好,但,那绝对是普通人最容易生存的时代。 而这个时代,除了王侯将相,除了老世族,其他人的生活基本上都是生存,没有什么保障。 当然,大争之世。 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这样的时代,才更适合他这种不安分的人。 晚风习习,夏虫不语。 这一刻,竟然显的有些静寂。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老头子从晚市回来。 这一次,他只是买了几只鸡仔。 看着弱小,胆怯的鸡仔,岷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些,便是希望,也是 生财之道。 小鸡长大,便会有鸡蛋,也可以孵出小鸡。 作为一个自幼在农村长大的人,养鸡喂猪,这都是必备技能。 相比于养彘,养鸡无疑是最让人不操心的,只要是鸡仔度过最初的几日,就会健康成长。 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照看。 当然,鸡窝还是要准备一个。 岷打算将院落购置下来,便将后院隔开,专门用来养殖这些,等上缴了五里的地,到时候,国府会重新给与他们授田。 到时候,以粪养田地,以求产量提升。 也可以当做是清理出来的粪,有一个去处。不至于全部都堆在院落中,气味难闻,引来里典与官府吏员。 到时候,在购臣妾,以耕种。 小日子,就会过得很舒服。 他们爷孙,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过去。 “岷孺子,时间不早了,赶紧歇息!”固洗了洗手,朝着岷,道:“等明日,老夫给你将中屋收拾一下!” “好!”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 就像是一片黑暗之中,光明的指引。 岷与固都怀揣着对于未来的期待,进入了梦乡。 ....... 陇右酒肆。 此刻,依旧是一片灯火。 “呪,如今你已经是临洮县丞,接下来,当尽快的接手各项事务!”青禾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局势紧张,最是考验我等!” “下丞恭贺上令!” 呪也不是傻子,这一刻,连忙朝着青禾,道:“下丞有今日,皆赖大王英明,皆赖上令提拔!” “往后诸事,下丞自当以上令马首是瞻!” “哈哈哈,老夫也要恭贺你!”这一刻,临洮令青禾大笑,举盅朝着呪,道:“从清水令到临洮丞,你终于是跨过了最重要的一坎儿!” “往后,只要时运在,自当平步青云!” 这一刻,呪也是举盅,与青禾对饮:“往后,还要靠上令提携!” “哈哈,都是为了大王,为了大秦!” 许久,呪开口,道:“上令,有秩固如何?” “如今那位岷孺子,已经是史子了!” 青禾笑容收敛,朝着呪,道:“他们爷孙在洮里落脚,老夫让有秩奋带一带固!” “如此甚好!” 这一刻,呪也是点了点头,道:“如今相邦已经公布连枷,凡参与之人,皆有升迁!” “也是好事!” “哈哈哈......” 连枷的出现,堵住了一些人的嘴。 但是,连枷终究不是曲辕犁,只是节省民力,但对于增产没有多少帮助,这只是一阵风,隔天就会吹远。 他们都清楚,自己要在这个位置上,待数年, 甚至于,这一生,都未必有再一次升迁的机会。 ....... 端氏。 联军幕府。 “上将军,大王有诏!” 魏国天使到来,在幕府之中朝着魏无忌,道:“大王有诏,令上将军攻破函谷关,以大胜震慑暴秦!” “大王会坚定支持上将军!” “上将军,请接诏!” 魏无忌从帅位上走下,将王诏恭敬接下,朝着天使,道:“回去转告大王,末将定当攻破函谷,让我大魏再一次威震天下!” “诺!” “中军司马,替本将送一送天使!” “诺!” 这个时候,鞠武也是站出来,道:“末将恭贺信陵君!” “我王也决意支持信陵君,以攻破函谷关,威慑暴秦!” 有了鞠武的支持,魏无忌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他心里清楚,想要逼得蒙骜决战,就需要凝聚六国联军,如今魏王支持 ,燕王支持,就剩下四王了。 这一刻,昭和站出来,朝着魏无忌行礼,道:“信陵君,我王也有此意!” “大楚将坚决的支持信陵君!” “我王亦有此意!”与此同时,赵国,韩国,齐国,也纷纷站出来表态。 一时间,魏无忌得到了六王的支持。 “好!” 魏无忌眼中掠过一抹喜色,朝着诸将,道:“下令大军,埋锅造饭,让将士们吃一口热乎饭!” “令器械营打造指挥云车!” “今日,本将要攻破端氏!” “诺!” 点头答应一声,诸将纷纷走出了幕府。 他们需要向各自的大军,下达军令,以求统一调度。 而且,他们也需要与信陵君商议进攻路线与主次调配,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君上,一战攻破端氏,必让君上声望更上一层!” 闻言,信陵君苦笑一声,忍不住感慨,道::“对于本君而言,声望更上一层,并非好事!” 魏无忌见到侯赢欲言又止,不由得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侯嬴!” “此战若胜,本将会奏请大王赏赐!” “到时候,你带着大王的赏赐,散于众门客!” “娶个女子,去过安稳日子吧!” 第53章 门客与故土。 “君上?” 侯赢神色复杂,他不是傻子。 东家如此说,必然是遭遇到了大难。 他心里青春,必然是与这一次信陵君前往大梁,与不久之前的这一道王诏有关。 当然,这一切,应该都是当年救赵的遗留。 当然,信陵君窃符救赵,依靠的是门客的力量。 而他便是主谋。 “属下已经年迈,何谈娶妻生子!” 侯赢脸色肃然,看着信陵君,他大致上猜测到了结局:“君上走后,臣自当北向以剑自刭,以全东家与小臣之情谊!” 信陵君大受感动! 在这个时代,游侠重在心领神受,恩怨刻骨铭心,喜怒不形于色,然诺不轻出口。 点滴之恩,自当以涌泉相报。 时机成熟,自当以性命相许! 信陵君想过的下场,自然也清楚门客的反应,他以战后的魏王赏赐,作为最后的馈赠,不求什么。 自古以来,富贵多士,贫贱少友。 这些年,他客居赵国,自然是体会良多,不过是人世间的冷暖常情。 喝了一口酒,信陵君心生感触,忍不住开口, 道:“侯赢,你说当年,本君做错了么?” “东家,对错重要么?” 侯赢在一旁落座,喝了一口酒,道:“事情已经做了,而且也过去了十多年,往事已矣!” “本君终究是魏国王族,此番大梁一行,心生感触!” 信陵君眼中带着复杂,朝着侯赢,道:“十数年,未曾回故国半步!” “也未曾祭祀先祖宗庙........” “东家,当年局势,燕国弱小,齐国衰退!” 侯赢沉吟许久,打算解开信陵君的心结:“长平大决之后,赵国战败,主力被白起消灭!” “山东六国,已经没有任何一国可以独自与暴秦抗衡!” “在那个时候, 赵国便是阻止暴秦鲸吞六国的屏障,一旦赵国被灭,同为三晋的大魏,也将岌岌可危!” “战不能胜,守不能保,注定会被暴秦消灭!” “救赵,便是保魏!” “当年东家救赵,打断了暴秦东出的脚步,繁花似锦的大梁城,也不至于成为废墟,大王也不至于沦为秦军俘虏!” 说到这里,侯赢突然笑了起来:“东家,小臣最近正在读《荀子》,其中有一篇名曰《臣道》。” “若是东家,有兴趣,小臣可以告之!” “说!” 这一刻,信陵君来了兴趣,荀子乃是天下文道大家。 他也想听听,荀子如何说。 “荀子在《臣道》之中称东家是社稷之臣,国君之宝,是明君之所尊厚的拂臣!” 荀子与信陵君同时代。 这些年,在赵国,他也只是注重兵家,一直都在寻欢作乐。 对于天下文章,并没有多闻。 “侯赢,何为拂臣?” 抿了一口酒水,侯赢迎着信陵君的目光,道:“荀子认为,君主有错误的谋划与做错了事,即将危及国家社稷之时,能够救亡存危,解救国难者,唯有谏,争,辅,拂四臣。” “谏臣,以礼劝谏君王,用则留,不用则去!” “争臣,以生死强谏君王,用则生,不用则死!” “辅臣,合谋同力,率领群臣强力匡正国君,国君虽不安, 却不能不接受,国家的祸患由此得到解除,最后得到君尊国安!” “至于拂臣,抗拒君王之名,窃取君王之权,纠正君王之错,安定国家于危难之时,解除君王于失政之辱,大利于国家社稷!” “哈哈哈.......” 这一刻,信陵君大笑,忍不住感慨,道:“大利于国家社稷,唯独不利己身!” “荀子所言,当真!” “东家,荀子所言,臣道根本,从道不从君,国家社稷在先,君王在后!”侯赢语气严肃,朝着信陵君一字一顿,道:“当初东家所选,尽了臣道根本!” “东家没有错!” “嗯!” 喝了一口酒,信陵君脸上的笑容消失:“侯赢,本君有些乏了!” “小臣告退!” 目送侯赢离去,信陵君脸色复杂无比。 当时救赵,赵魏唇亡齿寒,他不得不为。 晋鄙已经抵达边境。 但,魏王中途畏惧狐疑,导致魏军鼠首两端,时局激荡,早已失去了正常解决的余地。 他不得不采用侯赢之计,窃符救赵。 虽说,非常之时,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人,用非常之手段。 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举动,对于魏王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与魏王,注定无法共存! 拂臣之行,虽然挽救了大魏社稷,但,却动摇了魏王的统治根基,同时也斩断了他继续为魏臣的可能。 设身处地,若是他为魏王,也不能允许此行。 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君王能够容忍拂臣,拂臣出现之日,便是就是君王危殆之时。 而且,此战只有大胜,才能保全大魏社稷! 但是,此战大胜,将会让他的威望达到一种极致。 为人臣子,威望达到极致 ,便是危险的开始。 信陵君清楚, 此战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必死无疑。 客居赵国多年,他眷念故土! 赵国他不想去了! 纵然是死,他魏无忌,也要死在魏国,死在大梁! ........ “大王,无忌就再为大魏战一次!” “以全报国忠君之念!” “以全魏国王族血脉之恩!” ........ 不说魏无忌心情复杂。 此刻人在大梁宫的魏王同样如此。 他清楚魏无忌的才华,也相信魏无忌的忠诚。 但是,他无法容忍他。 亦或者说,只要是他活着一日,大魏就容不下信陵君。 但是,这一次,为了大魏,他不得不请信陵君执掌魏军。 心中的忌惮根深蒂固。 纵然这是不得不为之! 但是,魏王杀人之心,不仅没有削减,反而是更为的深刻。 他心里清楚,一旦此战大胜,信陵君的威望,将会达到一种极致。 “无忌!” 魏王西向端氏,语气肃然:“若是,这一次战而胜之,你也信守诺言!” “寡人可以破例,允许你进入宗室陵墓!” “大魏史书,依旧是有信陵君,依旧会有公子无忌!” 第54章 甲杀人,不觉! “传令,攻城!” 魏无忌眼中情绪收敛,尽数化为坚决。 这是他的最后一战, 自然要全力以赴。 “诺!” 中军司马点头,传令奔走,短短时间,六国联军集结,号角长鸣,战鼓隆隆而起。 端氏上空,杀机凝聚,战云密布。 指挥云车之上,魏无忌负手而立:“攻!” 中军司马大喝:“上将军有令:攻——!” “上将军有令,攻——!” “上将军有令,攻——!” 传令兵奔走,与此同时,云车之上,五色令旗变动,打出一道道旗语。 轻衣死士向前,云车随后。 大战爆发。 联军的举动,第一时间被传入秦军幕府。 蒙骜脸色肃然,断然下令:“按计划行事!” “端氏,必须要抵抗半个月时间,为主力大军的布局争取时间!” “同时也要在端氏,依靠高墙,消耗联军的有生力量!” “诺!” 伴随着蒙骜的一声令下,端氏之战正式打响。 箭矢如雨,交织在端氏城头。 死亡的气息正在增加,喊杀声不断,号子声此起彼伏。 蒙骜立足于城头,望着黑压压一片的六国联军:“擂石滚木就位,传令,轻衣死士上城头,阻止六国死士登城!” “弓弩手射杀........” 这一刻,桓齮开口,道:“上将军,要不要以猛火油淋城头?” “暂时不用,我们的猛火油也不多!” 蒙骜神色肃然:“端氏,只是一个过渡,不能全力而为之!” “我们的目标不是攻,也不是死守!” “而是要借助端氏城,消耗六国联军的有生力量!” “只有消耗他们,打压他们的士气,这样一来,对于接下来的大决有帮助!” “桓齮将军,此处本将盯着,你盯着他处!” “诺!” 点头答应一声,桓齮转身离去。 他清楚蒙骜的战略,那便是先守,至少在半个月内,端氏不能被攻破。 端氏城前,大战爆发,大军攻城,浩浩荡荡。 联军中军。 “上将军,秦人擅长于进攻,特别是蒙骜也不擅长防守,为何.......” 鞠武有些不解,他总觉得蒙骜是故意为之。 “秦人数年内连丧三王,如今新王登基,朝局不稳!”魏无忌眼中掠过一抹笑意,语气幽幽,道:“在这个时候,压力自然是落在了蒙骜的身上!” “新王登基第一战,若是秦军大败,对于那位新王的威望,将会是致命打击!” “为了新王的威望,战败的后果,自然不能是新王承担!” “那就只能是作为大秦上将军的蒙骜承担了!” “所以,这一些日子以来,从高都开始,蒙骜的战法都很保守!” “以至于,没有发挥出大秦锐士之长!” 说到这里, 魏无忌眼中笑意化作冰冷杀意:“传本将令,云车推进,搭建云梯,轻衣死士登城,攻城车攻城——!”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中军司马大喝:“上将军有令:云车推进,搭建云梯,轻衣死士登城,攻城车攻城——!” ....... 半个月过去。 紧张的气氛终于是松懈了 一二,令史书于这一日走进了学舍:“今日,本令史,讲解封诊式,关于狱史处理案件的每一个步骤!” “每个史子,在最后,都要写下自己的见解!” “诺!” 书站在台上,望着众史子,道:“在这之前,诸位史子当记住这些词汇,再往后,诸位会常用!” “掠治!” “爰书!” “讯!” “鞫!” “论!” 书语气肃然,声音中气十足:“《法律问答》有一句:甲杀人,不觉!” “岷史子,何意?” 闻言,岷起身拱手回礼:“禀令史,意为某甲杀人,但官府不了解犯罪事实,也就没有办法进行审理!” “此乃官府行事准则,不告不理!” “很好!” 书点了点头:“不告不理,这四个字用得好!” “为了让官府觉,就必须要有人去告!” “告,便是审案第一步,必须要有人告,亦或者自告。” “所谓,告者,便是向官府检举告发犯罪行为!” “官府受理后,案件与告者相关,告者,需要与被告者,对簿公堂!” ....... “第二步,便是定名事里。” “受理举报后,官府会出动亭长,游徼,求盗,前往案件发生地往诊(调查),确定犯罪者,将其执(逮捕)。” “若犯罪事实清楚,则为捕。” “被执后,则系(暂时拘押)。” “则由县府负责,以县丞为首,狱史,令史负责审讯!” “在审讯开始前,先要确定被告者的基本情况,包括姓名,身份,有无前科,出身地,将这些全部记录下来,发往出身地核实。” “并要求以书面形式答复!” 喝了一口凉茶,书继续,道:“定名事里结束,便是审讯!” “以物证为主,人证为辅,仵作,出具鉴定文书!” “然后是互诉!” “告者,与被告者说完,问题不清楚,供词自相矛盾,狱史问诘。” “到了这一步,基本上都能结案,若是反复翻供,拒不认罪,则掠治。” “下一步,则为读鞫(对于犯罪事实的认定)!” “读鞫之后,为论(宣读判决)。” “若是论后,不复,则要乞鞫(上诉)。 ......... 岷对于这个程序,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后世的大致上,也就是如此,除了有国家的公诉人员之外,大体相同。 而且,他手中有丘夫子所赠的《封诊式》,对于上面的审案过程,以及文书形式,自然是研究过。 “秦王子楚三年,三月甲申日,尤诬松盗牛,事发于临洮县,三星亭。” “........” 书说了一系列的条件,然后看着众史子,道:“按照今日所学,作文书,也可以自己添加一些条件,以求全面!” “三日后, 交于本令史!” “诺!” 点头答应一声,目送书离去。 在岷看来,大秦的学室教育,太过于粗犷。 这样的教学方式,堪称是速成。 ......... 第55章 只有从底层做起,才有可能改变这个吃人的世道! 这种教育方式,有好处。 但是,注定了大秦,多务实之吏。 少繁花似锦。 这样的学室制度,有利于大秦东出,但是,不利于帝国兴盛。 ........ “令史!” 岷快步而去,朝着书拱手,道:“史子有问,敢请令史解之!” 书停下脚步,看向岷,眼中带着一丝欣赏:“岷史子,今日所授,可有不解之处?” “令史,今日所讲,岷差不多都记住了!”岷朝着书,态度尊重:“令史,岷想询问一下,若是三年之期一到,我能否参与学室考核?” 闻言,书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岷:“自然是可以,如今你已经是史子,便可以参与三年后的考核,若成绩优异,被除为史!” “你有信心?” “禀令史,史子当下已经学会两千余字,三年以后,五千字应当学会。” 说到这里,岷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史子年岁过小,故心中不安,特来求教令史!” “哈哈哈.......” 这一刻,书也是大笑一声,拍了拍岷的肩膀:“这一点你放心,如今你五岁,三年后,便是八岁!” “项橐七岁为孔子师,咸阳那位故秦相之孙甘罗,如今风头正盛,也不过十岁出头。” “年纪对于一些人,并非桎梏!” “你现在要做不是想这些,而是刻苦读书,不要枉费你大父的一番心意!”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目送书离去。 这些日子中,岷对于大秦的学室制度也有了一些了解。 大秦自商君变法以来。 以耕战立国, 以秦法治国。 秦军,最受朝野上下推崇,而为吏则最为朝野上下敬畏。 而想要为吏,除了像孝公当年颁布求贤令之外,便只有被人举荐,需要很高的名望。 这一点,与岷关系不大。 岷能走的,就只有一条,那便是大秦选拔官吏最为正统,也是数量最大的学室。 傅籍之后,从普通籍转为史子籍。 进入学室,进行为期三年的读书识字,然后参加学室考核。 合格者,被除为史。 被除为史者,可以在同年,或者次年参加国府组织的初等选拔考核。 这一次的选拔考核,在各郡举行。 各郡考卷,送往咸阳,统一由少府属下的大史审定。 提拔最优,惩罚最劣。 成绩优秀者,会被任命为出身县的令史,直接在县令手下工作,相当于一号文秘。 成绩最差者,被除的史职,将会被取消。 三年后,出任令史者,参与一次高等选拔考试,经过各方面的审定与考察,转任地方,首名将会进入秦王宫,担任秦王的文法吏。 这是大秦最为公正,也是最为快捷的升迁模式。 也是大秦为文吏打通的升迁通道。 只是这升迁通道,在最后有些变质,不过,那都是在大秦统一天下之后。 对于岷而言,他的年岁,不能参与征战,只能选择文吏。 一如甘罗等人,作为他人门客,进而一飞冲天,这对于他没有多少机会。 这个时代,能成为门客,特别是秦相的门客,绝非易事。 要么你的祖上阔过,自己也不简单,比如甘罗。 要么你的身后,站着特别是牛逼大佬,自己也名声很大,比如李斯。 ........ 这些路,对于岷而言, 都走不通。 他能走的便是,参加考试。 参加一次又一次的考试,然后当一个考公圣体,每一次都考一个首名,用六到七年时间,从史子到中枢。 按照年纪来算,如今岷五岁。 七年后,岷刚好十二岁,与那位十二为秦相的少年,同样头角峥嵘。 这样一来,就算是有人指摘岷的年纪。 但是,有甘罗在前面背书,一切的舆论与影响都将会降为最低。 这也是岷询问令史书的原因。 也是岷宁愿等一等,也不愿亲自涉足商贾的原因。 老头子垂垂老矣。 他必须要为自己规划最中规中矩的道路。 不管在未来,他到底是走没走这条路,他都要为自己留下余地,留下退路。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对于这句话,岷一直都深以为然。 只有从基层做起,才能清楚的知晓,天下人到底要什么,也才有可能去改变这个世道。 不管未来岷走哪一条路。 但,读书识字,对于岷是必要的。 ......... 翌日。 老头子休沐。 大秦五日一休沐。 注:(秦资料太少没有查到,但汉,五日一休。汉承秦制,这里引用一下。) 老头子休沐,令史也会休沐。 岷这些史子,也会休沐一日,一些书籍,会被允许带回家中研习。 鸡鸣犬吠声,将岷吵醒。 这个时候,老头子已经在煮粟粥。 他清楚,岷有起床来一碗粟粥的习惯,渐渐的,他也有了这个习惯。 一碗粟粥,他们还是能承担的。 “岷孺子,起来了就去洗漱!”老头子见到岷走出来,不由得开口,道:“粟粥马上就好!” “好!” 岷点了点头,去洗漱。 然后用草木灰配合手指,刷了刷牙,再一次用清水清洗,直到嘴里没有了异味。 这个时代的条件,就是这般艰苦。 就算是岷想要制作牙刷,他都没有条件,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式。 要知道,在大秦可没有口腔医生,保护牙齿,要从自己做起。 洗漱好,岷这才朝着石案而去。 与此同时,热乎乎的粟粥已经煮好,老头子已经端上了石案,每人一碗。 在石案上坐下,岷分别给加了饴。 老头子看着岷,眼中满是笑容:“岷孺子,等吃完了,老夫便给将主屋收拾出来!” “好!” 笑着点头,岷也是朝着老头子,道:“大父,昨日,我问过了令史,三年后,孙儿也可以参与学室考核!” “若是成绩通过,会被除为史!” “然后参加国府举行的选拔考核,成绩优异,便可以担任出身地县的令史!” “哈哈哈.......” 这一刻,固大笑,眼中满是欣慰与爱惜。 他自然是清楚,岷话中的意思:“岷孺子,时间还早,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大父虽然俸禄不高!” “但是,也能养家!” ........ 第56章 如今李斯欲求出仕,那韩非........ “大父,尚在壮年!” “尚能日食数斗,自然可以养家!” 岷眼中带着笑意,先是安抚了一些固的情绪 ,然后才开口,道:“三年学室考核,不能被除为史,会牵连很多人!” “令史,上令,以及大父,包括学室令!” 《秦律杂抄》中规定:驾驺除四岁,不能驾驭,赀教者一盾;免,偿四岁徭戌。 意思是,《秦律杂抄》中规定,学习驾车学了四年还没有学会,教官会被罚一面盾牌,学徒也要被除名,还要补偿四年的徭役,戌役。 他这个情况,年岁不够,若是未能除为史,县令,县尉,学室令都得赀二甲。 《岳麓秦简》记载,一副铠甲约1344钱,一面盾牌384钱。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岷清楚,他进入学室,属于违规,但不违法,想要不被找麻烦,那就要表现得足够优秀。 最重要的是,不能给帮助自己的人,带来麻烦。 这是岷做人的准则! 老头子收了餐具,然后搬来准备好的石块,以泥土准备搭建,这个时候,岷找来一些堆积在院落的穗壳。 混在了泥土中。 “这是?” 这一刻,岷顾左右而言它:“混点,暖和一些吧!”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说出一个漏洞很小的答案,但是,这件事,根本难以找到解释。 所幸,这些日子以来,老头子早已习惯了岷的不同寻常。 将穗壳儿与土混合均匀,加了清水。 一刻钟后,老头子便将砌好了两面低矮的石墙,就是有些粗糙,连岷都有些看不过眼。 很显然,老头子在泥水匠这方面,没有半点天赋。 最后,用剩余的泥土将墙面涂抹了一遍,打开主屋的门,等着风干。 将手洗净,固也有些乏了,坐在大石上,看着岷,道:“暂时将彘与豕买来,先行喂养吧!” “想要修缮圈与溷,要等到购置这座院落,那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正好,彘与豕也要时间去长大!” 闻言,岷笑着, 道:“那大父,便一道购置两头小彘,一头豕!” “我们也要养一头彘,用来食肉!” “好!” ....... 老头子去了贾市。 而岷则去了田埂上,拔猪草以及艾草。 两个人都在努力的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上,争取让日子过得好一些。 正如这个时代,那些为了活着而挣扎的人们, 心酸而又无助。 他们至少还有希望! 咸阳。 国府。 “相邦,上将军与六国联军在端氏大战,已经快要半月了!” 王绾神色复杂,朝着吕不韦,道:“战况,对于上将军不利,我们伤亡不少!” 放下手中的茶匙,吕不韦抬头看了一眼王绾:“王绾啊,你可知此战,六国联军伤亡几何?” “臣看过上将军送来的军报,我军与六国联军,伤亡二十比一。” 王绾喝了一口凉茶,朝着吕不韦拱手,道:“但,联军伤亡,大多数都是轻衣死士!” “我军也是!” 吕不韦眸光如矩,语气肃然,道:“六国联军已成,合纵之势复苏,这一战,我们不得不战!” “想来上将军也清楚这一点!” “不能重创六国联军,合纵之势难以瓦解!” “如今六国联军,因为高都之败,以及信陵君的缘故,士气大振,并非大决的时机!” 闻言,王绾微微点头,语气幽幽,道:“但是,相邦,现在朝野上下,皆有声音传出,对于上将军不利!” “其意直指大王与相邦!” 喝了一口凉茶,吕不韦深深看了一眼王绾,一字一顿,道:“晚些时间,你去一趟章台宫!” “让大王颁布诏书!” “上将军历经三朝,劳苦功高,如今正在关外,与六国联军大战,为大秦浴血奋战!” “朝野上下,需同心戮力!” “敢有中伤上将军与大秦锐士者,按叛国罪论处!”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忍不住,道:“相邦与太后........” “本相与太后,不适合出面!” 吕不韦眼中掠过一抹精光,语气肃然,道:“收大秦锐士之心,唯有大王可以,除此之外,任何人为之,当死!” 这是底线! 也是秦王政,嬴姓宗室以及大秦军方的底线。 吕不韦清楚,至少现在他的没有资格,插手军队。 一旦他起了这个心思,他这个相邦,都坐不稳,那些宗室以及秦国朝堂上的势力,平时互斗,彼此都看不上眼。 但是,涉及到了根本,他们便会抱团。 他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大商了。 为相三载,如今的吕不韦早已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他比大多数人更清楚,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 说到这里,吕不韦朝着王绾,道:“王绾啊,你对于那位少年如何看?” “甘罗少年神童,确实不凡,不过以臣观之,他走的是策士之道,而非一如其大父.......” 王绾自然是清楚吕不韦指的是谁。 喝了一口凉茶,吕不韦沉吟许久,道:“过些日子,你考察一些他的学识,若是学识不错,便让他在相府担任左庶子。” “诺!” 看着王绾一脸的严肃,吕不韦不由得笑着,道:“不用如此严肃,也算是你我闲聊!” “那位荀子,你了解么?” 闻言,王绾一愣随即朝着吕不韦:“相邦所言,想来便是那位三任稷下学宫祭酒,如今的兰陵令?” “嗯!” “荀子名满天下,想来也是无人不知吧!” 王绾抿了一口凉茶,眼神中带着笑意,道:“不过,听闻荀子最出色的两个弟子,转修法家!” “前几日,荀子向本相举荐了一个人,叫做李斯!” 吕不韦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应该是荀子转修法家的弟子之一,这几日就会来咸阳!” “到时候你接待一下!” “问问他的选择!”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沉吟片刻,道:“相邦,以我所闻,荀子最为出名的弟子,一个便是李斯,另外一个是韩非!” “如今李斯欲求出仕,那韩非........” 第57章 记于,庄襄王三年,四月二十七日,下市。 “韩非你就不要想了!” 吕不韦喝了一口秦酒,意味深长,道:“韩非乃是韩国公子,他自然是 回韩国的!” “这样的人,就算是入秦,也不会归心!” “如此天骄人才,不用吧,浪费可惜,用吧,对方与你不是一条心!” “而且,秦韩为邻,大秦东出,必然会触及韩国利益!”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也是深以为然。 不同于其他人,王绾是老秦士子,难得一见的大才,他自然是大秦的利益考虑。 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代表的利益自然也不同。 屁股决定脑袋,历来皆如此! ........ 王绾从国府走出,朝着咸阳宫而去。 与吕不韦一谈,他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欠缺,对于大局观上,依旧是差了很多。 同样的,他对于吕不韦的成长,感觉到了惊讶。 他与吕不韦认识时间不短,自然是清楚,当初的吕不韦是何等的情况,如今的吕不韦,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大国相邦的风范。 “大争之世,神通,天才辈出!” “甘罗,李斯,韩非,皆是要纷纷出世了!” ......... “臣王绾拜见大王,大王万年,大秦万年——!”走进章台宫偏殿,王绾朝着秦王政恭敬行礼。 如今的秦王政还是少年,埋首苦读。 听见王绾的声音 ,这才将头从如小山般的竹简中抬了起来:“王卿,免礼平身!” “臣谢大王!” 王绾道谢,然后站直身子:“大王,朝野上下舆论纷纷,有攻诘上将军之嫌!” “相邦之意,让大王颁布诏书!” “上将军历经三朝,有大功于秦,如今上将军为大秦在关外浴血!” “大秦锐士,正在大秦,为大王赴死!” “朝野上下,当同心戮力!” “敢有中伤上将军与大秦锐士者,按照叛国罪论处!” 听完王绾之言,秦王政略微一沉思,随即点头:“好,就以此意,以寡人的名义,颁布大秦各地!” “王绾,你亲自拟诏!” “然后,找太后用印!”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走过去,开始拟写诏书。 看了一眼王绾,秦王政眼底掠过一抹肃然。 他有心效仿昭襄王亲赴三川郡一般,亲赴河内。 以激励大秦锐士之心! 但是,他心里明白,不管是太后,还是吕不韦,亦或者满朝文武,都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当年昭襄王之所以去,乃是战局胶着,胜败对于大秦极其重要。 而且,昭襄王威望极高,前方又是武安君白起亲自执掌大秦锐士。 他的条件不成熟。 心念电闪,秦王政不得不压下这个念头。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成为一个听话的王。 不加冠亲政,他就是一个傀儡,一个样子。 幼年在赵国邯郸的生活,让秦王政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藏拙,也学会了如何做,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从登基以来,秦王政便是如此做的。 他心里清楚,只有让所有人都满意,他的王位才能稳固。 邯郸的生活,让秦王政变得敏感,也变得没有安全感。 ........ 洮里。 老头子从贾市上回来。 购置了两只彘崽,一只豕崽。 岷看着还很活泼的彘崽,发出疑问:“大父,彘长大后,不仅肉质差,还有膻腥味!” “孙儿,闻令史之言,《周易》封爻中有豶豕之牙一说!” “若是将彘化为豶(去势后的公猪),然后将其圈与溷分离,以干净的野草喂养,定期清理豶圈,会不会就没有了这种膻腥味!” “豶比彘要温顺,肉质想来也会好很多!” 听着岷一番话,固有些讶然:“岷孺子,怎么样化彘为豶?” “大父,你将那只彘崽四肢分开绑在桑树上,然后剩下的交给孙儿!”岷眼中浮现一抹精光,他决定试一试。 要知道,劁猪也是有时间的。 这个时候,劁猪最容易伤口最容易成长起来,不易发炎感染。 “啊?” 固在经过最开始的愣怔之后,回头却见岷已经走向了书室,心中闪过几个念头,最后固咬了咬牙。 他的孙儿,太过于争气。 但凡是所言,皆已成真! 一只彘崽,他还是能舍得起。 这一刻,固咬了咬牙,将彘绑了起来。 说到底,这些日子以来,固与岷两人,互有影响。 固对于岷的影响微乎其微,而岷对于固的影响几乎是方方面面。 这种影响,让固对于岷极为的信任。 已经不再将岷当做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孺子,特别是岷去了县府学室之后,更是将岷当做一个成年人来平等对话。 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以至于固此刻都没有察觉。 与此同时,岷提着削刀走了出来,在陶盆中接了一些清水。 这一刻,岷眼神冷漠,拿着削刀的手很稳。 此时,岷身上的温情消失,仿佛那个行走在黑暗中的屠夫再一次上身,他虽然是拿着削刀,却有一种拿着杀人器的激动。 “大父,按住小彘!” 此时,固竟然从岷的声音中,听出了威严与不可置疑,下意识回答,道:“好!” 与此同时,岷用水洗了洗彘的腹部,削刀快准狠划开了皮,将睾丸摘除。 岷用血呼刺啦的手,摸了摸刀口,随即抓了点儿草木灰涂了上去。 “大父,可以解开了!” 这个时候, 岷洗了洗手,然后将彘的睾丸,扔给了大黄。 重新倒了一些水,再一次清洗。 “岷孺子,你确定这样没有问题么?” 固看着有些萎靡的小彘,有些担心,忍不住看向了神清气闲的岷。 “大父,别担心!” 岷笑了笑,朝着固,道:“《周易》之上,都记载了,想来是没有影响的!” “这几日,多观察一下就好!” 石案上,有一竹片,岷研墨,然后开始书写:“彘,出栏,当劁之!” “以水洗腹,后去其势!” “涂草木灰!” “称,劁猪术!” “去势后的彘,称豶!” “记于,庄襄王三年,四月二十七日,下市。” ........ 第58章 难道我的孙儿,是一个天生的刺客? 从下市到舂日(三点到五点)。 固一直站在圈旁,看着豶。 心中的担忧,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没有了。 豶虽然有些萎靡不振。 但,生命迹象没有变化,伤口也没有在流血。 这一刻,他才有心情去思考当时岷的反应,拿着削刀的那把手,比他这个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都要稳。 “难道我的孙儿,是一个天生的刺客?” 固心头,难免有些疑惑。 但是,这些疑惑,很快就被固彻底的压下。 岷是他的孙儿! 他亲眼见到了岷的成长,这便够了。 “岷孺子,你在看着做什么?” 固转头,看向了正在石案上,记录的岷。 “记录一下豶的情况!”岷抬头,咧嘴一笑:“也许未来,有大用!” “大父看了这么久,放心了吧?” “豶没事!” “只是大父要分得清,免得到最后混淆.........” “老夫去准备晚食!” 固没有回答,转身朝着庖厨而去。 望着固的身影,岷莞尔一笑,将竹片收了起来。 水滴石穿! 有道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刚开始看起来,作用并不大,但是当经过漫长的时间过去,那些竹片,将会成为改变这个时代庶民的一种方式。 由上而下的改变最快。 但是,由下而上的改变,最为彻底 。 “当当当......” 敲门声传来,大黄吠声骤起。 岷皱了皱眉头,起身朝着大门走去,从敲门的力度与节奏,就可以判断出来人心情急切。 岷抽出门闩,将大门打开,便见到里典一脸的焦急:“岷史子,有秩在么?” “里典里面请!” 岷让开路,朝着里典:“大父在室!” “多谢!” 岷上前几步,朝着老头子,道:“大父,里典找!” 这个时候,固从庖厨走出。 “见过有秩!” 看了一眼老里典,老头子脸上带着笑:“里典不必多礼,请入座!” 固与里典在石案上落座,岷给两人端来白水:“里典,请!” “多谢史子!” 见到里典喝了一口白水,老头子这才笑着开口,道:“里典登门,不知有何事儿?” “有秩,说来也是有事相求!” 里典沉吟片刻,在心中组织好了言语:“洮里之中,有一户人家,乃是商贾,然,经商失败!” “其人投洮水自尽,家中只有妻女!” “如今,官府要收为官奴!” “老夫,想请有秩收为妾,至于偿还的钱财,老夫这里也有一些,可以作为补偿!” 在大秦,商君变法规定:事未利而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 很显然,里典这是不想让对方成为官孥,作为私人臣妾,至少还有转换的余地。 至少性命无忧! 虽然在大秦,隶臣妾,有生命权,秦法禁止官府亦或者主人随意处死,也有一部分隶臣妾被允许有自己的家庭,甚至于独立的经济。 但是,在官府隶臣妾,自然是远远不及私人。 特别是,他与固算是相熟,家中也只有固一个老头子以及岷一个孺子。 除此之外,在老里典看来,固乃是有秩,而岷乃是史子,未来,一定会 越来越好。 为官府隶臣妾,看不到希望。 但是,给固隶臣妾,看得到希望。 这一刻,固看了一眼岷,然后朝着里典,道:“老里典,她是你的什么人?” 此时,老里典尴尬一笑,朝着固,道:“不瞒有秩,下吏与她的父亲有旧,当年饥荒,其父曾给下吏一饭之恩!” “里典,此事虽然可以操作,老夫也很想帮你!”固喝了一口白水,无奈一笑,道:“但是,老夫在临洮县,初来乍到!” “并无积蓄,上月的俸禄,也已经花费了大多!” “如今已不足白钱,此刻,距离发放月俸,至少还有十日!” “经商破产,想来也是举债极多,老夫实在是难以帮助!” 闻言,老里典一脸焦急:“有秩,举债不多,只是将之前的赚取,全部都耗费干净,如今举债也不过一千钱。” “下吏这边,准备了九百九十九钱!” “还请有秩思虑一二!” 喝了一口白水, 固点了点头 ,朝着老里典,道:“里典,你先回去,老夫考虑一二!” “然后试一试能不能行!” “牛羊入时分,老夫会给你一个答复!” “不管是成还是不成!” 说到这里,固深深地看了一眼老里典,道:“老夫需要她的验传,以及详细的信息!” 这一刻,老里典掏出验传,以及三片竹简:“有秩,下吏都已经准备好,一切就拜托了有秩了!” 临走之前,老里典将钱袋留给了固。 将老里典送走,固看着石案上的钱袋与验传,然后朝着岷,道:“岷孺子,对于此事,你如何看 ?” 闻言,岷沉吟了片刻,朝着老头子,道:“大父,这件事先要确定老里典所言之真假,这对于大父而言,并不难!” “若是老里典所言为真,确实可以帮帮忙!” “但是,一切都要走正规程序,最好以县丞作为监者,签订契约。” “当然,大父也要见见本人!” “本性纯良,才可以!” 闻言,固点了点头,朝着岷,道:“粟饭好了,先用食!” “好!” 点了点头,岷眼中满是笑意。 人生之际遇,往往都是出其不意的 。 他之前的构想,空置不过半月,便有了转机。 这对于他是好事! 而且,这件事是里典求上门来,若是帮了,自然可以施恩里典。 不过,这注定要消耗老头子与县丞呪的情分。 抿了一口白水,看着盛饭的老头子,岷提了一句:“大父,如今上丞由清水令升迁至临洮县城,作为故交,也该是拜访一二!” “合适么?” 固神色微顿,忍不住朝着看着岷,道:“他已经不是清水令,而是临洮县丞,如今老夫又是他的属下........” “曾经大父也是上丞的属下!” “如今上丞升迁,大喜之日,作为昔日下属,讨一盅酒喝,自无不可!” 第59章 举债置妾 喝了一口热汤,岷话锋一转:“但是,老里典纵然是出九百九十九钱,依旧是不够!” “为何?” 老头子喝汤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了岷。 “大父与上丞的情分,这一点 ,就不是钱财能够衡量的!” “除此之外,这一千钱,也只是偿还欠下了的钱粮,被罚作官孥,我们要走正规程序,就需要从官府中花钱粮购买。” “一个成年妾,4000钱,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妾2500钱。”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至少当下的大父拿不出来!” 喝了一口热汤,岷朝着固,道:“大父,加上这九百九十九钱,至少也要七千五百钱。” “所以, 这九百九十九钱,不够!” “嗯!” 这一刻,固点了点头:“等下,老夫去见一见人,也与里典说一说情况!” 岷没有接话,埋头扒饭。 有些话,点到为止。 他终究是一个孺子。 要不是老头子是他的大父,说这些都是麻烦。 用食过后,老头子出门前往里典家中,岷清洗了餐具,然后将一切都收拾好。 他清楚,老里典的意思。 但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去钻秦法的漏洞,无疑是傻子。 而且,老里典与他们非亲非故,只是普通的邻里关系,帮忙可以,但是不能犯罪牵连自己。 同时,也是让里典认识到错误。 在大秦,可是有连坐法的,一旦此事败露,必然会有惩罚。 若是里典胡乱操作,最后触犯秦法,必然会牵连他们。 同为洮里之人,固片刻后便敲响了里典家的大门,犬吠声与脚步声同时传来,大门打开。 “有秩,里面请!” “嗯!” 微微颔首,固走进了里典的家中,他们两个人谋划的事情, 不适合在外面。 “有秩,事可成否?” 里典眼中满是期望,给固倒水的同时余光一直不离固左右。 “老里典,事可成,但,难度很大,特别是钱财之上,缺口不小!” 固端起清水,喝了一口:“老里典,老夫与新任上丞有旧,确实是可以走一走关系!” “但是,钱粮不够!” “这是你的九百九十九钱,也只够偿还欠债!” “我们需要从官府手中购买,你也清楚秦法:一名成年的妾,四千钱,一名未成年的妾,两千五钱。” “这个数量,可以少,但不会少于六千!” “若是加上偿还的一千钱,至少需要七千钱!” 说到这里,固朝着老里典一字一顿,道:“老夫去找了上丞,他们乃是市籍,秦法之中有明确规定!” “破产者,举家为官孥!” “能让老夫购为私隶臣妾,已经是一种极限!” “剩下的都需要按照秦法来!” “毕竟,此事一旦出问题,不光是你我,还有洮里,以及所有的参与者。” 说到这里,固话锋一转,朝着老里典:“里典,你我算是紧邻,我也是诚心想要帮你!” “成年妾的钱,老夫可以出!” “但是,你也清楚老夫当下贫瘠,只能欠下,等日后偿还!” “我们可以签订契书,约定每月偿还数量,老夫在临洮县担任有秩,与你又是邻里!” “岷孺子也是史子!” “你也不用担心,老夫会偿还不了钱!” 闻言,里典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清楚固的情况,让固掏一大笔钱,以后可以,但是现在远远不可能。 心念电闪,里典朝着固,道:“可以!” “钱下吏去筹集,一切就麻烦了有秩了!” “若是有秩空闲,下吏此刻带你去看人?” “好!” 这一刻,固点了点头:“等筹集到了钱财之后,便于老夫去找上丞,由上丞作为监者,签订契约。” “老夫每月,最多只能偿还两百钱,这一点,里典当对他人说明白!” “毕竟家中,多了隶臣妾,开销会大一些。” ........ “这是自然!” 里典点头。 他自然是从固的话中,听出诚意。 本来这些钱,他都做好了自己出的打算。 这么多年,他也是有些积蓄的。 他家子嗣都在,本就是洮里的富裕人家,不像固,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又是独臂,种地不方便,只能勉强度日。 里典说的筹集,也只是询问长子以及次子的意思。 若是不够,也可以找木工成等人,都是同族。 钱不是问题! 之前拿出来的九百九十钱,则是他的诚意,没有想着这笔钱会回来,偿还欠债,只是一个理由。 本意便是让固拿着用来疏通人脉....... 这一次固亲自将钱袋拿来,又说出了成年隶臣妾,他来出钱,里典对于固最后的一点疑虑消失。 很显然,固是一个信人。 而且,他也清楚,固还的上这笔钱财。 一月两百钱,一年便可以还上两千四百钱,最多一年大半,固就可以还清。 最重要的是,固是有秩,是县府官吏,根本不存在还不上的可能。 除此之外,还有岷史子。 双重保险,自然是让里典放心。 更何况,固还要签订契书,这等于是给了里典,在秦法上的保障。 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对于此事,固也是心中有想法的。 固虽然是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但是,他始终记着岷的一句话,那便是不能违背秦法。 所以,他要这件事不违法,就要有契书,以及各种证据。 毕竟他才刚刚担任有秩不久。 如今要花费这么一大笔钱,其来源自然是要有处可查。 固虽然只是普通人,但也担任里典多年,自然是秦法的严格,他在五里的情况,大家都清楚。 无缘无故的冒出一笔钱财,自然是会引得人怀疑。 特别是,大秦可是鼓励检举揭发的。 特别是老头子这个身份,一旦被人检举,对方有实证,而自己又没有证据,自证清白,会很麻烦。 一直以来,不管是固,还是岷,都在努力的尽量不要沾染上麻烦。 对于他们而言,麻烦就是悬在头顶上的刀,随时都有可能给予他们这个脆弱的家庭,致命一击。 ........ 第60章 禀有秩,此事乃妾所求! 片刻后,两人来到洮里最深处。 大门上,挂着白灯笼。 里典上前叩门。 片刻后,大门被打开,露出一张憔悴的脸,一个十八九岁的女人,身穿孝服:“里典,这位丈人,请!” “嗯!” 里典点头,然后带着固走进了室。 在院落中石案上落座,里典开口,道:“芮,这位上吏乃是临洮县府的有秩,也住在我们洮里!” “他有些话,想要询问!” “你如实回答,那件事正在处理,你安心便是!” 闻言,芮脸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朝着里典行了一个女礼,也叫做肃拜。 (跪坐,拱手(右上),头俯至于手,与心平。) “多谢里典” 芮先行向里典道谢,由于固在,她一直称之为里典。 “妾身,见过有秩!”芮向固行礼,态度恭敬:“有秩,有何话,可直言,妾自不会隐瞒!” 固朝着芮回了一个空首拜,姿势与肃拜相同,唯一的区别是固的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空首拜与肃拜,作为男女答拜礼,作为常用礼仪,也是上位者对于位卑者行礼的一种回礼。 固喝了一口清水,朝着芮,道:“里典之所言,你知道么?” “禀有秩,此事乃妾所求!” “好!” 点了点头,固朝着芮,道:“你安心处理丧事,老夫会在短时间内解决此事!” “等事情差不多了,便签订契书!” “妾谢过有秩!” 这个时候,固起身朝着里典,道:“里典,走!” “好!” 天色不早了。 他们两个男人,身处未亡人家中,待的时间太久,传出去,对于彼此名声都不好。 送走了固与里典,芮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压在她头顶上的乌云终于是散了一些。 纵然是为妾,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比沦为官府隶臣妾要好一些。 她也打听过固的情况。 室中,没有主母,只有固带着一个孙儿。 而孙儿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学室尸子,未来不可限量。 芮清楚,这是她当下能选择的,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这一切,都多亏了里典。 当年给予的恩情,终于是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因果就像是一个回旋镖,做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 从芮的家中走出。 固朝着里典,道:“里典,你先去筹集钱!” 这个时候,固取出钱袋,递给里典,道:“这些也算上,至少需要七千钱。” “好!” 这一日,固带着浊酒与陇右酒肆的点心,登门拜访临洮县丞呪。 叩门。 大门打开,家老走出,看向了固。 固朝着家老拱手:“家老,敢请告知上丞,清水乡故人来访!” “好!” 家老将固请入府邸,让固在一旁的石亭上等候,便匆匆去了书房。 家老站在门廊下,朝着呪,道:“家主,有人来访,自称是清水乡故人,独臂!” “将人请进来!” “诺!” 这一刻,呪放下竹简,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固来的时间,比他的想象中要迟。 刚来临洮县的时候,他也是打听过固的情况,自然是有所了解,同样的,他对于那位岷史子,更感觉到了惊讶。 “家主,有请!” 将点心与浊酒递给了家老,固笑着,道:“些许心意,还望家老替上丞收下!” “嗯!” 片刻后,固走进书房,朝着呪行礼,道:“下吏固,见过上丞!” “上丞升迁,下吏恭贺上丞!” “哈哈哈.......” 大笑一声,呪示意固落座,然后朝着固打趣,道:“老夫升迁,又不是今日的事情,你这恭贺,是有些迟了!” 闻言 ,固笑着,道:“前几日,上丞忙碌,下吏自然是不敢叨扰!” .......... 两人喝着浊酒,闲聊了一刻钟。 固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固道出了来意:“上丞,下吏准备购一个妾,想请上丞作为见证,当一个监者,签订契书!” “好!” 固告辞离去,呪双眸微眯,走出书房:“家老,有秩固带了什么?” 闻言,家老连忙回答,道:“禀家主,只带了半斤浊酒与一些点心!” “还算有分寸!” 呪微微点头,朝着家老,道:“收下吧!” “然后你去查一下,有秩固购妾一事,尽量详细一些,若是正常的购妾,完全不需要找老夫。” “诺!” 点头答应一声,家老转身离去。 望着家老离去,呪神色平静,他心里清楚,只要不违背秦法,他自然会帮助固,他们之间的情分,尚未用尽。 而且,岷进入了学室,成为了史子。 呪也曾与学室令谈过,自然是清楚,岷的学业很不错,参加三年后的学室选拔考核,完全没有问题。 这意味着,岷史子未来会和他同在临洮县为官。 甚至于,此子的前途,并不会局限于临洮县。 自然是能帮一把算一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管是那个时代,想要求人办事,都要你表现出足够的能力,才能得到他人的看重,给予帮助。 这个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 黄昏时分。 (九点)。 固终于是回到了家中。 此时,岷尚未入睡,一直都在院落中,等着固。 “大父,回来了?” “嗯!” 喝了一口白水,固朝着岷,道:“这么迟了,怎么还不去睡觉?” “以后,太迟了就不用等老夫!”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不由的笑了:“大父,就算是去了主屋,也睡不着!” “哈哈哈......” 固在一旁的石案后落座,他自然是清楚,岷心中的一些想法:“事情差不多能行,算上偿还的一千钱,差不多需要七千钱。” “这些钱,全部都由里典筹集!” “但是,我们需要出成年妾的那一份儿,到时候,签订契书,算是我们借贷里典的!” “约定每月偿还两百钱!” “老夫去了一趟上丞的府邸,也见到了上丞,态度很是和善,与当初一般无二!” “关于此事,上丞也没有多问,答应了下来。” .......... 第61章 《日书》 “大父,如实说了就没事!” 岷递给固一碗白水,笑着,道:“这些事儿,对于上丞只是举手之劳!” “在不违背秦法的前提下,便是大父是否欺瞒上令!” “洮里之事,对于很多人很难了解!” “但,有了验传,上丞了解情况,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嗯!” 点了点头,固朝着岷,道:“岷孺子,时候不早了,赶紧去休息!” “明日,还要去学室!”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朝着固,道:“大父也早点歇息!” “嗯!” ....... 呪府。 家老走进了书房。 此刻书房中,依旧是有风灯燃烧,发出微弱的光亮。 呪也没有看书,而是在饮酒。 年纪大了,总是有些坏毛病, 比如睡眠浅。 需要喝点酒,才能安然入睡。 “家主,根据验传,消息已经核实,确实是一如有秩所言!” 家老站在门廊下,声音很低:“但是,芮,其夫经商破产,投洮水而亡,带着一个一岁的女孺子!” “此事,乃是经过洮里里典穿针引线.......” 闻言,呪放下酒盅,眼中掠过一抹肃然:“其夫欠债多少?” “还有,一个妾,最少也要三千多钱,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妾,固不过是有秩,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禀家主,芮与洮里里典有旧!” 家老神色肃然,朝着呪,道:“当年,临洮县发生饥荒,死人无数!” “芮翁,对于里典有一饭之恩,有活命之恩!” “所以,这笔钱,都是由里典出!” “按照有秩固与里典的约定,成年隶臣妾的钱,由有秩固出!” “但是,这笔钱,由里典借贷于固,不要利息,每月偿还两百钱!” “未成年的妾,以及欠债的一千钱,皆由老里典出!” 闻言,呪微微点头:“也是一个聪明人,至少知晓按照规矩走!” “礼物收下,这件事你去跟着处理一下!” “等签订契书的时候,老夫再去!” “家主,固只是一个有秩,此举虽然不触秦法,但,终究是.......”家老有些不解,忍不住朝着呪,道。 呪看了一眼家老,语气幽幽,道:“固,没有进入过学室,未来也许会止步亭长!” “但,那位岷史子,值得!” “诺!” 月光皎洁,照不尽人世间的算计。 翌日。 岷起了一个大早。 鸡鸣声尚未传来,他就已经醒了。 生了火开始烧水,岷走到彘圈跟前,看了一眼豶,发现没有问题,只是精神萎靡,便没有在关注。 将昨日拔来的猪草,扔了一些在圈中。 岷便开始了洗漱。 吐掉口中的草木灰,岷用大量的清水清洗口腔,只要口中异味消失。 这个时候,鸡鸣犬吠声声,打破了天地寂静。 岷开始清洗粟,然后煮粟粥,等过些日子,小鸡仔长大,就可以多吃一个鸡蛋了。 小小年纪,营养要跟上。 他可不想身长六尺。 他要身长八尺有余,容貌甚伟,羽扇纶巾........ 一刻钟后,老头子起来了,开始洗漱。 如今老头子受到岷的影响,洗漱后,也开始了刷牙。 等老头子洗漱好,岷已经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粟粥。 “岷孺子,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看着石案上的粟粥,固眼中充满了柔和笑容。 如今他的孙儿,已经开始照顾他了,看着岷,固心头很是欣慰。 “醒得早!” 岷回答了一句,然后朝着固,道:“大父,趁热吃,粟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等吃完,岷清洗了餐具。 这才抱着竹简等文具,走出了大门,朝着学室的方向而去。 固关上大门,掏出管龠,锁上门。 然后转身,大步朝着县府而去,休沐已经结束,今日他也需要去点卯。 相比于固日复一日,几乎重复的工作,岷就有些压力了,他不光是写案例,今日也要学习《日书》。 来到学室,此刻,尚未有令史前来! 岷将竹简放在书案上,开始练习书法,在院落中练习,终究是不比书简,反正有削刀在,竹简可以反复使用多次。 毕竟,在院落中练习,乃是为了熟悉这个字。 这个时代通用管笔(毛笔)而不是炭笔,所以,以木棍代替不了。 想要写的字好看,唯一的办法, 便是用管笔多练习。 没有捷径! 写毛笔与写硬笔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岷曾经也附庸风雅,对于毛笔字也练习过。 但,那是隶书,而不是大篆。 在后世,小篆偶尔还能见到,大篆,除非是专门研究的人,否则很少见。 相比于小篆,大篆笔画更多,书写起来更难。 片刻后,一位令史走进学舍,朝着众史子,道:“授业开始!” “今日,本令史讲《日书》。” “见过令史!” 众史子起身, 朝着令史行礼。 “落座!” “诺!” 众史子落座,从书案上取出《日书》。 《日书》基本上便是大秦的黄历。 这本书,伴随着秦人的一生,可以说,极为的重要。 就算是后来,始皇帝无奈之下,下令焚书,都没有涉及《日书》。 岷记得清楚,在公元前213年,始皇接受李斯的建议,下令除《秦纪》、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外。 其他如百家语、《诗》、《书》等限期交官府烧毁。 而《日书》,便属卜筮之书,不在焚书之列。 想起焚书,岷就不禁对于章台宫中的那位王,多了一些怜悯。 焚书,并非始皇帝首创,也并非始皇帝造成的破坏最大。 历史记载的焚书,就有四次。 第一次,便是孝公焚书,《韩非子-和氏》记载:商君教孝公蕡m《诗》,《书》而明法令。 只不过,这一主张,并未得到有效贯彻,影响不大。 第二次,便是始皇帝焚书,此事众所周知,并且与被儒家以坑儒合并,以至于名声很臭。 其实,焚书,坑儒是两件事。 而且,坑的也不是儒生,而是方士。 第三次,便是梁元帝焚书,被焚14万卷,其言:读书破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 第62章 秦除十二直 第四次便是乾隆焚书。 在修《四库全书》期间,乾隆两次提出对于古籍该毁弃的应予毁弃,该删改的应予删改。 根据记载,编书十年中,仅浙江就焚书24次,被毁538种,部之多。 江西巡抚海成,仅在乾隆四十一年,就焚书8000部之多。 整个乾隆时期,共焚毁各种图书71万卷。 华夏历史上,焚书最多,规模最大的不是秦始皇,而是乾隆。 但,却将千古焚书罪名,系于始皇帝一人。 当真是可笑! 先秦的儒家,还有几分骨气,后面的儒家早已断了脊梁。 毕竟他们的领袖,乃是世修降表的曲阜孔氏。 二十五朝贰臣,七十二代家奴。 压下心头杂念,岷翻开了 《日书》,高台上,令史的声音徐徐传来,沉稳又清晰的落入众史子耳中。 “《日书》乃家室必备!” “你们也都见过,现在我们来学习,第一篇《秦除》。” ........ 竹简上,是一个表格。 最上一行分别是:建,除,盈,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总共十二个,称之为秦除十二直。 竖行第一行则是月份,从正月一直到十二月。 在其余空格中,则是子丑寅卯等地支十二辰。 由它们组合起来,直到人们在每日如何趋吉避凶! 令史没有讲太久。 《日书》太过于深奥,纵然是他们这些史子,也很难短时间了解并记住,只能是一点一点的授业。 令史轻咳一声,朝着众史子,道:“今日授业到此为止,时间尚早,众史子继续温习刚才学习的《秦除》,这些学识,你们一辈子都会用到!” “诺!” 目送令史离去,岷收回目光,看着《日书》发愁。 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他确实是不擅长,大秦如今又是一个鬼神数术的世界。 几乎做什么,都要占卜一下。 比如《日书》中的《禾忌日》记载:“粟忌寅日,秫(高粱)忌丑日,粲(水稻)忌亥日。 在这些日子,不能播种和首次收获。 在家中养各种牲畜,也要遵循各种良日,戊午不能杀牛,春三月,庚辰日可修羊圈,这样做以后羊会越来越多。 家有妻,子,不能在己巳日与壬寅日杀犬。 当官,官运也与凶吉有关,《日书-稷辰》篇记载,秀日有利于任命官职,处理政务,调动官职....... 正阳,利于当啬夫。 ....... 可以说,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生老病死,全部都与《日书》有关。 令史的话并没有错误。 《日书》确实是伴随人的一生,要经常使用。 只是岷看了片刻,就觉得有些头大。 他看其他的书籍,也没有这样的状况, 当真是匪夷所思。 也许是曾经受到的教育让岷对于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心里多少有些不信任与抵触。 又或者,他重生大秦。 让岷对于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心生忌惮。 所以,他对于《日书》进展极为的缓慢。 ........ 日昳。 授业结束,众史子各自离去。 他们之间,彼此并没有多少交流,他们的所有交流,都是在学识之外。 而岷由于年岁小,与众人不是一道进入的学室,彼此之间不熟悉,尚未交流过。 也许,他们觉得岷只是一介孺子,不好交流吧。 与此同时,呪也是等来了老里典以及固。 两人先是在呪的见证下签订了借贷的契书,同时 ,也是一道偿还了欠下的债务。 这个时候,在呪的见证下,有秩固与临洮县贾市亭签订了另外一份契书。 契书: 庄襄王三年,五月甲辰朔乙巳仲夏,县丞呪爰书:临洮县贾市亭,亭长周,将隶妾芮,春,予以洮里有秩固,价六千五百钱。 呪手。 周与固各持半劵。 意味着这一次的交易,落下帷幕。 有秩固,第一次贷款购买了妾。 看到交易结束,呪朝着固吩咐,道:“有秩,如今契书已经签订,人你带走,但是院落,收归于洮里!” “等于是,你住的那一处院落的置换!” “稍后,会有人将房契送过来。” 闻言,固心中大喜,连忙朝着呪拱手,道:“属下谢过上丞,院落属下会原封不动的封存,等洮里接收!” “嗯!” 呪离去。 里典眼中浮现一抹笑意,朝着固拱手,道:“恭喜上吏!” “同喜!” 这一刻,固眼中的笑容更是掩饰不住:“里典,你随老夫去一趟,老夫将人接走!” “院落便由你封存!” “诺!” ......... 回到室,大门未开。 岷掏出管龠,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将竹简放在书室,岷这才来到了彘圈,看了一眼。 如今的豶已经恢复了精神,默默地吃着猪草,另外的彘与豕在一旁晒太阳。 岷扔了一些放在阴凉处的猪草。 这才来到了庖厨,开始洗手,然后准备早食。 这个时间点,老头子还没有回来,必然是官府中有事情,耽搁了。 他自然要准备早食。 一刻钟后,脚步声传来,犬吠声传来。 岷起身看向了大门,这个时候,大门被打开,固带着芮以及春走了进来。 “大父!” 岷眼中满是问号。 他对于来人的身份,有些猜测,但,依旧是没有确定。 “岷孺子,这是芮,以及女孺子春,以后会住在室中。”固念及里典的情分,并没有提及隶臣妾几个字。 这个时候,芮放下春,朝着岷行了一个肃拜:“妾,芮见过岷史子!” “嗯!” 微微颔首,岷看向了小女孩,一岁半大的小女孩,还是一个哭鼻子的奶娃:“不必多礼,以后在室,随意一点就好!”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连忙洗手,开始忙活早食。 这个时候,岷朝着固开口,道:“大父,我住在书室,让她们母女住在中间主屋吧!” 只有三间屋,只能如此。 乡野之民,自当因地制宜,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讲究。 “好!” 点了点头,固轻笑,道:“岷孺子,看着点春,老夫去给芮说一说早食得习惯!” 第63章 真正的高手,不仅擅长画饼,而且,还擅长pua。 这座院落,终究是小了一些。 芮带着孩子,住在中间的主屋,并不方便,毕竟小孩子,容易哭闹。 他们爷孙住的不舒心,芮自己也不会住的舒心。 只是当下没有办法。 老头子都借贷了,就算是要建房,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工价,以及材料,都需要一大笔钱。 这不是当下的固能够承受的。 将岷的饮食习惯告诉了芮,固便走了过来,坐在了石案上,喝了一口白水:“岷孺子,这一次算是赚了!” “芮的室由官府收取!” “但是,作为置换,此院落不需要掏钱财购置了,上丞说了,等那边收取后,会有吏员送来院落的契书。” “这相当于,四千钱,芮以及春,还有这一处院落!” “老夫觉得此事还行,纵然是借贷,也值得!” 闻言,岷笑着开口,道:“这也算是,官府,里典,芮以及我们都很满意的结果了!” “上丞是一个妙人,未来若是时运到来,临洮县府是困不住他的!” 相比于青禾,呪更会来事。 对于官场规则,以及秦法的运用,更是极为的纯熟,而且呪年岁也不大,又进过学室,这样的人,注定会一飞冲天。 而且,接下来,大秦要东出,注定会需要大量的官吏。 这样一来,但凡是有能力,又有些际遇的秦吏,都会如火箭一般蹿升。 对于如今的临洮丞呪,岷很是看好。 闻言,固看了一眼岷,有些无语。 人家呪已经是临洮丞,自然是前途无量,你一个史子,也敢评论人家。 真敢开牙! 白了一眼岷,固转移了话题:“对于芮,你觉得如何?” “人长得挺好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见,看看接下来吧!” 说话之余,岷瞥了一眼小女孩:“大父,这个怎么办?” “芮会自己带着!” 固看了一眼中间的主屋,朝着岷,道:“等再过几月,收成上来了,有了闲钱,便再修建一间屋,让她们俩住。” “嗯!” 就在这个时候,芮端着粟饭走了过来:“家主,后子,饭好了。” (注:秦有立后制度,这个后,就是继承人,称后,或者后子。) “嗯!” 固点了点头,朝着芮,道:“将粟饭放下了,你们也吃吧!” “孩子还小,别让饿着了!” “室中虽然穷了点,但是,吃饭不是问题!”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行礼离开。 这一刻,她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室中,不管是固,还是岷都很和善。 这让她一直忐忑的心,稍微安定,她终究是心态还没有转变过来。 岷与固和善,她未来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片刻后,两人吃完,芮走过来,将陶碗收了,然后去洗干净。 收拾了庖厨,这才来到了石案前。 “芮,收拾一下,你与春暂时就住在中间主屋!”固指了指中间主屋,朝着芮,道:“晚食后,老夫木工成,在打造一片木板!” “今晚,岷孺子就和老夫挤一挤,明日了再行收拾书室!” “好!” 这个时候,芮点头,将春抱起,走进中间主屋,开始收拾整理。 将带来的一些物品,都拿了进去。 日昳末。 固前去县府点卯。 岷在石案上翻看封诊式,令史布置的课业,他需要完成。 他心中只有一个头绪,还需要细化。 “后子,小女不会打扰后子吧?”芮的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朝着岷话语中带着试探。 “不会!” 岷笑着摇头,然后朝着芮,道:“室中也没有多么多事儿,由于大父升迁,田地都在五里,当地里典照看!” “尚未置换!” “现在室中,也就是早食,晚食,以及打扫院落,以及喂养彘犬以及鸡!” “你先熟悉一下环境,闲暇时间,可以去拔猪草,也可以采艾。” 说到这里,岷看了一眼芮:“不用拘谨,好好做事!” “若是你表现满意,我会让大父操作,让你入市籍!” “摆脱隶臣妾这个身份!” “春也一样!” “等长大一些,我教她识字!” 这一刻,芮眼眶微红,朝着岷肃拜,道:“妾多谢后子!” “在室中,随意一点就好!” “诺!” 施恩很重要! 特别是芮刚成为隶臣妾,自然会不适应,有秦法的约束,岷确实也不需要担忧太多,但,自己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由对方操心。 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历史上,因为态度不好,死在妇人之手的王与皇帝也不是没有。 岷心里清楚,要溺水之人一根稻草,要给绝望之人一盏明灯,唯有如此,才能收为腹心。 当然了,想要收服一个人,需要恩威并济,但是,恩与威谁前谁后,还需要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判定。 对于这种手段,岷自然是心领神会,而且,这也只是驾驭人心,最基本,也是最简单的手段而已。 真正的高手,不仅擅长画饼,而且,还擅长pua。 正因为如此,岷一开始,就给芮画了一个大饼,而且,这个饼最后也能够圆上。 望着芮离开,岷双眸微眯, 随即哑然一笑,将目光落在了封诊式上。 只要他们爷孙不是其他对方太甚,芮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化解了隐藏的危机,给了芮一个期盼,岷也就不关心了。 至于何时圆饼,那也要看芮能不能通过他的考验。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更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从石案前离去,芮将春哄睡,便开始熟悉着环境,从桑树,大黄,鸡仔,彘圈,仓,一一前去观察。 片刻后,芮打水,给固与岷洗衣服。 岷虽然在看封诊式,但是余光还是打量着芮,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 一个家中,还是要有女人才算是过日子。 当然了,这个女人,也要是贤惠的才行。 至少现在,芮的表现,岷还是满意的,对方虽然也只是二十不到的年岁, 但眼里有活儿, 这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芮在这个家中,只是隶妾,而不是主母。 ........ 第64章 此战,本君必杀你! 夏季炎热。 石案位于桑树下,尚能遮凉。 蝉鸣声声,鸡仔时不时的传来咯咯声,忽有一阵清风吹来,带走了闷热,让人舒爽。 岷合上封诊式,看着自己抄录的提纲,很显然,令史书的提纲有错误,亦或者,令史书怕他们无处下手,限定了题目。 这个案件,应该叫做尤告松盗牛案,而不应该是尤诬松盗牛案。 令史书的题目,已经给出了答案! 尤诬告。 这是极为不严格,在大秦这样务实的国家,而令史书又是官吏,而且,出自学室,这是不可能犯的错误。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是书限定的题目。 许久,岷起身去了书室。 开始研墨,准备干净的竹简:尤告松盗牛案。 时间:秦王子楚三年,三月甲申日。 事发地点:临洮县,三星亭。 告者:尤。被告者,松。 狱史:岷。 因:毛因盗牛,被三星亭长清,送往临洮县府。 毛自告:三月二十一日,他与松一起盗牛,后将牛牵往松家中,松的翁谅见过,可以作证。 谅证词:我看管岷山乡的东门,三月二十一日的上半夜,毛牵来一头杂色母牛,随后又牵走了。 其余,我不知。 谅作证结束,离去。 松自证:毛盗牛于三月,我二月十五日,便去了陇西郡服徭役,不可能与其一道盗牛。 毛反驳:松虽去服徭役,但,他与本案有关。 二月初,他与松商量,东门放牧处,有一头杂色母牛温顺,容易逮住,但,那一次两人失手。 后,松去服役,怂恿自己一个人去盗,事后,一起分钱。 毋它解。 狱史岷,诘:松二月初 ,你于何地,做何事,何人能作证? 松:二月初,受少上造留的雇佣,一道去了咸阳,然后便去了陇西郡服役,分身乏术。 失主章作证:牛早已驯化,性格温顺,一人便可牵走。 少上造留作证:松所言属实,有官引为证! 鞫之:松不与毛盗牛,毛诬告,审。 狱史岷论:黥毛为城旦。 ........ 写完,岷放心了手中管笔。 忍不住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案子,还可以深扒,也可以加一些官吏乱用刑罚,让其更为的完善,也更为的有条理性。 但是,岷忍住了。 天才人们可以接受,但是太过于妖孽,又没有人护持的话,要么被烧死,要么被淹死。 适可而止! 是很重要的求存本能。 等墨迹干,岷将竹简卷起来。 然后在最首的那块竹片上写上毛诬告松盗牛案,作为标记。 用麻绳绑住,放在了书架上。 作完这一切,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下市中。(四点) 当岷走出书室,用草木灰清洗的衣服已经晾了起来,院落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很显然,这一段时间,芮一直都没有闲着。 春也醒了,芮正在抱着哄。 见到岷出来,芮连忙放下春:“后子!” “不必管我,你忙你的!” “我去采艾!” 招呼了一声,岷走出了大门。 采艾大业,不能停。 虽然妾与房契都有了。 但,这也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为的雪上加霜。 借贷四千钱。 还好不是后世的网贷,没有利息,要不然,老头子这辈子就完了。 非得投洮水不可。 背负借贷的日子,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得。 他见过父亲那个时候的无助与脆弱,自然了解固的感受。 所以赚钱,是岷念念不忘的事情。 只有不受制于人,才能进退自如。 望着岷离开,芮眼中掠过一抹讶异,方才她在清扫院落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除了堆放在一起,被清洗干净的猪草,还有那些被晒干的艾草,数量不少。 如今,岷有去采艾了。 心中不解,芮也不敢问,将春哄好,也走出了大门。 岷这个后子都去采艾了。 她这个妾,自然也不好待在室中。 而且,这是她到固家中的第一天,自然要好好表现,只有展现了自己价值,才能在这个家中长久的待下去。 同时,芮心中多少有些期盼。 岷已经说了,若是她表现好,在后面,会让她恢复市籍。 为了她们母女,老里典已经掏了三四千钱,这些钱,她要自己挣来,为老里典还上。 而且,一旦她恢复了市籍,也需要将固的钱还上。 心头期待,芮自然干劲满满。 ........ 端氏。 “上将军,在这么消耗下去,我军的损失太大了!” 桓齮神色难看,朝着蒙骜,道:“虽然,联军的损失更大,但,如今端氏守不住了!” “魏无忌正在合围,一旦联军合围我军.......” 喝了一口凉茶,蒙骜摇头:“他不是在合围,而是准备断了我们的后路!” “老夫打算与其决战于大河之外,也就是河内郡!” “但是,魏无忌很显然是要将我们困在端氏,一口吃下!” “桓齮传令下去,今夜三更,大军后撤,进入河内!” “诺!” 点头答应一声,桓齮转身离去。 这一刻,蒙骜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抹冷冽。 端氏之战打了这么久,秦军与六国联军各有伤亡,但是,蒙骜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 只是到了这一刻,他们不得不撤! 端氏的战争潜力已经耗尽,府库之粮,也已经没有了。 若是他们继续坚守端氏,必然会被魏无忌正面攻破,这是蒙骜,也是大秦,无法接受的。 端氏城外。 联军大营,指挥云车之上,魏无忌负手而立,目光冰冷。 “上将军,蒙骜不愧是暴秦上将军,我军攻打这么久,依旧是没有拿下端氏!”昭和眼中满是感慨,他心里清楚,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 毕竟联军的统帅是信陵君魏无忌! “蒙骜历经三朝,成为大秦的上将军,不是靠运气,而是靠战功硬生生的杀出来的!” 魏无忌眼中掠过一抹凝重:“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简单!” “更何况,大秦锐士,天下第一,其名,直逼当年的吴起率领的魏武卒!” “若是胜利的太轻松,本将反而是要担忧了!” “但是,战争爆发这么久,端氏的潜力已经耗尽,城破就在旦夕之间!” “传令下去,埋锅造饭,让大家吃一口热乎饭!” 魏无忌凌厉的目光从诸将身上掠过,最后望向端氏,语气更显霸道与冷漠:“让中军司马,以五色风灯替换五色令旗 ,本将要夜战!” “一战击破端氏!”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中军司马转身去准备。 魏无忌站在云车之上,望着端氏城头。 他心里清楚,那个身影雄壮的男人,便是大秦上将军蒙骜。 “蒙骜,此战,本君必杀你——!” 与此同时,蒙骜也是双眸微眯,看着对面的云车。 他心里同样的清楚,那位身着华丽的武将,必定就是名满天下的信陵君魏无忌。 “魏无忌,你又迟了一步!” 第65章 夺城 作为这个天下,最顶级的武将,不管是蒙骜还是信陵君,其实都明白对方的意图,甚至看穿了对方的战略部署。 如今,他们对比的便是战略定力以及战术胜负以及后勤。 有时候,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不是来自于战场,而是来自于庙堂。 若不是为了庙堂考虑,蒙骜必然会有更大的腾挪空间 ,阵亡将士的数量,也可以减少一半。 同样如此,若不是庙堂的牵扯,信陵君魏无忌便可以尽全力一搏。 未必就没有留下蒙骜,吃掉这一支秦军的可能。 只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一如人生,没有办法事事如意。 为将者,当对于有利优势,加以利用,扩大有利。 对于不利因素,予以摒弃。 甚至于,对于不利也能加以利用,化不利为有利。 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抱怨环境。 巅峰统帅,一如武安君白起,不仅可以调动自己麾下大军,如臂使指,也可以调动敌人,予以配合。 所以,他才能百战百胜! 月华清冷,天地之间,一片肃然,平旦时分(凌晨三点)端氏的秦军,正在悄然后撤。 而联军之中,正在紧张,且有条不紊的准备。 按照魏无忌的安排,日出(五点)将会发动进攻。 这个时候,正是人最为疲惫,警惕性最差的时候。 “上将军,日出时分已至!” 闻言,魏无忌断然下令:“传本将军令,不惜一切代价,攻破端氏!” “升五色风灯!” “诺!” ........ 指挥云车之上,魏无忌望着火把点点的端氏城头,忍不住皱眉:“中军司马,斥候可有消息传来?” “禀上将军,斥候传来消息,端氏城并没有异动!” “传令,轻衣死士向前,弓箭手压制城头,云车推进,攻城车向前!” 这一刻,魏无忌拔出腰间长剑,断然大喝:“夺城!”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中军司马大喝:“上将军有令:轻衣死士向前,弓箭手压制城头,云车推进,攻城车向前!” “夺城!” 五色风灯代替令旗,打出一道道旗语,将魏无忌的军令传达下去。 六国联军在这一刻,展开了猛攻。 “上将军,怎么?” 鞠武看到了魏无忌神色的变化,不由得开口,道:“可有什么不对?” “鞠武将军,你不觉得这座城,太过于静寂了么?” 魏无忌神色恢复平静,语气幽幽,道:“端氏的部署,以及火把的位置,都没有问题 ,城头至上的将士从我们出现,到现在,就没有移动!” “而且,城头的巡军,从未出现!” ........ 咻咻咻........ 箭矢破空,犹如大雨落下,笼罩了端氏城头。 但是,秦军并未还击。 这一幕,让魏无忌等人心头一沉,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中生出。 也就是在这一刻,端氏城门被撞开,联军攻入了端氏。 片刻后,传令兵匆匆而来:“上将军,端氏是一座空城,府库已空,秦人早已不见踪迹!” 闻言,魏无忌脸色难看:“入城,竖六国王旗!” “布告天下,端氏被破,秦军逃遁!” “诺!” 端氏城头。 信陵君站在风中,脸色漆黑:“蒙骜,又让你逃了!” “上将军,现在我们当如何?” 闻言,信陵君神色冷漠,语气低沉,道:“既然没有斩杀蒙骜,那就步步为营!” “运送粮草入端氏!” “本君要步步蚕食,一点一点的压缩蒙骜的生存空间,直到他进入函谷关!” “到时候,函谷关外,便是六国的天下!” “只要六国以三川,河内,南阳之地为根基 ,锁死函谷关与武关,便可以锁死大秦东出之势!” “这样一来,纵然是没有灭杀秦军主力,没有斩杀大秦上将军蒙骜,但,我们的战略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中军司马转身离去。 一旁的鞠武也认可魏无忌的说法 :“上将军,是否要送军报于诸王?” “派遣特使赶赴六国都城,将端氏被破的消息,呈报诸王!” 说到这里,魏无忌嘴角浮现一抹轻笑:“同时,让斥候将端氏被破,秦军仓皇逃走的消息,散于天下!” “好!” “上将军,有书信!” 魏无忌看着竹简上的字,脸色变得阴沉:“本君处境岌岌可危,可你蒙骜也不遑多让!” “此战胜负,尚且未知!” “此战书,本君接了!” ........ “上将军,我们要退往河东么?” 闻言,蒙骜先是点头,然后摇头,道:“先行退往河东,在绛休整三个时辰,然后沿着绘水西行,大军一分为二!” “桓齮率领大军,扮做主力,直入汾阴,本将率军南下垣城,一旦抵达垣城,本将会亮明旗号,直入野王!” “与此同时,魏无忌为求与我大秦决战,必然会追击老夫所部!” “一旦六国联军追击本将,桓齮大军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化整为零,进入河雍!” “最好是本将抵达野王,桓齮大军进入河雍!” “最迟也要在六国联军在野王完成合围之前,进入河雍!” “河雍之地,便是我军与六国联军决战之地!” “大战结束,不论胜负,立即撤离河雍,前往函谷关!” 说到这里,蒙骜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朝着中军司马,道:“与此同时,传信于相邦,让大秦锐士固守函谷关!” “纵然是在河雍不能大败六国联军,也要在函谷关外,将六国联军消耗大半!”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中军司马转身离去。 将蒙骜的军令一一传达,纵然是大秦锐士连续后撤。 但是,大秦锐士之中,对于蒙骜的权威,无人敢动摇。 ...... 这一刻,桓齮看着蒙骜,语气有些肃然:“上将军,如此做,你的名声尽毁!” “我蒙氏,累受王恩,如今也是报王恩之时!” 蒙骜看了一眼桓齮,走过去,拍了拍桓齮的肩膀,轻笑,道:“老夫知晓你的意思,老夫确实是可以有别的选择!” “但,为了大秦,为了大王,老夫无惧一切恶名!” “执行计划!” “冬季来临之前,必须要结束这一战,不能拖到明年!” “要不然,对于大秦国库的消耗太大!” 第66章 甲等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也是解决的政治问题的最后手段。 这些牵扯国家兴盛的大战,对于岷而言,只是一道消息。 不论是战胜,还是战败,他都无能为力。 对于他影响会有,但也不会太大。 但,这一世,他身为秦人。 自然还是希望大秦锐士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函谷关外,无数人喋血。 而临洮县的生活,依旧是平静的,仿佛连一些涟漪都没有。 芮的加入,让这个家多了一些生活气息,变得整洁无不少,也让岷与固都有些轻松。 喝了一碗粟粥,岷收拾着去学室:“往后多煮一些,你和春也都吃点!” “室中不缺口粮,对于长身体有用!” 闻言,芮心中一暖,朝着岷道谢:“多谢后子!” 在这个室中,不管是固还是岷都没有为难她,也没有为难春。 这让芮心中生出些许感动。 将岷送出大门,芮开始清洗餐具,任由春在院落中爬,先是给了猪草,清扫了院落,这才背着背篓,带着春走出了家门。 虽然不清楚岷采艾干什么。 但,她也是学着去采艾。 如今的固在临洮县没有田地,自然是不需要她劳作。 相比于洮里的其他人,她这个妾,反而是最为清闲的一个。 也是因为如此,芮很是珍惜现在的生活。 走进学室,只有三四人在读着语书。 岷走进学舍,在自己的书案上,将竹简都放下,然后开始日复一日的研墨等准备。 他的记忆惊人,有过目不忘之能。 对于语书的那些知识,他已经记得七七八八。 之所以不是全部,那是因为大篆终究是要比简体繁琐。 而且,切音有些不准。 如今,岷最欠缺的背书,而是写字。 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孩子。 手虽稳,但,手腕上力量太小。 写的少了,没有影响。 但,字一旦多起来,就会大幅度减慢他的速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岷不求多,而求每一个字都写的好看,笔画分明。 每天练习书法,从未有一日中断。 学室之中提供的竹片以及削刀,墨,砚板,都要便宜很多。 一旦走出学室,这些东西之昂贵,远远不是岷可以承受的。 所以,岷很珍惜在学室的时间。 半个时辰后,令史书走了进来:“授业开始!” 众史子连忙放下手中活计,然后起身朝着令史书拱手:“我等见过令史!” “嗯!” 书看着众人,开始了这一日的教学。 岷在下面听得认真,他前世有很多的经验。 但是,如何做官,他确实是没有经验。 三百十六行,最难得便是做官,而这也是岷最为欠缺的,所幸,学室的教学,便是让他学习如何做一个秦吏。 这也是岷对于学室 ,不抵触的原因。 他的心很野,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于知识一直都很敬畏,也很好学。 前世,他便是因为读书改变了命运。 深受其惠,自然铭记于心。 读书改变命运,这是花费代价最小的一种方式了。 若是一个人,连这样的决心都没有,那就不配改变命运。 令史书很有经验,他对于语书,讲的很是透彻。 很适合他们这些史子来学习。 而且,语书字数也不多。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传授的为吏经验。 许久,令史书重新站在高台上,看着众史子,道:“今日的授业,到此结束!” “将上一次的课业交上来!” “诺!” 众史子纷纷上前,将竹简交给了书。 看着最后一人交上竹简,令史书,道:“除了岷史子之外,其余人,早食后,前往县府公田!” “诺!” ........ 看着众史子收拾好书案,然后走出学舍,令史书不由得将目光落在了竹简上,眼中掠过一抹笑意。 令史书抱着一堆竹简来到了学室堂。 此刻,但凡是没有前往县府的令史,都在此地,学室令也在其中。 看到令史书抱着竹简,众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书,这是?” “众史子的课业!” 令史书将竹简放在案头,笑着,道:“三天前,我留给了他们毛诬告松盗牛案,今日这便是答卷!” 此话一出,众令史都好奇了起来:“我等也看看,这些史子的真实水平,如今已经是五月初,等到六月,便是今年的学室考核了。” “虽然他们还早,但是也只有两年时间了!” 众令史分别取了一卷竹简,打开看了起来:“书,说一说你的限定条件!” 闻言,书开口,道:“诬告!” “时间,地点,人,毛,松.......” “剩下的,可以自己添加,只要更为合理,更为完善........” 令史书,令史周,令史宋以及学室令,分别在翻看竹简,同时指出了错误之处,最后给出了评价。 只是竹简上的内容,让人头大。 完善的根本就没有。 看了两卷竹简,学室令就不看了。 他喝着凉茶,揉着眉心,一脸的痛苦。 在这样看下去,他觉得自己会被气死,竹简之上,已经不是条理不清,而是漏洞百出。 一点也不严谨! 众史子终究是才开始,连字迹都很潦草,更别说是内容了,根本不值得一看。 看到学室令揉着眉心,一脸的痛苦,令史书也有些脸红难堪。 在众人面前,他丢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令史宋眸光微亮:“学室令,这一篇不错,假定条件也很完善,条理分明,基本上没有错误!” “唯一的不足,便是从审到论,太顺了!” 闻言,学室令与令史书双眸大亮,忍不住看向了令史宋:“老夫看看!” 学室令走过来,拿起了竹简。 字迹工整,笔画清晰,唯一的不足,便是笔锋没有力量。 狱史:岷。 看到这三个字,学室令心头起了好奇。 他可是清楚,岷进入学室,才不过一个半月。 他也是见过岷的字迹,这竹简上的字迹大有长进。 而且,正如令史宋所言,这《毛诬告松盗牛案》条理分明,范式正确,除了太合理,就没有什么缺点了。 将竹简递给令史书,学室令笑着点评:“此文,可得甲等!” 第67章 只有古老璀璨的文明,才能诞生出成套的礼仪。 此文可得甲等! 学室令一锤定音。 当令史书等人看完岷的竹简,也都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写的很不错! 虽然,字迹依旧是有些欠缺,但,岷终究是一个孺子。 一介孺子,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这意味着,岷在私下里,没少练字。 “逻辑周密,条理分明,字迹工整清晰,这岷史子,是为吏的好苗子!” 这个时候,令史周开口,道:“若是他努力争气一点,也许可以在三年后的学室考核中,斩获首名!” “临洮县这小小地方,也算是出了一个神童!” 许久,学室令也是微微颔首,道:“书,此子天资不俗,等他掌握了常用字,可以允许他借阅学室书籍!” “诺!” 所有人都清楚,只要岷不夭折,只要岷坚持下去,肯定会有一个很不错的未来。 按照大秦的惯例,一旦岷成为首名,最后还是会回到临洮县担任史,而且,会在县令手下为史。 若是岷再争气一些,三年后参加高等选拔,依旧是首名,便可以一飞冲天,直入咸阳城。 作为令史,自然是喜欢聪慧的史子。 令史书等人也不例外。 更何况,若是岷能夺取首名,朝廷对于他们也会有所奖励。 这是一荣俱荣的事情。 ........ 回到室。 芮行礼,道:“后子回来了!” “嗯!” 点了点头,岷走到石案前落座,芮端着白水走了过来:“后子,这是刚晾温的白水,喝一点儿!” 端起陶碗喝了一口,岷朝着芮,道:“大父尚未回来么?” “家主没有回来!” 芮看了一眼岷,声音很低:“后子,家主来的会很迟么?” “早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会不会有些早了?” “不打紧!” 岷摇了摇头,朝着芮,道:“大父来的不会太迟,也快了!” “你忙你的,不用候着我!” “诺!” 看着在干净的地面上趴着玩的春,岷眼中掠过一抹笑意,人还是要在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情。 唯有这样,才能享受每一个阶段快乐。 童年的快乐,便是一个人后半生的救赎。 他现在想要恢复童真, 都不可能了,装出来的就是装出来的,就算是你表演的如何好,那也是假的。 收回目光,岷朝着彘圈走去。 盯着豶半晌,确认伤口已经结痂,豶没有问题,便从彘圈旁边离开,毕竟上面便是溷,味道不好闻。 走进书室,岷找出竹片,再一次记录: “三日后,伤口结痂,豶无恙。” “记,于五月一日日昳。” ....... 这一日,贾市市亭送来了房契。 “有秩固,此乃此地院落的契书,签字后,便可以生效!”亭父隽将契书递给固:“记得保存好!” “有劳亭父跑一趟!” 固接过契书,眼中满是笑意:“亭父,里面请!” “不了!” 隽摇头拒绝:“市亭那边还有事儿,有时间,再行叨扰有秩!” “亭父慢走!” “告辞!” 固将隽送走 ,这才走进大门,随手将门关上,眼中带着欣喜。 如今,妾,院落皆有,他们的生活终于是焕然一新了。 而且,明日便是五月一日,也是俸禄发放的时候,如此一来,也可以解燃眉之急。 两日后,便是休沐。 他们便可以找来工匠,完成对于溷以及彘圈的改造。 这个时候,固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生活变得美好,他看到了希望,如今的他,也有能力去守护这一份希望。 从五里到洮里,从清水乡到临洮县。 他们爷孙终于是有了一些抗风险能力。 在这狗日的世道上,有了一席之地。 “家主,后子,早食好了!”芮早已经粟饭端到了石案上,朝着两人,道:“热汤刚好,再过一会儿就凉了!” “好!” 两人开始进食。 有了芮就是不一样。 家中被收拾的干净,早食也会更为入口一些。 有些事情,女人总是比男人更擅长一些。 而且,有了芮在家,家中的事情,就不需要他们操心了,这对于岷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对于老头子而言,可以节约很多的时间。 这样一来,老头子有了更多的休息时间,未来多活几年。 “岷,最近在学室中,表现如何?” 用完早食,固朝着岷,道:“学室中的课业肯定会比赵族学室更为繁重,你能吃得消么?” “大父,我没事!” 岷笑了笑,朝着固,道:“学室之中,都还好!” “众史子都很认真,虽然比赵族学堂要课业繁重!” “但,孙儿可以坚持下来!” 对于岷而言,这是难得的机会,后世虽然也有典籍流传,但是,早已失去了真意。 而且,他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后世的记载。 但刘邦为正统性,以及后世的皇帝以及儒家,对于大秦大肆抹黑,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想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不管是岷有着何种打算, 都要去了解这个时代。 而读书,便是最好的了解方式。 特别是后面,会学到兵法以及礼仪,这对于岷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的知识,后世学的太少。 至于礼仪,早已失传了。 对于礼仪,岷一直都很感兴趣。 在他看来,只有一个古老的文明,经历漫长的岁月,文明极为的兴盛,才会诞生出各种繁琐,却又有寓意的礼仪。 至于兵法,他虽然行走于黑暗,对于用兵自然是也有过经验。 但,那都是建立在现代化作战的基础上,在这个时代,根本不适用。 若是有无线电,以及热武器,让岷来,可以训练出来一支精锐,斩将夺旗都不是问题。 但是,仅仅依靠冷兵器,训练一群亲卫不是问题。 但是,训练上万人,如何指挥上万人作战,没有系统的培训,根本做不到。 这个时代的武将,几乎都是出自将门世家。 要么出自学室,得到了高人教导,身后站着不朽的传承。 哪怕是那位大秦的武安君,也不是一如岷这样的庶民。 ........ 第68章 等孙儿长大,便捉来,六国王女,为大父舞! 四月三十日。 明日便是五月一日,这在后世劳动节,属于天下黔首的节日。 虽然也变质了。 劳动人民,在五一嘎嘎干活,也只有秦吏才会休沐。 站在院落中,岷心头突然生出一抹豪情,他想要尝试着去改变这个天下,去改变这个世道。 岷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 自身才华横溢,也曾位高权重。 前世今生,他真正佩服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就算是对于始皇帝,也只是好奇大于佩服。 他也想干一番前所未有的事业。 一如他佩服的那位,给予天下黎庶地位,让他们站起来,堂堂正正的活着。 当秦王政将皇权高高捧起。 他也要将天下黔首高高举起! 不管最后能不能够做到。 但,至少岷终于是在这个时代,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也许这个念头,一直在他的潜意识里。 也许是上一次去贾市,看到了人与牛马同栏的刺激。 也许......... 阳光穿透桑树而下,落在岷的身上。 让岷在这一刻,浑身发着光。 他找到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他想去,为天下黎庶,求一个公平! 午间的风,依旧温热,岷这一刻,想到了很多。 老头子去点卯,芮哄着孩子睡觉。 石案下边上,艾草被点燃,青烟袅袅。 许久,芮带着背篓出门,其余采摘猪草。 院落中,只剩下了岷一个人。 没有冰块的夏天,很是难熬,这个时代,也没有西瓜,解暑之物有,但,那都是权贵口中之物。 穷人,清凉的井水便是唯一的选择。 人生多艰! 喝了一口白水,岷转身走进了书室,他没有再去采艾,也没有去采摘猪草。 有了芮,这些事情,也不需要他来做。 现在,他最应该做的便是读书,练习书法,为两年后的学室考核做准备。 饿不死了! 岷对于做生意的念头,就没有当初那么迫切,虽然也在一步一步的计划着,但,他心里清楚,生意改变不了这个世道。 想要改变这个世道,唯一的办法,便是走上高位。 所以,读书,几乎是他唯一的选择。 六年之后,他要以首名的身份,踏足那座王城,大秦的权力中枢。 ........ 在学室的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日,老头子休沐,找来了工匠,开始修缮彘圈以及溷。 由于老头子领了俸禄,还了老里典两百钱,得知消息的老里典,带着洮里青壮,前来帮忙。 下市末,便已经修好了溷与彘圈。 如今,彘与豕以及豶各自在自己的圈中,老头子正在招呼着洮里青壮吃晚食,喝浊酒。 岷在书室中,提笔写下: 五月三日,彘,豕,豶分开圈养,豶居其中,溷与圈分离。 他自然是知晓,各种方法,也记得住母猪育种以及产后护理手册,但是,他不能一下子拿出来。 至少,在拿出来之前,他要有一切变得有迹可循,一切便变得水到渠成。 唯有如此,在拿出来的时候,就算是如何石破天惊,也会有说法,天下人也会相信。 在这一点上,岷一直都很慎重。 纵然是他知晓全部的步骤,依旧是在大秦写日记。 篝火升腾。 院落中,坐满了洮里的青壮,二两浊酒下肚,彼此的关系被迅速拉进。 这是固来到洮里以来,第一次与这些邻居打交道。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众人这才告辞离去。 固将众人送走,这才回到了院落中,坐在石案上,看着岷,道:“这个月,又要节衣缩食了!” “大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喝了一口白水,岷脸上露出灿烂笑容,道:“总有一天,我们会不再为了生活而担忧!” “相比于两月之前,我们的情况,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喝完最后的白水,岷朝着固开口,道:“大父,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 “好!” 日子平凡,却有烟火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光是岷在长大,春也是变得强壮。 经过一个半月的休养,芮终于是恢复了过来,身上的少府气息浓郁,各项事宜,也有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七月十五。 这是岷的诞日。 过了这一日,岷就满五岁,虚六岁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只是这一日,固带来了陇右酒肆的糕点,打了二两浊酒,也买了半斤羊肉。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最丰盛的一次晚食。 特别是欠债以来,他们几乎都是豆饭与粟饭,偶尔的肉食,也只是肉羹。 芮的厨艺有所长进,在岷的提点下,饭菜也是越发的可口。 在固与岷祭祀了祠木后,终于是开饭了。 这一日,芮与春也上了桌。 这在这个时代,是不被允许的。 隶臣妾的地位很低下。 但是,岷没有在意,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这种观念不深。 除此之外,便是他过生日,只有他与老头子,太过于孤单了。 好不容易过生日,自然是要热闹一些。 头顶之上,明月高悬,这让岷有些思乡。 那片黄土地上,那两座坟茔,如今是否还在。 喝了一口浊酒,固脸上满是笑容,岷过诞日,这意味着,他的孙儿,又无病无灾的过了一年。 固最大的心愿,便是岷平安长大。 这一刻,他自然是很欣慰。 察觉到老头子的目光,岷不由压下思索,朝着固,道:“大父,多吃点肉,少喝点酒!” “好好保重身体,等孙儿长大,带你去喝这个天下最烈的酒!” 岷喝了一口白水,眼中浮现一抹锋芒:“等孙儿长大,便捉来,六国王女,为大父舞!” “取来七国王室藏酒,供大父饮!” “哈哈哈........” 这一刻,有些上头的固,大笑一声,拍案,道:“我大秦男儿,自当如此!” “岂曰无衣,岂曰无衣........” 也许是岷的话,刺激了固心头的热血。 也许是浊酒上头,固回忆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一首无衣在院落中吐露,岷竟然听到了一缕杀气。 第69章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想去骊山看看。 农忙结束。 再有一月余便是收获之时。 整个大秦都陷入了平静之中,农人在休养,为接下来的收获季节做最后的准备。 就连临洮县城,都显得比往常繁华了。 农人闲暇,有了购买力,商贾往来。 纵然是一个偏僻的小县城,也是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样的场景,岷还是第一见到。 看着来往的行人,脸上带着的笑容,纵然是脸上带着一些营养不良,以及常年劳作的枯黄,但,他们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这里是大秦故土。 远离战争! 虽然有徭役,也要赋税,但,他们至少活得下去。 秦法森严,对于秦吏的约束很大。 但凡是努力劳作的人, 都不至于饿死。 当然了,战败以及大灾之年另算。 行走在街巷,感受着人间烟火气,岷觉得自己有了更大的动力。 如今的岷,终究不是大秦最底层那些农人,甚至于隶臣妾,自然无法感同身受他们的苦楚。 在大秦,甚至于整个中原大地之上,隶臣妾,不属于国人百姓。 国人百姓才是人,而隶臣妾,属于刑徒,被剥夺了人权,只是保障他们的生命权。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想去骊山看看。 经济,商贾,他最为在行,而这些,则是大秦最为欠缺的。 阳光从天而降,穿过街巷两边的大树,落下点点光斑。 仿佛上天织成的格子,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行走在其间,岷心情罕见的轻松了起来。 固看着变得开怀的岷,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现在的岷,才像是一个少年。 昨日是岷的诞日。 今日正巧休沐,他们爷孙也是有时间出来转转,不至于一直待在室。 洮水奔流,蜿蜒而过。 临洮县,便是因为洮水横穿而得名。 河风荡漾,洮水清澈,鱼虾遨游,清晰可见。 如今正值禁渔时节。 也没有渔人在捕捞。 临洮县,属于内陆小县城,在这里主要是以游牧以及农耕为主,偶尔也有渔猎,但,少之又少。 并不多见! 而且,渔猎很是危险,没有经验的人,往往成为洮水之中的浮尸。 每一年,临洮县府都会打捞上来一两具。 所以,除非是没有办法,遭遇了灾荒之年,临洮县的渔猎基本上看不见。 就算是隶臣妾,都惜命。 更何况是大秦的普通黎庶,相比于隶臣妾,他们有更多的出路与希望。 “岷,你在想什么呢?” 固在一块大石上落座,目光幽幽,道:“如今已经是七月中,马上就是收获之时!” “岁首将至,老夫会越来越忙!” 望着河水,岷没有回答。 接下来,固自然是会忙碌,至少也要天天留守县府。 不光是临近岁首,收成之后的缴纳赋税,还有河内大决,必然会在岁首之前落下帷幕。 这一战,不可能拖得太久。 大秦朝堂之上,有的是有远见之人,冬战,本就是十分的困难。 也就只有大秦武安君白起,进行了冬战河内。 但是,这样的传奇,基本上不能被复制。 毕竟,那位武安君,一人之威压得山东六国抬不起头来。 在那个时代,在大秦,甚至于在山东六国,最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不是秦王嬴稷,也不是山东六国之王,而是大秦武安君白起。 特别是长平大决之后,白起之名,可令赵人孺子止哭。 念头转动,岷突然笑了笑,道:“大父放心,室中有孙儿,还有芮!” “只是大父要照顾好自己!” “清水乡各地,路道并不好走!” “也容易激起民变!” “大父要小心!” “嗯!” 点了点头,固对于此事的危险,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这些日子,他跟随着奋学习,对于有秩的工作范围,以及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早已记在了心中。 “这一次前往征收赋税,乃是老夫第一次去,自然会跟随着老有秩,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今年不是灾荒之年!” “田地里庄稼的长势也算喜人!” 闻言,岷没有反驳,农人靠天吃饭,变数太多了。 快要成熟的时候,一场大风,一场冰雹,都有可能绝收。 这才是七月。 若是来一场蝗灾,亦或者来一场暴雨,引发洪水....... 农人 ,完全是要靠老天爷赏饭吃。 光靠自己勤劳,有些时候,并非就能丰收。 “大父,五里的田地,现在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收割之时,牛叔他们估计也顾不上!” 收成之时,那一段时间不会太长。 五里家家户户都有田地,牛叔自然也是,一旦忙起来,只怕是顾不上他们的田地。 抢收! 用这个抢字,就可以看出收成之时,时间的紧迫。 “等快要收割之时,老夫带着芮走一趟五里,那里的院落还在,可以住人!” 迎着河风,固沉吟许久,道:“也不能让绝收,那可就是浪费了,我们也需要缴纳赋税!” “这件事,不能光靠着你牛叔!” ........ 五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牛叔正在院落中喝清水。 自从担任里典以来,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牛叔脸上的皱纹都带着笑。 “牛,如今已是七月中,距离收成,也不过是一个半月时间!” 牛婶在一旁的石案后落座,眼中带着担忧:“收成之时,时间太紧张,我们是不是通知一声有秩?” “我怕等收割完我们的,再收有秩家的,会太迟了!” “今年的庄稼长势不错,总不能因为忙不过来,浪费了吧?” “唉!” 这一刻,牛也是长叹一声:“前一段时间,我得到的消息,岷孺子已经进了学室,成为了尸子!” “有秩,只怕是没有时间!” “不过,我送信于临洮县府,问一问有秩!” 说到这里,牛语气有些无奈:“不过,你也别多抱希望!” “有秩终究是断臂,而且人在临洮县,距离清水乡距离不远,回来一趟不容易。” “嗯!” 牛婶也是点了点头。 对于固,他们两口子都很感激。 要不是固,牛也不会成为五里里典,也不会认识赵族三老之一,让其子嗣 进入赵族学室。 这一切都是大恩大德! 第70章 大秦的王,都善于兵! 在牛看来,固年岁大了。 来回一趟不容易,而且,自己受恩于固。 这些田地的收成,他们会得到一部分,所以,心头有些犹豫。 若不是收成时间紧张,他都不愿意告诉固。 喝了一口清水,牛起身,道:“你在家中等着 ,我去清水亭,将信件寄往县府!” “好!” 民以食为天! 每一年的收成便是最重要的时间点。 就算是朝廷,也会举行祭祀,以求丰收。 在这个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所以,但凡是大决,都会避开收成以及农忙,要不然,青壮与收成的双重损失,会让一个国家根基遭受动荡。 特别是自从商君变法以后,大秦以耕战立国,对于农人的重视前所未有,种地种的好,甚至于可以赐爵。 虽然只是民爵,但,也很不错了。 站在洮水岸边,爷孙两人都有些享受这一刻的生活。 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了。 ........ “上将军,斥候传来消息,蒙骜已经撤军向野王方向,朝着函谷关方向的是桓齮!” 中军司马走进幕府,朝着魏无忌,道:“我们是追击桓齮部,还是转道追击蒙武主力?” 闻言,魏无忌眼中掠过一抹肃然:“舆图!”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中军司马打开一卷羊皮地图:“上将军, 舆图已备好!” 魏无忌看着舆图,眼中掠过一抹精光:“鞠武!” “末将在!” 这一刻,魏无忌从舆图上收回目光,朝着下首的鞠武,道:“由你率领五万大军,追杀桓齮部!” “本将不要求你与之决战!” “只要是拖住桓齮就行!” “本将亲率联军主力围杀蒙武,你必须要拖住桓齮所部,不能让其支援蒙武!” “诺!” 点头答应一声,鞠武神色肃然。 他自然是清楚,桓齮也不是简单之人。 而且,桓齮退向函谷关方向,很容易得到大秦锐士的支援。 纵然只是拖住桓齮,依旧是很艰难的事情。 “请上将军放心,末将这就出发,一定拖住桓齮,为上将军对决蒙武,争取时间与空间!” “好!” 魏无忌深深地看了一眼鞠武:“鞠武将军保重!” “联军万胜!” 这一刻,鞠武大喝一声,走出了幕府。 魏无忌收回目光,语气肃然,道:“传令大军,昼夜开拔,追击蒙骜大军!” “诺!” 蒙骜的意图,清晰可见。 别说是魏无忌了,就算是其余诸将也都看出来了。 蒙骜明显是要大决于河内! 也正是因为大家都看出来。 这一刻,幕府之中,气氛有些沉重。 面对大秦的上将军,他们也没有多少底气。 毕竟,若是论层次,他们也就是一个层面的武将。 “诸位,还愣着干什么?” 魏无忌挥了挥手,道:“立即出发,我们不能给蒙骜太多的时间,我军数量占据优势,当决于平野!” “诺!” ........ “上将军,斥候传来消息,魏无忌分兵了!” 中军司马朝着蒙骜,道:“燕国主将鞠武率领五万大军追杀桓齮将军,六国联军主力转道而来!” 闻言,蒙骜眼中掠过一抹肃然,朝着中军司马,道:“晓令各部,令桓齮将鞠武所部引入蒲版!” “令蒙武出函谷关,设伏蒲版,吃掉鞠武部!”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中军司马转身离去。 这一刻,蒙骜眼中掠过一抹狠辣,道:“大军立即赶赴野王,在河雍之地铺排,等到六国联军杀到!” “诺!” 一道道军令下达,蒙骜与魏无忌都在为最后的胜利做铺排。 河雍之地,便是大决之处。 章台宫。 吕不韦走进章台宫,态度恭敬:“臣吕不韦见过大王,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仲父不必多礼!” 秦王政转身走下御案,将吕不韦扶起,道:“仲父此番入章台宫,不知有何吩咐?” “大王在看舆图?” 吕不韦没有回答,而是目光落在章台宫中巨大的地图上,笑着问道。 “嗯!” 秦王政点了点头,语气沉重,道:“寡人对于上将军,依旧是有些担忧!” “六国联军势重!” 这一刻,吕不韦走到舆图之前,打量着一眼,道:“大王,认为上将军与魏无忌会决于何处?” 闻言,秦王政手持丈杆,落在了河雍:“寡人这些天,也看了上将军送来的军报,以及斥候传来的文书。” “上将军想要与魏无忌大决,在重创六国联军的同时保存实力,最好的决战之地便是河雍!” “只是这样一来,上将军必败!” 听完秦王政的分析,吕不韦也是点了点头:“大王说的没有错,此战,上将军没有胜算!” “若是鞠武所部,被蒙武与桓齮解决,保存的力量会大一些!” “以寡击众,本身便是最为凶险的事情!” 说到这里,吕不韦话锋一转,道:“大王不必为此担忧,此战,非人力可以扭转!” “只要上将军保存主力大军,对于大秦便是大胜!” “行人署正在奔走,等蒲版战事结束,想来坚不可摧的六国联军,将会生出龌龊!” “大王,为王者,不要拘泥于一城一地的丧失,亦或者计较一场战争的失败。” “这一次,我大秦,最重要的是挫败六国合纵!” “只要六国合纵被破坏,六国联军就是一个笑话!” “六国合纵不破,纵然是上将军击败了六国联军,不出半年,就会又有六国联军出现!” 这一刻,秦王政朝着吕不韦拱手:“多谢仲父教诲!” “嗯!” 吕不韦受了秦王政这一礼,然后开口,道:“大王,秦人以秦法与耕战立国,除了日常的学习以及文书的阅读之外,也需要重视弓马以及兵法!” “大秦的王,不能不善弓马,不懂用兵!” “大王不需要像武王那般勇猛,但也不能落下太多,臣当初让蒙恬与蒙毅伴读,便是为了让大王熟悉弓马与兵。” “大秦的王,都善于兵!” 第71章 芮,你郎君,当初从事的什么商贾? 大秦的王,至少要知兵! 这是最低的要求! 孝公出自军旅,继位之前,一直都在军中厮杀。 惠文王受教于公子虔,也能在训练场上,搏杀大秦锐士而不败。 武王更是天赋异禀,亲上战场,斩将夺城。 昭襄王也不曾亲赴前线。 先王也曾领军东出。 大秦的王,必须要弓马娴熟,必须要知兵。 得益于先祖血脉,秦王政的条件很好,而本身也很聪慧,不说上战场,至少弓马已经不逊色蒙毅多少。 “多谢仲父,寡人记住了。” 这一刻,秦王政一脸诚恳,他清楚,吕不韦说的是对的。 秦人虎狼也! 大秦以武立国,以军功着世,自然要擅长弓马知兵。 “大王聪慧,老臣就是不说,大王迟早也会想明白!” 吕不韦态度恭敬,至少此刻是恭敬,道:“大王,不必忧心战事,此战的结果已经注定!” “嗯!” 微微点头,秦王政目光落在吕不韦的身上,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仲父,还未回答寡人之前的问题呢?” 闻言,吕不韦笑着,道:“大王,已经七月中,秋收在即,大秦也该是准备祭祀稷神御白帝了!” “好!” 秦王政点了点头,朝着吕不韦,道:“此事由仲父协调,由太仆官署操持,到时候寡人亲至!” “诺!” 这一刻,吕不韦有些欲言又止。 秦王政当做没有看到。 这些年,他也读了很多书,有一句话,他记得很清楚: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如今,他年纪尚轻,在尚未加冠亲政前,很难接触到军队。 自然而然,祭祀之权,他不想旁落。 吕不韦离去,心底对于秦王政有了一个更深的认知。 很显然,这位年轻王也在蠢蠢欲动,而且很聪明的知晓自己能要什么,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站在章台宫中,秦王政目送吕不韦离去,一抹精光落入眼底。 若是他连祭祀之权 ,都拿不到手中,那就真正的沦为傀儡了。 至少,也要在群臣与国人面前经常出现,让他们知晓,大秦有王,有一位年轻的王。 许久,秦王政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了地图上。 纵然结局已定。 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不管是蒙骜的身份,还是蒙骜所率的大秦锐士,都是大秦根基所在。 他作为秦王,又岂能不上心。 尚未成长起来的他,心中依旧存着善良。 当年,他在邯郸,见过战败后的凄惨,孤儿寡母,户户白绫。 ........ 这一日 ,三星亭的亭父上门。 送来了来自五里的信件。 固将信件递给了岷,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岷,看一看!” “好!” 从固手中接过信件,岷从竹筒中取出竹片,很显然,这是牛叔找人代写,而且代写者,水平一般般。 “大父,是牛叔送来的信!” 将竹片放在案头,岷朝着固解释,道:“秋收在即,庄稼长势喜人,牛叔怕秋收太紧,耽误了,询问大父的意思!” “岷回信你牛叔!” 固思考了片刻,朝着岷,道:“就按照之前老夫说的那样,让芮到时候前往五里帮忙!”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转身走进了书室,铺开竹片,然后研墨,将回信写好,放在案头等着风干。 “大父,是我去三星亭还是大父去?” “老夫去!” 固喝了一口热汤,招呼岷,道:“早食好了,赶紧的!” “老夫去点卯的过程中,顺带交给三星亭亭父!” “好!” 岷在石案后落座,开始扒拉豆饭。 就着热汤,让自己咽下去。 现在的岷,看到院落中的鸡仔,双眸发光,若不是太小,正在长,岷这个时候,都上手了。 这些小鸡仔,都是土鸡。 生长周期一般都在四到六个月。 想要等到长大,至少也要到岁首。 “别盯着了,不是刚吃了羊肉么?” 固看到岷的余光一直在盯着院落中的鸡仔,忍不住打趣,道:“要不,你去抓只啃?” 收回目光,岷摇头,道:“孙儿又不是蛮夷,尚不至于茹毛饮血!” 早食刚完,便有小雨淅沥沥而下。 芮去清洗餐具,固将春抱进了中间的主屋,岷也是走进书室,将竹片装进竹筒中,交给了固。 这些信件,要在三星亭中进行泥封,然后送往各地。 当然了,这不是免费的,需要收费。 从岷手中成接过竹筒,固带着一把破旧竹伞,便在雨中走出了大门。 淅沥沥的雨滴落在了伞面,连成线滴落而下。 人生无奈,纵然是下雨天,也要前往官府点卯。 将支踵前移,岷坐在书室门口,望着雨幕,听着隔壁哄孩子的歌谣,打发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静怡时光。 “后子,雨天阴凉,还是在主屋中好一些,要不然会留下病根!”芮哄睡了春,走出主屋,便看到了岷,忍不住提醒,道。 “嗯!” 微微点头,岷看着芮,道:“芮,你郎君,当初从事的什么商贾?” 虽然不解岷的意思。 但是,芮也没有隐瞒,如实说到,道:“禀后子,亡夫原先从事粗布等!” “后来听人劝说,从事了青铜器........” 固了解过事情的经过,但,没有告诉岷。 光是从芮的这一番话,他就清楚,芮的那位郎君,是被人坑了。 一个无权无势,背后有没有站着大人物的商贾,这得多头铁,敢去做青铜器的生意。 “今日下雨,猪草尚有,你也好好歇息吧!” 说到这里,岷犹豫了一下,朝着芮,道:“在五里,还有一些田地,虽然不多,但也需要收割!” “等秋收时分,估计需要你去一趟!” “本来托付给了当地里典,但,方才送来了信件,表示人手不够!” 闻言,芮点了点头,朝着岷行礼,道:“后子放心,到时候,妾便前往五里!” “嗯!” 点了点头,岷顿了一下,道:“若是不方便带着春,就将春放在里典家中,这一点,大父会交代五里里典的!” “接下来,大父作为有秩,会很忙,估计顾不上自家秋收!” 第72章 杀牛为礼,割鹿以贺,献于五谷。 人世间,处处有坑! 穷苦人,底层庶民,人生路上荆棘密布,举步维艰。 人生倘若是选错,往往都是万劫不复。 例子就在眼前。 喝了一口白水,岷朝着芮,道:“好好让春长大,也算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 “等你户籍转为市籍,再行考虑再婚的事情!” “要不然,现在你的身份是隶臣妾,也能是找隶臣妾!” “市籍虽然低贱,但总好过隶臣妾这种刑徒!” 这一刻,芮朝着岷恭敬的肃拜行礼:“妾多谢后子指点!” 在这些日子与岷以及固一起生活的过程中,芮也清楚,当初她的选择,并没有错。 她们虽然不在一起用早食以及晚食,但是,他们吃的都是一样的。 而且,固家中,没有多少活计。 除了秋收需要前往五里之外,每日做早食与晚食,然后喂养彘与鸡犬,同时清扫一些院落。 这种生活状态,甚至于比她原来要轻松些许。 对于这种生活,芮很是珍惜。 芮回到了主屋,岷望着细雨,颇有些无聊。 那些赚钱之道,暂时无法施展,养殖大业进展缓慢,只能是徐徐图之。 家境贫寒,并无多少书籍可读。 丘夫子所赠《封诊式》,岷早已翻看了无数遍,甚至能够倒背如流。 至于《语书》,他也都记住了。 虽然不至于倒背如流。 但,其中的含义,其中的深意,他还是明白的。 如今,他能读的便是《急就篇》,《编年记》以及《日书》与《为吏之道》。 但是,这些书籍,他都没有带回来。 大秦的常用字,不过七千三。 岷早就记住了。 就算是让他现在就去参加学室考核,岷也会通过,只可惜,他年岁太小,进入学室也没有满三年。 只能等! 人太过于聪慧,有时候,也是一种麻烦。 学室之中的众史子,还在为学室考核而担忧。 而岷已经在考虑如何学习到更多的知识,甚至于学习武吏。 只可惜,如今的岷也只能是想想,想要做到这一步,除非是他拿出大功劳,得到特殊的允许。 如今的学室令,允许他借阅书籍,已经是一种恩典。 在这个书籍被把控的年代,这种学室的出现,本身便是一种进步。 这一场雨,起的突兀,结束的也很突然。 下市末 ,便已是乌云驱散,光明洒进人间。 这一刻的天空蓝的透彻,仿佛被洗尽铅华,只留下了最初的纯粹。 坐在大石上,岷拿着一块洮水石在磨,他准备将这一块石头磨平。 虽然很是缓慢,但,事在人为。 少年人的好奇,终究是要在这人世间留下些许痕迹。 凭空而出的物件,那就只有妖孽才可以做到,一个人生活在这种吃人的世道,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谋己。 岷从来都是一个惜命之人。 若是一件东西拿出来,可以得到很大的利益,却不能保证他的安全,岷就算是放弃利益,也不会拿出来 。 人都是自私的。 更何况,岷来自哪个利己主义兴盛的年代。 ........ “岷,你在干什么呢?” 固从县府回来,看到岷一直在磨着石头,不由得开口,道。 “大父回来了啊?” 岷朝着固笑了笑,然后举起手中洮水石:“这块洮水石不错,孙儿试试能不能磨平,用来压竹简!” “反正也是闲着!” “哈哈哈.......” 固大笑一声,没有多言,而是走进了主屋,去换干的褐衣。 在家中,他们都穿的褐衣。 也就只有岷前往学室,才会穿常衣,穿戴整齐,以示对于知识的尊重。 “再过半月便要社祭,到时候,大父带你去看!”还好干褐衣的固,走出来朝着岷,道。 “社祭么?” 在这个时代,祭祀是很重要的事一件事。 不管是对于国家,还是对于庶民。 特别是社祭! 这可是与郊祭并列的大祭。 这是举国性质的祭祀。 而且,周礼规定,天子将祭,必先习射于泽。 这种射礼,一般都是要求秦王亲自射万兽,祭祀于咸阳。 在临洮县这种贫瘠之地,一般都是县令主祭。 《孝经》记载:社,土地之主,地广不可尽敬,故封土以报功! 社祭,一年祭祀四次,分别为春夏秋冬各一次。 其中 以冬祭最重,称之为大割,要大杀群牲割而报功。 如今,这一次社祭,只不过是常祭。 也就是县令杀羊,供奉五谷,以稷神,以求丰收。 压下心中所想,岷朝着老头子点头,道:“好!” 社祭,这种活动,一直流传到了后世,被称之为社火。 见到岷点头,固想了想,道:“社祭,这一次也只是秋祭,现在距离秋祭,还有一月时间!” “当年老夫途径咸阳,见过昭襄王冬祭!” “杀牛为礼,割鹿以贺,在场庶人,皆可食之!” “那场面,才是一个厚重!” “然后冬祭后,便是举国大酺,宵禁之令取消,火龙流于街巷,商贾兴于街,庶人纷纷走出家门,好不热闹!” 岷能够听得出来,固语气中的怀念。 人在老了的时候,就会怀念少年时的青葱岁月与峥嵘。 固也不例外。 这一刻,岷也是心中生出一抹好奇,朝着固,道:“大父,等孙儿以后带你去观大王郊社之祭!” 这个时代,对于他最为吸引的便是那些礼仪了。 后世 ,连冠礼都已经消亡,更何况是其他的祭祀。 也只有祭祖大典,每一年都会在天水上演。 岷当年也去过,虽然不够肃穆。 但,依旧是给人一种大气磅礴。 “哈哈哈.......” 这一刻,固也是大笑,心满意足的吃下了岷给他画的大饼:“大父等着!” “想来岷,一定会走到那一步,亲眼目睹我大秦社祭之重!” “哈哈哈........” 此时,岷也是笑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冬祭,那是对于大城,对于咸阳,对于大秦而言,具有更深远的意义。 但是,对于临洮县这种小城,冬祭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与五谷息息相关的春祭以及秋祭! 第73章 秦法十八种 社祭! 关系重大。 特别是这一场秋祭,为了秋收,大秦朝野上下都很重视。 甚至于不需要国府政令,各地县令都开始了准备秋祭诸事,临洮县也是如此,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中。 半个月时间,并不长。 县府需要从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 要知道,秋祭看似只有半天,但,极为的繁琐,想要准备周全,绝非旦夕之事。 而是关系到了临洮县上上下下。 这是青禾担任临洮县令以来的第一次秋祭,自然是要办的漂亮。 要不然,青禾这一年的考核,就会被评差,拥有一个污点。 作为县令,连秋祭都主持不好,这就是态度与能力双重的问题,一旦出现意外,青禾升迁的路,基本上算是断绝了。 除非是,后面青禾能力非凡,得到了大人物的赏识,才能打破这种桎梏。 作为一个普通的官吏,背后没有站着大人物,履历优点,便是他升迁最大的保障。 这一日,临洮令青禾亲自找上了临洮丞呪。 秋祭乃是临洮县的大事! 特别是刚刚升迁为临洮令的青禾而言,更是如此。 对于县丞呪也是如此。 毕竟,他也是这一次升迁上来,第一次在临洮县担任县丞,主持秋祭。 由于临洮令与临洮丞,都是最新升迁的,这是他们任内第一次社祭,两人都很是重视。 于是,临洮县的官吏得到消息全员待命,等待着县府传出来的命令。 在秋祭紧张的气氛下,临洮县官吏的忙碌,集中表现在了固的身上。 这些日子以来,固早出晚归,几乎整个人都泡在官府之中。 为了秋祭发光发热。 相比于固,岷受到的影响并不大,诸般课业也没有落下。 秋祭与学室,同样重要。 特别是,如今大秦正值用人之际,对于学室培养史子,也比往日更为的重视。 只不过,这一段时间前往学室的时间,从上午换成了下午。 伴随着他们学习的加深,对于常用字的掌握数量,授业的教本,也逐渐的多了起来。 如今,他们将要学习秦法教本。 对于学室史子而言,秦法的学习,往往在最后。 也就是当常用字学习之后,而负责教导秦法教本的令史,前一段时间,一直在陇西郡出差,所以,一直就耽搁了下去。 这也是岷虽然有时间,却没有抄录秦法教本的原因。 大日高悬,散落人间暖意。 正值秋高气爽之际,蚊虫飞舞,蝉鸣阵阵,恰逢一阵风来,带走闷热,留下一阵清凉。 学舍中,众史子都在等待。 一刻钟后,令史忠走进了学舍, 望着众史子,道:“如今,尔等都掌握了大多数常用字,今日,便教授秦法!” “老夫是你们的教导秦法的令史,忠!” 这一刻,众史子起身,朝着令史忠恭敬行礼:“我等见过令史!” “落座!” “诺!” 等众人都落座,令史忠开口,道:“学室中的法令教本,主要是《秦律十八种》,共一百零八条!” “《除吏律》,《游士律》,《除史子律》,《中劳律》,《藏律》,《公车司马猎律》,《牛羊课》,《傅律》,《敦表律》,《捕盗律》,《戌律》,《工律》,《金布律》.......” “除此之外,尚有《法律答问》,共一百八十七条,其文多为历代先王时期律法解释!” 说到这里,令史忠话锋一转,道:“秦法,将会伴随着秦人的一生,尔等作为史子,更需要熟读秦法条例!” “我们最先学的是《除史子律》........” “今日,便先行抄录《秦律十八种》,每一个史子选择一种,抄录结束,便换过来抄录!” “诺!” 点头答应一声,众史子上前,从高台之上的书案上,分别拿走一卷竹简,然后开始研墨,准备誊抄。 岷打开羊皮袋,取出竹简,上书:除吏律三个大字。 按照往常的习惯,岷没有第一时间去誊抄,而是打开竹简,看了起来。 ....... “县、都官、十二郡免除吏及佐、一律以十二月朔日免除,尽三月而止。” “其有死亡及故有缺者,为补之,毋须时。” ...... 《除吏律》字数不多。 是对于各级官吏,不合格,以及升迁,惩罚等,进行了具体的规定。 看完之后,岷方才动笔。 一笔一划,岷写的很是工整,他没有追求快,而是追求准确。 《除吏律》的字数不多,今日可以轻松誊抄完。 所以,他没有必要去争取时间。 只是一想到高台上,堆积如山的竹简,岷就有头大。 纵然是学室之中的干净竹简,对于他们这些史子,几乎是按照成本价来授予,但那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老头子的俸禄,偿还了一部分债务之后,本身就变得有些紧张。 毕竟,如今的室中,不光是他们爷孙,还多了芮以及春两张嘴。 虽然秋收在即,他们在五里的那些田地,也快要丰收了,只是缴纳赋税之后,给牛叔一家一些,也不会剩下太多。 想要购买竹简,就要从牙缝中抠钱。 而且,学室令给了他特权,可以借阅学室中的各种书籍,这些书籍,岷也要誊抄,一来是为了练字,二来他也不可能长时间带回室。 这样一来,他需要的竹简的数量,就远远超过了这些史子。 这让岷,心中颇为无奈。 他在室中的布置,需要时间去发酵。 不论是彘豕,亦或者鸡,都需要时间去成长。 如今已经快要八月,硝石制冰以及艾条,用处不大,而且,芮尚未观察结束,可以说是,各种条件都不成熟。 岷其实清楚,当下他唯一能够生财的便是渔猎。 转念一想,岷就压下了这个念头。 除非是发生灾荒,他与老头子快要饿死了,否则,他不会走渔猎的路子。 老头子年岁大了,又是独臂,根本就不适合渔猎。 风险比其他人,要高出一倍不止。 这个时候,岷已经将第一段誊抄完,活动了一下手腕,压下心中思绪,开始对于第二段进行誊抄。 ....... 第74章 七月二十八日,观豶,疑:劁后,更易生长? “除吏、尉,已除之,乃令视事及遣之。” “..........” “啬夫之送见它官者,不得除其故官佐、吏以之新官。” ........ 他们最为常见的这便是这几种秦律。 至于《行书律》,《军爵律》,《属邦律》,《传食律》等暂时不需要他们学习。 许久,岷终于是誊抄完《除吏律》,但他没有换一种,继续誊抄。 一来时间不多,根本来不及。 而且《除史子律》他也置换不过来,就算是上一个史子誊抄结束,也轮不到他。 临洮县学室中,众史子,只有他是一个例外。 他不需要参与公田劳作,又是插班进来的,自然不会轻易被人接纳。 而且,他也没有刻意与众史子交流,拉近关系。 不管是亲疏远近,还是书案的位置,他都不可能在第二次就置换到《除史子律》。 检查了一遍自己誊写的《除吏律》,见没有差错后,方才在竹简的北面,第一片竹简中间写下了除吏律三个大字。 在竹片最下方,写下了岷。 做完这一切,岷便将《除吏律》铺开,开始从第一行熟读,争取全部都背诵下来。 舂日中(18点)。 令史忠开口:“今日授业结束,将竹简奉还!” “诺!” 岷将《除吏律》卷起,用粗布扎住,然后装进羊皮袋,放在了高台上的书案,这才回到自己的书案上,整理削刀以及砚板,管笔等。 将一切都收拾好,岷这才将自己誊抄的《除吏律》卷起,用粗布条扎住,走到了学舍门口,朝着令史忠拱手,这才转身而去。 望着岷离去,令史忠眼中浮现一抹笑意。 对于岷,他有所关注 。 毕竟,相比于众史子,岷实在是太另类了。 他虽然人不在临洮县,但也是学室的一份子,自然是听过过一些传闻,回到临洮县,也曾看过一篇《毛诬告松盗牛案》。 他与学室令的评价一样。 这是一个可造之材! 若是培养一下,前途不可限量。 他们作为令史,肩负着为国选材的重担,而且,但凡是是个人,都好为人师。 更何况,还是遇见了聪慧的。 ......... 从学室中出来,岷也没有心思闲逛,便直接回了家中。 毕竟,他还拿着《除吏律》。 他才五岁多,一个人在外面,多少有些危险。 敲了敲门。 大黄没有叫声,芮走上前来打开大门,连忙行礼,道:“后子!” “嗯,大父回来了么?” 闻言,芮关上大门,重新插好门闩:“家主尚未回来,按照这些日子的情况,家主回来,大概会在牛羊入!” “嗯!” 点了点头,岷朝着书室走去。 ......... 在大秦,有十二时辰。 分别是:鸡鸣(丑时:1——2:59)。 平旦(寅时:3——4:59),日出(卯时:5——6:59),食时(辰时:7——8:59),莫食(巳时:9——10:59),日中(午时:11——12:59)。 日昳(未时:13——14:59),下市(申时:15——16:59),舂日(酉时:17——18:59),牛羊入(戌时:19——20:59)。 黄昏(亥时:21——22:59),入定(子时23——00:59)。 这个时间点划分,被记载于《日书-生子》,作为大秦朝野上下的统一时间划定。 以往老头子从县府回来,大多数都在舂日末。 这几日,由于为了准备秋祭,几乎天天都在牛羊入中,才到来。 “芮,提前准备晚食,大父来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岷走出书室,朝着芮,道:“要不然,等大父来在准备晚食,会很迟!” “灯膏光点太小,也不方便!” “诺!” 点了点头,芮连忙去收拾。 等牛羊入,就算是这七月,天色也会很快就黑下来,没有风灯,光靠灯膏,会带来很多不便。 而且,这对于本就钱粮有些紧张的家中,带来更大的压力。 芮去准备晚食,岷来到了豶圈中,看了一眼,如今豶长的很健康,而且,比彘与豕明显要大一圈。 片刻后,岷返回书室,找出竹片开始记录: “七月二十八日,观豶,健康,与同期彘,豕相比,性温和,体形大一圈,疑:劁后,豶更易生长?” 放下管笔,岷等到竹片上笔记风干,这才重新放在书架上。 他的养殖大业尚未开始,但是,劁猪术的问世,却已经提升了好几倍,在大秦,十月岁首,便到了宰杀之时。 虽然豶不会长大的太大,却可以判断肉质。 一旦到时候,确定豶生长比彘与豕快,而且,肉质鲜美,没有了腥骚味,便可以朝着临洮县府,上呈劁猪术以及劁猪术后手册。 到时候,就算是不能给老头子升迁,却也会让他们爷孙在临洮县,生存的更为滋润。 甚至于,岷都不希望老头子升迁,而是赏赐给他们一笔钱粮。 毕竟,以他手中东西,想要让老头子升迁,有的是。 如今,他们最缺的不是升迁,而是钱财,毕竟,还背负着三千多钱的借贷。 而且,到时候,芮入了市籍,也需要本钱起家。 就在岷思绪纷杂之时,固回来了。 “后子,家主已经回来!”芮的声音打断了岷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已经天色黑了下来。 “知道了!” 回了一声,岷这才从书室中走了出来,来到了石亭上。 月挂高空,清冷的月华洒落,给人间带来一缕光明。 “大父!” “嗯!” 见到岷到来,固点了点头,道:“岷快吃晚食,都凉了!” 扒拉着豆饭,岷朝着固,道:“大父,最近会一直忙碌下去么?” “大概率是!” 固咽下口中的豆饭,喝了一口热汤:“上令与上丞,都是新任,这是他们任内,临洮县第一次秋祭,自然会十分重视!” “而且,秋祭之后,也就快到了秋收!” “我们这些有秩以及乡啬夫,游徼都会前往各乡,亭,里,收缴赋税!” 第75章 做官,自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岷心知肚明,这个岁首,不会太平。 河内战败的消息,一旦传来,举国上下都是陷入悲痛与愤慨之中,以秦人的悍勇与好战,求战之声,必将响彻朝野上下。 越要准备再战,必然会征发徭役。 那么固这些郡县的专门负责此事的亭长,有秩,游徼等,都会时刻在岗,以应对任何突发之事。 所以,从秋祭开始,老头子是不可能闲下来的。 秋祭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此战河内大战,进展如何,岷一无所知,自然也不会在此事上多言。 也许有了他这个蝴蝶,大秦这一战大胜,也有一些可能。 当然了,这只是岷自己瞎想。 他这只蝴蝶太小,扇动的翅膀也太少,尚无法形成飓风,刮向咸阳,也刮向中原大地。 将最后一口豆饭下肚,岷眉头未曾施展。 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们也该是要改善伙食了。 这早上粟饭,晚上豆饭的日子,他受够了。 口里除了动物油膏带来的荤腥,没有半点油水,他可不想这一辈子,最后身长只有六尺。 毕竟,在这个时代,但凡是帅哥,身长八尺,那可是标配。 所以,年少时的营养很重要。 从古至今,这个天下,其实都是在看脸的。 从未有所例外! 岷前世,个头只有一米七五,长的也只是中等。 算不上,什么帅哥,只能说是不丑。 自然而然,长高与变帅,就成了岷的执念。 晚食结束,芮开始去清洗餐具。 老头子带着春,一老一少在玩闹,岷在一旁看着满天繁星,念头一下子被拉远。 相比于岷,也许春才算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让老头子有带孩子的乐趣。 一老一少,有笑声传来。 他们终究是大秦的普通庶人,并没有那些高门大户的规矩。 非钟鸣鼎食之家,皆无礼也。 ......... 夜色深沉,岷与固打了个招呼,走进书室睡了。 他有些困了。 而且,明日去学室,要上午去。 一想到那堆积如山的竹简,岷决定明日勤快点,多抄录一些。 而且,也该是找学室,购置一些竹简。 毕竟,他接下来都需要。 一夜过去,岷起了一个大早,洗漱了后,见到固走出来,道:“大父,早!” “岷,你起来这么早?” “醒了!” 笑着回答了一句,岷话锋一转,道:“大父,需要从学室那边购置一些竹简,您那边还有余钱么?” “有!” 固点了点头,笑着,道:“室中虽然贫瘠,但是,这些钱财还是必须要花费的!” “怎么?之前的那些不够了么?” “嗯,昨日开始学习《秦律十八种》,都需要誊抄,孙儿昨日才誊抄了《除吏律》。” 岷喝了一口粟粥,朝着固,道:“接下来的《金布律》,《徭律》等,都必须要多。” “这样一来,需要的干净竹简就多!” “学室的干净竹简,相对于贾市,应该便宜一些,对于史子,只收取工本费!” “嗯!” 固点了点头,朝着岷,道:“砚板以及墨,管笔都够么?” 这一刻,固的眼中带着很浅的愧疚。 他这个孙儿太过于早熟,在岷学业上,由于岷很自觉,以至于,他都有些忘记了关心。 在固看来,就是他关心不够,才导致,岷开口了,他才清楚,岷在学室中竹简不够。 “大父,管笔与砚板都够,若是可以,也可以要一块墨!” 说到这里,岷随即摇头,道:“不过大父,暂时不需要, 等八月俸禄下来,再买也不迟!” 八月在即! 一切都来得及! “好!” 这一刻,固也是点了点头。 心中松了一口气,此刻的他,多少有些囊中羞涩。 他一个月的俸禄,大多五百多钱,偿还借贷之后,剩下三百多,现在他们四个人,开销很大。 虽然学室中,竹简的价格不高,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市面上不高,并非是价格不高。 “到时候,老夫会去学室!” “好!” ......... 这一日,临洮令青禾,与县丞呪,亲自驾车前往山中射虎。 作为,任内第一次秋祭,他们自然想要场面浩大一些,内心深处,也有些虔诚。 风调雨顺,临洮县丰收,这对于他们而言,便是政绩。 大秦的官,不好当! 与两人同行的,还有临洮县尉刘青。 刘青乃是大秦锐士五百主转任地方,年岁大了,不适合在军中,自然是担任地方县尉,执掌地方缉盗以及县卒。 “刘县尉,这东山之中,可有秋祭之猎物?” 闻言,刘青看了一眼青禾,彼此也算是共事数年,自然熟悉:“上令,秋祭之物,只能以数量代之!” “射虎,并非我等擅长!” “秋祭,还是以安全为主,只要我们猎物的数量上去,秋祭也足够隆重,我临洮县上下,也足够虔诚!” 刘青自然清楚,青禾新任临洮令,呪新任临洮丞,自然新官上任,意气风发,想要做出一些成绩。 但,以他的见识,稳妥才是王道。 特别是,不管是他,还是青禾,亦或者呪,都只是普通人,靠着自己的才能一步一步的爬到这个地步。 他们不宜出错! 这样做,虽然无法出挑,让政绩显着,但,这却是代表着稳当。 而且,作为一县之令,政绩考核很多种,秋祭,其实最为微不足道。 “上令,你我同在临洮县多年,也算是相熟!” 刘青沉吟半晌,朝着青禾,道:“秋祭,也算是政绩的一种,但,并不完全是!” “只要今年丰收,临洮县上下,缴纳的赋税不够,农人户户有余粮,这便是最大的政绩!” “一如我等三人,与咸阳无关,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一旦出现意外,在射虎的过程中有人伤亡!” “事情一旦闹大,就算是秋祭如何的成功,对于上令,以及县丞来说,不仅没有功劳,反而是有过错!” 说到这里,刘青淡然一笑,朝着青禾与呪,道:“这只是老夫的一些个人浅见,你我三人一体同休,方才言之!” “具体如何,自当由上令决之!” 第76章 县尉刘青 刘青一番话,让三人都沉默了。 刘青说的不错。 他们三人,一个是临洮县令,一个临洮县丞,一个是临洮县尉,秋祭与他们息息相关,但是,政绩考核,同样与他们有关。 他们都清楚,彼此都没有靠山,刘青好歹还是出自军中,多少有些故交。 他们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因为混到了连枷的功劳,才有了今日。 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进步很有追求的青禾,更是容不得政绩上出现污点。 没有过人的才华,没有强大的背景,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在没有任何失误上,去争取让履历光鲜一点,从而得到上级的看重。 最后,得以升迁。 特别是青禾与呪。 他们两个人,之所以对于固诸般提携,甚至于为了岷入学室,亲自拜访学室令,就是因为他们清楚,自己这一次升迁,节约了多少时间。 沉吟片刻,青禾开口,道:“刘兄说的有道理,秋祭之物,并非要射虎,也并非要射鹿!” “临洮县,不过是贫瘠之地,纵然是有四禁之令,也有《田律》,这东山之中,也不会太大型的猎物。” “那就多射杀一些其余猎物,作为秋祭供品,以求五谷丰收!” “诺!” 点头答应一声,刘青会心一笑。 只要是青禾上道,那么接下来,他们的相处,将会融洽很多。 毕竟,以他们的年岁,以及背景,注定要在临洮县共事数年之久。 数年这都是一个很宽松的预计了。 也许这一辈子,他们三人,都会在临洮县任职,能否意见一致,对于三人很重要。 特别是,他是县尉,这种安全问题,他是第一责任人。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便带着县卒,游徼,有秩,浩浩荡荡的前往了东山狩猎。 轺车隆隆向前。 队伍浩浩荡荡,虽然只有不到两百人,竟给人一种千军万马之势。 轺车上,呪双眸微微眯起,朝着一旁的青禾以及刘青,道:“此番狩猎,县府中的有秩也在其中。” “上尉,劳烦多照看一下有秩固,尽量不要让他出事!” 闻言,青禾也是点了点头朝着刘青,道:“此事,就劳烦刘县尉了!” “好!” 这一刻,刘青也是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清楚,上一次提拔的各种弯弯绕绕。 心念电闪,刘青笑着,道:“狩猎之后,上令可否介绍这位有秩固,给本尉认识?” 毕竟同在临洮县。 刘青对于固也是有所耳闻,也是清楚,固的孙子,岷,是一个神童。 以前,他不是没有想过接触一下,只是因为很多顾虑,并未成行。 这个人,牵扯到了青禾与呪,他不得不徐徐图之。 一来,他怕青禾与呪多心,二来他毕竟是临洮县尉,就算是折节下交,也不能是他亲自登门。 ........ 学室之中。 岷正在练习书法,这个时候,令史尚未到来。 他并没有立即去誊抄其余的法律条本。 在岷看来,书法比较重要一点,他的书法越好,誊抄的速度越快。 而且,今日的授业,并非是令史忠。 由于众史子并没有全部都誊抄到《除吏律》以及《除史子律》,令史忠就算是来了,也无法授业。 大概率,令史忠前来,他们还是誊抄法律教本。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着急。 恰好,借这个机会,他也可以将《除吏律》彻底的背下来。 这样一来,也算是一个收获。 念头转动,扶摇继续练习书法,他心里清楚,若是回到了室中,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大秦对于史子的培养,极为的重视。 而且,在学室中,有一些废掉的竹片,虽然无法誊抄律法教本,但是,练习书法却是上佳。 这样一来,岷也不需要花费这部分的钱财。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对于史子,除了认识常用字之外,书法也是很重要的考核之一。 毕竟,被除为吏,就需要与各种文书打交道。 大篆,笔画本身就多。 若是字迹不够工整,会导致很多字无法读出来。 许久, 令史书到来,看了一眼众史子,道:“最近,县府在准备秋祭,也在准备秋收!” “我等忙碌,众史子继续誊抄律法教本!” “诺!” 点头答应一声,众史子纷纷看向了书案上,堆积如山的竹简,纷纷皱起了眉头。 誊抄律法教本,绝非容易的事情。 誊抄一日,手腕酸痛,甚至于会肿胀。 如今这样连续誊抄,十有八九会肿胀,这会影响他们去公田劳作。 秋收将至,他们的劳作,也会越发的频繁。 这一刻,岷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没有这样的苦恼,虽然手腕会肿胀。 但,他已经习惯了,相比于其他人下午还要去公田劳作,得不到休息,他有一下午的时间去恢复。 一念至此,岷将案头上的废竹片收起来,装进一个破布袋,这才走上前去,取了一卷竹简开始抄录。 《公车司马猎律》。 看到这一卷竹简,岷眉头微挑,这一卷法律教本,他们现阶段,其实用不上。 因为公车司马猎律是大秦王族田猎方面法律规定。 公车司马是执掌宫殿司马门的卫士,白天负责警卫宫门,夜间巡视宫廷及传述上奏文书和宫中征召命令。 打量了一眼竹简,岷将竹简打开,平铺在了书案上。 “ 射虎车二乘为曹。 虎未越泛藓,从之,虎还,资一甲,虎失,不得,车资一甲。 虎欲犯,徒出射之,弗得,资一甲。 遂,不得,资一盾。 ” ......... 《公车司马猎律》条文共七十五条。 其中里面的奖赏与惩罚,极为的详尽,甚至连一些微小的细节,都记载在上面。 翻看着《公车司马猎律》,岷对于秦法的缜密与详细,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认知。 秦法深入到了大秦的方方面面。 将《公车司马猎律》看完,岷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每天看着这些律法教本,让人很是压抑。 律条冰冷无情,没有半点生机,有的只是条条框框。 第77章 原来太史公也会骗人。 研墨,润笔。 岷开始誊抄《公车司马猎律》。 这一刻,学舍之中,只有管笔落在竹片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带着特别的韵律,让学舍中,没有人交流,显的异常安静。 一个时辰后,岷将《公车司马猎律》誊抄完,然后换了一种,走下了高台。 将羊皮袋打开,取出一看,竟然是《徭律》。 岷打开《徭律》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徭律》与每一个秦人,都有关系。 特别是成年的秦人。 当岷将《徭律》的前半段看完,不由得无奈而笑,原来太史公他老人家,屁股也很歪,也是会骗人的。 他当年学的一篇课文《陈涉世家》。 一直以来的定义,则是这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彰显出了强大的正义性。 其中,有一句,叫做,失期,法皆斩! 从此成为了秦法暴虐的铁证,无数的文人士子,口诛笔伐。 但是,这篇《徭律》之中,明确记载:御中发征,乏弗行,赀二甲。 失期三日到五日,谇;六日到旬,赀一盾;过旬,赀一甲。 其得殴,及诣。 水雨,除兴。 这一句话,翻译过来便是: 朝廷征伐徭役,如果耽搁不参加,应罚两套铠甲。迟到三到五天,斥责。六天到十天,罚一盾,超过十天,罚一套铠甲。 ...... 如果遇到大雨不能动身,可免除本次征发。 与太史公的《陈涉世家》,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而且,岷记得清楚,这个时代的庶人,也就是帝国统一之后的黔首,大部分人,别说是姓,连氏都没有。 就像他与老头子一样,只有一个简单的名。 但是,陈胜,不光是有氏,陈,更是有字,涉。 吴广,同样有氏,吴,有字,叔。 同样的时代,楚国项氏,贵胄之后,名满天下的西楚霸王,氏项,名籍,字羽。 而农人子弟,大秦的泗水亭长,氏刘,名季,没有字。 邦,那是刘季称帝之上所改! 要知道,刘氏,出自尧帝长子,刘邦大父刘清,担任过楚国丰邑令,这样的家庭,刘邦依旧是没有字。 但是,陈胜,吴广皆有字。 在这个时代,只有贵族才有字,陈胜,吴广根本不是黔首,也不是农人,身份地位都在刘邦之上。 算是破落贵胄! 放下《徭律》,岷不由得莞尔一笑,嘴角带着些许嘲讽。 后世有句话,果真是没有说错,历史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汉承秦制! 这些东西,在汉朝完全可查。 当年刘邦占据咸阳,萧何搬空了书籍,其中必然是有《徭律》,而且,他们都是那一代的老人,从始皇帝的时代走过来的。 大汉王朝,不可能全无记载。 也许,从一开始,这史书,就是他娘的扯淡。 为了正统,为了正义,真相可以掩盖。 岷其实能够理解这样的操作。 毕竟,只有上一个朝代臭不可闻,才能彰显自己举兵的合法性。 取而代之,也是需要一层遮羞布的。 念头无数,蜂拥而至。 许久,岷才强行压下各种杂念,开始研墨,润笔,誊抄《徭律》。 对于这些刻板的律条,岷很是重视,。 他清楚,在大秦生活,很多时候,都离不开这些律条。 掌握了秦法,可以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无知而触犯秦法,也可以在欲加之罪上,找到拯救自己的机会。 而且,作为一个史子,未来的秦吏,自然是要精通秦法,用来处理各种案件,以维护当地庶人的利益。 ......... 日昳。 令史书没有回来,众史子纷纷方才了手中的管笔,将竹简卷起来,然后收拾好,放在高台上的书案上。 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案,当一切都收拾整齐,这才走出了学舍。 回到室,岷刚打开门,就闻见了饭香。 “后子回来了?” 芮 一脸的笑意,朝着岷,道:“后子先坐一下,等一会儿早食就好了,家主跟随县令去狩猎,怕是要回来的晚!” “嗯!” 点了点头,岷朝着芮,道:“等早食好了,大父还未回来,便给大父留一些!” “诺!” 狩猎! 为了秋祭,这一次固等人去射杀猎物,十有八九不会回来。 岷虽然不清楚,临洮县令的打算,但,他熟悉人性,临洮令青禾与临洮丞呪,都是新任。 自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作为任内,第一次秋祭,事关五谷丰收,自然会前所未有的重视。 就算不是射虎,以及杀鹿,也会准备很多的猎物,作为秋祭的供品。 ......... 兰陵。 李斯喝了一口清水,望着天空飞燕,目光满是向往。 “师兄,想好了么?” 韩非走进来,在一旁落座,眼中带着询问。 “想好了!” 李斯给韩非倒水,然后笑着,道:“我不比非兄,年岁也不小了,再不混个出人头地,只怕是再也没有了机会!” “如今天下大争,我欲西向!” “这巍巍河山,唯有秦,才有一统的机会!” 最后,李斯话锋一转,看向了韩非:“非兄,意欲何为?” 闻言,韩非沉吟许久,喝了一口清水,道:“非有母国,别无他选!” “身为韩国公子,自幼钟鸣鼎食,自然要为母国而战!” 韩非的态度很坚决! 他对于局势看的很通透,在他看来,韩国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他要回韩! 为韩国抓住这一线生机! “韩国么?” 李斯沉默了。 他自然是理解韩非选择韩国的立场。 但是,他不认为韩非的选择是正确的。 韩国地处中原,乃是四战之地,如今天下,诸国多少有些希望,唯独韩国没有。 不管是大秦东出,还是魏赵图强,亦或者楚国北上,韩国都是首当其冲。 李斯从来不否认,他这位师弟的大才。 但,一人之力,逆改天下大势,谈何容易。 有时候,时局很重要。 若是将商君卫鞅放在当下韩国,也难以改变韩国的局面。 ....... 第78章 老夫,惟愿你今日大志不改! “非兄,韩国机会不大!” 喝了一口楚酒,李斯抬头,直视着韩非:“若是秦王重用李斯,韩国绝无机会!” “哈哈哈.......” 韩非喝了一口楚酒,莞尔一笑,道:“秦连丧三王,朝局动荡!” “如今吕不韦与太后赵姬执掌朝政,那位年轻的秦王,只是一个象征,秉性如何,谁也不知晓!” “信陵君合纵伐秦,已经连下数城,秦国上将军蒙骜连续败北!” “这一战,秦必败!” “斯兄,这便是我韩国的机会!” 韩非将酒盅里的酒液一饮而尽,意气风发,道:“这也是我韩非的机会!” ........ 许久,韩非告辞离去。 李斯陷入了沉默 ,他自然是了解韩非的大才,为这样人才,耗费在韩国而感觉到惋惜。 而他意欲入秦,而韩非归韩。 大秦东出,韩国便是第一道屏障,他们同窗多年,注定要各为其主,较量一番。 “非兄,斯不会留手的!” 片刻后,有一史子走过来,朝着李斯拱手,道:“师兄,夫子找你!” “在海边!” “多谢告知!” 李斯回礼,然后整了整衣冠,朝着海边而去。 兰陵靠海,他们也曾时常在海边漫步,诉说自己的理想,对于天下时政,进行褒贬。 路,李斯很熟悉。 他常去。 半个时辰后,李斯终于是赶到了海边。 此刻,海浪声声,大海无尽,一眼蔚蓝,在大海与陆地的交界处,站着一位老者。 一袭青衫,颇有些仙风道骨。 “弟子李斯,拜见夫子!”走上前去,李斯朝着荀子行礼,态度恭敬。 闻言,荀子转身看了一眼李斯:“起来吧!” “诺!” 点头应诺, 李斯方才起身,站在了荀子的面前。 荀子看着李斯,眼中有担忧,也有欣慰。 李斯,是他众多学生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几个之一。 “李斯,你只在天下,整日把你关在这座学宫之中,老夫心中不忍!” 荀子转身,示意李斯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 “夫子知我!” 李斯回应一声,然后沉声,道:“请夫子,为学生解惑!” 闻言,荀子淡然一笑:“日月交替,斗转星移,起落分合,此乃天道循环!” “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人之一生,放之天地,犹如粒米落于太仓,若是以一己之力,顺天应命,拯救万民于水火,其功光照千古!” “生而幸甚,死而无憾!” 听完荀子之言,李斯脚步微顿,朝着荀子拱手行礼:“先生之言,正中我心,李斯欲投明主,展平生之志!” “放眼九州,有雄心与实力并吞中原者,唯有秦国!” “李斯,欲西入秦!” 这一刻,荀子转身看向了李斯,一字一顿,道:“李斯,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并于秦!” “届时,若你为秦相,当如何治理这九州天下?” 闻言,李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吟许久,道:“真正大一统,乃是领土一统,政令一统,王位一统,华夷一统,文化一统!” “天下一家!” “说得好!” 这一刻,荀子眼中绽放异彩,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斯,道::“千余年的分封,早已根植在士大夫心中。” “你现在想要彻底的摧毁它,所受到的阻力,只怕是不亚于扫灭六国!” 李斯神色肃然,语气坚决:“为建万世之太平根基,使万民免受乱政之苦!” “李斯纵五马分尸,腰斩于市,亦不悔也!” 荀子轻笑一声,朝着李斯,道:“老夫,惟愿你今日大志不改!” “不改!” 闻言,李斯跪地拱手:“夫子教诲,李斯今生不忘!” “起来!” 荀子将李斯扶起,拍了拍李斯的肩膀:“老夫已经向秦相吕不韦举荐了你,你可以去秦国了!” “老夫在兰陵,看着你去改变这个天下!” “若是有朝一日,你尽展平生之志,记得对天下的庶民,好一点!” “数百年的战火纷飞,他们太苦了!” 这一刻,李斯朝着荀子深深一躬:“弟子谨记夫子教诲!” “李斯拜别夫子!” 李斯起身,决然离去。 对于荀子,他心存感恩。 拜在荀子门下,让他有了一展平生之志的可能。 ......... 月上三竿,老头子才回来了。 见到老头子安然无恙,岷悄然松了一口气。 狩猎这种事儿,太容易出意外了,现在的山林,可要遵守四时之禁,其中豺狼虎豹,也是有的。 更何况 ,还是临洮县中,最大的东山。 又遇上了青禾与呪,这两个,都是新任的县令与县丞。 岷生怕两人上头,然后驱使县卒以及求盗以及老头子他们太过于深入。 更何况,老头子不光是上了年纪,而且还断了一臂,这样的条件,在狩猎这种事儿风险极大。 “大父,回来了?” 固关上大门,见到岷一直都没睡,一直在等他,不由得心头一暖:“岷,老夫无碍!” “上令与上丞,听了上尉的劝说,并未太过深入!” “也没有要求射虎,猎鹿,只是射杀了一些普通的猎物!” “上令与上丞,对于老夫颇为照顾,几乎没有让老夫去危险的地方,你不要担心!” 固在石案上落座,岷给倒了一碗白水。 这个时候,芮已经去庖厨热剩下的晚食。 今夜的月光很亮,除了庖厨中,石案上并未点燃灯膏。 “大父,明日还去么?” 喝了一口白水,岷抬头看向了固。 只要是固去一天,岷就跟着担心一天,狩猎的凶险,远远大于征发徭役。 “明日还的去!” 固自然是清楚,岷这是担心他。 但是,这些事情,他们这些小吏,做不了主。 “按照上令的意思,此番狩猎,将会持续三日!” 喝了一口芮端来的热汤,固轻笑,道:“岷,你不要担心,都在东山边缘!” “如今秋祭在即,上令他们也怕出事!” “基本上,也都是各亭的求盗,以及县卒亲自上前,我们负责搬运,护持上令等人!” “基本上没有多少危险!” ........ 第79章 传令下去,斥候蛰伏,黑冰台归于沉寂! “嗯 !” 岷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他心里清楚,若是太过于在意,反而会让老头子心中顾虑。 狩猎三日,终究是难熬。 将陶碗中的白水喝完,岷朝着固招呼一声,道:“大父,明日还要去学室,孙儿就先去睡了!” “好!” 固点了点头,笑着,道:“明日,不用再等老夫!” “你要早点睡,不要耽搁学室!” “好!” 看着岷走进书室,固这才开始晚食。 “芮你也早点去睡!” 固看了一眼旁边的芮,道:“陶碗,明日在清洗,不急于一时!” “明日,还要早起煮粟粥!”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也收拾了一下,走进了中间主屋。 月明星稀,院落中,只剩下了固一个人。 ......... 蒲版。 桓齮眼中掠过一抹肃然,朝着军司马,道:“与蒙武将军联系上了么?” “禀将军,斥候已经与蒙武将军联系上,大军已经昼伏夜出,抵达蒲版桃林山谷。” 军司马一脸肃然,朝着桓齮,道:“蒙武将军言,只要将军咬住鞠武大军,他会在关键时刻杀出!” “好!” 微微颔首,桓齮看了一眼军司马,道:“本将一旦与鞠武交手,蒲版立即点燃狼烟!” “同时传令兵也不能停!” “诺!” 一声令下,桓齮语气变得肃然:“鞠武大军,还有多久抵达风陵渡口?” “禀将军,按照鞠武大军的推进的速度, 会在半日后抵达!” “嗯!” 桓齮喝了一口凉茶,道:“让征发的蒲版青壮,大张旗鼓的准备渡河!” “同时传令斥候,截杀六国探子与斥候,不要让其得知真相!” “在这一点上,老夫已经上奏大王,黑冰台会协助斥候!” “本将要时刻掌握鞠武大军的动向!” “诺!” 点头答应一声,军司马转身前去安排。 只留下桓齮一人,在幕府中盯着舆图 ,查漏补缺。 ......... 与此同时,鞠武正在率领大军追击桓齮。 “将军,斥候传来消息,秦军已经抵达风陵渡口,准备渡河,而入关中!” 中军司马走近,朝着 鞠武,道:“我军斥候,只能打探到这一点!” “根本无法靠近秦军十里范围!” “但凡是靠近,我军斥候便断了联系!” “嗯!” 鞠武点了点头,对于此,并不以为然:“这里终究是秦人的地盘,而且,以大秦锐士的精锐,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除了桓齮所部,这一带,可有秦军出没得消息?” 闻言,中军司马沉声,道:“禀将军,暂时没有发现,我军斥候除了桓齮部十里之外,无法靠近之外,其余各处并未受到阻碍!” “传令大军,加快速度!“ 鞠武眼中杀机大盛:“此战关系到了上将军对决蒙骜,决不能放任桓齮部,从容退往关中!” “如今,他们打算渡河,正是我军进攻的绝佳时机!” “诺!” 在鞠武一声令下,五万联军速度骤然加快。 大军浩浩荡荡,也不再掩饰行踪,直接是朝着风陵渡口,急行军。 这样一来,鞠武大军,连最基本的警戒都放松了。 下市末。 鞠武大军已经距离风陵渡口不足二十里,正在浩浩荡荡的穿过蒲山山谷。 “将军,鞠武大军正在穿过蒲山山谷!” 军司马眼中尽是严肃,朝着桓齮,道:“再有半个时辰,就会抵达我军所在!” 闻言,桓齮沉声,道:“传令下去,斥候蛰伏!” “黑冰台归于沉寂!” “本将会在半个时辰后,伏击鞠武大军,蒲版烽火于伏击开始一刻钟后点燃。” “同时,一旦伏击开始,黑冰台与斥候重新启用,立即传信蒙武,立即率军杀出!” “诺!” 点头答应一声,军司马再一次走出幕府。 这个时候,桃林山谷中,蒙武大军蛰伏其中。 由于蒙武是战争开始前,被蒙骜藏于此处,自然是无人察觉。 “将军,桓齮将军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传令兵朝着蒙武,道:“鞠武大军,正在横穿蒲山山谷,半个时辰后,会与桓齮将军交手!” “到时候,蒲版会点燃烽火,一旦烽火点燃,桓齮将军让将军立即杀出!” 闻言,蒙武点了点头。 喝了一口凉茶,然后朝着军司马,道:“传令下去,斥候与黑冰台蛰伏,不要惊动鞠武!” “越到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小心!” “这个时候,是鞠武大军最疏忽的时候,也是他们最警惕的时候!” “同时晓令大军,备战!” “诺!” 点头答应一声,军司马转身离去。 蒙武眼中掠过一抹肃然,这些日子,他将舆图看了不下百遍,对于大战的走向,以及军报,也都知晓一些。 自然是清楚,他的父亲,处境到底有多难。 此战,必须要建功。 唯有如此,才能帮到蒙骜! 望着河内方向,蒙武语气幽幽,道:“阿翁,一定要坚持住,我大秦必胜,我蒙氏必胜!” ....... “刘承,秦军有何动向?” 刚刚穿过蒲山山谷,鞠武沉声,道。 “禀将军,秦军正在征召蒲版民众,想要强行渡河!” 中军司马刘承神色肃然,朝着鞠武,道:“与此同时,从秦军之中,分出了五千骑兵,正在朝着蒲版而来。” “他们的目标是蒲版西!” 闻言,鞠武神色微动:“舆图!” “诺!” 刘承打开舆图,递给鞠武,道:“将军,请看!” 鞠武目光落在舆图上,半晌,道:“这五千骑兵的目的是驻扎于蒲版西,以阻击我军!” “蒲版西有关隘,五千骑兵阻击,完全可以让秦军主力渡河!” 心念电闪,鞠武断然下令,道:“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向前推进!” “与此同时,派遣斥候,继续探听秦军动向!” “总之,我军必须要在这五千秦军骑兵之前,冲出蒲版西的关隘!” 说到这里,鞠武看了一眼刘承,语重心长,道:“若是不能抢在这五千骑兵之前冲出蒲版西,这一战,我军便是败了!” ........ 第80章 桓齮:找个机会,让鞠武逃出去! 蒲版西。 一道道消息,被传入幕府之中。 “将军,联军先锋正在穿行蒲版西!” 闻言,桓齮神色肃然,喝了一口凉茶:“一旦联军先锋越过关隘,立即射杀!” “诺!” 联军先锋刚刚穿过蒲版西关隘,漫天箭矢便朝着联军中军而去。 与此同时,山石,滚木从天而降。 一时间,鞠武大军兵荒马乱,陷入了慌张之中。 联军被桓齮从中截断,失去了有效的指挥, 一下子成为了乱军,首尾无法相顾。 “将军你没事吧?” 在军司马的搀扶下,鞠武站稳身子,长剑在手,道:“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穿过关隘!” “晓令将士们,只有穿过关隘,我们才有活路!” “诺!” 骤然之间,在乱成 一团的战场,战鼓隆隆而起,号角长鸣,失去了指挥了联军,逐渐的恢复。 与此同时,蒲版城头,烽火点燃,浓烟伴随着烽火,直冲九天而上。 正在桃林山谷的蒙武得到消息,一把抓起秦剑,大喝一声,道:“军司马,传令本部骑兵,追杀六国联军!” “诺!” 在蒙武一声令下,大秦锐士蜂拥而出,彻底的断了六国联军的退路。 正在此时,桓齮部署的五千骑兵,正在朝着联军的先锋冲杀而来。 三处战场,以桓齮部最先开始,紧接着蒙武介入战场,随后,五千骑兵冲杀联军先锋。 这一场针对于鞠武的伏击,完美的让人心疼。 三个时辰后,战争落下帷幕。 桓齮喝了一口凉茶,眼中掠过一抹肃然,道:“传令我军将士,找个机会,让鞠武逃出去!” “但是,不能逃走太多,两千骑最佳!” “诺!” 这个时候,桓齮朝着传令兵,道:“将军报送往咸阳,交给大王与相邦,与此同时,将军报立即送往河雍!” “启动黑冰台,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上将军处!” “诺!” 半个时辰后,蒙武结束战斗。 带着大军来到了幕府之中,朝着桓齮,道:“蒙武见过桓齮将军!” 闻言,桓齮示意蒙武落座,然后询问,道:“蒙武啊,此战如何?” “禀将军,此战 ,我军大获全胜!” 蒙武眼中自有意气风发,朝着桓齮,道:“桓齮将军,我们何时去支援上将军?” 放下茶盅,桓齮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去!” “上将军有令,此战结束, 由你坐镇函谷关!” “时刻准备接应主力大军入关!” “至于支援上将军 ,老夫会在休整一个时辰后,立即拔营!” “诺!” 点头答应一声,蒙武喝了一口凉茶,道:“桓齮将军,上将军那边.......?” “放心!” 桓齮拍了拍蒙武的肩膀,一字一顿,道:“上将军,乃是从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杀出来的!” “不见的比他魏无忌弱!” “诺!” ......... 河雍之地。 秦军幕府之中,蒙骜脸色肃然,如今,他就食野王,此战不能拖得太久。 若是桓齮那里失利,他的所有的部署,都将化为灰飞。 “上将军,如今我军与六国联军对垒六场,互有胜负!”中军司马走进幕府,朝着蒙骜,道:“我军胜四,联军胜二!” “魏无忌在等鞠武的消息!” 蒙骜目光落在舆图上,声音有些平静,道:“斥侯营可有桓齮将军,亦或者蒲版之战的消息?” “禀上将军,自从三日前,我们与桓齮将军所部的联系,都被全部斩断,斥候,甚至于连黑冰台也失去了联系!” “当下,我们对于蒲版之战,以及桓齮将军的消息,一无所知。” 中军司马眼中掠过一抹肃然:“这些日子,斥候营一直在奔走,但从未联系上!” “不过,这种消息的切断,是桓齮将军那边主动切断的!” “嗯!” 这一刻,蒙骜点了点头,略微沉思,道:“继续派遣斥候联系桓齮部,必须要第一时间,知晓蒲版之战的结果!”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中军司马转身离去。 作为中军司马,他自然是清楚,此刻的蒙骜压力之大。 虽然六战四胜,但是其实是他们输了。 大秦锐士的损失,让人心头滴血。 许久,蒙骜断然下令,道:“军司马,传令下去,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开战!” 蒙骜清楚,他要吸引魏无忌的所有目光,让魏无忌无暇顾及桓齮部,唯有如此,桓齮才能突袭六国联军。 “诺!” 与此同时,联军幕府之中,魏无忌一脸的肃然:“斥候营,还是联系不上鞠武么?” “禀上将军,三日前,便断了联系!” 中军司马神色肃然,朝着鞠武,道:“这几日以来,斥候营 一直都在尝试联系,但,一直都没有效果!” 喝了一口凉茶,魏无忌神色微沉,道:“鞠武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要斩断我们的联系,光靠桓齮部的斥候,根本做不到,唯一的可能便是蒙骜出手,亦或者秦国的黑冰台出手了!” “继续派遣斥候,探听消息,本将要第一时间知晓发生了什么!” “诺!” 望着中军司马转身离去,魏无忌脸色肃然:“诸位,局势千钧一发,这一战,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对于此,诸位有何看法?” 闻言,昭和开口,道:“上将军,我军与蒙骜大军六战,四负,由此可见,大秦锐士之强大!” “如今,我军占据优势,当强攻蒙骜部!” “不管鞠武所部如何,我们都要强攻蒙骜部!” “就算是鞠武所部大败,但只要是我们击破了蒙骜所部秦军,此战的结果,依旧是我们大胜!” “战争打到这一步,我们耗费了无数的钱粮,绝对不能空手而归!” 这一刻,韩军主将韩周也是站了出来,语气肃然,道:“昭和将军所言极是,若是不能重创秦军,我们之前取得的战果,都将荡然无存!” “而且,若是此战没有回报,下一次再想合纵,则难上加难!” ........ 第81章 作为老秦人,注定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好!” 这一刻,魏无忌也是拍案而决:“那就趁了蒙骜的心意,在这河雍之地大决!” “传令下去,埋锅造饭!” “骑兵与弓弩手警戒,广派斥候!” “同时晓令全军上下,三个时辰后大军强攻!” “诺!” 点头答应一声,传令兵奔走,将魏无忌的将令一一传达。 一时间,幕府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他们都清楚, 此战胜负,不光是对于天下格局有巨大的影响,对于他们自身,也是影响深重。 三个时辰,转瞬而过。 魏无忌站在指挥云车之上:“进攻!” 与此同时,蒙骜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这一刻,大秦锐士与六国联军展开了大决。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场正面对决,一旦开始,就不会短时间停下。 黑冰台将消息传入桓齮耳中。 偏军的奔袭速度,更显迅速,他心里清楚,如今蒙骜与魏无忌大战,他便是决定战争走向的一支力量。 “驾!” 桓齮本部,全部都是骑兵。 之前的步卒,交给了蒙武,他将蒙武麾下的一支骑兵要了过来。 千里奔袭,自然是骑兵最佳。 他要在联军斥候将消息传达给魏无忌前后抵达河雍。 然后奇兵杀出,在河雍之地,与蒙骜联手大破六国联军。 ........ 河雍之地的大决。 咸阳城自然在第一时间知晓,整个天下都在关注着这一战。 “相邦,蒲版之战结束,我军大胜!” 王绾匆匆而来,朝着吕不韦,道:“桓齮将军与蒙武将军,伏击鞠武大军,只有鞠武率两千残部逃走!” “与此同时,河雍大战爆发!” 闻言,吕不韦朝着王绾,道:“你去一趟宫中,将军报交给大王!” “本相去告知太后!” “如今的大秦,需要一场大胜来稳定朝野!” “此战来的及时!”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转身离去。 望着王绾离去,吕不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桓齮在蒲版大胜,这意味着,就算是河雍出现意外,大秦的战略目的,也将会达到。 伴随着战事不利,大秦朝廷对于此战的结果,也是不断地进行压缩。 不断地进行调整。 “上将军,此战偏劳你了!” 在吕不韦看来,此战,能够不败已经最好的结局。 不论是朝堂,还是兵力数量,大秦都落入了下风,特别是新旧交替,主少国疑之时。 “天佑大秦,天佑老夫啊!” ......... 但是,这一战对于小小的临洮县,没有半点影响。 至少在战争结束之前,没有半点影响。 此时此刻,临洮县上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八月十五的秋祭。 连续三日的狩猎,临洮县收获颇丰。 由于祭品足够,这一场狩猎,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老头子也是领到了八月份的俸禄,在偿还了借贷之后,去学室令交了一些钱财,给岷预定了一些干净竹简以及墨。 随后,老头子购置了日常生活用品。 手中的余钱,已经所剩无几,这一月,注定又是贫瘠的一月。 晚食。 有羊肉,也有精米,这算是一个月中,为数不多的荤腥了。 自从他们来到了临洮县,反而是生活质量上,有所下降。 不管是借贷,还是岷读书,都是巨大的开销,如今整个家中,全靠老头子的俸禄生活。 “芮,你准备一下,等秋祭结束,老夫便送你去五里!”喝了一口热汤,固朝着在另外一个石案上吃饭的芮,道。 “诺!” 吩咐了芮一声,固这才看向了岷,道:“岷,最近在学室如何?” “令史们都在忙着秋祭诸事,我们都在誊抄律法教本!” 一口热汤下肚,整个人都觉得暖和了不少,岷接话,道:“大父,学室中,就那样风平浪静!” “大父,你说我要知学文有所成果,能否兼修武吏?” 闻言,固眉头微皱,朝着岷,道:“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大父,大秦终究是以耕战立国,参加学室考核,只要是熟记常用字就可以,现如今,孙儿已经记下了!” 岷不再扒饭,而是朝着固,道:“天下诸国林立,大秦迟早都要东出!” “作为老秦人,注定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如今大王刚刚登基,可一旦大王加冠亲政,战争必然会到来!” “孙儿现在五岁过一些,等大王亲政,孙儿也恰好成年,自当勤修武事!” 岷记得清楚,秦王政九岁归秦,十三初为王,一直到二十二岁,才在雍城加冠亲政。 这意味着,九年时间。 如今岷五岁,按照周岁,则是六岁,九年后,他恰好十四五。 不管是身长六尺半,还是年岁十五,在这个时代,他都算是一个标准的成年人了。 修武事,也是岷给自己准备的一些后手。 他对于兵事,多少也是懂一些,但,他那个思想,太过于超前。 若是有无线电的加持,他可以纵横无敌。 但是,这是冷兵器,传信靠着传令兵,以及令旗。 这样的冷兵器战争,对于统帅的计算能力的要求,远远大于热兵器时代。 所以,他需要学习武吏,让自己具备在这个时代,生存的基本能力。 特别是岷,不想从一个大头兵做起。 只有进入学室,成为武吏,起步也是一个百夫长。 这样一来,他的安全,将会得到最大的保障。 老头子愣怔了许久,然后朝着岷,道:“以你的年岁,现在进入武吏学室,也只是学一些基本常识!” “不论是弓马,还是必杀技,你都没有办法训练!” “而且,你年岁太小,咱们得人情,都用尽了,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嗯!” 点了点头,岷低头开始扒拉饭菜。 在岷没有看到的地方,固眼中掠过一抹复杂。 他一直以来,都不想让岷涉及军伍,想让岷从文吏,结果,依旧是避不开。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压下心中的念头,固没有多言,只顾着吃饭,岷也沉默不言。 气氛竟然有一些诡异。 第82章 秋祭 八月十五。 转瞬即至。 对于大秦以及中原诸国,秋祭都很重要,这是一场席卷整个九州的祭祀活动,也是中原农人的狂欢。 更何况是临洮县这样的小城。 八月十五的秋祭,几乎便是全县上下的狂欢。 这一日,注定是通宵达旦。 八月十五,这一日,学室休沐。 平旦中,老头子便已经起来,梳洗结束后,将岷叫了起来。 等岷穿戴整齐,梳洗过后,固朝着岷,道:“芮正在煮粟粥 ,先垫点肚子,我们去洮水南!” “好!” “家主,后子,粟粥好了!”这个时候,芮端来粟粥,眼中带着犹豫:“家主,妾能带着春,出去看看么?” “可以!” 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芮,道:“秋祭人多,你一介女流,又带着春孺子,要注意安全!” “尽量别去人多的地方!” 闻言,芮不由大喜,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朝着固肃拜,道:“妾,多谢家主!” 秋祭! 往往带着祈求稷神保佑,有一种沾沾喜气习俗,有一个好的寓意。 春还是一个小孩子,芮自然想带着春,去祈求神灵保佑,让春可以健康 成长。 粟粥煮的很化,再加上,加的饴不少,很是可口。 将粟粥吃完,已经是日出时分。 在天地交界之处,一轮大日徐徐升起。 这个时候,大日很是羞怯,并不多么耀眼,可以让人直视。 八月的天气,早上已经有些清冷,不过这个温度,对于赶路之人最好。 因为一过莫食末,到了日中,大日就不会再害羞了,无尽的光芒,照耀大地,温度会骤然提升。 由于固的因素,岷的位置很是靠前。 在他不远处,便是高高的祭台。 临洮县令青禾主祭,县丞呪担任司礼,县尉刘青带着县卒护卫高台左右,地下是密密麻麻的人。 还有临洮县各乡的祈求丰收的表演队,相当于后世的社火表演。 “八月十五,秋祭,启!” 伴随着呪的声音落下,青禾先是走上高台 ,点燃清香,祭拜稷神。 “献礼!” 这个时候,青禾在供桌上,摆上各类兽首以及五谷。 “宣读祭文!” 有令史上前,端着通盘,上有竹简。 青禾接过竹简,打开,朗声,道:“昊昊上天,冥冥大地,悠悠稷神,臣,临洮县令青禾,虔诚祈求,稷神,保佑临洮县五谷丰登!” “今,特献兽首与五谷,以表存心!” “祈求稷神保佑!” 这一刻,青禾是无比虔诚的。 同样的,临洮县的百姓,也是极为的虔诚。 就算是岷,也是如此。 纵然,他心里清楚,五谷丰登,讲究的是风调雨顺与农人的勤劳,但,这一刻,他心头依旧是带着美好的祝愿。 “礼成!” 伴随着呪一声大喝,整个秋祭仪式彻底的结束。 巨大的广场上,各乡的社火表演,已经开始,他们载歌载舞,以献稷神,以求丰收。 与此同时,各乡都准备了火把,准备游街。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载歌载舞,岷也是有些感触,这些底层的百姓,往往是最容易满足的。 他们带着对于丰收的渴望,对于稷神的敬畏。 “岷,感觉如何?” 闻言,岷笑了笑,道:“古朴,大气!” “孙儿相信,我临洮县的农人,必然可以感动稷神,临洮县一定会风调雨顺,迎来大丰收!” 这一刻,岷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望向高台上,那尊稷神雕像的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虔诚。 “今日秋祭,县府对于贾市不再约束,各种商贾,也都会上街叫卖!” 固看着岷,眼中带着询问,道:“大父带你去尝一尝,临洮县的地道吃食!” “好!” 这一日,岷一直跟随着固,吃了不少所谓的地道吃食。 让岷来评价,只能说是一般般。 要不是看到固有些兴趣,他一定会早点回去。 这个时代的烹饪技术,太过于荒古,自然而然,无法衍生出太好吃的小吃。 更何况是临洮县,这样的偏僻小城。 临洮,终究不是狄道,要知道,狄道可是陇西郡治所所在,自然要比临洮繁华数倍。 唯一让岷觉得好笑的则是,现在的临洮,以后叫做岷县,而现在的狄道,后世叫做临洮。 它俩,前世今生,用了一个名字。 夜幕降临,天地一片昏黑,街巷中,人流并未减少,火把被点燃,站在高处望去,犹如一条条火龙,在城中穿行。 无数人们,穿着火龙,以求沾染福气。 也许,这一刻,芮也在干这样的事情。 祈福! 这是弱小者,对于强大者,甚至于不可名状者的乞求。 岷被固牵着穿过火龙,神色有些淡然,在后世,也会有舞龙,小孩子也会在父母的带领下去钻龙。 他没有想到,时隔两千多年,竟然就有了这样的传承。 “岷,不要抵触,沾沾福气,以后百病全消!” 固察觉到了岷的抵触,脸上满是浓郁的笑容:“这在五里,可不多见!” “五里的孺子,只有体弱多病的,才会被送到县城,沾福气!” “大父,孙儿没有抵触,只是有些挤!” 闻言,岷心下一笑,顺着固的话,道:“人太多了,孙儿没有站稳,被旁人踩了脚!” “大父,不必担心!” ......... 一直到岷走不动,方才和固回到了家中。 芮回来的更早。 “家主,后子,回来了!”将门打开,芮连忙见礼。 “嗯!” 点了点头,岷开口,道:“芮,烧一点热水,我泡泡脚!” “诺!” 点头应诺,芮转身离去。 有道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其实,八月十五这一天,月亮很亮,坐在石案旁,望着月亮,岷眼中浮现一抹思念。 八月十五,后世的中秋佳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 纵然是换了时空,纵然是亲人早已故去,但,思念,不会随着时间,空间而淡去。 相反,伴随着时间久远,伴随着空间变换,思念越发的深刻。 就像是一坛酒,时间越久,越醉人。 第83章 田律的两面性 秋祭结束。 又到了农忙时节。 次日,一早,老头子便带着芮以及春,前往了清水乡,五里。 室中,只有岷一个人。 洗漱过后,将粟粥热了吃掉 ,岷便前往了学室。 这个时代,秋收与春种,朝廷会派遣官吏督导,也会指导。 临洮县只是一个小城,官吏有限 ,每一个乡,都需要派遣吏员前往,以至于,书室中,令史又一次中断。 众史子只能继续誊抄各种秦律。 此刻,岷已经誊抄完了《徭律》,换了一本《田律》。 这些律法,是作为秦吏,必须要掌握的。 毕竟,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便是农耕与徭役。 对于大秦的《田律》,岷也很是好奇,从羊皮袋中取出竹简,打开皮绳,将《田律》摊开。 然后开始细读。 ........ “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及雍堤水。不夏月,毋敢夜草为灰........到七月而纵之。” ........ 这段话,乃是《田律》原文,其意为,春天二月,不准到山林间砍伐树木,不准堵塞水道,不到夏天,不准烧草作为草木灰,不准采集刚发芽的植物,捕捉幼兽.........一直到七月,才可以解除禁令! 这也是之前提及的四禁,也是对于山川草木以及动物的保护。 《田律》不单指的是农田,而是指秦律中指关于农田林牧渔粮食等项的法令。 其中条文繁多,不仅细碎,而且涉及到了方方面面。 包括,县令及时汇报雨量及旱涝风虫灾害,保护林木及幼龄鸟兽鱼鳖。 缴纳饲草禾稿数量及手续,发放驾车马牛饲料粮食以及禁止百姓卖酒........ 许久,岷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他终于是明白,为何其他人都不想先行誊抄《田律》了。 相比于《除吏律》以及《除史子律》这种专门针对于一类的律法而言,《田律》不仅广博,而且细碎。 条文之多,堪称是诸律之首。 《田律》可以说是,包含了普通老秦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只有熟悉《田律》才能做好一个秦吏,才能很好地完成秦吏的任务。 相比于神神叨叨的《日书》,岷反而是更喜欢研读这种对于大秦方方面面都有影响的律法。 也正是因为《田律》的推行,大秦国府对于各地的农耕情况,几乎都了如指掌。 按照《田律》要求,农作物的耕种,雨水,抽穗,各种灾害情况,都需要乡啬夫以及县令,层层上报。 如此一来,耕地多少,雨水是否充足,各地是否受灾,各种情况,都会一一掌握在朝廷手中。 也方便朝廷对于受灾之地,进行补救,以及田赋之上的调整。 《田律》对于老秦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方方面面,都有严格的规定,不仅细碎,而且严格。 喝了一口白水,岷长吐一口气, 他心头有些压抑。 《田律》对于老秦人的限制,有些太大,就像是一个条条框框,将老秦人圈禁在其中,只能按照朝廷的意志转移。 在《田律》之下,老秦人就像是一个个机器的零件。 在这样的战乱年代,自然是极好的一种手段,可以让大秦朝野上下,一体同心,如臂使指,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但若是,乱世结束,天下归于稳定,《田律》反而是一种限制,一种桎梏。 岷并不认为《田律》有错。 现在的大秦,处于战争状态,《田律》在某种意义上,便是大秦的战时法令,如今的大秦,本质上是一种战时体制。 《田律》在这个时候,正在大秦锐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是大秦东出的基础。 但,若干年后,大秦席卷山东六国,并天下于秦,《田律》就明显不合适了,需要进行修改,对于黎庶的限制,要进一步的解开。 也正是因为如此,岷对于《田律》很是重视。 他了解后世的律法,也曾研读过《开皇律》,以及《宋律》,甚至于,那些西方诸国的律法。 岷心里清楚,只有吃透《田律》,去了解了这个时代的黔首的生活,以及了解这个国度,这个时代 ,才能修改出,适合一个新生帝国的《田律》。 念头转动,岷开始誊抄《田律》。 ......... 与此同时,经过两个时辰的赶路,固带着芮母子,终于是回到了清水乡,来到了五里。 得到消息的牛,第一时间前来迎接。 “牛,见过有秩!” 看了一眼牛,固不由得莞尔:“怎么,这才数月不见,就如此生疏了?” “有秩,牛没有!” 牛讪笑一声,朝着固,道:“有秩,室中准备了一些吃食!” “先不去了!” 固摇了摇头,然后朝着牛,道:“等将她们娘俩,安顿下来,再去不迟!” “这一段时间,老夫只怕是很忙,顾不上秋收诸事!” “岷孺子,现在在学室,也回不来!” 说到这里,固也是微微一笑:“就算是,岷孺子回来,也帮不上忙!” “这些日子,就让芮帮你们!” 听完固的话,牛连忙笑着回答,道:“本来可以忙完,今年的庄稼长势喜人,我怕秋收不及时........” “这才冒昧送信于有秩!” 瞥了一眼牛,固笑着开口,道:“牛啊,你做的很对!” “什么事情,都没有秋收重要!” “先去室中,等芮安顿好,老夫还的去一趟赵族!” “诺!” 点头答应一声,牛连忙迎着固与芮回到了室:“有秩,你与岷史子离去后,院落也是隔三差五的收拾,还算是干净!” “有劳!” 固点了点头,对于牛很是满意。 他离开五里的时候,将政治资源都介绍给了牛,就是看中了牛的老实与淳朴。 打开大门,牛帮忙将行李搬进去。 固喝了一口清水,朝着芮,道:“芮,你看着收拾一下,需要什么,都可以找牛,他是这里的里典!” “等秋收结束,老夫再行回来接你!” ......... 第84章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都是如此! 将行李搬到主屋。 牛笑着开口,道:“有秩,先吃口垫垫肚子,再行收拾!” “好!” 闻言,固也是笑着点头 ,牛有此心,他也不想拒绝。 而且,当初他们离开五里,除了一个干柴,剩下的都搬空了。 就算是让芮准备饭食,短时间也做不到。 既然牛已经准备好了,固自然是乐见其成。 ......... 临洮县是一座小城。 清水乡更是如此,更何况是五里。 固前脚刚到,消息便传遍了五里,同样也传入了赵族。 “家主,有秩固回来了,带了一个女子,应该是妾!”赵族家老走进书房,朝着赵族家主,道。 “对于此人,你如何看?” 抿了一口酒,赵族家主轻笑,道:“说一说你的看法?” “家主,最近我们也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当初的那一次升迁,与连枷有关!” 家老神色肃然,朝着老者,道:“那一次,固从五里里典,升迁为临洮县有秩!” “牛从一介农人,成为了五里里典!” “清水令呪,升迁为临洮县丞,而临洮县丞,升迁为临洮令!” “原来的临洮令,也升迁为狄道令!” “因为连枷一事,众人都得以升迁,其中,固受益最大!” 说到这里 ,家老顿了一下,留给老者反应的时间:“很有可能,这连枷,便是出自固手!” “如今临洮县令,临洮县丞,以及狄道令,与有秩固,又有些关系!” “而且,岷孺子进入了临洮县学室,听闻表现不错!” “以臣来看,固必然还会更进一步,也许县尉不可能,但担任一亭亭长,也只是时间问题!” ....... 许久,赵族家主点了点头。 “你分析的不错!” 赵族家主抿了一口酒,沉吟半晌,道:“这个人,要持续交好!” “让赵季约一约,拉近一些关系!” “固此生,不过一亭长,也就罢了!” “但是,他的那个孙儿,未来不可限量!” “临洮县太小,困不住他,未来,必然会成为陇西郡举足轻重的人物 !” “对于这样的人物,自然要从弱小贫瘠之时交好!” “诺!” 点头答应一声,家老转身就欲离去,赵族家主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老夫听闻,有秩固置妾,还曾借贷!” “想来他们爷孙在临洮县,日子也过得贫瘠!” “送他们一些钱粮与书籍!” 赵族家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不要以赵族的名义,以丘夫子的名义去送!” “这件事,劳烦丘夫子走一趟!” “诺!” 这一次,一直到家老走出院门,赵族家主也没有在开口。 作为赵族家主,他也算是见过了风云变幻,也熟悉人心。 自然是清楚,相识于微末的人情,才是真正的快刀,投资这样的少年人,才是赵族未来遮风挡雨的大伞。 上一次,错过了那个王氏的少年。 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岷了。 作为赵族的家主,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天下的微妙变化。 大秦的历代先王,都志在东出。 如今,大秦气势如虹,纵然是新王登基,也不会停下这一脚步。 中原七国之王,就没有一个不想做这个中原共主,天下之王的。 他虽然没有见过当今秦王。 但,也曾耳闻,那位秦王担任太子期间的不凡之处。 而且,赵族家主可是清楚,自从孝公以来,历代秦王,都不是简单那之辈,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这位也一样! “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赵族家主东望咸阳,语气幽幽,道:“在这苍茫乱世,希望我赵族能传承不断,子孙延绵!” ........ 从牛家用食后,固将芮托付给牛一家。 让芮自己去清扫院落,准备生活所需,固便离开了五里。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清水令府,拜会了时任清水令的丈:“临洮县有秩,固,见过乡令!” 看到固,丈也是笑着,道:“有秩不必多礼!” “你我也算是有缘!” 对于固这个人,丈也是打听过,后来担任清水令,更是深切的了解过。 他自然是清楚,自己能够成为清水令,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而且,如今的临洮县上下的官吏,与这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 他还记得,上一任清水令离开的时候,对于他的暗示。 一念至此,丈脸上的笑容更显灿烂。 “有秩,坐!” 闻言,固也是笑着道谢,然后从容落座:“多谢上令!” 清水令丈,亲自给固斟酒,两人之间,气氛很是融洽。 他们都清楚,接下来的征收赋税,他们之间就要相互配合。 两人,都会彼此用到对方,自然是不愿意交恶。 “有秩此来,不知有何事?”丈看着固提来的浊酒,眼中满是笑意:“若是老夫力所能及之内,自当全力而为!” “固此行,只是送妾,芮,前来五里,准备秋收!” 固也是直言相告。 毕竟这些事情,对于丈而言,并没有影响。 而且,作为清水乡令,整个清水乡,对于他没有秘密。 有些时候,在没有利益纠葛的前提下,坦诚相告,才是彼此交往下来的基础。 “然后特来拜会上令,往后,固还要多叨扰上令,还望上令莫要厌烦!” “哈哈哈.......” 清水令丈大笑一声,与固对饮:“有秩说的哪里话,都是为了临洮县,都是为了大王!” “老夫能为清水令,也多亏了有秩!” “有秩有需要,老夫自当配合!” 说完,清水令端起酒盅,朝着固,道:“老夫敬有秩一盅!” “不敢,不敢!” 口中连道不敢,固也是连忙端起了酒盅,与丈对饮,然后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气氛更显浓烈。 两人仿佛不是第一次见,而是相知多年的老友。 成年的人世界就是如此,几盅酒下肚,只要动彼此的利益,而且有求于对方,便可以火热起来。 当然了,这其中,有几分真情实意,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第85章 岷要读书,最缺的不是钱财,而是书籍。 推杯换盏。 半壶酒下肚,气氛变得热烈。 彼此也从陌生,变得熟悉,言谈之间,也多了一些情真意。 许久,赵族送来了请柬。 固朝着清水令辞行,来到了赵族:“固,见过赵老!” 赵族三老之一的赵囬看着固,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一些:“固,别来无恙!” “多谢赵老挂念,固尚好!” 固在一旁落座,朝着赵囬,道:“此行仓促,略带薄酒,还请赵老不要嫌弃!” “固能来,老夫已经很开心了!” 赵囬心里清楚,虽然固依旧是微不足道,但是,有了固与岷,未来的不可限量,至少不会太差。 他赵族至少在二十年内,只能龟缩于临洮县。 但是,这爷孙俩则不一样。 给那位岷史子十年,便可以一飞冲天。 他们也了解过岷在学室中的表现,只能说极其的惊艳。 这也是他们赵族,决定继续投资岷的原因,因为,岷具备了一飞冲天的所有可能。 现在,对于岷唯一的掣肘,便是年岁。 但是,十年,他们赵族等得起。 “临洮县府不比五里,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与老夫说!” 赵囬给固斟酒,眼中满是笑容:“老夫虽然一无所成,但,老夫的身后,还有赵族!” 闻言,固接过酒盅抿了一口,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言辞,道:“洮里确实是不比五里,临洮县府的生活压力还是有一些!” “不过,最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 “赵老,对于赵族,不管是固,还是岷,都心怀感激!” “当初赵老之恩情,固自不敢忘!” “哈哈哈......” 这一刻,赵囬大笑一声,朝着固,道:“固,你我相交一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对于你们在临洮县府的情况,老夫也是略有所闻!” “岷史子聪慧,是可造之材!” 说到这里,赵囬取出一个钱袋,放在案头,道:“这些钱财,乃是赵族对于岷史子的资助!” “一来,全你我相交之情!” “二来,若是岷史子未来平步青云,赵族希望岷史子能在力所能及之下,不违反秦法的情况,对于赵族庇护一二!” 说到这里,赵囬怕固多想,于是话锋一转,道:“这不算是贿赂吧?” “至于赋税,以及征伐徭役,我赵族自会全力支持有秩的工作!” 这个时候,赵囬取出了一卷竹简,递给了固:“此乃赠送契书,清水令以及五里里典作为见证!” 闻言,固笑了笑,打量了一眼钱袋,看着赵囬:“赵老!” “赵族对于我们爷孙,已经仁至义尽!” “若是赵老愿意,固想请赵老,可以允许岷借阅赵族藏书!” 固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不收也不是,收也不是。 他不介意搭上赵族。 但是,光是这袋钱财,远远不够让岷与赵族的关系加深。 岷要读书,最缺的不是钱财,而是书籍。 赵族之中,有很多的藏书,这便是固眼热的。 “这是自然!” 这一刻,赵囬笑了笑,朝着固,道:“只要岷史子有需要,便可以送信回来,我赵族会亲自誊抄,然后将书籍送往临洮县!” “多谢赵老!” 许久,固收下了钱袋,朝着赵囬,道:“赵老,固还要赶回临洮县府,路程不近,需要早点启程!” “告辞!” “保重!” 赵囬亲自将固送出去,目送固离去。 “老四,怎么样?” 赵族家主出现在大门口,看向了赵囬。 闻言,赵囬笑着,道:“固收下了钱财 ,不过他请求,岷史子可以借阅赵族藏书!” “我答应了下来!” 听到赵囬的话,赵族家主眼中掠过一抹异色:“老四,固接受钱财在前,还是要求借阅书籍在前?” “刚开始,固对于钱财,并没有动心!” 赵囬脸上满是笑容,朝着赵族家主,道:“我能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没有动心,因为眼神一直都很平静!” “他先是说了,他与岷史子对于赵族的恩情,一直牢记于心!” “后面,请求岷史子可以借阅赵族藏书,在我答应之后 ,他才收下了钱财!” “大哥,我答应了固,若是岷史子需要任何书籍,可以传信于赵族,赵族会誊抄送到临洮县府!” “嗯 !” 这一刻,赵族家主点了点头:“十年之内,这爷孙必将会声名鹊起,赵族的收益,将会极为的惊人!” “我们不怕他们开口,就怕他们不开口!” “此事,就依你所言!” “诺!” 点了点头,赵囬刚要进去,就听见赵族家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道:“若是岷史子有书信送来,让丘夫子去一趟!” “他们关系亲近一些!” “顺带让丘夫子试探一下岷的成长,传言终究是传言,有些事情,还是亲自见证才是真!” “诺!” ........ 牛羊入。 固终于是赶回了洮里。 打开大门,走进了院落,岷走过来,道:“大父,您回来了!” “鬲里面还有一些粟粥!” “嗯 !” 固点了点头,然后洗了洗手,这才朝着岷,道:“去石案那边等一下,老夫有些事情,与你说!” “诺!” 固生火,热了热粟粥,煮了一些热汤,这才走到石案前:“老夫去了五里,见到了清水令丈,乃是之前县上的有秩!” 说着,固取出了钱袋,朝着岷,道:“赵老,邀请老夫一叙,这些钱财,说是赵族资助你求学的!” “这是契书!” “由清水令丈,里典牛见证,这些钱财,乃是赵族资助你读书!” “老夫本来不想接受!” “但,不接受,等于是交恶赵族!” “我们本身便接受了赵族的恩惠,这一点,无可辩白!” “所以,在接受钱财的基础上,老夫请求你可以借阅赵族藏书!” “同时赵老言,只求你在平步青云之后,在不违背秦法的情况下,对于赵族庇护一二!” “赵老答应了借阅赵族藏书,老夫也就收下了钱财!” ......... 闻言,岷双眸微微眯起。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地方豪强眼力不俗,也舍得下本钱。 第86章 这个人选,他看中了甘罗。 这类投资,但凡是成功一次,收益便会覆盖所有的投资。 也许,这便是地方豪强屹立不倒,世族门阀甚至于力压皇朝的根由,他们代代传承,有无数的时间去铺排这样的事情。 但是,皇朝不行! 一个皇朝存在的时间太短了。 千年世家,百年皇朝,这句话,便道尽了一切真谛。 “大父,赵族考虑周全,我们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岷眼中露出一抹笑意,朝着固,道:“毕竟,孙儿还是一个史子!” “大父也只是临洮县的一个有秩!” “我们也需要这笔钱粮!” “交好赵族,一来可以改善我们的生活,也可以读更多的书籍!” “二来,也有利于大父征收赋税以及征发徭役!” “虽说人情债,最难还!” “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嗯!” 将热汤一口喝尽,固点了点头 :“这笔钱粮,确实是可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等明日,老夫便去归还了里典的借贷!” “然后去贾市,购置一些生活所需,也趁着尚未入冬,修缮一些房舍!” “大父看着处置就行,对于这些事情,孙儿也不懂!”闻言,岷笑了笑,将决定权交给了固。 他终究是年岁太小。 有些事情,只能是固出面,不过,有了这笔钱粮,他就不需要担心当下的生活了。 等对于芮的考察结束,商社计划也就可以铺排了。 而且,家中也需要隶臣。 在洮里,可没有牛叔,光靠老头子与芮,根本无力耕种。 特别是,老头子需要去点卯 ,他想要为老头子谋划亭长,自然要表现的很好,要不然,通不过上面的考察。 而芮,在他的计划中,迟早都要脱离,自立门户的。 所以,府上需要隶臣妾。 而且,人数不能太少,至少也要有两三人。 总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些日子,豶成长迅速,已经与彘与豕有了明显的区别。 那些彘圈以及溷中,清理出来的粪,都被圈在了院落的边角,由于掺杂了大量的黄土,味道虽然也有,不至于弥漫全院落。 他们在临洮县没有田地,自然是没有去处。 本来,这些粪,要运到田地,作为来年的肥料才是。 光靠地里麦秆烧成的草木灰,远远不够农作物生长所需。 这个时代,至少在当下,岷制造不出来化肥等肥料,但是,利用农家肥,还是轻而易举。 特别是,等到火炕被打造出来,那些火炕中被焚烧过后的灰,也是田地里,最好的肥料之一。 只要勤快一些,一个冬季,能够攒下很多的炕灰以及粪土。 这个时代,重农抑商。 凭借这些肥料,增加农作物收成,以及火炕的出现,可以少冻死很多人,还有豶,可以让更多的庶人食肉。 如此功劳,每一件都可谓利国利民。 他就不信,无法将老头子抬上亭长之位。 亭长,管理四方交通,以及缉盗等事儿。 这会锻炼老头子的能力,也可以让岷收集到更多的信息,从而利于商社的发展。 只要是老头子升迁亭长,将会成为一切的源头。 到时候,商社也会得到促进,逐步走出临洮县,走向陇西郡。 到了那个时候,岷也就可以放心老头子,然后一心干自己的事儿了。 他在学室,需要度过三年。 如今到了岁首,也才算是一年,此刻距离岁首,还有两月。 他在临洮县,有足够的时间去铺排一切,也可以看尽赵族藏书。 念头转动,一条思路逐渐清晰。 月明星稀,爷孙二人各自入睡,这一日,就这样过去。 对于他们爷孙而言,这个世道,虽然艰难,但是,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 特别是有了赵族这一次的资助,不管是从经济压力,还是岷读书之上,都有些缓解。 这让两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借贷的马上就可以偿还,压在老头子身上的巨石,彻底落地。 这个家中,多了一些轻松的氛围。 ........ 此时,咸阳城灯火通明,特别是各大官署。 国府之中,吕不韦眉头紧蹙,眼中满是担忧:“上将军如何?” “禀相邦,上将军无碍!” 王绾神色肃然,朝着吕不韦,道:“上将军与魏无忌大战,桓齮大军横空出世,奔袭六国联军!” “六国联军攻势被击破!” “桓齮将军与上将军前后夹击!” “但是,六国联军数量众多,魏无忌也非凡俗,此战,我大秦与六国联军,两败俱伤!” “如今,上将军退往三川郡,魏无忌也正在收拢溃兵!” 闻言,吕不韦眼中掠过一抹喜色,然后朝着王绾,道:“可有军报送来?” “禀相邦,尚未有详细的军报送来!” 王绾脸色凝重,朝着吕不韦一字一顿,道:“但是,从各种消息来分析,此战,我军损失不小!” “暂时不要将消息送往章台宫!” 吕不韦喝了一口茶水,语气幽幽,道:“也要封锁消息,等详细的军报送来,再做决定!”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正欲离去,吕不韦的声音徐徐传来:“王绾,甘罗与李斯,你都见过了么?” “禀相邦,甘罗已经见过,其人在策士之上有大才,想来是师从纵横.......” 王绾脚步微顿,朝着吕不韦,道:“至于李斯,人尚未进入咸阳!” “毕竟兰陵,距离咸阳路程也不算近!” “嗯!” 这一刻,吕不韦点了点头:“希望是一个可造之材!” “我大秦将兴!” “这少年神童也是层出不穷,你考验一下甘罗,看一看其心性如何!” “诺!” ........ 目送王绾离去,吕不韦双眸微微眯起。 他心里清楚,大秦此战大败,朝堂之上,自然可以解释。 但是,乡野之中,此战的大败,会影响民心士气。 大秦需要祥瑞! 大秦也需要树立一个神童,来振奋老秦人心。 这个人选,他看中了甘罗。 吕不韦清楚,连枷已经用过了,而且,连枷终究是影响有限,难以振奋朝野人心士气。 第87章 乡党 甘罗! 少年奇才,名声很大。 只需要他推一把,顺带着造势,必然会一飞冲天。 一个神童的出现,也会压下非议。 当然,这只是最后的手段。 作为大秦相邦,他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是新王登基的第一年,就算是如何的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河雍之战的结果,不胫而走。 不光是传向大秦,也是传向了其余诸国。 这一刻,就连九州都为之一寂。 这一战的结果,与很多人预想的都不一样,特别是山东六国之王。 他们满怀信心! 带着前所未有的期待,结果,这一战还是出了他们的预料。 本以为可以扩大战果,现在这局面, 连控制住当下的利益,都很难做到。 ........ 由于吕不韦的命令,大秦朝野上下封锁关外大战的信息。 大秦庶人的生活 并没有受到影响。 依旧是与往常一样。 除了岷以及少数商旅才清楚函谷关的大战,到底是何等情况。 如今正值秋收,就算是战败了,大秦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征发徭役,庄襄王三年,战争不会在发生了。 一切,都要等到秦王政元年。 这一日,岷起了一个大早,芮留在五里,他还有些不适应。 毕竟,家中的活计,基本上都要他来做。 包括饭菜,也包括鸡犬彘的食,都需要他来储备,特别是,要给彘,豕准备冬食。 豶会在岁首之际杀掉,以充足自家所需。 念头转动之余,岷已经洗漱结束,以草木灰清洁了牙齿,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清洗口腔。 鸡鸣声阵阵,已经是日出初。 岷开始生火,然后煮粟粥,然后在镬中加水,放入了两颗鸡蛋。 家中经济条件逐渐变好,除了粟粥之外,偶尔也有了鸡蛋。 只不过,在家中,鸡蛋,也就只有岷一个人在吃。 不管是老头子,还是芮等人都不会吃。 丰富了营养,岷的变化很大,首先是脸上的草色不见,整个人也变得气血充盈了起来。 相比于在五里, 岷变得白净了许多。 这些日子,他也遇到过洮里的一些,同龄孺子,相比于他们,岷个头要高他们一个头。 加上岷就读于学室,也让岷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变化。 前世今生的气质融合,若不是岷身上穿着普通,就算是说岷是公子王孙,也没有人会不信。 虽然为了去学室,岷会穿着常衣。 而不是在家中穿的褐衣,但,一件衣服,从布料,还是做工,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家境。 鸡鸣犬吠声越发的激烈,老头子也起身走出了主屋,如今,他的事情很多,连忙匆匆洗漱。 征收赋税在即。 而且,他还要修缮房舍....... 种种事情纷沓而至,这让老头子有一种时间不够用的感觉。 “大父,粟粥好了!” 岷端来陶碗,递给了老头子:“加了饴,大父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好!” 固看着越发懂事的岷,不由得会心一笑。 岷会自己做饭,这才是他放心的最大原因,毕竟,接下来,他肯定要东奔西走,不可能按时归家。 而芮人又在五里,家中就只有了岷一个人。 岷将鸡蛋也捞了出来,放在井水中,片刻后捞到陶盘中,端到石案上:“大父,这鸡蛋多煮了一个,您吃!” 闻言,固看着岷,眼中多了一抹慈祥:“好!” 从岷手中接过陶盘,固笑着,道:“你也赶紧吃,还要去学室呢!” “嗯!” 吃完粟粥,固便前往县府点卯。 而岷开始收拾餐具,喂了猪草,这才从容的前往学室。 对于那些教本,他已经熟悉了的差不多了,内容他都记住了,但是,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一些律条的意思,理解依旧是比不上令史。 现在他前往学室,最大的动力便是练字以及听令史讲解律条。 至于武吏,目前他还不能去。 学室之中,只有这些脚本,但是,岷心里清楚,学习这些,只能成为一个普通的秦吏。 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诸子百家之学,而且要悟得精义。 这一刻,岷心中念头坚定,那便是从赵族借阅书籍,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去丰富自己。 至于看那些书籍,岷尚且有决定,因为赵族之中,有哪些书籍,他也不得而知。 学舍中,众史子都在闲聊。 岷走进学舍,将竹简放在书案上,正欲研磨,就见隔壁的史子转头过来,道:“岷史子,你的法律教本誊抄完了么?” “完了!” 岷将砚板摆好,然后朝着史子潢:“昨日,便已经誊抄结束,怎么,史子还没有誊抄结束么?” “运气不好!” 潢一脸的无奈,朝着岷,道:“一直都没有换到《除史子律》以及《除吏律》,岷史子,可否借你的书籍,我誊抄一下?” 看了一眼潢,岷点了点头, 道:“可以!” 从案头的竹简中,岷取出《除吏律》递给了潢:“这是《除吏律》,等你誊抄结束,便来换《除史子律》。” “多谢!” 潢道谢,一脸的感激,从岷手中接过了《除吏律》。 对于这些史子,岷没有刻意交好,但是,对方借书,他也不会拒绝。 大秦东出,需要大量的文吏。 这些史子,未来必然会成为大秦的中低层官吏,他们也许帮不了自己什么,但是也没有必要交恶。 除非是想要做孤臣! 要不然,就没有必要弄得举世皆敌,让自己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 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官场之上,除了利益之争外,人情世故反而是最为重要。 乡党! 等他成为大秦重臣,这些史子,也就会成为得利者。 最后汇集成为政治之中,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这便是历朝历代,乡党之所以产生的原因。 相比于外人。 老乡,同窗,这些都是自己人。 有一句话这么说,男人关系中的三大铁,便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 而同窗,便是位于其中之一。 作为文吏,便是同窗最铁,作为武将,自然是袍泽最铁。 第88章 大秦需要架子车 “岷史子,三年后的学室考,你会参与么?” 少年一脸稚嫩,眼中斗志昂扬,就像是马上要中考的学生。 年轻,朝气。 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也有对于未来的惆怅与渴望。 闻言,岷手下动作不停,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史子蒲,不由得笑了笑,道:“自然是要参加学室考,然后被除为史!” “为临洮县的庶人,做一些事儿!” “三年之后, 大家都会参加学室考吧?” “嗯,基本上都会参加!” 蒲皱着眉头,长叹一声,道:“常用字太难,如今一年都快过去了,我等连三成都没有掌握!” “想要顺利通过学室考,被除为史,可谓是千难万难!” 岷方才手中的管笔,看着蒲,道:“所以,我们才要更加的努力,机会难得,被除为史,就等于是改变了我等自身的命运!” “蒲,持之以恒,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蒲有些羞愧,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竟然还需要一个五岁孺子开解。 脸庞微微泛红,蒲朝着岷拱手,道:“多谢岷史子开解,希望学室考,我们都能够通过!” “加油!” 这一刻,扶摇也是抱有期待。 对于蒲给予了最大的祝福! 学室考,是他们这些史子,成为秦吏的第一步,也是命运是否改变的关键。 “授业开始,今日讲授《除史子律》!” 令史忠走进学舍,朝着众史子,道:“《除史子律》,便于尔等息息相关 ,也关系到你们的利益与义务!” “当除弟子籍不得,置任不审,皆耐为侯 。使其弟子赢律,及 笞 之,赀一甲;决革,二甲。” ........ 除史子律,本身便是大秦之中,有关吏师弟子管理的法令。 涉及史子籍、黜免、任用等条文。 在大秦,朝廷设置学室,为官吏为令史以教授之。 故而规定:史子必须要正式登记在籍,令史对表现劣者有权除名,有权役使史子。 但令史不得任意处置、役使和笞打处罚弟子,否则将被按照《除史子律》处置。 史子可免徭役和戌役。 等到史子业成,令史应认真鉴定其才能、品行 。 如鉴定有误致任用不当,处以剃去颊须、发往边地充军二年之刑。 同时,《除史子律》对令史以及史子也给予了一定保护。 岷对于《除史子律》早已经倒背如流,毕竟,这些与他自身有关,民也就比其他的律法,更为上心。 特别是《除史子律》以及《田律》还有《除吏律》。 这三本,在岷眼中属于绝对的优先级,《除史子律》与他自己有关,而《除吏律》与老头子有关,与他未来有关。 而《田律》与每一个老秦人都有关。 以岷对于常用字以及这些律条的记忆,这些令史都未必有他熟悉。 但,岷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按部就班,跟随着令史学习。 秋高气爽,正值秋收,大秦显的极为平静,朝野上下的重心,都在秋收与征收赋税之上。 河内大战的结束,尚未传遍大秦各地。 老头子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而岷按照往常一样,半日去学室读书识字,半日收割野草,为彘与豕准备冬食。 如今不管是彘还是豕,豶,鸡,犬,都逐渐的长大,需要的食量也在不断的增加,这导致,岷每日都变得极为的匆忙。 ........ 九月中,秋收大部分结束。 关中的天气,也开始逐渐的变冷,冬季的气息,悄无声息而来。 芮也从五里回来了。 五里的田地,被上交给了清水令,缴纳了赋税,给了牛一些,剩下的五谷,被固与芮带回了洮里。 今年的收成很好,算是一个丰年。 缴纳了赋税,给了牛叔三车,固运回来了三车五谷。 这些五谷,足够他们吃半年。 而且,固拿着清水令出具的文书,前往了县府。 县丞呪亲自出面,授予固三十亩上好的田地。 属于县府公田的一部分。 爷孙二人,在洮里也算是有了田地,可以来年耕种,至少是有了一些退路。 固跟随着有秩奋,前往各乡,收缴赋税。 岷与芮一道前往田地,将麦秆都收了起来,拉回了家中。 虽然草木灰对于田地有用。 但是,这些麦秆,对于岷有大用,不管是烧火,还是喂彘,都需要。 “后子,这些粪土,要拉走么?” 闻言,岷看了一眼芮,然后开口,道:“全部都拉到田地中,放在院子里,不仅是味道难闻,也占地方!” “这些地方腾出来,等工匠到了,搭一个雨棚!” “大父已经请了工匠,过几日就会前来修建房舍,所以,这些粪土,都需要清理掉!” “好!” 芮笑了笑,朝着岷,道:“后子,你在家中,看着点春!” “妾,一个人去拉!” 闻言,岷摇了摇头,然后朝着芮,道:“路道不好走,你一个人,很难拉走,我太小,没有力气,帮不了你!” “等大父休沐,一日就可以拉走了!” “如今,已经有了落叶,若是你闲着,可以收集落叶,全部都堆积在桑树下!” “好!” 这一刻,芮点了点头。 她也认为岷说的对,道路难行,光靠她背走,根本很难。 而且,这车只是借来的,还需要还给清水令。 这只是运粮车,只有两个轮子和平板,并不适合运粪土。 “后子,妾先去准备晚食!” “嗯!” 点了点头,岷看着运粮车,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马车! 马是战略物资,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可用,但是驴,还是可以的。 这运粮车,若是改装一下,完全可以做出后世的驴车。 到时候,不管是运送货物,还是耕田,亦或者做一些别的事情,都会从容很多。 作为一个在农家长大的人,岷自然是清楚,后世的架子车,到底有多好用。 特别是,车斗用竹竿编成,很是轻便,就算是人也可以拉动。 念头转动,岷心里清楚,这个时代,最贵的,便是车毂。 而且,无法替代。 ....... 第89章 吃够了豆饭,吃腻了粟饭,他也想吃点儿白面馍。 牛羊入。 老头子冒着星光而来。 “家主,热汤好了!” 芮将热汤端来,朝着固招呼一声,然后去端粟饭。 “大父,征收赋税的工作,结束了么?”岷在石案的另一头,喝了一口白水,道。 “我老秦人缴纳赋税还是很积极的,特别是今年是丰年!”固喝了一口热汤,朝着岷,道:“基本上已经结束,就剩下收尾!” “不过那些事情,有县丞他们盯着,老夫也算是闲暇了下来!” “要不然,也不会明日休沐!” 这一刻,岷目光微亮,看着固,道:“大父,是不是买个车毂,然后我们自己做一个车架,用来拉粪土?” “以后,也可以用来运粮,以及什么!” 闻言,固有些好奇,看了一眼岷,道:“怎么突然想着买车了?” “就算是买了车,也没有马,牛更是如此!” “大父,牛是朝廷管制,马是战略物资,也属于朝廷管控,但是驴也可以拉车!” 说到这里,岷笑着,道:“要不然,光靠大父与芮,根本无法耕种三十亩的田地!” “孙儿想着将这些粪土,全部运到田地中!” “运到田地中?” 固眉头微皱,看着岷:“为何?” “大父,院落中的那些杂草,是不是粪土跟前的那些,要长得更为茂盛一些?” 岷一步一步的开始引导固:“孙儿,这些日子以来,有观察,也都记录在了竹简上!” “这些粪土,会让野草长势更好!” “所以,我打算用在田地上,用其中的一亩,作为试验,看粪土用在田地上,会有什么效果!” “反正也只是其中一亩,对于赋税,没有影响!” “若是有效果,也是极好的!” “所以,拉走这些粪土,有一辆驴车........” 将粟饭吃完,固一口将最后的热汤喝下,朝着岷,道:“拉走这些粪土,也不需要一辆车吧?” “除此之外,孙儿打算,让芮去收集落叶!” “等将粪土清走,便在那里,搭建一个草棚,用来放置落叶与粟草,还有彘食!” “不至于被雨水淋湿,最后烂掉!” “不过,驴先不用!” “往后的粪土清理,有车的话,也会方便一些。” 固并没有第一时间点头,而是看向了岷手中的洮水石,眼中满是笑意,道:“怎么,终于是磨透了么?” “嗯!” 岷看着手中的洮水石,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大父,只要坚持,终究是会磨透的 !” 相比于其他,岷更希望石磨可以顺利问世。 吃够了豆饭,吃腻了粟饭,他也想要吃点儿白面馍。 羊汤配白面膜,那味道可是一绝。 “一步一步来,明日先行清理粪土,然后修建房舍,顺带着将草棚搭起来!” 固沉吟许久,朝着岷,道:“老夫明日去一趟贾市,看一看车毂有没有卖的!” “赵族,将书籍送来了!” “明日,老夫去三星亭拿过来!” “好!” 笑着点头,岷见所有事都有了着落,不由得朝着固:“大父,这些日子也是累了,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 “好!” 望着岷前往书室,固脸上满是笑容。 虽然岷提出来的,都是一些不曾听闻的事情,但是固并没有拒绝,他也算是了解自己这个孙儿,只要是岷提出来,肯定是有用。 不知不觉间,固更多的是去听岷的意见。 这其中,有岷成为史子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岷对于固的影响。 潜移默化之下,让固对于岷更为信任。 特别是,别人不清楚连枷一事具体情况,但是固清楚,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将岷的话,当做孺子言对待。 ......... 翌日。 鸡鸣犬吠声声,将固与岷吵醒。 这一日,不光是固休沐,岷也不用于学室。 早早地,芮已经准备了热水,粟粥与鸡蛋也都已经准备好。 两人洗漱过后,便开始进食。 半个时辰后,固找来麦草,铺在运粮车上,然后将芮开始清理粪土。而岷前往三星亭,去拿赵族送来的书籍。 当两人将粪土清理完,已经是暮食时分。 这个时候,岷也将书籍全部搬进了书室,木工成来到了家中,带着泥水匠红等人。 “我等见过有秩,见过史子!” 见到众工匠到来,固笑着点头 :“诸位不必多礼,接下来,便有劳诸位了!” “都是分内之事,有秩客气!”木工成由于有了上一次的经过,态度很是恭敬,朝着固,道:“还请有秩吩咐!” “老夫打算主屋的对面,修两间新的房舍!” “同时在这里,修一个草棚!” “如今天气开始变冷,有劳诸位了!” “好!” 木工成点了点头 ,然后朝着泥水匠红,道:“红,先行勘查,给有秩解释一下!” “然后 ,我与有秩去选择木料等,你们便开始准备开挖地基!” “好!” 这一刻,红朝着固拱手,然后带人开始勘查。 这个时候,岷朝着木工成,道:“成,不知那里有整齐一些的青石板,尽量大一些?” “价格便按照市面价格来算!” “大父,准备将院落用青石板铺了........” 闻言,木工成先是看了一眼固,见到固点头,然后笑着,道:“史子,有秩,这件事交给我!” “按照成本价就行!” “等房舍修好之后,让红铺一下,算是我等的一些心意!” “有劳!” 这一刻,固笑着点头,然后示意木工成落座,芮送来清水,道:“正好,家中要准备一辆车!” “老夫去贾市购置车毂,车架一事,还要劳烦成........” “有秩客气!” 木工成喝了一口清水,朝着固拱手,道:“到时候,有秩出个木料钱就可以,我闲暇时间,就做出来了!” 他与洮里里典相熟。 自然是清楚,固在临洮县的关系以及特殊。 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去帮固的忙。 更何况,这些事儿对于他而言,确实是举手之劳。 不管是固,还是岷,都值得他巴结。 第90章 《法经》与入冬。 有些关系,特别是处于被动的一方,就必须要用心经营,伏低做小。 作为一个男人,若是没有强大的背景,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学会低头,是成长的第一步。 木工成在乡野做工多年,对于这个道理,虽然没有悟透,但也摸到了边缘。 他心里清楚,以他的身份,以他的能力,能够交好固与岷,这已经是极限了。 洮里里典,也曾提点过他。 所以,这一刻,木工成态度恭敬,而且,心中也做好了亏本的准备。 固前往了贾市。 木工成也随即告辞离去,他要去准备一些木料,为固打造车架。 只留下了泥水匠红,开始实勘,然后思考着该如何建房,又如何说服固。 芮带着春去扫落叶了。 岷在书室中,整理着赵族送来的书籍,相比于学室,赵族的藏书,无疑是是丰富了很多。 这一次送来的书籍,以各国法令为主。 喝了一口白水,岷翻开一卷竹简,上书:《法经》二字。 作者,乃是曾经的魏相,李悝。 这位也不是一般人,魏国之所以成为天下第一诸侯国,与李悝的变法,有极大地关系。 可以说,李悝便是魏国的商鞅。 《法经》共有六篇。 盗,贼,囚,捕,杂,具。 “王者之政,莫急于盗贼,故,律法始于盗贼。” (注,贼,是指对于人身的侵犯,也包括犯上作乱。) 岷翻看着《法经》,神色很是认真,书室外的事情,并不能影响他。 现在的红等人,只是在勘查位置,然后准备地基。 声音很小。 《法经》虽然有六篇,但其实也只是三个部分。 盗,贼,囚,捕,为正律,其中以治盗,贼为主。 盗法是保护地主阶级私有财产的法规,而贼法是为了防止叛逆,杀伤,为了维护统治所需。 囚法则是审判,断狱。 捕法乃是追捕犯罪的法律,而杂法,则是限定了,狡诈,越城,赌博,贪污,淫乱等不法行为,为了更好的约束庶人。 至于具法,则是关于定罪量刑中,从重还是从轻一种划定之法。 可以说,在那个时代,《法经》是超时代的着作。 李悝的思想,很是先进。 这也是为了李悝变法之后,魏国能够一跃而起,成为天下第一诸侯国的原因。 ........ 许久,木工成带着一些木料以及工具前来。 与此同时,老头子也是带着车毂从贾市回来了。 木工成与固打过招呼,然后量着尺寸,以车毂为基础,准备规划车架。 这个时候,岷合上竹简,走出了书室。 找了一根木棍,走到木工成的跟前,朝着木工成,道:“成,大父昨晚说了,车要尽量轻一些!” “大父身体情况,你也能看到!” “芮也只是一介女子!” “所以,大父想着,能够在车架上减轻一些重量!” 岷在地上画了一个图,然后朝着木工成,道:“你看,能够做成这样,以减轻重量?” 看了一眼岷画的图,木工成抬头看了一眼固,见到固点头,木工成这才开口,道:“有秩,史子所画,确实是可以减轻一些重量!” “但是,这样一来,运粮等细物,就需要布袋,毕竟,这些都是空挡.......” “嗯!” 固点了点头,朝着木工成,道:“就按照这个方案来,老夫老了,又是独臂,芮也只是一介女子,能减少一些重量,也是好的!” “只是如此一来,就劳烦了!” “有秩,这都是成的分内之事!”木工成笑着摇头,然后朝着固,道:“那有秩,成这就开始了?” “好!” 由于秋收结束,大部分青壮都闲着,老头子去找了洮里里典,以一天管两顿饭的价格,找来了十几个青壮。 地基同时也开工了。 院落中,众人干的热火朝天。 这个时候,芮也是带着春回来,开始准备晚食。 木工成的速度很快,也许是经常做,熟能生巧。 晚食尚未做好,便已经做好了车架。 红等人帮忙将车架与车毂按在一起固定好。 “有了这辆车,建房的速度,也会提升一些!” 泥水匠红喝了一口清水,忍不住感慨,道:“只是这么大的空挡,要不然,可以拉一些黄土与洮水石!” 闻言,固没有接话。 岷也是笑了笑,他自然是清楚红的意思。 但是,这辆车,若是真的去拉黄土也就罢了。 若是洮水河滩拉洮水石,等这新房建好,车也就快废了。 至于车仓,岷准备来年开春,用柳条亦或者竹竿编织。 到时候,这一辆车,可以用很长的时间。 岷始终记着,前世母亲的一句话,人从细处有,绳到细处断。 这个时候,固笑着开口,道:“确实是要加快一些进度,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冬季已经到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家主,晚食好了!” 芮走出来,朝着固开口,道。 如今,天色渐暗,已经不适合继续开工了。 “嗯!” 点了点头,固朝着木工成以及泥水匠红,道:“两位,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洗洗手了,开始进食!” “正好,晚食刚好!” “好!” 众人开始洗手,然后等着晚食。 石案太小,坐不了众人,于是,固在院落中生了一堆篝火,大家围着篝火而坐。 热汤端上来。 随即粟饭,也被一一端了上来。 见到众人都沉默着,固笑着,道:“大家一天也都累了,也饿了!” “老夫说了,一天管饭,那就是管饭!” “放开了吃,都要吃饱,才能干得了活儿!” “别愣着了,再等片刻热汤都凉了!” ........ 岷没有围在篝火旁,而是在石案上进食。 他终究是一个孺子,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喝了一口热汤,岷思绪复杂。 他就想着,最好是在河内大战战败的消息传入临洮县之前,能够将新房修好。 要不然,各种事情将会交织在一起。 到时候,家中会忙的不可开交。 特别是固会变得极为的忙碌,家中的一些事情,将会陷入无人管的地步。 这无疑是,很不利的。 第91章 这些东西,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守不住! 半个月后。 关中已经是一片凛冽,寒风呼啸。 两间新房以及草棚,都已经完工,只是,还有湿气不能住人。 青石板也铺满了院落。 在这个过程中,岷专门找了几块大而方正的青石板,留了下来。 如今已经是九月下,天空中,偶尔会飘荡着雪花,天气越来越寒冷了,虽然这个时代的关中比后世热上三度,但,依旧是不能忍受的 。 这个时代,可没有羽绒服,也没有棉花,更没有棉衣。 此时,学室也是彻底的休沐了。 “大父,孙儿有一个想法!” 岷喝了一口热汤,朝着固,道:“若是成功的话,会让主屋暖和很多!” 闻言,固眼中掠过一抹惊讶,忍不住看向了岷:“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这鬼天气! 老头子也受不了。 此刻听见固的话,忍不住眼中冒着光。 “大父,就是在主屋中,以土坯搭建,中间留空,靠墙而建,在墙壁上,留一个出烟口,以及一个洞口!” 说话之余,岷将竹简递给了固:“大父,基本上便是这样!” “在土坯墙上,放置青石板,然后以混合麦穗壳的泥裹平!” “在洞口点燃麦草,然后以落叶以及草皮充填,然后让主屋之中暖和!” 闻言,固看了许久的竹简,然后朝着岷,道:“所以,你很早之前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故而,让芮收集了落叶?” “嗯!” 岷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固,道:“孙儿只是有这个想法,是否能成,还不一定呢!” “所以,不敢轻易示人!” 听到这里,固莞尔一笑,道:“你等着,老夫去找泥水匠红,然后试一试效果!” “若是可以,这冬天,就会少冻死很多人!” “也算是功德无量!” 闻言,岷笑着点头,道:“好!” “但是,大父,这件事上,别提我!” “老夫省的!” 固深深地看了一眼岷,然后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家中。 固对于这一点,比岷更为谨慎。 他可是清楚,一旦这东西有效果,对于大秦的作用,远在连枷之上。 当初仅仅因为连枷一事,他们很多人都因此升迁,若是这东西有效果,发现这个的人,必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固自然不想让岷出头。 如今的岷太小了。 进入学室,已经是神童的象征。 他们家庙小,只能容得下神童,容不下妖孽。 目送固离去,岷眼底浮现一抹笑意,火炕的出现,将会是推固平步青云的一把钥匙。 接下来,还有豶以及农家肥等等。 这一刻,岷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么长久的朝夕相处,终于是让固习惯了,也接受了自己的变化。 爷孙二人,在一些事情上,也算是有了契机。 半个时辰后,老头子带着泥水匠红到来,开始了对于火炕的研究。 岷看了片刻,便回到了书室,继续翻看《法经》,如何盘炕,这些事情,不需要他操心。 毕竟,一些细节,他都告诉了固,这个时候,他不方便出面。 若是有些不懂之处,老头子也会背着红,前来询问自己。 泥水匠红,乃是老道的泥水匠,从事泥水匠这个行业,十数年了,经验丰富,而且,动手能力不俗 。 再加上,很多材料都是现成的。 又有老头子帮忙,下市末,火炕已经盘好,只是出烟口有些玩笑。 不过,里外都用泥裹了,暂时也能凑合用。 结算了工钱,送走了泥水匠红,芮抱着麦秆放进洞口点燃,然后不断地添加麦秆,后面便是落叶。 “芮,暂时够了,慢慢烧干,一次性火太大,面上会裂开!” 岷制止了芮,然后朝着固,道:“大父,泡在水中的竹竿,可以用刀分开,然后以最平整的那一面,编一面席子!” “等烧干之后,将麦秆铺在面上,将席子放在上面,然后在铺一些褥子!” “剩下的,再行编成车仓!” 说到这里,岷指了指火炕,朝着芮,道:“芮,隔一段时间,观察一次,看出不出烟!” “若是不出烟,而且效果不错,等来日,给你也盘一个!” 火炕的出现,让岷很是开心。 至少,老头子这个冬天,会很舒服。 老婆孩子热炕头! 对于西北人,在寒冷的冬天,有热炕头,那才是真正的痛快。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脸上也是浮现一抹喜色。 她自然也听到了固在做什么,若是这火炕有作用,春这个冬天,活着的可能就会打一份。 作为母亲 ,自然是激动地。 喝了一口白水,固看着岷,道:“天气越来越冷了,若是有效果,给你与芮都盘一个!” “而且,再过几日,也该是杀豶,然后准备过冬的衣物以及生活所需了!” “如今距离十月越来越近........” “老夫打算十月初杀豶,你觉得如何?” 闻言,岷笑着点头:“这些事情,大父决定就好!” “我也帮不上忙!” “哈哈.......” 固大笑一声,然后脸色变得严肃,朝着岷,道:“岷,若是这火炕,有效果,老夫打算上书上丞与上令!” “将这火炕献给大秦!” “大父,这是自然!” 岷喝了一口白水,抬头看了一眼大日,见日落西山,染红了天边:“这火炕,对于大父,对于孙儿,也就一个就够了!” “又不能吃,也不能喝,献给大秦,自无不可!” 闻言,固脸上浮现一抹欣慰,意味深长,道:“那,你的豶呢?” “老夫刚才也看过了,豶相比于彘,性格更为温和,而且长势更为喜人,豶比豕与彘要大一圈!” “大父,豶的事情,还是等到十月初,杀豶之后,再说!” 岷从彘圈上收回目光,朝着固,道:“豶性格温和,长势喜人,这自然是优点!” “最关键的还是肉质口感!” “若是杀豶之后,豶肉中没有腥臊........” “到时候,若是大父愿意,也可以献给大秦,这些东西,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守不住!” “既然守不住,还不如主动送出去!” 第92章 此战之败,皆赖寡人! 这些话,本该是他说的。 结果从岷的口中说出来,固心中的欣慰更甚。 当然,对于隐藏岷的聪慧的心思,也变得更为坚决。 如今的岷,不过是五岁孺子,过了岁首,也才是六岁。 但,实际上还不到,毕竟,岷的诞日是在七月十五。 当然了,若是按照虚岁,岷过了岁首,则是七岁,这些年,大秦朝野上下,都在传颂着甘罗的聪慧。 固也是有所耳闻,但,他清楚,那位神童甘罗,年岁比岷要大。 而且,对方家学渊源! 乃是曾经大秦丞相,甘茂的孙儿。 甘氏护得住甘罗。 但是,他护不住岷。 喝了一口白水,岷眼中掠过一抹笑意,既然老头子看到了这么多,也说了这么多,他不妨再加码。 念头一转,岷朝着固,道:“大父,相比于火炕,以及豶,那些被运送到田地的粪土!” “若是有效果,那才是真正对于大秦有用的好东西!” 闻言,固深深地看了一眼岷,意味深长,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那里得知的?” 听到固的询问,岷不由得莞尔一笑。 他清楚固肯定有这样的疑问。 而且,他更清楚,固之所以这样问,并非是一定要知道一个答案。 而是固在隐晦的告诉自己。 这些东西,最好是有一个出处。 固只是上过战场,这些年的事迹,也是有迹可查。 很容易就会被人盯上。 “大父,孙儿看过一些书籍,豶是有记载的,有迹可查!” 岷放下陶碗,直视着固,一字一顿,道:“至于这火炕,则是每一次煮粟粥的过程中,产生的疑问,最后总结的出来的答案!” “粟在鬲中,加火可以煮成粟粥!” “那么将火烧在青石板下,自然可以让另一面青石板热起来!” “至于那些粪土,便是孙儿在观察豶的时候,观察到粪土的周边,野草长势远比其他的地方要好一些!” “五谷,也是在田地里长出来的!” “后来孙儿在桑树下试了试,粪土对于野草长势有效果,这才........” 说到这里,岷笑了笑,起身走进书室,去了几卷竹简来到石案上,道:“大父,这些都是孙儿的观察记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一日,有了什么变化,都记在了上面!” 看着一脸自信的岷,以及石案上的竹简,固的心中泛起一抹震惊,他这个孙儿,堪称是妖孽。 小小年纪,做事堪称是滴水不漏。 见到固色变,岷不由得笑着,道:“大父,大秦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如何来的!” “只要是有利于大秦,没有人会寻根问底!” “哈哈哈,我家孙儿长大了!” 固取出了浊酒,给自己满上一盅:“当饮!” ....... 与此同时。 咸阳城中,气氛极为的凝重。 河雍之战落下帷幕,六国联军撤军,大秦上将军蒙骜退军至函谷关。 当魏无忌撤军之后,蒙骜将大军交给了桓齮以及蒙武,自己带着亲兵,赶赴咸阳。 章台宫中。 大秦群臣罕见的齐全。 但是,章台宫中,不管是文武都沉默不言。 这一刻,他们不分阵营,也不分文武,都不想说话。 这一战的凶险,他们自然是看在眼中。 可以说,蒙骜能打到这一程度,已经是尽了全力,若是换成另外一个武将,根本就不可能在这样的大战中,保全大秦主力。 “末将有愧王恩,丧师辱国,还请大王降罪!” 蒙骜率先开口,打破了章台宫的安静。 他心里清楚,今日朝会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僵持下去。 既然没有人发难,那就自己开口。 伴随着蒙骜开口,满朝文武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蒙骜身上,一些人,则看向了王座上的秦王政,以及百官之首的吕不韦以及太后赵姬。 这一刻,赵姬正欲开口。 吕不韦也在心中组织了言辞,正欲开口。 王座上的少年,率先有了动作,打断了赵姬与吕不韦,也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 ,应该是辅政的相邦吕不韦亦或者太后赵姬开口。 秦王政当沉默,以策万全。 毕竟,上将军蒙骜不仅是大秦的上将军,还是三朝老臣,更是秦王政的辅政大臣。 秦王亲自下场,其实不利于秦王政。 这一刻,包括蒙骜,大秦文武百官都看向了秦王政。 秦王政起身,走下王座,一直走到蒙骜身前,将蒙骜扶了起来:“上将军,寡人也时常关心河内大战!” “对于上将军的军报,也曾一一看过!” “六国合纵,意在灭秦,此战,上将军有功无过!” “我大秦锐士,为大秦浴血疆场,寡人身为大秦的王,却安坐章台宫!” “当年,长平大决,是昭襄王亲至三川郡,征发青壮,为武安君稳定后方,这才有了长平大胜!” “此番六国合纵攻秦,气势不弱当年长平之战!” “此战,非上将军之过!” “亦非大秦锐士之过!” “此战之败,皆因寡人年幼,未曾像先祖昭襄王一般亲自前往河内劳军!” “此战之败,皆赖寡人!” 说到这里,秦王政朝着吕不韦,道:“仲父,以寡人的名义,颁布王诏,揽下战败之责!” “对于参战将士,因功进行封赏!” “对于此战之败,寡人会亲自前往宗庙告知列祖列宗!” “寡人会在亲自跪在宗庙三日,以祈求列祖列宗的原谅!”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沉默了。 吕不韦欲言又止。 他不想让秦王政背负恶名。 但,这一次,秦王政主动背负了。 同时,他对于这位年少的王,心中加了一个小心。 “大王,此战之败,皆因末将!”蒙骜脸色骤变,朝着秦王政,道:“末将之罪责,岂能让大王背负!” “请大王降罪!” 重新回到王座的秦王政,目光冷漠,望着蒙骜,一字一顿,道:“寡人说了,此战之败,与上将军无关!” “此战之败,皆赖寡人!” “诸卿,可有异议?” ........ 第93章 今日之事,大王太急了! 年轻的王,虎视朝堂! 满朝文武,这一刻,噤若寒蝉。 秦王政尚未亲政,其实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决断权。 按理来说,只有相邦吕不韦以及太后赵姬才有决断权。 毕竟,这件事不光是国政,更因为蒙骜也是辅政大臣。 但,秦王政开口,打断了太后赵姬以及相邦吕不韦到了嘴边的话。 一时间,赵姬与吕不韦不开口,朝堂之上,没有人敢多言。 不管是秦王政,有没有亲政,他终究是大秦的王。 况且,此刻另外一个事主蒙骜就在章台宫中。 “大王英明,臣无异议!” 这一刻,渭阳君嬴傒站了出来。 他心中也有各种想法。 他与秦王政关系一般,但,他身上流淌着嬴姓的血。 不管是秦王政关系如何,也不管私下想法如何。 但是在,大是大非,在关键时刻,必须要站出来支持秦王政。 “大王所言,本宫赞同!” 与此同时,赵姬罕见的开口表态。 如今的赵姬,尚未疯狂。 这个时候,正是赵姬与秦王政关系最后的蜜月期。 有了宗正嬴傒带头,又有太后赵姬支持。 这一刻,吕不韦心知改变不了什么,也是朝着秦王政拱手,道:“大王决断,老臣无异议!” 只是在吕不韦看来,秦王政的手段还是太稚嫩了。 他心里清楚,秦王政是想要拉拢大秦锐士,拉拢上将军蒙骜。 但,秦王政表现得太急切了。 几乎就是将心中所想,表现在了脸上。 这一场朝会,因为秦王政突然插手,被迫中止。 满朝文武,都看到了,年轻的王,对于朝政,表现出跃跃欲试的野心。 许久,满朝文武离去。 章台宫中,只剩下了吕不韦与秦王政。 秦王政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吕不韦,道:“仲父,还有事?” 闻言,吕不韦神色肃然,朝着秦王政:“今日之事,大王太急了!” “王者,当喜怒不形于色!” “也不能让臣下猜到心中所想!” “纵然是要收心,也当收人心于无形!” 说到这里,吕不韦朝着秦王政拱手离去。 一直走到章台宫门口,这才停下脚步,语气幽幽,道:“大王年幼,还是多读读《商君书》!” “大秦诸事,有太后与老臣,还有上将军.......” 这一刻,秦王政起身,朝着吕不韦拱手,道:“谨遵仲父教诲!” 一直到吕不韦离去,秦王政这才收回了目光。 他自然是清楚自己今日有些唐突,也有些急切,手段更是稚嫩。 若是其他的事情,他不会急着表态。 但,此事涉及到了蒙骜,涉及到了大秦锐士。 自从秦王政坐上秦王座,他就了解了先王的铺排。 太后,相邦,上将军,犹如三驾马车。 相互掣肘又相互协调。 至于宗正府与华阳太后,则是其中的润滑。 只有这三驾马车平衡,他才能在加冠之后,顺利亲政。 所以,他不能让蒙骜倒向吕不韦,不能让吕不韦染指军权。 对于秦王而言,大秦锐士才是命根子。 他虽然年幼。 但,终究是秦王。 纵然手段稚嫩,却也能收到想要的效果。 所以,秦王政根本不在乎手段是否稚嫩。 至少,他不能让大秦朝野上下,忘记他这个秦王。 这些年,他的那些书,也不是白读的。 秦王政自然是清楚军队,对于一个王的意义。 ....... 临洮县。 洮里。 席子已经编好。 多亏了芮心灵手巧,同时,车仓也编好了。 火炕也已经烧干。 这一日,岷指点着芮,如何填炕,如何才能让炕厢中星火不断。 火炕之上,铺着麦秆,最上面铺着席子。 热量通过火炕溢出主屋,让主屋中,也是比其余主屋要暖和得多。 很显然,火炕是有效果的。 特别是,席子上,能够感受到温度。 固为了慎重一些,特意在席子上铺上了羊皮缝成的褥子,然后在火炕上过了一夜。 翌日一早,火炕依旧是暖和的。 固这才起来,洗漱了一下,连粟粥都没有喝,便匆匆赶到了县府。 “上丞在么?” 固停下脚步,朝着刀笔吏,道。 “上丞在书房,有秩请!” 刀笔吏请固进了官府,然后走进书房,朝着呪,道:“上丞,有秩固求见!” 闻言,呪放下手中竹简,朝着刀笔吏,道:“让固进来 !” “诺!” 刀笔吏走出书房,朝着固,道:“有秩,上丞有请!” “有劳!” 这一刻,固先是朝着刀笔吏点头示意,然后才走进了书房:“固,见过上丞!” 见到固走进来,呪笑了笑,道:“固,你我也算是熟人了,随意一点!” “坐!” “固多谢上丞!” 固道谢,然后在一旁落座。 喝了一口凉茶,呪笑着,道:“固此来,可是有事?” 书房中,点燃着炭火,如今炭火正旺,相比于外面的寒天冻地,书房中要暖和很多。 “禀上丞,固确实是有一事要禀报!” 这一刻,呪起身给固倒了一盅凉茶,笑着,道:“不着急,先喝点水!” “今日,本丞也是有些时间,慢慢说!” “多谢上丞!” 固道谢后,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道:“上丞,前些日子,下吏因为煮粟粥 ,突发奇想,在主屋中,以土坯打造了一个火炕!” “用落叶,以及麦秆,便可以取暖!” “这两日,火炕烧干后,下吏昨晚试了一下,今日早上,火炕还是暖和的!” “而且,有了火炕,主屋之中,也比其他的主屋要暖和一些!” “火炕建造,也很简单,只需要一些土坯以及青石板就可以!” “下吏觉得这对于庶人过冬有用,特来禀报上丞!” ........ 在固说完后,呪目光微亮:“固,你说的是真的?” 闻言,固连忙朝着呪开口保证,道:“下吏不敢辞慢上丞!” “若是上丞不信,可以前往下吏家中一观,此刻应当还是有缓和的!” 喝了一口凉茶,呪沉吟许久,道:“若真的如此,这可是利于庶人的好东西,比连枷的作用大多了!” “若是你有把握,本丞便去请上令?” ......... 第94章 这有秩固利你我! “上丞,为了谨慎,下吏还尝试了一晚,这才敢来叨扰上丞!” 固喝了一口凉茶,朝着呪:“这一点,下吏还是可以保证的!” “好!” 呪双眸发亮。 他看到了青烟,在那一刹那间,在祖坟上空升起。 同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通天大道,上面铺就青云。 “走,随本丞去找上令!” “诺!” 一刻钟后,呪与固来到了青禾的书房。 “上令,有秩固说是,家中弄了一个火炕.......” 呪朝着青禾叙说,固在一旁补充,片刻后,青禾眼中掠过一抹精光,道:“有如此好东西,可以活人无数!” “走,去有秩家中!” “本令也想见一见!” “诺!” 这一刻,固带路,青禾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固的家中。 大门打开,青禾率先走了进来。 由于大黄一直在吠,岷与芮都走出了主屋,见到一行人,不由得有些愣。 见状,固连忙开口,道:“岷,快见过上令,与上丞!” 闻言,岷朝着两人拱手,道:“岷见过上令,上丞!” 这一刻,芮也是肃拜,道:“妾,见过上令,上丞!” “岷史子,不必多礼!” 青禾与呪脸上浮现笑容,朝着岷,道:“天冷,快进去屋吧!”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便走进了书室。 固看了一眼芮,连忙开口,道:“芮,去准备一些热汤!” “诺!” 打发走了芮,固这才伸手,道:“上令,上丞,下吏就住在左边的主屋!” “火炕也是在这里!” “请!” “嗯!” 点了点头,青禾与呪对视一眼,走进了主屋,一眼便看见了火炕。 而且,他们也能够感受到了,这主屋中,没有炭火,温度也不低。 “上令,上丞,寒舍简陋,还请海涵!”固先是告罪一声,然后朝着两人,道:“这便是火炕!” 说话之余,固先来了羊皮,露出了里面的席子:“这是用竹竿,编制的席子!” “上令,上丞,您们可以用手去感受一下,上面还有温度!” “也可以上去,在火炕上感受一下!” 闻言,呪与青禾分别将手放了上去,由于岷让芮添加了落叶,现在的火炕温度很高。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分别看到了一抹激动。 这一刻,青禾与呪脱鞋上了火炕,瞬间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这个时候,芮也是端来了热汤,固将案几放在火炕上,朝着两人,道:“上令,上丞,寒舍简陋,还请担待!” “无碍!” 青禾摆手,喝了一口热汤:“固,本令,准备在你这里过夜,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 固笑着点头答应下来:“下吏可以与孙儿挤一宿,此间主屋,上令随便就是!” 这一刻,呪也是开口,道:“哈哈,本丞也想感受一二,叨扰有秩了!” 不管是呪,还是青禾,都看到了送到手边的功劳,自然不想错过。 “上丞说笑了,只有一座火炕,就是得上令与上丞将就........” 固笑着回答,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因为他清楚两人的目的,而他的目的与两人相同。 说到这里,固轻笑,道:“上令,上丞,家中寒酸,也没有什么招待的,粗茶淡饭,还望担待!” 这一刻,青禾笑着开口,道:“有一口吃的就行,我们不挑!” “本令与县丞,也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不讲究!” 现在,有了火炕这等好东西,就算是不给他们饭菜,青禾也觉得高兴,更何况,固说的粗茶淡饭,也不会真的是粗茶淡饭。 这个时候,固目光闪烁了一下,朝着两人,道:“上令,上丞,当初下吏前来临洮县,在贾市购置了两头彘,一头豕!” “后来,我孙儿说,他在五里的赵族学室,曾听闻夫子说起了豶,记载于《周礼》。” “想着一头小彘的损失,下吏还能承担,就劁了彘,下吏称之为豶!” “经过观察,这豶性格温和,而且比彘长势喜人,足足大一圈!” “从购了豶,下吏便雇了洮里青壮,重新打造了一个彘圈!” “与溷分离!” “给的豶食,也都是田地里清出的野草!” 说到这里,固喝了一口热汤,道:“下吏想着,若是没有了溷,有劁了彘,成为豶,豶肉会不会也有腥躁!” “下吏本想着十月初杀豶!” “今日上令与上丞都在,下吏想着一道杀了豶,若是没有腥躁,也可以将方法上禀国府.......” 闻言,青禾与呪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兴奋,他们没有想到,此行,还有意外之喜。 “豶比彘以及豕,要大一圈?” 青禾开口,朝着固,道:“是一道购置?大小也差不多?” “禀上令,确实是如此!”固点了点头,朝着两人,道:“这些都有劵,作为凭证,下吏不敢欺瞒!” 这一刻,青禾点了点头:“那就杀!” 火炕与豶,一旦有确定,这都是有利于民生的,到时候,上禀国府,他这个临洮县令,迟早都要往上动一动。 此时,两人眼中都有火热。 呪笑了笑,朝着固,道:“有秩,去吩咐妾,让其准备热水,叫上洮里里典,找几个青壮,杀豶!” “诺!” 点头答应一声,固走出了主屋。 这一刻,呪与青禾对视一眼,笑着,道:“上令,不想此行,还有意外之喜!” “这火炕,已经基本上确认固所言为真!” “若是这豶,也和固猜测的一样!” “下丞,要恭喜上令了!” 闻言,青禾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不光是恭喜本令,你不也一样!” “包括固!” “不管此事结果如何,日后,对于固以及岷,多少照拂一二!” “这有秩固利你我!” “哈哈哈........” 这一刻,呪也是大笑:“上令所言极是!” “有秩固是个有福之人!” “不光是能在生活中,察觉到这些奇思妙想,加以验证,他那个孙儿,也是一个小神童!” 第95章 杀豶宴客 这个时候,青禾与呪也是下了炕,来到了书室之中。 “岷史子,能带我们去看看豶么?” 青禾一脸和善,朝着岷发出了邀请。 “好!” 点了点头,岷走出书室,朝着青禾与呪拱手,然后朝着青禾,道:“大父说过,岷,能够进入学室,多亏了上令!” “一直以来,岷人微言轻,又是孺子,无缘得见上令,只能存于心头!” 这一刻,岷朝着青禾郑重的行了一礼:“今日,得见上令,岷多谢上令当日援手之恩!” “哈哈哈.......” 见到岷如此识趣,青禾也是大笑,道:“岷史子,老夫也只是为大秦举才,此乃分内之事,不必挂怀!” 此时,岷方才起身,朝着两人,道:“上令,上丞,这边请——!” “好!” 三人走过草棚,来到彘圈前,岷指着彘圈,道:“上令,上丞,左边的是彘,中间的是豶,右边的豕!” “当时大父从贾市上购来彘崽,个头相差不大!” “如今,豶要比彘以及豕大上一圈,而且性格温和!” “溷被移到了最边角!” 青禾与呪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喜。 从彘,豶,豕的体型就可以看出,中间的豶,明显要大很多。 这一刻,青禾看了一眼呪,呪笑着开口,道:“岷史子,本丞记的,你大父说,关于豶的一切,都有记录?” “嗯!” 岷点了点头,朝着呪,道:“不瞒上丞,确实是有记载!” “但也只是记录了,豶变化最大的时候,并没有太详细的记录!” 闻言,呪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自然是有所预料。 毕竟,豶的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天天记载,也只是浪费竹简。 以固的俸禄,养家已经是极限,哪能够浪费竹简。 一念至此,呪朝着岷,道:“可否取来,让本丞一观?” “上令,上丞,请入主屋!” 岷告罪一声,前往了书室。 这一刻,青禾感慨,道:“这少年老成,一点也不像孺子!” “哈哈,上令,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呪笑着找补了一句:“固独臂,又一个人带着岷,那些年,过的很是艰苦,岷自然是比其他人要早熟一些。” “嗯!” 这个时候,固带着里典以及四个青壮走了进来。 固招呼着里典等人,开始准备杀豶的准备。 岷从书室中,取出竹简,拿到了主屋,递给了青禾,道:“上令,上丞,这便是对于豶的一些记录!” “好!” 在青禾接过竹简后,岷给两人添了一些白水,然后告退离去。 青禾打开竹简看了一遍,然后递给呪:“记录的很是详细,从彘被劁,一直到现在,几乎都有记录!” 这一刻,呪也是看完,方才了竹简:“若是这样的豶,没有腥躁,这对于大秦是好事!” “而且被劁后,豶生长更快!” “若是能推广,以后庶人也可以多吃一些肉食了!” “嗯!” 喝了一口白水,青禾笑着点头,道:“若是没有腥躁,今晚之后,火炕也得到验证,老夫便立即赶赴狄道!” “希望可以给大秦做一份贡献,我们也是穷苦出身,一旦下雪,每个冬天,都会冻死无数人。” 抿了一口白水,呪意味深长,道:“这火炕,以及豶,功劳叠加之下,固这个有秩,怕是有些低了?” “嗯,确实是有些低了!” 说到这里,青禾皱着眉头,道:“但是,固升迁至有秩,也只有半年时间!” “再进一步,那就是乡令,亦或者亭长!” “如此之人,外放成为乡令,倒是浪费了!” “而且,岷史子还要在去学室,他的年岁太小,难以照顾自己,需要固!” “也是.......” 这个时候,传来一阵豶的叫声,撕心裂肺。 片刻后,归于沉寂。 这些青壮都是老手,一个时辰后,便已经处理好了豶肉。 其他的青壮不清楚。 但是,里典心知肚明,固的家中来的是什么人。 处理好豶之后,就准备告辞:“有秩,家中有客,我等就不叨扰了!” 闻言,固也没有阻拦,而是朝着里典以及众青壮,道:“里典,诸位有劳了!” “今日,家中有客,不便招待诸位!” “等明日,老夫备上浊酒,里典你叫上他们,我们一起喝点,也吃点!” “好!” 固将众人送出门,方才回来。 走出大门,里典看着一脸不解的众人,低声,道:“上丞在有秩家中,等明日,有秩自会宴请诸位!” 众人无奈摇头,朝着里典,道:“哈哈,不过是举手之劳.........” 里典瞪了一眼众人,气呼呼的走了:“老夫知晓,这也是你们接触有秩的机会!” 这个时候,固已经拿着一些五花以及排骨,开始煮了。 许久,豶肉煮熟。 没有放任何的调料,就这样捞出来,端上了陶盘。 芮端着陶盘,走进了主屋,放在了案几上。 “上令,上丞,这豶肉,没有添加盐巴,也没有放茱萸等,只是单纯用水煮的!” 固走进主屋,朝着青禾与呪,道:“应该能够分辨出来,有没有腥躁?” “刚杀之时,味道很淡!” “但,那个时候,刚杀,有一些也很正常!” 闻言,青禾拿起青铜刀割了一片,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去感受豶肉的味道,片刻后,双眸大亮:“确实很淡,几乎没有!” “若是加了茱萸以及盐巴,完全尝不出来!” 这个时候,呪也是尝了一片:“确实正如上令所言,这个味道,是肉本身的味道!” “固,盐巴呢?” 闻言,固送来了盐巴以及锤碎的茱萸:“上令,上丞,再试试!” 两人沾着盐巴与茱萸,将肉放在了口中,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深处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固,这豶肉,确实是没有了腥躁!” 青禾朝着固,道:“等明日,本令会去狄道,将豶的养殖以及火炕禀报上去!” “这竹简,本令就带走了!” “不过,和连枷一样,功劳不可能全是你的,但也会有你的那一份,这一点,你心中最好有准备!” 第96章 相邦,陇西郡守求见! “下吏省的!” 固苍老的脸上,笑容不断,在这一刻,政治觉悟很高:“下吏曾为锐士,为大秦而战!” “如今下吏身残,但志坚,只要能为大秦出份力!” “况且,不管是豶,还是火炕,也不是下吏一人之功,而是在上令,上丞治下,下吏提出想法,两位完善而成!” “只是试点位于下吏家中........” “这功劳,自然不是下吏一个人的!” 有了上一次连枷的前车之鉴,固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明显更加的游刃有余。 他很是清楚,这些功劳自己一个人吃不下,强吃会被撑死。 只要这其中,有他的一份功劳就足够。 相比于上一次连枷,这一次,固更有信心。 因为不管是呪,还是青禾,都未曾贪墨他的功劳。 这一刻,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片刻后,青禾看着固,道:“若是火炕也通过验证,如此功劳,你的位置,应该可以动一动!” “如今你是有秩,往上便是亭长与乡令!” “没有经过锻炼,再往上,你也驾驭不了,反而是祸事!” “你也想一想,是想去担任一地乡令,还是担任亭长,如今时间还早,你可以考虑一下!” “最好是有一个意向,若是可以,本令可以向郡守争取......” 闻言,固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而是朝着两人道谢,道:“有劳上令与上丞,下吏感激不尽!” “光是豶肉,太过腻了些,芮煮了粟粥........” 呪笑着开口:“有秩,费心了!” 晚食结束。 芮填炕后,便去了中间的主屋。 与此同时,固也是来到了书室,与岷挤在一起。 火炕之上,青禾与呪座谈,月光从窗户中落下,主屋中,一片明亮。 心中激荡,两人此刻没有睡意。 “相比于上一次,固这一次从容了很多!” 呪想起第一次固拿着连枷而来的局促,这才短短半年时间,固就成长到了波澜不惊的地步。 “关于征收赋税,我也问过了有秩奋,固的表现不错!” “他上过战场,若是多加培养一下,担任亭长,应当是没有问题!” “在亭长上历练一二,未来也不是没有大的成就。” “嗯!” 这一刻,青禾点了点头:“我也有这个打算!” 一夜无声,悄然而眠。 翌日一早,鸡鸣犬吠,将众人吵醒。 青禾起身与呪对视一眼,眼底喜色在也掩饰不住,一直到此刻,这火炕还是温热的。 两人顾不上洗漱,便告辞离去。 固将两人送走,眼中浮现一抹笑意,不管是火炕,还是豶,都对于大秦有用,在固看来,这一切就够了。 固乃是地道的老秦人。 而且,还是上古战场的老秦人,对于大秦的感情很深。 这个时代 ,人还是很淳朴的。 不像岷,满肚子的弯弯绕绕,岷与固,对于火炕与豶贡献给朝廷的出发点,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真心为了大秦,为了天下庶人,想要尽一份力。 这是身为老秦人的责任与荣誉感。 而岷就更直接,从一开始,他的所有谋划,都是带着利益而去的。 他就是要改变自身处境,让他和老头子生活的更好一些。 “大父,上令他们已经走了,回来吧,外面很冷的!” 岷看了一眼外面,缩回了头:“这火炕有用,也该是将其他的主屋以及新屋也盘了!” “正好昨日杀了豶.......” “好!” 这一刻,固也是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芮也是烧了好热水,爷孙两人洗漱过后,开始喝粟粥。 在火炕上,待了片刻,固走出了大门。 岷看了一眼芮,然后开口,道:“芮,将春放在火炕上,暖和一些!” “大父去找工匠了!” “到时候,家中会有三座火炕,到时候,对于落叶的需要更多!” “用不了多久,洮里,也会人人都有火炕,我们需要提前储备足够的落叶!” 说到这里,岷笑着开口,道:“这一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后子,妾不辛苦!” 芮脸色肃然,朝着岷开口,道:“家主与后子待妾极好,这些事情,都是妾应该做的!” “春就有劳后子照看了,妾收拾了院落,便去收集落叶!” “好!” 点了点头 ,岷喝了一口白水,道:“你别拿背篓了,等大父回来,用车拉回来!” “诺!” 春很是乖巧,一个人在火炕上玩,也不哭。 岷将《法经》取来,在案几上翻看。 这个时候,河雍战败的消息,终于是从咸阳传了出来。 战败的消息,传播的很多。 五日后,便已经传到了临洮县,固的休沐被提前结束,前往官府点卯,准备应对朝廷征发徭役。 岷的生活没有影响,但是,他能够感受到就连洮里,都变得有些悲伤。 咸阳。 国府之中,文吏宋匆匆而来。 “相邦,陇西郡守求见!” 闻言,吕不韦眉头微皱,按理来说,没有国府调令,没有重大事情,各地官吏,不得随意离开。 陇西郡守绝不是一个无智之辈。 更何况,还是大秦锐士战败,消息刚刚传出去之时。 “将人叫进来!” “诺!” 片刻后,陇西郡守孟获带着临洮县令青禾走进了政事堂:“陇西郡守孟获,临洮县令青禾见过相邦!” 吕不韦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笑着点了点头,道:“两位不必多礼,坐!” “宋,奉热茶!” “诺!” 宋端来茶水,然后躬身离去。 吕不韦看着两人,眼中有一抹好奇,道:“两位不在陇西郡坚守,仓促前来咸阳,本相记得没有调令才是?” 闻言,嬴忠朝着吕不韦拱手,道:“相邦,此番前来,并非因为公事,而是我等在陇西郡发现了利于大秦的事情,特来禀报!” 喝了一口茶水,吕不韦点了点头,道:“说!” “诺!” 点了点头,嬴忠开口,道:“相邦,在陇西郡,临洮县,制作了一种火炕,可以以落叶以及麦秆等取暖!” “同时发现了一种劁彘术,彘被劁之后,便是《周礼》记载的豶!” “根据观察,这种豶,性格温和,长势更快!” “若是将溷与彘圈分离,以野草喂养,肉质也不会腥躁.......” 第97章 岷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吕不韦耳中。 “有秩固?” 吕不韦呢喃了一句 。 这一刻,孟获看了一眼青禾,青禾连忙起身,道:“禀相邦,这个固,本身是五里里典!” “半年前,因为连枷之功,升迁至临洮县有秩!” “这火炕以及豶,也都是出自他的家中!” “他本身,曾是大秦锐士的一员,上造爵,因伤残离开了军中!” 闻言,吕不韦点了点头:“这个固,家中还有何人?” “固家中,只有一孙,岷,年五岁,虚岁六,在临洮县学室学习,其人颇为聪慧!” “四个月前,购了一个妾!” 说到这里,青禾语气恭敬,指了指吕不韦手中的竹简:“这竹简上的字迹,便是岷史子所写!” “六岁?” 这一刻,轮到了吕不韦惊讶:“五岁进入学室?” 闻言,青禾脸色一肃,他决定将此事,向吕不韦坦白:“禀相邦,因为连枷之功,下令曾问询固有何需求,固提及,他家中,只有他和岷史子!” “作为有秩,需要在县府点卯,家中只有岷,他不放心!” “想请求让岷进入县府学室,说是岷在五里赵族学室启蒙过!” “下令派人去检查了,岷史子确实很聪慧,对于常用字,掌握不少!” “下令便自作主张,找了学室令,让岷进入了学室!” “后面下令也曾打听过,根据学室令的话说,岷史子在学室中表现很好,对于常用字已经掌握!” “按照学室令的说法,若不是进入学室的时间不够三年!” “如今的岷,就可以参加学室考核,而且完全可以通过!” “此事下令自作主张,还请相邦责罚!” ......... 听完青禾所言,吕不韦沉吟了许久。 抿了一口茶水,随即轻笑,道:“你也没有违背秦法,《除史子律》中,也没有规定进入学室的年岁!” “本相责罚你什么?” 这一刻,吕不韦目光落在竹简上:“这字,很不错!” “除了有些稚嫩!” “若是这字出自一个六岁少年之手,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说到这里,吕不韦话锋一转,道:“这火炕,以及豶肉,你确定了么?” “禀相邦,得到固的禀报,下令与县丞呪,便赶赴了固的家中!” 闻言,青禾连忙恭声,道:“那火炕确实是温热,有火炕的那间主屋,比其他的主屋要暖和许多!” “为了确定火炕的效果,下令与呪决定在固家中留宿!” “豶也是那天,固在我们眼皮底下杀的!” “豶肉我们也吃了,清水煮的,没有添加任何的佐料!” “我们在固家中留宿,火炕很是暖和,一直到翌日,依旧是温热的!” “根据固的话,这火炕制作容易,只需要土坯以及几块青石板,以及混合了麦穗壳儿的黄泥就可以!” “竹简上,有岷绘制的火炕图,以及一些说明!” ........ “哈哈哈........” 这一刻,吕不韦心头欢喜,忍不住大笑:“这火炕来的正是时候!” “冬季到来,这关中是越来越冷了,北地,上郡,只怕是更冷!” “往年,在冬季,都会冻死无数庶人!” “有了这火炕,希望今年岁首,再无冻死之庶人!” “好!” “很好!” 发泄了一番,吕不韦朝着两人,道:“你们两人回去之后,便将这火炕推广!” “本相也会派遣人去确定效果!” “诺!” 点头答应一声,孟获与青禾告辞离去。 当两人走到门口时,吕不韦的声音徐徐传来:“此事两位上点心,大秦从不吝啬封赏!” “多谢相邦!” ........ “宋,你与郑货,跟随着他们去一趟临洮县洮里!” 吕不韦看了一眼文吏宋,一字一顿,道:“重点,检查一下火炕的效果,也感受一下豶肉的口感!” “同时调查一些有秩固以及岷史子!” “诺!” 望着宋离去,吕不韦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天佑大秦。 天也佑自己! 上一次的连枷,让他从被动变得不那么被动,配合着蒙骜稳定了朝局。 河雍战败! 正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有了火炕与豶。 而且,这些东西都出自固的手中。 这让吕不韦,对于这个有秩固,产生了好奇。 包括他那个年幼,却又聪慧的孙儿。 几乎在瞬间,吕不韦便想到了很多。 有利于民生的火炕以及豶,还有之前的连枷。 一个为国征战而伤残的老兵。 一个年仅六岁,却已经掌握了常用字的孺子。 这些条件与因素,完全可以振奋老秦人之心,让老秦人对于朝廷,对于秦王,对于他这个相邦充满信心。 一念至此,吕不韦忍不住感叹,道:“郑货,一定要成真才好!” ......... 临洮县。 洮里。 如今芮母女住进了新房。 岷搬进了中间的主屋。 坐在火炕之上,一个全新的案几上,摆放着《法经》,岷眼中掠过一抹色彩。 这些日子以来,他终于是将《法经》读完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律条,也是有了一些感悟。 下了炕,岷将《法经》放在了书室,然后前往了三星亭,他要给赵族带话,还一批竹简送来。 行走了路上,天地萧瑟,街巷上的老秦人,也没有了往日的气氛。 很显然,河内大败的消息,给大秦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岷见过亭父!” 走进三星亭,岷朝着亭父商行礼,道。 “岷史子,赵族并未送来竹简,你是.......?” 商看着岷,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将岷请进了三星亭。 “亭父,劳烦送一份信至赵族!”岷将竹简递给了商,然后笑着,道:“至于酬劳,大父会前来结算!” “举手之劳,岷史子不必在意!” 大家都在三星亭为吏,商自然是不想为难岷。 而且,一钱而已,固也不会赖账。 “有劳亭父了!” 岷朝着商道谢,然后告辞离去。 此时此刻的岷,尚且不知晓,他的名字,出现在了吕不韦的耳中。 相比于他的大父固,吕不韦明显更为看好他。 第98章 我曾为咸阳狱小吏,这些饭菜已是难求! 年少,便是一切的资本。 固已经老了。 而且,从未进过学室,有经验,但,未来成就注定有限。 但是,岷不一样。 年少聪慧,若是好生培养,未必就不是一头鲲鹏。 若得势,必将扶摇直上。 只是此刻的岷,对于此事,并不知晓。 他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从临洮县开始,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去。 一下子站在的太高,并非好事。 他有眼界! 现在,他缺少的是对于大秦,对于这个时代的认知。 以及作为一个秦吏的实际操作。 如今距离大秦东出,至少还有十年时间,与其前往咸阳,卷入朝争,还不如借助这十年,提升自己。 也进一步的代表着这个时代! 所以,从一开始,岷对于自己的未来,便有了一个清楚的规划。 他要用十年的时间,走到秦王政的眼前。 然后去惊艳这个时代! 从三星亭回来,岷走进了书室,距离岁首越来越近,气温骤降。 在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有可能带走自己的性命。 故而,岷很是小心谨慎。 固也是很重视这一点,由于书室中没有火炕,很是奢侈的点燃着炭火。 书室之中的书籍,岷都已经看完了,赵族送来的《法经》也已经看完,他打算休息一日。 从庖厨中,切了一些五花,岷从陶碗中取了一些茱萸以及盐巴,来到了书室。 炭火烧得正旺,岷开始用竹签来烤肉。 对于烤肉,这可是行走黑暗中的人,拿手绝活。 为了吃一些可口的饭菜,岷甚至于砸钱去学习过,自然是极为的熟练。 只是当下的调料不全,他也懒得做那些炒菜出来。 条件有限,就只能压下心头所想。 如今,他们的条件算是彻底的改善了,有了之前,赵族的那一笔投资,此刻不仅没有借贷,反而是有了不少的存钱。 火炕与豶的养殖,已经被上报,赏赐不会耽搁太久。 如今正值大秦战败,火炕与豶的养殖,会让大秦朝廷压下一些反对的声音,他相信以吕不韦的政治智慧,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由于没有香油,也没有菜籽油,岷选择的五花,都是肥多瘦少,在炭火上,刺啦冒油。 片刻后,肉香味弥漫开来。 撒上点盐巴与茱萸,一口下去,刺激着味蕾,极为的舒爽。 将几串五花下肚,岷看向了门口:“芮,你也尝尝!” “别给春,这烤肉,不适合孺子吃!” “多谢后子!” 芮接过烤肉,尝了一口,不由得双眼一亮:“后子,这烤肉味道不错!” “不过,后子以后想吃,可以叫妾!” “这些事情,妾做就是了,后子要远庖厨!” 看了一眼芮,岷笑了笑,点头,道:“好!” “你将这些收拾一下!” “诺!” 岷心里清楚,芮是隶妾,有这样的要求,乃是本分。 在这个家中,芮本身就地位低,又带着春,自然是想要多干一些活计,以保障自己的生存。 对于这一点,岷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让芮无事可做。 片刻后,芮将书室收拾干净,然后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老头子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家中:“岷,过来见过几位贵客!” “这位是陇西郡守,这位是国府上吏宋,这位是相邦的府上的郑货先生!” 岷从书室中走出来,朝着众人分别见礼:“岷见过郡守,上令,上丞,上吏,先生!” “岷史子不必多礼!” 这一刻,孟获开口,打量着了一眼岷,道:“有秩,带我们去看看!” “诺!” 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众人,道:“诸位,火炕便在主屋中!” “便由岷带您们去看!” “下吏去吩咐妾,准备豶肉以及酒菜!” “好!” 这一刻,孟获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主屋。 岷朝着众人,道:“郡守,先生以及诸位,这便是火炕!” “具体情况,上令与上丞也都了解,郡守与先生若是有疑惑,可以问之!” “嗯!” 孟获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郑货,道:“先生,宋,你们试试效果!” “好!” ........ 这一刻,岷打量了眼郡守孟获,然后看向了郑货。 不过,他也清楚,郡守也只是与那位南蛮之主名字相似,并非同一人,在陇西郡,孟西白三族是避不开的。 至于郑货,岷就只记得曾为咸阳狱小吏,后来成为了吕不韦相府的家宰。 这位对于虽然贪财,但为人精明,对于吕不韦也极为的忠心,最后为吕不韦而死。 不过,那已经是秦王政加冠亲政之时的事情了。 念头落下,岷便见到几人谈兴正浓,便悄然走出了主屋。 半个时辰后,固打来了浊酒,芮也准备好了饭菜以及豶肉,送到了火炕上的案几。 固给众人斟酒,陪着笑,道:“诸位上吏,囊中羞涩,只有这浊酒,比不上其他好酒,还请诸位上吏海涵!” “这些菜肴,也只是家常,慢待诸位上吏了!” “是固的不是!” 这一刻,郑货开口,道:“有秩不必如此,有酒,有肉,也有菜,这已经很好了!” “我曾为咸阳狱小吏,这些饭菜已是难求!” 与此同时,孟获也是笑着开口,道:“有秩不必如此,我等为恶客,有秩如此款待,已经是尽心了!” 这个时候,固告辞离开。 “先生,对于这火炕,以及豶肉,如何看?”孟获吃下一块豶肉,感受到了片刻,朝着郑货,道。 闻言,郑货笑着,道:“不管是火炕,还是豶肉,确实如郡守以及诸位所言!” “方才我也看了看,这火炕制作简单,而且,焚烧的也都是麦秆以及落叶等.......” “这意味着,这火炕不仅是可以取暖,还可以积攒草木灰!” “至于这豶肉,确实也没有腥躁,至于豶长势,我没有见到,无法做出评价。” “但,县令与县丞当天也在有秩家中,想来是一切都是真的!” 说到这里,郑货看了一眼青禾,道:“青禾县令,事后,我想去一趟学室,不知可否 ?” 第99章 你去看一看这岷与甘罗相比如何? 郑货跟随着青禾去了学室。 郡守孟获返回狄道,县丞呪陪同文吏宋在固家中逗留了一夜。 在亲自感受了火炕,以及芮填炕的过程中后,宋前往县府,找到了郑货,两人快马加鞭赶赴咸阳。 一日后。 两人来到了国府之中,见到了吕不韦。 “相邦,火炕与豶肉,与陇西郡禀报的一致!”宋朝着吕不韦将一行验证的事情,详细进行了说明。 “嗯!” 微微颔首,吕不韦看向了郑货:“你有什么收获?” “禀相邦,岷史子天分极高,在学室中,去的最迟,但却是临洮县学室中,表现最好的一个 !” 郑货取出一卷竹简递给吕不韦:“这是此番学室,对于常用字掌握的考核,岷史子位列第一!” “第二卷竹简,则是之前,一次令史给于众史子的课业!” “《毛诬松盗牛案》,一众史子中,只有岷的这份,算是最完善,也是最正确的,虽然考虑的不够多,但,对于一个五岁史子,这已经很完美了!” 说到这里,郑货话锋一转,朝着吕不韦,道:“正如宋所言,不管是豶肉还是火炕,确实是一如陇西郡所言!” “这火炕烧得是麦秆以及落叶等,这意味着,那些火炕中的灰烬,便是草木灰!” “一个冬季可以储备很多的草木灰,这样一来,对于来年的春耕,也大有好处!” “火炕制作简单, 只需要泥水匠,以及土坯,带麦穗壳的黄泥,青石板,还有席子!” “以水浸泡竹竿,然后分开,编成的席子!” “在固的家中,火炕之上是一层麦秆,麦秆之上,便是席子,上面铺着羊皮.......” “哈哈哈,看来陇西郡,这是给了本相一个大惊喜!”吕不韦大笑一声,示意郑货落座:“岷史子,有秩固,你也见到了,感觉如何?” “有秩固,还不错,有眼力劲儿!” 喝了一口凉茶,郑货朝着吕不韦,道:“那位岷史子,有一些像甘罗,但,却没有甘罗那般锋芒毕露!” “当时,固让岷带着我们去主屋,他去准备酒菜!” “岷史子,纵然是清楚,面对我,以及陇西郡守等人,依旧是游刃有余,进退有据,从容不迫!” “他只是穿着一件最普通的常衣,但,却给人一种难言的感觉!” “岷史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不同于其他人!” “在岷史子的书室,属下看到了《奏献书》,《封诊式》以及《法经》等!” ........ 当郑货说完,吕不韦沉吟半晌,道:“你将王绾找来,将此事在路上,给他详细说一说!” “诺!” 点头答应一声,郑货转身离去。 望着郑货离去,吕不韦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我大秦当真是人杰地灵,少年神童一个接着一个!” 许久,王绾匆匆而来。 “王绾见过相邦!” 看了一眼王绾,吕不韦示意其落座:“郑货,将情况也告诉你了,对于此事,你如何看?” 落座之后,王绾喝了一口茶水,让自己冷静下来:“相邦,此事已经确定,这对于大秦是一件好事!” “火炕可以推行,让这个冬季少死一些庶人!” “劁彘术也当推广!” “我大秦刚经历了战败,这对于大秦,对于老秦人冲击很大!” “火炕以及草木灰,劁彘术完全可以振奋老秦人之心,这三样一旦推广,也算是提升大秦的底蕴!” “嗯!” 微微颔首,吕不韦喝了一口凉茶,轻笑,道:“本相也有此意!” “火炕,劁彘术,草木灰,这都是影响老秦人日常生活,增加收成的大功迹,以你来看,当如何封赏?” 说到这里,吕不韦补了一句:“上一次的连枷,也是出自有秩固之手!” “因为连枷,固从五里里典升迁至临洮县有秩,他的孙子岷进入了临洮县学室!” “按照郑货所言,这岷史子,是一个少年神童,不下于甘罗!” “若是多加培养与引导,老秦人也不是不可能出现一个封子,亦或者秦相!” 闻言,王绾沉吟片刻,他自然是从吕不韦口中听出了,其对于岷史子的看好:“相邦,临洮县不过是弹丸之地!” “临洮县学室,令史才能一般,远不及咸阳!” “如此少年神童,当着重培养才是!” 沉吟许久,吕不韦看了一眼王绾,道:“甘罗你已经见过了,李斯呢?” “禀相邦,李斯尚未抵达咸阳,大概率是有事耽搁了!” 王绾沉吟片刻,在心中整理了一下答案,道:“甘罗锋芒太盛,做人做事不留余地!” “还是打磨数年,才堪大用!” “嗯!” 点了点头,吕不韦朝着王绾,道:“你去一趟临洮县洮里,也算是安抚一下陇西郡郡守等官吏!” “陇西郡守,临洮县令,临洮县城,等岁首考核之后,往上升迁一级!” “至于岷与固........” “固要么进入相府,担任少庶子,要么在咸阳城担任一介亭长!” “至于岷史子,要么进入王族学室,为大王的陪读!” “要么在进入国府之下的学室,不光是学习文吏,也要学习武吏!” “总之一句话,将两人接入咸阳!” ........ “诺!” 点了点头,王绾对于吕不韦的决断,并不意外。 毕竟,大秦正值新败,军心,民心,皆受挫。 这个时候,火炕与劁彘术,草木灰出现的恰到好处,自然会得到吕不韦的重视。 而且,他也清楚,吕不韦想要造神! 最初的选择甘罗,如今吕不韦很显然是多了一个选择。 “相邦,臣这就去临洮县!” “嗯!” 王绾告辞离去,走到政事堂门口时,吕不韦的声音幽幽传来: “郑货终究是从咸阳狱的一介小吏进入了相府,他的眼光本相信,但他眼界有限!” “此去临洮县洮里,你也观察一下这位岷史子!” “看一看,这位岷史子与你已经见过的甘罗相比如何!” ......... 第100章 还是说,他们比寡人更尊贵? “诺!” 相比于这个只知晓一个名字的岷,王绾更相信甘罗。 毕竟,只要是成年人,没有失智,都会选择甘罗。 甘罗家学渊源,乃是名门之后。 而且,甘罗名声鹊起,并非一朝一夕,一切皆有迹可循。 实际上,甘罗绝非横空出世,而是幼时便崭露头角,又有背后的人造势,自然成为大秦少年之中璀璨的明珠。 而岷更像是横空出世。 按照吕不韦给出的信息,岷只去过赵族蒙学以及临洮县的学室。 若一切为真,这个孺子,称得上一声天纵! 王绾怀着疑惑,从咸阳而出,直入陇西郡而去。 这个时候,吕不韦也收拾了一二,乘坐轺车前往了章台宫。 虽然秦王政那日在章台宫中突然开口,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吕不韦清楚,自己这个大秦相邦,与秦王政是荣辱与共的。 至少在当下,他们之间没有矛盾。 所以,一些事情,他需要开诚布公。 “臣吕不韦求见大王!” 吕不韦站在章台宫之前,朝着章台宫内微微躬身,然后迈步走进了章台宫内:“臣吕不韦拜见大王,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见到吕不韦行礼,秦王政脸上堆着笑容。 他从王案上走下来,将吕不韦扶起:“仲父,以后前来章台宫,只有寡人与仲父的时候,不必如此多礼!” “大王,陇西郡守送来消息,在临洮县洮里,有秩固,发明了一种火炕,以落叶与麦秆取暖!” “效果已经经过了验证,制作也简单!” “取暖过后的草木灰,也可以用在田地之上!” “大王,臣打算朝着大秦推广火炕,同时还有豶!” 说到这里,吕不韦向秦王政详细解释了一下豶的情况:“大王,火炕,草木灰,劁彘术,对于大秦而言,恰逢其时!” “有利于大秦,自当推广!” 秦王政亲自给吕不韦斟茶,然后自己抿了一口,道:“这样一来,不仅是可以丰收,也会让这个冬天,少死无数国人!” “至于豶,寡人也想尝一尝!” “若是效果为真,便大规模养殖,供应给大秦锐士!” “让将士们,一天至少有一种肉食!” 闻言,吕不韦一愣,忍不住朝着秦王政,道:“大王,豶肉,终究是彘肉,乃是贱肉,此举只怕是不妥!” “仲父放心!” 秦王政自信一笑,朝着吕不韦,道:“若是豶肉真的没有腥臊,寡人亲自去找上将军与宗正还有华阳太后!” “食豶肉,当从寡人始!” “寡人都吃了!” “大秦宗室,大秦的文武百官,大秦锐士,乃至于大秦国人百姓,就不能吃么?” “还是说,他们比寡人更尊贵?” 面对秦王政的话,吕不韦不由得沉默了。 真要这样做,确实是可以推广的,毕竟,秦王政乃是大秦的王。 只要秦王政身体力行,起到带头作用,必然会让豶肉风靡军中。 念头转动,吕不韦笑着开口,道:“若是大王有意,臣认为可行!” “不管豶肉是什么肉,只要能提升大秦国力,皆当为之!” “嗯!” 点了点头,秦王政朝着吕不韦,道:“仲父,寡人最近在读《论语》,其中这《为政》中讲: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何解?” 闻言,吕不韦轻笑,道:“政儿,你认为当何解?” “仲父,王绾告诉寡人,此意为,以道德治理国家,王如北极,垂拱而治。” “天下黎庶,文武百官,都会围绕王,并且拱卫王!” 秦王政喝了一口凉茶,顿了片刻,道:“寡人以为,孔子所言,乃是强调在治国的过程中,国人百姓的道德重要性!” “以道德为中心,形成有序和谐的秩序!” “嗯!” 点了点头,吕不韦喝了一口茶水,道:“孔子曾言: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 大梁。 六国联军已经分崩离析。 信陵君带着魏国大军,撤退至魏国境内。 信陵君上交兵符。 大梁王宫之中,这是信陵君多年后,再一次踏足。 “臣无忌,拜见大王!” 魏王看着恭敬的魏无忌,神色有些复杂:“无忌,平身吧!” “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兄弟!” “坐!” 闻言,魏无忌眼眶泛红,朝着魏王,道:“臣弟,谢过大王!” “大王,此番合纵虽败,却也为大魏争取了一段时间!” “收复了失地!” “臣弟想前往宗庙祭拜父王以及历代先王!” 喝了一口酒,魏王深深地看了一眼魏无忌,一字一顿,道:“告诉寡人,为何要回来?” “你可以去赵国,去楚国........” “大王,臣弟客居赵国多年,已经厌倦了!” 喝了一口魏酒,魏无忌声音有些哽咽:“当年,臣弟一心为了大魏,虽然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大魏!” “但,却忘记了大王的处境!” “那一件事后,纵然是让臣弟与大王关系产生隔阂,但,臣弟不后悔!” “因为臣弟身上流淌着王族的血!” “自然要为大魏赴死!” “但是,客居赵国多年,臣弟除了每日饮魏酒,浑浑噩噩,却再也无法对大魏,尽一份自己的力!” “大王,身为魏人,身为魏国王族,为大魏赴死,死得其所!” “所以,臣弟请求大王准许臣弟入宗庙祭拜,然后完成臣弟与大王之诺言!” 瞥了一眼信陵君,魏王沉吟许久:“你有一炷香的时间!” “然后立即离开大梁!” “寡人会昭告天下,从此中原再无信陵君!” “找一个对方,隐姓埋名的活着,也算是给魏国王族血脉留下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魏王与信陵君对视一眼,语重心长,道:“你比寡人聪慧,对于中原局势,看的比寡人更清楚!” “如今的魏国,早已不复先祖之时的峥嵘!”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 第101章 长史身上,没有游学士子身上的那股风尘仆仆 这个时代的王族,没有一个简单的。 他们在主脉峥嵘之时,往往会居安思危,为血脉延续,提前留下后手。 此刻的魏王,便是这样做的。 将魏无忌留在朝堂,他不放心,若是杀了,他又觉得不甘心。 于是,便将魏无忌留下,当做宗族延续的种猪。 “臣弟多谢大王!” 得到了进入宗庙的资格,魏无忌没有想其他,心中满是激动。 与此同时,诸国的情况都算是平稳。 损失最大的鞠武, 返回燕国之后,被燕王喜任命为燕太子丹的老师。 权势再一次被削弱。 也就在这个时候,王绾一路快马西行,来到了临洮县洮里。 大黄吠声骤然变得激烈,敲门声响起,芮打开了大门,听到声音的岷也是走出了书室。 这一日,恰逢老头子休沐。 见到芮,王绾行了一个士子礼,道:“这位主家,在下王绾,游学至此,特来讨一口水喝!” 芮歉意一笑,朝着王绾,道:“妾,不是主家!” “家主,有游学士子讨水喝!” “进来吧!” 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芮,道:“准备一些热汤以及饭菜!” “诺!” 芮将王绾请进来,然后去了庖厨。 这一刻,王绾朝着固行礼,道:“游学士子,王绾,见过主家!” “嗯!” 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王绾,道:“先生,不知从何处来,可有官府文书?” 在这个时代,纵然是士子游学,也要各地官署开具官引。 这个时候,王绾取出官引递给固:“绾,从内史而来,效仿商君之举!” “叨扰主家了!” 看了王绾的官引,固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先生,请入座!” “多谢主家!” 王绾在石案后落座。 这一日,大日高悬,气温还算是暖和。 芮端来热汤,递给了王绾与固以及岷:“家主,后子,先生,请!” 王绾喝了一口热汤,然后看向了固:“主家孙儿,灵气四溢,一看就是聪慧之人!” “绾,在这里恭喜主家了!” “哈哈哈.......” 王绾的话,让固脸上浮现浓郁笑容:“那里,那里,比不上先生.......” 好听话,谁都爱听。 特别是,王绾称赞的还是岷,可以说是正中固心头的骄傲。 “如今已经进入了十月,天气越来越冷,先生还不结束游学么?”固喝了一口热汤,朝着王绾,道。 “还早!” 王绾笑了笑,将话题引到了岷的身上,道:“岷,启蒙了么?” 这一刻,固正要开口,岷笑着,道:“不瞒先生,尚未启蒙!” “我等庶人,没有那样的命!” “先生,热汤也喝了,天色也不早了!” “寒舍简陋,就不多留先生了!” 岷突然出口,让王绾一下子愣住了,他准备的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 就连固,也是一阵诧异。 他可是清楚,岷从来没有失礼过。 目光从两人的身上隐晦掠过,固也是笑着开口,道:“先生,出了洮里,向西五百步,便是三星亭!” “寒舍简陋,老夫就不留你了!” 闻言,王绾压下心中的惊讶与不解,起身朝着固拱手,道:“多谢主家款待,告辞!” “老夫送送先生!” 固亲自将王绾送出了大门。 岷望着王绾离去,眼底深处掠过一抹肃然。 他自然是清楚王绾是何人。 如今的大秦朝廷长史,相邦吕不韦与秦王政眼中的红人,未来的大秦丞相。 王绾突然到来,又是以游学士子的身份登门,这让岷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如今的他和固,接触一下临洮县令,最多接触一下陇西郡守,这就是顶天了。 咸阳城! 作为当时第一大国,大秦的国都,就算是扔一块石头下去,都能够砸死好几个贵胄。 那个地方,不适合他们现在招惹。 特别是,王绾来的太过于突兀。 而且,咸阳城中的风波,现在才刚刚积累,接下来会越来越疯狂。 吕不韦与楚系争! 吕不韦与嫪毐争! 秦王政与吕不韦,嫪毐争! 宗室与楚系争! ........ “岷,你这是?” 固皱着眉头,朝着岷,道:“来者是客,老夫看过,又是我大秦人氏,也是我老秦口音!” “此举,太过于失礼了!” 喝了一口热汤,岷转头看向了固:“大父,此人气度不凡!” “不论是衣衫,还是年纪,都不像是游学士子!” “而且,王绾这个名字,我听丘夫子提及过,说是人在咸阳,已经是国府长史!” “不论真假,与这样的人物有交集,对于我们,是祸非福!” 闻言,固眉头紧蹙,一下子沉默了。 他自然是认可岷的说法! 若王绾是游学士子,他自然会热情招待,可若是王绾乃是国府长史,除非是公事,要不然,他只能敬而远之。 ....... 走出大门,王绾依旧是有些想不通。 他王绾之名,在出身地,以及咸阳,还算是有些名声,可也仅限止于此。 他不认为自己的名声,能够传入洮里。 返回县府,王绾先去了学室令府上。 “下吏见过长史!” 看了一眼学室令,王绾点了点头,道:“学室令不必多礼!” “本长史想要了解一下关于岷史子的一切信息,包括在学室之中表现!” “好!” 学室令给王绾斟茶,然后回答,道:“这些在学室中,都有案卷记录,长史可以随便翻看!” 喝了一口茶水,王绾皱着眉头,道:“学室令,本长史方才前往了有秩固的家中,以游学士子的身份!” “刚开始,有秩固很是热情!” “但是,本长史刚将话题转移到岷史子的身上,却被岷史子打断,甚至是,将本长史赶客!” “声称寒舍简陋,让本长史去三星亭留宿!” 抿了一口茶水,学室令苦笑,道:“有秩固之所以热情,想来是长史的身份是老秦人士子游学,有官引,也是关中口音!” “但是,长史的打扮,非游学士子所穿!” “长史身上,没有游学士子身上的那股风尘仆仆........” 第102章 他日,岷一定亲赴咸阳,登门请罪! 闻言,王绾不由一愣。 他认为自己假扮的足够像了,却依旧是被人识破了。 按理来说,不管是岷史子,还是有秩固,不应该有这样的眼力才是。 念头转动,王绾朝着学室令,道:“学室令,以你个人之见,这岷史子如何?” “不瞒长史,这岷史子,年少聪慧!” 学室令笑着开口:“也许是,家庭的缘故,比较早熟!” “相比于同龄,甚至于学室中的史子,都多了一份从容!” “没有少年人的心浮气躁!” “仿佛他知晓自己想要什么!” “在学室中,极为的刻苦,对于书法,也极为的认真!” “对于令史,也很尊重!” “虽然是小小年纪,但是,他对于人情世故,却像是一个成年人!” 闻言,王绾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秦酒,道:“他的家中,只有他与有秩固!” “有秩固,又是残缺之人!” “早熟是难免的!” 这个时候,令史忠送来案卷,递给了王绾,道:“长史,这里便是记载了岷史子的案卷!” “有劳!” 王绾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了案卷,一一翻看了起来。 一刻钟后,王绾看向了学室令,道:“相邦的意思是,将此子,接入咸阳,你认为他会答应么?” 闻言,学室令摇头:“不知!” “他尚是少年,有秩固,也只是普通庶人,见识有限,做出任何的决断,都是有可能的!” “嗯!” 点了点头,王绾朝着学室令,道:“有劳学室令,与本长史一道去一趟固的家中!” “诺!” 以王绾为首,临洮县令青禾,县丞呪,学室令一行四人,再一次来到了固家中。 青禾亲自开口,说明了来意:“有秩,岷史子,这位是国府的长史!” “长史前来,乃是奉了相邦的命令!” 闻言,固连忙行礼,道:“固见过长史,见过上令,上丞,学室令!” “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长史,还请长史恕罪!” 这个时候,岷从书室中走出,也是朝着众人拱手,道:“岷见过长史,见过上令,上丞,学室令!” “不必多礼!” 王绾朝着固与岷点了点头:“不知者,不怪!” “有秩快起来,大秦没有那么大的罪!” “长史,以及诸位上吏!” 固朝着众人邀请,道:“屋内请!” “好!” 在这个时候,固朝着岷吩咐,道:“岷,让芮准备热汤以及一些豶肉,饭菜!” “诺!” 王绾感受到屋内的温度,然后上了火炕,感受了片刻,道:“有秩,相邦爱才,准备让你去咸阳担任亭长!” “与此同时,让岷史子,前往咸阳读书识字!” “相邦认为,岷史子聪慧,光是学文是不够的,也要学武吏!” 闻言,固脸上浮现一抹激动,许久,方才压下心头喜悦,朝着王绾,道:“多谢相邦厚爱!” “下吏去何处,都可以,但,这件事,需要问一问岷!” “你问问!” 王绾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固,道:“若是他想去,正好我们一道可以前往咸阳!” “诺!” 点头答应一声,固将岷叫进了主屋。 “岷史子,相邦准备让你前往咸阳!” 王绾看着岷走进来,直言不讳,道:“你可以在咸阳学室读书识字,不光是读文吏,也要学武吏!” “亦或者,前往章台宫,做大王的伴读!” “........” 此话一出,众人都震惊了。 他们都纷纷的看向了王绾,见到王绾点头,不由得看向了岷。 这一刻,固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闻言,岷也是有些惊讶,王绾带来的这一道消息,彰显着吕不韦对于他的看重。 一旦踏足咸阳,搭上吕不韦这关系,飞黄腾达只是旦夕之间。 而且,若是伴读秦王政,他就可以对于秦王政产生影响,从而让大秦变得与历史上不一样。 更为的强大,更为昌盛! 念头转动,思绪万千。 在众目睽睽之下,岷摇了摇头:“长史,替岷向相邦道谢!” “也说一声抱歉!” “我不想去咸阳,更不想去章台宫!” 岷的回答,让众人为之诧异,固更是有些破防,焦急的开口,道:“岷,你说什么呢?” 然后,固朝着王绾,道:“长史,岷只是一介孺子,不懂咸阳........” 青禾与呪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疑惑的看着岷。 学室令暗自点头。 王绾喝了一口白水,看着岷,道:“我能知晓,是什么原因么?” 这一刻,岷抬头看向了王绾:“不瞒长史,作为一个老秦人,咸阳,那是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我也不例外!” “不久前,我还幻想着以后,一定要带着大父,去咸阳,喝天下最烈的酒!” 面对岷的话,王绾更加疑惑不解了:“既然如此,机会就在眼前,为何你拒绝相邦的好意?” “长史,咸阳城大,居之不易!” 岷脸上浮现出一抹峥嵘:“我与大父,只是万千秦吏,万千秦人之中的一个缩影!” “咸阳城,大秦的国都,权贵集中之地!” “我们小门小户,自己悄摸去咸阳也就罢了,虽然处境艰难,也能活下去!” “但是,受相邦之邀请,入章台为大王伴读!” “这会让大父与我,一下子处于风口浪尖!” “长史,明人不说暗话,我怕我和大父活人进入咸阳,不出数日,便是两具尸体!” 说到这里,岷朝着王绾再一次拱手,道:“还请长史向相邦告罪!” “他日,岷一定亲赴咸阳,登门请罪!” 这一刻,众人如遭雷击! 特别是王绾! 这个时候,他看向岷的目光中,异彩纷呈。 在他看来,岷能说出这一番话,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这样的认知,别说是有秩固,就算是青禾等人,都未必有。 通过他方才的观察,当他说出吕不韦的条件之后,有秩固的情绪变化最大,接着便是县丞呪,县令青禾。 最后是学室令。 至于岷从始至终,就没有变化。 第103章 咸阳城大,居之不易! 王绾敏锐的意识到,这个少年的不同凡响! 王绾的目光,太过于炙热,就像是看到了稀世宝物,这让岷忍不住头皮发麻。 方才他的一些话,太过了。 本不应该由他来说,也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可以说的。 但是,没有办法。 王绾给的时间太短了,若是同意,立马就走。 很明显,对于吕不韦的条件,老头子心动了。 岷也不是没有想过,找个借口,私下里劝说老头子。 但,他清楚,老头子对于大秦的忠诚,对于咸阳的感情,他怕自己劝不动。 不得不,将话挑明! 但是,将话挑明的坏处,便是他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 “家主,饭菜好了,要现在送进来么?” 芮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主屋中的怪异气氛。 这个时候,固连忙开口,道:“长史,诸位上吏,还是先吃豶肉以及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这一刻,王绾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 “长史,我去帮大父!” 岷找了个由头,从主屋中离开。 他倒不是不想去咸阳,也不是不想去见那位传说中的王。 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咸阳城大,居之不易! 这不是一句空话! 他们爷孙一旦前往咸阳,必将严重依靠吕不韦。 岷毕竟是熟知未来的历史走向,他不想与吕不韦绑定,借势可以,但,不能成为吕不韦的同党。 虽然他也有信心,可以改变吕不韦的结局。 但,吕不韦没有资格,让他这样做,亦或者,吕不韦给不了这样的价格。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最重要的还是,咸阳城中太危险了。 虽然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 但,这一点,对于岷而言,并非是最紧要的。 与生死相比,就更为的微不足道了。 王绾在主屋中,吃了豶肉,也感受到了火炕的效果,然后提出了告辞。 固与岷一道,将众人送走。 许久,一直到王绾等人消失在巷子的尽头,固才回过头,一脸的严肃的看着岷,道:“岷,大父知道你自小便有主意!” “告诉大父,为何要拒绝相邦的好意?” “你可知道,这样做,对于你我,意味着什么?” 闻言,岷脸上的笑容消失,朝着固,道:“大父,相邦好意,你我承受不起!” “现在的咸阳,太危险了!” “大王初继位,上将军又败于河内 !” “咸阳乃是大秦国都,贵胄遍地,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 “而且,相邦邀请,我们入咸阳,一旦我们进入咸阳,消息传出去,立马就会被无数人盯上!” “大父,咸阳我们要去,但是不是现在!” 岷苦笑一声,然后看着固,道:“最起码,也要孙儿长大一些!” “相比于咸阳,临洮县更安全一些!” “上令,上丞,以及陇西郡守,多多少少,与大父有些交情!” “只要我们不违背秦法,就没有人会不长眼的得罪我们,盯上我们!” “但是,咸阳不一样........” 闻言,固深深地看了一眼岷,道:“你今日在主屋中,不该说出来的!” “你还小........” 听到固的担忧,岷笑着宽慰,道:“大父,这并不是坏事!” “有了长史的到来!” “对于我们也许是好事!” “毕竟,上令与上丞都清楚,相邦有意让我们去咸阳.......” ........ 临洮县府。 呪张罗了一桌酒宴,他们为王绾准备的辞行宴。 “长史,岷史子太小,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长史海涵!” 这一刻,青禾举盅,朝着王绾,道:“临洮县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长史莫怪!” “这一盅,下令敬长史!” 说完,青禾一饮而尽。 抿了一口秦酒,王绾笑着点头,道:“诸位有功于大秦,不必如此拘束!” “本长史来临洮县之前,相邦说了,让你们等一等!” “不要着急,这些功绩国府心中有数!” “你们都是刚刚升迁!” “再骤然升迁,不光是朝堂之上会有议论,对于你们的未来,也不好!” “多谢相邦记挂!” 这一刻,青禾三人举盅,朝着王绾:“此番,还请长史代替我们三人,向相邦道谢!” “这是自然!” 王绾举盅对饮。 这一次前来临洮县,王绾是很满意的。 在咸阳的时候,他更看好甘罗,认为甘罗已经是世之奇才。 但是,在临洮县后,见过了岷后,王绾的观念却发生了改变。 不管是从性格,还是那份来自于自知之明的谨慎,都注定岷未来只要不夭折,必然会走的比甘罗要远。 ........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王绾朝着青禾,道:“青禾,对于有秩固,以及岷史子,多一些照看!” “同时,将火炕以及豶推广下去!” “国府,不会忘记有功之臣!” “大王也不会忘记!” “诺!” 点头答应一声,青禾保证,道:“长史放心,火炕与豶,已经在推广!” “至于有秩固与岷史子,下令也会多照看,不会有让他们有事!” “多谢!” 王绾道谢,然后朝着三人,道:“三位保重!” “长史慢走!” 王绾乘车离去。 青禾三人对视一眼,眼底满是喜色。 被吕不韦记住,这意味着,他们飞黄腾达不远了。 这个时候,青禾朝着学室令,道:“来年,便让岷史子,进入学室,参加武吏!” “反正,如今他已经掌握了常用字!” “参加学室考核没有问题!” “诺!” 点头答应一声,学室令笑着开口,道:“这岷史子,当真是让人惊讶!” “他此刻拒绝的长史,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咸阳非良善之地!” 这一刻,青禾笑着接话,道:“是啊!” “小小孺子,便如此冷静,这临洮县太小,困不住这头雏凤!” “与他交好,有利于传家!” 说到这里 ,青禾朝着呪,道:“县丞,暗中吩咐下去,在临洮县中,谁胆敢岷史子与有秩固不利,便是挑衅本令!” “我们都受到了有秩固的恩惠!” “如今又有长史的吩咐,绝对不能让他们爷孙在临洮县出事!” ........ 第104章 自遇到先王之后,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沸腾。 王绾离开了临洮县。 与此同时,火炕与劁彘术推广。 伴随着一道政令,传入陇西,北地,上郡,内史等地。 这样的情况,对于岷并没有多少影响。 岁首将近。 芮每天除了收集落叶,便是准备岁首的食物。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候,鸡也长大了,每天都有鸡蛋产出。 再加上豶肉,以及夏秋时节晒干的野菜。 最近,家中的饭菜变得丰富多样起来。 这一日,固休沐,带着芮去了贾市。 采购了一些粗布以及一绢丝绸,准备给岷缝制一身礼服。 赵族送来了一车,大秦的法令,多了一卷《周礼》。 这让岷在这个岁首,有了事干。 岷亲自前往学室,购置了一批竹简,每日读书识字,很是认真。 因为他得到消息,来年开春,学室授业,他将会同时进入武吏之中。 接下来,他的时间,将会变得紧张起来。 书室中,炭火燃烧的正旺。 书室的窗户,被岷开了一个缝隙,寒风灌入其中,让人一个激灵。 炭火,容易中毒。 没有完全的排烟管道,这是极为的不安全的一种取暖方式。 现在的也有石涅(煤)。 但是,没有加工技术,也没有火炉。 浓烈的硫磺味以及烟,纵然是穷人,也只能望而远之。 岷一直都是极为惜命的。 哪怕是开窗会泄露热气,但,他一直都在开窗。 这个岁首,事小。 临洮县中,一片平静。 由于是岁首将近,没有了农活,街巷上,人也多了起来,比往日,多了一份人气。 只是岷怕冷,很久没有出门了。 对于岷而言,他只想要无病无灾的度过这个冬季。 他可是清楚,在寒冬之中,纵然是前世,也有冻死之人。 更何况是,大秦这个时代。 而且,一旦生病,往往不容易好。 “后子,早食好了!” 芮的声音传来,将岷的思绪打断,岷将《周礼》卷起来,走出了书室。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连半卷都没有看完。 一直都在发呆,胡思乱想。 坐在石案后,喝了一口热汤,岷朝着芮,道:“芮,大父去了何处?” “家主去了五里!” 闻言,岷点了点头,这两日,老头子都在忙碌着他的人情世故。 岷一直在书室中,也没有多问,以至于,连老头子去了哪里,都不知晓。 “天气越来越冷了,除了天热的时候,不要去收集落叶了!” 看了一眼芮,岷想了想,道:“大父去贾市,购置了粗布!” “你闲暇时间,便给你与春,也做一件新衣!” “岁首了!” “后子,妾不必.......” 岷打断了芮的话,朝着芮,道:“家中不缺那些钱粮,你好好做事就好!” “该是你的,自然是你的!” “过了岁首 ,我会让大父想办法,将你的户籍,从隶臣妾,转换为市籍!” “大父会为你准备官引文书!” “到时候,成立一家商社,你担任总执事!” 说到这里,岷深深地看了一眼芮,道:“大父到时候,会重新购置隶臣妾,春就在家中住着!” “你到时候,也没有时间去照顾!” “等春长大了,也会和你一样,由隶臣妾转为市籍,然后去商社帮你!” “所以,给自己准备一身新衣!” ......... 王绾回到咸阳。 没有回府上休息,而是第一时间来到了国府政事堂。 “相邦,属下回来了!” 看了一眼王绾,吕不韦放下文书:“此去临洮县,有何收获?” “禀相邦,我去了临洮县,洮里,见到了岷史子,以及有秩固!” 王绾在一旁落座,抿了一口茶水,道:“有秩固,也擅长不俗,人情世故拿捏的很好!” “但是,岷史子的表现,却是让属下大吃一惊!” “岷史子,果断拒绝了前来咸阳,他说,咸阳城大,居之不易!” “等他长大,一定前来咸阳,亲自向相邦登门赔罪!” “他不想让他与固活着进入咸阳,三天后,死在咸阳的臭水沟!” 说到这里,王绾话锋一转,道: “属下也去了学室,也见过他的书室。” “从各种方面,这个岷史子,要比甘罗更为成熟!” “火炕与豶肉,确实是一如陇西郡守等人所言。” “属下也感受了火炕,也食过豶肉!” 喝了一口茶水,吕不韦忍不住感慨,道:“有意思!” “就以他的想法吧!” “将有秩固,擢升至三星亭长!” “破例让岷史子,以文吏为主,兼修武吏!” 说到这里,吕不韦朝着王绾,道:“从太医令之中,派遣一位医者,前往临洮县!” “让其根据岷的身体情况,制定锤炼身体的计划!” “药浴所需的药材,从太医令官署中出!”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也是感慨不已。 他没有想到,吕不韦尚未见到岷,就敢下如此大的代价培养。 如此魄力,不愧是大秦相邦。 “相邦,属下这就去安排!” “好!” 望着王绾离去,吕不韦眼中浮现一抹笑意。 自遇到先王之后,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沸腾。 上一次奇货可居,让他从一介大商,成为了大秦的丞相。 大秦有实无名的王! 他可以不相信郑货的判断,但是他绝对相信王绾的判断。 岷史子,能够如此理智,值得他下重注。 纵然是失败了,对于如今的他,也没有半点影响。 不过是一些药材,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况且,有秩固的两次发明,给了解了两次围,自然是要回报一二。 若是固以后,还有这样的奇思妙想,自然会第一时间送往相府,从而壮他的声威。 此时的岷,也没有想到,他的商社尚未成立,赚钱计划还在竹简上。 他的处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片刻后,吕不韦压下心中所想,继续翻看文书。 对于他而言,对于岷的投资,只是一时兴起。 岷不过是一介孺子,微不足道。 不值他记挂太久。 培养岷,只是他随手的一步闲棋,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不在意。 第105章 穷文富武,自古如此! 位高权重者! 一句话,便可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当你表现的足够优秀,这个天下,从来不缺伯乐。 虽然说是,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孙阳虽然是相马名家。 但,真正的千里马,不需要相。 它往常的表现,就可以证明它就是千里马。 当你表现的足够优秀,就会遇到贵人扶持。 人一生的成功,往往是六分能耐,三分运气,一分得遇贵人。 岷表现的很优秀! 所以,有了赵族的投资。 如今,更是有了吕不韦的投资。 也许,这些投资,对于赵族,对于吕不韦微不足道。 但,却是岷最需要的! 这便是大家族亦或者,大人物的手笔,每一次出手,都会精准命中你所需。 他们对于人心,太过于熟稔。 ........ 临洮县。 洮里。 固从五里归来,恰逢牛羊入时分。 这也就是大秦的官吏,要不然,固根本进不了临洮县城。 在这个时代,除非是大酺,亦或者秋祭,这种举国上下的大型活动,要不然,皆有宵禁。 “家主,先喝热汤,其余的饭菜正在热!” 见到固走进来,芮将热汤端了进来:“后子,已经进食过了!” “嗯!” 微微颔首,固朝着芮,道:“不急!” “老夫也休息片刻,你忙你的!”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走了出去。 固目光闪烁了一下,对于芮,他们并非当做是隶臣妾。 由于岷对于芮的安排。 不管是固,还是岷,都是将芮当做家人。 除了要做一些家务,不能同桌而食之外,吃穿用度,纵然是比不上岷,但,与固是相同的。 在这个家中,吃穿用度,岷是头一档! 下来,便是固与芮以及春,几乎没有区别! 固心里清楚,施之于恩,动之以利,才能更好的驾驭一个人。 “大父!” 这个时候,岷走进主屋:“牛叔,以及丘夫子他们还好么?” 闻言,固笑着点了点头:“你牛叔他们都还好。” “今年丰收,你牛叔又成为了五里里典,生活上要比之前好一些!” “至于丘夫子,有赵族在,他们的处境,比我们要好!” “岁首在即,要不要老夫带你去贾市?” “不用!” 岷摇了摇头,对于贾市,他没有太大的兴趣。 “大父,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带着芮去!” “让她见识一下,也清楚各种价格,以及操作范畴!” 说到这里,岷朝着固,道:“大父,明年也该是让芮由隶臣妾,转入市籍了!” “一旦我进入武吏,对于钱粮的消耗,必然会大增!” “光靠大父的俸禄,只怕不够!” 在前世,便一直流传着一句话,穷文富武。 想要打磨身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这一件事,岷前世就清楚。 他前世一头扎进黑暗,在打磨的过程中,不光是学习过那些战术。 也练习过各种格斗术! 甚至于,前往各种大山寻求一些杀伐秘术。 也得到了过一些药方。 但是,那个时候,他年岁太大。 那些药方确实是有用,但也只能保持他当年的体能。 这一世,他年幼,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岷自然是想要试一试。 但是,那些药方,都需要大量的钱粮来供应。 哪怕是在大秦这个药材齐备的年代也是如此。 为了那些药方,岷前世也学过中医。 但是,前世今生,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还需要从头学起! 想要学医,就需要找高人。 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钱粮来支撑。 这也是岷决定让芮转入市籍,然后组建商社的原因。 ....... 闻言,固诧异的看向了岷:“怎么这么快?” 他可是记得岷之前的话,至少也是在两年后,才会让芮转入市籍。 结果,一下子提前了。 岷坐在炕头,没有隐瞒固:“在这之前,孙儿本以为,不会这么早进入武吏学室!” “如今机会来了,自然是要把握住!” 固看着,欲言又止。 他本意,是不想让岷走武吏这一条路的。 他自己就上过战场,丢了一只手臂,如今他的儿子,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家,就只有岷一代单传! 对于固而言,他深爱着大秦,也热爱这片土地。 但他更爱自己的孙儿! 芮端来了粟饭,然后离开了主屋。 固一直到吃完粟饭,这才朝着岷,道:“好!” “你从小都是个有主见的!” “大父老了!” 闻言,岷立马就意识到了固的情绪变化,连忙开口,道:“大父,孙儿也只是多学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孙儿,是要走文吏之路!” “可文吏,在关键时刻也会上战场!” “况且武吏,可以强身健体,这对于孙儿也是好事!” “嗯!” 这一刻,固松口,道:“老夫会带着芮去熟悉晚市与早市!” “但是,她能掌握多少,要看她了!” 这一刻,岷心中很是开心。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最大的阻碍,便是固。 “多谢大父成全!” 对于独苗的看重! 这是任何一个老人,都最为重视与放不下的。 ........ 与此同时,从咸阳而来的马车,也停在了临洮县府。 县丞呪得到消息,前来迎接:“临洮县丞,呪,见过上使!” 郑货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呪,道:“县丞,奉相邦令,我们需要去洮里,有秩固的家中!” “不知县丞,可有时间?” “有!” 呪没有丝毫的犹豫,朝着郑货点答应,道:“上使,如今已经是牛羊入,是否在官驿中暂住一晚?” “不了!” 郑货摇头,然后朝着呪,道:“直接住在有秩固的家中!” “县丞,请!” “诺!” 片刻后,呪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洮里。 犬吠之声阵阵,芮打开了大门,看到了郑货与呪,连忙行礼,道:“先生,上丞,里面请!” “妾去告知家主!” “有劳!” 郑货点了点头,带着太医走进了院落。 这个时候,听到声响,固从主屋中走出了出来:“固,见过两位先生,上丞!” “请入主屋!” ....... 第106章 医者巫灸,食补与药浴。 “好!” 点了点头,郑货与呪带着医者,走进了主屋。 这一刻,固朝着芮:“准备热汤!” “将后子叫起来!” “诺!” 主屋中罕见的点燃了油灯,弥漫着淡淡的,动物油脂燃烧的臭味。 “先生,上丞,请上座!” 固将案几放在火炕上,朝着三人,道:“寒舍简陋,也就主屋之中,暖和一些!” “好!” 郑货落座,然后朝着固,道:“这位是太医署的医者,巫承!” “奉相邦之命,前来替岷史子检查一下身体!” “然后制定食补以及药浴!” 说到这里,郑货话锋一转,道:“今夜天色太晚,怕是要叨扰有秩了!” 闻言,固心中大喜,连忙拱手,道:“多谢相邦挂怀!” “多谢先生,多谢医者!” “如此寒冬,还专门前来洮里!” ........ 这个时候,芮端来了热汤。 岷也是起来,穿戴整齐,走进来了主屋:“岷,见过两位先生,见过上丞!” “岷史子,我们又见面了!” 郑货笑了笑,朝着岷,道:“这位巫灸医者,将会给你检查身体!” “一会儿你要好生配合!”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犹豫了一下,朝着郑货与医者,道:“先生,可否也替我大父检查一些!” “我大父年岁大了.......” “好!” 巫灸看了一眼岷,然后欣慰的点了点头:“举手之劳,这是自然!” 看到这一幕,呪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他没有想到,相邦吕不韦如此看重岷与固。 不过,这是好事! 这一刻,呪站起来告辞:“上使,若是有需要,可来县府!” “时候不早了,下吏就不叨扰了!” “告辞!” 郑货点了点头:“慢走!” 见到呪要走,岷开口,道:“大父,您在主屋陪着两位先生,我去送送上丞!” “好!” 岷将呪送到大门口,微微拱手:“上丞,慢走!” 这一刻,呪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岷,道:“岷史子,把握住机会!” “人这一生,遇见贵人,要珍惜!” 此时, 岷真诚的道谢:“多谢上丞提醒,岷记住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淳朴的。 这种机遇,在这个关头,能够提醒你的,基本上都是师长。 呪与他非亲非故。 此刻能够开口,已经算是难得了。 将大门关上,上了门闩,岷重新回到了主屋之中。 见到岷走进来,巫灸笑着,道:“老夫给你大父诊断了,基本上没有大问题!” “就是当年断臂,治疗的不及时,有些伤元气!” “再加上,这些年,太过于劳累........” “明日,老夫开个方子,一日两次,煎服一月,就好了!” “若是膳食上,有一定的改变, 更好!” 闻言,岷心中一定,朝着巫灸拱手:“多谢医者!” “还请医者,为大父也提一些食补的建议!” “若是,以后家中条件允许,也能改善一二!” “好!” 巫灸点了点头。 从岷听到他是医者,率先想到的是固,而不是自己。 这就证明,岷是一个孝顺的。 而且,吕不韦看重岷。 所以,帮岷一些小忙,他自然不会拒绝。 这个时候,芮端来了饭菜,放在案几上。 固朝着两人,道:“家中只有这些便饭,慢待两位先生了!” 这一刻,郑货笑了笑,解围,道:“挺好吃的,上一次吃过后,回到咸阳,反而是怀念!” “岷史子,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回到了中间的主屋。 虽然郑货等人,只是历史天空中的小人物。 但是,岷没有多余的想法,也没有觉得向对方行礼,被对方驱使,有什么屈辱。 也许这些人是小人物,但那是相对于整个历史维度。 相对于吕不韦等人。 如今他才是真正的小人物! 岷的心态很正! 这些看似的小人物,随便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人可以有骄傲! 但,那要绝对的力量去保证。 ........ 翌日。 岷起了一个大早。 在洗漱之后,芮煮好了粟粥与鸡蛋。 见到固与岷还吃晨食,郑货也是有些讶异:“有秩与史子,会生活!” 一旁正在剥蛋的巫灸,笑着接话,道:“史子尚小,有秩体弱,这一顿晨食,很有必要!” “哈哈.......” 这个时候,固接话,道:“也不是一开始,就吃晨食!” “那个时候,在五里,糊口就不错了!” “来到洮里之后,俸禄多了,也就有了改变!” “那个时候,岷比同龄孺子,要瘦弱的多,一脸菜色!” “现在,比那个时候,好多了!” 巫灸打量了一眼岷,笑着开口,道:“以老夫所观,史子面色红润,气血虽不足,但也无碍!” “待会儿,老夫会留下方子!” “慢慢的,有个一两年,就会补上来!” ........ 晨食结束。 从一开始,岷就没有插话。 这个时候,巫灸开始提岷把脉。 巫灸一直皱着眉头,脸上也没有半点笑容,这让院落中气氛有些凝重。 “史子,身体没有问题!”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巫灸抬起了手:“但是,想要成为武吏,需要长时间的进补!” “不光是食补,还要药浴!” 说到这里,巫灸话头变了,道:“针对于史子,老夫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便是由老夫施针!” “以针灸配合药浴以及食补,这样做,速度会快一些!” “但,七天针灸一次!” “第二种,便是先以食补,半年之后,辅以药浴!” “毕竟,史子虽然身体没有问题!” “但,相比于武吏,是有些虚!” “正所谓虚不受补!” “所以,这个补,只能先从食补开始,一点一点去改善!” 此话一出,郑货与巫灸纷纷看向了固与岷。 他们都清楚,这个决定,只能是他们爷孙来决定。 这一刻,固看了一眼岷,开口,道:“医者,我们选择第二种!” “还请医者留着方子!” “固保证,绝对不会外传!” 第107章 一旦岷史子乘风而起,你我皆有一次求助对方的机会! “嗯!” 对于固的态度,巫灸很是满意。 虽然他有绝对的自信。 但,固的态度无疑是让人舒心很多。 “医者,所配药方,乃是根据医患自身所配伍!” 巫灸喝了一口白水,朝着固以及岷郑重,道:“正所谓,吾之砒霜,彼之饴糖!” “适合岷,并不意外就适合其他人!” 说到这里,巫灸顿了一下,朝着两人,道:“其实,若是条件成熟,老夫其实更倾向于第一种!” “有老夫在,不仅效果明显,也不会有任何的风险!” “医者所言,固也是明白!” 这一刻,固无奈苦笑,道:“固乃临洮县有秩,而岷也是学室史子!” “难以长时间远离临洮县!” “而且,我等小门小户,得相邦大恩,才有如此际遇!” “家资单薄,家中田地还需要耕种,以维持生计!” “故而,无法前往咸阳!” “嗯!” 点了点头,巫灸:“老夫也只是对你实言告知!” “具体如何抉择,老夫不会干涉!” 年岁到了巫灸这个阶段,又身处咸阳那样的洪流之中。 自然是见得多,经历的也多。 这样的人,看人的目光很准! 在巫灸看来,岷前途无量,未来必然会成为纵横风云的人物。 首先,岷有吕不韦的看好,贵人扶持这一点已经有了。 而且,岷好学,知进退,也孝顺。 在与固谈论的过程中,就可以察觉出来,岷很有主见。 在这个家中,但凡是涉及到了岷的事情,基本上都要岷自己点头决定,而且固很是认可。 这意味着,岷很少做错过决定! 念头转动,巫灸朝着郑货,道:“郑使,这是一些需要的药材,麻烦采购一下!” “今日,等岷史子药浴开始后,老夫以针灸佐之!” “完成此事,我们再行返回咸阳!” “善!” 点了点头,郑货转身离去。 不光是吕不韦看重岷,经过接触,郑货对于岷也很是看好。 如今巫灸想要卖人情,他自然也乐见其成! 郑货离去,巫灸喝了一口白水,道:“有秩,史子,临洮县太小!” “咸阳才是大秦的中心!” “也许是牛鬼蛇神无数,但也是很多新事物出现的地方!” “若是有机会,尽量去咸阳,去整个中原!” “走一走,看一看各地的风土人情,去看看,这个天下,最真实的模样!” 这一刻,岷起身,朝着巫灸深深一躬:“多谢先生提点!” 行礼之后,岷话锋一转,道:“先生,我想学习一点医者的基础,不知当如何?” 岷在后世,系统性学过中医,也学过苗医,甚至于研究过藏医。 对于西医也是专门请人培训过。 以他的过目不忘之能,以及惊人的悟性,自然是有所收获。 但是,大秦是大秦,后世是后世。 这个时代,草药齐全,而且,药效惊人。 而且,名字也不一样。 岷心里清楚,他想要验证后世的药方。 就需要对于当下的医者,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毕竟,他要打磨身体,为成为武吏做准备。 在这样的乱世 ,但凡是有一些争心,就不可避免的向往沙场。 所以,一具好身体,就很有必要! 不管是为了健康,还是为了打磨身体,他都需要了解这个时代的医者。 在大秦这么久了,巫灸是他见到了的第一个医者。 如今有机会,他自然是要朝着巫灸请教。 岷自然是清楚,这样的机遇到底有多难得,一旦错过,就要等到他前往咸阳之时。 毕竟,他这个时候,有的是时间去读书识字,也可以琢磨医书。 这个时代的很多传承,都是师徒,父子传承。 很多东西,只有成名医者,才了解。 闻言,巫灸深深地看了一眼岷,道:“史子想要了解医者,老夫在回咸阳了,可以送你几册医书!” “若是史子感兴趣,我们可以探讨!” “多谢先生!” 岷朝着巫灸再一次行礼,语气肃然,道:“岷无以为报,只能以待日后了!” “哈哈,举手之劳,史子不必放在心上!” 巫灸轻笑一声,朝着岷,道:“不过,打磨身体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下!” “这一点,你要心中有数!” “准备竹简与管笔,老夫将事项都一一记录下来,免得你忘记!”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走进了书室。 巫灸收回目光,朝着固,道:“老夫在这里,恭喜有秩了!” “有如此孙儿,是一大乐事!” “老夫家中那几个,若是有史子一半聪慧,就好了!” “先生一代大家,家学渊源,又岂是我等这种小门小户可比!” 固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 ,朝着巫灸,道:“先生所求的好,与固所求的好,是不同的层次!” ........ 临洮县府。 呪从洮里离开,便直入县府。 他没有回府上,而是觉得将今日之事,告知县令青禾。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错,值得维系。 而且,一旦青禾升迁,临洮县令,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岁,上令在政事堂么?” 闻言,文吏岁点头,道:“上丞,上令在政事堂!” “嗯!” 这一刻,呪走进了政事堂,朝着青禾,道:“呪,见过上令!” 闻言,青禾放下竹简,看向了呪,道:“县丞前来,可是发生了何事?” 他虽然与青禾都在政事堂办公。 但是,这个点上,呪都已经离开了县府,仓促而来,必然是有要事。 最重要的是,呪带着郑货等人去了固的家中。 他也是得到了消息。 “上令,相邦派遣医者,为岷史子而来!” 呪朝着青禾拱手,语气肃然,道:“下丞认为,相邦对于岷史子很看重!” “特来告知上令!” “嗯!” 微微颔首,青禾走过来,拍了拍呪的肩膀,道:“这一道消息,很重要!” “有秩固以及岷史子,前途无量!” “如今他们在临洮县,这是我们的机缘!” “同在临洮县为吏,又有交情!” “好好维系这份交情,一旦岷史子乘风而起,你我皆有一次求助对方的机会!” 第108章 相邦,天人也! 大秦虽然以法治国。 但,中原大地,亦或者人类有史以来,都是以人治国。 所以,人情世故,就显得不可或缺。 秦法虽然严苛,秦王也崇尚法。 但是,有一点,是无法回避的,那便是再好的法律也要人去执行。 人不是大数据,难免有私心。 特别是不管是青禾,还是呪,在与固的交往中,都得到了好处。 就算是岷,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要和固交好。 更何况,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岷的未来,必然在固之上。 他们与固交好,就等于是交好了岷。 如此好事,不管是青禾还是呪,自然不愿错过。 也许青禾与呪,在眼界上,不及赵族以及吕不韦。 但是,他们能成为一县,令,丞,自然是有自己的生存经验。 也就在这个时候,郑货从老秦商社中,取来了药材。 一镬又一镬的热水,加入木桶之中。 巫灸在试水后,示意岷走进其中。 这一刻,岷脱掉了衣衫,赤条条的走进了木桶。 热气升腾,将岷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 巫灸以火淬针,然后一枚枚银针插入岷的身体。 片刻后,将最后一枚银针插入百汇。 巫灸停了下来,朝着固,道:“一炷香后,叫老夫!” “诺!” 巫灸走进主屋,上了火炕。 方才施针,很是耗费心神,让他有些疲惫。 他需要休息一阵子,以养精蓄锐。 速度极快,却又要求极准,需要全身心的投入。 特别是,他已经年岁大了,纵然是养生有道,却也不再是壮年。 一炷香点燃,青烟渺渺。 岷坐在木桶之中,周身大穴之上,插着银针,温热的药液,抚平了银针插入的痛楚。 他虽小,但是对于痛苦的忍耐,远大于一般人。 巫灸施针,岷愣是一声不吭! 固看着木桶中的岷,一脸的担忧。 石案上,郑货喝着白水,朝着固,道:“有秩不必担心,以巫太医的手段,不会有事!” “有了这一次的施针!” “接下来,你们自己食补以及后面的药浴,都会容错很高!” 这个时候,固走到另外一侧落座,不由得苦笑,道:“不瞒先生,固自然是信任医者的!” “但,在内心,念叨了无数遍,依旧是有些担心!” 说到这里,固强行从木桶上收回目光:“先生,这些药材,多少钱粮?” “劳烦先生,写一个契书!” “等我们爷孙,攒够钱,便立即偿还!” 闻言,郑货笑着开口,道:“这些药材,皆是出自国府!” “有秩与史子,不必担心钱粮!” “若是要记住恩情!” “便记在相邦与大王身上吧!” “若是有秩有心,当教导史子,效忠大王,效忠大秦!” 这一刻,固脸色变得肃然,朝着郑货,道:“先生,固与岷身为老秦人,自当效忠大王,效忠大秦!” “固愿为相邦赴死!” ......... 一炷香后。 固叫醒了巫灸。 巫灸走出主屋,将岷身上的银针全部拔出。 “有秩,烧点热水,让史子洗漱一下!” “诺!” 芮随时待命,前去烧水。 这个时候,固将木桶中的混在这着药材的水,倒在了桑树之下。 片刻后,芮端来了热水。 岷洗漱了一遍,重新穿好常衣,走进了主屋:“多谢先生!” “嗯!” 巫灸点了点头,指着案几上的竹简:“这些便是,一年之内,你需要食补的方式!” “一年后,老夫会来一趟,然后重新作出新的方子!” “你需要的医书,老夫回到咸阳,会托人送过来!” 这一刻,岷朝着巫灸深深一躬,道:“有劳先生!” “也请郑货先生,替岷向相邦道谢!” “好!” 片刻后,巫灸与郑货提出了告辞。 固与岷将两人送出大门。 .......... 结束了这一切,郑货与巫灸没有打算逗留。 两人在第一时间离开了洮里。 直接乘坐轺车,从临洮县返回咸阳。 轺车之上,郑货目光闪烁了一下,朝着巫灸,道:“巫医,这岷史子如何?” “不凡!” 巫灸目光幽深:“虽然岷史子,有些虚弱,元气不足。” “但,那只是后面染了风寒,没有休养好!” “此刻的岷史子,其实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你看他,面色红润,脸上不见草色,便是明证!” “老夫检查过他的根骨,还算是不错!” “若是配合食补以及药浴,纵然是比不上那些军旅世家的子嗣!” “但是,也不会落下多少!” “而且,此子聪慧, 未来未必就不能成为文武双全之辈!” 说到这里,巫灸淡然一笑:“相邦的眼光,一如既往地毒辣!” “哈哈哈........” 这一刻,郑货也是大笑:“相邦,天人也!” 毕竟,奇货可居一事,天下皆知。 他们不可直言。 但,事情如何,他们都一清二楚。 也许有人嘲讽吕不韦的大商身份。 但,没有人怀疑吕不韦的眼光与胆魄。 因为这些,早已被时间证明! 吕不韦能从一介大商,成为大秦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依靠的便是过人的眼光,以及孤注一掷的胆魄。 ......... “岷,感觉如何?” 固的目光之中,满是担忧。 之前有郑货与巫灸在,他不敢开口询问。 此刻,郑货与巫灸走了,固才将心中的担忧问了出来。 察觉到固的目光,岷笑了笑,朝着固,道:“大父,没有什么感觉!” “也就是施针的时候,有些痛!” “大父,你不必担忧,巫医,乃是宫中太医!” “又是奉相邦的命令而来!” “我们与巫医,也没有深仇大恨!” 说到这里,岷朝着固,道:“大父,我去收拾一下,巫医留下的竹简!” “大父,也乏了!” “多休息休息!” “好!” 这一刻,固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一抹轻松。 见到岷没有问题,固心头的大石,终于是落下了。 望着岷走出主屋,固的声音传来:“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大父!” 第109章 腊祭先祖 ,蜡祭百神! 岁首前一天。 这一年的岁首,比了往年要更平淡。 因为上将军蒙骜战败于河内,大秦锐士蒙羞。 国府上下一片平静。 纵然是有火炕以及劁彘术,草木灰,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发展。 依旧是没有激起老秦人的热情。 在这个时代,战争才是主旋律! 其他的事情,相比于战争,都要靠边。 这也是导致,这一年岁首,没有大酺。 自日出时分,便有雪花落下,不出半个时辰,已经是遍地雪白。 书室中,炭火烧得正旺。 岷坐在书案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眼中极为的平静。 炭火上放着鬲,一直有热水。 陶盅里面,冒着热气,给书室中多添了一些朦胧。 在岷看来,这个时候,就是缺少一点茶叶了。 要不然,雪天,煮茶,也是一种快事! 毕竟,他年纪尚小,无法体验青梅煮酒的快乐。 当然了,青梅煮酒,也不适合他。 前世今生,他哪里有什么青梅竹马,那只是梦中,不可企及的念想。 抿了一口热水,岷只觉得今日,与往常一样。 秦,以十月岁首。 在这个月中,一般除了举国上下的大酺之外,便是各种祭祀了。 但是,不管是祭祀五帝,还是其他,那都是朝廷之举。 升斗小民,也就只有腊祭,以及五祀。 这个岁首,固很是重视,不光是在祠木的基础上修缮了一间宗祠。 更是在贾市以前购买了犬,在陇右食肆,购买了上好的秦酒。 “芮,烧水!” 固从主屋中走出,朝着芮吩咐,道:“多烧一些,让岷沐浴!” “老夫也同理!” “诺!” 在这个时代,贵族之中,祭祀不光是有男,也会有女子。 但是,无一例外,那些女子,都是身份重要之人。 岷的家,只是一个小门小户。 也没有主母! 参与祭祀之人,也就只有固这个家主以及岷这个后子。 在这个时代,祭祀很是隆重,也规则森严。 特别是大秦受到周文化影响极大。 就算是当下,宗法制度被商鞅强硬隔断,依旧是有残余。 宗子的说法,虽然没有了。 但是,后子却出现了。 所谓后子,与后与子,是两个意思。 并非是未来的后人这个一说法。 子,指的是彼此之间,有血缘关系。 后则表示特定的社会关系,是作为一家之主的一切权位继承人存在。 而后子与宗子,在血脉上有一致性。 只是后子指的是直系,而宗子则不算。 在这个时代,祭祀与主祭有严格的等级规定。 在宗族,在家庭中,对于祖先的祭祀。 主祭权掌握在宗子以及后子的手中,他人不得染指。 虽然在家中,岷被立后。 但是,岷年岁太小,祭祀这种事情,往往都是固亲自来。 而且,他们小门小户,其实没有那么多讲究,就五祀以及祭祀祠木。 由于固升迁,阶级地位发生改变。 同时岷又表现惊艳,不光是在学室中表现很好,又得到了相邦吕不韦的看重。 这让老头子心中生出了一些心思。 在他看来,他们这个小门小户,未必就不能壮大。 也正是因为存了这个心思。 固准备了犬,鸡作为祭品,同时准备了秦酒作为清酒。 这种祭祀的规格,已经不低了。 如今,更是要沐浴更衣........ 岷喝了一口白水,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对于固的打算,他没有阻拦的想法,只要不违制就行。 在不违背秦法的情况下,老头子怎么开心,怎么来。 “后子,热水准备好了!” 芮的声音传来,将岷的思绪打断:“放置在了主屋之中!” “好!” 岷太小了。 洗澡一般都是芮代劳。 这方面,芮比固更擅长一些,也更为方便。 当一切准备好,岷也洗漱完,穿上了新常衣,天色也已经不早。 芮在庖厨中,准备晚食。 为了岁首,老头子在陇右食肆中,购了一些吃食。 人定末,固带着岷来到了宗祠。 在供案上,摆放好五谷以及鸡犬以及一壶清酒。 这一次腊祭的规格很高,毕竟不管是犬牲还是清酒,这都是属于大飨之礼。 他们这种小门小户,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老头子对于他的期待。 在供案后,依旧是摆放的那根祠木,估计老头子也忘记了先祖之名。 这与后世的宗祠,有些不一样。 并没有树立牌位,以名列各位先祖。 ........ 站在宗祠中,岷神色肃穆。 关于腊祭的各种信息,纷纷浮于他的心头。 惠文王十二年,初蜡! 《正义》有云:腊,.......十二月腊日也........,以猎禽兽以岁终祭先祖,所以立日也。 《秦会要》,《西汉会要》皆有记载腊蜡条文,专述这种祭祀。 《玉烛宝典》记载:腊祭先祖 ,蜡祭百神,则腊与蜡异! 在秦汉以后,这种相异的祭礼合二为一。 特别是在汉武帝改元正朔用寅正,推行《太初历》,十二月才算是腊。 所以,从《正义》上,以猎禽兽以岁终祭先祖,很显然,这个腊祭,在岁首的前一天。 固点燃三柱清香,插在香炉之中。 青烟袅袅,沿着祠木而上,灯膏透亮,就像是燧人氏点燃的希望之火。 固站在最前方,向祠木禀报了这一年来的变化,然后祈求先祖保佑。 岷也是朝着祠木行礼,心中极为的虔诚:“求先祖庇佑!” “大父与岷,皆健康长寿,无病无灾!” 甚至于,岷贪心的以一家祠木,祭两世先祖。 若要说仙神,岷自然是不相信,他毕竟生长在赤旗下,三观早已树立。 但是,对于祖先的崇拜。 这是华夏文明的根源,也是数千年,华夏依旧源远流长的原因。 对于祖先,岷心中怀有敬意。 他们筚路蓝缕,刀耕火种,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为后世子孙开生路。 他们值得祭拜,值得铭记! 纵然是在后世,祭祖,也是最为隆重,最为重视的一种祭祀。 也是在后世唯一大规模保留的祭祀了。 ....... 第110章 嬴政,必不忘历代先王东出之志! 鸡鸣初。 晚食才开始。 相比于往日,今日的晚食太迟。 但也要丰盛很多。 菜羹,精米,豶肉....... 就算是岷看到这些,双眸也有些发光。 这是岷指点着芮,在镬中炒出来的豶肉,放了盐巴与茱萸等佐料。 纵然是不及后世的味道。 但在这个时代,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炒肉的香味弥漫,勾起人的馋虫,岷朝着固,道:“大父,尝尝这豶肉!” “芮换了一种方式烹饪.......” “好!” 点了点头,固朝着岷,道:“芮,她们有么?” “有!” 岷笑着回答:“一直以来,芮与我们同食!” “芮与春,饭量不大!” “也吃不了多少,没有必须要分开!” “嗯!” 固笑了笑,朝着岷,道:“你要用人,自然要收心,一些吃食而已!” “在五里,我们确实是有些贫瘠!”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做事的方法,也当有所改变!” “在不影响我们的生活下,自然要给予优待!” “人心是最复杂的!” ........ 固在言传身教。 在固看着岷太聪慧,他的经验未必好用。 但,又怕岷吃亏受骗。 “嗯!” 岷笑着回应:“有大父在,不会出问题!” “哈哈哈.......” 闻言,固不由得大笑,他认可岷的话。 只要他还是秦吏,有的是手段拿捏一介商贾。 除非是成为了大商,背后人脉很多。 但是,不管是他,还是岷,都会成长,特别是岷。 特别是有春。 这一刻,固也不再多说,朝着岷,道:“现在已经是岁首了!” “赶紧吃晚食!” “然后去早点休息!” “明日还要祠五祀!”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也不再多言,而是专心晚食。 这些日子他的早食晚食,都是另做的。 参加了各种药材,味道实属不怎么样,此刻面对豶肉,自然是有些馋。 ......... 咸阳。 秦王政带领着宗室众人,前往宗庙祭拜。 祭拜结束后,渭阳君嬴傒带着宗室的众人离去。 空旷的宗庙中,就剩下了秦王政。 看着灯火长明,清香袅袅的宗庙,秦王政从最左看了一目扫过。 “非子!” ...... “襄公,文公.......穆公......献公.......” “孝公,惠文,武,昭襄,孝文,先王......” 秦王政目光扫过,大秦从立国,一直到今日,三十七位君王都在这里了。 最后,秦王政目光落在先王的牌位前,道:“愿诸位先祖,佑我大秦,护我社稷!” “嬴政,必不忘历代先王东出之志!” 这一刻,秦王政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虔诚。 河内之败,虽然他揽下了责任。 但是,此战之败,对于大秦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按照惯例,岁首,必然会大酺,以君民同乐。 这一年的大酺,被取消了。 那一日,吕不韦前来禀报,他也是点了头的。 河内大败,又是在他登基的第一年,秦王政也没有心情与民同乐。 这一夜,秦王政一直待在宗庙之中。 ........ 甘泉宫。 太后赵姬一脸的无聊。 作为大秦王后,大秦太后的新鲜劲已经过去。 这让生性自由的赵姬,有些受不了宫闱规矩的约束。 特别是,自从先王病逝,太子嬴政登基以来,已经很少前来甘泉宫了。 这让赵姬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赵乐,政儿呢?” 闻言,内侍令赵乐连忙开口,道:“禀太后,大王在宗庙!” “祭祀结束后,渭阳君等人离去,大王一直在宗庙!” “唉!” 赵姬虽然在政治上愚蠢,但,她不是智商有问题。 自然是清楚,河内之败,对于她这个骄傲的儿子,到底是多么大的打击。 在邯郸,她们母子相依为命。 她自然是了解,她的政儿,到底有多聪慧,骨子里又有多骄傲。 “传,相邦.......” 话刚出口,赵姬便摇头,道:“算了 !” “今日岁首,也不宜.......” “等大王出了宗庙,让来本宫寝殿!” “诺!” ........ “母后,大王一人待在宗庙之中!” 看了一眼韩夫人,华阳太后面无表情:“没有大王诏命,任何人都无法踏足宗庙!” “除非是祭祀!” “要不然,就算是担任宗正的渭阳君也不例外!” “收起你的心思!” “现在的大秦,需要上下一心!” 华阳太后看了一眼韩夫人,道:“大王继位,成娇年岁也不小了!” “也该是立些功劳,封君了!” “本宫会促成大秦伐韩!” “一来,振奋大秦军心士气,二来,也为成娇斩获一些战功!” 闻言,韩夫人一愣,随即惊慌,道:“母后,战场兵凶战危,成娇年幼........” 这一刻,华阳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韩夫人。 她心里清楚,对方此言,不光是为了成娇,也是为了母国。 抿了一口茶水,华阳太后语气平静:“大秦封赏,以军功为上!” “若是毫无寸功,便因是先王子嗣封君,只会让天下人笑话!” “也会让成娇,在宗室中抬不起头来!” “到时候,图谋那个位置,更是艰难!” “在大秦,宗室很重要,若是宗室子弟,都看不起成娇,更何况是外臣!” 说到这里,华阳太后挥手,道:“本宫言尽于此!” “回去之后,你细细体会!” “时间尚早,你有思考的余地!” “今日岁首,不用在这里陪本宫了,多陪陪成娇!” “今日之后,你们母子见面的时间,不多了!” “诺!” 点头答应一声,韩夫人俏脸肃然:“多谢母后提醒!” 这一刻,韩夫人朝着华阳太后恭敬行礼,告退离去。 目送韩夫人离去,华阳太后双眸微微眯起,看向了宗庙方向。 许久,淡淡的感慨,在偌大的宫殿之中响起: “嬴姓的血脉,当真是不俗!” “昭王如此,子楚如此!” “政儿亦如此!” 第111章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如今却成为了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这半年时间,嬴政的各种表现,她都看在眼中。 特别是那几次突然表态。 华阳太后心里清楚, 秦王政看似稚嫩,实际上很聪明。 甚至,她怀疑秦王政表现出来的稚嫩,也只是一种伪装。 他在利用这种稚嫩,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半年以来,秦王政出头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每一次不是涉及大秦锐士,军中诸将,就是涉及祭祀。 每一次的出手,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动吕不韦的餐盘。 每一次出手,不是祭祀,就是大秦锐士,从未染指一次治国理政。 这会让吕不韦与秦王政的政治同盟,更为坚固。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而秦王政,所涉足的便是祭祀与军伍。 从这一点来看,秦王政看似稚嫩,实际上心中自有沟壑。 她一生经历数王! 见过霸道强势的昭王,也见过羸弱却态度果决的孝文。 同样也见过看似软弱,却政治手段惊人,对外霸道强势,对内平衡局面,游刃有余的庄襄。 不管是昭王,还是庄襄。 在十三岁这个年纪,表现绝对比不上秦王政。 特别是,昭王当年,受到了最正统的秦王族的培养。 但是,秦王政却没有。 从某种意义上,大秦历代先王中,也就只有秦王政出身最为微末。 九岁之前,一直在颠沛流离,受人白眼。 喝了一口楚酒,华阳太后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秦王政也是她的孙儿。 她虽然不惜赵姬的奢华与无规矩。 但,也不至于牵扯到秦王政的身上。 成娇虽然在她的眼皮底下长大。 但,华阳太后,也不是庸人。 自然是清楚,一百个成娇也比不上一个秦王政。 “唉!” 一声叹息,落于宫阙,最后散于无形。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也有自己的利益所在。 纵然是此刻的她,都无法挣脱。 亲情,名利,身份地位,人世间的种种因果。 到最后,便会编织成牢笼,将人囚禁。 ......... 日出。 秦王政才从宗庙之中走出。 虽然彻夜未眠,但,秦王政精神状态很好。 在宗庙之中,除了长明灯的燃烧,再无半点声音。 面对着大秦的列祖列宗,历代先王,秦王政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如今心头很是平静。 “大王,太后让您去甘泉宫!” 内侍走过来,朝着秦王政禀报,道:“从鸡鸣之时,便有消息传过来!” “嗯!” 微微颔首,秦王政左手握了握辘轳剑:“带路!” “诺!” 点头答应一声,内侍恭声,道:“大王,请!” ........ 大秦宗庙,在章台宫深处。 而章台宫与甘泉宫距离并不近,秦王政没有乘坐轺车而行,而是在寒风中,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正好,他也要在冷风中,让自己冷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秦王政终于来到了甘泉宫中。 “政儿!” 一身大红宫装,赵姬就像是一朵富贵牡丹,摇曳而来。 眼中明显是对儿子的思念与以及儿子多日不来看望自己的不忿。 但在赵姬这张脸上表现出来,却一下子变味了。 有些人,纵然是一个白眼,依旧是风情万种! 而赵姬便是这种人。 秦王政自幼与赵姬一同长大,习以为常:“儿臣见过母后!” “天气寒冷,母后何需自己亲来.......” 这一刻,赵姬在秦王政的前方站定。 她看着眼前这张越发坚硬英武的脸,一字一顿,道:“本宫,更喜欢政儿叫我阿媪!” 充斥魅惑的桃花眸中,流露出温情。 叫阿媪的只是她一个人的儿子! 叫母后的,不光是她一个人的儿子,更是大秦的王。 赵姬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邯郸赵族,纵然是富商,但,能让女儿沦为歌姬。 这个富商,也只能说是一般,甚至垃圾。 出身于商贾,前半生为歌姬,中间孤儿寡母,半生飘零。 后又骤然成为大秦的王后,大秦的太后。 对于赵姬而言,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做一个王后,做一个太后。 这半生,她都在随波漂流。 从未为自己而活! 居住在诺大的甘泉宫中,成为大秦最有权势的太后,她其实并不开心。 只有见到秦王政的时候,那一刹那,脸上的笑容,发自肺腑。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如今却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非她所愿,只能说造化弄人! “阿媪!” 看着赵姬,秦王政眼中的锋锐化为温情。 身上的那一股英武荡然无存。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大秦之外,在秦王政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赵姬。 秦王政对于赵姬极为的依赖! 只是他是秦王,一举一动,都不能随心所欲。 他只能压抑着这份依赖,以至于,尽量的避免前来甘泉。 就算是来甘泉,也只是在远处观望! 为王者,当不困于心,不乱于情! “政儿,走!” 赵姬牵着秦王政,脸上的笑容化作慈爱:“为娘温了酒.......” 此话一出,秦王政的思绪被拉回,那个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的夜晚。 那是他第一次饮酒,也只是他....... ........ 鸡鸣犬吠声传来。 本就没有多少睡意的岷,从火炕上爬起。 走出主屋,寒风吹来,让岷打了一个寒颤,也是一下子更为的清醒。 院落中,被芮清扫,雪被堆在了桑树下面。 除此之外,天地一片雪白。 大雪纷扰,不光是掩盖了山脉,也落在了树梢。 眺望过去,整个天地就像是一幅安静的水墨画,树枝灰黑,大雪洁白。 芮从庖厨中走出,看到岷站在院落中,不由得开口,道: “后子,热水在镬中,粟粥与糕点也差不多了!” “嗯!” 微微颔首,岷抖掉了身上的雪花,朝着庖厨而去。 岷心里清楚,这一年的岁首,注定要在寒冷中度过了。 从种种迹象看来,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早。 大雪一夜未停。 按照这个情况,短时间只怕是难以结束。 瑞雪兆丰年! 但,这也是普通庶人的命中大劫! 第112章 秦王政元年,一个伟大的时代将要到来。 瑞雪兆丰年。 但是,下的太多,太大。 持续的时间太长,那就不是瑞雪了。 而是白灾! 瑞雪滋养田地,来年丰收。 而一旦变成白灾,必将是冻死人,牛羊无数。 从镬中取了热水,岷加了一些温水,开始洗漱。 在寒风凌冽中洗漱,那种滋味,只有经历过才懂,极为的酸爽。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毛发极为的看重,剃胡子,都是一种刑罚。 更何况是头发了。 男人留长发,岷一直都不习惯。 前半年,由于是夏秋,天气暖和,几乎每天都会洗一遍头发,虽然有些麻烦,但,岷还能够坚持下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寒风凛冽,大雪落下。 从十月开始,冬季彻底的降临。 接下来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冷。 一直到三月初,才会天气才会开始转暖。 如今的岷,已经是七天洗一次头发,已经是大半月没有洗热水澡了。 水,不缺! 干柴,不缺! 草木灰也不缺! 但是,冬天,洗澡之后,没有吹风机,没有暖气,一个不好,便是风寒。 在这个时代,一个风寒,就有可能要命! 杀豶之时,岷留下了胰。 他也清楚,肥皂的制作方式,但,岷没有动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 更何况,上一次的赏赐,尚未全部落实下来。 不妨,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清洗了口腔,一直到感觉不到口中,还有草木灰的涩。 岷这才走进了主屋之中。 此刻,芮已经将各色糕点,粟粥,鸡蛋,一些菜羹端上了案几。 热汤也正在冒着热气。 “大父!” 走进主屋,岷第一时间朝着固行礼:“愿大父在今岁,无病无灾,心想事成!” “哈哈......” 闻言,固脸上的笑容浓郁的化不开,就像是一朵盛开在九月的雏菊。 喝了一口热汤,固也是脸色郑重,道:“今日岁首,大父愿你课业有成,无病无灾的长大!” “多谢大父!” 岷在一旁站了很久,没见到固有所动作。 固也是看着岷,疑惑岷为何不上炕,爷孙两人大眼瞪小眼。 固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开口,道:“别愣着了,赶紧吃点,不要凉了!” “嗯!” 岷收回目光,开始上炕。 他是没有想到,居然没有压胜钱。 在这个时代,不叫压岁钱,而是叫做压胜钱,也许有些地方叫做压祟钱。 也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钱币。 而是,专门为了佩戴玩赏,专门铸成钱币的形状的辟邪品。 正面上书,千秋万岁,去殃除灾,天下太平等。 背面,则铸有各种图案。 龙凤,龟蛇,双鱼,斗剑,星斗等。 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一般都是龟蛇,毕竟以求长寿。 喝了一口热汤,岷开始喝粟粥,就着鸡蛋与菜羹。 最后,岷尝了几口糕点。 这个时候,固早已经吃好,看着岷不再用食:“今日岁首,老夫有事!” “你在府上,不要出门!” “天气不好,太冷了!” ........ “诺!” 点了点头,岷也没有想要去拜访谁。 如果非要选一个,那便只有吕不韦了。 因为其他人的恩惠,他都给予了回报,唯有吕不韦,目前他难以回报。 火炕,劁彘术,草木灰这件事带来的赏赐,会让固从临洮县有秩,升迁至亭长。 虽然尚未发文,但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 除此之外,国府赏赐了固百亩最好的公田以及一些钱财。 所以。 当下,他们爷孙,只欠着吕不韦的恩情! 从主屋中离开,岷便走进了书室。 这个时候,芮也是烧了炭火,书室中多了一丝暖意。 用窗撑撑着窗户,寒意席卷而来。 大雪纷飞,天地一片白茫。 这一日,岷没有继续读书,而是看着窗外的雪花,一直在发呆。 思绪飘远 ,念头纷杂。 对于人情世故 ,他也不是不懂。 只是,临洮县城之中,这些关系,有老头子去维系就够了。 他还是一个孺子! 纵然是有吕不韦作为背书,依旧是会被人轻视。 况且,这对于老头子而言,并非多难的事情。 从五里一路至洮里,岷自然是见证了固的成长与变化。 如今的固,对于如何和上位者打交道,已经是熟稔于心。 这样的成长,对于固而言,是有好处的。 ........ 书室中,炭火烧得正旺。 书室外,大雪从天而降,一眼望去,竟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岷望着大雪,思绪逐渐拉远。 今日岁首。 这意味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同时代表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庄襄王这个纪年方式,以庄襄王三年作为终结。 从今天开始,大秦的纪年方式,将会是秦王政元年。 今天,也是秦王政元年的第一天。 天下人,尚不清楚,这是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始。 特别是,去岁大败,如今又是大雪纷扰。 一些老秦人,乃至于山东诸国,对于秦王政抱有异样的目光。 但是,岷心里清楚,一个伟大的时代,才真正意义上开始。 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将会有一个伟大的帝国建立。 这片饱受战乱的土地,将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 而他这一生,注定会成为这一场伟大事业的亲历者。 一想到这里,岷心头不自觉的激动了起来。 这一世,有他在。 大秦以及华夏,未来会更为的光明! 念头转动,岷望着茫茫大雪,走出了书室,敲响了芮的窗。 打开门,芮连忙让出身子,道:“后子,快进来!” “让春睡会儿!” 岷摇头拒绝了芮,然后沉声,道:“来书室!”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走进主屋,将春安顿好,这才来到了书室。 走进书室,芮率先开口,道:“后子,你找去妾可是有事?” “那里有支踵,炭火上有白水!” 岷指了指一旁的书架,被他当做了茶台,放着陶盅:“今日岁首,大雪纷飞,也不宜出门!” “我也闲着,你也是!” “便商议一下,商社以及你由隶臣妾转为市籍的事情!” 第113章 这是老夫的底线! 听闻这话,芮在一旁落座。 神色很是认真。 她心里清楚,这是她与春脱离隶臣妾的唯一机会。 市籍虽然地位低贱,但,总好过隶臣妾。 岷喝了一口白水,朝着芮,道:“答应你的,大父自然会做到!” “至于春,只要是你有能力照顾,便可以接过去!” “至于户籍,可以改变!” “这些日子,大父也带着你去了贾市!”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道:“你觉得,若是从商,当从何处开始?” 此话一出,芮被问住了。 她这些日子,确实是跟随着固前往贾市观察。 但是她只是在观察,如何运转。 在观察规则! 至于选择哪一种生意,芮倒是没有想过。 如今听到岷询问,芮心中不断掠过这些日子在贾市中的所见所闻。 许久,芮抬头,道:“后子,妾以为,唯有以彘崽开始!” “妾的亡夫,虽然也是市籍,但那个时候,妾很少插手!” “妾只是一个妇道人家!” “还是从最简单的开始,一步一步尝试,等有了经验再.......” “嗯!” 点了点头,岷笑着,道:“你的想法很好!” “现在你差的只是历练!” “等转入市籍,便在贾市中开始!” “暂时你先行学习,掌握贾市的规则以及金布律!” “反正,家中有彘与豕,都是自家喂养。” “就算是你不会,也不存在亏钱,最多不赚钱,你可以大胆尝试!” “等你掌握了贾市的规则,摸清了交易的门道,再行涉及其他的行业!”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脸上浮现一抹好奇:“后子,若是组建商社,当以何名?” 闻言,岷沉吟片刻:“就以东山为名!” “曰,东山商社!” “诺!” 芮脸上有一抹激动。 她心里清楚,有岷站在背后,东山商社,必然会逐步壮大起来。 自从她进入固的家中,自然是亲眼见证了岷的不同凡响。 这个家,看似是固在当家做主,实际上是岷说了算。 “今日岁首,多陪陪春!” 岷喝了一口白水,朝着芮,道:“不光是彘,还有鸡,鸡蛋,包括豶肉。” “先以这些简单的入手!”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诺!” 点了点头,芮离开了书室。 岷看着芮离开,眼中掠过一抹凝重。 自从巫灸与郑货离开,这让岷彻底的坐不住了。 虽然食补以及药浴的那些药材,全部都由国府提供。 但,岷心里清楚,吕不韦对于他的投资,只是随意落下的一子。 兴之所至! 巫灸已经告诫过他,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 岷必须要保证,就算是吕不韦那边的药材提供断了。 他也能继续完成药浴。 所以,组建商社,让芮踏足贾市,已经刻不容缓。 任何事情,都不能只想着依靠他人。 在后世,有一句话,岷深以为然。 靠山山空,靠人人倒! 不管是到了何等的境地,人都要靠自己。 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 下市末。 老头子才冒雪归来。 大秦官场,其实不流行送礼。 故而,老头子此去,也只是相邀,一起吃酒。 “岷,在想什么呢?” 固走进书室,在炭火跟前落座:“怎么,有心事?” 岷从支踵上下来,给固倒了一盅白水:“哪有什么心事,只是闲着无聊!” 在一旁重新落座,岷犹豫了一下,道:“大父,我阿翁以及阿媪,何时回来?” 闻言,固沉默了许久。 喝了一口白水,这才语气幽幽,道:“老夫也不知晓!”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岷能够看的出来,说出这句话的老头子,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很显然,这件事对于老头子打击很大。 “大父,我........” 这一刻,岷有些懊恼,在他看来,自己有些太急了。 今日岁首,却要提这等让人难受的事情。 “不关你的事情!” 固摆了摆手,打断了岷:“今日岁首,又是新的一年!” “加上国府授予的田地,如今我们有两百亩田地,而且都是上好公田!” “老夫过了岁首,就要去县府点卯!” “芮又要转为市籍.......” “只怕是........” 喝了一口白水,岷笑着开口,道:“大父,那就再购两个隶臣妾吧!” “一个臣,一个妾!” “这样一来,不管是耕种,还是家中,也都能够照看上了!” 闻言,固点了点头:“看来此事,要提上日程!” “只是隶臣妾,到时候会........” “大父,隶臣妾也可以成昏,组建家庭!” 岷自然是清楚固的担心。 毕竟,固老了。 而且,又是断臂,岷只是一个孺子。 若是一个隶妾也就罢了。 可若是家中,多了一个成年男子,又有女子。 到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大父,只要他们尽心尽责,没有坏心思!” 岷笑着开口,给固解释,道:“我们可以允许他们组建自己的家庭!” “组建了家庭,他们还是隶臣妾!” “他们也有自己一定的经济权,但,一切以我们为优先!” “只要他们能耕种好,自然是要给予报酬!” “这些在律法之中,有明确的规定!” “到时候,芮会搬出去,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可控!” ......... 说到这里,岷笑着宽慰固:“毕竟,那些田地没有人耕种,荒芜了也是可惜!” “到时候,不光是要被朝廷责罚,还要缴纳赋税!” “嗯!” 点了点头,固也是笑着,道:“也是!” “这是临洮县!” “哈哈哈.......” 闻言,岷不由得莞尔一笑,然后话锋一转,道:“大父,我与芮商量了一下,到时候,芮入市籍!” “先以彘崽开始,前往贾市中学习经验与规则!” “然后组建商社,名东山!” 喝了一口白水,固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件事,老夫本来不想同意!” “但,一直以来,你都在谋划!” “老夫知晓你是一个有主见的,但是,你必须要保持史子籍!” “这是老夫的底线!” 第114章 这一次,我都要! “大父,孙儿知晓轻重!” 岷笑了笑,朝着固,道:“舍本求末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嗯 !” 点了点头,固笑着,道:“这件事上,你有分寸就好!” 固没有办法劝阻岷。 巫灸开的那些方子,光是食补,每日都需要耗费百钱,这还只是才开始。 越到后面,耗费的越多。 固心里清楚,光靠自己的俸禄,以及那些田地,根本难以支撑岷打磨身体。 等到药浴的时候,这种消耗才更大。 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大量的钱粮。 而且,临洮县终究是一个小县,看似繁华,但也只能跟清水乡这样比。 很多需要的药材,临洮县未必有。 这就需要一个商社。 在陇西郡,亦或者咸阳,甚至于山东诸国去采购。 相比于其他人,固更相信芮。 所以,固没有阻拦岷。 对于这件事,他只有一个原则。 那便是岷不能亲自下场,必须要保持史子籍。 士农工商,一旦沦为市籍,就没有出头之日。 对于这一点,岷也是认可的。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出身点,再一次降低。 虽然从卑贱之子,一跃而起,成为帝国丞相,更具有传奇性。 但是,没有必要为了所谓的传奇,让自己去吃没有必要的苦头。 这个时候,固起身走了出去,只有苍老的声音传来:“老夫与芮准备晚食,今日岁首,不要多想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目送老头子离开,岷心头的记忆被翻开。 关于秦王政元年,这一年的事情,就像是字幕一般闪过。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晋阳反,上将军蒙骜击定之。 以及郑国渠开始修建,鼎鼎大名的《吕览》也开始了编撰。 念头转动,岷不由得无奈一笑。 他的年岁,也不允许,他能够参与其中。 对于这些大事,他只能是当一个旁观者,去听闻他的发生。 ........ 大雪纷飞。 天地一片苍茫,特别是今日岁首,街巷上行人稀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壮年冒着风雪踏足了咸阳城。 他叫做李斯! 从兰陵县而出,一路上去了很多地方,终于是来到了咸阳。 片刻后,李斯来到了官驿。 抖了抖雪,朝着舍人,道:“一壶秦酒,一份晚食,有劳!” 这个时候,李斯取出袖中竹简朝着舍人,道:“在下李斯,与相邦有约,此乃老师书信!” “由于在下非秦人,尚无验传!” “若是舍人不信,可以前往相府求证!” “好!” 老舍人盯着李斯半晌,从李斯手中接过了竹简:“你且在这里烤火!” “老夫给你准备热汤!” “暖暖身子!” “等老夫与相府核实,自然会送来酒菜!” “好!” 这一刻,李斯点了点头。 一路西来,对于大秦的情况,李斯自然也是了解过。 舍人只是一介小吏,养家糊口不易,没有必要为难。 在一旁落座,李斯顿觉得暖意袭来,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 片刻后,老舍人端来热汤。 “多谢舍人!” 李斯接过热汤,朝着老舍人道谢,然后喝了起来。 一口热汤下肚,腹中暖意升腾,李斯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大雪纷飞,他一路而来,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如今这一碗热汤,他都觉得很幸福。 老舍人朝着伙计吩咐一声,然后走出了官驿:“青皮,你盯着点,老夫去相府核实!” 一刻钟后,老舍人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望着老舍人离去,李斯收回了目光。 看到伙计一脸的戒备,他也就失去了交流了心思。 这个时候,李斯心中是振奋的。 也是激情四射的! 他对于自己,极端的自信。 从那座学宫中走出,他就是为了扬名,为了施展才华。 更是为了升官发财,改变命运来的。 这一刻,李斯放下陶碗,望着咸阳宫的方向,心中暗自发誓:“这一次,我都要!” 许久,老舍人冒雪而来。 后面跟着一个壮年。 “先生便是荀子高足?” 王绾走进官驿,朝着李斯拱手,道。 闻言,李斯起身还礼,语气平静:“在下李斯,敢问阁下是?” “长史,王绾!” 王绾看着李斯片刻,然后笑着,道:“相邦一直让我留意先生,但一直都没有等到先生的消息!” “却不料,先生在岁首这日抵达咸阳!” “有劳长史!” 李斯朝着王绾再一次行礼:“途中有些事,以至于耽搁了行程!” “今日岁首,却劳烦长史前来!” “还望长史莫怪!” “哈哈哈,先生不必如此,绾今日也是闲暇无事!” 王绾大笑一声,然后朝着老舍人,道:“璀,准备酒菜!” “诺!” 点头答应一声,璀转身离去。 这个时候,王绾朝着李斯,道:“今日大雪纷飞,先生不要见怪!” “有此地躲避风雪,已经很好了!” 李斯脸上满是笑容,邀请王绾落座:“长史,请!” “好!” 王绾在一旁落座,然后朝着李斯,道:“先生此番前来咸阳,相邦之意,便是先生有何需求,可以直言相告于绾!” 闻言,李斯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绾,然后轻笑,道:“不瞒长史,李斯此番前来,只求相府一舍人!” 李斯是一个聪明人。 他心里清楚,他在大秦,一无所有。 荀子虽然是名满天下的儒家大师,封子中原。 但是,这里是大秦! 大秦以法治国,对于儒家,很是抵触。 他这个荀子高足的身份,在吕不韦眼中尚好,但是在大秦朝堂之上,并非是什么优势。 所以,他只能求小吏。 然后在以后的时间中,一点一点去证明自己。 唯有他在咸阳名声鹊起,大秦朝野上下认可了他,他才能一步登天。 这些日子,李斯也是了解过,入秦的外邦文吏的经历。 基本上都是如此。 纵然是当初的商君,也是经历了这些,才得到了秦国朝野的认可。 李斯虽然自信,但他也不至于自信到认为自己超越了商君卫鞅。 ........ 第115章 这一条河渠,修的越久,他的功劳越大! “先生觉得,我秦酒如何?” 王绾喝了一口酒,眼中带着笑意:“比楚酒如何?” 闻言,李斯抿了一口秦酒,然后放下酒盅,道:“楚酒温醇,秦酒刚烈!” 点评了一句,李斯笑着开口:“长史,以为呢?” “哈哈哈.......” 大笑一声,王绾意味深长,道:“绾,只喜秦酒!” “也只饮秦酒!” “尚不知楚酒如何!” 瞥了一眼王绾,李斯双眸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更显灿烂:“有时间,李斯请长史饮楚酒,听楚歌!” “好!” 王绾与李斯,一见如故。 两人都是博学之人,自然是谈天说地。 古往今来,当下局势 ,都可以论之。 特别是王绾本身便是有考校李斯的任务。 而李斯初来大秦,也是有意展露锋芒。 两人可谓是心知肚明的试探与展示。 伴随着交流的深入,大有一种相见恨晚。 两人对于彼此,充满了好感。 毕竟两人年纪相仿,也都是博学之人,在一些事情上的看法,惊人的一致。 这一刻,李斯放下酒盅,喝了一口白水。 在压了压上头的劲儿后,李斯直视着王绾,道:“绾兄,当今秦王如何?” 闻言,王绾也是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大王英武,聪慧,沉稳!” “不像一个少年!” 这一刻,王绾想起了洮里的那个孺子。 ........ 新郑。 韩王宫中。 韩王韩然很是忧虑,虽然是岁首。 但他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六国合纵失败,其余诸国都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他韩国不可以。 喝了一口韩酒,韩然看着张平,道:“相国,对于此事如何看?” 将手中的竹简收起来,张平神色复杂:“大王,公主所请,看似符合我韩国利益!” “实则不然!” “成娇的身上,虽然流淌着韩王族的血脉 !” “但,他姓嬴!” “乃是秦国王族,而且还是庄襄王的亲子!” “以我韩国疆土,以我韩国士卒,为成娇谋划君位!” “大王,臣以为此事不妥!” 在张平看来,此举根本就是扯淡。 他作为韩相,对于秦国的情况,自然是极为的了解。 如今的秦王政,地位看似不稳固,实际上,极其的稳固。 “张相,当真不可为么?” 韩然有些不甘心,朝着张平,道:“若是成娇登上秦王位,也许对于我韩国有利!” “唉!” 张平无奈叹息一声,朝着韩然,道:“大王,宫中可有中原局势图?” “有!” 韩然在前,张平在后。 两人来到了偏殿之中,张平踏前一步,拿起丈杆落在地图上:“大王,且看!” “这里是秦国,而这里是我韩国!” “当年,惠文王于龙门称王,便喊出了秦不守关,誓将东出的口号!” “臣听闻,昭襄王在床榻上,依旧是拉着孝文,庄襄的手叮嘱:大秦男儿,勿忘东出!” “这位秦国新王,听闻更是将天下凝一,当做毕生志向!” 张平余光瞥了一眼韩然,语气肃然,道:“大王,秦国东出,我大韩将会是首当其冲!” “成娇身上,虽有韩王室的血脉!” “但他的身上,也有秦王血脉,成娇为秦王,他的意志,挡不住秦国上下的意志!” “但凡是王!” “但凡是有一点野心的王!” “都想要王天下!” “更何况,作为秦王子嗣,嬴姓血脉的成娇!” 说到这里,张平脸色变得阴沉,许久才继续,道:“这件事,可以顺势而为,但,大王不可主动促成!” “一旦消息泄露,我韩国民心士气,必将土崩瓦解!” “弱秦,我们可以详细谋划!” “但,此事断不可为!” 听完张平的话,韩王沉默了许久,道:“张相以为,成娇有机会么?” 见到韩王依旧是不放弃,张平无奈开口,道:“有,但是不多!” “嬴子楚,一生只有两子!” “只要是秦王政死,王位必然是成娇的!” “但是,此事不可为!” “一旦刺杀秦王政,不论成功与否,韩国都将遭受秦国疯狂的报复!” 这个时候,张平苦笑一声,朝着韩王意味深长,道:“大王,若是成娇有机会,公主也就不会谋划此事了!” “正因为,成娇输的彻底,公主才会谋划此事!” “以求为成娇立身!” “呼......” 这一刻,韩王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朝着张平,道:“既然如此,那如何弱秦?” “六国合纵失败,我韩国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岁首一过,秦必然会动兵报复!” “为今之计,必须要拖住秦国的脚步!” 这个时候,张平突然眼睛一亮,朝着韩王,道:“大王,何不派遣郑国入秦,以表诚意?” “水工郑国?” “嗯!” 张平眼中掠过一抹犹豫,随即变为狠辣:“大王,关中多为盐碱地!” “秦人为此愁苦百年有余!” “让郑国言,可以开凿水渠,打通泾水与洛水,从而让关中沃野千里!” “让贫瘠的关中,变为粮仓!” “一旦秦国采纳郑国的建议,修建河渠,必然是举国之力!” “到时候,秦无力东出!” “同时以郑国为诚意,上表臣服,以消秦国报复之念!” 韩王的目光在地图上流转,许久之后,朝着张平,道:“相国,若是郑国成功了如何?” “大王,成功了,关中必然会成为粮仓!” 张平语气幽幽,道:“大王,秦国朝堂,皆是聪明人!” “没有可行性,根本不可能让秦人中计!” 闻言,韩王点了点头:“相国说的有道理,寡人现在也顾不了那么久远!”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想办法!” 说到这里,韩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平,一字一顿,道:“相国,此事寡人便交给你!” “与郑国谈一谈!” “告诉他,身为韩人,当为韩国考虑!” “他的家人,他的族人,寡人会替他照料!” “这一条河渠,修的越久,他的功劳越大!” ........ 第116章 赵谋晋阳,石磨成。 纵然是过了一个岁首。 但是,六国合纵失败的影响,依旧在。 韩国选择了以水工郑国疲秦,魏国以‘杀’信陵君。 而赵国对于秦国的仇恨更深。 赵王丹坐在台阶上,眼中尽显苦涩:“信平君,六国合纵虽然结束,但是麻烦才刚刚开始!” “如今信陵君被戮!” “我大赵,当如何?” 闻言,作为赵国丞相的廉颇,语气肃然,道:“大王,秦赵世仇!” “秦王政客居邯郸,遭受了不小的苦难!” “长平大决,我赵人死伤无数!” “秦国数年之内,连丧三王,王权数次更迭!” “臣以为,我们的机会,便在晋阳!” 廉颇走到天下诸侯局势图前,拿起丈杆,道:“大王,秦虽然置太原郡,但,此地位置极为重要!” “只要我军夺取太原,便可以对秦,形成居高临下之势!” “此地,乃我赵国故土!” “只要我们谋取晋阳,便可以让秦国不敢妄动!” “到时候,若是联合三晋同心,未尝不可.......” “好!” 这一刻,赵丹也是点了点头,道:“信平君,此事寡人便交给你了!” “让庞媛将军,亲自前往!” “诺!” 点头答应一声,廉颇告辞离开了赵王宫。 站在王宫大殿之上,赵丹目送廉颇离去,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如今的赵国,已经恢复了一定的元气。 就算是对上秦国,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毕竟,如今的赵国,不光是有廉颇,还有庞媛,以及更为年轻的李牧。 相比于魏王,韩王。 此刻的赵王,心中更为平静。 这便是国力强大带来的自信! ....... 洮里。 连续三日的大雪,终于是停了。 官府组织青壮,开始了救灾。 固作为有秩,自然是不能缺席,听从县府命令,奔赴清水乡。 岷喝了一口白水,便在书室中翻看着竹简。 他心里清楚,虽然连下三天大雪,但是,这一次,伤亡应该少一些。 当然,影响最严重,应该是牛羊。 必然会有冻死! 特别是刚出生的! 火炕的出现,对于这个岁首的老秦人,自然是救命之物。 大秦的官府,运转极为的有效,一道道命令下达。 官吏纷纷奔赴地方,一份份文书纷纷送来。 消息在第一时间汇总。 这几日,固一直在忙碌,连家都没有回。 家中,只有芮母女,以及岷。 经过漫长的时间,岷的洮水石,终于是磨穿了。 对于石磨的记忆,有些久远。 这几日,岷按图索骥,终于是绘出了石磨的图。 在竹简上,岷记录着:石磨,用人力或畜力把粮食去皮或研磨成粉末的石制工具。 由两块尺寸相同的短圆柱形石块和磨盘构成,一般是架在石头或土坯搭成的台子上。 接面粉用的石磨盘上摞着磨的不动盘和转动盘。 两扇磨的接触面上都錾有排列整齐的磨齿,用以磨碎粮食。 上盘有两个眼,供漏下粮食用。 两盘磨之间有磨脐子,以防止上盘在转动时从下盘上掉下来。 对于石磨的参数, 进行了记录。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粗浅的记录。 毕竟,记忆太过于久远,对于精确地数字,他根本想不起来。 也许是当年,他只是见过石磨,并没有见过精确的数字。 看着书案上的小石磨,岷不由得浮现一抹灿烂笑容。 在他看来,石磨的出现,代表着华夏,对于吃食的一种变革 。 一旦石磨推广,以后他也就可以吃面饼了。 而不是一直都是粟饭以及豆饭。 舂出来的粮食,只是去壳儿而已,那可是一粒一粒的粮食。 岷还记得,东汉末年,一代枭雄袁术的凄惨故事! 穷途末路的袁术,退军至江亭,距离寿春仅八十里。 当时军中仅有麦三十斛,又是六月盛暑,袁术吃了麦饭,欲得蜜浆解渴,又无蜜。 硬生生的噎死了! 堂堂仲国天子,死的如此可怜! 连面饼都吃不上! 由此可见,石磨的重要性! 就算是袁术在穷途末路,他的处境,也比当下的庶人要好。 所以,石磨的出现,配合连枷,将会进一步解放生产力。 这对于大秦的国力,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岷拿出连枷,拿出火炕都是目的很重,是为了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好,让老头子升迁。 但是,拿出来石磨,除了想吃一口白面饼,便是为了这个天下的庶人。 “后子,家主回来了!” 芮的声音传来,将岷从思绪中打断。 这一刻,岷将石磨拿起来,放在了书架上,这才走出了书室。 石磨虽然做好了。 但这个时候,不适合继续拿出去。 纵然是验证也需要时间,但,岷还是忍住了心头的冲动。 他不急! 在这件事上,他也不能急。 反正都吃了这么久的麦饭,粟饭,以及豆饭了,岷的胃口,都已经适应了这种饭食。 “大父!” 走出书室,岷便看到了正在喝热汤的老头子。 “岷!” 见到岷走出来,固脸上也是迅速浮现一抹笑意:“这几日在家中,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有些担心大父!” 岷笑了笑,在一旁落座,他没有说想念, 而是说担心。 华夏族人,同姓之间,不擅长表达情感。 “好就好!” 固的眼中,满是慈爱:“大父没事!” 这个时候,固长叹一声,朝着岷,道:“就算是,清水乡不太好!” “你牛叔家中,还好一些!” “但是,五里,有人冻死!” “整个清水乡,冻死两人,这一次,只怕是朝廷会问责!” 此时,固的脸上满是担忧。 他心里清楚,一旦国府问责,他们这些人都跑不掉。 而且,他们就是从清水乡走出来的。 清水乡死人了,都是邻里,自然是心中不好受。 看着这样的固,岷一时间有些沉默。 他想要安慰固,但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 有些事情,劝不了。 特别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办法劝谏! 只能是靠自己想! 这一点,就算是他这个孙子,也帮不了固。 ......... 第117章 我叫黄羊,家父什长黄粱! “大父,清水乡虽然出现了冻死!” “但,整个临洮县,整个陇西郡 ,亦或者整个大秦,这一个岁首,因为火炕,救了很多人!” 岷神色平静,宽慰着老头子:“大父,已经尽了全力!” “嗯!” 点了点头,固脸上带着牵强的笑:“老夫没事,你不用担心!” “只是都是熟人,多少有些伤感!” “明日,便要去学室了!” 固看着岷,道:“你准备一下,不光是去原来的学室,也要去武吏的学室。” “接下来,你会很忙!” “基本上,全天都要去学室!” “三星亭送来消息,医书已经送到了!” “到时候,你带着芮去取!” “若是书籍多,便带着车!” “诺!” 对于固的交代,岷一一记在了心上。 他心里清楚,固这是为了他好。 而且,这些日子,固肯定很是忙碌。 冻死冻伤的牛羊,各地救灾工作,都需要展开。 而固作为有秩,自然是要奔走。 毕竟,整个临洮县,也就只有他们,有秩,游徼,算是比较闲的了,自然是要配合乡啬夫。 “大父放心,学室的位置,孙儿知晓!” 岷眼中满是笑意,朝着固,道:“大父,也要注意休息!” 秦王政元年! 一个崭新的时代开始,却也代表着更为繁重的徭役。 特别是郑国渠的修建,绝非易事。 大秦,几乎是举国之力,都在牵扯在这一条河渠之上。 固忙碌到下市末才开始吃早食。 “大父,你多吃点儿!” 岷起身,朝着固:“我去三星亭,看一看情况!” “若是书籍太多,便让芮带着车前往!” “好!” 岷去了三星亭,今日在亭的是三星亭,亭长柳。 “岷见过亭长!” 柳看了一眼岷,笑着点了点头:“史子此来,可是有事?” 柳年岁已经大了,须发斑白。 此刻,看向岷,眼神温和,态度友善。 他马上就要退了,自然是不想恶了同僚。 而且,从他得到的小道消息,岷的大父,将会接替他。 这也是三星亭上下,对于岷都很友善的原因。 下一任亭长的孙儿,自然是要交好,不能带着恶意。 “亭长,岷前来取书!” 岷朝着柳拱手,语气诚恳:“从咸阳寄过来的!” 闻言,点了点头,柳转身朝着文吏吩咐,道:“沭,带着史子去取书!” “诺!” 沭走进来,朝着岷,道:“书籍都在后院,史子请!” “有劳!” 岷先是朝着沭感谢,然后向柳辞行:“亭长,告辞!” “嗯!” 看着岷走出去,柳眼中满是感慨。 生孙,当如岷啊! 这几乎是整个临洮县,知晓固与岷的人,心中共同的感慨。 他也是眼热! 相比之下,他的孙儿,只能算是普通。 “史子,书籍不少,你一个人只怕是难以.......”走出来,沭忍不住开口提醒。 闻言,岷脚步一顿,朝着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上吏,能否麻烦你,在后院等一等!” “我去家中,带车前来!” “一次性拉完,这样也不打扰上吏,我也不需要多奔走!” “好!” 沭笑着点头,朝着岷,道:“快去!” “史子,路上注意安全!” “诺!” 许久,岷与芮拉车而来,在沭的帮助下,将书籍拉回了家中。 “上吏,到家中坐坐,喝口水?” 车停在院落中,岷朝着沭发出了邀请。 闻言,沭眼中掠过一抹笑意,随即正色,道:“公务繁忙,就不叨扰了!” “等以后有时间!” “上吏慢走!” “告辞!” 沭不是没有心动。 这是拉近关系的机会。 但,几乎在瞬间,就被沭压下了。 他心里清楚,拉近关系的方式有很多,这样做太明显了。 而且,那道消息,也只是小道消息。 如今三星亭的亭长,还是柳。 最重要的是,临洮县受灾,县府中要求,但凡是秦吏,必须要点卯。 目送沭离去,岷转身回了书室。 对于沭的心思,他没有多猜,至少帮助了自己。 将书室门大开,岷与芮两人将一卷卷竹简搬进了书室,忙完已经是舂日中,芮前去准备晚食。 岷从其中取出了一卷特殊的竹简,放在了书案上。 竹简上: 老夫在咸阳等你! 看到这七个字,岷不由得会心一笑。 有人看重,是一种很幸福的事情,只是,岷注定要让巫灸失望了。 他想要学医,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一生,他的心思,不在医术上。 不过,这份恩情,他也不是没有报答的方法。 只是这一切,都要等数年之后。 ....... 翌日。 鸡鸣犬吠声声,将岷吵醒。 从火炕上起来,岷洗漱好,吃了粟粥,便前往了学室。 今日是第一次去武吏学室。 他自然是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给令史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半个时辰后,岷来到了武吏学室。 相比于文吏学室,武吏学室无疑是更为空旷,足足有三四个文吏学室那么大。 “孺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一道声音传来,让岷的脚步一顿,不由得转头看去。 壮硕的青年走过来,好奇的打量着岷,语气一点也不客气:“这里是武吏学室,不是孺子来的地方!” “赶紧回去!” “若是被令史抓住.......” 看了一眼青年,岷笑着开口,道:“这位史子,我是来找令史的!” “劳烦史子带路!” “从今天起,我也会成为史子!” 青年不由得愣住,脸色也变得有些迟疑:“孺子,你在打趣我么?” “没有!” 岷清楚对方的犹豫。 毕竟他确实是不像,一个六岁不到的孺子,别说是武吏学室,就算是文吏学室也不多见。 但是,见到岷穿着整齐考究,不像是庶人。 青年在犹豫了片刻后,朝着岷,道:“我叫黄羊,是武吏学室的史子!” “阿翁是县卒什长黄粱!” 清楚对方是在探底,岷也没有隐瞒,朝着青年,道:“我叫岷,文吏学室史子!” “大父,有秩固!” ........ ps:见到有书友大大指出多角度叙事,有割裂感,在这个解释一下。 本书设定的主线,有两条,一条是秦王政,一条是岷。 由于主角都在成长。 两条线无法迅速产生交集,这也就导致前期不能以主角推动大势,只能以大势催动主角成长。 本书慢热,后面会进展快一些。 至于更新问题,保持两更,争取三更。 求免费礼物,求五星好评,加加书架,点点催更,免费文,每日的数据很重要。 有妖拜上! 第118章 本什,有什么大名,让史子心向往之? “失敬,失敬!” 黄羊一口一个失敬。 脸上尽显真诚。 但,岷清楚,对方只怕是听都没有听过固这个名字。 这丫在虚假的客套! 瞥了一眼黄羊,岷莞尔一笑:“黄什长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 “临洮县上下,谁不知黄什长勇武,我们里的孺子都仰慕黄什长......” “岷,心向往之.......” “本什,有什么大名,让史子心向往之?”就在这个时候,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岷转头,便见到一个魁梧的中年,不苟言笑。 这一刻,纵然是岷脸皮厚,也是有些尴尬。 吹牛皮,被正主抓了个现形。 瞪了黄羊一眼,岷连忙朝着黄粱行礼,道:“岷见过令史!” “不愧是史子!” 黄粱打量了一眼岷,也没有为难:“走吧!” “本什,给你办理史子籍!” 见到黄粱没有追究前事,岷也是连忙拱手,道:“有劳令史!” “羊兄,再会!” “我不叫羊.......” 岷跟随着黄粱远去,只留下黄羊在原地抓狂:“踏马,我不叫羊兄!” ....... 路上。 黄粱淡然开口:“犬子无状,让史子见笑!” 闻言,岷脚步微顿,随即恢复正常,脸上带着干净的笑:“羊兄乃性情中人,与我玩闹罢了!” “令史,不必在意!” 这一刻,黄粱牙根痒痒:“史子,不妨换个称呼?” “好!” 岷从善如流。 当然了,他还是觉得羊兄好听。 两人走进学室政事堂,黄粱朝着岷,道:“史子本身是史子籍,如今只需要备注武吏即可!” “多谢令史!” 这个时候,黄粱示意岷落座:“其实学室,不分文武!” “在临洮县,也只有一座学室!” “皆由学室令负责!” “只不过,武吏多了一项习剑!” 说到这里,黄粱话锋一转,道:“其实,史子你并不符合武吏的要求!” “武吏要求,壮而能剑!” “因为其职务,多为防戌治安,故须有武!” “史子也曾习过《除史子律》,自当清楚,除佐必当壮以上!” “嗯!” 微微点头,岷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言辞:“令史,史子虽年幼,尚不能习剑!” “但,可以习军中诸事!” “此乃国府长史王绾允许!” 岷自然是清楚,按照正常规则,他确实是在武吏,学不到什么。 但事在人为。 学室中,武吏除了明律条,便是习剑。 也会有对于军队的简单了解。 但都不深入。 临洮县的学室,自然也不会有人教导兵法。 最多是,教授一些自己的经验。 就算是这些经验,也是极为宝贵的。 冷兵器的战争,往往意味着身临其境的危险。 这个时候,战场杀伐的经验,就显得无比重要。 这也是,岷一定要参加武吏的原因。 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出处,不至于搞出横空出世这种事情,让一切变得有迹可查。 另外一方面便是冷兵器,他从未参加过。 为了以防万一,岷还是决定跟随着老卒学习,而不是等参加徭役,集中学习,亦或者在战场上,拿命去学会战争。 从战争中学习战争! 虽然说起来好听,也提气。 但是,这句话背后付出的代价,只有岷自己清楚。 闻言,黄粱深深的看了一眼岷,随即开口,道:“这是自然,学室中接到了县府的命令!” “史子,现在可以找犬子,让他带着史子熟悉一下学室!”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走出了学室政事堂。 他心里清楚,自己不受黄粱等人待见,还是早走为妙。 他搬出了吕不韦,搬出了王绾,虽然让黄粱等人重视他,却也让黄粱等人心生抵触。 毕竟,他以势压人。 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开心。 望着岷离去,黄粱眼中掠过一抹肃然,朝着一旁的令史,道:“百夫长,岷史子,看来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嗯!”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嘴角带着笑:“其实,我很喜欢这种性格!” “至少,像个武夫!” “他之所以提及相邦与长史,就是为了争取机会!” 说到这里,百夫长隗临意味深长,道:“此子,懂得借势,也懂得适可而止!” “从忠等人口中,岷史子在律条上,天赋不俗!” “这样的人,临洮县太小!” “黄粱,我得到消息,长史亲来,相邦看重此子!” “不要乱来!” “他也许是你家黄羊的机缘!” ...... 闻言,黄粱神色一肃,朝着隗临:“多谢百夫长!” 黄粱心里清楚,隗临这是要告诫他。 不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得罪岷,这样的人,值得交好。 不过,黄粱也没有这个打算! 岷与黄羊都在学室中。 而且,黄羊与岷已经认识,方才他又让岷去找黄羊。 机会与先机,都有了。 至于结果,就要看黄羊的命了! 军中袍泽的交情,与常人不同,一切要看缘分。 要水到渠成。 而不是刻意结交。 ....... 从政事堂出来,岷没有多远,便看到了黄羊。 “羊兄,你这是在等我?” 见到黄羊,岷脸上带着笑容,走了过来:“有劳,羊兄了!” 对于黄羊,岷很热情。 黄羊见到岷前来,脸上的喜色刚刚浮现,便听到了岷的称呼,一下子又凝固在了脸上。 一时间,黄羊有些尴尬。 深呼吸后,黄羊语气严肃,道:“史子,可否换个称呼?” “黄羊兄?” 岷开口,脸上的笑容更显灿烂。 这一刻,黄羊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史子,你见过陶盆大小的拳头么?” “见过!” 岷很是认真的点头:“不瞒羊兄,我见过超级大的拳头!” “那是一切邪恶,一切牛鬼蛇神,一切败类渣滓的克星!” 见到岷说的很像那么一回事儿,黄羊眼中满是好奇。 这一刻,他都顾不上‘羊兄’这个称呼了。 “史子,什么拳头能有这么厉害?” 闻言,岷眼中的回忆一闪而逝,朝着黄羊,道:“ 社会主义铁拳!” 第119章 作为秦吏,当晓习文法做到文毋害,亦当喜执剑人莫能当! “社会主义铁拳,是什么拳?” 黄羊有些愣怔,眼中带着好奇与不解。 岷想了想,回答,道:“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拳法!” 他不想再这个话题上与黄羊掰扯,于是话头顺势转了过去:“你翁,让你带我在学室中转转,你有时间么?” “有!” 黄羊皱了皱眉,朝着岷,道:“岷史子,这里是学室,要称令史!” “那是黄令史,不是我翁!” 看了一眼这个正义凛然的大孝子,岷笑着点头:“好,是我疏忽了!” “有劳羊兄了!” “走!” 黄羊也不再纠结之前的铁拳,而是带着岷在学室中逛了起来。 “岷,这里是校场!” “凡,武吏史子,每日都要参加训练!” “今日只是第一天,所以例外!” 说到这里,黄羊莞尔一笑,指了指前面,道:“临洮县,文武吏都在一个学室!” “只不过,这片校场是另外开辟的!” “而且,武吏的授业时间,与文吏完美错开!” “你们文吏,授业时间,多为上日!” 白了一眼黄羊,岷纠正,道:“羊兄,什么叫你们文吏,现在我也是武吏的一员!” “嘿嘿,说顺口了........” 黄羊带着岷,在校场转了一圈。 此刻的校场很是空旷,除了他们两人,一个人也没有。 校场之上,全部都是秦剑与弓弩以及盾牌等制式兵器。 校场四周,插了各色令旗。 一个时辰后,岷提出了告辞:“羊兄,我还要去文吏学室那边,就先行告辞了!” “好!” 黄羊没有阻拦。 他终究是一个半大小子,带着岷一个孺子,很没劲儿。 在黄羊看来,他与岷都谈不到一起去。 他喜欢的,岷表现很是平淡。 与岷相处,有一种和他阿翁相处的感觉。 给他很大的压力。 收回目光,黄羊转身朝着学室政事堂而去:“令史,岷史子走了!” 黄粱从政事堂走出,将黄羊拉到角落,低声,道:“你与他接触的时间,比老夫久!” “认为岷史子,如何?” 看到黄羊眼珠子乱转,黄粱低声呵斥,道:“说实话!” 闻言,黄羊不由得脸色一肃:“令史,这岷史子,不像一个孺子!” “和他在一起交流,很有压力!” “他看到兵器皮甲,都很平静,我有一种面对令史的感觉!” 说到这里,黄羊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我还是看到了,他看到秦弩的那一瞬间,眼中的炙热!” “就是很快,几乎一闪而逝!” “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他,想要观察他的反应,否则根本不看不到!” 这一刻,黄粱白了一眼黄羊,语气不满:“你那是观察么?” “你不就是想要显摆!” “结果,对方没有给你机会,结果你有些恼羞成怒.......” ....... “阿翁,我没有!” 黄羊有些尴尬,内心所想被人挑明,让他有些慌张。 以至于连反驳,都有些慌神。 \"令史,我.......” 黄粱无奈一笑,拍了拍黄羊的肩膀,整理了一下衣角。 这是他亲儿子。 又能如何呢! “尽量与这位交好,哪怕是不能交好,也不要交恶!” “别的老夫不说,你只需要想一想!” “岷史子, 还是一介孺子,就可以前往学室。” “不光是文吏,连武吏都可以!” 黄粱盯着黄羊,语重心长,道:“《除史子律》,《学室律》你也都熟悉,自己好好想一想!” ........ 从校场离去,岷便前往了学舍。 恰好遇见令史忠。 “岷见过令史!” 看到岷,忠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史子不必多礼!” “从武吏那边回来了?” 闻言,岷先是一愣,随即轻笑,道:“令史,都知道了?” “哈哈哈......” 这一刻,忠不由得大笑:“临洮县上,只有一座学室,看似文武分离,实际不然!” “只是因为武吏需要训练!” “故而,将校场设置在外围!” “多谢令史告知!” 岷开口朝着忠道谢,然后话锋一转,道:“令史,那我的史子籍?” “你的史子籍,会进一步的增添,每一项都会有记录!” 忠笑了笑,朝着岷解释,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学室都会处理好!” “有劳令史!” 岷认真的道谢:“史子感激不尽!” “哈哈,好好读书识字,纵然是参加了武吏,也不要停下各种学习!” 忠深深地看了一眼岷,道:“作为秦吏,当晓习文法,做到文毋害!” “亦当喜执剑,人莫能当!”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一脸的敬重。 他心里清楚,忠对于他的告诫是,作为秦吏,当文武双全。 不要有偏颇! 对于这样的令史,岷自然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与令史忠分别,岷没有继续去学舍,而是回到了家中。 今日是学室开学的第一天,基本上不会授业,而是登记造册,彼此相互熟悉。 相当于后世的报名! 岷只需要去一趟,与令史说一声就够了。 至于学室需要的钱粮,自然是由老头子去解决。 从学室中归来,已经是暮时末。 芮正在准备早食。 春在院落中,追着鸡崽奔走,玩的不亦乐乎。 “后子,早食还需要等一等......”见到岷回来,芮连忙开口,道:“春,她.......” “春正在贪玩的时候,不碍事!” 岷开口打断了芮,然后笑着,道:“早食不急,大父尚未回来!” “我只是今日特殊,回来的早罢了!” “你忙你的!”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继续在庖厨中忙碌。 而岷走进了书室。 今日天色很好,大日高悬,阳光落于天地,气温骤然提升。 火炕虽然还在烧,但,书室中的炭火,却是停了。 提起陶壶,倒了一盅白水,岷喝了一口,坐在支踵上,神色复杂。 这一刻,他看到了书案上的竹简。 那是巫灸送来的医书。 岷没有想到,这个世道上,还有比《日书》还要复杂难懂的书籍。 第120章 这座章台宫就是巨大的囚笼, 而他是唯一的囚徒! 这个时代的医书,不光是晦涩难懂。 而且,与后世的中医,也是大有不同。 更像是祝由术,岐黄术的演变,极为的复杂,也极为的让人瞠目结舌。 很显然,这只是中医在不断地演化前期。 他本来还想研究一二。 然后结合古今医书,推动医学的发展。 但是,在这个鬼神的时代,想要做到这一点,无疑是极为艰难的。 念头流转,岷将竹简合上。 现在他看到《日书》以及这些《医书》很是头疼,只能是一点一滴来。 日中中。 老头子从官府而来。 此刻,早食已经好了。 精米配着炒豶肉,还有一个鸡蛋炒韭菜。 虽然没有大豆油,全部都是豶油,但也是岷吃到的最符合他口味的饭菜了。 一口热汤下肚,岷只觉得浑身暖和。 片刻后,早食结束,芮去清洗餐具。 这个时候,固开口,道:“岷,学室今日去了么?” “去了!” 岷点了点头,朝着老头子,道:“武吏与文吏那边都去了,与令史说过了!” “大父不必担心!” “没有什么问题,就正常授业,文吏与武吏的时间错开!” “不会耽搁!” “嗯!” 这一刻,固点了点头:“明日休沐,老夫去贾市!” “等人来了,让芮带一带!” “让她们熟悉一下家中的诸事,再让芮离开!” 说到这里,固开口,道:“正好,下午老夫也将芮的事情处理好!” “好!” 此时,岷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他都不在意,只要人好用就行。 又不是给他娶妻,也不是给老头子续弦,考虑其他的,都没有大用。 “老夫这几日,思考了一下,还是不要选择隶臣妾!” “接下来,老夫会很忙!” “家中,就只有你与隶臣妾,还是选择隶妾!” “好!” 这一刻,岷也是点了点头。 虽然男子体壮,耕田有优势,但是,他的家中,情况特殊。 一旦老头子不在,留有成年男人,并非好事。 毕竟,到时候,只有他与春两个孺子。 这些年,在大秦,以隶臣妾乱主的,也不是没有。 “这些事情,大父决定就好!” 岷喝了一口白水,笑了笑,道:“大不了,在耕田之时,与里典亦或者洮里的农人合作!” “实在不行,给予他们一些钱粮雇佣!” 隶臣妾,有利有弊。 但是,这个弊端,当下的岷,承受不起。 而利,也只是花费钱粮,慢一点,不足以让岷不顾一切。 “嗯!” 点了点头,固沉吟半晌,道:“今日,上令与上丞找老夫谈话!” “从二月开始,便由老夫接任三星亭亭长!” 闻言,岷眉头微挑。 他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之快。 “大父,上令与上丞呢?” 瞥了一眼岷,固压低声音,道:“上令与上丞,会同时期!” “但是,要在九月!” “国府那边考核结束,相邦会下达升迁政令!” 说到这里,固想了想,道:“大概率,上令会去狄道,而上丞会接任县令!” “小道消息是这样,但具体如何,目前尚未明确!” 喝了一口白水,岷朝着固道贺:“孙儿恭喜大父了!” “哈哈哈.........” 大笑一声,固心头也很是得意。 毕竟,换做旁人,哪有这样的机缘。 “若是与往常一样,岁首会征发徭役!” “若是能去咸阳,到时候,老夫带你去看看,这天下第一大城!” 这一刻,岷从老头子眼中看到了光。 他清楚,去咸阳,一直是老头子心中最想的事情。 “好!” 此时,岷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很是认真 :“大父,我们一定会去咸阳的!” “哈哈哈.......” ....... 章台宫中。 秦王政脸色有些难看。 王绾送来的文书,他都一一看过了,但是,对于这一次岁首的损失,已经是让人触目惊心。 “王绾,各地救灾开始了么?” 闻言,王绾点了点头,朝着秦王政拱手,道:“禀大王,从大雪连续的次日,相邦便下达政令于各地官府!” “提防冻死冻伤!” “一旦大雪停下,立即展开救援!” “如今救援已经结束,只是损失有些大!” “特别是北地,上郡的牛羊马匹........” “由于火炕的及时推广,这个岁首冻死的庶人骤减,也有一些冻伤的!” “嗯!” 这一刻,秦王政的脸色恢复正常:“告诉相邦,寡人看过了!” “国府之事,由相邦决断!”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告辞离开。 秦王政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他心里清楚,尚未加冠,他不得亲政。 上一次在朝堂上的表现,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 他必须要拉拢吕不韦。 这个时候,吕不韦的权力范围之内,便是他的禁区。 他对于火炕一事,也是好奇。 但,在王绾面前,他忍住了。 “蒙恬!” “末将在!” 看着蒙恬,秦王政有些无奈,他现在无人可用。 只能驱使蒙氏兄弟。 毕竟,蒙恬与蒙毅乃是上将军蒙骜之孙。 只要不是动了对方大的利益,一些小动作,对方看在蒙骜的面子上,也会装作不知。 而且,蒙恬与蒙毅的身份,也有利于在大秦行走。 这座章台宫就是巨大的囚笼。 而他便是唯一的囚徒! 念头一闪而过,秦王政朝着蒙恬,道:“岁首之前,长史曾消失了数日!” “你秘密的查一下,看长史去了何处!” “同时在暗中查一查火炕一事!” “寡人要具体的信息!” “诺!” 这一刻,蒙恬点头应诺。 他心里清楚,自从给他们兄弟被选择为秦王政的伴读。 他们的命运,就与眼前这位年轻的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目送蒙恬离去,秦王政眼中掠过一抹精光,他敏锐的意识到连枷,豶,草木灰,火炕的出现的意义。 现如今,他不涉及政事,但这不代表他一直不涉及。 他现在对于吕不韦最为放心。 却也对于他即将亲政之时的吕不韦最为忌惮! 第121章 老里典别多想,与上将军只是同姓,旁到不能再旁的旁支。 以秦王政那近乎天生的政治嗅觉。 自然意识到,这样的人,不能被吕不韦拉拢。 事关农人,这是在民间塑造威望的关键,也是未来,他最强大的支持来源。 他在邯郸受了那么多苦,也曾近距离接触过庶人。 秦王政心里清楚,那些庶人要得不多,不过是活下去而已。 而连枷,可以减轻农人的辛苦。 草木灰可以肥沃田地,增加收成。 豶也可以让农人多食几顿肉,从而更好的生活下去。 火炕更是在这个岁首,活人无数。 这可是活命之恩! 农人最为淳朴,受益于火炕等诸物,必然会感念之。 如今这些诸物的创造者名声不显,淳朴的庶人就会感念诸物的提倡者,推广者,大秦相邦吕不韦。 此时看起来,微不足道。 但,水滴石穿! 溪流汇集,终成大河湖泊。 在日积月累之下,这会让吕不韦在庶人心目中,地位极为的高。 甚至于,超越了他这个秦王。 站在章台宫中,秦王政心头闪过一个可怕的画面。 在画面中,秦人只知相邦吕不韦,而不识他这个秦王。 蒙恬离开章台宫,回到了府上。 他要前往蒙骜的书房。 如今他只是秦王政身边的郎中,想要查询长史王绾的行踪,还想要不被察觉,唯一的办法便是找他大父。 “孙儿见过大父!” 走进书房,蒙恬朝着蒙骜拱手,道:“大父,在看书?” 看着举止有度的嫡长孙,蒙骜眼中掠过一抹笑意:“恬儿,你不在宫中,拱卫大王左右,来老夫这里是?” “大父,孙儿有事相求!” 这一刻,蒙恬脸上的笑容收敛,朝着蒙骜,道:“大王让孙儿查一查长史王绾,前段时间消失,是去了何处!” “孙儿思来想去,只能前来求助大父!” 闻言,蒙骜点了点头:“好!” 面对蒙恬的请求,蒙骜无法拒绝,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蒙骜走出去,然后朝着亲卫吩咐,道:“老郑,查一下长史王绾岁首之前的去了何处!” “诺!” 等到郑间离去,蒙骜这才开口,道:“恬儿,最近弓马兵法,可有放下?” “不曾放下!” 蒙恬神色肃然:“孙儿牢记大父教诲!” “不敢放下弓马与兵法!” “哈哈哈.......” 这一刻,蒙骜大笑一声,眼中满是欣慰。 对于蒙恬,蒙骜寄予厚望。 而且,他这个孙儿沉稳,好学,机敏,几乎没有缺点。 以至于,蒙恬从一开始,便是蒙氏公认的少家主。 虽然,如今蒙氏的少家主是蒙武。 但,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蒙武。 毕竟,蒙武年纪大了,而蒙恬也开始成长。 以至于,在蒙氏,少家主这个词,便是蒙恬的专属。 “天下大争,正是我等兵家武夫用武之地!”蒙骜看了一眼蒙恬,眼中寄予厚望:“除了武事外,也要学文事!” “大名士,才是我辈之追求!” “一如吴起,商君.......” 这个时候,郑间悄然而来:“家主,长史王绾于岁首之前,去了陇西郡临洮县。” “洮里,有秩固的家中!” “奉的相邦的命令!” “.......” 这一刻,蒙骜朝着蒙恬,道:“地方你也清楚,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诺!” 点头答应一声,蒙恬朝着蒙骜拱手,道:“大父,孙儿告辞!” “嗯!” 微微颔首,蒙骜目送蒙恬离去,一直到身影消失不见:“老郑,派人暗中跟随,不要让他察觉!” “诺!” 点头答应一声,郑间匆匆离去。 蒙恬乃是蒙氏最优秀的继承人。 蒙骜自然不放心,让蒙恬一个人在外行走 。 这个世道,本就不安全。 而且,这些年以来,他得罪的人也不少。 ....... 得到确切的消息,蒙恬昼夜兼程。 终于是在第二日下市,抵达了临洮县。 为了安全,蒙恬没有住在三星亭,而是住在了陇右酒肆。 然后,单枪匹马的来到了洮里。 在里典的带领下,来到了岷的家中。 鸡鸣犬吠声传来,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岷走到门口,将门闩抽掉,然后打开了大门。 芮带着新来的两位隶妾,前去清扫落叶了,固前往了县府点卯,此刻家中就只有岷一个人。 “里典!” 目光掠过里典,岷看向了身边年轻英武的青年:“大父不在家中!” 闻言,里典脸上露出笑容:“史子,这位蒙将军找有秩!” “里典,蒙将军请!” 岷让开大门,朝着两人,道:“大父去了县府,若是想要找大父,要么前往县府,要么需要等!” “有劳!” 青年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史子,叨扰了!” “我在这里等就好!” 闻言,岷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将两人引到了石案上,分别给两人倒了白水:“寒舍简陋,多担待!” “有一口白水,便已极好!” 青年莞尔一笑,然后在一旁落座:“咸阳将军麾下,五百主蒙恬,不知史子如何称呼?” 闻言,老里典一惊,忍不住看了一眼蒙恬。 纵然是他这种乡野之人,也听闻过上将军蒙骜的大名。 蒙恬察觉到了老里典的色变,不由得轻笑,道:“老里典别多想,与上将军只是同姓!” “旁到不能再旁的旁支!” 此话一出,老里典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看了官引,但他没有多想。 他只是认识那个官引上的印章。 这个时候,岷眼中掠过一抹惊讶,随即恢复平静。 当真是大孝子啊! 对于蒙恬之名,后世几乎是人人知晓,他也不例外。 华夏第一勇士。 北却匈奴,主持修筑长城。 功绩赫赫! 念头一闪而逝,岷看向了蒙恬,意味深长,道:“蒙恬将军,此话,上将军知道么?” “不知道!” 蒙恬淡然一笑,喝了一口白水,道:“我等微末之人,不入上将军法眼!” “哈哈哈.......” 这一刻,岷莞尔一笑,在一旁落座,道:“不知蒙恬将军前来,有何贵干?” “有些事情,需要与有秩固交代!” 蒙恬也没有多想,而是朝着岷,道:“史子,这般年纪,便已经入了学室么?” “上吏抬爱!” ......... 第122章 希望那位王的一生,多一点温情。 “是上吏,照顾大父与我!” 岷笑着解释了一句:“大父需要点卯,家中只有一个我!” “上吏破例,才让我进入了学室!” “哈哈哈.......” 这一刻,蒙恬大笑,对于岷的话,他只相信一半。 大秦学室的制度,到底有多严格,他自然清楚。 这个时候,老里典在确认蒙恬的身份后,起身告辞。 岷将老里典送走。 临走之前,老里典低声,道:“史子,小心一些,我会将此事告知有秩!” “有劳!” 这一刻,岷点了点头,朝着老里典道谢。 他心里清楚,老里典是为了他的安全。 这是好意。 将大门关好,插上门闩,岷这才走到了石案旁边落座。 “将军从咸阳而来?” “嗯!” “咸阳大么?” “很大!” ........ 两人在最初的寒暄之后,便进入了尬聊。 蒙恬终究是半大小子,不擅长与孺子交流。 纵然是岷一直在主动找话题,都聊得很尴尬。 喝了一口白水,蒙恬决定主动挑起话头:“史子,向往咸阳?” “大父向往!” 岷笑了笑,朝着蒙恬,道:“大父,对于咸阳有着特殊的感情!” “曾不止一次提及过!” “今日遇到将军,将军从咸阳而来,心中有感,故而问问!” “等日后,若是有可能,想带着大父去咸阳!”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朝着蒙恬尴尬一笑:“不好意思,都忘记了,在下岷!” “一个老秦人!” 蒙恬想要隐藏身份,岷也就没有去戳破。 在没有亮出身份之前,两人相处起来,会更融洽。 毕竟,彼此没有太多的规矩与顾忌。 “哈哈哈........” 蒙恬大笑一声,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他看着眼前的岷,神色有些肃然。 他发现,从一开始,谈话的主动权,一直都在岷的手中。 心念电闪,蒙恬面上不显:“咸阳乃是大秦国都,大秦乃中原第一大国!” “咸阳城,自是繁华似锦!” ......... 舂日中,芮等人到来。 她们拉车而来,带着一车的落叶。 “我等见过后子!” 看了一眼三人,岷点了点头,道:“青与红去收拾落叶!” “芮准备晚食!” “家里有贵客,丰盛一些!”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三人分别去忙活。 岷与蒙恬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蒙恬始终将岷当做小孩子,要和岷交流小孩子话题。 蒙恬在自己不再是小孩,而岷的心理年龄也不是小孩。 纵然是两人都在刻意的去维持,依旧是继续不下去。 尴尬一直持续到牛羊入,固从县府回来,才被打破。 这一刻,不光是岷松了一口气,蒙恬也是大松一口气。 “大父,这位是咸阳将军麾下,五百主蒙恬!” 见到固回来,岷迎上前去。 他朝着老头子解释,然后低声,道:“蒙将军找大父有事!” “大父,上将军的蒙,和他的蒙,是一个蒙!” 这个时候,蒙恬也是起身朝着老头子拱手,道:“蒙恬见过有秩!” “叨扰有秩了!” 闻言,固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朝着蒙恬,道:“五百主不必如此!” “五百主能来,老夫这寒舍蓬荜生辉!” “五百主别站着,坐!” 老头子曾为大秦锐士,听到蒙恬乃是五百主。 而蒙恬又与上将军有关系,这一刻的老头子罕见的热情。 蒙恬虽然尚未上战场。 但,他出自军旅世家,对于战争不光是天生嗅觉敏锐,对于军中诸事也是了如指掌。 一时间,老头子与蒙恬相谈甚欢。 这一幕,落在岷的眼中,不由的一阵无语。 这一刻的蒙恬和上一刻的蒙恬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家主,后子,晚食好了!” 芮的声音传来,固将蒙恬请入了主屋。 案几上,灯膏点燃。 炒豶肉,鸡蛋韭菜,精米,菜羹,热汤....... 摆了一案几。 这个时代,讲究分餐制。 但是,这对于庶人并不现实。 在这个饿不死就算是运气的年代,分餐制,那是贵胄才有的奢侈。 蒙恬的教养很好。 虽然不适应。 但,面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许久,晚食结束。 蒙恬与老头子在主屋之中畅聊,岷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老头子珍藏的浊酒拿了出来。 两人一盅一盅的对饮,短短片刻,便有半斤下肚。 也许是聊嗨了。 也许是蒙恬潜意识的担忧。 当然,也有可能是上头了。 这一刻,蒙恬双眸泛红,情真意切,道:“不瞒有秩,蒙恬的阿翁早亡!” 蒙恬神色悲痛,沉浸在其中:“如今族中,阿媪与另外一脉叔辈掌控家族,恬只是傀儡!” “如今,年岁渐长,苦思无解!” 闻言,岷不由得一愣,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蒙恬。 蒙恬这货,这是啥都说啊! 若不是他清楚,蒙武正值壮年,他就信了这鬼话。 “如今叔辈势大,族中,恬没有半点话语权!” “心中苦闷,这才借着火炕一事,出来散心!” ....... 蒙恬编这个故事,只是为了圆谎。 毕竟,他突兀登门,很多地方,都难以说通。 除非是透露身份。 但是,蒙恬偏偏不想透露身份。 随着蒙恬的‘吐露心声’,固也是愣住了。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如何安慰蒙恬。 ........ 喝了一口白水,这个时候,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心里清楚,这不是蒙恬的故事,而是章台宫中那位的故事。 那位的前半生太苦! 在邯郸,为了生存而奔波,遭受欺凌。 那个时候 ,好歹还有爱他的母亲。 好不容易返回咸阳,成为了大秦的王,眼看着好日子来了。 结果,兄弟,母亲,将领,纷纷背叛。 这一刻,岷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他想趁机帮一把,希望那位王的一生,多一点温情。 一念至此,岷不由得轻声,道:“将军何不多陪陪你的阿媪!” “有了你媪支持,你便不是势单力孤!” “你作为家主,名正言顺!” “又有你媪的支持,便可以得到了大半族人的支持!” “........” 第123章 这一刻,蒙恬想起了四年前那个从邯郸而来的少年! 听见岷开口,蒙恬微愣,随即眼底掠过一抹光芒。 他的故事,虽然是瞎编的。 岷所言的方法,他用不上,但是有人用得上。 心念电闪,蒙恬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岷。 他发现自己有些小瞧了这个岷史子。 “史子高见!” 蒙恬朝着岷微微拱手:“史子一番话,令蒙恬茅塞洞开!” “仿佛天空中乌云被破开,大有一下子乌云消散,豁然开朗之感!” “哈哈,我哪有什么高见!” 岷笑着摇头:“只是看多了《封诊式》与《奏献书》,得出来的结论!” “将军只是身在局中,有些看不清楚!” “而我且在局外,是一个旁观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蒙恬呢喃了一句,随即双眸大亮:“此话,有理!” 三人交流片刻。 蒙恬话锋一转,朝着岷,道:“史子,连枷,豶肉,火炕,都是出自有秩?” “嗯!” 点了点头,岷轻笑,道:“也不全是!” “毕竟,我也帮助大父做了记录,芮喂了豶,而牛叔也帮不了大父!” “哈哈哈.......” 这一刻,蒙恬莞尔一笑,然后朝着固拱手:“有秩大才,蒙恬实不如也!” “哈哈......” 固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开口,道:“老夫年岁大一些,这些都是在生活中得来的,并非什么大本事,只是多了一些观察!” 由于固第二天还要点卯,谈话没有持续太久。 只是当固提出让蒙恬住在左边主屋的时候,蒙恬却主动开口拒绝,反而提出了和岷住同一主屋的想法。 这一夜,月光很亮。 月光透过窗户,落入火炕上。 火炕上放着案几,案几上罕见的点燃着灯膏,放着一壶白水。 岷给蒙恬倒水。 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盅。 “将军,洮里终究不是咸阳,只有这白水.......” 感受着火炕的神奇,蒙恬脸上带着笑:“这白水已经很不错了,史子与有秩,已经款待恬了!” “况且,恬也喜欢喝水,不喜欢酒!” 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蒙恬,岷不由得莞尔:“上一次,长史王绾曾经来过!” “奉相邦之命而来!” “在闲聊之中,长史问我,想不想兼修武吏!” “我回答想!” “后来,我问了长史一个问题,将军想知道么?” 抿了一口白水,蒙恬双眸微眯:“愿闻其详!” “不知道,史子问了长史什么!” 瞥了一眼蒙恬,岷意味深长,道:“我问长史,在咸阳,头角峥嵘的少年多么?” “长史告诉我,挺多的!” “有故秦相之孙甘罗,名声鹊起!” “有上将军之孙,名将之姿!” 说到这里,岷笑了笑,朝着蒙恬打趣,道:“说起来,有意思!” “上将军之孙,与将军同名!” “也叫做蒙恬!” ......... 这一刻,蒙恬脸色微红,他差一点被岷噎死。 从岷说出长史王绾以后,他就发现岷有些意有所指。 只是他都没来得细想,蒙恬二字,就击中了他的心脏。 喝了一大口白水,蒙恬羞赧,道:“实不相瞒,我便是蒙恬,如假包换!” “此番前来洮里,需要保密!” “还望史子莫怪!” “明日,我自会让有秩告罪!” 抿了一口白水,岷笑着摇了摇头:“不用!” “大父不知道挺好!” “将军毕竟身份特殊!” 这一刻,蒙恬是彻底的不困了:“之前那个故事,也是假的!” “还望史子,莫要说出去!” “嗯!” 点了点头,岷往后靠在墙上:“那个故事,不是假的,只是那不是将军的故事!” “而是章台宫中那位的!” “对吧?” 此话一出,蒙恬有些傻眼,随即目光变得讶异:“史子知晓?” “哈哈,这又不是什么绝密!” 岷转着陶盅,整个人落在月光中,道:“自古以来,凡幼主上位,皆是如此!” “这几日,我刚看了《周礼》,恰巧知晓了周公旦的一些故事。” ......... 这一刻,蒙恬很是震惊。 他没有想到,岷当初的话,竟然是意有所指。 在这乡野之地,竟然有人一言中的,秦王政的尴尬处境。 念头转动,蒙恬忍不住开口,道:“史子,以为此局何解?” “等!” 喝了一口白水,岷意味深长,道: “上将军,应该也是辅政大臣之一吧?” “嗯!” 蒙恬点了点头:“大父也是 !” “ 将军,你说若是我与你,以及大父三人年岁相同,你与大父围攻我一人当如何?” 岷眼中满是笑意。 点破蒙恬的身份,是他思之再三的决定。 除了拉那位千古一帝一把,让他的人生不至于那么悲惨之外。 便是他想要借助蒙恬与秦王政搭上关系。 蒙恬一生,得秦王政信任,便是因为小时候的共同经历。 这些日子,岷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想要改变这个时代,最好的办法,便是得到秦王政的信任。 他不是没有想过,苟到秦末乱世,然后席卷天下,再去改变这个时代。 但是,他发现不可能! 在这个时代,他需要同行者! 从大秦一直到汉初,形形色色的人,岷都详细的分析过。 他发现,唯一有可能接受自己,成为同行者的,只有一个半人。 那一个人,便是秦王政! 而那半个人,便是李斯! 所以,从一开始,岷就在谋划这件事。 他心里清楚,伴随着连枷,豶,火炕等问世,惊动了吕不韦,自然也会惊动章台宫的那位王。 如今看来,他的谋划,几乎全部都成功了。 在短暂的愣神过后,蒙恬笑着,道:“自然是有优势在我!” ....... 这一刻,蒙恬也是明白了岷话中的意思。 看着这个年岁只有六岁的少年,蒙恬不由得感慨。 这个天下,当真是神童辈出,人才遍地。 恍惚之间,蒙恬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下午。 在那个下午,那个从邯郸而来的九岁少年,也是同样的惊世骇俗。 第124章 练剑 四年前的那个下午。 九岁少年,从邯郸而来,气质雍容华贵。 身处一片陌生之中,却从容不迫。 蒙恬始终忘不了。 那一日,已经是相邦的吕不韦,带着少年嬴政前来府上拜访。 也就是那一日,嬴政凭借自己的表现,赢得了他大父的看好。 从此,他们兄弟俩,便成为了秦王政的伴读。 他可以怀疑很多东西,但他从来不怀疑大父看人的本事。 而且,这些年,秦王政在每一件事情中的表现,也证明他大父当年,没有看走眼。 看着有些愣怔的蒙恬,岷将茶盅转了转,发出轻微响声,然后才开口,道:“将军,岷有一不情之请.....” 回过神来的蒙恬,压下念头,道:“史子,直言便是!” 这个时候,蒙恬已经不再将岷当做孺子,而是平等看待。 对于岷的开口,很是重视。 “哈哈,对于将军而言,举手之劳!” 岷先是对于开口的事情定调,让蒙恬有一个心理准备,然后才话锋一转:“今日所言,将军与大王知晓便可!” “至于其他人,还望将军为我保密!” “将军也清楚,我等小门小户,势单力孤!” “咸阳城中的争斗,我们不能沾染,否则容易成为两具尸体!” “好!” 这一刻,蒙恬重重点头:“史子放心,蒙恬知晓轻重。” ......... 翌日。 固早起去县府点卯。 岷与蒙恬吃了粟粥,然后将蒙恬送出大门。 “史子,告辞!” “将军慢行!” 目送蒙恬离去,岷也是收拾了一下,前往了武吏学室。 子弹已经出镗。 现在正是子弹飞一会儿的时间。 章台宫的那位王需要成长。 蒙恬需要成长。 李斯需要磨炼成长,而他也需要成长。 ....... 时间,是此刻他们都需要的东西。 武吏学室中,史子人数不多,只有七人。 此刻,都在校场中,打磨身体,每个人都在那儿举大石。 岷站在一旁,目光有些呆滞,他没有想到,这些史子的锻炼方式,如此的单一。 片刻后,又有人在挥剑。 这个时候,黄羊提着一柄木剑走了过来:“岷!” “羊兄!” 见到在这里的唯一熟人,岷也是笑着开口:“羊兄,武吏就学这些?” “嗯!” 黄羊点头,朝着岷解释:“武吏,一般就是锻炼力气,和学杀人术!” “一月之中,有四天会操练队形!” “武吏人少,到时候会有县卒过来,我们加入其中……” 说到这里,黄羊话锋一转,道:“史子你先看看!” “我先去练剑!” “好!” 岷在校场中,观察着众史子练剑,眼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些人练剑,破绽百出。 若是给他一柄匕首,他一个人就可以杀了这些人。 哪怕是黄羊练剑,在他的眼中,也尽是破绽,只有力道还算可以。 凭借前世的经验与眼力,岷甚至于可以推算出黄羊一剑斩出的落点。 就在岷,有些无聊的时候,令史黄粱走了过来 。 黄粱手中拿着一柄小一号的木剑。 见到黄粱到来,岷连忙行礼,道:“岷见过令史!” “岷史子,这是你的剑!” 黄粱将木剑递给岷,然后指了指一处空地:“挥剑二十下!” “诺!” 接过木剑,岷双眸微亮,这柄剑很是趁手。 不管是重量,还是入手,都很合适。 这一刻,岷握着木剑,神色肃然,朝着空气出剑。 站在一旁的黄粱,双眸微眯,眼底深处满是惊讶。 他能够感受到,自从岷握剑的那一刻起,岷的气势就发生了改变。 有那么一刹那,他竟然从岷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只是在一恍惚间,他仔细去感应,却没有丝毫的发现。 看着岷挥剑,片刻后,黄粱不由得心中大喜。 在大喜的同时,心底深处也是涌上一抹的惊骇。 他详细观察之下发现,岷的每一剑,不管是出剑,还是落剑,力量与速度都几乎保持一样。 岷出剑十次,每一次都落在同一个点上。 这种惊人的控制力,让黄粱不由得心中加了一个小心。 只是在第十五剑的时候,岷明显是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剑的落点,微微下移。 随后的几剑,剑的落点与出剑点,更是偏移的厉害。 “史子,之前练过剑?” 黄粱走过来,看着岷,道:“如此精准的控制,可不像是一个新手?” “不瞒令史,岷从未练过剑!” 岷笑着摇头,然后朝着黄粱,道:“在这之前,倒是一直在练习写字!” “刚开始的时候,用木棍在地上练习!” “后来用管笔在竹简上练习!” “令史也清楚,练习写字,需要专注!” “唯有聚精会神,控制好每一笔,才能写好,要不然,又要重写!” “长此以往,也许对于精准,有一定的下意识.......” 在握住木剑的那一瞬间,岷确实是有些下意识。 每一剑都保持着相同的精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挥出了七剑。 无奈之下,岷只好继续挥剑。 后来到了十五剑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开始不听使唤。 他想要继续保持相同的精准,根本做不到。 到最后,误差越来越大。 不过,这种误差,也让岷有了一个说辞。 岷心里清楚,黄羊等人也许看不出来其中的分别。 但是,黄粱这位上过战场的百夫长,必然会察觉到这一点。 果不其然,黄粱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练习书法么?” 闻言,黄粱也是点了点头:“休息一阵,活动一下手腕,要不然会肿起来!” “诺!” 望着岷放下木剑,活动手腕,黄粱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他也是一个武吏。 自然是清楚,对于写字而言,要求的力度自然更为精准。 岷能做到这一步,这就说明岷练习书法的时间不短。 若是刚接触,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而且,这也意味着岷在练剑上,很有天赋。 作为一个令史,发现了一个天才,黄粱内心自然是激动的。 第125章 什伍制,部曲制。 “岷,过来坐!” 黄粱眼中带着笑:“和老夫聊聊!”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走过来,在黄粱的一旁落座。 见到岷落坐,黄粱笑着,道:“岷,你对于大秦锐士了解多少?” 闻言,岷摇头,道:“不瞒令史,对于大秦锐士,了解不多!” “只知晓大父也曾参加战争! “是大秦锐士之中的一员,但是,大父对于往事,从未提及!” “而且,大父一直希望我走文吏!” “在这过程中,我曾经问过大父,但大父没有接话!” “若不是长史到来!” “也许, 我也没有踏足校场的机会!” 说到这里,岷眼中带着真诚与炙热:“岷曾羊兄提及,令史曾参加过不少战争!” “还请令史解惑!” 看到岷眼底深处的真诚,黄粱陷入了回忆:“战场,那是一场噩梦!” “但也是我等男儿,改变自身的一个机会!” “战场就是一个地狱,无数人死在路上,才会有几个人得爵!” 闻言 ,岷也是微微点头。 他虽然只接触过热兵器的战场。 但,不管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基本上都改变不了战场的本质。 那便是死亡! 这一刻,黄粱开口询问,道:“史子,觉得战争是什么?” 听到黄粱的询问,岷沉默了片刻,道:“令史,在我看来,战争就是杀死敌人!” “只要杀死眼前的敌人,自然可以取得战争的胜利!” 这一刻,黄梁有些愣怔。 他没有想到,一个从未上过战场,也不是出身军旅世家的少年,竟然一口道破战争的真谛。 “你说的对!” 黄粱沉吟半晌,道:“在大秦锐士之中,有两套制度!” “一套叫做什伍制度,乃是大秦锐士平时的编制!” “另外一套乃是战时以什伍制度为基础的部曲制度!” 说到这里,黄粱深深地看了一眼岷,一字一顿,道:“今日,老夫便给你说一说这什伍制度!” “有劳令史!” “什伍制,有六级!” “第一级,便是伍,共五人,设伍长一名!” 黄粱语气很是平静:“第二级则是什,由两伍组成,设什长一名!” “第三级则是屯,五什一屯,设屯长一名!” “第四级为百,两屯为一百,设百将一名,又称百夫长。” “第五级为主,五百为一主,设五百主一名,五百主配短兵五十。” “第六级则是司马,两个五百主为一司马,设二五百主一名,也叫千人!” “也有人成为千夫长!” “二五百主,配有短兵一百!” 说到这里,黄粱顿了一下,道:“这便是大秦各地常备军的标准兵力!” “老夫,其实更喜欢被人称之为百将!” “哈哈哈.......” 闻言,岷笑着点头,朝着黄梁,道:“百夫长到底是没有百将提气,相比于百夫长,我也喜欢百将这个名称!” “敢问百将,部曲制则又如何?” 闻言,黄粱犹豫了一下,朝着岷,道:“司马之上为曲,设军侯一名,曲之上,则为部,设都尉!” “部之上则为军,设裨将军一名。” “军之上,则为三军, 设上将军一名!” 说到这里,黄粱笑了笑:“其实,老夫只知晓曲之上是部!” “至于部以上,则是老夫这些年的推测!” 这一刻,岷则是重重点头:“多谢令史解惑!” “若非令史,岷只怕是对于大秦锐士依旧是一知半解!” “哈哈,这些不过是分内之事!” 黄粱淡然一笑,朝着岷,道:“这些,在明日开始,便会有专门的令史授予你们!” “只不过,你中途而来,黄羊他们早已经学习过了!” “你们的日常训练,便是以什伍的编制为基础!” “你初来,明日会对于你们经卒!” 说到这里,黄粱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去学舍吧!” “诺!” 这一刻,岷也是起身,朝着黄梁拱手,道:“多谢令史!” “嗯!” 目送黄粱远去。 岷这才转身,看向了挥剑结束的黄羊:“羊兄,练完了?” “史子,将木剑留在校场!” 黄羊看了一眼岷,然后开口,语速极快,道:“授业要开始了,快去学舍!” “好!” 岷将木剑插在剑架上,这才与黄羊一道赶回了学舍。 学舍中众人纷纷落座,这个时候,岷找到了一张靠近黄羊的书案,也是正襟危坐。 这是他在武吏学舍的第一堂课,自然是要给令史留一个好印象。 他可是清楚,人与人初见,第一印象的重要。 见到一身皮甲的令史走进来,众史子纷纷起身行礼,道:“我等见过令史!” 令史壮点了点头,道:“坐!” “诺!” 众史子纷纷落座。 这一刻,令史壮开口,道:“兵未起则错法,今日我们继续学习大秦锐士的军规!” “训练中,士吏发弩不中,负责的县尉赀二甲!” “发弩啬夫不中,赀二甲,免。” “......” “发现同伍士卒违反军规,却不第一时间揭发,全伍皆处死!” “进攻中,有士卒不拼命进攻,伍长则罪之!” ....... 许久,令史壮深深地看了一眼众史子,告诫,道:“在军中,要遵守命令,特别是你们!” “在军中,什长有权处死麾下士卒!” “百将有权处于什长!” “五百主有权处死百将.......” ........ 听着令史壮的讲解,岷只觉得头皮发麻。 秦法严苛,但是秦军法更为森严,果然如此。 也许这样严酷的军法,便是大秦锐士之所以无敌于天下的根由。 特别是当岷听到那句,军无功者,戌三岁。 更是心中感慨万千。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战斗中没有立功的,罚戍守边疆三年。 这一刻,岷都有些愣怔了,他也算是一个狠人了。 这样治军,与他的观念不合。 但是,即便是这个时代,这样严酷的军法,也不是秦军独有。 史料之中,关于这样的记载,比比皆是。 ........ 第126章 在这样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从军便是必然。 比如,孙武为吴王操练女军,杀了两位吴王宠姬。 田穰苴也曾斩杀过迟到的监军庄贾。 就连秦末乱世,水贼头子彭越,也曾斩杀了最后一个迟到的水贼。 杀人立威! 往往是最简单有效的手段。 而军中,最讲究简单有效。 ........ 令史壮已经走了。 岷还在愣怔之中,他今日受到的冲击,有些大。 这个时候从军,远远不是后世可比。 “史子,你没事吧?” 黄羊靠过来,看向了岷,眼神中带着一抹担忧。 在他看来,岷这一刻的状态不对。 “没事!” 岷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多谢羊兄!” “只是初闻大秦锐士军规,有些惊讶!” “你也清楚,我与羊兄不一样,在这之前,对于这些一无所知!” “哈哈......” 黄羊大笑一声,朝着岷,道:“刚开始,大家都一样!” “等过几日,你就好了!” “明日,你会参加经卒,会很累的!” 说到这里 ,黄羊神神秘秘的低声,道:“史子,黄令史对你说了什么?” 闻言,岷不由得瞥了一眼黄羊,嘴角微挑:“令史说,犬子不成器,让我以后多带着你!” “让你待我如师!” “我答应了令史!” 白了一眼岷,黄羊冷笑:“除非阿翁疯癫了!” “你个孺子,待我如师还差不多!” “哈哈哈........” 这一刻,岷大笑,然后朝着黄羊,道:“不逗羊兄了!” “令史,见我闲着,给我讲了讲什伍制与部曲制!” 此时,黄羊心头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强势的反驳岷。 但是,他心里清楚,他家那位,未必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念头微转,黄羊点了点头:“史子中道进入武吏学舍,课业都需要从头开始!” “这什伍制是基础!” “明日就会用到!” “嗯!” 点了点头,岷将书案收拾 好,然后起身,道:“羊兄,明日见!” “下午,我还的去文吏学舍!” “好!” ........ 目送岷离去,黄羊这才走出了学舍。 他心里清楚,岷完全是被大秦锐士的军规吓到了。 毕竟还是一个孺子! 他当时,也是有些吓到了。 但,几乎在‘瞬间’,就释然了。 从武吏学舍出来,岷便径直回到了洮里。 如今,芮的户籍,已经变更结束,从隶妾转变成为了市籍。 原本属于芮的院落,被固以芮的名义租赁了下来,洮里里典与老头子,作为见证,签订了契书。 这个时候,东山商社也算是挂牌了。 以芮的院落作为商社所在,于洮里,三星亭,临洮县府都一一登记造册。 芮前往临洮县贾市,市亭登记,然后租赁了肆。 在肆的旁边,有一片空地,也属于芮租赁的栏。 芮找了木工成,给空地围了栏。 于是,东山商社彻底的开始了运转,栏中放着小彘,栏中有一处,比较密封的栏,则放着小鸡。 而肆中,暂时就只有鸡子。 这个时候,芮也是搬了出去,至于春则继续留在家中。 由红照看。 “后子!” 见到岷走进来,红朝着岷行礼:“青去清扫落叶了!” “嗯!” 点了点头,岷朝着红,道:“早食准备了么?” 闻言,红连忙开口,道:“禀后子,早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家主回来!” 这些日子,红也是了解了这个家。 而且,她们也是知晓了芮的事,心中多了一抹期待。 在她们看来,只要她们表现的好,他们就是下一个芮。 “嗯!” 微微颔首,岷笑着,道:“这段时间,芮很忙!” “春就交给你照看了!” “若是你们表现的好,有朝一日,你们会和芮共事!” “春是芮的亲子!” “诺!” 点头答应一声,红心中欢喜。 她们的猜测,终究只是她们的猜测。 但是,如今有了岷的开口明示,自然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她们在这个家的时间不长。 但也清楚,岷在这个家中,还是说了算的。 特别是芮离去之前,特意交代了岷的饮食习惯。 同时也隐晦的提醒她们,想要摆脱隶妾的身份,关键在岷的身上。 这也让红与青,对于岷这个后子,极为的恭敬。 因为她们对于岷,有所求。而且,岷也是这个家中的后子,对于她们有处置权。 …… 走进书室,岷刚落座,片刻后,红便送来了热汤。 “后子,先喝点热汤,早食还的至少半个时辰!” “好!” 岷喝了一口热汤,望着窗外发呆。 今日的武吏学舍的授业,更让岷坚定了,一定要在武吏学室深造的念头。 他不一定要学习什么高深的兵法,也不一定要在学室中,学会什么万人敌。 而武吏学室学习的过程,便是一块敲门砖,也是一份资历证明。 只要从武吏学室走出,他在进入大秦锐士之后,便不会从一个普通的士卒开始起步。 就算是最差的伍长,也会让他在军中活下来的可能性大增。 更何况,武吏学室也会一如文吏学宫一般有学室考,然后被除为校。 只要被除为校,便可以参加进一步的考核…… 只要他,每一次的考核,都占据头名,到时候,被除为校,至少也会是百将起步。 只不过,没有上战场,没有杀敌立功,这种百将,不容易得到军中士卒的敬重。 同样的面对有爵位在身的百将,也会低人一等。 毕竟含权量不高。 但在战场之上,不管是有爵位在身,还是没有,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旦他脱颖而出,成为军中百将。 如此一来,他若是崭露头角,不光是没有人怀疑,也会让他活下去的机会更大。 心中念头转动,这一瞬间,岷想到了很多,也想的很是久远。 这一世,作为老秦人。 正值大秦东出函谷关,一统山东六国,在这种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从军便是必然。 岷从一开始,就有了这样的决定,只是碍于老头子,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他骨子里,本就不安分,这样动荡的大时代,更是让他兴奋。 …… 第127章 在这件事上,末将可不会让着大王! 许久,老头子珊珊而来。 这几日,老头子已经不再负责有秩的事宜,而是前往了三星亭,跟随着老亭长学习,如何做一个亭长。 很显然,三星亭的事务,要远比有秩更为的繁重。 老头子的脸上,都能够看到疲倦。 “大父!” 见到老头子走来,岷起身笑着询问:“三星亭,感觉如何?” “哈哈......” 老头子笑了笑,朝着岷,道:“你呢?” “武吏学舍感觉怎么样?” 这一刻,爷孙二人对视一笑,这一段时间,他们都在进步。 闻言,岷给固倒了一盅白水,轻笑,道:“感觉还行!” “第一天,令史就讲解了一下大秦锐士的什伍制!” “然后挥木剑二十下!” 说到这里,岷顿了顿 ,然后展颜一笑:“不过,武吏学舍,要比文吏学舍,更为轻松!” “至少是多了一抹生气!” “哈哈哈.......” 大笑一声,固喝了一口白水,感慨,道:“武吏,自然会活跃一些!” “好动!” “也热闹一些!” 固心里清楚,岷终究是一个孺子。 自然喜欢热闹的地方,而在这一点上,武吏学舍占据天然的优势。 这一刻,固有些无奈。 他本意不想让岷接触这些,想让岷走向文吏的路,做一个秦吏。 结果,如今的岷,明显对于武吏更感兴趣。 “唉!” 长叹一声,固看着岷,许久方才开口,道:“既然去了武吏学舍,要多用心。” “战场上,刀枪无眼!” “你在武吏学舍中,表现的越优秀,得到的重视越大!” “在战场上,也就越安全!” “你不了解什么是战争!” “但是,大父去过!” “当年,长平大决,老夫就在军中!” “在战争中,完全的诠释了人命如草芥这句话!” 说到这里,固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不用担心老夫!” “在临洮县,老夫也会生活的很好!” 固自然看的出来,岷的未来,已经不受他控制。 这些日子,出现在洮里的形形色色的人,打着来找他的名义,实际上,都是为了岷。 各方势力都在推着岷不断的成长。 如今的他,已经不能庇护岷,反而是成为了岷的掣肘。 喝了一口热汤,岷愣怔了一下,看向了固,诧异,道:“大父,何出此言?” “孙儿不会去咸阳,也不会去战场!” 这一刻,岷笑着,道:“就孙儿这个样子,去了战场,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我大秦!” 这个时候,岷话锋一转,道:“大父,在三星亭顺利么?” “挺顺利的!” 固脸上带着笑容,朝着岷,道:“老亭长,对于老夫很是照顾!” “一直再带着老夫!” “再有半月,老夫应该就可以熟悉三星亭的各项事务了!” 喝了一口热汤,岷嘱咐,道:“三星亭,虽然下辖三里,庶务很多,也很繁杂!” “但,大父,三星亭也不是只有您老一人!” “一亭之中,有亭父,有求盗!” “........” 岷点到为止。 在这件事上,他没有说太多。 他需要照顾老头子的脸面,而且有些事情,需要老头子自己去悟,他说了也无用。 “家主,后子,早食好了!” 这个时候,红将早食端来。 爷孙二人开始用食。 天气开始逐渐暖和,这些日子,养殖大业也是走上了正轨,鸡孵出了小鸡,豕也是生了小彘。 除了留下一头,被劁后,留作了豶,其余的小彘,都被芮带到了贾市中的栏。 东山商社,从小鸡与小彘开始了艰难的发展。 ........ 咸阳。 蒙恬从洮里离开,一路直入官道,前往了内史。 三天后,终于是抵达了咸阳。 章台宫中,蒙恬神色恍惚。 走近秦王政,蒙恬这才晃神,恭敬的行礼,道:“末将蒙恬见过大王,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蒙恬,坐!” 秦王政放下手中竹简,眼中带着好奇,道:“给寡人说说!” 闻言,蒙恬轻笑:“大王,有秩固,不过是一乡野小民!” “也就是在碰巧罢了!” 秦王政与蒙恬相熟,一眼就看出了蒙恬的言不由衷。 他可是清楚,蒙恬虽然与他相熟,平时的相处,也相对随意一些。 但,蒙恬绝对不会在他询问正事的时候,露出笑容,而不是恪守礼仪回答。 心念电闪,秦王政长叹一声:“对大秦有用就行!” “既然是乡野之民,那就不管他了!” 说到这里,秦王政话锋一转,道:“寡人最近读书,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你安排一下,寡人要去狩猎!” “诺!” 这一刻,两人会心一笑。 蒙恬开始去安排狩猎事宜。 半个时辰后,王族猎场之中,旌旗招展,秦王政骑马而来,极为的英武。 大秦锐士护卫,秦王政望着广阔天地,也是豪情天纵:“蒙恬,与寡人比一场如何?” “好!” 蒙恬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抹自信:“大王,末将出身将门!” “在这件事上,末将可不会让着大王!” “哈哈哈.......” 大笑一声,秦王政断然,道:“蒙恬,寡人告诉你,不准让!” “蒙毅,鸣啰!” “诺!” 当秦王政与蒙恬的战马位于一线,蒙毅挥手敲响了啰。 伴随着,一声啰响。 “驾!” 秦王政与蒙恬,挥鞭而出,战马飞射而出。 “大王万胜!” 这一刻,大秦锐士纷纷高呼:“大王万胜!” “大王万胜!” ........ 片刻后,两人几乎同时冲过了线。 纵马而行,四周无人,这个时候,秦王政开口,道:“蒙恬,现在能说了吧?” “大王明鉴!” 蒙恬笑了笑,然后朝着秦王政,道:“连枷,豶,火炕,都处于洮里的有秩 ,固!” “末将得到消息,固很快会升迁至三星亭亭长!” “固本来是临洮县,清水乡,五里的里典,因为连枷一事,升迁至临洮县有秩!” “固曾为大秦而战!” “参加过长平大决!” ....... 闻言,秦王政感慨的点了点头,道:“如此奇人,又是大秦锐士出身,自当重用之!” “对于这样的人,一个亭长也是小了!” 第128章 秦吏,当替大王牧民,替秦人主持公道! 蒙恬脸上带着笑。 相比于有秩固,他对于那位史子,更为看好。 “大王,末将此行最大的收获,并非有秩固!” 蒙恬抖了抖马缰,朝着秦王政,道:“而是有秩固的孙儿,史子岷!” “哦?” 闻言,秦王政一勒马缰,战马停下。 秦王政看向了蒙恬,眼中带着好奇与询问。 察觉到秦王政的动作,蒙恬也是一把勒住马缰,让战马停下来:“史子岷,年仅六岁!” “起初,末将也不以为意!” “直到.......” 见到蒙恬有些犹豫,秦王政断然开口:“直接说!” “直到什么?” 犹豫了一下,蒙恬尴尬一笑, 道:“末将初至有秩固家中,为了取信对方!” “将大王的事,改编了一下套在了末将身上!” “当时,末将多了一句嘴,说是,心中苦闷而出来借着火炕一事,透透气,散散心!” 蒙恬用余光瞥了一眼秦王政,见到秦王政神色未变,继续开口,道:“当时,末将询问有秩固,此事当何解?” “有秩固,欲言又止!” “而史子岷,却直言,末将乃家族后子名正言顺!” “让末将亲近阿媪!” “只要亲近阿媪,有了阿媪的支持,末将便可以与族叔分庭抗礼,然后争取族人,最后彻底的坐稳家主之位!” 说到这里,蒙恬话锋一转,道:“史子岷,极为的聪明,读书也多!” “晚上,末将与史子岷,同处一处火炕!” “他叫破了末将的身份!” “长史王绾与史子岷也接触过!” “史子岷,能够进入武吏学室,便是因为长史王绾!” “末将得知,太医巫灸去过洮里,为岷制定了药浴以及食补方案!” “哈哈......” 这一刻,秦王政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他既然叫破了你的身份,这就意味着他也猜出了那个故事的人,是寡人吧?” 闻言,蒙恬一愣,随即点头,道:“大王猜的对!” “然后末将重新问了那个问题!” “史子岷,说他最近读了《周礼》,对于周公旦有一些了解!” “说是大王,占据大义之名!” “只要平日多亲近太后,太后与大王乃是母子,天然会支持大王!” 说到这里,蒙恬顿了一下,然后朝着秦王政直言,道:“史子岷,问末将询问,大父是不是辅政大臣之一?” “末将点头称是!” “史子岷言:大秦铺政三人,一人为太后,一人为上将军,另外一人为相邦!” “太后与大王乃是母子,只要大王多亲近太后,太后自然支持大王!” “而大父,乃是大秦上将军,大父代表着大秦锐士的意志!” “而末将乃是蒙氏的后子!” “大父将末将与蒙毅放在大王身边,便是最大的表态!” “如此一来,大王有太后与大父支持,二对一,自然占据优势!” “而且,大王有大义之名!” “可以拉拢宗室........” ........ 说完,蒙恬沉默了。 秦王政心中感慨万千。 一个远在临洮县洮里的乡野少年,竟然一口道破了他的困局。 让人匪夷所思! 他的大秦,竟然有如此少年奇才,当真是可喜可贺。 这些年,他也是耳闻过甘罗之名。 但是,相比于甘罗,秦王政看来,这位史子岷,无疑更为出类拔萃。 许久,秦王政回过神来,看向了蒙恬,道:“如此奇才,你就没有带回咸阳?” 这一刻,蒙恬摇了摇头,道:“大王,史子岷言,这事,大王与末将知晓就是了!” “若是多一个人知晓,他就多一分危机!” “他不想前来咸阳,怕死在咸阳!” “嗯!” 微微颔首 ,秦王政开口,道:“这些事情,确实是对于他并非好事!” “慧极必伤!” “而且,咸阳乃是漩涡中心,寡人现在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这一刻,秦王政话锋一转,道:“蒙恬,今日寡人心情大好,试一试,看你我谁猎杀的猎物多如何?” “驾!” 说完,秦王政不等蒙恬回答,纵马而出。 “我......” “堂堂秦王,也耍赖!” 无奈摇头,蒙恬纵马追了上去。 他要保护秦王政,自然是要随侍左右。 相比于蒙恬,秦王政心中难得的畅快。 岷的话,让他一下子心中安定了下来。 周公旦的事迹,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这些年,他读了不少书,自然是清楚,岷的意有所指。 等! 如今的吕不韦,便是周公旦。 而他便是成王。 这一刻,秦王政也是意识到,自己有些疏忽赵姬了。 昔日的回忆,冲击秦王政,让秦王政有些懊恼。 这些年,他忙于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太子,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秦王。 却疏忽了,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今先王薨,就留下了他们孤儿寡母。 现在的赵姬,反而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 文吏学舍。 如今已经在开始学习《除吏律》,岷听得很认真。 这些令史讲解,不光是按照教本上的内容,更是会以自身的经验,穿插讲解。 在岷看来,这些内容,才是精华。 如今他已经在文吏学舍近乎一年了。 与各位令史也都熟悉,与众史子也逐渐有了交集。 也正是因为如此,岷开始表现得优秀一些。 这个时候,令史忠开口,道:“凡为吏之道,必精绝正直,慎谨坚固,审悉无私,微密纤察,安静毋苟,审当赏罚。” “这要求,秦吏具备那些品质?” 此话一出,学舍中一片安静,许久,岷开口,道:“禀令史,《为吏之道》要求,秦吏当具备五种品质。” “分别是,忠信敬上、清廉毋谤、举事审当、喜为善行、恭敬多让。” 闻言,令史忠眼中掠过一抹惊讶,看向了岷:“岷史子,何为秦吏?” 这一刻,岷沉思片刻,朝着令史忠,道:“秦吏,当替大王牧民,替秦人主持公道!” “秦吏当忠于职守,勤勉尽责,清正廉洁........” ........ 第129章 你是总执事,代表着东山商社! 岷目光有些闪烁。 这一番话,有一半不是出自真心。 若是要说真话。 他一定会脱口而出那句,他最敬佩的人,提出的那句话。 秦吏,自当全心全意为庶人服务! 但,这是大秦,是战国末期。 在没有足够的底气之前, 这句话,他只能压在心底。 想要对抗一个时代,不光是需要智慧,更需要权势,也需要战争。 当你站在一个社会的最顶峰,具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量之时,才能去改造这个时代。 将那些你不喜欢的,统统扫除! 然后将这个时代,一点一点的塑造成,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模样。 此刻的他,别说是去对抗一个时代。 就算是时代洪流过去,顺带的边边角角,都会将他,犹如一条臭虫一般碾死。 不过,他的回答,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满分。 特别是他的年纪。 老秦人,便是忠诚的代表。 令史忠,对于岷给予了表扬。 岷的回答,不光是政治正确,也是他作为令史的政绩。 每一年,朝廷都会对于他们的政绩,从各方面进行考核。 所以,令史忠等人,在教学上,极为的认真。 ......... 下市末。 岷从学室走出,回到了家中。 如今天气依旧寒冷,但没有下雪,老头子去了三星亭,学习做一个好亭长。 这个时候,红与青正在收拾,院落中的草木灰。 家中烧着三座火炕,这个寒冬,堆积了一大堆的草木灰。 当然了,这个草木灰,有水风。 烧炕的时候,下面垫着干黄土,这也是这么短的时间,堆积如此多的草木灰的原因。 “后子!” 见到岷走进来,红与青连忙行礼,道。 “嗯!” 点了点头,岷笑着,道:“这些草木灰,也堆不下了!” “还是得拉到田地之中!” “你们两人,在闲的时候,便开始将草木灰,用车拉过去!” “一次性少拉一些,路不好走!” “大父忙碌,我也帮不上你们的忙!” “诺!” 这一刻,红与青点头答应,朝着岷,道:“后子放心,如今距离春耕,还有两月的时间!” “我们两人也可以拉完!” “不用后子与家主帮忙!” 对于红与青而言,现在的生活,便是一种幸运。 在这个家中,岷与固吃什么,他们也吃什么,除了不能同桌而食,基本上与主家没有不同。 而且,如今岷乃是史子,固乃是亭长,她们的生活很是安稳。 特别是她们的工作,并不繁重。 除了喂养彘以及鸡之外,便是忙一些基本上的农活,别说她们是隶臣妾,就算是正常的庶人家庭,每一日的生活,也比她们要繁重。 所以,不管是红还是青,都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对于固以及岷,都很尊重。 “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 点头吩咐了一声,岷走进书室,将竹简放在书案上,然后走出了大门。 他来到了芮居住的院落。 也就是东山商社的大本营。 “后子!” 见到岷到来,芮疲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连忙招呼岷上座:“后子快坐,妾去准备热汤!” “不用了,准备一盅白水即可!” 岷开口,然后走向了桑树下的石案。 “诺!” 片刻后,芮端着白水来到了石案,站在了一旁:“后子,请!” 接过陶盅喝了一口白水,岷看了一眼芮,道:“站着干什么,坐!” “后子,妾.......” 岷挥手打断了芮:“芮,现在你是东山商社的总执事!” “虽然入了市籍,但,也不再是隶臣妾!” “你要学会转变自己的思想!” “东山商社,不会局限于临洮县。” “在以后,注定要走出去!” “所以,你做事,不是以隶臣妾的身份去做事!” “而是以东山商社的总执事。” “你代表着东山商社!” “诺!” 许久,芮点了点头。 在一旁的石案上落座,但也只是坐了一半屁股。 “说说,现在的商社如何了?” 闻言,芮顾不上感慨,连忙在心中组织言语,朝着岷,道:“后子,现在的商社,刚刚起步!” “第一窝的小彘,已经全部售出!” “小鸡也是!” “商社账面上,也有了盈余!” 说到这里,芮话锋一转,道: “妾,正在考虑,从哪一方面入手!” “光靠养彘与鸡,太浪费贾市的肆与栏了。” “嗯!” 微微点头,岷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他没有想到,芮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开始寻找。 这意味着,芮确实是有做生意的天赋。 喝了一口白水,岷朝着芮,道:“有眉目了么?” 他想要看看芮的想法,然后提点一二,东山商社,注定要在芮,其他人的手中壮大。 他以后,注定插手东山商社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这一刻,芮脸上的笑容便为苦涩: “不瞒后子,妾在贾市观察许久,也打听了各种货物。” “以东山商社的底蕴,都无法参与!” “只能是参与一些纺织......” “原始钱粮的积累,本身便是最艰难的时候!” 岷笑了笑,安慰芮,道:“不急,慢慢来!” “先从纺织入手,也不是可以!” “你可以试试!” “不用怕亏本,行商,本身便是有赚有亏!” “诺!” 点了点头,芮苦笑,道:“后子,小彘与小鸡,成长周期太漫长.......” “妾,基本上都是闲着.......” 沉吟半晌,岷终于是开口,道:“多养一些豶,也可以从庶人家中收豶,然后在贾市中,买新鲜豶肉!” “再过一些日子,大父会接任三星亭亭长!” “我会留意过往商旅,然后让你跟随着前去历练一二!” “窝在临洮县,东山商社永远不入流!” 说到这里,岷朝着芮开口,道:“所以,商社中,也不能只有你一人!” “再过一些日子,也该是雇佣一些雇工了!” “不过,雇工必须要可靠,做背调!” “而且,人数必须要有严格的控制,要在东山商社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毕竟,雇工你要给人发放月钱!” ....... 第130章 他的国,他的王,以他的家人的性命胁迫他入秦赴死! “诺!” 芮点了点头,将岷的话,记在了心中。 她心里的清楚,虽然岷年少,但无论是见识,还是手段,都在她之上。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她了解岷显露的峥嵘。 那些只怕还只是岷的万一。 “后子,东山商社想要壮大,妾也想着扩大一下养殖的规模!” 芮喝了一口白水,沉吟半晌,道:“目下,我们只能从这个事情上立足,而且,妾也有经验!” “算是商社最稳妥的......” 闻言,岷也是点了点头:“养殖,确实是一个模式!” “但是,不是之前那种模式!” “若是想要靠养殖立足,就足以改变思维!” “承租临洮县的草地,然后修建彘圈,雇佣人手,大规模养殖!” “不仅是养彘与豕,更要养豶!” “在经营小彘售卖,也要出售新鲜豶肉!” “临洮县的贾市,对于豶肉的需求有限,而且家中几乎人人养殖!” “这就需要更多的人手,前往陇西郡,甚至于咸阳去售卖!” “采取现宰现买的形式,主打一个新鲜!” 说到这里,岷抿了一口白水,朝着芮,道:“豶,朝廷才刚刚推广,这一方面,当下还是一个空白!” “只要你用心经营,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 在岷看来,这一片市场基本上是真空。 在未来,豶肉必然会因为价格便宜,而进入军中。 而大秦锐士,肯定也会自己养殖,但是对于数十万大秦锐士而言,自己养殖,满足不了需求 。 肯定要向外采购。 等到豶肉被推广,那些贵胄,也会消耗。 他们不会自己养殖,便只能采购,这样一来,必然会催生养彘经济。 从而完成循环,也完成闭环。 而东山商社,完全可以提前部署这一领域。 民以食为天,豶肉也是食的一种。 而且,一旦与大秦锐士搭上关系,成为军需的采购商之一。 这对于东山商社,不光是行商天下的通行证。 更是稳定且源源不断的钱粮来源。 到时候,凭借养殖自然可以挣到大量的钱粮。 虽然军需,必然不会暴利。 但是,胜在数量庞大。 念头转动,岷沉吟半晌:“芮,这几日,你思考一下,东山商社的发展,不管是纺织,还是养殖!” “我需要你的一个整体思路 !” “然后,我会为你优化一下,然后制定东山商社的发展规划!”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心中满是欢喜。 她对于岷很是信任。 她相信,对于她而言,非常难的事情。 但是对于岷而言,也许就是微不足道。 而且,接下来,固就要升迁亭长了。 这对于东山商社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 从芮的院落中离开。 岷便回到了家中,来到了书室。 书室中,炭火烧得正旺,岷倒了一盅热水,眼中浮现一抹沉思。 书案上,摆着干净的竹简。 抿了一口热水,岷开始研墨,然后提起管笔开始书写: 《关于东山商社整体发展构想》 “一,立足养殖,形成以优良种彘,多豕为主的小彘的养售模式。” “二,建立养殖坊,形成养豶规模!” “逐渐形成,养,宰,售一体化模式!” “以《豕的产后护理技术》,《兽医手册》为根基,培养专业的养殖人才,形成一定规模!” “三,东山商社,以养殖立足,作为根基!” “先行以简单的养,售开始,形成钱粮回拢,然后开发豶的周边!” “油脂,灯膏,肥皂,蜡烛等........” ........ 许久,岷停笔。 他心里清楚,芮的能力有限。 而且,养殖前期投入巨大,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风险很高。 但,这也是东山商社唯一的机会。 如今芮是商社的总执事。 商社经营的,必然要是芮擅长的。 而且无数年来,大商无数,商社遍布中原。 其余的各行各业,都有涉足。 也就只有豶,目前还是一片空白。 最适合东山商社立足。 一旦东山商社成势,对于豶,形成了产业链,这也就有了肥皂的原料。 到时候,便可以顺势推出肥皂。 而那个时候,岷也也将会走出学室,成为秦吏。 ........ 咸阳。 此刻,郑国手持符节,带着韩国的使团进入了咸阳。 官驿之中。 郑国喝了一口秦酒,眼中满是悲凉与无奈。 “郑使,我等何时求见秦王?” 看了一眼副使,郑国目光始终平静。 此刻他心如死灰。 在他看来,韩国君臣,根本就是慢性自杀。 修河渠,看似拖住了秦国,但,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资敌。 一旦河渠修成,八百里关中的那些盐碱地,必将会成为肥沃之地。 从而让八百里关中,一跃成为粮仓。 郑国心里清楚,韩王这是让他送死。 不管是此事,成功还是失败,他都必死无疑。 一想到家人,族人,以及临行前韩王的话,郑国眼中不由得浮现一抹痛苦。 他的国! 他的王,以他的家人,族人的性命胁迫他入秦赴死! “副使,向国府提交拜帖!” “将我们要见秦王,见秦相的要求告知秦国国府!” “诺!” 点头答应一声,副使韩罔起身离开。 他对于郑国的遭遇,感到同情。 但,他也是韩国王族,在这件事上,他支持韩王。 走到门口,韩罔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转头朝着郑国,道:“郑使,我人微言轻!” “你我同行一场,也算是有缘!” “罔只能向你保证,回到韩国,会尽量照拂你的家眷!” 说完,韩罔大步离去。 闻言,郑国目光一怔,随即眼中浮现一抹动容。 不管如何,韩罔也算是有心了。 此番出使,他也是了解随行的人员情况。 自然也清楚,韩罔只是韩国王族之中的代表,地位不高。 此行使秦,本身便带着巨大的风险。 很有可能,他们所有人都会留在咸阳,成为一具枯骨。 在这种背景下,前来的人员,自然不是韩国朝堂的核心。 第131章 经卒 咸阳的月色很好。 但,郑国的心情并不美丽。 此番使秦,终究不是他心甘情愿。 而且,他对于韩王与韩相等人的谋划,有些不以为然。 修渠,虽然可以疲秦。 但这也是资秦。 作为一个优秀的水工,郑国虽然不是秦臣,却也清楚,一旦河渠大成,八百里关中,必然又是一个粮仓。 一边是族人。 一边是母国。 一边是理想。 抿了一口秦酒,郑国望着月色,有些神伤。 他也想要为母国分忧,让族人无恙,亦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但,他没有选择。 ....... 甘泉宫。 秦王政走了进去。 此时的他,有些恍惚。 上一次前来甘泉宫,还是赵姬的诞日。 “政儿?” 秦王政到来,赵姬早就得到了消息。 她挥退了宫女与内侍。 此刻见到秦王政,赵姬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与温情。 “阿媪!” 看着赵姬,秦王政不由自主的叫出了阿媪,而不是母后。 记忆拉近,一下子回到了邯郸。 母子二人之间的隔阂,伴随着一声政儿,一声阿媪,于瞬间消散。 “政儿今日怎么有时间,来这甘泉宫了?”赵姬示意秦王政落座,亲自为秦王政斟茶,道。 闻言,秦王政脸上满是笑意,带着一抹犹豫:“政儿,有些想阿媪了!” “章台宫中,文书太多!” “政儿身为秦王,不仅要翻看文书,以熟悉国事!” “又要练武习文,吃住皆在章台,许久未来阿媪这边!” “偏劳阿媪了!” 看着脸上带着愧疚的秦王政,赵姬心中的不满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政儿,是秦王。 大秦的王! 肯定会很忙。 “政儿能来甘泉宫中,阿媪已经很高兴了!” 赵姬看着已经长开的秦王政,俏脸上浮现一抹得意:“我家政儿,再也不是孤苦无依!” “终于成为了大秦的王!” 赵姬虽然是一个成年人,但她终究是一个普通人。 又是一个爱儿子的母亲。 在秦王政三言两语之间,便化解了一切不满与幽怨。 一时间,母子间,其乐融融。 “阿媪,若是嫌弃甘泉宫中冷清,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 秦王政脸上带着向往,一字一顿,道:“到时候,政陪着阿媪!” “好!” 赵姬神色更显温柔:“等天气热了,我们去梁山夏宫!” “好!” ........ 郑国的拜帖,如你泥牛入海,不见声响。 这个时候,岷正在校场之上,进行训练。 史子八人被分为三个队伍,并入县卒之中。 校场之上,所有将士分为三军。 左军打青旗,士卒戴青羽。 右军打白旗,士卒戴白羽。 中军打黄旗,士卒戴黄羽。 由于岷是第一次参加,他位于黄羊的身后。 黄羊位于第一。 他们这一队,头盔上插着青色的羽毛,黄羊手中拿着一杆青色的旗帜。 另外两队,分别是白色与黄色的旗帜以及羽毛。 每一军士卒,按照位置分别佩戴青,白,红,黑,黄五色布帛。 黄羊戴青,而岷戴红,其余人,以此类推。 伍长奋,站在最前,手中举着一根竹竿。 什长占,手里拿着木板与瓦片站在一旁。 “开始!” 伴随着县尉一声令下,训练开始。 “邦邦邦.......” 这一刻,什长敲响木板,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岷跟随着众人一步一步向前。 “邦邦.....邦邦......”什长占敲击的节奏发生变化。 与此同时,伍长奋手中的竹竿放低,以黄羊为首,开始疾走(跑)。 伍长奋手中的竹竿左挥,大军向左疾走,右挥,向右疾走。 “当当当......” 什长占敲击瓦片,大军面向敌人的方向,有序撤退。 片刻后,瓦片与木板同时响起。 大军将士全部两脚并拢跪下,两只小腿着地,屁股落在后脚跟儿上。 这便是经卒的整个过程。 这个过程极为的枯燥,也极为的累人。 特别是岷,他终究是一个孺子, 若不是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食补,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对于这样别开生面的训练,岷其实也理解这样做的目的。 这与后世的站队列,正步走,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支大军,不是几个人,而是上千上万人。 想要让这样上万人,如臂使指。 就必须要有一个等级森严,严谨完整的组织构架,才能将命令一级级传达,将这些大军有效组织起来。 特别是在冷兵器时代。 没有无线电,没有电台,没有便捷的通讯设备,光靠令旗与传令兵,更需要大规模的训练。 唯有如此,才能做到令行禁止。 而对于一支精锐,令行禁止,便是最低门槛儿的要求。 良好的组织纪律性,正是杀人机器与乌合之众之间,最大的区别。 虽然有些枯燥,有些累,但岷依旧是在咬牙坚持。 他心里清楚,当他站在这里,便是大秦锐士的一员。 敌人,不会因为他是一个孺子,就网开一面。 县尉看了一眼岷,随即开口,道:“休整一刻钟,然后继续重复上述动作!” “诺!” “史子,喝一口!” 黄羊打开水袋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岷。 从黄羊手中接过水袋,岷灌了一口清水,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仿佛活过来了。 这样的训练,才是一个开始。 将水袋还给黄羊,岷苦笑,道:“多谢羊兄了!” “小事!” 黄羊笑了笑 ,然后朝着岷,道:“史子,还是坐下来休息休息!” “没事,我走走!” 岷心里清楚,大量的训练下来,高强度的消耗结束,骤然坐下来休息,并非好事。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活动活动。 “史子岷,还能坚持么?” 令史黄粱走过来,朝着岷询问,道:“你年纪小,若是坚持不下来,可以.......?” 闻言,岷摇头,道:“多谢令史!” “还能坚持!” 闻言,黄梁转头与县尉对视一眼,然后笑着开口,道:“史子,今日只是一个开始!” “不要伤了身体!” 第132章 外臣此来,只为强秦! “多谢令史提点!” 岷向黄粱道谢。 他心里清楚,这些都是,黄粱拿命搏杀而来的经验。 他虽然也了解这一点。 但对方的恩情,他需要记住。 “史子心里有数就好!” 黄梁笑了笑,他与岷非亲非故,一些话,点到为止就够了。 望着黄粱离去,岷也是揉了揉小腿,然后在一旁阴凉处休息。 经卒的训练,看似简单。 但,往往这种简单的训练,只要拉长时间维度,就会很难熬。 天下间,任何事情,最难的便是持之以恒。 一刻钟之后,伴随着什长占的木板声,瓦片声,以及伍长奋手中的竹竿动作,经卒的训练再一次开始。 有了之前的训练,虽然众史子都能应对,但体力上的消耗,却尚未全部恢复,这对于岷等人,是极大地考验。 半个时辰后,授业结束。 岷已经累成的一只死狗,大口大口喝着清水,然后强撑着疲惫,回到了家中。 “后子,您......?”红一脸的焦急,朝着岷,道:“妾这就去请医者,叫家主 !” “不用!” 岷开口打断红:“我没事 ,只是太累了!” “准备药浴!” “诺!” 自从开始经卒,岷也就开始了药浴。 这些日子的食补,让岷的身体能够接受药浴,开始不断地壮大。 片刻后,药浴准备妥当,岷解了衣衫,踏进了木桶。 时间悠然,转瞬便过了一月。 如今已经是秦王政元年,二月中。 天气依旧是寒冷,但,比了往日,多了一些生机,大日的光芒下,那些雪冻也开始消融。 朝廷派遣各地的官吏,带着乡啬夫,开始指导耕种。 关于春耕前的事宜,开始准备与核算。 不管是粮种,还是耕牛,亦或者田地,人口,都要进行大范围的摸查。 这些日子,老头子很是忙碌,芮也是跟随着商贾前往了咸阳。 在这之前,东山商社租借东山山谷,作为养殖基地,与县府签订契书。 青前去帮助芮。 有木工成出手,栏很快便在东山脚下搭建而成,岷家中的彘与豶,全部移至东山栏中。 只有一头豕与一头彘,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至于豶,目下也只是有一头。 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 不出数月,东山基地中,彘也许就只有一头,但,豕与豶,必然会迅速增加。 到时候,东山商社才有资本,迅速的占领市场,赚取第一桶金。 至此,东山商社终于是有了走出去的一线希望。 念头转动,岷心中有些欣慰。 伴随着经卒开始,他每日的训练量不会小,而且,他也需要拾起曾经的那些本事与手段。 光靠自身的能量消耗,自然无法做到,唯一的办法,便是以食补与药浴联合使用。 吕不韦的资助,虽然说是来自于国府,但这份恩情,在关键时刻,会要命。 这份资助,停留在这里,就恰当,他为国分忧便是,可若是再多,那就的赴死了。 ....... 国府。 吕不韦神色复杂,看着案头的文书:“长史,对于郑国之言,你如何看?” 闻言,王绾沉吟许久,道:“相邦,绾不善水事,郑国乃天下有名的水工!” “他的提议,能够自圆其说!” “只是,郑国乃是韩人!” “如今韩秦刚刚交战结束,彼此乃是世仇,郑国此来,献上河渠之法,看似为了强秦,未必就没有其他的目的!” “而且,这一河渠,是否可行,当下,没有一个定论,若是,修渠数年,一无所成,又当如何?” 喝了一口茶水,吕不韦沉吟半晌,道:“送一道消息至官驿,本相见一见这个郑国!” “与此同时,从巴蜀将李冰后人请来!” “同时,将大秦之中,擅长水事者,聚集在一起!” “本相会让郑国实地勘察,拿出一个详细的计划出来 ,到时候,由郑国主持解说,然后我大秦的水事大才论证!” “若是可行,便行之!” “若是不行,便杀之!”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转身离去。 他心里清楚,吕不韦作为大秦相邦,面对河渠一事,自然是保持不了冷静。 八百里关中,一旦河渠大成,将会浇灌两岸无数良田,从此,关中化为粮仓。 没有人,能够抵御得了这样的诱惑。 特别是大秦意图东出。 半个时辰后,郑国走进了国府,见到了吕不韦:“外臣郑国,见过秦相!” 看了一眼郑国,吕不韦开口,道:“郑国,中原有名的水工!” “本相也是有所耳闻!” “对于你的文书,本相也看了!” 说到这里,吕不韦朝着郑国,道:“对于这个计划,本相很感兴趣!” “所以,本相会被你官引,也会给你人手!” “由你亲入其地,进行实地勘察!” “然后形成方略,送到本相的案头!” “诺!” 这一刻,郑国大喜。 在大喜之下,也有茫然,他这些日子,在心中组织的诸多言辞,一句话也没有用上。 这让他心头,反而是怅然若失。 “请秦相放心, 郑国自当亲入实地勘察!” 郑国朝着吕不韦拱手,语气坚定,道:“外臣此来,便是为了强秦!” “当然,也是为了一展胸中所学!” “中原诸国,也就只有大秦,有这样的财力与物力,助外臣成事!” 瞥了一眼郑国,吕不韦朝着侍从,道:“带郑使下去休息!” “诺!” 侍从点头答应一声,然后朝着郑国,道:“郑使,请!” “有劳!” 目送郑国离去,吕不韦眼中掠过一抹肃然,沉吟半晌,道:“吩咐下去,让舍人李斯,协助郑国。” “就说这是本相的命令!” “诺!” 时至今日,吕不韦尚未见李斯。 但,现在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正好可以监视郑国,可以试探一下李斯的才能,到底值不值得重用。 “韩臣入秦,为了强秦么?” 吕不韦嘴角浮现一抹嘲讽:“老夫也不是三岁小孩子,韩国,如此 小觑本相与大秦么?” ....... 第133章 东山的养殖,是商社唯一的希望!(3) 回到官驿。 郑国看向了韩罔,抿了一口秦酒,任由辛辣在喉腔弥漫:“秦相已经答应,让老夫进入秦地实勘!” “大王所谋,皆已实现!” “明日以后,韩兄便带着众人,返回新郑吧!” 闻言,韩罔点了点头。 这一刻 ,韩罔没有多言,而是转身离开,一直走到门口,方才停下留步:“郑兄,保重!” “韩兄保重!” 送走了韩罔,郑国安心的在官驿之中等待,他心里清楚,前往各地实勘,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必然是大秦国府组成团队,然后前往泾水,渭水等地勘察。 渭风古寓。 雅间之中,李斯与王绾相对而坐。 “绾兄,发生了何事?”李斯有些不解,看向了王绾。 王绾给李斯与自己分酒,然后看向李斯,道:“韩国使者郑国入秦一事,斯兄也知晓吧?” “有所耳闻!” 这一刻,李斯也是微微点头,然后朝着王绾,道:“韩国使者入秦,想来是为了去岁的合纵战败一事吧?” “也不全事!” 王绾抿了一口酒,笑着,道:“韩国的使者,郑国是一个水工!” “天下有名的水工!” “他此番入秦,上书相邦,可以在关中修建一条河渠,从而改变关中地貌!” “这样一来,我大秦便可以得八百里粮仓!” “相邦有些心动,让郑国进入关中,进行实地勘察!” “我举荐斯兄随行!” 说到这里,王绾眼中满是笑意:“今日相约,便是告知斯兄,提前做好准备!” “不日便会出发!” 闻言,李斯眼中微动,然后举盅,道:“多谢绾兄,斯敬绾兄!” “哈哈,举手之劳!” ....... 一个月后。 启耕大典已经结束。 老秦人开始忙碌起来,为春耕做着各项准备。 与此同时,岷也经过了经卒的训练,除了每月一次的合练,几乎全部都是杀人术的训练。 当然了,武吏学舍的令史,也会传授众史子,他们在战场上的经验。 这个时候,文吏学室那边,岷已经读完了《奏献书》,正在研究《田律》。 这半年时间,岷成长的很是迅速。 由于食补以及药浴,再加上一定量的训练,如今的岷,个头窜了不少,与洮里之中,那些八九岁的少年,个头差不多。 这一日,芮从咸阳归来。 同时岷也休沐,没有去学室。 “后子,妾去了狄道,去了雍城,也去了咸阳!” 芮朝着岷恭敬,道:“跟随着商旅,妾去了咸阳的西市,也去了东市!” “在路上,向商旅大家,请教不少!” “妾认为,当下的东山商社,根本无力插足其他的生意!” “东山的养殖,是商社唯一的希望!” 喝了一口白水,岷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此行,你也有所收获!” “从临洮县的贾市开始!” “以经营豶肉为主,等养殖形成规模,不仅可以带动当地庶人的收入,也可以让商社形成立足!” “任何一家商社,想要成势,都不能与朝廷脱离关系!” “关于商社的发展构想,我也给你了!” “我们就立足豶肉以及养殖,以积攒实力,等有了一定的规模,再行涉及豶的周边!” “比如油膏,比如彘毛等!” “诺!” 点了点头,芮沉默了许久,道:“后子,除了养殖,对于商社,还有什么吩咐?” 闻言,岷想了想,然后朝着芮,道:“若是商社的账面上,有闲暇的钱粮,可以收购硝石!” “关于硝石,多多益善!” “当然了,养殖才是主业,硝石乃是附带,不要本末倒置。” “诺!” 许久,芮离去。 岷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东山商社的大局,已经全面铺开,他在临洮县的学习,也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些令史,已经到了教无可教的地步。 赵族的书籍,他也看了三成。 “后子,家主回来了!”红的声音,让岷心中一动,从书室中走出。 走出书室,他一眼就看到了老头子:“大父!” “嗯!” 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石案边落座:“最近在武吏学舍,感觉如何?” “老夫都看出来,你壮了不少!” “大父,最近还好,也就刚开始的几天,有些不适应,特别的疲惫!” 岷笑了笑,在一旁落座,给固倒了一盅白水,道:“在校场中训练了,虽然疲惫,但是,药浴的效果好!” “也算是有所收获!” “大父,如今接管三星亭,熟悉了么?” 抿了一口白水,岷眼中的笑容下面,隐藏着担忧,他可是清楚,按照时间来算,秦王政元年,郑国渠将会开建。 郑国渠开建,必然会征发徭役。 而作为三星亭的亭长,这件事上,老头子有很大的责任。 有秩,与游徼,负责征发徭役,而亭长负责送徭役前往工地。 这里是陇西郡,征发徭役并不难,相反,将徭役带到工地,才是最难的事情。 “老亭长已经归乡养老,三星亭如今由老夫负责,目前一切尚好!” 说到这里,固话锋一转,道:“如今,春耕在即,青也去帮助芮了,光靠红一个人,只怕是难以完成春耕?” 闻言,岷笑着开口,道:“春耕之时,让芮与青回来帮忙!” “到时候,可以花钱粮雇佣一些邻里,完成耕种还是可以的。” “只要是种上,剩下的就要好很多!” “喂养豶,需要大量的猪草,到时候,田地里除草一事,也可以轻松解决!” “毕竟,芮那边雇佣了一些洮里的邻里!” “他们也会在闲暇之时,帮助我们!” ........ “家主,后子,晚食好了!” 这个时候,红端来了饭菜。 一盘豶肉炒野菜,一盘鸡蛋韭菜,两碗精米,一人一碗热汤。 这便是岷如今的晚食。 在另外一个木案上,红带着春也在用食。 “大父,先用食!” 岷喝了一口热汤,朝着固,道:“等凉了,豶肉就不好吃了!” “好!” 点了点头,固也开始进食。 虽然他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食欲。 第134章 春耕与疲秦 灯火通明。 郑国在整理着各项数据。 他虽然是带着疲秦计划而来。 但,郑国心中清楚,秦国朝堂之上,没有庸才。 秦王与吕不韦也不会只听信自己的一面之词。 毕竟,他不是老秦人,也不是秦国人,亦不是秦吏。 而是韩人。 天然之上,就会让人防备。 他的河渠文书,必然会遭受秦国水事大才的反复论证。 所以,他只有拿出真实可行的方案,才能让秦王与吕不韦动心。 一旦出现差池,必然是客死他乡的下场。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从一开始郑国就很认真,亲自奔走在泾水,渭水,以及洛水之上。 详细的记录着每一项数据。 看着房舍之中的灯火,李斯目光幽深,许久提笔写了一份书信,送往了咸阳。 他不善水事,一路上,一言不发。 但是,每到一处,皆陪同郑国亲往。 对于当地的实际情况,同样也有记录。 纵然已是三月,但关中的风,依旧是有些凛冽。 紧了紧常衣,李斯抬头看向了夜空,他有些不懂韩国与郑国的打算。 修河渠! 一旦成功,必然会助长大秦国力。 作为一个修行帝王术的法家,李斯早已没有了天真,自然清楚,韩王此举必有谋划。 韩国所谋,只会弱秦,而不是强秦! 毕竟,韩国才是郑国的母国。 “先生在想什么?” 郑国走出大帐,看向了李斯。 “再想先生!” 李斯直言不讳,朝着郑国,道:“从见到先生,一直到今日!” “先生待人赤诚!” “但,斯思来想去,依旧是不解先生来意!” 闻言,郑国沉默许久,然后朝着李斯,道:“不瞒先生,郑国乃是水工!” “此来大秦,只为一展胸中所学!” “试想,在这贫瘠的关中,修一座河渠,灌溉田地,活人无数,也不枉郑国一生所学了!” 说到这里,郑国不欲再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话锋一转,道:“先生,如今泾水各处已经调查结束,是不是应该前往洛水了?” “好!” 李斯与郑国深入洛水两岸调查。 与此同时,这一年的大秦很是安静,也许是由于正值春耕。 不适合大规模用兵,征发徭役。 四月末。 大秦各地,春耕开始。 气候转暖,一片祥和。 官府的指导官吏奔走在各县,各乡,各地农人开始耕田,种粮。 岷也带着芮,以及青,红,来到了田地之中。 这个时代的耕种方式,与后世截然不同。 特别是农具。 如今大多数还使用着最原始的农具。 虽然岷也清楚,该如何改良。 但在这件事上,岷没有多言,他心里清楚,自己是史子。 自幼在田间长大,但对于农事,一知半解。 若是提出来,与他的身份,与他的形象不符。 ........ 也就在这个时候,郑国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咸阳,与李斯一道进入了国府之中。 “外臣郑国见过相邦!” 走进政事堂,郑国朝着吕不韦行礼,道:“相邦,此乃河渠文书,以及相应的数据与资料!” 这个时候,郑国看了一眼李斯,道:“劳烦先生,打开舆图!” “好!” 李斯看了一眼吕不韦,然后将关中舆图打开。 郑国开口,道:“相邦,此渠,西起泾水,东入洛水!” “大致位置在于,咸阳与云阳的中间位置!” 说话之余,郑国指着舆图上的红线,道:“从泾水到洛水,全长三百余里!” “一旦渠成,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数万余顷 ,从此以后,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必富强!” 说到这里,郑国朝着吕不韦拱手,道:“相邦,可以请大秦水事大才,进行佐证,以验证郑国之言!” “好!” 点了点头,吕不韦话锋一转,道:“深入关中数月,先生辛苦!” “卫协,带着先生下去休息!” “让郑货,给先生准备一处府邸,一切开销,皆从国府而出!” “诺!” 点头答应一声,卫协朝着郑国,道:“先生,请!” “有劳!” 目送卫协与郑国离去,吕不韦沉声,道:“长史,将郑国带来的舆图,以及各项数据,带给水工!” “李钊,人到咸阳了么?” “禀相邦,李钊人已经抵达咸阳,人在官驿之中!” 王绾目光闪烁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其从蜀地而来,刚刚抵达咸阳!” “言及,洗漱过后,便来拜见相邦与大王!” 闻言,吕不韦笑了笑,道:“告诉李钊,不用急着拜见本相与大王!” “让其洗漱之后,与大秦的水工聚集,然后论证郑国之言!” “然后告诉本相,可行还是不可行!”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转身离去。 这个时候,吕不韦方才看向了李斯:“李斯,你是荀子的门生!” “如今入秦,却只是相府的舍人!” “位置有些低了!” “禀相邦,舍人乃是李斯所求!” 这一刻,李斯朝着吕不韦拱手,语气肃然,道:“李斯终究只是一个小吏,初为舍人,也好熟悉一下大秦!” “嗯!” 微微颔首,吕不韦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斯,一字一顿,道:“郑国深入关中,你皆随行!” “对于郑国的目的,你如何看?” 闻言,李斯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朝着吕不韦,道:“相邦,郑国乃是水工,他的数据以及选择的河渠位置,想来都是正确的!” “毕竟,这个天下,不光是郑国一个水工!” “我大秦,也有水工!” “属下看了郑国的数据,也亲自走访过泾水与洛水!” “全长三百余里,想要开凿河渠,非一朝一夕之事!” “一旦河渠开工,便不能停下!” “如此巨大的工程,必然会需要无数的民夫,大秦注定要征发徭役!” “也需要大量的钱粮.......” “........” 李斯是一个聪明人,他没有说结论。 而是告诉了吕不韦一个过程。 听完李斯之言,吕不韦心中的疑惑,也是一下子被解开。 抿了一口凉茶,吕不韦沉吟许久:“这么说来,郑国所言的结论,也是真实了?” 第135章 一卷修渠书,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需要大秦水事的官吏进行论证!” 李斯很是谨慎,朝着吕不韦:“属下不善水事,只能如实告知相邦这些日子的眼见所闻!” “对于结果,属下不敢妄加评判!” “嗯!” 点了点头,吕不韦轻笑,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下去休息吧!” “诺!” ....... 经过数日论证。 李钊走进了国府政事堂,求见相邦吕不韦。 “臣见过相邦!” 看了一眼李钊,吕不韦笑着开口,道:“蒲阳令不必多礼,坐!” “臣谢过相邦!” 李钊在一旁落座,抿了一口茶水,道:“相邦,经过我等论证,郑国之策,可行!” “一旦渠成,确实可以灌溉河渠两岸田地!” “若是修引水渠,关中成为粮仓,指日可待!” 说到这里,李钊话锋一转,道:“但是,相邦也清楚,修渠绝非易事!” “一旦河渠开工,大秦必然会征发数十万徭役!” “而且时间持续不会太短!” “三百余里,关中地势,臣也看了,以臣的推算,至少也需要十年,甚至于十五年之久。” 这个时候,李钊将文书递给吕不韦,道:“相邦,此乃我等水工,经过详细的计算,得出的结论!” “若是郑国送来的数据没有出错.......” 这一刻,吕不韦沉声,道:“数据没有问题,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都我们的人跟随,不光是其余官吏,也有水工!” “此事,事关重大!” “本相会奏请大王,迁蒲阳令为咸阳令!” “郑国负责修渠一事,蒲阳令在咸阳,也盯着点!” “诺!” 此时,李钊没有拒绝。 他心里清楚,为了大秦,自己别无选择。 “好!” 吕不韦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李钊,道:“蒲阳令,你叫上郑国,本相准备一下,然后我们去章台宫,朝见大王!” “诺!” 半个时辰后,吕不韦一行人来到了章台宫。 “臣吕不韦,求见大王!” 站在章台宫外,吕不韦神色恭敬。 “仲父不必多礼!” 惊喜的声音从大殿之中传出,紧接着脚步声响起。 片刻后,秦王政出现在章台宫外。 见到众人,秦王政不由得微愣,随即开口,道:“仲父,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臣等谢大王!” 见到众人起身,秦王政双眸微眯:“仲父此来,是.......?” “禀大王,韩国水工上书修渠,大利于秦!” 吕不韦作为相邦,自然是率先开口:“此乃修渠文书,这位是蒲阳令李钊!” “故蜀郡郡守李冰的后人!” “臣调集大秦擅长水事的官吏,进行了论证,修渠一事可行!” 闻言,秦王政多看了郑国与李钊一眼,道:“仲父,寡人年少,如今亦没有亲政!” “政事方面,仲父决断即可!” “此事,只要仲父有决断,寡人这边尽力配合!” ......... 翌日。 一道王诏,一道政令相继颁布。 不仅是秦人为之震惊,消息传出,山东诸国也是为之哗然。 作为始作俑者,韩王更是弹冠相庆。 临洮县,洮里。 小院中,气氛有些凝重。 喝了一口白水,固沉声,道:“大开河渠,上令已经得到消息,但凡是适龄的青壮,都要服徭役!” “洮里之中,也不例外。” “如今更农忙之时.......” 闻言,岷想了想,道:“大父,此事绝无更改的可能!” “如今更是王诏与政令并行!” “不过,应该不会耽误农时!” “朝廷也清楚,农时最为重要!”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朝着固,道:“大父,这一次,您是不是要去咸阳?” “嗯!” 固点了点头,但脸上没有半点喜色。 他渴望去咸阳,但不是这种形式。 许久,固方才开口,道:“老夫要带着三星亭下的适龄青壮,前往咸阳!” 喝了一口白水,岷眼中发光:“大父,此去咸阳,可否带上孙儿?” 他心里清楚,这一次固护送徭役民夫,与后面刘邦护送大不一样。 如今大秦气势如虹。 而且,政治也没有彻底的糜烂,各项制度,都在正常运转。 虽然是服役。 但,朝廷也会给与低于市场价的报酬,一天八钱。 除非是俘虏,要不然,就算是刑徒,也会给八钱的工钱。 社会矛盾虽然有,但不至于在森严的秦法下,出现逃亡的现象。 所以,老头子的工作,虽然有些难,但问题不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岷才滋生了前往咸阳去看一看的念头。 咸阳,那可是当今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岷自然是渴求。 闻言,固神色微变,看向了岷,诧异,道:“你想去咸阳?” “之前长史邀请,你不是不想去么?” “大父,我们自己去,和相邦邀请,大不一样!” 岷莞尔一笑,朝着固,道:“没有相邦邀请,孙儿去咸阳,只是跟随大父长见识的乡野小子!” “那你的课业呢?” 固有些心动,但也有些犹豫。 岷毕竟是学室史子。 而且,从临洮县前往咸阳,路途遥远,发生任何的事情,都有可能。 岷只是一个孺子,带着多不方便。 “大父,文吏学室之中,那些脚本,孙儿都记住了!” 岷自信一笑,朝着固,道:“令史也说了,孙儿现在就剩下参与学室考了!” “至于武吏学室,孙儿年岁太小,长时间训练并非好事!” “孙儿,可以申请游学!” 说到这里,岷喝了一口白水,道:“大父,长史曾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如今孙儿虽然没有读书破万卷,但,也读书不少!” “也该是走出临洮县,看一看这个天下了!” “哈哈哈......” 看着岷,固有些好笑。 如今的岷,已经懂得了以理服人,大道理一堆一堆的。 而且,还学会了借势。 “老夫没有意见!” 喝了一口白水,固笑了笑,道:“只要你能说服令史!” “此行咸阳,老夫便可以带上你!” “不过,在路上你要听老夫的话!” ........ 第136章 水路,官道,黄粱上门。 固也有心带着岷去一趟咸阳。 他的这个孙儿,太过于聪慧,也太过于懂事。 他不想埋没于此。 固还记得,他初见咸阳的震撼。 巍峨的城池,远远望之,犹如匍匐在天地之间的一尊巨兽,漆黑的城墙,森严的兵戈,带着气吞天下的霸道。 那是一座人口过百万的大城。 天下商品,在咸阳东市与西市,可谓是应有尽有,达官贵族,六国商贾,大秦军伍,王孙公子。 只有去了咸阳,才能知晓什么是大秦。 在那里,可以让每一个秦人都升起荣誉感。也只有在那里,才能感受到何为大秦风华。 其实,固也清楚,只有在那里,岷才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 但是,他去咸阳的机会不多,护送徭役便是一次。 至于岷的课业。 既然岷开口了,自然是问题不大。 伴随着政令与王诏下达,有秩与游徼入乡里走访统计。 时间流逝,转瞬便是五月末。 这个时候,春耕结束,有秩与游徼也都做好了事前的准备工作,徭役征发开始。 河渠开凿! 这是属于突然增加的徭役。 为此,大秦朝廷给出了策略是,征发关中民夫,免除秦王政元年的赋税,一日八钱,农忙季节,可以从会乡收割。 条件很是不错,这也导致,庶人情绪尚可,并没有太大的抵触。 短短三日时间,三星亭十里青壮,一共五十青壮,便已经跟随着有秩于各地的里典,前往三星亭报到。 而这个时候,岷也是找上了令史忠:“令史,史子想要游学?” 闻言,令史忠一愣,皱着眉头,道:“岷史子,你这个年岁去游学?” “学室中的学识都学会了么?” “令史,《奏献书》,《封诊式》,《急就篇》等都已经学完,现在就差《秦律十八种》还有十种未读!” 岷见到令史忠想差了,连忙开口解释,道:“令史,也不是正式的那种游学!” “大父不是要去咸阳么,史子想着随大父一道去咸阳,长一长见识!” “常用字,史子已经学会,不会耽误学室考!” 闻言,令史忠点了点头:“这件事,老夫会禀报学室令!” “你还年轻,出去看看也挺好!” “等你去了咸阳,就会清楚,何为天下第一,何为巍巍大秦!” 这一刻,岷朝着令史忠道谢:“多谢令史!” “去吧!” “诺。” 从文吏学舍这边出来,岷便来到了武吏学舍,找到了黄粱。 “岷见过令史!” 黄粱看到岷,眼中微动:“岷史子,有事?” “我准备向令史申请,游学一段时间!” “游学一段时间?” 黄粱也是一惊,随即便是反应了过来:“史子是准备随亭长去咸阳?” “嗯!” 点了点头,岷朝着黄梁,道:“机会难得,我想着去一趟。” “阵型的训练,我基本上都记下了。” “杀人术的训练,也都记于心中,剩下的,便是日复一日的训练。” “令史也清楚,我年岁太小,无法大量训练,既然如此,还不如去游学,等年岁差不多,便刻苦训练。” “可以!” 黄粱没有犹豫,而是朝着岷,道:“这件事,老夫会告知学室令!” “从临洮县, 一路前往咸阳,路途遥远,注意安全!” “多谢令史!” 从学室之中回来,岷没有回家,而是前往了三星亭,家中的一些事情,早已安排妥当。 “大父 ,学室那边都与令史说好了,只需要去县府开具官引!”走进三星亭,岷的语气中带着激动。 “哈哈哈,好!” 固也是大笑,心中很是开心:“等官引下来,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狄道!” 岷在武吏学舍,见过大致上的关中地图,自然是记住了,这个时候,岷朝着固,道:“大父,我们此行,是走水路,还是走官道?” “走官道!” 沉吟了半晌,岷沾了沾陶盅里的白水,在案头画了三个圆圈:“大父,这里是临洮,狄道,以及咸阳。” “我在学舍中,看过关中舆图!” “洮水贯穿临洮与狄道,而从狄道东行,便可以入渭水,沿渭水东向,一路可通咸阳。” “走水路,快一些,也安全一些。” “毕竟,徭役民夫,可没有战马........” “嗯!” 点了点头,固沉吟,道:“老夫思虑思虑!” “先回家!” “诺!” 家中,红正在准备晚食。 犬吠声传来,大门外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一阵敲门声响起。 固阻止了岷上前,然后打开了大门。 大门打开。 黄粱一脸的笑容,朝着固,道:“亭长,叨扰了!” “此乃犬子黄羊,与史子岷同为武吏学室史子!” 这个时候,黄羊也是连忙朝着固行礼,道:“黄羊见过亭长!” 固的目光望来,恰逢岷上前来。 “大父,这位是武吏学室的令史,百将黄粱,这位是史子黄羊!” 岷先是朝着固解释了一句,然后朝着黄梁父子,道:“岷见过令史,羊兄!” “原来是令史!” 这个时候,固脸上也是浮现一抹笑意,朝着黄梁,道:“令史快进!” “叨扰了!” 走进来,在石案后落座。 看了一眼两人的气氛,岷笑了笑,朝着黄羊,道:“羊兄,你第一次来,我带你看看,我的书室.......” “好!” 黄粱看着两人离去,不由得笑,道:“亭长,有一个好孙儿!” “史子黄羊,也不错!” “去了学室这么久,这还是老夫第一次见到,岷主动邀请一个人进入书室。” “哈哈哈.......”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大笑。 “令史此番前来,不知有何指教?”固看了一眼黄梁,以及那一壶浊酒。 “不瞒亭长,梁确实是有一事相求!”黄粱也是直言不讳,道:“此行亭长前往咸阳,可否带上黄羊?” “黄羊的一切开销,皆由我来承担!” 说到这里,见到固一直沉默,黄粱也是苦笑,道:“这孺子,一直没有个定性!” “让他去看一看咸阳.......” 第137章 大丈夫,生不能食咸阳食,死亦当埋咸阳土! “百将,老夫可以答应你!” 喝了一口浊酒,固深深看了一眼黄梁,道:“但是,黄羊的官引,需要你自己解决。” “除此之外,便是你也清楚,从临洮县到咸阳,路途遥远!” “沿途虽然风险很小,但也是有的!” “这一点,百将当心中有数!” “当然,若是遇到危险,老夫也会尽力保护黄羊与岷的安全!” “但,人力终有尽时.......” “还有一点那便是,百将当叮嘱黄羊,在路上要听从吩咐!” “毕竟,此行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公务在身!” ....... 这一刻,黄粱举盅,朝着固,道:“这是自然!” “亭长所言,梁心中有数。” 此时,固也是笑着点头:“百将能理解就好!” 这个时代的人,最不惧怕的便是死亡。 他们都清楚,唯有这条命,才是改变一切际遇的资本。 故而,不畏死。 黄粱与固约定好了时间,便提出了告辞。 将黄梁与黄羊送走 。 固笑了笑:“此行的花费,有人报销!” 闻言,岷神色微动,一言道尽本质:“大父,令史前来,是为了让羊兄也去咸阳?” “嗯!” 喝了一口浊酒,固感慨,道:“咸阳!” “多少老秦人的心头好!” “大丈夫,生不能食咸阳食,死亦当埋咸阳土!” ........ 看着老头子。 岷一言不发。 他理解不了这种情绪。 但,也没有资格嘲笑。 有些情怀,只有深入其中,才算是明白。 岷对于脚下的土地有感情,但对于大秦这个国度,好奇大过于热爱。 “大父,带上黄羊,也是好事!” 岷喝了一口热汤,朝着固,道:“黄羊明显受过训练,杀人术掌握的不错!” “有黄羊在,此行咸阳也相当安全一些。” “嗯!” 固点了点头,随即无奈一笑,道:“有些事,推脱不过!” “举手之劳,带上也就带上了!” “正好在路上,你也有个伴儿!” ....... 翌日。 大清早,固带着岷去了官府,开具了官引文书。 来到了三星亭,固将诸事都托付给了亭佐与亭父。 这才带着求盗,以及八名亭卒,护送着三星亭下的服役人员前往咸阳。 片刻后,众人也都熟悉了。 求盗,名弓,曾经上过战场,很是壮实。 至于八名亭卒,则是服役的青壮。 在大秦,能够在求盗手段下服役,而不是前往工地以及战场,唯一的要求,便是这些人,必须要是大秦锐士的遗孤。 这一次,他们乘船而行,先行赶到狄道。 “亭长,我们为何不直接从临洮出发,直入冀县,然后再行咸阳?”求盗弓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道。 闻言 ,固笑着开口解释,道:“不清楚,上边的命令是这样!” “老夫也问了其余的亭长,也都是先行赶往狄道!” 喝了一口白水,弓沉吟,道:“虽然这是关中,但,这也是征发徭役!” “将民夫全部聚集在狄道,人多了容易生乱!” “虽然各亭,各县的也是派遣护卫力量。” “但,这个数量,与徭役相比,差距很大。” ........ 喝了一大口白水,岷勉强压下晕船的难受。 他就听见了求盗弓的这一番话。 在岷看来,求盗弓说的很有道理,人是群居动物,很容易被蛊惑,也很容易被煽动。 人数越多,风险越大。 “事出有因,你们也不必多想!” 固喝了一口白水,沉吟半晌,道:“此番修渠,本身是朝堂部署之外的大事!” “而且,此事短时间完成不了!” “要不然,朝廷也不会让各县的亭长都去,往常时节,一个县也就是去一两个亭长,带些亭卒........” 固的话,让众人一愣,他们忘记了这茬。 岷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抹疑惑。 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一国朝堂,特别是稳定运转了百年之久,绝对不会干出这等失智之事。 除非是有特殊的事情。 需要这些亭长前往。 带着忧虑,一行人朝着狄道赶去。 “出门在外,少说话!” 固环顾一周,眼中浮现一抹肃然,认真的叮嘱告诫,道:“多听,多看!” “诺!” 众人神色肃然,他们都清楚,固话中的意思。 出门在外,不比家中。 人多眼杂,容易生事。 在这个时代,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最好不要生事。 不生事都会有无数的麻烦等着你。 更何况生事,等同于将把柄递到对方手中。 不管是那个时代,权势在手,才算是活的自在。 升斗小民,终究是最底层。 任人鱼肉! 乡民,自古以来,便是最卑贱,最凄惨的。 乡民对于官府的害怕,要远远大于敬畏,他们也是最绝望的。 ....... “羊兄,怎么兴致不高?” 黄羊脸色苍白,死死抓住护栏,双眸都不敢睁开。 “这...是我....黄家的.....秘术!” 黄羊磕磕绊绊的说完,反呛了岷一句:“不传外人........” “那你好生修炼你家的秘术吧!” 岷撇撇嘴,然后走到了固的身边:“大父,还有多少可以到达狄道?” “还有六个时辰!” 船手开口,神色恭敬,道:“这是最快的一条路了。” “嗯!” 微微颔首,岷低声,道:“大父,除了亭卒之外,也就只有求盗,以及大父不受影响!” “其余人,走这水路,只怕是需要几天适应!” “嗯!” 这一刻,固也是点了点头:“没有办法,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会上船!” “第一次,终究是有些不同!” “不过,等到了狄道就好了!” 与此同时,求盗弓接话,道:“有了洮水这一段的历练,他们也就能坚持穿行渭水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弓语气肃然,道:“相比于水路,地面上,无疑是更凶险!” “豺狼虎豹,蛇虫鼠蚁,还有贼盗........” ......... 第138章 庶人与牛马无二,甚至不如牛马。 “史子,水路会安全么?” 黄羊有些疑惑,求盗弓的话,与他阿翁的嘱咐,有些不一样。 在这船只上,他只能求问于岷。 相较于其他人,只有岷勉强算是与他同龄。 拧开水袋,喝了一口盐水,岷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求盗有经验!” “羊兄稍安勿躁!” 话虽如此,但岷心知肚明,弓的话,有失偏颇。 这个时代的水路,也不安全。 特别是在大秦关中,水路的危险甚至于要在陆地之上。 只不过,水路快一些。 对于固以及求盗而言,自然是水路更为安全,但是对于这些服役青壮,反而是走官道更为安全。 但是,他不能说。 毕竟,此行护送徭役,关系到了老头子的仕途。 望着洮水,岷眼中掠过一抹怀念。 这个季节, 洮水清澈,船只穿行间,尚且能看见鱼虾嬉戏。 洮水只是大河的上游支脉。 并不大。 滋养着一方,却也相比于大河等要安全很多。 船只横行,直取狄道。 岷坐在船头,看着洮水之色,以及船只上的青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 纵然是青壮,依旧是一脸菜色。 这个时代,庶人根本难以吃饱。 在红薯,土豆,玉米,以及一年三熟的稻种,尚未传入中原之时,庶人想要吃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而且,因为这个时代,战争为主题,赋税都很重。 为了维持战争,天下庶人,也就只能够在平常,保证不会饿死 。 一旦到了大荒之年,则饿死之人无数。 在这个时代,赋税并不是一个词,而是分开的。 《汉书-食货志》记载:殷周之时,有赋有税,赋供车马,甲兵,士徒之役,充实府库赐予之用。 税给郊社宗庙百神之事,天子奉食,百官禄食,庶事之费。 其实换一个说法就是,税以足食,赋以足兵。 在大秦,赋其实就是指的军赋。 在这样的战争年代,赋就是一个无底洞。 而在大秦,孝公十四年,初为赋。 这些年,岷也读了很多书,对于大秦的情况有了一个全新的了解。 他心里清楚,商君变法,虽然强秦,但也苦民。 在商君变法以后,由于官僚制度的确立,官僚体系日益庞大,为了养活这一大批人,势必会进行繁重的征收。 念头转动,岷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动兵,以战争养战争。 除此之外,暂时的中原,根本无力寻访那些种粮。 而在中原大地之上,也没有高产的粮种。 距离大秦最近的,便是位于中南半岛上的占城稻。 但是,中南半岛,如今与大秦隔着夜郎,邛都以及楚国,百越之地。 这个时候,黄羊的声音传来,将岷的思绪打断:“史子,你在想什么呢?” “羊兄,你说的我们读书,习武,为了什么?” 岷回神,然后看向了黄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土地依旧是这般模样!” “战争!” “除了战争,还是战争!” “天下庶人依旧是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是我们不够勤劳,是我们太过于懒散么?” 对于岷的询问,黄羊回答不了。 在一旁欲言又止。 一旁的求盗弓沉吟片刻,道:“史子,尚未走出过临洮,很多事,并不清楚,有这样的疑问也是能理解的。” “这个天下,战争频繁!” “天下庶人,处境极为的艰难,在那些人眼中,天下庶人,草芥尔!” “庶人与牛马无二!” “甚至于,一个庶人,连牛马都比不上!” “大秦虽然赋税比较重,但,至少没有战乱,庶人虽然贫苦,但至少能够活着!” “而不是一如山东庶人,流离失所。” ........ 船只上,众人都有些激动。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是第一次出门,面对洮水风光,自然是心情激动。 两日后,众人终于是抵达了狄道。 在固的带领下,求盗弓的护卫下,来到了官驿之中。 在狄道住了一晚,然后在陇西郡尉的带领下,整个陇西郡的服役青壮,朝着渭水而去。 从狄道一直到渭水,有不短地距离,一路上,只有三辆马车。 陇西郡尉周青看到岷年幼,也听闻过固的一些事迹,便将岷带上了马车。 “史子,为何要去咸阳?”周青有些好奇,他其实了解岷的情况。 毕竟,他出自蒙骜麾下,上一次之后,蒙恬曾经知会过他。 只不过,各种事情,接踵而至,他也没有时间,也没有正当的名义,前往临洮县。 故而,这还是他与岷第一次相见。 “咸阳乃是大秦国都,生为秦人,岂能没有向往之心!” 喝了一口盐水,岷笑着,道:“不瞒郡尉,我等庶人,这一辈子,去往咸阳的机会,也许就只有这一次。” “去看看,就当是长见识了。” 瞥了一眼岷,周青笑了笑,道:“本将听闻,史子也是武吏?” “嗯!” 这一刻,岷点了点头:“得长史之言,方才有此荣幸!” “哈哈哈……” 周青轻笑一声,朝着岷试探,道:“史子,为何不入咸阳?” “以长史之能,让史子入咸阳,进入学室,并非难事!” “史子是聪明人,自当清楚,咸阳学室与临洮县学室之间的差距……” 闻言,岷脸上的笑容更显灿烂,这一番话,他也是清楚了周青的背后是何人。 如今的吕不韦尚未染指军权,秦王政还是困于章台宫的雏龙。 长史王绾虽然也很不俗,但,他终究是秦吏。 唯一能够影响到周青,而且与他有关联系的,有且仅有蒙恬。 毕竟这位的大父,可是秦国上将军蒙骜。 在岷念头百转千回之时,周青也是思绪万千,他从蒙恬那里,了解过一些事情。 在蒙恬的口中,对于岷极为的看重,他也想看一看,岷到底有没有蒙恬说的那般天资聪颖。 “哈哈,郡尉说笑了。” 岷笑着摇头,语气平静,道:“咸阳乃是所有老秦人的向往,但,我与大父只是普通庶人。” “咸阳城大,居之不易!” 第139章 你若是上了战场,一定要活着回来! “咸阳城大,居之不易?” 呢喃一声,周青也是感慨,道:“史子虽未去过咸阳,但描述的很正确。” “咸阳对于达官贵胄,自然是天上人间!” “但是,对于庶人,极为的残酷!” “每日之花销,都是一个让人难以承受的数字,甚至于是乡野之民,半年的收入!” 说到这里,周青看了一眼岷,语重心长,道:“史子当好生习文学武,只要建功立业,有了爵位赏赐!” “咸阳虽大,却也是一个好去处!” “借郡尉吉言!” 这一刻,岷不由得笑了笑,在这样的年代,建功立业何其难也。 对于他这种庶人而言,几乎便是拿命去搏杀,战场乃是绞肉机,有道是,自古征战几人回。 但是,身为秦人,上战场是改变命运,最快,也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因为这是战争状态下,就算是有官吏想要贪功,也不会选择是军功。 这是庶人最好的选择。 也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话虽如此,但目前的扶摇根本就没有必要去选择。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 而且,他有家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根本就没有必要铤而走险。 如今的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在这个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周青眼中满是笑意。 他自然是看到了岷双眸中的平静,他见过蒙恬,自然是清楚,上将军家中的嫡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少年英才。 而岷能够得到蒙恬的赏识,以及长史王绾的认可,由此可见,岷的不简单。 “你们此去咸阳,说是能长见识,其实一路上都是朝廷规定的路线,除了官道便是官驿!” “剩下的便是荒郊野岭!” 周青眼中掠过一抹精光,朝着岷,道:“你我相识,也算是有缘!” “等到了咸阳,老夫带你去见见世面?” 闻言,岷一愣,随即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朝着周青,道:“郡尉,你这个见世面,它正经么?” “我大父会找你拼命的!” 瞥了一眼岷,周青开口呵斥,道:“人小鬼大,你笑什么呢!” “本将好歹也是朝廷官吏,又岂能去那等龌龊的地方!” “哈哈哈........” 莞尔一笑,岷话锋一转,道:“郡尉,您去过战场么?” “去过!” 这一刻,周青陷入了回忆,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一片肃然。 “战争,便是死亡!” “有些事情,旁人说了也是无用!” “只有你身在其中,才会体会!” 说到这里,周青朝着岷一字一顿,道:“以后,你若是上了战场,一定要活着回来!” “只有活着,才能升官发财,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周青喝了一口盐水,他心里清楚,被那些人盯上,岷迟早都要上战场的,甚至于岷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蒙恬那些人,都是勋贵。 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军功爵位制度的既得利益者。 自然而然,岷想要成为他们的一员,就只有上战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嗯,多谢郡尉提醒,岷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这一刻,岷也是一脸的肃然。 神色更是坚定。 其实有些事情,岷心中有数,只是因为老头子的缘故,他装作不知罢了。 “这天下虽大,想要收割走我的命的人,还没有出生!” 喝一口盐水,岷眼中满是振奋。 不管如何,那些人如何的算计,但是,上战场这件事上,岷并不抵触。 他肯定会上战场。 但是,何时上,如何上,那只能由让自己决定,而不是由那些人决定。 这算是岷唯一的坚持了。 “哈哈哈......” 周青笑了笑,在他看来,岷这个少年,太过于好玩了。 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却又带着一份童真。 很多年,他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人了。 ......... 咸阳。 章台宫中。 秦王政正在翻看郑国送来的文书。 对于修渠一事,他没有反对,因为秦王政清楚,有些事情,他反对了也没有用,只会让事情的发展 变得更为的复杂。 “蒙恬,对于修渠一事,你如何看?” 喝了一口白水,蒙恬沉吟,道:“大王,修渠自然是好事!” “若是能成,我大秦东出,就更有资本与实力了!” “只是大王,虽然我大秦的水工都认为可行,但郑国终究是韩使!” “他是一个韩人!” “就在之前不久,我大秦刚刚进攻韩国,韩王合纵六国,意图抗秦!” “如今六国合纵失败,韩国此举看似合理,实际上并不合理!” “因为,只要是郑国修渠成功,八百里关中成为一片沃野,到时候,大秦的国力将会更为强盛!”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大秦势必东出!” “而大秦一旦东出,首当其冲的便是韩国!” “韩王虽然是平凡之君,但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所以,末将有些担心!” 闻言,秦王政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蒙恬,他的这个近臣,当真是不简单,不光是在兵法上见识不俗,在政治上也有独到的见解。 “有仲父在,这些问题,应该早已排查了!” 喝了一口凉茶,秦王政神色复杂,对于这件事,他心中多少有些想法,对于郑国的目的,也是有所猜测。 但是,他有的是时间。 这些日子,他尚未亲政,国内有所牵制,也是好事。 这也是当初让看了计划,却没有反驳,将一切都推给吕不韦的原因。 “修渠一事,虽然寡人不管,但是,也不能一无所知!” 秦王政深深地看了一眼蒙恬,一字一顿,道:“寡人困在这章台宫,难得出去一次!” “所以,盯着修渠一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相比于蒙毅,寡人更相信你!” “此刻的蒙毅还是有些毛躁,等着再磨一磨性子,也就可以放出去了。” “诺!” 点头答应一声,蒙恬开口应承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办法拒绝秦王政的要求,纵然是千难万险,他也只能尽力去做。 而且,这件事关系甚大,让作为大秦贵胄,自然要上心。 第140章 咸阳,我来了。 这些日子,咸阳城中的气氛,正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如今咸阳朝局,趋向于稳定。 只有大秦朝堂上的高层,才有一些察觉。 岷终于是赶到了咸阳。 笔直平坦的官道尽头,是一座黑色的巨城,一眼望不到边,就像是一头巨兽匍匐在那里。 这一刻,岷后世所学的西都赋,跃然于眼前。 “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 “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众流之隈,汧涌其西。” “ ........” “是故横被六合,两成帝畿,周以龙兴,秦以虎视。” “好句!” 岷的声音刚落下,一个中年汉子便开口称赞,眼中带着笑意:“在下李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李斯?” 这一刻,岷有些诧异。 他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咸阳,只是感慨了一下咸阳的雄壮,就碰见了李斯。 心念电闪,岷朝着李斯还礼,道:“在下岷,见过李兄!” “初来咸阳,见之震撼,让李兄见笑了!” “岷兄弟出口成章,胸有锦绣!” 李斯看了一眼岷,眼中掠过一抹诧异,道:“岷兄弟,也觉得秦会一如周一样,王天下?” “哈哈哈......” 这一刻,岷不由得莞尔:“李兄,我乃老秦人!” 此时,李斯这才认真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从自己来到咸阳,方才意识到这个天下,天才俊杰无数,他以往小觑了天下人。 这个天下,聪明人太多了。 他已经遇到了很多。 以前的他,就像是井底之蛙。 “岷兄弟,此行咸阳是.....?” 李斯瞥了一眼马车,以及身后的一队人,心中多少有些猜测。 “随大父入咸阳!” 岷也没有隐瞒。 他心里清楚,有些时候,两个人交往,初见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况且,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必要隐瞒。 “护送服役青壮修渠.......” “出自乡野,心向咸阳!” 这一刻,李斯也是笑着,道:“在下李斯,添为国府一舍人,等岷兄弟闲暇,斯请你吃食!” “李斯身上,尚有它事,不便久留!” “告辞!” “李兄慢走!” 与李斯道别,岷被固安置在了官驿之中。 固随着周青等人前往官署交接,这些青壮,数量不小,一日不交接,他们的心一日不安定。 这里可是咸阳城。 出现任何差错,都是他们难以处理,而且,后果也是他们难以承担的。 众人离去,岷在官驿之中,站在房间的窗户前,望着咸阳街巷,人来人往。 相比于临洮县,这里无疑是繁华无数倍。 而且,庶人行走,也多了几分笑意。 这里终究是天下大都,中原战火燃烧数百年,这里已经至少一百年没有战争的侵袭。 大秦锐士的不断胜利,大秦不断地开疆拓土,也让秦人的朝野上下,拥有极其强烈的自信。 大国子民与小国寡民,不管是精气神还是状态,都是截然不同的。 舍人送来了热汤与点心。 看到岷只是一个孺子,只是善意的笑了笑,指了指案头的点心与热汤:“先吃着,不够了找老夫!” 这一刻,岷也是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着老舍人,道:“多谢丈人!” 对方释放的善意,他自然是感受到了。 岷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自然是回以善意。 当舍人走后,岷转头望向王城方向,眼中掠过一抹精光:“咸阳,我来了!” ........ 将服役青壮交接完,周青便来到了蒙氏。 作为门生故吏,好不容易来一次咸阳,自然是要拜访一下老上级。 “家老,上将军在么?” 周青走进大门,朝着蒙府的家老拱手,道。 “家主不在,少主在!” 家老笑容浮现在脸上,朝着周青,道:“少主在书房等你!” “有劳家老!” 这一刻,周青点了点头,然后跟随着家老而去。 在狄道,当他见到岷后,他就将消息送到了咸阳,自然而然,蒙恬专门在府上等待。 “周青见过少将军!” 周青的态度,很是鲜明,那便是他属于军人,属于蒙骜的门生故吏,但不属于蒙氏的家臣。 所以,他称呼蒙恬为少将军,而不是少主。 “蒙恬见过周郡尉!” 蒙恬起身见礼。 他自然是清楚,他们可以在消息上互通有无,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唤动对方,但让他们的关系,来源于他的大父。 所以,蒙恬的态度很是和善。 当然,这样一来,也就带着梳理。 “郡尉坐!” 示意周青落座,蒙恬朝着家老,道:“准备小宴,郡尉一路劳累,风尘仆仆,想来也是饿了!” “诺!” 家老点头应诺离去,这一刻,周青朝着蒙恬,道:“少将军,那位史子岷,来到了咸阳!” “此刻就在西城的官驿之中!” 喝了一口茶水,蒙恬看着周青,一字一顿,道:“我与史子岷,接触不多,郡尉一路而来,接触颇多!” “郡尉觉得史子岷如何?” 闻言,周青喝了一口茶水,沉吟半响,道:“史子岷,聪慧,学习能力很强,而且他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能力!” “明明出身乡野,但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却能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这个人,很容易让人对其有好感!” “毕竟,他只是一个孺子,天然会让人放松警惕!” 听到这里,蒙恬不由得笑了笑,对于岷的消息,他自然是也有,不光是周青这个渠道。 对于岷与固了解的,也比周青更多。 “多谢郡尉告知!” “来吃菜!” 蒙恬招呼着周青,心中却是想法万千。 岷虽然只是一份小人物。 但,蒙恬清楚,如今他的秦王政,也拉拢不了大人物。 而且这个人,看似简单,却交往不俗。 不管是与他有联系,与长史王绾也有联系。 蒙恬可是清楚,王绾那边的投资,到底有多大,那是将岷从武将方向培养。 作为军旅世家的人,蒙恬自然明白,想要打磨气血,到底多费钱粮资源。 第141章 东市与西市 许久,周青离去。 蒙恬喝了一口茶水,双眸幽深。 在他的案头,放着一卷卷竹简,这些都是暗中势力送来的,关于岷的情报。 可以说,这些竹简中,与岷有关的一切,都记录在案。 极为的详细。 这些东西,他都看了一遍。 除了岷在家中的一些琐事没有记录之外,不管是购隶臣妾,还是建立东山商社,以及东山培育基地都有。 很普通,却也能够看出一些东西。 至于东山商社,蒙恬并不意外。 虽然大秦一直在推行重本抑末的国策,商贾在大秦的地位很低。 但是,大秦勋贵,大秦的世家大族,无一例外,都圈养着商贾。 只不过,他们都没有站在台前罢了。 那么大的家业,光靠赏赐是远远不够的,就算是他们蒙氏下属,也有这样的现象。 喝了一口茶水,蒙恬合上竹简,然后走出了书房。 “史子岷,也该是见一见了!” 这一刻,蒙恬心中也是做出了决定。 如今岷到了咸阳, 不论出发点如何,让作为故人,也该是见上一面。 此时此刻的岷,正处于人生最低谷,此时交好, 便是最好的时间。 一旦岷趁风而起,到时候就算是关系再好,也只是关系,而不是恩情,作为蒙氏的少家主,蒙恬对于更多事情都心知肚明。 “备车!” “诺!” ........ 与此同时,国府之中。 吕不韦也是得到了消息,他毕竟是花费了那么多的资源,对于岷多少也有关注。 “郑货,将王绾找来!” “诺!” 一刻钟后,王绾走进了政事堂,朝着吕不韦,道:“绾见过相邦!” “长史,史子岷来到了咸阳!” 吕不韦喝了一口茶水,朝着王绾,道:“此刻人在城西的官驿之中!” “本相打算见一见此子,你觉得如何?” 闻言,王绾摇了摇头:“相邦,史子岷终究只是一个史子!” “他的年岁太小,没有家世,属于乡野天骄!” “如今的相邦,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咸阳城中,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相邦的身上!” “一旦相邦见了史子岷,必将会让史子岷出现在众人目光之下!” “这对于岷,并非好事!” “甚至于,一如史子岷所言,这样的因果,会让他死在咸阳河渠之中!” 王绾清楚,史子岷有天骄之资。 但是,成长起来的天骄,才是天骄,半途夭折的天骄,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若是相邦需要,可以让舍人李斯去一趟。” “如今的李斯,在咸阳属于一个透明人,就算是去了,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也不会有人关注在相邦身上!” “好!” 这一刻,吕不韦点了点头:“让李斯试探一下史子岷的倾向,老夫得到消息,蒙恬也去过洮里!” “也不知道是上将军的意思,还是大王的意思!” “诺!” ......... 官驿之中。 “羊兄,要不要出去看看?” 喝了一口热汤,岷看向了一旁的黄羊,在临洮县游刃有余的黄羊,此时此刻,有些胆怯。 他被繁华的咸阳震惊,内心深处满是怯。 “史子,还是等亭长来了再说吧!” 黄羊喝着热汤,眼中满是犹豫。 只是眼底深处,依旧是有一抹好奇。 第一次见到如此大城,胆怯之余,内心深处也是有些好奇的。 只是他不敢而已。 小地方来的乡野之民,初入大城市,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改变内心的慌张与不适应。 就在这个时候,老头子来到了官驿之中:“先吃晚食,然后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容易来一趟,也该是见见咸阳的风华。” “好!” 虽然岷对于咸阳,并未有多大的震撼,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第一城,心中依旧是有很大的好奇。 毕竟,这是神秘的大秦。 纵然是岷在大秦生活了近两年时间,也是从清水乡走到了临洮县。 但,岷心中清楚,临洮县与咸阳的差距,远比后世帝都与一个十八线县城的差距更大。 这是一种必然。 不管是在那个时代,最精英,最先进的东西,都是集中在帝都。 如今的咸阳,只是一个诸侯国的国度,但是,它已经有了王天下的峥嵘气象。 心念电闪,岷朝着固,道:“大父那边,已经交接好了?” “嗯!” 固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道:“由周郡尉在,这些都不是难事,我们只需要将人送到地方,然后核对清楚验传,登记造册便是!” “老夫会在咸阳滞留三日!” “然后与周郡尉等人一道返回!” 说到这里,固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岷,道:“你要去哪里,现在可以想一想!” 由于黄羊在,固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是,岷心里清楚固话中的意思。 “大父,孙儿听闻,咸阳有东市以及西市,若是有时间,我们可以去看看,至于其他的地方,就算了!” 虽然岷心中清楚固的意思,但是,他不想去接触蒙恬亦或者王绾。 此行咸阳,看一看咸阳的气象就是了。 太多的,岷现在不想参与其中,他人在小,家族也太弱小,把握不住。 “西市与东市?” 闻言,固不由得一愣,他自然是清楚,西市与东市在何处,当年他入咸阳,曾经跟随着同伴去过。 只是不管是东市,还是西市,都是商贾聚集地。 这一刻,固有些心惊胆战,忍不住看向了岷,道:“岷,你是史子,你要清楚这一点!” “大父,孙儿明白!” 岷自然是清楚,固心中的担忧:“孙儿只是想去西市与东市看看,品尝一些,临洮县不曾见过的吃食!” “虽然各大食肆也会有,但,终究是不如西市与东市的种类齐全!” 闻言,固也是心中松了一口气:“说的也是!” “咸阳城中,最地道的吃食,都在东市!” “山东六国的吃食,则集中在西市!” 说到这里,固不由得看了一眼岷:“你如何得知,西市与东市的?” 喝了一口热汤,岷笑着回答,道:“舍人告诉孙儿的!” 第142章 秦王政 东市,乃是朝廷控制的集市。 也是老秦人本土商社以及商贾聚集所在。 经营的也都是民生所需。 此时的大秦,已经在进行本土保护机制。 纵然是大秦国策是重本抑末。 但,大秦的统治阶层不是傻子,自然是清楚商贾的作用。 以及不可或缺! 而西市,主要是山东六国商贾所在。 两者就隔着一条街巷。 走进东市,出示了官引文书,东市亭也清楚,岷等人就是来见世面的,也没有太多关注,只是告知了需要注意的事项。 天色尚早,东市之中,尚无灯火。 看着粮肆,食肆,各种吃食,岷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就不应该在官驿中吃晚食。 现在看着这些诱人的吃食,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半个时辰后,将东市逛了一圈,固开口,道:“现在去西市?” “大父,我有些乏了!” 岷苦笑一声,朝着固,道:“等明日,我们不吃早食了过去,品尝一下西市的吃食!” “今天来东市,是有些亏了!” “哈哈哈.......” 闻言,固不由得笑了起来,片刻后,朝着一旁的黄羊,道:“史子羊,你的想法呢?” 听到固问他,黄羊看了一眼岷,也是连忙开口,道:“亭长,我和史子的想法一样!” 黄羊能够看得出来,岷脸上的疲惫。 如今的岷,还是一个小孩子,逛街半个时辰,对于岷,本身便是一种煎熬。 咸阳的夜晚,也没有多少人。 只有行色匆匆的准备归家的路人,这个时代,不管是哪个城池,都有宵禁,距离宵禁的时间不远了,以至于众人都在赶往家中。 在咸阳的夜晚,只有一些人,一些地方,才会不宵禁,正常运转。 回到官驿之中,舍人便走了上来:“亭长固,史子岷,有人找你们,人在房间之中!” “好!” 爷孙两人对视一眼,固点了点头:“麻烦舍人,准备一壶浊酒,一碟下酒菜!” “有劳!” 闻言,舍人摇了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来人已经备好!” 黄羊去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他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他无法参与其中,舍人已经明言,来人找的是固与岷,而不是他。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看着黄羊离去,固推开了房间的门,便见到蒙恬端坐其中,案头上摆放着酒菜。 见到固与岷带来,蒙恬起身笑着拱手,道:“唐突而来,没有知会亭长与史子,还望两位海涵!” “固见过将军!” 固朝着蒙恬见礼,然后笑着,道:“将军,请入座!” “将军这是休沐了?” 岷看了一眼蒙恬,眼中始终平静,他心里清楚,自己等人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吕不韦与秦王政。 当然,也瞒不住上将军府。 只要蒙恬留心,自己的一举一动,必然都在蒙恬等人的掌握之中。 而且,吕不韦投资自己,也不可能不会关注以及调查自己。 只怕是,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已经摆在了对方的案头。 心念电闪,岷朝着蒙恬故意,道:“将军如何知晓我等的行踪?” “哈哈......” 大笑一声,蒙恬深深地看了一眼岷,意味深长,道:“史子莫非是忘了这里是咸阳?” “咸阳么?” 闻言,岷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喝了一口白水。 这一刻,蒙恬笑着开口,道:“史子初来咸阳,对于咸阳并不了解,本将愿作向导,以尽地主之谊!” “不知史子愿否?” “好!” 岷心里清楚,他没有拒绝的底气。 蒙恬既然来了,不管是代表着谁,都不是他能拒绝的。 “如此,就有劳将军了!” 告辞了固,两人走出了官驿,岷心里清楚,对于蒙恬而言,就算是宵禁的咸阳城,也足够自由行走。 “将军,准备带我去何处?”登上轺车,岷忍不住开口,道。 “见一个人!” 蒙恬示意驭手驾车,朝着岷,道:“史子觉得咸阳如何?” “大!” “但是,我从史子眼中,看不到半点惊讶,也看不到半点不适,有的只是平静!”蒙恬语气幽幽,看似随意攀谈,实则还是试探。 “心中早有预料,早有想象罢了!” 岷笑了笑,接话,道:“虽然咸阳确实雄壮,但是,终究是不如心中所想那般!” “人在心心念念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美化心中所想!” 理由虽然不是很充分,但,也能够站住脚。 蒙恬瞥了一眼岷,话锋一转,道:“史子此番入咸阳,不多留么?” “不多留!” 岷点了点头,没有隐瞒,道:“大父何时走,我便何时走!” ........ 半个时辰后,轺车停在了蒙恬的府上。 蒙恬将岷带进去,一直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此刻书房中,早已经有两个青年在等待。 年岁都不大。 一个不过十四五岁,另外一个更是只有十一二。 “史子,这位是舍弟蒙毅!”蒙恬朝着岷解释,语气低沉:“这位是大王!” 闻言,岷打量了一眼秦王政,连忙拱手,道:“史子岷,见过大王,大秦万年,大王万年!” “史子不必多礼,坐!” 秦王政的声音很是平稳,神色更是没有丝毫变化,整个人对于岷的印象就是极为的英武。 “多谢大王!” 朝着秦王政道谢,这个时候,岷方才朝着蒙毅,道:“岷见过少将军!” 他不知道蒙毅的官职与爵位,只能称呼为少将军。 “史子不必多礼,快坐!” 这个时候,蒙毅给岷准备了茶水以及点心。 对于这么早见到秦王政,岷是没有想过的,此行咸阳,岷做好过见到蒙恬,也做好过见到王绾的准备。 但是,事情的发展,终究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先是在城门口,见到了李斯,如今又是见到了秦王政。 岷在一旁落座,喝了一口茶水,一言不发。 他心里清楚,这三位这个点儿将他找来,必然是有事情,咸阳城中的事情,他不想招惹。 所以,他不准备提前开口,而是看三人如何提出来,他再行针对性的答应以及拒绝。 第143章 一个小小的临洮县,居然生出了这样如龙似虎的人物。 书房中,有一刹那的沉默。 秦王政一言不发,而岷也是沉默不言。 蒙恬与蒙毅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眼底深处也尽是惊讶。 岷的表现,太过于出乎预料。 他们在岷的身上,没有感受到半点乡野之民的拘束,也没有见到秦王的忐忑,相反,这个少年很是平静。 平静的甚至于让人有些害怕。 岷的表现,让秦王政忍不住高看一眼。 ........ “史子,课业如何了?” 蒙恬眼中掠过一抹笑意,朝着岷,道:“上一次来,没有带礼物!” 这个时候,蒙恬走到一旁,取出一卷竹简递给了岷:“这是我准备给史子的礼物,还望史子不要嫌弃!” 岷起身,从蒙恬的手中接过竹简,眼中不由一喜。 在竹简的第一竹片上,上书两个大字:“吴子!” “多谢将军!” 这一卷吴子,价值连城。 特别是对于岷而言,他毕竟是向往战场。 虽然后世,他也研究过吴子,但是,后世的传承,终究不是原本了。 其中的差距,依旧是存在的。 而且,华夏武将众多,最为出名的便是武安君白起以及吴起。 虽然只是一卷兵书,而不是吴起的传承,但是,这也让岷心中很是激动。 他也赞赏武安君白起的战法。 但是,相比于武安君白起,他更希望成为吴起那样的人物。 为将,天下无双,从无败绩。 为相,也能改革变法,让楚国变强,有争雄之心。 如此文武奇才,才能够称得上一声大名士。 这可是那位庞涓,一生执念,却也一生从未抵达的高度。 这一刻,岷将吴子放在了案头,整本吴子不会只有这一卷竹简,这只是蒙恬的示好,也是蒙恬打破气氛僵局的钥匙。 “史子,有大智慧,此番也是跟随着征发徭役而来!” 蒙恬与秦王政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道:“对于这河渠,史子以为修好,还是不修好?” “毕竟水工,乃是韩国人!” 喝了一口茶水,岷笑着摇头,道:“我只是一介乡野之民,初步踏足学室,对于国之大事,并不了解!” “自然无从评判!”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道:“韩国有水工,我大秦也有水工!” “河渠修缮,自然是要集思广益,纵然是韩国水工提出来的,但是,我大秦水工也可以作为评判!” “能成与否,将军心中有数!” “更何况,这里是大秦,而不是韩国!” “韩国水工不过是孤身一人,身处于大秦之中,大秦朝堂之上,想来也不缺拿捏韩国水工之法!” “史子大才!” 这一刻,秦王政终于是开口:“先前史子之言,解了寡人之疑惑!” “之前未曾谋面,一直无缘道谢!” “今日,于此寡人敬史子一盅,略表谢意!” 闻言,岷端起茶盅,与秦王政对饮:“岷年幼,尚不曾饮酒,只能以茶代酒,还望大王莫怪!” “私宴,随意即可!” 秦王政也没有在意这些,岷终究还是一个孺子:“史子,可愿入王族学室?” 此话一出,书房中气氛为之一变,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岷。 放下茶盅,岷轻笑一声,道:“大王,岷不愿入王族学室!” “岷生为老秦人,自然会为大秦而战,会为大王而战!” “但是,如今的大王,尚未亲政!” “大王连自己的安危,都难以保全,更何况是岷这样的乡野之民!” “岷虽然只是一介孺子,但也想要保留有用之身,以待他日!” “等大王亲政,岷自然会踏足咸阳,为大王驱策!” “好!” 许久,秦王政点了点头。 然后朝着蒙恬,道:“将史子安全的送回去!” “这几日,史子在咸阳的花销,算在寡人的身上!” “多谢大王!” ...... 这一场夜宴,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彼此试探一二,便草草结束,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轺车之上,一路安静。 一直到官驿门口,蒙恬突然开口,道:“史子,觉得大王如何?” “大王英武不凡,自有王天下之气象!” 岷顿了一下,然后朝着蒙恬,道:“将军出身军旅名门,想来也清楚,有这个气象,与有这个能力不是一回事!” “一个人有成为名将的潜质,但也要通过学习前人的经验,师法先贤,前辈,天地,也要经过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洗礼,才能成为名将!” “比如上将军!” “首先上将军有这个天资,但也是后天学习兵法战策,以及在战场上的摸爬滚打,最后成长为大秦的上将军!” 听完岷的话,蒙恬心中一震,他自然是清楚,岷说的很有道理,也惊讶于这些话出自一个少年之口。 但是为了秦王政,蒙恬压下心中的疑惑,依旧是开口问了一句:“大王志在东出,天下归秦!” “有王天下之气象,也有王天下之志!” “也正在学习王天下的能力!” 瞥了一眼蒙恬,岷有些沉默,他此行的表现,已经说的太多了。 有道是,过犹不及。 这与他的谋划,有些不同了。 只是,岷想到大秦统一天下之后,始皇帝的情况,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将军,我进入学室,学的第一个字,叫做灋!” “令史讲解灋为何意!” “同样的,在我看来,王天下也是如此!” “想要王天下,就要明确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王,也要明确何为天下!” 说到这里,岷下了轺车,朝着蒙恬,道:“将军,就送到这里,告辞!” “有缘再见!” 蒙恬深深地看了一眼岷,语气肃然,道:“史子保重!” 见到岷走进官驿,蒙恬这才开口,道:“回府!” “诺!” 轺车隆隆而行,蒙恬陷入了沉默。 他也算是一个天才了。 这些年,由于家世,以及跟随着秦王政,见过无数的天才。 但是,岷的表现,依旧是让他觉得惊艳。 一个小小的临洮县,居然生出了这样如龙似虎的人物。 当真是天佑大秦! 天佑大王! 第144章 向你走来的是荀子的高足,帝国的丞相,法家的集大成者 一个时辰后,蒙恬走进了章台宫。 此刻,虽然时间不早了,但,章台宫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作为郎中,蒙恬自然是清楚,秦王政到底有多努力,翻看奏报文书,学习诸子百家,治国理政,以及弓马骑射,几乎占据了秦王政全部的时间。 “末将见过大王!” 走进章台宫,蒙恬朝着秦王政行礼。 “人送到了?” 秦王政放下手中的竹简,目光看向了蒙恬:“史子岷,路上表现如何?” 蒙恬起身,然后朝着秦王政,道:“大王,此子有大才,末将以为我们当关注起来,进行拉拢!” “末将提及大王!” “史子岷言,大王有王天下之气象!” “随后,他举例大父,言大父有成为名将的天资,但也是因为多年学习兵法战策,以及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洗礼,才成为名将的!” “史子岷说,他第一次进学室,学到的第一字便是灋!” “令史告诉了他灋的意思!” “在他看来,王天下,要分为王,与天下。” “什么才是真正的王,以及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 ........ 说到这里,蒙恬顿了一下,朝着秦王政,道:“这个时候,轺车已经到了官驿,我们便分开了。” “这便是全部的交流内容!” 喝了一口凉茶,秦王政语气幽幽,道:“此子,确实是一个人才,小小年纪,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极为的深刻!” “小小的临洮县,这是出现了一头妖孽啊!” 说到这里,秦王政话锋一转,道:“寡人身在章台宫,顾不上岷那边,蒙恬你尽量盯着点!” “别让他最后投入了仲父麾下!” “诺!” 点头答应一声,蒙恬退往大殿之外。 章台宫中,也只有翻阅竹简的声音,不间断的传出。 ........ “大父,还没有歇息么?” 走进房间,岷诧异的看向了固,他的直觉告诉他,固心中有数。 见到岷到来,固深深地看了一眼固,低声,道:“方才那位将军,找你是.......” “大父,蒙将军想要找我去喝酒听曲儿,被孙儿拒绝了!” 岷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朝着固,道:“然后送了我一卷书,作为当初我们招待他的回物!” “嗯!” 微微点头,固朝着岷,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 “大父也是!” 望着岷走向床榻,固眼中掠过一抹肃然,在来的路上,他从周青的口中,得知了蒙恬这个名字,乃是上将军嫡孙。 之前虽然觉得熟悉,但,固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蒙恬此番前来找岷,自然是一下子激起了固的记忆。 当一切的信息都串起来,自然是让固心有些心惊,一个长史王绾,一个上将军之孙蒙恬,这些都是大人物,他们爷孙命贱。 见到岷一脸的平静,固在嘴边的话,说不出口。 只能是带着疑惑,带着担忧久久难以入眠。 这一夜,官驿之中,一行三人,都没有睡着。 不光是固,还有岷与黄羊。 特别是对于黄羊而言,从临洮县出来,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自然也是冲击着他的心态。 落后偏远的临洮县,又岂是繁花似锦的咸阳城可比。 各有心思,却无法向彼此言说。 一夜无话,转瞬便是天明。 起了一个大早,岷与黄羊跟随着固前往了西市。 只是由于太过于穷,三人只是在西市中逛了逛。 在各色食肆前路过,隐隐约约有香味飘散而来,让人感觉更饿了。 这一刻,岷也是发现了,老头子所谓的长见识,就真的是长长见识。 穷怕了的老头子,根本舍不得花钱。 相比于官驿之中,对于秦吏提供的饭食,外面的饭食,无疑是要贵太多。 至于黄羊,没有发言权。 也不敢发言。 从进入咸阳之后,黄羊变得沉默。 对于这一点,岷自然是发现了,但是,有些事情,需要自己来调节,其他人就算是开导了,也没有用。 “大父,要不我们喝一碗羊汤?” 走了片刻,岷忍不住开口,道:“这也走了很久了,肚子里都空了!” 带着黄羊而来,又有黄粱的嘱托,人家还给了钱粮,让黄羊饿肚子也着实说不过去。 “也好!” 见到岷与黄羊都有些向往,固不由的点了点头:“走吧!” 走进食肆,固朝着忙碌的伙计,道:“伙计,三碗羊汤多少钱?” “诚惠六个半两!” 伙计笑呵呵的的回应,连头也没有转,只有声音不断传来:“客人里面上座,羊汤随后就来!” “好!” “史子岷?” 惊讶的声音传来,岷不由得看向了对面:“李舍人?” “哈哈哈,看来斯与史子还是有缘分!” 李斯笑了笑,招呼着岷三人落座:“一起,一起!” “李舍人,这位是我大父,临洮县三星亭亭长,这位是我同乡黄羊!” 岷将固与黄羊介绍给了李斯,随即开口继续介绍,道:“大父,羊兄,这位是国府舍人,李斯先生!” “李斯见过亭长,见过黄羊兄弟!” “固|黄羊见过李舍人!” 彼此见礼之后,纷纷落座,李斯笑着开口,道:“这里的羊汤很不错,老手艺了!” “不光是肉质鲜嫩,处理的很好,没有膻味!” “多加点茱萸,味道更好!” “好!” 岷笑着点了点头,打量着这位毁誉参半的人物。 历史上,这位的名声太响,而最后的结局太过于悲惨。 李斯。 战国最后一位圣人,荀子的高徒,法家的集大成者。 大秦帝国丞相,秦制的开创与建设者,始皇帝的功绩之中,有李斯的一半。 若不是后面的一些事情,李斯的评价必将会极高。 始皇帝被称之为千古一帝,而李斯则是名副其实的千古一相,这一点是诸葛武侯都难以企及的。 只是李斯缺少的绝对的忠诚。 当然了,岷也清楚,这不怪李斯。 李斯所处的这个时代,本身便是功利为特征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除了家臣之外,讲究绝对的忠诚,才是真正的异类。 第145章 我想去一趟杜邮! “李舍人,也好这口?” 喝了一口羊汤,岷双眸微亮。 这羊汤味道很正,经过食肆特殊的处理,没有膻味,反而有一种爽感。 一口羊汤下肚,浑身暖洋洋的。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乡野之民,才会喝这些!” 将最后的羊汤喝完,李斯擦了擦嘴:“史子说笑了,李斯家贫,也属于乡野之民!” “如今虽为舍人,却也只是最底层的秦吏!” “一月俸禄,也就刚够果腹!” 喝了一口羊汤,岷笑了笑,也不接话。 对于李斯这样的人,财富远远没有权势以及施展抱负更重要。 而且,像李斯这样的大才,不管是走到哪里,都不缺钱粮,也不可能仅仅只是果腹。 吕不韦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但,大商出身的吕不韦,舍得花钱。 连他这样一个小孩子都会花费力气投资,更何况是李斯。 毕竟,他的身后,可没有荀子那样的半圣作为老师。 所以,李斯的这话有些水分。 如今李斯的生活,纵然不至于锦衣玉食,但也不会过得寒酸。 “看来这咸阳城,确实是居之不易!” 岷将最后一口羊汤喝下,朝着李斯笑,道:“连舍人这样的,都只能勉强果腹!” “我等乡野之民,就更别说了!” “哈哈哈......” 李斯淡然一笑,朝着岷,道:“史子说笑!” “以史子之才,只要史子想,踏足咸阳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候,李斯朝着伙计招呼,道:“这三碗羊汤算在我的账上!” 见到岷要开口,李斯笑着,道:“我与史子两次相遇,说明有缘,李斯虽然勉强果腹,但,请史子喝一碗羊汤,还是可以的!” 闻言,岷笑了笑,朝着李斯,道:“如此,岷就多谢舍人了!” 这个时候,李斯话锋一转,道:“史子,何时离开咸阳?” “明日!” 岷莞尔一笑,他也是察觉到了在这里遇见李斯,并非是偶遇:“与大父一道返回临洮县!” “今日斯休沐!” 李斯脸上笑容更甚,朝着岷邀请,道:“相见就是有缘!” “若是史子无事,斯可以带着史子逛逛咸阳城,以尽地主之谊!” “有劳斯兄!” 这一刻,岷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固,道:“大父,你与羊兄先回官驿!” “或者,大父与羊兄也逛一逛咸阳城!” “我与舍人一起逛逛!” “大父不必担忧!” “好!” 闻言,固笑着点头,然后朝着李斯拱手:“有劳李舍人了!” “亭长放心!” 李斯笑着回应。 目送固与黄羊离去,岷这才朝着李斯,道:“斯兄,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史子想去何处?” 李斯有些摸不准岷,不由得开口试探。 瞥了一眼李斯,岷略微沉吟,道:“不瞒斯兄,我想去一趟杜邮!” “不知可否?” “好!” 点了点头,李斯并不意外。 武安君白起,乃是无数老秦人的信仰。 这些年,老秦人乡野之间,常有祭祀白起之事。 而大秦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都装作不知道。 “史子,需要准备什么么?”李斯笑着询问。 这一次,他是带着任务而来的,自然是要满足岷的要求。 从袖间摸出十个秦半两,岷递给了李斯,道:“劳烦斯兄,为我准备两根灯膏,一壶秦酒!” “若是钱不够,等回来,我会让大父补给斯兄!” “够了!” 李斯眼中掠过一抹复杂,半晌,道:“正好,斯也想去杜邮一趟,剩下的,就当是斯的心意!” 片刻后,一辆青铜轺车停在了东市之外。 李斯招呼岷登车。 驭手朝着李斯,道:“舍人,灯膏以及秦酒,都在车上!” “去杜邮!” “诺!” ....... 国府。 政事堂中,王绾走来:“相邦,李斯传来消息,史子岷要去杜邮!” “买了秦酒与灯膏!” “给了李斯十枚秦半两,应当是他身上全部的钱了。” 喝了一口凉茶,吕不韦微微颔首:“任由他们去吧!” “武安君,祭拜一下也好!”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转身走出了政事堂。 吕不韦收回目光,眼中掠过一抹精光,他心里清楚,武安君白起,在老秦人的心目中地位很高。 只是因为涉及那位,他这个身份不适合前往。 而他希望岷成为武吏。 所以,岷祭拜武安君白起,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候,蒙恬也得到了消息,匆匆来到了章台宫中。 “蒙毅,守在外面!” “诺!” 等到蒙毅走出去,蒙恬这才朝着秦王政,道:“大王,刚刚得到消息,国府舍人李斯在接触史子岷!” “而史子岷与李斯,前往了杜邮!” “买了灯膏以及秦酒!” 闻言,秦王政沉吟半晌,语气幽幽,道:“在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 “武安君,有功于大秦!” “史子岷作为老秦人,祭拜武安君,乃是应有之义!” “诺!” 点头答应一声,蒙恬转身走出了章台宫。 目送蒙恬离开章台宫,秦王政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这一刻,他心中涌现一抹冲动。 武安君白起有功于大秦。 而且,当年那些白起手下的武将,如今都已经成为了大秦锐士的中流砥柱。 一个想法,在秦王政的心中,逐渐成型。 ........ 许久,秦王政摇头呢喃:“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青铜轺车已经出城,朝着杜邮隆隆而去,车辙碾压青石板,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 李斯看着对面的少年,忍不住开口,道:“史子觉得武安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秦的英雄!” 站在青铜轺车上,岷神色平静,道:“老秦人的保护神!” 李斯目光隐晦,他自然认可这一点,甚至于有些佩服武安君白起。 但,他此行带着试探岷的目的,于是开口,道:“可是武安君在中原的名声,并不好!” “天下人,称武安君为杀神!” “为人屠!” “于赵国,武安君之名,可令小儿止啼!” 第146章 有些时候,功成身退才是为臣之道! “我之英雄,彼之仇寇!” 岷眼中满是肃然。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而李斯也被这一句话干沉默了。 轺车之上,气氛变得沉寂,只有车辙声传来。 “舍人,杜邮到了!” 驭手的声音传来,将李斯与岷惊动。 随后轺车停下,两人下了车。 杜邮。 位于咸阳城外十里。 当年武安君白起被贬,途经杜邮亭,昭襄王送来了王剑,令白起自裁。 后来,这里 便有了一座衣冠冢。 老秦人一直都在默默地祭祀。 岷看着衣冠冢,神色有些复杂,将手中的灯膏放在墓碑前,然后点燃。 随后,将酒壶打开。 放在了墓碑跟前。 脑海中,关于武安君白起的记载,犹如流水般淌过。 白起熟知兵法,善于用兵,与穰侯魏冉交好。 辅佐秦昭襄王,屡立战功。 秦昭襄王十四年,以左更统兵。 于伊阙之战大破魏韩联军,斩首二十四万。 从此,扫平秦军东进之路,接连升为国尉、大良造。 秦昭襄王二十八年至秦昭襄王二十九年,白起大举伐楚,攻克楚都郢城,因功受封武安君。 后又屡破三晋,不断攻取韩魏领土。 秦昭襄王四十七年,于长平之战重创赵国主力,坑杀赵卒四十万。 在战后,白起主张乘胜进军,攻破赵国。 但因应侯范雎妒白起大功,终许韩、赵割地求和而罢兵 。 在后来,秦昭襄王再起兵攻邯郸,久攻不下,拟派白起为帅,白起认为战机已失,屡次拒绝。 由此触怒秦昭襄王,最后被黜为士卒,赐死于杜邮。 在白起担任秦军主将三十余年,攻城七十余座,无一败绩。 在作战中料敌如神,出奇制胜,威震六国, 一人之威,压得六国不敢大声说话。 念头闪过,岷将一半的酒液倒在了墓碑前:“岷,恭送武安君!” 与此同时,李斯也是朝着衣冠冢拜了拜:“史子,你说武安君后悔么?” 这一刻,杜邮四周无人,李斯也是胆子大了起来。 他志向远大。 想要成为 一如商鞅一般的人。 但是,在大秦,不管是商鞅,还是武安君,都没有好下场。 以往也就罢了。 可此时此刻,站在杜邮衣冠冢前,李斯心头有些悲凉,也有些茫然。 “武安君不会后悔的!” 岷看着衣冠冢,语气肃然,道:“因为他是老秦人,这一生,注定要为老秦人而战,也只会为大秦而战!” “他不会后悔,也愿意为了大秦背负骂名!” “宁为一秦,血洗六雄!” “如此人杰,却.........” 李斯目光幽深,望着衣冠冢:“你说先王后悔么?” “先王后悔不后悔,我不知道!” 岷收回目光,望着堪堪青天,语气幽幽,道:“但是,武安君之殇,乃是大秦的后世之君,以及大秦这个国家的最大的遗憾!” \"一个从无败绩的将军,却死在了一场从未参与的战争中!” “斯兄!” “嗯?” 李斯骤然回头,看向了岷。 这一刻,岷也想到了李斯最后悲惨的结局,忍不住劝了一句:“你说,相遇便是缘分!” “你我相遇两次!” “斯兄也请了我一碗羊汤!” “虽然斯兄出自大儒荀子门下,才学深远,非我能比!” “明日,我就要离开咸阳,也来不及与斯兄道别!” “所以,此时此刻,也算是临别之际,便送一句话给斯兄!” “当不得真,斯兄听听就好!” 这一刻,李斯先是一愣,然后看到岷罕见的严肃,忍不住,道:“史子直言便是,李斯感激不尽!” “斯兄,若是有朝一日你得偿所愿,一展胸中所学!” “便学一学犀首吧!” “有些时候,功成身退才是为臣之道!” 此话一出,李斯直勾勾的盯着岷,仿佛看见了一个妖孽。 要知道岷只有六岁不到。 李斯心里清楚,就算是一个官场老枭,都未必看的懂这些。 念头微转,李斯压下心头乱糟糟的想法,朝着岷拱手,道:“史子,当真聪慧,斯不如也!” “哈哈.......” 淡然一笑,岷朝着李斯,道:“这些,当不得真!” “只是我的一些个人浅见!” “这一年多的时间,我读了很多赵族藏书!” “特别是,诸国史书记载!” “百里奚,卫鞅,犀首,张子,甘茂,范雎,这些人,皆一如斯兄,来自于山东。” “除了张子与犀首,皆不得善终!”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道:“斯兄,言尽于此!” “今日,你我只是单纯的祭拜武安君白起!” “我只是一个孺子!” “临洮县的乡野之民,只想要活着,希望斯兄成全。” 闻言,李斯目光凝重,他自然是读懂了岷的意思:“史子放心,今日之言,斯自当烂于心底!” “好!” 对于李斯的表态,岷笑着点头作为回应。 他也是没有办法。 光是吕不韦与秦王政,这会让他很危险。 如今的李斯,虽然地位低下,但,才华横溢,又是吕不韦门下。 与李斯交好,不光是眼前可以为他挡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后面,李斯也会成为他的靠山。 特别是,岷很喜欢李斯,因为功利的人往往好合作。 那位存在,曾经说过,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将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在大秦的朝堂,他人生地不熟。 老头子帮不了他什么。 吕不韦在日后,注定要成为敌人,也注定要失势。 大秦文吏之中,他需要一个盟友。 这个人,不能是老秦世族,也不能是军旅世家,而李斯便是最好的选择。 岷本身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他之所以展露峥嵘,让李斯看到爪牙,便是为了提前铺排,毕竟雪中送炭永远好过锦上添花。 如此一来,等他度过 蛰伏的年月,踏足咸阳。 也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很多的事情,都教会了岷,朝中有人好做官。 特别是出征在外的武将。 有没有人在朝堂上兜底,其结果是大不一样的。 第147章 那个少年不做梦 杜邮上空,缕缕青烟袅袅而起。 在武安君白起的衣冠冢前,岷与李斯聊了很多。 一个年少,却有后世见识的的乡野孺子,一个初入咸阳,在大秦朝堂没有半点根基的,满腹才学的中年。 就这样,畅所欲言。 一人才华横溢,一人见多识广。 纵然年龄有差距,但,交流并没有障碍。 在李斯看来,史子岷,算是他在咸阳,唯一一个交流起来,舒心的人了,这种感觉,还要在长史王绾之上。 王绾虽然有才学。 但,王绾是老秦世家,也是半儒家,而他是法家。 他们的观点,有相同的,也有碰撞。 ........ 一直到灯膏燃尽,岷这才起身,道:“斯兄,回去吧!” 这一刻,李斯也是笑着点头,道:“ 好!” 青铜轺车划破安静,车辙声声,带着回去的急切。 李斯将岷送到官驿,便离开了。 站在青铜轺车之上,李斯骤然回头,看向了窗前的岷:“史子,李斯在咸阳等你!” “斯兄,保重!” 岷站在房间的窗户边上,望着李斯的轺车远去,默默地收回目光。 他只能是祝愿李斯。 而且,岷也相信,纵然是有了他这个不大不小的蝴蝶,但,李斯这样的人,终究还是会出头的。 因为他不是趁势而起的人,李斯是带起大势的人。 喝了一口白水,岷躺在床榻上,开始复盘这几日的事情。 复盘。 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 这样做,可以少犯错误,上一次的失误,经过复盘,下一次便可以避免。 这几日在咸阳,他也表现出了峥嵘,虽有过激,却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岷心知肚明,他自己的人设是天才。 只要不是步子太大,扯着了蛋,将自己弄成妖孽,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青铜轺车停在国府的车马场,李斯从容下车,走进了政事堂。 “舍人李斯,见过相邦,见过长史!”走进政事堂,李斯朝着王绾与吕不韦行礼,道。 “不必多礼,坐!” 吕不韦看了一眼李斯,然后开口,道:“本相,听闻你们去了杜邮?” “嗯!” 李斯点了点头,开口,道:“史子岷,想要祭拜武安君,李斯也有此心,便去了!” 等到李斯喝完凉茶,放下茶盅,吕不韦这才继续,道:“这个史子岷,你觉得如何?” “本相听闻,上将军那边也在接触.......” 闻言,李斯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茫然,然后调整过来,道:“相邦,此事,李斯不知!” “不过,关于祭拜武安君,史子岷是老秦人!” “其大父也曾是大秦锐士的一员!” “相邦也清楚,武安君在老秦人心目中的地位!” “作为一个少年,又如何不会心向往之!” 说到这里,李斯话锋一转,道:“在杜邮,我们也算是有过一段交谈!” “史子岷这个人,有很强的家国观念!” “他说,武安君是老秦人,这一辈子只会为老秦人而战,只会为大秦而战!” ......... 李斯曾在下蔡为吏,自然是清楚,如何应对上级。 有些时候,真话太过伤人,假话也太敷衍,上级从官场沉浮,一眼就可以看穿。 想要从容应付上级,那就只有真假掺着说。 “嗯,河渠现如今如何了?” 李斯闻言,并不意外,说到底,史子岷只是一个小插曲,对于吕不韦而言,修渠才是大事。 “禀相邦,郑国正在带着大秦的水工,进行详细的考察与设计!” “最先抵达的服役青壮,正在修建营地!” “嗯!” 吕不韦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李斯,道:“那边的事,你偶尔盯着就行,本相会让少府过去,你协助少府便是!” “李斯啊,你师从荀子,乃是当世大家!” “本相,想要修书.........” ......... 翌日。 岷三人乘坐船只而行,沿着渭水前往狄道。 这一次的咸阳行,对于三人都算是圆满的,黄羊见识了咸阳城的繁华,老头子完美的交了差。 而岷见到了章台宫中那位还很稚嫩的王。 也阴差阳错的与李斯有了关系。 可谓是收获颇丰。 虽然尚且不知这些关系,数年后,是否还能用,但,有关系终究比没有关系要好一些。 船舱中,岷望着浩荡渭水,心中多少有些轻松的。 从来到这个时代,心中压抑着的一口气,终于是泄了出去。 他虽然依旧弱小。 但,不用担心,无缘无故的死亡了。 “史子,这咸阳当真是繁华,你说,我们能入咸阳么?”黄羊脸色潮红,望着咸阳的方向,眼中满是渴望。 瞥了一眼黄羊,岷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从临洮县,走入咸阳,对于黄羊而言 ,不光是去了向往的国都,更是阶级的跃迁。 在岷看来,很难。 去咸阳,和住在咸阳,这是两个概念。 这就好比,从十八线的小县城走出去,在帝都买房,娶妻生子,这对于一个小县城的人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跃迁。 哪怕是,大秦尚有二十级军功爵禄制度。 只是少年的梦,那是一生最为美好的时刻,岷不想残忍戳破。 “羊兄有志气!” 喝了一口白水,岷朝着黄羊,道:“只要羊兄好生练武,学习武吏,从学室中走出,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迟早有一天,羊兄会在咸阳,有一座黄府!” “到时候,我路过咸阳,讨一口酒喝,羊兄可不要拒之门外.......” 黄羊听出了岷的打趣,但是他没有在意:“若是有那一日,史子前来,黄羊自当大开中门,亲自迎接!” ....... 一旁的固,眼中带着笑意。 那个少年不做梦。 当年他也一样,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 他要用秦剑,终结这一世的苦难,为他自己,为家人,杀出一个平步青云,杀出一世富贵。 可惜,事与愿违。 心念电闪,固目光落在了断臂上,忍不住微微叹息。 年少时候的梦,终究是死在了断臂的那天。 第148章 不管是哪个时代,读书人都是最要面皮的。 七日后。 临洮县,洮里。 岷躺在大石上,晒太阳。 一旁的石案上,是东山商社的账目。 这是芮送来的,只是简单的记载,也只有一卷竹简。 但,岷看不懂。 芮大字不识一箩筐。 虽然岷偶尔也在教导,但........ 老头子去点卯了,黄羊也回家了,院落中,也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这一段时间,东山养殖基地的建成,春被芮接走了。 连带着青也去了。 家中,就只有红以及老头子和他三人,一时间,竟然显的冷清。 “后子,热汤好了。” 红将热汤端来,看着百无聊赖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察觉到不合适,连忙收敛。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家中吃食不错,红与青等人,脸上的菜色消失,变得红润。 虽然依旧有些微黄,但那是乡野之民的本色。 上百亩田地,如今又是农忙过后,常年下地劳作之人,自然不会长的白白净净。 但,对于红等人而言,她们是幸运的。 在洮里,也有不少的隶臣妾,红等人自然是清楚,那些人过得什么样的日子,自己等人又是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红等人对于岷以及固极为的恭敬。 “红,想出去么?” 喝了一口热汤,岷看着红,道:“咸阳很大,也很繁华!” “就连各种吃食,都是临洮县上没有的花样!” “后子,妾不想去!” 红眼眶微红,朝着岷:“妾只是一个妾!” “收拾一下,我们去东山养殖基地!” 岷坐起身来,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给这个时代,一点来来自于后世小小的震撼。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两人便离开了洮里,前往了东山。 马上,他就六岁,周岁七岁了。 在学室之中,也就满两年,再有一年,便是学室考。 到时候,他必然会被除为史。 以他在临洮县的人脉,至少也能够得到一个有实权,能够历练自己的官职。 所以,在这一切成为定局之前,他必须要准备好。 要知道,被除为吏,然后参加高等选拔,这期间只隔了一年时间。 如何在这一年时间内,做出成绩,这是对于一个官吏能力的极大考验。 岷有大志向。 自然要做出成绩,然后每一步走的都不落人口实。 他要从临洮县一步一步走出,告诉秦王政,告诉老秦人,乃至于天下人,一个道理。 他主政一方,必将富裕一地。 在历史上,秦王政并不忌惮群臣,特别是在统一六国之后。 所以,岷需要做的,便是用真真正正的成绩,来告诉秦王政,用我必胜。 ......... 花费了两个秦半两,三星亭的马车,送了他们一趟。 “妾,见过后子!” 见到岷到来,芮很是高兴,俏脸上,露出一抹激动。 她心里清楚,是岷与固,改变了她的悲惨命运。 “嗯!” 点了点头,岷笑着,道:“春,还好么?” “禀后子,春还好,最近也活泼了不少!”芮朝着岷行礼,道:“后子,外面风大,快里面请!” “好!” 走进东山商社的基地,岷很是满意。 肉眼可见,养殖基地已经修建好了,也有一排排的房舍。 “后子,这里是雇工,以及商社的人居住的地方!” 芮落后岷半步,态度恭敬,道:“后面的栏,便是养豶的地方!” “现如今,我们有彘五头,豕二十头。” “豶六十头!” “按照后子的交代,有雇工专门清理栏,也定期进行检查!” “虽然我们没有兽医,但,关于养殖的情况,一直都记录!” “妾花费大价钱,雇佣了一个老夫子!” “他的家中,尚有年幼的孙儿,但,青壮皆役!” “一个人养着一大家子!” “这才........” 闻言,岷点了点头。 不管是那个时代,读书人都是有骨气的。 也是最要面皮的。 若非是走投无路,决然不会丢弃文人风骨。 “做的很好!” 岷点了点头,对于芮的工作,给与了肯定:“芮,早食给我也准备上,顺带见一见这位夫子!” “诺!” 见到芮点头,岷继续询问,道:“现如今,渠道铺开了么?” 听到岷的询问,芮连忙开口,道:“禀后子,现阶段,我们在临洮县的贾市,有一个豶肉肆,一个栏!” “与武吏学室,有合作!” “与临洮县也有一些合作,专供县卒!” 她心里清楚,东山商社之所以与县上搭上关系,完全都是因为岷,亦或者固。 虽然她是东山商社的总执事。 但明眼人都清楚,在她的身后,站着三星亭亭长。 “嗯!” 这一刻,岷对于东山商社的情况,也是有了一个大致上的了解。 发展的还不错。 这个时候,岷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芮,那边也是我们的么?” “后子,这一片,包括东山,都是我们的。” “不过,只是租借。” “县府考虑到,我们钱粮不多,故而,每一年缴纳一部分钱粮!” “嗯!” 微微颔首,岷朝着芮,道:“将那片地方整理出来,请之前合作过的泥水匠,木匠过来!” “修建一个作坊!” “我有用!” “诺!” ........ “后子,这位便是曾老!” 芮带着一位老人,朝着岷介绍,道:“一直在替商社记录!” 看着须发斑白的老者,岷也是主动拱手,道:“岷见过先生!” “曾见过史子!” 老人很有眼力劲儿,称呼也是让人舒心。 喝了一口白水,岷直视着老人,道:“曾老,你的月钱增加一倍,在闲暇时间,可否教导芮他们识字?” “东山商社会对外宣称,我们邀请先生前来教字!” “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闻言,老人不由得多看了岷一眼:“好!” “史子的邀请,老夫答应了。” “不过,老夫有一个请求。” 瞥了一眼老人,岷点了点头,道:“先生说!” “老夫家中破落,但,尚有血亲!” 老人起身,朝着岷郑重行礼:“老夫没有几年可活,但血亲尚幼!” “若老夫不幸,还请史子在力所能及下,照看一二!” 第149章 遇见这位曾先生,是东山商社的机缘! “好!” 岷点了点头,朝着老人,道:“我可以答应!” “但,这份照顾,只限于失去了先生,他们生存有问题的时候!” “好!” 这一刻,老者也是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东山商社是花了钱的,他的请求,本来就有些突兀。 只是,他心存一些念头。 不想让自己,也不想让自己的血亲,彻底的成为市籍。 所以,他可以成为雇工。 但,不会彻底的成为东山商社的人。 送走了曾老,岷朝着芮吩咐,道:“芮,开辟一个院落,你们有时间,就跟着先生识字!” “这是一个机会,好好把握!” “你们也清楚,在大秦,除了大族之中,有学室启蒙之外,就只能去朝廷的学室。” “遇见这位曾先生,是东山商社的机缘!” “诺!” 点了点头,芮也是激动。 读书! 这是她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梦的。 这个念头,读书识字对于世族而言容易,但是,对于普通黎庶,则需要机缘。 而芮虽然已经脱离了隶臣妾,但,依旧是市籍。 若非曾夫子走投无路,否则绝对不会前来东山。 所以,岷才说这是东山的机缘。 原本,岷是准备自己在休沐的时候,对于芮等人进行培训。 万丈高楼平地起。 不管是一个商社还是一个势力,基础都是最重要的。 也许芮等人经商天赋一般,但,对于当下的东山商社,已经足够了。 只要她们读书了,就有了更大的潜力。 “后子放心,妾明白,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对于曾夫子,也一定会好吃好喝的优待!” 芮也不傻,自然清楚这样的机缘,很少。 若不是岷亲自来,曾夫子根本不会答应。 “芮,商社之中,豶油有多少?” 闻言,芮连忙开口,道:“禀后子,豶油有一批!” “但是,数量不多。” “嗯!” 点了点头,岷压下了心中的悸动。 以他现在的身份,拿出什么都不合适,不管是曲辕犁还是肥皂。 具体如何做,他需要好好的思谋一二。 念头转动,岷从东山回到了洮里。 他心里清楚,这一年,大秦发生最大的事便是韩国的疲秦计以及晋阳之变。 如今郑国渠已经开始修建。 马上就七月了,晋阳之战必然将要爆发。 喝了一口白水,岷念头复杂,他无法提前示警。 而且,在这一战中,他也无法将东山商社推广壮大。 他与咸阳的关系,太过于淡薄,那些关系,在无事之时,就是点头之交,若是有事,必然会避如蛇蝎。 在大秦这样一个功利的社会下,真心很容易让狗吃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拿出肥皂,大不了分润利益。 他手中的东西,也不光是肥皂。 思绪良久,岷还是决定将肥皂制作出来,曲辕犁这种大杀器,太容易给一个人带来名望了。 而站在他身前的有两人,一个秦王政一个吕不韦。 不管是哪一个,都需要这偌大的名声,给了吕不韦,会恶了秦王政,而给了秦王政,则会遭受吕不韦的针对。 相互比较下来,还是肥皂安全。 “红,让芮送一些豶油过来!” “诺!” 望着芮离去,岷眼中掠过一抹精光:“也该是买两个隶臣妾了!” 家中,需要一个木工。 木工成虽然也合作愉快,但不是自己人。 有些事情,可以找木工成,但是有些事情,则需要瞒着木工成这些外人。 事以密成。 对于这一点,岷一直都牢记于心。 “红,准备晚食!“ “诺!” 制作肥皂,需要精致的木盒子,很容易被识别出来。 东山商社与他的关系,除了家中这些人之外,知晓的不多,仅限于蒙恬等人。 所以,安全性相对高一些。 牛羊入。 老头子从官府回来了。 自从老头子成为三星亭亭长,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 而老头子身上的气质,也变得更为沉稳,很显然,这段时间,老头子成长了不少。 “大父!” “嗯!” 固点了点头,接过了岷手中的陶碗,喝了一口白水。 这才前去井边,洗了洗手:“你何时去学室?” “明日就去!” 岷笑着回应,然后朝着固,道:“休沐的时间到了,明日就得去!” “要不然,令史该生气了!” “嗯!” 固点了点头,朝着岷,道:“你一直主意正,老夫也不会多干涉,但是,你也要清楚,读书识字才是你最该做的事情!” “老夫不干涉你其他的事情,那是建立在你读书识字都完成的很好地基础上!” “诺!” 微微颔首,岷喝了一口白水,道:“大父,我有一些小事,想要与你商议一二?” “说!” 固看了一眼岷,也没有多想:“要在老夫力所能及.......” “大父,东山商社那边需要两个木工,孙儿思之再三,还是从贾市,购置隶臣妾.......” “大父找一下市亭,让他们留意一下擅长木工的隶臣!” 说到这里,岷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朝着固,道:“大父放心,孙儿与芮说好了,这笔钱,由东山商社出!” 喝了一口热汤,固犹豫了一下,道:“岷,老夫其实一直都没有想通一点!” “如今家中不缺钱粮!” “你练武,打磨身体的药材都由国府提供,而老夫也有月俸........” “为何,你一定要........” 闻言,岷沉声,道:“大父,与其说是国府,倒不如说是相邦!” “大父,这个大秦,姓嬴,而不是姓吕!” “我们是老秦人,不适合与相邦绑定太深!” “孙儿打听过,不管是食补,还是药浴,一直要持之以恒!” “以大父的月俸,以及孙儿以后的月俸,根本难以支撑!” “........” 此话一出,固沉默了。 差不多的话,在建立东山商社的时候,岷也对他说过。 但是,那个时候,岷没有说的如此直白。 故而,固也没有在意。 “好!” 固点了点头,朝着岷,道:“老夫回去贾市!” 第150章 野禁 这个时代,人们有一种质朴的感情。 虽然社会以功利,但,并没有那么多的1450,也没有那么多的牧羊犬。 特别是普通黎庶,他们已经形成了家国观念。 数百年的统治与战争厮杀。 六国不仅是形成了自己的种族观念,信仰以及风俗,也逐步形成了家国观念。 除非是活不下去了,要不然,秦人不会入韩魏。 韩魏人也不会入秦。 在六国之中奔走的,反而是一些才学之士。 往往上层,才是家国观念最为不坚定的一部分。 特别是老头子这种上过战场的大秦锐士。 “多谢大父!” 喝一口热汤,岷开始进食。 他的饭菜与固不同,虽然开始了药浴,但是,他的食补依旧是没有停下。 咸阳一行,让岷对于身体强壮更为迫切。 他不求一如蒙恬,一如项羽那般天赋秉异,但,也不能成为体弱的主将。 二十级军功爵禄制度下,没有一副强壮的身体,没有精妙的杀人术,在战场上,根本就是炮灰。 在大秦锐士之中,前期需要身先士卒与斩获军功。 就算是他从武吏学室出来,也不过是百夫长以下,这是一个界限。 岷心里清楚,自己不是长安君成娇,一出手,便是一军主将。 他没有那样的地位。 也不想成为被他人算计的对象。 一出手便是一军主将,但那是以性命作为代价。 压下心中所想,岷在进食结束,便回到了寝室之中。 时间不早了,他也不想熬夜苦读。 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很没有必要。 在白天,他有大把的时间去读书,去做一些事情。 没有必要熬夜苦读。 不光是浪费灯膏,也对于眼睛不好。 这个时代,可没有眼镜。 就算是岷,他也只能做出平光镜,但是做不出来近视的眼镜,这其中涉及的东西太多了。 有些东西,不是这个时代能够出现的。 除非是,他能够彻底的掌控墨家与公输家,以及大秦的少府与尚工坊,集结天下最为出色的工匠。 但是,这很难。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怀着各种想法,岷沉沉睡去。 翌日。 吃过晨食后,岷便前往了学室。 如今他的学业很是繁重,不光是文吏学室之中的《田律》还有武吏学室之中的训练。 经卒过后,真正的训练也将要开始。 “岷见过令史!” 走进学室,岷便见到了令史忠,不由得连忙朝着忠行礼。 见到 岷回来,忠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虽然这些日子,也有授业,但,对于你而言,问题不大!”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来问我!”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朝着令史忠行礼,道:“岷多谢令史!” “若有不解之处,就要叨扰令史,还望令史莫怪!” “小事,史子不必多礼!” 令史忠笑了笑,然后离开。 在官场之上,没有秘密,但凡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传扬开来。 至少是核心人物,都会知晓。 此时此刻的临洮县府也是一样。 关于岷的情况,在临洮县府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所有临洮县官吏,都清楚,临洮县水浅,养不了岷这个幼虎。 也正是基于此,临洮县上下,对于岷爷孙二人,一直都释放着善意。 因为他们都清楚,不出三年时间,岷就会成为他们的上吏。 没有人怀疑岷会通不过学室考,以及后面的高等考核。 送走了令史忠,岷便走进了学室。 他的书案上,极为的干净整洁。 很显然,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有人收拾他的书案。 铺开竹简,然后岷开始练习书法。 对于岷而言,文吏学宫之中,最差,也最需要补充的便是书法。 一直以来,岷在书法上花费的时间无疑是最多的。 在书法上,也算是有了些许进步。 他在后世,曾经临摹过小篆,但,如今的大秦,盛行的是大篆。 相比于小篆,大篆笔画更多,更难以书写,也难以辨认。 而且,大篆想要书写的漂亮,更是艰难。 这个时候,令史走进学舍,朝着众史子,道:“今日,我们学习,四时之禁!” “诺!” 令史长环顾一周,然后开口,道:“说起四时之禁,我们就 不得不说野禁!” “野禁与四时之禁,是由来已久的习惯!” “后来纳入国法!” “所谓野禁,指的是对农人,田野,农耕之禁。” “野禁有五........” 听着令史长的话,岷微微点头,他心里清楚,大秦《田律》之中,便包含了野禁,以及四时之禁。 可以说,先有野禁,后有四时之禁。 最后才有了大秦《田律》。 这意味着,关于田地这一方面的律法,正在不断地走向成熟。 在《田律》上,岷更为深刻的感受到了秦法的细碎与繁琐,包括农田,农人,耕种等等,全部都有明确的要求。 甚至于,连翻土多少,都有明确的要求。 “尔等将来都要成为秦吏,而《田律》将会伴随尔等一生!” 令史长有些意味深长,朝着众人,道:“好生学习,才能在除吏之后,游刃有余,不出差错!” “多谢令史教诲!” 这一刻,众史子也是神色肃然,重重点头。 他们都清楚,学室考在即。 他们之中,有些人,即将就要参加学室考。 自然是清楚,一旦被除为吏,《田律》将会 与他们息息相关。 甚至于,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其实已经在协助令史处理一些事情,以求更好的上手。 ........ 许久,授业结束。 令史长离去,学舍中气氛徒然一松。 很显然,对于他们而言,不管是什么原因,令史依旧是给于他们极大地压力。 将案头的竹简收好,装进羊皮袋中。 岷起身走出了学舍。 他与这些纯文吏不一样,他需要前往武吏学舍。 休沐这么久,虽然武吏学舍授业在下午。 但是,他必须要提前去打一声招呼,已显示尊重。 而且,他也想和黄粱交流一下。 ........ 第151章 从细微之处窥见全貌 带着黄羊去了一趟咸阳,回来之后,他尚未拜访黄粱。 有些事情,他需要与黄粱交代一二。 而且,不拜访一下,显的失礼。 怀着这样的念头,岷离开了文吏学舍,来到了武吏学舍。 见到了黄粱。 “岷见过令史!” 看着黄粱,岷开口,道:“令史,羊兄还好么?” “不瞒史子,黄羊挺好的,一直都在讲着咸阳的见闻!”黄粱脸上堆着笑容,朝着岷,道:“此事,多谢史子与亭长了。” “令史客气,与羊兄同行,是岷的荣幸!” 岷笑了笑,朝着黄粱,道:“要不然,一路上都是年长者.......” “哈哈哈......” 黄粱大笑一声,看向了岷:“史子也去了一趟咸阳,以咸阳的繁华,史子为何.......” 岷清楚黄粱的意思。 毕竟,他与咸阳有关系,对于黄粱而言,并非秘密。 “令史,再有一年,岷就可以参加学室考了!” 这个时候,岷眼中有光:“在临洮县学室之中,通过学室考,是必然的。” “只要参加学室考,便可以被除为吏!” “相比于在咸阳,将一切寄托于他人,岷更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 “史子有志气!” 在黄粱看来,若是他有这样的机遇,绝对不会待在临洮县。 虽然他不理解岷的行为,但,对于岷这样的作为,心中怀有敬佩。 “本将在这里,助史子心想事成!” “多谢令史!” 这一刻,岷朝着黄粱,道:“多谢令史,东山之恩,岷铭记于心!” “都是小事!” 闻言,黄粱笑了笑:“不选择东山,也会选择其他人!” “史子不必在意!” 望着岷离去,黄粱嘴角微微上扬。 黄羊回来,也是讲了他们此行咸阳的所见所闻。 从黄羊的话中,他自然是可以得出消息,岷绝非等闲之辈。 一个国府的舍人,陪着岷游咸阳。 一个蒙氏的将军前来官驿找岷,要知道,大秦的上将军,便有一个蒙字。 从细微之处,便可窥见全貌。 不管是与岷接触的李斯还是那位蒙将军,都是他们不可攀之人。 他心里清楚,黄羊只有跟随着岷,才有资格与那样的人物有瓜葛。 也正是因为如此,黄粱更为坚定了让黄羊跟随着岷的心思。 ....... 岷从芮那里得到了消息,东山商社能够与县尉有联系,便是由黄粱在其中穿针引线。 虽然这是黄粱的回报,但,岷依旧记在了心中。 从学室中离开,岷回到了洮里。 这个时候,老头子也是从三星亭回来了:“岷,老夫与市亭那边谈好了,明日人就会送来!” “但是,老夫这个爵位,隶臣妾的数量用完了!” “多谢大父!” 这一刻,岷脸上露出璀璨笑容,朝着老头子,道:“暂时够了!” “再多,我们家也养不起!” 喝了一口白水,岷在一旁的石案后落座:“大父,孙儿能闲了去三星亭么?” “好!” 三星亭,不光是治安,也是驿站。 这是消息流通之所。 岷心里清楚,现在的自己想要获取外部的消息,三星亭便是唯一的途径。 最重要的东山皂,也要经过三星亭,流入外部。 “进入去了学室,感觉如何?”固喝了一口白水,看着岷,道:“许久未去学室,有没有生疏?” “没有!” 岷笑着开口,道:“令史长,正在讲解《田律》,孙儿之前便已经研习过,能跟得上!” “等早食过后,便去武吏学舍!” “嗯!” 点了点头,固欣慰的看着岷:“读书识字,才是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 “还有一年就要学室考........” “大父放心,孙儿一定会通过学室考,被除为吏的!” 对于这一点,岷很有信心,毕竟常用字他早已经倒背如流。 其实他现在就可以参加学室考,但是,三年时间没有到。 “哈哈哈,有信心是好事!” 固一脸的慈爱,感慨,道:“不知不觉,就要到七月十五了!” “一年恍然而过!” “我家孙儿,也将六岁,虚七岁了。” 由于岷这一年,都在食补,也一直在药浴,又在武吏学舍中训练,比了往日,他长壮了不少。 个头也高了不少。 与洮里同龄的少年相比,岷明显高出一个头。 而且,岷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脸上的草色早已不见,而是变得红润。 如今的岷,由于读书识字,以及练武,加上前世的经历,气质很是沉稳,又显得英武。 除了他的才华之外,相貌与气质,也是李斯等人结交他的原因之一。 如今的岷,称得上一声卓尔不凡。 大秦十四成年,亦或者身高达到六尺五。 如今的岷也只是比黄羊低半个头。 “家主,后子,早食好了!” 这个时候,红端来了早食,豶肉炒野菜,以及蛋花汤,还有精米。 伴随着东山商社的建立,现在早食与晚食,也逐渐变得丰盛。 老头子也是身体变得健康起来。 特别是,有了医者开的药方,老头子也在食补,只是没有岷那么持之以恒。 这也是老头子同意商社的原因。 因为,他也清楚,家中,他与岷吞金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早食结束,岷便来到了书室。 书案上,放着白水。 他正在思考肥皂的制作方法。 如今东山商社的条件,根本没有能力制作香皂,在大秦,在这个时代,香料,那是奢侈品。 只有贵胄才用得起。 有些东西,不是光有钱就可以的,没有足够地位,你就是拿着钱,也买不到。 肥皂,最重要的便是皂化反应。 他曾经看过,古法制皂的视频,以他的记忆,如今依旧是清晰可见。 将所有步骤都回忆了一遍,岷将书室案头上的竹简,重新刮了干净。 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只有记在脑子里,才是真正的安全。 以东山商社的基础,纵然是肥皂问世,也只能是物以稀为贵。 不可能大量的销售。 他准备等老头子去点卯,而红等人去了田地,然后在家中试验。 重活一世,岷极为的珍惜生命。 第152章 良好的纪律性,才是杀人机器与乌合之众之间,最大的区别 有些消息,不能留于案牍。 他的家,对于那些盯着他人而言,根本不设防。 秦法虽然森严,但是对于一些人,却是可以豁免秦法,而且,还有一点,他们对于秦法研究极为的深刻,对于如何利用秦法,早已形成了一个体系。 特别是,岷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豪强。 有些时候,牵制太甚,并非好事。 岷不想将自己局限于中原。 至少,他不会为自己选择的落幕,会在陇西之外的苦寒之地。 这个天下很大。 但是,这里是他的起点,岷不想将灾祸带给临洮县。 一场权势之争,稍有不慎,便会牵扯成千上万人。 临洮县太小了,根本就没有应对风波的抗性。 看着竹简重新恢复干净,岷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东山商社现在人多眼杂,家中是唯一的选择。 走出书室,岷前往了武吏学舍。 今日武吏学舍,也与往常一样,都是在训练纪律性。 也就是之前经卒的那些。 只是如今,早已不是木板与瓦片,而是金鼓。 金指的是钲。 “咚!” 战鼓声响起,士卒向前一步,一鼓一步。 每一步都需要踩在鼓点上。 排头的士卒,手持各色旗帜,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另外一只手,拿着铃,与鼓声节奏相同,用来传递命令。 在校场前方,有三根粗大的标杆并排立着,彼此间隔百步。 “杀!” 当踩着鼓点走向第一根标杆之时,黄粱停下脚步,一声令下,士卒们开始演练杀人术。 片刻后,鼓声改变,由一声变为两声。 “咚咚......咚咚......” 与此同时,排头士卒手中的铃也是响起。 “铃铃......铃铃.......” 黄粱大声传令:“急行军!” 一时间,士卒推进速度加快。 过了第二根标杆,鼓声与铃声急促而又连绵不绝。 “咚咚咚咚.......” “铃铃铃.......” 这一刻,士卒开始疾走。 岷跟随在士卒中,咬牙坚持。 这种看似简单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反而是最为难以坚持,也是最为枯燥以及疲惫的。 特别是,要求动作协调一致,这才是最难的。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黄粱手中的大纛挥舞,军令传达而来:“休整半个时辰!” “然后入学舍,讲解战场上的生存技巧。” “诺!” 队伍散开,岷走过去,将提前准备好的水袋取出来,大口大口尔等喝着。 在水袋中,他添加了适量的盐巴。 也可以有效的补充,经过训练丧失的水分与盐分。 将水袋塞好,岷在一旁小范围的活动身体。 他心里清楚,高强度的训练之后,不放松一下,便直接休息,对于身体的伤害很大。 对于如何调养身体,他很有发言权。 “史子,感觉如何?” 黄羊笑着走了过来,对于他而言,这些训练,并不吃力。 因为他在家中也会加练,自然是能适应。 而岷个头虽然长了不少,但年岁终究是太小,这导致,训练的过程对于岷反而是最难的。 “还行!” 将水袋放好,岷笑着,道:“羊兄,看来是掌握了训练?” “哈哈,史子多训练两日,也就会掌握!” 黄羊笑着在一旁坐下,语气有些无奈,道:“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这些内容,几乎没有变化!” “不管是谁,都会掌握!” 闻言,岷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这些训练,都是为了纪律。 这是要让士卒,将这些旗语形成一种本能,一种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唯有如此,在真正的战场上,旗语传来,十数万,甚至于数十万大军,才能瞬间明白军令,令行禁止。 “羊兄,这些才是大秦锐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基础!” 岷眼中闪烁着光,忍不住感慨,道:“良好的纪律性,才是杀人机器与乌合之众之间,最大的区别!” “当一声令下,数万人,甚至于数十万人在同一时间,做出同一动作,如此纪律严明的大军,才称得上一声,投之所往,天下莫当!” “史子说的对!” 黄粱在一旁点了点头,朝着黄羊,道:“若不能做到令行禁止,上万人,也不是千人精锐的对手。” “嗯!” 相比于黄羊,岷反而是更能明白这一点。 当下处于冷兵器时代,兵器装备的代差,并不明显。 人数有些时候,是战争胜利的因素,但,有些时候,并不是 。 毕竟,在这个时代,以少胜多的战役,比比皆是。 “令史,如何才能成为材士?” 闻言,黄粱诧异的看了一眼岷,随即笑着,道:“史子,想要成为材士,就需要成长起来!” “不光是杀人术无双,更是要力大无穷!” “除了一些天赋异禀的人,其余士卒想要成为材士,就需要日复一日的训练,然后让自己成为材士!” 材士,精兵也! 这一刻,岷点了点头。 对于这一点,他其实也明白,只是他也不想让气氛尴尬。 他要在临洮县,至少还要待一年以上。 而且,老头子也要在临洮县生活,与黄粱这些人处好关系,这会让他在临洮县游刃有余。 到时候,这份关系,在他不在临洮县的时候,顺延到老头子身上。 这会让老头子的生存,以及安全得到最大的保障。 岷的野心很大。 他迟早都会踏足咸阳,踏足那政治风波之中。 但是,老头子不是他,临洮县反而是他最好的去处。 咸阳终究是太危险了。 稍有不慎,便是杀机跌宕而起。 老头子这一辈子,太辛苦了,应当好好地享受生活,而不是跟随着他提心吊胆。 “史子,让黄羊以后跟着你如何?” 沉默了许久,黄粱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黄粱心里清楚,如今的岷,尚未发迹,雪中送炭永远都要好过锦上添花。 黄羊能否走出临洮县,关键不在自己,而是在岷身上。 此话一出,黄羊看向了岷。 关于这一点,他的阿翁私下里对于他也说过。 而咸阳一行,他也彻底的认识到了岷的不简单。 第153章 只是未必是嫡女....... 闻言,岷瞥了一眼黄羊,然后看向了黄粱:“令史,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黄粱点了点头,走向了一旁。 他心里清楚,必然是岷与自己的交谈,不适合黄羊知晓。 走到一旁,岷开口,道:“令史,并非我不能答应你,而是这件事,非你我就可以决定!” “羊兄的想法!” “还有一些事情,令史也不曾知晓!” 说到这里,岷语气变得肃然,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令史当询问羊兄的意愿!” “除此之外,便是我未来,必然会前往咸阳!” “但是,咸阳之中风险极大,朝堂争斗,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一点上,我无法向令史保证羊兄的安全。” “在临洮县,羊兄有令史庇护,虽然一直困于临洮县,但,安全一些!” “咸阳城中机会更多,但,伴随着的风险也更大!” “这件事,令史当想清楚!” “我与羊兄为友,若是令史决心已定,自然会带着羊兄!” 闻言,黄粱也是点了点头。 也正是因为岷的这一番话,他反而是对于岷更为看好了。 谋定而后动! 任何一件事,岷都已经想到了最差的后果,如此小心谨慎,极为的适合咸阳朝堂。 “史子放心,此事我会与黄羊详谈!” “好!” ........ 学舍中。 岷翻看着《吴子》,对于县卒的经验,他其实也不需要。 因为他的起步,便是这些县卒的终点。 除非是他带兵训练,否则根本用不上这些经验。 也正是因为如此,岷便在学舍中翻看兵书,而令史也是明白这一点,并没有在意。 下市末。 岷从学舍中回来。 发现院落中,已经有了两个隶臣。 红见到岷,连忙迎上来:“后子,他们是家主送过来的隶臣,一人叫吴,一人叫京。” “好!” 接过白水,岷喝了一口,看向了两人。 “臣吴,京,见过后子!” 两个中年人,态度极为的恭敬,他们也都清楚,这家的主人都是干什么的。 “嗯!” 点了点头,岷打量了一下两人,道:“你二人都是木匠?” “禀后子,我二人都是!” 吴有些沉默,但是,对于岷的话,都是第一时间回答。 “红,给他们安排住处!”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道:“然后带着他们熟悉一下!” “明日,便带着他们去田地!” “然后联系芮,由吴和京负责东山那边的搭建,我要看一看他们的手艺!” “诺!” 点头答应一声,红朝着两人,道:“去厢房这边!” “好!” ........ 片刻后,敲门声传来,犬吠声骤起。 岷从石亭处走过去,将大门打开,看向了来人:“丘夫子,快请进!” 对于这位老人,岷心中怀有感激。 “一别多日,史子变化,老夫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丘夫子笑了笑,然后走进了院落:“你大父不在么?” “夫子,大父去了官府!” 岷将丘夫子带到石亭前,朝着红吩咐,道:“将大父的酒拿出来!” “然后准备点下酒菜!” “诺!” 红去准备了,岷给老人倒了一盅白水:“夫子此来,是路过,还是有何贵干?” 岷可是清楚,丘夫子乃是赵族中人。 他与赵族之间,有斩不断的关系。 不管如何说,赵族的藏书,他基本上都看完了。 剩下的那些,则是赵族的根本,不会轻易于人。 喝了一口白水,丘夫子顿了一下,朝着岷,道:“史子,是这样的!” “家主有意联姻!” “不知史子意下如何?” 闻言,岷目光一肃,然后朝着丘夫子,道:“夫子,我才六岁多,暂时不考虑这个!” “当下,我的目标是求学,然后参加学室考!”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哈哈哈......” 这一刻,丘夫子不由得莞尔一笑,朝着岷,道:“史子,不是你!” “赵族也清楚,他们拴不住你这头幼虎!” “赵族的意思是,与你大父联姻!” “这些年,你大父也一个人.......” 闻言,岷沉吟半晌,然后朝着丘夫子,道:“夫子,只要是对方条件尚可,贤惠,对于此事,我不反对。” “但,联姻一事,终究是关系到了大父!” “这件事,需要大父自己来决定!” 这个时候,红也送来了下酒菜与浊酒,岷给丘夫子满上,道:“夫子,也在赵族多年,比我与大父更为了解赵族!” “不知赵族女品性如何?” 丘夫子抿了一口浊酒,然后朝着岷,道:“暂时未定人选,老夫也不知晓!” “但,家主想要交好史子,想来也不会太离谱!” “嗯!” ....... 在这一点上,岷其实很支持。 对于老头子 续弦一事,他也有自己的思量。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虽然赵族有些没落,但老头子现在也只是三星亭亭长。 赵族女配老头子绰绰有余。 等他彻底的发迹,虽然也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老头子年岁不小了,等不起。 念头转动,岷与丘夫子之间,气氛融洽。 半个时辰后,丘夫子提出告辞。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需要岷与固商议,他在反而是不好。 而且,他为了赵族办事,一切花销,都由赵族支付。 自然没有必要住在岷这里 。 送走了丘夫子,岷坐在石亭旁,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舂日中,老头子回来了。 “大父!” 从岷手中接过陶盅,喝了一口白水:“今日回来得早?” “嗯!” 点了点头,岷笑着,道:“赵族的丘夫子来了一趟,他们想要和我们联姻,大父以为如何?” 闻言,固脸色一下子变得肃然,在一旁落座:“岷孺子,这虽然是好事,但,老夫不建议!” “如今你还小,赵族并非唯一选择!” 喝了一口白水,岷莞尔一笑,道:“大父,赵族的选择不是孙儿,而是你!” “赵族有意嫁女于大父!” “只是未必是嫡女.......” 第154章 从明天起,你便跟着我,学习处理庶务! “啊?” 闻言,老头子一愣,神色在瞬间多变。 他以为赵族看上了岷。 想要提前联姻,拉拢岷,却不料,对方的目标是他。 念头转动,固也就明白了。 与他联姻,其实也是变相的拉拢了岷。 与岷联姻,如今的赵族已经有些不够,而且,岷年岁小,时间对于岷而言,是优势,但是对于赵族则是变数。 这些年来,固也是成长不少。 在片刻后,便考虑清楚了好处与坏处。 “大父,对于此事,我没有意见!” 岷喝了一口热汤,笑着,道:“甚至,对于此事,我乐见其成!” “不过,就算不是赵族嫡女,但也要样貌,品行都上佳!” “之前我与丘夫子交流过!” “若是大父有意,我们可以安排大父见一面!” “同时,我们也要打听一下对方!” 连喝几口白水,压下心头的情绪的翻滚,固犹豫了片刻,道:“对于此事,老夫也没有意见!” “不论如何,赵族嫁女,对于当下的我们,还是有帮助的!” “而且,老夫这个情况,也很难挑三拣四!” “好!” 点了点头,岷朝着固,道:“大父,那就说定了!” “若是事情能成,我请蒙恬亦或者长史提亲,也算是给了赵族面子。” “嗯!” 也许是老头子觉得与岷谈及这个话题,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后面说话都是很少,就算是说话,也是声音很低。 晚食结束,岷朝着固笑,道:“大父不要有心理压力,你若是再婚,孙儿反而是放下了心!” “大父也清楚,孙儿志不在临洮县!” “等到时候,孙儿离开了临洮县,大父再婚,也有一个说话的伴儿。” “大父不用多想的,孙儿长大了。” ........ 翌日。 岷见到了丘夫子。 “夫子,我说服了大父,此事可行!” 在官驿之中,岷喝了一口白水,朝着丘夫子,道:“你可以告诉赵族家主,只要相貌,品行没有问题。” “我可以请长史,亦或者蒙恬前来提亲!” “不会让赵族失了面子!” “至于流程,就按照赵族那边的要求来!” 喝了一口凉茶,丘夫子笑着,道:“史子,除了请人提亲之外,其他的事情,交给赵族就好!” “亭长的情况,赵族也清楚,既然有意结亲,相貌,品行不会有问题,要不然那就不是交好,而是交恶......” “而且,如今亭长也没有父母操持,就由女方的父母代为操持!” “也好!” 岷点了点头,朝着丘夫子,道:“夫子,代我多谢赵族家主!” “好!” 点了点头,丘夫子笑着,道:“当初的孺子,如今已经有了食牛之气。” “有你这样的学生,老夫这一辈子也值了!” 这一刻,岷也是很郑重的道谢:“夫子之恩,岷没齿难忘!” ....... 来到学室。 岷一直在练习书法,很多的课业,他都已经学会了。 如今的学室,特别是文吏学室,已经无法教导他什么。 “史子!” 令史忠走过来,朝着岷,道:“如今你课业也算是完成了,待在学室之中,也是用处不大。” “我等只是小吏,教不了你什么!” “从明天起,你便跟随着我,处理庶务!” “诺!” 点了点头,岷心中一喜,他清楚,这是学室的惯例。 一般在学室考前的半年,史子都会进入当地的官府进行熟悉,学习如何处理庶务。 只是他提前了一年半。 对于他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岷多谢令史提携!” “不用,这是你自己争气!”令史忠看了一眼岷,然后笑着,道:“也正好练习一下写案牍的能力。” “诺!” 送走了令史忠,岷笑了笑,对于写公文,倒也不担心。 现阶段,他也就只是学习。 其实,也就是给令史忠打工,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将书案上的竹简收拾好。 岷便离开了学室, 也算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了。 只是如何做一个秦朝吏员,也就是公务员,他没有半点经验。 虽然学室中,也都教导过。 但,实际上,他从未上手过,只是纸上谈兵。 从学室中回来,由于暂时不用去武吏学室,岷便直接回了洮里。 这一刻,他对于肥皂的念头更执着了。 老头子要成婚,必然是大把花钱,不能落了赵族,以及老头子的面子。 光靠刚刚起步的东山商社,根本难以承受。 “吴!” “后子!” 吴走过来,态度恭敬 。 “吴,过来看!” “诺!” 岷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然后朝着吴,道:“你是木工,用木头做一个模具!” “我要里面的空间是这个形状,而且正反两面,要有不同的图案花纹。” “要能打开,也能合上,严丝合缝。” “能做到么?” 闻言,吴盯着图案很久:“后子,做是能做到,只是快不了。” “后子形容的这模具,很精细!” “好!” 点了点头,岷朝着吴,道:“你和京两个人做,慢一点没关系!” “只要成品好!” “我会让红给你们支一些钱,用来购置工具与材料!” “做上一百个!” “诺!” 此刻,吴一脸的认真,他心里清楚,这是岷吩咐他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完成的足够漂亮。 这些两天,他也是了解这个家庭。 自然是清楚,得到岷的认可与赏识,将会是他脱离隶臣的唯一机会。 有了芮这个例子在,家中的隶臣妾,都干劲满满。 将这件事交代下去,岷也就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而言,制作肥皂最难的反而是这一步,剩下的只是操作。 那都是很简单。 他一个人完不成的话,还有老头子。 就目前为止,岷没有打算让外人接手肥皂制作的过程。 就算是以后要大规模制作,也要分步骤,就像是流水线那样操作,而不是让一个人去做,掌握核心机密。 他不怕背叛,只是不想多生麻烦。 如今的他,也逐渐有了斩除背叛的能力,也有了承受背叛带来的反噬。 ........ 第155章 东山皂 人这一生,机遇很是重要。 特别是遇见贵人。 有些时候,你距离发迹只差一个机遇,只要是机缘巧合碰上,往后自然顺风顺水。 只要你熬过去最难的时候,总归是能看向一片坦途。 就像是此刻的岷一样。 前世他努力读书,考上好的大学,这便是他最大的机遇,以至于逆天改命。 而今生也一样,从连枷问世,他的处境开始发生了变化。 特别是伴随着老头子的升迁。 虽是小小的亭长,但,也能庇护半生。 现如今,岷再也不是制作肥皂心惊胆战,制冰,却无法收集到硝石的时候了,他只需要吩咐一声,很多东西就会出现在他的家中。 这便是人脉与地位的提升。 紧迫的压力消失,这让岷也是有些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岷叫来了芮。 相比于其他人,他更相信芮。 不光是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芮得到了他的信任。 也因为春还是隶妾。 芮有后顾之忧。 只有有后顾之忧的人,才更好的拿捏。 就像是,结婚生子,有了车贷,房贷的人,往往不敢辞职一样。 “后子,你找妾是?” 芮赶回家中,朝着岷行礼。 这个时候,老头子去了三星亭,而红以及京等人,都去了田地。 吴与京,也做好了岷需要的模具。 “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喝了一口白水,岷朝着芮,道:“生火,将这些豶油,熬制成膏!” “然后准备草木灰!” “诺!” 片刻后,芮将油脂熬制成功:“后子,油脂全部熬制成了膏,现在.......?\" “将膏放进干净的陶盆中。” “诺!” “将草木灰加水,然后搅拌均匀。” “半个时辰后,过掉草木灰的残渣 。” “诺!” 半个时辰后,岷朝着芮,道:“将剩下的水缓慢倒入油脂中,同时用木棍搅拌,让它们混合成一体。” “诺!” 一刻钟后,岷看到已经混合,朝着芮,道:“ 将它们倒入鬲中,生火。” “一直搅拌。” “诺!” 当岷看到鬲中皂液变得浓稠:“小火!” 岷一直盯着。 “芮,那便有木工吴与京准备好的模具!” “用木勺将它们一一倒入模具中。” “小心点,很烫,别滴在手上!” “诺!” ........ 灌了十个模具,才将一鬲皂液全部灌完。 “芮,收拾一下,将鬲以及木勺等,都清洗干净!” “诺!” 一刻钟后,芮清洗好了庖厨,这才朝着岷,道:“后子,这是.......” “我在古籍上,看到一种制皂之法!” 岷喝了一口白水,示意芮落座,道:“这种皂,一旦制成,清洁效果是草木灰,皂角的数倍!” “不仅具有清洁的作用,对肌肤有一定的滋润效果。” “让人容光焕发!” 闻言, 芮瞬间便明白了:“后子,这是准备,让东山商社.......” “嗯!” 点了点头,岷笑着,道:“等冷了,你也拿一块,试一试效果!” “就叫它,东山皂。” “东山商社,拥有养殖基地,不缺原料,完全可以不断制造!” “但是,这秘方必须要守好!” “这十块东山皂,家中留下一块,你留一块!” “剩下的,你安排人,送往咸阳,五块都交给李斯。” 说到这里,岷顿了一下,朝着芮,道:“我会附书信前往,这东山皂,光是东山商社把持不住!” “剩下的三块,我会让大父将它们送给上令等人。” “暂时就在这里制作!” “除了你之外,不要让他人插手,也不要让人知晓。” “成品全部放在书室之中。” “诺!” 点了点头,芮也是意识到了东山皂的巨大利益。 毕竟东山皂的原料,都是普通的东西。 对于普通庶人而言也许稀缺,但是,对于贵胄,对于商贾,豶油其实并不稀缺。 这一刻,芮也看到了东山商社走出临洮县的契机。 “准备热水!” “诺!” 当东山皂冷却,岷取出了一个,还算是精美,很显然,木工京与吴的手艺还算不错。 用东山皂,洗了一个热水澡,岷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 当芮带着书信离开,岷便起身前往了武吏学舍。 一如既往的纪律训练。 顶着烈日,挥汗如雨。 这段时间,岷也是长的壮实了不少。 而芮也是亲自尝试了一下东山皂,便带人前往三星亭,开具了官引,前往咸阳。 这件事很重要。 芮决定自己亲自去。 一个时辰后,黄粱一声令下,开始休息。 黄粱开始给众史子传授战场经验,而岷在一旁边听,边看着《吴子》。 对于这位杀妻求将的将军,岷还是很好奇的。 当真是上岸第一剑,先斩心上人。 心中没女人,拔剑自然神。 吴起早年学儒术于曾申门下,后弃儒学兵。 最初在鲁国时,受命指挥鲁军击败齐国。 之后他指挥魏军屡次击败秦国,占领河西之地,为首任西河郡守。 同时改革兵制,创建魏武卒,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 后在楚变法,使楚国出现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一度大败魏国,马饮于大河的强盛局面 。 哪怕是最后身死,也是让楚国贵族灭族七十多家。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狠人。 为求将,敢杀妻。 为变法,敢以身为铒,灭楚国贵族七十多家。 岷很是喜欢这样性格与手段的人。 也许吴起私德有亏,但才能绝对没有的说。 而吴起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出将入相这个地步,属于真正的大名士。 作为岷,自然也向往这样的成就。 要知道,一般人在一行做到顶尖,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史子,看什么呢?” 黄羊有些好奇,忍不住看了过来。 岷笑了笑,也没有合上竹简:“看《吴子》,羊兄要看么?” 闻言,黄羊连忙摇头:“不了!” “我才智有限看不了!” 黄羊心里清楚,兵法,这都是私密传承的。 除非是师徒。 亦或者父子。 他与岷只是交好,非亲非故,岂能翻看《吴子》。 第156章 入职大秦临洮县交通与运输局。 这也是岷愿意与黄羊打交道的原因。 不光是黄羊有一个令史父亲,更是因为对方有分寸。 而且,光靠一卷兵书,是成不了绝世武将的。 除非是那种经天纬地的绝世天骄。 要不然,兵家这个传承,其实传播的范围极小,一般都是师徒,父子之间的传承。 军事指挥,从来就不是看看兵法就可以学会的。 要么从一场又一场战争中成长,要么是有前人遗留,让你快速成长。 《吴子》虽好,但也分人。 岷对于军事指挥在后世学习过,也实践过,有了《吴子》不说高屋建瓴,也算是相互印证。 但,对于黄羊而言,那就是一卷书。 仅此而已。 没有家学的经验包充填,光是一本兵法,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一支十数万人的大军的指挥,如何安营扎寨,如何控制每一支大军的速度,让其相互配合成为阵形,甚至于变化........ 冷兵器的战争,对于主将的要求,远比热战更为严格。 而且,这需要强大的计算能力。 这也是岷不断学习的原因。 毕竟,他以前有依靠,不管是卫星电话,还是各种信息化指挥,这会让主将更为轻松。 除此之外,他前世也只是指挥过数万人的战争。 在这个时代,指挥数万人的战争,那叫将,而不是帅。 成为将。 从来就不是岷的选择。 念头一闪而过,岷翻看着《吴子》。 《吴子》的理念很先进。 既反对持众好战,也反对重修德而废弛武备。 就是它认为只有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才能使国家强盛。 也就是常说的忘战必危,好战必亡。 “兵何以为胜?” “以治为胜。” “不在众寡?” “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 “ ........” “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 ........ 下市末。 岷回到了洮里。 此刻,吴等人还在田地,尚未回来。 家中无人。 烧了一壶水,岷在石案处落座,望着树叶泛黄,秋风瑟瑟。 自从上一次见到秦王政后,岷自然察觉到了朝局复杂,他没有再去了解咸阳的事情。 他虽然清楚,蒙骜将会出兵魏地。 但,与他的关系不大。 现如今,他除了老头子一个亲人外,再无牵挂。 战争距离他很遥远。 喝了一口白水,岷将心思放在了明日跟随着令史忠实习的事情上,心中多少有些好奇与忐忑。 为吏! 这是他从未从事过的事业。 虽然只是实习,却也会让一个人真正的去了解的一个时代 。 岷熟读秦法,但,心里也清楚,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够成为一个好的秦吏。 斗争无处不在。 而政治上的斗争,往往最为残酷,也最为曲折。 因为你不是第一人,也无法做到独断。 那就只有团结大部分人,将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所幸,他当年因为崇拜的缘故,也深入渡过五卷升龙术。 舂日初,红等人回来。 “后子!” “嗯!” 吴等人收拾院落,而红开始准备晚食。 舂日中,老头子从三星亭回来。 晚食上来。 晚食结束,岷朝着老头子,道:“大父,商社那边得到了一些好东西,叫做东山皂,可以代替草木灰,而且效果更好。” “家中留了一块!” “还剩下三块,大父也可以送给上令,上丞,以及上尉。” 闻言,老头子眉头微皱,看向了岷:“何不送给长史,与蒙恬他们?” “送了!” 岷笑了笑,朝着固,道:“我让芮去咸阳了!” “大父,等到休沐,我们去一趟五里!” “好!” ........ 东山皂虽然不贵,但胜在稀奇。 红烧了热水,老头子感受到了一下,心中惊讶。 他心里清楚,这东山皂可是好东西。 他们爷孙都在临洮县,交好上级很有必要。 老头子也没有心疼。 寝室之中,岷早早的就睡下了。 在这个时代,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娱乐方式比较荒芜。 而且灯膏也很贵。 岷从来到大秦,便没有想过夜读。 ........ 翌日。 岷起来,洗漱过后,吃了晨食,便来到了官府,寻找令史忠。 令史忠,乃是临洮县主吏。 主吏,功曹也。 游徼,亭长,外部吏,皆属功曹。 可以说,令史忠实际上,便是固的上级。 县主吏,上可代表县令,下可指挥游徼,亭长。 但是,岷清楚,他不可能直接跟随着令史忠。 “岷见过令史!” 见到岷早早到来,令史忠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史子岷,你找道啬夫陈,然后跟随着他。” “诺!” 点了点头,岷行礼告退。 道啬夫,也称(道桥椽),负责修桥铺路。 这一刻,岷也是清楚了令史忠的意思。 他在学舍中,终究是有些影响众史子的学习。 虽然让他提前出来实习。 但是,令史忠又不放心,将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只能放在道啬夫这种特殊位置。 毕竟,只要不是闲暇时间,亦或者突发道路毁坏,很少需要道啬夫。 一般也就是巡察县上的栈道。 来到道啬夫的办公地,岷拱手,道:“属下岷见过上吏!” 见到岷到来,陈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道:“史子不必多礼,坐!” 陈示意岷落座,然后朝着岷,道:“其余人员,都去了巡察!” “等回来的了,老夫一一给你介绍!” “多谢上吏。” 岷态度很是认真,在一旁落座。 “岷,案头上,便是道啬夫的职责。”陈指了指一旁的案头,朝着岷,道:“以及临洮县内,官道,栈道等记录。” “今年,临洮县没有修建阁道的计划。” “你先看看!” “诺!” 看着眼前堆积的竹简,岷给自己倒了一盅白水,看向了临洮县的官道以及栈道图。 道图。 画的很是粗糙,只能做简单的分辨。 见岷的目光落在道图上,陈笑着,道:“我们临洮县,官道只有一条,那便是从临洮前往狄道。” “剩下的便是各乡到临洮县府的道路。” ....... 第157章 官道宽三车,乡道宽一车。 “上吏,这洮水之上,少了一座桥!\" 岷喝了一口白水,笑着,道:“如今的临洮县,只能依靠船只,才能联通洮水两岸。” “嗯!“ 陈点了点头,苦笑,道:“道啬夫,一直以来,都想要打通洮水!” “但是,县府缺少钱粮。” “而临洮县也是苦寒之地,人口太少.......” “大商也不会前来.......” 闻言,岷也是点了点头。 洮水之上,想要造桥,那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如今大秦一切的重心,以战争为主。 “多谢上吏解惑。” 将目光从道图上收回来,岷开始翻看案头上的竹简。 他的翻看速度很快。 一个时辰后,便将案头上的竹简翻看完了,基本上都是对于临洮县内道路的记载,以及修缮情况。 见到岷看完,这个时候,也有吏到来。 陈想了想,吩咐,道:“千,你带着岷去看一看,我们县的道,让岷也熟悉一下,要不然,连地方都不知道。” “诺!” 千点头答应一声,然后朝着岷,道:“岷,走!” “好!” 两人走出来,千朝着岷,道:“岷,如今临洮县中,最好的道,便是这条,由县府所在,延伸至狄道的官道。” “道宽三车!” “........” 听着千的话,岷也是微微点头。 在大秦,一里二十户。 十里一亭,一亭约有两百户。 十亭一乡,一乡两千户。 而在临洮县,只有三个乡,六千户。 除了这一条官道,便是从县府而出,直通三乡的路。 “岷,除了清水乡,东山乡可以直通外,岷山乡则需要走水路。”千指着洮水,朝着岷,道:“除了船只外,便是羊皮筏子。” “不光是危险,而且也不方便。”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小道,那都是庶人走的,道啬夫不负责维修与监管。” 两个人走在街巷上,大日高悬,已经见汗。 “千兄,先喝一碗茶,再走!” 岷看见了不远处的茶水摊,朝着千,道:“伙计,两碗凉茶!” “好嘞。” 招呼着千落座,岷也是问了心中的疑惑:“千兄,官道宽三车,而乡道宽一车?” “嗯!” 千喝了一口凉茶,点了点头,道:“一般都是这样!” “大城也许有所不同!” “临洮县,只是一个县。” 喝了一口凉茶,岷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很多。 这个时代,冰乃是稀缺,凉茶全部都是保存在水井之中,价格并不便宜。 喝了一口凉茶,千笑着,道:“除了道啬夫,也就只有我们六个吏员。” “一年下来,也算是清闲。” “主要的任务,便是巡察各地的道!” “除非是道被毁坏,需要修缮,就会忙碌一些。” 在临洮县,千也听过岷的名字,他心里清楚,岷只是来实习的。 他也只是给岷介绍一下。 “多谢千兄。” 在岷看来,这些道太少了。 后世,有一句话说得好,想要富先修路。 但是,这不是道啬夫的事儿,需要县令点头。 而且,也需要财政。 回到县府。 岷喝了一口白水,便继续翻看竹简。 现在他只是一个实习的史子,就算是想要有所作为,也做不到。 只能跟随着千,写文书。 然后熬资历。 ........ 洮里。 “第一天去县府,觉得如何?” 喝了一口热汤,固笑着,道:“和学舍相比如何?” “都一样!” 喝了一口热汤,岷开口,道:“令史让我去了道啬夫,也就去看了看,临狄线,临清线,临东线,临岷线。” “了解了一下临洮县的道.......” “我估计,接下来就是写文书了。” “听道啬夫说,今年临洮县没有修缮道路的计划!” 闻言,固有些愣怔,忍不住,道:“怎么去了道啬夫?” “这年节........” “就算是修缮,也会在秋收后。” “临洮县,还是太穷了。”之前一直憋着,这个时候,岷不由得朝着固倾诉:“县府财政不足,自然不会想着修缮河道与道路!” “临洮县背靠洮水,位置还算是优越。” “只是.......” 这一刻,岷欲言又止。 临洮县,属于半游牧,半农耕。 不管是农产品,还是游牧等,基本上属于自产自销。 贾市虽然有,但只是一个小型贾市,由朝廷控制,进行的商贸流通。 没有大商以及商旅前来。 总之一句话,临洮县的东西,走不出去。 不光是重本抑末的国策限制,也是地理位置限制。 在后世,临洮县盛传中药材。 但是,在这个时代,很难形成规模。 而且,他只是一个见习吏员,并非是临洮令,根本难以制定出可行的发展计划。 心念电闪,岷不由得压下了心中各种念头。 他只是一个微末小吏,操不了大人物的心。 ........ 下午。 岷去了武吏学舍。 依旧是往常一样的纪律性训练,然后是杀人术的练习。 最后,由黄梁等人传授战场的经验。 岷听得认真。 “史子,怎么不看《吴子》了?” 黄粱诧异的看了一眼岷,他可是清楚,这些天岷一直都在研究《吴子》。 “看的不太懂!” 岷笑了笑,朝着黄粱,道:“只能先放下了!” “令史,如今已经过了秋收,今年会有徭役么?” 闻言,黄粱犹豫了一下,朝着岷,道:“有!” “会在临洮县,召集青壮训练,这是每一年都会有的。” “不过,今年人数不会太多!” 对于这一点,岷心中也能够理解,毕竟一部分青壮去修渠了。 大秦对于民力的利用,达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 这也就是在战争时代。 要不然,根本就难以坚持下去。 沉吟了半晌,岷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令史,这训练,我们需要参加么?” “你不用,但是黄羊他们需要!” 黄粱笑着,道:“因为你年岁的原因,暂时不会上战场。” “若是战事紧张,黄羊他们会被征........” ........ “ 第158章 《关于修建洮水桥与岷水桥的可行性调研报告》 回到洮里。 已经是下市末。 “红,准备一壶白水,送到书室!” 吩咐一声,岷便走进了书室。 如今他也算是入职了道啬夫,自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 这么久的时间,岷对于临洮县也有了感情,自然是希望改变这个地方的情况。 空白的竹简铺开。 岷研墨结束,开始构思。 《关于修建洮水桥与岷水桥的可行性调研报告》: 通洮水桥,以勾连县府与岷山乡,通岷水桥以通 东山乡与县府,加强县府对于三乡的控制。 两桥修通,利于耕种,利于强县府。 两桥修通,由道啬夫收取过桥费,庶人种地不收,凡商旅,外来者,皆收取,以弥补县府财政支出,以及后续修缮经费。 修缮两桥费用,向陇西郡郡守府申请一部分,临洮县府自筹一部分,临洮县城中,各商贾,地方豪强募捐一部分。 同时修桥,可以雇佣当地庶人,增加庶民收入,增强贾市消费,增加当地税收。 注:若两桥修通,商贸往来,以兴县府所在之地,设城关乡。 .......... 翌日。 岷来到县府,将文书递给了陈:“上吏,这是下吏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请上吏斧正。” 陈诧异的看了一眼岷,然后示意岷落座。 一旁的千给岷倒了一盅白水。 陈打开文书,看了一遍:“老夫也算是看完了,你的想法很好,但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上吏,这对于县上有好处,属于上令的政绩。” 岷连忙开口,朝着陈,道:“这对于我们道啬夫也有好处。” “一旦收取过路费,自然是我们道啬夫的人去,也算是有了进项,以后修缮桥,以及路, 必然是属于我们道啬夫活计。” “上吏,一年无事,虽然太平,但也就没有升迁的功绩。” “若是两桥修通,增加临洮县的税收,上吏未必就不能........” “当然,这只是下吏的一些不成熟个人想法,具体如何,当由上吏决断。” 陈打量了一眼岷,然后笑着,道:“写上你我的名字,然后老夫将文书送到县府!” “具体如何,当由上令决断。” “有劳上吏。” 陈写上了名字,然后走出了房间。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有了岷,才有可能成功。 大家都在县府之中,对于岷的事情,陈也清楚,自然不愿意拂了岷。 陈走后,千忍不住,道:“岷,你.......” “千兄,我等为秦吏,自当为国,为民。” 喝了一口白水,岷朝着千,道:“你我皆无微末小吏,难道你愿意,这一辈子都是微末小吏么?” “我们没有家世,没有贵人提携,那就只有依靠政绩。” “对于道啬夫,不就是修桥铺路么.......” ......... 陈找到了主吏忠。 “令史,岷上交的文书!” 陈将文书递给忠:“下吏有些拿不准,但,也有些意动,请令史决断!” 从陈手中接过文书,忠打开看了起来。 许久,忠放下文书:“郡守府若是能出一部分,也许可行!” “老夫去找上令!” “诺!” 一刻钟后,主吏忠找到了县丞青禾,然后找到了县令呪。 县府之中,文吏在角落记录。 田啬夫,司空啬夫,仓啬夫,以及道啬夫皆在。 竹简被传阅了一遍,呪沉声,道:“诸位也是看了文书,大家都说一说自己的意见与想法。” “上令,修建两桥,对于县上自然是好事!” 仓啬夫语气肃然,朝着呪,道:“若是修建的钱粮,能由郡守府那边解决一部分,同时地方豪强,以及商贾募捐解决一部分,县上倒是可以腾出来一些!” “上令,我也赞同.......” 青禾沉吟许久,朝着呪,道:“秋收结束,临洮县上下,也没有太大的事情,征发徭役也可以。” “但是,郡守府那边,未必会支持.......” “说到底,这桥本早就该修了的,只是一直以来,钱粮不足.......” 说到这里,青禾话锋一转,道:“上令,史子岷非一般人,也许可以借助对方,将此事办成。” 沉吟了许久,呪开口,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本令想一想,再做决定!” “诺!” ........ 众人都走后,呪开口,道:“青禾,你觉得岷这个文书如何?” 闻言,青禾笑着,道:“上令,若是能行,自然是好事!” “不仅是加强了县府对于三乡的控制,同时县府所在,也可以变得繁华起来,同时县府也多了一笔收益。” “最大的问题便是县上的财政,岷也给出了解决之法!” “不妨将此事交给岷负责。” “他,其实最适合。” “哈哈哈......” 这一刻,呪也是轻笑,道:“确实,岷出面,成功的可能性,远在我们之上。” “看来,我们也该见见这位史子了。” “好!” 点了点头,青禾,道:“上令,我这就去安排!” “好!” ........ 一刻钟后,文吏庆前来。 “岷,上令有请!” 岷笑容灿烂,朝着庆,道:“有劳上吏带路!” 庆笑着开口,道:“分内之事,请!” “请!” 来到县府政事堂,岷连忙行礼,道:“岷见过上令,见过上丞。” “史子不必多礼,坐!” 呪看了一眼岷,然后开口,道:“你送过来的文书,本令也看了!” “这一次叫你过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里没有别人,史子可直言!”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开口,道:“上令,有临洮县舆图么?” “庆,舆图!” “诺!” 庆拿来舆图,然后铺在长案上。 这个时候,岷走过来,指着地图,道:“上令,上丞,你们且看!” “这是岷水,这是洮水。” “下吏了解过,如今的临洮县,有三乡。” “一旦修建洮水桥,县府将会与岷山乡打通,到时候,不管是耕田,还是征发徭役,收取赋税,都会变得方便。” “现如今,庶人往来,皆靠船只与羊皮筏子,不仅是危险,而且需要钱........” 第159章 主吏 “只要县上庶人参与修建,到时候,只需要管早食与晚食,承诺以后,庶人过桥不收过路费。” “但是,商旅,商贾过桥,则收取过路费。” “到时候,县府加强了对于三乡的控制,伴随着道路打通,县府所在,也会逐渐的兴盛起来。” “不出数年,县府所在,便可以设置一乡。” “临洮县,便有了四乡!” “修建两桥,必然会动用劳力,若是筹集的钱粮足够多,完全可以以市场价雇佣当地庶人。” “也算是增加庶人收入的一种方式。” “庶人有了钱粮也会在贾市花费,从而增加临洮县税收!” “.........”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指着县府所在,道:“ 上令与上丞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实打实的政绩。” “而修桥,利于民生,也利于大秦,这便是实打实的政绩!” 等到岷说完,呪沉吟半晌,道:“这样,本令向狄道那边申请,此事暂时由你负责,先行确定需要多少钱粮。” “本令会让青禾协助你!” “诺!” 点了点头,岷笑着行礼,道:“下吏愿意协助上令与上丞!” “哈哈哈.......” ........ 临洮县的政绩,不属于他。 这便是底线。 岷对于此,有很深的认知。 他不是临洮令,喝一口汤就不错了。 而且,这件事也需要呪出头,顶在前头,若是出了事,呪便是最大的背锅者。 大风险,自然要伴随着大收益。 呪与青禾能够支持,就已经是看在他背景上了。 要不然,一个实习生,这一道文书上来,也只会是压在案头,石沉大海。 甚至于会嫌弃你指手画脚。 喝了一口白水,岷朝着呪,道:“劳烦上令,从狄道请一个工匠大家,最好是懂得修桥的。” “好!” 一切的建筑,都需要控制预算。 更何况,是修建两座桥 ,只有预算出来,临洮县府才能决定,要不要修桥,修一座还是修两座。 对于一个穷县,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 岷对于这一点上,极为的熟稔。 但是,这个时代的桥梁建造成本如何,他一无所知。 造石桥,还是木桥,价格都是不一样的。 ....... “上丞,当下应该统计临洮县商贾以及地方豪强,然后组织一场募捐!” 岷眼中满是笑意,朝着青禾,道:“同时也当放出消息,我临洮县要修桥,邀请擅长此道的工匠入临洮县。” “让他们进行实地勘查,然后给出设计方案以及预算!” “然后我们居中评判,选择需要耗费钱粮最少,而且质量可行性最好的工匠。” “好!” 这一刻,青禾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岷,道:“上令已经说了,这件事,由你负责!” “一切需要,县府会尽量满足!” 闻言,岷点了点头,朝着两人道谢:“多谢上令,上丞!” 从政事堂离开,岷来到了道啬夫。 这个时候,陈等人也在房间中等候。 “岷,事情可成?” “问题不大!” 岷笑着开口,朝着陈,道:“上令会将文书送到狄道,上丞也会配合!” “上吏,从仓啬夫,司空啬夫等中借人,组建两桥筹备署,专门负责此事。” “我们先行做好准备,一旦事情确定,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好!” 陈点了点头,朝着岷,道:“老夫亲自走一趟!” “有劳上吏!” 半个小时后,众人已经抵达道啬夫。 于是,两桥筹备署第一次会议召开。 “上吏,讲两句?” 岷看向了陈。 “诸位,上丞有令,全力配合岷!”陈环顾四周,语气肃然,道:“两桥筹备署,以岷作为主吏。” “诺!” 这个时候,陈朝着岷笑着,道:“主吏,该你了!” 闻言,岷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众人:“诸位都是上吏,岷只是一个史子,前来道啬夫学习。” “洮水桥,岷水桥一旦建成,不光是有利于庶人,对于诸位也是好事。” “有问题,或者不解之处,可以提出来!” “我们商议着解决!” “可若一旦决定,那就要不打折扣的完成!” “诺!” 见到众人点头,岷继续,道:“司空啬夫,负责统计临洮县中地方豪强的数量,仓啬夫,负责商贾的统计。” “田啬夫,负责摸清楚,临洮县中雇工的工价,以及对于工匠的工价。” “道啬夫,统计洮水与岷水的宽度,以及水深。” “然后以文书的形式送过来。” “诺!” 点头答应一声,两桥筹备署开始运转。 岷也起身离开了道啬夫,来到了武吏学舍。 “令史!” 见到黄粱,岷不由得笑容有些尴尬,他从咸阳回来没有多久,又要请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史子,可是有事?” 一见到岷的表情,黄粱就清楚,岷此行必然是有事。 “令史,上令让我去道啬夫协助上丞!” 岷没有隐瞒,将实际情况告知了黄粱:“上令准备在岷水与洮水修桥,让我跟着学习,短时间只怕是难以来学舍,我今日来是想向令史请假.......” 闻言,黄粱笑着,道:“史子,这是好事!” “武吏这边,我会向学室令说明!” “史子不必担心!” “多谢令史!” 岷朝着黄粱道谢:“等忙完,我请令史于陇右食肆!” “还望令史能赏脸!” “好!” ........ 望着岷离去,黄粱感慨不已。 这才多久时间,岷已经进入了道啬夫,协助县丞。 而他的傻儿子,还在苦练。 这一刻,他越发的觉得,让黄羊跟随着岷,这是一步走的最对的棋了。 肉眼可见,岷就要一飞冲天了。 黄粱心里清楚,临洮县府一直都想要修桥。 如今有了岷的关系,修桥并非不可能完成,一旦修桥成功,不光是临洮县会得到好处,对于作为文吏的岷,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不管是临洮县,还是岷自己,都不会让此事落空。 ........ 第160章 有些人,天生就该为王。 “千,带上人,我们去清水乡。” 岷眼底满是笑意。 此行清水乡,也正好造访赵族,确定一下老头子的婚事。 岷也算是看出来了,要是靠老头子,这辈子怕是没戏了 。 反正都是去调研,去清水乡与去东山乡,没有分别。 两桥筹备署都在忙碌,道啬夫也要行动起来,要不然,没有参与感,也就没有了功劳。 “诺!” 点头答应一声,千也是心喜。 机会来了,他就要抓住。 他与岷认识的最好,这便是最好的机缘。 对于他这种吏员,若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无法抓住,这辈子,最多一个道啬夫。 和陈打了一声招呼,岷与千带人前往了清水乡。 由于有驴车,一行人速度并不慢。 其实他们去清水乡,只是让所有人都觉得,道啬夫参与了这一工程中,在最后,可以名正言顺。 曾有人言,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 特别是老头子要与赵族联姻的关头。 “岷,修桥一事,我们道啬夫全部负责么?”千有些好奇,忍不住朝着岷,道:“我们带上你,带上陈啬夫,也不过八个人。” 拧开水袋,岷喝了一口盐水:“我们监管就行,具体的工程,自然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工匠去做。” “诸位好好干!”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我们要做的是,时刻准备着。” “诺!” 此话一出,众人也变得活跃起来。 一位叫夊的中年汉子,犹豫了一下,道:“主吏,你说那些商贾以及地方豪强,愿意掏钱粮么?” “哈哈......” 轻笑一声,岷将水袋收好:“他们巴不得掏钱粮呢!” “修桥,除了临洮县之外,对于他们的好处最大。” “而且,有能搏命,一举多得!” 说到这里,岷看向了夊:“将沿途的情况记录一下,也算是此行的收获,回去后,也好交差!” “诺!” ........ 咸阳。 李斯住处,芮上门造访。 “李斯先生,这是我家后子让我带给先生的东西与信件!” 芮将东西从包袱中取出,递给了李斯:“先生,我在咸阳会滞留几日,若是先生有回信,亦或者其他,可来城西客舍。” “多谢!” 这一刻,李斯接过了芮递过来的东西:“小娘,入内喝一盅凉茶?” 闻言,芮笑着拒绝:“先生前途无量,妾只是一介市人,就不叨扰了!” “慢走!” “告辞!” 目送芮离去,李斯这才走进了房间。 将东西放在案头,然后将竹简上署名自己的那一份打开。 斯兄: 咸阳违教,忽近数月。仰望之诚,与日俱增。 ....... 偶得此皂,名曰东山,以赠先生。 其余,劳先生以托蒙恬,相邦,长史。 至此。 唯望兄安。 岷。 放下竹简,李斯打开了其中一块的包装,打量着东山皂。 随即,准备了一盆井水。 洗了洗手,李斯眼中掠过一抹异色:“这东山皂,当真奇异!” “完全可以代替皂角与草木灰!” 将东山皂收拾好,李斯带着东西找到蒙恬:“蒙兄,这是洮里送来的,让我转交于你!” “有劳!” 蒙恬与李斯相熟。 曾与荀子一同求教,虽然蒙恬用的化名,但也有同窗之情。 这一刻,蒙恬开口邀请,道:“斯兄,去府上坐坐?” “不了!” 李斯笑了笑,然后朝着蒙恬,道:“斯,还的送相邦与长史!” “好!” 蒙恬点了点头,笑着,道:“等斯兄忙完,恬请斯兄去秦楼!” “好!” 送走了李斯,蒙恬走进房间,打开了竹简。 然后将一块东山皂试了试,然后留在了房间。 蒙恬念头微转,连忙带着另外一块来到了章台宫。 “大王,洮里送来的礼!” 见到章台宫中无人,蒙恬也是开口,道:“根据史子岷的说法,叫做东山皂,可以代替皂角,效果极佳!” 闻言,秦王政从王案后起身,从蒙恬手中接过了东山皂:“蒙恬,试过了么?” “禀大王,末将试过了,确实是一如岷所言,清洁的效果,远在皂角之上!” 蒙恬笑容灿烂,朝着秦王政,道:“而且,很耐用!” “按照末将的预计,这一块东山皂 ,若是节约一点,一个人可以用三月!” “不节约,一月也没有问题。” 拿着东山皂,秦王政沉吟半晌,道:“派人去一趟洮里,问一问岷,还有多少,寡人都要了!” “带着钱粮去!” 闻言,蒙恬苦笑,道:“大王,只怕是不能!” “此物,不光是我们有,相邦与长史也有!” “以相邦的眼界........” “寡人知晓,你走一趟,不要让仲父独占!”秦王政眼中掠过一抹精光,朝着蒙恬,道:“你现在就去!” “必须要在仲父之前,将东西带回咸阳!” “大王,此物只是一种清洁物,纵然是比皂角.......”蒙恬有些不解,忍不住朝着秦王政,道:“大王何需如此在意,况且大王的身份,涉足商贾,终究是不好......” 瞥了一眼蒙恬,秦王政,道:“你是觉得寡人太重视对么?” 闻言,蒙恬点了点头:“虽然东山皂可以赚取钱粮,但,大王贵为大秦的王,最不缺的便是钱粮.......” “寡人看重的不是它值多少钱粮,而是它的作用!” 秦王政语气幽幽,指了指华阳宫与甘泉宫的方向,道:“此物,对于男子也就罢了,想来女子更为喜欢!” “物尽其用,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诺!” 点头答应一声,蒙恬神色一肃:“末将这就去办!” 这一刻,蒙恬也是明白了秦王政的打算。 这东山皂,在后宫中,确实是一柄利器,特别是对于秦王政而言。 目送蒙恬离去,秦王政目光重新落在东山皂之上:“此子,对于寡人倒是一种福气,每一次都帮到了寡人。” 喝了一口凉茶,秦王政拿起东山皂 ,信步而来甘泉宫。 ........ 第161章 此物,他留着,是祸非福! 甘泉宫。 赵太后正在看歌舞。 作为大秦的太后,没有了邯郸那种朝不保夕,颠沛流离。 但也让赵姬失去了自由。 而且,秦王政虽然偶尔也来,却也不能像邯郸一般,母子朝夕相处。 失去了丈夫,儿子又不能时刻在侧,这让赵姬感受到了空虚与孤独。 每日,除了观看歌舞,便是观看歌舞。 “太后,大王来了!” 内侍匆匆而来,朝着赵姬禀报。 赵姬侧卧在床榻上,穿着十分的清凉,闻言,俏脸一喜:“让政儿在偏殿等一等,本宫换一身衣裳就来!” “诺!” 内侍赵留走出殿门,朝着秦王政恭敬,道:“大王,太后在更衣,请大王于偏殿稍等片刻!” “嗯!” 一刻钟后,赵姬走了出来。 “政儿,今日怎么有空闲来母后这里了?” 看着器宇轩昂的儿子,赵姬心中满是慈爱,由于秦王政的主动,母子感情保持的很好。 “母后,快坐!” 秦王政起身,将赵姬扶着落座,然后笑着,道:“政,也是有些想念母后了,恰好,得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东西,特来送母后!” 闻言,赵姬美目一闪,忍不住打量着案头的东山皂:“什么东西?” “母后,这是东山皂,比皂角好用!” 秦王政指着东山皂,一脸的笑容:“说是对于皮肤有好处,而且,很是耐用!” “蒙恬已经试用过了!” 这一刻,赵姬俏脸上满是喜色,她不光是因为东山皂,更是因为儿子的孝心,这让她很是知足。 “政儿有么?” “母后,暂时只有这一块,儿臣已经让蒙恬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了!” 秦王政眼中满是温和,朝着赵姬,道:“母后,放心用便是,剩下的就交给儿臣。” “好!” 赵姬有心让秦王政将东山皂带走。 但,这是她儿子孝敬她的,心下有些舍不得。 直到秦王政开口解释,赵姬这才决定收下这一块东山皂:“政儿,与母后一道用食!” “好!” ......... 李斯从蒙恬的府上离开,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王绾与吕不韦的府上。 而是回到国府,继续处理一些庶务。 李斯从得到东山皂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它的价值,故而,他错开了送东山皂的时间,给蒙恬与秦王政留下了提前反应的时间。 在李斯看来,大秦的未来,必然是秦王政。 这是大势所趋。 也是必然注定的。 吕不韦只是秦相,而不是秦王。 一直到下市末,时间过去了两个时辰,李斯这才前往了国府政事堂。 他心里清楚,长史王绾与相邦吕不韦此时都在政事堂中。 走进政事堂,李斯朝着吕不韦与王绾见礼:“斯见过相邦,见过长史!” “李斯?” “斯兄?” 见到李斯到来,王绾有些惊讶,吕不韦不由得皱了皱眉:“舍人,可有事?” 李斯不请自来,让吕不韦有些不满。 对于气氛的变化,李斯自然是敏锐的察觉了:“相邦,长史,史子岷托人送来礼,让斯代劳送来!” 吕不韦与王绾对视一眼,吕不韦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在他看来,不管是李斯,还是岷,都太过于不规矩了。 送礼,而且还是光明正大。 王绾眉头也是微皱,一边朝着李斯使眼色一边开口,道:“斯兄,退回去!” “让史子岷好生读书识字,不要想着歪门邪道.......” 闻言,李斯犹豫了一下,朝着吕不韦与王绾,道:“相邦,长史,除了礼,还有一份信件!” “长史,何不看看,再做决定!” 王绾看了一眼吕不韦,见到吕不韦点头,这才从李斯的手中接过了竹简。 竹简上,并不是一封信,而是讲解了东山皂的作用。 看完王绾目光微亮,忍不住递给了吕不韦:“相邦,您也看看!” 诧异的看了一眼王绾,吕不韦朝着李斯,道:“坐!” “长史,奉茶!” “诺!” 吩咐完一切,吕不韦这才看起了竹简。 一刻钟后,吕不韦双眸大亮,朝着李斯,道:“舍人,效果确实如此么?” 他曾是天下大商,眼光独到。 看完竹简,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东山皂的用途。 “嗯!” 这一刻,李斯点了点头:“斯试过了,效果确实是惊人!” “但是,比了皂角如何,下吏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吕不韦朝着王绾,道:“让郑货,打一盆温水过来!” “诺!” 片刻后,四人看着青铜盆中的泡沫,感受着洗过后双手的感觉,一时间 ,四人都有些沉默。 “相邦,此物可得千金!” 一旁的郑货率先开口,眼中满是炙热。 “嗯!” 这一刻,吕不韦也是点了点头:“相比于皂角,这东山皂就是碾压,此物一旦出现,必将会取代皂角,若是成本低廉,甚至于会取代草木灰。” “郑货,你去一趟洮里,找史子岷!” “此物,他留着,是祸非福!” “诺!” 见到郑货点头 ,吕不韦叮嘱,道:“态度温和一点,给史子岷一些利益,不要强夺!” “诺!” 这个时候,吕不韦朝着王绾,道:“长史,查一下史子岷最近动向!” “诺!” 等到王绾离去,吕不韦看向了李斯,道:“舍人与史子岷也有交集,觉得此子如何?” “不瞒相邦,史子岷文采飞扬!” 李斯朝着吕不韦恭敬,道:“与之相处,就像是同龄人一般,极为的成熟。” “不像是一个少年!” “哈哈哈........” 大笑一声,吕不韦笑着,道:“这东山皂,足以让一个人,在短时间,聚财千万。” “他出身贫苦,却第一时间拿了出来!” “有胆识,也聪明,更是清楚自己的处境,有自知之明,也不贪婪,他清楚的知晓,自己能要什么,能握住什么!” “本相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少年天骄!” “与史子岷相比,一如甘罗等人,就要黯然失色了。” “同样为神童,依旧是差距明显!” 第162章 在学室考与察举制并行的时代,人们对于名声极为重视。 相比于吕不韦这些大人物,岷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去感慨万千,评判一个人,决定一个人的荣辱了。 这个时候,岷一行人终于是抵达了清水乡。 对于清水乡,岷其实并不熟悉。 他虽然是从清水乡走出。 但是,他也只是熟悉五里,以及清水乡令驻地。 下榻在客舍之中。 喝了一口热汤,岷朝着众人,道:“诸位可在客舍中等候,也可以去看一看清水乡的风景。” “若是有时间,也可以了解一下清水乡的路况!” “我要去拜访一下赵族!” “好!” 用过早食,岷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常衣,便驱车来到了赵族所在。 对于赵族,岷还是很感激,也很熟悉的。 驴车在车马场停下。 岷下了驴车,便见到了赵族的家老。 “老夫见过史子!” 岷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家老行礼 ,道:“岷见过家老!” “一别多日,家老风采依旧!” “一壶浊酒,聊表心意,还望家老莫要推辞!” 从岷手中接过酒壶,家老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史子,多谢了!” “请!” “家主已经设宴,等候多时了!” 闻言,岷笑了笑:“有劳!” 随后,岷跟随着家老,来到了赵族书房,见到了赵族家主。 “岷见过赵家主!” 这一次,岷率先行礼,对方也许只是一个顺手而为,但,却让他更好的在大秦活了下去。 这一份恩情,自然是要记住。 “老朽见过史子!” 赵家主回礼之后,示意岷落座:“史子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家老奉上凉茶。 岷喝了一口,然后朝着赵家主,道:“家主,岷此番前来拜会,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赵族与大父的婚事!” “大父忙碌,恰好我有事路过清水乡,故而.......” “除此之外,便是临洮县决定修桥,钱粮有一部分缺口,想着让临洮县的商贾以及豪强募捐一部分。” “准备与家主商量一下,看赵族能否援手!” 抿了一口凉茶,赵家主,道:“丘夫子回来之后,说了史子的顾虑与要求,老夫也深以为然!” “我赵族女品行都不错!” “而且,我们也是想交好史子与亭长,而不是要与之交恶!” “老夫年岁不小,嫡女皆已经嫁人!” “只有老夫六弟的小女儿,年芳二九,尚未成婚!” “非嫡女,就是要委屈亭长了!” 闻言,岷笑了笑,朝着赵家主,道:“我与大父也谈过了,大父不介意嫡女还是旁支!” “但是要贤惠,能够撑得起家!” “除此之外,也就是容貌中上!” 这不是自由恋爱,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合作,这是一场联姻。 自然而然,岷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是自然!” 赵家主脸上笑容灿烂 ,朝着岷,道:“我赵族的女子,不说花容月貌,也绝无蒲柳之姿!” “亭长长辈都已经过世,婚事便由赵族操办如何?” “好!” 点了点头,岷笑着,道:“有劳赵族了!” “不碍事!” 赵家主笑着解释,道:“操办一方也是操办,赵族人多,并非大事!” 说完第一件事,赵家主神色变得肃然,朝着岷,道:“临洮县要修桥,修什么桥,缺口多少?” “由谁负责?” 闻言,岷脸上浮现一抹浓郁的笑意,朝着赵家主,道:“不瞒赵家主,岷现在于道啬夫中学习!” “修桥一事,乃是由我提及!” “岷水,洮水都要修!” “两桥的所需的钱粮,一部分由陇西郡下拨,一部分由临洮县府承担,剩下的缺口,则由商贾以及豪强募捐!” “毕竟,一旦两桥修通,对于临洮县有好处,对于商贾,对于豪强的好处,远远要大于庶人。”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我与上令提及,两桥桥头会设立功德碑,募捐的钱粮,名字,都会记录于其上!” 此话一出,赵家主目光一亮,眼中浮现一抹激动。 名! 不管是哪一个时代,对于名声的追求,都是华夏儿女铭刻在骨子里的。 特别是在这个时代。 一个人的名声好坏,影响太大了。 甚至于影响成为秦吏。 现在的大秦,虽然也有学室考,有学室,来为大秦选拔官吏与人才,但是,这个时代,也有察举制。 考试与察举制并行。 而且,对于官吏的选拔,也会考察其品德。 所以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名声极为看重。 岷的这一举动,正中商贾与豪强的心坎儿。 抿了一口凉茶,赵家主在心中权衡利弊,许久,他朝着岷,道:“史子提出来的,赵族自然会全力支持!” “这一点,史子放心!” “等到事情开始,赵族也可以发动人脉,与地方豪强联系......” “有劳赵家主!” 闻言,岷就清楚,赵家主必然是心动了。 赵族很是神秘。 而且藏书不少,很显然,他们只是没落至此。 家道中落。 这样的家族,更看重名声,因为好的名声,便是他们重新站起来的契机之一。 ........ “史子前来清水乡,今日便住在府中,由老夫招待一二如何?”两人交流结束,赵家主开口邀请岷留下来。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 如今他们谈的融洽,正是加紧关系的最好时机。 “多谢家主。” 岷笑着回绝,道:“客舍之中,还有同行的同僚!” “岷不便入住赵族!” “家主的心意,岷心领了!” “也好!” 赵家主笑着表示理解,然后朝着岷,道:“老夫送送史子!” “有劳家主了!” 岷没有拒绝,笑着离开了赵族。 ........ 将岷送走,赵家主眼中掠过一抹肃然:“这临洮县是出龙了!” “我赵族与其没落之时交好,何其幸运!” 片刻后,赵家主收回目光,语气淡漠,道:“家老,将老六请过来!” “诺!” 在赵家主看来,这一次的联姻,必须要成功。 他心里清楚,岷年岁太小了。 要不然,与岷联姻才是最好的选择。 ........ 第163章 我们也不能让一个孺子笑话。 赵家主多少也有些自知之明。 如今的岷,已经不是在赵族学舍中求学的时候了,赵族的嫡女,不会在岷的选择范围之内。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自然知晓,岷从赵族藏书中,抄录了多少。 而且,岷在临洮县的表现,赵族也是一清二楚。 在岷的身边,出现的不光是临洮县的那些人,还有长史王绾,以及上将军蒙骜的嫡孙蒙恬。 这意味着,岷虽然人在临洮县,但,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咸阳。 可以说,岷几乎已经快完成了从野鸡到凤凰的蜕变,只差半步。 送走了岷,赵家主走进书房,片刻后,等来了赵家老六,赵乾成。 “大哥!” “老六,来了啊!”赵家主笑着开口,示意赵乾成落座:“坐!” 赵乾成在一旁落座,试探,道:“大哥,找愚弟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今日史子岷来了!” 赵家主也没有隐瞒,给赵乾成倒了一盅茶水,道:“婚事确定了下来,你家老三的那边,如何?” “静怡,并没有反抗!” 赵乾成犹豫了一下,朝着赵家主,道:“大哥,固只是一个亭长,是不是太委屈静怡了!” “老六,老夫对你也不隐瞒,就直言了!”赵家主抿了一口茶水,意味深长,道:“也就是老夫的女儿都成婚了,要不然,这一桩婚事轮不到静怡!” “你不要只盯着固!” 赵家主意味深长,道:“那位岷,注定会走出临洮县!” “只要岷声名鹊起,固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也就是我们抓住了先机,而且,赵族有恩于固以及岷,要不然,他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结亲!” “要知道,再有半年时间,岷就可以参加学室考,而一年之后,便可以参加高等考核选拔!” “只要岷脱颖而出,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关系,岷注定会平步青云!” “而这仅仅只需要一年半,最多两年时间!” “固等得起!” “岷更等得起!” ........ “大哥,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我会转告静怡!”沉吟了许久,赵乾成也是觉得赵家主说的有理,然后开口表态,道。 “嗯!” 微微颔首,赵家主,道:“还有几件事,也需要你去处理!” “请大哥示下!” “一,告诉静怡,要家庭和睦,与岷的关系要维护好,这才是她将来地位的保障!” “二,岷现在是道啬夫的一员,主持岷水以及洮水的桥梁修建,县府钱粮有缺口,赵族负责募捐一部分!” “然后,做一做与我们交好的地方豪强以及商贾的工作 ,让他们尽量配合!” “三,准备婚事的筹备,固那边父母已经过世,身边除了岷再也没有亲人,你作为女方的父母,由你负责一切的筹备!” “嫁妆的主要部分,由族上出!” “诺!” 闻言,赵乾成心中松了一口气。 从赵家主的这一番安排,就可以看的出来 ,赵族与固的联姻是认真的。 这样一来,他也就不担心了。 ........ 来到客舍。 舍人送来热汤,岷喝了一口,然后朝着千等人,道:“租一条船,我们去岷水!” “将岷水的宽度,以及深度测量出来!” “好!” 休息了半个时辰,一行人便前往了岷水。 小船上,挤满了人。 河水波光粼粼,鱼虾游戏其中。 相比于洮水,岷水无疑是小得多。 千带着人测岷水的宽度以及深度,岷没有参与其中,他心里清楚,带队伍,不能什么事情,都自己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作为领导,只需要把握好方向,解决过程中的难题,起到主心骨的作用就好。 “岷,岷水宽十丈,也就是一引!” 半个时辰后,千朝着岷,道:“水深三丈,河底距离河岸一引余一丈!” “水流平稳,尚未测出流速!” “嗯!” 点了点头,岷打量着四周:“流速,让工匠去测,我们毕竟不擅长,也很危险!” “他们迟早都要测!” “若是两岸河堤得到修缮,可得良田至少数十顷!” 说到这里,岷朝着千,道:“将这些信息 也记下来,让田啬夫的人来一趟,进行测算。” “若是钱粮有所余,便修一修河堤!” “好!” ........ 与此同时,蒙恬手中出现了临洮县的情报。 “少将军,史子岷请求狄道下拨钱粮修桥,现在郡守与郡丞正在商量,要不要答应!”周青朝着蒙恬,道:“临洮县的人,正在四处找修桥的工匠。” 闻言,蒙恬目光微眯:“虎子,去信咸阳,邀请修桥的工匠前来临洮县 !” “诺!” 望着蒙虎离去,蒙恬朝着周青,道:“这件事上,你尽力促成,但不要主导!” “想来国府那边也会派人前来,自然会有人与陇西郡守接洽!” “诺!” 点了点头,周青朝着蒙恬,道:“少将军,便住在府中如何?” “不了!” 蒙恬摇了摇头,朝着周青,道:“我需要前往临洮县,王命在身,不能耽搁。” ........ 咸阳。 国府政事堂。 “相邦,现如今岷正在临洮县道啬夫中学习经验,他上书修桥,采取临洮县府出资一部分,向陇西郡申请一部分,以及商贾,地方豪强募捐一部分的方式。” 王绾走进政事堂,朝着吕不韦,道:“临洮县终究是一个小地方,想来没有擅长修桥的工匠.......” “嗯!” 点了点头,吕不韦朝着王绾,道:“从少府将作坊,以及尚工坊中找人,安排其前往临洮县。”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我们也不能让一个孺子笑话!” “诺!” 点了点头,王绾也是深以为然。 那东山皂,他已经试过了,效果惊人。 若是造价不高,足以在短时间内 ,赚取中原财富,几个工匠就换取这样大的利益,根本就是白送。 “相邦放心,这件事下官亲自去处理,以确保不会出现疏忽!” 第164章 谈合作 一卷竹简,召回了岷。 从岷水回来,众人便乘驴车,前往了临洮县,至于洮水的测绘,也不急于一时。 千在驭车。 岷目光幽深,郑货,蒙恬到了临洮县。 东山皂这诱饵,终于是引来了财狼,虽然这是岷故意的,但,到了临了,他心中多少有些沉重。 一个代表着秦王政,一个代表着相邦吕不韦,如何在交锋之中,保住一部分利益,是岷此刻最需要思考的。 割肉在所难免。 但,如何割则是一个技术活。 驴车颠簸,道路上尘土飞扬, 只是气氛却有些沉闷。 一车都是普通人,但也都是人精儿。 官场之上,纵然是一个小吏,也长着八百心眼子。 他们自然是能够察觉到,自从岷接到那一卷竹简后,神色虽然不变,但,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寒意。 故而,一行人的气氛有些凝重。 与此同时,芮也从咸阳赶回临洮县。 陇西郡守通过了两桥修建的文书,至于下拨的钱粮,依旧与临洮县府协商。 而这一日,岷也是抵达了临洮县,将驴车还给道啬夫,便结束点卯,回到了洮里。 洮里。 小院中,老头子正在招呼郑货与蒙恬,气氛看似融洽,但三人之中,老头子一直处于拘谨状态。 岷走进小院,朝着老头子,道:“大父!” “岷!” 固见到岷到来,不由得心下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蒙将军,与郑先生找你!” “嗯!” 点了点头,岷朝着两人,道:“岷见过蒙将军,见过郑先生!” “我等见过史子!” 蒙恬与郑货对视一眼,然后朝着岷,道:“我等冒昧前来,叨扰史子了。” “两位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何来叨扰!” 岷脸上尽是笑容,在一旁落座:“两位前来临洮县,不知岷有何效劳之处?” “岷虽然人微言轻,但这里是临洮县,也算是熟悉!” “若有需求,岷自当尽力!” “史子是痛快人,我也就不遮藏了!”郑货喝了一口白水,笑得像是一个贪婪的狐狸,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东山皂!” “相邦有言,此物,对于史子有弊无利!” “相邦之意,此物归于国府,国府补偿史子一笔钱粮!” 微微颔首,岷看向了蒙恬,眼中满是意味深长:“将军的来意也是如此么?” “蒙恬此来,也是为了东山皂!” 蒙恬看向了岷,语气诚恳:“史子想要什么,只要蒙恬能做到 ,自当无有不从!” 抿了一口白水,岷眼底掠过一抹厉色,果然都是豺狼。 这是要吃人不吐骨头。 “两位都要,我给谁,都是得罪人。” 岷脸上笑容更为灿烂:“不如这样,我不管两位身后站着何人!” “东山商社,蒙将军,郑先生三家合作如何?” “愿闻其详?” 这一刻,郑货与蒙恬也点了点头。 当他们看到对方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东山皂他们无法独吞。 除此之外,他们也不想得罪岷。 而且,一时间,他们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毕竟,当下,不管是秦王政还是吕不韦两人处于蜜月期,一个不想刺激一个,必须要保持面上的融洽。 既然岷有办法,自然而然,两人自然是愿意听一听。 “东山商社负责制作,两位负责销售!” “没有两位允许,东山商社不会与其他商社,大商合作。” “至于供货,两位各占几成,则由两位商议!” 这个时候,郑货开口,道:“史子,此东山皂,造价几何?” “原料,生产,工钱等等算在一起,一块东山皂,造价九十钱,等到工艺成熟,会控制在七十钱左右。” 岷看了一眼郑货,然后解释 ,道:“东山商社以一百钱供货于两位,两位可以定价一百五十钱左右。” “东山皂是一个消耗物,一旦用习惯,不会再选择皂角等清洁物。” “这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过程!” “史子好算计!” 蒙恬眼中带着笑,朝着扶摇,道:“置办肆,商旅,人工,税等等,到时候 ,我们一块东山皂的收益不足二十钱。” “而史子一块东山皂纯赚取三十钱,这样一来,东山商社的利润,将会是我们加起来还要多!” “蒙将军说的不错,史子这不合理!\" 郑货也是摇头:“史子也清楚,相邦在成为秦相之前,乃是天下大商,你的这个分配,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而且,我们承担了风险,可以为东山皂提供保护.......” 闻言,岷笑着摇头,朝着两人,道:“两位,账不是那么算的!” “一块东山皂的利润,东山商社看似纯赚三十钱,但,东山商社需要投入研究创造新的产品!” “不光是两位要缴纳税收,东山商社也要缴纳!” “而且前期东山商社只能赚取十钱!” “若是前后算起来,东山商社一块东山皂,只能纯赚十七八钱。” “缴纳税收后,也就是十五钱左右的利润!” “这相当于,东山商社每出一块东山皂,两位赚取至少二十钱,而东山商社只能赚取十五钱。” “至于肆,这属于两位的财富组成!” “就像是东山商社需要投入钱粮研究新的产品,这不能算在两位的头上一样,肆的这一部分钱粮,也不能算在东山商社身上!” “毕竟,就算是以后不做东山皂了,那些肆,也可以卖粮,卖纺织物.......” 此话一出,郑货与蒙恬沉默了。 两人在心中计算着得失。 这个时候,郑货突然开口,道:“史子以为,我与蒙将军当如何分?” 此刻,蒙恬也是看了过来。 如此利益,没有人愿意放弃。 而且,涉及到了那两位。 喝了一口白水,岷笑着,道:“我个人建议,两位对半分!” “毕竟,谁多谁少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对半分,不管是利益,还是面子都能过得去,两位也好交差!” 说到这里,岷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另外,我建议两位以商社的方式合作,三方签订契书。” ......... 第165章 这是一次诱饵,也是一次试探。 这一刻,蒙恬与郑货,有些愣怔。 虽然岷所言,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是最好的交差。 但是,他们来之前,从未想过,岷居然敢在这里面分一杯羹,而且,他们不是吕不韦与秦王政本人,因为种种因素,也无法压制岷。 抿了一口白水,蒙恬看向了岷:“史子,火中取栗,也要看自身实力与对方的能耐!” “你我相交一场,恬劝你一句!” “这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一旁的郑货也是点了点头,朝着岷语重心长,道:“确实如此,有些时候,人要学会低头!” “史子是聪明人,也别觉得我们说话难听!” 闻言,岷笑了笑,然后直言,道:“如此结局,不是对你我三人都好么?” “若是,我不掺一手!” “我将秘方给谁?” “给一个,势必会得罪另外一个!” “两位也清楚,咸阳城就算是打个喷嚏,临洮县都得天翻地覆!” “两位回去之后,可以如实相告!” ......... 一时间,两人也是有些沉默,这个问题,确实是很难解决。 涉及到了秦王政与吕不韦。 而不是一个。 以至于,没有办法独吞。 很显然,岷抓住了一个诡异勉强的平衡。 这个时候,蒙恬也是点了点头:“确实,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如此了!” “嗯,我也同意!” 郑货也是开口表态。 不论如何,现在的吕不韦与秦王政关系融洽,他们也不想刺激对方。 “这件事,史子放心!” 郑货笑了笑,眼中满是深意:“这种情况反而是最好的,不管是相邦,还是大王都会认可的。” 在郑货看来,岷有能力火中取栗,这便是岷的本事。 “两位,除此之外,便是东山商社需要一笔钱粮来扩大生产!” 岷眼中带着笑,朝着两人,道:“这笔钱,需要由两位出!” “算是第一笔交易的定金!” “两位每一次都需要提前缴纳三成的财货,作为每一次交易的订金!” 说到这里,岷意味深长,道:“这个需要加在契书之中,当然,将东山商社,若是有新的货物,将会优先于两位合作,也可以加在契书之中!” “算是东山商社的诚意!” “好!” 点了点头,蒙恬笑着,道:“ 后续会有人与东山商社接洽,史子最好不要参与其中!” “要不然,终究是........” 闻言,岷点了点头,他清楚,蒙恬这是为他好,于是朝着蒙恬拱手,道:“多谢将军告知,岷谨记于心。” “嗯!” 点了点头,蒙恬开口,道:“咸阳那边会派遣精通修桥的工匠,也算是我们的诚意!” “对!” 这个时候,郑货也是笑着开口,道:“以咸阳那边的速度,想来不出数日就会抵达临洮县。” “嗯!” 微微颔首,岷:“劳烦两位,代我问好!” “我让臣打一些酒水,今夜宴请两位,不知两位可有时间?” “不了!” 蒙恬与郑货齐声拒绝:“史子,这一场宴会,来日继续!” “东山皂一事,已经谈妥,我们也需要返回咸阳!” “就不继续叨扰史子与亭长了。” ........ 片刻后,蒙恬与郑货提出告辞,岷与固将两人送走。 这才走进了院落。 固的脸上带着担忧,朝着岷,道:“孙儿啊,这东山皂留在手中,是福非祸啊!” “咸阳的那些人.......” 将固扶着坐下,岷笑着解释,道:“大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全!” “而且,不管是交给谁,都会得罪人。” “现在等于是平等的得罪了每一个人,也就相当于没有得罪。” “大父放心便是!” ........ 坐在石案边,安慰着固。 相比于固等人的担忧,岷心中确实激荡万分,这样的局面,本身便是他一力促成。 自然是对于能够产生的后果有一定的预料。 对于岷而言,东山商社的利润,他无法割舍。 他心中的一些部署,基本上都需要东山商社来支撑,而且,若是秦王政与吕不韦前来夺食,他也会有自己的打算。 这是一次诱饵,也是一次试探。 他倒要看看,秦王政与吕不韦做出如何的选择。 历史书上的一切记载,只能让他了解一个大概,但是,那都不是最真实的。 ....... “大父,也不是没有好事,蒙恬与郑货说了,咸阳那边会有擅长桥梁建造的工匠前来。” 喝了一口白水,岷眼中带着笑意:“不论如何,对于临洮县终究好事!” “也算是,我离开临洮县之前,为临洮县做的事儿。” “嗯!” 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岷,道:“赵族那边送来消息,婚事订在了岁首之前。” “这也是好事!” 岷眼中满是笑意:“那个时候,我们也就宽裕一些!” “希望赵族能够配合,要不然.......” 固也是清楚岷前往赵族干的事情,不由得笑着,道:“哈哈哈,赵族说了,你提及的事情,他们正在进行,问题不大!” 说到这里,固嘴角的笑意收敛,一脸严肃,道:“但是你要想清楚,这样做,会加深我们的控绑!” “老夫也就罢了!” “但是你不一样!” ......... 县府。 “上令,郡守府已经通过了修桥的申请,具体消息是,郡守府会承担四成的费用!” 青禾喝了一口茶水,朝着呪:“与此同时,也会派遣人来勘查!” “而且,根据小道消息,咸阳也会派遣工匠而来!” “修桥一事,基本上尘埃落定了!” 闻言,呪眼中掠过一抹笑意,沉吟半晌,道:“青禾,县府能够承担多少?” 这一刻,青禾笑着回答,道:“不瞒上令,这个要看总体费用,不过,县府最少也得承担三成!” “若是总体费用不高,而县府的财政宽裕,可以承担四成!” “这一切,都需要工匠到来,进行统一的核算才能知晓结果!” ........ 第166章 物勒工名 翌日。 工匠到来,临洮县府之中召开县议。 县令呪,县丞青禾,大匠共,道啬夫陈,以及岷都在。 作为一项事涉民生的工程,绝对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涉及各个方面的调查文书,都需要齐全。 县令呪率先发言,刀笔吏记录。 “诸位,为了临洮县的发展以及庶人出行方便,经郡守府,县府商议决定,于岷水与洮水修桥铺路。” “此乃事关民生的大事.......” “同僚们,这是临洮县上下官吏的荣幸,我们要团结一心,争取.......” 说到这里,县令呪顿了顿,然后话锋一转,道:“下面,由县丞发言,分析一下,修桥的难处与优势!” “........” 接下来,便是道啬夫陈。 ........ 最后,工匠共点了点头,朝着众人,道:“上令,上丞,道啬夫,史子,岷水我虽然不了解,但,洮水我了解。” “洮水也流经狄道!” “在狄道,也修建了狄道桥,当年花费了五金。” “但是,那是徭役充足之时,若是按照诸位所想,以市场工匠雇佣庶人做工,至少需要十金。” “两座桥,则是二十金。” ......... “按照郡守府的要求,会下拨四成的钱粮,也就是八金。” ........ 抿了一口凉茶,青禾沉声,道:“县府,筹集一下,可以提供八金。” 闻言,呪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岷,道:“史子,募捐的那一部分,大概有多少?” 这一刻,岷心念闪动,在心中计算着。 如今大秦的货币单位包括黄金和铜钱。 黄金为上币,单位为“镒”,铜为下币,单位为“半两”。?? 一镒等于20两。 根据《史记平准书索隐》的记载,秦半两钱的标准重量为12铢,约合如今的8克。 如果按照一镒等于20两计算,那么一镒黄金等于240两,即4800铢,换算成今天的重量约为300克。 因此,一金大约等于37.5万枚半两钱。 修桥的资金,郡守府下拨的财政资金八金,县府财政提供八金,这意味着,还差四金。 也就是150万钱。 临洮县中无大商,筹集150万钱,绝非易事。 “上令,上丞,募捐的那一部分,由于具体份额尚未出来,还没有来募捐,我会想办法筹集四金。” 说到这里,岷朝着几人,道:“而且,郡守府下拨八金,县府下拨八金,这便是十六金。” “我们完全可以先行动工修建一座,等修好之后,再修下一座,没有必要同时进行!” “有了第一座修建的经验,第二座也会进展快一些。” “好!” 这一刻,呪点了点头:“我会督促钱粮到位,然后由陈,岷,共三人走访两水,做最后的准备。”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笑着开口,道:“上令,上丞,咸阳那边听说了,也派遣了工匠,不日便到临洮县。” “好!” 闻言,呪与青禾对视一眼,眼底深处满是喜色。 他们没有想到,此事竟然惊动了咸阳,而且咸阳还派遣了人手。 此时,他们都觉得支持岷,是他们做的最好的选择。 “青禾负责统筹,以及动员县内青壮!” 呪说完,看向了岷,道:“修桥筹备署,转变为修桥工作署!” “依旧有岷负责!” “先行负责募捐以及选址,与县府各曹的对接!” “诺!” 见到岷点头,这个时候,呪朝着共拱手,道:“接下来,就有劳大匠了!” 闻言 ,工匠共也是笑着回应,道:“上令不必客气,共此来乃是奉命而来,自当全力以赴!” 县议结束。 临洮县腾出了三间仓库,作为修桥工作署的办公地点。 “道啬夫,你与千带着大匠共前往岷水与洮水走访,进行选址!”岷喝了一口白水,朝着陈,道:“我去负责募捐一事!” “好!” 这一刻,陈也是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募捐一事,他做不到。 “青皮,从县丞那边调出临洮县地方豪强与商贾的名录,然后送去请柬,邀请他们三日后,前往县府参加宴会!” 沉吟了半晌,岷叮嘱,道:“这件事你亲自负责,全部记录在册,哪一家参加了,哪一家没有参加,都要记录清楚。” “诺!” 望着青皮离去,岷双眸微眯。 他心里清楚,最省心的便是将工程承包出去,但,如今的县府没有那么的财政资金,而且,这是民生工程,必须要县府直接负责。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质量。 这一日,从咸阳而来的水工,工匠抵达临洮县。 县丞青禾与岷亲自前往官道迎接。 “我等见过临洮丞,见过史子!”来人态度友善,朝着岷与青禾见礼。 两人还礼:“见过诸位!” “一路上奔波,诸位辛苦了!”青禾朝着众人,道:“县府已经准备了小宴,请!” “有劳!” 为首之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岷,道:“这位是水工崔成,这位是工匠,公输城。” “这位是相夫里.......” “在下叫莨夫!” “........” 简单的宴饮后,众人来到了修桥工作署。 岷看着众人,一脸笑意,道:“诸位都是大才,寒暄的话,已经说过了,现在我们进入正题!” “现如今,你们的第一任务,便是前往洮水与岷水进行实地勘察,然后选址,向工作署提交实勘文书以及选址意向文书!” “包括水的流速,选择的原因,桥修建好,通行的重量,使用的年限,是石桥还是木桥,亦或者其他。” “这些,都需要数据的支撑,以及合理可行的书面文书作为依据!” “诸位,这不是一家之事,而是涉及临洮县民生问题,绝对不允许出现问题。” 说到这里,岷深深地看了一眼众人,一字一顿,道:“诸位也了解秦法,一旦出了问题,不光是我,包括诸位,都将有牢狱之灾!” “修桥一事,同样会实行物勒工名!” “莨夫,担任工师,负责所有的工匠!” ........ 第167章 火中取栗,也是一种本事! 咸阳。 相府之中,郑货将事情,一一禀报。 “相邦,属下前往临洮县的时候,由于史子不在,等来了蒙恬!”郑货神色平静,朝着吕不韦,道:“最后,史子做主.......” “我与蒙恬觉得能够接受,便........” “敢于火中取栗,又能火中取栗,是个人物!”抿了一口秦酒,吕不韦笑了笑,道:“让吕甲走一趟,组濮阳商社,前往临洮县与东山商社合作。” “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 “诺!” ........ 望着郑货离去,吕不韦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一刻,他对于岷多了一些兴趣。 他心里清楚,不是谁都可以清晰的把握这个尺度。 而且,郑货与蒙恬说出来意,岷在短时间之内就有了完善的,火中取栗的方案,由此可见,岷的厉害。 若是岷一开始让东山皂进入咸阳,就是在算计,这样的岷,才更为可怕。 吕不韦眼中掠过一抹讶异。 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这位史子岷有大才。 这也是吕不韦高兴的地方,唯有如此,他的那些投资,才算是没有白费。 “小子,本相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吕不韦的目光看向临洮县方向,喃喃自语:“希望下一次见面,你不要让本相失望。” ........ 章台宫外。 青石台阶之上,秦王政与蒙恬并排而坐。 “蒙恬,此行临洮县收获如何?”秦王政望向青空,仿佛是不经意的问话。 闻言,蒙恬笑了笑,道:“大王,末将抵达临洮县的时候,相邦的门客郑货,也已经到了!” “最后三方达成协议!” “东山皂由东山商社负责生产,我们与相邦负责售卖!” “东山商社以一块一百钱的价格,出售于我们与相邦,我们的定价在一百五十钱出售。” “东山商社只向我们两方提供,每一次出货,五五分。” 秦王政沉吟片刻,朝着蒙恬,道:“东山皂的成本,多少?” “史子岷说,现在东山皂的成本在九十钱,等工艺成熟,会控制在七十钱左右。” 说到这里,蒙恬意味深长,道:“这个我们也无从得知!” “但是,岷要求三方以商社的形式合作,签订契书,同时我们需要提供三成的定金!” “东山商社的背后,已经确定就是这位史子!” 喝了一口凉茶,秦王政莞尔一笑,道:“小小年纪,敢从寡人与仲父的口中夺食,有意思!” “寡人现在能接触的不多!” “蒙恬你走一趟隐宫,让隐宫那边组建隐宫商社,前往临洮县与东山商社对接!” “你找到郑货,一百五十钱太低了,定价两百钱。” “诺!” 点头答应一声,蒙恬转身离去。 秦王政双眸微眯:“从东山皂入咸阳,你便一直在谋划对么?” “火中取栗,也是一种本事!” ........ 临洮县。 伴随着县府的请柬发出,引起了整个县的震动。 修桥一事,早已传出。 而且,赵族在暗中联络他人,自然也会有消息放出。 接到请柬,众人纷纷赶往临洮县,修桥这是一件好事,没有人不愿意,也没有拒绝前往。 “岷,临洮县的地方豪强,商贾都已经到来,一共三十九人。”陈走进仓库,朝着岷,道。 炭火升腾,白水正在沸腾。 岷抬头看了一眼陈,道:“道啬夫,让他们都来这里的吧!” “让人准备案几!” “每人一壶白水,一碟陇右食肆的糕点。” “好!” 半个时辰后,众人到齐。 岷环顾一周,朝着众人,道:“诸位,今日约见诸位,其实就为了一件事!” “那便是修桥!” “诸位都是当地的宗族,以及商贾,想来也清楚,没有桥,临洮县不管是行商,还是耕田都不方便。” “经过上令与上丞以及道啬夫的联合申请,郡守府同意了修桥!” “修桥的费用,郡守府承担四成,县府财政承担三成,剩下的需要诸位来承担。” 说到这里,岷眼中满是笑意,放出了诱惑:“桥修建好,会立碑,以纪念之!” “诸位募捐,名字与数额都会记在其上。” “同时,诸位行商,亦或者耕田,县府会给予一定的方便!” “现如今,修桥费用,缺口十金。” “桥修通后,外地行商进入临洮县,需要缴纳过桥费,但是,临洮县的行商可以免除三年。” “诸位好好想想,募捐一事,量力而行!” ........ 说完,岷便走出了仓库,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 这个时候,赵族的人站了出来:“诸位,我们赵族捐一金。” 与此同时,芮也是起身,看了一眼众商贾,道:“我们东山商社新建,底蕴不足,但,为了临洮县,为了相应县府号召,东山商社捐一金。” “我张族,十万钱!” “我万钱!” ........ 有了赵族与东山商社带头。 进展很是迅速,几乎没有遇到阻碍。 刀笔吏庆全城记录,结束之后,走出了仓库,朝着岷,道:“史子,算下来,募捐了七金二十万钱。” “嗯!” 点了点头,岷朝着庆,道:“让道啬夫设宴,款待众人。” “告诉道啬夫不要吝啬,这笔钱由修桥工作署报销!” “然后,你盯着此事,县府那边会有司会过来,专门管理钱粮,你配合司会,将募捐的钱收缴上来。” “诺!” 望着庆离去,岷也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去参加晚宴,毕竟他年岁太小,不能喝酒,去了也不尽兴,反而会影响众人的情绪。 与此同时,在岷,蒙恬,郑货三人的见证下,临洮令呪,临洮丞青禾的公证下,濮阳商社,隐宫商社,东山商社三方签订契书。 契书的原稿是郑货提供的,三人进行了一些修改,对于彼此的职责,进行了限定。 签订完契书。 岷在陇右食肆宴请两人。 喝了一口酒,蒙恬开口,道:“东山皂的定价,在两百钱!” “这是大王的意思,也是相邦的意思!” ........ ....... 第168章 秦砖 “东山商社没有意见。” 岷喝了一口热汤,朝着蒙恬与郑货一笑:“这一点 ,隐宫商社与濮阳商社商议决定就行!” “史子是聪明人!” 蒙恬点了点头,一旁的郑货开口,道:“此间事了,等史子来咸阳,再一醉方休。” “好!” 一番宴饮,岷送走了郑货与蒙恬。 由于两人一直都在,他也没有与任何一个单独说话。 秦王政元年,比较顺利,战争的爆发,全部以大秦的胜利而落下帷幕。 对于此,岷也没有太过在意。 大秦立足的根基是军队。 那里不可触碰。 别说是他,就算是此刻的秦王政以及蒙恬都没有办法染指。 回到家中的时候,芮便已经在等了。 “后子!” “嗯!” 看了一眼芮,岷点了点头:“去收拾一下书室!” “诺!” 走进书室,芮给岷倒水,然后开口,道:“后子,这一次,濮阳商社与隐宫商社,带走了两百块东山皂!” “它们分别预定了一千块!” “现如今,东山商社账面上,有十万钱不到!” “而修桥的募捐,需要一金, 如今距离一金还差三十万钱。” “这还不包括东山商社的各项费用.......” 喝了一口白水,岷微微颔首,道:“你不用管这些,安心的生产,记住工艺不能外泄!” “一金而已,只需要多交易几次,便可以了!” “你带着青和红负责此事,其他人不要让他们接触核心!” “诺!” 见到芮点头,岷叮嘱,道:“濮阳商社是相邦的人,隐宫商社是大王的人,所以交易的时候,质量数量都不能出现问题。” “所以,你也清楚这其中的轻重!” “交易可以迟一些,一切以稳妥为主!” “诺!” ....... 芮点头答应一声,然后朝着岷,道:“后子放心,这一点,妾一定会注意!” “只是伴随着需求,这人手肯定要增加.......” “商社之中也要培养新人,特别是逃荒而来,开设善堂,收养孤儿。” 岷看了一眼芮,一字一顿,道:“我们可以发展的慢一些,但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你也清楚,一旦除了问题,死的不光是你我,而是所有人都要遭殃,包括大父与春!” “妾,明白。” 芮离开了书室,前往东山商社。 岷也翻开了《吴子》,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读书了。 修桥,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就算是钱粮到位,也需要漫长的时间,现如今,一切都在准备之中。 在岷的计划中,两桥的修建跨度,将会从现在开始,一直蔓延到他参加学室考,被除为吏,一直到参加高等考核。 一年大半的时间。 因为参加了高等考核,他就得离开临洮县了。 九月初。 天气已经变得非常寒冷了。 但是,这个时候,也是庶人最为闲暇的时间。 念头转动,岷也看不进去竹简了,不由得走出了书室,前往修桥工作署。 此刻,众人都在。 灯火通明。 一盏盏风灯,将仓库照耀,仿若白昼。 “岷,选址正在进行!”莨夫走过来,捧着热水,道:“经过我们的讨论,这桥,木与石都不合适!” “木易朽,石极重!” “最好的办法,便是烧制砖!” 说到这里,莨夫看了一眼岷,道:“你与咸阳有关系,可以找专业的工匠,前来临洮县烧制秦砖!” “那种特殊烧制的砖,不仅是重量轻,而且极为的坚固!” “但是,这样一来,造价就会上去,几乎与开凿青石的代价一样!” “比开凿青石,会安全一些。” 喝了一口千刚倒的热水,岷也是微微点头,对于秦砖汉瓦,他也听说过。 历史上颇负盛名的秦代砖瓦,是以其颜色青灰、质地坚硬、制作规整、浑厚朴实、形制多样而着称于世。 有人给予“敲之有声,断之无孔”的评价。 烧制的技术成熟,其中砖有空心砖、条形砖、长方形砖、楞砖、曲尺砖 、券砖等。 制法一般是模制,需加纹饰的砖再用纹模加印,然后入室烧制。 但是,这些工匠,基本上都在少府,亦或者将作坊,在修建长城,以及骊山陵等国家工程。 临洮县只是一个小地方。 “莨夫,若是都以秦砖修建,造价几何?” 许久,岷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他们必须要控制预算。 “一座桥,二十金。” 莨夫眼中掠过一抹肃然,朝着岷,道:“按照你要求的,雇佣当地庶人做工!” “就算是按照最低的价格,那也是一天八钱,管早食晚食。” “还有这些工匠.......” “烧制秦砖的砖窑的修建.......” 听完莨夫的话,岷不由得眉头大皱。 现如今,总资金只有二十三点五金,也就是只能够修建一座桥。 “这一点,我考虑一下,也需要与上令等人商议。” 岷深深地看了一眼莨夫,开口,道:“你们最好给我一个书面的文书报告作为依据!” “诺!” “千,将窗户开一些!”岷拨弄了一下燃烧正旺的炭火,朝着千,道:“别关着窗户,炭火有毒。” “虽然很轻微,不能长时间处于封闭的环境下!” “诺!” 烤着火,岷在考虑到底是选择秦砖,还是选择青石。 木制,他没有想法。 至于钱粮不够,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大不了向临洮县府在申请一些。 虽然开采青石会很危险,但,那些活都是刑徒干的。 烧制秦砖,就需要他前往咸阳,找秦王政,亦或者找吕不韦。 念头转动,岷:“莨夫,一块秦砖,作价几何?” “五十钱!” 莨夫语气低沉:“但,这仅仅只是成本,加上人工,包括运输,至少一百钱。” “最重要的是,这些秦砖,都极为的紧缺!” “纵然是将作坊,也不可能大规模制作!” “故而,有价无市,只有朝廷掌握在手中!” “嗯!” 点了点头,岷看了一眼众人,道:“这一点,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就采用青石!” “你们先行选址,以及将桥的样式设计出来!” 第169章 颁布临洮县岷水桥修建告示书 回到家,吃过晚食。 岷练了一会儿杀人术,便走进了寝室。 这个时候,固早已经睡下,农忙结束,亭也变得正常了起来。 自然而言,亭长也没有往常那么忙碌。 翌日,岷将话带给了芮,让芮通过濮阳商会与隐宫商会那边询问,看能不能得到秦砖。 他虽然掌握着青砖与红砖的制作方法。 但,那种砖,建造房舍还可以,修桥就是一个笑话。 就算是他现在烧制出水泥,也无法达成修建桥梁的条件,混凝土没有钢筋,就是一个空壳子。 而且,岷不想太冒头。 烧制水泥,可不是肥皂这些可比的。 事关国家大事,水泥一旦出现,将会瞬间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他如今唯二的选择,便是购买秦砖,亦或者采用青石。 三日后,莨夫送来了选址文书以及桥的设计文书。 “岷,选址于此,水流相对缓慢,便于施工。” 莨夫朝着岷解释,道:“桥体为双拱形,到时候,将河水引到一侧,等到另外一侧桥体建造完成,再行改道。” “这种桥,适用于洮水!” “其实也适用于岷水,虽然岷水不及洮水水流大,但,宽度差不多,我们的意思是,采取这种双拱形。” “主体材料,为秦砖,亦或者青石。” “造价,每一座桥,在于十五到二十金!” ........ 听完莨夫的解释,岷点了点头:“千,你去看一下上令与上丞在么?” “诺!” 然后岷朝着莨夫,道:“你也准备一下,将该拿的材料全部拿下,光是向我解释了不够,还要说服上令与上丞!” “最好是明确工期以及需要的劳工数量!” “诺!” 点头答应一声,莨夫,道:“那我在完善一下!” “好!” 一刻钟后,千走进仓库:“岷,上令与上丞都在。” “嗯!” 点了点头,岷朝着远处的莨夫,道:“莨夫,走!” “诺!” ........ 两人走进临洮县政事堂,岷连忙开口,道:“岷见过上令,见过上丞!” 见到岷行礼,莨夫也开口,道:“莨夫见过临洮令,临洮丞。” “史子,大匠莨夫也不必多礼!” 呪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示意两人落座:“史子与大匠前来,不知.......” 莨夫将文书递给岷,岷将文书递给了呪:“上令,这是修桥的选址以及设计文书,特来让上令与上丞审阅!” “若是有不解之处,可以询问莨夫!” “好!” 这个时候,刀笔吏给两人倒水:“请!” “有劳!” ......... 许久,呪将文书递给了青禾。 呪沉默了许久,朝着岷与莨夫,道:“史子,大匠,临洮县是一个偏远小县,采伐树木容易,但是要开采青石,只怕是不易!” “而秦砖,也只有狄道有!” “除非是得到国府的命令,要不然,秦砖都要优先供给关隘!” ........ 青禾也是放下了文书,朝着两人,道:“史子也清楚,我们人微言轻,除了需要的钱粮,我们可以与想办法之外,其他的根本无能为力。” “若是再有一年,临洮县府拿出三十金,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是,秦砖属实.......” “而且,由于修建修渠一事,青壮需要保证春耕,开凿青石,也没有多少可能。” “河渠上,也需要大量的秦砖,朝廷就算是有多余的,也会优先供给河渠,而不是临洮县!” “嗯!” 点了点头,岷开口,道:“上令,上丞,事在人为!” “缺少的钱粮,由县府想办法,至于秦砖,我来想办法,希望有作用!” ........ 对于修桥,呪与青禾自然乐见其成。 只要岷成功,不光是交好了岷,而且,这也算是他们的政绩。 但是,他们也清楚自己搞不来秦砖。 与呪以及青禾谈完,岷便带着莨夫离开了。 他没有想到前往狄道。 他心里清楚,一切还是要等到咸阳的消息,只要是咸阳点头,别说是,可以买秦砖,就算是在临洮县建一座砖窑都有可能。 岷心中其实更想在临洮县建一座砖窑。 这样一来,有利于他接下来的动作,毕竟,要想富,先修路。 临洮县这样的穷地方,都不修路,哪里会有商旅前来,而且,临洮县的一些东西,也卖不出去。 半牧半农。 其实,临洮县想要发展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希望的。 这需要合理的布局,也需要一个强势,有后台的县令。 秦法虽然严格,但,也不是将门全部焊死,终究是有一线机会。 “莨夫,你说先修哪一座桥比较合适?” 闻言,一旁的崔成开口,道:“岷,我建议岷水桥!” “现在是九月,正是岷水最小的时候!” “有利于将岷水引流!” “至于洮水,则放在枯水期引流!” “好!” 点了点头,岷朝着陈,道:“道啬夫,麻烦你与县丞一道,颁布临洮县岷水桥修建告示书!” “与此同时,闲的人,深入三乡,向庶人讲解修桥的政策!” “包括,男工一天八钱,女工一天六钱,管早食与晚食!” “让当地的亭长以及游徼,里典等人配合!” “好!” 陈离开了仓库,岷朝着千,道:“带人,前往河堤,搭建房舍。” “作为施工所!” “与此同时,找几个会做饭菜的女工,负责做早食与晚食!” “诺!” 见到千离去,岷看向了崔成,道:“崔成,引水一事,就要靠你了!” “放心。” “好!” 这个时候,芮也赶来仓库,朝着岷,道:“两边传来消息,按照五十钱,从狄道运!” “嗯!” 微微颔首,岷朝着芮,道:“让红明日过来,给工地上的女工,教一下如何处理豶肉!” “诺!” “司会,你与东山商社对接,订购几头豶!” 岷看了一眼韩寺,开口,道:“尽量压价,我们要长期合作,让东山商社那边让利!” “这点上,你比较擅长!” ....... 第170章 开工 一道诏令,骤然传遍临洮。 工作署的人,前往各乡,配合当地的亭长,游徼,里典进行宣传讲解,无数的庶人心动,前往当地的亭,进行报名。 与此同时,临洮县府征发当地的驴车,前往狄道运砖,同样的给于工钱,以至于临洮县的庶人,兴致很高。 踊跃参与。 毕竟这个时节,他们待在家中,还要吃饭,也没有地方去挣钱。 县府的工钱虽然低,只有八钱,但是,县府管早食与晚食。 这相当于,省了每日的吃食,还可以得到八钱的收入,自然是让庶人激动,往常这种事情,那都是征发徭役。 属于免费。 最多是管饭,亦或者给八钱,但是早食与晚食,还要从八钱之中出。 不管是从那个方面看,县府给出的待遇,都是优厚的。 各项事宜都准备妥当,千组织了工人,岷带着呪等人,前往选址点,进行了动工仪式。 动工仪式结束,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县府,如今工人尚未赶到临洮县,还达不到开工的条件。 毕竟,糯米砂浆,秦砖都尚未送来。 “岷,豶肉好了!” 韩寺走进来,朝着岷,道:“先订了五头,我和东山商社说好了,以后需要直接过去拉!” “由于是修桥,按照成本价供应!” “好!” 点了点头,岷朝着韩寺,道:“钱粮由你统一保管,任何的支出与收入,都需要记录!” “同时,也要对于工人进行登记,按月下发工钱。” “至于早食与晚食,不要太寒酸!” “好!” ........ “莨夫,工人不日抵达,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岷喝了一口白水,朝着莨夫等人,道:“崔成,先行负责引流!” “工程上,不能出现伤亡!” “必须要确保安全意识!” “这一点,不光是你们大匠,工人也要贯彻下去!” “我的重心,会放在统筹,以及秦砖的运输上!” “诺!” 莨夫点了点头,朝着岷,道:“这一点,我会交代下去!” “嗯!” 这个时候,岷朝着莨夫开口,道:“走,去吃点!” “试一试饭菜合不合口!” “接下来,大家都要在这里吃早食与晚食了,合不合口很重要!” “诺!” 片刻后,食肆中已经开始了盛饭。 一人一个陶盘,以及陶碗,这是岷专门找陶工烧制的。 陶碗中是热汤,而陶盘,就像是后世那种打工人用的,可以盛菜,也可以装饭。 今日没有工人,也只有几人,食肆中也没有进行区别,而全部都是一色的饭菜。 豶肉炒干菜,鸡蛋炒韭菜,热汤也是蛋花汤。 这也是岷将红找来的原因,至少在饭菜上,会比较适口。 “都尝尝!” 招呼一声,岷便开始进食了。 刚出锅的豶肉,冒着香气,让人很有食欲,其他人没有吃过这种,一口下肚,顿时被惊艳到了,大家都是暴风吸入。 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 当进食结束,陈这才感慨:“岷,往后也是这种?” 此话一出,莨夫等人都看了过来,岷笑着摇头:“全部都是这种,别说是修桥了,光是饭菜我们都提供不起!” “精米,也就这一次了!” “至于豶肉炒菜,七天一次,往日饭菜中会有豶肉添加,主食基本上,都是豆饭与粟饭。” 虽然石磨已经有了。 但是,岷没有提及面条,以及馒头,就大秦这个产量,就算是他,也没有本事,全面的供应。 就算是在家中,岷到现在都没有吃上馒头,更何况是工地了。 “你们也清楚,到时候工人,会很多!” “不过,我们的饭菜与工人的饭菜还是有区别的。” “这一点,大家放心!” “无论如何,我不会在吃的上,亏待大家!” 见到众人脸上松了一口气,岷不由得莞尔一笑,毕竟这些人,都是来自于朝廷,他们领着朝廷的俸禄,不需要自己额外开工资。 至于征召的临洮县,以及花钱雇佣的工匠,自然是与工人们一样的饭菜,这一点,岷还是分的清的。 说到这里,岷朝着众人,道:“莨夫,带人前往岷水西岸,修建房舍,以后,工人便住在那里!” “与此同时,雇佣的工匠,也住在那里!” “房舍修大一些,大通铺,住的人多一些!” “诺!” “千,购置木炭,组织女工,开始清扫落叶草皮!” “诺!” “崔成,带领工人开始引流,过程中注意安全!” “诺!” ........ 众人都走后,岷朝着陈,道:“道啬夫,您负责秦砖的运送,临洮县的那些驭手,以及驴车,您也都熟悉,比较方便一些。” “好!” 一条条吩咐下达,工作署的开始了运转。 岷坐在炭火前,捧着一盅茶,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如今的仓库中,一片暖和,炭火烧得正旺,只有,司会韩寺,岷,以及一个负责记录的刀笔吏。 其他人都开始了忙碌。 “韩寺,你吩咐下去,对于工人,按照乡划分,安排一个有威望的当做工头,负责协调组织本乡的工人,也负责记工!” “同时,司会也要对于每一个工人进行记工!” “到时候,双方核对一致,再行下发工钱。” “你一个太少了,从县上借两三个司会过来帮你,以你为主!” “诺!” 点头答应一声,韩寺皱着眉头开口,道:“岷,募捐的钱粮,基本上都收缴上来了,也进行了记录!” “但是,东山商社的总执事,要求等一段时间!” “到时候,东山商社周转过来,甚至于可以多捐一金!” “我没有答应,只是告诉芮,我会将情况转告你,让你做决定!” “嗯!” 微微颔首,岷笑着,道:“现在钱粮足够,也不是那么的紧张,可以给他们一段时间!” “我听闻,东山商社不久前,与咸阳那边的,濮阳商社,隐宫商社进行了合作,想来一时间,钱粮紧张,都用来了周转!” 说到这里,岷朝着韩寺,道:“这样,从东山商社的物资采购,暂时挂账,也不用给他们钱粮,到时候,一并结算!” “也算是对外有个说法!” ........ 第171章 结昏六礼,各有美好。 “诺!” 望着韩寺离去,岷不由得笑了笑。 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上也就进入了快车道,他只需要负责统筹与用人,就足够了。 而这一点,本身便是他擅长的。 案头上,竹简堆积。 岷翻看《吴子》看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武吏学舍了,其实除了年纪小,力气不够之外,他完全可以从武吏学舍毕业。 因为队形,他都记下了。 如今,需要盯着修桥,也无法前往学舍,只能翻看《吴子》。 除此之外,其他的书籍,他也找不来。 除非是从咸阳借阅。 但是,岷不太想。 等他进入咸阳,有的是时间去看书学习,从咸阳到临洮县一来一往,路途遥远,太过于麻烦了。 下市末。 岷从仓库中离去,回到了家中。 老头子还在三星亭,但是芮回来了。 “后子,东山商社与两大商社,已经交易了两批。” 芮给岷准备倒水,被岷阻止,然后朝着岷,道:“现如今,也算是有了些钱粮。” “从其中,提三万钱出来暂时别动,作为大父昏礼的花费。” 说到这里,岷笑着,道:“准备一壶酒,我去一趟上丞那边!” “诺!” 岷提着一壶浊酒,前往县府:“陆,上丞在么?” “史子,上丞在!” 彼此点头打过招呼,岷走进了房间,将酒壶放在案头,行礼,道:“岷见过上丞!” “史子,你这是公然贿赂.......?” 青禾笑着开口,眼中露出好奇:“先说说,你的来意?” “我在考虑,要不要收下!” “上丞,今日来访,乃是为了私事,也不算是贿赂!”岷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朝着青禾,道:“大父续弦,娶赵族女!” “但是,家中上无上辈,也无宗族!” “思来想去,了解赵族,也了解大父,有一定的地位的,也就只有上丞!” “所以,岷想请上丞做媒,前往赵族纳采!” ........ “好!” 青禾笑着点了点头:“你的酒,本丞收下了!” “这是好事!” “你能过来,想来已经和赵族通过气了,明日,本丞便前往赵族纳采,你也准备好大雁,完成纳采!”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朝着青禾拱手:“有劳上丞了!” “这是喜事,乐意之至!” ........ 在这个时代,结婚,叫做结昏。 因为婚礼的进行时间,一般都在黄昏。 此时,有日月交替,阴阳交汇之意。 在这个时代,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算是你们情投意合,那也要经过这一步骤,然后去官府进行结婚登记。 私奔,会导致,父母国人皆贱之。 婚礼,主体为六礼。 纳采,男方请媒人上女方家求婚,女方同意后,再让媒人送上大雁作为见面礼,意为从一而终。 问名,此时的女子,名字不可轻易告人,一般称呼也只是姓,纳采结束,便有媒人去问女方名字,生辰八字等等。 纳吉:问名后,男方用龟甲占卜这场婚姻的未来,结果为吉,双方算是正式订婚。 纳征:不同的阶层,送的东西不同,但,象征意义大于经济价值,将东西用彩丝束在一起,也就是彩礼。 请期:男方决定成婚吉日,然后正式通知女方,征得女方同意。 亲迎:男方驾车马去迎娶女方。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喧闹,主打安静祥和。 黄昏时分,晚霞漫天,只有车辙碾压路面发出的声音。落日余晖下,男方身穿玄衣纁裳作为礼服。 玄衣(微微发红的黑色,象征着天。) 纁裳(偏黄的红色,象征着地!) 也就是天地玄黄的由来。 与此同时,女方也是一样的打扮。 当男方抵达女方家时,车夫为女方拉来一乘马车,男方需要驾着它在原地转上三圈,再将车交还车夫,由女方乘坐。 而南方则驾另一辆马车,引领女方踏上归途。 这个时代,女子出嫁,叫做归。 当时人认为,婆家才是女子真正的家,女子嫁过去,才是回家。 来到男方家中,举行同牢合卺,仪式简朴宁静。 同牢,是新婚夫妇共吃一只祭祀的牲畜的肉,而合卺,是将匏瓜剖成两半,分别盛酒而饮。 也就是交杯酒的由来。 而交杯酒,也只是彼此交换酒杯,各自饮下。 这一仪式匏瓜一分为二,象征着夫妇从此合二为一,匏瓜是苦的,盛酒也会变苦,意味着夫妇从此同甘共苦。 ......... 而这一切,都要从纳采开始。 所以,岷找上了青禾。 毕竟媒人,不管是在那个时代,都需要一个德高望重,有地位的人。 虽然青禾算是一般。 但,岷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对于青禾而言,这不过是顺手而为,也是与岷加深关系的一个机会。 以前他对于岷,只是看好,但经过这一次的修桥事件,他便清楚,限制岷的只是年龄。 等明年参加学室考,岷必定会一飞冲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青禾自然不会拒绝岷的请求。 而且,在青禾看来,修桥的功绩,足以让他与呪的政治生涯,更进一步,同样的也是岷升迁的功绩。 他们与岷,还要合作很久。 ....... 狄道与临洮县的管道上,驴车滴答,拉着一车车秦砖,朝着临洮县而去,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虽然路途遥远,天寒地冻的,但是,他们心中火热。 他们的工钱,要比工人高不少。 养家糊口,干一个月,就会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而且,修桥,并非是一个月的事情。 自然是要让众人群情激昂。 从食肆吃了晚食,岷这才朝着洮里而去,他给老头子提着一份饭菜。 现在的家中,没有人。 洮里 。 老头子已经回来。 “大父,先别急着收拾,饭菜正热着!” 将饭菜放在石案上,岷朝着老头子,道:“先吃点!” “嗯!” 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活计,老头子洗了洗手:“经过统计,运送了粪土的田地,收成要比没有的好一些。” 第172章 第二任大秦隐王 “那就是有效果!” 岷将食盒打开,附和,道:“下一年春耕,对于此,进行详细记录。” “大秦以耕战立国!” “在涉及耕种的事情上,必须要慎之又慎!” “民以食为天,一旦出了问题,大秦必然会乱!” “嗯!” 固喝了一口热汤,整个人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起来:“所以,老夫也没有向田啬夫提及!” “大父,我请了上丞,担任媒人,上丞已经答应了!” 岷起身,朝着固平静,道:“等到上丞传来消息,大父也该猎大雁了!” 说完,岷没有停留,便匆匆来到了书室之中。 此刻,书室中,炭火烧的正旺,极为的暖和。 他没有在外面多待,这种事情,一向都是长辈给晚辈操办。 他们家这属于倒反天罡了,老头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在跟前,老头子会好一些。 余光察觉到岷的动作,固不由得心中一暖,他这个孙儿,太过于善解人意,让他这个当大父的,没有体验感。 ....... 书室中,灯膏明亮。 岷坐在一旁,望着炭火,心思万千。 如今,一切都走上了正路,他彻底的摆脱了刚来到这个时代的窘迫。 只要老头子娶妻,他在临洮县的担忧,就算是没有了。 而他也该准备明年的学室考了。 岷心里清楚,他该复习那些教学的内容,以及大秦各种律法,学室考试一次机会,被除为吏一年,这将会是他奠基的关键。 所以,他必须要通过学室考。 毕竟,他想要通过学室考,不光是文吏,还有武吏。 对于文吏的学室考,岷倒是不担心,但是,对于武吏的考核,他心中多少有些没底儿。 虽然他记住了军阵,记住了各种令旗旗语,也学会大秦的杀人术。 但,他的年岁太小,光考核记忆与动作,他自然是没有问题,可若是考察实际作战,他必输无疑。 他是有些特殊的招式,用上也能取胜,但,岷不想太过显眼,在这个迷信鬼神的社会中,表现的天才就已经是极限。 一旦表现的太过妖孽,下场必将极其凄惨。 灯膏燃烧,火苗因为风的吹拂而不断地跳跃,书室中的阴影跟随着晃动。 青铜炭盆上,陶罐中的白水正在沸腾。 看着盖子不断地被顶起,岷若有所思,可惜他不是那些大科学家,无法从这其中,窥探到科学的奥秘。 以至于,这一切就像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 咸阳。 相府,吕不韦喝了一口酒:“李斯,老夫准备开设学宫,以修一卷前所未有的书!” “纳诸子百家于其中!” “你担任总编撰如何?” 闻言,李斯拱手,道:“相邦厚爱,李斯自当效劳!” 当一部书的总编撰,这对于李斯而言,并非坏事。 不光是可以读书,更是可以留名,同样的,他也可以成为吕不韦的心腹。 虽然李斯认为,大秦的未来,必然是属于那位秦王的。 但是,秦王政终究是没有亲政,而且,距离亲政还有很长的年头。 在秦王政亲政之前,大秦是属于吕不韦的。 事实很明显。 吕不韦是大秦相邦,秦王仲父,如今已经掌握了朝政。 虽然是相邦与上将军以及太后辅政。 但,上将军蒙骜率军出征,一年之中大半的时间不在朝堂,太后对于朝政,几乎是不管。 以至于,如今的大秦朝堂已经落在了吕不韦手中。 宗室众人,也争不过,现在都有些偃旗息鼓。 眼前这位,已经是名正言顺,成为了大秦隐王。 政治嗅觉极为敏锐的李斯清楚地意识到,他必须要在这个时候,与吕不韦保持良好的关系,从而保证能够接触到秦王政。 “嗯!” 吕不韦笑了笑,朝着李斯,道:“老夫会让郑货,将濮阳商社除了运转所需以外的钱粮全部投入其中!” “就在兰池那边,修建一座学宫,效仿齐国的稷下学宫!” “就叫文信学宫!” “诺!” 点头答应一声,李斯对于吕不韦的野心,感到了吃惊。 对于稷下学宫,李斯自然是了解的。 他虽然没有去过,但是,临淄的稷下学宫名满天下,但凡是士子,就没有人不知晓。 而且,他的老师荀子,曾三任稷下学宫祭酒。 吕不韦想要建立学宫留名,编书,李斯能够理解,但是,吕不韦将文信学宫对标稷下学宫,则是赤裸的野心。 很显然,吕不韦对于这一部书,期望很大。 着书立传,从来都是大名士的专属。 “不知相邦,对于此书,有何要求?” 听到李斯询问,看着李斯脸上的神色,吕不韦轻笑,道:“这个不急,等你筹备好了学宫,本相会告诉你要求!” “诺!” 抿了一口酒,吕不韦话锋一转,道:“临洮县的那个史子,不过六七岁,明年就要参加学室考了!” “当真是少年天才,你说,老夫要推一把么?” 闻言,李斯念头一动,脑海中也是回想起了那道身影:“属下觉得,相邦没有必要强行推一把,也没有必要刻意打压!” “岷年岁小,也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以后完全可以有他时间,让他成长,现在不妨让他野蛮生长!” “........” 李斯对于岷是有好感的。 毕竟,他们两人,都算是寒门庶人。 而且,岷也送了他礼物,李斯也清楚,当初岷只送了五块,而他便在其中。 以他的阅历,自然是清楚,过度的被大人物关注,对于一个势单力孤的少年,并非好事。 如何关注,都无法做到时刻保护。 而只需要大人物的一时疏忽,就会出问题,成为一具尸体。 野蛮生长,才更符合岷的情况。 “也是!” 吕不韦吃了一口点心,完全咽下:“他还太小,老夫便看看,不靠外力,只凭借自己,他能不能从临洮县,走到咸阳!” “听郑货说,他已经开始跟随着令史做事!” “也算是难得人才了!” ........ 第173章 热火朝天的岷水桥工地 吕不韦的野心很大。 他要的不光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要以他的意志去打造大秦。 作为大秦相邦,吕不韦的政治嗅觉极为的敏锐,眼光也是极为的长远,虽然只是担任了四年秦相,但是,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大秦政治制度的缺陷。 在吕不韦看来,大秦光是商君法制,太过于刚硬,需要以柔化。 光是儒家不可取! 他要编撰一部书,然后封子天下。 然后以这部书,作为大秦的证道纲领,塑造一个全新的大秦。 在这个天下,想要封子,极难。 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 做到其一,便可以封子。 而想要封子,吕不韦学不了孔夫子等人,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大秦相邦的权势,以门客编撰一部前所未有的书。 而李斯乃是荀子的高足。 对于吕不韦而言,编撰这样的一部书,没有人比李斯作为编撰更为合适。 临洮县的那个小家伙,只是他的随意落子。 而编撰一部旷世奇书,才是吕不韦当下最大的需求。 一旁的李斯眉头微蹙,他作为荀子的学生,自然是清楚的意识到吕不韦想要干什么。 念头转动,欲言又止。 李斯最后还是沉默了,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在他看来,吕不韦这样做,根本就是不智。 修一卷书,作为大秦的施政纲领,这不是一个相邦应该做的事情,而是只有章台宫中的那位,才有资格决定。 而吕不韦这样做,等于是动了秦王政的权力。 如今他人微言轻,而且,他与吕不韦关系一般,李斯思来想去,也就没有开口。 许久,李斯朝着吕不韦,道:“相邦放心,此时属下一定会上心,但是具体要求,还需要相邦明言,属下也有一个底儿!” “嗯!” 吕不韦深深看了一眼李斯,道:“先将文信学宫搭建起来,这件事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诺!” ....... 此刻的岷,并不清楚吕不韦在咸阳,准备编撰《吕览》。 他的心思,都在修桥之上。 东山商社的生意扩张的很快,捐款的一金,已经送到了司会手中。 一车车的秦砖,被运往岷水岸边。 河道之上,民夫正在劳作,崔成等水工指挥着,工地上,一片的热火朝天。 “岷,糯米灰浆成本极高。” 莨夫喝了一口热水,朝着岷,道:“而且,从狄道运送秦砖,一来一回太过于浪费人力物力!” “若是在临洮县可以烧制秦砖.......” 闻言,岷不由得白了一眼莨夫,无奈,道:“能够从狄道运来秦砖,这都是一种创举!” “在临洮县烧制秦砖,好处是很多,但是,前期的投入,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临洮县根本难以支撑!” “我只是一介史子,不是临洮令!” “桥要一步一步修,路要一步一步走!” “嗯!” 听到岷说完,莨夫也是沉默了。 他心里清楚,秦砖用来临洮县修建桥梁,在这个时代,属于一种浪费。 一般都是要么用青石,要么用木头。 况且岷尚未被除为吏。 之所以,上面人会答应,也只是看到了岷的面子上。 他有些想当然了。 喝了一口热水,岷眼中掠过一抹炙热,秦王政元年,马上就要结束了,过了岁首,便是秦王政二年。 他也就实七,虚八了。 也就可以参加学室考了,一旦参加学室考,被除为吏,按照大秦的习惯,他会在临洮县担任吏。 完全可以继续修桥这一事业。 正在说话的间隙,青禾来到了岷水岸边的工地。 “我等见过上丞!” 众人连忙见礼。 “诸位不必多礼!” 青禾很是和善,笑容灿烂:“工期是很赶,但是一定要确保,不能出现人命!” “尽量要保证安全!” “诺!” 青禾视察了工地,然后与岷走到一旁,道:“史子,赵族那边答应了,让亭长准备大雁!”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眼中满是喜色:“有劳上丞了!” “哈哈哈........” 一切尽在笑声中。 老头子的婚事,也算是岷记挂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只有将老头子安顿好,他才能放心的前往咸阳,去搏击这个时代的浪潮,站在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之上。 “过几日还的麻烦上丞!” “举手之劳而已,替本丞留一盅喜酒就好!” 青禾眼中满是温和,朝着岷,道:“我们从清水乡一路走来,固能够成婚,也是好事!” 岷朝着青禾行了一礼,语气诚恳,道:“这些年,多谢上丞照顾,我与大父感激不尽。” “彼此,彼此!” 望着青禾离去,岷双眸微眯。 他心里清楚,自己需要与青禾打好关系,因为老头子一直都会在临洮县。 有道是,多一个朋友多条路。 那位不是也说,斗争,就是要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而岷一直以来,也是这样做的。 ......... “岷,这河道的分流,只怕是月底,都难以结束!” 崔成眼中带着疲倦,走过来朝着岷,道:“而且,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岷眼中掠过一抹肃然,朝着崔成,道:“准备油脂火把,工人分成昼两班倒,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 “一旦开春以后,河水大涨,到时候,我们想要完成此事,将会变得极难!” “而且,到时候不光是河水大涨会很危险,工人也需要忙着春耕,到时候,就算是雇工,也没有多少劳力!” “而刑徒,也都是在大工地上.......” “嗯!” 点了点头,崔成朝着岷,道:“这样做,需要的钱粮将会增加,这一点,岷当心中有数!” “钱粮不是问题!” 岷眼中掠过一抹肃然,望着众人,道:“总之一件事,岷水桥必须要修建好,而且要质量过硬!” “钱粮的事情,我会出面解决,但是工程的质量以及速度问题,就靠诸位了!” ....... 第174章 赵蒹葭,丙申年己巳月丙辰日辰时生人。 交代了一番,岷便没有继续待在工地现场。 这一方面,有着水工崔成以及工师莨夫,而且这个时代,不是后世。 每一种工程,计划都是九族严选,至少也是三族严选。 而且,大秦还有物勒工名。 基本上,只要不贪腐,就不会出现质量问题。 他也需要给自己放个假,然后筹备老头子的婚事了。 自从修桥开始,岷已经很久没有休沐了,假期全部都积攒在一起,他决定用一用。 要不然,秦王政元年都要过去了。 从工地离开,岷径直来到了三星亭:“大父,上丞那边传来了消息,我们需要准备大雁了!” “我找一趟百夫长黄粱!” “好!” 固点了点头。 虽然这件事,自己去做,更有诚意。 但是,他的残缺,让他难以弯弓射杀大雁,也难以进山搜寻大雁。 而且这种事情上,需要活的大雁。 并非是他一个老头子,可以轻易寻找到的,若是其他的季节,也是有一线可能的,但现在已经临近岁首。 “给百夫长带一些浊酒.......” “不用,给百夫长留一盅喜酒就好!”岷笑了笑,拒绝了固的建议:“送礼,犯忌讳!” “好!” 武吏学舍。 站在门口,岷有些恍惚,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月时间,却给他一种,已经过去很多年的感觉。 “令史,进来可好?” 岷没有去学舍,直接是来到了黄粱的房间。 “史子?” 黄粱有些讶异,关于岷的事情,他也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临洮县修桥一事,沸沸扬扬,作为临洮县的实权人物之一,黄粱自然是时刻关注。 “史子进来坐!” 招呼着岷进来,黄粱给岷倒了一盅热水:“也没有好东西,只有一盅热水了,史子别嫌弃!” “令史说笑了!” 岷笑着接过茶盅,抿了一口:“今日过来,是有事相求令史,不知令史方便么?” “史子说!” 黄粱脸上笑容灿烂:“方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大父婚事,需要大雁!” 岷说的很是直白:“令史也清楚,大父身体的情况,难以挽弓!” “而我又年少,难以.......” “ 所以,我想请令史出手帮忙.......” “这是好事,交好我就是了!” 黄粱心中大喜,他心里清楚,岷找他做这事,就意味着,将他当做了自己人:“大婚是喜事,若是史子有需要,老夫与黄羊都可以差遣。” “多谢令史!” 岷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温和,朝着黄粱,道:“到时候,大父会送来请柬,令史与羊兄若是空闲,还请赴宴,喝一盅喜酒!” “好!” 一时间,两人之间气氛极为的融洽。 其实,对于岷而言,俘获大雁,并非一定要找黄粱。 东山商社也可以做成 这件事。 只是从一开始,黄粱都释放善意。 而且,让黄羊跟随着他,自然而然,岷也想着彼此加深一下联系。 抿了一口白水,岷看似随意的说出了一句话:“令史,羊兄也到了除吏之前了吧?” “明年参加学室考,但,尚未有好的去处!”黄粱一脸的苦恼,感慨,道:“老夫还在想着,实在不行,就让去县卒之中.......” “令史,修桥工作署,需要武吏负责秩序!” 岷的话,说的很是直白,他不想和黄粱继续打哑谜:“若是令史放心,可以让羊兄过来,历练一阵子!” “正好,我也需要参加学室考!” “彼此也算是有一个监督,不至于在做事的过程中,忘记了学室教的东西!” 黄粱见到岷如此直白,也不再打哑谜,连忙开口接话,道:“如此,那就有劳史子了!” “好。” ........ 第二日。 大雁便被送到了洮里。 固亲自带着大雁,前往了县府寻找青禾。 青禾带着大雁赶赴五里赵族,同时也问来了女子的名讳:“亭长,史子,这便是赵族女子的姓名与生辰八字!” 从青禾手中接过帛书,老头子笑着,道:“为此事,叨扰上丞了!” “亭长哪里话,你我一道从清水乡走出,理应相互帮衬!” 青禾脸上笑容不变,朝着固,道:“更何况,这也不是违法乱纪之事,而是好事!” “你成家了,史子也才能放心,也好在长大后,走出临洮县这一亩三分地儿,去闯荡!” “举手之劳而已,亭长若是有心,到时候为老夫留一盅喜酒就好!” ........ 寒暄了几句,青禾告辞离去。 老头子讲帛书递给了岷,岷打开看了一眼,只见帛书之上写着: 赵蒹葭。 一个很大气的名字。 丙申(昭襄王四十二年,公元前265年)年,己巳(四)月丙辰(十一)日,辰时。 岷将帛书递给老头子:“大父,这是姓名与生辰八字,你占卜士占卜一下!” “问一问凶吉!” “我与芮准备纳征!” “好!” 占卜这件事,只能是老头子自己来。 就算是岷这个亲孙儿,也无法替代。 反倒是纳征的事情,他与芮都可以代为操办。 “家主,后子,晚食好了!” 这些日子,岷一直在工地上吃早食与晚食,都忘记了,他需要用食补。 一想到这里,岷不由得有些懊恼。 红将饭菜端过来,爷孙二人默默进食。 直到最后一口热汤喝下,老头子这才开口:“你现在这么忙,对于学室中学习的知识,没有忘记吧?” “岁首不远了,明年你就要参加学室考了!” “没有!” 岷喝下最后一口热汤,朝着固笑着,道:“修桥的事情,已经上了正轨,工地上也不需要我盯着!” “这些日子,在仓库,我也在温习!” “那就好!” 老头子看着岷,语重心长的,道:“老夫的婚事,不重要,修桥也不重要,对于你来说,明年的学室考才是最重要的!” “老夫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舍本逐末,不可取!” “多谢大父教诲!” 岷脸上浮现一抹自信,语气坚定,道:“大父放心,孙儿知晓轻重!” “明年学室考,临洮县第一,非孙儿莫属!” “大父你就安心成婚!” ........ 第175章 得罪人,也是一项技术活。 翌日。 老头子拿着帛书,带着一壶浊酒,前往临洮县最有名的占卜师,术,住处,以测算婚事的凶吉。 此行,固很是重视。 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孙儿,明年还要参加学室考....... 所以,凶吉对于固而言,很重要,他不想被搪塞,所以,没有自己以龟甲问卜,而是亲自登门,求教于大贤。 在老头子心中,岷要比他的婚事更重要。 这件事,岷心中也清楚,但,他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发生,将一切交给上天。 趁着休沐,岷乘驴车前往了东山商社的基地。 关于纳征一事,他需要与芮商量,而且,东山商社的情况,他也需要进行掌握。 东山商社交易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吕不韦与秦王政,这就更需要东山商社,慎之又慎。 到了吕不韦与秦王政那个位置的人,一言一行,俱是天下。 对于他这等小人物而言,一言落下,有可能平步青云 ,也有可能斧钺加身。 这些日子以来,天气越发的冷了。 眼看着就要下雪。 驴车隆隆而行,在驭手的驱赶下,慢悠悠的朝着东山而去。 天地四野一片枯黄,北风咧冽,吹得人脸皮疼。 “史子,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东山脚下!” 驭手乃是洮里的老人,算是被东山商社长期雇佣的车辆,负责运输豶肉等原料。 对于洮里到东山脚下,这段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看着老人,岷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发问:“丈人,这活儿够吃穿么?” 东山商社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芮在管理,对于这些琐碎小事,岷确实是不曾了解。 “够了,够了!” 老人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带着些许满足:“多亏了芮好心,从老头子接下这活儿,家中生活好了不少!” “芮还时常送一些豶的下水,家中的小儿,也能时不时得吃上一些荤食。” “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打开水袋喝了一口清水,岷笑着回应,道:“那就好,日子越过越有盼头,那说明就是好日子!” 这一刻,老人陷入了回忆:“是啊,以后不说荒年,平常年头,都不敢多吃.......” 岷安静的听着。 半个时辰后,驴车停在了东山基地的车马场,老人去休息以及喂养驴子,而岷走进了东山基地。 “后子,快请进,里面有炭火,暖和一些!” 芮得到消息,连忙迎了出来:“青,快准备热汤!” “诺!” 走进屋内,热气扑面而来,仿佛置换了天地。 芮将支踵搬来,岷围在了炭火旁,烤了烤手:“芮,生了炭火,要保持通风,要不然,容易中毒。” “要将安全意识,贯彻下去!” “大家都是为了挣钱粮,养家糊口!” “好好挣钱就是了,不能因为一个小疏忽,就将命搭上,那不值得!” “诺!” 点头答应一声,芮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后子放心,安全意识,妾一定传达下去!” “后子,妾去搬账本......” “不用!” 岷笑着摇头:“我来不是为了查账,这些事情,司会会自己的处理!”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道:“大父要与五里赵族联姻一事,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 芮脸色平静,她清楚,她的身份配不上家中那个暂缺的主母:“婚期近了么?” “刚要来了名与八字,大父找人询问凶吉!” 岷喝了一口热汤,朝着芮,道:“接下来便是纳征,对于这事儿,我也没有经验,大父又不方便自己办!” “所以,我此来是想让你来办纳征的事情!” “怎么样?” “有没有信心完成?” “有!” 芮点了点头,俏脸上满是肃然:“后子放心,妾一定办好!” “一定不会失了主家的面子!” “嗯!” 点了点头,岷笑着,道:“此事,有劳你了!” 将热汤一口喝尽,岷打量了一眼芮,道:“你若是有看中的,也可以成婚,你的年岁不大,春也还小,总不能一直一个人!” “后子,妾暂时没有那种打算!”芮有些扭捏,俏脸微红。 “哈哈.......” 芮的变化,引得岷发笑:“男女之事,再是正常不过!” “若是有了,告诉我便是!” 片刻后,芮搬来了账本,堆积如山的竹简,将岷整个人挡在了里面。 无奈之下,岷只好开始查账。 反正他也已经来了东山基地,而且,今日他休沐,也算是有闲暇时间。 半个时辰后,岷抬头:“现在濮阳商社与隐宫商社需求这么大么?” “后子,妾也打听了一下,收集了一些信息,东山皂现在供不应求!”芮神色有些复杂,语气莫名:“濮阳商社与隐宫商社的价格很高,达到了五百文。” “濮阳商社,要求供货更多,他们可以提供前来开扩大生产......” “告诉他们,东山商社一次性只能出那么多的货!” 岷眉头紧蹙,向芮叮嘱,道:“特别是供货,对于隐宫商社与濮阳商社一视同仁!” “东山商社没有资本对抗两者!” “我们也不能得罪两者,更不能偏向任何一方!” “虽然有些时候,两不得罪,就是全部得罪,但,我们就算是全部得罪,也不能只得罪一方!” ........ 听完岷的吩咐,芮有些茫然:“后子,这是为何?” “都得罪了,我们的处境不是更难.......?” “哈哈......” 轻笑一声,岷开口解释,道:“得罪人,也要有分寸的得罪!” “在这个过程中,要保持一个重要的点,那便是同时!” “对于濮阳商社与隐宫商社,不管是得罪,还是不得罪,都要保持同时,这样一来,他们彼此牵制,我们反而是安全的。” “一旦我们出现偏向任何一方的苗头,就会得到另外一方的疯狂报复,这是我们现在难以承受的!” “所以,在处理濮阳商社与隐宫商社的过程中,必须要保持公开,透明,让他们彼此都知晓我们的态度。” 第176章 有志不在年高 “妾明白了。” 芮俏脸凝重,重重点头,她清楚,岷虽然年纪小,但上了学室,很有见识。 岷这是在教她。 “后子,东山商社涉足了纺织行业,不过刚刚起步,妾有些茫然,还请后子指点。” 瞥了一眼芮,岷摇了摇头:“如今有了东山皂,东山商社有底气,让你试错。” “我不能与东山商社牵扯太深,这意味着,以后东山商社,很多生意,都需要你来拿主意。” “所以,不要怕错,现在不过是刚开始,错了,也影响不了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 “有东山皂在手,东山商社不至于一下子倾覆。” 说到这里的时候,岷顿了一下,向芮叮嘱,道:“不过,做生意,不要盲目扩张。” “做任何一项生意,都要进行在贾市进行调查,包括价格,有多大市场……” “最好是,形成完整的书面分析文书。” “做生意,我们只赚取有限的利润,不追求暴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走的更稳。” …… 芮是一个商场小白。 而岷也无人可用,只能一点一点的去灌输,一点一点的去教。 哪怕是搬开了揉碎了,岷也不得不这样做。 芮将岷的话记在心里,脸色肃然,朝着岷语气郑重:“妾,谨记后子教诲。” “嗯。” 微微颔首,岷笑着,道:“将账本都搬下去,吃了早食,我就得回去了。” “那边还一堆事儿。” “诺。” 芮也是看出来了,岷对于东山商社兴趣不大,若不是为了纳征,是不会轻易来东山。 不过,对于这一点,从一开始芮就有所预料。 毕竟,岷乃是史子,前途光明。 家主固更是担任三星亭亭长,这样的人家,与商贾牵扯太深,并非好事。 而且,她乃是市籍。 这也是从一开始,芮就没有想过,会成为固的夫人的原因。 甚至于,连妾室也没有哦想过。 因为,她是市籍,执掌着东山商社,光是这一点,就断绝了所有可能。 芮看的明白,家主固也许会止步三星亭长。 但是,她的这位后子,前途不可限量。 她心里清楚,不光是咸阳宫的那位看重岷,国府的那位也看重岷,而且,岷与李斯,以及蒙恬等人交好。 从某种意义上,如今的岷,并非是孤身一人。 如今限制岷的,不是学识,而是年龄。 毕竟那段时间,她还在府上,亲眼见到了岷对于读书的刻苦,除了临洮县学室之外,赵族的藏书被岷读遍。 从那个时候,她就清楚,临洮县只是岷的起点。 未来,岷一定会踏进咸阳。 心念电闪,芮走出了主屋,去吩咐青给岷准备早食。 同时吩咐司会,将账本搬出主屋。 这个时候,芮心中多了一层底气,岷的态度,虽然代表着对于东山商社的不感兴趣,但也代表着对于她的信任。 作为一个市籍,而她的女儿还是隶臣妾。 芮自然是希望能得到岷的信任,唯有如此,她的生活,春的生活,都将会得到极大的改变。 而且,岷前途无量,只要岷能够信任她,在未来,岷便是她们孤儿寡母的靠山。 这些年来,芮自然是看的出来,岷并不是一个薄情的人。 “后子,这是陇右食肆的点心与白水,您先垫点!”芮端着食盒走进来,朝着岷行礼,道:“后子,青在准备早食,妾去帮忙!” …… 上林苑。 秦王政与蒙恬比试骑马,纵马如飞。 大秦的王,向来是文武双全,哪怕是秦王政自幼长在赵国邯郸,但也有老师教导剑术与秦法。 至于弓马骑射,则是来到咸阳之后,才开始接触。 但,就算是如此,秦王政在弓马骑射上的天赋很高,几乎不逊色于蒙恬半分,堪称是少壮派一代中的佼佼者。 “驾。” ....... 特别是,如今朝堂都在吕不韦与赵太后的手中,秦王政每日除了读书,翻看文书,就是练习弓马骑射。 “吁!” 许久,秦王政一把勒住马缰,等到蒙恬也是勒马而停:“蒙恬,隐宫商社,现在情况如何?” “禀大王,隐宫商社发展的很好,这些日子以来,每块东山皂,五百文,供不应求!” 说到这里,蒙恬语气微顿,朝着秦王政低声,道:“末将听闻,郑货想让东山商社扩大生产,可以由濮阳商社承担钱粮!” “但是,东山商社拒绝了,说是产量无法提升!” “哈哈......” 闻言,秦王政不由得莞尔一笑,感慨,道:“洮里的那小子,是一个聪明人!” “只有拒绝了,东山商社才有未来!” 片刻后,秦王政朝着蒙恬吩咐,道:“让我们的人盯着点濮阳商社,不要让其针对东山商社!” “东山皂,供不应求,这是一个聚宝盆!” “当然了,相比于东山皂,寡人对于那位,更感兴趣!” “岁首之后,应该就是新的一年的学室考吧?” “嗯!” 这一刻,蒙恬连忙回答:“大王记得没错,初级的学室考三年一次,岁首过后的二月便是学室考的时间!” “史子岷,也是明年参加学室考,只是他的年岁......” “有志不在年高......” 秦王政笑容灿烂,看了一眼蒙恬,意味深长,道:“就算是寡人不出面,寡人的那位仲父,也会让岷参加的!” “除此之外,对于岷,你了解多少?” 闻言,蒙恬沉吟片刻,方才朝着秦王政,道:“大王,这个人,少年老成,待人接物恰到好处,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少年人。” “末将曾经去过临洮县学室,拜访过学室令!” “从末将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两年,岷读书很多,怀疑其有过目不忘之能!” “从修桥一事上,就可以看出,岷,有手段,也有魄力,敢想,敢做,敢为,只要稍加历练,至少也是郡守之才!” 经过蒙恬的这一番话,秦王政对于岷的重视,更上了一台阶。 “嗯!” 点了点头,秦王政喝了一口清水:“回去之后,将岷的相关材料整理一下,送到章台宫!” 第177章 势 芮准备了纳征的礼品。 三匹玄帛,两匹纁帛,以及一张鹿皮。 送到了赵族。 老头子算了结婚的黄道吉日,秦王政元年,九月三十日,让临洮丞青禾正式通知赵族。 青禾传来消息,赵族同意了结婚日期。 得知这一消息,岷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就剩下了亲迎,老头子这一桩婚事,算是彻底的敲定了。 一切只需要等到九月三十。 心中牵挂的事情了结,岷也就结束了休沐,每天在仓库中与工地上来回,岷水引流已经完成,莨夫带着工匠已经开始了施工。 岷水桥的修建,真正意义上开始了。 一场大雪,骤然而至。 工地上,工人们开始清雪,修桥工作,因为大雪而暂停。 天气太冷了。 “岷,岁首在即,天降大雪,这样的气候,已经不适合继续施工。”莨夫走进仓库,围着炭火:“除了从狄道的运转的车队,其余的都需要暂停!” “这么冷的天气,也影响糯米灰浆,从而影响桥的使用寿命。” 喝了一口白水,岷点了点头,道:“通知司会,向工人结算工钱,然后通知修桥工作署,除了运砖的车队外,其他的,都停工。” “完事后,你们可以返回咸阳,亦或者狄道,好好休息一下,和家人团聚,准备过岁首。” “好!” 望着窗外的大雪,以及行色匆匆的人群,岷心中罕见的平静,小人物的生活,从来就没有舒适二字。 纵然是这大雪纷飞的季节,依旧是要付出劳动,来换取钱粮,以维持一家老小的温饱。 “岷,在看什么呢?” 青禾走进来,看着愣神的岷,不由得疑惑,道。 “世事艰难!” 岷转头看向了青禾,意味深长,道:“这世道,庶人如浮游!” 看了一眼岷,青禾笑了笑,道:“他们会感激你的,因为你提及了修桥,而且,对于他们是雇佣!” “这个岁首,他们的家中,欢笑声会比往年多。” “这些工钱,会让他们很好地在这个寒冷的岁首活下去!” 说到这里,青禾深深地看了一眼岷,意味深长,道:“人非圣贤,有些事情,你是无能为力的。” “凡事,做到问心无愧就是了!” 这个时候,岷也是朝着青禾行礼,一脸诚恳,道:“多谢上令提点,岷记住了!” 这个道理,岷懂。 甚至于,岷比青禾见识过更多的黑暗,但,青禾是为了他好,这才开口劝慰,这是一种关心。 岷虽然心思深沉,却从来不会辜负他人的好意。 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正是因为这种来自旁人的关怀,会让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多一些希望,多一些力气。 ...... “嗯!” 点了点头,青禾朝着岷,道:“修桥的事情,暂告一段落!” “学室也都休沐了,你也回去,好生准备亭长的婚事,以及明年二月的学室考!” “诺!” 送走了青禾,岷留在了仓库,事情尚未结束,他还走不了。 他要盯着司会,将钱粮下发。 然后将莨夫等人送走。 最后,与道啬夫的众人,将仓库封存,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老头子的婚事,到了亲迎这一步,已经没有他操心的了。 亲迎的时候,老头子会亲自去,他这个孙子是不能去的。 九月三十那天,他就是一个看客。 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他上手,迎客等事宜,洮里的里典以及青壮就会操心好,而且,还有黄粱等人。 自古以来,也没有孙儿给大父亲迎的。 念头落下,岷不由得莞尔一笑,老头子的婚事,基本上都是他做主了,真要算起来,也算是一种倒反天罡。 半个时辰后,司会走进仓库:“岷,工钱都已经结清,都结算给了工头,道啬夫的人,会走访,盯着工钱下拨!” “嗯,辛苦了!” 岷笑了笑,朝着司会,道:“等会,带一斤豶肉回去!” “让食肆准备一顿饭菜,让千去陇右食肆,打一些浊酒回来,这一顿,就当给崔成以及莨夫他们送行了。” “诺!” 司会点头离去,岷看向了道啬夫陈:“道啬夫,这些日子,叨扰了!” “若有不到之处,还望道啬夫海涵!” 闻言,陈笑着开口,道:“史子说笑了,道啬夫多亏了史子,才有今日之局面,在往常,道啬夫在临洮县,几乎就是一个摆设!” “因为此事,等到修桥结束,兄弟们也能够动一动了,这一切都是史子带来的,兄弟们虽然面上不说,但私底下,都念着史子的好!” “往后,史子若有用的着这帮兄弟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陈心里清楚,岷不会只停留在临洮县,这里只是岷的起点,他们有幸与岷一起共事,这是一种机缘。 自然是要把握住。 “哈哈......” 闻言,岷不由得莞尔一笑,然后朝着陈:“道啬夫要是这样说,岷确实是有一件事,需要麻烦道啬夫以及各位兄长。” 这一刻,陈的脸上露出一抹决意,朝着岷,道:“史子但说无妨,只要我等能做到,绝不推辞!” “九月三十,大父亲迎赵族女!” 岷抿了一口白水,朝着陈,道:“道啬夫也清楚,家中只有我与大父二人,在临洮县,我与大父举目无亲!” “到时候,还需要道啬夫与诸位兄长帮忙.......” “哈哈哈.......” 闻言,陈不由得轻笑,然后朝着岷郑重承诺:“史子放心,老夫会提前带着众人前来洮里!” “有劳!” 这一刻,岷也是不由得笑了笑。 只要你变得强大,有利于他人,你所处的地方,遍地都是好人。 此时此刻的岷,便是如此。 从当初的五里,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他一点一点积攒的势,终于是有了苗头。 这让岷心中发自肺腑的开心。 因为这一点,就意味着,只要他积累的势足够大,有朝一日,他踏足咸阳,这一股势头,将会让他所向无敌。 ....... 第178章 令史拳拳爱护之心,岷感同身受! 仓库中,炭火烧得正旺。 食肆中正在准备饭菜,千也从陇右食肆购置了各种点心与浊酒。 莨夫,崔成等人赫然在列。 道啬夫的众人,也都在仓库中。 岷端起一盅白水,朝着众人,道:“这些日子,与诸位共事,是缘分!” “今日,我以白水代酒,敬诸位一盅,以表我的感激之情!” “与史子共事,也是我等的荣幸!” 莨夫与崔成对视一眼,然后众人同时举盅:“这一盅,我们敬史子!”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仓库中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这个时候,饭菜也好了,千等人忙着,将饭菜全部端了上来。 喝了一口白水,岷笑着开口,道:“大家都开吃,别愣着!” “凉了就不好吃了!” “来........” 这一场宴会,结束已经是下市末。 莨夫等人住进了客舍,明日再行离开,岷与陈等人收拾了仓库,然后贴上了封条。 将一切都收拾好,这才返回洮里。 这个时候,老头子还在三星亭忙碌,他毕竟是大秦的正式吏员,自然是要遵守相关的为吏之道。 “后子,晚食要带上您的份儿么?”红走到书室门外,低声,道。 闻言,岷开口,道:“不用带了,给我准备药浴就好!” “吴,和京的也别带了,这一段时间,他们在东山基地那边,不是回来,就你和大父两人。” “诺!” 红慢慢退去。 岷在炭火上加了壶水,然后取出砚板,开始研墨。 时间尚早,他要将这一段时间修桥事宜,进行一个总结,也算是对于今年的一个告慰。 结束之后,他就要温习秦律十八种,以及语书,为吏之道等。 为明年二月的学室考做准备。 俗称备考。 将崭新的竹简铺开,岷下笔虽然缓慢,但坚定不移。 这些年的学习,他对于大篆也是掌握了,恐怖的记忆,算是帮了他大忙,至少他写出来,基本上不需要再校正。 不知不觉间,他写了三卷竹简,天色也已经昏暗,书室中的灯膏,散发着淡淡的臭味,在风中摇曳。 看了一眼刻漏,已经是牛羊入。 冬天的天黑的早,牛羊入已经看不见天色,只有一片漆黑,以及遥远星空中,散发着些许星光。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 温和的声音在书室外响起,岷将风干的竹简合起来,用羊皮绑好,这才走出了书室:“大父,晚食用了么?” “用过了!” 固点了点头,拍了拍岷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夫听说,修桥暂时结束了,这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温习!” “白天更好,晚上太伤眼睛了!” “嗯!” 点了点头,岷笑着,道:“大父,放心,孙儿知道的!” “今日只是回来得早一些,将一些想法记下来,从明天开始,便温习!” “大父也早些休息!” “这一段时间,就别那么忙碌了,然后让试一试新衣,准备亲迎!” 说到这里,岷看向了固:“关于亲迎那天,道啬夫的人,会前来帮忙,百夫长黄粱和黄羊也会前来帮忙!” “再加上洮里的左邻右舍,大父不必担心!” “嗯!” 这个时候,固也是笑着,道:“三星亭的人,也都会过来!” “到时候,只怕是这院落有些小,无法宴客!” 闻言,岷解释,道:“大父放心,屋内,屋外,还有院落,基本上就够了,不会有太多人,宴客的时候,若是地方不够,还有芮的那处院落!” “这些事情,孙儿会料理好!” “大父只需要操心亲迎的事情,这件事,孙儿不便出面!” ........ 转瞬,便是九月三十日。 三星亭众人,道啬夫众人,临洮令呪,临洮丞青禾带领的县府众人,黄粱父子,洮里里典等人,前前后后都来到了小院。 岷与固一一迎接。 芮带着青,吴,京等人,提前到来,送来了豶肉以及宴客的东西。 陇右食肆的点心以及浊酒。 庖厨中,已经开始在忙碌,青烟袅袅,院落中,众人也都在准备长案,以及各种准备。 一盆盆炭火被点燃。 修桥工作署的司会负责记礼。 三星亭与道啬夫的人,担任知客。 青禾作为媒人,呪作为固的上司,陪同固前往赵族迎亲。 由于洮里距离五里有一段路程,他们早早地便出发了,而岷指挥着众人,布置婚房和院落。 这一日的洮里,张灯结彩。 “史子,二月就要学室考了,你准备的如何?”令史忠走到岷的跟前,围着炭火旁,喝着白水,道:“有没有信心,拿下首名?” “嗯!” 岷笑着点头:“令史放心,岷一定拿下首名,不负令史教诲!” 突然间想起今日是固大婚的日子,忠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你这般聪慧的少年,也许是好为人师,也许是怜才,不免是有些唠叨了!” “令史拳拳爱护之心,岷感同身受!” 岷摇了摇头,朝着令史忠,道:“岷虽然年岁小,但也知晓一定的道理,令史若不是劳心,又何须处处在意!” “岷能够遇到诸位令史,是岷的运气!” 闻言,令史忠也是笑了起来,岷太过于善解人意,一点也不像是小孩子:“学室考后,便会被除为吏,按照以往的惯例,你还是在临洮县!” “有没有想好,要去那个曹?” 听到令史忠的询问,岷脸色变得郑重,很是认真,道:“不瞒令史,我还是想去道啬夫。” “岷水桥,洮水桥,是我提出来的,我希望在离开临洮县之前,能够为临洮县留下点什么!” “令史也清楚,有些人,完全是因为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来的临洮县参与修桥,一旦我离开了,那些人未必还会再来!” “两桥关系到了临洮县的民生!” “也是临洮县发展的更好的一种促进,对于临洮县官吏,也算是一种政绩,这是对庶人,对于大家都好的事儿!” “岷觉得,还是不要做的虎头蛇尾比较好!” 第179章 大秦对于妇女权益的保护十分的到位。 “你有此心,便是大善!” 令史忠满意的点头,眼神中饱含欣慰。 不忘初心,很是难得。 令史忠心里清楚,在为吏的这一条道路上,出现的诱惑太多,能够坚守本心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特别是在大秦,以法治国的国家。 岷笑了笑,眼中浮现一抹特殊的情愫:“我也是临洮县人,被这一方水土养育.......” 前世,他可以捐钱,修路,也救助了不少学生。 这一世,他走上了仕途,能够回馈家乡的,有且仅有,多干一些实事。 两人交流,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黄昏时分。 这个时候,亲迎的车队也抵达了洮里。 九月三十,这是一个好日子,天气晴朗,正值黄昏时分,晚霞依旧可以看到,固与赵蒹葭一同来到了主屋。 然后呪作为上司,在固没有长辈的情况下主持祭祀,对于两人的婚姻,上禀神明,请求赐予祝福。 祭祀结束,陶盘中,放着祭祀山羊的肉,固与赵蒹葭两人同食。 完成了同牢的仪式。 与此同时,黄梁将匏瓜分开,黄羊斟酒,递给了固以及赵蒹葭。 两人交换,饮下酒,完成了合卺的仪式。 这个时候,宾客早已就座,固携赵蒹葭,朝着众宾客行了一礼,然后回到了主屋。 这个时候,青禾走出来,高声,道:“礼成。” “诸位,请宴饮!” ........ 这一场婚宴,一直持续到牛羊入,方才结束。 没有闹洞房那种礼仪,剩下的时间,是新婚夫妇的。 岷将众人一一送走。 芮带着隶臣妾开始收拾院落,这也预示着,这一场婚礼,彻底的落下了帷幕。 翌日。 清晨,岷起了一个大早。 本来今天,新婚妇要正式见公(舅)婆(姑),但是,老头子已经没有了父母,自然是没有了这一仪式。 老头子休沐,以至于这个时候尚未起来。 只有吴,京,青,红等人早早起来,点燃了炭火,也烧了火炕。 正在清理院中的落雪。 岷理解老头子,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昨夜老头子,也是累坏了。 来到书室,岷在炭火上,放上茶壶,添了一些清水。 对于这个时代的结婚,他还是很好奇,专门了解了一下,值得一提的是,大秦对于妇女权益的保护,十分的到位。 在新的家庭中,妻子有抗衡丈夫的资本,因为妻子有自己的独立的财产,这些都受到秦法的保护。 《法律问答》中有明确的记载:丈夫有罪被妻子告发,她陪嫁的隶臣妾,衣物,钱粮就不必没收。 妻子有罪,她陪嫁的隶臣妾,衣物,以及钱粮才属于丈夫。 这意味着在大秦,一个家庭中,夫妻双方的财产平时都是各自独立的,只有一方犯法之后,才会发生转移。 而且,在大秦,离婚,丧偶,都不是大事。 只有女方条件可以,再婚并非难事,由于战争的缘故,对于这种情况,极为的正常,也没有会嚼舌根。 一个时辰后,老头子与赵蒹葭醒来,梳洗过后,走出了主屋。 赵蒹葭,毕竟是新人,老头子带着熟悉家中的情况。 “岷,过来!” 老头子的声音传来,岷走出书室,朝着老头子与赵蒹葭行礼,道:“岷见过大父,见过大母!” “蒹葭,这是孙儿,岷!” 赵蒹葭取出一卷藏书,递给了岷:“久闻岷的大名,今日相见,确实乃人中龙凤!” “大母不知你喜好,曾闻你喜读书,这一卷藏书,送给你!” 从赵蒹葭手中接过藏书,岷笑着,道:“多谢大母!” 随后,固带着赵蒹葭见了隶臣妾。 吴,京,青,红,春纷纷朝着两人行礼:“我等见过家主,见过主母!” “嗯!” 这个时候,赵蒹葭取出秦半两,一一下发。 作为赵族女,赵蒹葭的表现,无可置疑。 纵然是新妇,但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也很从容。 看到这一幕,岷心中对于娶得不是赵族嫡女的不甘,也是随之烟消云散。 见过了众人,三人来到了书室。 岷给两人分别倒了白水,然后在一旁落座,固笑着开口,道:“岷,蒹葭,往后都是一家人!” “我这孙儿,自幼早熟,极有主见!” “以后,有事老夫不在,你们可以商量!” “诺!” 赵蒹葭点了点头,俏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家中诸事,自然以良人为主,良人不在,则以后子为主!” “只有良人与后子都不在,妾身才会做主!” 赵蒹葭很聪明。 而且,在这之前,赵族也曾教导过她。 嫁到固家中,要与岷生活的融洽,而且,固很早就立了岷为后子。 这意味着,就算是她婚后生子,在这个家中,不管是继承权,还是地位,都远远比不上岷。 毕竟,后子,便是继承人。 对于这一点,赵蒹葭并没有不满,她托人了解过固,赵族也给了她关于岷的信息。 她自然是清楚,如今的岷,已经是史子。 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就算是她生子,以后也是要仰仗岷,而不是岷需要仰仗她。 念头在心中转动,赵蒹葭轻笑,道:“听说后子,再有三月就要参加学室考了?” “嗯!” 岷点了点头,笑着,道:“来年二月参加学室考,到时候,也还是在临洮县被除为吏!” 赵蒹葭抿了一口白水,朝着岷释放好意:“后子若是需要藏书,大母可以让族中借一些.......” “多谢大母挂心!” 岷笑了笑,随后摇头,道:“暂时够了,这一次的学室考,都是以学室中学习的内容为主!” “这一段时间,以温习为主,倒也不必看多的书!” “等学室考过后,若是有需要,便劳烦大母了!” 闻言,赵蒹葭笑意灿烂,她对于岷的感观更上了一层,心中的怨念也不由得消散了。 她毕竟如花似玉。 而固年纪大了,身体又有残缺,还带着一个孙儿,而且还是被立为后子的孙儿。 这意味着,她一来就要给人当大母,而且,家产与她的儿子,关系不大,自然多少有些不满的。 “都是一家人,何来的劳烦二字.......” 第180章 大父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活着! 十月岁首。 又是一年岁首中。 大雪纷飞,天地之间,银装素裹。 今年的岁首,比较热闹,东山商社停业,芮带着春,也回来过岁首。 院落中的雪被不断地清扫。 主屋中堆积着,赵族,濮阳商社,隐宫商社送来的礼物,也有一些是赵蒹葭与老头子,芮三人买回来的礼物。 春也长了个头,成了半大小丫头。 在院中玩雪。 家中所有人都在忙碌着,炊烟袅袅,左邻右舍,都在准备吃食。 人间烟火气,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岷待在书室中,望着窗外。 他心中也有一些蠢蠢欲动,也许是这具身体的天性。 但,他的意志强行镇压了。 这个时代,巫医横行,医疗条件一般,一旦沾染风寒,动辄就会要命。 也许是死过一次,岷很是珍惜自己的小命。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活的很是谨慎小心。 ........ “在想什么呢?” 老头子走进书室,看向了岷,眼中带着讶异。 “看春在玩雪!” 岷回头,给固倒了一盅白水:“大父,我的阿翁,阿媪都不在了对么?” “嗯!” 闻言,固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悲伤,语气也有些低沉:“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回来,想来是出了意外!” “老夫一直怀着希望.......” 目光闪烁了一下,岷笑着宽慰,道:“大父也不必如此悲观 ,也许是阿翁他们,在其他的地方开始了生活,难以返回!” “岁首过后,我嘱咐芮,让东山商社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有消息.......”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道:“大父,如今您也成婚,也该是要开枝散叶了!” “孙儿马上就要参加学室考,一年后,又要参加高等吏员选拔.......” “这意味着,孙儿在临洮县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年之久!” “有了大母,若是再有了子嗣,这个家也会热闹一些,要不然,总是冷冷清清的。” ........ 不管是在那个时代,子嗣传承都是极为重要。 老头子对他太好,这让岷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他多少有些冒牌货的意味,也没有让老头子感受到多少天伦之乐。 也正是这样的心思驱使下,岷才特别上心,固的婚事。 就当是报恩。 “哈哈哈.......” 这一刻,固也是被逗笑了,没好气,道:“怎么,这么急着想要长辈啊?” “哈哈......” 闻言,岷也是莞尔一笑:“大父,不管是地方豪强,还是士族,亦或者氏族,太过单薄,都非好事!” “现在您年岁大了,而孙儿年幼。” “若是等孙儿长大,开枝散叶,至少还得等十年.......” 喝了一口白水,岷意味深长,道:“孙儿会一步一步的踏足咸阳,问鼎这个天下的权势之巅!” “去搏取万世之名,去立不世功勋!” “也会为家族,博取姓的荣耀!” 这是固第一次听到岷的雄心壮志,眼中带着热泪:“大父,其实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能成为秦吏!” “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大父,大争之世,又岂容孙儿平庸,这样的机遇,千载难逢!” 岷眼中带着火光,仿佛亘古以来的人族薪火:“高岸为谷,深山为陵,在这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孙儿不想错过!” “........” 这一刻,固沉默了。 他也是明白了岷的意思。 也清楚为了岷,突然间提及从未见过的父母。 同时也理解了,为了岷热衷于让他再婚。 他的子嗣,虽然说消失了,但,不管是他还是岷,都其实早已默认,他们不在人世了。 这意味着,这个家中,仅有的传承者,有且仅有岷一个。 而岷志向远大,想要在这滚滚浪潮中搏击。 战场上,旦夕刀光剑影,朝堂上,动辄刀斧加身。 只要岷从临洮县离开,就意味着将会身处时代浪潮之中,深陷权利旋涡之中,不到最后,难言生死。 所以,就怜岷这个继承者,也靠不住。 为了家族的传承,为了不让他失去孙儿后,难以活下去,岷这才热衷于让他成婚,更是直言让他要子嗣。 心念电闪,固在心中感动,以及不安中,朝着岷,道:“子嗣的事情,老夫会考虑!” “你的决定,老夫也不会干涉!” “老夫当年也年轻过,也有自己的梦想!” “哪怕是付出了一条手臂作为代价,但,时至今日,老夫也不曾后悔!” “你自幼有主见,而且,很是聪明!” “这小小的临洮县,留不住你!” “但,大父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活着!” “不管是未来,你回不回来,只要是活着,大父就安心!” ........ 老头子的拳拳之心,让岷眼眶一下子红了。 灌了一口白水,强忍着泪水与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岷抬头,强笑,道:“大父,您想多了!” “孙儿,也只是想家中能热闹一些!” “再说了,孙儿做事向来谨慎,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轻易出手!” “纵然是孙儿离开了临洮县,那也会回来的,在这天下,孙儿就只有大父一个亲人了。” “........” 岁首。 这是一个难得的,他与固都休沐的时间。 而且,固年岁大了,要孩子的事情,必须要趁早。 所以,岷才趁这个时间,朝着固说明此事,免得赵蒹葭以及老头子,因为顾忌他,而不想着要孩子。 不想让固沉侵在悲伤中,岷转变了话题:“等岁首过后,我向蒙恬或者郑货说一声,请一个医者,给大父与大母调理一下身子!” “现在家中的情况也好了起来,该花的钱粮,还是要花的!” “好!” 这一刻,固也是点了点头。 他没有矫情的推让。 他心里清楚,只有全面配合,生出了子嗣,才能让岷没有后顾之忧。 岷为他着想。 作为大父,他自然也愿意成全岷。 第181章 也许,改写一个时代,重铸一个帝国,更有意义。 雪花漫天,遮挡了视线。 将老头子的身影模糊,最后天地之间,只有白茫茫一片。 今日岁首,岷没有出门的打算,也没有走出书室帮忙的想法。 他的身份,在这个家庭中,终究是有些特殊。 他去帮忙,反而会让青,红等人拘束。 大雪纷飞,天气寒冷,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就算是,吴,京,青,红,等隶臣妾也是一样。 辛辛苦苦,终于是又熬过了一岁。 今天过后,岷周岁就八岁了。 由于食补,药浴,以及饭食中,营养充分,岷个头长了不少,已经只比黄羊等人,低一个头了。 五尺半。 而且,脸色红润,再无菜色。 身穿常衣的岷,身上的气质,更像是一个世家子,而不是普通庶人。 毕竟,这些年,岷那些书,也没有白读,身上多少带些书生气。 在岷的那个时代,八岁也才上小学,天天还有父母接送,连班级上的卫生,都需要父母去打扫。 思绪飘远,仿佛这茫茫大雪,直达天际。 前世已经不可追,那种恣意人生的生活,再也不可触及。 “也许,改变一个时代!” “重铸一个民族,改写一个文明,更有挑战性!” 望着飞舞的雪花,岷眼神变得更为坚定,他终于找到了他在这个时代存在的意义。 ....... “后子,早食好了!”芮走过来,语气温和。 “嗯!” 点了点头,岷紧了紧常衣,走出了书室。 岁首,由于岷的习惯,这一天,不会分餐,而是在一起进食。 以往,只有岷与固。 这一次,多了一个芮与赵蒹葭。 在这个时代,地位等级根深蒂固,就算是芮的女儿春,也没有可能坐在这里,而是与青,红等人一案。 因为他们的身份是,隶臣妾。 芮虽然是市籍,但脱离了隶臣妾,在地位上,自然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真正的贵胄,规矩不是这样的。 这个家庭,依旧是庶人家庭,只是多了一些气象,一些规矩,尚未真正意义上的生成。 喝了一口热汤,岷吃着分豶肉炒干菜,就着精米,默默的吃着饭。 案头上的菜肴很丰盛。 就算是赵蒹葭在赵族,也没有吃过这般特殊的菜肴。 老头子笑着开口,道:“今日岁首,家中没有规矩,大家都多吃点,不要浪费!” “芮也不要拘束.......” 这个时候,赵蒹葭也是笑着开口,道:“芮多吃点!” “等,明年开春了,让春去赵族的学室启蒙,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芮神色猛地一顿,俏脸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赵蒹葭,然后看向了岷。 “既然大母说了,就让春过去!” 这个时候,岷也是笑着开口,让气氛骤然轻松:“我也是从赵族学室走出来的,那里的氛围还不错,有了大母开口,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这一刻,芮连忙放下筷子,朝着赵蒹葭行礼:“妾,多谢主母!” 赵蒹葭脸上带着笑:“起来,快吃饭,要不然,都凉了!” “诺!” ....... 虽然刚嫁过来,但是赵蒹葭通过老头子,对于这个家中的情况,已经大致上都了解了。 她心里清楚,芮便是这个家中的白手套。 东山商社的总执事。 赵族也这样做,她作为赵族女,自然是清楚,对于这样的人,要如何应对。 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但,她刚来,自然是先施恩....... 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甚至于岷还在暗中帮忙,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地方豪强,世家大族,对于子女的教育,确实是相当的出色。 赵蒹葭的应对,可比他家老头子要高明的多。 要不是岷对于自己足够自信,他甚至都怀疑,老头子根本玩不过赵蒹葭。 早食,在一片其乐融融中结束。 赵蒹葭与老头子,一道找上了岷:“后子,这东山皂的生意,赵族能参与么?” 岷起身,给两人倒水。 然后落座,看向了赵蒹葭。 他清楚赵蒹葭的意思,赵族是她的娘家,只有她给赵族带来足够的利益,才能在赵族有话语权,可以惠及父母兄弟。 而她在赵族的话语权增加,她的父母在赵族有地位,才能帮助她,从而让赵族为这个家提供人脉与资源。 从而惠及自己与老头子。 也可以提升她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与重要性。 简而言之,那就是赵蒹葭想要通过自己这个渠道,进行资源互换。 而且,赵蒹葭没有直接去找芮,而是来找他,这便是对方的智慧。 现在他们是一家人,纵然是被拒绝,也不会影响赵蒹葭的在家中的形象,若是直接找了芮,到时候事不成,将会很难看。 喝了一口白水,岷抬头看向了赵蒹葭:“大母,您嫁给了大父,我们便是一家人!” “有什么话,都可以明言!” “我不希望,因为话没有说透,而导致家中不和睦!” “今天,您问了,我就直说!” “东山皂,别说是芮,就算是我,现在也没有决断权!” “东山商社确实是属于家中的产业,这一点,大父应该对大母说过!” “芮当初也是家中的隶臣妾,后来才转入的市籍,忠心,能力都还行,一时间,我们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 “现在与东山商社合作的两家商社,分别是濮阳商社与隐宫商社,市面上的东山皂,全部都是由这两家商社售出!” “东山商社都没有售出的权利!” “不瞒大母,濮阳商社背后的人,是大秦相邦吕不韦,而隐宫商社的背后,则是章台宫的那位!” “我们能够保住东山皂的生产,便是极限!” “而且,我们出价很低,一百文左右,市场的售卖价,我们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 说到这里,岷语气微顿,道:“大母,这样的生意,以后会不少,不必急于一时!” “我个人不建议,赵族介入这里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章台宫的那位正在长大,迟早都要亲政,而国府的那位,也是大权在握,正值年富力强!” “到时候,碰撞难免会有.......” 第182章 我只是凡事都往好处想。 “多谢后子直言相告。” 赵蒹葭俏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朝着岷道谢:“这件事,就此打住,就当妾身没有提过。” “后子也不要在意!” “赵族虽然是起身的家族!” “但,这里才是妾身的家,而妾身也是这个家的主母。” “所以,无论如何,妾身都不会做出损害这个家利益的事情来!” 赵蒹葭很聪明,也很有眼力劲儿。 她心里清楚,岷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也是东山商社的打造者。 而岷选择了对她直言。 自然而然,为了打消顾虑,让彼此的关系更为融洽,让这个家和睦下去,赵蒹葭也选择了直言。 有些时候,只要将话说透,反而不会伤人心,也不会伤感情。 遮遮掩掩,隐隐藏藏,反而会让人心生嘀咕,从而造成误会。 ....... 岁首。 事情解决后,老头子开始走动。 一份份礼物被送走,又有一份份礼物被送来,每一份礼物都不贵重,但,都是一份儿心意。 秦法有定:对于送礼,媚上的行为,进行严格的打击。 所以,这个时代的送礼,也只是走走样子,代表着彼此的熟络,毕竟这种事情,朝廷只能限制,而不是彻底制止。 这一年,岷没有踏出半步。 因为他的身份,作为一个即将学室考的史子,实在是不适合在岁首,走动。 多少要避嫌。 再加上,天气确实寒冷,岷也没有外出的兴致,便一直在带着书室中,翻看着誊抄的各种律法。 这是秦王政元年的最后一个月。 大秦上下也显的安静,甚至于整个中原都显的无比平静。 在这么多年里,除了当年的武安君白起,冬战河内之外,各诸侯国,几乎都没有在冬天发动战争。 在冬天发动战争的成本,远高于其他阶段。 除非是必须,要不然,很少有国家在冬季挑起战争。 而冬季,也是中原庶人过的最舒心的时候。 只要不是白灾。 而伴随着火炕的推广,大秦的庶人,对于白灾的抵抗力,得到了显着提升。 至少,冻死之人,变得越来越少了。 转瞬,便是几日过去,岁首的热闹气息,逐渐消散一空,庶人的生活,也开始恢复了以往。 老头子与赵蒹葭也开始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这些一段时间,岷将誊抄的书籍,全部都过了一遍,包括蒙恬赠送的那卷《吴子》。 对于学室考的准备,他已经准备的无比充足。 而他与老头子的休沐,也结束了。 老头子前往三星亭点卯,而岷也是一身常衣,来到了道啬夫。 可以说,修桥工作,也要从这一刻,继续开始了。 当然了,一切都没有那么快。 道啬夫陈,将众人召集起来,将仓库封条去掉,点燃了炭火,召开他们的新年会议! “诸位,岁首已经结束,对于我等秦吏而言,新的一岁已经开始了!” 陈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白水,望着众人,道:“今岁,我们的重点,还是修桥!” “但是在这之前,必须要前往临洮县的各大道路查看,若是有积雪堆积,亦或者坍塌滑落,都要清理!” “诺!” 众人都捂着陶盅,哈着气。 炭火刚刚点燃,仓库的面积又大,一时间,很难暖和起来。 “岷,来说两句?” 陈的声音传来,让岷抬头,随即笑着摇头:“道啬夫,我就不说了!” “我们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确实是核查,各地路段状况!” “这些事情,道啬夫您更有经验!” “好!” 见到岷拒绝,陈也没有勉强,而是朝着众人,道:“准备一下,千与岷一路,前往清水乡!” “老夫前往狄道方向.......” ........ “诺!” 就这样,岷跟随着千,登上了前往清水乡的驴车。 天气还算暖和,但,迎面的风,依旧是让人脸颊生疼,在车厢中,岷与千聊着家常。 他们这属于出差,可以住在沿途的客舍。 食宿都是免费。 一路上,雪没有积多少,大多数都已经融化,不少的路段,泥泞不堪。 对于通行,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对于这些问题,岷一一记录下来。 两人在清水乡的客舍住了一宿,然后返回临洮县,从临洮县到清水乡这一段的道路,还算是可以。 虽然不少地方泥泞不堪,但,没有泥石流与山石坍塌造成的拥堵。 岷与千回到仓库,其余人尚未回来,只有文吏在操心着炭火。 喝了一口白水,岷朝着千,道:“将消息送出去,修桥的工作也要开始了,特别是运砖的驴车,让他们继续!” “等莨夫等工师到来,便召开修桥商议,然后开始修桥!” “要不然,等到春耕时间,就算是拿着钱粮,也雇佣不到工人了!” “诺!” 千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在他看来,岷将这件事交给他,那就是认可了他。 在道啬夫中,他便是岷的心腹了。 从去年修桥开始,道啬夫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来自于眼前的少年。 片刻后,陈也回来了。 灌了一口白水,围在炭火旁烤了一会儿,语气之中带着一抹无奈:“临洮县到狄道的路,倒是没有问题!” “但是,雪水消融,道路上泥泞不堪!” “这对于运砖的驴车,是巨大的麻烦!” “往常能够来回一趟的,这下子,只能来,回不了!” 闻言,岷笑着开口,道:“道啬夫应该高兴才是!” “临洮县到狄道,这一片,没有落石,也没有其他问题,只是运砖的速度会慢一些,这是可以接受的!” “要不然,我们得先行清理路障!” “哈哈哈.......” 这一刻,陈不由得大笑一声:“还是岷会说话,同样的事情,让你这么一说,至少心中是痛快了。” “哈哈,我只是凡事都往好处想罢了!” 岷笑着走过去,朝着陈,道:“道啬夫,既然如此,我们修桥的工程,是不是也要重启了?” 闻言,陈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朝着岷,道:“我记得,你马上就要学室考了,不耽搁么?” 第183章 庶人都是淳朴的,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会不顾辛苦。 “不耽搁!” 岷笑着解释,道:“修桥一事,不能因为这件事被耽搁!” “现在大家都熟悉了!” “修桥的主要事情,有工师他们盯着!” “我协助道啬夫居中统筹,要是有些事情,也要千他们奔走!” “我只要盯着,别出事就好。” “其余的时间,我在仓库中温习就行!” “好!” 这一刻,陈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在这之前,他与青禾,以及呪等人碰头,不管是呪,还是青禾,都在暗示一事,便是一旦岷不在了,修桥的事情,就会被搁置。 话里话外,都是岷必须要参与其中。 至于学室考,他也只是有一个小担心罢了。 陈相信,像岷这样的人,极为的有主见,看似年幼,但,绝对分得清主次。 “你心中有数就好!” 喝了一口白水,陈语重心长,道:“我们也共事了不少时间,老夫多说一句,你的学室考更重要!” “多谢道啬夫提点!” 岷笑着点头,然后解释,道:“岷知晓轻重,只要通过了学室考,被除为吏,对于修桥一事更有好处!” “所以,道啬夫放心,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修桥,这一次的学室考,我都会上心的。” 这一刻,陈拍了拍岷的肩膀,笑着,道:“那就好,接下来,你就在这里温习,有事情,直接使唤我们就是了!” “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都是一个官署的兄弟!” “哪怕是你我年岁相差很大。” “你使唤我们,才是看的起我们,所以不要不好意思!” “嗯!” 岷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温和。 这一世,哪怕是在五里,他也从周边人身上,感受到了温暖与善意。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它不会让你的物质条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那种心灵上,精神上的愉悦,则是千金难换的。 三日后,莨夫等工师到来。 次日,崔成等水工也开始抵达。 千等人组织的工人,也已经抵达了岷水。 修桥一事,再一次拉开了序幕。 这一日,临洮县令呪,临洮县丞青禾纷纷前来工地上,对于工人与工师鼓舞,带来了一些物资。 司会前往东山商社,购了豶肉等。 炊烟袅袅,尽显一片生机勃勃。 站在岷水岸边,岷眼中掠过一抹欣慰,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 此刻虽然天地寒冷。 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心是热的,工地上,众人干的热火朝天。 岁首之前,他们在工地上,虽然辛苦,但是那些钱粮,让他们很是满足,这导致,这个岁首与寒冬,他们的生活要比往年,更为火热。 也正是因为岷的大气。 临洮县的青壮,对于修桥一事,极为的上心。 庶人都是淳朴的。 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会不顾辛苦。 这样做也更容易调动庶人的积极性。 这也导致,临洮县府,在临洮县庶人心目中的威望都高了不少,这种影响可以说是长久的。 对于这一点,岷自然看在眼中。 但是,他没有多说,他只是一个史子,连一个秦吏都不算。 没有资格喊出那一句,庶人万岁。 也没有资格提出,秦吏当全心全意为庶人服务。 岷虽然有无穷的壮志。 但,他很理智,明白人微言轻,以及,谨小慎微的道理。 他只有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才有资格,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塑造一个新生的大秦。 那个时候的大秦,就像是一张白纸,拥有无限可能。 ....... 仓库中。 岷翻看着《吴子》,对于学室考,他一点也不担心。 《语书》、《秦律十八种》、《为吏之道》、《日书》、《奏献书》以及各种律法等,他都已经记住了。 而且, 他的书写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对于学室考,只是考一下常用字,对于岷而言,完全没有难度。 现在,他就等着就是了。 但是,所有人都在关心他的学室考,这让岷难免有些无奈,只能在仓库中,抱着一堆竹简来看。 喝了一口白水,岷有些百无聊赖。 他对于知识很是看重,但每一天都重复着,早已倒背如流的书籍,还是会感觉到疲惫与厌倦。 这是人的本性。 他虽然可以克制一部分本性,但,无法完全摒弃。 在岷看来,完全摒弃这种本性,那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七情六欲,没有人可以摆脱,岷也不想摆脱。 以至于,这些日子,岷一直在研究《吴子》,他心里清楚,自己最欠缺的反而是这些兵法。 在这个时代,指挥冷兵器大军作战,远比后世指挥热兵器战争更为艰难,特别是在数十万大军的时候。 对于统帅的能力是极大地考验。 岷在后世,都没有指挥过大军争锋,自然需要在这一点上,下苦功。 ........ 咸阳。 国府。 吕不韦目光幽深,朝着王绾,道:“各地,有冻伤,饿死的消息传来么?” “禀相邦,暂时没有!” 王绾摇了摇头,然后语气肃然,道:“但是,相邦也清楚,各地距离咸阳都有不远的路,若是有情况,也需要几日,咸阳才能得知!” “派遣下去的特使,也已经出发,但是,这都需要一些日子,才能得到准确的数据!” “嗯!” 点了点头,吕不韦沉声,道:“这一点,你要盯紧!” “诺!” “还有一点,告诉治粟内史,春耕的各项准备,也要开始了!” 吕不韦眼中掠过一抹肃然,叮嘱王绾,道:“包括各地的学室考,名录,以及考核的文本制定!” “到时候,国府派人前往各地学室监察! “诺!” 望着王绾离去,吕不韦双眸微眯,他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上一年,他只是坐稳了相邦 这个位置。 接下来这一年,才是最关键的时候,只有平稳发展,大秦在攻城夺地,他才能让大秦朝野上下认可。 吕不韦清楚,他只是一个外来者。 庄襄王已经不在了,他的政治盟友与靠山,几乎在一瞬间倒塌了,现在的一切,都需要他来努力经营。 第184章 秦王政的问题,众令史前来仓库。(3) 一批批快马出走咸阳。 虽然庶人的地位很低,但,国府对于这一点还是在乎的。 一旦冬季出现饿死人,冻死人的情况,很容易形成大乱子,一旦出现乱象,国府便需要负责。 特别是吕不韦这个相邦。 到时候,举国上下的目光与指责,攻讦,都会落在吕不韦身上。 所以,对于民生问题,自从吕不韦上来,比以往要更为重视。 因为他清楚,伴随着庄襄王的薨逝,他的政治底蕴消失,他现在唯一依靠的便是大秦的庶人。 大秦锐士,他插不上手。 而且吕不韦也清楚,此时此刻,他不能插手大秦锐士这种,极为敏感的机构。 而秦吏考核,以及庶人,便是他稳定自己地位的关键。 所以,在这两方面上,吕不韦极为的重视。 他对于甘罗,以及岷,等人之所以下本钱投资,便是因为,这些人,本身便是老秦人,一旦成长起来,那便是一面旗帜。 可以为他聚拢秦吏人心。 相比于吕不韦的处处有谋划,此刻在章台宫的秦王政,基本上就是放任自流。 秦王政虽然年幼,但他很清醒。 有了岷上一次的提醒,他心里清楚,除了自己的母亲,以及眼前的蒙恬之外,他根本难以插手其他地方。 在他亲政之前,无论是军政,他都无法直接插手。 思之再三,秦王政决心,将目标放在两宫太后身上。 他的母亲,赵太后,手握监国之权,而他的大母华阳太后,身后有楚系作为依靠。 这些都是强大的政治资源。 与其贸然跳出来,还不如,在后宫中步步为营。 章台宫中,炭火烧得正旺,极为的暖和。 秦王政一身常衣,坐在台阶上,双眸明亮:“蒙恬,你说寻常人家的少年,是怎么样的?” “和寡人当年一样么?” 闻言,蒙恬愣怔了。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为眼前这位的前半生与后半生,可谓是天壤之别。 “大王,大部分庶人,比当年的大王的处境,要好一些,但,那只是我大秦,毕竟战争都爆发在大秦之外。” 蒙恬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当然,也和岷不一样!” “在大秦,像岷那样聪慧的少年,太少!” “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一年四季都为了活着奔波!” “........” 其实蒙恬了解的也不真实。 他只是听一些人说过,就算是见过的,也只是短时间的见过。 匆匆一撇,自然难以深刻。 “有时间,我们去一趟临洮县,寡人想看看,大秦的庶人,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喝了一口白水,秦王政眼中带着光芒:“那位史子,也该是参加学室考了吧?” “嗯!” 对于秦王政的明知故问,蒙恬还是选择点头回应:“他应该是大秦,有史以来,参加学室考,年岁最小的一个了。” “哈哈哈.......” 大笑一声,秦王政语气莞尔:“若他没有这样的潜力,仲父又何必那般重视!” “非常之人,才会有非常的效果!” “仲父的眼光,很少错过!” 秦王政眼中掠过一抹奇异,看向了蒙恬:“你说他能够,一路首名,直入章台么?” 略微想了一下,蒙恬开口,道:“大王,史子岷,有潜力一路首名,然后直入章台的!” “这个人,有那样的才情,也足够刻苦!” “寡人倒是有些期待了!” 感慨一声,秦王政朝着蒙恬吩咐,道:“等学室考结束,我们去一趟临洮县,你在暗中安排下去!” “对于临洮县的消息,也多关注一些!” “这个人,带给了寡人不少的惊喜!” ........ 这半年,光是隐宫商社就日进斗金。 作为秦王,他也是缺少钱粮的,对于这一点,自然是可见其成。 特别是,他最看重岷的一点是,面对巨大的财富,依旧能够理智冷静,不动心。 面对东山皂的盈利,纵然是他与吕不韦,都动心了。 但是,临洮县的那个少年,却守住了内心的贪欲,最后还能将东山皂的生产,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别说是一个乡野之人,就算是那些氏族培养的少家主,也未必就这样的见识与手段。 ........ 临洮县。 仓库中。 令史忠,以及百夫长黄羊等人联袂而至。 岷连忙给众人倒了白水,邀请众人落座:“诸位令史,请!” “史子,现阶段,你应该温习课业了!” 令史忠脸色肃然,对于岷倒下的白水,视若无睹:“距离学室考,已经不足两月,国府的政令不日就会下达!” “一旦学室考失利,你可知晓意味着什么?” ........ 众令史,都在开口劝说。 你一言我一语。 这样的情况,没有让岷厌烦,反而是心中很是温暖。 这些人,都是真心为了他好。 多少也有些小心思,但,作为一个人,有这样的心思,实属正常。 “诸位令史,学室考,我放在心上的!” 岷陪着笑,朝着众令史解释:“在岁首那一段时间,我已经在家中,将《语书》,《奏献书》,《为吏之道》,《秦律十八种》,《日书》,《除吏律》等,全部都过了一遍!” 说到这里,岷指着书案前的一堆竹简:“这些书籍,都搬到了仓库!” “我在这里,也就盯一些紧要的事情!” “具体的实施,都是道啬夫的众人奔走,一般我都是在仓库中,翻看这些书籍,准备学室考!” “........” 这个时候,令史忠等人脸上的严肃消散了。 但是,一旁的黄粱皱着眉头开口,道:“史子,你需要参加的不光是文吏的学室考还有武吏的学室考。” “史子来武吏学舍的时间,本来就短!” “虽然该学的都学了。” “但,后面又为了修桥的事情奔走,根本没有时间巩固!” “这些典籍,都可以在仓库中翻看熟记,但是武吏的考核内容,在这里完不成!” ......... 第185章 这是终其一生,都需要为之奋斗的事业。(1) 这一刻,众令史的目光,都落在了岷的脸上。 黄粱说的有理。 在仓库中,可以温习文吏学舍的知识,但是,却无法完成武吏学舍的教学。 而且,众人都了解岷的情况。 岷在文吏学舍还待的足够久,而且,岷也足够刻苦。 但岷在武吏学舍,总共也没有待多久。 在众令史的目光下,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令史放心,从现在开始,到学室考开始前,我会每天都去武吏学舍训练。” “好!” 黄粱也是点了点头。 他也清楚,岷很忙。 各方面都要兼顾,能够抽时间来武吏学舍,已经很不错了。 “史子忙,老夫在学舍等你!” 黄粱的目的达成,便告辞离开了。 这个时候,令史忠等人也相继离开了,学室考在即,也是他们最为忙碌的时候。 临洮县学室中,不光是只有岷一个史子。 只是因为他们对于岷寄予厚望,这才会抽时间前来仓库,劝说岷。 将众令史一一送走,岷不由得苦笑。 他接下来,怕是有的忙了。 关键是,武吏学舍与仓库也不顺路,而且,现在他的出行工具,依旧是双腿。 “岷,怎么不开心么?” 千在一旁给岷添了一些白水,脸上带着羡慕:“诸位令史,这是对于您很看好,参加学室考,这是无数老秦儿郎的梦想!” 毕竟,成为史子,参加学室考,就可以被除为吏。 然后成为秦吏,从而跳出很多限制。 经过了学室,参加过学室考的,那叫做公务员,是有编制的。 而他们这些被选拔出来的,算是事业编,不光是待遇不好,而且,脏活累活,都是他们的。 关键是,保障也不好。 “哈哈......” 这个时候,岷抿了一口白水,朝着千,道:“好好干!” “有了修桥的功绩,你们也就有了动一动的可能!” “人只要是努力做事,终究是会有被人看到的一天,有一句话叫做,是金子就一定会发光的!” “当你的能力被锻炼的很好,有了人提携,你便可以一飞冲天。” “可你的能力不行,就算是有人提携,这对于你而言,并非好事,反而是灾难!” “我省得!” 千脸上带着笑:“修桥一事,终于是让兄弟人,看到了一些希望,不至于终日无所事事了。” “所以,史子好好参加考核,有什么事情需要办,吩咐道啬夫的兄弟们就是了!” “好!” 这一刻,岷也是朝着千重重点头。 算是一种应承。 他清楚,千过来,代表着的不是他个人,而是整个道啬夫。 这些日子以来,在道啬夫之中,他与千最为熟悉,自然而然,今日过来的便是千。 等他参加了学室考,必然会被除为吏。 到时候,就算是职位最低,也会比陈他要高。 这意味着,他便会成为这些人的贵人,若是论乡党,派系,他们这些人,天然的具有抱团的优势。 对于政治,岷一知半解。 但是,这些年来,他多少也是有所感悟。 韩非子曾言,猛将必发于卒伍,而宰相必起于州部。 只要是一个人可以执掌一县行政民生,只要稍加锻炼,他就可以成为一地郡守,甚至于一国宰相。 岷拥有历史先觉,眼界不成问题。 现在他缺的,便是治理地方的实际操作。 而现在他便是在锻炼自己施政一方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是对于修桥这些事情,岷都不厌其烦的亲力亲为。 不是他不放心陈等人,而是这是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 他开过公司,也管理很多员工。 但是,开公司和作为一地的父母官,是截然不同的改变。 在后世,曾流传过一句话:这个国家,最顶尖的人才,都在官员之中。 在大秦这个时代,更是如此。 所以,岷很清楚,不论是文武,他都有严重的不足。 任何一个时代 ,都有自己严密的逻辑,光是划时代的观念,与对于历史的先觉,是无法在这个时代生存的。 更别说是,去改变一个民族,一个帝国。 只有你,切身实地的去感受过了,真正的明白,这个民族,这个帝国,需要什么,你才会清楚,自己该如何改变它。 而在这个时候,才是你利用超越时空的见闻,为这个时代,为这个民族,去注入新的活力。 这是终其一生,都需要为之奋斗的事业。 而这样伟大的事业,从来都不是靠一腔孤勇,单枪匹马能做到的。 先贤已经将成败的案例,以及每一种试错的,都告诉了后人。 岷所要做,便是深切了解大秦这个时代后,因时制宜,实事求是的去照搬。 但是,照搬,要大秦本土化。 而不是教条主义的照搬。 所以,他需要一群志同道合的同行者。 在大秦,他没有这样的志同道合者,那他就去影响一部分人,给自己培养志同道合者。 ........ “岷,早食好了。” 陈走进仓库,朝着岷,道:“今日有豶肉炒干菜,不是苦菜!” “好!” 岷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冬苋菜有点苦,虽然是大秦最常见的野菜,也是大秦庶人食用最多的野菜。 但是,他依旧是吃不惯。 不管是豶肉,还是鸡蛋,只要是加了冬苋菜,那味道一定是苦的。 在这个时代,冬苋菜又名苦菜。 在这个时代的寒冬腊月,想要吃一口新鲜的蔬菜,就算是秦王政都未必吃得到。 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底层庶人了。 所以,干菜才是最常见的。 在农忙时节,便有人采摘野菜,晒干,制作成为干菜。 留在寒冬吃。 庖厨中,对于秦吏以及工师等人的饭菜是分开来做的。 与工人的饭菜不一样。 虽然现在的修桥工作署,家大业大,但也没有富裕到,将工人的饭菜拉到和他们一样的标准。 特别是主食上。 岷他们吃的是精米,而工人吃的是粟饭亦或者豆饭。 只有在每一周一顿的肉食上,不管是工人,工师,还是岷等人,才会是一样的。 ........ 第186章 学室考(2) 接下来的日子,岷很是忙碌。 洮里,仓库,武吏学舍来回奔走。 杀人技与队列的训练,如今已经是炉火纯青。 在武吏学舍中,岷的表现,不逊色任何一个史子,就算是黄粱也是松了一口气。 以他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只要是岷发挥好,通过今年的武吏学室考,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一日,黄粱走进学舍,望着众史子,道:“今年的授业,就此结束!” “众史子,休息一日,明日参加学室考!” “诺!” 众人点头,眼中带着兴奋,也夹杂着忐忑。 但凡是考试,必然是有首名,也有最后一名。 而在大秦的学室中,最后一名,便是没有通过,不光是成不了秦吏,更是要补上这三年的徭役。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这些同窗,便成为了彼此的对手。 学室考! 意味着,便是这个学室的考核。 他们这些人中,必然会有一个是最后一名。 “史子,有没有信心?” 黄羊脸上带着笑,他时常被黄粱加练,自然是信心很大。 “有,羊兄信心足否?” “三年了,羊一直在等明日!”黄羊眼中带着激动,甚至于有些亢奋:“老秦男儿,自当在战场建功立业!” “哈哈.......” 闻言,岷笑了笑,拍了拍黄羊的肩膀,道:“那我助羊兄,心想事成!” 说完,岷便开始了收拾竹简与管笔以及砚板,削刀。 “史子,要不要出去走走?”黄羊眼中依旧带着兴奋,开口邀请,道。 “不了!” 岷头也没抬,专心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羊兄,明日,我还的参加文吏的学室考,想早点休息!” “等学室考结束,在一起走走如何?” “善!” 当岷说完,黄羊也是意识到了。 岷与他们不一样,岷还要参加文吏的学室考,他自然是清楚,方才他的邀请,多少有些冒昧。 “史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嗯!” ........ 洮里。 这一日,岷没有去仓库,而是直接来到了洮里。 老头子尚未回来。 赵蒹葭与青在家中。 “后子,回来了?”赵蒹葭主动开口询问,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闻言,岷笑着,道:“岷见过大母!” “明日学室考,今日武吏学舍也是休沐了!” 这个时候,赵蒹葭连忙朝着青吩咐,道:“青,早点准备晚食,然后准备热水,让后子今晚早点歇息!” “诺!” 等到青离去,赵蒹葭这才继续,道:“后子,别紧张,一定会通过的!” “嗯!” 与赵蒹葭见礼后,岷抱着竹简等,走进了书室。 对于学室考,他反而是没有其他人那般担心,这些日子以来,该做的准备,他都做了。 明日,只需要按部就班罢了。 更何况,作为后世的小镇做题家,岷对于考试,早已没有了担心的感觉。 说起考试,就算是整个天下,也没有谁,经历过他所经历的考试那般多的种类与强度 。 半个时辰后,老头子回来了。 这个时候的老头子,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 站在书室的门口,不断地徘徊,想要进,又有些犹豫。 想要开口,却又纠结。 欲言又止描述的便是固此刻的状态。 而这也是为人父母的状态。 当年,他参加高考,他那不善言辞,有些木讷的父亲,便是这般模样。 那个时间点,家中的情况并不好,全家都在挨饿的边缘徘徊,全靠着父亲做工的工钱来养家。 但是他高考两天,父亲便陪了他两天。 在父亲的心中,孩子的前途,任何的事情,都要重要。 一刹那间,岷的眼眶有些红。 前世今生,两道苍老的身影,短暂的融合。 人生在世,往往回忆最为戳人。 “大父!” 思绪涌来,将岷淹没,在片刻后,岷从无尽的思绪与怀念中抽身醒来。 “岷,你.......” 很显然,老头子想说的话很多,但又怕说出来,会影响岷。 “大父,别担心!” 走出书室,看着老头子,岷眼中的光芒在这一刻,显的极为的明亮耀眼:“大父,相信孙儿!” “这一次学室考,孙儿志在必得!” “好!” 无数的话,堆积在喉间,最后,固只说出了一个好字。 “老夫明日休沐,送你去参加学室考!” “好!” 这一刻,岷也是没有矫情,点头应好。 “良人,后子,晚食好了!” 赵蒹葭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爷孙两人间的气氛。 “来了!” 岷应了一声,然后朝着固,道:“大父,晚食好了,先去用食!” “嗯!” 这一顿饭,吃的小心翼翼的。 不管是固,还是赵蒹葭,都极为的小心,连吃饭都尽力的控制着。 将最后一口热汤喝下,岷朝着两人,道:“大父,大母继续吃,我去洗漱,想来热水也好了。” 说完,岷便离开了。 气氛太过于压抑,他有些受不了。 走出房间,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后子,热水好了,放在了主屋中!” “好!” 洗漱过后,岷检查了管笔,砚板,墨,以及削刀,然后回到了主屋入睡。 明日就要考核,他现在只想休息,不想继续翻看那些典籍。 翌日。 岷起了一个大早,当他走出主屋,却发现,一家人都起来了。 而青更是准备好了晨食。 洗漱过后,岷去了溷,解决了个人问题,这才重新洗手吃饭。 这个时候,老头子已经将砚板,管笔等都装好,背在了背上,就像是一个背着行李,准备上战场的将军。 带着一家人的希望,以及很多人的期待,岷跟随着固,前往了学室。 当岷到学室的时候,他发现在学室外,等着一堆人。 参加考核的众史子,已经在验证验传,以及史子籍,一一走进学室。 学舍中。 众史子都到了。 监考的令史是忠,以及两位不认识的令史。 令史忠看了一眼漏刻,然后沉声,道:“文吏学室考,开始!” “下面,由国府上吏,下发竹简!” 最年轻的令史,开始下发竹简:“这一卷竹简上,是名目!” “需要空白竹简,可以举手!” “尔等,写完一卷,便可以申请,继续下一卷。” 第187章 它如律令。(3) 说完,年轻令史便开始了下发竹简。 很显然,这是来自于国府的监考吏,以防止地方学室作弊。 按照这个想法推断,另外一个必然是来自于狄道。 国府,郡守府,县府各出一人组成监考团队,防止令史串通作弊。 岷没有在观察,而是取出砚板,开始捣碎墨,加了清水,开始研墨。 将墨研好,岷这才打来了下发的竹简: 只见竹简上,先是信息的记录,后面则是第一道题目:常用字考核(三千到五千)。 想要书写三千到五千字,这一卷竹简后面的空余,明显是不够的。 于是,岷举手,要了两卷空白竹简。 然后润笔,开始书写。 县籍:临洮县洮里。 年龄:八岁。 主令史:忠。 身高:五尺半。 名:岷。 ........ 填完信息,岷才开始作答。 这个时候,岷全神贯注,在竹简上写字,为了避免写错,又花费时间去用削刀削干净,岷写的不快,但争取写的都对。 而且,也是为了字迹清晰,让墨迹有时间去风干。 当岷写完第一卷,便将其放在一旁晾着,并没有着急开始写第二卷,他心里清楚,墨迹未干,卷起来,将会模糊一片。 学舍中,每一个人的位置都离得足够远,就算是眼睛再尖,也难以看到其他人竹简上写的内容。 更何况,还是一个令史站在高台盯着,两个人巡视。 等到最后一个字的墨迹风干,岷这才开始写第二卷........ 常用字的考核,要求在三千到五千字,岷直接是写了五千字,这才朝着令史举手:“令史,写完了。” “申请第二名目。” 年轻的令史走下来,将岷的竹简看了一遍,然后卷起来,用羊皮绳绑好,装进了布袋。 然后将第二卷竹简递给了岷。 打开第二卷,岷目光一凝,只见竹简上,分别是对于《奏献书》,《日书》,《为吏之道》,《除吏律》《封诊式》的简单考核。 每一个,都有一道题目。 思考了半晌,岷开始润笔,然后开始作答。 这些都是对于原文的考核。 对于岷而言,根本没有难度。 而且,第二卷竹简每一道题目,预留的空间,都可以完成作答。 他也没有寻求空白竹简。 这样一来,岷的答题效率明显的要快不少。 半个时辰后,岷便结束了作答,检查了一遍后,申请了第三卷竹简。 第三卷竹简上,只有一道题目:写一篇陇西郡以刑徒运输粮种,器具以保障春耕的文告。 岷润了润笔,看着题目,不由得有些莞尔。 众史子大多数连临洮县都没有出去,对于陇西郡的了解,就在书本与令史们偶尔的话语中。 而且,这只是临洮县的学室考。 只是对于文吏的初级考试,按理来说,常用字的考核,就已经够用了。 第二卷,勉强还能说得过去,毕竟,众史子都学习了。 但,第三卷这一题,明显有些超纲。 思考了许久,岷理清思绪后,这才开始动笔: 二年二月丙子朔庚寅,陇西守,卫,谓县啬夫,卒史林,,假卒史苍,属成....... 令曰:“传送委输,必先悉行城旦舂,隶臣妾,居赀赎债,急事不可留,乃兴徭。 .........” “今陇西兵输内史,上郡,北地,输甲兵当传者多。” “..........” “田时(医殳),不欲兴庶人。” “........” “林,苍,成在所县上书。” “林,苍,成令人日夜端行。” “它如律令。” 落下最后一个字,岷不由得放下管笔,活动了一下有些泛酸的手腕。 这第三道题,对于县府学室的史子而言,可以说是太难了。 不是岷看不起这些史子。 在场的这些史子,除了他之外,他相信,不会有第二人能作答出的出来。 当最后一个字墨迹风干,岷检查了一遍,这才举手:“令史,作答完了!” 年轻的令史走下来,拿起竹简看了一遍,再一次看向岷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惊讶。 他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将岷的竹简绑好,装进了同一布袋。 每一卷竹简上,都要求记录姓名等信息。 岷倒也不怕这些令史,将竹简弄混。 这个时候,令史忠走下来,朝着岷开口,道:“史子岷,你可以走了!” “诺!” 点了点头,岷走出了学舍。 没有回头,一路而去。 对于岷而言,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想其他的事情。 文吏学室考的强度,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连续三卷作答,直接是耗费了他两个时辰的时间,连续作答四个小时,这对于一个孩子,是巨大的体力消耗。 这也就是岷,一直都在锻炼,一直也在练习书法,才能坚持下来。 走出学室,岷一眼就看到了固:“大父,我们回家!” “好!” 固没有问岷考核的好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在固看来,不管是好处,考核都已经结束了,他就算是问了也是白问,丝毫不会改变结果。 一老一少,安静的走在街巷。 天气回暖,阳光穿透树枝洒落在地面上,风吹来,带着略微的冷意,让人不由得心头一激灵。 “大父,您怎么也不问问,我考核怎么样?” 走了大半截路,见到固只是安静的走着,没有丝毫要询问的意图,反倒是岷有些坐不住了。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经历了何等的风雨沉浮,人总是有分享欲。 特别是在最亲的人面前,往往有着表现欲。 纵然是岷,也毫不例外。 “哈哈......” 闻言,固轻笑一声,揉了揉岷的头:“老夫相信你!” “在这临洮县,老夫的孙儿自然是首名!” 听到老头子言不由衷的自信,岷不由得有些莞尔。 他可是还记得昨晚上,老头子的忐忑与小心翼翼。 结果,这才一晚上,就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了。 “大父有信心就好!” 岷也不想说了。 在那一瞬间,他的兴致没了。 不管是老头子是真的自信,还是假装的自信,只要老头子有信心就好。 ....... 第188章 一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便是少年的白月光 回到洮里。 青已经准备好了早食。 岷用食过后,朝着固,道:“大父,还有一些时间,孙儿眯一会儿!” “到日中末,您叫我!” “好!” 固点了点头,示意岷去休息。 “良人,文吏的学室考,这么累人么?” 赵蒹葭有些诧异。 岷今早参加的是文吏考核,但是,岷回来,一脸的疲惫。 赵蒹葭自然可以看得出来,那是整个人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来的疲惫。 她心里清楚,这种疲惫才是最严重的。 “不太清楚,老夫也没有多问情况,只是听岷说,从进入学室,便一直在做答,这一次的学室考,足足有三卷。” 固喝了一口热汤,眼中带着不解:“与往年是否一样,也不得而知。” “先让岷休息吧!” “嗯!” 这一刻,赵蒹葭也是点了点头。 要知道,岷下午还的参加武吏的学室考。 武吏的学室考,不用想都清楚,那会比文吏的学室考更为耗费体力。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当漏刻到了日中末,固便起身走出了主屋,敲了敲门:“岷,日中末到了,醒来!” “大父,来了!” 从火炕上起来,岷开始洗漱。 然后,便带着管笔以及砚板等,赶到了武吏学舍。 经历了如同早上的检查,核对了验传,岷与黄羊等人才走进了武吏学舍。 学舍中。 站着三个人。 同样的,岷认识的只有黄粱一人。 这个时候,黄粱沉声,道:“武吏考核开始!” “请上吏下发竹简,众史子填写个人信息!” “嗯!” 年轻的武将,穿戴着皮甲,腰佩秦剑,开始朝着众人下发竹简。 这一点,与文吏的考核一样。 当岷等人填写好,年轻的武将开口,道:“此番武吏考核,一共分为四部分!” “第一,剑术。” 第二,军规考核。“ “第三,鼓,旗,号语考核。” “第四,军阵演练。” ....... “剑术与军阵的演练需要在校场上,所以,先行考核军规与鼓,旗,号语的考核。” “诺!” 众史子点头应诺,开始埋头案牍,认真作答。 不管是哪个时代,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军人,光是有勇力,那是远远不够的。 勇力只能决定一个武将的下限,但,知识可以决定一个武将的上限。 对于这些,岷记得很清楚。 他的记忆力不错,最后这一段时间,也被黄粱重点监督抽查,早已倒背如流。 在众史子中,岷的作答速度是最快的。 不过,就三个令史,不可能分开考核,作答速度不代表什么。 毕竟,最后的军阵演练,大家都是要在一起的。 半个时辰后,岷已经全部作答完成,等墨迹风干,检查了一遍后,举手示意:“令史,作答完了。” 年轻的武将点了点头:“等着。” “不要打扰其他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史子也都分别作答完了。 毕竟,对于军规也只是抽查,数量不大。 黄粱三人,将竹简搬到了校场。 然后,喊一人,一人出列,展示剑术。 由三位令史,分别打分,做出评点。 最后,则是军阵演练,其实军阵演练,本身便包括着,对于旗,号,鼓语的领悟。 在这一方面, 众史子练得最多,表现的也是最好。 当时间来到下市末,这一场武吏考核才算结束。 走出学室,黄羊开口,道:“史子,感觉怎么样?” “还行,羊兄感觉如何?” 闻言,黄羊笑着,道:“能写的都写上了,能表现出来的,也都表现出来了,希望能通过吧。” 这个时候,岷笑了笑:“我也差不多,希望可以通过吧!” “史子,比了武吏考核,文吏考核怎么样?” 瞥了一眼黄羊,岷脸上 浮现一抹戏谑:“别想了,三个你绑在一起,也通不过这一次的文吏考核。” “三卷!” “两个时辰,我足足写了上万字.......” “当走出学室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身心疲惫。” 说到这里,岷朝着黄羊,道:“羊兄,过几日约你一起去陇右食肆!” “今日,太过于疲惫,我先回去休息。” “好!” 黄羊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固,道:“羊,见过亭长!” 看到黄羊,固也是笑着,道:“黄羊啊,武吏考核感觉怎么样?” 闻言,黄羊笑着谦虚:“还行,比不上史子!” 彼此寒暄了几句,固便带着岷回来了。 “岷,感觉如何?” 老头子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现在岷不管是文吏,还是武吏考核都结束了,这才敢问出来。 “哈哈,我还以为大父能够一直不问呢!” 岷笑了笑,然后朝着固,道:“感觉还行!” “能写的都写了,其他的表现,也都差不多!” “不出意外的,通过应该是没有问题!” “文吏考核的首名,孙儿有信心,但是,武吏首名,只能说有希望!” ........ 这倒不是岷故意谦虚。 而是事实如此。 他终究是年岁太小,在剑术与军阵演练上,并没有达到完美。 力气不足,便是一个很大的点。 “哈哈,能通过就行!” 固脸上笑容灿烂,对于岷的武吏考核,他并不是多么的看重。 哪怕是岷不止一次的表现过自己的壮志,但,固的想法依旧是没有变化,他支持岷的一切想法与选择,但,他也只是支持。 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是不希望岷走上武吏这一条路。 相比于武吏考核,岷说文吏考核,必然是首名,这一消息,更让他开心。 爷孙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岷能够感受到固身上表达出来的情绪,但是,这一点上,他注定无法让老头子如愿了。 大争之世。 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一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便是所有少年心中的白月光。 血脉深处的渴望,不是那么容易被磨灭的,特别是,岷本身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对于战场的渴望,那是发自肺腑的。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列郡祁连,灭国数十........ 这样的荡气回肠,意气风发,没有人不渴望。 第189章 蒙恬,出行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2) 学室令署。 众令史齐聚一堂,咸阳来的令史,狄道来的令史也在其中。 临洮县学室令看着众令史,道:“每一个史子的答卷,都由国府,郡守府,县府三级令史分别判定。” “然后将史子岷的文吏考核,与武吏考核,在判定后,誊抄两份,分别送到国府与上将军府。” “诺!” ....... 这些事情,与岷无关。 回到洮里后,他倒头就睡。 连热水澡都没有洗。 “良人,后子这是?” 看了一眼赵蒹葭,固笑着,道:“大概是累着了。” “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诺!” 点头答应一声,赵蒹葭也是有些好奇:“良人,你问了么?” “问了!” 固脸上带着情不自禁的笑:“岷说,文吏考核必然是首名,武吏考核,有希望!” “他既然这么说,想来是有信心的。” “以岷的性格,都这样说了,就算不是首名,但,通过是没有问题的。” 说到这里,固向赵蒹葭叮嘱:“不过这件事,你我知晓就是了,不要外传!” “消息一天不确定,一天不要表现出来!” 闻言,赵蒹葭也是点了点头:“良人放心,妾身明白!” “妾身去陇右食肆买点糕点,也打一壶酒!” “好!” ........ 当岷醒来,已经是牛羊入了。 在这个时间点上,天空上,已经只有星光在闪烁。 一轮清月高挂,照耀着人间。 见到岷醒来,赵蒹葭吩咐青将饭菜热了送到了主屋中。 喝了一口热汤,岷开始进食。 案上的饭菜,以及糕点,全部都是他爱吃的。 鸡蛋炒韭菜,豶肉炒藿菜,还有一陶碗的精米,色香味俱全。 就连热汤,都是蛋花汤。 只可惜没有紫菜,要不然,也是一绝。 晚食结束,岷便开始了药浴。 整个人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最忙碌的时间,终于是过去了,这个时候,岷也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了,修桥一事,已经步入正轨。 他作为首倡者,居中统筹便好,也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了。 如今,他也是多少有了一些抵抗风险的能力,也是时候,继续拿出一些划时代的物品,去改变这个时代了。 石磨也该是推广了。 他也想吃白面饼了。 ....... 国府。 吕不韦双眸微眯,眼底带着一抹笑意。 “王绾,你也看看,临洮县刚送来的!” “诺!” 点头答应一声,王绾走了过来,眼中带着好奇,学室考刚结束不久,从临洮县带来的,大概率便是那位史子的答卷。 当王绾走近一看,果不其然,名:岷。 字迹清晰,没有涂抹,就连削刀的痕迹也很少。 王绾拿起了第一卷开始翻看,片刻后,他放下第一卷,朝着吕不韦,道:“相邦,这常用字,岷足足写了五千个。” “而且,几乎没有错误。” “嗯!” 点了点头,吕不韦笑着,道:“继续看,后面的才是惊喜!” “好!” 王绾继续翻看,第二卷,第三卷。 当全部看完后,王绾的脸上也带着一抹惊讶:“史子岷,连第三卷都作答了,而且,行文流畅,都不需要修改,就可以当做文告发布了。” 说到这里,王绾眼中浮现一抹疑惑:“但是,史子岷只是去过一次狄道,还是跟随着固,前往咸阳。” “按理来说,他连郡守府的机构都不清楚才是......” “哈哈哈.......” 这一刻,吕不韦哈哈大笑了起来:“少年奇才,又岂会被年龄,被普通的事务所限制。” “有消息说,岷在过去,读了很多书籍,看来是真的了!” 说到这里,吕不韦话锋一转,道:“不光是文吏考核,就算是武吏考核,岷也表现的不错。” “军规与军中令语都没有错误!” “也就剑术与军阵演练,被令史评点,缺少一些力道。” “文吏学室考,与武吏学室考,临洮县的今年的首名都是他!” “王绾,你说这样的人,被除为吏,临洮县那个职位合适?” 闻言,王绾双眸微眯,随即摇头:“相邦,绾实不知也!” 不是他不知道,而是这件事,他做不了决定。 与其说错话,还不如将皮球踢回去。 能够站在大秦国府之中,哪怕是只是一介文吏,都没有简单之辈。在这里的的每一个人,拔下眉毛都是空心的。 “哈哈哈.......” 吕不韦心中开心,也没有在意王绾的回答:“这件事,老夫倒是要考虑一下。” ........ 章台宫中。 蒙恬也将岷的案卷,递给了秦王政。 “大王,史子岷的案卷,全部送过来了,文吏学室考与武吏学室考,都有。” 说到这里,蒙恬语气变得低沉:“一式两份,一份送到了国府。” 抿了一口白水,秦王政打开竹简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秦王政放下手中的竹简,朝着蒙恬,道:“你和蒙毅也看看,然后说说 你们的看法。” “诺!” 两人开始翻看,许久,两兄弟交换着看完。 蒙恬与蒙毅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带着惊讶,这个时候,蒙恬率先开口,道:“大王,史子岷的表现,堪称惊艳。” “文吏考核,错误极少。” “武吏考核,缺点也是力小,但这是他年岁的缘故。” 等到蒙恬说完,一旁的蒙毅开口,道:“大王,今年的学室考,难度提升不小!” “往常,绝对不会有第三卷。” “第三卷的内容,一般都会在高级选拔的考核中,才会出现。” “但是,史子岷却回答了出来,这很不简单。” “按照臣的预计,这一次临洮县学室考,文武首名,必然都是这位史子岷。” ........ “哈哈哈.......” 听完两人的回答,秦王政大笑一声:“这是好事!” “说明天佑我大秦!” 就在两人沉默着,想会如何回答的时候,秦王政话锋一转,道:“蒙恬,出行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 第190章 砖厂的契机与春耕 “诺!” 蒙恬点头。 这件事,早已经定下,此刻秦王政提及,蒙恬并不意外。 学室考的考卷,各县的要送往郡守府,然后送往咸阳由少府下的大史审阅,然后做出评判。 这其中,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他去铺排了。 “末将这就去安排!” “嗯!” 望着蒙恬离去,秦王政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他心里清楚,岷这个人,需要他去拉拢。 岷不光是走进了他的视线,也走进了吕不韦的视线,在这样的情况下,岷不可能通过,三年后的中枢选拔,进入章台宫。 不管是一年后的高等选拔,还是两年后的国府选拔,都会让岷成为国府下的一员。 毕竟三年后的中枢选拔,也只有首名,才能进入章台宫担任尚书卒史。 他见过岷。 自然是清楚,像岷那样的人,不可能甘心做一个尚书卒史。 他宁愿从县,一步一步走上来,也不愿意,成为尚书卒史。 在这一点上,他比了吕不韦优势太少。 ....... 特别是这个时候,他属于无人可用的地步。 像岷这样的天才,他自然希望收服,毕竟,岷年岁还小,只要好生打磨,未来的成长空间很大。 这样的人,将会是他未来的得力臂助。 心中念头涌动,这一刻,秦王政对于前往临洮县的想法,更为坚定。 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他的风格。 相比于秦王政与吕不韦等人,岷对于他的学室考结果,反而是没有在上心。 考核已经结束,他如何忧愁,如何担心,都改变不了事实。 在家中休息了一天,翌日,岷便前往了仓库。 如今没有了学室考的牵挂,他整个人都轻松不了不少,仓库中的那些竹简,也都被运到了洮里的书室。 岷的案头上,只剩下《吴子》。 以及不久前,郑货带来的一些书与蒙恬送来的《孙子》,还有李斯送来的一些典籍。 看着案头的竹简,岷不由得眉头紧蹙。 他心里清楚,他已经深陷旋涡之中了, 不管是秦王政,还是相邦吕不韦,都不是他现在可以撼动的。 他只能坐观风云起,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且,岷相信,等到学室考的结果出来,总会有人前来临洮县。 念头转动,岷双眸微微眯起。 他无比的清楚,在这个的旋涡之中,既要保持镇定,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回忆着关于秦王政二年的信息,岷不由得有些皱眉,这一年,关于大秦的记忆很少,也就只有攻魏国卷城,斩首三万。 剩下的,反而是赵国的信息。 喝了一口白水,岷烤着炭火,望着窗外的景色,如今已经是二月,马上朝廷就会举行启耕大典。 而举国上下,都要为农耕而忙碌了。 到时候,一切都要为农耕让路,修桥诸事,都得停下。 “千,早食过后,让工头以及工师他们留下。” “诺!” 见到千点头,岷朝着千,道:“你去一趟县府,问一问田啬夫,临洮县春耕何时开始。” “修桥虽然重要,但不能误了农耕。” “诺!” 这个时候,岷也走出了仓库,人待在房间中,终究是有些沉闷,他想去工地上散散心,也顺便看看工程进展。 “道啬夫,修桥工程进展如何?” “进展很是迅速,就是运砖的那边,跟不上!”陈语气有些无奈,长叹一声,道:“一来二去,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 “而且,春耕在即......” 在这个时代,干工程,局限性太大了。 天大地大,农耕最大。 “是啊!” 这一刻,岷也是叹息,道:“这是一个大问题,但是,说实话,很难解决。” “在临洮县,建一座砖窑,耗费不小!” “而且,临洮县也没有走出大人物,没有上面的人关照,光靠我们奔走,几乎不可能!” 秦砖的烧制,并不盈利。 这基本上就是为了满足朝廷的需要。 临洮县只是一座小县,也不是郡的治所,交通不便,而且,用砖的地方少,运输成本更高。 临洮县,根本就没有建立砖厂的需要与契机。 “修桥,用的砖石不多!” 思之再三,岷开口,道:“只能这样做了,在临洮县建砖厂的事情,想都不要想,除非是临洮县需要。” 说到这里,岷突然眼中一亮:“长城.......” 他可是记得清楚,秦长城的起点,便是临洮县。 这样一来,临洮县便有了建立砖厂的需求。 心念电闪,岷突然发现,砖厂这件事,完全可以谋划一二。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岷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清楚,有些时候,许诺并非是好事,又岂是未必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会影响,你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 人是复杂的。 他们对于惊喜乐见其成,但是失信,往往十分痛恨。 片刻后,两人便来到了岷水岸边,望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岷不由得笑着,道:“道啬夫,若是春耕开始,这里的工人,只怕是十不存一。” “有没有办法,调集一批刑徒?” “很难!” 陈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刑徒,都在骊山,如今大多数都在修渠。” “相比于这些工程,岷水桥只是小事儿。” “朝廷肯定不会为了岷水桥,而放缓修渠以及骊山的进度。” “嗯!” 点了点头,岷望着无数的工人,道:“道啬夫,你与田啬夫,以及县府通个气,农耕开始之前,我们需要暂停修桥。” “大秦的国情你也清楚!” “商君变法,便是以耕战立国!” “农耕是大秦的重中之重,一切的事情,都要为农耕让路,连修桥都不例外,更何况是岷水桥。” “好!” 这一刻,陈也是点了点头。 在这之前,他还想着在这件事上提醒一下岷,不让岷在这件事上栽跟头。 念及农耕,岷心头火热。 等到他的学室考成绩出来,被除为吏,那么他也就有资格,拿出那件神物了。 他要在这一年内,积攒足够大的功勋,迅速得到提拔。 第191章 岷也是你能叫的,下一次见面,要叫主吏掾知道么? 半个月后。 临洮县学室发布文告。 岷以文吏,武吏双首名的成绩,被除为临洮县主吏掾。 由于试用期一年,称假主吏掾。 一年后,若是通过上级考察,则去掉假,为主吏掾。 黄羊也通过了学室考,被除为佐。 看到这一幕,岷眼中浮现一抹笑意,主吏掾,主要负责管理官府的文书、档案和行政事务。 主吏掾负责接收、登记、分类和保管政府的各种文书档案,包括命令、奏折、信函、账目等,以确保官员能够及时查阅和了解政务情况。 同时要负责处理日常行政事务,如安排会议、起草文件、协调各部门工作,保证政府机构正常运转。 协助官员处理各种政务,包括制定政策、审查案件、处理民众诉求等。 这个位置,很不错。 在一个县,这算是一个很锻炼人的职位。 主吏掾,在西汉中期,又称之为功曹。 主吏掾,职总内外,是县府的主要属吏。 那位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便曾是沛县主吏掾。 主吏掾在县属吏中,地位最高,职权最大,对上,可以代表县令,对下可指挥游徼,亭长。 可以说,等到岷入职,就意味着,他成为了临洮县的四号。 “岷兄,恭喜恭喜!” 黄羊脸上满是笑容,虽然他只是佐,但,也算是顺利通过了学室考,被除为吏。 而且,他为岷高兴。 “同喜!” 这一刻,岷也是笑容灿烂:“明日,陇右食肆见!” “好!” 岷从学室外,回到了洮里,这个时候,家中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老头子也是得知了学室考的消息。 这个时候,临洮令,呪,临洮丞,青禾,县尉刘青等人前来道贺。 岷亲自迎接。 接下来的一年中,这三位,便是他的顶头上级。 自然是要关系融洽。 “主吏掾,恭喜,恭喜!” 岷将三人请进来,给三人倒了浊酒:“多谢上令,上丞,上尉!” “往后,还望三位,多多指教!” “哈哈哈......” 这个时候,呪大笑一声:“都是为了大王,为了大秦!” “主吏掾,坐!” “请!” 四人交流片刻,呪三人便提出了告辞。 大秦的官场,不鼓励结交之风,他们前来,也只是刷脸。 岷起身,将三人送走,家中这才恢复了平静。 “以后,你就是老头子的上司了!” 固有些感慨,他努力了这么久。 而且,岷拿出了不少的好东西,他才走到了三星亭亭长的位置。 而岷只是一场学室考,就成为了临洮县的主吏掾,这种提拔程度,当真是飞快。 而且,所有人都清楚,主吏掾,只是岷的起步,而不是终点。 而三星亭亭长,不出意外的话,便是固的终点了。 “回家了,您老还是我大父呢!” 岷笑了笑,朝着固,道:“孙儿为主吏掾,大父为亭长,这才能彰显,大父对于孙儿的教诲!” “这也意味着,我们家,一代更比一代强,未来可期。” “妾身恭喜后子了!” 赵蒹葭也是一脸笑容,朝着岷道贺:“主吏掾,算是一县之中,最重要的属吏之一了。” “除了方才来的那三位,临洮县便是后子说了算。” “都是为了大王,为了大秦,为了临洮县的庶人服务!”岷笑了笑,然后朝着赵蒹葭,道:“大母,无需在意!” 满脸笑容的固,朝着赵蒹葭,道:“蒹葭,热一壶酒,今日老夫高兴.......” “好!” 岷被除为临洮县主吏掾,消息迅速传入了各方势力之中。 “总执事,后子被除为主吏掾,学室已经发布文告!”吴将消息告诉了芮,这一刻,芮脸色欣喜。 “这是天大的好事!” 芮压下心头狂喜,岷被除为主吏掾,这意味着,她们也要跟着起飞:“准备一些豶肉与鸡鸭,我们去洮里。” “好!” 道啬夫。 仓库之中,众人也是一脸的激动。 临洮县的主吏掾,和他们相交莫逆,他们除了为岷高兴,也是为自己高兴,这意味着,修桥将会继续,也意味着他们在临洮县有了靠山。 “道啬夫,我们是不是宴请一下岷?” 陈瞪了一眼千,呵斥,道:“岷也是你能叫的,下一次见面,要叫主吏掾知道么?” “诺!” 千被吓了一跳,脸色有些羞愧,但是他也在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心里清楚,陈这是为他好。 “这个暂时不急,只要是修桥的事情没有结束,我们与主吏掾接触的时间不会少。” 陈眼中带着笑意,朝着众人,道:“这段时间,不要去打扰主吏掾!” “这段时间,主吏掾要交接职务,而且,也会有人造访,会很忙碌,我们不必急于一时。” “诺!” 这一刻,众人点头。 见到众人点头,陈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吏,但,陈心里清楚,他们与岷的关系不错,只需要维持下去就行了,没有必要强行刷存在感。 现在双方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还像往常一样刷存在感,不知轻重,容易让人反感。 陈虽然只是小吏,但这多么年来,斗争的智慧不少。 道啬夫的人,都是他的门下,陈自然想着提点一二。 ....... 五里。 赵族。 “家主,临洮县那边传来消息,岷以在临洮县文吏,武吏双首名,被除为临洮县主吏掾。” 丘夫子走进小院,朝着赵族的家主,道:“一起步便是主吏掾,这岷,未来不可限量。” “哈哈哈.......” 这一刻,赵族家主大笑:“这一次,老夫终于是没有错过!” “吩咐下去,让族中,给蒹葭送一些礼过去。” 说到这里,赵族家主看向了丘夫子,道:“这一次,你与蒹葭的翁以及媪一道过去。” “给主吏掾,不要带礼!” “诺!” 点了点头,丘夫子忍不住看向了赵族家主:“家主,为何?” “那位不缺什么!” 赵族家主,双眸微眯:“赵族给的已经足够了,我们只需要维持关系,没有必要再加深!” “要不然,会让那位不舒服.......” 第192章 初为主吏,便犯了忌讳。 次日。 岷前往了县府,办理入职手续,也就是履历登记,然后存档。 最后更换验传。 “下吏岷,见过上丞!” 见到岷到来,青禾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主吏掾,坐!” “多谢上吏。” 岷道谢之后,在一旁落座,青禾开口,道:“宋,去将档案啬夫叫来。” “诺!” 青禾喝了一口白水,看着岷,道:“岷,等档案办理好后,前来县府!” “诺!” 片刻后,档案啬夫到来。 “令,这位是主吏掾岷!” “下吏令,见过主吏掾!”令连忙朝着岷行礼,然后开口,道:“主吏掾,请!” “有劳!” 岷点了点头,示意令开始。 令铺开竹简,开始书写档案,而县丞青禾作为见证者。 现任职务:临洮县假主吏掾。 爵级:无。 姓,名:岷。 劳绩:道啬夫习,岷水桥,跳水桥的筹谋。 能力:能书,会计,治官民,明法律令。 资格:秦王政二年,临洮县学室考,文吏武吏双首名。 年龄:八岁。 身高:五尺半。 籍贯:临洮县清水乡五里,今迁至临洮县洮里。 家距职所里程:三里。 然后令在下方开始书写: 临洮县假主吏掾岷,秦王政元年,二月二十日,能书,会计,治官民,明法律令,文,年,八岁,长,五尺五寸,临洮洮里,家去官三里。 写完,令放下管笔,朝着岷,道:“主吏掾,劳烦您前往置换验传!” “有劳!” 岷先是朝着令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青禾拱手,道:“上丞,岷先行告辞!” “去吧!” 青禾点了点头,然后在竹简上见证人那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令也是在撰写人那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份档案,才算是制成。 置换了验传,岷再一次回到了县府政事堂。 此时,政事堂中,除了刀笔吏宋,便是临洮令呪,县尉刘青,县丞青禾,以及岷。 “岷见过上令,上丞,上尉!” 三人看着岷笑了笑,呪率先开口,道:“主吏掾,以后不要这么客气,除了正式场合,大家随意一些。” “从现在开始,你也是临洮县的一份子。” “坐!” “多谢上令!” 岷笑了笑,道谢之后,在一旁落座。 这个时候,有文吏过来,倒水,然后退了出去。 刀笔吏宋在最角落,伏案,准备记录。 “大家都彼此见过,也算是熟悉!” 呪看着三人,笑着开口,道:“今日是岷成为主吏掾的第一天,除了彼此认识以外,也是统一一下意见。” “马上春耕就要开始了,而且,修桥一事,当如何妥善安置,都需要有一定的章法。” “诸位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话音落下,青禾开口,道:“上令,我认为春耕为重中之重,修桥一事可以暂缓,但是春耕刻不容缓。” “我们绝对不能因噎废食。” 片刻后,刘青也是开口,道:“临洮县上,最近还算是稳定,县尉这边,自然是全力支持上令与上丞的决断。” 这一刻,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岷。 毕竟,岷是修桥的发起者。 “我赞同上丞的意见,修桥可以暂缓,春耕刻不容缓。” 说到这里,岷抿了一口白水,继续,道:“县府,当以田啬夫为首,仓啬夫为主,检查种粮,以及牛,各种农具是否得到修缮。” “与此同时,派遣游徼,乡佐,进入各乡,里,宣告春耕诸事。” 说完,岷不由得歉意一笑:“这些都是岷的个人浅见,具体如何,当由上令与上丞决断!” “在春耕一事上,岷没有经验。” 这个时候,呪笑了笑,对于岷的话,给与了肯定,然后看向了青禾,道:“老夫觉得岷说的很不错,青禾你觉得呢?” “挺好的,就这样做。” 青禾也是笑了笑:“要不是,岷需要交接,熟悉主吏掾的各项事务,我都想让岷负责了。” “哈哈哈.......” 在这件事上,彼此意见达成一致,呪深深地看了一眼岷,语重心长的,道:“岷,不要担心!” “放心大胆的去做,在你的后面,还有我们三人兜底!” “诺!” 闻言,岷点头答应一声,随即朝着三人行礼:“多谢上令,上丞,上尉。” 早议结束。 刘青等人离去,岷也被宋带到了主吏掾公廨(办公室)。 “下吏等见过主吏!” 这个时候,主吏掾公廨的属吏纷纷上前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 岷看了一眼众人,道:“诸位,介绍一下自己吧!” “禀主吏,下吏,书佐尘!” “下吏,书佐流。” “下吏,书佐庆。” ....... 彼此见过后,岷点了点头,道:“你们各忙各的,将过往的案卷送过来!” “庆,通知临洮县的亭长,游徼三日后,前来公廨。” “诺!” 在一旁落座,岷思考着接下来的诸事,一时间,公廨中,一片安静。 “主吏,这些都是过往案卷,之前的都在档案室。” 看了一眼尘,岷点了点头:“这些就够了,等我看完了再说。” “这一段时间,公廨中诸事,按照以往的流程处置。” “诺!” 点了点头,尘与流转身离开,各自忙碌。 抿了一口白水,岷开始翻看过往案卷,然后了解诸事。 临洮县的上一任主吏生病了,这让岷有些头大。 要不然,这些事情,完全可由对方带着他完成,让他熟悉各项流程。 现如今,他只能是硬着头皮去翻看,然后一点一点的学习去做一个合格的主吏,总不能让人带病来教他。 岷心里清楚,主吏虽然是临洮县的四号。 但,论亲近程度,他不是,主簿才是。 他手底下的,都是外部吏。 但是,在一个县,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游徼,亭长,乡佐,算是他的人。 念头微转,岷不由得苦笑,他发现之前,在县府之中,他的发言有些冒失了。 田啬夫,仓啬夫以及春耕的诸事,不算是他的分内诸事。 那是县丞以及县令。 他可谓是,犯了忌讳。 第193章 既然犯了忌讳,那便做一个强吏。 一念至此,岷不由得苦笑。 当官确实是最难的。 而且,在这之前,他对于临洮县府的了解,只能是一知半解。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这之前,他根本接触不到这些,对于主吏掾这个职位的权责,了解有些偏差。 他确实是可以插手,但是不能随意插手,得得到县令与县丞的授权。 喝了一口白水,岷开口,道:“如今老主吏不在,对于主吏的诸事,我也不甚了解。” “若有不当之处,你们要提醒我!” “诺!” 尘点了点头,然后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主吏,一般都负责县府的文书,以及协调各官吏。” “再就是负责亭长与游徼以及乡佐。” “现在的公廨中,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还有六个书佐,都是为了协助主吏,处理诸事。” 说到这里,尘笑着,道:“主吏,我等书佐,都是从事了数年之久,对于主吏公廨的诸事也算是了解。” “大部分,我们都可以处理,主吏只需要吩咐,我们便可以制成文书,然后再由主吏审定。” “基本上不会误事!” “嗯!” 点了点头,岷笑了笑,道:“往后,就有劳诸位了!” 这个时候,尘与流等人笑着回答,道:“主吏,这都是我等的份内之事!” “日后,主吏只管吩咐我等便是!” “好!” 交代了一番,岷目光落在了书案上,但,心思却飘向了道啬夫。 “尘,随我去道啬夫!” “诺!” 从公廨出来,岷与尘二人,前往了道啬夫的仓库。 道啬夫陈见到岷到来,连忙行礼,道:“下吏陈,见过主吏。” “道啬夫不必多礼!” 看了一眼陈,岷点了点头:“道啬夫,通知下去,修桥一事暂缓!” “让司会结算工钱,遣返工人。” “让他们回去准备春耕诸事!” “诺!” 说到这里,岷顿了顿,道:“你带着莨夫以及崔成等人来一趟主吏公廨。” “将其余的工匠暂时安置在客舍!” “诺!” 在岷看着,这些人都是大才,如今为了春耕,修桥一事被搁置,这些人不能放着浪费,要利用起来。 从仓库离开,岷思考了一下,朝着尘,道:“将水啬夫,将作掾,邮书掾找来!” “诺!” 这一刻,岷也是醒悟了。 他确实是犯了忌讳,但,既然,呪与青禾,包括刘青都说了,让自己放手施为,后面有他们兜底,那他就放手施为,做一个强吏。 反正,他有这个条件。 而且,他的时间不多,想要做出足够的成绩,就需要强势。 心念电闪,片刻后,岷心中变得更为坚定。 既然已经踏上了这一条路,那就只有一往无前,而不是瞻前顾后。 现在的自己,抗风险能力大增,只要不做动摇大秦统治,危害嬴姓王族以及相邦吕不韦的利益,便可以不用畏首畏尾。 心念大定,岷眼中的光,变得更为炙热。 主吏公廨中,其余的书佐也是回来了,彼此见礼后,便开始往常一样的工作中。 而这个时候,道啬夫陈,工师莨夫,水工崔成,水啬夫宁,将作掾望,邮书掾郎全部到来。 “下吏见过主吏。” 看了一眼众人,岷点了点头:“诸位不必多礼,坐!” “流!” “诺!” 众人落座,流分别给倒了白水,然后在一旁负责记录。 “诸位,修桥一事,因为春耕将会暂缓,下一次开工,则是在春耕后。” 岷抿了一口白水,笑着开口,道:“临洮县,没有那么多的刑徒,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征发徭役。” “所以,继续修桥,是不现实的。” “所以,我的想法是,以水啬夫,将作掾,邮书掾,道啬夫,莨夫,崔成暂时组成一个新的工作廨。” “直辖于主吏公廨下。” “然后,由陈带着诸位,前往临洮县各处走访,进行实地勘察,结合现有的临洮县舆图,考虑临洮县未来人口增加以及各项发展,在现有的基础上,制作临洮县土地空间规划。” “形成详细的文书,上面要有事例举证,以及各项数据来支撑。” “结合当下,考虑未来.......” “设计合理的县,乡,里各级道路,同时包括洮水,岷水的灌溉,引水修渠进行一次规划。” “这一项规划,以长远为目标,虽然修建不急于一时,但是要做出规划,然后由县府考量,一年接着一年的推行下来。” ........ 说到这里,岷看向了众人,道:“诸位,有信心么?” “禀主吏,有!” “嗯!” 点了点头,岷笑着,道:“这件事,让田啬夫那边也出一人,毕竟灌溉,修渠都是为了田地。” “主吏公廨,让尘跟上。” “具体事宜,以道啬夫陈为主,诸位商量着处理,若是意见无法统合,便由我来决断。” “如何?” “诺!” 将众人送走,公廨中陷入了安静。 书佐尘忍不住开口,道:“主吏,这件事,下吏当如何做?” 闻言,看了一眼尘,岷笑着,道:“这些事情,都不是你擅长的,所以,去了之后,多听多看。” “对于他们的意见以及看法,都记录下来,做到心中有数。” “同时,你去的是为了协调众人,让此事能够推行下去,而不是因为争执而搁置。” “他们要么是从事水工,工匠,亦或者就是道啬夫,水啬夫这种吏员,对于诸事都比较熟悉。” “见识不同,所处的位置不同,看法自然不同。” “去了后,诸事不表态,也不站队。”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道:“当然,去了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就混日子。” “借着这个机会,多学习。” “这些东西,未来你未必就用不上。” “你能做到么?” 盯着尘,岷意味深长,道:“若是你做不到,那么我便换人。” 闻言,尘连忙开口保证,道:“主吏放心,下吏一定做到!” 尘自然是清楚,这是一个机会。 他又如何会退却。 没看到其余书佐,眼睛都红了么? 第194章 以身为铒 他们只是书佐。 若是没有人提携,一辈子就只能是书佐。 主吏公廨的众人都清楚, 岷的起步便是临洮县主吏,未来必然会更为辉煌,只有得到岷的看重,必然可以走出这里。 尘双眸坚定,机会摆在了眼前,他自然是要抓住。 “嗯!” 微微点头,岷看向了其他书佐:“大家也不要羡慕,只要诸位踏实肯干,这样的机会不会少。” “我与诸位都在一个公廨,谁干的好,谁干的坏,都看在眼中。” “只要踏实肯干,自然会给大家机会。” “诺!” 见到岷这样说,众书佐眼中的羡慕,方才被遮掩了下去。 他们都清楚,给不给机会,全看岷的心情,如今,至少有岷的承诺,他们多了一条飞跃的途径。 一时间,公廨中的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 ......... 一连数日,岷都在公廨中,翻看着上一任主吏留下的案卷。 修桥一事已经暂缓,如今的临洮县以春耕为主,他也就闲暇了下来,一直到各地的亭长,游徼,乡佐前来公廨。 “下吏等见过主吏!” 看着临洮县的游徼与亭长以及乡佐,岷点了点头,道:“我刚担任主吏,对于诸位不太了解。” “对于各亭,各乡的情况都不甚了解。” “今日见诸位,也是碰头,大家见一面,也算是一个认识。” 说到这里,岷看着众人,道:“回去之后,将各自麾下诸事,详细的写一个文书。” “关于当下的难题,以及解决之法。” “以及当地的详细情况,都要加在其中,完成之后,送到公廨!” “诺!” 众人点头答应,公廨中气氛变得肃然起来。 岷笑了笑,看着众人,道:“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但也公私分明,诸位只要是做好分内之事,做得好了,该是你的机会,该是你的赏赐,我自然会为你争取。” “当然了,做的不了,该有的惩处,也不会例外。” “诸位想必也了解,也许认为我在临洮县,就待一年.......” “觉得可以敷衍我,我也不会花费精力去调查,若是诸位这样想,那就错了。” “纵然是在临洮县,我只待一年,但,我只会高升,而不是消亡。” “做秦吏,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做文章,作为秦吏,当造福一方,努力维持当地治安,让当地庶人吃得上饭,穿上衣,不至于饿死冻死。” “诺!” 深深的看了一眼众人,岷开口,道:“都下去准备吧!” “诺!” 等到众人离去,岷转头,道:“流,找一块木板作为匾额,找工匠过来!” “诺!” 喝了一口白水,岷坐在炭火旁沉思。 他不求一下子就改变大秦的政治生态,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强行改变,只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历史上,吕不韦就是准备改变大秦的政治生态,最后落得自刎的下场。 前车之鉴,比比皆是。 他需要谋定而后动。 改变,从临洮县开始,最后,蝴蝶翅膀扇起的风,将会吹到咸阳。 ......... 咸阳。 秦王政走出了章台宫。 对于秦王政走出深宫,大秦的各方势力都保持着沉默。 吕不韦会商上将军蒙骜,蒙武担任亲军护卫,调动了大秦锐士之中,最为精锐的铁鹰锐士。 为了确保秦王政的安全,相邦吕不韦与上将军蒙骜想尽了办法。 秦王政是他们的君王,也是他们政治权利的来源。 “蒙恬,让少将军出发!” “诺!” 蒙恬走过来,朝着蒙武,道:“将军,大王有令,即刻出发。” “诺!” 蒙武点了点头,随即大手一挥:“出发!” 车队出发,秦王政坐在马车上,双眸微微眯起。 以身为铒。 这一去临洮县,是他登基以来,最冒险的一次。 ........ 华阳宫中。 “太后,大王出宫了,我们.......” 华阳太后看了一眼芈颠,美目中路过一抹森然:“政儿现在是大秦的王,守住你的心。” “他去的是关中!” “一旦大王在关中出事,涉事者,会被愤怒的老秦人撕碎!” “更何况,吕不韦与上将军不是死人。” ........ 华阳太后心头,多少有些松动。 这一年来,她这华阳宫,来的最勤快的不是成娇,也不是芈姓族人,而是秦王政。 虽然她看着成娇长大。 但,说到底,不管是嬴政,还是成娇,都是她的孙儿。 而且,经过接触,华阳太后自然是清楚,嬴政更适合为王。 和嬴政相比,成娇太稚嫩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华阳太后心中动摇了。 “诺!” 芈颠脸色有些黯然。 在他看来,秦王政出宫,这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干掉了秦王政,大秦的王就是成娇的。 望着芈颠离去,华阳太后语气幽幽,道:“大秦的王,是嬴姓血脉,而不是芈姓。” “不管是政儿,还是成娇,与芈姓而言,其实都是一样的。” “大秦的王,在乎的永远都是大秦的利益。” 闻言,芈颠脚步微顿,但没有停下来,走出了宫殿。 他心里清楚,华阳太后这是放弃了成娇。 但是,他还不想放弃。 “太后.......” 瞥了一眼宫女,华阳太后目光幽深:“成娇斗不过政儿的。” “更何况,现在的大秦,看似不在政儿的掌握之中,但.......” 说到这里,华阳太后不由的莞尔一笑:“子楚头角峥嵘,也非常人呐!” “大秦文武之中,文以相邦吕不韦为首,他是政儿的仲父,与先王相交于患难,与政儿天然亲近。” “武以上将军蒙骜为主,如今蒙骜的嫡孙,皆在政儿身边当郎官。” “成娇,纵然是得到芈姓的全力支持,也远远不及政儿,更何况,宗室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 抿了一口凉茶,华阳太后,道:“你去一趟芈启的府上,将本宫的意思传达,让他不要选错!” “诺!” ...... 第196章 臣希望,臣是第二个吴子,也是大秦的吴子。 秦王离京,咸阳城中暗流涌动。 黑冰台全部启动,消息如雪花般涌入秦王政手中。 国府之中,吕不韦严阵以待。 上将军府中,蒙骜手握兵符,也在等待着消息。 凝重气氛渲染下,连空气都变得沉重了起来,无形的杀机笼罩在咸阳上空。 对于这一点,秦王政心知肚明,但是他装作一无所知。 七日后。 秦王政车驾抵达了临洮县。 作为临洮县名义上的四号,岷随着县令呪,县丞青禾,县尉刘青一道迎接秦王政。 “臣等拜见大王,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诸卿不必多礼。” 秦王政走下马车,看着众人,道:“寡人只是来巡察春耕准备一事,正好路过了临洮县,前来看看。” “臣等谢大王。” 这个时候,呪连忙开口,道:“大王,此地天寒,县府内有炭火,请。” “嗯!” 铁鹰锐士封锁了县府。 众人走进了县府,相比于外面,县府中无疑是暖和许多。 蒙恬亲自检查白水,然后给秦王政倒上。 抿了一口白水,秦王政笑着,道:“诸位不必拘束,就当寡人只是路过。” “寡人前来,不是为了官吏的考核,而是了解一下大秦各郡县的真实情况,就简单聊聊......” “如今春耕在即,临洮县准备的怎么样了?” 呪看了一眼青禾,青禾连忙开口,道:“禀大王,临洮县的春耕准备已经彻底开始,当下田啬夫,仓啬夫,将作掾,正在前往各乡里。” “对于种粮,田地,对于耕牛,对于农具逐一检查核对。” “嗯!” 点了点头,秦王政沉声,道:“大秦以耕战立国,春耕是重中之重。” “今日,寡人赶路也是有些疲惫,明日寡人打算在临洮县各处走走,临洮令安排一下。” “诺!” 虽然秦王政尚未亲政。 但,一个小小的临洮令,呪没有对抗的底气。 对于他而言,不管是秦王政亲政还是没有亲政,那都是秦王。 都是高不可攀,坐在云端,俯瞰苍生的存在。 “大王,臣这就让人收拾寝室......” “不了!” 秦王政摇了摇头:“寡人还是住在客舍中,也更为方便。” “寡人在临洮县不会待的太久,搬来搬去,太过于麻烦。” “诺!” 这个时候,秦王政看向了岷:“主吏掾,带寡人前往。” “诺!” 点头答应一声,岷伸手,道:“大王,这边请——!” “蒙将军,请!” 片刻后,岷带着秦王政一行人来到了临洮舍,这是县府设立,专门迎接郡守以上官吏的住处。 这也算是,临洮县最高星级的酒店了。 岷带着秦王政等人来到临洮舍,笑着介绍,道:“大王,这里便是临洮舍,平常也没有人入住,相对于安全也隐秘一些。” “少将军,接管客舍。” 秦王政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蒙武,道:“客舍中的小吏,给予他们休沐。” “诺!” 一刻钟后,铁鹰锐士入驻临洮舍。 负责秦王政的安防。 站在岷的角度上,若是他成年,身手恢复当初,想要斩杀秦王政,依旧是有五成把握。 但,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防卫森严了。 客舍中,蒙恬挑了挑炭火。 蒙武留在外面,负责警戒。 这个时候,蒙毅检查结束,铁鹰锐士自己打水送进来。 “出门在外,安全为上!” 秦王政看向了岷,笑容灿烂,道:“岷,不必见怪。” “理应如此!” 岷笑着点头回应:“刺杀往往是成本最低的政变,虽然下三滥,但,很多人都热衷。” “专诸,聂政等人名传天下.......” “主吏,坐!” 秦王政示意岷落座,笑着,道:“主吏不必局促,寡人此行也只是过来看看你。” “临洮县,文吏,武吏双首名,大秦已经有数年没有出现过了。” “恭喜!” “同喜!” 岷笑着拱手,意味深长,道:“臣乃是大王的臣子,该恭喜的是大王才是!” “学室,本就是为国选材!” “也就是为大王选材!” “哈哈哈.......” 秦王政大笑一声,然后抿了一口白水,道:“蒙恬准备晚食,寡人要与主吏同食!” “大王初来临洮,不妨尝一尝临洮县的吃食?” 岷不想吃那些恐怖的食物,不由得开口,道:“蒙恬将军,可前往洮里,将我家中的隶妾找来。” 闻言,蒙恬看向了秦王政,对于岷家中的吃食,他记忆犹新。 “去吧!” 秦王政微微颔首,叮嘱,道:“将主吏的行踪,告知亭长。” “免得亭长担忧。” “诺!” 这个时候,岷率先开口,道:“大王在这个时候,不远千里,从咸阳而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想来也不是为了检查春耕的准备.......” “大王前来临洮县,不知有何吩咐?” 抿了一口白水,秦王政笑意浓郁:“寡人听闻,郑货想让东山商社增加产量,被东山商社拒绝了?” “有这事儿,臣也是听闻了。” 岷点了点头,给秦王政添了水:“提升产量,不光是钱粮的投入,以及人工.......” “原料的充足与否才是关键!” “濮阳商社急于求成.........” “向东山皂这种事,自当徐徐图之,而非一笔交易。” 对于岷的回答,秦王政不意外,但也不满意:“如今主吏,也参加了学室考,有没有想法,三年后,参加中枢选拔,直入章台?” 闻言,岷眉头微皱,这一刻,他也是清楚了秦王政前来的意图。 喝了一口白水,岷抬头看向了秦王政:“大王,实不相瞒,之前考虑过,但,后来又觉得不适合臣。” “如今,臣不过八岁,三年后,也不过十一岁。” “就算是臣通过中枢选拔的考核,直入章台宫,也不过是章台宫的尚书卒史。” “大王,之前蒙将军送给臣一卷《吴子》。” “臣希望,臣是第二个吴子,也是大秦的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