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引诱,黑金冷皇的掌心娇宠》 第1章 遗弃 意大利,那不勒斯。 东一区,七月十一日,时间12:00。 正午的阳光为这炎热干旱的夏日又添了一把火。 圣劳伦斯教堂的外壁,黑白交错,造型古典到带着些许死板。 教堂正门上方的浮雕上,圣劳伦斯双手合十,躺在铁架上,执行火刑的奴隶正卖力地吹着鼓风箱。 那雕像技艺并不精湛,甚至可以说是粗糙。 “砰!” 一声枪响。 雕像上圣劳伦斯的头颅,被应声轰了个稀碎。 “啊!!!” …… 雕像上的石块混着众人的尖叫悉数滚落,人群四散而逃,似乎跑得慢了些,下一个被轰碎脑袋的就会是他们。 “tang,tang,不在,不在……” 身穿罗马圣服的干瘪老头正瑟缩着屈在地上,口中念叨着蹩脚的汉语,印欧人种独有的深邃眼窝中溢满恐惧。 老头面前站着的黑发男子,脑后的长发随意地绑在一起,碎发从耳边垂下。 风度翩翩,相貌出挑,手持着格洛克17手枪,嘴角似勾非勾,优雅一笑。 “你是想说,货不在你这?” 与那靓丽的笑容不符的、是语气中惊人心魂的寒意。 “是、是!” 老头疯狂点头,频率之高,幅度之大,那干细的脖子都快晃断。 男子犹豫地挠了挠脖颈,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把玩着手枪,在手里轻敲几下,轻啧一声:“这不好办啊。” 听闻此话,长发男子身后,一名红发壮汉扭了扭脖颈,转动手腕,默契地上前一步。 另一名黑发壮汉也险些应声而动。 “tang!tang!” 老头颤抖着干瘪的躯体,向后挪蹭了几步,语气中绝望的呐喊,似乎在祈求天主的救赎。 “哎,煌,烁,别冲动。” 长发男子拦住红发男子的动作,眼角温柔一眯,定神在老头身上。 “那你告诉我,货现在去哪了,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小命。” 老头似乎是得到了宽赦一般,撩开圣衣的领子,从衣物夹层中取出一张特制的纸,颤抖着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指尖轻捻一番,这手感,确实是re的东西。 无声地勾唇笑了笑。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鸟虫被惊得四散,教堂的残破浮雕上、悉悉簌簌落下几颗石子。 老头愕然低头,看向自己被打穿的胸膛,又顿顿抬头,看向面前嬉笑着的男人。 看着老头缓缓倒下的身躯,长发男子微微一笑,“我只是说考虑,又没说一定会留。” 闹剧落幕,停在远处的豪华gt跑车,车门才缓缓开启。 从中传出一声低沉持重的呼唤。 “隋唐。” 隋唐甩了甩因持枪而有些僵硬的手腕,将枪朝祁煌手中随意一丢。 “我跟着你真是倒了血霉,天天帮你打苍蝇。” 隋唐一面说着,一面迈着悠哉的步伐朝跑车走去。 手腕轻巧一抬,身后的祁煌、凌烁便立马会意,飞速动身、清理掉了刚才那血腥的残余。 车中男子轻笑一声,“苍蝇拍,不用来打苍蝇打什么?” 声音浑厚低沉,那声轻笑像山中古寺的晨间洪钟,哪怕是调侃的语调,从他的口中说出、也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隋唐鼻息短促一哼,无奈地撑起车门,“有你这么说好兄弟的吗?” “好兄弟是你自封的,跟我没关系。”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不近人情的拒绝。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论这个,”隋唐将特质纸张朝车中一递,“你看看吧,怎么办。” 男子接过纸张,横扫过眼,“洛川那边怎么样了?” 隋唐思索片刻,“貌似就差临门一脚。” 男人粗粝的指腹一拧,将这团揉不烂撕不破的纸狠攥进掌心,薄唇微张,沉声吐出两个字: “回国。” * 亭安市。 东八区,七月十二日,时间9:00。 陆浅拖着硕大的行李箱,疲惫地窜行在林立的建筑中央。 她不算矮小的身躯已经被肩上的重物压得低垂,薄弱的肩膀随着呼吸、在这炎炎夏日之中艰难地一起一伏。 那张粉白的娃娃脸上、蒙了一层灰雾,连身上洁净的白裙都沾染了黄土。 细密的汗珠从陆浅的额角缓缓流下,从耳后流入颈窝,又在领口晕开,配上耳根泛起的红晕,香靡至极。 陆浅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暑假从学校长途跋涉回到家里,等待她的居然是一把已经被换掉的门锁、和断绝关系式的三千块钱。 一小时前。 陆浅下了公交车,那公交车的空调算不上好,闷得陆浅出了一身汗,黏黏腻腻,像极了她回家的心情。 她穿梭在拥挤的老式居民楼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家所在的楼门。 “咔、咔。” 陆浅掏出钥匙,对准门锁捅进去。 但左用力、右使劲,连个钥匙头也没插进去。 陆浅恍惚地抬头看看门口,没错啊,401,是她家。 门口还有她去年亲手贴的福禄喜乐。 “咔、咔。” 她不死心地又试了两次。 “咔哒。” 门开了。 不过不是她打开的,而是从里面推开的。 王婉打开门,看见她许久不见的女儿出现在门前,并没有表现出诧异。 她知道陆浅今天要回来。 “妈。” 陆浅喏喏地喊了声,声音婉转动听,但语气却不甜腻,带着一股疏离。 王婉回过头去,朝屋中看了一眼,见并无动静,似乎松开口气。 陆浅看到王婉的动作,心中了然大半,屋里有人。 王婉趿拉着鞋,从门缝挤出来,悄悄掩上门。 陆浅见到王婉这副动作,本来有些忐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凉透半截。 王婉不敢看陆浅的眼睛,只得垂着眼皮,用气声低喃:“小浅,你、你夏叔叔在屋里,还有你小辰弟弟。” 陆浅闷了一路,本来有些燥热的后背随着王婉的这句话逐渐攀升起凉意。 她低着头没有作声,纤指狠狠地掐着行李箱的把手,似乎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王婉见陆浅不作声,叹口气继续开口:“小浅,你知道的,我和你夏叔叔要结婚了,你小辰弟弟明年也要高考,正是吃劲复习的时候,咱们住在一起不方便。” 陆浅的头越来越低,低得快垂进地里。 王婉掏出手机,拨弄一番,“妈给你打三千块钱,你先找个地方住一夏天,等冬天、冬天妈把这事处理完了,就接你回来。” 陆浅仍旧没有作声,在她的角度里,能看见王婉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似乎这关乎陆浅的事,并不需要获得她的同意。 “婉姨!我想吃西瓜!” 猛然,屋中传来一声少年音,透过虚掩的门缝,陆浅和王婉都听得真切。 王婉连忙转头回应,急不可耐地拧开门锁,“哎哎,来了。” “啪。” 房门关得决绝,扇起的风都吹得起陆浅身上的白纱裙。 “婉姨,什么人啊?” “送外卖的,送错了,我给他指了个路。” 陆浅听到屋中传来其乐融融的对话,抬头看了看门口她亲手贴上的福禄喜乐。 似乎在这个家里,唯有她一人多余。 第2章 不想死就跟我走 陆浅呵吃呵吃地把行李搬下楼,靠在门洞外一楼的门栏上休息一会。 二楼的窗户倏地打开,一个老大姨探出身子,拎着手里的布头,噼里啪啦就往下抖着什么东西。 “咳、咳,噗噗。” 白灰、黄土混着塑料纸片一同落下,正好砸了陆浅个满头。 她捂着嘴狂扇风,口中不住地咳。 往外掸灰的大姨也听到了陆浅的声音,撇起眉毛朝下瞅一眼,“谁家孩子不长眼,躲门根底下!” 不仅没道歉,还支棱起音调,朝着陆浅阴阳怪气。 陆浅气得心蹦,刚想抬头理论。 啪! 窗户应声而关。 堵得陆浅站在原地,掐起腰、大口喝着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白灰沾脏的纱裙、短袖,重重叹了口气。 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陆浅将身上的灰笼统地拍了拍,就这么拖着行李箱,一路离开。 陆浅的家在两市的交界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连公交车都是一小时一趟。 于是陆浅娴熟地找到了拼车去往亭安市的司机聚集地。 “师傅,车站走吗?” 陆浅迎上一众围在一起抽烟的司机,开口问道。 其中一个大叔口中衔着烟,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烟气,眯起眼连忙应道:“走走,10块钱一位。” 陆浅点点头,不算贵。 大叔掐着烟,朝楼拐角的树荫下打了打手势,“拐角黑色那辆,妹儿你先去,待会人齐了,我帮你往上搬行李。” “好。” 陆浅拖着行李箱,奔着树荫下的黑色越野一路走过去。 走到拐角她才看见,这辆黑色越野背后,还藏着一辆黑车,那辆黑车更像是私家车。 不过她低头看了看面前这辆脏兮兮的黑色越野。 这车身上的灰,一点不比陆浅身上的少,符合她对跑线车的刻板印象。 “咳、咳。” 陆浅拉开车门,门上的灰渣呼了她一脸,柳眉娇俏地皱起,促咳了几下。 这车里的情况并不比陆浅想象得要好多少,车厢里浓烈的闷烧味道,带着一股体液的腥咸。 烧过的橡胶味道、夹杂着未燃尽的烟草气息,混着那奇怪的味一起冲进陆浅的鼻腔。 陆浅的眉头又紧俏了些。 最终轻叹一声,钻进车里:“10块钱,要啥自行车。” 陆浅缩进后座的角落,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蜷起来。 虽然车里已经很脏了,但她身上也确实不干净,怕给别的乘客添麻烦。 陆浅伸出脚,抵着车门,企图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夏日的气息总是这么急躁而侵略。 亭安市临海,最大的港口就建在北港。 上午正是海风肆虐之时,陆浅在这里就能看见港口,也能听到轮船起锚离港的哨音。 “哗——” 还未等陆浅享受够这片刻的宁静,另一侧的车门被乍然拉开。 那力道之大,整个车都跟着颤了两颤。 陆浅惊恐地扭过头,满脸愕然地看向车外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陆浅坐在车里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冷冽凌然的薄唇,喉结上划过锋利的线条,同清晰的下颌角相得益彰。 这……这身高得有一米九吧? 一件黑色背心包裹着男人强壮的肌肉,蜜色肌肤溢着薄薄一层汗,在阳光下熠熠闪烁,暗绿色的长裤军靴将那双强有力的长腿极致拉高。 细腰被绑带牢牢勒住,短刀和枪挂了半腰。 枪……枪?! 陆浅没见过真枪,没吃过猪肉、但猪跑还是见过的。 她一瞬间大脑完全空白,大眼睛中布满惊恐。 想尖叫,声音却卡在胸口不出来。 想逃跑,但四肢被这男人的气势震得发麻。 隋唐一把拉开驾驶室的门,第一眼便见到了后座缩成一团的娃娃脸小女人,惊呼出声:“卧槽,哪来的女人。” “隋唐,你玩女人玩到这节骨眼上了?” 男人说话了,低沉的音调震得陆浅胸口发麻。 “我靠,程翊,你别血口喷人,我是爱玩女人、但也不能挑这时候玩啊。” 程翊听到这女人和隋唐没关系,弯下腰来,大手向前一伸,钳住陆浅细嫩的手腕,沉声命令:“滚下去。” 抓住陆浅的一瞬间,程翊皱了皱眉,这小手腕、他稍微使劲就能捏碎。 陆浅吓得一怔,这只手不仅孔武有力,还覆盖着布满整个手背和手腕的黑色荆棘刺青,让人不寒而栗。 程翊弯下腰来,陆浅才看到他的面容,他的眼眸是浅淡的金棕色,深沉如潭,狭长的眼型配上深邃的眼窝,冷傲而狠厉。 他微蹙着眉,修剪得恰到好处的碎发垂在耳侧,沉寂的目光透过那双鹰眸嵌入陆浅眼中。 陆浅震得一抖,程翊眼中桀骜的霸气,是种无形的极致压迫,能唤起人心中源自血液深处的臣服与恐惧。 “对!对不起!我上错车了!我、我这就走!” 陆浅没有太多时间沉沦,她抓上自己的双肩包,连忙点头应道。 她果然是上错车了。 “砰!砰!” 还未等动作,远处传来的枪声划破天际,直奔车体而来。 “当!” 坚实的车体被这枪声打得闷响,轻颤两颤。 隋唐飞身钻进车里,重摔上车门,怒骂一声:“靠,这帮鳖孙,以为这是意大利吗?敢光天化日动枪。” “嘭嘭嘭……” 手枪声刚落,机枪扫射的声音便随着车体被击中的响动落进陆浅耳中。 陆浅再也控制不住恐惧的情绪,颤抖着身体,尖叫出声:“啊!!唔——” 程翊没有一丝犹豫,长腿一蹬,钻进车里,将陆浅压倒在后座,半个人扣在她身上,伸出大手捂住那张尖叫的小嘴。 “不想死就闭嘴,跟我走。” 那声音狠厉到了极点,冷硬而威严,不允许陆浅有半分的质疑。 男人的体温滚热,带着咸腥的气味和烟草香,灼得陆浅头皮发麻。 程翊粗粝的手指穿过陆浅上衣的下摆,烫到她敏感纤细的腰肢,软嫩而私密的位置被人触碰,让她连回应的轻嗯都带着颤音。 那猫挠样的音调钻进程翊的耳朵,他无声地将眉拧紧了些。 “嘭嘭!” 枪声逐渐逼近,近的像要划过耳侧。 车门外人群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也在这混乱之中响起。 程翊转头知会隋唐:“开车!” 隋唐启动车子,开口询问:“煌、烁怎么办?” 程翊笃定回道:“他们自有办法脱身。” “嘭嘭嘭……” 枪声仍未停止,打在车后的防爆玻璃上,发出令人惊恐万状的声音。 陆浅的心口颤得发凉,黑珍珠般的眼瞳逐渐蒙上恐惧的薄雾,肩膀止不住地战抖。 第3章 银铃 隋唐驾驶着改装过的极高性能越野,在枪林弹雨中躲避穿梭。 “嘶——” 车轮在地上一阵急转,以迅捷到极致的速度驰离。 透过后视镜,隋唐能看到大批车队仍在身后追捕,从车窗探出的枪口不下十支。 “操!” 隋唐怒骂一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陆浅被这架势根本吓丢了魂,这是真枪吗?确定不是什么演练? 她的小腿都跟着轻颤,脖颈上不受控制地渗出薄汗。 而眼前这个正半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眼神里透露出的寒冷,貌似比这烽火连天还可怕几分。 程翊双耳微动,仔细判断着当下的形势。 “嘭嘭嘭……” 枪声仍未停止,且有追上来的趋势。 他目光阴冷,骤地拧起眉,“隋唐,枪。” 正在开车疾驰的隋唐听罢努了努鼻子,缓声劝解:“老大,你别搞,这不是伦巴第。” “……” “砰!” 这一枪结结实实打在越野车的后玻璃上,车体都跟着震颤。 后坐力震到陆浅身上,疼得她皱眉闷哼。 “唔……” 那不起眼的小小呻咛,竟然穿过激烈的枪战声悄然飘入程翊耳中。 程翊垂眸瞟向身下的陆浅,雾气氤氲的眼睛透着难以忽视的惊恐,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好看的细眉娇俏拧起,有种受虐的美感。 程翊闻得到,这女人身上有股软香,在这满车的烟味、男人味里出奇地明显。 身上沾着数不清的灰垢,即使打理过了,在白衣白裙上也十分明显。 像一只被遗弃在垃圾桶里的小兽。 程翊的手常年拿枪持刃,常用位置都有一层老茧,紧贴在陆浅腰间嫩滑的皮肤上,对比鲜明,两两相触,迸发出令人上瘾的强烈快感。 枪声仍在逼近,面前的小路却被一扇三米多高的铁丝网大门挡住。 隋唐没有减速,一路猛踩油门,怒啐一口:“抓好了,我从前面冲过去。” “嘭——”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铁丝网上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洞,周围不结实的砖墙劈里啪啦应声掉地。 越野车驶过的地方全部变成断壁残垣。 陆浅怕得要命,不管不顾地抱上了面前的男人,将两个人的身体死死贴在一起。 程翊一向冷峻的表情,有一瞬间发愣。 女孩胸前的柔软正与他无缝贴合,车体的颠簸让女孩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一下下撞在他的胸口上,撩拨得他喉头泛起痒来。 但这小姑娘明显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嘶——” 追捕车辆一阵急刹,停在了这条已经被瓦砾掩埋的小路前。 “老大,怎么办?” 领头车上的花臂男人重叹一口:“能怎么办,肯定追不上了,回去给当家复命。” 将行至市区,枪声才逐渐变得遥远而稀疏。 隋唐恶狠狠拍了下喇叭,“狗崽子,我真没想到他们敢在这动枪!” 接着偏头问道:“程翊你没事吧?” “没事。” 程翊低头看了看还死命扒在他身上的女孩,冷声命令道。 “放开。” “!对不起!!” 陆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慌张松开抱着程翊的胳膊,缩着颤抖的身躯,连忙窜到车座的角落。 娇小的人儿缩成一团,一身白衣沾着的灰尘显得陆浅更像一只流浪的小兽。 程翊的鼻息不悦地闷哼一声。 那强有力的叹息惹得陆浅又是害怕地一抖。 隋唐在车内后视镜中看到陆浅那副样子,朝着她温柔笑笑:“妹妹,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那,能放我走吗……” 隋唐温柔的声音安抚了陆浅恐慌的情绪,她壮起胆子,开口询问。 “不能。” 没等隋唐开口,程翊冷淡的声音抢先响起。 陆浅听到程翊冷硬的拒绝,心尖一颤,抱住圆润的膝盖,又慌乱地往座位角上挪了挪。 程翊随眼一瞥,便瞧见陆浅因动作而扯起的裙角,露出一截光洁的脚腕,脚腕上环着一枚银色的小铃铛。 肤滑如脂,银铃流转,相衬相宜。 隋唐优雅的笑容又亮出几分,“妹妹,你现在下车会死的哦。” 现在这个节骨眼,从他们两个车上下去的人,能缺胳膊少腿地出来,都算完璧归赵。 “……” 陆浅被这温柔但可怕的话吓得又是一抖,眼里的泪就快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不许哭。” 冷冷的命令声将陆浅的眼泪硬生生闷了回去。 陆浅顿顿地转头看向程翊,程翊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怎么知道她要哭的? “程翊,你别欺负人啊。” 隋唐还是那副如沐春风的笑容,无谓至极的语气。 “妹妹,你先给爸妈打个电话报平安,等安全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爸妈……吗? 陆浅听到隋唐的说辞,心里瞬间堵得慌,毕竟她刚被遗弃不超过两个小时。 “……” 陆浅失落的小表情半点没逃过程翊的眼。 他闷叹一声,不耐烦地皱起眉。 陆浅缩了缩脖子,她现在半点动作也不敢有,这个男人的腰间有刀也有枪,是真的会杀了她。 隋唐幽幽看了程翊一眼,别有深意一笑,摸索着掏出手机,“半小时后到蘅襄馆,给我准备几身女人的衣服。” 隋唐挂掉电话,“妹妹,你叫什么?” “啊,我、我,陆浅。” 陆浅晃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回复。 这个长发的男人身上散发的气质和程翊不同,随和又慵懒,似乎非常值得信任。 隋唐拢了拢脑后的发,“我叫隋唐,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唐哥。” “……” 陆浅没有回复,她觉得没有必要这样亲昵,反正很快就会再也不见。 隋唐轻笑,“看来是有些介意。” 蘅襄馆。 祁煌、凌烁已经站在别墅院外的大门口,毕恭毕敬地等待程翊的车。 程翊说得没错,他们自有办法脱身。 陆浅透过车窗,看了看这雕梁画栋的别墅,整间别墅以西方建筑为基调,又融合起几分东方神韵。 庭院中的盎然绿意,衬得这豪华的建筑更加风雅。 陆浅不禁汗颜,她到底遇见了一帮什么人? “当家。” 祁煌、凌烁毕恭毕敬向着程翊鞠了一躬,二人健硕的身躯在程翊的气场面前,倒显得不足一见。 “嗯。” 程翊从车里走出,沉默地回身看了一眼还瑟缩在车中的陆浅。 “出来。” 陆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抓起自己的双肩包。 隋唐下车,将钥匙扔给祁煌,“开海里去、丢掉。” 祁煌冷脸一抽,“你自己怎么不开?” 隋唐拍拍祁煌健硕的肩,挑衅笑道:“我不会游泳,你会。” 陆浅死攥着手里的双肩包,从车里缓缓移出,紧绷着单薄的肩膀,眼圈俏红地打量着眼前这几个高大的男人。 祁煌、凌烁看到陆浅这个柔弱小姑娘从后座钻出的一瞬间,先是懵地对视一眼。 想看程翊,但又不敢。 “浅浅妹妹,你先在这住一晚哦,”隋唐朝大门前站着的女佣招招手,“有什么事,你就跟她说。” 程翊听到隋唐口中吐出的恶心称呼,眉毛不着痕迹地微挑,没有作声。 “啊、哦。” 陆浅抱着书包,小跑着倒腾到隋唐身边。 脚上的银铃随着陆浅小腿的摆动发出清脆的铃音,在静谧的环境中有几分惹耳。 “小姐,请随我来。” 女佣接过陆浅的包,带着她便往蘅襄馆内走。 陆浅走后,程翊摘下腰间的绑带,将短刀手枪一并扔到凌烁手中。 慵懒地掀起背心,露出侧腰上足有20cm的显眼刀口。 隋唐幽幽看了一眼,双手扣到脑后,轻笑一声:“呵,你还真能忍,这么大个刀口还能憋到现在。” 凌烁看到程翊的刀伤,眼神顿沉,“当家,我去找江栾来给你包扎。” 程翊冷着脸摆摆手,凌烁得令便离去。 接着祁煌递上一封信,“当家,兰森要见你。” 第4章 口味不行 寂静之夜。 红色张扬的兰博基尼一路飞驰,穿过亭安市区极尽繁华的地段。 “呜呼!” 隋唐摆弄着手中的方向盘,半探着身子,从窗口大呼一声。 那随性又风流的气质引得路边一众美人儿尖叫回应。 跑车一路疾驰,到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前,贴地飞行一般的速度戛然而止。 几名高大英俊的男人从车上齐齐走下。 “去,给车停了。” 隋唐随手将车钥匙扔给侍童,打发他去停车。 程翊下车站定,微拧下僵硬的肩,抬手扶了扶刚包扎上的侧腰伤口。 小伤而已,江栾包得也太小题大做了。 一身银色西装将他刀刻斧凿般的身材完美包裹,不同于平日里的野痞冷傲,反而多了一丝矜贵持重。 冷峻的面容在正装的映衬下更加不近人情。 【极乐皇朝】四个鎏金大字镶嵌在这雕梁画栋的建筑之上,极尽奢靡。 欢愉靡音从中溢出,这里没有黑夜,有的只是无尽的迷乱与交欢。 程翊冷眼看向隋唐,“这不是兰森的意思吧。” 隋唐叼起一根烟,优雅微笑道:“谈事情嘛,轻松一点总归是好的。” 迷情的夜场中,舞曲接连响起,沉溺在其中的人也变得愈加失控。 程翊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夜场,硬朗精致的五官,骨相完美到极致,一双金棕色的眼睛勾人心魂。 从手背延长到侧腕的青筋被百达翡丽拦断,一齐被斩断的,还有布满腕口到手背的黑色荆棘刺青。 力量、权力、金钱,这一只手便能完美展现。 无论是夜场中的风尘女或是顾客,见到程翊的那一刻,都蠢蠢欲动地想上前去。 豪乳、翘臀、细腰。 但程翊的眼底却没有半分兴趣,这些眼花缭乱的肉体在程翊眼中,似乎和随手毙掉的尸体没什么区别。 程翊将手随意插进兜中,沉默地朝前走。 但女人们似乎并没有看透这冷傲男人的拒绝,反而更卖力地搔首弄姿起来。 程翊平静地抬了下眼皮。 “砰!” 祁煌掏出枪来,朝着夜场的棚顶盲打一枪。 “嘭!啪!” 舞池中央最大的水晶灯被应声打碎,爆裂的声音顿时充满整个大堂。 人群惊恐到忘记了尖叫。 刚才还想着围上来的女人,全部悄无声息地四散而逃。 隋唐看着身后这三个男人,摇了摇头,“啧啧,程翊,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程翊垂眸,没给隋唐半分好脸色。 电梯升到顶楼。 顶楼的包厢比大堂中安静许多。 足够私密、也足够昂贵。 能订到极乐的顶级包厢,不仅是绝对的金钱实力能够做到的,还要有权力与地位护航。 从三号包厢中走出一名金发碧眼的男子,身穿睡袍,睡袍的领口就快开到腰间,露出里面白皙精壮的肌肉。 怀中揽着一名几乎只穿着内衣的女伴,身材火辣,面色潮红,满身上下春意正浓。 兰森见到程翊后,放开怀中女伴,上手拍了下女人火辣的翘臀,示意她离开。 接着端上红酒杯,兴奋地朝程翊张开手,“eden!” 程翊微觑双眼,金棕色的眸子映出五彩斑斓的灯光,深不可测,“别这么叫我,那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 “你知道的,意大利人,那个音……” 兰森没说完,笑着朝着程翊摇摇头,摆摆手中的酒杯。 程翊哼笑着开口:“老样子,叫我ciro。” 兰森笑着点点程翊,“都忘了,ciro。” 身后的隋唐撩起长发,邪笑着上前,揽上兰森的肩膀,“怎么样,我安排的还合心意吗?” 兰森抿起一口酒,咂咂嘴,觑起眼来看向隋唐,“tang,你的眼光,退步了。” 程翊斜瞥隋唐一眼,“他口味一直不行。” 隋唐倒是不以为意,拿起兰森手中的酒杯,将余下的一口酒悉数倒进口中,“你以为谁都像你,我怀疑这世间就没有能勾起你的女人。” 接着举着喝空的酒杯,朝程翊腿间一指。 程翊迈开长腿,擦过隋唐和兰森身边,冷眸扫过一脸玩世不恭的隋唐,“比你精虫占脑强。” 兰森和隋唐对视一眼,无奈地互相耸了耸肩。 二人怀疑程翊压根就没有男人的那茬欲望。 “ciro还是老样子啊。” 隋唐揽起兰森走进包厢,“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包厢内,极乐的领班正毕恭毕敬等在一旁。 在大腹便便的领班背后,站着环肥燕瘦十来个美人儿,这些美人儿身上的衣物都少得难以再少,有风情浪荡的、也有青涩拘谨的。 似乎是个男人在这里都能找到合适的温柔乡。 “几位老大,”胖领班搓着带满金扳指的双手,谄媚地凑上前去,“这是我按隋少爷的吩咐准备的人,看着可还满意?” 程翊并没给出半分反应。 这冷硬的态度吓得胖领班脊柱都发麻,这已经是他们这最好的姑娘,而且个个清白,这怎么还能惹这大爷不满意呢? 隋唐看出胖领班的拘谨,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满意满意,你不用管他,他喜欢男的。” 胖领班恍然大悟地松了口气。 程翊磕开一瓶酒,看着隋唐冷言道:“我要是喜欢男的,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哎,这事讲究个你情我愿。” 隋唐拍拍胖领班的后背,示意他出去。 程翊慵懒地窝进柔软的真皮沙发,将整个人埋进灯光的死角中,舌尖扫过后齿,冷峻的嘴角少有地勾起一抹邪笑,“没事,我喜欢烈的。” “噫,”隋唐打了个寒战,“你真恶心。” 隋唐转头,指了指跟在身后的祁煌凌烁,“你俩也去挑两个玩玩,小心在程翊身边呆久了、都变性无能。” 祁煌凌烁走到程翊端坐着的沙发后,恭敬站好,一齐不屑地白了隋唐一眼。 连吃三碗闭门羹,隋唐不悦地瘪瘪嘴,“你手下全是神经病!” 兰森坐在沙发里,笑得荡漾,“煌和烁也是老样子哈哈哈哈——” 程翊端起冰杯,给自己倒上一杯烈酒,“rance,别跟隋唐胡闹了,谈正事。” 兰森摆摆手,抿起猫唇,“入乡随俗,我现在叫兰森。” 程翊顿感好笑,轻笑着回应一句:“兰森。” 隋唐还在一旁挑美女挑的不亦乐乎。 兰森坐在程翊对面,拢了拢身上的丝质睡袍,“我听说了,今天leo的人对你动手,在你们的地界动了枪。” 兰森抬起双手,眯起一只眼,朝程翊比了个打枪的手势。 程翊淡然点点头,“你消息很快。” 程翊懂得兰森的“你们的地界”是什么意思,指的不仅是亭安市,还是内陆。 兰森自信挑眉,轻声笑道:“他来找我摆平这件事,我自然知道。” 第5章 像不像浅浅 程翊并没有半点诧异,淡淡开口问道:“那你帮了?” “自然,”兰森伸出一个拳头,在程翊面前晃晃,“一千万,不帮,不是我。” 程翊缓缓抬起脸,眼底露出半惊半疑的神色,“他还真是大方。” “他肯定,你在这,”兰森指了指自己的脚下,“不会跟他硬碰硬。” “呵,我只是不想惹祸上身。” 程翊站起身来,弯下他健壮的腰身,大手掌住杯口,屈身到兰森面前,勾起那迷人的冷唇。 “如果我真要碰,无论在伦巴第,还是,”程翊抬起杯底,磕了磕桌面,“他都别想碰过我。” 酒杯中的冰块还未化尽,随着程翊指间的动作在杯中轻晃,发出叮啷的响声。 包厢中迷离的灯光照在那双青筋分明的大手上,将那象征着身份的黑色纹身照耀得极尽诱惑。 兰森瞬间被程翊的气势震慑,那股王者威压似乎是刻在这男人的骨子里,不需要任何的加持,就会从身体各处逸散出来。 兰森垂下眼去,“你到底拿了他什么?” 程翊抬手微蹭下鼻梁,散漫开口:“他动了我的货,我不过是拿他点芯片数据。” “数据?”兰森皱皱眉,眼中展现出纠结难看的神色,“你说的不会是,re集团最新研究的神经再造芯片吧?” “好像是吧,不知道。” 程翊勾指在眼角轻挠了一下,冷唇微抿,似乎有些不耐烦。 兰森看得出,程翊在装蒜。 内陆的芯片研究成本低之又低,re把芯片基地修在亭安,就是为了占据北港的有利地形,一旦从此借道出海,那这成果就不算是在他国非法研究。 兰森无奈地摇摇头,“ciro,你玩太过了。” 程翊不以为意,招呼祁煌过来帮他续上酒,又懒散地坐回沙发,长腿交叉着搭在一起,那体态像一只待猎的豹。 “你可知道他在奥地利截的那批货值多少?” 兰森又摇摇头。 程翊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朝兰森比了个“二”。 兰森拧眉问道:“二十亿?” “二百亿,”程翊懒懒放下手,“欧。” 兰森惊得快跳起来,身上睡袍的系带都险些散开,双手狠拍在桌上,瞪大了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向程翊,“ciro,你这票搞了这么大!” 程翊接过祁煌递来的酒,放在掌间轻轻摆弄,“反正猎狼也要搞点新式武器,顺便而已。” 兰森戏谑地张开手,手肘摊在沙发椅两侧,勾起唇角,“那偷个数据,算是便宜他。” “还顺手炸了他一个基地,算是利息,”程翊咂了口酒,“而且那批货,我也要追回来。” 兰森听罢,放声大笑:“啊哈哈哈哈哈——我就说,睚眦必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程翊歪起性感的唇,睨向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兰森,屈起手指,敲敲桌台,语气略带不满:“你的汉语还要再学,这叫,报应不爽。” “哎!” 程翊和兰森正聊得起劲,隋唐站在门口大叫一声。 程翊不悦地看向他,这人又搞什么幺蛾子? 隋唐拉过一个神态青涩但身材火辣的女人,一路走到程翊面前。 程翊不满地抠抠耳朵,“你大吼大叫的,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嗐呀,”隋唐伸出手,拨弄了一下那女人脖子上的铃铛,那是她身上所剩无几的衣装,“这声音,耳熟不?” “叮铃。” 那清脆的响动在没有音乐的包厢中明显到有些刺耳。 陆浅。 程翊脑海中闪过陆浅细嫩的脚踝,还有随她的步幅一下下撩人摆动的银铃。 程翊眉心一紧,抬起手不着声色地轻揉了下,垂下眼眸,“不耳熟。” “你这人真是!”隋唐又拨弄了下铃铛,“浅浅妹妹脚腕上不就戴个这玩意。” “什么叫‘我这人真是’?”程翊顿觉好笑,“你专盯着人家小姑娘脚腕看,是不是先反思下你自己?” “我就这样的人,我反思什么?” 隋唐不再跟程翊废话,将脖子上带铃铛的女人推到程翊身前。 “好好伺候。” 那身材火辣的女子略显羞涩,一步步挪蹭着,婀娜走至程翊身前。 “程、程爷。” 程翊的目光在铃铛上轻扫一眼,勾起冷唇,张开大手,示意她坐进怀中。 女子先是一惊,看着程翊那张勾人心魂的帅脸,还有那金棕色眼眸中闪烁的纵情欲念,似乎要将她吞没。 当下便难以自持,羞红着脸坐到程翊的大腿上。 隋唐在身后看得津津有味,长得帅还这么会勾引人的男人,真是妖精一个。 程翊端起酒杯,抬到嘴边轻抿一口,鹰眸微眯,将手中酒杯转了个方向,将自己喝过的杯口递到女子嘴边。 女子的脸羞红难耐,那腰肢软得恨不得化在程翊怀里。 她双手颤抖着捧过酒杯,半喝半撒地一饮而尽。 金黄的酒液从嫣红的嘴角流出,流过下颌、锁骨、丰盈,顺着小腹直向下流去。 程翊看着面前粉唇微张的女人,眼神危险。 他伸出自己粗粝的指,伸进女人的口中搅弄。 女人的魂都快被程翊勾走,那双眼睛像是蛊人的妖,比烈酒还醉人。 程翊的手指划过女人细嫩的舌头,摸上她小巧的槽牙。 “啊——” 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哒,女人刺耳的尖叫响彻包厢。 女人跪在地上,双手捂着嘴,从指缝间不住地往外涌着鲜血与唾液的融合物。 她疼得难耐,不住地呜咽,后槽牙被硬生掰断的滋味、属实不是常人可以忍受。 程翊大手一张,拽起女人脖子上的银链,强迫她抬起头来。 女人抬起被勒得通红的脸,大张着疯狂流血的嘴,对上程翊那双冷若冰霜的眼。 现在那双眼里哪里还有一丝情欲,尽是杀戮、冷冽、透露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严。 程翊单手攥住女人脖子上的铃铛,五指用力。 “咔、嘭。” 伴随着一小声爆破音,女人脖子上的铃铛被捏得压缩变形,同里面的监控器一齐报废。 程翊看着眼前满脸污血的可怜女人,眼底没有一丝怜悯,捏上她的下颌,将她的颌骨捏得咔咔作响,强迫她张开嘴。 “啊!” 又是一声闷哼的尖叫。 程翊从女人口中拽出了她半断的后槽牙。 程翊接过祁煌适时递上的手帕,将手擦干净,包括那颗小巧的后槽牙。 不,应该说是窃听器。 第6章 谁派你来的? 程翊将那枚小巧的窃听器放在手中旋转、把玩。 冷眼看着地上痛苦满面的女人。 隋唐走上前去,俯身看了一眼那0.5cm见方、能藏在女人后槽牙里的窃听器。 撩了撩头发,啧啧称赞道:“还真是下血本,这东西可不便宜啊。” 程翊漠然抬起脚,踩在女人柔软的后背上,沉声质问:“谁派你来的?” “我、我不知道。”女人囫囵说道。 她的口腔已经因为疼痛而初现肿胀,连普通的音阶都发不利索。 隋唐挑挑眉,略带同情地看向地上趴着的女人。 不知道,程翊最讨厌的回答。 程翊脚上的力道一狠,咔嚓一声,女人的肩胛骨应声断裂。 “啊!——” 女人的尖叫声瞬间响彻整个顶楼。 程翊将窃听器随手扔到酒杯中,“我不喜欢这个答案。” “爷、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求你放我了吧。” 女人的泪痕和口中的血迹相混,斑驳了整张脸,可怜又可怖。 “说不出有用的话,舌头就别留了,烁。” 程翊对女人的哀求视若无睹,抬起两根手指,朝后随意一摆。 “是。” 凌烁翻过沙发,伸出袖刃,掐住女人还在流血的嘴,拽出舌头,果断割下。 动作狠辣利落,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女人还没有来得及感受疼痛,舌头就已经脱离了身体。 “唔、嗯……唔……” 女人泪流满面,口中汩汩流着鲜血,眼中闪烁着惊恐和痛苦,但她发不出声音,只能不明地呜咽着。 隋唐站在身后叹了口气:“程翊,你真不会怜香惜玉。” 程翊没有理会隋唐的调侃,从桌下撕出一张纸,扔到女人身前。 “写。” 女人扒着程翊的裤腿,死命摇头,满手的污血蹭上那银白的西装,扎眼得要命。 “既然不写的话,手也不用留了?” 程翊没有下令,而是以一个问句结尾。 兰森在一旁苦笑着拧拧眉,“ciro,你为难她了,我看她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真的不知道,那她对我更没什么用了。” 程翊说罢,撩开西装外衫,露出卡在腰间的枪,迅雷不及地掐在掌间,将上了膛的枪对准女人的头。 “唔、唔!” 女人惊恐地晃着脑袋,胸前的两团汹涌也跟着一齐摆动,却让人提不起性趣,只觉其状惨烈。 “哎哎!好好的别见血啊。” 隋唐走到程翊身边,伸出手指压下程翊的枪口,“兰森,你可小心些说话,你别忘了ciro不是正常人。” 兰森坐在沙发椅上无奈地摇摇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品酒。 隋唐揽上程翊的肩,抬手敲敲程翊坚实的肌肉,“你仇家这么多,非要追是哪个的话,可有些小气了。” 接着悄悄扣下程翊手中的枪,递给身后的祁煌。 程翊眼底冷冷的,看不出情绪,不喜也不怒。 “煌,去给她打药。” 隋唐眼睛睁大了一分,看向散漫的程翊,“什么药?” “江栾刚研制的z-24新型吐真剂,不是还在试验吗?”程翊眼睛微瞟向地上苟延残喘的女人,“喏,实验品。” 隋唐不可置信地抖抖眉毛,轻咂一声,扫过女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恻隐。 “魔鬼,”隋唐歪过头去,撩起鬓边的发,优雅微笑,“我绝对不要和你做敌人。” 祁煌得令,径直走上前去,将女人扛到肩上,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唔!唔!” 女人口中的不明呜咽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耳际。 兰森晶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求证般地看向程翊,“z系列居然已经到24了,上次,在那不勒斯,才11。” 隋唐开口接过话茬:“猎狼的佣兵早就不用江栾治了,每天闲得没事,就研究这玩意。” 兰森竖起大拇指,轻咂两下,“不愧是,germania,医学世家。” 程翊慵懒地喝空杯中的酒,漠然开口:“兰森,还有别的事吗?” 兰森点点头,手指在桌上不断轻敲,“有更重要的,刚要说。” “我得到消息,rex,在你去追货的那段时间,出现在了罗马。” 听到这个熟悉而危险的名字,程翊身躯一震,抬起狠戾的眸子与隋唐对视一眼。 自程翊出生这二十六年来,快刻进他骨子里的名字。 隋唐也觑起危险的目光,回看程翊。 罗马,正是程翊势力所在的意大利。 兰森感受到屋中逐渐低沉的气压,赶紧抬起手在二人面前晃了晃,“不过ciro,你也不必急,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在罗马有什么动作。” 兰森不敢再说一句有任何歧义的话,面前这个男人,不能用人类的常理去评判。 十七岁在南欧成立猎狼佣兵团,以猎狼为据点,短短四年时间便爬上意大利黑手党第一大帮——塔维亚的首席交椅。 迄今为止,纵横五载,在全球顶级产业都分得上一杯羹,尤其是获利最大的军火,只程翊一人、便在欧洲只手遮天。 塔维亚组织的势力更是被他发展至横跨亚欧,成为黑金手腕的具象代名词。 野心、手腕、欲念,与让人俯首称臣的王者威严,都在程翊的掌间翻覆,成为他的利刃。 杀戮与血腥、沉沦与驰纵,这个近乎完美的男人似乎玩得转一切。 ciro,意大利语中的王,当之无愧的王。 程翊听到兰森的说辞,低笑两声,“兰森,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谨慎?” 兰森将瓶中最后一点酒液倒进杯中,又从冰桶中掏出两块冰,咔哒扔进杯中摇晃几许。 “这在你们这叫什么,伴君如伴虎。” 隋唐伸出手指朝兰森点点,微笑颌首,“你这个词用得对。” 听着二人的揶揄,程翊壮肩微抖,哼笑出声,“说话这方面还是少跟隋唐学。” 兰森也跟着两人大笑起来,似乎刚刚阴翳冷冽的氛围不曾存在过。 “哦对,还有re集团明天要在青白国际大厦召开新闻发布会,”兰森端坐起来,拢拢身上的浴袍,“两位当家,今天刚干了这么大的一票,去看看leo后续的动作如何?” 程翊听到这个消息,鹰眸微觑,颇有意兴地看向兰森,“你还真是爱凑热闹。” 兰森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吗,在你们的语言里管我这种人叫什么来着?” 隋唐笑着拿起酒杯,轻点两下,“百晓通。” 兰森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没错,百晓通,我喜欢这个名字。” 几人正聊着,祁煌从门外走进。 “当家,她只交代了这么多。” 祁煌递出一张被划得乱八七糟的纸,纸上还沾着大团血迹,七扭八歪的字迹只能依稀辨认。 “白……re、芯片。” 隋唐觑着眼念叨起纸上斑驳的字迹。 听到这几个关键字,兰森哑然失笑,“果然是leo派来的人。” 隋唐饶有兴味地抬手抵上脸,看向祁煌,“她怎么样了?” 程翊歪起那张迷人的脸,调笑道:“怎么?隋大少最近有恋残癖?” 隋唐倒是不恼程翊的调侃,微微耸肩,“我只是想知道知道,江栾的药到底有什么副作用。” 祁煌弯下腰来,语气有些迟疑,“江栾的药,副作用大概是,凝血障碍。” 隋唐一抬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那个女的完了。 江栾的药,副作用也只有他能治。 很不巧,他被程翊落在蘅襄馆了。 程翊站起身,低头看向他被那女人抓得脏污的裤腿。 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想起,陆浅搞的像花猫一样的满身灰土。 他不悦地拍拍裤腿,“没事我和隋唐就先走了。” 兰森摆手道别,随便提醒道:“明天,记得出席。” 隋唐揽上程翊的肩,向兰森示意:“放心吧,看人吃瘪这种事我乐意。” 第7章 我不能有妹妹? 窗外夜色沉寂,从阳台吹进来的风带着夏日独有的暖香。 陆浅缩在客房床铺的一角,顿顿叹了口气。 虽说她日常就有些呆,但今天多少也是有点被吓傻,稀里糊涂就被这两个危险人物带到他们家来了。 行李箱也落在了拼车的地方,也不知道回去找还在不在。 虽然值钱的东西她都随身带着,但是夏天能穿的衣服几乎全在里面。 照陆浅现在的资金情况,再置办一批根本负担不起。 想到这,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睡衣,还有衣架里叠着的好几套衣物。 女仆玛菲说是给她专门准备的,但明天离开前,还是洗干净还给人家的好。 “嘿!” 陆浅正胡乱思考着,阳台外猛然传来一声招呼,把她吓了一跳。 陆浅疑惑地走下床去,撩开半掩着的窗帘。 她看到阳台的栏杆上,正垂手蹲着一个长发齐腰、皮肤白皙的女孩子。 年岁猜的不错的话和陆浅差不多大,十九岁。 那女孩下垂的手臂白润有力,展露出精致的肌肉线条。 身穿高腰工装裤,一截细腰从齐胸短衣下方露出,若隐若现的腹肌纹理平坦有力。 她面容英气,微笑着看向陆浅,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冷媚至极。 见到陆浅出来,那双眼睛里的笑意逐渐加大,眯成一只名副其实的小狐狸。 陆浅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开口询问道:“你是谁?” 女孩笑着应道:“我叫曲乐,你叫什么?” 陆浅还以微笑,“我叫陆浅。” 曲乐抓住栏杆,晃悠几下,从围栏上跳下来,站定到陆浅房间的阳台上。 “陆浅,好名字。” 和面前这淡淡的小姑娘十分相称。 陆浅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朝楼下看了一眼,“你怎么到这来的?” 这可是三楼的阳台。 曲乐靠在栏杆上,随意答道:“爬上来的。” “爬……爬上来的?!好牛!” 陆浅吓得睁大了眼,惊讶地喊出声来。 曲乐被陆浅的反应逗得一笑,挑挑英气的眉,有些享受这种震惊的夸赞。 她手中把玩着一截长发,看向陆浅的脸,“你不太开心?” 陆浅被曲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住了,怔愣一下,反问回去:“你怎么知道?” 她有这么明显吗? 曲乐笑笑,并没有作答,而是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陆浅。 “吃了糖会开心一点。” 陆浅迟疑地接过那颗糖,放在手心里一看,是一颗橙子味的硬糖。 曲乐从兜里又掏出一颗一样的,三下五除二剥掉糖皮,扔进嘴里。 陆浅照猫画虎地也将糖扔进嘴里。 曲乐看着陆浅呆愣愣的小样,怔笑两声,“你还挺有意思。” 陆浅抿起嘴,向前走了两步,支起胳膊,靠在曲乐同侧的栏杆上,“算夸我吗?” “算吧,”曲乐悠悠点头,“你为什么会到这来?” 陆浅摸了摸耳朵,自嘲笑笑,“嗯,算是个误会吧。” …… 曲乐听完陆浅的陈词,将眉毛撇成八字,“你还真迷糊。” 陆浅无奈:“谁知道能遇到这种事?” 曲乐给她的那颗糖已经在唇齿磨合间化得一干二净,但味道还留在齿间,呼吸之间全是橙皮的香气。 微苦、略甜。 曲乐挠挠颌角,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柔弱的姑娘,“那你怎么不怕呢?” 陆浅抬起微蹙的眉,沉叹道:“怕啊,怎么不怕,我都快吓死了。” 这一路枪林弹雨的,还被两个陌生男人带回家,还有一个凶得随时要杀人! 不怕就怪了。 曲乐嘴角咧开一个迷人的弧度,那双狐狸眼笑得几乎全闭上。 她微凑近陆浅的脸边,张开同样散发着橙子味的嘴,悄声说道:“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杀过人,你怕不怕?” 不知是因为话语的内容,还是因为扑耳而来的温热气息,陆浅的脊柱升起一股冷意刺骨的酸麻。 她顿顿歪过头去,看向亮出迷人笑容的曲乐。 那笑容在陆浅眼中瞬间变得可怖。 额头上的薄汗只一秒,便凝聚起来。 她现在的恐慌,不亚于一只面临着狐狸的兔子。 曲乐看着陆浅逐渐惊恐煞白的脸,有些于心不忍。 “哈,”她直起身来,远离陆浅,“放心吧,不杀你。” 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抚作用,曲乐并没有否认她杀过人,只是说,不杀陆浅。 陆浅愣愣咽了下口水,她觉得喉咙中有刀子在划,连这平日里做惯了的吞咽都难以进行。 她果然进了贼窝…… 曲乐睨着她,微笑着享受这个过程。 看着无措惊慌的小猎物,一步步走进陷阱里的过程。 陆浅一时间无所适从,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两个字:“谢、谢谢。” “啊??” 曲乐被陆浅这莫名其妙的道谢惊得张大了嘴。 “你谢什么?” 陆浅不敢直视曲乐的眼睛,“谢、谢谢你不杀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曲乐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狂笑。 “……” 陆浅被她笑得发毛,不然让她怎么办?磕一个? 曲乐笑够了,才直起身来,掐着她有力的劲腰,指向陆浅。 “你好有趣啊。” 陆浅空咽下口水,并没有被夸的快乐感。 “乐乐,干什么呢?” 楼下传来一声招呼,陆浅听得出,是隋唐。 曲乐转过身去,指了指站在稍里的陆浅,又抬手朝隋唐示意:“跟陆浅聊聊天。” 陆浅走到阳台边,也想跟隋唐打个招呼。 但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隋唐,是程翊。 一身银白色的西装,在黑夜中尤为耀眼。 那双眼睛冷得,似乎离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冰凉的温度。 程翊也看见了陆浅,站在曲乐身边,二人差不多高,168的个头,但陆浅要纤细许多,那圆润小巧的肩,似乎他半只手就能环过来。 她洗过了澡,不再是白天那副脏兮兮的小样。 身上一条纯白睡裙,背后屋内的灯透过丝质睡衣打进黑夜中,将她小巧但玲珑的身材极致勾勒。 程翊只看了一眼,便讪讪收回眼神。 “哥!” 曲乐抓着栏杆,朝程翊全力摆摆手,大声喊道。 陆浅震惊回头,看向曲乐,惊讶地喊出声:“哥?!” 程翊是曲乐她哥?? 程翊被陆浅这没来由的惊讶弄得有些恼火,再度仰起脸来,沉声质问:“怎么?我不能有妹妹?” “没、没。” 陆浅被程翊冷傲的眼神震慑得颤抖,慌忙缩着手,从阳台边离开。 这个男人生气起来是真的会杀了她。 走在前面的隋唐双手背在脑后,恨铁不成钢地哀叹:“嗐,都说了你别吓唬人家小姑娘。” 隋唐色眯眯地扬起眼睛,看向陆浅被勾勒出来的身材。 “浅浅妹妹,衣服穿着合适吗?” 陆浅连忙应下,并没有发现隋唐正用下流之极的眼光看她,“啊、合适,谢谢唐哥。” 程翊眉头紧锁,从腰间掏出手枪,倒置过来,用枪把狠狠磕在隋唐的后脑勺上。 “走路看路。” 第8章 耐心有限 “他妈的,想打死你兄弟是吧?” 隋唐捂着后脑勺,愤懑瞪了程翊一眼。 这一拍子下去,幸亏是枪把,要是重钝器,他的脑子现在立马开瓢。 程翊疏懒收回枪,“没你这种要女人不要命的兄弟。” 陆浅缩在栏杆后,根本不敢看向楼下的程翊。 似乎跟这个男人对视一眼,她的心脏都会骤停。 她惊讶,只是因为没想到,为什么程翊的妹妹姓曲…… “来吧乐乐,”隋唐朝楼上晃晃手中的袖珍显示屏,“哥这给你搞了个好东西。” 曲乐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满意地眯起眼,“唐哥这么大手笔?” “那当然,谁让你是我妹妹,”隋唐潇洒甩头,“还得是你唐哥疼你吧?” 曲乐微微一笑,转过身去,飞身跳上栏杆。 “我走了,”曲乐抬起两只手指,朝陆浅抛了个媚眼,“下次再来找你玩。” 曲乐说罢,松开扯着栏杆的手,重心后移,朝下重重仰去。 “哎!” 陆浅以为曲乐要跳楼,刚想伸手去拦。 只见曲乐从三楼跳下,姿态优雅地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长发划出的光斑在月光下粼粼闪耀。 矫健的身躯空翻后精准抓住二层楼高处的树杈,游荡两圈,轻踮脚尖,如猫一般轻巧落地。 接着钻入黑夜之中,无处找寻。 陆浅被这魔术一般的身手震惊得傻了眼,她到底碰见了一帮什么人? * 深夜。 陆浅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直愣愣地盯着手机中那三千块转账的界面。 手指迟疑地贴上屏幕,敲上几个字又删除、再敲上几个字又删除。 反反复复。 终究没发出去一句话。 陆浅怕看见一枚红色的感叹号。 她不发这句话,至少还能骗自己有个妈,要是发出去,就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陆浅自从三岁起,就再没见过爸爸。 姥姥说她取的名字不好,陆浅,福浅禄浅。 “你好小一点,”姥姥说的时候用手在她苍老微屈的膝盖处比量了一下,“你爹就出去偷人,一分钱没留下就跑嘞。” “左家吃一顿、右家住一宿,可算是长大了,分了点老家的地钱,你妈这又要改嫁。” 夜里的风有些凉,从开着落地窗的阳台吹到陆浅的耳畔。 陆浅冷得打起了寒战,也唤回了她不太安稳的思绪。 她坐起身来,长叹一声。 去趟卫生间回来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回拼车点找行李箱。 陆浅将屋中的灯打开,大敞开房门,以防从二层的卫生间出来,找不到回来的路。 她认路一向不算靠谱。 而且这个别墅太大,简直不是别墅,是城堡。 看着漆黑的走廊,陆浅攥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卯足了劲,一路跑出房门。 程翊半裸着身躯,坐在房间的大床上,往下一层层解着腰间的绷带。 蜜色肌肤在暖冷交织的光辉映照下,散发出哑然的光泽。 程翊看着扯下来足铺了半床的绷带,沉声叹了一口。 江栾实在是太过小题大做,再长的刀口也不过是个皮外伤,用得着缠七八层? “哒哒哒。” “铃铃铃。” 程翊双耳微动。 多年在原始雨林之中执行任务与魔鬼特训,让程翊练就出了惊人的耳力。 再细微的响动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由别墅的西侧传来,一双小脚同大理石地板撞击而形成的音调,混合着轻巧的铃音。 下意识地,程翊走下床铺,打开了房门。 没有这层隔音房门的阻挡,陆浅在二层奔跑的声音程翊也听得一清二楚。 清脆的铃音穿越空旷的别墅,染上一丝空灵。 悦耳。 程翊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词。 也几乎是同时,程翊眉目顿垂,冷傲的光又蒙回了那双迷人的金棕色眼睛。 他阴沉着脸迈回屋内,再度走回床上坐下。 这种无意义的低级愉悦,他不需要。 可随着时间推移,那应该消失在别墅西侧的脚步声,却逐渐逼近程翊的房门。 他转过头,朝门口打量去危险的目光,那眼神中透露的寒意,堪比一只伏于隐蔽、伺机而动的猎豹。 陆浅忽忽悠悠出现在房门前,手中还举着照亮的手电筒。 当她看到半裸上身、坐在床铺上的程翊,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背后的冷汗控制不住地流下,血液深处对于死亡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走错了,我马上就离开。” 陆浅颤抖着疯狂鞠躬道歉,不敢看程翊半眼,说罢便迈出步子,想快速逃离。 陆浅认定,这个别墅里只有这个男人,最危险。 还未等走出一步,陆浅只觉面上刮起一阵风,程翊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利落地飞身冲到陆浅身前。 程翊壮硕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囚笼,将陆浅无死角地笼罩起来。 他紧绷着手臂上强悍有力的肌肉,粗糙的大手迅猛抬起,狠钳上陆浅娇嫩的下颌。 “嗯……” 陆浅还未等反应,疼痛的感觉就从下颌传遍全身,不住地闷哼出声,鼻头一酸,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谁派你来的?” 程翊阴沉的质问声在耳畔响起,那语调冷硬而犀利,似乎要将陆浅的身躯凿穿才罢休。 陆浅忍着痛,颤抖着发出一个单音:“啊?” 谁派她来的?什么意思? 程翊看见陆浅逐渐红起来的眼圈,耐心的消散快得如同泄洪。 他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直到陆浅脸颊都疼出一层薄汗。 “leo?还是rex?” 陆浅深吸一口凉气,痛苦地闷叫出声。 “唔、嘶……” 她觉得自己的下巴疼得快脱臼,这男人再用些力,颌骨都能捏碎。 “说!”程翊命令道。 陆浅娇俏的脸上的血色正在消退,疼痛、恐惧交织在一起。 身躯却僵硬如石,一动也动不了。 “什么意思……” 她艰难地从齿间挤出几个字,眼前的雾越聚越多,多到她一点也看不清程翊的表情。 下一秒,那张快要将陆浅碾碎的大手终于松开,陆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 “砰!” 一声巨大的爆裂响动在她耳边炸开。 陆浅吓得脊背瞬间凉透,程翊布满纹身的手正举着枪,出现在她脸边不足十厘米的地方。 枪口还在丝丝缕缕冒着火气。 “当家!” 几乎是枪响后的一瞬间,凌烁急切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 程翊冷声回应:“走火,不用上来。” “是。” 凌烁毕恭毕敬应下,脚步声逐渐远离。 陆浅苍白的脸上增添了十足的绝望神情。 绝望到连尖叫都断在胸口中。 程翊那张冷血无情的脸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陆浅。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的耐心很有限。” 第9章 一个吻换条命 陆浅听到程翊这最后通牒一般的威胁,本来还对生还有一丝希望的她,情绪瞬间崩塌。 四肢一软,像一只刚学会行走的幼鹿,细嫩笔直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泄力,朝地板上砸去。 她丢了魂一般地跪坐在别墅的大理石砖面上,垂垂地低着头,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砸在地板和睡裙上。 “别、别……别杀我。” 陆浅的牙根止不住地颤抖,待宰的羊羔,绝望而无助。 屋中照出来的光,将陆浅柔软包覆。 她柔弱的身躯因哭泣而不住抖动,万分惹人怜爱。 那双黑珍珠似的清亮眼眸已经被泪水全部浸染,不再清澈见底,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表的惊恐。 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陆浅,程翊眉心骤紧,紧攥起手中的枪,冷声威胁道:“不许哭。” 陆浅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眼泪越滚越多,哭声越放越大。 “我……我、不、不知道,呜哇——” 似乎是认定了今天会死,就算哭最后一场也要哭得响亮一些。 如果是往常,程翊的扳机会在面前人放声大哭的一秒之内叩响。 不超半米的距离,子弹会在0.001秒内射穿他的头颅。 9mm口径的子弹会在触及皮肤的一瞬间产生强大的爆破力,击碎人类脆弱的躯体。 但此刻,程翊扣住扳机的手像是被天主桎梏,一厘一毫也动弹不得。 程翊蹙眉,将手枪卡回腰上,伸手拽起陆浅瘦弱白嫩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拎起。 “我说了、不许哭!” 陆浅被程翊的动作吓了一跳,程翊不杀她了? 但眼中的泪怎么也憋不回去,似乎是将今天早上的辛酸也一同哭了出来。 “我、哼、我、我就是、上错车了,真的不知道……”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每个字都有一半断在嗓子里,卑微而受虐。 程翊看着眼前快哭断气的陆浅,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火,那股火灼烧之盛,快将他整个人焚尽。 陆浅哪里知道程翊在想什么,她哭得眼前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清,抽涕得快憋死过去。 暴哭之中,陆浅猛然感觉到腰上传来一股强有力的支撑,将她整个人揽起几分。 哭得苍白颤抖的唇瓣,猛然贴上一片炽热的温度。 那温度带着烟草的气息,还有星点酒气。 程翊强横地堵住陆浅柔嫩的唇瓣,将从这樱桃小口中逸散出的哭喊全部吞入腹中。 大手稳稳扣住陆浅脑后,强而有力的舌径直破开陆浅的牙关,席卷着陆浅口中的莹润。 似乎是觉得不够,程翊的唇又在陆浅的粉唇上辗转碾挪,接着再咬上一口。 陆浅终于回过神来,程翊粗鲁而侮辱的动作彻底扰乱了她的理智,死命推拒着他粗强的手臂。 男人的体温高的要命,那份滚烫灼过陆浅的皮肤,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唔……唔……” 慌乱之中,泪珠更如雨落下。 但面前的男人半分不被撼动,陆浅急得已经失去了挣扎的章法,双手胡乱挥舞着,一不小心,拳锋就划过了程翊刚拆下绷带的侧腰伤口。 程翊身躯微怔,不是因为伤口被袭击的痛,而是在陆浅的指划过他结实的侧腰时,勾起了一丝酥麻的快慰。 那体感太过陌生,从未有过。 程翊余光瞟见陆浅哭得更狠,剑眉前所未有地紧蹙,厚重的舌灵巧地卷起她的,拉入口中,在她娇嫩的舌尖狠咬下去。 陆浅痛得闷哼:“唔……” 这下竟然出奇地有效果,陆浅的眼泪断了片刻,抽泣的频率也开始减缓。 程翊缓慢松开陆浅被虐待得犯肿的唇,抬起手,蹭掉陆浅滴落在他脸上的泪。 冷言道:“再哭就杀了你。” 陆浅双手颤抖着,忽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捂上嘴唇。 她的初吻就被眼前这个男人如此粗暴地夺走了…… 不过……这比杀了她还是好多了。 程翊垂眸看到陆浅这番乖巧柔顺的模样,有些晃了神。 “啊!” 这丝失神瞬间就被陆浅的尖叫唤醒。 陆浅就着灯光,看到了自己手指上的斑斑血迹。 刚才她挣扎的时候,似乎就感觉到了什么粘腻的东西,还有程翊皮肤上一道不算浅的沟壑。 “你受伤了!” 陆浅抬起哭肿的眼,关切地看向程翊。 程翊看着陆浅的表情,有些茫然。 他刚刚还要杀了陆浅,为什么知道他受伤之后,陆浅还会这么紧张? 他没有丝毫理会陆浅,径直走进屋。 陆浅余光瞥到程翊侧腰上的伤口,又深又长,比她一只手还要长,还在丝丝缕缕地渗着血。 血迹从侧腰流过线条凌厉的肌肉,沾湿了他的裤腰。 陆浅见程翊根本不理会,大眼睛里闪过担忧的神色。 “那个、你不好处理的话我可以帮你。” 陆浅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的勇气,对眼前这个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大魔头说出这种话。 可能是因为从小的境遇,让她无法忽视每一个受伤的人。 程翊顿住脚步,高大的身躯微微扭转,侧过脸去,有些不可置信:“你要帮我?” “……” 程翊这么一问,陆浅又不是很确定了。 她局促地站在房门口,手指不停搅弄着睡衣上的系带。 闲着没事给自己挖什么坑,现在倒好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程翊余光瞥到陆浅那拘谨的小样,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未给陆浅半点考虑时间,直接低声命令道:“要帮忙就进来。” “哦、哦哦。” 陆浅忙不迭地应下来,她忽然觉得程翊身上散发的气场没有那么吓人了。 不再像一只随时战备的荆棘狼王,更是像一头慵懒昏睡的狮子。 一个吻换条命,值。 陆浅蹑手蹑脚走进程翊的卧室。 卧室面积极大,宽阔的房间中家具无几,所有的装潢家具都以黑白为主,搭配大理石的冷硬,将冷色调运用得有些不近人情。 整面的豪华落地窗将屋中的格局在视觉效果上又展扩了一些。 似乎这不是一间卧房,而是天主教的圣庙。 程翊单腿屈着膝,慵懒搭坐在黑色的床榻外围,在冷暖相昭的灯光下,将罗马雕塑般的身材烘托得寂静而神性。 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王者之气。 山川海河,尽纳于胸。 陆浅不禁觉得,若是他的话,一定会有信徒追随。 第10章 清白 陆浅看到了放在床头的包扎药物,她挪蹭过去,一样样挑选。 在程翊的角度,看得到陆浅因紧张而还在微微轻颤的白净小腿。 陆浅的柔顺黑发规整扎起、垂在一侧,女孩纤弱的后颈和一截莹润的背就这样在他面前袒露无疑。 程翊不悦拧眉,隋唐的恶趣味,喜欢女人的背。 白色丝质睡裙包裹住她小巧凸起的蝴蝶骨,腰肢周围下垂的、空荡荡的布料让人很难不对着这副洁净的躯体浮想联翩。 程翊的眸色越发深黯,眼中逸散的神情随着眯眼的动作,已经逐渐难以分辨。 陆浅左挑右选的,挑着挑着倒是感觉每一样都用得上,索性把挑出来的东西都扔回药箱,拎到程翊身前。 看着霸气坐在床榻上、巍峨如山的男人,她一时犯了难。 程翊这个姿势她不太好找位置包扎,问题是……她哪敢让程翊动一动啊。 可是程翊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不处理只会越来越严重。 陆浅只好捋捋腿上的裙子,就这样蹲在床边,蹲在程翊的侧腰伤口旁。 程翊没有看她,也没有同她说话,这让陆浅忐忑的心情倒有了一丝宽解。 那伤口在陆浅眼里看来是触目惊心的。 超过20cm的刀口,刀刃似乎并不很锋利,伤口周围有被剌开的毛刺,伤口之深,已经划穿程翊的皮下脂肪,切断他坚硬的肌肉。 她拿起一大团纱布,用大量的生理盐水打湿。 “可能会有一点疼,你忍一下。” 陆浅带着小颤音,糯糯地开口提醒。 程翊被陆浅这句话惹得挑了挑眉,让他忍着点疼?这女人…… 陆浅见程翊并不回复,直接抬起手来,温柔地擦拭起程翊伤口旁的皮肤。 陆浅看得出,这伤口明显是被人处理过,但是这个处理伤口的人好像有些太粗糙,包扎得也就比应急强一点。 刚擦拭几下,陆浅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刚刚剑拔弩张的气势让陆浅忽略了程翊半裸的身体。 略微冷静下来后,她才意识到程翊没穿衣服。 程翊刀刻斧凿一般的壮硕身躯近在眼前,陆浅的眼睛根本不敢看伤口以外的其他地方。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不受控制地发烫。 一顿大清理过后,地上被血污沾染的纱布堆了一地。 陆浅拿起棉球,蘸上大量的碘伏,纤指轻轻搭上程翊没有一丝赘肉的侧腰,微微撑开伤口的纹路,一点点消着毒。 腰上传来冰凉带着一丝麻感的触摸,程翊冷着的面容不禁偏了一偏。 不知是因为蹲姿太累或者是裙子不方便,陆浅已经换成了半跪坐的姿势。 本就柔若无骨的身体,在这种姿势下前所未有地温顺,哭红的鼻尖和眼尾还未消退,低眉垂眼的样子,娇得直挠人心窝。 程翊看得到陆浅因羞赧而泛粉的耳尖,那粉色似乎带着温度,能灼进程翊的眼睛。 脚腕上的银铃搁在地板上,随着因跪坐不适而摆动的小脚,发出极其细微的响声。 程翊不知道为何,这个声音在他耳朵里总是如此惹火。 以至于刚刚陆浅走错房间出现在他门口时,他以为这是仇家研制的特殊震动频率,专门用来对付他的身体构造。 可其实他知道,陆浅的背景清白得很,否则隋唐根本不会留她的活口到现在。 蘅襄馆,北港隋家的信息枢纽,隋家全球产业链汇总的核心要地。 连一只来路不明的苍蝇,隋唐都不会放进来。 隋唐在车上问陆浅的名字,并非闲叙二三,而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默默开始了对陆浅的排查。 只需一个名字,隋家,就能抹杀掉任何人。 陆浅小心地贴好医用胶布,将上药的纱布牢牢固定在程翊的腰上。 做完这一切,陆浅的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处理伤口真是个费力的精细活。 “好了,只要不沾水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浅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清理地上留下的医用残余。 程翊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侧腰。 规整的医用胶布牢固地扒在他的皮肤上,包扎的范围尽可能地缩小,但是又能准确无误地将骇人的伤口遮掩。 程翊不禁舒展起眉,包得比江栾好多了。 陆浅将地上的脏污悉数清理干净,抱着一堆垃圾朝程翊微微鞠躬。 “那我就先走了。” “你为什么会这个?” 陆浅还未转身,程翊低沉冷硬的一句话吓得她脊背一麻,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两抖。 她不会又做了什么多余的事让程翊起疑了吧? 陆浅紧了紧手上抱着的垃圾,小声支吾道:“我真的只是上错了车……” “我问你为什么会这个。” 程翊的声音冷下三分,这是他不耐烦的证明。 陆浅又被吓得一抖,小心翼翼得往后退了一步,缩起肩膀。 “就、从小时候,自己和家里人都、经常受伤,就会包扎一些常见伤口。” 揣着多年审问俘虏的经验,程翊第一时间就听出了陆浅言辞中的躲闪。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没必要对付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 程翊将腰上的枪随手摘下,咣当一声扔到桌上。 “你回去吧。” 这看似随意的动作简直要把陆浅的魂都吓丢,枪这个东西是可以这么随便扔的吗? 一时间她连程翊的话都没有听清。 程翊见陆浅还愣在原地不动,暗叹口气,冷声重复:“我说,你可以回去了。” 这小女孩怎么迷糊得有点呆? 陆浅终于回过神来,“哦!哦哦哦,好的好的,我这就走。” 陆浅像只受惊的小兔,抱着怀里的垃圾,碎步跑出了程翊的房门。 程翊看着那抹娇俏的背影,心底闪过一丝涩意。 程翊狠拧下眉,沉寂地闭上眼。 似乎看不到就不会去想。 呼吸之间,程翊又听到了那个甜糯的语调。 “对了。” 程翊缓缓抬眼,狭长的眼型没有全部睁开,从那狭缝里射出的冷冽目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陆浅站在门口,朝着程翊鞠了个标准的90度躬。 “谢谢你和唐哥救了我。” 然后连看也没再看程翊一眼,直起身来逃也似地跑开。 程翊的眼神从门口移开,没有半秒钟的留恋。 眼底即刻恢复了一如往日的冷傲杀意。 第11章 稀奇的女人 “咻——” 一把短刀从程翊指间径直飞出,穿过阳台窗户的缝隙,凌利地划破黑夜。 “你不留在意大利,跟着我回来干什么?” 程翊垂首坐在床榻边,语气平淡地开口质问。 “少主,你的打招呼方式还是那么不优雅。” 清亮的少年音顺着夏风潺潺入耳,温柔而张扬。 一瘦高的身影从檐下倒吊下来,翻身轻跃,优雅转身立于阳台。 程翊冷言相对:“要是还改不掉这个称呼,你就滚回老头子那去。” 阳台门被轻巧拧开,从屋外走进一金发灰瞳的英国少年。 俊美的面容上挂着春日桃花般的笑容。 张扬的红色立领外衫将他单薄但高挑的少年身躯无死角包覆,耳侧的碎发剃得整齐,露出耳骨上闪闪发亮的两枚卡扣。 食指抵着刚刚程翊扔出去的短刀,嬉笑着走进屋内。 “开个玩笑嘛,当家。” 程翊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少年,不禁哑然失笑,“你的撬锁技艺退步了。” “哇,当家你还好意思说,我这两个月一直被你关在佛罗伦萨,天天破译那个什么破玩意芯片的密保。” 少年手掌轻旋,短刀在手中环转自如。 指间微微用力,短刀飞出,准确无误插进阳台门锁的孔洞中,被撬开的门应声而锁。 “两个月不操练,不被你发现就怪了。” 程翊双肘向后撑在床上,慵懒一笑,语气中有些微妙的调侃:“洛川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怪我了?” 洛川被这话惊得顿足,连忙抬手摆摆,“我可不敢,你到时候再给我扔到马耳他去,那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程翊随意叼起一颗烟,拧了拧僵硬的脖颈,傲然开口:“你来干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撬我一个阳台锁。” 洛川从口中吐出一个口香糖泡泡,啪嗒咬破后嚼回口中,“当然不是,卡维尔组织想通过我给当家的示好,反正我也闲来无事,随便抢了架直升机就来给你报信了。” 程翊听到洛川这个理由,倒是展露出一些了然的趣意。 “卡维尔,你动动手指都能吞了,自己想出来玩就直说。” 洛川耸耸肩,态度不置可否,“嗯哼。” 眼前这个看似畜无害的金发少年,实际身份却是国际最大偷盗组织——千机锁的第三席,世界顶尖黑客,人称dr.k的17岁少年天才。 同时也是程翊手下的顶级僚机,与猎狼协作,完成了数不清几乎难以完成的佣兵任务。 程翊深吸一口烟,迷蒙的烟雾从齿间吸入,在鼻腔中轮转几圈,又从迷人的薄唇中逸散出来,“我看你是真想去马耳他度个假。” 洛川嬉笑着绕过程翊屋中的大床,标致的少年脸上洋溢欢愉。 “我看当家现在开心得很,不会处罚我。” 洛川从袖口翻出轻巧的小钢爪,准确无误地抓上放在桌上的医用绷带,指尖用力,纳入手中把玩。 “当家肯让女人近身,真是稀奇。” 程翊听到洛川的调侃,冷硬的眉目没有分毫变化,脸上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表情。 “一个女人而已,跟着隋唐见了那么多,还稀奇吗?” 洛川温润笑着,伸出白嫩细长的手指,在程翊面前摆摆。 “不是女人稀奇,是当家的女人,”洛川将绷带随手一扔,准确无误掉进药箱,“很稀奇。” 程翊眉峰微挑,淡然伸出手去,碾灭手中的烟,“不是我的女人,随手救的,过两天就送走了。” 洛川低下头,额发自然下垂,配上纤长的睫毛,完美遮盖住他灰色眼眸中的神态,“怪不得,我就说当家怎么会。” 洛川回过身去,朝后摆摆手,“那我去找隋唐玩一会,当家拜拜。” 头也不回,从阳台翻出,一跃而下,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翌日。 晨间的阳光刺破空气中聚集的浓雾,照耀着这片祥和的土地。 微风吹拂起阳台上的窗帘,让阳光洒进房间,照耀在客房中正酣睡着的可爱面容之上。 海风的气息带走了夏日初晨的闷热,睡梦中的陆浅不自觉地咧开嘴笑了笑。 “当当。” 一阵敲门声,将她从酣然的状态中惊醒。 “陆小姐?” 门外传来女佣玛菲的声音。 “啊……”陆浅带着朦胧的睡意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她赶快翻身下床,揉了揉睡得乱糟的头发,蹭了蹭眼睛。 “玛菲姐姐……” 一开门,玛菲看见似乎还困得冒泡的陆浅,温柔地笑了一声。 “陆小姐,早餐准备好了,请您稍作整理,到餐厅用餐。” “啊!好好,我很快就收拾完。” 玛菲柔柔一笑,“好的。” 陆浅赶快钻到卫生间,迅速地洗漱梳头。 要是让别人等着她就不好了。 她抬手摸了摸烘衣架上的昨天洗了的衣服,嗯,看来是烘干了。 隋唐给陆浅准备了小半柜子的衣服,但是她只穿过了那件睡衣。 剩下的衣服还是要给人家还回去。 玛菲看着走进餐厅的陆浅,还穿着昨天那身脏了的旧衣服,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道:“陆小姐,你怎么没穿少爷给您准备的衣服?” 陆浅拘谨地拧起衣角,“那些衣服都是全新的……” 玛菲微微歪头,温柔笑道:“陆小姐,这些是少爷送给您的,您只需要放心穿就行了。” 陆浅眼神躲闪,欲言又止,眉头娇俏地拧着,“这、这怎么能行。” 玛菲只是微笑着,并不言语。 “穿着。” 身后传来一声短促低沉的命令。 陆浅吓得一哆嗦,愕然回过头去。 程翊正站在她身后不足几十厘米的位置,身穿一件黑色衬衫,领口松垮解开两颗扣子,蜜色的胸肌呼之欲出,胸前的口袋塞着一条轻巧的花色丝巾,将这不近人情的黑色染上一抹性感的意味。 程翊今天没有披散着碎发,而是整齐地梳向脑后,错落有致的发丝将他的冷傲衬得无比高贵。 身后跟着祁煌、凌烁、隋唐等一众人。 一个陆浅没见过的金发灰瞳少年,正温柔地朝她笑着。 第12章 陪陪我 众人的身后,跟着一个带着厚重眼镜,发型如杂草一般,垂垂低着头,似乎是极度缺乏睡眠的男人。 陆浅有所耳闻,这个大概是玛菲小姐口中的医学怪人江栾。 “大家早……” 陆浅惊得后退两步,朝着众人鞠了一躬。 她胆怯地看了一眼冷着脸的程翊,“那些衣服、太破费了,我……” 程翊垂眸看向陆浅,本就低沉的声音又沉两分:“我说了,让你穿着。” 祁煌凌烁二人的眼睛瞬间睁大,迟疑地向对方微微偏头,对视一眼后又互相摇摇头。 隋唐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洛川。 陆浅局促地低下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程翊鼻息重哼,冷言重复:“别逼我说第二遍。” 这回祁煌和凌烁是彻底傻眼,互相用眼神传递信息。 祁煌:听见了吗?当家的一样的话说了两遍。 凌烁:当然听见了!岂止是两遍,都第三遍了! 祁煌:上次让当家的话说两遍的人现在在哪? 凌烁:马里亚海沟,活体石沉……现在大概一岁了。 祁煌:…… 隋唐优雅一笑,捋开两颊垂下的发丝,走上前去。 “浅浅妹妹,你就收下吧,我们这帮大男人,曲乐又不穿裙子,你把衣服留下也没人穿啊。” 听隋唐这么一说,陆浅倒是有些思虑了。 这些衣服留在这确实是没有一个人能穿。 她过意不去地抬起头,看见隋唐朝她重点两下头,意思是十分欢迎。 “……好吧,谢谢唐哥。” “哎,这就对了嘛。”隋唐这才满意地露出微笑。 刚刚一直低着头的江栾,突然径直走到陆浅面前,扒拉下眼镜,露出有些骇人的黑眼圈,紧盯着陆浅。 陆浅被他看得发毛,空咽了一下口水,“那个……你有什么事吗?” 江栾眨眨眼,幽幽开口:“当家腰上的伤口是你包的吗?” “啊?哎??” 陆浅被江栾冷不丁这么一问,惊得脸瞬间红起来,羞涩得说不出话。 当家?程翊吗? 江栾怎么知道她给程翊包了伤口? 江栾并没有看出陆浅眼底的扭捏,推了推眼镜,挠了两下杂乱的头发。 “你处理伤口处理得很好,要不要当我的医学助理?” 陆浅被他这句话震惊,都忘了羞涩,“医、医学助理?” “对。” 陆浅面露难色,“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只会一些简单的包扎。” “我可以教你,”江栾从兜里掏出个本子,翻来翻去,“包扎、开刀、缝合、接骨、制药,如何一击毙命和让人生不如死,我都可以教你。” “???” 陆浅快惊掉下巴。 前面还算正常,后两个是什么东西? 洛川笑着走上前来,揽上江栾的肩膀,笑对陆浅,“别害怕,他精神不正常。” 江栾白了这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一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贼头子。” 陆浅愕然,贼?贼头子? 洛川朝着陆浅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洛川。” “你、你好,我叫陆浅。” 陆浅小心翼翼握上洛川的手,向他打了个招呼。 同一时刻,一身宽松t恤短裤的曲乐走进餐厅。 “kilo!” 几乎是曲乐出现的第一刻,洛川就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兴奋地朝她打招呼。 曲乐看见洛川,狐狸眼里闪烁出明艳的光,也第一时间走上前去。 “小川!” 两人的掌心汇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啪音。 曲乐眯起眼睛,古灵精怪地笑着,“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本名。” 洛川柔柔一鞠躬,“好的,曲乐小姐。” 曲乐满意一笑,跳上洛川精瘦高挑的背,长腿翻覆到他的腰上,揽住他的脖颈,蹭到耳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乐乐,几个月不见,你越来越热情了,”洛川笑得荡漾,歪头蹭了蹭曲乐的鬓边,“昨天晚上。”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洛川宠溺地刮了下曲乐的鼻头,“怕你把持不住。” 隋唐在一旁看着洛川和曲乐打情骂俏,抿起嘴来挠挠鼻子,“你们两个都这么腻歪了还不谈恋爱,也是稀奇。” 曲乐与洛川对视一眼,朝隋唐开口:“不喜欢。” 隋唐听罢,十分无奈,这帮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曲乐扒在洛川的身上,吸了吸他脖颈间的气味,确定了还是那股熟悉的桃子香。 洛川笑着朝她吐了个口香糖泡泡。 陆浅看着面前这些人,她脑海里混乱得一批。 曲乐跳下洛川的背,走到陆浅面前,笑着向她开口:“陆浅,你能不能在这再住两天。” 陆浅忽闪着困惑的大眼睛,“啊?为什么?” 曲乐露出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眉毛都皱到一块去,轻啧道:“今天他们要去参加什么发布会,你能不能陪我去?” “哎?我吗?” 似乎陆浅没有料到曲乐会提出这个要求,愕然地睁大眼。 “不然呢?”曲乐微微一笑,“你看他们那帮臭男人,我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的。” 身后几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隋唐搭上程翊的肩膀,无奈摇摇头,“听见没,咱们都成臭男人了。” 程翊朝隋唐甩去一个蔑视的眼神。 陆浅踌躇道:“可是……” 可是已经在这叨扰两天了,再呆下去陆浅实在不好意思。 曲乐拉上陆浅的胳膊,晃来晃去,“哎呀,求你了嘛,陪陪我。” “……” 陆浅不知怎么开口,她这辈子最拒绝不了的就是别人的请求。 她抬头看向隋唐,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隋唐亮出绅士优雅的笑容,朝她微微颌首,“妹妹,我当然欢迎你在这多住几天。” 陆浅又下意识地看向程翊,他还是那副不冻死人不罢休的冷脸。 但是好像并没有不开心? 陆浅纠结些许,喏喏应道:“好、吧。” 接着朝程翊和隋唐鞠了一躬,“那就再打扰唐哥两天了。” 反正她现在离了这也没地方去,在哪呆着大差不差。 这一屋子的人除了有点怪,好像还挺好的,除了…… 陆浅偷偷瞄了一眼冷酷到令人发指的程翊,心里不住地打鼓。 没想到程翊竟然把目光朝她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空气中相对。 他眼底的冷瞬间把陆浅吓得后背发凉,急忙收回眼睛。 “饭菜已经备好了,各位请先用餐吧。” 玛菲恭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这一时的僵局。 曲乐瞥向陆浅,抿嘴笑起来,亲昵地揽过她的肩膀,“等下吃完饭,我带你去试衣服。” 陆浅愕然:“啊?还试什么衣服啊?” 曲乐向陆浅抛出媚眼,“参加发布会肯定要穿礼服啊。” 第13章 应该喝牛奶 青白国际大厦,re集团设立在内陆最大的综合性商业场所。 位居亭安市最繁华的黄金地段。 巍峨耸立的璀璨高楼周围,连空气中仿佛都弥散着奢华的味道。 陆浅从车上挪蹭下来,仔细理了理身上的裙子。 隋唐从后车上出来,展眼打量了一番陆浅,“浅浅妹妹,我就说你穿礼裙肯定好看。” 水蓝色的绸缎中长裙,腰身细致勾勒,更加凸现出胸前的圆润,裙摆柔顺垂落,温润不张扬,搭配一双小高跟礼鞋,将少女的娇俏尽数展现。 陆浅拘谨地红起了脸,“唐、唐哥过奖了。” 程翊站在隋唐身边,斜瞥一眼陆浅,没想到这小东西看着瘦,还挺有料。 陆浅被他那不明意味的一眼,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慌张低下头。 曲乐走上前来,站到陆浅身边,向她伸出手肘,“这位可爱的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荣幸与你一同前往?” 今天的曲乐身穿一身女式西装,英姿飒爽,她本就有些英气的面容正衬这身中性的礼服。 陆浅亮出个灿烂的笑容,抬手挎上曲乐,“荣幸之至。” 陆浅跟着一众人进入大厦会厅。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会厅中的装潢,怎一个金碧辉煌了得。 三三两两的商业精英凑在一起,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陆浅你先在这待一会,”曲乐把她带到酒台前,“我去找人聊聊天。” 曲乐说着,指向不远处,发布会演讲台下方围着的一堆技术精英。 陆浅抿起嘴点点头,“你去你去,我在这等你。” 说是来陪曲乐参加发布会,但是陆浅在这呆着根本也什么都听不懂。 看着曲乐与集会上各大顶尖软件工程师聊得不亦乐乎,她似乎很擅长电脑的样子。 而且隋唐和程翊进了会场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两个的事,她肯定更不懂。 突然,会场内灯光暗下,从演讲台旁侧,走出一位胖到腻人眼睛的老总。 陆浅不禁侧目。 “欢迎各位今日来参加re集团的新闻发布会。” “我是这次发布会的负责人,李江。” “今日由我来为大家说明一下,re公司神经再造芯片的最新研究成果和后续部署。” 程翊散漫地站在会场后台,敲响耳上的通讯器,“记者安排了吗?” 通讯器中传来隋唐嬉笑的声音:“都安排好了,明天re的股票跌定了。” 程翊嘴唇微勾,似乎是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程翊双手环胸,倚靠在墙边,垂眼扫过会场中一众人。 突然间,一抹蓝色的倩影抓住了他的视线。 那身影温婉柔顺,站在会场中央有些拘谨,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与手中拿着的酒杯不太相衬。 程翊挑挑眉毛,这小玩意应该喝牛奶才对。 “哎哎!听我说话啊!”隋唐在那边焦急地叫喊。 “别吵了,”程翊薄唇轻抿,“我马上过去找你。” 程翊的目光在陆浅身上停留了几秒,头也不回地走进暗处。 李江演讲完毕,台下的记者便蜂拥而上。 “您说re集团最新研制的神经再造芯片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请问为什么这次发布会不是科研发布会而是成果推迟呢?” 站在台上的李江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对不起,记者朋友,这个无可奉告。” “那请问李总,听说昨日re分部的实验室被袭击是真的吗?” “李总,请问re的科研基地受袭,与成果推迟有必然联系吗?” “听说芯片数据在爆炸中有损,这是真的吗?” “……” 记者一个接连着一个的犀利问话,让李江头上的汗都落了下来。 肥胖的脸上,横肉堆成一团,汗珠都渗透了衣领。 “记者朋友们,”李江抬手摆摆,“提问环节到此结束,接下来有请cto进行发言。” 李江近乎是逃跑着下了台。 接下来将近两个小时,一众顶尖人物一个个接连上台发言。 什么股票啊、科技啊、商界啊、纵横亚洲什么的,陆浅根本一万个听不懂。 周围的人们也是,要么借着酒劲高谈阔论世界局势、国际经济,似乎老天欠他们一次统领世界的机会。 要么就是一众名媛小姐们凑在一起谈论奢侈品、黄金单身汉。 这些东西在陆浅听来更是不懂。 她只能百无聊赖地站在长桌前摆弄着手里的香槟。 陆浅歪着脑袋,大眼睛无聊地扫过人群,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纳入眼帘。 对面的人似乎也看见了她,顿了两下脚步,朝她走来。 人影走近之后,眼前男人身上散发的酒味让她不禁觑了觑眼,“……夏叔叔?” 夏东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陆浅?你、怎么会……来这?” 看样子是喝了不少,每个字都混着酒气往外扑。 陆浅被熏得皱了皱眉,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啊……我来陪个朋友。” 朋友?夏东有一瞬间的警觉,酒都醒了两分,陆浅怎么可能有朋友能来参加这种集会? 这是re最新科研成果的新闻发布会,连他都是托了不知道多少层关系才能进到内场,就为了在这能跟re高层搭上边。 陆浅?她不可能认识这么高端的人。 夏东收回那抹讶异,开口笑道:“啊哈哈,原来是这样,你妈妈在那边和别人聊天呢,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陆浅眼眸瞬间下垂,语气中的失落难以掩盖,“不了吧……” 昨天刚被赶出来,陆浅又不是什么很不要脸的人,现在还凑上去干什么? “哎呦,老夏,”此时李江走过来,揽上夏东的肩膀,“你他妈跑哪去了,酒还没喝几口,就要跑?” 夏东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朝着李江打哈哈:“哎呦……李总,你可饶了我,我都吐两拨了,还没喝几口呢?” 李江眼神一转,看到正站在夏东面前的陆浅,本就有些醉醺醺的小眼睛猥獕地眯起来,看着陆浅的身躯,来了场眼神上的奸淫掳掠。 陆浅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阵犯恶心,连忙后撤一步,“夏叔叔您慢聊……我去找我朋友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连忙走开。 看着娇俏的小人儿离去的背影,李江淫猥的目光还停留在那寸纤细的腰上,抬手蹭了蹭下巴,嘴角的笑容恶心至极。 夏东看向李江的神情,心中立刻有了数,“李总,怎么?有兴趣?” 李江用猥琐的眼神瞥了夏东一眼,语气沾着些责怪:“你可别什么歪瓜裂枣都往我床上送啊。” 夏东赔笑着,用极其谄媚的语气说道:“哈哈,李总放心,这是王婉的女儿,保准又纯又干净。” 夏东顿了顿,“就是那个……” 李江拍了拍夏东的肩膀,“你能把这小妞送上我的床,你进re管理层的事情一万个都好说。” 夏东眼前一亮,因醉酒而红润的面庞又涨红两分,“那我今晚就给李总安排。” 李江听罢,贼眼一转,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老夏啊老夏,你可真是个成大事的人。” 说着便狠狠地拍上了夏东的肩膀。 第14章 共舞 曲乐离开工程师聚集的地方,侧耳问道,“洛川,聊天内容都记下来了吧?” 通讯器中传来洛川的声音:“报告曲乐小姐,已全部记录!” 曲乐轻笑一声,回身看向那帮高级工程师。 “没想到这re还真挺有本事,他们的破译思路算是世界顶尖了,这趟我没白来。” 洛川回道:“毕竟是兰森给的消息,没用的话,对不起当家每年扔在他身上的几个亿。” 曲乐冷眼扫过会场,寻到独自缩在一旁的陆浅,像一只流浪的猫,和会场的气氛格格不入。 “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陆浅。” 轻敲两下耳朵上的卡扣,中断通讯。 “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陆浅正无奈着,耳边传来曲乐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见曲乐正站在她身前。 “哦……那个是我妈的男朋友。” 陆浅的头低垂到快要陷进地里,声音也小得细若蚊吟。 曲乐垂眸,看出陆浅心中悲怆,拉过陆浅的手,挎在肘间,“走吧,陪你去花园走走。” 微风拂过脸颊,夏日独有的暖香,伴着晚风扑面而来,没想到这种大厦外面的平台上,还修着这么一片清净舒服的小花园。 陆浅看到这让人安心的景色,心中舒畅了些许。 曲乐从会场带出两杯香槟,递给陆浅一杯。 陆浅笑着接过,“谢谢。” 曲乐开口问道:“你19岁吗?” 陆浅被曲乐这么一问有些恍惚,“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曲乐眯眼一笑,“我也19岁。” “那还挺巧的。”陆浅恍然点头。 曲乐轻抿了一口酒,倚在花园的围栏边上,“说说吧,这没别人。” 陆浅自嘲着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他们两个要结婚,我被赶出来了而已。” 曲乐狐狸眼微眯,睨向淡然的陆浅,“你还真平静。” 陆浅靠上围栏,长呼一口气,“那怎么办呢?情绪这种东西一旦爆发的话,牵扯的太多了。” 多到陆浅承受不起。 曲乐手里摆弄着酒杯,饶有趣味地看了陆浅一眼,“没想到你看得还挺透彻。” “还好吧,对我来说,看得透也不是什么好事,”陆浅低下头,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毕竟很多事看透了也做不透。” 接着转头看向一旁的曲乐,“而且我觉得,你也看得很透彻。” 曲乐讶然:“我?” “是啊,”陆浅扯下一片手边的叶子,拿在手中把玩,“我的不开心,半点都逃不出你的眼睛。”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曲乐就看出了陆浅的不开心,这次也不例外。 “呵,”曲乐无奈摇摇头,“天天跟我哥那么个暴君在一起,想不会察言观色都难吧?” “暴君?哈哈,”陆浅笑出声来,“这个词还真适合程翊。” 曲乐抬手挡在嘴边,故作高深地嘱咐道:“可小心被他听见。” 陆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了,你说程翊是你哥,你俩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吗?” “有吧,”曲乐思忱道,“我妈好像跟他一个姓。” 陆浅诧异:“好像?” “我四岁就离开父母了,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曲乐背靠在栏杆上,仰起头,看着天空中璀璨的星光,思绪有些飘散,“很多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陆浅歪过头去,看向曲乐轮廓清晰的侧颜,“那你的父母呢?” “大概是死了吧,”曲乐一抿嘴,思虑片刻,“也可能是活在世界上哪个我不知道的角落。” “那就当他们还活在角落吧。” 陆浅抬起手中的酒杯,碰上曲乐手中的杯子。 “叮——”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干杯,为了我们还活着的父母。” 曲乐怔然,歪过脸去看向那张明媚笑着的娃娃脸,比月光柔和,比星辰耀眼。 “你果然很有意思。” 曲乐轻笑。 “干杯。” “你们两个真能躲清闲,”隋唐双手插兜,从会厅里随性地迈着步子走过来,“待会舞会就开始了,不去玩玩吗?” 曲乐一脸不屑地看向隋唐,“我们俩哪躲清闲了,你和我哥到这就看不见人,你们两个才躲清闲。” “拜托,”隋唐戳了戳曲乐的脑门,“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唐哥我不得挣钱吗?不然你那些高精尖科技都哪来的?” 曲乐翻起白眼,没有回答。 “好了,走吧,跳舞去。” 隋唐走到两位美女中间,一手一个揽上肩膀,就把二人往会厅里带。 陆浅一时间慌张无措,“哎?可是我不会跳舞啊!” 隋唐朝着陆浅温柔一笑,“没事,让程翊教你。” “唉唉唉??” 程翊教她? 会场中的舞曲已经开始,众人的舞步随着乐曲的节奏轻快摇摆。 可惜悠扬欢快的曲调并不能放松陆浅的神经,她浑身的细胞都在排斥跳舞这件事。 舞厅内的灯光换成了昏暗的暖黄,而且灯的数量又少,陆浅眼前一片迷蒙,根本看不出去。 隋唐向曲乐行了个绅士礼,“乐乐小姐,赏个脸吧?” 曲乐眯眼笑起来,将手搭上隋唐的肩。 二人就这样跳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探戈,旋转进了舞池。 陆浅还在原地凌乱着,腰上猛然传来一道强力的抓握。 还没等她反应,接着就被扯进一具坚实有力的怀抱。 “抱着我。” 头顶传来程翊的声音,陆浅的手就这样被他牵起,放在结实的肩膀上。 在这种暧昧交杂的氛围中,陆浅心尖都跟着颤动。 “你……” “嘘,”程翊的声音低哑而蛊惑,“舞会开始了。” 陆浅一时间失神。 程翊主导着她,踩着音乐的节奏,或急或缓,旋转翻跃,脚下的步伐都跟着飘起来。 陆浅终于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仰头看去,程翊的脸在她面前逐渐清晰。 他真的好高大,今天陆浅穿上这双鞋,怎么也有173,但还是比他矮上一大截。 他脸上的面容依旧冷峻,但在这柔和的光辉下竟然该死的性感。 陆浅随着程翊的动作,脚下快慢翻腾,程翊的舞姿十分有力,能带起阵阵的风,夹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气味,刺激着陆浅的神经。 程翊骤然将她揽起,抱着有些迷乱的她开始旋转。 她像一只娃娃一样被程翊抓在手中把玩,主导着她、掌控着她。 让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流淌在他的欲念之下。 “唔……” 后背猛然传来一阵凉意和坚硬,陆浅闷哼出声。 第15章 所谓的依靠 程翊将陆浅整个人靠在了会厅边的墙上,强有力的胸膛就这样紧贴着她的身体。 透过薄薄的衣料,陆浅能感受到程翊肌肉的硬度和他灼烧的体温。 陆浅的心跳快得像要破出喉咙。 男人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将她的身体牢牢圈禁在臂膀中。 陆浅眼底的躁动和慌乱无处躲藏,彻底沦陷在那片迷人的金棕色里。 见着陆浅晶亮的眼中逐渐蒙上一层雾气,程翊的气息危险地沉下。 大手一伸,揽过陆浅的腰,将她整个人抱起几分。 陆浅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惊慌地抵上程翊的胸膛,直愣愣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眸。 心底似乎往外涌着什么东西。 夏日的夜晚,万物疯狂滋长。 生于心底的种子,也在这片荒芜的冰原上,为自己找到一条蓬勃之路。 热情的探戈舞曲戛然而止。 悠然的小步舞曲响起。 程翊的呼吸吞吐在陆浅柔嫩的耳边,他低头,两片快烧着似的薄唇轻划过她的耳垂,让她浑身都跟着颤栗。 “在这等我。” 轻柔的几个字,让陆浅的心又是一颤。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程翊垂眸,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轻轻将陆浅放下,牵起她柔嫩的手抵在唇边一吻。 接着转身离开,进入舞池。 陆浅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看着自己刚被温柔亲吻过的手背。 那……那是程翊吗?那个冷死人不偿命的暴君? 不对不对,一支舞而已,大家跳舞都是这么跳的。 程翊这不是又去跟别人跳了吗,是她想多了。 可是程翊让她在这等他……什么意思? 心绪越想越多,越想越乱。 陆浅捂着自己涨红的小脸,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她抬起自己湿润的大眼睛,朝舞池望去,太过昏暗的环境让她看不到里面的人。 但神经却被那个看不见的身影寸寸牵动着。 “小浅?” 一声熟悉的呼喊将陆浅从混乱之中叫出。 她看向声音来临的方向,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不远处,朝她摆着手。 陆浅难以置信地皱眉,“妈?” 看见王婉的那一刻,陆浅心中的酸涩开始不住地涌起,紧抿着唇,直愣愣地看向她。 王婉走上前来,笑盈盈拉住陆浅的手,“小浅,你夏叔叔跟我说你在这,妈妈想你了,来看看你。” 陆浅皱起的眉头又拧紧了一些,王婉这番话她是不相信的。 但或许是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渴望,让陆浅对眼前的女人还是抱有了一丝幻想。 王婉看似关切地开口问道:“你现在住在哪呢?” “……”陆浅不懂王婉现在还来关心这个做什么? 王婉亲昵地抚上陆浅的头发,“小浅,你别怪妈妈,妈妈也是迫不得已。” “……”好一个迫不得已…… 陆浅歪头,躲开王婉的手,“我不怪你。” “那太好了!”王婉脸边笑容加大,“妈就知道,咱们小浅最懂事。” “……” 咱们小浅……陆浅听到这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咱们,好陌生的两个字。 王婉见陆浅不说话,牵起她的手就想把她往门外领,“你跟妈来,妈跟你说两句话,这人多不方便。” 陆浅定定地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心中百感交集。 上次妈妈这么牵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 王婉牵着陆浅一路出了大厦的门。 陆浅刚走下台阶,便看到夏东和两个黑衣保镖站在远处的树荫下。 几人的身影隐于黑夜,陆浅看不清形势,但只觉得他们来者不善。 她顿时警觉,在台阶下停下脚步,“妈,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王婉回过头来,微笑着拉上陆浅的手,“小浅,妈带你去认识个人。” 陆浅眉头一皱,立马觉得事情不对,身体往后挪蹭两步,想远离王婉。 但王婉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似乎生怕陆浅跑掉。 “什么人?” 王婉揉搓着陆浅的小手,轻声开口:“你爸……你夏叔叔合作公司的老总,特别有能耐,为人也和善,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认识。” 陆浅立马抽回手,后退两步和王婉拉开距离,面容极度惊恐,“妈!你这是要卖了我吗!” 王婉上前两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小浅,妈妈只是想让你找个归宿、有个依靠。” 听到这两个字,陆浅心中翻腾起怒与悲交织的火。 “依靠?” 陆浅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开口揶揄道:“这二十年来一个又一个不断抛弃你的男人,就是你所谓的依靠?” “啪!” 话音刚落,一声响亮的巴掌就甩在了陆浅脸上。 她白嫩的脸蛋立刻就红肿起来,嘴角也泛起紫红,可见这一巴掌有多大力。 王婉如疯魔了一般,一改刚才温婉慈爱的表现。 她狠命推搡着陆浅,口中振振有词地怒骂:“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就有人娶了!!” 陆浅单薄的身躯被王婉拉扯得有些疼,脸上却极尽平静,她缓缓抬手蹭了蹭嘴角,就着灯光,看见了一丝血迹。 “呵。” 陆浅平静地讪笑一声,似乎这个巴掌是打在别人脸上的。 “妈,这么多年,你打我也该打够了。” “在外面被男人打了,就要回到家还在我身上,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不知道多少年。” 陆浅抬眼看向朝她们走来的夏东。 “其实有时候我很庆幸夏东的出现,至少有他在,你不会打我,还能同意我去上大学。” “但是妈,这么多年也捂不暖你,我累了,也不想当你女儿了。” 王婉听罢愣怔在原地,连狠抓着陆浅的手都垂垂放下。 陆浅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她,像一具行尸走肉。 王婉的眼中有不知名的情绪闪过,或许是震惊、憎恶,加上可怜的一点母爱。 “休想!你休想!你是我女儿!你一辈子也别想跑!” 王婉回神过来,疯了一般还拉扯着要上去打陆浅,被夏东一把拽开,“你疯了!李总还要人呢,打坏了就不值钱了。” 夏东招呼两个保镖上前,“把她给我绑起来。” 保镖一经得令,立马拽上陆浅的胳膊,将她拽下台阶。 陆浅的手腕被两个男人死死钳住,她被捏得生疼,尖叫着叫喊:“放开!你放……” 还没等叫喊两声,嘴巴也被堵上。 “唔……唔。” “绑起来!” 夏东扔过来两捆绳子,厉声说道。 两名保镖三下五除二把陆浅的手脚全部绑起。 四肢都被禁锢,她只能胡乱地扑腾,口中不断发出呜鸣。 “唔——唔!” 两名保镖将陆浅扛在肩上,陆浅的口鼻有短暂的自由。 “救命!!救命啊——” 夏东从兜里掏出一团布,掐过陆浅的下巴就狠狠塞了进去。 “唔!” “妈的,给我老实点。”夏东怒啐一句,“快给李总送去。” 第16章 哪只手摸了? 一曲舞毕,会场中的灯光重新点亮,让众人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 隋唐从舞池另一侧,嬉笑着走到程翊身边,手里把玩着几枚黑色方块。 “趁跳舞的时候摸他们身上的录音器,还真有你的。” “不过要是洛川在这,也不用我们几个费劲了,都交给他就行。” 程翊依旧冷着脸,随意地整理着袖口,“都到手了吗?” 隋唐随意地点点头,“反正我这边是完成了。” 祁煌、凌烁也围了过来,“当家,我们也完成了。” 曲乐仍旧踩着轻快的踢踏舞步,欢快跳脱至众人面前。 她眯起眼,笑着晃晃手中的录音笔,“我抓了个大王。” 程翊冷淡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微笑。 曲乐将录音笔递给隋唐,在会厅里巡视一圈,却没找到她想要的人。 “陆浅呢?” 隋唐挠挠耳朵,不以为意地回道:“刚才有个女人来找她,好像是她妈,陆浅跟着走了。” 多年训练出的对危险的感知力,让曲乐瞬间想到了今天下午那个跟陆浅搭话的两个男人。 她与程翊对视一眼,眼底闪过焦急之色。 “不好!” 程翊瞬间捕捉到曲乐的神情,眉头顿皱。 曲乐迅速接通通讯器那边的洛川,“给我查国际大厦的监控,我要陆浅的准确位置,立刻。” 洛川听出曲乐语气中的急切,“收到。” “陆浅的后爸,今天下午带着个男人来给陆浅打过招呼。” 曲乐确认洛川收到任务后,掏出怀中的袖珍显示屏,飞速地拨弄着。 “那人我让洛川查了,是re分公司的副总,名叫李江。”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 曲乐翻出一张图片放在程翊眼前。 “陆浅是被她妈卖了。” 程翊定睛一看,界面上是一张暗网的标价图,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各式各样女人的价码。 各种女人的裸体图片,整个页面充斥着受虐、血.腥,残肢、血浆、性与暴力的极端。 “呕……”隋唐看过之后,胃里的东西不住地往外涌。 他玩女人玩得够多的了,玩到这么丧心病狂的,让他都受不了。 而每个女人下方标的并不是价码,而是相对应的公司职位。 曲乐冷言道:“李江一定也给陆浅出了价。” 程翊听罢,喉头一滚。 眼底瞬间灼烧起盛怒的火,布满刺青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臂膀上的青筋已经因暴怒而上下跳动。 洛川迅速侵入大厦的安保系统,将实时监控黑了出来。 他的双眼迅速浏览着二十张监控画面,突然间发现了什么,眼睛瞬间定格。 “三分二十八秒前,一男一女带着两个保镖,扛着陆浅进了副楼1408套房,”洛川的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出大厦的住房信息,“开房人夏东。” 曲乐听罢,目光扫向程翊,“哥,1408,人全在那。” 程翊没有半秒犹豫,大手搭上腰间的枪,转身向会厅门口走去。 “凌烁,你们两个跟着,”隋唐拍了拍凌烁的肩膀,转头看向曲乐,“乐乐,跟我去找兰森。” 隋唐知道,依程翊的性子,绝对会极端地处理那些人。 但这里不比意大利,所以他需要先找兰森,把这件事可能的影响全压下来。 曲乐眉头蹙了下,转而点点头,“走。” * 国际大厦副楼。 高级套间内。 两名黑衣保镖将陆浅一把摔在床上,拿掉她口中的布团。 陆浅胡乱地蹬着被禁锢的脚,拼命想往床下挪腾,大喊出声:“你们放开我!!” 李江身穿浴袍,从浴室里走出。 肥硕的肚腩从浴袍的缝隙里挤出,满脸横肉,眼睛里尽是浪荡之色。 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扫着陆浅的身体,猥琐地笑起来,“呦,够嫩,真是个小美人。” “你……你要干什么!”陆浅惊叫着向后挪蹭。 李江攀附着爬上床铺,那肥腻的肚腩看得陆浅直恶心。 “小美人,把我伺候好了,保你吃香喝辣。” 李江露出恶心的笑容,猥琐地舔了舔嘴唇,脸上肥肉的蠕动让人看了作呕。 也不顾屋子里还有一堆人,贼手抓上陆浅的双腿,伸手就去扯陆浅的裙子下摆。 “放开我!放开我!!” 陆浅胡乱蹬着腿,死命反抗着李江的动作。 “嘶啦——” 陆浅衣裙下摆的布料被应声撕开,露出大片光洁的白腿。 “不要!不要啊!!” 陆浅大声惊叫,她奋力窜到床榻边上,退无可退。 李江伸手将陆浅手上的束缚解开,想去扒她的衣服。 陆浅伸出手,疯狂抓扯李江的头发,狠命掐着他的胳膊,指甲恨不得剜掉他的肉。 李江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受阻,贼手掐住陆浅的腰,就要去扯她的领口。 “我这好东西多着呢,保准让你欲仙欲死。” “啪!” 陆浅抬起手,狠狠一个巴掌甩在了李江脸上。 “混蛋!放开我!” 李江蹭了蹭刚被扇了一巴掌的脸,怒骂一声:“操,小婊子还挺烈!” “看老子今天不他妈玩死你。” 李江扯上陆浅的小腿,就把她往自己身下薅。 陆浅疯狂尖叫,惨烈的叫声和哭喊萦绕在整个包厢。 夏东拉起王婉,慢慢挪蹭向门外,脸上堆起猥琐的笑容,“李总您慢慢玩着,我们几个就先退下了。” 王婉看向陆浅,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口中却吐出这样一句话:“小浅,你乖乖的,你跟了李总,对咱们都有好处。” 陆浅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心脏抽疼了一下,手上反抗的动作都跟着泄了两分力。 她歪过头去,眼神空洞地看着王婉和夏东开门的背影。 “对嘛,乖一点。” 李江感受到陆浅的泄力,淫猥地展露出笑容,倾身朝着陆浅脖子咬去。 “你们是什么人!” 二人拧开门的一瞬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夏东大声喊着质问。 “嘭!!!” 还未等到答案,他的胸口便被结结实实踢上极尽爆发力的一脚。 夏东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摔在玄关的墙上,爆裂出巨大的声响。 力道之大,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 “咳……噗——” 一口鲜血就这么喷涌出来。 “夏东!夏东!”王婉惊慌失措地扑上夏东的身体。 李江手上动作一顿,扫兴地开口质问:“什么人啊!” 程翊听到男人的声音,眼中的杀意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逸散。 陆浅看到门口的人,近乎尖叫着大喊。 “程翊!” 李江听到呼喊的瞬间,周身升腾起一股凉意,什么?程翊? 程翊听到陆浅的呼喊,瞬间闪身到她眼前,鹰爪掐上李江的脖子,以极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程翊的眼底溢满了暴戾与阴煞,像一只索命的恶鬼,掐在李江脖子上的手又重两分,青筋都跟着暴起。 “当家,他这种人交给我们就好。” 祁煌跟在身后,向程翊说道。 程翊眼底的怒意让人不敢直视,李江的脸已经憋得发紫,但哪怕是生命岌岌可危时,看向面前的男人,依旧会有胆寒的感觉。 “咚!” 程翊大手一甩,将李江直接扔飞出去。 李江狠狠摔在墙上,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整个人瘫软在墙边。 程翊脱下西装外套,罩在瑟缩着的陆浅身上,轻柔地将她揽在怀中。 偏头怒瞪着李江,几乎是狂啸出声:“哪只手摸了?” 李江瘫愣在地上,脸上还带着呼吸不畅的青紫,被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饶了、我……程、程当家,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人,饶了我!” 第17章 带我走 程翊掏出腰间的枪。 “砰!砰!” 两声枪响,李江的左右手上瞬间各出现一个血洞。 “啊——”钻心刺骨的痛让李江在这小小的套间中厉声哀嚎。 程翊不悦地皱皱眉,大手捂住陆浅的耳朵,将她扣在怀里,低声下令:“把他的手给我切下来。” 几乎是程翊下令的一瞬间,祁煌、凌烁飞身冲到李江面前,狠辣利落地掏出短刀。 “啪嗒。” 一双手应声落地。 李江在地上疼到嘶吼,哇哇乱叫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瑟缩着躲在一边的王婉夏东二人,看着李江被切下的手掌,魂都吓没了,脸色霎时间白得像死人。 他们没想到陆浅背后竟然有这么个男人。 不,这不是男人,这根本就是魔鬼。 程翊低头,看到陆浅大片被扯坏的裙摆,一双白腿就这么瑟缩着袒露无遗。 领口也被扯松了两分,差一点就要露出大片春色。 他抬手轻拢上陆浅胸口的礼服,漠然下令:“拖出去,眼睛挖了。” “是。” 祁煌捂住李江的嘴,将他一路拖出,顺便还清理掉了屋中血迹。 动作利落干脆,毫不留痕,似乎刚刚这里并没有发生过可怕的事。 陆浅的耳朵被程翊死死捂住,除了能听见尖叫,根本不知道屋中发生了什么。 她还未从差点被强暴的恐慌中清醒过来,害怕地死攥着程翊身上的衣服不撒手。 程翊的大手覆上陆浅脑后,轻柔抚摸着,“好了。” 听到程翊这安慰性的两个字,陆浅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她抬起脸,看向程翊。 程翊看到陆浅脸边红肿的痕迹,还有嘴角星斑的血迹,眼神又是一沉。 “谁打的?” 声音冷到可怖。 夏东被吓得魂亡胆落,强撑着五脏六腑的疼,连忙伸出手指向一旁的王婉,“她!她打的!都是她!” 王婉听到夏东就这么把她卖了,睁大了眼怒骂道:“夏东你!” 程翊眼中寒光一闪,“烁,打。” “是。” 凌烁上前,抓住王婉的衣领,急速且劲力的巴掌接连落下。 “啪、啪……” 夹杂着王婉痛苦的哀嚎,在屋内回响。 陆浅失去的五感逐渐回温,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迷人又硬朗的一张脸,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与怒火,但此刻在她眼中看来却无比心安。 她听到了王婉的哀嚎,木讷地转过脸去,看向一旁。 发现陆浅在看她,王婉已经被打得肿胀到看不出五官的脸上,奋力扯起一抹难看的笑容,“小浅,妈妈错了。” “妈妈不知道你还认识这么一位厉害的人物,不然的话肯定不会把你送给李总的!” 陆浅看到王婉的模样,听到她嘴里的话,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妈妈了。 王婉见陆浅不说话,近乎是爬着到床边 扒在陆浅脚边,吓得她往后缩了一缩。 “小浅,你求求这位先生,你求求他,”王婉匍匐在陆浅脚边,疯狂攀附着陆浅的鞋面,抓上她的小腿,“你夏叔叔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你这不是也没事吗?” 陆浅听到这句话,呆愣地怔在原地。 那双大眼睛中的伤痛,逐渐凝聚成浓雾,让陆浅看不清任何东西,连带着声音也一起麻痹。 她明明和妈妈紧紧地挨着,但两人之间好像隔了万丈深渊。 她在崖底,王婉在崖上,就这样看着她,越沉越深。 “小浅……小浅……” 陆浅只听得到王婉的呼唤,却听不清她话语中的内容,或许是太过疼痛,大脑自动屏蔽掉了很多东西,只留下那一声声亲昵似的呼唤。 “小浅……小浅,你求求他。” 听着耳边熟悉又陌生的呼唤,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急速坠落,瞬间遍布了陆浅整张可爱的娃娃脸。 程翊看着眼前受伤到了极点的陆浅,眉头紧拧起来,眼中闪过别样的心疼。 几乎是没有一刻犹豫地下令:“煌,全部清理掉。” 那语调,冷血到了极点。 “是。” 祁煌走上前去,扯起王婉的头发就将她拖离陆浅。 “啊——”王婉捂着脑袋疯狂地哀嚎着,“小浅!小浅你看看妈妈!” 陆浅猛然回神,妈妈…… “等等!” 陆浅带着哭腔和颤抖,大喊出声。 祁煌的动作也被陆浅惊得愣在原地。 “程翊,”陆浅呆滞地仰起布满泪痕、还在不断落泪的脸,哆嗦着手拽上程翊的袖子,“让他们走吧。” 程翊看向陆浅,那眼底阴骘的惊人,他的杀心似乎并没有因为陆浅的言语而有半分动摇。 陆浅瞪着大眼睛,那张温柔可爱的脸,早已哭皱成了最揪心的模样。 “程翊,我想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语气近乎哀求,混着绝望的伤感。 程翊抬手重捻了下眉心,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煌,把他们弄走。” “……是。” 祁煌有半分的迟疑,心软,这不是程翊会做的事。 陆浅将脸深埋在程翊的怀里,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听,紧抿着嘴唇,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真没用。” 程翊嘴上怒斥着,却抬手扣住了陆浅的脑后,将她摁在自己的胸膛上,任凭着她的眼泪蹭了满胸。 陆浅听到这几个严厉的字眼,却没觉得是在斥责她,心里又翻腾起酸涩,眼眶里的泪水像怎么也流不尽。 程翊抓过披在陆浅身上的外套,将她被撕烂的裙子下摆包裹住,挡下那诱人的春色。 接着横身抱起柔若无骨的人儿,走出这间让陆浅害怕的房间。 程翊抱着颤抖的她,一路走到休息室,反身将门紧紧关上。 他坐进座位,再轻柔地将陆浅放到腿上。 垂眸看向她哭肿的双眼和被自己咬到渗血的嘴唇,程翊的眉头又是一拧。 他默默解开袖口,将小臂伸到陆浅眼前,冷声道:“不想哭出声就咬我。” 陆浅已经哭得神智有些混乱,什么也没顾上,朝着程翊坚实的小臂肌肉张开嘴,就狠狠咬了下去。 程翊身上独有的味道让她无比心安,陆浅狠命地咬着他,一直到嘴里弥散开一股血腥气。 程翊抬起大手,扣上陆浅脑后,轻柔抚摸,“都过去了。” 陆浅心中一紧,微微松开了狠咬着程翊的齿。 是啊……彻底过去了。 第18章 上床弄 哭了不知有多久。 久到祁煌、凌烁已经处理好所有的事,回到了程翊身边。 陆浅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这才从程翊的颈窝里抬起头来,大眼睛哭肿得小了一圈。 程翊挑挑眉,“哭够了?” 陆浅看着程翊被自己哭湿大片的衬衫,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程翊将陆浅抱下腿,沉声说道:“那走吧。” 陆浅迷迷糊糊回问:“去……去哪?” “我房间。” 程翊说着就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 程翊感知到陆浅并未跟上来,回过头去,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冷声质问道:“怎么,你还想被人抓起来?” “……” 陆浅灰溜溜低下头,默默的跟上。 祁煌和凌烁在身后幽幽对视一眼,他俩怎么不知道,当家原来在哄骗小姑娘这方面也有这么多套路? 陆浅跟着程翊走在前往顶楼总统套房的路上。 走着走着,陆浅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胸前怎么空荡荡的。 她上手偷偷摸了摸。 嗯……内衣呢?! 陆浅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礼服,哪有什么内衣,就两个胸垫,估计是刚刚挣扎的时候移位了。 她连忙摸摸裙子周围,果真在腰上找到了两团异物。 她顿时惊慌,双手倏地环上胸,飞速跑到墙角蹲下。 陆浅蹲下身子,把胸垫小幅度地从腰上窜上来,生怕被面前这三个大男人发现异样。 她把脑袋低垂着,身体蜷成一团,尽量用小幅度的动作慢慢挪蹭着。 程翊被陆浅这番举动搞得不明所以,大步走上前去。 他皱着眉,低头看向蜷在角上不肯起来的陆浅,语气不悦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陆浅慌张将胸垫推好,听到程翊的问话倏忽一急,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啊!” 还没等站起来,头上受到一阵巨大的撞击力,陆浅刚直起来的身子又疼得缓缓蹲下。 她撞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脑袋迷蒙抬头。 程翊那张黑得可怕的脸就出现在她的正上方。 所以她刚才撞的是……程翊的下巴? 陆浅一瞬间瞳孔缩小,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趁程翊还在黑着脸捂下巴的时候,陆浅连忙起身,窜跑出程翊的视线范围,躲到祁煌、凌烁的身后,小声开口道歉。 “……对不起……” 她刚哭了程翊一身,还咬了他一口,现在又撞了他一下。 哇,这个男人不会一枪崩了她吧? 程翊冷冽的眼神扫过祁煌、凌烁的方向,那满含着冰冷怒意的目光似乎要把二人凿穿。 二人眼角一抽,陆浅这不是给他俩找死呢吗? “过来。” 陆浅被程翊这两个冷到极点的字吓得震颤。 但她根本不敢忤逆,小步挪蹭着一点点朝着程翊过去。 “来……了。” 程翊看着面前恨不得龟速爬行的女人,不悦地皱了皱眉。 大手一伸,掐着陆浅的腰就将她横身抓在臂弯里。 “哎哎!干什么!” 整个人忽然腾空,陆浅惊得差点尖叫起来,小手胡乱抓上程翊的胳膊,生怕自己掉下去。 “给我换药。” 那音调冷得,陆浅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被激起来了。 “哦……” 程翊单手捞着陆浅,啪地一声甩上了总统套房的房门。 剩下祁煌、凌烁在门外凌乱。 祁煌轻咂下嘴,摸了摸下巴,似乎刚才被陆浅撞了一头的人不是程翊而是他。 “你说当家……” 凌烁抬起一根手指,杵在祁煌嘴边,漠然晃了晃脑袋,“别说,懂的都懂。” 陆浅悻悻站在套间门口,半步不敢往里进。 “你站在那怎么给我换药?”程翊不悦的声音响起。 陆浅拧着裙边,悄声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 陆浅又是一哆嗦,哇,那声音冷得像冰窖,他肯定生气了嘛。 可到底是因为哪件事生气的?哭的、咬的还是撞的?或者是去救她给程翊添了麻烦? 她现在道歉有用吗? 陆浅的大脑不能再卡壳。 见陆浅不动,程翊便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的脚步愈发接近,陆浅现在想逃得要命。 但是她脚下竟然半分都动不了,程翊那与生俱来的王者威压将她震慑住,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气场这种看似飘渺的东西是可以有这么强大的实感的。 “要我把你抱过去吗?” 陆浅连忙回神,拿掉腰上围着的西装,小跑着一溜烟钻进屋里,“不不不,我自己来!” 程翊脱掉脏了的衬衫,半裸着上身,静坐在床边。 那个样子乖得让陆浅有些不知所措。 她晃晃脑袋,趁暴君没发作,速战速决! 陆浅把药箱放在床上,就要往地上蹲。 但是蹲到一半发现这个裙子被扯得太短,怎么蹲都会走光,于是又想像昨晚一样跪在地上。 刚跪下一条腿,整个人就被拦腰抱起。 陆浅惊呼出声,羞愤地看向程翊,“你干嘛!” 程翊回身将陆浅一把扔到床垫上,“上床弄。” “哦……” 程翊找了个陆浅很好出力的角度,倾身坐下。 陆浅抿起嘴唇,涨红着脸,跪坐在程翊侧腰边。 这次换药比昨晚那次顺利多了,只要涂一层药,换个纱布就行。 陆浅还在有意识地加快着速度,生怕程翊的平静转瞬即逝。 “好了。”陆浅将医疗箱收好。 程翊没有作声,站起身来径直走向浴室。 陆浅看程翊走的方向不太对劲,连忙开口问道:“你去哪?” 程翊冷冷回应:“洗澡。” “你那个伤,不能洗澡哇!” 陆浅想也没想,赶忙下床,小跑着上前拉住程翊的胳膊。 刚抓握上去,就惊得陆浅缩回手,他的体温高得要命,触在她的手心上,有酥酥麻麻的烧灼感。 孔武有力的肌肉下还有强力的心跳律动,震得陆浅心颤。 程翊冷着脸,睨了一眼陆浅讪讪收回去的小手,沉声道:“我身上全是你哭的鼻涕眼泪,不洗怎么办?” “……” 陆浅简直要被程翊的话臊进地里。 如果她是只鸵鸟就好了。 “我……”陆浅涨红了脸,手中不断搅弄着衣摆的下缘,“可以帮你擦一下……” 听到这话,程翊眉峰微挑,冷峻的脸竟舒展开一些。 “你要帮我擦?” 陆浅的脸热的快要烧着,她到底在干什么?帮程翊擦身体这种话她怎么说的出口的? “那个……我就随口……” 程翊没有给陆浅拒绝的机会,忽略了她羞人答答的反应,迈着大步朝着卫生间走去。 走到门口,抬手将主屋内的灯全部关掉,似乎没有给陆浅留下半点退路。 冷冷地命令道:“进来。” “……” 陆浅只好面红耳赤地跟了上去。 第19章 又不是没看过 但她进来的半分钟内就开始后悔。 程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浴室里,一副“你随意”的样子。 这让她怎么办??? 陆浅的眼神扫过程翊的身体,不受控地瞟向他的下身,那个鼓包太惹眼了……她根本忽视不掉。 陆浅又惊又羞地支吾着开口:“裤子是不是不用脱啊?” “怎么?”程翊冷眼看向她,“你想让我脱?” 说着,他的大手附上腰间的皮带,极快的时间内就抽出一半。 陆浅慌忙摆手,紧闭着眼不敢去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场面怎么好像是猥琐女在猥亵美男?? 陆浅臊得要命,这么一来她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放水。” 一声命令传进陆浅的耳朵。 “啊?”陆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程翊不悦地挑挑眉,“难不成要我来?” “啊啊!马上。” 陆浅连忙打开水龙头,弯腰趴在浴缸边的平台上,伸手仔细试着水温。 程翊随意地看向陆浅。 漂亮圆润的臀部弧线从已经被撕裂的裙子下摆露出,同柔顺纤细的腰肢形成强烈对比。 似乎是这个姿势有些劳累,陆浅那双细嫩白皙的长腿轻轻扭动着,惹火到了极点。 程翊眼神顿时沉下,睫毛轻颤,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那带着欲念的视线,也在同一时刻落在了陆浅那张温柔可爱的脸上。 眼神一路游移,直到停顿在那张柔嫩的唇瓣。 程翊回想起了昨晚那丝柔软到近乎不存在的触感,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好了,你……”陆浅搜寻了一圈,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掉浴缸平台上沾染的水渍,将毛巾折了两折,铺在上面,“你坐在这吧。” 程翊似乎是有些做贼心虚,不自然地阖目收回眼神。 陆浅并没有发现他这一瞬间的失态,只是拘谨地站在浴缸旁等待。 程翊走过去,坐在浴缸边上,肆意伸展着那双长腿,姿势傲然而随性。 半裸的上身肌肉近乎雕刻一般的完美,浴室昏暗的顶光就这样照射下来,从他的锁骨、胸肌,一路向下,映照出诱人的阴影。 浴缸中热水的雾气逐渐在这狭小的空间中蔓延,将暧昧烘托到了极致。 陆浅涨红着脸,根本不敢去看他。 程翊看向羞涩又怯懦的陆浅,淡然说道:“又不是没看过。” “……”这句话一入耳,陆浅更羞了,头低得快要垂进地里。 “你不看我,怎么给我擦?” 陆浅涨红着脸,把毛巾在浴缸里打湿,颤抖着手、抚上程翊坚实的身体。 轻柔擦蹭的力道,让男人满意地眯上了眼睛。 温凉滑嫩的指尖扫过他滚烫的身体,却燃起更浓烈的火,将他的身欲前所未有地烧灼起来。 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种陌生的感觉,上瘾到了极点。 明明只擦完了一个肩膀,为什么陆浅觉得好像过去了一年。 两人之间的氛围沉默至极,而且程翊就这么默默看着她,让她觉得更加局促。 陆浅为了打破这个僵局,下定了决心,开口向程翊搭话:“那个、你是,你是混血吗?” 程翊回道:“是。” 陆浅听到程翊的回答,不禁松了口气,他好像没有不开心。 “怪不得眼睛是这个颜色哈……哈哈,”陆浅讪笑一声,“你混的是哪国啊?” “英国。” 陆浅点点头,“嗷嗷,英国,那,你有多高啊?” “一米八七。” 陆浅发出赞叹:“哇,这么高啊,比我高了19厘米。” 程翊微挑起眼,侧目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陆浅,“你话怎么这么多了?” 这句话惊得陆浅一个激灵,下意识开口道歉:“……对不……” 程翊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道歉:“我没怪你。” “哎?” 没怪她的意思是? 陆浅的俏脸瞬间涨红,捏着毛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眶一涩,眼底瞬间就湿润了起来。 看着那双迷蒙起来的大眼睛,程翊眉目暗了一下。 抬手捏起陆浅娇嫩的下巴,眼睛扫过陆浅难以置信的小脸,将她云娇雨怯的模样尽数收入眼底。 陆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搭在她腰间的大手一把揽过去,娇软的身躯就这样歪倒在程翊坚实强壮的怀中。 怀里人儿身上的软香不断冲击着程翊的神经,这股味道让他躁意涌动,唇舌喉咙都瞬间干涩。 程翊半裸的身体散发着滚滚热气,烫得陆浅直发痒,那只不安分的大手还不断地在她腰上揉搓。 她的脸红得要滴血,轻轻推搡着程翊,“不洗澡吗?” 程翊直接无视掉了陆浅的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将她紧揽几分,薄唇抿起,就要俯身亲上…… 陆浅忽闪着大眼睛,看向那双向她不断凑近的金棕色眼眸,一时间竟忘了呼吸,屏息着、直勾勾地望着。 “闭眼。” 程翊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心跳过速到疯狂,身体却迷乱着听从了他的话,缓缓闭上眼睛。 炽热的气息近在咫尺,陆浅以为那个吻就要落下的时候,男人却突然停住。 陆浅慌乱睁眼,却看见程翊眉头紧锁,刚刚还饱含情意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了凛冽的冷意,混着怒意,瞥向门外。 陆浅悄声问道:“怎么了?” 程翊迅速反手关掉浴室的灯,抱着陆浅蹲在地上,大手捂上她的口鼻,示意她不要出声。 陆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程翊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颤抖着紧闭双唇,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 随着一声细微的破窗声,陆浅听得到有人钻进了这个屋子。 程翊双耳微动,仔细判断着屋中进来的人。 五个男人,身上带有炸药和重型机枪,还有近身搏斗的快刀。 程翊不禁拧了拧眉,这五个大男人的脚步声比夜猫重不了多少,呼吸几乎不可闻。 器械声响也降噪到了最低。 “老大,这没人啊,信息有误吗?” 一名男子张口说道。 另一名男子应道:“怎么可能,双煞都出现在这了,程翊怎么可能不在。” 男子懊恼地挠了挠头发,抬手举起手中的机枪,“当家这回下了不少本,要是带不回去人,怎么交差啊?” 程翊听到这话,心下断定他们手中的武器是re研制的rpf-23重型制造机枪。 能够有效歼灭一千五百米内的有生目标,爆破威力和火力持续性堪称顶尖。 re集团投入了极高资金研制这款武器,意图打开欧洲军火市场。 只可惜这手计划被程翊圈死在了东亚。 他嘴角勾起冷笑,为了对付他还真是下血本。 领头的男人重嗤一声:“不行就炸了这栋楼。” “不是吧老大,这可是国际大厦,住着不知道多少亚洲组织首领,而且还是白青会旗下的。” “炸了这,当家也保不住咱们啊。” 一阵沉默。 “那就炸了这间房。” 第20章 挟持 “那就炸了这间房。” 听到这句话,陆浅紧张地睁大眼,心跳频率急速升高,耳膜间开始鼓动,连呼吸也跟着急促。 她不禁吸了一口气,想缓和缓和。 “这边有人!” 呼吸刚出口,门外便传来一声惊喊。 陆浅心脏骤停,睁着惊恐的眼看向程翊。 她一个将将90斤的人,还被程翊捂着口鼻,不过是略微重吸一口气就能被他们听见? 特种兵的脚步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同时,门外传出一众子弹上膛的声音。 淹没在这细微的声音下,程翊用极低的语调轻轻开口。 “躲好,我要开始了,” 程翊缓缓松开陆浅,将她安置到浴缸后侧的死区。 如一头猎豹蛰伏在地面上,身上的肌肉在有规律地缓缓颤动着,眼眸中闪烁起凛利的寒冷杀意,大手已经攀上腰间的利刃。 “哐!” 卫生间的门是被轰开的,门板碎裂的声音在陆浅的耳边回荡。 “怕就捂上眼睛。” 陆浅听到程翊语气中那浓烈的杀意与深潭般的幽冷。 她缩在浴缸后,一动也不敢动,不敢睁眼、也不敢闭眼。 她颤抖着捂住嘴巴,生怕再因为自己的失误给程翊制造出一点麻烦。 卫生间中因热水的氤氲而凝起散不开的雾,特种兵的夜视再好,在这种状态下也很难不受限。 “砰砰!砰砰砰!” 陆浅当即浑身一僵,密集到了极点的枪响,就在这间小小的卫生间里四散炸裂开来。 他们有枪……这声音比起她听过的手枪音要可怕十倍不止。 她给程翊擦身体的时候,他把腰间的枪摘下来了,只剩一把短刀。 程翊这是要跟他们肉搏! “当!” 一声子弹打到了浴缸边上,陆浅慌得连忙缩起了脑袋。 程翊在暗夜中,双眼扫过四方,耳朵轻颤两下,确实只有五个人。 接着没有半分犹豫,迅捷如猎豹的身影就激猛地冲出浴室。 陆浅看得有点傻了,这是人能达到的速度吗?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程翊和子弹哪个更快。 程翊冲出的一瞬间,枪支扫射的声音便随着他的动作改变了方向。 陆浅的心都跟着倏地揪起,她清楚地感觉到,她担心,她怕程翊受伤。 程翊心中默读着子弹的发数,在这枪林弹雨的空间中不断穿梭。 程翊的动作,利落迅猛到了极点。 幸亏套房的卫生间也足够大,程翊完全施展得开。 手持机枪的弊端,比重机枪的子弹少很多发,持枪者需要频繁换弹。 哪怕是知道断续射击的老手,在昏暗的情况下也会不自觉扣紧扳机不放。 正在换弹的特种兵,就在这呼吸之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凌冽杀气。 生死边缘徘徊的人,竟然也有这种不寒而栗的瞬间。 他惊恐地抬头,看到了那个向他飞扑而来的撒旦。 那是恶魔来邀请他回家。 “唰——” 一抹寒光扫过陆浅的眼睛。 刀刃。 程翊出手狠辣而利落,没有一分多余的动作,那锋利到极致的短刀在翻覆之间,便在两名手持机枪的特种兵脖子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倒下。 “操!” 似乎是被激怒的一声呐喊。 对方的枪口指向了刚刚队员倒下的方向,迅速扣下扳机。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男人有这么强悍。 哪怕是面对高精尖枪械的特种兵,他也能靠着冷刃夺得上风。 “砰砰砰——” 又是一阵疯狂的扫射。 陆浅又跟着揪心起来,她并没有听到枪林弹雨中,人类脖骨被拧断的咔嚓声。 浴室门外的机枪声渐弱,似乎只剩一把没有子弹的枪在咔哒咔哒地摁着。 “你……你别过来!” 还有一个男人的哀嚎,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到了极点的恶鬼。 陆浅看不见太清晰的画面,但闻到了空气中逸散而出的血腥味。 四个死人,这对她来说冲击力太大了,胃里有些基因层面的排斥感在翻涌。 “呕……” 她控制不住地干呕出声。 男人不愧是特种兵,在被程翊威压的情况下,还能探听到临近的浴缸旁有声响。 他飞速窜进浴室,找到了缩在浴缸身边的陆浅,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拎起,接着掏出腰间的手枪就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你、你再敢靠前一步,我我我就杀了她!” 陆浅的脸色被吓得苍白,喉咙被窒住的濒死感,让她绝望,冰凉的指尖无力地握起拳头,身体止不住颤抖。 程翊的眉怏然地拧起,脸色陡然沉下,那双狭长而迷人的眼睛,正满含愤怒地盯着那个男人。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声音之阴冷,让明明手中有最大筹码的特种兵也由内而外地胆寒。 陆浅瑟缩着,不敢动也不敢吭声。 她现在的小命正被别人紧紧握在手里。 程翊迈着大步,散漫地走上前去。 “你你你、你别过来!我这就开枪!” 特种兵哆嗦着嘴唇,将抵在陆浅额头上的枪又重两分。 陆浅被枪口戳得疼,不禁皱了皱眉。 她睁着大眼睛,情绪不明地看着向她走上前来的男人。 程翊在两人一米外的地方站定。 面对着对陆浅有生死威胁的人,那张迷人的脸上依旧淡然冷静,看向特种兵的眼神就像是…… 看一个死人。 “不知道re改造过的精钢m1911,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是会击穿你的脑袋,还是会炸开你的脑袋?” 男人听到这句话,明显愣了一下。 “你说什……” 半句话还没有说完。 “嘭!” 一声爆裂的枪响,他的眉心就出现了一枚圆形血洞。 “看来是会击穿。” 程翊把玩着手中的枪,淡然看向缓缓倒下的男人。 陆浅感觉到自己脸上被溅上了温热粘稠的液体。 她浑身一怔,惊恐如电流般侵向四肢百骸。 双腿顿软,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 程翊伸出胳膊,一把揽起被吓丢了魂的陆浅。 陆浅双眼愣怔地看向程翊,在幽暗的月光中,他眼底的杀意还未收尽,屋内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她知道这个屋子里有五个死人。 “呕……” 她猛然弯下腰,一股酸水从她的喉头涌出。 “当家!” 门外传来祁煌、凌烁的呼喊。 第21章 软弱的小兔子 这套间的隔音真不是盖的,刚才那样一番枪林弹雨,居然让这两个视听力非人的兄弟反应这么慢。 程翊将陆浅拦腰抱起,淡然走过刚才那五具死于他手的尸体。 陆浅如果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她估计要吓得不敢认。 惨白的小脸和没有血色的嘴唇,脸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嘴角还沾着刚刚呕吐的残留,眼中的惊恐与绝望接连翻涌,目光呆滞到像一只木偶。 程翊淡淡地扫过陆浅的脸,没有作声。 “咔哒。” 他单手托起陆浅的屁股,伸手将房门打开。 祁煌凌烁第一时间便冲了进来。 闻到满屋的血腥气,也看见了卫生间七扭八歪躺着的几具尸体,二人朝着程翊恭敬地深鞠一躬。 “当家恕罪,我们来迟了。” “把这里收拾干净,”程翊没有多作追责,将短刀收进腰间的刀鞘,“再给我准备一套房。” 二人慌忙应下:“是。” 程翊微微侧目,陆浅还在他怀中不住地颤抖。 软弱的小兔子。 程翊抱着陆浅来到另一个套间,将极度惊吓的陆浅轻柔放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旁的纸巾,将她脸上的污渍擦掉。 看着面前惊魂未定的人儿,程翊抬手蹭上她苍白的小脸。 程翊触碰到陆浅的一瞬间,她浑身战栗着往后躲了一下。 程翊的手顿时愣在半空。 “怕我?” 他的语气还是极尽冷静,似乎刚才杀了五个人的,另有其人。 陆浅眼神呆滞,想点头,又想摇头,话语全都断在喉咙中,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程翊见她不答,眼底又冷了下来。 他回过身去,拿起新的衬衫,披到身上,“你歇着吧,我出去一趟。” 陆浅顿时张皇失措,从床上趴坐起来,“你……能不能别走。” 程翊微愣,舌尖扫过后槽牙的齿槽,略微的疼痛刺激将那一瞬间的愣神收回。 “我有事情要处理,等会叫曲乐来陪你。” 陆浅深深垂下头,失落的情绪难以掩盖,连回应都忘了给。 正别扭着,脑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压感,程翊低沉可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怕,我一小时就回来。” 陆浅咬着嘴唇,小幅度点了点头。 “嗯。” 程翊头也不回地走出套房门,却并没有大力摔上,而是反手轻轻一关。 凌烁已经毕恭毕敬等在门外。 “当家,他们安排的狙击手已经抓到了,祁煌和隋唐正在等您。” 程翊随手扣上腕扣,“把曲乐找来陪她。” 凌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 “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程翊冷挑眉毛,“还想再听一遍?” 凌烁背后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慌忙应道:“是是是!马上去。” 程翊侧目向身后的门,“再把江栾弄来。” “是!” 程翊走进隋唐的房间,但里面除了隋唐以外没有其他人。 隋唐正悠哉地坐在沙发里,捧着紫砂茶盏,细细品茗。 程翊看着他不着四六的模样,拧了拧眉,“人呢?不是说抓到了?” “祁煌审着呢,”隋唐转动两圈盖碗,抿起一口茶,“你们几个审问手段太凶残了,我怕我看完睡不着觉。” 程翊冷着脸,微翻了下白眼。 隋唐喝下一口茶水,涩得皱起了眉头,“这茶水,我爹说是特级龙井,我喝着怎么不好喝呢?” 程翊恨铁不成钢地哼了口气,伸出插在兜里的右手,拿起茗炉上的茶壶,把里面的茶水尽数倒入茶盘中。 隋唐慌忙抬手,“哎哎,你干嘛,这我刚倒的。” 程翊睨了他一眼,拿起茶瓶又布满了水。 “第一遍是洗尘水,能好喝就怪了。” 隋唐觉得他现在像个傻子,把杯里的茶水悻悻倒了出去。 未几,一阵敲门声响起。 隋唐招呼道:“进。” 祁煌、曲乐和江栾一同出现在门口。 “哥,”曲乐率先开口,“陆浅打过镇定,已经睡了。” 程翊狠摁着眉头,沉声问道:“她怎么样?” 凌烁动作也是够迅速,半小时内就把江栾从实验室抓到了国际大厦。 江栾推推眼镜,“惊吓过度,身体有些应激反应,睡眠不足,我加大了安定的剂量,让她好好睡一觉。” 隋唐放下茶杯,往沙发里又挪了挪,“差点被强暴,又眼见你杀了那么多人,不惊吓过度就怪了。” 曲乐叼着棒棒糖靠在门框上,摆弄着手里的小刀,狠剜了隋唐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哎?小兔崽子,怎么跟你唐哥说话呢,”隋唐站起身来,走过去抢过曲乐手中的小刀,揪住她的脸,“以前坐我怀里崩枪子儿的日子都忘了?” 曲乐懒得理他,朝程翊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给隋唐看。 跟在后面的祁煌这才恭谨开口:“当家,都招了。” 程翊头也没抬,“除了人是leo派来的,还交代什么了?” 祁煌回道:“leo培育了不止一批特种兵,用于对付东亚各帮派的首领,山崎帮、令城会等很多帮派已经被缴了。” “最近白青会还在继续扩张东欧的势力,已经就快蔓延到中欧德国。” “这批特种兵带来的军火是re最新的实验品,想拆解的话,需要回意大利。” 程翊听罢,心中了然,那些特种兵果然是特殊培训出来的,专门对付他的耳朵。 隋唐拿着小刀,在门板上划出嘶嘶啦啦的声响,细细听着祁煌带回来的消息。 “什么时候开始养的这批人?” 祁煌回身看向隋唐,“大概是两年前当家阻止白青会的军火入欧的时候。” 隋唐收回手中的刀刃,轻笑一声:“两年,能做这么多事,不愧是白青会当家。” “当家,还有一件事……”祁煌似乎有些纠结,迟疑地开口,“……兰森把我们的消息卖了两份,我们来发布会的消息、是他送给leo的。” “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祁煌的话,站在门边的隋唐狂笑不止,蹲下身去掐着腰笑到失声。 “不愧是兰森啊,真没让我失望哈哈哈哈哈——” “呵。” 连站在身边的曲乐都跟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程翊身边的气场骤然阴翳起来,漠然开口下令:“把兰森在意大利的别墅给我炸了。” 隋唐听到这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炸哪个?” 程翊鹰眸转过,冷冷扫过隋唐,“全部。” “是。” 祁煌立马接下命令,走出门去。 “哈哈哈哈——”隋唐抚着门框,蹲在地上眼泪都要笑出来,“他贪到你头上真是倒了血霉了。” “哥,你也别太生气了,”曲乐咬着嘴里的糖棍,含糊说道,“兰森将功折罪,帮你把那几个人的事压了,还搭给我们一批走私木材的消息。” 程翊周身冷冽阴鸷的气氛没有收敛半分,“那是他应该的。” 隋唐看着程翊这副油盐不进的样,朝着曲乐摇了摇头。 兰森两头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次他肯定没有想到,出了陆浅这么大个变数。 兰森这个瘪是吃定了。 程翊抿起薄唇,独自向门外走去。 隋唐明知故问道:“你去哪?” “去看看她。” 第22章 睡过头 是夜,月色溶溶。 夜幕笼罩下的私人会馆,绝大多数窗口都是暗的,如同一座浮光盘旋的静谧宫殿,完美地隐藏于山林之中。 男人歪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有些寥落的夜景,霓虹也好、高楼也罢,都是华而不实、虚若蜃景。 睡袍的领口随意散着,透出精壮白皙的胸膛,在冷冽的月色下闪着光。 男人慵懒地推了推眼镜,顺手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 门外悄然走进一身穿笔挺西装的高大人影,步履稳健,落地无声。 朝着沙发上的男人毕恭毕敬鞠了一躬。 “当家,我们派去的人全被杀了。” “嗯,”男人看向窗外,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手中的酒杯,“要是能被这么几个人杀掉,那才是我高看他。” 那语气中没有半点的惊讶,似乎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还有李江他……” 睡袍男子微微挑眉,淡然问道:“死了吗?” “双眼被挖,双手砍断,脚筋也断了。” 男人冷哼一声,抬起手中的酒杯轻晃了晃,他不太满意这红酒的挂壁,轻抿一口,皱了皱有些妖媚的脸。 “不中用了,处理了吧。” 人影微微颌首,“那那个女人……” “盯好了。” “是。” * 程翊坐在床边,伸出大手,轻轻揉开陆浅紧蹙着的眉头。 这只手上,还残留着两片小巧的牙印,红色血痕已经结痂,那小小的伤口在程翊孔武有力的手臂上,显得有些可笑。 看到那对牙印,男人冷淡的眉目染上些许柔软,眼底有晦暗的神情。 “真弱。” 程翊搓过陆浅眼下的泪痕,低声念叨着。 粗粝的手指划过陆浅苍白的脸颊直到唇峰,她的嘴唇上还带着咬破的红痕,干涩而红润。 孱弱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生。 程翊知道这很不合时宜,但是看着这张可怜的脸,他竟然有些许蠢蠢欲动。 忽然回想起无论何时,陆浅都柔顺得要命,似乎没有任何过激的情绪。 性子和她的唇瓣一样软,十足的逆来顺受。 程翊很难想象他的世界里会有这么样一个人,他根本没有想过怎样应对陆浅的出现。 也或许她本来就不应该出现。 程翊垂眸,抬手关上屋内的灯。 今夜的月色静谧透亮,是难得无云无风的圆月之夜。 打在陆浅的睡颜上,月如轻纱人如玉。 屋中哪怕一盏灯也没亮,视野中还是泛着幽幽的蓝。 程翊脱掉外衣,掀开被角将陆浅揽在怀中。 他刚才就摸到她的手很凉,身上果然更凉,体温都比他低了好几度。 陆浅在昏睡中,觉得身上的寒意乍然被驱散。 她舒坦地闷哼出声,朝着热源使劲蹭了蹭,想尽量增大和热源的接触面积。 程翊惊愕地看着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的女人,她似乎对这个姿势非常满意,小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酣然地笑了起来。 那张精致可爱的娃娃脸上摆出了娇憨的表情,直戳程翊的心窝。 男人冷硬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温润笑容,抬手轻抚上陆浅的小脑袋,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沉声哄道:“睡吧。” 月色同时间一起流逝,最终隐于山坳不见踪影。 从熹微开始升腾的霞光逐渐遍布天空,璀璨的太阳愈升愈高,直到日上三竿。 床榻之上,男人有力的臂膀圈着怀抱中熟睡的人儿。 程翊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从睡梦中醒来。 他微微低头,看见陆浅还枕在他的臂弯里安睡着,苍白的面色也恢复了红润。 程翊下意识地觑着眼看向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半点不像清晨。 接着皱皱眉,拿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 程翊瞬间愕然。 十点了? 他一觉睡到现在? 不光睡得这么沉,还睡过了头。 程翊扔下手表狠命捏了捏鼻梁,自己在陆浅身边是不是太放松了? 从十几年前开始魔鬼训练的那天起,程翊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无时无刻不在保持高敏感度的警觉,哪怕是白噪音一般的声响,也能让他在睡梦中迅速作出反应,说是睁只眼睡觉,一点也不为过。 而且准点到令人发指的生物钟不允许他的苏醒时间晚于五点。 但他就这么……睡过了? 程翊沉叹口气,轻轻将陆浅挪回枕头上,替她揶好被子。 她在睡梦中咂了咂嘴,略带干涩的嘴唇微张开,能看到露出的一点门牙。 程翊哑然失笑,还真像只兔子。 祁煌、凌烁已经站在门外等候。 二人见程翊从屋内出来,齐声道: “当家,” 凌烁抬头,看见程翊还有些杂乱的头发,和还带着睡意的脸,眼睛瞪大了两分,“当家你……刚醒吗?” “……” 程翊冷着脸沉默。 得到这个反应,凌烁的瞳孔瞬间缩小,他好像说多了什么话……程翊不会把他扔到海里去吧? 他求助似的,一顿一顿转头看向旁边的祁煌。 祁煌耸耸肩:你嘴太快了,无能为力啊兄弟。 凌烁:…… 祁煌心中也嘀咕得很,他和凌烁的身体机能就已经很反人类了,程翊比他们两个还魔鬼。 程翊发起疯来根本就不用睡觉,带着佣兵团去雨林里做特训,连续四天不睡觉还能保持高警觉的神经,连只虫子飞过他都能瞬间清醒。 那段日子简直是他们两个黑白无常都不想回忆的“美好”时光。 这样的人居然会睡过头? “哥。” 正当凌烁在幻想自己怎么死的时候,曲乐的声音适时出现。 凌烁迅速朝程翊鞠了一躬,大声开口:“当家,我去备车!” 接着一溜烟地逃离现场。 曲乐慢悠悠走到程翊面前,“陆浅醒了吗?” 她第一眼看到程翊的样子也有些讶异,她那个魔鬼一样的老哥,一觉睡到现在? 程翊抬手捋了一把杂乱的头发,轻摇摇头。 “你不用担心,”曲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江栾说最近她睡眠不足,这一针下去睡个一整天也正常。” 接着走到程翊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先带她回蘅襄馆吧。” 第23章 软肋与把柄 陆浅局促地坐在中厅沙发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紧盯着围起她看个不停的江栾。 坐在一旁的洛川被晃得心烦,扣上手边的电脑走上前去,一手勺拍在江栾的脑袋上,“你能不能别晃悠了?” 江栾被这一巴掌拍得眼镜都掉在地上。 “我这不是在看病吗!”江栾捂着脑袋,气得一蹦三尺高。 洛川被他嚎得耳朵疼,不自然地眯起眼,揶揄道:“抽血化验单都摆你面前了,你还盯着人家看啥?” “化验是化验,病人身体特征我也要好好看啊……” 江栾弯腰捡起眼镜,吹了吹上面的灰。 从白大褂里掏出小本子,刷刷记了几笔,边朝洛川翻着白眼边躲回角落,把自己蜷起来,开始给陆浅配药。 陆浅现在十分迷糊。 她连自己怎么回的蘅襄馆都不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西斜。 玛菲见陆浅醒来,立马通知江栾,江栾拉着她就去把血抽了。 刚吃完玛菲给她准备的饭,又被拉到这给江栾当猴看。 江栾拿起配好药的针管,径直走到陆浅面前,扯过她的手臂,迅速扎了进去。 迅速到陆浅连疼都没反应过来,冰凉的药液就注入了静脉。 江栾拔下针管,推推眼镜,开口嘱咐道:“最近少运动,多睡觉。” “谢谢你……” 陆浅捂着后知后觉才开始疼痛的胳膊,向江栾道了声谢。 “不是我说你啊,呆子,你随便找两个护士给你当助理不行吗,” 洛川仰瘫在沙发上,剥开手里的糖,向上一抛,糖粒划出一发完美的抛物线,精准掉进嘴里。 “看你一天天的,这点小事也得自己干。” 江栾低下头,把眼睛埋进杂乱的头发里,“不需要。” 隋唐迈着轻快的脚步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中间的陆浅,“浅浅妹妹~感觉怎么样啊?还难受吗?” “谢谢唐哥关心,”陆浅摇摇脑袋,“不难受了,就是还有点晕。” “你安心在这歇着,”隋唐优雅一笑,“等过几天身体好了我再送你回去。” “……”陆浅开口想拒绝,她本来昨天就该走的。 隋唐打量着陆浅,双手插兜走上前去。 “我们都听曲乐说了,你现在走了不也没地方去吗?”隋唐抬手倒了一杯水,递到陆浅面前,温柔地微笑起来,“况且你身体还要继续打药,你现在走了,出了危险怎么办?” “隋家这么大,还不多你这个人。” “……” 陆浅沉叹口气,无奈接过水杯。 “谢谢唐哥。” 她现在连走路下楼都忽忽悠悠,别说拖着行李箱长途跋涉了。 “对嘛。”隋唐笑应。 隋唐斜过眼去,给洛川使了个眼色,洛川立马会意,揽起缩在一旁的江栾。 “走啊呆子,我给你测数据去。” 江栾抬眼看了洛川一眼,有些不爽,但他拒绝不了这个数学天才帮他做实验。 江栾抬手,悻悻指着洛川,“那你不许偷我的药。” “哎呀,我是那种人吗?” “你个贼头子不是谁是?” “不偷不偷,走啦走啦。” 洛川明媚地笑着,推起江栾就往门外走去。 隋唐就在陆浅面前站着不说话,突然沉默的氛围让她有一丝怵场,急忙搜寻着脑海中的话题。 “对了,程翊呢?我昨天睡过去了,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 似乎是早就想到了陆浅会问程翊,隋唐眯起眼,自如地笑道:“不知道,我一整天没看见他了。” “哦……好吧。” 陆浅心里闪过一抹失落。 隋唐捕捉到这丝神情,坐到陆浅身边,侧目凝视着她,“不想问问别的吗?” “……”一阵沉默。 想的吧?怎么可能不想,但是从何问起呢? 隋唐看着陆浅沉默不语,迟疑地问道:“你、是害怕吗?” 陆浅思索片刻,佁儗地微微点头,接着又疯狂摇头。 “呵,”隋唐轻笑出声,“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怕是怕,”陆浅垂下头,搓着手中的水杯,“但不是怕他。” “如果他不救我的话,我现在最好的结果是被人强暴,最差的结果就是死掉。” “虽然现在想想那么多人死在我面前,还是很难平静。” 陆浅抿起唇,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但是如果程翊不杀他们,死的一定会是他和我。” “我或许是小命一条,但程翊他……”陆浅抬手掖起耳后的发丝,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笑,“他生为逐鹿而来,他不应该。” 听完陆浅的话,隋唐不禁侧目,看着面前娇滴滴的小姑娘,纳罕道:“没想到你接受力还挺强?” “大概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了吧?”陆浅抬起头,朝着隋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隋唐随手拨弄了下绑在脑后的长发,双手向后一张,仰瘫在沙发上,“你就不好奇程翊是什么人?” “好奇啊,”陆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么神秘的人放在谁面前都会好奇吧?” “那你怎么不问?” 陆浅抿起嘴,大眼睛半垂下去,轻轻摇摇头,“我没有立场去问那些东西。” 隋唐不解:“立场?” “嗯,立场,”陆浅看向隋唐,怅然若失,“我不会开口去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陆浅沉吟片刻,自嘲笑笑,“谁也不愿意跟一个无所谓的人透露太多吧?” 作为一个从小不讨人喜欢的孩子,不问、不看、不要求,大概是陆浅这么多年来学得最好的事。 隋唐在陆浅的侧后方,眼光打在她纤细柔弱的背影上,带着些欣赏。 这小姑娘似乎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娇弱。 隋唐欲言又止地开口:“其实你……”对他挺重要的。 陆浅转过头去,歪着脑袋回问:“什么?” 隋唐收回想说的话,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正说着,玛菲突然从楼上探出头来,招呼陆浅。 “陆小姐,曲小姐正找您过去呢。” “哦哦,马上来!”陆浅放下手里的杯子,朝隋唐告别,“唐哥那我先过去了。” 隋唐朝陆浅挑了下下巴,示意她快去。 陆浅小跑着一路上楼,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程翊指间衔着一根烟,缓缓从另一侧楼梯上走下。 “都听见了?” 隋唐侧目,歪眼看向程翊,语气轻佻。 程翊轻嗯一声,未作他答。 他散漫地迈着步子,走到沙发上坐下。 “老哥,喜欢就留下呗,”隋唐双手插兜,走到程翊身边,依靠在程翊沙发的把手上,揽起他的肩膀,戏谑地哼笑,“我又不会碰。” 程翊伸出长腿,扫向面前的桌子,稳稳搭上,迷人的眼睛微微抬起,冷淡地注视着调笑着的隋唐。 “不需要。” 程翊的语气肯定又随意,那凡事无所谓的态度简直要恨死隋唐。 “行,你牛逼。” 隋唐抬了抬大拇指,比向程翊。 隋唐明白,这个男人不需要任何的软肋与把柄,任何有风险成为他桎梏的东西,要么毁掉,要么夺取、然后毁掉。 趁这个风险还没形成,放她离开也好。 他的世界太黑暗了,让陆浅踏足,两个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第24章 有缘再见1 陆浅又在蘅襄馆住了三天。 因为每天都要打药,所以她醒着的时间也不多,连饭都是玛菲另外给她温着,等她醒了再端到房间里来。 偶尔曲乐和隋唐会来看她,有时候带着江栾、有时候带着洛川。 但是陆浅醒着的时候从来没见过程翊,就好像这个人在蘅襄馆里消失了一样。 “乐乐,”陆浅缩在床角,看着坐在桌子上的曲乐,“你说你哥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啊……” 曲乐晃荡着长腿,不以为意地挠挠耳朵,“谁知道他。” 陆浅把脸埋在膝盖里,柳眉蹙得紧俏。 程翊这几天也没来找她换药,也不知道他腰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那天晚上程翊救了她两次,还没道过谢。 而且那天实在是吓傻了,她对程翊的态度好像有些伤人…… 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 曲乐拿起手边的苹果,从腰间掏出小刀,利落地一分为二,跳下桌子走到陆浅面前。 “喏,吃个苹果,别想那么多。” 陆浅扯起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接过苹果,“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怎么也要和他当面道个谢。” 但是程翊好像并不想见她…… 昨晚江栾给陆浅打了最后一管药,陆浅的身体基本也完全恢复。 虽然隋唐还在挽留她,但陆浅说什么也不想再打扰。 曲乐咔嚓一口咬下苹果,“你走了去哪啊?” “回学校,”陆浅不假思索地回答,“宿舍住着比较便宜。” 曲乐恍然地挑挑眉,宿舍,这个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陌生。 “那你以后怎么办?” “没想好,”陆浅思忱道,“半工半读呗,捱到毕业,等毕业了找到工作应该就好了。” 曲乐眼珠子骨碌一圈,提议道:“要不然你毕业了来找隋唐吧,他肯定能给你安顿好。” 陆浅微怔,接着摇摇头,“我不想再回来了。” 这个地方就和妈妈一起留在记忆里吧。 曲乐眯起狭长的眼睛,捉摸不透地笑了下,“那意思是不是我们只能有缘再见了?” 陆浅抬头,端详着曲乐的脸,难舍地点点头,“好像是哦。” 陆浅从小就四处借宿,在哪里都呆不长远,所以几乎没有朋友。 这些天不知不觉间也和曲乐聊过很多,不知道曲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陆浅心底大概已经把她当成朋友了。 曲乐将手中的苹果核高抛脱手,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走向房门。 “歇着吧,明天早上让唐哥送你。” 陆浅轻嗯回复。 曲乐走到门边,刻意放慢了脚步。 “顶层会议室,”曲乐手扶着门框,微微转过头去,“程翊应该会在那。” “诶?” “用不用我带你去?” 陆浅微怔了下,感谢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去。” 陆浅沿着楼梯,一层层走上去。 蘅襄馆是修了电梯的,但陆浅总觉得,坐电梯上去太快,快到她根本整理不好心情。 慢步走到会议室门口,大门是半掩着的,陆浅做贼一样地往里面瞟了一眼。 她看到程翊气定神闲地坐在白色真皮沙发上,身边站着一众单拎出来都能震慑四方的俊朗男人。 但他们就这样毕恭毕敬地簇拥在程翊身边,却让人看不出半点不对。 而是由衷地觉得,这个目空一切、王一般的男人值得这样的拥趸。 祁煌、凌烁早就发现了缩在门边鬼鬼祟祟的陆浅。 二人回头朝洛川看去,洛川微微阖目,并没多说。 他们如果发现了的话,以程翊的耳力和警觉度,肯定早就发现了。 陆浅咽了一口口水,似乎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迟疑地敲响会议室半掩着的房门。 “当当。” 听到敲门声,屋中的人目光齐齐向她看来,陆浅不禁哆嗦了一下。 她缩着肩膀往前挪了两步,站到程翊面前。 “那个、程翊、你跟我过来一下。” 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程翊,就垂着眼睛看向地面,拘谨地抓着手里的袋子。 身后的几人惊恐地加重了呼吸,包括洛川那张桃花样的小脸,也有一丝垮下。 这女人在命令他们当家? 程翊微微挑眉,冷冽的眼挪向陆浅。 接着他做了一个更让这帮人看不懂的动作。 程翊站起身来,擦过陆浅身边,大步走向会议室外。 隋唐歪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言说的邪笑,随着程翊的走远,愈发加大,直到鼻息间都沾染了笑意。 祁煌和凌烁又是一阵惊奇的对视,他俩确实是醒着呢吧? 没做梦吧? 不对,这比梦荒谬。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江栾,也把眼镜挪下两分,露出黑成熊猫的眼圈,视线随着程翊一同离开。 陆浅小跑着跟上程翊的脚步,直到会议室门后隐蔽的拐角处。 程翊站定,散漫开口:“什么事?” “我就是想谢谢你那天救我……” 程翊冷声应道:“不用。” “……”陆浅喉头一梗,这两个字把陆浅准备要说的话全憋回去了。 程翊看着陆浅逐渐涨红的脸,面色也没有一点缓和,仍旧冷淡。 “还有别的事吗?” “有有,”陆浅点点头,“就是你那个伤啊,还是得换药,但是我明天就走了……我怕你们这没人能帮你处理。” 陆浅仍旧不敢看程翊,只是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念叨。 “我就给你做了几个换药的纱布,”陆浅把手中攥得快出汗的袋子高举起来,送到程翊眼前,“你放心,我都用消毒过的袋子分装了,你到时候换完药,直接贴在伤口上就行。” “数量不多,但是你的伤用完这些换的纱布估计就好了。” 陆浅说话的时候心还在砰砰直跳,她都听不见自己的话语,鼓膜中充斥着的全是心脏的鼓点。 “你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程翊没有接陆浅手中的袋子,而是语气生硬地开口质问。 那语调听得陆浅皮肤一阵发麻,如果她是只长毛的小动物,她现在身上的毛一定会耸得炸开。 “啊……那个、我觉得你可能不想被他们看见、所以……” “多余。” “……” 陆浅也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程翊这样的男人根本不用她去操心这些。 “对不……” “起”字还没有脱口,陆浅手中的袋子便被大力扯开。 程翊一个字也没有多说,接过袋子就迈开长腿走了回去。 陆浅如释重负地垂下手。 没有惹他生气,道谢也好好说了,结果还算好。 她有些不舍地朝门里看了一眼,便悄悄走开。 见程翊回来,隋唐脸上露出玩味。 “每天都趁人家睡着的时候去偷偷看,她自己找来了,还冷着脸把人家赶走,”隋唐轻晃晃脑袋,“啧啧啧。” “唰——” 话音刚落,一把利刃径直飞向隋唐,隋唐微笑着右倾身子,完美躲过。 “舌头不想要了我可以代劳。” 程翊淡然的声音幽幽飘出。 “暴君,”隋唐叼起一根烟,调笑着开口,“成天想割人舌头。” 第25章 有缘再见2 “曲乐说得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程翊坐回椅子,将腿散漫搭在会议室的桌上,开口呛道。 隋唐耸耸肩,不以为意:“人家明天就走了,你还不抓紧时间留点美好回忆?” 程翊哑然。 对陆浅来说,碰到他之后,遇到的事大概没有一件是美好的。 隋唐当下有些看不透程翊的心思,这个男人从来都不能用常理去判断。 他随意撩起鬓角的头发,吊儿郎当开口:“要我说,你就把她带回家养着,养足月了好吃肉,省得你看不惯我玩女人。” “滚。”程翊语气愤然,沾染着嗜血。 “你这人,”隋唐对着满含杀意的男人,嘴角露出邪笑,“听不了实话呢怎么。” “再废话,我就把你打包,给你爹发回去。” “哇,你少拿老头子压我,”隋唐听罢,左脸一抽,面露嫌色,“再说了,你把我送回去,我还不能再跑吗?” 程翊鹰眸微抬,冷眼扫向隋唐,“我只是说打包,没说打几包。” “……?” 暴君。 洛川敲敲耳骨上的卡扣,详听片刻,接着朝程翊报告:“当家,leo那边有动静了。” 程翊冷笑一声:“他的行动还是比我想象得慢了些。” 程翊将搭在桌上的长腿缓缓放下,前倾着直起身来,“通知组里,随时准备派兵奥地利。” 众人齐声:“是。” 祁煌抬头,有些纠结地看着程翊手上的袋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当家。” 程翊轻“嗯?”一声。 祁煌指了指程翊的手,“这东西……需不需要检查一下?” 程翊没有回头,不过他自然知道祁煌说的是什么。 程翊攥上手心里的小袋子,捏出哗哗的声响,淡淡扔下两个字: “不用。” 翌日,清晨。 陆浅背上她的双肩包,走到客房门口,回身好好检查了一下屋内,确保在她走之前把屋内收拾整洁了。 她独自走到楼下,中厅里面已经围满了人。 包括程翊。 他还是那么霸气地坐在一众男人之间,手里悠哉地摆弄着打火机,祁煌伏在他耳边似乎在交代着什么事情。 听到那串熟悉的铃铛声,程翊不禁动了动耳朵,半阖下眉眼,将情绪掩埋。 隋唐看着陆浅下来,连忙起身上去迎。 看到她只拿了一个双肩包,不禁疑惑开口:“浅浅妹妹,你怎么就带了这么点东西?” 他给陆浅准备了不下十几套衣服,总不可能是她这个小双肩包装得下的。 “啊……唐哥,衣柜里那些我都没穿过,都是全新的。” “哎呀,我不是说了吗,你把这些留在这也没人穿,都浪费了,”隋唐轻笑,抬手招呼玛菲,“快去,把楼上的衣服饰品都帮陆小姐装起来。” “是。” 玛菲答应下来,立马转身上楼。 “……” 陆浅羞涩得不敢说话,被人家救了、住了这么多天还白拿这么多东西,显得她像只蝗虫。 趁玛菲去装东西的空档,陆浅贼溜溜地瞟了一眼程翊。 他依旧那么闲散,傲气的目光甚至都不愿意分给陆浅的方向一点。 江栾忽然走上前来,挡住她的视线,不禁吓了陆浅一跳。 他扯给陆浅一张字条。 陆浅懵懂着接过,看看字条,又看看江栾,“这是……?” 江栾推推眼镜,低声说道:“忌口,建议饮食,还有突发情况的常备药物名。” 陆浅郑重点点头,“谢谢你。” 江栾没有回应,伏下身子,直勾勾盯上陆浅,“你真的不考虑,留下当我的医学助理吗?” “这……” 陆浅面露为难地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程翊听到江栾的话,微微侧目,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这陆浅怎么这么招人惦记? 洛川机警地察觉到周围气场有些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捂起江栾快要贴在陆浅身上的脸,把他捞回来。 “人家明显不愿意吗,你个呆子别不识抬举。” “唔……唔!”你才呆子! 江栾被捂着口鼻,只能愤懑地挥舞着胳膊。 洛川不耐烦地点点头,“对,对,你是呆子。” 洛川怕江栾在这惹来杀身之祸,直接拽着他出了中厅,临走还不忘跟陆浅告个别。 “陆浅再见。” 陆浅尴尬地点头示好,“再、再见。” 这帮人真的很怪。 “走吧,浅浅妹妹,”隋唐看到玛菲从楼上下来,起身迎向陆浅,“我给你备好车了,送你回去。” 陆浅背好双肩包,接过玛菲给她收拾的一大兜子东西。 这一兜子可真是有够重的,玛菲不会把隋唐给她准备的那么多套衣服全装上了吧? 陆浅微微鞠了个躬,“谢谢唐哥。” “客气。” 隋唐答应道,伸出手去,微笑着就要揽上陆浅的肩膀。 “隋唐。”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直一言未发的程翊终于开了口。 隋唐的手停在陆浅肩上不足五厘米的地方,回头笑问程翊:“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 “送人不用你,别想趁机脱事。” 程翊的声音并没有多少起伏,依旧懒散又冷淡,让人看不透情绪。 “哇,这都能让你看出来,”隋唐笑着懊恼,“你逼死我算了。” 程翊支棱起眉毛,冷哼道:“下午还要和leo谈判,我怕你死在路上,我送不出人质。” “好吧好吧,”隋唐象征性地拍上陆浅的双肩背包,“妹妹你快去吧。” 隋唐抬起手,随意指弄,两名女佣走上前来,为陆浅带路。 “你们,给陆小姐带路。” 远处坐着的曲乐这才直起身来,走到陆浅身边,“我今天和洛川有任务,就不去送你了。” 在兜里翻腾些许,随手扔给陆浅一块糖。 “揣好了,心情不好的时候,记得看看我给你的糖。” 陆浅抬起手,慌张接住,把糖攥在手心里看了一眼,是橙子味的那颗。 她朝曲乐灿然一笑,“好。” 曲乐转身,朝着身后摆摆手,“有缘再见。” 陆浅回头朝着屋中一众男人点头示意,最终眼神在程翊身上停留了半秒。 她抿嘴微微笑了下,释然地吸上一口气。 “嗯,有缘再见。” 第26章 寻物 “陆小姐,就在前面吗?”司机恭敬地回头问向陆浅。 陆浅从车窗里向外看去,看到了熟悉的港口海岸。 “对的对的,麻烦您了。” 陆浅拿上书包,拢了拢衣袋的提手。 她一眼就看见了衣袋里放在最上层的睡裙。 陆浅的睫毛不住地轻颤了两下,抬手下意识地抚上她柔软的下唇。 过去了这么多天,但唇上似乎还保留着那一丝被碾破的灼烧痛感。 想到这里,陆浅的心尖都随之一紧。 车速逐渐减缓,也浇灭了陆浅悸动的心情。 她不算太懂感情,只是隐隐觉得,有些难忘。 萍水相逢而已,至此就足够。 “麻烦叔叔了。” 陆浅将东西搬下车,朝着司机鞠了一躬。 看着汽车扬长而去,陆浅深吸口气。 顺着绵长的气息,想将翻涌的心绪吐得一干二净。 陆浅拎着大包走在街边,今日的天气有些阴霾,可惜盛夏的阴天并没有带来温度上的宽慰,反而是说不出的闷热逼仄。 陆浅的脸上闷出一层薄汗,她抬起纤弱白皙的手摩挲了一把,但没有效果,因为手背上也渗出汗液。 汗液与汗液交汇,粘腻湿滑,一擦而过,并没有带来任何干爽。 “呜——” 有船只出海了。 北港这个最大的港口总是日夜不停歇,船只来来往往,装货卸甲,牵扯着周遭无数个城市小镇的经济命脉。 陆浅也曾零星听说过一点,她的爸爸似乎是海员。 在陆浅生下来的三年内,几乎没在家呆超过三个月,日夜在海上航行。 在陆浅三岁生日那天,王婉收到了一封跨国信件。 具体跨的是什么国陆浅也不知道,因为爸爸的事情从不允许在家提起。 连这些星点的信息都是陆浅从借宿的亲戚朋友口中听见的。 信件中是一张异国结婚证,爸爸和其他女人的。 爸爸连离婚都没有提,而是直接给了王婉一个下马威。 他已经在他国结婚了,无论王婉想不想离,跟他都毫无关系。 最后王婉去民政局办理了丧偶。 陆浅一路走到前些天上车的地方,这块司机聚集地还是有那么多车停靠。 似乎那场枪战追杀都是假的,陆浅经历的那些事也是假的。 一切还是那么的平静。 陆浅瞟向拐角的那块树荫下,那里没再停着一辆黑色越野,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白色桑塔纳。 桑塔纳的司机正搭在车门旁边抽烟,拦住来来往往的顾客,问他们要去哪。 陆浅收拾起心情,走近那辆车。 “师傅,你知不知道前几天这地方有个行李箱,蓝色的,”陆浅在自己腰间比量了一下,“大概这么高。” 桑塔纳司机叼着烟有些不耐烦,“没有没有,不知道,不坐车就离远点。” “……好吧,谢谢。” 陆浅被这不太友好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只好喏喏道了声谢。 那这让她去哪找啊? 陆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衣袋子,隋唐给她准备的这些衣服倒是也够用,甚至比她自己的还多些。 但箱子里还有她辛辛苦苦搬回来的书。 哎呀,反正以她现在这个无家可归的状态,丢一样东西都是致命的。 “你好,你最近见过这有个蓝色行李箱吗?” “你好,请问见过这么高的行李箱吗?” …… 陆浅顺着海岸边的甬道一路问过去,无论是周边的行人还是停靠的司机,都问了个遍。 有人说有印象,但是不知道去哪了的。 有人说一直在这呆着,没印象的。 还有给陆浅指了一个方向,让她去那再找找的。 陆浅最后没得办法,找到附近的警局问了一趟,看看有没有人失物招领。 可惜无功而返。 “哇……这到底让我怎么找啊?” 陆浅懊恼地坐在警局门口的长椅上,抓着脑袋左挠右挠。 那行李箱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捡到的人不会翻完扔垃圾桶了吧? 不过要是有人捡走拿回家,把里面的衣服给自己家小女儿穿,也算功德一件。 想到这陆浅无奈地叹口气,只能在最坏的结果里模拟最好的结局了。 “老板,拿瓶水,一块钱的就行。” 陆浅从兜里掏出一枚钢镚,放在小卖部的桌台上。 接过老板递来的还带着凉霜的水,陆浅将短袖的一角套上瓶盖,借助布料的摩擦力,放大自己本不强壮的手劲。 挤出来的水粘湿了衣角,陆浅没有在意,仰起脸来,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解渴过后,陆浅蹭了蹭嘴边的水渍,怀揣着小小的希望开口问了一下。 “老板,你知道这附近谁捡到过行李箱吗?” 小卖部的瘦小老板听到陆浅这么问,开口招呼了一个正在堂下坐着,满脸横肉的花臂男人:“哎,老裴,我记得你前几天是不是捡着东西了?” 老裴抬了抬眼皮,睨了陆浅一眼,“蓝色的行李箱?” “对对,”陆浅比量在自己腰间,“这么高。” 老裴听罢继续眯上眼睛,随意开口:“捡了。” 陆浅的眼底闪过一丝希望的光彩,“那、能还给我吗?” 老裴手里拿着酒瓶,没有作声。 陆浅一时局促,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那个,我可以酬谢。” 陆浅纠结了几秒钟,“一百块……可以吗?” 她现在实在拿不出再多,毕竟还要为以后考虑一下。 听到这个数字,老裴的眼睛睁开了,比刚才睁大了一些。 他喝掉酒瓶里最后一口酒,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白沫,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扔在库房了,跟我过来拿吧。” “这……” 陆浅有些犯难,跟一个这么吓人的花臂男人走,虽说是光天化日的,但也太危险了。 老裴冷哼一声:“你还指望我去给你搬不成?” “不是的……” 陆浅紧抠着衣袋的提手,开口解释。 “哎,老裴,你老吓唬人家小姑娘干什么?” 瘦小老板连忙开口打起马虎眼。 “小姑娘你别介意啊,他这人就这样,”老板打开柜台的挡板,从中钻出,笑着安慰陆浅,“你在这等等,我去给你拿。” “谢谢了……” 陆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老板笑着走向后门,遥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老裴你来帮我找啊,指望我自己翻呢?” 老裴听罢,懒散地揉揉眼,撇着嘴擦过陆浅身边,走向库房。 第27章 礼物 蘅襄馆顶层,会议室。 程翊冷脸坐在会议桌主位的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晃荡着杯中所剩无几的酒。 隋唐随意地仰躺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中,怀中揽着一名穿着暴露的性感美人。 那美人正跨坐在隋唐的大腿上,不住地搔首弄姿。 程翊的一众手下似乎已经看惯了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地垂手立于旁侧。 “当家,准备好了。” 洛川从门外走进,朝程翊一鞠躬。 隋唐嘴角咧起狞笑,一巴掌拍在美人丰满的翘臀上,惹得美人娇呼了一声。 “宝贝你先出去。” 性感美人这才从隋唐腿上下来,迈着猫步,恋恋不舍地走出会议室。 程翊没有回应,将手中的酒杯顿在桌上。 “当!” 碰撞的在空旷的会议室中十分惹耳。 其中所剩无几的酒液被颠簸出些许,洒在程翊的指间,柔滑潮湿。 祁煌拿起一旁的黑色遥控器,草草摁下。 足有二层楼高的纯白色墙面上,便降落下一面巨大的水晶屏幕。 那美人走出去时,擦过程翊身后,她身上那股浓烈香味惹得程翊眉毛微抖。 隋唐说那是风情的味道。 在程翊眼里却算不得半点风情,扇得起风,撩不起情。 想到这,程翊的念头有一瞬间的恍惚,香气吗,陆浅身上也有,明明是很淡的味道,在程翊闻来却别有一番甘甜馥郁。 洛川嚼着口香糖走上前去,面容笑得荡漾如水,扣上隋唐仰瘫着的肩膀,调笑开口。 “唐,你这么喜欢玩,为什么不自己搞条产业?” 隋唐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拿起手中的酒杯朝洛川点点,“现在光玩玩,我爹那老头子都成天不爽我呢,我要是真搞出条色情产业链,他立马就能再生个崽,把我弃掉。” 洛川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哈哈,你爹都多大年纪了,还能生崽呢?” 隋唐整理了一下被女人搞乱的衣物,轻拨弄好鬓边的发丝,优雅地翘起腿来,调笑着开口:“隋家能力强是一脉相承的。” “是,能力强,”江栾窝在旁边,推推眼镜,语气不屑,“天天找我开壮阳方。” 隋唐听到这话,嘴角一抽,刚才还彰显贵气的笑容立马僵在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个能力强!” 洛川金色的头发笑得一抖一抖,少年爽朗的音调在会议室中无限盘旋。 隋唐捶了桌子一把,瞪向江栾,“死呆子,等我再找个好医生,第一时间给你毙了。” 在这场闹剧之中,水晶屏幕降至最底。 程翊闷咳一声。 众人全部识趣地收起嬉闹的状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向屏幕。 液晶屏闪现出画面。 但一闪而过的白光后,就只剩下斑驳的黑影。 一张巨大的会议桌被漆黑的影子尽数遮盖,在桌子尽头的欧式交椅上,隐藏着一个看不清的人影。 程翊被他这故作玄虚的架势逗笑了,“leo,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故弄玄虚的?” “呵。” 屏幕中传来轻笑,那笑声清朗优雅,温柔而富有磁性。 “在东亚行事,自然要含蓄些,不像在你的欧洲。” 屏幕中男人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程翊听闻,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光故弄玄虚,还阴阳怪气。” 男人儒雅应下:“谢谢夸奖。” 程翊逐渐收回放肆的笑容,沉声说道:“你把货放给我,我们两清。” “啪嗒啪嗒。” 屏幕中传来把玩打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那金属与火苗的碰撞感被无限放大。 “你炸了我的基地、破坏了我几亿的保密系统,还杀了我一队特种兵,想两清可是有点困难。” leo的声音沉稳持重,平静如湖面。 程翊听到屏幕对面的推辞,声音立马冷下,眼中透出冷冽的杀意,“leo,这么算就没意思了,你派人来杀我,我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对面的男人似乎是没有听出程翊语气中满含的杀戮欲望,开口跟程翊扯起了闲。 “程翊,那个名字被我扔在欧洲了,我还是喜欢我本来的名字,白曜。” 程翊没有回应,不屑地哼了一声。 白曜的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些许妥协,温柔地反问道:“怎么?只允许你抛弃身份,我就不能吗?” 程翊淡漠道:“白曜,我不想跟你拉家常。” 白曜的语气急转直下:“这几年隋家在东亚占了多少白青会的利,你应该比隋唐更清楚。” 程翊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所以呢?” 白曜料到程翊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所以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所以这批货,我不会放。” “不光不会放,而且这批货还会在下个月准时出现在东亚海域。” 程翊眉头不着痕迹地抬了一下,“威胁我。” 屏幕中的男人,将隐于黑暗中的身影朝着欧式宫廷椅的靠背重靠了下去,柔柔地开口笑了声,那声音里似乎带着对强大对手的渴望与兴奋。 “威胁言重了,只是下个请帖而已。” “平京时间晚上八点,亚洲党派集会,在我的会馆,诚挚邀请程、隋二位当家莅临。” 程翊拧了拧手腕,粗粝的指腹划过那象征权利的荆棘刺青,青筋在他手指的力道下消失又回弹,不亦乐乎。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 “去不去,先看过我的礼物再说。” 没有再给程翊半分回绝的机会,屏幕中的画面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曲乐从会议室门外走了进来。 她瞥眼看向沉寂坐在沙发里的程翊,垂眼径直走向隋唐。 “唐哥,陆浅的定位,消失在了海里。” 话音刚落,从那个无声的方向,逐渐蔓延出一股直逼人心的杀气。 危险的气息逐渐在屋中堆叠,本来恒温的屋内愣是叫人冷得透心。 几人的神情默默收敛起来,呼吸都不敢大声。 曲乐不动声色地眯了下眼。 “啪。” 洛川口中叼着的口香糖泡应声炸裂,脆生生的响,将这凝滞的空气点燃。 “你说谁?” 程翊冷冽低沉的音从喉头发出。 曲乐随意开口:“陆浅。” 第28章 亲手毁掉 “陆浅。” 就在这个名字再度出现的同时,程翊的气息有了片刻的不平稳。 祁煌凌烁站得最近,他们听得到。 佣兵训练的第一要义便是反抗自己的身体本能,无论在任何极端情况下,呼吸的绝对平稳都可能会成为战争决胜的关键。 程翊的本能更是压制到了谷底,饥饿、重伤、极限运动、甚至药物毒品,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扰乱他的节奏。 但是这个例外出现了。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隋唐。” 程翊的声音冷得可怕。 隋唐坐起身来,郑重地应下程翊的呼唤:“哎。” “定位器,你装的?” “我装的。” “的”字的音还没有咬出,隋唐面前就扬起一阵狂风,那风狠厉急劲到能刮开空气,扑向他的面颊。 “咔哒。” 额前传来冰凉的触感,耳畔响起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子弹上膛的声音。 有多少条命在隋唐拨弄出这个声音后,消失在芸芸众生里,他自己都记不清。 隋唐悠然抬眼,直愣愣对上面前的程翊。 程翊的眼底一片漆黑,那金棕色的眼眸已经被怒意裹挟到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这么多年不出任务,身手还是让我望尘莫及啊。”隋唐顾左右而言他,将陆浅的事一笔带过。 “你都知道。” 程翊冷然开口,并不理会隋唐的揶揄。 隋唐抵着冰凉的枪口,顿顿点了下头,“嗯,我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一个被塔维亚当家带在身边的普通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所以白曜会对陆浅下手,程翊不可能不知道。 程翊只想放她回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但他忘了,一旦与他产生瓜葛,不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 程翊没有回答,冷硬的眉峰蹙得更紧,抵在隋唐额头上的手使劲用了用力。 隋唐没有一丝闪躲,反而是淡然一笑。 “你现在崩了我,隋家也没办法拿你怎么样,无论是你的本家还是塔维亚,我都斗不过。” “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动意了的东西,无论你想不想要,都会有人下手。” 隋唐伸出手,奋力地敲击在程翊坚实的胸膛上,那肌肉坚硬挺实到能敲出撞击的声音来。 “就算要毁了她,也得你亲自来。” 屋中寂静可闻针落。 一屋子训练有素的顶尖佣兵,这一瞬间似乎都消失在声音的维度上。 “嘀嘀。” 通讯器响起。 曲乐抬手挑起头发,露出耳朵上与洛川同款的通讯卡扣。 手指轻敲两下。 曲乐眼眸低垂,在地上扫楞一圈,定到程翊的侧脸上,“哥,白曜给你发了样东西。” 程翊置若罔闻,鹰眸定定地看着隋唐的眼睛。 “砰!” “砰砰!” “咔哒咔哒。” 几声连续的枪响,直到无论再怎么扣动扳机,弹匣中也打不出一颗子弹。 隋唐皱起眉来,不悦地掏了掏耳朵。 “我算是知道了,你想杀我是假,想把我震聋是真。” 程翊布满纹身的手举着枪,正放在隋唐耳边两厘米的位置。 隋唐抬起手来,两指搭上还滚烫的枪管,将程翊的手按了下去。 “看看白曜给你发了什么吧。” 程翊将枪一把扔到桌上,眉目顿沉,“煌,接过来。” “是。” 祁煌拿起黑色遥控器一阵摆弄,屏幕上再度出现了画面。 屏幕中出现的昏暗画面,老旧的垂线吊灯随着画面的波澜一齐摆动。 昏黑的视角让人看不出门道,却能听到明显的吱呀吱呀声。 甲板。 众人反应过来。 随着昏黄的灯光摆动的过程中,似乎能看到角落中有一个被包裹着的小小人影。 程翊的眼神倏地眯起,透出危险的意味。 曲乐在电脑上一阵敲击。 “这是直播画面。” 洛川揽着曲乐的腰,靠在她身边,眼神飞速扫过曲乐敲击的所有代码。 洛川补充道:“定位在海上。” 曲乐狐狸眼微眯,“排查过北港出发的所有船只,结合航向和移速。” 洛川歪过脸来与她对视,“开往扶桑的船。” 隋唐豁然贯通地点点头,抿笑道:“白曜为了让你赴场鸿门宴,可真是费尽心思啊。” 程翊把玩着手中的烟盒,二郎腿慵懒地翘起,依旧那么冷傲而威严,似乎刚才那个激动到失仪的人并不是他。 他漠然地打开烟盒,咬出其中一颗烟。 凌烁迅速递上火。 那冰蓝色的火焰跳跃在程翊的脸边,将他口中那根细烟点燃。 随着呼吸起伏的火光将程翊冷硬的脸衬得更加忧郁。 “什么时候靠岸。”他淡淡问道。 曲乐扫过船只出航信息,有些不解地瘪了瘪嘴,说出一个她不太接受的答案:“按理说,是明天。” 程翊抽烟的手顿了一顿,“明天?” 洛川接过话头:“我怀疑这不是直播的画面。” 曲乐:“你的意思是?” “定位是可以篡改的,而且一旦更改摄像设备的视频源,传递到网路中,与直播别无二致。” 洛川夺过曲乐手中的电脑,修长的指在上面飞速敲击,“如果要黑进re的系统确认,需要时间,大概一个小时。” 程翊将手中的烟碾在桌子上,冷眉横对,“也就是说,陆浅可能不在船上。” 曲乐点点头,“我怀疑她已经被白曜带到扶桑了。” 程翊没有再多作废话,耸起健壮的肩,从沙发中直起身来,“煌,直升机。” “是。” “烁,搬空隋唐的武器库。” “是。” 隋唐挑挑眉,不禁有些心疼,200亿的军火还没摸到,自己就要先大出血。 早知道他就不该玩这么大,把程翊惹毛。 “洛川,” 未等程翊下令,洛川弹跳着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桃花样的灿烂笑容洋溢上脸。 “报告当家,白曜敢轻举妄动,re投入千亿研究的芯片数据会在第一时间导入各大公司的数据库。” 隋唐一旁静静看着,听到这不禁笑出了声,“我就说跟程翊在一起待久了会变成变态。” 程翊拧了拧带刺青的手腕,迈开长腿走向会议室门口。 “走吧,去会会白曜。” 第29章 救援 扶桑,平京。 东九区,七月十七日,时间19:30。 高空中的风呼啸凌冽。 轰隆轰隆的直升机轰鸣就这样隐匿在扶桑的上空。 “当!家!” 祁煌拉开直升机舱门,为了对抗这呼啸的风声,只能回头用尽全力的呐喊。 程翊摆摆手,没有作声。 祁煌打开对讲机,“烁,go。” 接着将对讲机结实卡在腰间,戴上护目镜,捋了捋他被吹乱的红发,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隋唐顺手拉上直升机的门,重新点燃刚刚被吹灭的香烟。 “在白青会的地盘上,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冒险?” 白青会,横跨亚洲最大的黑帮组织,其历史可以追溯到1905战争之前。 在逾百年的历史发展下,白青会几乎吸纳吞并了东亚地区入得了眼的所有势力,与东南亚方也合作密切。 隶属白青会的re集团,自然成为东亚地区当之无愧的龙头。 而且新任当家白曜更是上任的三年内,就将组织的手伸到了欧洲。 所谓的帮派集会,不过是白曜给程翊的下马威。 程翊捏了捏眉心,语气轻松地调侃:“我要是不干票大的,安安稳稳做你的私人飞机来好不好?” 隋唐饶有趣味地看了程翊一眼,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不见底。 如果不是知道他要去救女人,这气势磅礴得像去屠城。 “双狸,最迟宴会开始时,就会到达平京。” 隋唐顿了顿,“真不知道你大张旗鼓把他们两个疯子喊来干什么?” “到时候你把白曜惹毛了,你拍拍屁股回意大利,老隋家的根还在东亚呢。” 虽然救陆浅这个事吧,确实迫在眉睫,但也不至于出动塔维亚的全部核心要员,有洛川远程协助,只派祁煌一个人去就能办妥。 程翊这明显是在泄私愤。 隋唐现在就是非常后悔,早知道他就不应该搞这个事情,派人保护着陆浅就好了。 程翊漠然垂眸,冷峻的嘴角扯起一个邪魅的弧度,向上睨的眼睛看得隋唐有些发毛。 隋唐两手攀上胳膊,不住地打了个寒战,“大哥,求你别吓唬我了。” 程翊转出手中的短刀,划破他粗长的指。 嘀嗒嘀嗒。 血液尽数滴落在酒杯中,将透明的伏特加染成血红。 程翊拿起杯,一饮而尽。 “我要让白曜知道知道,动我的东西是什么下场。” 隋唐撇着八字眉、瘪了瘪嘴,“我瞬间觉得陆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你这么个变态。” * 平京港口。 东九区,七月十七日,时间19:40。 “煌,你那边有情况吗?” 祁煌从停靠的船只甲板下钻出来,“完全没有。” 祁煌和凌烁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按照洛川给的讯息排查了每艘船,恨不得把船底都凿开看看,可惜都空空如也。 凌烁皱皱眉,“难道陆小姐不在船上?” 祁煌无奈叹口气,“谁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塔维亚组织绝命双煞的兄弟俩,要在这港口翻天覆地地找个女人。 如果是在威尼斯,他早把这港口炸个稀巴烂。 但是在这不行。 如果祁煌敢把陆浅炸死或者炸伤,程翊会先把他手脚筋都挑断,再挖个肾,浑身涂满蜂蜜、伤口也不缝地扔到亚马逊雨林里。 想到这,祁煌浑身打了个寒战。 程翊,死也不要招惹。 “呜——” 又有船只入港。 祁煌捋起湿漉漉的红发,甩了个淡然的眼神给凌烁,“走吧,来活了。” * 地点不明。 无时区,无时间。 陆浅从昏迷中逐渐苏醒。 眼前一片昏暗,完全辨别不了方向和位置,只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幽闭的房间。 陆浅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快炸开。 陆浅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瘦小的小卖部老板问她,这是不是她的箱子。 接着好像被人捂住了口鼻,瞬间晕死过去,再醒来就已经出现在这里。 陆浅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她的四肢并没有被绑住。 她硬撑着不适站起身来,抬手触上身旁这牢笼的墙壁。 “嘶——” 墙壁冰凉刺骨,凉到似乎往外渗着水。 刺激得陆浅瞬间收回手,倒吸一口凉气。 这到底是哪啊…… 陆浅的心口狂跳不止,无措恐惧一齐涌上心头。 她不断地深呼吸着,想获取一些安定。 四周寂静无声,屋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灯,似乎因电力不足已经开始闪烁变暗。 虽说心情有些许平复,但陆浅现在还是怕得要命。 她蹲下身来,抱住膝盖,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眶不住地湿热起来。 从被王婉赶出来开始,她就接二连三地遇上怪事。 陆浅的心底泛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还不如让她直接死了算了,非要这样折磨她。 认真思考片刻,她要是死在这,用不用写个遗书? 反正人是固有一死的,现在死了还能混个英年早逝的名声,让人听了去惋惜一番。 但是好像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留。 她脑袋一热想到了程翊。 “嗐呀……” 陆浅长叹一声,似乎把初吻送出去了也算不枉此生。 提起程翊,陆浅似乎唤醒了一些昏迷时半梦半醒的记忆,绑架她的人似乎提到了一个人名。 leo。 程翊也提过,他今天要和leo谈判。 这些人不会是把她当成程翊的什么重要的人了吧? 陆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给人添了麻烦。 陆浅猛然回神,自嘲笑笑。 她这小半辈子都寄人篱下,活得小心翼翼,临死了还要考虑有没有给人添麻烦。 老旧又散发着霉味的地板似乎有些许翘起,陆浅连蹲都蹲不稳。 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呦。” 屁股上被狠狠硌了一下。 陆浅摸索着伸进屁股兜,掏出一块圆圆的东西,她摸了摸,是临走时曲乐扔给她的那块糖。 陆浅顿时喜笑颜开,临死了还有块糖能吃。 她三下五除二扒开糖纸,刚要丢到嘴里。 “心情不好的时候,记得看看我给你的糖。” 脑海里闪过曲乐最后跟她说的话。 陆浅鬼使神差地拿开了快入口的糖,放在昏黄的灯光下,迎着光仔细看了看。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这糖……有夹心吗? 第30章 白曜 白青公馆。 东九区,七月十七日,时间19:30。 在平京最繁华的街区,寸土寸金之地,坐落着一幢恢宏的私人宅院。 一辆豪华跑车从街区疾驰而来,绕过这宅院周围堪比景区一般大的人工庭园,急停在拐角处。 车门缓缓升起,从中走出一对俊男美女。 “江栾,我看你捯饬捯饬还挺像个人的。” 曲乐身穿一袭淡绿色晚礼服,看了看身边将头发打理好、黑眼圈遮住、一身黑色西装的江栾。 “啊哈~”江栾先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下意识抬手想扶眼镜,却什么都没摸到。 “像个人有什么用,反正又不是。” 曲乐哑声笑笑,敲了敲耳朵上的卡扣,“哥,我和江栾查过了,陆浅不在平京塔,我们现在已经到白青公馆了。” “嗯,好。” 曲乐转头看向江栾,“我哥说让我们先去见白曜。” 江栾听到这,脸上一抽,他就说他不该跟来,没想到除了找人、还要见人,直接杀了他算了。 曲乐揽起江栾的胳膊,眯眼微笑道:“别愁眉苦脸了,又不用你开口说话。” 二人徐徐走进这富丽恢弘的私人宅院。 古韵悠然的庭院中,琅轩水榭、朱栏回廊一应俱全。 两侧青石水槽、莲柱浮雕,拦上翠幔青帐,有竹林萦绕,怎一个清净风雅了得。 主楼建筑朴素大气,带着十足的东方神韵。 听说是百年前的汉人建筑师设计的,就是比他们扶桑本土的东西贵气上十倍百倍。 曲乐一向不在意房屋景致一类的东西,但这景色映入眼帘,还真叫人心旷神怡。 会场内觥筹交错,佳肴美味。 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江栾就没有曲乐这么纡徐,本来他就不喜欢这种华丽得要死的房子,正厅里又围着这么多人,他恨不得找个土坑给自己埋进去。 江栾不安地长叹一口气,咂了咂嘴,扯掉曲乐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我先找个地方躲一会,你们有什么行动再叫我。” 曲乐人都傻了,她知道江栾怕人,也没想到有这么怕啊。 他以后会不会退化到见生人就死啊。 她讪笑一声,蹭了蹭鼻头,“去吧,有情况喊你。” 曲乐款款走至正厅中央的甜品台,随手拿起一颗布丁,边吃边打量着宴会厅内的情况。 这白青会不愧是东亚第一大帮,亚洲范围内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现在了会场。 曲乐眼光一扫,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嘴角勾起,低声说道:“哎,洛川,你猜我看见谁了?” 通讯器那边的洛川有些好奇:“谁?” “曼谷那个王子。” 洛川不解:“那是谁啊?” “就那个,悬赏两个亿抓你的那个。” “哦,我想起来了,上次老大派我去偷他们玉佛,”洛川恍然说道,“问题是那玩意一吨多!我怎么偷?我看偷不走,就在上面写了个洛川到此一游。” “那人玩不起,我都没偷走,写两笔字还发国际悬赏抓我。” 曲乐抿唇轻笑,“这事也就你能干得出来。” “呵呵,你也能。” 正和洛川调笑着,曲乐感觉到斜后方传来一阵凌冽的寒气,还正在朝她步步逼近。 她回过身去,正看到一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朝她而来。 曲乐急遽打量了一番这个冉冉向她走来的男人。 偏向亚洲人的面孔,却有着极白皙的肤色,上挑的眼尾,眼角一颗浅棕色的泪痣,妖媚至极,精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明明是温柔笑着,但透过眼镜射出的光芒却不带一点温度。 身形高而瘦,面颊瘦得凹陷下去,隐于平静下的阴狠如同一条潜伏在雨林中、伺机而动的斑蟒。 如果说程翊是唯我独尊的王者,让人臣服、让人信奉;那眼前这个男人便是玩世不恭的阎罗,让人恐惧、让人沉沦。 “dr.k,久仰大名。” 男人走到曲乐面前,笑着开口。 他的声音清朗优雅,温柔而富有磁性,不似面容一般锐利邪魅,不过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曲乐稀松地晃荡着手里的餐勺,挖起一口布丁送进嘴里,“白当家,你认错人了。” “呵呵,”白曜幽闲笑笑,“也对,毕竟缺了一个人,不算是完整的dr.k,是吧,kilo小姐?” 曲乐把盘底最后一点布丁挖进嘴里,随手一扔,吃空的盘子便安稳掉进了远处服务生的托盘里。 “你消息蛮灵通的,”曲乐蹭了蹭嘴角,眼睛上瞟,淡然看向面前这个比她高了大半头的男人,“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叫我、曲小姐。” “曲小姐,”白曜柔柔一笑,“你和你的搭档很厉害,能在三个月内攻破我耗资七个亿的密保系统,还能在安全系统从崩溃到恢复的短短一分钟内,替程翊计算出盗取数据的最优路线。” “谢谢夸奖,”曲乐眯起眼来,狡黠一笑,“不过后半句就原数奉还了,那跟我没什么关系。” 白曜赞赏地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酒杯,倾向曲乐,“曲小姐的嘴还真是挺严的。” 曲乐垂眸看了一眼白曜的动作,“酒量差,不喝酒,这个杯,你还是留着跟程翊碰吧。” 白曜收回酒杯,露出自如的笑,“程翊给你多少价钱,我出两倍,要不要考虑一下?” 似乎是没有想到白曜会开出这种条件,曲乐有一瞬间的愕然。 “白当家,我知道,程翊给的价码你一定给得起,”她微微阖目,将眼底情绪掩盖,“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帮人跟着程翊玩命,要的根本也不是钱。” 曲乐抬手,轻轻搭上白曜的肩,倾身凑近眼前的男人,用暧昧的气音轻吐在他耳边,“要是光谈这个,可就太俗了。” “咳,呵。” 白曜咳笑一声,侧目看向眼前的女孩,那双冷媚的狐狸眼深不可测,溢满与年龄不相符的冷漠与沉稳。 “那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开出曲小姐想要的价码。” 曲乐不置可否一笑,抬起眼看了下会场中厅悬挂的罗马挂钟,指针正朝着八点步步逼近。 “时间快到了,您还是快去准备准备,迎接贵客吧。” 第31章 下马威 程翊和隋唐的直升机准时在平京时间八点到达了白青公馆的顶楼。 偌大的平台上,站着三个人影。 轰隆的嗡鸣声逐渐停止。 程翊从直升机上走下。 一身灰色的西装将他的身材完美包裹,武装到领带都透着不近人情的冷傲。 他朝着人影缓缓走上前来,步伐桀骜不驯,神态慵懒随意,但又由内而外散发着强力的王者威压,似乎要把经过的所有人都碾碎。 “程翊,你可叫我好等。” 白曜双手张开,儒雅地笑着,迎上前去。 程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双手插兜,并没有回应白曜的热情,“白曜,我们两个还用套这种近乎吗?” 白曜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尴尬,平静地收回手。 白曜身后两个跟随的人同样气宇轩昂,毕恭毕敬地朝程翊微鞠一躬。 程翊看到二人,哑然失笑,转动了下僵硬的手腕,“云起、迎风,我的货截的还顺手吗?” 蓝发的云起率先轻笑着开口:“程当家说笑了,我们兄弟俩哪里敢截您的货,不过是奉当家之命,给您提个醒。” 发丝斑白的迎风抬起头来,微笑解释:“程当家言重,是奥地利方面有些薄弱,我们运气好而已。” 程翊垂眸,狂肆而威严的气场一瞬间溢散开来,极强的压迫感席卷着云起迎风二人的神经。 云起的瞳孔瞬间缩小,背后倏地就附上一层薄汗。 这个男人,不是他能比拟半分的存在。 “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样说话?” 白曜抬手,看似安抚程翊,实则挡在云起迎风身前,仍旧笑得温柔,“手下不懂事,别坏了咱们的心情。” 隋唐笑着朝白曜点点头,揽上程翊的肩膀,朝着公馆内的会场走去。 程翊的身份在东亚很神秘,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他身边的隋家大少、隋唐可是地道的风云人物。 二人亲昵出现时,全场的帮会大佬纷纷侧目而视,大家都心知肚明。 还有白曜亲自去顶楼迎接,足以证明这人身份地位之高。 有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敬酒,但都被程翊的气势压得退避三舍。 他正巧懒得应付这些。 所有高端的、奢华的集会,褪去或华丽或糜烂的外衣,余下的全是:喝酒、喝酒、喝酒。 白曜坐在程翊对面,淡然开口:“程翊,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手下很忠诚,也很顶尖。” 他的眼神不露声色地瞟过站在大厅中的曲乐。 程翊散漫地抿上一口酒,“多谢夸奖。” 白曜收回眼神,继续笑眯眯地问道:“你这次搞这么大动静,是真的准备要和我撕破脸吗?” 程翊轻佻一笑,言语中却饱含威胁,“白曜,我们两个之间,还有脸面这一说吗?” “你在东亚吃我的利,我在奥地利吞你的货,”白曜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优雅回应,“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程翊并不接受白曜的换算,“东亚的利,再怎么也没吃到我嘴里。” 一旁的隋唐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白青会在东亚的利全是他们隋家占的,虽然程翊才是真正的背后推手,但明面上看,还是隋家的手笔。 他抬起酒杯,目光尴尬地游移到一边,装作没听见。 白青会和塔维亚他一个也搞不过,让这俩老大狗咬狗吧。 白曜依旧淡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毕竟有欧洲军火市场在手,东亚或许根本不在你的眼里,”白曜冷笑一声,“呵,但是那个女人,你总不可能坐视不理。” 一个女人就能让程翊来赴这场鸿门宴,白曜无疑掐住了这场博弈最大的筹码。 “白曜,”程翊的语气有几分沉下,眼中却依旧淡漠,看不出情绪,“这两年下来,你的手段可是越来越下作了。” “此言差矣,”白曜抿起一口酒,轻摇摇头,“釜底抽薪,火自冷。” 程翊抬起冷傲的眼,望向天花板,淡然道:“我不喜欢废话,说吧,什么条件。” 白曜温润一笑,放下酒杯,两指抵在杯座上,将酒杯缓缓推向程翊的方向。 “归还数据,我放人。” 程翊微眯双眼,眼神疑惑地看向白曜,“货呢?” “各凭本事。” 程翊眉毛微挑,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各凭本事,那你这就是想开战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给程当家提个醒。” 白曜随性一笑,精壮的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将杯中的酒向程翊倾斜示意。 “你的女人暂时很安全,但如果再过半个小时,我就不敢保证了。” “是要女人、还是要货,还请程当家三思。” 这赤裸裸的威胁飘荡在空气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连跟在白曜身后的云起迎风都不由得胆寒。 “哈哈哈哈哈——” 程翊突然狂肆地笑起来,那笑声萦绕在会场中,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收敛回笑容后,金棕色的鹰眸冷冽地注视着白曜。 “我自然是、” 程翊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狠狠一顿,细微的裂痕从杯口逐渐割裂开来,发出嘶嘶啦啦的声响。 杯中的酒液泼洒出大半,沾染在程翊布满刺青的大手上,野性而张狂。 “都要。” 两个字,狂妄嚣张到了极点。 两个男人,一个笑得温润而妖媚,一个面容冷峻而狂妄。 对视之间凝聚的气场,似乎要将空气冻结。 周围一众在自己的地区也独霸一方的黑帮老大们,连喘息都开始小心翼翼。 生怕因为自己,而将这一触即燃的平衡打破。 “嘀嘀。” 曲乐正倚靠在酒桌旁,无聊地盯着远处的程翊隋唐一行人。 耳扣中响起熟悉的声音,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抬手敲了敲。 通讯器那边传来洛川的声音:“乐乐,二号定位器亮了。” 曲乐面上的笑容加大了些许,狐狸眼漂亮地眯起来,“还不错,不愧是我哥看上的女人。” 洛川还以和煦的笑,开口道:“位置在平京港。” 曲乐疑惑,“可是平京港有祁煌和凌烁在,没有给我发来消息啊。” 第32章 跟我回家 洛川:“开口问不就好了,你忘了我给你的定位器加了强力通讯网?” 曲乐笑抿一口酒,“我就说,你最棒了,mua~” 洛川邪笑着答道:“希望你下次能在别的地方也这么夸我。” 曲乐轻敲两下中断通讯。 她将耳扣摘下,摁下里侧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嘟……” “陆浅。” “曲……曲乐?!” 陆浅不相信,手里这个不如指甲大的、藏进糖里的小东西不光会发光,还能通讯! 但是她这几天遇到的神奇事情太多,已经有些免疫,所以接受飞快。 曲乐懒懒回应:“怎么了?是不是心跳加速到快爱上我了?” 陆浅此刻愉悦的心情难以言表,“好像是有点。” 曲乐眼睛猛然睁大,她可不敢跟程翊那个疯子抢女人。 曲乐赶忙开口问道:“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吗?” 陆浅迟疑回应:“不能确定。” 曲乐:“那就是有结论。” “我觉得……我好像在水里。” 陆浅抚摸得到墙壁外流动的低温,空气的比热没有那么高,不可能在极快的瞬间带走她覆盖在墙体上的热量。 倾斜也不是地板的倾斜,是整个屋子的倾斜。 而且现在是盛夏,但这牢笼冷得像地窖,陆浅感觉得到自己的体温在缓慢流失。 她现在的身体末梢已经逐渐变得僵硬,呼吸都带着钻胸的疼。 水下。 曲乐一秒钟便接受了这个设想。 如果陆浅现在在平京港的水下,那么之前所有的测算数据就都是准确的。 “小浅,等着,十三分钟。” 陆浅瑟缩着牙齿,轻嗯一声,她现在只能对曲乐无条件的信任。 曲乐中断通讯,从腰间掏出袖珍枪。 “啪啪啪。” 盲打掉了三顶会场中的水晶灯,一瞬间偌大的会厅陷入黑暗。 尖叫声与疑惑声此起彼伏。 曲乐脱掉脚上碍事的高跟鞋,踏上长桌,两三秒内窜至程翊面前。 “哥,平京港,” 曲乐在黑暗中,偏头看了一眼优雅温柔地坐在程翊对面的白曜,二人的目光在黑暗中激烈碰撞,接而移开。 “陆浅在水下。” 程翊在黑暗中展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平静地站起身来。 “卡啦。” 刚刚被他砸裂的酒杯,应声破碎。 “白当家,这局是你输了。” 程翊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公馆门口而去。 隋唐跟着程翊走上前,还不忘在黑暗中回头朝着白曜莞尔一笑,“哦对,记得检查一下你们白青公馆的武器库。” “轰!砰!嘣!”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巨大的轰鸣,连会场本身都跟着震颤。 隋唐故作惊慌地捂上嘴,“啊哦,好像提醒晚啦。” 白曜眼眸顿沉,“云起迎风,去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隋唐大笑着,跟上远处的程翊。 曲乐在第二时间便通知了在平京港待命的祁煌凌烁。 二人效率之高,在程翊的直升机到达平京港前,便已经乘着打捞潜艇下沉到海底。 陆浅只觉得自己忽忽悠悠间,被地面托起,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向上攀升。 直到她感受到这个牢笼安稳沾地。 “呲——” 一阵激烈而悠长的切割声后,面前的钢板被人连根拔起。 就着港口昏暗的光,陆浅第一眼,便看见程翊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她眼前。 身后还有更多熟悉的面庞。 劫后余生的滋味瞬间侵袭了她的心房。 陆浅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哭泣。 委屈与心安一通涌上心头,她现在分不清自己是真的获救还是死之前的梦想。 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陆浅擦泪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程翊走上前去,将西装外套脱下,披到陆浅身上。 陆浅知道程翊讨厌她哭,陆浅强憋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哭的。 陆浅的道歉还有半句话噎在喉咙中,只觉她单薄的身体贴上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程翊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别哭了。” 那声音既不冷淡,也不生硬。 温润得直戳陆浅的心窝。 陆浅缩着肩膀,被冻僵的手指紧攥着程翊胸前的纽扣,一面抽泣一面缩在他胸膛中胡乱地点头。 程翊感受得到,怀中的小人又冷又怕,颤得厉害。 似乎一用力就会把她彻底捏碎。 程翊不悦地皱皱眉。 陆浅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她连想到写遗书等死都能淡然面对,然而在看到程翊的一瞬间,泪水决堤一般,止也止不住。 程翊破天荒地没有斥责她,也没有威胁她。 大手揉上陆浅沾了灰有些打结的长发,轻柔地抚摸着。 刚见到陆浅那天,她也是这副脏兮兮的样子。 不过不同的是,现在那只被遗弃的小兽,正缩在程翊的怀里索求安慰。 程翊裹了裹陆浅身上的衣服,粗粝的指蹭过她哭花的脸,沉声开口:“跟我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在陆浅心里颤动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她的身心都被极大的安全感包裹,鼻头不禁又酸涩起来。 陆浅抿起唇,轻应一声:“嗯。” 陆浅以为程翊会对她这么温柔,只是为了安慰她那颗被绑架而受伤的小心脏。 直到坐上隋唐的私人飞机,程翊还把她抱在怀里不撒手,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陆浅坐在程翊腿上,红着脸伸出两根手指,提溜起程翊的衣袖,羞耻地开口:“那个、我、我能下去吗?” “不能。” 程翊拒绝得干脆,搂在陆浅腰上的大手力道又重了两分。 陆浅的脸瞬间红到耳朵根,颤栗着牙根,垂垂低着头,“这、全是、全是人。” 确实全是人。 隋唐、祁煌、凌烁、曲乐、洛川、江栾,还有一对板着脸的白人双胞胎。 就这么围在程翊身边,看着他搂着陆浅。 程翊没有说话,垂着的眼皮微微抬起。 “啊,我困了我要去睡觉了。” “我那个……我也困!” “乐乐,咱俩去随便挑个小国家的安全网站黑一下吧。” “啊——我要去试药了。” 隋唐揽上双胞胎的肩,“黄狸、青狸,给我讲讲你俩怎么炸的白青公馆。” …… 五秒内,刚才还满屋子的人,这下跑的一个也没有了。 “……” 没人是没人了,但陆浅的脸更红了。 第33章 那晚不算 “你怎么不看我?” 程翊戏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这音调杀伤力比他冷言威胁大多了。 那声音在飞机机厢中盘旋,无死角地摩擦过陆浅的皮肤。 “……”陆浅不敢开口,拘谨地拧着衣角。 她青涩慌乱的反应被程翊尽数收入眼底,程翊坏心眼地勾唇笑起来。 “不敢看我?” “我……” 陆浅一时间还不适应,这男人态度转变也太大了……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还不肯看她一眼呢。 程翊轻柔捏上陆浅的下巴,逼着陆浅抬起头来注视他。 陆浅的心一瞬间扑通扑通地狂跳,鼻头一酸,眼圈顿时就红了起来。 不过不是害怕的…… 程翊看到陆浅眼中的湿润,睫毛轻颤一下,金棕色的眼瞳危险地眯了起来。 陆浅盯着程翊的眼睛,越看越羞,脸上的温度逐渐升腾,她自己都感受得到。 但那双眼眸似乎在引诱她深陷其中,她根本半点也移不开眼睛。 程翊弓下腰来,朝着陆浅的小脸越贴越近,最终停在她唇边不足几厘米的地方。 “好香。” 程翊沉醉地眯起眼。 陆浅身上独有的软香正充斥着他的鼻腔,撩拨着他的神经。 为了自控,程翊连微量的毒品都会去尝试、然后戒掉。 但这股味道不行。 隋唐说得没错,他动了念想的东西,就算要毁掉也只能是他程翊亲自动手。 但可惜太晚了,虽然只有几天,但他也下不了手。 似乎在遇见陆浅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晚了。 陆浅黑珍珠般的眼睛不住地忽闪着,程翊离她太近,他溢满荷尔蒙的鼻息就这样交叠在她的呼吸里,让她喘不过气。 陆浅的头皮都被灼得发麻,腰间滚烫的大手似乎要将她浑身的血液都点燃。 “我想尝尝。” 程翊的声音像裹了一层砂。 陆浅愕然,“尝……什么?” 程翊垂眸下去,“这个……” 还没等陆浅反应过来,程翊的大手就扣上了她的脑后,他的灼热狠狠地碾上陆浅柔嫩的唇瓣。 陆浅战栗,一股酥麻从腰间开始向浑身蔓延。 她被程翊吻得呼吸不畅,鼻息间全是他的气味。 属于他的侵略性荷尔蒙扑面而来,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都听不见声音。 两人气息纠缠着、搅乱着。 看着陆浅呆愣的样子,程翊张嘴咬了一口她柔嫩的下唇,陆浅吃痛地嘴唇微启。 可这正巧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厚重的舌灵巧地闯开她的牙关,伸进陆浅口中,肆意侵略。 这狂乱的肆虐让陆浅神情恢复了一些,抬起手来推着面前的男人,可他像一座大山,根本纹丝不动。 感受到陆浅的微小抗拒,程翊的动作也逐渐趋于温柔,冲散了陆浅的神智。 良久,程翊终于松开了怀中被吻得失神、气息快要断掉的小人儿。 盯着陆浅的娃娃脸,他有了一丝恍惚。 可怜的唇瓣被他吻得充血,在机舱暖黄的灯光下略显晶莹,粉白的脸蛋透着红,眼角的委屈惹得男人躁动。 胸口随着强烈的呼吸不断起伏着,陆浅的尺寸并不小,只是整个人纤细得要命,让程翊忽略了这傲人的圆润。 她的眼神不算清白,有惊讶夹杂着欲望在眼底翻涌。 程翊因为深吻而起的下流反应、不自觉又重两分。 她真的很能撩起他的火。 程翊轻眨两下眼,贴在陆浅耳侧缓缓开口:“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男人。” 陆浅被程翊说得羞,她大概知道程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拘谨低下头,不去和程翊对视。 程翊撩起她鬓边的发丝,轻嗅着问:“没接过吻吗?” 陆浅微怔,缩着肩膀紧咬下唇,“就……那天晚上。” 这个答案倒是令程翊意想不到。 隋唐早把陆浅查了个底朝天,程翊知道她没有过男人。 程翊淡淡回道:“那晚不算。” “……” 陆浅有些无语,这男人霸道到连这也要定义吗? 程翊低笑:“不太服气啊。” “没、没有。” 陆浅支吾着回答,虽然也是结结巴巴,但语气中没有恐惧和慌乱,反而是带着一丝娇嗔的甜腻。 程翊宠溺地揉了揉陆浅的头发。 人瘦、脑袋也小小的,他张开一只手就叩得住。 陆浅被程翊揉的犯麻,她被绑架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男人的态度转变也太大了,陆浅怎么觉得程翊温柔起来比他冷酷着还让人心慌。 而且她莫名其妙就从亭安市出现在扶桑了? 跟做梦一样。 陆浅微微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这机舱里的装潢,听说这是隋唐的私人飞机。 环境高级又雅致,每个座椅、桌台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纯白色的流线型机舱顶上亮着两排壁灯,面前的水晶显示屏是陆浅从没见过的尺寸。 程翊看陆浅在悄悄观察四周,迷人的眼睛睁大了两分,歪头求证道:“喜欢?” “不、不喜欢,不对,喜欢?也不是……”陆浅晃着小脑袋纠结起来,“我就是、没坐过飞机,没见过。” 这单纯的答案让程翊哭笑不得。 程翊瞥向陆浅的脚踝,那细嫩的皮肤上空空如也。 他就说少了点什么,铃铛不见了。 程翊伸出手,环住陆浅的脚踝,轻轻揉捏。 陆浅被程翊这动作吓得一慌,微颤了一下小腿想收回,却被程翊牢牢扣住。 “铃铛呢?” 陆浅红着脸支吾回应:“大概是、被绑的时候,掉了。” 程翊唇角微勾,“等到了意大利,再给你准备几条。” 多准备几条。 “意……意大利?!” 陆浅惊呼出声,差点要跳起来。 程翊平静地抬眉,健壮的身躯向后一靠,双手离开陆浅的腰肢,搭在沙发两侧,“怎么了?我不是说带你回家吗?” 陆浅亮丽的大眼睛溢满震惊,抬手直接按上了程翊的胸膛,“可是我以为的回家是回蘅襄馆啊!” “那是隋唐的家,又不是我的。” 程翊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陆浅紧按在他身上的小手,冷硬的唇再度微启,飘出几个字。 “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主动?” 第34章 ciro的初夜 陆浅被这话吓得一惊,这才意识到她的手正贴在程翊滚烫的胸膛上。 那烧意从手心开始迅速蔓延,陆浅慌乱地想抽手。 程翊没有给陆浅半分逃跑机会,伸手钳住她的手腕,死死地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摁回了他的胸膛。 逼迫着她感受他的温度。 “想摸给你摸。” 程翊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浅瞬间慌乱,挣扎着手想逃离这熔炉一般的男人。 但于事无补。 男人力道之大,让她的一切挣扎都变成了徒劳的情趣。 程翊轻笑着瞄了一眼试图逃跑的陆浅,伸出手来握上她的腰、大力一揽,将她整个人贴到自己身前。 那只布满荆棘刺青的大手掐在陆浅的玲珑细腰上,透过衣物的下摆侵略上她细嫩的皮肤。 “你不摸,我可就摸了。” 粗粝而滚烫的指划过陆浅的腰线,酸麻的感觉直冲脊梁,她不禁张开嘴吸了一口凉气。 可这凉气还没吸进肺里,取而代之的就是一股温热的烟草气息、淡淡的古龙水味道、还混着属于程翊的独特气味。 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陆浅整个人伏在程翊的胸膛上,两人的唇之间的距离不足三厘米,她一抬头,或者他一低头,就能缠绵上。 陆浅不敢乱动,那娇俏的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低着头嗔怪道:“你、你快放开我。” 程翊哼笑一声,将手再度贴紧陆浅细嫩软滑的后腰,微微用力,肆意地揉捏,语气中带着质问:“小东西,你命令我是不是命令上瘾了?” 程翊的声音沙哑得要命,擦进陆浅的耳朵,将她的心也搅得乱糟。 “……”陆浅指尖微微蜷缩,拽住程翊的衬衫,“没、没有。” 陆浅慌张得不敢说话,程翊就这样觑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抬头。” 陆浅听到这短促低沉的命令,鬼使神差地仰起脸来。 那角度,鼻尖刚好擦得过程翊性感的唇。 四目相对、鼻尖相触,两人的唇也近在咫尺,微微一动就会肌肤相亲。 程翊性感的俊脸在陆浅面前无限放大,绝对威严的王者气息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陆浅一时间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过梦里也找不到这么完美的男人吧? 如果别动不动要杀人就好了…… “你很紧张?” 程翊薄唇轻启,嘴唇抖动的幅度刚刚好擦过陆浅的唇瓣。 陆浅被激得浑身一哆嗦。 身上的毛又要竖起来了。 刚想回答程翊的问题,陆浅的脑袋就被程翊扣住,轻柔压在肩膀上。 “捂住耳朵。” 程翊的命令很奇怪,但陆浅仍旧不疑地照做。 程翊见陆浅乖乖捂好,大手一伸,掏出腰间的枪,鹰眸巡视一圈,扣动扳机。 “砰!” “砰!” “砰!” 三声连续的枪响在机舱内爆裂,吓得陆浅哆嗦了几下。 与此同时,隔壁机舱内。 “操!” 隋唐看着被轰没了画面的电脑屏幕,怒气冲冲地将遥控器摔在地上,坏了个彻底。 “我都说了,你别总挑战我哥。” 曲乐叼着棒棒糖,坐在洛川怀里,揽着洛川的脖子,直盯着飞速闪过代码的电脑屏幕。 “这里,他们的核心区。” 曲乐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电脑的右上角。 洛川微微一笑,摁下回车。 “搞!定!” 隋唐倒上一杯酒,不悦地抿了两口,“不知道你们两个天天欺负人家小国家有什么意思。” “你天天在这盯着当家跟女人上床就有意思?” 洛川环住曲乐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颈间。 “乐乐,你穿裙子也好美。” 隋唐拽下绑起长发的发圈,将满头黑发披散下来,有气无力地窝进沙发里。 “ciro的初夜哎,我要是能有个母带,卖给欧洲其他帮派首领,赚个几亿不成问题吧?” “而且就算不卖,我自己留着观摩也是乐事一件。” 曲乐笑眯眯地咬碎嘴里最后一口棒棒糖,“就怕你有命拍,没命看。” 程翊单手插兜,走出屋外,扣上机舱休息室的门。 “卧槽,不是吧大哥,你这么快啊!” 隋唐看见程翊孤身走出,惊叫得坐了起来。 从刚才程翊打坏监控开始才过去了二十分钟,不应该吧?! 虽然男人第一次是挺快的,但那可是程翊啊! 程翊微微侧身,目光盛满杀意,似乎要将隋唐生吞活剥。 隋唐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会觉得你欲求不满的。” “你以为当家跟你一样吗?精虫。” 洛川将曲乐从怀里抱下,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脖颈。 隋唐轻嘁一声,“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 洛川转过身去,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挑起曲乐的下巴,柔声说道:“怎么不懂?我十二岁起就对乐乐有欲望了。” 曲乐妩媚微笑着,迎上洛川的目光,向他送去飞吻。 “那我要早一点,我十一岁。” 洛川刮了一下曲乐的鼻头,“你十一岁我才九岁哎,小变态。” 隋唐看着两个眼神拉丝,恨不得现在就地上床的狗男女,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 “唉唉唉,程翊,他意淫你妹哎,你还不快给他扔到地下决斗场去。” 程翊径直走过几人身边,头也没抬,打开酒柜给自己掏了几块冰出来,倒上一杯烈酒。 抬起手来对着机舱的顶光,晃荡着杯中金黄色的透明酒液。 “他俩这么多年一直这样,你也该习惯习惯。” 程翊的语气平静到这事似乎比吃饭喝水还平常。 隋唐眼皮半垂,拿起酒杯喝下大半,贼兮兮地扫过面前这几个人,“你们还成天嫌弃我玩女人,一个个的玩的比谁都变态。” 洛川低头轻吻在曲乐的耳垂,“别胡说,我们的关系可是很纯粹的。” 曲乐眯眼微微点头,笑得灿烂,“嗯,纯粹的精神交欢。” 隋唐无语,偏头看向一旁安静喝酒的程翊。 “你呢?你也想要纯粹的精神交欢?” 程翊淡定摇摇头。 “你,”隋唐学着程翊的模样摇了摇头,“是什么意思?” 程翊觑着眼瞥向隋唐,邪肆的嘴角逐渐勾起,轻吐几个字:“还有肉体。” 隋唐不以为意地掏掏耳朵,“肉体不是在里面吗?” 程翊泰然晃晃手中的酒杯,“我要她自己主动来取悦我。” “哇!变态!” 隋唐甩甩手,拧着脸撇过眼去,不想看程翊。 纯变态。 第35章 给我当女仆 陆浅迷迷糊糊从梦里醒来,没太睡够,头有点疼。 哦对,她昨天被绑架了来着,好像是在水下呆的有点久、着凉了。 “嗯、唔……” 她哼咛了两声,动了动腰腿,想翻个身再睡一会。 “你要是再乱动,我可不保准要发生什么。” 一抹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的后上方响起。 吓得陆浅一个激灵,睡意瞬间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她惊慌地扭过脸、仰起头,就看见程翊那张迷人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而她,正枕在程翊坚实的小臂上,缩在他的臂弯里。 两人以一个缠绵至极的姿势相拥着。 经过一晚的睡眠,程翊凌厉的下颌上已经长出了一些乌青的毛茬,为他本就硬朗傲气的面容平添了一些勾人深入的诱惑。 陆浅不禁犯嘀咕,这骨相和瞳色是简单的混血吗……不会是什么八国混血吧? 衬衫的纽扣几乎没扣,就这么随意地敞着,露出大片大片诱人的结实肌肉,散发着偾张的温度。 陆浅看得到,那双迷人的金棕色眼仁中,有深沉的欲念在滚动。 炽热的火焰流淌在贪欲的河流中,似乎要将陆浅包裹、焚烧、再吞没。 陆浅的指尖倏地攥起,紧张得呼吸都小心翼翼。 “你、你为什么在这……” 程翊伸出大手,禁锢住陆浅的腰肢,将气息凑近她的耳后,接着暧昧地吞吐出去:“这是我的休息室,我当然在这。” 陆浅敏感细嫩的耳朵被猛然袭击,那灼热的气息要把她的皮肤都掀起来。 陆浅的身体瞬间僵硬,想推开他,但是浑身使不上力气。 程翊满意地将头埋进她的颈间,肆意吸食着她的软香。 撩人心弦的体香缓缓侵占鼻腔,男人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某种欲望开始逐渐侵占他的身体。 “嗯……” 程翊的胡茬刮过陆浅的颈窝,引起酥酥麻麻的痒,她不自觉地扭动起腰,低哼出声。 程翊嘴角微勾,薄唇轻启,伏在陆浅耳边说出几个暧昧到极点的字:“叫得真好听。” 陆浅的脸腾地一下涨红起来。 她胡乱抓着程翊的大手,向外推搡,“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程翊低喃:“小东西,求人是不是该掏点利息?” 陆浅并未听出程翊语气中的三分危险,震惊地“嗯?”了一声。 “什么利息?” 她兜里满打满算就三千块,哪里掏得起利息给程翊? 程翊钳住细腰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翻覆过来,平躺在床上。 抬手将陆浅一双细巧的手腕牢牢扣在她头顶,霸道地捏过小巧的下巴,一记粗野的深吻便落了下去。 刚起床的神经异常敏锐,陆浅的欲被程翊一点点撩拨得无处遁形,嘴唇像要燃烧起来。 腰口都泛着麻意,有一股电流直冲向腿间。 她不安地扭动着腰,膝盖拢在一起不停地碾搓着。 程翊感受到陆浅的小动作,他撑起身体,有力的膝盖强硬地顶开她并拢的腿,蹭起睡裙。 以侵略者的姿态,卡在陆浅白嫩的大腿间。 陆浅这才微微回神,这个姿势…… 她有些害怕,轻轻地摇着头,眼眶泛起红来。 程翊看到陆浅的反应,贴在她柔嫩唇瓣上的嘴角轻微翘起,离开了她的唇。 “这利息我很满意。” 程翊低沉沙哑的音调,像卷起沙子的风,粗野而凌乱,吹过陆浅的脖颈。 她的脸又一次羞得通红。 这男人到底要干嘛啊…… 程翊从她身上起来,淡定地系好纽扣。 “你收拾一下,一小时后到意大利。” “……” 陆浅忘了,程翊要带她去意大利,昨天晚上刚想问,就又晕又困直接睡着了。 陆浅小心翼翼地开口:“为、为什么要带我来意大利啊?” 程翊穿衣服的手微顿了一下,这陆浅是不是迟钝得有点过头了? “你觉得为什么呢?” “……” 陆浅无语,她觉得,她怎么觉得? 面对这个男人,有她觉得的份吗? 程翊要是下了飞机就把她扔下,她语言又不通,兜里就三千,还是rmb,在意大利不就是等死吗? “我觉得我可能……负担不起在意大利的消费……” 陆浅思考半晌,说了这么句话。 程翊浅啧一声,歪过迷人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浅。 陆浅大眼睛忽闪着,那眼光担忧又呆滞。 她好像真的在思考到了意大利没钱该怎么办。 程翊扣好扣子,走到她面前,双手插兜弯下腰来。 “意大利的服务生赚的还挺多的。” 陆浅听到这个消息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抬起脸看向程翊,“真的吗?” 程翊邪笑着点点头,继而开口:“不过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给我当女仆?赚得更多。” 暖床的那种。 陆浅愣了愣,晶亮的大眼睛又睁大了几分,“女……女仆?!” 程翊微笑着轻嗯了下。 陆浅柳眉蹙起,屈起手指抵在嘴边,似乎是很认真地在思考。 她这么多年住了不少亲戚家,处理家务还算可以,做饭手艺也还不错,当女佣应该没什么难的,富人家的规矩礼仪学一学应该也能应付一二。 就是跟这个男人呆在一起……好像察言观色有点困难…… 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吧? 让她自己去找,服务生的活估计也找不着。 陆浅抬起探寻的眼睛问程翊:“那、我两个月能攒够回国的机票吗?” 程翊听到这话,心中升腾起浓烈的不悦。 眸色顿暗,眉头压低了些许,冷硬地开口:“你就这么想回国?” 这么不想待在他身边? 陆浅被他吓得一哆嗦,不自觉地空咽了一口,坐在床上往后缩了缩脚。 “我、我……两个月以后就开学了……” 陆浅这大学上得来之不易,她不回去那不就毕不了业了吗…… 程翊听到这个理由,脾气倒是顺了一些。 “看你表现,干得好的话,学费也能挣出来。” “真的啊!” 陆浅嘴角的笑容简直抑制不住,她还在操心下个学年的学费、生活费该怎么办。 虽然她的奖学金也能负担一部分,但是想涵盖的话完全不够。 以前妈妈还能隔三月给打点钱,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可能了。 程翊轻点点头。 他简直被陆浅这副样子逗笑了,他的小东西是不是有点太没出息了? 陆浅要是知道她昨晚打的那管镇定剂就够她大学四年的学费,得是什么反应? 陆浅郑重地抿起嘴来,“那我给你当女仆。” 第36章 教父 等陆浅收拾完走出房门,隋唐他们已经在飞机客舱等着了。 江栾看见陆浅,首先走上前去,拨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盯着她看了一会。 陆浅被他看得发毛,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盯着别人看? 江栾没有发现异样,开口问向陆浅:“你今天起床有什么不适吗?” 陆浅思索着摇摇头,“没吧……就是感觉有点没睡够。” 江栾挠了挠乱糟的头发,左脸一拧,“那要给猎狼的人用估计要加不少剂量。” 身后的洛川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栾,“你敢拿当家的女人试药,你不要命了?” 江栾不以为意地推推眼镜,“试剂量不算试药。” 陆浅看着这帮人打哑迷,一头雾水。 曲乐看着陆浅的傻样不自觉笑出声,走上前去揽起陆浅的肩膀,“别管他们,他们有病。” 曲乐脱下晚礼服,又恢复了平日里中性的装扮,黑色紧身背心干练有力,一条长短腿的皮裤又美又飒。 陆浅笑着看了曲乐一眼,“谢谢你昨天救我。” 昨天陆浅吓得魂都丢了,都没来得及跟曲乐道谢。 曲乐眯起漂亮的狐狸眼摇了摇头,“那算你自救。”也算补救。 毕竟……陆浅最终会被绑,曲乐和隋唐都逃不了什么干系。 曲乐抬手拨弄了一下陆浅的脸蛋,“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能猜到自己在水底。” 陆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蛋俏红起来,“啊……哈哈,可能是因为推理小说看得多了。” 曲乐眼前一亮,“待会到了塔维亚公馆,洛川房间里全是悬疑推理小说,我都给你搬来。” 陆浅听完狂眨了两下眼,兴奋地抿起嘴,“这、不好吧。” 陆浅从小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爱好,只有看书,省钱又安静,不会惹寄宿人家厌烦。 “有什么不好的,几本破书。” 洛川在身后笑得温柔,“乐乐,你就这么拿我的东西送人情。” 几人正闲聊着,程翊从对面的门里走了出来。 程翊换了一身纯黑的西装,白色内衬配上一枚黑色的领结。 他的五官本就如印欧人一般深邃,加之那浅色的瞳仁,衬托着他冷傲的神色,平添一股神圣。 鬓边的碎发随意地散落着,明明不算不苟的发型,在他身上却显得慵懒又贵气。 程翊在众人中一下子就寻到了陆浅,他用余光扫过,便知道那小姑娘一直在盯着他看。 程翊哼笑一声,接着穿过人群直接走上前去。 陆浅压根不知道程翊已经发现她偷看了,直到他走过来,她才慌乱地想收回眼神,可惜为时过晚。 程翊微微弯腰,“你在看我?” “……” 陆浅不敢说话,现在她说什么好像都是把柄。 程翊轻笑,“为什么看我?” “你……今天穿的……” 程翊哑笑一声接着问:“我今天穿的怎么了?” 程翊本以为陆浅会说很帅。 “让我想到以前看的一个小说……” “哦?什么小说。” 陆浅以为程翊来了兴趣,抬起头来语气兴奋地回复:“《教父》,看过吗?” 程翊的眼睛睁大了两分,嘴角的笑容扯得更开。 身后的一众人两两对视,哑然失笑。 说教父像教父,嗯,有意思。 陆浅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者是众人嫌她故作卖弄,瞬间红了脸,连忙开口解释。 “我我,我就随便一说,你们别当回事,其实我没怎么看过,瞎看的。” 程翊还是不说话,淡淡地睨向陆浅逐渐粉起来的耳尖。 曲乐的通讯器打破了平静。 “嗯,嗯,我们马上到米兰降落。” 曲乐看向程翊,“哥,凡妮莎已经准备好了。” 程翊收回笑容,抬手揉了揉陆浅低着的脑袋,直起身来。 “走吧,三个月没回家了,回去看看。” * 意大利,米兰。 东一区,七月十八日,时间8:00。 机舱门刚一打开,闷热濡湿的潮气便扑面而来。 清晨的米兰,气温并不特别高,但空气中的湿度将冷热都极致放大,陆浅一时间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一望无际的蓝天让陆浅顿时有些恍惚。 她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怎么着? 陆浅本来想跟在人群后面悄悄溜下飞机,所以尽量走得很靠后。 “哎哎!” 正埋头苦走着,陆浅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悬空了起来,吓得她惊呼出声。 一只大手拦着她的腰,直接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敢离我这么远?” 陆浅听到声音,抬头向上看,程翊那不太愉快的眼神就这么直愣愣打在她身上。 “我……” 陆浅哆哆嗦嗦地耸着肩膀,开口想狡辩,哦不,想解释。 程翊把陆浅放回地上,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死死搂在自己身侧,“以后离开我一米以上都要扣钱。” 陆浅的眉毛瞬间撇成八字,丧气地哀叹道:“啊?!不是吧!” “?” “?” “?” 身后一群人明明白白地听到了这句话,程翊这到底是在玩什么情趣? 怎么还扣上钱了? 祁煌和凌烁又开始了对视小剧场。 祁煌:听到了吗?当家要扣钱? 凌烁:不聋的应该都听到了。 祁煌:那你说陆小姐和当家是什么关系? 凌烁:得到金钱,出卖肉体? 祁煌:……? 浩荡的人群走下飞机,在停机坪之上已经站着一众侍者,比飞机上下来的人数量还要多。 陆浅有些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一众鞠着躬的侍者身前,站着一位十足性感的外国女人。 浓密而卷曲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闪烁,迷人的绿色眼眸如同海盗遗失在大洋深处的宝石。 白皙到极点的皮肤、轮廓分明到刀削的脸庞,得天独厚的人种优势将她的身材发展到极致。 她的气质妖媚,一身高开叉的红色礼裙,又将她的性感无限放大,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成为无数男人的梦。 她朝着程翊妩媚地走上前来,眼光柔柔地扫过缩在程翊怀中的陆浅。 “当家。” 声音也是婉转动人,这一刻,狐狸精这个词在陆浅心中有了具象的体现。 程翊轻嗯一声,没有过多言语。 隋唐屁颠屁颠跑上前去,双手插兜,朝着女人撩了撩额前的发,似乎在耍帅。 “凡妮莎,我可想死你了。” 凡妮莎微微一笑,带着无限风情,伸出手指勾在隋唐的胸膛上,“tang,你若是真想我,就不会带着一身女人味回来了。” 第37章 黑金统领 隋唐蹭了蹭下颌,优雅一笑,“我和她们都是逢场作戏,心里只有你的。” 凡妮莎并不吃隋唐这一套,只是淡淡笑着,与他对视。 曲乐走上前来,扔给凡妮莎一个黑色包裹,知会凡妮莎,“凡妮莎,这是re神经再造芯片的核心数据,可是我辛辛苦苦从内陆背回来的,你要记得看好了。” 凡妮莎的脸上那是那副标志性的媚笑,朝着曲乐柔柔眨了下眼,“kilo,你交给我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曲乐挠了挠耳朵,有些无奈地啧了一声,“还是曲乐这个名字听起来顺耳。” 程翊淡淡看了一眼凡妮莎,开口问道:“我不在的这三个月,有什么动静吗?” 凡妮莎听到程翊的声音,微微欠身,恭敬回复:“报告当家,南欧周边的一些小组织有意向当家示好,我已选择了一些有发展力的作了回函。” “德里克组织的alex在当家不在的期间,抢了几笔猎狼的佣兵生意,不过当家放心,我已经将他处理掉了。” “北马其顿的总统试图阻止塔维亚的军火入境,我派兵过去送了他一份小礼物。” 说到此处,凡妮莎的眼中闪现出一些嗜血的神色。 程翊将这抹神色抓在眼中,残忍,是这个女人暗藏在妩媚之下最利的刃。 程翊微微点头,语气带着称赞:“做的不错。” 凡妮莎将碧绿色的眼眸睁大了几分,抬手抵在嘴边,若有所思地继续开口:“哦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程翊的眼眸微微抬起,从中射出凌冽的光,深沉地看向凡妮莎。 “什么?” 凡妮莎勾起嘴角,莞尔一笑,向程翊优雅地鞠了一躬。 “塔维亚公馆的冰箱,两个月前就该换了,属下不敢擅动,希望当家批准。” 程翊听到后,先是一愣,接着抬手撩起额前的碎发,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凡妮莎,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这么会开玩笑了?” 身后的一众人也跟着嬉笑起来,似乎凡妮莎总是懂得怎么惹当家开心。 陆浅被程翊揽在怀中,心里有些闷闷的,看不清面前的形势。 这凡妮莎嘴里的话,听起来也太骇人听闻了,什么又军火又总统的,程翊有这么厉害吗? 而且她看起来和程翊很熟的样子…… 凡妮莎抬手撩起金黄色的长发,“时间不早了,当家,我们动身回塔维亚公馆吧。” “嗯。” 程翊闷嗯一声,向前走去,属下自动跟在他身后,八字排开。 纵横亚欧的塔维亚组织,所有的核心要员现在全部出现在这片停机坪上。 ————*———— 金席 程翊(ciro),塔维亚的黑金统领,半个欧洲当之无愧的霸主,绝对的铁血帝王。 银席 no.0 隋唐(tang),内陆北港隋家大少,猎狼佣兵前成员,不隶属于塔维亚。 no.1 祁煌、凌烁,组织中的绝命双煞,如今猎狼佣兵团名副其实的统领,极强的武艺与作战水准,心狠手辣、战无不胜。 no.2 曲乐(kilo)、洛川(loc),顶尖黑客团队,塔维亚的信息掠夺机器。 no.3 黄狸、青狸(因为俄文原名过于拗口,隋唐起的代称),性格孤僻的俄罗斯双胞胎兄弟,爆破天才和军火大师。 no.4 江栾,德国医学世家的鬼才医生,16岁便读完世界顶尖医学院的医学博士,猎狼佣兵团前军医。 no.5 凡妮莎(vanessa),意大利人,塔维亚公馆的首席管家。 天生媚骨,擅长媚术,极尽性感而冷血,擅长于无形之中将人溺毙在温柔乡。 至此,塔维亚核心要员全部集结。 ————*———— “当家,请。” 祁煌打开眼前黑色加长劳斯莱斯的车门,请程翊入座。 曲乐倒是不客气地率先钻了进去,敢在程翊面前无法无天的怕是只有她。 凡妮莎轻笑着拉开另一侧车门,自然而然坐到曲乐身边。 陆浅看着面前这大气尊贵的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且车内连个座椅都没有,这……怎么坐? 凡妮莎看到陆浅拘谨的模样,展露出温柔的笑颜,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对面,按下座椅旁侧的按钮。 隐藏的真皮座椅便缓缓下降。 “陆小姐,请。” 陆浅低垂着头,尴尬地回应:“谢、谢谢。” 刚要坐进去,程翊便抢先她一步落座。 陆浅被他这番动作搞得不知所措,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不用座位,坐我腿上。” 程翊说罢,随意地张开手,抬起狭长的眼睛,看向陆浅。 陆浅不太懂他眼神里的意思,以为程翊是欺负她欺负上瘾。 “……” 程翊见陆浅不动,沉声开口:“愣着干嘛?” 陆浅撅着小嘴,不满地拒绝道:“我不想坐你腿上。” 程翊没想到,陆浅还有这脾气。 他眉毛轻挑,冷声开口:“扣钱。” “……” 哇,好不讲理。 陆浅坐在程翊腿上,满脸羞红,对面还坐着曲乐和凡妮莎,让她本来就薄的脸皮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程翊的手还不断地在她腰上乱蹭。 陆浅摁着程翊不断游移的大手,娇俏地拧着眉,嗔怪道:“你、你别动我。” 程翊低头看向怀里羞愤难耐的陆浅,哑笑着开口:“我好心让你坐我腿上,你还怪我?” 陆浅抬起头来,轻咬嘴唇,满脸羞愤,“你那是好心吗……” 凡妮莎看着陆浅和程翊打情骂俏的样子,抬手撑起下巴,娇美的面容笑得像花,饶有兴味地开口:“陆小姐真可爱,怪不得当家爱不释手。” “……” 陆浅有些许无语,爱不释手,怎么像在说个物件,或者宠物,反正不像是人。 曲乐瞬间机警起来,微眯起眼,将口中的吃剩的糖棍指向凡妮莎,轻点两下,“凡妮莎,’爱不释手’可不是这么用的。” 凡妮莎荧惑地皱起眉,“居然又用错词了吗?看来我的汉语还要再学。” 第38章 塔维亚公馆 曲乐故作高深地摇摇头,“不止是汉语,中华礼仪也要学。” 凡妮莎恍然,“kilo你说得对,有机会你再多教教我。” 曲乐慌忙抬手,放在凡妮莎眼前左摇右晃,“哎,你可别给我找活干,我本来就吊儿郎当。” 曲乐努了努下巴,“让陆浅教你。” 陆浅大眼睛中闪过惊愕,倏地睁开几分,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 曲乐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对啊。” 陆浅的俏脸无措地拧起,开口拒绝道:“我哪里会什么中华礼仪啊!” 曲乐反问道:“我看你不是挺有礼貌的?” 陆浅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礼貌、他和礼仪是两码事啊。” “那你说说,怎么就两码事了?” 曲乐泰然抬起脸,似乎是在等待陆浅的答案。 凡妮莎也柔声笑笑,“我不懂,陆小姐正好也给我解释解释。” 陆浅被她们看得有些羞涩,抿抿嘴,小声嗫嚅:“本其心谓之礼,察其貌谓之仪,礼仪要建立在衣着考量、身份地位的基础上,否则是不伦不类。” “礼貌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言行恭谨即为礼貌。” 说完这话,陆浅的眼神又瞟向窗外,在人前卖弄的狼狈感让她无所适从。 程翊散漫半闭着的眼,不着声色地瞟向陆浅的侧脸。 他居然不知道,陆浅这看似有点呆的小脑瓜里,装着这么多东西呢? 曲乐轻咂一声,双手向后随意一搭,仰瘫在车座上,“哎呀,听不懂听不懂,什么本其心察其貌,说给凡妮莎听吧。” “……” 程翊和曲乐不讲理的劲上来了还真是像,不愧是兄妹。 陆浅瘪瘪嘴,“反正我教不了。” 凡妮莎依旧微笑着,眼神扫过车内的一众人,“陆小姐还真是博学广识啊。” 陆浅被夸得更显尴尬,连连摆手,“啊……呵呵,不至于不至于。” 陆浅余光瞟到窗外一闪而过的哥特型建筑,她两只小手搭在程翊的腿上,兴奋地撑起身体,向窗外看去。 无数高耸的尖顶将建筑的哥特风格展现得淋漓尽致,白色大理石已经在风沙的侵袭下逐渐吐黄,时间与历史不断地侵蚀着这座宏伟的建筑。 车离得并不算近,但在环绕的过程中,陆浅仍旧能看到自上而下满饰的雕塑,繁复奢华、精美绝伦。 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是因为人必须要亲眼所见,才能感知它的力量。 陆浅的眼中闪耀着光芒,她激动地转过头去问向程翊,“那个是米兰大教堂吗?” 程翊向外瞟了一眼,轻点点头,“你认识这个?” 陆浅继续看向窗外,似乎不愿意少看一眼,“不能算认识吧,书里和网上看过。” 原来历时五个世纪,真的可以建造出这么巧夺天工的神迹。 陆浅的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呆愣愣地看向窗外,原来人在看见奇迹的时候是有种想落泪的感觉的。 程翊抬手揉了揉陆浅的小脑袋瓜。 “喜欢吗?” 陆浅捣蒜似的胡乱点着头。 车越开越远,已经看不见教堂的外廓,陆浅仍旧扒着向外看,似乎是在追寻印在心中的影子。 程翊看得到陆浅眼底闪着的光,他轻柔一笑,俯身吻在她的脸蛋上。 “过几天带你去看。” 陆浅激动地转过头来,“真的吗!” 程翊微微点头,抬起手捏了一把陆浅的小脸,“前提是好好干活。” “嗯嗯!” 陆浅本以为米兰大教堂就已经够宏大了,直到她坐着车来到程翊口中的塔维亚公馆。 欧式宫殿一般的建筑耸立于高山前,四面环林的地理位置将它烘托成一座生长于山林之间的童话城堡。 晨起的云雾还没有散开,意大利典型的阴雾天气将城堡顶尖隐去,阳光在云雾之中穿梭,似乎想冲破这层禁锢。 黑铁技艺的大门上盘旋雕刻着哥特式花纹,光是这个巨大的外庭园,就有数不清的大理石雕柱围成。 院墙外爬满荆棘、荨麻,让陆浅想到了那名为七个哥哥缝制衣服的哑巴公主。 犹如凡尔赛宫一般的城堡上,极尽奢华的拱门、塔楼、圆顶屋、立柱,无不彰显着权利、金钱与地位。 古老的建筑风格搭配现代建筑技艺,这简直是像梦里才有的东西。 大门缓缓打开,两侧的大批仆人一字排开,毕恭毕敬地朝车队鞠躬。 陆浅要被这架势吓傻了,直到车停下,还没回过神来。 程翊看了看怀中似乎被吓傻的小人,哑笑着凑到陆浅耳边轻声开口:“到家了,我的小女仆。” “啊?啊啊。” 陆浅慌忙从程翊腿上跳到车下,塔维亚的各位已经在公馆门口前等待了。 仆从侍者们看到陆浅的第一眼,先是怔了一下。 接着又看见程翊走下车,将这个可爱的东方小女人一把揽进怀中。 仆从们想议论却不敢,只能低着头,互相小心翼翼地交换着眼神。 凡妮莎从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红裙,温柔地向程翊开口:“当家,陆小姐来得突然,客房可能需要打扫一段时间,不如先让陆小姐去我的房间休息?” 程翊接过祁煌递来的腕表,凑在耳边细听片刻,咔哒一声随意扣在手腕上。 接着将陆浅重新揽进怀中。 “不用,把我房里的套间收拾出来给她住。” 凡妮莎优雅微笑,“是。” 曲乐挂在洛川的脖子上,朝凡妮莎招招手,“凡妮莎,记得把洛川房间里的书都给陆浅搬过去。” 洛川低头吻向曲乐的额头,“小坏蛋,你还惦记着我那些书呢?” 曲乐眯起眼来微微一笑,晃晃脑袋。 陆浅一时有些无措,扯了扯程翊的衣领,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来。 程翊疑惑地弯下腰来,凑到陆浅脸边。 这动作惹得众仆人倒吸一口凉气,ciro,弯腰,还是对一个女人? 陆浅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要跟你住在一起吗?” 程翊冷唇勾起,语气带着些调侃:“贴身女仆,不跟我住在一起还想去哪?” 陆浅的眉娇俏地拧起,嗔怪道:“住隔壁也行啊。” 程翊挑眉,睫毛慢悠悠地忽闪两下,反问道:“那一层只有我一间房,你住哪隔壁?” “……?你说这么大一层,”陆浅抬手比划了一下公馆的范围,“只有你一间房?” “不然呢?”程翊直起身来,动了动手腕,“哦,还有一间养着鳄鱼的水池,你要不要和他们一起住?” “……” 陆浅忽然觉得和程翊住一起,和跟鳄鱼住一起差别不大。 第39章 女仆装 程翊看着陆浅接受事实的懊恼表情,心里升起一丝没来由的爽感。 他抬手招呼女仆长,“去帮陆小姐准备几身衣服送到我房间来。” “是。” 女仆长接到命令后,眼光上下扫过陆浅的身材,心中便已经有了准确的数据。 刚准备退下,程翊便开口:“等等。” 女仆长上前两步,“何事,当家。” 程翊淡然瞟过看似不太开心的陆浅,嘴角勾起邪笑,“再给她准备两身女仆装。” 女……女仆装? 女仆长心里泛起嘀咕,呆愣一秒,眼神扫过程翊身后的几位大人,连忙应下。 “是。” 程翊交代过后,便揽着陆浅走进大堂。 虽然陆浅已经对公馆内部的奢华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看见的第一眼还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一望到底的中空长廊,四周悬挂着水晶吊灯与长板独浮雕,教堂风格的屋顶上却是优雅的中式壁画。 中国古典与洛可可风格的碰撞,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横跨在楼层间的几条环廊之高、之宽,将这个足有五层高的大型建筑分割开来。 这不纯粹就是个宫殿吗! 这奢靡豪华的现代公馆,似乎可与路易十四经年所建的凡尔赛宫相较一番。 但这里却并非麻痹野心、豢养奴仆的地方,而是一个将铁律贯彻到极致的训练场。 哪怕是公馆中的仆从,都带着一股异于常人的气势与野心。 陆浅默默咽了下口水。 曲乐刚走进门,就开始大喊:“瓦妮!我饿了!” 接着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陆浅好奇地向后看去。 一名十二三岁的黑人少女提着裙摆朝着一行人跑来。 与毕恭毕敬的仆从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向曲乐不住地招手。 “乐乐,你终于回来了。” 接着瓦妮从兜里掏出一块油纸包裹着的糕点,“你先吃这个,我正在给你做饭呢。” 曲乐也没扭捏,接下糕点,扒开外皮直接塞进嘴里。 瓦妮金色的眼睛扫过程翊怀里的陆浅,笑着歪头看向她,“你是当家的小妻子吗?” “咳,咳咳咳!” 陆浅被这一句话噎得生咳了几声,小脸瞬间涨红起来,她慌忙抬起脸来看向程翊,又看看周围的人。 但似乎他们都没有什么额外的反应。 陆浅支支吾吾开口:“我、我不是……” 瓦妮眨眨金黄色的眼睛,“可是,在我的印象里,我的父亲就是这样搂着我的母亲。” “……” 陆浅很难解释这个问题,于是挣扎着,想把程翊按在她腰上的手拿开。 但是程翊不仅纹丝不动,还把手上的力道重了些许,似乎在威胁。 曲乐拍拍手中的食物残渣,揽上瓦妮的肩膀,“瓦妮,这个事跟你解释起来很困难。” 接着曲乐将声音放低,凑到瓦妮耳边,“你就把她当成我哥的妻子,但是这是个秘密,除了你以外,我都不告诉别人,所以你也要装作不知道。” 瓦妮闪烁起晶亮的眼,“瓦妮明白!” 曲乐朝瓦妮微微一笑,接着转头知会程翊,“哥,你带陆浅去歇着吧,我要去吃饭了。” 程翊点点头,回身看向一行人,“你们也下去吧。” 程翊刚揽起陆浅往前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站定回身,“煌,去把隋唐抓回来绑起来,省得他在我的公馆里搞女人。” “是。” 陆浅的脸被瓦妮那句话搅和得、红得发烫。 一路走到程翊的卧房,也没有任何的疏解。 她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就变成妻子了。 程翊的目光扫视过房间,一眼便看到了为陆浅准备好的衣服。 低头看看怀中似乎还没有从“妻子”的羞耻中清醒过来的小人,程翊冷峻的面容上浮现起一丝邪笑。 他松开大手,推了一下陆浅柔软的腰肢,“去换衣服吧。” 陆浅捂着脸轻哦一声,抓起最上面的衣服就钻进了房间里的小卧室。 心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陆浅哆嗦着手从袋子里拿出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 等她全部穿好以后,看了看自己身上,为什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还没穿好吗?” 程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等!等等!还差一点!” 陆浅慌忙回应,接着就想去脱自己身上这繁复的衣服。 但是她越着急脱得越慢,本来就贴身的衣物现在像是长在了她身上。 程翊的声音瞬间移动到了门口,“差一点?那我进来了。” 还没等她拒绝,房门就已经打开了一个小缝。 “别!别进来!” 陆浅吓得慌乱,把刚脱下一点的吊带重新穿上,跑到房门前,用身体抵住这扇即将开启的门。 程翊的声音泛起不悦,“你干什么?不是穿好了吗?” “没、还没!这个衣服它……有点问题,我要换一套!” 陆浅红着脸抵住门把,她知道现在程翊没用力,要是用力的话能把她和门一起甩飞。 程翊语气一冷,“什么问题?我看看。” 这帮人敢明目张胆给他女人准备有问题的衣服?看来是三个月没回来,有人想翻天。 程翊那阴冷可怖的语气吓了陆浅一哆嗦,她赶忙换了个说法,“不是不是,不是衣服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程翊听到这话,剑眉横起,语气又阴两分:“要不要我现在把女仆长抓来?” “别!千万别!” 陆浅急得快哭出来,这男人是个暴君啊,女仆长要是因为她被处罚、或者杀死,她会谴责自己一辈子。 程翊握在门把上的手用了两分力,话语中已经染上了不耐烦:“那到底怎么回事?” 还没有人敢跟他拉扯这么久。 “……” 陆浅沉寂两秒,视死如归地松开了门把。 程翊感受到再没有阻拦,眉不耐烦地拧起,鼻息哼叹一声,推开房门。 他紧缩着的眉目在展眼的第一刻,便迟疑地舒展开来,眼神发直地看向屋里的人。 陆浅正满脸羞红地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的黑色百褶边的抹胸围裙,一片白色围兜、两条聊胜于无的系带将她的柳腰轻轻系上。 黑色的纱网衬得陆浅本就白嫩的皮肤更加盈盈柔嫩,长直的黑发随意散落,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那抹胸围裙下空空如也,只有一件陆浅本来的内衣,在抹胸的收缩力下将她傲人的圆润挤出一道深沟,视觉效果爆棚。 那黑色围裙的下摆短得要命,勉强能盖住那条小小的底裤边,侧面还能看到挺翘的小屁股的弧度。 笔直细嫩的纤长双腿就这样袒露无遗地出现在程翊面前。 这哪是女仆装……这分明就是件情、趣内衣。 第40章 情妇 陆浅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不断地扯着衣物的下摆,上面试图盖住自己的胸。 程翊的眼神顿沉,眉目间萦绕着难以言表的晦暗,他张开干涩的口,声音低哑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有问题?” “……” 陆浅咬着下唇,轻颤着点点头,“他们、他们可能……给我拿错了。” 陆浅的长腿还在纠结地扭捏着,粉圆的膝盖并在一起不断摩擦,似乎要点起程翊心里的火。 “可、可以换一套了吗……” 陆浅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双手紧张地遮挡住身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可以。” 程翊的拒绝声又哑两分,野兽般的气息将陆浅团团包裹,羞得她喘不上气。 还未等她开口,整个人便被强有力的臂膀横身抱起。 被人用这样的姿势抱起,陆浅一时慌不择路,张手紧迫地环上程翊的脖颈。 “你、你干什么……” 陆浅的脸已经被自己的温度烧的有些发晕,连声音都粘黏了起来。 程翊没有作声,抱着陆浅径直往房间内的大床上走去。 “唔……” 陆浅被程翊一把摔在床上,哪怕是高级的乳胶床垫也并不能全部减缓这一摔的力道,震得陆浅轻哼出声。 程翊扯开领口的领结,一把撕开胸前的纽扣,化身野兽一般,整个人便扑了上去。 陆浅被程翊这失去理智的动作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冰凉的小手抵住他滚烫的胸膛,眼圈激烈地泛起红来。 “程翊、程翊你别……” “唔……” 根本不容她拒绝,强势而激烈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粗糙而滚热的大手就这样在陆浅的腰腿间游移,灼热的抚摸像是电流走遍她的全身。 陆浅想要逃离,但纤细的后腰被男人的大手稳稳禁锢住。 程翊将她身体抱起,两人就这么暧昧地贴合在了一起。 陆浅感受到那正在苏醒的野兽,身体猛地一僵。 程翊餍足地感受着怀中人儿的反应,大手挪蹭到她圆润的小翘臀上,用力推起,将两人更紧密地贴合。 陆浅听到那满足的粗重呼吸变得越来越沉,心都快要跳出喉咙。 程翊离开她的唇瓣,顺着下颌、脖颈、锁骨、一路吻下,直到停留在那圆润的双峰。 胸上传来湿热的触感,她胡乱地抓着程翊的发,尖叫着拒绝:“不要!不要!” 程翊抬起危险的眼眸,那金棕色的瞳现在像是一头捕获猎物的狼,要将陆浅撕碎、湮灭。 “要不要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的声音包裹着情欲,喑哑到了极致。 陆浅疯狂地摇着头,眼角的泪逐滴滚落,“不要……我不要当你的情妇……” 程翊的动作被她这句话惹得一怔。 他缓缓抬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情妇?”程翊强横地捏住陆浅的下巴,恶狠狠地质问道,“你觉得我带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当我的情妇?” 陆浅被吓得慌乱,并没有多余的脑瓜去思考程翊的话背后的意思。 “我死都不要给别人当情妇!” 陆浅狠咬着嘴唇,哭泣的大眼睛中盛满嫌弃和恐惧。 那眼神让程翊觉得陆浅在看什么肮脏到极点的垃圾。 程翊的怒火一瞬间被前所未有地勾起,他上手掐住陆浅纤细的脖颈。 那脖颈细得,他现在只要微微一用力,这个女人就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程翊冷着脸,五指微收,“想死,我成全你。” “唔、嗯……” 喉咙被人扼住,呼吸不畅的感觉让陆浅难以承受地闷哼。 逐渐地、那闷哼也再微弱到听不出,转而减弱成一种无法听懂的抽噎。 陆浅能感受到自己肺中的空气一点点被消耗殆尽,她试图抬手去抓程翊的腕口,可是无论她再怎么用力,挠、抠、抓,都没办法撼动那钳子般的手分毫。 因为缺氧、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头皮也开始闷痛,整张脸充血、发热。 可那种极尽濒死的感觉竟然让陆浅产生了一瞬间的平静。 死了?死了也好。 死了就可以不用面临那么多事情。 正当她准备坦然面对死亡的时候,那张禁锢的手居然一下子松了开。 “咳、咳咳……咳。” 空气大批量地涌进肺里,陆浅一时间难以消耗,捂着闷疼的胸口狂咳不止。 “哈……” 她大口大口吸食着空气,被强力抓握过的脖颈在呼吸之间还泛着疼。 “滚。” 耳边传来程翊冷酷到极点的命令,那声音深沉而狂暴,冰冷的温度尖锐得要刺穿陆浅的心脏。 陆浅强撑着四肢的无力,抱起衣服,飞也似的逃离这个男人。 “啪。” 房门紧紧关闭。 陆浅两腿一软,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逐渐滑落。 她卑微地跪坐在地上,哭泣着把t恤外套一件件套在身上,也顾不得得体与否,连里外都分不清,只顾着往身上套。 似乎多穿上几件,就会多有一些安全感。 她屈起双膝,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 路过的仆从见她这副样子,想上前去却不敢。 被当家赶出来的女人,谁上去示好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陆浅的眼泪越掉越多,她本没有这么爱哭的。 毕竟哭多了会惹人厌弃,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陆浅连哭也不敢发出声音。 走廊的大理石砖有些冰冷,她连双鞋也没穿就跑出了房间,脚心被凉得发僵。 她伸出同样吓僵的手,不住地搓着。 陆浅绝对不会给人当情妇,哪怕是面对程翊这个暴君。 如果爸爸当年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的生活是不是可以幸福一点?哪怕一点点。 但想一想也不是那个女人的错,她可能根本不知道爸爸在远离国土的他乡还有一个家庭。 陆浅不禁觉得,难道她是什么瘟神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纳她? 不过她不想认为自己可怜,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那就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陆浅哭得有些头痛,憋闷哭声的过程让她更加难捱。 昨天被绑架的余悸还留存在心中,陆浅的神经负荷已经不能再过载。 迷迷蒙蒙的困倦感席卷而来,陆浅早上就觉得自己没睡够,这下彻底精疲力竭。 墙壁靠得陆浅有些冷,她尽量将自己的身体缩起来,减少与地板和墙壁的接触面积,就这么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第41章 制一点 …… 冷……好冷。 头好痛。 陆浅觉得自己的头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好像要炸开一样,胸口和喉咙控制不住地往外翻涌着什么东西。 她想抬起手揉一揉,但是她现在似乎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权。 身体轻飘飘的,连呼吸都会牵扯到头疼。 “唔……”她难受得闷哼了一声。 “陆浅?” 陆浅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她,想应下,但嘴唇都干涩到张不开。 陆浅觉得,迷蒙之中,好像有只手轻轻拉起了她的。 程翊看见缩在自己门口的陆浅,烦闷地抿起了唇,这帮仆人怎么干事的?就放她在这睡着? 他抬手摸上陆浅的额头,这么烫,发烧了。 得找江栾来给她看病。 “妈……” 她浑浑噩噩地嘟囔出声,想睁开眼皮,但眼皮沉得像缝在了一起。 陆浅还没有享受够这片刻的暖意,那只温暖的手便逐渐抽离,似乎要把陆浅身边最后一点温度也带走,她连忙抬手拽上。 “妈、别、别走……” 陆浅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因为她每用力说一个字,太阳穴就跳脱着泛疼。 她难受地拧了拧眉,耳朵里也泛着疼,怎么哪里都这么疼。 陆浅感觉到自己冰冷的身躯被包覆上温暖,她讨好似的蹭了蹭脑袋,抓住那双手不愿意放开。 “妈、我听话……我很听话……” “别再把我送走了……” 程翊把陆浅揽在怀里,听着她细若蚊咛的痛苦低喃,胸腔里闷闷的,有股不知名的情绪梗在了喉咙里。 “不走。” 待命在程翊房间周围的仆人们,缩在一旁看着程翊的动作,一个个吓得都不敢喘气。 按理说这种被程翊赶出来的人,尤其还是女人,不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谁知道程翊还能亲自出来看她。 他们哪知道程翊的心思,又哪敢上去给陆浅帮忙啊? 仆从们脸色难看地面面相觑,似乎都在思考着自己的下场。 “去找江栾。” 终于,程翊低沉的声音响起。 众仆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应下。 “是是是!” …… 江栾看着陆浅的检查报告,摘掉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抿起嘴长叹一声。 “嗐——当家,你到底干了什么啊,昨天刚给她打过镇定剂,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那么激烈。” “现在好了,又发起高烧来,镇定剂也不能这么用啊,何况她身体还那么弱。” “不是我说你啊当家,你多少也要节制一点,她要是排斥的话,我可以给你弄点药来,也是一样……唔……咳!” 身边的洛川一个愤懑的肘击狠狠打在江栾的胸口处。 “你少说两句!” 这书呆子是真不怕死啊。 窗外的阳光太过刺眼,照在程翊的脸上,看不清他原本的神色。 金棕色的双眼被阳光照得更加浅淡,不明意味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 他坐在床边,紧盯着床上的女人,布满刺青的大手捂着她冰凉的柔荑。 因为点滴不断流进静脉,陆浅的手像是暖不过来一般,凉得刺骨,脸上还泛着因高烧而起的红晕。 程翊眉头微皱,这些天里,陆浅似乎一直是这副病病殃殃的样子。 他的思绪蒙上了一层灰雾,叫人看不出去。 身后的一群人在听到江栾的话后,一声也不敢吭,满屋子寂静无声,只等程翊能开口说一句。 “她什么时候能醒?” 程翊的声音中有探不清的底色,语气很平淡,但浪潮下暗藏汹涌。 江栾擦擦手中的眼镜,哈了口气上去,漫不经心地回答:“交感神经紊乱;肺部有炎症感染,白细胞升高,才会高烧;她本身又血红蛋白数量低,还有贫血的毛病。” “这发镇定剂我用了昨天两倍的量,估计要睡上两天。” 江栾双手插进白大衣兜里,继续开口交代:“这几天我会给她多注射些营养剂,等她醒了以后多安排点有营养的食谱。” “烧暂时是退了,但接下来镇静剂不能再用了,所以不能让她再受刺激。” “当家你切记切记!千万别再纵……咳!” 祁煌凌烁站在江栾两侧,同时在他肚子上来了一拳。 齐声呵斥道:“少说两句!” 程翊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将陆浅的小手轻柔放到嘴边,安抚地轻蹭了两下。 “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齐声回答:“是。” 陆浅安静地躺在床上,和她平日里一样。 这小姑娘连睡觉的时候都会蜷缩在一起,一晚上都不会动一下。 那张五官精致的娃娃脸,低眉垂眼,连睡觉的时候都透着没有攻击性的温顺。 温顺得让人心疼。 程翊冷淡的眉峰不自觉地拧起,本就严厉的唇角不满地下垂。 他伸手轻轻抚上陆浅的小脸,睡梦中的她睫毛轻颤了两下。 程翊低沉着喃喃道:“下次不会了。” 这个男人从未道过歉,这可能就是他所能做的最柔软的妥协。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眼珠轻转了两下,发出一声长哼。 “当当。” 房门被敲响。 “当家。” 凡妮莎媚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程翊瞬间收回刚刚那一瞬间的柔软,冷声开口:“什么事。” 凡妮莎恭敬低下头,“当家请恕罪,我私自查询了当家的行动轨迹。” 程翊睑眼,“说。” 凡妮莎得到首肯,继续开口:“在您出现在那不勒斯追查货源下落的时候,我监听到一通从意大利发往扶桑的国际通讯。” “这通加密通讯需要破解,所以我并未第一时间禀报当家。” “截至今日,内容已经破译完毕,我来请当家示下。” 程翊懒懒地抬起头,侧过脸去看向门口的凡妮莎,“什么内容?” 程翊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大概,塔维亚这个狼窝里,出了臭虫。 凡妮莎幽幽道:“罗马地区的诺斯特拉帮,三年前归顺塔维亚,忠心尚可,但他们新上任的副手与东亚方一直有来往。” “未得当家首肯,我们处理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 凡妮莎不露神色地扫了一眼床上的陆浅。 “贩卖当家的行踪,是大罪。” 程翊眉眼冷冷,唇角竟淡然地勾起来,“呵,我就说,靠兰森那点消息,白曜怎么可能做的了这么多准备。” 他抬手摸了摸侧腰上的伤口,多少年没受过伤,这回竟然栽到白曜的陷阱里。 程翊冷漠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派祁煌、凌烁去。” 凡妮莎迟疑开口:“当家的意思是……” 凡妮莎清楚,一旦动用双煞,利刃出鞘,见血方收。 程翊从椅子上站起,低着头随意理了下袖口,“帮会而已,换一批人也是一样运作的。” “是。” 第42章 早餐 陆浅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睡了一觉,塔维亚公馆里的人就对她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快去通知当家!陆小姐醒了!” “陆小姐好!” “请问陆小姐有什么吩咐!” “陆小姐,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中式、法式、美式、东南亚菜……请问您喜欢哪种?” …… 陆浅只是从大床上爬起来,看见屋里空无一人,想出来上个厕所。 她这一觉睡得感觉膀胱都快憋炸了。 但是看着门口浩浩荡荡的仆从,她有点说不出来自己想上厕所这种话…… 她在人群中搜寻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瓦妮!” 陆浅闪烁着眼睛朝瓦妮招招手。 瓦妮蹦蹦哒哒地走到陆浅身边,“怎么啦?” 陆浅凑到瓦妮耳边,小声开口:“我想上厕所,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 瓦妮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手,拉上陆浅的手,“走,我带你去。” 瓦妮拉着陆浅从仆从之间穿过,他们的眼光还不断地打在陆浅身上,看得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从卫生间出来,陆浅就直直撞上了正从走廊远处过来的程翊。 他的神色有些憔悴,凌厉的下颌上长了一圈不规整的胡茬,狭长的眼下浮起淡淡的一层黑眼圈,衣服还是前两天穿着的那件,连撕破的领口都没变。 陆浅一看见他,就悄咪咪缩回了卫生间门后。 低着头,一心想让他快些走过去,不要看见她。 可惜程翊就是奔着她来的。 程翊的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地站定在陆浅面前,声音沙哑地开口:“为什么躲我?” “我……” 陆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着程翊,好像是怕他生气? “还在怪我吗?” 程翊的语气中带着妥协,柔柔的,竟然让陆浅觉得有些可怜。 陆浅抿起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怪吗?好像没有……毕竟她也很少会怪别人。 程翊沉叹了口气。 陆浅以为程翊不信,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真没有。” 程翊无奈笑笑,抬起大手揉了揉陆浅的脑袋,“饿吗?” 陆浅点点头。 “我先带你吃饭。” 跟着程翊来到餐厅,陆浅又是一阵傻眼。 原来那个厨子装扮的人没说瞎话。 餐厅的环境美得像是室内花园,绿植、花草整齐排布,簇拥着整间餐厅,绿意盎然。 足有三四米的米黄色欧式宫廷桌上,从头到尾排布着各式各样的佳肴,中式西式一应俱全。 盛装菜肴的盘子甚至都会按菜品种类和地区风格排布搭配,看得陆浅简直眼花缭乱。 身后厨师推着的餐车上,还有没来得及上桌的琳琅满目的佳肴。 隋唐和曲乐懒悠悠坐在桌上,餐桌主位后站着塔维亚的各位。 陆浅汗颜。 这……这吃个早饭的排场也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什么宫廷宴会。 程翊揽着拘谨的陆浅走向餐桌主位,他瞥眼看见主位旁新添置的餐凳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身后的仆人们见到当家似乎很满意,心中不禁长吁一口气。 程翊拉开陆浅的凳子,直接将她抱了上去。 陆浅简直要被程翊气死了,他这人到底有没有点羞耻心? 见陆浅气呼呼的表情,程翊挑挑眉,坐到她身边,威胁式地揽住她的腰。 “怎么了?” 陆浅羞愧地喃喃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程翊端过咖啡,轻呷一口,散漫说道:“你病刚好,没力气。” “?”她有没有力气,陆浅自己不知道吗? 曲乐晃晃手里的杯子,问向陆浅:“小浅你想喝什么?要不要来杯牛奶?” 陆浅慌忙摆手,“我喝水就行了。” 隋唐也端起手里的杯子,“确定不要一杯吗?公馆养的牛吃的还挺好的。” 陆浅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不自然,连忙恍惚开口:“不了不了,真的不喝。” 牛奶这个东西……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好的回忆。 小的时候一旦妈妈要把她送去寄宿,就会给她温一包牛奶,牛奶在陆浅眼里和断头饭没什么区别。 隋唐耸耸肩,“好吧。” 陆浅昏睡的期间几乎三天没有吃东西,她现在看什么都是香的。 她随手抓起离她最近的三明治就开始啃,毫无形象可言。 她都快饿死了还在乎个屁的形象。 这个三明治在陆浅手中现在简直比金银财宝都重要。 身后的仆人看着这个胡吃海塞的女人,互相使了使眼色,当家喜欢这样的? 程翊看着塞得满嘴面包的陆浅,端起咖啡杯,轻掩上了他本就笑得不明显的唇角。 陆浅吃完大半个三明治,才觉得自己恍惚的神情安定了些许。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顺便打量向周围站着的人。 “你们怎么不坐下吃啊?” 陆浅疑惑地开口询问。 大家面面相觑,“这……” 他们一向都是等程翊吃完以后才吃的,他们哪里敢和当家平起平坐? 反正这么多菜,程翊也动不了几口。 凡妮莎笑着接过问题:“陆小姐不必担心,当家用餐之后,我们自然会吃。” 陆浅不太懂其中的猫腻,疑惑问道:“这么多菜为什么不一起吃啊?” 凡妮莎刚要开口解释,程翊便揽起陆浅,“你想让他们一起坐下吃?” 陆浅点点头,“他们站着我坐着……我不舒服。” 程翊放下咖啡,朝着众人随意招招手。 “坐。” 众人对视一番,虽然有些惧怕,但也不敢忤逆,各自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坐下。 没想到这帮人刚一坐上,就有一大帮仆从也围在桌边,等着布菜、斟酒。 陆浅一瞬间觉得还不如不让他们上来。 她也不好意思说话,甚至连桌上都有什么吃的也不敢仔细盯着看。 因为她眼神一旦扫过什么,就会有仆从迅雷不及掩耳地把菜挪到她面前。 她只好低下头去,埋头苦啃自己的三明治。 这顿饭吃的可谓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吃饱了吗?” 程翊看着怀里似乎有些呆滞的陆浅,低头轻声哄问。 “啊?”陆浅慌张仰头,“吃饱了!” 程翊轻笑,按住她的小脑袋瓜,俯身亲舔上她的嘴角,将她嘴边残余的面包屑吃进嘴里。 陆浅被他这亲昵到极点的动作吓得脑袋后撤,但是被程翊的大手一用力就揽了回来。 陆浅羞愤地拧着眉毛,抬手推了程翊一把,“你干嘛!流氓!” 流……流氓?! 正在吃饭的大家和一旁服侍的仆从都被陆浅这话吓得不轻。 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几秒钟。 程翊狠厉的眼光朝桌上一瞟,冰冷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沉沉吐出两个字:“吃饭。” 大家这才识趣地收回眼神,慌张地继续吃饭、布菜。 程翊低下头来看向陆浅,邪笑着扬起嘴角,凑到她耳边轻喃:“你的病好了,现在是不是该上工了?我的小女仆?” 陆浅看着程翊的眼睛,总觉得他笑得有些坏坏的。 她不会还要穿前两天那套衣服吧?! 程翊看到她似乎有些怕,抬手揉了揉陆浅的脑袋。 “那套衣服我叫人扔了。” 陆浅当下担心的倒不是衣服的去向,她比较担心给她准备衣服的人。 “那……女仆长呢?” 程翊站起身,低头拍了拍衣服。 “我送她去度了个假。” 陆浅不解:“度假?” “送她到去亲近一下自然,顺便历练历练耐性。” 众人听到程翊这样说,身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那哪是亲近自然啊! 塔维亚专供佣兵训练的荒岛,除了训练期以外,岛上不会出现任何人形生物。 暑热、病毒、寄生虫、猛兽,还有数不清的有毒植物。 地势险峻、气候极端,人体免疫力在那种环境下会迅速下降,大大提高死亡率。 岛上唯一能采摘的食物是一片果林,还需要穿越满是食人鱼和电鳗的沼泽。 连平时一贯面无表情的双狸兄弟都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这个男人绝对不要招惹。 程翊没有再给陆浅开口询问的机会,大手一张,揽起她的腰身。 “走吧。” 第43章 你结婚了吗? 刚走到房间,程翊从桌子上拿起一套衣服,随手递给陆浅。 陆浅抬头看了看他,迟疑地接过。 黑白撞色的裙子,衣服最上层放着一朵大蝴蝶结,还有一片白色花边围裙。 这不还是女仆装吗? 但是摸起来比她那天穿的要厚实许多,好像是正经的女仆装。 “这么看我干什么?”程翊挑挑下巴,“工作服。” 程翊那天让下人准备女仆装,本来只是想逗一逗陆浅,没想到前两天过后,他似乎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喜好。 “哦……” 陆浅把衣服抱在怀里,抬手了然地摸了摸耳朵。 程翊看着陆浅呆愣的小样,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去换吧,我先去洗个澡。” 陆浅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抱着女仆装飞速窜进了套间。 程翊看着她无措的背影,哑笑一声,走进浴室。 陆浅换好女仆长裙从套间里走出,程翊已经洗好澡坐在房间里等她了。 “这衣服好漂亮啊~” 陆浅提起裙摆,转着圈观赏自己的新衣服,这套衣服实在太精致漂亮,所以陆浅还特意好好理了个发型。 程翊站在床边,眸色深沉地打量着她。 精致可爱的女仆长裙将陆浅细巧的腰肢完美勾勒,背后的大蝴蝶结又增几分娇俏,从上到下都包裹得严实的衣服,却单单露出了陆浅白皙的脚腕。 长发束在头顶,包成温婉的发髻,露出光洁纤长的后颈,直教人神往。 程翊的嘴唇满意一勾,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哑着嗓子将陆浅招呼过来,“过来。” “哦。”陆浅一路小跑着到程翊面前。 “坐下。” 陆浅疑惑地坐在床边,不知道程翊要干什么。 程翊健硕的身躯在陆浅面前伏下,单膝跪地,伸出大手捏住陆浅白皙的小脚。 抬起双眼,眩惑至极地看向她。 陆浅脸上的温度陡然升高,糯声糯气地开口:“你要干什么……” “咔哒。” 脚腕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还有一声搭扣上锁的声音。 程翊轻柔放下陆浅的脚踝,微笑着抬起头,“试试看重不重。” 陆浅屈起腿来,看见脚上多了一串白金质的铃铛脚链。 脚链的主体像是藤蔓编制成的桂冠,还有金属叶子挂饰其上。 三颗铃铛挂在脚链外侧,每动一下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这比她之前丢的那个精致了不止千百倍。 陆浅惊喜地看向蹲在他面前的程翊,忽闪着大眼睛问道:“这是你特意给我买的吗?” 程翊被陆浅这单纯的问话逗笑了,牵起她的小手,轻柔吻在唇边。 “嗯,喜欢吗?” 陆浅抿起嘴,羞涩地点点头。 “喜欢就好。” 程翊得到肯定的答复,站起身来,转身走向大理石桌台。 陆浅看着程翊的背影,张口喊了一声。 “程翊……” “嗯?” 程翊听到这声娇俏的呼唤,转过头去看向陆浅。 她的小手不住地拧着女仆围裙的下摆,面色羞得通红,连耳尖都泛起粉来。 两只小脚摆动着,刚戴上的铃铛这就有了用武之地。 那娇嗔羞赧的模样看得程翊心里直痒。 陆浅纠结片刻,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总亲我……” 程翊被陆浅这话问得不尴不尬、啼笑皆非。 这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还不够明显吗? 他不会带了个傻子回来吧? 程翊反问道:“你觉得为什么呢?” “……” 哇,她怎么觉得,这事是她觉得就能行的吗? 陆浅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努起那张粉嫩的娃娃脸,眼神坚定地看向程翊,粉唇轻启:“那个,你结婚了吗?” 程翊听罢,狭长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冷酷的眉开始微微地抖动,左侧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浅听到程翊这有些揶揄的回答,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闷声闷气地开口:“就,如果你结婚了的话,还是要对妻子忠诚一点。” 她真的不想当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程翊信步走回陆浅面前,伸出青筋分明的大手,撑在她两侧的床边,垂下高傲的头颅,蛊人的声音从喉头发出:“如果我没结婚呢?” 第44章 鳞潜阁 陆浅柔柔地看向程翊,那张迷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之间都能感知到他侵略至极的气息,惹得陆浅心神不宁。 她磕绊着开口:“没、没结婚就……” “就可以亲你了?” 陆浅慌乱低下头,“也、也不是……” 陆浅心里很清楚,程翊吻她的时候,她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说不清的欣喜。 但是她不敢去想,像程翊这么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非她不可的必要。 她再也经不起被抛弃。 于是她不想陷得太深,她只想着两个月后能回去过普通的生活,跟面前这个男人,一生能擦肩而过已是幸运。 但她的意识沉沦得比想象要快太多,快到让她进退失据。 眼前这个男人的温情与霸道,都不是她能抵挡的东西。 静默中,程翊看到了陆浅眼中翻涌的焦虑和哀愁。 “别胡思乱想,”他睑下狭长的眼,张开手,揉了揉陆浅的头顶,“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在我房间里好好休息会。” 陆浅轻噢一声。 虽说程翊的答复不疼不痒的,但是至少陆浅知道了他没结婚。 伦理道德这一层高低是拿捏了。 程翊走后,陆浅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内。 说是让她歇着…… 可是她根本就一点不累也不困啊,一连睡了两天,能困就怪了。 “当当。” 正无聊着,卧室的门响了,陆浅连忙下床去查看。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侍者装扮的灰发男人。 他朝陆浅行礼道:“陆小姐,我是奉命来给您送书的,这里还有一些当家的东西,我也一并送来了。” 陆浅看见他身后拖着一杆大行李箱,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陆浅接过盒子,连忙道谢:“哦哦,好的谢谢。” 侍者将大行李箱搬进屋内安顿好,朝陆浅微微鞠躬。 “麻烦您转告当家,若是什么时候想差人去打扫,再另行吩咐便是。” “陆小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鄙人先退下了。” “多谢多谢,您慢走。” 陆浅见侍者走了后,长吁一口气,这公馆的规矩真的太多了,她每天弯腰说谢谢就已经筋疲力尽。 她吃力地把箱子往屋里又挪了挪。 “哇,这么多书!” 曲乐说得没错,洛川那真的有很多书,恨不得要把古今中外所有的推理类书籍涵盖进去。 陆浅挑了几本中意的放在桌上,将其余的书又锁了起来,尽量藏在屋子里不占地方。 陆浅站在桌边,抚摸着书本烫金的精致书脊,翻开的力道都轻柔了许多,呼吸也跟着沉重。 这哪里是拿来看的书啊,这分明是放在博物馆收藏的艺术品吧。 还是中外文对照的,这也太高级了。 陆浅蹲下身子,就开始沉浸阅读起来,等她回过神,已经一口气看下半本。 往窗外一看,太阳都开始西斜。 傍晚的日光照进房间,灼在陆浅脸上像炙热的吻。 暄和的光线将空荡荡的卧房填满,陆浅的心也跟着满足。 窗外尖锐的悬铃树叶也在夕阳的照射下柔软起来,刺球型的果实在夏风中摇荡,鸟雀惊起,飞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就像她,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 陆浅收回目光,嘴边扯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接着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疼的腰和僵硬的脖颈,在房间里左右溜达两圈,以驱赶疲惫。 一打眼,便看见了侍者一齐拿来的那个精美盒子。 这就是程翊的东西吧? 陆浅走上前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这个小盒子连搭扣都没有扣好,应该不会很重要? 好奇心驱使着陆浅想打开一探究竟。 陆浅迟疑几秒,伸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的凹槽中,安然躺着一把精巧绝伦的铜质钥匙,钥匙头是特制的六角型,匙柄上是细致的中式浮雕。 这哪是钥匙,跟个文物一样。 陆浅把钥匙翻过来,看见上面用隶书刻着几个字: “鳞、潜、阁……” 陆浅念叨出钥匙上的字。 好风雅的名字,这是什么房间的名吗? 刚才侍者说的“打扫”,是不是就是这个房间? 正在陆浅疑惑的时候,她看见了盒子底部躺着的一张纸,打开一看是个类似地图的东西。 “这是……” 那地图并不难认,而且上面标的还是程翊住的这层。 程翊交代过她,这层西侧的铁门里养着鳄鱼,不让她靠近,别的地方都可以随便去。 所以既然要打扫,为什么不让她去呢?程翊还说让她好好上工来着。 陆浅怀着探险一般的心情,拿着钥匙和地图走出房门。 她出了房门往左一拐,在一个尽头的小角落中,很轻松便找到了所谓的“鳞潜阁”。 陆浅抬手摸了摸这低调的木制门板。 这个毫不起眼的房门,如果不是特意来找,在这偌大的塔维亚公馆里,根本不会特意去留意。 她悉悉簌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推门进来,屋内的光线昏暗,陆浅有些看不清。 屋内温度比屋外高上许多,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湿润空气里还夹杂着泥土和木屑的香味。 陆浅小心翼翼走进屋内,眼睛也逐渐习惯昏暗的环境。 这间房的面积很大、很空旷,不规则的巨大石块和枯木树叶铺了遍地,踩上去有嘎吱嘎吱的响。 房屋中间一潭大水塘,周围的地面由混着砂石的黑泥垒成,那股泥土气息大概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陆浅不禁嘀咕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继续往里,还有一扇没有装门板的石拱,散发着股股热气,屋中的热源大概就是这里。 陆浅往前走着,刚想继续测探一番,只听头顶后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第45章 小白兔 公馆顶楼。 偌大的行刑厅被黑色窗帘遮挡得严丝合缝,明明是白昼,却如同黑夜一般要将人吞吃殆尽。 昏暗的壁灯隐约照射出大厅内的影像,影影绰绰,不似真实。 空气中弥漫着锈味、甜腥与潮湿的气息,铁链、刀刃在地面上滑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四周的十字架、烙铁、鞭刃等拷问用具一应俱全,沾满血迹的牢笼不断地发出低鸣,是附着在上的不安灵魂的低鸣。 四名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威严地矗立在行刑厅中央,个个神色凛然,冷若冰霜。 几位人中龙凤一般的男人,恭敬簇拥着的圆桌主位上,端坐着一个冷傲不羁到了极点的身影。 那身影淡漠、慵懒,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强大的王者威压,嗜血的冷意从他的声音呼吸之间蔓延至整个房间。 孔武有力的指间掐着一点火光,映照着那片象征权力的荆棘刺青,正丝丝缕缕地向上飘着烟雾。 而他的正对方,正跪着两个神色惊恐,双眸涣散的男人。 二人身上的鞭伤、刀伤,触目惊心,浑身上下除了这张脸以外,没有一块好肉。 “当、当家!求你、求你饶了我们。” 跪在前面的男人惊恐地开口,用意大利语不住地求饶,指间溢出来的血渍沾脏了那纯白色的大理石地砖,红得耀目、红得可怖。 “呵。” 一声低笑,沙发上的男人倾起身子,站起身来。 两个跪着的人不自觉地抖了一抖,面前的男人,只是一声笑,便能让人怕得胆寒。 男人漫步走近二人,壁灯的光亮打在他傲人的眉目上,二人这才看清,这是一张多么完美的脸。 凌厉冷傲的面容,野性而诱惑,野兽一般的眼瞳,似乎在昭示着谁是这片土地绝对的掠夺者。 “当家!当家求你饶了我们这一次。” “我们真的没想到,leo只让我们提供了当家的位置,其他我们一概不知!” 二人的哀求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有气无力,但仍旧奋力地呼喊着,希望博得一丝宽恕。 程翊淡然一瞥,回以意大利语的质问:“一概不知?” 淡淡几个音阶,飘到下跪之人的耳朵里,像是凌迟的标志,让他们的思想与精神都无处遁形,只能被眼前的男人生吞活剥。 程翊还是慵懒地转身,抬起两根手指示意向祁煌。 祁煌恭敬递上一支录音笔。 随着录音笔中对话的播放,下跪之人的脸色由惊恐逐渐转变为绝望。 二人止不住地以头抢地,本就只有脸上一块好肉,现在连额头也变得血肉模糊。 “当家!当家我们真的知错了!我们一时财迷心窍,以为提供您去内陆的消息不会对塔维亚造成影响!” 程翊哼笑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的笑话,居然朝着二人展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 二人被这抹笑容惊呆了,还以为是得到了宽恕,神情接着不受控地放松下来,“呵呵,当家,我保证,以后一定全心全意效忠塔维亚!” 程翊脸上的微笑逐渐加大,生硬的意大利语在他口中似乎变成了低沉的大提琴协奏曲,“如果你们这么想效忠,那就去地下决斗场,把这批两百亿欧的货亲手打出来,我就考虑让你们继续效忠。” 程翊的声音依旧低沉优雅,但话语的内容却将面前的人吓得面色惨白,整个人瘫软在地。 黑手党的地下决斗场,哪怕是最顶尖的搏击选手、全盛时期的绝佳状态下,也不一定能全胜而退。 何况他们两个现在身负重伤的人。 两百亿……这个男人只想让他们死,而且是惨烈的死。 “当家,ciro,主,我们真的知错了,求您,求您……” 程翊不耐烦地皱皱眉。 “你们应该庆幸,我的女人还能活着回来,否则的话,你们连求死都不配。” 祁煌捕捉到了程翊这微小的神情变化,程翊最厌烦别人讨价还价,忤逆他下过的命令。 祁煌走上前去,抓着两人的后领便往门外拖。 “当家!求您宽恕!” ……哀嚎声响彻屋内。 “太吵了,”程翊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桌上轻磕两下,酒液裹挟着冰块在杯中奏出悦耳的声响,“煌,让他们安静点。” “是。” “当家!” “当家!!” …… 隋唐已经等待在了会议室中。 见程翊走进,他懒散地从沙发中起来,抬手示意了一下。 凡妮莎妩媚一笑,屈起浑圆的白腿向程翊行礼,“当家。” 程翊冷傲地径直走过凡妮莎,坐进圆桌主位。 “你下手还是那么狠,”隋唐轻蔑一笑,掐起手中的香烟,衔在齿间,给自己倒上一杯烈酒,“不知道让你家那只小白兔看见了,作何感想。” 程翊睑起眼来,将金棕色的瞳仁隐藏,淡然回应:“不会让她看见。” 隋唐冷笑,随手甩了一把绑起的长发,“最好不会。” 程翊淡漠低头,没有再理会隋唐的挑衅,“洛川那边怎么样了?” 隋唐坐在圆桌二席的位置,单手撑着下颌,纤长的指节不断敲击着大理石圆桌。 “不顺利。” 程翊的眼光中有了一瞬间的讶然,不过立马恢复了冷静,“还有他们两个攻不破的墙?” 隋唐幽幽看了程翊一眼,“还不是你上次炸了白青公馆的武器库,你是泄愤了,但白曜也记仇了啊。” “re又投了几十个亿进安保系统,听说把前首席黑客都重新请出山了,我们这回要查货在哪更是难上加难了。” “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疯,为了一批二百亿的货,非要搭上几千亿才罢休吗?” 程翊将腰间的枪掏出放在桌上,随意地摆弄起来。 “他动了我的人,要付出代价。” 隋唐听罢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怕白曜直接把这批武器炸了。” 这批新式武器和侦察器械比fbi投入使用的还要先进,其中还包括提供给德军的精导反舰导弹,是青狸同一众俄罗斯顶尖导弹专家研制的,耗时足有两年。 先进枪械和精钢冷刃更是数不胜数。 隋唐一想到,把白曜惹急了,他可能直接把这批货扔海里,就心疼。 程翊敲出一根烟,叼在嘴边,“无所谓。” 隋唐无奈瘪瘪嘴,程翊那个四六不通、软硬不吃的劲又上来了。 凡妮莎站在身后,刚想上去递火。 程翊歪歪头,示意隋唐把手里的打火机扔给他。 隋唐手腕一转,将打火机顺着桌面给程翊划了过去。 凡妮莎见状,有些愣神,紧接着悄悄收回手,毕恭毕敬站回程翊身后。 “幸亏陆浅没事,不然你啊,估计上次得把亚洲一半黑帮老大都炸了不可,”隋唐打了个大哈欠,转移掉话题,“啊哈——不过看来你们塔维亚的门户还要继续清理啊。” 程翊无言。 亦是默认。 忽然,门外冲进一侍者,他的语言系统已经出现了混乱,中文和意文夹杂着,传递着讯息。 “不、不好了!当家,鳞潜阁的门被打开了!钥匙是在陆小姐手里的!” 程翊的双眼难以置信地微觑,“你说什么?” “鳞、鳞潜阁!陆小姐进去了!” 程翊翻覆着酒杯的手倏地抬起,手中的酒杯准确无误地朝着门口的侍从飞去。 “哐!” 侍者的头被应声击中。 “咔哒。” 程翊站起身来,手中的银色手枪已经在极快的时间内上好了膛,对准了门口的侍从。 “我看你们真是活够了。” 声音中翻涌着浓烈的怒意,比手中的枪还骇人。 侍者捂着汩汩流血的头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惊恐。 “当、当家!当家饶命,我们……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站在一旁的凡妮莎见状,急忙扑上程翊举着枪的手,将自己傲人的挺拔环绕在程翊的臂膀上。 “当家息怒!”凡妮莎吓得花容失色,“因为当家之前交代过,鳞潜阁的钥匙打好就立马送过去,是手底下的人疏忽了。” “我们、我们以为陆小姐不敢动当家的东西!” 凡妮莎趁着程翊还没有下一步动作,赶紧招呼侍从,“快,快带我们去看看。” 第46章 宠物?朋友 “啊!!” 陆浅尖锐的哀嚎声刺破了程翊的耳膜。 他如一阵飓风,以极快的速度抛下他身后跟附的人群,朝鳞潜阁飞身闪去。 那速度之快,如一只猎杀状态的狼,风驰电掣、眩惑目迷。 身后的仆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已不见了程翊的踪影,似乎谁也无法捕捉到这速如鬼魅的男人。 “陆浅!” 程翊劲力推开鳞潜阁的门,大声呼喊陆浅的名字。 他的声音焦躁而急切。 侍者们从没想到,这一向冷淡持重的当家竟有了当前的激动。 昏暗的灯光下,陆浅趴坐在枯木残叶当中,颤巍着一点点歪头,看向门口的程翊。 那双宝石般的眼眸中,布满惊恐与呆滞,她嘴唇微颤,瑟缩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程……程翊……” 声音都带着十足的颤。 在陆浅面前的金属铁架上,正倒垂着一条通身漆黑的蟒,那尖利的獠牙从血红的口中龇出,不断地发出狩猎者的嘶鸣。 “嘶——” 小而狭长的头两侧,生长着细直的瞳孔,金色的光芒从中逸散而出。 黑色的三角形鳞片随着躯干的收紧蠕动,而不断地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腹部的收缩是它开始猎杀的前兆。 美丽、优雅且致命。 泛白的蛇信吞吐于舌鞘之中,颌骨极大地张开,似乎在考量是否能吞掉面前哆嗦着的人形生物。 “嘶……” 那足有五米长的巨蟒在程翊出现的一瞬间,便收敛了自己蛇腹攀爬的动作。 程翊鹰眸猝地眯起,周身散发出令猛兽都胆寒的威压。 “滚。” 狂野而霸气的一声命令,将巨蟒逼退回了高处的钢架之上,似乎在场的生物中,程翊才是那个名副其实的野兽。 蟒蛇退避后,程翊立马收回那几乎能把人压扁的气场,快步走上前去,抱起被吓傻的陆浅。 “别怕。” 程翊将她颤抖着的身躯揽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安慰着。 身后的仆从这才姗姗来迟。 凡妮莎忧心忡忡地开口:“当家、陆小姐没事吧?” “没事。” 程翊揉起陆浅的小脑袋瓜,淡然回复,接着低下头来,“我们回去?” 陆浅拽着程翊的衣襟,小幅度地点点头。 程翊横身抱起陆浅,将她牢牢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冷言下令。 “把鳞潜阁的门锁好。” 凡妮莎媚声应下:“是。” 程翊的怀抱坚实宽厚,汩汩暖流安抚着陆浅的神经。 她心里那么多的害怕恐惧,一下子就消解开了。 程翊将陆浅轻放回屋中的大床上,陆浅惊魂未定的手逐渐平静,她小心翼翼地拽上程翊的衣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浅眼眶微红,面容纠结地看向程翊,似乎在等待他的宽恕。 “不要总说对不起,”程翊眉头轻皱,冷峻的唇峰微微抿起,抬手轻抚上陆浅的脸,“这不是你的错。” 陆浅抬起手握住程翊,急切地开口:“那你不要惩罚他们。” 她实在是有些怕程翊这个阴晴不定的做事风格。 程翊刚才那个样子明显是生气了,他生气的话肯定有人要遭殃。 程翊微怔片刻,淡然点点头,“嗯,好。” 他拉起陆浅的手,仔细检查一圈,“你受伤了吗?” 陆浅低垂着眉目,连忙摇摇头。 “对不起,我是不是耽误你处理事情了……” 陆浅刚刚看到了凡妮莎。 程翊有工作要处理的时候,她就会在一旁。 虽然陆浅每次看到凡妮莎跟在程翊身边,心里都有些闷闷的…… 程翊闷叹一声,似乎是对面前的小人儿有些恨铁不成钢。 “都说了,你不要总说对不起。” 他的女人哪里需要那么多歉意。 “对……” 陆浅下意识地又想道歉,将后半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程翊坐到床上,将陆浅从背后温柔地揽进怀中,宽阔的臂膀环住她小巧圆润的肩,将她牢牢禁锢在臂弯里。 “还怕吗?” 陆浅摇摇头,仰起那张莹润如娃娃一般的小脸,“其实我不怕蛇来着,但是那条有点太大了。” 五米的巨蟒,陆浅在图片里都没见过那么大的。 而且黑得如此纯粹,像是假的一样。 程翊愕然地睁大了眼,掰过陆浅的小脸,开口求证:“你不怕蛇?” “我不怕啊。”陆浅以为程翊觉得她吹牛,“真的不怕,小时候我还养过呢。” 程翊好奇地挑了下嘴角,“养过?” 陆浅羞涩地努起脸来,挠了挠鬓角,“也不算……养吧,应该说是交过朋友?” 程翊被陆浅逗得低笑起来,那低沉的响惹得陆浅胸口泛麻。 “你笑什么……” 程翊抿了一把嘴角,收回笑容,躬身蹭在陆浅的脖颈间,“没笑什么,能给我讲讲你怎么跟蛇交的朋友吗?” 陆浅柔嫩的脖颈被程翊撩拨得闷热发痒,耳根都跟着酥麻。 她不自觉地浅吸一口气,瓮声瓮气地开口。 “就是……”陆浅纠结些许,“小时候住在姥姥家里,住的是平房,你知道什么是平房吗?” 程翊埋在陆浅脖颈间点了点头。 “姥姥和舅舅住在一起,那个家里没有我能住的房间,他们就把仓房的一角收拾出来给我住。” “那个仓库条件不怎么好,偶尔会有老鼠什么的。” “大概是因为有生物的地方就会出现天敌,那附近除了有老鼠就会有蛇。” “我一开始也怕,但是我不敢去叫人,舅舅家的人很忙,都不怎么理我。” “但是后来我发现那条小蛇不攻击我,就偶尔来抓抓老鼠,后来我就偷偷在墙上凿了个小洞,放它进来玩。” “我在那个仓房里住了一年,交了两只猫、两只蜘蛛,还有一条蛇。” 陆浅如数家珍地掰着手指,给程翊介绍着自己的“朋友”。 “那条小蛇也是黑的,不过没有这条黑得那么好看。” 陆浅说完了,但程翊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抬起手,戳了戳程翊的肩膀,“哎,睡着了?” 程翊柔柔回复:“没有。” 接着紧了紧环在陆浅身上的大手。 “哦对,里面还有一只小猫是奶牛猫,”陆浅抓上程翊带着刺青的那只手,笑得灿烂,“它的右前爪上也有一块黑的,跟你这个一样。” 程翊哼笑一声,抬起头来,捏过陆浅细嫩的下巴,柔声质问:“你管我这叫爪?” 陆浅皱起小脸,悻悻反驳:“谁说你了!我说猫。” 陆浅疑惑地眨巴着大眼睛,开口询问:“那条蛇是你的宠物吗?” 程翊低头,在陆浅的粉唇上蜻蜓点水一吻,笑着解释:“要是按你这么说的话,它也是我朋友。” “朋友?” 陆浅疑惑,哪里交的这么大个的朋友。 “在加勒比海执行任务的时候,从原始森林里带回来的。” 程翊抓起陆浅的小手,在空中比量了一下。 “当时带回来的时候它才这么长。” 陆浅看着这不足半米的长度,心中极其震惊,“从这么一点点,就能长到那么大?!” 第47章 女仆职责 程翊勾起迷人的唇角,似乎不管是什么事情,跟这只小兔子说完,都能获得不小都成就感。 “它的名字叫安(ann),今年六岁,还没有完全成年,成年了会更大。” 听到这,陆浅目光呆滞地思索起来,连宠物都要养这么危险的,不愧是程翊。 程翊看着陆浅的呆样,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你怎么总是呆呆的。” “……” 陆浅耷拉下眼皮,不爽地瘪瘪嘴。 反正从小到大也不止一个人说她呆,算了就这样吧。 程翊抬手扯过靠枕,随性地靠在上面,强壮的臂膀一伸,将陆浅娇弱的身体揽进怀里,就这么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幽深的狭长眼眸半闭起来,张开棱角分明的唇,淡然说道:“安平日里比较温顺,最近给它挪了个窝,大概是受惊了。” 不过也只是在程翊面前温顺罢了。 平日里连隋唐都不敢靠近鳞潜阁,那玩意的成年体可是能实实在在绞杀大象的。 陆浅仰起小脸,兴奋地看向程翊,“那我下次还能去找它玩吗?” 程翊瞥眼看向陆浅。 玩? 程翊本以为小东西会被吓得又晕过去,没想到不光不怕,还要去找安玩? 这个小女人身上的惊喜未免有些多了。 程翊微睁开眼,凛然一笑。 “当然可以,下次我带你去。” 程翊转念,那微笑着的嘴角上多了一抹邪气,“我还有两只美洲鳄和两只捕鸟蛛,要不要一起认识一下?” 陆浅娃娃脸一抽,不自然的神情顿时弥漫上眉目,结结巴巴地拒绝:“……美洲鳄就算了吧,捕鸟蛛可以考虑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 程翊浑厚如古钟般的笑声震荡得陆浅胸口都发麻。 她就知道,这男人又在取笑她。 陆浅靠在程翊的胸口上有些拘束,这姿势……感觉比坐在他腿上还要暧昧上几分。 他上午洗过了澡,身上带着一股清新的干净气息。 夹杂着程翊诱人的荷尔蒙,直扑向陆浅的鼻息。 哇……这个男人怎么跟个妖精一样。 陆浅慌乱间,感觉到脸上被附上一层粗粝的磨砂感。 她偏头一看,是程翊的手指在她柔嫩的眼下不住地揉擦着。 温热而粗糙的手指,就这么轻轻地碾来擦去,撩得她直发痒。 “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没想什么……” 陆浅慌忙抬手捂上脸,哎?不热啊?红了吗? “呵呵呵……” 头顶猛然传来一阵男人坏心眼的笑声。 她仰起脸来,程翊正偏过头、捂着他那性感的冷唇,却也挡不住脸上的笑意。 “你!” 程翊在这诓她! 程翊揪了一把陆浅的脸蛋,笑道:“这回真红了。” “……” 陆浅愤愤推了程翊一把,“你不是处理事情去了吗,处理完了吗你就回来。” 程翊听到陆浅询问他的行踪,冷眸微垂,语气急转直下:“怎么?现在连我干什么都想管了?” 刚还气得快鼓起来的陆浅,登时就被吓得没了脾气。 “……” 她哪敢啊! 这男的怎么这么会给人扣帽子。 程翊冷着脸不说话,陆浅觉得屋子里的温度正在急速降低,脖子后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 陆浅的眼珠滴溜一转,连忙岔开话题:“那个那个,你说去加勒比海执行任务,执行什么任务?” 程翊感觉到陆浅有些害怕,收起了冷冽的目光,半阖着眼皮,缓缓解释道。 “走私军火的暴徒,在牙买加占领了当地最大的铝矿,当地政府请我过去镇压暴动。” 军火……暴动…… 陆浅喏喏开口问道:“镇压的意思是……” “杀了。” 程翊的语气平静如水。 但陆浅听罢,身上的鸡皮疙瘩却一个接一个跳起,眉头轻轻皱了下,艰难地空咽了一口。 她知道这个男人杀人,但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还是很心惊胆战。 程翊看到陆浅的反应,眼底的忧悒开始逐渐凝结。 “你怕我吗?”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冷意。 “……” 陆浅被程翊的话问得有些恍惚,一开始肯定是怕的,而且怕的要命。 但是现在怕不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程翊的眼光打在陆浅身上,看着沉默的人儿,他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有些憋闷的滋味。 不安? 程翊缓缓闭上眼,幽幽开口:“我想睡一会。” “你睡!我这就出去!” 陆浅听到程翊要睡觉,忙不迭地就要起身,赶紧把床给程翊让开。 但她刚屈起身子准备下床,腰间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捞回。 程翊直接将她抱躺在床上,半个身子就压了上来。 陆浅腾地一下红了脸,胡乱推搡着程翊的肩膀,“……你干嘛,你不是睡觉吗?” “陪我睡。” 程翊闭着眼,搂紧了陆浅的腰。 陆浅闷声问道:“我为什么要陪你睡觉……” “女仆职责。” “???” 原来她要当的是这种女仆吗? 时间慢慢流逝。 陆浅僵直着身体,直到程翊的呼吸越发平静,她断定这男人睡着了。 她顺着程翊手臂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挪蹭着,像远离什么定时炸弹。 她的动作又轻又慢,眼光不住地往男人紧闭着的眉目上瞟,生怕他醒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 在她马上就要挪开男人粗强的桎梏之时。 那双大手倏地伸出,掐住她的腰线,将她往回重重一揽。 这回不仅没远离,反而是被男人死死地抱进了怀里。 程翊的身体滚热得像火炉,灼得陆浅的后背一股股地发麻。 “再跑,我保证让你后悔。” 说这话的时候,程翊的手已经掀起了陆浅的裙边。 陆浅慌张抬头看,程翊还是那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如果不是这句低沉而威胁的话语,任谁都会觉得他在睡觉。 “……” 她认命一般地往程翊怀里蜷了蜷,红着脸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男人的睡颜上,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第48章 花园 清晨。 旭日初升的阳光照耀到屋内。 温度在房间中跳跃,透过窗帘打进的阳光邀请空气中的灰尘起舞,暖意便由此升腾。 程翊皱起眉,缓缓睁开眼,刚想抬手揉揉眉心,就感觉到臂膀被什么压住。 他低头看去,怀中小人正一脸满足地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酣。 那精致小巧的脸蛋在睡着的时候更显可爱,她的睡相真的很好,一晚上都不会动一下。 像一只冬天在阳光下絮好了窝的小猫,能一动不动地趴上一天。 他轻轻挪开陆浅的小脑袋,侧躺过身子,眉目含深地睨向她的面庞。 明明又小又弱,还总喜欢说对不起,这样的人,他本来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是程翊不光看了,还把她带了回来,气愤也好、懊恼也罢,似乎多了很多不曾品味过的情绪。 睡梦里的人大概做了什么不得了的梦,眉头一时间危险地蹙起。 程翊伸出手去,在她紧拧的眉心按揉了几下,那张脸便又恢复了自如的神色。 一声低笑。 他轻挑起那张精致如娃娃般的酣然睡颜,在微张的樱桃小口上轻啄一下。 “早安,我的小女仆。” * 陆浅打理好自己,照着落地镜欣赏了一圈。 嗯!这身衣服果然很好看。 她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没看到程翊,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大眼瞪小眼地尴尬。 (程翊:只有你尴尬。) “早!” “早。” “早……” “……” 啊啊啊,陆浅不明白,为什么公馆里的人躲她像躲瘟神一样啊? 一个个毕恭毕敬得不得了,连句话也不肯说。 这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啊? 虽然这几天住在公馆里已经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可是这种被束之高阁的感觉比寄人篱下还不如。 陆浅一路灰溜溜地走到楼下,大厅里的人也是一样的,一句话都不肯说。 所有人都朝她鞠一躬,然后避而不及。 塔维亚的各位又都不在,别人她更是一个都不认识。 陆浅无奈地左右看了一眼,走出公馆大门,朝院内的花园走去。 初晨的阳光刺破浓雾,照耀在这瑰宝般的宫廷花园中。 意大利的阳光比陆浅想象当中毒辣,花园中的喷水器要24h开着,保持绿植花草的湿润。 在建筑浮雕的立柱之间,肆意生长着自然狂野的花木。 这抹自然气派,让中轴对称的建筑布局也不显死板。 而是凸显着简洁、浪漫、高雅。 精雕玻璃花窗装饰下的花丛令人眼花缭乱,编制竹篱却为这考究奢华的花园又添上一抹乡野色彩。 陆浅站在花坛的篱笆旁,看着水珠扬在天上幻化成的七彩虹光,不禁呆怔起来。 “陆浅!” 一声尖锐又俏丽的呼喊在陆浅身后响起,她猛然回头。 瓦妮正站在她身后一臂远的地方,笑眯眯地看着她。 “瓦妮?你怎么在这?” 瓦妮听罢,笑容便垮了下去,眼里闪过前所未有的哀愁神色。 她伸出手里的花捧和花盆,递到陆浅面前,“这是我从公馆后面的山上采来的蔷薇花,我想让卡罗大叔帮我种到花盆里留起来,但他怎么都不肯管我。” 陆浅觉得瓦妮这个简单的愿望可爱到了极点,不自觉地笑出声来:“瓦妮,你很想要它活下去吗?” 瓦妮郑重地点点头。 陆浅的大眼睛咕噜一圈,开口问道:“厨房有香蕉吗?帮我拿两根,再帮我带一把锋利一点的小刀,还有喷水壶。” 瓦妮亮着她精致的大眼睛看向陆浅,眼神里满是疑惑,歪起头来,像一只小黑兔子。 陆浅揉了揉她的满头卷发,笑着卖关子:“你拿回来,我就有办法让这朵花活下去。” “好耶!” 瓦妮听到这个消息,蹦蹦哒哒地跑了开去。 瓦妮走后,陆浅拢了拢身上的裙子,将衣摆拢到腿前,轻轻蹲下身。 从花坛的土地上层,小心翼翼地起了一层干爽的土,挖到瓦妮给她的小花盆里。 公馆一层的走廊中,凡妮莎与凌烁簇拥着程翊匆匆走来。 凡妮莎边走边交代着:“当家,文森佐上将邀请您去参加下周的德国宫廷晚宴。” “彼时欧洲各国皇室都会出席,代维公爵和黛丽拉公主也会到场,可能这也是我们与中欧德国、奥地利等方接洽的好机会,当家还是不要推辞为妙。” 程翊轻嗯一声,没有过多回应。 男人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淡,气场在一步一动中不受控制地展开。 王的威严、并不需要特殊的行为去修饰。 程翊大步走过花园前的窗户,那阳光刺目得、惹他皱了皱眉。 凡妮莎见程翊不悦,连忙走到窗边,抬手遮挡,“当家恕罪,今天是擦拭玻璃窗的日子,女仆们忘记拉上帘子了。” “来人!……” 凡妮莎的后半句命令还没有说出,程翊便轻轻摆摆手,“不必。” 透过净若无物的玻璃,程翊映着耀目的日光看向窗外的花园。 鲜花簇拥着的竹编矮篱旁,蹲着一个小巧的人影,正拿着铲子仔细地挖着土。 似乎那是什么不得了的任务,能让她做的如此精致。 程翊微微侧目,瓦妮捧着一堆东西小跑着停到陆浅面前。 陆浅朝瓦妮灿烂一笑,招呼她蹲下,接着用手中的小刀切下两段香蕉,又接过瓦妮手中的一捧蔷薇花枝,仔细修剪着。 似乎是对自己修剪的结果非常满意,女孩将花枝高举,对着太阳审视一番,欣喜地笑起来。 那笑容明媚而温暖,比阳光耀眼。 程翊看向花园四周,他从未留意过公馆中还有这样一处净土、乐土。 清新宜人,绿意盈盈。 程翊垂下眼眸,淡淡开口:“不用了,以后一楼的窗帘都拆掉吧。” 凡妮莎微微迟疑,接下命令:“……是。” 陆浅将修剪好的花枝插进未削皮的香蕉中,分段分支埋进花盆里,上面附上一层薄土将其掩埋。 陆浅做完这一切,把花盆举到瓦妮脸前,“瓦妮,要不要试试给花浇水?” 瓦妮黑珍珠样的脸蛋不断地颤抖着点头,接着小心翼翼接过花盆,郑重地喷了一层水。 “这样它就会活下去了吗?” 陆浅故作高深地回答道:“现在还不行,还需要瓦妮负担一项最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 “瓦妮要负责每天给花浇水,保持土壤上层湿润,再让她晒两个小时太阳,一周之后它就会好好活下去。” 瓦妮掰着手指一条条细数着陆浅给她的任务,接着两脚倏地并拢,朝陆浅行礼。 “瓦妮保证完成任务!” 第49章 瓦妮 瓦妮的样子可爱得紧,陆浅欢喜地搓搓她的胳膊,“你以后还想种花种草,卡罗叔叔不理你,你就来找我。” “不愧是当家的妻……”瓦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激动地捂上嘴。 “什么?” 瓦妮眼睛咕噜一转,“不愧是、不愧是陆浅!又厉害又善良!” 瓦妮拉着陆浅走到树荫里坐下,手里还恋恋不舍地抱着那盆花。 陆浅捋着裙子坐下,开口问道:“最近大家都在忙什么啊?我每天都看不见他们人影。” 自从她来到公馆之后,除了昨天吃早饭见到大伙,和勿入鳞潜阁,看到凡妮莎一面,就再也没见过了。 程翊也是每天都不怎么见人。 瓦妮抿起嘴摇摇头,“不知道,乐乐也有好几天没来吃我做的东西了。” 陆浅温柔笑笑,“你的手艺一定很好,才会让乐乐那么惦记。” 瓦妮羞涩地低下头,支吾道:“其实、其实我的手艺不怎么好……” 陆浅见瓦妮有些失落,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轻柔抚摸着,“可是我看乐乐很喜欢吃你做的东西啊。” “那是因为、因为……” 瓦妮顿了一顿,“因为……” 还是没说出口。 陆浅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不不不,”瓦妮慌忙摆手,“不是不想说,瓦妮只是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 陆浅温柔地拉上瓦妮黑到发亮的小手,轻抚着安慰道:“那就慢慢说。” 瓦妮坐在长凳上,手里搓着花盆,晃荡起小腿,一面思索一面讲述。 “瓦妮的故乡是牙买加,是当家把我带到意大利来的。我的父亲是矿场工人,母亲以酿朗姆酒为生;五岁那年,我的母亲死于热病,六岁时,我的父亲死于黑矿抢占的斗争。” “当家当时去到牙买加,就是为了镇压黑矿暴动。” 陆浅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这不就是程翊昨天说过的任务吗? 瓦妮仰起头来,看向炽烧的日头。 “我从未见过像当家那样的人,他周围跟着的人,都像他的信徒一般,虔诚又恭敬。” “当他朝年幼的我伸出手的那刻,我似乎看到了天主。” 陆浅怔然问道:“所以是他救了你?” 瓦妮睁着闪亮的眼睛,捣蒜式地点着头,“我觉得我很幸运,在牙买加,像我这种孤儿有很多,但只有我遇到了天主。” 瓦妮垂下头,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双手攥拳,闭起眼睛,用极小的声音念了一句祷词。 陆浅看到瓦妮虔诚的样子,眼睫轻轻颤动了下,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划过心尖。 这些事情,程翊没有提过半点。 陆浅都有些忘记了,程翊是个多么疏于表达的男人。 他只要做了,就不会解释半句。 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问她,怕吗? 那么小心翼翼,那么瞻前顾后。 原来强悍冷傲如他,也会有犹豫的时候。 陆浅睑下眼睛,将心中翻涌的情感悉数掩埋。 瓦妮并没有注意陆浅的神情,继续说道。 “后来当家就带着我来到了意大利。” “我长得瘦小、不会干活、又是黑人,公馆的各位仆人都不喜欢我,但是我又没有其他的容身之所。” “当家他们每天都很忙,他们已经把瓦妮带回来,给我提供住所和食物,找人教我学意大利语和汉语,他们是瓦妮最大的恩人,所以我不能再去麻烦他们。” “但是有一天我再一次被厨房的女佣们赶出来后,乐乐拉着我,把我推上灶台,让我一定要做饭给她吃。” “我给她做了一碗牙买加甜玉米粥,她吃得一口也不剩,跟我说明天还要吃。” “我那个时候傻傻的,根本不知道乐乐为什么那么做,于是我每天日复一日地给她做甜玉米粥,她都会喝掉。” “直到我意识到,公馆的仆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 说到这里,瓦妮的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黑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光泽,过于白皙的牙齿看起来有些喜感。 “瓦妮只是个仆人,我不敢说自己是乐乐的朋友,但是她只要还愿意吃我做的东西,我就会一直做给她吃。” “但是我根本不会做饭,我知道。” 陆浅的眼眶有些发涩,她仰起头来,看向树顶打下的阴霾,平静而祥和。 “我不信,瓦妮的手艺一定很好。” 陆浅偏过头去,用高昂的语调反驳瓦妮最后一句话。 瓦妮慌忙摆摆手,“真的,我真的不会做。” “除非你让我尝尝甜玉米粥。” “你真的想尝吗?” “骗你干嘛?” 瓦妮听罢激动得跳起,“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做!为了报答你救了我的花!” 陆浅面对着面前这碗不明所以的糊状物,一瞬间觉得曲乐就这么吃了六年真的太伟大了。 “这是……玉米粥吗?” 瓦妮睁着闪亮亮的大眼睛,郑重点了点头。 陆浅迟疑着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随着咀嚼吞咽,她拧着的眉目骤然舒展开,“哇,好好吃啊!” 除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之外,糯滑的口感、香甜得恰到好处的味道,带着淡淡肉桂香的底味,都是绝佳的搭配。 瓦妮大张开嘴,开心问道:“真的有这么好吃?” “真的!我就说瓦妮做东西肯定好吃!” 瓦妮垂垂低下头,拧着衣角,喃喃道:“也不知道乐乐什么时候还能再来找我,给她做东西吃……” 陆浅咬着勺子,语气略带失落:“他们果然这么忙啊。” 瓦妮抬起脸,睁圆了眼,歪头看向陆浅,“特别、特别、特别忙。” “你睡着的两天,当家忙得不可开交,一直都没有合眼,他每天除了出现在卧室就是书房。” “每天工作之后就去看你,你醒来的昨天早上,他也是在卧室守着你。才刚赶去处理事务,你就醒了。” 听到瓦妮的话,陆浅放到嘴边的勺子微微一愣,将没送进嘴的玉米粥放回了碗里。 抬起清亮的眼眸,轻眨两下,看向一旁坐在灶台边晃荡着脚的瓦妮。 “你说……他一直没睡?” 瓦妮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陆浅的睫毛轻颤,不受控制地咬起下唇,心底有浓烈的情感在上下翻覆。 怪不得昨天早上看见程翊,他那么憔悴,憔悴得和平日里的他都不像是一个人。 他……完全没提自己没睡过觉。 甚至还去处理了一整天的事。 陆浅搅和着碗里剩余的玉米粥,明明很美味,当下却怎么也下不去口。 她轻叹一口,抬头问向瓦妮:“瓦妮、你知道程翊喜欢吃什么吗?” “程、翊?”瓦妮疑惑。 “就是ciro,当家。” “哦哦,当家,嗯……”瓦妮把手抵在嘴边,细细思索,“我印象里当家除了甜食什么都吃。” “那有经常吃的吗?特别经常的那种?” “嗯……” 瓦妮有些为难,因为当家的吃食根本不用她来准备,她只需要给曲乐偶尔做点饭就行了。 陆浅也看出瓦妮的为难,“没事没事,瓦妮,我就随口一问。” “这个小厨房,”陆浅环视了一圈这个和普通人家差不多大的小厨房,“是专门给你的吗?” 瓦妮点头如捣蒜。 陆浅微笑着开口请求:“那我能不能偶尔来用一下?” “当然可以了!” 陆浅笑着应下:“那就先谢谢瓦妮了。” 第50章 宵夜 “吱呀——” 卧室的房门终于被推开。 陆浅慌忙放下手里的书,小跑着上前去迎。 “你回来啦!” 还未等进门,程翊就听见了门里传来清脆悦耳的铃音。 推门看见站在门里盈盈娇笑着的小姑娘,语气里洋溢着十足的欣喜。 上扬的语调还带着明显的讨好的意味。 他不禁怔在了门口。 陆浅看到程翊的脸色并没有从冷冽变得舒展一点,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那个、嗯……工作辛苦了。” 陆浅说罢向程翊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 陆浅慌乱了,她到底在干嘛?这怎么像是新婚妻子迎接丈夫下班? 如果不是她正在这么大力的鞠躬的话。 程翊彻底被陆浅的样子逗笑了,低沉的笑从喉头漾出,惹得陆浅更局促。 程翊抿起迷人的唇,抬手勾上陆浅的下巴,逼迫她抬起身来。 陆浅上扬着脸,对上那张野性十足的面容,现在那本来冷清的眼底有说不清的笑意,性感到令人眩惑。 薄唇轻启,淡淡吐出几个字: “下回说这句话,不用鞠躬。” 陆浅耳根一热,她知道她又没出息地脸红了。 程翊看着眼前逐渐娇羞起来的人儿,眸色一深,弯下腰来想一亲芳泽。 “等一下!” 陆浅连忙制止住这个要犯罪的男人。 程翊弯到一半的腰就这么停下,掐在她下巴上的大手微微用力,眯起危险的眼睛,警示一般地看向陆浅,“小东西,还没人敢这么开口让我等着。” “不是,”陆浅推搡着他的手,“我的意思是你饿了没有,我去给你做饭吃!” 程翊听到这话,倒是前所未有地来了兴趣,“你给我做饭?” “嗯嗯!”陆浅疯狂点头,“你想吃什么?” 程翊盯着陆浅的眼睛,郑重开口:“我想吃你。” “……?” 陆浅一瞬间大脑直接卡壳,忽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程翊将她的青涩慌乱全部刻入眼底,似乎想要时不时拿出来反复回味。 他松开陆浅娇嫩的下巴,饶有兴味地开口:“怎么了?” 陆浅笑着是得到了宽恕一般,抬手捂上脸,羞耻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程翊。 “没怎么……” “心里想到什么画面了?” 下一秒,陆浅便感觉到程翊温热的呼吸吐在了她的耳侧。 “是、我怎么吃你的画面?” 那蛊人的声音在她敏感的耳侧寸寸萦绕,鬓角的发丝被撩得飘起,一下下挠着她的心尖。 妖精有男的吗?有吧?身后这个不就是吗? 程翊盯着莹润如玉的耳垂逐渐蒙上一层嫣嫣的粉,那可爱的反应让他打心底里愉悦。 “你不是要做饭给我吃吗?还不去吗?” 听到程翊的话,陆浅先愣了片刻,接着连忙应下:“去!我马上就去!” 陆浅慌忙转过身去,擦过程翊身边,朝门外跑去。 但刚跑到一半,腰上传来一阵疼痛,她整个人被捞回了几分。 陆浅紧张地回望着这个正抓着她细软腰肢不松手的男人。 程翊唇角微勾,“我改主意了,我要去看着你做。” 陆浅站在小厨房里,一脸黑线地看着门口一众人。 “咱就是说……我给你做个宵夜而已,用这么大排场吗?” 塔维亚除了凡妮莎外,全员出现在了这个小厨房门口。 是怕陆浅给程翊下毒还是怎么的? 隋唐从门外探出头来,朝着陆浅笑着摆摆手,“浅浅妹妹的手艺,我肯定要吃的!不能便宜了程翊一个!” 程翊听到隋唐嘴里贱兮兮的话,眉目间萦绕起了黑雾,右手已经默默扶上了腰间的枪。 陆浅见状不对,连忙上前摁住程翊蠢蠢欲动想杀之后快的手。 “呵呵,你们先出去等着,半小时就做好。” 陆浅见程翊的杀意渐淡,松了口气,看向门外的各位,“各位有什么忌口吗?” 所有人都摇摇头。 一是他们都是猎狼佣兵团出来的人,丛林求生、生存训练什么东西没吃过,忌口早就摒弃了。 二是……当家的女人给做饭,谁他妈敢说自己不吃什么! “我不吃香菜,” 与此同时,人群中冒出一个扎耳的声音。 江栾正顶着鸡窝头,伸着手指头掰自己的忌口。 “不吃辣,不太喜欢吃海鲜,不吃鸭肉,不吃……唔唔唔……” 凌烁卡着江栾的脖颈,将他的口鼻死死捂住,朝陆浅歉意一笑,“陆小姐,你别听他胡说,他脑子不太好,其实什么都吃。” “唔唔。”你说谁脑子不好? 凌烁恶狠狠地瞪了江栾一眼,“不想死就闭嘴。” 陆浅简直被这帮怪人搞得无语。 “行……你们稍等吧。” 陆浅从冰箱里拿出准备好的肉馅,幸亏下午多准备了一些食材,谁知道晚上要面对这么大的排场。 程翊倚靠在这小厨房的门口,垂眸盯着这娇小的人儿在厨房里穿梭。 柔顺的长发随着忙碌的身影轻轻摆动,脚腕上的铃铛拨动着撩人心弦。 厨房这种地方,他从来都没进过,何况还是这么小的一间,还不如安的鳞潜阁大。 不过程翊没想到,她会做饭,而且还很娴熟,手起刀落、揉面和馅,游刃有余。 做事也规整,用完的每个区域都会随手擦干净,饭做完了,厨房却和没用过一样。 一阵忙碌过后,陆浅从皮到馅都精心现制的馄饨便一碗碗出锅。 陆浅走到门口,招呼大家。 “各位自己端一下吧,实在是有点多。” 但程翊不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去吧。” 程翊冷言开口。 隋唐抢先走上前去,“好香啊!我就说浅浅……” 他刚说一半,就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陆、浅、的手艺一定很好。” 大家陆续将碗端走以后,陆浅端起一碗清淡寡水的馄饨,放上勺子,走到坐在远处、垂头丧气的江栾面前。 “这碗,没有辣没有香菜,你不吃海鲜所以紫菜和虾米也没放。” 陆浅伸手将碗递出去,柔柔地对他笑了一下。 江栾对上那甜美笑容的一瞬间,神情恍惚了一下,接过碗,低下头,推了推眼镜。 “谢、谢谢。” 程翊看着每个人都端着碗走开去吃了,甚至陆浅还把江栾的碗亲自送到他面前,但唯独没有他的。 冷声质问:“我的呢?” 陆浅拽着程翊的衣袖,悄咪咪带着他往厨房走。 程翊心中的火气变成了疑惑。 陆浅把厨房门半掩上,在操作台前窸窸窣窣倒腾了半天,转过身来。 “我没想到他们也会跟来,” 陆浅悄咪咪端出一个小盘子,上面放着几个圆润喜人的小包子。 “这个我只准备了一份,你不要让他们看见哦。” 第51章 动情 程翊冷酷的脸浮上一抹微笑,耸着的眉也渐渐舒展开。 程翊有些欣喜,又觉得有些好笑,他程翊做事什么时候还要背着人了? “这是你给我准备的?” 陆浅嘟嘟囔囔回复:“不然呢……” 程翊睑起鹰眸,俯身对上陆浅的眼睛,轻声开口:“为什么突然要给我做饭吃?” 程翊感受得到,今天的小姑娘特别不一样。 虽然陆浅平时对他也是温柔和顺的,但从不会这么主动地示好。 示好到让他觉得不对劲。 陆浅被程翊突如其来的凑近惹得慌乱,紧眨两下眼,忽闪着紧张到有些干涩的大眼睛,糯糯地解释道。 “瓦妮跟我说,我睡着的那两天,你都没合过眼,”陆浅指尖纠结地掐着围裙的下摆,脸低得快要垂进地里,“除了工作就是在守着我……” 陆浅的脸随着话语的吐露逐渐升温,从言语的内容到氛围,都沾染上暧昧的气氛。 “我就想让你开心一点,可是我也不会做什么别的……” 厨艺还算是拿得出手吧,但跟程翊吃早餐的排场来看也太微不足道了。 “我想你回来得这么晚,大概有些饿,虽然你饿了可能也用不上我……” “但是、哎呀……我不知道说什么,随便吧……” 正在陆浅低着头懊恼的时候,腰上猛然间传来一阵抓握感。 接着她轻巧的身体就被程翊青筋分明的有力大手抓握着腰肢、一把抱上了厨房的操作台。 男人的大手翻覆上她纤细的后腰,在她敏感的边缘不断揉搓着。 那双冷傲到慑人的双眼,彼时已经被浓郁的深暗包裹,它急切地想索取着什么,难以忽视的霸道中又沾着点点柔情。 陆浅只看上一眼,心便乱作一团。 程翊捕捉到那双大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娇羞情欲。 掐在她腰上的手猛然用力,拥有野狼一般完美身材的躯体就俯了上去。 “哎!你干什么!” 陆浅大惊,连忙推搡上程翊滚热的身体,用气声呼喊着,生怕外面的人听见。 但程翊纹丝不动,那侵占和掠夺的气息没有收敛半分。 陆浅局促地歪着头,脸上泛起诱人的潮红,“你不吃饭了啊!” “先吃你。” 程翊的声音沾染着欲念,沙哑至极地诱惑着面前的女人。 陆浅的眼睛顿时染上迷蒙。 “门……开着呢。” 她想尽力保持清醒,但指尖的力道已经越来越弱了。 “他们不敢进来。” “唔……” 未等陆浅继续拒绝,掺杂着浓郁掠夺气息的唇便擒住了她微张的樱桃小口。 这个吻、很不一样。 相同的侵略气息,却没有强硬的动作,旖旎的细吻浅尝辄止,撩人心尖。 陆浅的神智像无边海洋中迷失的小船,一往无前地直向那致命的深海漩涡驶去,直到粉身碎骨。 那双迷醉的金棕色眼睛忽闪两下,陆浅便神智混乱地微仰起脸,迎上那片唇。 程翊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小动作,睫毛轻轻颤动两下,又深深向下吻去。 他重一些,她便退后,他轻一些,她便迎上。 一下……又一下…… 两人的唇瓣难舍难分地粘连着、颤动着,迷乱又动情。 二人的唇似乎在挽留对方,随着每下缱绻的细吻,互相贴合着、不肯离去。 浓烈的情欲下,陆浅的手臂,早已在不知何时,圈上了程翊的后颈。 在陆浅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后,这柔情蜜意的吻,才在极其诡异的气氛下停止。 程翊松开陆浅的粉唇,看着她迷乱而渴望的表情,急促的娇喘吞吐在他的胸膛上,他的眼底翻涌起灼热的欲。 他空咽了一口,锋利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他的自控在她的面前,形同虚设。 陆浅的心快蹦出喉咙,眼睛瞪的溜圆,眼眶中还有潮湿氤氲的雾气。 她……刚才到底怎么了? 程翊觑起眼睛,将眼底的深沉悉数隐藏,操着沙哑到极致的语调,缓缓开口。 “你动情了,小东西。” 听到这几个字,陆浅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动情。 好陌生的词。 陆浅的头绪乱得理不清,她动情了? 程翊粗粝的指划上陆浅柔嫩的唇瓣,轻碾揉搓着,那力道搓得陆浅有些麻。 酥麻如电流一般的感觉从唇峰急速蔓延到心里,陆浅挡都挡不住。 她扬起眼睛,有些怯懦地看向程翊。 程翊依旧淡然,眼眸像触不到底的深潭。 “怎么了?” 陆浅摸不透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她看不透自己一样。 她对程翊来说,甚至连微不足道都算不上。 程翊只要动动手指,陆浅就会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 她只想着自己能在暑假结束前快点回国,把这一切当做没有发生。 但…… 陆浅抿起嘴,胡乱地晃晃脑袋。 “没怎么。” 陆浅的心思又怎么能逃过程翊的眼。 塔维亚的审讯方式多得惨不人道,一半以上都是程翊开发出来的。 俘虏和背叛者有任何一点的隐瞒,都逃不出程翊的掌控。 何况是这么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程翊垂下眼,不语地看向陆浅。 沉默的氛围啃噬着陆浅本就薄弱的神经,她偏过头去,生怕对上一点程翊的眼睛。 “你快吃饭,马上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好。” 程翊没有为难,轻柔揽起陆浅的腰,将她从操作台上抱下来。 他端起一旁已经有些凉下来的碗。 碗不大,一只手都抓得过来。 碗里飘着十来颗小馄饨,晶粉色的肉馅能透过轻薄的外皮,清亮的汤面上飘着几颗葱花,紫菜与虾皮的香味萦绕在程翊的鼻尖。 这股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味道,过了许多年,在程翊的记忆里已经淡到有些许陌生。 他挖起一勺送入口中,外皮入口即化、肉馅鲜香四溢,还能咬得到脆生生的马蹄。 陆浅站在一旁,用急切的眼神看着程翊的动作。 “好吃吗?” 程翊柔柔一笑,微点下头。 陆浅忐忑到极点的心情在此刻得到极大的纾解,她浅呼口气,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外面的大家也都吃完了,祁煌端着一摞碗筷走进来。 “陆小姐,”祁煌恭敬地鞠了一躬,“馄饨很美味。” 陆浅接过这摞连汤都所剩无几的碗,笑着抿嘴回应道:“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叫我陆浅就行。” “这……” 祁煌惶恐地瞟了一眼靠在灶台旁,手中掐着烟的程翊。 “让你叫你就叫。” 祁煌张开快黏在一起的嘴,奋力挤出几个字:“陆、陆浅,谢谢。” “没关系没关系,如果你们还想吃什么的话,都可以喊我做。” 祁煌听罢,背后冷汗直冒,谁敢使唤当家的女人啊,不要命了。 曲乐恰时从厨房门口钻出,探进一枚小脑袋,眯起漂亮的狐狸眼。 “小浅,我想吃小笼包你会做吗!” 陆浅歪着头,思索一番,“可以试试。” “好耶!那我要吃小笼包,这公馆里的大厨连个小笼包都不会做,算什么大厨!” 隋唐扒上曲乐的肩膀,兴奋地说道:“我也要我也要,我还要吃干蒸烧卖和黄金糕!” 洛川听罢也从曲乐身边钻出满头金发的脑袋瓜。 “陆浅连这个都会做?那你会不会杏仁豆腐啊?我之前在内陆吃过一次,”洛川咂咂嘴,“难以忘怀。” 陆浅有些局促地挠挠头,“啊……哈哈,大概会吧,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可以试试。” 程翊磕掉手里未燃尽的烟,脚跟蹬起,直起身来,沉声开口。 “你们,差不多得了。” 曲乐隋唐对视一眼,不爽地瘪了瘪嘴。 程翊上前揉揉陆浅的脑袋,“好好休息,过几天带你去个地方。” 陆浅眨巴着疑惑的眼神,“去哪?” “宫廷宴会。” 第52章 好看吗? 朝霞破暝,虹霓纷漾。 初晨的微阳照得人心舒。 是个好天气。 带着夏日热气的微风自窗户吹进来,温度逐渐升高,有些闷燥的热。 陆浅使劲蹬了蹬腿上的被子,将光着的白皙小脚露出来,想继续睡。 但这夏日的风并不打算让陆浅安稳睡个晨觉,吹抚在陆浅的脸上,撩起细微的痒。 睡梦中被叨扰,她带着脾气,皱皱眉翻了个身。 但是没想到翻身之后更加不舒服,不光气温高,连带着呼吸进来的空气都变得有些闷热。 陆浅本来微皱的小俏眉这下全拧到了一起,谁把电热毯给打开了? 她哼唧两声,不爽地睁开眼。 眼前出现的蜜色肌肤把她吓了一跳。 陆浅屏息几秒,才缓过神来。 跟程翊在一张床上也睡了好几天了……但是没有一次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的。 第一次醒来直面这个男人,还是让陆浅一下子难以接受。 程翊均匀地呼吸着,声音很轻,幅度很小,似乎还在熟睡。 陆浅悄悄翻了个身,趴卧在床上,手肘支起上半身,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程翊。 哪怕是睡着的时候,他的眉眼依旧冷傲,紧抿着棱角分明的薄唇,似乎随时保持着不近人情的威严。 有些许阳光从微风吹起的窗帘后钻进来,打在程翊的睡颜上,本就冷峻的眉眼又不悦地皱起来。 他的脸和身材,诱人得像古希腊神只,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让陆浅看向他的眼光都不自觉地虔诚起来。 见程翊面色难耐,陆浅轻轻抬手,将那一条调皮的阳光遮挡下来,程翊的眉心也跟着渐渐舒展,抿着的薄唇轻咂一下。 陆浅偷笑一声,程翊居然还有这么像小孩的一面。 这旖旎的光景让陆浅不觉心神荡漾,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命会和这样一个男人有交集。 “好看吗?” 程翊冷不丁的、极致沙哑的一句话吓得陆浅浑身一怔。 “!” 陆浅慌忙起身,见程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还是那副酣然入梦的样子。 要不是陆浅真切地听到那句话,肯定以为他还在睡觉。 “你醒啦?” “嗯。” 程翊的声音带着沙哑,划过陆浅的耳朵,惹得她有些痒。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翻身的时候。” “……”大清早犯花痴也就算了,还被抓了个正着。 程翊侧过身来,慵懒地张开眼,金棕色的眼瞳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更加蛊人的淡琥珀色,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陆浅,眉目含情。 看得陆浅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口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程翊大手一张,拉住恍惚的陆浅,揽过她盈盈一握的腰身,柔若无骨的人儿就这么倒在了他的怀中。 接着翻身扣下,在那张娇软的唇上轻轻一吻,低吟道:“我警告过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男人。” “……” 陆浅红着脸不敢说话,因为她知道、她看程翊的眼神……确实带着觊觎。 “还没回答我,好看吗?” 陆浅有些心虚,根本不敢看程翊的眼睛,“还,行……” “咳咳……” 程翊被陆浅这话逗笑了。 什么叫还行?想嘴硬说不好看但说不出口是吧? 程翊不依不饶,迷人的俊颜又朝着那张烫红的小脸凑近两分,伏在她颈间沉声问道:“那看来你见过比我更帅的?” “没见过……” 听着陆浅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小音调,程翊嘴角的笑意愈发加大,邪肆而诱惑。 “喜欢吗?” 陆浅恍惚回问:“喜欢什么?” “我。” 轻轻一个字在陆浅的脑袋里轰然炸开,处理器立马过载,头上开始股股冒着烟。 程翊笑得更张扬了,接着说出后半句:“的脸。” “……” 哇,不带这么玩的。 程翊不再为难陆浅,坐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睡衣。 “起床吧,今天要去参加宴会。” 陆浅将烫红的脸深埋进小手里,闷嗯一声,不敢看程翊调侃的眼神。 但男人的眼睛里并无半分调侃,除了与生俱来的眼底冷色,只剩下满怀柔情。 程翊出门之后不久,瓦妮便跑了进来。 “陆浅!” 陆浅正站在窗边理着自己乌黑柔顺的长发,听到这昂扬熟悉的音调,倏地转过头去。 “瓦妮?你怎么来了?” 瓦妮将手里端着的盒子放在屋内的大理石桌台上,将里面的首饰一样样摆出来。 “我来给你和乐乐送出席宴会要带的首饰,这个时间乐乐肯定不会醒,所以我就先来找你了。” “多谢瓦妮了~” “凡妮莎大人交代说,让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叫人来梳妆。” 陆浅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今天除了我和乐乐,还有别人会去吗?” “凡妮莎大人也会一同前往,煌大人和烁大人一向是跟着当家的,”瓦妮摇摇头,“别人我就不知道了。” 陆浅睑起眼,迟疑地点点头,“嗯,麻烦你叫他们进来吧。” 看着浩浩荡荡的造型师队伍走进屋里,陆浅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说这几天已经被程翊搞出来的排场震惊了无数次,但每次都是一样的难以接受。 一众装扮精致的造型师、化妆师簇拥着不下十排琳琅满目的高定礼服。 透明玻璃柜中陈列着的高跟鞋精致耀眼、高贵典雅。 连美甲样式都足有几百种,规整地摆在水晶礼盒内。 好不浩荡的排场。 程翊的卧房本来比总统套房还要大,但是这帮人一进来,就跟要填满了一样。 几位领头的造型师捧着册子,毕恭毕敬地递到陆浅面前。 “陆小姐,这里是当下所有最流行的礼服款式,请您过目。” “……” “陆小姐,这里是最流行的晚宴发型,请您挑选。” “……” “陆小姐,这里是……” …… 叽叽喳喳的人群吵得陆浅头都快炸开,她一向对什么流行啊、美妆啊半点不了解,涂个唇膏就是她最细致的修饰了。 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她看都看不过来的东西,她根本无从招架。 陆浅长叹一声,不耐烦地闭起眼,两手狠抓进头发里,冲着这帮人大喊。 “好好好!别让我选了!你们自己讨论一下,给我弄一套出来就行。” 一众人面面相觑,齐齐鞠了一躬。 “是。” 第53章 女伴 江栾与曲乐坐在公馆大堂的休息厅内,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水。 曲乐翘着二郎腿,身体向江栾稍稍倾斜,“呆子,你说我哥今天为什么带陆浅去?” “谁知道。” 江栾标志性的鸡窝头终于又梳得整齐起来,细瘦的身材蜷缩在沙发一角里,似乎有一万个不高兴。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二人向后看去。 凡妮莎跟在程翊身后,从一楼的换衣间走出。 一身神秘的黑色燕尾服,勾勒出程翊刀刻斧凿般的完美身材,一双笔直的长腿稳稳挺立,欣长挺拔的体态将燕尾服的高贵典雅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排绯金色纽扣将蜂腰拦起,矫健如豹,白色的内衬和领结为他添上一层淡然的疏离。 碎发梳向脑后,故意散落的几缕发丝,衬上这张完美无缺的迷人俊脸,优雅而随性。 丝质白色手套将腕口上的纹身遮盖,将男人身上最后一点昭示黑手党身份的元素也隐藏起来,任谁都会觉得这是某个顶尖皇室的神秘继位者。 生而不凡的王者气息从男人的呼吸间逸散出来,似乎在宣誓给所有的人,他是高贵而冷傲的王、毋庸置疑的霸主。 曲乐抵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开口:“哥,不是我说,你收拾收拾还挺人模狗样的。” 程翊淡然,将腕表扣在手上,“想去亚马逊雨林玩就直说。” “你这人,”曲乐晃悠着瘪瘪嘴,“开不起玩笑。” 凡妮莎一袭火红深v礼服,裙侧的开叉隐约露出性感的内裤系带,跟在程翊身后媚声开口:“当家一向风流倜傥。” 曲乐挑挑眉,没有作声。 “呦!书呆子,没想到你也跟着去啊。” 洛川从大厅外走进,身上的淡粉色西装将他本就娇如桃花的俊美容颜衬得更加风流,面上洋溢着笑容,径直走向缩在沙发一角的江栾。 “你以为我想,”江栾白了他一眼,抱着膝盖的手不禁又紧了紧,往沙发角上使劲缩缩,“那个什么代维公爵,不知道是我哪门子的二大爷,点名要我去。” 洛川没憋住笑出声来:“噗——你们这些有亲戚的人真麻烦。” 江栾将头缩进膝盖间,悻悻问道:“你又跟来干什么?” 每次洛川在身边就喜欢挖苦他。 洛川把吹出来的口香糖泡泡咬回嘴里,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是千机锁的代表啊,老大和二老大都忙得很,只能我去了呗。” “而且,”他向右撤两步,揽上一身黑玫瑰礼裙的曲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乐乐穿整套礼裙的场面,我不想错过,上次在扶桑就已经错过了。” “……”变态。 江栾听罢,又朝着角落里扭了扭。 “哒哒。” 轻巧的高跟鞋声从楼上传来,众人闻声向楼上看去。 陆浅提着身后的白纱拖尾,从屋内走出,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袭纯白色礼裙,将陆浅纤弱但有致的身形完美包裹,高级修身的剪裁将她没有一丝赘肉的玲珑细腰盈盈凸显。 胸前傲人的圆润在抹胸的束缚下,裹成两团莹柔的半圆,白嫩和柔软呼之欲出。 三千青丝盘成优雅发髻,一顶小巧的钻石皇冠将碎发固定在发顶,修长雪白的脖颈与粉圆的肩膀一览无余,如同一只从水中优雅挺立的白天鹅。 锁骨上奢华的蓝宝石项链并没有抢走她熠熠散发的光辉,而是相映成趣,更添高贵。 膝盖之上,飘荡着的不规则裙摆上绣着数不清的白蔷薇,同她一般,圣洁而诱惑。 “小浅,你今天真美。” 曲乐走上前去,倚在楼梯的白色理石栏杆上,眯起狭长的狐狸眼,柔声笑道。 陆浅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为她本就娇媚如花的面容又添一层风韵。 程翊迈着散漫的步伐,走上楼梯,到陆浅面前。 大手轻抚上她柔嫩的耳垂,眼神盛满欲望,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呵气,语气中蕴含着摄人心魄的霸道。 “我后悔了,不如我们别去宴会了。” 陆浅听到程翊的话,心跳猛然加速,轻抿着唇偏过头去。 “……你别闹。” “开玩笑的,”程翊牵起陆浅的小手,将她揽到身侧,环住她柔嫩的腰肢,“走吧,我的小女伴。” “当家,今天的行程安排是先面见文森佐上将,代维公爵与黛丽拉公主会在柏林时间晚上八点光临索伦王宫会客厅。” 陆浅看到出现在楼梯口的凡妮莎,有些许震惊。 这女人简直不要太妖娆,根本就是行走的女性荷尔蒙,性感的化身。 她瞟起眼睛看向程翊,程翊看凡妮莎的眼神根本没有半点波动,似乎这诱惑到极致的尤物在他面前就是一块猪肉。 程翊单手插兜,将陆浅往怀里再度揽紧。 “知道了,你去准备吧。” “是。” 凡妮莎应下,扭着她那性感火辣的翘臀婀娜着走远。 “小东西,你比她诱人多了,”程翊俯下身来,咬着陆浅的耳朵,“我看你一眼就已经快忍不住了。” “?”陆浅愕然,大脑瞬间空白。 程翊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陆浅第一次穿这种又细又高的高跟鞋,这东西比她想象得难以驾驭。 她需要非常小心地走每一步才能保证平衡。 刚走出公馆大门,陆浅觉得就已经筋疲力尽。 腰上传来一阵强有力的支撑,陆浅抬起头看着程翊。 “靠着我。” 男人几乎承担了她一半多的体重,脚下踏着的高跟鞋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陆浅闷嗯一声,轻伏在男人的臂膀之下。 “小浅~你今天好美~” 隋唐与祁煌、凌烁已经等候在了私人飞机的登机口处。 刚一见到陆浅,隋唐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 “谢谢唐哥夸奖,唐哥今天也很帅。” 陆浅温柔一笑,看着面前一身暗红西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隋唐。 程翊阴沉着脸,这小东西今天都没夸他帅,居然夸隋唐? 大手泄愤似的用了用力。 陆浅腰上一阵疼痛,倒吸一口凉气。 陆浅连忙轻抚程翊的衣襟,“你帅,你最帅。” 腰上那股快让她窒息的痛感才缓和开来。 第54章 没有你好看 “当家。” 祁煌凌烁朝着程翊深鞠一躬,示意程翊登机。 这私人飞机的规模比隋唐家那个还要大,陆浅不禁汗颜,原来这就是顶级富豪的生活吗? 程翊看着满脸好奇的陆浅,唇角勾起,微笑问道:“想不想坐窗边?” 陆浅闪着晶亮的眼点了点头。 刚一落座,凡妮莎便拿着一摞文件朝程翊走来。 凡妮莎弯下腰来,将文件递给程翊过目。 “当家您看,这是最近塔维亚旗下的中欧产业布局,大概今天宴会用得上……” 本就深v的礼服,一弯腰那汹涌的波涛恨不得摆到程翊脸上去。 指给程翊看文件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往前拱一拱。 陆浅瞬间脸黑一层。 哇,这不是摆明了在勾引吗? 陆浅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规模,也还是不小的吧? 程翊注意到身边小人儿的动作,哑笑着伏在她耳侧,用只能被陆浅听到的气音说道:“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还会长大的。” 陆浅俏脸一红,双手死命往程翊身上一推,“……起开!色狼!” 听完陆浅这声怒骂,程翊不光没生气,还灿烂地笑了起来。 站在身后待命的祁煌、凌烁又是后背一凉,对视着摇了摇头。 以前当家的心思只是雷点颇多,但小心着点总能避免,现在当家的心思简直是个阴晴不定、深不探底。 打工真难啊。 这个b班你就上吧。 陆浅百无聊赖地听着凡妮莎给程翊介绍情况。 也抓到了一些细枝末节的讯息。 他们正要去参加的宴会在索伦王宫举行,彼时大半个欧洲的贵族与各大势力首领都会到场。 正要去面见的文森佐上将便是意大利一方的皇室代表。 在外邦利用各种手段颠覆新生的意大利政权之时,文森佐上将通过卓越的军事指挥与绝对的铁腕政策,将意政权稳定在了南欧各国纷争的金字塔顶。 哪怕是这样一个掌管一国命脉的男人,也不是这次宴会的主角。 中欧德国,欧洲最大经济体。 虽然德国皇室已经覆灭,但德国的命脉仍旧掌控在现今仍存的少数贵族手中。 代维·冯·伯利根公爵。 德国这个中欧最大经济体背后真正的掌权人,才是今日宴会的中心人物。 因皇室不参党政,所以就必须要与政权方合作才能达成他们最终的野心。 如果塔维亚在中欧的扩张能得到代维公爵在背后的鼎力支持,程翊或许有朝一日会真正成为整个欧洲的霸主。 陆浅微微侧目,看着身边这个傲然到目空一切的男人,心底翻涌的思绪晦暗不明。 他真的如圣主一般,让信徒拜服,引领众人走向世界彼端。 陆浅不懂,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她,除了一时兴起的新鲜,她想不到别的答案。 她寂然地偏过头去,看向飞机外蔚蓝纯净的天幕,延绵不绝的云层在视野之下流动,天边泛起藕合色的光晕。 那光晕迷情而梦幻,如果此时从飞机上跳下去,能不能就此淹没在这片云海之中。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程翊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陆浅微怔着回过头,扯起一抹笑容。 “窗外挺好看的。” 程翊捧起她柔嫩的小脸,一吻落在陆浅红润的唇上。 “没有你好看。” 飞机休息厅不算大的范围内坐满了人,程翊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跟她做这种肉麻的事。 陆浅瞬间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扬着涨红的小脸,伸出纤指一下下戳在程翊的胸膛上,“你做事能不能看看场合。” 程翊不以为意地轻抬眼皮,大手在陆浅光洁的脖颈间轻柔地撩拨揉捏起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你是第一个敢教育我做事的。” 陆浅的眼神慌乱移到一边,脸色又涨红了两分。 程翊的抚摸过于色情,视线扫过她身上的每个地方,都好像点燃了火。 程翊嘴角勾起邪笑,大手按上陆浅光洁的膝盖,自上而下地贪婪抚摸着,眼中盛满愉悦。 “而且你该庆幸他们在这,不然我要做的就不止这些了。” 陆浅推搡着他不安分的大手,揶揄道:“你别闹,这么多人呢……” 凌烁从休息室外走进。 “当家,飞机十分钟后抵达柏林。” “嗯,去准备吧。” “是。” 程翊抬手整理下陆浅有几缕散落的发丝,将她的裙摆规整好。 牵起她娇嫩的柔荑,轻吻在嘴边。 “你今天真的很美。” 陆浅被他深情的眼眸注视着,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 德国,柏林。 东一区,七月二十七日,时间17:00。 舱门缓缓打开。 一股与意大利的闷热不相符的温凉气息扑面而来。 陆浅舒适地眯起了眼。 偌大的停机坪前已经站下了一众毕恭毕敬的军官。 程翊牵着她的手缓缓走下飞机。 一众军官立刻立正行礼。 迎面便大步流星走来一名身穿红黑撞色军服的高大中年男人,身上的军勋似乎要遮满半个身子。 男人的下半张脸被络腮胡完全遮盖,只能看见那双碧绿色的眼瞳,凌厉如黑夜中的野鹰。 他张口便是流利的意大利语。 “程当家!许久未见啊。” 经过多天来在公馆的生活,基础的意大利语陆浅也掌握了许多,还向各位仆从请教了一些晚宴必备的词汇,听懂一些寒暄是没什么问题的。 程翊微微鞠躬,还以意大利语的回应:“文森佐上将,不必如此客气,还像从前那样叫我ciro便可。” “哈哈哈哈哈——今时不同往日啊,”文森佐左右环顾着笑笑,“现在再直呼你的名字,却是我有些造次了。” “不敢当。” 二人寒暄片刻,文森佐身后走来一暗绿军装的副将。 “礼车已经备下,请程当家移步索伦王宫。” 文森佐微微颌首,将路让开到程翊眼前。 “请。” “请。” 坐进加长迈巴赫中后,程翊倒是没有再抱着陆浅不放。 而是轻柔地揽着她的腰,默默地宣誓着主权。 文森佐坐在程翊对面,上下打量了一下程翊怀中这个柔弱的东方小女人。 “程当家带女伴出席宴会,可真是稀奇啊。” 程翊微微一笑,展起凌厉的眉峰,“那文森佐上将应该多见些稀奇的东西才行。” “啊,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幽默。” 文森佐大笑起来,低沉的嗓音从胸腔发出,震得陆浅一哆嗦,这人笑起来比程翊还吓人。 第55章 主人 “多谢上将夸奖。” 程翊仍旧淡然置之,环在陆浅身侧的大手力道又重上两分,似乎在宣誓主权。 陆浅悄悄瞥向窗外矗立着的国会大厦。 她最近跟着程翊见的世面也太多了。 “又看见什么了?” 程翊猛然间凑到陆浅面前,顺着她的眼神往外看。 陆浅慌张地朝着文森佐的方向瞟去。 她偷偷摸摸地看就是怕给程翊丢脸,他倒好,怎么还凑上来了? 程翊看着陆浅局促的样子,宠溺地低笑一声,“文森佐不懂汉语,你说吧,他听不懂。” 陆浅看着程翊,有意压低了自己激动的声音:“那个、德国国会大厦哎。” 程翊展颜,“知道的还不少。” 陆浅大眼睛咕噜了一圈,开口问道:“江栾是不是就是德国人来着?” “他是混血,从小养在母家,所以才取了个中文名,”程翊解释一番后,语气急转直下,“你问他干什么?” “……”陆浅无语地白了程翊一眼,“我能干什么,随便问问。” 程翊一点也不买陆浅的账,“以后那些人的事你不用记,记我的就行了。” “你……” 陆浅刚想开口呛程翊,文森佐上将低笑着开口:“二位还真是恩爱非常啊。” 这句陆浅听不懂,疑惑地朝着程翊眨了眨眼。 程翊金棕色的眼眸中蒙上一层委婉,嘴角勾起,看着陆浅,用意语柔声回复道:“是的。” 车缓缓停稳,副将恭敬打开车门。 “将军、程当家,请。” 陆浅理理身上的裙子,走下车来。 抬眼望去,巴洛克式的宫殿宏伟壮丽,殿前的庭院清幽静谧,将这繁复而精美的建筑衬托得愈发奢华。 一众衣着考究的王公贵族自清幽小路行至浮雕大门之前,个个骨骼不凡、丰神迥异。 程翊揽过陆浅的手,让她挎进自己的臂弯中。 “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我回应的人你再跟着打招呼,其余都不用理会。” 陆浅听到程翊这句话,心中的底气足了一些,深吸口气,将仪态规矩摆正。 “嗯。” 殿内极致繁华的洛可可艺术风格,足以展现皇室生活的膏粱锦绣。 宴会已经开始,一楼正厅中的宫廷乐团演奏着悠扬高雅的乐曲,殿内的贵族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斟酌慢饮、对酒寓怀。 谈笑风生间,形形色色的美人、美酒、赌桌上大把大把代替高额赌费的筹码,都成为宴会助兴的工具。 纸醉金迷,这四个字陆浅终于深刻体味。 程翊一出现在会客厅门口,众人便一齐侧目。 就算少有不知其身份的人,见到文森佐上将的亲军毕恭毕敬为程翊开路,心里也有了数。 但程翊的目光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半分,各位也都识了趣,并不凑上前来。 凡妮莎从侧厅走出,婀娜的身姿引得宴会上的男人们垂涎三尺。 行至程翊面前,似乎是完成了什么事情一般,欠身行礼。 程翊微微点头,并无多言。 “文森佐上将,好久不见啊。” 凡妮莎优雅起身,款款走上前来,将纤手搭到文森佐的肩上,媚声娇嗔道。 文森佐似乎非常受用,他反手揽住凡妮莎的腰,“凡妮莎小姐,几年不见,你风情不减反增啊。” 凡妮莎看向文森佐身后的亲兵,眉目流转,凑到他耳边轻喃:“风情这种东西,还是要试过才知。” 那如丝媚眼,不余地扫过每一个身后的男人。 有定力弱的,已经脸颊通红,奋力夹起双腿。 “哈哈哈哈哈哈——” 文森佐暧昧地揽起凡妮莎,大手扫过她丰腴的腰臀,大笑着走进会客厅。 “他俩是……” 陆浅有些看不懂当下的形势。 程翊淡然吐出两个字:“朋友。” “哇……”陆浅惊叹出声,“原来朋友是……这样的吗?” 看着眼前似乎有些难以接受现实的小白兔,程翊抬手捂住翘起的嘴角,大手一伸,揽上陆浅的腰肢,滚热的指尖在她侧臀处轻撩而过,撩起灼烧的火。 “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陆浅身子一僵,腾地羞红了脸。 “嗯?”程翊不依不饶,“是什么?” 陆浅从齿间愤愤挤出两个字:“朋友!” “原来只是朋友吗,”程翊微微弯腰,凑到羞愤人儿涨红的脸边,向那晶莹的耳垂呼了口气,“难道不应当是……主人?” “!!!” 陆浅一瞬间觉得自己触到了十万伏高压电,理智被程翊这句话轰得粉碎。 程翊微微侧目,他看见了,陆浅的头上又开始冒烟了。 “咳。”程翊冷峻的脸上漾起笑意,“走吧,小女仆。” “……” 陆浅决定回塔维亚公馆之后要在程翊的宵夜里下毒,毒不死也至少要下泻药。 一路上有不少的人端着酒杯来向程翊敬酒,他都是鲜作回应。 倾斜手中的酒杯轻磕一下,便是最高的礼节。 但并没有人对这个男人的狂傲冷淡有半分微词,反而是恭敬退下,似乎是在懊恼着自己的不够格。 陆浅只能尽量保持淡定,生怕给程翊丢人。 程翊的手一直揽在陆浅的身侧,替她负担着体重。 程翊掌间衔着高脚杯,颌首立于人群中央,随性地点头示意。 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温凉的触感。 程翊侧过脸去,看向正抚着他大手的陆浅。 “怎么了?” 陆浅轻揉着程翊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抬头问道:“你累吗?” 程翊唇角微勾,调侃道:“怎么?心疼我了?” 陆浅羞愤地收回眼神,糯糯低喃道:“没正经……” 程翊伸出手指,挑起陆浅的小脸,注视着她的眼中闪过柔情颜色,“我就喜欢你口是心非的样子。” “wo!” “ohhhh!” “jesse!jesse!” …… 远处传来的欢呼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暧昧。 陆浅扭头看去,赌台之上正站着一位意气风发的金发男人,那碧绿色的眼睛与文森佐如出一辙,正仰着高昂而瘦削的头颅,揽着一个衣着暴露的性感美人,享受着众人的欢呼。 陆浅悄悄问向程翊:“这人是谁啊?好张扬。” 程翊不屑地瞟了一眼,“杰西,文森佐的独生子。” 杰西瞟进人群,捕捉到了程翊的身影。 揽起美人、迈着步子神采飞扬地走下来,场内的欢呼仍旧此起彼伏,给足了他的面子。 他信步行至程翊面前,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 “程当家。” 程翊微微点头,淡然一笑,“杰西少将,看来今天手气不错。” 杰西邪笑着摆了摆手,将指尖的金色筹码轻轻一弹。 “当——” 一声飞上空中,优雅翻转几圈然后落在掌心。 “五千万而已,玩点小的,赚点零花钱。” 第56章 警告 陆浅猛然回神,这是进入会客厅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程翊开口示好的人。 连忙跟着鞠躬示意,“杰西少将。” 杰西听到这软糯又略带些中式气息的意大利语发音,眼神眯上些许。 将筹码揣进兜里,朝程翊身边瞟去,看到陆浅的第一眼便呆愣住。 那纤弱的东方小女人,身材纤细却圆润,凹凸有致,白皙柔嫩,这是多上乘的一个尤物。 哪怕是阅女无数的他,第一时间也被勾起了欲望。 加之那抹让男人心荡的羞涩,诱惑力甚至比程翊身边的凡妮莎更胜一筹。 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杰西就已经用眼神把陆浅的身体凌虐了个遍。 心中意动的同时,贼手抓着性感女伴的翘臀便大力捏上,惹得美人疼得惊呼。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贼笑着将眼光打向程翊:“程当家,有没有兴趣跟我赌一盘?” 程翊自然是感受到杰西打在陆浅身上那下流至极的目光,强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怒火,薄唇轻抿淡然问道:“少将想玩点什么?” “简单点,印第安扑克。” 杰西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陆浅身上,压根不在乎赌局的形式。 程翊松开陆浅的腰肢,把她扶好,在腰身轻拍两下,示意她在这里等待。 “请。” “请。” 二人走到赌桌前落座。 荷官轻推下鼻梁上的链条眼镜,笑容优雅。 “双倍印第安卡牌,规则如下。” “一副扑克去掉所有花牌取一到十共40张,共两位贵宾进行游戏。” “共两轮发牌,荷官发牌后,请各位将先拿到手的牌面置于头顶,后拿到手的牌面看过后、倒扣在桌。” “根据对手的卡牌情况进行下注,手牌之和大者即可获得场上所有筹码。” “大小规则为:对子>同花>散牌。” 荷官介绍完毕,朝着赌桌深鞠一躬。 “游戏共五轮,祝两位贵宾玩得愉快。” 四周围满了观摩赌局的宾客,几乎整个宴会厅的人都齐聚在此。 印第安扑克这种简单的游戏并无看头。 但一方是文森佐的第一继承人,一方是塔维亚的首席统领,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赌博,而是顶尖权力场的博弈。 荷官拆开一副全新的牌,用标准的鸽尾手法将牌面打乱。 “第一轮。” 荷官迅速发好牌,二人随意地将牌举过头顶。 “请下注。” 杰西:“三千万。” 程翊:“跟。” “开牌。” 杰西看着自己手中的同花,轻笑道:“看来我比程当家运气好些。” …… “第三轮,当前杰西少将1胜,程当家1胜。” “庄家请下注。” 程翊幽幽开口:“两亿。” 杰西笑笑,那双贼眼还在不断地瞟向陆浅,“程当家,玩这种小局要开这么大吗?” 他没有看到程翊眼底那彻骨的冷意。 程翊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玩不起可以切平。” 杰西冷哼一声,“跟。” “开牌。” “看来幸运女神不在我这边,”杰西随意将手牌一甩,“散牌。” 程翊翻覆起桌上的牌,“同花。” …… “最后一轮,二比二。” 荷官向杰西伸出手势,“庄家请下注。” 荷官言毕,杰西贼笑着瞟向陆浅的方向,开口说道:“ciro,赌钱多没意思,不如最后一轮我们赌点别的?” 程翊警觉,眼中重新翻涌起怒意,沉声回应:“少将有什么想法?” 杰西舌尖舔过后槽牙,那下流到极点的淫笑又放大几分,“最后一盘,谁赢了,就带走对方的女伴。” 程翊手上拿牌的动作一顿,面上仍是毫无表情的冷淡,周身却逐渐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 杰西的头脑已经被淫虫侵占,完全没意识到程翊的气场已经变得阴森可怖。 “当家的可真是好福气啊,那小细腰,在床上扭起来一定很带劲。” 杰西说着,看向陆浅时,表情动作都无耻到了极点。 “杰西。” 程翊的声音几乎是如野兽般低吼出去。 “程当家,别这么小气嘛,”杰西总算是听出程翊言语中的不悦,但仍旧没有收敛,“玩一玩就给你送回去,保证玩不坏,我就喜欢这种小的。” 程翊猛然抽出右手,一把铁黑色的手枪已经掐在了虎口处。 指向杰西的脑袋。 杰西显然是愣了一愣,他没有料到程翊会在宫廷聚会中明目张胆地掏出枪来。 而且还是指向他。 杰西朝着桌上怒啐一口:“妈的,你别他妈吓唬老子,文森佐老头就在楼上,你要是崩了我,吃不了兜着……” “砰!”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便在杰西的耳边炸开。 杰西脑袋一顿一顿地低下去,看见自己的右肩正在一股股往外渗着血。 这副景象刻在他的眼睛里后,才开始感受到从手上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啊!!” 会客厅中听到枪响,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响彻云霄。 “你他妈真敢用枪!” 杰西扭曲着脸,痛苦地捂上自己的右臂。 “来人啊!来人!” 程翊起身走上前去,一脚踹倒坐在椅子上的杰西,脚跟狠狠地碾在他刚被射穿的右肩上。 那力道大得恨不得将杰西碾碎。 “咔嚓。” 鲜血直接喷涌而出,浸染了赌台大片的地面。 “啊!!!”杰西痛得哀嚎,“你他妈个臭虫!你敢这么对我!” 程翊包含着嗜血冷意的声音从冷薄的唇中缓缓吐出:“敢再惦记我的女人,下次踩碎的,就是你的脑袋。” 杰西被这气势猛然镇住,那双狠厉的眼简直要把他凭空撕扯开,平静的声音却饱含杀意,那股杀意浓烈到带着血腥味。 连身边想上前的侍者都望而退步。 “杰西!” 文森佐上将闻声寻来,看到杰西被程翊就这样狠狠踩在脚下,顾不得什么将军威严,慌张跑上前去。 “程当家,你这是做什么!” 程翊没有回答,淡然收回枪,迈着霸气昂然的步伐走到赌桌前,漫不经心地翻开自己倒扣在桌面上的牌。 程翊冷声开口:“我赢了,刚才那枪,算是警告。” 那冷傲的眸子连看也没看一眼,一副黑花对子10便散落在灯光簇拥的赌桌之上。 似乎这个男人手中的所有事物,都会乖乖按照他所设想的去进行。 接着迈起张狂肆虐的步伐,一步步朝赌台下方走去。 陆浅见程翊从赌桌上下来,周身的气场冷到不行,连忙上前去迎,“怎么了,你怎么还开枪了?” “没事,”程翊揽过陆浅圆润的肩头,轻笑着刮了下陆浅小巧的鼻尖,“他赌桌上耍赖,活该。” 陆浅默默噢了声。 但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程翊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的陆浅,以后还是不要带她出门了,总有不知死活的臭虫来觊觎他的小白兔。 一想到那帮令人作呕的下流胚子把陆浅意淫了个遍,程翊就愤怒到想让双狸把索伦王宫会客厅给炸了。 第57章 麻烦 “ciro!” 文森佐暴怒的声音从乱作一团的赌台前传来,虎步龙行的上将之气逐渐蔓延整个会厅。 文森佐大步走向程翊,卡在腰间的银色手枪已经掏出,准确无误对准了程翊的额头。 程翊淡然置之,似乎这枪口所指之人并不是他。 “你伤了杰西,还想走!” 程翊睑下眼来,冷哼一声:“我要是想走,谁能拦得住我?凭你?” 那声音带着浓烈的鄙视与轻蔑。 “咔。” 不知一直躲在哪里的祁煌、凌烁突然出现,将两柄上膛的手枪一左一右对准了文森佐。 “不得对当家无礼。” 文森佐没想到自己堂堂一名上将会被人如此忽视、威胁,眼睛怒睁着,眼白已经因盛怒布上缕缕血丝。 “程翊!” 他近乎咆哮地吼出一句汉语,嘶吼着程翊的名字。 程翊依旧淡然,冷眸微垂,“那帮草包,把你捧得太高了。” “当——” 程翊悠悠抬起手,将文森佐指向他的枪口弹出清脆的响声,狭长的眼眸冷冽地扫过文森佐身上的所有军勋。 发出一声极尽鄙夷的冷笑。 “文森佐,你这么多年是不是过得太舒服,忘了是谁帮你稳固地位。” “我敬你,才称你一句将军。” 程翊的语气瞬间急转直下,溢满着怒意,阴骘的气场在呼吸之间逸散。 “否则,你现在这个位置,我有大把大把的人选。” 那双本就满含冷意的金棕色的眼眸中,已经逐渐染上一层肃杀的嗜血,似乎要将身边的空气凝滞。 在场的人四肢像是被冷僵一般,难动分毫。 “我程翊的女人,有人想动,就要想好付得起多少代价。” 浪漫的意大利语调从程翊口中说出,裹挟着郁郁的阴冷。 文森佐汹汹的气势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怔怔地站在原地,掐着枪的手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不听使唤。 这个男人已与多年前初见时完全不同。 他已经彻底从一头只有冷血獠牙的独狼,成长为杀伐果决的群狼首领。 文森佐的声音已经逐渐平静:“不过一个女人,值得吗?在皇室宴会上撕破脸,对你我都没好处。” “女人是我的,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程翊收敛起那股杀伐之气,从容地戴上赌局进行前脱下的丝质手套。 “煌、烁,退下。” “是。” 祁煌凌烁恭谨收回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现场。 程翊抬起优雅至极的手,朝文森佐微笑示意,“上将,玩得愉快。” 接着温柔伏下宽阔的背,低头吻向陆浅的额头,“我们走吧。” 整个会客厅的目光都跟随着程翊与陆浅离去。 这风云在呼吸之间,已经彻底变了天。 陆浅沉垂着头,心中复杂,明明脸皮薄到连被人注视都脸红的她,却将场中宾客的目光都忽视了去。 程翊坐进休息区的沙发,将陆浅拦腰搂紧,抬手抚上她紧皱的小脸。 “怎么了?” 陆浅低头看向程翊,忽闪着满含歉意的大眼睛,纠结地开口:“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别的听不太懂,但是他们的对话里提到了“女人”。 “嘶——” 陆浅的脸上传来一阵拧捏的刺痛,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疼、疼疼,”陆浅的眼泪都快被程翊掐出来,她胡乱拍打着程翊的大手,“你放手。” 这男人不知道自己手劲多大吗? 程翊收回掐在陆浅粉嫩杏腮上的手,散漫开口:“你人就这么大个人,麻烦能有多大麻烦?” 陆浅抬手揉揉被程翊捏僵的脸,“那话也不能这么说……” “不用想那么多,”程翊拿起桌上的一杯香槟,递给陆浅,“跟你没关系。” “哥,你搞这排场可是太大了。” 曲乐挽着洛川从会客厅外走来,直奔程翊。 洛川灿烂笑道:“没看到当家的英姿!可惜!” “你可以让我哥现在崩你一枪,”曲乐笑着划上洛川的胸膛,在他心脏的位置狠戳一下,“给你还原一下。” “乐乐,你好狠毒,”洛川挑起曲乐散落的发丝,“我好喜欢。” 陆浅被这俩人的互动惹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住地缩缩脖子。 程翊看向贼兮兮睁着大眼睛的陆浅,柔声笑道:“很肉麻是吧?” 曲乐撇开洛川,举着红酒坐到程翊身边,“哎,这话谁说都行,你俩不行。” 陆浅听罢脸又红起来,抬手抵住程翊坚实的胸膛,想让他松开。 程翊看着陆浅娇羞起来的模样,欢喜得不得了,根本不愿放手。 曲乐双手撑起下巴,柔柔眯起眼神,似笑非笑地看向程翊的表情。 “哥,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程翊听到曲乐的话,手上抚摸陆浅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那停顿自然到连陆浅都没有发现。 但程翊脸上那抹堪称完美的笑容依旧未变。 “你哥我什么时候不像人了?” 曲乐嘴角漾起微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注视着程翊,相对无言。 陆浅就这么看着他们两个打哑谜,半点都想不懂。 “呦,呆子,回来了?” 洛川见江栾从侧厅走出,戏谑地上前搭话。 江栾驼着背,一脸不耐烦地打掉洛川的手,“别烦我。” 洛川笑而置之,“怎么了,你二大爷没给你好脸色?” 江栾没有理会洛川的挑衅,转身朝向程翊,“当家,代维公爵让我带话给你,德方面的部署已经准备就绪,一旦有他方军火到达德境内,便会立即致函给当家。” “还有公爵希望借助塔维亚的药物研究实验室,让我替德军研制军用兴奋制剂。” “作为回礼,”江栾向前两步走近程翊,低声开口,“欧盟投资银行将对塔维亚提供研究资金。” 程翊听罢,淡然一笑。 “代维公爵真是大手笔,江栾,你这次辛苦了。” 江栾下意识想推鼻梁上的眼镜,骨节分明的手刚搭到鼻子上,却什么都没有触及到。 他悻悻放下手,垂眸回复:“没什么,毕竟研究也是我的。” “呆子你就别闹别扭了,”洛川嬉笑着揽上江栾的肩膀,“谁不知道就数你对当家死心塌地。” 江栾一把甩开洛川,“不愧是贼头子,每天除了偷东西就是造谣。” 第58章 好看就多看 “嘁,”洛川甩给江栾一枚白眼,“你都知道我是小偷,小心我把你研究成果偷走卖钱。”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江栾别扭地又缩进沙发里,一点不在乎自己在宫廷宴会上的形象。 “哎呀,好了呆子,别闹脾气,”洛川揽上江栾,“你不是想见千机锁那个手特别稳的钢线神偷吗?我待会带你去。” “……” 江栾还是不说话,抬头看了洛川一眼,把蜷缩着的身体逐渐展开。 “loc!” 几人身后传来一声兴奋的招呼声。 洛川回头看去,一位齐耳短发的亚洲女孩正朝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haru!”洛川惊讶喊道,“你怎么会在这?” 女孩一蹦一跳走上前,跳起身来,揽过洛川的肩,“我跟着老大来的。” 洛川的眼睛睁大两分,“师父?” 女孩摇摇头,“不是,是我卖命的老大。” 洛川将她揽到众人面前,开口介绍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门师妹,竹下春,十六岁,扶桑人。” 洛川将程翊指给竹下春,“这是我老大,帅吧?” 竹下春打量了一番面前这周身散发王者气息、冷傲到极致的男人,满意地觑起眼,双手抱拳,恭敬行礼。 “塔维亚当家,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竹下春下意识看向被程翊抱在怀中的陆浅,看着这柔弱含蓄的东方姑娘,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意味。 “这是……”洛川刚要给竹下春介绍曲乐。 “我认识你,”竹下春弯腰凑到曲乐脸前,微微一笑,“小狐狸。” 曲乐轻眨两下眼,淡然开口:“你好,竹下小姐。” 竹下春瘪瘪嘴,“好官方啊,你可以跟师兄一起叫我春。” “不必了,不熟。” 洛川靠在竹下春的肩膀上,痴迷地看向曲乐,“我说得没错吧,她连冷漠都这么迷人。” 竹下春微微挑眉,打掉洛川的手。 “打完招呼了,我要回去找我老大了,拜拜。” 接着朝程翊又一行礼,“程当家,再见。” 程翊仍旧视若无睹,但这已经称得上是帝王的尊重。 他慵懒地抬起手腕,看向腕表上的时间。 “差不多了,准备一下,等下代维公爵和黛丽拉就要到会场了。” 江栾的脸皱得像麻花,刚见完这位二大爷,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再继续应酬。 洛川哼笑一声看向怂到炸的江栾,“那当家,我先把江栾带走了,不然我觉得塔维亚可能要失去医学研究员了。” 程翊摆手默认。 陆浅记得在飞机上听到的话,代维公爵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他的长女黛丽拉公主是一众欧洲势力都想求娶联姻的对象。 只要能娶到黛丽拉,无异于是有了整个德国作为背后保障。 而且听闻黛丽拉貌若天仙,且至今未有倾心之人,所以各大势力首领和贵族中的青年俊秀全都跃跃欲试。 陆浅侧目向程翊看去。 他仍旧冷傲不羁,似乎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他这样的男人,大概正需要一个黛丽拉那样的女性站在身侧。 “要是觉得我好看,就多看看。” 程翊散漫地理着袖口,眼神并未打在陆浅身上分毫。 “毕竟古典燕尾服穿起来太复杂了,我几乎不会穿。” 陆浅被吓了一跳,她那么小的动作程翊也看得到? “但是话说回来,”程翊俯身下去,面容上带着不怀好意的轻笑,“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在床上单独穿给你看。” 陆浅的脸陡然变红,她薄弱的神经一下子被程翊撩拨得像坐起过山车。 “你……”陆浅羞愤地咬着嘴唇,“你流氓!” 程翊嘴角的邪笑悄悄加大,“增添情趣嘛,我很乐意的。” 陆浅娇俏地拧着眉毛,脸上羞红得惊人,用气声斥责道:“谁要跟你增添情趣啊!” 程翊默然轻笑。 迟早会的,小东西。 * 索伦王宫。 顶层医疗室。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那个ciro!!” 杰西躺在病床上疯狂叫嚣着,唯一一只能用的手胡乱地抓着手边的东西,使劲朝着地上丢。 劈里啪啦,摔声四溅。 屋外守着的医护与侍从根本不敢上前。 那张纵欲过度的干瘪面颊上因盛怒而勒出惊心触目的青筋,眼圈气得发红,丝丝缕缕的血线爬上眼白,咬牙切齿得像一只索命的厉鬼。 文森佐杵在一旁,指间衔着雪茄,默不作声。 “爸,”杰西扭过脸去,“我要杀了ciro,把他身边那个女人抢到手,把她折磨死,折磨成残废,以解我心头之恨!” “啪!” 话音刚落,一个响亮而极力的巴掌接而扇在了那张干瘪的脸上。 巴掌力道之大,杰西的嘴角立马流下一股鲜红的血迹,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清晰掌印。 杰西缓慢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文森佐。 “蠢货!”文森佐愤怒地喝斥道,“你以为你现在这令人作呕的日子是谁给的!” “收起你满脑子的精虫,别打那个女人的主意!” 杰西眉头皱起,“爸!他让我在洲际皇家宴会上出了那么大的丑!” “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文森佐将雪茄恶狠狠捻在杰西受伤的手臂上。 “你以后少和那些狐朋狗友混,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指望你继承家业!” 杰西的脸被烫得抽拧在一起,薄汗在额头上逐渐凝集。 他狠咬着牙,怒瞪着文森佐。 文森佐满不在意地一哼气:“等你到了ciro的地位,再用这种眼神看我。” “否则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去给我道歉!” 文森佐将雪茄向杰西脸上一丢,头也不回走出病房门。 “别管他!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什么时候想通了再给他吃饭!” 听到文森佐的命令,门外的医护也识趣地走开,毕竟老子没死之前,谁说话管用还是一目了然的。 看着消散的人群,杰西盛怒,随手抓起水杯,朝空无一人的门口奋力扔去。 “该死的老头子!该死的ciro!” 第59章 黛丽拉 老爷们,看看上一章章末的叠甲,真别骂!! ———— “啪!啪!” 随着几声震烈的掌声,会客厅中的灯光倏然熄灭。 几盏追光灯一齐点亮,同时照向会客厅最中央的白玉楼梯上。 “代维公爵驾到!” “黛丽拉公主驾到!” 侍从用标准的英式英语向会场中大喊。 听到喊声后,漆黑一片的会场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那白玉砌成的宫廷楼梯。 楼梯之上,一名中年男子缓缓走下,他面容凌厉,不苟言笑,髭胡修得整齐,与卷曲的红棕色头发相得益彰。 一身欧洲古典贵族服饰,薄绸的紧身衣盖过高于膝盖的铁靴,肩膀上的软甲外披着朱红羊毛斗篷,数不清的金线将伯利根家族的家徽勾勒其上。 会场中的人全部安静注视着这个尊贵的男人,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楼梯。 行至楼梯拐角处,代维公爵回过身去,朝着楼梯之上优雅地伸出手来。 一只嫩白的纤手从扶手后伸出,搭在了公爵的手上。 黛丽拉公主从楼上款款走出,步履优雅,风华绝代。 代维公爵微笑地将她揽到身边,从楼梯上走下。 当黛丽拉站定到众人面前。 陆浅呆愣了。 只听闻黛丽拉貌若天仙,但天仙什么样,陆浅没见过,不过此刻开始她想她见过了。 多么高贵的一张脸。 那不可一世的情态,任谁都会为之倾倒。 丝绸金布制成的天蓝色宫廷礼服,奢靡到了极致的独特美感,将公主的美貌衬托得出尘。 精美雕琢的白金王冠上镶嵌着数不清的珍珠、宝石,挽住柔顺金黄的发丝。 展现的不仅是美丽,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代维公爵操着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向会场中的各位致意。 “欢迎各位光临索伦王宫。” “今晚不过是鄙人一时兴起,举办的玩乐宴会而已,不必拘礼。” “祝大家,”代维公爵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空气中一点,“玩得尽兴。” 黛丽拉站在公爵身侧,向人群中优雅点头,露出高贵的微笑。 又是几声掌声,会客厅内的灯继而亮起。 在明亮的环境中,黛丽拉碧蓝色的眼睛透过人群,看向程翊的一刹那,矜持高傲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柔媚的笑。 陆浅顿顿偏头,看向身边的程翊。 他的脸上仍旧从容,眼神却无比炽热。 二人的视线如干柴烈火,在空气中相遇、爆裂。 陆浅不由得一怔,心脏似乎被挖走了一块,呼吸都有些僵硬。 程翊收回缠绵的目光,俯身在陆浅的额头上一吻,轻柔交代:“在这等我。” 陆浅面无表情地垂眸,轻嗯一声,乖乖等在原地。 程翊整理了一下燕尾服的领子,迈着矫健从容的步伐,走上前去。 黛丽拉眼神扫过程翊,适时地移步离开代维公爵身边。 “代维公爵。” 程翊后撤一步,优雅屈膝,却没有低下他高傲的头颅,猎鹰般的双眼牢牢注视着代维伯爵的眼睛。 代维公爵却并未在意他的些许无礼,而是温润地笑了起来。 “ciro,你的礼节学得越来越好了。” 程翊直起身来,理了理燕尾服的领口。 他听到代维公爵的调侃,还以优雅的笑:“呵,公爵,我总觉得您这是在取笑我。” 代维公爵微笑着,似乎是开玩笑一般的默认。 程翊拿起一旁的酒杯,递给代维公爵,直接开门见山:“公爵让江栾带的话,我已经收到了,真是要多谢您的青睐有加。” “哈哈哈——”代维爽朗地大笑起来,“言重,毕竟和你合作,对我也无半点坏处。” 程翊听出代维公爵的言外之意,将手中的酒杯向代维倾斜过去,“公爵放心,德国领地内的军火,您不点头,不会落到任何其他人手里。” 任何金字塔的顶端,都掩埋着遍地枯骨。 权力尤为。 站在德国权力之巅的伯利根家族,哪怕是家族内部,也是争斗不断。 在这种动荡之下,军火与战力便是决定一个人能否稳坐尖端的唯一铁律。 故此,其他的贵族与势力也在不断筹集军火,希望有朝一日能将金字塔翻覆。 塔维亚的军火生意在欧洲范围内只手遮天,从冷刃到导弹,研发团队都是世界顶尖。 程翊要扩展中欧西欧的势力,代维需要垄断军火兵力稳定地位。 这番合作不能再双赢。 代维公爵倾斜过酒杯。 “叮!” 两杯相撞,迸出清脆的响。 酒液翻覆间,欧洲局势便翻然动荡。 代维抬起酒杯轻抿一口,赞赏地说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程翊将酒杯放下,抬手拧了拧腕骨,说出了另一个代维公爵非常在意的事情:“江栾的药剂完成测试后,我会第一时间派人给公爵送来。” 代维抬起手,拍在程翊壮硕的肩上,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一众宾客看得到代维公爵愉悦的神情。 虽然二人谈论的事情,他们不敢上前去听,但他们知道,这场宴会的风暴,已经由中心开始逐渐平息。 代维收回手,眼神不着声色地扫过程翊身后,半阖下眼皮,打量回程翊。 “我听说了你在宴会上的手笔,你还是老样子啊,做事这么决绝。” 程翊并没有否认,而是大大方方应下:“希望我的行为不要让公爵对我们的合作有什么意见。” “一帮草包罢了,”代维晃晃手中的酒杯,语气轻佻,“我倒是怕你出手嫌脏。” 程翊眉眼低垂,侧过脸去用余光瞟向斜后方的陆浅。 “我的手,”程翊轻拧手腕,露出一抹从容的笑,“怕是没什么再脏的余地。” 代维听到程翊的说辞,碧蓝色的眼睛睁大了些,轻咂下掩埋在胡子中的嘴角。 接着向站在一旁、与其他贵族公主嘘寒问暖的黛丽拉招招手。 黛丽拉看到代维的示意,朝着二人冉冉走来。 “父亲。” 黛丽拉款款行礼。 代维拉过她的手腕,抬手推起她的腰,将她推向程翊。 “你们年轻人去玩吧,”代维将手中的酒杯朝程翊一点,“我们这帮老头子要去找点别的乐子了。” 程翊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目送着代维公爵的背影离去。 转而转身向那众星捧月般的公主。 第60章 一时兴起 再叠一层甲。 —————— “黛丽拉公主,” 程翊恭敬地脱下手套,朝着黛丽拉公主轻柔屈身,托起她柔嫩的手背,落吻上去,仰起那双迷人的眼,眉目含情地看向这高高在上的公主。 “许久不见,您仍旧美得让我神魂颠倒。” 黛丽拉公主美丽的面容上浮现出风情的笑容,碧蓝色的眼睛对上程翊完美得让人心颤的脸。 “ciro,你还是那么性感。” 刚刚代维伯爵与程翊交谈,宾客都不敢上前,现在的氛围骤然暧昧欢快起来,一众穿着考究的公主贵族便纷纷涌上,将二人团团围住。 陆浅站在程翊身后,看着这众人簇拥的盛大场面,十分拘束。 她不敢直面这个场面,眼睛不住地向两侧瞟。 程翊放下黛丽拉公主的手,将那张有力的大手翻覆过去,“不知我是否有荣幸,请您共舞一曲。” 那邀人共舞的手势,华丽而迷人,每个指节与角度都荡漾着欲望,似乎是在引诱着面前高贵的女人。 两人的眼神纠缠不清,纵情恣欲,连旁观的人都忍不住脸红起来。 黛丽拉公主纤手捂上嘴唇,红润的嘴角不禁勾起,“我的ciro,你这是在引诱我。” 她嗔怪地说着,但手却已经搭了上去。 程翊哑笑,金棕色的眼睛深情地眯起来,“是您在引诱我,我的公主。” 周围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多么般配的一对。” “crio太诱人了,看得我都快动情了。” “如果是塔维亚首领的话,看来我是没有胜算了。” “可是crio当家不是带了女伴来?还为了她……” “女伴而已,男人一时兴起也是常事。” …… 国际宫廷聚会上,相互交流用的都是英语,陆浅完全听得懂众人在说什么。 一时兴起……吗? 看着程翊与其他女人调情,她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原来他那副极尽深情的样子并不是只展现给她的。 那对绝美如仙侣一般的人缓缓踏入舞池,舞池中的人都识趣地让了开,只留二人在这一方天地间缠绵。 宫廷乐队的音乐从舒缓的小调无缝切换到高贵而激昂的舞曲,程翊与黛丽拉公主就在这迷醉的灯光下肆意共舞。 这是陆浅第一次以第三视角看到程翊跳舞,那舞步有力而苍劲,带着十足的野性诱惑。 疯狂、迷乱。 这个男人平日里的冷傲似乎都在此刻土崩瓦解。 成为欲念的化身。 陆浅被程翊那勾魂夺魄的样子窒住呼吸。 他本身就足够诱惑,但这种气质平日里都被冷意掩埋。 而现在的他,正在无限制地散发着这股诱惑。 舞步旋转的过程中,陆浅呆滞的眼神与程翊的视线在空中不期交汇。 他眼底有晦暗不明的光。 那眼神透过这偌大的会场,将她精准捕捉。 这一对视,吓得陆浅瞬间怔住,有种做贼被发现的感觉,连忙瞥开目光。 再回看时,程翊的舞步仍旧放浪,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似乎从未停留在她身上过。 陆浅心神恍惚地松了口气。 一曲舞毕,黛丽拉的脸上已经沾染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绯红神色。 尽态极妍。 程翊将手肘弯曲起来,向黛丽拉示意。 黛丽拉微微一笑,亲昵地挽上,她金黄柔软的长发散落在程翊的肩上,柔媚到了极点。 陆浅看着他们一路走向二楼,像一对新婚夫妻,朝着一路上的各位皇室成员敬酒示意。 陆浅的心口有些钻疼。 说不上的酸涩在喉头翻滚。 眼睛直盯盯地看着程翊的身影,想挪开不去看,却做不到。 “看到了吗?” 曲乐站在陆浅身旁,将她从低落中呼唤回来。 陆浅回神:“什、什么?” “我哥,” 曲乐随意地将礼裙拨散到一边,露出白皙有力的长腿,靠在宴会长桌的边上。 她随手拿起一杯香槟,微微倾斜杯口,指向正在二楼高级厢厅中,亲昵揽着黛利拉公主、同各势力首领问候的程翊。 “他的世界里有很多东西,他的手腕需要用很多你接受不了的方式达到目的,这和你一直生活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他强大而迷人,连顶尖的天才都会拜服,所有人都会被他吸引、向他俯首称臣,男人、女人,都逃不过他这一关。” “欲念和冷傲都是他的武器,他从不吝啬对女人使用,因为女人在他的眼里只存在有用和无用的概念。” 以至于在陆浅这个例外出现之时,曲乐根本无法相信。 “程翊这个名字背后有太多故事,多到连我都不完全知道。” 曲乐垂眸,狭长而魅惑的狐狸眼中染上一层荒芜的神色。 她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澄澈的酒液上下翻腾,像人心中的波涛。 “他很少给人机会,一般只有一次,但唯独你,他愿意一次又一次。” “陆浅,你很幸运,你能挑起他作为人的感情;不过也很不幸,你只是个普通人,他不可能一辈子为你编织一个假想的梦。” “或许他也知道这一点,才会带你来到这里。” “他想让你知道,他能给你身份,但也想要你看到身份背后隐藏着的东西。他曾经试图放弃过你,但可想而知,失败了。” “我知道他很中意你,但是他的世界里并不只有情爱二字。” “你想离开,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放,但如果你想留在他身边,需要走的路还很长。” 曲乐将酒杯递到陆浅眼前,向她微微倾斜,狭长的狐狸眼眸透着难以言说的坚定。 “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你一旦决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要么双死,要么双生。” 第61章 甩了他 陆浅听罢,半晌无言。 良久。 她仰起头颅,深吸一口气,精致的锁骨同脖颈上纤细的肌肉一同起伏不定。 端起身后未饮尽的酒杯。 “叮。” 同曲乐举起的杯相撞出清脆的响,拿到嘴边,悉数倒进那张莹润的口里。 陆浅蹭蹭嘴角滑落的酒液,歪过脸去,朝着曲乐淡然一笑。 那笑容带着与陆浅平日不相符的复杂神情。 平日里的陆浅淡然到似乎没有情绪,总是柔柔的,包容着世间万事万物。 柔软和顺,又小心翼翼。 “乐乐,你记得吧,我是被赶出来的。” 曲乐微微点头。 陆浅抿起嘴,微笑着呼吸几下,“其实按理说,那不是我第一次被赶出来。” “从小到大我被赶出家无数次,或许不能算是家,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住所。” “我惧怕感情,因为别离太多,背叛也太多,嫉妒、憎恶、揪心,都太多,我不是一个很擅长应对这些的人。” “我的温柔和淡然是一种懦弱,禁锢着我,裹挟着我,在人生的路上漫无目的地走。” “我也曾想过反抗这世间的不公,但我努力过后,发现我的本性如此,同命运拼死抗争这种事我做不来,只能活在夹缝里。” “正当我以为生命本该如此的时候,程翊出现了,他强势而不羁,一个无所谓礼教的、孑然一身的冷傲男人,向我伸出了手、低下了头。” “像你说的,程翊这样的男人,让人很难不被吸引,我也一样。” “但他这样的人又能对我有多久的新鲜感呢?一个月?还是一年?” “我害怕被抛弃,” 陆浅看向二楼的厢厅,她仍旧看得到程翊游刃有余在女人堆里盘旋的身影。 “就像我害怕承认我对他的心意。” “程翊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他如果不开口的话,想必你们也都不敢说。” “但我能感受得到,”陆浅的眼底闪过别样的心疼,“他的冷傲不羁下掩埋着别的东西,他不愿意让我看到的东西。” “我会的东西很少,不过大言不惭地说,安抚人心是其中之一。” “如果在我身边能让他感到心安,我就很满足了。” 曲乐微怔,偏头看向陆浅。 那张娃娃脸柔顺得一塌糊涂,纤长的睫毛垂在脸上,撒下精致的阴影。 明明是个一捏就能碎掉的小女孩,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韧,那坚韧沉着而冷静,柔软且绵长。 那股温润能融化寒冰、长出新芽。 曲乐也曾动摇过,陆浅是不是有那么值得,让程翊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规则。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如果是陆浅的话,值得。 陆浅仰起脸来,继续开口:“至少是这段时间吧,让我留在他身边,去看一些从未看过的风景。” “如果我能在他心里留下些烙印,也算没白遇见他。” 陆浅朝着曲乐抛了个媚眼,嬉笑盈盈的娃娃脸上洋溢着自豪。 “如果到时候我先跑了,就不算他抛弃我,而是我甩了他。” 曲乐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你很聪明,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 也很坚强。 陆浅没有正面回应,娇俏地撅起嘴来,哼了曲乐一嘴:“那你还总说我呆。” 曲乐笑着眯起眼,戏谑地调侃道:“你聪明和你呆有什么必然联系?” 陆浅愤愤然努起脸,看了一眼女人堆里的程翊,又将目光瞟回曲乐。 “有没有人说过你和程翊很像?” “有吧,”曲乐嘴角微勾,“我忘了。” “哦对,如果你要买机票回国,钱不够就来找我,”曲乐朝陆浅使了个眼色,“我给你包机送回去。” “得让程翊也尝尝抓心挠肝的滋味。” 陆浅哭笑不得,这对兄妹怎么回事? 黛丽拉亲昵地挽着程翊,眼神却不住地看向一楼正厅内、站在酒桌旁的陆浅。 她很漂亮,但也很不起眼,似乎人群随意就能将她淹没。 “你很爱她?” 黛丽拉悄声问道。 程翊抬起手中的酒杯,微笑着向黛丽拉示意。 “黛丽拉,爱太沉重了,这种场合不适合谈这个。” 黛丽拉优雅地笑着,轻摇摇头,“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程翊轻抿口手中的酒,放开黛丽拉的腰,倚靠在平台扶手边,“你也是。” “总是要放下的,”黛丽拉睨向程翊,仍旧高贵的面容上浮现一丝伤感,“这么多年我才明白,17岁时遇见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的全世界。” 程翊仍旧迷人地微笑着,悠闲轻晃手中的酒杯,默不作声。 黛丽拉走向扶手,倾身靠上。 “她只是个普通的东方姑娘,你该怎么跟她在一起?” “不知道,”程翊垂眸,“我把她带回来的时候,没想过那么多。” 黛丽拉听罢,脸上扬起明媚的笑,抬手随意搭到程翊的肩上,轻拍两下。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像一个邻家姑娘。 在盛夏时节,她会每天跑到你家,大肆翻开冰柜,把里面你为了度过酷暑准备的雪糕一下午全部吃进肚子。 然后再朝着极度愤然的你做个鬼脸,头也不回地跑走。 黛丽拉灿烂地笑着,“我错了,你一点都没变。” 从十七岁起,一直都没变。 程翊无奈笑笑,“代维公爵决定支持塔维亚在中欧扩张的事,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黛丽拉惊讶地捂上嘴,似乎被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 程翊看向她,神色平静,“谢谢你。” 黛丽拉缓缓收回明媚的笑容,变回那个持重的公主。 “不客气。” 寒暄过后,程翊独自从二楼厢厅中下来,走向长桌旁的陆浅。 “打完招呼了?” 陆浅问道。 程翊微微点头。 陆浅整理了身上的裙子,挽上程翊的胳膊,扬起精致的小脸,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那陪我去吃口东西吧,我饿了。” 程翊似乎没有料到陆浅的举动,眉峰轻抬,愣怔片刻。 陆浅见他不说话,抿起嘴来抱怨道:“怎么了?你不会还要去应酬吧?” 从进会场开始,都在这站了三个小时了,有完没有。 程翊抬手刮了下陆浅柔嫩的小脸,“不应酬了,都谈完了。” “乐乐跟我说,德国的熏肉很好吃,但我不认识是哪道菜,她去找洛川玩,也不陪我。” 陆浅撅起不满的小嘴,愤懑地拧着脸。 程翊轻柔揽过陆浅的腰,宠溺道:“走,我带你去。” 第62章 洁身自好 陆浅站在餐桌前,手里拿着一碟熏肉拼盘,往嘴里塞了一口,皱了皱眉。 “嗯……我觉得这个东西不太好吃。” 程翊看着陆浅难以置信的模样,轻笑着解释:“曲乐的口味和一般人不一样。” 陆浅瞟了程翊一眼,“但是她吃我做的小笼包吃得挺来劲。” 程翊搂过陆浅的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轻吻上去。 “毕竟是你做的。” 陆浅艰难咽下嘴里的半口熏肉,无语地看了程翊一眼。 “哇,你好肉麻。” 程翊暧昧地朝陆浅笑了下,“不喜欢吗?” 陆浅紧咬着手中的叉子,偏过眼去,不愿看程翊那张迷惑人的脸,“倒也谈不上不喜欢……” 程翊揽过陆浅的腰,亲昵地在她耳边低喃:“那就是喜欢。” 陆浅被他说得臊,抬手推开程翊凑过来的脸,“你别得寸进尺啊。” 程翊没有再继续纠缠,转言问道:“你今晚想去哪住?” 陆浅愕然。 “啊?去哪住还能挑吗?” 这场国际宴会要持续三天,这期间所有贵宾都可以入住索伦王宫。 陆浅本以为她和程翊也要住这里的。 程翊挑挑眉,“我在德国有房产很合理吧?” “……”陆浅听罢,脸上布满黑线,“咱没钱,咱不懂。” 程翊看着不太从容的陆浅,展露出一脸邪肆的坏笑,“我看你很喜欢我穿礼服的样子,不如今晚……” “!!!” 陆浅瞬间警觉,脖子上的汗毛都跟着竖起,脸上又控制不住地烧起来。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程翊满含欲望的眼神打在陆浅身上,笑得妖媚,“爱。” “???” 程翊的话直白到露骨,这简单的一个字让陆浅的脸涨红得快要滴血。 程翊将眼前人儿娇羞的模样尽数刻入脑海,眼神炽热到不愿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他脸上的笑容无比绅士,只有陆浅看得到他眼底的欲有多危险。 “每天只能看不能吃,我也很煎熬的。” 程翊的大手划过礼裙不规则的下摆,撩拨着陆浅柔嫩的大腿,充满情欲的抚摸就快把陆浅燃尽。 陆浅慌张地低下头,“我……我……你快放开。” 程翊坏笑道:“那你是不是该给点利息?” 陆浅一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想起上次程翊在飞机上管她要利息…… 这大庭广众的,他还敢来这套! 她愤愤咬着嘴唇,伸手狠抓着程翊的大手,怒嗔道:“这么多人你到底要干嘛!” 程翊低头,把脸凑到陆浅嘴边,“亲我一下。” “……” 陆浅真是要受够这个男人了,他兴致上来的时候是真的不分场合啊。 “不亲?”程翊挑挑眉,“那我亲你。” “哎哎!” 陆浅慌忙抬手捂上他的脸,这时候让他亲,保不齐要发生什么。 接着她视死如归地抿起嘴,飞快在程翊脸上啄了一口。 虽然是很轻的一下,但程翊似乎感觉到有股电流从脸上传来,身体都跟着震颤。 “满意了吧!” 陆浅抬起手背,悻悻捂着嘴唇,恼怒地质问。 程翊笑着微微点头,“还可以,继续努力。” 陆浅听罢,狠剜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好一个得寸进尺的人。 程翊垂眸,看向正羞愤的小人,幽然开口:“不想问什么吗?” 陆浅一怔。 她不傻,她知道程翊说的是什么。 陆浅有些慌张,因为有些东西一旦问清了,她和程翊之间的关系就会彻底发生改变。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这种改变。 陆浅脑袋疯狂运转,问出一句不疼不痒的话:“唐哥去哪了?今天咱们一起来的,我都没见过他。” 程翊微愣,接着嘴角浮起哑笑。 养一只爱受惊的小兔子没想到这么麻烦。 程翊亮出一副神秘的笑容,轻摇了摇头,“他大概是在会自己的老相好。” “唐哥真是,这个,”陆浅一脸无奈地抿着嘴,伸出大拇指举到程翊面前,“你全世界有房产,他全世界有相好。” 程翊挑挑眉,“我有的可不只是房产。” 陆浅听完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思索片刻,忽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程翊,“你不会也全世界有相好吧?” “想什么呢,”程翊抬手戳了戳陆浅的小脑袋瓜,“我可是很洁身自好的。” 陆浅歪过脸去吐了吐舌头,大庭广众跟人家眉目传情叫洁身自好。 程翊看面前小人儿的不服气,将手搭上陆浅的细腰,紧攥一下,嘴里发着狠:“我发现你最近胆子是大了哈?” 陆浅倒吸一口凉气,狠拍两下程翊没分寸的大手,“疼!你自己手劲多大不知道吗?” 程翊将手掌松开,揉在陆浅腰间,坏笑道:“我不光手劲大,别的地方劲也挺大的,要不要试试?” 陆浅羞愤地睁着大眼睛,怒剜程翊一眼。 “……” 流氓,活的,见识了。 程翊坏笑着在陆浅嘴唇上蜻蜓点水一啄,“就喜欢你害羞的样子。” * 夜深人静的王宫后花园中,大批皇室亲兵在严紧巡逻。 今天的宴会上聚集了几乎全欧洲的高层领袖,防卫队手中高精密的监测仪、最新式的枪支武器不计其数。 此等严密的防守,大概连只苍蝇想飞进去也要费一番力气。 “当啷。”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异响,卫兵队长即刻机警地转过头去,步枪已经迅速架到了肩膀上。 夜色晦暗,哪怕以军人的夜视力,也只能看到树上的阴影中似乎有人。 “什么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子弹上膛声,卫兵全部进入战备状态。 “嗨~” 树上传来清朗的少年声音,随性又风流。 卫兵没有一刻迟疑,机枪扫射的声音猛然响起。 “砰砰砰!” 那密度和速度,估计钢板也要被打成筛子。 一阵硝烟散去,树荫下飞出一道银色爪钩,直奔卫兵队长的脖子。 速度之快,爪勾之利,未等卫兵队长呼喊出声,呼吸之间便切开了他的喉管。 血液喷涌出来的腥甜气味顿时崩裂开来。 紧接着几个高大的身影从暗处窜出,队长身边一众卫兵还未等举枪反击,只听几声咔嚓,都被拧断了脖子,四散倒地。 “呼~” 洛川从树上跳下,看着遍地的尸体,眼底却漾着笑。 随手敲敲耳朵上的卡扣,“煌,你那边怎么样了?” 祁煌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全部搞定。” 洛川嘴角的笑容加大了几分,“记得抽血给江栾带回去。” “知道,都装起来了。” 洛川满意地中断通讯。 隋唐站在四散的尸体之中,抬手蹭掉崩在脸上的血迹,轻啧一声:“没想到,真让程翊说着了,这帮人的手果真伸得这么长,连德国皇家亲兵都能偷梁换柱。” “当家的判断什么时候出过错?”洛川在卫兵队长身上摸索片刻,掏出一枚银质勋章,扔给隋唐,“这就是你查出来的最后一队了吧?” 隋唐撇了撇鬓边的头发,“这是最后一批了。” 洛川抿起嘴微点下头,将沾血的钢爪擦净,将绢布扔到保镖脚下,“把这收拾干净,别留把柄。” “是。” 第63章 不谈感情 洛川上前揽过隋唐的肩,递过去一颗口香糖。 “血腥味不好闻吧,压一压。” 隋唐不禁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给程翊卖命的人还能嫌血腥味?” “哎。” 洛川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朝隋唐摆摆手指。 “这个东西习惯了也不代表它好闻啊,而且你待会不是还要泡妞,一身血味怎么泡?” 隋唐摸摸后脖颈,拿过洛川递来的糖,“也是。” 洛川展颜笑问:“话说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回家呆着,成天跟当家混?不会是因为外国妞合你胃口吧?” “去你妈的,”隋唐散漫地把口香糖扔进嘴里大嚼特嚼,“老子想玩洋妞哪玩不着?” “那是为什么?” 好好的隋家大少爷,不在家继承家业,天天跟着程翊在刀尖上蹦哒。 隋唐眼皮一沉,睨向洛川,轻咂一声:“世家不都得联姻吗,我也得联,一想到要结婚我就头大。” “在外面呆着,至少我爹那老头子管不着我,上次就回国那么两天,都差点被他逮住。” 隋唐玩世不恭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无奈神色,结婚这件事对他来说比程翊还可怕。 “原来是这样,”洛川一脸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哎,那你说,当家的本家会不会也抓他回去联姻啊?” “那谁知道,”隋唐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不过他现在这个地位早就不受制于本家了吧?” “而且要是真动起手来,你们几个不就得替他拼命。” 洛川连忙摆手,像是缠上了什么豺狼虎豹,“哎,别带上我,我跟可不敢和老爷子动手。” “呵。” 隋唐有些鄙夷地轻笑一声,并未作答。 “洛川。” 刚行至王宫前园,一声呼喊传进洛川的耳朵。 他抬头向上看去,曲乐正在三楼凸出的阳台围栏边向他招手。 一身黑玫瑰礼裙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添一股冷傲。 隋唐朝曲乐摆手示意,拍拍洛川的后背,“去吧,我也去玩了。” 洛川露出桃花般的灿笑,“今天辛苦唐哥了。” 洛川轻巧踏上一楼的平台,放开手中的钢爪,牢牢搭上三楼的窗边,瘦而高的身影摆动出的微小声响,尽数埋没在会客厅嘈杂的演奏曲中。 借助钢绳收缩的力,纵身一跃翻上三楼,如猫一般优雅蹲立在三楼的栏杆上。 “这么等不及,想我了?” 曲乐眯起眼,一把拽住洛川的领带,将他拽到平台上,暧昧地凑上他的唇,喃喃道:“想了。” 二人的唇峰近在咫尺,摩擦带来空气的振动,让人有种接吻的错觉。 洛川还是那副桃花样的标志性笑容,并没有因为这直接的告白有些许改变。 “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洛川将手撑到曲乐脸两侧的墙上,垂下深情的眼睛看向她,金黄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流光溢彩。 曲乐眯起狐狸眼,妩媚地勾起嘴角,搭上洛川的脖子。 “那就跟我做。” 洛川听罢,怔愣片刻,轻笑着低下头。 “虽然我很想得到你,但是乐乐,你知道的,”洛川习惯性地撩起曲乐的长发,放在嘴边轻吻,“我更想要全部的你。” 曲乐揽在洛川脖子上的手微微用力,紧揽着男人贴上自己胸前的圆润,双腿翻覆在他身上,亮出牙齿,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上。 像一只未驯服的兽,朝着她的主人亮出她引以为傲的獠牙和利爪。 “嘶——” 洛川疼得难耐,却只抬手揉起了曲乐柔软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安慰着。 “嗯,真是只不可爱的小狐狸。” 直到牙缝间渗出血迹,她才慢慢松开,伸出灵巧的小舌,帮他舔舐着伤口。 像一头野兽,帮着自己的同伴舔舐身上的血迹,愈合他的创口。 女孩湿滑的舌尖掠过颈肉,洛川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原始的躁动将他的理智都快击碎。 “乐乐,我真的快忍不住了。” 曲乐盘在洛川的腰上,那逐渐炽热的变化她感受得无比清晰。 曲乐含糊不清的声音落在洛川耳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伤口上,又疼又麻,“那就不要忍。” 洛川侧目,欲将开口:“乐乐、你知道……” 曲乐陡然停住舌头上的动作,将头深埋进他的脖颈间,呼吸着他身上的血腥气,“洛川,不是说好了不谈感情吗?” 沉默半晌。 洛川挠挠头,恍然笑笑,“对哦,说好了的。” 二人紧贴着相拥,似乎都想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 在这无声蔓延的情意中,会场内欢快悠扬的《勃兰登堡协奏曲》也沾染上浓烈的悲凉。 洛川寂然开口:“能跟我说说吗?” 曲乐蹭蹭深埋在洛川怀里的头。 “我想为程翊高兴,”曲乐喃喃道,“但那种在泥潭中看着别人往上爬的感觉,让我喘不上气。” 洛川哑然失笑,满眼温柔地看向曲乐,“你还真是直白。” 曲乐抬起脑袋,对上洛川灰蓝色的眼睛,她的眼底有冷冽的火焰。 “我就是一个坏人,坏得彻底的人。” “我怕看见别人幸福,我怕只剩我一个人在痛苦里煎熬。” “我想要别人和我一起痛苦。” 她的声音颤抖着,眼里闪烁出晶莹的泪光,迷蒙了本就不明朗的视线。 洛川抬手捂住曲乐的眼睛,轻抵在她的额头上。 “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亮着利爪的你。” 洛川的语气中,溢满与平日里的戏谑不相符的认真。 “如果没人和你一起痛苦,那我愿意,永远愿意。” “如果追随你而来是件错事,我也愿意一错到底。” 曲乐的泪从洛川的掌下缓缓流落,她狠咬着嘴唇,似乎为了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洛川低下头,堵在曲乐咬紧的嘴上。 他的舌强硬地撬开她的牙关,将她口中的血腥气悉数吞没。 狂热的吮吻激烈地迸发在二人之间,唇齿交融的力道要将唇上的皮肤都磨破。 洛川狠咬上曲乐的唇瓣,似乎要将刚才她咬在自己脖子上那一口悉数奉还。 曲乐没有后退,也没有放开,就这样抽泣着、任凭洛川将自己咬碎。 直到鲜红的血液从两人缠绵的嘴角滑落,将这个吻刻上不渝的烙印。 洛川放开曲乐的唇,也拿下覆在她眼上的手。 那双连笑着都是冷淡疏离的狐狸眼,已经哭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洛川吻向曲乐眼角滑落的泪,吞吐道:“不要哭,眼泪不适合你。” “你永远都那么骄傲,连伤感破碎都带着冷傲,你不应该哭。” 曲乐恍惚着眼神,看向面前浸染着眼泪光圈的洛川,那个像神一样的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手? 洛川又漾出那桃花般的笑,眼中映照出的,唯有曲乐一人,“七岁那年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我跑不掉的。” 第64章 洛神 曲乐的眼瞳经过眼泪的冲刷变得无比晶亮,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洛川,像一只走失的狐狸。 洛川温柔地捋开曲乐脸边的发丝,“我七岁那年就答应过你,洛川这个名字,要跟随我一辈子。” “从那时候就注定了,我要爱你一辈子,无论你是否会给我回应,我都会爱你。” “你说你是坏人,可我也不是好人,我们都是踩着尸体活下来的人,怎么会有好人。” 洛川的思绪有了片刻恍惚,似乎回到了遍体鳞伤的七岁。 长着一双狐狸眼的东方女孩冷淡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loc。” “不好,你要有个中文名字,”那女孩皱着眉摇摇头,“我以后就叫你洛川。” 洛川牵起曲乐的手,轻柔放于嘴边,朗朗少年之音缓慢流出:“河洛之神,初见彼川。” “我这一生的脚步都是为了追随你。” 洛川勾唇微笑,“你就是我的洛神。” 他的眼神中带着极尽的深情,璀璨过无数名贵的珍珠宝石,散发着流光溢彩到极点的星芒。 曲乐垂垂低下头,不敢再看洛川一眼。 无法回应的心意,对人来说是一种负担。 “没关系,我愿意等,”洛川将曲乐慢慢抱到地面站好,“我才十七岁,到七十岁还有53年,如果能跟你调53年的情也不错。” 洛川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随性恣意,似乎刚才那个深情到极致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曲乐蹭掉嘴角的血迹,勾唇笑道:“到七十都不做爱吗?那我大概不行。” 洛川宠溺地刮了下曲乐的鼻头,“什么时候能做,要看你。” 曲乐款款走至露台边,倚靠在栏杆上。 昏暗之中,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会堂正厅走出。 “喏,”曲乐朝前一指,“你们当家和他的小媳妇。” “好酸啊,”洛川笑着揽上曲乐的腰,“我都闻到醋味了。” 曲乐挑挑眉毛,没有否认。 “我要是喜欢女的,肯定想办法把陆浅撬到手。” 洛川在曲乐的侧颜上蜻蜓点水一吻,“你还真是喜欢横刀夺爱,小坏蛋。” 程翊揽着陆浅走向宫廷花园外的蓝色布加迪。 他的手刚搭上后座车门,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头问向陆浅,“想不想坐我开的车?” 陆浅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眼里带着些期盼:“你开?” 程翊轻笑,摘下手套递给一旁的手下,“你们下去吧,不用跟着。” “是。” 程翊打开副驾驶的门,优雅倾身,朝着陆浅露出眩惑至极的迷人微笑。 “请吧,我的公主。” 跑车在夜幕中飞速行驶,带起的风如凛利的刃,掠过一个又一个街口的霓虹灯。 陆浅坐在副驾驶,看着一幕幕令她眼花缭乱的景色。 程翊的车技十分狂野,似乎和他这个人一样不受礼教束缚。 从繁华的市区开出,人际逐渐稀少。 陆浅收回窗外的目光,转头看向程翊,他撑着面颊,单手慵懒随意地摆弄着手中的方向盘。 恣意妄为。 陆浅呆愣地看着。 不知何时起,程翊右手那片荆棘刺青早已不让她惧怕,而是只要看见就莫名心安。 那堪称完美的侧脸诱人犯罪。 “想快一点吗?” 性感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中响起,无死角地刮过陆浅每一寸皮肤。 “嗯。” 她鬼使神差地应下。 她这一瞬间想看看这个男人的极致在哪里。 程翊满意地一勾唇角,“坐好了。” 陆浅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那种强力的推背感来临时,还是让她惊得心脏都快跳出来。 眼前的景色像是湍急的河流,瞬息万变地朝身后涌去。 奔逸绝尘的速度让她觉得自己在飞行。 她不敢眨眼,眼皮恍惚着不敢闭上,眼球不禁开始酸涩。 身后的座椅推着她往前,逼迫她感受这一切,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连带着她的思绪一起卷走。 她这一生很少有如此张狂的时候,那种喉头快要梗塞的感觉让她惧怕又上瘾。 她偏头看向程翊,男人冷峻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慵懒的笑意,似乎这种生死边缘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程翊余光瞥到陆浅打在他身上的眼神,开口问道:“怕吗?” 陆浅笑着摇摇头,大声喊道:“不怕!” 似乎是想与外面的劲风一较高下,想把这份心意好好传递给程翊。 她终于能笃定地说出这两个字。 只要有他在,不会怕。 程翊满意的笑容逐渐放大,似乎是对面前女人的肯定一般,油门上的脚一踩到底,又加快了些许速度。 性能被改装到极致的车,才能带来这样极度的狂飙。 陆浅不禁侧目,这个男人连车都要开这么难驯的吗? “程翊等等!” 沉浸在飙车快感中的男人微微挑眉,“怎么了?” 陆浅激动地指向窗外,“莱茵河!我要去看看莱茵河!” 程翊散漫地答道:“好。” 陆浅脱掉高跟鞋,踩在河岸边湿漉漉的草地上。 亲近自然的悠闲放松,让她感觉无比惬意。 “小心些。” 程翊接过她手中小巧的鞋子,跟在身后嘱咐道。 陆浅回过头去,脸上荡漾着笑,“原来程大当家还知道小心些。” 程翊微怔,轻笑着摇摇头,“你怎么也这么叫我?” “不喜欢吗?”陆浅睁着大眼睛,瘪起嘴来,“那我以后不叫了。” “喜欢,”程翊上前两步,牵起陆浅的手,“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程翊的大手牢牢将陆浅包裹,他掌心的温度不断侵入她的皮肤,在她的心上灼烧着。 叫她心神萌动。 河两岸山上布满旧时的堡垒,残缺的、完好的,错落斑驳,住过贵族,也曾被强盗侵占,无论怎样都狠狠热闹过一番。 如今却一声不响,随着寂静的莱茵河缓缓流淌,将自己划入历史。 陆浅在月光下仰起头,就这样看着面前的男人,“程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除了这个问题,你不要回答多余的。” “你说。” “为什么选我?” 面对陆浅暧昧不清的问话,程翊勾唇轻笑,一把将她揽到自己身边。 金棕色眼瞳中散发出的气势霸道而掠夺,冷硬的唇峰轻轻颤动。 “我要的,不需要理由。” 陆浅得到这个答案,明显愣怔了下。 他……要的…… 男人语气里那么强硬的占有欲,根本不给她丝毫逃离的机会。 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无论感情或是其他。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可以成为别人没有理由的、独一无二的选择。 如果让她来说的话,她也没有理由。 只是在面对着这个男人的时候,那如飞蛾扑火般的情感本能,驱使她放下她的冷静,剥下她懦弱的外壳。 第65章 留在我身边 微风袭来,夹杂着河流的气息和花草清香,月光如练,倾泻在莱茵河面上。 水面泛起的凛凛波光荡漾在女人无瑕的脸蛋上。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祥和。 程翊紧盯着陆浅,那双眼比星空耀眼。 “那你呢?” 程翊淡淡的声音伴着夏风划过陆浅耳际,陆浅的心跟着颤动了下。 “什么……我呢?” 陆浅似乎理解,但又不解。 她无措着想要逃离,眼睛已经开始飘忽闪躲。 但还没等她躲开,下颌就被牢牢钳住,脸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愿意选我吗?” 程翊没有给她半分逃离的机会,那双金棕色的眼睛就这样强势地凝视着她。 河水在他的眼中沉寂,星光也在其中闪烁。 在这个如日光般璀璨的男人面前,似乎其他的事物都变得黯然失色。 他就这样极尽深情地望着她。 捏在她下颌上的手不知何时蹭上了脸颊,轻柔地、放肆地抚摸着。 “留在我身边吧。” 程翊的语气中含着扣人心弦的霸道,似乎这不是个商量的句子,而是命令。 只能愿意,别无他法。 陆浅的心猛烈地狂跳起来,这场面好像幻觉,让她无所适从。 这……这是程翊在表白吗? 这个男人连表白怎么都这么异于常人? 他的目光灼灼,如他的人一般,烧得陆浅无处可逃。 “嘭!嘭!” “哗——” 忽的,远处的河岸传来几声爆破的响。 夹杂着人群的欢呼和嬉闹。 天边的烟火在这浪漫的环境下炸开,似乎要将空气一并点燃。 就着璀璨的火光,面前的男人在陆浅眼中瞬间惊艳起来。 陆浅支吾着,嘴唇像不受控制一般颤动着,根本说不出她想说的话。 程翊看得到她眼底的光,似乎是已经得到答案。 “没关系,”程翊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吻在嘴边,让她的慌乱无处遁形,“我可以等,我们有的是时间。” 有的是时间等你亲口说出来。 以程翊的权利和地位,任何想要的东西,都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呈到他面前。 他从来没想到,原来等待也是如此甘甜的一部分。 程翊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顿时慑住陆浅的心神。 喉头一紧,眼底即刻泛起濡湿。 被禁锢着的下巴让她无处可逃,每一丝每一缕的混乱都被面前的男人牢牢攥紧。 程翊觑起眼睛,讳莫如深地盯着陆浅。 她像一只颤抖着走向陷阱的小兔,警觉地竖起耳朵,查看四周的情况,接着又低下头自以为安全地朝着陷阱而去。 见猎心喜的滋味让程翊冷寂的血液都跟着翻涌。 黑金铁腕操纵着人们的欲与贪,程翊比谁都懂得人心的弱点。 情欲,是他的武器,也是他觉得永不会囿于其中的东西。 没想到如今,只是浅尝,便已深陷其中。 陆浅的心颤动着,却也空虚着。 眼前这个强悍而神秘的男人似乎从未给过她喘息的机会,无论是被他带到蘅襄馆、或是意大利。 但他又实实在在给了漂泊的她一份安定的力量。 看着他深情的眼睛,陆浅下定了决心一般,瑟缩着,说出心中疑问:“你和黛丽拉……” 他们两个在宴会上……简直像是一对夫妻。 听到陆浅的问话,程翊眼底闪过一丝愕然,猛地大力拉过陆浅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肆意地揉捏包裹。 “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喑哑的声音在陆浅头顶响起,那坚定的答复让陆浅不由得一怔。 程翊微微松手,目光深沉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女人。 程翊离开黛丽拉回到她身边的时候,陆浅那副淡然的样子让他不安。 她半个字也没问,就将那件事一带而过,甚至还与他谈笑。 那一时刻的微笑让程翊无所适从。 他习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权利、欲望、人心,最难操纵的东西不过是他的指间玩物。 唯独她。 让他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程翊揉搓着她的身体,继续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在乎。” 陆浅茫然,她怎么可能不在乎?她在乎到心口都泛堵。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缄默和顺从好像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但这个男人总是能想办法逼着她开口,把她一点、一点的,拉进他的世界。 恍惚之间,程翊的脸越凑越近,还未等陆浅反应,炽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强势的湿吻将她捂得喘不过气,脑子也昏昏沉沉,眼皮也染上了醉意,迷蒙地闭起。 她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整个人柔若无骨地伏在了程翊怀里。 第一天遇见他,哪怕是被他碰一下手腕都会吓得头皮发麻。 但是不知何时开始,她对这个男人的惧怕逐渐减少,即使缩在他臂弯里,陆浅也能安然入睡。 爱意来得如此汹涌又后知后觉,或许她对程翊,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许久,这个满含爱意的吻才缓缓停止。 而陆浅的手,早就已主动圈上了程翊的脖子。 被程翊松开的那刻,陆浅又羞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忙想收回胳膊。 但程翊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大手环上陆浅的后背,将她的肩膀死死扣住,伏在她敏感的小耳朵上轻声呵气。 “第二次了。” 陆浅的脸热得冒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因为上次在塔维亚公馆,她还是无知无觉的,但这次……她知道是自己主动。 程翊在她耳后落下一吻,“记住了,以后就这么亲我。” 陆浅脑子一嗡,简直快要炸开,她只希望现在能不能出现点什么,打破这片安静。 可惜没有。 晚间的莱茵河畔是如此安静,她能听到的只有程翊有力的心跳声。 程翊坏心眼地在陆浅的耳垂上咬了一口,“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吃醋了?” “……” 陆浅仰起红透的脸,悄悄转移话题:“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程翊听罢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人,玩味一笑,“怎么?等不及了?” 陆浅的小心脏一瞬间又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羞愤地盯着程翊的脸,“什么!什么就等不及了!” “咳。” 程翊捂起嘴笑咳一声。 “等不及回去啊,不然是什么?” “???” 陆浅现在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简直是要疯了疯了!她脑袋里什么时候装这么多颜色废料了? 这男人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勾引她!太可怕了! 程翊见陆浅这副样子,好整以暇地抓起陆浅的小手,朝着他结实的腹肌贴去。 “不过,如果你等不及这个,我也是很乐意效劳的。” 第66章 这里浴缸蛮大的 陆浅咬着下唇,狠剜了程翊一眼,愤愤道:“流氓!” 程翊按住她想往回抽的小手,“怎么?对我的身材不满意吗?” 陆浅被撩得呼吸都开始不稳,抬手往程翊的胸口上奋力一推,“什么满不满意的!” “毕竟以后日日夜夜都要看,不满意怎么行?” 程翊笑得邪妄,眼神挑逗地看向陆浅。 “……” 哇,这个男人现在简直跟个花孔雀一样。 程翊长的本来就很有资本,现在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开屏。 刚见面时候那个冷淡的要命的人去哪了? 陆浅拧着眉瞪了程翊一眼,“你快带我回去歇着,站一晚上要累死了。” 程翊轻笑,抬手把高跟鞋递到陆浅面前,示意她穿上。 陆浅看着程翊手里的高跟鞋,耍赖地瘪瘪嘴,“哎呀,我不想穿这个鞋了,跟好高,穿着好累。” 她这辈子也没穿过几次高跟鞋,本来就不太会驾驭。 尤其是这一双,美则美矣,但是穿着不舒服,跟还又细又高,简直要了她的命。 反正夏天的石板路也不凉,她光这一会脚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不穿了,”程翊拧拧手腕,“我抱你回去。” 陆浅瞬间愕然,伸手就要去抓程翊手上的鞋子。 “!那我穿!你把鞋给我!” 没想到程翊大手一伸,把鞋往莱茵河里一丢,邪魅笑道:“晚了。” 说罢,直接揽过陆浅的腰,把她整个人横身抱起。 陆浅慌乱地抓上程翊的衣领,一脸羞愤地看向他,“你真是无赖!” 程翊低头,鹰眸盯着怀里的小女人,轻勾了下嘴角。 “嗯,流氓、无赖、色狼,都是我,既然知道的话就不要反抗了。” “……” 陆浅无言以对,把羞红的脸深深埋进程翊的脖颈里,说不过她还躲不过吗。 程翊真的抱着她一路回了车上才松开。 等到了车里,陆浅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 程翊帮她轻轻扣上安全带,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口,“真可爱。” “……” 陆浅现在说什么都是把柄,所以她选择闭嘴。 程翊驾驶着跑车,一路穿过市区中云集的商场、景点,驶过威廉皇帝纪念教堂,便又进入了一个静悄悄的别墅区。 一片椴树林围绕起这片别墅区,将它同刚刚那处热烈恢弘的都市隔绝开来,如一处世外桃源。 车行驶到自动车库前,车库大门却没有反应。 程翊见状有些无奈,“好几年没来过,车库的锁大概失灵了。” 陆浅问道:“那怎么办?” 程翊拉开车门,“在车上等我。” 他走到车库门前,掏出腰间的枪,朝着车库的门锁梆梆就是两枪。 陆浅吓得一哆嗦。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是不适应听枪响。 程翊抬手扯了扯被打坏的门锁,手上吃劲,将车库门一把拉开。 陆浅看着程翊的动作,不禁笑了起来。 程翊回到车上,看到陆浅脸上荡漾的笑容,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第一次看见你自己做这些琐事,”陆浅抿起嘴唇,“有点违和。” 程翊怔愣一下,低笑着摇了摇头。 车停好后,程翊又想来抱陆浅去别墅,但被她一口回绝。 “你!我自己走!” 陆浅刚才就看见了,别墅区里还有人在遛弯呢,刚才在莱茵河那没人也就算了,这有人,她可厚不起这个脸皮。 “不行。” 程翊哪里会给她这个扭捏的机会,迅速解开陆浅的安全带,把她捞了出来。 “你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陆浅看着刚从他俩身边擦过的、牵着一条小柯基的白人老大爷,愤愤地捶了两下程翊的胸口。 程翊笑着低头在陆浅红透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淡淡道:“你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 “……” 她又不是他! 哪有那么厚的脸皮! 好不容易捱到进别墅,陆浅都羞得快喘不上气来了。 程翊抱着她走到二楼卧室,将陆浅放到床边,觑起迷人的眼,坏笑着说道:“以后多适应适应。” 陆浅狠剜了程翊一眼。 适应个毛!这种东西适应来干什么! 陆浅一时间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程翊,“对了,这个房子里有换洗的衣服吗?” 她已经等不及要披头散发换上宽松衣物了,这身礼服好看是好看,但是也太拘谨了。 程翊抬了抬眉毛,“明天早上我叫人送来。” “啊?!!” 陆浅瞬间愕然,那不就是说俩人没别的衣服可穿吗?睡觉怎么办? 往下细想,陆浅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程翊看到她逐渐泛红的脸蛋,猜到她肯定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明知故问道:“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 陆浅一激灵,她总不能说自己想到要和程翊一起裸睡吧? “……没想什么,就是有点热。” “热吗?我都不热,”程翊的腰逐渐弯下,在陆浅耳后轻呼一口气,“你撒谎。” 酥麻感一瞬间攀上陆浅的脑顶,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总是不能让她好好思考。 “……” 程翊轻笑一声,回过身去,从衣柜里掏出一件黑色衬衫,递到陆浅面前。 “穿这个。” 陆浅迟疑地接过衬衫,不是明天早上送来吗?这衣服哪来的? 程翊俯下身来,饶有趣味地看向满脸疑惑的陆浅,“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陆浅瘪瘪嘴,“那你穿什么?” 她看见那衣柜里好像就这一套。 程翊不以为意地笑笑:“呵,你又不是没看过我光着上半身。” “……”行吧,总比两个人都光着强。 陆浅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那你先去洗澡,我把饰品什么的摘一下。” 但她刚起身,整个人又被捞了起来。 “你干嘛!放我下来。” 这男的怎么这么喜欢捞着她? 程翊朝她温柔一笑:“这里浴缸蛮大的,够我们两个一起洗。” “???” 陆浅总觉得今晚的程翊像变了个人,虽然他以前也耍流氓,但是没耍得这么大。 难不成是她自己无意识地干了些什么,程翊才变成这样的吗? 陆浅憋着涨红的脸,伸出小手扯着程翊的胳膊,嗔怪道:“……你快滚开!” 程翊的眼眸倏地眯起,平日里的那股冷傲又席卷全身,他压着嗓子低声质问:“小东西,现在都敢让我滚了?” 陆浅缩起脖子,糯糯应道:“不敢……我就是想让你快去洗澡……” 这男人要是不压着点气场,估计非要把她碾碎了不可。 程翊哼笑一声,慢悠悠将陆浅放下。 “去吧,我去洗澡了。” 第67章 武力措施 程翊洗完澡,悠哉躺在床上等着陆浅。 他手中把玩着陆浅摘下来的银铃脚环,放在手里发出叮铃铃的响声,为什么听起来没有陆浅戴在脚上晃出来的好听呢? “啪嗒。” 程翊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陆浅在里面悉悉簌簌了有一会,才从里面走出来。 陆浅皱着眉头,耷拉着衬衫袖子,朝程翊抱怨:“你这个衣服也太大了吧?” 程翊起身看向她,瞬间怔然。 陆浅的头发只草草地擦了一下,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程翊的衬衫大到能盖过她的整个屁股,胸前的扣子都扣齐了,还是能从领口露出一片白皙。 整片黑色包裹住身体,显得她两条腿更加白嫩,抬着的小手从堆叠的袖口里伸出,再放下就又被埋起来。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卫生间里有明亮的灯光照出来,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把陆浅玲珑有致的身形隐约勾勒出来。 她刚洗完热水澡的脸上泛着不清不白的潮红,眼中忽闪着雾气。 这场面简直叫人血脉偾张。 程翊看着面前诱惑十足而不自知的陆浅,喉头干涩地滚动了一下,起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反应。 他想到陆浅穿他的衣服会很香艳,但没想到有这么刺激。 程翊压制着自己奔腾的心情,用低沉的嗓音唤陆浅:“过来,我给你擦擦头发。” “哦。” 陆浅先把毛巾递过去,接着悠哉悠哉地爬上床,并腿坐在程翊身边。 程翊能从宽阔的领口里看见陆浅胸前的两片浑圆。 被小巧的胸衣包裹着,挤出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软肉在里面轻轻颤动,勾得程翊的心直痒。 衬衫的下摆就在陆浅白嫩的大腿根旁边晃来晃去,一直引诱他去掀开。 于是帮陆浅擦头发也擦得心不在焉。 “哎!我跟你说话呢。” 陆浅不满地拍了拍程翊的胳膊。 “嗯?” 程翊的心猿意马被陆浅唤回,压根没听到她之前说了什么。 陆浅仰头看向环抱着她的男人,露出甜美的笑容,柔声问道:“我说,你是不是第一次给女孩子擦头发啊?” 程翊垂首轻笑,“嗯。” 陆浅抱着膝盖,欢快地晃荡起了小脚,“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 塔维亚当家亲自给她擦头发。 程翊唇角微勾,揽上陆浅的腰肢,将她放倒在怀中,金棕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陆浅的面庞,那如深潭一般的眼睛,勾得陆浅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我的第一次还有很多,要不要挨个试试?” 陆浅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陆浅歪在程翊怀里,露出的皮肤都因害羞而蒙上一层粉红,睫毛微颤着,大眼睛不解地忽闪着,眼里溢满柔光。 程翊眼色一暗,大手扣住了陆浅的脑后,俯身就要吻下。 此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飞驰而来。 程翊双耳微动,不快地拧了拧眉。 虽然身边不带着人,他能和陆浅好好过二人世界,但是没人帮他赶这帮苍蝇,也是真够烦的。 未几,这一批警车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别墅周围。 “这……是警察吗?” 陆浅缩在程翊怀里,还未从迷情的氛围中清醒过来,恍惚着问话。 程翊轻嗯一声,站起身来,回头嘱咐陆浅。 “呆在屋里别出来。” 程翊走到门前,透过别墅门口的监控,看见门口有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众身穿联邦调查局警服的持枪警察。 程翊现在有些后悔,祁煌和凌烁他高低该带一个来。 不像现在,赶这些小喽啰都要他亲自动手。 “叮咚。” 别墅的门铃响起,程翊随手打开了别墅的对话监控。 门外的男人从里怀掏出证件夹,对准别墅的监控摄像头,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说道: “你好,我们是德国联邦警局,请协助调查。” 程翊回以英语的问话:“对不起,听不懂德语。” 门外两个西装男人对视一眼,笃定地点了点头。 接着换成了英语,开口询问:“先生,附近有人报案,我们怀疑这栋别墅里有携带枪支的非法入侵者,希望您能配合调查。” 这间别墅已经空置几年之久,一直无人入住,今晚不光住进了人,而且还是一个不会说德语的。 所以两位警官断定,里面的人必定是持枪暴徒。 听完这话,程翊本就不悦的脸上又冷下两分。 这帮人有多大的胆子,敢让他配合调查? 程翊的声音顿时冷然,话语中夹杂着翻涌的怒意,“你们的长官是谁?” 门外两个男人听到程翊这让人胆寒的语调,不禁空咽了下口水。 屋里的男人连面都没露,单单一句话一个语调,就能让两人寒意彻骨。 男人强装着镇定,理了理衣服领子。 好歹他们也是堂堂bnd的搜查官,怎么能被这男人一句话就吓得不敢吭声。 “我……我们没有义务向你汇报!请嫌疑人协助调查。” 男人硬着头皮回怼,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枪。 程翊微微抬眉,看见了男人手上微小的动作,脸上泛起不屑。 “呵,嫌疑人?”程翊冷笑一声,“证据呢?” 门外的男人顿时哑言,他们接到报警电话就一路赶了过来,连搜查令都没来得及下。 所以证据……确实是没有的。 这里是德国顶级的富人区,世界级富豪和德国首脑人物聚集的地方,出了任何差错都不是他们能担待的起的。 哪有时间等上头示下? 肯定是接到报案就急忙赶来。 门外的男人顾左右而言他,向后摆摆手,示意一众武装警察举起枪械。 “我们有权利对你例行审问,若继续反抗,bnd将会采取武力措施。” 一阵哗哗声中,门外数十名警察就已经严阵以待,将机枪枪口对准了这扇大门。 第68章 收点利息 程翊双手环胸,散漫地倚靠在门框上,“你们确定要这样?” 那声音平静而淡然,似乎和闲聊没什么区别。 但门外的两位警官却确确实实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门里的这个男人,比他们想象得要棘手得多。 门外警官的语调登时提升了两阶,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 “我们有这个权力!” 接着招呼后面的警察又上前两步。 程翊好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浑厚的笑声从喉头发出,听得人毛骨悚然。 “再不开门我就开枪了!” 听着门外那惹人发笑的威胁,程翊淡然站在门里,掏出手机,随手拨弄了一个号码。 “嘟……” 号码的持有者几乎是在铃音响起的一瞬间,就接通了程翊的电话。 “hi.” 程翊不喜不怒地朝对面打了个招呼。 “程……程当家!您这是有什么吩咐?” 程翊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电话对面的人立马警觉,急切地开口问道,声音带着十分的紧张。 “你最近没太看好你的人啊,”程翊瞥眼看向监控,语气淡然,“连我都敢审了?” “啊??!”对面瞬间惊慌失措,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起来,“程当家,肯定是误会,误会啊!我怎么敢让人去审您啊。” 程翊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嬉笑的埋怨:“约里科局长,难道我还能诓你不成?” 约里科反倒被程翊这飘然的语气吓得一哆嗦。 门外的人还在不住地砸门,英语夹着德语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程翊微笑着将手机放到门口,似乎是在给电话里的人提醒。 程翊将手机拿回耳边,“都听到了?” 约里科吓得冷汗直流,声音霎时间惊恐起来:“程当家您别生气,别生气,我马上派人去把他们弄回来!” 程翊了然挑挑眉,“给你一分钟。” “是!是!” “哐!哐!” 刚放下手机,门外就响起了重器械砸门的声音。 “再不配合我们就要开枪了!” 程翊默默点起一根烟,衔在齿间,语气坦然地开口:“警官先生,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一枪开了,后果是什么你要想清楚。” 警官听罢,怒意直接上涌,他们干了这么多年侦察,还没有这样被威胁的时候。 他向后摆摆手,“开……” 枪字还没说出口,二人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们拿起一看,连忙毕恭毕敬接起电话。 “部长!您有什么吩咐?” 不知道电话中的人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不出半分钟,门外二人的脸色瞬间垮下,惨白一片,朝着手机不停地点头哈腰,抬手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是!是!” 应答声此起彼伏,一改刚刚剑拔弩张的架势。 二人挂掉电话后,似乎是见了什么鬼一样,连看也没再敢看一眼这栋别墅,赶紧带着身后的武装警察逃离了现场。 程翊透过窗户,淡漠地看着警车离去。 此时手机又响起了来电。 他懒懒接起电话。 “程当家!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把他们赶回去了,您没事吧?” 电话那边的约里科语调急切。 程翊轻笑一声:“嗯,有劳了。” 听到程翊轻松的语气,约里科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程翊今天的心情是非常不错,否则的话,别说这帮人不能活着回来了,连他这个局长也不知道要遭什么殃。 “应当的应当的,”约里科微顿一下,略带谄媚地开口:“关于bnd资金的事……还请程当家在代维公爵面前多美言几句。” 程翊睑眼,轻声应下:“嗯。” 约里科得到肯定的答复,登时便松了一口气,程翊今天的心情果然很好。 他连忙应下:“好好好,我不打搅程当家休息了,再会再会。” 程翊挂断电话,双手插兜走回楼上卧房。 陆浅在卧房里焦急地踱步,似乎听到了警车远离的声音,默默松了口气。 咔哒一声门响,程翊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连忙迎了上去,“没事吧?” 程翊揉了揉陆浅的脑袋,宠溺道:“没事,他们例行检查。” 陆浅不太明白,例行检查是个什么东西,只能默默噢了一声。 程翊低笑一声,伸手揽过陆浅的腰,“那我们继续?” 陆浅刚平静下来的脸一下子又烧得通红,她局促地看着程翊,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那个……你准备那个了吗……” 程翊微微挑眉,“哪个?” “就是……” 陆浅紧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虽然成年了,但也没有到对这种事情能夸夸其谈的地步。 程翊看着手足无措的陆浅,攥拳抵在嘴边,咳笑一声。 “咳,我可以让他们送来。” 陆浅听罢,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羞愤地看向程翊。 “你有病吧!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程翊怎么好意思让手下送的啊。 “当然,” 程翊大手一伸,将羞得快涨起来的小女人一把揽进怀里,粗糙的手指从衬衫下摆悄悄摸上,划过陆浅细嫩的侧臀肌肤,停在她的腰上。 他柔柔地挑起陆浅的下巴,那双注视着她的金棕色眼瞳中,灼烧着饱含深沉情欲的火焰。 “我的本意是想让你好好感受我。”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至极的性感,同他的人一样溢满侵略。 陆浅一时间慌乱得难以自持。 曲乐说得一点都没错,欲念是这个男人的武器。 只是被他这么轻轻一撩拨,她的心就已经溃不成军。 她推搡着程翊的胸膛,极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我们等回去……” 她实在不想让程翊的手下来给他们送计生用品…… 虽然回去可能也是他们准备,但总觉得不太一样。 程翊看着陆浅羞赧的样子,不禁低笑一声。 他怎么会不知道小姑娘脑袋里想什么。 不过也难怪,她才十九岁,又没谈过恋爱,对这种事情害羞很正常,以后就好了。 程翊一把将陆浅横身抱起,觑起眼睛,勾起迷人的冷唇,在她耳边喃喃道: “我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第69章 帮我 陆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翊一把扔到床上。 接着他完美无缺的野性躯体就俯了上来。 程翊精壮的胸膛正在不住地散发着热气,烧得陆浅浑身一僵,未等她熟悉片刻,程翊粗野的呼吸便打在了她的脸上。 “唔……” 陆浅的唇被程翊猛地咬上,嘴边还有没问出口的话。 男人粗暴的动作惹得陆浅一个激灵,呼吸都快窒住,无论亲多少次,她都不熟悉程翊这狂热的节奏。 她不住地在程翊怀中扭动,似乎是想逃离。 程翊被她的扭动惹得眼神沉沉,大手从衣.物.下.摆伸进去,掐住陆浅的小腰,更用力地碾上陆浅的唇瓣。 趁她浑噩之时,程翊借机侵入陆浅的口腔。 伴随这忽如其来的侵略,陆浅大脑一片空白。 灼热的鼻息惹得陆浅脑袋发晕发胀,程翊身上有股味道,她一闻就会四肢酸软…… “嗯……” 陆浅被程翊的抚摸惹得小腹开始发酸,腰窝酸麻,发出受虐般的嘤咛。 程翊根本受不了陆浅这副样子。 他鹰眸微觑,松开了陆浅的唇。 起身半跪在陆浅身前,大手撑在陆浅身侧,迷人的眼眸满含情欲地望向她。 陆浅一时间慌乱到身不由己。 她抬起手背,羞愧难耐地捂上嘴唇。 不得不承认……她竟然很期待程翊的下一步动作。 程翊低笑一声,伸出手去,缓缓解开陆浅的纽扣。 程翊的动作之缓,之轻柔,像是在拆一份珍贵的礼物。 程翊垂眸看着陆浅白皙柔嫩的皮肤上,因害羞而蒙上的那层粉红,程翊的眼神顿沉,眼底的深暗又加重了几许。 果然这种一点点解开纽扣,显露出来的感觉,任哪个男人都拒绝不了。 程翊灼热的手指剐蹭过陆浅的皮肤,他大手上的茧放大了这隐晦的触感,惹得陆浅痒得一哆嗦。 解到第二颗扣子时,程翊沉声开口:“回去以后,我再给你多拿两件衬衫,以后就穿我的衣服睡。” 他的语调沙哑到了极致,听得陆浅心尖都发颤。 陆浅红着脸,有些为难地开口:“可是,你的衣服太大了啊……” 这衣服陆浅穿着简直跟个袍子一样,哪里都不合身。 程翊的声音严肃而沉寂,带着惊人的低沉,根本不容人拒绝。 “我回去就叫人把那些睡衣都扔了,要么裸睡要么穿我的衣服,你自己选。” 陆浅一听这话,身体一激灵,“那……我穿你的……” 陆浅真是要被程翊的无理取闹搞得无奈,她不明白这男人一天到晚心里都在想什么,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再或者,男的全这样? 果然她这么多年不谈恋爱是个正确的决定。 程翊的手停在第三颗纽扣下方。 他忽然觉得,不完全脱掉的效果更好。 陆浅以为程翊良心发现,不准备调戏她了,刚想松口气。 这口气还没吸进嘴里,下一秒就被他抓着腰身,翻过身来,整个人趴在床上。 这样背对着程翊,让陆浅有一种极度的羞耻与不安全感。 陆浅红着脸抓着床单,语气慌张又甜腻:“你要干什么?” 程翊伸手扯下挂在陆浅肩膀上的衬衫,露出她的大片后背,低吟道:“这样比较方便。” 接着就一口咬上陆浅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蝴蝶骨。 他一边轻舔、一边啃咬,在陆浅的背上留下一个个属于他的烙印。 背后传来酥麻的痒痛,陆浅哆嗦着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程翊的大手不安分地从陆浅身下穿过,环到身前…… 陆浅被他的动作惊得身体一缩,脸瞬间又红了几个度。 但程翊根本不满足于这些,他盯着陆浅背上这个碍事的锁扣,缓缓伸去一只手。 “啊!” 陆浅感觉到紧绷的束缚被解开,一下子惊叫出声。 程翊从蝴蝶骨一路吻到腰窝,那炽热落在陆浅身上,她的身体跟着程翊的动作不断颤栗着,抖动着。 陆浅敏感的抖动、腰背精致的弧度,还有她从齿缝间溢出的丝丝靡音,都叫程翊欲罢不能。 程翊起身,缓缓贴近陆浅的耳朵,掰过她因害羞而埋在枕头里的脸,看着她迷乱的眼睛。 他的眼底有灼热翻腾的欲望,索取的意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陆浅这一瞬间只觉得,面前的男人根本不是人,是魅魔。 “我想要你。” 程翊喉头有撒旦的召唤发出。 “会怀孕……” 陆浅瑟缩着牙齿,语气粘黏地开口。 程翊笃定开口:“不会,江栾有药。” 在陆浅来到意大利,还昏睡着的期间,江栾研制的避孕制剂就送到了程翊手里。 不过江栾还不怕死地把催.情药也送去了。 结果就是他被程翊扔进鳄鱼池,跟美洲鳄交了两天朋友。 陆浅听到这心安了些许,江栾的医术她还是了然的。 但心安归心安,对于这种事情的排斥和恐惧还是萦绕在她的心头。 而且程翊的……她多少也是感受过一些。 让她不害怕都不行。 陆浅把头又埋回枕头里,小声支吾道:“我有点怕……” “我们还是等回去好不好……” 至少在塔维亚公馆,熟悉的环境能让她安心些。 程翊听罢,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哑笑一声。 想爬上他床的女人多得都数不清,没想到到头来,还要他忍着。 但没办法,谁叫自己家这个是只小白兔。 他俯下身子,挑起陆浅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埋在枕头里的脑袋。 嘴角勾起邪肆的弧度,哑声质问道:“那我忍得很辛苦,怎么办?” 程翊看着眼前迷乱又羞涩的陆浅,唇上被他咬得晶莹红润,眼角有红晕浮现,俨然一副动情的模样。 不做点什么,他忍不住。 “……” 陆浅忽闪着睫毛,眼底雾气逐渐凝结,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怎么办?” 程翊哑下嗓子,咽下一口口水,喉结滚动着,缓缓吐出两个字。 “帮我。” —— 经过一段西红柿不让播的时间后。 —— 程翊一声难耐的低吼,身体就这么环着陆浅,绷得紧直。 第70章 情之一字 没看到上一章 作者说 的宝子,记得回去看一眼~ 上一章结尾有些仓促,加了一点。 ———————————————— 男人的欲望得到消解,露出一副慵懒餍足的表情,饶有兴致地看着怀中的女人。 陆浅的脸现在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陆浅羞愤地张着手,瞪着大眼睛,仰起头来朝程翊嗔怪道:“你快去给我拿纸巾!” 程翊笑着拿过床头的纸巾,拉过陆浅的小手,帮她擦拭干净,蹭在她的耳边暧昧地问道:“怎么样,对我的尺寸还满意吗?” 他声音中的情欲还没有完全消解,哑得要命。 “……” 陆浅的眼皮瞬间耷拉下来,这男人能不能别总问这么露骨的问题? 程翊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能。” “?” 陆浅愕然抬头,看着邪笑的程翊。 “你是有读心术还是怎么的?” 程翊抿唇,微微摇头,“反正无论你想什么,都不能。” “……” “好了,睡觉吧。” 程翊将剩的半包纸巾随手一扔,把陆浅拉进怀中,躺倒在床。 陆浅惊声叫起来:“你穿裤子啊!” 她不安分地在程翊怀里挣扎,面色涨红。 这不又变成裸睡了吗…… “你最好不要乱动。” 程翊低沉的警告声从头顶响起。 陆浅瞬间就感觉到有什么硬烫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腿上。 陆浅的脸上一热,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呜咽:“不是刚才……” 程翊听到小女人粘糯的语调,坏心眼地朝着她又贴紧了些。 “才一次,等于没做。” “……”陆浅缩起脖颈。 算了,认命。 * 翌日。 陆浅接过祁煌递进来的一身衣服,不解地抬头问道:“我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啊?” 一身摩卡棕色的英伦风的封腰小西服,配上一顶福尔摩斯风的小礼帽,还有一条白色高腰马裤和一双马靴。 这又是什么排场? 而且她今早起床又不见程翊,这男人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 “今日要出席皇家赛马会,”祁煌向陆浅鞠躬示意,“当家已经先去面见代维公爵了,等下有人来替您梳妆,由我负责将您带到赛马场。” “哦……” 陆浅瘪瘪嘴,悄声应下。 怪不得这个宴会要开三天,行程还真是够满的。 陆浅梳妆完毕,祁煌已经在别墅下停好了车。 “请。” 祁煌打开车门,将陆浅迎进去。 陆浅看着面前这辆又没见过的新车,在内心里翻了个白眼。 跟程翊回来以后,就没见他哪辆车用过第二次。 家大业大也不能这么铺张啊。 “赛马会在皇家林场举行,路程可能会有些远。” 祁煌系好安全带,朝陆浅交代道。 “哦,好。” 虽说祁煌已经事先给陆浅交代过了,但陆浅还是低估了这段路程的长度。 如果不是路边还能零星见到的几个德语标识,陆浅差点以为祁煌就这么带她开回意大利去了。 经过一段跋涉,跑车终于驶离人类文明的桎梏,向着浩瀚无垠的森林山脉而去。 跨越整个德国的莱茵河与车辆并肩行进。 以冷杉和针叶为主的森林在高耸的山间林立。 此处人迹稀逢,飞尘不到。 囿于山间的薄雾在晨光下逐渐散开,露出斑斓的光。 陆浅悄悄将窗户打开,贪婪地呼吸着林间的气息。 迎面吹来疾驰的风,这种说不清的感觉让陆浅感到上瘾。 自由。 是的,就是自由。 她很少能感受到的自由。 祁煌看向车后座那个单纯柔弱的身影,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地开口。 “陆小……” 祁煌刚想说出最后一个字,想起程翊让他们改称呼,硬生生憋了回去。 “陆浅。” 陆浅听到祁煌的呼唤,收回向外看个不停的目光,回应道:“啊?” 祁煌轻吸一口气。 “当家他……” 这三个不痛不痒的字之后,便是漫长的沉寂。 陆浅的思绪也在这片沉寂中逐渐凋零。 她似乎知道祁煌想跟她聊什么。 陆浅抬起手,掖了掖耳边的发丝,朝后视镜里笑笑,“没关系的,你说。” 祁煌目视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幽幽开口:“你可能也知道了,我们是一帮什么人。” “无论是我、凌烁,或是更多的人,都曾不可一世,觉得自己是世间法则。” “但最终无一例外,臣服在当家的麾下。” “意大利的主流宗教就是天主教,所以公馆里的很多仆从,私下里都将当家称为主。” 陆浅轻眨两下眼,她想到了瓦妮。 想到了瓦妮提起程翊时,那虔诚到极点的样子。 祁煌抬眼看了一下车内后视镜中的陆浅,继续开口。 “那个男人的出现,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规则,一种信仰,只要被他征服过的人,都是身与心的完全臣服。” “我们给他卖命,并不是因为金钱或雇佣,而是在追寻一种血液深处渴望着的力量,我们拜服的是本能。” “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本能驱使着我们去簇拥他。” 车驶入一片漆黑的山洞,明媚的阳光被凌厉的山石割开,车内陷入一片黑暗。 “当家想做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也无权过问。” 程翊大张旗鼓地将陆浅带到德国,无疑就是要做一件事。 在欧洲势力集会上,给陆浅一个身份。 把她彻底烙上属于那个男人的印记。 或许在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心里,还装着其他想法,祁煌不得而知。 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冷血无心的男人,动了情。 “他是我们的首领,也是一切。” 祁煌长吸一口气,将声音再度放低。 “无论如何,我想让您知道,当家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情之一字,不可谓之易。 祁煌根本不知道这个变数到底有多大,是不是能大到让这个规则外的世界崩塌。 听着祁煌的告白,陆浅的思绪如波涛般翻涌。 因为黑暗的环境,陆浅看不到镜子里祁煌的眼睛,但她知道这个男人的目光一定无比坚定。 她愣怔地忽闪了两下她迷蒙的大眼睛。 祁煌沉寂片刻,迟疑道:“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无礼……” 陆浅听出了祁煌话里话外的意思。 程翊绝对不会让他们来说这种话给她听。 祁煌这是哪怕冒着被程翊处罚或者是被杀的风险,也要把这些话说给陆浅听。 陆浅有瞬间的失神。 这些游离于世界法则之外的人,程翊便是他们唯一的信仰。 这群狼无一不信奉着、簇拥着那个王一般的男人。 至高至上的主,请怜惜您虔诚的信徒,将我等肉身带离苦楚。 天堂地狱,吾往矣。 陆浅低低垂下眼眸。 “放心吧,” 陆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在黑暗中,朝着车内的后视镜给祁煌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他的。” 第71章 男女通杀 跑车从山洞另一侧驶出,明媚的日光重新照耀在车身。 黑暗被光亮驱赶得无所遁形。 后视镜中那张笑脸,瞬间被阳光浸染得明丽而娇艳。 祁煌有一秒钟的愕然。 他睑起眼来,将眼瞳埋进额前红色的碎发中,低声开口。 “谢谢你。” 陆浅看向后视镜,嘴角扯起一个更大的笑容。 跑车行过蜿蜒山路,拐弯便见到一片巨大的湖泊。 一汪绿水嵌进青山之间,恬静而安然。 “我们马上就到了。” 祁煌开口知会道。 “嗯,好。” 陆浅笑着点点头。 等到越过湖泊,陆浅的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马场空地。 陆浅被惊得睁大了眼。 这片马场的占地面积怕是要有几百平方公里。 前后左右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到边界。 大湖泊曲折的湖岸线一直延伸到马场深处,直到深山。 贵族们已经齐聚在此,三三两两地开始赛马、赌马。 马蹄翻腾的声音混着马鞭的抽打声一齐袭来,还伴着此起彼伏的欢呼。 马场上的人与这旷阔的场地相比,简直比蚂蚁还要小。 德式的尖顶木屋、花墙,林立在马场周围,布谷鸟在山谷之间吟唱,那歌声清脆欢快,让人心神舒畅。 浓山,绿地,白屋,红顶。 如同仙境。 “请。” 祁煌将车门打开,恭敬地请陆浅出来。 陆浅慌忙从车里挪蹭出来,舟车劳顿让她的脚上有些失去了实感,踩在甬道上都软绵绵的。 “请随我来,当家在马场入口等您。” 祁煌领着陆浅从马场入口进入,走了一会之后,陆浅才觉得脚上的绵软缓了过来。 马场门墙边伫立着一众皇家亲兵,还有黑压压的一群保镖样的人。 各个都持枪拿械,面无表情,面容冷得惊人。 陆浅不禁抿了抿嘴。 这么美好的环境,看到这些人真的不会倒胃口吗? “塔哒——塔哒——” 正出神着,自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有绿叶随着马蹄的翻腾飘扬而起,风光得意。 陆浅展眼看去,一匹白马正向他们奔驰而来。 程翊坐在白马上,一身猎装式的贴身西服,墨绿上衣的颜色之深,已经有些发黑。 修身马服端庄而优雅,将他的宽肩窄腰勾勒得淋漓尽致,为他本就性感的身躯添上了一丝野性意味。 一条黑裤、一双长靴将强劲有力的长腿包裹住,与身下的白马相得益彰。 他依旧面容冷峻,目光如炬,看到陆浅的瞬间,嘴角勾起迷人而邪妄的弧度,为那张蛊人的脸更添一抹诱惑。 就像凯旋而归的将军一般,带着胜意,奔向他日夜思念的小妻子。 周围的贵族小姐们朝着程翊不住地摆弄着手里的羽扇,朝他投去情意绵绵的目光。 程翊不曾侧目半分,舞动着缰绳,径直向陆浅驰来。 陆浅盯着不断走近的程翊,不禁有些呆愣,这男人也太招摇了。 如果他是灯泡的话,得有上万瓦。 “吁——” 行至陆浅面前,程翊勒停白马,饶有兴味地眯眼看向她,似乎在欣赏。 “当家。” 祁煌朝着马上的程翊鞠躬示意。 程翊摆摆手,眼神还在不住地盯着陆浅。 “去吧。” “是。” 祁煌得令便离开。 余下陆浅一个人跟程翊大眼瞪小眼。 陆浅被他看得发羞,“……你干嘛这么看我?” 程翊翻身下马,一把拦住陆浅被腰封包裹起来的细腰,将她狠狠搂到身侧。 俯下身来,在陆浅的耳边暧昧吐息:“我选的衣服果然很适合你。” 陆浅听到这话,愤愤抬起头看了程翊一眼。 原来他是故意的。 这衣服比昨天的礼服还要显身材,修身的马裤把她的细腿翘臀完美展露。 紧箍的腰封又把她本就盈盈一握的小腰显得更细,胸部看着一下子就比之前大了许多。 蓬松微卷的满头黑发柔柔散落,配上这娃娃般的精致容颜,别提有多姣媚。 陆浅羞愤地推了他一把,“你故意的!” 程翊抬手抵着唇边,低笑一声。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他挑的时候,只是觉得陆浅穿这身会很好看,没想到还有这种视觉效果,属于是意外之喜。 陆浅忽闪着大眼睛,紧咬着下唇瞪向程翊。 她信,信个毛! 程翊看向怀里气得要炸毛的小猫,慵懒地一勾嘴角,捧起她的小脸轻啄一口。 “走,带你兜风去。” 程翊说罢,双手掐上陆浅的腰,将她稳稳放到马背上。 接着翻身上马,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马场中的目光齐齐朝他们的方向打来,陆浅十分拘谨,但身下的白马一动弹,她的身体就不住地贴上程翊滚烫的胸膛,避无可避。 程翊看着怀里娇羞起来的小女人,心情说不出地好。 陆浅抬头看着程翊勾起来的嘴角,心里羞愤更甚,抬手狠命地戳着他的胸膛,“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丢不丢人啊?” 而且那些贵族小姐看她的眼神,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生吞了。 甚至有些男人的眼神也想把她生吞了??? 跟程翊在一起不光要对付女的,还得对付男的? 程翊慵懒抬眼,“我丢什么人?” “……”陆浅一时无语。 她忘了这个男人压根什么都不在乎。 “驾!” 程翊一扯缰绳,腿上用力,驱使着身下的白马。 白马长啸一声,马蹄四散奔腾起来,载着二人在马场中飞驰。 不愧是皇家战马,陆浅居然觉得,单单坐在马上,似乎就感受到了和昨晚一样在车中的速度。 行驶过大半个马场,陆浅脸上的局促也逐渐变成了难以言表的笑容。 “乐乐!” 她看到迎面行来的宫廷花车,连忙大声呼喊,摆手示意。 洛川和曲乐正躺在花车里面悠哉地喝着茶。 曲乐听到呼唤,抬起眼皮看向前方,看到马上的二人,眯起眼笑着招招手。 程翊低声问道:“要去找他们吗?” 陆浅点点头,“嗯嗯。” 程翊勒停白马,翻身下来,抓上陆浅的腰肢将她一把抱下。 陆浅拍拍衣服,一路跑到花车前,伏着门边不住地打量。 “哇,这花车也太精致了。” 曲乐轻笑一声,随手打开车门。 “来吧,一起进来坐会。” 第72章 one minute stand 陆浅坐进白色花车中,先是在柔软的天鹅绒垫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给。” 曲乐倒上一杯英伦红茶递给陆浅。 “谢谢~” 陆浅微笑着接过,柔柔道了声谢。 曲乐眯起狐狸眼,略带审视地看着陆浅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小浅我没发现啊,你是真有料。” “……” 陆浅听罢,眼睛上翻,狠狠瞪了程翊一眼。 程翊却把曲乐的这句话当成了纯粹的夸赞,一脸邪肆地笑着,捧起陆浅的小脸,朝她的粉唇啄了一口。 “呦!唐哥!” 看到在马场里骑着马悠哉散步的隋唐迎面而来,曲乐朝他使劲招了招手。 洛川后仰着头,看了一眼意气风发地坐在马上,身穿宫廷礼服的隋唐,称赞道:“唐,你今天怪帅啊!” “今天马场里美人这么多,我当然得好好打扮打扮,”隋唐勾笑着嘴角,甩了一把脑后的长发,“你们这是往哪去呢?” 曲乐随意答道:“没什么地方去,随便走走。” 隋唐抬手打起响指,朝着远处的露台比了个打枪的手势,“那等下咱们一块去马场露台,看他们赛马,顺便还能赌两盘。” 曲乐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花车走得慢,待会露台会合。” “ok。” 隋唐的眼神从曲乐身上移开,贼贼瞟过陆浅,多了一些不明意味。 “小浅今天这是……” 程翊听到隋唐的揶揄,表情一秒沉下,抬手就要去摸枪。 隋唐被他这动作吓得,缰绳都松了一半,俊脸倏地皱成一团,连忙朝程翊摆手。 “哎哎哎,大哥,我可什么都没说!” 这男人真是要了命了,看两眼都不行。 曲乐嬉笑着抵上下巴,唯恐天下不乱,“唐哥,我建议你别废话,现在就跑,正好还能比比你的马和我哥的子弹谁快。” 隋唐怒哼一声,重新勒起缰绳,“我碰你们几个真是倒了血霉。” 陆浅红着脸,抬眼剜了程翊一眼,“我碰你也倒了血霉。” 程翊不恼也不怒,牵起陆浅的小手,轻轻抵在嘴边,嘴角抬起一抹勾人的笑。 “我碰见你是幸运之至。” 陆浅心口一窒,他的声音性感到好似能蛊惑人心,看向她的眼神中,占有欲旺盛到了极点。 她想收回眼睛不去看程翊,却根本做不到。 似乎是有只手在推举着她,迎上那份炽热的目光。 看着眼神拉丝的两个人。 曲乐、洛川、隋唐两两对视一眼,一齐摸上胳膊,皱着脸打了个寒战。 以前程翊总是冷着个脸,拽得二五八万,偶尔说点骚话,顶多算闷骚。 现在那叫个风骚。 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给陆浅开个屏。 但程翊自己压根不在乎,就是苦了他们这帮看戏的。 “吁——” 花车绕过小半个马场,在露台的台阶下停下。 曲乐拉着陆浅跳下车,蹦蹦哒哒就往露台楼梯上跑。 不给程翊留半点机会。 露台里侧的宫廷长桌前,已经围坐了很多人,包括昨天出席宴会的代维公爵,也坐在长桌主位上。 曲乐拉着陆浅悄悄从侧边往里走。 曲乐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叨:“我俩悄悄走过去,要是被代维老头看见和我哥在一起,又得拉着我们应酬。” 陆浅扯出一抹无奈的笑,默默跟在曲乐身后。 曲乐在宫廷长桌边找了个心仪的位置,拉着陆浅坐下。 “等我哥跟老头子寒暄完了,咱们再去找他。” 陆浅眼睛偷偷瞟着朝代维公爵走近的程翊,歪起脑袋问曲乐:“哎对,江栾呢,他今天怎么没来?” “在房间里呆着充电呢。” 陆浅惊讶:“充电?” 曲乐抬手撩了下头发,散漫翘起二郎腿,“昨天刚见过那么多人,他得独处充电,不然就死机了。” 陆浅轻咂下嘴,认可地点点头。 这确实是江栾。 程翊同代维公爵寒暄过后,笑着朝曲乐陆浅走来。 他走到面前,朝着陆浅伸出手。 “赛马等下才开始,咱们先去找隋唐玩会牌。” 隋唐已经倚靠在桌边等候,手里百无聊赖地扔着两个金属骰子,面前散着几副新牌。 “来了。” 他看到程翊揽着陆浅走来,抛出一枚骰子扔到程翊面前。 程翊大手一伸,精准接住,掐在指尖把玩。 隋唐拆开一副牌,慢悠悠挑拣着。 陆浅看着隋唐把一副牌中的鬼牌和2-6都去掉,不禁开口询问:“斯卡特?” 隋唐眉峰轻抬,“怎么?玩过?” “玩过一点,不是很会,”陆浅拿起小王牌在手里摆弄两下,“就记得攻守模式和斗地主差不多。” 两个平民打一个庄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隋唐听罢大笑起来,“你说得还真挺对,和斗地主差不多。” “德国佬爱玩这个,”洛川在一旁应和道,“唐这是入乡随俗呢?” “他们都在这玩,”隋唐朝着大桌上的其他人努了努嘴,“别不合群嘛。” 隋唐一把扯过旁边的椅子,跨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挑好的牌组朝众人点点。 “谁来。” 洛川和程翊都轻摇摇头。 隋唐挑挑眉,将牌组分成两份,递到陆浅和曲乐面前,“那两位女士,赏个脸吧。” 陆浅回头看向程翊,“哎?你不玩吗?” 程翊拉过陆浅的椅子,将她揽在自己身侧,“我看着你玩。” 曲乐手里洗着牌,若有所思地开口:“咱们赌点什么呢?” 陆浅听到这话有点心虚,赌啥她也给不起啊。 “跟他们赌,记我账上。” 程翊低沉的声音从耳侧飘来。 陆浅眨巴眨巴大眼睛,抬头瞄了程翊一眼。 “啧啧啧,”曲乐笑着晃晃脑袋,“那拼财力的话谁能玩过你。” “咱们不赌钱,赌点别的。” 隋唐挠挠后脖颈,“那赌点什么呢?” “嗯……” 曲乐的眼睛贼兮兮地瞟上一圈,嘴角邪气地勾起,抬手揽上身边洛川的脖子,把他一把薅到自己的臂弯下。 “one minute stand,赌不赌?” 第73章 扮猪吃老虎 “one minute stand,赌不赌?” 洛川难以置信地歪起头来,“乐乐,真玩这么大吗?” 曲乐抿起猫唇,坏意一笑。 陆浅一头雾水。 one minute stand? 是什么东西? 隋唐饶有兴致地抬抬眉,眼神扫向似乎还不太清楚状况的陆浅,最终定在程翊身上。 “怎么说,程大当家?” 程翊似乎是来了点兴趣,坐起懒散的身子,伸手揽过陆浅的腰。 “赌。” “爽快!”隋唐朝天打了个响指。 “三轮游戏,分低者输。” 曲乐将手里洗好的牌悠哉朝洛川面前一递。 “洛川,发牌。” 洛川站起身来,微笑着绅士行礼。 “荣幸之至。” 陆浅有些紧张,因为斯卡特的计分方法本来就有些难,她本身牌技也不是很高超。 经过几轮出牌之后,陆浅意料之中地败在下风。 看着手里最后一张梅花a,她的俏眉都快要拧到一起去。 斯卡特这种计分类卡牌对于曲乐这个电脑数学双料高手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她把第一的位置占的稳稳的。 但陆浅的分数和隋唐咬得太死了,如果这轮拿不到分,她肯定要输。 “别算了,小浅,就剩下一轮牌了,最高只能到59点。” 隋唐把手里的牌懒散往外一亮。 “我这张是7。” 曲乐也跟着挑挑眉毛,翻开自己最后一张手牌,“我是8。” 两个平民陆续亮牌挑衅庄家,告诉她,这轮,她一分多余的也别想从他们两个手里拿到。 “小浅,你输了。” 隋唐嘴角露出一抹贼笑,看向程翊。 “我已经等不及看你和程翊的表演了。” 陆浅听罢,大眼睛咕噜一圈,将手中的黑花a放进自己的计分栏中。 伸手去拿底牌。 隋唐看着陆浅的动作,有些戏谑地开口:“怎么?还不死心吗?” “唐哥,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玩的是非声明。” 陆浅嬉笑着拿起底牌,扔到隋唐面前。 “嘣!爆啦!” 隋唐看清陆浅扔来的底牌,眉毛一抽。 这两张底牌压根没换过。 hand分+1,底分+1。 加上手牌分数,正好61分。 洛川摊开双手,朝众人微微俯身,微笑着宣布这场游戏的结果。 “庄家胜。” 隋唐的眉头拧得快系上,拿着两张底牌左看右看,根本不肯接受。 “哈哈哈哈哈哈——” 曲乐被隋唐难以置信的衰样逗得直拍大腿。 “唐哥,你个老赌鬼让人扮猪吃老虎了!” “啧。” 隋唐重啧一声,抬手扯掉发带,不爽地挠起头来。 本来是想看程翊给他表演一番,看看这个傲得该死的男人会怎么给女人服务,没想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了。 隋唐拿起底牌不住地看着,似乎还是不太相信。 轻顿片刻,他抬起舌尖,扫过槽牙,朝着陆浅点点头,“小浅,你是真能演啊。” 游戏开始前,陆浅在那窸窸窣窣摆弄底牌的样子,隋唐根本没想到她是在演戏。 两张花牌都能忍住不换。 而且牌桌上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样,让隋唐真以为她回天乏术。 陆浅柔柔一笑,“因为我真以为自己赢不了唐哥嘛,是唐哥让着我呢。” 最后这句话听得隋唐脸抽。 他不是让着,他纯轻敌。 程翊轻笑一声,捏了一把陆浅的小脸蛋,“我怎么不知道,你心眼还挺坏?” 陆浅忽闪着大眼睛,疑惑地看向程翊,“这叫坏心眼吗?我以为这叫机智。” “小坏蛋。” 程翊微笑着把脸埋进陆浅颈间,暧昧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性感低沉的呼唤从喉头漾出。 “就是有些可惜,没能跟你来一场one minute。” 陆浅被程翊蹭得直痒,红着脸不住地缩起脖子。 程翊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赢了还可惜? 洛川掏出计时器,立在桌上。 曲乐把手抵在下巴上,朝着隋唐抛了个媚眼,“请吧,唐哥。” 隋唐倒是稀松。 他抬起手来,招呼过一旁斟酒的侍女。 侍女迈着步子走上前来,“请吩咐。” 隋唐嘴角一斜,一把拉过侍女的手臂,将她跨放在自己腿上。 “计时开始!” 洛川话音刚落,隋唐便俯身吻向侍女的嘴唇。 面前的女人瞪大了眼,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看着隋唐这张风流倜傥的脸、和那双饱含情意的眼睛,让她根本难以自持。 侍女忘情地抬手拥上隋唐的后颈。 两人纵情拥吻,隋唐的手指从侍女的裙边开始不断上挑,女人在这种惹火的挑逗下发出不明的呻吟。 就连皮肤也开始染上绯红。 “???” 陆浅彻底惊讶了。 原来……one minute stand,是这种东西吗? 程翊让她答应赌局,打的是这个算盘吗? 所以他刚才才说有点可惜? 这场面实在太过香艳,周围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纸牌,簇拥着过来观赏。 有的人光看看已经是面色绯红。 贵族小姐们纷纷抬起手中的羽扇,挡住自己下半张脸。 男人们也都抬起手来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隋唐顺着女人白皙光洁的下颌一路吻到脖颈,颤动着深情的眼,咬开她胸前的衣扣。 被胸衣包裹着的白皙跃然眼前,隋唐的俊脸不断凑近,灼热的呼吸轻吐上去。 “叮。” 计时结束。 隋唐的唇停在女人胸前不出半厘米的位置,露出邪妄的笑,“刚好一分钟。” 看着隋唐腿上那个动情到快化了的女人,洛川长叹一口气,晃悠着脑袋拍起了手掌。 “不愧是你啊,唐。” 隋唐轻笑一声,替侍女拢上胸前的纽扣。 接着牵起侍女的手,轻吻上去,“多谢配合。” 侍女也从迷情的失神中回过味来,才发现周围一大堆王公贵族正围着他们看。 她连忙扯起衣服,离开隋唐的大腿,慌张着跑开。 隋唐邪笑一声,理了理自己被侍女蹭乱的礼服,抬手蹭了蹭嘴唇。 陆浅震惊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这种表演,她真是第一次见识。 不过她倒是没有被隋唐的表演勾起欲望,虽然隋唐也很帅,但跟程翊这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程翊看着陆浅呆愣愣的小样,俯身凑到她耳边,亲昵地吐出几个字: “是不是没有我好看?” 陆浅听罢,小脸腾地就烧了起来,她抬起手,嗔怪地推开程翊凑上来的脸,“没正经。” 第74章 玩弄权力 这场香艳的表演刚刚落幕,代维公爵从露台外走进,朝着宴会桌拍了拍手。 “啪啪!” “各位,” 在场或寒暄或嬉闹的各位,都被代维公爵的招呼吸引了去,恭敬地噤声。 程翊也懒懒散散地从陆浅的颈间抬起头来,看向代维公爵的方向。 “赛马的马匹还要再准备一会,” 代维公爵拿起手边的一副扑克牌,勾起他深埋在胡子下的嘴角,“今天坐在这的,都是各国各势力的佼佼者。” “老夫呢,就给你们出个谜题,一起乐呵乐呵。” 代维公爵朝着身边的侍从招招手。 “当然,这谜是不会让你们白解的。” 侍从立马会意,从露台边缘处的茶台上,拿起一摞文件和一枚鎏金碧玉的印章,恭敬递到代维公爵面前。 代维公爵随手接过,将文件的侧脊在手中不断敲出声响,悠哉地继续开口。 “这里,是德国皇室未来三年牧场与林场的承包合约。” “如果谁能解出我的谜面,” 代维公爵拿起印章,在最后一页印上沾着特制印泥的伯利根家族名帖。 接着将手中的黑色烫金文件随意一扔,在白色大理石桌面上划过优美的弧线。 “这份合同就是谁的。” 此话一出,诸位贵族与组织首领都纷纷发出惊叹讶异的声音,接着纷纷低声用自己的母语窃窃私语起来。 皇家林场的利润,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若只是德国境内的林牧业还好,不值得大家这么惊讶。 无论任何生意,能摆在明面上看到的,都不是最赚钱的部分。 走私。 德国与东亚各国的木材往来生意,是除了军火和药类外利润最庞大的一环。 德国黑森林的面积之高,沼泽橡木、百年杉木在拍卖行上一直是炙手可热的商品。 加之德国板材生意也是世界闻名,这帮人做梦都想分上这么一口香饽饽。 代维公爵这一手笔,不可谓不大。 陆浅看着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的模样,悄悄伸出手,拽了拽程翊的袖子。 程翊感受到胳膊上传来拉扯,撇过头去,垂眸看向陆浅。 “怎么了?” 陆浅抬起手,在嘴边攥拳,挡住自己的口型,悄声同程翊传话。 “代维公爵说的是真的吗?一个谜题而已,谁能猜出来,就能承包德国皇家牧场和林场未来三年内的生意?” 程翊微微挑眉,一副从容的样子点了点头。 “代维公爵玩心很大,经常用游戏往外送生意。” 甚至于三年前和塔维亚的军火来往,也不过是代维和程翊在酒桌上划了三轮拳就拍了板。 这两个男人,真的是在玩弄权力。 代维公爵眯起眼,看向长桌周围愕然着喁喁私语的众人,神情淡然。 “我要你们从这副斯卡特牌组里挑出一张纸牌,来解我的谜面。” 他倾身坐下,优雅翘起二郎腿,健硕的背踏实地靠在欧式宫廷椅的靠背上,低头拨弄着刚刚玩过斯卡特的牌组。 “我的谜面是:勋爵的良知。”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这算是什么谜面? 这么笼统又迷惑的谜面,让他们怎么从这副牌里猜出来? 他们确实每个人都对这份合同虎视眈眈,但没有头绪的事情,这帮人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曲乐忽闪着眼睛看向身边的洛川,“你会吗?” 这小贼头子赌技也不错,对扑克之类的十分了解。 但洛川嘴角往下一撇,尴尬地挠挠鼻头,“不懂,我只是会玩卡牌,又不是很懂赌博文化。” 而且代维公爵的谜题,肯定不只是扑克牌的意义对照这么简单。 坐在程翊身后的隋唐,抬脚踹了一下他的椅子背。 程翊抬眉,微微侧过头。 “嗯?” 隋唐看着程翊这副淡然的样子,气有些不打一处来,愤愤呛道:“嗯个毛啊,这钱你不想办法赚吗?” 程翊有些不悦,半阖下眼皮,慵懒开口:“那我也得有办法啊。” “代维老头出的题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 “……” 看到程翊这个散漫的样子,隋唐的嘴都快瘪成鸭子。 但他也反驳不了,因为他也没办法。 代维公爵那真是把玩贯彻到了极致,无论是什么事定不下来,来场游戏都能解决。 包括这场皇家宴会,说白了也就是代维公爵想玩的一场游戏。 舞会、赛马、宴席,玩乐间翻覆风云,是这个男人最喜欢做的事。 而且他一贯喜欢猜谜游戏,无论是猜、或者是出题,都堪称绝伦。 赌个牌喝个酒,程翊还能跟他比比,猜谜是真比不了。 程翊比不了,隋唐就更比不了。 陆浅听到隋唐的低喃,轻抿起嘴唇,迟疑开口问道:“这个生意利润很大吗?” “嗯,挺大的,”程翊看向陆浅,轻蹭了下颌角,“三年下来,差不多抵得上我搞三个月的军火。” 陆浅听罢,在内心里翻了个白眼,三年赶上你三个月,也不知道是在承认还是在装蒜。 隋唐在半倾着身子,搭上两人座椅中间的空档,转头看向陆浅。 “他装蒜,这波利润怎么也要跑半年。” “……” 陆浅无奈地抿了抿嘴唇,你不也在装蒜。 程翊摆弄着手里的金属骰子,转头瞥了隋唐一眼,“你想要你自己去拿。” 隋唐又愤愤地踹了一脚程翊的椅子,“我他妈有办法我早出头了。” 程翊假清高,这些钱不放在眼里,隋唐可馋得要命! “我来!” 安静中,一个大腹便便的小胡子男人率先站了起来。 侍者将手牌送到他面前,他在里面精挑细选,选出一张红桃k。 代维公爵问道:“为什么呢?” 男子拽了拽自己快要垮下去的腰带,摇头晃脑地开口:“k,正好代表王爵,红心就是良知。” 代维伯爵笑着摇摇头。 周围的人更加面面相觑,总不能把32张牌都试一遍吧? 而且解不出谜面,蒙对了也没用啊。 第75章 试试又不要钱 人群沉寂了许久,也有不乏想试试的人,但最终还是没鼓起勇气。 陆浅看向满桌沉默的人,又扫了一眼代维公爵面前的牌,大眼睛骨碌一圈,凑近程翊耳边,“哎,程翊。” “嗯?” “代维公爵很喜欢看书吗?” 程翊剑眉微挑,不太懂陆浅话里的意思,照实回答道:“似乎是的,索伦王宫的地下一层的一整层图书室,是代维公爵专门修缮的。” 陆浅抬手扶腮,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看谁的书啊?” 程翊微微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我好像有一点头绪,”陆浅盯着代维公爵面前的那副牌,抬起手肘戳了戳程翊,“我把答案告诉你,你去试试好不好?” 程翊散漫微阖着的眼睁大了两分,看向陆浅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些难以置信。 “你猜到了?” 陆浅柳眉微蹙,轻咂下嘴,“啧,我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程翊挑挑眉毛,冷峻的脸上浮现一抹兴味,“说来听听。” 陆浅伏在程翊耳边,嚼了半天耳朵。 隋唐躲在背后,试图凑上来抓点消息,被程翊伸出手,一把按回了凳子上。 陆浅说完,坐回座位,推了推程翊的胳膊,“试试嘛,试试又不要钱。” 万一猜对了,能有那么多钱拿! 程翊低头看看陆浅迫不及待推着他的小手,坦然一笑。 他伸出青筋分明的手,屈指敲击在桌面上。 “公爵。” 程翊低沉的声音一出,全场的窃窃私语瞬间停下,齐齐朝着程翊的方向看来。 代维公爵随性一笑,双手环胸抱起,“怎么?ciro想来试试?” 程翊指尖轻捻着那枚骰子,仍旧慵懒冷傲,抬眼扫过面前一众人。 接着伸手一把揽起陆浅,强迫她站起身来。 “我的女伴有答案。” 宾客们听到程翊的话,一阵愕然。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聚到了陆浅身上。 就她? 这只程翊豢养的金丝雀? 众人的目光中有错愕也有怀疑,更多的是鄙视。 “哎哎?” 陆浅惊愕地瞪大了眼,背后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和她想的剧本不一样啊。 她不是已经把答案告诉程翊了吗? 代维公爵笑着伸出手,“那就请选吧。” 侍者动作倒快,立马就把牌组送到了陆浅眼前。 程翊手撑着桌面,懒散地注视着她。 看着摆到面前的牌组,再看看压根不打算帮忙的程翊,陆浅只好硬着头皮从里面抽出一张黑桃七。 代维公爵看着陆浅手里的牌,开口说道:“请解释吧。” 陆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解释道:“斯卡特牌组黑桃七,代表懦弱无用。”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发出鄙夷的呼音,还伴随着轻嘁声。 其中不乏玩惯了斯卡特的德国人,有些也知道黑桃七的意义。 黑桃七,斯卡特牌组里,最底端的一张牌。 这和代维公爵出的谜面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个蠢女人。 有些人的声音之大,让陆浅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她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收紧,早知道不出这个头了。 都怪程翊。 “咳。” 一声浑厚的低咳从陆浅身边传来。 那咳音之冷冽,夹杂着郁郁怒意,吓得陆浅都小幅度地哆嗦了一下。 众人瞬间闭嘴,齐齐安静下来。 偌大的露台瞬间鸦雀无声。 连程翊手中的小金属骰子在桌上敲击出的声响,都听得分外真切。 他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但周身散发着的冷冽威压正在明明白白告诉众人: 程翊在生气。 代维轻笑一声,无奈摇摇头。 程翊揽过陆浅的腰,温柔抬眸,“继续说。” 陆浅看向代维公爵,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 “如果从谜面开始解释,是很难猜出来的,因为公爵给的谜面太过笼统,甚至不像是个谜面。” “代维公爵强调的‘斯卡特牌组’,让我想到了德国作家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作者曾不遗余力地反复提及,扬·布朗斯基临死前握在手中的斯卡特黑桃七,代表了他懦弱无用的一生。” “而‘勋爵的良知’这个谜面,我也只能斗胆猜测一番,指的是奥斯卡·王尔德的长篇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的亨利勋爵。” 代维公爵仍旧是悠然地坐着,眼神似乎在审视面前的小女人。 “你还是没解释,为什么是这张。” “因为,” 陆浅晃了晃手中的黑桃七,朝着代维公爵甜美地微笑起来。 “良知和怯懦本就是一码事。” 代维听到这温润柔糯的一句话,瞬间一愣神,红棕色的髭胡轻轻颤动了两下。 接着觑起双眼,发出一声冗长而低沉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小娃娃还挺博览群书。” 周围的人听到这,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代表ciro身边这个女人把代维公爵的谜面解开了? 而且代维公爵还非常满意? 陆浅抿起红润的嘴唇,朝着代维公爵微微一笑,“公爵过奖,小女不才,略读过几本,能和您读书的眼光一样,着实很惊喜。” “同样也很荣幸,我的拙见拙识能被公爵认可。” 代维公爵眯起他那略带皱纹的狭长双眼,看向面前这个纤弱年轻的东方姑娘。 接着抬起手,将刚刚准备好的合同递到侍从手中。 “这份生意是你的了。” 陆浅听罢,惊得咋舌,慌乱地看向周围一众人。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颤颤巍巍发出一个单音。 “我?” “不然呢?”代维公爵饶有兴致地反问,“你这小娃娃,想让我食言不成?” 陆浅求助式地看向程翊,但是程翊压根看都没看她一眼。 陆浅看着面前侍从递来的合约,她现在怎叫一个骑虎难下! “请。” 陆浅还在混乱的时候,侍从就已经把合约翻好、羽毛笔沾好墨汁递到了她面前。 “快签啊,都等着呢。” 曲乐坐在她斜后方小声提醒着。 陆浅只好颤着手接过羽毛笔,空咽下一口,在合约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程翊这才慵懒抬起眼皮,瞥向陆浅签完的文件,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众人悄声唏嘘着,半点不敢让程翊发现。 马场马僮从侧梯走上来,朝着公爵行礼。 “公爵,赛马的马匹已经备好。” 代维公爵转了转僵硬的手腕,从主椅上站起身来。 “正好也坐烦了,走吧各位,去赌两盘。” 代维迈着矫健从容的步伐,擦过程翊坐着的椅子。 “确实不错,”代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但是还差得远。” “呵,”程翊半眯着眼,优雅一笑,“多谢公爵赏识。” 第76章 输了算我的 长桌前绝大部分人都跟着公爵离开。 陆浅见人走得差不多了,愤愤地戳起程翊的胸膛,“你刚才为什么不救我啊!” 程翊淡淡道:“你又没有危险,我救什么?” “……” 陆浅闭上眼,猛吸了一口气。 跟这个男人到底该怎么讲道理? “好了,下次肯定救你,”程翊把炸毛的小兔子揽进怀里,柔柔笑道,“走吧,看赛马去。” 程翊揽着陆浅走到露台边上。 这里的视野十分开阔,能够看到整片马场,高度广度都是一等一的棒。 而且露台的面积极大,估计可以容纳几百人同时观赛。 马场一望无垠,马匹的嘶鸣声在空气中盘旋,荡气回肠。 有风吹过绿茵,带来清新的草香。 陆浅扒着观赏台的栏杆,闪着晶亮的大眼睛往马场上看,视线掠过一大批赛马,一下子就被一匹油亮的红棕色骏马吸引。 通体没有一丝杂色,黑亮的马鬃梳得整齐,皮毛在太阳下熠熠闪着光,简直不要太抓眼。 程翊揽过陆浅的腰,在她侧脸上轻啄一口,“觉得哪匹好看?” 陆浅伸出手来,指向最远处的棕红色马匹,朝着程翊灿烂一笑,“我觉得棕红色那匹很好哎。” 程翊薄唇微勾,懒散地抬手招呼侍者。 侍者见状,恭敬走来,向程翊鞠躬。 “请吩咐。” 程翊随手一指,“两亿,押棕红色那匹。” “是。” “?” 陆浅听到程翊的话,错愕地睁大了眼,顿顿转过头去,大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不是就问我觉得哪匹好看吗?” 这就两亿了? “你觉得好看就行了,”程翊邪气地一勾唇,低头温柔一笑,“毕竟你是我的幸运女神。” 陆浅被这眩惑的一笑晃得有些眼晕,双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这男人的诱惑力对她来说太强了,根本招架不住。 “吁嘘————” 哨声响起。 赌马比赛拉开帷幕。 骏马风驰电掣般冲出围栏,在赛道上疾驰,掀起一片尘埃。 马蹄在草地上发出震动与轰鸣,令人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无尽的力量与速度在呼吸之间释放着,骑马手们紧勒着缰绳,同时间一起飞驰。 露台上的贵族们全都疯狂地为自己买单的马匹呐喊,恨不得替它们上去跑。 就连隋唐曲乐他们都兴奋地喊起加油。 但陆浅这时候却没有那个心思,因为她身边正有个男人,用快要吃人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陆浅涨红着脸,抬手想把程翊的脸掰到马场的角度,“你看比赛啊!看我干什么……” “比赛没有你好看。” 程翊抬手攥住陆浅柔嫩的小手,双眼柔柔地注视着她,眼底有灭顶的欲念升腾起来。 刚才陆浅与代维公爵交谈的样子,从容而儒雅,尤其是谈及自己熟悉的领域,她整个人就好像镀上一层光斑。 这小女人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这一面。 知性的样子让他着迷。 “小东西,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性感了。” 程翊的脸越凑越近,声音低沉而沙哑。 即使是夹杂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欢呼声中,陆浅也听得真切。 “你……唔……” 陆浅后半句质问还没有说出口,就变成了不明的呜咽。 程翊也不管身边有这么多的王公贵族,便上手扣住陆浅的小脑袋瓜,霸道强势地碾上她的唇瓣,辗转揉捻,缱绻厮磨。 陆浅被这一记霸道的深吻惹得腰软,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攥住程翊的领口不让自己滑落。 她仰着头,被迫承受着男人的全部。 狂乱而邪肆的动作快要将她吞没,唇齿交融间,除了男人的霸道强势外,只剩下缠绵的情意。 陆浅就在这一声声加油与呐喊中,被这个男人满含情意的吻撩拨得无所遁形。 直到这场比赛结束,人群中的欢呼与懊恼一同响起,程翊才不舍地放开陆浅。 她的脸颊红得要命,像要滴出血来,拽着程翊的领子不好意思抬头。 “你干嘛呀……这么多人呢……” 她的声音带着糯糯的甜腻,不像是责怪,倒像是撒娇。 程翊低笑着揉揉陆浅的头,哑声说道:“我已经等不及要回意大利了。” 陆浅听到这句暧昧不清的话,心跳直接漏了一拍,本来就红着的小脸又不住地红上两分。 他的语气里好浓重的欲望,让陆浅想不懂都不行。 程翊揽在她腰上的大手威胁式地用了用力,另一只手轻捏上她娇嫩的耳垂,“这回你别想跑了。” “又没说要跑……” 陆浅涨红起脸,咬着嘴唇,含糊不清地小声答了一句。 但这又怎么逃得过程翊的耳朵。 程翊唇角满意地微勾,冷唇轻启,警告式地开口:“我劝你不要瞎勾引我。” “……” 陆浅的脸更红了,抓着程翊的衣襟就把头埋进他怀中,不好意思抬头。 比赛彻底落幕,各位赌徒们喜的喜、忧的忧。 隋唐双手环胸,靠在露台边的栏杆上,表情不算太好看。 今天赌运不佳,不光打牌赢不了,赌马也输的一塌糊涂。 早知道就该直接去撩妹。 马场侍者自露台下方走来,手中拿着镶金托盘,走到程翊面前,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 “程当家,您押的马匹跑了第一,三倍赔率,这是您的筹金。” 程翊眼皮轻抬,看向金色托盘中的三枚金筹码。 “不是我压的,是她压的。”他随意揽起陆浅的肩膀,“筹金记她账上。” 侍从鞠躬倾身,恭谨应下:“是。” 陆浅又是一阵愕然,也不顾自己还涨红的脸色,仰起脸来看着程翊。 “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翊不以为意地挑挑眉,“你选的马,我只负责拿个钱而已,这不就是你押的吗?” 陆浅耷拉着眼皮,嘴角一抽,有些无语地问道:“那我要是输了呢??” 程翊刮了下陆浅的鼻头,迷人的俊颜上荡漾起宠溺的笑容。 “输了算我的。” 陆浅抿起嘴,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地眨了眨眼。 程翊凛然一笑,“干嘛这么看我?” 第77章 只能是我的 “我就是觉得,”陆浅飘开眼神,看向一边垂头丧气的隋唐,“唐哥好像输了不少,不然给他补点?” 程翊扭了扭脖颈,抬手搭在露台围栏边,散漫说道:“你的钱,你随意。” 陆浅仰起头来,嬉笑着问:“你给我这么多钱,不怕我卷钱跑了吗?” 程翊微微偏过头。 “那你最好跑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 他抬手捏起陆浅的下颌,金棕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将视线狠狠的锁在陆浅的双眼上。 “否则的话,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永远关在身边。” 程翊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陆浅娇嫩的下巴都泛起红来,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他的嘴角仍旧那么性感地勾着,语气轻佻而邪肆。 但陆浅看到了他眼底十足的认真,强势到摄人心魂的认真。 往日里程翊身上的那股冷意又卷土重来了。 那股让人心颤的冷意比平常更甚十倍百倍。 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要把人碾碎的威压,不自觉地将二人身边几米远的位置让出来。 陆浅心里一惊。 她知道,程翊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饥渴的野狼,死盯着面前的猎物不放。 她只是随口调笑一番,完全没有料到程翊会有当下这样激烈的反应。 就浅浅提了那么一嘴离开,就能让这个男人的情绪失控。 这一刻,他平日里的温柔荡然无存。 看着女人难以置信的眼神,程翊阖目,收回了自己强势的威压。 狠掐在陆浅下颌上的大手也转而抚上了她柔嫩的面庞,细细地抚摸着。 男人的神情满意到了极点,欣赏的眼神顺着抚摸的手不断游走,似乎在看一件绝佳的艺术品。 “小东西,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蛊人得不像话。 面对这个态度转变简直如风暴过境一般的男人,陆浅微微地失了神。 这些日子程翊对她太温柔了,让她忘记了他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翊看向她的眼神,就像看他独一无二的专属物,霸道强势得让她心惊。 那双眼睛如深潭一般,极尽危险而诱人沉沦,好似汪洋中的漩涡,在悠然的日光下泛着不可忽视的光辉。 如果掉进去,一定会溺亡。 “各位贵宾,黛丽拉公主邀请各位去观赏马术表演。” 侍者恭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陆浅从这场幻觉中拽出。 她恍惚着忽闪了两下眼睛。 程翊温柔地勾起嘴角,俯下身来,在陆浅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我们走吧。” 马场的西侧修建着一方巨大的露天会展厅,专供观赏马术表演。 花车行驶到会展厅门口,黛丽拉正穿着一身靓丽的鹅黄色礼裙,同各位贵族随意地寒暄着。 真丝绢花与羽毛装饰的宽檐帽子将她的本就高贵的气质衬托得出尘。 高贵而冷艳的脸在阳光下却说不出地亲近。 程翊从花车上走下,回身扶过陆浅的手,将她带下车来。 黛丽拉远远见到程翊,碧蓝色的眼睛扫过他怀中的陆浅,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陆浅似是没有想到黛丽拉会同她打招呼,愣怔片刻,才还以微笑。 程翊揽着陆浅走上前去,黛丽拉的目光又打回了他身上。 她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责怪:“ciro,你的面子可真大,要我在这等你这么久。” “呵,”程翊轻笑一声,“反正不等我,你也要等别人,少给我扣帽子。” 黛丽拉不置可否地一笑,高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俏皮神色。 “请吧,程当家。” 黛丽拉走在最前,带着众人朝展厅内走去。 让陆浅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露天会场的坐席。 而是直接穿过了这个偌大的会场,走向会场副楼的封闭建筑内。 这个从外看区区三层的小楼却内藏乾坤。 建筑内部的装饰极其富丽,一整面贯穿全楼的单向落地玻璃墙,正巧能看到马场中所有的景象。 从一楼进门的地方开始,就守着数不清的黑衣保镖,全都面无表情、目光冷冽。 这些人比陆浅在马场外围看见的皇家亲兵不知道要冷冽阴鸷多少。 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陆浅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曲乐和洛川甚至都没有跟进来。 就连跟在身后的隋唐也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神凛利而认真,是陆浅平日里根本没见过的隋唐。 陆浅心里止不住地打鼓,这到底是什么排场? 她心底的恐惧驱使她朝着程翊身上靠得紧了一些。 程翊感受到陆浅的小动作,冷冽的嘴角竟然勾起了几分,揽在她腰上的大手也用上了几分力。 “知道怕了?” “……” 陆浅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脏的。 这男人怎么这么喜欢看她笑话? 走上三楼,保镖的数量急剧减少,直到空无一人。 陆浅也开始松下一口气。 三楼的光线昏暗,陆浅只能看到一扇扇雕工精湛的富丽浮雕大门。 所有的大门无一不紧紧关闭着。 行至一个隐蔽的拐角,黛丽拉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朝众人行礼。 “ciro,tang,兄长大人在里面等你们,”黛丽拉屈身,款款行了个提裙礼,“我就先告退了。” 程翊没有作声,微微点了点头。 走过拐角,在这条断廊的尽头,出现了一扇铺满整面墙的黑色浮雕大门。 祁煌、凌烁与凡妮莎全都等在了这扇张扬华丽的大门前。 “当家。” 见到程翊过去,几人纷纷鞠躬问好。 凡妮莎将手中美轮美奂的木雕盒子打开,呈到程翊面前。 里面是他经常戴的那块腕表。 程翊甩了甩手腕,慢悠悠接过。 咔哒一声,将腕表戴在了自己布满荆棘刺青的大手上。 凡妮莎收回盒子,向程翊示下:“当家,塔维亚旗下所有参加宴会的各国组织首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里面等候。” “克劳德伯爵也已经提前到了。” 凌烁上前一步,从腰间掏出一金一银两枚勋章,递到程翊眼前。 “当家,白青会安排的人已经全部铲除。” 第78章 容我拒绝 程翊眼皮一抬,扫过那两枚勋章,散漫地点了点头。 他早就料到了,白曜根本不可能吃这个哑巴亏。 白曜如果真有他表面上看起来得那么儒雅温柔,白青会也不可能在他上任的短短三年内,就将一个本来活跃在亚洲范围内的帮派,一路发展到能够威胁塔维亚。 这么多年为了阻止白青会在欧洲扩张,欧亚范围内,这两个大帮的斗争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这还是程翊利用隋家牵制白青会的结果,如果没有隋家在东亚的权、利制衡,塔维亚要流的血,会更多。 隐藏在那个男人邪魅温柔外表下的,是不输于程翊的冷血与残暴。 白曜,是个活脱脱的笑面阎罗。 不过程翊没有想到的是,白曜居然能一直忍着,在他离开意大利的时候才下手。 程翊摆了摆手,“祁煌跟着,你们两个下去吧。” “是。” “是。” 凌烁与凡妮莎接下命令,迅速离开了会议厅大门前。 “当家,请。” 祁煌伸手,将大门打开。 陆浅有些讶然,这会议厅内部倒是不像别处那样张扬。 明亮的白炽顶灯将会议室无死角照亮。 白、黄、黑的基底色调,透着简约大气。 巨大的会议长桌前围坐着一众西装革履的男人、也有身着款款礼服的女人。 这些人的神态气质都和蔼普通得不得了,文质彬彬的拐杖老人、胖得同羊脂球一般的可爱妇人、年轻的憨厚老实的男人。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欧洲黑道帮派集会,大概陆浅小同学会以为这是某个高中班级的期末考试家长会。 陆浅眼神扫过,还惊讶地发现了角落里的文森佐和垂头丧气的杰西。 在众人簇拥着的长桌主位上,是一把黑金交织的浮雕大椅子,同这简约的会议室有些格格不入。 长桌周围的人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纷纷向后看去,在看到程翊的一瞬间,全员恭敬起身,朝着大门口齐鞠一躬。 “当家。” 其中不乏有人看到了程翊怀中的陆浅,向她投来一些不好的目光。 陆浅被他们看得发毛,心里怪怪的,想往后躲,试图离开程翊身边。 程翊的手却半分不松,在感受到陆浅的躲闪后,甚至加重了强硬的力道,让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自己的胸膛上。 他冷眸扫过桌面上每一个人,在审视,也在警告。 这男人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让桌边围着的一帮人连看也不敢,别说再去鄙视陆浅了。 “ciro,tang。” 就在这空气即将凝结之际,一声明亮的呼喊从会议桌对面传来。 一名瘦削的男人张着手朝他们走来,约莫有三十岁。 红棕卷曲的杂乱头发衬得他的面容更加白皙,眼睛同黛丽拉一样,是如海一般一望无边的碧蓝色。 “克劳德,好久不见啊。” 隋唐走上前去,抬起手来,向克劳德示意问好。 “哈哈哈,那可确实是有好久了,”克劳德爽朗一笑,抬起他瘦削的手与隋唐相握,“我上次见到二位,你们还在带着猎狼团满世界跑任务。” “还记得当年ciro把黛丽拉送回来,她还吵了好几年要跟你们走呢,哈哈哈哈哈——” 程翊微微颌首,收回了冷冽的目光,鼻息哼出些许笑意。 “克劳德,你现在这个年纪就开始做回忆录有点早吧?” 克劳德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对程翊的调笑有所不满。 他理整袖口,朝着长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程翊揽着陆浅,并未把他傲气的眼光分给其他人半分。 他迈着邪肆的步伐走到那华丽的黑金座椅上,揽着陆浅同他一起坐下。 程翊的双腿懒散地交叠起来,大手搭上座椅的扶手,轻叩出哒哒的响声。 那张狂到极点的样子,似乎在宣誓,这个位置,除了他以外,没有人配坐。 隋唐与克劳德自觉地在程翊两侧的椅子上坐下,祁煌恭敬立于身后。 这一瞬间,陆浅想逃离的想法到达了顶峰,她真的该呆在这吗? 程翊整个人倒是悠然得不得了,大手环在陆浅的小腰上揉搓个不停。 他戏谑地挑起一缕柔顺的发丝,那发丝柔滑到刚挑起就从他粗粝的指间滑落,这丝滑到上瘾的触感让他脸上的冰冷都消解了几分。 长桌旁的众人看着程翊逐渐好起来的心情,不由得错愕地扫了两眼他怀里的陆浅。 不过他们根本不敢仔细看,谁也不想再收到程翊的警告。 程翊的第二次警告,等同于诛灭。 陆浅看着玩她头发玩得不亦乐乎的程翊,心里泛起一阵无语。 克劳德随手递给程翊一颗烟,“尝尝,德国老牌烟合不合你的口味。” 程翊低笑,却没有接过烟。 “我的女人不喜欢烟味,容我拒绝。” 陆浅一听这话,惊得胸口一抽,脸立刻涨红了起来,这……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程翊抬手抚上陆浅羞红的脸,心情好得勾了勾嘴角。 克劳德轻笑着挑挑眉,越过程翊将烟递给隋唐,“tang,你的女人总不会也不喜欢烟味吧?” 隋唐摆出一副释然的表情,接过克劳德手里的烟,窸窸窣窣一阵,翻出打火机点上了火。 “说吧,”程翊懒散靠到椅子背上,“我不在的这几个月都有什么情况。” 有几个帮派首领陆续站起身来,交代了一下塔维亚近几个月南、北欧的利润情况。 还有一些尚待解决的问题。 不过他们几乎是把问题和解决办法一同给出,只是等程翊点个头。 这帮人再清楚不过,如果把一个单纯的问题抛给程翊,程翊会连着他们和问题一起解决…… “当家。” 一个戴着眼镜的胖男人从凳子上起身,朝着程翊鞠躬示意。 “西海岸那边有帮派送了一批货到拉脱维亚,这批货都是半月湾和金三角最纯的头批。” “利润大概在……” 胖男人伸出三根肿得快要分不开瓣的手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三十亿。” “雷尔,你疯了?”雷尔话音刚落,一名女子直接一手拍在桌子上,愤愤质问道,“塔维亚的规矩就是不涉毒.品,你真是活腻了,还敢让当家给你开绿灯?” 两名男人从桌上站起,你一句我一句地替雷尔辩解着。 “当家,雷尔也只是想替塔维亚多谋些利润。” “当家,这块的利润确实也不容小觑。” “这么多年下来,塔维亚已经丢了不少这方面的机会了。” …… “这批货不会在意大利耽搁太久的,而且他们一分钱都不会要,只想要几个十岁左右的亚洲孩子。” 雷尔推推眼镜,嘴角咧起的弧度笑得有些恶心,觑起小眼睛不安分地打量向隋唐。 “以tang先生在东亚的势力,帮我们打开大陆这个市场还是轻而易举的吧?” 第79章 不计代价 陆浅听罢,眉头都皱了起来,这帮人想打开内陆毒.品市场? 听这胖男人嘴里的意思,这批生意里还涉及人口贩卖,儿童…… 陆浅想到了一些十分丧心病狂的生意。 儿童情色只是人口产业最低级的一部分。 试药、器官贩卖、养血人。 十岁,完美的年纪。 而且点名要亚洲儿童…… 她的眉头正锁得紧俏,不断地消化这帮人的信息之时,只感觉有一点温热的触感抵上了她的眉心。 陆浅抬头望去,程翊正伸着他的大手在她的眉心不断揉搓,似乎是在帮她纾解心绪。 “呵。” 隋唐鄙夷的轻笑从旁边传来,那声冷笑里包裹着浓烈的不悦。 “雷尔,我警告你别打大陆的主意。” “无论是毒.品还是人口贩卖,你敢在大陆的地盘搞,就是在与整个国家为敌。” 隋唐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咔嚓咔嚓不断弹跳出迷幻的火花。 “那么两个恶心的臭钱,别说ciro了,连我也是不屑于搞的。” “而且哪怕我们是黑帮,底线就是底线。” “我隋家在境内的势力比不上塔维亚在欧洲,但碾死你这么个臭虫,”隋唐扣上打火机,在桌上敲出当当的响,“绰绰有余。” 隋唐最后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那语气中溢满威胁和鄙夷。 雷尔明显是想与隋唐据理力争,涨红了圆润的脸颊想要反驳。 程翊忽然开口冷笑一声。 那笑声震得站起来的几个人纷纷一哆嗦。 雷尔刚要脱出口的话也噤声在喉咙里。 程翊觑着眼,扫过他们每个人,“看来白曜,确实是在东欧下了不少功夫啊,让你们连塔维亚的规矩都敢忘了。” 那语气平淡而低沉,就像是拉家常一般的调侃。 但王最让人看不透的,便是他的喜怒无常。 上一秒能满含愉悦地与你谈笑,下一秒就能掐断你的脖子。 雷尔不着痕迹地咽下一口,推了推眼镜,强装镇定,“当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翊嗤笑一声,笑他们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接着朝祁煌一摆手。 祁煌从掌中翻出两枚徽章,随手扔在桌上。 金属与大理石碰撞的声音在会议室中盘旋,无比清晰。 那几人的神情瞬间就变得不太自然,雷尔瑟缩着摘下他的眼镜,哆嗦着手默默擦拭起来。 程翊疏懒地往座椅背上一靠,鹰眸扫过几人有些难以置信的脸。 “这帮人是谁带来的,不用我多说吧?” “今天我的女人在这,我也不想做得太绝,”程翊抬手揉了揉陆浅的长发,朝她露出宠溺至极的笑,“你们自己去意大利领罚吧。” 桌前站着的几个人,听着程翊这温柔的语调,额顶的冷汗却止不住地往外冒,一种接近死亡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不想做绝。 这几个字从程翊嘴里说出来,绝对要比开枪直接崩了他们还要可怕。 “ciro……” “克劳德伯爵。” 还未等程翊开口,他身后的祁煌率先张口制止了克劳德继续说下去。 “德国皇家亲兵,偷梁换柱大概没有那么容易吧?” 克劳德听到这句话,瘦削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无比难堪的神色。 “当家与代维公爵的交情毕竟还在,也请您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不要让事情失控。” 祁煌的声音压迫感十足,几乎字字句句都能压得克劳德喘不过气。 他堂堂一名伯爵,竟连程翊身边的手下也比不过。 隋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衣物,朝着克劳德儒雅一笑。 接着两指一弯,从袖口中翻出刚刚克劳德递给他的香烟,顺着平滑的桌面朝他划过去。 “伯爵,这点伎俩未免小儿科了。” 克劳德的脸色变得愈发难堪,干瘪的脸颊都开始有了些许抽搐。 “克劳德,有野心是好事。” 程翊揽着陆浅站起身来,将她的发丝轻柔拨弄整齐,掖在耳后。 陆浅被他这不太合时宜的温柔动作惹得一哆嗦。 “但你的手腕和气度,跟代维老头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塔维亚在德国的生意,是我看在代维老头的面子上才交在你手里。” 程翊抬手拿起桌上的一枚勋章,狠狠拍在克劳德干瘦的胸膛上。 “你最好别让他失望。” 接着抬起冷冽的眸子看向祁煌,扭了扭手上的腕表。 祁煌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站在原地朝程翊微微鞠躬。 “当家慢走。” 程翊揽起陆浅,迈着狂妄的步子走向会议室大门外。 会议室厚重的大门关上的一瞬间。 陆浅似乎听到了这隔音极佳的门后,传来一声她近些日子十分熟悉的声音。 枪响。 她偏头看向程翊。 他的脸上仍旧冷傲,恣意,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 他的耳朵有多灵,陆浅完全是知道的。 所以他是故意给她留了个耳朵。 “程翊。” 陆浅站定在楼梯拐角,喏喏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嗯?” 程翊的语调仍旧散漫,低沉而富有磁性。 他低下头,满含强势的金棕色眼瞳将陆浅的眼睛牢牢抓住。 陆浅看不清他眼底的东西。 这个男人她半点也看不透,她的懦弱和缄默,终究只能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阻碍。 程翊逼迫着她必须放下。 “你到底想让我看到什么?” 程翊的眼神没有半分躲闪,甚至眼底的光越发晶亮,那迷人而邪肆的眼角弧度透着难以言说的深情。 “让你看见我。” 陆浅恍惚,眼睫止不住地颤动,这个男人在她的眼中好像镀上一层光斑,他的话语都带着让人沉沦的蛊。 隋唐见着沉默的二人,双手插起兜,识趣地走了开。 陆浅微微蹙起眉头,“可你、不是已经在我眼前了吗?” 她已经满心满眼都是他了,他还要做什么? 程翊轻柔地抚上陆浅的脸颊,将她的无措尽收眼底。 “我要让你看见真正的我。” 陆浅茫然地一怔。 金钱、权利、杀戮,为人俯首称臣的信仰。 那是真正的他。 可面前这个正温柔深情地注视着她、抚摸着她的人又是谁? 程翊细细地揉搓着陆浅的面颊,他手上的薄茧摩擦得她有些丝缕的痒。 陆浅醒神过来,他手上的茧,不就是常年持枪拿械才会有的吗? 程翊薄唇轻启,吞吐出温柔的字眼:“放心,我会让你站在我身边的。” 所有黑暗的事情,都交给我。 我会为你铺好一切的路,不计代价。 第80章 就凭我是程翊 程翊的话字字锥在陆浅的心上。 在这空无一人的楼梯口,空气中只有她的爱意和思绪在翻腾。 陆浅的脑子里,全是来时祁煌对她说的话。 他是圣主,是群狼的王,是多少人甘愿俯首称臣的信仰。 他总是慵懒恣意、又冷淡,偏偏在提到她的时候,那股专意的气势连空气都能凝结。 陆浅猛然间知道了程翊带着她来到德国的意义。 无论是与杰西的赌局、黛丽拉的那支舞,还是后来的一切。 程翊要把自己一点一点剥给她看。 曲乐和祁煌说给她的话,无形当中将陆浅心中的程翊补全了。 这一刻,程翊的脸在她的眼中变得无比具象而真实。 这样一个男人强势又热烈的爱,让她不得不回应。 陆浅仰起头,抬手轻轻抚上程翊近乎完美的面颊,纤指扫过他清晰的颌角,贪婪地轻抚着。 她直直地凝视着那双深沉的金棕色眼睛,珍珠般的眼瞳微眯起来,嘴角扯起一抹温柔的笑。 “是你要放心才对。” 她一定能找到属于她陆浅的方法,总会站在他身边的。 看着面前露出微笑的女人,程翊竟然有些朦胧。 他本以为陆浅会吓得不吭声,或者是眼中表露想要逃离的惊恐。 再或者直接将他一把推开。 他都想过。 唯独没有想过她会笑着说出这种话。 陆浅抬手捋过程翊挑起的眉峰,柔声嗔怪道:“你认真起来的样子好吓人。” 程翊拽住陆浅在他脸上胡乱摸蹭的小手,轻柔吻在她的手心。 “害怕了?” 陆浅摇摇头,坚定地对上程翊迷人的双眼,“这双眼睛里,不会出现让我受伤的东西。” 陆浅其实是有些怕的,面对这个谜一样的强大男人,她总是想逃离。 因为她半点也摸不透他的心。 但她不能总是要求他来退步,不能让他总是迁就她的害怕。 只要是他说的,她信就好了。 因为无论程翊再怎么深不可测,也没有骗过她半个字。 这个冷血的男人对她的偏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一切谜题到最后都会有答案的,不是吗? 程翊的脸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似乎是对面前的女人十分满意。 那笑容淡淡的,陆浅却看得真切。 陆浅看着这张眩惑至极的脸,像被蛊惑了一般,颤动了两下睫毛,“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迷人?” 程翊听到陆浅对他的夸赞,嘴角的弧度加大了两分,本来是在她娇嫩的手心轻轻吻着,转而变成了有些重力的啃咬。 “我警告过你,不要勾引我。” 掌心被他咬的有些吃痛,陆浅娇俏地拧起眉毛,“那凭什么你能勾引我?” 男人得意地挑挑眉,“就凭我是程翊。” 陆浅努了努脸,这男人还真是霸道到不讲道理。 “程当家,留步。” 程翊刚要揽着陆浅走出大门,身后传来了文森佐的声音。 程翊淡淡回头,仍旧朝着他和杰西微笑地点头示意。 似乎昨天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 陆浅也回过头,朝着二人点头示意。 文森佐略带歉意的笑容挂了满脸,连张口的语气都带着些恭敬。 “昨天的事是杰西冒犯了,”文森佐抬起手肘,戳了戳一旁一万个不愿意的杰西,“他知错了,还让我带他来跟程当家道歉呢。” 程翊看着俩人演的双簧戏不禁笑了起来。 “呵呵,是这样吗?杰西少将。” 陆浅抬眼看了一下杰西那副如同上坟一般沉重的脸,嘴角的笑意憋都憋不住。 她抬手捂住嘴,假装咳嗽地笑了两声。 杰西嘴角抽搐着,脸上还带着因枪伤而苍白的面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我知错了。” 程翊的目光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意,打量着低垂下头的杰西。 “那就请杰西少将给我的女人道个歉吧。” “哎哎?” 陆浅错愕地抬头看看程翊,怎么是给她道歉? 果然昨天的事跟她有关系。 杰西听罢,眼睛都睁大了两圈,喉结干涩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神情十足地不自然。 让他道歉也就算了,到头来还要给这个女人道歉。 文森佐看出杰西的不情愿,抬起手肘狠磕在他的背上。 “唔……” 杰西吃痛地一弯腰,干瘦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弯了下来。 他咬着牙瞪了一眼文森佐,愤愤说出一句道歉:“对不起,陆小姐。” “麻烦用英语,”程翊居高临下地看着杰西低下道歉的头颅,“我的女人意大利语不太好。” “……” “对不起,陆小姐。” 杰西愤恨到了极点,但是面对程翊,他也只有吃哑巴亏的份。 程翊饶有兴致地低头看向陆浅,“怎么样?要不要原谅他?” 陆浅蹙着眉头瘪了瘪嘴,她连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何来原不原谅? “他都道歉了就算了吧。” 毕竟回了意大利,程翊还要跟文森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程翊柔柔一笑,低头轻吻下陆浅的脸颊,“听你的。” 程翊起身,疏懒地扫了杰西和文森佐一眼,“既然她原谅你了,这件事就算了。” “……” 杰西幽幽起身,后撤一步远离程翊。 文森佐接着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程当家要是不嫌弃的话,等下赛马会结束,能否赏脸同我一起吃个便饭?让杰西好好给你赔个罪。” 程翊嘴角浮起一抹了然的微笑。 “既然上将都这么说了,不给面子就显得我不识抬举了。” “不敢当不敢当,”文森佐连忙摆手,“那赛马会结束后,我会在柏林皇家酒店等待程当家。” 程翊揽着陆浅转过身,散漫抬起手,朝背后摆了摆,没有留给文森佐一个多余的眼角。 走出大门后,陆浅疑惑地抬头问向程翊:“他刚才说什么了?” 看来回去以后要好好学意大利语。 “文森佐晚上要设赔罪宴,请我过去。” 程翊心里有数,什么赔罪宴,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敲他两笔生意罢了。 文森佐这么多年帮塔维亚在意大利开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不碰程翊的底线,多数事情他根本不会在意。 陆浅大眼睛里闪过疑惑,“可我怎么觉得那个杰西……” “怎么?” 陆浅总觉得杰西对程翊的态度,有些古怪,但是说不出来。 她只好迟疑地摇摇头,“大概是我想多了。” 第81章 摊牌(2章合并) 折腾了这么大一气,马术表演都已经结束了。 陆浅看着空荡荡的马场和已经陆续离场的观众,不满地轻咂了下嘴。 程翊看着陆浅的小动作,恣意挑挑眉。 “这么失望吗?” 陆浅抬头瞟了程翊一眼,“我没看过马术表演啊,这不是好奇嘛。” 程翊抬起手,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瓜,“下次再来带你看。” “你们可算出来了。” 曲乐叼着棒棒糖从露天观众席上走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场边腻歪的两个人。 “这马术表演没意思,还不如回塔维亚公馆跟后山养的牛玩。” “你那哪是跟牛玩,”洛川咬破嘴里的泡泡糖,斜瞥了曲乐一眼,“拿着电击枪满牧场电牛屁股。” “单方面虐杀。” “哈哈哈哈哈——” 陆浅听到洛川的话,笑得弯起腰来。 “不愧是你啊,乐乐。” 曲乐漠然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你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程翊低头看着笑得灿烂的陆浅,抬手捧起她的俏脸,在她柔嫩的脸蛋上落下一吻。 “你笑起来真可爱。” “噫!” 曲乐、隋唐和洛川一齐发出一声悠长的鄙夷。 要是单有他们仨人里的一个,那肯定是不敢对程翊有微词的。 但仨人凑一起,正应了那句法不责众。 陆浅被他们盯得脸臊,抬手推开程翊凑上来的俊脸,嗔怪道:“肉麻……” “他俩真有这么老实?” 走在离开马场的路上,隋唐听程翊说了今晚要去文森佐设的宴,他心里有些犯嘀咕。 要说文森佐忌惮程翊他是信的,杰西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又臭又硬。 程翊冷笑一声,“他俩要是真有这么老实,我把塔维亚送你。” 隋唐抛给程翊一个鄙夷的眼神,“那你还去?” 程翊闲散地把玩着陆浅微卷的长发,鹰眸斜瞥向隋唐,薄唇轻启:“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隋唐真是一把子无语住。 这男人做事随性到有点操蛋了。 “那你让祁煌、凌烁好好跟着。” 程翊语气中有些诧异:“你不去?” “我去个毛,”隋唐撩撩脑后的长发,满脸风光,“马场上刚认识两位公主,总不能冷落了人家。” 陆浅听完隋唐的话,不禁撇了两下眉毛,隋唐还真是去哪都能勾搭上女人,怪不得在塔维亚公馆,程翊要让祁煌把他看得死死的。 “可惜了,”程翊低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想着万一我死了,能拉你当垫背。” “哎,少说这话,”隋唐挑着下巴指了指程翊怀中的陆浅,“别让你小媳妇守活寡。” 程翊听罢,喉头漾出低沉的笑,满意地睨向怀中的女人。 我们陆浅小同学果然又不负众望,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 柏林皇家酒店。 下车前,程翊打开胸前的金制胸针,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递给陆浅。 “把这个吃了。” 陆浅接过程翊递过来的红色小药丸,有些迟疑。 “这是?” 程翊也扔了一颗同样的进嘴里,“解毒剂。” 陆浅有些无奈,不过还是一把将药丢进嘴里。 这个宴席是非来不可吗?连解毒剂都要吃。 程翊看见陆浅的表情似有微词,轻笑着挑挑眉。 “这里不比意大利,”程翊抬手,宠溺地揉了揉陆浅的脸蛋,“昨天我崩了杰西一枪,如果今天不来赴宴,那就是坐实了塔维亚与意皇室不和的把柄。” “很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陆浅仰头看着程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这还是程翊第一次主动跟她说塔维亚的公事。 程翊将胸针扣上,别在了陆浅的衣领上。 “走吧。” 夜晚的柏林皇家酒店依旧灯火通明,繁华富丽的氛围并未因为这阴暗的天气而减少半分。 宫殿一般的大型建筑上,吊顶壁灯几乎要布满每一层,将这黑夜中的城堡烘托得一如白昼。 门口恭敬侍立着一众宫廷装扮的侍者,将这本就金碧辉煌的酒店衬托得又上了两个档次。 程翊、陆浅二人信步行至酒店门前,文森佐已经站在门口等待。 “程当家、陆小姐。” 见到程翊揽着陆浅走来,他笑着上前迎接。 程翊也微笑着点头示意。 文森佐看向程翊身后的祁煌、凌烁,“两位大人,也随我来。” 陆浅心里嘀咕得很,这个点头哈腰的小老头还是前两天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上将吗? 文森佐领着一行人来到酒店顶楼。 这里已经被文森佐清好了场,偌大的一层楼,只留下了一众黑衣保镖。 “请。” 文森佐打开一号包厢的门,邀请程翊进入。 “两位大人,我在隔壁也准备了佳肴,二位可以去享用。” 祁煌凌烁并未接受文森佐的邀请,垂手立于包厢门外,面容冷淡。 文森佐悻悻抬眉,跟在程翊身后进了包厢。 包厢内,杰西已经在餐桌次位旁等待,身边跟着几个侍者和保镖装扮的人。 文森佐一边谄媚地帮程翊拉开餐桌主位的椅子,一边应承道。 “不知道这里的饭菜合不合你们二位的口味,哈哈。” 程翊揽着陆浅入座,环视了一圈桌上准备的菜肴,低头蹭了蹭陆浅的脸。 “一看就没你做的好吃。” “……”陆浅羞愤地轻掐了一下程翊的手,“没正形!” 杰西站起身来,微耸了下他受伤的肩膀。 “程当家、陆小姐,我现在有伤,酒就不喝了,但罪还是要赔的。” 接着他拿起茶杯,“用你们汉语的话讲,以茶代酒。” 程翊眼皮微抬,表情淡然地看了杰西一眼,没有作声。 陆浅也朝着杰西的方向看去。 他这样子,颇有一副“前狼假寐,盖以诱敌”的意味。 文森佐读出了空气中的阴骘氛围,随即站起身,从瓶中倒出些新酒来给自己,接着将酒瓶举到程翊面前。 “程当家,我替杰西赔罪一杯。” 程翊沉沉笑了声,举起面前的空杯,示意文森佐帮他倒酒。 陆浅举起面前倒好的酒杯送到嘴边,给程翊使了个眼色,“程翊,我怎么觉得杰西那样子不像是诚心道歉的呢?” 程翊散漫地瞥了她一眼,语气轻佻,似乎在炫耀:“你都能看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 “……?” 这话怎么听着让人这么不舒服呢? 陆浅拧了拧脸,可气的是她还反驳不了。 文森佐放下酒杯,“程当家,我还在帕莎会馆备了点薄酒,您看等下用过餐……” “不了,” 未等文森佐的话说完,程翊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程翊一把揽过陆浅的小腰,在她软香的头发上亲了一口。 “我家小姑娘不喜欢我去那种地方。” 陆浅被程翊亲昵的举动惹得一羞,但表情却是茫然,帕莎会馆?是什么地方。 “啊,呵呵……是我冒犯了。” 文森佐尴尬一笑,放下手中酒杯默默入座。 他与程翊相识多年。 从这男人出现在南欧、开始搅弄风云的那一天起,他从不知道,程翊还能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几番寒暄过后,不出程翊所料,文森佐果不其然将话头引到了生意上。 文森佐搓搓手,露出讨好般的笑容,开口的语气带着些试探。 “您看、青狸大人在俄罗斯研制的新式导弹,试验机会的事……咱们是不是……也该把地点定一下?” 程翊的唇角勾起一个隐蔽的弧度,文森佐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塔维亚的军火冠绝亚欧,研发团队也是世界顶尖,只不过本部据点在意大利,所以文森佐属于是近水楼台。 否则的话依照他的势力,根本不可能拿得到塔维亚最新武器的试验机会。 这种机密数据的价值在各国首脑的眼中,可是无价之宝。 光是掐在手里,就能让他们如饿狼见肉一般,趋之若鹜。 所以文森佐十分宝贝这个机会。 但是程翊压根没理文森佐。 他正把头埋在陆浅脖颈间,正仔细嗅闻着什么。 他的鼻尖和呼吸刮过陆浅柔嫩的皮肤,惹得陆浅一阵阵的痒。 她抬起手悄悄推搡着他,但这男人力气大的像头牛,半点不带动的。 程翊感受到了怀里小人的拒绝,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甚至还不满足于光是嗅闻,一直在用他灼热的唇瓣剐蹭在陆浅的颈窝,撩拨得陆浅呼吸都逐渐急促。 文森佐看向二人的目光也逐渐变得不自然。 陆浅涨红着脸,轻掐了一下程翊掐在她腰间的大手,“你要干嘛呀……” 刚才程翊在车上就窸窸窣窣地闻了一路,现在还拉着她不放。 但程翊完全不在意,还顺着陆浅的肩窝一路朝上吻,接着一口咬在她莹润的耳垂上。 “小东西,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陆浅被他咬得头皮都发麻,抬手愤愤地推在程翊胸口上,“你快正经点!” 程翊这才懒懒散散抬起头来,眼神扫过屋子里的所有人,最终定在文森佐身上。 “导弹实验,我倒是有个好地方。” 文森佐恭谨地点点头,“程当家请讲。” 程翊唇角勾起,露出一副玩味的笑,语气中带着鄙夷,“我们就把导弹发到扶桑去,我看平京就不错,怎么样?” 文森佐听到程翊的说辞,额头上冷汗直冒。 “呵……呵,程当家,真会开玩笑啊……” 扶桑平京,白青会总部的地盘。 在亚欧这一片,招惹谁,都不能招惹白曜和程翊。 否则这两个阎罗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程翊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玩笑吗?我怎么不觉得?” 屋中的温度随着程翊面容转冷而逐渐降低,文森佐局促地空咽了一口。 “程、程当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翊没有回答文森佐的话。 他轻抿一口手中的酒,顿顿地将酒杯磕到桌上,转而对着杰西轻笑起来。 “杰西,我都没想到,你还能学会隐忍。” 这话说得文森佐一愣神,举着杯的手悬停在了半空。 程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继续开口:“白曜的手,竟然能伸到你们两个身上,真是让我吃惊。” 文森佐听到这句话,瞬间面露恐色,眼睛都睁大了几分,络腮胡随着表情的抽动一抖一抖。 “怎么会,程当家,我们……” 文森佐左顾右盼,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杰西。 脸上慌乱的表情瞬间凝结。 杰西正狠瞪着程翊的方向,干瘦的脸颊下,槽牙被他咬的咔咔作响。 程翊优雅微笑着,随手拿起酒杯,轻轻点向杰西身后站着的保镖。 “扶桑武士为在木屐上保持下盘低稳,屈膝的站姿在所有功法派别里是最独树一帜的。” “他们长期单侧佩长刀,即便是有意训练过,右肩的高度也会比左肩微妙地高上一些。” “而且由于唐刀的特殊性,他们拇指掌骨比一般人要突出。” “杰西少将,”程翊将双手散漫向后一搭,以王者的姿态偏靠在了椅子上,“你的戏,做的还是不够足啊。” 文森佐听完程翊的话,更加无措,愕然的眼神在杰西和程翊之间瞟个不停。 杰西冷笑一声,“呵,本来是想让你走得舒服点,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就摊牌了。” “没错,”杰西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质勋章,随手扔到桌上,“白当家承诺出手替我杀了你,还应允了给我白青会的席位。” “程翊,你的死期到了。” 程翊听到这可笑的威胁,哑然失笑。 “杰西,我都不知道说你是蠢好,还是天真好。” 程翊轻轻抬起手,擦蹭着自己的颌角,神态淡然看向杰西。 “你觉得白曜,会留一只叛主的狗在身边吗?” 白曜的冷血,绝不比他程翊少一分。 而他的阴毒狠辣,决定了那个男人绝不会让身边的人有一丝一毫的不忠心。 弃主的狗,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谁知杰西一听此言,就像发狂了一般,开始撕扯自己伤口上的绷带。 绷带嘶嘶啦啦的声音在静谧的包厢中十分清晰。 直到他的伤口渗出鲜血,杰西抬起头,睁着涨红的眼,恶狠狠地瞪向程翊。 “这么多年在你手底下,老子受的气已经够多了!” “今天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陪葬!” 话音刚落。 屋中一众保镖纷纷掏出腰间的枪,一齐对准了程翊。 一场血溅的厮杀即将开始。 第82章 四面楚歌 包厢外。 祁煌凌烁二人仍旧以战备姿态守在包厢门口。 一阵古怪的风从窗口吹进。 接着一连串丝丝拉拉的电流声传入祁煌的耳朵。 柏林皇家酒店的顶级包厢,不可能会有这种电路老化的声音存在。 祁煌眼神一凛。 “烁,不对劲。” 虽然二人已经迅速做出反应,但仍旧晚了些。 “啪!” “砰!” 几声激烈的爆响后,整个顶层走廊中的灯盏接连暗下。 视线一瞬间被黑暗笼罩,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被阴霾包裹的月亮。 祁煌与凌烁瞬间警觉,伸手就要去推包厢的门。 “两位帅哥~” 还未等手触及到包厢的门,二人身后便传来一声娇俏的少女音。 二人回身看去。 顶层的窗口上,静立着一个如夜猫一般轻巧的少女身影。 一身的朋克装,叮叮当当的装饰在静谧的夜中十分惹耳。 云霾散开,月光从她身后照耀进来,看不清她的脸。 祁煌眉头紧锁,“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竹下春跳下窗台,从腰间的包里掏出一盏玻璃盒,里面是一枚按钮一样的东西,“重要的是,这栋楼里有炸弹。” 竹下春嬉笑着将盒子拿在手里把玩,步步走近二人。 祁煌与凌烁对视一番,眼中闪过嗜血的杀意。 “别这么激动嘛,”竹下春走到祁煌面前,抬手将玻璃盒抵在他的胸膛上,“看在你长得这么帅的份上,这个盒子归你了。” “但是这炸弹还有一层倒计时的开关,我可不知道多久引爆哦。” “你们最好去看看。” 竹下春笑着亮出两枚小虎牙,指了指酒店楼顶,朝祁煌抛了个媚眼。 祁煌冷下脸,攥紧竹下春递来的玻璃盒。 “走!” * 包厢内。 “杰西你!……” 文森佐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觉脖颈一凉,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见文森佐倒下,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保镖才收回手刀。 “呸!死老头子。” 杰西瞥眼看向地上的文森佐,怒啐一口,眼神嫌弃又鄙夷。 “都他妈快死的人了,天天攥着实权不撒手,让老子跟着你受这鸟气。” 程翊抬眼扫过屋子里的所有人。 被不下十支枪口对准,他的神态也没有半分改变,反而是慵懒地翘起了嘴角。 “杰西,看在文森佐给我卖了几年命的份上,现在放下枪,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杰西听罢左脸一抽,因纵欲而干瘪的脸上,皮肤纹路被挤得一皱一皱。 “你少吓唬老子!” 杰西从腰间猛然抽出佩枪,直直对上了程翊的头,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我今天就算死,也得拉上你。” “呵,对付你,”程翊冷笑一声,搂紧了怀里的陆浅,把腰间银色的枪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一圈,又卡回腰间,“用枪都算小题大做。” “你!” 杰西的脸被气的铁黑。 本想看到程翊在这种情况下困兽之斗,没想到这个男人仍旧这样气定神闲。 甚至还羞辱了他一番。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杰西抬抬手,所有保镖都将手中的枪上好了膛,枪战一触即发。 正剑拔弩张之时,陆浅一瞬间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她强撑着扶上程翊的胳膊,艰难开口。 “程翊……我……”头好晕。 陆浅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直愣愣地栽在了桌子上。 程翊将欲俯身去看陆浅的情况,却也感觉到身体一阵脱力。 程翊脑海中警铃大作,顿觉四面楚歌。 他迅速抬手,划过腕表,表盘上方将欲亮起冰蓝色的光。 “煌……” 未等下令,他便也直接软倒在陆浅身边。 表盘上的光也随之暗下。 再想抬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程翊眉头一蹙。 神经毒素。 他已经很小心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程翊感觉到四肢的力量正在被一点点抽走,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抬不起来。 连他都这副样子,难怪陆浅会直接晕过去。 “啪啪。” 杰西站起身来,得意地拍了拍手。 身边的黑衣保镖们纷纷将枪支收了起来。 “别费力气了,你那两个跟班早被支走了。” 杰西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程翊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动也动不了的男人,语气中满是自豪。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ciro。” “普通的神经毒素又怎么能逃得过程当家的鼻子呢?” “n1-k,神经麻痹气体药物,无色无味,随着呼吸循环进入血液的时间越长,体内浓度就会越高,药效也会发挥得越极致。” “我知道江栾的解毒剂很厉害,但照你体内堆积的量,只需要那么一点高纯度酒作引子。” 杰西猥琐地眯起眼,屈起两根手指比量在程翊眼前。 “无论你这男人有多强悍,也只有乖乖倒下的份。” 程翊听罢,眉头不悦地皱起来。 杰西似乎看出了程翊的疑惑。 “既然要死,我就让你死的明白点。” 他故作高深地向前走了两步,脸上亮出令人作呕的贼笑,弯腰俯在程翊面前。 “昨晚bnd的人,是不是好好招待了程当家啊?” 程翊双眼一沉,深潭般的幽冷直愣愣打在杰西身上。 “杰西,你的伎俩比我想象得高明了不少。” 程翊没想到,昨晚的那帮德国警署竟然是杰西招惹来的。 “谁人不知你的耳力一流,只有牵制住你,我才好派人往屋子里下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西的笑声中带着十足的小人得志,不怀好意的面容得意到抽搐。 他弯下腰来,伸出骷髅样的手,狠狠拍了两下在程翊的脸上。 “ciro,你他妈的也有今天。” 杰西当下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一心只想着如何侮辱程翊。 程翊冷傲的表情却未因他的羞辱有半分改变,这下子反而是让杰西燃起了冲天的怒火。 “他妈的,”杰西抬起脚来,恶狠狠地踩在程翊的肩膀上,“都这副德行了还跟老子装蒜!” 杰西愤愤碾着脚跟,势必要将程翊踩在他身上的那脚原原本本还回来。 程翊抬起双眸,眼中满含凛冽的杀意,薄唇微启,轻吐出的话语带着让人胆寒的冷。 “你的手,和你的腿,我全记下了。” 杰西听到这,脸上一抽。 现在明明是他占了上风,程翊不过是个阶下囚,但这气势好像是他一败涂地一般。 “少他妈吓唬老子!” 杰西摆摆手,朝着地上怒啐一口,招呼早就等候在旁的保镖过来。 “把他给我关起来,那个小美人,给我送到房间里来。” “是。” 第83章 解药 杰西的命令刚下,几名黑衣保镖将程翊和陆浅架起,朝门外走去。 被人架出包厢,程翊看到顶层长廊中漆黑一片,而且没有见到祁煌、凌烁的身影。 他心中了然些许。 白曜还真是布了不少局。 酒店内已经被清好了场,所以这些人的动作压根不会受到关注。 每一环看起来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以至于程翊根本没有发现问题所在。 一众黑衣保镖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隐蔽角落中的电梯。 那电梯门漆黑一片,完美隐藏在整栋大楼的光线死角中。 乘着电梯一路向下,直到普通电梯达不到的地下二层。 在地下二层的入口处,一名保镖扛起陆浅,朝着与程翊相反的方向离去。 程翊偏过头去,巡视了一圈这地下监牢的布局。 这监牢的外墙壁竟然是精钢制的,就连门上小小的窗户也是特质硬化玻璃。 还真是谨慎。 看来这里的改造是蓄谋已久。 在行进去监牢的路上,程翊感觉到手腕上的力回来了一些。 他身体里的抗药性在此刻起到了绝佳的效用。 虽说头脑仍旧有些昏沉,但是想办法给祁煌传个信应该不难。 一行人将程翊放到一架如刑椅一般的铁椅子上,便从监牢里退了出去。 听到监牢门锁咔哒一声,两名黑衣保镖守在门外,似乎生怕程翊跑了。 程翊哼笑一声,这白曜还真是谨慎。 程翊低垂着无力的头,奋力动了动手腕。 能动,但是想传信还得等两分钟。 程翊将舌尖伸进齿缝,尖锐的虎牙在舌尖上奋力碾压的痛感逐渐清晰,加速着他感官的回温。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祁煌凌烁。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观察过,这个监牢的门锁外部是镍基合金的航天材料,硬度与高温耐受都是一等一的。 凭他手里这几颗手枪子弹肯定轰不开。 多亏陆浅身上有他事先准备的追踪器,祁煌他们想找到陆浅应该还是容易的。 手腕上的力逐渐恢复,程翊试着动了动小臂,仍旧抬不起来。 他将腕表的卡扣勾在刑椅凸起的突刺上,啪嗒一声,腕表应声而开,直直掉进他的掌中。 拇指划过表盘,表盘上即刻闪烁起冰蓝色的光。 当光由闪烁转换为长亮时,程翊张开垂在身侧的指节,不断敲击着刑椅的铁板,向祁煌传递着塔维亚独特的讯息电码。 “地下二层。” “定位器。” “通知所有人。” 表盘上冰蓝色的光立即闪烁了两下,接而暗淡下去。 看到祁煌的回应,程翊有了片刻放松。 正当他阖目呼吸之时。 “hi~” 一声娇俏的少女音从铁牢外传来。 程翊瞬间警觉,仰起几乎不能动的头,看向牢门外。 铁牢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 而门口两个保镖,也已经不知道中了什么招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晕倒在了牢房门口。 在神经麻痹药物的作用下,程翊的听觉也变得不是那么灵敏,竟然连这都没察觉到。 程翊眼中闪过嗜血的光,邪肆冷冽的眼神如同一道剑影射向门口。 “不愧是塔维亚当家,动都动不了,气势也不弱分毫。” 少女音从再度传来,竹下春慢悠悠从地牢的阴暗处走出。 程翊微觑双目,“怎么是你?” 竹下春站定在程翊面前,从怀中掏出一颗不起眼的药丸,放在程翊面前晃了晃。 “我来给你送解药。” 程翊阖下眼睫,没有给竹下春半点反应。 “程当家,我知道你不信任我。” 竹下春俯下身来,嬉笑着凑近程翊的脸庞。 “我也知道你的手下十分顶级,但是那个女人真能等得到他们打破地牢的阻碍,来给你解毒吗?” 少女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神色,伸出手去,将解毒丸掐在指间,递到程翊嘴边。 “程当家,三思啊。” 程翊凛冽的目光瞬间沉寂,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张口接下了竹下春递来的药丸。 “不愧是程当家,爽快。” 竹下春站起身来,掐着她纤量的少女腰线,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没必要骗你,解药是真的。” “你就当我为了师兄,替他救你一次。” 程翊仍旧一副冷颜,并未因为竹下春的话而对她产生些许信任。 正看着面前嬉笑着的女孩,程翊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有一股热流从丹田开始流往四肢百骸,刚还因为神经麻痹而动弹不得的手脚,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知觉。 程翊轻轻攥了攥拳,确实能动。 竹下春仍旧一副灿烂的笑容,邀功一般地问向程翊:“我说的没错吧?” 程翊冷哼一声,攥紧手中的腕表,使劲甩了甩手腕。 没有留一个多余的眼角给身边的竹下春,站起身来直接走出牢房。 竹下春看着程翊远去的冷傲背影,她的眼睛倏地眯笑起来,脚跟并起,朝着身影离去的方向深深行了一个绅士礼。 “再会,程当家。” 第84章 真正目标 地牢之中并没有很多的守卫。 程翊沿着地牢的侧墙缓步走着,从他被关进地牢一直到竹下春来,不过四分十三秒。 说这没有预谋,想必谁都不会信。 但他看不透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他也别无选择。 他轻磕两下腕表的表盘,拇指拂过,冰蓝色的光再度亮起。 “当家!” 那边的祁煌声音明显有些激动,他没想到程翊还能给他们发来语音通讯。 但程翊在祁煌激动的音调背后,听到了搏斗声和枪响。 程翊问道:“你们在哪?” “我们已经在地牢入口了,这里看守很多,粗略估计不下五十个。” “砰!砰!砰!” 祁煌话音刚落,连续的枪战声便激荡起来。 “我已经通知所有人,他们十五分钟内会赶到这里。” “酒店顶层有事先安放的炸弹,烁已经拆掉了,但不确定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洛川激活了陆浅身上的定位器,一分钟内实时定位会接到当家的腕表里。” 祁煌那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响,但是剑拔弩张的鏖战并未干扰半分他给程翊报告的节奏。 “江栾也在从霍夫曼家族实验室赶来的路上。” 程翊冷眼微阖,轻嗯一声。 “这帮人是白曜派来的,这楼里肯定还有其他炸弹,记得留两个活口审问,我先去找陆浅。” “是。” 程翊行至刚与陆浅分别的拐角,一连串从岔路另一侧传来的脚步声传进耳朵。 程翊判别了一番,只有两个人。 虽说即使来一众人他也是能处理掉的,但是陆浅还在他们手里,打草惊蛇不是上策。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排风口正好处在拐角的位置。 程翊利落飞身,踩着墙边弹跳而起,双手抓上排风口的横栏,消失在走廊中。 但是哗啦啦的声响还是吸引了两个保镖的注意。 他们迅速拔出腰间的枪,飞奔至拐角处,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正纳闷时,原本消失在走廊上的程翊翻身落下,战立到二人身后。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程翊的手就已经搭上了他们的后颈。 他的动作迅猛到了极点。 “咔嚓。” 也就是半个呼吸的时间,两个男人的颈骨便在爆发的利爪下被狠狠折断。 他从不恋战。 人类身上所有的致命点,在程翊心中都如本能般了然。 程翊拖着尸体藏身进了无人的角落。 过了片刻,一个戴着墨镜的保镖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保镖西装,程翊嘴角居然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 从死人身上扒衣服这种事,他都多少年没做过了? 他鹰眸一扫。 腕表上的光亮了一下,透明的玻璃表盘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纹路。 延时定位器记录下陆浅走过的线路,洛川大致推算出了地牢的地图布局。 表盘的光又闪烁了两下,程翊伸出拇指擦过,里面传来洛川的声音。 “当家,我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隋唐等下会带着塔维亚的拆弹人员到达现场。 陆浅的定位已经超过三分钟没有移动了。 地牢的监控和柏林酒店不在一个系统,我和乐乐只能先将主线路上的监控破坏,其余的当家自己小心。” 洛川迅速交代着他手中的讯息,半秒钟也不曾耽误。 程翊未作回复,抬手关掉了通讯。 洛川掐掉通讯卡扣,纤长的手指在电脑上飞速敲击,眼睛瞟过层出不穷的代码。 地牢的三维地图也逐渐在洛川的计算下显现。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本就严肃的眉头倏地蹙起,向一旁的曲乐歪了歪脑袋。 “乐乐,这个地牢有问题。” 曲乐没有停下手中敲击的动作,冷言问道:“什么问题?” “这个地牢里,”洛川把地牢的剖面图摆到曲乐眼前,“有不下十余处气体输送管道。” “这些管道的材质我还无从知晓,但单看尺寸来说,输送的不会是爆炸性气体。” 曲乐愣怔了一下,敲击在键盘上的手指也下意识地停止。 洛川继续说道:“而且这些气体管道的终点,都无一例外地遍布在陆浅刚刚走过的那条路上。” 曲乐看到了洛川的电脑中,地牢的横截图上遍布着细密的输送管道。 那双冷媚的狐狸眼瞬间睁大,眼底即刻泛起红雾,半边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麻。 她没有一秒钟的犹豫,抬手敲响耳朵上的卡扣。 接通的第一时间,曲乐几乎是嘶吼着喊向通讯器:“唐哥!地牢里有神经药物管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程翊!!!” 通讯器那边的隋唐,闻言身躯都跟着一震。 他的左耳鼓膜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心率立马飙升。 隋唐强压住自己的心悸,朝着手下怒吼道:“快!加速!马上去地牢!!” 程翊快步走在洛川给他计算出的路线上,但这条路上空无一人。 头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程翊警觉地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紧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传进了程翊的鼻腔,他咬着槽牙空咽了一口。 白曜到底给他下了多少绊子…… 表盘又闪烁起光芒,那光芒闪烁的频率似乎都带着焦急。 程翊擦过表盘。 “哥!你快走!” 曲乐急切的声音立马从通讯器中传来:“地牢里有多重神经药物!白曜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程翊闻言,虎躯一震。 但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他没有退路可言。 程翊鹰眸微阖,“我带上陆浅就走。” * 陆浅忽忽悠悠睁开眼,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眼睛全部睁开的那一刻,她看见自己光洁的手臂,先是吓了一跳。 她慌忙起身,仔细观察一番周遭的环境。 白色基调的房间内空无一人,也没有窗,这房间并不大,木制的墙板围了一整圈,唯一与外界连通的就是一扇房门。 陆浅再看向自己身上,那身赛马装被人换掉了,她现在正穿着一身中长的白色连衣裙。 她看着眼下疑点颇多的状况,不禁锁起了眉头。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杰西和程翊刚开始对峙的时候。 他们提到了白曜、扶桑……上次她被leo的人绑走,就是带去了扶桑。 和程翊有仇的扶桑势力……也就是说白曜就是leo。 这帮人是冲着程翊来的。 可是她为什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 正疑虑着,门口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 陆浅瞬间警觉,回身朝后看去。 但她没有看到所谓的敌人,而是看见了一身保镖服的程翊出现在了门口。 “程翊?你怎么会在这?” 陆浅看到程翊的第一秒,并没有欣喜若狂地扑上去,而是心中瞬间布满疑虑。 “竹下春给我送了解药。” 程翊站在门口,看到安然无恙醒过来的陆浅,心中第一时间也爬过丝丝麻意。 她也吃了解药? 陆浅愣怔一下,竹下春……洛川的扶桑师妹…… 扶桑……白曜。 杰西和白曜联手,目的是杀了程翊。 但如果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杀了程翊,为什么还会给他们两个解药? 陆浅想通的那一刻,冷汗瞬间从脊背流下。 她用尽全力朝着门口大喊:“不好!是陷阱!程翊你快走!!” 第85章 野兽的血 几乎是陆浅的话脱口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跟着震颤起来。 程翊一时间没站稳,直接踉跄了两步,跌进屋内。 接着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轰轰隆隆的大响结尾后,清脆而响亮的几声“啪”音,是金属制品合并的声响。 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搭扣上了锁。 程翊瞬间警觉,急速冲向门口。 本来空荡荡的屋门外,已经被一整块金属制品包覆得严丝合缝。 他将拳头攥实,捏出咔咔的响,一拳砸在木制墙壁上。 那拳风呼啸到带着声音,足以见得这一拳的力道和速度。 “咔咔。” 几声,木板应声碎裂,但程翊的拳头却受到了另一重冲击。 劈里啪啦的木板碎屑掉落之后,露出的是一整片的钢铁墙壁。 受了程翊几乎尽全力的一拳,那钢板却纹丝不动,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而程翊的指节在收回时,居然有些微微的发颤。 这个房间的墙壁是假象。 程翊的眉心即刻拧到一起,这是……铁牢…… 这钢板的厚度和硬度,根本不是一般的东西。 这个陷阱确实是下了大功夫。 陆浅慌张上前,抚住程翊微颤的胳膊,轻轻掰开他的指节,温柔地安抚着。 程翊拧起的眉目有了些许舒展,抬手揉了揉陆浅的头,轻声安慰道:“别怕,祁煌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下一刻,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容不迫的声音如同奏乐。 那光听那脚步,就能想象到这个人的步伐有多优雅散漫。 那步伐越来越近,就在这钢铁牢笼的门口戛然而止。 陆浅的眉毛锁了起来,这是……什么人? “程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这么狼狈的时候。” 听到这个温柔中带着些邪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翊头也没抬,便知道是哪位老朋友。 “呵,白曜,”程翊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自嘲,“没想到你居然还会亲自过来。” “你还是那么聪明啊。” 白曜温润的声音中居然夹杂着讶异,那是对程翊的高度认可。 “我布下的局都快被你拆完了。” “不过幸好,最后一局还是得手了。” 程翊一把揽过陆浅,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警觉地看向门外。 原来这个局,从他决定来参加宴会的那刻起,就已经布下了。 程翊早该想到,克劳德通过文森佐给他下晚宴邀请,而不是直接找到他,从这件事开始,就已经有些反常。 白曜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话语中带着鄙夷:“这几个废物还真没让我失望,每一步、每一步、都走在了我的设想里。” 程翊听罢,冷峻的眉目又沉下几分。 “白曜,你废了这么大的周章,总不会就为了把我关在这吧?” 他再了解白曜不过。 合作? 白曜是不会屑于和那些酒囊饭袋合作的。 他只会引导着、算计着,把他们的想法与贪念看得透透的,然后让他们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棋子。 他们“自愿”走的每一步,都是他的局。 “呵呵……” 白曜的轻笑声在门后响起,透过钢铁牢门传进屋内,听起来冷血到了极点。 “一路上过来,想必你也闻到我放给你的药了吧?” 程翊眉目低垂下去,那冷冽杀伐的眼光透过牢门,恨不得要将白曜凌迟。 “……” 感受到程翊的沉默,白曜笑得更加放肆起来:“哈哈哈哈哈——” “我真是没想到,程当家身上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程翊的周身猛然掀起一股冷浪,被他揽在怀中的陆浅都不由得一僵。 他轻启薄唇,语气直降到冰点:“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真是健忘。” 白曜站在门外,推起鼻梁上的眼镜,他的目光似乎能射穿眼前这道精钢牢门,同程翊对视。 “在北港,我的陷阱不是好好招待了程当家吗?” 程翊闻言轻啧一声,舌尖扫过后齿,脸上露出些许烦意。 陆浅听到白曜的话,北港,那不正是她和程翊相遇的地方吗? 他的陷阱……说的不会是当时程翊身上那条20cm的刀口吧? 程翊揽紧了怀中的陆浅,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其实是没想让你死的。” 白曜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些惋惜,那是对失去势均力敌对手的惋惜。 “但是我派人验了你的基因报告,你血液里流淌的秘密太让我震撼了,我想看看身体里流着野兽血液的人,他释放本能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呢?” 陆浅被白曜的话惹得一惊,她听不懂,但震撼极了。 身体里流淌着野兽血液……指的是程翊吗? 白曜继续开口,声音依旧优雅温柔:“你不是很疼爱这个女人吗?” “如果让你亲手毁了她,你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发狂?然后自我了断?” “……” 程翊周身的杀意已经掩盖不住,就像冰凉的水从门缝中丝丝溢出,他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颌骨上已经因暴怒而勒起几丝青筋。 白曜感受到这缕缕外露的杀意,反而笑得更妖邪。 “呵呵呵呵……你不是喜欢拿我的人试药吗?” “这一次,让你也尝尝当试验品的滋味。” “啪!” 白曜说罢,抬手打了个响指。 响指音落下,房间中接连传出咔咔的响,紧接着一股细密的烟雾便从房顶的四角逸散出来。 程翊眉头紧锁,迅速抬手捂住陆浅的口鼻。 但白曜似乎是能看到程翊的动作一般,开口说道:“放心……这不是什么致命的药。” 他散漫地摘下眼镜,轻轻擦拭着,话语中的温柔好似在安抚程翊。 “只是一点点的催化剂,能让你刚才吸进去的复合神经药物,全部、发挥到极致。” 程翊听闻,呼吸都跟着沉下,他的盛怒已经越过一个顶峰,重新达到了平静。 “白曜……” 白曜听到这平静至极的呼唤,收敛了些许笑容,悠然地替自己点起一根烟。 “我只是想放出你体内的野兽罢了……让你遵从一番原始的欲望……毁灭欲、性欲乃至……食欲。” “我很期待你会对身边的猎物做什么,或者说……” “对你自己做什么?” 白曜伸出夹着细烟的修长指节,轻轻敲击在铁牢门外,钢铁的震动将敲击传递得绵长。 程翊听出了这断续敲击连起来的旋律。 《安魂曲》。 片刻后,白曜收回指节,柔柔笑了声:“程翊,我为你演奏的挽歌,还满意吗?” “……” 程翊紧揽起陆浅的肩。 那力道之大,陆浅已经觉得有些闷痛,但她仍旧没有松手,而是将手紧紧环在了程翊腰上。 她想告诉他,她在。 白曜轻笑一声,将半根没抽完的烟随手扔到牢门前,双手插兜转过身去。 操着温柔优雅的声音向程翊告别: “你的手下们,地牢里遍布的陷阱、和足以炸毁整栋楼的炸药,会好好招待的。” “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再见,或者说,永别。” 第86章 朝这打 “当家。” 迎风侍立于地牢拐角,见白曜走来,向他恭敬问好。 “走吧。” 白曜随手理了理袖口,淡然说道。 迎风有些茫然:“我们不用在这监视程翊吗?” “还有杰西,他还在吵嚷着要去杀掉程翊。” 白曜幽幽抬眼,白皙到有些邪气的面容上溢满不悦,冷冽的眼神透过银丝眼镜打在迎风身上,让他有些胆寒。 迎风连忙垂首请罪:“当、当家恕罪,属下不知哪句话说错了。” 白曜轻推下眼镜,眼神从迎风身上瞥开,“即便程翊将死,也不是你们这些人能侮辱的。” “……” 迎风缄口不语,向后退了几步,跟在白曜身后。 “我们收买的东欧帮会家主都被程翊杀了,西海岸那批货……” “沉了,”白曜眉头锁起些许,有些不耐烦,“毒.品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白青会的生意比也太下三滥了。” 迎风微怔,“那杰西……” “处理掉。” 白曜几乎没有思考,直接下令。 “这……” 反而是迎风有些迟疑。 白曜似乎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呼吸都不自觉地拉长,“迎风,你太瞻前顾后,所以我说,你不适合跟在我身边。” “……”迎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垂垂低下头,不知作何回应。 白曜转过身来,抬起修长白皙的手,一下下拍在迎风的脸上。 “叛主的狗,连杀了吃肉都是臊味的。” 白曜的指尖猛然加重,啪地一声在迎风脸上拍出清脆的响。 “滚。” “……是。” * 铁牢中。 程翊闻着铁牢中愈发浓郁的药物气味,眉头皱得几乎拧到一起。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产生了恐慌。 他抬起右手,狠狠掐在自己的两个太阳穴处,低垂着头,将上半张脸埋进手中。 “程翊……你没事吧。” 陆浅看不懂现在的形势,但她隐约觉得程翊有些不对劲。 因为程翊身上的气场已经变成了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样子。 就像……一头野兽。 陆浅清楚地感觉到,她现在站在程翊身边的感受,就像面对着一头狼。 没有任何阻挡、没有任何防护,就这样直面着一头狼。 他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额上的冷汗凝结成股,顺着他坚毅的面庞滑落。 他本就健壮的身体现在正随着不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好像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在体内窜,连身上的肌肉都跟着翕动。 陆浅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 那张冷傲自控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神情。 陆浅心口一紧,温柔地抬起程翊的脸,想安抚他一番。 但当她对上那双熟悉的金棕色眼睛的那一刻。 陆浅怔然了。 那双眼睛和她平日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程翊的眼睛现在几乎看不到眼白,整个眼球都被浓郁的金棕色包裹。 那金色太耀眼了,在他深邃的眼眶中闪着光,就像日光沦陷在了他的眼窝中。 好漂亮,漂亮到让她心脏停摆。 那是陆浅第一次见到,人类能有这样的眼瞳。 “程翊……” 陆浅柔柔地喊了他一声,声音带着颤。 程翊空咽下一口,俯身抱紧陆浅,将脸贴紧她的耳边。 “听着,” 程翊开口了,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冷静。 “隋唐他们要待会才能到。” “走廊里有药,江栾的解毒剂解不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口鼻捂住。” “等下我让你做什么,你都要听话。” 陆浅还没听明白程翊话里的意思。 只是感觉到,程翊轻轻松开了抱着她的右手。 “砰!” 一声枪响。 在陆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这样炸裂在她的耳边。 程翊的左臂瞬间被鲜血布满,血柱止不住地向外涌。 他右手拿着枪,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他眼底本就荒芜,被金色包裹后,便更加深不可测。 陆浅怔住了。 那速度太快了,快到陆浅根本没反应过来程翊干了什么。 就在她呆愣的这一秒钟时间内。 “砰!” 又是一声。 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了陆浅晶莹白皙的脸上,她的珍珠般的眼睛越瞪越大。 朝着左臂连开两枪,但程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因为他发现,这两枪对抑制他的发狂没有半点效用。 白曜说得没错,他最底层的生理欲望已经开始翻涌了。 性欲、食欲、破坏欲,一齐爆发在了陆浅身上。 而他的手已经慢慢不受控制,再这样下去,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手中这把枪,都会成为对陆浅生命的最大威胁。 程翊刚想到这里,他的枪口,便已经慢慢上移,从左臂逐渐移到了心口。 陆浅瞬间面色惨白如纸,她的动作比她的尖叫还要先一步发出。 她慌乱地流着眼泪,去扑程翊的手,去拦他的枪。 “程翊!” 陆浅哭喊着,阻止着。 这个男人为了不伤害她,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 “你别……别!我求你,我求求你……” 她抬起手,攥住程翊还没有挪到心口的枪,用她纤弱的手掌堵住枪口,胡乱地摇着头。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凝滞。 嘴里的话断断续续,难耐的呜咽声夹杂着哀求。 “放开。” 程翊的声音柔柔的,居然没有平时的冰冷。 “不……不、不可能,我不会……不会放的。” 陆浅攥紧冰凉的指,想把枪口从程翊胸口上移开,但是却半分也移不动。 程翊感觉到自己的手开始细微地颤抖,他眉头一皱。 他伸出布满血迹的手,掰开陆浅的指,将手中的枪反手递到她手里。 那银白色的枪身上沾着点点血迹,刺得陆浅眼睛泛痛。 他攥着陆浅的小手,紧贴在枪把上,语调温柔又耐性:“扳机在这里,我帮你上好膛了,用的时候记得,两只手握着,你的手腕太细了,会疼。” 陆浅茫然,眼睛里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在眼泪侵染的光圈中,她看见他笑了…… 那笑宠溺又妖艳,同这双被金色裹挟、看不到眼白的眸子一起,像是神明降下的礼赞。 程翊抬起她的攥着枪的手,直愣愣戳在他的左心口上。 他的声音无比温柔,口中吐出的话语,比表白还要深情。 “如果你发现我听不懂、也说不出话了,就朝这打。” “枪里还有三发子弹,记得一定要打空。” 陆浅孱弱的身躯不断抖动着,她狠咬着下唇疯狂摇头。 她的眉目间尽是吃痛,好似这两枪是直接打在了她身上。 她不会的,她不可能会对程翊开枪的。 程翊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放心,我不会躲的。” 第87章 不许耍赖 陆浅一把夺过程翊手里的枪,将还上着膛的枪一把扔到一旁。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陆浅支棱起脑袋,瞪着大眼睛愤愤看向程翊,本来娇软的声音当下却分外坚定。 “别的我都可以听你的话,唯独这个不行。” 程翊紧锁着眉毛看向面前的女人,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了,复合药物的摧残让他头晕目眩。 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同时啃噬他的神经。 这份痛苦已经逐渐开始吞没他属于人类的神智。 再这样下去,不出片刻……他的身体就会被本能侵占。 陆浅扶住身形有些恍惚的程翊,轻柔拉起他,将他带到床边。 程翊坐在床边,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地凝结、滴落。 枪伤的疼痛也在神经高度敏感的状态下被极致放大。 陆浅抬起手,想去查看他的伤。 “滚,别过来。” 程翊一声怒吼。 他的怒意太强烈直接了,吓得陆浅本能地一哆嗦。 程翊的声音冷如冰山,他从未、从未如此冷漠地命令过她。 但陆浅却第一次没有听从程翊的命令。 她轻吸一口气,挪蹭到程翊的膝盖边,娇若无骨的身体半跪在他的身旁,环上他强壮的身躯。 “你敢……” 程翊的声音已经开始染上了野兽般的凄厉,有轰鸣声在他的胸腔里向外发散。 他知道自己不出多久就要失控了。 “你就当我胆子大了吧。” 陆浅流着泪,拿起程翊腰间的小刀,撕下自己衣裙下摆的布条,把程翊被子弹击穿的左臂勒住,尽量减少血液的流失。 接着她解开自己相对干净的胸衣,把棉质内衬挖出来,从程翊手上的弹孔处向里塞。 贯穿伤口的内部破坏比外部要大很多,何况程翊还连开了两枪。 他现在正处在精神亢奋的状态下,心率极高,血液输送也极快,如果不尽快处理,等不到隋唐他们来,程翊就会失血过多。 程翊现在已经模糊到没精力去管陆浅到底在干什么。 他一面遭受着药物侵蚀,一面抗拒着被激活的本能,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陆浅看着他称得上扭曲的脸,心中一阵抽疼,加快了手上处理伤口的速度。 陆浅在周围搜寻了一圈,没有趁手的防水材料,她只好解下程翊腰间的皮质枪托,切下5cm见方的皮块,狠狠摁在程翊的伤口处。 但处理完他的创口,并没有让程翊的痛苦获得片刻的纾解。 突然间,程翊隐忍的面容忽地抽动了一下。 他眼前一片模糊,只是靠感觉判断,陆浅正跨坐在他腿上,将整个人埋进他怀中。 “程翊,我不想你死,”陆浅将脸深埋在他的颈间,耳鬓厮磨,“让我分担你的痛苦,别把我推开,好吗?” 那声音温柔如水,能沁润寒冰。 陆浅眼中漾着雾,痴迷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我们打个赌吧。” 陆浅抬手捧上程翊的脸,心中带着颤意,直盯盯地望向那双布满金色的双眼。 那双像狼一样的眼睛。 “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我要听你说那三个字。” “如果我赌输了,那我就赔给你一个热吻。” “不许耍赖。” 接着陆浅如献身一般,将她细嫩的唇瓣向程翊送上。 他看不清,但他感受得到,当那片柔软贴合在自己唇瓣上的时候,程翊的身躯都跟着一颤。 他眼中裹挟着的金色在那一瞬间暗淡了些许,露出了他本来的眼眸。 但只有一瞬,程翊的精神又被狂乱席卷,他反过来擒住陆浅的唇瓣,疯狂地啃咬,将一切理智都抛诸脑后,只剩侵占。 陆浅缓缓闭上眼睛,眼角的泪也随之停止。 他终于不会推开她了。 痛……好痛…… ……原来比她想象的痛这么多。 身体像要被撕开一样。 程翊如野兽般在她身上啃咬,他的手走过的地方都泛起青紫。 他额头上的汗珠点点滴落在她身上,蛰得伤口泛起疼。 可看着面前比她痛苦数倍的男人,陆浅的心更痛。 她强撑着,抬手抚上那满面苦楚的脸。 程翊的口中已经发不出连续的音阶,只剩兽般的呜鸣。 他的心是不是也在疼? …… 程翊将口中的利齿深深刺入陆浅的皮肤,细嫩的皮肉一下子崩裂出鲜血。 陆浅的血在程翊口中渐渐散开,他翻涌着金色的眼睛竟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陆浅感受到程翊身体有些僵直,她强忍着肩头被撕裂的痛,柔柔地抚摸在程翊健硕的背上,仰起已经哭花的脸,轻柔蹭在他的颈间。 “好了,睡吧。” 程翊喉头如野兽般的呼啸逐渐平息,风暴般的呼吸也平静了些许。 陆浅感受到身前的男人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放松,抬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身躯。 白曜给他灌了这么多种药,他手臂上的枪口还在渗着血。 他大概是有些累了。 如果他们必须死在这里的话,让程翊在睡梦中死去,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我在,睡吧。” 随着肩头的剧痛逐渐减弱,程翊强壮的身体便如山海倾倒般,压在了陆浅娇小的身躯上。 她强撑着这个姿势,继续拥抱着他。 程翊的呼吸逐渐平稳,眼睛也逐渐阖上,他被药物扰乱的神经正被陆浅一点点地安抚着。 他的喉头仍旧断断续续地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但此刻却不像是一匹恶狼,而是像一只待哺的幼兽。 感觉到男人的身躯终于完全放松,陆浅轻缓地蹭了蹭他的鬓边,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带着撒娇的嗔腻。 “没想到还真是挺痛的。” …… 恍惚中,陆浅听到了牢房外嘈杂的脚步声。 还有隋唐急切的叫嚷。 她扯动了一下干裂的唇,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抬手揉了揉程翊的头发,“听到了吗?他们来救我们了。” 呼呼啦啦的人群停在铁牢外,陆浅的心也随之放下。 “程翊!陆浅!” 隋唐疯狂拍打着地牢的门,疾声呼喊着二人的名字。 “唐哥……” 陆浅扯着嘶哑的嗓子艰难回应。 隋唐听到陆浅虚弱但切实的回应,心底放心了一些。 “对不起,小浅,我来晚了,白曜在路上安排了炸弹和陷阱,耽搁了太久。” 陆浅笑着回应:“没关系的,你们能来就好。” 隋唐一拳砸在铁牢的门外,从牙缝中愤愤挤出几个字。 “小浅你等着,我马上救你们出来。” 第88章 无能为力 隋唐摸向这密不透风的铁牢。 这个地牢通体铁钨合金,硬度和强度都达到了航天水准,而且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厚,强行破坏几乎不可能。 他摸索着墙壁外围,几乎没有拼接的缝隙,这明显是蓄谋已久,特意安排在这的铁牢。 “操。” 隋唐一声低咒,愤愤捶在铁牢墙壁上。 白曜这盘棋,比他想象中要布得久太多、大太多。 隋唐眼神定在牢门外的锁上,眉头紧蹙,朝着祁煌摆了摆手。 “煌,炸开。” 祁煌立刻从武器箱中掏出微型爆破弹,迅速向门锁走去。 “不能炸!” 洛川急吼出声,飞速上前,拦住祁煌拿着炸弹的手。 隋唐怒吼出声:“洛川你干什么!我们没时间了!” 白曜在整栋楼里埋了数不清的炸弹,他们一路过来也只拆掉了一部分。 根本不知道剩下的还有多少,或者说还有多久引爆。 他这手笔是奔着必杀去的。 “这锁我见过,”洛川蹲下来细细查看着铁门上的锁扣,“我曾经到fbi数据库偷过一次东西,他们的数据库用的就是这个锁。” “这是德国研制的精密锁,内部机械结构极其复杂,有一百多万个高精齿轮,还有不计其数的微型零件在里面运作。” “而且这种锁会连接计算机。” “如果强行破锁,这个锁背后的安全系统会为了保存数据绝对机密,立刻引爆室内的炸弹。” 洛川的眉头随着话语不断地收紧,连呼吸也变得沉重。 隋唐没有看到洛川的表情,兴奋地问道:“那你既然偷过,是不是代表你会开这种锁?” 洛川的嘴唇倏地抿起,眉头间的愁容再度加剧。 “我那次的任务……失败了。” 隋唐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那就是说……你也……” 身后的所有人,闻言也全部面色一沉,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洛川已经是世界顶尖的神偷,如果他都打不开的锁,那还有谁能打开? 隋唐的呼吸瞬间沉下,呼出的气都带着轻颤。 凌烁瑟缩着牙根:“我……我现在就去拆弹。” “拆不净的。” 隋唐淡淡的一句话。 所有人都知道,拆不净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炸弹都具体藏在哪。 这一时间,里外皆无声。 “洛川。” 突然,越过众人,一声清冷的呼唤响起。 所有人纷纷回头看去,曲乐正红着眼眶,直盯盯地看向地牢门锁。 洛川听到曲乐的呼唤,俊脸一皱,薄唇微抿着,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曲乐慢慢走上前去,神情凝重而决绝。 “师父说过,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我的手是他见过最稳的。” “如果没有五年前那场爆炸,我会是最顶级的神偷。” “江栾,”曲乐走到门锁前,转头看向江栾,“你的神经亢奋制剂能维持多久?” 洛川锁起眉头,“乐乐,你……” 江栾的神经类药物轻易不会拿出来用,这些药物一般都是以消耗使用者的生命为代价,获取一时的超常能力。 比如消除因爆炸产生的手部后遗症。 而这种类似于透支类型的人体开发,往往伴随着成瘾性和高死亡率。 江栾低垂下头,没有作答。 在医学上,30%的致死率就可以称之为极高,但神经亢奋制剂的致死率甚至没有定数。 曲乐这是以命搏命。 曲乐紧皱着眉头看着众人,扯开嗓子朝着一众人狂吼道:“他们不能死,没时间了!”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在场的所有人,如果真的有这个能力,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替曲乐去做这件事。 可惜,只有她可以。 江栾幽幽开口:“三分钟。” “足够了,”曲乐拉开衣袖,“给我打药。” 时间一点点流逝。 曲乐的耳朵紧贴在那扇精钢制的门锁上,呼吸平稳到听不见。 所有人都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整个地牢中的人,都如同陷入真空。 安静得诡异。 数以百万计的零件在曲乐的拨弄下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声响的差别几乎不可闻。 洛川屏住呼吸,附耳上去。 他知道,对顶尖的神偷来说,呼吸也是干扰任务的因素。 曲乐缓缓闭上眼,也屏住呼吸,将其余感官屏蔽,将听觉和指尖的触觉无限放大。 她越发地谨慎,她听得到其余四门副锁芯已经安稳落入锁槽中,只需要将主锁芯卡住,这个锁就能打开。 只需要轻轻那么一下。 但是她犹豫了,她手里握着程翊和陆浅的命。 这么多年没有开过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技力还剩多少,判断得够不够准确。 在一旁守着的洛川也紧锁起眉头,这个锁,他无能为力。 曲乐手上的动作犹豫地停止。 “乐乐,是你吗?” 陆浅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那声音淡淡的,比呼吸轻。 “是我。” 曲乐的声音依旧平缓冷淡,只有在她身边的洛川才看得见,她的手渗出了多少汗。 “如果这个锁真的打不开,答应我,你们一定要走。” “……嗯,好,放心。” “你骗人,”陆浅柔柔地笑了一声,“你平时答应人的时候从不会这么说话。” “……” 曲乐缄默。 陆浅感受到她的沉默,也没有再过多要求,只是淡淡开口:“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 忽的,一种恰好的声响传进曲乐的耳朵。 听到那个声响的一瞬间,就好像在音游按键上忐忑地拿下了最后一个perfect。 像抓勾上摇摇欲坠的娃娃终于坚持到落进出货槽。 像一只在暴雨中救下的奄奄一息的小猫,终于熬过生死考验,对着你张开眼。 像新生。 曲乐的喉咙到胸腔都跟着放松了一下。 接着她几乎是本能性地、下意识地,如同赌博一般,将这个可能转瞬而逝的机会交给上天,将旋钮朝右拧了那么细微的一下。 “咔哒。” 终于。 他们等待的这一声足以让呼吸凝滞、让灵魂震颤的响声。 曲乐的眼眶已经红得发烫,眼泪随时都要从那浅淡的狐狸眼中滑落。 她欣喜若狂。 她用尽全力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床榻之上相拥的二人。 一身白裙的陆浅,满身满手的血污、牙印、青痕,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程翊。 那么可怜、可怖,却对曲乐笑得灿烂。 “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厉害。” 像从忘川河中、黄泉鬼路走出来的神女。 一众人几乎是一秒钟内就冲了进来。 隋唐一冲进屋,室内弥漫着的药物味道瞬间就呛进他的鼻腔。 看见几乎被血渍浸透的二人,浑身青斑的陆浅和晕死过去的程翊。 隋唐的心速猛然间飙升,太阳穴跳动到抽疼,冷汗瞬时从发丝间流下。 他迅速冲到二人面前,把程翊背到背上。 祁煌也接连动身,将陆浅一把抱起。 隋唐转过头去,几乎是狂吼着:“江栾!准备x号神经抑制剂!!” 第89章 鱼饵 月色朦胧,静夜无声。 竹下春蹲坐在沙发沿上,从三十层的高楼中,透过落地窗望着柏林皇家酒店门前的盛况。 身后传来踏嗒踏嗒的脚步声,她头也没回,嘴角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两颗凸出的小虎牙。 “当家,他们跑了哎~” 白曜漫步走到窗边,抬手轻推了下眼镜,嘴角扯起一抹舒然的笑意。 “看到了。” 竹下春双手撑起下巴,摇头晃脑道:“锁好像是那个小狐狸开的~呜呜,她好厉害,怪不得洛川师兄这么喜欢她。” 白曜的脸上没有出现分毫的不悦,反而是淡然扫过那一众远去的人。 他倾身坐到沙发里,优雅地向后靠去。 竹下春识趣地替他倒好了酒,递进白曜手中。 白曜接过酒杯,在手中晃荡几许,透过被云霾掩盖的月色,他的表情添上了些许满意的神色。 “他身边这几个女人,都比我想象得要有能耐。” 竹下春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睁圆了眼睛看向白曜,语气中有些埋怨。 “那怎么办呢~当家,我们这次可下了不少本,什么都没捞到,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呵呵……”白曜温润轻笑一声,“我都不知道说你些什么好,我看是这次任务让你玩高兴了,还想再接着玩。” “略。” 竹下春没有否认,俏皮地朝白曜吐了吐舌头,眼睛继续瞟向窗外。 “那个红头发帅哥我还挺喜欢的,当家能不能把他抓来给我玩玩?” “净给我出难题,塔维亚的双煞哪有那么容易抓,”白曜轻抿一口酒,“想要就自己找办法。” 竹下春微微瘪嘴,轻嘁一声:“嘁……程翊那么难抓你还不是抓了,小气鬼……” 白曜似是被竹下春逗笑了,“呵……你还挑拣起我来了。” “我可不敢,”竹下春晃晃脑袋,“我挑拣当家要是被王珏听去了,又要拿刀砍我。” 白曜温柔一笑,没有作声。 竹下春似是想到了什么,皱起俏皮的小脸看向白曜,“王珏对你都那么死心塌地了,当家为什么不给她席位呢?” 白曜轻轻摘下眼镜,啪嗒一声合在手里,白皙的肤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有种病态的美,眼角的泪痣又替他温润的面容平添两分邪魅。 修长白皙的手上,小指处一枚指环在黑暗中闪着光,配上手中浓郁的红酒,就像是隐于夜色,品鉴血液的吸血鬼。 “我只需要忠心的狗,她想要的太多了,”白曜觑起温柔的眉目看向竹下春,“你见哪个猎人会放任他的猎犬爱上自己?” “听不懂,”竹下春默默耸耸肩,“还是聊回刚才的事吧,所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曜翘起二郎腿,将自己整个人陷进沙发中,手指轻轻敲击在沙发扶手上。 “把程翊基因报告的消息放出去。” “啊?” 竹下春愕然。 白曜非常宝贝程翊这份基因报告,哪怕是像她这种白青会在席的人,也没有人能真正看到。 就连研制药物的研究人员,也只能分区块掌握其中一部分的讯息。 竹下春或许懂得,这是白曜对程翊的尊重。 对他唯一承认的对手的尊重。 白曜要把报告的消息放出去?他到底想干什么? 白曜看出竹下春的错愕,他纤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眼睛眯起,似笑非笑。 “想钓大鱼,要舍得用饵。” 竹下春听罢,眉毛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她起身跳下沙发,微笑着朝白曜恭敬行礼。 “是,当家。” * “……唐哥,”陆浅坐在车里,看着躺倒在她腿上的程翊,泪流不止,“程翊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江栾已经给他打过抑制剂,枪伤的血也止住了,等下我们带他回霍夫曼家族的病理实验室,再观察几天就好了。” 虽然隋唐嘴上是这么说,但陆浅看得到他一根一根急速地抽着烟,那烟雾和愁绪萦绕在一起,盘旋升腾。 哪怕是开着车窗,根本也散不出去,忧乱的思绪压得陆浅喘不上气。 陆浅看向怀里的男人,她从没见他这样狼狈虚弱过。 他从来都那么慵懒随性、不可一世,他冷傲自持的样子似乎刻在了骨子里。 他怎么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陆浅的泪水根本止不住,噼里啪啦掉在程翊的脸上,她伸手去擦掉,便又有新的掉下来,半点都擦不净。 她只好紧抱着程翊的肩颈,将他贴近自己单薄的身躯,似乎这样能给他一些温暖。 隋唐不忍心去看那个单薄的身影,他紧锁着眉头看向窗外,嘴里的烟抽得有些发苦,涩得他张不开嘴。 陆浅张开小手,轻抚着程翊的脸,从眼睛拂过眉毛……再到鼻梁、唇峰。 这张脸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平日里睡觉的时候,她翻个身程翊都会醒。 但她现在无论怎么晃,程翊都不会给她半点回应。 跑车一路疾驰,停在了一幢医院样式的巨大别墅楼门前。 别墅最上方,巨大的浮雕牌匾刻写着——hoffman(霍夫曼)几个大字。 灯火通亮的大楼前站着一众身穿白衣的医护。 江栾从车上走下,用德语不断地指挥着面前的所有人。 那是陆浅从没见过的,认真而激昂的江栾。 他们说的话陆浅完全听不懂。 只能跟着他们一起,眼看着他们将程翊推进病理监护室。 陆浅扒着病房的门,却也只能眼看着门帘被拉上,程翊就这样消失在她眼前。 隋唐默默搭上她的肩,“小浅你先去包扎休息,程翊没事的。” “我没关系的,唐哥,你让我在这等他好不好,我想进去陪他……” 陆浅红着眼眶,拉扯着隋唐的衣袖。 隋唐俊脸一皱,薄唇微抿,“以程翊现在的状况,你不适合待在他身边。” “你放心吧,他没事的。” 陆浅仍旧不依不饶,她四处看了看这偌大的长廊,开口说道:“那我……那我在这里等着也好。” “让我呆在这……” “我就想看看他醒过来……” 忽然,陆浅觉得脖颈上一阵闷疼,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滑落。 “对不起了……小浅。” 隋唐轻叹一口气,收回手刀。 接着将陆浅抱起,递给一旁的祁煌,“带她去包扎,给她打些镇静剂让她睡一觉。” 祁煌闷嗯一声,抱着陆浅离开监护室。 第90章 有迹可循 曲乐与祁煌擦肩而过,径直走向隋唐。 隋唐将手揣进兜里想再拿根烟,但猛然想起来,这里是医院,而且他的烟在车上已经抽完了。 “你打了药没事吧?” 隋唐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已经因为大量吸烟而变得沙哑。 “一管而已,没大碍。” 曲乐的声音仍旧冷静,但那双狐狸眼微微泛着红,像是刚哭过。 隋唐抬起低垂着的头,注视向曲乐,“辛苦你了。” “呵……”曲乐似是被逗乐了一般,鼻息哼出轻笑,“这点小事,说什么辛苦不辛苦。” 隋唐漠然:“本来有唐哥在,不应该让你冒这种险。” 隋唐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透露出别样的心疼,那是一种对至亲兄妹会有的心疼。 曲乐倒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戏谑地搭上隋唐的肩膀,“怎么?你和我哥的托孤游戏还没玩够呢?” 隋唐抬手狠弹了一下曲乐的脑袋瓜。 “开什么玩笑,有你唐哥我活着一天,你就一辈子都是我妹妹。” 那力道重得曲乐后撤一步,双手捂起头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和我哥真是一天使不完的牛劲。” 隋唐收回戏谑的态度,定睛看向病房。 那一片白色的围布,能将病房里所有的图像都掩盖。 但盖得住人的眼,盖不住人的心。 二人就这样站在病房门外,寂寂无言。 半小时后,江栾从病理监护室侧面走出,神情凝重。 他走到曲乐、隋唐面前,拧着眉摇了摇头,“当家情况不太好。” “白曜在他身上放的药太多了,暂时只能测算出其中几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还有他们特殊研制出来对付当家的。” 隋唐听罢,抬起脚愤懑地踹在医院的墙壁上,那一脚力道之大,震颤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盘旋了许久。 “白曜果然是知道了什么。” 曲乐睑下眼睛,长吸一口气,“他能活下来吗?” “能。” 江栾没有半字多言,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他知道,解释也好、说明也罢,不如这一个字来得让他们心安。 隋唐听到江栾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他脚跟蹬起,从靠着的墙壁上起来,郑重地拍了拍江栾的肩。 “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 * 陆浅再度睁开眼,仍旧是黑夜。 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 她身上的伤口都被规规整整包了起来,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药味。 陆浅向窗外看去,眼前的夜色,同她晕倒之前的夜色骤然重合了。 这一切就好像梦一样。 但她知道这不是梦。 她肩膀上的伤口还在丝丝地泛着疼,身上的青紫也提醒着她。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 入夜的霍夫曼医院中零星开着几盏灯。 有仪器的声音在静谧的走廊中回响。 医护的数量也少得可怜,昨晚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陆浅凭着她不太靠谱的记忆,摸索着墙壁,在偌大的医院里走来走去。 走着走着,她猛然间想起了第一天和程翊遇见的那天晚上。 她也是跌跌撞撞地在漆黑的蘅襄馆里走,莫名其妙就走到了程翊的房间。 算起来好像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但怎么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久到足够让她爱上程翊。 她认路一直不算厉害,但她记得那天晚上,程翊房间里散发的暖黄色的光亮,就像指引她的明灯。 似乎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陆浅一边寻找,一边磕磕绊绊地询问着她能看见的所有人。 但真正走到程翊病房门前的那一刻,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迟疑。 她害怕看到程翊奄奄一息的模样。 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听从她怯懦的心。 陆浅径直走向病房,房门紧锁着,她只能透过小窗向里看。 程翊正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好几台精密仪器,数不清的管子。 他的脸上疲态尽显,平日里冷峻桀骜的眉眼现在虚弱又无力。 陆浅光是看上那么一眼,心都抽得疼。 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堵死了,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就这么透过小窗,呆愣愣地看着。 一连串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正朝着陆浅逐渐逼近。 “唐哥,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他?” 陆浅听到了愈发逼近她身后的脚步,却连头也没回,她猜得到是谁。 “他体内的药物太多了,x抑制剂江栾用了以前五倍不止的量。” 隋唐磕掉手里半燃着的香烟,操着沙哑的嗓音开口。 “等到他体内药物彻底清除,大概要七八天。” “这段时间内他随时都可能醒来,醒来的他极大概率会处在发狂状态,所以你暂时还不能进去看他。” 陆浅听闻,纤指紧贴在病房门上,狠狠地抠进手心。 隋唐看着面前颤抖着的柔弱身影,心尖划过一丝不舍。 “走吧,我陪你去露台坐一会。” 露台离程翊的病房并不远,陆浅却觉得这一路漫长得要命。 她总是控制不住想回头看看那扇房门。 期盼能从里面传出一些声音,但可惜没有。 那房间如死水般安静。 隋唐早在露台的桌台上备好了酒,似乎就是在等待着陆浅的到来。 “想问什么?” 隋唐散漫地靠在桌台边上,重新点起了没抽完的那支烟。 陆浅抬起眼睛,怔怔地看着他,“程翊为什么会发狂?” 隋唐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口鼻腔中游荡一圈,又从口中逸散出去。 他拢了拢脑后的长发,没有直接回答:“在程翊发狂的时候,他的眼球是不是几乎全部变成金色?” 陆浅听到隋唐的问话,头皮麻了一下,迟疑地点点头。 隋唐从怀中掏出程翊的血检报告,递到陆浅面前。 “我们将程翊被药物干扰后发狂的状态称为‘发病’,当他发病的时候,必须注射江栾研制的x号抑制剂,否则就会一直保持高度亢奋,直到死去。” “这是神经药物实验在他身上留下的后遗症。” 第91章 程翊的过去1 陆浅心疼地蹙了下眉,“神经药物实验?” “嗯。” 一个不疼不痒的“嗯”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陆浅微微感觉到,隋唐似乎在等她开口询问着什么。 她仰起脸来,忽闪着朦胧的大眼睛,看向隋唐。 “唐哥,你能和我讲讲程翊的过去吗?” 隋唐勾起玩世不恭的笑,“你确定准备好要听了吗?” 陆浅有片刻的迟疑,她走到露台边上,仰头看向今夜的弦月。 那月钩弯的好似能刺破思绪。 她脑海中全是程翊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甩不掉,抹不去。 她轻轻转身,倚靠在露台的沙发上。 “麻烦你了,唐哥。” 隋唐收回了那戏谑的笑容,上前两步。 他没有直接开始,而是故作玄虚地问了陆浅一个问题:“你见过狼的眼睛吗?” 陆浅被隋唐问得一怔,狼的眼睛…… “金色的。” “没错,”隋唐勾唇笑笑,“金色的。” 陆浅瞬间便想起,当时在地牢中,程翊那双几乎被金棕色侵占的眼睛。 正如狼一般。 隋唐向前走了几步,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今夜无云。 月光从露台的围栏歪打进来,在陆浅的白裙上撒下凝炼的笔触。 柔媚的娃娃脸被月光晕染得出尘,更衬起她眉目间淡淡的哀愁。 隋唐靠在桌边,垂眸看向月光里这个如画一般恬静安然的姑娘,幽幽开口: “程翊,并不是他的真名。” “或许应该说他的真名不只有一个。” “他的另一个更准确的名字应该叫:” “eden lupinos(伊登·卢匹诺斯).” 陆浅听闻有些不解,她知道程翊是英国混血没错,但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 隋唐看到陆浅不解的眼神,笑着又倒了杯酒,走上前去,递到她眼前。 陆浅接过酒杯,隋唐同她轻碰一下,顺势懒散地坐在了她身边。 开始讲述这个漫长而悲伤的故事。 “lupinos这个姓氏,来自古拉丁语lupus,意为狼。” “这个家族在公元前2世纪就已经存在,他们身上真正流淌着巨狼的血,是狼的后裔。” “他们的族人长着獠牙、生性嗜血,是如野兽一般的人。” “如狼一般,强大、智慧、迷人而孤独。” “但异类是不被接受的,哪怕是强大的种族。” 陆浅闻言,轻舔了下嘴唇,强大的异类,比同类更能激起人们心中的恶念与恐惧。 人们会不遗余力地去铲除掉这些人,为了所谓的“正义”。 “他们一部分族人被杀、被做成诅咒器具,被镇压、被深埋。另一部分血统薄弱的,在人的世界里苟活,想尽一切办法去融入现实。” “历经两千年的血统稀释,到如今留下的,也就只有lupinos这个姓氏而已。” “不过血统的稀释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至少可以活下来。” “现存的lupinos家族虽然在肉体上已经失去了祖先来自狼的力量,但是他们无一不拥有着超出常人的头脑。” “无论是演艺界、政界、商界、艺术界,等等各界都有他们家族的人活跃。” “正是在这样多年积累下,lupinos家族成为了英国皇室最大的债权人,百年前便开始开始暗地里接手英国皇室统治,成为西欧最大的黑道势力。” 陆浅听罢立刻皱起了眉,那为什么程翊身边半点都没有关于这个家族的讯息? 包括他手中的势力,也压根和这个家族没有关系。 “很疑惑吧,为什么关于这个家族的东西我们半点都不提?” 陆浅没想到隋唐一下就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怔然点点头。 隋唐抬起酒杯,迎着月光轻晃几许,红酒的挂壁顺着杯檐缓缓流下,像透明的血。 “程翊的母亲是这个家族的上任主母,程翊是他母亲出轨私奔生下来的。” “当年程翊的母亲跟着父亲从英国逃亡到大陆,颠沛流离了整整两年,也是在这两年间,程翊出生了。” “但即便是在大陆境内,只要lupinos家族想找,这两个普通人根本逃不掉。” “程翊是个野种,还是个身上有汉人血统的野种,追捕的人是奉了命来杀他的。” “lupinos家族不会接受一个有他们血统的野种流落在外。” “但他的母亲是老家主唯一的血脉,她以死相逼,换了他们父子平安。” “直到程翊十一岁,也就是十五年前,他的母亲在英国本家去世,本家的人才到大陆,找回了家族遗留在外的血脉。” 陆浅讶异开口:“程翊的母亲……死了吗?” 程翊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他的任何亲人。 隋唐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朝着陆浅点了点头。 “eden,喜乐、欢愉,是他母亲临死前留给他的名字。” “可是程翊这一生,和这两个词毫无关系。” “程翊从没见过他的母亲。” “在我六岁时,我爷爷受邀到英国去参加黑道集会。” “在那场宴会上,我曾有幸见过他的母亲一面,那是个温柔高贵的女人,高大但妩媚,是力量和性感的化身。” “她的眼瞳是日耳曼人极少有的纯黑色。” “但明明是黑色,却如水般平静纯洁,能安抚人心。” 隋唐歪头看向陆浅,“像你一样。” 陆浅微怔,忽闪两下眼睛,抬手抚上脸颊。 “她叫安格尔伯达,这个名字是北欧神话中巨狼格里芬的母亲。” “或许是这个名字的诅咒使然。” “她生下来的孩子,身上必然流淌着巨狼的血。” 隋唐说完,一时噤声。 静谧的环境中只能听见云雀的叽喳。 陆浅惊愕地看向隋唐,眼睫颤动几许,不可思议地开口:“你的意思是……程翊他……” 隋唐优雅一笑,阖目点头。 “老天跟程翊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身上的狼族血脉觉醒了。” “历时两千多年后,就如同诅咒一般,在一个普通的孩子身上觉醒了。” 第92章 程翊的过去2 陆浅的心猛然间颤动了一下,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那双比宝石迷人的眼睛,竟然是上天对程翊的诅咒。 隋唐淡淡勾起唇角,悠然开口: “他母亲死后,lupinos家族的权杖落到了旁支家族手中。 老家主没有其他子嗣,而当时他母亲的第一个孩子也只有16岁,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于是旁支逐渐将其架空。 所以我觉得lupinos的人去抓程翊的时候,应该是抱着杀了他的想法去的,毕竟他身上有着以后夺权的可能性。 但是没想到,他们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祖先的血脉。 所以才把他带回了英国。” “我的年纪比程翊小一岁,当我再度去到英国,正巧是十岁那年。” “我仍记得,那是个冬天,很冷很冷,英国空气中的湿度能把寒冷无限放大,我穿着羊毛靴和皮毛风衣,但刺骨的冷风依旧能从衣物的缝隙里钻进去,把人冻得发僵。” “黑帮集会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无聊了些,于是我就裹着大衣,在lupinos家族的会馆里四处乱跑。” 隋唐说到这,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我身手很好,他们都抓不住我。” “我从公馆一路跑到后山,穿过他们养着牛羊家畜的山头,虽然很冷,但奔跑得无比自由。” “但山间的路比我想象得难以辨认,当我满心欢喜地越过羊圈的领地,再接着往深山里跑去的时候,我发现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夜晚即将来临,寒冷和黑暗都在步步逼近。 那个时候的我一直养尊处优,可以说从未离开过家族的庇佑半步,虽然有些身手,但从没有和敌人交过手。” “在寂静的深山之中,呼啸的风吹得凛冽,还有孤狼哀嚎的声音,伴着树梢盘旋的沙沙声,像女人和孩子的哭泣。 我害怕极了。 一边哭着一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越走越黑、越走越怕、于是我也哭得更大声。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啼哭,会在黑夜的丛林中招来数不清的野兽。” “灌木被窸窸窣窣拨动的声音很好地掩埋在风声里,我一直埋头边哭边走。 直到呼呼啦啦的声音传到我耳侧的时候,我才擦着迷蒙的眼睛恍惚回头。 一头巨大的、长着獠牙的野猪正朝着我步步逼近。 一只五十斤的野猪就足以抗衡一个成年人。 而在我面前的这一头,少说要有一百五十斤。 我被吓得完全失去了意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途跋涉让我的末梢神经也跟着麻痹,而且就算我脚下还有力,也不可能跑过野猪。” “正当死亡的恐惧席卷我全身的时候,一阵飓风从我身边刮过。 那速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记得带起的空气能刮疼我的脸。 等我反应过来,野猪身上已经坐上了一个人影。 野猪的牙被一把攥住,它挣扎着喑哑嘶吼,用尽了全力要把它身上的人摔下去。 但那个身影根本不为所动,死死扒在野猪的后背上,伸手就去摸索什么东西。 借着树叶缝中溢出的月光,我看见了他手里的刀刃。 他紧攥起那把泛着寒光的刃,一刀刀狠厉又决绝地扎在野猪的身上。 野猪的哀嚎和血一起喷薄而出,似乎能把空气都染红。 随着一笔笔致命的刀刃落下,野猪慢慢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彻底瘫倒在地,只剩下肌肉本能的抽搐。” “等人影从野猪身上下来,我才看清,那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比我高,但很瘦,看起来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乱糟糟的头发能把整张脸埋上,还浑身散发着酸腐味,还混着刚刚杀戮过的血腥,十分难闻。 身上穿的衣服残破又单薄,我能透过衣服的孔洞看见他亚洲人的肤色,还有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伤痕像是同野兽搏斗留下的,爪印、牙印,数不清。 有的已经泛黑泛肿,光是看看就疼得我龇牙咧嘴。 但这些伤对他来说,就好像长在别人身上一般,半点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他费劲全力拖起野猪,擦过我的身边,一路朝前走,看也不看我一眼。 但我觉得只要跟着他走,肯定是安全的,于是我裹紧大衣,擦了一把哭出来的鼻涕,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也不知道他是听不懂还是听不到,根本不理我,于是我用尽了我会的语言,一直问一直问。 然后他一脚站住,从乱糟糟的头发里抬起眼来,凶了我一句:闭嘴。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眼底冷得要命,我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那声音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能发出来的,冷血又布满杀意,阴冷可怖到了极点。 带着一股嘶哑的低沉,就好像一个十天半个月没喝过水的人。” “于是我根本不敢再说话,但他也没有赶走我,所以我就默默跟着他走。 我跟着他穿过一片荆棘丛生的灌木,这一路走得把我的大衣都刮破了。 直到我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个小草房,小而简陋,窗户都是破的,根本没办法抵御寒风。 木门被潮湿的空气浸润得好像在渗水。 吱呀。 一声刺耳的响动,门被推开了。 在那间破旧而潮湿的茅草房里面,我见到了一个更小的女孩子。” 陆浅的心倏地揪起,更小的女孩子…… “是……曲乐吗?” 她颤抖着嗓音,问出这个大概已经显而易见的问题。 隋唐晃了晃杯中所剩无几的酒液,抿唇点了点头。 陆浅本就如坠深窟的心,似乎又往下沉了两分,呼吸都泛着疼。 程翊十一岁时……曲乐只有四岁。 隋唐沉叹一声,继续开口: “那小女孩的眼神,和少年一样冷,眼睛是漂亮的狐狸眼型,皮肤泛着长期缺乏日照的雪白。 她身上的衣服一样很单薄,但我能看出来,少年已经把所有能御寒的东西都给女孩穿上了。 我纠结了片刻,把羊毛大衣脱下来,递到了少年面前:给她穿这个。 似乎是因为这件衣服的关系,他终于幽幽开口说了两个字:程翊。” 第93章 程翊的过去3 “我开心地回复说:我叫隋唐。 他并没有理我,而是拿出手里的小刀,划开了野猪的皮肉,切下一块还带着猪毛的生肉,直接塞进嘴里。 这场面看得我生理性作呕,差点吐出来。 曲乐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穿好程翊递给她的大衣,拖着瘦小的身体走下那个……我不知道该叫床还是什么的草垛。 走到程翊身边,拿下他手里的刀,用还带着奶气的声音冷言道:哥,这个不能生吃。 程翊半信半疑地把嘴里已经嚼烂的肉吐出来,抬起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 “曲乐抬起他的脸,命令道:张嘴。 啊—— 程翊就这么蹲着乖乖把嘴张开给曲乐看。 曲乐看罢稍微皱了皱眉,说出一句我不理解的话:又长出来了,得磨。 她接过程翊手里的小刀,把他推到草垛边上:你歇着吧,我给你做。 接着曲乐仰着头看着我一眼,语气一点也不好:你想吃就来帮忙。 我那时候也饿得够呛,这口饭必须要吃,所以我就帮着曲乐做了这顿饭。” “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只有我一个人在旁边叽叽喳喳。 我的问题他们半个字也不回答。 细想起来,那野猪肉其实不好吃,但我从那以后,再也没吃到过那种滋味。” “天太暗了,我知道爷爷肯定会担心我,但是我除了这个小茅草房,哪里都不敢去。 于是我问程翊:我能在这睡一晚上吗? 他还是不说话,他径直走到草垛旁,摘了一捧干草,摔到茅草屋门口,单薄的背就这么靠着冰凉潮湿的木板墙坐下。 我能看出来,他在用身体堵着门,似乎在抵挡什么危险。” “于是我把他的行为当成了默认。 在这个四处漏风的屋子里,我穿的也很单薄,只能缩起来,尽量不让寒风侵袭我。 我昏沉地睡过去,直到被门外吵闹的声音唤醒。 是公馆的人还有我爷爷的手下,他们找到这来了。” “我哆嗦着寒冷的身子,忽忽悠悠走出茅草房。 程翊单薄的身影正站在寒风中,拿着昨晚那把小刀,与面前这不下二十个人对峙。 我被这场面吓到了。” “他们手里有枪支,就这么把程翊团团围住,一边谩骂一边威胁。 不过我能感觉到,虽然那些人嫌弃又鄙视程翊,但他们内心深处对他是惧怕的,所以只敢恐吓驱赶,并不会对他做什么。 我的爷爷算是lupinos家族的座上宾,所以他们对我也是毕恭毕敬的。 我听见他们嘴里粗俗恶毒的诅咒,气得直跳脚。 我指着这帮人的鼻子大喊:你们这帮废物不在的时候是他救的我!” “在黑道世家的熏陶下,我对信息的捕捉力也是很强的。 我感觉得到,lupinos的人对这个男孩是避之不及的,这个男孩和这个家族背后,藏着巨大的秘密。 所以后来我偷偷命令隋家的人,把他们两个的草屋修缮了一遍,还送来了衣服、食物和药。 等程翊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看到这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少年。 年少的我在那一瞬间,实际上是被惊艳了的。 哪怕是干瘦的身材,也没能掩盖他的美。 他美丽又野性,他身上的美是野兽的、自然的、狂浪的美。 他的骨相堪称完美,就好像是上帝亲手捏造的。 那双金棕色的眼睛就像海妖塞壬的歌喉,能蛊惑人心。” “他和妹妹仍旧不太跟我说话,但并没有拒绝我的一切帮助。 于是我在爷爷逗留在英国的这段时间内,几乎天天跑到山上看他们两个。 也知道了女孩子叫曲乐,只有不到五岁。 后来他们跟我的话渐渐多了一些,但是每当我问到他们为什么到这来的时候,二人从不回答。 只是一齐冷冷地看着我,看得我发毛,所以也只好作罢。 但是最后几天,我每次去茅草房都找不到人。 于是我和爷爷离开英国的前一天,我死缠烂打地想让我爷爷把他们两个救出去。” “我觉得程翊很强,长得又帅,适合当我的跟班。 但是我爷爷怒斥着骂了我一顿,而且还生平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 我是隋家唯一的孩子,从小家里的人一句重话都没跟我说过。 这一巴掌打得我天旋地转,根本接受不了。 我哭着推开爷爷,跑了出去。” “我在公馆里边哭边跑。 想想也好笑,那个时候我觉得挨爷爷一巴掌,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事、永远过不去的坎了。 公馆很大,我一路往上跑,也没有人敢拦我。 直到我跑到了顶层,那里和下面几层的灯火通明完全不一样。 昏暗、阴森。 有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药味,闻得我犯恶心。” “那一层遍布着牢门一样的铁门,从里面能传出野兽的嘶吼哀嚎和愤懑的撞击。 那声音听得我心惊。” “那时候我还在赌气,我想让爷爷后悔打我骂我,于是我也没有回头,硬着头皮朝前走。 走着走着,我看见前面有一大片光亮,从墙壁上的玻璃窗中直射出来,门口还围着少数的人。 于是我战战兢兢走上前去,想一看究竟。” “看到整面玻璃窗里的景象,我惊呆了。 这是一间巨大的决斗厅,白色的墙壁上全是黑色的血污,还有刀痕和弹孔。 最里面是三道铁门,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想要破门而出,上面的铁锁正呼呼啦啦地响着。” “那个房间周围很多人都发现了我。 但他们并没有把我当回事,只管我叫隋家那小子,说我看怕了自己就会哭着鼻子跑走。 我很生气,于是赌气一般地站在玻璃门外不肯走。” “lupinos的人来了,几个极其高大的身影中间,簇拥着一个细瘦的男孩。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是我给程翊的衣服。 那衣服已经变得脏污破烂,沾着血迹,他身上的旧伤还没好,但新伤的堆叠不会给它慢慢愈合的时间。 我眼看着他们把程翊推进去。 我想开口说话,但是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我想抬手去拦住他,但却发现我的手也跟着麻痹。” 第94章 程翊的过去4 “他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 那是我认识他这么多天来,他唯一一次笑。 那笑容复杂到我看不清,但我只记得,那张笑脸惊艳极了,好像他要奔赴的不是刑场,而是婚堂。” “接着我看见他们把厚重的钢制大门死死关上,决斗厅里面的铁牢门,在大门关闭的一瞬间便开启了。 我震惊地睁大了眼。 因为我看见,从三扇铁门里,缓步走出三头成年野狼。 它们的眼里透着嗜血的寒光,死死地定在程翊身上。 那寒光我曾见过,隋家斗兽场里养着的獒犬,为了保持战斗力,隋家让它们长期处在饥饿状态。 那三只狼的眼神,比我见过的獒犬还要凶猛。 我一瞬间吓得腿都发软。” “接着lupinos的人下了命令,我听不太懂。 但是他们按下了一个按钮,然后决斗厅中便弥漫起一股轻轻的烟气。 随着烟气逐渐下沉,消散在空气里。 我看见那几头野兽更加发狂了,他们口中的津液不断地往下淌,眼里泛着嗜血的红。” “我瞬间惊得蹦起来,抬手不断地敲着面前的玻璃窗,大声呼喊程翊的名字。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一定会死的。 但是他听不到,周围也没人理我。” “接着我呆愣住了。 我从侧面看见了程翊的眼睛。 整双眼睛,包括眼白,都变成了浓郁的金棕色。 他行动了起来。 那速度快到我看不清。 少年纤瘦的身材在狼的利爪与尖牙之间穿梭着。 他的手腕细得,感觉他一旦用力过猛,就会撅断。 他跳到狼背上,赤手空拳勒上狼的脖子,亮出了他不输于野兽的獠牙,恶狠狠地咬在了那匹狼的后颈上。 我清晰地看见了,狼的脖子上喷涌出了鲜血。 我瞬间明白了那晚曲乐嘴里的话。 长出来了,得磨。 指的是程翊的獠牙。 程翊奋力仰起头来,口中咬着硬生生从狼的脖子上撕下来的皮肉。 身下的狼吃痛到毫无章法地开始甩动,想把程翊从身上摔下去。 但那个单薄的少年就像长在了狼身上一样,他又一口咬在狼脖子的伤口上,鲜血沾染了整整下半张脸。 那场面的冲击太过强悍,让我完全颠覆了对肉搏的概念。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也可以用野兽的方式搏斗。 人类,也可以用野兽的方式杀死野兽。” “其他两头狼闻到同伴的血液味道,没有产生半点的退步,反而是眼神更加嗜血。 它们身上劲力到极点的肌肉随着动作不断地滚动着,獠牙就像闸刀一般咬得咔咔作响。 但是它们对程翊还是产生了一点点的惧怕,它们围着程翊不断地走,似乎在寻找他的弱点。 但在它们决定朝着程翊飞扑过去的那刻。 命运就已经下了定论。” “它们都死了。 那个细瘦的少年,浑身伤痕、血流不止、摇摇欲坠,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但他却站在这些野兽的尸体中间,无比平静。” “接下来程翊做了一个动作。 那动作我这一生都忘不掉。 他缓缓蹲在那三具狼的尸体面前,把它们的眼睛一个个盖了起来。 在它们面前,用颤抖着的双手握起了拳。 他祷告着什么。 就好像在送别三个死去的朋友。” “我终于回过神来,拼命捶着玻璃窗,我想告诉他,我要带他走。 但是他听不到,当然也走不了。 接着爷爷的人就找到了我,把我直接绑走了。 爷爷带我离开了英国,从那以后的几年间,我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没有再见过他。”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是他们在用程翊试药,他们想刺激程翊身上的狼族基因。 他们想知道身上流着狼的血的人,能承受的上限在哪里。” 陆浅瑟缩着牙根,轻柔而慎重地开口问道:“是lupinos的人抓他去的吗?” 隋唐摇摇头,“算是自愿交换。” 陆浅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交换什么?” 隋唐缓缓抬眼,对上陆浅已经有些泛红的大眼睛,幽幽开口。 “曲乐的命。” 陆浅听罢,心脏漏了半拍,呼吸都跟着沉下。 隋唐扫过陆浅颤抖着的眼睛,低低垂下了头。 “他们以曲乐的命作为筹码,在程翊身上做药物实验,要求他进行魔鬼特训。 只有这样,曲乐才能被lupinos家族留下,作为黑道集团的新鲜血液来培养。 他们要刺激程翊的血脉彻底觉醒,希望用他的血为母本,打造出一支狼人军团。 可惜他们算盘打错了,以程翊的血作为蓝本制出的药剂,根本没办法在普通人身上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他们想用程翊养出一个狼人兵团的想法破灭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就此放过程翊。 他们把程翊扔进了血牢。” 陆浅眉头又紧了两分,“血牢?” 隋唐点点头。 “意大利最黑暗、最暴力的地下决斗场,里面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囚犯与最亡命的食死徒。 那里的杀戮是没有法则的,那是一个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地狱。 所有进去的人,最终都会死在一场场赌局里。 我们称之为——血牢。” “我再次看见程翊,已经是五年后了。 这五年间我也死缠烂打,让爷爷带我再去一趟lupinos公馆,再看看他。 但我爷爷说,那个男孩早就被送走了,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虽然我这五年间都没见过他,但是我不曾忘记那双眼睛。 程翊是我的恩人,或者说我的兄弟,无论如何,我总觉得我该找到他。 所以我一直在查他的下落。 我所知道的lupinos血脉的事情,也是在这五年内查出来的。” “后来我终于查到,他在两年前,被lupinos的人送去了血牢。 我借着隋家生意的借口,偷偷跑到意大利去看他。 我在血牢的小监牢里看见了他,那时候他十六岁了,已经很高了,也壮了不少。 长相还是那么帅,帅得让我嫉妒。 而且他看见我的时候居然没有很激动,说实话我有点失望。 我以为他会痛哭流涕地扑上来抱住我,然后说想死我了什么的。” 隋唐放下酒杯,不满地撇了撇嘴,好像真的在埋怨。 “他比五年前健谈许多,还学会了开玩笑。 但是他开玩笑的时候自己从来不笑。 那双金棕色的眼睛还是冷冷的,冷得让人心惊。 他住的地方很简陋,只比他十一岁那年住的茅草房好一点,不过至少可以遮风避雨。 我正和他说话,想问问他这五年间发生了什么,牢门就被敲响了。” 第95章 程翊的过去5 “血牢的人来了,他们的态度很怪。 就像我十岁那年,看到lupinos的人对程翊的态度一样。 厌恶、鄙弃、又惧怕。 程翊看着他们,毫无波动,就像看一群尸体。 接着他朝着我微微一笑,对我说:走吧,带你去玩玩。”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轻松到我真的以为他在这里过得还好。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可是血牢。 一个世界规则以外的杀戮之地,所有的人都是忘川里渡河的鬼。 岸上的一个个朝里跳,水里的又一个都出不来。” “走出他的小破牢房后,程翊就被血牢的人带走了。 而我被血牢的人带到贵宾席。 其实挺讽刺的,我的兄弟在场上被人当成畜牲和玩物,而我就在贵宾席上看着他。 我那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和那些看客、那些牢头有什么区别。” 隋唐说到这,长叹了一口,修长的指敲击在酒杯上,看了一眼紧蹙着眉毛,垂头捂着胸口的陆浅。 酒杯叮当的响。 那是陆浅心碎的声音。 “我知道他很强,他十一岁那年就能独自杀死三头狼。 可是,当我看到一众五六个虎视眈眈的、还拿着冷枪刀刃的死囚围在他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咙。 血牢的侍者跟我说,这个男孩两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打败了当时血牢里身价最高的死囚。 他说,那场比赛他也看了,那男孩根本不是在以人的姿态搏斗。 他就是一只野兽,赤裸裸的野兽。 他有利爪和獠牙,所有野兽的攻击他都烂熟于心。 而且他打斗起来完全不要命,浑身是血、腰侧的肉被刀刃划到外翻、少年单薄的身形似乎下一秒就要碎掉。 但他从未倒下。 就像一头争夺领地的狼,要么赢、要么死。 后来他成为了血牢中的新秀,炙手可热的大烫门,他身上背着的酬金能买下小半个意大利。 所有人、是所有人,都想着能够杀死他。 所以有他的擂台上,不存在规则。 人数限制、兵器限制、都没有。 只要能杀死他,就可以拿走一切。” “我听罢,心里一阵恶寒。 我在观众席上,急切地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但是我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他人激动的呼号里。 不过他还是听见了,我看见他转过头对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用口型告诉我:放心。” 隋唐仰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我看见了一个比11岁那年更成熟的战士。 那飓风一样快的速度仍旧让我心惊。 他穿梭在擂台上,每次出手都是奔着绝对的必杀。 在我的错愕里,那些健壮的亡命死囚一个个接连倒下。 被挖眼的、拧断脖子的、一拳打破脾脏的…… 最后那一片飘满死尸的血泊里,只剩下那个少年。” “但是当我以为这一切要结束的时候。 又一众死徒走上了擂台。 他们根本不给程翊喘息的机会,他们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一批……又一批。” “直到那股血腥味在观众席上也闻得清晰。 他们终于停下了。 程翊仍旧淡漠地站在台上,好像这些人的死跟他毫无关系。” “接着我又看到了那一幕。 他站在擂台边上,把离他最近的那个尸体的眼睛合上。 双手攥拳,为他们祷告。 那一瞬间我猛然懂了,他十一岁那年对那三匹狼的行为。 他在替这些同他有一样命运的生灵超度。 他把他的这些‘朋友’,亲手送上了和自己不同的路。” “他走下擂台,淡淡地蹭了蹭身上的血,抬头看着我笑了笑:不好意思,你送我的衣服脏了。 我怔愣了,我的心有些抽搐,我不知道那是心疼或是内疚。 那一刻,一直躲在家族庇佑下的我才懂得,原来真的有人只是活着,就能如此痛苦。” “后来我利用隋家的势力,经常进去给他送些东西,衣服、食物、生活用品。 他的日子过得便不那么艰苦。 我诓我爸,说在意大利找了个好生意,挺赚钱的,于是三天两头往这跑,经常去找程翊聊聊天。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走? 我以为他会说,有lupinos的人在,他走不了,或者说担心曲乐的安危。 他躺在床上,微睁开他那双深不可测的金棕色眼睛,眉头舒展开来,讳莫如深地盯向我: ‘我还不够强。’ ‘当我足够强的那一天,我不仅要走出去,我还要回来,把他们……’ 他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比量了一下。 ‘一个不留。’” 隋唐看向陆浅,“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狼回头,报恩仇’。” 陆浅蹭了蹭眼角的泪珠,抿着唇点了点头。 大眼睛被泪水冲刷得晶亮,颤颤巍巍的呼吸让她哭惨的脸显得更加可怜。 隋唐看到陆浅的表情,眉目微阖,嘴角扯起一个复杂的笑容,头部晃荡的动作好像点头,又好像摇头。 他拿起酒杯,长叹一口,一饮而尽。 “程翊真的做到了,在血牢中毫无败绩。 他的最后一场决斗,我去看了。 当他把对手的头颅踩在脚下的那一刻。 全场的人都在欢呼,用意大利语高喊着ciro,说他是他们的王。 他跟我说,以后他就叫这个名字,就叫ciro。 他要做独一无二的王。 eden那个名字,从来都不是他。” “后来我给程翊搞来了一批最新式的武器,接着把他送去了克罗地亚。 他在那成立了猎狼团。 我不得不承认,程翊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人拜服的力量。 他在南欧征服了很多人,很多为他拼死卖命的手下。 猎狼也成为了从无败绩的佣兵之巅。 他们所有人都看得到程翊的强大,但只有我知道,他的强大背后,埋葬着无数尸骨。 而这些尸骨,无一不是他自己。 他把自己一遍遍杀死,换来了现在的程翊。” 隋唐看向陆浅,眼中说不出地沧桑。 而陆浅,早已泣不成声。 她狠咬着嘴唇,喉头哭得已经开始抽噎,珍珠般的眼睛里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着泪水。 她哭泣无声,但汹涌的心绪震耳欲聋。 隋唐为自己点上一支烟,继续说道。 “他出来的时候快到十七岁了,他在血牢里一共呆了整整三年。 三年,单论时间来说的话,听起来不算太久对吧。” 隋唐从口中吐出烟圈,那烟圈在空气中弥散,就像天使的光环破碎在夜空里。 “但对程翊来说,时间是以痛苦的脉搏计算的,是以咀嚼往事的残渣度日的。 三年,那些个活在血腥和杀戮里的日日夜夜,我想象不到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只记得他当上塔维亚统领的那一天,孤身一人回到了那个地方。 第二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擂台中间……” 隋唐沉吟片刻。 “……或许不该说空无一人,应该说尸横遍野。” 第96章 双生之路 “他坐在擂台中间淡然地抽着烟,身下是遍布的尸体。 奇怪的是,我看见这个场面却没有半点不适。 他真的像王一般,脚下的尸体就是他的王座。 他看见我来了,沾着血迹的脸上扯起一抹笑容。 对我说:唐,你能告诉我有心是什么感觉吗?为什么我杀了这些人,不会难过也不会开心呢? 其实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好像在撒娇、在埋怨,像个没买到玩具的孩子。 我猛然意识到,他也只比我大一岁。” 陆浅的心揪疼到了极点,眉心不住地拧着,整个胸腔泛着闷闷的疼,带着呼吸一起往心脏里扎。 “有时候我看着程翊,常常也会想他有血有肉的样子。 但我想象不到。 他长得这么帅,金钱、权力、力量、对欲望的掌控,这个男人可以称得上完美。 但他就像巨龙法夫纳,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珍贵的财宝,却因诅咒,永生永世地盘踞在不见天日的洞穴。” 隋唐此时看着陆浅抽疼的表情,竟然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开玩笑一般地看向陆浅,“还记得你当时被白曜抓走的那件事吧?” 陆浅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 隋唐把头朝后一仰,放声大笑起来。 “其实那是我和曲乐故意放你走的,我们两个一人在你身上安了一份定位器。” 陆浅闻言,心里哭笑不得,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被这俩人摆过一道了。 隋唐收回放浪的笑容,抬手又为自己续上了一点酒,语气淡然而慎重。 “你的出现十分突然,突然到像是上天的旨意。 我一眼就看得出程翊对你的不同,因为那份不同太扎眼了。 我与他相识十五年,厮混在一起的日子也有个八九年。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他。” “我第一时间也觉得,程翊已经把这世界上能尝试的东西都尝试了个遍。 或许他也一时兴起,决定想玩玩感情、碰碰女人。 而你恰好出现在了他的兴头上。” 隋唐轻顿片刻,转眼看向陆浅,眼底有别样的温柔,“但是当我知道程翊因为你而产生顾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对你不是一时兴起那么简单。 心软、顾虑、犹豫。 那都不是一匹无心的野兽会做的事。” “他没有过心,更没有过爱。 所以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你有多认真。 但是我知道,我太了解他了。” 隋唐转过头来,直愣愣看向陆浅。 “陆浅。” 陆浅听到隋唐沉重的呼唤,有些失神。 他从未如此正式地叫过她。 “程翊是个无心之人,所以痛苦是他赖以存在的方法,是唯一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方法。” “他在痛苦的泥沼里挣扎着呼吸,一面死去、一面重生,循环往复。” 隋唐认真到极点的目光打在陆浅身上,语气中透着难以言说的不苟。 “直到你出现了。” 陆浅被隋唐的眼神看得心颤,她从未见隋唐如此郑重过。 被眼泪浸染过的眼睛无比清亮,似乎能看透人心。 “程翊心上的血肉,是一点点挣扎着长出来的,每一寸、每一丝,都是为你而生的。” “是你让他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个空有人形的躯壳。” “他的爱、他的心,这一切好似空中楼阁的东西,都是以你为基石的。” “他终于不用赖以痛苦,去反复确定自己还活着。” “他找到了自己的eden。” 隋唐抬起手,奋力戳向自己的左胸口。 “他是把你放在了那个空洞里。 从此以后,他的生或死,全在你手里。” 隋唐突然紧抓起陆浅的手,举在二人中间。 “算我求你,一定别让他回到从前的日子。” 陆浅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 隋唐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在这荒芜的月光下竟然微微泛着红。 陆浅从没听过隋唐口中说出过“爱”字。 原来在这个浪子眼中,也是认可程翊对她的爱的。 陆浅的心从未如此震颤过,她的五感有了片刻的失灵。 眼前这一切就好像无端的梦。 她知道程翊爱她。 但她不知道这份爱竟然热烈真挚到这种地步。 一个无心之人,竟然能偏爱她到这种地步。 这一刻,她猛然觉得自己对这段感情的付出,不过尔尔。 陆浅抬起另一只手,覆在隋唐微微颤抖的手上,紧紧握住,嘴角扯起一抹温柔而坚定的笑。 “程翊对我来说,不是什么诅咒。 他是日光,是星辰。 是我腐朽生命里开出的花。 他出现得突然,一步步驯养着我,拯救着我,把我从懦弱卑微的牢笼里一点点挖出来。 他不愿意让我看到他满手的脏污和血迹。 他顾虑,所以害怕用完整的自己来拥抱我,于是反复擦蹭着自己的不洁。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段感情里不只有我在小心翼翼。 我一直都不想把自己沦陷在感情里,因为我觉得那样就会瓦解我生命中最后一点、自己能掌控的安全感。 但程翊他太不一样了,他完美而侵略,让我的感情无所遁形。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炽热而大胆的一面,我的感情能这样纯粹热烈。 我也有着令人咋舌的占有欲和私心。 我想放下一切去拥抱他。 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我遇到的是程翊。 所以,放心吧,唐哥。” 她要踏上的,一定是那条双生之路。 隋唐看着陆浅的眼睛,心中默默松下一口气。 他不知道这股安心从何而来。 但陆浅就是有这种魔力,只要在她身边,总会觉得心安。 陆浅的声音温柔绵长,却字字撞在隋唐的胸口上。 他看得到陆浅眼底晶亮的爱意,灿如繁星。 或许就是这股璀璨如星芒般的爱意,才能融化寒冰。 这一瞬间,一向游戏人间的他,竟然产生了一些羡慕。 隋唐沉沉低下头,紧紧反握回陆浅的手,抵在额上。 “谢谢你……” 夏夜无声。 唯有爱意,无端翻涌,震耳欲聋。 漫长沉寂过后,心绪有了些许的平复。 陆浅咀嚼起隋唐跟她说的话,似乎发现了一些疑点。 “唐哥,你刚开始的时候说……程翊发病的时候必须要打特定的抑制剂才能睡过去……不然会亢奋致死?” “是的,”隋唐点点头,“所以我不懂为什么我进去救你们的时候,程翊昏过去了。” 陆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这个伤口,是程翊咬的。” 她伸手脱下自己右肩的外搭,将她肩膀上的绷带伤口亮给隋唐看。 “他发狂的时候扑过来咬我,但是咬过我之后没一会,就晕过去了。” “我以为是他太累了才会这样。” 隋唐闻言,眼睛瞪大了两分,“你是说,他咬完你就镇静了?” 陆浅拉上披肩,迟疑地点点头。 隋唐将手中的酒杯朝桌上狠狠一拍,语气里透着极度的兴奋:“我现在就去找江栾!” ——————— 终于能揭秘男主的身世了! (为了宝子们良好的阅读体验,所以我决定日夜兼程把男主身世肝出来,爆更全部。) 这也是为什么好多的宝子让我给女主加身份我没有回应,因为我们男主也是自己一个人(划掉,一匹狼)爬上权力之巅的~ 人的性格和思维并不能通过身份的加持而改变,女主必须自己成长。 如果能读到这里,大概也不会嫌弃女主傻白甜。 但我还是想说,我想塑造的就是,纯粹的爱和善才能拯救黑暗、抚平伤痛。 只有陆浅才能成为程翊的救赎。 一起期待程陆的双生之路吧。 ?(???????)? (ps:赶这一万三的稿已经熬了三天大夜了,作者是个社畜,工作日白天还要搬砖,真的有点子吃不消。tat 明天真的更不动了,后天会更6k字,宝子们后天再见。) 第97章 因果业障 霍夫曼医馆后花园。 盛夏之夜,不同于白日的炽热,多了几分柔和与静谧。 水潭中映出弦月的形状,有虫鸟掠过,将倒影毁得粉碎。 “白曜把当家的血检数据带到了德国。” 洛川坐在石桌前,向曲乐报告着他刚黑出来的讯息。 曲乐倚靠在石桌旁,紧皱着眉,嘴里的棒棒糖棍已经被她咬得完全变形。 “德国有平京大学医疗院的合作实验室,关于当家的所有研究都是在德国进行的。” 曲乐听到这,心下一惊。 从程翊回国到现在,满打满算只有20天,20天内就能分析出程翊的基因检测报告,还能研制出成熟的定向神经药物。 白曜这手棋下得比他们想象得要大。 洛川盯着电脑详勘片刻,一些难以置信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怎么了?” 曲乐余光瞥到洛川被电脑屏幕照亮的脸,不禁开口问道。 洛川将电脑转到曲乐眼前,指向一个频繁弹窗无权限的机密文件。 “白青会把当家的血检报告设置成了sss+级机密,除了报告的流向外,内容半点也查不到。”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个报告的机密等级和我前几个月破译的芯片等级是一样的。” 曲乐听罢,眼底闪过一丝喜悦的光。 “也就是说……程翊的基因检测报告除了白曜以外还没人看到?” 虽说她不知道白曜到底在想什么,但是程翊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洛川迟疑地点点头,“看样子是的。” 曲乐轻眨两下眼,抿起嘴唇,“黑进去需要多久?” 洛川看着月光下的曲乐,轻叹了口气,接下来便是无限的沉默。 二人都心知肚明,这种机密等级的数据破译难度有多高,短时间内想远程入侵这个数据系统几乎不可能。 而且和上次盗取芯片不一样的是,他们想做的不是拷贝,而是清除。 这项任务比想象中的难得多。 曲乐沉声下去:“能查到具体位置吗?” 洛川听到曲乐的问题,眼底闪过警觉之色,声色俱厉地询问:“你想干什么?” 曲乐站起身来,那双冷媚深沉的狐狸眼直直对上洛川的眼睛。 “我去找白曜。” 洛川喉头一梗,睁大了眼瞪着曲乐,英俊面庞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 “你去?!” 曲乐点点头,“对。” “你不能去,我不同意。” 洛川从桌台上抱起电脑,转过身去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曲乐焦急地绕到洛川身前,伸手就要去夺他手中的电脑。 洛川脚下一滑,身形一闪,完美地避开了曲乐伸过来的手,啪嗒一声将电脑合上,夹在臂弯下。 “我不会让你去的。” 曲乐眉毛蹙得快拧起来,“这件事如果上升到两个帮派,不知道要流多少血。” 洛川直勾勾地看着曲乐的眼睛,明显不买账。 “那也是他们两个老大的事,黑帮斗争不可能不流血。” 曲乐看到洛川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来硬的肯定行不通。 她轻叹一口气,眼角忧郁地垂下,语气也变得柔软,“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程翊的把柄落在白曜手里。” 洛川没有半分退让,“白曜不过是想要回芯片数据,大不了到时候放给他,把血检报告换回来。” “你知道程翊是什么样的人,我怕的就是他不肯放。” 洛川沉吟片刻,“……当家的事,他会自己解决。” “那白曜如果和rex联手呢!程翊会死的!” 曲乐的语气登时高昂起来,有愤怒和质问交杂,呛得洛川一愣。 洛川听到这个名字,缓缓垂下夹着电脑的手,话语梗在口中说不出来。 虫鸣鸟叫在这一段沉默里显得尤为清晰,让本就不明朗的思维更加烦躁。 洛川撇过头去,耍赖一般地朝着曲乐疯狂摆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不会让你去……” “洛川!” 曲乐一声近乎嘶吼的咆哮。 打断了洛川还未说完的半句话。 那声音将夏夜的空气凝滞,在消散之后,周围的世界便陷入了死亡一般的沉寂。 洛川直愣愣地看着曲乐,灰蓝色的眼眸中有惊异和心疼在翻涌。 曲乐的胸口因激动而一起一伏,她强攥起哆嗦着的手,将指甲狠狠抠在手心里。 “这件事我必须去做。” 曲乐抬起头,睁圆的狐狸眼中有滚滚浓雾,热的发红。 “程翊刚活过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死一次。” “从前是他把我的命换回来的,现在轮到我去换他的。” 洛川紧锁起眉头,他桃花般的面容上拢起了前所未有的哀愁。 “可是白曜,不是你能对付的。” 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是程翊也只能与之拉扯的存在,曲乐对上他,毫无胜算。 曲乐捋过自己的满头青丝,从其中拔下一根,对准月光,勾唇笑道:“我虽然开锁的手废了,但是别的功夫还在。” “白曜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查到了血检报告的位置,趁这个时间我完全可以去清除掉。” 洛川也知道,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数据所在位置,破坏主机数据库。 与芯片研制不一样的是,程翊的基因报告数据内容不大,可以用他们两个曾经编写过的入侵代码损害核心数据。 这是当前唯一一个销毁办法。 洛川垂下眼眸,晦暗的目光柔柔地打在曲乐身上,“我可以替你去。” 曲乐抿起嘴角,收回了眼睛里激动的神情,她温柔地眯起眼,纤指轻抚上洛川俊美的少年面庞。 “洛川,我不想连累你,这是我的业,只能由我去还。” 她笑得温柔,话语里的调子如同永别。 “我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我已经没办法回应你的心,就不能再连累你这个人了。” “是我对不起你,但我能还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三个字而已。” 洛川睫毛轻颤两下,侧过脸颊,迎合上曲乐覆在他面庞上的手。 额前的碎发将他的眼神盖得彻底,他的思绪如同夏夜一般闷热又迷蒙。 月色将两人的身影染上荒芜,连温柔的微风此刻都带着些许萧条。 夏夜是狂热且赤诚的,但它染不透心底的蛮荒。 曲乐继续轻柔开口:“我知道挣扎着长出血肉的滋味有多痛。” “程翊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心,他不可以再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 “如果痛苦的沼泽里必须有一个人的话,那就把我留在这吧。” 沉寂良久。 洛川抬手,轻攥住曲乐有些发凉的指。 “我帮你。” 第98章 一码归一码 曲乐穿上一双轻质缠带鞋,站在镜子前使劲跺了跺,确保不会对她的行动造成任何阻碍。 镜子里的女孩,一身特制夜行衣武装到手背,高腰紧身裤极致地拉长了腿部线条,纯黑色紧身上衣整齐包进腰封,将平日里不得见的劲腰完美勾勒。 曲乐抬起肌肉紧实的手臂,拢起一把头发,将软刀和袖珍枪紧箍在腰间。 接着抬手确定了一下耳朵上的通讯卡扣。 洛川散漫地倚靠在房间门口,红色的立领外衫在幽暗的走廊中泛着些许光泽,手中拿着一块黑紫相间的石英腕表,不断地摆弄着。 腕表在他灵活的手指间穿梭,搭扣咔哒咔哒地翻出声响。 他的思绪也被这声音搅和得更煎熬了一些。 吱呀一声门开了。 曲乐从里面走出。 洛川瞥眼看向她,随手将手里拿着的腕表递出去。 “带着。” 曲乐定睛一看,这是洛川执行盗窃任务时戴的高科技腕表。 摄像头和红外线、甚至中低水准的密码锁,都可以直接进行干扰。 还有一些高精望远镜、变声器、电波拦截等类的功能,是洛川平日里最宝贝的东西。 曲乐接过腕表,戏谑地开口揶揄道:“怎么?舍得把你老搭档借我?” 洛川低垂下头,把脸埋进外衫的高领中,闷闷回道:“我的老搭档是你。” 曲乐没有过多回应,接过洛川手中的腕表,随手戴在腕间,回身向大门外走去。 “谢了。” 洛川看着曲乐决绝的背影,轻声开口问道:“不再考虑考虑吗?” 空旷的走廊中泻进悠然的月光,曲乐站停住脚步,沉重的呼吸声带着肩膀一同起伏,打在墙壁上的影子瑟缩着,像是哭泣。 “洛川,你记得当年师父跟我们说什么了吗?” 洛川垂下头,“师父说过太多话,我不记得。” “你又骗我,”曲乐戏谑地笑了声,“师父说,我们两个太像了,像到仿若是同一个人,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最合拍的搭档。” “我的想法,你不可能不懂。” “同样,我也懂你的。” “我不会要求你跟我在一起,”洛川低垂着头,平日中爽朗欢快的少年音荡然无存,泛着沉寂的哑:“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好活着。” 曲乐浅吸了一口气,轻笑出声,“洛川你太贪心了,‘好好’和‘活着’,明明是两件事。” “从九岁那年遇见你,一直到十四岁那年跟着我哥来到意大利,那五年是我人生中最难忘怀的五年。” “是你给我痛苦到麻木的生命带来了一丝光。” “可是洛川,你要知道,依赖不是爱,风雨中的细绳也不是归宿。” “我一直不懂爱,”曲乐仰起头,看着窗外忽闪着眨了眨眼,“直到我看见程翊变了。” “他变得那么彻底、那么完整,简直像是重生。” “程翊找到了他的钥匙。” 曲乐微侧过脸,洛川看得到,那双淡漠的狐狸眼中,在月光下有些晶莹的光影在闪烁。 “当年我假借爆炸,逃离那个鬼地方的时候,师父送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一直铭记着。” “他告诉我:‘心锁是世上最难开的,纵然我有再稳的手和再灵敏的听觉,却连自己的也解不开。’” “洛川,我们两个都是锁,谁也无法解开谁。” 曲乐语毕,环境中的安静又席卷而来,两人就这样站在长廊中央,一前一后,相互之间隔得不过是一臂之距,两颗心却谁也触不到谁。 他们相依为命,又相互逃避。 太过相似的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一起。 只要看到对方,就能想起那些痛苦的日子,就像镜子一样照得人无处可逃。 洛川不再言语。 他俊美的面庞上看不到表情,金黄色的发丝被黑暗笼罩,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蒙上一层灰雾。 曲乐说得一点都没错,他们两个太相似了,以至于洛川根本就知道,他对曲乐说的这些话就是在放屁。 但人就是如此,心里想是一码事、理智是一码事、做出来又是一码事。 曲乐也没有给洛川再度开口的机会,抬手拢了一把及腰的长发,淡然道:“别耽误时间了,走吧。” 深夜的墨色浓郁到不近人情。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一辆流线型的银色跑车由远疾驰而来。 洛川坐在自动驾驶车的座位上,飞速地敲击着键盘。 根据洛川掌握的讯息,有关程翊的药物测试数据被白曜安置在夏里特医院的基因研究部。 但是基因检测报告被他藏在了扶桑大使馆。 虽说两样东西都很重要,但药物方面江栾还有方法应对,所以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销毁“母本”。 洛川将大使馆内的监控布局和武装警戒图模拟出来,仔细观察了一番。 “如果我猜得不错,”洛川指向大使馆四楼的一间房,“这里应该藏着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墙壁外围还有覆盖整个房间的水冷,我猜这是给大型计算机散热用的。” “而且这间房外面的守卫从不间断,甚至换班都是重合半小时以上的。” “外围的红外线密度堪比卢浮宫博物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还改造接通了神经药物管道。” “……” 坐在副驾驶上的曲乐咂了咂嘴,一时间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白曜还真是谨慎。 上次在扶桑见到白曜那一面,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心思足够缜密、下手也够狠辣。 更难得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城府。 那种沉淀感和程翊身上的王者威压完全不同,那是一种能一眼看穿人心的、云淡风轻的掌控感。 难怪他能和程翊斗这么多年。 洛川继续轻轻敲击着电脑,“监控我可以帮你篡改,红外线防布网我试着撤掉一些,全部击溃会让他们起疑,这样对你不利。” “至于守卫,你自己小心。” 曲乐拧了下手腕,将洛川给她的腕表又紧上两分,“够用了。” 第99章 别来无恙 “我的车就停在这里,随时准备去接应你。” 洛川特意将车停在了扶桑大使馆后两个街口。 这里条街区既可以从地铁隧道横穿过去、到达大使馆,又远离大使馆正门所在的街区,是一个不会让人起疑的位置。 曲乐轻嗯一声,手便搭上了车门。 洛川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接着一把扯过曲乐的手腕,在她的腕表上摆弄一阵。 “我打开了心速监控,你有什么异常我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我怕他们检测到电磁波干扰,所以不能持续通讯,通讯卡扣记得准备好,以防万一。” 曲乐从洛川手中将手腕抽回,嬉笑着揶揄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我一直都这样,”洛川白了她一眼,“从小你就嫌我话多管的宽。” “走了。” 曲乐扔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一转眼,灵巧的身躯便瞬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曲乐为了掩人耳目,一路绕行到远离大使馆的地铁入口,进入地下,朝着远处的庞大建筑行进。 深夜昏暗的地铁隧道中,一身黑衣的女孩子并不引人注目。 但曲乐仍旧十分谨慎。 她看着洛川给她的表盘上,根据他事先设置好的路线图,避开所有的监控。 穿过近千米的隧道,曲乐终于来到了位于扶桑大使馆后门的出口。 她放出钢爪,悄无声息地借力跳上大使馆门前的椴树。 椴树枝杈丛生,盛夏时节叶木繁盛,这棵树正好是极佳的视角和藏身处。 曲乐打开表盘,打开高精红外望远镜,看向四楼。 洛川判断得没错,这间包裹着水冷的房间门口戒备极其森严。 曲乐打开通讯:“我到了。” 洛川回道:“我帮你计算出最优通道了,这条路线上阻碍最少,接着从三楼标记房间翻出去,朝40°方向向上,能顺利到达放数据的房间。” 曲乐下一秒就看到了表盘上传来的移动线路图。 “ok。” “万事小心。” “嗯。” 曲乐忽悠从树上跃下,悄无声息潜入了大使馆。 同洛川计算的一样,这条路是阻碍最少的。 一路上只有一些监控器和走来走去巡逻的保镖。 她轻巧地钻入标记房间,动作轻盈到好像连空气都没波动。 此时正是楼外的把守换班的时间。 四楼的那个房间泛着蓝红交织的光,在暗夜中有些扎眼,曲乐伸手抓住窗框,借着抓勾和鞋底吸盘的力,两三下就窜到了四楼。 曲乐躲在窗后,用热测仪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保证里面没有人。 接着她才拿出激光切割设备,悄无声息地在窗上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 轻轻的“啵——”一声。 一块圆形玻璃便被完美地切割下来。 曲乐从腰间掏出一根银丝,将手从孔洞伸进去,三两下就捅开了这聊胜于无的窗户锁。 曲乐如猫一般踮脚轻踏进屋内。 这个房间打通了左右两侧的屋子,大型屏幕和各种高精设备散发着红蓝交织的光。 为了保证仪器运作,室内的温度比室外低很多。 墙面整齐光洁,一看就是新建立的实验室,位于整个房屋中间的大型计算机,主机正在水冷箱中轰鸣着。 曲乐轻抿下唇,暗自想道:果然是这里。 她打开夜视眼镜在屋中巡视一圈,找到了这台大型计算机的中心处理器。 她盘坐在地上,从腰间翻出装着清除程序的u盘,接着从怀中掏出袖珍笔记本,连接上机箱。 纤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起来,曲乐的行动带来的微小声响被尽数埋没在机箱的轰鸣之中。 只要能连接到储存主机,清除任务就变得没有想象中艰难。 曲乐慎重地按下回车键。 ——pleted—— 这几个绿色字符蹦出的一瞬间。 曲乐心中不是完成任务的欣喜,而是担忧。 这一切太顺利了…… 顺利到让曲乐敏感的神经产生了一些异样的忐忑。 动物天生感知危险的本能让她心悸。 就在这时,散发着仪器设备诡异光线的屋内,突然陷入一片昏暗。 “咔咔。”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曲乐背后一凉。 这机枪架起的声响,她太熟悉了。 “别来无恙,曲小姐。” 耳边乍然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曲乐脊背一麻,弯曲着的身子瞬间僵直。 白曜。 她迅速立刻解开了手上的腕表。 洛川在监视她的心率,如果被他发现异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进来。 面对白曜这个男人,他们两个都没有胜算。 曲乐顿顿转过身。 白曜那张温润又邪气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在月光中,显得如此妖艳,而致命。 而他身后,跟着一众机枪手和狙击手。 看到他的一瞬间,曲乐的脖颈骤然一凉,一股摄魂夺魄的惊恐从心口蔓延开来。 她果然着了道。 白曜看着曲乐眼底逐渐上浮的疑惑与恐慌,微笑着缓缓倾身,停在曲乐面前不足两拳的地方。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等你吗?” 未等曲乐回复,白曜轻轻一抬手,他身后的狙击手便三步两步窜至窗口,齐齐架起了枪。 曲乐的太阳穴抽跳了一下,头顶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白曜知道洛川在那个方向…… 看着面前惊恐的女孩,白曜轻笑着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挑起她的一缕长发,放在嘴边轻嗅。 那脸上的笑意是如此的温柔,但在曲乐眼中看来却是阴狠至极。 “你不会不知道白青会的武器是什么水准吧?” 曲乐听罢,脸色更是一抽,眉心控制不住地收紧。 虽说白青会的军火研发不能和塔维亚相比,但是在亚欧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加上白曜培育的这批狙击手,在2km开外狙掉洛川的命,易如反掌。 而且他如果连这种埋伏都下了,洛川身边肯定也有他的局。 曲乐愤愤地看向白曜,“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曲乐再清楚不过,她这次来就是抵命的,既然已经完成数据清除,其余的也就无所谓了。 似乎是看穿了曲乐的心思,白曜轻笑着眯起眼,从衣兜中掏出一张银色光碟,放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么重要的东西,有个备份不过分吧?” 第100章 不自量力 曲乐看着白曜手里的光碟,指尖倏地攥紧。 “卑鄙。” 原来这消息是白曜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他们以为这份报告没有复本。 白曜轻推了下眼镜,低垂着的头在曲乐面前微点一下,“感谢夸奖。” “……” 曲乐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波动,默默咽下一口口水,压低了嗓音:“你……别找他的麻烦。” 白曜脸上的笑意越发张狂,“我想找谁的麻烦,曲小姐拦得住吗?” 曲乐抬起头来,死瞪着白曜,咬牙切齿道:“那你想怎么样?” “跟我走,我放了他。” “说话算话。” 白曜眼神微眯,邪眸中透出一股讽刺,抬手推了推眼镜,冷声道:“我想,你现在跟我谈这个,是有些不自量力。” 曲乐回身看向窗口中战备的狙击手,一时眉头紧锁。 “……你先把你的人收回来。” 白曜冷唇一勾,双手背后,轻摆手指。 “都下去吧。” 屋内的机枪手与狙击手得令后便尽数退下,只余两人在屋中对峙。 曲乐感到自己心绪有所平复,将腕表重新戴回手上,耽误这几十秒的时间,想必洛川不会起疑。 戴好腕表后,她的脸骤然冷下,沉声质问白曜:“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找曲小姐聊聊天,有问题吗?” 曲乐盯着白曜邪笑的脸,心中的无语瞬间大过恐慌。 “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你折腾这么大一气,大费周章放假消息,还威胁我,就是为了跟我聊聊天?” 白曜淡然一笑,俯身在曲乐面前,柔声问道:“你这样说,不怕我杀了你?” 那声音温柔到像调情,而内容却如此可怖。 曲乐漠然眨眨眼,偏头看向白曜凑过来的英俊侧脸,“要聊天的话,不准备点喝的吗?我渴了。” 白曜被曲乐这句话问得一愣,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目光被掩盖在镜片之下。 “你不怕我?” 曲乐抬起掌根,蹭了一把嘴角,睨向白曜,“呵,说不怕你是假的。” “但你既然已经抓到我了,怕有什么用?你要是想弄死我,我怕,你就不弄死我了?” “不过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我还要回去睡觉。” 白曜温柔的笑容逐渐冷下,轻眨了两下眼,眼角那颗妖冶的棕色泪痣也跟着肌肉轻轻颤动。 “神窃手青山岳的入室弟子,真的死于五年前的大爆炸了吗?” 曲乐听到白曜的话先是一怔,接着玩味地笑起来:“呵,白当家的消息果然很灵通,这么多年前的事情还能挖出来。” 她现在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白曜既然能说出来,那必然是拿到了确凿的证据。 白曜听见曲乐玩笑一般的答复,轻轻弯下腰来,温热的呼吸吞吐在曲乐耳边:“这么多年,躲在洛川的影子下,借他的名号,躲在塔维亚呆的很舒服?” 曲乐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惹得耳根一痒,下意识撇过头去。 “呵……白当家,你查我居然查得这么详细,你这样子我都快以为你暗恋我了。” 白曜笑道:“曲小姐真是风趣。” 接着白曜的语气急转直下,听起来带着些淡淡的哀愁:“作为一个神偷,你亲自毁了自己开锁的手,就没有后悔过吗?” 曲乐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中是有些许震颤的。 盗门的规矩,人可以走,功夫要留下。 贼的功夫,无非一双手。 虽然当年那场爆炸没有毁了曲乐这双手,但是再也开不了高精的锁,也算断了她神偷的后路。 曲乐对自己这双手是又爱又恨的。 是这双手,让她有活下来的资本,还可以被送离lupinos,也是这双手,让她过了那么多年地狱般的日子。 有时,她看着偶尔会微微抖动的指尖,即便过去了五年,也会觉得心堵。 但她现在面对的人是白曜,任何情感与欲望的波动,都会反过来成为他刺回来的刃。 这个男人的城府简直深不可测。 “呵……白当家的攻心计用的真好,这演技,我都快以为你是真的为我难过了。” 白曜看曲乐完全不吃这一套,便也不再装愣,直奔主题:“re的神经芯片,能治好你的后遗症。” “只要你能把数据原本还给我,我会为你提供无偿救治。” “当然,我还愿意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不用继续活在影子里。” 曲乐脑海中突然间想起当时在扶桑,白曜对她说的话。 ——“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开出曲小姐想要的价码。” 曲乐轻笑一声,带着些自嘲:“呵,白当家,恭喜你,还真是开出了一个不错的价码。” “但是你算盘打错了,我不是杰西、更不是克劳德,既然我走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道理,更没有走岔路的道理。” “而且白当家的手段我可是有所耳闻,跟你合作,没什么好下场。” 曲乐闪身擦过白曜身侧,将手中用来擦拭指纹的纸巾随意一丢,精准地划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白曜直起身来,双手插进裤兜,背对着曲乐淡然道:“我想让你跟我打一场。” 曲乐听到白曜这无端的一句话,狐疑到无语。 就这? 曲乐微微侧过头,语气飘然:“我为什么要跟你打?” 接着她径直朝门口走去,纤手马上就要搭上门把。 未等门开,白曜冷淡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就因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赢了,我就销毁程翊的基因报告,你输了,我就销毁药物数据,无论如何你都是赢的,怎么样?” 曲乐闻言,眼色一沉,回过身来嬉笑着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事物一旦被观测,就会迅速坍缩。” “不确定的事情,才是可能性最大的,不是吗?” 白曜漫不经心一笑,面容极尽冷静。 “曲乐小姐。” “……” 曲乐放下贴在门把上的手,掐上细腰,仰起脸来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叹息。 白曜回身,看向女孩的背影,月光从窗外打进,男人精壮高大的身躯打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包裹。 她现在就如同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野狐。 白曜饶有兴致地看向女孩散落着长发的背影,声音依旧平淡温和:“考虑得如何?” 曲乐微微侧身,目光瞥向身后冷静的男人,淡淡应道。 “加一个条件,我赢了,药物数据一并销毁。” “成交。” 第101章 对决 “这里不方便,还请移步到我准备的搏击场馆去吧。” 白曜侧身,朝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曲乐瞟了他一眼,没有动身,而是敲响了耳骨上的卡扣。 “洛川。” 通讯器里传来洛川焦急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洛川你听着,”曲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她知道洛川没那么好骗,“这数据清除比我们想象得要难,白曜上了两层锁,我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你先把车开到别的地方,等下我完成前会给你打招呼。” “……” 洛川有些无奈,但是他相信曲乐说的话,谨慎至此,才是白曜。 “那你小心。” “嗯。” 曲乐切断通讯,将通讯器从而耳骨上摘下,塞进腰封里。 白曜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打在曲乐身上,“没想到曲小姐骗人的本事也这么好啊。” 曲乐擦过他身边,冷声道:“别废话了,走吧。” 曲乐跟着白曜出了实验室的门,门口本来遍布着的保镖和红外装置全都被清空了。 偌大的大使馆里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二人一起出了大使馆的正门,白曜的车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曲乐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难不成白曜真是为了跟她打一架? 她实在看不透白曜想干什么,如果想杀了她,或者是绑架她去威胁程翊,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白曜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曲乐抬手欲开车门。 白曜却抢先一步伸出手,将门打开。 曲乐困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白曜微笑道:“让女士开门,是不礼貌的行为,请吧。” “……” 曲乐一时间被白曜噎得说不出话,左脸不受控制地一抽。 这人待会就要跟她打架了,这时候还在意不给女士开门有没有礼貌? 车行一路,二人相顾无言。 直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街口,一座搏击拳馆进入了曲乐的视线。 搏击馆门前站着一男一女。 车缓缓停稳,几人走上前来,朝着白曜鞠躬示意。 曲乐打量着眼前的几人,那个男人她曾见过,上次在扶桑集会的时候,就是他跟在白曜身边。 这男人身形高瘦、呼吸悠长,脚步极轻,双耳有规律地颤动着,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身边的各种声音,一看就是不得了的练家子。 这女人身材玲珑,步幅妖娆,一身皮衣性感如此,波浪长发垂散在脑后,若不是看到她一直放在腰间短刀上的手,还真以为她是白曜的什么玩宠。 她走上前来,轻唤一声:“当家。” 那语气柔媚,叫人骨软。 但白曜看到这女人貌似不太开心。 “王珏?怎么是你?” 听到白曜语气里居然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不耐烦和厌倦,曲乐的眼神没控制住,朝他瞟了两下。 但王珏压根没有听出白曜对她的厌烦,甚至于还想再靠近他一点。 迎风见状,走上前来,抢先王珏一步,朝白曜交代道:“当家,拳场已经清空了。” 白曜冷挑眉毛,淡然点点头。 “嗯。” 迎风一伸手,“请。” 曲乐跟在白曜身后进入搏击场馆,与王珏擦肩而过时,王珏那眼底的妒火已经快燃烧到曲乐身上。 这目光惹得曲乐浑身上下一哆嗦,这女人大概把她当成白曜的什么小情人了。 问题是哪有带情人来打架的啊? 空旷的搏击场馆中零星开着几盏灯,昏暗的环境更能燃起人类血液中的搏斗欲望。 众人踏哒的脚步在场馆中荡起回声,那回声太过空灵,听得人心焦。 场馆中央坐落着一方大约十米见方的搏击擂台,一束顶光从天花板上射下,将擂台照的通亮。 擂台下的桌子旁,竹下春正蹲坐在沙发椅上散漫等待着,手里把玩着一个十厘米见方的黑盒子。 看到几人的到来,她咧开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嗨~” 曲乐一时间怔住脚步。 因为竹下春这个招呼是看着她打的。 竹下春看见了曲乐满眼的不解,她嬉笑着跳下沙发。 “这里,”竹下春打开手中的盒子,亮出两张银色的特质光碟,“是程当家的基因报告孤本和药物研究数据。” “只要你赢了,就可以带走,我们当家可是很诚恳的喔~” 竹下春将盒子咔哒一声合起,安稳放到桌台上,朝着曲乐笑着抛了个媚眼。 白曜走到桌前,脱下他的西装外衣,随手拿起竹下春为他提前倒好的威士忌,抬手随意一挥。 “春,带她去换衣服。” 还未等竹下春应下,一声冷语打断了白曜的命令。 “不必麻烦。” 曲乐脱下腰间的绑带和软刃,扔到一边,露出她白皙有力的一截劲腰。 她扯下腕间的发带,抬手拢起满头长发,结结实实地绑上一条高马尾。 “给我一副绑带和齿套就够了。” 那声音平静淡然,并没有因面前对手的强大而退缩半分。 “呵。” 白曜放下手中欲饮未饮的酒,酒杯砸在桌台上,杯中冰块叮叮当当的响声在空旷的拳场中十分明显。 他悠然地转过身来,看向曲乐。 女孩那张本就英气的面庞在拳场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坚毅,微挑的狐狸眼逸散出冷傲的气息,似乎在向白曜宣示着这场赌局的必胜。 这似曾相识的气概,让白曜有些恍惚。 曲乐和程翊还真是像。 白曜倾身示意,“那就请吧。” 曲乐将绑带牢牢缠在手上,站在擂台中央,死盯着面前的白曜,张口说道:“不能打脸。” 如果脸上带伤,回去被他们看见,这事肯定没完。 程翊还躺在病床上,曲乐不想让大家为了她再铤而走险。 如果白曜真的说话算话,无论今天她是输是赢,都是赚的。 白曜听到曲乐的话,冷笑出声,随手摘下眼镜和左手小指上的戒指,递给竹下春。 “你现在这个处境,还能跟我谈条件?” 他转过身来,活动两下脖颈,接着将骨感的手腕掰得咔咔作响。 曲乐用牙咬着紧了紧手上的缎带,冷眼瞪着逐渐向她走近的白曜,“我不是在跟你谈,是通知。” 第102章 对决2 “有意思,”白曜站到场中,朝着曲乐伸出手,“你能扛过我十招,或者能打伤我,就算你赢,不过前提是你还走得出这个门,怎么样?” 曲乐咬了咬嘴里的齿套,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她现在面对的可是白青会的当家,连程翊那个怪物都没办法完胜的人。 而且性格乖戾、手段阴毒。 可是她现在没有半点退缩的余地,既然白曜能给她下这个套子,那就证明他还有后手的计策。 既然今天白曜还有心情跟她谈条件,刀山火海她也要下。 “少废话,开始吧。” 话音刚落,白曜的双眸瞬间冰冷,身体猛然前扑,张开鹰爪就要去擒曲乐的双臂。 曲乐灵巧闪身,与那疾驰而来的力道擦身而过。 白曜的动作带起的风急速到割脸,力道之猛,让曲乐不寒而栗,如果这下被他抓到,怕是骨头都要捏碎。 刚躲开一次攻击,还没等缓神,曲乐的眼前就有一拳头的影子逐渐放大。 这个男人的速度快得叫人心惊。 曲乐闪身蹲下,弹腿扫向白曜的下盘。 她的脚腕抽向白曜小腿的一瞬间,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出拳的速度这样快,底盘还能收得这么稳,曲乐用尽了全力的一扫,白曜竟然纹丝不动。 白曜长腿一抬,将曲乐的脚腕死死叩在地上。 曲乐一时恐极,白曜的力道太大了,她动都动不了。 惊魂未定之时,白曜的肘击已经近在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曲乐猛然躺倒在地,抬起另一只脚就朝着白曜两腿之间踹去。 白曜看出曲乐的意图,但为了保护自己的脆弱部位,他只能闪开身形,倒退几步。 “曲小姐还真是……直捣黄龙。” 白曜看着从地上鲤鱼打挺跳起来的女孩,嘴角的笑意也抿了下去。 “过奖了,”曲乐揉了揉吃痛的脚腕,“现在,算一招了吧?” 这一瞬间,白曜的玩性与杀心都被前所未有地激起,对付曲乐,他要认真才行。 他飞速闪身上前,两抹身影登时便又缠斗到一起。 但无论曲乐怎样努力,都沾不到白曜的身体半分。 而她的体力已经在这拼尽全力的战斗中逐渐消耗殆尽。 这个男人,无论是力道、杀招,还是对人体脆弱部位的把控,比顶尖的职业搏击选手都要恐怖,根本不是曲乐能抗衡的。 手臂和小腿都被白曜巨大的力道震得闷痛,肋骨也因受击而隐隐作痛,手上的绑带已然松脱,但曲乐根本没有心思去系。 白曜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曲乐,嘴角扬起一抹疏懒的笑意。 “你竟然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你话真多。” 曲乐将双手作格挡式抵在脸前,狠咬着口中的齿套,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她的手心都在颤抖着,眉头紧锁,硬压着身体上清晰的疼痛。 她现在唯一的胜算就是扛过十招。 “啊!咳——” 白曜的寸拳结结实实打在曲乐的胸口上,这一瞬间她只觉得心肺疼得都快炸开。 紧接着,喉头涌出的腥甜就席卷了口腔和鼻腔。 这种闷痛是刺进骨子里的,曲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收紧了起来,身形也变得不稳,但是那双狐狸眼眸中依旧是那么清冷疏离,眼神冰冷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不过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女孩,白曜完全不打算放过她。 只见白曜稳了稳腰身,攥得骨节发白的手直冲向曲乐的腰腹。 “咳——” 曲乐的神情已经有些恍惚,她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好结结实实地抗下这一拳。 咳出来的唾液飞溅出去,混着血滴,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她已经到极限了。 “扑通——” 一声跪倒,曲乐空洞的双眼一时失焦,一番天旋地转之后,结实地摔倒在地。 而此时面前的白曜,仍旧毫发无损。 白曜漫步着走到曲乐面前,觑眼看着这个晕死过去一动不动的女人。 他的眼底是惯有温柔的,但透过那层面具一般的温柔,对眼前人的不屑和失望也看得真切。 “才八招,原来你就这点本事,枉费我准备这么多。” 白曜说话的气息都依旧平稳,似乎刚才激烈搏斗过一番的人并不是他。 曲乐这条鱼钓的,比他想象得小太多,根本不够他玩尽兴。 刚挑起的兴趣被扑地浇灭,这感觉真是一点都不好。 白曜微微俯身,抬脚拨弄了一下曲乐无力的腿,鄙夷地冷笑一声。 “呵,抬下去。” 第103章 你输了 “抬下去。” 话音刚落,白曜俯下去的身躯还未完全起身,眼睛便被缎带猛地一抽,眼前一恍。 刚才还晕着不省人事的曲乐瞬间从地上腾空跳起,挥起右拳直奔白曜放空的左脸。 “嘭!” 白曜只觉,自己的脸在不设防的状态下收到一记重击,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两晃。 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曲乐给他下的套,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笑容,本就妖冶的脸颊更添几分诱惑。 白皙的皮肤上登时便有红斑生出,一丝血迹顺着那温润笑着的嘴角缓缓流下。 没想到,居然是他轻敌了。 曲乐站在三步远外的地方,甩了甩自己被震得发麻的右手,冷声道。 “你输了。” 同一时刻,场下传来一声急切的呐喊。 “当家!” 见白曜受伤,一直在场下候着的王珏立马飞身过去,一记飞踢直奔曲乐面门。 那女人性感的语调此刻荡然无存,齿间尽是愤怒的杀意:“贱人!敢伤当家!” 曲乐眼见避而不及,抬手作防守状便要挡,但她已经和白曜过招许久,无论是力量还是体力,根本不足以挡下王珏这用尽全力的一踢。 “咳!” 曲乐就这样被一脚踢翻在地,背部狠狠砸在地上,被这股庞大的力量震得一咳,干呕出声。 “看我杀了你!” 王珏仍旧不依不饶,跨坐到曲乐身上,腰间的短刀便已经抽出在手。 曲乐强忍着疼痛,抬手扣住王珏拿着短刀的双臂。 “呃啊……” 曲乐的胳膊已经受到重创,根本难以抵挡王珏这想置她于死地的挥刃。 强力的碾压痛得她难忍地闷叫出声。 王珏眼中闪过凌厉之色,这女人都和白曜过招了那么久,还能挡下她的刀? 她抽出一只手,一拳打在曲乐的侧腰上,让她这口吊着的力气直接泄劲,抵挡着刀刃的胳膊便不受控制地下压了几分。 曲乐咬着牙,指节握得泛白,眼前的尖刀却愈加放大。 “王珏!” 刀刃距离曲乐的眼睛还有不足三厘米,即将要刺破她眼球的一瞬,白曜带着怒意的警告声从侧方传来,王珏瞬间被吓得身形一顿。 她紧盯着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曲乐,十分不甘地收起短刃。 王珏行至白曜面前,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 “当家,我……” 白曜回过身来,抬起修长的手,掐起王珏的下巴,那力道之大,将王珏的颌骨都捏得咔咔作响。 他眼底的肃杀窒得人喘不上气,但语气依旧平淡:“我看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王珏吃痛地咬着牙,脸上浮过一抹难耐的绯红,“属、属下……只是看这贱人,让当家受伤……属下……” 白曜狠命一甩手,将王珏掀翻在地。 “畜牲,要学会摆好自己的位置。” 接着他连看也没再看王珏一眼,朝着迎风交代道:“迎风,带她去领罚。” 迎风有些为难,但他知道,如果此刻违背白曜,王珏会面临更大的灾难。 “……是。” “当家!” 王珏红着脸,急忙爬到白曜腿边,不肯去跟迎风领罚。 白曜眼底闪过不悦,抬脚落在王珏娇俏的肩膀上,半点都不怜香惜玉地狠踩两下。 “王珏,你知道的,同样的话让我说两遍是什么下场。” 王珏的脸上出现了复杂难堪的神情,只好咬着牙应下。 “是……” 王珏跟着迎风走后,曲乐才喘着粗气,慢慢从刚刚生死的危机中缓过神来。 “呸!”曲乐恶狠狠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既然是自己的狗,就他妈的看好了,别放出来瞎他妈咬人。” 白曜听到曲乐这话,没料到她居然还有力气骂人,讥讽地笑笑:“呵呵,你现在这副样子,可比狗都不如。” 曲乐手撑着地,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腰上不敢用力,一用力就浑身抽疼,大概是某处的肋骨断裂了。 白曜冷眼看着曲乐从地上爬起来,那姿势,可怜得还真活像一条被打断腿的野狗。 曲乐半撑着身子,只觉得嘴里涌上一股腥甜,她想把嗓子里的血咳出来,但一用力肋骨就会隐隐作痛。 她抬手看看肿起来的无名指,右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大概是刚才那一拳打在白曜身上的时候,震骨折了。 白曜走下擂台,走到桌边,重新戴上眼镜,面容顿时恢复成了往日那样沾着魅惑的斯文。 他低头转了转小指上的戒指,拿起开场前没喝完的那杯威士忌。 酒杯中的冰已经化的差不多了,酒液与化成水的冰混合起来,像是从水里升起的烟。 白曜抬起杯子,轻抿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曲乐挪蹭到自己面前。 曲乐开口说道:“我赢了,你要说话算话。” 打过这一场,曲乐身上估计没几处好地方,但是这张坚毅英气的脸是半分也没受伤。 白曜还算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白曜冷笑一声,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开口揶揄道:“你这副样子,还敢跟我谈条件?” 曲乐走上前去,一把抢过白曜手中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烈性酒的独特味道直冲曲乐的脑门,让她眼前一晕。 曲乐稳住身形,把酒杯朝地上狠狠一摔,玻璃酒杯硬生碎裂,飞溅的碎茬正好有一粒划过白曜的眼下。 白皙的皮肤上瞬间生出一道嫣红的创口有种惨烈的美。 白曜微觑起眼,感受着眼底的刺痛,他冷幽的眼底泛起一股涟漪。 曲乐凝视着眼前这个彻底卸下温柔面具、冷得让人胆寒的男人,淡淡道:“是通知。” 接着她捡起自己上场前卸下的家伙事儿,以极迅捷的速度放出钢爪,直奔桌面上的黑色盒子而去。 啪嗒一声,随着钢爪的收回,盒子落进了曲乐手中。 在一旁看戏的竹下春看着曲乐的动作,悠然地笑了起来。 曲乐将盒子打开,两片脆弱的光碟在切割器的粉碎下瞬间碎裂,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白曜就这么冷眼看着这一切,似乎曲乐的行为与他无关。 “我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曲乐的眼神在这遍地的碎渣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仰起脸,看向面前这个比她高出一头的冷漠男人,“白当家,再会。” 她回过身去,一瘸一拐地朝着拳场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时,曲乐猛然回头,指了指自己的眼下,正色道:“还有,你输了两次。” 接着甩了甩头发,头也不回地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曲乐的背影消失在拳场入口,竹下春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眼角的泪珠都挤了出来,蹲在地上直不起腰。 “当家,你吃了好大一个瘪啊!” “那两张光碟可是货真价实的孤本,让那个小狐狸毁了,这下子赔进去的东西更多咯~” 竹下春轻轻歪过头,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收回了些许笑意,眼底添上了一些满意的神色。 “不过,依我看,当家找到了更好玩的东西,那两张光碟貌似不那么重要了。” 白曜盯向场馆门口,听到竹下春的话,轻眨两下眼睛,面容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春,你说让她这种人,在我面前哭着求饶,会不会很有趣?” 他的语气中带着笑意,温润如春风。 “我有些后悔放过她了。” “那当家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玩了,”竹下春恣意地挑挑眉,“当家慢慢想,我去看看王珏死了没有。” 接着双手背在脑后,慢悠悠隐入场馆的暗处。 场馆中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白曜站在场中,眼下被玻璃碴划破的伤口,逐渐开始渗出血迹,丝缕血红流淌在白皙的皮肤上,有种妖媚的诱惑力。 白曜抬起右手看了看,他右手的指节现在有些微微的颤。 刚才打在曲乐身上那一拳,也震得他半个身子都在发麻。 他伸出大拇指,抿了一把眼角的血迹,放在嘴边轻舔一下。 “程翊,你可真是有个好妹妹。” 第104章 无法解释 霍夫曼医院地下一层。 医疗实验室。 “滴——” 在这个与霍夫曼医院占地面积等同的地下室中,悠长而尖锐的仪器轰鸣声此起彼伏。 毛坯风格的空间内,挤挤攘攘地塞满了各种密闭容器与精密仪器。 满地满棚的气体、药物、电路管道纵横交错,那密度简直就像是铺在水泥地上的地毯。 但偌大的房间中并没有任何研究人员。 只有江栾正穿着整套防护服,弓着腰站在一台巨大的圆柱形玻璃仪器面前,手中拿着最新的数据报告,眼睛透过水蓝色的防爆护目镜,直盯盯地看着仪器显示屏。 “滴滴……” “警告、警告:生物安全等级4,务必穿戴密闭防护服,请输入通行密码……” 猛然,实验室的门外传来人工智能的警告音。 江栾抬起脑袋,眯眼看向门外。 从单向玻璃门里向外看去,江栾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隋唐和陆浅。 他先是有些诧异,接着合上手中的数据册,走到门口去打开通讯话筒。 “什么事?” 隋唐的语气有些急切:“你出来,程翊发病的事我这有些新发现。” “……” 江栾第一时间先是皱了皱眉,程翊发病的事情从八年前开始就毫无进展,隋唐能有什么发现?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询问,刨根问底不是他擅长的事。 “你们先去一楼休息厅等我,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江栾换上平日里穿的白大衣,走到一楼休息厅的时候,隋唐和陆浅已经在里面等候。 隋唐见江栾进来先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江栾乱糟的鸡窝头最近长长了不少,找隋唐借了一根发带,在脑后挽起了个小揪揪,看起来整齐了许多。 左眼的镜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他自己摔裂了,也没有换,就这么凑活戴着。 透过镜片,他眼底的淤青和黑眼圈遮都遮不住,想必是劳累极了。 江栾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接着便直奔主题。 “你们发现什么了?” 隋唐也没有卖关子,朝着陆浅挑了挑下巴,“小浅,给他讲。” 陆浅微微点头,接着将程翊发狂到咬过她而晕厥的过程完完本本给江栾说了一遍。 但随着真相的揭露,江栾眼中并没有露出隋唐所期盼的欣喜神色。 江栾的嘴角逐渐下垮,本来舒展着的眉头也随着陆浅的话逐渐拧起,双手抱上胸前,一声不吭。 隋唐等不及江栾再继续思考了,急忙开口询问:“你是不是能研究研究陆浅的血,给程翊做出更稳定的镇定剂?甚至可以治好他的后遗症?” 江栾仍旧不说话,脸上布满疑虑。 隋唐有些急了,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抓住江栾的肩膀使劲摇晃两下。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不正好证明了陆浅的血里有控制程翊发狂的药物吗?” 江栾摇了摇头,扒拉掉隋唐紧箍着他的手。 “这个很难解释。” 江栾并没有肯定隋唐的猜想。 “医学上来说,人类的血液中有效抗体成分是血清,陆浅的血液就算对抑制当家发病有用,也不会体现在直接性的血液接触上。” “何况当家只是咬了一口,从口腔粘膜进入体液的血液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江栾抬起手,将光秃的手指甲塞进嘴里,一边啃咬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头锁得死死的,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不、不可能……怎么想都不可能。” 隋唐看着江栾这副死样,鼻息闷哼了两下,追着他踱步的身影就开始絮叨。 “这是程翊这么多年一次反常发病,算是个大发现吧?” “正好还有现成的研究对象在这,以你的医术和霍夫曼的医疗资源,想有点研究突破不是什么难事。” “……”江栾脸上的神色不算轻松,“这件事不符合医学理论,我个人倾向于不会有研究结果。” 隋唐仍旧不依不饶:“程翊的发病如果真能控制住,那白曜手里的基因报告也就没用了,我们日后对付rex也没有后顾之忧,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江栾躲开隋唐的眼神,漠然摇了摇头,“再一本万利,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不可能!” 他的语气已经开始不平缓,甚至带着些急躁。 江栾甩开隋唐晃荡在他面前的手,啪地一声,足以见得力道之大。 隋唐看着江栾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怒气冲天。 “你他妈的让我说你什么好!让你研究你就研究!有没有可能性再说!” 江栾顿住脚步。 “你知道药物研究实验需要的血液量有多大吗!” 他脸色瞬间涨红,声调前所未有地拔高,睁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隋唐。 他抬起细瘦的手,决然地指向陆浅。 “你想让她死吗!!!” 一声咆哮过后,空气陷入沉寂。 隋唐的眼皮抽搐了两下,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 他不知道,但江栾知道。 能让江栾这么激动,这件事的后果必定非同小可。 陆浅愣坐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今晚之前,或许她能毅然决然地去换程翊的命。 但是听隋唐说完程翊的故事之后,她想和程翊一起好好活下去。 隋唐愁得解不开眉头,他将眼神从江栾身上错开,愤懑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 但衔在指间迟迟没有抽。 “铃……” 隋唐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静谧的对峙。 “你们先聊着,”隋唐低头掏出手机,叼起那根没点着的烟,“我出去接个电话。” 江栾看着隋唐从他身边擦过,轻轻抿起唇,叹了口气。 门啪嗒一声关上,屋子里又恢复了可怕的安静。 江栾还不太习惯和陆浅独处,他低下头推了推眼镜,悄声说道:“没事我就先回实验室了。” 接着就如逃走一般,转身走向门外。 “江栾。” 还未等走到门口,一声糯糯的呼喊从身后响起。 “嗯?” 江栾诧异回头,看向陆浅。 陆浅柳眉蹙起,睁大着眼睛看向江栾,语气中说不出的坚决: “你之前跟我说,要我当你医学助理的事情,还算数吗?” 江栾的眼睛隐藏在镜片的反光下,让陆浅看不出门路,他的沉默不语也让陆浅有些心焦。 沉寂过后,江栾抬眼看向陆浅,幽幽吐出一个字。 “算。” 第105章 苏醒 正午的日头有些炽热。 柏林的温度不仅没有沾到海洋性气候的光,反而是潮湿又闷热。 自山脉源流的施普雷河途径整个柏林,围绕在霍夫曼医院周围,滋养着岸边繁茂的树木。 椴树层层叠叠高矮不一,黄白色的星状小花随着夏风在空中飞舞,盘旋在医院的窗户周围不肯离去。 恒温的病理监护室内,柔软的白色大床边呼呼啦啦地站着一群人。 程翊正披着病号衣靠坐在床头,神情恣意懒散,目光却凛冽。 江栾围在程翊身边,给程翊刚苏醒的身体做着检查。 凌烁微倾上半身,正向程翊报告着最近的事宜。 “当家,您昏迷的这段期间塔维亚旗下有组织动向有问题,凡妮莎已经先回意大利处理了。” …… 按理说程翊刚醒来,不应该这么急着去操心塔维亚的事务,但程翊开口问了,他们这帮手下也不能不答。 程翊听罢闷嗯一声,没有过多回应。 突然,一阵急切轻盈的脚步声传进耳边,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铃音。 程翊的眼底漾出别样的笑意,转头向门口看去。 陆浅慌里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就看见一帮人围在程翊的病床边。 见到病房门口出现的娇俏人影,程翊脸上的肃杀和威压收敛了一些,转而对着门口轻笑道:“来了。” 身边一众人看到程翊的眼神,都识趣地给陆浅让开了一条路。 江栾抬起头,透过眼镜扫了一眼,接着低头围在程翊身边,继续他的检查工作。 陆浅走到程翊身边,静静坐下来,目光柔柔地打在程翊的脸上,有些心疼。 程翊昏迷了近一周,肉眼可见地变瘦了,本来强壮的身材现在好像已经不足以撑起病号服。 深邃的眼窝泛着淡淡的青紫,看起来有些憔悴,胡茬也长满了下颌,带着些不羁的野性,但配上他凌厉且清晰的五官,整张脸仍旧那么迷人。 程翊看着面前小女人这副表情倒是十分受用,懒散地勾着嘴角,打在陆浅身上的目光极具侵略性。 陆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不过她现在心里除了甜腻还有些不爽,程翊醒得毫无预兆,没有看到他睁开眼的样子,这让陆浅有些不开心。 因为隋唐前几天说,曲乐和洛川半夜跑出去玩,掉沟里了,就近找了个医院养伤。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洛川没事。 曲乐打电话来吵着要吃陆浅做的饭,于是乎最近她是一天三顿的做,做好了差隋唐送去。 今天这一顿饭做的不要紧,直接错过了程翊醒来的时刻。 江栾例行检查过后,重新抽了一管血,好进行进一步的筛查。 “没什么大碍了,最近好好休息。” 周围的大伙听到程翊没什么大碍,但好像并没有很放心。 “好了,”江栾把数据记录收回,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哈——你们别在这围着了,你们不累,病人还要休息呢。” 祁煌凌烁两个人不太自然地对视一眼,似乎想开口问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问起。 洛川和隋唐靠在门口一言不发,就像没听到江栾的话。 江栾扒拉下眼镜,鄙视地扫了一圈,“你们是对我的医术有什么意见吗?” “……” 他们倒是不会对江栾的医术有意见,但就算这样,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下一秒,床上的男人清了清嗓,发出一声咳音,轻轻一个眼神,扫过屋子里站着的这群人。 离得最近的凌烁先打了个哆嗦。 程翊明显不耐烦了。 这下他们几个不识趣也要识趣了,纷纷低垂下头,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啪嗒一声房门关上,陆浅紧绷的神经算是轻松了一些。 她刚伸出手,到桌子上准备给程翊拿水。 “喝点……” 程翊动作倒快,门缝关上的下一刻,也不顾自己手臂上的枪伤还没完全好,大手一揽,把坐在床边的娇小人儿一把抱上了床。 “哎!” 这动作把陆浅吓得瞬间惊呼出声,挣扎着就要下去。 “你干嘛,放开我。” 程翊完全忽视了陆浅的拒绝,把她放到腿上,大手掐住她细嫩的小腰,半点不给她逃跑的余地。 他掐起陆浅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语气中满含霸道的质问:“怎么?不想抱我?” 陆浅鼓着嘴,定定地看着程翊,眼神有点幽怨,她怎么可能不想,她只是担心程翊的身体。 她悻悻地开口,语气里有些委屈:“我这不是怕把你弄伤吗……” 毕竟他刚从昏迷中醒来,还带着枪伤。 程翊听罢,低笑了两声,刚苏醒的他声音格外低沉沙哑,透着要命的性感,听得陆浅不禁缩起了脖子。 程翊看到陆浅缩起脖子的小样,活像只受刺激的小猫,心里不由得更欢喜了。 他紧了紧抱着陆浅的手,让她整个背部都贴在自己胸膛上,将带着胡茬的下巴埋进陆浅颈间,有些坏心眼地搔弄着她敏感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道。 “凭你还想弄伤我?” 再一次感受到这炽热安心的温度,陆浅的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变红,氤氲的雾气从眼底不断升腾,连肩膀都止不住颤抖。 她忘了去反驳程翊的调侃,也忽略了脖颈间的灼痒。 陆浅贪婪地感受着这一切,感受着他还好好活着的证明。 程翊感受到怀中的小女人微微的颤抖,胸膛里有些满,还有些空,不上不下,说不出的感觉。 以前他和白曜斗,他下的手也不比白曜轻分毫,那种势均力敌的争斗快感让他极度上瘾。 一条蟒、一匹狼。 一个阴、一个狠。 毕竟能找到一个甘愿死在对方手底下的对手不容易,所以两个老大都是奔着玩命去的,是死是活各凭本事。 但是经历过这次,程翊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有了想守护的东西,真切地觉得他想活着。 怀里这个小东西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活着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因为她染上了别样的色彩,在他荒芜暗淡的生命里,终于照耀进那么一束光。 这束光能驱赶黑暗、蓬勃生机,在他空洞幽暗的心房里,生出一抹新芽。 程翊抬手,将陆浅横抱过来,柔柔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盛满雾气的大眼睛,宠溺地笑了起来。 “要听那三个字吗?” “?” 刚才还在感动着的陆浅,听到程翊这句话,大脑瞬间失去运转能力。 连马上就要掉出眼眶的泪都憋了一半回去,粉唇愕然地张开两分,怔愣愣地盯着程翊。 程翊看到陆浅这副反应,剑眉微挑,有些不解。 “不想听吗?” 陆浅慌张地抬起手,红着脸推搡在程翊的胸膛上。 “……不是想不想,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程翊佯装思索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因为我记得,我们两个打过赌来着?” “???” 陆浅听罢,眼里的泪彻底憋回去了,睁着滴溜圆的眼睛,直盯盯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看着陆浅紧皱的疑惑表情,程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你这什么表情?” “你不是……” 他当时不是没意识了吗?那他怎么还能听见? 陆浅一想到她当时说的那些肉麻话,恨不得找个坑给自己埋进去。 看着陆浅越来越涨红的小脸,程翊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他放在陆浅腰上的手猛地一用力,一把抱紧陆浅,将她死死叩在怀中。 “我那时候是控制不住,又不是死了。” 第106章 吻 听完程翊这句话,陆浅的脸红得更涨了,甚至连耳垂也泛起了粉,缩在程翊怀里不敢动。 程翊说他只是控制不住…… 那岂不是代表……那个时候他也有记忆? 陆浅越想心里越痒,好像有一根羽毛在她的心尖上撩来撩去。 程翊将陆浅推起,看着她的眼底又泛起雾来,眼神危险地眯起,薄唇轻启轻吐出一个音。 “我……” “哎哎哎!” 陆浅听到第一个音节,连忙抬手捂上程翊的唇,把他剩下几个没吐出来的音死死摁回去。 程翊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浅这副样子,埋在她纤手下的唇不着痕迹地轻勾,鹰眸定在陆浅身上,连那目光都带着一股侵犯。 陆浅就这么被程翊侵略而审判的目光照得无所遁形。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光是那眼神就恨不得把她吃了…… 她悻悻然撇过头去,支支吾吾地搪塞道:“我……你……你先别说……那几个字、我、我还没准备好。” 程翊喉头漾出低哑的笑,抬手攥住陆浅的小手,用冒着胡茬的下巴坏心眼地乱蹭起来。 “我是想说,我要洗澡。” “……?” “???” 陆浅腾地转过头来,紧抿着嘴,羞愤地瞪着程翊。 看着眼前笑得招摇的男人,陆浅心里恨得要命,江栾那有没有那种药,能把他的坏心眼都连根拔了? 陆浅挣扎着就要从程翊身上起来,“我走了,你洗吧。” 她语气不算好,这男人刚醒了就开始逗她,以为她没脾气呢。 但哪怕程翊现在还是个病号,身上的力气也不是陆浅能抗衡的。 程翊直接下了床,一把掐住陆浅的小腰,把她夹在臂弯间。 陆浅大惊失色,怎么又是这个姿势啊…… “你干嘛!” 程翊怎么病着也能跟抓鸡崽一样抓她。 程翊低下头,理直气壮地瞟了陆浅一眼,“我身上有伤,没力气,你给我洗。” 陆浅使劲捏了捏程翊抓在她腰上的手,“?你这叫没力气?” 程翊看都没再看陆浅一眼,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抱你的力气有,洗澡的力气没有。” “……” 如果无语能卖钱的话,陆浅现在富可敌程翊。 程翊把陆浅放到浴缸边的平台上,也没有急着进行下一步,而是俯下略见消瘦的腰身,两手抵在平台两侧,将陆浅牢牢囚住,凝视着她,看来看去。 陆浅被他看得羞,抬手抵在程翊胸膛上,将他往外推。 男人滚热的胸膛灼得陆浅迷迷糊糊,还被他用这种勾引的目光盯着,陆浅张嘴说出的话都黏黏腻腻的。 “你……干嘛这么看我,快准备洗澡了。” 程翊不依不饶,性感的声音低吟出来,好似能蛊惑人心。 “我想跟你一起洗。” 陆浅的喉头瞬间梗住了,脸上刚消散下去的绯红又漾了起来,在她白嫩的脸上泛起点点涟漪,看向程翊的眼神都有些失神。 程翊嘴角的笑邪肆到了极点,抬起手轻揉向陆浅细嫩的颈窝。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陆浅看着这双溢满情欲的金棕色眼睛,脸又是一红,这男人也太会利用自己的资本了。 她赶紧晃了晃小脑袋,不行不行,要保持清醒,程翊刚从昏迷里醒过来,不能这么放纵他。 “你、你身上有伤,不能那个……” 程翊歪了歪脑袋,“哪个?” “……” 看着眼前这个好像真的满眼疑问的男人,陆浅有些开不了口。 “就是……” 看着陆浅羞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模样,程翊的心都快化了。 他抬手揉了揉陆浅的头,宠溺地哄了她一句:“你真可爱,小东西。” 程翊也知道现在还不能鸳鸯浴,他小臂上的枪伤小心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陆浅身上的淤青伤痕还能隐约看到,不能大面积碰水。 “先帮我放水,我去刮胡子。” 程翊滚热的身躯离开陆浅,她终于又能吸到冰凉的空气,赶紧如同做贼一般深深吸了几口。 她趴在浴缸边一边放水一边想得出神,好熟悉的感觉,之前在北港也是她给程翊洗澡。 那时候她还怕程翊怕的要命。 陆浅想到这,歪过头去,偷偷瞄了几眼正在刷牙刮胡子的程翊。 男人慵懒地站在镜子前,挺拔的侧身矜贵得不得了,连剃胡须的动作都在这抹气质的加持下变得优雅。 这场面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怎么感觉……今天的程翊格外帅呢? 这男人真的太过野性,似乎世界上一切礼教都束缚不住他,连穿着病号服都有一股不羁的气质,稍微瘦削的脸颊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丝危险难驯的意味。 陆浅突然想起隋唐跟她讲的程翊身世,这男人不会真的能在月圆之夜变狼人吧? “好看吗?” 倏地,一声幽幽的调侃钻进陆浅的耳朵。 陆浅吓得猛一激灵。 她怎么偷看又被发现了…… 程翊随手拿起毛巾粗略擦了擦嘴,唇角邪肆地勾起。 他迈着恣意的步子向陆浅走来,将本就松垮挂在身上的病号服随手一扯,扔到一边,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 就算瘦了一些,那古希腊雕塑一般的身材也依旧强壮,星点未擦净的水渍从颌角流下,顺着刀刻斧凿般的下颌流过滚动的喉结,消失在胸肌里,那水痕欲得要命。 程翊的动作带着野性的优雅,眼中毫不掩饰对面前小猎物的觊觎。 陆浅看着程翊那副贪婪的样子,呼吸都快窒住。 程翊越走越近,陆浅又无处可逃,只好别过脸去,瑟缩着肩膀轻声说:“水……放好了,你先洗澡。” 陆浅慌了,面对这个男人,她一不小心就会被诱惑。 程翊走到陆浅面前,伸出手一把揽过她柔若无骨的腰肢,轻轻弯下腰,凑在她耳边粘腻地呼着热气,“急什么。” 陆浅被他这么一撩拨,本来就有些溃散的神智瞬间被击碎,整个人从腰间开始泄力,酥软到站都站不住。 但程翊上身没穿衣服,她抬手直接扶在他强壮的胸膛上,那温度恨不得从手掌烫到心里。 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惹得她连呼吸都带上轻颤。 程翊感觉怀中的女人越来越软,他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危险,眼底的暗流翻涌出欲念的火。 他挑起陆浅的下巴,俯身下去,一记粗野的深吻便如风暴般席卷而来。 “唔……” 陆浅被程翊的狂乱节奏惹得呜咽出声。 但这种猫挠一般的咛叫并没有换来宽恕,反而是撩拨得程翊心更痒。 舌头灵巧地滑入,席卷着她口中的馨甜,吮吸挑逗、掠夺吞没。 爱意在这个旖旎的吻间肆意蔓延,连空气都染上暧昧的甜。 陆浅的精神早已溃败,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搭环上程翊的后颈,踮着脚艰难地够着男人的高度,急于将完整的自己奉上。 她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程翊。 专属于程翊的熟悉味道将陆浅的大脑完全侵占,意识在欲念里漂浮。 想要更多。 第107章 浴 程翊也想索取更多,他粗糙的大手朝着陆浅柔嫩的大腿伸去,慢慢地滑进了裙摆内,细腻的触感在指尖乱窜,这柔滑到仿佛不存在的触感,将他身上的施虐因子都挑了起来。 但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再继续下去就不知道要失控到哪种地步了。 失控归失控,至少不能在浴室里。 他只好不舍地离开陆浅的唇瓣,临走前还在她柔嫩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嗯……” 感到唇上传来闷痛,陆浅轻咛了一声。 这音调传到程翊耳朵里,险些把他神经都绷断,下.体的反应瞬间就更肆虐了些。 程翊鹰眸微觑,看着面前被他吻得失神的女人,眼神贪婪地走过她晶莹的粉唇和布满氤氲情欲的眼。 要说以前还能收敛些,但跟陆浅经历过这次生死考验之后,他现在对陆浅真是一点控制力都没有。 陆浅喘息着撇开头,不敢看程翊的眼神,轻声搪塞道:“……快洗澡吧。” 程翊哑笑,“好。” ……好是好,但是程翊一副大爷样,站在浴缸前,压根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陆浅怎么觉得这幅场面似曾相识呢? 而且……程翊的病号裤下面似乎什么都没穿,那已经几乎苏醒到极致的玩意儿,根本无法忽略。 陆浅的心里羞得抗拒。 程翊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浅,坏心眼地开口发问:“不脱裤子吗?” “……” 明知故问。 陆浅红着脸看向程翊,心里又气又羞,“你自己脱!” “不要。” 程翊一副无赖样,拒绝得那叫一个爽快。 “……” 陆浅还在别扭着,手腕上猛然传来一阵拉扯,紧接着,她的手就被程翊大力扯着下摁。 “你……你干嘛!” 陆浅的心都快惊出喉咙,眼眶瞬间就湿热起来,她立刻就挣扎着想脱开手。 程翊却哑着嗓子说道:“它想让你脱。” 陆浅慌张了一下,心尖都跟着颤起,这男人的声音太犯规了。 她空咽了一口,颤抖着伸出手,扒上程翊的裤腰,视死如归地朝下一扯,松松垮垮的病号服立马就脱落了下去。 陆浅臊得完全不敢看。 程翊倒是满意极了,两脚一抬,把裤子朝旁边一踢,悠然地迈进浴缸坐好,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陆浅修红着脸拿起毛巾,扫了一眼水里,站在浴缸边有些不知所措。 程翊看了一眼陆浅,散漫地挑挑眉,明知故问道:“怎么不帮我洗?” 陆浅睁着大眼睛,羞愤地瞪向程翊,“你能不能管管它!” 程翊双手往浴缸边上一搭,随性向后一靠,满脸肆意,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看向陆浅,“没办法,男人这个东西它不归我们管的。” “……”流氓。 陆浅闷叹一声,打湿毛巾摁上程翊的肩膀,尽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去看他的下半身。 温凉的指头伴着热水沾染的毛巾在男人的身上游走,舒爽得他眯起眼来。 陆浅的眼神顺着抚摸……不对,洗澡的手在程翊身上游走,性感的胸肌还在散发着滚滚热气,坚实的上臂肌肉在水里散发着光泽,浴缸中的水汽将这本就惑人的一幕烘托得更加暧昧。 这身肌肉配上他湿漉漉的头发……活像一只被水打湿的大狼狗。 陆浅不禁舔了舔嘴唇,她怎么也变得这么色了…… “要摸摸吗?” 正在犯着花痴,程翊带着粗喘的性感声音就在她耳边炸开。 “唉唉?” 陆浅的大脑瞬间卡壳,慌不择路地一下扔掉了手里的毛巾。 程翊见状,好整以暇地笑起来,也不客气,直接扯住陆浅的小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 还攥着她的小手在自己胸肌上使劲捏了两下。 “怎么样,还满意吗?” 程翊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情欲和……欲求不满。 陆浅羞得差点尖叫出声,急忙想抽回手,不料程翊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动弹不得。 程翊看她要跑,伸出手一把捞过陆浅的后脑勺,朝着那张小嘴亲去。 男人的气息再度席卷而来,像是牢笼,把陆浅囚禁得严严实实。 她就知道,帮他洗澡准没好事。 陆浅被他放开后已经喘得连呼吸都没了章法,只顾着大口吸气不至于窒息。 她眨巴两下大眼睛,羞愤地推了一把程翊,“你再这样就自己洗!” “好了好了,”程翊妥协一般朝后一靠,“我不动了,你洗吧。” …… 陆浅好不容易从浴室出来,看了眼时间,发现两人这个澡硬是洗了快两个小时。 “哎呀,你别闹!” 陆浅手里拿着毛巾,站在床边娇嗔地跺了两脚。 “我先给你把头发擦干!” 面前这个男人一点都不老实,那双犯罪的大手总想着往她身上搭。 “那你亲我一下。” 程翊眯着眼,把脸朝着陆浅往前送了送,那表情一副准备好要献身的样子。 陆浅轻轻地倒吸一口气,明知道这时候主动亲上去准没好事,但她完全拒绝不了…… “就亲一下?” 程翊笑着点点头,“嗯,一下。” 陆浅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抬手扶上程翊的肩,将嫣红的小嘴朝着男人的冷唇送了上去。 感受到柔滑触感的那一刻,程翊的头皮都不受控制地发麻。 这种小猎物主动献身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无论多少次都不够。 他直接反手扣住陆浅的后脑勺,落下粗重的吻。 “唔……嗯。” 陆浅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娇吟出声。 这两声直接就把程翊刚冷静下来的…唤醒了。 这反应快得他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该不会是江栾刚才偷偷给他下了什么药吧? 陆浅推搡着他,但这力道和逐渐瘫软的腰肢,怎么感觉都像在撒娇。 程翊咽咽口水,轻咬一口在陆浅小巧的舌尖上,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陆浅被程翊亲得站都站不稳,直接攥着拳抵在他肩膀上,满脸羞怒。 “不是说好了就亲一下吗!” 程翊觑起迷人的眼,对着陆浅肆意挑挑眉,抬手在她细嫩红润的脸颊上蹭了两下。 “是一下啊,没松开都叫一下。” “……” 陆浅简直要哭了,顶着这张帅脸耍流氓真的好吗? 不过程翊总算是肯乖乖坐好让她擦头发了。 第108章 有点磕你俩了 程翊看着跪坐在床边的陆浅,从她白裙的领口里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淤青,颜色已经消褪了不少,逐渐开始变黄,但在她细嫩的皮肤上仍旧十分扎眼。 目光朝着她纤细圆润的肩头瞥去,能看到那里还严严实实包着一层纱布。 程翊轻轻抬手,攥住陆浅的肩,用拇指在伤口周围轻划几圈。 “疼吗?” 陆浅给他擦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十分爽快地摇摇头。 “不疼的。” 程翊牵起陆浅的手,抵在唇边,睑起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口中轻吐出低沉的音调:“对不起。” 是他轻敌了,才会把陆浅置于那样的险境。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陆浅的心一瞬间是漏了一拍的。 这样一个男人向她道歉,陆浅心中的欣喜和激动难以言喻地上涌。 但更多的是不甘和怜惜。 陆浅将手反过来,贴敷在程翊的脸颊上,轻轻揉搓着。 “不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程翊抬起头,看着陆浅温柔如水的眼睛,有些失了神。 “你和白曜的事,唐哥全部跟我说了,从白曜还没上任的时候,你们两个就一直在斗,这么多年谁也没有真正占上风。” “黑帮的斗争我不懂,但我懂你。” 这一时瑜亮的两个人,想把对方赶尽杀绝、挫骨扬灰是真的,但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也是真的。 人嘛,就是这么复杂又别扭。 陆浅细嫩的手掌在程翊的面颊上摩擦,脸上的笑意也逐渐舒展。 “我才要说对不起,是我给你添了软肋,是我还不足以站在你身边。” 如果她注定要爱上一头野兽,就不能逼迫他放弃奔跑。 就算难以追上他的步伐,也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程翊听罢,舌尖扫过槽牙,满意地勾起唇角,讳莫如深地看向陆浅的眼睛。 “小东西,你真性感,”他大力地揽过陆浅的腰肢,沙哑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我想要你了怎么办?” “……” 听到这话,陆浅心底酝酿的感觉一下子土崩瓦解了,这男的能不能正经超过三秒钟? 看着陆浅逐渐垮下去的小脸,程翊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他邪笑着把脸埋进陆浅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肆意打在她温凉的皮肤上,性感的吻从耳后蔓延到胸前。 “嗯……” 耳边传来男人带着欲望的呢喃,陆浅的耳朵都跟着发痒。 程翊的大手已经开始顺着裙摆不断朝上游走,他的手指温度也高的很,点在皮肤上像是热水溅过一般。 陆浅被这一连串的亲密动作撩拨得呼吸急促,抬起手推搡起程翊来。 “你……你冷静点!” 程翊张开嘴,开始在她细嫩的脖颈处轻轻啃咬,含糊不清地拒绝:“冷静不了。”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陆浅有这么好咬? 软软的、滑滑的,那一口咬下去的柔嫩滋味似乎能爆出水来。 而且随着他啃咬的动作,陆浅的腰肢也化了一般瘫在他怀里。 陆浅急促又沾染欲望的呼吸打在耳畔,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催.情剂。 程翊的动作愈发地大胆,大手已经逐渐攀上了陆浅的领口,顺着胸.衣就要往里伸。 陆浅意识到彻底不对劲了,抬手猛推了程翊一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不!不行!” 陆浅强撑着酸软的双腿,朝着程翊比了个停的手势。 她的心快跳出喉咙了,这个男人的诱惑力实在太强了。 “等!等……等你身体检查报告出来!” 陆浅大口喘息着拒绝,都不敢抬头看程翊一眼。 程翊都有些佩服面前这小女人的定力了。 他费尽心力撩拨了这么久都不松口。 “那说好了,等报告出来,”程翊站起身,把铁了心不打算看他的陆浅揉进怀里,俯身在她耳边轻咬,“我要把这么多年的份全讨回来。” “……” 陆浅听罢喉头一梗,咬着下唇红透了脸。 这不是蛮不讲理吗…… 精神镇定了些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陆浅仰头看向程翊,目光里带着担忧,“那白曜手里那份基因报告你打算怎么办?” 程翊倒是不以为意,懒散地挑了挑眉,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在他那放着就好了。” “啊?”陆浅十分难以置信,“在他那放着?” 程翊低头看着怀中快惊掉下巴的小女人,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轻眨两下眼,温柔询问。 “怎么?” “什么怎么啊!那东西不是很重要吗!” 陆浅看到程翊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明不白地就很气愤,白曜手里那个东西可是差点杀了他啊。 程翊鹰眸一眯,邪气十足地笑了起来,“你这是关心我呢?” “……” 听到他调侃的语调,陆浅的眼皮瞬时耷拉下来一半。 “没,盼着你死呢。” “口是心非,”程翊捧起陆浅的脸,重重啄了好几口,笑得更开怀了,“不过挺可爱的。” “哎呀!你能不能正经点……”陆浅抬手使劲抿了抿被程翊亲得湿乎乎的脸,“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程翊看到陆浅慎重的表情,也收回了戏谑的态度,揽着她坐回床边,将她一把抱在腿上。 “我没有开玩笑,”程翊抬手安抚式地揉了揉陆浅的头发,温柔又宠溺,“那份报告在白曜手里放着是安全的。” “他那种人是不屑于和任何人合作的。” “像这种真正能致我于死地的东西,白曜根本不会假手于人。” “况且这种计策只能用一次,他这次既然费尽心力没能杀了我,那份报告对他来说的价值就低之又低。” “而且以我对白曜的了解,他做事的准则无非有趣和愿意。” 程翊说到这,一时间沉吟不语。 在陆浅出现之前,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对于这两个顶级黑道集团的老大来说,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唾手可得,欲望与激情早已从这两个人身上抽离殆尽。 或许正因如此,两人才能有高处不胜寒的相知。 程翊低垂下头看向陆浅,语气和眼神都淡然至极。 “现在这份报告对他的所有吸引力都失去了。” “所以一个不可能泄露、又对白曜十分没用无趣的东西,在他那里放着不是最安全的吗?” 陆浅听完程翊的陈词,心里五味杂陈,这两个男人确定是死敌吗? 这也有点太了解对方了吧? 程翊看着陆浅扭曲起来的小脸,抬起大手用力搓了搓,“怎么这副表情。” 陆浅眨巴两下大眼睛,平展开眉头,无奈地看向程翊。 “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磕?” 程翊拧拧眉毛,“什么意思?” “……” 陆浅有点难以启齿,如果被程翊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仔细搜寻着到底怎么才能把这事搪塞过去。 “就是……两个……嗯……看势均力敌的死对头打架的意思。” 程翊听完还是不太理解,但朝着陆浅郑重地摇了摇头,“不是势均力敌,我比他强。” 程翊还是平日里那副冷脸,傲得不行,但嘴里说出来的这番话,怎么听怎么都像小孩子闹脾气、撒娇。 陆浅看着他认真的脸,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抬起手搓了搓他刚刮完胡须的下颌。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第109章 被世界抛弃 “当当——” 两人正腻歪着,病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的玻璃前,朝着屋内用德语交代了一句: “陆小姐,您煲的汤时间到了。” 陆浅这才想到,她给程翊和曲乐都炖了汤,两个人一个大病初愈一个伤筋动骨,煲点汤喝有助于恢复。 陆浅连忙开口应道:“知道了,我等下就过去。” 侍女听到答复便离开了门口。 程翊诧异地掰过陆浅的小脸,看向她,“她说的德语你听得懂?” 而且还会流利答复。 陆浅佁凝点点头。 程翊的剑眉不受控制地皱了下,“你什么时候学的?” 陆浅挣扎着从程翊身上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褶皱,“就你昏迷这段时间啊。” 自从那天晚上后,江栾就给陆浅找了一大堆德语原装的医药书看。 陆浅根本看不懂,只能一边学德语一边看,虽然药理是没什么大长进,但德语突飞猛进。 程翊更加愕然了,他昏迷的时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看着程翊一脸的难以置信,陆浅也没有再理会他。 “我先去给曲乐装吃的,等下唐哥回来,还要去送饭。” “你在这好好等着,”陆浅走到门口回头交代了一句,“我待会就给你带饭上来。” “?” 曲乐?送饭? 程翊看着陆浅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简直一头雾水。 他怎么觉得自己昏了一周,已经快被世界抛弃了。 * 下午的阳光逐渐刺破雾层,但云霾却依然没有散开的意思,仍旧笼罩在柏林的天空。 今天是德国盛夏少有的云雾天气。 积雨的云层笼罩在柏林医院的上空,将天幕笼罩得死死的,像是在隐瞒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不过是有几伙德国佬想动歪心思,可能需要处理一段时间。” “嗯,没关系,放心。” 隋唐站在医院的窗前,将繁华的城市景象尽数收入眼底,听到手机中传来断联的声音,表情即刻恢复了冰冷。 “唐哥,没露馅吧?” 正愣神着,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隋唐将手机揣进兜里,走出阳台,“没事,程翊醒了,这几天大伙都围着他转呢,没工夫管你。” 曲乐正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大大小小一堆空餐盒,风卷残云般地把最后一口骨头汤倒进嘴里。 “爽!” 曲乐抬起唯一能动的左手,摸了两把撑得溜圆的肚皮,大呼一声。 医院的饭实在难以下咽,还是陆浅做的好吃。 突然感觉自己的口味好像被陆浅养得太刁了,她以前吃东西可不是这样挑三拣四的。 隋唐看着重新生龙活虎的曲乐,有些无奈上脸。 “医生说你身上多处骨裂,腕骨损伤,右手三根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肋骨断了两根,体内还有内出血和软组织挫伤。” “但我怎么现在看你跟个没事人一样?” 曲乐摇头晃脑地朝隋唐笑笑,“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很强的。” “呵,很强,”隋唐鄙夷地笑了一声,开口揶揄道:“也不知道是谁让人打得动不了,喊我去救。” 曲乐听到这,面色瞬间变差,“唐哥,不带这么挖苦人的。” 她本来是想着不打脸能蒙混过去的,没想到自己能伤得这样重。 强撑着出了搏击场的门,几乎就瘫痪到动不了了,逼不得已才得找隋唐来接她,还顺便把洛川绑了回去。 “现在知道被挖苦不好受了?”隋唐半点不给曲乐面子,走到床边揪住她的脸狠狠扯了两把,“你们两个胆子是真大,真敢这么直接去找白曜,那可是程翊都干不过的主。” “略。”曲乐艰难地吐了吐舌头,“反正我赢了,还是两次。” 虽然都赢得不太光彩,但俗话说得好,兵不厌诈、将贵知机。 曲乐看不懂那个男人的城府,那张温柔的脸就像面具,而且也太喜怒无常。 不过说好了不让打脸,他就真的没有打,还算是个守信用的人。 毕竟白曜22岁那年就能碾压群雄当上白青会的当家,三年间又能将白青会壮大至此,除了阴毒狠辣的手段以外,肯定也有他备受拥趸的过人之处。 不然也不会让程翊这么认可。 隋唐剑眉不自然地蹙起,沉声嘀咕道:“这白曜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这男人太难猜了,比程翊还难猜。 曲乐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不知道,但是他的第一目标肯定不是我,估计也没想到我会去,或许他在等祁煌凌烁?或者是你?” “而且他也根本没想过我会赢,他的本意可能是把我打晕了抓走,再去威胁你们?” 说到这曲乐摇了摇头,似乎是对自己猜想的否定。 大概只有程翊才能猜到白曜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以后你们愿意怎么和白曜斗,我就管不着了。” 隋唐听完,表情舒展了一些,眼神温柔地看向曲乐,“乐乐,你不用这么拼的。” “唐哥,你又说这种话,”曲乐不悦地翻了个白眼给隋唐,“我早跟你说过了,只要是我的因果,我就一定会自己去还。五年前你就应该知道这件事。” “五年前那场自毁式的爆炸,是过去的我的葬礼,也算是我还给师父的。” “我知道就算没有那场爆炸,你们也能毫发无损地带我走,但我不愿意。” “……”隋唐听罢,一时无言。 隋唐忽然有些怔,曲乐这一生,似乎一直在“还”。 还善念、还恶果、还前尘。 但她只有十九岁,她本不该背着这么多业障。 “当当——” 两人正谈论着,门口走进来一名推着医疗车的小护士。 “604床,换药。” 护士看了一眼手里的药单,确认了一下床位上的名字:“kilo,是吧?” “对对,曲……kilo。” 未等曲乐开口,隋唐先接下话茬。 护士微笑着看了隋唐一眼,将曲乐要换的点滴调好,边弹着针头边朝二人调侃:“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你昏过去的时候可给你哥急坏了。” “啊……嘿嘿。” 曲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隋唐站在旁边倒是悠闲,不过脸上也冒出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 针头马上扎到曲乐手上的那一刻,曲乐害怕地眯起眼,撇过头去不敢看。 护士看到曲乐的反应,顿觉有些好玩,这女孩打架给自己打的内出血,却连个扎针也不敢看?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护士收起空药瓶,“有什么需要再喊我。” 隋唐轻嗯一声,看着护士走出了房门。 第110章 我的缪斯 “你别愁眉苦脸了好不好?” 曲乐眼见隋唐这副表情,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你还赖上我了?”隋唐吃不了这个哑巴亏,立马白了回去,“你和程翊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曲乐伸手拿起桌边的苹果,在自己的病号服上随便蹭了蹭,咔嚓一口咬下一大块,边嚼着边摇头晃脑起来。 打架和修复身体确实消耗体力,刚才那么一大堆吃的下肚,肚子居然这么快就有点空了。 “你就认命吧,你天生老妈子命,反正你想想,从遇见我和我哥的那天开始,你不就一直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吗?” “滚犊子,你还臭美上了。” 隋唐虽然嘴上训斥,但看着曲乐这副玩笑的模样,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曲乐身体没事比什么都强。 “等你伤再好点我就把你带回去,我已经告诉大伙了,是你自己不注意掉沟里摔的。” 曲乐听到隋唐的话不禁面容一抽,“唐哥……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谁羞辱你了?白曜不算沟?” “……” 曲乐被臊得哑口无言,反正要说羞辱人的本事,他们几个一个不比一个弱,程翊的嘴能笨点,但是他力量绝对占优,说不过也打得过。 “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一趟,有事call我,别乱跑啊。” 曲乐一听这话,一时哭笑不得:“唐哥,你至不至于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隋唐并没有理会曲乐,双手抱头,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 隋唐走后,曲乐倚靠着枕头,往阳台看去。 今天的云雾有些厚重,好像把夏日张扬的温度也压缩,变得更闷、更浓郁。 风从小小的窗缝吹进来,有些急躁,吹得窗帘来回摆动。 曲乐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明明浑身是伤,心情却无比宽慰。 那是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医院里的味道不算好闻,就连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都被这粘腻的温度烘得肮脏。 吹进来的风宽解了曲乐的一些憋闷。 她的思绪有些迷失,困意就这样席卷而来。 昏昏沉沉地,曲乐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一些画面,画面里的她在跟人打架拌嘴,她的亲人都在身边,打着打着、骂着骂着,一群人就抱在一起笑了起来。 梦里也有风。 那风吹过乡间,掠过田野,自由而温馨。 * “怎么样?好不好吃?” 陆浅端着餐盘忐忑地等在桌边,看着程翊拿起勺子朝嘴里送汤。 程翊喝下一勺后,舌尖满意地扫过上唇,朝着陆浅点了点头。 “好吃。” 听到这两个字,陆浅的呼吸都跟着舒展开,不由地展露出笑颜。 程翊朝着如释重负的陆浅张开手,示意她坐过来。 陆浅倒也乖,挪蹭着坐在程翊身边,任凭他揽着自己。 程翊一边吃饭一边回应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吃你做的饭。” 陆浅做饭的手艺好,塔维亚的大家伙都有目共睹。 不过每次看见隋唐和曲乐追着陆浅要吃的,程翊心里都很不爽就是了。 陆浅仰起脑袋看向程翊,“万一我手艺退步了呢?” “不可能退步,”程翊抬起手轻揉两下陆浅的软发,“而且退步了也好吃。” 陆浅听完这句话心里暖盈盈的,思绪一下就雀跃了起来,嘴角压都压不下。 程翊看着身边这个欢快到差点摇头晃脑的小东西,不禁低笑出声。 “听我夸你这么开心?” 陆浅瘪瘪嘴,满脸理直气壮地看向程翊,“听到夸奖谁不开心?” 程翊微阖起狭长的鹰眸,俊脸上露出一副饶有兴味的笑容,大手牢固地箍住陆浅的小腰,肆意地揉捏着。 他突然感觉,怀里这只小兔子变样了。 从前那个柔弱又胆小、爱受惊、逆来顺受的小东西,好像长出了爪子,还长了点小尖牙。 而且还学会对着他张牙舞爪了。 那双聊胜于无的小猫爪子,正好能挠得他心痒。 “你要不要睡一会?” 陆浅将程翊吃剩的碗筷收起,开口询问道。 程翊懒散地靠在床边,“我都睡了一周,还叫我睡。” 他抬手,寂寥地搓了搓指尖,总觉得现在怀里不抱着陆浅就空落落的。 “不一样的呀,”陆浅把碗筷收好放到门外的桌台上,“你那时候是昏迷,现在是睡觉。” “江栾也跟我交代过,要让你多睡觉才有助于恢复。” 陆浅走到床边,撒娇样地握上程翊的大手,忽闪着大眼睛,满脸地期待。 “睡一觉嘛,好不好?” 程翊听到陆浅娇嗔的请求,眼神又危险地眯起,半躺着的身子也支了起来,大力揽过陆浅的腰,与她唇齿相碰。 “你陪我睡。” 陆浅被程翊盯得心中悸动无比,眼光不由得躲闪起来,“我……我晚上睡了很久,怎么陪你睡啊。” 程翊侧过身子,一把将陆浅揽到床上,贴上她细嫩的后颈,诱惑地呼着气。 “那你呆在这不许走。” 陆浅怎么听到程翊的话里带着撒娇的音调呢? 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壮汉跟她撒娇,还真教她有点受不住。 陆浅抬手揉了揉程翊干爽的碎发,轻声说道:“我去拿本书来,边看边陪你好不好?” 程翊埋着脸点点头。 等陆浅拿了书回来,程翊已经换上了一身更舒适的睡衣,在床上等着她。 睡衣的领口没有扣上,大片的蜜色肌肤从大敞开的衣襟中间露出,壮硕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诱人深入。 程翊懒散地靠在床头,双手扣在脑后,微垂着头,慵懒至极。 陆浅一时间有些羞涩,这行为……怎么有点色.情的样子。 程翊见到陆浅进来,伸出胳膊,示意她坐到臂弯里。 陆浅刚一爬上床,程翊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抱住陆浅的腰,脸贴在她腰上蹭来蹭去。 “在看什么书?” 程翊其实完全是瞎问,他平日里也不怎么看这些东西,陆浅看什么书他也够呛知道。 陆浅淡淡一笑,翻开书签的位置,把书封展平放到程翊面前晃了晃,“一本爱情小说。” 这个作家笔力温柔、叙事平和,是她喜欢的文风。 美中不足的是,他偏偏喜欢写爱情。 从前陆浅一本本地读下来,不仅感受不到字里行间的爱,反而是觉得庸人自扰。 但如今再读,这书中平淡晦涩的表白,在陆浅眼中别有一番灼热赤诚。 程翊将枕头放好,让陆浅安安稳稳地靠上,自己则贴在她身侧。 “念一段给我听。” 陆浅轻笑,“好。” …… “她睡熟了,他看着她的目光轻柔又虔诚。” “多少人倾其一生去追寻缪斯,都以为自己差一些就能碰到神女的足面,再怀着这种难以忘怀的遗憾死去。” “但很少有人知晓,缪斯是人眼中的光、心里的火,是万千生灵的化身,也是总和,是你身边的爱人。” 陆浅念完最后一句,默默合上书。 程翊早已睡熟,壮硕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喷到她身上的气息有些痒。 程翊的眼窝深邃,睫毛很长,骨相完美到极点,那双冷硬的眉目在睡着的时候倒是略显可爱。 陆浅看着他,不禁有些出神。 平日里她不太敢直勾勾地盯着程翊看很久,因为他的脸真的很帅,至少在她心中无出其右。 看久了要脸红。 她轻柔地拨开程翊额前的碎发,俯身轻轻吻下去。 “睡吧,我的缪斯。” 第111章 你是变态吗? 入夜。 曲乐正在病床上睡得安稳,梦中只觉得脸上有些异样的瘙痒。 “嗯……别闹。” 曲乐咛哼着皱起眉头,她现在断了一只手,连想挠挠脸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是这瘙痒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她被扰得也没办法继续睡,闷哼着蹙眉,缓缓睁开眼。 “什么玩意……” 昏暗的病房内,曲乐恍惚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困倦着开口问道:“唐哥?是你吗?” 微风掀开窗帘,让月光照进房间内,正巧打在男人的脸上,细框银丝眼镜正幽幽地闪着光。 曲乐的眼睛被那光亮骤然一晃,登时警觉,吓得连忙坐起身来。 “卧槽!” 她起身的动作太激烈,扯到了伤口,闷痛得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白曜正站在曲乐的病床前,面带微笑地紧盯着她。 曲乐这下子被白曜的出现吓得困意全无,心口骤然沉下,冷意和麻痹感从尾椎骨开始升腾。 “你你你、你!你在这干什么!” 曲乐强忍着惊恐开口质问。 她拼尽全力都打不过白曜,照她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是白曜真对她动手,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白曜轻笑着回应道:“来医院,当然是看病人。” 曲乐听罢,脸都拧在了一起,嗤声质问回去:“别在这猫哭耗子,你看我?谁信?” “你信不信的,反正我也在这了。” 白曜口吻轻佻,抬起手来指了指被他锁上的房门。 曲乐不禁胆寒,强咽了一口口水,对上白曜的目光,“我已经打赢你了。” 白曜微觑起眼,“你的赌注不是也带走了吗?”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白曜弯下腰来凑到曲乐面前,温柔微笑道:“我只是放过了程翊,又没说要放过你。” 曲乐听罢,倏地攥起拳,抠在手心中,指尖因为用力已经开始微微泛白。 “……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曜将手搭在床榻两侧,对上曲乐的双眼,柔笑道:“当我的女人。” 这几个淡淡的字传到曲乐耳朵里,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惊讶、疑惑、愤怒、恐惧,交织在一起这双勾人的狐狸眼中,最终合并为极度的难以置信。 曲乐迟疑地开口,吐出一个单音节。 “……哈?” 她没听错吧? 白曜看着面前女孩纠结过度差点开始抽搐的表情,脸上温润的笑容加大了些许。 “没听清吗?我可以再说一遍。” 白曜这个回应让曲乐确信了,她确实没听错。 曲乐拧着脸咂了咂嘴,伸出舌头在有些干涩的嘴唇上舔了一圈。 “你他妈真暗恋我啊?你是变态吗?” 白曜一把拉过床边的椅子,坐在曲乐身边,随手撩起她披散下来的发。 “想让你当我女人,怎么就是变态了?” 曲乐被他这暧昧不明的动作闹得不知所措,但她因为骨折,半边身子都是僵的,根本躲不开,只能愤愤开口回怼。 “你想个屁,我俩才见过两面。” 白曜笑着把玩起曲乐的头发,挑起眼来望向她,“怎么了,不行吗?” 曲乐被白曜这眼神盯得,心口不住地攥紧,眉头又锁起两分,“被我揍两拳就喜欢我,还说自己不是变态?” 白曜轻点点头,优雅应下:“如果你喜欢这么称呼我,可以随意。” 曲乐没想到白曜能这么无赖,重哼口气,扭过脸去。 “可惜哈,虽然你是变态,但我不是,你都快把我打死了,还指望我喜欢你吗?” 白曜闻言,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掐过曲乐的下颌,将她的脸用力掰正,不得不直视他的方向。 男人勾起唇角,眯起眼柔柔笑了声,“我没有让你喜欢我,只是让你当我的女人而已。” 曲乐的下巴被拧得吃痛,脸上控制不住地一抽,“???你这人有病吧?” 白曜优雅微笑着,摘下眼镜同曲乐对视。 “或者床伴也行,我有信心胜任。” 白曜那张妖孽的脸没了眼镜的封印,算是彻底撕下了斯文温柔的面具,一双凤眸缓慢地眨着,眼神邪妄而危险。 碎发垂在精致清瘦的面颊上,清晰的颌角又为这张脸添了一丝硬朗。 男人周身散发的气场陡然变得霸气冷冽,把曲乐压得喘不过气来。 “……” 她心里不由得一慌。 真要比起来,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半点不比程翊弱,都能把人的骨头压碎。 曲乐想不通白曜在搞什么名堂。 她看不透这个人的眼睛,也看不透他的心。 曲乐的下颌被钳住不能动,她只好垂下眼,不与白曜对视,冷言开口:“可惜了,我对你没什么兴趣。” “我对你有兴趣就行了,” 白曜半点没有理会曲乐的拒绝,捏紧了掐在她下颌上的手,俯身在她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好好休息,我明天晚上再来看你。” 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门。 “……” 曲乐看着空荡荡的门,愣了足有五秒钟才回过神来。 “啊!!!”(土拨鼠尖叫) 要不是她现在动不了,肯定要跳起来抽白曜一巴掌。 不,十巴掌! 楼梯拐角处。 竹下春正靠在墙边悠哉地等着。 少女轻盈的身形被照进走廊的月色拉得老长,打在地板上的影子略显孤寂。 看到白曜走来,她才抬头瞥了一眼,轻巧地晃了晃脑袋。 “我没骗你吧?小狐狸真在这。” “少邀功,”白曜轻笑一声,散漫地擦着手中的眼镜,“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到。” 竹下春不太爽快地轻嘁一声:“嘁……当家想好怎么玩了吗?” “嗯……” 白曜鼻息中发出一声柔笑,那声音润泽如玉,仿佛调情。 “她身上的野骨头太多了,要一根、一根、彻底掰断才行。” 说罢,他朝着竹下春温柔地眨眨眼,似乎给自己的话又加了一层肯定。 竹下春闻言,娇俏的小脸顿时拧在了一起,不满地朝着白曜撇了撇嘴。 “当家真是的……让你帮我抓红头发帅哥你也不抓,现在你找到这么好玩的,更不管我了。” 竹下春懊恼地蹲下身。 “嗐呀……要是来偷报告的是红毛就好了,那当家就不得不抓来给我玩了。” 白曜随手甩开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眼镜的银丝框正正好好能将那颗泪痣掩盖。 在泪痣的下缘,还有一道未长好的红痕若隐若现。 “我又没拦着你,想抓自己去抓啊,我可以给你善后。” 竹下春一听这话,嘴立马撅的能挂酱油瓶,她耷拉下眼皮看向白曜,语气鄙夷。 “你都说了塔维亚双煞哪有那么好抓,还让我自己抓。” “呵,”白曜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没本事就别总想着玩,继续多练练。” 竹下春被白曜这话气得愤愤,怒气盈盈地朝着地上狠跺了两脚,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抱怨。 “当家!” 白曜没有再理会竹下春,双手插兜、迈着优雅的步子擦过她身侧,径直朝医院外走去。 第112章 愣神 午间温热的风吹起窗帘,阳光悠悠照进桌前的一方天地。 “唰唰——” 圆滑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这空旷安静的屋内清晰可闻。 程翊刚洗过澡,围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刚进屋内,便看见白色方桌前,有一抹靓丽柔和的身影,柔顺微卷的发丝随意散落在肩头,鬓边两缕被风吹的撩起,妩媚动人。 面前的桌子上堆着一厚摞书,医书、闲书、纸笔,基本快堆满了整个桌子。 女孩的纤手轻轻摆动着,沐浴在阳光中轻柔落笔。 程翊迈着懒散的步子悄悄走到陆浅身后,弯腰环住她的手臂,轻柔问道:“在干嘛?” 陆浅拢起一侧的头发,仰头看向程翊,莞尔一笑,“写点笔记。” 程翊抬眼看向桌上,皮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德语加汉语的书摘。 陆浅的字很娟秀,写得也很随意,中文是行草的笔体,笔画细致,灵动有力。 字如其人,想必就是形容她的。 在笔记的侧边空白处,还有一些江栾给她改过的批注。 程翊顺带扫了一眼江栾狗刨式的字迹,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字还是一点没长进。 程翊拉过一旁的椅子,挨到陆浅身边稳稳坐下。 “你写,我看着。” 他大手一伸,轻搭到陆浅身侧,粗糙的指腹正巧划过陆浅柔顺的发丝。 那丝滑的触感让他心焦。 程翊本来就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身边有这么块好肉,天天只能看不能吃,他早就受不了了。 但陆浅还沉浸在医书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程翊逐渐灼热起来的目光。 因为江栾的专攻方向就是医药学,所以要给他当助理,比起学医,更像是在学化学。 江栾给她的这些药书和护理书已经是很基本的了,但对她这个零基础人员来说还是难了些。 陆浅正冥思苦想时,一个低哑的声音悄悄传入耳朵。 “我问过江栾了,验血报告明天就出。” “啊?” 程翊冷不丁这么一句话,吓得陆浅音都带颤。 程翊冷瞥她一眼,“啊什么啊?” “……” 陆浅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脸瞬间就红了。 她当然知道程翊这话什么意思。 这两天二人住在一起,程翊一逮到机会就对她又亲又咬,还总说一些下流的话刺激她。 程翊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浅涨红起来的脸,缓慢凑近她嫣粉起来的耳朵,轻声呼问:“那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陆浅被他的忽然凑近惹得脖子一痒,回复的声音小得像猫儿的呻咛。 “跟我做.爱。” 程翊的回答直接而掷地有声,似乎这是一件再理直气壮不过的事。 陆浅羞得眼眶微热,咬着下唇支吾道:“我要是说没准备好呢……” “没准备好也要做。” 陆浅瞬间垮了脸,这问来问去,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程翊贴近陆浅的耳朵,轻缓蹭悠,耳鬓厮磨间撩起的痒让陆浅的腰又不受控地酥软。 陆浅空咽下一口口水,轻声嗫嚅道:“你……不是还得去见唐哥吗?” “他那边又不急,还能跟你调会。” 程翊说着,大手就已经不安分地蹭上陆浅身侧,从她圆润弹软的臀部曲线开始一路上滑。 而他本来就系得不是很牢固的浴巾,也有了随着动作滑落的趋势。 陆浅羞红着脸,忙抵住程翊的胸膛。 “……你先……穿件衣服。” 程翊半阖起眼,半点不退让。 “不穿,热。” 陆浅眼见推搡不动,羞得直生气,“你真是流氓……” 程翊得寸进尺地凑过去,将脸深埋进陆浅的颈窝,沉声道:“流氓你也得受着。” 他的声音急迫而低沉,带着些紧绷,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 陆浅被他的灼热呼吸烫得头皮发麻,连忙开口拒绝道:“别闹,你先去找唐哥。” 这男人的诱惑力有点太危险了,让陆浅差点失去了抵抗意识。 江栾特意交代过,要确定程翊体内没有药物残留才能做高危运动。 他知道程翊肯定不会听,所以直接交代给了陆浅。 程翊看着陆浅认真的模样,也没有再进一步动作,而是将手重新安稳放回陆浅腰上,轻吻了下她的脸蛋。 “那好吧。” 陆浅见程翊松口,她的心也放松了一下,“我也要去找江栾。” “这个地方太难了我看不懂。” 程翊扯着浴袍站起身来,微微偏头看着陆浅的背影,薄唇轻启,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伸出舌头轻舔了下唇,也没开口。 他觉得最近陆浅有些太辛苦。 从前他俩在一起睡,都是程翊睡得晚、醒得早。 最近这些天完全反过来了,每天都是陆浅赶着他去睡觉。 而且他在陆浅身边,觉睡得越来越沉,也没有以前那么容易醒了。 所以导致程翊每天早上睁眼,陆浅要么是在忙着做饭,要么是在桌边看书,反正都不在他身边。 陆浅在他面前的时候,永远都笑眼盈盈地,看起来活力十足。 但是他又何尝看不到那双大眼睛里细微的血丝、还有眼下一小圈浅浅的青痕。 江栾的眼药是好用,几乎看不出疲态,但这挡不住程翊的眼。 程翊轻轻咬牙,硬朗的下颌颤动几许,冷傲的脸上有些晦暗的影子。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陆浅理好要带给江栾看的笔记,拍拍裙子站起身来。 她一回身看见程翊还杵在那里愣神,不禁疑惑。 “你干嘛呢?” 程翊这才回过神来,忽闪两下眼睫,半扭过身去。 “想事情愣神了。” 陆浅看着程翊偏过去的脸,若有所思地咬了下嘴唇。 程翊还在放空着,忽然感觉到颌角的位置有些温热的湿润,那柔软的触感程翊再熟悉不过。 他不禁虎躯一怔。 偷腥成功的小贼猫趁着大狼狗愣神的空档,抱起书就奔着房门跑去。 程翊抬眼,看着那抹娇俏的身影,眼底染上了深邃的暗。 陆浅跑到门口,确认自己已经到达安全地带,才回过身,朝着程翊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手举在脸边轻轻摆了几下。 “晚上见!” 接着一溜烟地跑走,只剩下一小串铃音在走廊里回响。 直到铃音消散,程翊才半阖起眼,怔然抬手,抚了下脸颊,无奈地摇头轻笑一声。 第113章 玩命 程翊信步行至霍夫曼医院的休息大厅,隋唐已经在里面等待。 眼见隋唐双手交叉在脸前,抵住口鼻,眉头拧紧,死盯着散落在面前桌子上的一堆文件,神色并不轻松。 程翊走上前去,随便扯了一把凳子坐下。 “什么事?” 隋唐微微抬眼,扫了一眼程翊,没有卖关子,直奔主题。 “白曜把那批军火的消息放出来了。” 程翊听到这个消息,冷傲的脸上摆出一副舒然的模样,朝着隋唐轻轻挑了挑手指,示意他把烟扔过来。 隋唐反手一扔,程翊把烟盒稳稳接在手中,接着咬出一根,衔在齿间。 “呵,他终于舍得松口了?” 隋唐却摇摇头,“这事估计没那么简单。” “白曜现在还在德国,没有回本家的意思,而且他这次来德国,本来只带来了两个手下,但是我听说,白青会的次席近日已经从扶桑赶来德国了。” “而且这批货的动向和他们几个人的动向完全不一致,”隋唐说到这愤懑地挠了挠头发,鼻息重哼一声,“我他妈是真看不懂他要干什么。” 程翊听到这也有些不解了。 德国这边因为他昏迷的这一周,层出不穷地冒出了很多事,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看,江栾还需要在霍夫曼医院继续研究,他们确实一时半会还回不了意大利。 难道白曜是准备跟他在德国正面交锋? 这次给程翊下的这个圈套,白曜投入了不少东西,但最终还是没能杀掉程翊,白曜肯定心有不甘。 但是这下一步动作来得太快了,这不是白曜的风格。 程翊将手中的打火机打得咔咔作响,冰蓝色的火焰在他指尖明灭跳跃,他散漫地抬起手,将火焰凑近齿间衔着的香烟,星点橘红色的火光便在呼吸之间闪烁起来。 男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傲然自信的笑容,冷硬的唇峰随着那抹愉悦的弧度也变得柔和了些许,鹰眸中射出的光带着极度的侵略,那是一种包含着征服欲望的侵略。 程翊重吸了两口,将烟掐在指间,伸出手指朝着平整的桌面磕了三下。 “他要玩,我就跟他玩到底。” 幽幽的一句话从程翊口中蹦出,语调懒散至极,但威严毋庸置疑。 隋唐一看见程翊这副样子,单手抵在额头上,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语气无奈地发问:“你想怎么办?” “既然白曜这么急着往外放底牌,那我也不能不给面子,”程翊散漫抬眼,“让青狸带着神经芯片数据过来。” 隋唐有些警觉:“你找他来干什么?” 这对军火天才双胞胎性格都挺孤僻古怪的,但相比来说,青狸更甚,他脑袋里除了爆破毁坏,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也就只有每天熬在实验区研究爆炸材料和导弹,才能让他安安稳稳的。 程翊看着隋唐十分抗拒的表情,嘴角邪妄的笑容愈发加大,“当然是为了给白曜一份大礼。” “?” 隋唐听罢,嘴快瘪成鸭子,这人刚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立马就又开始玩命。 “你非要这么玩命吗?” 程翊听到隋唐的质问,冷静地挑了挑眉毛,将手中快燃尽的烟摁灭在桌上。 “我要玩的,是白曜的命。” 那声音极尽冷傲,低哑的声线又为程翊添上了几分威严,话语中的东西,好似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当家。” 凌烁从大敞着的门外走进。 程翊收回眼神,转头向门口淡淡问道:“什么事?” “代维公爵差人送了一份礼物过来,说是……”凌烁迟疑了一下,将头又低下去两分,“说是替克劳德给当家赔罪。” “呵。” 程翊顿觉有趣,抿起唇,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礼收下,打发他们回去吧。” “是。” 凌烁恭敬应下,便离开了休息厅。 看着凌烁离去的背影,隋唐也无奈地讪笑起来,“代维老头子这是等你死讯没等到,然后眼看着实在没办法了,才来跟你低这个头吧?” 程翊没给隋唐半分好脸色,“知道还问?” “嘁……”隋唐朝着程翊不屑地摆摆手,“我早看克劳德不顺眼了,要不是在德国行事得有他爹给咱当幌子,就他个草包还想跟我们合作。” 程翊讳莫如深地摇摇头,朝隋唐摆了摆手指,“‘甘居人下者鲜’,‘以好诱之无不取’,克劳德这种欲望写在脸上的人反而是最好掌控的。” “噗——” 隋唐听到程翊嘴里跩的文词,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你他妈的从哪学的这些词儿。” 程翊不以为意地挑挑眉,语气里带着十足的炫耀:“陆浅教我的。” 近些日子塔维亚的各路事务都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处理了,程翊整天闲来无事,每天除了调戏陆浅就是躺在她身边陪她看书,多少也是学了点的。 不过话说回来,陆浅真是什么书都能看进去,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只要印在纸上的她全能看进去,而且还很专注。 程翊都不得不佩服。 隋唐看着程翊的表情,十足地被秀了一脸,从身到心都一万个不舒服。 隋唐真是要被程翊这狗崽子气死了,要说以前,他也是样样比不过程翊,但是没有这么气。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程翊身边又多了这么一朵解语花,天天在他面前秀来秀去,压根不把他当人啊! 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这小子摊上。 程翊看着隋唐逐渐扭曲的表情,心中一万个受用,勾起唇角,甩给他一个“我无敌你随意”的表情。 隋唐看着程翊的表情,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牙根恨得直咬,把齿间的烟蒂都咬扁了。 “我他妈就不应当去救你,就该让你去死。” 程翊慵懒地向椅子背上一靠,一副尽在掌控的模样。 “你舍不得。” “……少恶心我。” 隋唐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抬手拢起桌上摞着的一堆文件,没再抬头看程翊一眼,“没事了,你快滚吧,你晕得倒是爽快,我还得帮你擦屁股。” 第114章 记忆 霍夫曼医院顶层图书室。 “当当——” 静谧的大型书室中,敲门的声响分外惹耳。 正在翻找医书的江栾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从层层书架后面探出头去。 “进。” 陆浅轻轻拧开书房门,倒腾着小碎步钻进屋内。 “江栾,你前天给我的书太难了,我看不懂,可能需要你给我讲讲。” 最近的日子里,陆浅总是三天两头就来找江栾问这问那,一开始江栾还有些拘束,不肯跟她面对面讲解,但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自然许多了。 江栾从书架脚凳上下来,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走到陆浅身边,“你把笔记拿来给我看看。” “给,”陆浅把书和笔记一同递过去,“都在这了。” 江栾接过本子,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根红色圆珠笔,一边轻摁一边思索,皱着眉头轻咂一声。 “啧,这个式子不对,” 江栾自顾自地说着,拿着本子走到桌前,开始用红笔在上面大刀阔斧地画来画去。 “这本书编的有问题,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医学界没有承认这个错误,所以这本书也一直没改,如果是想制最高药效的成品,这个反应温度,” 江栾抬起笔,在书本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太高了,药效会走下坡路。” “而且这个配比也有一些不对,这是十年前提纯技术不佳时候的配比,现在已经不适用了。” 江栾说着就把书本上的那页错误撕下来,拿出一页新的草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你等着我给你改一下。” 陆浅看着江栾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表情十分地不自然,江栾已经牛逼到可以靠自己的脑袋否定权威书本了吗? 江栾改着改着,抬眼透过镜片看了一眼仍在呆愣站着的陆浅。 “你这是什么表情?” 陆浅慌忙回神,收回了那副惊掉下巴的表情,赶紧抬手摆了摆,“啊啊……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好厉害,书里的错你都知道。” 江栾懒懒地推了推眼镜,语气淡然:“因为这书是我十五岁时候编的。” “……?” “啊……哈哈,好、厉害。” 陆浅的脸上为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江栾……十五岁写的书,现在就是光给她看看,她都看不懂。 难道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 江栾将重新写好的那页纸,并着书本和笔记一齐递还给了陆浅。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把发带扯下来重新扎上一个揪,接着抬手把桌上堆着的废草稿纸和七零八落的书本一拢。 “你在这看吧,不会的继续问我。” 江栾指了指旁边的一整排大书架,“这些书你都可以去查,索引系统在门口,应该不用我教你怎么用吧?” 陆浅点头如捣蒜,连忙扯过凳子,规规矩矩坐好。 “我会我会。” 陆浅拿着笔在本子上写来画去,时间也在笔下流逝。 江栾终于从椅子上直起身来,把快要将他埋上的一大堆草稿纸理了理规整,肆意地抻了个懒腰。 夕阳从图书室的一整面落地大窗中打进,金黄色的暖光把这偌大的图书室塞得满满登登,一个死角都找不见。 江栾被这阳光晃得一眯眼,他抬手去挡,透过指缝,看见了坐在他对面的陆浅。 陆浅嫌长发披散着,打扰她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打了一个麻花辫,柔柔地垂在耳侧,恬淡又安静。 女孩围在一堆书中间摆弄着羽毛笔,表情有时懊恼、有时恍然。 阳光打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光斑。 陆浅满头黑发扎成的辫子,在江栾眼中陡然变成了金黄色,那双黑珍珠般的眼仁也变成了碧蓝色。 面前的这个姑娘、这幅画面,猛然间同他已经深埋许久的记忆重合了。 那一瞬间,江栾愕然住了。 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在那副黑框眼镜的掩埋下,他的眼睫开始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正看得出神。 那个埋头苦读的金发女孩似乎发现了有人在偷看她,猛地抬起头来,像是捉贼一般指着面前眼光还没收回去的男孩子。 “啊哈!被我发现了!”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眯起来几乎看不见,她就这么指着面前的男孩子,笑得艳丽又张扬。 …… “江栾?江栾!” 一声急切的呼喊在江栾耳边炸开,他连忙回过神来,激动地抖了抖脑袋。 “啊……什么?” 陆浅收回在江栾眼前晃悠的手,“你愣神了,我叫你你都不回答。” 江栾看着眼前的陆浅,垂垂低下头,轻推了下眼镜,“哦……我有发呆的习惯。” 江栾直起身来,脱掉外套,从陆浅身边走过。 “今天就先到这吧,我去实验室待一会。” “……哦。” 陆浅觉得江栾有点怪怪的,但是她也没有过多询问,她等下还要去给曲乐和程翊做饭。 这对兄妹一个赛一个能吃,她最近都快变成做大锅饭的了。 突然听见“啪嗒”一声。 从江栾脱下的大衣兜里,掉出来一枚金属制的圆形小盒子。 那小盒子正巧滚到了陆浅脚边,她弯腰捡起,拿在手里看了两眼。 这盒子小得很,直径大概只有三厘米,旧得已经坑坑巴巴,上面的漆也看不出本来颜色,只剩下暗黄色的金属本身。 表面光滑到反光,像是被人日夜抚摸。 “这是……” “别动!” 江栾急切的呼喊从身后传来,陆浅手中这个还没捂热的小盒子就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江栾慌里慌张地把盒子攥在手心,神色万分紧张。 陆浅微微愣了下。 她从来没见江栾这么着急过,哪怕是那天晚上,隋唐和他讨论血液实验的事情,他生气归生气,但一切行为都是有章法的。 陆浅第一次看到急切成这样的江栾。 江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将盒子收起,低垂下脑袋转过身去。 “没……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去忙你的吧,我走了。” “哦……好。” 陆浅看着江栾匆忙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115章 眼光 陆浅刚走出图书室的门,就看到了刚从楼下走上来的程翊。 “你怎么过来了?” 陆浅抱着一厚摞书,反手将图书室的门锁上,眼睛睁得滴溜圆,有些不解地看向程翊。 “事情谈完了,过来找你,”程翊走上前,顺势接过陆浅手里书,拧了拧眉头,“这么多书,要看到什么时候?” 他拿在手里掂量都觉得重得要命,陆浅这也太拼了。 陆浅摇摇头,“不用都看的,那两本厚的都是工具书,翻翻就行了。” 她倒是有些诧异,程翊现在连帮她拿东西这种小事都做得这么自然了? 看着身边本来不可一世的男人,帮她处理这些琐事,陆浅心里居然升腾起一种驯服了野兽的快感。 两个人并排在走廊里行进着。 程翊偏过头去,垂下眼睛就能看到陆浅的脸。 那张粉白的娃娃脸仍旧温顺可爱,纤长的睫毛打在脸上,撒下细腻的阴影。 乌黑的辫子垂在脸侧,发梢随着款款的步幅柔柔摆动着,简单的白裙将她温润的气质完美展现,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他的小姑娘长得真的很漂亮。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书?” 程翊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问得陆浅一晃神。 其实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之前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还有些隔阂,很多话问不出口。 经历过这次生死的考验,一下子就迈过了好几个大坎。 “嗯……”陆浅抬手戳了戳额头,似乎在奋力思考,“我也说不上来吧。” “大概是因为书很便宜?又很安静。” 程翊脸上露出不解:“便宜?安静?” 陆浅抿起嘴唇点点头,“从小我爸就不怎么在家,我对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三岁,所以特别特别模糊。” “我就记得这个男人每次回来,不出一会就会跟我妈吵架、砸东西,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 我很害怕,于是就会抱着童话书躲在房间里、或者衣柜里,边哭边翻。 那时候我还听不太懂他们大人说的话,但是我知道吵着吵着大概就是要离婚的。 他们把家里砸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把我拽出来,推搡给对方,骂骂咧咧地要对方带走我。” “再后来,我爸就彻底不回来了。 此后我妈就经常把我送去借宿,说好听了是借宿,其实就是寄人篱下。 我没什么钱,我妈不太给我,有的寄宿人家比较好的,会给我星崩几个零花钱。 所以我吃的、穿的都很简单,也没钱买玩具。 我为了打发时间,就去图书馆借免费的书、捡别的孩子们看过的不想再要的书、或者去旧书摊一块钱买好几本,把他们重新粘好留起来,一遍一遍地读。 文字的信息密度是很大的,比起任何消遣都要安静、容易打发时间。 我喜欢看书可能是因为,大概看书的时候,能让我觉得我的精神在另一个世界重生了,我并没有一直活在煎熬和痛苦里。” “其实还好啦,我妈虽然不怎么管我,还经常打我。 但她还是给我钱让我上学,也会给我买书、买东西。” 虽然是在她心情好的时候。 “这么多年下来也好好长大了,没缺胳膊少腿,或者死在长大的路上。 我现在跟她也再没关系了,我说不出祝她幸福这种话,但我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不过有时候我就想了,我妈挑男人的眼光怎么能这么差呢? 不管是我爹还是从小到大我见过的那些男人,简直没有一个上的了台面。 但是我妈就像迷信一样,疯了一样,向他们扑去,恨不得给每个人都掏心掏肺。 可能这就是她的命吧。” 陆浅的语气温柔平淡,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温润的笑容有些刺痛了程翊的眼睛,他空洞的心房里有些东西在揪着、缠绕着,勒得他喘不上气。 程翊大手一伸,用快要将她揉碎的力道将陆浅紧紧揽到身侧,微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我绝对不会把你推开的。” 陆浅听到这句话,刹那间心中便泛起层层涟漪。 那鼓点般低沉的声音凿得她心颤。 这句话比她这辈子听过的表白都要震撼。 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的每一句承诺,他都会用生命去兑现。 陆浅反手揽住程翊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间轻蹭两下,笑着嗯了一下。 她选男人的眼光可比妈妈好多了。 陆浅把程翊推进屋里,转过身就要离开。 “你先进房间等等,我去给你和乐乐做饭。” 程翊可不打算乖乖听话,把那摞书往桌子上一丢,三两步就跟上了小跑着的陆浅。 “你这小短腿,倒腾得还挺快?”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陆浅惊讶地偏过头,发现程翊正迈着大步,悠哉悠哉地挨着她走。 陆浅的脸瞬间垮下,“……你个高腿长了不起吗?” 程翊散漫抬抬眉,“难道不吗?” “行,你牛逼。” 陆浅不再辩驳,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陆浅气呼呼地蹬着脚上了楼,心中愤然,她讨厌大块头,就从刚才那一秒开始。 医院的小厨房是有点小的,毕竟陆浅来之前,这里也就是个摆设。 所以程翊这么个大块头一进来,就觉得空间被压缩得更小了。 陆浅系上围裙,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程翊,“你一定要呆在这吗?” 程翊靠在冰箱门上,脸上那副傲然的表情没有改变半分,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 “那你在这老实点别乱动。” 陆浅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一条健壮的手臂环绕,接下来整个人就腾空了。 “哎!你干嘛!” 陆浅惊慌地叫出声来,胡乱抓着程翊的胳膊。 程翊掐着陆浅的小腰,把她稳稳抱在操作台上。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丝邪肆的笑,鹰眸紧盯着面前的小女人,玩味开口:“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虽然这个厨房有点小,但是……” 他的大手开始在陆浅的腰间悄悄游走,温柔且肆意地抚摸,指尖故意划过她的翘臀,勾起钻心的痒。 “这个操作台还挺大的,我们两个在这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116章 生日 陆浅听到程翊这句话,脸色瞬间爆红。 连忙做贼一样地看了一眼厨房门,她是真怕程翊这时候对她干什么,这个男人兴致上来了不管不顾的。 看着半掩着的厨房门,陆浅冷汗都快急出来了。 她抬手推拒着程翊,但任凭她怎么用力,眼前的男人也是半点不带动的。 程翊将大手绕到陆浅的背后,在她的蝴蝶骨上轻轻地抚摸着、滑动着。 根本无视了陆浅的拒绝,和这轻轻一推就开的房门。 他肆意的大手从陆浅的后腰轻蹭到胸前,缓缓包裹住那团让人神往的浑圆。 陆浅被他的动作彻底搞凌乱了,一时间激动起来,抓着他的手叫喊出声。 “你!我还要给乐乐做饭!” “让她饿着。” “?” 陆浅听罢怔得身子一僵。 这真是亲哥哈。 “而且,”程翊低头,讳莫如深地朝着陆浅诱惑一笑,“你刚才的声音好大,会被人听见的。” 陆浅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完全忘了这码事。 要是现在有人进来看到他俩这个样子、这副姿势,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程翊这人本来就不怎么要脸,他无所谓,但是陆浅有所谓啊! 陆浅越想越乱,程翊的手还在不断地挑拨着,她现在耐得难受又不敢出声,面前这个男人推又推不动。 谁能来救救她! 看着眼前女人纠结又凌乱的小表情,程翊更乐得调戏她。 他散漫地搂着陆浅的细腰,把犯罪的大手缓缓放了下去,撑在陆浅身侧,弯下腰身就这么直勾勾地望向她。 陆浅感受到程翊的收敛,刚想义正言辞地警告一番。 但是她抬起头才发现,两个人的唇齿鼻尖离得这么这么近。 他的呼吸炽热又有力,灼得陆浅面颊发痒,那种痒是能蔓延到心里的。 她很少这么近距离地看向程翊,离这个男人太近了她会眩晕。 他的骨相凌厉又硬朗,高挺的鼻子与她一下下相碰,睫毛扇起的风刮得她脸痒。 程翊的眼神中带着完全不遮掩的欲望和侵略,金棕色的眼睛像是深潭一般,蛊惑着人往里跳。 陆浅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低垂下眼眸。 但她的双眼又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程翊的唇上。 两片薄唇的颜色不深,是寡淡的棕粉,唇峰的线条极其硬朗,透着些锋利。 他的嘴角一贯是平的,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 但此刻这片冷唇正暧昧地勾翘着,蛊人到了极点。 陆浅看着看着,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男人怎么身上每个点都这么诱惑。 “想亲一下吗?” 那片薄唇轻轻颤动了两下。 从里面传来的声音暧昧而低哑,把陆浅的耳朵包裹得严严实实。 “……”想。 不对不对。 陆浅慌忙摇了摇头,把小脑袋往后撤了一点,离开程翊那张诱人犯罪的脸。 “不不,不想!” “小东西,你撒谎,”程翊哑笑,抬手扣住陆浅的脑后,将她又死死地摁回来,“你的眼神明明就很想。” 程翊把唇又朝着陆浅送了送,却不贴上,就这么在她面前停着。 “亲我一下。” 陆浅的大眼睛逐渐染上迷醉的神色,在这句话的蛊惑下,她的神智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她轻轻仰起脸,在那张薄唇上轻蹭了一下。 这种蜻蜓点水般的吻是二人间少有的。 这种轻微的震颤让两人都跟着心尖一酥。 程翊眼底已经逐渐染上浓郁的暗,他紧盯着面前的女人,眼中带着意乱,又轻轻开口。 “再亲一下。” 欲望这种东西一旦开了个口子,就很难再收回,只能在深渊中越陷越深。 陆浅分不清自己现在是醒着还是醉着,她只知道自己骨头缝里都泛着痒,四肢百骸都在旖旎中漂浮。 她又轻轻仰起脸,贴覆上了男人灼热的唇。 但这次她没有再松开了。 热吻过后,空气里都是甜的。 陆浅捂着红透的脸,挣扎着跳下厨房台。 “……我,做饭去了。” 这次程翊倒是没有再拦她,反正这小女人被他调得差不多了,明天检查报告一出,这口肉他吃定了。 这个厨房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够程翊这么个大块头在里面活动。 所以程翊就只能这么倚靠在厨房门边,跟陆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之前听曲乐说,你二十岁生日快到了?” “哎?”陆浅诧异地回头看了程翊一眼,“她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陆浅之前和曲乐聊天的时候聊到年龄的问题,想比比两个人谁更大。 但是没想到,曲乐压根不知道自己生日在什么时候。 而且陆浅的生日其实也是假的,当时上户口为了图方便,瞎报了一个。 听姥姥说她真正的生日好像是在八月份,很热,已经是伏天。 程翊双手环胸,垂着头轻嗯了声。 “正好,等曲乐的筋骨好得差不多了,带你们出去玩一趟。” 陆浅听到这,不禁喜笑颜开。 “真的哇!” 程翊轻扫过陆浅乐得开花的小脸,觉得有些好笑,“骗你干什么?” “代维公爵给你的那个林场记得吗?” 陆浅听到这句话有些恍惚。 好像这就是一周之前的事吧?怎么感觉已经久远到都有些忘记了。 她佁凝地点了点头。 “那个皇家林场地理位置不错,来德国商谈的富豪们会约着去那度假。” “代维帮克劳德在那建了个新的度假山庄,估摸着刚竣工,今天他送了幢别墅的钥匙来,不要白不要,正好带你们两个去玩玩。” 陆浅越听越开心,她从小就喜欢这些山啊水啊的,比起逛街购物,她更喜欢窝在小河边数河里跳出来的鱼。 “太好了!” 陆浅的声音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但转念一想,脸色又稍稍不好了。 “乐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啊,唐哥说我守着你就行了,也不让我去看她。” 程翊思索几许,神情平淡道:“放心吧,隋唐跟我说了,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已经活蹦乱跳了,很快就能回来。” 程翊走上前去,轻轻揉了揉陆浅的头发,宠溺笑笑,“她一回来我们就去玩。” 第117章 小狐狸 “我又给你带了点生活用品来,还有什么需要记得跟我说啊。” 隋唐把拿来的东西一样样摆进曲乐的病房里,开口嘱咐道。 “足够了足够了唐哥,我又不是在这呆一年。” 曲乐正翘着腿在床上啃苹果,皮肉上的伤好得还是快,这才养了一周就好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是这几根不争气的手指头。 隋唐白了曲乐一眼,没好气地朝她扔了一包衣服,“我这几天可忙,程翊晕了之后德国这边风风火火的全是事。” “代维老头子最近又给程翊找事干,到时候你缺了什么我可没时间给你送。” 曲乐眼疾手快,立马抬手接住。 隋唐看见曲乐这副模样,轻笑了两声,“确实是恢复的挺好。” 曲乐咔嚓咬下一口苹果,还以隋唐一个得意的眼神。 “哦对,今天洛川来看我了。” 隋唐皱起眉头,疑惑反问:“洛川?” 曲乐点点头。 隋唐挠挠后脑勺,眉头紧锁,“可是我没跟他说你住在哪个医院啊。” 隋唐在洛川那边的口风是很严的,几乎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没跟他说。 曲乐倒是不以为意,“你忘了他是干啥的?随便查查不就知道了。” “也是。” 一个顶尖黑客,想查曲乐的位置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来干什么?” 曲乐稍加思索,组织了下语言:“千机锁的二把手,被人暗杀,死在了英吉利海峡。” 隋唐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顿时打起了鼓。 曲乐继续说道:“最近他们内部动乱十分严重,二把手手底下的势力已经开始自相残杀、想互相吞并了。” “听说他们已经在密谋要从千机锁脱离单干,洛川远程实在处理不了,必须要回英国。” 曲乐轻顿片刻,“如果这事真的处理不了,可能要请师父他老人家出山。” 隋唐闻言,面色凝重。 千机锁就是干偷窃勾当的,有仇家很正常。 但是他们那个二把手今年都年过五十,如果不是十分谨慎的人,根本不可能活这么久,怎么就被人暗杀了呢? 而且还是在英国附近海域,那可是千机锁本部的地盘。 不过千机锁说白了和他们塔维亚明面上也没什么关系,洛川在席这个事属于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他们内部动乱,塔维亚也没有插手的必要。 “让他万事小心吧。” 这是隋唐唯一能说出来的忠告了。 “嗯。” 隋唐把曲乐吃剩的垃圾收好,拎起垃圾袋走向房门。 “你歇着吧,我等下还得回去处理事情。” 曲乐听到隋唐这么说,看了看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色,担忧地叹了口气,“嗐呀,我这身体都好得差不多了,你最近这么忙,就别过来了呗,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啊。” 隋唐回身怒啐了曲乐一口,“呸,可以个屁,除了我都没人知道你在这,我不管你谁管你?” 没等曲乐再劝,隋唐径直走出了病房,“走了。” 隋唐走后,曲乐的面色却瞬间沉下。 这几天,每晚白曜都会出现在她的病房。 有时是深夜,有时是前夜。 曲乐担心隋唐会和白曜碰面,这两人一旦碰面,肯定要出事。 “当当。” 还没等曲乐思考出什么,房门就被敲响。 接着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 曲乐看着门外的来人翻了个白眼。 “你有病吧,天天来也不烦。” “咔哒。” 病房门被白曜反手锁上。 “来看我女人,有什么烦的?” 曲乐脸色一抽,嘴角扯起难看的弧度,“哇,你可真是不要脸,我什么时候同意当你女人了?” 白曜迈着随性的步子走进来,翘起二郎腿坐到凳子上,倾身凑近曲乐,抬手轻蹭了下她的嘴角。 “小狐狸,别做这种表情,不适合你。” 白曜的指尖有些凉,沾染在曲乐的唇角,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噫——好肉麻,别这么叫我。” 因为这双眼睛,很多人都会管曲乐叫小狐狸,似乎这已经成为了她约定俗成的外号。 但从白曜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让曲乐觉得有点恶心。 白曜温柔地眯起眼,嘴角沾染一抹魅惑的笑意,收回手指,在自己面前轻蹭了蹭。 “那你得好好适应适应。” 曲乐没有在意白曜的话,眼神越过白曜偷偷看向门口。 “你来的时候看见隋唐了吗?” 这是她当下急于求证的事情,她必须要保证这几个人不能碰面。 白曜若有所思地抿起唇,点了点头,“看见了。” “!” 曲乐瞬间惊恐,眼睛陡然睁大,直盯盯地瞪着白曜。 看到曲乐这副反应,白曜轻笑道:“不过没有碰面。” 曲乐眼皮一沉,“……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 “你只是问我见没见过,又没问我碰没碰面。” “行……你有理。” 曲乐愤愤撇过脸去,不愿再搭理白曜。 白曜见曲乐不再理会他,直接倾身坐到曲乐床上。 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攥住曲乐白润有力的手臂,纤长的手指在她的臂弯间柔然摩擦,低声哄问道:“还疼吗?” “卧槽!” 曲乐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跳,直接大骂出声。 她猛然一激灵,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男人。 只见白曜深邃着眼神,垂眸盯着曲乐受伤的手。 曲乐被他这副似是深情关切的眼光看的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毛。 她微拧起眉毛,轻动了动手臂,“你、你别碰我!” 但听到曲乐的羞愤拒绝,白曜不仅不放,还用力钳上,又伸出另一只手朝着曲乐受伤的侧腰摸去。 “嘶——” 敏感的腰部被人触碰,惹得曲乐倒吸一口凉气。 她抬起完好无伤的左手,尽全力向白曜的脸挥去。 但她这点力道和速度,完全不是白曜的对手。 白曜迅速做出反应,抬手握住曲乐挥来的拳。 曲乐咬着后槽牙,手上不断吃劲,白曜也同样在用力,攥到骨节开始发白。 他强硬地拉下曲乐的手,抵在唇边轻声开口:“下次打人的时候不要这么用力,骨折的滋味没尝够吗?” 第118章 床伴 曲乐愤愤咬牙,从齿间挤出来几个字:“我他妈尝不尝够,用你管?” 白曜听到曲乐的谩骂,懒散地眨了眨眼,将手松开了些。 曲乐感受到白曜手上微微泄力了,连忙一把甩开他。 “你怎么不能乖一点?” 曲乐听到白曜哄问样的一句话,脸抽得直翻白眼。 她咬着牙根,一字一顿地呛道: “乖、你、妈!” 白曜抬手轻蹭了下曲乐的脸颊,好整以暇地说道:“你骂人的样子也像只炸毛的小狐狸。” 男人笑得温柔而邪气,眼底被玻璃碴划伤的伤口已经完全长好,透过眼镜,一眼就能看到那颗迷人的泪痣。 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里满含着如水的温柔,深情到了极点,星河与天幕都将在其中沉溺。 曲乐看着这双温柔的眼有了片刻的失神。 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回过神来,为自己那片刻的失神表示无奈。 她差点忘了,面前这个男人就一妖孽。 那双眼睛,他妈的,看狗都深情。 曲乐狠狠别开头,打掉白曜乱蹭的手。 “都说了你别这么叫我。” 白曜机敏地捕捉到了曲乐这片刻的不自然,低头哑笑道:“我喜欢这么叫,怎么办?” “……你找别人叫,爱怎么叫怎么叫。” 曲乐被他搞的无语极了。 白曜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可你是我女人。” 曲乐又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黑下,沉着眸子盯向白曜,“谁是你女人啊,神经病啊你?” 她都快疯了,这人怎么能这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啊? 到底怎么样才能赶走他? “那不想当我的女人,就是想当床伴咯?” 白曜说罢,戏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身上贴着医用胶布、手指缠着绷带,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女人。 “但是你现在这副样子,大概还不太行。” 不过虽然看着狼狈,但脸还是挺好看的。 曲乐恨得简直叫个咬牙切齿。 “……当、你妈、床伴……” 白曜仍旧是那副温润的笑,抬手轻推了下眼镜,“不当我妈的,当我的。” “……” 曲乐一直觉得她的口才是一流的,至少跟人拌嘴没输过,塔维亚那帮人都被她按在地上摩擦。 她没想过自己会被白曜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你现在身体没全好,但是我不介意跟你练习一下。” 白曜轻抬手,勾起曲乐的下巴,脸上露出蛊惑的笑容。 曲乐的嘴快抿成一条直线了,语气里的不满快要溢出房间。 “白大当家,你们白青会家大业大的,不至于连个女人都没有吧?” 接着曲乐挑挑眉,调笑着继续说道:“我看上次跟在你身边那个就不错。” 上次曲乐不过是打了白曜一拳,王珏差点杀了她,要说这女人对白曜没心思,狗都不信。 白曜薄唇轻勾,语气中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充满悠闲:“你不用试探我,我可是很洁身自好的。” “噗——”曲乐一个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白青会当家,跟我说洁身自好?” “不信你可以检查一下。” 白曜说罢轻摊开手,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曲乐看着白曜这副样子,无语到咂了咂嘴。 “……你自不自好跟我有个鸡毛关系?而且你们男的又没膜,我查个屁?” 白曜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轻蹭了蹭鼻尖,饶有趣味地开口:“你说话还真是挺直接的。” “我这么直接都赶不走你呢。” 曲乐都无奈了,他到底怎么才肯走? 曲乐正愤懑着,只见白曜站起身来,弯腰俯在了她的耳边。 她被白曜亲密的动作吓得立马往后缩了两分。 “你!你干什么!” 白曜邪唇轻勾,温热的气息吐在曲乐白皙的耳廓上,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所以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省点力气好好养伤,到时候给我当床伴。” “……” 曲乐闻言,冷白的脸皮上骤然升腾起一抹少见的绯红,肩膀也随着不平静的呼吸高低起伏着,那双冷淡的狐狸眼似乎也被搅乱了些许,轻颤着瞪向白曜。 白曜餍足地看着曲乐羞愤的表情,妖孽一般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神色。 他伸手勾住曲乐的下巴,吻在她正在升温的脸蛋上。 “这样的表情才适合你。” “你!” 白曜没有理会曲乐的不满,直起身来,优雅地推起眼镜。 “你慢慢休息,我去处理事情了。” “滚啊!!!!” 白曜走出病房门的一瞬间,曲乐抄起身边的枕头,尽全力扔向门口。 听到房内噼里啪啦的声响和近乎癫狂的呐喊,站在门口的白曜不禁勾起嘴角,哑笑,接着双手插兜,大步走开。 * 扶桑大使馆。 王珏走进昏暗的屋中,看着空无一人的交椅,张口问向迎风:“当家呢?” 迎风坐在长桌边上,面前摆着几把枪,手中拿着一块丝布,正挨个细致地擦拭。 头也没抬,低声应道:“去医院了。” 王珏听到这个消息,柔媚的面容顿时不满阴翳,“又去医院?去看那个女人?” 迎风听出王珏语气中燃烧的妒火,轻缓放下手里的枪,抬眼睨向王珏,“王珏,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 王珏冷哼一声,并没有回应。 迎风见王珏如此油盐不进,语气急转直下,周身气场顿时冷冽起来,威胁着开口:“你知道当家的为人,我劝你不要碰他的底线。” 王珏垂下眼眸,忽的笑了:“呵,底线?她也配?当家不过是跟她玩玩而已。” 迎风倏地起身,身形一滑,侧步移至王珏身后,抬起手中的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玩不玩也轮不到你来评判。” 王珏微微偏头,似乎是早已料到了迎风的动作,纤手抬起,扣住了他抵在扳机上的手。 王珏手指用力,掐住迎风的手扣下扳机。 “啪!” 一声空枪,并没有子弹发出。 “迎风,这种游戏玩够了没有?” 迎风不语。 王珏没有再理会,一把打掉他手中的枪,径直朝门口走去。 迎风怔怔站在大堂中,“你要去干什么?” 王珏头也没回,“用不着你管。” 第119章 欲1 翌日。 江栾看着程翊的血检报告,对程翊的身体状况做最后的确认。 陆浅坐在程翊身边,有些焦急地看着江栾。 祁煌、凌烁、还有刚从意大利赶来的青狸都围在休息室内,等着江栾的检查结果。 “嗯……” 江栾长嗯一声后,又陷入了沉默。 这下祁煌受不了了,上前去一把抓上江栾的肩膀。 “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嗯个屁啊你!” “我不得组织语言吗!”江栾不爽地皱起眉头,“我跟你们说医学术语你们几个听得懂吗!” “……” 也是。 “当家的身体比想象中恢复的要快。” 江栾将验血报告卷成一卷,用圆珠笔一别,揣进兜里。 “几天前的血检药物残留就已经很微量了,现在估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白曜那些药对神经会有一些损耗,最近还是要好好休息,多睡觉。” 江栾说到这,从兜子里翻出两板药,一板注射剂、一板药片,一把塞在陆浅手里。 陆浅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江栾。 “这个是程翊的药吗?” “给你的,”江栾推推眼镜,淡然说道,“注射剂和药剂你选一个就行,都是一周一次。” “这是最新的一代,没有副作用,只要不漏药,避孕效果不用担心,比现存的避孕方式效果都好。” “!!!” 陆浅听到江栾的话,脑子都快炸开了。 这么多人在这,他他他他他,他就这么把避孕药塞给她了? 江栾压根不在意陆浅是不是羞得快烧着了,还自顾自地说着:“哦对,还有如果今天要做的话,记得等下就吃,不然没效果。” “……” 身后的三个大男人也是尴尬得不行。 但我们满脑子都是医学理论的江栾同学,并没有收敛的意思。 “虽然当家现在身体没事了,但我建议还是要节制…………唔唔唔!” “当家我们先走了!您好好歇着!” 凌烁一把捂上江栾这张破嘴,跟青狸、祁煌一起架着他出了门。 陆浅攥着手里的药,紧咬着下唇,抬头瞪向程翊,“这是你管江栾要的吗!” “不是,”程翊靠在椅子背上,散漫地眯着眼,“不过是江栾觉得我们需要这个。” “……” 程翊半张开眼,饶有兴致地看向怀里有些幽怨的小女人。 这事确实不是他干的,而且他虽然了解江栾的为人,但也没想到江栾会在这种情况下把药塞给陆浅。 不过看着陆浅娇羞的表情,程翊决定这次不处罚江栾了。 程翊一把抱起陆浅的腰,把她放到腿上,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哄道:“别生气了,下次让他私底下送来。” 陆浅瘪瘪嘴,“倒也不是生气……” 她也十分了解江栾的为人,做.爱这种事在他眼里等同于生产的前瞻步骤,跟做实验一样。 毕竟天才的脑回路不能用一般思维去理解。 只不过是这种状况下,有点太害羞了。 程翊是惯会得寸进尺的,一听陆浅没生气,直接直奔主题: “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吃?” “等吃完晚饭,我得洗个澡……” 陆浅支支吾吾地回复,声音越来越小,声调也越来越粘腻,她知道这次肯定跑不掉了。 程翊抬手摩挲起陆浅柔嫩的脖颈,在她耳边哑声呢喃道:“待会跟我一起洗。” 陆浅脖子一痒,眼眶一下就热了,用猫挠样的声响回了句。 “……哦。” 程翊确实是急不可耐了,吃晚饭的时候一直盯着陆浅看个不停,心思半点没在吃饭上。 他刚才就不该商量,直接把陆浅扛进浴室就好了。 “你别看我了好不好……” 陆浅被程翊那侵略到极致的眼光看得心酥,咬着筷子根本也吃不下饭了。 她现在有一种死刑犯行刑之前的煎熬。 程翊没理会陆浅害羞与否,放下手里的咖啡杯,鹰眸定定地看着陆浅,“你什么时候吃完?” 他的声音像裹了一层砂子,有些急,还很哑,听得陆浅一下就缩起了脖子。 “……” 程翊见陆浅不答,直接起身走到她面前,“不说话就是吃完了。” “……” 哇,这男人讲不讲道理啊。 哦,陆浅忘了,程翊本来就不讲道理。 她连忙放下筷子,紧迫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跑。 “我我我先去拿套衣服。” 但还没等陆浅跑出半点,整个人就腾空了起来。 “不用拿。” 程翊掐着陆浅的腰,把她朝肩膀上一扛,径直走向浴室。 “反正都是要脱的。” “……” 陆浅脸色瞬间爆红,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冲到脸上去了。 程翊把陆浅放到洗手台上,低垂着眉目看向面前的小女人。 “帮我脱。” 那口吻像是命令,带着极度的欲望,快要将她生吞活剥。 陆浅慌张地空咽下一口,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探向程翊胸前的扣子。 但是她手上的力气也好、准度也罢,都被程翊搅和得乱了套,费劲力气也才解开两个衬衫扣子。 “抬头。” 正在她喘息着懊恼自己笨拙的时候,一声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浅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不要紧。 程翊那双摄魂夺魄的金棕色眼睛,已经幽暗得不行,眼中的欲望浓郁到蔓延开来,能染进陆浅的心里。 而她正眨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脸色潮红地望向眼前的男人,那清透水润的模样,反而在此时显得更加重欲。 就像一只走失的幼鹿,不小心钻进了独狼的窝。 下场只有被吃干抹净。 程翊眼眸又暗下些许,直接低头摄住那张樱桃小口。 陆浅连呜咽都没来得及,就被浓烈而霸道的男人气息裹挟着迷失了神智。 这个吻,比程翊给过她的所有都要灼热。 那是一种对面前女人的绝对侵占,是一个烙印一般的吻。 她沉浸在这个吻中无法自拔。 而两人身上的阻碍,早在不知何时就失了去向。 程翊把陆浅抱到浴缸边,帮她垫好毛巾,放她坐上。 陆浅现在还晕晕乎乎的,坐都坐不稳,一直往程翊身上靠。 程翊看着陆浅这副下一秒就好像要睡着的样子,低笑了声。 “不然我们不洗了?” 第120章 欲2 陆浅确实昏头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先点了点头,闷嗯了下。 但是又转念一想,不能不洗啊。 “不……不行,要洗……脏……” 程翊看着面前这小兔子都快晕了,居然还能这么有原则。 “那我帮你洗好不好?” 程翊并没有等陆浅答话,因为不管好不好,他都是要“帮”的。 他先把水放开,接着将大手贴在陆浅光洁的脊背上,从上到下轻柔抚摸着。 陆浅本就模糊的神智被他这么一撩拨,更迷乱了。 程翊早就发现了,陆浅简直不要太敏感,他轻柔撩拨那么几下,陆浅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任他摆布。 看着陆浅晕晕乎乎的模样,程翊十分受用,不枉他调弄了陆浅这么多天,也算是颇有成效。 “唔……” 陆浅被放进水里的时候,神智清醒了些许。 因为水温有些凉,这是适合程翊洗澡的温度。 但是很快,透着凉意的身躯就被一团更热的火焰包裹住了。 程翊把陆浅抱进怀里,灼热的胸膛就这么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上。 他贪婪地抚摸着陆浅的每一寸皮肤,好软,好滑,白得像牛奶,还因为害羞透着淡淡的粉。 陆浅被他摸得又开始犯晕,但是小屁股底下有个东西一直在不安分地跳来跳去。 她抬手推了推程翊,“硌得慌……” 程翊轻笑一声,明知故问:“什么硌得慌?” “就是……你那个,起来了。” 陆浅仰起头来,大眼睛忽闪着看向程翊,语气中透着点可怜,似乎是真的被硌得不轻。 程翊抚摸着陆浅,柔声问道:“你能不能帮帮它?” “……” 陆浅只是迷糊,她又不傻,程翊这不是摆明了在诱惑她亲口说出来吗? 程翊的耐性已经没有那么多了,低沉着嗓音:“那我就当你默许了。” 随着“哗啦”一声,浴缸中的水位骤然下降,陆浅觉得自己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抱起,周身席卷而来一股凉意。 两人身上还沾着滴滴答答的水渍,顺着程翊的脚印滴落在地板上,声音十分清晰。 程翊抽出一条浴巾,粗略地帮陆浅擦了擦,抱着她一路走到床边。 陆浅感受到背上传来弹簧的力度,她身上还未干掉的水渍也被床单吸得一干二净,床榻上星点氤氲的水痕显得十分暧昧。 男人壮硕的身躯猛地附上来,痴缠的欲望在二人中间极剧升腾。 面对这个男人,陆浅的欲望也是十足的。 程翊饱含爱意的吻轻柔落下,接而变得缠绵,再而到狂热、爆裂。 激情的口子撕开到这种地步,怕是再也难以收回了。 程翊揽在陆浅腰上的大手不断收紧,接着开始游移。 陆浅就这么迷蒙地看着他,室内暖黄色的灯光将他硬朗而深邃的五官照耀得柔和。 那个冷傲不羁的男人,在此刻,从眼神开始,由内而外地变得温柔起来。 …… 陆浅看着程翊冷暗的眸子,心底有些害怕,脸又红起两分,水汪汪的眼底波澜不断。 “我怕……” “放松,”程翊轻轻在陆浅额头上落下一吻,“我会轻一些的。” …… 陆浅气愤极了,程翊完全就是在骗人。 不光和轻不沾边,连喘口气的机会也不给她,这一晚上她都不知道被程翊折腾了多久。 直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程翊才算是差不多饶过了她。 程翊柔柔地抚着陆浅光滑的后背,余韵带来的颤抖还没完全消散,她娇小的身躯就在他怀里不住地轻颤着。 她累极了也困极了,眼皮止不住地打架。 那困倦到极点的模样,像一只累极了的小动物。 程翊使坏地开口问道:“困吗?” “……”陆浅连嗯的力气都没了。 程翊餍足地观察着陆浅的反应,欲望得到满足后,他反而更珍惜同她在一起温存的时刻。 他的手温度有些烫,扫过陆浅沾着薄汗的肌肤,有些烧意,她就止不住地在男人怀中扭动着,发出带着倦意的闷哼。 程翊贪婪地感受着这小女人在他怀里乱蹭的感觉,很撩,挠得他心痒。 之前没尝到滋味,多少还能忍受,从此以后怕是再也收敛不了了。 他抬手轻蹭蹭陆浅眼角还没干透的泪痕,沉声笑道:“小东西,你的味道可真好。” * 清晨的薄雾被阳光刺破,漂浮在窗棂间的蒙蒙水汽也逐渐升腾上天空。 柔和而均匀的阳光逐渐播撒下来,穿过绿树翠枝,将空气来回烹煎着,直到带上那股夏热。 当第一缕角度正好的阳光从窗外打进,照到陆浅脸上的时候,她还半点实感都没有。 “嗯……” 她闷哼着翻了个身,抬手搓了搓眼睛。 陆浅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见身边的床榻上空荡荡的。 睡意就这么一下子消散净了。 程翊呢? 她撑着胳膊想从床上起来,但是发现自己身上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浑身上下腰酸背痛的,胳膊也是无力到打颤,腿根更是酸的要命。 想张口喊一声,发现自己喉咙也是哑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 程翊端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走进来,正巧看见强撑着要起床的陆浅。 “我去拿了点吃的,”程翊放下托盘,连忙走到床边将陆浅扶起,叫她靠在自己身上,“累就先别动了,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虽然这些事安排下人去就行了,但没办法,陆浅脸皮太薄,这种时候喊人进来,她肯定又要跟程翊闹脾气。 陆浅仰起脸来看向程翊,脸上一万个难以接受。 这男人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而且好像更精神焕发了! 我去,他不会真是采阴补阳的妖怪吧? 程翊被陆浅盯得好笑,这小姑娘脑回路怎么好像跟一般人不一样呢?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陆浅看向程翊的俊脸,语气十分认真:“你是不是偷偷吸我阴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 程翊被她一句话逗得大笑起来,抬起手使劲掐了掐陆浅的脸蛋。 “你别这么可爱,我受不了。” “……”陆浅被他揪得生疼,愤愤吐了吐舌头。 肯定是。 第121章 野炊 “哎,唐哥,你说,程翊那小兔崽子配吗?” 隋唐双手抱胸,斜眉支棱眼,端正的五官已经扭曲到不像样子,死盯着野炊营地里,正在和陆浅笑闹的程翊。 皇家林场的地理位置相比较来说是没有马场那么好的,层峦叠嶂的山间耸立着数不清的桦树、橡树,相比较秀丽的马场,更多的是野性和苍茫。 不过赢就赢在风景,山间水土滋润,草木葳蕤,四季如春的温度,浑然天成。 山间清凉,暑气也弱,是个游玩的极好去处。 不过眼前这大好的山水,在隋唐眼中都被程翊这个人给污染了。 隋唐从靠着的树上直起身来,朝地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斜瞥曲乐一眼。 “他配?他配个几把!” 隋唐这几天都快让程翊秀死了,每天就跟长在陆浅身上一样,走哪都带着。 就算不带着,嘴里也三句话不离。 妈的,半点不管他死活啊。 陆浅这漂亮温婉、性子还软的小姑娘到底怎么能看上程翊这个野货的? 现在陆浅跟他们也是彻底混熟了,说话行事也不再小心拘谨,举手投足规规矩矩,身上还带着一股清雅的书卷气。 更重要的是长得漂亮身材还好! 程翊以前不碰女人归不碰,但他身边的女人质量总是高得不行,而且现在说找就能碰着个陆浅这样的。 隋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所以等曲乐的手好得差不多了,隋唐立马就把塔维亚的各项事务朝祁煌凌烁一扔,拖着三人到皇家度假庄园玩。 受苦不能他一个人受,好歹得拉一个。 曲乐看着气急败坏的隋唐,轻咂着叹了口气,抬手拍拍隋唐的肩膀。 “同志仍需努力啊。” 不过曲乐是很淡定的,她没有隋唐那么跳脚,而且就算被秀了,她也是羡慕程翊。 吃了这么多天陆浅做的饭,曲乐的口味已经彻底被养刁了。 陆浅可真好啊,建议每家每户发一只。 曲乐的宽慰隋唐是半点也没听进去。 今早几人从霍夫曼医院出发的时候,他刚被狠狠地秀了一把,现在怒气正盛。 本来隋唐要和程翊一人一辆车,最近事情太多,两个人很久没有好好赛过一场。 但是程翊昨晚把陆浅折腾得不轻,陆浅压根没睡够,直到装扮完毕还困得冒泡。 所以程翊严词拒绝了隋唐的飙车邀请。 他带着陆浅坐在后座,让陆浅枕在他腿上睡了一路。 而隋唐,变成了那个倒霉催的司机。 隋唐恨的,就该让白曜把他炸死。 “乐乐快来!” 几人野炊的地方正在河边,这条贯穿林场的河流自山顶流下,是冬日的雪、夏日的雨汇集而成。 而这一截河岸被人改造过,形成了一汪浅阔的人工湖,水流潺潺、清澈见底,是度假庄园特意开辟出来,供贵宾赏玩的地方。 陆浅正蹲在营地旁的草地上,发现了一堆蓝紫色的圆盘状小花,簇拥着向阳而生。 林间的风掠过河面吹来,一团花便随之一齐摆动。 “哇!这什么花啊,好漂亮。” 曲乐跑过去一看,这花她从来没见过,蓝的像染过一样,跟草地都不在一个图层。 “这叫矢车菊,是德国的国花,”陆浅轻轻掐下一朵,放在曲乐面前,“而且这种蓝紫色的比较少见,估计是山庄的人特意种在这里的。” 陆浅把那朵摘下来的花轻轻捧在手里,“我想摘两朵带回去做书签。” 曲乐听罢,戳了一把陆浅的脑袋,“书书书,都出来玩了还惦记你那两本破书。” 陆浅被她戳的一个踉跄,稳了稳身子,偏过去吐吐舌头,“比你掉沟里强。” 曲乐听到陆浅这么挖苦她,抿着嘴顿顿点点头。 “……行,你等着。” 陆浅反应快,混熟了之后嘴也毒,而且曲乐平日里确实也是有点浑,让她抓了不少把柄。 但是,她打不过曲乐。 就这一条,就够曲乐在争斗里占上风。 就算她现在右手还缠着一根手指头,对付陆浅那也是小菜一碟。 “呵,”曲乐站起身来,伸手往储物盒里一掏,“你可是忘了我今天带了什么吧?” 随着曲乐抽出手,一把水枪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曲乐拿在手里喷了两下,确认无误,眯起眼睛,嘴角挑起一抹狞笑,缓步走向陆浅。 陆浅瞬间脸色垮下,咽了口口水,退后两步。 “程翊和隋唐搬东西去了,你跑不了了!” 曲乐说着,迅速架起水枪朝陆浅喷去。 陆浅根本来不及躲闪,冰凉的水柱就这么直直打在她身上,让她浑身发痒发麻。 “哈哈哈哈哈——错了,错了,乐乐,你别……哈哈——” 陆浅那点小身手根本不是曲乐的对手,被曲乐手里的水枪滋得边躲边笑、跑着叫喊。 “没门,”曲乐压根没打算放过陆浅,“有本事你也喷我。” 陆浅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指着曲乐接连喘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行,你给我……等着。” 水枪是没有另外的了,但旁边就是河,还愁没弹药? 陆浅抓上一个杯子就跑向河边,曲乐一眼就看出她想干什么,立马放下水枪追上去。 “你别跑!” 陆浅刚跑到河边舀了一碗水,还没等回头就被曲乐扑住。 “好啊,你还敢报复我?” 陆浅咯咯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行,省的你不服。” 曲乐松开陆浅,把短裤的裤腿又挽起两分,脱掉鞋袜走进河里。 陆浅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但此刻已经为时已晚。 曲乐一把拽上她的胳膊,将她拉进水里,“反正你穿的凉鞋,进来咱俩打一架来。” 陆浅简直哭笑不得,“你怎么跟谁都想打一架?” 曲乐根本不管陆浅的调侃,抬手盛起一捧水就往陆浅身上扬。 陆浅看曲乐这是要来真的,拢拢头发,往头上一扎,撸起袖子也朝曲乐撩水。 “哈哈哈哈哈哈——” 程翊和隋唐搬着东西回来,就听见河边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二人对视一眼,互相摇摇头。 他们俩人不在的时候,这俩小丫头玩这么开心? 第122章 不拒绝就是同意 程翊和隋唐加快脚步走到河边一看,陆浅和曲乐正站在河里互相泼水,边泼边笑。 不过陆浅明显占下风,她衣服都湿了大半,曲乐才只湿了点裤腿。 毕竟无论力气还是灵活度,陆浅都离曲乐差得远。 “错了没错了没?” 曲乐朝着陆浅一边泼水一边逼问。 陆浅笑着抬手挡脸,“我错什么?我说实话就是错了?” “好哇你,看来还是没被泼够!” 曲乐从水里伸出手来,不过这下没有泼上去,而是沾了一把水,伸进陆浅的衣服里挠她的腰,挠得陆浅又凉又痒。 “哈哈哈哈哈——你、你不讲武德……” “这叫兵不厌诈!” 两人又笑又闹,压根没看到程翊和隋唐走近。 陆浅推着曲乐想躲开,但她忽略了河水的阻力,一脚没踩出去,左脚绊上右脚,扑通一声一屁股栽进河里。 曲乐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笑着指向陆浅,“哈哈哈哈哈——你好笨啊!” 陆浅笑得脸疼,摸着脸回呛道:“我才不想被你说笨!” 程翊看到陆浅跌进河里,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去先曲乐一步,伸出一只手递给陆浅。 “没事吧?” 陆浅看到程翊来了,玩心未收,撩起一捧水也朝他泼去。 程翊被她泼得眯上眼睛,撇过脸去,哼笑一声。 “哈哈哈哈哈——这有个比我更笨的。” 程翊无奈笑笑,又朝陆浅伸出手,“好了,快上来,一会着凉了。” 曲乐和程翊一人拉上陆浅的一只手,把她从河里拽出来。 程翊拿出毛巾,替陆浅粗略地擦了擦,“你是不是带衣服了?我带你去换一身。” 陆浅点点头,“在我的双肩包里,乐乐去帮我拿。” 程翊接过曲乐递来的衣服,把毛巾披在陆浅身上,朝着隋唐交代道:“你们先收拾,我带她去别墅洗个澡换个衣服。” 山林间空地面积不太大,这个别墅区建的也没有那么广阔。 不是皇室贵宾也不会有来这游玩的权力,所以建筑都是小而精的。 不过在陆浅看来已经够震撼了。 一片片幽静的桦树林将一幢幢别墅分隔开来,空地上有通向各个别墅的石板小路,私密而规整。 而且这个别墅和陆浅想象的那种小楼有些不太一样。 它有点像是嵌进山里的一排房子,不仔细看像是悬浮于山崖之上。 别墅里的每间小房都是至少有一面落地窗,环山围水,茂竹深林,景色好得让人震撼。 陆浅哪里见过这种世面? “咔哒——” 别墅房门落锁。 陆浅没急着换衣服,因为她觉得一点都不冷。 她进了屋就先扒在窗户上看个不停,想将这不可多见的轩俊壮丽、曲折萦回全都刻印到脑子里。 “哇……这也太好看了。” 程翊漫步走到她身边,“喜欢这?” 陆浅看着窗外点点头。 “哎!松鼠!” 陆浅伸出一根手指头敲敲窗户,她看见林间有只飞扑的小身影出没,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松鼠,反正差不多。 “嗯,看见了。” 陆浅歪过脑袋看看程翊,他根本就没看窗外,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陆浅不满地撇撇嘴:“敷衍。” 程翊哑笑着轻摇摇头,“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但他炽热的目光半分不愿从陆浅身上移开,那双眼睛里映照着白日的阳光,灼得陆浅呼吸都有点困难。 陆浅被他盯得害羞,一把拿起备好的衣服,灰溜溜地跑走了。 “我先去洗澡……” 陆浅红着脸走进卫生间,抬头看看面前的大镜子,不禁呆楞住了。 她白色的衬衫全部被水打湿,松紧有度地贴合在身上,把她的腰肢和圆润的肩膀凸显得玲珑有致,里面的绑带内衣也透了个干净,两半浑圆若隐若现,可谓是风光大好。 她刚才就这么走了一路?! 难怪程翊一边捂着她,一边盯着看个没完…… 下身的短裤布料也不太厚,也不知道是不是也透了。 陆浅越想越恼,也越羞,程翊就不能说一声吗? 反正河水也不脏,陆浅草草地冲了下,就换上新的短袖短衣走出卫生间。 陆浅看到正在沙发上懒散坐着等她的程翊,有些尴尬,先问了下:“我们要在这住几天啊?” 程翊邪气地一勾唇,剑眉微挑,饶有兴趣地回问:“怎么?想跟我在这多住几天?” “……” 陆浅听得到程翊声音里浓浓调戏的语调,他说的“住”,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我的意思是,要是明天就回……我就先不洗衣服了……” 陆浅扭捏着低下头,脸色一下就红了。 程翊前倾过身子,翘起二郎腿抬手抵在下颌上,温柔笑道:“看你,你要是喜欢就在这多呆几天,反正代维老头已经把房子送我了。” 陆浅听到这话,抬起头眨了眨晶亮的眼睛,眼里满是期待。 “真的吗?” 陆浅真的很喜欢自然风光,她有时觉得自己本我的深处可能也是只动物,有山有水的地方,最能安抚她的心。 程翊看着她眼底闪亮亮的光芒,心情大好,眯起眼轻轻颌首。 “那我们在这多住几天吧!”陆浅一蹦一跳地走过来,将背包在沙发上,接着转身就要回卫生间,“我先去把衣服洗了!” 不过还没等走出去,就被程翊一把揽进怀里。 陆浅洗澡的时候把头发高高地盘了起来,光洁白皙的后颈在程翊面前袒露无遗,他贪婪地贴上唇,声音有些不清不楚:“你该怎么谢我?” 陆浅被他唇上灼热的温度亲得痒,不住地缩起脖子,“……人家不是都把房子送给你了吗?” 这男人也没付出什么啊…… 程翊感觉到陆浅的不服气,语气深沉下来:“房子在这,但是让不让你住,我说了算。” “……”程翊也太趁人之危了,他明明知道她很想呆在这。 “……唐哥和乐乐,还等着呢。” “让他们等。” 程翊二话没说,将脸深埋进陆浅的脖子里,她刚洗完澡,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皂味,程翊觉得陆浅身上哪怕是香皂味,都勾人得不行。 换了宽松的短袖,正好方便他摸。 “新换的内衣什么颜色的?”程翊知道刚刚那件是粉的。 陆浅听到程翊冷不丁的一句话,瞬间涨红了脸,她就知道……程翊肯定看见了,就是不肯提醒她。 眼见陆浅不答,程翊的手已经撩开了陆浅一半的上衣,“不说我就自己看。” 陆浅慌张握住他的手,“蓝的!蓝色的。” “我不信。” “……” 程翊压根就不想问,他只想看。 于是根本不顾陆浅的阻拦,一把将她的短袖推到胸上。 小巧的胸.衣挤压着白色的柔软,中间形成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这场面看得程翊又开始血气上涌,是和刚才透过湿衣服的画面,不相同的美妙。 “别……别看了。” 程翊不依不饶,一手抓上去就开始轻轻地揉搓,拇指在那片圆润上不停的游走,走到某处的时候,陆浅就会浑身一抖发出嘤咛。 他似乎找到了新的调戏方法。 程翊低下头去,在那片露出来的白嫩上狠咬了一口,留下一块红色的牙印,才放开陆浅。 陆浅蹙着秀气的眉毛,狠狠地把衣服扯下来,怒瞪着程翊。 程翊倒是一脸自然,“你明知道跟我单独呆在一起要被摸的,不拒绝就是同意。” “……流氓!” 陆浅知道这两个字对程翊半点伤害都没有,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骂,她忽然觉得自己想对付程翊的话,有必要找曲乐和隋唐学几句骂人的话。 第123章 我很喜欢你 程翊还没和陆浅走到野炊地点,离了老远就看见曲乐隋唐两个人,双手抱胸站在大树下,一齐抖腿。 待二人走近,曲乐隋唐的表情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曲乐嘴一努,眼睛一瞥,朝隋唐说道:“看见没?办完事回来了。” 隋唐朝着曲乐的方向做了个同样的表情,“看见了,还挺快。” 陆浅闷闷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现在调戏她的人一下子变成三个了。 程翊冷眸里射出杀意,朝着隋唐发狠道:“你他妈的才快。” 陆浅一脸茫然又错愕地抬头看向程翊,这重点在快不快吗?难道不应该先解释办事的事情吗?? “杀人啦!杀人啦!灭口啦~” 曲乐在旁边悄声喊着,给程翊添火。 程翊抬起手,在曲乐的脑门上狠弹了一下,“我要是真杀你,你一天死八百次。” 曲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捂上脑门,“一天使不完的牛劲!” 她回身跟隋唐交换了一下眼神,俩人现在终于一致认为,程翊该死。 陆浅缩在这几个人堆里不敢吭声,她怕自己说点什么又要被调戏。 现场四个人里,三个以调戏她为乐,剩下那个是她自己。 造孽啊…… * 陆浅看着面前的火炉,有些犯了难。 她虽然会做饭,但是烧烤这个东西……是盲区。 看着陆浅十分为难的表情,程翊向前走了一步,抬手挽起袖子,“我来吧。” 陆浅看着他,不禁惊叫出声:“你还会这个?!” 她以为程翊不食人间烟火来着。 程翊一副“你看不起谁呢”的表情还以陆浅,接着站到烤炉前。 “这点小事他还是做的来的,”曲乐散漫地倚靠到陆浅的肩膀上,“不过肯定没你做得好吃就是了。” 陆浅顿顿点了下头,悄悄瞄向程翊。 他袖子规整地挽着,一串黑曜石念珠小串绕成三圈环在他青筋分明的手臂上,衬托着他手上的荆棘刺青竟然有些禅意。 两罐调料拿在大手间,轮流撒下,完全不费力。 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插在兜里,游刃有余地站在炭火前,有丝丝缕缕的烟环绕在他身边。 大概是炭火的温度太高,蒸得程翊有些流汗,额头上的汗顺着头发,从颌角流下来。 程翊抬起手背,随手一蹭,把头发全部拢向脑后,垂下来的几缕碎发,为他本就诱惑的脸增添了一丝没来由的妖气。 陆浅不禁看呆,这个男人真是蓝颜祸水,做个饭都这么帅。 程翊突然没征兆地一抬眼,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陆浅身上。 陆浅的指尖倏地攥了起来,看着程翊带着慵懒笑意的眼神,她的心都跟着漏了一拍。 东西烤的差不多了,几个人就围着桌子开始边聊边吃。 聊天的时候,程翊才知道,他和曲乐小时候的那点子破事,让隋唐全都抖搂给陆浅了。 底裤都不剩。 陆浅不禁好奇地看着程翊,问道:“你的牙不磨的话真的会长成獠牙吗?” “……”程翊的脸骤然冷了下来,用想杀之后快的目光看向隋唐,“那是以前的事,现在不会了。” “咳咳。” 隋唐抿起一口酒,眼神不自然地瞥开。 卖兄弟的时候卖的挺爽的,忘了事后还得付出代价。 顺着几个人的过去聊下来,接着也自然而然地问到了陆浅的遭遇。 程翊本来想拦着隋唐让他别问了,不过陆浅笑笑说没关系。 …… “自从我爸走后,我妈这么多年一直想改嫁,不过她挑男人的眼光特别不好,就像当初挑中我那个死鬼老爹一样。 我高中的时候她遇到了现在的男朋友,就是那个夏东,他有个儿子,反正俩人谈来谈去这么多年都没结婚。 然后去年,老家的土地分了钱,按理说大概是有我一份的,但讽刺的是我连分钱这个事都是过了一年才知道。 我妈有了钱、有了房,那个人就忽然要和我妈结婚。 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啊。 但是我妈还是想跟他结婚,于是就让他带着儿子住进我家……嗯……应该说是他们家,然后我就无家可归啦。” 陆浅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语气轻佻至极,好像她只是在转述一个让她淡淡惋惜的、别人的故事。 程翊目光深沉地看向身边的陆浅,胸口涌出些许涩意,悄悄牵上她放在桌下的手,攥进手心。 隋唐听罢一阵唏嘘,闷叹着放下手里的酒罐。 “程翊要是辜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弄死他。” “?” 程翊一听这话,冷淡的脸上抽搐了两下,这龟儿子把他当什么人了?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曲乐高举起手,“带我一个!” “耶!” 隋唐抬起手来,与曲乐互相一击掌。 程翊冷眼看着俩人这副样子,恶狠狠一瞪,将陆浅往怀里紧了紧,“你们俩死了这条心吧,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 “哈哈哈哈哈——”陆浅缩在程翊臂弯里,笑得开心。 “小浅说了这么久,渴了吧?”曲乐从冰盒里掏出一罐果汁酒,递给陆浅,“这个没什么酒味,挺好喝的。” 程翊先陆浅一步接过易拉罐,“别让她喝凉的,过两天该肚子疼了。” 陆浅听罢睁大了眼,愕然转头,满脸惊讶地看着程翊。 他怎么知道的? 曲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面容扭曲地打了个哆嗦,“我靠,你连这都打听好了?怕耽误办事是吧?死变态。” 程翊脸一黑,眼皮一沉,把易拉罐往桌上重重一顿,阴沉的气场再度席卷而来。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陆浅仰起脸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不记得自己跟程翊说过这个。 程翊像看傻子一样瞥向陆浅,“江栾的药不是有周期的吗?” 是哦,但是陆浅没想到程翊连这个都能注意到。 “他好恶心啊。” “是啊,好恶心。” 曲乐和隋唐两个人盯着程翊越退越远,捏着鼻子抬手扇风,似乎很嫌弃。 程翊嘴角抽动两下,扯起一个难看的微笑:“……你们两个要是活够了可以去跳河。” 曲乐搭上隋唐的肩膀,隋唐一经授意也搭上曲乐,两个人一起朝着程翊做鬼脸。 “哈哈哈哈——” 陆浅要被这两个活宝笑死。 接着悄悄往身边看了一眼,她忽然十分感谢那场梦一样的相遇。 曲乐戳戳隋唐:“唐哥,吃够了没?” “怎么的?” 曲乐给他使了个眼色:“走啊,咱俩跳河去。” 隋唐眉毛一挑:“走!”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陆浅被逗得大笑。 这条小河最深处不过大腿,这两个人哪是跳河啊,明明是去玩水。 陆浅和程翊就站在岸边,看着河里嬉笑的隋唐曲乐。 程翊忽然感觉到衣角有些被拉扯,他垂眸看向陆浅,柔声问道:“怎么了?” 陆浅目视着前方,那温柔的眼神似乎能看穿时间。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件事?” 程翊面露疑色,“什么?” “我很喜欢你。” 淡淡的告白和着林间的风一起吹到程翊的耳朵里,他的心也跟着水波一起涟漪。 程翊有了片刻的失神,那种感觉很陌生,是震颤到灵魂中的。 他低垂下眉目,哑笑了声,用温柔到极点的声音开口。 “没说过,但我知道。” 第124章 冤家路窄 几人在河边和附近的山上玩到傍晚,直到蚊虫多了起来,才匆忙往别墅区赶。 曲乐今天是真的玩嗨了,在医院躺了十来天,她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主,早就已经快憋疯了。 “小浅我跟你说,唐哥从小就色,十岁的时候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 “你个小兔崽子!”隋唐挥拳,作势就要打,“净给我造谣。” “略略略!” 曲乐倒着身子,迈着轻快的长腿,朝着隋唐做了个滑稽的鬼脸,面对着几人往后跑,步幅越拉越大。 “乐乐你慢点!小心摔着撞了人。” 陆浅有些担心,身体前倾着伸出手去。 曲乐扬起脸来,得意地朝陆浅晃了晃脑袋,“哎呀没事,这别墅区除了我们哪还有人?” 陆浅有些无奈,她知道曲乐不听话,但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那你撞树撞墙了怎么办?” “哎呀不会的~” 虽然曲乐嘴上拒绝,但还是乖乖顺从,一边跑一边将身子放正。 不过此时才收回动作,已经为时已晚。 曲乐的上半身还没完全转到正面,只觉得身体一震,直愣愣地撞上从石板路拐角走出来的人影。 不过这欣长的阴影却率先后撤一步,闪身刮过曲乐将要倒下的身体。 曲乐一瞬间重心失衡,就要往地上倒去,慌张地尖叫出声。 “啊!!” 惊慌中,曲乐在空中坠落盘旋的身体还没等落地,就被一个坚实的臂膀牢牢接住。 一番天旋地转之后,曲乐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在地上,只觉得肩胛处传来一道有力的抓握,将她整个人牢牢固定住。 曲乐缓慢睁开双眼,随着视力的逐渐清晰,眼前出现了一张妖冶而熟悉的脸,曲乐的心跳陡然上升,快到要蹦出喉咙。 此时,眼前的男人与往日的温柔半点不沾边,那冷冽的目光打在曲乐身上,让她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乐乐你没事吧!” 陆浅见曲乐摔倒,惊呼着跑上前去。 跑到拐角处,陆浅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她被这男人的气势震得一哆嗦……好妖的人……好冷的脸…… 不过马上回神,朝男人鞠躬示意。 “谢谢你……我朋友她有点闹腾……” 男人见状,收回了眼底的冷意,戴上了那层温柔的面具,微笑着扫向陆浅,修长的手指一紧,将怀里的曲乐揽起。 “不客气。” 三个字淡淡滑进陆浅的耳朵,她……记得这个优雅朗润的声音,在地牢里。 白曜。 陆浅瞬间觉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气势,不愧是能和程翊一争高下的人。 曲乐回过神来,脸色一沉,想挣脱开白曜的手,但却被他的指牢牢扣住。 她冷眼看向白曜,沉声道:“小浅你不用跟他道谢。” 身后追来的程翊隋唐,看到白曜的一瞬间,表情登时便凝重起来。 白曜的目光与程翊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便在这干燥的空气中激烈迸发,连林间的凉气都跟着烧灼起来。 犹如几滴水滚进油锅,四溅飞迸,翻滚的浪潮下皆是致命的危险。 程翊张开手,拽上还被白曜揽在怀中的曲乐,剑眉重挑,身上的肌肉都跟着呼吸起伏,语气十分不冷静。 “你现在可以放开她了。” 白曜冷笑一声,翘起迷人的唇角,轻推了下眼镜,并没有放开曲乐,反而紧了紧在她肩膀上的手。 “程翊,别来无恙。” 曲乐被他捏得呼吸都泛重,圆睁着狐狸眼,怒瞪着他。 程翊冷言道:“托你的福,没死。” 白曜就这么冷静地与程翊对视着,他比上程翊矮了两厘米,精壮的身材与程翊相比也并不突出,但气场上不输分毫。 二人半分动作都没有,只是这样对视着,周围的空气就冻结到几乎凝滞。 曲乐夹在二人之间,呼吸都快窒息。 “少爷,准备好了。” 此时,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寸头男人从白曜身后走来,毕恭毕敬朝着白曜鞠了一躬。 那男人的右耳上戴着一枚黑钢耳钉,眼睛是发灰的浅色,同白曜一样深不见底,淡淡扫过程翊那双满含杀意的冷眼时,他却完全没有怯意。 白曜垂下眼睛,柔笑一声,松开曲乐。 程翊沉着脸,一把将曲乐拉到身边。 白曜透过眼镜,瞥了一眼曲乐,再把目光打回程翊身上,微微颌首。 “再会。” 接着便迈着优雅随性的步子与几人擦肩而过。 程翊站在原地,半阖下眼,并未作答。 曲乐有些无奈,她要是不跑那两步就好了,好好的心情被白曜毁了。 近些日子白曜总来医院骚扰她,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那个男的。 “他来这干什么?” 隋唐在身后接过话:“白青会在东欧有势力的,中欧这块虽然偏向塔维亚,但是也不可能明面上得罪白曜。” “给我们送了礼,肯定也要向白青会示好,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也会这时候来。” 代维想在这动荡的局势下给自己多一层保险,程翊压根不会在乎,只要知道代维不会卖他就行了。 隋唐轻顿一下,继续补充道:“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就是白青会的次席,赤枭,这个男人的手段比白曜还狠。” “白青会旗下很多事情都是交由赤枭全权处理的,白曜对他的信任与重用可谓是到了极点。” 隋唐说到这,面色凝重了几分。 白曜大张旗鼓把赤枭喊来到底要干什么? 猜不透,根本猜不透。 程翊轻抿下唇,转头看向曲乐,开口嘱咐道:“既然他都在这了,你们就小心一点吧。” “……” 曲乐听罢浑身一激灵,什么事啊这都。 “哎呀算了算了,不想了,”曲乐胡乱摆摆手,“快走吧,我想洗澡歇着。” 反正现在程翊隋唐都在她身边,她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很放心的。 “哎哎!乐乐你等等我。” 陆浅在身后喊出声。 曲乐有些嫌弃地回头看了陆浅一眼,“你跟我来干什么?” “……” 陆浅是有点害怕跟程翊一起住的,最近程翊折腾她折腾得有点太过了。 “你不是想跟我一间房吧?” 曲乐脸上一抽,指了指自己的鼻头。 “……” 曲乐看陆浅那副表情,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她朝着陆浅翻了个白眼,“你快跟程翊走吧,就算你跟我一间房,我也得让他赶出来。” 程翊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朝着曲乐点点头。 “放心吧,你们两个尽情调情,这房间隔音很好,我们两个听不见的。” 曲乐坏笑着捂上耳朵,三两步窜到隋唐身边,朝隋唐使了个眼色。 “是吧?唐哥。” 隋唐和曲乐一对视,朝曲乐伸出大拇指,贼笑道:“没错。” “……” 陆浅现在才觉得自己彻底掉进了狼窝,一头大的,两头小的。 “走咯!!” 曲乐和隋唐勾肩搭背地一溜烟跑走,没给陆浅半点挽留的机会。 陆浅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程翊看着陆浅逐渐羞红起来的脸,心情大好,俯身凑近上去,低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轻咬:“听到了吗?隔音很好,你可以尽情叫给我听。” 第125章 还没试过 陆浅涨红着脸,狠推了程翊一把。 “流氓!” 程翊倒是半点不恼,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牵起陆浅娇嫩的柔荑,轻吻在指尖。 “只对你耍。” 他的话语间尽是痴迷的柔情,伴着低哑的嗓音一起,在细密的林间盘旋。 听到程翊暧昧的话,陆浅的心尖都跟着一揪,表情在生气和开心之间扭捏,眼睛里闪烁起雾蒙蒙的光。 这一切都被程翊牢牢抓在眼里,陆浅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直接。 “快滚开。” 不过那张小嘴还是挺硬的。 但程翊不会放任陆浅的小脾气,大手一伸,将她一把拦腰打横抱起。 “哎!你干嘛!” 身体的忽然腾空叫陆浅吓了一跳,在程翊怀里不住地扑腾。 程翊的手劲突然松了一下,陆浅的腰腿上一下子失去支撑,差点以为自己要掉下去,慌忙伸手揽上程翊的脖子。 这一揽上,程翊手上的力道才又回来了,将她牢牢托起。 陆浅恍惚地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抬头一看,程翊一副诡计得逞的表情。 陆浅瞬间无语,她就知道,自己又被他算计了。 她皱着眉头,羞愤地埋怨道:“你放我下来!这还有人呢!” 这别墅区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山庄里的仆人还是会稀稀拉拉地出现几个。 程翊低头在陆浅不满撅着的小嘴上啄了一口,“他们不会在意我们的。” “……” 陆浅简直要臊进地里。 程翊这个人是真的厚脸皮,做事也随性张扬,压根不在意他人眼光。 他甚至还觉得自己这样对陆浅,已经很收敛了。 程翊抱着陆浅一路走回别墅,隋唐和曲乐早找好了自己心仪的屋子歇着去了。 “咔哒”。 程翊单手托起陆浅,腾出另一只手,反手将房门锁上。 陆浅若有所思地低头,盯着程翊的胳膊看来看去。 程翊顺着她的眼光搜寻了一圈,疑惑问道:“看什么呢?” “你手劲怎么能这么大呢?” 陆浅早就想问了,她在程翊手里就跟个鸡崽没区别。 程翊听到这话倒是受用得很,眉峰微挑,轻笑一声:“我一手都能把隋唐拎起来,你跟他比,轻的跟纸一样。” “……那倒是也不至于吧?”陆浅觉得自己被严重低估了。 看着陆浅不服得快鼓起来的小脸,程翊抬手捏了两把,没忍住笑出声来。 “咳,呵……” “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爱。” “……” 陆浅觉得这个男人虽然说没有以前那么冷了,但是心眼更坏了。 程翊依旧抱着陆浅不撒手,托着她就往床铺相反的方向去。 陆浅瞬间觉得有点不对劲,警觉地抬头望向程翊,“你要抱我去哪?” 程翊扫过陆浅的脸,神色决绝地说道:“浴室我们还没试过。” “?” 陆浅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程翊这话的意思也太直接了。 她抬手推拒着程翊的胸膛,“你……我们……不行!” 程翊再度低下头,陆浅却被他那越来越狂乱的眼神惊了一下,那双妖冶的眸子里现在写满了如飓风般的毁灭浪潮。 好像新的环境让程翊更兴奋了。 陆浅知道这事没商量了,默默吞了口口水,把脸埋进程翊胸膛里。 小兔子至今才有了些实感,禁欲这么多年的野狼到底有多可怕。 程翊把陆浅放到洗手台上,回身进浴室调水温,浴室里有一面开向山间的落地玻璃,私密度与刺激感并存。 光是想想程翊的下半身就不受控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别墅里的浴室没修浴缸,只能站着洗。 陆浅就这么任由程翊把她包进淋浴间站好,她觉得自己现在和砧板上的肉别无二致。 “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程翊一边解着自己的扣子一边问道。 “……” 这一幕怎么这么像什么色.情交易现场? 程翊脱掉上衣后发现陆浅还愣着,抬手捋了一把额间的碎发,把那双蛊惑的眼睛完全显露出来,一步步走到她身前。 “看来你还是喜欢让我给你脱。” “不不不!我自己!” 陆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抬手捂上程翊的脸。 让这个男人给她脱衣服简直就是酷刑,勾引撩拨、轻揉慢碾,那脱的哪是衣服,那是扒了她一层皮。 程翊也乐得调戏她,看她婉转祈求的样子,心里会痒。 虽然他倒是更喜欢直接撕。 “晚了。” 程翊二话没说,伸手就朝着陆浅衣物的下摆伸去。 大手在陆浅的每一寸皮肤上游走,都能点燃数不清的欲火。 程翊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似乎已经完成了对她的侵略和占有。 陆浅快要被他撩拨疯了,他的缱绻纠缠,她根本抵挡不了。 “程翊……求你别折磨我了……” 程翊听到她话语里浓烈的受虐感和淡淡的哭腔,手上的动作突然狠厉起来,好似泄愤一般。 “啊!唔……” 那激烈惹得陆浅齿间的呻.吟堵都堵不住。 下一刻,那张不断发出呻咛的小嘴就被狠狠碾住,狂肆爆裂的深吻简直要把她压得喘不上气。 陆浅的腿开始不受控地发软,浴室的地还有些滑,她站得很吃力。 程翊也感觉到陆浅逐渐瘫软下来,直接托起她的身子,将她笔直细嫩的双腿牢牢钳在自己腰间。 这个姿势惹得陆浅的脸色又是爆红。 程翊按着陆浅的身体将她朝自己贴近了两分,低哑着声音,语气带着致命的诱惑。 “我要开始了……” “嗯……” 正是情意最浓时,陆浅却突然觉得下腹传来一阵疼痛,把她从迷情之中骤然拽出,接着便感觉有一股异样的暖流从小腹缓缓流下。 陆浅顿觉不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开程翊的手,跳下他的腰间,一把将他狠推开。 那力道大的让程翊都差点没站稳。 陆浅尖叫着大喊了一声。 “等等!!” 喊罢,陆浅飞速扯上一件衣服,擦过万分震惊的程翊跑出浴室,在屋子里摸索了半天又钻回卫生间。 “你你你,你先出去一趟!” 陆浅慌张着把浴室里的程翊拉出来,将他向外推。 程翊看着陆浅手里的粉色小方片,脸色一黑,他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126章 我也喜欢你 过了一会,陆浅扭捏着从卫生间钻出来,低头拧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程翊。 “那个……好像是……因为掉水里着凉,提前了两天……” “……” 程翊坐在床上,阴沉着一言不发,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哀愁,应该配根烟。 曲乐啊啊啊啊啊!你他妈真该死啊!! “对不起……” 虽然这个事不是陆浅能左右的,但她现在还是歉意满满。 程翊现在性欲、无奈、懊恼,还有对曲乐的杀意愤恨地交织在一起。 但看着陆浅满含歉意的小脸,他心里也舍不得,只能耐下性子安慰她。 程翊张开手臂,示意陆浅坐进怀里。 “没事,我忍得住。” 不过程翊实在惋惜,这地点、这气氛简直不可多得,下次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陆浅爬上床,窝进程翊怀里,他宽阔的胸膛散发着滚滚热气,这个男人的体温简直像暖炉,陆浅因为月经产生的寒意一下子就消散光了。 程翊把大手覆在陆浅的小肚子上,不禁眉头一皱,真凉,凉气从里面往外渗。 “你这……好凉……没事吧?” 程翊不太懂这些东西,他身边除了曲乐也没有亲密的女人,更何况他还压根没把曲乐当女人。 陆浅摇摇头,“女生这几天就这样,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你别看曲乐一天跟个混世魔王一样,这几天也要死不活。” 程翊有些心疼,刚才还没平息下去的欲火顿时就被浇灭了。 “那我给你捂捂。” 陆浅笑着抚上程翊的大手,“你的手跟火炉一样,比暖宝宝好用多了。” 虽然陆浅嘴上是这么说,但程翊总觉得她的小肚子完全捂不热,他的手贴上一会就会凉透,还要拿下来搓一搓再放上去。 如此反复。 陆浅被程翊认真搓热手掌的样子逗笑了,她反手抚摸上程翊的脸颊,柔声哄问。 “我是不是第一个让我们程大当家捂肚子的?” 程翊眼神认真地看着捂在陆浅小肚子上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也是最后一个。” 陆浅听完,嘴角控制不住地想上扬,她心想这个男人简直不要太会撩,骚话、粗话、情话,全都张口就来。 陆浅拍拍程翊的手,示意他松开,接着转身跪坐起来捧起他的脸。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说话?” 程翊仰起微带胡青的下巴,仔细想了想,接着朝陆浅摇摇头。 陆浅眨巴两下眼,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抬起手指在程翊和她之间来回摆了两遍。 “你跟别的女人都不说这种情话的吗?就你跟我说的这种。” 陆浅上次见识过他跟黛丽拉调情,那模样俨然一副情场老手。 黛丽拉这种存在,过去只多不少吧? 想到这陆浅觉得有点憋屈。 “我只是知道她们爱听什么,值得我跟她们废话的女人也都知道我是逢场作戏,说两句话,让她们开心开心就能省一堆事,何乐不为。” 程翊傲气的脸上一副淡然的表情,“不过以后我不会再干那种事了,而且,我跟你说的这也不叫情话,这是真心话。” 听到程翊这话,陆浅好像又不怎么憋屈了。 小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很纠结,又是皱眉又是忍不住笑,又打心底里有点喜滋滋。 程翊看陆浅这副表情,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 陆浅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些喜欢你的女人有点可怜。” 搭进去那么多就为了几句假话。 “她们可怜什么,”程翊说到这低垂下眉目,“如果我不是身处在这个位置,我没有这些金钱、权力,压根也不会有人往我身上贴。” “如果她们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的狼狈和不堪,也根本不会接受完整的我。” 况且那些女人,对他算不上爱情,顶多算取悦。 仰慕他的能力、贪图他的钱财、喜欢这张皮囊,或者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接近他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 以程翊的手腕,根本不用花心思揣摩,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到底想要什么。 但陆浅不一样,她温柔又智性,哪怕被伤害,也仍旧坚定而顽强地爱着这个世界。 程翊是不懂爱的,他见过许多人,也不曾有人教会过他。 唯有陆浅,一点点灌溉着他心中的冰原,让他知道活着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程翊想到这,目光柔柔地打到陆浅脸上,目光掠过那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划过小巧的鼻梁,再落在那张粉嫩的樱桃小口上。 这张柔顺的娃娃脸真的很漂亮,至少在程翊看来是很心动的。 但他们相识的时间有些短,让程翊一开始忽略了,陆浅的内在也很漂亮。 哪怕是疼痛生长,也在泥泞里开出花来,也在阴沟里灿若星空。 他的小姑娘简直完美。 陆浅听到程翊的话,总觉得他心底是有些伤感的。 她知道程翊是从深渊中一步步爬上来的,每一步都走得血肉模糊。 那些孤独与苦难一旦自己熬过来了,将蜕变过后的完美人格展现给大众的那一刻开始,鲜花与掌声,便不需要再找人分享。 陆浅伸手揽住程翊的劲腰,将脸深深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里,像只小猫一样蹭悠来蹭悠去。 程翊被她的动作惹得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心都快化了。 他抬手揉了揉陆浅的脑袋,“怎么了?” “想抱抱你。” 陆浅埋着脑袋,含糊不清地回答,声音柔软而粘腻,带着十足的撒娇气。 程翊喜欢极了她这副小猫邀宠的样子。 他弓下身子,将陆浅紧抱在怀中。 程翊贪婪地感受着怀中娇软的躯体,那是他生于身体之外的心脏,是他的救赎。 那双深邃的眼眸,流露出炫惑至极的流光,世间的爱意都凝聚在这汪深潭中,纯粹而热烈,浓郁且至洁。 他低头,在陆浅柔软的发上落下一吻。 “我也很喜欢你。” 第127章 说一不二 是夜。 山间别墅。 白色基调的会客大厅中,长明着通亮的光。 “当家,我们干嘛要插手千机锁内部的事?” 云起靠在落地窗的窗框边上,眼眸低垂进蓝发里,手中把玩着两枚小骰子,神色十分不解。 千机锁这个贼窝就是个烫手山芋,除了必要的金钱交易外,任谁都想离得远远的。 也不知道白曜到底犯什么病。 虽说他们这个当家本来做事就全凭心情,以至于他们的各位在席要员,大部分也都是吊儿郎当的玩儿主。 但是这么重要的事,白曜总不会拿来开玩笑。 偌大的白玉矮桌前,主位的黑色沙发椅上,端坐着一个温文尔雅的身影,一身白色西装矜贵而儒雅,坐姿带着些许恣意妄为。 “你懂什么!”蹲坐在沙发扶手上的竹下春先开口训斥了一句云起,“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出山,请白青会去救洛川师兄,当家怎么可能不给他面子?” “况且,”竹下春抿起猫唇,笑着龇出两枚小虎牙,看向白曜,“最重要的是小狐狸和洛川师兄缘分可是不浅呢~” 白曜推起眼镜,轻笑一声,并未理会竹下春的调侃。 坐在白玉桌侧位沙发里的赤枭,倾过身子看向白曜,语气平平但十分认真。 “少爷,这次我们把千机锁的三席从英吉利海峡救出来,用的是直属白青会的巡航舰,这相当于跟英方势力摊牌了,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有动作。” 千机锁在世界版图上的仇家,只多不少,哪怕是塔维亚,也不敢在明面上承认洛川在席。 尤其现在,千机锁的内部动乱比外部对敌还要严重,白曜选择公开站队千机锁第三席,这步棋走得大且险,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中,并没有任何好处。 白曜这次把赤枭喊来,一是为了掩护白青会本部的动作,二也是为了分散事件压力。 毕竟白青会主次席全部出现在中欧,有人想搞事情也得掂量掂量。 “他们想动,就让他们来动吧。” 白曜翘起二郎腿,脸上冷淡的表情并没有因这席卷而来的浪潮改变分毫,语气也是冷幽至极,是与那张妖异的脸不相符的淡漠。 其余的人互相对视一番,面面相觑,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他们这个老大是说一不二的主。 “叮咚——” 一行人正沉默着,门铃的声音传来。 “贵宾,我是来送酒的。” 别墅门外,随着铃音,响起一娇俏的女声。 “来啦~” 竹下春从沙发扶手上跳下,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到开关前,将大门打开。 侍女推着车走进来,走到主位前,跪坐在沙发毯上,将冰桶和酒一样样在白玉矮桌上迅速摆好,根本不敢抬头看屋内的人一眼。 接着半支起身子,继续低垂着头询问:“各位贵宾还有什么吩咐。” 这屋子里住的可是白青会的人,连代维公爵都要忌惮三分,她是真的怕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抬起头来。” 一声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侍女明显怔了一下。 “贵……贵宾……抬头……不合规矩。” 侍女支支吾吾地回答,冷汗已经从头顶开始冒了。 她已经害怕地发抖,眼中已经开始凝聚恐惧的泪痕。 迷蒙中,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手中握着装冰的酒杯,递到她面前。 “没关系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变得更温柔了一些,“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倒酒。” 听到这诱哄一般的声音,还有这干净漂亮的手,侍女的神经竟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愣怔怔地抬头。 她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心脏都被挖空了一块。 那张妖异的脸,自带一股邪气风流,嘴角温润地勾翘着,又为这张妖孽的脸平添一丝诱惑。 那双如水般温柔的眼睛,流露着欣赏挚爱的眼神,哪怕是透过眼镜,也没能减弱分毫的爱意,那是一种原始欲望的引诱,是让人甘愿沉沦的引诱。 侍女看到这张脸之后,连眼睛都忘记眨了,干涩到眼泪都慢慢从眼角滑下,脸上浮现出大片红晕。 白曜看着面前女人的样子,嘴角的弧度翘得更大了些,抬手在侍女落泪的地方轻蹭了一下。 侍女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恩赦一般,歪着脸去蹭、去求那有些温凉的指尖,欣喜地感受着那份抚摸。 只是一瞬间,白曜的脸就冷了下去。 之前的温柔也罢、爱意也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冷意。 他半点没有停留地撤回伸到侍女面前的手,仰坐回沙发中。 那女人还没从温柔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像个木头一样愣坐在地上,魂都被抽空了一块。 “哈哈哈哈哈哈——” 竹下春看见侍女这个样子,蹲在旁边大笑不止。 “迎风快把她弄走,哈哈哈哈哈哈哈——” 迎风无奈上前,将这个三魂七魄已经丢的差不多的女人扛起来,走出门外。 “哈哈哈哈,当家啊,”竹下春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明知道这种一般的货色根本扛不住你的。” “现在倒好,你玩心一起就把人家的魂勾走了。” 白曜倒是一脸无所谓,朝着身边的云起倾了下酒杯,示意他倒上酒。 “这女人扛了几秒?” “嗯……”竹下春从怀里掏出计时器,左看右看,卖了好大一个关子,然后抬手敲了下自己的头,“我没计,嘿嘿。” 白曜瞟了她一眼,略显无语。 竹下春摇头晃脑地收回计时器,继续跳上白曜身边的沙发扶手,蹲坐上去。 “当家不是已经有小狐狸了吗?她还不够你玩吗?” 白曜轻啧一声,凤眸微觑起来,妖冶的面色上有些无奈神情,“像她那种高难度的副本一直攻克不下来,会对自己的魅力失去信心的。” “哈哈哈哈哈——”竹下春越笑越开心,“妈呀,没想到我们当家也有对自己魅力不自信的时候。”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她能面对着当家坚持这么久,我简直对她刮目相看了。” 白曜那张妖孽的脸,和他周身妖凉蛊人的气质,只要站在那里,就自带一股情色和诱惑,无论男人女人,看久了可都是会沦陷的。 身边的云起也跟着应和了一句:“你们说的这小狐狸还真是神了。” 他有些后悔当初没跟着白曜来德国,错过了好多好玩的,应该让迎风那个呆货跟着赤枭留在扶桑的。 竹下春剜了云起一眼,“不然你以为呢,一般的货色能让当家这么有兴趣?” 赤枭坐在白曜侧位的椅子上,一声不吭。 “枭,你说句话啊倒是。” 竹下春从桌上掏出一枚骰子,指尖用力,飞射出去,直奔赤枭面门。 在骰子马上要打到赤枭鼻梁上的一刻,他飞速伸出手,将骰子紧攥在手中。 赤枭淡淡开口,嗓音低沉平静:“少爷要是想要,我现在就去把她绑来。” 赤枭说着,掰了两下手腕就要起身。 “唉唉唉!你回来!”竹下春连忙开口阻拦,“你个大老粗!你懂不懂什么叫情趣!情趣!” 赤枭冷眼睨向竹下春,没有说话也没有做表情,但是满脸写着两个字:“不懂”。 “……” 竹下春是真无语,这辈子除了赤枭就没见过让她这么无语的人。 第128章 欲求不满 “她等下自己会来的。” 白曜轻摇着手中的酒杯,冷魅的脸上浮现一抹舒然的笑意,尽在掌控的语调。 话音刚落,只听阳台窗外有一阵噼里啪啦的轰鸣声,不大,但在静夜中十分惹耳。 竹下春双耳微动,静静地听着,脸上浮现出了然的表情。 “没想到还真来了。” 一抹纤细的身影在暗夜中逐渐浮现,如猫一般轻巧落在阳台外的围栏上。 “哗啦”一声。 阳台的落地玻璃门被大力扯开,连那开门的音调都带着怒意和急迫。 靠在窗框上的云起被震颤了两下,差点没站稳。 曲乐进屋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白曜坐着的背影,她迈着大步,忽视了满屋白青会的人,一路冲向白曜面前的白玉桌。 “啪!”的一声。 她将手中的金属扣狠狠拍在桌上,那力道大的好像要把桌子拍碎。 曲乐愤怒地睁大了眼睛,眼圈不知是因为委屈或是暴怒,已经开始微微泛红,语气中满含怒意地质问道: “你把洛川抓到哪去了?” 曲乐现在确信,白曜和她根本就不是“偶遇”,刚刚在别墅区撞他的那下,白曜趁机把洛川的通讯卡扣塞进了她的兜里。 在曲乐看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看到曲乐这剑拔弩张的气势,竹下春先急了。 “哎哎!狐狸师姐,你这就没良心了,咱们当家可是救……” “春,”白曜的声音急转直下,严厉地打断了竹下春没说出口的话,“不要多嘴。” “……” 竹下春悻悻咽了口口水,抱着膝盖蹲在沙发扶手上不吭声了。 白曜开口:“他是在我手里,怎么样?” 曲乐这个时候的冷静已经被怒气搅乱,完全没有听进去竹下春的话,这个男人的出现把她本来已经平静了些许的生活又搞的天翻地覆。 曲乐紧攥起指尖,愤恨地瞪着沙发上端坐的白曜。 “你……卑鄙无耻……” “你冷血无情,我卑鄙无耻,” 白曜摘下眼镜,嘴角挑起邪魅的弧度,凤眸死死定在曲乐的身上。 “我们两个天生一对。” 曲乐深吸一口气,她的呼吸已经开始不平稳,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气愤、无奈、怨恨,或许还有些她也说不清的什么东西,让她没办法好好思考。 “放了他。” 白曜依旧淡漠,轻晃着杯中所剩无几的酒,平静地看向面前暴怒的女人。 “跟我谈条件要拿出诚意来。” 曲乐抿起唇,那双冷媚的狐狸眼底翻涌着暗潮,对着面前的男人沉声开口: “你不就是想跟我上床吗?” 曲乐拉开外衣的拉链,面无表情地看向白曜。 “我跟你做。” 曲乐将外衣一把丢在沙发毯上,露出里面唯一的一件抹胸背心。 “做多少次都看白当家开心。” 白曜看着曲乐的动作,冷冷地一挑眉毛,语气里沾着那么些许不悦。 “你这是打算跟我来一场活春宫?” 曲乐轻眨两下眼,冷眼扫过屋子里白青会的一众人。 “呵,白当家,你不会是在人前硬不起来吧。” 曲乐鄙夷一笑,接着手就要伸到背后去解那一排聊胜于无的卡扣。 女人亲自宽衣解带的动作让满屋的男人都跟着一怔,云起迎风识趣地别过脸去,赤枭也默默闭上了眼。 随着曲乐的动作,抹胸的卡扣已经逐渐脱落,女孩胸前那两团白皙的圆润也有破衣而出的趋势。 “哎哎哎!我的大师姐呦!” 竹下春看到曲乐是来真的,她立马跌下沙发扶手,就要去拦。 见这女人是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下脱衣服,白曜平淡的面色顿时不太自然,眉头轻皱着低咒了句。 “该死。” 就在身前的胸衣马上要脱落时,曲乐突然感觉周身被一股暖意包裹起来,那暖意上还带着淡淡的古龙水味。 那味道,近些天对她来说有些熟悉,惹得曲乐有些怔神。 她肩上传来一道有力的抓握,整个人也打了半圈,变成背对着众人。 那力道之重,速度之快,让她的臂膀都跟着闷痛,轻嘶了一声。 她看见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将她几乎全裸的上身牢牢包裹住。 曲乐慌张着抬头,看到白曜高大的身影正护在她的背部,将她牢牢箍在怀中,密不透风地挡上了满屋人的视线。 对上那张魅惑的脸时,曲乐的胸腔不由得震颤了两分,紧接着皱了下眉头。 白曜到底想干什么,想用这种低级的手段让她沦陷吗? 白曜妖冶的脸上,仍旧是那副冷冽的神色,似乎刚刚并没有出现任何波澜。 “就算是床伴,我也没有让她在人前脱衣服的癖好。” 听到白曜近似侮辱的语句,曲乐不禁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曲乐啊曲乐,你对面前这个男人怎么会有善意的想法。 “好啊,你要是想换个地方我也奉陪。” 曲乐揽了揽肩膀上的西装,回过身来,一把扯上白曜的领带,将高大的男人拽下两分。 两人鼻尖的距离近在咫尺,曲乐盯着这张假意温柔的脸,戏谑地开口。 “我倒要试试看,白当家到底有没有资格当我的床伴。” 白曜的眼底瞬间暗了下去,看着那双幽深的狐狸眼,他心里头突然酝酿起一股没来由的冲动,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在他身上出现过。 他以为他的心早就不会有任何波澜。 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竟然让这种久违的感觉活过来了。 白曜抬起手,死死的捏住曲乐的下巴,那力道大的,让她冷艳的脸都有些变形。 “既然你这么欲求不满,那我就满足你。” 第129章 合拍 白曜一个反手,将曲乐拦腰抱起,迈起长腿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哐当”。 白曜一脚踹开房门,那声音急切又愤怒。 曲乐还没回过神来,整个身子就被人抛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床垫上,整个背部受到了极大的撞击,摔得她头都有些发晕,不禁痛出闷哼。 “唔……” “脱。” 一声冷硬的命令传入耳朵。 曲乐抬手扶了下脑袋,才能勉强睁开眼看面前的男人。 她一脸愤恨地瞪着白曜,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因剧烈的动作滑落了些许,露出胸前大片的白皙。 白曜冷眼看着曲乐一副受辱的表情,鄙夷地嗤笑一声,语气中尽是嘲讽。 “是你要跟我上床,现在又演什么贞洁烈女?” 曲乐愤愤一咬牙,视死如归地扯掉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露出光洁无瑕的娇躯。 她不想去看面前的人,低垂着头,继续去解自己腰间的绑带,冷白的脸上已经因为屈辱而逐渐漾起绯红。 看着曲乐脱掉衣物的动作,白曜的心底没来由地升腾起浓烈的不爽,眉头不受控地皱起,垂着眼看向床上几乎全裸的女人。 曲乐刚要伸手,朝腿间最后那片阻碍伸去,下颌上传来一阵刺痛,她的脸下一秒就被迫扬了起来。 “那个小贼对你就这么重要?” 白曜那双邪肆的眼睛,此时正危险地眯起,眼底射出的光带着翻滚的怒意。 曲乐被白曜这与平时完全不符的眼神恍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扑腾了几下,他在生什么气?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淡淡回道:“很重要。” 她自小与亲人分离,和唯一的哥哥程翊也是聚少离多,在她荒芜的生命里,唯有洛川是最重要的人,是至亲,是手足。 除了她那颗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的心,她的一切都可以为洛川豁出去。 白曜听到这三个字,眼底的怒火烧的更旺了些,往日里一贯平静的语调也添了些起伏。 “你是不是已经跟他上过床了?” 听到白曜如此直接而失礼的问话,曲乐的精神又一次被他惹火。 “呸!”她怒啐一口,“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龌蹉!” “呵,”白曜冷笑一声,大手一伸,将领带一把扯开,连带着撕开了自己胸前的纽扣,“我龌龊?” 他反手揽起曲乐光洁纤细的腰肢,抬手覆上那双白皙有力的长腿,脸上露出炫惑至极的蛊人笑容。 “你会爱上我的龌龊的,我保证能让你欲仙欲死。” 身上传来陌生而屈辱的触感,曲乐的腰腿都跟着泛起酸麻。 她就这么定定地瞪着白曜,那双睁圆的狐狸眼底,逐渐有红雾升腾起来。 在眼底越积越多,似乎马上就要滑落。 白曜看着曲乐逐渐迷蒙起来的眼,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满意神色。 他抬手在曲乐白皙的眼下轻蹭几许,曲乐眼里的泪珠便随着肌肉的抖动不受控制地滑落。 眼泪滚过他温凉的指尖,白曜平静而幽深的眼底逐渐泛起浪潮。 “小狐狸,我就知道,你哭起来一定很漂亮……” 曲乐看着面前温柔微笑的男人,眼睫止不住地轻颤,身上被他游走过的地方都烧起火辣辣的痒。 她紧抿嘴唇,怒瞪着白曜。 “我都说过,你别这么恶心地叫我。” 曲乐想克制自己的泪水,但生理性的刺激让她根本难以控制,脸上流露出隐忍受虐的神情。 白曜半点没理会曲乐的反对。 他挑起曲乐的下巴,在她柔嫩的唇上落下一吻,温柔地眯起眼,“你这样看着我,只会让我更忍不住的。” 曲乐狠狠甩开脑袋,把已经泪眼朦胧的眼睛瞥到别处去,恶狠狠地呛道:“你要做就快点。” 闻言,白曜的脸一时间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犀利,他拿开放在曲乐大腿上的手,粗鲁地掐住她的脖颈。 “你觉得我跟你调这么久,只是想发泄吗?” 曲乐被白曜强制住,眼睛不受控地直直对上他的,脖子上传来的抓握让她有些呼吸难过,脸色变得更红了些。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几乎是怒吼着质问面前的男人。 “不然你要干什么!” 他已经这么羞辱她了,不就是为了那点子破事吗? 白曜抬手,轻触上曲乐的腰肢,两根手指交叠着从她的耻骨一直向上走,直到划过下半圆的弧线。 那柔嫩滑腻、微微弹手的触感,简直不要太美妙。 白曜倾身凑在曲乐耳边,轻声开口:“这种事情,当然要两个人都快乐才好。” “我要让你自愿接纳我,让你索求我、称赞我,让你知道,我们两个的身体会有多合拍。” 曲乐被他色情的动作和露骨的话语扰得耳根都泛起麻来,那双妖异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诱惑蛊人。 曲乐的脸上不受控地荡漾起绯红,她咬着牙怒哼道:“白当家要是想找配合你的,麻烦去妓院,那有的是。” 白曜似是没想到曲乐会说出这种话,他愣怔了下,慢慢收回在曲乐身上贪婪游走的手。 支起身来看着身下衣不蔽体的女人,曼妙的曲线和白皙胜雪的皮肤,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有种凌厉的美。 那双弧度魅惑的眼睛就像是杀人的弯钩,她确实很有挑起男人的资本。 但是这张脸太冷了,即便是带着受辱的红晕,噙着雾的眼睛还是那么冷淡疏离。 曲乐被白曜侵略性的审视目光看得心惊。 这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半点不逊于程翊。 就当曲乐本以为白曜要开始他的兽行的时候,她竟然惊讶地看见白曜起身离开了她。 白曜淡淡起身,拢起身上的衣物,拿起放在床头的眼镜。 “算了,我今天没兴趣。” 第130章 两个疯子 直到房门咣地一声关上,曲乐的意识还在飘浮着,半点没有实感。 白曜……到底要干什么? 那种激动的神色,曲乐从来没在他身上看见过,这个男人对情绪的掌控可以说是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 白曜为什么要在她面前露出这么不设防的一面?这又是他的什么阴谋? 曲乐使劲晃了晃脑袋,半点也想不通。 不对不对,她是来要洛川的下落的。 她迅速穿好衣服,冲出房门,叫住白曜。 “你快放了洛川。” “我没有抓他。” 白曜站在厅内,散漫地理着自己的袖口,语气平淡。 他轻转了两下左手小指上的戒指,接过云起递来的酒,“他现在在大陆养伤,伤好了自己就会回来。” “……” 听到这话,曲乐一时沉默。 她实在是有些被怒意冲昏头了。 仔细想来,以白曜的手段,对付她的话根本用不上这么费力不讨好的威胁。 而且洛川是回英国处理千机锁的事,想料理他的人怕是要从英国排到扶桑去,就算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不会是白曜动的手。 想通了之后,曲乐看着满屋子白青会的人,再想想自己刚才干的事,尴尬的不行。 她走上前去,从地上抓起被自己脱掉的外衣。 “我走了。” 她飞快闪身,朝着阳台跑去。 擦过白曜身侧时,曲乐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沉闷的木质调,夹着一点淡淡的烈酒味,钻进她鼻子里,有些上头。 她加快了速度,跳上栏杆纵身一跃,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云起、迎风、竹下春,还有平时不怎么有表情的赤枭,都朝着曲乐消失的方向看个没完。 似乎是都对这个小狐狸很有兴趣。 “你们几个想玩就去玩玩吧,”白曜抬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几人轻点两下,警告道:“小心点别弄死了。” 竹下春猛地一拍手掌,从沙发扶手上跳下来,“就等你这句话了当家!” 云起揽起迎风的肩,迫不及待地朝着阳台走去,“走走走!” 三抹身影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别墅的大厅中。 白曜瞥了一眼端坐着的赤枭,玩味开口:“你不去玩玩?” 赤枭收回看向阳台外的目光,“少爷的东西,我从来都不动。” 白曜俊脸一拧,不满地抿了口酒,“我是真讨厌你这副对我了如指掌的样子。” 赤枭没有作答,伸手从冰桶里掏出冰块,为自己也倒上一杯。 冰块在杯中随着酒液游荡,像是漂浮于大洋的冰川,若是独行的船不小心撞上,必定会粉身碎骨。 白曜重新坐回沙发中,将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摆弄着夹在修长指节间的酒杯,语调柔和地开口:“枭,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赤枭垂眸,不假思索地回复:“从少爷四岁开始,已经二十一年了。” 白曜听到赤枭的回答,顿觉好笑,“呵,都二十一年了,我接手白青会都已经三年了,你还叫我少爷。” 赤枭放下手中的酒杯,将头又低垂了些,正巧能看见他头顶上那处平日里不得见的疤痕。 “只要我还活着,为少爷卖命一天,这个称呼就永远不会变。” 白曜前倾起身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正好能抚到赤枭低垂下来的头顶。 他划过那一块长不出头发的疤痕,嘴角翘起诱人的弧度,那笑容不似以往的温柔面具,而是真切的、实在的、发自内心的笑。 “白族的人,怕是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是一个孤儿,和一枚弃子,把他们百年的基业,捏死在了掌心里。” 赤枭闻言,冰山般的面容消解了些许,他抬起眼,似笑非笑。 “少爷你错了,是一个疯子、和另一个疯子。” 白曜哑笑,举起手中的酒杯。 “叮——” “敬疯子。” * 曲乐穿梭在漆黑的林间,急忙赶着回别墅去。 周围的空气安静到让人恐惧,环境静谧下来之后,心绪便不受控地发散。 曲乐紧咬着下唇,低头看了看胸前,懊恼地抬手,捂上有些泛红的脸。 她越想刚才在白曜和白青会的人面前那副样子,心里越纠结,现在恨不得挖个坑直接把自己埋了。 真是太冲动了。 但凡多想五秒钟,都干不出这种事。 白曜本来就是个狠辣的角色,程翊跟他斗这么多年都讨不到好处。 跟她打架的时候下手又狠得要命,一招一式都是奔着一击毙命而去的,要不是她有当贼的底子,身形躲闪得够快,估计五脏六腑都要被白曜打碎。 而且她住院的期间,这个男人总是没完没了地来骚扰她,言语下流,态度也轻挑。 所以曲乐看见洛川的通讯卡扣那一刻,实在是有些慌不择路了。 白曜如果因为她对洛川下手,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思绪冷静下来一些后,曲乐才开始好好思考起白曜的话。 白曜说洛川在大陆养伤……他是怎么知道的? 洛川不是去英国了吗?怎么回的大陆? 而且如果白曜没有抓洛川,那洛川的通讯卡扣又怎么会在白曜的手里? “嗨~” 还没等思考出半点结果,一声娇俏的少女音就滑入曲乐的耳朵。 曲乐恍惚抬头,看见竹下春正蹲在她头顶上方的树杈上,露出两颗小虎牙,朝她笑得灿烂。 忽地,曲乐感觉到自己身侧传来一阵异样的风。 她连忙闪身跳起,刚刚离开原地,一欣长高大的身影便一记飞踢,踹在了她刚站的位置。 曲乐稳住身形,定睛一看,月光下站着两个男人,蓝发的那个一副笑得开心的样子。 “身手不错啊狐狸小姐~” 云起掰掰手腕,朝着曲乐走了两步。 曲乐警觉地看着三个人,悄悄将手伸进外套里兜。 “过奖了。” 这几个人明显不是带着杀心来的,毕竟在这种环境下,这三个练家子要把她做掉实在易如反掌。 竹下春从树上跳下,同云起迎风站到一起,“师姐,跟我们玩玩嘛,顺便教我几招。” 曲乐冷笑一声,并未作答。 虽说她没见过自己这个小师妹,但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真像是师父能教出来的徒儿。 云起摊开手,“看狐狸小姐是想先跟我们谁过招呢?” 曲乐攥紧了手中的东西,眼神扫过几人,冷言道:“一起上吧。” “好爽快!我喜欢!” “师姐赐教咯~” 几人刚飞身上前,只见眼前炸开一团白雾,蒙得人睁不开眼。 “咳咳!噗……” 竹下春闭着眼睛惊呼出声:“哎这什么东西?!” 云起大叫道:“我靠!迎风你别碰我,变态吧!” “……” 烟雾消散后,曲乐静立在月光下,朝着被网兜罩起来的几人摆摆手,抛了个媚气十足的媚眼,声音温柔可人:“再会咯~” 接着便头也不回地钻入更深处的椴树林。 被罩在网兜里的几人一脸愕然,连挣扎的动作都忘了,明显是还没回过神来。 竹下春先反应过来,愁眉苦脸地掏出怀中的通讯器,朝着里面大喊: “当家!救命啊!我们被算计了!呜呜呜呜呜哇——” 树林间一时鸟兽四散,虫子也扑棱棱地飞了个干净。 天边的弦月还挂在高耸的山间,凌厉的月光从树梢间照进来。 曲乐抬头看了一眼,当真是个好天气。 第131章 爱屋及乌 天疏云阔,明月高悬。 椴树林随风摇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中被无限放大,一场秘密的闹剧也被掩埋在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里。 山间别墅。 漆黑的客厅中,唯有星点月色从窗外打进,蓝蒙蒙的颜色,让本就冷色调的屋内更加禁欲。 客厅正桌前,一个健壮的身影正慵懒地歪坐在沙发椅中。 纯黑色的衬衫大敞着,露出胸前到腹部大片硬朗的肌肉,蜜色的肌肤在荧月之辉的照耀下,闪着幽幽的光泽。 指间衔着的细烟已经燃掉了大半,还没来得及抽,大段大段灰白色的烟灰扑棱棱地往地上落。 男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周身的气压随着呼吸的起伏逐渐降低,傲然的威严不受控地从他的身影深处涌现。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倏地,一抹夜猫般的身影在月色的隐藏下轻巧落地。 接而,阳台门被一把扯开。 曲乐走进屋内,好似是故意要忽略掉屋子里那个浑身冷冽气场的男人,连一个眼光都没分过去,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你去哪了?” 黑暗掩埋下,一个低哑如大提琴般的男声响起。 曲乐顿住脚步,直截了当地答复道:“找白曜。” 曲乐知道,程翊能守在这问她,就证明他早就对这事了如指掌,只不过是他现在还有心情给她点面子,走个过场。 “你去找他干什么?” 曲乐低垂着头,冷冷回复:“只不过是有些事我想问清楚。” “你胆子是真大,”程翊轻磕两下指间的烟,沉声说道,“敢自己一个人去找白曜那么多次。” 曲乐听到程翊带着些调侃的语气,心里有些无奈。 她没想到程翊连她去偷报告的事都知道了。 “是唐哥跟你说的?” “呵,”程翊轻笑一声,吸了一口所剩无几的烟,吐出一口烟雾,“你是不是太瞧不起你哥了,这点事还需要他跟我嚼舌头才能知道吗?” 紧接着,程翊的语气急转直下:“我劝你别太小瞧他了。” 程翊知道,白曜的偏执与癫狂,只比他多,不比他少。 而且在玩弄人心的方面,白曜不比他差分毫。 这个男人,有能让人沉沦的吸引力。 白曜能和曲乐耗这么久,就足以证明这件事的严重性。 “你们的斗争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只要你不死,你和他斗到八十也跟我没关系。” 曲乐低垂着头,攥起有些凉意的指尖。 “我做这些事只是为了我自己,无论你们领不领情,我都会把我该还的东西还完。” “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他要就拿去。” 曲乐说罢,未等程翊作任何回答,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我累了,先睡了。” 咣当一声,那门几乎是拍上的。 声音在静谧的大厅中回响,盘旋了好几圈才从窗口逸散出去。 程翊站在黑暗中,幽幽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大手一伸,将漆黑的夜中唯一一点火光碾灭,沉沉自言自语道: “我看他想要的,可远不只是你的命。” 时钟一步步地走着,嘀嗒声像夜的挽歌。 程翊站在屋中,看着窗外寥落的夜色,一边抽烟一边发呆。 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回过头去,看到陆浅睡得迷迷糊糊,披着他的衬衫,光着脚就踩出了卧室。 程翊立马碾掉手里的烟,聊胜于无地扇了扇自己身上的烟味,走上前去。 “你怎么醒了?” 他一把将陆浅抱起来,把她光着的脚抱离地面,坐进沙发里。 “连鞋也不穿,也不怕着凉。” 陆浅晕晕乎乎揉了揉眼睛,把自己撑不住的小脑袋靠到程翊的胸膛上,支支吾吾开口。 “我渴了……醒了发现你不在屋里……” 陆浅知道程翊睡眠不好,所以有些担心。 而且她一出来就闻到满屋的烟味,程翊烟瘾不大,陆浅从没见过他这么不节制地抽烟。 陆浅撒娇一样地抱住程翊的腰,“少抽些烟……对身体不好。” 程翊低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绵软趴卧着的小女人,眼睛里四散着缱绻的柔情。 他轻轻抚上陆浅的头,“嗯,好,以后少抽。” 陆浅听到程翊肯定的答复,露出一抹娇憨的笑容,蹭着脑袋朝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就这么睡过去。 程翊幽暗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他轻拍着怀中女人的背,柔声开口。 “如果乐乐有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 “对他……像对乐乐一样好……” 陆浅的神智迷蒙得不行,今天玩得本来就很累,又来了月经,整个人乏得很,几乎是在用潜意识回话。 程翊听到这个回答,轻拍在陆浅背上的手停顿了一下,语气沉下两分。 “那如果这个人你不喜欢呢?” 现在的陆浅压根没脑子思考程翊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喜不喜欢的。 她这辈子几乎从没讨厌过谁,更别提还是曲乐喜欢的人。 “……我喜欢乐乐、所以我相信她的选择,乐乐从前过得好苦,只要、那个人对她好……她……能开心我就……” 心满意足。 陆浅回答的声音越来越低,靠在暖呼呼的胸膛上,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程翊微怔,冷傲的眉目有些轻微的颤动。 过了许久,程翊将停顿下来的手再度抚上陆浅的背,轻哄道。 “乖,睡吧。” 月光下,随着怀中人儿的呼吸逐渐匀称,那张俊颜上的神情又恢复成了沾着浓烈杀意的冷傲。 程翊能接受白曜跟他玩命,但他不能接受白曜把他的那些手段用在曲乐身上。 如果他敢妄动,程翊一定会杀了他。 程翊薄唇轻启,语调里是极尽嗜血的狠。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132章 自知之明 阳光明媚的清晨。 白曜正站在办公桌前摆弄着桌上一大摞的文件,面色不算太好。 顶着千机锁的名头同英方各势力回旋,比他想象中要困难。 白曜没想到他们英国内部的黑白势力动荡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根本不是对付一两家这么简单。 这次千机锁二把手被暗杀也不是巧合,如果深究下去,很可能和英国最大的黑道家族lupinos有关。 这一局是赤裸裸的黑吃黑。 白曜看着手中的文件,拧起眉头,似笑非笑,喃喃自嘲道。 “小狐狸,你这回可真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话音刚落,白曜眼前便闪过一片阴影,遮挡住了照进来的光线。 他慢悠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窗外的横栏上蹲着的狐狸眼女孩。 “怎么回来了?”白曜摘下眼镜,平展开了锁着的眉头,有些诧异地看向窗外的来人,“是想要了?” 曲乐听到白曜的话,狠翻了个白眼。 “……变态吧你!” 她从窗台上跳下来,走进屋里,没有半句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我就是来问问你,为什么洛川的卡扣会在你手里,你怎么知道他在大陆养伤的?” 昨天晚上白曜的话,加上竹下春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曲乐思考了一整晚。 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洛川肯定出事了,但白曜救了他,还把他送回了大陆。 但是她实在想不通,白曜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必须要来问个明白。 白曜伸出手,想摸摸曲乐的头发,一副受伤的样子,“小狐狸,你总是为了别的男人来找我,我也是会伤心的。” 曲乐一把打掉他的手,愤懑地朝他吼道:“你能不能正经点啊!” “我不正经吗?”白曜委屈地眨眨眼,不太情愿地收回手,“我还以为我很正经了。” “……”曲乐对他是真无语。 她这辈子的无语加起来都没有认识白曜这十来天多。 “好了小狐狸,我原谅你昨晚气我,”白曜朝着曲乐摊开手,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现在给你个机会哄哄我。” 曲乐看白曜这副受害者的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咬着牙愤恨质问道:“?你他妈还原谅上了?” 这男人能有一秒钟是正常的吗? 而且他昨晚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白曜理所当然地看着曲乐,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添上了些狡黠神色,像只偷腥的猫儿。 “其实我挺小心眼的,你不哄好我,我会记仇的。” “……还挺有自知之明哈。” 白曜放下手中的文件,两步走到曲乐面前,轻柔弯腰,妖娆地笑着,暧昧地贴近她冷艳的脸。 “我对自己的性.能.力也挺有自知之明的,向你极力推荐。” ? 曲乐无语得直翻白眼,抬手抚上额头,重叹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男人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玩笑?哪种情绪是演的,哪种情绪是实在的? 她真的玩不过。 白曜朝着曲乐柔柔一点头,声音带着魅惑。 “你。” ??? 曲乐听到这个单音节,被硬控三秒,等回过神的时候脸上已经红的不行了。 她朝着白曜怒啐一句:“艹,死变态!” 白曜看着曲乐红起来的脸,心情大好,开始逐渐得寸进尺。 “我的花样肯定比那个小贼多,而且我可是个很忠诚的床伴,你跟我上床不会亏的。” “……” 曲乐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气愤和羞耻交织着。 “我他妈没跟他上过床,你能不能闭嘴别说了?” 白曜听到这句话,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那正好,”白曜闪身过去,一把箍住曲乐的腰肢,将她曼妙的躯体和自己完美贴合,朝着她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我们两个正好一起感受一下,这种事情有多美妙。” “你!!!” 曲乐抬手就想挣扎,但她的双手被白曜牢牢掐在身后,半点动弹不得。 她屈起膝盖,朝着白曜两腿之间奋力顶去,却被白曜长腿一别,直接扣下。 “小狐狸,你别对它这么狠,它可是很想为你服务的。” 曲乐羞怒地瞪着眼前这个笑得妖娆的男人,呼吸都开始起伏不定,胸膛里生出一股难忍的火气,还夹杂着羞耻和涩意。 白曜真是半句话都不离那点破事。 曲乐艰难地深呼吸两下,她差点忘了自己是来问话的,每次面对这个男人都不能让她冷静思考。 “我问你去救洛川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曜看着曲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乐、意。” “……”你牛逼。 曲乐算是知道了,从这个男人嘴里半个有用的字都问不出来。 她使劲挣扎了两下,“你放开我。” “不放。” “你到底要干………”曲乐问到一半,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白曜太能抓她把柄了。 “你可算是知道乖一点了,”白曜低下头,在曲乐红晕未散的脸上啄了一口,“我的小狐狸。” 曲乐一脸嫌弃地耸起肩膀,把白曜刚才亲过的地方使劲朝衣服上蹭了蹭。 “白当家你到底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啊?这种变态游戏有意思吗?” 白曜看了看窗外,又把眼神收回,若有所思地打在曲乐身上,接着好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策一般,朝着她郑重点了两下头。 “……” 哇,好想打人啊,想把这张帅到妖孽的脸抽肿。 曲乐整理好心情,抬起那双幽冷的狐狸眼,面无表情地看向白曜。 “想陪白当家玩游戏的女人应该很多吧?你不用非得在我一棵树上吊死。” 她的语气带着冷若冰山的疏离,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拒于千里之外。 “你真的好冷漠,好想看看你在床上是什么样子……” 白曜看着曲乐倔强的脸,抬起手从她白皙的耳廓划过,抚向她细嫩修长的脖颈。 “会不会抱着我哭着求饶,求我把你送上去……” 白曜色.情的抚摸和露骨的话语,瞬间就把曲乐刚清醒过来的神智又搅成浆糊,这种反复横跳的感觉简直要把她的精神都崩断了。 “你你你,住口啊!!!”曲乐羞愤地甩出一巴掌,直奔白曜的俊脸,“死变态!!” 白曜好整以暇地一把攥住曲乐的手,扯着她的手一路向下。 “呼……我看你情绪蛮高涨的,不如我们开始吧?” 曲乐的脸瞬间爆红,从口中发出一声烧开水一样的刺耳尖叫。 “啊!!!” 与此同时。 别墅对面的某房间。 竹下春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的万里晴空,“云起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听到了,”云起挠了挠耳朵,“好像是……土拨鼠尖叫?” 竹下春不解地挠了挠头,度假山庄里会有土拨鼠吗? 第133章 土拨鼠 “最后一碗汤了,过来端菜吃饭啦~” 陆浅站在厨房里,探出个脑袋招呼隋唐来帮她端菜。 “来了!” 隋唐听到呼喊,一溜烟地钻进了厨房。 陆浅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将围裙脱掉,径直走向曲乐的房间。 “乐……” 她刚要抬手敲门,程翊的声音便将她还未脱口的名字打断。 “她不在屋里,不用喊她。” “乐乐又不在?” 陆浅听到程翊的话,柳眉不禁皱起,可爱的脸蛋上露出异样的疑惑。 曲乐这两天几乎都找不见人,连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在。 以往她可是一顿饭不落的。 虽然曲乐在塔维亚的时候也是一天到晚闲不住,溜出门去,接连几天不回来也是常事。 但这荒山野岭人生地不熟的,她能钻到哪去? 而且提到曲乐的时候,程翊的态度也不是很对,陆浅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隋唐倒是心大,压根没看出来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他端着菜坐到桌边,先扔到嘴里一块肉大嚼特嚼起来。 “不用管她,她本来一天就神出鬼没、想一出是一出的,从小时候就这毛病。” 陆浅抬眼瞥了程翊一眼,他好像并不打算透露什么,也只得默默作罢。 “好吧,咱们先吃饭吧。” * “春,白曜在哪?” 曲乐走进别墅院中,一眼就看见了石桌边正在整理用具的竹下春。 “呦,来了狐狸师姐。” 竹下春放下手里的钢线,朝着二楼一间房指了指,“大概在卧室。” “ok,回见。” 这几天曲乐到这来的频率之高,都快跟白青会这些人混熟了。 竹下春看着曲乐离开的背影,轻咂了咂嘴。 抬起左手看了看,“一条疯狗。” 又抬起右手颠了颠,“一头倔驴。” 接着收回双手,掐在腰上,摇了摇头,重叹一口。 “嗐——” 曲乐跳上窗台,看到白曜的一瞬间,先是愣怔了下。 他仰躺在椅子上,没有戴眼镜,眉头紧皱着,拇指在眉心不断地按揉着,似乎有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曲乐看见白曜那张白皙妖娆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疲色,那双勾人的挑眼下也泛起一圈乌青。 她从未见过白曜这副样子。 白曜并不讶异曲乐的到来,他半眯着眼,将脸上的疲态隐藏,朝曲乐张开手。 “小狐狸,过来让我抱抱。” 曲乐跳下窗台,走向白曜,“你怎么了?” 白曜仍旧温柔地笑着,他前倾过身子,大手一张,将曲乐拽进怀里。 “没什么,只是最近有点事情比较棘手,很快就处理完了。” “……” 曲乐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连对白曜的无礼行为也忘记挣扎。 还能有什么事情比千机锁更棘手。 她知道白青会权势滔天,但英国那边就是个马蜂窝,任凭你大罗神仙来了,也得惹一身臊回去。 但白曜根本不肯跟曲乐解释,为什么要出这个手,如果真的是因为她,她又该拿什么来还这份恩情? 白曜看着曲乐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还有紧锁起的眉头,眼中温柔的光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曲乐正郁闷着,只觉得眉心上有一点温凉的触感,她的眼睫轻颤了两下,愣愣地抬眼看向白曜。 白曜霎时也愣住,那双幽潭一样的眼中泛起清澈的涟漪,放在曲乐眉心上的指都停顿了下来。 他的动作太下意识,以至于自己都没发觉。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气氛有些尴尬,也有些暧昧。 有些丝丝缕缕又不清不楚的东西,在二人之间蔓延。 曲乐只觉得心口酥酥麻麻的痒,那是一种陌生到极点的感觉,让她不安。 白曜首先回过神来,将搭在曲乐腰间的手逐渐往衣服里挪去,邪肆地勾起了唇。 “小狐狸你好软……好滑……手感真好。” 曲乐这才意识到,她正坐在白曜的大腿上,跟他以一个极其缠绵的姿势相拥着。 她抬起手狠命地扇向白曜的左脸。 “放开我啊!!死变态!” 白曜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又将不安分的曲乐朝怀里紧了紧。 “你来找我,不就是给我抱的。” 曲乐死命地推拒着白曜凑过来的脸,咬牙切齿地吼道:“……我还有事情没问清楚!我当然要来啊!” 白曜听到这话,眨巴两下眼,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真的吗?你只是来问事情的吗?” “我!……” 曲乐看着那双眼睛,本来斩钉截铁的断言,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她提高了声调,故意转移开话题。 “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救洛川?洛川不是跟你有仇的吗?他的伤严不严重?” 白曜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收起了那副温柔缠绵的模样,凤眸微觑起来,死死地摄住曲乐的眼睛,眼底翻滚的火焰简直要破瞳而出。 曲乐被白曜的转变吓得一愣神,心下顿慌,脑袋不自觉地朝后撤了一点,想远离他。 白曜周身逸散出的冷冽气场,简直要把她吞了,让她有些害怕。 白曜一抬手,狠狠捏上曲乐的下巴,将她撤离了一点的小脑袋硬生生掰了回来。 白曜瞪着她,怒气冲冲地开口:“再让我听到你说那个名字、或者关心他,我立刻就把你摁床上操一顿。” “???” 曲乐听到白曜直接又粗俗的话,喉头狠狠一梗,脸上不受控地泛起潮红,羞耻来得又急又浓重,她都能感受到自己脸上温度的上升。 “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白曜半点不退让,“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在我面前提你的老相好,就是在挑战我。” 曲乐肺都快气炸了,这男人的脑回路怎么比费马定理还复杂啊,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跟他不是老相好!!!你个傻x!!!” “那前半句你就同意咯?” “什么前半……?” 曲乐问到一半,思绪才转过弯来,她抬起手,用尽全力狠推了白曜一把。 用近乎尖叫的声音大喊:“滚啊!!!” 院中。 赤枭抬头看了看树上四散的飞鸟,表情有些迷茫,“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竹下春头也没抬,淡淡道:“不用管,土拨鼠而已。” 赤枭冷淡的脸上抽动了一下,皇家度假山庄里会有土拨鼠吗? 第134章 愿者上钩 翌日,清晨。 “白青会在英吉利海峡跟千机锁的人开战了。” “他们还在英国空域跟当地黑道组织也交了火。” 隋唐站在书房中,摆弄着手里的显示屏遥控器,紧锁着眉头来回踱步。 “他们这次开战的时间点太微妙了。” “现在正是千机锁动乱最严重的时候,英国现在的局势也很混乱,黑白互吃,乱的一塌糊涂。” 程翊翘着二郎腿,陷坐在沙发椅里,面容也不甚轻松。 陆浅靠在实木大桌旁,听着隋唐一点点交代着信息。 自从程翊醒了之后,塔维亚的各项事务他都不再瞒着陆浅,陆浅也开始逐渐习惯,自然而然地帮着程翊分析处理事情。 隋唐走到显示幕布前,抬手朝英国的地区狠敲了两下。 “白青会这次的派兵地点,明显就是奔着千机锁的战场去的,” “这里、这里,还有,这。” 隋唐伸出手,在地图上点了几下。 “全是他们二把手的手下叛乱的地方。” “而且据我得到的消息来看,白曜这次……” 隋唐咂了两下嘴,抬手蹭了蹭鼻尖,脸上露出极度的难以置信。 陆浅看到隋唐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开口:“怎么?” 隋唐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他这次是去帮洛川的。” “帮洛川???” 陆浅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白曜和洛川有什么关系啊?非要说的话也是仇人关系吧? “白青会把二把手的残余全镇压了,而且还顺手收了几个小黑帮,势力整合之后全塞到洛川席下去了。” “现在洛川比他们千机锁正儿八经的老大还有实权。” “啊?” 陆浅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去回应隋唐的话。 隋唐说的明明是汉语,怎么放在一起就这么难理解呢? 看着陆浅瞠目结舌的样子,隋唐和程翊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隋唐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啪地点着。 “这事有点说来话长。” 隋唐和程翊你一句我一句,把曲乐和白曜的事给陆浅交代了一遍。 …… 隋唐碾掉最后一骨碌烟灰。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陆浅的嘴张得都能塞鸡蛋了。 这曲乐还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看着程翊阴冷的表情,陆浅似乎瞬间想通了什么,双手一拍桌,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看向程翊。 “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你问我什么乐乐、什么喜不喜欢的那两句话,不会说的是白曜吧?!” “……” 程翊一脸为难,薄唇抖动几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鼻息重哼一下,慢慢阖上了眼。 “?” 陆浅人都傻了。 看程翊这表情,真让她猜中了? 这、这这这这! 虽然不合时宜,但陆浅的第一反应是,程翊和白曜,她好像磕到真的了。 陆浅抬手,悄悄盖住根本压不下的嘴角,别过脸去不敢看程翊。 “那、那他……喜欢乐乐吗?” 陆浅强压着笑意,故作镇定地问道。 “……” 程翊现在的表情像吃了苍蝇。 他他妈的哪知道。 本来程翊是想着白曜敢动曲乐,他就直接在中欧跟白曜开战。 问题是现在出了洛川这么一档子事,他也拿不准白曜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白曜真的喜欢曲乐,有这么个……妹夫? 操,杀了他吧。 “噗……” 程翊这副吃瘪样,太少见了,陆浅实在是没憋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被陆浅这么一笑,程翊更想杀人了。 陆浅憋回笑意,拉过程翊的手,轻轻安抚几下,哄问道。 “你不是很了解白曜吗?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白曜以前做事再乖张,也都是有迹可循的,但他这次做的事情,简直从哪个角度都解释不通。” 程翊垂首,冷傲的脸上萦绕着一层愁容,闷闷地摇了摇头。 “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 曲乐顺着别墅三楼的长廊匆匆走向书房。 她一醒来就看到这三人都不在,还在别墅院子里看到了来送信的祁煌,一猜就是塔维亚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走到门前,刚要敲响书房的门。 “滴。” 通讯器中传来短促的一声提示音。 曲乐拿出怀中的袖珍屏看了看,有一条简讯映入眼帘。 从大陆发来的? 曲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洛川。 她忙不迭地打开简讯,她实在急于确认洛川现在的情况。 但是随着浏览,曲乐的神色并没有舒展,反而是眉头紧皱,面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怒意。 她啪地一声合起袖珍屏,头也没回,径直离开书房门口。 —— 一门之隔的书房中。 陆浅看着满面愁容的两个大男人,满脸无奈地笑了笑。 陆浅突然觉得,任凭这些男人在黑道上怎么翻云覆雨手,感情的东西他们是真不在行啊。 程翊被她笑蒙了,歪了歪脑袋,表情更疑惑了些。 “猜是猜不透的,”陆浅伸出纤手,屈指敲敲桌面,“但是我们可以试。” 程翊俊脸一扭,“试?” 陆浅仰着脸,看向迷茫的程翊。 “我问你啊,当时在地牢,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吃竹下春送来的药?” 程翊凝滞了下,迟疑地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根本也不会来那个铁牢找我?” 他又点点头。 “就算白曜给你下了药,没有我,你是不是也不会朝自己开枪?” 程翊不明白陆浅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给以答复:“那是肯定的。” 隋唐也不懂,他挠了挠脑袋,和程翊迷迷糊糊的对视一番。 陆浅笑笑,抬手挽起袖口,卖了个关子。 “纸笔递我。” 程翊挑挑眉,乖乖摆了一张纸到陆浅面前,塞给她一支笔。 隋唐和程翊走到她身后,一边一个凑近了看,陆浅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随着陆浅落笔,一只写意的小狐狸便跃然纸上。 最后,在落款处模仿着曲乐的笔迹写了一个名字。 程翊似乎理解了一些陆浅的想法,他抬手抵在唇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这是……请君入瓮?” 陆浅啪嗒一声合上笔盖。 “错啦。” 可爱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神色,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画着小狐狸的纸。 “我这叫,愿者上钩。” 第135章 怒打 别墅顶层书房。 “呜呜呜呜!当家啊!” 云起正趴在地毯上,拽着白曜的裤腿嚎个没完。 “我的两艘巡航舰啊!还有两台歼灭机,都报废了啊!!!啊啊啊!!!” 哀嚎声比村里接白事的团队都专业。 竹下春撑着下巴,淡淡地扫了云起一眼,“云起你可小心点,要是把鼻涕眼泪蹭到当家裤腿上,连你也得跟着报废。” 云起一听这话,把脸蹭着离开了白曜的裤腿,离五厘米的距离继续开始嚎。 “啊!!当家啊!!” 经过接近一周的鏖战,这次白青会和英方势力的交手算是暂时平息了,但谁也没落下好处。 千机锁二把手的残党几乎全部被吞并覆灭,英国蠢蠢欲动的黑道势力也被镇压。 但白青会也是结结实实损失了一批航空与海上武器。 云起最宝贝的五艘巡航舰直接炸了两个,还有一个估计修出来也是忒修斯之船。 “没出息,”白曜抬脚,不耐烦地甩掉云起的胳膊,“回去给你报两艘。” “呜呜呜呜呜——” 云起还没有收敛的意思。 “再加一发巡航导弹。” “呜呜——” “别得寸进尺。” “……” 云起听到白曜的声调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默默从地上爬起来,退到赤枭身后。 “少爷,你这次玩的可太大了。” 赤枭还是那张冷死人不偿命的脸,但是能说出这种话,已经能代表他埋怨的情绪已经到达巅峰了。 “哎呀~”竹下春艰难地搭上赤枭的肩膀,“仙药不可求,红颜复何有啊?” 白曜推起眼镜,哼笑一声,“你这张嘴真是。” 竹下春晃了晃脑袋,一副“你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哐当!” 突然一声爆响,书房的大门被狠狠拍开,墙壁好像都跟着震颤。 一众人草草回头看去,只见曲乐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她脸上的情绪有些难琢磨,没有理会众人的眼光,迈着步子直冲冲地走向白曜。 白曜看到曲乐,脸上邪妄的笑意加大了两分,他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迎向朝他走来的曲乐。 “小狐狸,想我……” 话未出口。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白曜温柔的笑容登时凝固在了脸上。 满屋白青会的人也愣怔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了,空气在那一时刻凝结成了固态,让人窒息。 那声巴掌响在这彻底静谧下来的空气中,似乎还在盘旋着。 白曜那张白皙妖娆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大片红斑,鲜血顺着凝着笑容的唇角逐渐滴落。 一滴滴划过他精致的下颌,滴落到白色西装上,如黎明盛放的花。 曲乐怒瞪着白曜,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声:“你这个骗子!!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话语中满含着愤怒,也带着些许伤感,她本以为这个男人是真的去救了洛川。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他的阴谋。 曲乐一时间觉得,自己之前对他产生的那些信任和歉意,还有那些窝囊的心软情绪,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这个男人除了想玩弄她,还会有别的想法吗? 曲乐攥着已经发麻发痛的掌心,小臂因为冲击还在微微颤抖,足以见得这一巴掌力道之大。 她瞪着冰冷的眼,眼圈不知因为怒火还是委屈,或是一些没来由的失望,泛起了红气。 “你怎么羞辱我我都能忍,你要跟我打架也好上床也好,我都奉陪,你为什么还要去动他?!” 他?白青会的各位面面相觑,洛川? 可是曲乐不是已经知道白曜救了洛川吗?为什么还说白曜是骗子? 云起在一旁,颤颤巍巍地开口:“那个……狐狸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当家他……” “误会?”曲乐从怀中掏出袖珍屏,直直甩在桌上,“要不是你们白青会的人插手,洛川根本不会受伤!” 竹下春听罢,连忙上前去拿起袖珍屏,几名手下围上前看着屏幕中从大陆发来的简讯,面面相觑。 “这真的是误会!白青会的巡航舰怎么可能是去袭击师兄的呢,明明是……”去救洛川师兄的。 竹下春的话还未说完,一声冷淡到要把人冰封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你就一点都不信我,是不是?” 白曜抬手,蹭过那片血迹,轻轻捻了一把指尖,血腥在他口中蔓延的滋味并不好受,但那片冷艳的唇却抿起了一丝微笑。 曲乐瞪着那双已经氤氲了湿意的眼睛,半分不退让地吼回去:“我凭什么信你,卑鄙小人!” 白曜轻轻转过脸,凤眸觑起,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那动作魅惑诱人,带着致命的危险。 他周身的威压也逐渐逸散开,遍布整个房间,是比刚才的静谧还让人窒息的冷硬气氛。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 声音沉沉,夹杂鄙夷和不屑。 下一秒,曲乐便感觉到脖颈被一只鬼爪一般的手扼住,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角度之致命、力道之大,面前这个男人只要再用上那么一点点力,她的命就能立马报销在这。 她的脸上通红一片,呼吸不畅,眼中的雾也随着窒息而逐渐滑落,一双手胡乱地抓着扼住她喉咙的男人手臂,但表情仍旧是那副倔强冷傲的样子。 “你、要杀……就杀。” 一条命而已,她这辈子最贱的就是这条命。 看着眼前脸色逐渐变紫的女人,白曜竟然发出了一声温润的笑,紧接着放开了手,将她一把拉进怀里。 “呵,小狐狸,在我这,死是最容易的事。”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就这么死了呢?” 白曜狠命捏上曲乐的下巴,直到她细嫩的皮肤开始泛青。 “我说过,你再跟我提他的名字,我就把你按在床上操。” “我白曜说到做到。” 曲乐的面色还没有从窒息中完全缓过来,大口喘息间,她对上了白曜的眼睛。 只一眼,曲乐就差点丢了魂。 那双眼睛的情绪底色太可怕了,他那双眼本就妖凉蛊人,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成为欲望本身。 但此刻他眼底的怒火已经呈现出具象的黑,是深渊一般的黑,忘川河水在其中翻滚汹涌,要将人拖进去,湮灭到万劫不复。 曲乐这时候确实怕了。 “你、你……别乱来。” 她颤颤巍巍说出几个字,底气一点也不足。 曲乐现在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了,但面前这个男人给她的威压太强,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乱来?我今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乱来。” 第136章 狡猾 白曜抱起曲乐,掐着她的细腰将她一把扛到肩上。 “放开我!!” 曲乐蹬着腿,极力地反抗着白曜的动作,但这个男人的力道太大了,半分都不被撼动。 白曜在曲乐浑圆的小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那一声比巴掌还脆。 “你来甩我这一巴掌之前,就该想到后果。” “变态!流氓!你快放开我!!!” 白曜半点不顾曲乐的谩骂抵抗,扛着她径直走出了书房。 白青会的各位站在书房里,神情一个赛一个的崩溃。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竹下春一脸惊恐状地双手扒着脸,“当家生气了,当家生气了!!” 云起也一脸惊慌地死命晃着迎风的肩膀,都快把迎风晃出残影。 “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当家生气了啊啊啊啊啊啊!” 迎风没说话,但脸已经吓得惨白了,明显是丧失了语言能力。 上次他们当家生气,直接屠了一整个黑岐帮,连他妈的一条狗都没剩下,冰箱里的鸡蛋都得煮熟了挨个摔八瓣。 最后还一把火给他们总部的一条街烧了个精光,现在那遗址还留在扶桑,压根没人敢去重建。 这男人生气起来,纯粹一阎罗王。 而且他这次生气,看那表情,比上次更严重不知道多少倍,后果难以预测。 赤枭盯着书房门看了一会,最后叹着气闭上了眼。 他现在只希望那个小狐狸不要再说什么错话,不然他们都得跟着陪葬。 卧室门“匡”地一声被摔上。 曲乐还在挣扎,突然整个人腾空向前翻去,一头栽在床垫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弹了好几下才稳住。 “你……唔!” 话未脱口,两瓣红唇就被人狠狠碾上。 那狂热爆裂的吮吻叫曲乐根本透不过气来,那股熟悉的木质调香味在鼻腔中蔓延,让她的心口惴惴不安。 白曜的唇有些凉,和他这个人一样,那丝丝凉意在曲乐感受来,竟然像是安抚,能让她在这激烈的浪潮之中找到一块浮木。 她艰难地推拒着白曜的胸膛,拼了命想离开他的唇,但他的侵略性过于强烈,曲乐的头已经有点犯晕。 感受到曲乐的抗拒,白曜直接伸手扯下领带,不由分说地拽起曲乐的双臂,用领带牢牢绑上。 曲乐脸色瞬间煞白,死命地挣脱着手上的绳结,但是白曜系得太死了,她双手连挪动的余地都没有,更别说挣脱。 她尖叫着控诉:“白曜,你疯了!” 白曜手上的动作半点未停,他一把扯下曲乐的短裤,拉开外套,伸手就朝着里衣探去。 “我本来就是疯子,当然疯。” “嘶啦”一声,那片小小的裹胸就在他的鹰爪下报废了。 “啊!!!” 曲乐红着脸尖叫出声。 “你滚开啊!!” 白曜看着这副光洁的身体,眼底的怒意竟然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他单手扣住曲乐被绑起的手臂,将她摁到床上,轻俯下身去。 曲乐使劲地挣扎着,但手和腿都被白曜死死扣住,根本动弹不得。 粗糙舌面划过的触感,让曲乐的胸腔都跟着战栗。 白曜钳制她的力气这么大这么粗暴,但他的撩拨又温柔缠绵到了极致。 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割裂到这种地步? “你……放开我。” 那感觉太陌生了,曲乐那双冷淡的狐狸眼已经逐渐迷蒙了起来,话语间也带上了喘息。 白曜含糊地回答道:“我劝你省点力气,等下有你累的。” 曲乐涨红着脸,喘息着开口:“那个……那个我们先谈一下好不好……” 曲乐现在多少知道了这个男人的怒点,她也不敢再提洛川的名字,只寄希望于服软能够阻止他的行为。 白曜像是根本没听到曲乐的话,将手指探向曲乐的长腿,紧接着,那张妖异的脸上便露出了惊讶而满意的神情。 “小狐狸,你有感觉了……” 白曜倾身吻上曲乐的唇瓣,“你的身体比你诚实好多……” “……” 白曜细密而暧昧的吻安抚着曲乐的神经,她明明该排斥的,但为什么心在扑通扑通狂跳? 她的眼睛落在白曜的俊颜上。 那张白皙的脸上,红色的手印明显得不得了,已经开始有些泛肿,嘴角的血渍也凝结干涸,泛起紫红色的晕。 配上这张无瑕诱人的脸,有种受虐的妖冶感。 曲乐看着那个巴掌印有些失神。 她好像又冲动了一次……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被白曜松开的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蹭了一下。 只感觉到火辣辣的伤处传来一阵柔和的抚摸,白曜的动作瞬间怔住,眼睫不受控地轻颤几许。 他抬起身子,深邃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身下的女人。 曲乐看到了,他的眼中有困惑、惊喜、噙着浓重的欲望,还有点点温柔。 这是她第一次看懂他的眼睛。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样? 白曜看着曲乐委屈害怕的脸,沉沉叹了口气,抬手解开了曲乐手腕上的领带,将赤.裸的她死死揽在怀里。 紧接着泄愤似的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狠咬了一口。 曲乐被他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人是吸血鬼吗? 白曜埋在曲乐的脖颈里,自顾自地喃喃道:“小狐狸,你可真狡猾。” 曲乐被他抱在怀里,愣愣的,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第137章 抗咬 “大师姐,我实话跟你说吧,”竹下春手里扔着两枚小金属骰子,坐在卧房的桌子上晃腿,“洛川师兄伤得很重,能捡回条命都是万幸,就这么几天,他连醒都醒不过来,根本不可能给你发简讯。” “这些事当家特意交代过,不许我们往外透露,但是现在这个状况,我是真有点看不下去了。” 竹下春心想,大不了就挨顿罚么,又不是没被白曜罚过。 挨罚比憋死强。 曲乐抱着膝盖蜷坐在床上,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刚才白曜抱了她一会,就自顾自地走了,一句话没和她说。 这是第一次,白曜连她的呼喊都没回应。 紧接着没多久,竹下春就跑进来给她送了一套新衣服,因为她穿来的那套,已经被白曜撕得七零八碎。 竹下春虽然不知道卧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白曜出去的时候一脸平静,看不出半点生气的影子。 阎王爷不犯病,比什么都强。 “不是我说你啊师姐,你这次真是有点太过分。” 竹下春对着蜷成一团的曲乐,无奈地摇了摇头。 照白曜平日里的做事风格,他不去趁机搅和英国势力斗争就不错了,还平息呢,还帮忙呢。 他可是最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个。 “当家之前确实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程翊,但我说句公道话,他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 “而且你们不也没少给白青会下绊子吗?半年前程翊把当家关到冰牢里,他两条腿都差点废掉,这事你不会忘了吧?” “……”曲乐一时无语。 她当然记得,虽然她没参与抓捕,但那冰牢还是她监制的来着。 “他对你已经够容忍了,”竹下春轻叹口气,“你不在乎他,但是我们几个在乎。” “你们选择给程翊卖命,我们选择给当家卖命,谁的忠心也不比谁少,我想你应该懂。” “赤枭跟在当家身边最久,云起迎风在当家身边也有六七年,我只跟了当家两年。” “任谁觉得他疯也好、坏也好、阴狠毒辣也好,但他就是我们认定的老大,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为他卖命一天。” “他也是个傲得不行的人,谁都不放在眼里,你有没有想过,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对你?” 竹下春跳下桌子,走到曲乐面前,拉起她的手,把手中的两枚小骰子狠狠朝她掌心里一拍。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曲乐的手心被竹下春拍的有些发麻,她看着手心里那两枚小骰子,不禁出了神,刚刚她就是用的这只手,甩了白曜一巴掌。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乱乱的,心里也堵堵的,什么头绪都理不出来。 竹下春关上房门,看到三个大男人就这么安静地倚靠在门口,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她仰头看了一圈,接着叹了口气。 “当家呢?” 云起摇摇头,“把自己关起来了,不肯跟我们说话。” 赤枭抿着唇,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其余三人不懂,但他懂。 他四岁就跟在白曜身边,一个四岁的孩子,还是整个家族中最不受宠的弃子,从小就被迫成为大人们家族斗争的牺牲品。 于是白曜从四岁开始就学会戴上面具生活,温柔的也好、冷酷的也好,大概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的自己。 唯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孩子把自己关进卧室里,才能一层层摘掉伪装,让自己喘息片刻。 可就算是在这漫漫长夜中,白曜也不敢一直松懈下去,他怕自己上瘾,一旦对安逸和懦弱屈服,他就怕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这种苦痛下煎熬成长,任谁能不疯呢? 但是赤枭已经许久没见过白曜这个样子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扬起面无表情的脸,看向卧室门。 这个女人无疑是白曜医心的药,但赤枭没想到,煎药的过程比病着还要痛苦。 “让少爷好好歇着吧。” 赤枭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这件事我们都无能为力。”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一番,也没再多说什么,既然赤枭都这么说了,他们几个人还能有什么异议呢。 屋内。 曲乐看着窗外逐渐升至天顶的太阳,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 她觉得鼻子有点酸,想掉眼泪。 但是一想到哭,曲乐就能想起白曜说她哭起来很漂亮,这么一想,鼻子就更酸了。 曲乐没有什么父母的记忆,她只记得师父。 师父明明都是个五十的老头子了,那双手还是细嫩的不行。 师父总喜欢在她面前晃荡他那一双手,告诉她,当贼,最重要的是管住两样东西。 一个是手,一个是心。 管住手,盗亦有道,该偷的偷,不该偷的不偷。 管住心,心一动,功就破了,任你手再灵,也成不了大事。 她手稳、心空,所以师父才说,她会成为最顶尖的神偷。 想到这,曲乐轻轻抬起手,抚在自己的胸口处。 “师父,不是说好了我心空吗?为什么这里会堵呢?” * 白曜站在顶层书房的窗口,看着曲乐走出别墅院子的背影,有些出了神。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绝对的猎人,这世间的一切,要么是他的猎犬、要么是他的猎物。 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茧自缚。 “当当。” 正发呆着,白曜听到门被敲响了。 “进。” 门外的赤枭听到白曜肯答复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推开门,“少爷,她走了。” 白曜默默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睛,“嗯,看到了。” 赤枭在门口低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枭,”白曜抬手轻推了下眼镜,眼神失落地望向赤枭,“我怎么觉得我的魅力变弱了呢?” 赤枭听到白曜这话,冰山样的冷脸上消解下一抹笑容。 “少爷,不是你的魅力变弱了,是你的心乱了。” “哦~” 白曜舒展开眉头,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怪不得。” 他朝着赤枭歪了歪脑袋,求证般地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少爷,你还记得五岁那年你最想要的那只山狸吗?” 赤枭开口,问了这么句不疼不痒的话。 “记得,”白曜温柔笑着点了点头,“它野得很,我赤手空拳地跟它斗,差点把我咬死。” “后来呢?” “后来……嗯……”白曜扬起头,凤眸轻眨几许,“我们两个都累了,我把它抱在怀里,喂它喝我的血。” “那就是了。” 赤枭抬手蹭了下耳垂上的耳钉,朝着白曜点点头,“我觉得现在的少爷,应该比五岁那年的,抗咬很多。” “呵……” 白曜咳笑一声,轻摇摇头,抬起修长的手指朝着似笑非笑的赤枭点了点。 “你这副对我了如指掌的样子,我是真讨厌啊。” 第138章 心甘情愿(2章合并) 午间的阳光过于炽热,照得满地满林子的虫鸟叽叽喳喳地叫。 声音在空旷的林间盘旋,吵得人心焦。 偶有一阵轻巧的微风掠过耳畔,带来一点凉意后,又是比刚才更加难熬的暑热来袭。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淹没在虫鸣鸟叫里,不大,但听得真切。 曲乐走到别墅门口,抬头望了望天。 天上没什么云彩,一切的一切都被这灼热的日头照得无处可逃。 好像要照透皮肤,穿过五脏六腑,把人的心事都翻出来晒个遍。 她想回身去看一眼,但是却拿不出勇气。 于是她有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着自己只要不回头,就不会去想。 但是曲乐忘了,今天的太阳很毒辣,很明亮,她能看到路过的一切。 石桌、院门、篱笆、树荫,全都有他的影子。 白曜总喜欢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没完没了地调戏她,像个神经病。 把她摁在石桌上强吻过,还把她堵在树荫下非要摸她的胸,还堵在门口问她为什么不穿裙子,那样方便他摸。 白曜就是个变态色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曲乐现在一想到这些让她烦的要命的事,反而有种酸涩感。 她一步一坎地走回别墅去,这一路她半点实感都没有,好像是有东西在拖着她朝前走。 陆浅听到别墅门打开的声音,连忙从沙发上起身。 看到曲乐回来,陆浅兴高采烈地上去迎,“乐乐你回来了!” 但下一瞬间,她也看见了曲乐的没精打采。 陆浅从没见过曲乐这副样子,让她担心的同时也让她疑惑。 “乐乐你怎么了?”陆浅走上前去,关切地抬手,摸了摸曲乐的头,“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累,”曲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哥和唐哥呢?” 陆浅一五一十地答道:“他们两个有点事去处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 听到程翊不在,曲乐放了些心,如果被程翊知道她又去找白曜,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岔子。 曲乐垂下头,用尽量平常的语气朝陆浅交代道:“我进屋睡一会,吃饭不用喊我。” “哦……” 看着曲乐落寞走进房门的背影,陆浅的心也跟着闷闷的。 陆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猜想,肯定和白曜有关。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曲乐背靠着房门,缓缓滑下。 外面的天还是那么蓝,蓝与白交织,像毫无杂色的油画。 曲乐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思绪跑去了哪里。 她只觉得时间好像过得很快,脑海里只是想着那两个字和那张妖孽的脸,就能把太阳等成月亮,把日光变成星星。 月亮由山涧生出,顺着山脊爬向更高的天空。 今夜的月光是冷淡而疏离的,像一只无情的眼睛。 今夜的风也凉凉的,但吹得曲乐心焦。 焦躁难耐的灼热心情在曲乐的胸窝里翻滚,她蜷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着手腕出神。 她已经在这愣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白皙的腕间还留着被白曜绑过的红痕,她挣扎得太用力,以至于有的地方已经破皮,一蹭到就会火辣辣地疼。 她明明应该很讨厌白曜才对,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很想知道他怎么样了,还生不生气。 胸口里有块东西,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是不是应该去道个歉? 但是白曜会理她吗? 如果白曜以后都不理她了,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曲乐又将膝盖抱紧了一些,蜷成更小的一团,眼圈又控制不住地酸涩起来,有些揪心。 因为曲乐忽然发现,她有些害怕白曜就这么再也不理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已经不太记恨白曜把她打进医院了。 好像对他的无礼行为也是无奈大于厌烦。 但是这个男人的城府深得要命,他有那么多面具和谎言,她玩不过。 比起那一点点的揪心,她更怕一脚踩空,万劫不复。 她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快要滑落,把脸埋进臂弯里,使劲蹭悠来蹭悠去。 “踏嗒。” 一声微妙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曲乐从臂弯中抬起迷茫的眼睛,朝外看去。 但只是一眼,曲乐整个人就呆愣住了,她的房间阳台上,出现了一个让她完全难以预料的身影。 男人轻巧落地,大手一伸,原本开着小缝的阳台门被倏地扯开。 白曜走进屋里,径直走向缩成一团的曲乐,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动作和呼吸都带着急切。 曲乐半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一个坚实而熟悉的怀抱,这一切好像做梦。 白曜的行为还是那么直接又强势。 如果不是他的脸上还带着早上那巴掌剩下的淡淡红印,曲乐还以为那些事情是假的,从未发生过。 白曜贪婪地蹭在她的脖颈间,低声喃喃道:“小狐狸,我想你了。” 白曜的声音有些委屈,控诉的意味强的要命,听得曲乐鼻头也跟着酸酸的。 她的泪意明明刚冷静下来的。 “我打你你还想我,抖m吗你?” 曲乐故意说得很大声,似乎在掩盖什么。 白曜听罢,揽着曲乐的腰,直接把她扑倒在床上,脸上扯起一个笑容。 “其实我是s来的,但你如果喜欢的话我也可以m。” 曲乐被他这动作搞得浑身一激灵,刚才那些柔软的感情都一下子丢在了脑后,挣扎着骂道:“死变态啊!!喜欢个屁啊!” 他怎么还是这副死样子啊! 白曜悠哉地扯过一个枕头,抱着曲乐枕在上面,“好了好了,别耍脾气了,陪我睡一会。” 曲乐一边怒呛,一边去扯白曜的手。 “你放开我!谁要陪你睡觉啊!” “小狐狸你别这么对我,”白曜耍赖式地抱上曲乐的腰,将她牢牢箍在自己怀里,在她的身上胡乱蹭着,“最近我处理千机锁和英国那边的事情好累,都没什么时间睡觉的。” 曲乐一听到白曜提起千机锁的事,喉头又泛起一股涩意。 她咬着下唇,支吾着开口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可是知道千机锁的事有多难缠,虽然如果是程翊的话,他也会出手去救洛川。 但白曜不一样,白曜和洛川素不相识,而且有洛川破译神经芯片密保的事在先,甚至可以说是愁怨早结。 白曜和洛川唯一的连带就是她…… 白曜看着曲乐的表情,轻叹了口气。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欠他的吗,” 他撑着睡意,半耷拉着眼皮,趴在枕头上看向曲乐,语气散漫:“你欠多少我帮你还,还完了,你不就能跟我走了?” 但白曜不得不承认,他一开始的想法可没有这么高尚。 他知道曲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让曲乐也“欠”他的,把她的傲气和野骨一点点磨灭,让她生生世世都“还”不完。 让她做一只被蟒蛇缠上的野狐,心甘情愿地放弃挣扎和求生,被他一口一口吞吃殆尽。 他想看着清冷的她一点点沉沦。 但,事与愿违,一点点沉沦的,貌似另有人在。 “小狐狸,” 白曜一手揽上曲乐,孩子气地凑在她的头发上闻来闻去,唇峰坏心眼地擦过她晶莹的耳垂,口中吐出的话语带着陶醉的意味。 “无论你欠了谁的、欠了多少,我都有办法帮你还。” 白曜轻轻挪蹭到曲乐的脖颈处,咕哝着又亲又咬。 “还完了就跟我走好不好……” 曲乐一时间怔住了。 “……” 白曜的话像锥子一样,恨不得把曲乐的胸口都凿穿,一直凿进灵魂里。 帮她还吗? 曲乐在孤身一人在这条铺满业障的路上走了太久,她从未想过,还能有人帮她“还”。 再多的苦难,都熬得过来。 唯独在感受到安慰的那一刻,一切的坚强与冷漠,瞬间土崩瓦解。 白曜满意地观赏着曲乐难以置信的侧脸表情,还有那双开始微微泛红的狐狸眼。 他真的很喜欢看曲乐哭。 “是不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既然这样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他戏谑地说着,修长的指就不安分地撩进了曲乐的衣服下摆。 “虽然很困,但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要是能在床上哭就更好了。 曲乐强压住自己心里的思绪,重重眨了两下眼,将刚刚生出的红雾掩埋回眼底。 “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我无心无情,不是什么值得的人。” “心也好、情也好,”白曜妖媚地勾着唇,挑起曲乐的下巴,让她直视着他侵略的眼神,“只要是我白曜想要的东西,我都会让它们一点点长出来。” 曲乐心口一窒,垂下眼眸,狠狠撇过头去,“我劝白当家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女人这种东西我想你还是不缺的,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不缺女人,但我缺你。” 曲乐听到这话,纤长的眼睫不受控地轻颤了两下,胸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触不到底,直至深渊。 白曜贪婪地抚摸着曲乐的身体,似乎在安抚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从我设计放出基因报告开始,我从没想过能钓来你这么一只小狐狸。” “你太倔强了,让我想把你狠狠地碾碎,从身、到心,”白曜伸出手,绕过曲乐细嫩的脖颈,轻轻捏住,“但是当你真的惹怒我了,我发现,我又下不了杀你的手。” “我还没尝过你的滋味,我怎么舍得下手。” 白曜撒娇似的蹭在曲乐的后颈上,温柔地喃喃道。 “小狐狸……你乖一点,让我好好疼你。” 曲乐紧绷着身体,将舌尖挤进槽牙,狠狠咬下,丝缕腥甜和钻心的疼痛,让她混乱的神智清醒过来。 她故作冷淡地回应道:“我不喜欢听这种调情的话,你留着说给别人听吧。” 她承受不了别人太多的爱意,那种如同被扔到蜜罐子的感觉太过虚幻,她根本抓不住,比沉在沼泽里还要痛苦。 与其不踏实地幸福着,还不如扎扎实实的痛苦来的好。 白曜从曲乐的颈间抬起头来,看着曲乐隐忍伤痛的侧脸,默默垂下眼睛,放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凉意:“小狐狸,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嗯?” 曲乐诧异地看向白曜,他为什么会来?什么意思? 白曜伸出手,划过曲乐白皙的面颊,温柔开口:“因为是你找我来的。” 曲乐更茫然了,她找……白曜来的? 她什么时候找白曜来的? 还未等思考出任何结果,一阵嘁哩喀喳的声响就从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 接着,她的房门便被轰开。 看着房间里突然闯进来的一众机枪警备,还有塔维亚的众人,曲乐直接大脑宕机。 “哥,你……” 她看着程翊,从齿间挤出两个字,带着疑惑和酸涩。 白曜双手枕在脑后,神态自若地看着面前足以把他打成筛子的枪口。 “程翊,你这一手棋我还是真没想到。” 程翊双手插兜,深邃的眼睛凝视着白曜,那眼神深不可测,叫人捉摸不透。 “我能布这局棋,还得多亏了白当家对曲乐的厚爱。” 白曜听到这句话,脸上没有半分的不悦,悠哉地打了个哈欠。 倒是曲乐,睁圆了一双狐狸眼,迷茫地看着程翊。 白曜的厚爱? “过来。” 程翊朝曲乐伸出手,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后。 曲乐呆愣愣地,任由程翊拉扯着她。 起身后,她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看见白曜仍旧一脸恣意的表情,将侵略性目光牢牢定在她身上。 “小狐狸,”白曜的视线越过程翊,追逐着曲乐,嘴角扯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曲乐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眼,心脏跳的快溢出喉咙,脖颈像被人捏住一般,呼吸都开始困难,心底涌现出异样的心虚。 她慌张别开眼,不敢再看。 程翊的目光扫过白曜,睑起眼,将金棕色的瞳仁隐藏起来,让他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琢磨。 “白曜,这么让你死了可就太可惜了,”程翊朝祁煌摆摆手,“煌,好好安置白当家。” “是。” 第139章 和平共处(2章合并) 想看主cp的宝子们别急,白曲感情线和剧情发展相扣得比较死,马上就到程陆主场了。 ————————— 曲乐就这么看着白曜被人押着,擦过她身侧。 擦过身侧的时刻,白曜也望向了她,那眼神仍旧温柔深情。 那张完美的俊颜上,淡淡的红印灼得曲乐眼睛发涩。 一双视线在空气中陡然触碰,让曲乐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直觉觉得,白曜此刻的眼神和他平时的温柔不一样。 看着白曜越走越远,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 程翊看着愣在原地的曲乐,没有多说话,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便迈开步子,离开了房间。 曲乐就站在这,像是魂被抽空了。 直到人都走光,屋里静得可怕,曲乐才听到,她一下下咚咚响的心跳。 曲乐低垂下头,紧捂着胸口,似乎想安抚自己狂奔的心脏。 但事与愿违,越是捂得狠,越是跳的快。 她回身看了一眼卧室,接着闷头朝通向露台的楼梯走去。 今夜没有云彩。 树影与月光在黑夜中错落交横,琳琅的建筑耸立在山间,玻璃窗映着夜色与灯火,奢靡又寥落。 曲乐站上露台,深吸了一口气,顺着房顶的围栏静静坐下。 夜色已浓,心事总是习惯借着黑暗袭来。 空气被悲伤的氛围侵占,于是心也变得越来越拥挤。 坐在顶层露台上有些冷,害得曲乐打了个哆嗦,她后悔没有多穿一件衣服。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夜晚有这么难熬。 以前多少个活在生死边缘的夜晚里,也不见得有现在这么难熬。 陆浅从阁楼走上来,一眼就看见了蹲坐在露台边上的曲乐。 程翊说曲乐在这里,她才决定来看看。 那背影有些可怜,有些落寞,像只被水打湿的小狐狸。 陆浅觉得自己来对了。 “今天人有点多,别的东西都被他们吃光了,”她走上前去,随手递给曲乐一袋面包,“凑合吃一口吧,一天没吃饭了。” 曲乐回过神来,接过陆浅手中的面包,扯起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谢谢。” 陆浅捋了捋裙子,贴着曲乐坐下,把双脚搭出阳台外,一悠一荡地摇摆着。 “在想什么?” 她问话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引导的意味。 曲乐睁着迷惑的眼睛,看向陆浅,不解地开口:“白曜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浅看着她的眼睛,抿起唇轻叹了一口,“这个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 曲乐听到这话,又把脸埋回膝盖里,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 不知道是不懂,还是不接受。 陆浅看到曲乐这副迷茫的样子,她知道,这件事不好逼迫她。 她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曲乐的头发,柔声哄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一个道理;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是一个道理。” 曲乐闷闷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能原原本本地拒绝洛川,拒绝得决绝又自然,从未沉溺在他的任何温情中,以至于她信了师父的话,以为自己是天生心空,空到没办法回应任何人的爱,空到只要是爱,就注定要辜负。 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白曜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地跟他谈。 这个男人太不正经了,压根不给她好好思考的机会,他总是一样样地往她心里塞东西,强势得要命,讨厌得要命。 曲乐把头埋得更深了些,以至于声音都变得模糊:“他太深了,我看不透,他也太强势,逼得我太紧,那种感觉我不喜欢。” 曲乐连白曜的表情都看不透,就更别说他的心了,重压之下,从小伴随她长大的极度不安全感便开始作祟,让她拼了命地想逃离这个男人。 陆浅拿过面包袋子,从里面拿出两枚面包,一枚摆在曲乐眼前,一枚摆在自己眼前。 “那你觉得他和程翊,谁更深一点?” 曲乐怔愣了一下,看着陆浅手里那颗小面包,好像有夹心,但是她看不出是什么口味的。 见曲乐不答,陆浅轻笑一声,把面包直接塞进了曲乐微张着的嘴里。 曲乐只得被迫咬了一口。 细细咀嚼之后,才尝出来夹心是巧克力味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曲乐喜欢吃甜到齁人的东西,她把糖当成了药,去医心里的苦。 但是怎么走都会走进胃里的东西,又怎么能治心呢? 陆浅看曲乐老老实实吃掉了那块面包,才接着开口:“很多时候,承认自己的心意,比拒绝和逃避要艰难得多。” “我也陷入过困境,所以我懂得。” 陆浅还清楚地记得,她当时面对程翊的时候,有多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在感情的悬崖边一脚踩空,万劫不复。 但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又戏剧,无心的人生了心,绝情的人痴了情。 陆浅拉起曲乐的手,轻轻拍打安抚着。 “认清自己的过程是个单程且凶恶的历险,你每走一步,身后的路就会跟着坍颓,让你退无可退。” 陆浅沉吟片刻,望着天上的月亮,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注定是值得你去冒着个险的。” “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曲乐抱起头,一下下无助地晃着,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让她不安,让她不敢触碰,更别说承认。 她本来认定了,白曜明明只是想玩弄她,但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作为一个黑客,她不能接受没有明确分割条件的判断程序。 作为一个贼,她开不了自己的心锁。 “你已经很棒了,不要为难自己,”陆浅把蜷成一团的小狐狸轻柔揽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打安抚着,“很多事情是需要契机的,如果你觉得很累很迷茫,就站在原地休息一会。” 命运会带着属于你的东西朝你走来的。 曲乐扬起有些湿润的眼睛,求证般地问向陆浅:“程翊会杀了他吗?” 陆浅听到这个问题,皱着眉头轻啧了两声,故作深沉地回答:“啧,这个问题我不好说,在这种事情上,你应该比我了解程翊。” 陆浅瞥了眼曲乐微妙的小表情,双手抱起膝盖,似是漫不经心地透露道。 “不过我看程翊把他关在地下室了,大概是暂时没有杀他的打算。” “……” 曲乐沉默片刻,伸开蜷着的腿,“我去找他一趟。” 陆浅重拍了两下她的背,轻笑道:“去吧。” 敢行敢为,这才是她认识的曲乐。 看着曲乐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陆浅才拍拍裙子站起身来。 “你在那偷听有意思吗?” 她掐起腰,朝着阁楼入口的阴影处,笑着调侃了一句。 “……” 程翊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从阴影里走出来,面容依旧冷傲,但明显能看出心情不算好。 陆浅看到程翊这副死表情,心里真是一万个想笑。 她强忍着笑意走上前去,双臂柔柔地环上程翊的劲腰,在他怀里轻蹭,似是安抚。 “好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让乐乐自己选吗?” “……” 程翊依旧不说话,他的心情现在复杂到了极点。 虽然他不是妹控,曲乐也是个坑哥好手。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妹妹一点不管他死活地去找白曜那个玩意儿,他还是接受不了。 陆浅盯着程翊紧锁的眉头,抬起手轻轻地揉了两下,接着捧过他的脸,将程翊的视线固定在她的脸上。 “你总不忍心看着乐乐一直这样子吧。” 程翊微怔,接着认命似的重叹了口气,将齿间的烟拿下衔在手上,低沉着嗓子愤愤道:“……话说前头,你俩休想让我跟他和平共处。” 陆浅仰起脸来,朝着程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雀跃道:“不会啦不会啦~” * 地下室中的灯光有些昏暗,偶尔还会发出吱吱哑哑的铁制品摩擦声。 曲乐静静站在牢门口,看着铁架床上正酣然睡着的男人。 她突然想起,白曜说过自己最近都没怎么睡觉,她不忍心叫起他。 曲乐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禁看呆了,因为那张脸真的很完美。 她似乎还没这样好好地看过他。 在昏黄的灯光下,染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妖艳气息,眼睛紧闭着,眼尾微微上挑,媚而不俗。 因为睡觉的原因,白曜没有戴眼镜,眼下的泪痣也能看得真切,温柔而魅惑。 棱角分明的唇瓣、阴影一般的睫毛、白皙无瑕的皮肤,简直像是艺术品。 修剪得恰好的碎发垂在额间,他的发色有些发淡,不是浓郁的黑,正衬他这张妖孽一般的脸。 正看得出神,男人的眼睫猛然颤动了几下。 白曜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女孩时,眼中先是闪烁起喜悦的光芒。 接着便即刻开始控诉起来:“小狐狸,不抱着你,我睡得一点都不香。” 曲乐低垂下头,故意躲避开白曜的目光,无视了白曜的调戏,淡淡开口问道:“你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来?” “你主动找我,我怎么可能不来?”白曜支起身来,懒散地靠在铁架床上,回得理所当然,“就算是假的,我也要来问个究竟。” “……”听到这话,曲乐闷闷地掐起了指尖,“白曜,这游戏不好玩。” “游戏好不好玩,我说了算。” 一贯的那么强势,那么不讲道理。 曲乐攥紧了拳,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态度,才最让她不安。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白曜回得决然又迅速,几乎是在曲乐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 他没有作任何的思考,就给出了这么个答案。 曲乐摇摇头,自嘲笑笑:“白曜,我不是你所期待的。” 她不是个能好好回应人心意的人,如果白曜是假的,她玩不起,如果白曜是真的,她就更玩不起。 “我从不作任何期待,”白曜的目光满含侵略,似乎要将曲乐的身体凿穿,“我想要的,就是我的期待。” “……” 曲乐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她心里乱的要命。 白曜温柔地睑起眼,轻声哄问道:“小狐狸,你对我没有感觉吗?”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以至于曲乐听到的那一瞬间,胸口抽痛了一下,心脏都要跳出喉咙。 她沉默,连带着地牢里的空气一起。 许久之后,曲乐才幽幽开口:“没有,白当家不要白费力气了。” 她把头垂得低低的,险些要埋进胸口里、垂进地里,似乎在用这种姿势掩饰什么东西。 “小狐狸,抬起头来。” 白曜霸道的命令在耳边响起,曲乐想都没想,就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 白曜的眼眸如鹰一般,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猎物,他轻启薄唇,话语中带着蛊惑。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对我没感觉。” “我……” 曲乐忽闪着眼睛,但喉咙像被扼住似的,刚才那几个字,无论如何都再说不出来。 白曜看到曲乐迷蒙起来的眼,温润如水般的笑容逐渐漫上眉目。 “我就知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笑。 白曜半句话没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曲乐神秘兮兮地招招手,“小狐狸,手递给我。” 曲乐转而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干什么?” 白曜不依不饶,“递给我。” 曲乐将信将疑地把手伸过去,这个地下室改造的铁牢里,光线有些暗,她看不清,只觉得自己的无名指上有一圈凉凉的触感。 她收回手一看,白曜把以往戴在小指上的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曲乐怔愣愣地抬起眼,看着面前温柔微笑着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记得拿着这枚戒指来跟我换。” “你……” 曲乐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白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牢笼中闪闪发光,那张堪称绝色的脸上,嘴角还是那么邪气地勾翘着,缱绻如春水般的眸光简直要把曲乐淹没。 那一瞬间,曲乐觉得自己胸腔里塞满了什么东西,不是堵的,而是满的,满到要从她的七窍和每个毛孔里溢出来。 “永久有效。” 白曜补充道。 第140章 莫比乌斯 曲乐的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烧起来,又酸又热,但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难过。 “是不是感动极了?” 白曜笑得更灿烂了些,妖孽一般的脸上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喜悦。 哪怕在这昏暗的地牢中,那张完美的脸也如繁星般引人沉溺。 “感动了就哭出来吧,小狐狸,你知道我很爱看的。” 曲乐别过脸去,抬起手狠狠抿了两把湿热的眼眶。 “谁感动了,自作多情。” 她攥起拳,拇指悄悄划过那枚戒指的边缘,凉凉的、滑滑的。 曲乐知道,她其实从来都不算个坚强的人,爱哭得很。 但她又倔强得很,不会轻易叫人看见她的眼泪,毕竟,一个注定没有依靠的孩子,又有什么放声大哭的机会呢? 小狐狸一边擦着泪、一边咽着血,就这么一步步长大了。 她太累了,以至于在这条路上,为了换取一些轻松,把她觉得不重要的心和爱全部丢掉了,丢的干干净净。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两样东西,还有一天能不计前嫌地回到她身边。 “还有,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在你没想通之前,不许去找别的男人,”白曜继续补充,“如果被我发现,我一定会杀了他。” “???” 曲乐听到白曜这话,表情即刻扭曲起来,刚刚一阵的感动立马荡然无存。 她扭过脸去,恶狠狠啐了白曜一口:“你他妈又发什么神经?” 白曜这话说的,她想不想通还有区别吗? 白曜扒在铁牢的栏杆上,理所当然地望向曲乐。 “你早知道我是疯子的。” “……” 曲乐闷叹了口气,狠狠剜了白曜一眼。 “在这呆着吧你,我回去睡觉了。” 白曜仍旧亮着那张妖冶的笑脸,望向曲乐离开的背影,柔声告别道。 “晚安~我的小狐狸。” 曲乐几乎是跑着逃离了那间地牢。 地下室的门啪地一声关闭,是被甩上的。 她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胸腔里、鼓膜上、脑袋里,血液流过的每一寸身体,全是心脏的鼓点。 白曜怎么能直接到这种地步? 虽然说他做事本来就又疯又随性,但是…… 曲乐捂着有些微微发烫的脸,靠着墙缓缓滑落。 她抬起手来,闪亮着迷蒙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手上那枚戒指。 这还是她第一次注意看这枚戒指。 很简单的款式,是莫比乌斯环的形状,亮银色的素圈,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刚刚好。 她把下半张脸埋进膝盖里,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曲乐看着看着,就有些出神。 她甩了甩脑袋,搭上另一只手,捻着戒指轻轻打着转,从无名指上摘下来,郑重地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接着掏出兜里的手机,拨通了陆浅的号码。 陆浅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接通了:“怎么了乐乐?” “小浅,下来陪我呆一会吧,我在院子里等你。” “嗯,好。” 陆浅挂掉电话后,长吁一口气,转头看了看坐在床边、还愁眉苦脸的程翊。 “还生气呢?” “……”程翊不想承认,这样会显得他很小心眼 。 “没有。” 那声音沉闷又短促,陆浅太知道他,这不光是生气,还气得不止一点。 陆浅走上前去,双臂讨好般地环上程翊的脖子,声音柔柔地安慰道:“不生气了好不好,乐乐找我去陪她一会,我今晚可能跟她一起睡。” “……” 程翊桀骜的面容又沉下两分,眉目比平时更冷硬。 不光妹妹没了,媳妇也没了。 程翊阴沉着脸,揽过陆浅的腰,把她身上的衬衫一把拽掉,露出她小巧圆润的肩头。 陆浅还没反应过来,程翊就狠咬了一口上去。 “嘶——” 陆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男人不是没犯病吗?怎么还咬人? 怀抱着陆浅嫩滑娇软的身子,程翊心里的火倒是下了一些,但身上的火更旺了。 程翊在陆浅肩头那块他刚咬出来的红印上又亲又啃,声音低沉又含糊:“下周我要双倍的。” “……” 陆浅听完,腾的一下就红了脸,这男人怎么还坐地起价的啊。 她被程翊禁锢着,根本推不动他,只好喏喏地求饶:“你别这样好不好。” “不好。” 听着陆浅娇嗔的祈求,程翊的声音却冷硬至极,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留。 “……” 陆浅突然觉得以后这样的日子少不了了。 陆浅好说歹说又答应下程翊的各种要求,才算是把他哄得差不多。 她急匆匆跑下楼的时候,在楼梯上就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石桌前坐着的曲乐。 陆浅朝着石桌一步步走近,看着曲乐藏在石桌下的腿正轻轻地不断摇摆着,低垂着脑袋,白皙的脸上,红晕明显得很。 看到这一幕,陆浅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她三两步跳到曲乐面前,“嘿!” 曲乐正想得出神,被陆浅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没想到啊,我还能有吓到你的一天。” 看着曲乐恍惚的眼睛,陆浅笑得更开心了。 “想跟我说什么?” 曲乐拉着陆浅的胳膊,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神秘兮兮地从兜里掏出那枚戒指,双手托举着递到陆浅眼前。 像一个孩子,朝着挚友亮出自己珍藏的宝物。 “他给了我这个。” 陆浅看到戒指的那刻先是疑惑了一番。 接着看向曲乐微扬的脸,那双一向冷暗的狐狸眼,现在清澈得像一池碧波,她的眼中有黎明时分的彩霞和坠落山间的月亮。 但雾蒙蒙的,看起来有些迷茫。 陆浅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轻轻握住曲乐有些微微发抖的手,笑着柔声问道。 “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曲乐这句话的尾音还没结束,便睁着亮晶晶的眼,茫然地看向陆浅。 “那你说他……真的喜欢我吗?” 陆浅有些哭笑不得,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看向曲乐,“这个你问我,是不是太为难我了?” “而且就算我能替你回答,你也不一定能接受啊。” 不过曲乐这副怀春少女的样子,还真是让陆浅觉得新奇又可爱。 曲乐搓着掌心里的戒指,又低垂下头。 她害怕,害怕白曜只是跟她玩玩,这个男人太让她捉摸不透。 他的话是半真半假,表情也是半真半假,就连他这个人好像都是半真半假,让她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 如果吸引白曜的是她的倔强和难驯,那如果她失去了这两点,是不是也会被丢弃呢? 而且她真的值得白曜这样吗? 心好乱。 师父,心锁真的好难开。 第141章 十万火急 “如果想不通就不要再想了,休息一会,”陆浅抬起手肘,往石桌上一支,“反正他关在这也跑不了。” 而且照陆浅看来,就算能跑,咱们这位白大当家也不会跑的。 毕竟心已经被栓的死死的了。 她转过脸去,看向还摊着手、呆愣愣地盯着手中戒指的曲乐,不禁笑了起来。 不过看来某只拴住白曜的小狐狸,还有些不自知。 陆浅转头握住曲乐捧着戒指的手,将它缓缓合上。 “你的数学比我好,你应该知道,莫比乌斯是永恒的,无论何时、何地、从哪个方向开始走,最后都能到达你想要的那个面。” 曲乐愣愣地微扬起脸,陆浅的笑脸和她的话,似乎是解开了曲乐的某处心结。 白曜既然说永久有效,那她暂且信上一句。 曲乐瘪瘪嘴,撒娇一样地环上陆浅的腰,在她的胸上蹭来蹭去,“小浅你真好……” 陆浅被曲乐色狼一样的行径搞得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曲乐的脑袋瓜,轻哄道。 “不冷吗?要不要回去?” 曲乐把脸朝着陆浅的胸又埋了埋,耍赖一样地摇摇头。 她总觉得经过这半个多月,陆浅的胸又变大了。 好软……好舒服……欸嘿嘿。 “那你想干什么?”陆浅轻拍着曲乐的背,“我已经跟你哥请完假了,今晚陪你。” 虽然这个请假条签的简直堪比不平等条约。 曲乐蹦蹦哒哒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朝着陆浅伸出手,“我睡不着,陪我出去走走吧。” 陆浅伸手搭到曲乐的手上,借力站起身来,“走吧。” 二人推开院门,一齐朝着幽静的椴树林走去。 “啊?你说是你模仿我的笔迹把白曜骗来的?” 曲乐看着陆浅,疯狂眨眼,一脸难以置信。 陆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对啊。” “哇……” 曲乐瞬间觉得,陆浅简直可以用诡计多端来形容。 两人在悠闲地走着,林子里弯弯绕绕的小路很多,陆浅本就不太认路,所以一时之间让她难以适从,不过紧挽着曲乐让她获得了一丝安心。 月亮明亮,风也安稳。 陆浅抬手戳了戳曲乐,“你要是真跟白曜在一起,你哥怎么办?” 陆浅问这话多少有点煽风点火的意思,她知道曲乐但凡能在乎程翊心情,她早就不去找白曜了。 曲乐双手扣在脑后,漫不经心地睨向陆浅,哼笑一声:“呵,你觉得我是那种会管他的人吗?” “……”完全不是。 这对兄妹简直是极品,既不想让对方死,又不想让对方好好活。 “那你哥有得受……” 陆浅的半句话还没说完。 “嗯……啊!”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还有细微的颈骨断裂声。 “什么声音?!” 曲乐瞬间警觉,手已经攀上了腰间的软刀。 今晚程翊在别墅周围都安插好了手下,在明在暗的不计其数,要说抓到个可疑的人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但他们不会就这么草草杀掉入侵者,至少要等祁煌审过之后再杀。 所以曲乐第一时间就觉得十分不对劲。 她眉峰微皱,环视一周,树林中还是那么安静,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曲乐一把拉起陆浅的手腕,“走,我们先回去。” 无论发生了什么,别墅里肯定是最安全的。 陆浅点点头,随着曲乐一同加快了脚步。 奔着眼前的光亮,别墅的大门就近在眼前时,又一阵异样的声音响起。 “嘶——” 陆浅愣了一下,这声音…… 只见一阵浓白的烟雾弥漫开来,那股奇异的味道瞬间席卷陆浅的鼻腔。 最近每天跟着江栾在实验室混,现在各种药物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有人早就在这备好了埋伏,等的就是她们两个往回走! 陆浅的瞳孔瞬间缩小,迅速抬手捂住她和曲乐的口鼻。 “乐乐别呼吸!是催眠……”瓦斯。 可还未等这句话说完,陆浅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而她身边的曲乐,大脑还没来得及运转,眼前就已经出现了模糊。 烟雾之中走出几个身影,陆浅强撑着神智,但五感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待到烟雾消散,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剩一枚戒圈在月光下泛着不起眼的光。 * 幽暗的卧室中,只有照进来的月光是唯一的亮。 程翊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半阖着眉目,手中的打火机被他摆弄地发出咔咔的声响。 桌面上的表盘忽然闪烁起蓝色的光芒,程翊瞥眼过去,有些诧异。 这是塔维亚要员用来联系程翊的专用讯息通道,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几乎不会用这个联系他。 程翊抬手,拇指划过表盘,“什么事?” 祁煌急切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来:“当家,不好了,我们上一批驻扎的警备都被人放倒了。” 程翊听到祁煌的报告,声音瞬间阴鸷了下去:“你说什么?” “有被杀的也有晕倒的,我们这次带的人手并不多,这些人的动作非常利落隐蔽,以至于暗卫们都没有发觉,我也是刚才带人换班的时候才发现的。” 这批人胆子是真够大的,他程翊就在别墅里坐镇,居然还敢搞出这么大的动作。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沉下音调,语气带着些着急:“陆浅和曲乐呢?” “啊?”祁煌怔愣了下,“她们两个不是在别墅里吗?” 听到祁煌疑惑的反问,程翊眉头倏地蹙起,看向房门。 房门是开着的,但程翊根本没听到这层有人活动的声音,也就是说曲乐和陆浅根本没回来过。 他一把抄起腕表,大步流星走向曲乐的房间。 祁煌顿时也感到不对劲,如果她俩不在屋里、也不在屋外,警备和暗卫又被人清掉了…… 想到这,他连忙切掉通讯,奔着别墅楼上奔去。 程翊一把推开房门,与他预想的一样。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程翊周身顿时升腾起一股阴冷嗜杀的气息。 他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但眼底的怒意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敢在他眼皮子下面动手的人,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白曜。 祁煌急匆匆地跑上来,看到程翊站在曲乐房间门口,周身的空气都跟着阴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两个人果然出事了。 程翊攥紧手中的腕表,言语中透着狠:“去地牢。” 身后的祁煌大气也不敢喘,只得悄悄跟上程翊,朝着地牢走去。 第142章 针锋相对 昏暗且幽冷的地下室中,暖黄的光亮让人有些想沉沉欲睡。 空气太过静谧,在连呼吸声都能放大的极静中,一点点的声响都能扰乱人的神经。 从地牢门口传出的交谈声,混着回音,听起来有些灰蒙蒙的。 竹下春站在地牢门前,神色十分拘束。 “当家, 那封简讯的来源,迎风已经查出来了,根本不是从什么大陆发出来的,发送地点就在德国,而且就在扶桑大使馆。” 白曜听到这个消息,慵懒的神情瞬间转变为冷暗的杀意。 他扭过头去,看向牢门外的竹下春。 “你再说一遍。” 听着白曜那简直要把人生吃的可怕音调,竹下春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颤颤巍巍地回答:“扶、扶桑……大使馆。” 剩下的信息,竹下春完全不用交代,白曜便心照不宣。 这条讯息只可能是王珏发出来的,她太知道白曜生气是什么后果,她想让曲乐死。 但她绝对没想到,白曜这次是来真的。 一个疯癫成阎罗的人,一个玩世不恭到了极致的人,怎么会认真? 王珏就是白曜养的一条疯狗,就算她总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白曜也把她留在了身边,毕竟白曜这种人,不会拒绝一条指哪打哪的疯狗为他卖命。 感情这种刀刃,白曜是不会拒绝使用的,他太懂得该用什么拴住人心。 但白曜这辈子最厌恶两件事,一是狗不忠心,二是有人染指他的东西。 王珏这一步棋走的,算是把白曜彻底惹怒了。 他冷淡垂眸,低声命令道:“杀了她。” 竹下春恭敬应下:“迎风已经派人去拿了。” 他们早知白曜会下什么命令,所以查出来的第一时间,竹下春赶来报信,迎风就已经给驻守在大使馆的人下了诛灭令。 “还有,当家,”竹下春起身,走到牢门前,从兜里掏出一枚银圈,“我在别墅院门前,捡到了这个。” 白曜微微偏头,看向竹下春的掌心。 当他看到那枚熟悉的戒指时,第一时间是疑惑的,难道他的判断失误了?曲乐把戒指丢了? 竹下春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还以为是白曜不小心掉的。 这枚戒指白曜戴了许多年,陪伴了他这么多年的东西,他从不会轻易丢掉。 白曜迟疑地接过戒指,“除了戒指,你还看到什么了?” 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竹下春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了。” 紧接着,竹下春意识到了什么不太寻常的地方,她仔细思索了一番,接而开口:“不过,我来的时候,别墅的门口一个警备都没有。” 白曜听罢,眉头微皱,如果是前两天,说这地方没有警备他还信,但今天程翊可是做了准备的,总不可能就这么大剌剌地放他在这。 “你出去的时候留意……” 白曜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哐当”一声,地下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那声音里的急切与愤怒,他也听得真切。 程翊径直走到白曜的牢门前,定定地看着面前站姿随性的男人,冷厉肃杀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别墅周围的警备全被清掉了,是你干的吗?” 但语调平平的,没有什么起伏。 程翊身后跟着的祁煌默默吞了下口水,当家这是真生气了,程翊这人,声音越冷,怒意越大。 他要是什么时候生气了还心平气和地说话,那南欧都得让他炸掉大半。 白曜私以为程翊是来挑衅的,半点没给他好脸色,他散漫地阖起眼皮,又抬眼看向程翊,语气中溢满不屑。 “是我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 程翊没有过多纠缠,冷言命令道:“把我的女人交出来。” 白曜听到程翊这无端的一句话,脸上的不屑登时转变为勃然怒意。 他冷笑一声,嘲讽着开口:“程翊,看不好自己的女人,就来管我要,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 程翊抬起半阖的眼皮望向白曜,周身翻滚起阴冷的杀气,铁血嗜杀的声音在地牢中更加可怖。 “少废话,交不交。” 白曜一改慵懒的站姿,双手插进兜里,眼中的狠意也不少于程翊半分。 “没本事,就把女人看牢点,别出来丢人现眼。” 听到白曜话的那一刻,程翊的面色依旧平静,但怒气已经实体化地出现在他健壮的身躯周围,一身常服在众人眼中,自动转变成染血的刽子衣。 白曜的慵懒狂妄,程翊的冷酷嗜杀,在空气中爆裂出的火花,险些要将牢笼都熔断。 竹下春夹在二人中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现在这两个男人,光借着身上的气势都能杀人。 跟在程翊身后的祁煌也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 空气几近凝滞,只剩恐怖的气流在两个男人间盘旋。 “滴滴。” 突然,竹下春手中的通讯器响起一串急速的音调。 她连忙接通,随着讯息一点点传入耳朵,竹下春的表情也变得愈发难看。 她看着眼前正针锋相对的两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当家,迎风说王珏、她……不在大使馆。” 白曜和程翊听到竹下春的报告,齐齐转过脸去,两股根本都能杀人的目光,就这么幽幽打在竹下春身上。 竹下春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心脏都停了半拍,她强撑着战栗的牙根,继续开口:“迎风……迎风还、发现了她的通讯器上、有……” 竹下春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补充: “有给文森佐的传信……” 程翊听到竹下春口中的话,虽然他不清楚王珏是什么人,但脑海中已经串联出了这件事基本的过程。 杰西是文森佐的独子,他的爵位和家业还等着杰西去继承。 白曜做掉了杰西,相当于彻底斩断了文森佐的后路,他现在和一个亡命徒没什么区别。 而杰西的死和程翊也脱不开关系,即便文森佐之前再怎么忌惮白青会和塔维亚,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死徒,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所以曲乐和陆浅肯定是落在了文森佐和那什么王珏手里。 程翊沉叹一口,收起周身的肃杀,偏头交代道:“煌,去找她们两个的位置,派兵救人。” 这种时候他和白曜再怎么对峙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找到曲乐和陆浅的位置。 祁煌恭敬应下:“是。” 程翊潇洒转身,迈着大步向门外走去。 还未走出两步,便听身后咔哒一声。 他回身看了一眼,只见竹下春收回手中的钢线钥匙,地牢的锁就这样在她面前视若无物。 白曜一把推开地牢门,凤眸之间射出凌冽的光。 他看着程翊的眼睛,朗润的声线已经被怒意完全侵占,透着令人窒息的低沉。 “自己的女人,自己救。” 第143章 求生之路 昏昏沉沉、迷迷蒙蒙间,陆浅艰难地睁开了眼。 但眼前除了一片漆黑外什么都看不见,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 她动了动手脚,发现只要能动的地方几乎全被捆住了,嘴上也贴着胶带,背靠着的是一块冰凉的铁板。 随着呼吸,陈年积累的尘埃味道混着一股建筑器材独有的复合工业味道,直冲陆浅的鼻腔。 那味道难闻得有些上头,她不禁皱了皱眉。 周围的环境十分静谧,让人有种难以掌控的无力感。 陆浅轻轻呼吸几下,让自己尽快恢复冷静。 精神安定下来后,她挣扎着往自己身侧挪蹭挪蹭,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她的膝盖戳到一片柔软的东西,接而感受到人类的体温。 她接着用自己的皮肤去感受了一下,确定这是她熟悉的触感和衣料材质,才松了一口气。 曲乐在她身边,但是似乎还没醒来。 陆浅不禁开始疑惑,到底是什么人?敢在程翊的眼皮子底下绑架她们两个? 而且既然不杀她们两个,这些人就肯定是冲着程翊去的。 但是并没有人在周围看守她们,绑架的人也没有出现,这一切都那么可疑。 陆浅伸出被捆起来的双脚,在周围试探着,她轻而易举就能踹到这个密闭空间的墙壁,是铁板制的,但明显不太结实,像临时搭建的一般。 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未知情况下,尽量保持安静是保命的首选。 呼吸之间,陆浅感受到,空气中除了那些异样的味道外,冷意和湿度也很大,这是山林之间才会有的空气特点。 那就证明她和曲乐现在还在皇家度假山庄。 陆浅更疑惑了,究竟是谁? “塔哒、塔哒。” 正疑惑着,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带着回音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音稳而重,步履之间的节奏把控得极其微妙平稳,一听就是练家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们两个所处的这个密闭铁板室前,脚步声的主人就在这停下,接着开始攀谈起来。 陆浅本想就此获得一些有用信息,但听着外面的交谈,她心里却闪过异样的疑惑,意大利语?怎么会是意大利语? 这里是德国,退一万步讲,也该用英语,为什么会是意大利语? 她用自己不太好的意语水平,拼拼凑凑地听着门外的交流。 其中一个男人敲了敲铁板门,口气里带着些不耐烦。 “这两个女人到底哪个才是我们要抓的?” 另一人回道:“反正就是两个女人而已,抓都抓了,有用的交差,没用的留着给兄弟们玩玩。” “呵,还以为白青会当家的女人会很难抓呢,”第一个男人嗤笑了一声,“还不是废物一个。” 陆浅心里更加疑惑了,白青会当家的女人?他们的目标是曲乐? 不对啊,曲乐和白曜的关系,又不像她和程翊闹得天下皆知,就连祁煌他们都不明了的事情,这些人是从哪里知道的? “要不是将军不让妄动,直接给她们弄死算了。” “你可别小瞧她们,能让塔维亚和白青会两个当家带在身边的女人,没把握谁敢妄动?小心你的脑袋。” 一人抬手拍了拍铁板,戏谑道:“不是我说,你也太怂包了,这人现在都在我们手里了,我看谁该小心还不一定呢。” …… 陆浅听着门外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谈论她们两个的身份。 将军?意大利语? 陆浅脑海中即刻闪过一个人。 文森佐。 “哼……我看白曜的口味也不怎么样,这俩妞还不如我昨晚叫的那个。” “你个臭虫口味才奇怪,昨晚那女人我看一眼就够了。” …… 陆浅听着这帮男人的交流逐渐从正事转变为嫖过的女人,在内心里狠狠翻了一个白眼,接着开始整合手里的信息。 程翊跟她说过,白曜下手杀了杰西,如果这么一解释的话,就全通了。文森佐设计绑架曲乐,要引来白曜替杰西报仇,但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曲乐和白曜的关系的?? “唔唔。” 还未思考出结果,身边的曲乐突然动了两下,发出两声闷哼。 陆浅急忙俯下身去,贴在她脸上,疯狂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出声。 曲乐第一时间接收到了陆浅的讯息,连忙屏息,将想发出的声响掩盖回去。 还好门外的人一直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丝细微的哼声,陆浅轻松了口气。 既然对她们两个的现状有了些把握,陆浅便挪蹭着贴到墙边,不放弃一寸能搜寻的地方,试图找到能解开绳索的道具。 只要手能松开,她和曲乐肯定有办法逃脱。 江栾曾跟她说过: “塔维亚的战力排行是一目了然的,当家最强,隋唐、祁煌、凌烁次之,接下来就是有军火在手的双狸,然后是曲乐、洛川、凡妮莎他们。” 江栾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二人之间摆了摆。 “最后,就是像你我这种几乎没有战斗力的科研人员。” “但是即便我们没有战斗力,所要面临的危险和他们相比较来说是完全一样的,而且因为没有战力,就会让我们陷入比他们危险数倍的境地。” “所以,”江栾从怀中掏出一连串的药剂和医学用具,“我们需要用特殊的手段去保护自己、完成任务。” “催眠、解毒、神经麻痹,各种医学类药物的使用,就是我们的生存手法。” 江栾将手术刀的刀套打开,展示到陆浅面前,“包括对人类的致命点的掌控,如何用最少的力气做到一击毙命。” “可能对你来说杀人是很难的,我不会逼你去实施这些东西,但我的建议是,你必须要会。” “我们不会一直待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事件有许多的未知,你会面临比你强壮十倍的敌人,一旦陷入困境,就需要学会借助身边所有能拿到手的事物……” 江栾从一众手术刀中,挑出最普通、也是最常用的那一把,推到陆浅眼前。 “自己开辟出求生之路。” 第144章 自救 山间别墅。 通亮的别墅大厅中央,偌大的白玉会客桌两端,两张纯白色的真皮沙发上,各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矜贵散漫,一个桀骜不驯。 白青会的一众手下与塔维亚的各位围在会议桌旁,身上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气势,但一个个都面色深沉。 “当家,曲乐身上没有定位器,不知道是不是被毁了。” 祁煌一面勘查着手中的电脑,一面向程翊报告道。 “如果能连接曲乐身上的通讯器,可能能获得她们两个的位置。” “但是通讯器的网络是洛川编的,加密算法太难解了,除了他和曲乐以外,靠我们其余人的技术要短时间内强行侵入,几乎不可能。” 程翊半阖起眼,抬起青筋分明的手,狠按了两下眉心。 “还有别的办法吗?” 祁煌闷叹一口:“只能等曲乐主动联系我们。” 这件事事发突然,根本没有做任何前置准备,陆浅和曲乐身上没有任何能传达位置的东西。 沉寂之中,赤枭冷漠开口:“白青会的人已经在地毯式搜查了,我已经派人封锁林场,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除了空域外是不可能跑出林场范围的。” 竹下春盯着祁煌的电脑屏幕,想的得出神,接着眉头逐渐锁起,似乎是发现了一些疑点。 “两位当家,”她开口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实行绑架的目的是什么?” 白曜慵懒抬眼,“文森佐想杀了我。” 竹下春眉头锁的更紧了些,佁儗着摇摇头,“不对。”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竹下春。 程翊沉着嗓子开口:“哪里不对?” 文森佐想给杰西报仇,绑架这两个女人,引白曜和程翊过去,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如果只有文森佐,这个解释是合理的,但你们忘了还有个王珏在。” 竹下春搭上祁煌的肩膀,伸手敲向电脑上的林场剖面图。 “王珏是绝不会让当家受伤的,无论她做什么,都不可能让当家陷入险境。” 王珏爱白曜爱到了癫狂的地步,无论如何,哪怕是她死,都不会放任文森佐伤害白曜。 “林场的地势非常险峻,断崖山坳随处可见,往深处走还有不计其数的毒蛇野兽,如果王珏想把二位当家引过去,至少对我们当家来说,是不可能的。” 竹下春伸手在山庄的位置打了一个圈,“所以我猜测,她们两个人还在山庄范围里,至少是在附近,地势平坦安稳的地方。” 塔维亚的各位不懂,但白青会的人理解竹下春的分析,王珏确实不会让白曜陷入半步险境。 云起开口问道:“那如果你这么说的话,王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竹下春沉下脸,与云起隔桌对视一眼。 云起似乎也接收到了竹下春的讯息,跟着沉下脸来。 二人静默两秒,齐声开口:“杀曲乐。” 这三字一出,屋中的气压陡然变低,两股从不同方向传来的杀戮气压在空中交叠,屋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白曜拧了拧脖颈,沉叹了一口气,面色由阴郁逐渐转变为盛怒。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朝云起摆了摆,语气深沉:“加人手去搜,把山庄翻过来也要搜出来。” “是。” 云起没有一秒耽搁,立刻走出门去。 竹下春朝着白曜摆摆手,似是安抚,“当家先别急,曲乐是拿来钓当家的,文森佐肯定不会让王珏擅动曲乐,她要是想动手,这两个人就要先内讧。” 祁煌听到这有些模糊了,他扭头看向竹下春,“那你说的这个王珏,为什么要绑陆浅?” 竹下春盯着祁煌的脸看了一会,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怀疑是顺便抓的。” “?” 祁煌脸一拧,甩给竹下春一个地铁老头的表情。 好一个顺便抓的。 竹下春挑挑眉毛,继续补充道:“王珏想必是不会对陆浅下手,但我猜,文森佐会利用陆浅引程当家过去。” “不过我觉得你们暂且可以放心,既然她们是鱼饵,那两位当家不出现之前,她们肯定不会出事。” 竹下春看了看祁煌仍旧扭曲的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龇出两枚小虎牙。 “我的建议是,我们只需要等,更沉不住气的,是他们。” * 密室中。 陆浅听着室外的情况,门外的看守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交谈声还在继续。 在这个环境中,每个声响都会伴随着轰鸣的回音,陆浅猜测这里是山庄修建后遗留的建材囤积工厂。 根据灰尘的浓度来看,想必已经是废弃了许久。 曲乐动了动手腕,两掌向外、十字交叉的绑法,最大限度限制被绑者的行动,还是双套绳结,越挣越紧的类型。 这不是普通绑匪会有的绳结手法,一般是军方才会的,而且还得是经常执行丛林任务的士兵。 猎狼的佣兵都会这个。 这种绳结很难解,但对她来说,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需要时间。 她朝着陆浅轻蹭过去,伸手在她的皮肤上轻点两下。 “绳索。” “能解。” 而且曲乐的行动受限过大,只能先给陆浅解。 陆浅感知到曲乐传递来的信息,第一时间是欣喜的,但是接下来曲乐的敲击又让她担忧。 “转身。” 这意思就是曲乐要先给她解。 陆浅没有耽误时间,转过身去,在曲乐的手心上敲击:“我有,迷药。” 接着比了一个2的手势,贴在曲乐的手心。 有迷药,但是只有两人份。 密室外看守有四个,而且不知道工厂外部还有多少。 陆浅这两管迷药还是之前随手塞进衣兜的,这件事发生得任谁也没有想到,白青会和塔维亚两大当家坐镇,还敢下手绑人。 所以曲乐也没作任何准备,甚至连通讯器都没来得及开,如果有定位的话,祁煌能很轻易就找到她们。 程翊和白曜肯定在想办法救她们两个,但是在这之前,她们必须自救。 曲乐眉毛一沉,伸手在陆浅手心划了两笔。 “足够。” 第145章 轻重缓急 如果迷药能放倒两个,曲乐有自信能处理另外两个。 曲乐想到这,不禁在心里嗤笑一番,这帮人连她手里的武器都没收,是不是太小瞧她了? 曲乐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跳呼吸都安稳,开始全神贯注去解陆浅手上的绳结。 这绳索比曲乐想象得要结实很多,而且她手上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光靠指甲和手硬抠,没多长时间,她的指尖就开始渗出血来。 而且环境漆黑,又反手被绑上,背对着陆浅去解绳索,这件事比她想象得要难上数倍。 时间一分分流逝,但门外的绑匪似乎并没有管她们两个的意思。 风吹动老旧残破的窗户,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仓库中激起层层回音,危险的气息在静谧的空气中无限蔓延。 安静的仓库、奇怪的地点、意义不明的绑匪,一切都是那么可疑。 终于感受到绳结有些许的松动,曲乐心中泛起激动,连指尖的疼痛都忘记了。 只要陆浅的手能松开,能拿上腰间的刀,她的绳子就好解多了。 空气中分外安静,门外的看守漫步着经过密室门前时,即便没有靠近铁门,也吓得陆浅心都快跳出喉咙。 陆浅感到手上的束缚松动了一些,似乎能够活动,便试着向外轻轻抽手。 将一只手从绳结里抽出来的那刻,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陆浅解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曲乐和她脸上的胶带撕开了一个口子。 两个人大喘了一阵气,嘴巴被封住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陆浅甩了甩僵硬的手腕,心有灵犀一般地,就去摸曲乐腰间的刀。 曲乐随身携带的短刃是专门用来割东西的,连硬度低的金属都能割断,并且小而精,必要时候能藏在袖口中,是她偷东西的时候留下的习惯。 陆浅刚把摸到的刀攥在手中。 只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远处传来车辆急停的声音,刺耳的刹车音听起来十分急促,似乎是在追赶着什么。 车门开了,浩浩荡荡走下来一大群人,他们的身上有明显的武器声。 机枪、炸药、冷刃碰撞的声音,在这种空旷的环境里尤其刺耳。 这些人至少要以十计数。 陆浅有些慌了神,这么多人,就不是她手里的迷药能对付的了。 曲乐眉头一皱,即刻趁着外面的混乱,将自己的左耳凑到陆浅面前,压低了嗓音。 “来不及解绳了,快把通讯器打开。” 陆浅将小刀藏进袖口,连忙摘下曲乐耳骨上的通讯器,摁下里侧那个不起眼的小按钮,接着扣回曲乐耳骨上。 陆浅小松了口气,只要能传信出去,程翊一定能想办法来救她们。 废弃仓库的大门被粗暴地踹开,轰隆隆的颤动持续了五六秒才停止。 灰尘随着大门的扑扇阵阵激起,即便透过紧闭的密室铁门,二人也被扑了满鼻。 陆浅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哪怕是混着许多混乱的脚步,也能听到其中有一阵明显的高跟鞋声逐渐逼近。 她连忙抬手把二人嘴上的胶带封好,将刚抽出来的手假装塞回绳结中。 如果被这些人发现她们能逃脱,再找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刚刚做完这一切,仓库内的人开口了,齐声向来人问好:“大人。” 大人?什么人? 一个娇媚的女声在密室外响起:“我来提人的。”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疑惑顿时爬满陆浅的思绪,是个女人?不是文森佐? 曲乐怔愣住了,居然是她? 听到女人的话,门外的看守明显十分为难:“可是……将军还没下令。” 只听啪地一声巴掌响,接而就是女人气急败坏的咆哮:“我和你们将军合作,难不成我们两个的谋划还要事事都告诉你们不成?一群饭桶!” 女人的音调很急切,听起来十分急于将人带走。 “……” 女人生气过后,屋外的至少数十人,一齐鸦雀无声,连呼吸都轻之又轻。 他们明显是不太服气女人的话,但面对她带来的这多精兵,又不敢反抗。 沉寂过后,有人率先开了口。 “对不起,我,我们这就给您开门。” 紧接着,一阵锁链与门板撞击的声音传入耳朵。 铁门哗啦啦几声,似是被人拉动,铁质门板与瓦砾摩擦起来的声音极其刺耳,听得曲乐和陆浅都不禁皱起了脸。 密室的大门就在这喑哑的声音下被轰然打开。 还没等看清门外的情况,二人眼前就闪过一阵极其刺眼的光亮,本就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瞳孔,在光亮的刺激下急速缩小,眼皮不受控地闭合,眼球变得酸疼胀麻,立刻就被晃出了眼泪来。 曲乐强睁开眼,眨掉眼中噙的泪珠,定睛一看,在强光源背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但依稀能够辨认是谁。 曲乐眉目顿时紧锁起来,真的是王珏。 门外一众佣兵服装的人正拿着探灯,照向密室中蜷缩着的二人。 王珏看到曲乐的刹那,眼底的妒火和怒气完全遮盖不住,愤恨到咬起了后槽牙,娇媚的脸蛋尽显丑态。 她抬起攥到骨节发白的手,恶狠狠指向曲乐。 “她,给我带走。” 王珏一声令下,她身后的高大男人立马走上前去,拖拽着曲乐的脚腕,像拉扯一块破布一样,把曲乐从密室中拖拽了出去。 “唔!” 陆浅想去拦,但曲乐回头,朝着她隐忍地摇了摇头。 如果这个时候两个人都陷入危险,那之前的努力就彻底白费了。 那大块头一把薅起曲乐的脖领,将她一把提起,还眼神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白曜看上的就这?我看不如大姐半点。” 曲乐被衣领勒得呼吸不畅,满脸通红,不住地蹬着腿。 陆浅看着曲乐这个样子,眉眼中尽是心疼,不住地皱起眉头。 但当下的轻重缓急,她还是懂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王珏听闻大块头的话,似是满意地哼笑了一声,接下来的话语中都带着些许傲慢。 “带走。” 接着就要带起一众人转身离开。 身后的士兵战战兢兢开口问道:“……大人,另一个女人呢?” 王珏回过头去,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浅,“这女人待会文森佐会来处理。” 第146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待到密室的门重新被关上,陆浅也听到那帮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陆浅猜想,文森佐和那个女人之间绝对有内讧,而且这事还和白曜有关系,比起她,曲乐那边更加危机。 好在曲乐身上的通讯器已经开启了,程翊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她。 不出陆浅所料,王珏的人刚走不到三分钟,仓库门前又浩浩荡荡地赶来了一批人马。 还未等走进仓库,门外就响起了嘁嘁喳喳的怒骂和叫喊。 “你们这帮蠢货!” 随着他们走近,陆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文森佐。 “你们到底是谁的亲兵?那疯女人的话你们也信?” “将、将军……我们……他们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唔!” 没等男人的话说完,只听一声闷哼,有什么东西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文森佐愤恨的声调响起:“去追,别让那女人死了。” “是!是!” 陆浅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听这急切的语调和噼里啪啦的声响,想必这个士兵是连滚带爬地滚出了仓库。 “滴滴滴。” 一阵拨电话的声音响起。 “呵呵呵呵,程大当家。” 听到文森佐阴森的招呼音,陆浅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果然是奔着程翊去的。 “别着急,程大当家,你的小女人在我手里,很安全、很安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文森佐疯癫的大笑,陆浅不禁觉得,他是不是因为儿子被杀所以疯了? “别这么生气嘛,你不是很傲、很狂吗?现在呢?怎么不傲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文森佐的声音急转直下,变得郁郁阴冷。 “山庄西仓库,只许你一个人来,你敢带其他人,你的小女人立马就会被炸成碎渣。” “啪!”地一声。 手机脆生生地摔碎在了地上,回声在仓库里盘旋许久不散。 蓦然间,陆浅面前的铁门就被拉开,昏黄的灯光从密室外照进来。 她迎着灯光,看见了文森佐的脸。 下半张脸还是布满胡须,但本来整齐的胡须已经杂乱到拧在了一起,眼神空洞,布满血丝,面颊憔悴又凹陷,完完全全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上将文森佐。 只不过是过了十几天。 陆浅一时间觉得造化弄人,又觉得是他们咎由自取。 程翊已经给过杰西机会,而且也并没有降低文森佐的半点待遇,总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是他的,但是他还是不识好歹,要去招惹白曜。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文森佐拽着陆浅的头发,一把将她薅出了密室。 “唔!” 陆浅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嘶啦——”一声。 狠命一扯,将她嘴上贴着的黑胶条拽掉。 陆浅疼得龇牙咧嘴,下半张脸火辣辣地烧。 文森佐拽着陆浅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是你、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和程翊,都要死!都要死!!” 他怒瞪着陆浅,恨不得要将她生吃。 陆浅咬着牙关,愣是连闷哼都憋进嘴里,现在刺激文森佐,他不一定会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文森佐抬起手,一下下狠拍在陆浅已经红肿的脸蛋上。 “你不是很能说会道吗?啊?说啊!你说啊!” 陆浅眯着眼,痛得直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揶揄:“上将,你应该不光想杀程翊和我吧?” 文森佐被陆浅戏谑的一句话问怔了,愣愣收回了拍在她脸上的手。 “你什么意思?” 陆浅挤出一个艰难的笑,“白曜,真正杀了杰西的人是白曜,你很恨他吧?” 一听到白曜的名字,文森佐的眼眶立马烧红起来,撕心裂肺地朝陆浅吼道:“你们都要死!一个也跑不了!!” “但是那个女人不会让你杀白曜的,不是吗?” 但这一切都是陆浅的猜测,除了一个情字,她想不到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来带走曲乐,所以她要试探文森佐。 文森佐听罢微微一愣,眼中闪过迟疑神色。 陆浅在这一刻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乘胜追击地说道:“上将,不是我没劝你,只有把那个女人杀了,你才能动得了白曜。你派去的那点人手根本不够。” 文森佐刚刚派人去拦那个女人杀曲乐,他派去搅和的人越多,曲乐就越安全。 文森佐一手揪起陆浅的脖领子,将她整个人腾空半分。 “咳!咳咳……” 陆浅被衣领勒得闷咳,满脸通红。 “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的话吗?” 陆浅大喘了几口,憋上一口气说道:“呵,这不是你信不信‘我说的话’的问题,而是这件事是不是事实的问题。” “你杀不杀白曜又与我何干呢?”陆浅一副坦然赴死的表情,“反正你现在一使劲就能把我掐死。” 文森佐左脸抽动了几下,不情愿地抬手招呼身边的士兵,用意语交代了两句。 士兵走后,文森佐继续恶狠狠地拽起陆浅的头发,“你少给我耍花招。” “上将,”陆浅吃痛地眨了眨眼,“你未免太谨慎了,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值得你小心翼翼吗?” “……” 文森佐难以辩驳地沉默了,就这么阴森而晦暗地盯着陆浅,一言不发。 突然间。 “嘶————” 一阵激烈的刹车声在仓房外响起,轮胎与地面摩擦相撞出的火花要点燃空气。 接而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重物碎裂音,还有强烈到难以忽视的撞击音。 文森佐也被惊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外看去。 陆浅听到这令人惧怕的一连串声响,反而抿嘴笑了起来。 这么狂放的车技,只有那一个人会有。 听到动静,仓库内的亲兵们立刻抄起身上的枪械,齐刷刷地指向门口。 半掩着的仓库大门一脚被人踹开,铁板制的大门已经被那极具爆发力的一脚踹出了凹陷,门栓处的几颗螺丝已经变形松动。 声音在仓库中回响,是撒旦的赞歌。 程翊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进来,每一步、每一步,都恨不得要将地面踩碎。 他身上的怒意涌现出了具象的黑雾,几缕不羁的碎发荡漾在额前,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颤动,那隐藏在碎发下的金棕色眼睛,在黑暗下泛着光,如同隐于夜色的独狼。 陆浅艰难地睁开眼,看向眼前的来人,奋力扯起一个笑容。 “你来了。” 第147章 大发慈悲 大型越野在山林间一路颠簸,轰鸣声接连不断。 曲乐躺在后备箱里,来回来去的翻滚让她闷得想吐。 她现在的心情是无语大于惊恐。 近些天光顾着和白曜打情骂俏了,忘了他身边还有王珏这么个玩意。 也不知道陆浅那边怎么样了,希望文森佐不要为难她。 “唔!” 刚想了没一会,一阵激烈的颠簸把她撞出一声闷哼。 这到底是要带她去哪啊,她真的快吐了。 “吱——” 一阵技术并不是很好的急刹过后,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后备箱的门被拉开,大块头伸进手来,拽着曲乐的裤腰将她一把提起,接着顺手扔到了地上。 曲乐就这么结结实实砸在了泥土草地里。 妈的,她心里愤愤骂一句。 但凡她现在有一只手能动,给这人排骨都卸下来两条。 “大姐,带她来这干什么?” 大块头闷闷的声音响起,语气非常疑惑。 就着月光,曲乐仔细看了看四周,树木八字形分布,土地潮湿且有岩石覆盖,草木生长茂盛无章法,远处看不清,但大抵是断崖。 她猜测,断崖下方有水源,而且是上游,河道宽阔,不知是否湍急。 曲乐也有些纳闷,带她来这干什么? 王珏冷笑一声:“呵,我要是随便找个地方,文森佐的人不出几分钟就会找过来,那我还怎么下手?” “那我在这直接把她做掉不就行了?” 大块头一听王珏的话,立马从腰间掏出枪来上好了膛。 曲乐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个距离,是真的会爆头啊。 王珏抬手,按掉大块头手里的枪。 “我要让当家看着她死,让当家死心,让他知道,只有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只有她,才是白曜最满意的玩具。 王珏提到白曜时,语气中的虔诚与迷恋简直要溢满出来。 曲乐被肉麻地打了个哆嗦。 那男的有这么好吗?不就是个长得帅的变态色魔而已。 大块头不解地挠了挠头。 啥意思?不懂,好复杂。 王珏深情地望了一会天,转眼便用恶狠狠的眼光看向曲乐。 曲乐都惊讶于她的情绪转变之快。 她踏着长靴走到曲乐面前,抬手捏起曲乐的下颌,将她的骨头都快捏得移了位。 曲乐不禁疼得皱起眉头。 王珏一手扯掉曲乐嘴上的胶布,捏着下颌,逼迫着她仰起脸来,上下不住地打量。 “就是你这张脸,让当家这么感兴趣的吗?” 曲乐眯起那双冷艳的狐狸眼,嗤笑一声:“你姑奶奶我牛逼的可不只是脸。” 听到这傲到不行的一句话,王珏的脸都跟着狂抽不止。 她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曲乐的脸上。 “嘶——” 曲乐疼得发出嘶声,白皙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巴掌印,嘴角都跟着泛起红来,嘴里瞬间涌出一股腥咸。 她努了努嘴,吐出一口腥液。 “呸!男人对你没兴趣,就来找我麻烦,你可真是有能耐。” 王珏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到一个新高度,面前这个女人的骨头怎么能硬到这种地步?在她手里半分都抗争不了,还能这么倔? 接着她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面色恢复了平静。 “呵,原来当家就是想玩你这样的。” 白曜果然还是想玩玩。 “是啊,”曲乐朝着王珏扯出一个媚气十足的微笑,“他不光想跟我玩,还想跟我上床,但他可是看都不看你一眼。” “你!” 曲乐的每个字,每个语气,都戳在了王珏的怒点上,她刚冷静了一点的心绪立马就被搅乱。 曲乐看着气得发抖的王珏,脸上的笑容加大了些,狐狸眼眯成一条缝。 “你把我放开,我就大发慈悲教教你,白曜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 王珏听罢,气得牙根都开始发颤。 在她眼里看来,曲乐这是赤裸裸的炫耀,炫耀她能得到白曜的宠爱,炫耀她有资格爬上白曜的床。 她再度扬起手,一个比刚才更重的巴掌就要落下。 “小狐狸,” 突然间,一个优雅中混杂着深沉怒意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王珏瞬间愣住。 “你这么卖我们两个的隐私,不太好吧?” 曲乐偏偏头,看着树林中走出的高大人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可真是够慢的。” 第148章 进退两难 ——废弃仓库—— 程翊一眼便看见了被文森佐抓在手里的陆浅,目光钉死在她身上。 “疼吗?” 他的声音裹着浓烈的喑哑,低沉得要命,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陆浅拧着被控制的头,轻摇了摇,“不疼。” 但程翊看得到她红肿的脸,嫣红的嘴角还透着青紫。 他狭长的鹰眸即刻睑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周身的阴沉又翻涌起两分。 “放开她。”对文森佐说。 “呵。” 文森佐一把扯过陆浅,将她勒在自己的手肘间。 “啊!” 陆浅被他扯得发出闷痛的叫喊,不自觉地眯起眼来。 文森佐从腰间翻出手枪,抵在陆浅的太阳穴上,狠命戳了两下。 “放开?程翊,你在开玩笑吗?” 听到陆浅的哀叫,程翊抬起脚,迈着狂肆的步子向前走来。 “你别过来!”文森佐又用了两分力,“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程翊顿住脚步,抬起那只布满荆棘刺青的大手,掰得咔咔作响。 “文森佐,你现在放了她,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仍旧是那狂妄的口吻,不可一世的霸气,口中吐露出危险至极的警告。 那男人真的狂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满仓库的亲兵,对着他的枪口不计其数,门外还有不知多少警备,但在他眼中,只是如同一群死尸。 “你是很厉害,”文森佐弯下腰,贴近陆浅,“那她呢?” 程翊隐忍地攥起了拳,收敛了些许噬杀的气势,定定看着文森佐,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跪下,”文森佐冷笑一声,“照你们大陆的规矩,给我磕三个响头!” 程翊的眼睛危险地一眯,从身上溢出的暴戾气息更加浓烈。 “你要我跪下?” 陆浅一瞬间也睁圆了眼,浑身上下都跟着僵了下。 程翊那么高傲的人,那么唯我独尊的人,他可是哪怕死也要站着死的狼王。 要他下跪? “接着你还要对着自己的头,”文森佐将枪抵到自己头上,假装打了一下,“砰!” 接着又抵回陆浅的头,狠狠碾上,朝着程翊怒吼道:“我要你给杰西陪葬!!!” 程翊的眼又阴沉下两分,他斜眼扫过身边围着他的数十只机枪,鄙夷着开口:“文森佐,杰西是咎由自取。” 文森佐听到程翊的话,脸上抽了两下,“意思就是你不跪?” 程翊没有过多废话,他抬起手,身形陡然闪现到亲兵的中央,握住最前方士兵的枪把,只是一个瞬间,便扫射掉站在他对面的四人。 直到火药味从空气中散去,逐渐被血腥味取代,众人才缓过神来。 这速度简直堪比鬼魅。 “咔嚓。” 程翊随手一拧,刚才被他控制枪口的士兵也应声倒地。 程翊眼底的嗜血之色愈发浓烈,他扔掉手中的机枪,睥睨向文森佐。 “能让我程翊下跪的人,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 他的口气依旧狂妄,却也冷酷至极。 陆浅知道程翊有多强,如果不是因为她,文森佐连跟他对峙的机会都没有,而仓库里的这帮人,早在举枪之前,就会变成程翊手下的亡魂。 看着自己的亲兵接连倒下,文森佐的眼底半点涟漪都没有。 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复仇工具。 “呵,程翊,你很聪明,知道我不会轻易杀她。” 陆浅是他唯一能用来威胁程翊的筹码。 文森佐掰着陆浅的下颌,让她直视程翊的方向,接着缓缓弯腰,贴近陆浅的脸,“但是,你知道我手下的兵,多久没碰过女人了吗?” 文森佐的手指慢慢地划过陆浅的侧腰,轻舔了下干瘪的嘴唇。 “程当家的女人,会是什么滋味呢?” “你敢!” 程翊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冷硬到极点的字。 他身上的嗜血气息已经完全掩盖不住,随着他逐渐粗沉的呼吸逸散出来,暴烈阴冷的气息从他身后飙出,空气中凭空掀起一阵刮骨的冷风。 “我敢不敢?”文森佐的语调沾着十足的疯癫,“呵呵呵呵,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你说我敢不敢?” “要么跪下、自杀,要么,”文森佐看着程翊,睁圆了布满血丝的眼,“你就好好看着你的女人,伺候我的手下!” 第149章 玩具 ——河道断崖—— 白曜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身形矜贵,步伐稳健,但那周身阴鸷气息,比林间的空气都要冷冽。 “当家!” 王珏看到白曜的第一瞬间,言语兴奋无比,将曲乐随手往地上一甩,就想朝着白曜扑去。 白曜对王珏的厌恶半分也不掩饰,他凤眸微眯,冷冷吐出一个单音。 “滚。” “当家……” 王珏听到白曜的谩骂,不光没有停下,反而是更加温柔地呼唤了白曜一声。 白曜看着朝他款款走来的王珏,嫌弃地别过头去,抬起腿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就着月光,曲乐看到王珏的脸上浮现出大片大片的红晕,连眼中都出现了丝丝晶亮的情欲。 曲乐人都傻了,嘴张得能塞鸡蛋。 我操,抖m啊,怪不得。 这他妈白曜不是纯纯专业对口吗。 王珏越爱,白曜越讨厌她,白曜越讨厌,王珏越爱…… 套娃呢? 曲乐连忙晃了晃脑袋,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已经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曜抬手推了推眼镜,鄙夷地看着被他踹翻在地的王珏。 王珏激动得爬上前去,指着曲乐怒吼:“当家!那个女人她不配!不值得!!” 还未等白曜脱口什么话,曲乐先发出一声冷笑。 “呵,我不配,那你更不配。” 曲乐顺着树干挪蹭挪蹭,慢慢靠坐起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身边的一众佣兵。 王珏听到曲乐的话,怒而转头,眼底烧灼起浓烈的火焰,眼圈瞪得发红。 “你这个贱人!!!” 白曜的嘴角邪气地勾起,朝着曲乐满意地点点头,“小狐狸,我是真爱你这副为我争风吃醋的样子。” “哎,你别臭美,我这人只是好胜心比较强,”曲乐不屑地打量了一番王珏,“和这种货色抢男人,我可没兴趣。” “你!!!” 王珏气得发抖,这女人的话不光侮辱她,还侮辱白曜,她忍不了。 “我杀了你!” 她抽出腰间的短刀,直接飞身向曲乐奔去。 曲乐看到那寒芒刀刃的一瞬间,眼底裹挟起郁郁的冷。 “王珏,你很想要他对吧?” 听到曲乐这无端的一句话,王珏手上的动作垂下了半分,疑惑地看向她。 “你什么意思?” 曲乐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白曜,接而将目光打回王珏身上,定定地看着王珏,但却朝白曜大喊出声。 “白当家,你送我的戒指被我弄丢了,怎么办?” 王珏一瞬间愣怔住了,戒指?什么戒指? 白曜顶着众佣兵的枪口,向前迈了两步,步伐轻柔优雅。 “我猜你不喜欢那个款式,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带你回去重新挑一个。” 曲乐仍旧看着王珏难以置信的脸,嘴角的笑容愈发加大。 “不要,我就要你左手小指上戴的那枚。” 王珏听到这句话,脑子轰然炸开。 白曜左手小指上的那枚?那可是他母亲的遗物,跟了白曜十几年,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戒指给了这个女人? 曲乐其实根本不知道那枚戒指的重要性,她只想用这枚戒指激王珏而已。 白曜摇了摇头,宠溺地笑笑,“幸亏春把它捡回来了,那这次你可不能再丢了。” 王珏听到白曜这句肯定的话语,脑袋一卡一顿地转过去,震惊中混着绝望地看向白曜。 白曜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脸,似乎刚才那句话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调侃。 王珏浑身颤栗了一番,有一阵强压电流穿透了四肢百骸。 她在这一瞬间,彻底意识到了,这个女人,不是白曜的玩具。 在白曜的心中,她和这个女人是云泥之别。 这个绝情的疯子,这个玩世不恭的阎罗,动了真情。 “真情……哈哈哈哈哈………真情……” 王珏低垂着头喃喃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王珏仰起头,疯癫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响彻丛林山谷。 接着她怒睁着烧红的眼,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狠厉,从腰间掏出手枪,迅速上膛对准了曲乐的额头。 “既然你这么爱她,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第150章 你会爱我吗? ——废弃仓库—— 程翊攥起拳,青筋分明的蜜色大手已经被他攥到有些发白,骨节在他的奋力之下咔咔作响。 他真的停下了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仓库中央。 亲兵继续架起机枪,围上这个危险到了顶点的男人。 看着程翊隐忍的身影,陆浅心中泛起强烈的酸涩和心疼,他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何时受过这种要挟? 连血牢都不能让他认输,连死亡都不能让他弯腰。 “呵,还算你识相。” 文森佐抬手招呼起身边的几个士兵,围在他身侧,接着抬手掐上陆浅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跪,还是不跪?” 陆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眼睛的底色暗沉到无以复加,如同暴风雨前的阴沉海面,眼中能倒映出的事物,唯有她一个。 陆浅紧皱着眉,朝着程翊不断摇头,语气带着恳求:“程翊,你快动手,求你了。” 她绝不允许程翊为了她受这种侮辱,也绝不允许为了她再陷入险境。 程翊低垂下头,不再去看陆浅的目光,而他的一条腿,已经有微屈下去的趋势。 陆浅瞪大了眼,瞳孔随着激烈的情绪迅速缩小,她疯狂摇头,朝着程翊嘶吼着大喊:“程翊!我不允许!!” 唯独这个,她死都不许。 程翊被她喊得一愣,眼睫轻颤几下,扬起脸来看向她。 他的小姑娘浑身沾满灰尘,一身白衣早被染成杂色,身上脸上数不清的红斑伤痕,那张柔顺可爱的娃娃脸也失去了往日的笑颜,变得决绝而悲伤。 但程翊觉得,此刻的她是坠落凡间的神只,是满目疮痍的世界里那抹无暇的洁白。 她轻眨了两下眼,满含温柔地笑了起来,她的眼底荡漾着浓烈的爱意,那笑容狠狠锥在了程翊眼中,让他无法自拔。 陆浅轻轻开口:“你会爱我的,对吗?” 程翊听到陆浅的问话,猛然睁大了眼,那双金棕色的眼眸中,翻滚的浪潮是陆浅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携着狂风,疯狂到要吞噬一切。 连文森佐听到这句话都愣怔了一下,歪头看向陆浅,接着狂放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是没想到啊,程翊,你的小女人居然能爱你到这种地步?” 文森佐回头看向身边的几个亲兵,戏谑着开口:“听到了吗?程当家的女人,愿意伺候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几名亲兵听闻,脸上露出了暧昧而下流的表情,一双双贼眼在陆浅曼妙的身材上来回流转,口中不断发出轻啧。 程翊的怒意攀升到了顶峰,他手上的力道已经有些开始不受控。 “去后面等着吧,”文森佐慢悠悠松开掐着陆浅的手,“看看我们程大当家能忍到哪一步?” 就在文森佐松开陆浅的一瞬间,陆浅迅速将手腕从已经解开的双扣结中抽出,同时对着程翊大喊出声: “程翊!动手!!!” 程翊几乎没有呆愣的时间,动作是肌肉反应般地迅速,他抬手便拧断了最前两人的脖子,一把夺过他们手中的机枪。 陆浅将那把削铁如泥的小刀反手紧攥在掌心,眼中闪烁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与狠意。 下手半点没有犹豫,将刀刃朝着文森佐放空的侧腰狠狠划去。 江栾教过她,肝脾,是除了心脏外,透过皮肤能够直接伤害到的最脆弱的脏器,只需要一把短刃的刀,就能直接伤害到。 心脏的位置并不好攻击,并且所有人都会进行防护。 但脾脏不一样,很少有人知晓,而且一旦受到重创,对方会在不出十秒内急速出血继而倒下,破坏迅速而不可逆。 还手、还是急救,他们只有一条路可选。 对动脉和脾脏的切割,是陆浅这么多天以来,训练过无数次的,肌肉记忆已经狠狠扎根在她的反应神经中。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文森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侧腰喷涌的鲜血与钻心刺骨的疼痛,就让他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哀嚎。 “啊啊啊啊!!!!” 他捂着侧腰,下一秒钟便满面痛苦地跌倒在地。 身后的亲兵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而且他们也没想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能反抗。 陆浅迅速抬手割掉脚上的绳索,朝着向她迎来的程翊狂奔而去。 程翊朝着陆浅一步步走来,面色深沉而平静。 男人手上的杀戮动作半分没有停止,他没有用任何武器,一个个手持重机枪的亲兵就在他的一双鬼手下哀嚎着倒地。 如同泄愤一般,只想让他们生不如死。 那些训练有素的精兵,甚至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 陆浅看着程翊手上不属于他的鲜血逐渐滴落,脸上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他的傲骨、他的霸气、还有他为了她甘愿放弃的一切,都将她折服得彻底。 随着步伐,程翊手上的血迹一滴一滴坠落,杀戮气息旺盛得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鬼魅。 偏偏配上这张脸,却有着引人沉沦的吸引力。 绝对的力量与灭顶的美色,让陆浅疯狂。 她的男人真的很强。 文森佐周围的亲兵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着去掏手枪。 程翊一把将陆浅揽进怀中,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暧昧的轻吻,接着以一个迅捷到残影的速度掏出腰间的枪,动作不带一丝多余。 “砰!砰!砰!” 几声枪响,文森佐身后的亲兵便轰然倒地,一个不剩。 偌大的仓库中,鲜血和火药的气息逐渐掩盖过灰尘,混杂着浓烈的工业气味,是疯狂到极致的味道。 在一阵剧烈的哀嚎声之后,空气归于平静,而刚刚满屋的机枪警备,现在也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人就在这满地的尸体中间忘我相拥,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身体。 地上的文森佐抽搐着想要站起身来,颤抖着抬手,去捡地上的枪。 还未等触碰到枪把,他的手便被一脚踩上。 咔嚓咔嚓的声音,是腕骨手骨断裂的声音。 “啊!!!” 凄厉的哀嚎继续回响在空气之中,不过这次不是一群人了,而是只有他自己。 程翊眼中翻滚的怒浪没有减弱半分,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文森佐,语气沉到了极点。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非要来挑战我。” “程……程翊!你……你……” 文森佐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虚弱,眼神也越来越涣散,但口中的愤恨与不甘仍旧未减。 陆浅冷眼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文森佐,轻轻开口。 “上将,我们那的规矩可不止下跪磕头,还有,自作孽、不可活。” 第151章 要不要试试? ——河道断崖—— 王珏将枪口对准白曜和曲乐的瞬间,她身后的特种兵便也朝着二人,齐刷刷举起上好膛的机枪。 大块头似乎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发展,他一脸疑惑地提醒道:“大姐,那可是当家啊。” 那可是王珏心心念念、爱得死去活来的当家啊。 王珏冷笑一声:“呵,他对别的女人动了真心,就已经不是我爱的白曜了。” 白曜无情也就罢了,他会一辈子把王珏留在身边,做他养的疯狗,她也愿意做那个白曜爱着她的梦。 可是曲乐出现了,她打破了这不可逆的平衡,白曜永远不会有爱她的一天了。 薛定谔的盒子一旦打开,里面的猫就只是一只猫而已。 曲乐看着自己眼前的枪口,朝着白曜淡然地挑挑眉,“你这疯子手底下的人,也都这么疯吗?” 白曜眯起狭长的凤眸,朝着曲乐微微颌首,“我觉得还好诶。” 曲乐怒而翻了个白眼,也是,论疯谁能疯过他? “你们两个少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王珏怒瞪着眼睛,声音已经因为暴怒的嘶吼而撕裂,混着喑哑的鸣叫从喉头发出。 她愤恨地将枪口抵在曲乐的额头上,巨大的力道让曲乐的头不住地后仰,紧紧贴在身后的树干上。 曲乐疼得直龇牙,愤愤地埋怨道:“你能不能轻点啊?枪没开都让你戳死了。” “少废话!!” 王珏的精神明显已经临近崩溃了。 她摁在扳机上的指头开始不住地颤抖,似乎随时就要摁动。 曲乐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斜瞥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白曜。 “你不是想要那个男人吗,我让给你好了。” “?” 王珏听到曲乐话的一瞬间,脸上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似哭似笑,简直比恶鬼还难看。 白曜双手插进兜里,无奈地朝着曲乐摇了摇头。 “小狐狸,你就这么把我拱手送人了?” “白当家,你舍不得我死吧,”曲乐瘪瘪嘴,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牺牲牺牲色相而已,我猜你不会介意的。” 白曜笑着走上前来,站定到王珏面前。 他优雅地轻俯下身,挑起王珏的下颌,让她的视线从曲乐身上移开,直视自己。 王珏的眼底即刻闪过情意的柔光,哪怕是认定了白曜无法爱她,王珏也半点拒绝不了这个男人。 白曜柔笑着轻声开口:“那我就陪你一夜,怎么样?” 他的声音温柔蛊惑,让人迷失。 王珏红着脸眨了眨眼,轻滚了一下干涩的喉咙。 白曜就这样与王珏调情一般地对峙着。 佣兵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环境在这一时间静谧到可怕。 只有断崖之下的水声与凌冽的风。 “哦对。” 猛然。 曲乐攀家常一样地叫了王珏一声:“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王珏一愣神,急忙从白曜的温柔视线中逃离,蓦然将头转回曲乐的方向,干什么的?什么意思? 曲乐莞尔一笑,将双手从绳扣中倏地抽出,反手扣住王珏的肩膀,拇指摁在她的两处肩窝上,紧咬着牙关狠命用力。 只一下,王珏的双臂便立马脱臼。 “啊啊———” 紧接着就是一声响彻山谷的哀嚎,王珏双手中的枪也随之应声掉地。 白曜在曲乐开始动作的第一时间,便闪身上前,幽灵一般的身影在佣兵之间穿梭,指间锋利的刀刃在佣兵的脖子上划下一个又一个绚烂的刀口。 喷薄而出的血液将空气都染上迷人的红。 直到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大块头才反应过来,端起手中的重机枪,朝着白曜的方向疯狂扫射。 可惜,还没有打出半圈子弹,枪声就戛然而止。 “哐当。” 机枪应声掉地。 大块头一愣一愣地低头,发现他的双手,早已跟着机枪一同掉落在地。 待他的哀嚎还未从喉咙里溢出,鲜血,便先一步从他的胸前炸开。 白曜抽出扎在他胸口上的刀刃,在他的衣袖上轻蹭了两下,用刀柄慢悠悠戳了下他的肩。 白曜看着晃然倒下的大块头,轻笑着说道:“晚安。” 他收起短刃,迈着潇洒的步伐擦过哀嚎痛哭的王珏,走到曲乐身边,将她脚上的绳索划开。 “我就知道,你果然很厉害。” 白曜刚出现在山崖上时,就注意到了曲乐在借用树皮摩擦手上的绳结。 汽车一路上的颠簸让绳结有了些许微妙的松动,曲乐也有了空间能够把反扣着的双手拧正。 绝不要让一个神偷抓到任何机会,否则,失败的一定会是你。 曲乐狠狠剜了微笑着的白曜一眼,怒气冲冲地哼道:“你还笑,我刚才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玩心收起来啊? 白曜没有理会曲乐的抱怨,将她一把揽在怀中,接着捡起王珏扔掉地上的银白色手枪,对准王珏的脑袋。 轻俯下身去,暧昧地凑到曲乐耳边,轻声哄问道:“这是白青会的新武器,虽然是手枪,但火力极强,十米内的距离能精准爆头,要不要试试?” 曲乐瞟了白曜一眼,并未作答。 只见她纤手轻抬,握上白曜手中的枪,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按着他的手指,扣动扳机。 “砰!” 在王珏连求饶都没来得及脱口的时候。 一声炸裂的响,她的半个脑袋就在这声轰鸣下被炸得粉碎。 曲乐嫌弃地看了看喷出来的血液和脑浆,恍然道:“原来真的能爆头。” 白曜盯着曲乐冷艳的侧脸,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接着收回拿枪的手,强硬地掰过曲乐的下巴。 曲乐还未反应,一记粗野的深吻便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白曜侵略性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地完全包裹,温凉的唇在她的唇舌间撕咬啃噬,不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 曲乐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迫承受这个男人疯狂的爱意。 缠绵过后,白曜轻轻松开已经被吻得失神的曲乐,邪肆地勾起唇角,语气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欣赏。 “小狐狸,你可真性感。” 第152章 真男人 ——废弃仓库—— 程翊微垂下头,深情地看向被他揽在怀中的小女人。 深不可测又一向冷傲的眼底,闪过难以言喻的满意神色。 陆浅感受到了程翊炽热的目光,她转头迎上去,睁着晶亮的眼,痴迷地望向程翊。 抬起干涸上血迹的手,贪婪地抚摸着那张让她疯狂的脸,柔声开口。 “我不会再允许,因为我、而产生任何伤害你的事了。” 程翊的眼睫轻颤几许,眸色瞬间暗了下去。 他看得到,陆浅眼中的坚定与决然,同她浓烈的情感一起,灼烧进他的心里。 他的蔷薇为了保护他,努力生出了荆棘。 爱能让人长出软肋,也能让人生出盔甲。 程翊轻勾起唇角,迷人地笑了起来,俯身贴在陆浅耳边,哄问道:“要不要给他个了断?” 陆浅顺着程翊的目光看向奄奄一息的文森佐,其实她本以为对人出刀是很难的,但看着地上这个算是被她杀死的人,貌似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 程翊看着陆浅有些思索但是并不恐慌的侧脸,微微挑眉,不由得满意地眯起了眼。 他的小姑娘,和他越来越像了。 接着牵起陆浅细嫩的手,攥在他握着枪的手心里。 “准备好了吗?” 那抹诱人而蛊惑的声音在陆浅耳边响起,海妖塞壬的陷阱让她连思考的能力都丢失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程翊轻握着陆浅的指,缓缓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 文森佐的喘息和抽搐戛然而止,血迹在他身下炸裂开来,如同于杀戮中盛放的花。 程翊反手收起冒着烟气的枪,牵起陆浅的手,抵在唇边轻吻,“第一次杀人,感觉怎么样?” 陆浅瘪了瘪嘴,轻摇着脑袋说道:“不是很喜欢,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你来吧。” 程翊宠溺一笑,“好,以后我来。” 突然,大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轰隆声。 陆浅好奇地朝外看去,只见隋唐双肩扛着机枪大摇大摆地从仓库门口走进来。 “操。” 隋唐进来看到遍地的死尸,先是怒骂了一声。 “老子以为能神兵天降呢,没想到帅全让你一个人耍了。” 程翊明显不是很买隋唐的账:“处理这点人,对我来说还谈不上耍帅。” 隋唐气的直翻白眼,他真是烦透了程翊这身又臭又硬的傲骨头。 青狸和祁煌跟在隋唐身后,随后也走了进来。 程翊扫了一眼几人,冷眉微挑,问向隋唐:“你把青狸喊来干什么?” “这不是怕要对轰吗,”隋唐举起机枪,朝着程翊的方向假装扫射一番,“有青狸肯定没在怕的。” 程翊轻笑一声:“呵,外面的人都处理了?” 隋唐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死的死、逃的逃了,懒得追。” 反正这帮人大概也不敢再回意大利了。 程翊没有多言,接过祁煌递来的手帕,轻蹭了两下手上已然干涸的血迹,朝青狸挥挥手,“青狸,把这炸了。” “是。” 程翊揽着陆浅,一路走出爆炸波及范围,将欲回身,查看一番爆炸点的安排情况。 陆浅抢先小跳两步,站定到程翊面前,拦住了他要回头的视线。 “程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程翊被她的动作和问话搞得一懵,轻眨两下眼,疑惑问道:“什么?” 陆浅掰过程翊的脸,将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她脸上,大眼睛笑得眯成两弯月牙。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程翊怔了一下,抬手,蹭过陆浅柔嫩的唇瓣,声音低沉而粗哑:“小东西,你现在真是性感得要命。” 陆浅抬手揽上程翊的脖颈,将自己的双唇如数奉上。 “既然我这么性感,那就给我个热吻。” 程翊的眼中席卷起异样的疯狂,他大力揽起陆浅的腰,全力拥抱着她的手臂上,青筋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恨不得用上十二分的力气。 陆浅踮起脚尖,热情地回应着程翊的疯狂,将一切理智抛诸脑后,天地间只剩爱人、与爱意。 热浪席卷着空气吹拂起二人的衣袂。 一切都是混乱的、冲击的、轰鸣的。 二人就在这能吞噬天地的爆炸中激烈地拥吻,辗转厮磨、予取予求。 他们之间,比爆炸中心都要炙热。 空气压缩、膨胀、继而爆裂。 直到唇齿之间流出汩汩鲜血,两人的血液汇集、拧成一股,缓缓流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即便疼痛难耐,也不愿分开。 身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烈焰在空气中熠熠翻滚。 而面前,是刚从地平线升起的温暖朝阳。 第153章 好天气 ——河道断崖—— 曲乐看着白曜深情而温柔的眼睛,听着他直接露骨的夸赞,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 因为她发现她竟然……很享受这个吻。 白曜的目光打在曲乐绯红的脸蛋上,逐渐由爱意欣赏转变为情欲的侵略。 他牵起曲乐的手,向下扯去,粗野的呼吸夹杂着情欲的呼唤:“小狐狸,你介意第一次野.战吗?” 直至碰到陌生的触感,曲乐的脸瞬间从温热一路烧红到快要炸开。 “死变态!!放开我!!” 曲乐死命扯回手,但指尖还残留着无法忽视的温度。 那……那……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越想越脸红,有些害怕,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白曜倒是很受用曲乐的反应,他抬手揉了揉曲乐的头发,宠溺笑笑。 “开玩笑的,我舍不得。” 曲乐听闻,身上一僵。 这句明明也是耍流氓,但却狠狠地钻进了曲乐的心里。 她低下头,喏喏地埋怨了句:“……变态。” 白曜脸上的笑容加大了两分,在月光的照耀下,邪气妖娆。 突然间,本以为尘埃落定时,树林中又传出悉悉簌簌的脚步声,还混杂着精兵武器的撞击音。 曲乐瞬间警觉。 “卧槽!不会是文森佐的人吧?”她俏脸一拧,表情即刻扭曲到了极点,“这怎么阴魂不散呢?” 白曜抿起唇,抬手蹭了蹭曲乐的脸颊,“怎么办小狐狸?” 曲乐不耐烦地打掉白曜的手,“什么怎么办啊!” 文森佐肯定是来杀白曜的,而且就照她和白曜的关系,白曜死了她也活不了,必须得想办法逃跑。 问题是这断崖往哪跑啊? 曲乐四周巡视一圈,一步步挪蹭到断崖边,仔细看了一眼崖下的河水。 有些湍急,不过深度应该足够,而且断崖高度不算太高,跳下去大概有点疼,但是死不了。 曲乐看了白曜一眼,“会游泳吗你?” “嗯?”白曜眯起眼轻嗯一声。 “我先说好,我可拖不动你,”曲乐没有半分犹豫,脱掉身上的外套,露出贴身的衣物,“咱俩待会往下跳,顺着河就能跑。” 白曜看到曲乐白皙的皮肤,眼前一亮,抬手就将她揽到怀里,左蹭右摸。 “小狐狸,你好主动。” “主动个屁啊!穿着外套游不起来!”曲乐死命推着白曜的脸,“你别闹了,他们马上就追来了!” 曲乐扯起手上的发带,将长发牢牢绑住,尽量减少河水阻力。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曲乐面对着悬崖,不断地深吸着气,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一把拉过白曜的手,慎重交代道:“等下我数三二一,咱们就跳。” 白曜能感受到,曲乐的手心有些轻颤,他温柔地眯起眼来,轻声应下:“好。” 当一大批人马刚从树林中冒出头来,曲乐大声喊道: “三,二,一!” “跳!!!” 白曜就这么被曲乐拉着,纵身一跃顺着断崖跳下。 刚从树林中钻出来的赤枭看到二人的动作,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两三步窜上去,抬手就要去拉白曜的胳膊。 “少!” 大声而急切。 “…………爷……” 但还未等碰到白曜的身体,赤枭便十分迟疑地叫出后半个音节,连音量也降了下去。 因为他看见,白曜面对着他抬起手,并拢两根手指,朝着众人作了个潇洒的手势,脸上洋溢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笑容与喜悦。 曲乐刚从悬崖跃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回头问向跟她一同跳出来的白曜。 “那人喊你什么?” 白曜笑着回应:“少爷啊。” 曲乐的眼睛瞪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小,愤恨地怒骂道:“你他妈怎么不告诉我是赤枭来了啊啊啊啊!” 白曜手上用力,将悬空的曲乐一把揽进怀里,邪笑道:“你也没问呢。” 下一秒,二人便在重力的作用下,急速坠落。 “啊啊啊啊————” 朝阳划开山间的浓雾,照耀在湍急的河面上。 一声划破天际的亘长哀嚎在山谷之间幽幽回荡,将林间的鸟兽从沉睡之中激起。 飞鸟飞入山涧盘旋,走兽也钻出辛勤搭建的窝。 赤枭低头看了断崖下一眼,又抬头望了望天。 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第154章 请多指教 ——山间别墅—— 冷色调的会客厅中,浩浩荡荡站着一排高大俊伟的男人。 主桌前的黑色沙发中,歪坐着一个更加狂放不羁的身影。 程翊大手搭在陆浅柔顺的长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微阖眉目,懒懒地晃着手中的酒杯,颇有一股醉玉颓山之感。 “程当家,我替少爷来传信,人,他要带走。” 站在程翊正前方的赤枭,冷硬地开口。 “呵,”程翊冷笑一声,将酒杯顿顿朝桌上一砸,“他不是已经把人带走了吗?” 赤枭冰山样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继续冷硬地回道:“话我已经带到了,程当家再会。” 接着朝程翊轻鞠一躬,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陆浅开口叫住赤枭。 赤枭顿住脚步,疑惑回头。 程翊也低头,疑惑地看了怀里的小女人一眼。 陆浅支起身来,凑到程翊耳边说了些什么,程翊的表情从困惑逐渐转变为纠结。 陆浅说罢,忽闪着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看向程翊。 程翊被她这小鹿一样的眼神看得心焦,抬手无奈地按了下眉心。 “煌。” 程翊摆摆手,示意祁煌凑过来。 祁煌恭敬弯下腰,将耳朵送到程翊脸边。 但随着程翊的话语入耳,祁煌的面色和眼神都变得越来越奇怪且扭曲,他的下巴不受控制地下沉,惊讶到快要脱臼。 “???” 他没听错吧?? 陆浅转过身去,睁着闪亮的眼,朝祁煌郑重点了两下头。 祁煌为难地抿了抿嘴,沉声应下。 “……是。” * 竹下春站在别墅门前,百无聊赖地踹着地上的石子,等赤枭出来。 “吱呀”一声。 别墅的大门打开,她满怀期待地看向屋内的来人。 不过却没有等到她期待的赤枭。 在那抹红发出来的一刹那,竹下春眼中的期待猛然转变为喜悦的兴味。 “帅哥!” 竹下春大喊着,连忙朝祁煌挥手,扯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祁煌抬眼,看到面前这个小姑娘,先是蹙了下眉头。 竹下春看到祁煌的表情,瞬间瘪下了嘴,娇嗔地埋怨道:“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祁煌支支吾吾地回应:“那倒是没有……” 他当然记得。 可是她对自己这么热情干嘛? 看到祁煌复杂的表情,竹下春开心地笑了起来,两颗小虎牙笑到全部露了出来。 “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记得我。” 祁煌被她笑懵了,疑惑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竹下春没有回话,朝着祁煌神秘地招了招手。 祁煌一愣,接着走上前去,“什么事?” 竹下春不依不饶,“过来,我问你点事。” 祁煌上前两步,迟疑着把耳朵朝竹下春凑了凑。 竹下春踮起脚,凑到祁煌耳边,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 祁煌的面容更复杂了,他歪过脑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竹下春。 竹下春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 祁煌的语调有些不自然:“……你问这个干什么?” 竹下春抬起手,指向自己的鼻尖,“你要是没有女朋友的话,看我可以吗?” “……” 眼见祁煌沉默,竹下春继续补充道:“你要是有女朋友的话,介意多一个吗?” “……?” 祁煌的cpu瞬间过载,这两句话怎么这么难理解呢? 竹下春一脸惊喜,直接揽上祁煌的脖子,在那张帅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啦!” “???” 祁煌顿顿地歪过脑袋,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少女脸。 少女唇瓣柔软温热的感觉好像还留在脸颊上,让他一阵恍惚。 竹下春放开祁煌的脖子,站定到他面前,朝他微笑着伸出手。 “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竹下春,以后请多指教,我的男朋友~” 第155章 酒局 日既西倾,夜色作衬。 星野沉寂而广袤,过于稀疏的云让天空看起来有些寂寥。 柔软的白色大床上,一个玲珑的身影呜咽着翻了个身。 “嗯……” 曲乐翻身仰躺在床上,发出一声长哼。 ……睡得好爽。 她大剌剌地伸出手,想伸个懒腰,但是手心猛然触及到柔软绵密的被褥,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就从朦胧中清醒了过来。 “卧槽。”这是哪? 她猛地一睁眼,从床上腾地一下坐起来。 曲乐恍惚地看了看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本来的衣服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很显身材的白色连衣裙。 修身的剪裁把曲乐的腰身勾勒得极其完美,她的长相本就英气冷艳,加之那双冷媚的眼,整个人带着一股精致的疏离感,穿上这一身白裙,倒有些别样的性感意味。 曲乐有些拘谨,她还从没穿过这种衣服。 她确认过安全后,收回目光,摸了摸自己还不是很清醒的脑袋,愤愤骂了一句:“操,白曜这个狗娘养的。” 要是白曜早一秒钟告诉她来人是赤枭,她也不至于要拉着他从断崖上跳下来,还顺着河道从山上一路漂流下来,差点淹死。 那个变态色魔死也就死了,她天生丽质大好青春,连床都没上过,死了多可惜。 曲乐在心里愤愤把白曜的八辈祖宗骂了一遍,接着抬眼环视了一圈屋内。 简约的卧室,面积不算大,家具和装修以白色为主,有一种禁欲感。 床头放着几本书,很整洁但不新,明显是被人经常翻看的。 曲乐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看了下,是全日文的,她看不懂。 书中央有一张薄薄的丝绸制细带,平整地夹在书页里,曲乐猜想这个大概是书签。 她突然间想起了陆浅。 陆浅也是这样的习惯,舍不得折书页、舍不得用书签,也用一根不会留痕迹的细线作标记,所以她看完的书都像没翻过的一样。 曲乐慢慢将书放回去,不禁疑惑,这到底是哪啊? 她踩着拖鞋下了床,顿了顿有些软麻的腿,只是跳个河而已,怎么感觉脚底下有点飘呢? 曲乐扶着墙走出房门,看到走廊的一瞬间,才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夜幕下昏暗的长廊,从头到尾紧闭着的大门,把她的思绪一下子带回了跟白曜打架的那个晚上。 这不是扶桑大使馆吗?白曜把她带到这来的? 她顺着长廊,边想边走。 她只记得自己和白曜从河里上来之后,刚走了一阵就有些头晕,大概还有些着凉,然后就吐了,再然后…… 曲乐奋力晃了晃脑袋,一点都不记得了。 一路走出大门,看到的人她都不认识,大抵都是白青会的手下。 直到走近后院,她才依稀看到远处有几个熟悉的人影。 月光打下成片的椴树荫中,赤枭、云起、竹下春正围在大石桌前,桌上摆着一堆空酒瓶和赌博用具。 云起单脚踩在石凳上,意气风发地摇着骰子,竹下春在一旁盯得认真,嘴里念念叨叨,赤枭双手环胸,也专注地盯着骰子筒。 看样子几个人玩得很是尽兴。 云起啪地一声将骰子筒扣在桌上,朝着二人兴味一笑,“庄家怎么说?” “劈!” 竹下春一副天道在我的模样,狠顿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赤枭头都没抬,从身边的酒箱里抽出一瓶威士忌,顿在桌上。 “反劈。” 云起脸上的笑容又加大了,兴致昂扬地一甩手腕。 “开!” “二一、三六,豹子,作大,”云起扔下手中的骰子盒,朝竹下春耸耸肩,“庄家输。” “啊………!!!”竹下春一脸懊恼,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凭什么总是赤枭赢啊!!!” 赤枭瞥了一眼竹下春,冷冷地开口:“技术不行,多练。” 竹下春现在恨得要命,妈的,她就不该劈,两杯威士忌喝下去要命了该。 竹下春正在这盘算着怎么逃酒,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曲乐。 她脑中灵光一闪,大师姐你真是我的救星! 她急忙弹跳着站起身来,朝曲乐挥挥手,“呦!醒啦?” 赤枭和云起听到竹下春的话,也纷纷回头看去。 曲乐慢悠悠走来,轻轻抬手,朝着围在石桌前的三人挥手示意了一下。 “迎风呢?” 云起和竹下春对视一眼,笑得张扬,“他酒量不行,让我们几个喝吐了。” 曲乐了然笑笑,微微点头。 迎风这个相对老实的人,跟这帮人混在一起真是难为他。 云起识趣地给曲乐让出一个位置,自己则挪蹭挪蹭坐到了赤枭身边。 曲乐坐在石凳上,拧拧脖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揶揄了一句:“我居然在这睡了一天。” “一天?”竹下春惊异地反问一声,接着抬起三根手指头,在曲乐面前晃了晃,“三天了!我的大师姐!” “???” 曲乐倏地睁圆了眼,面露惊讶,朝着几人困惑地眨了眨,“三天?!” “对啊,那天我和赤枭一起去下游河道救你和当家,”云起抬手揽上赤枭的肩膀,拿起面前的酒杯晃荡晃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晕在当家怀里了,我们把你带回来,给你检查了下身体,你就一直睡到现在了。” 赤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意思是同意云起的话。 曲乐听到这,有些尴尬,抬手挠了挠太阳穴,轻咂了下嘴,“那他……没事吧?” 说到底,还是她拉着白曜跳下去的。 竹下春走上前去,搭上曲乐的肩膀,爽快地笑了笑,“哎呀,没事没事,我们当家抗造。” “……” 曲乐无奈地瘪了瘪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赤枭从冰桶里掏出两块冰,丢进杯里,递到曲乐面前。 曲乐有些懵。 “赤枭的意思就是,让你想喝什么自己倒,”云起抢先一步接过酒杯,“我来吧,你想喝什么?” “人头马?”竹下春拿起酒瓶摇了摇,“还是百利甜?” 曲乐拿起旁边的苦艾酒,递给云起,“威士忌,加点这个。” “曼哈顿!”云起接过酒瓶,伸出手朝曲乐点了点,语气满意,“会喝啊,狐狸小姐。” 曲乐微微一笑,“偶尔喝点。” 她和陆浅一样,都爱喝上一口,但酒量不算好,尤其是陆浅,只能是点到为止。 第156章 折服 云起将倒好的酒杯朝曲乐一推,“你刚醒,咱们就少喝点,聊聊天。” 曲乐自然地接下,没有半分拘束。 她本来就是个随性的人,白青会的大伙还真就挺合她性子,赤枭除了不太爱说话,别的也没什么难相处的地方。 “师姐,你什么时候从师父那走的?” 竹下春坐在石桌上,一边朝嘴里扔巧克力豆一边问。 曲乐抿了一口酒,思索一番,回答道:“五年前吧,具体什么日子不记得了,好像也是夏天。” “啊?”竹下春不满地发出一声,“那我俩也太没缘分了,你说的那时候我刚到师父手下。” 曲乐随意地笑笑,“那我俩现在还能碰见,不也算有缘分?” 竹下春挑挑眉毛,晃了晃脑袋露出一副俏皮的笑容。 “也是。” 接着,她给云起使了个眼色。 云起一瞬间就接收到了竹下春的暗示。 “哎,春,”他假装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给狐狸小姐说说,你是怎么到当家手底下的。” 竹下春听闻,也跟着猛地一拍手,“哎对!” 接着看向曲乐,“师姐你先猜猜,我怎么到当家手底下的。” “我猜?”曲乐先疑惑了一下,接着便脱口而出,“不就是白青会去师父那选人,选中你了呗。” 青山岳手下的徒弟从不是专供千机锁的,只要是有势力、他看得上的帮会,都可以去选人,两边都同意就可以直接入席。 虽然盗门的争斗很残酷,但这也算是师父为他们算计的最后一步好棋。 竹下春摇摇头,开始卖起了关子:“对,但不完全对。” 曲乐更疑惑了:“什么意思?” 竹下春抿起嘴,俏皮地摇了摇小脑袋,“当年当家确实是挑中我了,但是我本意并不想去白青会。” 曲乐倒是有些不解了,白青会权势滔天,本部又在东亚,东欧也有不少势力,白青会的席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你为什么不想去?” “这件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竹下春将两条腿抬上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起来,开始讲当年的故事。 “我九岁之前,过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我从小就是个浑小孩,贪玩、逃学、打架、小偷小摸。” “我还有一个姐姐,比我大四岁,我们的父母只是扶桑一个小镇里最普通的渔民。 他们都敦厚老实,每天跟在我闯的祸后面给我收拾、替我道歉。” 竹下春双手撑着下巴,不自觉地笑了笑。 “不过他们从来不骂我,也不打我,我姐姐最喜欢说:阿春就是贪玩,她不是个坏孩子。 我们一家人就这样,每天过着不算富足的生活,但是幸福安稳。” “直到我九岁那年,扶桑的黑帮在小镇上空交了火,而他们打过来的流弹,不偏不倚地掉落在了我家里,炸死了我的父母,他们刚刚出海三天回来,刚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 “如果只是这样,我可能会觉得这是天灾人祸,会愤怒、也会仇恨,但也没办法做什么。” 竹下春轻顿了一下,悄悄攥起指尖。 “可是两边的老大,为了抹去这场黑帮战斗的痕迹,派人来清走了罪证。 他们把我的姐姐抓走了。 而我因为贪玩跑出去,侥幸避开了这次灾难。 我知道我姐姐还活着,因为我以前总是喜欢闯祸,她就会在家门口画上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符号,告诉我爸妈很生气,叫我先不要回家。 而那天,我在门口看到了那个符号。” 曲乐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侥幸逃脱的那个人,才是这场灾难之中最痛苦的那个。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镇子周围的人多少封口费、或是用了什么威胁手段。 他们都装作不认识我,说不认识什么姓竹下的渔夫,只叫我快走。” “从那像梦的一天之后,我的世界就崩塌了,我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这一流浪就是两年。” “十一岁那年,我刚准备从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头身上偷出皮夹,想着,终于能去吃一顿饱饭。 但是没想到那个老头好厉害,我的手刚伸到他的衣兜旁,连碰都没碰到,他就开口问我:你想要我的皮夹吗? 我吓得要命,连跑都忘了,我在想我完了,我这种小偷被抓到,连被打死都不会有人管。” “但是他不光没打我,还带我买了衣服、吃了饭,听了我的故事,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当时以为那是个喜欢萝莉的老变态,但是我还是答应了。 因为他说他能帮我找我姐姐。” “不过等到了门派我才知道,那个老头不是什么老变态,而是大名鼎鼎的神窃手青山岳。 就这样,我留在了师父手底下,一呆就是三年。 我也真的借助师父的势力,查到了姐姐的下落。” 说到这,竹下春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齿间都咬着怒意,“她当年才十三岁,那些黑帮,丧尽天良地把她卖去了下属的红灯区。 而我查到我姐姐的下落时,她早已不堪受辱,自杀在了那个地狱里。” 竹下春双手撑起脸,平复了一下刚要翻涌起来的情绪。 “我对扶桑的势力是恨之入骨的,我想到欧洲去,至少不能在东亚,我必须要报仇。” “所以当时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当家。 当家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就离开了。 我当时也庆幸他并没有过多纠缠,毕竟我那时候还要靠师父庇佑,不想给他带来太多麻烦。” “但我没想到,三天后当家又来了,他第二次来见我时,带来了两个男人。 赤枭把那两个中年男人,五花大绑地扔在我面前。 我还在疑惑着,当家开口了: ‘你不是要报仇吗?我给你机会,’他扔给我一把手枪,‘让我看看你报仇的决心。’” “我彻底愣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当家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而且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中、掉落的一枚无人在意的流弹,他不光能查的一清二楚,还能让那两个黑帮老大跪在我面前,让我有机会亲自了结他们。” 竹下春抬头望了望月亮。 “我的恨意早就在日夜的煎熬中浓郁到了极点,那时候的我甚至还不会用枪,但我根本没有半点犹豫,我捡起枪,朝着那两个男人举起。 我边哭边摁动着扳机,一声、一声、又一声,直到子弹被我打空、直到那两个男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但我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手,还在不断地摁动早已空匣的枪,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接着,当家一手拿过我手中的枪,朝着泪眼蒙蒙的我伸出手,温柔地对我笑道:走吧,春。” “那一刻,那个所有人眼中的阎罗,就是我的神佛,渡一切苦厄,照五蕴皆空。” “从那一天起,我便决定,要追随当家一辈子。” 曲乐看着竹下春虔诚的侧脸,有些出了神。 她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不知道是在看竹下春,还是在看那个她心里的男人。 竹下春看着懵懵的曲乐,抿起猫唇,笑着龇起两颗俏皮的小虎牙,亮出掌心的巧克力,递到她面前。 “当家只要是面对认定的人,他一定会付出全部,同样,被当家认定的人,也一定会为他所折服。” 第157章 无法比拟 云起抬起酒杯,朝曲乐的方向点了点,“我们当家虽然做事随性,但是他一旦认定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他的认真也是旁人绝对无法比拟的。” 赤枭双手环胸,冷着脸也点了点头。 “……”曲乐有些尴尬,眼神在三人之间飘忽,神情十分不自然,“你们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竹下春看着曲乐摇摆不定的样子,笑容加大了两分。 “我们想告诉你,当家对你可是真心的。”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小方盒,递到曲乐面前。 “这东西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 曲乐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东西她确实再熟悉不过。 这是盗门用来练手的高精机械锁,那是他们每天比吃饭喝水还要平常的训练。 见了这玩意比亲妈都亲。 曲乐低垂下眼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我的手现在已经打不开这个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看着竹下春一副尽在掌控的表情,曲乐一头雾水。 竹下春颠了颠手中的机械锁,朝曲乐挑了挑眉。 曲乐只好半信半疑地接过,竹下春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试试嘛。” 曲乐闷叹了口气,“嗐,都说了我现在的手已经开不了这个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拧起手中的锁,似乎是在朝竹下春证明,她的手已经废到不能再废了。 “别看我的手现在这样,但我跟你说,以前这种锁,我一手开一个都……” “咔哒。” 一声异样的响从手中传来。 机械锁应声而开的那一刻,曲乐的瞳孔都跟着缩小了两分。 “……” 曲乐顿顿地低下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掌心,还有那个被她轻易打开的锁。 她的手……不抖了? 在她废掉自己手的这五年中,她也曾不死心地一遍遍地试着去开锁,但没有一次成功的。 再次不借助药物感受到这种感觉,让曲乐如同获得了新生一般。 但是这种欣喜,立刻转变为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她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赤枭和云起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曲乐,脸上的神色平淡如常。 “怎么样?”竹下春笑看着曲乐的反应,“你这么聪明,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 曲乐身躯一震。 竹下春的话无疑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曲乐的心顿时扑棱棱地跳起来,节奏和章程全都乱了套,鼓点般的心跳能传到耳膜上,让她的脑袋都开始轰鸣。 她的手是江栾都无能为力的……只有神经芯片能治。 那可是re集团投资千亿的神经芯片。 白曜……为什么要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她的心彻底乱了。 她不是个懂感情的人,但这个男人的出现总能把她平静的心搞得一团乱麻。 好的、坏的、恶劣的、羞耻的。 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一切的一切都跟他有关。 顿时,一种过于陌生的酸涩情绪从心中生出,让曲乐的眼眶逐渐泛起红来。 那双一向幽深晦暗的狐狸眼中,荡漾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纯净颜色,明亮而透彻,就像是一汪浅湖,能一眼看到底。 曲乐看着自己的手越来越模糊,掌心上感受到几滴温凉的水滴溅落上去。 曲乐以为是下雨了,恍然地抬起头。 看着天空高挂的圆月,和万里无云的晴空,才发觉,那是她落的泪。 赤枭冷淡的眉目舒展了一些,朝着曲乐淡淡开口,沉寂的声音传的极远。 “还要多谢程当家愿意让我把数据带回来。” 听到赤枭的念白,曲乐的心脏狠狠地漏了一拍。 她决然地抬手蹭掉眼眶中的泪,默默转过身去。 “我去找他。” 看着曲乐这副样子,坐在长桌边的三人,互相笑着使了个眼色。 竹下春紧接着迅速跳到曲乐面前,将她拦住。 “哎哎哎!跟咱们喝完再去,当家就在这又不会跑。” “对啊,这个时间当家应该还在工作,你去了也是白去,跟咱们先喝尽兴。” 云起说着,就已经把新的一箱酒从桌子下面搬了出来。 “可是……” 曲乐怕自己不趁这个时候问,以后就更问不出口了。 “哎呀,来吧来吧,”竹下春一把揽上曲乐的肩,“喝点酒也壮壮胆不是?” 看着曲乐纠结的样子,竹下春没有给她半分思考的时间,抬手一挥,大喊一声。 “枭!倒酒!” …… 云起看着眼前这个被他们几个灌的随时都要栽倒的女人,有些担忧。 “真不用我们送送你?” 曲乐使劲搓了搓眼睛,撑着身子站起来,朝几人爽快地摆摆手。 “不、不……不用!我自己……能找……走过去。” 竹下春看着曲乐一瘸一拐、一步一坎的走姿,手肘架上赤枭的肩,眼神扫过云起和赤枭。 “你们说,咱们是不是要有小少主了?” 云起咂了咂嘴,“我觉得快了。” 赤枭仍旧面无表情,但首肯地点了点头。 第158章 他不喜欢我 曲乐悠荡着走在会馆的走廊里,脚下步履蹒跚。 她揉了揉眼,这走廊的地砖怎么还带漂移的呢? 她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没想到赤枭他们几个酒量这么好。 她要干嘛来着?哦对,找白曜,问芯片的事。 曲乐摸索着三楼的墙壁,朝着眼前唯一亮着灯光的房门走去。 那房门没有关上,开着一道小小的缝隙,曲乐伸出手去,轻轻地将房门的小缝推大了些。 她看向屋内,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一个欣长挺拔的身影,正慵懒地陷在沙发中,骨节分明的漂亮大手间,擎着一本烫金脊的书,另一只手撑在太阳穴处轻点着,带着些许散漫的意味。 他穿了一套白色的衬衫和休闲裤,胸前的扣子诱惑人般地只扣了三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白皙精壮的胸膛。 银丝眼镜下藏着的凤眸,幽冷地盯着手中的书,白皙的面颊在暖黄的灯下更显妖冶,禁欲中带着些许勾人的色情,想让人把他拉下神坛。 清幽与妖艳,这两个不相容的词,竟然完美地融合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她是在做梦吗? 曲乐一瞬间便被诱惑住了,完全忘了自己是要来干什么的。 脚步顿顿地,一步也迈不开,她的眼神也半分不受控制,根本没法从这个身影上抽离。 “谁?” 那人开口了,声音带着冷,曲乐不禁打了一哆嗦。 她瞬间就有种做贼被抓的感觉,想逃跑。 但是她现在头晕的要命,脚下虚浮得很,左脚绊右脚地就要踩空。 曲乐抬手撑上门框,稳了稳身形,抬手捂上眼睛和额头,使劲晃了晃脑袋。 “对、对不起……”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卧房门口的人影,白曜是十分诧异的。 “你怎么来了?” 他没想到曲乐会这个时候醒来。 曲乐被这么一问,呆愣愣站在门口,扶着门框,一时结巴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我……我……” 她怎么来了?她来哪了?她干嘛来了?这是哪啊?他是谁啊? 不过长得好好看,像假的…… 白曜看到曲乐那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不禁皱了皱那张妖冶的脸。 她这是……喝酒了? 他蹙着眉轻声问道:“你喝酒了?” 曲乐傻愣愣地张嘴:“啊……喝了……一点……” 白曜不禁无奈地哼笑一声,这是喝了一点?都醉成这样了。 他收起手中的书,继续问道:“跟谁喝的?” “跟,”曲乐小小地打了个闷嗝,“春……他们……” 听到曲乐含糊不清的回答,白曜心下了然了些。 白青会这些人个顶个都是酒鬼,曲乐还敢一个人喝一群,难怪要把她喝成这样。 白曜摘下眼镜,从沙发椅里站起身来,径直走向曲乐。 “要陪我坐一会吗?” 曲乐抬起头,看到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好帅好美的一张脸。 “啊!好啊,嘿嘿。” 她的花痴瞬间就犯了。 白曜也没含糊,听到曲乐肯定的回答,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迈起长腿坐回沙发椅上。 曲乐就这么任着白曜把她放到腿上,还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欣赏着面前这张帅脸。 白曜被她盯得奇怪,无奈地笑问道:“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曲乐晕乎乎地伸手,刮过白曜凌厉的颌角,脸上扯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你长得真好看……嘿嘿。” 虽然这不是白曜最想听到的话,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那笑容炫惑灭顶。 看着曲乐满带醉意的小脸,白曜抬手轻抚着,半哄诱半引导地开口问道: “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吗?” 曲乐皱起眉头,屈起手指抵在唇边,“……好像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白曜的脸上有些变了颜色,声音急转直下:“还有谁比我更好看?” 现在正迷迷糊糊的曲乐同学半点没感觉到白曜有些生气了,自顾自地回答道: “还有一个人……跟你长得很像……跟你、跟你一样好看……” 白曜听到曲乐嘴里呢喃的回答,气瞬间就顺了,略带玩味地问道。 “他那么好看,你喜欢他吗?” 醉得不省人事的小狐狸一听到这句话,开始极力扭转起自己卡壳的大脑,想思考出一个结果。 看着曲乐慢慢拧起来的小脸,白曜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 “喜欢吗?” 曲乐听到这一句温柔的哄问,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但没点两下又开始疯狂摇头。 白曜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温润勾着的嘴角放大了两分笑意。 “什么意思呢?” 曲乐俏脸紧皱着,纠结地低下头,委屈地喃喃道:“可是他又不喜欢我……” 白曜看着曲乐这副娇憨的模样,心口都开始收紧,从中涌出一股难熬的乱流,在他的神经里搅乱着。 意思就是喜欢。 他凑近曲乐带着些酒气的小脸,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他……他打我!” 曲乐扶着白曜的肩,强支起上半身,那激动的语气如控诉一般,带着醉酒的粘腻,又像撒娇。 白曜抬手捋过曲乐的后背,安慰着有些炸毛的小狐狸。 “嗯,打你,然后呢?” “他、他还……让我脱衣服。” 曲乐说罢,小脸又红上两分,在白曜的眼中看来,分外可人。 “嗯,还有吗?” 曲乐睁起那双迷蒙的眼睛,晶亮的眼忽闪地眨着,水雾潋滟里有些委屈神色。 “他……嗯,他就会调戏我……只想跟我上床……” 曲乐越说越委屈,后面都带上了哭腔,声音也逐渐变小。 白曜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他确实是想上床没错,但他做的其他事情都被这小狐狸一口吃了? 白曜耐下性子,轻抚着曲乐柔顺的长发,继续安慰道:“别的呢?” 第159章 自找的 曲乐扬起绯红的小脸,发出一声娇嗔的哼声,极力思考了好一阵,低下头飞快地晃了晃脑袋。 那模样像一只甩水的小动物。 接着她囫囵地开口,口齿都变得不太清晰:“没……没有了……” 晃脑袋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停下来的时候曲乐本来就因醉酒而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两分。 她撑在白曜肩膀上的双手也泄了力,整个人不住地往他胸膛上趴。 白曜扶住曲乐的腰肢,拉着她的手将她扯下两分,曲乐本就因醉酒而柔软的腰肢,更是以一个极其离谱的弧度贴敷在了白曜身上。 他暧昧地抵上她温热的额头,继续哄问道:“如果我说他喜欢你,你会喜欢他吗?” 白曜的声音再度响起,温柔而低哑,带着些急不可耐,沾染着丝丝情欲,蛊人到了极点。 曲乐被问怔了,眼睫轻颤着,击打着眼中的薄雾。 她就这么盯着这双近在咫尺的温柔眼睛,她好像看见面前这个好看的男人和她记忆里的那个重合了,本来有些模糊的形象,陡然变得具象而可亲。 看着眼前这张脸,曲乐的小脑袋不自觉地点了一下。 “嗯……” 听到那声娇嗔的闷哼,白曜的眼神瞬间就暗了下去,幽深的眼底泛起层层浪潮,似乎要将眼前娇憨的人儿吞没。 他心中的暗流抑制不住地向外涌动,那种狂热到要烧毁一切的感觉,裹挟着他的神经,让他难以自控。 一切的一切,都在激烈地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体对面前这个女人有多重的反应。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一件事物,想完全且绝对地占有。 白曜本来就是个疯子,爱与不爱都是疯魔的,纯粹到了极点,同样也疯狂到了极点。 白曜伸手拂过曲乐涨红的小脸,妖异的眼眸中翻滚的灼热,同来自地狱的烈火。 他低沉着嗓音,带着十足的危险意味。 “小狐狸,这次可是你自找的。” 白曜没有半秒钟的迟疑,一把捞起已经醉得人格出窍的曲乐,朝着卧房走去。 曲乐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陷入了一片柔软,那柔软让她舒适到发出闷哼。 “嗯……” 白曜的眼中即刻闪过欲色的光,大手一挥,将曲乐身上的裙子一把扯掉,衣扣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的声音,足以证明他的动作有多粗暴。 他双手撑在曲乐的身体两侧,欣赏着面前脸泛红晕的女人,眼光划过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最终定在那张红唇上。 “唔……” 嘴唇上传来疼痛,灼得曲乐火辣辣地痒,但是又有些清凉,让她因酒精而燥热的身体不自觉地去索求贴敷这份清凉。 白曜狂乱地席卷着她口中的每一处,半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曲乐抬手抵住白曜的胸膛,不明地呜咽着,甩起脑袋想离开白曜的唇。 白曜慢慢收揽起他的狂肆,在曲乐的唇上一下下轻点着,柔声问道。 “怎么了?” 曲乐喘着气,娇声埋怨道:“慢……慢点,喘不过气……” 曲乐娇嗔的样子让白曜眼底的欲望愈发浓重,她如此不设防的模样,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致命的春药。 “那我慢点,” 白曜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在这副让他迷乱的躯体上贪婪地游走着,嗓中溢出的声音如同是鬼魅的呼唤。 “小狐狸乖乖的,好不好?” 曲乐在他的抚摸下,呼吸都乱了套,身上也开始不住地泛起潮红,欲望的露珠逐渐溢满出来。 她含糊不清地闷答了一声。 “……好。” …… 曲乐的眼里噙着泪,看着眼前陌生的玩意儿,撒娇般地央求道:“不要……会疼……” “不会疼。” 白曜诱哄一般地掀开曲乐的长腿,在她光洁的身体上落下细密的吻。 “我轻一些。” 房门中传来染着绯色的靡音,爱意从平和到浓烈,有女孩的哭叫和求饶夹杂在其中。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曲乐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空中漂浮,像是飞蛾扑火,去自毁式地索求着什么,四肢百骸都粉碎在了空气中。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极舒爽的梦。 梦里还有个帅到只应见画的男人。 第160章 爱和归宿 晨曦露重,万里晴空。 又是一个好天气。 床上一双缠绵的身影,赤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那刺眼的光芒让那个纤细的身影先不悦地哼咛了起来。 “唔……”昨晚睡觉忘记拉窗帘了吗? 曲乐拧着腰翻了个身,紧皱起眉头,她怎么有点头痛……还有点腰酸背痛,怎么好像下身也有点痛? 哦对,她昨晚喝酒来着。 喝了酒然后呢…… 曲乐伸出手,弓起腰,想伸个懒腰,却觉得手上感受到了一点异样的阻力。 一大片滑滑的、有点硬……但摸起来的手感是弹手的好,这是什么东西? 她想睁开眼看一看,但是实在太困了,算了不看了。 不看归不看,摸还是要摸的,她顺着纹路轻轻地抚摸着,那舒服的手感就快把她摸睡着了。 “小狐狸你摸够了没有?” 还在迷蒙着,曲乐只听耳边传来一声男人带着粗喘的低吼。 曲乐这一下子睡意全无了,腾地一下睁开眼,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她一顿一顿地顺着自己的胳膊朝手上看去,只见她的小手正抚摸在男人肌肉坚实的下腹上。 而再往下的那硕大玩意儿,已经在她撩拨的抚摸下昂扬了起来。 再看回她自己的身上,也是一丝不挂。 “啊!!” 曲乐瞬间尖叫出声,一把扯上被单,将自己全裸的躯体一把裹上。 白曜被这声尖叫闹得直眯眼,抬手挠了挠耳朵,坐起身来,悠哉地靠在床头。 曲乐看着面前和她一样全裸的男人,结结巴巴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你你你,我,我们俩……” 白曜抬手扣在脑后,淡淡应道:“如你所见。” “……” 昨晚的事她真的半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做了个舒服的梦,梦里有个好看的男人。 ? 舒服……好看的男人……卧槽?! 曲乐似乎想通了什么,红着脸紧了紧拦在自己身上的被单。 白曜饶有兴趣地看着曲乐的侧脸,“想起来了?” “……” 曲乐抱起膝盖,将脸朝床单里埋了埋,“你、你你趁人之危!” 白曜倚靠在床头上,看着曲乐别扭的背影,语调里带着质问:“昨天晚上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勾引我的,你打算让我憋死吗?” 听到白曜的话,曲乐忽然想起确实是她主动来找白曜的。 自己昨晚是要问芯片的事情,但是来到房间过后的事情她就全不记得了。 估计也是没干什么正经事。 “谁……谁勾引你了……” 听着曲乐十分底气不足的声音,白曜嗤笑一声:“是,是我喝醉了,大半夜的主动走到你房间勾引你。” 白曜还特意加重了“你”和“我”字,听得曲乐一阵阵地臊。 “………………” 不带这么挖苦人的。 曲乐赶紧转移掉话题:“我我我,我是有正事要问。” 白曜瞥了她一眼,“要问什么,说吧。” 一想起这个,曲乐的心思就沉重了些,羞耻感也减轻了不少。 该问东西还是要问。 曲乐整理了下情绪,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靠在床头的白曜,“我的手,是你治好的吗?” 白曜半阖着眼,散漫地点点头,似乎这件事比请她吃顿饭还要小。 曲乐其实早已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看到白曜回应的那一刹那,心里还是沉了一下。 曲乐怔问道:“那个东西很贵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曜微微抬眸,“因为我开心。” 她低垂下头,喃喃道:“可是我没什么能还给你的……” 曲乐这一生,一直在还,她背负着还不完的业障,走不完的荆棘。 她无法安稳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她总觉得,接受的好意越多,她的业障就越多,要“还”的东西也越多。 白曜幽幽开口:“既然如此,那就以身相许吧。” 那语调散漫又平静,似乎只是一句调侃,像菜市场买菜的随意砍价。 “一千亿,换一个你,划算。” 曲乐听到这话,心口一窒,鼻头又开始泛起酸涩,她强忍着心绪别过头去。 “……别闹,”曲乐的眼底闪过一丝伤感,“我不值得你这样做的。” 白曜敏锐地捕捉到了曲乐那一丝受伤的神情。 “你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 “别说一千亿,就算再多,我说值得就是值得。” 白曜一手扯过曲乐的手臂,一手揽上她的细腰,将她牢牢箍在怀里。 “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还。” “我白曜愿意给的东西,就没有要人还的道理;” 他眼中满含深情,霸道地看着曲乐的眼睛,语气中尽是侵略性的认真。 “同样,我白曜要的人,也必须得到。” 曲乐愣愣地看着白曜深情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半点不掺假,不是面具也不是深潭。 是曲乐一眼能看到底的、清澈透明的缱绻与占有。 白曜紧了紧揽在曲乐腰上的手,语调粘腻蛊人:“小狐狸,你永远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白曜的话是一束光,照进了曲乐幽暗的心里。 是一双强硬而温柔的手,把她从痛苦的泥沼中打捞出来,再将她的满身污秽擦拭干净。 是爱和归宿。 曲乐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一切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但是两个人一丝不挂的身体就这样紧密地贴合着,耳边还听着他霸道又直接的告白,还是让曲乐瞬间失去思考的能力,脸红得都开始冒烟。 “……你你你,你先放开我。” 什么值不值得啊,还不还啊的,全都扔到脑后去了。 她抬手推拒着白曜的胸膛,撇过头去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白曜看着她情难自禁的模样,脸上又露出妖媚的笑容。 他抬手掰过曲乐的下巴,逼迫着她直视自己。 “小狐狸,我让你舒服了一个晚上,你就这么把我推开?” 白曜的语气里带着委屈和落寞,像一只被水打湿的小狗。 “……”曲乐默默咽了口口水,“谁啊!谁舒服一晚上!” “你不舒服吗?” 白曜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那昨晚是谁哭着求我快点,是谁在我耳边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高.潮,咬得我动都动不了,又是谁高.潮过后抱着我说我好棒,是……” 话还未说完,一双纤手就把白曜吐出露骨话语的嘴牢牢捂住。 “你你你!!!” 曲乐现在的脸真的开始冒烟了,原来冷白的肤色已经全部染上了红。 “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 她……昨天晚上确实做了个很舒服的梦,但是她怎么可能这么淫.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白曜抬手,轻握住曲乐的一双小手,放在嘴边轻吻一下,脸上露出更加妖冶的笑。 “那下次要不要我录音给你听?” 曲乐羞得都快哭了,使劲剜了白曜一眼,“……变态!” 白曜没有理会曲乐的扭捏,俯身在她红润的唇上烙下一吻。 “你早该知道,这种程度的谩骂对我不起作用的,只会让我更兴奋。” “……” 曲乐的口才在白曜面前真是半点发挥不出来,行,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她狠推了一把白曜的胸膛,“我饿了你快带我去吃饭。” 白曜捋了捋曲乐的长发,宠溺道:“走吧,先穿衣服。” “衣服呢?” “……” 白曜一时沉默,昨晚让他撕了,一件不剩,包括底裤。 看着满地被白曜撕的七零八碎的衣服,两个人都犯了难。 曲乐抬头看了看他,“怎么办?” “等着。” 白曜穿上裤子,走到窗边拉开窗户,朝着楼下大喊一声:“给我女人送几套衣服上来。” “……?” 曲乐愣得连转头的动作都开始卡壳了。 楼底下可满院子都是白青会的手下,这个狗男人就这么大张旗鼓地站在窗边喊? 这不是告诉所有人昨晚他俩做.爱做到把衣服都撕了吗? 曲乐越想越气,气得呼吸都开始不稳了,拽起床上的枕头,恶狠狠地就朝着白曜扔过去。 “你他妈有病吧!死变态!” 第161章 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距离在度假山庄清理掉文森佐,已经过去一个月。 一个月前的当晚,远在意大利的凡妮莎接到程翊的命令,第一时间就清理掉了文森佐留在意大利的残党。 意大利皇室政权的第一掌权者,手下的所有势力都覆灭在了一夜之间。 这也让其他意政权直观地感受到,与程翊作对,最后的下场有多凄惨。 所以文森佐的事也算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就算是杀掉他,极大改变了意大利的权力结构,但意方面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依旧静默。 作为神经芯片数据的回报,白青会归还了半年前扣押的200亿军火,借助这批军火,塔维亚在中欧完成了一大步势力扩张,新生势力仍旧需要巩固。 江栾在霍夫曼医院的药物研究进展神速,德军方继而提出了更多的要求,如果想回到本部,试验药物和仪器的运输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综合考量后,程翊仍旧留在德国,没有回到意大利。 但同时,白曜也留在了德国,白青会的势力扩张也在东欧和中欧稳步进行,两帮的交火仍旧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 亚欧两大帮派的家主都没有回归本家,代维老头每天过得也是战战兢兢,帮哪边都不能明着帮,也不敢帮多了,他这小庙装这两尊大佛,也是够难为人的。 柏林的暑气,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散。 这座诗意厚重的城市终于脱去烦热,在宁静的夏末,展现出了它的历史韵味。 施普雷河仍旧安静地环绕在霍夫曼医院周围,在人世间的波澜与坎坷中,顺着历史缓缓流淌。 笑看风花雪月,聊记浮生三梦。 ——*—— 德国,柏林。 东一区,九月十一日,时间12:00。 夏末的天气是反复无常的,早晚把人冷得打战,白日里又带着盛夏的灼热。 椴树与冷杉的叶子就在高低温的交织侵蚀下逐渐泛黄,将整个柏林染上黄绿交织的色彩。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耀在霍夫曼医院的走廊中,一切都懒洋洋的。 从二楼拐角处,隐约看到走出几个人。 两个高大的男人,跟在一个纤细玲珑的身影背后,从走廊末端迅步走来。 陆浅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的白大褂,搭在臂弯里。 她随手散开盘着的头发,柔顺卷曲的长发随着曼妙身形的摆动散落在身后,阳光播撒其上,点点波光如同暗夜下映着星光的浪潮,姣媚婉转。 那张粉白可爱的娃娃脸,在一身干练优雅的黑裙衬托下,多了几分冷艳和知性。 陆浅扬起脸,黑珍珠样的双眸在走廊里打转一圈,柳眉不悦地蹙起。 接着,朝着身后不太耐烦地摆摆手,“煌,去把青狸给我抓来,今天不学会三十个词,不让他吃饭。” 祁煌得令立马应下:“是!” 便回身消失在了二楼走廊尽头。 陆浅脚下的步幅仍未停止,她侧过脸去,随手把白大褂扔到凌烁手中,交代道:“烁,把江栾找出来,让他洗干净换身衣服,下午要去见夏里特医院院长。” 跟在她身后的凌烁脸上一抽,满面为难,含糊地开口:“江栾……他藏起来我找不着啊。” 陆浅听闻,倏地停下脚步,愣是把跟在身后的凌烁吓了一个趔趄。 她转过身去,抬起手指顿顿地指向凌烁,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咬着一口银牙,声音里透着怒火: “实验室、厨房、医院顶层储藏室,都没人就去图书馆的书架后面挨个翻,挖地三尺也把他给我找出来!!!” 陆浅气得呼吸都变重,双手缓缓掐上腰,胸脯随着情绪波动上下不断起伏。 凌烁头皮瞬间发麻,上下滚了下喉结,艰难地咽了一口,慌忙应下:“是是是!” 接着以一个迅捷如羚的速度飞快闪走。 陆浅看到凌烁的动作,算是气顺了一些,放松了面上的表情,抬手打开她手边的医药室大门,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朝里面喊道: “简!找人去把江栾的破烂玩意都收起来!!” …… 站在走廊尽头的隋唐,看了看飞速逃离现场的凌烁,又看了看双手掐腰站在走廊中间的陆浅。 “我去。” 隋唐愣愣地张着嘴,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掉大半,看呆到都忘了抽,“这也太剽悍了。” 这一个月下来,这种场景几乎天天都要在霍夫曼医院里上演。 不过区别就是一开始还很温和,现在简直就是杀人现场,过年逮年猪不过如此。 抓着江栾出去应酬、逼着青狸学认字,这两件事程翊都做不到,愣是让陆浅给落实了。 青狸这个爆破天才,是个半文盲。 他不是不爱说话,是不会说话,英语、汉语、意大利语,能和大家沟通的语言他几乎都不怎么会说,只是勉强会听。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不用会太多,只要能听懂程翊说的:“把这炸了。”就行了。 而且他也不认字,除了母语俄语能达到一些小学生认字水平,其余的语言在他眼里就是天书。 青狸跟在程翊身边四五年,程翊也对这事表示无奈,但是青狸说什么都不肯学,一提学认字,他就把自己关在爆破实验中心,十天半个月都不出来。 程翊也拿他没办法。 隋唐想到这,面容纠结地摇了摇头,轻啧一声。 让青狸学认字(非自愿版),陆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忽然,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在隋唐身后响起,将他的思绪一下子喊了回来。 隋唐回身看去,程翊正漫步着,从走廊的另一侧朝他走来。 程翊身穿一身黑色的休闲衣,胸前三颗扣子大剌剌地敞开着,露出健壮的蜜色胸肌,汗珠顺着肌肉的纹路滴滴滑落,晕开在衬衫领口处。 袖口松散地挽着,手臂上的肌肉充血、青筋暴起,一向整齐的发丝向后拢着,几缕垂在额前,散乱又野性。 隋唐起身靠在墙壁上,随手将手里的烟头灭掉,朝着程翊打了个招呼:“又去打拳了?” 程翊剑眉微挑,散漫地点点头,“之前歇了半个月,人都快歇废了,不动不行。” 第162章 多可爱啊 隋唐上下打量了程翊一番,确实是已经完全恢复。 哪怕是强悍如程翊,面对神经药物也是要受一番苦的。 所以断断续续养了一个月,那张冷冽又迷人的混血面庞总算是彻底脱去了憔悴的影子。 英俊的面颊上重新长回了些肉,邃暗的眼眶也不再深得惊人,之前因药物治疗消瘦下去的身体,也在陆浅的照顾下重新健壮了回来。 整个人透露着十足的力量气息和野性味道,简直是个人都要被他吸引。 隋唐想到这,不爽地撇撇嘴,表情嫌弃又嫉妒。 这男人怎么能迷人到这个份上。 程翊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把纽扣规规整整在袖口处扣好。 “看什么呢?” 刚训练完,程翊的声音有些劳累的沙哑,透着诱惑。 “喏,”隋唐朝另一侧一努嘴,“看看你小媳妇干嘛呢。” 程翊眼眸微抬,看向隋唐指着的方向。 陆浅正站在医药室门口,面前唯唯诺诺地站着一群穿着医护服饰的人。 玲珑有致的身形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满头黑发如海藻般散在身后,随身飘荡,同一身曼妙黑裙相得益彰。 一向不施粉黛的小脸上,破天荒地添了一些淡妆,让粉白的皮肤更显透亮,红唇微漾,纯洁而诱惑。 她双手反扣,愤懑地掐着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看表情和神态,面向这些医护人员的语气肯定不算好。 他们头也不敢抬,就这么瑟缩着站成一排,诺诺地听着陆浅训话,时不时支应一声。 陆浅交代完事情,轻轻一挥手,众人立马像得了宽恕一般四散而逃。 众人散去后,陆浅纤手轻抬,拨弄了一把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不经意间的动作,反而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柔媚气息。 隋唐眉毛微抬,一脸没辙的表情看着陆浅的方向,脱口而出:“你这小媳妇……”可是越来越剽悍了。 还没等隋唐说完,程翊便沉着嗓子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她穿这身真美。” 程翊暧昧的眼神停留在那抹曼妙的身影上,根本不愿移开。 陆浅这副天真又勾人的模样,简直要把他迷死了。 “???” 隋唐惊得瞬间转头看向眼神沉醉的程翊,一脸震惊且迷茫。 重点是这个吗??? 陆浅一回身,这才注意到,走廊不远处站着的隋唐和程翊。 她先轻轻摆了下手,“唐哥。” 隋唐阖目点点头。 紧接着,陆浅便踩着小皮鞋,哒哒地奔着他身后的程翊跑去。 “程翊~” 她眉目上即刻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呼唤男人的声音清脆婉转,和刚才训斥众人的音调判若两人。 这一声娇软甜糯的呼喊入耳,隋唐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面前这个温柔可爱的小姑娘,和刚才那个母夜叉是一个人? 他的目光就这么愣愣地跟着陆浅,直到她站定在程翊面前。 陆浅睁着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抿起唇看向程翊,两手朝着他微微张开,明显是在求一个抱抱。 程翊有些为难地拧了拧眉,“我刚打了拳,还没洗澡。” 陆浅一双大眼睛中的光芒,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楚楚可怜地看向程翊,声音中带着软糯的抱怨:“可是我要去跟江栾见夏里特医院的院长,谈药物原料的事情,马上就走,到晚上都抱不到了。” 程翊听着陆浅的撒娇,低咳一声,鼻息哼出几许笑意,接着张开手臂,轻声哄道:“要是不嫌弃就抱吧。” 陆浅灿烂一笑,倾身埋进程翊坚实宽阔的胸膛里。 程翊结实的腹肌还在受训练的影响,一下下地律动,散发着滚热的气息。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怪味,只有一些运动带来的高温,蒸腾起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倒是让陆浅有些晕乎乎的。 程翊抬手宠溺地揉了揉陆浅的长发,轻轻低头,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女孩柔软的发丝沾染着淡淡的柑橘气息,恬淡宜人,钻到程翊的鼻子里,让他的心绪也柔软得一塌糊涂。 二人拥抱的时间并不长,陆浅恋恋不舍地松开程翊的腰,仰起脸来朝着程翊交待道:“我今晚回来得晚一些,你别忘了吃饭。” 程翊温柔地眯起眼,薄唇微勾,轻轻点了下头。 陆浅后撤两步,离开程翊的怀抱,将柔顺的眼光打到程翊身上,不舍地朝他挥了挥手。 “那我走啦~” 程翊笑答:“晚上见。” 得到答复后,陆浅脸上亮出一个笑容,朝站在身边的隋唐也摆了摆手,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二楼走廊。 隋唐在一旁看得出神,他一下子对女人这种生物有了更确切且疯癫的认知。 他无法接受摆在他面前的现实,这五分钟内,陆浅简直像是让人夺舍了一样。 隋唐一顿一顿地转过头去,指向陆浅消失的方向,朝着程翊惊讶道:“你看见了吧?” 程翊轻眨着那双迷人的金棕色眼眸,深情地望向走廊对端,点点头,沉声回道:“多可爱啊。” “啊?” 隋唐张大了嘴,发出一声震天的困惑,抬起手愤愤地戳了两下空气,又抬起另一只手,狠捶了程翊一把。 “不是,我操,你没看见她变脸多快吗?” 程翊朝后捋了两把头发,淡淡地瞥眼看向隋唐,薄唇微动:“看见了啊,我又不瞎。” 那语气十分不以为意,看向隋唐的眼神就像看个傻子。 隋唐忽略了程翊鄙夷的目光,继续追问道:“你就没啥想法吗?” 这女人都不能用八面玲珑来形容了,变脸速度堪比精神分裂啊。 程翊鹰眸微垂,眼神即刻变得深邃,抬手拧了拧因锻炼僵硬的手腕,将骨节揉得咔咔作响。 沉默片刻后,紧盯着隋唐郑重开口:“她愿意在我身上花心思,她心里有我。” “???” 隋唐的表情瞬间从惊讶疑惑,一路扭曲到像吃了苍蝇。 “你他妈憋了这么半天,就放个这样的屁?” 程翊潇洒转过身去,没有理会隋唐的谩骂。 “你没别的事干就去教青狸认字,给陆浅省点精力。” “我……” 还没等隋唐开口拒绝,程翊便迈着大步走开,没给他留半点说话的余地。 隋唐掐着腰站在走廊中间,左看看程翊的方向,右看看陆浅的方向,怒骂一声。 “操。” 我服了你们这帮恋爱脑。 第163章 盒子 顺着蜿蜒的楼梯,一路走到医院顶层,陆浅都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她的耐心也在这场寻人之中彻底消磨殆尽。 她一面理着自己的裙子袖口,一面愤愤自言自语道:“江栾,你最好别让我抓到,否则我就在你每顿饭里都加香菜。” 陆浅觉得自己的耐心一向是十足的,至少在前十九年看来。 没想到碰到塔维亚这帮人之后,硬是把她逼成了铁腕娘子。 江栾就不用说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而且一旦他想躲什么东西,祁煌凌烁都找不出来,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德国医学界早就想和霍夫曼家族合作,但可惜,几乎没人见过、更别说接触这位年轻的掌权人。 外界传他是神秘的天才、不可示人的阿斯克勒庇俄斯。 纯放屁。 江栾就是个见了人话都说不明白的巨型社恐、口无遮拦的气氛破坏机、挑食又不爱吃饭的不听话小孩。 都二十五岁了,还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还有那个青狸,陆浅到现在都想不通,怎么一个能研制定向导弹的爆破天才,能不认字的啊? 让他学汉语那是难为他,怎么连英语也能不会看的?所以他到底是在用什么造导弹啊?祖传土法造导弹? 每天抓青狸学单词,比看着小学生做作业还难。 陆浅越想越气,愤懑地加快了赶往图书室的脚步。 她迅步走到门口,看到图书室的门开了一个小缝,当下心中便确定了,江栾肯定在里面,只有他喜欢钻进图书室不关门。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些心绪,不然她怕见到江栾,忍不住直接抽他一巴掌。 陆浅一把推开图书室的大门,已经做好了把每个书架翻个底朝天的心理准备。 但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 通亮的图书室里,江栾并没有把自己藏起来,他就这么蜷在图书室最边上的书架旁,细瘦的身体缩成一团,头发和衣服都是破天荒的整洁,一看就是已经提前打理过。 他抱着自己单薄的膝盖,颤颤巍巍地缩起脑袋来,攥着什么东西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可怜的样子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幼犬。 江栾听到了图书馆大门打开的声音,扬起脑袋看向门外。 陆浅对上江栾视线的那一刻,身躯一僵。 江栾的眼眶透着血样的红,眼底的波光似乎随时都能破瞳而出,眉毛狠命地蹙着,他长久缺乏日照的瘦削面颊上,透着一股不太健康的红晕,就连鼻头也是粉色的,似乎已经是哭过一场。 他看到陆浅来了,连忙抬起袖子,狠命蹭了两把眼眶,想着要掩饰。 “那个,快到时间了吧,咱们走吧。” 他的声音干哑,有些砂,陆浅更加确信,江栾确实哭过一场。 “你怎么了?” 陆浅走到江栾面前,捋了捋身上的裙子,贴着他身边蹲下。 江栾没有回答,攥了攥手心里的东西,将脑袋又埋回膝盖里,微微摇了摇头。 陆浅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揪心。 江栾对她来说,比起老师,更像是个朋友,他会在闲暇时候跟她说很多话,因为性格缺陷,他不会避讳自己的厌恶和喜好,不过,反而是因为这点,所以让陆浅觉得他格外真诚。 陆浅眼见江栾不答,也不逼他,就这样默默坐在他身边,两个人的胳膊靠在一起,听着图书馆中机械钟摆的滴答滴答,将愁绪揉进时间里。 沉默许久,陆浅歪歪头,看向一动不动的江栾。 不经意间,她看到他细长的手指里,狠命攥着什么东西。 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江栾面对所有事物,都是极致的淡然,他的一切行为都带着异于常人的理智,哪怕是在生气的时候,也是有种无可奈何的放弃感,或许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不同。 但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他视若珍宝的那个小金属盒子。 陆浅不止一次看过,江栾在实验空档和看书的时候,把手插进兜里反复揉搓,那已经是他神经反射一样的动作,只要手上是空的,他就一定会揣进兜里摸索一番。 即便江栾同陆浅说过很多话,但他也从不提及这个盒子。 陆浅感觉得到,这里面一定埋藏着一个很沉痛的秘密。 她看着江栾,悄声开口:“是坏了吗?” 江栾蜷缩着的身躯猛然一僵,紧接着逐渐放松下去,不太情愿地点了两下头。 那个小盒子很简单,就算是坏了也一定不难修,但陆浅觉得,江栾可能并不希望任何人触碰他的这份记忆,所以才会难过到这种地步。 “能给我看看吗?” 江栾没有回答,条件反射一样地摇了摇头。 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从膝盖里扬起脸来,扭头看向挨在身边的陆浅。 “你会修吗?” 江栾的语气中带着期盼和哀求,他的脸上没戴眼镜,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眼底的纯粹,像一个孩子。 陆浅眉毛微抬,朝着江栾扯起一个自信的笑容,“开玩笑呢?我从小到大什么东西没修过?” 江栾听到陆浅自信的答复,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他纠结地朝着陆浅伸出手,慢慢张开紧攥着的掌心。 几声小金属音的碰撞后,江栾手心中散开了几块零落的金属零件。 陆浅看向他的掌心,已经有些微微的出汗,白皙的指头上印的全是金属制品的纹路,可见江栾攥的力气有多大。 很简单的小盒子,旋转机关只是一个栓子,两边的螺丝有些松动,搭扣也不太紧,所以盒盖才会松脱分离。 陆浅没有上手去接,就这么看着江栾点了点头,“很简单的,能修,几分钟就能修好。” 江栾听到陆浅的肯定,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他急忙把盒子本体翻过来,亮在陆浅面前。 “那这个呢,这个玻璃碎掉好久了,能安上吗?” 陆浅的眼光一怔。 她看到那个盒子中央,放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中是一个绑着麻花辫的金发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眼睛笑得快眯成一条缝,只能隐约看见她大眼睛里浅色的瞳孔。 那照片已经有些掉色,边缘模糊地晕成一团,但哪怕是这样老旧的照片,也没能挡住女孩脸上灿烂的喜悦。 陆浅垂着眼,温柔地看向江栾,朝他郑重点了点头。 “能的。” 江栾听罢,蹭了蹭泛红的眼眶和鼻头,把金属盒零件攥回手心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走吧,咱们先去见夏里特院长,你回来记得给我修。” 江栾对陆浅是很信任的,她说能修,就肯定能修。 “着什么急啊,”陆浅拉起江栾的胳膊,拦住他要往外走的脚步,“现在时间还早,我去找他们要块大小差不多的玻璃,立马就给你修好,十分钟。” 陆浅说完,就奔着图书室门口跑去。 “你在这等我啊,我马上回来。” 江栾站在原地,朝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呆呆地点了下头。 第164章 背后 浴室中,花洒喷出的丝丝细雨将男人的发丝湿润了个透,水珠顺着冷毅的面颊、划过凌厉的喉结,勾勒着结实的胸肌轮廓一路向下,画面极其惹火性感。 程翊关上水阀,撸了一把刚洗完的头发,扯起一条浴巾胡乱擦了一把身上的水渍,接着随手将浴巾松垮垮地拦在腰间。 氤氲的水汽还未散去,程翊打开浴室门,擦着头发慢悠悠走了出来。 几声微妙的踏嗒声入耳,他不禁顿了顿擦头发的手。 踢踏的皮鞋响动在楼梯上十分清晰,随着步伐的移动,轻快的声响越走越近。 陆浅走在廊中,一路上心里不断盘算着要些什么工具,大概一个小镊子和钳子?再要个锤子就差不多。 虽然合作商谈那边很重要,但是江栾的心理健康明显更重要,反正夏里特院长无论如何都会让步的,毕竟能和霍夫曼医院合作,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路过熟悉的房门时,陆浅下意识地朝门看了一眼。 程翊大概在里面洗澡吧。 陆浅总觉得程翊这次病完全好后,比以前更喜欢锻炼了,身材比以前还性感。 想到这,她微微地红了脸,连忙双手捂上脸晃了晃脑袋。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的? 忽然,紧闭着的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哎哎!” 陆浅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就被拉扯着手臂,整个人跌进了房间里。 “啪!” 房门应声而关,空荡荡的走廊里好像没人来过。 “嗯,唔……” 陆浅只觉得整个人打了大半圈,整个背部闷闷地撞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不疼但是有些难耐,小小声地咛了一句。 “我还没碰你就叫这么浪?” 熟悉的低沉声音在耳畔响起,陆浅这才慌乱地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刚刚出浴、头发和脸侧还滴着水的性感美男。 她心脏差点停了一拍。 程翊背对阳光,双臂撑着墙,将娇小的陆浅牢牢圈禁在臂弯之中,侵略性的眼神从上到下将她巡视了个遍。 陆浅被他说得臊,配上面前春意盎然的景色,脸上的温度半点都降不下来。 “我哪浪了……” 她试图瞥过眼去,不去看这具极富诱惑性的肉体。 程翊早就料到了陆浅的动作,大手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来,让她直视自己,无处可躲。 “再叫两声听听。” 陆浅被他这句话惹得一羞,她紧咬着下唇,抬手狠推了下程翊的胸膛。 “你!你流氓!” 程翊也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老流氓。 但是陆浅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实在太对他胃口,陆浅的身材和样貌本来就很有资本,只是平日里太过素净,也太过随意。 这种精致干练的衣服他还真没见陆浅穿过。 黑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嫩白,细致的贴身剪裁,配上陆浅浑然天成的干净气质,勾人性感而不自知,简直要让他爆血管。 程翊弯下腰来,凑到陆浅面前,半威胁地说道:“你不叫我就不放你走。” “你别闹好不好,”陆浅又急又羞,眼圈都泛起红来,“江栾还等着我呢。” 程翊听到陆浅的推诿,不仅没有放开,反而紧了紧捏在她下颌上的手,金棕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语气里透着不满。 “这时候提别的男人,你是故意想让我生气吗?” “……”美女无语。 哇,现在这个男人怎么连江栾的醋都吃啊。 而且哪个时候啊?他俩什么都没干好不好。 “不是啊!”陆浅慌里慌张地推开程翊的手,急忙解释,“江栾那个小盒子,不知道怎么坏了,他拜托我给他修好。” “我想着早点给他修好,再跟他去见夏里特院长,省得他难过。” 程翊听到陆浅这话,倒是气顺了点,但脸上还是一贯地冷漠,摆出一副愤然的模样。 陆浅看程翊压根没有放她的意思,心一横,双手抚上他滚烫的肩,踮脚在他冷硬的唇角处落下一吻。 “别生气好不好,”陆浅糯糯地求道,“江栾很伤心的,他也不肯给别人修,只能我去。” 生气?他当然没生气,但他就是喜欢看陆浅着急忙慌哄他的样子。 她越软越顺,程翊就越爽。 尤其是看她在人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和在他面前的柔顺模样一对比,更爽了。 这男的多少沾点心理变态。 程翊强压住想翘起的唇角,淡漠地点点头,似乎十分勉强。 “那你怎么补偿我?” “……”陆浅抿着唇,闷闷地深呼吸了一下,“晚上、等我回来。” 程翊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答复,这才慢悠悠地松开禁锢着陆浅的双臂,随手搭在浴巾边上,懒散地撩了把头发。 “这还差不多。” 陆浅听到程翊松口,连忙直起身来,边说话边奔着房门走去。 “那我走了!晚上见!” 晚一秒不知道这个男人又要变什么脸。 看着那抹急忙逃窜的娇俏背影,程翊不禁心情大好。 直到走廊中听不到哒哒的皮鞋响动,程翊才收回目光。 他散漫着步子走到桌台边,拿起台子上的手机,随手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 “程当家,有何吩咐?”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女音。 程翊无奈笑笑,“黛丽拉,你在这等着挖苦我呢?” “哎,你现在的势力在中欧可是首屈一指,我肯定要对你低头啊,尊称你一声程当家不过分吧?” 黛丽拉没有给程翊回应的时间,继续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程翊收回戏谑的语调,言辞认真:“夏里特研究院的事。” 黛丽拉手下捏着德国医药界几乎所有念得上名字的世家生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一介女流才能在贵族争斗中稳居顶峰。 权力巅峰的家族,哪怕是父女,也是要各自为营的。 所以黛丽拉不会放弃这个绕过代维来讨好塔维亚的机会。 “放心,夏里特研究院日后不会再对白青会提供任何帮助,”黛丽拉也收回了调笑的语调,“毕竟,我相信在德国,没人会拒绝和霍夫曼医院合作的机会。” 程翊满意地哼笑一声:“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黛丽拉完全不吃程翊这套,义正辞严道:“少恭维我,说好的让利百分之八,别想耍赖。” 程翊无奈地挑挑眉毛,黛丽拉果然还是精明,本来还以为能逃票。 “合同背后我补给你。” “爽快。” 电话那边没有再多回应,直接摁掉了通讯。 第165章 报复 陆浅将裁好的玻璃小心翼翼扣在照片上,严丝合缝对齐的那一刻,江栾和她都缓缓地松了口气。 检查玻璃不会脱落后,陆浅拿起手边的丝巾,仔细擦拭了一番玻璃表面和金属盒外侧。 接而动了动旋钮,确保栓子结结实实地固定好。 “喏,”陆浅将盒子扣好,递给江栾,“修好了。” 江栾轻眨两下眼,把手在衣侧仔仔细细、反反复复蹭了两下,郑重地伸过手去,接下陆浅递来的小盒子。 他直盯盯地看着,眼里闪着纯粹的光。 江栾没想过这个盒子还能有这么崭新的一天,就好像给他珍藏的记忆镀了一层金华。 陆浅笑着看向江栾的反应,朝他手心努了努下巴。 “打开看看吧。” 江栾呆呆抬头看了陆浅一眼,接着颤动着手,小心地打开盒子。 随着盒子的开启,金发女孩的笑容从干净透亮的玻璃中映出来,让江栾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谢谢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意,激动又开心。 陆浅把桌子上的东西随手一揽,粗略地收了收,“客气什么,等我明天缝个小布袋子,你把这个盒子装进去,就不怕脏也不怕坏了。” “谢谢。” 江栾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好低垂着头,把盒子收回兜里,没完没了地说着谢谢。 陆浅也没有再逼着他说什么,从桌前起身,拍拍裙子,扯起江栾的手腕。 “走吧,夏里特院长还在等着呢。” 江栾抬手蹭一把眼眶,闷闷地嗯了声。 跑车穿越小半个柏林,陆浅和江栾才辗转来到谈判地点。 夏里特院长将商谈地点定在了一个医学交流酒会上,想必也是也想借此机会向医学界宣布夏里特与霍夫曼的合作关系。 汽车慢慢减速至停稳的途中,陆浅开口郑重地朝江栾交待:“等下重要的话我来说,如果我问你‘院长,你觉得如何?’,你就点点头,如果我问你‘院长,可以吗?’,你就摇摇头。” “你只需要跟他们握个手、冷着脸点头摇头就行了,你的态度越冷、兴致越低,咱们讨价还价越容易,知道了吗?” 江栾缩缩脖子,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陆浅也看出江栾不情愿,但是她完全不打算理会,只想赶鸭子上架。 因为这次谈判对陆浅来说,不光是金钱方面的交易。 之前白曜用来对付程翊的神经药物就是夏里特研究院全权研制的,如果夏里特能和霍夫曼合作,借用他们的实验室,程翊的神经后遗症研究很可能有大幅突破。 这份合同陆浅势在必得。 只是陆浅没想到,这个酒会比她想象得要严肃得多。 大概是因为江栾这人是个甩手掌柜,所以霍夫曼医院里的大家伙都有些轻松的散漫,只要研究不出问题,江栾什么都不会管。 而这个医学交流会上的各位,个个面无表情,看起来都很精英的样子。 所以,虽然有舒缓的音乐做背景,金碧辉煌的大厅也不甚严肃,但气压仍旧低的要命。 “二位,”一名侍者装扮的人迎了上来,“请跟我来,院长已经在二楼会客厅等候。” 陆浅跟在江栾身侧,一路走到会客厅门前。 侍者恭敬打开大门,向门里做了个手势,“请。” 大门缓缓打开,室内的人员结构很简单,只有两人,年过五旬的夏里特院长正坐在实木会议桌的主位,身后站着一个绅士贵气的青年男人。 “江医生,久仰大名啊!” 夏里特院长看到二人走进,立马起身,脸上堆满笑容地就要去握江栾的手。 江栾可倒好,直接无礼地往后退了半步,完美避开了夏里特院长伸过来的手。 陆浅瞪大了眼,一脸震惊地看着躲到她身后的江栾。 我靠,他搞什么?不是都说好了吗? 江栾看到陆浅的眼神,讪讪撇过头,铁了心假装现场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 “……” 陆浅娃娃脸一抽,悄悄拧了一把江栾的胳膊,从牙缝里小声挤出一句中文:“你给我等着。” 接着满面堆笑地握上夏里特院长的手,语气里带着歉意:“院长您好,久仰大名,江医生他有很严重的洁癖,还望您见谅。” “啊,哈哈哈……理解理解,”夏里特院长倒是随和,“天才嘛,有点怪癖很正常。” 接着,他伸出布满青筋、有些苍老的手,“请吧,我们坐下谈。” 陆浅笑笑,“请。” 谈判的过程比陆浅预料的简单很多,夏里特院长对于他们提出的要求,无一不应。 院长承诺,夏里特实验室将对霍夫曼医院全权开放,条件是要公开百分之六十的药物研究数据。 不过至于公开哪部分,可以由他们自行定夺。 陆浅都纳闷,这也太好谈了,她大张旗鼓做那么多准备的意义在哪里? 她最近半个月可是演练了各种各样刁钻的谈判现场,这么看来,半点没用上啊。 “如果贵院没有其他的条件,我们是不是可以签合同了?” 夏里特院长急不可耐地开口询问。 陆浅自然是恨不得马上就签,她装作淡定地扯开一个礼貌性的微笑,问向江栾:“院长,你觉得如何?” 江栾冷着脸点了点头。 陆浅暗暗松了口气,还行,暗号没忘。 夏里特院长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朝着身后的贵气绅士一招手,“路易斯,把准备的合同拿出来。” 路易斯将准备好的烫金文件夹平铺在二位院长面前,“两位院长,合同一式两份,检查无误后就可以签约了。” 陆浅看着江栾摁上独属于霍夫曼家族的印章,满意地呼了一口气,接着朝夏里特院长伸出手,莞尔一笑。 “院长,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夏里特院长收回手,也满意地收回一式两份的合同,一笑堆起满脸的褶皱。 “江院长,夏里特实验室新落地的提纯仪器,产出是现医学界纯度最高的,有没有兴趣随我一同去看看?” 江栾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眼前一亮,虽然他不喜欢跟人接触,但是对于医学研究相关的东西,根本拒绝不了。 他悄悄抬手握上陆浅的胳膊,晃了两下。 “怎么?”陆浅低头看看江栾抓着她的手,“院长想去?” 江栾眨着眼睛,浅浅点了下头。 陆浅大眼睛贼兮兮地一眯,接着扯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抬手使劲撸掉了江栾抓在她胳膊上的手,继而往后撤了一步。 “那院长您去吧,我去楼下酒会现场等着您。” “……???” 江栾震惊地看看被陆浅甩开的手,动了动嘴唇,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陆浅明知道他害怕跟陌生人独处,明显在这报复他呢…… 陆浅一点没留余地,直接走到会议室门口,回过身来朝着江栾甜美一笑,用温柔的声音朝着他告别道:“祝二位院长聊得愉快。” “……” “啪”地一声,会议室的门就被陆浅无情地甩上。 半点没理门里站着的、一脸被世界抛弃样的江栾。 陆浅站在会议室门后,侧目朝大门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呵,江栾,这可是你自找的。” 第166章 情人 陆浅迈着轻快的脚步朝楼下酒会大厅走去。 她低头看了看包里露头的文件夹,心情大好。 幸亏今天谈判一路顺利,陆浅决定只小小地报复江栾一下,让他长个记性,要不然,这事绝没这么容易。 陆浅要维护江栾的心理健康,但这并不包括放任他的社恐、还有惯着他的挑食。 而且陆浅这边也没比江栾轻松半点。 酒会现场的人陆浅一个也不认识,而且由于她的样貌粉嫩可爱,又是一个东方小女人独自一人杵在酒桌旁,不乏有男人上来搭讪。 陆浅懒得跟他们废话,假装听不懂德语和英语,那些人发现是自讨没趣,也就罢了。 她端上一杯果汁,百无聊赖地揪着裙边的绢花,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你好,这位可爱的小姐。” 突然,一声夹杂着异国口音的中文入耳,陆浅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路易斯正站在她右后方半个身位的地方,绅士地微笑着。 “我叫路易斯·汉诺威,有没有兴趣跟我认识一下?” 陆浅看着面前金发碧眼的英俊青年,不禁有些诧异:“你会说中文?” 陆浅的眼睛上下一扫,好好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男人,一丝不苟的背发配上一身休闲西服,贵气中透着一些随意。 刚刚谈判的时候陆浅就注意到,路易斯身上的贵族气质很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受贵族精英教育长大的那类人。 他的样貌又十分出众,尤其是眼瞳中的蓝绿色,是陆浅见过最透亮的,比多少明星都要抓人眼球。 不过对陆浅来说,吸引力很有限,毕竟程翊那张诱人到极致的脸,根本没人比得了。 路易斯微微点头道:“我的导师是华裔,我在他手下学了三年的汉语,说得还不赖吧?” “你好,” 陆浅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朝着面前笑得阳光明媚的青年男人,礼貌地伸出手,“我叫陆浅。” 路易斯听罢,眼前一亮,一贯绅士的笑容添了两分俏皮,“哇哦,好巧,我的华裔导师给我起的中文名字,也姓陆。” 陆浅纤指在杯口处不耐烦地画着圈,敷衍地回应道:“那确实是蛮巧的哦。” 这种搭讪手法低级了一点。 路易斯并不满意陆浅的敷衍,眉毛一挑,微微抱怨:“一般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很激动地问我,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吗?” 陆浅只好礼貌笑笑,回问道:“呵呵,那请问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呢?” 她不禁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有些难缠,她后悔跟他搭话了。 路易斯得意地环上手臂,脸上明媚的笑又扯开了两分,“陆灼,灼热的灼,怎么样,跟陆小姐的名字很配吧?” 绅士的笑容配上刻意亲近的话语,他的确很会讨女人欢心。 “是个好名字,”陆浅微笑着点点头,“不过‘配’这个字,汉诺威先生就没必要用在我身上了。” 看着陆浅温柔但疏离的笑脸,路易斯薄唇微抿,眉头有些无奈地拧了两下。 “陆小姐,你这么可爱的女士,为什么待人如此冷淡呢?你对我的称呼可真让我伤心。” 陆浅朝着路易斯不解地眨了眨眼,“这是冷淡吗?我以为这叫礼貌。” 路易斯没有作答,从桌上拿起一杯香槟,朝着陆浅凑近了两步,轻弯下腰,保持着一个暧昧的距离轻声开口:“陆小姐这样跟我保持距离,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他递酒的手势十分优雅且娴熟,这让陆浅更加确信他是个贵族,她现下的身份并不明朗,并不想招惹这种难缠的角色。 陆浅抬手,轻推开香槟杯的杯缘,脸朝后撤了两分,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先生,我们才刚认识不到五分钟,你问这些有点冒昧了吧?” 路易斯微微张口,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只听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哗然的浪潮瞬间席卷整个会客厅。 陆浅好奇地朝外看去,却看到了一个她不曾想到的来人。 那个引起动乱的罪魁祸首,正站在会场门口,眼神凌厉地搜寻着什么。 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没有配领带,内衬的领口随意地散着,从颌角到胸肌的完美流线,袒露无疑,引人遐想。 周身冷傲威严的气场,狂肆得让人心惊,那双金棕色的眼睛如同暗夜中捕食的鹰。 狂放不羁又诱人深陷,似乎所有人都会拜倒在他脚下。 陆浅就这么看着程翊身边围着的各路男女,不爽地歪了歪嘴,这么要命的男人就不应该随便放出门。 在一圈巡视后,猎鹰终于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猎物。 程翊在看到陆浅的一瞬间,便迈着散漫高贵的步伐朝她走来,完全忽略了身边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的人。 陆浅似笑非笑,小脸佯装生气地鼓起,看着程翊越走越近,直到男人熟悉的气息扑到她脸上。 “怎么?你这表情是不欢迎我?” 程翊站定到她面前,慵懒挑挑眉,语气调侃。 陆浅虽然没想到程翊会来,但她自然是给台阶就上。 她娇嗔地瘪瘪嘴,抬手拢了一把程翊微微敞开的领口,“不太欢迎,你这人太晃眼,你来了都没人看我了。” 程翊迷人一笑,一手揽过陆浅的柳腰,将她箍在怀中,低沉着嗓音说道:“有我看着你不就行了?” 陆浅撞进那坚实滚烫的怀抱,便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笑意,嘴角大大扯开甜美的笑。 “那你最好一直盯着我,不然我会找你算账的。” “小东西,”程翊紧了紧揽在陆浅腰上的大手,倾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略带戏谑地说道:“你现在越来越贪心了。” 陆浅咯咯地笑出声来:“原来这就是贪心了,那我还可以更贪心一点。” 两人就这么在众人簇拥的视线下,你侬我侬地对视着,完全忽略了周遭的环境和身边的路易斯。 “咳……” 路易斯一声尴尬的闷咳,幽幽传入程翊的耳朵。 但程翊并未把目光分给他半点,仍旧注视着陆浅,歪了歪脑袋,语气鄙夷:“你认识这个人?” 陆浅思索了一番,迟疑地点点头,“大概吧。” “……” 路易斯就算有贵族教育傍身,此刻也有些收不住情绪了,什么叫大概吧? 他偷偷深呼吸了一番,控制住自己想狂抽的脸,朝着程翊伸出手,继续努力保持着绅士微笑,“你好,我叫路易斯,是陆小姐的合作同事。” 听到路易斯自我介绍,陆浅有些着急地看了程翊一眼,她怕程翊在这种场合下暴露身份,最近塔维亚在德国的扩张如日中天,多得是隐藏的仇家和卯足了劲想讨好程翊的人。 他现在暴露身份,可能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骚乱。 程翊侧过身来,将陆浅一把揽在身侧,低头在她的小嘴上柔柔落下一吻,薄唇微勾,蛊人的声音淡淡滑出。 “你好,我是陆小姐包养的情人。” 第167章 宝贝 “啊?!” 路易斯惊讶地叫喊出声,把刚刚沉稳的姿态全扔到一边去了。 陆浅也瞪大了眼,快速地忽闪着眼睫,扬起脸来,满脸震惊地看着程翊。 什么什么,包养的情人?不想暴露身份也不用这个样吧? 周围的宾客也听得真切,惊异过后便开始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内容不外乎猜测陆浅的身份,这个东方小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物,能包养一个这样的情夫。 再就是讨论哪里包养的这种男人,他们也想要一个。 程翊倒是十分淡定,嘴角邪肆地勾翘着,深邃着眼神看向怀中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小女人。 “怎么了,是不喜欢我直说我们两个的关系吗?” 程翊特意上挑了尾音,散漫的性感,倒还真像个情夫。 “咳……” 对着这张蛊人的脸,陆浅闷咳一声,抬手捂住想翘起的唇角和微微泛红的脸,但话里还是压不住的笑意:“有些张扬了。” 程翊挑起陆浅散落的长发,抵在唇边轻声开口:“那我下次注意。” 看程翊这副样子,陆浅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没想到他玩得还挺开心。 程翊即刻收回了他缱绻的眼神和温柔的语气,用冷暗到极点的眼神对着面前的路易斯。 “这位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路易斯被程翊看得打了一个冷战,这么淡淡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冷汗直冒,这男人绝非一个情人那么简单。 路易斯空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回应道:“没……没了。” 这个人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既然这样的话,”程翊手上吃劲,将陆浅整个人揽到他宽阔的胸膛上,如宣誓主权一般,“我就带着我的宝贝走了。” 什么?宝?宝贝?! 陆浅又被狠狠震惊了一番,脸唰地一热,连呼吸都窒住。 这两个字从程翊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冲击力太大了,让她感觉像做梦。 程翊散漫着步子,几乎是把陆浅整个人抱起来的力道,带着她走出了众人簇拥的中心,没有留给全场的人半分眼神。 他停到会场门口,低头看向还未回神的陆浅,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头,“想什么呢?” 陆浅慌慌地回神,眨着晶亮的眼望向程翊,“你……你为什么那么叫我……” 其实也不算什么很特别的称呼,只是从程翊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对陆浅的冲击有些大。 程翊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浅羞红的侧脸,俯身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一口,玩味问道:“不然呢?被包养的人应该叫你什么?” 陆浅听着程翊调侃的语调,小脸又红了下,“……我怎么知道。” 她又没包养过人。 “不过给人当情人的感觉还挺刺激的。” 程翊俯下身,暧昧地咬着陆浅的耳垂,搭在她腰上的手不安分地朝着裙子底边划去,冷唇微启,声音销魂蚀骨。 “该回家了,宝贝,你的情人今晚还没上班呢。” “……” 又是这两个字入耳,惹得陆浅心尖都麻麻的,她直接别过脸去,根本不敢看程翊。 “我们……我们把江栾带上。” “你不用担心,早有人带他走了,”程翊收回了调戏的音调,语气无奈,“而且就是他把我喊来的。” 陆浅张大了嘴,大喊出声:“啊??他把你喊来的?” 程翊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回道:“他摁了自己专用通讯器的sos按钮,本来是要让凌烁来的,但是我这个情夫怎么也要来献献殷勤吧?” 陆浅抬手推了程翊一把,娇嗔道:“你有完没完啊。” 这男人还越玩越上瘾了。 “不过话说回来,”陆浅俏脸一扭,“我就是让江栾单独跟夏里特院长去看看仪器,至不至于sos啊。” 为什么江栾总是能做出这种超出她意识很多的事情? 程翊微微挑眉,没有直接回应陆浅的问题。 “你该庆幸我来的及时,刚才那个家伙要是再敢离你近点,我可不保准我能做出什么。” 陆浅默默瘪了下嘴,她可知道程翊上来那股劲是什么样的,吃起醋来整个一阎王罗刹。 “别生气嘛,”她安抚道,“他是夏里特院长的助理,以后还要继续合作呢,而且他大概跟女人说话就是这种风格,等我们回了意大利,估计也不会再见到了。” “而且,”陆浅从包里郑重其事地掏出一个文件夹,放在程翊眼前晃了晃,扬起灿烂的笑容,一脸的春风得意,“我和江栾好好把合作谈下来了。” 程翊抬手轻轻抚了两下陆浅的头发,微眯着眼,笑容一贯地温柔宠溺,“真厉害。” 陆浅倒是不满地拧了拧鼻子,愤愤收起合同,“我总觉得你在敷衍我。” “怎么会,”程翊圈起陆浅的肩,带着她朝车上走,“你和江栾都很厉害。” 程翊根本没想到,陆浅能说得动江栾亲自去和夏里特医院谈合作。 更没想到,江栾这次没有临阵脱逃。 他确实是用了些必要的手段,让这个过程变得简单了一些,但真正让这件事得以实施的,还是陆浅。 不过至于他做的事,就没必要让小姑娘知道了。 跑车疾驰在开往霍夫曼医院的路上。 深夜的气温很凉,街边的行人几不可见,让本来就空寂的夜景更显寥落。 陆浅看着窗外有些出神,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扭过头去,看向正在开车的程翊。 “对了,你知道江栾那个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程翊扭过脸去,顿顿地摇了摇头。 陆浅有些诧异,睁大了一双眼,迷糊地问:“那个小盒子的故事,他连你也没告诉过?” 程翊散漫地撑着太阳穴,手肘靠在车窗边沿,大手懒散地拨弄着方向盘。 “没有,我只是知道他有那么个东西,而且他那个东西也从不给别人碰。” 所以今天下午,程翊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江栾竟然肯让陆浅碰那个小盒子。 江栾对陆浅是真的很信任。 陆浅思索一番,有些纠结地开口:“你能给我讲讲你和江栾的故事吗?” 陆浅总觉得,江栾的性格也好、行为也好,跟这个盒子、和那个姑娘脱不开关系。 程翊倒是坦然,“那我就给你讲讲我俩怎么认识的。” 反正要开回霍夫曼医院,这一路还很长,说说故事也没什么不好。 第168章 江栾 “江栾是猎狼团里我认识最久的人,在猎狼成立之前,我和他就相识了。 当年我从血牢里出来,在南欧站住脚跟之前,在德国周转了一个多月,就是在那个月,我认识了江栾。” “我记得那是个夏末初秋,天已经有些凉了,隋唐的武器还没送到我手里,于是我带着从血牢赢出来的钱,想在德国招一批人。 不过我从没想过要招个军医,所以跟江栾的相识,完全是意料之外。” “当时霍夫曼家族的掌权人是江栾的叔叔,他的父亲似乎是死于什么放射类元素侵蚀的疾病。 他的父亲死后,他的叔叔就把江栾从大陆母家接了回来,江家也是医学世家,不过没有霍夫曼家族这么榜上有名。 江栾在德国从十二岁长到十六岁,生活了四年。 我第一次见他,正好他十六岁、我十七岁。” “我是看不上医生的,因为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医生,从不会为我治病,只会在我身上一遍遍地试药,为我的病痛和伤痕增加痛苦。 而那个时候的江栾,明显也看不上我。 所以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我甚至差点把他杀掉。” 陆浅听到这,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她还真想象不到,程翊和江栾互相看不上的样子。 “我与他的第一面相遇在黑市。 那时候我需要一个新身份,一个彻底摆脱lupinos印记的新身份,所以在这个身份没编造出来之前,我的一切钱财流动都不能见光。 江栾出现在黑市,似乎也是为了买什么不可示人的东西。 而我们两个恰好在黑市同时看上了一种市面上不流通的毒药。” “那是一种神经毒素,只需要一点就能致残,但对我来说,微量的效用正好可以抑制‘发病’,所以我是势在必得的。 黑市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规矩,只有价高者得。 或者你把争价的人杀了,商品也归你。 可想而知,江栾带的钱并不足以跟我争,他也不可能杀了我。 于是他对我说,他是医生,只要有母本,他可以给我复制很多出来,希望我能让给他。 但如我之前所说,我看不上医生,尤其在我面前这个‘医生’,还是个头发乱糟、眼睛无神的细瘦少年。 于是我连理都没理他,只是一味地加价。” “江栾被我逼急了,他觉得我是个人轴钱多的蠢货。 他那个时候比现在还瘦,我虽然也只有十七岁,但身高体型比现在弱不了太多。 你能想象吗,一个干瘦的少年,往我身上扑,扯着胳膊就要打我。” 陆浅撅着嘴摇了摇头,江栾现在就够瘦的了,比现在还瘦,还敢打程翊? “不光是你,我都没想到他会来打我。 但是他连我的衣服都没沾到,就被我撂翻在地,那时候我刚从血牢出来,几乎忘记了正常世界的规则,杀人对我来说是和呼吸一样平常的事。 所以我抽出枪来,想都没想,对准他的脑袋就扣动了扳机。” “不过大概是上天的旨意,那一枪哑膛了。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虐杀普通人的癖好,于是我直接忽略了他,扔下钱、拿起毒药就走,权当没见过这个人。 但是没想到,他还敢不要命地追上来,追着我没完没了。 我那个时候是无语大于厌烦的,我以为他听不懂人话。” 陆浅听到这,低低笑了声,这还真是江栾,完全是他做得出的事。 “于是我直接丢了一手刀过去,把他砸晕,接着头也没回地走了。 我以为这个人此后就从我生命里消失,直到我一个多星期后再次去到黑市。” “我走在那条熟悉的街上,突然眼前窜出一个人影,那人影瘦的要命,就这么直愣愣把我拦上。 我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脏兮兮、乱糟糟、还有点眼熟的人。 这不是那个‘医生’吗?” “我这时候对他的无语转变为了一些兴趣,我刚要问他:‘你要干什么’的时候。 他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响。 江栾尴尬得很,我也变得哭笑不得,于是我问他:‘先吃个饭去吗?’” “带他吃了饭、聊了聊,我才知道,他就在黑市等了我一周,哪也没去,而且因为害怕跟人打交道,连饭也没能吃上一口。 我都惊呆了,杀人不眨眼的我见得多了,但脑子有病的我第一次见。 于是我问他:‘那你还敢跟我抢那个毒药?’ 江栾蹭了蹭吃得满嘴渣子的嘴,支支吾吾回答我:‘那不一样,这个药跟我的医学研究有关系。’ 我恍然大悟地说:‘没想到你真的是医生啊。’ 江栾明显觉得我太失礼,从这句话以后就再也没理我了。” 陆浅听到这,扶额笑了几声,这也太江栾了。 “我看他铁了心不说话,于是就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我手里的毒药?如果理由我接受,我就无偿把这个东西给他。 江栾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他说他要成为最顶尖的医药师,他要研制出不可能的药,治好所有人都无能为力的病。 所以他要收集很多稀有的药去研究、破译。” “我瞬间就觉得,这个又瘦又呆的少年,他的野心和坚持不比我少半点,我对他的身份歧视也发生了改观。 于是我问他,愿不愿意加入我的佣兵团,当我的军医。 我跟他说,虽然现在我手下还没有人,但我终有一天要成为整个欧洲的霸主,无论他以后做什么研究,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无条件提供全部的资金支持。 哪怕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会替他找到更合适的投资者。” “连我都想象不到,那个时候的我是怎么说出那种话的。 但或许是两个野心家的惺惺相惜,江栾不疑有他,真的无条件地相信了我。 吃完那顿饭后,江栾没有带任何行李,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就那样孑然一身,和我一起离开了德国。” “他唯一带走的,就是那枚小金属盒子。 我和他相识九年,他唯一对我说过的、关于这个盒子的话就是:‘是它告诉我,我该跟你走。’ 可是我一直也没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程翊侧目看了一眼陆浅。 “不过他当年的选择是对的,你男人没有让他失望。” 陆浅听到程翊这邀功似的一句话,不禁抿嘴笑了起来,“你真的从不会让人失望。” 或许就是因为这点,程翊才能征服这么多人,包括她在内。 程翊低低笑了声,牵起陆浅的柔荑,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 “你也是,从不会让人失望。” 第169章 洗耳恭听 深夜。 柔软的白色大床上,一双身影正在夜色的映衬下抵死缠绵着。 陆浅不着寸缕地趴在棉被中间,光洁白皙的背随着身后男人的动作,留下一个个嫣粉色的印记。 男人高大火热的身躯贴敷在她身后,一双蜜色大手走过她身上的每一寸,撩拨着她仅存的理智。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拨乱急速,小脸因动情和羞耻溢满绯红。 陆浅回来的时候,本来想先去安慰一下江栾的,顺便跟他聊聊天。 但是程翊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下车后直接扛着她就进了卧室。 身后的男人似乎感觉到陆浅有些微妙的走神,他倾身上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陆浅柔嫩的颈间,惩罚式地啃咬起来。 “小东西,你不专心。” “呀……” 陆浅被他激得浑身一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脸也变得更红。 她颤抖着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带着哭腔地解释道:“没有……” “是我不够让你动情吗?” 程翊不依不饶,大手顺着陆浅玲珑的腰肢,逐渐向下划过她的翘臀,凑在她耳边低沉着嗓子,沉声埋怨着。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想别的?”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得要命,陆浅听得眼睛都迷蒙了。 “不是……我没有……” 程翊强硬地掰过陆浅的小脸,落下一个让她无处可逃的深吻。 “唔……” 陆浅的眼眶在这个热吻的浸染下逐渐变得湿热,脑子变得晕晕乎乎,身子越来越软,仅存的一点理智也被程翊吞吃殆尽。 程翊慢慢放开陆浅,抬手掐起细嫩的腰,将她曼妙的腰臀提起一个正好的弧度,滚烫的身躯紧贴在她的腰背上,嗓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哑。 “好好感受我。” 又是情难自控的一夜缠绵。 翌日,清晨。 陆浅正坐在窗边的实木桌前,借着阳光,仔细地穿针引线。 她找侍女们要了一件江栾不要的旧衣服,从上裁下来一块布,缝了个五六厘米见方的小口袋。 陆浅猜测,江栾这么多年都没给这个小盒子做什么防护,大概也是过不去心里的坎,用他旧衣服做的兜子,应该会让他觉得好受些。 她将针线收起,使劲扽了扽布袋四周的缝合线,保证确实很结实。 昨天坑江栾的事,陆浅还没来得及道个歉,虽然教训是要给的,但哄也是要哄的。 陆浅顺着通往地下实验室的楼梯一步步地走着,江栾不喜欢别人离他的实验室太近,所以这一路上依旧空无一人、静得离谱。 陆浅抬手扫过实验室的密码锁。 “请输入二级密码。” 人工智能提示音响起,陆浅抬手,肌肉记忆地输入了实验室的密码。 站在实验室里的江栾抬眼看了下门口,接着不太开心地抿起嘴。 陆浅看到他这副死样子,笑着蹦哒过去,柔柔问话:“还生气呢?” 江栾没理她,直接侧过脸去,不肯看陆浅的眼睛。 “别生气了,昨天是我不好,”陆浅笑着窜到他面前,“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嬉笑着从兜里掏出那枚小布袋子,放在江栾面前邀功样地晃了晃。 江栾看到这个东西的瞬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低下头,把眼睛埋进眼镜和头发里,沉沉回道。 “不用。” 陆浅早就料到了江栾的反应,她二话没说拉起江栾的手,把这枚白色的小布兜往他手心里狠狠一拍。 “这是用你的旧衣服缝的,袋子口我装了收紧绳,正好能放那个小盒子。” 陆浅握着江栾的手攥起来,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反正我缝也缝了,东西也在你手里了,用不用是你的事。” “……” 江栾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闷闷地道了个谢。 “谢、谢谢。” 陆浅扯起手边的白大褂,套到身上,随口答道:“跟我客气什么。” 陆浅随意又平常的态度倒是让江栾有些拘谨,他悻悻地把布袋子塞进兜里,嗫嚅着开口:“你……不问我什么吗?” 陆浅疑惑地转头,“问什么?” 她手上的准备动作仍旧没有停止,扎头发、理仪器,没有因江栾的话受半点影响。 “关于这个……” “盒子?” 江栾点点头,“嗯。” 陆浅笑着拍拍江栾的肩膀,“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开心就行了。” 说罢,她戴上护目镜,径直擦过江栾身侧。 江栾听到这个答复,高瘦的身躯震颤了一下,眼睫微微抬起,怔怔地回头,看向陆浅。 那抹纤弱的身影在实验室里穿梭着、忙碌着,明明和江栾记忆里的那个影子一点都不像。 但是他总是控制不住地会想到。 他的记忆总是会不受控地回到那两年,他还是少年的那两年。 尘封着的记忆,流水一般从心的牢笼里溢出来,挡都挡不住。 陆浅回过身来,想拿一排试管,却直愣愣地对上了江栾凝视的眼神。 她手上的动作也被怔住,就这样和江栾对视着。 实验室中仪器运转和药剂滴落的声音十分扰耳,快要把人吞没。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心上的锁也在一点一点锈蚀。 良久,江栾摘下眼镜,低头揣进兜里,轻声开口。 “你愿意听听吗?” 那声音平静淡然,就好像在问:今晚吃什么? 但陆浅的心都随之一震。 她从未想过江栾会主动对她敞开心扉,那双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忽闪了两下。 接着,她摘下护目镜,亮出一个温柔似水的笑。 “洗耳恭听。” 第170章 neun 清晨的露台还是有些凉,连阳光的温度都不如平常的夏日里高。 陆浅热了两杯咖啡,一路端到医院三楼的露台上。 “喏,”陆浅走到沙发边,递出其中一杯到江栾面前,“三份奶,不加糖。” “谢谢。” 江栾喏喏接过,温暖的咖啡缓和了他有些僵的指尖。 陆浅顺势坐在江栾身边,抿了一口杯里的清咖,“我跟她很像吗?” 陆浅经常能捕捉到江栾看着她出神的眼睛,但她也能感觉到,江栾并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去看一些埋藏在他心里的东西。 江栾几乎没有思考,果断地摇了摇头,“其实一点都不像……” “她一点都不爱看书,脑子笨笨的,也不细心,成天想着出去玩,说话还又快又直,粗俗的很,长得也又高又壮,随手就能把我抱起来。” 陆浅听着江栾的描述,明明不算什么好的形容,但总觉得他的语气里洋溢着欢喜。 “她叫什么名字?” 江栾又摇摇头,“她没有名字。” 陆浅有些震惊,没有名字? 江栾还是那副标志性的蜷缩姿势,双手闷闷地搓着杯沿。 “她是妓女的孩子,是霍夫曼家族从贫民窟低价购买回来的,作为血人和药物研究体。 所以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neun(德语:九)。” 陆浅的眼睫轻颤了几下,短短的一句话,让她心口止不住地抽痛。 “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年,我十二岁。 那一年,我素未谋面的父亲死于放射性研究并发症,于是我被霍夫曼的人从大陆带到德国。 我只是一个家族联姻的意外产物,并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我只好一个人背井离乡地离开了大陆。” “霍夫曼的人并不欢迎我,我孤僻、胆小、怪诞、不会德语、而偏偏又是个医学天才。 他们对我或嫉妒、或厌恶,除了看中我医学天赋的叔叔,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多说半句话。” 江栾说到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捧着的,加了三份奶的咖啡。 “你知道的,我很挑食,爱吃的口味也很少,德国的东西我根本吃不惯。 而且因为霍夫曼的人都很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压根没人管我吃东西与否。 我来到这的第一个月,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每天靠实验室的营养液过活。 我太饿了,于是我晕倒在了路上,在我晕死过去之前,我想着,就这么死了也不是不行。” “可能是因为有点福气在身上,我没死。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了一个有些破旧、但还算整洁的小屋里。 陌生的环境让我非常害怕,只想赶紧逃走。 但我又饿又疲惫,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 紧接着,从屋外慌里慌张地冲进来一个姑娘,她比我高、比我壮,看样貌是个地道的德国人。 满头金发扎成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脖子旁边,白皙的脸上长着红色的小雀斑。 ‘你刚醒,先别动。’她比比划划地冲我喊着,看起来是很活泼的一个姑娘。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张扬又低哑。 我那时候还听不太懂德语,尤其是她的语速还特别快。 她看我不动,就想拉着我,把我带起来,但是我很害怕,慌张地躲避着她的搀扶。 但她力气比我大,我根本躲不开,也挣不脱。” “她把我扶上床后,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过了一会,她端进来一个碗,可能是觉得我听不懂,于是对着我做了一个往嘴里扒的手势,接着把碗递到了我面前。 我不情愿地看了碗里一眼,是一碗素得离谱的面,没有任何点缀,连汤也没颜色。 虽然看起来不太好吃,但是一眼看去没有我不喜欢的东西。 于是我接下了那个碗,不太熟练地拿起叉子往嘴里扒。” “我捧着热乎乎的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那是我来到德国以后吃的第一顿热饭。 或许是出于感激,我用不太流利的德语同她说道:‘我会一些德语,但你要慢慢说。’ 她听到我的话,灿烂地笑了起来,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告诉我。 ‘我十四岁,是霍夫曼家的仆人。’ ‘我听别的仆人们说了,有个从东方来的男孩子,他特别挑食、也不跟人说话,长得瘦瘦的、一头黑发像杂草,我一猜就是你。’ 饿了一个月,我的身体实在渴望食物,大概是看我吃得太过津津有味,她看着我吃面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 ‘我唯一会的中华食物就是面,我不知道你具体不吃什么,所以各种香料和配菜全都没放,还好你爱吃。’ 我很感激她,她是我活到十二岁以来,为数不多会在意我口味的人。” 说到这,江栾顿了顿,朝陆浅看了一眼。 “你还记得在塔维亚公馆,你递给我的那碗馄饨吗?” 陆浅一怔,如果不是江栾提起的话,她其实是忘记了的,她觉得那只是一件顺手的事情。 江栾重新低下头,“那是我第一次,在你身上看见她的影子。” “我问她,她叫什么名字,她言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告诉我,她叫奈恩(neun)。 我觉得这名字有点怪,但是接受得也很快,没有半点质疑。” “从那以后,她成为了我在霍夫曼家唯一的朋友。 但是我觉得她很粗笨、又贪玩,不喜欢让她到我的实验室来。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跟我生气,混着德语和汉语一起骂我,扣住我的肩和腰,不让我回实验室。 我长得本来就瘦,又比她小两岁,我根本挣脱不了,也反抗不了,简直都快把我逼疯。” “后来我跟她约定,什么时候读完一本我给她的书,我就让她去实验室里呆一个小时。 我想让她知难而退,因为我知道她压根不可能读书。” “她接过我递给她的一厚摞书,朝我眨了眨那双蓝色的眼睛,满脸认真地问我:‘那我看的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吗?’ 那天,她站在实验室门口,夕阳从她身后打进来,我看到她脸上的红色雀斑和彩霞融成了一样的颜色。 那张算不得多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让我心颤的东西。 于是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第171章 最棒的医生 “从那以后,过去了一年半左右,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奈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也不再拦着她进我的实验室。 因为我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所以我没有任何医学助理,她偶尔会给我打打下手。 她一点都不细心,经常闯祸,我也经常训斥她,所以我那时候还在想,如果我以后要换个医学助理,一定要个细心的。 可是她走之后,我再也没有找到一个比她更合适的助理。” “我跟奈恩在一起呆的时间越久,我越觉得她怪怪的。 因为她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两天,再回来就会非常憔悴,而且胳膊上的青筋还会变重。 虽然我看不到针孔,但我再清楚不过,那是反复抽血注射后才会出现的静脉性状。” 江栾说到这,又把手揣进兜里,不用猜,肯定是在抚摸那个小盒子。 “但是我真是太迟钝了,根本没当回事,也没有精力去刨根问底。 因为那时候刚十四岁的我,解决了一个医学界的难题,名声鹊起,夏里特医学院的顶尖导师找到我叔叔,希望我能直接到他手下去攻读博士学位。 那可是德国顶尖的医学院校,是全世界医学生梦寐以求的学府,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去求学的前一天晚上,去找奈恩告别。 那个时候我就被研究绊住,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她了。 所以我看到她开门时那张憔悴的脸和瘦了一圈的身体,第一时间都没敢辨认。 我问她:‘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对我笑得一如平常一样,‘没什么,最近流感太严重,一直没好。’ 我不疑有他,因为她一向壮得像小牛犊,生命力旺盛得要命,所以我根本没想到,那一面是我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那晚,我站在她的小屋里,挥斥方遒地对她讲述着我伟大的研究计划。 ‘我要成为最顶尖的医药师,我要研制出不可能的药!’ 接着我问她:‘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扯着苍白干裂的嘴唇,朝我大笑道:‘我的愿望,就是让你成为最顶尖的医药师!’ 我那时候有点生气,我觉得她在耍我,于是愤愤地埋怨她:‘这是我的愿望,怎么能算你的愿望呢?’ 她摇摇头,笑着说:‘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开心,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陆浅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跟她刚才说的话差不多吗? 命运真是奇怪,明明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却处处都是对方的影子。 “临走的时候她问我,能不能亲她一下。 那时候我已经比她高了,她亮着眼睛,仰头看向我,雀斑下有淡淡的一圈红晕,就像一只小梅花鹿。 我害羞极了,心脏立刻扑通扑通地挑了起来,我为了掩饰,于是装作生气地训斥了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提这种要求?下不为例。’ 她又拿出了平日里那副玩笑的表情,瘪瘪嘴,说我明明这么年轻,但心里是个古板的老东西。” 江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瓮声瓮气地继续说道。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揽进怀里,用尽一切力气去吻她。” 江栾抿了一把眼睛,从兜里把那个小盒子拿出来,郑重地打开,细长的手指在崭新的玻璃片上来回搓动。 “我在夏里特学院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当我觉得孤独难熬,就会把她的照片翻出来看。 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只要我完成研究,马上就能回去见她。” “但是当我四个月后回到霍夫曼家,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那间我熟悉的小房子被夷为平地,我问遍了所有仆人,没人认识一个叫‘奈恩’的德国姑娘。 要不是我手里还握着这个小盒子,我都差点以为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 “我发了疯一样地找她,甚至对着霍夫曼家的人以死相逼。 他们也怕我真的就这样死了,毕竟我的潜力尚未开发到极致。 那个时候我已经借助研究结果,成为了霍夫曼家除了家主地位最高的人,几乎没有人敢再忤逆我。” 说到这,江栾冷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但是太晚了,直到她死了,迟钝的我才第一次知道藏在她身后的真相。 她根本不叫什么‘奈恩’,neun就是neun,九号血液实验品。 她在长期血液研究和药物实验的摧残下,患上了后天性的白血病,还有严重的肝肾衰竭。 在我离开后,她的身体状况断崖式下跌,不出两个月,就已经死于并发症。” 陆浅忽然想到,程翊昏迷的时候,江栾言辞激动地和隋唐吵架,拒绝在她身上进行血液实验。 她的心口一阵抽痛,原来是因为,江栾的爱人,就是死于血液研究吗? “我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只记得,我的眼前总会出现她的影子,耳边总会响起她说的话。 她跟我说,她没看过海,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她希望能死在一个有海的地方。 她还跟我说,她喜欢孩子,如果以后能从霍夫曼出去,她要开一个福利院。 她还说,她最喜欢看我做实验的样子,想这么看一辈子……” 江栾说到最后,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膝盖中间,瘦高的身体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着,发出颤颤巍巍的呜咽。 阳光顺着天幕慢慢攀爬上来,毫不吝啬地播撒在这个男人身上,此刻的他,像一个破碎的天使。 陆浅眼中的泪珠已经盛不住,顺着她柔顺的面部弧线滴滴落下。 她心中的酸楚都快蒸腾到空气里,让环境都染上涩意。 江栾闷闷地抬起头,继续开口:“后来我走了,再也没回到过霍夫曼本家,临走前,我和叔叔谈判,我未来一年内的所有研究结果,都会归于霍夫曼家,条件是放了所有还圈禁在家族里的‘试验品’。 我没想到,叔叔答应了。 于是我遵守了我的承诺,留在夏里特医学院,没日没夜地进行研究,我把我做的事当成了对她的补救。 我错过了太多东西,所以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她的愿望,我要走遍所有她想走的路,我要带着她一起活下去。 我去看海、去孤儿院照顾孩子、把‘她’放进我的口袋里,让她一直陪着我做实验。” 江栾红着眼眶,看向陆浅的表情迷茫又委屈,“我经常在煎熬里反复思考,如果我早一些意识到,或者我的医术早些变强,她是不是不会死? 而且我做了这么多努力,仍旧没成为最顶尖的医师,我连她的遗愿都完不成,我真是个废物。” 陆浅听到江栾的话,过电一般的麻意从尾椎骨传到头顶,带着酸涩的悲伤,刚流净的泪水立刻又涌了出来。 她知道江栾对医学有多么坚持,但是她没想到,原来他的坚持,是背负着另一个人一起的。 陆浅轻蹭了两把眼眶,审慎地看向江栾。 “可她的愿望并不是让你成为顶尖的医药师,而是想让你开心啊。” 江栾听到陆浅的话,浑身一僵,眼睫不受控地轻颤几许。 “什么……”意思。 “既然你说我身上有她的影子,那她想的大概跟我一样。” 陆浅站起身来,左手环住江栾有些哆嗦的瘦削肩膀,右手抬起,轻轻蒙上他的眼睛,将侧脸抵在他的鬓边,故意压低了嗓音,用德语沉声说道: “没遇到你之前,我是neun,遇到你之后,我才变成了奈恩。 我一眼能看到头的短暂生命中,所有的希望都与你有关,是你给了我梦和愿望。 如果能给我这样的机会,我许下的所有愿望都会关于你,只要你是快乐的,我就是幸福的。 我从不怪你、更不怨你,因为能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已经是我偏得的。 不要让自己太累。” 陆浅拿下盖在江栾眼睛上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笑起来。 “你永远是我心中最棒的医生。” 第172章 吃碗面吧 江栾的泪在这一瞬间彻底决堤。 他扯过陆浅的手臂,将陆浅,或者说,将他回不来的爱人,一把搂进怀里。 他嚎哭着、撕心裂肺地、一遍遍告白。 “你为什么不肯来我的梦里看我,我以为你嫌我不够努力,我以为你一直在怪我……” “我爱你,我没有一天停止爱你,我没有一分一秒忘记过你。”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啊……” 陆浅僵着的身子随着江栾的哭诉逐渐放松下来,她抬手轻轻拍上江栾单薄的背。 “知道,我都知道。” 微风吹过树梢,黄绿色的树叶似乎又枯萎两分。 生命就在这周而复始的轮回中新生、老去,不为任何人而停留片刻。 看似坚固的心墙承受不住半点触碰,早已锈蚀的锁和风化的砖瓦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 待瓦砾碎裂、迷烟散去。 被囚禁在牢笼中间的十四岁少年,终于在他二十五岁这年,重新活了过来。 …… 江栾抽泣着松开陆浅,待情绪稳定过后,他不由得对自己刚刚的行为产生些尴尬。 他低垂着头,抿了一把泛红的鼻尖,“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陆浅倒是坦然,她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江栾。 “擦擦吧。” 陆浅终于知道,为什么江栾总是像个孩子一样,因为他从十四岁开始,就再也没长大过。 他把最浓烈炽热的情感、和他自己一起,同奈恩留在了当年。 江栾接过手帕,摘掉眼镜,狠狠蹭了几下。 陆浅看着江栾红红的眼眶和鼻头,伸手拍了拍他肩侧,“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吧,大院长哭成这样,也不好再见人了。” 江栾点点头,闷嗯了一声。 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兜里掏出陆浅给他缝的那枚小袋子,递到陆浅面前。 “你能不能帮我在这上面加一个她的名字。” 他在袋子的左下角比划了一下,“就在这。” “奈恩跟我说过,她很少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每一样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她都想标上名字。” 但当时的江栾并不懂,就连那个名字,都不真正属于她。 陆浅欣喜地接过袋子,“包在我身上。” 江栾的这一步,迈了十一年。 不过还好,最终还是迈了出来。 以后的路,没有龃龉,只有坦途。 陆浅窝在沙发里,一边仔细缝着名字,一边问江栾:“哎对,程翊跟我说,你说是盒子让你跟他走,那是什么意思啊?” 江栾先是讶异地睁大了眼,没想到程翊还跟陆浅说了这个。 “不是盒子让我跟他走,”他摇摇头,“是奈恩让我跟他走。” “因为我是个混血,所以霍夫曼家的人都歧视我,在我没有获得医学界认可之前,几乎没有人会理会我的猜想,包括我的叔叔。 所以就算他相对别人来说对我好一些,也只是给了我一个边角闲置的实验室,让我不要影响别人。” “只有奈恩安慰我:‘你这么厉害,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你肯定会遇到一个无条件支持你的人,到时候你的一切猜想都会成为现实。’” “后来我遇到了程翊,所以我想都没想就相信了他的承诺,因为我觉得那是奈恩在保佑我。” 陆浅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原来是这样。” 陆浅现在不禁觉得,江栾确实有点福气在身上。 这么多次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尤其是他一个手无寸铁的瘦弱书生,跟着程翊那个亡命徒就这么辗转了九年,愣是活的好好的。 虽然她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她还是忍不住猜想,奈恩是不是真的一直跟在江栾身边? 陆浅在袋子里侧结结实实打了个扣,确保绣上的名字不会散开,检查无误后递给江栾。 “好了。” 江栾接过袋子,把金属盒拿出来,轻轻摩挲了两把,郑重装了进去。 陆浅看着江栾快溢出体外的喜悦之情,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她转头想到了一些东西,张口呼唤道:“哎,江栾,你要不要修复一下那张照片?” 江栾歪歪脑袋,表示不解:“修复?” 陆浅抬起手比比划划道:“就是把照片录入电脑,修复成高清的,图像更清晰,还能印出一张更大的。” 江栾听到这话,眉头不太舒服地蹙起,攥了攥手里的小盒子,做了个防护的姿势。 陆浅看到他防备的样子,连忙摆摆手,安抚道:“你别担心,一点都不会弄坏,只需要扫描一下就可以了,连玻璃片都不需要去掉。” 江栾听罢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保持一个不太信任的姿态。 陆浅朝他凑近了一步,低声引诱道:“修复完的照片,连奈恩脸上的小雀斑都看得到喔。” “……” 陆浅紧盯着江栾的脸,她看到江栾的喉结缓缓地滚动了下,耳朵都开始微微泛粉。 他果然心动了。 陆浅乘胜追击:“还能印张超~大~的,挂在实验室。” “……” 江栾的眼睛都亮了。 陆浅大眼睛忽闪着看向江栾,“怎么样?” “……那……”江栾明显是还有些纠结。 “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给你修复,你可以从头到尾盯着,不会把它带走,也不会把它弄坏的。” 陆浅这句话算是彻底打消了江栾最后的疑虑,他没理由拒绝。 “那好。” 陆浅开心一笑,心里的喜悦盖不住地往外冒,连站着的姿势都开始摇摆。 “那你在这歇着,我去检查一下实验室的仪器。” 江栾顿顿点了头,乖巧得很。 陆浅看他应了,继续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都行。” “吃碗面吧,怎么样?” 江栾淡淡笑了下,“好。” 第173章 下不为例 帮着江栾解开心结后,陆浅的脚步也不由得轻松起来。 她完全没想到江栾会对她敞开心扉,更没想到他能接受自己提的那些建议。 大概很多时候,只需要别人的一句话,就能走出多年的死区,也能看开困住一生的执念。 一想到江栾刚才的样子,陆浅不禁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既视感。 无痛当妈不过如此。 一抹轻盈的倩影在走廊里穿梭,霍夫曼医院的人们也看得出,咱们这位院长助理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陆浅刚走过露台那层的拐角,就看到了墙壁边靠着的程翊。 他今天穿了一整套的正装,从内衬到外衫都是清一水的黑色。 额前的碎发整齐梳往脑后,冷傲的眉眼一览无遗,刀刻一般的侧脸被阳光拢上一层金色,完美的线条诱人到了极致。 自从生病之后,陆浅好久没见过程翊穿得这样正式了。 他的唇齿间衔着一根细烟,轻淡的烟气从脸边划过,融进背后的阳光空气里,优雅斯文中又掺着十足的野性。 加之她今天心情又好得很,在这种喜悦心情的加持下,程翊这张脸,简直是帅到惨绝人寰。 所以她看到程翊的第一眼,心脏就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番,小脸瞬间发烫。 她走上前去,喏喏地问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呀?” 尾音软软糯糯的,柔顺得要命。 程翊听到陆浅的声音,将齿间衔着的烟拿下,掐在指尖,朝着陆浅的方向淡淡转过头去。 陆浅却是吓了一激灵,带着羞涩爱意的笑直接僵在了脸上。 程翊脸色阴鸷,金棕色的眼睛半眯着,眼底透着让人害怕的冷。 他直起身来,把指间没抽完的半根烟扔在地上,抬脚碾过那粒未燃尽的火光。 嘶嘶啦啦的声音配着程翊的动作,他整个人都透着狠。 陆浅不敢再往前去,就站定在程翊两步远的身前,坑坑巴巴地开口问道:“怎……怎么了……” 最近她好像没干什么让程翊生气的事吧?除了昨天晚上那个路易斯,但她不是已经把程翊哄好了吗? 程翊扫了一眼明显有些胆怯的陆浅,没有作答她的疑问,直接大手一揽,将陆浅整个身子狂卷进怀。 陆浅被腰上传来的有力抓握惹得一个踉跄,一下没站稳,整个人又被推了出去,后背猛地撞在冰凉的墙面上,差点惊呼出声。 她这下也有些气了,刚想抬头质问程翊发什么神经。 只看见,程翊的臂膀不由分手地支在了她两侧的墙壁上,窄腰微屈,俯身在她面前。 那张冷硬的俊脸在她面前陡然放大。 程翊身上逸散出的气息带着狂浪的意味,他开口了,语调也低沉得危险。 “你抱他了是不是?” “……嗯???” 陆浅咀嚼了一下程翊嘴里的话,想明白后,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 她人都傻了,露台上明明只有她和江栾啊,这男人怎么知道的?难不成那露台上有他装的监控? “嗯?” 见陆浅不答,程翊威胁性地嗯了声。 程翊就这么富有压迫性地圈着她,暗哑的嗯声让陆浅胸腔都跟着泛麻,她喉咙干涩地滚了一下。 她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男的又气不顺了。 “……” 陆浅极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反正程翊都问了,肯定是知道了,她逃也逃不掉。 程翊健壮的身躯又弯下两分,如捕食的狼,死命盯着眼前的小猎物。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 “……我没有,” 陆浅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错,但就是忍不住心虚。 “我就是安慰他一下,朋友、朋友的拥抱而已。” 江栾哭得那么可怜,任谁也不忍心推开他啊。 尤其是陆浅对他还有点微妙的……母爱……? 程翊的表情没有半分缓和,就盯着陆浅,似乎要看她能解释到什么程度。 陆浅支支吾吾、半求哄半解释地说道:“你知道江栾是什么样的人啊,他就是跟我倾诉一下,他心结已经解开,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而且你也知道的,”陆浅抬手理了理程翊的衣领,样子乖顺得要命,“我只喜欢你。” 程翊闻言,眼神危险地眯起,却仍旧一言不发。 他分开抵在墙上的双手,整个人压得更低,压迫性强到极点的男人气息就这么无死角地扑在陆浅脸上,叫她无处可逃。 她空咽一口,接着认命样地闭上了眼睛。 就当她不知道面前这男人又要发什么疯的时候,头顶猛然传来一阵温暖的压感。 陆浅诧异地张开眼,扬起小脑袋,正好对上程翊冷着的脸。 他依旧摆着一副不太爽快的表情,瞥过眼去,使劲搓了搓陆浅的头发,语气隐忍的不爽。 “下不为例。” 陆浅有些惊喜,抓上程翊抚摸着她长发的手腕,柔柔地晃了两下。 “你不生气呀?” 程翊冷着脸,垂眸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明显在讨好他的小女人。 “江栾的话,我忍一次。” 还没等陆浅的嘴角拉到最大的弧度,程翊一句话直接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程翊冷眉微挑,倾身俯到陆浅耳边,手上扣紧她的细腰,在她细嫩的皮肤上轻呵着气。 “我待会有点事情要处理,你等我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这句暧昧地话入耳,陆浅的脸不受控地又红两分。 程翊嘴角邪肆一勾,伸手在陆浅的软腰上揉了一把,语气里满是挑弄意味。 “晚上先罚你给我洗个澡,记得准备好,乖乖等我。” 听着程翊直白的勾引,陆浅的小脑袋瞬间卡壳,这男人怎么又来啊……每次给他洗澡都没好事。 “哈哈哈哈——” 见着陆浅红得冒烟的小脸,程翊一改冷冽脸色,爽朗地大笑起来。 他直起身子,半点没管原地羞得快化了的陆浅,整了整手上的腕表,迈着长腿大步走开。 直到程翊消失在楼梯侧,陆浅才慢慢回过神来,抬手捂上烧红的脸。 天呐天呐……不是……这件事她确实没错吧?但是怎么又被程翊牵着鼻子走了?为什么这男人就自顾自地罚她了啊?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还默认了…… 陆浅突然觉得,她在程翊面前真是一个究极花痴,这男人随便一撩拨,就让她半点没办法思考。 她疯狂地晃着自己快被烧成浆糊的小脑袋瓜,想赶紧把这个男魅魔甩出去。 真是男色误人! 第174章 阴谋败露 一楼楼梯尽头,凌烁正双手背后,恭敬地等待着程翊。 见程翊从楼梯上下来,他微微颌首,“当家,准备好了。” 程翊鹰眸微觑,扫了一眼空荡荡的一楼大厅,“祁煌和隋唐呢?” “祁煌还在审抓到的细作,隋唐已经先到会议厅跟凡妮莎交涉了。” 程翊抬手拧了下领带结,扭动两下脖颈,迈起长腿擦过凌烁身侧,“走吧,先去找隋唐,叫祁煌审完人就过来。” 凌烁朝着程翊离开的方向拧动了半个身位,恭敬应下。 “是。” 柏林的天空下,参差错落的红砖绿瓦,将天际线切割得精准又无情。 阳光被一幢幢气势恢宏的摩天大楼尽数遮挡,打下的阴影如一只鬼手,似乎能将城市的生机掐断。 两辆银灰色的veritas超跑自远处疾驰而来,奔逸绝尘的速度几乎要割开空气。 车内,一个坐姿随意的男人正翻看着手中的文件,眉眼微蹙着,凌然的神色将他完美的面孔衬得别有一番禁欲意味。 隋唐翘着二郎腿斜倚在车门边,懒懒地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朝着程翊交代着:“凡妮莎从大陆带回来的消息都在这了。” 三天前,远在意大利的凡妮莎收到了一封来自大陆的高级密保信件。 她早在很久之前就收到了洛川在大陆养伤的消息,所以不敢有片刻耽搁,第一时间开启了破译任务。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样高级的密保信件,只有短短三个字:我醒了。 凡妮莎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她即刻派人前往大陆,去当面同洛川交涉,人肉带回他想传递的信息。 隋唐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叼在齿间点燃,轻吸了两口继续说:“洛川交代的消息和我们之前调查的结果一样,千机锁二把手被暗杀的事情,跟lupinos家族有关,但是具体是哪条分支的手笔,现在还探查不到。 而且他们这次的行动,就是掐准了你染上神经毒素的节点,分毫不差。 二把手就是死在了你中毒的当天晚上,往前三天,他受邀去参加在英吉利海域的海上游轮晚宴。 那晚宴的密保程度相当之高,甚至带的女伴都必须是收到邀请函的。 但是他被暗杀之后,连夜排查了所有的船客,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而且听说死状极其惨烈,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隋唐说到这,微顿了下,手指掐下齿间的烟。 “也是当天晚上,他手下的残党立刻就秘密开始了叛变行动。 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英国千机锁本部的大部分要员,还把他们老大关起来了,这准备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出来的。 而且时间掐的刚刚好,这一切都巧合得让人难以置信。” 程翊的眉头逐渐拢起,每一件事情,最终都是指向他的。 隋唐双手交叉,手肘抵住膝盖,指间的烟正缓缓地飘浮着,理不清。 “但是这个消息迟了整整四天才放出来,所以洛川收到的叛乱消息都是迟到的。 也是因为这个,当时听曲乐说,洛川要回英国摆平动乱,我只是有些起疑,但是并没朝着阴谋论的方面想,毕竟千机锁死个人太正常了。 现在看来,那条消息很有可能并不是千机锁发出来的,而是lupinos的人。 目的就是把洛川骗回去,各个击破你手下的所有势力。 鉴于隋家在大陆的生意也在这个月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我觉得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次洛川获救,是青山岳出山去求的白青会出兵。 因为你在昏迷,生死未卜,塔维亚的局势乱的一塌糊涂,根本无暇顾及英国那边。 如果千机锁就此覆灭,青山岳手底下的人也好、他本身也好,会第一个遭到仇家报复,他倒台了,我们肯定也好过不了。 幸亏白曜肯派兵去救,不然的话局势要比最烂的设想还要恶劣。” 隋唐一转严肃的语调,抬手点了点程翊,呼了两口气,放松下来。 “不过他们肯定没想到,你没死,而且因为曲乐的关系,白青会还出手救下洛川,顺便把千机锁的动乱摆平了。 他们不光没能削弱洛川手下的势力并杀掉他,还让他阴差阳错攥住了千机锁的权力大头。 而且白青会后来归还的军火,让塔维亚旗下的中欧势力不减反增。 这帮人的算盘,算是彻底崩盘。” 但是听着这些“好消息”,程翊的眉目却并未有片刻的舒展。 他们废了这么大周章,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他中毒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是意料之外的,远在英国的乱党怎么会一下子就知道了呢? 疑点太多,以至于根本理不清。 程翊抬手点了点文件最后一页,“这里,洛川说,还有消息要等他回来当面禀报,是什么意思?” 隋唐将最后一截烟深吸进口,迟疑着摇了摇头,“完全不懂。” 洛川之所以给凡妮莎发如此精简的传讯,就是怕有人拦截破译,既然这件事是从头到尾都是lupinos的手笔,就不能被那些人知道,他们手里现在到底攥着多少讯息。 兵法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多算胜少算,胜负见矣。 但,既然凡妮莎已经派人去往大陆,人肉传讯,为何洛川仍旧如此小心呢?到底是什么信息需要等他面见程翊,才能交待? 程翊五指微收,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没有再多废话。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隋唐挠挠鼻子,轻咂一声:“啧,听说是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但想飞回德国还得一阵,估计还要再有一周。” 第175章 恋爱绝缘圣体 “而且我感觉啊,我们要跟lupinos开战的话,洛川回来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他要是知道曲乐和别人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消沉多久呢。” 隋唐说到这,哀叹着摇了摇头,情之一字真是磨人啊。 感情这种事,几家欢喜几家愁。 想到这,隋唐轻轻打了个寒战。 这个东西,他这辈子都不想碰。 程翊倒是不以为意,抬手按了按拧起来的眉心,眯着眼淡然开口:“他不是十年前就知道曲乐不喜欢他了吗?这么多年下来都被拒绝多少次了,现在消沉个什么劲?” 他程翊又不是什么热爱包办婚姻的老家长,儿女情长的事情他根本半点都不想掺和——当然,陆浅除外。 以至于,他甚至还有些失望,白曜这次居然是认真的,不然他就能直接借曲乐这个由头跟白曜在中欧开战,想办法弄死他。 现阶段看来,再想开战要重新找机会了。 隋唐一脸无奈地看向程翊,眼神里带着鄙视,“曲乐不喜欢他也好、拒绝他也好,跟曲乐喜欢别人,那能一样吗?” 程翊也冷淡地瞥回隋唐,眼神像看一只让人嫌弃的大耗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是,大哥,”隋唐俊脸一拧,“你仅存的那点感性细胞,真都是给陆浅长的是吧?” 程翊现在在人性这方面是比以前强了不少,但隋唐没想到,他离了陆浅,还是那副死样子。 “乐乐不喜欢别人,洛川至少还能混个朋友当当,乐乐喜欢别人,他不就彻底没机会了吗?” 不过隋唐也知道,不管曲乐喜不喜欢别人,洛川都没什么机会,她要是能接受洛川,早接受了。 曲乐在感情这方面一向是冷淡疏离又说一不二的,和程翊一个样,百花环绕的男人愣是能片叶不沾身,隋唐直呼牛逼。 “我不用懂。” 程翊双手朝座椅靠背上一搭,扭了扭僵硬的脖颈,性感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炫耀意味:“我又不用想陆浅喜欢别人,也不用想她不喜欢我,我对我的魅力有十足的自信。” “操,”隋唐听着程翊的自夸,左脸控制不住地抽起,“你他妈现在真是骚包一个。” 程翊阖上眼,权当隋唐是在夸他。 “你嫉妒我。” 隋唐愤愤咬着牙根,从齿间挤出几个字:“……嫉妒个六。” “我承认我嫉妒你招女人喜欢,”隋唐拨弄一下脑后的发结,朝着程翊狠翻了个白眼,“但被一个女人拴牢这种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羡慕。” 世间美女这么多,吊死在一棵树上,不是他隋唐的风格。 程翊淡然笑笑,从侧座里抽出一瓶纯净水慢悠悠打开,将玻璃瓶掐在大手间,张嘴抿了一口。 “那你想过,我会有喜欢上一个女人的一天吗?” 隋唐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但他压制下自己的异常,朝着汽车靠背一仰,悄悄闭上眼,不肯去看程翊的方向。 “从未。” 轻轻的两个字,包含了太多,几乎囊括了程翊的前二十六年。 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无心之人,怎么会有爱呢? 程翊在没当上塔维亚统领之前,隋唐经常见他在女人堆里周旋,不择手段地为自己开辟爬上顶点的道路。 那迷人又柔情的样子,很多人哪怕是对着真正的情人都摆不出来。 但只有隋唐知道他的心有多空,诱惑和妖邪不过是程翊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他的利爪和刀刃,他这种野心家从不会吝啬使用。 前一秒能与你耳鬓厮磨地调情,下一秒就能在你动情到极点的时刻拧断你的脖子,不带一丝犹豫。 最顶级的捕食者,会让你在死亡的前一秒都是幸福的。 狠辣残暴、无心无情,这才是程翊。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女人想爬上他的床,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会是最特别的那个。 这个男人的柔情,不过是蜃景般的假象,就能让她们飞蛾扑火般地上前,挣扎着灰飞烟灭。 而程翊,也从未在杀戮之中心软。 隋唐从没想过,陆浅那样一个偶然出现的普通女孩,能一条条地打破这头野兽的禁忌,把他从封闭着的世界里挖出来,能让他真正的笑、真正的哭,犹豫也好、悲伤也罢,到底也让他像个人。 最无心者,救了一个最无心者。 怕是天意在此。 隋唐思索了一下,继续开口:“不过我当年还以为,你会和黛丽拉在一起。” 这下倒是轮到程翊茫然了,他放下手中的玻璃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黛丽拉确实是个很美的女人,而且身份背景又这么强大,又那么喜欢程翊,如果程翊当年真的跟她在一起,大概当上塔维亚首领的时间还能再早上一年。 “你忘了,当时在猎狼驻点,只有她能随意进出你的房间,而且她成天追着你叽叽喳喳地表白,你都不生气的,给猎狼那帮人都看呆了,这要是轮到他们,在你耳边多重复一句,你能立马掏枪给他们崩了。” 程翊的眉头又拧紧了两分。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隋唐看着程翊那副死表情,就知道他脑袋里想的东西不对劲,他上手狠捶了一下程翊的肩膀,“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程翊剑眉微拧,觑着眼,一脸迷茫地看向隋唐,缓缓摇了摇头。 隋唐疑惑地眨眨眼,手上掏烟的动作都顿了一下,“那你当时为什么把她留在据点啊?我以为你是舍不得她。” 不过后来把黛丽拉送回去的时候程翊也是绝情得很,所以更让隋唐摸不着头脑。 程翊散漫回答:“代维老头子拿钱让我把她带回去,但是那地方离德国太远了,我觉得路上还能再干几票,就没着急送她回去。 而且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放在身边也没什么隐患,所以我压根懒得管她干什么,哄开心了没准还能让代维老头加点钱。” 隋唐的表情从疑惑一点点转变为震惊,嘴慢慢张大到能塞下鸡蛋。 “?原来你当年不是放纵,是无视???” 程翊抬手轻蹭了下鼻头,咂了咂嘴:“啧,大概吧。” “……” 这么个绝世大美女放身边,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真能无视的? 隋唐无奈地叼着烟,薄唇都快抿成一条缝,从齿缝里愤然挤出两句话:“不是,大哥,你和你妹妹这一家人是怎么的,恋爱绝缘圣体是吧?” 第176章 还完了,就去死 程翊微微侧过头,“又关曲乐什么事?” 不是说他和黛丽拉吗? 隋唐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皮,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你记得当年猎狼第一小队队长要退团的事吧?” 程翊点点头,轻嗯了声。 “嗯个鸡毛,”隋唐鄙夷一嗤,散漫地点起烟,吸了两口,“一看你这反应你就不知道。 当年是因为他和曲乐表白,乐乐不光没答应人家,还说她找床伴都不会选他这款,直接把人家伤透心了,他受不了那个打击才要退团的。 那菲律宾大汉足有两米啊,平常痞帅痞帅、野得跟个什么似的,被拒绝以后抱着我嗷嗷哭,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肩膀,耳朵都快给我震聋了。” 隋唐说到这,面露难色地抬手蹭了蹭肩膀,当年那个恶心的触感还在记忆中挥之不去。 “听说黄狸也喜欢过曲乐,可想而知肯定也被拒绝了,我怀疑他有段时间莫名其妙回俄罗斯,就跟这事有关系。 不过那对双胞胎太孤僻,这事具体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 隋唐深吸两口烟,掐在指间朝着程翊点了点,“所以我才觉得,洛川能在曲乐身边坚持这么多年,真不容易。” 程翊听到这,一脸嫌弃地看了看隋唐,“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这么八卦,真恶心。” “放狗屁,我八卦,”隋唐剜了程翊一眼,语气恶狠狠地,“明明是你压根不关心自己妹妹,连人家终身幸福都不当回事,真搞不懂乐乐到底是我妹还是你妹。” 这句话倒是让程翊难以辩驳,从他十三岁被送进血牢,一直到当上塔维亚统领的第二年,才把曲乐从青山岳门下带出来。 这期间的小十年光景,程翊几乎没见过自己这个妹妹。 都是隋唐在查到曲乐的下落以后,隔三岔五去看看她,替程翊尽做哥哥的责任。 程翊朝隋唐摆摆手,示意他递根烟过来,“没想过那种事,我以为一辈子养着她就完了。” 程翊压根没想过曲乐还能有喜欢上一个人的一天,就像没想到他自己。 毕竟他们兄妹太像了,一个空心,一个无情。 “我真不知道骂你句什么好,”隋唐把烟盒和打火机朝程翊一甩,无力地半阖上眼,“没有陆浅之前也就算了,现在你有了陆浅,还觉得能养乐乐一辈子吗?” 程翊点烟的手微顿了下,接着垂下眼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缓缓点燃了齿间的细烟。 “你这话什么意思?” 隋唐闷叹一声:“我的意思就是,乐乐真正需要的东西,我们这帮人,没有一个给得了。 乐乐几岁那年来着,我记得她站起来才到我这。” 隋唐在自己上腰处比量了一下。 “她跟我说:‘唐哥,什么时候我把我的债都还完了,我就想去死。’ 我那时候纯粹当她是小孩瞎扯,还训了她一顿,我说她这么大点小孩谈什么死不死的,至少要活过我才能死。 但是她摇摇头,跟我说她好累,好累好累,有点‘还’不动了。” 从四岁开始看着曲乐长大,隋唐比所有人、每个人,都希望曲乐能幸福。 他作为黑道家族的独子,从小到大看到了太多太多让他无能为力的杀伐与残酷,他想保住的、能保住的,也就只有曲乐这么一个妹妹而已。 隋唐哀叹了一口,继续说道:“这次乐乐去偷你的基因数据,就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她压根就没想着能活。 偷完了、还完了,她就去死。 但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白曜不光没杀她,俩人还两情相悦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白曜,话说回来了,他肯定也不喜欢你。 但他能救乐乐于水火,让她不会再想着还,想着死,还治好了她本就不该废掉的手。 你就当为了乐乐,也为了陆浅,她肯定不想看乐乐伤心,放过白曜吧。” 程翊齿间衔着烟,睨了隋唐一眼,“放过?什么意思?” 隋唐以为程翊又在装蒜,质问的语调都提高了两分:“你不是要杀了白曜吗?” 程翊眉毛一抽,“谁跟你说我要杀白曜了?” “不是……你……”隋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程翊,接着指了指窗外,语无伦次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程翊还在欧洲跟白曜开战开的不亦乐乎?!还把白青会在德国的医疗研究全线掐死,那手笔明显是奔着连根拔除去的啊。 程翊抬手碾掉剩的半根烟,鹰眸盯了隋唐一会。 “他死了,我无聊的时候找你打?” “……?” “而且你知不知道白曜下手有多狠?他在菲律宾炸了我两个钻矿,还在东欧挖我的墙角,我报复他一下怎么了?” “不是,”隋唐无奈一抿嘴,“你们两个变态吧?这不都成亲家了吗?每天怎么还打的跟仇人一样?” 程翊冷着脸白了隋唐一眼,语气沉下去,十分不悦:“谁跟他是亲家,想当我亲家下辈子吧。” “那曲乐都跟他走了,你还要作什么妖?” 隋唐都无语了。 “曲乐跟他走是一码事,”程翊随手撩了下西服的衣摆,大手扣在膝盖上,拇指对准鼻尖狠点了两下,“我认不认,是另一码事。” “你他妈的,”隋唐无语到骂人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我真是想骂你又怕你爽。” 程翊拧拧手腕,淡然道:“我没有那种癖好,就算有也是对陆浅有。” “……你可以不用这么平常的语气说这种骚包话吗?” 程翊挑挑眉,求证般地问道:“骚包吗?” “……你不骚,我骚。” “你本来就骚。” “我…………反正你别让乐乐伤心比什么都强。” 这帮人一个比一个轴,太多肉麻的话根本也说不出口,唯有他们自己知道,对方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 ——只要有你唐哥活着一天,你就一辈子都是我妹妹。 隋唐真的在倾尽全力,完成这句承诺。 “知道了。” 程翊垂下眼睛,结实地攥上拳头,照着隋唐的肩侧狠捶,闷声说道:“多谢。” 多谢你替我尽了当哥哥的责任。 “噫……”隋唐捂着肩膀,缩起脖子狠哆嗦了一下,俊脸上的五官都快拧到一起去,“你好恶心。” “你这么跟我说话,不如给我一枪来的痛快。” 程翊闻言挑挑眉毛,抬手就要去掏腰间的枪。 “有求必应,好兄弟。” 隋唐惊呼:“我操,你来真的啊?!” 第177章 斗兽场 跑车在长途跋涉后,终于缓缓停稳。 祁煌从后车走出,替程翊打开车门。 “当家,请。” 程翊站定到车前,正了正手上的腕表,散漫抬起手,将衣领抚平。 此刻正值正午,烈日当空,该是一天里最温暖的时候。 而此地的空气中,弥漫着让人胆寒的冷意与掺杂着灰气的血腥味。 隋唐抬起手,挡住毒辣的骄阳,仰头看向面前的巨大建筑。 依山而建的巨型斗兽场,仅青苔遍布的外围低墙,便有七八米高,遍布着拱形门廊的主体更是超过二十米不止。 如此大亮的天色并不需要火把照明,但大门通道两侧、镶嵌在墙中的长火把正熠熠燃烧着,原始、明亮、却让人发自内心地恐惧。 如此宏伟的建筑,目之所及却没有半个人影,静得可怕,诡异而阴森。 罗马建筑的宏伟外观,将血腥而糜乱的内里全部隐藏。 “嗷嗷……” 野兽般的嘶吼声自内里传出,夹杂着人类兴奋的大喊,他们叫嚣着、混乱着,寻求着极致的血腥与暴力。 对生命的轻视、对暴力的极端痴迷,将这样一处地方,推上了前所未有的繁华之顶。 隋唐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发结,抬手轻捋下鬓边的碎发。 “兰森为什么非要在这里见我们?” 程翊朝着身后的祁煌伸出手,祁煌立马会意,递上一把佩刀。 “他说抓到的人要在这审,我也不明白他要搞什么鬼。” 程翊扭扭手腕,将佩刀卡在腰间。 “到囚室去最好别用枪,烁,给他带把刀。” 隋唐接过凌烁递来的刀,轻嘁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谨慎了?” 程翊轻笑一声,看着隋唐指了指脑袋,“我一向这么谨慎。” 几名高大伟岸的男人就这样错落簇拥着,走向那布满火把的长廊。 暗青色的墙体已经被风沙锈蚀,点点火光在幽暗的廊道里更是说不出的阴沉。 原石的内壁上,黑红色的血迹与铿锵的刀刃痕迹历历在目,有新的、也混着旧的。 石头雕刻而成的刻耳柏洛斯正盘卧在长廊两侧,直盯盯地看着路过的人,若是有人害怕地回头、或是临阵脱逃,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分吃掉他们颤抖的灵魂。 人过之处,倒吊着的蝙蝠扑扑拉拉地飞散开来,亮着一双双红色的眼,如盘旋在地狱的丘帕卡布拉,要将人身上的血,吸得一滴不剩。 长廊走尽,一道黑色的大门呈现在眼前。 门内的人似乎是知道有贵客来临,在程翊的脚步即将站定时,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刺眼的阳光重新进入众人的视野。 “吼!吼!嗷………” 撕心裂肺的叫喊与兴奋到飙血的撞击声也愈发清晰。 门开了。 到处都是人,黑压压的人。 足有二十多米高的四层椭圆形斗兽场内,错综复杂的内部观众席上,没有一丝的空隙。 他们红着眼、举着拳,叫嚣着呐喊着,朝着最中心的擂台疯狂吼叫。 而最中间的石制擂台上,一片巨大的黑铁牢笼中。 两头红了眼的豹子正在撕咬一条人腿,遍地都是血,空气中淡淡的腥甜味,在大门口也闻得到。 而兽笼中的残肢,有手、脚、甚至还有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半个头颅。 如果是在冬天,一定能看到炽热的血液逸散出的股股热气。 而台上的观众就如同被注射了强力毒.品,兴奋而激烈,在这美妙的氛围下,任凭毁灭的快感不断攀升。 这里,不是一般意义的决斗场。 是一个野兽与人类混战的杀戮天堂。 程翊淡淡扫过眼前的一切。 这种战斗至死、杀戮至死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 程翊抬起那只布满荆棘刺青的手,如同发泄一般,掰得咔咔作响。 在这种环境下,他体内埋藏着的嗜血因子已经开始悄悄翻涌,对纯粹暴力与血腥的极致向往,让他的呼吸都变重。 隋唐似乎看出了程翊的不对劲,他抬手握上程翊的腕骨。 “你没事吧?” 程翊轻眨两下眼,将金棕色的眼睛半阖起来,平稳住了呼吸。 “没事,就是有点想起了当年的感觉。” 他的声音哑得发砂,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隋唐轻叹一口,他怕的就是这个。 虽然不知道兰森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他大概不至于是故意要来激程翊的。 毕竟一个比fbi情报网都要灵光的百晓通,是完全的中立势力,不会有人想不开去要挟他,他也不会甘愿受任何人要挟来黑程翊。 “他在哪?” 程翊的眼几乎要垂到地上,尽量不去看面前的一切。 祁煌上前一步,朝着右方一伸手,“当家,兰森在地下囚兽笼等您。” “带路。” 程翊沉下脸来,语气冷硬地命令道。 众人穿过喧嚣的斗兽场中心,走到侧厅的一扇小门前。 这扇门两侧一字排开数十名黑衣保镖,他们手中的枪支都是爆破级别的,每一支都有成人胳膊那么粗。 他们在见到程翊后,严峻的表情并未松懈半分,也没说半个字。 领头的平头男人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即刻走上前去,将层层防护的门锁打开。 “程当家,请。” 足有20厘米厚的精钢铁门被拉开的一刹,平头男人开口了,是流利的意大利语。 “兰森先生已在里面恭候您多时。” 门里是漆黑一片的,空气中能闻到愈发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地下室独有的冰凉而发腐的气味。 还听得到野兽的凄厉哀嚎和人的嘶吼。 程翊微微抬眼,扫了一眼目之所及。 他更搞不懂兰森要干什么了。 他淡然迈开步子,朝门里走去。 地下囚笼的长廊内,古朴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各种血腥杀戮的行刑画面。 剥皮抽筋、活烤、生撕……截肢砍头什么的在这里都是小儿科。 “听说墙上的文字都是诅咒,”隋唐默默点起一根烟,为了压一压这里难闻的味道,“用来镇压这座牢笼里枉死的厉鬼。” 第178章 一模一样 隋唐点着了烟,轻吸两口,继续补充道:“这座斗兽场以前是德国皇室取乐的地方,上世纪初德皇室覆灭后,这里才彻底沦为了亡命徒的杀戮天堂。” 他抬手点了点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最顶端一个巨大的神秘符号,“这是一种古老且恶毒的诅咒,我曾在爷爷的收藏品里见过。” “月圆之夜的阴灵将永远盘旋于此,初生之时的太阳不会照耀在你们身上,生不得上帝保佑,死不得天堂之门。” “对于基督教盛行的国家来说,简直没有什么诅咒比这更恶毒。” “而且血的加持还会巩固诅咒效果,囚禁在此的亡灵越多,诅咒越应验,死亡越频繁。” 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祁煌凌烁默默咽了下口水,似乎有些害怕。 程翊淡然点了下头,哪怕是在隋唐介绍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没有分给墙壁分毫。 因为,他这个人本身,就已经是个天大的诅咒。 顺着幽暗的楼梯一步步朝下走,野兽的嘶吼鸣叫更加刺耳,空气中让人不悦的味道也愈发浓郁。 地下二层的楼梯口处,两位与这里的血腥阴森半点不相符的妖娆侍女正恭敬地等待着。 “几位大人。” 其中一位开口了,声音婉转动听,听的人骨酥。 “请由我带各位去面见兰森先生。” 隋唐上下扫了一眼这两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女人。 他本人可谓是阅女无数,这种样貌的女人在他这也算不上极品,但是他看到这两人的一瞬间,脑袋里闪过一个人。 凡妮莎。 凡妮莎是不可多得的天生媚骨,这两个女人的气质同她如出一辙,都能让男人难以自持。 兰森手下为什么会有与凡妮莎一样极品的女人?而且还是两个。 程翊冷脸开口:“带路。” 侍女带着众人走到一扇哥特式风格的黑色大门前,回过身来一鞠躬。 “各位大人请。” 接着,两位侍女擦过程翊身侧,径直走向隋唐,将柔弱无骨的纤手搭在他的肩上,媚声开口:“大人,你对我们姐妹有兴趣吗?” “你们两个确实是我喜欢的款,但是……” 隋唐眉目微垂,扫过两女,嘴角勾起,大手一张,一把揽住二人的纤腰。 “被兰森知道你们出来勾引男人,不会被罚吗?” 侍女的手指慢慢划过隋唐的胸膛,贴敷着薄薄的衣料,划过他若隐若现的坚实腹肌。 “让贵宾开心,也是我们的职责。” 这已经是十分露骨的上床邀约,任凭哪个男人听了都难以拒绝。 隋唐柔柔挑起二人的下巴,语气十分无奈:“可惜了,宝贝,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二人似乎早就料到隋唐的拒绝,从胸前的深沟中夹出一张染着体香的手帕,轻轻塞到隋唐胸前的口袋里。 “大人什么时候无聊了,我们随叫随到。” 祁煌和凌烁就这么站在后面,看着二人调情,一脸的无语。 隋唐怎么去哪都能勾搭到女人。 程翊没有理会身后发生的小剧场,抬手一把推开了这扇黑色大门。 门内的景象,同外面又是另一番光景。 清一水的白色装潢,禁欲典雅,气味也是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叫人半点都想不到,一门之隔的门外是那样一副光景。 兰森一身休闲装,歪坐在纯白色的沙发椅里,手中晃荡着满杯冰的特调伏特加。 面前放着一扇大屏幕,其中播放的正是斗兽场里厮杀的景象。 听到门前的骚动,他扭过头去看向门外的来人。 见到程翊的第一刻,他激动得都快跳起来。 “ciro!好久不见!” 程翊倒是一扭脸,抬手抚上脖子,一脸不屑。 “你发什么神经?对我这么热情?” 他两个月前刚把兰森在意大利的别墅炸了个干净,他不信兰森这个小心眼能不记仇。 “拜托,”兰森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们好歹也认识十几年,对老朋友热情点怎么了?” 接着他歪过脸去,看向门外的隋唐,“tang,怎么样,这两个还不错吧?” 隋唐轻笑一声,随手带上了门,“确实不错。” 程翊迈着长腿,径直走向另一侧的沙发椅,稳稳坐下。 布满荆棘刺青的大手散漫地搭在沙发扶手两侧,双腿交叠,神态自若又傲然。 好似这并不是一个沙发椅,而是属于他的王座。 兰森看着程翊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是之前要死的样子?” 程翊摆摆手,示意祁煌替他倒上酒,朝着兰森冷笑一声。 “我要死,也得先看着你死。” 隋唐晃荡着手中的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里的画面,“你叫我们到这来,不会就是为了看这个吧?” “当然不是,”兰森摆摆手,“如果不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从大陆辗转到德国来?” 就连当时程翊昏迷,性命危在旦夕,兰森这尊大佛可也是留在大陆半分没挪窝。 程翊轻抿口酒,将酒杯顿顿砸在桌上。 “说吧,什么事。” “着什么急,”兰森铁了心要卖这个关子,“咱们先看一会。” 他走到程翊面前,揽上他的宽肩,抬手指向大屏幕中的画面。 一阵嘶嘶啦啦的信号轮转过后,大屏幕中的画面已然从斗兽场中心转变到了一个幽暗的场景。 哗啦啦的铁链声和刀鞭抽打的声音,夹杂着动物和人的哀嚎。 程翊一挑眉,双耳微动,连他身上健壮的肌肉都跟着起伏,似乎在享受这种令人恐惧的声音。 “啪!” 兰森打了个响指。 屏幕中的灯光也随之照亮,一扫幽暗的阴霾。 那是一间沾满血的刑房。花白的墙壁上布满野兽的抓痕和黑紫色的血迹,尽头是三处铁门,哗哩哗啦的声响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隋唐见到这副画面,喉头一梗。 这里,和他十岁那年在lupinos见到的实验室,一模一样。 和赋予程翊无尽痛苦的那间实验室,一模一样。 第179章 亲兄弟 隋唐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程翊。 程翊依旧是那副淡漠傲然的表情,金棕色的眼眸缓慢眨着,一种出世的淡然感,好像面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但只有隋唐知道,他心下翻涌的浪潮,有多恐怖。 那是他仇恨的根源,也是他今生不幸的开端。 他不可能不恨。 兰森半坐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屏幕中发生的一切。 兽笼的门缓缓打开了,里面嘶吼着要冲出来的野兽也变得更加躁动。 隋唐默默捏了一把汗。 不过笼中没有钻出他们记忆中的野狼,而是出现了两只老虎。 但他们一样的目露凶光,眼眶都是红的,大量的津液从嘴角哗啦啦地掉地,在静谧的屋内,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 两只老虎耸动着鼻子,在屋内使劲寻找着猎物,能填饱肚子的猎物。 正在几人不知道兰森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轰隆隆——” 几声震天的响从屏幕中传来,两只老虎纷纷抬头看去,似乎是从棚顶传出来的。 紧接着,一团东西就从天而降。 程翊双眸微觑,定睛一看。 那是一个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封住的人。 “唔唔唔——” 那人在挣扎、闷哼,一看就是清醒有意识的。 两只老虎在看到从天而降的猎物的一瞬间,直接飞扑上去,在空中就开始了撕咬。 只是一瞬,那人就在空中被撕裂成了两半。 就像一只被扔进兽笼、以供喂食的活鸡。 内脏同血液一起喷薄,沾染满了两只老虎的皮毛和四周的墙壁。 但屏幕前的几个人就像在看一则无聊的喜剧表演,脸上的表情半分没有改变。 直到两只老虎几乎将这个人吞吃殆尽,兰森才擦了擦自己被冰杯浸湿的手,朝着程翊缓缓开口。 “怎么样?这表演不错吧。” 程翊张口,语调里带着笑意:“还行。” 兰森双手插兜,坐回程翊对面的沙发椅中。 “你知道那是谁吗?” 程翊淡然问道:“一个死人?”还是个尸骨无存的死人。 兰森被程翊一句话逗笑了。 “哈哈哈哈——你还是那么幽默。” 程翊朝着兰森一倾杯,“多谢夸奖。” 兰森看着屏幕中逐渐退回铁笼的两只老虎,幽幽开口:“那是rex手下的第三副手。” 程翊对这条讯息没有半分惊讶,闭着眼点了点头,“那你就这么把他杀了?” 兰森继续卖关子:“我审了审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把他拿去喂我的宠物了呗。” “呵,” 程翊一下子就听懂了兰森的话外音,他朝身后摆摆手,示意凌烁上前。 凌烁一经得令,从怀中掏出一张镶着金边的支票放在桌子上,上面还有塔维亚的专属印章。 程翊一推手,将支票推向兰森。 “欧盟银行都可以换,数额你自己写。” 兰森看到支票的一瞬间,碧蓝色的眼睛瞬地睁大了两圈,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他接过支票,宝贝似的摩挲了两下,“不会坑你的,三千万,怎么样?” 程翊从鼻息中哼出一声,散漫地点点头。 兰森招招手,示意身边的侍从把支票拿走,“你们下去吧。” “是。” 兰森一改之前的戏谑表情,双手撑在脸前,桃花眼垂下一半,冷冷地看着程翊。 “千机锁的第三席,在大陆养伤吧?” 程翊轻眨下眼,幅度微妙地点点头。 “你知道他在哪里养伤吗?” 程翊磕出一根烟,衔在指间,祁煌见状,立刻上前替程翊点上。 程翊将燃着的烟叼在齿间,吐出几个字:“南岐,江家。” 兰森不悦地憋了下嘴,“没想到你连这都知道了。” “这对我来说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兰森没有理会程翊的揶揄,朝着屏幕努了努脸,继续开口道:“三天前,我就是在南岐抓到的这个人,我猜他是去杀第三席的。” “你这个手下的手里,肯定攥着比我想象中还要大的秘密。” 程翊垂下睫毛,淡淡扫了兰森一眼,“你敢抓rex的副手,又不怕和lupinos结仇了?” 兰森笑得爽快:“江家是江栾的老家,那小贼是千机锁和你的人,怎么也算不到我头上吧?” “我只是给我的小宝贝们找点口粮,顺便审审消息而已。” 隋唐听到这,无奈地嗤笑出声。 兰森的算盘真是打得震天响,论算计人这方面,还真没谁比得过他。 “况且,”兰森磕磕手中的酒杯,“你们亲兄弟俩打架,没必要殃及池鱼吧?” “你现在汉语水平好多了,”程翊薄唇轻勾,露出一副迷人的微笑,“不过我和他不是亲兄弟,顶多算……” 程翊拿掉齿间的烟,长呼一口,迷乱的烟气随着空气攀升,在高处消散。 “仇人。” 兰森一耸肩,明显是不太买程翊的账:“仇人也好、兄弟也好,还不都是一个妈肚子里结出来的果。” 程翊斜眼睨了兰森一眼,“怎么?难不成是rex派你来跟我叙旧的?” “放屁,”兰森瘪瘪嘴,“我这辈子都不想和rex打交道,他的钱我一分都不想赚。” “两个月前我在大陆见你的那次,跟你说了rex的动向,但是他当时真的什么动作都没有,非常安静,而且lupinos内部也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在你回到意大利的半月内,他们就在大陆和英国掀起了一波风浪。” “千机锁的动乱将英国的黑道厮杀推上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巅峰,” 兰森拿起手边的遥控器,将屏幕上的监控器切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势力规划草图。 “而我整合过手中的信息后,发现这些势力斗争最终的好处,都流向lupinos。” 兰森轻顿片刻。 “或者说,都流向rex。” “他这步棋盘算了绝对不止一两年这么简单,这一切太迅速且无迹可寻。” 兰森站起来,抬起修长的手指,朝着大屏幕上的lupinos家徽狠敲了几下。 “所以我猜测,你们那个小贼手底下,握着一个关于rex的巨大秘密。” 第180章 动不得 听到兰森的分析,程翊眼神微偏,与隋唐对视一眼。 隋唐的眼神也是凌厉且认真,程翊知道,隋唐与他想的一样,洛川手里的秘密,足以撼动现在的局势。 兰森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视,只是环着胸,紧紧盯着大屏幕,手指轻弹在手肘处,若有所思。 “可是,你们老家主怎么会放任rex对你动手呢?” 兰森后半句话没敢说出口,他并没收到lupinos老家主去世的消息,老家主不死,rex怎么敢出手的? 隋唐打了个哈欠,懒懒开口:“哈———这件事疑点太多了,这条反而不算什么了。” 程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在实木桌上敲出咔咔的响。 “你还审出什么了?” 就这么点东西要他三千万,程翊不接受。 兰森也看出程翊不满意,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朝程翊摆摆手。 “放心吧,不会让你白花钱的。” “除了这个没什么用的副手,我还抓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你肯定有兴趣。” 话音刚落,屏幕里的光景又变了。 这下子变到了一个更加昏暗的屋子,黄色的射灯照耀着屋子中央,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钢铁囚笼。 囚笼边上空无一人,但能听到铁链哗哩哗啦的声音,还能听到野兽的狂吼。 铁笼中间是一个男人,他低垂着头,四肢被禁锢着,一动也动不了。 身上的囚衣已然被血渍和脏污浸透,鞭伤、刀伤历历在目。 程翊疑惑地审视了半天,他半点没想起对这个男人的印象。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抹目光,那男人仰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摄像头。 “好、久……不见。” 程翊浑身一颤,浑身如同过电一般,四肢百骸都跟着抖动。 仇恨、恐惧、惊愕,无数感情夹杂着悲痛的记忆从程翊的脑海中幕幕闪现。 这张脸,哪怕是被血迹覆盖,程翊也一眼认了出来。 那双如食腐秃鹫一般的眼睛,似乎透过屏幕也要将程翊看穿、撕裂、生吞。 兰森餍足地看着程翊的反应,微微勾唇,“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兴趣?” 程翊微眨两下眼,将自己一瞬间的失态尽数收回,沉声问向兰森:“你从哪抓到他的?” “sorry,这件事我无可奉告,”兰森耸耸肩,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而且这个人你也不能带走,我承受不起动了他的后果,但是我可以让你去见见他、审审他。” 程翊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意,大手掐在杯口间,将骨头捏得咔咔作响。 “让我跟他说两句。” 程翊言语之间泄露出的杀意简直快把空气凝结,沾染着浓烈嗜血气息的几个字,让兰森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兰森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滚动了下喉结,摁下遥控器中一个按钮。 铁笼前便缓缓降下一个显示屏。 笼中男人听到满是野兽嘶吼环境中,突然传来嘶嘶啦啦的响,仰着满是血污的脸,看向屏幕中的人,轻笑了一声。 “真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还活了这么多年。”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且沙哑,但听得出,那是中年男人独有的、浑厚且有力的嗓音。 程翊冷笑一声,鼻息间都透着寒意:“很失望吗?” “失望倒是谈不上,只是有点惊讶,”男人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混着鲜血的吐沫,“我十五年前把你带去英国的时候,可半点没想过还有现在这么一天。” 程翊冷眼看着屏幕中的人,嗜血暴戾的气息没有半点收敛的意味。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 中年男人咧嘴笑了起来,本就满是血污的脸上变得更加扭曲,唯有那双利刃般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程翊。 “你还和十一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程翊冷眉相对,一言不发。 中年男人就这么注视着屏幕中的程翊。 他将脸扬得更高了些,似乎是为了看清程翊的脸。 那张碎发下的面容与他十五年前见到的那个少年,如出一辙地野性,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原始诱惑。 但他更成熟了、也更迷人了,锋利且上扬的狭长眼眸,已经生出了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势。 那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能让人连恐惧都忘记,只知臣服与膜拜。 中年男人轻笑,调侃般地说道:“如果你早生几年,我可能会选择替你卖命,而不是rex。” 程翊的眉目没有半分舒展,“你这是在跟我求饶吗?” 男人动了动自己满是伤痕的四肢,身上的铁链被他拉扯得哗哗作响。 栓在铁笼外围的饥饿野兽,闻到了丝丝扩散的血腥味,也跟着躁动的嚎叫起来。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语气里带着鄙夷和蔑视。 “哦对了,”男人话风一转,“当年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女孩,是活着、还是已经被你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干枯沙哑的嗓子里传出的大笑,像是恶魔在低吼。 程翊的杀心在此刻攀升到了一个巅峰,他死命地攥着手中的酒杯。 “卡啦——”一声。 酒杯在程翊的盛怒之下应声碎裂,而他似乎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所有的水晶碎茬,紧攥在了手心里。 “啪嗒、啪嗒。” 鲜血滴落的声音。 那双狭长眸子里翻灼的火,足以把世间的一切烧毁。 兰森眼见事情不妙,连忙向前倾倾身子,抬手安抚道:“ciro,我劝你镇定,他就是在想方设法激怒你,你现在把他杀了,英方黑白势力都不会善罢甘休。” “塔维亚刚刚完成在中欧的扩张,不要前功尽弃。” 隋唐也撤过来两步,拍上程翊的肩。 “兰森说得没错,而且你现在就算杀了他,也泄不了多少愤。” 隋唐其实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但听他和程翊的交流,基本能断定,他就是当年从大陆把程翊和曲乐带到lupinos家族的人。 而且这个人现在在rex手下卖命,还是英国政权首屈一指的人物,黑白两道的双料大佬。 这样一个人,他们动不得。 第181章 兰森 程翊缓缓闭上眼,将翻涌在金棕色眼底的恐怖浪潮隐藏,逐渐松开了已经被水晶碎片扎得血肉模糊的手。 隋唐暗暗松了一口气,抬手招呼祁煌。 “煌,帮你们当家稍微处理一下伤口。” 程翊倾身坐回沙发椅,翻覆开那双大手,任凭祁煌帮他包扎。 他的脸上仍旧云淡风轻,即便在盛怒之时,皮肉苦痛的侵蚀之下,也仍未有难捱之色显现。 屏幕里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笑得更张扬了。 “怪不得rex一直想杀掉你,放任你继续在世界版图扩张,他的老家真有一天要被你端咯。” 语气中夹杂着徐徐的满意之感。 程翊迅速恢复了冷静,他朝着祁煌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包扎。 接着倒出一杯纯伏特加,朝着自己布满伤口的手心猛地浇上去。 隋唐看得龇牙咧嘴,细密的伤口在酒液的冲刷下完全显露,那得是多钻心刺骨的痛。 但程翊脸上的神色也半分没有改变。 “他就算想杀我,现在动手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都过了这么多年,这就忍不了了?” 男人沉沉一笑,“被毒蛇咬烂的伤口,要尽快、尽早、带着伤口周围的肉,彻彻底底地挖掉。” “还要把蛇窝一起,斩草除根。” 程翊接过祁煌递来的手帕,将手上混着血的酒液擦净,接着随意绕了两圈,勒住伤口。 “但是老家主定下的规矩,他不会忘了吧?” “当然没有,”男人淡然回道,“老家主下过令,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你们兄弟就不能残杀。” 他大仰起脸,看向黑铁牢笼的天花板,长啸一气,接着锁定住程翊的眼睛,幽幽开口: “但如果,他死了呢?” 几个字缓缓入耳,程翊平着的嘴角倏地下压,眉头瞬间蹙起。 就连身边的隋唐都吓得一怔,喉头一滚,看向身边的兰森。 兰森也一脸茫然,眨巴眨巴眼,一脸“我不知道啊”的表情还以隋唐。 英国黑道第一帮的家主死掉,连个发丧都没有?全世界范围内没有组织知道,怎么可能? 这么大的消息,又怎么可能连兰森手下的终极情报网都没有探查到? “老头子,死了?” 程翊的声音带着轻颤,十足的难以置信。 听着程翊不可置信的语气,屏幕里的男人又开始卖起了关子:“无可奉告。” 众人还沉浸在这个震惊到极点的消息里出不来时。 “轰!嘣!砰!” 几声剧烈的爆响,加之能震颤到地下二层的轰鸣颤动,突然间从头顶传来。 整个地下室都跟着震颤起来,隋唐直接一个没站稳,拍在桌上摔了个透。 几声震天炸响过后,斗兽场的警戒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霹雳乓啷的交火声只是一瞬,就从头顶疯狂传出。 程翊稳住身形,朝着屏幕中看去。 本来幽暗且阴冷的画面中,照射出了一道不应该出现在地下的阳光。 伴随着直升机阵阵的轰鸣,几名身穿迷彩服的人便从天而降,手中架着数把机枪,疯狂扫射一周后,屏幕中本来嘈杂的野兽嘶吼,逐渐变成了哀嚎与呜咽,最终归为平静。 黑铁牢笼被应声轰开,只是几秒内,男人四肢上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铁链便报废在地。 为首的人替男人披上了一件黑红相间的斗篷,低垂下头,毕恭毕敬。 “上将,我们来迟了,请责罚。” 男人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自己满是脏污的身体,朝着手下缓缓摆摆手。 “无妨。” 他继续盯着眼前的屏幕,满足地看着程翊的反应,如一头在沙漠之中寻找腐尸的秃鹫,盘旋着、等待着,等面前苟延残喘的猎物何时自己倒下。 “程翊,我很欣赏你,不过只能说你是生不逢时。 lupinos家不需要两个家主。” 说罢,他瞬地抽出身边手下腰间的配枪,对准屏幕中的程翊。 “希望下辈子我们能做个朋友。” “砰!砰!” 利落的两枪。 将屏幕和摄像头尽数轰了粉碎。 程翊看着面前出现残影的屏幕,听着耳边传来的嘶嘶啦啦声响。 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景。 透过地面传来的枪声与轰鸣越来越远,越来越稀疏,程翊知道,这个人已经被救走了。 “呼~”兰森戏谑地吹了个口哨,“我猜他迟早会被救走,但是没想到有这么快。” 程翊挑眼看了兰森一眼,嘴角无奈地翘起,语气鄙夷:“没想到?你不让我正面见他,不就是在给他逃跑的机会吗?” “哎哎!话不能这么说,”兰森着急为自己撇清关系,“我这是怕你真面对着他,一下子收不住,干出点后悔的事来。” 程翊笑笑,“我从不后悔。” 兰森嘴角朝下一撇,眼睛半闭着翻了个白眼,十分不接受程翊的说辞。 “你是不后悔,你也不怕,但我们几个可怕。” 他抬手揽上隋唐的肩,试图增加自己的盟友,“是吧,tang。” 隋唐抬起酒杯,朝兰森磕了一下,认可地点点头。 兰森看着程翊,缓缓松开了隋唐的肩,倾身扶在桌上,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朝着程翊的方向点了点桌板。 “不过,如果你和rex开战,武器和精兵方面我帮不上忙,但我手下的情报网和间谍组织,随你调动。” 程翊看着兰森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还真是有点陌生。 “你这个财迷摆出这副模样,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兰森听出程翊语调里的调侃和鄙视,不屑地撇撇嘴,“呵,我确实是贪财又怕死,但我也懂知恩图报。” “当年我遇见你的时候才十岁,在意大利的街上卖报为生,就那么两个臭钱,还得分出来一大部分养活我那个吸毒的老爹。” “不过是为了多赚两分钱,我就要冒着被崩掉脑袋的危险跑到黑帮管辖的街区,如果不是我阴差阳错钻进血牢,遇到你,早就被那帮孙子弄死了。” “你不光把我送出去,还给了我一份值钱的情报,所以,ciro,” 兰森张开双手,站在程翊身前转了两圈,灿烂地笑起来。 “有你,才有现在的兰森。” 第182章 全面开花 程翊勾唇轻笑,眉目舒展得柔和极了,轻吐出两个字:“肉麻。” 兰森从未见过程翊摆出过这副表情,这脸上真实的柔情,就像……一个普通人? 他一瞬间都觉得自己看错了。 兰森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看向隋唐,指了指程翊,似乎在求证。 这还是那个嗜血狂戾的暴君吗? 隋唐摊着手一耸肩,“没见过吧,这事说来可就话长咯。” …… “如此如此,这般那般。” 隋唐张开手,朝程翊比量了一下。 “所以,咱们程大当家,有媳妇了。” 兰森抽着的左脸就一直没放松过,嘴也是越张越大。 怪不得他两个月前在意大利的四座别墅都莫名其妙被炸了,他还以为是自己两头吃被发现,然后被报复了。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对,他经常两头吃,也没遭这么大的罪啊。 合着是因为他间接性地把程翊的女人害了。 “哇,你有女人,”兰森支支吾吾抬起手,指了指程翊,“哇……哇……” 哇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隋唐拍拍兰森的肩,叹着气摇了摇头,“但是你要习惯。” 兰森要是知道程翊现在不光有女人,还变成了一个恋爱脑,估计要撞墙了。 隋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着程翊身后冷脸站着的祁煌努了努嘴。 “煌,也有女朋友了。” 祁煌突然被cue,冷硬的脸上不和谐地出现了一抹红晕,他垂下头,将眼睛埋在红色的碎发里,不去看兰森和隋唐的眼神。 “???” 看着祁煌这默认一般的反应,兰森的面部表情从疑惑开始逐渐变得扭曲,他严重怀疑自己磕了药没醒。 兰森瞬间警觉,抬手指了指凌烁,“烁,你不会也……” 凌烁立马站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边摇一边还疯狂摆手。 “我可没有。” 凌烁每天听着祁煌和竹下春腻歪都听得够够的了,他只想每天给车和枪改装,可不想要什么女人来分担他的精力。 隋唐看着兰森近乎疯狂的反应,心里也是一本满足,毕竟这种在百晓通面前卖弄消息的机会可不多。 “kilo,记得吗?” 兰森点点头,“记得,那个狐狸眼冰美人。” 他并不知道曲乐和程翊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那种英气和媚气交织的美人,实在是不可多得,兰森见过几次就忘不了。 但是性子太冷了,不是他的菜,追这种女人会折寿,而且是折大寿。 隋唐笑着拍拍兰森的肩,“她被leo带走了。” “???” leo,是他想的那个leo吗?白青会当家? 隋唐看着兰森逐渐睁大的眼睛,嬉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不是,” 兰森舔了舔干涩的唇,空咽下一口,抬起手指没有章法地朝满屋的人点来点去,“你们塔维亚这两个月全面开花?” 这狼窝里要么一寡到底,要么遍地开花是吧? 隋唐长吁一气:“天意难违啊~” 谁也没成想,这些人明明一个比一个不可能动心,但就这么被情绊住了。 越是冷酷无情的人,只要动了心,就越是绝对且痴狂。 认定了、给了,就是一生一世,就是生生世世。 天地之辽阔,生命之浩荡,但只有彼此是唯一,承诺也好、告白也罢,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爱意长存。 兰森转向一脸坦然的隋唐,手肘拱了拱他的侧腰,“你什么时候也弄一个红颜知己?” “拉倒,我可不想当妻奴,”隋唐一脸嫌弃,“你看这两大当家都被女人祸祸成什么样了。” 一个杀伐果决的暴君活生生被小兔子哄成骚包恋爱脑,另一个疯癫至极的阎王被小狐狸啃的遍体鳞伤。 隋唐想到这打了个寒战,他可玩不起。 兰森没有作答,他拿起喝空的酒杯,从冰桶里掏出几块冰,叮铃当啷扔进杯里,清脆的声音让酒精的味道都变得不那么激烈。 他倒出一杯底伏特加,用柠檬气泡水填满,又拍醒几片薄荷,一同扔进杯里,朝着隋唐的方向递过去。 “万一哪天,天意也降临到你身上呢?” 隋唐轻笑着接过杯子,“你别诅咒我,我还想好好快活几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森一把揽过隋唐的肩膀,爽朗地大笑起来。 “还好还好,tang一点都没变,不然我就太孤独了。” 程翊的目光定在全黑的屏幕上,仍旧没有移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隋唐抿了一口酒,偏眼看出程翊有些许不对劲,低声问道:“想到什么了?” 程翊攥拳抵在唇边,孔武有力的臂膀支在桌面上,胳膊上的青筋因用力而一条条暴起。 “兰森,你被算计了,他是故意被你抓到的。” 兰森惊呼出声:“故意?!” 程翊挑挑眉,“你什么时候抓到他的?” “三天前啊,就在大陆和rex的副手一起……” 兰森刚说到一半,猛地闭上嘴,狠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子。 他本来想借着这条消息再诓程翊一笔,怎么就给说出去了? 这张破嘴。 程翊淡淡一笑,冷唇微抿,瞄了一眼懊恼的兰森。 “还藏什么啊,说吧。” “……” 他是真玩不过程翊。 兰森慢慢坐下,不太情愿地开始讲两天前的事情。 “我上周为了一批走私军火的消息去了一趟南岐,本来是没想在那停留的,但是我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你手下那个小贼在江家养伤,就顺路去看了一趟。 我到的时候他还没醒,我看江家安排在他身边的看护人员还挺尽职尽责的,也就没管太多。 我给那小护士留了个专门的通讯器,叫她有什么情况直接联系我。” “我留了一些人在南岐,接着就要打道回北港。 就在启程的当天晚上,通讯器响了,我火急火燎地往江家赶,赶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抓住……” 兰森似乎是想到了哪里不对劲,睁大了眼,缓缓抬头看向程翊。 “想通了?” 程翊薄唇微勾,笑得尽在掌握。 第183章 不折不扣的野兽 兰森碧蓝色的眼睛迅速眨了几下,妈的,这么可疑的地方,他怎么才发现! 这些人,怎么可能让他手底下那几个喽啰这么容易抓到啊。 程翊看着屏幕,淡淡开口:“刚才下来救人的那几个,虽然是丛林兵的样子,但他们开口就是发音独特的‘上将’,海上的黑话、斗篷上的军徽,明显是英国海军的人。 你满打满算绑了他两天,还从大陆辗转到德国,又把他藏在斗兽场里,你确实已经够谨慎了。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根本不可能查到下落,再从英国闪现到德国。 但是他们还是做到了,而且把人救走了。” 程翊歪过头去,将那枚已经破碎得只剩杯底的酒杯朝兰森一弹。 “当啷——” 随着清脆的响,破碎酒杯顺着实木桌缓缓划了过去。 “而且刚刚好,在我和他说完话之后。” 兰森扶额,无力地闭上了眼。 那枚酒杯,恰好,停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隋唐开口了,他剑眉微拧,十分不解。 程翊答道:“让我慌乱。” “让你慌乱?” 程翊大手一张,搭在桌面上,一下下规律而散漫地敲击起来。 “老头子死的消息,现在先不论真假,但确实是需要我防上一手。 而且他们暗杀洛川绝对不是试探,我现在更加确信,他手里的秘密是我们当下最需要的。” 程翊扭过脸去,朝祁煌摆摆手。 “联系洛川,叫他身体好了尽快回德国来。” “是。” 隋唐双手交叉在脸前,重重叹了口气,“如果老爷子真死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 程翊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血渍已经浸透了这不太厚的手帕,丝丝缕缕的红色从白丝帕之间渗出,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如果他是老死的,也就罢了,如果是有人动了手脚……” 他狠攥起拳,细密的伤口在全力的挤压下又重新渗出血来,瞬间就染透了白色丝帕。 “我就要看看哪块石头更硬了。” “……” 隋唐抿起嘴,眼神飘忽到一边去,不再看程翊的方向。 这男人又来了。 程翊早就想跟rex死磕,碍于老家主对他有恩,塔维亚的羽翼也不够丰满,他便一直也没有把手伸向英国。 现在塔维亚的势力扩张已经在收尾阶段,如果真的是rex动了老爷子,程翊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吞并lupinos,杀了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 兰森看着这两个一言不发的男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你们说的老爷子,我也是略有耳闻,一个儒才夹杂在黑道争端中间,也是难为他了。” lupinos家族的老家主:barlow·lupinos(巴洛·卢匹诺斯),在黑道势力中,巴洛老先生是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崇尚中国古代的中庸之道,文治以定天,道法有自然。 但可想而知,这种人在黑帮的争斗中是难以大权在握的,在他的女儿,也就是程翊的母亲死后,lupinos家族的大权尽数下移,这个家主彻底被架空。 至于他对程翊有恩。 当年在程翊遭受非人研究的过程中,巴洛老先生用lupinos家徽作赌,换取了程翊那微弱的活下来的机会。 但是一个被架空的老家主,没有能力将程翊完全救下来,只能眼看着那帮人把他扔进血牢。 在程翊作为‘研究废品’被投入血牢的同事,巴洛老先生的至交青山岳看中了曲乐不可多得的一双好手,于是他顺水推舟,请求青山岳带走曲乐。 那些人的承诺是不可信的,只有让曲乐远离lupinos家,才能真正保住性命。 后来经过多年,在rex的操作下,家族权杖才逐渐回落,巴洛老先生也重新当上了真正的家主。 但一尊济世救人的佛,在杀戮的黑暗地狱里,终归是要日夜煎熬的。 当年程翊的出现,是个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意外,尤其是他还能在血牢那种地方活下来,无论他有心与否,单单以他独一无二的血统,就已经对rex未来的家主之位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所以在程翊17岁那年在南欧成立猎狼团开始,rex就已经开启了对程翊的剿灭行动,亏得有巴洛老先生在,程翊并没有死于rex之手。 在程翊辗转当上塔维亚首领之后,他便不远万里,只身来到意大利,请求程翊不要和他的哥哥相互残杀。 “我知道lupinos家对不起你,但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你们亲兄弟厮杀。” 这么多年来,程翊都念着那份恩,遵守着这个约定,与rex相安无事。 但这次,是他先挑的头。 程翊拿起一盏新的杯子,倒上一满杯的伏特加,仰起脸来一饮而尽。 澄澈的酒液沿着他凌厉的颌角流下,划过滚动的喉结,晕开在衣领处。 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上,并未做出任何表情,但看着的人都感觉得到,冷意与杀念正在攀升蔓延。 他冷唇微抿,抬眼扫过兰森。 “今天开始,英方所有的动向,第一时间禀报给我。 我要你手下情报网的独家信息,这次不是开玩笑。” 程翊鹰眸微觑,寒光从眼中射出。 “你敢做两头吃的生意,后果自负。” 那深沉而嗜血的音调听得兰森浑身一僵,冷汗瞬地就流了下来,他僵着脖子,如同一个锈上的玩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程翊今天的表现太过随和,让兰森忘了,他骨子里是仍旧一头不折不扣的野兽。 那双金棕色的眼睛下隐藏着的,是望不到边的深沉、勾人陷落的欲望、还有能绞杀一切的嗜血。 从他灵魂深处逸散出来的王者威严,快将整间屋子吞没。 他依旧是那个王,那个站在杀戮之巅、俯瞰众生的王。 一旦触碰他的底线,他会不择手段地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连死亡都是不可多得的幸福。 隋唐看着程翊的脸,默默滚了下喉结。 第184章 电话粥 ——霍夫曼医院—— 陆浅确保仪器都准确无误地运行后,悠荡着欢快的步伐走出实验室。 她一蹦一跳地走向厨房,心里盘算着要跟江栾做一碗什么样的面。 江栾不吃的东西真的太多了,都不能用挑食来形容,这个世界上他肯吃的东西简直屈指可数。 陆浅每天还要想尽办法把各种他不吃的蔬菜藏在饭菜里,哄着他吃下去,跟做宝宝辅食一样。 想到这,陆浅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不会真把江栾当儿子了吧? 陆浅走到厨房,利落地下手开始做饭。 咕嘟咕嘟的水在炉灶上沸腾,看得人心里也暖洋洋的。 一旁的炉火上煎着两枚金黄可人的鸡蛋,散发着植物油加热后与蛋白质碰撞产生的独特香气。 陆浅抬手拧了两把盐上去,咸味剂的加入让食物的味道变得更加诱人。 她抖散刚切好的面条,把上面沾染着的浮面去掉,以一个温柔的手法丢进水中。 水花上下翻覆,将刚丢进去的面条裹挟着滚起,面食的香气也随着蒸汽不断散发。 出锅前,陆浅扔了两枚小青菜进去,见着青菜从油绿色逐渐变成透亮的翠绿,陆浅的心情也更加开怀。 她喜欢做饭,能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她都喜欢。 “当当。” 陆浅正往外盛着面,厨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回头看去,简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部手机。 陆浅疑惑问道:“什么事?” 简将手机递过去,“陆,有人打电话来给你,说是找不到你,就打到医院通讯了。” 陆浅更茫然了:“是谁啊?” 简摇摇头,“一个会讲中文的姑娘。” 陆浅在围裙上蹭了蹭沾湿的手,接过手机,回头指了指灶台。 “你去把面送到三楼露台,江栾在那。” “好。” 陆浅将脸凑到电话旁,“喂?” “操,可算找到你了,妈的。” 一连串熟悉的骂声入耳,陆浅无奈地瘪了下嘴。 “不是我说你,乐乐,你现在怎么骂人频率越来越高了?” “那能怪我吗?”曲乐并不接受陆浅的训斥,还提高了音调,“白青会这帮人比塔维亚的难缠多了,就这让我天天骂,还都管不了呢。” “骂人只是我这个柔弱善良小女孩的保护色。” “???” 陆浅都让曲乐气笑了,扶额掐腰,纤弱的身躯笑得一抖一抖的。 “你自己说你跟这些词哪个沾边?” “女。” “行,你牛逼。” 曲乐自从跟白曜走后,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要说以前她是个性冷淡洒脱,淡漠一切,现在的她纯粹是个“老娘天下第一”的混世魔王。 以前总挂在嘴边的那些死不死、配不配、还不还的话,也不再说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不配?我不配谁配?老娘最配。” 陆浅是为曲乐的转变感到由衷高兴的,白曜真的在好好爱她。 当然,如果她能别不分场合骂人的话就更好了。 曲乐慢悠悠开口问道:“你家那位今天不在啊?” 陆浅脱下围裙,整齐地叠好挂在衣架上,理了理有些乱掉的裙摆。 “你怎么知道?” “春跟我说,今天她的祁哥一天没理她了,我就知道我哥他们肯定又有事情了。” 曲乐一个鲤鱼打挺,从大床上坐起来。 “所以我趁他不在家,赶紧给你打个电话聊聊天,不然他一天到晚把你看得死死的,我都找不着。” 听着曲乐嗔怪的话,陆浅脸上的笑容愈发加大,“你还说我,你家那位不也是吗?” 曲乐翻了个无声的白眼,眼睛翻的都快到后脑勺去,“他是傻逼。” “我就不明白了,这狗男人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我跟谁多说了一句话,他都得跟我吵一架。 上次我和春在院子里比谁开锁开得快,比完之后有点困,我俩窝在吊床里就抱着睡着了。 然后就被那狗男人看见了,他提溜着我衣领子就把我抓走了,我特么还睡着觉呢,差点没把我勒死。” 陆浅一边在走廊里朝着卧室走,一边听着曲乐的倾诉,鼻息无奈地重哼一下。 “我真服了,你哥现在也这个死样。 上个月末,我去谈仪器更新的事,有个研究员就跟着我回医院来了。 你也知道江栾什么死出,这些事打死也不会出面的,所以我就全权负责,带着那个研究员在实验室走了一圈。 就你哥啊,那个死鬼,跟了我俩一路,手上就摆弄他那个破枪,还跟我俩玩走火。 不是,他当我傻啊?他什么技术,玩个枪还能走火? 给人家研究员吓跑了,我就想跟他吵架,问题是他还来劲,二话没说就把我扛上楼了。” 曲乐在那边听得,简直叫个惺惺相惜。 这俩男的不是说好死对头吗?为什么干的事一模一样? “那傻逼今天也不在,所以我才给你打个电话,要不然又得吵,烦都烦死。” 陆浅一路走到卧室,反手锁上房门。 “我这边也是水深火热,天天哄着你哥,烦都烦死。” “咳——” 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一齐摇着头、叹了口气。 “我还想着找你来给江栾修照片呢,”陆浅的语气有些失落,“白曜能放你来吗?” “修照片?什么照片?” “你知道江栾那个小盒子的事不?” “不知道,什么小盒子?” 陆浅迷茫地眨了眨眼,原来那个盒子的存在都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这事说来有点话长,你要是能来我慢慢跟你讲。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姑娘的照片,对江栾挺重要的。” “我靠!”曲乐差点从床上跳到天花板去,“一个姑娘?!真的假的?!” 那可是江栾啊,他这辈子除了医学研究以外可是什么都不感兴趣的。 陆浅坐在床沿上,悠荡着小腿,一副深沉的语气:“所以我说这事说来话长呢,不当面不好讲的。” 曲乐纤手一挥,语气决然:“没事,我飞也要飞过去,必须看看江栾的姑娘什么样。” “春也吵吵想去看祁煌,我正好还能把她带去。” 第185章 电话粥2 陆浅听到竹下春和祁煌的名字,脸上也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他俩交往的还挺好。” 曲乐不满地轻啧两声:“我倒是觉得春不太满意。” 陆浅好奇问道:“怎么说?” “她跟我抱怨祁煌不肯跟她上床,说她太小了,要等她十八。” “……”陆浅无语。 “不是我说,白青会的人都这个风格吗?” 十六岁花季少女追着男朋友跟她上床,嗯,喜闻乐见。 曲乐淡然道:“很正常吧?上个床而已,生理需求。” “……行,跟你没得说。” 陆浅忘了,曲乐本身也是这样的人。 “那你明天过来吗?尽快把江栾的照片给他修了,我正好还能借这个威胁他多吃两口蔬菜。” 陆浅说到这,脑海中又闪现过把江栾当儿子的可怕想法。 “嗯……”曲乐沉吟片刻,“看情况吧,不过最晚也就这两天,你之前拜托我的那个事,还差点才能完成,我想着一鼓作气,我这回去找你,咱俩就直接把计划实施了。” 陆浅听到这个消息直接眼前一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期待的光芒。 “真的啊!” 曲乐得意回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妈呀,太好了,我真想抱着你狂亲几口。” “嘿嘿,那你到时候得亲啊,别耍赖。” 陆浅接着问道:“那你带白曜来吗?” 曲乐大叫一声:“带个屁啊!我带他还有好日子过吗!” 程翊和白曜两个人本来就水深火热的,最近塔维亚和白青会又在争中欧的地盘,让这俩老大现在见面,他们都别活了。 陆浅也瘪瘪嘴,沉叹一声:“我觉得你哥和白曜是俩神经病。” 曲乐赞许地点点头,“把‘我觉得’去掉,他俩就是俩神经病。 以前就斗得你死我活、水深火热的,我还以为归还军火和芯片数据,两家能讲和呢,没想到还是那副死出。 反正他俩想杀了对方也是挺难的,愿意斗就斗吧,懒得管,不死就行。” 曲乐从前就是这副样子,只要人不死,就往死里坑。 白曜绝不会把他们两个的关系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总不能再惦记程翊的命,喜欢玩就让他玩吧。 而且她后来听说,神经芯片数据是陆浅劝程翊归还的,既然他这么听陆浅的话,肯定也不会对白曜下杀手。 陆浅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严肃下来两分:“哦对,你知道洛川醒了的事吗?” “知道,”曲乐塞了一口糖进嘴,“他给我发讯息了。” 洛川将加密信件发往塔维亚本部后,第二时间就联系了程翊和曲乐,分别告知了他的现状。 陆浅问道:“那你想好怎么跟洛川说了吗?” 虽然陆浅没有直接挑明,但曲乐也知道,陆浅指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她爱上白曜的事情。 曲乐半阖起眼,瘪了瘪嘴,“没想好,但是就直说呗,又不是第一次拒绝他。 我承认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他的脸也是我喜欢的type,但我对他没有爱的感觉,更不可能为了他放弃我的人生。” 曲乐向后撑着双手,仰头看向天花板,爱的感觉吗?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 陆浅听到曲乐的话,是有一瞬间心颤的。 “我的人生”。 半生颠沛的小狐狸,终于有了她的人生,终于把她自己放在了生命中的第一位,不再为别人而活了。 “而且我拒绝的人那么多,我总不能谈个恋爱挨个给他们磕头吧?” 听到曲乐的后半句,陆浅茫然了。 “你还拒绝谁了啊?” “嗯……”曲乐思索一番,“你认识的人的话,有黄狸、洛川、卡尔、杰西卡……” 陆浅大喊出声:“等等等!杰西卡?!” 那不是花房的管事女仆长吗?为什么拒绝名单里还会有女的出现啊?! 曲乐倒是一副随便的语气:“女人跟我表白很奇怪吗?” “……”陆浅的话全梗在喉咙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转移掉话题,“那我不认识的呢?” “你不认识的那就多了,从我十四岁到塔维亚来给你算起啊……” ……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曲乐给陆浅细讲了她能记住的拒绝过的人,还有一些极其残酷的拒绝过程。 陆浅瞬间觉得,曲乐对洛川还是非常非常温柔的,至少没有让他哭着跑回千机锁。 “不对啊,浅宝,”曲乐话锋一转,“你肯定也不缺人表白啊,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陆浅那张柔弱无害的脸,粉嫩可爱到极点,曲乐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都狠狠地心颤了一下。 太娇太柔了,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我……呵呵……” 一提到这件事,陆浅就没什么好的记忆,她一直就不太会拒绝人,每次委婉地表述过“她不喜欢”之后,那些人就像听不懂一样死缠烂打。 又因为长的软、性子也软,很多男人都觉得自己有戏,桃花也好、烂桃花也好,数不胜数。 陆浅疯狂摇了摇脑袋,“拉倒,下一话题。” 两人开开心心地又聊了一个小时家常之后,陆浅突然听到话筒那边传来了哐啷哐啷的砸门声。 曲乐一声惊呼:“我操!傻逼回来了!” 陆浅刚想安慰曲乐片刻,只听她这边也传来了跑车急刹的声音。 她猛地回身看去,夕阳都已经落在了窗棂上,原来她和曲乐不知不觉聊了这么久! “!!!你哥也回来了!” 陆浅急呼出声。 “挂了挂了,”曲乐语速瞬间加快,“我晚上再告诉你什么时候去找你。” “好好好,拜拜拜拜。” 陆浅飞速挂掉电话,在屋里巡视了一圈,就像一个躲着父母玩游戏,在他们回来之前急于销毁罪证的小孩。 她仔细回想程翊临走前说过的话,想着自己有没有遗漏掉什么让他生气的细节。 她踱步到一半,猛然想起,程翊说回来要让她给他洗澡!!让她准备好等着啊! 她和曲乐聊得太开心,完全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 “遭了!!” 陆浅猛地一回神,迅速钻进浴室。 第186章 痕迹 陆浅一边放水一边盘算着,怎么才能让那个男人气顺一点。 “咔哒。”一声,房门响了,但是并没有人推门进来。 “咔哒咔哒……”房门的响动还在继续,但是门好像是打不开一样,分毫未动。 而门外的人弄出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野蛮急躁。 “陆浅?” 一声低沉的质问从门外幽幽飘来。 陆浅猛地一扭头,她突然想起自己跟曲乐打电话的时候,把门反锁了! “完了完了完了!” 她立马趿拉上拖鞋,小跑着去给程翊开门。 “来了来了!等我一下!” 卧室门打开的一瞬间,陆浅就看到了面前高大男人的一张黑脸。 “为什么锁门?” 陆浅摆着手,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那个……我……我想睡一觉,我怕有人进来……” 陆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敢直说是给曲乐打电话,大概是因为她们两个凑一起说了不少程翊的坏话? 程翊斜倚在门框边上,双手环胸,眸子微觑,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浅。 “咕噜。” 陆浅狠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大得估计程翊都听得见。 程翊伸出青筋分明的大手,在敞开的房门上当当敲了两下,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的房间,除了你我,谁敢进来?” “……” 陆浅低垂下头,无力地闭上眼,她把这茬忘了。 “我……我这不是忘了吗。” 而且她怎么觉得程翊今天散发的气息这么危险呢…… 她悄悄张开眼,在目之所及之处扫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程翊包着渗血纱布的手。 “呀!你受伤了!!” 陆浅猛地惊呼出声。 程翊都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一瞬间都忘了自己要怎么质问陆浅。 陆浅柔柔地拉起程翊的胳膊,把他扯进卧室里,“快点,我给你好好包扎一下。” 程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浅一把摁坐在床边。 陆浅哒哒地跑开,把医药箱拿到程翊身边,端起他受伤的大手仔细端详。 “你这是怎么搞的啊……” 陆浅一边帮程翊清理伤口,一边心疼地问道。 满掌心都是细密的小口子,还混着一些又大又深的创口,里面甚至还有没清出去的玻璃碎片。 而且陆浅还闻得到程翊手上、身上散发的酒味,不用猜都知道他干了什么。 “这种伤口以后不要用酒直接浇,多疼啊。” 陆浅皱着眉头,用小镊子轻轻挑出一块玻璃渣。 “幸亏这是左手,不然你最近干什么都不方便。” 听着陆浅娇嗔的埋怨,程翊心里的郁闷也跟着舒展开来。 他注视着陆浅为他清理伤口的模样,眼神越来越沉。 “你包扎的水平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陆浅听到程翊的夸赞,心里乐开了花,并没有感觉到他语气中异于平时的欲望。 一身水蓝色的裙子,柔软微卷的长发柔柔地披散在肩头,不施粉黛的脸上透着自然的粉嫩白皙,还长着一双看得人心焦的大眼睛,又顺又软又可怜。 程翊审视的视线从陆浅的精致小巧的鼻头一路下滑,落在粉嫩晶莹的唇珠上,她的唇形很漂亮,让程翊想到一件事:适合接吻。 程翊的目光也在这视奸一样的欣赏下变了味道,他在心里暗暗低咒了句:妈的,妖精。 “嘿嘿,毕竟跟江栾学了这么久,总是要有些进步的。” 他张开大手,托起陆浅低垂着的头,也不管他手上的包扎还在收尾阶段。 陆浅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程翊棱角分明的唇就已经贴敷了上来。 湿热的舌尖在她的粉唇上不断描摹着,本来就有些呆愣的神智被这样一撩拨,便更加模糊了。 程翊贪婪地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的柔软,他强硬地撬开她的牙关,叫她被迫承受着他动情的狂乱。 霸道又纠缠的深吻毫不怜惜地席卷着她口中的甜美,舌尖也在这肆意的侵略下逐渐泛麻。 他的索取异常饥渴,手指轻轻拂过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狭长的金棕色眼眸忽闪着,不肯放过她每一处动情的表情。 看着陆浅越来越红的脸蛋,和逐渐沾染上水雾的睫毛,程翊满意地一勾唇。 他大手一张,揽着陆浅纤细的腰肢,将她柔弱无骨的身体与他健壮灼热的身躯牢牢贴敷。 陆浅吓得浑身一僵,因为她感觉到了那异样的张狂。 昨晚都一夜了……这男人到底有没有节制啊…… 程翊的吻在柔软娇躯的刺激下,变得更加成人且色情,陆浅刚刚吓得发僵的身子,就在他的撩拨下又瘫软了下来。 陆浅的呼吸已经全然乱了套,她抬手推搡着程翊的胸膛,也不是拒绝,她是怕自己不抓着点什么,整个人就要滑下去了。 程翊也不想这样,可是陆浅的身体对他来说就是有着异样的魔力,只要是在她身边,他的欲望几乎就保持在一个随时要喷发的状态。 他的大手掐在陆浅的身子上,力道逐渐变重,狂乱又肆意地开始侵略。 他一把将陆浅揽坐到自己粗壮的大腿上,开始胡乱扯起她的领口。 她今天穿的裙子是丝质的,本来就有些松松垮垮,被他的大手这么一托,又加上坐姿的原因,肩带已经从她的肩膀上滑落,程翊一低头就能看见她胸前香艳的光景。 白皙圆润的半圆上,还留着昨夜狠狠欢爱过的痕迹。 程翊的眼神更暗了。 那是他留下的,也只有他能留下。 程翊的嘴角邪肆地勾起,继续扭过陆浅的小脸,把她已经被自己虐待到有些红肿的唇再度衔入口中,大手停在她胸前的软嫩上不住地揉捏。 陆浅靠在程翊的胸膛上,在他狂烈的侵犯之中不住地喘着气,和程翊在一起已经一个多月,她的身体已经对他再熟悉不过了。 仅仅是一个带着色情气息的吻,就能让她兵败如山倒。 程翊也感受到怀中小女人的变化,他张开大手从裙摆下钻进去,在她滑腻肥润的大腿上留下一个个红痕。 他总觉得最近一个月的欢爱,让陆浅的身体变得有韵味了许多。 第187章 上药 陆浅胖了一些,但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现在这副身体又软又润,简直叫程翊爱不释手。 而且她之前也太瘦弱了,程翊总觉得自己稍微一用力她就要碎掉。 程翊抓着她的小手,顺着他的腹肌一路向下。 “帮我摸摸。” 陆浅听着程翊气息不稳的声音,简直要发狂。 他的喘息和低吼都太性感了,滚烫的气息扑在她耳侧,比什么催情剂都有效果。 陆浅涨红着脸,根本不敢看程翊的眼睛。 程翊倒是来了兴趣,他抬手扯下陆浅松垮垮的肩带,低笑了声。 “怎么这么久了还害羞啊?” “……” 陆浅不答,她不想答,反正无论说什么都逃不了被这男人使坏。 陆浅的手触感软嫩,又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程翊低头,就这么注视着陆浅那张性感又纯真的小脸。 这女人怎么哪里都软软的,叫他想弄得不得了。 程翊掐起陆浅的下巴,质问般地开口:“我让你给我洗澡,准备好了吗?” 陆浅红着脸,忽闪着盛满雾气的眼睛,乖顺地点点头。 程翊爱死了陆浅在他面前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男人的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尤其她还夹杂着一点不情愿,一点反抗,让他更加兴奋了。 程翊的动作倒是利落,不出几十秒,陆浅就被他扒了个精光。 微凉的空气让陆浅手臂和背上小小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是下一秒就贴上了一个滚烫的怀抱,让她又羞耻又安心。 程翊看着陆浅泛起粉的耳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害羞?” “……”陆浅是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仰着羞红的脸看向程翊,语气愤愤:“你嫌我。” “我怎么会嫌你,” 程翊被她这副炸毛小猫的样子逗笑了,俯身在她撅着的嘴上落下一吻。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陆浅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有血液在往上涌。 程翊动情的时候,声音尤其性感,让陆浅有种想破罐子破摔的索求感。 这男人非要挑这种时候表白吗?太狡猾了吧! 程翊大摇大摆抱着她就朝浴缸走,半点不理会自己手上的新生伤口。 “你小心点,伤口别沾了水!”陆浅激动地提醒道。 程翊倒是不在乎这点小伤,但是看着陆浅担忧他的样子,让他心里莫名爽快。 他可能真的沾点心理变态。 程翊抱着陆浅坐进浴缸,像个大爷一样朝后一仰。 “那你就乖一点伺候我。” …… “想要吗?” 程翊扣着陆浅的小脑袋,阴沉着目光,低声问道。 二人吻得难舍难分,陆浅的神智都被搅乱得一塌糊涂,张着嫣红的唇瓣不住地喘息。 一双大眼睛里盛着快要溢出来的情欲和可怜,她扬着涨红的小脸,猫儿样地呢喃了句:“想……” 程翊眼眸微觑,金棕色的底色已经暗沉到无以复加,陆浅这副天真又淫荡的模样让他的血液躁动到几乎要破体而出。 浴室里传出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喊,夹杂着水声的响动,夜色也随之逐渐弥漫。 …… 等二人从浴室里出来,天已然大黑。 陆浅蜷在床上,一脸愤懑地瞪着程翊。 程翊半敞着睡衣胸前的扣子,靠在床头,嘴里叼着半根没抽完的细烟。 他一脸玩味地盯着陆浅,表情一贯地理直气壮,“干嘛这么看我?” 陆浅眨着哭肿的眼睛,愤愤骂道:“变态!流氓!色狼!” 程翊按着她在浴室里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饶都不放她走。 她现在浑身上下被程翊掐的、亲的没一块好地方,哪里都火辣辣的疼。 程翊掐着烟,抬手扣到脑后,散漫地睨向陆浅,“你刚才抱着我浪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浅听到程翊的调侃,脸色唰地就变红了,她揪着睡裙的衣角,毫无底气地反驳道:“……那是你逼我的!” 程翊今天做.爱的时候像发了狠一样,粗暴得不得了,还一直逼她说一些露骨又色情的话,一想到刚才的场景,陆浅就恨不得羞化了。 “那些骚话是我逼的我承认,”程翊说到一半,低低笑了声,“但是别的话可不是我强迫的吧?” “……”陆浅听到他的调侃,缩着膝盖往一边挪了挪,半点不想理程翊。 程翊见她不说话,懒散地挑挑眉,打开床头的抽屉。 “缓过来了吗?” 陆浅倏地扭过头去,瞬间警觉:“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不是吧都三个小时了,这男人是魔鬼吗? 程翊一把抓上陆浅的小腿,吓得陆浅一个激灵。 “我我、我……我很疼……” 陆浅缩着肩膀,奋力地拽着睡裙的下摆,想把裸露出来的大腿都挡上。 程翊又怎么能看不出她很害怕,今天他确实是太过分了,或许是在斗兽场受了刺激,也或许是看到陆浅为他包扎伤口的样子太过激动,确实是没有控制好力道。 他以前不是这么没有自控力的人,反而是因为自控到了极点,所以在面对陆浅时,才会如此放纵形骸。 程翊淡淡扫了陆浅一眼,“能干什么?给你上药。” “……” 陆浅一时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了些羞耻,但是对着程翊,她不小心不行啊! 程翊把烟叼在齿间,拽住陆浅柔嫩的脚腕,不由分说就把她的腿分开。 程翊叼着烟,沉着嗓子从齿间挤出几声闷咳。 陆浅被他吓得又是一个小抖,她听得到,程翊的声音又哑了。 “我……我自己来……” 她哆嗦着想伸手去拿药,但被程翊反手一钳,动弹不得。 “别动,再动别怪我没警告你。” “……” 陆浅一脸羞愤,认命样地撇过头,不去看程翊的动作。 冰冰凉凉的药膏带着些薄荷香气,似乎还有一些麻痹的效用。 药膏起效很快,陆浅一下子就不那么难受了,于是,一些异样的感受便逐渐升起。 程翊沉沉哼了声,仰起脸来,似笑非笑地看向陆浅。 第188章 暴君 陆浅看着程翊戏谑的表情,脸又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这也不能怪她啊! 程翊撤回手,在事态还没有失去控制之前,抑制住了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他狠吸了一口齿间的烟,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都被我弄成这样了,上个药也能湿?” “……” 陆浅被他说得臊得不行,这男的越来越坏心眼了。 “我就说我自己来嘛……” 程翊薄唇微勾,心情很好的样子。 陆浅看着程翊舒展开来的脸,心里悄悄打起了小算盘。 “程翊~” 她前倾过身子,柔柔地拽上程翊的衣角。 程翊听到这软糯的音调,心里都快化成一滩水了,脸上还装着一副冷硬的模样,淡淡瞥了一眼陆浅。 “怎么了?” “江栾盒子里那张小照片,”陆浅讨好一般地挪蹭到程翊身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我想让乐乐来给他修复一下,而且我也有半个多月没见乐乐了,都想她了。” 陆浅忽闪着小鹿一样的大眼睛,脸上还带着激情过后的红云,娇媚得不得了。 虽然程翊不想承认,但是这个时候陆浅提任何要求他大概都拒绝不了。 “而且祁煌也好多天没见阿春了吧。” 陆浅轻轻靠在程翊的胸膛上,缓蹭在他颈间,像一只邀宠的小猫。 “人家两个刚开始恋爱,趁这个机会让他们两个也见见嘛。” 程翊抬手揉了揉陆浅的软发,一脸宠溺道:“你开心就行。” 陆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怪不得都说吹枕边风好使,果然好使! 陆浅半支起身子,在程翊的俊脸上落下一吻,撒娇道:“就知道你最好了。” 虽然程翊知道这是陆浅有求于他,才突然这样,但他还是很吃这套,作为一个男人,很难拒绝这种被顺毛哄的行为。 “对了,你吃晚饭了吗?”陆浅扶着程翊的肩膀直起身来,“你出去处理事情应该没时间吃饭吧?我去给你做顿宵夜。” 哄人肯定要哄到位了,吃人嘴软这个道理陆浅还是懂得的。 程翊一把揽过陆浅的腰,鹰眸微抬,紧盯着半跪在他身前的小女人。 “想吃你。” “……” 陆浅默默咬了下牙根,这男人的体力也太魔鬼了吧? “让我养养好不好……” 看着陆浅可怜巴巴的眼睛,程翊心里爽的不行。 他当然知道现在不能再碰陆浅了,但是骚话还是要说,看着陆浅娇羞嗔怒的样子,程翊心里就说不出的舒爽。 他大手一揽,把陆浅抱起几分。 “太瘦了,你还是得继续多吃点,不然这小胳膊小腿的,不禁操。” “……………” 陆浅真的觉得程翊今天不对劲。 “能走得动吗?” 程翊拢好身上的衣服,把陆浅抱到床边站好。 陆浅跺了跺脚,有些飘忽腿软,但是不至于走不了,“还行。” “走不了我背你。” “不用不用!不至于!” 陆浅连忙朝着程翊摆摆手。 虽然是已经很晚了,但是医院里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被程翊背着去厨房什么的,太羞耻了吧也?! 程翊低笑一声,从衣柜里掏出一件衬衫,披在陆浅身上,仔仔细细替她扣好扣子。 陆浅被程翊这个举动惹得心里暖呼呼的。 “干嘛呀?”突然对她这么温柔。 程翊淡淡看了她一眼,“你锁骨上和胸前全是吻痕,你想被别人看见吗?” “……” 陆浅想穿越回五秒钟之前,抽那个被程翊感动了的自己两巴掌。 程翊看着陆浅逐渐扭曲的表情,唇角控制不住地翘起。 怪不得都喜欢逗小孩,是好玩哈。 “好了,”程翊把最后一颗扣子扣好,照着陆浅的小屁股狠拍了一把,“走吧。” “唔……” 陆浅捂着屁股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定定瞪了程翊一眼。 程翊没管陆浅有多不爽,得意地抿了抿指尖,“小屁股挺弹手的。” “……臭流氓。” 虽然被程翊折腾得不轻,但陆浅今天整体都是非常快乐的,不光解开了江栾的心结,和曲乐聊了一下午的天,还把程翊这个暴君哄顺了。 她穿梭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叽叽喳喳地给程翊讲江栾的故事。 程翊听得也是蛮有兴味,他没想到,江栾这样的人,心里也会有别人。 他耳朵里听着江栾的故事,眼里心里却满满的都是陆浅。 程翊更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心里也会有别人。 陆浅没有感知到身后那深情而灼热的目光,只是认真地在灶台边上忙碌着。 程翊又受伤了,虽然只是皮外伤,但他大病初愈,还是需要好好补一补。 “今天江栾真的特别听话,我在他的面碗里面放了几根青菜,简跟我说,江栾全都吃下去了,一点都没剩。” 陆浅的语调和步伐都欢快得不得了,柔软如练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弹一跳,程翊看得心里痒痒的,想把她抱在怀里揉搓。 “江栾今天还破天荒地给自己放了假,我认识他之后就没见他休息过一天,他总算是肯让自己轻松一下了。” 程翊今天心情是被陆浅哄的挺好没错,但是听着陆浅嘴里一直说别人,他还是开始有点不爽了。 他斜倚在门框边上,不满地咂了两下嘴。 陆浅是没有感觉到程翊的变化的,她还沉浸在跟程翊分享故事的喜悦里,要不是因为程翊不喜欢白曜,她会把今天和曲乐聊天的内容也跟他分享一下。 “过来。” 一声低沉又带着怒意的呼唤突然从身后响起。 陆浅一脸茫然地回头。 看着程翊黑脸的那一刻,陆浅又懵了,程翊今天确实不太对劲啊,以往他也喜怒无常爱吃醋,但也不至于变脸这么快吧?! 她蹭了蹭手上的水渍,走到程翊面前。 “你怎么了?”陆浅抬起小手,在程翊脸上摸了摸,“是哪里不舒服吗?” “……” 程翊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不好意思直说是因为陆浅跟他在一起一直提别人。 “亲我一下。” 听着程翊语调冷硬地提这么肉麻的要求,陆浅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她扶上程翊宽阔的肩膀,勾着他的唇角柔柔落下一吻。 她的暴君越来越可爱了。 第189章 新婚夫妻 陆浅把饭菜规规矩矩摆在桌前,但总觉得这么干巴巴地吃少了点什么。 她搜寻了一圈,翻出平板电脑,挑了一个自己一直想看但没静下心看的电影。 程翊倒是有眼力见,搬过沙发椅放到桌前,伸出大手把陆浅拦腰抱进怀里,将她稳稳放在自己腿上。 他扭脸看着陆浅,勾唇一笑,“这个姿势怎么样?” “……” 陆浅总觉得他这个问题的味道不太对。 程翊脸上邪气的笑愈发加大,“下次试试?” “……”她就说吧!果然不对! 陆浅睁着一双大眼睛狠瞪了程翊一眼,问题是她这种行为在程翊看来,和一只奶猫对他亮爪子没什么区别。 程翊扭过她的小脸,在她撅起的红唇上落下一吻,轻声念道:“真可爱。” “快吃饭啦。” 陆浅推搡着程翊的胸膛,让他老老实实坐好。 陆浅也是饿极了,她今早吃过一顿饭之后,忙忙碌碌的一天下来也没吃上一口,但是开心的时候总是想不到饿的,镇静下来才感觉已经要透支了。 尤其是晚上还被这个男魅魔折腾了那么久,她现在简直要前胸贴后背。 “好了好了,”程翊把她放在身边的空位上坐好,“先吃饭。” 陆浅端起一碗粥抱在胸前,一边看着屏幕里的电影,一边吃得不亦乐乎。 吃到一半,身边幽幽传来一声。 “给我尝一口。” 陆浅扭过脸去,看着和她一样拿着粥碗的程翊,迷惑地眨了眨眼,“我俩的是一样的啊。” 程翊摇摇头,“你那碗比我的好。” 陆浅双手一拱,把她吃剩的半碗粥朝程翊递过去,“那我这碗给你。” “不要,我就要你手里的。” “……”这下陆浅才懂了,这男人在这无理取闹呢。 程翊俯下身来,朝着陆浅贴近了两分,微微张开嘴。 “喂我吃一口。” 陆浅被程翊这副缠绵的撒娇样子唬住了,微微一愣,接着下意识地舀了一口粥朝程翊递过去。 程翊满意地张开嘴,吃下陆浅递来的食物,抬手蹭了下嘴角,轻笑道:“果然你的比较好吃。” 陆浅的脸色有些莫名变红,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难以挣脱的爱意氛围笼罩,那种感觉和以前与程翊的相处都不一样。 是一种密不透风的暖意,把她整个人托举起来,她的神识就在两个人交叉的磁场里游移着,亲昵到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是一种温馨的安定感,就像家人。 程翊看着陆浅有些出神的眼睛,拿起纸,蹭了下她嘴角沾着的酱汁。 “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像新婚夫妻?” 这句话入耳,陆浅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脑袋嗡地一声,五感都有了些许失灵。 她呆愣愣地看着程翊,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 程翊一脸餍足地看着陆浅的反应,嘴角勾起迷人的笑,将她一把搂在怀里,低声说道:“吃饭吧。” 陆浅不敢再看程翊的眼睛,慌忙低下头,端起剩的半碗粥,自顾自地开始夹菜、吃饭。 夫妻……吗? 说她没想过,那是假的。 但是现在的她真的有资格站在程翊身边吗?或者说,什么时候的她才能有资格呢? 后半顿饭陆浅吃得是心不在焉,连电影也看得断断续续,明明她还准备好好看看这部电影的,但后来的剧情说什么也看不进去了。 她站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收着桌上的东西,脑子里想的都是程翊刚刚那句话。 “陆浅?” “啊?啊!”陆浅听到呼喊,猛然回过神,看向程翊的方向,“怎么了?” “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答,”程翊指了指桌子,“我都收完了你还站在那干什么?” 陆浅低下头来,看着干干净净的桌子。 对啊,都收完了,她还站在这干什么? 程翊仰坐在沙发上,朝着陆浅张开手,“过来。” 陆浅放下手里的纸巾,挪蹭着走到程翊身边。 程翊一把拉过陆浅,将她搂进怀里。 大手盖在陆浅的小腹上,程翊身上的温度和气息让她慌慌的心有了些安定感。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靠在一起,她坐在程翊怀里,程翊贴在她的背上,呆呆地看着平板电脑里没演完的那场电影。 那电影是个文艺片,好像讲的是爱情、又好像讲的是亲情,或许讲的是救赎。 陆浅没心思看,所以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仰起脸来,看了一眼程翊。 他懒散地撑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狭长的眸子半眯起来,好像随时要睡着的样子,但看他眼里的光芒,确实是在认真看电影。 “你爱看这种?” 陆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程翊盯着屏幕摇了摇头,“不爱看。” “……那你看得那么认真?” 程翊把眼光无奈地分给陆浅一点,语气里带着抱怨:“因为看不懂,所以想看懂。” 陆浅瘪瘪嘴,“……那还是我的错了呗?” 毕竟电影是她找的,也是她想看的,但是到最后没看进去的也是她。 “你没错,”程翊把陆浅往自己腿上正了正,把下巴抵在她的脑顶,“你爱看什么我都陪你看。” 陆浅的脑袋被压住,动弹不得,但是听到程翊的话,却控制不住想看他一眼的冲动。 她抓起程翊的大手,反复摩擦起来。 他的手真的好大,指节分明,手上全是用刀用枪留下的老茧。 手背上的青筋被荆棘刺青覆盖,只能看到一条条鼓起的痕迹,看不到颜色。 她两个月前还怕这双手怕的不得了。 程翊歪过脸去,低头看了看陆浅,“我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陆浅摇摇头,“只是觉得好像有点怀念当初怕你的时候。” 程翊听到这话,不自觉地挑挑眉毛,“我当时可是差点杀了你,有什么可怀念的?” 陆浅仰起脸对着程翊灿烂一笑,“可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我又不记恨你,有什么不能怀念的。” 陆浅很少去埋怨别人,她觉得恨也好、怨也好,得报且报,如果不能报,也不要让它们成为执念。 用劣等情绪编织的牢笼,能困住的只有自己而已。 第190章 最大筹码 程翊看着陆浅灿烂的笑脸,神情有些恍惚,幸好他当时心软了。 幸好…… 程翊把陆浅紧紧揽在怀里,似乎轻一些,眼前这个大活人就会凭空消失掉。 陆浅轻拍着他的手臂,一下一下地安抚着身后高大的男人。 她觉得程翊今天确实有些不对,但是他不肯说的话,肯定也有他的原因。 突然间,一阵悠长的大提琴声响起。 电影结束了。 陆浅随意瞥了一眼,看到最后男女主角抱在了一起,啊,原来这是个爱情片。 陆浅撅着嘴埋怨了一下:“以后还是不要和你看这种片子了。” 程翊看着陆浅的脸,眼神暗暗地沉下。 他抬起手,轻轻划过她曲线柔美的脸,低声说道:“其实这条路,只要你点头,我完全可以替你铺。” 陆浅听得心里一颤。 她知道程翊说的“路”是什么。 陆浅低垂着头,抚上他盖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轻声说:“我知道。” 陆浅怎么可能不知道,只要程翊愿意,只要他想让她成为塔维亚的女主人,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一切质疑的、讨伐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会为她铺好一条绝对平坦的路,她甚至都不用走,就能到达他身边。 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个。 程翊掰过陆浅的小脸,微垂着眉毛看向她,语气中带着些许恳求:“我不想看你那么累。” 陆浅摇摇头,“如果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大概我会安心接受你的帮助,我会半推半就地走你给我安排的路,心甘情愿地做你怀里的金丝雀,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给我的爱,你对我的宠溺。” “但是自从唐哥跟我讲过你的一切,我才明白,你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在刀尖上踏出来的,路上的花都是用你的血浇灌的。 我既然知道了这些,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踩着无数个你的尸骸向前呢? 你没有依靠任何人,就这么一步步地走来了。 我受的这些累,跟你相比一文不名。” 陆浅转过身来,半支起身子,捧上程翊的脸,直盯盯地看向他。 “我不需要像你这么强,我也不可能像你这么强,我只需要不成为你的后顾之忧、不成为你的软肋,这样就足够了。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到,但我现在已经做到了很多事。 杀人也好、制药也好、谈判也好。 我还有很多时间,我们也还有很多时间,三年、五年、十年,总有一天我能做到。” 程翊收起了一脸的懒意,眼神一瞬间深沉得不像话,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小女人,搂紧了掐在她腰上的手。 他的眼底掠过的光,昭示着他的情绪有多么强烈的波动。 “我以为你会因为这些事厌恶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试探,带着些祈求,有些可怜。 他的手上染了太多的血,那些血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的。 他的狠戾、他的嗜血、他的不择手段,他身上的一切,随便哪一样,都足够让一个普通人闻风丧胆。 于是他多么怕,陆浅会因此厌恶他、抛弃他。 但他根本离不开她,如果陆浅真的要逃,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把她圈禁在身边。 哪怕她恐惧也好、厌恶也好、恨也好,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在他身边。 幸好,这件事没有发生。 陆浅双手环上程翊的后颈,柔笑道:“我觉得我可能骨子里也不太正常,我不光一点都不厌恶,还觉得很心疼。 当时唐哥给我讲那些事情,我听得心都快碎了。我还想,如果我早些碰见你,是不是你过得会好受一些。 我不会去在意你用了什么手段、杀了多少人,因为我知道,如果能有选择的话,你何尝想过那样的生活。” 陆浅是个善良的人,但她同样也是个自持的人。或许是因为太过善良,让她在反复煎熬中看清了许多事情,其中包括爱情。 但程翊太完美了,他的人也好、爱也好,完美得一塌糊涂。 陆浅面对着他,生出了很多难以抑制的感情,想占有、想拥抱、想跟他一起沦陷。 她的善良让她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一视同仁,甚至有些淡漠的平等。 唯独程翊,让她偏执地想去爱、想去守护。 果然陆浅以前想的没错,爱情是个让人疯狂的金矿,是个不能碰的毒药。 但幸好,她遇到的是程翊。 程翊看着陆浅深情的样子,那双金棕色的眸子慢慢暗了下去,他扣住陆浅的脑后,嘴角微妙地勾起,擦过她可爱小巧的鼻尖,蹭在她柔嫩的唇瓣上。 “那我还要谢谢隋唐把我卖给你?” 陆浅的嘴唇被他蹭的发痒,咯咯地笑了起来。 “倒也不用谢他,我觉得他卖你卖的挺爽的。” 陆浅说罢,挣扎着从程翊身上跳下来,站在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毅然决然地晃了晃。 “还有,以后给我铺路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要生气了。” 程翊朝后一仰,懒懒地挑挑眉毛。 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动了动嘴唇,没说出口。 他闷闷地从兜里掏出烟来,低头点上一支,衔在嘴里吸了两口,又呼了好一阵烟圈,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嘿嘿,”陆浅笑着抱上程翊的脖子,在他散发着热气的颈窝里蹭来蹭去,“别不开心嘛,不让你给我铺路,又不是不会借用你的势力,该用我还是会用的。” 陆浅眨眨眼,捧起程翊不太爽快的脸,“而且我手里还握着最大的筹码呢。” 程翊一脸茫然地歪了歪脑袋,“什么最大筹码?” 陆浅倾身,在他的冷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我最大的筹码就是,你程翊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女人。” 程翊听到陆浅这句决然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光芒,接着爽朗地大笑起来。 “你啊,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陆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朝着程翊吐吐舌,“略,我不光对自己有自信,还对你有自信。” 程翊没有回答,只是笑看着陆浅,眼底有爱意无声蔓延。 第191章 电视里都这么演 “啾啾——” 鸟雀的鸣叫在窗外响起,新的一天又是阳光明媚。 清新又带着些凉意的空气席卷过树梢,沙沙的声音足够悦耳,听得人心情舒畅。 刺目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昭示着现在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陆浅身上盖着薄被,在白色柔软的大床上嘤咛着翻了个身。 “唔……” 她动到一半,不禁皱了皱眉,腰酸背痛的,感觉要散架子了,不过睡得还真舒服,她觉得自己好久没有睡这么舒服的觉了。 身后抱着她的男人见陆浅动了,轻轻揽过她的腰,帮她翻身的动作省一些力。 “程翊……” 她还未睁眼,就撒娇似的环上身边男人的脖子,呢喃地叫了声。 “睡醒了?” 程翊抚着她细嫩的背,柔声问道。 陆浅缩着脖子,闷嗯了一声。 程翊大概醒的也不算早,因为他的嗓子还哑的要命,就像染着情欲一般,听得陆浅耳朵根都泛麻,脸一下子就红了。 程翊看着陆浅像小猫一样缩进被子里,直接掐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往上一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脸红了?” 陆浅被他的体热烫得哆嗦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委委屈屈地望着男人的脸。 “你干嘛……”总对她使坏。 昨天晚上那种快要死掉的感觉她还历历在目,而且使用过度的部位,就算是上了药,第二天也明显变得更疼了。 虽然不可否认她也很享受…… 但还是需要时间来缓和一下。 程翊看着陆浅眼泪汪汪的样子,作弄的心眼更甚。 他托起陆浅的小屁股,抬手掀开她轻巧的长腿,将她和自己的身体完全贴覆。 “!!!” 感受到那熟悉的温度和令人害怕的尺寸,陆浅惊讶地瞪大了眼。 “你你,你冷静点!”陆浅急忙推着程翊的胸膛,语无伦次地拒绝着,“我真的很疼……你别……” 程翊当然知道不能,昨晚给陆浅上药的时候他就觉得状态不太好,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使坏。 他的大手狠捏着陆浅弹软的臀肉,这具身体怎么哪哪都很好摸,腿是软的、胸是软的、腰也是软的。 程翊眼神扫过陆浅惊恐又羞涩的脸,就连嘴唇都软的像一咬就要坏掉。 他想到这,直接低下头去,啃咬在她柔嫩的唇瓣上。 “唔……” 陆浅有些丝丝麻麻的痛,昨晚她的嘴唇已经被程翊给亲肿了,这下又这么粗暴,疼痛感不由分说地瞬间袭来。 程翊的吻从暴烈到平和,从啃咬到柔柔舔弄,眼神却一直没有移开陆浅的脸。 陆浅被他侵略性的目光看得心焦,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程翊本来是不想的,但吻着吻着、摸着摸着,就有些上头,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他瞬间觉得大事不妙,这样下去陆浅肯定要受伤。 他松开陆浅,扯过薄被一把裹在她身上。 陆浅还在迷乱之中没醒过来,眨巴着微红的大眼睛,一脸诧异地看向程翊。 她还以为程翊一定会再来一次…… 看着陆浅水汪汪又溢满情欲的眼睛,哪怕是裹得严严实实,也让程翊不禁低咒了句:“操。” “小东西,”他抬手,强硬地抓过陆浅的下巴,嗓音像裹了一层砂,恶狠狠的,“我真怕我有一天死在你身上。” 陆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程翊就独自一人钻进浴室里去了。 很快,里面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那水流音又大又急。 陆浅思索了半天,程翊到底怎么了? 接着她想通了似的,一砸手心,哦,他是洗冷水澡冷静去了吧,电视里都这么演。 她想通了之后觉得自己现在也该做点什么,如果程翊回来看到她还是这副光着的样子,难免又要兽性大发。 她连忙哒哒地跑到衣柜前,翻出一套长衣长裤,严严实实套在身上。 她怕惊动程翊,所以尽量快速且小心,做贼一样连忙完成一系列动作,规规矩矩坐回床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翊才裹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他一扭脸,就看到陆浅已经穿的严严实实坐在床边,心里升腾起一阵浓烈的不悦。 但是这不悦是从哪里来的?他说不清,大概是有些欲求不满在里面,还有觉得陆浅是在怕他。 “你这么急着穿衣服干什么?” 程翊低沉地质问。 陆浅俏脸一扭,这怎么穿个衣服也能惹大爷不高兴? 陆浅比比划划着,支吾解释道:“这……这不是,乐乐今天就来了吗,我这不是得……早点收拾好去接她。” 幸亏昨晚曲乐告诉她今天上午就到霍夫曼医院来,好歹也算个理由。 程翊胡乱擦了两把头发,把毛巾随便往桌上一扔,语气没有半分缓和:“她不用你接。” “……”陆浅空咽了一口口水,“用、用不用……我接,我也不能不穿衣服去见她啊……” 陆浅汗颜,所以枕边风真的只管枕边那一会是吗?睡一觉就翻脸不认人了。 程翊伸出舌头,舔了下唇角,眼睛瞥到一边去,愤懑地挠了两下头。 他反驳不了!他虽然不爽!但是反驳不了! 他堂堂塔维亚首席统领,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无力的时候。 程翊看着屋里的时钟,悄悄转移了话题:“她什么时候到?” 陆浅也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快到十点钟了。 “乐乐说上午,吃了饭就来,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吧?” 扶桑大使馆离霍夫曼医院不算太远,开车不到一个小时怎么也到了。 程翊缓眨了两下眼,目光在陆浅身上轻扫片刻,有些不情愿地开口:“你去接她吧。” 陆浅听到程翊松口,心里都快乐开花了,她连忙穿上鞋子,乖顺地走到他身边,环上程翊的胳膊。 “就知道你最好了。” 接着踮起脚来,在他完美诱人的侧脸上落下一吻。 程翊的眉目这才算是缓和了些许。 陆浅走到门口,扶着门把回头交待道:“我走啦,你等下收拾好也过来哦。” 程翊闷嗯一声,微微点了下头。 第192章 纯情直男 陆浅顺着楼梯走下去,脚步有些急切。 她也想早点见到曲乐,而且如果被曲乐知道她刚醒,肯定又要被调戏一番。 医院一楼的会客大厅里空荡荡的,满屋子只有祁煌一个人。 听到楼梯上传来哒哒的响动,坐在沙发上的祁煌回身看去。 “早啊。” 他笑着朝陆浅打了个招呼。 “早~”陆浅哒哒地从一楼拐角处跑下来,笑着朝祁煌也打了个招呼,“在等阿春?” 祁煌不自然地回过脸去,背对着陆浅点了点头。 陆浅看着祁煌那副纯情少男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祁煌今天穿得蛮帅,不是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风格,是一身偏朋克风的休闲装,一看就是竹下春会喜欢的类型。 “她跟你说什么时候到了吗?” 陆浅走到沙发旁坐下,给自己倒出一杯茶水,润了两口嗓子。 “她说十点左右就到,”祁煌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应该是快了。” 祁煌的声音里带着些羞涩的急切,听得陆浅心里软乎乎的,还有点小激动,嘴角压都压不下。 堂堂塔维亚双煞,谈了恋爱都变成这种风格了吗? 屁股还没坐热,只听到门前传来一阵跑车飞驰而过的声音,还有女孩兴奋的呼声。 “哦呼!!~~” 陆浅和祁煌默契地对视一眼。 “来了。” 陆浅和祁煌连忙起身出去迎,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跑车打了个急转,停到霍夫曼医院门口。 “呦呼~~”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曲乐戴着墨镜从里面露出头来,朝着陆浅吹了个口哨。 “这位美丽的小姐,有没有兴趣跟我出去兜一圈?” 陆浅伸出手来,搭上曲乐递来的手,微微歪头,甜美一笑,“乐意之至。” 两个人刚说上几句话,就听副驾驶传来一声娇俏又急切的呼喊。 “祁哥!” 陆浅和曲乐对视一眼,一本了然地笑了笑。 竹下春从副驾驶位钻出来,两三步绕过车身,几乎是飞扑着奔向祁煌。 可惜某位女士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还是不太长的那种。 “哎哎哎!” 祁煌看到竹下春风风火火的动作,眼看着就要走光,面容不禁大惊失色。 他连忙疾步上前,伸出手去,一把揽下竹下春要飘起来的裙摆,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以防她再做什么奇怪的动作。 竹下春明显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走光的事,还惊叹于祁煌的热情。 “祁哥!你今天好热情,我好喜欢!”她张开手臂,一把揽过祁煌的脖子,在她日思夜想的这张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mua!” “……” 祁煌被竹下春这一亲惹得,脸立马就红起来了。 竹下春看着祁煌微红的帅脸,笑容愈发加大。 祁煌的脸本来就很是她的菜,平时冷着脸就已经很帅了,但做出一些有血有肉的表情时候,更帅。 “祁哥你想不想我?” “祁哥你昨天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 “祁哥……” 竹下春拉着祁煌的手,在他身边绕个不停,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祁煌的cpu根本处理不了这么多的问题,他能回复的也就是点头或者摇头。 好像他自从碰见竹下春的那天开始,就被这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了。 “祁哥你今天好帅~” 竹下春拉过祁煌的手,翻来覆去地围着他看个没完,她挑的衣服果然很适合祁煌。 朋克风的高腰工装裤配上流苏腰饰,几何拼接风的上衣正好能露出祁煌精壮的胸肌,废土风的外套又把他的身材整体拉高。 快把竹下春迷死了。 在她看来,平时的祁煌太严肃了,穿的衣服又老土,简直暴殄天物,还是这种痞帅休闲的衣服适合他。 祁煌扫了竹下春一眼,微垂下头,低声说道:“你……你也很漂亮。” 竹下春今天穿的,是她平时完全不会试的类型。 一件小香风的白色连衣裙,点缀着浅米色的条纹,裙摆微扬在大腿中间,少女莹润纤细的一双长腿一览无遗。 小皮鞋踩在地上激荡起哒哒的响声,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听起来越发地俏皮。 竹下春右脸侧的短发也整齐地掖到耳后,卡上一枚白色蝴蝶结的小卡子,要多娇俏有多娇俏,要多少女有多少女。 竹下春听到祁煌这样夸她,脸上更是乐开花了。 “因为师姐跟我说你喜欢这样的,”她闪着眼睛看向祁煌,“看样子你果然很喜欢!” “……” 祁煌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喜欢。 尤其是竹下春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穿过,让他实在眼前一亮。 竹下春一脸期待地看着祁煌,似乎还在等他说些什么更甜蜜的赞扬。 祁煌被她期盼的眼神盯得心焦,挠挠头,微红着脸看向她,“其实你不用特意这样穿,你平时的样子我也挺喜欢的。” 竹下春没有想到祁煌会这样说,喉头猛地一梗,羞得快要窒息。 脸上兴奋的笑容一下子就凝住,也不再叽叽喳喳围着祁煌叫了。 看着竹下春忽然凝住的表情,祁煌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惹了竹下春不高兴,连忙又补充道:“我我、我不是说不喜欢你穿这身……我的意思是,是你我都喜欢……” “……” 这下竹下春彻底收不住了,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咬着下唇,脸也不受控地泛起红晕。 祁煌看着她的脸,不禁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直白了。 两个人就这么拉着手,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互相脸红。 “啧啧啧,”陆浅靠在车门上,看着二人不住地摇头,“这纯情直男撩起人来可真是了不得。” 她怎么没想到祁煌有这么会说话? 曲乐摘下墨镜,感叹着说道:“我打死也没想到,祁煌谈了恋爱是这种画风。” 陆浅朝车里看了一眼,双手环胸,向着远处撇撇头。 “咱们走吧?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腻歪一会。” 曲乐潇洒一甩头,“走,上车,我先带你取仪器去,给江栾修照片。” 第193章 兜风 陆浅也没有耽搁,绕过车头,乖乖到副驾驶位坐好。 “我们到哪去取仪器啊?” 曲乐按下手边的按钮,银白色的车顶应声而收,从一辆封闭跑车变成了一辆敞篷超跑。 “我约了研究院的人,那的扫描仪比较高精,他们本来说要给我送来,但是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肯定自己去取啊。” “修复的话随便找台电脑就行了,有我编的程序都一样。” 曲乐一脚油门下去,朝着陆浅抛了个媚眼,“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我先带美女去兜一圈。” 陆浅看着空荡荡的跑车顶,又看了一眼曲乐,“那你这么张扬干什么?” “拜托,”曲乐重新戴上墨镜,“不打开车顶,谁知道我和美女出门?” 陆浅瘪瘪嘴,乖乖系上安全带,“你家那个肯放你来,也是真稀奇。” “别提那个傻逼了,” 曲乐一扭头,即便是戴着墨镜,陆浅都看得出她在翻白眼。 “昨天晚上我好话坏话说尽,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就是铁了心跟我摆臭脸。” “那后来呢?他怎么同意的?” 曲乐嘴角一垮:“还能怎么?吹枕边风呗。” “……” 陆浅无力地闭上眼,原来大家处境都一样。 “你哥也是,他昨天不知道去哪了,回来好像变了个人,喜怒无常的。” 曲乐听罢倒是一脸平静,手肘撑在车窗边,懒懒回道:“难道他不是一直喜怒无常?” “……我无法反驳。” 但陆浅还是觉得昨晚的程翊就是不一样。 曲乐回道:“不聊他俩了,咱姐妹在一起,狗男人死远点吧。” 陆浅抿起嘴,首肯地点了点头,“哎对,你在白青会呆的怎么样啊,听你说感觉不是很好啊。” “岂止不是很好,”曲乐急打一个左轮,车身走了个急转,“我都不明白,白青会到底怎么能运作这么大的。” “白青会在席的人比塔维亚少多了,基本所有的正事都是赤枭在管,白曜平日里当甩手掌柜,天天想着下一步撬哪家的势力。” “阿春就跟着他四处跑四处玩,云起迎风基本只办事不管事,白青会的手下也是平日里没个章程,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给我省心。” “问题我又不是管家出身,真是力不从心啊,”曲乐扒拉下墨镜,从上沿看出去,转向陆浅,“我还想把你借过去两天呢,帮我规划一下管理条例,管管那些人。” 陆浅眼皮瞬间耷拉下来一半,“你猜你哥能不能同意?” “呵呵,不能。” 陆浅光是迈进白青会的地盘,程翊都得疯,要是让她去帮着曲乐管白青会的人,程翊怕是得让青狸往扶桑大使馆扔导弹了。 “吁嘘~~” 两人正聊得开心,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戏谑的口哨音。 陆浅猛地转过头去,正有一队骑着改装机车的飞车党,大概有三四辆的样子,正围在她们的跑车边上,和他们同一方向行进。 这一帮人的着装都张扬得很,每辆机车上都坐了两个人。 为首的寸头男人朝着车内摆了摆手,脸上打的各种环还随着动作一摇一摆,“两位甜心~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去喝一杯?” 地道的德国口音,长相也是德国人的长相。 虽然曲乐听不懂,但是她知道这帮人来者不善,直接甩了一句:“fuck off.” 一旁的爆炸头吹了一个下流的口哨,大声叫喊道:“好火辣的女人,我喜欢。” 几辆机车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左右夹击着曲乐和陆浅坐的车。 身边的小混混似乎是这两位的手下,听到自己的老大这样说,更是放肆地开始起哄,口哨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叫人不舒服的欢呼。 曲乐本来是不打算理会他们的,虽然他们看起来张扬,但也能看出来只是一帮小混混而已,在这里动一帮普通人,不是上策。 “当!” 她正要踩着油门加速,甩掉这帮人的时候,跑车的车身突然受到了异样的撞击。 曲乐的手都跟着麻了一下,坐在副驾驶的陆浅也被撞得胸口闷痛,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曲乐歪头看了看陆浅痛苦的表情,怒骂一句:“操!这帮狗东西。” 用他们那些改装过的破车,撞她超跑,活腻了是吧? 身边的一帮人起哄更张扬了。 “小妞,陪我们玩两天怎么样?我看你这车也不错,是哪个daddy给你们买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爆炸头的话语变得更加下流戏谑,浓浓的调戏意味让陆浅听得喉头一阵恶心。 “你们他妈给我小心点撞,这车我还要留下呢。” 话音刚落,一旁的机车猛然加速,一个急刹,打横拦在了超跑前。 “靠!” 曲乐怒骂一声,狂踩刹车,幸亏超跑性能足够,将将停在了那辆不要命的机车前。 如果她们就这么撞上去,肯定是个两败俱伤的境地。 曲乐的怒意是真的被点燃了,她闷叹了口气,甩掉脸上的墨镜。 “小浅,我听不懂他们说话,你说。” 陆浅眼睛扫过几人,垮着脸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小混混们从车上下来,一个个神色猥琐,每个人手里都抓着棒球棍和铁棒,有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跟美女交个朋友而已。” 陆浅冷笑一声:“呵,交朋友是这么交的吗?” “小甜心,你的德语说的不错~” 平头带着两个手下,一步步走到陆浅这边,弯腰贴近陆浅,手上的铁棍还在威胁似的一下下敲着跑车的门。 “就是不知道叫.床的时候,你是会用中文,还是德语?” 听到这恶心的一句话,陆浅差点从喉咙里开始往外反东西。 她强压着自己的恶心,看向身边三个男人,露出一个无比甜美的微笑,“想知道吗?那就过来点,我指的是你们三个。” 身后两个小弟对视一番,同时瞪大了眼,一脸兴奋。 没想到这小妞还挺放得开。 平头听到这引人遐想的一句话也开始心猿意马。 三人弯着腰,齐齐凑到陆浅身边。 陆浅笑笑,柔声说道:“想知道?” “下辈子吧。” 第194章 我是你爹 陆浅迅速摁动腕间的手环,一股药粉精确无误地喷向三人的脸和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三人就抱着脸开始痛苦叫喊,手里的铁棒也抓不住,噼里啪啦地应声掉地。 陆浅一转头,看向曲乐那边围着的几个人,“那几个交给你,乐乐。” 曲乐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有半分废话,掏出腰间的小刀就翻出了驾驶位。 那三个被药糊了眼的小混混,一瞬间就躺在地上哀嚎。 那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药,不光能致痒,里面还混有高浓度的辣椒精,光是沾在皮肤上一点,都够吃一壶,何况是直接喷进眼睛里。 这些都是江栾的小玩意,虽然他是没有半点战力,但是每天窝在实验室研制的这些防身用具,可是一样比一样阴险。 剩下四人看到他们的同伴痛苦倒地,一个个气急败坏,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就要冲上来。 曲乐眼疾手快,一下就躲开了挥舞过来的球棒。 几个人狂乱地舞着,但是根本伤不到曲乐分毫,这些混混的下三滥功夫,在她眼里简直和蛤蟆蹦哒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她想速战速决,连刀都不想动。 曲乐将刀柄反握,朝着挥舞而来的球棒使出格挡式。 混混以为她真的躲避不及,还更大力地朝下砸去。 “当啷——” 铁棒还未等挨到曲乐身边,就应声掉地。 而同时掉地的,还有那人的一只手。 “啊———” 彻天响的哀嚎瞬间响起。 曲乐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其实我只想挑你的手筋,谁叫你这么不懂事呢?” 剩下的三人并未因看到这血腥的一幕而退避,反而是更被激怒。 爆炸头怒骂一声:“妈的,臭婊子,今天我非玩死你。” 曲乐听不懂,但是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无所谓,他冲上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半条命就已经没了。 曲乐一脚踹翻身边的机车,踏在机箱上一个飞身,腿上猛然的力道就朝着爆炸头的脑袋踹去。 他们这些只靠蛮力打架的人怎么会见过这种灵巧的招式,连躲避都来不及,脑袋就直愣愣地撞上了曲乐全力踹来的飞踢。 至于为什么要先踹翻机车,因为曲乐舍不得用自己的车当踏板,毕竟这辆车改造花了不少钱。 爆炸头只觉得脑袋一阵轰鸣,眼前出现了走马灯一样的光景。 他站在原地僵了两秒钟,接着直挺挺地仰躺下去,结结实实砸了个满背。 曲乐站定下来,拍拍手,甩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了的长发,冷眼扫过地上躺着的爆炸头,又看了看身后两个已经被吓丢了魂的小弟。 “怎么?还要打吗?” 虽然这俩混混听不懂曲乐的汉语,但是这女人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两个人连忙扔掉手里的棒球棍,连车也不要了,四脚并用地逃离了现场。 陆浅从车上走下来,目不斜视地迈过地上哀嚎的三人,半分眼光也没有分过去。 她走到曲乐身边,倚靠上她的肩膀,垂眼看向地上的爆炸头,“乐乐,他刚才那句话骂你是婊子,说要玩死你。” 曲乐听到陆浅这话,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陆浅识相地松开曲乐的肩膀,双手环胸看着她下一步动作。 曲乐拧了拧脖子,将皓腕掰得咔咔作响,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步走近地上躺着的男人。 “要玩死我是吧?”曲乐冷笑一声,“呵,我看你以后用什么玩!” 她抬起腿,一脚踹在爆炸头两腿之间。 “啊!!!!——” 本来是有些眩晕的爆炸头,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哀嚎之后,蜷缩着身子,彻底晕死了过去。 陆浅就是特意来煽风点火的,她太了解曲乐,如果被她知道这帮人说了什么,不可能放过他们。 陆浅转过身去,绕到车子另一侧,看了看身边散着的几根铁棒,弯腰捡起最粗的一根,拿在手里掂量掂量。 还行,不是实心的,不沉。 她拎起球棒,笑着走到躺在地上哀嚎、还没缓过来的三人面前。 平头微微睁眼,模模糊糊中,看到了一个笑得极其可爱灿烂的娃娃脸姑娘。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看见天使了?” “我不是天使,” 陆浅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一些,弯下腰去更凑近了他一点。 接着从身后抽出那根铁棒,一改温柔面目,瞬间横眉怒目。 “我是你爹。” 下一秒,陆浅扬起铁棒,使尽了全身力气,一下下殴打在几人的身上。 毕竟是学医的,专门挑最脆弱的地方打,打得几个人又哭又喊,把各种求饶的话说了个遍,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七舅姥爷十三太奶奶全搬出来了。 陆浅没有半分收手的意思,一边殴打一边怒骂:“让你调戏我!让你有眼不识泰山!一个个的长了嘴不会说话,有娘养没娘教的杂种!” …… “我去,”曲乐在旁边看着,默默咽了下口水,“真是越来越剽悍了。” 过了一阵,陆浅打累了,直起身来,长呼一气,把铁棒朝着三个已经抽搐的人身上一扔。 “呼~~” 接着打开车门,朝曲乐使了个眼色,“走吧乐乐,取仪器去。” “走。” 两人重新上路,曲乐开口问道:“江栾那姑娘,怎么回事啊到底?” “我正要跟你说呢,”陆浅猛地一拍手,“被那帮人搅和了。”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 …… 曲乐听完江栾的故事,默默擤了两下鼻子,蹭了蹭眼眶。 “太感人了,眼睛袅袅了。” 陆浅点点头,表示十分认同,“所以江栾同意修照片真的太不容易了。” 曲乐一脚油门下去,“快点,咱必须得给他好好修复。” 两人动作确实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取回了仪器,如果路上不是那些小混混阻拦,估计还能再快一些。 跑车一路疾驰,停到霍夫曼医院门口的时候,凌烁和江栾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烁,”陆浅朝身后的后备箱指了指,“里面有扫描仪,你帮我搬出来送到大厅去。” 江栾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但他的眼神一直在几人中间扫来扫去,明显是十分期待的样子。 曲乐下车走到江栾面前,捶了下他的肩膀,“包我身上啦,我你还信不过吗?” 第195章 取悦男人 几人一路来到会客厅,立马就开始了修复工作。 曲乐匍匐在电脑桌前,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敲击。 她身后的江栾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屏幕,恨不得要把眼睛贴上去。 研究院的扫描仪器确实要比他们手下的高精,扫描出来的图片就已经是一个相对清晰的状态了。 同时借用曲乐编写的ai程序,修复过程可谓是非常顺利。 看着屏幕上的女孩逐渐清晰的眉目,还有逐渐明朗的红色雀斑,江栾摘下眼镜,难以置信地搓了搓眼睛。 精密修复过后,连奈恩脸上的皮肤纹路都变得清晰自然,透露着真实的呼吸感。 就好像她出现在了眼前。 “喏,”曲乐把盒子扣起,递回给江栾,“收好吧。” 她离开座位,把电脑给江栾让出来。 “仔细看看,满不满意。” 江栾有些拘束地坐在椅子上,抬手拂过电脑屏幕中那张让他日夜思念的脸。 陆浅和曲乐站在他身后,悄悄地击了个掌,无声地欢呼了一下。 江栾的眼眶逐渐变红,他摘掉眼镜,抬起袖子狠狠抿了一把,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喃喃道:“谢……谢谢……” 曲乐和陆浅一人搭上他一侧的肩,你一句我一句地回道。 “谢什么。” “就是,总说谢谢多见外呢。” 两人互相笑着对视一眼,拍了拍江栾的肩膀,“你开心比什么都强。” “到时候我找人给你印两张超~”陆浅抬起手,在空中最大限度地比划了一圈,“大~的,这里挂一张,塔维亚的实验室里挂一张,怎么样?” “……”江栾听完陆浅的话,耳朵瞬间就泛红了,他没有作答,低低地点了两下头。 “踏嗒。” 众人还沉浸在快乐里的时候,几声沉稳的步伐传入耳中。 几人纷纷回头看去,程翊正迈着散漫的步子,出现在会客厅门口。 “老~~哥~~” 曲乐看到程翊的那一刻,迈着欢快的步调朝他走过去,一把张开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你有没有想我~~” 音调也是矫揉造作得不行。 “……” 程翊看到曲乐这副样子,立马一脸黑线,站定住脚步,并且环着胳膊朝后撤了一步。 曲乐看到程翊的表情和动作,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咂了咂嘴。 “啧,你这样很伤人你知不知道?” 程翊冷眼看着曲乐的反应,嗤笑一声:“呵,你走的时候怎么没想着问我想不想你?” 曲乐掐着腰,理直气壮地回怼:“我那时候都晕过去了,我哪知道他把我带走了!” 程翊抬手拧拧袖口,迈着步子径直擦过曲乐身侧,“那我也没见你着急回来。” 曲乐知道自己有点理亏,她醒了之后的小半个月,每天跟白青会的大伙都玩嗨了,那叫一个乐不思蜀。 曲乐嘴硬问道:“那你就说我回没回来吧。” 程翊回头一瞥,缓声答道:“你跟他呆时间久了,变得比以前还讨厌。” 曲乐当然知道程翊嘴里的“他”是谁,不过就是白曜,不然还能有谁让程翊意见这么大? “哎,你别在这酸里酸气的,你烦他我也烦他,”曲乐三两步跳到程翊面前,“我可不想被人说跟白曜越来越像。” 江栾有点听不懂曲乐的话,他仰着头一脸茫然地看向陆浅。 陆浅看出了江栾疑惑的根源,笑着朝他解释道:“讨厌是真讨厌,喜欢也是真喜欢。” 江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好复杂,他还是尽快离开这吧。 趁着几人正在叙旧,江栾就偷偷摸摸抱起电脑,钻出了会客厅。 程翊走到陆浅身边,揽过她的肩膀,淡淡瞄向曲乐,“你什么时候滚回去?” “……”曲乐使劲一瘪嘴,“拜托大哥,我刚来,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程翊搂着陆浅,懒懒地坐进会客室的沙发里,支起胳膊,在侧脸颧骨处散漫地轻点着。 “你来这么一会,就把我女人拐走了,让你继续呆在这还有好?” 曲乐听到程翊的话,使劲翻了个白眼。 怪不得陆浅说她每天也水深火热,曲乐现在算是知道了。 她们两个满打满算走了一个小时,就这么一会看不见,还要找人兴师问罪。 曲乐步步走过去,坐上沙发扶手,倚靠在程翊的肩膀上,“我带我姐妹出去兜个风你也管?” 程翊冷眸微抬,瞄了曲乐一眼,紧接着用力揽紧陆浅的腰。 “这是我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程翊倒不是在意曲乐把陆浅拐走这一会,他只不过是知道,曲乐这人虽然是个异性恋,但下起手来是不分男女的,仗着性别优势对着女人亲啊摸啊的,也没少干。 一想到陆浅有可能跟她那么亲密……哪怕是亲妹,程翊也想杀人。 曲乐重嘁一声:“嘁……小气鬼……” 亲亲摸摸又不会少块肉。 当然后半句曲乐不敢说,说了要被暴君大卸八块。 曲乐双腿一蜷,缩在沙发扶手上,挨着程翊自顾自地说道:“你就死心吧,反正我今天是不会走的。 我这次可是带着阿春来见她祁哥的,人家小情侣正热恋约会呢,总不能把人家拆散了吧? 而且我跟你说,” 曲乐悄悄凑近程翊的耳朵,贱兮兮地说道:“陆浅已经同意今晚跟我一起住了哦~” 陆浅听到曲乐的话,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她什么时候答应的?!这不是给她挖坑呢吗! 程翊听罢皱了皱眉,扭过脸去,狭长的眸子危险地眯起,双眼陡然一深。 “她说的是真的?” 陆浅飘忽着眼睛,根本不敢答。 曲乐从程翊身后探出头来,朝着陆浅比比划划,笑得开心,还用口型比了一个:“加油。” “……” “看着我,”程翊掐上陆浅的下巴,桎梏住她飘忽的眼神,“你答应她了?” “……” 陆浅只好认命一般地点了点头。 程翊深吸一口气,俊脸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陆浅感觉到事态不对,连忙直起身来,搂上程翊的脖子,脑袋里仔细搜寻着有没有什么能救命的理由。 突然她脑子灵光一闪,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脱口而出:“我是想跟乐乐讨论一下怎么才能取悦男人!” 第196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陆浅脱口而出的第一时间,她整个人就愣住了,从头到脚都僵了一下,脸刷地就红了起来。 哇哇哇哇哇!!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啊! 都怪曲乐,刚才跟她聊的那一会天,让陆浅满脑子都是吹枕边风,她一下子就想到要哄程翊还得从性.事上下手。 可是她这话也太不过脑子了吧…… 当然满屋子僵着的也不止她一个,曲乐和程翊听到这话,也猛地一怔。 曲乐张着嘴,赞许一般地摇了摇头,朝陆浅伸出大拇指。 姐们儿,太拼了,我敬你。 陆浅越过程翊,看到曲乐的反应,脸更红了,她觉得自己脸上的毛细血管都在破裂,快要滴出血来。 程翊微愣过后,饶有兴趣地眯起眼来,看向面前扭扭捏捏的陆浅。 “你想取悦我?” “……”能不能不问了?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因为她压根就没这么想。 陆浅拧着衣摆,下定决心一般地回复道:“……跟你我问不出口嘛,女孩子之间……比较容易沟通。” 曲乐躲在程翊背后,都快笑出声来了。 陆浅,牛逼。 虽然陆浅确实是牺牲蛮大的,但看样子程翊很是吃这一套。 他轻轻眨两下眼,大手在陆浅细嫩的脸颊上来回抚摸,带着一股色情的意味,刚刚眉目上萦绕的黑雾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诱惑迷人的气息。 “那你可要好好学学,到底怎么才能在床上取悦我。” “……” 程翊的声音都沉下,他当真了……他当真了…… 陆浅低垂着头,猫挠样地嗯了句。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就是。 程翊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眼睛里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他抚摸在陆浅柔嫩脸蛋上的手,逐渐后移,揽过她光洁的脖颈,让她凑近自己两分。 那张迷人又蛊惑的脸在眼前陡然放大,陆浅心都快惊得跳出喉咙,虽然是已经看了两个月,但每次离他太近的时候,她的思想好像就不受控制地飘忽到一边去。 程翊高挺的鼻梁抵在她小巧的鼻尖上,男人侵略性的气息半点不加掩饰,他笑着,眼角沾染着邪气,却十分宠溺。 “那我等着、看你能学会多少。” 陆浅喉头一梗,眼圈莫名其妙就热了起来。 他的音调砂砂的,就像动情了一般,还很低沉,声音不大,但正好能钻进她的耳朵。 虽然程翊喜欢在床上掌握绝对的主动权,但是偶尔享受一下小兔子的服务,他还是一万个乐意的。 而且他也想看看,陆浅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只是幻想一下陆浅努力取悦他、勾引他的样子,就快要爆血管了。 程翊微微低头,在陆浅唇上落下一吻,接着把脑袋烧得冒烟的她松开。 他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勾唇低笑一声。 “你们两个玩吧,我去找隋唐。” 程翊起身,双手插兜,迈着闲散的步子走出了会客厅。 程翊走后,曲乐一脸贼兮兮地坐到陆浅身边,抬起手肘戳了戳她的侧腰。 “浅宝,行啊你,我真是没想到,原来你和我哥都玩这么大的?” “……玩个屁!” 陆浅抬手愤愤推了曲乐一把,“还不是都怪你,给我挖这么大个坑。” “哎呦,”曲乐假装吃痛地一捂胸口,“谁成想你能说出这话啊。” 取悦男人,啧啧啧。 陆浅被曲乐一说,更臊了,幸亏江栾先走了,不然她真没脸见人了。 曲乐揽过陆浅的肩膀,安抚道:“哎呀,别不高兴嘛,你的牺牲绝对是物超所值的,你看我哥这不是同意今晚我跟你一起住了吗?” 陆浅斜眼白了曲乐一眼,“白曜居然能放你出来住一夜?” “我没告诉他,”曲乐朝着沙发靠背重重一仰,“给他留了个字条,晚上我不回去他就看见了,反正他不想见程翊,也不会杀到霍夫曼医院来,回去的事回去再说吧。” “明天的事交给明天的我,今天的我先快活过今天再说。” 陆浅眨巴眨巴眼,只看眼前事,只管眼前人,还真符合曲乐的做事风格。 死了挺好,活着也行。 “我也不给你添堵了,”陆浅揽上曲乐的肩膀,“咱俩不聊他们了。” 曲乐翘起二郎腿,抬手揽过陆浅的腰,像个大爷一样朝后一仰,认可地点点头。 她的贼手在陆浅腰上搭着,狠狠地揩了两把油。 陆浅今天穿了一件丝质的职业衬衫,配上她本就嫩滑的皮肤,手感好得不行。 她胖了一些,软软的手感更明显了。 曲乐摸得有点上头,舔了舔嘴唇,开口问道:“小浅,我怎么感觉你越摸越舒服了?” “……”陆浅抿抿嘴,“你不会在旁敲侧击我胖了吧?” “怎么可能?”曲乐抬起另一只手,朝着陆浅的胸贴去,“我就是觉得你好像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以前陆浅就够软的,但现在也不知道是被爱情滋润了还是怎么着,发育开了,整个人变得更加饱满滑腻,像个水蜜桃,随便一戳一挤都能爆出汁来。 曲乐抬手颠了颠那对沉甸甸的白腻,胸……好像也更软嫩了…… 怪不得程翊这么喜欢,她不是男人都喜欢,何况是个男人。 陆浅被她摸得羞,抓着曲乐的手腕就朝她自己的胸贴去。 “你自己不也有吗?摸我的干什么?” 曲乐也不客气,一手盖上自己的,一手盖上陆浅的。 “你看我的就这么大,跟你怎么比啊?” 接着不要脸地把脸贴在陆浅的胸上,“还得是你的摸着舒服。” 陆浅无奈地半闭起眼,闷叹一声,推搡着曲乐的脑袋。 “快走开。” 陆浅总觉得曲乐在白青会待久了,人是变开朗,心结也解开,但也越来越不要脸了。 曲乐撒娇地抱住陆浅的腰,“不行,你每天都给程翊摸,我也要摸。” “……” “你还欠我亲亲来着,昨天说的你不会忘了吧?” “……你哥还没走呢,小心他杀回来。” 曲乐直起身子,往陆浅脸边凑了凑,狐狸眼暧昧地眯起,“当然不是现在啦,晚上我等你。” 第197章 出逃 翌日。 秋风紧俏,阴雨天并没能让干燥的空气变得潮湿几分。 天气骤然变冷,冷得让人怀疑,是不是九月份就会落下雪来。 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给太阳留一丁点的缝隙,枯树叶在空气中飘荡,卷着丝丝细雨,有些凄惨之感。 霍夫曼医院内。 所有人都围在一楼大厅中,攒动的人头大概有二三十个,把本来宽敞的大厅围得那叫个水泄不通。 虽然人多,但是所有人都一言不发,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静谧到连大厅里滴答滴答的钟表音调都听得真切。 时不时有人抬起头,似乎想求证些什么,但看着身边一个个都唯唯诺诺,也实在不敢张嘴。 正厅中央的大理石桌前,东西两边主位上,各坐着一个身影。 屋内低气压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两个正在散发阴冷气息的男人。 “你把我女人弄哪去了?” 白曜冷眼看向桌子对面,平时优雅朗润的嗓音彼时却冷冽异常,质问的气息十足。 “你还敢来管我要人?” 程翊站起身来,大手愤怒地一拍桌子,整张大理石桌都跟着震颤了两下。 低沉磁性的嗓音伴着沙哑,掺杂着浓重的怒意。 “我还要问你,把我的女人弄哪去了。” 身边人面面相觑,一声也不敢吭。 这俩老大是真的怒了。 白曜昨天看到曲乐留下的字条就已经不太开心,忍了一晚上没发作,今天又忍了大半天,发现曲乐还没回来。 所有能找到她的通讯器也都打不通。 一气之下,直接带着白青会各席杀到霍夫曼医院来了。 程翊也是今早去客房里抓陆浅,但是客房里不光没有陆浅,连曲乐都不在了。 陆浅的通讯器也失联,手机也打不通。 这一上午把霍夫曼医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俩人的踪影。 祁煌现在还在外面四处抓人呢。 本来程翊气得,差点就到扶桑大使馆去搜人了,没想到白曜先一步来了霍夫曼。 正好,省得他去找。 白曜冷脸摆摆手,“春。” 竹下春听到白曜的呼唤,整个人打了一激灵,“啊啊啊!哎哎!来了!” 她一步一挪地蹭过去,希望这条路永远也不要走完。 大师姐啊大师姐,你可害苦我了。 “当家……” 她唯唯诺诺站到白曜身边,低着头应了一声。 白曜冷着脸开口:“曲乐去哪了?” “……当家我……我也……不知道啊……” 竹下春支支吾吾地连话都说不全了。 她昨天见到祁煌以后,就跟着祁煌出门玩去了,压根也没再见过曲乐,谁曾想能出这么大的事啊。 两个大活人就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而且霍夫曼医院的监控也被破坏了,根本找不到两个人的踪影。 赤枭跟在白曜身后,冰山一样的脸上也有了些惧色。 这两个男人一起发疯,他们是真小命难保啊。 白曜听到竹下春的话,柔柔地笑了声,“不知道是吧?” 竹下春瞬间冷汗直冒,深吸了一口凉气,“当家,你也知道大师姐是啥样的人,她和陆浅在一起,也不让我进房间啊!” 她连忙解释,急于给自己摘清楚。 隋唐这时候大摇大摆地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满屋子的人,还先吓了一跳。 他看着大理石桌边的白青会众人,大声感叹了句。 “哦呦!稀客啊。” 隋唐还沉浸在与美人儿共度良宵的温存感觉里,他明显没看出屋子里气压有多低,也没看出这俩老大到底因为什么在这对峙。 凌烁转过脸去,朝着隋唐小幅度地摆了摆脑袋,示意他别说了。 但隋唐并没有看懂他的暗示,而是径直走向大理石桌旁,拉了把凳子坐下。 “白当家来干什么?叙旧吗?” 白曜抬手推推眼镜,冷声道:“找人。” “找乐乐?”隋唐疑惑地眨了眨眼,看向程翊,“你把乐乐关起来了?” 程翊黑着脸,一抹足以杀人的眼光划过隋唐。 隋唐立马打了一哆嗦,“知道了,不是,不是……” 此时,祁煌急急忙忙从外面冲进来,走到程翊面前。 “当家,我们的交通工具一样也没少,就连曲乐昨天开回来的跑车也停在停车场,根本没人动过。 但是我查到有一辆轻型电力车凌晨时刻从霍夫曼医院所在的街上跑出去了。 而且我查了霍夫曼医院的监控,昨天晚上十点,全院监控同时瘫痪,而且被替换上了平时的录像画面,根本察觉不到。 一直到今天凌晨才恢复运作。” 程翊听完祁煌的禀报,狭长眼眸中闪过一抹阴鸷之色,他冷冷看向祁煌,以及他身后的手下。 在那抹冷冽眼光划过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你是说有人故意破坏?” “……” 祁煌哪敢答应,他就差把“当家,陆浅和曲乐跑了,而且是一起跑的,把你们都骗了,监控也好通讯也好,全是她掐断的。”说出口了。 …… 祁煌不敢答,满屋子也没人敢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股震天响的爆笑从满屋寂静中传出。 隋唐一边大笑一边对着桌子猛拍,满屋的人都被他这不要命的行为下了一猛跳。 “我的天啊,这两个小姑娘可真敢啊!” 隋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捋顺着胸口一边感叹。 听完祁煌的话他算是知道这两大当家为什么坐在一起,合着是他俩的女人约着一起逃跑了。 要说曲乐干出这种事他不奇怪,没想到陆浅也跟着她一起疯。 看这俩老大吃瘪可太不容易,隋唐真是要笑翻了。 程翊和白曜一齐黑下脸来,无视掉一旁笑得快要断气的隋唐。 白曜抬起手,招呼赤枭到身边,“去给我查,曲乐到底去哪了。” 程翊也冷着脸,把指节掰得咔咔响。 “继续找,把这俩人都给我抓回来。” “是!” “是。” 祁煌与赤枭得令后,没有片刻犹豫,同时消失在了霍夫曼医院的会客大厅中。 第198章 情侣关系 大陆,n市。 东八区,九月十五日,时间18:00。 九月的夏末,白日里的天气依旧炙得人心燥,石板路被晒得发烫,空气也弥漫着热腾腾的气味。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刻,便是整天里暑气最重的一会。 “啊耶——总算是结束军训了。” “这半个月简直要把我晒吐了。” “我都黑成碳了。” …… 呼呼啦啦的一大批新生从学校主操场涌出来,有感叹的也有欢呼的。 陆浅抱着书本看他们从身边经过,有些做贼心虚地加快了脚步。 曲乐替她们两个编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德国、一个意大利的外籍华裔,从名字、年龄到家世全是假的,唯一真的只有她们两个人。 而且又怕程翊和白曜逮到,两个人避开热门,选择了一所并不出名的小学校,黑进他们的教育系统,把她们两个人的假信息全都挂了进去。 一整所学校多出来这么两个微不足道的人,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所以她们两个现在的身份,是n大的大一交换生。 隋唐已经把陆浅在国内的身份洗刷干净了,原来的学历也就当作海外交换生暂且挂空。 她本身性格也不算开朗,自来就没什么朋友,所以除了对学历有些执念以外,其他倒是不觉得难过。 但是曲乐对大学生活那是向往得不得了。 她从小跟了师父,后来被程翊带走,一天学也没上过,听陆浅讲什么都是新奇的。 于是曲乐和陆浅就设计了以上这个“完美”的出逃计划。 至于她们两个为什么要这样。 自然是要给那两个动不动就吃醋抽风发神经的男人一些教训。 陆浅抱着书,在校园里走得晕头转向,而且她本来就不太认路,走下来一圈觉得哪里都是门、哪里都是路。 一路走来又累又热,连咳带喘,脸蛋都红透了。 曲乐让陆浅在学校南门等她……问题是……哪里是南? 她走过林荫道拐角,看到邻近宿舍区的地方有一台桌子,身边围着一帮聚在一起的学生。 陆浅走上前去,朝着他们一众人问了个好。 “你好,学长学姐,我请问一下,南门怎么走啊?” 带头的学长听到声音一回头,看到身后漂亮白净的陆浅,脸上热出来的红晕又分外可人,一下子就看呆了。 他一晃神,连忙应下:“啊,你是新生吧?来,东西给我,我直接带你去。” “哎!不……” 用字还没脱口,手里的一摞书就已经被面前的学长抽走了。 “……”陆浅一时间尴尬至极,面上立马羞涩起来。 这学长倒是心大,见陆浅脸红,以为她对自己有意思,拿下这个小学妹手拿把掐。 陆浅闷叹一声,算了,先到南门找到曲乐要紧。 学长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陆浅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前面就是南门了。” “哦哦,”陆浅连忙伸手,就去接学长手里的书,“谢谢学长,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麻烦你了。” “学妹,加个微信怎么样?” 他用力握上手里的书,故意不让陆浅抽走。 陆浅皱起眉毛,“……不了,我有男朋友。” 学长明显是不太信,还朝着陆浅近了两步,“大一新生怎么会有男朋友吗,加一个,交个朋友。” “对不起,我不太想,请把书还给我。” 陆浅心里一阵无语,又被缠上了。 “哎呀……” 学长不依不饶,怎么都不肯把书本还给陆浅。 “哗——” 此时,自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滑板声。 “嘘~吁~” 随后而来的就是放纵不羁的一声哨音。 “让开啊!” 一名染着满头红色碎发的黑衣男子,自远处踏着滑板飞驰而来。 英气的面庞上是一抹恣意随性的笑容,滑板速度极快,他抬手拢了一把头发,少年意气铺面而来。 那名男生踩着滑板,直接冲向陆浅面前的学长,学长被吓得踉跄了几下,手里的书都一股脑地甩了出去。 男生绕过陆浅一圈,滑至陆浅面前,一踩板尾,那行云流水般的滑行便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去,一脸不屑地看着被吓退几步的学长。 学长稳住身子,看了看面前的男孩。 这男生个头不高,穿上鞋也就一米七几,一件拉到下巴的宽大防晒衣把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一双铆钉长靴朋克风十足,满头红色碎发随性张扬,耳骨上一枚银色卡扣在阳光下闪的发亮。 一双狐狸眼神秘又俊俏,但眼底冷冷的,十分淡漠。 学长以为他对陆浅有想法,走上前去质问道:“你懂不懂先来后到啊?这学妹我先看上的。” “……” 陆浅听到这话又是眉头一皱,神态已经从刚才的不耐烦变成了厌恶。 男生听到这话,邪肆地勾唇一笑,抬手揽上陆浅的肩膀,勾起她的下巴,朝着陆浅的脸蛋就蜻蜓点水吻了上去。 “告诉他,我们什么关系。” 陆浅睁着大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人,笑着说道:“情侣关系。” 学长听到这话,瞬间垮下脸,喃喃自语道:“我靠……真有男朋友,还长这么帅。” “知道了还不快滚?” “……” 学长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灰溜溜地离开了现场。 陆浅看着曲乐穿的这一身,抿着嘴思索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半句话。 曲乐抓起地上的火焰滑板,在陆浅面前转悠一圈,求证般地问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陆浅微微挑眉,摇了摇头,“倒也不是。” 曲乐跟陆浅提前交代了,说她今天可能会穿得难认一点。 但是陆浅没想到她会直接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啊。 “其实我觉得这顶假发真挺帅的,”曲乐抬手摸了摸脑袋,“要不我回去照这个剪了?” 陆浅弯下腰去,把掉在地上的书本一本本捡起,仔细地拍掉上面的浮灰。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就看白曜会不会放过你。” “提他干嘛,”曲乐小脸一垮,“扫兴。” 曲乐也知道,白曜喜欢她的长发,要是真剪掉了,他又不知道要作什么妖。 陆浅把书规规矩矩捡起来,重新抱在怀里。 “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抓到我俩。” 第199章 法式深吻 曲乐得意一笑,“他们是很厉害没错,但我规划的逃跑路线也是不赖的好吧?你忘了我之前是干什么的了?” 陆浅微微点头,递给曲乐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走上前去,挽起曲乐的胳膊,“走吧,你说今晚要带我去哪?” “咱俩晚上去酒吧玩一圈,滑板社的人送我的券,”曲乐神秘兮兮从兜里掏出两张卡券,“情侣半价哦~” 陆浅看着曲乐手里的两张票,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吧,乐乐,你现在还开始在乎半价了?你又不缺钱。” “啧,nonono,”曲乐把两张卡券仔细揣好,伸出一根手指在陆浅面前摆了摆,“我虽然不缺钱,但是那种凑个满减、打个折的感觉,太新奇了,和消俄罗斯方块一样,让我欲罢不能啊。” 陆浅看着曲乐一脸享受的模样,也跟着不自觉地笑起来。 “我说的没错吧,凑满减真的爽死,尤其是刚刚好达到满减数额的时候,简直不要太舒爽。” 曲乐激动地挥着手,不能再认同:“对对对!” 曲乐那样子鲜活极了,这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模样。 陆浅揽着她,边走边问道:“大学生活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的,”曲乐抬手摸了摸下巴,“有点想找个正经学上了。” 她从小拜入师父门下,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训练、训练,后来到了程翊手底下,也没什么同龄人相处。 曲乐没想到,原来集体生活和社交有这么令人享受。 陆浅白了她一眼,“不是我说,就你这技术,直接读博士去吧,还念什么本科。” 曲乐来这刚三天,就已经在计算机系出名了,都知道有个天才美女,竞赛技术一流。 曲乐倒是不以为意,掂量掂量手里的滑板,斜瞥陆浅一眼,“你不也是,有江栾那个老师在,你还来这学什么化药?” 陆浅耸耸肩,无法反驳。 但是大学生活的意义,似乎和这些关系并不大,哪怕是学不到什么东西,也想再回来体验一番。 二人走出校门,乘着计程车一路到达了曲乐所说的那个酒吧。 陆浅站定在酒吧门口,看着这个灯光闪烁的大门,有些局促。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八点钟,夜色已经逐渐开始浓郁,彩色的光斑将沉静的夜不由分说地唤醒,似乎这里是生命规则以外的地方,黑夜才是生命的开端。 曲乐抓上陆浅的手,将她揽到身边,悄声说道:“我也有点紧张。” 陆浅瞥了她一眼,“那咱俩互相壮壮胆?” 二人相视一笑,每人伸出一只手,一同推开了酒吧紧闭的大门。 酒吧内的灯光十分迷离。 紫红交织的光怪陆离,与杯中酒色相映成趣,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木质香气和酒味。 这种氛围让客人们慵懒又兴奋,一杯又一杯地喝、一曲接一曲地舞。 冰块与酒液在人们的手中翻腾,发出叮当交织的响。 门口的短廊里,挂着一些复古画作,所有画框的边缘都一尘不染,陆浅想,这里的老板肯定很爱惜这座酒吧。 吧台内的灯光是明亮的,在昏暗的氛围中像是指引迷途的塔。 “两位,喝点什么?”酒保开口问道。 曲乐屈指在桌上敲敲,没有询问陆浅的意见,直接开口交代道:“一杯弗罗里达,一杯斗牛。” 陆浅扭头看了一眼,不满地瘪起嘴,“为什么给我点无酒精的?” 好不容易到酒吧来一次,喝无酒精的多浪费。 “就你这酒量你还想喝什么?” 陆浅看着曲乐,一脸的不愿意,“那我也要喝带酒精的。” 曲乐微微挑眉,轻笑一声,朝酒保摆了摆手,“不要弗罗里达了,来一杯龙舌兰日出。” 接着一把揽上陆浅,从怀里掏出那两张情侣半价券,在酒保面前晃了晃。 “用这个之前需要亲一下吗?法式深吻什么的?” 酒保放下手中擦杯子的布,眯眼一笑,“不需要,顾客。” 陆浅笑着抽出曲乐手中的半价券,随手递给酒保,眼睛却目不斜视地看着曲乐,“你的算盘打的挺好的。” 曲乐飘忽过眼睛去,一脸局促相,“被你发现了。” “叮叮——” 上餐铃响了。 酒保一手一杯,将两杯酒推到二人面前。 “龙舌兰日出。” “斗牛士。” “二位慢用。” 陆浅和曲乐找了个散台坐下,曲乐连喊带比划地问向陆浅:“觉得这里吵吗?” 陆浅摇摇头,“不会。” 他们坐的离舞池很近,享受着酒吧里狂乱的气氛,可能是因为曲乐在身边所以心安,陆浅竟然有点爱上了这种沾着些疯癫的感觉,她以为自己不会喜欢这种地方。 “呜呼~~” “ohhhhhhh——” …… 舞台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热情而激烈的欢呼声。 二人回头看去,几个穿着热裤的性感美女正站在舞池里,随着dj舞曲的节奏尽情热舞着。 身边的男男女女都跟着一齐欢呼,把舞台最中间的位置给他们让出来。 曲乐看到这一幕眼睛都亮了,狐狸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兴味,满意地眯成一条缝。 她哗地拉开宽大的防晒衣,露出里衬,一件纯黑色的紧身吊带把她的背部线条完美展现,白皙有力的臂膀兼具美感与力量,配上这张脸,有种雌雄莫辨的神圣感。 曲乐随手把防晒衣扔到陆浅怀里,“帮我拿着,我上去跟他们跳一会。” 陆浅扫过曲乐胸前,淡淡问道:“你现在的人设不是帅哥吗?怎么还敢脱外衣的?” 曲乐朝着陆浅抛了个自信的媚眼,“灯光这么暗,他们看不清。” 接着头也不回地踏入舞池。 陆浅看着曲乐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笑笑。 以前的曲乐总是淡淡的,哪怕是看起来洒脱,也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颓丧感。 但现在的她,有一种旺盛到极点的生命力量,是一种真正的洒脱,不再是包裹着她脆弱心灵的假象。 果然爱可以彻彻底底改变一个人。 曲乐笑得张扬,在dj舞曲和绚烂灯光的烘托下,流转在舞池中间。 在这种氛围下,确实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性别,疯狂到极点的舞动下,总有很多东西是会被忽视的。 舞池因为曲乐的加入变得更加热情了,身边的欢呼声越来越高,加入舞蹈的人也越来越多。 dj也更卖力地打碟,为人们带来更加欢快的舞曲。 酒吧的氛围正在努力地攀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有种恨不得就此破灭的激情感。 陆浅不自觉地笑了笑,想着明天再带曲乐去哪里体验一下呢? 不过曲乐似乎比她还适应大学生活,不像是她带曲乐来体验,倒像是曲乐手把手教她。 第200章 黑白无常 “哈喽~” 一声炸开在耳边的招呼声把陆浅的思绪一秒唤回,她慌张着回头,就看到一个朋克风的小帅哥正站在她身边,朝她伸出酒杯,笑得一脸灿烂。 “美女,赏脸跟我喝一杯吗?” 他早就注意到陆浅坐在这里,足够美丽、又勾人地性感。 而且难得的是气质清幽干净,似乎这女人身边有一层清醒的结界,与这纸醉金迷的欲望场格格不入,颇有遗世独立之感。 男人对这种角色,总有想征服一番的欲望。 “不了,”陆浅礼貌笑笑,朝着舞台上倾了倾酒杯,“我男朋友在上面跳舞呢。” 搭讪的人微愣,朝台上一看,一众热舞美女中一个红色的短发脑袋非常显眼,他打量了那个人一眼,疑惑地歪了歪头。 “男……朋友吗?” 陆浅笑笑,“是啊。” 突然,从酒吧门口传来一声炸裂的噪音,瞬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她连忙回头看去,门前的景象却霎时间让她的头皮都犯麻。 “哐!!——” 酒吧的大门几乎是被轰开的。 那种震天的炸响让满屋的嘈杂声都停下来了。 玩得正嗨的众人被打断,所有的人都探着脖子朝门口看去,还有一些人以为是什么爆炸袭击,直接缩起脖子开始躲避。 舞池里的dj也识相地关闭了音乐,一时间酒吧内更加静谧非常。 酒吧门上的玻璃已经开始劈里啪啦的破碎,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安静到极点的环境里非常扰耳。 只见残破的大门前,出现了两个高大的身影。 二人的穿着一黑一白,宽大的风衣在夜风中缓缓摆动,带起呼呼的响。 冷冽狂暴到极致的两股气息从这二人身上争赶着逸散出来,本来热情火辣的酒吧氛围,一下子被降到冰点。 明明是两张足以蛊惑人心的脸,但众人压根没心思欣赏。 毕竟黑白无常就算长得再帅,也不会有人想看。 跳的正嗨,舞曲戛然而止,曲乐地朝着门口投去不悦的目光。 但往门口扫的第一瞬间,她就看到了两个让她闻风丧胆的身影。 曲乐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瞬间缩小,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做贼一样地从舞池中间迅速窜走。 “你们是什么人!” 一声暴怒的呵斥响起,一个保安模样的人从一侧钻出,对着两个男人挥舞着警棍。 胆还没等他下一句质问出口,就传来了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众人还没看见这穿白衣服的男人是怎么出手的,保安就已经捂着肚子哀嚎倒地了。 “曲乐,你跑什么?” 一声温柔的呼唤响起,刚从舞池上溜下来的曲乐身上狠狠打了个激灵,僵着愣在原地,想抬脚逃跑,但是根本半点都挪不动。 就像动物看到比她高阶的捕食者,来自血液深处的恐惧让她连逃跑都忘记。 “……” 白曜踏着步子一步步走到舞池边,身边的人都识相地给他让开一条路。 “嗯?” 白曜站定到曲乐面前,妖孽一般的脸上露出邪肆的笑容,那笑容温柔极了,满含着情意。 但只有曲乐看得到,这男人眼底的杀意和怒火有多重,重到让她胆寒。 白曜笑着掐上曲乐的下颌,骨节分明的大手攥到发白,捏得曲乐龇牙咧嘴。 “我问你话呢?你跑什么?” “……我,我……” 以曲乐的认知,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什么玩意儿降临才能救得了她。 白曜打量了一番曲乐身上的衣服,如果再少那么一点,或者刚才舞池里贴着她跳舞的有男人,他真的会不分场合地杀人。 “谁让你动头发的?” 白曜的眼睛又眯起两分,语调平淡得不行,但是曲乐知道他已经气极了。 曲乐连忙抬手扯下头上的红色假发,把自己完好无损的长发露出来,眨巴着狐狸眼,一脸可怜相。 “没!没动!我就是带了个假发!” 白曜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曲乐看似讨好的行为有半分缓和,他抬手扣住曲乐的后颈,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你现在胆子都这么大了?” 曲乐忽闪着眼睫,默默咽了下口水。 糟了,阎罗王发疯了。 程翊冷着脸,无视掉身边的一切,径直走向陆浅。 陆浅吓得从卡座里直接弹跳起来,就这么看着程翊一步步走向她。 这五米的距离简直比一年还要漫长,有一种死刑犯为自己生命倒计时的无力感。 程翊走到陆浅面前,双手插兜,神情淡漠。 陆浅连口水都不会咽了,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程翊抬手,扣住陆浅的脑袋,把她试图游移开的眼神抓回自己身上。 他冷言开口:“装不认识我?” “……没有。”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翊抬眼扫过站在一旁、还未来得及逃走的那个朋克风小帅哥,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但陆浅看到,他的手已经往腰上攀了,这明显是拿枪的姿势。 她立马扑上去,扣住他的大手,不满地朝他吼道:“程翊你发什么神经!” 这种地方动枪,他疯了吧?! “我发神经?” 程翊掏枪的手一顿,明显是被陆浅这句话气得不轻,鹰眸瞬地眯起来,他放开手里的枪托,拧了拧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浅。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碰我的底线?” 接着程翊二话没说,一把抓上陆浅的细腰,将纤弱的她一把扛上肩膀。 陆浅心下一凉,腰上立刻开始犯麻,她挣扎着蹬腿,胡乱地捶着程翊的后背。 “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 程翊冷笑一声:“呵,乱来是吧。” 他壮肩一抖,把陆浅震得一颤一颤。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乱来。” 程翊半点不顾陆浅的挣扎,迈着大步就要往酒吧外面走。 “先生,请你把这位小姐放下。”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阻拦。 陆浅抬头看去,是那个酒吧的酒保。 程翊听到酒保的话,缓缓转过头去,一双鹰眸中寒光乍现,想杀人的眼神毫不掩盖地打到那人身上。 酒保的冷汗一瞬间就落下来,这哪里是个人啊,这比猛兽还吓人。 陆浅扬起脸来慌忙安抚酒保:“那个那个,没关系,这人我认识。” “认识?” 程翊听到陆浅嘴里的话,音色立马沉了下来,那声音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陆浅狠狠打个哆嗦,立刻慌忙改口:“这!这是我男朋友!” 酒保听到陆浅的话,不再阻拦,也不敢再阻拦。 第201章 你想杀了我吗 “放开我!” 陆浅捶着程翊的后背挣扎,但是她的谩骂也好、捶打也好,根本不能撼动这个男人半分。 他扛着陆浅径直走向酒吧门口的黑色爵士,抬手打开车门。 陆浅只觉得腰肢被大力掐上,身上受到一股蛮横的力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她重重地摔进车内,虽然豪华跑车的坐垫够软够弹,但这一下还是把她摔得不轻,脑袋晕了个七荤八素。 陆浅抬手扶着头,晃了好几下,才渐渐缓过来。 在她缓神的过程中,程翊就已经坐上驾驶位,一脚油门下去,黑到发光的车身就像黑夜中的一把利刃,速度快到能割开风,在巨大的马力轰声下,光速消失在黑夜里。 深夜的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 跑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程翊还打开了车的顶棚,深夜的风在速度的加持下凉的透骨,一下下拍在陆浅不太厚的衣物上,瞬间就打透。 陆浅缩着脖子,想去扯安全带,速度太快了,让她有一种会被甩出去的不安全感。 她刚要把安全带扣上,程翊猛打几圈方向盘,一脚刹车到底,整个车身向左飘移了整整两个身位,一个几乎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差点把陆浅甩飞。 “程翊!你疯了!!” 陆浅吓得脸煞白,尖叫着控诉。 程翊好似没听到一般,仍旧奔着油门狠踩,在空无一物的道路上行驶着,极偶尔会闪过的车辆,在程翊近乎疯狂的速度下,根本看不清。 陆浅哆嗦着手,死命拉着胸前的安全带。 她知道程翊的车技好得不行,但那是在他平静的时候,现在他生气了,而且是气极了,她真的不知道程翊能做出什么事来。 陆浅知道她和曲乐这么做,程翊肯定会生气,但是她现在发现,这个男人生气的程度超出她想象太多了,她从未见程翊这样疯狂过。 哪怕是当时在地牢里,他发病的时候,也是理智尚存的。 她眼眶红红的,脸上也被刺骨的风刮得红红的,她看着程翊面无表情的冷脸,近乎哀求地说道:“程翊,你慢点好不好……” 她真的怕程翊这么开下去,在哪个急转的角度就能连人带车一齐甩飞。 程翊看了陆浅一眼,没有回应,但是默默松开了一踩到底的油门。 陆浅感觉到车速在慢慢降下,在她还未完全从生死边缘的恐惧中清醒的时候,车停下了。 下一秒钟,她的肩膀就被死死叩住,程翊长腿一翻,跨过主驾驶位,膝盖抵进她两腿之间。 车座的靠背也随着男人的动作缓缓放倒,他就这么半弯着身子,死死扣住陆浅的身躯,金棕色的眼睛紧紧盯住她,似乎一眨眼,面前的女人就会消失掉。 陆浅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肩膀也被他抓得生疼。 “程翊……” 她轻轻呼唤了一声。 “你想杀了我吗?” 男人带着怒气的低吼随之传来,打断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陆浅柔柔一皱眉,眨了两下迷蒙的大眼睛,“怎么会……” 她怎么会想杀程翊…… 程翊张口,是一声比刚才还撕裂的怒吼:“如果你出了事,你觉得我还能活得下去吗!” 陆浅听得到,他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颤,除了怒意以外,还掺杂着些别的什么。 她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就着夜色,不算明朗的月光下,她看到程翊的眼圈有些泛红。 那个不可一世到了极点的男人脸上,出现了一种苍白无助的神情,那双总是冷冽淡漠的金棕色眼瞳中,裹挟上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悲情色彩。 他痛苦、他无助、他在这一刻难过得像个孩子。 陆浅心跳狠狠地漏了一拍,当她思考过来的时候,疼的心都快碎了。 她没想过……她只是走了这么几天,几天而已。 而且她知道程翊一定会找到她,他不会让她逃得太久。 她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程翊紧蹙着眉,撑在陆浅肩膀两侧,眼睛里一点点描摹着她的轮廓。 “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天,一次眼也没合过?” 他发了疯一样地找,就算是知道曲乐带走了陆浅,他的心也一点都放不下来。 他害怕,他怕自己遗漏了什么难缠的仇家,他怕在陆浅消失的这几天里随时会被人盯上。 白青会的仇家也不在少数,这两个女人的身份一旦被人发现,都会落入难以预料的险境。 陆浅心口一紧,有悲伤的情绪从骨缝里开始蔓延。 她真的没想到…… 她慌忙摇头,抓上程翊因伤心而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手臂,哽咽地说道:“不是的……程翊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想过要让你伤心……” 程翊如果只是生气,陆浅可能还会跟他继续吵一架。 但是他的感情表达已经太过超乎陆浅的意料,她没有想到程翊会这么痛苦。 黑夜之中,月光的亮洒在程翊硬朗的侧脸上,明明是记忆中一样的俊颜,却笼罩上了一层虚幻的雾。 好像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隔阂。 程翊淡淡笑了下,眼里尽是哀愁,“你真的不在乎我吗?” 陆浅慌了,她听到程翊这句话彻底慌了,她怎么会不在乎,她到底怎么解释才会让他相信? “不是的,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我没有想那么多,而且乐乐在我身边我不会出事的,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的。” 程翊的面色并未因为陆浅的解释而缓和,他紧蹙着眉,眼眶微红着,眼底的伤痛一下下砸在陆浅的眼睛里。 陆浅挣扎着想坐起来,想抱抱他,却被他按回下去。 程翊自嘲笑笑,嘴角的弧度带着讽刺,“你是在怪我不给你自由吗?” 陆浅愣了,她从没这么想过,她只是觉得程翊吃醋有些过分而已。 她忘了程翊的爱是深沉而执拗的,他的感情比任何人的都要偏执,她忘了…… 她胡乱地摇着脑袋,连忙否认:“不是,没有,我没有怪你……”而且她也并没觉得自己有不自由。 程翊冷笑一声,一手掐上陆浅的下巴,眯起眼来直盯盯地看向她。 “是也好,不是也好,你想逃,下辈子都不可能。” 第202章 招数 程翊的话语划过陆浅耳际,冷硬、锋利、不容反抗。 极强的压迫感和足以杀人的气势,让陆浅哪怕是仰卧在椅子上,也不住地腿软。 眉目阴沉得像是一尊天王罗刹,一股顶级捕猎者的气息从他的身上逸散出来。 陆浅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舔了下嘴唇,壮了壮胆子,抬手握上程翊的胳膊。 “程翊……”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柔软顺和。 但是换来的确实程翊更加阴鸷的目光。 “……” 他真的气疯了。 陆浅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轻轻开口:“我错了。” 她挣扎着从车座上坐起来,环上程翊的脖子,在他的冷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但是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陆浅脸上一抽,以往这一招好用得不得了,怎么这次一点作用也没起…… 程翊的视线就这么一直跟着她,但眼底的冷意也好、怒意也好,也没有半分消退。 陆浅没有过多思考,倾身上去,把自己柔嫩的唇瓣主动送到男人冷硬的嘴唇上。 程翊的眼睛这才亮了一下。 陆浅搂紧了程翊的后颈,略带生涩地吻着眼前的男人。 唇齿相容的暧昧气息在二人之间蔓延,程翊身上散发的气场也再没有那么让人窒息。 陆浅似乎感觉到程翊气息的平复,贴敷在他身上,更加卖力地讨好着他。 程翊的眉目也跟着逐渐缓和下来,他真的被取悦到了。 紧接着,他大手扣上陆浅的脑后,极具侵略地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陆浅被吻得晕头转向,揽着程翊脖子的手都有些泄力,才被慢慢放开。 他暧昧且珍惜地拂过陆浅泛红的脸蛋,缓缓开口,声音像席卷而来的风沙:“我真的不知道你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只是设想一下,只是一个微乎其微地可能,就能让程翊发狂。 隋唐不知道在他耳边安慰过多少次,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就算有危险,曲乐也会替她们找好后路。 但他还是半点也放心不下。 对于陆浅,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想赌,他煎熬、他烦闷,甚至对自己的感情产生了动摇。 他是不是真的压得陆浅喘不过气,所以她才要逃? 但是他没办法放手,哪怕一点点,陆浅对他太重要了,他不允许那一点点可能的差错出现。 半天找不到陆浅,他还能保持冷静,还能控制自己不像个疯子。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如果今天没找到的话还会更久。 程翊真的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快被抽干了,这种凌迟一样的痛,比杀了他要难受千倍百倍。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也不想被陆浅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但是这次他真的顾不得这么多了。 陆浅看着程翊受伤的眼睛,心像被挖空了一块。 她不想看见程翊这么受伤的表情,尤其还是因为她。 不过这一瞬间,她也彻底明白了当初隋唐跟她说的话,程翊的命,都攥在她的手里。 是生是死,全由她定。 陆浅微微眨两下眼,抬手抚上程翊的脸颊,摇头轻声道:“我不会逃的,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 “我也不觉得你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反而是你给了我太多的自由,是我活着这么多年来,见都没见过的自由。 如果不是你给我的这些,我又怎么能变得像现在这样自信又开朗?” 陆浅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根本不会说那么多无所谓又肉麻的承诺和情话,他想给的、他能给的,他都会用行动来切实证明。 她微笑起来,抚摸着程翊脸颊的手也越来越轻,像细细的羽毛,撩拨进程翊的心里。 “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吃醋吃得有些太过分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你肯定会找到我,只是我没想到,这个玩笑让你这么伤心。” 陆浅两手一叩,紧紧环上程翊的劲腰,在他的胸前软乎乎地蹭着。 “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程翊被陆浅的话惹得一怔,他愣愣地低头,看向在自己胸前蹭着的那个小脑袋瓜。 想着刚才陆浅的话有些出神。 吃醋吗? 一直以来,他不会爱人,也不懂什么叫爱,占有就是他唯一会的东西。 看见陆浅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心烦,他不太懂那是一种什么情感,也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只好一遍遍做着自己也不能理解的事情。 于是他的行为就变成了陆浅眼里的吃醋、抽风、发神经。 可是他也知道,他的小姑娘为了能站在他身边,一直在做很多很多的努力,那些人也好,她做的事也好,都是为他们两个的未来铺路。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就更厌恶自己的表现,更怕陆浅会讨厌他。 他的心在炙火上反复煎熬着,设想着一种又一种他无法接受的可能。 这次陆浅的出逃,让他差点彻底崩溃掉,他不像陆浅那么干净,他浑身的脏污血迹刮骨扒皮都洗不掉,他太怕陆浅讨厌他了。 如果陆浅讨厌他,他根本不敢想自己能做出什么。 他爱得有多么小心翼翼,自始至终只有程翊自己知道。 程翊低下头,将陆浅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带着些哀求的颤意:“你真的不讨厌我吗?” 程翊从前不敢问,因为他怕万一真的有那么一点可能性,陆浅会讨厌他,他的心房里刚长出来的萌芽,怕是要连肉带血地被挖空。 陆浅往他怀里使劲蹭了蹭,像只乖顺的小兔,“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曾经以为,我和你的相遇会是很短暂很短暂的一个篇章,短暂到不会在我的生活里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后来我们纠缠得越来越深,我也越来越无法自拔,那种感觉太陌生了,让我不安。 于是我逃避、我伪装、我无视。” 陆浅从程翊怀里仰起头来,看着那张令她神魂颠倒的脸。 “我以前不喜欢那种刺激的事情,但是遇到你之后,我爱上了,你带给我的所有体验都是全新的,让我上瘾的。 你给了我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自信,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爱是这么有力量的一件事。 遇到你、爱上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抬手轻轻拂过那张边缘凌厉的唇,“但是程翊,你太狡猾了。 你完美得像梦一样,你给我的爱也完美得不切实际。 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入我的世界,让我爱上你,半分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 有你的存在,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的任何一天,我都没办法再爱上任何人了。” 程翊眼底的哀愁和冷意,随着陆浅一句句发自内心的告白逐渐烟消云散。 陆浅看着那张柔和下来的俊脸,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怎么样?程当家,你现在还觉得我会讨厌你吗?” 程翊勾唇一笑,那笑容勾魂夺魄,眩惑至极。 他揽起陆浅的腰,将她的座位扶正,自己则跨回了驾驶室。 陆浅看着程翊为她扣上安全带的手,抬头呆愣愣地问:“我们去哪啊?” “酒店,”程翊叼上一根烟,冷言回道:“让我看看你到底学了多少取悦男人的招数。” “……?” 第203章 代价 时间退回一小时前。 曲乐跟着白曜灰溜溜地走出酒吧,一声也不敢吭。 白曜走到红色的gr跑车前,转过身来,看向身后低着头小步挪蹭的曲乐。 “怎么不蹦跶了?刚才在舞池里不是跳的挺开心吗?” “……” 曲乐哪敢说话啊,她本来以为如果白曜没看见她跳舞,还能蒙混一下,原来他全看见了…… “曲乐,我问你话呢。” 一声冷硬的质问入耳,曲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已经把白曜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平时开心的时候叫小狐狸,生气的时候不叫名字,暴怒的时候喊大名。 所以他现在是暴怒…… “……我,”曲乐拧着衣角,支支吾吾,“我……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信吗?” “误会?”白曜冷笑一声,推了下眼镜,“半个月前开始编造的假信息,你跟我说是误会?” “……”曲乐低着头,无力地闭上眼,原来把柄都被人抓住了。 “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白曜前倾过身子,掐上曲乐的下巴,逼着她扬起脸来,“让你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了?” 不光夜不归宿,还敢计划出逃。 曲乐是真当他白曜不会生气? “因为陆浅跟我说,大学生活很好玩……”曲乐被迫仰着脸,看着白曜盛怒到极点的眼睛,蹙着眉头小声解释,“我很小时候就跟师父走了……一天学也没上过……所以……” 后来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曲乐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她没想到白曜能这么生气,心想着回去哄一哄也就好了。 求求阎王爷别发疯,不然白青会上下都得跟着遭殃。 曲乐的话慢慢入耳,白曜的面容竟然逐渐柔和了下来,就连眼底的怒意也不是那么旺盛。 他忘了,曲乐从小就没过过几天普通孩子的日子,别说大学,什么学都没上过。 “然后你就跑来体验生活了?” 白曜的声音柔和了一点,但是恐慌之下的曲乐压根没有心思听他语气的转变。 “我就是想来看看大学什么样,我没见过……第一次见这么多同龄人,我……” 曲乐语无伦次地解释,狐狸眼微垂着,不敢聚焦到白曜的眼睛上。 “我没有跟别的男人跳舞……全是女的,不信你问陆浅么……” 曲乐这话刚脱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脑筋猛地一转,卧槽?陆浅呢? 看着曲乐滴流乱转的眼睛,白曜无奈地哼了一声:“别找了,她被程翊带走了。” “呼——”曲乐松了一口气,“那还好。” 这要是陆浅在她手里丢了,程翊非把她大卸八块不可。 不是夸张的大卸八块,是物理意义上的。 “你是真敢啊,”白曜抬起手,在曲乐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敢带着陆浅跑出来,你真不怕程翊找你算账是吧。” 白曜生气归生气,但他是真不怎么担心曲乐,凭她的身手和技力,几乎不会身陷险境,就算万一有危险,也会第一时间联系他。 但是这几天下来,他算是切实感受到了程翊对陆浅有多重视。 简直就像发了疯。 虽然他不喜欢程翊,但对程翊那个女人观感还不赖。 曲乐捂着脑门倒退了两步,怎么谁都喜欢弹她脑瓜崩啊!在塔维亚的时候隋唐和程翊弹她,现在白曜也弹她。 “我会保护陆浅的么……” 白曜双手环胸,靠在跑车门上,一脸不屑地看着曲乐。 “在台上跟别人跳舞,连陆浅被带走了都不知道,这就叫保护她?” “……”为什么说出去的话不能撤回? 不过白曜的语气好像缓和多了。 曲乐悄悄抬头,看着面无表情倚靠在车门上的白曜,轻声开口问道:“你不生气啦?” 白曜从兜里掏出一盒细烟,磕出一根闷闷地叼在嘴里,“每天都跟你生气,我能气死。” 曲乐一听这话,虽然她不知道白曜为什么气顺了,但是好像确实气顺了。 她蹦跶着上前去,拿过他还没来得及点上火的打火机。 “我来给你点!” 白曜虽然知道这是曲乐在故意讨好他,但是他还是轻笑一声,默许了曲乐的行为。 曲乐抬起手,挡住吹来的风,凑近白曜的俊脸,小心翼翼为他点着香烟。 白曜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半分目光都不移开。 曲乐被他看得羞,脸上瞬间就开始发热。 白曜这张脸实在是诱惑力太强了,如果他是个妖精的话,肯定是专门吸人精修炼的那种。 她哆嗦着手好不容易点燃了烟,慌忙地就想撤回身体。 “怎么脸红了?” 白曜没有跟曲乐逃跑的机会,长臂一伸,将她纤细的腰一把搂上,与自己精壮的身躯完美贴合。 “我……” 曲乐支支吾吾不好说话,她实在是抵挡不了白曜这张脸给她的诱惑。 白曜抽的烟带着些薄荷香气,味不重,像是女士香烟,倒是很配他这个人的气质。 带着烟气的暧昧声音扑到曲乐脸上,叫她脑袋都在犯晕。 “你要干嘛……” 曲乐抬手推搡着他的胸膛,有气无力地质问。 白曜凤眸轻眯,似乎很满意曲乐的反应,掐在她腰间的大手霸道地紧了两分。 “不是挺喜欢我的脸吗?为什么不看?” “……”曲乐脸上一皱,白曜怎么知道的?她有跟白曜说过自己喜欢他的脸吗? 她当然不记得,那时候她都断片到灵魂出窍了。 白曜看着曲乐微红的小脸,倒也没逼她,眼神沉下,低声开口:“你要是想上学,我可以帮你联系所学校。” 曲乐听到白曜突然的一句话,差点都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啊!” 白曜微垂下眼,点点头,“但是你每天都得回家,去哪要报备,通讯录里不能留男的。” “……那我这学上的还有什么意思……” 虽然曲乐的声音很低很小,但还是被白曜抓进了耳朵里,他眼睛立马上挑,威胁式地“嗯?”了一声。 曲乐身上瞬间炸毛,慌忙朝着他摆手,“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 白曜没理她,自顾自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朝着曲乐使了个眼色,“上车。” 曲乐一脸茫然,“干嘛去啊?” 白曜轻推眼镜,妖孽的脸上露出眩惑至极的笑。 “既然你想出去上学,是不是得付出点代价?” “……” 第204章 馄饨 “让我看看你到底学了多少取悦男人的招数。” 陆浅听到程翊这话,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她不信程翊不知道她当时那话是瞎编的,尤其是在她出逃之后。 问题是这男人明显在无视。 他故意的。 陆浅视死如归地朝着车窗外撇过头去。 杀了她算了。 程翊开车的间隙早就看到了陆浅的小动作,他半阖着眼睛,散漫地哼笑一声。 把他气成这样,抱两下亲两口就想打发他?想得美。 “那个,你三天没睡觉了……不先睡一觉吗?” 陆浅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转过头去求证般地问向程翊。 程翊手肘撑着车窗边沿,随意地拨弄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答道:“做爱的力气还是有的。” “……” 他扭脸看见陆浅一脸懊恼的模样,嘴角邪妄的笑扯的更开。 三天没睡觉是不假,但惩罚咬人的小兔子也是当务之急。 “饿不饿?” 在路过第三家面馆的时候,程翊冷不丁问了陆浅这么一句。 陆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点……” 这一晚上折腾得,情绪波动又这么大,太耗费体力。 “想吃什么?带你去吃点。” 陆浅扒着窗户往外看了看,“都这么晚了,开着的店随便吃一口算了。” 接着,她看见了一座好像是学校的建筑,校门口的小店还亮着昏黄的光,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看不清的招牌下面,有个小小的铝制烟筒,正在股股冒着炊烟。 深冷的夜里,找到这样一家有人情味的小店,别提有多温暖。 陆浅敲了敲车窗,“那边,那家店,开在学校旁边肯定好吃。” 程翊顺着陆浅的指向看过去,也一眼就看到了那醒目的一点暖黄。 “好。” 他将车打了个调转,奔着那家小店开去。 校区门口开车进不去,于是程翊把车停到了稍远的地方。 夜里的气温还是有点低,陆浅刚从车上下来,就狠狠打了一个寒战,双手放在胳膊上下意识地搓了一搓。 下一秒钟,她刚刚还散发着寒意的身躯就被一片宽阔的温暖包裹。 “披着点,”程翊把风衣披到陆浅身上,“夜里冷。” 陆浅咧嘴一笑,扯了扯肩膀上的衣服。 “嗯。” 走近了才发现,这家店是一家小面馆。 很小、很老旧,但很整洁。 凑近了还能闻到从里面飘出的骨汤香味和面食香气。 暖呼呼的气味令人食指大动,陆浅的口水一下子就分泌出来,肚子也不争气地起了反应。 程翊低垂着眼睛,看着陆浅可爱的小反应,嘴角无声地勾起。 “叮铃铃——” 老旧的门上挂着一串风铃,推门进去的一瞬间,清脆的响声和温暖的香气一齐扑面而来。 屋子里只有一个老奶奶,正在收拾上一桌吃剩的碗筷。 “来了。” 老奶奶看到门口的二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屋内很小,只有四张桌子和几张长凳。 陆浅看了一眼屋里的招牌和菜单,有些熏黄的墙壁上挂着几张手写的纸,什么字体的都有,可能是老奶奶的孩子、或者学校学生的手笔。 菜单也很简单,一共只有几样面,能加的东西也只有鸡蛋和咸菜。 “奶奶,来两碗素汤面,没有忌口。” “好嘞,你们坐着等等,马上就好。” 奶奶笑着应下,接着就端着脏碗走进了后厨。 程翊找了个桌子,帮陆浅搬开长凳,把他的风衣折了两折,垫在长凳上。 陆浅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程翊,有一种不真实感。 “你是不是从来没来过这种小店?” 程翊摇摇头,“没什么机会。” 他过的一直就不是普通人的日子,这种简单的幸福感在他生命里是不可多得的奢侈。 “一般这种学校旁边的小店都很好吃,而且老板人都很好,尤其是初高中。” 陆浅撑着下巴,晃荡着小腿开始给程翊讲自己的往事。 “我初中的时候是住校的,那个学校一年只需要三百块就能住,所以我妈就没有再把我送去亲戚朋友家借宿。 但是我妈几乎不来看我,家长会都不出现,每当我看到中午晚上有家长来给孩子送饭的时候,我都羡慕得不得了。” 陆浅抬起头来,巡视了小店一圈。 “那个学校门口也有这么一家馆子,不过卖的是馄饨,老板也是这样一个老奶奶,还有一个精神有些问题的老爷爷。 有一年冬天我下了晚自习,实在是太冷了,冷得我走路都飘,我就拿着几块钱出校门想买点吃的,什么都行。 于是我就钻进了那家馄饨店。” “但是我没想到我钱没带够,差了五毛钱,最便宜的我也买不起。 我局促地站在屋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个奶奶似乎看出了我的逼仄,直接招呼我坐下,跟我说:‘一碗馄饨而已,奶奶请你吃。’” “那个老爷爷虽然精神不太正常,但是是那种像小孩一样的憨,不会攻击人,他拿着一张纸过来,一字一顿地问我,能不能给他们店里写一张菜单。 我当然是很乐意的,毕竟人家都让我吃东西了。” “说是菜单,其实就是几种馄饨馅,很快就写完了。 写完之后那个老爷爷拿着菜单笑得开心极了,拿到后厨去跟奶奶显摆,两个人在厨房一边笑一边称赞,把我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吃着馄饨跟他们聊着天,奶奶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但也没有多问我关于家里的事,只是跟我说,以后想来吃东西都可以来,一碗馄饨奶奶还是养的起。” “于是,后来我就经常去给两位老人帮忙,我包馄饨的手艺也是在那里学的。 但是我初中毕业以后,跟着我妈辗转,再也没机会回去过了。” 陆浅抬头朝墙壁上看了一眼,“所以我一进屋,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对老夫妇,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过得怎么样。” 程翊默默听着陆浅讲故事,冷硬的面容也在暖黄的灯光下变得前所未有地柔和。 “他们肯定过得很好。” 第205章 小心眼 陆浅听到程翊的话,无奈地抬了下眉毛,“你怎么知道?” 程翊眯眼笑起来,笑容温柔宠溺,“猜的。” “面来咯~” 还没聊多久,老奶奶就已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从后厨走来。 陆浅看着面前油色清亮的面,刚才就有些饿的肚子已经是半点都忍不住,迫不及待就吃了起来。 “奶奶,你这开到多晚啊?” 吃到一半,陆浅肚子里有了些底子,开始跟老奶奶聊起了家常。 老奶奶坐在旁边的长凳上,笑得和蔼,“这不是天凉了吗,我开得晚一点,下晚自习的孩子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也就关了。” 陆浅听到这话,稍微有点不好意思:“那我们是不是耽误奶奶歇着了?” “哪里的话,”奶奶笑着摆摆手,“你们不来我也得收拾收拾,一样的。” “墙上的菜单,是学校里的学生写的吗?” 奶奶笑着点点头,“学校里的孩子都很好,我不认字,他们就帮我写菜单。 我没有孩子,那些孩子就围着我叫奶奶,还有很多孩子毕业很多年了还回来看我。 不少也像你们俩一样,带着男女朋友回来,说是为了给我看一眼。” 奶奶说到这里,脸上洋溢着幸福和自豪,似乎那是她自己的亲孩子。 陆浅笑着看了程翊一眼,眼里的柔情比灯光还暖。 结完账后,趁着奶奶端碗去后厨的空档,陆浅朝着程翊张张手,示意他把钱包拿来。 程翊一脸茫然地递了过去。 陆浅把里面的一沓钱抽出来,朝着程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接着做贼一样地跑到柜台边,把那一厚摞钱偷偷塞进了装钱的抽屉。 接着趁奶奶还没出来,拉着程翊往外边跑边喊:“奶奶,我们走了啊!” “哎哎!慢走!” 奶奶在后厨朝着前面喊了一声,没有看到陆浅的小动作。 两个人像是做贼怕被抓一样,一路跑回了车上。 程翊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浅,“你怎么想起来要给那个奶奶留钱的?” 陆浅平复了一下跑得大喘的呼吸,比比划划地朝程翊解释道:“我看到吧台里有个黑白相框,上面的人应该是奶奶的老伴,相框很旧但是很干净,而且相框前面的小花还那么新鲜,老奶奶肯定很爱她的老伴。 这所学校里的孩子过了这么多年还愿意回来看她,证明奶奶人也是很好的。 反正你又不缺钱,那些钱留给奶奶,让她改善改善生活,或者光是让她开心一下也挺好。” 程翊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抬手揉了揉陆浅柔顺的长发,宠溺无边。 “但是你就这么把我钱包掏空了,我没钱了怎么办?” 陆浅瘪瘪嘴,“哇,你跟我说你没钱,你觉得我信吗?” 而且他程翊就算没钱,就靠他的名号,在四处也都是横着走的吧? “不管,”程翊厚脸皮地凑上来,笑得更张扬,“你得还。” “……” 陆浅紧吸了一口气,腮帮子气得鼓起来。 看着程翊这个笑容,他说的“还”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怎么还么……” 程翊扯过安全带,给陆浅扣好,顺便在她红唇上啄了一下,“那就得看你是想自己承认,还是让我说出口了。” “……” 陆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以为气氛够温馨,程翊脑子里就不会想那些事,是她天真了。 程翊看着陆浅那副有苦难言的模样,爽朗地大笑起来,低沉的笑声在车内回荡,震得陆浅耳朵痒痒麻麻的,心也烧得慌。 程翊收起了些许笑意,玩味说道:“老实交代吧,你们两个跑出来想干什么?” 陆浅以为自己已经交代得够明白了,没想到这个暴君还是不依不饶。 她闷叹了一口,开始一五一十地讲她和曲乐的所有计划和实施经过。 ……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陆浅坐在副驾驶位,拘谨地戳着手指头。 “我这不也是想带乐乐来体验一下吗……” 而且陆浅多少也有些怀念校园生活,毕竟她的大学生活才刚开始不久。 程翊眉目并没有舒展,还是那副别人欠他百八十万的样。 陆浅的小脸抽了两下,抬起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发誓,我没跟别的男人怎么样。” 听到这话,程翊有了点反应,但那反应明显不算好。 他冷挑眉毛,“你还想怎么样?” 刚才在酒吧见到那个搭讪的,要不是陆浅拦着程翊,在那种盛怒的情况下,程翊真的会掏枪崩了他。 陆浅拒绝得干脆:“没!没!我能想怎么样!我什么都没想!” 在这个男人身边,她还能想什么么…… 程翊听到陆浅义正辞严的拒绝,眉目才算缓和了一点点。 陆浅侧过身去,笑得一脸谄媚,“别生气了嘛……” 程翊鼻息哼笑一下,散漫地扫了陆浅一眼,没有作声。 陆浅看着程翊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乖巧地眨巴眨巴眼。 “你不生气啦?” 程翊淡淡回问:“我很小心眼吗?” “不不不,一点都不!你大人有大量!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陆浅还能怎么说。她总不能说:还‘我很小心眼吗?’,你不小心眼谁小心眼。 程翊脸上淡淡的笑意,他似乎很满意陆浅费劲巴力讨好他的状态。 “你想回去上学吗?” 接着,程翊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陆浅抬手抵唇,思考着点点头,“上学……是想的,但是回去大概是回不去了吧?” 毕竟隋唐都把她的个人信息抹除了,而且照她现在和程翊的关系,也不好再留在大陆上学了吧? “回去是别想了,”程翊斩钉截铁地回应,“但是如果你想上学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个学校。” 陆浅听到程翊的话,一瞬间眼睛都亮了,“真的吗!” 程翊懒洋洋地点点头。 “太好了!”不过陆浅仔细一想,“那我在哪上学啊?” “这事回去再商量,我们得在大陆呆一阵,”程翊一脚刹车,将车停稳,“暂时还回不去。” “回不去?”陆浅一脸疑惑,“为什么?” 程翊抬手撑在方向盘上,一脸无可奈何地望向陆浅的方向,语气也带着无奈。 “隋唐,被隋家人抓走了。” 第206章 勾引我 “啊??!” 陆浅听到程翊的话,硬是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话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啊?” 隋家人为什么要把隋唐抓走啊? “还能因为什么?” 程翊帮陆浅打开车门,半抱半搂地把她从车里接出来。 “隋老爷子这几年给隋唐物色了八百个联姻对象,他一直在外面逃,一个也没回来见。 两个月前他回来呆的那几天也没回家去,给隋老爷逼急了,把全大陆能落地的港口、机场,全都安排了眼线。 这次落地的第一时间,隋唐直接就被隋家雇的武装警察叩下了。” 陆浅听得那是一阵无语,不就是相个亲吗,怎么搞得像大逃杀一样?连武装警察都出来了。 程翊弯下腰来,对着陆浅略微扭曲的小脸啄了一口,“所以我们暂时还回不去,得想办法把隋唐弄出来。” 陆浅舒展开眉毛,释然地抿抿嘴。 陆浅跟在程翊身边,走进了一家装潢奢靡的豪华酒店。 酒店的前台接待小姐看见程翊进来的那一刹那,眼睛都直了。 酒店内专门设计过的社交灯光,打光角度好得出奇,把程翊那张野性十足、诱惑十足的脸映衬得更加完美无缺。 一身黑色风衣狂放不羁,把他刀刻斧凿般的健美身材也尽数展现。 前台小姐看着走近的二人,逐渐地红了脸,“先生……您是要,开房吗?” 程翊轻嗯一声,没有过多回答。 “请……出示个人信息。” 陆浅看着前台小姐那语无伦次的样,眼皮瞬间耷拉下来一半,程翊真是个惹祸精。 程翊从风衣里怀掏出一张金卡,随手扔到吧台上,“有这个还需要出示吗?” 前台小姐还没从被美男袭击的慌乱中清醒过来,缓慢地把眼神移到桌上的卡片上。 在看清卡片的一瞬间,她神智立马清醒了,赶紧摇了摇脑袋。 “不不不!不用!” 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开好一间豪华套房,把房卡递给程翊。 “隋先生!房卡请收好!” 程翊接过房卡,搂着陆浅径直走了开去。 陆浅还在闷闷不乐,程翊到底为什么去哪都能招蜂引蝶。 程翊自然也是捕捉到了陆浅不太和谐的表情,抬手在她脸蛋上划了一下,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了?吃醋了?” 陆浅鼓着腮帮子,愤愤戳向程翊的胸膛,“你这种男人真的让我很没安全感诶。” 即便是刨除他的权利地位金钱那些一切加持魅力的身外之物,单单是这蛊惑人心的张脸和赫拉克勒斯般完美的身材,都有多少女人争抢着想投怀送抱。 就刚才那个前台小姐的眼神,要不是陆浅在身边,都恨不得扑到程翊身上了。 程翊挑了挑陆浅的下巴,“可我只对你有‘性、趣’。” “……” 陆浅彻底被他的不正经打败了,直接转移掉话题:“哎对,刚才她为什么叫你隋先生?” “这是隋唐的卡,他被抓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各种证件卡片通讯器,全扔我这了,”程翊晃了晃手里的金卡,唇角轻勾,“不用白不用。” 陆浅无奈挑挑眉,“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像着急把他捞出来的样子?” “他又死不掉,我着什么急?能捞出来就得了呗。” 程翊没再跟陆浅废话,揽着她,加快了去往房间的脚步。 刚进房门,灯还没开,程翊就把陆浅按在门廊边上狠狠吻了一通。 “唔……” 陆浅被他突如其来的侵犯闹得一惊,在陌生的地方本来就让她没什么安全感,她抬手,奋力捶打着程翊坚实的胸膛。 可是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程翊一把捞起陆浅的屁股,把她抵在墙上,整个人像一座山,堵的她动也动不了。 程翊把她窄小的口腔肆意地侵略了个遍,从舌尖到舌根,没有一处能逃掉的。 他想陆浅想得都快疯了,刚才之所以那么不要命地飙车,就是因为程翊怕,盛怒之下,陆浅承受不了,她会受伤…… 程翊把手伸到陆浅背上,试图去拉她裙子的暗扣。 但是这裙子实在是太不给面子,拉扣不光小的很,还一卡一卡的,两三下没拉开,直接消磨掉了程翊所有的耐心。 他迫不及待地抓上陆浅的领口,眼光里都带着怒气。 但是陆浅被他吻得晕晕乎乎,根本没心思管程翊现在在干嘛。 “嘶啦——” 一声衣物撕裂的声响后,噼里啪啦的纽扣、衣饰掉地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唔唔……” 陆浅一下子清醒过来,急红了眼圈,她只穿了这一件衣服来,撕了她穿什么? 程翊倒是发泄了个干净,一脸舒爽样。 他捧起陆浅裹着抹胸的柔嫩,大掌上下晃晃,把这沉甸甸的饱满在手里颠了两下。 “越来越大了。” 比他刚见陆浅的时候大多了。 陆浅被他下流的动作惹得羞愤不已,眼圈和脸蛋都迅速烧红起来。 程翊看着陆浅脸红不已的模样,更加使坏地笑起来。 “手感也越来越好了。” 陆浅被他摸得双腿都打战,程翊还衣冠整齐着,连发丝都没有乱半分。 她就已经被弄得凌乱不堪、近乎崩溃。 “我们……进屋去好不好……” 陆浅红着眼哀求道。 程翊低着头,凑近陆浅的脸边,哑着嗓子问道:“怎么求我?” 陆浅迷蒙着眼,看着程翊性感滚动着的喉结,不明不白地咽了下口水。 她扶上程翊的肩膀,在他喉结上轻轻落下一吻,用猫挠样的嗓音撒娇道:“求你……” 程翊身上一颤,看向陆浅的眼神都发生了些改变。 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完全侵占的眼神,包含着侵略与情欲。 他打横抱起陆浅,但却没有走向床,而是走到了沙发前,把她放在地毯上。 陆浅没看懂程翊的动作,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红着脸看向坐进沙发的程翊。 “过来,” 程翊拍了拍自己张开的大腿,以一个狂放至极、慵懒至极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朝着陆浅摆了两下手。 “勾引我。” 第207章 不知道怎么取名 陆浅听到程翊的话,羞得胸口一窒,脸上立马爆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勾……勾引……?! 程翊像个大爷一样坐在沙发上,开口戏谑道:“不是学了怎么取悦男人吗?” 陆浅急得快哭了,程翊明显是要给她难堪么。 她拘谨地搅着身上被撕的乱八七糟的衣服,十分紧张且不知所措,眼里还带着些怒意,不满地看着程翊。 但是这副光景在程翊眼里看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他眼里看到的,是一个眉目含春的小女人正在欲求不满地望着他,手上拘谨的动作也变成了宽衣解带的前奏。 “过来。” 他嗓子更沉了。 陆浅只好认命地走过去,刚坐到程翊大腿上,腰身就被他一把掐住。 这动作吓得陆浅一缩,就想起身逃走。 但是程翊根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大掌用力,死死扣住她的腰。 程翊立刻就感受到,腿上触感有些异样,鹰眸微觑,挑逗的眼神就这么打在陆浅身上。 “……”陆浅被他的目光惹得耳根一麻,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她,这下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怎么觉得程翊比以前更喜欢使坏了? 程翊大手绕过陆浅的后腰,在她雪白滑腻的臀肉上狠捏了一把。 “快点,伺候好了今晚就少折腾你一会。” 陆浅犹犹豫豫地,开始扯自己的衣服,本来就已经被程翊撕得差不多了,随便一扒拉,就从她粉白的身躯上滑了下去。 程翊的眼神像一头饿狼,贪婪地注视着陆浅每一步、每一步的动作。 陆浅在他的视奸下变得更加羞涩,脱衣服的手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能不能别看了……” 陆浅恳求着,带着哭腔。 “不能。” 程翊拒绝得干脆。 他抬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双手交叠,真的就这么静静看着陆浅的动作。 程翊面对陆浅的控制力确实是弱,但只要他想,还是能忍过很久。 …… “我该怎么做……” 陆浅一丝不挂地伏在程翊胸膛上,身上的皮肤都因害羞而泛粉,她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解开,” 程翊看着她乖顺的样子,轻笑一声,俯在她柔嫩的耳垂边,蛊人的嗓音缓缓流出。 “上来。” 陆浅委屈巴巴地忽闪了两下眼睫,悄悄倒吸一口气。 程翊那个尺寸,本来这个姿势就很痛苦了……还要她自己…… “主动点,”程翊抬手在她后腰上狠狠揉了一把,冷硬的表情并未因陆浅的示弱而改变,“说好今晚要取悦我的。” 恶狠狠的语气,还透着异常浓烈的性欲,陆浅想,他今晚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她只好垂下头去,柳眉微微锁起。 …… 月色扰人,痴缠声声。 暗涌的夜色将这引人遐想的靡音掩埋在时间之下,默默地见证着一场情欲的开端。 ——与此同时,另一家酒店内—— “小狐狸,你醉了。” 白曜坐在沙发里,亲昵地搂着曲乐的腰,目光沉沉地打在她因酒精而泛红的侧脸上。 “没……”曲乐果决地摆摆手,“没醉!我怎么能醉!” 白曜笑笑,捋了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嗯,没醉。” 曲乐说今晚喝酒没喝够,非要跟他再喝一场,还夸下海口要把他灌醉,结果可想而知。 她连白青会那几个人都喝不过,还想喝过白曜? 白曜平日里不肯给曲乐喝那么多酒,本来她酒量就不好,前一个月宿醉的那次,头疼了整整三天。 但是曲乐今天的提议,让他想到了一个月前那个无比动情的晚上。 曲乐娇憨又热情的样子,实在让他欲罢不能。 修长的手指悄悄顺着曲乐的腰线钻入衣物之下,他一边对着曲乐的脖颈舔弄、啃噬,一边低声勾引道:“你说你没醉,证明给我看看好不好?” 曲乐被他咬得发痒,脸上的红晕也逐渐从酒精作用变为了情欲的挑动。 “怎么……证明?” 白曜把曲乐一把抱到腿上,贴着她弹软的小屁股蹭了两下。 他继续蹭着曲乐的耳朵,柔柔哀求道:“我好难受,帮帮我好不好?” 曲乐现在喝的不算断片但也是神志不清,属于被卖了还得给人数钱的那款。 因为现在的她,真的觉得白曜很可怜。 曲乐扬起头,忽闪着眼睛看向白曜的脸,狐狸眼底有蒙蒙的雾气,兼顾魅惑与天真。 白曜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沉,呼吸也跟着粗重,一脸恳求。 “好不好?” 曲乐蹙起眉毛,呆愣愣地说:“可是它上次弄得我很疼。” 白曜咬着她的耳朵,半哄半骗地说道:“不会疼的,上次你们还不认识,这次你熟悉它了。” “真的吗……” 曲乐嘟嘟囔囔地低下头,仔细地“观察”着。 好像确实不怎么可怕,不像会弄疼她的样子。 白曜的神智也逐渐变得混乱,粗喘一波比一波重,妖艳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不明不白的潮红。 他抬手掐住曲乐的下巴,逼迫她仰起脸来,她的嘴里还带着混合酒液的味道,有些熏,但是也更迷情。 “舌头伸出来。” 白曜命令道。 曲乐几乎是肌肉反应的动作,鬼使神差就把舌头伸了出去。 下一秒,整个嫣红的舌尖就被白曜一口含住,那力道大得,好像要将她拆吃入腹。 “唔……唔……” 曲乐疼得挣扎,气也喘不上来,但是却不反感,反而是身体不自觉地有了反应。 醉酒的她总是异常乖巧,不像平时一般是个动不动就炸毛的小狐狸。 白曜顺着唇瓣一路向下,下巴、锁骨、胸前,每一处光洁白皙的皮肤他都不肯放过。 曲乐小声呻吟着,身上的反应也越来越重。 她看着正埋在自身前的这张倾倒众生的妖孽面孔,眼睛湿润得更厉害了,像一只泪眼汪汪的幼犬。 “白曜……我难受……” “哪里难受?”白曜轻笑,手指一路走下,“是这里吗?” 曲乐勾住他的脖子,发出带着婉转尾音的一声轻嗯。 白曜听闻,邪肆地勾起唇角,“小狐狸精,怎么都喂不饱。” …… 天幕之上万里无云、一览万顷。 夏末的虫鸣螽跃,伴着婉转柔媚的音调在夜空里回响。 情至深处,如火如荼。 第208章 晦气 浓郁的夜色将大地笼罩上一层荒芜,一座欧式古堡矗立在原野之上,被黑暗所淹没。 “嘎——嘎——” 乌鸦盘旋在这座古老的建筑周围,微弱的灯火在无边的寂静中孤独地挣扎,试图冲破这黑暗,但终究于事无补。 古堡长廊中有寒风吹过,伴着远处凄凛的狼嚎,散发着从里到外的阴森诡异。 一连串沉稳持重的脚步声从走廊彼端响起,就着月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漫步走来。 即便男人身材高大,白色的披风也几乎拖到地,威严与压迫并存。 他走到走廊中段,在一处红木大门前停下,双手抬起,一把推开这对厚重的红木大门。 屋内的光景也是一样昏暗,只有几盏烛灯摇曳,暖黄的星点光芒并不能驱散这阴森的气氛,反而是更添一把可怖的火。 “what color is the wind……” 正对着大门的黑曜石大桌前,从背对着大门的椅子处,传来一阵阵男人悠闲的哼唱声。 那声音平淡安宁,像是田野吹来的风,明明是成年男性的嗓音,却带着些微妙的少年气,与这个阴鸷的环境十分格格不入。 “你居然还有心情唱歌。” 男人显然不是很满意正在唱歌的这个人,反手关上大门,径直踏进屋内。 听到这句并不友好的埋怨,歌声便戛然而止了。 “毕竟好少见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嘛~” 那声音里洋溢着喜悦,听得很真切。 男人自顾自坐在黑曜石桌前的沙发上,将昭示海军将领身份的帽子摘下,随手朝着桌上一扔,露出混着些花白的硬发。 “rex,你他妈真是个杂种。” 坐在椅子里的男人听到这话,并没有半点不开心,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将转椅打了半圈,面向石桌的方向。 “陆,你的用词还是这么歹毒。” 座椅中的男人长着一张显嫩的娃娃脸,身材匀称,面容白皙,日耳曼人的天生优势让他的骨相完美无缺,深邃的眼窝中,一双上挑的眯眯眼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着。 人们看不到他的眼,就像看不透他的心,这双眼睛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或许要用生命的代价换取,才能知晓一二。 陆敖看到rex的一瞬间,坚毅的脸上立刻露出极度的不悦,一嘴嫌弃地呛道:“转过去,我不想看你的脸。” rex眉毛一撇,一副受伤的模样,“你可真绝情。” 陆敖真的垂下眼去,不肯再看rex,似乎铁了心想让他转回去。 “每次看你这张娃娃脸,我都不想承认自己在给你卖命。” rex不解地抬抬眉,开口反问道:“我的脸显年轻,不好么?” 陆敖抬手解掉肩上的披风,随意朝着旁边的沙发一丢,“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你要显什么年轻?” rex从椅子上站起,伸出手越过桌子,碰了碰陆敖头上的绷带。 “你这样会留疤的。” “滚,”陆敖抬手一把打掉rex的手,“死娘娘腔。” rex笑得眼睛又眯起两分,“我不是娘娘腔,我只是对自己的形象比较在意而已。” “你再看看你,满身的疤。” 陆敖扬起脸来,看向rex。 随着他仰头的动作,一条从耳侧蔓延到颌角、顺着脖子一路延伸到领口处的可怕疤痕便显露出来。 冷硬坚毅的中年男人脸上,颌角处、太阳穴、额头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疤痕,和着鹰鹫一般的凛凛目光,像是地狱走出的罗刹。 “不爱看就滚。” 陆敖张口怒呛了rex一句。 “好么好么,我们换个话题,”rex有些委屈地瘪瘪嘴,“你为什么没把我们的天才黑客带回来?” 陆敖起身,自顾自走到rex的办公桌前,轻车熟路地打开他左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支雪茄。 “你不是让我去杀他的吗?带什么带。” rex的眼睛眯得更深了些,“我的意思是,他的尸体。” “没杀掉,”陆敖将雪茄叼进嘴,随意扔下几个字,接着看也没看rex一眼,径直走回沙发,“哦对,安德烈死了。” rex听到自己第三副手死掉的消息,脸上神色半分未变,无所谓地耸耸肩,“死了就死了呗,这也要给我汇报吗?” 陆敖二郎腿一翘,将身躯埋进沙发里,两指夹下嘴里的雪茄,朝着rex点点,“我是在提醒你,赶紧找人把他的空位补上。” “那些都不重要,”rex绕到办公桌前,双手向后支着桌子,身体半靠在桌边,“你还没说咱们的小男孩怎么样了?” “别再提那个晦气的废物了。” 陆敖两眼一阖,放松身体朝后仰去,口中雪茄的烟气随着一声声失望的重叹不断吐出。 “当年抓来的那一批孤儿里就活下他那么一个,我还以为日后这小孩能有大用。 没想到他不光被区区一个女人困住,还为了那个心慈手软的老头子敢对我们倒戈,连命都不要。 这么多年养出来的好狗,算是彻底废了,当年还不如把他也一起宰了。” rex听到陆敖的陈词,略带无奈地皱皱眉,“陆,你的用词好歹毒,那么可爱的小男孩,你怎么能说他是狗。” 陆敖将雪茄重新衔回口中,本就低沉的中年音调夹杂着浓浓的不悦,听得人有几分心颤:“那种能被女人和感情困住的东西,和畜生也没什么区别。” rex摇摇头,看着陆敖,眉毛都撇成了八字,“陆,我真的不喜欢你这张嘴。” 陆敖抬手磕掉雪茄上残留的灰,淡淡回道:“不用你喜欢。” rex直起身来,双手环胸站定到陆敖面前,“可是你没杀掉loc,要是他真把自己知道的全倒给我可爱的弟弟怎么办?” “那是你的问题,当年是你非要借巴洛的手,把loc送到那个女孩子身边,那个女孩是半点没动心,他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而且,” 陆敖将手中没抽完的雪茄屁股朝桌上一碾,抬起半垂着的眼眸,看向眼前这个面带嬉笑的男人。 “我看你一点也不像是担心的样子。” rex听到陆敖的话,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一双眯眯眼笑得快抿成一条缝,“你知道的,我天生长了一张笑脸。” 陆敖刚要开口又反驳些什么,只听大门“吱呀——”一声响起。 他侧目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从门外走进。 “陆,好久不见。” 第209章 洛川 九月的天不算冷,但山间的空气还是有些凉。 山里的时间似乎也要比外面慢上一些,树木还在郁郁葱葱地长着,半点枯萎变黄的意味也没有。 陆浅坐在车里,看着身边匆匆而过的树木,心里莫名的舒畅。 她和程翊正在去往江家祖宅,也就是洛川养伤地点的路上。 不过陆浅有些纳闷,江家宅院怎么修在这么个深山老林里?难不成江家一家子都是江栾一样的社恐,必须得避开人世? 车停在一幢建筑前,陆浅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江家宅院要修在山里。 因为这里严格来说不像是个私人宅院,而是像个疗养院。 眼前这别院,清漆包覆、白墙黑瓦,风雅非常,同江南宅邸相似,最上端的牌匾上赫然两个大字——江宅。 这一处清雅之地,与山间晨曦风露、阶柳庭花倒是相衬相宜。 院门大敞着,院内的环境也悠然得很,宁静清幽,湖光泛影,三两疗养的病人在里闲叙一二,好不幽闲。 院门口站着一个护士装扮的中年女人,见到程翊从车上下来,朝他鞠了一躬,“程先生,院长让我在这等候,带您去见洛川先生,他说自己事务繁忙,不能面见还请见谅。” 程翊点头示下,“无妨。” 陆浅一路跟着程翊走进来,仔细打量着这个疗养院的环境,这里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几乎每个在此疗养的病人都跟着一个贴身照顾的护理员,而且每间房都是高配置的单间,简单又不失格调。 护士长带着二人穿过疗养院的长廊,走到几乎尽头,才在一扇门前停下。 “程先生,洛川的病房就在这。” “有劳。” 护士长没有再多言,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病房门口。 程翊推开病房门,屋内只有洛川一个人,他安静地靠在病床上,大概是早就在等着程翊的到来。 洛川扭脸过去,看到门外的来人,眉目都跟着舒展开来,“当家。” 陆浅跟在程翊身后,朝右跳了两步,露出头来,“洛川!好久不见!” 洛川看见陆浅从程翊身后跳出来,脸上的笑意逐渐加大,“陆浅也跟来了啊?” “啊……嘿嘿。” 陆浅羞愧地挠挠头,不好意思说其实是她跑到这来,程翊才会跟来的。 程翊坐到病床一旁的椅子上,来回打量了一圈躺在床上的洛川,“身体怎么样了?” 洛川轻笑一声,开口调笑道:“这不是活得挺好的。” 他瘦了,在病床上折磨了一个月,本就瘦高的少年身形变得更单薄,身上绑着几处绷带,左腿还打着未拆的石膏,毛毛躁躁的头发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过面色还算好,已经没了伤者的苍白。 兰森说的没错,江家派来照顾他的人很尽心。 程翊一向是不喜欢多废话的人,略微寒暄两句后,便开口直奔主题:“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说吧。” 洛川低垂下头,沉默片刻。 他的金发长长了不少,有些杂乱,耷拉在眼前,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是rex的手下。” 他再度开口,声音低哑又沧桑,俨然没了刚才的意气。 程翊微阖下眼,轻轻点点头,“知道。” “很多年前就是了。” “嗯。” 一声闷嗯过后,病房内的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洛川与程翊就这么面对着面,但是互相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安静地坐着。 “???” 但是在一旁的陆浅可就没有这么淡定了,她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睛越瞪越大,在洛川和程翊之间迅速地瞟来瞟去。 这俩人是不是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了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东西? “不愧是当家啊,什么都瞒不过你,”洛川扬起脸来,看着神态自若的程翊,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当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翊回道:“两年前,你来到塔维亚的时候。” “哦呼,”洛川一副惊讶的表情,“居然这么早就暴露了吗?那当家为什么没有立刻除掉我?” “我当时是想杀了你的,但是你陪在曲乐身边那么多年,杀了你她肯定要崩溃,而且既然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也难成什么气候。” “那我还要谢谢乐乐救我一条小命,”洛川笑笑,分明是笑着,但少年眉目上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除了当家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程翊朝身边坐着的陆浅瞄了一眼,“她不会往外说。” 陆浅不禁汗颜,她以为程翊没把她当人呢。 洛川问这句话的主要目的,无非就是想问曲乐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又怕曲乐知道,又怕曲乐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 洛川收回那副受伤的表情,转而笑得灿若桃花,“我就知道,当家还是疼我的。” 程翊轻笑一声,目光打在洛川身上,平静到没有半点波动,“到时候这件事你自己跟她说,她也有事要找你。” 程翊口中的“她”,无非就是曲乐。 洛川知道总要有这么一天,伤疤和秘密都要揭开,把他撕得渣都不剩。 他跑不掉的,七岁那年他就知道,跑不掉的。 “当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废话啊。” 洛川抬手捋了一把杂乱的发丝,双手叩在脑后,懒散地靠在病床头。 “我这次回去,真的是被骗的,我以为是老大找我回去摆平动乱,没想到是rex让我回去,想加剧动乱。 二老大被杀,就是因为和rex的价格没谈拢。”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千机锁的每个头目都和rex有不同程度的合作,但是互相之间又不知道,他一个人把所有人都玩得团团转。 而且我误打误撞,探听到巴洛先生被他们囚禁了起来,家族印章已经彻底落在了rex手里,所以他才敢趁当家昏迷的时候做这么大的动作。 巴洛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曲乐的,既然我已经撞破了这个事,就不能放着他不管。” 程翊听到这里,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老头子果然出事了。 “我往黑帮动乱的战场上派兵,吸引他们的火力和注意,准备去救巴洛先生,但是我低估了rex,我在他面前失败得太彻底了。 而且我也没想到,他早就想好要对我赶尽杀绝。 我受了很重的伤,我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来的,治伤期间也断断续续醒来过,但是我没有什么意识,也不记得什么东西,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你们。” 程翊冷着脸听完了洛川交待的话,心中的平静已经有了些许裂痕。 这些消息洛川确实不能用远程传讯告诉他,包括洛川承认自己是间谍的事,每条都是不可外泄的机密。 程翊沉声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洛川点点头,“还有一条至关重要的,也是我一定要面见当家的最大原因。” 他看着程翊的眼睛,面容之上浮现一层凌厉神色,语气凝重地开口道。 “除了我以外,塔维亚还有rex埋下的其他眼线。” 第210章 江朵 “其他眼线?是谁?” 听到洛川话的一瞬间,程翊的反应不是诧异,而是疑问。 他早知道塔维亚里肯定会有rex安排的人,只不过是没成什么大气候,他懒得去连根拔除。 洛川抿了下唇,无奈地摇摇头,“你知道rex一向狡兔三窟的,他绝不会放我们这些眼线私下碰面。 我只是知道这么一条消息,具体是谁,埋了多久,我根本就不知道。” 陆浅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十分不解地开口问道:“可是,除了洛川是两年前到的塔维亚,其余的人不都是跟你从猎狼团开始打拼的吗?” 祁煌凌烁自不用说,就连最晚跟在程翊手下的双狸都有四年,塔维亚全部在席,每个都是帮着程翊爬上塔维亚首席交椅的肱股之臣。 眼线?谁会是那个眼线? 洛川听到陆浅的话,下意识地看向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总觉得过了这一个多月,陆浅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大不一样了。 他回答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能让这条消息被任何人知道。” 程翊微垂下眼,反复思索着洛川说的话。 rex确实根本不会让这些人互通有无,他太狡猾了,也太能沉得住气。 因为这条消息的存在,塔维亚的全部人员关系就变成了一盘巨大的狼人杀,每个人都可能是那把架在程翊脖子上的刀。 能把自己压到谷底再借力反弹的人,一局棋布十年,不过是rex的常规操作而已。 洛川沉吟片刻,继续开口:“包括我反水的事情,我也不确定那个人知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是知道了的,因为江朵跟我说一周前,有人埋伏在疗养院要除掉我,是兰森留下的人救了我,rex这是已经铁了心要下杀手。” 陆浅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禁开口问道:“江朵是……?” 还未等陆浅的话全部问出口,病房门便被推开,一个元气十足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小川,该吃药了!” 陆浅回身看去,出现在门口的是个极其娇小的女孩,一米五几的样子,头上的长发整齐地盘进护士帽下,圆圆的脸上长着两枚小酒窝,笑眼盈盈的喜气极了。 那女孩看到屋内围坐着的陌生人,惊得往后跳了一步,“啊!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洛川看到门口出现的女孩,看着陆浅挑了挑下巴,“她就是江朵。” “那你们先聊,我待会再来给小川配药。”江朵说罢就要从门里退出去。 “哎,等等,我们聊得差不多了,”陆浅连忙起身叫住要离开的江朵,“洛川身体要紧,先让他吃药吧。” 江朵听到陆浅的挽留,也没有再扭捏,直接走进屋来,“那就打搅啦。” 她走进屋,迅速上下打量了一圈坐在床侧的陆浅和程翊。 陆浅看到江朵好奇的目光,朝她伸出手去,“你好,我叫陆浅。” 江朵把手在护士服上来回蹭了蹭,再握上陆浅的手,笑得一脸开心,“你好,我叫江朵。” 接着她偏过头,越过陆浅看向端坐着的程翊,率先开口:“我记得你,你是我江栾表哥的老大。” 这次轮到程翊诧异了,他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看起来像个未成年的小女孩。 江朵看着程翊逐渐疑惑起来的脸,咧嘴一笑,脸上两枚小酒窝变得更深,“我小时候在江栾表哥的学术简报上见过你的照片。” 程翊更疑惑,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这种报纸上出过镜? 他自然不会知道,那只是一张占比极小的侧脸剪影,而且距今已然过去好多年。 江朵指了指自己的头,继续解释道:“我有超忆症,见过的东西都能记住。” 她手上给洛川配药的动作半分未耽搁,行云流水,非常利落。 “江栾表哥怎么样了?他挑食的毛病好了吗?还是那么瘦吗?还那么怕见人吗?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他去到德国的时候我才五岁,今年我都十八了,足有十三年没见过面啦。” 当然,嘴上也是半分没闲着。 江朵每句话的尾音都娇俏地上挑,声音是十足的元气,陆浅听着她在身边唠叨,觉得这个娇小的姑娘可爱到爆炸。 她笑着答复:“江栾还是老样子,还很瘦,特别挑食,见人就躲的毛病好了一些,不过也就是不会逃跑的程度。” 江朵听到陆浅的答复,抬头朝她亮出一个更甜美的笑脸,“看来你跟江栾表哥的关系很好啊~” 陆浅听到江朵的话,后背瞬间绷直,下意识地朝着程翊看了一眼。 索性,程翊神态没有变化,还是半垂着眼,大手上随意地把玩着打火机。 陆浅松了一口气,略带尴尬地应下:“呵呵,还好,还好。” 不过是有点把江栾当儿子而已。 江朵把配好的药送到洛川眼前,语气沉沉地命令道:“吃。” 洛川看见盘子里的一大堆药物,使劲皱了皱眉,指着最大的那瓶口服液,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能不能不吃啊……好苦。” 江朵二话没说,直接把口服液拿起来塞进洛川嘴里。 “不能!你一个病人还敢跟医生讨价还价?” 洛川嘴里被迫咬着瓶口,不清不楚地埋怨道:“你又不是医生……你就是个护士……” 声音又小又模糊,好像生怕江朵听清。 但江朵还是听到了,她直接拍着口服液的底,朝洛川嘴里一掀。 “护士怎么了?”她脸上的明媚笑容逐渐变得阴森,音调也变得咬牙切齿,“护士在这说话比医生都大,让你喝你就老老实实喝。” 洛川一脸苦相地灌下了那一小瓶口服液,表情比喝农药还痛苦。 “那我能不能吃块糖……” 江朵脸上的笑容更阴阳怪气了些,“呵呵,你觉得呢?” “……不能。” 江朵甩给洛川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转过身去开始收拾医用推车上的药瓶。 洛川目不转睛地看盯着她的背影,悄悄伸出手,试图把剩了个底的药瓶扔进医用垃圾箱。 江朵看都没看一眼,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止半点。 “都喝了,养鱼呢?” 洛川吓得一个激灵,这女的背后长眼睛了?这也能发现?假的吧? “就这一点了,药效也不会差很多吧……” “如果不用喝这么多,为什么要给你配这么多?我很闲吗?”江朵转回洛川面前,掐着腰,前倾身子凑近洛川的脸,朝他温柔一笑,“今天全喝了,还是明天加三倍,你自己选。” “……” 陆浅看着洛川乖乖把药底喝掉的样子,感觉新奇极了,她想不到洛川居然也有吃瘪的一天。 江朵守着洛川把药吃得渣都不剩,推起医用推车欲将出门。 “好了,你们继续聊吧,有事情按铃喊我,”她指了指墙上的按钮,“哦对,疗养院一个小时后就开餐了,你们要不要留在这吃口饭?” 陆浅转头看向程翊,眼里闪着期待,程翊一脸淡定地回道:“看你。” 第211章 叫爹 陆浅转头朝江朵笑笑,“那就打扰了~” “那你们先聊,晚点我来给小川送饭,再带你们去饭堂。” 江朵说罢,就推着医用车走出病房门。 江朵走后,陆浅看看一脸无奈的洛川,笑着调侃道:“江朵照顾你好用心啊。” “我倒是希望她别这么用心,”洛川的脸更垮了两分,“这哪是给我安排了个护理员,这是给我找了个妈。” 陆浅倒是不以为意,上下打量了一番洛川的伤势,“就你这副样子,要是换一个人,还真未必能治得住你。” 都伤成这样了,连吃个药也不肯,多不听话的小孩才能干出这种事。 不过也不奇怪,塔维亚就没有几个听话的。 陆浅挪蹭两步,靠到洛川床边的柜子旁,随口说道:“而且我看你们两个相处得不也挺好的。” 洛川扯过一个软枕放在背后,靠在床头的姿势得以更舒服些,散漫地看了门口一眼,“喏,你也看见了,她话那么多,跟谁都自来熟。” 陆浅撇撇嘴角,“她是不是自来熟我不知道,你可不是。” 洛川没听懂陆浅话里话外的意思,或是听懂了,但并不想作什么正式的回应。 他露出一副戏谑的笑,轻佻地反问道:“我还不够自来熟吗?” 陆浅耸耸肩,没有作答。 程翊倒是对他们这些微妙的拉扯没什么兴趣,冷着脸开口说道:“你在这好好养伤吧,英方那边我已经派兵过去,rex暂时没工夫再来动你。” 洛川点点头,“间谍的事情,当家还是要自己小心,这次不比之前的试探,rex是打算来真的。” 洛川现在只能勉强下地行走,脑部创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连电脑都不能长时间看,对付rex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不给程翊添乱就谢天谢地。 程翊依旧冷着一张脸,心情并不好的样子,微微点了下头。 陆浅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间谍是谁?或者rex该怎么对付?不过肯定不是她能帮着解决的事情。 想到这,她心里突然有些寂寥,她果然还是不足以匹配身边的男人。 病房里的空气也跟着沉寂下来,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林间的香气,鸟虫争先恐后地嚷着,暖阳掠过湖光,水色翻涌起粼粼波浪。 这里的确很适合养病。 “铃——” 猛然间,程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病房中这片刻的安宁。 他掏出一看,是个没见过的陌生号码。 陆浅回过神来,凑过去看看,问道:“谁啊?” “不知道,”程翊把手机掐在手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跟洛川聊会,我去接一下。” 陆浅回道:“去吧。” 程翊走出去,反手关上房门,刚刚接通电话,连“喂”字都没说出口,手机另一边就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哀嚎。 “好兄弟!!!啊啊啊啊!!救命啊!!!!” 程翊被这声音震得耳膜发痛,剑眉瞬间蹙起,觑着脸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这动静、这人,化成灰他都认识。 程翊冷言回道:“你有病吗?” 隋唐在手机另一侧继续哀嚎,没有停止的意思:“我要死了啊!你快来捞我!!” 程翊挠了挠被隋唐震得发疼的耳朵,散漫地答道:“你在自己家里,要死个屁。” “我马上就要被拉去相亲了!!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啊!我爸和我爷爷还联合起来抓我,我被他们抓到真的要死定了!” 隋唐的哀嚎声越来越大,还能明显听到激烈运动下的粗喘,对面的背景音也是混乱嘈杂一片。 “别跑!” “快,快,给我追!” …… 程翊把手机越拿越远,远到已经听不太清隋唐说话,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相个亲又不会少块肉。”他的声音极其无所谓。 隋唐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倒是来替我相啊!!” 听着隋唐义愤填膺的怒吼,程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有陆浅我相什么亲,况且我又不姓隋。” “哥,哥,求你了,你快来救我,你给我捞出去,我叫你爹都行。” 隋唐哀求的口气,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样低三下四地求过程翊。 “不用你叫爹,儿子我能自己生,”程翊说着,手已经按到了挂断键上,“我来找洛川呢,没功夫理你,自求多福吧。” “哎!哎!” 听到程翊铁了心不管他,隋唐瞬间惊呼出声。 但还没等他继续哀求,手机里就传来了断联的声音: “嘟……嘟……” “操!” 隋唐怒骂一声,帅脸已经拧成团,猛地抬手,就想把手机摔了。 但是又一回神,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与外界唯一的通讯工具,不能摔啊! 刚这么一闪神,身后的急呼和车声就越来越近。 隋老爷子正坐在车上,挥着拐杖,大声怒吼:“小唐!别跑!快跟我走!” 隋唐瞥眼看到越来越近的“追兵”,使出十二分的力气疯狂加速,发出一声哭天抢地的哀嚎。 “爷爷!!你饶了我吧!!啊——” * 病房内。 “小浅。” 房门刚刚关上,洛川便开口叫住陆浅。 “嗯?怎么了?” 陆浅有些诧异,因为他听出洛川的声音有些低落,还带着些局促纠结。 “乐乐她……” 洛川就这么开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头,接着像是逃避一般,半句话也说不下去。 陆浅微怔。 她走到洛川床边,把他背后的靠枕好好摆了一下,让他靠得稳当一些,接着才略带迟疑地开口询问:“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洛川低垂下头,小幅度地顿了顿首。 陆浅轻叹了一口,想说些什么。 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透露多少,还有多少应该让曲乐说,所以只能和洛川这样僵持着。 空气又安静下来,但这次的安静带着刺,一针针扎向陆浅的神经,叫她如坐针毡。 就连窗外悦耳的鸟鸣都带着些刺耳意味,时间的流逝也在这煎熬下变慢。 洛川见陆浅不说,便自顾自地开口: “我报平安的消息,她没有回我。虽然她从前也不太回我的讯息,但是我觉得这次她特别不一样。” “在这种煎熬下我难以抑制地想去求证。” “我和她的设备网是连通的,于是我去查了她最近两个月的动向。我以前不敢这样做,因为乐乐会生气,她从来都最讨厌我干涉她。” “但是我这次……” 洛川仰起脸来,眼圈红红的,修长的手指紧攥着身下的床单。 他已经尽量在保持平静,但是出口的话仍旧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意。 “是……白曜吗?” 第212章 先来后到 陆浅微垂下眼,倚靠在柜子旁,拒绝去看洛川的表情。 “是他。” 这一刻总是要来的,既然洛川都猜到了,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病房里又陷入了沉寂,随着氛围的安静,悲伤也逐渐袭来。 陆浅看不到洛川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件事比她想象得复杂多了。 “怪不得,师父能请得动白青会来救我,原来是乐乐又救了我一命。” 洛川收起那副受伤的表情,低笑了一声,悲悯又自嘲。 “也好,白曜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他扭脸看向窗外,“况且,大概对她来说,无论是谁,都比我强。” “幸好她不喜欢我,如果她喜欢我,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吧……” 他的声音淡淡的,叫陆浅听不出情绪,但隐含着一种破碎感。 “等她知道真相后,大概也不愿意再见我,老死不相往来也好,遗忘比恨要好。 如果她真的恨我,也是我自作自受。” 十年相伴的青梅竹马,只不过是一枚早早布在身边的棋子,任凭是谁,也难以接受吧。 而且感情这种事,不是谁留在身边够久,谁就能赢。 心动是从不分先来后到的。 “乐乐不是那种人,”陆浅听到这话,沉下声来,果断摇摇头,“我不清楚你是真这样想,还是说气话,她认识你这么多年,照她的心思,我不相信她半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 洛川闻言,身躯猛地震颤了一下。 但他的眼神还是瞥向窗外,不肯转过来看陆浅一眼。 陆浅轻叹一口,拖过椅子,坐得离洛川近了些。 “你们两个很像,都是外热内冷的人,性格、做事,都很像。 你是喜欢她很久,也陪了她很久,但你真的半点都不了解她。 程翊跟我说了lupinos家选拔新人的方法:他们召集孤儿、还有贫民养不起的孩子,让他们在角斗场里自相残杀,为了争取食物、住所、衣物、甚至只是一口水。 最后活下来的那一批人,才有资格被作为新鲜血液培养。 你一个七岁的孩子,到底怎么去到青山岳手底下的,我这么短的时间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你们相知这么多年,乐乐会想不明白个中隐情吗?” 洛川顿顿转过头来,扬起脸看向陆浅,他眼眶微红,眼底有悲伤夹着震惊。 陆浅蹙着眉,看向洛川的眼睛,语气说不出的认真和无奈:“所以你以为乐乐真的在乎你到底是谁吗? 白曜当初把她打进医院,伤得多重你也看到了,就算这样,在山庄的时候,她还敢为了你去找他,去探听你的消息。 她确实不爱你,这个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爱情并不是唯一高尚的情感,人与人的羁绊也远不是只有情侣。 而且她爱不爱你,跟你的身份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跟我说过,你和她情同手足。 在她心中,无论你是谁,她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你这个人而已。” 听着陆浅的话,洛川眼底的悲伤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异所取代,他轻颤着眼睫,哆嗦着嘴唇想说出几句话,但声音断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藏什么东西了。” 陆浅越说越激动,情绪也越来越不受控,说出的话也越发恨铁不成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想乐乐,我也不想恶意揣测你。 她总说她欠你的,她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意,她觉得是她把你‘拴’在了身边,但在我看来,是你欠她的才对。 乐乐和程翊一样,只做、不说,她这么多年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扪心自问一番。 但你呢,除了你所谓的‘爱’,你又付出了多少呢?你真的知道乐乐需要什么吗?” 曲乐和白曜在一起之后,陆浅才在她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压力和后顾之忧的笑,不是假面或伪装。 陆浅从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这么多年下来,洛川的“爱”对曲乐来说是多大的负担。 以自己为中心的爱,那不是爱,是枷锁。 听到陆浅这直击灵魂的一问,洛川胸口一窒,心跳的频率都开始搅乱。 “我……” 陆浅没有给洛川思索或者狡辩的机会,朝着他摇摇头,脸上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洛川,你根本不会爱人,你以为自己爱得很深,但你又何尝不是在感动自……” 陆浅说一半,倏然停止。 她阖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息带着轻颤,不知道是发怒或是激动。 她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冷眼看向洛川,尽量平静地向他道了个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对着你的感情指指点点,只是你那样想乐乐,我看不下去。 即便你误解了她,照她那种人也不会解释半句,但我不想让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就换来这样的结果。 后面的那些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陆浅转过身去,径直走到病房门前,没有留给洛川任何一个眼神。 “我去找程翊和江朵了,晚点见吧。” 第213章 三六九等 程翊挂掉电话,看着陆浅气呼呼地走出房门,不禁眉头一皱。 “你怎么了?” 陆浅咬着牙根,鼻息哼出一股不悦,“骂人没骂爽,现在有点憋屈。” 程翊眨眨眼,朝着病房门投去疑惑的目光,“骂人?骂洛川?” 他刚出来这一会,病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浅没有答复,拉上程翊的袖子就朝长廊另一侧走,“别管他了,找江朵吃饭去,饿他一中午先。” 要不是陆浅实在觉得对着别人的想法,尤其是感情,指指点点太过失礼,她铁定要对着洛川说上一下午。 陆浅想不通,为什么洛川会那样说曲乐,十年的相伴,他怎么就能半点也不了解曲乐呢? 他可以说自己没脸见曲乐,从此以后死生不复相见,但为什么要把这种想法强加到曲乐身上? 爱不分先来后到,但真的分三六九等。 “幸亏乐乐遇到了白曜。” 走在疗养院的公园里,陆浅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话。 程翊也被陆浅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惹得微怔,“怎么突然这样说?” 陆浅加快了脚步,两三步绕道程翊面前,拦住他继续朝前走的脚步,抓上他的手。 她秀气的眉毛骤地蹙起,俏脸上显露出十足认真的表情。 “你觉得洛川真的爱曲乐吗?” 程翊虽说不懂陆浅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是他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顶多算喜欢,掺了那么一点爱。” 程翊以前是不会懂这些的,可是自从他遇到陆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真正的爱可以这么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如果洛川是曲乐真正的爱,她又怎么会一直活在痛苦和煎熬里无法自拔。 陆浅抓着程翊的力道重了两分,激动地回道:“对吧!连你都这样觉得!” 程翊听闻,左脸一抽,什么叫“连他都”这样觉得。 他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陆浅没把程翊的不满放在眼里,撇过脸去自顾自说了一句:“我真是服了这些自我感动的。” 程翊听到这,大概也猜到了陆浅生气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曲乐。 程翊扯过陆浅的胳膊,把她一把揽进怀里,抬手揉了揉陆浅柔嫩的小脸,似笑非笑地问道:“他们几个的事也能把你气成这样?” “我不是生气,我是为乐乐抱不平啊。” 陆浅被程翊揉得话都说不清,鼓着腮帮子,像只塞满瓜子的仓鼠。 “洛川刚才跟我说的话让我觉得,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爱,都配不上乐乐。乐乐这么多年对他的容忍和付出简直……” 话刚脱口,陆浅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言重。 她半闭上眼,深呼吸着平复两分情绪。 “算了,说好不指点别人感情的,说着说着又开始激动。” 程翊看着陆浅气鼓鼓的模样,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可爱。 他捧起陆浅的小脸,在她的脸蛋上轻啄一口,“那你觉得我配得上你吗?” 陆浅没有想到程翊会这样问,直接愣在了原地,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他,连眼睛都忘记眨一下。 程翊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放开陆浅。 就这样抱着她、注视着她,他的眼眸在阳光下镀上一层勾人心魂的鎏金色彩,伴着眼底的温柔与爱意一下下砸进陆浅的眼中。 临近晌午,阳光也逐渐变得毒辣,丝缕日光透过树杈枝桠,打在二人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到一起,糅杂成一团。 林间虫鸣鸟叫,声声萦回。 看着程翊满怀的宠溺与认真,陆浅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突然感觉到,一直在努力的,也不止她一个。 她抬起手,在程翊的俊脸上轻抚着,朝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勉勉强强吧。” 程翊没有对这个回答有半点不悦,反而是嘴角的笑容逐渐加深。 “原来这么勉强,那我要好好努力才行。” “呀!你们聊完了吗?” 两人刚腻歪上一会,耳边就传来一个元气的声音。 “都聊完了,”陆浅转过头去,看到江朵正拎着饭盒走来,“你来给洛川送饭吗?” “对呀,”江朵晃了晃手中的饭盒,脚下的步伐片刻未停,“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赶快给他送去,等下出来带你们去饭堂吃饭,今天有大厨最拿手的清炖鸡和回锅肉,我一定要带你们尝尝,超级超级超级好吃!” “快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陆浅看着江朵走开的背影,但嘴上还这么叽叽喳喳地不停,觉得这个小话痨更可爱了。 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江朵好可爱啊~” 程翊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陆浅。 “没你可爱。” 陆浅听到这话,开心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只好心情复杂地朝上瞄程翊一眼,略带埋怨地说道:“你能不能别挑这时候夸我?” 程翊挑挑眉毛,语气开始霸道起来,侵略性十足:“小东西,你最近对我的意见是不是太多了?” 陆浅听到程翊说话的音调变了,立刻缩起脖子开始服软:“没有……哪敢么。” 陆浅还是很会审时度势的,毕竟这男人骨子里还是暴君,不顺毛哄好,遭殃的肯定是她。 程翊唇角微勾,低笑一声:“呵,我看你敢得很。” 陆浅转头看到江朵从疗养院大门走出,赶紧转移话题:“哎哎!江朵出来了。” 程翊知道她是故意的,抬手轻刮了下陆浅的鼻头,“狡猾。” 江朵蹦蹦哒哒走到陆浅和程翊面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吧,我带你们去饭堂。” 走在去饭堂的路上,江朵也是一会也没闲着,嘴上说个不停。 “按理说像程当家这种人物亲自来访,爷爷应该亲自出来迎接的,怎么能让你们跟着我吃饭堂呢。” “但是没办法,江家人都这么佛系,对于这种应酬的事情都不怎么在乎,满脑子都是医学研究,你们不要太在意喔。” “没事的,没事的,”陆浅笑着答道:“我们来得也很突然,而且也不是为了应酬来的,能见到洛川就好了。” 第214章 小王子 白绿基调的饭堂里并没有多少人,满大堂的桌子,只有星点几个桌子上坐着人。 陆浅不禁开口问道:“我看疗养院里人很多啊,为什么饭堂里人这么少?” “因为疗养病人一般都是在病房里吃的,很多工作人员也就跟着他们一起在病房里吃。” 江朵把餐盘递给陆浅和程翊,指着近处的一个窗口,“在那里打菜。” “我平日里也是跟小川一起在病房吃,今天这不是要带你们出来么,就来饭堂吃了。” “他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我都能看出来他越来越瘦,本来都已经那么瘦了……所以他醒了以后,我每天都给他送四顿。” 几人端着饭盘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哇!这个汤真的好好喝!” 陆浅先舀起一勺清炖鸡汤进口,不禁感叹出声。 清亮的汤色,飘着几点葱花香菜,飘散升腾的烟气中混着鸡肉独特的油脂香气。 明明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碗汤,但入口简直叫人鲜掉眉毛。 江朵听到陆浅的夸赞,也跟着眼前一亮,“对吧对吧!食堂大厨炖的鸡汤巨好喝!” “真的好好喝,等下你能不能帮我找大厨要个食谱,我回去也自己炖着喝。” “当然可以!大厨很好说话的,我等下就去帮你要。” 吃着疗养院的饭,陆浅更加感叹,这里真的很适合修养,病人呆在这简直是身心上的双重愉悦。 陆浅听着江朵唠唠叨叨地说着平日里照顾洛川的琐事,心情说不出地好。 刚才跟洛川生的那会子气也烟消云散。 陆浅甜美笑笑,“谢谢你这么用心照顾洛川。” 江朵听到陆浅的话,双手捧起脸,圆润可爱的小脸上浮起一抹娇羞的粉。 “当然啦,因为我想跟他结婚嘛~” 陆浅夹起一口菜放到嘴边,思索了一下入耳的话。 哦,结婚。 嗯?!不对。 “结……结婚?!你想跟洛川结婚?!” 陆浅震惊地瞪大了眼,朝着一脸开心的江朵狂眨。 江朵微笑着冲她点点头,“对呀。” 陆浅心情复杂地看了程翊一眼,程翊还是那副淡淡的冷脸,安静地吃着饭,似乎江朵的话压根没进到他耳朵里。 陆浅不禁俏脸一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才能让这个男人来点反应? 她收回目光,迟疑地问道:“你……知道洛川有喜欢的人吗?” 江朵看着陆浅,又点点头,“知道啊,他跟我说过,他的师姐嘛。” “那……” “可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不是吗?” 陆浅倒是没有想到江朵会这样问,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复,只好拿手里的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和着碗里的汤。 江朵说的也……确实没错,不光是没有在一起,而且是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既然他师姐不喜欢他,那我当然就可以喜欢他。” 江朵抬头,看到陆浅那副纠结的模样,朝她感叹道:“哎呀,别这么心事重重的,该吃吃该喝喝,又不是什么严肃的事。” 陆浅只好礼貌笑笑,轻声回道:“你想得还蛮开的。” 江朵拿起筷子,继续同陆浅边吃边聊。 “因为我有超忆症嘛,我脑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如果每件事还想那么多,我还怎么活。” 陆浅听闻,心里又是一阵别扭,江朵的语气轻松无谓,好像这只是一件特别平常的事情。 但就是这样,才让陆浅觉得眼前这个元气可爱的女孩更加说不出地可怜。 超忆症的痛苦,又怎么能是这几句话就轻松概括的。 “可是,你不是刚刚才认识洛川,为什么就……”想跟他结婚了? 江朵柔柔地勾起嘴角,连脸上的小酒窝里都洋溢着喜悦。 “因为我一直在等他呀~” 陆浅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一直在等他?”什么意思? 江朵把吃完的碗朝旁边一推,面带笑容地给陆浅讲起她小时候的故事。 “因为我有些特殊嘛,所以我小时候会跟脑子里的东西打架,很痛苦很痛苦。 每次我很难过,我妈妈就告诉我,我是从星星上来的,所以才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 她说等我满十八岁以后,会有一个一样从星星上来的小王子,把我带回他的星球,再为我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到时候我的病也会好,我不会再每天每天睡不着觉,不用再想那么多事情,我不喜欢的东西也都能遗忘掉。 爸爸还告诉我,那个小王子长着金色的头发和碧蓝色的眼睛,他很高很帅,而我会像小美人鱼一样,把王子从洋流之中拯救下来。 所以我从小就一直在等待十八岁的到来,等我的王子来接我。” “虽然我长大以后知道我的超忆症是治不好的,但我还是坚信,小王子会出现。” 江朵双手撑着脸,小巧的身材坐在饭堂的椅子上,椅子太高了,她的双脚沾不到地,于是就这么前后地摆来摆去。 “我的十八岁生日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还以为我的小王子不会出现了呢,我都准备好去质问爸爸妈妈了。” 江朵想到了洛川,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不过还好他还是来了。” 陆浅听到江朵的说辞,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笑着开口问道:“那你的父母都是疗养院的医生吗?” 这么可爱的父母,怪不得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 江朵摇摇头,“他们两个都是随军医生,很多年前就死在战场上啦。” 陆浅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抿起嘴,默默道了声歉:“对不起……” 她听江朵这么欢快的语气,真的没有想到江朵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 江朵努努鼻子,扯开一副笑脸,“哎呀,没关系的,你又不知道这些。” 陆浅看着江朵的脸,略显迟疑地开口:“如果洛川不喜欢你……怎么办?” 她没想泼江朵的冷水,可是十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江朵倒是坦然:“虽然小川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他总有一天是可能会喜欢我的。 除非他和别人在一起,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江朵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不喜欢想,认定了,只管去做。” 陆浅盯着江朵认真的脸,淡淡笑了下,“那就让我祝你好运吧~” 她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值得一个能让她幸福的王子。 江朵笑容更重,两枚酒窝也变得更深,那笑容和煦又温柔,像夏日里打过雨水的樱桃,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红,一咬是酸甜的脆生,能爆出汁水。 “借你吉言。” 第215章 老旧报纸 坐在返程的车上,陆浅仍旧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是今天获取的信息太多,疑点也太多,精神紧绷着一直放松不下。 也或许是陆浅觉得她今天对洛川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抑或是江朵的事情让她心里总是有根刺 不过无论是什么,这种不安的心绪没有来由,所以更让她有一种从内心发起的无力感。 正纠结着,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怎么了?” 程翊轻声开口,张开温暖的大手轻轻包裹住了她的,粗糙的指腹在她柔嫩的皮肤上缓缓摩擦,似是安抚。 陆浅不解地歪歪脑袋。 程翊的目光依旧看着面前的路,专心地开着车,根本没有看她,为什么会知道她状态不好? “你是长了一圈眼睛吗?”她不禁开口问。 程翊低低笑了声,扯过陆浅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 “只是比较在意你而已。” 陆浅微微笑着,将手从程翊面前抽回,“没什么事,专心开车吧。” 陆浅也不愿再想那么多,反正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她的不安总是会烟消云散。 “铃——” 路程还未过半,陆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陆浅打开一看,是曲乐的来电。 “怎么了乐乐?” “我哥在你身边吗?” 曲乐的声音有些低沉,也急躁。 “你哥在开车,”陆浅听出曲乐的语气并不太妙,“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浅听到曲乐那边有噼噼啪啪的键盘敲击声。 “你们两个现在在哪?” “刚见完洛川,从江家出来。” 曲乐那边有一个明显的停顿,接着用更认真的语气问道:“去问rex的事情吗?” 陆浅轻嗯一声,又朝程翊看了一眼,“问出来不少信息。” 曲乐没有再过多废话,“我给你发个定位,你和我哥直接过来,有事跟你们说。” “ok。” 陆浅刚挂掉电话,曲乐的定位即刻就发了过来,十分急切。 陆浅将定位接到车载导航里,朝程翊交代道:“乐乐找我们有事,去这个地方。” 程翊冷挑眉毛,看了看曲乐发来的地点。 “没说是什么事吗?” “没说,”陆浅皱皱秀气的眉,“但我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 她不安的心绪在曲乐这个电话到来之后,达到了一个巅峰,她下意识地觉得曲乐这通电话,就是她煎熬的来源。 程翊沉下眉眼,没有多言,一脚踩下油门,将车速提快些许。 半小时后,二人来到了一处别苑。 迎风站在大门口,朝二人的车毕恭毕敬鞠了一躬。 “程当家,陆小姐。” 陆浅走下车来,粗略打量了一番这栋建筑,修缮风格还真合她的心意。 这别苑称之为仙苑也不为过,目之所及皆作佳木奇花,茂林修竹层层叠翠。 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 院内略有几处山石,仙禽异鸟围着隔扇回廊,又有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别苑中间是一间四层楼高的中式别墅,也建得极风雅,金玉门户、桂殿兰宫,一览富贵风流。 偏偏着色还是清漆白瓦,倒给这繁盛的建筑添了一丝仙气。 陆浅开口询问道:“乐乐在里面吗?” 迎风转过半个身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当家和曲小姐在里面等着二位。” 程翊和陆浅随着迎风一路来到顶楼,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 “二位请,”迎风将门叩响,接着退后两步,“在下先行告退。” 陆浅微微点头,“有劳了。” 推开大门,门内的装潢极其素雅。 一张木桌、几把木椅,一盏石几,一面实木书橱,便再无甚其它。 石几上堆着乌木茶具,茶瓶之中咕嘟咕嘟滚着水,有百合之香焚于铜鼎,整间房都透露着一股清雅灵巧的味道。 曲乐和白曜围坐在实木大桌旁,听到门口的响动,堪堪抬头看向门外来人。 “来了。” 曲乐双手交叠着抵在脸前,眉头紧锁起,一双狐狸眼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屏幕。 陆浅明显感觉到屋内气压不是很好,果然发生了什么事。 她走进书房,与坐在曲乐身边的白曜互相点头示意了一番。 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不算好,但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发作,安安稳稳地坐在木桌的两个主位上。 “找我来什么事。” 程翊冷着脸沉声开口。 曲乐也没有多废话,从手边的一摞文件里抽出一张报纸,顺着桌面滑到程翊面前。 “这是兰森找人送来的。” 程翊淡淡垂眸,扫过面前的老旧报纸。 这是一张全英文的日报,上面的彩墨已经褪色到几乎看不出,皱巴巴的报纸边上全是毛刺,带着霉味的油墨气息只是看一眼都能钻进鼻子里。 陆浅捡起报纸,拿在手里细看一番。 “这是二十年前的报纸,这家报社我查过了。” 曲乐双手抵在桌上,一面盯着电脑屏幕一面朝二人解释。 “这家报社专门报道科技学术类新闻,受众很少,发行量也很少,也是在二十年前,报社就已经停运。” 陆浅的眼睛在报纸上飞速地浏览着,一页页地翻看。 “我起初不知道兰森为什么大费周折给我送这个来,直到……” 曲乐站起身来,走到陆浅身边。 陆浅此刻也恰好翻过报纸的最后一页,一个与全英文报格格不入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她扬起脸看向曲乐,将报纸平铺在桌面上,纤指一点。 “曲浩。” 两个女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这个名字入耳,程翊冷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太久了,这些尘封在记忆里的名字太久没人提起,以至于被埋葬、被遗忘。 “如果这张报纸不是兰森送来的,我或许不会在意,只当是一个无聊的巧合,”曲乐靠坐在木桌旁,语气淡然却郑重,“但是兰森不光派人送来给白曜,还叮嘱让我务必要看。” 白曜抬手推起眼镜,低声补充道:“兰森把这份报纸送去了白青会总部,让总部的人加急找到我,我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一般。” 第216章 血统和大脑 “我不记得多少父母的事情,但是我记得这个名字。” 曲乐扭脸看向桌上的报纸,神情平静,叫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牛津大学最年轻的密码学博士,在读期间便受召,替英国军方破译情报密码和解密敌军密码机。” 曲乐双手环胸,迈着散漫的步子在屋中踱来踱去。 “二十多年前,他解开了德军专用通讯的加密方法,英国海军得以在北海战争中大获全胜。” “但从这以后,没人再见过他的踪迹,这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而他的赫赫功绩,也被塞在了一个假造的名字底下。” “什么都没留下,仿佛根本没来过。” 曲乐拿起桌上的报纸,卷成一团,朝着实木桌敲了两下。 “唯一记载过这个名字的报纸,就是这一份。” 曲乐停顿住话语,屋内陷入一番沉寂。 陆浅听完曲乐的话有些迷茫,她想不透个中缘由。 “可是兰森给你送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会是想帮曲乐找到亲生父母吧? 白曜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实木桌上敲击出闷闷的响,接下曲乐没说完的话茬:“同年,lupinos家族为英国海军投资了一大笔研究资金,用于研发一款军用密码机。” “这种密码机的编码解码方式非常独特,可以说是一种密码学上前无古人的全新思路,难以被破除的密报极大地提高了英国军方的作战能力。” 陆浅的思路逐渐清晰,但平展着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她望向白曜,又转头看看曲乐,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曲乐半垂下那双狐狸眼,轻轻点头,“这是我父亲的编码。” “准确的说,是我父母的编码,”曲乐靠在桌边,随手指向报纸上的角落,“文章里提到的兄妹cheng,就是我和程翊的父母。 二人都是帝国理工语言学博士,隶属于英国军方研究院。” 程翊的眼光打在那张残旧的报纸上,冷漠而平静。 “不是隶属于英军研究院,是隶属于lupinos。” 低沉的声音响起,屋子里的三人齐齐看向程翊的方向。 程翊在几人的注视下,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薄唇微启,把这根烟衔在齿间。 他低垂着眼睛,静默无言,剑眉却越锁越紧。 屋内其余的人也并不说话,全部都在等着程翊开口。 书房里清幽的花木香气中,掺入些许并不明显的烟味,丝丝缕缕,融合攀升,味道的复合并不完美,但将愁绪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程翊默默抽掉半颗烟,低沉闷咳一声。 染着怒意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内非常明显,听得陆浅心口一慌。 程翊碾掉手中剩的半根烟,开口的声音格外地沉:“他们不是为英军卖命,而是为英国黑道组织卖命,包括曲浩在内,都是经由黑道组织才进入军方。” 但同时,英军又和黑道组织密不可分,毕竟自古以来,黑与白都不曾纯粹。 程翊抬眼看向曲乐,“你们还查到什么了?” 曲乐听到程翊这样问,便继续开口,将获取到的讯息毫无保留地交代出来。 “我父亲离开英军三年后,密码机便横空出世,英军的势力也在它的帮助下不断壮大。而lupinos家族也凭借着这一点,成为英国军方的座上宾,同英国海军的势力交织得更加密不可分。” “第四年,”曲乐冷眼瞥向程翊,“也就是我和你被抓去英国的那一年,英国海军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第七年,一个名叫陆敖的华人,借用英国贵族汉诺威家族女婿的身份,从海军中士一路当上海军中将,也是在这一年,英国海军彻底投诚,lupinos家族的权杖重新落回rex手中。” 陆敖…… 陆浅听到这个名字,胸口莫名其妙地跟着抽动一下。 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异样的熟悉,但是她又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陆浅屈起拳,抵在唇边,“你的意思是这个叫陆敖的人,是rex安插在海军里的?” “没有这么简单,”程翊斩钉截铁打断了陆浅的询问,“这个男人没有那么简单……” 他永远记得那双秃鹫一样的眼睛,那是萦绕在十一岁的他脑海中的梦魇。 那绝不是轻轻一句“rex的手下”就可以囊括的人。 “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曲乐咬着颤栗的牙根,重复着程翊的话。 那个男人,她也记得。 把她从平静的生活里如一块破布一般拖出,任凭她如何无助挣扎。 那是个梦魇一般的男人。 白曜从其余的一摞纸里抽出一张文件,一手拍在桌上,朝陆浅推了过去。 “这是兰森给我发来的另一样东西。” 陆浅站起身来,从桌面上拿起那张纸。 纸上印着一张合影,一张人物众多的合影。 有西装革履的研究人员,也有穿着海军服饰的将士兵官,他们无一例外都很年轻。 这张合影也非常老旧,相片已经褪色泛黄,许多人的脸已然斑驳,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文件下方列出了照片中的人名。 chiu、lu,两个结构简单的名字在一众英文名里非常扎眼。 他们名字挨得很近,照片中也挨得很近,两个年轻男人相互勾肩搭背,笑得豪爽又亲昵。 “这个陆敖,和我们的父母是老交情。”曲乐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扫过一眼,“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交情有多深,但能确定的是,他们都替lupinos卖过命。” 曲乐沉吟片刻,看向表情凝重的程翊,“暂时就查到这么多。” “我本来不想把你们卷进这件事,”程翊聂起眉毛,冷唇紧紧抿了下,“既然你已经查到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再隐瞒的必要。” 听到程翊的陈词,三人的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 “陆敖当初到大陆来,是奉命要对所有人赶尽杀绝的。” “但是他看上了我的血统,”程翊抬眼,一双鹰眸紧紧定在曲乐身上,“和你的大脑。” 第217章 我陪你 一句话入耳,曲乐本来已经紧绷的神经变得更加紧张。 “我的大脑?” 程翊朝后仰去,阖上眼睛,沉吸一口气,“你的母亲不光是语言学家,还拥有计算机第二学位,是个超越普通人认知的天才。 同样,你从小就有非同一般的数学天分,我不知道和你母亲相比怎么样,但是照他们对你的重视来看,该是过犹不及。” “lupinos家族能够在世界版图活跃几百年之久,除了自带的血统优势以外,还得益于他们惨无人道的筛选手法。” “而你我,”程翊轻叹一口,“正巧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培养‘原料’。” 曲乐的眼瞳猛地震颤了下,她微觑起眼,目光阴沉而危险。 “所以我被带去英国,不是个巧合?” 曲乐一直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有程翊,而她只是个运气不太好的附属品,在黑帮的斗争下一个无法逃脱的牺牲品。 听罢程翊的话,曲乐一直以来的想法轰然倒塌,原来她的不幸,有迹可循。 “我派人回去找过他们的下落,但是当年的那处山村早已被夷为平地。 我辗转获得的,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病逝的死讯。 所以这个男人、英国黑帮、英国海军和我们的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随之石沉大海。” 程翊伸出手,放在那张照片上轻轻敲击,鹰眸紧紧定在曲乐身上。 “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曲乐的指尖紧紧攥起,指甲挖进手心的肉里,奋力到颤抖。 她没有什么父母的记忆,更没有什么家人的记忆,在她苍白无力的回忆中,只记得有个盛夏,小小的她趴伏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吹拂着乡间温暖的风,沉沉睡去。 她不记得那个男人是谁,更不记得那是何时的事情,于是这么多年一直在寻觅。 她本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一些关于亲人的模糊的印记,至少能生出些念想来。 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程翊垂下头,沉声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却没想到这件事会以这种方式揭开。” 程翊知道他无法给曲乐需要的幸福,却也不能再加剧她的苦痛。 所有的仇恨与不甘,只要他一人背负便可。 所有的荆棘与业火,只围绕在他身边便可。 “曲浩留下了一本密码集,是我从遗址带回来的,里面大概有留给你的东西。” 事到如今,程翊也不想再有任何保留,接下来的行动该如何,让曲乐自行决定。 曲乐身躯一颤,眼睛瞬间蒙上一层雾。 父亲的……遗物吗? 程翊继续开口:“但是我要警告你,接下来与rex的交锋,会是你前所未见的。” 曲乐攥拳的手微微用力,深重地点了下头。 难以预料的残酷与血腥,将人逼到绝境的阴谋诡计,亦或是突如其来的死亡。 那是真正的战场。 “无论你有任何需要,”白曜拿起桌边的打火机,两指用力,顺着一条完美的流线划到程翊面前,“白青会都会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当”地一声。 程翊将烟盒竖在那条流线的末端,挡住了滑行过来的打火机。 他抬起眼,锐利的目光迎上白曜,语气不算友好:“我的事情用不着你帮忙。” 白曜凤眸微眯,眼底尽是不悦,“你这意思就是看不起我了?” 程翊没有回应,但面色又沉下两分,身上的威压开始不受控地逸出。 白曜自然也不会服气。 二人在一方空间中对视着,一触即发的爆炸气息从空气中弥散开来。 两个男人半分不肯退让,两股强大到压迫神经的气压在空气中掀起,狂妄与邪肆的碰撞,就在这几秒之内愈演愈烈。 陆浅和曲乐瞬间觉得事情不对,再放任这俩人这么下去,指不定要遭什么事。 陆浅连忙挡在程翊眼前,掰过他冷酷至极的脸,拦住他和白曜对视的视线。 她抵在程翊的额头上,温柔地环住他的脖子,“你昨晚也睡得也有些少,等下再去睡会吧?” 程翊看着陆浅眼底的担心,本来阴沉的眉目也跟着逐渐舒展开来,他抬手搂住陆浅的腰,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在你身边,睡这些时间足够了。” 程翊的话听得陆浅面上一红,她轻轻咬了下嘴唇,大眼睛即刻泛起水光。 见到陆浅的反应,程翊眼底立马染上一层深沉的墨色,大手扣住她的脑后,棱角分明的唇就朝着那张轻咬着的嫣红小嘴贴去。 “唔……” 陆浅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出两声嘤咛,忽闪着眼睛,一脸震惊地望向程翊。 曲乐见状也连忙窜到白曜身边,抬手摘下他的眼镜,在他的眉心和鼻梁上轻轻按压着。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白曜的眼神当即沉了下去,刚刚同程翊较量的戾气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垂眸看向曲乐,唇角眉峰尽是温柔,“不累。” 曲乐被白曜盯得脸热,握着眼镜的手不自觉地抓紧,娇羞地低下头。 “不累……就好……” 陆浅奋力推开程翊,在他怀里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热吻结束,但程翊那双满含侵略性的眼睛仍旧没有收敛,反而眼底的火越烧越滚。 “……” 陆浅被他看得更加脸热,娇嗔地埋怨道:“你干嘛呀……” “没良心的小东西,”程翊的大手在陆浅的细腰上狠狠揉搓了两把,“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还问我干什么?” “……” 她这不是为了让他冷静点么…… 不过还好,屋内的气压确实在两个女人的努力下降了下来。 程翊抱着陆浅,沉声开口问向白曜:“你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我不是为了报你的仇,”白曜一把揽上曲乐的腰,将她牢牢叩在怀里,情意满满地望向她,“我是在报我女人的仇。” 白曜抬手捋过曲乐散落的发丝,一双凤眸满含深情,他勾唇柔柔一笑,眼中又有些吃疼的光闪过。 “无论是谁,伤了你,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在白曜这句话说完后,似乎时间都跟着陷入停滞,曲乐仰起脸,愣怔了一秒。 接着,她似是释怀般地轻笑了下。 虽然没有亲人,但她仍旧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即便命运如此捉弄,她丢失的爱与痴愿仍旧在这个男人身上顽强生长。 失去的终会回到身旁,孩子啊别怕时光漫长。 曲乐抬起手,轻拂过白曜的脸,语气温柔而坚定:“我要回塔维亚,去破译我父亲留下的密码。” 白曜嘴角的笑更温柔了些,“我陪你。” 第218章 哑巴司令 曲乐对着白曜轻轻一笑,擦拭了下他的眼镜,帮他重新架回鼻梁。 白曜无奈地哼笑一声,低头在曲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拿你没办法。” 他转脸看向程翊,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除了帮曲乐报仇以外,我也有不得不掺和这件事的理由。” 白曜将曲乐的电脑转向程翊的方向,屈起修长的指节,敲击在屏幕上。 “rex在已经开始在白青会的地盘上搞起了事情。” 曲乐补充道:“而且东欧方拒绝与白青会和谈,赤枭最近几天一直在外面跑这个事。除了rex的势力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他们敢正面硬刚白青会。” 陆浅听到曲乐的陈词,表情瞬间紧绷起来。 “最近塔维亚的势力扩张也受到了阻碍,代维公爵撤除了中欧部分对塔维亚的武装支持,态度也回归中立,煌和烁这段时间都在处理这个事情。” 曲乐沉叹一口:“看来这都是rex的手笔了。” “既然如此。” 程翊拧拧手腕,冰冷的傲寒气息从他身上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来。 “即刻准备派兵和各势力……” 陆浅似是想到了什么,紧盯屏幕,正色打断程翊的话:“不行,不能妄动。” 几人齐齐被陆浅的说辞惊了下。 程翊茫然地看向陆浅,似在等待她的解释。 陆浅垂着头,没有回应几人的困惑,而是继续低声喃喃:“天下以声畏秦,必东合于周。” 那声音不大,是陆浅说给自己听的,但是在这安静的书房中,其余的人还是听得真切。 程翊和曲乐对视一眼,互相更加迷茫地摇了摇头。 陆浅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天下欲罢秦,故劝王攻周。” 一声低沉温润的声音,突然从木桌另一侧响起。 三人齐齐抬头望向白曜的方向。 白曜屈指抵在下颌处,锐利的眼光直恰打在陆浅身上。 陆浅见到白曜沉稳的目光,眼中的惊讶掺上了一丝喜悦。 “为王之国计者,不攻周。” 白曜抬手轻推推眼镜,一双挑眼半阖起来,富有磁性的低笑从薄唇中吐出。 他用半挑衅的眼光望向明显有些愣的程翊,开口是傲慢的语气:“你这个女人,比你强多了。” “……” 程翊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被白曜这个贱人羞辱了一句,脸上立马黑了两个度。 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女人,跟白曜像知己一样打哑迷,程翊内心的不爽更是攀上了一个顶点。 让他张嘴问吧,他还不好意思。 曲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陆浅,又看了看白曜。 “什么意思啊?” 陆浅直起身来,靠在木桌旁,双手环胸,语气凝重。 “意思就是,rex想让我们自掘坟墓,把世界版图上的势力得罪个遍,接着,他就会趁机朝着各首领抛出橄榄枝。” 曲乐更加茫然:“可是亚欧方面最大的两个帮派已经联手,为什么其余组织还会选择投诚rex呢?” 陆浅回道:“这不是他们选不选择的问题,塔维亚和白青会如果想镇压动荡,内外部必然会削弱势力。 而且对他们来说,保住自己是一方面,但恨不得看着其他势力死也是一方面。 在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下,你说他们会选择持续施压的阵营,还是选择一个看似接纳他们的阵营?” 曲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曜开口补充道:“其余势力何尝不知rex不是真心的,可是如果白青会和塔维亚现在发战,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投诚。” 程翊的神情逐渐晦暗,呼吸也沉下两分,“那我们只能看着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吗?” “当然不能。” 陆浅斩钉截铁地回道。 她支起身子,慢慢踱步到木桌正中。 “啪”地一声,双手重重拍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 “两位当家。” 她的目光在木桌的两侧主位上横扫而过。 “你们信不信我?” 程翊被陆浅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有些懵,但缓过两秒钟后,没有半点犹豫地答道:“自然。” 他的女人,他自然信。 陆浅看着程翊深沉的目光,轻柔一笑,眼底有喜悦与爱意闪过。 她转而面向白曜,挑挑眉毛,正色问道:“白当家?” 白曜对上陆浅坚毅的目光,不由得轻笑一声,这女人他果然没看错。 “悉听尊便。” “那好。” 陆浅猛地一拍手,脸上露出极其满意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需要两位当家为我提供先下所有可用的势力清单。” 陆浅走到桌子另一侧,在一摞文件中抽出一沓白纸,落笔,廖廖数字,走笔龙蛇。 她一面写,一面朝着所有人交待道。 “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有这么几个。” “曲浩留下的密码需要破译,”陆浅抬起笔,朝曲乐点点,“乐乐,你回到实验室后,其余所有事都不要插手,专心破译密码,我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这份密报对我们是否有用。” 曲乐轻嗯一声,郑重地点点头。 “打仗的事我不懂,”陆浅敲敲自己的脑袋,“我只会分析局势,但是理论不能与实战割裂,所以……” 她扭脸看向白曜,“白当家,我需要你的军事头脑和铁腕,帮我一起分析下一步计划。” 白曜半垂着眼,抬手推起眼镜,轻点点头。 陆浅得到肯定的答复,眉头慢慢展开,露出一抹舒然的笑。 她转脸抽出一张新纸,在上面郑重地写上几个字,推到程翊面前。 “你的任务最重要,也最困难。” 程翊打眼看去,娟秀中带着韧劲的字体跃然纸上,意气风发的四个大字: “暗度陈仓” 程翊抬眼,对上陆浅的眼光。 “从今天开始,你要想办法在不破坏合盟的情况下,把版图动乱压制下去。” “但是你的所有命令都要经由别人的手发出,也就是军权需要播散开来。” 陆浅嘴角勾起,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语调是调皮的上扬。 “要委屈我的程当家当一段时间的哑巴司令了~” 第219章 生个孩子 陆浅话音落下,满屋陷入寂静无声。 程翊依旧是那副懒散惯了的模样,桀骜刻骨的面容逐渐染上深沉缠绵的颜色。 金棕色的光芒闪烁在那双狭长的眼眸当中,看向陆浅的眼神满含着痴念。 他对面前的女人,是甘愿沉沦的。 “小东西,”程翊开口,带着笑意,“你可真是会难为我。” 陆浅笑着,没有回应。 她知道,她的男人一定能做到。 他从不让人失望。 陆浅收回与程翊缠绵的眼光,放松地长吁一气。 “好了,你们查到的事情交代完了,”陆浅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向曲乐,“我再来跟你们交代一下从洛川那得来的消息吧。” 白曜听到这个名字,嘴角一抽,眼睛缓眨两下,强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欲望。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个名字。 曲乐自然是看见了白曜的表情,她扭过脸去,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嘴唇,生怕自己再看白曜两眼,憋不住笑出声来。 “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陆浅伸出一根手指,在曲乐面前摆摆,“塔维亚有rex埋下的眼线,而且现在完全不能确定是谁。 我让程翊保持低调,也是想试试看,那个隐藏的间谍会不会忍不住自己露出马脚。” 曲乐听到这话倒是没什么波澜,似乎在她意料之中。 “其次,巴洛先生还活着,但是被rex囚禁了起来,我们不确定他会不会对老先生下手,所以我们的计划还要把他的安危涵盖进去。” “再其次,rex派去杀洛川的人没有得手,但我和程翊一致认为他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所以我们仍旧需要保护洛川的安全。” 陆浅说完,曲乐偷偷朝旁边瞄了白曜一眼,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上,表情仍旧不太愉快。 她挪蹭着朝白曜贴过去,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侧腰上,仰起脸,一双狐狸眼朝着他眨巴来眨巴去。 白曜扫过曲乐谄媚的脸,脸上的寒冰逐渐融化,一副无奈样地哼笑了声,“狡猾的小狐狸。” 没办法,他就是吃这套。 曲乐看着白曜柔和下来的脸,扯起一个灿烂的笑,“你不就是喜欢我这样吗?” 一身野骨,终究不敌柔情。 曲乐看着白曜写满爱意的脸,有些困惑地开口:“你真的要跟我回意大利吗?” 白曜和程翊这么针锋相对,俩人要是真的每天凑在一起,还能有好吗? 白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凤眸一挑,射出审视的目光,“那个密码都不知道要破译多久,你打算憋死我吗?” “……” 曲乐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看着白曜的目光也开始躲闪,这男人说话怎么半点不分场合的? 曲乐又仔细一想……白曜这人说话做事本来就不分场合。 程翊把玩着手中的烟盒,鹰眸一眯,轻描淡写地开口:“你要去我的地盘,都不问我同不同意?” 淡淡的语气,其中却是十足的挑衅,这个塔维亚的主人,明显是不欢迎白曜这个客。 白曜搂紧了曲乐,冷硬的唇角一勾,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 “我白曜去哪,从不用征求别人的同意。” 两个女人又是同时默默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俩人又来了! 他俩到底能不能和平待在一起超过十分钟? 屋内气压越变越低,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之处似乎都能听到哔啵的响。 “哦对!” 陆浅猛然一拍手,惊呼一声,打断了屋内差点就要爆开的交锋。 “唐哥被隋家人抓走了,我们要回塔维亚的话是不是得先把他捞出来啊?” “啊?唐哥被抓走了?” 曲乐闻言,一下子从娇羞的状态下清醒过来,讶异得惊掉下巴。 陆浅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样,“抓他回去相亲嘛,一落地就被逮捕了。” “也难怪,谁叫他是隋家独苗呢,隋老爷子想抱重孙子都想疯了,”曲乐抿起嘴,脸上扭曲的弧度有些夸张,“但是话说回来,我们怎么捞啊?” 说白了这还是人家的家务事,总不能一大帮人冲到隋家去把隋唐强行带出来吧? 尤其是人家隋老爷子都已经年过古稀,他只是想抱个重孙,他有什么错! 陆浅意味深长地和程翊对视了一眼。 “我和程翊合计了一下,想把隋唐救出来,怕是只有一个办法。” 曲乐眨眨眼,“啥?” 陆浅亮起微笑,语气平和:“让他赶紧生个孩子。” “???” 陆浅的话一入耳,曲乐的表情瞬间复杂到抽搐,这叫哪门子的办法? 而且这特么孩子是说生就生的吗? 又不是种大白菜。 “那怎么办嘛,”陆浅无奈地一摊手,“总不能真去隋家抢人吧?隋爷爷年纪都那么大了,别再气出个好歹来。” “况且他在隋家过得也挺安全的,又不用我们生死救援。” “也是,”曲乐认同地点点头,“那还是让他生个孩子吧。” (隋唐os:不是,我说,你们这就不管我了?) 陆浅靠在程翊身边,双手轻轻环上程翊的肩膀,一副安抚讨好的模样。 “所以我和程翊想着,让唐哥留在大陆也好,这样大陆有什么动向的话,还能及时有人接应。” 她是真怕程翊再哪里气不顺,还是趁暴君没发作之前赶紧先捋捋毛。 曲乐佁儗着点点头,“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意大利?” 程翊环上陆浅的腰,将她整个人揽到自己腿上。 接着冷厉地挑了下眉,“越快越好。” 曲乐闻言,仰起脸,一脸期待地看向白曜,“白曜,咱们把阿春也带去意大利好不好?” 这对小情侣刚热恋一个月,就一直在过聚少离多的日子,如果祁煌回了意大利,还要异国,曲乐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话说回来,看着祁煌和竹下春谈恋爱的样子,曲乐整个人都在冒爱心泡泡。 太纯爱了,太纯洁了,风格跟身边这个变态完全不一样。 白曜是不知道曲乐在心里怎么编排他的,满眼只能看到怀里的小女人费劲巴力地朝他示好。 他笑着在曲乐的嘴角落下一吻,宠溺地开口:“都听你的。” 第220章 别样的味道 意大利,米兰。 东一区,九月二十日,时间9:00。 临近十月,米兰的色彩正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穿越过干燥炎热的地中海夏季,秋季的潮湿云层终于将这个城市变得温柔了些。 机舱休息室中。 陆浅靠坐在窗边,等待私人飞机落地。 米兰的颜色已经和她记忆当中的大不相同,满街的银杏,浅绿色的叶子已然枯黄,松树的绿色也由深转淡,天际线上都是红黄交织的色彩。 这座城市本来就足够梦幻,秋色又为它添上一层旖旎。 陆浅默默看着远处的色彩,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在看什么?” 程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近到快在陆浅的脑袋里炸开。 陆浅痒得缩起脖子,把脸颊朝着肩膀凑去,但是还没等贴到,就先碰上了一片滚烫的皮肤,那皮肤上还带着些新鲜的胡茬,搔得她更痒。 程翊埋在她的颈间轻轻蹭悠着,那亲昵的模样,活像一只大金毛。 陆浅被他蹭得发出几声咯咯的笑,抬手指向窗外,“就是想起了两个月前,我第一次来这的时候,那时候景色还不像现在这样。” 程翊扬起头来,下颌还在恋恋不舍地蹭着陆浅细嫩的脖颈。 他看向窗外,他在这片停机坪上来来回回降落过无数次,春夏秋冬、清晨日暮。 但他似乎从未在意过眼前这片悠闲而利落的景色。 他的世界里似乎总是缺上那样一抹色彩,从而让他陷入无尽的黑白。 直到陆浅的出现,与她有关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才开始变得鲜艳明朗。 程翊歪唇一笑,勾过陆浅小巧的下巴,在她柔嫩的唇瓣上落下一吻,张口的音调低沉又饱含情意。 “没你好看。” 陆浅闪烁着大眼睛,娇羞地看向程翊,神情也有些无奈。 “你觉不觉得这段对话以前发生过?” 陆浅记得,好像当初去德国参加晚宴的飞机上,也是这样一段对话。 “有吗?大概是我说过吧,”程翊狭长的眼眸笑到眯起,眼神沉沉地打在陆浅泛红的小脸上,“毕竟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不如你好看。” 陆浅眼底的羞涩更甚,连耳朵都泛起娇媚的粉。 “程当家,你现在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她嗔怪着,语气里却尽是甜蜜。 程翊歪过脸,笑着觑起一双鹰眸,声音沉得不行:“小东西,我怎么觉得你叫我程当家有股别样的味道呢?” 他的声调像是低吼,那叫一个百转千回、撩人心弦。 陆浅瞬间感觉事情不太对,这男人好像来了些不合时宜的“兴趣”。 她连忙转身,抬手抵住程翊的胸膛,纤指抵在他的唇边,将他马上要凑上来的炙热唇瓣推开半分。 “哎哎,马上到米兰了,你别闹。” 程翊倒是不客气,反手握住陆浅细嫩的小手,唇瓣在她柔软滑腻的手心里来回轻蹭,不时啃咬一口。 “让他们等着。” 他的声音沉得发砂。 陆浅的脑袋差点嗡地炸开,这这这,她听说过男人早上是很容易起欲望,但是这未免也太过了吧?她可是什么都没干啊。 而且这飞机上可不止塔维亚的人,还有白青会的人呢,他能不能收敛一点?! 陆浅奋力捂上程翊不老实的嘴,把他又推开一个身位。 “你冷静点!等回去再说不行吗!” 不过这句话一脱口,陆浅就开始后悔,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呢吗? 她让程翊回去再说,程翊真的能回去立马就说…… 程翊喉结一滚,咽下一口口水,目光里的侵略性又加深了几分。 “这可是你说的。” “……” 陆浅无语了,为什么说过的话不能撤回再编辑。 程翊看陆浅不答,语气立刻染上几分不满:“你要是敢耍赖,我就在这把你办了。” 陆浅柳眉一拧,“……我说的,我说的,没想耍赖。” “当当。” 休息仓的门被敲响,祁煌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当家,飞机马上落地。” 程翊回道:“知道了,下去吧。” 程翊打发走了祁煌,但是整个人却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陆浅上下打量了一眼衣衫不整的程翊,开口问道:“你还不起来换衣服?” 程翊听罢,不光没有起身的趋势,还把他健硕的身躯又压在陆浅肩上两分。 “咳……” 陆浅被他压出一声闷咳,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壮得跟头牛一样,就这么往她身上压。 “你要干嘛呀?”陆浅有些埋怨。 “我累了,你给我换。”程翊回得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身上背着什么了不得的功劳。 陆浅一脸黑线,“你累什么了?” 程翊耍赖样地解释道:“作为一个男人,忍耐是很累的。” “……”她彻底败了,败得一塌糊涂,“等着。” 陆浅挣扎开程翊的怀抱,小跑着窜到衣柜前,三下五除二给他挑出一套得体的衣服。 “你今天要打领带吗?” 她翻腾着衣橱里的配饰,头也没回地开口询问。 程翊歪坐在沙发上,随手捋过有些杂乱的发丝,认真地注视着陆浅的背影,并没有听到陆浅的问话。 “哎,问你话呢,”陆浅抓起三条领带,转过身来,“你今天要打领带吗?” 她一回身,便迎上程翊懒散的目光。 那目光看得她有些心痒,程翊的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她的心跳却莫名加速。 陆浅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像一对新婚夫妻,私密又粘腻。 程翊的脑袋里也在想,他一向冷淡孤独的生活里,关于另一个人的味道和痕迹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蔓延浸染到骨子里,再也无法分开。 “你定。” 他薄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同时嘴角的笑意也跟着邪气地绽开,那双眼睛的诱惑便再度加深。 陆浅的脸唰地涨红,她攥紧了手中的领带,指尖紧张地抠紧丝质领带的纹路中。 “那……”她慌乱地转过头去,“那就……不系了吧……” 第221章 寄人篱下 陆浅走出休息仓的门,白曜和曲乐已经在厅内等候。 曲乐不耐烦地扫一眼二人,“你们两个可真慢,飞机都停稳了。” 曲乐又恢复成她之前的穿衣风格,一条纯黑修身裤,一件不规则剪裁的吊带,满头长发扎成干练的高马尾,又酷又飒。 她拒绝在塔维亚的人面前大摇大摆地穿裙子,那样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虽然白曜喜欢曲乐穿裙子,但也拿她没办法。 “……你少挖苦我,”陆浅白曲乐一眼,“你等下次轮到你的。” “……” 曲乐悻悻地抿起嘴,她忘了,她现在也不是孤家寡人,不比以前能随意调戏陆浅。 陆浅眼光一挪,看到曲乐身后坐着的白曜,一身黑色休闲衫,衬得他白皙的脸颊更加妖艳,精壮的身材在衬衫的勾勒下有一种颓丧的矜贵感,活脱脱一个病弱贵公子。 陆浅轻声笑笑,“很少见白当家穿这种风格啊~” 这明显是配着曲乐的一身穿的么,两人靠在一起,都是冷白的皮肤、纯黑的衣饰,简直不要太配。 白曜轻推推眼镜,低笑一声,“尝试一下新风格。” 曲乐的目光扫过陆浅身边的程翊,贱兮兮地努努嘴,“哥,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骚包?” 一件暗红到发黑的的衬衫,没有配领带,胸前的口袋里塞了一条撞色的丝巾,领口处松松垮垮地放开三颗扣子,衣襟就这样随意地搭着,露出胸前一小方蜜色的肌肉,从凌厉的喉结一路展示到标致的锁骨,好身材呼之欲出。 纯白色的西裤打开整体颜色的碰撞,程翊的野性诱惑在这种色彩的跳跃下一览无遗。 他本就不受礼教束缚,与生俱来的邪妄与危险,在这不羁的着装下更显得淋漓尽致。 “陆浅选的。” 程翊淡淡回道,抬手将碎发随意拢到脑后,露额的发型又为他整个人添上一抹智性色彩。 “骚包吗?”陆浅眨巴眨巴眼,看向程翊,又看看曲乐,“我觉得还好呀。” 她转过身去,将程翊胸前的纽扣多扣上一枚,接着满意地拍了拍程翊的胸膛。 “多好看。” 曲乐轻咂两下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看确实是好看,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她这个老哥是绝不会这么穿衣服的。 “当家!” 竹下春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三两步奔到白曜眼前。 “米兰好漂亮啊!” 陆浅看着竹下春欢脱的样子,脸上不禁洋溢笑容,确实还是个小孩。 程翊伸手揽过陆浅的腰肢,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走吧。” 陆浅和曲乐识趣地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尽量让他们之间能隔多远就隔多远。 几人走出机舱,塔维亚的侍从已经在停机坪上等待。 “当家。” 一众人毕恭毕敬地朝着程翊的方向齐鞠一躬。 领头的侍者率先起身,“当家,凡妮莎大人正在总部处理公事,不能面接,望您恕罪。” 程翊摆摆手,“无妨。” 一众侍者起身看到一旁搂着曲乐的白曜,全都吓得一惊,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不该打招呼啊?打了招呼程翊会不会生气?不打招呼白曜会不会生气?这个工怎么好像越来越难打了? 领头硬着头皮朝程翊建议道:“当家……不如先……移步车里。” 陆浅觉得再在这僵持下去,这帮手下怕是要以头抢地。 她亲昵地挽上程翊的胳膊,朝他柔柔一笑,“走吧。” 程翊没有多作言语,顺着陆浅拉扯的方向,径直走开。 手下们这才算是松一口气。 接着,他们互相不解地对视上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扫描仪一般的几双眼睛,把跟在程翊身边的陆浅来来回回审视了个遍。 他们怎么觉得,当家身边这个女人……有种把他拿捏住的感觉? 领头赶紧晃晃脑袋,奋力把这个危险且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 他两步走上前去,站定到白曜面前,轻轻俯身,“白当家,也请。” 白曜点头示意,接着揽过曲乐的纤腰,随着程翊之后离开。 曲乐歪过脸去,想看看白曜的反应。 白曜横眉冷挑,对上曲乐探寻的目光,饶有兴味地问道:“怎么了?” 曲乐笑着眯起眼,“被塔维亚的人叫当家是什么感觉?” “还能有什么感觉,小没良心的,”白曜抬手亲昵地刮了下曲乐的鼻头,“我现在可是为了你在寄人篱下呢。” “哪里是寄人篱下了,”曲乐笑得更加开怀,抬手环上白曜的细腰,在他的胸膛上蹭来蹭去,“这里是我的地盘,有我罩着你嘛~” 白曜喜欢看曲乐这副讨好的模样。 他轻推推眼镜,揽着曲乐的手大力一搂,几乎是把她整个人抱起来的力道。 “比起罩着我,我倒是更希望你能满足我。” 曲乐闻言,俏脸通红,只好缩起脖子一声不吭地朝前走。 把两尊大佛送走后,领头有些迟疑地看向站在原地的祁煌,还有……挂在他身上的竹下春。 “煌大人……您……” “把两位当家送回公馆,记得提前叫公馆里的人准备迎接,”祁煌冷脸下令,声音阴沉,“给我留下一辆车,不用跟着。” “是!” 众人一经得令,即刻动身,落实祁煌下达的命令,不敢有半点怠慢。 竹下春挂在祁煌的脖子上,仰起头,一脸痴迷地看着祁煌的侧脸,“祁哥~你好帅,我好喜欢。” 祁煌抬手揉揉竹下春暄软的短发,低头在她的头顶亲昵地落下一个吻。 “你不是没来过米兰吗,等下带你出去玩去。” 竹下春笑的一脸灿烂,两颗小虎牙从唇边龇出,像一只幼猫一样缩在祁煌颈窝里蹭,手还在他的腹肌上摸来摸去,不放过每个揩油的机会。 “我就知道~祁哥最好了。” “咳……” 听到竹下春的撒娇,祁煌的冷脸一秒破功,闷咳一声,耳根瞬间染上不明不白的红。 他拘谨地挠挠脖颈,眼神飘忽着,不敢看这个挂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小姑娘。 “你喜欢……就好。” 第222章 我想要 坐在车里,陆浅乖巧地被程翊揽着,眼睛滴溜转地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她伸出手敲敲窗,有些埋怨地说道:“你之前还答应过我带我去看米兰大教堂的。” 程翊懒懒地扯起嘴角,轻笑着点点头,“嗯。” “嗯什么嗯,”陆浅嗔怪地剜了他一眼,“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程翊挑眉,一副莫名的笑脸看着陆浅,“我要是说不算数呢?” 陆浅张牙舞爪地指了指窗外,“那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程翊听到这话,不自觉抬了抬眉,狭长的眼眸睁大几分,放在陆浅细软腰肢上的手威胁式地紧了紧力道,将她一把抱坐到自己腿上。 报警抓他?这小女人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你去报吧,看看哪个警局敢来抓我。” 他开口,声音轻佻又戏谑。 陆浅怎么会不知道,警察对这个男人来说压根构不成半点威胁,她只是随口开句玩笑罢了。 陆浅跨坐在程翊腿上,看着他慵懒的神情,不禁笑出声来。 银铃般的笑音在耳边响起,程翊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曲,两人就这么相视而笑,气氛暧昧又温暖。 陆浅笑够了,她抬手戳了戳程翊的坚实的胸肌。 “那如果我是那个警察呢?” 程翊微眯起眼,狭长眼眸中的愉悦之色溢于言表,“那我只能束手就擒了。” 后座的气氛倒是一片祥和,前面开车的司机可就没有那么安稳了。 他偷偷瞟了几眼车内的后视镜,也不敢仔细看,只敢粗略地一扫程翊的表情。 这种气氛和对话,他死也没想到,能在程翊身上见到。 以至于他现在有种亲眼见阎王的逼仄感,在这种莫名安稳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气氛下工作,比以前还紧张百倍。 车行一路,一小时后便到达了塔维亚公馆。 凌烁与凡妮莎早在门前等候,远见程翊的车过来,就已经开始鞠躬示意。 “当家,请。” 凌烁为程翊拉开车门,恭敬请出。 “当家,”凡妮莎朝着程翊款款行礼,“塔维亚最近事务繁多,没有面迎,还望当家赎罪。” 程翊低应一声,没有过多回答。 他何尝不知最近事务繁多,毕竟已经在和英国那边打拉锯战。 “凡妮莎,我的房间和实验室收拾好了吗?” 曲乐咬着糖棍从后车走出,直奔凡妮莎而来。 “白当家,久仰大名。” 凡妮莎见到曲乐和白曜并肩走来,朝着白曜倾身示意。 白曜对凡妮莎是没什么兴趣,只是听曲乐说过,塔维亚有位媚骨管家,忠心耿耿,实力超群。 他朝着凡妮莎轻点下头,“幸会。” “当然,”凡妮莎转过脸去,朝曲乐柔媚一笑,“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办砸过?” 陆浅走进这个熟悉的地方,居然有些恍惚。 上次走进这个大门,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也改变了太多人,以至于让她有种梦回的不真实感。 “当家。” 凡妮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陆浅和程翊一同回头看去。 “您是先歇息,还是立刻审查最近两个月的公务?” 程翊垂眸,稍作思索。 “书房打扫出来了吗。” “已经备下。” 程翊平静地点点头,用满意的眼光扫过凡妮莎,“都送到书房去,我现在就看。” “是,”凡妮莎直起鞠躬的腰,朝着陆浅笑道,“当家的房间也整理完毕,陆小姐可以先去稍作歇息……” “不用。” 凡妮莎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吐完,程翊便沉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她跟我一起去书房,等下送把椅子过去。” 听到程翊的话,凡妮莎的笑容稍僵了下,眼神悄咪咪扫过陆浅和程翊,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平时自如且妩媚的神态。 “是,当家请稍候,我马上差人去办。” “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实验室,超酷的我跟你讲。” 曲乐拉着白曜急匆匆地朝着楼上奔去,咋咋呼呼,边跑边喊“让开让开。” 一路上的侍从都被吓得不轻,避之唯恐不及,这俩人,他们撞了谁都得是死路一条啊。 程翊牵过陆浅的手,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我们也上去吧。” 二人携手走向书房,这条路陆浅不算熟悉,毕竟在程翊中毒之前,他从来不让陆浅插手塔维亚的事情,她的活动范围也就只有他们一起住的二层而已。 “当家。” “当家好。” …… 一路上遇到的侍从手下,朝程翊问过好后,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打量向陆浅。 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能在程翊身边留这么久,而且现在程翊处理公事还把她带上了,能出入程翊书房的女人,一直以来只有凡妮莎一个而已。 那些眼光里有惊讶有错愕,当然还有些莫名的敌意和不屑。 不过陆浅不是很在乎,这些人她现在压根不放在眼里,只是一副甜美的笑容,安安静静地跟在程翊身边。 他们的目光再小心,自然也逃不过程翊的眼睛。 他低头看向笑得一脸阳光明媚的陆浅,眼底有些满意神色。 “谁招你讨厌了?我把他处理掉。” 陆浅朝上看去,甩给程翊一个无奈的眼神,“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 看她一眼就要被处理,她是什么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吗? “可怕吗?”程翊轻笑着推开书房门,“我还以为我的用词已经足够收敛。” 陆浅刚走进书房,要找个地方安稳坐下,只觉得胳膊上一阵霸道的力道。 她整个人是被扯到墙上的,慌乱地刚睁开眼,男人那灼热而熟悉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的鼻尖上。 “你别闹……” 看着程翊重欲的眼神,陆浅的脸瞬间爆红,连拒绝都染上了呻吟的意味。 “这里不是你办公的地方么……” 程翊的动作并没有随着陆浅的拒绝而停止,大手逐渐滑进陆浅的衣衫,将她穿戴整齐的衬衫逐渐撩开,滚烫气息的手指在她嫩滑想的皮肤上摩擦游移。 他轻咬着陆浅的耳朵,沙哑地答了一句:“我想要。” 第223章 书房 程翊没等陆浅再开口拒绝,直接低头吻住了她的小嘴。 男人的气息侵略性极强,简直要把陆浅生吞活剥。 他的长吻仍旧叫她招架不了,没过多会,整个人就被他亲得四肢酸软,小腹也酸酸的,一双腿站都站不直,整个人半趴半抱在程翊怀里,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程翊双手一圈,将陆浅直接推到办公桌的方向。 他整个人也顺势压了上去,手圈在她柔软的腰间,用力一带,把她整个人抱上办公桌。 大理石的桌面有些凉,激得陆浅打了个哆嗦,整个人下意识地朝着程翊的胸膛缩去。 程翊低笑一声,“这么迫不及待?” “……” 陆浅羞愤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埋怨地看向程翊。 “你瞎说什么!” 什么叫她迫不及待? 程翊抬手拨开陆浅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低头勾唇一笑,眼中的情欲色彩更浓。 “你不想要?” “……” 陆浅不得不承认,程翊在勾人欲望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天分,从脸到身材、甚至是声音,简直就像行走的春药。 单单一个吻、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沦陷,她本以为自己不是个重欲的人,但是面对程翊,她的自控和冷静简直就像不存在。 程翊俯下身来,将脸贴近陆浅,灼热的鼻息全部打在她脸上,烧得她脸泛红晕。 “小东西,回答我。” 陆浅心口一紧,轻颤两下湿润的眼睫,“回答什么……” “你想要我吗?” 他的声音低哑沉闷,裹着一层沙砾,听得人心口直痒。 陆浅的气息瞬间慌乱,乱的她不能自控。 程翊好像特别喜欢确认这件事情,无论是平时,还是做爱的时候,他总是喜欢问,一遍一遍地问。 陆浅以为这是他的情趣,有时会羞愧得拒绝回答,但是那样会换来程翊更激烈的询问。 直到她哭喊着告诉他,想要。 程翊身上的气息才会趋于平稳。 “嗯?” 程翊低头,埋在陆浅的颈间,在被他吻得发红的地方开始啃咬。 “回答我。” 陆浅猛然回过神来,抬手圈上程翊的后颈,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想要你,只要你。” 程翊整个人愣了一下,缠绵暧昧的动作都跟着停顿了下。 他直起身来,目光沉沉地打在陆浅脸上。 陆浅以为程翊放过她了,刚想松一口气。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他推进桌子里面,身上的衬衫瞬间就报废在鹰爪下。 “啊!” 陆浅惊得叫出声,抬手下意识地挡住裸露的皮肤。 “你你、你干嘛!” 她紧张得小脸通红,扭捏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干你。”低哑的嗓音。 程翊直接又粗俗的话钻进陆浅的耳朵,惹得她耳根一痒,脸上热的快烧着。 “你……稍微冷静点……” 陆浅聊胜于无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推拒着程翊手上的动作。 自从程翊把陆浅找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索求无度,加上最近事务繁多,没有时间亲热,简直要把他逼疯。 “现在冷静,你想让我憋死吗?” 他粗喘着低吼,声音里满是控诉。 “咱们换个……”地方。 陆浅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剩的半句话就被程翊一口吞下。 程翊不会如她的愿的。 他早就想这样…… 他的办公桌又大、高度也正好,陆浅的身子又软又嫩,柔韧性好得不得了,细腻的触感摸起来像颗熟透了的水蜜桃,抱着她在桌子上的话……。 在这种非常规的地方欺负她,程翊只是想想就兴奋得不得了。 陆浅的神智在程翊的爱抚和亲吻下早已飘飘然,身上的衣服也被莫名其妙地除了个精光。 程翊的心倒细,怕桌子凉,还把衬衫脱下来垫在陆浅身下。 不过以小兔子现在浆糊一样的脑袋,是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的。 程翊低叹一声,解开长裤的拉链,将陆浅揽起,贴紧他精壮的身体,喘息道:“我要开始了……” 陆浅咬着唇,不敢言语,只能默默准备好承受。 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木质门板被敲响的音调在这种旖旎迷情的氛围下异常刺耳。 陆浅瞬地就惊醒了过来。 “当家,我奉凡妮莎大人的命令来给您送文件。” 手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浅现在有一种偷情被抓包的绝望感,整个人从脚底板麻到头皮。 再看看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上,她觉得自己现在和人前裸奔没区别。 好事被打断,程翊眼底的杀意怒火腾地就燃起来了。 他转过头去,朝门口一声怒吼:“滚!” 怒意十足的吼声里还包裹着浓重的欲,一听就是索求不满的时候会有的声音。 隔着一道门板,门外的手下似乎都感受到了程翊那能剜人血肉的目光。 还有这色情十足的一声怒吼,他瞬间是又脸红又害怕,连话都没敢说,直接把文件扔下,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门口。 程翊回过身来,更加急切地把陆浅扑倒在桌上。 但是陆浅现在明显半点状态都没有了。 她眼底迷蒙的欲火已经变成了羞愤的眼泪,抬手把已经被程翊撕烂的衣服盖在身上,说什么都要挡住。 程翊现在也半点都不好过,他已经激动得快要爆血管了,因为忍耐,额头上的汗成股流下。 他伸手抚摸过陆浅的腰肢,想重新把她带进状态。 陆浅忽闪着清醒晶亮的眼,一把将程翊推开,不让他碰自己一分一毫。 “你去给我找衣服。” 程翊耍赖一样地想去吻陆浅的唇,“宝贝……我好难受……” “不要。”陆浅拒绝得干脆,还把程翊凑过来的脸一把推开。 “宝宝……” 程翊的语气已经近乎求饶,什么粘腻的称呼都说了个遍。 陆浅别扭地不去看程翊,也不听他调情的话,一句话把他全堵了回去:“我不想做了。” “……” 程翊的胸中欲火和怒火交织,而且他现在这两股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他把拳头攥得咔咔作响,狠捶在桌上,一脸不甘地拿起桌上的通讯电话,咬牙切齿地下令。 “给我女人送套衣服上来。” 第224章 点烟 因为欲望没有得到发泄,程翊看文件的时候都是一副黑脸,黑得像锅底灰。 以至于,正好赶在程翊气头上来复命的凌烁,不明不白地领了一通吼。 凌烁灰溜溜地反手带上书房门,一脸复杂地挠了挠头,他到底哪做错了啊? 陆浅也不想理程翊,又是被手下撞见,又是找人送衣服,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俩人在书房干嘛。 她没脸见人了。 程翊审查完最后一项事务,扫眼看向蜷在沙发椅里,窝成一团的陆浅。 陆浅生气归生气,但是她还是在很好地工作着,把不需要上升到程翊这层的文件和他处理完的,分门别类整理好,整齐地摞在她面前的小桌上,到时候让各负责人直接带走就行。 程翊阴鸷的脸稍微柔和了些。 他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走到陆浅身边,顺势坐下,抱过陆浅放在自己腿上,轻声哄问道:“还生气呢?” 他的语气还没有完全平复,也就是耐着性子在哄。 “没生气。”陆浅闷闷回道,又扭了扭身子,不想看程翊的脸。 程翊剑眉微挑,看向陆浅气鼓鼓的侧脸。 小脾气还挺大? 他强硬地掰过陆浅的下巴,低头就去吻她。 陆浅也没拒绝,只是一双大眼睛有些幽怨地看着程翊,忽闪忽闪的,可怜巴巴。 “怎么这么可怜?” 程翊被她看得心痒,语气也温柔下来。 “他们肯定开始在背后议论我了!” 陆浅说着,脸又有红起来的迹象,声音都颤颤的。 程翊觉得陆浅的反应可爱得有些好笑,他低头,抵在陆浅的额头上,轻笑着回道:“他们不敢。” “他们不敢议论你!”陆浅委屈地瘪起嘴,“又不是不敢议论我……” “他们都不敢。”程翊不以为意地说了句。 陆浅仰头,看向男人的侧脸,不知道该接句什么好。 这男人横行霸道惯了,怕是不会懂她的小心思。 程翊把陆浅抱起,跨坐在他身上,面对面看着她的脸。 “别生气了。” 程翊的话语又柔下两分,抬手搓了搓陆浅的眉心,帮她舒展一番心绪。 两人之间的气氛慢慢变得柔软甜蜜。 陆浅在程翊面前总是败得很快,尤其是在他显露出温柔的时候。 她柔柔地抱上程翊的腰,把脸埋进他滚热的胸膛里,使劲蹭了几下。 程翊抬手揉揉陆浅狂甩的后脑勺,轻笑着问道:“干嘛呢?” 陆浅埋着脸,不清不楚地回道:“发泄。” 程翊嘴角的笑意更大,轻轻捋着陆浅柔软的发丝,细腻顺滑的长发从他粗粝的指间穿过,那种丝丝麻麻的痒是能灼进心里的。 “那让你发泄个够。” 陆浅微怔了下,扬起深埋着的脸,这个角度能看到程翊的下颌线,线条完美到令人发指,喉结不时的滚动让这个画面变得更加性感。 真是个男妖精。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你有微词。” 程翊低头,看向陆浅的眼神中,溢满认真。 “如果他们胆敢……” 程翊的话没说出口,陆浅抢先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唇。 话语被打断, 程翊愣了下,一双眼直盯盯地看向陆浅。 陆浅摇摇头,笑起来,“我说过我要的不是这个。” 她何尝不知道程翊的话外音如何,今天的事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根本不至于让程翊这么认真。 但他想的不是今天,而是以后,是永远。 自然,也不是今天这件简单的事,而是每一件事,所有事。 他绝不允许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他想给她无死角的安全感。 程翊的眼中闪过心疼的吃痛,陆浅的心中有与她的外表不相符的倔强,这股倔强甚至不输于他。 她认定的事也好、人也好,她说值得就是值得,她要去做,就必然会去做。 “为什么不肯让我帮你?” 程翊蹙了蹙眉,语调阴沉。 哪怕一点点,他能帮一点,她就能轻松一点。 陆浅娇俏地抿起嘴,“如果放任你开这个头,你能控制住自己不做到最后吗?” “我……” 程翊感觉他这辈子第一次,产生了无言以对的无力感。 “你要是不想让我继续生气,就不要说了。” 陆浅愤愤地掐起腰,摆出一副真的要生气的模样。 程翊微愣,接着懒散地朝沙发上一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大手在陆浅的小屁股上狠拍了一把,朝着大理石桌挑了挑下巴。 “帮我点颗烟。” 陆浅吃痛地捂住屁股,疼得龇牙。 这男人是真不知道自己手劲多大啊。 陆浅拿过桌子上的烟盒,敲出一颗,递到程翊嘴边。 程翊也不客气,薄唇微启,将烟嘴衔进口中,叼在齿间。 他一脸享受地看着陆浅侍奉他抽烟的模样,眼中的目光侵略性十足,整个人散发的气息也变得更加放肆。 陆浅总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个什么夜总会的头牌……正在讨好她的金主大佬。 这种下流的想法钻进脑子,配着程翊的眼神,让她的脸腾地一下烧红起来,眼圈都跟着热热的。 程翊叼着烟低笑一声,大手一揽,将陆浅圈紧。 “愣着干嘛呢?点上。” 陆浅咬着下唇,稳了稳手上的力道,咔嚓一声,打出打火机的火苗。 冰蓝色的火焰在程翊的脸前跳跃,映衬在他金棕色的眼瞳里,让他的双眸变得更加妖异。 在火焰的催促下,烟气迷蒙攀升,有一股刺激到破罐破摔的味道。 程翊轻吸了几口,烟气从他口中逸出,浓白色的烟雾逐渐笼罩上他的脸,迷乱而妖艳。 陆浅看得有些呆,连手中的火都忘记收。 程翊脸上的满意愈发浓烈,嘴角的笑意更深。 “当家。” 烟刚点着,凡妮莎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陆浅刷地回过神来,赶紧合起打火机,捋了捋脸边的发丝,想从程翊腿上下去。 他俩这副样子总不能让别人看见。 但是程翊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扣住细腰,将她抬离一点的身体重新摁回去。 程翊咬着烟,散漫应道:“进。” 第225章 我的美人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凡妮莎踩着哒哒的高跟鞋走进来,步幅风情万种。 她第一眼看到沙发上姿势暧昧的二人,扫过陆浅手中的打火机,和程翊叼着的烟,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被凡妮莎这么盯着,陆浅心里的羞耻度直接爆表。 程翊又不放她,她只好别过脸去,不看就相当于没有。 程翊平静地扫过凡妮莎,“什么事?” 凡妮莎恭敬回复道:“凌烁刚才汇报的事情,有些需要补充,我替他来向当家禀报。” 凌烁是真被程翊骂怕了,让他再来一趟,还不如直接把他扔雨林里特训。 凌烁也是拉下一张脸,求凡妮莎出马救他。 因为他知道,至少程翊从不会对凡妮莎狠骂。 凡妮莎看到屋内的状态,也有点疑惑,程翊这也不像是暴怒的样啊?凌烁到底在怕什么? “要补充的就这么多,”凡妮莎汇报完毕后,将文件一合,“还请当家示下。” 程翊轻嗯一声:“处理得不错,接下来的事情让凌烁全权负责,不用再请示我了。” 凡妮莎点头应下:“是。” 见凡妮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书房,程翊眉眼一挑,拿下口中的烟,看向她的方向。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凡妮莎露出一个完美标准的微笑,“我命人给陆小姐准备了几身合身的衣物,已经送到当家的卧室了。” 陆浅听到凡妮莎的话,喉头一梗,差点翻白眼。 刚把这事翻篇,怎么又提起来了。 程翊扫过陆浅的表情,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 “知道了,”他抬手朝着凡妮莎一摆,“下去吧。” “是。” 凡妮莎应下后,便抽身出了书房。 凡妮莎走后,陆浅无语地闭上眼,长叹口气。 程翊抬起手,捏了捏陆浅一脸无语表情的小脸。 “想翻白眼就翻吧。” 陆浅小小地白了一眼,不过是对着程翊。 程翊掐过陆浅的下巴,笑着质问:“小没良心的,你白我干什么?” 陆浅也理直气壮:“我白罪魁祸首,有问题吗?” 凡妮莎到底是真禀报公事还是特意来羞辱她,她不想深究,但是程翊的锅是跑不掉的,埋怨他肯定不会错。 程翊宠溺地笑着,“你把她挑起来的火甩到我身上,我会伤心的。”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莫名其妙去跟你的美人儿挑火吧?” 陆浅的话里明显带着醋劲,还朝着程翊甩去一个厌世的眼神。 凡妮莎和程翊的关系有多近,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陆浅两个月就看得很清。 要不然隋唐亲口否决过,陆浅早该认为凡妮莎是程翊的情人。 程翊这王八蛋,真他妈艳福不浅。 “我的美人在我怀里,”程翊亲昵地蹭了蹭陆浅的额头,“她算哪门子?” 陆浅轻啧一声,无奈地撇撇嘴,“你可真绝情,人家好歹跟了你六七年。” “醋劲这么大?”程翊笑得越发性感,饶有兴味地看着陆浅拧巴的小脸,“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把她送到那不勒斯去。” “哎哎哎!你可别给我找事,”陆浅连忙捂上程翊的嘴,“要是因为我,把凡妮莎这种肱股之臣发派了,我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吗?” 暴君配狐狸精,绝了。 “而且我不都跟你交代了吗?” 陆浅抬手愤愤戳了两下程翊的胸膛。 “你最近要当甩手掌柜、哑巴司令,叫人越不把你当回事越好。” “你现在要是为了我,贸然对凡妮莎怎么样,多离心啊,塔维亚内部会动乱的。” “我说的话你全忘了是吧?” 程翊垂眸看着陆浅,默默地听着她的训斥,散漫地点着头。 他不过是喜欢看到陆浅为他吃醋的样子,尤其是喜欢看她“质问”自己的模样。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眼前这个小女人想对他独占、想对他完全拥有。 尤其是陆浅在他面前越来越敢直白地表达,这种培养感情的过程,让程翊享受得欲罢不能。 陆浅一开始只是想质问质问程翊,但是戳着戳着感觉有些上头,这男人……胸肌手感怎么这么好? 又弹手、又软,温度高得出奇,烫得她心里痒痒的。 本来么,陆浅以为自己不是个色女,对肌肉啊、美男什么的不太感兴趣。 但是对着程翊吧,她真是忍不住要咽口水。 “小东西,”程翊懒懒地挑了下眉,眼神打在陆浅压不住的嘴角上,口气戏谑,“我怎么觉得你戳我的感觉不太对呢?” 陆浅瞬间回神,收回戳在程翊胸膛上的手,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程翊半阖下眼,“你要不要把笑脸也收一收?” 陆浅吓得,马上把脸绷住,双手捂嘴。 她暴露得这么彻底吗?! “哈哈哈哈哈——” 程翊看着陆浅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模样,爽朗地大笑起来。 “想摸就摸,”程翊抓过陆浅的手,按到他坚实的腹肌上,“你不摸都浪费了。” 程翊抬手,扣住陆浅的后颈,把她朝着自己揽过几分。 他咬在陆浅的肩窝处,轻舔轻咬着,低声呢喃道:“但是摸出来的火你要负责灭。” “……” 陆浅哽了下,默默咬起嘴唇,忽闪着眼睛看向面前的男妖精。 “你能不能正经点……” “不正经吗?”程翊一脸坦然,倒显得他很无辜一样,“而且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样。” 陆浅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 转而满脸甜蜜地看着程翊,紧紧搂住他的腰,“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程翊的眼神立刻沉了下去,他抬手,勾过陆浅小巧的下巴,嘴角勾着暧昧至极的坏笑。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什么话都对男人说?” 接着程翊没作废话,将她一把捞起,打横抱在怀里。 身体突然腾空,陆浅惊得一把揽上程翊的脖子,扑腾了两下小腿,“哎哎!你干什么!” 程翊慢慢俯身,在她嘴角勾下一吻,亮出一脸倾倒众生的笑。 “当然是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第226章 办事不利 陆浅再度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 柔软的大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程翊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程翊的体力真的太魔鬼了,不出所料的话,他肯定又在处理事情。 陆浅觉得自己仍旧有些昏沉,在大床上翻了个身,抱住程翊的枕头,贪恋了一会上面似有若无的味道。 接着强压下想再赖一阵的心,抻了个大大的懒腰,下床走进卫生间。 陆浅撩起一捧凉水扑在脸上,激得她哆嗦一下,不过刚起床的倦态也瞬间从脸上消失。 她换了身衣服离开房间,顺着楼梯一级一级走上,奔着程翊的书房去。 “滚!” 刚走近书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爆炸般的怒吼。 那声音大的,隔着门都能传出来,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形成经久不散的回音。 接着就是“啪”地两声,什么东西结结实实砸出来、又摔在地上的声音。 陆浅吓得一怔,连脚步都放慢下来。 程翊这是怎么了? 她放轻了脚步,朝着书房门继续走。 书房门开了,凡妮莎逃也似的从里面跑出来,低着头,金色的头发有些乱,看起来十分狼狈,没了平时自信优雅的模样。 她正巧撞上刚走到门口的陆浅,脚步吓得顿住,抬起头看了陆浅一眼。 陆浅看到凡妮莎的脸也是一惊,她娇媚的脸蛋上一道新鲜又明显的红痕,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又好像是什么东西砸的。 这道伤口配上她这张浑然天成的魅惑脸皮,那叫个楚楚可怜。 她意识到陆浅在看她,慌张地捂上脸,踩着高跟鞋飞快地逃离开去。 陆浅看了看凡妮莎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抿抿嘴。 她走上前去,打开书房门的小缝,朝里探了一眼。 程翊正坐在主桌前的椅子上,神色不算好看,嘴里叼着一根烟,也没抽,拿下来又拿上去,眉头越锁越紧。 “怎么了?” 陆浅从门缝里挤进去,悄声问一句。 程翊连陆浅出现在门口都没注意到,听到她的声音,才恍惚抬头,“醒了。” “嗯,”陆浅走到程翊身边,抬手按了按他的眉心,“我醒了看到你不在,就来找你了。” 程翊扯起一个勉强的笑,拉过陆浅揉在他眉心上的小手,放在嘴边轻吻。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陆浅很少见程翊露出这种表情,而且刚刚委屈着跑出去的凡妮莎也暗示着她,这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嘛。 “别这么生气,”陆浅拉过程翊的手,乖巧地坐进程翊怀里,“而且凡妮莎怎么说也是女孩子么……你别对她那么凶。” 看样子,凡妮莎脸上那道伤痕是程翊搞的没跑了。 程翊攥过陆浅的手心,在里面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你听到了?”他语气沉沉。 “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你把她骂出来了,”陆浅抬手把程翊散乱下来的一缕发丝拨弄到脑后,“到底怎么了?” 程翊把嘴埋在陆浅的手心里,含糊不清地答道:“凡妮莎办事不利,我让她去领罚了。” 陆浅眉头一锁,一脸的难以置信。 凡妮莎无论是从外交、军事、侦查、一直到管家,可以说是事无巨细没有拿捏不住的。 跟在程翊身边七年之久,深得人心又忠心不二,如果说凡妮莎是程翊称霸南欧的第二功臣,没人敢说第一。 凡妮莎之所以只是个末等的第五席,是因为她对外身份是塔维亚的管家,不宜张扬。 但实际上塔维亚的很多事务都是经由她手全权处理。 凡妮莎办事不利,这陆浅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那你也不要打人家的脸么,”陆浅抬手搓了搓程翊长了些胡茬的下颌,“我刚才看她跑出去的样子好可怜。” 虽然陆浅说不上喜欢凡妮莎,但是作为女性来说,陆浅还是挺佩服她的。 而且那张脸……打坏了多可惜。 程翊轻佻地一勾唇,朝椅子靠背重重靠下去,懒散地半闭下眼,“小东西,你有这个精力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陆浅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我还不够关心你嘛?” 程翊捏过陆浅的下巴,一脸质问样,“你要是够关心我,还能有心思去看别人?” “额……” 陆浅脸上一抽,她觉得这事不太对,但她又不是很能反驳。 “反正你别生气了么。” 陆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么安安静静靠在程翊身上,捋顺着他的胸口。 程翊看了看陆浅,再看看手里的烟,似乎也没了什么抽的欲望。 他把烟随手扔到烟盒上,大手揽上陆浅的腰,哄问道:“饿了没?” “我倒是还好,”陆浅仰起脸看着他,“你饿不饿?睡得也那么少,我总觉得你这也缺那也缺。” 陆浅知道程翊很强悍,但是毕竟还是个人吧,不吃饭不睡觉,连生命体征都维持不了。 听到陆浅的话,程翊身上散发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搭在陆浅腰上的手也开始收紧。 “我缺不缺,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陆浅瞬间暴汗。 她只是说他缺饭、缺觉、缺营养,又没说这男的不行!他到底激动个什么劲? 陆浅连忙抓上程翊已经准备开始犯罪的手,“不不不,不用你证明,你不缺不缺,什么都不缺。” 程翊低头,在陆浅的脸蛋上重啄一口,甩给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陆浅眼皮瞬间耷拉下一半,为什么每次看程翊这种眼神她都好气好气。 “铃——” 一声铃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小浅!我饿了!我要吃宵夜!!!” 陆浅刚一接通,曲乐超大声喊话就从对面传了过来。 震得陆浅一眯眼睛,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些。 “都在一个公馆,你还非得打个电话?” “我懒得去找你,而且万一你和我哥办好事呢怎么办?” 曲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办个屁。” 陆浅默默翻了个白眼,“口无遮拦”这几个字简直就是为这对兄妹设计的。 “下楼吧,去大厅等着吃饭。” 第227章 门外即地狱 陆浅看着曲乐递给她的菜单,满脸无语。 “你还在这点上菜了?”她甩甩手里的纸,埋怨道。 曲乐双手环胸,靠在墙边散漫地吹着口哨,一脸坦然,“我都好久没吃上你做的饭了,点两道菜怎么了?” 陆浅又粗略地扫过纸上,这里面随便一数都有十几道。 “你吃个夜宵非要吃成满汉全席吗?” 她把纸搓成一团,朝曲乐身上一丢。 “阳春面,爱吃不吃。” 曲乐接住陆浅丢过来的纸团,表情一垮,“小浅!你不能这么对我!” 陆浅不理,曲乐直接追进厨房,继续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好歹给我加点肉啊!” 程翊阴沉着脸,看向被曲乐留在原地的白曜。 “你在这干什么?” 白曜淡淡扫了程翊一眼,口气呛味十足:“吃宵夜。” 曲乐快把陆浅的手艺夸上天了,说她住院的时候得益于陆浅做的饭才能恢复那么好,她离开塔维亚一个多月,什么都不想,就想陆浅那一口饭。 程翊不爽地重喘一口气,撇开脸,他的女人为什么要给这个贱人做饭吃? 白曜也不想看到程翊,他推推眼镜,扭过脸去。 两个男人像门神一样,一边一个靠在厨房门外。 这两张赶得上阎王的冷脸,怕是什么厉鬼都拦得住。 厨房内。 “乐乐,把他俩留在外面没关系吗?” 陆浅一边洗菜一边担心地瞄向门口。 “大不了就是打一架呗,”曲乐倒是宽慰,“又不是没打过。” “……”这话说得好像:大不了就死呗,反正也不想活了。 “安心啦,不用管他俩,”曲乐走到陆浅身后,伸手搭上她的腰,耍赖地说道:“你还是给我做点肉嘛,好不好?” 曲乐虽然不挑食,但是只要有一顿饭不吃肉,在她心目中就和没吃饭一样。 陆浅无奈地撇过脸,“口水鸡,吃不吃?” “吃吃吃!”曲乐闻言,龇个大牙疯狂点头,“嘿嘿,还有别的吗?” 陆浅关掉洗菜的水阀,把准备好煮到面里的青菜放进滤水框。 她蹭蹭手上的水,朝着曲乐脑门狠戳一把,“你还想要什么?” “我最近破译密码很累的,”曲乐撅着嘴,一双狐狸眼可怜地狂眨,“再做一个嘛,求求你~” 陆浅也知道,最近这几个人都很累,不光是这几个,两帮势力手下的人都没有轻松的,而这种紧绷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没回到塔维亚之前,曲乐就已经日夜兼程开始编写解码程序。 程翊看似把手底下势力的决策权分割给塔维亚的其他人,但是该处理的事情一样也没少,同时还要保持低调,难度也比之前高出一大截。 陆浅和白曜研究战局也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还好,他们两个人之间沟通很顺利,毕竟和志趣相投的聪明人打交道,总是很省力。 陆浅轻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朝着冰箱努努下巴,“去翻翻冰箱吧,想吃什么拿出来我给你做。” “好耶!” 曲乐蹦蹦哒哒跑到冰箱门前,一打开冰箱门,就看到了一小碟盖着保鲜膜的糕点。 曲乐看到那一小盘,眼睛里立马闪过喜悦的光芒。 她伸手把碟子拿出,兴奋地亮到陆浅面前,“你看。” 陆浅扭过头去,看见盘子里的糕点,即刻心领神会地笑了下,“瓦妮给你留的?” 曲乐点点头,手上已经开始撕保鲜膜,“瓦妮果然很了解我,知道我晚上肯定会来翻吃的。” 曲乐咬下一口,冰冰凉凉的椰浆糖球,外皮柔韧有嚼劲,油炸过后再冷藏,却一点油腻都没有,瓦妮还特意减少了糖,不像牙买加传统甜食那么齁,是清爽的甜。 她咬下一半,把另一半递到陆浅嘴边,“尝尝,好吃。” 陆浅也没客气,一口吃掉另外一半,嚼在嘴里鼓鼓囊囊,确实好吃。 “两个月不见瓦妮,她好像长高了不少。” “毕竟才十三岁吗,现在好像十四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曲乐一边回答,手上一边继续翻弄着冰箱,“而且我感觉她好像也长开了,越来越漂亮。” 陆浅认可地点点头,“我见过的黑人不多,不过瓦妮确实是很漂亮的那款。” 曲乐终于翻到了自己心仪的食材,眼前一亮,立马抓出来递到陆浅眼前。 “我要吃这个!” 陆浅看着曲乐手里拎着的一整块五花肉,难以置信地咂了咂嘴。 “你大晚上的吃这个?” 曲乐嘴里嚼着糖球,歪歪脑袋,“怎么了?哪里不对?” “你知不知道做五花肉的菜很费时间?” 煎烤烹炸,五花肉想做得好吃,没有一种做法是不费功夫的。 吃个宵夜总不能等两个小时炖肉吧? 曲乐不管那个,她铁了心就要吃这块肉。 她把肉直接往菜板上一扔,开始耍赖:“不行,小浅,今晚不吃这口肉我睡不着。” 陆浅想拒绝,但是又狠不下心,她不禁觉得,她是不是太惯着曲乐了? 她扫视一圈厨房里准备出来的菜,稍作思考。 “肉酱打卤面吃不吃?” “吃吃吃,”曲乐不要脸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快滚,”陆浅嫌弃地推开曲乐凑过来的脸,“别在这给我捣乱。” “不要,我就在这呆着,门外那可是地狱。” 此时,门外。 …… “我看你最近处理公事是有点力不从心了。” 程翊冷声回骂道:“眼睛瞎就好好擦擦眼镜再看。” 白曜鄙夷地轻笑一声,“你有在这跟我嘴硬的时间,不如多读两本书,还能跟陆浅多有点共同语言。” “……” 白曜的话里讽刺意味很浓,让程翊觉得白曜好像在嘲笑他是个文盲一样。 程翊冷着脸扫向站在门另一边的白曜,低声嗤笑,“呵,那我也奉劝你,最好找个机会学学黑客技术,顺便再进修一下数理,要不然曲乐遇到难题的时候,还得去找洛川帮忙。” 他还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生怕白曜听不真切。 “……” 白曜的脸瞬间黑了下去,他本来就讨厌这个名字,从程翊嘴里说出来,更讨厌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门外果然是地狱。 第228章 促膝长谈 陆浅打开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 “麻烦两位当家来端菜吧。” 俩人的表情都不咋样,但是至少没有打起来,陆浅还是蛮宽慰的。 白曜露出一脸和煦的笑,挽起袖子,朝着陆浅点点头。 “辛苦大厨了,这就来。” 程翊的脸狠狠抽了下,白曜在这献什么殷勤?显得他很绅士是吧? 白曜故意无视掉程翊,径直走进厨房。 陆浅扭过脸去,看看一脸不情愿的程翊,假装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不去?不想吃我做的饭吗?” 程翊听到陆浅的话,即刻收回了那副黑脸,朝着陆浅笑笑。 “怎么会。” 饭桌的两侧主位上,各坐着一对男女。 陆浅很识趣地把所有的饭菜都匀成了两份,让这两个男人从同一个盘子里夹菜,怕是真的要打起来。 曲乐吃得塞了满嘴,一边埋头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说的没错吧,陆浅做的饭就是很好吃。” 比起曲乐毫无形象,白曜吃饭的节奏就优雅缓慢了许多。 “陆浅的手艺确实很好,”他夹起一筷头黄瓜丝,慢悠悠塞进嘴里,“刀工也不错。” 陆浅笑着回应:“谢谢夸奖。” 程翊安静地吃着饭,表情平淡。 有人夸他女人他当然高兴,不过如果这人不是白曜的话他会更高兴。 几人安安稳稳地吃完了一顿饭,两个男人也没再互相挑事,这样陆浅已经很满意了,表面和谐,也算和谐。 “白曜我困了。” 曲乐吃得太多,撑得有些晕,靠在白曜身上,一边揉着吃鼓的肚子一边撒娇。 白曜轻轻捋开她脸上的发丝,哄问道:“我抱你回去睡觉?” “不用你抱,”曲乐一面拒绝着,但是环着白曜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蹭得开心,“我自己能走。” 白曜喜欢看曲乐这副撒娇邀宠的模样,和平时在人前的她完全不一样,让他有一种完全拥有她的满足感。 每次看到她这样,白曜都会忍不住想去侵占。 修长的指节在曲乐光洁的脖颈上来回摩擦着,白曜的手法很温柔,也很色情,没一会就把曲乐摸得酸酸麻麻,喘息也开始变重。 曲乐推开白曜,“你别闹。” 白曜笑得妖异,“没闹。” 陆浅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曲乐和白曜腻歪,半阖下眼,淡淡开口:“你俩该办事办事去吧,剩下的我收拾。” “……” 曲乐的脸唰地通红,可算是让陆浅找到机会报复她。 白曜看着曲乐红起来的耳根,更进一步地调戏她:“盛情难却啊。” 曲乐不再作答,她终于也尝到了四面楚歌的滋味。 陆浅望向程翊,“你也上楼去睡吧,等下我都收拾好了就去找你。” 本来这些事情是不用陆浅做的,但是她下午睡了很久,现在的精力极其旺盛,必须干点什么消耗一下。 程翊抱着陆浅的腰,在她白嫩的颈间呢喃:“我陪你。” 陆浅反手揉揉程翊的头发,“我很快就收拾好,你先去。” 本来这些事可能十分钟就能做完,如果程翊在旁边捣乱,就不知道要磨蹭多久。 而且陆浅猜测,程翊下午根本没睡觉,把她哄睡后直接就去处理公务了,她想让他赶紧去休息。 “我很快就收拾好,过一会就上去找你。” 陆浅的语气温柔地商量,像在哄一个不肯自己睡觉的孩子。 程翊埋在她脖颈里,轻轻点了点头,“好。” 把几人都打发走,陆浅终于能安安静静地收拾饭桌。 也有执勤的佣人要上前来帮忙,不过都被陆浅打发走了。 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把脏乱的地方收拾整洁后,就会让陆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踏实感。 那种踏实是别的行为代替不了的,所以即便是有大把大把的佣人可用,她还是习惯性地打扫。 把最后一双筷子扔进烘干机,陆浅看了看干净如新的厨房,满意地扯开一个笑容。 她脱掉身上的围裙,转身准备上楼去找程翊。 她回身,抬眼看向门口,身躯却是一怔。 一个陆浅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她完全没有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那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请问有什么事吗?”陆浅迟疑地开口。 凡妮莎垂眸,她身材本就高挑,美丽的长相极具攻击性,踩着一双气势十足的高跟鞋,看向陆浅的眼神居高临下。 “陆小姐,我能跟你聊聊吗?” 她开口,语气清冷淡漠,不是她平日里留给人的妩媚印象。 陆浅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看她的气势,总不是来聊家常的。 她嘴角朝下一压,淡淡扫了下厨房周围的环境。 “我们换个地方吧。” 花园中的花草又变了个模样,不再是陆浅记忆里的那些。 她路过熟悉的花篱,惊讶地发现角落中种上了一小团白蔷薇花,花朵在逐渐变冷的天气的摧残下已经开始凋零,不过还有许多在顽强生长着。 那是她给瓦妮种下的花,没想到已经开出这么多了。 夜里的风稍微有些凉,吹得陆浅起鸡皮疙瘩,不过还好刚吃了饭,不算冷。 陆浅和凡妮莎一前一后地走着,一直走到花园中的欧式小亭。 亭内的石桌上放着两盏茶,壶嘴还在冷夜中冒着热气。 “请吧。” 凡妮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陆浅淡淡笑了下,原来是早就有备而来。 陆浅走到石桌旁,大大方方地坐下,没有拘谨,也足够开门见山。 “凡妮莎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凡妮莎脸上的表情异样地平和,她坐到陆浅对面,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嘴。 陆浅看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好像真是准备跟她促膝长谈? 凡妮莎的眼神上下扫过陆浅,微笑起来,“陆小姐,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陆浅不太愿意回答凡妮莎这句话,摆出一副懒散的表情,眼睛瞥到一边去。 “哦,是吗?” 第229章 凡妮莎 凡妮莎好似没看到陆浅的态度,仍旧端着手中的茶杯,优雅缓慢地轻抿。 陆浅有些不耐烦,她本来就对凡妮莎没什么兴趣,顶多算是不讨厌而已,自然对跟她面对面喝茶也没什么兴趣。 “凡妮莎小姐,不是你要找我聊吗?” 直到听到陆浅溢于言表的不悦,凡妮莎才默默放下手中的杯子。 “你觉得他很爱你吗?” 陆浅听到凡妮莎的话,眉头不禁蹙了下,“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这句话没头没尾,突如其来,但是陆浅听出其中有些异样的挑拨味道。 从一个女人嘴里听到这句话,还是一个和心爱男人关系很近的女人,想必谁都不能平静。 凡妮莎轻眨两下眼,人种优势的雪白皮肤在月光下晃得人眼晕,那神态与姿势都性感妩媚到极点。 她望向陆浅,表情认真。 “他有亲口承认过他爱你吗?” 陆浅冷着脸,即刻摇摇头,“没有。” 程翊从没对她说过那三个字,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并不是他不想承诺,而是陆浅觉得这几个字的份量太重,至少以现在的她来说,还没办法完全承受。 凡妮莎得到了自己希望的答复,哼笑一声,低下了头,“陆小姐,你作为一个女人,已经很优秀了,但是与程翊相配,完全不够格。” 陆浅强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轻轻抿起唇,“哦,然后呢?” 女人的直觉一向是准到不讲道理的,尤其是在对爱情这方面。 凡妮莎居然直呼程翊的名字,而不是称呼他为当家,这个女人的心思果然不止是当程翊的手下。 而且她配不配得上程翊,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她优不优秀,也不用面前这个女人来评判。 “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他或许是很喜欢你,他放纵着你对他的事情指指点点。” 凡妮莎面色凝重地望向陆浅,“但是我想奉劝你,塔维亚的事情和程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听到这,陆浅算是知道了一些凡妮莎来找她的目的。 她淡淡一笑,眯起大眼睛看向凡妮莎,“所以呢?凡妮莎小姐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插手?” 凡妮莎没有否认,她抬手随意散漫地理着身上的裙子,那自如的姿态真的像个待客的女主人。 “陆小姐有没有资格,我不评判,我想你自己会有定夺。” 陆浅的眼睛不以为意地瞥向一边,懒得去跟凡妮莎较这个劲。 “我听不懂,你直说。” 凡妮莎嘴角一扯,眼光里是不屑的意味,“你是在逃避什么吗?” 陆浅不喜欢打哑迷,尤其是跟凡妮莎这种人打哑迷。 她慢悠悠拿起茶杯,抿上一口,没有回答。 凡妮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细烟,配着打火机一起,推到陆浅眼前。 “抽一颗吗?” 陆浅扫了一眼那烟盒,是程翊常抽的那种,她收回目光,摇摇头,“不抽烟。” 凡妮莎柔柔笑了声,收回烟盒,磕出一颗夹在指间。 “我以前也不抽烟,而且挺讨厌烟味的,别说是抽,闻一闻都会恶心。” 她啪地一下点着火,红唇微启,把烟叼在嘴里。 “但是七年前,我遇到了那么个男人。” 她轻吸两口烟,把烟气长长地吐出去,脸上洋溢着温柔,非常怀念的感觉。 “我以前也是贵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高傲到目中无人。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我的家族在贵族斗争中被连根拔除,所有活着的人都被卖掉,男人被卖进决斗场、成为奴隶,女人们则变成权贵的玩物。” 陆浅搅和着杯里的勺子,垂着眼睛,默默听着凡妮莎的自述。 “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地下赌场。 那时候我的兄弟姐妹都被卖光了、输走了,我日夜听着他们的哀嚎,每个人的哀嚎,煎熬地等待着我黑暗的未来。 直到那天,我被打扮得精致又美丽,只为了能值一个更好的价钱。” “那场赌局很大,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把我带出去的时候,我听说筹码已经加到了三十亿。 而我,就是这场赌局最后的奖品。” “我害怕极了,到这里来赌博的人,所有人,都是魔鬼,无论我落到谁的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三十亿的酬金,无论如何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从我身上讨回来。” “我吓得腿软,根本走不动,被他们拖着拉到赌桌上。 昏黄的灯光照在赌桌上,那个男人就像神一样被镀上一层光斑,他金棕色的眼睛在筹码的闪烁下炫着耀目的光。 我从没见过那样妖异的人,诱人到不像是真实的。” “他对我温柔一笑,告诉我不要怕,过来给他点支烟。 我不敢反抗,强撑着腿软走到他身边。 虽然我没干过点烟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但是他转过头,笑着对我说,我的动作很利索,他缺个点烟的人,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愣住了,他温柔的眼光好像一潭温暖而清澈的湖,把我包裹进去。 想,我当然想。 可是对面可是毫无败绩的赌王,那个男人是没有胜算的。 接着他对我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笑容,又重复问了我一遍,愿不愿意跟他走? 只是那一眼,我就被他彻底俘获。 我点头,愿意,十分愿意。” 凡妮莎碾灭最后一点烟,将口中的烟气变成烟圈一点点吐出去。 “我完全没想到,那个男人完胜,压倒性的、毫无悬念的完胜。 他从赌台上走下来,背对着光,像是从奥林匹斯山上走下的神。 他朝着我伸出手,没有一句话,只是笑得愈发迷人。” 凡妮莎的表情愈发痴迷。 “从那天以后,我便慢慢学会了抽烟。” “不过别的烟我也抽不进去,只有这个牌子的能抽。 我的烟瘾不大,几乎不会随身带烟,于是我就习惯朝他要上两颗,他也从不拒绝。 以至于后来,和他同抽一盒烟似乎变成了习惯。 包括他抽烟的时候,也习惯让我帮他点。” 第230章 够格 “他一直都很挑,没有合他心意的烟,宁可忍着烟瘾也不会抽。 但是他喝酒倒是一点都不挑,什么酒都能喝上一口,酒量也很好,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偶尔会头疼,我总是会为他提前准备好醒酒药……” 陆浅听着凡妮莎越来越絮叨的话,心里不由得开始烦躁起来。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开口打断了凡妮莎继续说下去的话语。 凡妮莎是想显示自己有多么了解程翊吗?比她了解,而且比她照顾得要好。 凡妮莎还没从温暖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就被骤然打断,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 她收回看向花园中景色的目光,打在陆浅身上,嘴角勾起冷笑。 “陆小姐,无论是做程翊的女人,还是做塔维亚的女主人,你都差的远。” 陆浅的脸比刚刚冷,漠然地垂下眼。 凡妮莎的目的果然是这个。 陆浅低着头,沉声回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够格?” “我没有这样说,我也没有想过。” 凡妮莎的话说是否认,但却透着一股隐隐的自豪和从容。 “我承认,两个月程翊第一次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没有把你当回事。 他那样的男人,尝试过的东西够多了,突发奇想想养只猫儿当玩宠,太正常不过。 你也蛮幸运的,能让他产生兴趣,对你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殊荣。” 陆浅听罢,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脸上尽量保持着冷静,紧咬了口后槽牙。 “那为什么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对你没有兴趣呢?” 凡妮莎依旧冷静,并没有被陆浅的回问打乱节奏,“因为我对他来说,不只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 她是程翊的左膀右臂,是程翊攀上南欧顶点的台阶,照程翊那么了解人心的人,他不会不知道凡妮莎对他的心思。 但是他需要这个女人,凡妮莎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何况狡兔死、走狗烹这种事情,也不符合程翊的做事风格。 只要凡妮莎能安稳留在他身边一天,他就绝不会把她赶走。 凡妮莎继续开口:“我没想到他会放纵你到这种地步,让你出入他的书房,帮他处理塔维亚的事情。 可是你无论是能力、势力,根本不足以帮他,包括你的武力,也只会给他拖后腿,发生任何事,你都无力救他。 跟你在一起,也会让他陷入重重险境,他到底是怎么中毒的,不用我多说吧?” 陆浅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程翊中毒的事情在她心里一直是一根刺,虽然所有人都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连程翊也承认是他自己疏忽大意。 但是她仍旧放不下,如果她更强一些,程翊是不是就不会去鬼门关走那一遭。 凡妮莎捏紧人心的手段,不输于程翊。 凡妮莎把陆浅的反应收进眼底,冷笑道:“无论是政治手腕、管家经验、包括对他习惯的了解,你到底知道多少,要我直说吗?” 陆浅淡淡笑了下,轻轻摇摇头,“都不了解。” 凡妮莎看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陆浅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女人果然和两个月前不一样了。 “陆小姐,我都有些佩服你的淡定了。” 陆浅轻挑下眉,凡妮莎这话怎么听也不像在夸她。 “所以你这是想让我自己知难而退咯?” 凡妮莎把玩着手里的烟盒,散漫地答道:“不过我看你对自己没什么自知之明。” “但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肯定不止我一个,”陆浅哼笑着回:“你想当程翊的女人,也不看看他肯不肯接受你。” 凡妮莎听到陆浅近乎羞辱的话,眼神瞬间阴鸷起来。 她没有想到两个月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女孩,现在就能跟她对峙,而且不输半分。 她放下茶杯的力道陡然变重,磕在茶杯盘里,啪地一声。 陆浅看出凡妮莎的不淡定,继续开口:“你说你没有想过当他的女人,也没有想过要当塔维亚的女主人。” “可是如果你那么在意他,那么重视他,怎么可能会不想?你只甘心在他身边当一个管家吗?” 这句话似乎戳进了凡妮莎的心窝里,她碧蓝色的眼底狠狠地激荡了下,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 陆浅轻磕着茶杯的杯沿,笑得坦然,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做他的女人,我确实不够格,而且这点我比你要清楚。 你是贵族教育长大的,我自然是跟你比不了,但是我也有我的能耐,你也比不了。 我才二十岁,等五年后,你再来看我够不够格。” 陆浅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眼睛睁得滴溜圆,眨巴着看向凡妮莎,一股乖巧可爱的味道。 “至于你说他爱不爱我的事情,我跟你们这种奔放热情的外国姑娘不太一样,这几个字的份量太沉重,不是他不肯说,而是我不肯听。 他爱不爱我,我觉得我比你更清楚。” 凡妮莎纤指紧攥起,深呼吸着说出一句:“爱也好,不爱也罢。” 她不再遮掩,从石凳上站起身来,走到陆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满是成功的意味。 “陆小姐,我想劝你一句,塔维亚,只需要一个管家。” 陆浅微怔了下。 她不得不承认,凡妮莎对程翊的了解很深,她对程翊的照顾也很细致入微,她总是会让程翊满意,无论什么方面。 她陆浅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活,她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甚至于连男人,程翊都是她的第一个。 她不会的事情太多太多,也没有办法做到像凡妮莎那样滴水不漏。 但这都不是她放弃的理由,更不是她失落的理由。 如果程翊需要这样一个女人,那她就成为这样的女人。 陆浅收起那副随意冷淡的模样,站起身来。 “那凡妮莎小姐,我也劝你一句。” 她仰起脸,双手环胸,坚毅的目光直直对上比她高出几厘米的凡妮莎。 “程翊,只需要一个女人。” 第231章 我爱你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月光下的亭子里,静默无声。 今夜无云无风,月光凌厉地照下来,没有半点阻拦和遮挡。 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冷到扭曲空气。 凡妮莎首先瞥过眼去,嘴角勾起妩媚的笑,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径直转身离开,留陆浅一个人待在原地。 她相信自己看人是不会错的,她说的这些,迟早有一天会压垮陆浅。 陆浅看着凡妮莎离去的背影,半垂下眼皮,深深地呼吸了两口。 她抬头看向月亮,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也只是个女人,听过另一个女人对自己心爱男人的深情告白,她的心怎么可能平静。 她失落、消极,一种强烈的患得患失感在胸中翻涌。 只不过是几句话,就能让她乱成这样。 陆浅忽然淡淡地笑了下,凡妮莎,你的挑衅果然还是有用的。 “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陆浅这才恍惚地回神,四周望了下。 从公馆正门来的小路上,程翊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陆浅抬起手想搓搓脸,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手指都已经冻僵。 “收拾完桌子,感觉月光挺好的,出来溜达溜达。” 陆浅悄悄瞒下凡妮莎来找她的事情,不过她也知道对于程翊来说,瞒是瞒不住的,她只是想给他一个暗示,叫他不要追问。 程翊迈着长腿走上亭子的台阶,他都不用过多注意,就能看到石桌上的茶盏。 他也顺了陆浅的意思,没有过多询问。 他扯过陆浅的胳膊,把她搂进怀里。 “身上这么凉,要出来怎么不多穿些?” 程翊抓过陆浅冻僵的小手,在掌心里细细揉搓着,语气心疼地埋怨。 陆浅笑着往程翊温暖的怀抱里使劲缩了缩,他身上真的很暖,像火炉,一下子就把她身上的寒意驱散了。 陆浅挣脱出被程翊握着的手,紧紧环上他的腰,似乎她松开一点,眼前这个大活人就会消失掉一样。 她贪婪地感受着程翊身体的每一寸。 这个安心的怀抱,这个男人,还有他的爱,他的一切,她都想要,她必须要。 程翊被她突如其来的、带着明显不安的热情惊了一小下。 他眼眸沉了下,把怀中娇软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些。 他亲昵地捋着陆浅柔软的长发,一下下安抚地拍着,似乎在用这种肢体语言告诉她,他在。 “谁欺负你了?” 程翊温柔宠溺地问了句。 陆浅埋在他胸膛里,爽快地摇摇头。 程翊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安静地抱着她,低头,在她柔软的发上落下轻轻一吻。 大掌在她的背上一下下拍着,像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猫。 陆浅从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仰起头来,眼睛里闪着水光,痴迷地望向男人的脸。 月光打在他脸上,为他凌厉的样貌添上一层柔光,狭长的眼眸也在这种氛围的衬托下,丢失了一些压迫感。 程翊低下头,露出宠溺的笑。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陆浅的心被震颤了下。 她好喜欢,她好爱,她真的不想失去。 她轻柔抬手,抚上这张叫她魂牵梦绕的脸,笑得温柔似水,眼神却无比坚定。 “我爱你。” 轻轻的三个字。 陆浅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朝程翊这么告白,但是此时此刻,她真的无比想说。 程翊的眼睫轻微颤动了下,身子都跟着一僵。 刹那间,他狭长的眼眸睁大了两分,一向淡漠的眼中逐渐闪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晶亮颜色。 在月光的映衬下,他眼底的温柔与暗哑交织着,似乎随时都要溢满出来。 他激动地将陆浅重新揽回怀中,手上越发地用力,一条条青筋都跟着暴起,他恨不得用上全身的力气。 去拥抱、去揉碎,把面前的女人揉进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陆浅被他勒的有些喘不过气,但是她没有挣扎,因为她听到,程翊的心口正在疯狂地跳动着,那热烈到要烧毁一切的节奏,是他对于她最好的回答。 程翊眼中的光与暗交织着,他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去抚平他近乎爆炸的心绪。 甚至连回应都忘了给。 他只是这么忘情地抱着怀里的女人,恨不得将她融进血肉。 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低头伏在陆浅颈间,深情而痴缠地喃喃着:“我也爱你……好爱好爱……” 陆浅没有想到,她的告白还能获得回应。 尤其是从程翊这样的男人嘴里,说出这些话语,给她的冲击力是灭顶的。 她的脑袋嗡地炸开,脸上即刻泛起红晕,全身的血液都朝上冲去。 但是程翊还沉浸在喜悦里,并没有意识到怀里的陆浅已经开始冒烟。 在程翊的轻抚下,陆浅也逐渐回过神来,心里像被倒满蜜糖。 就是这一句告白,就是这一句承诺,她要的就是这个,信的也是这个。 程翊不说,但他做的事情一件不少,每一件都是爱。 她从来没要过这份告白,不仅仅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而是她觉得,对程翊来说,语言过于苍白,他的爱早就像空气一样把她围得密不透风。 她怕冷,他又怕热,但是自从跟她一起睡,程翊的屋里就再也没开过空调。 她经期会肚子疼,程翊就把她的症状记下来去找江栾开药,调理中药是要盯着熬的,但是陆浅每天早上都会喝到温度刚好的药。 她不喜欢中药的苦涩,还偷偷倒过几次。 程翊发现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天天哄着她,看着她喝。 要不是江栾这个口没遮拦的,在实验室问陆浅喝药之后的身体状况,之前的症状有没有改善,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药是程翊去找江栾开的,也是他亲手熬的。 她不挑食,但是食量小也容易吃腻,但又舍不得浪费,每次看她愁眉苦脸地对着剩饭,程翊都会拿过来吃掉,再去让她吃自己想吃的。 …… 两人一直以来生活的世界大不相同,习惯也大相径庭,但是程翊从不会逼她改变什么,而是接受着她、放任着她。 他不光是爱,而且爱的很细致,爱的很小心,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关于她的事情,他从来不敷衍,而恰好,陆浅就是一个细节的人。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她又有什么退缩的理由呢? 她可能确实不够了解程翊,甚至说在碰到程翊之前,她都不够了解自己。 但是这有什么所谓呢,时间会带来一切的。 陆浅想到这,踮起脚尖在程翊的侧脸上轻柔一吻,甜蜜地笑起来。 “谢谢你的爱,我的程当家。” 第232章 载入史册 塔维亚的佣人们一致觉得这一天应该载入史册。 他们这辈子从没见到程翊身上有这么柔和的气息散发出来,虽然他还是一副标志性的冷脸,但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带给人压迫感,以至于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 还是女仆长余光瞟到程翊走过,才大惊失色地拉着所有人行礼,差点就给跪了。 但程翊不光没罚他们,还摆摆手交待女仆长给所有人放半天假,叫她安排好换班。 这一大清早的,女仆长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使劲掐了一把胳膊上的肉,嗯,是疼的。 现在连梦都做的这么真实了吗? 他们是不知道,这一切都得益于楼上卧室里那个还睡得天昏地暗的女人。 “铃————” 一声急促的闹钟声在耳边响起,陆浅从被窝里伸出手,盲眼地摸来摸去。 “啪!”地一下按掉闹钟,那力道大的明显带着些起床气。 她忽忽悠悠从被窝里坐起来,没睡醒,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困得冒泡泡。 身边空荡荡的,程翊不出所料地又消失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程翊躺过的位置,上面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和触感。 程翊昨晚就跟她说过,他要离开意大利几天,西班牙起了些动乱,事发紧急,也很棘手,他不得不去处理,叫她乖乖在家等。 陆浅当然会乖乖的,只是她从没离开过程翊这么久,心里难免会有些空落落。 她抬手揉了揉眼,艰难地睁开,踩着拖鞋就下了床。 一个多月没回来,今天要去帮江栾整理实验室和实验仪器。 他没有助理也没有任何贴身的佣人,他的实验室也从不让人进,估计这一个月空置下来,要收拾个好歹。 陆浅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休闲装,拢起柔软微卷的长发,牢牢地扎了个马尾上去,随手扯过衣柜里挂着的白大褂,就出了门。 一路上的佣人似乎都很开心的样子,朝着她笑着打招呼。 包括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女仆长,今天都笑颜盈盈。 陆浅有些不解,但是无所谓了,大家开心就好。 “醒这么早啊?” 她推开实验室的门,发现江栾已经在里面穿戴整齐,开始整理试管。 江栾正了正护目镜,帮陆浅撩开消毒室的门帘,“睡不着,还不如早点起。” 塔维亚的实验室陆浅没进过,但是各种仪器设备和霍夫曼医院的都差不多,她用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从消毒室出来,陆浅看到实验桌旁立着一个包裹着牛皮纸的相框。 她问向江栾:“这是奈恩的照片吗?” 江栾点点头,指向他面前的一面空白墙壁,“我想挂在这。” “我看可以,”陆浅笑着,认可地点点头,“这个地方能看着你做实验。” 江栾一听这话,脸上悄悄浮上一抹红晕。 陆浅扫过江栾的脸,脸上的笑意加大了些,她利落地撸起袖子,“开始吧,收拾完了,下午我还要去找乐乐和白曜。” 实验室比陆浅想象得要好整理,一个多小时就理好了,最后一件事,两人一起把奈恩的照片挂在了墙上。 陆浅满意地扫了一眼照片里奈恩的笑脸,抬手拍拍江栾的肩,“你在这好好欣赏一会吧,我去找乐乐。” 陆浅推开实验室的门,眼前出现的人却让她脸上的欢快表情急转直下。 凡妮莎刚巧,不偏不倚地路过江栾实验室的门口。 那句话叫什么,冤家路窄。 凡妮莎明显也愣了下,她抬头看了看实验室的招牌,脸上有些不解。 江栾的实验室从不许别人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规矩。 陆浅看出凡妮莎的疑惑,但她懒得管,这女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与她无关。 “滴滴。” 凡妮莎的通讯器突然响起。 陆浅径直走开,没有留给她一个眼角。 很不巧的是,两个人的方向也是一致的。 凡妮莎走在陆浅的身后,打开通讯器,同里面的人交涉:“嗯,嗯,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马上去西班牙。” 陆浅听得真切,西班牙,程翊今天不就是刚飞去西班牙吗,这是故意说给她听呢。 无聊。 陆浅默默加快了脚步,朝着曲乐的实验室走去。 “哎呀你别闹!” 曲乐推开挡在小黑板前的白曜,一脸地不耐烦。 不过任凭她怎么使劲,白曜就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他拿着一枚黑曜色的戒链,脸上的表情铁青铁青的,语气沉闷。 “你回答我,这东西是不是那个小贼给你的?” “……”曲乐蹙了下眉,一脸窘迫,不知道该怎么答。 她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带首饰的习惯,说不是吧,这男人肯定不会信,说是吧,他肯定又没完没了。 所以曲乐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 白曜见曲乐铁了心不答,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冷,一种能降低室温的气势从他身上逐渐逸出。 “回答我。” 曲乐扔掉手中的油漆笔,狠狠跺了跺脚,开始耍赖:“哎呀!你到底要怎么样!” 从白曜昨天到这开始,他就恨不得把实验室每个角落都翻个遍,所有关于洛川的东西他都要问一问。 曲乐真受不了,破罐子破摔算了。 “我想怎么样?”白曜凤眸眯起,眼神立刻危险起来,“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女人留着老相好的东西?” “你他妈有完没完啊!我都说了八百遍,我跟他不是老相好!” 曲乐也开始急了,这男人真是油盐不进啊。 “他是我师弟,是我兄弟,明白吗!” 曲乐瞪着一双狐狸眼,朝白曜大声吼道。 白曜自然是不输分毫,他抬手掐上曲乐的下巴,话语中的质问更浓:“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呢!” “……” 曲乐微愣,刚想吼到嘴边的话就憋了回去。 白曜手上吃劲,捏着曲乐的力道更重,“你说啊。” 曲乐不知道该怎么答,洛川喜欢她,这事她很清楚,而且两个人这么多年下来确实也很亲密。 导致她现在有种偷情被抓包的逼仄感。 第233章 做鬼都不放过你 曲乐伸出舌尖,扫过虎牙,默默吞了口口水,“我都拒绝他多少次了,他非要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这话对白曜来说没什么安抚作用,但她这时候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堵他的嘴。 果不其然,白曜的脸色更黑,暴怒的气压已经一触即发,实验室里的空气似乎都燃起哔啵的响。 “你这是什么态度?” 曲乐仰着脸,怒气冲冲地对上白曜:“我能什么态度!我跟你好好解释你又不听!” 而且她就不信,这男人之前没和其他女人暧昧过,她都没先挑这个头,白曜还没完没了。 “这东西为什么不扔掉?!” 白曜声音越发低沉,爆炸的气息愈演愈烈。 曲乐抓上白曜的手腕,用尽全力想甩开他,音调也逐渐升高,对着白曜怒骂。 “你神经病啊!我一直跟你留在德国,刚回塔维亚,我怎么丢?用意念丢吗!” 白曜怒瞪着眼前的女人,音调里翻滚的怒浪更狠:“那你现在去丢掉!” 他的话语里浓浓的命令意味,冷硬愤怒。 曲乐本来就是那种不服管的人,越是要逼着她做什么,她就越不愿意做什么。 她本来是想整理一下洛川的东西,收的收、丢的丢,省得白曜看了心烦,她也心烦。 但是白曜这么一命令,她浑身反骨立马开始乱窜。 “白曜,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白曜瞪着发红的眼睛,透过眼镜都能直观看出那种想杀人的眼光,“我脑子有病?!曲乐你有没有良心?” 曲乐脸色一黑,气息立刻沉下:“我就是没有良心,我就是无情无义,怎么样?有本事你走啊。” 白曜听到这话,眼底的怒火已经烧到具象,连瞳仁的颜色都真切地变深。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这该死的女人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让他走? 曲乐忽的嘲讽一笑,眼神不屑地看向白曜,“是,我跟他亲过也抱过,床都差点上了,我就是这种女人,怎么样?你满意了? 白当家,你要是这么介意我的过去,照你的能耐,大可以再去找个干净到底的女人,没必要非得在我身上耗下去。” 曲乐的话无疑是将白曜的怒意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白皙的脸上已经因为怒意而翻滚起红浪,眼眶也烧得通红,一身狂暴的气压已经没有收敛的意思,危险暴戾的气息正无死角地压迫着面前的女人。 “我真想杀了你。” 曲乐倔强地瞪着眼睛,即便是下巴已经被白曜掐到泛青,也依旧没有退缩半点。 “呵,你杀了我也有大把的女人想爬上你的床,你大可以继续跟她们调情暧昧,也不用为了我再守身如玉。 继续去过你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多好啊。” 白曜捏着曲乐下巴的手,已经变成了掐住她的脖子,声音也从沉闷变成了咆哮:“曲乐,你他妈是不是真打算逼我?” “你杀!”曲乐扬脸把脖子朝白曜的手心又送了送,“你杀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白曜沉下脸,嘴角邪肆地一勾,笑声中带着危险的冷意。 “我早告诉过你,死在我这是最容易的事。” 他大手一挥,把书桌上的草纸书本全部掀到地上,直接掐过曲乐的腰,把她猛推到桌上。 曲乐被砸得吃痛,眉头紧蹙着,厉声质问面前的男人:“你要干什么!” 白曜二话没说,整个人就压了上来,以完全占有者的姿态,狠狠挤压着曲乐的身体。 曲乐被他的力道压得喘不过气,狠命地用力,想把身上的男人推开。 “你疯了!” 白曜半点不理会曲乐的挣扎,抬手就去扯她的衣领。 曲乐吓得一哆嗦。 曲乐的实验室不是全封闭的,门窗上都装有大片的单向玻璃,虽然从外面看不进来,但是从里面往外却是看得真切。 还时不时有佣人从门前走过,这和在人前做爱有什么区别?! “你滚……” 曲乐的骂声还未脱口,就被白曜强横的吻堵了回去。 “唔……” 他狂浪的气息压得曲乐喘不过气来,暴虐地啃噬惩罚着她的红唇。 手上的动作也未停止,大掌顺着衣料的缝隙,攀上了她白皙滑腻的后背,在她的皮肤上点燃一串炙热的火。 曲乐呼吸凌乱,无力地推拒着。 白曜太清楚她的敏感点在哪里,强烈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霸道地侵占。 曲乐被迫承受着男人的吻和抚摸,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也好,身体也好,对白曜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她的眼睛也逐渐变得迷乱,羞耻心和怒意也被抛到脑后。 白曜抬起她的腿,拦到自己腰上,却放开了亲吻着她的唇。 他气势汹汹地看着眼前已经失神的女人,语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你再敢说一遍让我去找别的女人试试?” 曲乐有些晃神,脑子还在迷情中没醒过来。 白曜生气的点是不是不太对? 白曜不是因为洛川和她的关系才生气的吗?怎么又扯到女人身上去? 而且让他找女人这种话,哪里戳他肺管子了? “我……” 曲乐忽闪忽闪眼睛,想问个清楚,但是白曜手上的动作越发色情大胆,叫她快要疯掉。 “白曜……你先别……” 她推拒的声音带上娇喘的意味,手上的动作也愈发无力。 “有感觉了是吗?” 白曜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嘴角扯起一抹更加邪妄的笑,音调掺着怒意,坏得要命。 “啊……唔……” 曲乐的小脸越发红艳,喘息也开始粗重。 可是她很想问清。 “你……别……等等,等一下……” 白曜看到曲乐眼底的水光,这副动情的模样他看过多少遍也不觉得够,都让他想狠狠侵占。 曲乐死命抓着白曜放肆的手,半颤着,终于问出她想说的话:“你、你……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生气、啊、、” 曲乐以为白曜是在意她和洛川的过去,但是现在看来貌似不是因为这个,至少不只是因为这个。 第234章 生理欲望 白曜听到曲乐的问话,压着她的身体,隔着单薄的衣物,惩罚式地咬了一口她的敏感。 “小没良心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女人,你还敢这么对我,还诬赖我。” 这句话入耳,曲乐的脑袋立马乱作一团。什么意思?意思是白曜在她之前没有过女人? 曲乐眨巴眨巴疑惑的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就跟我一个人睡过?” 白曜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不然呢?” 曲乐微愣,心里似乎生出了什么异样的滋味。 她张口,想求证更多:“那接吻呢?” “只有你。” “拥抱牵手?” “都是第一次。” 曲乐忽闪着眼睛,小嘴跟着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白曜那副随性风流的模样就刻在她脑海里,她就觉得这个男人一定很滥情。 后来在医院也好、在山庄也好,他下流调戏她的样子,让曲乐怎么也没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所以白曜的话几乎是当头一棒,把她砸了个晕。 “你……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的?” 曲乐微红着脸,语调也慢慢软了下来。 白曜抱着她,一副坦然的模样,“那你也从来都没问过,我为什么要上赶着说这些?” 对于他这种身居高位的男人来说,没有过女人和情人,也不是什么值得挂在嘴边炫耀的事情吧。 曲乐喉头一梗,她不禁觉得,自己现在理亏到爆炸。 谁能想到白曜是个纯处啊。 曲乐之前被白曜质问的不愉快感现在完全一扫而空,小心脏不住地扑腾扑腾跳起来,而且心里又对白曜生出许多愧疚。 她好像也知道白曜为什么那么在意她和洛川的过去了。 她抬手环上白曜的脖子,在他唇角柔柔落下一吻。 “我错了。”语调尽可能地甜腻讨好。 白曜抬手推了推眼镜,斜睨了一眼曲乐的表情,嗤笑一声。 “刚才不是还做鬼都不放过我吗?” “……” 人生的尴尬一定要如此反复提及吗? 曲乐扯开嘴角,勉强地笑了两声:“呵呵,都是误会,误会。” 白曜冷着脸瞥过眼去,一副无视的模样。 曲乐摘下白曜的眼镜,在他的眉心上揉来揉去,“别生气了么,我知道错了。” 她指着洛川送给她的戒链,斩钉截铁地补充:“我马上就把他送我的东西都丢掉,不在这碍你的眼!” 白曜还是不说话,也不肯看曲乐。 曲乐讨好地贴上白曜的胸膛,整个人差点挂在他身上。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么,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白曜终于有了点反应,不过是鄙视的反应:“你何止是以前不懂事,现在也不懂事。” 曲乐一脸谄媚地抚摸着白曜的胸口,边哄边揩油,“嘿嘿,我不懂事,您老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其实她从白曜嘴里听到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她之后,心里莫名地起了爽感,满足得一塌糊涂。 她之前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但是没想到亲身经历了一次才知道,原来有这么爽。 那种心理上的快慰压都压不住。 曲乐在白曜的胸膛上蹭来蹭去,脸上的笑意压根也收不回。 “别生气嘛~” 曲乐仰起脸,伸出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对着白曜发誓。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说。” 白曜沉叹口气,狠狠在曲乐脑门上磕了下,“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哎呦……嘿嘿。” 曲乐吃痛一捂,但是脸上的笑容仍旧挡不住。 曲乐看着白曜的脸,好奇地开口:“可是你以前都没什么生理需求的吗?” 白曜的体力和耐力简直超群,这种男人一点生理欲望都没有?想想不太可能吧。 白曜回答得倒是坦然:“基本没有。” 他本来也不是重欲的人,肉体欢愉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曲乐一脸的难以置信,“那你当时还天天闹着要跟我上床?我还以为你是个精虫。” 白曜搂着曲乐的腰,把她抱回地面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你试试。” 大概是曲乐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对女人的征服欲?也或者是他觉得曲乐打架带劲,床上肯定也带劲。再或者可能只是一些早就埋好的心动。 但无论如何,他的欲望都在曲乐身上烧得一塌糊涂。 “说真的,”曲乐勾着白曜的衣扣,一脸含羞带怯,“我当时也挺想跟你试试的。” 曲乐本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白曜这张脸简直就是为她而生的。 但是当时两帮人太过针锋相对,而且白曜这个人又城府极深,对她下手毫不留情,她总不能为了上个床把自己命都搭进去。 她曲乐的人生信条就是,可以主动作死,不能被动倒霉。 白曜低笑一声,低哑散漫的嗓音很勾人:“现在试过了?还满意吗?” 曲乐点头如捣蒜,“满意满意,相当满意。” 长得帅,身材棒,声音耐听,活又好,这种男人去哪找? 曲乐总觉得白曜的声音还是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她张开手,抱着白曜的细腰,继续哄道:“我真的不喜欢他,更不爱他。 我说些实话你也不要生气,他对我是挺重要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我小时候过得很孤独,这么多年下来只有他跟我最亲近。 我以前也觉得我没办法回应他,很对不起他,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这样想了。 爱不爱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强求,不能因为我重视他,就把罪责强揽到我自己身上。” 曲乐抬手搓搓白曜的俊脸,笑得一脸甜蜜,“虽然我的初吻不是你的,但我未来的每一个吻都是你的,可以吗?白当家。” 白曜听到曲乐的话,那双妖凉的眼中,瞬间闪烁起无与伦比的流光。 曲乐看得不禁有些呆。 白曜抬手轻拂过过她呆愣的脸,嘴角勾起温柔妖娆的弧度。 “小狐狸,你真是把我吃得死死的。” 第235章 瞧不起我 “当当。” 两人刚刚和好如初,实验室的门就被敲响。 曲乐偏过头去,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陆浅半个脑顶出现在门口。 她指了指门口,“小浅来了。” 白曜低头,在她脸蛋上啄了下,才慢慢放开她,“嗯,看见了。” 曲乐蹦蹦哒哒地跑到实验室门口给陆浅开门,陆浅看到整个人洋溢着快乐气息的曲乐还愣了下。 怎么感觉今天全世界都很开心的样子? 曲乐拉着陆浅就进了实验室,边走还边感叹:“稀奇啊,我哥居然能放你来的?” 陆浅疑惑地歪歪脑袋,“你哥没告诉你吗?他去西班牙了,这几天不在。” 曲乐摇摇头,“没有,他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吧,我起来他就不在了。” 陆浅走进来,朝着白曜微笑示意了下,“听说是西班牙那边什么动乱,事发突然挺棘手的,他只带了凌烁一个人就急急忙忙走了。” 曲乐闻言,轻咂着点点头。 她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最忙的人还是程翊,几乎每天都在连轴转,还要无时无刻不小心间谍的事情,偏偏他又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根本不会让别人知道他有多累。 “你们两个要商量出去商量,”曲乐扯过白曜的胳膊,把他往陆浅身边一推,“我今天的任务贼多,别在这碍我的事。” 反正程翊不在公馆,白曜和他怎么都碰不上面,也不用让他一直留在实验室。 而且曲浩留下的密码比曲乐想象得要难得多,破译任务已经开始快一周,几乎没有进展。 她需要推翻自己的解码思路,重新编写脚本。 白曜抿着嘴轻骂了句:“小没良心。” 曲乐吐着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略。” 陆浅扫过斗嘴的俩人,轻声笑笑,“那我就先把白曜借走了哈。” 说是借走,不过也就是呆在一墙之隔的隔壁。 …… “他们手底下的人已经在扶桑有动作,我已经让赤枭回去监视了。” 白曜翘起二郎腿,仰坐在纯黑色的沙发里,紧盯着面前的玻璃板上那张钉满标记点的地图。 陆浅垂下眼睛,靠在会议桌旁淡淡开口:“他们动作挺快的。” 白曜的神情严肃且冷漠,“我估计rex早就在各势力手下都安插好了眼线,只等下令启动。” 白曜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不忠心的狗,如果被他发现白青会内部有异样的人,就算是个死人,都要掘地三尺挖出来碎尸万段。 陆浅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死了那么多人,激起这么多点的暴动,就为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这rex到底打什么算盘? 白曜冷着脸摇摇头,“那个人精明到让我觉得恶心,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浅抬起手敲了敲南欧地图板块,“西班牙的动乱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白曜又摇摇头,“西班牙那边一直很严重,白青会也争过那块地盘,但是离我的权力中心太远,一直没啃下来,才掉到程翊手里。” “所以这次动乱不一定和l家族有关。” (ps:实在是不爱敲全称了,后面的lupinos一律简称为l家族。) 白曜继续补充道:“最近澳洲的动荡也很厉害,有几个老东西估计要坐不住了。” 世界版图的动乱几乎都会第一时间传遍全球黑道组织,对于顶尖势力来说,信息差就是一切。 陆浅有些惊讶地问道:“rex居然能搅弄起这么大的风云?” 她不知道l家族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通天的势力,但是照白曜的神情来看,这件事并不一般。 白曜冷眼扫过地图,开口的语气非常严肃:“一个在欧洲蛰伏几百年的家族,他们的旁系根支是你想象不到的。 军火、毒.品、政.治、情色产业,你能想到的所有或黑或白的领域,都有他们的一份。 rex是l家族的权利顶点,他的所有行为和命令,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蝴蝶效应连我都难以预测。” 怪不得rex那么想对付程翊,这样一个权力顶峰的位置,他怎么能允许有程翊这么大的威胁存在呢? 陆浅皱起眉,喟叹道:“臣强则死,念妄则亡啊。” 白曜闻言,仰起头注视着陆浅,“你连这书都看过?” 陆浅似是没想到白曜会对她说这种话,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嘴角勉强地一勾,“白当家,你这句话让我觉得你很瞧不起我。” 白曜似乎也觉得他的话有些失礼,低下头,尴尬地推推眼镜,咳笑一声:“咳,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这本书风评并不好,以为很少会有人看。” 陆浅一脸泰然自若,舒展开眉头,笑着回应:“那你不也一样看过吗?” 白曜微笑颌首,“也是。” “今天就到这,”陆浅把记号笔扣好,随意扔到桌上,“该商量的事情都商量完了,剩下的见招拆招吧。” 最近一段时间程翊不在,他们能做的事情有限,想得再多也没用。 白曜倒是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是端坐在沙发里,散漫地掏出烟盒,“介意吗?” 陆浅笑着摇摇头,“程翊也抽。” 白曜啪地一下点着烟,“我听曲乐说,你两个月之前才遇到他们?”一副闲聊的语气。 陆浅随手扯开身边的凳子,以一个放松的坐姿坐了进去。 “两个半月吧。”陆浅稍加思索道。 白曜点上烟,粗略地扫了一眼面前这个长相柔弱的女人。 “那你进步挺快的。”他肯定地说道。 陆浅听到白曜这么夸她,有些错愕,但是接受得也很快。 她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朝着白曜投去怅然的眼神,“还不都是被逼的。” 白曜吐出嘴里的烟气,“谁逼的?程翊吗?” 陆浅否认道:“我自己逼的。” 白曜听到这话,倒是来了不少兴趣:“你自己?” 陆浅加深脸上的笑,摆出抱怨的模样朝白曜诉苦:“跟在程翊这种男人身边,可不得逼着自己点吗,不然他跟人跑了怎么办?” 第236章 算他运气好 白曜被陆浅这句话呛了一下,“咳咳……你这话说的……” 陆浅反问:“哪里不对吗?” “倒也对。” 白曜怎会听不出陆浅在跟他开玩笑,但他也听得出,这句玩笑,半真半假。 陆浅转头看向白曜,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向他开口:“白当家,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什么?” 白曜一愣,仰脸看向面前的陆浅。 “求”这个字,未免用得太过了些吧?况且他想不到,陆浅还有什么事情必须要求他帮忙的,程翊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吗? 陆浅站起身来,朝着白曜半鞠一躬,“我想请你教我,怎么样才能运营一个帮会。”语气诚恳又决然。 白曜闻言,眨了下眼。 “你怎么会想学这个?” 白曜不知道陆浅一定要这样的目的是什么,而且相比较他来说,让程翊教可能是个更好的选择。 陆浅直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白曜,“我想帮他。” 白曜聂了下眉,他掐下口中的烟,夹在指间,任凭它空燃。 “他知道你的想法吗?” “我不知道,”陆浅抿起唇,表情略显纠结,“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做。” 她的东西,她要自己争取,她的男人,也要自己保护。 白曜继续发问:“为什么不让他亲自教你?” 陆浅半垂下眼眸,沉声开口:“因为我需要一个真正的老师。” 一个真正的老师,一个严厉不留情面的老师,一个能真正带她见识残酷的老师。 她不是想在程翊面前做做样子,帮他处理过一些微不足道事情后,得到他一个亲昵的吻和赞扬。 她不想一直伏在程翊的羽翼之下。 她想变强。 白曜猛地一惊,错愕地看向陆浅。 单看长相来说,陆浅称得上是弱不禁风。 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毫无攻击性。 身高不矮,但是身形纤弱,皮肤还泛着粉白,身上一股清雅的书卷气,清冷柔弱像一枝劲风中摇曳不已的铃兰。 这个浅字倒是跟她很配。 白曜自以为很了解人心,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女人,能对着他用如此坚韧的目光和语气说这样的话。 他是觉得陆浅的学识和能耐还不错,做程翊怀里的女人够用了。 但是他不知道,陆浅想做的不是程翊怀里的人,而是他身边的人。 白曜轻推起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欣赏的笑。 他垂眸看向陆浅,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鼻息哼出笑意,语气轻佻地调侃道:“程翊遇到你,算他运气好。” 未几,陆浅和白曜一同走出会议室。 “你先去找乐乐吧,我去看看江栾吃饭了没有。” 陆浅把手里的文件往白曜怀里一递,脚步没停地就要朝江栾实验室的方向去。 “哦对,记得问问乐乐想吃什么,中午我给她做,犒劳犒劳她。” 白曜看着陆浅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起来,陆浅这一天还真是又当爹又当妈的。 陆浅顺着楼梯走上去,刚走到一半,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一些异样的声音。 像是女人的哭声,抽泣得有些可怜,又很隐忍,让人感觉是哭也不敢哭出声来。 她四处搜寻了下,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蜷缩着的小女仆。 那女孩很瘦,应该年纪不大,十六七岁,哭得小小的身体一颤一颤,嘤嘤的哭声让人听了心疼。 她慢慢走到女孩身后,轻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女仆听到耳边的声音,吓得快要跳起来,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汗毛瞬间耸立。 她回过头去,看到陆浅的脸,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连眼睛都失去了神采。 这不是当家的女人吗!被她看到自己在这哭,小命会不保的! “对对对对不起!我立马就走!”她立马蹿着站起身来,说着就要跑开。 “哎哎!你等等,别跑啊。” 陆浅想也没想,抬手就抓上女仆的胳膊。 女仆被她这么一拉,直接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立刻慌不择路地开始求饶:“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去当家的书房了,求求你别把我交给凡妮莎大人。” 陆浅这被她说得更是一头雾水,程翊的书房?交给凡妮莎?这都哪跟哪? 陆浅蹙着眉头,放开抓着她的手,“你先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不会把你交给凡妮莎的。” 她本来就和凡妮莎不对付,就算眼前这个女仆真有什么,她也不会跟凡妮莎沟通的。 “我……我,”女仆狠狠咽了口口水,陆浅似乎真的没有把她交给凡妮莎的想法。 “我本来是负责一层大厅的清洁女仆,是没有资格上楼来的。 但是今天早上清晨的时候,我正在大厅里拖地,碰巧迎上了从楼上下来的当家。 当家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他朝我笑着点点头,对我说他的书房里需要加两张垫子,书柜也需要掸一下灰,让我去。 当家的书房从来不许下人们随便进的,尤其我还是个粗使下人。 但是我又不敢违抗当家的命令,只好应下。 我把大厅打扫完之后,就从女仆长那领了东西,准备去整理。” 女仆说到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审查了一番周围确实没有人。 “我去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门是紧闭着的,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人,于是我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但是我一开门,就看见凡妮莎大人在书房里,正安静地坐在当家的位子上。 我下了一大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凡妮莎大人看到我站在门口,面色即刻怒了起来,冲过来就打了我一巴掌。” 说到这,女仆委屈地捂上脸,又有要哭的迹象。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奉命去收拾书房,我也不知道凡妮莎大人为什么那么生气。 凡妮莎大人二话没说就要开除掉我,任凭我怎么哭怎么求她都不松口。 就当她要喊女仆长过来的时候,一发通讯把她叫走了。 但是她还是没有放过我,说等她从西班牙回来再处理我。” 女仆泪眼汪汪地看向陆浅,“陆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我离开塔维亚没有地方去的。” 第237章 米兰大教堂 陆浅听到女仆的陈词,不禁皱起眉头。 凡妮莎扇人巴掌?她还真没听说过。 凡妮莎这个女人的情绪隐藏得不是一般的好,几乎从没有人见她生过气,包括陆浅在内。 昨晚的凡妮莎是陆浅这两个多月以来见到的情绪波动最大的她。 她到底在书房里干嘛?被一个小女仆撞见就能这么大发雷霆? 陆浅拍拍小女仆瘦弱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你不会被开除,这件事到时候我让你们当家去和女仆长解释。” 女仆闻言都快惊掉下巴。 让当家去解释?!这几个字怎么这么小众? 陆浅还以为这女仆不信,又给她加了一颗定心丸:“这几天你不用在一楼打扫了,就在这层,把江栾实验室那条走廊打扫干净。” 这样的话,女仆长应该也不敢妄动她。 女仆更加难以置信,嘴张更大,“江……江栾大人的实验室吗?!” 那也不是下人们能去的地方啊。 “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和江栾安排的,”陆浅推了一把她的后背,“去打扫吧,我有事要忙。” “是!是!马上就去!” 女仆走后,陆浅依旧心神不定。 这凡妮莎到底要搞什么鬼? 而且她是可以随意进出程翊的书房的,就算让女仆撞见了,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 陆浅想着,不禁嗤笑了下。 凡妮莎还说她没想过要当程翊的女人,野心都写在脸上了。 但是这一声自嘲一样的笑过后,陆浅的心就开始陷入空寂。 凡妮莎无论对塔维亚来说,还是对程翊来说,都太重要了,从程翊开始当上塔维亚首领的那天起,她就在掌管公馆事务,这么多年下来颇得人心。 就算是陆浅知道她对程翊的心思又能如何?她也不信程翊那种一眼看透人心的人不知道。 但是这样一个女人,不能走,也不可能走。 她永远都是梗在陆浅喉头的一根刺,上不去下不来。 陆浅望着四四方方的公馆天窗,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极力地想挤进这一方并不属于它的空间。 爱情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啊。 曲乐和白曜从楼上下来,正巧看见在和侍从交涉的陆浅。 “你帮我备一辆车,马上出发。” “是,陆小姐。” 曲乐走上前去,开口问道:“你备车要去哪啊?” 陆浅回过头,迎上曲乐的目光,“我刚想去告诉你呢,午饭你自己解决吧,我想去米兰大教堂看看。” 曲乐一蹦三尺高,举着手喊道:“那我也要去!” 陆浅上下扫了眼曲乐,露出一副“算了吧”的表情。 “你去干什么?你不是最讨厌那种精致华丽的东西吗?” 曲乐不满地瘪瘪嘴,“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去大教堂里熏陶熏陶艺术氛围不行吗?” “你别给自己熏睡着了。” “不行,我不管,我就去。” 曲乐一言不合就开始耍赖,反正她发现这一招不管对谁都有用。 陆浅问道:“那你不吃饭了?” 曲乐一把拉过白曜的胳膊,“带他去,让他请咱俩吃。” 白曜宠溺笑笑,“你怎么成天惦记着坑我?” “吃顿饭就叫坑你了啊?大不了让陆浅还你一顿宵夜。” 陆浅一听这话,愤懑地掐上腰,抬手推了把曲乐的脑门,“你给自己摘得倒是干净哈。” “哎呀好啦好啦,走嘛走嘛。” 曲乐没管两个人拒绝与否,一手扯着一个,并排走出大门。 今天天气不错,既然有白曜在,几人也就没让司机跟着,随便提了辆跑车就奔着市中心驶去。 秋日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叶子也一天黄过一天。 云层轻薄,在阳光的映衬下,整个城市都散发着暖意,那种暖意是从各个感官围绕而来的,视觉、感觉、听觉,扑面而来的暖意能把人完全包裹进去。 酒足饭饱的几人站在米兰大教堂门前,不禁有些感慨。 “不愧是世界级景观啊,这人也太多了。” 曲乐抬手遮挡着阳光,感叹道。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游客,比大教堂上的哥特雕塑都多,不知道是来看人的还是看景的。 陆浅瞥她一眼,“都说了叫你别来吧。” 曲乐扭脸看向陆浅,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行!万一你走丢了呢?程翊不得杀了我?” 陆浅俏脸一抽,“……我就能走丢的?” “你是个超级无敌大路痴自己不知道吗?” 陆浅被曲乐的话臊得脸上一红,生气地强调道:“偶尔!我只是偶尔迷路!不是路痴。” 曲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还不是路痴,我是路痴呗?” “……”陆浅整理了下表情,朝曲乐阴险一笑,“下周的宵夜自己解决。”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着米兰大教堂走去。 曲乐脸上笑容一僵,边跑边喊朝陆浅奔去,“哎!不带这么玩的,咱们得公平竞争!” 不远处的大教堂,无数高耸的尖顶错落相间,以不同的高度和强度刺入蓝天,将观者的目光引向天空。 强烈的视觉美感侵入观者的视野与脑海,那是一种宗教美学的极致碰撞,在这座中世纪的神圣产物面前,除了震撼与信仰,别无选择。 大门近在咫尺,陆浅有些激动,她曾被这一处宏伟的建筑震撼过无数次。 但当真正要迈进的时候,却有些微妙的望而却步。 内部的游客倒是出奇地安静稀疏,甚至能听到风穿过教堂的白噪音。 距今六百多年的石柱仍旧顽强地支撑着这一方尖塔组成的天空。 神圣而梦幻的教堂玻璃花窗写满了历史,风沙与战争没有带走的一切,都是人类的颂歌。 陆浅深吸上一口气,有微妙的尘埃味道,是石壁里散发出来的。 每一座雕像前几乎都有人驻足,在这种昏暗的氛围里,连祷告用的桌椅都染上了神性。 陆浅站在祷告区中央,默默享受这篇大理石刻成的诗带来的安宁。 管风琴声悠远传来,混乱不安的心绪也一扫而空。 她像一个圣徒,双手合十,不知道心中惦念的是哪一位主。 第238章 有感而发 “啊!我困了……” 陆浅听到这声小小的哀嚎,恍惚中睁开眼睛,回身看去。 曲乐正赖在祷告长椅上,整个人朝后仰去,做出一副要晕的样子。 “……”陆浅一阵无语。 “我就说你要困吧,你还不信。” 曲乐在扫人兴这方面是有点天分在的。 她这人本来就没什么文学艺术细胞,耐心也不佳,能在这老老实实呆下去就怪了。 白曜宠溺地抚摸着曲乐的头发,朝着陆浅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去逛吧,我陪她在这睡会。” 陆浅舒展开眉头,双手环胸走到曲乐身边,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把,“小心点别打呼噜,丢人。” 陆浅缓慢走过经典哥特风的长廊,却被一面巴洛克风格的彩窗吸引。 彩窗下是一座被扒掉皮肤的雕像,肌肉、脉络都雕刻得细致入微,他站立着,岿然不动,眼神决绝。 她看不太懂背后的东西,但还是同样被震撼。 陆浅驻足在此,任凭自己的思绪飘远。 “有兴趣吗?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忽然,一声轻柔优雅的声音传入耳际。 陆浅转头望去,看到面前金发碧眼的男人,困惑的表情一时间铺满全脸。 对方的惊讶似乎也并不弱于陆浅。 “陆小姐?怎么是你?”路易斯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笑容。 陆浅再一次看到面前这个通身贵族气派的男人,心底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厌恶,反而是觉得太巧了,巧合到让她有点喜悦。 她跟路易斯算不上他乡遇故知,但多少也算得上故人重逢。 “我还想问,怎么是你。” 路易斯的笑变得舒展了些,“我还以为陆小姐把我忘记了。” 陆浅转过身来,面向面前这个气质高贵的男人,“你不是在德国吗?怎么会在这?” 路易斯还是那副标准的绅士微笑,“我说我是为陆小姐而来,这个答案可以吗?” 陆浅不禁笑出声来,摇摇头,“还敢这么跟我说话?上次在晚宴上没被羞辱够吗?” 路易斯笑得坦然,“我只是习惯性地夸赞美丽的女士,如果你在我面前不快乐的话,那才是一个绅士的失职。” 陆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不得不说,他确实蛮会讨女人欢心的。 路易斯站到陆浅身边,抬头看向面前的雕塑。 “它叫《被剥皮的巴多罗买》,雕刻的是圣巴多罗买殉道时的样子。他身上垂下的‘衣服’,实际上是他被剥下的皮肤,他的每一缕血肉,都是为基督而生,而他的生命,也为基督而亡。” 路易斯的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在这本就神圣的祈祷之地,他站得笔直,贵族制约下形成的完美体态更加一览无遗。 陆浅诧异地看了路易斯一眼,“你很了解这些?” “忘记告诉陆小姐了,”路易斯优雅点头,收回了眼中肃穆的光,继续微笑着看向陆浅,“我其实是米兰大教堂的义务解说员。” 陆浅一脸诧异,“可你不是医生吗?而且还是个德国医生。” 路易斯皱皱眉,“谁告诉你我是个德国医生了?我的学院在意大利,夏里特院长和我的院长是至交,我偶尔去帮个忙而已,你没发现我不太会说德语吗?” 陆浅想想,好像确实是,那天见面的时候路易斯只说过英语和有些蹩脚的汉语。 “而且医生就不能喜欢艺术了吗?”他继续转过头去看向面前的彩窗,“米兰大教堂,是我梦寐以求的建筑,我研究告一段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做义工。” 路易斯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很享受这种安宁的感觉。”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陆浅心坎里,她也很享受这种安宁的感觉。 “宗教的力量真的不可小视。” 路易斯听到陆浅的感叹,也跟着附和道:“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上次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呢?没陪着你吗?” 陆浅笑着摇摇头,“他这几天出差去了。” 路易斯抬手朝后捋了下发丝,语气里洋溢着喜悦:“陆小姐,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我们两个现在的沟通,很自然很和谐了吗?”路易斯转向陆浅,摊开手,“上次你还对我爱答不理呢。” 陆浅寸步不让地怼了回去:“可是你上次对我可没有今天这么绅士。” 路易斯上次的行为堪称骚扰。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路易斯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因为你真的很漂亮,让我有些失分寸,见笑了。” 陆浅挑挑眉,表情复杂,“你们外国人都这么豪放的吗?这种肉麻的话也随便夸得出口?” 路易斯绅士地笑着,手放在胸前,微微行礼。 “有感而发。” 陆浅转过身去,顺着教堂的长廊继续朝前走,扔给路易斯一个背影。 “以后出门,少对别人的女人说这种话,小心挨揍。” 路易斯听到陆浅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不悦,拍了拍身上的衣物,迈着优雅的步子跟了上去。 “可是陆小姐变开心了不是吗?那我就是值得的。” 陆浅歪头扫了他一眼,“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 路易斯指了指自己的鼻头,“闻出来的。” “闻出来?” “人在伤心的时候,身上会散发一种格外的味道,正巧,”路易斯又点点鼻头,“我的鼻子很灵。” 无论路易斯说的是真话假话,陆浅这下是真被逗笑了。 “咳……呵呵,你真的挺会说话的,但是小心女朋友吃醋。” 路易斯的眉毛瞬间撇成八字,口气惋惜地说道:“谢谢陆小姐关心,但真是可惜,我并没有这种甜蜜的负担。” 陆浅又一次被惊讶到了,扭脸回问道:“你没有女朋友?” 路易斯这种帅气多金的年轻医生,还是个风趣的贵族,怎么看都得有女朋友,而且还不止一个。 路易斯笑得有些勉强,“虽然我喜欢讨女孩子欢心,但我也不是滥情啊。” 第239章 绰绰有余 陆浅看着表情有些可怜的路易斯,敷衍地道了个歉:“那抱歉,我不该恶意揣测你咯。” “我接受你的道歉~” “……呵呵。” 路易斯看到面前的玻璃彩窗,眼前一亮,向前疾走两步,指着这一大片足有两层高的巴洛克彩窗,兴奋地介绍道: “这是米兰大教堂最大的彩窗,最早的一块始于1470年,二战的炮火也没能轰掉它的一片碎渣。” 他闪着晶亮的碧蓝色眼睛,望向彩窗,目光虔诚而圣洁,“这里描绘的都是圣经里的故事,迷途的羔羊、摩西十诫,那里那里,兵丁十字架……” 陆浅细细地听着路易斯手舞足蹈的讲解,焦虑和憋闷也慢慢烟消云散。 路易斯真的很喜欢这里,几乎每件东西他都如数家珍,但是也能明显看出来他的喜爱偏好,每当讲到巴洛克与哥特风格,他都激动得不行,但是一到中世纪风格,话语里的嫌弃一点也不遮掩。 陆浅听着他过山车一样的语气,笑得不能自已,人与人之间的快乐和喜悦真的传递得很快。 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灵光一闪要到米兰大教堂来,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走过最后一面大彩窗,路易斯扭头问向陆浅:“陆小姐,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开心吗?” 陆浅默默走着,并没打算回应路易斯:“我们才刚认识不久,就朝着你吐苦水不太好吧?” “倾听女士的愁苦,是绅士的职责,而我,”路易斯突然脚跟并拢,站起军姿,“义不容辞。” 陆浅被他搞得无言以对:“你真的很油嘴滑舌。” 路易斯散漫一笑,开口问道:“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嗯……算是吧。” 其实比起身边的人,对着一个半陌生的人说这些话,压力是很小的,所以陆浅才能这样坦然地承认,否则无论是谁问,她大概都会笑笑说不是。 路易斯闻言,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那应该把他送到我这来,学学绅士礼节。” 陆浅看到路易斯的反应,觉得有些滑稽的好笑。 “万一不是他的错呢?” “nono,”路易斯伸出一根手指在陆浅面前摆摆,“只要让女士伤心,那这个男人就是百分之百错了。” 陆浅都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了,这个男人的信条是不是太奇怪了点? “这就是你的绅士之道吗?” “一部分吧,”路易斯脸上洋溢着自豪,“毕竟我的绅士道可不止这些。” “所以陆小姐现在愿意跟我说说了吗?我肯定会保密的。” 陆浅委婉地笑了声,带着些拒绝的意味。 “简单来说就是有个情敌吧。” 虽然和路易斯聊得是很开心,但是程翊的身份太过特殊,他们的关系也太过特殊,没必要和他透露太多。 路易斯露出满脸诧异,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几分,“陆小姐这样的女人还有敌不过的情敌吗?” 陆浅蹙了下眉,嘴角抿成一条线,“你的反应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路易斯这话说的好像她陆浅是什么无人可敌的天仙一样。 “你们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路易斯冥思苦想地敲了敲脑袋,一拍大腿,惊呼出声:“哦对!神妃仙子!用来形容陆小姐绰绰有余!” 陆浅一脸迷茫地咳笑出声,这话不太对吧?怎么好像夸了又没完全夸? 路易斯好像也觉得自己用错了词,轻咂了下嘴,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陆小姐绰绰有余……好像也不太对……反正是绰绰有余。” 陆浅连忙朝着路易斯摆摆手,脸上堆满笑容,“哎哎,赶紧停下吧,别再绰绰有余了。” 路易斯看到陆浅脸上的笑,默默收回了自己那套滑稽的样子,温柔地低声道:“陆小姐还是笑起来更漂亮。” 陆浅似乎没听到这句悄悄的夸赞,只是笑得开怀。 “铃——” 两人的气氛刚欢乐起来,陆浅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估摸着是曲乐醒了,掏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 陆浅在路易斯面前晃晃手机,“我朋友给我打电话来了。” 路易斯笑着抬手,示意陆浅尽管接。 “睡醒了?” 那边的曲乐打了个大哈欠:“啊哈……醒了,你在哪呢?” 陆浅一脸嫌弃,“说得像我告诉你我在哪,你就能找到一样。” 在大教堂内部,她和曲乐谁也别说谁,都一样。 “我至少会原路返回,你原路返回都记不住。” “……你闭嘴,”陆浅抬眼看了下路易斯,“你俩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回去。” 陆浅挂掉电话后,一脸歉意地看了看路易斯,“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回祷告的地方,我朋友在那里等我。” 算是让曲乐说对了……她连原路返回都记不住。 路易斯听到陆浅的话,情不自禁笑出声来,“陆小姐,你真是个可爱的女孩。” 领路这种事,专业的人来确实快,不到五分钟,路易斯就带着陆浅找回去了。 陆浅转过身,朝他点头道谢:“多谢,实在麻烦了。” 路易斯歪头笑笑,“我还以为陆小姐会给个联系方式以作报答什么的。” “这个就……” 陆浅其实想说:其实我不给你联系方式是为了你好,家里有个暴君,给你留了联系方式你会遭殃。 路易斯看出陆浅的为难,大方地摊开手,“没关系,陆小姐,虽然我没机会成为你的蓝颜知己,但是普通朋友总是可以当的吧? 我实验室没事的时候都会到这来呆着,你如果不介意,下次不开心了还可以来找我。” 路易斯绅士地微笑着,朝陆浅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随时恭候。” 陆浅笑着回应:“盛情难却。” 刚告别路易斯,曲乐也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曲乐看着路易斯离去的背影,抬手搭上陆浅的肩,努努下巴,悄声开口问道:“那谁啊?” 陆浅淡淡回道:“大教堂的解说员,以前陪江栾应酬的时候,在德国见过一次,算是老相识吧。” 第240章 想我没有 曲乐看着路易斯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看他走路的样子,好高贵。刚才远处看正脸也挺帅的。” 陆浅抬手抵在唇边,思索了下,“我记得他好像真的是个贵族来着,挺古老的那种,还是个学医的,气质不好才奇怪呢。” 曲乐一脸贼笑,提胯撞了下陆浅的腰,“和我哥比怎么样?” 陆浅差点被她撞飞一个身位,踉跄了两步,“什么怎么样?” “你说什么?”曲乐那音调暧昧极了,一股发现敌情的模样,“跟我说说,我不会告诉程翊的。” 陆浅吓得立马转身,抬手指向曲乐,一脸威胁,“你可别瞎说啊,这要是被程翊听到,我和你都得玩完。” 什么比不比的,她根本没想过好不好。 “嘁……开玩笑么,你吓得这样。” “呵呵……”陆浅一脸讪笑,“我给你家白曜也开个这样的玩笑要不要?” 曲乐立马打了个激灵,从头到脚的汗毛依次竖起。 “别别别!千万别!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 洛川的事还没过去呢,这要是再来个别人,她每天啥也不用干了,睁眼闭眼都得跟白曜吵架。 虽然她曲乐一身反骨,但不是一身贱骨啊,她才不要给自己找罪受。 白曜这时候才慢悠悠从远处走来。 “两位女士,还有其他地方想去吗?你们的司机正在待命。” 陆浅听到白曜这油嘴滑舌的一句话,脑袋里莫名闪过路易斯的脸,还别说,这俩人的风格真有那么一丢丢相似。 曲乐揉揉肚子,扬起一张笑脸,“嘿嘿,我又饿了,你带我们吃饭去吧。” 白曜低笑一声,揽过曲乐的腰,揪起她的鼻头,“你到底是小狐狸还是小猪?” “略略,”曲乐朝白曜做了个鬼脸,“能吃是福懂不懂?” …… 几人离开大教堂,吃了饭,又在市区逛了一大圈,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塔维亚公馆。 陆浅这两天堆积的不悦,在今天一整天的欢乐下也一扫而空。 她回到卧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盯着手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程翊一整天一条消息也没给她发,她发的东西也没有回。 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胸口有些坠坠的。 “啪、嗒、啪嗒……啪嗒——” 正躺在床上出神,只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滴答响声。 陆浅腾地一下坐起身来,看向窗外,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落水之声变得更加急促,劈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又重又急。 屋中的落地窗没关,这雨又来的滂沱,空气中漂浮的尘土和阳台上的浮灰被豆大的雨水激起,空气中一下就弥散开泥土的气味,潮湿且厚重。 灌木和树枝也在这疾驰而来的大雨中噼啪作响。 按照以往,陆浅肯定会赶紧爬下床去关门关窗,但是今晚她突然不是很想。 风卷着雨丝吹进来,她坐在床上都能感受到凉凉的雨点。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走到落地门前,伸出手去想接一捧雨水。 但这雨确实大,陆浅伸出去的胳膊袖子都被雨水打湿,也没接到几滴,全数蹦出手心去了。 细细想来,这两个月真的发生了不少的事,雨还是那些雨,而天早就不是那片天。 “铃——” 陆浅听到手机响了,她几乎是飞奔着跑去拿,她急切地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喂。” 她接通了,声音带着颤。 “小东西,想我没有?” 虽然陆浅知道是他,但听到他带着笑意的问候,还是不自觉地想笑。 “你忙完了?” 程翊听到陆浅的声音不太对劲,开口问道:“怎么这个声音?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陆浅连忙否认,“刚才下雨,我在窗边站了一会。” “怎么不多穿点,现在天冷了,你本来就怕冷。” 程翊的语气有些严厉,虽然陆浅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皱眉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 “忘了,下次肯定穿。” 程翊有些无奈,“待会叫下人给你弄个热水袋。” 陆浅下意识搓了搓手掌心,没觉得有多冷,只是指尖有点凉,声音打颤多数还是激动的。 “没有那么冷,你听我现在说话还颤吗?” “我不在家,你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陆浅的话语里带着笑意:“我今天和乐乐去米兰大教堂了,在外面玩了一下午。” 今天发生了不少事,不过陆浅细细掰开,凡妮莎、白曜、路易斯,发现没一件能和程翊细说,只好笼统地说了这么一句。 程翊低笑一声,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更显低沉:“你们两个还挺快活?” “还好吧,谁叫你一直不带我去。” “嗯,我的错。” 陆浅其实想张嘴问问事情怎么样了,但是她总觉得有些问不出口。 好的话她还能替程翊开心一下,不好了呢?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还没回答,想我了没有?” 听着程翊不依不饶地追问,陆浅轻笑了声,张口欲答:“当然……” “当家。” “想”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凡妮莎柔媚的声音从夹缝里传来,那叫一个千回百转,姣媚动人。 陆浅的心情一下子降下一大截,没说出口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程翊离开话筒,说了句:“你先等下。” 陆浅知道这是对凡妮莎说的,他声音轻轻的,是已经不生凡妮莎的气了吧? 程翊回到话筒这边,“我这边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你早些睡,我最慢三四天就回去,别急。” 陆浅乖巧应下:“嗯。” “乖。” 程翊这句轻哄,让陆浅觉得他隔着手机摸了下她的头。 陆浅还想多交代几句,叫他少喝点酒按时吃饭什么的,但是程翊已经抢先挂掉了电话。 电话已经挂掉许久,陆浅仍旧攥着发出断联声音的手机,姿势都没动。 那边的事情应该很重要,哪怕是陆浅已经这样想,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要失落。 她也不是不相信程翊,但…… “哎呀……”陆浅一头扎进被子里,懊恼地喊出声来。 第241章 无法自拔 月升日落,转眼就是十天。 程翊说他最慢三四天就回来,但是十天了也没什么音讯。 从那天晚上的一通电话后,陆浅也再没收到他的消息。 等待的日子并不好过,陆浅只能让自己尽可能地忙起来。 她奋力地学习掌管帮派的技巧和铁腕手段,这些事情果然比她想象得要艰难许多,也难以接受许多。 这个世界比她想象得要黑暗。 白曜确实是个很好的老师,足够耐心,也足够博学。 而且他还给了陆浅许多一针见血的建议,建议她选择什么样适合自己的方式去运筹帷幄,而不是一味地什么都学。 让陆浅惊讶的是,他们两个对古书的喜好和见解出奇地相同、阅读习惯也出奇地一致。 她也在逐渐熟悉的过程中了解到,白青会虽然说是扎根在扶桑的势力,但白曜却是地地道道的华人。 白族是扶桑各大姓揉杂而成的家族,比如白鸟、白石、白川等等等等。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所在的白家分支在白族中是地位最低的,他的家人自然也是地位最低的。 他靠着自己的筹谋,一步步从族群底层爬上白青会的第一把交椅,将这百年来的家业死死地攥在手中。 自然,里面也有赤枭的一半功劳。 陆浅这十天里又去了一次大教堂,不过这次是单独去的。 路易斯果不其然还在那里,真是一点惊喜也没有。 他们两个就坐在教堂的顶层平台上,看着尖塔扎进乌云密布的天空,路易斯数着屋顶上的哥特雕塑,一个接着一个地给陆浅讲他们的故事。 不出所料,陆浅又被他逗得很开心。 十月的天更冷了,陆浅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看着外面飘落的枯黄树叶,思绪辗转翻覆。 她掏出手机,打开一样空荡荡的聊天框,反复摩擦着。 最近国际新闻上报道的恐怖袭击与金融危机都有平复的趋势,证明暗处的事情在她和白曜的决策下处理得很好。 但是程翊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又在做什么?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他以前无论多忙、多晚、身处何地,都会回来陪着她睡觉,哪怕只是要在书房多待一会,也会特意来告诉她。 但是这十天,他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如果她和凡妮莎一样能帮上程翊的忙,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就能是她? 陆浅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贴近她的胸口。 一种窒息一般的思念感席卷进心房,她想得发狂,想得抽痛。 在忐忑等待的煎熬里,陆浅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了,她有多爱他,有多不能失去他。 “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陆浅下意识回头看去。 白曜手里端着两杯咖啡,奔着陆浅坐着的石桌而来。 “感觉今天天气不冷不热的,出来坐一会。” 陆浅接过白曜递来的咖啡,微笑了下,随口解释道。 “乐乐那边破译任务还顺利吗?” “老样子。” 看着陆浅强颜欢笑的样子,白曜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白曜坐在她对面的石椅上,抿了一口杯里的咖啡,“今天给自己放一天假吧,什么事情都急不得。” 陆浅低头喝了口咖啡,没有回答。 她知道,白曜说的是给她“上课”的事情。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劝江栾的。 但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她才突然发现这种劝诫没什么用。 白曜见陆浅不答,也不打算逼她,只是半磕着眼,坐在石凳上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喜欢程翊?” 许久,白曜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话。 陆浅笑着摇摇头,半点没有迟疑地回答道:“不知道。” “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乐乐?” 白曜推推眼镜,笑得温润,“好巧,我也不知道。” 两人相视而笑,好像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无法自拔,才戒不掉、逃不过。 白曜一开始其实是没对陆浅抱太大期望的,他和程翊这种人都见过太多的残酷和血腥,以至于麻木不仁,但他们的女人不一样。 所以哪怕是对于曲乐,白曜也是多数以保护的姿态对待。 他不认为陆浅能够接受这一切。 但是他没想到,陆浅对那个男人的爱能到这种地步。 她反抗着自己本能的排斥,去接受、去直面,甚至要求他教授更多。 有一天,事务告一段落,两人坐在一起闲聊,白曜听到陆浅亲口对他说,她想保护程翊。 他只当她是开玩笑,“程翊那种男人还用得着你保护吗?” 陆浅的眼神打在白曜身上,乌黑的眼眸中却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笑着点点头,“用的。” 白曜被她话语里的肯定震惊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温柔的爱也可以这么热烈,这么刻骨。 白曜放下咖啡杯,淡淡扫过陆浅的脸,“程翊能遇到你,真的很幸运。” 陆浅朝着白曜咧嘴一笑,“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但是陆浅还有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她觉得自己能遇到程翊,她比程翊还幸运。 白曜眼神散漫地飘忽着,欣赏着花园里的景色。 秋日是温暖又萧条的,它没有一个固定的色彩,人是什么样的心境,看到的便是什么样的景色。 他刚准备收回眼神,就在远处拐角看到了一个不太合时宜的身影。 他皱皱眉头,朝着陆浅打了个响指,把她的眼神吸引过来,指向远处。 “那个人,是不是凌烁?” 陆浅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间诧异极了,凌烁不是跟着程翊去西班牙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塔维亚? 她慌忙回头,看见差一点就消失在花园拐角的那个侧脸。 她的眼睛睁大了几分,朝着白曜点点头,“确实是凌烁。” 凌烁在这,也就是说,程翊回来了? 陆浅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看了看转角,又回头看了看白曜,小脸上的愁容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白曜轻笑着挑挑下巴,“快去看看吧。” 第242章 求你等我 陆浅狂奔着,从花园一路跑走。 她紧抿着唇,眼圈红红的,似乎下一秒就快哭出来。 如果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陆浅的思念或许还能在心房里老老实实呆着,但一知道他的消息,陆浅的心绪就不受控地要从胸腔里破体而出,恨不得直接飞到程翊身边。 她跑得焦急,长发随着剧烈的运动摆来摆去,喘息也变得十分不平稳。 跑到正厅大门,正巧看见凌烁在跟手下交代着什么事情。 陆浅拢拢身上的衣服,直奔凌烁的面前,开口问道:“你们当家呢?回来了吗?” 凌烁看到陆浅,先是一惊,然后顿顿点了下头,“回来……了。” 陆浅脸上立刻闪烁出喜色,“他在哪?” 凌烁低下头,思索了下,有些犹豫地回道:“当家他应该在……书房。” 她听到这个消息,眼睫轻颤几下。 陆浅走进大门,急不可耐地奔上楼,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理会一路上跟她打招呼的佣人。 她终于要看到那张思念已久的脸了。 但当她推开门的一刹那,喜悦到快哭泣的表情却直接僵在了脸上,整个人也愣在书房门口,挪不动脚步。 因为在她刻骨思念的那个人身边,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她看见,凡妮莎正亲昵地伏在主椅的扶手边,离程翊贴得很近很近。 她穿了一件很显身材的职业装,脸上的笑容精致又妩媚。 两人在同看着一本文件。 程翊撑着胳膊,那角度、那姿势,好像差点就要把凡妮莎那被丝质职业装紧紧包裹的纤细腰肢揽进怀里。 二人听到门口传来异样的响动,同时抬头。 程翊看到陆浅的那一刻,收回了面对着凡妮莎时的温柔,轻轻笑了下。 “来了。” 陆浅僵着身子,呆愣愣地点了下头。 “……嗯。” 陆浅有些不知所措,程翊没有她想象中的急切反应,没有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低喃着说爱她想她,更没有在她耳边略带色情地唤她。 只是那么淡淡的,两个字。 让她的满腔思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好像她精心准备的盛大礼物,被人拆都没拆就丢进了垃圾桶。 凡妮莎不急不躁地扫过陆浅,接着把温柔如水的眼神重新打回程翊脸上。 程翊合上文件,朝着凡妮莎笑得蛊惑。 “这次西班牙的事情,你辛苦了。”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像是赞扬,也像是宠溺。 “当家言重了,”凡妮莎捋起鬓边的长发,掖到耳后,朝着程翊轻柔一笑,“为当家排忧解难是我的职责。” 她说完,整个人的身体朝着程翊的方向又贴近两分,抬手就要搭上他的肩膀。 程翊收回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大掌,将手里的文件朝桌子上一甩。 “你先回去吧。” 被拒绝的凡妮莎,脸色微微垮了下。 她听到这话明显是有些不开心的,但是她仍旧保持着一个乖巧且忠诚的女人该有的态度。 “是,当家。” 凡妮莎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款款走开。 擦过陆浅身边的时候,朝她甩去一个愤恨的表情,她真是恨不得掐死这个坏她好事的女人。 同时,又带着些异样的自豪。 这次南欧的动乱平复,凡妮莎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她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证明了,程翊根本离不开她。 她昂起高傲的头颅,走了出去。 陆浅看着程翊,呆愣愣地站着。 程翊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是不可一世的轻佻。 他大手一张,朝着陆浅亮开怀抱。 “站着干嘛?不过来?” 陆浅看到那双熟悉的手,有些刺痛。 如果她再晚一点来,这个怀抱是不是就会变成凡妮莎的? 她的眼神有些错愕,他为什么不解释啊,他只要解释一句,无论说什么,她都信的。 陆浅一步步走上前去,只是短短这几步,她想了很多很多。 曲乐跟她说过,程翊很少给人机会,但是为了她,他愿意一次又一次。 他们两个的路,是艰难且未知的,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要么双死,要么双生。 祁煌对她说,程翊是他们的圣主,他的爱是世界上仅此一份的,不转移、不消散。 世界上唯一能伤他的人,只有她。 隋唐也跟她说过,程翊没有心,他心上的血肉,是一点点挣扎着长出来的,每一寸、每一丝,都是为她而生的。 程翊把她放在了那个空洞里,以后他的生或死,全在她手里。 白曜也曾告诉过她,白曜以为自己是个足够不要命的人,但是没想到他遇到了程翊。 程翊的疯魔和癫狂是他这一生都没见过的,于是他把他奉为对手。 白曜没想到,程翊能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样。 …… 陆浅没有怀疑过,每个人的每句话,她都没有怀疑过。 但是她的心为什么会刺痛呢。 她走到程翊身边,看着那个微笑着的男人,强压下心中的悲凉,抬手环上他的脖子。 程翊脸上的笑微妙地僵了一下,他大手一圈,把陆浅抱进怀里,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语气:“想我了?” 那语气好似萍水相逢的调情。 陆浅没有回答,她抱着他,感受着熟悉的体温和气味,把脸深深埋在程翊的胸膛上,轻声呢喃道:“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在学,我什么都有在学,求你等等我……” 程翊怀抱着陆浅,听着她略带哭腔、语无伦次的话,金棕色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瞳仁也跟着轻颤,有什么即将破瞳而出的情感在翻涌。 他想抚摸下她柔软的发丝,但大手刚刚要抬起,又沉沉地放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僵着。 忽然,程翊感觉到胸前单薄的衣物有些泛潮。 那种温凉的触感顺着他的皮肤逆流进血液里。 程翊的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逐渐冷硬了下去,金棕色的眼底翻涌起危险的光。 他阖起眼,奋力将危险的气息隐藏下去,一言不发,任凭陆浅在他怀里微弱地颤抖。 “啪、哒、啪嗒啪嗒……” 窗外传来声响。 十月的雨,总是说下就下。 第243章 传教士 凌烁站在书房那层的拐角处,紧张地来回踱步。 他不该告诉陆浅程翊在书房的,他明知道凡妮莎也在里面。 但是……他那时候脑子没反应过来该怎么编瞎话啊。 “哎呀……”他懊恼地挠了挠头,长叹一声。 看见陆浅终于从书房走出来,他连忙走上前去,支支吾吾地开口解释道:“陆浅你别误会,当家他……” 陆浅抬头看了眼慌慌张张的凌烁,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当家最近和凡妮莎走得很近吗?” “……” 凌烁一脸纠结,不知道该怎么答,他不擅长说谎啊…… 陆浅看到凌烁的表情,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凌烁看着陆浅半垂下去的眼睛,连忙摆手,语调比刚才更高:“陆浅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当家他不是那种人!真的!当家他……” 凌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又不敢说太多,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 “哎呀……” 他抬起手,奋力抓了抓头发,满头碎发被他挠得像鸡窝。 陆浅朝他扯起一个微笑,“没关系,我懂。” 凌烁眨眨眼,真诚地问道:“真的吗?” 陆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与他擦肩而过。 凌烁看着陆浅离去的背影,又是满脸疑惑地挠挠头,他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陆浅怎么懂的? 陆浅想出去走走,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地方可去。 坐着车游荡了一圈,最后还是来到了米兰大教堂。 今天是约定的礼拜日,教堂的唱诗班会在早上十点和下午三点准时演唱宗教曲目。 不过有些可惜,陆浅来的时间当不当正不正,两场都没赶上。 不知不觉,她又停在了那座《被剥皮的巴多罗买》前,这座雕像对她来说似乎有着异样的魔力。 “你最近不开心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又是那个优雅中带着欢脱的声音响起。 陆浅转过头去看向路易斯,“我还想问你,你不是医生吗?每天不用做研究的吗?” 每次来都能看到他,陆浅觉得他不是在米兰大教堂做义工,而是在医学院做义工吧? “我当然是有研究的。”路易斯一脸坦然地耸耸肩。 但这次他倒不是因为做完了研究,而是因为铁了心想逃避研究,连被褥都搬到了大教堂的员工休息室,还把手机卡扔掉,叫导师找不到。 陆浅没有再问,抬头看向面前的雕塑,“你再给我讲讲巴多罗买的故事吧。” “算上这遍已经是第三遍了,陆小姐记性不太好哦。” 路易斯调侃上一句,不过还是照着陆浅的意思,又为她说了一遍圣巴多罗买殉道的故事。 “好了,作为我讲解的报答,跟我说说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吧。” 路易斯收回看向雕像的眼光,转而投向陆浅。 陆浅拧了下眉毛,“这算报答?” 第一次听说被别人倒苦水这种事算报答的。 路易斯一脸理所当然地看向陆浅,语气中洋溢着自豪:“我不是说过吗?女士愿意对我倾诉,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当然算报答。” 陆浅深吸一口气,朝着雕塑的反方向漫步离开。 “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不过是我这个人心思比较重,想得比较多。” 路易斯迈着轻快的脚步跟上去,“还是因为上次那个男人吧,其实你完全可以跟我说说的,离开这个大教堂,我们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陆浅笑着,“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说,是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其实仔细想来,确实也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吗?这样搞得好像是她很矫情一样。 路易斯舒开眉毛,识趣地换了话题:“你信什么教义吗?” 陆浅摇摇头,“不信。” 路易斯有些困惑,“但是你对这些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陆浅默默答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宗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神奇的东西,能给人以这样强大的信仰和力量。” “不是这样的。”路易斯笑着摇摇头。 陆浅被路易斯的否认惊了一下,扭过脸去看向他,“什么意思?” 路易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十字架项链,置于手心,张开修长的指,递到陆浅面前。 他微微俯身,朝着陆浅露出礼貌的微笑。 “真正强大的信仰不是宗教给予的,真正神奇的也不是宗教,而是人类本身。” 陆浅微怔,一是因为路易斯的话,二是因为他递到她面前的项链。 路易斯的话说得很智慧,宗教也好、信仰也好,人才是本源,陆浅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不过自己想的东西从别人口中说出,就总是会有一些异样的快感和满足感。 她看了一眼路易斯手中的项链,又扫过他的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浅歪歪头。 路易斯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而是颠了颠手心,将项链朝着陆浅又送了送。 “不明显吗?送你的。” 陆浅想要拒绝:“平白无故送我首饰干什么?” “不不不,这不是首饰,”路易斯果决地摇摇头,“这是信仰。” “虽然陆小姐不信教,但是人在迷途的时候,如果能抓住一枚主的指引物,会比一个人在迷雾中摸索要好很多。” 陆浅撇了撇眉毛,一脸不知所措,“你好像个传教士。” 路易斯稍作思索地回道:“其实我也不信教,这样的话大概不算传教士?所以不要有压力,权当是一个纪念品吧。” 被路易斯这么一说,陆浅心里压着的石头似乎真的搬开了一些。 她伸出手,将欲拿过路易斯手中的十字架。 “谢……” 还未等答谢的话说出口,路易斯一个闪身,挪到陆浅身后。 “嗯?你要干嘛?”陆浅慌里慌张地就要转头。 路易斯撩起陆浅披散着的长发,“我给你戴上。” 陆浅愣了下,接着就下意识地想躲,“别……不用!” “别动,夹到头发就不好了。” 路易斯温柔的声音里带了警告的意味,听的陆浅汗毛都快立起来。 路易斯的手刚要绕到陆浅脖颈前,只听一个阴冷低沉的声音猛然在远处炸开。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第244章 一拍两散 陆浅抬头,本来兴致不高的脸上,面部肌肉瞬间紧张起来。 因为就在远处,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毫不控制地散发着阴冷的气场。 那爆裂的气息,阴鸷的双眼,正死死地锁定在她和路易斯的身上。 扑面而来的冷意和怒意,哪怕是隔着数米,也能穿透陆浅的皮肤。 他迈起步子,朝着两个人走来,带着那股恐怖的野性威压。 陆浅赶紧扯过路易斯,又将他一把推开,“你快走,快走。” 她头上的冷汗都快下来,路易斯再在这呆下去,肯定要出事。 这时候的路易斯明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跌了一个趔趄,却还是在原地没动。 “快走,快走啊。” 陆浅紧张地蹙起眉毛,又把他推开两个身位。 路易斯挠了挠头,想把手中的十字架递给陆浅,但是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样子,也只得作罢,转身离开。 程翊冷着脸,慢慢靠近陆浅。 陆浅已经准备好跟他解释,但是他却径直擦过陆浅,奔着已经离开的路易斯走去。 陆浅意识到程翊的动作,她立马慌到冷汗直流,连忙转过身,抓过程翊的袖子,大力地阻拦着他向后走去的步伐。 “程翊!你要干什么!” 程翊没有作声,也没有表情,继续朝前走着,步幅越来越大。 “程翊!!!” 陆浅的力气根本不足以阻拦他,就只能这么被他拖着、趔趄着,跟着他走。 “程翊你冷静,你别去!那是个误会!” 陆浅在他身边或恳求或呐喊,但程翊半点反应都不给,仍旧阴狠着脸,周身的嗜血气息如一尊罗刹。 陆浅知道,如果让他现在碰到路易斯,哪怕是不用武器,这个男人都能赤手空拳把路易斯掐死。 “程翊!!你停下来!你听我说!真的是误会!” 程翊无视陆浅的话,也不甩开她,就任凭她跟着自己走,似乎是要让她看看,路易斯是怎么死在他手底下的。 陆浅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开程翊的手臂,拦在他面前,双手张开,决然地挡住他的去路。 她回头看了看路易斯离开的的方向,又转头看向程翊。 “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陆浅的话一入耳,程翊明显愣了一下。 那双阴沉黑暗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慢慢停下脚步,拧起眉头,锋利到刮骨的眼神定定地打在陆浅身上。 “你敢再说一遍?”他开口,声音里的怒火清晰可闻。 陆浅被程翊的气势吓得有些腿软,但仍旧盯着他的眼睛,“你想往前走,就先杀了我。” “唔……” 还没等陆浅反应过来,她的下颌就被大力掐上,痛得她发出一声闷哼。 “你是不是真想为了那个杂碎去死啊?”程翊的嗓音低沉到阴森,带着浓浓的讥讽。 看着程翊近在咫尺的怒颜,陆浅皱了皱眉。杂碎?路易斯? “程翊你疯了吧!” “我疯了?” 程翊的眼圈已经因为暴怒而显现出赤红色,身上的威压也更甚,音调近乎狂吼:“我再晚来一会,你他妈是不是就要跟那个杂种亲上了?!” 那个男人笑着撩起陆浅头发的样子那么温柔,他半圈着的手臂,像是要把陆浅搂在怀里。 连他都没有给陆浅亲手戴过项链。 她乖顺地站在那里,露出修长的脖颈,黑色的十字架链衬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就像是一幅中世纪的油画,安静、美丽得不真实。 程翊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找她的,但当他看到这一幕,这没有他存在的一幕,将他刺痛得体无完肤,他彻底狂乱了,眼里心里只有怒火,没有其他。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陆浅离开他,也可以这么美好。 陆浅抬手抓上程翊的胳膊,瞪圆了眼,怒呛回去:“你别在这血口喷人!” 她怀着思念和期待等待了他那么久,却只在书房里看到了他和别的女人亲密的场景。 她还没有去质问他和凡妮莎的关系,她选择相信,选择忍耐,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而这个男人只是看到了那并不真实的一幕,就这么诬赖她。 她心里的气愤与委屈交织着,生出了一股不弱于程翊的火。 程翊脸色铁青,语气更加阴冷:“我血口喷人?我他妈就该一枪崩了那个杂种。” 陆浅被程翊左一个杂种右一个杂种叫得怒意更甚,她脸一沉,“他不是杂种!你能不能放尊重点?!” 程翊鹰眸紧紧眯起,怒火烧得气息都有些不稳,脸色也更加阴沉。 他掐着陆浅的手瞬间紧上两分,“你还敢护着他?你是不是真当我不动普通人?” 程翊确实是不屑于去动普通人,但是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让一个人的所有,从世界上消失。 陆浅垂下眼,冷冷地看向程翊,“那是我的朋友,请你尊重他,也尊重我们的关系。” “朋友?呵呵……”程翊发出一声阴鸷的冷笑,“朋友……” “你叫我尊重你们的关系,什么关系?就是他差点要把你抱在怀里的关系吗?!” 陆浅跟着脸色一黑,什么抱在怀里?到底是谁要把人抱在怀里啊? 他和凡妮莎那副亲昵的模样,如果不是她去的及时,那女人早就该坐在程翊大腿上搔首弄姿了。 “我都说了那是个误会,你能不能不要用你龌龊的想法随便揣测我?况且我交的朋友坦坦荡荡,任何时候我都说得出口,你呢?你能吗?!我看要把人抱在怀里的,除了我以外大有人在!” 程翊气得根本听不进陆浅说话,他的语言处理中枢都近乎崩溃。 “你这该死的女人说什么?”他龌龊? “交朋友?你交的是什么朋友?我看到的就是个野男人把手搭在你身上,要搂搂抱抱!” 陆浅的脸色又黑了两个度,她不屑地一勾唇,语气里尽是嘲讽:“是啊,我要搂搂抱抱,你也要搂搂抱抱,那咱们谁也别管谁就得了。 程当家,你要是这么看不上我,大可以去找那种放任你出去风流,还甘愿为你守身如玉的女人。 咱们两个趁早一拍两散。” 第245章 混账 程翊的脸登时扭曲,一身暴戾冷鸷的气息更甚,整个人气得快冒烟。 “该死的,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一拍两散?她要跟他一拍两散?! 陆浅笑得更加讽刺,但是眼圈已经不受控地泛红,“没听清吗?程大当家?” “好,我这次说明白点,你愿意玩,愿意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我随便你。 我不管那个女人是对你有用还是单纯合你上床的胃口,凡妮莎也好,谁都好,你想找谁找谁,愿意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 同样,你也别要求我。 但是如果你不忠,还要求我对你不二,对不起,我不是你想的那种逆来顺受的女人。 你想在我身上打这种算盘,趁早滚蛋!” 他的不信任、他的不解释、他的质问,一桩一件都是一根根刺,一针针地锥进陆浅心里。 她早做好了当他女人的觉悟,什么她都能接受,什么她都能忍耐。 唯一能压垮她的,只有程翊。 说到最后,陆浅的音调已经带上颤意,染着没出息的哭腔。 她不想哭,但是她忍不住,每一个字都好像一粒沙,顺着风钻进她的眼睛里,换来满眼泪光。 那个怒火已经燃烧到要烧毁一切的男人,忽然愣了下,剑眉蹙起,不再气愤着怒吼回去。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陆浅眼中已经蓄满了泪,她不愿意眨眼,不愿意让这几滴眼泪掉下去,就像在逃避承认。 眼前程翊的脸已经模糊,陆浅只能听到他一声不吭。 陆浅的心里坠坠的,有些凉,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说的这些话什么都换不来。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像个笑话。 陆浅的嘴角动了下,没有嚎哭,而是笑了起来。 脸上的肌肉被带动,眼里的泪水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滑落。 “程翊,你杀了我吧。” 陆浅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哭过的样子,但是她一想到程翊和别的女人调情的画面,一想到他不信她、不爱她,就难受得要窒息,像被溺在泥水里,活不过,又死不掉。 这句话入耳,程翊的的心像是被一只鬼手掐住,不能跳动。 看着陆浅笑着流泪的样子,心上的肉就好像被一块块剜掉,疼得他呼吸都如万箭穿心。 因为他的心,就是为了陆浅一点点长出来的。 她碎,它就死。 她活,它才跳。 程翊忽地伸手,紧紧地抱住面前哭泣的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浅浅,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喃喃着,不停地道歉,在她耳边请求着宽恕。 “我、我怎么能杀掉你,我不可能会杀你的……” 杀了陆浅,就等同于杀掉程翊自己。 比杀掉他自己还痛千倍万倍。 程翊抬手擦拭着陆浅流下来的眼泪,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捉急心疼,眉头紧紧地皱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但陆浅看着他的脸,眼泪半点也止不住,顺着她的脸颊流个不停。 “你为什么、你怎么能……不、不信我……” 她哭得抽涕,话语也断断续续,尽是委屈的埋怨。 程翊的大掌间全是她流出来的泪水,从指缝流过手背。 他软着嗓子,音调近乎哀求:“对不起,浅浅,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生气,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是我混蛋,求求你别哭了。” 程翊紧锁着眉,眼眶泛着微红,他低头轻拭着陆浅的脸,心里一下下地抽疼。 他不愿意看见她伤心的眼泪,尤其是因为他。 “对不起……浅浅,是我混账,你别哭了,我不想让你为我哭。” 程翊现在恨不得回到十分钟之前,一枪崩了自己。 陆浅的委屈越发浓重,她断断续续着把所有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有多担心你?十天,你十天没有给我发过一条消息。” 程翊一下下吻在陆浅的眼角,软着音调:“知道……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陆浅死命推着他的胸膛,全力拒绝他的触碰。 “我都没有问你,我什么都没问你,我相信你、我爱你,你就这么对我!” “我……” 程翊抱着她的手有些颤抖,眼圈也越发变红。 “我想跟你解释的,我找你就是想跟你解释的。” 他从书房出来就是想直接去找陆浅解释的,但是他把塔维亚都翻遍了也没有陆浅的踪影。 还是白曜告诉他,陆浅可能会在米兰大教堂。 于是他着急了,他急切地想找到陆浅。 当他看见路易斯给陆浅戴项链的画面,又是气疯了,气得毫无章法了。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很美好,但是他接受不了,这种美好里没有他的存在。 陆浅从没对他这样顶过嘴,所以在盛怒之下,他就下意识地觉得,陆浅是为了那个男人跟他顶嘴,她愿意为了那个男人去死。 还有那些什么一拍两散的话,他听不了,也根本接受不了。 直到陆浅的嘴里说出凡妮莎的名字,程翊才猛然间意识到,陆浅到底在因为什么跟他生气顶嘴。 陆浅还是一样捶着程翊的胸膛,把他往一边推,“我以为你不爱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怎么会,”程翊把手臂搂紧了些,眉目中尽是心疼,“我永远都不会不爱你。” 而且这段感情里,他才是更怕被抛弃的那个。 陆浅被他紧紧揽在怀里,心和情绪都逐渐安稳下来。 程翊听到陆浅的抽泣声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安稳,他轻轻拍打着她还有些颤抖的背,“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账,不哭了好不好?” 他之前只是觉得他不想看到陆浅哭,但她真正在自己面前嚎啕过一次后,他才知道,看着陆浅流泪的样子他有多痛。 钻心刺骨,千刀万剐。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你。” 他松开陆浅,半蹲下来,仰头看向她哭花的小脸,将她最后两缕泪痕轻轻擦掉,语气温柔恳切。 “听我解释,好不好?” 第246章 露出马脚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是湿润的清新。 远处的街景与天空都映衬在水洼里,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街道上没有什么人,空荡的马路让这片景色更显安宁。 程翊揽着陆浅走在街上,他的怀抱把陆浅围得密不透风。 他抬手轻蹭过陆浅哭肿的眼下,语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还难受吗?” 陆浅不吭声,也不想看他,就这么朝前一直走,要不是她挣不开程翊的手,肯定要把他甩到一边去。 “对不起……浅浅你理理我。” 程翊的语气缓得不行,就差给陆浅跪了。 陆浅蹭蹭眼睛,哭肿了有些痒,但语气是冷硬的:“你不是要解释吗?解释吧。” 她倒是想看看这男的能说出什么花来。 “就是……是这么个事。” 程翊垂着头,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浅的反应,那神态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卑微小狗。 “我最近除了制造权柄下移的假象外,还在以各种方法试探塔维亚的在席,想让他们快点露出马脚。 本来我是没想急着告诉你这件事的,因为我以为要很久才能见成效,毕竟他们已经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刺探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有成果的。 但是这次西班牙的暴动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虽说那边的情况有些混乱,但其实很快就处理完了,动乱不到两天就已经平复,我是隔天就准备回来的。 但是动乱平复后,周边的小战场突然一个接一个地起,时间衔接得异常准确,好像是故意拦着我,不让我回来。 于是我就让兰森在意大利放了一批塔维亚内部亏空、我政权下沉的假消息。 我没想到的是这批消息一出,西班牙的动乱就开始暴起,而不是像之前一样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是认准了我无力镇压。 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凡妮莎从安道尔借兵过来,一举镇压了暴动。” 陆浅听到这,终于抬头看了程翊一眼,“你的意思是凡妮莎是那个间谍?” 程翊看到陆浅终于对他有了点反应,撇着的眉毛舒展开些许,语气也带上些喜悦。 “我不能确定,所以一直在试探。” 程翊注视着陆浅,小心翼翼地说出一句话:“我知道她对我一直有想法……” 果不其然,陆浅一听到这话,小脸瞬间一垮,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你别生气,先别生气,”程翊揽过陆浅,安慰揉搓着,语气卑微,“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这几天在西班牙我只是让她呆在我身边办公而已,只是我怕她拦截我的通讯,所以才迟迟没有找你。” 程翊指着塔维亚公馆的方向,“不信你回去问凌烁,他不会撒谎的。” 陆浅轻抿起嘴,眉头舒展了些,凌烁倒是确实不会说谎。 她半垂下眼,继续开口质问:“那今天在你书房怎么回事?” “我要跟你解释的就是这个……” 程翊把陆浅拉到路旁的长椅边,他坐在长椅上,将陆浅环在自己面前。 “我本来是回来就想去找你的,我想你想得也快疯了。” 他拉过陆浅的小手放在脸边,眼眸垂下,语气瞬间凌厉起来。 “但是凡妮莎跟着我进书房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那是一种定点搜寻观察的眼神。 她跟在我身边七年,可以说是超一流的外交家和特工,她只是进入了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怎么会有观察的眼神? 你要知道她这种水平的人,连进入完全陌生的环境都不会产生好奇的目光。 所以我猜测我书房里被人装了监视器和监听器。” 程翊把陆浅揽进怀里,她站着的高度让他仰脸才能看到陆浅的全脸,他微撇着眉,眼底的光亮亮的。 “那时候我也好想抱抱你,但是我不能,我怕说多什么话暴露了的话,凡妮莎会对你有所动作,我怕你有危险。” 那个女人绝对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心狠手辣,程翊不能用陆浅去赌。 “你走了没一会我就迫不及待出来找你,但是我把你常呆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见你。 最后我到曲乐的实验室去,想看看你在不在,白曜才告诉我,你可能在米兰大教堂。 然后我一过来就看见……” 程翊不敢说下去,他自知理亏。 陆浅小脸一扭,朝着程翊翻了个白眼。 程翊又摆出了那副小狗样,卑微地请求宽恕:“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也没有不相信你。我看到那个……”程翊是想说杂碎的,但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的朋友……给你戴项链的样子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你戴过……我口无遮拦,是我混蛋,我该死。” 陆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生不生气,但是她知道自己至少不能现在就原谅这个男人。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程翊脑海中一闪而过陆浅哭泣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抽疼,眉峰都跟着蹙起。 “我没想过让你哭,我真的不舍得让你哭,但是……” 他程翊太固执也太偏执了,尤其是在面对陆浅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也没有空余去想后果。 就在刚刚那幅画面下,他脑海中真的闪过了那个会失去她的可能,那个他根本接受不了的可能。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求你别伤心。” 程翊拉过陆浅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揉捏着,“我不会去找别的女人的,永远都不会,我只爱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 他仰起头,语气恳切:“别离开我。” 陆浅不想回答程翊这句话,总觉得她现在要是回应,就有种原谅了他的感觉。 但是第一次听到程翊说出这么多服软道歉的话,陆浅的心里还是有些震撼。 她扭着脸拒绝看程翊,语气愤懑:“带我去买项链。” “啊?”程翊一时间疑惑,没有回过来神。 “啊什么啊?”陆浅剜他一眼,“你都没给我买过项链,怎么给我戴?” 程翊听到这话总算是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喜悦的笑,抓过陆浅的手狠亲上一口。 “现在就带你去买,多少都买。” 第247章 缚 程翊带着陆浅来到了一家顶奢首饰店。 服务生一见到推门而进的这个霸气十足的男人,都一蜂涌地围了上去。 她们倒是不认识程翊到底是谁,不过是见到了顶级帅哥犯花痴而已。 但身后的经理是真的有幸见过这位意大利第一大帮的当家。 他一时间又兴奋又害怕,连忙扒拉开众人,差点滑跪到程翊面前。 “程当家!您今天怎么有兴致莅临小店?是需要点什么?” 程翊看也没看那经理一眼,上手推过陆浅的腰,把她带到柜台前。 “浅浅,你看你喜欢什么?合适的都给你买。” 那声音温柔低哑,哄得身后听不懂中文的众人都跟着心软。 陆浅其实不喜欢首饰,她也不喜欢打扮,平日里也是素净到底。 所以她看着柜台里那些流光溢彩的钻石、白金,漂亮是漂亮,华丽也华丽,但太俗,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看着陆浅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半点兴致也没起,程翊的脸瞬间冷了下去。 他转头看向经理,眼神冷到冰点。 经理被他这一个眼神甩得差点腿软到下跪。 连身后还犯着花痴的各服务生都跟着花容失色,表情比见了阎王还惊恐。 “程……程当家!有何吩咐!”经理哆哆嗦嗦着上前一小步。 “你们这除了这些破烂没有好东西吗?” 程翊的口气沉得要命,阴狠到要是经理敢答“没有”就会立马杀了他。 根本找不到刚才那个温柔诱哄的人的影子。 “有!有!” 经理赶忙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大声回应道。 “快!去把设计款都拿出来!” 经理连忙朝着身后的柜台小姐摆摆手,慌里慌张地交代着。 这家店的设计款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孤品,皆出自设计名家之手,纯手工打造且绝无二件。 一般是不会拿出来供人挑选的。 但塔维亚当家不一样,别说是拿出来给他挑了,他想要的话,抓设计师来现画也画得。 不然这家店跟着这些人都得被炸得渣都不剩。 柜台小姐们推着一个个玻璃展柜走出来,双腿都打着战,一声不敢吭。 “小、小姐……试试这条怎么样?” 经理小心翼翼捧过一枚精致的花形吊坠,层层叠叠的银色花瓣,包裹着蓝粉色的钻石花心,在明亮的灯光下还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陆浅扫了一眼,确实是好东西。 但美则美矣,却是看一眼就忘的那种。 程翊看出陆浅不满意,眼神冷戾地扫过经理的脸,吓得经理差点把首饰盒扔出去。 “你去挑挑,好不好?” 程翊俯下身子,抱着陆浅的腰,柔柔哄问道。 陆浅挪了挪脚步,走到展柜前。 不过不是因为满意程翊的行为,而是她觉得毕竟是她提议要来买首饰的,让人家店家遭殃不太好。 但是她站在柜台前,哪怕是这些设计款,也让她觉得无趣。 再漂亮的东西,失了特色,也泯然众人。 程翊时刻看着陆浅的脸,观察着她的反应,他多希望能在她的脸上看到,哪怕是一丝丝,微小的满意神情。 可惜没有。 直到陆浅快走到展柜尽头,也没有。 程翊身上的气息立马又开始阴沉,那种野性的压迫感重新灌满这间奢侈品店。 经理不住地用手帕擦着汗,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果这家店被炸了,他该怎么保这一条小命。 “……” 程翊刚要开口。 “给我看看那个。” 陆浅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正指向最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条黑漆漆的链子。 那上面的吊坠差点和黑色的衬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那条带着金属光泽的链子,大概都不会有人看见,在这珠光宝气的柜台里,还放着这么一条乌漆麻黑的吊坠项链。 经理顺着陆浅的手指看过去,表情从惊喜变成了为难。 “小姐……那个……它、” 陆浅听出经理语气里的为难,她疑惑地转过头去,望向经理和一众柜台小姐。 “怎么了?这条不卖吗?” 听到陆浅的话,程翊脸上的不悦更加浓重,他觑起眼扫向经理。 “不不不!不是!”经理立马如临大敌,“是……这条链子不该摆在这里,它和其他的不是一个档次。” 陆浅倒是不管什么档次不档次的。 “拿给我看看。” 经理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打开展柜,从里面拿出那条项链。 经理把吊坠拿在手里,小心翼翼递到陆浅面前。 陆浅看清吊坠的那一瞬间,眼睛都跟着一亮。 那吊坠不大,有些精致的小巧。 黑色金属的荆棘枝条有致地盘错着成一圈,像一条越缚越紧的蛇,编织起一个牢笼,将一颗血红色的小巧钻石紧紧包裹在中间。 又像是一朵染着血迹的黑色蔷薇花,而那颗钻石就是花心。 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反而有些怪诞的可怕。 但是很特别,让人眼前一亮的特别。 程翊看到了,陆浅脸上出现了那抹他想要的光芒。 他走上前去,拿过经理手中的链子。 “想试试吗?” 陆浅点点头。 程翊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他轻柔撩起陆浅的长发,露出她白皙细嫩的脖颈。 柜台小姐很识趣地把打光灯和镜子都搬到了陆浅面前。 程翊半垂着眼眸,大手绕过陆浅胸前,将这条项链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镜子里,那枚妖异的黑色吊坠,正巧坠在陆浅小巧的锁骨间,她白皙的皮肤将那枚血红色的钻石衬得更加妖艳。 纯洁而诱惑,像陆浅一样。 程翊的眼瞳微微颤动了几下。 陆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戴在自己脖子上的这条项链,有种别样的满意感。 她扭过脸去,看着程翊,“我就要这个。” 程翊温柔垂眸看向陆浅,从口袋里掏出卡,直接丢给经理,没有废话一句。 众人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程翊牵着陆浅的手,奔着大门走去。 “对了,”陆浅回过头来,问向经理,“这个项链有名字吗?” “有的小姐。” 经理微微鞠躬。 “它叫作:缚。” 第248章 面具 程翊跟在陆浅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虽然陆浅买到自己心仪的项链是顺气了不少,但是一想到程翊的那个态度和他刚才说的话,她觉得这事没完,而且一时半会都没完。 “浅浅……” 程翊伸手想揽陆浅的腰。 “啪!”地一声。 陆浅直接抬手打掉程翊伸过来的爪子,没给他留一丝机会。 “滚开。” “……” 程翊一脸可怜相,灰溜溜地继续跟着陆浅。 谁叫他自作自受。 陆浅径直走到跑车前,刚要拉开车门。 “我来我来。” 程翊可算找到机会献殷勤,连忙大步走上去,抢先陆浅一步把车门拉开。 陆浅也不客气,照样不理他,大摇大摆坐进车里。 程翊坐上车,开口问道:“你还想去哪?我带你去。” “回家。” 陆浅甩出淡淡的两个字。 “……” 程翊闻言,俊脸一垮,陆浅明显是不打算原谅他。 听程翊那边没反应,陆浅冷着脸挑挑眉毛,“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咱们回家。” 程翊哪敢有啊,现在陆浅能跟他说一句话都来之不易,他除了顺着,怎么敢有其他想法的。 陆浅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心里现在想的倒不是跟程翊生气的事,因为她现在除了跟这个狗男人置气,还有更重要的大局需要处理,还有更多人需要她在意。 因为听到程翊说他的书房里有监控,陆浅突然想到十天前,她在塔维亚公馆里碰到的那个哭泣的小女仆。 那天她就觉得这件事十分不对劲,对凡妮莎来说,程翊的书房是她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根本不敢有人、也不会有人对她有意见。 陆浅想不通到底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她在塔维亚众人面前一直是一个以和蔼、亲民的形象出现的管家,以至于公馆内的人对她是十分敬重的。 别说开除佣人或者动手打人了,连扣薪都不会亲手去扣。 想到这,陆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一想这个凡妮莎的段位还真是挺高的。 但是如果她那个时候正在书房里装监视器,想刺探一下程翊最近的行为到底真不真实;他的权柄下移到底是不是一行人的张良计;在程翊离开的这十天内,他的书房里是不是有其他凡妮莎掌控不了的动向。 而恰好,她这个行动被那个小女仆撞了个正着,虽然那个女仆什么都没看到,但俗话说得好,做贼,心虚。 包括利用西班牙的动乱拖住程翊,也是想看看留在塔维亚的人会不会沉不住气。 而她再出手摆平,这样既能探听到消息,又能博得程翊的信任和好感。 这样一解释,就全通了。 包括她之前来对陆浅的那些挑衅,也都开始变得有迹可循。 她已经隐忍蛰伏了这么多年,程翊身边的女人一批一批地来去,只有她一直站在原点,她已经很成功了。 陆浅也没想到,凡妮莎这次居然会这么沉不住气。 单是作为一个卧底,她太冲动了,但若是加上情敌这一层,就合理许多。 陆浅猜测,凡妮莎不相信陆浅能沉得住气跟她耗,她猜想陆浅一定会跟程翊闹翻天,或者是自己主动退出这场纷争。 两方都在试探,两方都在伪装。 最后看谁的面具更多。 谁的面具多一张,谁的预想多一步,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凡妮莎对你起疑了吗?” 陆浅扭过脸去,看向程翊。 程翊虽然很高兴陆浅能跟他搭话,但是一听到是要聊凡妮莎,一时间就有些憋闷。 “按我的观察是没有。” 毕竟他程翊玩弄人心的手法是不可小觑的,这些伎俩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 陆浅半垂下眼,开始仔细思考凡妮莎行为的底层逻辑。 女人看女人是不会错的,凡妮莎对程翊有想法是真的,那种真正的、温柔的爱一个人的眼神,是演不出来的,哪怕是最顶尖的演艺家也会露出马脚。 但是如果她是间谍的话,就要看看是她对rex的忠诚更甚,还是对程翊的爱更甚了。 她抬手搭上自己的脖颈,轻轻揉搓了两下刚买的项链吊坠,稍作思索。 “回去之后,继续冷落我。” “啊?!!” 程翊听到陆浅的话,直接惊呼出声,下巴张得合不起来。 什么冷落陆浅?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啊个屁啊?”陆浅朝程翊甩去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不是你要刺探凡妮莎吗?” 程翊支支吾吾地反驳:“……那也、不用冷落你吧……” “呵。” 陆浅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程翊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确实是他上来先冷落陆浅的。 他想解释事发突然、事出有因,但是总觉得现在这些理由都苍白得很,尤其是在他干了那一连串混账事之后。 “你回去别一副受气小媳妇样,”陆浅嫌弃地扫了一眼程翊,“不知道的以为我让你受委屈了呢。” 真受委屈的还没说什么呢,这男人先在这演上了。 “……”程翊左脸一抽,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说他像受气小媳妇。 陆浅没管程翊有多不爽,继续开口交代道:“回去我会在人前跟凡妮莎挑事,你找机会护着她,然后再骂我一顿,听懂了吗?” “……” 程翊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让他护着凡妮莎?还要骂陆浅一顿?他哪干得出这种事? 而且骂完也得他哄,哄不哄得好还是另一说,今天这事都还没过去呢,要是真按陆浅说的做,又要雪上加霜。 陆浅看程翊不情愿,也不给他好脸,直接开口训斥:“我和白曜把塔维亚的事刚压下来,乐乐也在加急破译密码,你少给我们拖后腿,让你干什么就麻利点。” “……” 程翊没有回答,小幅度地点了两下头。 接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扭过脸去期待地看向陆浅,“那我晚上还能跟你一起睡吗?” 陆浅转过头,用手撑着下巴,继续看向窗外的景色。 许久。 “看你表现。” 第249章 偷腥 走进塔维亚的大门,陆浅深呼吸两下,尽量压制下对程翊的火气。 她朝后看了一眼,淡淡撇下一句话:“别给我拖后腿。” “……知道了。” 程翊觉得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呦,回来了?” 曲乐正窝在大厅的沙发里,手里拿着游戏机,噼里啪啦地敲。 江栾也坐在她身边,不过是尽量把自己蜷进沙发角落里,远远地看着曲乐的屏幕。 “嗯。” 程翊沉声应下,恢复了往日里的冷傲。 陆浅下意识扫向程翊,还真挺能装的。 “白曜呢?” 这俩人一向是寸步不离的,今天怎么肯分开了? 曲乐继续敲着游戏机,散漫地回复道:“白青会那边有点事,他和赤枭开远程会议去了。” 陆浅贴着曲乐坐下,在她身边一窝,看着她打游戏。 “晚上想吃什么?” 曲乐头也没抬,朝着程翊的方向努努下巴,“问我哥呗,他刚回来,你不得犒劳犒劳他?” 曲乐是不知道陆浅在和程翊生气的,就顺着平日里陆浅的习惯说了。 陆浅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他什么都不想吃。” “……”程翊在旁边冷着一张脸,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吃哑巴亏。 他的眼神寸步不离地盯着陆浅,但是看到陆浅并不想理他的样子,又不禁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尤其是看见陆浅和曲乐嬉笑着谈论游戏,开心的模样,程翊的心更是如坠冰窟。 他第一次感觉到陆浅离他这么远。 “当家。” 突然一声娇媚的嗓音响起,打断了程翊低落的思绪,也打断了陆浅曲乐之间快乐的氛围。 凡妮莎、祁煌凌烁一同从大门外走进来,直奔程翊。 凡妮莎换上了一身吉普赛风格的长裙,红色的张扬,有些夸张,但被她驾驭得很好。 精致的脸蛋、淡淡的笑意、惹火的身材,很完美的一个女人。 或许是这几天她自认为和程翊走得很近了,也或许是她觉得陆浅永远也不可能比得上她,就连看向陆浅的眼神都带着不屑。 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情绪无论再怎么波动,也要保持自如的凡妮莎。 程翊朝她露出一个轻柔的笑,“什么事?” “当家,”祁煌开口了,语气不算好,“你不在的这些天,塔维亚旗下有几个分支帮派有引发动乱的趋势。 而且以我的调查来看,他们急于……” 祁煌欲言又止,低下头去,不敢看程翊的眼睛。 “呵……” 程翊发出一声低笑,鄙夷不屑的冷意从他的鼻息中蔓延。 “急于什么?” 祁煌把头低得更深了些,“急于……找下家。” 程翊懒散地朝着沙发靠背仰去,锐利的目光扫向祁煌,“我的势力才削弱了这么一点,这些狗就急着叛主了?” 语气中冷冽暴戾的意味听得让人胆寒。 祁煌和凌烁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凡妮莎倒是自若,她朝着程翊微微一笑,半鞠着身子,递过手中的文件夹。 “当家息怒,我已经用最快的时间列出了叛逃帮会的清单,贩卖塔维亚核心信息的在逃人员,也在抓捕当中。 至于是谁在意大利范围内散播的谣言,还在追查,暂时没有结果,请恕属下无能。” 程翊听到凡妮莎的话,眉头才算舒展开了一些,身上冷鸷的气息也在逐渐平复。 “做的很好。” “还请当家放心,”凡妮莎恭敬回应,“当家的势力波动是暂时的,我会竭尽全力,保证这次意外不会对您的地位造成任何影响。” 程翊轻嗯一声,把手中的文件随手放在桌上,慵懒的眼神打在凡妮莎身上,柔声开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凡妮莎听到程翊的关心,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的绯红。 碧蓝色的眼睛轻颤几下,又连忙收回她娇羞的神态。 “多谢……多谢当家关心,没什么大碍,不妨事。” “怎么能不妨事呢?”程翊反问一句。 “你这样的女人,身上留了疤多可惜。” 听着程翊带着些惋惜的语调,凡妮莎都有些恍惚。 她最近是功劳很大,但程翊可是从来没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人这种生物是很容易被感情冲昏头的,无论她多么顶级,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女人。 “我等下叫江栾给你拿药,记得好好擦。” 凡妮莎娇媚一笑,轻声应下:“……是。” “凡妮莎小姐。” 一声带着冷意的呼唤突然打断了这暧昧的气氛。 所有人都惊讶看向陆浅的方向。 陆浅窝在沙发里,双手交叠着,一副审视的意味打量凡妮莎。 “我怎么看你这穿的,也不像身上有伤的样子呢?” “那个、陆小姐我……” 凡妮莎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求助一般地看向程翊,脸上的绯色也愈加明显。 程翊半磕着眼,散漫地回答道:“她的伤在背上。” “背上?” 陆浅腾地一下直起身来,目光阴沉地在程翊和凡妮莎中间扫来扫去。 “凡妮莎小姐背上的伤,你倒是挺清楚哈?” 陆浅死盯着程翊的脸,边说边冷笑,一副捉奸在床的质问模样。 身边的众人明显一愣,相互打量一番,又不知所措地摇摇头。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开始修罗场了? “陆小姐,你别误会,当家他……” 凡妮莎连忙开口,眼睛睁成无辜的样子,朝着陆浅连连摆手。 “你不用跟她解释。” 程翊张开手臂,拦在凡妮莎身前,开口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他的音调沉闷带着怒意,很明显是在生气。 他连看也没有看陆浅一眼,沉声训斥道:“凡妮莎是这次暴乱平息的功臣,不用你来揣测,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 “我无理取闹?”陆浅指着自己的鼻尖,一步步走到程翊面前,声调激昂,“程翊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十天,十天你都没有找过我一次,我在家苦苦等着你想着你。 你呢?在外面不知道偷什么腥。” 陆浅抬起手,用力地朝着凡妮莎的方向狠点几下。 “她背上的伤你都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被我听到了,你是不是还要去服侍她上药啊?!” 第250章 吵架 程翊前倾起身,大掌狠狠地拍在桌上,震得整个白玉矮桌都跟着震颤。 身边的众人也跟着抖了两抖。 什么情况?! “陆浅,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 “陆小姐……”凡妮莎发现事情愈演愈烈,心底是爽快的,她还想开口给自己争取镜头。 “别跟她废话。”程翊低声吼道。 “你宠着我?你怎么宠着我?”陆浅瞪着程翊,半分不退让,“跟别的女人上床就是宠着我?!”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曲乐狂眨着狐狸眼在两个人之间扫来扫去。 “小浅……你冷静……” 程翊没干过这样的事啊,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陆浅这也太口不择言了。 “你这该死的女人,”程翊站起身来,一把掐上陆浅的下巴,语气狠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呵……你敢做,不敢让人说是吧?程大当家,”陆浅冷笑,“足足十天,你在外面逍遥快活的时候想过我吗?” 程翊眼眸一眯,身上的危险气息已经开始具象地围绕在他健壮的身躯周围。 “好,你说我逍遥快活是吧?” 他一把甩开陆浅,抬手揽上身边凡妮莎的肩。 “那我就逍遥快活给你看看。” 凡妮莎心下一惊,看了看程翊揽在她肩膀上的手,又有些失神地望向身边男人的脸,眼里颤颤的,有些不安。 她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这种突然的情况下降临了。 身边的人彻底慌神了,吞口水的、眨眼的、憋气的,完全不知道现在身处在此地的他们该干点什么。 “哥!你冷静!” 曲乐扔掉手里的游戏机,上前拦住程翊要走的脚步。 “让开。”程翊的口气呛得不行。 曲乐听得出他这是气急了。 她尽力咽了一口口水,继续张口阻拦道:“你别激动,陆浅她这些天太想你了,她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曲乐瞥眼看见程翊揽着凡妮莎的手,连忙上前去,把凡妮莎一把拉到身边来。 “而且你们两个吵架,也别带上别人啊。” 她扭脸朝凡妮莎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吧,凡妮莎。” 凡妮莎平复下自己的表情,朝着曲乐微微点头。 接着看向程翊,“当家,您还是和陆小姐好好解释解释,或者我来解释,我不希望因为我,而对两位的感情造成什么影响。” 陆浅背对着众人,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就你茶,就你会茶。 程翊完全听不进几人的话,奋力甩了下手腕,朝着陆浅的方向冷淡地扫了一眼。 无视掉在场的所有人,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开。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到书房来。” 愣在原地的众人听到这个命令,面面相觑。 “……是。” 曲乐赶紧走到陆浅身边,拉过她的手,“走吧小浅,我陪你出去坐会?” 陆浅委屈地瘪着嘴,朝曲乐点点头。 …… “我哥真是太过分了!” 曲乐挎着陆浅的胳膊,边走边骂。 “你在这苦苦等了他那么多天,他回来可倒好,就这么跟你吵架,还说要出去快活?!这狗儿子,当初生下来的时候我大舅就应该把他摔死!” 此时此刻,书房里,正盯着手机屏幕装面瘫、等陆浅回话的程翊,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不过你也别生气,我哥他真不是那种人,他可能是最近处理事情太累了。” 但是骂归骂,毕竟有实在血缘关系在这,曲乐还是很向着程翊的。 “他本来脾气就不咋样,说话办事也都火冒三丈的,你多担待他点。” “但是他真不是那种人,”曲乐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跟你保证。” 程翊如果是那种容易移情别恋、左拥右抱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有多少机会。 陆浅扭过脸,闪着晶亮的大眼睛,眼圈红红的,一副可怜相。 曲乐看到她这副怯生生、娇滴滴的样子,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程翊这个王八蛋真他妈该死啊。 “你跟白曜经常吵架吗?” 陆浅的声音软软颤颤的,听起来有些可怜。 “何止是经常啊,”曲乐撇撇嘴,“我跟他吵的架比我吃的饭还多。” “动不动就吵、动不动就吵,尤其是一提起洛川,那就没完没了,恨不得把房顶都掀开。” “主要是他总挑事啊!洛川都翻篇了,都过去了,他还老揪着不放。” 虽然十天前那次吵架,曲乐彻底明白了白曜为什么对洛川有那么大的意见,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陆浅拧着眉毛,认真地问向曲乐:“那你不觉得是他不相信你吗?” 陆浅仔细想来,她和程翊还真的没吵过架,她觉得上次她逃跑的那次不能算吵架,只是她单方面哄人。 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吵架之后的情绪,也不知道该选择一个怎样的原谅方式。 曲乐听到陆浅的问话,仔仔细细思考了一番,接着略带迟疑地摇摇头。 “我好像没这么想过。” “你别看白曜那副好像什么事都尽在掌握的样子,其实他安全感很低很低。 他晚上睡觉很轻,入睡也很困难,任何一点响动都会醒,所以现在搞得我也是,他一有动静我就起来,抱着他哄他睡。 想想也是,从小活在一个谁都想杀了他的环境里,怎么能不疑神疑鬼呢? 所以他跟我吵架,让我觉得他至少是很在乎我,不过是选择的方式不太对。” 曲乐拉着陆浅坐在长椅上,轻轻抚摸着陆浅细嫩的小手。 “但是你也知道我这脾气,跟程翊一个模子刻的,我做不到像你那么温柔,白曜每次跟我挑事,我都忍不住要跟他吵。 吵得两个人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什么话都说尽了,再互相服软。 有时候我也觉得为什么非要这么吵下去呢?都心平气和的不好吗? 但是后来我发现,那种方式根本就不适合我俩。” 曲乐看向陆浅,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觉得我俩就像两条野狗,互相咬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再靠在一起互相舔血、倾诉衷肠。” 第251章 荆与棘 陆浅听到曲乐的话,微微怔了下。 就该……吵吗? 她还真的没想过,她和程翊“就该”怎么样。 一直以来她觉得她对程翊是够爱的,程翊对她也是够爱的。 以至于她只是放任事情自然发展,而没有去思考过原由。 这次争吵却突然让她对这段感情产生了一些别样的审视。 “那你觉得,我和程翊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呢?” 陆浅偏过头,看着曲乐的脸,郑重地开口询问。 “嗯……” 曲乐闭起眼,手肘支在长椅靠背上,整个人朝后仰去。 “要我说的话,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大概像荆与棘。” “荆……与棘?” “我本来是想说玫瑰和刺的,想了下,觉得玫瑰这个词不太符合你的气质。” 曲乐抬眼扫过陆浅的脸,问道:“你见过荆条开的花吗?小小的、颜色淡淡的,蓝紫色,不起眼但很漂亮。” 陆浅点点头,“见过。” 曲乐继续说道:“荆无刺,棘有刺,因为在野外混生,人们自然而然就把它们说在一起。 世间的人多数习惯用荆棘表示坎坷、表示苦难,我倒不这么觉得。 我更喜欢把它们认为成一种共生,一种不渝。 那是自然带给它们的依靠,建起围墙,寻找养料,相互攀附。” 曲乐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浅笑起来,“所以你不像玫瑰,玫瑰太娇养,它只需要适当的风雨去洗刷,让它看似顽强,而不能站在风口浪尖接受自然的审判。 刺枝离了玫瑰可以活,玫瑰离开刺一定会死。” “但你和程翊是共生,是相依,而不是附庸。 你们爱成了一种能在人心里扎根的模样,就像荆棘,没人会把这两种植物分开,一定会一同提起。 于是我想不到你们分开的样子,我估计也没人能想得到。” 曲乐看着陆浅逐渐错愕的脸,脸上的笑意更大,狐狸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我哥估计是太累了,他太想你了,他真的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凡妮莎跟他也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一直以来被人伺候惯了,你在人前那么不给他面子,他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 曲乐神秘兮兮地朝着陆浅凑了凑,在她耳边悄悄嚼了两句。 “但是我跟你说哦,男人这个东西你不收拾不行,这件事你本来就没错,他都知道凡妮莎背上有伤,你还不许问两句了? 他要是不跟你道歉你就晾着他,晾到他过来跟你求饶为止,看谁能耗得过谁。” 曲乐的话慢慢入耳,陆浅有些撇着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她扭脸,面容复杂地看向曲乐,“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对付白曜的?” “……啥啊,”曲乐无奈地撇撇嘴,“这招对他来说根本不好用,他根本不给我冷战的机会,我要是铁了心躲着他,他就去折腾白青会的大伙,跟个神经病一样。 要不然我怎么只能跟他吵呢,什么事情当场吵当场解决,不吵完绝不翻篇。” 陆浅彻底被曲乐这话逗乐了,曲乐这种人,还真就得白曜才能治得住。 其他人不知道程翊为什么那副样子,但是陆浅知道啊,都是一出商量好的戏而已。 她何尝不知道程翊和凡妮莎没有奸情,只不过她生气的事情另有所在罢了。 但曲乐的话却不偏不倚地点到了她一直以来纠结的那个点上。 陆浅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那枚吊坠。 荆与棘吗?她还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白曜也说过她,她的攻击性十分有限,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不是说训练就能有结果的。 就像是荆,天生无刺,无论怎么进化,都不可能有刺。 但是她没有想过,天生有刺的棘,也是需要荆的。 不是附庸,是共生。 自凡妮莎来挑衅的那天开始,陆浅心里生出的浓雾,这一刻好像一下子就消散开来了。 她一直以来的担心,不也是对程翊的一种不信任吗?不也是一种不安全感作祟的患得患失吗? 她没有把凡妮莎的事说给程翊听,她觉得她能一个人扛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欺骗呢。 其实她本不必这么介怀,因为事情一直在对的路上发展,终有一天会到达彼岸。 曲乐不知道陆浅脑子里在想什么,她的眼神顺着陆浅的动作落在她的领口处,看到了那枚吊坠。 “这是你们两个出去买的?” 她伸手,拿过陆浅手里的吊坠。 陆浅回过神来,朝着曲乐点点头,“我选的,好看吧?” “好看,”曲乐放在手心里来回端详,认可地点点头,“我这种不喜欢首饰的都觉得好看。” 陆浅微微笑着,“让白曜也带你去挑一个。” “不要,我又不喜欢戴首饰,买回来了也是放着,放着放着可能就丢了。” 曲乐说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自己后脖颈上摸索了一番,摸索出一根黑色链子。 她拎着链子,从衣服里扯出来,拽到陆浅面前。 “而且我还有他给我的戒指呢,没地方戴项链了。” 陆浅打眼一看,曲乐的项链上挂的,正是她见过的那枚莫比乌斯素圈戒指。 它比上次陆浅见到它的时候亮了一些,新了一些,像是打理过的样子。 陆浅抓上曲乐手里的戒圈,麻利地塞回她的领口里。 “你快收好吧,再丢了,白曜不得跟你拼命?” 曲乐闻言,黑线垂满脸,“你别说了,还好上次丢的时候是我被绑架,要不然我没被王珏杀了,也得被白曜杀了。” 曲乐看陆浅的表情貌似缓和了很多,她挪蹭着往她身边又贴了贴,一脸贼兮兮地问道:“不生气啦?” 陆浅直言不讳:“气还是生的,没有那么激动了就是。” 她再怎么想通,还是觉得不能这么简单便宜了程翊。 曲乐一脸谄媚地搓了搓陆浅的胸口,帮她顺气,“嘿嘿,没事没事,慢慢消气。” 陆浅感觉得到,这女的那里是在安抚她,明显在揩油,她一把打掉曲乐的贼手,站起身来,扔下一句话就走。 “我回屋休息去了。” 第252章 我错了 程翊端坐在书房的椅子里,面上冷酷无情,其实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他来回来去想着自己刚才有没有哪句话说得太重了,他搭了凡妮莎的肩陆浅会不会不开心,他掐陆浅的下巴有没有太用力? 他到底应该怎么哄,什么时候能去哄?陆浅不会要跟他分房睡了吧? 他越想越急,越急越想,程翊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嗡。” 突然,一阵短促急切的声音响起。 程翊半磕着的眼睛唰地一亮。 他故作淡定地拿起手机,看见陆浅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回房找我。 陆浅愿意见他,比什么都强! 他怀着忐忑无比的心情回到卧室,这是程翊第一次进自己的房间前,产生了敲门的想法。 “进来吧。” 陆浅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正站在门口纠结的程翊吓了一跳。 他回过神来,赶紧推门进去。 可是程翊进屋之后,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有些呆愣地站在门口,看着陆浅坐在床上的背影,不知所措。 陆浅扭过头,看着门口一动不动的程翊,开口问道:“站着干嘛?” “我能进去吗?” 陆浅白了程翊一眼,“不能进来我让你回来干什么?” “……”程翊倒是也难以反驳。 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半伏在陆浅膝前,牵过她的手。 “还生气吗?” 陆浅没有直接回答程翊的问题,要说还生气,她说不出口,要说不生气,更说不出口。 程翊将陆浅的手放在脸上,轻柔地摩擦着,“浅浅,都是我不好,你别伤心了,你愿意打我骂我都行。” “你让我做的我也做了,”他抬手揉上陆浅的小脸,抚摸过刚被他掐过的下颌,“我掐疼你没有?” 陆浅被他抚摸得脸上、心里都酥酥麻麻的痒。 她低下头,忽闪眼睛看着俯身蹲在她面前的程翊,求证道:“你真的知道错了?” 程翊把她的手抵在唇边,轻轻地落下一个个绵密的吻,边吻边说:“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你错哪了我听听。” 听到陆浅愿意听他解释,程翊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 他坐到陆浅身边,把还带着些怒气、背对着他的小女人搂进怀里。 “我这十天应该先找机会跟你说一下的,不应该瞒着你自己行动。 怪我,我一个人决策惯了,忽略了你。 我也不该不相信你,不该对你大吼大叫,我明知道你那时候伤心,还对你那个样子…… 我也……也不该、不尊重你朋友……” 程翊说完这几个字,默默咬牙切齿了一番,但是看到陆浅那个马上要不悦的眼神,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不该干涉你交朋友,我知道你跟那个男的是清白的,我冷静下来想一想就知道了。 我那时候就是……着急了……” 程翊控制住想为自己开脱的冲动,将陆浅搂得紧了些。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任何时候都不会。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也相信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程翊把脸埋进陆浅的颈窝里,声音委屈恳求:“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 陆浅听着程翊的告白,心里波澜四起,他确实是有好好反省。 她转过身,看向程翊。 他脸上的表情很急,眉毛朝下撇着,半点没有往日里那副高傲霸道的样子。 眼里的光暗暗的,连金棕色的眼瞳都变得不是那么通透。 回来之后,陆浅还没有好好看过他。 他眼睛下面有一圈乌青,眼窝也比走之前深了些,脸上带着疲态,西班牙的事情应该真的很棘手。 陆浅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了句:“刚才你反应挺快的,没辜负我演的戏。” 陆浅当时是觉得,那个时候塔维亚的人都在,很难得的场面。 尤其是在人多的情况下,突然发生的事情,会让人来不及思考背后的逻辑,从而被牵着鼻子走,凡妮莎那种人也不例外。 还好程翊懂她意思。 程翊听到这话却没有多开心,仍旧一脸紧张地解释道:“我刚才揽她肩膀就是……” 陆浅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行了,这个你不用解释,我知道。” “那你……”还生气吗? “我问你,”陆浅打断程翊的话,掰过他的脸,让他专注地看着自己,“你想不想我?” “想,我做梦都想。” 程翊答得干脆,没有半点迟疑。 他离开陆浅的十天里,没有一天是睡好的,没有一顿饭是吃好的。 虽说他从前也是这样,习惯性地不睡觉、不吃饭,每次都是手下们提醒他该吃饭了、该休息了,他才会去做那些事。 如果不是身体本能的话,连呼吸都会忘掉,但他不在乎。 他从来都没有离开小姑娘这么久过,以至于程翊这时候才猛然发现,他早就被陆浅养得有血有肉。 陆浅看着程翊憔悴的模样,也不忍心对着他说太狠的话,曲乐说得对,吵得你死我活、天昏地暗的相处方式,不适合他们两个。 程翊牵过陆浅的手,诚恳地承诺道:“你还有哪里不满意,我都改,一样样改,我保证,可以吗?你别再哭了。” 他实在不想再看见陆浅的眼泪,会心痛,眼泪也不美好,一点都不适合她。 陆浅咬了下嘴唇,勉为其难道:“还行吧。” 程翊看着陆浅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我能不能抱抱你?” 他太想她,如果不是他冲动的话,他们现在明明应该很甜蜜的。 陆浅轻抿下嘴,发出小小的一声叹息,接着一头扎进程翊的怀抱里。 程翊被陆浅的动作惊喜到了,眼睛瞬间闪烁起异样的流光。 他张开手,将陆浅紧紧抱在怀中。 陆浅伏在这个熟悉而温暖的胸膛上,心口酸酸的,但不是委屈的酸,是一种她也说不出来的、有些幸福的酸。 陆浅挣扎着从他紧实的怀抱里仰起头来,开口警告道:“先说好啊,我给你抱也不代表我原谅你。” 程翊哪管得了那么多,给抱就已经万岁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点点头,闷嗯一声。 第253章 你玩去吧 与此同时,曲乐的实验室内。 “你说陆浅当着你们的面跟程翊吵架?” 白曜点烟的动作都顿了一下,惊讶地抬眼看向曲乐。 “对啊,因为凡妮莎吗,”曲乐坐在桌上,悠哉悠哉地晃荡着双脚,“我哥也真是的,他怎么能这么对陆浅呢?” 白曜把烟拿下来掐在手里,“凡妮莎,你们那个管家?” 曲乐点点头。 “不过其实我和她不是很熟,充其量算是普通朋友?” 毕竟曲乐来到塔维亚以后,每天除了窝在实验室就是跑出去玩,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有在有需要的才会去找凡妮莎。 白曜继续问道:“程翊跟她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他们认识七八年了吧?呆在程翊身边最久的女人就是她了。” “她是哪里人?” “地道的意大利人,听说她是个落魄贵族,是程翊从赌场赢回来的。” 白曜闻言,眼中闪过狐疑的光,“赌场?哪个赌场?” “那我就不知道了,意大利这么多赌场,而且这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又不是我亲身经历。” 白曜半磕着眼,将烟重新叼回嘴里,慢悠悠点上。 “行了,没你事了,你玩去吧。” 眨眼到了晚饭时间。 餐厅的主桌上围坐着一堆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程翊黑着一张要杀人的脸坐在餐桌主位上,陆浅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而是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在远离程翊的餐桌另一边。 桌子上的各位如坐针毡,像是晚餐桌上等着父母训斥的小孩。 此时,白曜搂着曲乐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曲乐还很纳闷呢,白曜不是向来拒绝看到程翊的吗?怎么会主动要来餐厅吃饭的? 白曜走进餐厅,凤眸一眨,迅速扫过面前这些人。 “去吧,”他笑着抬手推过曲乐的腰,“自己找地方坐。” 接着,他径直走到陆浅身边,身子一倾,优雅地靠在欧式宫廷椅的靠背上。 他弯腰,熟络地同陆浅攀谈起来:“我怎么觉得这塔维亚大厨的手艺,也就那么回事呢?做的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陆浅仰脸看了看白曜,“只能说是你好东西见太多了,这种东西入不了你的眼,吃两顿糠就老实了。” “可是我最近胃口确实不太好,想吃点爽口的东西,”白曜推推眼镜,轻笑一声,“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吃到你做的宵夜?” “那有什么不能的?”陆浅歪着头反问,“不过胃口不好就先别吃宵夜了吧,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做。” 白曜直起身来,朝着陆浅微微一弯腰,“那白某先谢过了。” 程翊本来就铁青铁青的脸,现在已经沉到发黑。 他走的这十天里,白曜和陆浅的关系是不是好过头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这不是已经完全变成朋友了吗? 而且凭什么那个贱人胃口不好,要陆浅给他做饭吃?最要命的是陆浅还答应得那么干脆。 白曜睑起眉眼,将凤眸埋进碎发里,透过眼镜的反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程翊的方向。 勾唇,轻笑,大摇大摆地坐进曲乐身边。 程翊身边站着的侍从们感觉到气压越来越低、空气也跟着稀薄,呼吸都跟着困难。 女仆长强撑着打战的双腿,挪蹭到程翊身边,“当……当家……可、可以,开饭……” 程翊没作声,冷冷地睨了女仆长一眼。 女仆长头皮瞬间发麻,但也明白了程翊的意思,赶紧向身后交代道:“快!快!上菜!” 侍从们飞速动身,把饭菜摆好在桌上,不敢有半点怠慢。 这顿气氛诡谲的晚饭过了大半,吃得每个人都如鲠在喉。 白曜倒是很淡定,眼神在餐桌上搜寻了一圈后,默默锁定住坐在他隔壁的凡妮莎。 “哦对了,凡妮莎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准备一间房?” “一间房?” 曲乐听到白曜的话,先是歪过头去不解地看了看他。 “当然乐意效劳,”凡妮莎随口应下,“请问白当家要房间做什么呢?我好命人安排一间合适的。” 白曜温柔笑笑,看向一脸不解的曲乐,“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和陆浅聊吗?你们两个住一起,我不得再找个地方住吗?” “我什……唔……” 曲乐刚要开口询问,她怎么不记得她和白曜说过这话,白曜直接叉了一块牛排塞进曲乐的嘴里,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嗯嗯,我知道你很感动,不用说了。” “咔啦——” 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动从餐厅主位传来。 众人齐齐看去。 主位上那个不可一世的桀骜男人,正满面隐忍地握着拳,怒意即便是在他奋力的压制之下,也叫人看得真切。 那双金棕色的眼睛已经暗到失了颜色。 手中紧握着的水晶酒杯,已经随着他手背与臂膀上一条条暴起的青筋而生出裂痕,发出咔哒咔哒的响。 白曜饶有兴致地瞄了程翊一眼,接着继续没事人一样地往曲乐嘴里塞了块水果。 “凡妮莎小姐还是帮我准备一间长住的吧,我怕这种日子以后经常有。” “……” 程翊听完白曜这话,差点背过气去。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反驳不得,也拒绝不得,只能吃哑巴亏。 他只好用一种意义不明的眼神看向餐桌对面的陆浅,寄希望于她别去。 陆浅淡定地拿起水杯抿了一口,看都没看他一眼,“行啊,那我今晚就去和乐乐住。” 程翊:“……” 白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低头,伸出手去帮曲乐擦了擦嘴,“吃饱了吗?” 曲乐点点头。 “那你去帮我收拾收拾东西吧。” 说着,白曜就站起身来,带着曲乐欲要离开。 路过凡妮莎时,白曜略扫了眼她的餐盘,闲聊般地问道:“凡妮莎小姐信什么教吗?” “嗯?” 凡妮莎明显是没有反应过来,扭脸看向白曜,发出一声困惑。 “白当家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白曜笑着推推眼镜,“只是最近在读《新约》,以为凡妮莎小姐会信天主教,想跟你探讨一下。” 凡妮莎莞尔一笑,“那我可能要辜负白当家的期望了。” “哪里,是我唐突了才对。” 白曜小小地表示了一下歉意,接着转过头去,牵起曲乐的手,“我们走吧。” 第254章 头疼 入夜。 曲乐趴在床上,审视地望着站在梳妆台前梳头发的陆浅。 陆浅感受到了这抹异样的目光,微微侧过身去,“想问什么?问吧。” “白曜为什么让你来跟我住啊?”曲乐歪着脑袋,一脸不解。 虽然陆浅也不知道白曜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照那个男人的心思,肯定不是平白无故。 或许他已经猜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陆浅收回目光,继续转过身去梳理着长发,“其实是我拜托他的。” 曲乐闻言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你拜托的?!” “我不是跟你哥吵架吗,我不想看见他。” 陆浅心想,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也合理。 “那你为什么不来直接找我啊?” 陆浅把梳理整齐的柔软长发打成一条麻花辫,垂在她修长白皙的颈侧。 转过身去,丢给曲乐一个白眼,“不把白曜哄好,找你有用?” 曲乐撇撇嘴,没有半点起疑的意思。 “倒也是。” 让陆浅去和白曜提要求,总比她去提要爽快不少。 “那你就这么一直躲着我哥吗?”曲乐挠挠耳朵,蹙起眉毛,“也不是这么个事吧?” 曲乐突然觉得,她和白曜那种吵得天昏地暗的沟通方法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两方都别扭。 陆浅慢悠悠爬上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反正我暂时不想理他。” 曲乐继续问道:“那下周的拍卖会你陪他去吗?” “拍卖会?”陆浅捋辫子的手顿了一下,“什么拍卖会?” “白曜跟我说,他今天和赤枭远程会议主要就是商量拍卖会的事。” 曲乐在床上滚了两圈,枕到陆浅的大腿上,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给陆浅解释。 “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过,没去过,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意大利算是南欧物资集散地之一了,赌场、角斗场、黑市都多得要命,拍卖会是黑帮洗钱的手段之一。 当然了,拍卖会上也很容易淘到好东西,被抄家的贵族、被洗清的黑帮,残余下来的东西都会放在上面卖,还有一些白道上不宜示人的消息,都有,就看你要什么,或者运气够不够好、钱够不够多。” “下周的拍卖会,被人们称为‘赫尔墨斯的翼靴’,两年一度,可以说是整个欧洲范围内最大的地下拍卖活动。 传闻中,‘赫尔墨斯的翼靴’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这个拍卖会是骗局和博弈的温床,是诡辩与欺诈之神的得意作品。 但同时,里面的信息与商品又都是无与伦比的,就像商神的口袋,你想要什么都能在里面找到。 所以这场拍卖会本来就很重要,尤其现在我们正在和rex棋布错峙,程翊肯定会去的。” 陆浅听着曲乐的说明,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大概是程翊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这件事,这么重要的场合,程翊肯定要出席。 “去啊,为什么不去。”陆浅捋着曲乐的头发,理所当然地说道。 “代维公爵送我的那个林场,正巧还有一批百年橡木和沼泽黑松积压着,顺便拿去卖掉,照你那么说,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曲乐认同地点点头,“到这来的可都是不差钱的主,让他们抢去吧,肯定好卖。” “明天再商量吧,”陆浅伸手关上床边的灯,“先睡觉。” …… 众人本以为陆浅和程翊的冷战不会持续超过一晚,但是没想到,他们两个一冷就是三天。 其余的人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哪件事做得不对,戳了程翊的肺管子。 不过他们更没想到的是,咱们程大当家每天过得也是战战兢兢。 白天吵,夜里哄。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程翊处理完公事,从书房离开,往卧室里走。 现在大半个南欧都在疯传程翊权柄下移,塔维亚内部离心,所以许多事情都是暗处行进。 程翊倒也乐得,当甩手掌柜的同时,还能清理门户、铲除异己,算是一举多得,就是苦坏了祁煌和凌烁他们。 不过就算是许多政务都播散开来,上升到程翊这层的事情不多,但是有一件算一件都很棘手,处理得他头疼。 加之陆浅嘱咐他没事就呆在书房,不要总是回来找她,程翊也只能照做。 程翊推开房门,看见陆浅正侧卧在床上看书。 一身丝质吊带睡衣,把她盈盈柔嫩的身躯包裹起来,侧卧的姿势让她本就玲珑的腰线更加突出,胸前两团白腻在这个姿势下也正好能挤出一道沟壑,从睡衣领口看去,雪白的景色差点晃瞎了程翊的眼。 从他去西班牙,回来又跟陆浅“冷战”,足有半个月没发泄过,所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起了反应。 他站在门口,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陆浅听到动静,放下书看向门口。 “怎么不进来?”她轻声问道。 她是不知道程翊脑子里在想什么的,虽然两人在人前冷着,但程翊这几天表现确实挺好的,虽然陆浅还没有完全原谅他,但是也不至于关上门了还要继续冷落他。 程翊伸出舌尖,扫过虎牙,默默滚了下喉结。 今晚必须哄着陆浅做一次。 程翊佯装淡定地脱下外衫,扯开领带,扔到衣架上。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累,有点头疼。” 他半垂下眼,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低哑。 陆浅闻言,立马把书放到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 “头疼?怎么搞的?” 程翊走到床边坐下,一言不发,一只大手狠摁在太阳穴上,感觉是疼得不轻。 陆浅看着程翊紧锁的眉头,不禁有些心疼。 陆浅知道最近动乱有些严重,处理起来可能有些棘手,但是她也没想到能让程翊头疼成这样。 她挪蹭到程翊旁边,把手埋进他的发丝里,轻轻按揉着。 “是这里疼吗?” 陆浅凑近程翊身边,他身上并没有酒味,证明他的头疼不是喝酒喝的,纯粹是有烦心事缠身。 一想到这,陆浅更心疼了。 程翊锁着的眉头没有舒展,仍旧一脸难耐,闷闷地发出一声喟叹:“说不上来,感觉哪里都疼。” 第255章 绵羊 “哪里都疼?” 陆浅蹙起眉毛,重复了一遍程翊的话。 程翊低嗯一声,声音小小的,有些无力。 “……” 陆浅拿掉程翊死命摁在太阳穴上的手,往床里面挪了挪身子。 “过来,”她伸直了腿,坐在床中间,拍拍大腿,示意程翊躺上来,“我给你揉揉。” 程翊眼睛扫过那双纤细瓷白的长腿,心底是奸计得逞的欢呼。 不过面上的他还是剑眉紧锁,抿起冷唇,胡乱扯了扯紧绷的领口,一脸不耐。 他爬上床,理所当然地躺在了陆浅的大腿上。 陆浅没看出来程翊在装,因为他无论是难受还是舒服,基本都是那张冷脸,只有眼神和气息的波动能表示情绪。 而且他也很少直白地说自己难受,正是因为这样,让陆浅的心里不由得更紧张。 她把柔嫩的小手插进程翊的发丝里,从前到后,温柔地抚摸着。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在卧室这种私密暧昧的氛围下,听起来更是异常的柔媚。 枕在陆浅滑腻柔软的大腿上,闻着陆浅身上淡淡的香味,程翊烧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陆浅见程翊不答,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累。 毕竟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不会示弱的。 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却也不敢太重,缓缓按揉着程翊的太阳穴,语气有些担心:“也别这么逼自己,英国那边的事急不得。” 程翊磕着眼,轻轻嗯了声。 不过得到程翊这淡淡的反应,陆浅更心焦了。 她蹙起眉毛,向后捋顺着程翊的发丝,担忧地问:“我去给你熬点安神汤喝一下?” “不用,”程翊抓过陆浅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你多帮我揉一会就行了。” 他本来也没有那么累,头疼也是心理大于生理,要什么安神汤。 而且陆浅好不容易愿意跟他亲密接触,怎么能放她走呢? 陆浅也没有再问,只是顺着程翊的意思,继续轻柔安抚着他。 程翊侧过身来,双手圈上陆浅的腰,在她柔软平坦的小腹上蹭了两下。 陆浅被他撒娇一样的动作吓了一小跳,摸着他的头,问道:“怎么了?” “想你。” 程翊的语调有些赖皮,让陆浅不禁脸上一红。 “我不是在这了吗?还想什么?” “那也想。” 程翊说着,又朝陆浅身上贴了贴。 陆浅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她猛然觉得现在程翊身上的气息不像暴君了,乖乖巧巧的倒像一只无害的绵羊。 她轻拍着程翊胳膊上的肌肉,“头不疼了?” 程翊埋着脸点点头,“好多了。” 陆浅低下头,凑在他耳边柔声问道:“要不要早点休息?” 程翊心下一慌,早点休息哪行啊,今晚他打定主意必须要哄陆浅来一次。 他坐起身来,一把将陆浅抱进怀里,动作一气呵成,陆浅都没反应过来。 “不要。”他赖皮地回道。 陆浅以为程翊是哪里还难受,张开胳膊轻拍拍他的背,安抚道:“那我陪你待一会。” 程翊的一双大手在她身上轻轻抚过,一遍又一遍。 陆浅一开始还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只觉得程翊在撒娇。 但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好几个月,陆浅太熟悉这副身体,加之她本就敏感,根本受不了程翊的一点撩拨。 而且她的身子也空了足有半个月,以至于程翊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是在她身上点火。 “你……抱够了没有……” 她眼圈微红,声音也开始带了些婉转意味。 程翊听到陆浅的声音,不由得挑挑眉。 “再让我抱一会。”他刻意放沉了声音,埋在陆浅耳边说道。 那声音听得陆浅猛地打了个哆嗦,耳根立马泛起红来,腰腿都跟着酸软。 程翊垂眸,看到陆浅面色上沾染的潮红,冷唇微勾,手上的动作更放肆了些。 他直接抱起陆浅,将她整个人放到自己腿上,顺着她被丝绸睡衣包裹的背,一点点抚摸上去。 陆浅趴在程翊怀里,连喘息都不由得开始变重。 “你放开我……” 陆浅想推开程翊,但她连拒绝的声音都娇媚得不行,手上的力道也小的很,不像是拒绝,倒像是调情。 陆浅的脑筋还停留在程翊头疼的想法上,没有感觉到他是故意在撩拨,以至于她对自己这种浪荡的反应感到十分羞耻。 “为什么?”程翊的声音委委屈屈的,“不想给我抱吗?” “没有……” 陆浅抓着程翊的衬衫,忍耐地回应。 “让我亲一下?”程翊低声问道,但语气里倒是没什么商量的意味,命令居多。 陆浅现在的大脑已经有些迟钝,她下意识地仰起脸,就想去迎接程翊的吻。 程翊看到陆浅双眼迷离的样子,不由得心跳加速,他快爱死她这副动情的模样了。 他低头,含住那张已经被陆浅咬的娇艳欲滴的红唇。 散发着柔软冰凉气息的唇,没过多会就全是他的味道。 这种莫名而来的征服感让程翊更加激动,也再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将人推倒,欺身压上。 他紧箍着陆浅细巧的手腕,一把扣在她头顶,吻也顺着唇瓣一路向下。 程翊的犬齿在陆浅柔嫩的肩头和锁骨上轻咬着,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红痕。 粗粝的大手顺着睡衣的下摆逐渐抚摸上去,没一会就被蹭到了腰间。 陆浅穿的睡衣很松垮,能露出胸前的一整片白皙,就是看到了这花白的景色,才叫程翊忍不住的。 他这样想着,牙根不禁泛起痒来。 想咬。 他侧过头,在陆浅侧胸上啃噬了一口,留下一个鲜红的牙印。 陆浅猛然感觉到那细微的疼痛,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她喘息着发出嗯嗯啊啊的呻吟,无力地蹬着双腿。 可是她被程翊钳制得动弹不得,脑袋也晕成一摊浆糊,只能放任程翊折磨她。 她的腰已经软的不行,腿根被程翊抵着,也酥酥麻麻的。 程翊看到陆浅那副失神的模样,眼神即刻沉了下去。 他将陆浅身上的睡衣一把扯掉,动作急躁,惹得陆浅身子紧绷地一僵。 接着程翊大力揽起陆浅的腰,贴在她耳边,发出诱人的声音: “宝贝,放松点。” 第256章 换个牌子 陆浅伏在床上轻声喘息着,浑身是汗,黏黏腻腻的不舒服,但是她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程翊这哪里像是头疼的模样啊? 她是不是又被程翊给骗了啊? 正胡思乱想着,侧脸上突然被温热的唇亲了一下。 她扭脸去看着程翊,双眸之中的情欲还未消退,脸上的红晕明艳动人,头发乱糟糟的,却有一番旖旎神韵。 程翊拨开陆浅脸侧的头发,欣赏了一会她还带着余韵的脸。 “走吧,”他笑着揽起陆浅的腰,将她抱进怀里,“洗澡去。” 浴室中,两人缠绵地坐在浴缸里,陆浅靠在程翊怀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看着陆浅表情凝重的侧脸,程翊开口问道:“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浓浓的疲惫意味。 陆浅听到这个音调又是心里一颤,好像程翊确实是身体不舒服。 “头还疼吗?”她仰起脸,开口问道。 程翊看着陆浅这么担心他的模样,一时间觉得自己像个禽兽。 他难受是难受,但是倒也没有那么难受。 程翊将怀里的陆浅抱紧了些,“不疼了。” 陆浅揉搓着程翊的大手,“过几天就是拍卖会了,你这几天也别太累,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知道。” 程翊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陆浅的侧脸,五官柔和又精致,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在浴室氤氲的水汽下泛着潮红,可爱中带着性感。 眉眼温柔如水,一头微卷的长发飘在水面上,像茂密的海草。 他抚摸着陆浅滑嫩的皮肤,越摸越喜欢。 陆浅果然哪哪都很合他的心意。 “这次去拍卖会,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陆浅拨弄着水面上的波纹,感叹了一声。 程翊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程翊知道陆浅在担心什么,他现在对外的地位有所下降,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但是不妨碍那些势利的东西看人下菜碟。 这次他出席赫尔墨斯,肯定会遭很多非议。 程翊往后一仰,靠在浴缸边沿,“那帮人最终看的还是钱,只要我拿的出钱,拍得下东西,就没问题。” 他顺手拿起台子上的烟盒,下意识地想给自己点一颗。 陆浅看到程翊的动作,蓦然开口问道:“这个牌子的烟你抽了多久?” 程翊手上拿烟的动作一顿,“记不得了,很久以前偶然抽了一次,觉得很合胃口,就没再换过。” 他叼起一根衔在嘴里,点着,深吸上两口。 “问这个干嘛?” 陆浅瘪瘪嘴,“以后不许抽这个了,换个牌子抽。” 她的声音闷闷的,透露着不适感。 “嗯??”程翊困惑了一声。 陆浅从来没管过他这个,怎么突然开始管了?而且连烟的牌子也要管? “为什么?” 陆浅撇过头去,语气愤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不喜欢。” 她哪里好意思说是因为凡妮莎,这样搞得像她有多小心眼一样。 但是每次看到这个烟盒,陆浅就能想起来凡妮莎那天晚上对她说的话,不爽,非常不爽。 程翊也没有再问,而是连忙安抚说道:“好好好,你不喜欢我就不抽了。” 程翊以为陆浅是不喜欢这烟的味道,说罢就要把刚点着的这一根掐灭。 陆浅拦住他的手,“点都点了,抽完吧。” 程翊低笑一声,“抽完这根不抽了。” 陆浅没做声,抱着膝盖缩在浴缸里,心里的不爽随着水波一起消散开来。 程翊觉得陆浅身上的气息柔和了许多,开口问道:“你还生我的气吗?” “……” 陆浅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盯着浴缸里的水泡泡看得出神,如果说生气么倒是没有,她本来就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也很容易看开。 而且程翊该解释也解释了、该道歉也道歉了,最近在她面前没有一刻不在服软的。 程翊每天要处理事情又要哄着她,陆浅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她心里就是别别扭扭的,不想告诉程翊:我原谅你了。 程翊看陆浅不说话的模样和隐忍的侧脸,以为她又要伤心,瞬间就慌乱起来。 “你、你别哭,”他抬手胡乱抹了一下陆浅的脸,“你要是不愿意让我呆在这,我现在就出去。” 说着他就要抽身从浴缸里出来。 程翊是真怕哪地方不顺陆浅的心意她又要哭,除了在床上,他一点都不想看见陆浅掉眼泪的样子。 陆浅被他的反应都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哎哎,没洗完澡呢,你要去哪?” “我……” “谁说我不愿意让你呆在这了?” 程翊听到陆浅娇嗔的语调,眉头都跟着舒展开。 他重新把人揽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不生气了?” “……” 陆浅心想,做都做了,还问这个,这男人不觉得自己很傻吗? 但她不知道,爱就是这样,关心则乱,很多事情不点破就是看不清。 陆浅扭过头去,赌气似的嘟嘴回了一句:“下不为例。” 程翊闻言,掰过陆浅的小脸,重重亲了一口,“下不为例。” 虽然他觉得陆浅还是有些别扭,但是看来不会再晾着他了,暂时来看的话这就足够了,后面的慢慢哄。 泡完澡后,陆浅已经要晕过去了。 太长时间没这么激烈地运动过,又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她现在身体的每一处力气都好像要被抽干。 程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献殷勤,把陆浅抱出去,擦干了身子又吹干了头发。 接着掀开被子,把她搂进怀里,温存地挨着她亲了又亲。 直到陆浅不耐烦地推着他的脸,迷迷糊糊地说她要睡觉。 困到升天的陆浅突然觉得自己被揽进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她恍恍惚惚地把自己又朝着那个怀抱挪了挪,反正这个床上的男人只有他一个。 她呢喃着哼哼唧唧了两声,朝着身边的男人道了一声:“晚安。” 程翊轻笑,在陆浅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柔柔的吻,回答道:“晚安。” 第257章 一败涂地 意大利,威尼斯。 东一区,十月十日,时间10:00。 陆浅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赫尔墨斯,举办地并不在米兰,而是在几百公里外的水城威尼斯。 沿着大运河两岸一路行车,独木舟般的小艇便随着水波一同行进。 古老的建筑伫立在河道两边,静静地听着船客与船夫们的叫喊与喧闹。 每当度过一个石桥,小艇便少一些,商人和游客们大包小裹地从艇上走到岸上,消失在建筑的夹缝里。 陆浅正看得起劲,车突然停了下来。 “当家,前面车走不了,您移步到船上吧。”祁煌回头交代道。 程翊朝他摆了下手,意思是去安排吧。 “是。” 陆浅乖乖跟在程翊身边下了车,又自然而然靠在他身边。 毕竟两个人一直演也不是那么回事,演太久了容易露馅。 “当家,请。” 凡妮莎款款走来,陆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她今天穿了一件更性感的裘裙,浓郁的紫色如同盛开的蝴蝶兰,一步一挪皆是风情。 程翊微微点头,却没有给她任何表示,揽着陆浅同她擦肩而过。 看着二人亲密的姿态,凡妮莎嫉妒得想要发狂。 程翊那日的温柔过后,虽说后来也对凡妮莎态度很好,但总归不像是那天一般亲近。 这种强烈的患得患失感有些冲昏了她的头。 但程翊要的就是这个。 让你以为近在咫尺的,偏偏又是怎么都得不到的,这样吊着,才好让人心甘情愿往火坑里跳。 “当家,拍卖会明天正式开始,今天您看是好好歇息,还是另有安排?”凡妮莎坐在程翊右手边,亲昵地交代道。 程翊靠在座椅中,散漫回道:“我去处理一下威尼斯这边的事情。” “是,”凡妮莎微微点头,“那当家是否需要我一同前往?” “不用,我带祁煌去,”程翊抬起脸,朝凡妮莎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你早些休息,明天还要辛苦你呢。” 凡妮莎闻言,脸上立刻浮现红晕,那种娇羞的姿态挡都挡不住。 “是……谢谢当家关心。” 陆浅毫不掩饰地投去鄙夷的目光。 凡妮莎自然是看到了,她不仅没有不悦,反而是朝着陆浅露出一个微笑。 陆浅和程翊两个“冷战”的这几天,看得出凡妮莎似乎是对自己的信心大增。 一行人坐船来到一栋水上别墅。 别墅三面环河,几乎是在威尼斯主城镇的边缘,听说这里离赫尔墨斯很近,所以才会选定住在这。 程翊开口向凡妮莎交代道:“你带陆浅去休息吧。” 凡妮莎从容应下:“是。” 程翊松开陆浅,大手在她腰上推了一把,“去吧,晚上等我回来。” 陆浅乖巧地点点头,柔顺地嗯了一声,转身就下了船。 “小浅你赶紧上去收拾收拾,让白曜带我们几个出去玩!”曲乐拉着竹下春,从后面冲上前来,兴奋地朝陆浅喊。 陆浅看着曲乐一脸兴奋的样子,无奈地笑笑,“你怎么到哪都想着玩?” 曲乐理直气壮地回怼道:“他们都有事干,我又没有事,我不玩干什么?” “几位先请吧,我已经安排好房间了。”凡妮莎朝着众人轻轻一鞠躬,媚声交代道。 接着她转头看向陆浅,“陆小姐,您的房间在二楼,请随我来。” 陆浅点头示意了下,但凡妮莎并没有给她好脸色,径直走进了别墅。 不过陆浅也不在乎凡妮莎看她爽不爽,因为她压根没把凡妮莎放在眼里。 她慢悠悠跟上去,一路跟到房间门口。 陆浅推开房门,河风从落地窗迎面吹来,凉爽宜人,让她不由得舒服地眯起眼。 她刚享受上一会,余光就看见凡妮莎还站在那里。 陆浅扭头扫了她一眼,“凡妮莎小姐,怎么还站在这,不去休息吗?” 言外之意就是,你在这影响我心情了。 凡妮莎的面容没了刚才的温柔,满眼鄙夷地望着陆浅,嗤笑一声:“程翊再宠爱你又如何,他还是那个他,还不是要你去讨好。” 陆浅听得出凡妮莎在酸什么,在凡妮莎眼里看来,程翊和她关系的修复是靠陆浅委曲求全哄来的。 不过也不只是她一个,似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陆浅眯着眼睛,似是享受河风地回了凡妮莎一句:“所以呢?” 凡妮莎的脸瞬地一抽,这女人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所以我想警告你,摆好自己的位置,少插手塔维亚的事情。” 凡妮莎发现她现在对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没有忍耐力了。 “凡妮莎小姐,”陆浅有气无力地掀起眼皮,瞄了凡妮莎一眼,“你有这个心思来找我麻烦,不如去研究研究程翊的喜好。” 陆浅说着,上下扫了下凡妮莎的着装。 “他最讨厌紫色了你不知道吗?” 凡妮莎听到陆浅的话,心里一惊,面上也微微抽动,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陆浅看到她的模样,差点直接笑出声。 什么讨厌紫色啊,陆浅根本不知道,估计程翊自己都不知道。 凡妮莎强压着心里的愤恨,冷脸抬起,“陆浅,你少在这给我装蒜,你这样的女人压根不配留在程翊身边。” “哦?是吗?” 陆浅转过身去,笑着眯起一双大眼睛,表情是人畜无害的纯真。 “我怎么觉得凡妮莎小姐这句话有些言外之意呢,比如说‘这个女人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到这个地步,不把她赶走后患无穷’什么的?” 凡妮莎闻言,面色又是一黑,一股势必要陆浅不得好死的眼神射出。 其实在凡妮莎眼里,确实是越来越对陆浅恨之入骨。 她一开始并没有选择对陆浅下死手,是因为她觉得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根本没办法对她的地位造成影响。 但是现在她有些怕了,短短三个月,陆浅无论是在塔维亚博得的人心,还是处理事物的手段,成长的都远超她的想象。 就算是最难以敞开心扉的江栾,现在都对陆浅死心塌地。 放任这个女人继续下去,她必定会一败涂地。 第258章 罗 陆浅就这么眨着一双无害的眼睛,分毫未动地盯着凡妮莎。 凡妮莎轻笑一声,暗暗将心底的那些波澜隐藏下去。 “是,你进步是很快,那又如何?” 她双手环胸,垂着眼,在一双恨天高的加持下,比陆浅高出足有半个头。 “你不过是程翊的一只宠物,恃宠而骄的日子过不了多久。” 陆浅淡淡笑笑,表情上没有任何不悦的波动。 “是呢,我就是一只宠物,但是一只宠物都比你强,你不觉得难过吗?” “……” 凡妮莎闻言,气愤到牙颤,拳头紧紧地攥着,艳红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的肉里。 “很气愤吧?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陆浅微微倾身,贴近凡妮莎两分,“可是你要想好哦,现在程翊还很宠爱我呢,你杀了我,他会讨厌你一辈子的~” “贱人。”凡妮莎紧咬着牙,恨恨骂出两个字。 “嗯嗯,”陆浅把耳朵送到凡妮莎面前,将手拢在耳边,“还有别的词吗让我听听。” “你!” 凡妮莎闻言,抬手就想扇过去。 陆浅连忙起身要躲,“哎,我刚警告你什么了?你把我打伤了,我可是会告状的。” 凡妮莎眼底的恨意逐渐加深,脸色逐渐转青,气得连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浅微笑着,盯着凡妮莎的脸。 她不得不承认,凡妮莎能留在程翊身边这么久,这个女人的手段是真的很高明。 如果不是有程翊那一层关系在,凡妮莎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掉她。 性感妩媚又心狠手辣,是个不可多得的。 只可惜,她是个女人,还是个为情所困的、自以为是的女人,她看到的假象和自以为对程翊的了解,在陆浅看来,一文不名。 陆浅转过身,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吧,乐乐还在等着我。” 凡妮莎咬着牙,低吼出一句:“我迟早要让你后悔。” 陆浅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掀起眼皮扫过凡妮莎的脸,“随时恭候。” 陆浅关起门,靠着门框挑了挑眉毛。 没想到,斗情敌这种事真的有一天会发生在她身上。 * 人流汹涌的街头,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一家不起眼的古董小店门前。 为首的那个一身黑色风衣,凌厉的目光似乎能割开空气,身后两个同样如鹰般锐利的男人,在他的气息面前却显得平平无奇。 古董店外,全石制的外墙坑坑洼洼,红漆木门已经在风雨的侵蚀下剥脱了颜色,显得陈旧而怪诞。 门楣的墨绿色牌匾上刻着“华夏古玩店”几个字,那字并不大,上面的金漆倒是很新。 门楣下方挂着一枚铜色铃铛,铃铛下挂着一张邪佞鬼脸,明明是能镇鬼的东西,此刻看来却灵异得很。 “叮铃铃——” 略显怪诞的红漆大门打开了,铃铛也跟着波动,那刺耳的声音像红鬼的叫喊。 门缝中走出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头上用红绳扎着两个包子头,一身中式唐装古着,配上她异样的笑脸和泛红的脸蛋,让祁煌和凌烁一同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这两个地道的华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 “程当家,老爹有请。” 相比较来说,程翊就淡然许多。 毕竟跟鬼比起来,还是这个男人更可怕一点。 他轻嗯一声,径直走进屋去。 祁煌凌烁对视一眼,也只好壮着胆子跟着程翊进去。 一进屋,店内烟雾缭绕,想必是熏了什么香,但味道淡淡的,闻起来并不如所见那样浓郁。 待眼睛熟悉了烟雾的笼罩,才看清破旧的门内,却是另有乾坤。 厅内的占地面积不大,四周的墙壁被分为大大小小不下几百个暗格,屋内的光线并不明亮,但是仍旧能粗略看到某些格子里的东西。 尤为扎眼的当属那些眼球、头骨、心脏、大脑,根本不像是个古董店,倒像是个解剖室。 程翊扫过一眼,径直走向实木柜台。 柜台中屈坐着一个老者,看面相是地道的华人,一身浅灰色中山装,竹叶纹样绣了满襟,内涵而低调。 他戴着一副小圆眼镜,一口口地抽着手中的烟斗,并没有起身迎接程翊的意思。 “罗老爹。” 程翊走上前去,将手放在胸前,恭敬地朝着老者行了个礼。 祁煌凌烁都有些懵了,互相对视上一眼。 祁煌:哥们,啥情况啊?这老头谁啊? 凌烁:你问我,我哪知道啊? 祁煌:能让咱们当家这么恭敬行礼的,我从来没见过啊。 凌烁:你问问? 祁煌:你怎么不问? 凌烁:我怕死。 祁煌:那我就不怕了? …… 罗掀起衰老下垂的眼皮,看向程翊。 “小子,你的排场越来越大了,我非得这么请才请得动你?” 程翊直起身来,朝着罗露出一副笑容,口中的称呼也更亲近了些:“老爹言重了,最近实在是公事缠身。” 罗明显不买他的账,用铜制烟斗在柜台上狠狠磕了两下。 “哼,你这说辞骗别人有用,骗我可没用。” “老爹别生气,气坏了身子,”程翊的笑容加大了两分,“我这不是一到威尼斯就来面见您了吗?” “呵,”罗抬手搓了一把苍老的脸,皮赘都跟着颤动,“要不是老爹我手里有消息,你能来?” 程翊笑得更开怀了些,朝着身后的祁煌摆摆手,“煌,东西拿上来。” 祁煌一经得令,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递到程翊手中。 程翊笑着打开盒子,递到罗面前,“这是我专门带来孝敬您的,还望您收下。” 罗觑着眼睛看向首饰盒中,只一眼,半磕着的眼睛就瞬间睁大。 首饰盒中规规矩矩躺着一枚白玉扳指,那白玉的成色是最顶级的高白,通透得像一块白脂的冰。 上面细细雕刻着两只貔貅,环绕金树,金宝满地,是个招大财的图样。 罗看看扳指,又看看程翊,带着点小傲娇地撇过脸去,一把抓下他手中的首饰盒。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第259章 算你有良心 罗把首饰盒拿在手里,又掀开盖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满意神色。 “阿兰。”他开口招呼了一声。 “哎——” 一声远远的答应后,刚才那个包子头小女孩蹦蹦哒哒跑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镶金的黑纸,递给罗,“老爹。” 罗接过纸张,摸了摸阿兰的头。 小女孩又蹦蹦哒哒跑开了。 祁煌和凌烁面容复杂地看着阿兰跳着远去的背影,一齐打了个寒战。 “金钻拍卖场的商品清单。” 罗随手把纸递给程翊,下垂的眼皮又合了起来,靠坐在摇藤椅上,往烟斗里重新塞满了烟丝。 程翊接过纸张,没有急着看,而是随手递给身后的凌烁。 罗有些诧异,懒懒地看他一眼,“你不看看?” 程翊淡淡一笑,“您给的消息,我是信的,回去再看也不急。” 罗垂了垂嘴角,一副“你就装吧”的眼神扫过程翊,“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的?” 程翊挑挑眉毛,“实话而已,谁都会说。” “呵呵呵……”罗笑得干瘪的身体都跟着抖起来,拿起长烟斗点了点程翊的脑袋,“滑头小子。” 罗撤回烟斗,浅吸上两口,“老岳头那个徒弟怎么样了?” “多谢老爹记挂,她挺好的。” 程翊拖过旁边的木质太师椅,坐在柜台前,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 罗把手伸进柜台里掏了掏,掏出一枚玉石嘴的短烟斗,放在桌上狠磕两下,接着使劲眯起眼,确认一下烟道没堵。 “来一口吧。”他把烟斗递给程翊。 程翊接过烟斗,低笑了声,“没想到这个还留着呢?” 他拿过吧台上的烟丝盒,抓了两捏塞进去、压实,划开火柴点燃。 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罗眯着眼,坐着摇椅一晃一晃,“这么多年没抽还记得呢?” “手感在呢,”程翊把烟斗掐在掌间,端详了一番,“老爹这话是怪我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了?” 罗没有回答,而是又从盒子里掏出两个烟斗,往祁煌面前递了递。 “后面那俩小子。” “……”祁煌凌烁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接着。”程翊淡然道。 祁煌上前一步,双手接过罗递来的烟斗,“多谢罗先生……” 罗顺势敲了下祁煌的头,训斥道:“叫老爹。” 祁煌疼得脸色一抽,讪讪回复道:“……多谢老爹。” 罗听到祁煌的称呼,满意地坐回椅子里,开始回答程翊的话:“我老头子没有几年活头了,见一面少一面,你们这帮孩子再不回来看看,下回我就不一定在哪条野狗肚子里了。” 程翊轻吸两口烟斗,蹙了下眉毛,这老头抽的烟劲头真是越来越大了。 “老爹放心吧,到时候我肯定来给你送终,不能让你被野狗叼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听到程翊的话,发出一声长啸。 那笑声里的喜悦不像假的。 程翊拿起烟勺,挖掉一半烟丝,那味道太冲,他有些抽不来。 “你要是走了,以后赫尔墨斯谁来办?” 罗倒是宽心,在摇椅上晃着脑袋,似是享受,“那就不是我一个死人该管的事了。” 接着,罗想到了什么,腾地从摇椅上坐起来,“兰森跟我说,你找了个女人?” 程翊点点头,“嗯。” 罗泛白的眼瞳亮了一下,“带来了吗?” “自然,”程翊笑着回应,“明天拍卖会老爹就能见到了。” 罗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晚死两年还是有好处的。” 程翊无奈地自嘲笑笑,“兰森卖我卖的还真是挺快的。” “他这小子本来就嘴上没个把门,”罗躺在摇椅上,闭着眼像睡着的模样,“他还跟我说你和rex终于开战了?” 程翊回复道:“还在试探。” “明天拍卖会rex不出席,但是l家族有代表来,估计要和你抢。” 程翊对于罗这条消息倒是不意外,这场两年一度的赫尔墨斯,说是全球黑道集会也不为过,所有有头有脸的帮会都要来参加,还有一些国家的元首与皇室也会出席。 不过程翊没想到的是,rex居然不亲自出席,不过话说回来,他自来也是个惯喜欢当幕后黑手的人,精明得让人恶心。 程翊默默吸上一口手里的烟斗,那味道冲是冲,但也有些上头。 “让他抢吧,看谁抢得过谁。” 罗大笑一声,“你跟几年前比怎么一点都没变呢?” “哦?居然没变吗?”程翊张开手,摆出样子给罗看,“难道不是比几年前更记仇了?” “哈哈哈哈哈哈——”罗抬起烟斗,朝程翊点点,“你啊你啊……” 两人攀谈甚欢,你一言我一语,好似要把这三五年光景全说个遍。 过了许久。 “老爹,该喝药了。”阿兰从帘布后面走来,朝罗大喊一声。 罗闻言,不满地撇撇嘴,“还不如早点死了,省得还得吃药。” 接着磕磕烟斗,看向程翊,“你回去吧,我喝了药去睡一会。” 他抬起干瘪的指头,指了指凌烁手里的清单,“那单子里还有不少好东西,你回去研究研究。” 程翊站起身来,朝着罗一抱拳,“多谢老爹。” “但是先说好啊,把钱准备好,没钱我可帮不了你。” 对于罗这个反应,程翊倒是意料之中。 程翊把烟斗双手奉上,递回罗面前去。 “当然,不准备好钱,我怎么敢从老爹手里拿东西?” 罗眼都没抬,朝着程翊摆摆手,“你带走吧,我死了还能给你留个念想。” 程翊淡淡一笑,将烟斗包了起来。 “那我就先走了。” 接着转过身去,冲祁煌凌烁打了个手势,三人便迈着大步朝门外走去。 “哎!” 刚走到门口,一声苍老的呼唤从身后响起。 程翊听到罗的招呼,头也没回,背对着罗,抬起手朝他做了个手势。 “放心吧老爹,你死了我肯定来给你收尸。” “叮铃铃——” 门外铃铛响起,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像是没人来过。 罗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露出一副满意的笑,轻声喃喃道: “算你小子有良心。” 第260章 秀恩爱 程翊迈出古董店的门,被头顶炽热的阳光晃了个正着。 他仰起脸,觑着眼望向太阳。 应该叫老头子多出来晒晒的。 祁煌上前一步,朝程翊交代道:“当家,派去处理克莱恩的人回来复命了。” 程翊收回目光,将手里的烟斗揣进兜里,拧了拧手腕。 “处理掉了?” 祁煌把身姿又放低了些,“已经处理完毕,猎狼第一小队正在清理残党。” “正好,”程翊拍了拍手上残余的烟丝,随口答道,“明天拍卖会,把抄来的东西拿去卖掉,省得看了心烦。” 他权力刚有滑脱的迹象,这些人就迫不及待想要脱离塔维亚自立门户,看来是他平日里对这帮走狗太温柔了。 “其他的黑商还有动静吗?” 凌烁接过话茬:“回当家,有一些蠢蠢欲动的,属下已经派人去警告。” “看着不中用的就处理了吧,”程翊撩了下风衣的下摆,迈着大步散漫走开,“不用请示我,你们自己看着办。” 祁煌和凌烁站在原地,同时答道:“是。” * 水上别墅。 陆浅刚送走凡妮莎,想着休息片刻换身衣服,还没躺到床上,就听见门啪啪啪地被拍响。 “小浅,你收拾完了没有?” 未等她答应,曲乐急躁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你急急急,急什么急,催命呢?” 陆浅一边埋怨,一边走到门口给她开门。 一开门,曲乐靠在门框边上,一脸的不爽,“就能玩半天,明天就得去地下拍卖场,能不急吗?” “而且白曜也跑了,咱们只能自己出去玩了。” 陆浅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有点兴趣,打开门,靠在曲乐对面的门框上,跟她攀谈起来:“白曜去哪了?” 就照着白曜近些天这个有事没事就在程翊面前晃悠、挑着由头气他的样,陆浅觉得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白曜到底想干什么,陆浅暂时还确定不了。 “不知道,好像是拍卖会那边的人找他去,”曲乐瘪着嘴摇摇头,一把扯过陆浅的胳膊,“算了不管他了,走吧咱们出去玩。” 陆浅被曲乐拖着,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只好跟着她下楼。 祁煌也跟着程翊走了,剩竹下春一个人在这里,于是这三个留守少女决定一起出去找点乐子。 陆浅坐在小船的船头,掀起草帽的帽沿,望着水上集市两侧来来往往的商客。 威尼斯的水上集市在书中看到过无数次,但近距离地感受起来,却是别有一番生活滋味。 她的眼光落在一个卖瓷器的摊子上,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向曲乐:“哎对,威尼斯这边是不是古董集市特别多来着?” 曲乐点点头,“虽然我没来过,但是这边的集市很有名,中古市场也有很多,怎么,你想去逛逛?” 曲乐对逛街没什么爱好,但是如果是中古市场的话,大概会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去看看正合她意。 陆浅回答道:“逛倒是其次,我想去给人选个礼物。” “选礼物?”曲乐一脸疑惑,“给谁?给我哥?” 陆浅摇摇头,“上次你在大教堂碰见的那个路易斯,记得吗?” 曲乐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咋舌:“啊?!你不会真跟他有情况吧?” 陆浅一听曲乐这不着四六的话,气瞬间不打一处来,她摘掉头上的帽子,朝她狠狠一丢。 “有个屁!” 曲乐眼疾手快,一把抓下陆浅丢来的凶器,“那你给他买什么礼物么……” 陆浅没好气地白了曲乐一眼,“上次你哥去找我,给人家吓跑了,我这不是想买点东西给他赔礼道歉吗。” 好歹路易斯也是帮陆浅解了不少心宽,路易斯那么好心好意地对她,程翊一去就要杀了他,陆浅过意不去。 曲乐一听完陆浅的解释,立刻兴致缺缺。 “哦……那没意思。” “……”陆浅一阵无语。 这么想看自己哥哥被戴绿帽子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几人在船夫的介绍下,来到了一处古董集市。 陆浅给路易斯选了一个米兰大教堂的手工摆件,五六厘米见方,十分小巧精致,陆浅觉得他肯定会喜欢。 她还拜托店家包得精致一些,准备等回到米兰,带着礼物去好好给路易斯道个歉。 几人辗转回到别墅,天已经大黑,程翊和白曜也早就回来了。 程翊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中拿着那张黑色镶金的拍卖品单子,半磕着眼,神态慵懒地打量着。 凡妮莎站在程翊身侧,看见陆浅从门外走进,脸色瞬间变得就不是那么好看。 陆浅在心里不禁暗暗笑了一番,这女人真的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博弈之道,谁先意气用事谁就该输,无论手里攥着多少筹码,都没有用。 程翊听到声音,掀起眼朝门口看去。 陆浅仍旧是那副乖巧的模样,走到程翊身边,娇娇地靠进他怀里。 程翊一手揽过她,一如既往地霸道,“去哪了?” 陆浅抬起手,在程翊的胸肌上柔柔地划着圈,语气也黏黏腻腻,像是埋怨地撒娇:“你们几个都不在,我和乐乐阿春就只能自己出去玩了么。” 他们两个这副大秀恩爱的模样,简直让凡妮莎气得咬牙切齿。 以前陆浅是拒绝在人前跟程翊这样相处的。 不过现在嘛,一是时间久了,在程翊的影响下,她也不是那么要脸了,二也是为了作秀,演戏给凡妮莎看。 不过话说回来,陆浅这几天演着演着发现自己还蛮爽的,尤其是看见凡妮莎那张臭脸,爽上加爽。 果然斗情敌这种事情,还是要亲身经历一把才懂个中滋味。 程翊抓住陆浅在他身上胡乱点火的小手,放到嘴边轻咬两下,“怪我,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他的声音诱惑十足,欲望之浓烈,叫人一下就听得出。 陆浅躲闪着眼神,俏脸瞬间就红了起来,她抬手轻推了一把程翊的脸,“讨厌……这还有人呢……” 有人,呵呵,当然是程翊身边那个快要咬碎牙齿的凡妮莎。 “这个好办,”程翊一把将陆浅拦腰抱起,低头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一口,“我们回房,就没有人了。” 程翊抱着陆浅,擦过凡妮莎身边。 陆浅扒着程翊的肩膀,扭脸看向凡妮莎,朝她抛了个婊气十足的笑容。 凡妮莎本就气愤的脸,瞬间变得扭曲,若不是程翊在场,她怕是要直接发作大吼。 陆浅看到自己期望的反应,一脸得意地扭回脸来。 程翊看到陆浅的小模样,嘴角扯开无比邪气的笑,“小东西,你怎么这么坏?” 陆浅一脸单纯无害地歪歪头,朝着程翊忽闪两下大眼睛,嘴角勾起微笑。 “彼此彼此么。” 第261章 狐狸精 翌日。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万物都泛着潮湿的凉意。 水城本就一贯潮湿,再有这天气的加持,皮肤上都能渗出水来。 毕竟雨这个东西,是从人开始下的,人身上下完了雨,天再下。 陆浅下了车,打眼看了下这有些萧条的街头,拢拢身上的黑裘披肩,这才将凉意驱散开一些。 她今日穿了一身黑绸走银纹的旗袍,丝绸的质地柔软而轻盈,仿佛一层薄纱覆盖在她的身上。 裁剪简约高雅,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盈盈一握的腰线,又将她本来柔美的气质衬托得出尘高贵。 领口处的薄纱若隐若现地显露出她傲人的身材,背部镂空的设计,妩媚性感当中又不失端庄。 她今天的妆容又是媚气十足,眼尾眉梢都是上挑的,满头青丝随意地用青石发簪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更显妩媚动人,一览东方神韵。 而站在她身边的程翊,一身黑金图腾绣样的中式长袍将他健壮的身材完美包裹,金枝纹样的腰封勾勒出蜂腰阔背。 一条中式盘龙大氅挂在肩上,更显宽肩雄伟,通身的古典气息浓郁到极致。 发丝整齐地向后梳去,露出额头的轮廓,一副金丝眼镜架规规矩矩在鼻梁上,为他十足野性的气质平添一层俊逸优雅。 程翊走下车来,将手上拿着的黑色礼帽扣到头上,接着一把揽过陆浅的腰肢。 陆浅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身上,怎叫一个风情万种。 他伸手抚过陆浅的脸,在她的下巴上轻佻地勾了下,“小东西,你今天真美。” 陆浅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甩了个意义不明的眼神给程翊。 “又是你给我选的衣服吧?” 程翊淡然一笑,“这都被你发现了。” 陆浅是知道,程翊偏爱给她选一些显身材的衣服,似乎热衷于把她打扮成一个狐狸精。 程翊知道陆浅本来就很有资本,不过是平日里散漫随意惯了,总是一副素净到底的样子,但是他没想到,仅仅是一件衣服的改变,就能让她这么惹眼。 所以他看到陆浅的第一眼,几乎是瞬间就被惊艳到。 程翊揽着陆浅的细腰,嘴角勾起的笑有一种炫耀的意味,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的小妖精有多美。 陆浅剜了程翊一眼,但在这一身装扮的加持下,叫程翊看来却满是狐媚颜色。 “我还想问你来着,你戴眼镜干什么?” 虽说程翊这副模样也是挺帅的,但总让陆浅有一种面对着白曜的既视感。 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如果说了的话程翊会立马把眼镜砸了。 程翊上手推了下眼镜,“罗先生喜欢这种,讨老人家开心嘛。” 陆浅纤手轻抬,撩了下散落的发丝,“就是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老爹?” 程翊手上用力,向前带了一把陆浅,揽着她,朝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楼走去。 “他今天点名要看你,所以我才给你选了这一身。” 不过罗老先生只是喜欢中式服装而已,至于其他的小细节,都是程翊一个人的别样爱好。 街上的人流稀稀拉拉,似乎是因为山雨欲来的缘故。 但却能看到一辆又一辆的豪华跑车在这个街口来了又走,从车上下来的人也是一个个丰神炯异,傲睨万物。 身边带着或多或少的手下,三三两两地也奔着街角而来,更有甚者,身后跟了一批黑衣保镖,似乎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有头有脸的。 “乐乐呢?”陆浅不禁问了句。 从出了水上别墅开始就没再见过这两个人,而且他们的车也没跟来,陆浅疑惑万分。 不光是白曜和曲乐,就连祁煌、凌烁、凡妮莎他们都不见了,明明车是一起走的,但到了这个小楼就只剩他俩。 程翊淡然回道:“东亚的拍卖场和我们不在一起,等前三场小会结束,最后一场就看见他们了。” 陆浅噢了声,也没再多问。 她踩着中式小高跟走在程翊身边,不知是这身衣物的加持还是怎么着,觉得自己的气场也跟着强了不少。 停在这平平无奇的二层小建筑面前,门口一名模样秀丽的侍女首先迈上前来。 “贵宾,请出示一下您的席位卡,由我带领二位入座。” 程翊没有回答,从怀中掏出一张翡翠石雕成的薄卡,递到侍女面前。 那侍女看到这张卡片后,眼中明显闪过惊异颜色,接着默默按下这股激动,语气更加恭敬:“贵宾请跟我来。” 说罢,侍女拉开侧手边的小门,“请。” 程翊垂下眼,慢悠悠迈进门中。 陆浅进门打量一番,这建筑门内没有一间房,全是错落搭建的一个个电梯入口。 分区、分块地将所有的电梯入口分成四个部分。 一条条柔软的红毯直通向各个电梯门,电梯上下移动的机器轰鸣声分外惹耳。 侍女迈着风情万种的步子在前面走着,陆浅扫一眼就看得出,这是故意扭的。 侍女带着两人走到一金色电梯口处,按动按钮,接着朝对讲机中说了一句: “翡翠拍卖席,两位贵宾。”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侍女恭敬鞠躬,“请,电梯停后,会有人带二位入席。” 二人走进电梯,门缓缓关闭。 陆浅仰脸看了程翊一眼,“翡翠拍卖席呢?看来我们程当家是不一般哈。” 程翊笑着刮了下陆浅的鼻头,“小东西你酸什么呢?” “我看那侍女对你有意思,”陆浅抬手推了下发髻,动作和语气都婊里婊气的,“程当家有想法吗?” 程翊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他把手搭在陆浅的侧臀上,顺着丝绸光滑的触感在她诱人的弧线上细细揉搓,手法带着些难以言喻的色情。 陆浅的皮肤比丝绸还要光洁嫩滑,两两碰撞的手感更是让程翊欲罢不能。 “我怎么这么喜欢你这副狐媚样子呢?” 陆浅不留情地拍掉程翊在她身上作祟的大手,挑眼看向程翊,“暴君嘛,喜欢狐狸精,挺正常的。” 第262章 龙凤祥佩 “叮——”电梯停下了。 门缓缓打开,陆浅才看到这小小建筑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洞天。 光线略有些昏暗,但能看得出这拍卖场地极大,但座位却并不密集,这种设计,想来也是给足了宾客面子。 璀璨水晶搭建起来的拍卖台,即使隔着数十米也闪耀得晃眼。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就有一名唐装男子迈上前来,“程当家,老爹已在雅间内等候。” 程翊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带路,“有劳。” 陆浅在一旁,笑着应和了一番。 程翊跟她交代过,让人尊称他为“老爹”是这位罗先生的一个癖好。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这样叫他,至少需要他看的上眼的。 不过程翊也告诉陆浅,让她只管开口叫就是。 拍卖会仍未开始,所以现在这偌大的会场中,还空无一人。 唐装男子带着两人穿过会场,到达二楼,走了足有十分钟。 他停在一扇朱木门前,朝两人微笑鞠躬,“二位请。” “吱呀”,厚重的木门发出一声响动。 门开了,陆浅一眼便看见了屋中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者。 老者背对他们,面向着能看到拍卖席全貌的镂空阳台。 屋内装潢很简单,木几、木椅、茶台,点着淡淡的檀香,怡情怡性。 “老爹。”程翊招呼一声。 唐装男子识趣地将门从外面关了起来。 “来了。”苍老的声音响起,但并没有回头看二人。 陆浅与程翊对视一眼,接着朝向罗的背影,倾身微蹲,“小女陆浅。” 听到这柔柔的一声叫喊,罗微顿了下身子。 他磕磕手里的烟斗,把未燃尽的烟丝都挖了出去,又随手倒进去一杯茶水,将烟雾浇灭。 罗从椅子上站起,背起手,慢悠悠转过身来。 陆浅迎着罗的目光,朝他露出笑脸。 “见过老爹。” 罗掀起垂老的眼皮,上下打量了陆浅一番,嘴角不着痕迹地笑了下,似乎是很开心。 他抬起手,朝着陆浅摆了摆,“闺女,过来。” 陆浅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朝着罗走去。 “老爹有何吩咐?”声音亲昵甜美。 罗拿起桌子上一个首饰盒,放在陆浅面前颠了两下。 陆浅打眼一看,那是一枚三寸见方的红木玉匣,匣子红木雕漆,锡金锁扣,嵌白玉的盒面,不识货的也能知道是个极稀罕的物件。 陆浅抬眼看向罗,讶异地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这……” “老爹给你你就接着。”程翊从身后走来,揽上陆浅的肩,弯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拿着。”罗又颠了颠手中的盒子,朝陆浅递去。 陆浅倒也大方,轻笑了下,接过盒子。 程翊朝着盒子挑挑下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好赶紧让老爹拿回去换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罗仰着头大笑起来,想抬手拿烟斗敲一下程翊的头,却发现烟斗被他留在了茶几上。 “你个臭小子!” 程翊低笑一声,没皮没脸的模样。 陆浅倒是有些拘谨了,程翊和罗的关系亲近,开的出这种玩笑,可是她开不出啊。 程翊绕过陆浅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叩在怀里,双手覆上她手中的首饰盒。 “开玩笑的,快打开看看,别辜负了老爹一番心意。” 程翊说着,就捏着陆浅的小手,掀开了首饰匣的盖子。 匣子里面是金缎包裹的一枚玉槽,一双套叠龙凤祥佩平置其中。 色泽润如羊脂,雕纹栩栩如生。 外圈的龙佩编成腰佩禁步的样式,而内圈的凤佩,则是配着岫玉和老檀的小珠做成了一条腕链。 陆浅看着这两样精致灵巧的东西,眼底都泛光。 成色这么纯的白玉难找得很,这纹样雕工也是一流的技术,配上古色古香的编制技艺,绝对是上上等的手工艺品。 程翊看得出陆浅貌似十分喜欢,邀功似的在她耳边哄问了句:“老爹眼光不错吧?” 陆浅没理会程翊的调弄,转头朝着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多谢老爹,我很喜欢。” 罗垂首笑笑,迈着慢悠的步伐转过身去,“老头子我临死之前能把这玩意送出去,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他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烟斗,没有再在屋里停留的意思,慢步挪蹭着朝门口走去。 “拍卖会快开始了,你们两个孩子在这吧,我就先走了。” 陆浅看着罗离去的背影,刚想开口问问为什么这么急。 程翊摁下她的手,朝着她摇摇头。 “老爹慢走。” 虽然陆浅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也只好跟着程翊一同道别:“老爹慢走。” 罗的身形有些佝偻,他抬起手,朝后摆摆,头也没回地走出门去。 大门关上后,陆浅仰头看向程翊,问出自己的疑问:“老爹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而且程翊还不让她拦,那么个小老头落寞的背影看起来好可怜。 程翊揽着陆浅坐进椅子里,拿过茶炉上的茶壶,不疾不徐地倒上一杯茶水,拿起杯盖,刮上几圈沫,盖定茶盏。 “赫尔墨斯是老爹三十年前一手创办的,这个拍卖会有多大,他的仇人就有多多。 黑商、政府、黑帮,甚至是普通人,太多人想给他下一绊子。 因为仇人太多,他终身未娶、膝下无儿无女,所以他才喜欢让人叫他老爹。” 程翊一面解释着,一面叩起茶盏,倾出茶汤。 “他之所以挑这个时候来见我们,就是怕拍卖会开始后,被人撞见我跟他有交情,给我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我是不怕的,但老爹执意如此。” 程翊拿过温好的茶盅,倒上一杯七分满的茶,递到陆浅手中。 “老爹送你的这对玉佩,是他很多年前为自己的孩子打的,只是他恐怕也没想到,他这辈子与天伦之乐无缘。” 程翊的语气平淡,徐徐叙事,反而是给这个故事平添了一层伤感。 陆浅看向手中的首饰盒,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仰起脸,看向程翊,若有所思。 程翊余光扫向陆浅,“怎么了?” 陆浅抿了口茶水,拉家常似的淡淡说道:“到时候给老爹送终,我也去。” 程翊也端起茶喝上一口,轻轻点点头,随意地回应道:“好。” 第263章 赫尔墨斯 “当——” 一声沉闷的钟声,缓缓响彻这个巨大的地下拍卖场。 本来还有些交谈寒暄的场地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陆浅端坐回椅子,望向露台。 只见一名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子从后方走出,迎着众人炽热的目光,站在水晶拍卖台前。 “各位贵宾,久等了。” 那男子笑眯眯地朝着台下、楼上的人鞠了一躬,神态言辞都无比恭敬。 想来也是,能到这场拍卖会来的,无一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是下方的散台,坐的人也是万里挑一,别说是楼上的雅间了。 男子虽年轻,但看得出他早已对这种大场面游刃有余,望着场地黑压压的人头,神情平静温和。 “想必诸位也是等急了,我呢也就不吊着诸位的胃口,希望各位都能在拍卖场上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商品。” 他拿起拍卖锤,轻轻一敲,“我宣布,赫尔墨斯拍卖会,现在开始。” 随着男子话音,会场中本就暗哑的灯光倏地一灭,全场都陷入了寂静与黑暗。 “啪、啪、啪。”几声巨响。 水晶拍卖台下亮起耀眼的灯光,将台上照耀得如同白昼。 接着,光芒逐渐减弱,回归到一个不会刺眼的亮度。 陆浅抬手撑起脸,半眯着眼看着场下的盛况。 若是以前的她,怕是要被这种画面惊得急呼,但是她现在见得太多了,反而是有些平淡了。 程翊摘下大氅,随手搭在椅子靠背上,又重重地靠回。 “喜欢哪个就按左手边的按钮出价。” 淡淡的一句话,让人觉得他不像是在参加拍卖会,而是在菜市场买菜。 陆浅向左看去,椅子扶手上有一个金色的按钮,上面刻着一个“28”,想必是他们的拍卖席号。 “按一次加一千万,或者自行出价,”程翊抬起手,整了整有些紧的领口,“你也可以连按三次,就代表这个东西价多高你都会要,拍卖会后台就会把东西下掉,评估出价钱,直接送到你手里了。” 陆浅挨着程翊的手臂,柔声笑笑:“那我要是每件都按,你会不会破产啊?” 程翊倒是一脸坦然,他伸手挑了下陆浅的下巴,戏谑道:“你可以试试。” 看着程翊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陆浅不爽地瘪瘪嘴,扭过头去,“没意思。” 程翊挑挑眉毛,质问的口气:“你就这么盼着我破产?” 陆浅勾着程翊的衣领,把他往下拽了两分,朝他抛了个媚眼,轻笑道:“你破产之后,我就比你有钱了,到时候把你当小白脸养。” 程翊听到陆浅的话,顿时来了兴趣:“哦?让我听听,你想让我这个小白脸干什么。” 这女人让他养得果然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还要把他当小白脸养。 “这还要问我吗?”陆浅的语气有些嗔怪,似乎在埋怨程翊,“这不是你这个情人该操心的事吗?” 程翊打下眼皮,把陆浅这副得意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凑到她耳边,低笑着警告:“小东西,勾引我要付出代价的。” 陆浅最近总觉得自己确实是演上瘾了,在凡妮莎面前秀得太多,好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尤其是今天穿的这一身旗袍,让陆浅觉得如果她不表现得骚气一点,那真是太浪费了。 程翊是喜欢她这副样子的,这种婊里婊气的性格才配得上这张妩媚的脸。 不过话又说回来,陆浅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乖有乖的好,婊有婊的好,各有各的韵味。 两人刚打情骂俏了没一会,拍卖台上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陆浅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正坐回去,望向拍卖台。 一妖娆侍女推着手推车从拍卖台后方走来,将盖着红布的托盘放到拍卖台上。 “今天的第一件拍品,” 拍卖师一把扯掉托盘上的红布,拍卖台上的光也随之亮起。 “文艺复兴时期,手工珐琅彩微雕祈祷书,起拍价:0欧。” 拍卖锤应声而落,“请出价。” 陆浅听到拍卖师的报价,心里犯了嘀咕,0欧起拍? 那袖珍祈祷书的色泽,一看就是枚货真价实的古董,正应拍卖师所说文艺复兴时期,手工制品还能保存如此精致完好,怎么也该值个几百万。 陆浅看向程翊,开口询问道:“这个东西为什么是0欧起拍?” 程翊答道:“第一件拍品都是拿出来玩玩的,给大家热个场子,出个一两块,如果没人跟你抢,也可以带走。” 但是陆浅听着场下此起彼伏的喊价,十万、五十万、八十万……这可不像是玩玩的样子。 似乎是看出了陆浅的困惑,程翊摘掉眼镜,眯起眼,抬手放松了下紧绷的鼻梁。 “他们叫价不是给自己叫的,是给老爹叫的。” “给老爹?”陆浅更困惑了。 “作为赫尔墨斯的创办者,老爹仇人多是一方面,但多数都是对他又恨又讨好,谁都想能走近点。 尤其是他现在年纪越来越大,膝下无子、后继无人,威尼斯这条商链到底能掉到谁的手里还不一定,谁都妄想着自己能是那个天命之子。” 陆浅听到这,皱了皱眉,“既然承办赫尔墨斯这么危险,为什么这帮人还争得这么头破血流?” 因为赫尔墨斯,罗一辈子都没能成家,连见程翊一面都要这么小心翼翼,他怕软肋,更怕有人伤害他的家人。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那么多飞蛾扑火般的名利囚徒蜂拥而至。 权力真是个让人迷失的东西。 程翊放下捏在鼻梁上的手,撩开长袍,放到身侧,翘起二郎腿,一双鹰眸紧盯在拍卖台上。 “这个世界上,有‘我们’,也有‘他们’,但更多的是‘你们’。” 听着程翊哑谜般的一句话,陆浅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怔怔地看向他。 “‘我们’压榨‘他们’,放逐‘你们’,于是,在‘你们’之中,反对此起彼伏,暴行愈演愈烈,谄媚也开始盛行。” “但你以为‘你们’,代表的是正义吗?” 程翊看向陆浅,深沉的眼眸中,金棕色映衬着水晶拍卖台闪烁出来的光,像是迷途的灯。 “不过是卯足了劲想成为‘我们’的一帮人罢了。” “当!” 一声清脆的锤音响彻会场。 “成交。” 第264章 祸国殃民 首轮拍卖顺利进行后,接下来上台的拍品更是让陆浅眼花缭乱。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第一件那么精美的工艺品只是个开场热身。 名贵的珠宝、皇室的勋章皇冠、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甚至还有浑身赤裸着被推上来的少男少女。 在权力与资本面前,无关性别,无关人种,任何人都是玩物。 那些孩子的脸上都面露恐惧,却也眼神空洞,他们十分能认清自己是俎上鱼肉的事实。 “他们都是斗争失败的贵族和黑帮,也有单纯被家人拿来抵债的,”程翊开口,语气平淡,看向那些孩子的眼神无甚波动,“有些老东西就好这口。” 陆浅不禁打了个哆嗦。 虽然她近日里已经看过了够多残酷的事情,但心底的善良还是叫她难以接受。 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象这帮孩子的下场,心口绞得发痛。 陆浅正拧着眉注视着拍卖台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她下意识地扭脸看向程翊,疑惑地眨眨眼。 “看不下去就别看了。”程翊用手挡在陆浅面前,轻声安慰道。 陆浅也没有强忍着继续去看,但耳边依旧能听到叫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最后这对少年被拍出了四百万欧的高价。 陆浅靠在程翊身侧,听着周围这些丑态百出的声音,平静地闭上眼。 白曜说得对,她从来就不是个心狠之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她看不得、更做不来。 她只有一双手,但这个世界上的苦难又太多,不是每一桩都能得到拯救。 想到这,陆浅缓缓地叹了口气,那口气悠长缓慢,不着痕迹。 拍卖会的前两场并没有什么引爆气氛的佳品,或许是这帮掌权人看过了太多好东西,这种程度的拍品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家常便饭。 与他们一样,坐在各雅间里的翡翠席贵宾,更是没有一人出价,只是下面的散台在几十万几十万地叫着价。 而这场拍卖会,能坐上翡翠席的人才是真正拥有强横财力的庞大势力,其余的都是小打小闹。 程翊不疾不徐地挑起茶盏,又朝茶盅里倒了一杯。 “无聊吗?” 陆浅摇摇头。 无聊么,陆浅倒是不觉得,但这雅间里的椅子是正儿八经的太师椅,有些硬,坐得她硌得很。 还不如底下散台的沙发舒服。 她不适地挪了挪屁股,想换个稍微轻松点的姿势。 还没等找到,整个人忽的一轻,就被人腾空抱起。 程翊把陆浅稳稳抱进自己怀中,大手扶上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在她的腰窝和后脊上轻轻按揉着。 “老头子就喜欢这种实木的东西,连个垫子都不给配。” 他口气宠溺,但也带着些埋怨。 陆浅坐在程翊大腿上,身上的狐裘披肩自然而然顺着她光洁的皮肤滑落。 “小心我去找老爹告状。” 程翊缓慢伸出一根手指,动作暧昧地抬起她的小脸,狭长的眼眸中闪烁着玩味的光。 “那就看看你出不出得了这个门。” 陆浅闻言脸上一红,“这可是露台……” 虽然底下的人是看不清雅间内的场景,但声音什么的还是能传得出去。 程翊嘴角勾起坏笑,勾魂地诱惑着她,手指在她露出的香肩上不断游走,“你别叫出声不就行了?” “你……” 陆浅脸色更红两分,她是真怕这个男人突然来兴致。 程翊抬手刮过陆浅的脸蛋,俯下身,颇为色情地在她耳垂上轻吻着。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你别闹。” 程翊的气息打在耳朵上,让陆浅耳根都跟着一软,酥软的感觉立刻穿透四肢百骸。 陆浅想抬手把外搭穿上,但被程翊直接反手扣住,向下一扯。 她背上瞬间一凉。 这身旗袍的后背本就是镂空的,能露出整片上半后背,都是靠着这件狐裘外搭遮羞。 这下子倒好,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程翊扯掉了。 程翊的大手按在她裸露的后背上,滚烫的温度如烙铁一般,一下下的轻触惹得她浑身轻颤。 程翊看着陆浅迷蒙的模样,眼神慵懒地勾起唇角。 他掰过陆浅的下巴,俯身落下一个缱绻的吻,狂热地在她嘴里探求着,毫不留情地吮吻着她的甜美,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而他的大手早已从光裸的后背慢慢滑进旗袍内,在她柔软的边缘侵略着。 陆浅无力地推着程翊的胸膛,反手抓住他犯罪的大手。 她离开他的唇,迷情地喘息着,“等下……不是还有重要的一场拍卖吗……” 对于他们来说,前三场拍卖会只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只有最后一场金钻拍卖会,才是真正的兵家必争,而他们此次的目的就是这场。 无论是l家族、塔维亚、白青会,还是其他世界版图上更大的势力,都是奔着最后一场的拍品来的。 赫尔墨斯金钻拍卖场的商品,是真正能左右世界局势的东西。 所以再放任程翊这样下去的话,事情一定会失控,陆浅怕是待会根本没法见人了。 程翊挑了下眼,眼神侵略地看向怀中被他吻得明显散发着色情气息的女人,粉嫩晶亮的唇瓣,绯红的脸蛋,精致媚气的妆容,性感勾人到极点。 他伸出舌尖,在槽牙上轻扫了下,艰难地滚了下喉结。 程翊确实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个地方的私密性怎么来说都太不够,可能被看到、也可能被听到,他是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但是陆浅今天这身衣服真的很美,他发现无论什么风格,陆浅貌似都驾驭得住,都能把他勾的难耐。 想到这,程翊的嘴角拉开邪魅的弧度,带着些怒意地骂了句:“小妖精。” 陆浅有点委屈,衣服和妆都是他挑的,怎么这下还成她的错了? 程翊把她那副小表情抓在眼里,伸手拉上她滑落的裘皮披肩。 “看你的样子挺不服气?” 陆浅抬手紧了紧肩上的披肩,无辜地看了程翊一眼,“我总觉得你在骂我祸国殃民。” “你不是祸国,”程翊抬手捏了下陆浅的脸蛋,“你是祸我。” 第265章 小猫咪 “下一件拍品,德国皇家林场,百年沼泽橡木八棵,起拍价:四百万欧元。” 迷乱之中,陆浅听到拍卖师的介绍,清醒地摇摇脑袋,侧目朝台上看去。 这是她送上来拍卖的东西,四百万,也算是这场拍卖会上相当高的起拍价格了。 “八根橡木全部保存完好,最老的一根经过鉴定,树龄已经达到二百三十年,变态化程度极高,通体全黑,硬度上上等。” 拍卖师一面将大屏幕中的图片一张张向众人展示,一面介绍着这几根木头的名贵程度。 其实完全不用那么费多口舌,德国皇家林场的木材一向是国际上的抢手货,尤其是这种百年的橡木,一根拍个一百万欧也不成问题。 识货的人自然会出价,不识货的再介绍也于事无补。 图片轮播完后,拍卖师继续补充道:“若是最后成交价达到一千万欧以上,最后定锤的买家,除了这八根沼泽橡木外,还会得到一根千年红血榉木。” 此话一出,会场内掀起一片哗然。 千年红血榉木,那可是德国古山毛榉林里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发现的稀罕玩意。 拍卖师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木材切片,放在众人眼前一展。 “这是千年红榉的一小块切片,最外围的成色就已经达到此种地步,相信不用我多说,各位贵宾自有定夺。”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无论是成色、硬度、罕见度,还是这根红血榉木的完好程度,都完美得令人咋舌。 别说八棵百年橡木了,就算来二十棵都不一定能追的上这一根。 而且更让大家想不到的是,拍品居然不是这根榉木,而是那八根橡木。 而且四百万欧的起拍价并不贵,一千万欧的成交价也不贵,所以这项“赠品”一出,无数宾客都想跃跃欲试。 这种大拍品,一贯是几个会场同时起拍的,其余会场的人也不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买家。 这场竞价想必是一场不见血的厮杀。 拍卖师一锤敲下,“各位,请出价。” “五百万!” “五百八十万!” “六百万!” …… 场内的热情果然空前绝后,叫价声此起彼伏,还不时会传来其他会场的竞价价格。 虽然价格上涨的幅度不大,但是确实是很稳步,而且看来场内的人并没有因为价格的攀升而有所放弃,而是越拍越高。 程翊自然知道陆浅干的这档子事,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浅一定要送这根榉木,而不是把它定为拍品。 她完全可以报两样拍品,这样还可以多捞一笔。 他低头看向倚靠在他怀中的陆浅,“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拍那根榉木?或者是报两样拍品?” 陆浅听到程翊的询问,抬起手撑着太阳穴,懒散地向侧面一卧,靠在椅子扶手旁,一双挑眼美波流转,最后落在程翊脸上。 “像这种拍卖会,图的就是个新鲜,他们如果想要绝顶木材,直接去木材拍卖场就好了。 这两种木材虽说名贵,但不过也就是个木材而已。 如果我一下子送两种来拍卖,无论把哪种放在后位,都会对它的价格大打折扣。 因为人都对后来者不感兴趣。” “但是如果我拍一送一,这种形式就会让他们眼前一亮,起一些莫名的较量心思。 而且如果我让他们直接拍那根榉木,送的橡木就显得可有可无,没人会在意它们的附加价值,贬值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被人买账。 但我如果反过来,就完全不一样了,让他们把眼光锁定到赠品身上,这帮人就会忽略拍品原本该有的价值。 而且在这种气氛火热的情况下,人很容易上头,无论他们当下拍到多少钱,都会觉得自己赚了,划算。 所谓买椟还珠,也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有些东西,只能送,”陆浅伸出一根手指,在程翊的胸前轻戳一下,音调婉转娇媚,“不能卖~” 程翊双眼一眯,一把扯过陆浅的手,落唇,在她的皓腕上留下一个粉红色的吻痕。 “小东西,你今天是铁了心想勾引我是不是?” 程翊的音调已经开始沙哑,他没有想到,陆浅这副精明算计的模样也能这么性感。 神秘又妩媚,能把他勾得丢魂。 “我可没有,”陆浅转过脸去,看回拍卖台,连忙否认,“是你自己定力不行。” 不过她的行为确实是带点勾引的意味,果然,扮乖扮婊都是会上瘾的。 程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顺着陆浅柔嫩的手心,一点点朝下吻去,粗粝的指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来回摩擦,眩惑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在你面前要什么定力,”他吻得起劲,还觉得不够,一把揽过陆浅,啃咬在她肩头,“小妖精,你不会真是猫变的吧?” 性感神秘、乖巧可爱、沉静内敛,程翊都有些惊讶于陆浅的多变。 陆浅抿着唇,眯起双眼,笑得还真像只猫。 “有可能哦,我可能就是老天派来折磨你这个暴君的。” 程翊扭过陆浅的小脸,轻轻揉搓着她的红唇,语调危险而侵略:“小猫咪,谁折磨谁还不一定呢。” “咦,你这样叫我好肉麻……” 陆浅明显被程翊这个腻人的称呼惊了一跳,她缩着脖子,抬手搓搓胳膊,俨然一副被肉麻到的模样。 程翊冷挑下眼,不依不饶地扭过陆浅的脸,性感诱人的声音从喉头漾出:“不喜欢吗?当我的小猫?” 陆浅把手张成爪子样,在程翊的俊脸上轻划一下,努着脸,恶狠狠地回道:“养猫可是容易被挠的。” 程翊闻言,大笑起来,笑得万分豪迈。 他勾下陆浅的下巴,戏谑地问道:“你觉得我会怕这个?” 陆浅眼神飘忽到一边去,“我就是想提醒你,小心被人看见,唯我独尊的程当家一脸猫爪印。” 程翊盯着陆浅的脸,心思都不知道被勾到哪里去,压根听不进她说话。 “还有没有贵宾继续出价?” 拍卖师激昂的音调再次响起。 第266章 服务 “四千二百万一次——” “四千二百万两次——” “当!”一声锤音响彻会场。 “四千二百万,成交,恭喜177号贵宾。” 陆浅听到成交的消息,仰头看向程翊,一脸得意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我说的没错吧,如果拆开拍的话,加起来能拍三千万就不错了。” 陆浅也没想到最终成交价能达到四千多万,这真是一笔巨大的意外之财。 程翊眼眸一垂,嘴角忽的一挑,“再这么下去,有一天可能真的要你包养我了。” 陆浅打眼看着面前笑得一脸妖异的男人,心里嘀咕了下:这男人就算当个鸭子也得是顶尖头牌那种吧?估计包养下来得花不少钱。 程翊一看陆浅那副表情,就知道她脑袋里没想好事。 他抬手戳了下陆浅的额头,“动什么歪脑筋呢?” “我就是想了下,包养一个你这样的得花多少钱?”陆浅承认得倒是爽快,“应该要很贵,我得努力多赚点。” 程翊听到陆浅的话,笑得更开怀了些,低头在她的红唇上啄了一口,“钱不够我给你补。” 陆浅笑着揽上程翊的脖子,“自费卖身?没听说过。” 没听过被包养的人还要自掏腰包给金主贴钱的,虽说陆浅这个金主的财力还抵不上程翊的零头。 程翊鹰眸一挑,一脸得意的模样,“这下听说了。” 他顺手拿过茶几上的烟斗,又把烟丝盒打开,一并塞到陆浅手中,“帮我填上。” 陆浅看着手里的烟斗,歪歪脑袋,“你还抽这个呢?” 说起来她还真没见过程翊抽除了香烟以外的其他,雪茄、水烟、烟斗什么的都没见过。 程翊哼笑一声,带着些不耐烦的模样,“当年哄老爹开心么,顺便学的。” 在程翊的引导下,陆浅纤指轻捻,抓起一捏烟丝填入斗钵,压实、点燃。 她把点燃的烟斗塞进程翊手中,下意识问了句:“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让我给你点烟?” 自从回到塔维亚公馆那天,程翊让她点了一次,从此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常常要来上这么一回。 烟丝的味道比香烟呛一些,熏得陆浅稍有恍惚。 烟雾缭绕着程翊颠倒众生的脸庞,一丝不苟的发型配上这一身古典长袍,像是工笔画里走出来的人,完美诱人得不真实。 程翊手托着烟斗,从嘴边拿开,一脸享受地闭起眼。 “不让你点还能让谁点?” 陆浅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太对劲,程翊是不是以为她不知道呢?以前没有她的时候都是凡妮莎给他点烟,他现在倒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陆浅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倒也没说出口,男人么,多少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 她微微一勾唇,笑得一脸谄媚,“那程爷还满意吗?” 程翊明显是很受用,掀起眼看向陆浅,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开。 “如果不满意的话,还有别的服务吗?” 陆浅闻言心想:你想的倒是美。 不过她面上还是端起茶杯,明媚地笑着,递到程翊面前,“程爷还想要什么服务?” 程翊端坐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打在陆浅脸上,“你说呢?” 话音刚落,程翊便揽起陆浅的玉背,俯身就要吻下。 “哎!” 就在两人的唇齿即将相触的时候,陆浅连忙抬手抵在程翊的唇上。 程翊被她这动作闹懵了,他蹙起眉头,回问道:“怎么?” “这个,”陆浅点了点程翊棱角分明的唇瓣,“要加钱。” 程翊先是一愣,接着便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低沉性感,愉悦的情绪袒露无遗。 他伸手,挑起怀里小猫的下巴,“我怎么越来越喜欢你这副样子了?” 虽说各有各的好,但这个模样的陆浅确实比乖巧的带劲多了。 “你不就该喜欢吗?”陆浅打掉程翊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故作气愤地回应:“不喜欢的话,找找自己原因。” “当!” 又是一声拍卖锤音落下。 “下一件拍品,也是本场的最后一件拍品。” 听到拍卖师的介绍,陆浅和程翊齐齐扭头向外看去。 这已经是第三场拍卖,也就是说赫尔墨斯的前置拍卖已经接近尾声,这最后一件拍品过后,金钻拍卖场便会在午夜十二点开启。 拍卖师从怀中取出一枚赤色锦囊,提着锦囊的抽绳,在众人面前晃了一遭。 “这件拍品比较特殊,”拍卖师笑着将锦囊放到面前的银色托盘中,“这是一位匿名慈善家捐赠的拍品,具体里面有什么,我们还没有进行审核。” 拍卖师将锦囊放在手中掂掂,又凑到耳边听了听,“不过我猜里面可能是一张纸或者是布料,没准是什么神秘的藏宝图也说不定哦。” “而且这件拍品的所得,会全数捐赠给儿童基金会,以拍得者的名义。” 众人听得出,拍卖师这是在卯足了劲将这枚锦囊的价值拔高。 设置一个又一个的悬念和预设,将拍品营造得神秘且珍稀,这是顶尖拍卖师的一贯手段。 毕竟如果一场下来,拍卖数额不高、或者是存在没有卖出的拍品,都是会让他们的声誉和薪资大打折扣的。 “起拍价,十万欧,请各位出价。” 陆浅心里小小地嘀咕了下,十万欧?虽说对于捐赠来说,十万欧并不高,但是这场拍卖会谁也不是为了讨个名声来的,谁会花十万欧买个布兜子? 果不其然,全场没有一个人出价,一时间连拍卖师都露出了略微尴尬的表情,只好继续为大家展示这枚锦囊。 陆浅也并不想出价,但是好奇心和微微动摇的第六感驱使着她,盯着那枚锦囊看个不停。 程翊看到陆浅的目光,低头询问道:“怎么?有兴趣?” 一场拍卖下来,陆浅没对一样东西展露出兴趣,程翊也觉得蛮无趣的,终于看见她好奇的目光,自然要问上一句。 陆浅拧着眉毛,抬手指向那枚锦囊,稍显迟疑地开口: “你觉不觉得……锦囊上的图案……很眼熟?” 第267章 愿主保佑 听到陆浅的问话,程翊微怔。 他仰起头,专注地看向拍卖师手中的那枚锦囊。 很简单的一枚锦囊,朱红缎面,绣银线的纹样,抽绳也是简简单单的红缎,整个锦囊除了颜色以外简直没什么扎眼的地方。 程翊的眼神在那片纹样上停留片刻,眼眸陡然睁大。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茶几上那枚首饰盒。 陆浅连忙拿过首饰盒,遂即打开,拎起那枚龙佩禁步,与场下的锦囊细细比对。 发现那锦囊上的纹样,与这枚龙佩如出一辙! 陆浅睁大了眼,扭脸问向程翊:“那个匿名慈善家,不会是罗老先生吧?!” 程翊一时间也正襟危坐,眼睛在玉佩与锦囊之间流转。 “这枚锦囊我们得要。”程翊斩钉截铁地说道。 虽然他不能确定锦囊里到底有什么,但是既然是罗送来拍卖的,即便是枚空的,他们也必须拍下。 说罢,他就抬手要去按出价铃。 “哎!别按!” 陆浅疾呼一声,拦住程翊要摁下的手。 她扭过程翊的胳膊,蹙着眉朝他摇摇头,“不能按这个出价。” “祁煌不是在场下散台吗,叫他去拍,”陆浅思索着,抬起一枚手指在程翊面前晃晃,“告诉他,每次加价不能超过一万。” 程翊闻言恍然大悟,他刚刚是有些心急了。 翡翠席的加价按钮是一千万起的,如果仅仅为了这样一个锦囊大动干戈,其他同为翡翠席的势力肯定也会发现其中端倪,而如果一旦竞价起来,场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就会难以预测。 而且如果事态发展严重,拍卖场有权利随时收回拍品,他们就很难再知道锦囊里有什么东西了。 程翊抬手擦过腕表的表盘,立刻接通祁煌,“拍下这枚锦囊,每次叫价不要超过一万。” “是。” 祁煌虽然不知道程翊打得什么算盘,但是对于当家的话,他一向是完全不质疑的。 “十一万。” 终于,在拍卖师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来缓解尴尬场面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声叫价。 拍卖师眼睛一亮,无论多少钱,快点把这件拍品卖出去是当务之急。 “还有贵宾继续出价吗?” 拍卖师已然是迫不及待,右手已经抬起了拍卖槌。 “十一万一次。” “十一万两次。” “十一万……” 即将一锤定音之时,一声扎耳的竞价从人群里发出。 “——十五万。” 宾客纷纷在昏暗的场中寻找这个出手阔绰的身影,只见角落中一名身穿黑袍、五官被巨大的帽兜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正举着出价牌。 听到这个声音,陆浅心里一咯噔。 难不成有别人也发现了这枚锦囊有秘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拍卖会场的众人听到这个声音也是一阵哗然,这破烂玩意怎么还有人花十五万抢的? “十六万。” 突然间,又是一声竞价。 陆浅蹙了蹙眉,这不是祁煌的声音,也就是说贵宾席上至少有三个人在抢这个锦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抢这个东西? 一下子掀起这么多竞价,拍卖师都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玩意能拍出去就已经不错了。 “十七万。”祁煌听了程翊的话,只一万一万地加。 “——二十万。”又是那个黑袍男人的声音。 陆浅听到这瞬间觉得有些不对,眉毛一掀,陷入沉思。 而场下的竞价还在继续。 “二十三万。” “二十四万。” …… “三十一万。” 叫价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似乎把这场竞价当成了一局游戏。 陆浅再一次听到祁煌的叫价,连忙对程翊说道:“叫祁煌别再加了。” “嗯?” 程翊错愕地发出一声疑问。 这场莫名其妙的竞价,绝不是一时兴起那么简单,陆浅现在还不确定那个黑袍男人是铁了心要这个东西,还是意气用事。 但是再这样发展下去,其他的势力肯定会发现不得了的端倪。 陆浅蹙着眉毛摇摇头,“不能继续加价了。” “那怎么办,”程翊的眉头也耷拉下来,“这锦囊咱们就不要了?” “得要。” 陆浅的声音泛着些沉意。这个东西他们必须得要,但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要。 程翊听到陆浅肯定的答复,金棕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森然。 他即刻知会祁煌:“不用继续出价了。” 祁煌刚想回问,这东西不要了吗? 程翊又低声交代出后半句话:“无论谁把锦囊拍走,都给我弄回来。” 那音调幽冷嗜血,明显是动了杀意。 “是。” 听到程翊的后半句话,陆浅的头皮突然麻了一下。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看向程翊,表情意义不明。 程翊轻笑一声,将腕表收回袖口,垂眸看向陆浅,语气桀骜不驯:“你忘了你男人是干什么的了?” 陆浅看着程翊这副称得上小人得志的模样,噗呲一声笑出来。 她还真忘了,程翊本来就是黑帮老大,烧杀抢掠什么的,家常便饭。 既然没办法直接拿到想要的东西,那就只好来点非暴力不合作手段了。 陆浅收回笑容,轻咂一声:“啧,还真给忘了。” “当!” 又是一锤定音。 拍卖师的声音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兴奋:“三十六万,成交,恭喜64号贵宾。” 不过令陆浅没想到的是,最后拍走这枚锦囊的并不是那个率先出价的黑袍男人,而是一个小帮派的老大。 而看他拿到拍品的表情,似乎也不是很开心,大概率只是想掺和一脚,随意叫价,却没想到这个冤大头直接落到了自己身上。 陆浅望着聚光灯下那帮派老大的表情,轻笑着摇摇头,“我感觉咱们想把这锦囊拿回来,貌似也不会很难的样子。” 紧接着,拍卖会场的灯倏地一盏盏亮起,将这昏暗的会场照得通亮。 “各位贵宾,本届赫尔墨斯拍卖会的三场拍卖已经全部结束,所得拍品均会在收到钱款后送至各位手中。” “感谢各位贵宾的参与与竞拍,愿主——” 台上的拍卖师缓缓从水晶拍卖台后走出,将丝质手套摘下,单手抚上胸口,朝着偌大的会场深鞠一躬。 “保佑你们。” 第268章 手有点痒 场下的贵宾们陆续离场,赫尔墨斯的前置拍卖也宣布完全落幕。 程翊把陆浅抱到地上,顺手帮她理了理旗袍的裙摆。 “离金钻拍卖场开启还有一段时间,想去哪?” 陆浅抬手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将簪子固定紧了一些,歪过脑袋问向程翊:“能去哪?” “问得好。” 程翊翘起二郎腿,手肘抵到腿上,散漫地撑起下颌,一副优雅慵懒的姿态。他眯起双眼,笑得惑人。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还问? 陆浅连白眼都懒得翻,直接瞥开,选择无视程翊。 程翊看出面前的小女人不服气,眉眼一挑,嘴角勾着不明笑意,手中把玩着已经见底的烟斗,悠闲而不羁。 他张开手臂,揽住陆浅的细腰,“要不然找个地方验验货?” “验货?”陆浅显然没明白程翊的话,“验什么货?” 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拍啊。 程翊低笑一声,性感的声音带着些邪恶味道:“当然是验验你的小白脸。” 陆浅眼角微微抽了一下,这男人的戏瘾一点不比她少啊。 程翊抬起烟斗,撩开陆浅的旗袍裙摆,缓慢又霸道地在她旗袍的开叉处抚摸着,磁性又邪妄的声音贴在她耳边缓缓响起:“不然我们回去玩玩角色扮演?” 他的大手攀上陆浅的背,从裘皮下面伸进去,滚烫的指尖轻点在她细嫩的皮肤上,蛊人的音调里满是欲望:“看你是想当小妖精,还是想当我的金主?” 陆浅脖根一酥,喉头都开始泛干。面前这个男人未免太会撩拨人欲了。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在这也行,我可以都跟你试试,看你喜欢哪种。”程翊的声音转变为了邪恶的玩味。 陆浅闻言,不由得一惊,即便是等下这里的宾客都走了,那这里也是完全不私密的一个空间,这男人疯了吧? 她红着脸狠推开程翊,怒骂一声:“变态……” 程翊低笑,手指顺着陆浅的腰线缓缓划上,似有若无地沿着她浑圆饱满的曲线走了一圈。 陆浅当即浑身轻颤,站不住地直往程翊身上贴去。 就当她刚想再骂程翊一句色狼的时候,程翊造作的手指却伸到了陆浅身侧的旗袍盘扣上,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的盘扣系上,直接就收回了手,好似是单纯的为她整理衣物的动作,并无意对陆浅有所轻薄。 可就算没有了刚才的轻薄姿态,陆浅的脸反而是更红了,因为她脑子里想象的东西比程翊的动作下流太多,难免让她有些羞耻。 程翊一眼就看穿了陆浅的想法,抬手刮了下她泛红的脸蛋,笑道:“你怎么这么色?” “??”陆浅仰脸,瞪大了眼望向程翊,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到底谁色啊? “你凭什么说我色?” “就凭我没脸红。” “那是你脸皮厚!” 程翊冷眉微挑,挑眼散漫地望着陆浅不服气的脸,“有本事你也厚给我看看。” “……” 这男人的名字,根本就是读作程翊,写作无赖。 “虽然我不知道能去哪,”程翊收回戏谑的表情,拿起茶杯,用杯子里已经冷掉的茶冲掉烟斗里的烟灰气味,“不过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 听到这话,陆浅更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程翊确实是有这个能耐的,别说是他和罗先生的交情在这摆着,就算是没有这层交情,照他在意大利的地位也是到哪都横着走。 但是话说回来,她能想去哪啊? 她思索一番,揽上程翊的脖子,撒娇道:“要不你带我去找乐乐吧。” 陆浅想知道曲乐那边有没有拍到什么有用的商品,还可以趁午夜之前和他们再商量一下对策。 “……” 陆浅眼见着程翊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 她心里清楚,最近这么些天,尤其是在她跟程翊“冷战”的时候,白曜一找到机会就在程翊面前晃荡,还偏爱拉着陆浅大聊特聊。 程翊又是有苦说不出,每天看着自己的女人跟那个贱人有说有笑,他只能在旁边默默冷脸。 他现在算是恨透了白曜,怎么可能想去主动见白曜? 陆浅默默抿起嘴,把自己想翘起的嘴角硬生生压了下去。 接着装作没事人一样,环住程翊的脖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程翊强颜欢笑着,勾起嘴角,“没怎么。” 什么没怎么,他都快气死了。 “我是这样猜测的,”陆浅把自己朝着程翊贴近两分,带着明显讨好的意味,“既然我们这个拍卖场的锦囊纹样和龙佩一致,那你说其他拍卖场里会不会有跟凤佩一致的?” “虽然我不知道老爹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我觉得照他这样的人,总不会是平白无故搞的这种巧合。” “如果这里面有能帮到我们的东西,肯定越早拿到越好啊。” 全意大利的黑商几乎都在罗的手下掌管着,他无疑是欧洲黑商链的操控者。 罗手里如果真的有消息,他们必须拿到手。 程翊沉叹口气。 “走吧……” 尾音还没有完全吐净,他的腕表就闪烁起急促的蓝光。 程翊眸色一沉,抬手擦过表盘。 “当家,锦囊已经拿到手了。” 祁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直接向程翊报告行动结果。 程翊淡然回道:“带到金钻拍卖场去。” “是。” 祁煌切断通讯,转过身去,看向街角的黑暗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头目,瑟缩着挤在墙角,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煌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理?” 祁煌身后一名黑西装的男子恭敬开口。 祁煌没有作答,缓缓解开衬衫手腕上的扣子,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将领带扯开两分。 身后的黑衣男子明显是一愣,有些迟疑地开口:“煌大人……您这是要……亲自动手?” 祁煌将自己一头红色碎发朝脑后一拢,嘴角微勾了下。 “最近过得有点太平,几个月没沾血,手有点痒。” 第269章 夺舍 祁煌拧过手腕,将腕骨掰得咔咔作响,微微偏头看向身后,“你们看着就行了。” “是。” 身后几名黑衣男子识趣地一齐倒退了几步。 缩在角落中的几人听到祁煌口中的话,惊恐和慌乱瞬间席卷全身。 他们瑟缩着,结结巴巴地求饶:“大人……大人……那东西我已经给你了……求、求你、求你放过我我们吧!” 祁煌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高大身材的阴影打在这几人身上,就像索命无常的黑口袋。 他走近两步,轻轻开口:“要怪,就怪你运气太差,动什么东西不好?非要动当家想要的。” 平淡却阴鸷的语调,只一句,那些人就浑身冒起冷汗。 他们到死也没想到,只是起哄拍到手的一件小东西,竟然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祁煌俯下身来,冰冷一笑。 “咔嚓。”一声。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见清晰的脖骨断裂声,最边上的一个中年男人连哀嚎都没出口,就这么断了气。 祁煌拎着他被折断的、软塌塌的脖子,重重朝边上一甩,像扔一袋大号垃圾。 他挑挑眉,长吁一气。 太久没动手,确实手感差些。 余下的几人看见这个场面,瞬间被吓丢魂,连求饶都不会。 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厉鬼,他们招惹到的,是真正的罗刹。 “放心,”祁煌拍拍手,朝着余下的几人缓缓走去,“你们的人,我也会好好招待,不出三天,你们就能在下面团聚了。” 乌鸦掠过云层遮盖的天空,留下一串凄厉的嚎叫,那嚎叫声在天空盘旋,久久不散。 没人知道,一向和平的威尼斯,今夜为何如此骚动。 程翊切断通讯后,掀起眼睛看向陆浅。 “祁煌已经把锦囊拿到手了。” 陆浅明了地点点头,不愧是塔维亚双煞,动手就是快。 “那些人呢?” 程翊轻顿下,接着如实答道:“祁煌处理掉了。” 虽然程翊没有直接下命令,但是双煞只要出手,必然是要见血的,根本不用多作交代。 “哦。” 陆浅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随口答下,迈起步子就要朝门口走去。 程翊歪了歪头,疑惑地重复了下陆浅刚刚发出的音节:“哦……?” 他没想到陆浅会是这样一副平淡的反应。 陆浅也顿住脚步,不解地歪歪头,“我不答‘哦’,还能答什么?” 程翊站起身来,戏谑地开口:“你以前听我杀人,可不是这种反应。” 陆浅双手环胸,眯眼一笑,“那我告诉你,其实我是想提醒你,别忘了处理掉他们,省得被人抓下把柄。” 程翊听到这话,先是一怔,接着轻勾下唇角,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 “小东西,你是被夺舍了吗?居然开口让我杀人?”他语气轻佻。 这女人刚才不是还连拍卖都不敢看吗? 陆浅扫过一眼程翊的表情,淡淡回道:“杀了他们又不算滥杀无辜,坐在这里参加拍卖的人,有一个是好人吗?” 她抬起手指戳了戳程翊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道:“包、括、你。” 他们抢锦囊的事肯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那些人必须要死。 这里最小的头目身上,也至少背着几百条人命,杀掉他们不过是一些黑吃黑的下场,为民除害罢了,陆浅自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至于不敢看拍卖场上的那些孩子,那是她心底的善良作祟。 不过陆浅也很清楚,她的善良,在这个近乎全黑的世界里,必须是要有条件的。 程翊轻笑,将烟斗揣进怀中,一双眼眸里噙着不明的笑意,一把拉过陆浅的手臂,大手一握,就将她拽进怀里。 “真是个聪明的小东西。” 他说着,就要低头吻向陆浅的嘴。 “哎,程当家,”陆浅抬手抵住程翊的嘴唇,将他推开两分,“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既然祁煌已经把东西拿到手,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先见到其他人。 程翊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些,虽然没有强硬地吻下去,但圈在陆浅腰上的手却不断收紧,没有半点放开她的意思。 陆浅简直要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皱着眉头重啧一声。 “你到底要干嘛啊!” 这男人的手力道大得像钳子,陆浅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他勒断。 她抓着程翊的衣襟又推又挠,但男人就跟座山,半点不动。 程翊一派无赖模样,单手钳制着陆浅,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烟盒来,灵活的手指翻弄两下,给自己点上了一颗烟。 陆浅看着他悠哉抽烟的样子,更生气了。 她死命地想推开程翊,“你能不能放开我?” 这男的干嘛呢?这种时候他在这玩什么呢? 程翊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回答,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接着将烟拿在指间弹了两下烟灰。 陆浅看见他这副慢悠悠的享受模样,眼角不自觉地一抽,郁闷的心情立刻席卷而来。 “你到底、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程翊眼见陆浅要气急的模样,嘴角拉开一个更放肆的笑。 陆浅闻言,无力地闭上眼。 她气急了也挣累了,双眼一瞪,也不再说话,就这么气鼓鼓地看着程翊。 程翊看着陆浅这副表情,嘴角玩味一勾,弯腰朝着她露出破绽的小嘴亲了一口。 “生气了?”一副挑逗的模样。 “……” 陆浅无视掉他的话,抬手就去抠他捏在自己腰间的大手。 程翊感觉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拧着眉毛歪头看了看,陆浅粉嫩的指甲正抠在他的手指上,试图把他的手一根根掰开。 不过照她的力气,半点效用也没有就是了。 他正过脸来,笑得诱人,又亲上一口陆浅的唇,语气温柔宠溺。 “生气了还会挠人,真像只小猫咪。” “……” 趁着陆浅刚要发作的空档,程翊松开紧箍着她细腰的手,揽过她的肩膀,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说了句:“走吧。” “……?”这男人就是存心耍她是吧? 第270章 骚包 陆浅跟着程翊一路穿过地下拍卖场,直到走出刚来时的那个小楼时,她才一脸茫然地开口问道:“我们怎么出来了?” 不是还有一场拍卖吗? 程翊将没抽完的那半根烟丢到地上,抬起脚慢悠悠地踩灭。 “最后一场拍卖不在这。” 陆浅慢慢扬起脸,“不在这?” 程翊懒懒地点点头,朝着水面的方向挑了挑下巴,“最后一场拍卖在海上。” 赫尔墨斯的最后一场拍卖,是纵横顶尖权力场的人才能踏足的地方。 甚至有很多能在外场参与拍卖的宾客,这辈子都不知道赫尔墨斯还存在着一场金钻拍卖。 若不是这次程翊手里积压着一批从黑商手里缴来的货,同时又得找机会来见罗一面,他也懒得出席前置拍卖。 而那些真正生存在顶端的人,又都是些比谁都谨慎小心的人。 他们享乐、屠杀、散财、却也怕死。 当人一旦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除了继续往上攀登外,大概最多的精力就是耗费在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多活几年上。 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已经在一旁等候的凡妮莎已经迈着步子款款走来。 “当家,船已经备好。” 陆浅斜眼打量了凡妮莎一番,她把那条紫色的裙子换掉了,换成了一身略显低调的深红,不过布料是真少。 陆浅猛然想到自己那天跟凡妮莎说程翊讨厌紫色,不由得笑出声来。 程翊亲昵地搂过陆浅的腰,撩起她耳边散落的发丝,“想到什么了?笑这么开心。” 陆浅清了清嗓子,拢着肩膀上的衣服,挺了挺胸,“没什么,就是想到你不喜欢紫色。” 凡妮莎听到陆浅的话,脸色差一点就绷不住垮掉。 “我不喜欢紫色?” 程翊眉头一皱,他怎么不知道这码事?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不喜欢吧。 陆浅冷挑下眉,“怎么?” 程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弯腰,轻吻在陆浅脸侧,薄唇微勾,“没怎么,我确实不喜欢紫色。” 凡妮莎的眼皮控制不住地抽了两下,勉强地扯开笑容,“……当家,还请移步船上。” 程翊轻嗯一声,搂着陆浅往河岸边走去。 凡妮莎看着陆浅的背影,眼底瞬间变冷,指甲剜进肉里,愤愤地攥起拳。 “哎呦,你们两个可算来了,我都要等睡着了。” 陆浅前脚刚落在甲板上,就听到了曲乐一声嚎叫。 她扬起眼睛,朝着船舱里面看去。 曲乐穿着一件圆领长袍从船舱里面缓缓走出。 通体纯白,双肩绣着暗红色的麒麟纹样,玉冠挽起一头长发,高高梳在头顶,手拿一把折扇,活脱一位玉面小郎君是也。 陆浅不解地拧了下眉毛,“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因为不肯穿我给她准备的钗裙。”一声带着些叹息的语气从舱内传来。 白曜踱着方步从船舱里走出。 一袭中式立领长衫,白底绣竹的纹样,袖口整齐地卷着,露出一截灰色内衬。 腰间拦着碧绿衬带,翠色腰佩一步一叮当。 眼镜上的链条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柄长烟斗,如同一个从江南细雨之中缓缓走出的清风墨客。 程翊看到白曜,半闭着眼撇过头去。 “骚包。” 声音很小,但陆浅听到了。 她斜着眼在程翊身上扫了两圈。 其实程翊这身衣服,脱掉外面的大氅,和白曜的如出一辙,不过是一黑一白的差别。 他还在这说别人? 曲乐环着胸,白了白曜一眼,“你给我准备的那什么裙子啊,又露背又露腿的,太骚包了也?” “……” 陆浅听到曲乐的话,喉头一梗。 默默收回打量在程翊身上的眼光,抬手,揽起自己肩膀上的披肩。 “当家。” 祁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程翊身侧,双手恭敬地呈上那枚锦囊。 程翊侧目,随手拿过他手中的锦囊。 “下去吧。” “是。” 曲乐的眼神闪过那枚红色锦囊,瞬间睁大了眼。 “哎!这……唔……” 没等曲乐说出话来,白曜眼疾手快,抬手在她侧腰上捶了一把,把她后面的音节硬生生逼了回去。 未等曲乐发作,他便大力揽过曲乐的腰,把她抱进怀里,抬手按住她欲要怒骂的小嘴。 他低笑着,揽过曲乐的腰肢,手上微微用力,脸上的笑容一贯温柔平和,“你不是困了吗,金钻拍卖场要持续到第二天凌晨,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吧,船还得开好一阵呢。” “……” 曲乐吃痛地捂着侧腰,恨恨看向白曜。 这男的要干什么? “乖,乖。” 白曜露出祸人的笑容,将曲乐愤恨的眼神悉数送了回去。 “当家也去歇息吧。” 程翊身后的凡妮莎轻轻开口,音调又恢复了平日的婉转妩媚,似乎刚才并没有被陆浅搅得发怒。 程翊理理袖口,随意交代道:“送瓶红酒到我房间来。” 凡妮莎闻言,朝前走了两步,微微倾身,扬起那张妩媚的俏脸,半告知半安慰地回复道:“当家,船要开很久,今晚的拍卖会也要进行很久,最好还是不要喝酒哦~” “等拍卖会结束,我会从当地酒庄为您备下好酒的。” 程翊懒懒一挑眉,没有作答。 陆浅不动声色地扫过凡妮莎的脸,这个女人近日里确实是有点过于把自己当回事了。 凡妮莎见这个解决办法似乎不太合程翊的心思,只是轻轻一笑,“当家,大局为重。” 程翊将欲再度开口…… “啊——哈——” 陆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直接打断了程翊与凡妮莎的交谈。 她半闭着眼,一副要睡着的模样,环上程翊的腰,蹭在他胸前撒着娇:“我也困了,你要是不睡的话,我就去找乐乐睡一会。” 程翊轻声笑笑,“我不困,那你去找她睡吧。” 接着将松散挽在陆浅发间的簪子摘下,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睡觉的时候就别戴这个了,快下船的时候过来找我,我给你戴上。” 陆浅眨眨惺忪的眼,朝程翊乖巧地点点头。 第271章 金钻拍卖场 游艇在运河上经过两个小时的航行,一道驶入亚得里亚海。 陆浅靠在窗边,懒懒的姿势像一只刚睡醒的猫。 陆浅有些没睡够,她的身体比她想象得要乏。 程翊坐在她身后,大手搭在她腰间,轻轻地拨弄着她的长发。 他反手拿过桌台上的玉簪,在她的长发上缠绕几圈,盘了个松散的歪髻。 那动作轻巧利落,似乎烂熟于心。 陆浅捋过发髻上散下来的一缕长发,睁着惺忪的眼望向程翊。 “你怎么还会这个?” 用簪子盘发这种事情,很多女孩子都不会的吧? 程翊没有作答,扭过陆浅的小脸,从梳妆台里拿出一盒胭脂模样的东西。 抬手在她的下唇,蹭上一抹艳红。 他邪惑地勾起唇,欣赏的眼神打在陆浅柔媚的脸上,接着把指尖剩的那点胭脂,随手捏到陆浅晶莹的耳垂上。 “我第一次做这些事,大概是无师自通?” 程翊的手法暧昧至极,陆浅耳根麻的要命,刚刚的睡意也荡然无存。 “……”骚包。 一抹晃眼的光闪进陆浅的视线,让她不自觉地蹙了下眉毛。 程翊挡上陆浅的眼,低声说道:“到了,走吧。” 几人走上甲板。 曲乐和陆浅从来没参加过赫尔墨斯,是实打实地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到了。 月光下,平静的海面上停着一艘巨大的游轮,船身整体怕是有几百米,高度也是令人咋舌。 白色的船身反射着月光与海的颜色,豪华梦幻犹如一座宫殿。 他们脚下的大型游艇在这艘巨轮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 游艇没办法靠近巨轮,所以一行人分别坐上小船,朝着巨轮行进而去。 “恭候贵宾。” 程翊搂着陆浅踏上甲板的那刻,甲板上站着的几十名侍从齐声鞠躬问候。 甲板上站岗的人数目众多,各种手持机枪的保镖一丝不苟地站着,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怕是想飞进一只苍蝇都难。 巨轮主建筑的大门前,站着一个满头花白的老者,仍旧是那标志性的一身中山装,身后围着一排彪型壮汉,大概是保镖。 程翊拦着陆浅,朝大门步步走近。 罗看到二人走来,并未有半点热情的样子展现,只是礼貌地笑笑。 陆浅和程翊也没有作声,微微点头,略表好意。 既然罗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依他罢了。 跟在身后的曲乐和白曜也是同样平静地示好。 拍卖会仍未开始,各大势力首领便聚集在巨轮的酒会厅内。 这酒会厅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正厅中喧闹一片,客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觥筹交错、勾心斗角。 酒色混着耀眼的灯光,搔首弄姿的美女不计其数。 许多宾客看到程翊和白曜一齐进来的时候,明显是目瞪口呆。 不仅是因为这两人的声势地位让他们心惊。 更是因为,白青会和塔维亚在亚欧范围内斗了三年,战场不计其数,死伤不知多少人。 亚欧局势动荡基本都和这俩人脱不开关系。 他们这些周边势力在两人不要命的斗争下,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站队也是站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脚下这块地方什么时候被对方收走,那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这两股势力一向势如水火,两位老大也是势不两立。 这俩人……为什么会一起出现? 而且…… 他们的眼光齐齐看向两位当家身边带着的女人。 曲乐正在有说有笑地戳着陆浅的发髻,陆浅手把玩着曲乐手里的扇子,两人一派亲昵祥和的模样。 这俩老大的女人……关系好像超级好的样子?! 程翊压根没把那些人的眼光放在眼里,揽着陆浅,直接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陆浅乖乖坐在他腿上,手里拿着程翊刚递到她手里的香槟,圆溜溜地睁着一双眼睛,在会场里好奇地观察着。 她跟在程翊身边后也参加过不少酒会了,但是这种风格的她好像还真没来过。 大厅里的这些人,看似恭敬友爱,但似乎每个人怀里都揣着不一样的小心思。 有人的眼镜上装了窃听、有人的袖口藏着利刃,也有女人的礼裙下塞着枪,还有走过路过的侍者,面不改色地朝目标人物的杯子里下药。 貌似每个人的友好面貌下,都抱着百分百的杀念。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场拍卖会要开在这么谨慎的地方。 哪怕是这样谨慎,也逃不过可能会被杀掉的命运。 程翊散漫地捋着陆浅的长发,柔声问道:“都看见了?” 陆浅乖巧点点头,“看到了。” 程翊低头,埋在陆浅的脖颈里喃喃道:“所以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 陆浅挑挑眉毛,“怎么?你保护我?” 程翊仰起脸,一副理直气壮样:“是你保护我。” “?” 陆浅脸上一抽,“我怎么保护你?” 先不说那些暗杀的人吧。 陆浅抬手,悄悄指向大厅另一侧聚着的一帮女人,不知是贵族小姐还是黑帮大姐头,不过都齐刷刷地看向程翊和白曜坐着的角落,那花痴口水都快流成河。 这两个男人分开就已经够要命,现在坐在一起,绝对是一加一大于正无穷的效果…… 陆浅咧着嘴,一副难搞的表情,“你看看那些女人,她们要是全扑过来,我可保护不了你。” 程翊剑眉一挑,宽肩阔背朝后重重靠去,坦然说道:“那是你的事情。” “呃……” 陆浅脸上一抽,心里想着,这些女的要是扑过来,她肯定直接跑。 “程当家,哈哈……好久不见啊。” 一个肚子巨大的矮胖男人举着酒杯走过来,谄媚地跟程翊打招呼。 程翊虽然不记得他是谁,但心情倒好,拿过陆浅手里的香槟,朝男人点点,算是给他个面子。 那胖男人惊喜了下,接着朝白曜又打了个招呼:“白、白当家……幸会。” 白曜笑着点点头,虽然没有敬酒的意思,但看得出情绪不错。 其他人其实也卯着劲想上来敬酒,只是没人敢上前,这有个胆大的开了个头,而且二位当家还都给了面子。 其余的人见状便一个接一个地跑上来。 程翊也来者不拒,一杯杯碰过。 不过周围的人却是越围越多,把这个角落围得水泄不通,一下子变成宴会的中心。 突然间,人群中发出一声媚音。 “当家,应酬归应酬,但还是少喝一些为妙。” 第272章 凡妮莎姐姐 陆浅听到凡妮莎的声音,先是有些诧异。 这么多人,她在这现什么眼呢? “凡妮莎小姐,好久不见啊~”一开始敬酒的那个矮胖男人,看着款款朝程翊走来的凡妮莎亲昵地打了个招呼。 “这么久不见,凡妮莎小姐还是那么美丽动人。” 边说着,那男人的眼神就开始在凡妮莎胸前扫来扫去。 凡妮莎柔柔地朝他一倾身,似乎没有看到他下流的目光一般。 自然,人群中也不只是他,还有其他男人,也都对着凡妮莎妖娆的身姿看个不停。 凡妮莎走上前来,媚人地笑着,身子半倾在程翊身前。 “当家,”她直接拿过程翊手中的酒杯,“不能再喝了哦~” 凡妮莎今天穿的裙子比以往还要暴露,她整个人本就媚气十足,配上这身衣服,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勾引的气息。 陆浅看着,真的很想提醒她,凡妮莎小姐,你的“凶器”要掉出来了。 “哈哈哈哈——程当家真是好福气啊,不管是怀里的美人,还是身边的美人,都是一等一的绝色啊~” 人群中突然发出这样一声喟叹,接着所有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 “凡妮莎小姐又这么贴心,真是难得。” …… 凡妮莎听着他们的夸赞,脸上浮起一抹绯红,抬手拘谨地撩了下耳后的头发。 陆浅听着人群里这些话,又看看凡妮莎那副娇羞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哦,原来这女人打的是这个算盘。 三人言成虎呗。 “各位……不要这样说,我和当家……” 凡妮莎还在一边矫揉造作地假装解释着。 “凡妮莎姐姐。” 一声娇娇的呼唤打断了她。 凡妮莎听到这声音明显也是一愣,错愕着望向程翊怀里的陆浅。 陆浅睁圆了一双眼睛,朝凡妮莎无辜地瘪瘪嘴,“可是你拿的是我的酒哎~” “?” 看着陆浅伸过来的手,凡妮莎明显愣了两秒。 刚才程翊确实是在敬酒,但他一口也没喝,一直在用陆浅那杯香槟装样子。 “我只是让当家帮我拿一会,你怎么就给拿走了呢?” 听到陆浅这声“当家”,程翊眉毛不禁一抖。 现在这两个女人还真像两只争宠的金丝雀了。 他垂眸扫过陆浅的脸,抬手扭了两下脖颈,慵懒地往后一靠,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凡妮莎面上一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哦……那还给你,陆小姐。”?这女人演什么呢? 陆浅接过酒杯,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放心吧,我不会让程翊喝那么多酒的,虽然我没有姐姐年、纪、大,但是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听到陆浅带着重音的“年纪大”三个字,凡妮莎嘴角一抽,精致的妆容立刻裹上一层阴暗。 “呵呵……呵……那就好。” 陆浅扭头看向程翊,像只邀宠的猫,在他胸前蹭来蹭去,“是吧?” 程翊一向享受陆浅这副样子,他抬起大手,轻揉揉陆浅的头,笑着嗯了声。 凡妮莎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完美的职业笑容,“呵呵……陆小姐毕竟年龄还小,很多事情经验不足。” “小不小的不要紧,”陆浅抬手环上程翊的腰,继续扯开甜美的笑,“主要是我们家程翊喜欢纯天然的~” “噗———” 这话一出,一直在旁边听戏的曲乐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得喷出来。 不过这边正剑拔弩张着,没有人在意她。 凡妮莎一听这话,脸立刻黑了下去,眼中怒气登时开始翻滚,表情管理已经完全失效。 陆浅扬起脸,看看程翊,“对吧?” 程翊现在心里眼里全是陆浅为他争风吃醋的模样,根本不在意她问的什么,只是盲目地点点头。 陆浅笑笑,接着转头看向凡妮莎,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凡妮莎姐姐,以后不要再用这个香水了。” 凡妮莎被她说得一愣,有些自我怀疑地抬起手臂闻了闻。 “你知道什么样的狐狸精味大吗?” 陆浅抬手,暧昧亲昵地揽上程翊的脖子,如同宣示主权一般。 “就是那种刚成型的,才会用刺鼻的香水遮狐骚。” 凡妮莎的脸被陆浅气得青一阵红一阵,呼吸都不再平稳,纤手攥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曲乐听到这话一点都绷不住了,彻底放声大笑。 陆浅不光说凡妮莎是狐狸精,还说她是段位极低的狐狸精。 这笑声臊得凡妮莎失去了表情管理,脸部肌肉在脸皮下蠕动,精致的妆容也不再靓丽,像一张人皮面具一样浮在脸上。 人群中的骚动也越来越大,都在窃窃私语着凡妮莎和陆浅的关系。 陆浅惊慌地捂上嘴,惊讶说道:“呀!姐姐,你脸上的粉都被你挤掉了!” 实际上并没有,但这并不耽误陆浅造谣。 “上了年纪,要么就少沾点粉,要么就不要做那么大的表情。” “多、丢、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曲乐在一旁已经笑到捶桌,要不是白曜拦着她,估计她已经窜上桌子大跳特跳了。 凡妮莎的情绪彻底崩盘,踩着恨天高,扒开人群,慌乱地逃离现场。 身边的人也不敢再继续围着,嗖的一下全跑了开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小浅你笑死我了。” 曲乐还在那笑得前仰后合。 她知道陆浅的嘴厉害,也没想到有这么厉害啊。 凡妮莎那可是塔维亚的外交家啊。 不过再牛的外交家,也受不了人身攻击就是了。 人群散开后,陆浅收回了快假笑到僵硬的表情,松开程翊的脖子,一把拍掉他伸到自己身上的大手。 “放手。” 程翊邪笑着在陆浅脸上啄了一口,“戏做完了就嫌我碍事了?” 陆浅把刚才那半杯香槟朝程翊脸上怼了怼,“你也知道是做戏哈?” 刚才这男人一个屁不放,在旁边看戏看得倒是欢。 要不是她略懂一些口才,今天这事就得吃哑巴亏了。 程翊看向陆浅微拧中带着些得意的小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冲动,她连坏心眼都能坏的这么可爱,叫他欲罢不能。 他低头埋在她颈间,“小坏蛋,你害我兴奋了怎么办?” 陆浅没好气地剜了程翊一眼,“怎么办?憋着。” 第273章 噱头 “当——” “当——” …… 会场中传来几声浑厚的钟响,场内的人齐齐扭头看去。 “午夜到了。”白曜开口说道。 午夜到了,也就等于金钻拍卖场开启。 酒会厅中的人顺着场内的红毯一直向下,奔着最后的拍卖场走去。 穿过幽暗的船舱长廊,最深处的大门里灯光通亮。 参与这场拍卖会的人并不多,还不如在场外见到的三分之一。 进入这个阶梯型的大会场,侍者将一行人带入最前排的一列沙发座椅内。 “贵宾,请。” 陆浅坐下的时候悄悄观察了一番周围,有几个眼熟的人,之前在德国,那场代维公爵举办的宴会上见过。 他们和程翊似乎是相识,但互相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冷冷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陆浅半垂下眼,想来也正常,毕竟这场拍卖会上没有什么所谓的相识,全是敌人。 而他们这帮人这次来的目标也很明确,罗已经提前把拍卖清单给了几人,他们这次只有两个重要的目标。 一是二十年前英军淘汰下来的密码机,不出所料的话,那个就是由曲浩编码的初代机器。 曲乐的密码破译压根没有进展,曲浩留下的密码解法是独创的,每一条都有上亿种解码方式,如果不想办法搞到密码机,根本没有破解可能。 二是英国皇家医学研究院十五年内所有的神经基因学研究报告。 这批报告很有可能跟程翊的“发病”密切相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会成为拍品,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拿到,绝对不能掉进rex的手里。 “rex派人来了吗?” 陆浅抬手推了下发髻,假装闲聊地问道。 “西北角三十度,那个黑衣女人,”程翊随意点起一颗烟,“别回头看。” “还有这排最左边那个男人,英皇室掌权人,和l家族老交情了。” 陆浅倒是对这些人到底长什么样没兴趣,也就乖乖地没有张望。 “东西拍的到吗?” 程翊撩开长袍的下摆,悠哉翘起二郎腿。 “我卖了两笔塔维亚的消息出去,金钻拍卖场每个买家的拍品是有限额的,他们为了那两笔消息也得放手。” 曲乐双手环胸,掀起眼睛瞄了白曜一眼。 “密码机能拍到手吗?” 白曜推推眼镜,唇角妖异一勾,眯着一双挑眼柔柔笑道:“我要的东西岂有拿不到的道理?” 曲乐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这么讨厌白曜这副打哑迷的模样。 欺负她脑子转的慢。 叫陆浅没想到的是,这最后一场拍卖,竟然出奇地朴素。 无论是拍卖场的大小,或是拍卖台的装潢,都朴素得出奇。 一名瘦削老者从场后走出,一身儒雅长袍,不像拍卖师,倒像个教书先生。 “各位,好久不见。” 老先生身材瘦削,但声音却浑厚,不用话筒就能传遍整个会场。 场内的人也都或点头或微笑示意。 程翊掐着烟朝场上点点,“这老头主持金钻拍卖场大概有二十年了,跟这些人算是老相识。” 陆浅恍然点点头,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老者,居然是金钻拍卖场二十年的老拍卖师,这场内真是一贯地卧虎藏龙啊。 不过说真的,陆浅也没想到,金钻拍卖场能有这么无聊…… 拍卖的东西要么是她看不懂的、要么是她听不懂的、要么是听不懂也看不懂的。 坐在偌大会场的第一排,她也不能乱动,就这么正襟危坐地挺着,还要时不时打掉程翊伸过来的咸猪手。 “下一件拍品。” 儒雅老人微微一笑,“北海海战时期,英军方密码机一台。” “起拍价,三百万欧元。” 听到这条介绍,陆浅和曲乐都猛地坐直起来。 曲乐刚要抬手出价,白曜笑笑,按下她要举牌的手。 “你看着就好。” 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没人想出这个价。 三百万欧元,买一个这样的破烂玩意回去,实在是不智之举。 他们一行人也知道,这台老旧破烂的密码机,除了对他们有用,对其他人来说连个收藏品都算不上。 老者倒是坦然:“没人愿意出价吗?” 又是一片寂静。 “先生,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呢?” 突然,场下传来一声疑问 只见白曜前倾身子,目光幽幽打在台上。 老者轻笑一声,“没用。” 此话一出,全场更是哗然,三百万欧的东西,没用? 白曜挑下眉毛,语气有些无奈:“那我拍回去干什么?” “这件事恐怕要您来定夺。” 白曜自信一笑,翘起二郎腿朝后一仰,一副大爷模样。 “你要是能说服我,这个东西我就要了。” 老者为难地笑笑,“白先生,你这可是为难老朽了。” 曲乐在旁边听得眼晕,白曜这是来拍卖场上讨价还价来了? 白曜仍旧笑着不说话,似乎这东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这样吧,”老者理理自己长袍的袖口,“老朽也没有再大的权利,若是白先生愿意拍走这台密码机,我可以承诺给你一个条件。” “一个条件?”白曜摇摇头,“怕是不值三百万欧吧?” “这……” “这样吧……这三百万我掏了,” 白曜站起身来,朝老者优雅一笑。 “但我有些要事在身,必须离开,希望您能把我的拍品提前到下一个,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老者先是怔了一下,接着点点头,“自然,自然。” 他扬起拍卖锤,朝向会场。 “三百万一次——” “三百万两次——” 果然,场上无一人竞价。 ——“成交。” 白曜转过身来,朝会场的各位轻轻一鞠躬。 “多谢各位给白某这个面子。” 底下的人看得一头雾水。 三百万?就这? 曲乐拽拽陆浅的披肩,一脸纠结地悄声问道:“他在那现什么眼呢?” 陆浅扫过白曜微笑的侧脸,似乎想通了什么。 接着又把眼光打在曲乐身上,抬手点点她的脑门,故作深沉地说了一句。 “噱头,永远比目的吸人眼球。” 第274章 斯图尔特 曲乐:服了,怎么打哑迷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有了这么大的质疑。 “应白先生要求,下一件拍品是白先生所提供的。” 老者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托盘,一把扯掉上面的红布。 “覆灭贵族——斯图尔特家族,家徽一枚——” “啪嗒——” 老者话音刚落,陆浅耳边就传来一声物品掉落的声音。 她扭脸朝一旁看去,望见凡妮莎正眉眼怔怔地望着拍卖台,而手中放着拍卖手牌的托盘,早已经摔到了地上。 “起拍价,一百万欧元,请出价。” 陆浅皱着眉毛,想解读出凡妮莎的表情,接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瞬间睁大了眼,莫不是说……这个是凡妮莎家族的家徽? “一百一十万。” 还没等想明白,陆浅便听到,从身边发出一声低沉的叫价。 她扭脸看到,程翊手中正半举着出价牌。 凡妮莎明显也是一惊,她红着眼圈看向坐在一旁的程翊,脸上喜悦与震惊交织着。 程翊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凡妮莎,朝她露出一个温柔蛊惑的笑,“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拿到的。” 在顶光的照耀下,那个男人的脸像是神迹一般刻在了凡妮莎的心里。 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他问:愿不愿意跟我走?的那个夜晚。 “当家……”她颤巍着嗓音,呼唤了程翊一声。 “怎么?”白曜歪过脸去看向凡妮莎,“这东西是凡妮莎小姐的吗?” 他收回目光看向台上,笑着摇摇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早知如此我就不会送来拍卖了,直接送给凡妮莎小姐,还能博美人一笑。” 陆浅抬手往脸上一捂,极力压制自己的笑容。 不怪曲乐说他,这白曜是真能装啊。 他肯定是发现了凡妮莎的身份,她和程翊商量的作戏估计也被他猜出大半,这家徽也是他特意找来送到拍卖会的。 看来这是想在拍卖会上给凡妮莎一锅端了。 再往下猜猜,刚才密码机的事大概也是他演的戏。 果然和聪明人合作,能省一大半的事。 这个家徽本来也没有什么用处,而且谁也不会想不开去得罪程翊,所以程翊叫价过后,没有一个人敢和他争。 “一百一十万一次——” “一百一十万两次——” “……” “一百二十万。” 拍卖槌刚要落下,一声俏丽的女音从台下发出。 众人错愕地看向拍卖席的第一排。 陆浅双手环胸,定定地望向拍卖台上同样惊讶的老者,冷言问道:“怎么?我没资格出价吗?” 老者微笑了下,连忙认道:“当然、当然有。” 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这帮人玩什么呢? 程翊拧起眉毛,一脸不悦地开口:“陆浅,我没空跟你胡闹。” “谁胡闹了?” 陆浅拢拢身上的披肩,半垂下眼,欣赏着自己的指尖,随意回道:“你想讨美人欢心,我想拍来讨自己欢心不行吗?我名下有林场,也不需要你的钱,我们各叫各的价。”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静谧的环境中传得也远,全场的人不禁都窃窃私语起来。 程翊养的这个小女人,居然敢跟他当面叫板? 那可是塔维亚的当家,无论再怎么受宠爱,这也太恃宠而骄了些。 程翊闻言,冷笑一声,“各叫各的是吧?” 他抬手向拍卖台打了个手势,“两百万。” “……” 曲乐坐在一边挠挠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难不成他们几个都商量好了?就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曲乐不知道,其实没什么对策,全凭这些人临场发挥。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她想明白,确实是有点为难她。 凡妮莎听到程翊的出价,心跳都漏了一拍。 心爱的男人为了自己出头,尤其还是对着另一个女人叫板,真是给足了她遐想的空间。 在场的其他人都保持着一个看戏的姿态,地位低一些的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谁上赶着去叫板都是不要命的行为。 “两百五十万。” 陆浅坐回沙发上,平静地叫价。 “三百万。” 程翊自然没有放弃的道理。 陆浅心里也明白,既然戏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覆水难收,他们只管演下去,最后就看白曜想怎么收场了。 凡妮莎站在程翊身侧,此刻的心中怎叫一个波涛汹涌,她恍惚地望着程翊,万般说不出的滋味。 她跟在程翊身边七年,也只能摸透他五成脾气秉性。 他是一个绝对的王者,傲视群雄,狂妄绝顶,他是没有心的,更不会有情。 所以当他流露出那种温柔的那一刻,凡妮莎怔然了。 那个俯瞰一切的男人,怎么会为了她做这些?居然会为了她做这些? 陆浅不着声色地扫过凡妮莎的脸,她面容微颤,双手也是紧攥的,明显是受到了一些不小的震惊。 陆浅八成猜的到凡妮莎心里想什么。 别看程翊在她面前是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但这个男人依旧是冷血的兽、是唯我独尊的王。 他流露出的温柔和爱意,是凡妮莎完全没见过的,虽然只有那么一点,也足以让她沦陷。 想到这,陆浅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是她要求程翊利用凡妮莎对他的感情,也是她一直在用这一面刺痛着凡妮莎。 爱情这种东西,果然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但如果不是她心怀不轨,就算她是rex的卧底,毕竟有洛川的先例在前,想必程翊也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错就错在她太自以为是,也想要太多。 这个女人的聪明和手段都是不可多得的,但她不该把这些一股脑扑在一个注定得不到的男人身上。 “一千七百万。” 叫价还在继续。 程翊和陆浅谁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场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冰点,本来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众人,也不敢再吭声。 凡妮莎蹙着眉头,朝程翊伸手道:“当家……不必如此……” 那一枚家徽根本不值这么多,而且程翊的行为已经足够让她感动。 程翊无视掉凡妮莎的话,偏头问向陆浅:“你还打算跟我继续叫吗?” 陆浅沉默。 继续叫价的话估计要奔着三千万去了,拍卖木材的钱到手估计也就这些,总不能为了做场戏扔这么多吧? 程翊笑笑,“怎么?是掏不起了?” “……” 陆浅眉毛一抽,要不然继续叫?回去必须找程翊报销。 她刚要开口继续加价,只听旁侧突然传来一阵优雅朗润的声音: “两千万。” 第275章 蒙太奇 场内众人齐齐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曜倚坐在沙发中,悠然地举着出价牌,面上是尽在掌握的笑容。 这下他们都看不懂了。 “白当家,你……”凡妮莎率先出了声。 白曜抬手推起眼镜,一双挑眼眯成缝,笑得温柔蛊惑。 “怎么了?我的东西我想拍回来,不行吗?” “……” 听到这句话,凡妮莎瞬间从程翊的温柔假象中清醒了过来,眼底的迷蒙转瞬变得凌厉。 白曜笑看着凡妮莎眼神的变化。 “想通了?凡妮莎小姐。” “……” “哦,不对,应该是……” 白曜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抬手捋了下长袍的衣摆,踱着步子走到凡妮莎面前。 “凡妮娅小姐。” “……”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凡妮莎的瞳孔不受控地缩小,表情没有变化,但是气息已经出现不平稳。 白曜俯下身子,盯着凡妮莎一双媚眼,“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凡妮莎依旧淡定,佯装疑惑地回复:“白当家,你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白曜没有理会凡妮莎的掩饰,自顾自地说起来。 “据我所知,意大利已经覆灭的古老贵族中,有继承权的后代是强制信奉天主教的,即便是不强制信奉的旁支,也要遵守天主教教义。” “但凡妮莎小姐不仅不信,还会吃天主教禁止的兽血制品。” 白曜摘下眼镜,眼下的泪痣随着笑容轻轻颤动,一双妖凉的眸子定在凡妮莎的脸上。 “很不巧,我这个人求真欲望很强,所以我很想知道,凡妮莎小姐究竟是哪家贵族呢?” 白曜走到拍卖台前,拿下那枚小巧的家徽把玩在手中。 “斯图尔特这个姓氏,英国和意大利都有分支,是不是很巧?” “……” 凡妮莎面色一冷,眼眸沉沉垂了下去。 “我也觉得这件事很巧,于是我找到了当年赎凡妮莎小姐的那个赌场。” 白曜拿着那枚家徽,走到陆浅身边,随手递到她手中。 “但是我辗转查到的消息却是,当年的那些贵族后裔里面,确实有一个叫凡妮莎的,但那个凡妮莎,是一个天生残疾的聋哑女人。而且因为没能被卖出去抵债,早就死于地牢鼠疫。” “你们的局布得很严密,每句话都是蒙太奇谎言,你确实是落魄贵族,但却不是真正的意大利贵族;你的意大利教名确实叫凡妮莎,但却不是真正的凡妮莎;你也确实是被卖去赌场抵债的,但时间是发生在意大利斯图尔特家族覆灭后的第二年。”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错位的真相。” “可惜,”白曜轻声笑笑,“蒙太奇谎言,也是谎言。是谎言,就会有漏洞。” 凡妮莎听着白曜头头是道的分析,突然愣了,眼中有惊恐闪过。 因为白曜所说的这些东西,连她都不完全知道。 她只是一个被扔到意大利赌场的落魄贵族小姐,除了她英国人的身份以外,她所说的信息就是她知道的所有讯息。 以至于什么其他的,这也是她第一次从白曜嘴里听到。 白曜抓到了凡妮莎眼中的疑惑与惊恐,他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叹气道:“我就说,rex那个人精明到让我恶心。” 他从头到尾的布局,将凡妮莎也彻底蒙在了鼓里,让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不过棋胜一招的关键就是,让棋手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下在哪里,预测不到的棋局,自然是破不开的棋局。 “说完了吗?” 程翊冷淡开口,打断了白曜的话,那情绪不太耐烦。 凡妮莎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故作娇媚,实则心虚地开口唤了一声:“当家……”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程翊对她还是有心疼在的。 程翊对她笑了笑,语气半点不悦都没有,俨然是刚刚一派温柔的模样。 “现在该我说了。” 凡妮莎猛地愣了下,“该他说了”,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是有些健忘啊。” 程翊邪气勾唇,揽过陆浅的腰,一脸平静温柔地望向凡妮莎。 “两个月前在德国,承诺把陆浅送给杰西的人,到底是谁用我说吗?” 凡妮莎眉头一皱,她明明做的很隐蔽……怎么会…… “如果不是他实在想把我赶尽杀绝,又去私下里找了白曜,”程翊低头,在陆浅柔软的发丝上落下一吻,“我最重要的宝贝,就要毁在你们的手上了。” 陆浅听到这句话,眉头不禁一皱,她仰头,不解地望向程翊。 原来当时的事情,还有这么一层秘密。 看着凡妮莎不可置信的表情,程翊抿起邪肆的薄唇,缓缓开口:“即便杰西死了,我想要的真相,也会有无数种方法得到。” “当家……唔……” 凡妮莎将欲开口,音节就断在了嗓子里,她只感觉到一股猛然强大的力道,将她的喉咙掐住,暴力地将她整个人提起。 只是一瞬,那速度之快、出手之迅猛,在场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程翊大力掐着凡妮莎的脖子,眼底那么明显,都是阴鸷的怒火。 “给文森佐提供山庄防布,让他绑走她们两个,也是你做的吧?” 凡妮莎的眼瞳倏地瞪大,胡乱地蹬着腿,看着眼前的男人惊恐地摇头。 程翊笑了起来,野性诱人的脸上,性感入骨,调情一般,却又有一番阴冷刺骨。 “差一点……又是差一点……她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程翊抓在凡妮莎脖子上的手猛地收紧,将她掐得脸色发紫。 “当、当家……我……我不敢了……放过……我……” 程翊眼睛眯起,讽刺地开口问道:“放过你?你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她的命的时候,想过放过她吗?” “你知不知道,她这么久以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煎熬?” “饶了我……我……我再也……啊!” 凡妮莎的求饶还未完全出口,就变成了一声尖叫的哀嚎。 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力道压到了沙发上,咔嚓一声,几节肋骨就这么应声而断。 程翊不耐烦地挑挑眉,“你怎么还敢求饶呢?” “她被人拿枪指着脑袋、掐着脖子的时候,可都没求饶过一句。” 程翊再度勾唇笑起来,用暧昧的声音对着凡妮莎低喃:“我的管家,你不能这么脆弱。” 第276章 凑合 凡妮莎的瞳孔骤然缩小,因为她在程翊眼中,看到了那抹她最熟悉的嗜血之意。 “不得不说,rex把你放在我身边,是我没想到的。我万万没想到你会是那个间谍。” 凡妮莎对程翊的忠心,可以说是塔维亚无出其右的,即便是知道有间谍存在,凡妮莎都是他最后怀疑的那个。 但凡妮莎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陆浅。 那是他的底线。 程翊那张野性十足的面孔上,眼底满是阴狠与暴戾,连嘴角勾起的笑都染着嗜血的快意。 男人眨眨眼,眼底闪过不屑的冷,“你一直想办法勾引我,可我家浅浅不喜欢我和别人女人走太近,你害她跟我生气了你知道吗?这笔账,我还要跟你好好算。” 凡妮莎眼眸轻颤两下,她分明看见,程翊眼底灭顶的温柔,不过是在提起其他女人的时候。 对于除了陆浅以外的其他的女人,无视大概已经是他最善良的对待,凡妮莎可是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但在看在他眼里,就好像看一具尸体。 不过确实,很快也会变成一具尸体就是。 凡妮莎的脸上瞬间苍白,不过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她此刻彻底意识到,她跟这个女人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她一贯以来的自信与掌控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凡妮莎小姐~” 陆浅单手撑着下巴,手中把玩着斯图尔特家族的家徽,朝面色苍白的凡妮莎轻轻笑笑。 “其实我和程翊最近的表现,都是演给你看的戏,我们的演技还不错吧?” 凡妮莎愣愣瞥过眼去。 陆浅笑道:“很难接受吧?你费尽心机得到的那一点点温柔,都只是我安排的假象。” 她朝着程翊勾勾手指,将他唤到身边来。 凡妮莎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这么看着程翊乖乖走了过去。 陆浅勾着程翊的腰封,朝凡妮莎抛了个媚眼,“既然你这么难以相信,那我就让你死的明白点。” 她从程翊的口袋里翻出罗送给他们的首饰盒,塞到程翊手中。 “帮我戴上。” 程翊轻声笑笑,拿出那串凤佩编成的腕链,就要扯过陆浅的胳膊。 “哎——” 陆浅按住程翊的手,“我不想戴手上。” 程翊宠溺一笑,“那你想戴在哪?” 陆浅勾起脚背,在程翊的腿弯上蹭了一下,“戴这里。” 凡妮莎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心中怒骂这女人真是找死。 就算程翊再怎么喜欢她,拍卖场全场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敢让程翊给她戴到脚上?! 他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这恃宠而骄的女人简直要凌驾于他之上了,他怎么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程翊却没有半分不悦地一挑眼角,抬手撩起长袍的下摆,接着低下头,弯下身子,单膝半跪在了陆浅面前。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迟疑。 他伸出大手,轻柔捧起陆浅的小腿,将她的脚放在了那半跪着的膝盖上。 将那条腕链轻轻环过陆浅的脚腕。 “咔哒。”一声。 玉石链便应声扣在了陆浅细嫩的脚腕上。 看到这一幕,凡妮莎彻底傻了,连眼珠都不会动,像是丢了魂。 不仅是凡妮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副场面震惊到无以复加。 那个至高无上的王者,那个不可一世的暴君,正跪在一个女人身前,只为了给她戴上一条脚腕链? 程翊仰起脸,微微勾唇,“还满意吗?” 陆浅收回脚,左右打量了一番,带着调笑地回应道:“凑合吧。” “它凑合?” 陆浅笑着,戳了把程翊的肩膀,“你凑合。” 陆浅朝前一倾腰,揽上程翊的脖颈,扭头看向沙发上苟延残喘、一动也不能动的凡妮莎。 “凡妮莎小姐,这次看到了吗?” 俨然宣示主权的模样。 她就是要凡妮莎在这一刻死心,就是要从肉体和心灵上一起摧毁她。 或许陆浅一开始还没有对凡妮莎有那么入骨的恨意,但听到这两次让她和程翊深陷险境的事情都和凡妮莎脱不开关系,她一时间对这个女人的恨意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顶点。 虽然没有这几次的事情,她可能也不会下定这么大的决心去追上程翊。 不过这不是凡妮莎的功劳,只能说是她阴差阳错导致了点好事。 程翊看着陆浅得意的脸,眼角眉梢沾染了眩惑的笑意。 他轻揉着陆浅脚腕上的玉坠,眼神暧昧。 陆浅看着他的眼神,脸上闪过绯红颜色,低声提醒道:“你干嘛,正经点。” 她做这些事是要给凡妮莎看的,又不是存心要跟他调情,在场还有那么多人呢。 程翊摆出一副看似苦恼的表情,“你这样子,我正经不起来。” 凡妮莎强撑着身体的疼痛,从沙发上坐起来。 肋骨的断裂让她每个呼吸每个动作都泛着疼意。 陆浅似乎是没想到她还能起来,挑挑眉毛,语气调侃:“呦?还能动呢?” “贱人……” 事到如今,凡妮莎也不再装了,直接摆出了那副恶毒嘴脸。 既然已经败露,无论是面对程翊,还是rex,横竖都是个死。 “就算我今天死,我也要拉你们陪葬!” 凡妮莎蹭掉嘴角的血,眼神愤恨地盯着面前的一群人。 扫过程翊和陆浅时,眼底的怒火更盛,简直要把二人生吞。 “我死之前,能带上这么多世界势力的首领,也算是够本了!” 众人眼见着凡妮莎从腿侧的绑带上摘下一枚通讯器模样的东西。 “海上战舰早就已经包围了这艘巨轮,船底也提前布置了炸弹。 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凡妮莎抱着必死的决心,即刻按动两个按钮,没有半点迟疑。 接着,将通讯器高举起来,狠狠摔在地面上。 她瞪着血红的眼,往日娇媚性感的脸蛋此刻已经扭曲到不成样子,额头上青筋遍布,脸上肌肉抽搐不断。 凡妮莎指着会场中的人,疾声怒吼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跑!” 第277章 下手重些 凡妮莎话音刚落,全场的人都陷入了异样的惊恐,各种语言的怒骂与哀嚎响彻会场。 台上的拍卖师也一下子慌乱起来,赫尔墨斯承办三十年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况。 凡妮莎垂眼扫过地上已经碎成渣的通讯器,发出一声仰天长啸。 “哈哈哈哈哈哈——” 这女人很聪明,也很果决。 她没有选择继续求饶,也没有选择把希望寄托在程翊身上。 凡妮莎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面目。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哪怕是在对你动了杀心的时候,也能那样温柔妖异。 她所做的事情是绝对没有挽回余地的,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是她能为自己争取来的最好结局。 会场内的躁动越来越强,声势也越来越浩荡。 “——都是你,害我们要跟你陪葬!”一声愤恨的怒骂从远处传来。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疾步朝着程翊一行人冲来,怒目圆睁,满脸的皮肤已经扭曲到变形,手上的动作明显是要开始掏枪。 程翊扫了他一眼,半点反应都没给他。 “砰!” 一声枪响。 那名男子还未走到一半,手还没从枪套中掏出,便应声倒在拍卖席的台阶上。 祁煌缓缓收回还冒着烟的枪,轻轻吹一下枪口。 “还有谁想早点死吗?” “……” 躺在台阶上的那个男人,睁大着一双眼,身躯从抽搐变为挺直,眉心一枚红色圆点,直接贯穿头骨,是毫无疑问的一枪爆头。 这男人杀人的速度快得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就在这短短一瞬之间,如此狠辣,又如此精准。 连他收回枪的动作都是如此地优雅平静,就好像地上这个血流成河、死不瞑目的死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场内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完全不敢再有所动作。 谁下一个被他盯上,必死无疑。 “呵,”凡妮莎眼神扫过台阶上的死尸,一声冷笑,语气中满含讥讽,“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没准早死了还能舒服一些。” 凡妮莎盯着会场中的钟摆,“三分钟后,我们都要死,全都要死,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凄惨又凌厉,闻得出生命燃烧的味道。 陆浅闻言,拧着眉毛望向凡妮莎,“凡妮莎,rex让你在海上游轮采取行动,他根本就没想让你活着回去不是吗?” 陆浅不相信在舰队围攻和巨型爆炸发起的时候,rex还会找人来救凡妮莎。 毕竟看她这副明显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她也不过是rex手下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但是凡妮莎并没有在意陆浅的挑衅,她又何尝不知rex的心机有多深。 “呵,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不是这次行动暴露,我是没想着对你们赶尽杀绝的。” 凡妮莎的语气带着些自嘲,毕竟她对程翊仍旧心存幻想。 若不是今天亲眼见到这一切,亲耳听到这些真相,她根本不愿相信,她这一生都没有半点可能。 那个在她心中像神一样的男人,是会爱的,是会有情的。 只可惜,这些都不是她看得到的东西。 “你不用在这里激我,” “你是很有潜力又怎么样?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等死罢了。” 凡妮莎她的面容因为肋骨的抽痛而布满汗珠,但她仍旧看着陆浅的脸,发出一声鄙夷的笑。 “我只恨,没有在你刚来到塔维亚的时候就除掉你,是我轻敌了,才会放任你至此,我要是下手再重一些,你连跟我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 陆浅听到凡妮莎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下手再重一些?” 意思是她刚到塔维亚的时候,凡妮莎就对她下过手了? “只能说我也没想到,程翊对你有那么上心。” 凡妮莎轻笑一声,又带动了肋骨的伤口,疼得一抿唇。 “我以为你第一次被他赶出来,就已经必死无疑了。” “……?”陆浅仰脸望向程翊,疑惑逐渐在眉眼之间浮现。 程翊也是一怔。 他把陆浅赶出去?是来到塔维亚第一天那件事? (女仆装事件!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md谁能想到我这个伏笔过了二百多章才揭开,我怎么这么能写……) 凡妮莎靠坐在沙发边,摆出闲聊的姿态,还为自己点上了一颗烟。 她轻轻吐出一口烟雾,语气平淡:“其实我那时候从tang口中得知,你还没上过程翊的床,还是挺诧异的。” 陆浅眉目顿沉,“所以你就想了那么个办法?” 凡妮莎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引导你去找潜鳞阁,仆人们孤立你,在你的食物里下慢性药,安排杰西在宴会上赌博,都是我干的……” 紧接着她话头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掐烟的手,朝着陆浅点点。 “哦对,包括杰西手里的神经麻醉药,也是我给的。” “不过你运气挺好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你逃过了。” “呵,”她又笑着摇摇头,又微微叹息着闭起眼,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运气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跟我一起死。” “……” 陆浅心头梗了下,原来从她到这来的第一天,脑袋就已经别在裤腰上了。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白曜,歪头侧过身子,妖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讶异神色,像是求证般地开口问向凡妮莎:“可是,凡妮莎小姐,你没觉得游轮外面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吗?” 随着这句话入耳,凡妮莎紧绷的表情逐渐垮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白曜微笑着,迈着儒雅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凡妮莎面前。 他倾下身子,拿起手上的长烟斗,在凡妮莎受伤的侧腰上轻点了两下,脸上的表情平淡柔和。 “即便没有到达爆炸时间,舰队包围游轮,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声响呢?” “……” 凡妮莎的眼睫轻颤两下,似乎是想明白过来什么。 确实,她刚才的神经有些太过慌乱,慌乱到绝望,竟然没有发现,从她按动通讯器开始到现在,这艘游轮的外围都没有半点声响。 无论是舰队行驶的声音也好,还是炮火发动的声音也好。 这个世界异常平静,只有钟表在哒哒地走着。 白曜轻歪下脑袋,挑眼微眨,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想通了?” 满会厅的人也在此刻陷入了寂静,白曜的意思是…… 寂静之间,会厅门口突然传来一冷若冰山的声音。 “少爷。” 白曜直起身来,低头推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舒然笑意。 “来了。” 第278章 人心不足 幽暗之中,一高大身影从门外缓缓走进。 全场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角落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挺拔健硕的平头男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面容英俊但神色冰冷,一双灰色眼瞳如万年寒潭,一枚蓝钻耳钉在耳垂上泛着光。 男人肩上扛着一包布袋,身上的衣服被水渍打湿得一块一块,古铜色的皮肤在拍卖会场的灯光下映照出性感的纹路。 他迈着大步走到一众人面前,将肩上的布袋朝地上一丢,露出几节炸弹引爆线和开关。 “全拆掉了。” 语气平淡严肃,和他的人一样冰冷。 白曜笑着,打量了下地上的布袋,“舰队呢?” “都控制住了。”仍旧冷淡,似乎这事跟他毫无关系。 白曜轻笑着,搭上赤枭的肩膀,“真是我的好兄弟。” 赤枭听到这句话,冰山样的脸上消解了些,半垂下眼,算是有点表情。 凡妮莎一脸惊恐地听着赤枭和白曜的对话,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 “你、你……你们……” 怎么可能?!那可是英国军方舰队,哪有那么容易被制服?而且白青会的势力远在扶桑,她也一直在暗中监视着白曜的动作,怎么可能舰队入境意大利都没有消息的? “你以为我们这帮人刚才在干什么?只是为了帮你争一个家徽吗?” 白曜看着凡妮莎逐渐扭曲的脸,捡起地上拆下的炸弹线路,拿在手里把玩着。 “当然是为赤枭赶到这来拖延时间了。” 白曜笑得温润,一双狡黠的眼闪烁着似水的眸光。 他预判到rex会在这次拍卖会下手,于是早就开始监察英国出海舰队的动向,没想到这一批舰队,两个月前就已经埋伏在威尼斯。 白曜测算的时间刚刚好,刚刚好拍下那台密码机,刚刚好给全场的人演那出戏。 白曜相信陆浅一定能懂他的意思,所以并没有提前跟他们做任何交代,聪明人之间的一拍即合,不必过多言语。 但他没有想到陆浅能为赤枭争取这么多时间,连船底的炸弹都能拆掉。 白曜再度开口问道:“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没有接到白青会动向消息?” “白青会在威尼斯有后备舰队,”白曜将手中的炸弹线路朝着凡妮莎身上一丢,嘴角勾起妖异笑容,“很合理吧?” 虽说白曜和程翊看似“和好”,但是两帮的势力交锋从来没有停止过,互相渗透政权的事情也在私下一并展开着,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不过在这种一致对外的情况下,没必要去搞那些两败俱伤的事情就是了。 陆浅听到这,算是全部明白。 她就知道白曜的动作没有那么简单,这个男人绝不会做任何一件多余的事情。 许久不作声的程翊终于开口:“不过真可惜,放这么久的线,rex居然没有出席拍卖会。” 他还以为时隔多年,终于能和rex再一次当面对峙。 凡妮莎这下子是真的绝望,身子瞬间脱力,整个人栽进沙发里,双眼空洞地望着面前一众人。 原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一切,都是别人棋高一招的下策罢了。 如今的她,连生死都不能握在自己手中。 她败得彻底。 “凡妮莎,你真的很聪明,手段也够狠够精明。” 陆浅拢起身上的披肩,走到凡妮莎身边,居高临下地望向她,眼底平静淡漠。 “可惜你想要的太多,你的爱也不够,忠心也不够,我最后教你一句俗语吧。” 她弯下腰,抬手在凡妮莎姣媚的脸蛋上拍了拍。 “人心不足,蛇吞象。” 白曜笑看着眼前的一切,扭过脸去望向拍卖台上已经完全呆滞的老者。 “先生,我看这场拍卖会,应该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吧?” 正当老者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作答之时,会厅门外蹦蹦哒哒走进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包子头,一身唐装。 张嘴是瓮声瓮气的奶音:“罗先生有令,拍卖会中断,各位请回吧~” 接着没有再说半句话,又蹦蹦哒哒地走了开去。 白曜笑着朝老者耸耸肩,一脸“看吧”的表情。 老者强咽下一口口水。 “当——” 手起槌落。 “本届赫尔墨斯拍卖会,落幕。” * 几人走到游轮甲板上,才看见了眼前令人咋舌的景象。 月色之下的海面上,游轮周围两海里外,几乎都被战舰包围,不过这些战舰都安安静静停在那里,就像一艘艘鬼船。 陆浅跟在程翊身边,不禁开口问道:“把凡妮莎留在那里没问题吗?” 虽然凡妮莎已经被程翊下令打断手脚,舌头也割掉了,等在那里也是个死。 程翊轻笑道:“放心吧,rex不会放过她的。” 看着程翊温柔的面孔,陆浅不禁打了个哆嗦。 给凡妮莎一丝丝生的希望,让她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的时候,却迎来其他人来杀掉她。 魔鬼,赤裸裸的魔鬼。 * 游轮舱内。 凡妮莎挣扎着在地上爬行,试图一点点挪蹭到会厅出口。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男式皮鞋。 她睁着惊恐讶异的眼睛抬头望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唔……唔唔……” 她的舌头被割掉,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但听得出,语调急切又惊恐。 “呵。” 那男人笑了一声。 “凡妮娅,你可真狼狈啊。” “……唔唔……” 她挣扎着抬起断掉的手,想去抓男人的裤腿,可惜连他的鞋面都碰不到。 “啧啧,”男人轻啧两声,弯下腰,抬手狠命掐住凡妮莎口水血液混杂流淌的下颌。 “你姿势这么丑陋,一点都不漂亮了。” 灯光昏暗,凡妮莎看不见那男人的脸,但是她感觉得到,那人是笑着的,而且笑得温润优雅。 男人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枪,咔哒一声上了膛,抵在凡妮莎的头上。 “所以也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唔!唔!”凡妮莎惊慌着摇头惊叫起来。 男人摁动扳机的手刚刚下落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哦对,你知道当年斯图尔特家族是毁在谁手里吗?” 凡妮莎听到这句问话,连求饶都忘记,瞳孔瞬间涣散,脸色苍白无助。 “砰!” 一声枪响。 凡妮莎应声倒在血泊之中,一朵鲜血染成的罂粟花从她身下蔓延开来。 男人轻缓地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自己沾染血迹的手。 他直起身来,将手帕朝着凡妮莎的尸体随意一扔。 “可惜,你没机会知道了。” 第279章 锦囊 更远处的海面上,停泊着一艘海军战舰,它并没有融入这场画面,而是像一个监视者,静静地望着巨轮的方向。 “铃——” 老旧的轮盘电话发出一声刺耳的响。 陆敖抬手拿起话筒,冷硬地问候了句。 “喂。” “陆,你好冷淡哦。”对面的声音倒是十分欢脱,根本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不悦。 “有屁快放。” “我就是想问问你,看到自己的女儿兴不兴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陆敖扫过面前的屏幕,拍卖厅中的监控画面已经变得漆黑。 他冷淡地挑挑眉,脸上的疤痕都跟着颤动,“有什么好兴奋的?” 话筒对面的人轻啧两声:“啧啧,你真的好绝情啊。” “不过真是没想到,随手测个基因组,还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陆敖的语气一下子不耐烦起来:“处理完了就赶紧回来,我着急走呢。” “你着急干嘛去?” “回去看笑话,rex安排这些废物,根本半点用处也没有。” “啪!” 陆敖没等对面的人再说一句话,便将话筒往电话支架上狠狠一拍。 他秃鹫般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瞬,接着拿起遥控器,直接关掉了画面。 * 一行人离开巨轮回到游艇上,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陆浅感觉整个人身上乏得要命,窝在沙发上,透过船舱的窗户朝外看了看,天色还是大黑的,完全没有亮的意思。 毕竟金钻拍卖会在这场闹剧的胁迫下,不得不提前结束,还有一半的拍品没有出场,不然正常的话是要拍卖到清晨的。 陆浅猛然一拍大腿,“哎对,那些研究报告怎么办啊?” 刚才光想着斗凡妮莎,完全把这事给忘到脑后,而且密码机他们也没带走,就这么空手回来了。 程翊揽过陆浅的肩膀,将她头上的簪子摘掉,好让她能安稳靠在自己怀中,“不用担心,到时候老爹会派人送到我手里。” 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再送点礼物去哄哄老人家开心就什么都有了。 曲乐整个人朝沙发椅后一仰,半闭着眼,心情不是太好的样子。 “你们这帮人都私下里商量好了,在这瞒着我是吧?” 她再迟钝也该看明白了,她近些日子看到的全是戏。 何况她也不傻,不过是比不上这帮猴精猴精的人而已。 程翊抚摸着陆浅的长发,他的手温暖又轻柔,把陆浅摸得直打瞌睡。 她半磕着眼反驳道:“你别诬赖人啊,我们可没和白曜商量过,都是他自己猜到的。” 曲乐撇过脸,甩给白曜一个幽怨的表情。 白曜抬手揽过曲乐的腰,轻轻勾过她的下巴,朝她露出一个温柔蛊惑的笑,“是我没告诉你,怪我。” 曲乐这时候倒是不算太埋怨他,只不过是觉得,为什么白曜能猜得这么透,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她真有这么傻吗? 白曜看着曲乐呆愣愣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甚,他抱着曲乐的腰,缠绵地蹭在她光洁的侧颈上。 “小傻狐狸。” 曲乐倒是没心情跟他打情骂俏,扭脸问道:“那刚才在拍卖场上跟人讨价还价,也是你设计的咯?” 白曜笑着眯起眼,“我不过是让老爹把拍卖门槛提到了三百万而已,条件是把这件拍品挪到我想要的时间拍卖,为赤枭争取时间。其他的都是我的表演。” “……”真能装。 “好了,现在细作彻底揪出来了,还有最后一件很重要的事。” 陆浅摸索着从程翊的衣兜里掏出那枚锦囊,放在几人面前的矮茶几上。 她朝着曲乐勾勾手,“你那个也拿出来。” 曲乐从长袍的衣襟里掏出一枚锦囊,递给陆浅。 两枚锦囊摆在一起,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上面的花纹,一龙一凤。 这是亚洲区域的拍卖场上出现的一枚锦囊,不过不是压轴,只是当作一个非常普通的拍品夹杂在各种拍品之间。 但是曲乐认得这个东西上的花纹。 她当年出师的第一场任务,就是去一家私人博物馆里偷一对龙凤佩。 东汉时期,螭龙盘凤双纹佩。 当时她还感叹,不愧是老祖宗的东西,那么一小对,就值一亿两千万英镑。 虽然这个看来明显是仿制,但是曲乐一眼就看出,这锦囊必然是一对的。 他们这次来就是来收集信息的,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而且如果没有来头的东西,又怎么会上赫尔墨斯拍卖场呢。 只不过她没想到,让他们阴差阳错的搞到了点真货。 陆浅打开两枚锦囊,每个锦囊里面塞着薄薄的一张白绢布。 她小心翼翼地展平,两张白绢布上都是一串意义不明的编码,怎么看都看不出端倪。 几人围着这两张白绢十分不解。 白曜拧着眉毛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浅也望向几人,“这编码……有什么意义吗?” 程翊摇摇头,他也看不懂。 曲乐直起身来,屈指在桌子上点点,“这两串是压缩编码,解密出来,拼在一起应该就是老爹想传递给我们的讯息。” 以她这么多年破解机密文件的灵敏度,几乎是瞬间就给这两串编码定了性。 陆浅歪歪脑袋,一脸疑惑地问道:“可是现在这里也没有电脑啊,没办法解吧?” 曲乐眯起一双狐狸眼,伸出手指在几人面前摆摆,尽在掌握的表情。 “啧啧,说一个神偷没有办法,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枚小巧的u盘,朝着白曜勾勾手。 “袖珍屏。” 曲乐接过袖珍屏,反手从后壳的夹层里抽出一张软垫,平铺开来就是一张手机那么大的软键盘。 上面的键盘排布与普通键盘完全不一致,这是曲乐专门设计出来执行任务用的,足够机密,也足够便携。 “解码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曲乐即刻便进入了解密状态,一双眼认真地盯着屏幕,“小浅坐过来,帮我测算。” 第280章 福星 “campo s. fantin……1965, ,ve?” 曲乐看着解密出来的这一串编码,又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凤凰歌剧院的地址。” 白曜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显示屏,拨弄了两下,随手朝桌上一甩。 “老爹大概想让我们去那找人。” 几人围过去看看屏幕里的定位,这个地址正好对应圣马可街区的凤凰歌剧院。 曲乐抬手挠挠头,“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大动干戈?搞得像解谜游戏一样?” 这两张白绢上,编码的答案组合起来又是一串密码,最后才是这个地址,所以不同时拿到两个串编码,解出来也没用。 而且这两个锦囊还是在不同的拍卖场拍卖的。 那也就是说,几乎不可能被同一个人得到。 陆浅小脸一皱,心里五味杂陈,“我们这算是,撞大运了?” 程翊散漫地挑挑眉毛,沉叹一口:“不好说是不是大运。” 罗这个人行事难测,心理也乖张,谁知道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过他既然事先把龙凤佩送给他和陆浅,想必也算是给他们走了个后门。 程翊盯着两张绢布,思索道:“不过既然都解码出来了,咱们就去看看吧。” 曲乐伸过手去,将两张绢布一收一叠,一并收进袖口,“也只能先去看看再做定夺了。” 白曜看着曲乐的侧脸,锁着的眉头逐渐舒展起来,他揽过曲乐的腰,在她的小脸上轻啄一口。 “小狐狸,我发现你真是我的福星。” 曲乐歪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白曜笑着拨开她额前有些散乱的发丝,宠溺道:“遇见你之后,我身边多了好多好玩的事。” 在白曜以前的生命里,得也好、失也好,都难以让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大概和程翊斗来斗去就是最能挑起他兴趣的事情。 但是他突然发现,自从遇到曲乐,他的人生就再没无聊过。 爱与奇遇都追逐着、奔跑着,向他袭来。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白曜甘愿迷失其中。 曲乐闻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揪起耳尖,似乎真的在扮一只小狐狸。 “那当然啦,狐狸可是祥瑞。” 陆浅双手撑着下颌,一脸欣赏地看着曲乐和白曜卿卿我我。 没错啊,狐狸一直以来都是祥瑞,曲乐从不是什么孤星或是煞星,她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小福星。 陆浅边看边笑,心里像倒满暖呼呼的蜜糖。 而她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人也同样在用万般深情的眼光看着她。 程翊的手穿过陆浅柔软的发间,看着她的侧颜,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 他又何尝不是呢?他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过去罢了。 这样日复一日,痛苦便也变得不是那么折磨,以至于他早就忘了血肉的滋味,以至于他以为,只要还能呼吸,就是活着。 直到陆浅的出现,才让身处泥潭的他重见天日。 才让他懂得,原来阳光与爱人,是这么美好的东西。 正看得开心,撑着下巴的手突然被程翊抽走了,陆浅扭过头,用有些惊讶的眼神看着程翊。 “怎么了?” 她看到程翊的第一眼,有些怔,因为她看到,程翊眼中侵染着炙热的爱意火焰,在夜色的映照下泛着流光。 那样子的他太过深情,让陆浅瞬间恍惚。 程翊轻笑着,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爱我,我的小福星。 第281章 怎么又是你? 清晨的威尼斯透着浓重的凉意。 亚德里亚的海滩上,大批渔民趁着太阳未升起之前,开始收昨晚放下的渔网,力气尚小的孩子和妇女也争着去石礁上挖下些牡蛎,好去市场上卖掉贴补家用。 海浪拍打着初晨的海岸,发出一阵阵像是欢呼的声音,一向蓝色的大海,在日出前的这一段时间却是金光闪闪的红。 游艇靠着海岸停下,这里是距离圣马可街区最近的港口,剩下的路程不远,于是几人准备步行着去。 几个人穿得要多简单有多简单,兜帽卫衣、牛仔裤、运动服、针织帽子、冲锋衣外套……走在清晨的海岸上,就像是两对来威尼斯旅游的小情侣。 陆浅从来没见过程翊穿成这样,眼睛总是不受控地往他那边瞟。 “想看就光明正大看。” 程翊理了理卫衣的兜帽,眼睛都没偏,淡淡说道。 陆浅惊得缩了下身子,“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程翊随手拢了一把头发,甩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你哪次偷看没被我发现?” “……” 陆浅无语, 好像从遇见程翊的第一天起,她就每次偷看都被抓包。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凤凰歌剧院就出现在眼前。 这栋经典欧式建筑物的正门并不显眼,因为还没有剧目开始,所以里外也是冷清的很。 从正门走进,便直通足有四层楼高的演奏大厅。 厅内一阵昏暗,路都看不清,只能摸索着往前走。 陆浅抓着程翊的胳膊,皱着眉问了一句:“这哪有人啊?” 话音刚落。 “啪啪!啪!”几声灯光音效骤然响起。 幽暗的场内,一盏盏射灯依次从门口亮起,不约而同地照向舞台。 偌大的舞台中央,有一把背对着观众席的欧式宫廷椅,上面坐着一个男人,正悠闲地将双腿搭在脚凳上。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顺着观众席的红毯继续向前,直至走到舞台之下。 “我的客人,恭喜你能到达这一关。” 男人张口,是优雅缓慢的意大利语。 在这个共鸣声响被无限放大的音乐厅内,沉稳内敛,又带着丝丝震撼。 “我已经在此恭候多时。” 曲乐看这人故作玄虚的模样,面上一抽,一阵咬牙切齿,顺手抓起舞台边装饰用的小花盆就飞了过去。 “兰森,你在这装你妈呢?”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从曲乐手中脱出去的花盆,精准地直奔兰森靠着的椅子背砸去。 “哐当!”一声闷响。 砸得兰森在椅子上跌了个踉跄,连忙放下搭在脚凳上的双腿,慌里慌张回头看去。 看到舞台上这一排熟悉的身影,兰森英俊的面容瞬间垮下去。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几个人指指点点,大声惊呼道:“卧槽?!怎么又是你们几个?!” 那回音在音乐厅内盘旋,久久不散。 程翊冷眉一挑,语气里满是不悦:“我还想问怎么又是你呢。” 兰森就像那个游戏里发任务的npc一样,不管你打到哪关,他都得蹦出来见你一面。 说不上讨厌他吧,但是真的见得烦,想把他当野怪刷了。 兰森倒吸一口气,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受老爹之托在这等人啊!” 他抬起手对着几个人指指点点一番,“谁能成想是等你们几个啊!?” 陆浅看着兰森这副贱样也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等谁不是等。” 虽然她和兰森还不算太熟,但是近些日子处理塔维亚的事情,也是跟他有不少交集,加上兰森这人本来就贱,真叫她尊重不起来。 程翊没理会兰森的不爽,直接开口直奔主题:“我没工夫跟你废话,老爹大张旗鼓的要干什么?” 兰森最看不上的就是程翊这副死装样。 他翻了个白眼,朝几人伸出手,“我验验货,你们别是来冒领的。” 曲乐从兜里翻出那两枚锦囊,狠狠往兰森手里一拍。 “你以为谁都像你?江湖骗子。” 兰森拿过这俩锦囊左看右看,似乎是想看出来点什么假冒伪劣的痕迹。 可惜没有。 他满脸不爽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和一枚印章盒,往程翊面前一递。 “喏。” 程翊疑惑地看着这两样东西,开口问道:“这什么?” “赫尔墨斯拍卖场的印章和老爹手下商链的库房钥匙。” “?” “??” 几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 这么重要的东西? 程翊张口问道:“老爹要干什么?” 兰森沉叹口气:“嗐……你也知道老爹身体什么样,估摸着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他也没个孩子,找不到继承人,但是这条商链不能断,于是就想了拍卖锦囊的法子,”兰森懒散地双手插兜,朝着自己手里的钥匙挑挑下巴,“他还说如果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没人来找我,威尼斯黑商链就归我了。” “谁成想……” 又是这几个b! 程翊听闻,眉毛一挑,嘴角翘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他从兜里掏出罗给他的龙纹腰佩,放在兰森眼前得意地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什么?” 兰森觑起眼睛,看了几秒后,疑惑的双眼慢慢睁大,嘴也跟着不受控地张开。 “卧槽???他这不是给你们开后门呢吗?!”兰森指着程翊手上的玉佩,惊得快要跳起来,“我还以为这玩意没人要就归我了呢!” 原来那个老头子纯诓他啊?!就为了哄他给这几个人跑个腿! 曲乐一脸不爽,“那怎么是开后门,东西是我们拍的吧?密码也是我们解的吧?少废话。” 她上前一把薅下兰森手里的东西,“拿来吧你。” 兰森一脸不死心的表情,语气酸不溜秋地问道:“那你们这么多人,这商链归谁啊?” 程翊还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但这招挑拨对他们几个人明显没用。 他拧拧手腕,随意答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继续卖你的情报去吧。” 说罢,几人连个表情也没留给兰森,便扭头朝着音乐厅外走去。 “……” 兰森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他遇到这几个人以后,就没讨过一点好处。 第282章 我退出 辗转回到水上别墅,太阳已经逐渐升起,温度也跟着高起来。 陆浅一推门,就看见祁煌和凌烁在屋子里搬弄东西。 “当家。” “当家。” 二人见程翊回来,连忙朝着他问好。 祁煌指着还没来得及搬进来的箱子说道:“这些是老爹命人送来的拍品。” 陆浅看着有些迷糊,她怎么不记得他们在拍卖会上拍了这么多东西? 程翊抬手在陆浅拧着的鼻头刮了下,轻笑道:“估计是老爹看见你开心,送的。” 曲乐对着祁煌开口问道:“阿春呢?” “还在睡觉,我没叫她。” 曲乐指着那堆箱子,“除了里面的一台密码机和一沓报告,别的东西你挑两样,给阿春送去,就说是你给她带的礼物。” “……” 祁煌听到曲乐的话,面上一红,垂下头去闷闷答了句:“好。” 陆浅和曲乐看着祁煌的表情,相视一笑。 这和在拍卖会场里杀人不眨眼的祁煌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嘛。 “那这条商链我们怎么办?” 陆浅坐在别墅会客室的沙发里,看着与她一同围坐在沙发上的三人。 这条商链既然掉在他们手里,就必须有人去管了,虽然这届赫尔墨斯已经结束,但两年之后,不保准罗还在不在世。 所以很有可能下一届赫尔墨斯就要他们去办。 白曜定睛看着桌上的钥匙串,表情和语气倒是随意:“这条商链需要掌权人。” 曲乐扭过脸去看着白曜,“那你的意思是……” 他们几个里面需要选出一个掌权人?代替罗监管威尼斯黑商和承办赫尔墨斯? 陆浅望向白曜,迟疑地开口:“可是谁来啊?” 其实按理说白曜和程翊都很合适,程翊本来手下就有一部分黑商,他管这些大概是如鱼得水的。 白曜又是东亚最大经济集团的掌权人,这些事情处理起来肯定也是易如反掌。 但是……谁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并不好,无论是选谁,似乎都不算一个好选择。 曲乐明显也是这样想的,她默默与陆浅对视一眼,没有作声。 几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冷寂下来。 连别墅外面激荡的河水声音都听得到。 从河面上掠过的飞鸟擦过窗边,留下一串尖锐的鸣叫。 室内安静且沉闷。 “我退出。” 突然间,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只见程翊抬起手,打了个放弃的手势,重重靠进沙发里。 陆浅和曲乐懵懵地看向程翊的方向。 “我也退出。” 一个轻佻散漫的声音又从另一侧响起。 白曜笑着推起眼镜,朝椅子上散漫一靠。 陆浅震惊的眼神在白曜和程翊之间来回瞟过,迟疑地开口:“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 曲乐也懵了,这两个人一起退出,什么意思? 两个男人都笑着沉默,并不说话。 陆浅和曲乐在这片沉默中想通了一些。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惊叹出声:“我啊?” 曲乐一拍桌子,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是,我哪会这个啊?!” 要说让陆浅来么,也有点道理,至少是个管理人员,但她这种纯技术工种,怎么管商业链啊? 白曜温柔笑笑,一把揽上曲乐的腰,歪过头在她脸上轻啄一口,“你不会但是我会啊。” 曲乐俏脸一拧,并不买白曜的账:“那你怎么不去管?” 陆浅也看向程翊,一脸的为难,“我怎么管得了黑商链啊?” 还要承办赫尔墨斯……那么诡诈艰险,想一想都不是她干得来的事情。 程翊邪气地一勾唇,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不是有我呢吗?” “……可是……” 两个女人这时候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逼仄感。 白曜撇着眉毛,一脸无辜地望着曲乐,“你们两个一起管,还能有个照应,不好吗?” 程翊抬手揉开陆浅的眉心,低声安慰道:“没关系,有我呢。” 两个男人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前所未有的、平和的相视。 白曜和程翊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他们的女人都需要地位,需要名望,需要一个能站在他们身边的身份。 亚欧范围内最大两个帮派的当家主母,需要一个在世界版图上站得住脚的身份。 虽然她们两个都有能力,但是地位这个东西,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搏来的。 两个男人太知道从零开始有多困难。 这次罗送来的礼物,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 欧洲范围内最大的黑商组织掌权人,还有赫尔墨斯拍卖会的承办人,这两个任谁看了都要眼红的席位,就是她们最好的镀金。 哪怕是把这席位一分为二,一家二主,对于这两个女人来说也是足够的。 何况她们一旦有了这条身份保障,能做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两个男人也能提供更多的支持,势力终将越来越庞大。 白曜和程翊都在为了各自的女人让步。 所以这场争夺的胜出者,必然得是四个人。 程翊收回对视的目光,看向怀中还在纠结的小女人。 “怎么样?其实不难的,我教你,你肯定很快就学会了。” 陆浅不太情愿地扭扭脸。 她不知道程翊心里的想法,但是她觉得这倒是一个当下看来十分不错的解决办法。 白曜抚摸着曲乐的小脸,哄道:“你连那么难的密码都解得开,管点商人而已,很容易的。” 曲乐瘪瘪嘴,想反驳但找不到支点。 如果她和陆浅不接这档子事,就得让白曜和程翊去争。 他俩要是争的话,那就暗无天日了。 曲乐扭过脸去,看向陆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要不……试试?” 陆浅咽了下口水,“试……试试?” 反正这届赫尔墨斯已经举办完了,下次操心,最早也是两年以后的事。 两年,足够她们做很多事情。 白曜面露喜色,勾过曲乐的下巴,在她的红唇上蜻蜓点水一吻,“奖励。” 程翊望着陆浅,露出一个满意而欣赏的笑容,抬手揉揉她的头发,沉声赞扬道:“真乖。” 第283章 派对1 意大利,米兰。 东一区,十月十五日,时间20:00。 塔维亚的仆从们这几天都有些困惑。 他们的管家凡妮莎去哪了? 而且,不过是去了趟威尼斯,回来之后貌似塔维亚的权力结构发生了一些改变。 哦不,是巨变…… “江栾!!!我说过多少次!你那些破烂玩意用完之后,自己收到实验室去!!!” 仆人们在一层大厅里围成一团,目光一路随着从正厅疾步走过的陆浅。 她手里拎着江栾的宝贝医药箱,怒吼着从众人面前经过。 “来了来了!” 江栾哆嗦着声音,急忙从楼上探出头来。 仆从们听到声音,又抬头看去。 看到江栾惊恐的表情,众人一惊。 塔维亚上上下下,谁能让江栾听话啊? 陆浅把医药箱愤愤朝沙发上一丢,掐着腰看向窗外。 “凌烁!!你那个破摩托车要是还想要,就给我改成消音的听到没有?!!” 此话一出,窗外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的震耳轰鸣戛然而止。 仆从们伸着脖子朝外看去。 凌烁急急忙忙从门口跑进来,一脸紧张,“我我我已经在调试了,一周,一周内肯定降噪。” “两天,”陆浅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不然要么它走,要么你走,要么你俩一块走。” “是!” 凌烁应完,即刻飞奔出正厅。 仆从们看着凌烁慌忙逃跑的身影,惊得目瞪口呆。 塔维亚上上下下,谁敢动凌烁的摩托车啊? 此刻,黄狸正巧拿着刚研发的新式武器盒从楼上下来。 陆浅抬手一招呼,“黄狸,你来的正好,把你哥给我叫来,我正好半个月没检查他认字情况了。” “……”黄狸瞬间面露难色,这不是让他卖兄弟呢吗。 “要么,你现在把你哥弄来。” 陆浅早料到黄狸这个反应,她双手环胸,朝着二楼铁门挑挑下巴,“要么,你就给我去鳄鱼池游俩小时,我倒要看看你俩兄弟情到底有多深。” 黄狸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二话没说立刻应下:“是是,马上去!” 一旁看着的仆从们这下彻底傻眼了。 塔维亚上上下下,谁能让青狸认字啊?! 陆浅处理完那帮人,扭脸才看见窝在一旁的这群人。 她走上前去,朝他们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怎么?你们很闲吗?没事干吗?要不要我给你们找点?” 看着面前这个甜美可人的小女人,仆从们却瞬间后背一冷,汗毛一根根竖起。 在原地愣了两秒钟后,所有人飞速动身,开始给自己找事干。 如果这时候不找事干,那被找事的肯定是他们。 大厅里的人全都跑空了之后,陆浅甩甩一头秀发,奔着程翊的书房走了上去。 书房的门开了一个小缝,陆浅能隐约听到祁煌汇报的声音。 她走过去,停在门口,听到屋内的声音告一段落,才抬手在房门上轻敲了两下。 “打扰你们了吗?” 程翊抬头,一眼瞄到门口靠在门框上的陆浅,轻声笑道:“没有,结束了。” 陆浅走进屋去,扭头看向祁煌,“煌,阿春在找你呢。” “……” 祁煌听到陆浅的话,脸色瞬间有些垮。 陆浅一脸茫然,“怎么了?跟阿春吵架了?” 怎么这么不开心的样子。 祁煌垂下头,闷闷回了一句:“没有……” 还没等陆浅接着开口问,祁煌抬腿就要走,“我先走了。” “哎……” 陆浅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嘴里,也只能看着祁煌的背影离开。 陆浅眼睛一瞥,呛了程翊一口:“祁煌怎么了这是?你骂他了?” “?” 程翊脸色一沉。 这也能赖到他头上? 而且他在陆浅心目中就是这种会随便骂人的人? 陆浅看程翊那副不服气的样,大概也知道不是他骂的。 她走到程翊身边,斜倚靠在他的椅子扶手上,望着书房的门,喃喃自语道:“那他怎么了这是……” 程翊望着陆浅的侧脸,挑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别样笑意。 他大手一伸,在陆浅支撑着整个身子的那条腿上轻轻一弹。 陆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腿上一软,整个人就不受控地跌进程翊怀里。 她挣扎着想起身,程翊便牢牢箍住她的腰,将她又往自己怀里摁下两分。 陆浅面上闪过绯红,嗔怪道:“你干嘛呀?” 程翊歪过脸,一脸无辜地问道:“你来找我,不就是给我抱的?” 可是他嘴角的笑意太明显,一看那无辜的模样就是装出来的。 陆浅剜了程翊一眼,这男人怎么越来越无赖了? 程翊揽起陆浅的上半身,在她的红唇上落下一吻,“来找我什么事?” 陆浅揽上程翊的脖子,带着些许讨好意味,“乐乐说这几天赤枭他们也在这,人好不容易凑得这么齐,想办个派对。 我一想感觉也蛮合适的,他们那帮人本来就爱玩爱热闹,成天憋着也不是个事。” 虽然这个行为依旧有点半场开香槟的意思。 这才刚除掉一个凡妮莎,即便他们又拿到了赫尔墨斯的承办权和威尼斯的黑商链,可是后面的事情仍旧棘手。 不过放松也是很必要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对大家也没好处。 程翊把手里的文件一合,随手朝桌上一丢,神色平淡地回道:“随你们开心。” 陆浅闻言,语气里的喜悦都盖不住:“你同意啦?” 程翊低笑一声,揉着陆浅的脑袋,点了点头。 一个派对而已,他又不是什么小器的人,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陆浅笑得眯起眼,一把揽过程翊的脖子,在他的侧颜上柔柔亲了一口。 “就知道你最好了~” 程翊的眼神当即一暗,抬手扣住陆浅的脑袋,便要低头吻下。 不过还没等碰到他渴求的那片柔软,面前就被一片黑影遮挡住了。 程翊扒开脸前的文件夹,有些不悦的语气:“小东西,谈完条件就把我丢开了?” “谁说要丢开你了,”陆浅在躲在文件夹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你先工作,我还得去找乐乐。” 程翊懒散一挑眉,“那晚上补偿我?” 陆浅听到程翊这么有指向意义的一句话,脸上又是一红,把文件夹往程翊手中愤愤一塞。 “流氓!” 第284章 派对2 夜色浓郁,城市的中心陷入一片安静。 而在荆棘遍布的欧式高围墙内,一场盛大的欢庆正在躁动着举行。 今夜的塔维亚,想必是程翊在位这五六年来,大家最快乐的一个晚上。 从程翊答应举办派对开始,不到四十八个小时,这帮人就把塔维亚的正厅和花园彻底改成了大型派对现场。 酒吧、舞台、游戏厅、餐区……能想到的所有派对配置应有尽有。 仆人们这两天虽然很累,但是却都乐在其中。 毕竟陆浅告诉他们,这场派对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呦吼!!!~” 兰森从泳池中探出头来,双手一撑,爬上泳池岸边,一身精壮白皙的肌肉上挂着丝丝缕缕的水滴,劈里啪啦地往地上掉。 月色闪烁在他身上,晶莹的水珠都泛着性感的火焰。 身边一众美女对着这个男人尖叫欢呼。 兰森得意地一撩头发,朝着人群抛了个骚气的电眼。 “啊——” 果不其然,那些女人叫的更欢了。 兰森脸上笑意不减,拿起小桌上的冰杯,从冰桶里掏出几枚冰块,为自己满上一杯香槟。 他端着香槟杯,走到不远处角落里,靠在大树上的程翊身边,抿上一口酒感叹道:“没成想,这派对弄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兰森以为程翊这个老干部根本不会干这些事,别说举办派对了,他连程翊参加派对的样子都想象不到。 程翊双手环胸,一脸不屑地瞄了兰森一眼,“你来干什么?” 他本来也想过来游个泳的,但看见兰森在这,还有这么多他带来的女人,一下子就没了下水的欲望。 兰森手里拿着酒杯,没好气地瞥了程翊一眼,“我也给你们帮了不少忙好吧,怎么就不能来了?” 而且前几天被罗坑了的事他还没顺气呢,今天高低得从塔维亚捞点什么走。 程翊没理会他,抬手招呼了下身边的女仆长。 女仆长恭敬上前,“当家,有何吩咐?” 程翊指着兰森的脸,“这人,记住了吧?” 女仆长疑惑地眨眨眼,点点头。 兰森也一脸疑惑地望向程翊。 程翊迈着步子走过女仆长身边,凌厉的眼神扫向兰森,“他走的时候,给我扒光了检查,塔维亚的东西,一样也不许让他带走。” “是。” 听到这句话,兰森的脸色瞬间变得扭曲难看,把手中的酒杯朝着程翊远去的背影狠狠一丢。 “ciro!!!你他妈真该死啊!!!” 正厅的灯光昏暗迷离。 最顶端的吊灯上挂满了闪烁的灯带,靠着那微弱又光怪陆离的光斑,将整个大厅笼罩上一层慵懒又沉沦的气氛。 云起站在酒台里面,穿着一身酒保燕尾服,满头碎发整齐梳向脑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围坐在吧台前的几个女人。 “几位美丽的小姐,光临小店想喝点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性感上扬的尾调,与这灯光迷醉的酒厅氛围倒是相映成趣。 酒瓶和调酒量杯在他的指间穿梭转动,冰块与酒液在他的搅弄下融合,发出叮当的响声。 他本来有些柔和的面容,在这慵懒昏暗的灯光下却显得深邃凌厉。 曲乐笑着歪歪头,屈指敲敲桌台,“蓝莓冰茶。” “狐狸小姐,”云起震惊地睁大了眼,“你现在的酒量这么好了吗?” 云起的记忆里,曲乐上次可是被他们几个灌得不省人事,还敢点这么烈的? 曲乐没有正面回答,眼角的笑意加深,“试试呗~” 云起自然是不会拒绝,即刻从酒柜里抽出一瓶伏特加。 “如你所愿。” 他扭头看向陆浅和竹下春,“另外两位女士,你们呢?” 竹下春挑眼扫过酒柜里面的酒,思索一番,点点桌子,“黑俄!” 云起比了个“ok”的手势,没有过多询问。 虽然竹下春才刚过十七岁,可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酒蒙子,黑俄这种水平的烈酒在她这,小菜一碟。 陆浅翘起二郎腿,从冰盒里抽出一听可乐递过去,“自由古巴。” 云起接过可乐,“包您满意~” 曲乐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云起这副骚包模样,“云起,我看你别跟着白曜了,找个酒吧上班去吧。” 云起笑着点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对策。” 赤枭和白曜坐在远处的沙发里,安安静静喝着杯子里的威士忌。 “你不去跟他们一起喝?” 白曜举起手中的酒杯,朝赤枭挑挑杯底。 赤枭没有回答,垂首摇了摇头。 白曜有些无语地瘪了瘪嘴,“枭,你从小到大一直这样,不无聊吗?” 赤枭拿起威士忌杯,从冰桶中盛出满满一杯冰,又拿过冰桶里的威士忌,为自己倒了个满。 他喝下一口杯里的酒,冷言回道:“跟在少爷身边,不无聊。” 白曜闻言,妖异的面容上绽开一个邪魅的笑。 在白曜的记忆里,从他四岁那年见到赤枭的一面起,赤枭那张稚气未脱的小圆脸蛋上就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话不多、表情不多、动作也不多,像个假人。 白曜和赤枭两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大相径庭。 无论是情感还是想法,白曜跟他相识这么多年,也只能猜个七八分。 不过似乎并不妨碍他们相知相伴。 白曜抬起酒杯,朝着赤枭一倾。 “好嘛,这么抬举我。” 云起看着曲乐杯子里已经见底的蓝莓茶,但是她脸上却没有醉酒的样子,笑着感叹了一句。 “狐狸小姐,你的酒量确实比以前好了不少啊~” “那当然了~”曲乐撑在陆浅的肩膀上,得意地晃了晃手里快见底的酒杯。 陆浅看着曲乐手里那杯蓝紫色的酒液,有些好奇。 “你那个很烈吗?” 可是蓝莓茶这个名字听起来像饮料啊。 “还可以,尝尝?”曲乐看着陆浅一脸好奇的目光,把剩的酒底朝她面前一递,“一口而已,没关系的。” 陆浅也没扭捏,接过杯子喝下一口。 “感觉有点冲,不过挺好喝的。” 曲乐把杯子从陆浅手中抽出,“这种酒喝一口得了,就你那酒量。” “叮叮——” 吧台上的上餐铃响起。 云起笑着,推出去两杯莫吉托。 “两位小姐,烈酒还是不要喝太多,这个比较适合你们。” 两杯酒一蓝一绿,气泡在渐变色的酒液之中不断上飘,柠檬与薄荷的香气扑面而来,像是夏天。 冰块撞击着铁质吸管,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平静。 曲乐和陆浅相视一笑,接过云起推来的酒杯,举杯朝他示意一番。 “多谢。” 第285章 派对3 游戏厅里的背景音乐吵闹至极,敲击声与机械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昏暗的环境下,五彩斑斓的灯带便显得更加耀目。 玩乐的人们也在这种环境下变得癫狂,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呐喊。 游戏币落入机器的瞬间,便能让人从心底里迸发出挑战的欲望。 游戏厅的角落里,江栾和祁煌正坐在一起,拿着游戏手柄激烈地角逐着这场枪击游戏的胜利。 “——game over——” 江栾看着屏幕上再度出现的这个红色标识,深呼吸了一口,沉闷地叹出去,把手柄往沙发上重重一丢。 “玩不过你,不玩了。” 祁煌无语地看了江栾一眼,“你现在怎么还学会耍赖了?” “我哪耍赖了,”江栾往沙发上重重一靠,“我只是说我不玩了,又没说我不认输。” 祁煌沉默片刻,也把手柄往身边一放,凑到江栾耳边,悄声说道:“哎,问你个事。” 江栾掀起眼皮,“啥事?” 祁煌放低了嗓子,支支吾吾地开口:“你那……有没有那种就是……能让女人降低欲望的药?” “?”江栾脸上一抽。 降低欲望的药?他只听过提升欲望的药,降低欲望的药拿来干嘛? “倒是可以有。” 祁煌两眼一放光,“那你能不能给我弄点来?” “你要这玩意干嘛?” 江栾平日里对他们的行为目的都是不管不问的,但这次他是真好奇。 “……不就是阿春……” 竹下春缠着祁煌跟她上床,可是祁煌觉得她太小了,刚十七岁,不应该这么早。 但是每天被她折磨的……祁煌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根本受不了啊。 江栾听完祁煌的解释,眉头一阵紧锁。 “这是能随便用药的吗?而且你们这群人能不能有点常识?” 祁煌懵了:“什么常识?” “是否可以进行性行为是根据性器官成熟度判定的,人身上又没有开关,你以为只要满了十八岁就一下子达到性行为标准了? 况且人和人的发育程度都是不同的,成熟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谁知道阿春身体什么状况?” 祁煌听完江栾的话,瞬间面露难色,“啊?那怎么办啊?” 江栾沉叹口气,“我带她去做个身体检查,要是成熟皆大欢喜,不成熟就晓之以理。” 祁煌听到江栾的话,面上一红。 不过他第一次感觉,江栾这种口无遮拦、直来直去的行为方式,也挺不错的。 迎风站在正厅门口,仔细端详着面前的机车。 不太喜欢这种闹闹腾腾的环境,但他喜欢面前这辆摩托车。 这辆摩托车的改装可谓是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车线的弧度明显是经过精密计算的,虽然打眼一看和普通的摩托车没两样,但是对迎风这种改装狂魔来说,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纯黑色的车体,油箱上的logo嵌着淡淡的黑紫色晶片,灯光一晃就能看出晶钻切割的痕迹。 从轮胎到发动机,都是一等一的材料,下足了功夫,改造金额估计要在两千万以上。 而且这台车上还特意加了消音,这么细致的地方都能注意到,说是机车形状的艺术品也不为过。 “呦,哥们,怎么?有兴趣?” 他正看得欢,一声轻佻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迎风看着凌烁,疑惑地眨眨眼,“这车是你的?” 凌烁得意一挑眉,“怎么样?不错吧?” 迎风收回目光,看着车身,咂着嘴,赞许地摇了摇头,“岂止是不错,太不错了。” 凌烁听到迎风的夸赞,心底乐开了花。 塔维亚里的人没一个理解他的改装爱好,他从来都没机会炫耀他的这些宝贝儿们。 凌烁故作镇定地揽上迎风的肩膀,“哎呀,这算什么,走,我车库里还有更帅的,带你去看看。” 迎风听罢,眼前一亮,瞬间急不可耐。 “走!” 派对上的人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今夜的塔维亚公馆里,没有身份之别,所有人得到的都是平等的欢愉。 程翊从公馆正门走进,似乎是灯光昏暗,也或许是气氛太过火热,派对上的仆从们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大当家从外面走进来。 他径直走到酒台面前,不过这里只有曲乐和竹下春两个人。 曲乐手肘撑在吧台上,一脸懒相地望着身边的程翊,“程当家,想喝点什么?我请。” 程翊发出一声鄙夷的轻笑,“你真是好大面子。” 这公馆里哪样东西不是他的?曲乐还在这请上了。 曲乐朝他吐吐舌头,“来找小浅的吧?” 程翊没有否认:“她去哪了?” “刚才路过个女仆,说今天是给ann喂食的日子,要去找你,陆浅替你去了。” 程翊恍然点点头。 给这事忘了,从威尼斯回来以后还没去过潜鳞阁。 “你们两个变态吧,那——”曲乐拉长了尾音,双臂使劲展开,极力想比划出ann的长度,“老长的大蟒蛇,就这么当宠物养。” 一想到要给ann喂食,曲乐都打哆嗦。 程翊也就算了,他本来就变态,离谱的是,陆浅居然不怕,更离谱的是,ann还挺亲近她。 程翊转身,淡淡丢给曲乐一个眼角。 “小心我把ann孵出来的蛋送你屋里。” 接着朝着潜鳞阁的方向大步走开。 曲乐看着程翊离开的背影,喉头一梗,差点背过气去。 “……”暴君。 第286章 蛇1(蛇车,怕蛇勿入) 整个公馆内,几乎全部的人都呆在门外的花园、泳池边,或者是在呆在一楼正厅。 一楼大厅的棚顶又高,所以二楼以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安静得略显诡异,只能听到一些被阻断的嘈杂回音。 程翊沿着走廊慢慢走向潜鳞阁,脚步声倒是不急切。 他一直也没把ann丢进笼子里,就那么散养着,毕竟整个塔维亚除了他以外,别人都不敢去给ann喂食。 一条体长五米以上的热带巨蟒,是真的能把人吞掉。 不过不知道是陆浅身上有程翊的气息还是为何,ann对陆浅竟然没有什么攻击性。 所以现在敢给ann喂食的人又多了一个。 潜鳞阁的门开了一个缝,从里面能照出一些昏暖的光。 蛇喜暖,尤其是ann这种热带蟒蛇,潜鳞阁的温度一向是徘徊在30度左右。 一股温暖的气息从门缝中溢出,与夜晚的冷意形成了对比。 “咕——咕——” 还有微弱的、ann进食完毕后才会发出的蠕动声音从里面一点点传出。 程翊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推开潜鳞阁半掩着的门。 “浅……” 陆浅的名字还没有从他嘴里吐出去,他推着门的手就是猛然一僵,整个人愣在门口,连后面想说的话都忘了大半。 ann比几个月前又长大了些,更长,蛇身也更粗,前些日子刚刚蜕过皮的缘故,他身上的纯黑色鳞片通透得发亮,闪着些七彩的光。 它盘踞在地上,一大块兔肉刚被它吞吃进肚,蛇信和尖牙之上还带着鲜红的血迹。 陆浅正跪坐在ann的蛇身边上,抱着它粗长的蛇尾,柔嫩的小手在它乌黑的鳞片上轻轻抚摸着。 冰凉滑腻的粗长蛇身环过她纤细的腰肢,灵巧的蛇尾顺着她的膝盖一点点蹭着往上,将她的裙子险些蹭到腰间。 那种姿态像是一个捕食者囚禁猎物,但ann的力道却缓慢温和,灰黑色的蛇腹在陆浅细嫩的皮肤上辗转蠕动着。 陆浅白皙的皮肤和ann黑得极致纯粹的粗壮蛇身,在这昏暗暧昧的灯光加持下,那种暧昧缠绕的视觉冲击又被推上了一个下不来的巅峰。 陆浅面色酡红,眼睛也半眯着,将自己的身躯使劲朝着安贴去,白皙如藕节的玉臂、双腿,几乎是整个人扒在那布满鳞片的黑色蛇身上。 表情又难耐又舒爽。 那姿势、那神态就好像是在求欢。 ann刚刚酒足饭饱,一双蛇瞳缓慢地眨着,将嘴角还蹭着血迹的蛇头扭过去,逐渐凑近贴在它身上的陆浅,像是相依而眠那样,回应着她的纠缠。 这幅画面有一种十足的野性感,一种隐藏在自然杀戮下的浓烈情欲。 程翊的心跳几乎是瞬间就加速起来。 陆浅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响,差点睡过去的神智转而清醒了些。 她从ann身上扬起脸来,看向门外那个高大的阴影。 “嗯……你、你来啦……”她嘤咛了一声,声音带着些不舒服,也躁躁的。 这一声婉转姣媚的,像猫挠一样的呻咛入耳,配着眼前这副画面,程翊暗自滚了下干涩的喉咙。 陆浅想撑着站起身来,但是脑袋却一阵眩晕,又跌回了ann身上。 她模糊之中,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朝她慢慢走来了。 程翊走近了就闻到陆浅身上的味道,微妙地皱了下眉。 他弯腰,剑眉轻挑,嘴角勾起一个邪气又调侃的笑,“你喝酒了?” 陆浅仰着脸,屋内灯光本就昏暗,眼睛又在酒精的作用下愈发模糊,连眼前男人的脸都看不清,但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她记得。 她甩甩头,“一……一点、点……” 程翊越凑越近,最后半蹲了下来,几乎贴在陆浅脸上,“一点是多少?” 陆浅好似很苦恼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接着她娇态地笑了下,眼眸中闪烁着如水的光,“但是……好好喝哦……” 程翊看着陆浅水盈盈的眼,还有愈发绯红、简直戳一下就能滴出水的小脸,就知道她肯定醉得不行了。 “小东西,你喝醉了。” 他抬手捋开陆浅散乱在耳边的发丝,抬手揽过她的脖颈,贴上她的额头,喘息着对她说话,炙热的呼吸灼在她的脸上,好似故意要把她点着。 陆浅本就醉酒的脸颊这下子更是被他烧得发烫,不悦地皱皱眉,抬手就去推程翊的胸膛。 “你好热……离我远点……” 她嗔怪着,却不像是拒绝,倒像撒娇。 接着她转身又在ann身上蹭了蹭,一双细嫩的腿更夹紧了它布满黑鳞的蛇身,脸上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好凉快……” 陆浅这么一动,本来就被蹭得不规整的裙子彻底乱了套,挂在腰间,春光大好。 程翊的眼睛危险一眯,低哑着嗓子缓声开口:“很热么……” 陆浅惺忪着眼,喃喃了句:“热……” “那怎么办?” 程翊边问着,他的唇就要朝着陆浅贴去。 但陆浅轻轻扭了扭身子,把程翊的脸推到了一边去,还皱着眉摇了摇头。 她抬手撕扯着自己的领口,想让身体跟ann的接触面积再大些。 “衣服……难受……热。” 衣服被她这么一扯,更加要露不露、欲拒还迎。 程翊看到这副场面,心里身上同时窜起一股要命的邪火,他霸道地抬手,揽住陆浅的腰,沉声诱惑道:“我带你回房间?把衣服脱掉?” 陆浅迷糊的脑筋有些转不过来,嘤咛着拧了下小脑袋。 “不要……ann身上……很凉快。” 程翊不由得勾起唇角,他再度俯身,在陆浅耳边低语:“那怎么办?我们带ann一起回房间?” 陆浅神智迷乱着,笑意盈盈地答道: “好……” 听到这一个音节,程翊金棕色的眼底瞬间翻涌起翻江倒海般的欲望,呼吸与眼神一同变深,他现在恨不得就一口把面前的女人吞了。 他立马动手将陆浅从ann身上捞起来,半点没有犹豫,转身出门,朝着卧室走去。 第287章 蛇2(怕蛇勿入) 迷蒙之中,陆浅只觉得身子弹动了两下,那是床垫的触感。 下一秒,就是迎面而来的滚热气息。 “唔……好热。”陆浅轻轻地哼咛了一声。 程翊的体温本就要比她高,灼人气息打在醉酒的她脸上,简直要叫她晕过去。 程翊轻抚着她涨红的小脸,循循引诱道:“我帮你……待会就不热了,好不好?” “哦……好。” 恍恍惚惚中,陆浅还没反应过来程翊要帮她什么,回答已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听到陆浅的答复,程翊一秒也没有耽搁,大手一挥,她身上的裙子……不出所料地再度报废。 陆浅小小嗯了声,觉得身上舒服了一些。 她半磕着眼,悉悉簌簌的声音传入耳朵,才一点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束缚好像被去掉了。 醉酒的陆浅体温也升的高了些,身体上那抹淡淡的粉,让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柔嫩。 看着眼前的景色,程翊的呼吸急促得快要爆炸,一双大手沿着她曼妙的曲线来回摩擦,贪婪地爱抚着,光是眼神和抚摸就快把她撕碎吃掉。 常年持枪持刃的习惯,让他本就粗粝的手心上又加几处薄茧,那种粗糙,与陆浅的细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那是身心的双重快感,让程翊有一种将纯洁的天使拖入地狱共沉沦的快意。 他吻得粗暴,唇齿走过陆浅的每一寸肌肤,让她都不自觉地颤栗。 “唔……好烫……” 陆浅呜咽着,想拒绝程翊的触碰。 程翊脸上一愣,连爱抚的动作都被打断,“什么烫?” 喝醉酒的陆浅好像格外大胆……且手欠。 她温凉的小手顺着程翊的腰,不住地往下挪。 “干什么?”程翊张口,声音是警告般的危险。 沙沙的声音划过耳际,陆浅只觉得胸口一麻,什么东西在往下坠着,腿根都有些软,不自觉地夹紧。 但是她手上欠兮兮的动作半点没停。 程翊呼吸一窒,却也没有阻止。 陆浅的一双鹿眼越睁越大,虽然睁得很大,但是明显神志不清。 “……”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程翊只觉得喉咙都瞬间干涩起来,连吞咽都变得异常艰难。 又有一股邪火直接下冲,让他的身体躁动格外急迫。 即便是每日缠绵,也能让他这样难以自控,他对她真是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响指音在陆浅耳边响起。 好像是一种什么召唤一样的,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摸在程翊身上作祟的小手也吓得收了回来。 “唔……” 突然之间,陆浅只感觉到燥热的身体被一阵冰冷包裹。 “——” 柔软的蛇腹鳞慢慢滑过皮肤,让陆浅止不住地小声尖叫了下。 “啊……” “si——si——” 血红蛇信发出的嘶嘶声音也在陆浅耳边愈发清晰。 这是……ann……? 陆浅难耐地晃了晃小脑袋,狠眨了两下眼,争取让自己的眼前清晰一些。 她低头看去,绕在她腰上的黑鳞蛇身闪烁出来的光把陆浅晃得眼晕。 蛇尾尖从她的腿弯擦过,凉得她一阵发颤。 陆浅白皙的皮肤在纯黑鳞片的映衬下更加盈盈柔嫩,纤细的腰肢被蛇身拦住,那种视觉冲击力是难以言喻的。 看着面前的景色,一种肆意毁坏的想法直冲程翊的脑门,叫他眼眶都涩得发红。 那种把她拖入地狱的快意又回来了,而且更甚。 他想让她染上这抹洗不掉的黑,让她永远刻上他的烙印。 让她永远与他共沉沦。 程翊眼眸一沉,将ann凉滑的蛇尾攥在掌中。 “啊!好凉!”陆浅被吓得惊呼出声。 当她意识到程翊的动作时,酒精过剩导致的头晕都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就想去抓程翊的手臂,“别……不要……” 陆浅呜咽着求饶的样子不要太娇,但是程翊心里的火却被点的更盛。 于是他半敷衍地哄了一句:“没关系的……不会难受……” “唔……啊!” 陆浅泪眼汪汪地求饶着:“别……我怕……” “疼吗?” 程翊哄着问道,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的意思。 陆浅咬着唇喏喏应道:“不、不疼……” 程翊的嗓子已经哑到浓郁:“不疼就没关系。” ann将头扭过来,环上陆浅的手臂,血红色的蛇信在她的脸上轻轻扫过。 “si——” 陆浅浑身打了个寒战,她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就是面对着两头野兽。 被酒精侵蚀的大脑也在这种紧绷的状况下变得更混乱,清醒和迷乱交织着,而感官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变得更加灵敏。 她艰难地抽出一只手,下意识地就去阻拦程翊的动作。 程翊感觉到她的反抗,大手一把将她细嫩的手腕钳制在掌心。 ann的黑鳞蛇身顺着陆浅的手臂逐渐攀附上去。 陆浅心底的羞耻是大于害怕的,无论是这个姿势,或者是ann……都让她脑子嗡嗡。 “别……让ann在这……” 她眼中的泪珠越积越多,水汪汪地望着程翊,软着嗓子求饶。 程翊好似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开始解身上的衣物。 眼睁睁看着程翊身上的衣物慢慢褪去,露出健壮的身体,陆浅意识到自己今晚肯定逃不掉了…… …… “浅浅……” 程翊呢喃的声音无比沙哑,连粘腻的爱称后面都沾染着兽吼般的尾调。 他脸上浮着迷情的红,隐忍的薄汗在他额头上凝结。 “我想我真的一辈子都戒不掉你了。” 陆浅身上的皮肤泛着动情到极点的红,一双小手攥紧、又因没有抓力点再度松开,伴随着阵阵嗯啊的靡音。 娇软隐忍的呻.吟入耳,程翊快被闹疯了。 他轻轻推了推着ann,蛇腹便有意识地一点点收紧。 “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 程翊身上的气息变得愈发浓郁低沉。 他一口衔住陆浅欲将媚叫的小嘴,贴在她的唇瓣上微微颤动薄唇,语气狂烈而霸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第288章 一般见识 陆浅再度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摸了摸身边,又是一如既往地没人。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头疼得快要炸开,宿醉的滋味真是太难受。 昨晚她喝了三杯调酒,虽然度数都不高,但挡不住她菜啊! 混着喝酒本来就容易醉,她应该节制一些的。 陆浅强撑着挪到床边,脚下都是虚浮的,除了头疼,还有腰疼腿疼…… 她揉揉眼睛,不过先看到的,是自己手腕上的红色勒痕。 陆浅低头,扯开自己的睡衣领口,又看到胸前到锁骨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 腿根和腰上也是淫靡且凄惨的红印、青印…… 这一切都昭示着,她昨晚醉酒之后经历了多激烈的一夜。 陆浅捶捶脑袋,她记得的东西不多,她只记得昨天去给ann喂食……但是潜鳞阁里太热了,热得她有些上头,后面的就都不太记得…… 但她半梦半醒间,听到了程翊在耳边呢喃着她的名字,也看到了他肆意占有的时候,那张迷情蚀骨的脸。 ……还有一些冰冰凉凉的触感。 想到这,她脸微微红了下。 她眼光一瞟,看到了桌子上的水和药。 陆浅挪蹭过去,还有一张程翊写的纸条,拿起看了一眼,告诉她醒了记得吃解酒药,他已经让仆人煨了粥,起床记得吃,他今天可能要晚些回来,叫她自己找地方玩。 看着这张小纸条,陆浅不禁笑出声来。 这是把她当小孩呢?还自己找地方玩。 陆浅转念一想,不过她今天确实得出去玩一趟。 她吃药后,在抽屉里翻了又翻,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礼品盒,是从威尼斯古董市场带回来的那个。 这几天一直忙活着举办派对,还没来得及去给路易斯赔礼道歉。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在大教堂。 陆浅吃过饭后,便乘着车直奔米兰大教堂而去。 不过到这来之后,却没有见到路易斯。 陆浅问了大教堂的工作人员,他们说路易斯最近学院那边比较忙,已经很多天没来过了,问她要不要路易斯的联系方式。 陆浅听到这也有些为难,上次程翊来找茬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这期间她一次也没来过米兰大教堂,时隔这么久才来找路易斯道歉…… 若是在大教堂偶遇也就罢了,主动联系对方的话……实在尴尬。 半小时后,陆浅手里拿着从工作人员那要来的字条,站在米兰大教堂门前,纠结地踱步。 她到底要不要主动联系路易斯?开篇第一句说点什么呢? “好久不见……?” 还是“上次的事情对不起了?” 还是“你最近怎么没来大教堂。” 陆浅连忙甩甩头,感觉不管哪种都挺尴尬的。 可是这次不找到路易斯,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哎……” 正在她纠结懊恼地感叹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叹息。 “陆小姐~” 陆浅连忙扭过脸去,惊讶地望着站在她身边的路易斯,他身上还穿着一身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也乱糟糟的,不是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大概是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模样。 “你……” 陆浅指着大教堂的门,又指指路易斯来的方向,有些语无伦次。 “你怎么……”怎么会来这? 路易斯微笑着歪歪头,“大概是和陆小姐心有灵犀~” 陆浅听到路易斯的话,撇着眉毛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刚才纠结的尴尬瞬间一扫而光。 “你不贫嘴会死吗?” 路易斯笑得更开怀,抬手捋了一把杂乱的头发,看起来比刚刚整齐一些。 “可逗你开心了不是吗?” 他摘下黑框眼镜,随手别进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抬手指了指大教堂的门。 “刚才把联系方式给你的那个员工,是他喊我来的,说有个东方女人来找我,我一猜就是你。” “啊?”陆浅不解地歪歪脑袋,“可是他都把你联系方式给我了,为什么还要找你来?” “因为他说,看你很纠结的样子,怕你不敢找我。” 路易斯脱下白大褂搭在臂弯里,露出内里的西装衬衫,朝着陆浅微微倾身。 “而且绅士怎么能让女士先主动呢?所以我就赶紧来了。” 陆浅被路易斯这几句话说得,面色上更尴尬了些,这都被人看出来了? 路易斯看出陆浅的尴尬,轻声笑笑,转移开了话题:“陆小姐来找我是聊天的吗?还是有什么事情?” 还没等陆浅开口回答,路易斯便接上自己的那句话:“哦,不过我希望是前者,因为我希望,陆小姐在没事的时候也能想起我。” 陆浅一咬牙根,这路易斯是真能撩妹啊。 “都有吧。” 路易斯面露喜色,弯腰下去,朝着陆浅又凑近了些,“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和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陆浅被他突如其来的凑近惊得往后仰了下,踉跄着退后一步。 赶快从兜里掏出那枚礼盒,挡在她和路易斯之间。 “这个!其实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路易斯端详了一下眼前这个精致的小礼盒,眼睛即刻睁大两分。 “给我的吗?”他的语气里洋溢着异样的愉悦。 “啊……啊,”陆浅点点头,“因为前段日子去了趟威尼斯……在那里逛街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 路易斯半点也没扭捏,拿过盒子就迫不及待拆开。 “哇喔!” 他把那枚摆件小心翼翼放在手心里,眼底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枚精致的袖珍版米兰大教堂。 “好精致的礼物!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的每个尾音都是上扬的,听起来确实无比开心。 “你喜欢就好。” 陆浅看着路易斯这么满意的样子,心里的纠结烦闷也一扫而空。 “还有就是……上次来大教堂找我的那个男人……” 陆浅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路易斯不解地歪歪脑袋,“他怎么了?还是他对你不好了吗?” 陆浅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他没怎么,也没有对我不好,就是……他那个人脾气不太好,上次我把你推走就是……迫不得已,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浅朝着路易斯鞠下一躬,“我替他给你道个歉。” 第289章 死局 路易斯看着眼前严肃道歉的陆浅,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搭着陆浅的手肘,将她扶起身来,语气轻佻地反问:“我完全没有生气啊,何来道歉一说?” 陆浅抬起头,看着一脸春风笑意的路易斯,恍惚地眨了两下眼。 “可是……” 上次程翊真的很失礼,不得不说她自己也有些失礼,连路易斯精心准备的礼物都没收,就把他赶走了。 “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路易斯坦然一笑,“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况且他又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路易斯说罢,从口袋里翻出一枚锦色口袋,打开袋口,倒出那枚黑色的十字架项链,再度递到陆浅面前。 “而且比起他,我更在意的是你愿不愿意收下我的礼物。” 陆浅怔了下,眼睛在项链和路易斯之间瞟瞟。 “你……一直随身带着呢?” 路易斯承认得倒是大方:“当然,毕竟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陆小姐,所以就只好一直随身带着。” 陆浅拘谨笑笑,拿过他手中的十字架。 “谢谢……不过我脖子上已经有项链了,大概没办法戴了。” 路易斯扫过陆浅锁骨上那枚小小的吊坠,眼底闪过一些寂寥神色,不过即刻便收回。 他低声喃喃了句:“原来我还是迟了一步吗?” “嗯?” 陆浅没太听懂路易斯的话,什么迟了一步? “没什么,”路易斯笑着摇摇头,“我以后能叫你陆浅?或者什么别的吗?总觉一直叫陆小姐,太生疏。” 陆浅揣起十字架,随意回道:“当然可以,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路易斯笑得眯起眼来,眼神定在陆浅身上,语气温柔地感慨:“对哦……朋友嘛。” 歉也道了,礼物也送出去了,陆浅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虽然她和路易斯的初遇不算愉快,但是相识以后,她真的挺欣赏这个博学的医生。 年纪轻轻能对文学艺术有这么高的见解,着实让陆浅佩服。 一路驱车回到塔维亚,夕阳还没落下山坳。 陆浅下了车,被迎面而来的夕阳晃了一下。 她抬起手,遮挡上一半的日光,有丝丝缕缕的光线从指缝中透出,密密麻麻砸在她的脸上,像暧昧的吻。 温度正好,阳光也正好。 陆浅长吁一口气,闭上眼,享受地迎接着这片夕阳。 总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舒服。 还没等走到公馆正门,陆浅就看见曲乐在那里踱来踱去,一脸焦急的模样。 陆浅走上去,关切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曲乐被陆浅突然地一问吓了一跳,连忙做贼一样地扭头,看了看门里。 见着没有人出来,又默默松了口气。 曲乐三两步跑到陆浅面前,拽过她的袖口,“来来来,就等你呢。” 陆浅更茫然了,等她? 曲乐一路把她拽了好远,穿过整个花园,窝到一个小角落。 陆浅被曲乐一把摁到石凳子上,摸不着头脑地问了句:“这么神秘要干什么?” 曲乐拧着眉毛,双手环胸叹了口气,也没卖什么其他的关子,直奔主题。 “我得找洛川回来一趟。” “???” 陆浅瞬间飙起满脑袋问号,不过下一秒,她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密码破译这么艰难吗?” 从得到那本密码之后,曲乐的解码任务就完全没有进展,哪怕是从赫尔墨斯拍到了老旧密码机,也没听曲乐说过任何关于解码的新消息。 而且看曲乐这满脸严肃的样,总不会是找洛川回来拉家常。 曲乐抿起唇,不太情愿地点点头,“就算我得到了那个密码机,我也解不开我父亲的编码。 我把那台密码机解体了,搞出一本编码集,但是我用这套编码集去解我父亲的密码,得到的还是一套乱码,而且还是无穷迭代的乱码。 这台密码机是初代的,而这封密信的编码是很多年后才写的,从初代以后过去这么多年,他的编码早就迭代到不知道哪一层了。 但是我知道这个方向是没错的,只不过需要加大计算量。” 不过曲乐所说的这个计算量,是巨大的,仅仅一个字母的就有上万万亿种加密方法,如果不优化解码程序,再来十万年也算不清。 她的水平本来就没有洛川高,她的解密编码以前都是洛川优化的。 而且这组编码又是她意想不到的高精,照她的水平硬解的话,估计不解个两年都很难见成效。 但是机会不等人,根本没有时间给她慢慢磨。 曲乐微顿一下,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而且解码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 陆浅听到这句话,心里猛地坠了一下。 “那也就是说,就算洛川能回来帮你把编码方式算出来,也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知道你父亲的信里写了什么?” “嗯……”曲乐不愿承认,但是事实确实是如此。 “但是无论如何,洛川必须回来,只有他熟悉我的编码方式,如果他不回来给我帮忙,解码更是遥遥无期。” 曲乐不能断定曲浩留给她的东西到底对战局有没有用,即便没有用,大概也能揭开当年事件的真相,所以她必须尽快解码。 曲乐一把抓上陆浅的肩膀,眼神坚毅,“这事你必须得帮我想个办法。” 陆浅听到这,基本也明白了曲乐的意思。 “所以你是怕白曜不同意?” 曲乐沉沉叹了口气,抬手胡乱挠了几下脑后,一脸地无奈,“可不是吗,洛川留下的东西都能让他气成那样,要是见到洛川本人,我怕白曜直接给他弄死,就算他能忍住不杀了洛川,我也怕他会干扰我和洛川解码。” “……” 陆浅刚刚还想说,白曜应该不是那么不顾大局的人,但是听曲乐这么一说…… 顾大局是顾大局,发疯是发疯,毕竟洛川回来以后,还要和曲乐每天形影不离地呆在实验室,白曜怎么可能忍得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这事……是个死局。 第290章 因果 “你们两个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到底要干什么?!” 在曲乐和陆浅第两万零七次假装路过白曜面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书一丢,沉声质问了一句。 曲乐被吓得,拿着水杯的手猛地一抖,杯里的水撒了半手。 陆浅也是小小地打了个激灵。 她俩现在多少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就像刚打坏了什么东西不敢和爹妈承认的小孩。 “啊……哈哈……那个……” 陆浅抬手瞎比划了两下,眼睛都快飘到外太空去。 “天气不错哈。” 白曜抬手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然后又挑挑下巴指向窗外。 “现在是米兰时间23:00整,”白曜的口气一嘴的阴阳怪气,“陆小姐,你从哪看出来天气不错的?” “……” 陆浅抿着嘴,朝后退了一步。 同时把曲乐推了出去。 曲乐跌了个踉跄,稳稳身子,震惊地回头朝陆浅瞄去。 陆浅就这么把她卖了?? 陆浅默默低下头,不敢看曲乐,她哪敢和白曜对峙啊?此时不卖更待何时? 白曜看都没看二人,摘下眼镜,拿起丝布在手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寂静得可怕,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冻起来,噼里啪啦地成块成块往下掉,让曲乐的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 “……” 曲乐在白曜面前拘谨地站着,手里不住地拧着衣角。 在心中不断地哀嚎着:你问啊!你倒是问啊!你不问我怎么开口啊! 可惜,白曜不仅不说话,也不抬头,那张绝美的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白曜手上的动作继续有条不紊,他从兜里掏出烟来,磕出一根衔在齿间,又啪地一声点燃。 那声打火机的暴烈音调似乎要割开空气。 “啪当——”一声清脆的响声,是打火机合上的声音。 接着,空气又陷入死寂。 “……” 曲乐已然是要疯了,这狗男人是真会折磨人。 “有事求我,还等着我开口?” 白曜抽掉半颗烟,才慢悠悠开口。 曲乐小脖一缩,喃喃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白曜凤眸轻挑,嘴里叼着烟,勾起不屑的嘴角。 “呵,除了有求于我,你在我面前什么时候这么乖过?” “……” 曲乐被他说得那叫一个如鲠在喉。 “三。” “二。” 曲乐还未从尴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就听到这斩钉截铁的倒计时,脑袋里闪过一大堆感叹号!! 这算是白曜的最后通牒,要是现在不说,他过后打死也不会再答应这件事。 “一……” 白曜最后一个字还没咬出来。 “我想让洛川回来帮我改进编码!!!” 曲乐几乎是急吼着喊出,什么后果都抛到脑后去了。 大吼过后,空气中更加安静。 曲乐后背上的冷汗瞬地冒出,凉意逐渐弥漫上头顶。 她缓缓低下头,无力地闭上眼。 算了,死就死吧,大不了再吵一架。 白曜淡淡地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气,翘起二郎腿朝椅子背一靠。 “嗯。” 轻轻地一句应答,没有什么情绪。 曲乐反应了一会,震惊地扬起脸来。 “???嗯?!” 就一个简简单单的“嗯”? 她想过太多太多的情况,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站在身后的陆浅也是惊得睁大了眼,“嗯”的意思是,白曜同意了? 白曜弹弹手里的烟灰,“要不然你想让我说什么?‘敢把他找回来我就杀了他’?” “……”曲乐一阵沉默,她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她都想好该怎么跟白曜吵了,词都编好了,就等来一个浅浅的“嗯”。 白曜把快要燃尽的烟蒂碾灭,甩开手中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 他挑挑眉毛,语气不屑:“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曲乐否认得斩钉截铁: “不是,当然不是!”不是个屁。 “您老心胸宽广,海纳百川!”明明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白曜冷笑一声,他何尝不知道曲乐这些话没一句真心的。 但是关于让洛川回来帮忙的事情,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密码的破译比他们想象得都要艰难太多,即便是得到密码机,也毫无进展。 曲乐一直以来的焦虑和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哪怕是睡觉时候的梦话都不忘念叨计算公式。 白曜知道,她真的很想解开父亲留的编码,毕竟那是她的亲人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 就像他母亲留给他的那枚戒指一样。 即便是没有rex那一层关系在,他也不可能会去剥夺曲乐解开真相的权利。 洛川和曲乐搭档,连他投资十数亿的神经芯片密保都能解开,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们两个合作更合拍且高效。 白曜早就知道,曲乐会提出这个要求,只是他不愿意主动提起而已,毕竟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一万个不希望洛川回来的。 曲乐悄悄往白曜身边凑了凑,谄媚讨好地勾上他的脖子,抬起腿,像只邀宠的猫一样在他腿弯上蹭了蹭。 “你生气了嘛~” 白曜冷挑下眼角,无语地瞟过曲乐的脸,“没有。” “嘿嘿……”曲乐俯下身去,贴上白曜的额头,在他鼻尖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就知道你最好了。” 陆浅看着两人之间气氛逐渐暧昧起来,喊洛川回来的事情貌似也不用再大动干戈。 于是她悄悄挪动脚步,缓慢地蹭到实验室门口,打开一个门缝,飞速钻了出去。 钻出实验室门外,她靠在墙壁上长吁一气。 她就说,白曜还是识大体的。 洛川回来的事……等他回来再说吧,火烧屁股了再处理也不急。 想到这,陆浅脑子里突然闪过曲乐的至理名言: 一个bug是bug,一堆bug能work。 她突然感觉到,她被曲乐传染了,现在她的行事原则也沾点破罐破摔。 不过这样也不错。 陆浅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背起手,脚步欢快地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毕竟这世界上因果太多,追究起来没完没了,不如先去做。 第291章 撬人 深夜的疗养院安静又平和。 洛川半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弦月,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嗡——嗡——” 震动的声响在静夜中无比明显。 洛川明显被惊了一下。 他一点点扭脸看向床头,那个一向安静到像坏掉一般的通讯器,现在正在切实地震动着。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冲着那个红色的光点看了又看。 确实不是梦。 洛川颤抖着手接通通讯器,急切又虔诚地凑到耳边。 “喂……”他的声音带着兴奋又悲伤的颤意。 话筒另一侧轻顿了一下,“你还好吗?” 洛川眼睫轻颤几下,深呼吸着压下自己汹涌的心绪,“我……还好。” “对不起,这么久没联系你。” “……是我要说对不起。” 洛川总觉得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真正对着曲乐的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的氛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像是一种瘙痒,把他的神经撩拨得异常难受。 曲乐没有再多作废话,打断了这片刻的寂静,直奔主题:“我拿到了我父亲留下的编码,需要你帮忙回来给我优化代码,他给我留下的东西可能跟我的身世有关,也可能跟rex有关,我必须解开。” 洛川和曲乐太熟悉了,他知道曲乐一定是有事才会联系他,这么多年以来也是一向如此的。 “好,我回去帮你。”他答应得也很爽快。 “但是我有件事要先告诉你。” “你说。” “白曜也在塔维亚。” “……” 洛川闻言,心口一梗。 即便他一个月之前就已经知道曲乐和白曜在一起,也早就接受曲乐不爱他的事实。 但是让他去直面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日常,他仍旧不能接受。 曲乐似乎感知到了洛川的难耐,“你要是不愿意回来,我不会逼你的。” 洛川狠咬下后牙,心绪如波涛翻涌。 他知道曲乐说的话是真的,但凡他有所不愿,曲乐半点都不会逼他。 她一向是这种人,洛川再了解不过。 但是他的孽已经够多了,他必须去还,哪怕是不为了曲乐,为了程翊他也要去还。 洛川闷声答道:“我会尽快回去的。” “好,我等你。” “嘟——嘟——嘟——” 通讯断掉有段时间了,洛川还擎着通讯器不肯放下,嘟嘟的断联音在耳边不断回响,同钟表的声音交融起来,在寂静的深夜里沾染着诡异和悲凉。 “滴——哒——滴——哒——” …… 北海上的战场不断,祁煌、凌烁和双狸已经离开塔维亚总部一周。 即便有白青会的鼎力相助,这也依旧是件焦头烂额的破事。 不过索性有政权战场的制约,rex也不敢再有过多的行动。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对垒,陆浅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rex根本没想、也不敢对程翊下杀手,所有的轰动都是他的障眼法。 毕竟如果他真的那么有把握除掉程翊,就凭他那种人,肯定早就赶尽杀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点点试探。 既然他要耗,那就跟他耗,反正着急的又不是他们。 陆浅仰瘫在沙发椅上,使劲抻起一个懒腰,捶捶后腰,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妈呀……累死了……” 陆浅总觉得,自己最近像是回到了高中奋笔疾书的那段日子,睁开眼就是题,闭上眼梦里也在做题。 不过现在面临的东西比理综题严峻多了。 程翊笑着揽过陆浅的小腰,在她有些僵硬的后脊上轻轻揉搓着。 “是这里累吗?” 程翊温热的大掌覆上的一瞬间,陆浅的腰酸立刻就缓解了些。 他轻轻地揉捏着,掌根的力道恰到好处,揉的位置也恰到好处。 陆浅笑着环上程翊的脖颈,“技术不错。” 程翊对这句夸赞倒是十分受用,他嘴角邪气地一勾,“就喜欢看你满意的样子。” 听着程翊暧昧浓浓的语调,陆浅一下子就红了脸,“……讨厌。” 程翊笑得一脸宠溺,“讨厌吗?我怎么不觉得。” 陆浅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坐直了身体,一副要谈正事的模样。 “哎,我跟你商量个事。” 程翊微愣,“什么事?” “你能不能从兰森那帮我挖几个人过来?” 程翊闻言,眉头一挑,不解的神色爬了满脸,“为什么要我帮?你自己去要呗。” 而且陆浅要兰森的人干什么? 陆浅拍了下程翊的肩膀,“哎呀,他不是有把柄在你手里吗,你去要,他再不情愿也得给。如果是我去要的话,那小子肯定又要跟我谈条件。” 陆浅跟兰森接触的这段时间,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无奸不商。 兰森那小子虽然才没比她大多少,但是为人那叫个藏奸卖俏、欲壑难填,秃子路过他面前都得被薅两根头发。 每次想从他手里掏点信息,不搭上一笔休想。 要是想从他手里撬人的话,肯定又得破财,陆浅心疼。 钱倒是不多,主要是掏给兰森心疼,总让她有种白白喂了狗的感觉。 程翊听着陆浅的话,低低笑了声。 “我看你这模样,是有目标了?” “嘿嘿……”陆浅谄媚地朝着程翊又凑了凑,“我想要他身边那两个美女,还有他留在意大利的那个情报分组组长。” 程翊完全没想到,陆浅居然想要的是这几个人。 “你要她们几个干什么?” 上次在德国斗兽场,这几个人程翊倒是都见过。 “你听我给你分析啊,” 陆浅坐起身来,给程翊一样样掰开了数。 “情报分组的组长,她能自己来吗?必然要带着手下势力来的,意大利这还有什么她探听不到的情报,到时候把她攥在手里,就不用给兰森掏钱了。这是其一。” “其二是那两个美人,虽然我们已经除掉凡妮莎,但是说真的,我还是觉得组织里缺那样一个女人不太行。” 那样一个妩媚勾人又心狠手辣的女人。 毕竟有这样一个存在,很多事情就可以不见血地处理掉。 陆浅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既然凡妮莎不中用,我们可以自己另行培养一批。” 第292章 帅得客观 程翊半磕着眼,听完了陆浅的解释。 “聪明的小东西,”他低笑着,将陆浅一把抱到腿上,“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程翊的声音粘腻,大手已经开始在陆浅身上游走。 陆浅的小脸唰地一红,“你能不能正经点!” 程翊嘴角的笑意加重,“我很正经的。” “铃——” 陆浅刚想推开程翊,书房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忙从程翊腿上跳下,跑过去接。 “喂?” “陆小姐,曲小姐找您下来,说是洛川大人马上到了。” “知道了。” 陆浅挂掉话筒,回身望向程翊,“洛川马上到了,我下去一趟。” 陆浅去到正厅,她没想到白曜也出现在这。 他端坐在正厅的沙发里,神色平静地叼着烟。 她悄悄朝着曲乐使了个眼色:他怎么在这? 曲乐皱着眉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曲乐自然也以为白曜会躲着洛川,至少不会主动来见他,谁知道白曜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来迎他啊。 但是事已至此……她们两个也不敢有什么说法。 一阵跑车轰鸣的声音由远及近,遂即停在了正厅门外。 陆浅和曲乐对视一眼,“来了。” 她们两个连忙走到门口去迎,只见着仆人们正巧往车下搬轮椅。 车里钻出一个熟悉的小圆脸蛋,朝着陆浅笑得一脸灿烂。 “嗨!!好久不见~”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从车后面钻出来,陆浅面露喜色,惊讶道:“江朵?你也来了啊!” 江朵今天没有穿护士服,一身颜色粉嫩的卫衣长裤,快到臀线的长直头发披散着,整个人带着一股柔媚的可爱。 江朵笑得脸上的小酒窝再度加深,“小川身体还没好嘛,我当然要来照顾他~” 曲乐的眼神在这个娇小姑娘和陆浅中间瞟来瞟去,一脸疑惑。 “你们认识?” “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叫江朵,洛川养伤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照顾。” 陆浅指着不远处那个喜气盈盈的娇小姑娘,向曲乐说道。 “她是江栾的表妹,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 接着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曲乐,悄声补充:“喜欢洛川。” 曲乐眼睛瞬间睁大,“真的?” 陆浅小小地撇了下眉毛,“骗你干什么?” 她其实早想跟曲乐说这事,但是从大陆回来以后的事情太多,搁置下来就把江朵和洛川的事情忘到脑后去了。 江朵把洛川从跑车后座扶下来,再挪上轮椅。 他腿上还打着一截石膏,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人比陆浅上次见到他胖一些,也更有精气神,江朵真的把他照顾得很好。 江朵推着洛川奔着大门走去,他第一眼就看见站在正厅门口的曲乐。 她和他记忆中不一样了,但是仔细看来却哪哪都是一样的,但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曲乐。 原来陆浅说得一点都没错,曲乐离开他的束缚,能活得这么热烈灿烂。 他心里不住地抽疼了一下。 曲乐双手环胸,靠在门柱上,笑着看洛川慢慢靠近。 “胖了点,头发也长了。” 洛川把心底暗涌的那些浪潮悄悄掩下,扯起一个笑容,“躺了两个月,除了吃就是睡。” “胖点挺好的,你以前太瘦了。” “……” 洛川还想说点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声问候打断了他的思绪。 “幸会。” 白曜从曲乐身后走来,一把揽上曲乐的腰,将她搂进怀中。 他望着台阶下的洛川,轻推起眼镜,“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曜。” 洛川俊美秀气的脸上,瞬间浮上一层苍白,眉目微妙地皱了下,显然是抽疼的表情。 曲乐扭头看向白曜,原来这男人是在这等着宣示主权呢。 她有些尴尬地捂上嘴,低咳两声:“咳咳……我们先进去吧。” 白曜懒散地坐在沙发里,但是揽在曲乐身上的手就没松开过。 洛川的一双眼仍旧落在曲乐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浅在旁边战战兢兢地坐着,仔细想着有没有什么能打破僵局的好办法。 “小川,我命人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改编码的事情急不得,这几天先好好休息一下,倒倒时差。” 她笑着看向江朵,“你的房间在小川隔壁,方便你照顾他。” 陆浅的话入耳,洛川闷闷地垂下头去,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再呆在这里了。 “推我上楼吧,我去见见当家。”他的嗓子有些哑有些颤,听得人怪可怜。 江朵刚要从沙发上起身,陆浅抢先一步站起来绕到洛川身后,“我认路,我带他去吧,你们在这聊一会。” 陆浅自然是有私心的,趁这个时候让曲乐和江朵先熟悉一下。 毕竟她觉得这俩人的性子应该还挺搭的。 果不其然,陆浅推着洛川一走,江朵这个自来熟小话痨就从沙发上挪啊挪、挪啊挪,一路蹭到沙发把手边。 江朵忽闪着一双眼,好奇地看向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曲乐,“你就是小川喜欢的那个师姐吗?” 这小女孩脸圆圆的、鼻头眼睛也圆圆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喜气盈盈的,光是看着她的脸,就叫人心情止不住地好。 曲乐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她紧张地舔了下嘴唇,笑着回道:“是啊,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江朵笑着挠挠头,“嘿嘿,我追着问的。” 她朝着曲乐招招手,示意曲乐凑近一些。 曲乐好奇地俯过身去,江朵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你男朋友好帅哦。” 曲乐悄悄瞟了一眼白曜,贼兮兮朝江朵露出一个笑,“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江朵又偷偷看了白曜一眼,晃晃脑袋轻啧两下:“啧啧,怪不得小川比不上他,确实没个比。” 曲乐飘过一脑袋问号:“你不是喜欢小川吗???” 还有人这么说自己喜欢的人? 江朵理所当然地回道:“我喜欢他是我主观,但是你男朋友帅得很客观啊。” 曲乐压根没有想到江朵会这么回答,眼底闪过一丝惊喜颜色。 这个小女孩她喜欢! 曲乐撇撇嘴,朝着白曜的方向偷偷一指,“别看他帅,但他是个变态。” 白曜淡定地从兜里掏出烟盒,悠悠点燃。 “我不聋,我听得到。” 第293章 哭出来吧 曲乐倒是被白曜这平心静气的一句话吓得一哆嗦。 “咳……呵呵,我没说你。” 曲乐没给白曜继续质问她的机会,立马拉上江朵的手臂,拽着她就朝门外去,“走走走,咱俩出去聊,我带你逛逛花园去,可好看了。” 白曜瞄了眼曲乐跑开的背影,鼻息不屑轻哼一下。 江朵和曲乐一路走过花园,果然是相谈甚欢。 “我怎么觉得你和小川口中的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啊?”江朵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曲乐的脸。 曲乐这下倒是有些好奇:“他怎么说我的?” “他说他的大师姐又美又强,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连调笑的时候都带着疏离感,小川这一辈子最想成为的就是大师姐那样的人,他努力修行也是为了追赶上你。” 江朵皱着眉从上到下打量了曲乐一番,“可是我觉得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啊。” 还是有点贱兮兮的那种。 曲乐听到江朵的话,先是皱了下眉,接着面容复杂地扯了扯嘴角,“他还说了别的吗?” 江朵点点头,“他说你从不会脆弱、也不会服软,打碎了牙也往肚子里咽,你从不会哭泣,也不会笑得忘形,永远都是那么高傲。” 江朵说到这,轻轻顿了一下。 可是她刚才看到的曲乐,呆在白曜身边的那个曲乐、包括她眼前这个曲乐,根本不是洛川口中的那个师姐。 她像一朵繁茂的花,也像一只奔跑的狐,自由而明媚。 柔软与坚韧都会在她身上涌现,生命与精神的力量都在她身上蓬勃。 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肯定是会哭会笑的,而且还是嚎啕大哭、放声大笑。 江朵收回思绪,继续说道:“我想可能他说的是你的其中一面吧。” 曲乐听完江朵的话,舌尖扫过虎牙,咬着下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再说过其他的吗?关于我这个人的?”她的声音闷闷的,有些憋屈。 江朵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总结起来就是这些了。” 曲乐心里微颤了下,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感笼罩在胸腔里。 “是吗……只有这些……” 原来她在洛川眼里就是这样的。 称不上是误解,只是莫名有一种微妙的被背叛的感觉。 就好像长大以后的孩子,有一天猛然意识到,父母并不爱他、或者说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他的事实。 原来,她以为与洛川相知多年,都是她一厢情愿的。 一滴凉意突然落在江朵的鼻头上,她恍惚着抬头,又是两滴落下。 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好像是下雨了。” 阳光明媚的天气也会下雨,不过不会下很大,也不会下很久。 曲乐收回思绪,拉过江朵的手腕,“走吧我们回去,别被雨淋了。” 曲乐转过身去,想往回走,脚步却愣在了原地。 因为她发现,她们两个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她不算熟悉的角落,她完全忘记了来时候的路线。 她回过身去望向这几个岔路,自言自语道:“我们是从哪来的来着……” 不过花园就这么大,莽着往前走也是能找回去的,于是曲乐拉着江朵,朝着随便挑的一条路走去。 江朵拉了拉曲乐,笃定地指向右边,“不是这边,是那边。” 曲乐顺着江朵的手指看去,接着又把目光打回她脸上,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这三条小路不说一模一样吧,也是大差不差,她在这活了四五年还都会迷路,江朵走一次就记住了? 江朵笑着指指自己的脑袋,“我有超忆症,看过的东西都能记住。” 曲乐垂下眼去,看着面前这个笑得灿烂的女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略带迟疑地问道:“那你岂不是会很痛苦?” 江朵听到曲乐的问话,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缓缓睁开眯着的大眼睛,收起勾翘着的嘴角,怔然地望向曲乐的脸。 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曲乐看着江朵逐渐垮下来的脸,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啊……那个对不起,我……” “不是不是,你不用道歉,”江朵连忙打断曲乐的话,即刻又恢复了笑容,“我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其他人听到我有超忆症,第一时间都是说我好酷好厉害,他们也想像我一样之类的……” 曲乐是除了父母以外,第一个关心她会不会痛苦的人。 可是她的父母已经走了很多年,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问过她,她会不会难受。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的胸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冲开了,有异样的暖流夹着酸涩朝外涌。 “没人会像你这样问我……我父母走之后……好久都没有了……” “我……” 江朵说着说着,嗓音就开始哽咽,眼圈也不受控地模糊起来。 “我……”她抬手,用袖子胡乱擦着脸颊,“对不起……我……” 曲乐看着江朵抽泣的样子,胸口掠过别样的心疼。 她朝前走了两步,抬手揉上那颗小脑袋,把这个才刚到她下巴的娇小姑娘揽在怀里。 “嗯,乖,”她轻轻拍着江朵的背,低声安慰着,“你已经很棒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江朵长得真的很小、很矮,和曲乐十岁的时候差不多。 超忆症是很难入睡的,想必她的身材和这个病也脱不开关系。 “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可以哭的,你可以放松一些的,没人会怪你……” “哭吧,哭出来一切就都好了。” 曲乐柔柔地拍着怀里瘦弱矮小的姑娘,眼睛呆呆地望着远处。 “乖……哭出来吧。” 她似乎在借着安慰江朵的机会,向其他的一些人诉说着什么。 她怀里抱着的,是江朵,也是十岁的她。 如果十岁那年,也能有一个人轻声告诉她,她可以哭,她不必坚强,也有这么一个怀抱,让她可以嚎啕,该有多好。 忽然间,曲乐的脑海里闪过一下白曜的脸,想起白曜贱兮兮地告诉她,就喜欢看她掉眼泪的样子。 曲乐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下。 头顶的晴雨云逐渐散开,阳光透过缝隙洒在两个相拥着的女孩身上。 一个哭着一个笑着。 看吧,晴天的雨一向不会下太久的。 第294章 梦魇 曲乐和江朵回到正厅,正巧看到江栾从这里路过。 江朵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这个特立独行的表哥。 她小跑着上前去,一边挥手一边喊:“江栾表哥!” 江栾被这一声又熟悉又陌生的呼唤惹得一惊,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嘴微微张着,眼看着江朵跑过来。 江朵停在江栾面前,看见他那副讶异的表情,语气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你不记得我了啊?” 江栾低头,轻轻推了下黑框眼镜,“那倒是没有。” 能叫他江栾表哥的,这个世界上就那么一个人,只不过是很多很多年不见,突然这么一下子,叫他有些恍惚。 而且面前这个小女孩,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也差多了,虽然还是那张爱笑的小圆脸蛋,但还是需要再熟悉一下。 江朵听到江栾没忘记她,笑得更开心了些,“嘿嘿,还记得我就好。” “你怎么来这了?” “我是小川的护理员,跟他一起回来的。” “哦……你超忆症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简短的对话后,江栾注视着江朵,意义不明地撇了下嘴。 江朵眨眨眼,“怎么了?”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江朵头顶摁了一下,接着比量到自己腰间。 “你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长个呢?” 喃喃的声音,带着些讽刺的感觉。 “?” 江朵喜笑颜开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瞪着一双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 她抬手戳了两下江栾的胸膛,厉声质问道:“你在放屁吗?你走的时候我才五岁,怎么可能没长高啊?” 接着抬起手在自己头顶和江栾的胸膛上划来划去,言辞愤然。 “而且你凭什么把我身高比划到你腰上,明明是这!到这!” 江栾看着面前这个激动得跳脚的小粉团子,淡淡回了句:“差不多。” 曲乐站在两人身后,看着江朵叽叽喳喳跳来跳去的模样,活像一只圆咕隆咚的小团雀。 看得她忍不住咧嘴笑。 啧,怎么能有女孩子这么可爱。 不过……曲乐对江朵可爱无害的印象没有停留多久,也就到,江朵擎着有她一半高的超大针筒逼洛川吃药…… 洛川坐在轮椅里,看着比他坐下高不了多少的江朵,怕得直缩脖。 “你……你怎么还把这玩意带来了?!” 江朵掏掏耳朵,一脸的不耐烦,“少管,吃药。” 洛川俊脸一抽,哆哆嗦嗦地指着针筒求饶:“我……我吃……你先把这玩意收起来……” 江朵把针筒往肩膀上一抗,冷眼横对,半点没有理会洛川的请求:“你先吃,我再收。” 洛川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它……在这,我咽不下去……” “呵,是吗?”江朵冷笑一声,肩膀都跟着不屑地一抖,“咽不下去哈?” 她抬手,将针筒从肩膀上拿下来,扯起袖子把针头擦得锃光瓦亮,在灯光下泛着寒意的光芒。 “那这样的话,我就只能给你注射了。” “别!别!我吃!我吃!” 洛川连忙抓起托盘上的药,也不管是什么,囫囵就往嘴里塞,连平日里最讨厌的口服液也咕咚咕咚喝了个不剩。 江朵这女的是真的会扎人! 洛川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因为不爱吃药,被她拿着针筒扎的满屋乱跑(划掉,乱爬)的那段日子。 他本来以为回到塔维亚,这种日子就结束了,没想到这个梦魇一般的针筒……居然跟着他回来了?! “吃完了!都吃干净了!” 洛川把口服液放在江朵面前使劲晃晃,确保里面一滴都没有了。 他真的不想被扎,更不想在塔维亚的大家面前丢人。 江朵觑着眼确认了下,嗯,确实没有了。 她收起针管,接过洛川手中的托盘,脸上又恢复了往日可爱元气的笑容。 “嗯~真乖~” “……我嘞个……”曲乐在一旁看得眼睛都忘记眨。 她抬手戳戳陆浅,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洛川?” “没错是他,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睛,”陆浅的嘴险些抿成一条缝,“我上次在江家疗养院已经见识过了。” 她还以为洛川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反抗,没想到是被吃的越来越死。 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曲乐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她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敢想洛川有这么怂这么乖的时候。 以前洛川犯了错被师父吊起来打,曲乐都没见他这么乖过,毕竟这小子那时候不光不服打,还得咬着牙骂师父老不死。 也不知道江朵这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是怎么治住洛川的。 江朵拿着装药的托盘走到看热闹的二人面前,“这里什么时候开饭啊?” 陆浅恍惚回神,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大概两个小时后。” 曲乐接话道:“你饿了吗?” 江朵果断地摇摇头,回头指指轮椅上的洛川,“是小川该吃饭了,这两个月我都让他每顿少吃些,一天吃四五顿,不然他身体吃不消。” “怪不得,”曲乐恍然点点头,“他现在生活这么健康规律,都让你养胖了。” “嘿嘿……” 江朵笑得有些娇羞,曲乐瞄上一眼就知道,看来她确实是蛮喜欢洛川的。 陆浅:“我可以让厨房先煨个粥,现在他有什么忌口吗?” 江朵摇摇头,“没什么,别给他吃辣椒就行,会降低药效。” “你折腾了一路也没吃饭吧?我让厨房也给你带一碗。” 陆浅说着,就奔厨房走去。 原地留下的这几人,曲乐本来还以为,因为有洛川那一层关系在,她和江朵相处会很尴尬。 现在看来,洛川这一层关系确实有点尴尬,因为会显得他很多余。 “哦对,乐乐姐,”江朵猛地一拍手,“现在小川的头部后遗症还没完全好,虽然我知道他这次是回来给你帮忙的,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最好不要让他每天看电脑超过四个小时,否则可能会留下眩晕症的后遗症。” 曲乐朝着江朵比了个ok的手势,“ok,知道了。” 其实对洛川来说,给曲乐改编码的工作量是不大的,只不过这件事只能他来做,别人不行,仅此而已。 江朵灿烂一笑,“那我先把小川推到餐厅去。” “去吧去吧~” 江朵走到洛川面前,洛川纠结地看了她一眼。 江朵绕到他轮椅后面,余光瞄到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问道:“你想说啥?” 洛川想看曲乐一眼,但是又不敢看,垂下头喏喏问道:“你……怎么跟曲乐关系那么好?” 她俩不是刚认识三小时吗? 江朵哼着翻了个白眼,“相见恨晚不行吗?少管。” “……?” 洛川怎么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第295章 命中注定 洛川回来的日子,比曲乐想象得好过。 洛川很听江朵的话,每天在实验室里只呆两三个小时。 而这两三个小时一般都有江朵陪伴,白曜又不想见到洛川,所以几乎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而且有了洛川的帮忙,进程比曲乐想象得快,照这个速度,差不多一个月,曲浩的密码就能解开。 不过曲乐总觉得,洛川有话想跟她说。 又是一天破译任务结束。 江朵推着洛川就要往外走。 “那个,等等。” 曲乐下了决心一般,叫住两人。 洛川被曲乐的呼喊惹得一僵,江朵倒是淡定地扭过头去。 曲乐摘下蓝光镜,捏了捏有些紧张的鼻梁,“朵朵你先出去吧,我有点话想跟小川说。” “哦,好。” 江朵答应得倒是爽快。 毕竟她和曲乐也不是那种抢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关系。 “咔哒”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屋子里就只剩下曲乐和洛川两个人。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实验室里电脑主机的轰鸣声和水冷的流动音清晰可闻,扰得人神经都麻木。 洛川还保持着背对曲乐的方向,他是能自己动的,但是他害怕。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曲乐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安静。 洛川仍旧背对着她,默默低下了头。 “关于我的事情……” “我都知道。” “什么时候……” “在我离开师父之前,就知道了。” “果然吗……”原来陆浅没说错。 又是一片漫长的沉寂,洛川终于拧过轮椅转了过来。 曲乐看见了他的脸,是笑的,但他笑得颓废,双眸里的苦痛和麻木她都看得见。 他红着眼圈,嘴唇都是苍白的。 曲乐有些不忍,毕竟她记忆里的那个小川一直笑得灿若桃花。 但快刀斩乱麻,总好过用钝刀剌肉。 “你和白曜……” “我很喜欢他。” 没等洛川说什么,曲乐便打断了他。 她说得决绝,斩钉截铁,像是下意识的话,根本不用经过脑子思考。 洛川的身躯猛地震颤了下,曲乐这句话,在他的耳边和脑海中不断回响,在他心上一片片地割着,一遍遍地提醒他,让他快些认清现实。 曲乐看着他的反应,扯开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她和洛川太像了,她知道洛川想问什么,就如同她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她靠在桌子旁,回忆录一般地,思绪回到了那个晚上。 “我和他开始得很荒诞,我们独自行动的那天晚上,他差点把我打死,就差一点。” 如果不是她假装晕倒,或者白曜没有拦住王珏的刀,她一定会死。 “我以为我是恨他的,至少我讨厌他,因为他实在用了太多太多的手段,搅乱我的生活,逼迫我跟他产生交集。 我住院的那段时间,他没有一天不来骚扰我,他让我做他的女人,根本不问我同不同意,好像就是通知我而已。 他从来没给我拒绝的机会……他诱惑我、追赶我、逼迫我……反正他用的手段都很下三滥。 你应该知道是他救了你,但其实这也是他的诱饵而已,他想逼我跟他上床。 他真的很阴险。” 曲乐说到这,不禁笑了下,但她却笑得温柔,那幸福的样子,狠狠地刺痛了洛川的眼睛。 “但是我根本没想到,他就这么极端地钻进了我的心里,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告诫自己,这个男人很危险,我还是沦陷了。 而且我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沦陷的,那种清醒到极点的沉沦感,我以为我自己是疯了。” 曲乐仰起脸,看着洛川的眼睛,浅浅笑了下,“但后来我才懂得,其实不是疯了,只不过是爱了。” 洛川闻言,整个人愣愣地呆住,瞳孔轻颤着缩小。 爱了。 曲乐曾经亲口对他说过,她没有情,也没有心,她注定无法回应他的心意。 但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却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曲乐的话好像一堵轰然建立的高墙,将他们两个人完全阻隔起来,不留一点缝隙。 那双冷冽淡漠的狐狸眼,在提到那个男人的时候,能那样清澈,能那样温柔。 那是洛川从来没见过的眼神,他在这一瞬间也明白,那是他永远也没资格见到的眼神。 “如果我也……”像他一样,你会不会喜欢我? “小川,”曲乐笑着摇摇头,“不是方式的问题。” 洛川眉头一锁。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爱他是命中注定的,大概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说的第一句话起,就决定了,我一定会栽到他手里。” 曲乐深吸一口气,仰头,脸上露出一番幸福的笑意。 “小川你知道吗?他喜欢我笑,但是更喜欢我哭,他总是跟我吵架,还特别喜欢逗我,把我逗生气了,再笑着看我跳脚。 我时常会想,怎么会有人心眼这么坏?坏得人神共愤。 但是怎么办呢,我好喜欢听他叫我小狐狸,喜欢缩在他怀里哭,也喜欢他一脸假意温柔地朝我使坏…… 我可能是无可救药了,明知道他恶劣,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除了他以外,别人都不行。” 洛川听到曲乐的话,聂起的眉却逐渐地松了开,心口的抽疼变得闷痛,转而成为一种窒息感。 他的眼前也慢慢变得朦胧。 眼前的曲乐完全不是他记忆里的,是一个全新的、十分陌生的曲乐。 他在她身边十年,她从未流露过任何一点这样的状态。 那就是她爱上一个人的样子吗? 那就是他这辈子都没资格见到的样子吗? 这一瞬间,他前所未有地认清了现实。 洛川咬着牙,忍下还未掉落的眼泪,紧攥起拳,“我没办法祝你幸福,对不起。” 曲乐释然地笑笑,“没关系的,我懂你,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没办法。”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门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声。 曲乐好奇地探了个头,“我去门口看一眼。” 她走到门口,推开实验室的门,张望一番。 但门外没有人来,只有地上安静躺着的一颗未燃尽烟蒂,还有弥漫着薄荷烟味的空气。 第296章 杀人要补刀 扶桑,平京。 东九区,十二月二十四日,时间22:00。 夜色阑珊,万籁俱寂。 簌簌的雪花落满樱花树枝,一栋日式古宅在这漫天飘雪之中静静伫立。 偌大的庭院内,从日式矮墙到古宅周围,数以百计的护卫,手持重型机枪,将整座建筑包围得水泄不通。 而不得见人之处,还有分布更加密集的暗卫,一双双如鹰般冷酷的眼睛,似乎能穿透黑夜。 甚至在庭院的上空,还有巡逻机随时待命。 看得出来,这栋古宅的主人是个无比谨慎的。 阵阵雅乐从古宅的窗口中飘荡而出,夹杂着女人的娇笑和喘息,将本该雅致的乐曲染上了浓烈的淫靡气息。 古朴的和室内,十几个身穿艺妓和服的女郎,正在舞台之上跳着性感勾人的舞步。 而正对着歌台的暖桌处,坐着一个身材壮硕臃肿的男人,身边伏着两个衣着更少的性感美人,男人一双贼手正在她们身上淫猥地游走着,还不住地对着台上的歌妓发出哈哈的淫笑。 “渡边大人,恭喜恭喜啊,我就说,白族那个小子怎么可能是大人的对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侧一个细瘦的男人,猥琐地敬上一杯酒。 渡边明显对这马屁很是受用,他大笑着接过酒杯,那笑声狂妄奸诈:“哈哈哈哈哈——老子这么些年不过是没想动他,否则他一个毛头小子,拿什么跟我斗?哈哈哈哈哈哈——” 渡边在美女的酥胸上狠抓了一把,色迷迷的双眼还在不住地往台上瞟。 “今晚你安排的妞……不错啊。” 细瘦男人淫笑着搓了搓下巴,“这不是替大人接风洗尘吗,恭贺大人一举夺得白青会的势力。” “哎,哎——”渡边一脸受用,但是假装谦虚地摆了摆手,“早着呢,早着呢,现在才第一步,哈哈哈哈哈——” 但是他的笑声里明显没有谦虚的意思,反而是更加狂妄叫嚣。 “渡边大人真是朝乾夕惕啊,太过谦虚了,”细瘦男人笑得更加猥琐,“这哪里是第一步,根本就是差最后一步。” “白曜一旦敢出现在扶桑境内,大人定叫他有来无回!那这白青会还不就是大人囊中之物?” 身边的一众宾客听到他这样说,也跟着附和,不停地夸赞着渡边。 “是啊是啊……” “大人英明神武!” …… 渡边听着这些夸赞,笑得万分浪荡,看着眼前这些美女舞妓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淫猥。 “等老子当上白青会当家,再修个比这破院子大十倍的!全养上美人,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一众男人调笑得更加嚣张:“哈哈哈,渡边大人,真是勇猛非常啊哈哈哈……” 正在调笑间,雅乐戛然而止。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猛地一愣。 趁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又响起“啪啪啪”一阵掌声。 随着掌声,屋内的灯光也一盏盏熄灭,只留下舞台上一条昏暗的暖黄灯带,将屋子里的暧昧气氛拉高到了极致。 紧接着,便响起了热情的探戈舞曲。 舞曲之间,十数名和服舞妓缓缓退下,两名迈着轻盈舞步的女子从屏风后旋转而出。 两名女子的舞姿激情四溢,火红色的吉普赛长裙在灯光下肆意摆动,如同两朵妖艳盛开的曼陀罗花,热烈的弗朗明哥舞步间,裙摆肆意绽开,露出一双白皙性感的长腿,热火的扭动让男人看一眼都会难以自持。 她们的脸上哪怕是戴着面具,也挡不住那媚人的气质和绝色的容颜。 渡边看着两人的舞步,眼神从刚才那一瞬的嗜血和疑惑,逐渐变为奸淫猥亵。 他朝着细瘦男人抛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种女人可是十足的稀罕物,也得亏他找得到。 细瘦男人面露一丝尴尬,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女人迈着性感的舞步在这帮男人中间环绕一圈,最终绕到渡边面前。 渡边身边的一众男人也是看得两眼发直,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美女,她们走这一圈,简直让全场的男人都沸腾了起来。 其中一个女人,绕到渡边桌前,一腿将他桌上的菜肴酒盅尽数扫到地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女人手中多了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鞭子。 渡边身边的人立刻进入战备状态,一把把枪口就对准了面前的女人。 “等等!” 渡边朝后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他猥琐地舔了下嘴唇,“这个够劲,我喜欢。” 渡边前倾过身子,想去抓女人踩在桌上的白皙长腿,却被她灵巧一躲,扑了个空。 渡边搓了搓抓空的手指,朝着女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小美人,你这是跟我玩欲擒故纵?” “大人,”那女子朝着渡边抛了个媚气十足的飞吻过去,“人家喜欢温柔点的~” 渡边被她这一下子勾的魂都丢了,越发地心痒难耐,一脸急不可耐的色相。 他搓着手,舔了舔肥厚的嘴唇,“你们俩乖乖过来,试试我到底温不温柔,哈哈哈哈哈——” “渡边大人……”细瘦男子看着这两个女人,纠结地开了口。 “嗯?”渡边不悦地挑挑眉。 “这两个女人……小的不认识……” 这两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他安排的!他安排的十三个女人都是有数的,而这两个人,根本不在其中! 渡边听到男人的话,神情瞬间从淫荡之中清醒过来。 他瞬间警觉,抬手就要抽枪。 但刚把枪从腰间掏出,啪地又一声皮鞭,就把他的手抽了个皮开肉绽。 渡边疼得龇牙咧嘴,手中的枪也没抓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而渡边周围的男人们,刚欲掏枪,却一个个发出了异样的惊叹。 另一个吉普赛女郎,一双细长的指上套着三五把手枪,微笑着扫过眼前众人。 “请问你们是在找这个吗?” 渡边一拧眉毛,脸色铁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渡边大人大概不认识我们,我叫菲,”菲收回皮鞭,指向身边那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这是我的妹妹,梅。” “不过,我觉得你现在不该关心这个……” 一阵森冷寒意从菲眼中闪过,她慢慢俯下身来,暧昧地贴近渡边的脸,温柔开口:“而是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命。” 渡边先是一愣,眼神飞速扫过眼前这对妖娆的双胞胎。 接着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女人,真是不自量力。”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他的总部,里里外外的守卫数以千计,小心他的命?凭什么?就凭这两个女人? “只有我们两姐妹,大概不自量力,” 这对双胞胎笑着,心有灵犀般地一同撩起发丝,动作妩媚婉转。 “若是我说……” “嘣!!砰——” 半句话没有说完,庭院外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爆炸产生的红光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刺眼。 剧烈的爆动将整个庭院都轰得震颤,震耳欲聋的炸裂和直面而来的热浪,都在昭示着外面的爆炸有多么混乱。 而庭院对面的山头上,一个身穿迷彩的清丽女子,正慢慢悠悠掀起护目镜,看着已经被自己炸毁大半的建筑群,露出一个无比满意的笑容。 “爆炸,果然是艺术~” 菲轻轻俯下身来,对着渡边露出一个极致妩媚的笑容,一如盛开的妖艳曼陀罗。 “你猜,你的小蚂蚁们能在这场爆炸里活下来几只?” …… 梅看着眼前这些或死或晕的人,慢悠悠从大腿绑带上摘下通讯器。 “报告老大,任务完成。” ——“嗯,做的不错,平京塔有直升机接应你们。” “是。” 梅切掉通讯,看着地上仍旧苟延残喘着要去捡枪的渡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姐姐,他怎么办?就在这放着等死?” 菲没有作答,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走到渡边身旁,毫不犹豫地朝他心脏的位置刺去。 “噗——” 血液喷薄而出,溅了菲满脸。 她眼看着渡边从垂死挣扎直到一动不动,一双血红的眼睛还死死地瞪着。 菲嫌弃地蹭了两下脸上的血迹,抬起脚,泄愤似的踹在渡边的脸上。 她走到梅身边,挑挑眉毛,“忘了老大怎么交代的?” 菲和梅相视一笑。 “杀人,要补刀。” 第297章 解开 书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窗角上都是白色的蒸气。 一双纤手在窗户上抹蹭一把,将朦胧的玻璃擦出一片清晰的视野。 窗外的景色满是萧瑟寒冬的迹象,枯树的叶子已经掉落殆尽,花园里的植被也换成耐寒的品种,仍旧绿意,但却荒凉。 米兰的冬天……貌似也要下雪了。 陆浅将话筒随手放回电话机上,拢拢身上的外披,侧过脸去,调笑着开口:“我没想到,rex居然敢在你的地盘下手,南欧也就算了,那可是东亚,可真没把你这大当家的放眼里啊。” 任凭l家族再庞大,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白青会可不是普通的地头蛇。 白曜斜倚在沙发里,平静地拿下衔在齿间的烟,慵懒一笑。 “也难怪,我三四个月没回白青会总部,手底下的狗急着出去偷吃。”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磕两下烟灰,重新叼回嘴里。 “而且塔维亚这边不也不好过吗?没被他放眼里的也不止我一个,只不过我现在是甩手掌柜,不用去亲自处理罢了。” 陆浅听到白曜的话,释然地抬抬眉,“倒也是。” 南欧的动乱比起东亚有过之而无不及,程翊最近几个月都在外面,几乎没回到过公馆。 而这几个月以来,局势版图也越来越清晰,世界组织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三方政权谁先倒台,好让这帮食腐的臭虫能捡到些渣滓吃。 当下的局势可谓是一触即发,就是不知这个“触”会是谁来“触”,“发”又如何“发”。 白曜抬手朝着陆浅轻点两下,散漫一笑,“你找的这批人不错,比我想象得用起来得心应手。” “还可以吧,得多亏了兰森,要不是他这个色鬼,找这么多美女还真费劲,”陆浅轻笑着摇摇头,“而且我不明白,你和程翊两个这么精明的人,就没想过使点美人计什么的?” 白曜推起眼镜,望向陆浅,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笑容,“一般能直接炸掉的地方,我都不会用计策。” 陆浅无奈一抿嘴,尴尬地笑下。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当当——” 书房的门被敲响。 陆浅转向门口,“进。” 门被拧动,紧接着门口传来侍女恭敬的声音:“陆小姐,曲小姐请您和白当家过去。” “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女走后,白曜碾掉手中的烟蒂,调笑着开口:“他们怎么还管你叫陆小姐?不应该叫陆管家什么的?” “他们喜欢怎么叫怎么叫吧,”陆浅瘪瘪嘴,“而且陆管家……听起来像个大叔,还是算了。” 两人一路走到实验室,程翊已经提前从外面回来,等待在此。 曲乐听到门口的响动,扭头看去,也没有拐弯抹角:“那封信,解开了。” 时间还是要比曲乐预计的晚上一些,但是照那个密码的破译难度,已经算很快的。 她扭过电脑屏幕,将一个空白界面呈现在几人眼前,没有说一句话。 屋子里的氛围很安静,古怪的安静。 甚至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曲乐已经在这盯着这个最终文件看了很久,但一直没有勇气点开。 她不知道点开这封信以后,她会面临什么,或者是说这些人、两帮势力会面临什么。 所以她选择和他们一起面对。 白曜看着曲乐紧锁的眉头,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揽过她的肩,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曲乐扬起脸,看着白曜,逐渐舒展开眉头。 程翊站在一旁,面色依旧冷淡隐忍,但陆浅看得到,他紧攥的拳都是抖的。 陆浅靠上去,握住他青筋奋起的臂膀,将他恨不得捏断的手指悉数掰开。 她轻轻握住程翊的大手,柔声安慰道:“没关系,我陪你,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第298章 信 乐乐,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这封信的,更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看到这封信。 我都不知道我具体要写些什么,但我还是选择了提笔。 爸爸这一生背负的罪孽太多,以至于我连说出都不敢,只能用这种隐蔽又懦弱的方式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把这封信变成编码,或许是抱着让它永不见天日的想法去的,如果你终有一天能看到,请先接受爸爸的道歉。 但你不必原谅我。 * 当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你和程翊已经被带走四年。 你的妈妈也已经去世三年整。 身边最爱的人一个个地离开我,而我只能苟延残喘地看着,连死的勇气和机会都没有,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 * 我不知道该从哪说起,那我就从去到英国海军开始吧。 当年我刚满二十岁,从大学里被选召到英国海军,无论是学院里,还是军队的密码组里,我都是最孤苦伶仃的那个。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我为什么要远渡重洋来求学,如果我留在大陆,即便不会得到很好的发展前景,至少不会那样孤独。 那时候,密码组的所有人都不待见我,因为我是个华人,而且还是个年龄最小的,在密码组里只能打杂工,说不上话。 但是长官还会来骂我,质问我为什么到了密码组一点功绩都没有。 我每天都很煎熬,都很痛苦。 我甚至会抱着路边的石头,跟它说一些母语,以慰藉我的心灵。 就当我最孤独无依的时候,我遇到了陆敖。 * 那年他二十二岁,是个地道的华人,为了多赚些钱,作为海员到英国来,阴差阳错地钻进海军打起了杂。 那天我因为跟密码组的人争论解码器的底层逻辑,被那帮英国佬揍了一顿。 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也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 我被打的奄奄一息,被他们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实验室外,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去死,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但是那个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笑着朝我伸出手,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他说他叫陆敖,问我我叫什么名字。 用的中文。 我那一瞬间好像也没有那么想死了。 于是我时隔很久,终于能和真正的人说上一句中文:“曲浩。” * 后来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 陆敖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开朗的人。 说起来,我给你取名乐字,还多少跟他有些关系。 他说话有点毒,但是脑子转的很快,看东西的见解也很独到。 他跟我说,无论谁不喜欢我,我都不能不喜欢我自己;无论谁不相信我,我也要坚守自己的路。 这句话无疑是在我孤僻的心中扎根了。 可大概也是这句话,最后害了他,也害了很多其他的人。 * 我在英军里呆了三年。 陆敖也在那打了三年的杂,最后才混上一个小海员当。 不过他偶尔会回到大陆,听说那里还有他的爱人在。 但我就哪里都不能去了。 三年后,在一次任务中,我遇见了你的母亲。 她非常智慧,她的智慧光芒是由内而外的,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于是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她跟我说,她还有一个和她同修密码学的亲哥哥,和一个长得很帅的小侄子。 如果她能从英国回去,就要去找他们,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 后来你的妈妈怀孕了,很巧的是,陆敖从大陆回来,也带来了妻子怀孕的消息。 我们坐在一起,开心地讨论孩子的名字。 我说我会给孩子取一个喜庆点的名字,让她像他一样快乐。 他说他没想好,但是大概会取一个跟水有关的,毕竟他是个海员。 他说他想要个女儿,不过儿子也行。 我说我也想要个女儿。 于是我们约定,如果是两个同性的孩子,那就让他们结拜,如果是异性的,那就让他们结婚。 可惜,因为爸爸一念之差犯的错,把这一切美好的愿望全毁了。 * 我当年在一场行动中,破译敌军密码的时候,与密码组的其他人产生了严重分歧,我觉得按照传统的解密方式根本没有办法把敌军的加密通讯破译出来。 但是同样,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实施我的猜想。 所以我私自在破译机组中加入了自己的编码,我坚信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也就是我前面为什么会说,陆敖的话,最终害了他。 他和我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想去拯救那个苟延残喘的我。 * 其实我的猜想确实是正确的,但是我当年的编码不完全成熟,它破译出来的东西是不能自检的。 当我发现这条致命漏洞的时候,全部的事情都已经晚了。 讯息已经发出,舰队已经从英吉利海峡出发去往北海。 他们拿到的是完全错误的讯息,那是一场有来无回的战役。 * 我逃走了,带着你母亲畏罪逃走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一切的结果。 我只留下了那套编码,并且署上了陆敖的名字,如果他能回来,希望那套编码能帮助他在海军里站稳脚跟。 我知道这根本就不算补救,只不过是一个懦夫的自我心理安慰。 两个生死不弃的朋友,因为我固执的试探,阴差阳错地走向了难以挽回的方向。 如果我当年知道陆敖在里面,我绝对不会私自篡改编码。 如果我不篡改编码,就不会有那场行动。 但是没有如果。 * 我没想到陆敖还能找到我。 我曾在闲聊中给他描述过我的老家,那个山坳里的、地图里都找不到的乡村。 我不知道他心底的怒火到底有多甚,仇恨支撑着他、驱赶着他,通过那一点点蛛丝马迹找到我的藏身之所。 他四年之后再度找到我,我以为是鬼来找我索命的,他的脸上到胸前,一条贯穿的、深深的疤痕,可怕得像地狱里走出来的鬼。 他没有说,但我知道,那道可怕的疤痕是那场“意外”留给他的,是我留给他的。 他告诉我,当年那场任务,只有他一个人捡回来一条命。 一整个舰队,只有他一个人。 是l家族救了奄奄一息的他,于是他开始为黑帮和海军两头卖命。 我听到这样的话,心底的惭愧与罪孽感又开始作祟。 他和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一个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人,他把一切都摒弃了。 那一刻我知道,是我害了他,是我所做的一切,将他完完全全改变了。 是我让他变成了那个厉鬼。 * 我问他,他的孩子怎么样了,是男孩是女孩,叫什么。 “是个女孩,长得很漂亮。” 剩下的他便一句话也不肯说了,似乎是要在这种小事上也报复我一番。 乐乐,对不起,你本来应该有个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但是被爸爸弄丢了。 爸爸弄丢了自己的,也弄丢了你的。 * 他奉l家族那个十六岁的少主的命令来抓你们。 但当我知道他靠着我留下的密码机和l家族的支持当上海军校尉后,我的心又松下一口气。 我这种人,或许只能靠着这些无用的东西来安慰一番自己。 他说他必须带走你们两个,要么,杀掉所有人,要么,带走两个孩子。 他承诺我不会杀掉你们,会让你们好好活下去。 这是能救下最多人的办法,我只好同意。 * 临走的时候我又问他,他恨我吗? 陆敖没有说话。 他一定是恨的,恨不得杀了我的恨。 但是他选择了一种让我更痛苦的复仇方式。 他要让我看着,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到底要把多少人卷进来才善罢甘休。 他成功了,他太成功了。 他完美地报仇了。 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场战役满盘皆输,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而我这个最该死的人,却活了最久。 * 对不起,乐乐,爸爸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乐乐,我的孩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我把我最好的兄弟亲手推进火坑,我无力回天。 我又在四年以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带走你和程翊,无可奈何。 你的母亲在你走后一年,死于抑郁和生产以后的并发症,我无力阻止。 你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甚至连这封信、连我的罪过我都只能这样藏在暗处。 我多么希望它不会被人发现,我又多么希望它会被人发现。 就好像如果被人发现了,我的罪孽就能少上那么一些。 可是我知道,根本不会少,它会跟着我下地狱,永远永远地跟着我。 * 我爱你,我也爱你的妈妈。 我知道我根本没有资格这样说。 但是孩子,我能补救的就只有这么多。 我太自私了,就像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也只是为了让我自己好受一些。 你走后的每天我都在想你,可是我又不敢想你,我这样的一个父亲,根本没有思念你的资格。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也不奢求任何人的原谅。 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真相能够浮出水面的时候,你能为你的妈妈上一炷香。 她一直爱着你,从未抛弃过你。 她今生唯一的错误就是选择了我这样一个男人。 乐乐,让我最后再这样叫你一次。 愿你幸福,愿你一生无苦。 ——曲浩。 第299章 没有如果 读完这封信,实验室中的氛围变得更加怪异。 如果说每个人是带着或忐忑、或愤恨、或悲伤的感情去读的这封信。 那么他们现在每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虚无。 并非平淡,而是虚无。 这场持续了几十年的仇恨,像回旋镖一样打回了他们自己身上。 他们的恨也好、悲伤也好、怒火也好,一时间无从发泄。 世界在这一刻形成了闭环。 程翊的眉毛没有一刻是放松的,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心房。 他这么多年追寻的仇恨,究其根源……是曲乐的父亲? 或者说……整件事根本就没有根源…… 无论是曲浩还是陆敖,根本不能称之为这件事的根源。 曲乐呆呆地望着屏幕,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辗转找到的法门,仍旧是一片虚无缥缈的蜃楼。 她一直以来期盼的亲人,原来是把她亲手送上刑架的刽子手。 或许这样说过于严重,但当下她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他们确实探听到了真相,但是这个真相和他们期待的、所想的,完全背道而驰。 “信里说……那个叫陆敖的男人,有一道贯穿脸和胸前的疤痕……?” 一声带着颤意的问话,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打断。 三人齐齐回头看向陆浅。 陆浅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眨着略显空洞的双眼,一会蹙眉,一会舒展,死死地盯着屏幕,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攥着拳,又松开,喉咙里有一团浊气,梗在胸口,把她的心直往下坠。 她一下子忘了呼吸的感觉,意识悬浮着,好像有一只手将她往深渊里推,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是那么真实。 程翊看着陆浅逐渐苍白的脸,瞬间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上前两步将她搂在怀里,捧起她的脸轻轻揉搓,想要唤回她失焦的眼睛。 “浅浅?” “怎么了?我在呢。” …… 耳边男人的呼唤越来越清晰,陆浅终于从那漩涡一般的失神当中清醒过来。 她眼中的水汽慢慢开始凝结,直到模糊了面前男人的脸。 “我记忆里……我爸爸身上……就有这么一道可怕的疤痕……我……” 陆浅不记得关于父亲的任何信息,她的那个“家”里也不允许有人提起,甚至于脸,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也没有能力去记,但她记得那道疤痕,像厉鬼一样的疤痕。 那是她对于“父亲”的唯一记忆。 信里提到的讯息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条都不甚明朗、聊胜于无。 但那道疤痕将它们编织了起来,指向那唯一一个逃不开的真相。 陆浅的声音带着颤意,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啪嗒啪嗒地滚落。 “我……我爸爸……” 她指着电脑屏幕,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我……我爸爸、那是……我爸爸……” 她颤抖着手,指节完全没有力量去伸直,就这么半屈着,在几个人和电脑屏幕之间胡乱地指着。 “陆敖……是……”我爸爸。 听到陆浅这语无伦次的一番话,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虽然陆浅后面的话伴着哭腔,一抽一抽的根本听不清,但是也完全能够猜得到。 程翊宽慰抚摸在她背上的手更是一怔。 那个男人……是陆浅的父亲? 曲乐的头脑有一瞬间的卡壳,她望向白曜,白曜明显也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陆浅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封信带来的东西完全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陆浅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抽噎都梗在喉咙里,堵得她呼吸都开始不畅,悲伤的情绪一拥而上,一时难耐,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她连忙捂上欲将干呕的嘴,抽身跑出实验室。 “小……” 曲乐想开口拦住陆浅,但是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 “你们都别跟来!” 陆浅大吼一声,带着哭泣的颤意。 实验室的门被啪地甩上,几个人留在屋内面面相觑。 程翊沉叹一口,奔着门口走去,“我去看看她。” 即使陆浅不让他们跟着,程翊也放心不下。 程翊走回卧室,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声响,连忙上前敲响卫生间的门,“浅浅,你没事吧?” 陆浅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程翊语气更加急迫:“让我进去陪你好不好?” “里面凉,你别着凉了。” …… 陆浅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程翊的声音像电钻一样往她耳蜗里钻,一下下钻得她脑浆泛痛,本就胀痛的脑袋更加难受,胸口里那种干呕的感觉更强烈。 “不要管我!!!” 听到陆浅崩溃破碎的尖叫,程翊快被她这副样子吓死了,立马慌得不成样子:“好好,你别激动,我就在门口,有事情一定喊我。” “走开!!!” 程翊听到陆浅这马上要碎掉的声音,也不敢再说话,只好站在门外焦急地等。 陆浅把缩在浴缸旁,两手抱着头,尽可能地把自己蜷成一团。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脑子好像不是自己的,有无数个小人在里面打架。 陆浅从没想过,原来她的不幸也是有根源的。 她从没想过去恨任何人,但是当事实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底开始不断涌现出燃烧的火苗。 是陆敖找到程翊和曲乐,把他们带去英国,这是他们兄妹俩今生不幸的开端。 但是……又是曲浩害陆敖变成这个样子的。 曲浩的所作所为,害陆浅失去了拥有父亲的权利,失去了得到幸福的权利。 这是一场无穷无尽的仇恨,是一场没头没尾的仇恨。 正如曲浩所说,这场复仇满盘皆输,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陆浅双眼空洞,睁大着眼,却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一样东西。 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她是不是真的会有一个美好幸福的家? 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是不是她的人生就会不一样?是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会不一样?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第300章 耻辱 曲乐在陆浅的卧室外急切踱步,根本冷静不下来。 屋子里半点声音也没传出来,反而让曲乐更加心焦。 白曜垂着脑袋靠在门口,默默掐掉手里的烟,扯过曲乐的手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希望能让她冷静一些。 他轻轻抚摸着曲乐的头顶,轻声安慰道:“别担心。” 曲乐扬起脸来,眼圈红红地望着白曜,声音喏喏的,带着颤:“白曜……小浅不会恨我吧?” 虽然她已经没什么记忆,但曲浩毕竟是她父亲。 “……” 白曜其实想说,陆浅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觉得这样的安慰现下看来用处不大。 他按下曲乐的脑袋,将她埋进胸膛里,“我们先等陆浅出来。” 白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房门。 他其实倾向于陆浅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这个事实来得过于突然,本来以为这封信只是一把复仇的钥匙,没想到却打开了这么一扇潘多拉之门。 嫉妒、痛苦、虚妄……一样样从开启的魔盒中逸散出来,神力也无法阻止。 白曜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收场,或者说该如何收场。 他只能安慰着怀里的女人,静静等着时间流逝。 “曲乐!……” 一声乍然出现的呐喊打破了这安静又紧张的氛围。 曲乐和白曜被震惊了下,齐齐扭头看去。 走廊的另一边,江栾正跑着急匆匆赶来。 他跑到曲乐和白曜面前,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息。 曲乐皱着眉看他,“怎么了?” 她从来没见江栾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你们……快、去看一下洛川……吧,” 江栾推了下眼镜,说话断断续续,脸上泛着剧烈运动之后的红晕,衬得他本来就不太健康的面色像是要死了一样。 “……他……他管我,要了安眠药……说是江朵要的。” “江朵的病入睡困难,一贯地需要用药,所以我没起疑。” 江栾又大喘了一口,“但是,刚才……江朵说她根本没让洛川来要过……” 曲乐和白曜恍惚地对视一眼。 “那他要安眠药干什么?!” 江栾蹙着眉,迟疑地摇摇头,“我已经让江朵去找他了,你们快点来。” 洛川要的安眠药总数是致死量的,江栾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曲乐的后背瞬地一凉,后颈上的汗毛都跟着立起。 她没来得及说任何一句话,抛下众人,即刻飞奔着朝洛川的房间冲去。 曲乐听到安眠药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洛川的目的。 她本以为洛川是放下了,而完全没想到,他早就决定,等曲浩的信一解开,就自杀! 江朵站在洛川的房间外面,围在女仆长身边,用备用钥匙开着房门。 江朵急得直跺脚,看见几人赶来,连忙迎上前去,“小川在里面不肯出来,也不理我。” 她的声音焦虑急切,带着些哽咽。 “别担心,别担心。” 曲乐揽过江朵的头,轻轻安抚着。 “打不开,”女仆长摇摇头,“洛川大人应该是把门反锁上了。” 白曜当机立断,将几个人往后一拦,“闪开。” 他从腰间掏出枪,对着门锁邦邦就是两枪。 接着抬起腿,迅猛的力道,“哐当”一脚踹开房门。 门开的一瞬,曲乐呼喊着冲进去,“小川!” 众人跟着一起涌进,一进屋就看到桌子上散落的药片,洛川正坐在轮椅上,整个人仰瘫着,面色与唇色都是苍白的,不过人还是清醒的,药效还没开始起。 江栾冲过去把药拿起一看,洛川吃了足有半瓶,是能直接致死的药量。 他倏地一慌,抓上洛川的手,“洛川,我带你去洗胃!” 洛川呆愣地坐在轮椅上,低着头,慢慢摇了两下。 “你们别管我。” 曲乐心急如焚,“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能不管你呢?!” 听到曲乐的声音,洛川的眼睛轻轻颤动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暗淡颜色。 “乐乐,对不起,我只能最后帮你这一次了。” 洛川眼神空洞着,回头看向窗外。 “我真的很爱你,但我还是接受不了你爱别人的样子,每当我想起来,都会难过得刺痛,但你幸福的样子真的很美,比高傲的你还美。 可惜,我没有机会再看了。” “不,小川,”曲乐拧着眉毛,胡乱地摇头,“小川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跟你好好谈谈。” “洛川你别冲动。”连白曜都忍不住开口去安慰一下洛川,就算为了曲乐,他也不希望洛川死。 洛川看着众人,扯起一个苍白的笑,“你们别管我了,让我痛苦着,不如放我走了好。” 江栾扯过洛川的手臂,“你先别说了,跟我去把药洗出来!” 后面几个人已经迈着步子上前,要强行带洛川洗胃。 洛川反手掏出一把刀刃,架到自己脖颈上,威胁一般地望向众人,没有说一句话。 曲乐的瞳孔瞬间缩小,她认得那个刀,那是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用的,削铁如泥,见血封喉。 “小川你千万别!!!” 洛川笑着看向众人,脖子上已经开始渗出血痕,“就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吧。” 局势瞬间陷入僵局,所有人如同木偶般伫立在屋内,一片死寂。 “……” 曲乐拧着眉,眼圈已经开始泛红,刺痛的眼神打在洛川身上,似乎能看到他生命的一点点流逝。 “让开。” 突然,江朵的声音从大家身后响起,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江朵扒开还震惊着众人,矮小的身躯从人群中钻出。 她走到洛川面前,冷冷地勾唇笑了下。 那笑容和她平日里春光灿烂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透着鄙夷和寒意。 她垂眸看着洛川,眼睛扫过他刚吃剩下的安眠药,嗤笑一声:“好啊,你想死是吧?” 江朵说罢,抓起药瓶,把里面剩下的十几颗安眠药一把倒进嘴里。 “那我就跟你一起死!” 站在一旁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们喊出声的时候,药物已经顺着江朵的食管悉数进入胃里。 “江朵!” “朵朵!” …… 洛川也被吓傻,他缓了两秒才意识到江朵的动作。 他即刻扔掉手里的刀,抬手抓上江朵的肩膀,怒吼道:“你在干什么?!快吐出来!” 江朵不能死,他不想让江朵死。 “朵朵你快吐出来!” “快,我带你去洗胃!” …… 曲乐和江栾连忙围上来,伸手就要去拉江朵。 屋子中一时间陷入异常的混乱。 “啪!” 一声十足清脆的巴掌响响起,这无比混乱的现场瞬间就安静下来。 所有人再度愣在原地。 洛川难以置信地偏着头,忽闪两下眼睫,感受着脸上逐渐泛起的火辣辣的疼。 这一巴掌力道大的,让他白皙的嘴角瞬间就流下血来。 江朵一把薅过洛川的衣领,怒声质问道:“你痛苦?你以为只有你在痛苦吗?!你看看这里站的每一个人!经历的痛苦有比你少一点的吗?!” 江朵愤怒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你的痛苦跟我们比起来,屁都不是!!” 她怒瞪着一双圆眼,眼眶与眼角泛着或怒意或悲愤的红。 她冲着洛川的脸怒啐一口:“我呸!你爱,你的爱是个什么东西?” “你有半点了解过曲乐吗?你以为你自己爱,你连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你连她需要什么都不知道,你爱什么?你只爱你自己!” 江朵本以为曲乐就是洛川描述中的样子,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才知道,曲乐和洛川嘴里的那个人根本不一样。 洛川爱的不是曲乐,爱的是他的师姐,是他心里那个完美无缺的影子。 他爱的是他的追寻,是他的梦想。 而不是真正的、具体的血肉。 但这,远远称不上是爱。 这只不过是一个懦弱可怜的小男孩,挣扎在生命长河中的一点幻想。 他没有能力去爱人,甚至没有能力去爱自己。 他一直在要求曲乐维持她的表象,一直在给她她并不需要的承诺和鼓励,一直在用爱作枷锁束缚她,再用灌溉出来的那个形象去支撑他自己的信仰。 这所谓的爱,一文不值。 洛川听到这句话,眼瞳不受控地震颤了一下,他动了动嘴唇,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朵眼眶上的涩意愈发加重,颜色也越来越红。 “你这个自私的蠢货!!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很洒脱吗?除了把致命的伤害留给在乎你的人,你的死什么都换不来!” 她一把掰过洛川的脸,让他无处可逃地直视着她。 “你这个懦夫!我真为我自己喜欢你而感到耻辱!!” 第301章 真相 洛川被江朵吼得一愣。 不过不是因为被骂的愣。 身后的几个人也被江朵吼的一愣……好一个彪悍的姑娘。 洛川直愣愣地望着江朵,蹙着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喜欢我?” 江朵扯起洛川的衣领,把他使劲薅到自己脸前,对着他怒吼道:“你是傻*吗??我不喜欢你为什么想跟你结婚啊?!” 洛川脸上一僵,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一直以为江朵说要跟他结婚是开玩笑…… 毕竟从他睁眼的那天起,洛川就听过江朵这样说,但谁会想和一个还没说上一句话的人结婚呢? 加之江朵平日里就是话又多又密,跟谁都亲近,洛川自然而然就把她的话当作病痛当中的消遣。 他从没想过,江朵说要跟他结婚是认真的。 趁着洛川愣神的空档,白曜率先反应过来。 “快,带他们两个去洗胃!” 身后的佣人一经得令,蜂拥而上,连忙把纠缠在一起的江朵和洛川拉开。 “准备仪器!” 江栾朝着门外急吼一声,众仆从便拥着洛川和江朵出了门。 白曜一把拉住要跟上去的曲乐,“先别去,等他们脱离危险。” 曲乐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直跳,无法忽视的惊恐和迷乱席卷着她的神经,她渴望逃离,但是又被一把拽回那寂静的深渊。 她仰着脸,抖动着苍白的嘴唇,但口中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根本没办法冷静。 这一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叫曲乐完全无法招架。 她像一只孤魂在风雨中飘摇,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找不到回家的路。 白曜攥住曲乐冰凉微颤的指尖,将近乎破碎的她抱进怀中,一点点地安抚着。 “没事的……没事,都会没事的。” “没事的……” …… 陆浅只觉得身边充斥着无边的暗夜,时间的流逝似乎在这刻停滞。 灵魂的航船正匍匐在泥沼里,艰难地绕过一个又一个岬角,却发现,背后仍旧不是它所期待到达的那个港湾。 她脑海中反复回想着那封信的内容,但相比较仇恨或是悲愤,更多的是难以接受。 曲浩说陆敖乐观且睿智,是个很好的人…… 她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 本该是个很好的人。 她难以想象,她的父亲在那四年里经历了什么,会从曲浩口中的那个乐天派变成一头厉鬼。 一想到这,陆浅的心又开始不住地抽痛。 陆敖还肯回到大陆去找她们母女,是不是代表着,他也曾想过带她们走? 她从未恨过父亲,正因如此,才让绞痛更甚。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陆敖。 陆浅想象不到,陆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投奔l家族,更不知道他接到少主下的追杀令时,到底是复仇的快慰,还是满心的悲凉。 那艘小船在狂风骤雨里翻覆,被巨浪吞噬掉一切,再苟延残喘地抓住一盏浮木,重新上路。 但是重新上路的他,什么都没有了,梦想和未来、蛮勇与骄傲,全都碎在海里。 哪怕连他本人,都被丢在那片漩涡里。 如果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主没有下令,他们的结局又会是怎么样呢? …… 等等。 十六岁、少主……rex? 一丝电流猛然穿过脑海。 “十六岁少主……奉少主之命……怎么会是奉少主之命?……” 陆浅喃喃着,眉目从紧锁到舒展,又再度蹙起。 接着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睛越睁越大。 航船一下子从迷雾中拨散开来,虽然没有出现她想要的灯塔,但却出现了一个她不曾见过的岔路。 程翊在门外焦虑地等着,坐立难耐。 卫生间里呕吐和抽泣的声音已经消失有一段时间,但这种安静令他更加不安。 猛然,卫生间的门被一把推开。 陆浅站在门口,身上的气息不再像之前那样摇摇欲坠,反而是带着些凌厉的怒意。 “……”程翊刚想说些什么。 陆浅眉目严肃地望着程翊,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件事有问题。” “什么?”程翊被陆浅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惹得一愣。 陆浅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整件事,有问题。” 她大步走出卫生间,走到程翊面前,仰头望着他,“你说rex是什么时候夺权的?” 程翊被陆浅的气势惹得一怔,“……大概是在我从血牢出来之后,也就是我被带到英国去的第五年。” 陆浅闻言眉头瞬地蹙起,“如果他那个时候才夺权,陆敖怎么会奉他之命去抓你们两个?!” “……?” 程翊眼睫猛地一颤,被陆浅的问话惊在原地。 陆浅低下头,一面摇头一面在屋内来回踱步,喃喃自语:“不对……不对……这件事有问题。” “唐哥跟我说过,你母亲,也就是当年在位的家主死后,l家族的权柄彻底下移,旁支夺权,老家主也完全架空。” 陆浅屈指抵在唇边,牙根不断地打着颤。 “如果真的有旁支夺权,rex怎么可能有权力下令?” “如果是陆敖私自把你们带回去的……关于你的血液研究又怎么会那么快展开?” “还有……如果陆敖承诺一定会保住你们的性命,又怎么会有所谓的‘换命’?” (ps:“换命”就是前文提到的,程翊自愿参与血液实验,去换曲乐的命。) 陆浅缓慢抬头,惊恐和不可置信从她眼中进入,又从口中涌出:“包括你被丢进血牢……真的是‘掌权人’一时兴起的巧合吗?” 随着陆浅的话入耳,程翊的耳侧传来一阵刺耳的悲鸣,一股直达心底的寒意猛然涌现。 这寂静的风暴把他包裹,像水刑一般叫他喘不上气。 他掌管塔维亚这五年间,清除了数条l家族的旁支,都是他以为的当年的“仇家”。 而rex,只是被他当作一个争权的对象而已。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而此刻,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彻底崩塌。 陆浅望着程翊,说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喻言:“再往下猜测……” 她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中悬浮,像黑板上划过的刺耳粉笔音: “你母亲的死……会不会也和rex有关?” 第302章 我没有心 “当当当当——” 陆浅口中最后一个音节刚刚吐出,门外便传来一阵匆促又急切的敲门声。 程翊还未从假设的漩涡中清醒过来,思绪便被戛然打断。 二人齐齐向门口扭脸看去。 门外的女仆长急得连礼节都不顾,还未等屋内的人有所回应,便急匆匆开口:“当家,陆小姐,你们快去看看吧,洛川大人和江朵小姐服食了大量安眠药,刚刚送去抢救洗胃!” “?!!” 陆浅和程翊对视一眼,双方的眼神中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洛川江朵??安眠药?! 这么一会发生了什么? 陆浅听到这,根本没有再顺着信件内容继续思考假设的心思。 她拉起程翊,“走,快去看看。” 二人还未赶到医疗室,就迎见从楼上下来的白曜和曲乐。 曲乐现在还没有想好怎样面对陆浅,于是靠着白曜,朝他身后缩了缩。 陆浅现在满脑子都是洛川和江朵的生命安全,并没有注意到曲乐这一点点的小动作。 “洛川和江朵怎么样了?” 白曜轻轻摇摇头,“江栾刚把他们带去洗胃,等他们醒来估计要到明天。” “不过你不用担心,”白曜说着话的时候,也轻轻攥了下曲乐的手,“他们服药不超过半小时,洗出来就没关系,顶多吐个两天。” “……那就好。” 陆浅听到他们两个安全没问题,算是放心一些,但紧锁的眉头仍然解不开。 她看看缩在白曜身边表情局促的曲乐,心里五味杂陈。 曲乐想看陆浅一眼,可是又不太敢看,眼神飘忽着,终究是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程翊揽过陆浅的肩膀,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没事了。” 安慰她的同时,悄悄挡上她正对着曲乐的视线。 他知道陆浅是不会恨曲乐的,但这件事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消化,需要陆浅冷静地整理,而她现在面对曲乐,明显不够冷静。 只要一看到曲乐,陆浅就会不自主地想起那些差点就能拥有的一切,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白曜拉着曲乐泛凉发抖的手,把她拉到身后。 刚刚经历过洛川寻死,曲乐现在也受不了再大的打击,如果陆浅说了什么她接受不了的话,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一边是手足,一边是亲友,这对她的打击太大。 两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地形成一堵墙,把陆浅和曲乐隔开。 程翊轻抚着陆浅柔软的长发,低头轻声哄问道:“你身上太冷,我叫仆人去给你煮点姜茶?” 陆浅没有答应,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白曜。 意味深长的一眼。 程翊没再说什么话,带着陆浅便往卧室走去。 白曜看着他们渐渐离去的背影,转身将曲乐抱进怀里,扣住她发抖的肩膀,将她的头摁在他的胸膛上,一下下地抚摸着。 “好了,好了。” 他将曲乐扣在怀中,镜片下的一双眼睛止不住的轻颤着,呆愣的视线透过塔维亚的露台窗,一直看向远方。 程翊把陆浅抱到床上,陆浅环抱着膝盖根本不肯躺下,他只好扯过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包成一个球。 他拉过陆浅凉得沁水的小手,来回暖着,“我叫人去煮了姜糖水,喝了就暖和了。” 程翊看得出陆浅还没有完全镇定下来,但是至少不会推开他,也算好事一件。 陆浅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短短一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太多,冲击太大,她不知道从哪里捋起。 她的五感都是模糊的,面前的男人也不是很真实,只是能感觉到她冻僵的手慢慢在回暖。 陆浅眨着有些模糊的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画面。 眼前的薄雾逐渐散去,她又看清了面前男人的脸,那张野性刻骨、完美到不实际的脸,那张已经深深镌刻在她记忆和血液中的脸。 她的心里忽然沉了一下,秀气的眉忽然死死地拧在一起。 她望着他的眉目,“你恨我吗?” 程翊没有停止给她暖手的动作,依旧轻轻地、柔柔地,将她僵硬的指节揉搓开。 他垂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陆浅指的是什么。 陆敖是他这么多年寻仇的最大对象之一,是他毕生不幸的来源。 即便是知道陆敖有苦衷,程翊心里的仇恨也没有削弱。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容易放下的人,反而是一个偏执恶劣到极点的人,否则也不会怀着仇恨,在这座死人山上攀爬到顶峰。 对于仇家,赶尽杀绝,诛灭全族,才是他的道义。 苦衷这种东西,并不是他原谅的准则。 陆敖是陆浅的父亲,虽然这点还没有完全被证实,但是也就只差那一纸文书而已。 陆浅战栗着牙根,试着挣脱开程翊的手,声音带着悲伤的颤意:“你怎么会不恨我?” 程翊这么多年来受的苦,根本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他在地狱里煎熬,在黄泉里渡日,他的世界里只有恼人的孤独、无声的恐惧和日复一日的疼痛呼吸。 他的悲惨、他的苦痛、他的仇恨和梦魇,一样一样,他日日夜夜都期盼着报仇的那天。 她身上流着仇人的血,他怎么会不恨? 程翊反手将她握得更紧,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 “我怎么会恨你?” 他抚摸上陆浅的脸,在她颜色苍白的嘴唇上柔柔轻搓着,勾唇一笑。 “我永远都不可能恨你,”程翊戳了戳自己心脏的位置,“因为这里不允许。” “如果你想,哪怕你现在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 陆浅动了动唇,没说出话。 听得出程翊语气里的认真,忽闪着一双雾眼,愣怔地望着他。 程翊从腰间掏出枪来,上好膛放到陆浅手中。 “浅浅,我没有心的。” 他拉过陆浅的手,将枪口戳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他的心脏跳的剧烈,烧灼得空气中泛着些许火药味。 他望着陆浅的眼睛,金棕色的眼瞳中倾泻着触目的深情,他笑着,无可比拟的温柔。 “但是后来这个空位里,装满了你。” 第303章 爱是永不止息 望着程翊的眼睛,陆浅从未受到过如此直击灵魂的震颤。 他的眼眸一如流光溢彩的晶矿,薄暮的光线在其中粉碎,化作无数的星芒。 程翊没有开玩笑,半点都没有。 他找的位置非常精准,能准确击穿脆弱的心室,如果陆浅真的要杀掉他,只需要轻轻按一下扳机,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陆浅吓得冷汗直冒,连忙松开被程翊扣在枪上的手。 她搓着又开始泛凉的手,怔怔地望着程翊,骨头里像充满了泡沫,意识在空中漂浮,像是一扇吱呀的老旧木门般摇摇欲坠。 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她刚刚对他产生了一丝的不信任吗?或许……不止一丝…… 她以为自己的爱意足够坦诚,足够热烈,但是她仍旧难以抑制地问出那样的话,那么让人伤心。 而他的回应好像葬礼上的一朵红玫瑰,在黑白色的雨水里亮得扎眼。 没人知道那是谁送的,但是也没人去捡走,它就静静地躺在尸体上,赤诚、狂热、怪诞,不顾一切。 她总是想多爱他一点,但她发现无论她怎么追赶,好像都赶不上。 他总是能拿出把她包覆起来的爱,抚去她心上的蒙尘,再赶走悲凉。 “你为什么……” 陆浅咬着嘴唇,湿润着眼眶,颤颤巍巍地开口。 程翊把陆浅扔开的枪重新卡回腰间,再蹭掉她眼角的泪花。 “笨蛋。”笑着说道。 陆浅没说完,程翊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问:为什么不怪她不相信他?或者说……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程翊把缩成一团的陆浅搂进怀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幼猫,轻轻拍打着。 “只要有我在你身边,那么你的一切不安全感,就都是我的错。只要能让你安心,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 陆浅心中一下震撼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疯狂,他爱得拼命爱得执着,但第一次直面这种掌握他生死的感觉,还是叫她难以招架。 她扬着脸,拧着眉,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何德何能呢?” 程翊被陆浅这句话逗笑,看着怀里的人,棱角有致的唇轻勾了下,“那你说我何德何能呢?” 如果没有他,陆浅会一直平静地过普通人的生活,照她的能力和才干,即便是普通的生活也能过得很好,至少不用跟着他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累。 她逼迫自己成长,逼迫自己独当一面,都只是为了能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她不愿意让他帮忙,就去求白曜教她。 而他直到白曜亲自找到他那天,才知道这件事。 陆浅准备把从兰森那撬来的人培养成一队间谍杀手,将被rex策反的帮派暗中清除。 这一队新鲜的势力血液既不会有塔维亚和白青会的痕迹,每一次行动又不会造成大范围的影响,等到rex发现的时候,已然成为附骨之疽。 而白曜早知程翊沉不住气,于是计划实施的前天晚,独自一人找到他,把陆浅曾经跟他说过的所有话,都对程翊说了一遍。 “如果你不想让陆浅永远活在你的阴影里,就不要插手我的做法。” 程翊本来还对白曜多管闲事而怒气腾腾,听到这样的话,却蓦然沉默。 程翊知道,陆浅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强,她还不足以做他的臂膀,怕自己成了他的软肋,成了他的负担。 他总觉得这件事危险、那件事艰难,舍不得她去做,却忘了越是这样,越会让她难受。 于是他接受了现实。 不可否认,陆浅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白曜也一直认可,她的计策和头脑不输于这两位当家,只是手法还略显稚嫩。 但是这些对付一些普通的帮派也绰绰有余。 而在陆浅行动的同时,程翊的速度,完全不逊于陆浅,每当她的间谍组清除掉一个据点,程翊都会暗中帮她巩固势力。 他用他的铁腕和手段,将她开辟地每一块地图都牢牢立上属于她的旗帜,为她打造一个从上到下誓死效忠的势力版图。 既然她想要,那他就给。 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无论什么。 而他这几个月不太回塔维亚,除了处理事务以外,他是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去阻止她,去告诉她:不用这么拼命,这些足够了,足够站在他身边了。 她一次次地直面战场、同势力首领谈判、升级塔维亚的药物实验室和军火研究所。 程翊在暗处慢慢地、眼睁睁地看着,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她的谈吐、她的气场,都开始变得不一样,她脸上的笑意也更从容,她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但在他这,他仍旧希望她是那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可以不用坚强的小姑娘。 “你教我的,”程翊牵起陆浅的手,抵在唇边,“凡事相信,凡事忍耐。” 陆浅闻言,喉头一梗,眼睫止不住地颤动起来。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这只是她读书时随意的分享,但没想到程翊真的记住了。 她没有相信、没有盼望,而他做到了。 连她都没有做到的、没有记住的事情,他做到了。 “至于何德何能那个问题,”程翊把下颌抵在陆浅的头顶,缠绵地拥着她,“如果我们两个都觉得自己不配的话,那何尝不是一种相配呢?” 陆浅被程翊这句话逗笑了。 爱情像一首无头无尾的长诗,人总是读了一段就忘记上一段,又去期盼下一段。 人们在期盼和遗忘中挣扎,再去感叹爱神的不公。 但是或许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般配,愿意改变、愿意体谅、不辜负、不张狂,便是般配。 她仰起头,笑着望着他,“其实那段话后面还有一句。” 程翊挑了下眉,面露疑色,“什么?” 陆浅跪坐起来,深情款款地望着程翊有些消瘦的面庞,轻轻地、慢慢地抚摸着,似乎要把这张脸刻进她的记忆深处,刻进她的骨子里。 她眼里泛着水光,程翊看得发怔,因为他发现这双眼睛里的光芒,一如初见。 “爱是,永不止息。” 第304章 谈何原谅 程翊的眸色愈发深沉,他一把紧紧搂过陆浅,狠狠吻去。 如火的激情崩裂在二人之间,疯狂且卖力的吮吻,或许不该叫吻,该叫撕咬。 像是野兽之间的求欢,是自然给予的生理性的掠夺,本能的求索。 陆浅搂着程翊的后颈,动作粗暴又急切,直到血液的味道在二人口中弥漫。 不知道那是谁的味道,或许是两个人的,如火如荼的爱恋之下,两个人都无所保留。 许久,陆浅喘息着离开程翊的唇,本来苍白的唇变得红肿、带着些许伤口,显得莹润。 “我好想你……”微喘的声音有些委屈。 程翊上次回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前,她那么久那么久没见过他了。 而回来就面对的这些……是他们都始料未及的。 程翊缓眨了两下眼。 他何尝不想。 她的成长反复煎熬着他的心,他克制着自己见她的欲望,克制得快要发疯。 极度思念的情况下,他也曾去偷偷看过她,但那种感觉,比不见还要难熬。 明明知道,她在努力朝他走来,但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还是叫程翊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程翊手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轻蹭着。 “不走了,这次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 东亚境内的最后一个策反势力已经被彻底清除,欧洲版图也基本稳定,剩下的就是看最后谁会来收这个网。 陆浅埋在他胸膛里,低声问了句:“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程翊垂下眼,在陆浅头顶轻吻了下。 “你想让我把他怎么办?” 程翊知道,陆浅说的,无非就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陆浅又把头埋得更深了些,在程翊胸膛上使劲蹭了蹭,“……我不知道。” 陆浅没有立场求程翊放下,而她似乎也并不想提出这种要求。 她对“父亲”的存在是纠结且模糊的,要说她的情感,大概是寄托在一个叫“父亲”的空壳上,而与陆敖本人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是她对程翊的爱是切实且热烈的。 在这种极度割裂的感觉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翊淡然地回道:“那就先放放。” 不论陆敖如何,rex那一仗才是他们必须要打的。 如果当年母亲的死、他们被带到英国去的事、还有程翊的血液试验真的是rex在背后一手操控,那程翊必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程翊听到陆浅主动提起陆敖,也知道她冷静了不少。 他抚摸着陆浅的发丝,轻轻哄问道:“乐乐那边,你想怎么办?” 陆浅从程翊怀里挣扎起来,一脸委屈相地望着他。 程翊被她这副落水小狗的模样可爱到了,抬手蹭蹭她眼角的泪痕。 “这么委屈。” 陆浅瘪瘪嘴,“我只是觉得,我刚才对乐乐态度那么不好,再去见她会不会很尴尬。” 曲乐连她父母叫什么都记不住,她和父母的关系跟陆浅和陆敖的关系几乎一样。 陆浅本来就是个很容易看开的人。 曲乐和程翊是她自己选择的家人,她不可能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父亲”或者“仇恨”,放弃自己身边的人。 何况事件的终末到底指向谁,还难以下定论。 程翊笑着搓搓陆浅的头,“你觉得她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当当——”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就被敲响。 “小浅,我能跟你聊聊吗?” 曲乐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拘谨又低落。 程翊温柔笑笑,在陆浅头顶轻轻一吻,“看吧。” 陆浅连忙蹭了两下眼睛,从差点把她包成粽子的被子里钻出来,冲向门口。 曲乐在门外拘谨地等着,互相攥着的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渍。 门终于打开了。 看到陆浅从里面走出,曲乐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浅,我……” 曲乐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扑了上来,又香又软。 她朝后跌了几步,才稳稳地接住扑到她怀里的人。 陆浅发丝上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曲乐突然觉得有些想哭。 “小浅……”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紧紧搂住陆浅的腰,“对不起……” 曲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或许是替父亲,也或许是替她自己。 陆浅贴在曲乐耳朵边,“是我才要说对不起。” 她相信曲乐心里的纠结难过一点都不比她少。 程翊靠在门框边上,白曜倚在扶手栏杆的边缘,静静看着这对姐妹相拥。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并不会成为她们感情的阻碍,只不过放下与接受的过程是需要磨砺的。 今天是公馆开窗放风的日子,穿堂而过的冬风带着丝丝寒意,有几片干枯的叶子穿过环廊,像是被撕碎的苦痛,向着遗忘之乡一路抛洒。 曲乐松开陆浅的腰,吸了下哭出来的鼻涕。 “那你愿意原谅我吗?” 陆浅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帕,擦擦曲乐哭红的眼睛,“你根本就没错,谈何原谅?” “小浅你真好……” 曲乐说着说着,嘴一瘪,好像又要哭的样子。 “好了,”陆浅抬手搓搓曲乐的脸,“不哭了。” 曲乐近些日子为了破译密码,成宿成宿的熬夜,洛川的脑部后遗症不能长时间工作,于是她就要加倍努力。 漂亮的狐狸眼下面长满了青痕,眼圈又哭得红肿,整个人又憔悴又可怜。 陆浅拉上曲乐冰凉的手,“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没想到这封信里会有我父亲的消息。我不是真的想要怪你,更谈不上什么恨你。 且不说我没有什么所谓报仇的想法,就算有,这个对象也不会是你。” 毕竟所有人都没想到,陆敖会和陆浅有关系,这是个始料未及的真相,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曜笑着走上前来,轻轻揽住曲乐的腰,“我就说陆浅肯定不会怪你的吧。” 曲乐仰头看看白曜,又看看陆浅,扯起一个傻笑。 白曜看着曲乐重展笑颜的模样,抬手推了下她的脑门,宠溺道:“小傻狐狸。” 第305章 辛苦 陆浅将她的猜想跟白曜与曲乐也复述了一遍。 “……” 书房中顿时陷入可怕的沉默。 “如果真如你所说,”白曜推推眼镜,眉头锁得死紧,“这一切的源头事件都是程翊母亲的死亡。” 只有在程翊母亲——也就是在位家主死后,l家族的人才敢对程翊下手。 无论是程翊和曲乐被抓、血液试验、还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全部建立在他母亲的死亡基础上。 “而他母亲的死……很有可能与rex有关……” 说到这,白曜的半边身子不受控制地麻了一下,头皮也跟着一痒。 那可是rex的亲生母亲啊。 陆浅闷闷地叹上口气:“这只是我的猜测……完全没办法求证……因为当年的旁支要么被程翊除掉,要么被rex除掉,根本无从查证。”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rex的手笔……他的计策甚至把自己也算计进去,这个男人真的比恶鬼还要可怕。 “求证这件事的唯一办法,就是和rex当面对峙。” 程翊沉闷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怒意。 他一向是个恩仇分明的人,即便他对母亲没有任何记忆,但如果他母亲的死真的是rex导致的,继而产生后来的悲剧,那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报仇。 白曜听到程翊的话,眉毛不禁挑了下。 “见面吗?” 程翊掀起眼皮,没有作声,只是这么淡淡地看白曜一眼。 陆浅和曲乐不解地对视一下,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你最近很辛苦了,”程翊揽过陆浅的腰,揉开她拧着的眉心,轻声哄道,“这件事交给我去办,不用担心。” 既然程翊这样说了,陆浅也没办法反驳什么,毕竟她什么讯息也不知道。 她乖顺地点点头,但是心底不住地涌起疑惑…… 程翊刚刚才回来,他是怎么知道她最近辛苦的……? …… 陆浅回房后,立马就接到个国际通讯,是梅打来报告残党清除情况的。 “嗯,好,告诉雷雅,回来让青狸给她报销弹药。” 陆浅笑着挂掉通讯,回头看了看把她搂在怀里的男人。 “我从兰森那撬来的人是不是挺不错的?” 程翊脸上的表情沉得发阴,眼眸里的光也是幽深幽深的。 “问你话呢。” 陆浅见他不答,抬起手肘戳了戳他的胸膛。 程翊终于是给了点反应,他放下手里把玩着的发丝,微微滚下喉结,哑声问道:“想上床了?” “……”陆浅的表情瞬间一垮。 她知道程翊憋了两个月,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一会都忍不了吧? 她望了一眼钟表,“这才……六点。” 程翊压根不管那些,大手直接钻进下面,开始在她玲珑的腰肢上肆意揉捏。 陆浅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一僵,腰肢不住地瘫软,就这么陷进程翊的怀里。 程翊揉搓着她光滑细嫩的身体,声音变得更加粗哑:“两个月了……小东西。” 他的音调带着强势的控诉,手上的动作半分没停,而且更加迫切。 陆浅被他摸得满脸通红,想抓住他的手,但是指尖没有一点力气。 她又何尝不是两个月都没…… “你……我们……先洗个澡……” 程翊扯开陆浅的领口,滚烫的唇贴着她的锁骨和脖颈上的肌肉一路向上吻,停在她耳边喃喃:“做完洗。” 他一刻也等不了,两个月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过得他简直要疯掉。 现在的程翊就像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那副猴急的模样,叫陆浅见了都脸红。 “……那……去床上。”陆浅颤着声音求饶道,她知道拦是拦不住了…… “不急,都来一遍。” “?”都来一遍的意思是? 还没等陆浅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倾压在沙发垫子上。 程翊动作倒是利落,半脱半撕的,不过几秒钟,两人就坦诚相见。 他吻得急躁,吻得粗鲁,好似要把她一口吞掉才肯罢休。 锐利深邃的双眼里噙着浓烈的欲望,盯着陆浅绯红的脸,似乎要把她看穿的目光。 “小东西,看来你的身体很想我。”他笑道,那声音带着粗喘,性感到极致。 粗野的动作和喘息、直白露骨的调情、还有那恨不得吃人的目光,都让陆浅耳根一阵泛红。 两个月不见,程翊对她的诱惑不减反增,面对着这副诱人的躯体,叫她实在是也有些情不自禁。 程翊俯身,棱角分明的唇掠过陆浅每寸细嫩的皮肤,不轻不重地留下点点红斑,像是寒冬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陆浅被他吻得颤栗,眼睛也控制不住地迷蒙起来。 “唔……” 火热的身躯不由分说地贴敷上来,激得她喉头一麻,嘤咛出声。 她腰腿之间已经使不上半点力气,任凭着面前沙哑低喘着的男人带着她走。 …… 狂乱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个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 陆浅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飞鸟,随着一声声浪潮一般的呼唤,迷失在这蚀骨销魂的云端之中…… 第306章 再来一次 清晨。 陆浅蹭蹭晓雾蒙蒙的窗,透过玻璃,见着外头银白一片。 簌簌的雪花从天而降,霜打琼枝,一派亮眼景色。 “果然下雪了。”她悄悄感叹一句。 程翊从后面拦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颈间又闻又啃。 怎么能这么香,怎么都贴不够。 陆浅反手揉了揉程翊的头发,“今天圣诞,大教堂会做弥撒,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她去了不少次大教堂,但是一次宗教活动也没赶上,虽然她不信教义,但是也不妨碍她想去凑个热闹。 程翊把怀里的陆浅抱紧了些,在她耳边喃喃地回道:“为什么不去?什么时候走?” 程翊觉得上次那个男人肯定在那,他不放心让陆浅一个人去。 要是他还敢对陆浅动手动脚,高低找人把他废了。 陆浅还能不知道程翊心里想什么? 程翊就像个打翻的醋坛子,天天琢磨着扔路易斯送她的那个十字架。 陆浅转过身,笑着埋进程翊的胸膛里,似是安抚情绪一般地撒着娇,“时间还早,我们……”晚点再去。 “再来一次。” 没等陆浅说完,程翊直接打断她的话,手上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 陆浅连忙抓上他作祟的大手,惊恐地望着男人。 “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程翊眉目一沉,暗哑的语气透着欲求不满:“昨晚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 “……”那也能叫放过? 昨晚陆浅哭着求着叫程翊放过她,最后也只是求来一次独自洗澡的机会。 一夜无度的索欢,她现在双腿还在打战,酸麻胀痛得不行。 陆浅泪眼汪汪地握住程翊的大手,语气又软又可怜:“求你了……让我歇歇,我好疼……” 程翊不为所动,一把扯掉陆浅身上的衣服,揉捏着这副布满凄惨痕迹的身体。 他垂眸,淡淡说出一句话:“用手、用腿、用嘴,自己选。” “……?” 陆浅顿顿仰起脸来,眼睛睁的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程翊,红润的小嘴动了动,却说不出来什么话。 程翊冷扫她一眼。 “那就都用。” “……” 求问自己男人不讲道理应该怎么破? 陆浅强撑着酸软的双腿走出卧室,整个人都是飘的。 程翊倒是一脸的容光焕发,完全没有经历过恶战的模样。 陆浅偏头看看身边这个妖精一样的男人,不禁愤愤地咬了咬牙根,这张脸真是叫她又爱又恨。 “又想要了?” 程翊低头,挑眉,话语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陆浅浑身一颤,收回目光,乖乖地低头走路。 陆浅坐在车里,望着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街道和建筑都被白雪覆盖,人们穿着厚厚的冬衣,戴着帽子和围巾,是冬天的气息。 米兰大教堂的哥特尖顶上积满厚厚的雪,广场上的鸽子也变得稀少,那些古老的拱廊则成为了它们躲避风雪的好地方。 这场雪为这个城市增添了十足的圣诞气息,程翊和陆浅手拉着手,像一对普通的情侣,选择在圣诞节这天来到教堂做弥撒。 唱诗班的孩童们吟诵着神圣的弥撒曲,回音在拱形顶棚的大教堂内回荡。 圣祭便在这肃穆的氛围中进行。 人们用面包和酒象征着天主的血肉,感叹上帝的馈赠,再以虔诚的姿态去索求来年的丰盈。 陆浅静静靠在祈祷厅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本来也不信什么教,只是想来感染一下这种氛围,在一旁做旁观者挺好的,没必要进去掺和人家的仪式。 但是这个特殊节日里的天主教活动,确实有种异样的神圣感。 “陆浅~好久不见~” 忽然间,一个低沉且微弱的气音在她耳边响起。 陆浅转头看去,路易斯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也在啊~” 陆浅小声回应,不忍打破这寂静圣洁的氛围。 路易斯笑得灿烂,“今天是圣诞嘛,一年一度的大圣祭,我肯定要在的。” 程翊偏过头去,看了面前这个绅士优雅的男人一眼,没给他什么表情,礼貌地点了点头。 路易斯倒是宽心,回以一个标准的笑容,微微鞠了个躬。 “我们出去聊吧。”陆浅笑着牵上程翊的手。 几人在拱廊下找了个温暖的角落,围坐在咖啡桌边,望着门外来来去去的祈祷者和游客。 “我这只有这个了,实在抱歉。” 路易斯一脸歉意地端来几杯速溶咖啡,在有些寒冷的环境下幽幽冒着热气。 “没关系,都一样。”陆浅笑着接过,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 路易斯端坐在凳子上,轻抿一口咖啡,抬头望了望大教堂内部,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大教堂观礼了。” 陆浅疑惑地锁起眉头,“为什么?” “明年我就要完成博士学业,而德国那边,夏里特院长跟我的导师交涉,霍夫曼医院两个月前送去德国的那批实验报告数据,研究有了新进展。” 陆浅听到这个消息又诧异又惊喜,这不就是他们在赫尔墨斯拍卖会上拍卖到的英国皇家医学院的研究报告吗? 她悄悄瞄一眼程翊,又看向路易斯。 “有了新进展是好事啊。” “但是……”路易斯欲言又止,皱起眉毛。 “怎么?” 路易斯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份报告的数据存在极大的问题。” 陆浅眉头一皱,“什么问题?” “他们所做的神经研究确实非常先进,哪怕是十年之前的药物数据,放到现在依旧能打,而且在神经毒素和血液研究方面的研究思路简直是医学界鲜有。 但是他们给出来的人体数据,根本不是人类样本身上提取的,所以研制出来的抑制药剂,根本没办法临床试验。” 陆浅心头一颤,报告上的人体数据如果真的是程翊的,那么必然和人类样本有区别。 但……路易斯后面的话,意思就是说,夏里特医院已经研制出针对程翊发病的治疗药剂了? 第307章 来日方长 路易斯没有看出陆浅心中的波澜,继续说道:“所以我需要带着医疗小组去德国,在那边继续完成我的最后一阶段学业,很可能就会直接留在德国,不回意大利了。” 陆浅听到这,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那你以后准备在德国发展吗?” 毕竟她还蛮喜欢路易斯这个朋友的,一想到以后可能见不到,或者见面机会屈指可数,就有些不忍。 “不知道,”路易斯抿起嘴角,轻摇摇头,“其实单论语言这一条,我就不应该留在德国。但是英国皇家医院门槛又太高,我只有能力没有身份,根本进不去。去差一点点医院,我又不甘心……” 说到这,他碧蓝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难以言喻的悲痛。 陆浅此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怀才不遇的人实在太多,一个门槛,就能拦住多少寒门子弟。 路易斯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情绪太低,立马朝陆浅和程翊露出一个标准的笑颜。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我还年轻,还有机会。” “哦对,”他转移开话题,“夏里特院长还说,如果那边的研究进行不顺利,可能需要江栾院长和你过去一趟。” 陆浅也扯起一个勉强的笑意,“随时待命。” 一直到坐上回公馆的车,陆浅的心情也没有完全好起来。 “在想什么?” 程翊性感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盘旋,带着温柔的安慰音调。 陆浅抿起嘴唇,“……我只是感觉,路易斯有些可怜。”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程翊揽过陆浅的腰,宠溺地搓着她柔嫩的小脸,“我可以请教皇给他写一封推荐信,等他毕业以后,大概就能进英国皇家医院了。” 陆浅眼前瞬间变亮,望着程翊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真的啊!!” 程翊眯起眼,发出一声哼笑:“呵,我是那种随便开玩笑的人吗?” 他虽然不喜欢那个什么路易斯,但是他不忍心看陆浅难过,毕竟也不是什么难事,顺手处理了还能在陆浅面前讨点好。 陆浅柔柔地扒上程翊的肩,在他侧颜上落下一个轻吻,“你真好!” 程翊冷挑下眉毛,霸道的命令口吻:“下次记得主动一些,不要为了别的男人才亲我。” “呃……”果然,他来见路易斯还是不太爽。 陆浅看情况不太对,赶紧转移掉话题:“如果夏里特医院对那些数据的研究真的有进展,你的发病不就有机会根治了吗?” 程翊垂下眼睛,沉默片刻。 其实他对根治“发病”是不抱什么期望的,毕竟那些神经药物是针对他的基因定点投放,对他神经造成的损伤想来是不可逆的。 况且自从有陆浅在身边之后,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他活得越来越像个人,常规发病的频率和程度都变得很低,完全不用药物就能压制。 根不根治什么的对他来说几乎没有区别,毕竟现在经受的那么一点煎熬,和以前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陆浅看出程翊的低落,轻轻搂住他的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和江栾肯定能找到方法的。” 陆浅知道程翊不愿意让她为了他去奔波,但是她也一样不愿意让程翊一辈子都活在基因实验的阴影里。 心灵上的创伤和身体上的创伤,她都要帮他一一疗愈。 程翊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下,笑着揉上陆浅的脑袋,将怀中的她抱紧了些。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试药。” 陆浅的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纷纷扬扬的小雪一连下了三日,雪景把冬日里的氛围烘托得极致,却也叫人懒得出奇。 早起,好不容易打败了脑袋里想赖床的懒虫,陆浅从房间里走出来,直奔着洛川的房间去。 还好当天抢救得及时,这洛川和江朵麻药过了劲以后基本没什么大碍,洛川吃得药多些、时间久些,多吐了大半天酸水。 听曲乐讲当时的场景,陆浅真是没想到,江朵看着小巧可爱的,内里居然有这么剽悍。 不过想来也是,软萌的性子大概也没办法让洛川那么听话。 陆浅一路走到洛川房间门口,门开了个小缝,里面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声音。 她走到门口,将门缝推开一些,“小……” 话未说出口,陆浅就愣住。 屋内空空的,床上也整洁干净,根本没有洛川和江朵的影子。 屋内只站着一个人。 素白雪色将透过窗户,打在曲乐白皙的脸颊上,她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信纸。 “小川走了。”曲乐的声音很平静。 “嗯,”陆浅悠哉地往门框上一靠,反应也很平静,“朵朵跟他走了吗?” 曲乐默默折起洛川留下的信,点了点头,“他们回去找师父了。” 青山岳当年对洛川就是当做继承人去培养的,只不过他太执拗,非要从师父门下跑出来找曲乐,心甘情愿呆在rex手底下。 “当年师父怎么劝他他都不听,这回彻底脱离rex束缚,他倒是自己跑回去了。” 陆浅随意打量一眼桌上,看到一枚三厘米见方的小金属块,上面纹路纵横,精致极了,像是特意留下的。 陆浅指着它问道:“那个是什么?” “这个啊,”曲乐随手捡起,扔在手中把玩,“千机锁的印章。” “你别小瞧这玩意,它有三千多种解法,一旦被打乱,只有掌权人能解开。” 陆浅不解地皱皱眉,“洛川给你留下的?” “嗯,”曲乐点点头,“这是盗门的规矩,他回去继承师父衣钵,就不能再在千机锁留席了,他说他手底下这些势力都是白曜替他争来的,把这东西留给我也算物归原主。” 曲乐把印章和信草草揣进兜里,同陆浅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我觉得他长大了呢?”陆浅戏谑道。 “我觉得还没有,”曲乐努着鼻子摇摇头,“如果他真长大了,就不会在信上画猪鼻子。” 陆浅轻笑一声,“也是,不过他才十七岁,慢慢来。” 人生还有那么远,我们来日方长。 第308章 他适合你吗? 曲乐走出房门,回身将洛川的房间锁起来。 “走吧,”她高抛起手里的钥匙,来回把玩着,“下回他再回来,就得换个大房间咯。” 陆浅不禁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肯定?” 她知道曲乐说的“换个大房间”,意思就是给江朵和洛川一起住。 可是这俩人八字还没一撇呢,曲乐的断言是不是早了些? 曲乐眯起一双狐狸眼,笑得狡黠,“因为我了解洛川。” 她把钥匙安安稳稳揣进兜里,“我们两个是同一种人,如果不能接受,就永远不会给那个人机会。 他肯带朵朵走,就证明他接受了朵朵的心意。” 说到这,曲乐歪头看向陆浅,“就像我当初对待白曜一样。” 曲乐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所作所为,都会惊讶,她当初居然下意识地给了白曜那么多接近她的机会。 白曜那个混蛋,不会早就发现她喜欢他了吧? 陆浅疑惑地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洛川已经和朵朵在一起了?”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前几天不还为了曲乐要死要活的吗? “当然不是了,”曲乐笑着轻叹口气,“我和白曜在一起有多曲折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陆浅释然地挑挑眉,确实,当初他们两个闹得可是叫个轰轰烈烈。 看来洛川和江朵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且现在的小川也不适合承担责任,”曲乐从兜里掏出千机锁的印章,盯着看了半天,“等他真正长大的那天,就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人的长大与衰老都是在一瞬之间,成长的内容足够多,那一瞬的到来就不会太远。 何况洛川才十七岁,还有很多时间。” 陆浅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漫不经心地搅弄着咖啡杯里的拿铁,脑子里还不断地闪过曲乐说的话。 她忽然感觉自己和以前也大不相同,本来以为成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回望过去,倒是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她是不是也在某一瞬间长大了?就像不知道何时爱上了程翊一样。 “嘿!” 思绪还在漂浮着,一声熟悉的呼唤陡然将陆浅拉回现实。 她抬起头,就看见面前一身黑白休闲装,笑得温文尔雅的路易斯。 “等很久了吗?” 他边说着,边招呼服务生过来,为自己点了一杯清咖。 陆浅轻声笑笑:“没有,刚到。” 路易斯看着陆浅的脸,嘴角淡淡勾起,“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啊?”陆浅微愣,双手抚上脸颊,“我笑了吗?” “如果我的眼睛没问题的话,”路易斯圈起手指,在眼睛上比了个圆,“你不光笑了,还笑得很开心。” 陆浅尴尬地收回笑容,“啊……抱歉,有点傻。” “不会,”路易斯撑起下颌,温柔地望向陆浅,“很可爱。” “……” 陆浅被路易斯突如其来的夸赞惹得一惊,望着他略带深情的眼神,不知道如何是好。 “呵呵……谢谢夸奖。” 陆浅怕路易斯继续说下去,急忙转移掉话题:“你居然明天就要去德国了,太突然了,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点临别礼物。” 陆浅中午收到路易斯的消息,急忙出来见他一面,不然下一次见面就该遥遥无期了。 但是路易斯这次没有识趣地顺着陆浅的话题说下去:“你笑得这么开心,也是因为他吗?” 陆浅一怔,他?程翊吗? 见陆浅不答,路易斯嘴角的笑容渐渐收回,“他真的适合你吗?” 听着路易斯态度如此认真的一句话,陆浅不禁恍惚。 “我记得你刚到二十岁,但是在我眼里,你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二十岁的年纪不应该承受这么多。” 听到这句话,陆浅手中拿着的咖啡勺轻轻顿了下。 “你美丽又聪明,你这样的女孩子,完全可以得到更轻松的幸福。” 路易斯看着陆浅,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透着不能明说的情绪,“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和那么强势的男人在一起,不累吗?” 陆浅缓缓眨了下眼,无视掉路易斯眼中的光芒,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望向窗外。 窗外街道上的积雪仍未清除,整片大地仍旧是银白色,看不到一点灰暗的死角。 强势吗?是的吧。 程翊一向都是那么强势,那么不讲道理,从遇见他的那天开始,他就习惯用命令的口吻去说所有的事情。 哪怕是对她表白的时候,都是一副不容她拒绝的样子。 好像这份感情里,她只是无条件承受的那一方,被带动着,被裹挟着,承受他的给予、他的一切。 或许在许多人眼里都是这样的。 但只有她知道,他没有一刻不在努力,没有一刻不在做,只是他不习惯去说。 程翊在身边的几天里,陆浅才逐渐回过味来。 为什么他回到塔维亚的第一天就知道她“辛苦了”,为什么她培养的间谍组织完成的所有收复任务都是毫无后顾之忧的,为什么她谈判过的势力首领总是会在合约背后又加码利润。 为什么,她攥在手中的势力,无论大小,都对她那么死心塌地。 又为什么,塔维亚的药物试验室和军火研究所的升级行动比她想象中迅速那么多。 而她这几个月只记得盲目地赶路,完全没有去思考过这些并不合理的细节。 陆浅很想问问程翊,他是不是一直在她身边?一天也没有离开过? 就在一个她根本看不到的角落,就那么一直陪着她。 就那么强忍着克制住思念,一直默默地陪着她。 但是看着他笑得温柔的眼睛,她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但是陆浅却无比清晰地知道了一件事:她真正不想要的东西,他从来没有逼迫过。 第一天开始,就从来都没有。 如果是她刚到塔维亚的时候,听到路易斯这句话,大概会动摇得不得了。 但是偏偏是现在,她心甘情愿栽到他手里的时候。 “肯定是辛苦的,”陆浅望着窗外,直言不讳,但嘴角轻轻勾了起来,“但如果是他的话,什么样的路我都愿意走。” 第309章 打劫 路易斯看着陆浅的侧脸,她眼中的光芒却无遗地照射进他的视野里,那么坚定,那么纯粹。 仿佛这二人之间,是连一丝空气、一滴水都钻不进去的亲密无间。 他动了动嘴,却把本来想说的话全部咽回了嗓子里。 “……夏里特院长说,下个月大概要请你和江院长过去一次,我这次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 陆浅笑着点头应下,“麻烦你来给我传话了。” “还有一些实验数据,也是夏里特院长委托我的,”路易斯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剩下的等我到了德国会传真给你。” 二人就着研究进度继续攀谈,似乎刚刚没有发生过那些不太愉快的对话。 过了一会,服务生端着路易斯点的咖啡走过来,朝两人礼貌微笑道:“二位,今天我们店里有情侣活动,两位的餐品可以参加买一送一。” 路易斯笑着接过咖啡,刚要开口。 “抱歉,我们不是情侣。”陆浅拒绝得干脆。 服务生笑了笑,“呵呵……不是也没关系的,小姐,不需要做什么证明,只……” “不必了,谢谢。” 服务生尴尬地红了脸,匆匆道歉离开。 路易斯看着服务生离开的背影,感叹道:“你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陆浅没好气地白路易斯一眼,“我不是跟你说过?你这些话术说给喜欢的女孩子听,别对谁都说。” 路易斯喝一口咖啡,闲聊似的:“那如果我喜欢你呢?” “……” 陆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拧着眉毛,难以置信地望向路易斯。 路易斯淡淡笑着,依旧的绅士风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喜欢你不可以吗?” 陆浅收回那一抹诧异的表情,垂下眼睛,“那抱歉,我大概要辜负你的喜欢。” 无论路易斯是真心的,或者只是出于他的“绅士道”调侃一句,她都没办法回应。 路易斯仍旧不依不饶:“你就有那么喜欢他?” 陆浅看着路易斯,嘴角轻轻弯起,晶亮的大眼睛眯成一抹笑意。 她没有回答,可是那张柔媚可爱的脸蛋上,笑意那么甜蜜,那么自如。 如果不喜欢,或者说如果不够喜欢,又怎么会笑得这么幸福。 路易斯眉头皱了下,眼睛里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下去。 他端起咖啡杯,却只是一个用于掩盖失落的动作,“那他还真是挺幸运的。” “好巧,”陆浅笑得更深了些,“也有别人这么说过。” “叮铃——” 咖啡馆门口的风铃响起,伴着阵阵冬日的寒风吹进来。 不知为何,陆浅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下。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陆浅的双眼却溢满亮晶晶的喜悦。 一身黑色大衣,野性狂浪十足,领口围着的那条灰色羊毛围巾,还是早上她亲手帮他戴上的,又为他的气质添一丝矜贵。 那张完美无缺的脸,邪肆诱人得让人心颤。 几乎是他走进来的一瞬间,咖啡馆内的人就都发出了或大或小的惊呼。 他越走越近,直到二人的气息勾缠。 陆浅腰上传来一阵力道,上一秒还坐在椅子上的人儿,下一秒就被搂进一个强硬的怀抱。 “我回来了小东西。” 她脸上甜美的笑意愈发浓重,就这么甜甜地望着他,“说得像你走了好久一样。” 明明就七八个小时不见。 程翊宠溺地刮了下陆浅的鼻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分开一秋了。” “噗……”陆浅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好土。” 程翊挑挑眉毛,似是不悦:“你不喜欢?” 陆浅柔柔地揽上他的腰,“当然喜欢。” 陆浅知道他这副骚包样子是故意的,但她又不是背着他来见路易斯的,他这醋吃的可没有道理。 陆浅仰头看着他,“你事情处理完了?” “没有。” “那你怎么来找我了?” 程翊笑着伸手,弹了下陆浅的额头,“有人害我不专心,处理不了。” 陆浅捂着脑门,愤愤吐了吐舌。 她挣脱开程翊的怀抱,拿起桌上的数据文件,朝路易斯晃晃,“那我就先回去了,祝你在德国学业、事业顺利。” 程翊搂着陆浅离开,没有分给路易斯一个多余的眼角。 “回公馆。” 程翊抱着陆浅坐进车里,淡淡交代道。 接着,他透过半开着的跑车车窗,对着车外待命的一名黑西装男人使了个眼神。 那男人立刻会意,恭敬点头,“当家慢走。” 晚上,陆浅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到手机里不断震动的声音。 她拿起手机看着,但表情却越来越困惑。 程翊靠在床头,看到陆浅扭曲起来的可爱小脸,不禁低笑一声。 “怎么了?” 陆浅看着手机屏幕,诧异地眨眨眼,“路易斯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回学院的路上被打劫了……?” 程翊懒懒一挑眉,“哦?”语调里除了疑惑还带着一丝丝兴奋。 陆浅瘪着嘴,鼻息重叹一声:“嗯……他说……钱包钥匙、甚至衣服都被打劫走了?!那帮人嫌钱少,还把他胖揍了一顿。” 程翊嘴角勾起一个邪肆懒散的笑意,双手叩到脑后,舒服地眯起眼睛,“意大利的治安一直都不太好。” 陆浅无奈地摇摇头,把手机随手朝桌上一丢,“他跟我说,估计要下周才能出发去德国了。” 靠在床上的男人再自然不过地把陆浅搂进怀里,“这种时候就不要提别的男人了。” 他邪肆地笑着,低沉的音调暧昧无比。 陆浅听得小脸一红,用力地推开他的胸膛,“什么时候啊!” 程翊没有多说什么,将陆浅娇软的身躯一下子腾空抱起,放到两腿之间。 “哎……!”陆浅惊呼了一小声,脸色瞬间变得更红。 程翊笑得更加放肆,搭在陆浅身上的手继续收紧,“小东西,你明明也很想的。” 她抬脸,看着程翊火急火燎的眼神,想反驳的话反而是说不出口。 她感受着身上逐渐加大的力道,只好羞涩地将脸埋进男人怀里。 第310章 睚眦 意大利,米兰。 东一区,一月十日,时间20:00。 塔维亚停机坪。 “当家。” 祁煌、凌烁恭敬站在飞机舱门口,单手抚肩,向迎面走来的几人微微鞠躬。 走进机舱,机舱大厅内,除了塔维亚几位在席要员,还坐着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曲乐和陆浅看到机舱内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呼喊出声:“唐哥?!” 隋唐转过身来,随手拨弄一下脑后的发结,朝着二人丢了个骚气十足的电眼,“两位小甜心,好久不见~” 程翊和白曜同时伸出手,一人揽一个,一把将自己的女人圈进怀里。 “……” 隋唐看见两人这副动作,春风笑意的俊颜上瞬间蒙起黑雾,使劲翻了个白眼。 “你们两个能不能一起去死?” 程翊没有理会隋唐,搂着陆浅落座主位。 陆浅还扭头不停地看向隋唐,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疑惑,“唐哥你怎么回来了?” 隋家那边不是追他结婚跟追命一样吗?怎么能这么轻易放他回来的? “我当然是略施小计,”隋唐玩味一勾唇,笑得一派邪气,“就溜出来了。” 什么略施小计,明明是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的,才求来这么一个当隋家代表的机会。 陆浅也明显是不信的模样,拧着眉毛,上下扫视隋唐一番。 隋唐看着陆浅的眼神,脸上一抽,“……你为什么用这种看流浪狗的眼神看我?” “哈……”陆浅故作惊讶地倒吸一口气,“我有这么明显吗?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隋唐无力地瘫了下肩膀,一副被无语到的表情看着陆浅。 妈的,程翊这个女人怎么跟他越来越像了? 飞机起飞后,程翊就和祁煌他们几个呆在机舱会议室里。 陆浅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百无聊赖地看着飞机窗外高空的夜景。 但是暗暗的,什么都望不出去,看着让人眼闷。 她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程翊到底要带着她去哪里,只是听说是个什么……黑道集会? 还在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哒哒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去,隋唐正举着酒杯,笑着奔她而来。 “想什么呢?” 陆浅朝他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无聊吗,瞎想一想,什么都想。” 隋唐把酒杯随手往窗沿边一放,弯着腰,扭头看向陆浅,“你在想,他要带你去哪里?” “……”陆浅瘪了瘪嘴,她是把什么写在脸上了吗? 隋唐看着她的表情,轻轻笑了下,“你跟几个月前真是不一样了。” 这几个月来,隋唐虽然没有留在塔维亚,但是与几人的通讯一直没有断过,对于rex在大陆方面的所作所为,也是他一直在应付着。 他根本没有想到,陆浅的进步会有这么快。 她的间谍杀手组能这么迅速且不留痕迹地清除逆党,在她的商谈下,塔维亚的药物实验与军火研究也稳步进行,意大利黑商链的烂摊子也在她的监管下逐渐明朗。 不过几个月,虽然各项目标还没有完全达到,但这已经是坐火箭的速度了。 陆浅看着隋唐,笑容依旧地温柔甜美,“我能把你这个话当成夸奖吗?” 隋唐抿起唇,“自然。” 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烈酒,继续说道:“你猜到了吧?他这次带你去的不是普通的地方。” 陆浅垂下眼睛,不知道该怎么答。 无论是从理性上分析,还是从局势上分析,或是第六感带来的预感。 她都觉得这次要去的目的地,是个极其恶劣的。 “这场仗,程翊是一定要打的。”隋唐压低了嗓音,语气一下子认真起来。 陆浅略带疑惑地扫向他。 “你知道他是个多恶劣的人,”隋唐说到一半,轻笑两声,“我觉得他早就准备好要在这个时候动作,只不过那封信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要带你去的,是西欧联盟承办的世界黑道集会。 彼时各国元首、世界黑道组织的首领、以及英法三大教皇都会出席。 预计是全球范围内绝无仅有的一次黑帮集会。” 而自从隋唐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之后,他就知道,程翊这次一定不会罢休。 程翊就是一头站在杀戮顶端的毒狼,而他手下的这帮人,被他驯服、被他调教出来的这帮人,无一不是这头狼王手下利爪獠牙、见血封喉的杀将。 这帮嗜血的凶徒、这帮亡命的杀手,在他们得知仇恨根源的那一刹那,就开启了一场不死不休的战役。 这场战役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让其停止。 直至一方,以血祭苍天。 “你掌权也挺久了,外面的世界版图疯成什么样子,你也该知道,”隋唐轻松一笑,“你以为这些都是拜谁所赐?” 陆浅紧紧皱了下眉头。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你觉得程翊能爬上塔维亚统领这个位置,靠的是什么?” 陆浅闻言,不解地眨了下眼。 隋唐点点自己的脑袋,“计策吗?” 接着摇头轻声笑笑,“不是,完全不是。” 隋唐这话,并不是在说程翊的计策不够,但跟他其他的方面比起来,他的计策只能算是一点小小的辅助。 “人都有恐惧,而所有恐惧的尽头,不过是死亡。 死亡是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恐惧,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直接、也更能让人失控。 但程翊不一样。 从我遇见他那天开始,他的每一次搏斗,都是奔着让自己死在战场上而去厮杀的。 他从不给自己留退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把刀,而刀出鞘,必定要见血。 他所有的对手、是所有的,没有一个人,在死之前是从容的。 因为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就看见了死神。” “而他现在,找到了自己毕生不幸的根源,他不可能善罢甘休。 我相信,如果他能够找到血液中诅咒的源头,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去跟妖、跟魔、跟神去斗。” 隋唐说完这段话,转过头去,看向陆浅,俊美的脸上一副说不出的表情,有些惧怕,也有些隐忍。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闷。 “他就是一头活的睚眦。” 第311章 想笑就笑吧,美女 陆浅轻轻吸了一口气,喉头都跟着紧张起来,能感觉到一蹦一蹦的心跳。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你看那帮小子平时那么吊儿郎当的,但一旦涉及到他们当家,一个比一个能咬人,而且还是不咬死人绝不松口的那种。” 毕竟塔维亚在欧洲版图上的势力,也够让他们横行霸道,黑白商贾,哪一道不得给塔维亚让个位子出来? 当家的仇,那就是他们的命,拼死也得打下去。 不计后果、不计代价。 隋唐说完,又恢复了那轻松的笑意,“不过我觉得,他这次去不仅仅是为了打仗,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陆浅又是不解,“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事情比和rex开战还重要? 隋唐看着陆浅疑惑的大眼睛,笑意不减,“还记得代维公爵那场宴会吗?” “当然记得。”陆浅眨眨眼,她怎么会忘?那次宴会可以说是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也不为过。 “你记得那次程翊干了什么吧?” “……”程翊干了什么…… 替她在宴会上出头、为她争取代维公爵的林场、带她去塔维亚势力会议…… 陆浅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陡然一愣,看向隋唐的目光都跟着微微颤动了下。 隋唐仍旧笑意,看着陆浅清亮但不可置信的眼睛,“开窍了?” 陆浅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次程翊几乎让所有的欧洲贵族,包括代维公爵在内,都承认了她的身份,他的女人的身份。 金钱、身份、名分。 那一场宴会过后,程翊全部都给了她,毫无保留。 那这次…… 这可是世界黑道集会……那才是程翊真正的势力所在…… 陆浅想到这,眼睛猛地睁大,小嘴不由自主地抿起来,心脏跳得剧烈。 其实作为赫尔墨斯的承办者和意大利黑商链掌权人,陆浅应该是会收到邀请函的,只不过暂时她的身份还没有被外界认知,所以这次宴会的消息还没传到她手里。 这个集会明显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让她被世界组织承认。 隋唐笑着喝光杯子里的酒,玩味地看向这个有些难以接受现实的小女人。 “你知道程翊那人有多变态的,占有欲太强了他。” 那个男人要给的、想给的,一定是全部,彻彻底底、独一无二的。 他的女人该有的名分身份,一样都不会少,一样也不能少。 陆浅心里喜滋滋地往外冒着什么东西,连嘴角都忍不住地勾起,可是刚刚提起笑意,又觉得隋唐在身边,笑得太明目张胆也不合适,于是又想办法往下压。 隋唐看着陆浅扭曲的可爱小脸,哼笑一声,“想笑就笑吧,美女。” 陆浅不禁脸上一红,急忙抬手埋起脸。 “嘿嘿嘿……” 完了,真笑出声了。 她镇定一下心情,做贼一样地从手里抬起脸来。 “你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的?” “呵……”隋唐笑得鄙夷,一脸的不屑,“你是不是太瞧不起你唐哥了?” 且不说他有多了解程翊吧,就说他一个黑道大家的少家主,那识人度势的本领能差吗?这点小心思还看不出来,怎么接管隋家。 “而且我看你,就是陷得太深了,”他抬手狠戳了下陆浅的脑门,“那小子这么明显的目的你都看不出来?” 隋唐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塔维亚上上下下,除了陆浅还迷迷糊糊以外,基本都猜到程翊想干什么了。 “……” 陆浅委屈地揉揉额头,这帮人不是只戳曲乐的吗?怎么现在她也要被戳。 不过她转念回来,朝着隋唐甜甜一笑,“谢谢唐哥。” 隋唐抬起空杯,向她示意,“客气。”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不知何时,程翊已经走到了二人身后。 “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吗,跟我妹妹叙叙旧你也管?”隋唐调侃着,但是识趣地拉开了一个身位。 程翊拉着陆浅的胳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离隋唐站得更远了些。 隋唐翻了个白眼,“喂,大哥,你要不要这么戒备啊?”在他身边站一会是会死吗? 程翊微勾下唇角,散漫地扫过隋唐,“我就是警告你一下,别满世界认妹妹。” 隋唐听到程翊的话,连忙抬手做出一副投降状,俊脸无语地抽了抽,“好好好,不是我妹妹,是你老婆,行了吧。” 程翊满意一勾唇,朝着隋唐甩去一个“算你小子会说话”的眼神。 “……” 而缩在他怀里的陆浅明显没有那么从容,脸色一下子就红起来,小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连呼吸都窒了一下,后背下意识地绷紧。 “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我走了。” 隋唐轻轻一笑,抬着投降的手,转身,离开。 陆浅脸上的红晕又因为隋唐的这句话加重了些,她慌乱地抬手,想挡上不被程翊看见。 程翊看着陆浅的小动作,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的深邃染得越发浓重。 他扯过陆浅的手腕,叫她娇羞的神情无处可躲。 勾唇,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而眼神却半分都不想离开陆浅的脸。 陆浅被程翊灼人的眼光看得越发羞赧,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们……谈完事情了吗……” 其实她早就该习惯程翊这种深情的注视,不过……隋唐刚刚那些话说完之后,她一下子又受不了了,就好像回到了刚认识程翊的时候。 程翊将陆浅扯近一些,在她柔软的耳垂上轻轻落下一吻,“都结束了。” “你别……这样看我。” 陆浅声音颤颤的,似乎真的羞得不行,抬手就去捂程翊的眼睛。 程翊笑着,攥住她的手,“为什么不让看?” “……”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浅羞红的脸,继续不依不饶:“我不看你还能看谁?” “……你真烦。” 陆浅是羞的,但脸上的甜蜜和喜悦也是挡都挡不住。 刚才隋唐叫他们两个“小两口”,还有说她是他老婆的时候,程翊并没有反驳……是不是证明他也…… 第312章 主母 英国,伦敦。 格林威治时间,十月十日,22:00。 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停靠在伦敦皇家机场。 皇家私人停机场中,早已停靠满了大大小小的私人飞机和直升机。 在一阵轰鸣和喧闹中,陆浅下了飞机。 略远一些的地方,浓郁的夜色下,一座中世纪风格的欧式皇家古堡静静矗立。 月光照耀在尖顶与箭楼之上,蜿蜒的护城河保卫着这座古老的堡垒,伤痕累累的石墙上镌刻着岁月的传奇,贵族的荣耀也在尖塔上闪烁。 程翊望着这座白墙灰瓦的城堡,面容平静,眼底却翻涌着致命危险的浪潮,金棕色的双眸幽深得一如寒潭,一眼望进,灵魂几欲迷失。 迎面走来一批穿着黑色宫廷燕尾服的男人,领头的是一个瘦高的男人,约莫五六十岁,五官是典型的日耳曼人长相,深邃的眼窝中,蓝绿色的眼眸深得不可见底。 “程当家。” 那男人朝着程翊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开口是温润的英式发音,从容优雅。 “我奉家主之命在此等候。” 程翊收回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眉目轻轻扫过面前的男人,“洛奇先生。” 洛奇笑道:“您称我作先生,真是折煞老夫了。” 程翊轻声笑笑,没有接洛奇的话。 而站在对面的洛奇,就着眨眼的动作,将站在程翊身边的陆浅上下打量了一遍。 程翊自从统领塔维亚开始,可就没听说过身边有什么所谓的女人。 而且这看似柔弱的女人,身上温润的气息与程翊的气势交缠起来,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意味。 陆浅似乎感知到洛奇在看她,微微笑着,对洛奇礼貌地点点头。 程翊揽过陆浅的腰,宠溺地在她额前落下一吻,“走吧。” 陆浅笑着望向程翊,乖乖朝他身边又贴近了些。 洛奇看到二人亲密的举动,轻轻挑了下眉,心里也是明白过来一些什么,恭敬地为两人让开一条路。 “二位,请。” 二人擦过洛奇,陆浅才一脸好奇地回头看了下他的背影。 “这个大叔是谁啊?”她拽拽程翊的袖子。 “l家族的首席管家,至今为止服侍过三代家主,”程翊垂下眼眸,轻顿一下,“也是我母亲的教父。” 陆浅这才回过神来,瞪大一双眼,满脸震惊,“他是l家族的人?!” 那这俩人的交流是不是过于平静了? 程翊倒是淡然,“西欧联盟的理事长是l家族的人。” “???” 陆浅脑子飞快运转,但是根本消化不掉程翊的话。 所以说……所谓的世界黑道集会是l家族承办的,他们一帮人就这么来到人家的主场了?! 而程翊仍旧是那副懒散的、不可一世的样子,揽着陆浅朝前走,似乎一切事情都是按照平常的规程发生而已。 陆浅震惊地张着小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看着程翊。 这男人还真是执拗、狂妄、恶劣到了极点,否则的话还真干不出这种破釜沉舟的事。 愈发走近城堡,陆浅只觉得这座城堡华丽得不像是现实里该有的。 明明是白色低调的色调,但整座城堡在月光下好像闪着莹辉,优雅浪漫而神秘莫测,带着一股异样的沧桑。 那种沧桑与奢华并存着,一如一位身着金色圣衣的耄耋教皇。 城堡大门大敞着,正厅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在聚集起来,紧张地等待着什么人。 见着程翊进来,众人先是露出一脸谄媚笑意。 转而又看到随之而来的白曜,众人脸上的笑意又是瞬间一愣。 虽然这帮人早有耳闻,塔维亚与白青会的这两大当家似乎是处在停战期,但是看着他们两个一同出现,身后还浩浩荡荡地跟着两大帮派所有在席,他们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且不说两位大当家,就光是这些在席,哪个不是叱咤黑道的风云人物?哪一个手底下的势力不是在黑道上锋芒毕露? 现在出现在古堡正厅的这些人,就算是一起跺个脚,世界版图都得掀起一片波澜吧? 白曜与程翊一齐走进,这帮人也收回了他们惊讶的表情,对着二人毕恭毕敬地问候,而随着二人走过,所有的人,无论是黑道中人或是教皇、政客,都识趣地让开一条路。 程翊冷着眉目,也并不收敛自己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势,呼吸之间都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气概,一如天地之主,众生皆匍匐于我脚下的气势。 他无视掉身边的所有人,迈着桀骜的步伐,朝着大厅主位上那张红绸缎面的鎏金长椅走去。 白曜紧随其后,笑得温润,银丝眼镜之下的一双凤眸懒散地磕着,邪气入骨的优雅。 而他入座的那一刻,依旧是那副慵懒的表情,但气势却瞬间变得不同,一股完全不输于程翊的王者气度从他身上蔓延出来,气场说不出的浓郁。 两个男人各自占据着这条长椅的一侧,一个傲视万物,一个玩世不恭。 而此刻厅内的所有人,一时噤声,只是等待着,像是百官群臣,万万不敢在帝王之前先说一句话。 陆浅有些被这个场面惊到了。 她跟在程翊身边也见了不少势力首领,可是这之下的人,明显不是塔维亚的隶属,而且还有很多根本不是黑道的人,但无一不对二人恭敬有加。 她从来没有对塔维亚和白青会的势力有过全盘的了解,但是这一下子,她瞬间意识到了,这两个男人的势力有多么恐怖。 而曲乐明显也是这样想的。 她悄悄吸了一口气,看着陆浅的方向,两人对视着眨了眨眼。 此时,众人惊愕的眼光又同时齐聚在了这两大当家身边的女人身上。 这两个年轻的女人,他们完全没有见过。 既不是黑道世家的千金,也不是帮派家主,更不是哪家古老贵族的继承者,在道上没有半点名声。 这两大当家身边带着的,不过是两个岌岌无名的女人。 但是她们都有资格,跟这两个男人分享主位。 众人悄悄对视一番,对于两个男人的目的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两个亚欧最大的帮派,要出主母了。 第313章 坦途 两人入座后,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陆浅本以为这次集会会勾心斗角、剑拔弩张,至少怎么也要像赫尔墨斯一样波谲云诡,但是没想到,好像和平时的晚宴没什么两样。 依旧是美女、美酒、赌局。 不过这次应酬的对象貌似换了人,这帮上来敬酒的人,少有奔着程翊来的,而都是奔着陆浅来的。 陆浅心里倒也有数,塔维亚的当家主母,即便是还没有百分百确定,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任谁不想来巴结两句。 而且陆浅长得可比程翊好说话多了! 曲乐那边也一样不好过,云起站在她身侧,给她介绍着上前敬酒的各大势力首领,而白曜就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磕着眼靠在一边。 其实曲乐不喜欢这种纷争过多的生活,相比起竞争,她更喜欢安逸,不然也不会假死之后就窝在塔维亚当小透明。 白曜明显是在赶鸭子上架。 陆浅一边假笑着碰杯,一边心里升起一股疑惑:她和曲乐是不是已经被这俩男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老大,这有份紧急文件需要你处理。” 一个清丽明亮的女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大家回头看去,一个身穿迷彩服、头戴目镜的短发女子,手里正举着一个红木托盘,朝着陆浅的方向走来。 “拿来吧。” 陆浅自然地抬起手,示意雷雅将文件递到她手中。 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枚极其有质感的黑色印章。 “那……那不是罗先生的印章吗?”离陆浅最近的那个黑帮首领,貌似是意大利境内的势力,一眼就认出了那枚印章。 场内的人一听到这句话,又开始窃窃私语,罗先生?……黑道上能够被尊称为“罗先生”的,无非就是那一个人。 怪不得……原来这女人和罗先生有渊源,道上都知罗后继无人,百年之后赫尔墨斯无人承办,还以为这块欧洲版图上的肥肉会被各大势力瓜分,没想到是早就内定好了人选。 而这场面上的所有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在这种黑道集会万众瞩目的位置上,这种行为无疑是作戏。 至于做这个戏的目的吗……呵呵…… “承蒙老爹厚爱,觉得我还算个有点薄才的,早间就有这个想法,但小女只觉自己?德薄能鲜,难堪重任。” 既然已经有人开了这个头,陆浅应得也从容。 她随意地翻弄了一下文件,在最后一页印上印章,又递回雷雅手中,连口中的话都没停,那动作自然流畅得一看就是习惯了,处理得得心应手。 “但经年劳累,老爹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想找个安稳的地方颐养天年,我们这些当小辈的又怎么能驳他的兴呢?” “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无以塞责罢了。” 陆浅这一段话,无疑是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了。 一是暗示他们,她掌管黑商是罗早就定下来的,至于这个“早”,有多早,那就要看各位老大自己心里的想法,三年五载?十年八载?都有可能,但料谁也不会觉得是短短几个月。 这帮人这样一浮想,无形当中就又把陆浅的身份又变得神秘了些。 二是告诉他们,罗已然是甩手掌柜,游历山川去了,而陆浅现在就是这条商链名副其实的掌管人。 三嘛……就是自谦一下,但陆浅自谦,这帮人不能听她谦。 且不说她自己的身份,就她身边坐着的这个嗜杀冷血的男人…… 这帮人敢对陆浅不敬、或是有所异议,不得被他扒皮抽筋、追杀到天涯海角? 坐在一旁的曲乐,此时慢悠悠站起身来,迈着冷傲的步子走到陆浅身边。 两个女人站在灯光之下,一冷艳高傲,一甜美可人。 “既然如此。” 陆浅笑着举起手中的杯,从容优雅,朝前一倾。 “从此以后,我们姐妹就要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温柔甜美的声音瞬间响彻大厅。 众人一时寂静,互相对视一眼,细细咀嚼着陆浅嘴里的话……她们姐妹……意思是这条黑商链的掌权人,是两个? 这…… 帮派也好,势力也好,哪怕是贵族家族的继承也好,哪有一家二主的先例呢? 他们面面相觑一番,又看看陆浅手中的酒杯。 如果接了这杯敬酒,那就是承认了这对姐妹的身份,也就是开了这个黑道上绝无仅有的先例,这杯酒他们喝还是不喝……? “这宴会上的酒,难喝吗?” 一声清朗优雅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谜一样的寂静。 白曜懒懒地靠在长椅边的扶手上,轻轻晃着手中的红酒,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那优雅的模样,只像是单纯的品酒而已。 “不难喝。” 又是一声低沉冷峻的声音响起。 众人又将目光齐齐打过去。 程翊端坐在长椅另一侧,半磕着眼,眼角眉峰勾着异样的冷酷,薄唇轻抿着,那张野性刻骨的脸上显然带着些不耐烦。 他抬起手中的酒杯,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似乎在用行动告诉人们,这酒,不“难”喝。 “……” 听着这俩男人的一句话,和这一番动作,在场的人哪里还敢有异议? 这一家二主,他们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陆浅脸上甜美的笑意加大,同曲乐一起,朝着众人微微倾杯。 “我们姐妹,敬大家一杯?” “呵呵呵……敬……敬……” …… 喝下这杯酒,陆浅回首,望向身后那个霸气地坐着的男人。 他仍旧淡然,仍旧桀骜,但只有她看得到,他眼底翻涌的火焰有多么灼热,那狂傲入骨、又宠溺温柔的视线,就这么定定地打在她身上。 那男人眼中的掠夺神色,是对她完完全全占有的神情。 陆浅望着他,也释然地笑起来。 她终于得到了,身份、地位、势力,还有……终于能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从今往后,她这个塔维亚的未来主母,再不会受到任何一点点的质疑。 她奔向他的路,便再无坎坷崎岖,从此以后,只剩坦途一片。 第314章 神佛破戒 不过这一场戏下来,场内众人貌似又有了新的讨论方向。 安德烈教皇站在城堡正厅的边沿,对着身边的伟伦神父开口:“看明白什么没有?” 伟伦神父拿下卡在眼窝中的单片眼镜,自然而然地回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呗。” 安德烈笑笑:“你觉得只是难过美人关这么简单?” 在场这帮人怕是已经看得太明白了,程翊对他身边这个女人,可谓是君王折腰。 整个黑道上叱咤风云一等一的人物,那头傲骨狼王,就这么拜倒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裙下。 伟伦神父擦眼镜的动作一顿,挑挑眉毛,“教皇何意?” 安德烈神秘地挑了挑杯底,指向白曜的方向。 伟伦顺着安德烈的手势看去。 白曜可是道上出了名的阴狠残暴,身边跟着的在席也无一不是索命无常的级别。 而白青会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阎罗殿。 但白曜此刻,正揽着一个女人的腰,笑得满面春风。 伟伦仍旧不解。 安德烈依然笑得神秘,“你再看那两个女人关系怎么样?” 陆浅和曲乐相靠着,每个人上来敬酒,二人都同时接下。 似乎是在想尽办法坐实这个一家二主的名头。 伟伦似乎是看懂了什么,不由得笑了笑,“教皇的意思是……” 安德烈微微抬眉,嘴角勾起一个莫名笑意,“依我看,以后亚欧版图的仗,大概都只是小打小闹了。” 伟伦将擦干净的眼镜重新卡回眼窝,有些调侃地开口:“教皇就这么肯定?” 这么肯定这两个女人能坐实主母的位置?而这两个男人,会为了她们两个停战? “你就看两大帮的在席,”安德烈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吗?” 塔维亚与白青会的众人,毕恭毕敬守在几人身后,神情上没有半点不对,似乎已然是认定这两个女人是他们的主子。 神佛破戒、阎罗开恩。 群狼俯首、百鬼称臣。 认了,就没有改的可能。 安德烈拍拍伟伦的肩膀,笑着擦过他身边,“以后再有什么事,多在这俩女人身上下功夫吧。” 伟伦看看安德烈教皇远去的背影,又打眼看看宴会主位上这几个人,释然地耸了耸肩。 敬酒的人散去一些,陆浅靠坐在长椅上,若有所思。 程翊大掌揽过她的腰,宠溺问道:“累了小家伙?” 陆浅摇摇头,“那倒是没有。” 她只是在想,如果这里是rex的主场……那是不是也代表他们能碰到陆敖? 她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个“父亲”呢? 程翊悄悄蒙上陆浅的眼睛,像是安抚一般,“先别想那么多,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会。” 接着转过脸去,朝祁煌凌烁使了个眼色。 二人得令当即,没有半点声响,消失在宴会大厅中。 陆浅握下程翊的手,朝他扯起一个笑容,“我哪有那么娇气。” 在这种集会上,怎么可能会睡觉的嘛。 “你不娇气吗?”程翊轻轻皱了下眉,难以置信似的看了看陆浅,“天天晚上喊累喊疼。” “……”陆浅倒吸口气,想说点什么,张张嘴,没出声,最后皱着眉毛舔了下嘴唇。 程翊看着她羞红的脸,一贯开始得寸进尺:“你说你不娇气,待会宴会结束,证明给我看看?” 陆浅抬手狠推了一把他的侧脸,愤愤道:“你能不能不耍流氓。” 这么多人围在这,这男人还这么口无遮拦。 周围的人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在他们眼里看来,这跟扇了程翊一巴掌没区别。 虽然他们已经逐渐接受这女人会成为塔维亚当家主母的事实,但是至于看程翊这么吃瘪还笑得一脸开心……他们实在是…… 第315章 天生一对 夜幕之下,月光透过云层散落在护城河上,绿色的山丘之上,古老的围城内,中世纪风格的花园在这幽寒的月光下,散发着异样的浪漫气息。 一对如画般的身影,就在这薄纱般的月光之下漫步。 “应酬真的好累啊……”曲乐赖赖地靠在白曜身上,耍赖地说道。 “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白曜笑着戳戳曲乐的脑门,“活都是陆浅干的,让你出来走个过场你还嫌累?” “那不一样,”曲乐瘪瘪嘴,“不能因为我干得少,你就藐视我的付出。” 白曜笑问道:“你付出什么了?” 曲乐贱兮兮地跳开白曜身边,回头朝着他双手比出一颗心,“一颗真心。” 白曜轻声笑笑,略带鄙夷,“你就仗着这帮人宠你吧。” 曲乐朝她努了努鼻子,一脸的不服气,“略略略。” 不过白曜嘴上是这么说,但他也知道,曲乐付出的努力不比陆浅少。 单单就是破译那份密码,曲乐这几个月就算得上是呕心沥血,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人都瘦了一圈。 洛川走后,本来他们商议,要将千机锁的势力移交给竹下春。 但曲乐觉得,赫尔墨斯那边她根本插不上手,总不能真的只有一个名头挂着。 最后还是决定收下印章,由她承席洛川。 白曜何尝不知,曲乐争取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为了能好好呆在他身边,为了能有足够的实力成为他的枕边人。 她本来就是个不受束缚的人、自由自在的人,为了他能去做这么多,已经足够叫他动容。 猎人栽在狐狸手里,但狐狸何尝不是又栽在猎人手里呢? 哪怕这份爱是束缚与牢笼、是针刺和兽夹,狐狸也心甘情愿。 白曜伸手,揽过曲乐的腰肢,将她箍在怀中。 月光撒下薄雾般的柔光,朦胧暧昧的气息将这凛冬寒夜的冷意都驱散了几分。 树荫之下,月光打下的阴影之中,一双温柔缠绵的身影,便在这月色薄纱的笼罩下静静相拥。 白曜抬起漂亮修长的大手,似是怕她冷一般,将曲乐胸前的衣服拢了拢。 曲乐白皙的小脸上,笑容从调笑逐渐变得温柔,望着眼前的男人,望着这张让她沉迷的脸。 男人放下手,重新搭回她的腰间,眼眸之下流转的光芒,月光也比之不及。 狭长凤眸微微眨着,看着面前的女人,沉默不言,却胜过千章万句。 “你说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呢?”曲乐被白曜盯得想笑,她也笑了,笑着问道。 自从她进入盗门的那一天开始,师父就说过她,自私无德、无情无义。 她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师父将他的毕生所学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但青山岳却从她来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她会走。 所以既没有将她当做继承人、更没有为她争取任何一家势力的席位。 曲乐就是一盏浮萍,水到之处,便作暂停,水动之时,便随之而走。 无根、无相。 事实证明他也真的说对了。 曲乐曾经以为,这个世间没有东西值得她停留,如果有一天能有还清自己的罪孽,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她从不爱人,更不自爱。 她的洒脱也好、清高也好,只不过是一种脱离现实的方法。 即便是她相信“因果”,却也从未因“因果”而改变。 但这个男人,却出现在了“因果”之外。 白曜温柔垂眸,眼神扫过曲乐的眉眼、唇舌、鼻尖。 他抬手拨弄一下曲乐脸前散落的长发,“大概是看上你冷血无情?” 曲乐脸上的笑意绽放得更大,一双狐狸眼柔柔眯起,扬着脸,回问道:“那我呢?看上你卑鄙无耻?” 白曜眼睫微颤,睁开慵懒狭长的眼眸,对着面前的笑脸,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宠溺,眩惑至极。 “那我们两个真的是天生一对。” 曲乐挑挑眉毛,思绪一下子回到在山庄的那个晚上。 她望着白曜深情的眼睛,轻轻调侃道:“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白曜低头、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柔柔一吻,“所以,我说对了。” 一阵凉风袭来,枯叶纷飞,蜿蜒的小路上被覆盖起一层黄枯。 寒风是冷的,但窝在男人怀里,他心跳得炙热,那能烧毁一切的温度,让曲乐微微轻颤。 她抬手揽上白曜的后颈,闪动着清亮的双眼,望着这张脸。 月色与他真的很相配。 妖艳绝色的容颜,被月光又染上三分醉意,那轮廓叫人看上一眼就想要沉沦。 看着曲乐失神醉意的眼睛,白曜邪勾起唇,笑得分外蛊人,“小狐狸,你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曲乐眨眨眼,无辜地歪了下脑袋,“你忍过吗?” 白曜嘴角笑意加深,轻轻推了下眼镜,毫不避讳地回道:“没有。” 说着,他便抬手捏住曲乐的下颌,销魂入骨的眼眸之中已经染上情态。 放在她腰间的大手,也开始不自觉地游移起来,那露骨色情的抚摸,叫曲乐狠打了个哆嗦。 “咳咳……” 曲乐一下子慌了起来,干咳两声。 她叫他不用忍,但也不是要在这个环境下啊! 她忙的一把推开白曜,眼珠子滴溜一转,“那个,我俩好久没切磋了,练练?” 白曜眉峰一挑,“你要跟我练练?” 语气里带着质问、也带着些蔑视。 曲乐被他这一下子的语气搞得有些不爽:“你看不起谁呢!” 说着她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将自己线条明朗但略显纤细的胳膊露了出来。 “我这几个月也是有不少进步的好吧?” 白曜玩味地笑笑,“哦?” 她摆出一副搏斗的架势,朝白曜勾了勾手,“放马过来,这次我肯定不能被你打趴下。” 白曜拢起双腿,单手插进兜里,一派优雅自如的姿态,“小东西,还记仇呢?” 曲乐空咽了下口水,略带心虚地回复:“咳咳……倒也不是记仇……” 被他发现了,她就是想趁机揍他一顿。 几个月前那场架打的,简直就是她人生当中的污点。 “你想打我给你打,不用非要切磋的。” 白曜笑着走近她,双手一摊,一副献身的模样。 “毕竟疼痛可以增添情趣。” “……” 曲乐被他这话堵的喉头一梗,脸上一下就红了起来。 合着他说的打是这么个打! 白曜看着她羞红的脸,笑得更加妖娆,不依不饶地又朝前一步,“怎么样?你很划算的。” “你别过来!”曲乐慌张着又往后跳了一步,“你今天不跟我过两招,我就不回去。” 这男人真的是……诱惑人的本领太可怕了。 白曜真的站定住脚步,笑得狡黠,眼睛眯起,一脸玩味,“或者说……你其实想被打?” “……”曲乐又狠狠地咽了下口水,跟这男人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 白曜看着她,一脸无辜,“我认真的,回去都试试,看你是喜欢当s还是m。” 曲乐脸上一抽,羞愤地吼回去:“你才喜欢sm!” 白曜睁开半眯着的眼睛,诚恳地点点头,“是啊,我喜欢啊。” “还不是你一直不肯试,试试吗,你也会喜欢的。” 白曜说完,还朝着曲乐抛了个媚眼。 “……” 曲乐两眼一翻,无奈地捂起脸。 她刚想对着白曜再说点什么,只觉得自己腰身受到一股强横的力道,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禁锢在一个强硬的怀抱里。 “哎!” 她慌忙急呼出声。 白曜低下头,在怀中人儿的唇上轻轻一点,语气里邪恶的意味很明显:“就你这两下子,还想跟我切磋?” 曲乐揪着他的衣领,满脸通红,“你!你玩赖!” 居然用美色诱惑她,然后趁她不备,对她下手……好恶劣的一个男人。 白曜轻笑,“我这叫兵不厌诈。” “而且,”他再度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曲乐不服气的小嘴,“我怎么舍得打你?” 当然了,床上除外。 曲乐被他温柔的眼神注视得更加不知所措,腰间一软,也拿不出刚才想要搏斗的气势。 “你真烦……” 她缩着脖子,将脸埋在男人的胸膛里,娇嗔地喃喃道。 白曜宠溺地捋着她的长发,“不喜欢?” 曲乐将头又埋得深了些,耳尖不住地泛起粉红,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轻轻唤道:“喜欢……” 第316章 求婚 城堡二楼的空中花园里,四季常盛的繁花盛开得眼花缭乱,清朗的月光从镂空顶棚的缝隙间照耀下来,纠缠在空气中,同灰尘与水雾融为一体。 朦胧而梦幻的丁达尔效应,是光与胶体之间独有的浪漫。 微风拂过,满是花香的气味,沁人心脾。 漫天星辰闪烁,如痴如醉,如诗如画。 百花簇拥的花园正中,紫藤花缠绕的纯白色藤椅之上,陆浅坐在程翊怀里,仰着头欣赏着这一方星空。 陆浅仰得脖子有些酸痛,微微拧了下脖颈,歪过头去看向程翊。 “程大当家,你跟我一个小女子在这里偷闲,真的好吗?” 本来陆浅是因为敬酒的人太多,喝了太多,觉得有些晕,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待一会。 虽然她喝的是香槟,但挡不住来敬酒的实在太多,即便是碰一下喝一口,她也喝了少说有三五杯。 但谁知道,这男人直接大张旗鼓地搂着她走了,跟她一起找了这么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落,浮生偷闲起来。 “那些应酬的人都是奔着你来的,”程翊眼睛都没睁,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你都能偷,我为什么不能?” “?” 陆浅脸上一抽,头上飘过一堆问号。 “那些应酬的人明明就是冲着你来的,怎么成我的事了?” 虽然陆浅现在有些身份,但也不过是个黑商链的掌权人而已,那些强横势力的帮主和各国元首,总不会主动来向她一个小小的黑商老大敬酒。 还不都是看在程翊的面子上? 程翊掀起眼皮,瞄陆浅一眼,不过还是那副懒散又无赖的口气:“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陆浅撅起嘴来,抬手戳了戳程翊的胸膛,“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程翊坐起身来,翘上二郎腿,抬手抵上下颌,万般无赖:“我就是理,怎么不讲?” 程翊这句话倒是一下子把陆浅憋的无话可说。 在程翊的势力范围内,他就是王、就是主。 嘿,他还真就是理。 “讲不过你,”陆浅扭着脸朝外挪了挪,说着就要起身,“我走行了吧。” 程翊勾唇一笑,拽着陆浅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回自己身边,强硬地揽住她的腰身,两具身体的距离瞬间拉近。 “小东西你想往哪跑?” 陆浅猝不及防,跌进程翊的怀抱里,直愣愣地对上他的眼睛。 程翊也不躲避,就这样望着她,深情地望着。 陆浅一时恍惚。 那双迷人的金棕色眼瞳,是她迷失的开端。 而现在,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眸之中,映照着她的影子,全是她、只有她。 月光将他野性刻骨的脸庞蒙上一层深邃的雾,让那张如魅魔般引人沉沦的脸变得更加诱惑。 妖异完美得不像人世间会有的。 深陷的眼窝、剑锋般的眉、棱角有致的唇峰,她的目光顺着他刀刻的面庞缓慢游移着,望着。 如痴如醉,叫她心颤。 程翊喜欢陆浅这样的眼神,十足的含情脉脉,大胆之中又包含着些小心翼翼,让他甘愿沉溺在这双如水般的眼眸里。 万般星河不及她闪耀,世间百情不及她纯粹。 他微微一笑,轻轻牵过陆浅的手,搞了些不知道什么的小动作。 “嗯?” 陆浅被手上莫名其妙的触感惊得回了下神,发出一声疑问的声音。 她抬手看去,只见一向不着饰品的手上,嫩若葱白的指节处多了一枚璀璨耀眼的钻石戒指。 陆浅微愣了下。 “喜欢吗?” 程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朦胧,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不似真实。 她忽闪起一双鹿眼,抬眼,看看程翊,又低头,看看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似乎是在确认一番,那个男人确确实实就在她眼前,而她手上,也确确实实戴着戒指。 “我本来是刚才在宴会上就想给你戴的,”程翊揉揉陆浅轻软的发丝,“但是我怕你羞得说不出话,要是不答应我的话,那我多没面子?” 程翊说得太轻松了些,陆浅怕是万万想不到,程翊口中的“给你戴”,指的是他要当众求婚。 但程翊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他敢当众下跪求婚,陆浅真的能当场晕给他看。 搞不好喜剧直接变闹剧,甚至悲剧。 “正好,我也不太满意这枚戒指,等回去我跟你一起挑一枚。” 程翊轻轻勾唇,牵起陆浅的手,柔柔落下一吻,“到时候我再重新求婚。” 陆浅张了张嘴,红唇微微动了下,想说的话却没在口中。 求婚……求婚…… 陆浅完全愣住,脑子里噼里啪啦开始放烟花,炸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程翊说的什么话她都听不见、记不得了,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字。 求婚。 程翊倒是坦然,牵起陆浅的手仔细端详细着。 “好像大了点。”他喃喃道。 他明明是按照无名指婚戒买的,怎么戴到中指上是正好的呢? 可是他晚上趁着陆浅睡着偷偷量的时候,明明是这个尺寸才对。 难道是陆浅又瘦了? 陆浅一双眼睁得合都合不上,眼圈红红的,水汪汪的眼睛轻轻颤动着。 脸色也是红得透亮,嘴巴微张着,肩膀一颤一颤。 她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男人,不知所措。 这这这这……这也太突然了……虽然她想过,而且不止一次地想过。 但是真正面对着程翊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叫她心中立起来的戒备轰地倒塌。 “程翊……” 陆浅颤颤巍巍的一句呼唤入耳,程翊微愣了一下,视线离开她的手,仰起脸。 “笨蛋,有什么好哭的?” 他蹭掉陆浅眼角的泪痕,一双鹰眸柔和地睑下,凌厉的轮廓都跟着温柔起来。 陆浅双眸轻颤,流下的泪更多了些,“你……你真的想娶我吗?” 她试探地问着,一如拘谨的孩子。 程翊嘴角勾起,宠溺地刮了下陆浅的鼻头,没有直接回答:“倒是我得问你,你真的想嫁给我吗?” 陆浅紧咬着唇,牙根都开始发颤。 她想,她当然想。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回答他:我愿意。 程翊似乎在陆浅的眼瞳之中,读到了她心里的答案。 他一把将陆浅扯进怀里,将她未流干的泪全部摁在他的胸膛之上。 耳鬓厮磨间,暧昧低沉地喃喃着:“我要你,我只要你。” 陆浅眼角的泪慢慢流净,她笑了笑,恬淡安然。 月光倾泻而下,将二人笼罩。 梦幻美好的画面,刹那间如幻景一般惊艳起来。 浮生三千,莫不如你。 山河流转,痴心不辍。 我要你,我只要你。 第317章 饵 山坡之上,就在白曜曲乐二人还在缠绵相拥之时。 “麻利点!别东张西望!” 远处猛然传来一阵凶恶的呼喊。 恶狠狠的训斥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和枪支碰撞的声响。 二人迷惑地对视一眼。 这种世界黑道集会的现场,怎么会出现这么大张旗鼓押送犯人的声音? 远处的那些人明显是没有看到花园之中隐秘角落的这二人,三五名保镖装扮的人推搡着一个犯人从花园的拐角路过。 走在最后的那个人,抬起手中的枪,朝着那个踉跄的犯人狠狠一戳。 “狗东西!快走!” 那人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体被这么一戳,直接摔趴下去。 “呃,咳……在快了……” 他又发出一声闷咳,气若游丝地回应了一句。 听到这个声音,曲乐惊愕地回头,觑起眼睛,朝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仔细看去。 昏暗的环境之下,曲乐远远地一看,那个趴在地上的人,瞳孔瞬地一缩。 那一头金发……那个侧脸……那个声音…… “快走!” 而那几个保镖,根本不给犯人缓的机会,朝着他的腿狠踹一脚,拎着他的衣领逼迫他站起身来。 一帮人便消失在了花园角落。 白曜感觉到曲乐的情绪有些不对,他晃晃曲乐的肩膀,将她唤回神来:“怎么了?” 曲乐抬起手,指向那帮人离开的角落。 “小川,他们押的人是小川!” 她喊得大声,喊得坚决,声音里带着颤。 白曜听到曲乐的话,先是不可置信地拧了下眉。 洛川?他不是回去找青山岳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曲乐紧锁着眉头,“那人是小川!我得去看看!” 那一定是洛川,曲乐绝对不可能认错。 白曜开口阻拦:“交给我处理,别去。” 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比想象当中要危机四伏得多,单凭曲乐那两下子,根本应付不来。 她贸然前往,肯定会有危险。 曲乐拧着眉毛,心里不住地打鼓,如果那人真的是洛川,一定是被rex抓回来的,处境不是一般的危险。 rex这个人处理弃子是不会手软的,洛川不光是弃子,还是个叛逃的弃子。 落到他们手里只有等死的份。 而且那帮人……会不会是已经准备要杀掉他了?! 想到这,曲乐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白曜刚要去拉回曲乐,她就抢先一步从他身边冲了出去。 “回来!” 他命令地喊了一声,同时奔着曲乐的方向追去。 刚要抓上曲乐的手腕,白曜却瞬时眉目一凛,眼底闪过一抹异样寒光,闪身朝后跳了一步。 “哒、哒……” 一串消音之后的枪声猛然响起,而枪击,就爆发在他刚才跳开的那个位置。 他铁青着脸色,朝曲乐奔开的方向怒吼一声:“曲乐!!” 但以曲乐的身法,她铁了心要无视他的命令,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哒哒哒……” 又是一串枪声响起。 白曜闪身躲到树后,以逃避枪击。 “该死的……”他听着周遭的声音,咬牙低咒一声。 他抿起薄唇,从腰间掏出手枪,双耳微动,判断着枪械声音的来源。 四个人。 刚好他有四发子弹。 枪支轰鸣声暂停的那一刹那,白曜从树后闪身而出。 “啪啪……” 几声利落的枪响,连瞄准都没用,树上、草丛中,便传来身躯轰然倒地的声音。 精准的爆头,那些人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 确定处理掉这些人,白曜迅速扔下手中的枪,奔着曲乐消失的方向跑去。 曲乐一路追赶,漆黑的夜色下她有些辨不清楚方向,只能听着那些人残存的声音判断。 “走!” 远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叫喊。 曲乐没有犹豫,奔着声音的来源就跑了过去。 声音越来越近,她攀上腰间的枪,尽量放轻脚步。 夜色越发浓重,云层将月亮的最后一点光华也掩盖起来,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虚无的暗夜。 本就是冬日的气温,悬崖上的风又吹得更加凌冽,一种让人呼吸不畅的萧瑟氛围紧紧地笼罩。 他们把洛川带到了一处最高、最陡峭的悬崖边。 寒风呼啸,本来寂静阴冷的悬崖上,又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变得危机四伏。 曲乐躲在树丛的阴影中,仔细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动作。 黑衣保镖朝着洛川的膝盖狠狠一踹,他便应声跪倒在了杂草丛生的悬崖边。 “咔哒。”接而便传来机枪上膛的声音。 曲乐的心脏骤然缩紧,他们真的要杀洛川! 她完全顾不得冷静,擎着枪便从树后窜出。 “啪!啪!” 两发精准的射击,将洛川身边持枪的两名黑衣人一击毙命。 两个被击中的男人朝后仰去,尸体就这么从悬崖上滚了下去。 声音在空荡的山谷中回响,悬崖之高、之陡峭,让两具成人尸体的落地声音都几近难辨、闻不可闻。 刚刚做好赴死准备的洛川,惊慌地抬起脸来,看向树荫中的那个人。 “乐乐?!怎么会是你?!” 满脸血污、满身伤痕的洛川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心里涌出的完全不是获救的欣喜,而是万状的惊恐。 曲乐将枪收起来,直奔悬崖边的洛川。 他挣扎着要起身,“你别过来!别再过来了!”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但又奋力。 “我带你回去啊!” 曲乐怎么会听,洛川就在她眼前,她肯定要带他回去。 白曜听到悬崖上传来枪响,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直奔而去。 洛川趴跪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你别过来!他们不止这两个人!” 他尽力地嘶吼,想要阻拦曲乐的脚步。 洛川本来不懂为什么rex要杀他的话,一定要来这种地方,更不明白为什么这帮人到了悬崖之后,就莫名其妙消失掉两个。 而当曲乐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全都懂了。 他是饵,是用来钓鱼的饵。 曲乐听到洛川的话,快要跑到他身边去的脚步猛地一顿。 “什么……” 最后一个音还没有咬出去,只见一道寒光刺破暗夜朝着她袭来。 她腾空跳起,闪身躲过,寒芒刀刃擦过耳际的发丝,削铁如泥的利刃将她那一缕秀发齐齐斩断。 曲乐稳稳落在悬崖边,一双狐眼瞪得凌厉,瞪向黑暗的阴影之中。 还未等她看清刀刃的来向。 “砰!砰!嘣!!” 四面就突然传来的几声剧烈的炸响。 身体早已摇摇欲坠的洛川,在这几声震颤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曲乐身体一抖。 爆炸?哪里来的爆炸? 但还没等她回神,只觉得脚下本来结结实实的岩石,一下子变得软绵绵。 她轻颤了下眼睫,看向自己脚下。 本来坚固一体的悬崖,她站的那个位置刚刚好被炸开一道缝隙,开裂的速度随着细小的爆破声越发加快。 她连跳出去的机会都来不及有,脚下就已经凌空。 “曲乐!” 从不远处传来一声狂吼。 白曜迅速的身影伴着这声狂吼,如一支利箭般朝曲乐冲去。 然而,这一切有些太晚。 曲乐脚下的石块已然松脱,她感受着自己身体下坠的力道,愣愣地喊了一声:“白曜……” 白曜当即脸色一黑,思考不及,脚下一跃,随着曲乐的身影一齐跳了下去。 寒风抚过悬崖,这一处又恢复了往日的阴森寂静。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318章 继兄 恬静的空中花园之中,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沉寂了一整场宴会的祁煌不知道从哪里赶来,直奔着程翊、陆浅的藤椅走来。 身后随着他一同走来的,还有雷雅。 祁煌走至二人身侧,恭敬开口:“当家,教皇有请。” “知道了。” 程翊沉声应下,将怀中的陆浅推起。 “你在这歇一会,”程翊低头吻了下陆浅的额头,“要是困了就叫雷雅带你回去歇着。” 陆浅乖顺地点点头,“好。” 程翊揉揉陆浅的脑袋,轻声哄道:“我很快就回来。” 陆浅没有回答,轻抿着唇,脸上还有刚刚未消散的红晕,又乖巧地点了下头。 祁煌对这种场面是见怪不怪,板着一张脸,在一旁诺诺地等。 雷雅可就没有那么自如了。 雷雅自从来到陆浅手下,程翊就再没出现过,所以她对这位塔维亚当家的了解只停留在传闻当中。 所以也就更没有看过陆浅和程翊两个人卿卿我我的现场。 雷雅低着头,偷偷瞄着陆浅和程翊的互动,一面怕被发现,一面忍不住想看。 原来她们这个老大还能这么软软糯糯,乖得跟只小兔子一样?! 陆浅给她们几个下特训任务的时候,夜叉都比之不及。 虽然陆浅武力值不高,但是她真的会日夜守在训练场,她们不睡,她也不睡。 熬鹰似的,就是硬磕。 以至于这些人一开始还不服陆浅的管,到后来一个个都被她熬成心腹。 陆浅跟各方势力首领谈判的时候,那也叫个气势恢宏、寸步不让。 眼光毒辣、谈判铿锵,基本没有她拿不下来的合约。 塔维亚那些叱咤风云的在席也被她治的服服帖帖,尤其是青狸,见了陆浅简直就像见了阎王。 每次去青狸那补弹药,雷雅都要听他絮叨好几个小时陆浅的坏话。 不过他也就是敢背后絮叨一下,毕竟陆浅收拾他的手段,还有极大的开发空间。 现在这个窝在男人怀里,乖得七荤八素的小女人,是她们老大? 不过雷雅一瞬间觉得……软萌的性子好像更配陆浅这张脸……嘿嘿嘿。 “走吧。” 程翊起身,招呼上祁煌朝着门外走去。 “老大,咱们去哪?”程翊走后,雷雅三两步跳到陆浅面前。 陆浅抬手拍拍脸,将刚才失态的神情收回去。 “在这呆着也没意思,回房吧。” “好嘞~” 陆浅和雷雅走在回房间的小路上,夜间的风有些凉,惹得陆浅抖了抖身子。 雷雅见状赶紧脱下外套,搭在陆浅身上。 陆浅扭脸看看雷雅,“你不冷吗?” 雷雅笑笑,抬起手臂,朝着陆浅展示起她臂膀上的肌肉,“老大,你看我是怕冷的人吗?” 陆浅也没扭捏,笑着将雷雅的衣服往肩膀上拽了拽。 “铃——” 刚理好衣服,陆浅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接听,手机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在哪?出来接我一趟。” “江栾?你到了?”陆浅诧异地回复。 江栾受夏里特院长的邀约,提前半个月去到德国,监理血液研究的实验,跟他们约好黑道集会之后一起回意大利。 但是陆浅没想到江栾来得有这么早,她以为至少要这几天的宴会结束他才会来。 “出来接我一趟。”江栾又重复了一遍。 陆浅忙着应下:“好好,我马上过去。” 陆浅挂掉电话后,扭头看向雷雅,“跟我去一趟门口,江栾到了。” 雷雅点点头,朝着陆浅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二人奔着护城河外的门楼走去,夜色之下,这片环境安静到略显诡异。 “救命!!——” 还未等他们走到城壕之外,一个嘶喊呼救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救命!” …… 雷雅和陆浅扭头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江栾?!” 这明明白白就是江栾的声音! 可是他不是刚刚还让陆浅去接他吗?怎么就在这喊起救命了? “快,快去。” 陆浅连忙拉上雷雅的手,奔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城堡围墙之下,远远看去,一个黑色的大铁笼子正矗立在此,而呼救的声音,也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陆浅和雷雅奔着笼子跑去。 笼门大敞着,江栾蜷缩在笼子边,被人五花大绑,嘴上封着黑色胶条,正在苦苦地挣扎着。 “江栾!?”陆浅喊了一声。 江栾听到陆浅的声音,先是一怔。 他抬眼,看到陆浅出现在面前的瞬间,眼底闪过惊恐万状的颜色。 “呜呜……” “唔!唔!” …… 他慌张着摇头,神情万分紧张,疯狂地呜鸣着,想要说些什么。 陆浅眉头一皱,她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江栾嘴被封着,怎么会发出呼救?那呼救声是哪来的? 但是事已至此,必须带江栾一起走。 她连忙撕下江栾嘴上的胶布,就要把他往笼子外面拖。 江栾来不及作任何解释,开口便是急吼:“小浅你快跑!快跑!他们全在这!别管我!!” 陆浅眉目一皱。 他们?是…… 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陆浅耳边就传来雷雅的一声大吼: “老大小心!!!” 陆浅愣怔了下,背上被狠狠一推,整个人顺势直接跌进铁笼当中。 “当啷——”一声巨响,铁笼的门应声而关。 “咳,噗——” 紧接而来的便是雷雅的一声闷哼。 陆浅背后瞬地一凉,危机感立刻席卷而来。 她慌忙从地上爬起,隔着铁笼,只见雷雅整个人扑倒在地,肩胛处明晃晃的两发飞镖,正在血流不止。 陆浅抓着铁笼的门,大声呼喊道:“雷雅!” “老大我没事……” 雷雅皱着眉,强撑着伤口的疼痛挣扎起身,想把铁笼大门抬起,放陆浅出来。 可是她明显觉得……肩膀上的创口在发麻,半边身子都使不上力气。 这暗器上有毒。 就在此刻,黑暗之中,缓缓走来一个男人。 他走到雷雅身边,将她一脚踹倒,又踩上她被击中的伤口,狠狠碾了几下。 “呃啊……”雷雅一声痛呼,直接晕死了过去。 昏暗的光线下,陆浅紧抿着唇,攥着铁笼的门,狠锁着眉头,试图看清来人的脸。 “嗨~” 那人说话了,语气轻快又欢脱。 这个声音入耳,陆浅觑着的眼睛越睁越大,惊恐与疑惑瞬间布满眼底。 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是说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路易斯?!” 路易斯听到陆浅的惊呼,放下踩在雷雅身上的脚,从阴影当中缓缓走出。 “见到我,很意外吗?”他开口,声音一贯地温柔绅士。 陆浅看着他的脸,眼睫胡乱颤动着,十分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为什么……”是你……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路易斯柔柔笑着,看向陆浅错愕的面庞,迈着轻快优雅的步伐走近铁笼。 “我的全名:路易斯·汉诺威,英国皇家贵族——汉诺威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同时也是,英国海军校尉——陆敖·汉诺威的继子。” 路易斯将瘦高的腰身轻轻俯下,标准的宫廷礼仪,一如既往地优雅绅士,额前的发丝微微荡漾,高贵过人。 “或者有一个更亲近的算法。” 他抬起脸来,笑容可掬,缓缓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 慢条斯理地上膛,对准陆浅的额头,扣在扳机上的手逐渐用力。 “你的,继兄。” 第319章 rex 宴会侧厅。 主场欢宴已经结束,而剩下的这些还留在这里的人物,才是这场集会之中更加精炼的势力。 “哎,你说当家为什么要来见安德烈?”凌烁靠在会厅边上,百思不得其解地朝着祁煌嘀咕道。 一个教皇而已,没实权也没势力,虽然能在英国皇室面前说上话,但说到底还是空壳子往这一摆,不中用。 祁煌挑挑眉毛,看向场中攀谈甚欢的二人。 “能为什么,当家开心呗。” 今天这场宴会可算是解了程翊心头的一个死结,或许不能算作程翊心头的死结,算是陆浅心头的。 不过都一样,解了就是了。 青狸靠在一旁,脸上面无表情,但眼底明显是有好奇的光芒。 他端着酒杯朝凌烁凑了凑,“哎,哥们。” 凌烁眼睛一挑,“咋?” 青狸的眼光在会场内巡视一圈,“雷雅呢?” “找她们老大去了啊。” “?”青狸瞬间瞪大了眼。 他刚才和雷雅说过陆浅坏话,这女的不会告状去了吧? 凌烁看他那副表情就觉得不太对,他瘪瘪嘴,一脸无奈地问道:“你是不是又跟雷雅说陆浅坏话了?” “……” 凌烁看着青狸那副表情,挑挑眉毛,语重心长地劝道:“不是我说你,你没看人家对她老大多死心塌地啊?恨不得心窝子都掏给陆浅。 你找人吐槽也找个合适点的,小心到时候给她逼急了,跟你拼命。” “……” 青狸心里顿时一慌。 他也不是故意想跟雷雅说的,问题是除了雷雅以外几乎没人来他的实验室。 他最近几个月又刚学会讲意大利语,话就不知不觉变多,每次一说就刹不住闸。 要是雷雅真的去告状…… 青狸想到这,浑身打了个哆嗦。 “我我我,我先走了,”青狸把酒杯往凌烁手里一塞,“陆浅要是问起来就说没见过我!” “哎!” 凌烁刚抬手想拦,赶着逃命的青狸一下子就窜得没了踪影。 凌烁看着青狸远去的背影无奈耸耸肩。 就好像他逃得掉似的。 “合作愉快。” 程翊站起身来,朝着安德烈教皇一倾杯。 “合作愉快。” 安德烈同样起身,笑着回应,并没有介意程翊的无礼,毕竟这个男人能屈尊来见他一面,就已经给足了他的面子了。 会场众人看见两人如此和谐的结束了交谈,也是如释重负地缓上口气。 氛围一下子从刚刚的紧张变得舒展起来,人群也开始逐渐喧闹。 “啪、啪、啪。” 就在气氛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从众人身后,几声慢悠的掌声突如其来地响起。 “各位久等了。” 笑意十足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异样的阴森味道,透过人群穿越而来。 背对着来人的程翊,深深地挑了下眉。 这个声音,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记得真切。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侧厅门口走进来一群人。 那走在最前方,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一张温驯的娃娃脸,一双上挑的眯眯眼,白皙面孔之上亮着柔顺的笑。 但这笑意背后,便是看不透的凉寒冷漠。 那男人淡然地向前走,脚下的步伐轻柔缓慢。 一面走,还一面对着周围的宾客谈笑风生,而场内的人也无不对他恭敬有加。 男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移开过,距离越来越近,人们便越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子异样的阴冷。 场内众人不知他要去向何处,只好为他乖乖让开一条路。 脚步声在身后哑然停止,程翊眼中的颜色顿时暗了下去。 程翊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rex的目光落在程翊背上,两个男人就在众人簇拥着的圆心中央,静静地站着。 两个男人之间的沉默,让全场的人一下子呼吸又紧张起来。 站在程翊对面的安德烈教皇和伟伦神父,眼中明显也出现了不安的神情。 他们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势……怎么好像有些不太对呢? rex笑着,一双眼眯得更深,对着程翊的背影,优雅地张开怀抱,轻轻开口。 “亲爱的eden,好久不见。” 一声欢快的寒暄瞬间传遍大厅,在空旷而寂静的厅内悠悠回荡,回声的声音久久不散。 eden? 众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eden是谁?那不是ciro吗? 而且这两个人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亲昵的寒暄? 道上从未听说过塔维亚与l家族有什么关系,更休说它们的当家之间。 程翊与rex之间的关系与恩怨,这帮人是无从知晓的。 对外界来说,l家族自始至终只有rex这么一个大少爷而已。 至于程翊,这个前任家主叛逃后生下的野种,不过是个耻辱的污点罢了,l家族内部从未承认过。 更休说对外承认。 自然,程翊的血脉也好、与l家族的关系也好、还有他当年遭受的那些非人的待遇,都是外界无人知晓的。 他们只知道,塔维亚有一名独狼当家。 而l家族,只有rex唯一一个顺位家主。 程翊冷垂下眼,将手中的酒杯朝桌台上狠狠一顿,并未理会rex的寒暄。 “程当家,家主同你说话,为何不答?” rex身后跟着的l家族次席索罗,朝着程翊的背影冷声问道。 不远处塔维亚众人一听到这句话,脸色瞬地黑了下去,铁青一片要杀人的模样。 就算l家族在英国的地界上再怎么强横,你家主如何,也轮不到他们这帮人在程翊面前撒野。 “你他妈算老几?敢跟我们当家这么说话?” 凌烁将腰间的枪飞速上膛,捏在手中,朝着索罗便走了上去。 索罗自然不甘示弱,也掏出手枪,对着凌烁的额头举了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塔维亚双煞,不愧是你们当家的好狗。” 听到这话,祁煌的脸上也跟着一抽,阴沉着眉目,走到凌烁身边。 “我们是狗,那你这条,又是个什么东西?” 索罗听着祁煌再次挑衅的话,登时黑下脸来,拳头狠狠地握紧。 而两位帮主身后的一众在席,包括还留在场中的白青会赤枭等人,个个神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尤其是塔维亚众人,似乎早就想对着rex这帮人动手,而此刻,这种欲望已然是达到巅峰。 满厅的宾客在这一时间却是寂静无声,空旷的大厅中落针可闻。 两方的战事眼见已经有了一触即发的苗头,空气中弥散开来的火药味将氧气驱赶殆尽,叫人呼吸不畅。 会厅内的所有人根本摸不着头脑。 怎么就……要打起来了呢? 第320章 挑衅 “两位当家……”安德烈教皇讪讪地开了口。 “咱们和和气气的,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好说……” 但两帮的人明显是不想给这个老教皇面子,依旧地剑拔弩张、依旧地激愤慷慨。 安德烈教皇老脸一拧,略显尴尬地看了身边的神父侍从们一眼。 这两位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子…… 刚送走一个白曜,这怎么又来一个rex。 而且看似这两人之间的恩怨,比白曜和程翊之间的,要苦大仇深得多。 “咔哒咔哒。” l家族的索罗率先动了动,将手上的枪支上了膛。 那塔维亚的众人又哪里会示弱,一帮人纷纷掏出手中的武器,对准了l家族的人。 这个仇他们早就想报了,如果能在现在这里直接较量,那再好不过。 量谁也不是孬种,要打就打,这帮人的字典里,就没有“息事宁人”这几个字。 程翊背对着rex面目冷静,而rex仍旧笑得温润。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任由手下的人将局势搞的越来越混乱。 两方的人物一个个凛着眉目,视线在空中交汇,似乎能点燃火花。 每个人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似乎只等一个命令、或者一个开端,一场血腥的厮杀就将开始。 就在这针锋相对的时刻,rex身侧的一个女人,突然看着白青会的众人,嗤嗤地笑了声。 “你们白青会的,又在这凑什么热闹?” 她明显是在挑衅,瞧不起的语气难以掩盖,但这种挑拨的把戏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塔维亚和l家族的人先动手,那还是情有可原,若是白青会先动手,这趟浑水那便是怎么都搅和不明白了。 白青会的几人也不是傻子。 “巧了不是,”云起礼貌笑笑,将枪口对准那女人,“我们白青会就是爱凑热闹。” “哪有热闹,我们就在哪,怎么?不让凑?” 迎风、竹下春也都跟着一笑,神态轻松自如。 赤枭一脸冷酷,双眼冷漠地站在几人中央,无论现场如何混乱,他的脸上仍旧没有出现半分表情。 白曜不在,他就是白青会当之无愧的第二当家,这个场子,他镇得起。 那女人蔑视一笑,“早听说白青会是一窝子无赖,今天是见识了。” “你……!” 迎风听到这话,首先沉不住气,举着枪就要上前。 “冷静。”竹下春伸手拦了下迎风。 迎风这人有点木讷,但是火气可不小,他们当家的不在这,赤枭又没有下令,被这么轻易挑起火来,如果动了手,于情于理都不妙。 “是啊,我们就是一窝子无赖,就连我们当家也是个无赖。” 竹下春笑着走上前去,抬手攀上腰间的钢爪,转了两圈擎在手中。 “我这个无赖,想管小姐要一份见面礼,不知道你肯不肯给?” 那女人不解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还未等那女人话全出口,竹下春的钢爪就奔着那女人飞去。 女人身形倒是灵巧,一个闪身向后,直接跳开几步远。 而谁知,竹下春钢爪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她,只见锋利的钢爪在她身前猛然一收,将她胸前的皮衣划开三道巨大的口子。 “啊!!” 那女人瞬间爆发出一声尖叫,急忙捂住胸前白皙的景色。 竹下春见状,满意地轻轻笑了下,慢悠悠收回钢爪。 “哎呀呀!这位小姐,我只是想要你手里的枪,你躲什么呢?这下倒好,都走光了,嗨呀……” 竹下春边说着,还边懊恼地摇头,好不可惜的语气。 “不过我是无赖,小姐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哈?” 人群当中看到这个场面的,也有人没忍住发出了窸窸窣窣的笑声。 在这种集会下,这脸可真是丢得够大。 那女人恨恨地攥紧手中的枪,怒气冲冲便朝着竹下春去。 “拿命来……” “索菲亚,退下。”一声怒吼打断了索菲亚的动作。 rex笑着的面目,在这一刻嘴角渐渐收敛,声音也变得阴沉。 “家主!”索菲亚挡着胸前的春光,急愤地吼道。 她刚要上前,索罗便将她一把拦下。 “别在这丢人现眼,”索罗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随从,“带她去换衣服。” rex明显是生气了,他嫌手下给他失了面子。 竹下春只是略施手脚,便让索菲亚这么气急败坏,实在是有损l家的声誉。 索罗再清楚不过,他们这个家主,最好的就是面子,最重的也是面子,而他们这帮手下,必须要维护的也是他的面子,索菲亚的行为明显是在触rex的逆鳞。 “你这是准备,背对着我到什么时候?” rex整理了下表情,看着程翊的背影重新开口。 那语气还真的好像是一个对弟弟无可奈何的哥哥。 程翊冷笑一声,仍旧没有回身,反而是悠闲地喝起酒来。 他不想在此刻跟rex对峙,场内还有太多不相干的人,他们两个的恩怨,不是能放在台面上说的东西。 rex何尝不知程翊的想法,但他要的明显就是在这里、在这个现场,点燃这把火。 他笑着走上前两步,狡黠的眯眯眼更加深邃,“带弟妹来了都不给我看看,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哥哥当回事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弟妹?哥哥? 程翊和rex是兄弟?! 场面一时间混乱极了,rex这句话他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俩到底是哪门子的兄弟?! 而且更要命的是,程翊根本没有否认。 那也就是说…… 未等谁人开口,rex身后的一个胖子首先起了头:“哦,原来那女人就是你们的主母啊?” 语气轻佻至极。 “呵,”索罗接过话茬,挑了挑眉,不屑的眼光扫向塔维亚众人,轻蔑一笑,“看来塔维亚这当家主母的位子,还真是什么人都能坐。” 第321章 你的礼物 “主母的位子还真是谁都能坐。” 这一句话惹得众人脸色又是一沉,他们的主母怎么样,怎么能轮到一只蝼蚁评判? 他们两帮剑拔弩张的但是一直没有动手,也是因为这吵架也是不疼不痒。 但是如果涉及到他们的主母,那就不仅仅是吵架,而是明显升级成了侮辱。 几人身上的杀气立马涌现。 “你说什么?” 而此刻,那一直缄默不语的男人,也终于开口。 他微微侧身,一双凌冽鹰眸向身后扫去,强势威严的气息怒而四起。 阴冷暴虐的眼神伴着寒光,直冲索罗而去,语气中都是凛然的杀意。 就这一个肃杀的眼神和那一方冷冽到极点的气势,让全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也顿时安静下来。 而索罗此时也是被吓得一哆嗦,整个人被这一眼定在原地。 而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秒,一道风驰电掣的身影便从众人眼前划了出去,快得根本看不清。 索罗只觉迎面扑来一道飓风,那道飓风伴着极强的力道和杀意就奔着他的心口袭来。 索罗心下顿时一凉,这是无可置疑的杀招,只要被击中就必死无疑。 他闪身向后躲去,却发现这道攻击根本躲避不开,速度和力道完全没有因为距离的拉开而减弱半分。 索罗慌不择路,直接扯过身边的一个黑衣保镖挡在身前。 那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当了肉盾,半秒钟内,胸口处便结结实实被那鹰爪般的一击击穿。 “噗——” 鲜血喷涌而出,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就断了气。 “呼呼………” 索罗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一阵煞白。 他看着地上那具肌肉仍在抽搐着的身体,还有胸口那几乎被击穿的伤口,面露惊恐。 这男人……不……这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祁煌走上前来,递上一张手帕。 “当家,交给我们处理就好,小心这种角色脏了您的手。” 说完后句,他目光鄙夷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已经被吓丢了魂的男人。 “原来你们l家的次席,就这点能耐。” 索罗颤抖着身子,想怒怼回去,看了一眼rex的侧脸,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rex走上前来,摆摆手示意手下将索罗带走。 他站定在程翊身侧,双眼扫过他沾满血迹的手,轻声笑道:“你终于肯回头看我了?” “……” 程翊随手接过祁煌递来的手帕,将血迹擦干净。 他将沾染血迹的白帕子朝rex脚下一扔,转过身来,与之对望。 “这就是你的目的?” rex摆摆手,示意他们将尸体处理掉,“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有问题吗?” “叙旧?”程翊低笑一声,杀气森冷,“我们之间的‘旧’,确实要好好叙叙。” 二人刚刚拉开气势。 只听门口传来一声疾呼。 “当家!” 青狸正背着昏迷的洛川,朝着众人的方向跑来。 “青狸?”祁煌先是看见青狸,又再看到他身上背着的那个人影,“洛川?!” 洛川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回师父手底下了吗?他们两个又怎么会一起出现? “当家……”青狸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忽略掉屋内气氛杀伐的众人,指着门外的山坡,“悬崖,被炸药轰开,洛川在那里,我……找曲乐……找不到!” 青狸本来只是想跑出去躲一阵,但是他刚跑到山丘上,就闻到空气中有股异样的火药味。 他这个爆破天才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爆炸过后木粉的味道极其浓郁,还混有岩矿炸裂的石粉味道,那是开山开道的时候能炸下大片岩石的配比。 在这种集会上怎么会有人蓦然爆破呢? 果不其然,他走到悬崖边一看,就发现了奄奄一息、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洛川,还有明显被膨胀钉和炸药轰开的岩石。 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于是想办法联系曲乐,果然联系不到。 众人听到青狸的话,明显愣了下。 虽然青狸的话断断续续,但是他们仍旧提炼出了最要紧的信息。 就在所有人都呆愣的时候,只有rex动了动。 他散漫地侧过身去,瞄了一眼青狸背上的洛川,“啊咧,居然这么早就被你们发现了。” 他笑得狡黠,看向愣怔着的白青会众人,“怎么样?我准备的礼物,还满意吗?” 他把洛川留在那里,就是为的,要给这帮人一个“礼物”。 礼物要亲自发现、亲手拆,才最有意思。 竹下春看着rex促狭的眼神,全身一僵。 “不会是……不会真的是……” 她喃喃地重复着,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云起迎风也跟着一愣,脑袋里当即闪过那种最可怕的可能。 他们当家……和曲乐在一起,如果曲乐在悬崖边失联…… 竹下春眉头一凛,狠咬着下唇,丝丝血红已经从她的齿间渗出。 她反手抓上腰间的刀,恶狠狠地龇起虎牙,双眼瞪得血红,“我跟你们拼了!!” 那是她的当家,她要追随一生的当家…… “不会的!” 突然爆出一声怒吼。 赤枭狠咬着牙根,一向冷冰冰的脸上,怒意与悲痛交织,一双眼眸瞪得通红,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所有人都未见过赤枭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朝着人群又是一声怒吼:“少爷不会有事!去找!都给我去找!” 他的声音已经濒临破碎,沙哑的吼声像是黄泉吹过的砂石。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竹下春颤抖着身躯,喃喃地重复道。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番,那可是悬崖……怎么可能没事…… “我去找,我现在就去找!!”竹下春一声急吼,顾不得其他,直接奔着悬崖的方向跑去。 当家没事的……当家肯定没事的。 云起迎风也连忙回神,跟着竹下春跑了出去。 赤枭怒意不减,阴沉着眉目走过rex身边,“少爷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阴冷的威胁,在场的人都听得真切。 rex不屑地勾唇笑了笑,看着赤枭与他擦肩而过。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rex又转向程翊,“我们可以叙旧了。” “或者说……” 未等程翊开口,rex朝着程翊摊了摊手,一脸怅然的模样。 “你也想想看看你的礼物?” 程翊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缓缓抬眼,看着rex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眼底的平静逐渐消散掉,取而代之的是深潭一般的怒意和寒冷。 “她在哪?” 一句话,阴森的狂暴气息不言而喻,杀戮的血腥味逐渐开始蔓延。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不禁抖上两抖。 “哦~你说那位甜心小姐吗?” rex两手插兜,朝着程翊缓缓走近两步,温顺的娃娃脸上洋溢着笑容。 “大概是在和她的父亲相认呢~” 第322章 答非所问 “砰!叮——” 一声枪响划破暗夜,打在金属铁笼之上。 “呀,被躲掉了。” 路易斯讶异地看了看枪口,又看了看被江栾撞翻在地的陆浅。 他释然地耸耸肩,将枪卡回腰间,“可惜了,我只有一发子弹。” 陆浅看着夜色之中的路易斯,眼底的困惑与伤痛都渐渐消散掉,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戒备。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吗?” 杀了她?仅此而已吗? 从在德国的初遇开始,她只觉两人萍水相逢,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而在意大利的偶遇,他偏偏挑中了她最无助、最慌张的时候,给她以温柔又睿智的宽慰。 他总是那么绅士风趣,不逾矩也不强迫。 而在她对这个男人的身份产生一丝丝怀疑的时候,又总会出现一些其他的状况,让她把这一点点怀疑打消掉。 以至于从处理掉凡妮莎开始,到不断清除叛党的过程中,总是会出现更可疑的人,将路易斯这个人完完全全掩盖掉。 细细想来,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而路易斯费尽心机接近她,在各种方面上争取她的信任,真的只是为了杀了她? 路易斯微笑着,看向陆浅的脸,用着欣赏的眼光,“你真的很漂亮。” 明显的答非所问。 陆浅阴沉下眼睛,她已经没了耐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她陷入险境,就有理由推断,rex的行动是一齐开始的,他们这些人、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困在陷阱之中。 “哎?难道你不好奇你的父亲吗?”路易斯露出了一点苦恼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很好奇地问我陆敖是谁呢。” 路易斯笑着直起身,看着陆浅那副发狠的表情,“浅浅,我还是喜欢那个跟我在大教堂闲聊的你~” 陆浅冷漠地皱了下眉,冷淡回应道:“别这么叫我,恶心。” “只有那个男人能叫吗?” 路易斯挑挑眉,眼底染上些不悦。 “真可惜,你怎么是他的女人呢?否则的话,我真的想跟你交往一番。” 陆浅看着面前这张脸,心底开始不住地涌起怒火。 她该发现的……她早该发现的。 “别这样看我,小甜心,”路易斯笑得轻佻,“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 “呸,”陆浅怒啐一口,“你是我哪门子的哥哥。” “真不可爱,”路易斯看着陆浅扭曲的脸,不满意地摇了摇头,“明明长了一张这么可爱的脸,怎么一点都不乖呢?” 陆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是rex派你来的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呢?如果我说不是,你又会怎么样呢?” “……” 陆浅算是知道了,她从路易斯嘴里问不出任何东西。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她都没有看透过。 “啪啪!”两声掌声响起,阴暗处又走出几名黑衣保镖。 “把他们两个绑走。”路易斯随手一指。 陆浅感受着摇晃起来的铁笼,朝路易斯吼问道:“你要把我带到哪去?” “当然是,见见你亲爱的父亲。” 第323章 陆敖 河岸边的风轻轻吹拂着,黑色窗帘在寒冷的夜中更显沉寂。 宽阔的房间内,除了墙面,几乎所有的颜色都是红黑色,压抑、沉闷、带着血腥气。 整间屋子,有一种阴森的恬静感。 红木沙发椅上,安静地端坐着一个男人,手里掐着一颗未点燃的雪茄,布满伤痕的粗指在沙发边沿上轻轻敲击着。 断断续续的音调,像是什么颂歌。 “哐啷”一声,大门被猛地踹开。 “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一声急切的呼喊打破了这份恬静。 路易斯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屋里。 陆敖懒懒地掀了下眼皮,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默默地将雪茄放到烟灰缸上。 路易斯并没有理会陆敖的沉默,笑着朝身后招招手,跟进来的几名保镖便将陆浅往地上一丢。 “你们两个,好好叙叙旧。” “唔……咳……” 陆浅痛的一声闷哼,脸上盖着的黑布就被人一把扯下。 明亮的光线将她习惯了黑暗的双眼狠狠刺痛,她控制不住地觑起眼睛。 耳边,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幽幽响起:“还记得我吗?” 她强忍着刺痛流泪的眼,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雾气逐渐消散,视线逐渐清晰,红木沙发椅上的那个男人,一身白色军装,红色的披风散散地搭在身侧,明亮的光线下,他的脸,陆浅看的真切。 “记得。”陆浅答得冷静。 那道疤痕,与她记忆当中的那道重合起来,严丝合缝。 但不同的是,这张脸是她记忆中未见过的凄惨与苍老,凄厉的伤疤几乎遍布整张脸,配上那双食腐秃鹫般的眼睛,就像一只活的厉鬼。 陆敖鼻息轻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浅,“你比我想象得要冷静。” 陆浅直盯盯地看着那双眼睛,没有半分退缩,“我看了曲浩的信。” 她意在告诉陆敖,她早就知道他是她的父亲。 听到这个名字,陆敖的身躯明显地顿了一下。 这个名字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过了,但是再次听见,灵魂深处的那些情绪与仇恨,仍旧半分没有减少。 他轻缓地眨了下眼,悄悄将情绪淹没,声音依旧低沉冷淡:“是那个女孩子解开的?” “是,”陆浅似乎再度想起什么,继续补充道:“我和她关系很好。” “呵……” 陆敖冷笑一声,那笑声中的寒意与悲凉,只是一个音节,就能演绎得淋漓尽致。 “还真是造化弄人。” 到底要搞出多少宿命,老天才肯罢休? “你比小时候长得漂亮。”陆敖看着陆浅的脸,轻轻说了声,就像一个许久不见的亲戚。 陆浅有些诧异:“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 陆敖点点头,仍旧面无表情,“自然。” 听到这个回答,陆浅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她与父亲的见面,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愤慨或是伤感,反而是平静得有些虚无。 悲喜也没有、爱恨也没有。 她的心空落落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哎,你们的见面好无聊,”路易斯靠在沙发边沿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这对父女,“不该抱在一起哭一哭什么的?” 陆敖没好气地吼了一句:“滚。” “陆,你真凶。”路易斯瘪瘪嘴,一副可怜的样子。 他转头看向陆浅,“你不想知道,你爸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笑得狡黠,似乎是非要故意提起这些事情。 “……”陆浅紧抿着嘴唇。 她想,她当然想。 自从她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之后,她就没有一天不在想这些事情。 她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过程,想知道一切…… 她抬眼望向陆敖,这个男人的眼中,太深奥了,是她完全读不懂的东西。 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站在她的这一边。 陆敖移开眼睛,扫了路易斯一眼,“你个狗杂种。” “嗯哼,”路易斯耸耸肩,没有否认,“我是杂种,你是家奴。” “呵。”陆敖嗤笑一声。 陆浅听不出他笑声里面的含义,只是皱着眉头,“家奴?” 什么意思? “说说嘛,”路易斯笑着撑起下颌,“你不说,我可就说了?” 陆敖沉着嗓子骂了一声:“你要是不想死就闭嘴。” 他拿起烟灰缸上未抽完的雪茄,用雪茄剪剪掉烟帽,重新掐在手中。 火柴在他手中亮起,将雪茄烟脚熏得发黑,释放出均匀的雪茄香气。 他自然而然地将雪茄叼在嘴里,缓缓吸上两口。 这个过程漫长而繁杂,陆浅看得眉头越皱越紧。 “你开个条件出来,我要跟rex面谈。” 她开口,直奔主题。 既然这两个人不说,那就只有让她来说。 陆敖遍布疤痕的脸上轻轻抽动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雪茄,语气中溢满不屑:“面谈?凭什么?就凭你?” “你们不会杀了我对吧,”陆浅掀起眼皮,直愣愣对上陆敖,“如果你们想要动手,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们辗转如此,陆浅能想到的,就是他们要利用她去对付程翊。 既然如此的话,程翊不死,她就绝不会死。 第324章 跟她赌 “别担心,”路易斯嗤笑一声,“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了。” 听到路易斯的话,陆浅的思维瞬间警觉:“你们把程翊怎么了?!” 她忽略了一个点,夏里特医院手里掐着程翊的血液数据,就算他们其他人不知道那份数据的来头,路易斯肯定是知道的。 他说血液研究有进展……到底是有利于程翊的进展,还是置他于死地的进展? “别急,我的宝贝。” 路易斯走到陆浅面前,蹲下身来,掐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抬起脸。 “他死了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孤独的。” 温柔的嗓音,调情一般的话语。 “呸!”陆浅朝着路易斯怒啐一口,“下贱胚子,凭你也配?” 路易斯皱着脸,微微偏了下头。 “呵。”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他掐在陆浅下颌上的手,猛地加大力道,将她漂亮的脸蛋捏得变了型。 “我可不像他,把你当成宝贝捧着。” “路易斯,别玩了,”陆敖在身后淡淡开口,“她好歹是我的种,你也不嫌恶心。” 口气当中的嫌弃难以掩盖。 路易斯听到陆敖的话,不禁挑挑眉毛,侧目瞧他一眼,“你知道的,我们贵族不在乎这些。更何况她跟我又没有血缘关系。” 陆敖将手中雪茄碾灭,愤懑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帮狗杂种。” 他实在是看不上这帮道貌岸然的贵族。 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擦过二人身边,眼神都没有分给二人,“要玩以后再玩,把程翊搞死有的是机会,先去把rex给我找来。” 路易斯瞥陆浅一眼,掐着她下颌的手狠狠一甩。 他直起身来,漫步着走到陆敖身边,“rex已经在路上了。” 他再度转过头,看向陆浅,“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 陆浅愤恨地咬着牙,果然,他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目的就是把程翊骗来。 刚刚沉默下来的环境,突然间被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打破。 路易斯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哦呦,挺快的,说曹操曹操到。” 陆浅愣了一下,什么挺快的? 路易斯一声感叹之后,周围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墙板门板都开始不规则地晃动起来,四周墙壁以似要倾颓的力道震颤着,发出轰隆隆的响。 天花板也跟着逐渐升起,脱离房间顶棚。 陆浅抬头,略带慌张地观望。 这是什么情况? 天花板离开墙体的一瞬间,墙板吱呀呀地开始倾斜,摩擦出呲呲啦啦的响,顷刻之间,便轰然倒塌。 墙板砸下,席卷进来的风带着一股浓厚的灰尘味道,还有风化侵蚀的砂石味、潮水味、和一丝丝……微妙的火药味? “咳……咳……” 陆浅闷咳了几声,眼睛被迷得睁不开。 这哪里是个房间……这明明是一艘巨大的船。 甲板之上,四周围着足有几层楼高的看台,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看台中央。 “老大!!” 陆浅还没看清周围的形势,就听见雷雅的一声呼喊。 “雷雅!”陆浅远远地应了一声。 雷雅没事,太好了。 她循声望去,在看台上扫了一圈,才发现这里的人比她想象得要多很多。 除了他们的人以外,不少参加宴会的角色也出现在这里。 陆浅搜寻一圈,看到了坐在看台第一排的众人,除了雷雅,还有江栾也在那里。 “老大我没事!”雷雅想挥挥手给陆浅看,但是忘了自己肩膀上带伤,一抬手,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嘶——” “你冷静点!”青狸连忙扣下她的手臂,将她按回座位上。 但是陆浅此时却有更大的疑问在心中盘旋。 他们的人一个都没死,所有人都安安全全的,那rex大费周折的在干什么……? 正在陆浅疑惑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风声从身后刮过。 还未等她看清来人,就落入一个熟悉又坚实的怀抱。 “没事吧?”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眉目微颤了下,轻轻摇摇头,“没事。” 她能感受到,男人抱着她的力道逐渐加大,身上也在微微颤抖。 “没事……我没事。” 他不言语,只是这样抱着。 突然,一阵掌声从身后响起。 “感情还真是好啊。”rex从几人身后走来,笑得满面春风,“我真的没想到,我这个弟弟还能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程翊扫向台上站着的所有人,从路易斯、陆敖、最后定在rex身上,“我已经来了,你到底要什么?我的势力、还是我的命。” 他的话语并不是疑问句,而是实打实的肯定句,rex把陆浅绑走,逼迫他出现在这,程翊不相信他没有所图。 rex摇摇头,轻笑一声:“我们一定要这么自相残杀吗?” 程翊眼底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杀意,一双鹰眸对上rex的眼睛,毫不避让。 “呵,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哪样算不上自相残杀? rex依旧眯眼笑着,“毕竟,如果不除掉你,我这个家主之位怎么能坐得安稳呢?” 轻柔的语调,内容倒是可怕的很。 就在这时,洛奇适时递上一把左轮手枪到rex手中。 “我们多久没有在赌桌上玩过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他把玩着手中的枪,仰着头似乎在回忆,“你十六岁?还是十七岁?” 程翊半张脸都黑了下去,“我没兴趣跟你回忆往事。” 所有和rex有关的记忆,都是他的痛苦。 “好怀念啊,”rex望着程翊,睁开几分眼睛,“再陪我玩一场吧,我的弟弟。” 程翊没有废话,拧了拧袖口,阴沉着脸上前。 “砰!” 一声猝不及防的枪声炸响,全场的人都跟着一愣,程翊上前的脚步也一下顿住。 “啊!!” 看台之上的某个贵族,不偏不倚地被这一枪击倒,发出一声响彻现场的哀嚎。 他翻滚着倒在地上,痛苦万分的表情。 看台上的人冷眼看着这个哀嚎的人,心中无甚波动,他们这帮人哪个不是刀尖舔血过来的?rex这是在干什么?杀鸡儆猴?想必是没什么用处。 rex手中举着那把左轮手枪,枪口还在冒着白烟。 “我不要跟你赌。” 就在大家疑惑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将枪口微微扭开,对上陆浅的脑袋,微微一笑。 “我要跟她赌。” 第325章 绝对中立 程翊听到rex的话,眉眼一蹙,即刻沉下半张脸。 他挡在陆浅身前,身上翻涌着浓郁的杀气,“不行,她不能跟你赌。” rex双手背后,朝程翊笑笑,语气轻佻至极:“你还有机会跟我谈条件吗?别忘了,你身上的药效快起了。” 陆浅闻言,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 “药效?”她一把拉过程翊,惊恐地望着他的脸,“什么药效?!” 程翊冷着脸,抚了下陆浅的头发,语调尽可能地轻:“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陆浅大吼出声。 这药肯定和夏里特医院有关系,肯定和路易斯有关系,是专门来对付程翊的。 程翊抿起唇,沉默不语。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从rex的方向爆发出一声大笑。 “eden,你真肯为了这么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啊,啧啧啧。” 他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不过有她在,还真是给我省了不少事。” “我悄悄告诉你,”他瞄了程翊一眼,朝前迈上几步,走到陆浅面前,“他为了让我带他来找你,自愿注射了神经毒药。” “不出一小时……你心爱的男人就要瘫痪了哦~” 那张笑着的娃娃脸,此刻在陆浅眼中便是索命的恶魔伥鬼。 她愕然地抬头看向程翊,脸色一下惨白了下来,双眼赤红着,“他说的是真的……?” “??” “当家——” “当家!!” …… 看台上猛然传来一阵阵焦急的呼喊,众人就要朝着中心的方向奔来。 他们明显也不知道,程翊居然受rex的威胁注射了这种危险的药。 “别过来!”程翊怒吼一声,朝着台上。 他们的武器都被rex收走了,如果他们贸然往上冲,只有找死的份。 “当家!!”祁煌、凌烁明显不准备听令,顶着无数的枪口,就要从看台上翻下。 “退下!”程翊冷言命令道。 “小心哦,让你们当家激动,药效会更快的。”rex笑着说道。 “……”祁煌猛地愣在原地,眉头锁的紧死,拳头攥到青筋暴起,眼圈都开始微红。 而这边,rex的话刚脱口,陆浅就明显觉得,肩上的重量猛然加重,搂着她的男人,身体的重量正在不受控制地向下压。 他站都站不住了…… 她抬头看去,程翊的眼白已经有了泛起金黄色的迹象。 陆浅本来就苍白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更白,慌乱惊恐,一齐涌上心头。 她怔怔地,看着他已经开始逐渐失神的眼,死死地咬住下唇,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 程翊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只是靠着肌肉记忆轻轻抚摸上陆浅的脸颊。 “别哭,我不喜欢你为我哭,”他低沉着声音,明显的虚弱,但很轻很温柔,“你一哭,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喘不上气。” “没哭。”陆浅狠狠蹭了下眼睛,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带颤。 程翊轻轻笑了声:“什么时候还学会骗人了?” “我没哭。”似是为了证明给他看一样,陆浅铿锵有力地又说了一遍。 程翊抬起手,蹭过她脸上那两行明显的泪痕,“小骗子。” 他看不到,可他感受得真切。 “我站不住了,你扶着我。”他耍赖一样地窝在陆浅的肩上,轻轻地笑着,坏意十足的,就像以往他调戏她的模样。 “如果我最后能再看你一眼就好了,”他颤抖着手,轻轻拂拂过陆浅的眉眼,他的眼前已经几乎看不清东西,只能一遍遍地抚摸着,去还原那张他深爱的脸,“明明你就在我脑子里,清晰得不得了,为什么还是想亲眼看看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还是那样的低哑性感。 陆浅狠狠地拧着眉心,眼中明明没有流泪,整个人却抖得厉害。 她拉下程翊的手放在身前,纤弱的身躯几乎承受下男人所有的重量。 “会的。”陆浅轻轻开口,声音温柔到极致,却无比的肯定。 “我们还有未来好多好多年,你还要看我一辈子,看着我变老、变丑。 看着我在婚礼上奔你走来,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再互相依偎着死去。 生同衾,死同穴。” 轻柔的话语,飘散在程翊耳边,震颤到他灵魂深处。 他的五感在逐渐消散,但那双金棕色的眼瞳中,却闪烁起琉璃星辰般的光芒。 似乎陆浅这淡淡的温柔的话,真的是希望的引线。 “老规矩,”陆浅笑着,抬眼望向程翊,如水般温柔的眉眼,“如果我们死在这,我就给你一个热吻。” “如果我们活着出去,我就要听你说那三个字。” 程翊听到这熟悉的话,眼睫不受控地颤动了几下。 他的嘴角微妙地勾了起来,那温柔又坏意的笑,一如既往,“居然被你发现了,其实我确实想让你要跟我死在一起的。 别的男人休想碰你一根手指头。” 陆浅听到这话,却笑出了声:“呵,我就知道,这样恶劣的人才是你。” “哈——”rex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拨弄着手里的一摞手牌,“生离死别完成了?” 陆浅沉下眉目,扶着程翊走到椅子边,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等我。” 她上前两步,扬起脸,一双冷意森然的眼睛,气势半分不输地对上rex。 “我跟你赌。” 那语气和气势,半点看不出刚才与程翊生离死别的缱绻之意。 陆浅抬眼扫过面前众人,“但我有一个条件。” rex随意地丢了一张卡牌到陆浅面前,“请讲。” “让我来指定荷官。” 陆浅的话一脱口,场内都蓦然沉默。 “呵,让你来指定?”rex嗤笑一声,满是鄙夷。 他倒是想到陆浅可能会提出类似的要求,但是她觉得他能答应? 陆浅缓眨两下眼眸,嘴角勾起一个轻松的笑意,“放心,我指定的荷官,包您满意。” 她的语调轻佻调侃,真的是在想尽办法让rex放心。 “洛奇先生。”陆浅开口,但眼神还是落在rex身上。 她扭头,望向rex身边站着的那个儒雅老者,轻轻唤了声。 “你愿意当这场游戏的荷官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洛奇在内,明显都怔住了。 看台之上。 “那可是l家族的管家啊!陆浅为什么要选他?”凌烁抓着祁煌的胳膊晃个不停。 “我我……我哪知道!”祁煌说话都已经开始结巴。 “她她她……”黄狸“她”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江栾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眉毛拧得死紧,也说不出什么话。 “我相信……老大。”雷雅靠在青狸怀里,捂着自己受伤的肩,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 其余的人顿时无言。 确实,此时此刻他们除了相信陆浅,别无他法。 片刻的消化过后,洛奇微微一笑,不解地偏了下头,“小姐,我也是家主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会对陆浅有任何的偏袒,他所效忠的,只有家主。 而至于家主这个位子上,无所谓是谁。 “我相信你。” 陆浅的双眼无比坚定,就好像洛奇是她相知多年的老友一般,而她现在,要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洛奇身上。 未等洛奇答应,陆浅看着他,继续开口:“洛奇先生,我只需要你中立。” “让这场游戏、让你能看到的所有地方,保持中立。” 陆浅拿起面前的一张牌卡,举到洛奇面前。 “带着所有还活着的人,还有,已死之人的愿想,就像西弥斯女神那样……” 洛奇听着陆浅的话,看着眼前的纸牌,眼睫微微颤动了下。 那张纸牌上明明白白写着:boom! 而陆浅的声音,随着这张boom,一齐入耳: ——“绝对的中立。” 第326章 不定向俄罗斯轮盘 洛奇戴上丝质手套,正了正眼窝中的单片眼镜。 他向前两步,行至赌桌前。 优雅倾身,标准的宫廷礼仪。 “下面,由本人,也是本场赌局的荷官,来向各位介绍游戏规则。 游戏内容: —不定向俄罗斯轮盘— 牌组介绍: 牌组共十二张。 6张【+1】卡牌:向左轮手枪中投放一枚子弹。 4张pass卡牌:跳过一轮出牌。 1张double卡牌:用于增加一次开枪数。 1张boom卡牌:用于开枪。 注意:抽到boom牌卡的玩家必须马上出牌,不可使用pass卡跳过。” 洛奇介绍完卡牌组,扫视了桌前几人一圈,“牌组方面各位有异议吗?” 几人齐齐摇摇头。 “接下来是,游戏规则: 游戏一共三轮。 掷骰子决定庄家。 每位玩家初始拥有一张手牌。 从庄家开始由荷官轮牌。 每位玩家需要从手中的两张手牌中选择一张出牌。 直到出现boom牌,停止放牌。 停止放牌后,根据场上【+1】牌卡数量,向左轮手枪中加入子弹。 抽到boom卡的玩家,需要用装好子弹的这把枪,进行俄罗斯轮盘赌。 (作者注解:俄罗斯轮盘游戏内容: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槽中放入至少一颗子弹,任意旋转转轮之后,玩家将手枪对着自己的头,扣动扳机;中枪死亡者输,怯场放弃者输。) 若玩家存活,则根据手枪内子弹发数计分。 若玩家死亡,则出局。 有double牌存在的情况下,boom牌玩家存活可获得双倍分数。 同时需要注意,使用double牌的玩家,若抽到boom牌的玩家存活,则需要用同把枪,自行进行一次俄罗斯轮盘赌。 若是同一玩家抽到这两张卡,则double卡失效。 请各位慎用double卡牌。” “若发至荷官手中剩余最后一张手牌仍未出现boom牌,则各位玩家需要‘放牌’,即同时出掉手中的所有牌卡。再由荷官发放最后一张卡牌——boom牌。” 场内听到这个游戏规则,一片哗然。 祁煌一脸震惊地说道:“如果boom卡是最后一张出现的……那岂不是证明庄家的上家必定会死?!” 如果全部的卡牌都放完,也就是说要用满膛的左轮手枪进行俄罗斯轮盘,庄家的上家,也就是抽到boom卡的人,必死无疑。 而且虽然double卡的风险很大,但是也能极高地提升结束游戏的概率。 风险和收益非常成正比的一张牌卡。 “怎么办怎么办!!”雷雅也顾不得自己肩膀上的伤,死命摇着青狸的胳膊,“老大……老大要死了!” 江栾皱着眉头,使劲咬着手指甲,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洛奇先生将手牌拿在手中,朝几人摊开示意,“各位玩家有否异议?” 陆浅轻轻敲敲桌台。 “陆小姐,”洛奇朝她倾身,“请讲。” “如果玩家只有三人,”陆浅扫过赌桌之上的rex与陆敖,“那我们身后的几人为什么还在这?” 陆敖背后坐着路易斯、rex背后坐着索罗,而她背后……坐着程翊。 程翊依旧霸气地坐着,半阖起眼,根本看不出一点中毒的影子。 但是陆浅知道……他已经很虚弱了,他需要快点解毒。 洛奇:“正巧要解释,陆小姐。 本场游戏,每名玩家拥有一名‘人质’。 所谓‘不定向俄罗斯轮盘’,意义就是:在俄罗斯轮盘阶段开始时,会由荷官抽取身份牌,在‘人质’与玩家之间,先确定‘持枪者’。 在确定好‘持枪者’后,才会对左轮手枪进行填弹。 ‘持枪者’可以决定是对自己射击、或是对自己的搭档射击。 若有double卡存在,也可以选择与搭档平摊风险……” “等等,”陆浅拧了下眉毛,“先后打的两枪,命中的概率值完全不同,怎么能叫平摊风险呢?” 陆浅回身瞄了一眼程翊,rex是觉得程翊一定不会让她对自己开枪,所以才设计的这一场游戏吗? 如果程翊成为持枪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开枪。 而如果她成为持枪者,程翊也一定会让她对自己开枪。 虽然赌博的玩家是她,但是风险却由程翊全盘承担。 这就是rex的目的吗? “抱歉,是我用词不当,”洛奇微笑道,“但陆小姐对游戏内容还有异议吗?” 陆浅镇静一下思绪,继续问道:“我们得到的‘分数’有什么用?” “最后存活下来的玩家,分数最高者即为胜出,可以指定任意两名或一名玩家再进行一次填装两枚子弹的俄罗斯轮盘。 或者……” 洛奇从怀中掏出一枚注射针管,放在桌面最中央,“带走程翊先生的神经毒素解药。” “……” 陆浅紧蹙着眉,牙根愤愤一咬。 这局游戏,完全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 如果他们想得到分数,就必须抽到boom卡并开枪。 如果抽不到boom卡,两个人都不会死,但也得不到分数。 如果抽到boom卡并死亡,仍旧是失败。 ……而且这场游戏里,陆敖与rex是一伙的,他们两个无论谁获胜,结果是一样的,这就是rex设立三方玩家的原因吗? 有任何能够全身而退的办法吗?即便有,rex会遵守规则吗? 他是个攥着最大筹码的庄家……他为什么非要设计参与这场游戏? “我知道你们的药剂师很厉害,”rex的一句话,猛然打断了陆浅的思维。 他拿起桌上的针管,把玩在手中,“但是他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看看他啊,多可怜。” 他扭过头去,看着程翊,一脸惋惜的表情,“现在他的双腿,应该已经动不了了吧?” 陆浅将目光定到洛奇脸上,微笑说道:“洛奇先生,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rex闻言一挑眉,“放心吧,小甜心,洛奇绝对不会偏袒我的。” 陆浅淡淡扫过rex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没有给他什么反应。 洛奇点点头,“自然。” 陆浅收回笑容,端坐回椅子里,“可以开始了。” 洛奇从怀中掏出一副新牌,用小刀划开,轻置于桌上。 金属骰子掉在桌面之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声音渐渐消失,骰子也趋于平静。 “若无异议。” 洛奇先生苍老但儒雅的声音再度响起: “游戏,开始。” 第327章 交给运气 在场的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中心台上。 这个局到底怎么破? 难道真的只能寄希望于rex手里的那管解药吗?这场赌局显然就是赤裸裸的不平等条约。 程翊死在这场赌局里面的概率比谁都大。 既要拿到解药,又要在赌局里活下来…… “江栾,当家的毒能解吗?”祁煌一脸担忧地看向江栾。 江栾依旧啃着手指头,神情紧张,一言不发。 “呆子你说话啊!”凌烁焦急地晃着江栾的肩膀。 “我现在连当家的身体都碰不到!怎么给他解!”江栾不顾及地大吼出声,他也慌乱了。 而且如果那真的是新型药剂……他一个小时内根本不可能研制出解药。 “……”众人一时沉默。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神慢慢勒住台上二人的脖子。 “相信陆浅。” 青狸的声音打破了这刻的沉默。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他双眸紧紧锁在台上,锁在那抹纤瘦的身影上。 雷雅抬头,看向他的双眼,不由得微愣了下。 青狸的世界里东西很少,能让他动容的只有爆炸,而雷雅现在,却明明白白看到他眼里有光。 那种光,是他面对着自己的研究成果时都未曾出现的。 坚定又决绝。 round 1 “本轮庄家:rex。现在开始发牌。” rex看着洛奇发到手的牌,眼睛睁大了两分,“wow,还真是一张好牌。” 他不屑地看了几人一眼,随手将手牌扔出,“+1。” 陆浅神色平静地看向桌上的牌,又看了看rex的脸。 boom牌是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抽到的,他加子弹的时候,为何神色如此平静? 他身后的那个男人对他就有这么忠心?无论如何,那个男人都会让枪口指向自己? 陆敖:“pass。” 陆敖出了一张pass,证明他不如rex那么从容。 而且照他和路易斯刚刚的谈话来看,如果boom卡出现在他们两个人手里,这两个人都会毋庸置疑地朝着对方开枪。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赌局? 陆浅看了看洛奇发来的牌,她手中现在有一张pass一张+1。 一轮出牌已经结束,卡牌持续减少,意味着boom和double出现的概率越来越高。 如果boom卡再一轮出现在她这里…… “……” 她拿起那张pass卡,又再度放下。 如果拿不到分数,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浅浅。” 就在她万般纠结的时刻,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 陆浅刚想回身去看他一眼,眼前却被一只大手盖住,那手上的温度依旧灼热。 “嗯。”她没有转身,低下头,轻轻答了声。 “你记得吗?我的运气很好。” 程翊无声地笑了下,他抬起另一只手,摸索上陆浅手中的牌卡。 陆浅感觉得到,他轻轻抽出了一张。 而现在的程翊根本看不清卡牌的内容,他要把这场赌局完完全全交给运气。 “记得。” 她缓缓闭上眼,任凭程翊将牌扔到桌上。 洛奇先生看到被程翊丢在桌上的卡牌,宣布道:“+1。” —— “第二轮发牌。” 洛奇将剩下的几张手牌打乱,向众人示意。 接着切出一张手牌,划到rex面前。 “啧。”rex拿过卡牌,不悦地轻啧一声。 他又丢出一张+1卡,“我还以为会出个double什么的。” 陆浅皱了皱眉,rex这么自信……他的自信到底来自于哪里? 陆浅眼神扫过rex身后的索罗,真的是来自于他身后的这个男人吗?还是说,他在虚张声势,等着她认输? 她又看了一眼洛奇,她完全相信洛奇是中立的,如果rex要出老千,也没办法在发牌的阶段出。 那他到底是在哪做了手脚……? 陆敖拿到新的牌,轻轻挑了下眉毛,将手中的全部牌朝桌上一甩。 洛奇立刻宣布:“boom牌出现,出牌轮结束,下面抽取‘持枪者’。” 洛奇从黑箱中摸索出一张纸,摊开宣布道:“持枪者:路易斯。装填子弹:三枚。” “陆,看来你运气不太好。”rex抵上下颌,一脸笑意地看着陆敖和路易斯。 陆敖沉默着看了rex一眼,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侍者端着填好弹药的左轮手枪,行赌桌前。 洛奇朝路易斯做了个手势,“请。” 路易斯拿过手枪,在手中不断地掂量着,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陆敖身侧,毫不犹豫地对上他的脑袋。 “真不赖,”路易斯笑着说道,“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陆敖双手环上胸膛,冷笑一声,“狗杂种。” 路易斯笑得狡黠,修长的手指搭上滑套,咔哒一声,左轮手枪应声上膛。 “有什么遗言吗?” 二分之一的死亡概率,可以说是极高,现在留个遗言,非常合理。 陆敖垂着眼睛,冷淡的语气:“少废话,开枪。” “等等!” 一声呼喊打断了紧张的气氛。 众人都愕然地朝着陆浅看了一眼。 路易斯扣在扳机上的手缓缓收回,笑着看向她,“怎么了?要上演什么父女情深的戏码了吗?” “他都不认我这个女儿,我跟他何必父女情深?”陆浅无奈笑笑,“我只是觉得,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他的那些秘密我就永远都没机会知道了。” 陆浅看向陆敖,眼神平静温和,“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个故事?” 看台上的人这下子都开始着急了,这是多生死攸关的关头?陆浅要听什么故事?! “陆浅是不是破罐破摔了啊?”祁煌惊得嘴都合不上。 “靠,老子下去跟他们拼了算了。”凌烁说着,就撸胳膊挽袖子又要往下冲。 “你冷静点!”江栾一把把他按回去,“你这么冲下去不光救不了他们两个,连你自己也得搭进去。” 第328章 入赘 凌烁一时语塞:“……那怎么办!我们就在这看着?!” “你等等……你让我想想……”江栾继续啃起指甲,脑袋飞速运转。 陆浅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但是他刚才已经在脑海中演算出了所有可能的结局和概率,他们两个一起活下来、并且拿到解药的概率微乎其微。 局面有无数种假设,但是游戏最多只有三轮,产生那种期望模型的机会更是低得忽略不计。 但是……这只是数学模型上的推论。 假如……这场博弈的重点不在数学呢? “冷静一点,”江栾摘下眼镜,双手捏上太阳穴,死命摁着,“让我仔细想想,陆浅说过什么话。” 江栾说完话后,众人也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 看台之上的人面面相觑一番。 陆浅说过什么……? ——赌桌—— rex听完陆浅的陈词,那张娃娃脸不禁拧成一团,“你想搞什么把戏?” 他质问的口气十分明显。 陆浅掀起眼皮,上下扫了rex一眼,神情鄙夷,“这个赌局上最该着急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rex被她这句话问的哑口无言。 “而且我这应该没有打破游戏规则吧?”她求证般地看向洛奇,“是吧,荷官先生?” 洛奇微微一笑,点点头。 意为默许。 rex收回了脸上的表情,靠坐回椅子上,朝几人一摊手,“你们随意吧,别怪我没提醒,距离游戏开始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陆浅望向坐在她对面的陆敖,没有言语,只用期盼的眼光看着他。 陆敖眼睛眯了一下,嘴角微微抿起,“你就这么想知道?” 那是他第一次,用带着些情绪的表情和语气面向陆浅。 “想,”陆浅点点头,“自从我看到那封信后,没有一刻不在想。如果今天要死的话,也让我死个明白。” 她的眼神期盼且平静,面对着陆敖,她一贯地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情绪。 陆敖翘起二郎腿,从容地掏出雪茄,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他在信里说什么了?” 那平静的神情,像是一个绝症病人在书写自己的遗书。 “说你是个很好的人。” 陆浅看着陆敖的脸,眼神不曾离开半分,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她想要的答案。 “呵,”陆敖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点燃着自己手上的雪茄,“还真是冠冕堂皇。” “我不是来让你放下的,”陆浅轻轻说了句,“我只是想听你说说。” 站在自己的角度要求他人放下,和凶手无甚区别。 陆敖散漫地抽上两口雪茄,遍布疤痕的脸轻轻抽动了下,似笑非笑。 “我不知道从哪说起,你问吧。” “你为什么会再婚?”陆浅没有半点犹豫,这是她最想问的问题。 她不相信陆敖再娶是因为什么爱情,况且有路易斯的话在先,陆浅觉得或许再婚才是真正改变了陆敖的转折点。 陆敖沉默住了,静静地抽着雪茄,没有回答。 “不说吗?”路易斯歪头看他一眼,贱贱地开口,“你不说我可就替你说了啊。” “滚。” 陆敖抖了下眉毛,怒骂一声。 “真凶,那就快说,我还等着崩掉你。”路易斯耸耸肩膀,将枪往桌上一丢,坐回陆敖身后。 浑厚的中年男声再度响起:“因为他们给我开出了一个帮我在海军站稳脚跟的条件。” 陆敖扬起脸,看向陆浅。 “入赘汉诺威。” 听到这个词,陆浅拧了下眉毛。 入赘、家奴……原来如此。 陆敖朝着路易斯微微偏了下头,仍旧是平淡的语气。 “娶这个狗杂种的亲妈。” “别这么说我吗,我也很无辜的,”路易斯努了努脸,似乎是十分不爽,“而且比起那个女人,我还是觉得你好一点。” 陆敖一副懒得理路易斯的模样。 “他妈当年被男人骗了,生了他这么个野种,”陆敖吸上两口雪茄,“这小子运气不赖,生下来就是汉诺威家族的第一顺位,但是他没有父亲,继承汉诺威的姓氏不够名正言顺。” 陆浅皱了下眉头,“所以他们让你入赘的目的就是,给路易斯一个父亲?” “当然不止。” 陆敖放下手中的雪茄,磕下一小段雪茄灰。 “他们要我以汉诺威家族的名义加入海军,抛弃我原来的身份、名字,我的一切,成为汉诺威的附属。为这个家族扩张势力。 同时给这个杂种一个名正言顺承袭姓氏的机会。” 陆敖微顿一下,轻轻笑了声。 “可笑的是,我需要他们的名头,否则无论英国皇室还是l家族,都不会给我支持。” 陆浅迟疑地问了一句:“……所以你就连姓氏也改了?” 作为华人,她懂得姓氏的意义,让陆敖改姓,还是要改成入赘家族的姓,他怎么能认?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陆敖的痛处。 他掐着雪茄的手轻轻颤抖了下,雪茄灰飘飘忽忽落下,被风吹散在空气中。 像是悲伤的雪花,借着寒风吹袭进记忆里。 陆浅抓住了陆敖这一丝丝的失神,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有所不甘。 像程翊一样,一个历尽万般苦难、业火灼煎的人,怎么会甘心? 若是甘心的话,他便不会这样在复仇的路上一条路走到黑。 到底是什么样的折磨,让他变成这样? “那你又是怎么拿回‘陆敖’这个名字的?”陆浅的声音发着颤,像是痛哭的前奏。 那种情感的渲染,在这一声轻柔的呼唤下被推到极致。 又是一阵沉寂。 她问的话,一句句都扎在陆敖的心上。 陆敖再度开口,声音苍老了许多:“你知道我为了能重新叫回‘陆敖’这个名字,历经了多少年?” 陆敖将头顶的帽子摘下,露出满头花白的硬发,平静的眼底波澜暗涌。 “十二年。” 他伸出两根手指,手指缝里都是细细密密的疤痕。 陆浅这时候才发现,他裸露的皮肤上,几乎没有大块的好皮,全都遍布着或大或小、或烧伤、或刀伤的疤痕。 他再度笑起来,轻松惬意,调侃般地,向着椅子背重重靠去。 “我入赘汉诺威,顶着这个狗屁姓氏,还有那个狗屁名字,整整十二年。” 陆浅紧紧地皱起眉,仍旧是那副担忧的语气:“既然你已经为他们争取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仍旧被他们当作‘家奴’?” 她知道,陆敖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从对方感知的利益点出发,去达到对方的共情与同理。 既然逻辑做不到的事,那就让感情去试着掺和。 浑水好摸鱼。 “是,我就是家奴,他们没有一个人把我当人。” “我在那个家族里和海军里,没过过一天属于人的日子。” 他阴沉着嗓子,浑厚的声音像是隐忍着吼出来的,朝着陆浅,或者是朝着些什么别人。 “我的耻辱和悲愤,是你无法想象的。” 陆浅看着陆敖暗流涌动的眼,那双晶亮的大眼睛缓缓眨了两下,重新染上一抹亮色。 第329章 二分之一 “所有活着的人……绝对的中立……” 观众席上,江栾紧锁着眉头,还在喃喃着念叨陆浅的话。 难道真的只是让洛奇当一个公正的荷官那么简单吗? 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吗?如果没有相对存在,也就没有绝对的意义……那绝对的中立代表了什么呢? 所有活着的人……这些人里,也包括他们在内吗? “西弥斯……”为什么一定是西弥斯? 公平之神明明有两个,但只有西弥斯蒙住了眼睛和耳朵,左手持剑,右手持天平。 江栾轻轻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看来看去。 陆浅在台上,他们在台下,一定有一些事是陆浅做不到,只有他们能做的。 他的眉心慢慢展开,试探似的,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放空在座椅之上。 凌烁看见江栾那副要睡着的样子,照着他肩膀狠狠捶了一拳,“呆子你他妈傻了!这节骨眼你睡什么觉!” 江栾疼得龇了下牙,但并未理会凌烁,也并未睁开眼睛。 坐在一旁的雷雅率先感觉到江栾的不对劲,她抬手拦住凌烁,“你先别动他。” 凌烁不解地看了雷雅一眼。 雷雅看着江栾认真的侧脸,轻抿了下嘴唇,“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赌桌—— 陆浅朝着陆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你别激动,我说了我不是来劝你放下的。” “我不记得我三岁之前的事情了,我还想问问你,我叫过你‘爸爸’吗?” 未等陆敖答复,rex倒是抢先一步开了口:“这么明显地打感情牌,你当我是傻子吗,宝贝?” “你到底在急什么呢rex?”陆浅拧着眉毛,一脸诚恳地看着rex,“我没有想打感情牌,如果他死了的话,我这些话岂不是这辈子都问不出口?” 她垂下一双大眼睛,语气十足地伤感:“我从未跟父亲说过这样多的话……” “小甜心,看你伤心的样子我都快碎了。”路易斯坐在陆敖身后,轻佻地说了句。 “我也忘了。” 陆敖平静地掐灭雪茄,低下头,不再看场内的任何人。 空气一时间再度陷入沉默,海浪的声音轻轻拍打着,掀起的风吹动着死神的衣袍。 死亡的味道是腐朽的海草、咸味的风、加上一点点的火药。 片刻过后,陆浅轻轻眨两下眼,胡乱蹭了把脸,平复情绪一般地,“好了,游戏可以继续了。” “哦吼!那我可以开始了!” 陆浅说完话的瞬间,路易斯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看得出他十分兴奋。他迫不及待将陆敖亲手送上黄泉路。 他将左轮手枪的转轮在胳膊上旋转了几圈,迅速上膛对准陆敖的脑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陆浅望着路易斯,又轻轻开口。 “你到底有多少问题?”rex再度打断了陆浅的问话,这次不耐烦的情绪又重了些。 陆浅拍桌而起,皱着眉头朝rex吼了一句:“所以你到底在急什么啊?!死都要死了,话也不让说吗!” 那生气愤懑的语气,一如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埋怨闯进自己房间的父母。 陆浅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而且小家子气,rex都跟着一愣。 “呵……” rex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起身抢过路易斯手中的枪,正对上陆浅的额头。 “你这个女人,少跟我装蒜。” 他微微张开眼,怒火和杀意便从那一双狭缝里散出,手指已经结结实实按在扳机之上。 陆浅看着眼前漆黑的枪口,抖了下眉毛,“你想杀了我?” 她的语调带着些上扬的尾音,轻松之中是盖不住的恐惧,明显是在强撑。 rex看着陆浅的模样,一眼便知她一切的行为还是在虚张声势,呵,她这样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不怕?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笑一声:“是又怎么样?” “家主,恕我提醒,游戏没有结束。”洛奇苍老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游戏没有结束,玩家不能打破规则,荷官才是赌桌之上的神。 rex闻言,冷挑下眉,将手枪从陆浅头上拿下,缓缓放在桌上,双手抬起,作投降状。 “sorry,荷官大人。” “请,”洛奇向路易斯示意,“路易斯先生。” 路易斯重新拿起手枪,把玩在手中,扬起脸来,思考着陆浅那个“恨他吗”的问题。 “恨他吗?”他看了坐着的陆敖一眼,“我倒是不觉得我恨他。” “一个杂种一个家奴,谁又看得起谁?” 他再一次将枪口准确无误地对准陆敖的头,“我只是看不惯他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块烂肉苟延残喘得够久了,他该死了。 不光是他,所有的人,都该死……” 路易斯优雅一笑,眉目之间带着往常一样的温柔冷意,轻声问候道:“二分之一,准备好了吗?父亲大人?” “啪!” 一声沉闷的扳机声音,转轮缓慢转动。 这次,路易斯没有给任何人打断的机会。 第330章 障眼法 “啧,你这块烂肉,运气不错。” 路易斯收回枪口,一脸纠结地看了看黑洞般的枪膛。 “二分之一也能躲掉。” 陆敖仍旧安稳地坐在桌上,神色没有半分紧张。 或许他也觉得自己早就该死了。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死了。 “陆敖先生,存活,记三分。” 洛奇将桌上的手牌和枪收走,递给一旁的侍者。 “为保证游戏公平,每一轮都会换一副全新卡牌,请各位稍等一分钟。” 侍者拿着旧牌走下赌台后,场上几人又陷入安静。 陆浅看着侍立在旁的洛奇,好奇地开口:“洛奇先生,您有孩子吗?” rex听到陆浅又跟洛奇攀谈起来,表情明显变调,这女人到底有多少问题? “没有,”洛奇微微颌首,绅士一笑,“陆小姐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陆浅朝他笑笑,“只是觉得您这么整洁,又这么温柔的人,像是会有女儿的样子。” 洛奇愣怔了下,朝着陆浅微微一笑,“抱歉了陆小姐,可能要辜负您的期望。” 此时,侍者正巧端着一副新牌走上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下一轮游戏,”洛奇接过新牌,再度用小刀划开,放在众人面前示意,“现在开始。” round2 “本轮庄家:陆浅。现在开始发牌。” 陆浅拧紧眉毛,思考着当下的局势。 陆敖没有死,那也就是他手里现在有三分……三分的差距他们怎么去争取? 她看了看身后的程翊,从手牌中抽出一张放到桌上,“+1。” 老规矩,交给上天。 rex:“+1。” 陆敖:“+1。” 第一轮出牌过后,全场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凌烁拍案而起,“我靠……这就已经二分之一了?!” 赌桌上这几个人哪里是在赌博,这是在玩命。 “如果这时候出现一张double……”雷雅喃喃着,面色变得煞白。 ——第二轮出牌—— 陆浅:“pass。” rex接过洛奇的卡牌,眯着的眼睛瞬地一睁。 “这可真是张……”他将手牌往桌上一丢,“好牌!” 洛奇看到rex甩出来的牌,轻轻抖了下眉毛,大声宣布道:“double。” “什么?!” “double?!” …… 看台之上瞬间沸腾。 在已经有三枚子弹的情况下,rex敢甩出这张double? 青狸咬着牙,愤愤道:“他就这么想置当家于死地吗?” 祁煌吼问道:“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自己也有可能死啊!” “真他妈是个疯子!”凌烁攥紧了拳,怒骂道。 …… “不对。” 所有人都在为陆浅和程翊的命运担忧的时候,江栾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雷雅开口问道:“什么不对?” “我刚才计算的时候忽略了一个问题,”江栾缓缓睁开眼睛,“手枪的子弹是连续排布的,所以在确定第一枪未中的情况下,第二发子弹的命中概率比第一发低。” “如果已经装填三颗子弹,其实出double牌和出+1牌,持枪者死亡的概率都是三分之二。 也就是说三枚子弹连开两枪,和四枚子弹开一枪,死亡概率一样。” “或者说……无论里面有几颗子弹,n枚子弹开两枪,和n+1枚子弹开一枪,死亡概率完全相同。” “怎么会?”凌烁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怎么想也都是开两枪的死亡概率要高一些啊。 江栾没有解释凌烁的问题,而是又抛出一个疑问:“rex参加这场游戏就已经很让人匪夷所思了,如果他只是想置陆浅和当家于死地,为什么一定要出这个double? 要知道double的那枪可不能让‘人质’替他挨,而且看他的样子,他非常期盼double。 出一个+1仍旧能达到他的目的,而且对自己来说更安全。” 赌博心理学上来说,赌局的设立者绝对不会参与没有把握的游戏。 就像赌场永远是赚钱的那个,你也许能小赚,但赢的永远是庄家。 “我们太在意double了,”江栾眯起眼睛,看向台上,“有没有可能……这条规则是障眼法?……不,可能连这个赌局,全部都是障眼法。” 障眼法……? 众人一时间呆愣住,是啊,他们太焦虑了,太着急了。 生死攸关的局面下,他们没有冷静。 江栾紧拧着眉,看向赌台之上,略带迟疑地说道:“我们是不是要闭上眼睛,去思考一些,规则和表象以外的东西?” 第331章 运气真差 ——赌桌之上—— 陆敖:“pass。” 陆浅拧了拧眉,牌组只剩三张,boom卡还没有出现,轮到现在为止,陆敖抽到boom的概率已经很低了。 所以这一轮的持枪者很有可能在她和rex里面抉择出来。 雷雅疯狂晃着青狸的胳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boom卡还没出现!!” “我又不瞎!我看得到!”青狸急吼回去,他现在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其余的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场赌局,太过紧绷了。 陆浅深吸一口气,拿过洛奇发来的手牌,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将手牌搭在桌子边沿上,慢慢把那张卡蹭起来,一点一点的。 她掀开一只眼皮,只敢看一点点。 “呵,”rex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冷笑一声,“小姑娘,你在过家家吗?” “既然你都叫我小姑娘了,就不能让着我点吗?”陆浅没好气地怼回去,手上继续悄咪咪地翻着卡牌。 rex听到陆浅的话,一时间哑口无言,嘴快抿成一条缝。 当陆浅看到卡牌面的那一刹那,猛地抬手一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pass。” “呼……” 台上的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好像他们比坐在赌桌上的陆浅还紧张。 rex接过洛奇划过来的另一张牌,看都没看直接往桌面上一掀。 “boom牌出现,停止放牌。”洛奇的宣布声也随之而来。 rex淡定地看了一眼桌面,嗤笑一声:“呵,运气真差。” “下面抽取‘持枪者’,”洛奇边说着,边从黑箱中掏出一张纸,“持枪者:rex;装填子弹:三枚;boom卡与double卡同时出现,double卡失效。” 洛奇接过侍者递来的左轮手枪,“下面进行俄罗斯轮盘赌。” 一直坐在rex身后的索罗,此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rex身边。 陆浅扫了他一眼,这个男人面无表情,但手上是攥拳的。 他绝对没有看起来这么平静。 索罗摇晃了下身子,看着rex手中的枪,脸色也开始不好起来。 rex优雅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将左轮手枪套在指上,玩笑般地转来转去。 这个前奏太久,索罗的神情明显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冷静。 他额头上的汗珠一点点凝结,顺着脸颊不断地往地上滑着,双眼中明显的恐惧。 rex绕着他,转到他身前,将枪口从他的胳膊划到肩上,最后停到他的太阳穴上。 他趴到索罗耳边,轻笑着说:“放心,索罗,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这枪有问题,打不出子弹的。” 那声音轻柔安抚,语气也认真。 索罗听到这句话,紧攥着的拳舒展开些许,脸上微微抽动了下,慢慢放松下表情。 “多谢家……” “砰!”一声枪响。 这声枪响来的太过突然,就像赌局开始前的那枪一样。 全场的人心跳都跟着窒了半拍。 “……主。” 未等将最后半个字咬出,索罗脑袋上就已经多出一个被轰烂的窟窿。 rex望向缓缓倒地的索罗,轻轻吹了下冒着白烟的枪口。 “运气真差啊你。”他笑着说道。 贯穿伤口,绝对的一击毙命。 索罗在咽气的那一刻,双目都在直直地看着rex,眼睛里是惊恐、难以置信,似乎到死都不相信,rex会骗他。 在场的人直面着这一幕,连话都已经说不出口。 rex对他的心腹,也能这么狠的心?下这么狠的手? 江栾也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眼睛已经用力到泛起血丝。 难道他的推理错了?rex承担的风险和所有人是一样的? 陆浅离这个现场最近,从索罗身上飙出来的血,直接洒了她一脸。 她恍惚着,眼睛都不会眨了。 rex是真的在跟他们玩一局生死抉择的游戏,死亡是真的离她有这么近。 就在刚刚,就在她身边不足半米的地方。 而下一个烂掉脑袋的人……就可能是她和程翊。 她的双眼又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烂了半个脑袋的人,眉头紧紧一皱。 那温热又带着腥气的味道,还有从脑子里溅出来的白色沫点,让陆浅的胃里一下子生理性翻涌起来。 “呕……” 接着就扶着桌子,不住地呕吐起来。 “呕……咳……” “啧啧啧,”rex嫌弃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污渍、死人,还有已经被吓得脸煞白的陆浅,“小甜心,你现在的样子好恶心。” “荷……荷官大人……呕……”陆浅扶着桌子,断断续续地开口,“我……需要……休息一下。” 虽然她已经掌权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么血腥的现场几乎还没有见过,血已经是她的接受极限了,脑浆什么的…… 呕…… 按理说赌局开始是不可以停止的,但洛奇扫了一眼这满地的血迹和污渍,一个死不瞑目的人,还有一个被吓得没了血色的人,不禁皱了皱眉。 此时不中场休息估计也没有好的办法。 “中场休息五分钟,”他抬手看了下腕表,“来人,将赌台打扫干净。” 洛奇的话刚脱口,陆浅就捂着嘴狂奔下台。 再在这呆一会,估计胆汁都能吐出来。 “我去看看老大!” 雷雅看着陆浅飞跑出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连忙从看台上窜下。 “哎!”青狸刚要拦住她。 “让她去。”江栾扣住青狸的肩膀,手上渐渐用力。 第332章 boom rex歪坐在椅子上,看着陆浅忽忽悠悠地走回赌台。 他鄙夷地笑了声:“宝贝,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陆浅恍惚着眼睛,脸上煞白的颜色还没有回温,她撑着桌沿坐下,连呼吸都还没平稳。 “少……废话。” rex挑挑眉毛,“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最后一轮游戏开始前。” 洛奇拿过一副新牌,用小刀划开。 “先由我公布一下比分情况: 陆敖:3分; 陆浅:0分; rex:0分; 死亡:索罗。” “若无异议,”洛奇将手搭在胸前,优雅俯身,“第三轮游戏开始。” round3 “庄家:陆敖,现在开始轮牌。” 陆敖:“+1。” 陆浅:“+1。” rex:“pass。” rex出牌过后,陆浅的心骤然紧了一下。 这不是他的出牌风格,能让他出pass卡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他手中握着两张pass卡,不得不出。 那也就是说……外面的pass卡只有两张了。 ——第二轮出牌—— 陆敖:“pass。” 陆浅心里咯噔一下,这回只剩下一张了,枪里的子弹只会越来越多。 她咬咬牙,从手牌中抽出一张,“+1。” rex拿到新的牌卡,满意地挑了挑眉毛,“double。” 看台再次沸腾。 “他又拿到double了?!” rex明明可以使用pass退出纷争,让另外两个人去承担那个风险。 他到底为什么一次次试图把自己送上那个危险的位置? ——第三轮出牌—— 陆敖:“+1。” 陆浅的眉头再一次锁得死紧。 现在洛奇手中只剩下两张卡……又是她和rex。 而此时,洛奇已经将新的牌递到陆浅面前。 她看着这张牌,狠狠地咽了下口水。 如果这张是pass,那游戏结束,rex死有余辜。 但如果这张就是boom呢…… rex不耐烦地说道:“别挣扎了,快翻开看吧,很快就结束了。” 他说着,手就已经伸到陆浅面前,将那张倒扣着的牌掀开。 牌面映入眼帘的那一刻,陆浅的瞳孔瞬间缩小,脸色顿白,心脏如坠冰窟一般。 那张卡牌上,明明白白写着——“boom”。 牌面亮出的那一刻,看台上也不断传来哀嚎与叹息。 祁煌双手抓着头发,从座位上腾地窜起,“boom!!为什么是boom啊!!如果这张是pass,那rex就死定了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凌烁疯狂晃着江栾的肩膀,眼睛都不敢再往台上看了。 “……但是如果这轮陆浅不得到分数,他们还是会死。”相比较来说,江栾就很冷静,过分地冷静。 现在这个局面来看,这是他们唯一的破局方法。 六分之五的死亡率,陆浅真的能逃掉吗? 但是……退一万步讲,陆浅如果真的逃掉了,rex就要面临必死的局面,他会让自己承担这种风险吗? “boom牌已出现,停止放牌。” “下面抽取‘持枪者’,”洛奇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从黑箱中取出一张纸,“本轮‘持枪者’:陆浅。子弹装填:四枚。 double卡牌生效,下面进行俄罗斯轮盘赌。” 洛奇的声音,公正到不近人情。 他真的只是在走赌局的形式,没有感情,更没有偏袒。 陆浅看着侍者呈上来的枪,呼吸都快停滞,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泛起雾来。 唇色和脸色都在逐渐褪去,似乎还没等开枪,她身上的生命体征就在一点点消失。 洛奇朝着陆浅示意道:“请。” 轻柔缓慢的一个“请”字,当下看来却显得过于无情。 陆浅手臂颤抖着,无力到连抬起、拿枪都做不到。 “浅浅。” 突然间,程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那么平缓淡然:“朝我开。” 而程翊的声音,无疑是压倒陆浅的最后一根稻草。 刚才就有一个人,明明白白地死在她面前,她看得真切。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似乎还没有消散,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程翊也会如此。 “不!不!” 她一时间尖叫起来,抱头蜷在椅子上,疯狂晃着脑袋,“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听话。” 程翊低沉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怒意。 即便是如此虚弱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命令。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陆浅空洞着眼睛,眼圈已经开始泛起血色的红。 让程翊亲手死在她手下……就像刚才那个人一样…… “不……我做不到……”陆浅捂着脑袋,眼泪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从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砸下。 rex看到陆浅这副样子,满意地笑着,站起身来,拿起手枪。 他轻柔地掰开陆浅的手指,将手枪塞进她手中,温柔地呼唤着:“小甜心,很简单的,来,我教你。” 他将手指搭在滑套之上,轻轻一拨。 “啪嗒”一声,给手枪上了膛。 第333章 死个明白 “不……我不能杀程翊。” 陆浅慌忙抽回手,像是躲避什么瘟疫源一般。 六分之五的死亡概率……对着程翊开枪和亲手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浅浅……”程翊的声音有些模糊了,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 他真的怕陆浅会对着她自己开枪。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陆浅空洞着眼睛,看着手中的枪,漆黑的枪口似乎要把她的灵魂都吸纳进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事? 程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拥抱她,只能坐在椅子上轻声唤道:“如果害怕,就不看。” “为什么会这样……你的运气不是一向很好吗?”她颤抖着声音,哭腔浓重地质问道。 陆浅用力地紧咬着下唇,丝缕血红从齿间渗出,“你这个骗子……” “对不起,”程翊扯起一个温柔的笑,“说好不骗你的,是我食言了。” 看台上的人,一时间连愤怒都没有了,心里被揪着,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事都做不了。 时间像停滞一般地沉寂,就连呼吸都变成一种奢望。 rex看着面前的二人,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大,那双狡黠的眼已经完全闭合,笑得一如鬼魅。 “小甜心,这里已经有四发子弹了,连开两枪,你会死的。” 他擎着手枪,绕到陆浅身后,抬手抚过她的椅子后背,压低下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如果你现在,肯对着他开枪,你还能保住一条命。” “咔哒”一声,上膛的声音。 “来吧,朝着他……” 他将手枪的把手递到陆浅面前,对准程翊的方向,又亲昵地帮她把碎发掖到耳后。 “pong!” 他的声音平淡温和,像是魔鬼的蛊惑。 开枪吧,开枪吧,那个魔鬼说道。 他死了的话,你就活得下来。 如果注定要死一个的话,就让他去死吧。 陆浅微微侧目,看着递到她面前的枪,布满苦痛的眼神却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平静。 就像是死刑犯临终前的平静。 “怎么了?我的女孩,你还在犹豫吗?” rex看到陆浅平淡的样子,脸上笑意更加大了些。 “杀了他……杀了他,我是还会让你拥有你该拥有的一切……” 而同时,游戏也会结束。 “是吗?你的目的是这个吗?” 陆浅轻轻开口,打断了rex疯癫的话语。 rex明显没有料到陆浅会这样问,轻微怔了一下,那双快闭起来的眯眯眼睁大了些许。 “什么?” 陆浅看着面前漆黑的枪口,缓缓眨了两下眼。 “让我亲手杀了他,仅此而已吗?” 让陆浅亲自开枪,让程翊不会反抗,让他死,让他绝望。 最爱的人射出来的子弹,便是能击穿灵魂的创伤。 要他粉碎,要他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彻底低头。 “你让路易斯去接近我,也是想让我伤害他吗?” 陆浅拿起桌上的boom卡,放在手里轻点,悠哉地问道。 她神色平淡,半点都没有面对死亡抉择的紧张,一改之前那个慌张羸弱的模样。 “rex。” 她仰起脸来,笑着眯起眼,那温柔的表情,就好像在面对一个老朋友。 “你到底在恨谁?他吗?不是吧,或者说……不完全是吧?” rex明显被陆浅的这副表情和话语恍惚了下,他蹙起眉头,眼中染上惊异。 陆浅歪了歪头,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嗯?” 她不相信,rex做到这种地步,只是怕程翊来夺l家族的权。 如果仅此而已,他本该、他早该,利用她杀掉程翊就好,根本不用这样大费周章。 以金钱、权利欲望为目的的行为,明明是最纯粹的也是最简单的,而rex非要用这种华丽而复杂的方式去完成他的计划。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身上也背负着什么怨妒。 一个人一旦心中有仇恨,他的目的就不仅仅是复仇,而是折磨,就像陆敖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折磨自己、折磨仇人。 仇恨是无尽的,每次想到,每次提起,都有新的嗔念滋生。 rex笑了笑。 那笑容里是陆浅看不明白的东西。 “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他收回枪,一把拍在桌上,“可是那又如何?你的聪明,终究要害死你。” “是啊,反正我都要死,”陆浅轻松地耸耸肩,“我只是想死个明白而已。” 她笑着撑起下颌,“我真的很好奇,你和程翊到底有什么仇。” 好奇rex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他对程翊下那么狠的手,他到底想得到什么? rex看着陆浅,冷笑一声:“呵,我凭什么要说给你听?” 陆浅看着rex的脸,口中喊出另外一个名字:“洛奇先生——” 洛奇没有想到陆浅会叫他,微微地愣了下。 陆浅将眼光从rex脸上移开,望向洛奇,甜甜一笑,“你不好奇,当年你的教女,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第334章 恐惧之上,才是赢家(字巨巨多的1章!) rex的眼睛轻轻一颤,那双眯眯眼将情绪隐藏得很好,但依旧看得出他十分震惊。 洛奇似乎对这件事早有疑惑,但他完全没想到,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会是陆浅。 洛奇看着陆浅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思绪猛地闪回这几十年的光景。 ——“洛奇先生,我穿粉色的裙子好看,还是蓝色的裙子好看?” ——“洛奇先生,为什么家族里只有安格的眼珠是黑色的?” ——“洛奇先生,我为什么不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洛奇先生,对不起,安格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 陆浅乘胜追击,继续发问:“程翊的母亲当年……真的是病逝的吗?” 陆浅的话一问出口,洛奇的身躯就跟着猛地颤动了下。 众人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 道上年纪大一些的人们都知道,当年l家族的家主,也就是程翊的母亲,得了一种怪病,本来强壮的身体在两三年内垮得一塌糊涂。 也有流传说那是关于l家族的诅咒。 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你少在这挑拨离间!”rex怒吼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骚动。 他明显着急了。 陆浅勾唇轻笑,她要的就是他着急,她想看的也是他着急。 这个男人确实手段很高明,也很毒辣,可以说是无出其右,论心狠手辣,他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也决定了他身边根本就不会有一个忠心的人。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寡助之至,亲戚畔之。 “路易斯~这件事你清楚吗?”陆浅没有理会rex,轻佻开口。 她朝着路易斯笑了笑,就像他们两个在大教堂闲聊的光景那样。 路易斯在闲聊之中曾与陆浅提及过,他的母亲也死于一种受诅咒的怪病。 她死的时候,口体溃烂、浑身生疮。 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诅咒?一切的一切,不过有人刻意为之。 “小甜心你真聪明!”路易斯立马跳出来,好像是终于等到镜头了一般。 “那就讲讲吧。”陆浅笑着挑挑下巴。 路易斯那副恨不得所有人赶紧死的模样,肯定是热衷于把水搅混的,虽然陆浅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当下可以借用。 要跟疯子形成同一战线,就必须对上他的脑电波。 “我可以先说结果,”路易斯直起身来,高挑的身形风度翩翩,“安格夫人当年是被毒死的。那是一种绝对查不出的慢性毒药,我的生母就是死于这种毒。”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 他仰起脸,摊开手,朝着看台之上绅士而优雅地鞠上一躬。 “因为我生母的毒,是我亲自下的。” 场内众人似乎是被这条讯息惊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无论是l家族的人还是塔维亚的人,或者是更多不相干的人,连窃窃私语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是沉默。 路易斯绕着赌桌轻佻地走着圈,语调欢脱。 “我的生母将我当做不详之物,在我的身上用各种各样的刑具、降下古老的诅咒。” “我当时就决定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让她死,而且是永不超生的死。 就在我十岁那年,机遇来临了。 我误打误撞钻进l家族的药物实验室,里面有个疯子,他告诉我,他有一瓶带着诅咒的毒药,它的研发团队都死光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路易斯说得咬牙切齿,朝着众人猛地一挥手,“我才不管什么诅咒!” “我需要这种毒药,我要她死。 那个疯子没有辜负我的期望,那个毒药真的很好用! 她死的时候满身生疮、皮肤惨白、皮下渗血、从开始的吃不下饭,到最后连水都喝不下一口。” “但是我没想到,直到后来的有一天,我听到花园的侍女说起,安格夫人死时的性状……”路易斯说到这,兴奋地一拍手,“居然和我母亲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洛奇听到这,眉眼紧拧了下。 安格当年死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 “我当然是求知欲很强的。”他绕着赌桌的脚步缓缓停止,直到停在rex身后。 “我就在想,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呢?于是我便开始了侦查。” 他抬手拿起那把左轮手枪,对准rex的脑袋,一脸兴奋地看着众人,“我最后查到,那毒药居然是rex下令研发的!” 他低下头,看着rex的脸,笑得灿烂,“rex,我真的要谢谢你,你的毒药,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也就是说,当年安格夫人的死,是rex刻意为之。 那可是他的生母。 洛奇听到此处,瘦高的身形狠狠地顿了一下,脸上仍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但双眼之中的东西,突然变得深沉而复杂。 rex抬头,拧着眉,冷冷地看了路易斯一眼,“我居然漏掉了你这个杂种。” 当年研发毒药的团队都死掉了,自然是rex的作为,但他居然不知道,还有路易斯这么个遗漏。 “rex,别这么看我,”路易斯一脸无辜地抬起手来,作投降状,“你知道,我们的联盟很脆弱的。” “能卖你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 陆浅走到rex身边,歪头看向他,“rex,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rex缓缓睁开双眼,仰头望向陆浅,这是他第一次将双眸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的眼瞳是灰蓝色的,暗蓝的光泽像一颗蒙尘的蓝宝石。 “你的眼睛很漂亮,”陆浅轻轻地笑起来,“是安格夫人留给你的吗?” “你发掘了真相又如何?”rex又缓缓闭起眼,表情十分从容,一点都没有被戳穿的逼仄。 他是毋庸置疑的家主,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真相早就没有意义了。 谁坐在这个位子上,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当然不能如何,”陆浅耸耸肩,“你是l家的家主,你是这场游戏最大的庄家。” “但是……” “洛奇先生,”陆浅看着rex的眼睛,轻轻笑着,呼喊了一声洛奇的名字,“你很爱你的教女吧。” 洛奇听到陆浅这句话,深邃的眼窝中,碧蓝色的眼瞳轻轻颤动了下。 “什么……?” rex明显被这句问话震惊到了,他扭过脸,错愕地看向洛奇。 “据我所知,她已经去世十五年,”陆浅抬手点了点自己的手腕,“而你,到现在还带着绣有她名字缩写的袖扣。” 她在洛奇发牌的时候就发现,他浑身上下的衣物都是崭新且一丝不苟的,唯独这一对铜制袖扣,旧得已经开始脱漆。 虽然这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并不会影响洛奇先生整个人的整洁。 但陆浅还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ang.” 袖扣上刻着的三个已经快消失的字母,正巧是程翊母亲的名字缩写。 当她发现这个细节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让洛奇当荷官是赌对了。 他是忠于家主的管家没错,但他同时也是一名深爱教女的父亲。 陆浅看到洛奇动摇的眼神,转而不加掩饰地将审问的目光打向rex,“你到底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对程翊、还有安格夫人。” 这句话似是戳到了rex的痛处一般。 他拍桌而起,眼中灼烧着滚滚怒火,咬牙切齿地吼道:“那个女人,让我蒙羞,让家族蒙羞,她必须死,她只能死!” 陆浅一拧眉毛,“仅此而已?” 仅仅是“蒙羞”,就能让他用这么歹毒的手法杀掉自己的亲生母亲? rex看着陆浅,又将眼光打到程翊身上,冷笑一声,“至于那个野种,那个怪物,那是他应得的。” 听到这句话,陆浅笑着的眼睛一下子冷了下去,勾翘的嘴角也逐渐抿起。 野种?怪物?他凭什么这么说程翊? rex瞪着眼,怒吼一声:“一个家族不承认的野种,一个令家族蒙羞的怪物,凭什么拥有高贵的血统?他不配!” “我要折磨他,我要摧残他,我要让他痛不欲生、让他灵魂破碎……” 未等rex说完自己慷慨激昂的陈词。 “你嫉妒他?” 陆浅看着rex的眼睛,轻轻地问了这么句话。 这句话一脱口,众人一齐讶异,接着又陷入沉默。 “……” rex明显也跟着愣了一下。 陆浅不依不饶,盯着rex的眼睛,“你嫉妒他,能得到母亲的偏爱和古老的血统?” 安格当年与情夫叛逃,半点没有在乎rex,他心底里是不是非常介意母亲的行为呢? 明明他才是l家族最正统的大少爷,但却什么都得不到。 原来这一切风云变幻的源头,不过是rex的嫉妒? rex冷笑一声,将眼睛移开,拒绝回答陆浅的话。 “呵,你别忘了,”他将手枪递到陆浅手中,“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 他依旧是占据制高点的赢家,他依旧能赢。 陆浅从容一笑,“哦对,让我先完成游戏。” 她接过枪,稍稍拨弄过后,将枪口抬起,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陆浅!” “小浅!” …… 赌局之外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什么都顾不得了,呼喊着就要往台上冲去。 “啪!” “啪!” 连着两声决然的枪响,没有半分犹豫。 在场的所有人动作都愣在了原地。 场内一时间变得极其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陆浅将手中的枪慢慢放下,好奇地对着枪口看了看。 “看来,我比较好运。”她柔声说着,神色平静。 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跟着松下一大口气。 就连坐在“人质席”上,已经快要全然失去意识的程翊,眼睛都不由得震颤了两下。 坐的离看台最近的江栾更是激动得脸色煞白,狂抚着胸口,险些要晕过去一般。 “陆浅……陆浅她……” 那可是六分之五的死亡率啊! 陆浅怎么敢这么决然的? rex看到这个场面的刹那,眼睛也瞬地睁开,碧蓝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陆浅看着rex的脸,眨眨眼,将枪从太阳穴上拿下,挂在手指上悠悠地晃着。 “你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敢?” 不只是rex好奇,所有人都好奇。 陆浅轻轻抵住下颌,笑着回道:“我相信,有洛奇先生在,我们的赌局是绝对公平的。” “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陆浅拿着手中的“boom”牌,在桌上一下下敲击着,“在赌局绝对中立的情况下,你的自信从何而来呢?” “你是一个占据绝对优势的庄家,为什么要跟我们进行这场赌局?” “你绝不是个会把玩乐放在所有东西之前的人,至少你的地位、权利,那些东西是在你心目中是无可匹敌的。” “那你为什么会承受这么大的风险,来跟我们进行这场游戏呢?”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有百分之百能赢的手段。” 陆浅抬头,对上rex的眼睛,将手中的“boom”牌往桌上狠狠一拍。 “而我们,在游戏开始的那一刻,就是输家。” 听到这句话,一直闷不吭声的陆敖抬眼,默默地看向rex。 陆浅手中把玩着枪,反复拨弄着一个不起眼的开关。 “你和那个男人说,枪有问题,他居然深信不疑,但我不觉得那是他对你的忠诚和信任。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枪真的有问题。 但是你为了消除我们心中的这个疑虑,不惜让那个男人去死,而去掩盖枪有问题的事实。” “rex,你真的很可怕。”陆浅认可地点点头,“这么复杂的游戏规则,这么多的前置条件,让我忽略了,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无非就是最后决定生死的这把枪。” “这把枪开了两次,估计任谁也不会觉得它有问题,所以你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double,你才敢一直加码。 你想逼迫我投降。” 俄罗斯轮盘不仅仅是一个生死抉择的游戏,还是一个利用心理压力和精神压迫手段逼迫对手投降的游戏。 谁能把恐惧踩在脚下,谁就是赢家。 生死面前,没有人会不动摇,没有人会一直保持平静,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块肉,它们朝着深渊蠕动着向前,他们渴望存活、渴望希望。 人性,终究如此。 “你想利用人性,”陆浅抬起手来,将枪口对准rex的脑袋,“但是你忽略了,首先,你也是个人。你也逃脱不掉人性。” “你猜到了又如何?”rex依旧平淡。 他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们玩这些了。本来我是想让你们轻松愉快地死的。” 既然没能在赌局上玩死他们,那就只能动用最后的杀招。 他已经在军舰上安排了大批火药和汽油,他要这些人死,要这些人绝望地死。 他的妒火、他的耻辱,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为了那一丝生的希望自相残杀后,仍旧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陆浅说得没错,这是他的主场,这是他的游戏,他想什么时候结束,才能什么时候结束。 他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 rex抬起手,做了一个拍手的手势,脸上的表情不屑极了。 这女人有点脑子,但明显不够。 一声令下,周围的机枪警备呼呼啦啦冲上前来,将在场之内的所有人都包围起来。 每个人的身边,都围着至少两个枪口。 黑压压的枪支与人群,无疑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腐朽的海草味和火药味继续弥漫着,越发地浓郁。 rex悠哉地坐在椅子上,镇定地看着所有人,他拿起桌子上的解毒药剂,懒懒地把玩着。 “你太自作聪明了,绝对的武力面前,你的小聪明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们在这慢慢玩吧,”他随手将药剂朝地上一丢,歪过身去看了程翊一眼,笑着挥挥手,“永别了,我亲爱的弟弟。” l家族以后、永远,只会有他唯一一个家主。 陆浅眨巴眨巴眼,似是想到了什么事一般,小呼一声,歪了歪头。 “哦对……” 她睁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rex。 “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rex起身的动作明显愣了一下,轻轻一挑眉,“什么……?” “老大!” 突然,一声激动的呼唤从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雷雅和青狸双双出现在看台边缘。 雷雅双指并拢,朝陆浅做了个手势,笑得满面灿烂,“报告老大!弹药全部拆除完毕。” 青狸双手环胸,“机油也都处理掉了。” 青狸学着江栾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果然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虽说这么大型的游轮,机油的存储量不会低,但是为什么空气中会同时存在机油味和火药味? 这种低级的错误,怎么可能会出现? 原因只有一个,有人刻意为之。 在他和雷雅的排查之下,发现rex果然在这艘船上各处安装了炸药,还有机油。 陆浅收回眼神,缓缓扫过面前的一众黑衣保镖,“你们的家主,想让你们跟我们一块死。” 周围的黑衣保镖们听到陆浅的话,无不面面相觑。 “不敢相信吗?你看看他是怎么对那个男人的?你们觉得他会对你们手软吗?” 陆浅扬扬脖子,指向刚刚索罗死掉的地方。 众人不禁咽了下口水,那可是l家族的次席,他们这些人和他比起来,连蝼蚁都不算。 陆浅笑着起身,扒开离她最近的那个枪口,问道:“所以你们现在,还打算为他卖命吗?” rex四周巡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他现在已经没一个指望得上了。 他当机立断,试图从凳子上窜起,却发现自己的左手被死死禁锢住。 他低头一看,他的左手不知何时,被一条银白色手铐死死地拴在桌腿上。 他死命地朝外拉着,他得跑,他必须要跑。 “庄家,游戏没有结束,不能擅自离席。” 肩膀传来一阵强有力的按压,rex整个人重新跌坐回去,同时洛奇苍老但儒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洛奇……” rex睁大一双眼,惊恐万状地看向洛奇。 洛奇先生眼睛里的,幽蓝的颜色中翻滚着火苗,他的表情仍旧平静,只是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他不能违背家主,但此刻,他不是管家,是安格的教父。 陆浅笑着看向rex,手中悠哉地晃着手铐的钥匙,“你以为,我跟你拉扯这么久,是在陪你过家家吗?” rex的喉头不由得一梗,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肾上腺素飙升带动着心脏剧烈跳动,腥气都跟着从喉咙里翻出。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枪有问题、他安排了炸药、还有哪些尘封已久早就濒临溃烂的往事。 陆浅朝他甜甜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头,轻轻的两个字:“猜的。” rex倏地睁开眼,“猜的?!你仅凭猜想就押上自己的命?” 如果枪上的开关不是哑膛的关键呢? 如果船上没有炸药,她又要用什么去策反这些人呢? 如果当年安格的死跟他没有关系呢?如果路易斯和rex的联盟坚不可摧呢? 如果……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呢? 每一步都是险招,她每一步都在赌命。 他疯狂摇着头,看着陆浅这张甜美的脸,眼底惧色浓重,“疯子……你是个疯子……” “不,我不是疯子。” 陆浅站起身来,看着rex渐渐布满惊恐的脸,嘴角微微一勾,温柔地微笑起来。 “只不过有人告诉过我,如果想打败敌人,就必须先让他惧怕、让他动摇。 恐惧之上的人,才是赢家。” “咔哒”一声,枪再次上膛了。 她笑得一如既往的甜美。 “多说多错,rex,你对自己太自信了。 你连命都不敢豁出去,怎么配跟我斗?” 陆浅拨弄开左轮手枪上的旋钮,朝着rex逐渐贴近。 rex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他奋力地挣扎着,但左手被手铐扣紧,右手被洛奇桎梏。 “不,不!” 他疯狂摇头,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面前这个一脸笑意的魔女离他越来越近。 “我的两枪……已经完成了。” “轮到你了。” 陆浅慢悠悠抬手,将枪口准确无误地对上rex的太阳穴。 “庄家。” 第335章 下次一定 “砰!”一声枪响过后。 陆浅看着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的rex,嫌弃地扭了扭脸。 “你的运气真差啊。” “当家!” “当家!!” 身后的人呼喊着,一齐冲上前来。 “rex的药剂是真的吗?”江栾捡起地上的药剂,拧着眉毛问了一句。 洛奇微微倾身,恭敬答道:“放心,药剂是真实的。” 江栾没再多作废话,以最快的速度将药物注射进程翊的静脉。 随着药物进入血液,程翊眼瞳中的金色也逐渐消散,五感逐渐回温。 “药物停留时间太长了,”江栾看着明显还没有清醒过来的程翊,眉目沉重,“要当家恢复意识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陆浅抚摸着程翊的脸,眼神中是明显的心疼,“你怎么这么傻……敢让rex往你身体里打那种药?” 程翊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瞳色仍旧涣散,能看出来并没有恢复意识。 陆浅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转头对着江栾说道:“先带他去休息吧。” 江栾还有几名手下,带着程翊先行离开了现场。 一行人走后,洛奇走到陆浅身边,脱下手上的丝质手套,朝着她行了一个宫廷大礼。 “谢谢你,陆小姐。” 他早就有这个疑虑,但是他没有证据,更不能违背家主。 他一生未婚未育,所有的心血都献给了l家族,毕生的爱都送给了安格。 “不必谢我,洛奇先生,”陆浅仰起头,看着这个瘦高的老男人,一双明亮的眼笑得弯成两道月牙,“安格夫人毕竟也是程翊的母亲。” 看着陆浅的笑容,洛奇的眼瞳微微颤动了下,他的年纪已经太大了,碧蓝色的眼瞳上已经染上一层看不出去的雾,灰蒙蒙的。 但是他看得到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那是日耳曼人少有的颜色,和安格一模一样。 ——“洛奇先生,安格最喜欢你了~” 记忆中的呼唤似乎还停留在耳边,只是越来越小,小到消散在空气中。 洛奇轻轻笑了下,将眼皮垂下,“你的眼睛,笑起来跟我的教女很像。” “是吗?”陆浅的笑容又加大了些,“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小甜心~” 气氛刚刚煽情起来,路易斯贱兮兮的声音就从一旁飘出。 “你准备杀了他吗?我可以代劳?” 只见他手中拿着刚刚的那把左轮手枪,抵在陆敖的脑袋上,笑得满面春风。 陆敖端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表情仍旧没有波动。 “你玩够了吗路易斯?”陆浅一脸无奈地扫过路易斯的脸。 他要是真的想杀掉陆敖、或者是能杀掉陆敖,早就杀了,还用在这给自己找镜头? 路易斯挑了挑眉,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飘开眼睛,没有回答陆浅的话。 虽然陆浅不知道路易斯和陆敖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畸形的关系,但是肯定不是苦大仇深、要杀之而后快。 她走到陆敖面前,夺下路易斯手里的枪。 “我不会杀掉你的,我怕我自己会后悔。” 她看向陆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终于能好好看清,这个不在她记忆里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 “当年你选择带走程翊,而不是杀掉他,也是怕自己多年以后会后悔吧。” 人活在执念和仇恨之中,其实比活在惭愧与后悔里要好受。 执念与仇恨终究是自己的,总有一天放得下。 而如果陷入后悔的泥沼,重见天日的机会又有多少呢? “现在rex已经死了,你和l家族没有关系了,”陆浅将左轮手枪的枪膛打开,将里面剩余的三枚子弹倒出来,放在陆敖面前的桌子上,“凭你现在的地位,能在英国活的很好。” “你刚刚在赌桌上暗示我的东西,算你救了我们大家一命,程翊那边我会劝他。” “我再次重申,我不是来要求你放下的,”她将空膛的手枪向陆敖一推,“但是如果你愿意由衷祝福我和程翊,我会很开心。” …… 暗示? 众人听到陆浅的话,面面相觑一番,什么暗示?陆敖救了大家一命?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雪茄!!”雷雅在背后大叫一声。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雪茄?跟雪茄有什么关系? 青狸立刻从地上捡起陆敖扔掉的雪茄蒂,递到雷雅手中。 雷雅从头上摘下目镜,分析着说道:“阿尔沃南美,这个雪茄的味道非常刁钻,是燃着的汽油味。” 青狸听完雷雅的话,猛地反应过来,“难道就是这个雪茄放大了空气中的机油味,我才闻得到?” 陆敖轻笑一声,布满疤痕的脸上轻轻抽动了下,那表情似乎涵盖着对陆浅的满意。 “你比小时候还聪明。” 陆浅轻缓地眨了下眼睛,“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 “自然。” “哐啷哐啷——” 突然,一阵此起彼伏的轰隆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已经安定下来的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去,只见隋唐扛着机枪,身后跟着一大批持枪凶徒,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看台边上。 他扛着机枪冲到赌台中央,但看着面前这帮黑衣保镖,好像根本没有开枪反击的意思。 又往地上一瞧,rex明明白白地躺在血泊之中。 而且众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其妙地和谐。 隋唐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放下扛在肩膀上的机枪,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这一圈人。 “我靠!老子神兵天降又晚了?!” 陆浅一副“如你所见”的表情,翻了个白眼给隋唐。 祁煌看着隋唐的脸,瘪了瘪嘴,一时无语:“你哪次神兵天降过?” 隋唐听了祁煌的话,俊俏的眉毛恨不得拧成八圈,“拜托!我这不是去救人了吗!” 他刚到英国就被程翊派去l家族的大本营营救巴洛先生,这边的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等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发现这帮人居然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了。 妈的,就不能给他一个耍帅的机会吗! 陆浅走到隋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次一定。” 隋唐俊脸一拧,愤愤地挠了两下头。 “靠……” 第336章 劫后余生 熹微破晓,晨幕渐开。 初晨的阳光照耀在河面之上,薄雾被阳光包裹,泛起死星一般雪白的微光。 陆浅低头,看了看坐在轮椅上刚打过镇定剂、还在昏睡着的程翊,轻轻说了句:“你输了,回去要遵守约定。” 迷雾之中,浩浩荡荡的人群从船上走下,陆浅却看到岸边有一个熟悉的小巧身影。 “江朵?!”她指着岸边蹦跳着朝他们打招呼的身影,大喊了一声。 江朵怎么会在这? “我把l家族的地牢炸了,里面还有这么个小姑娘,一起救回来了,”隋唐讶异的眼神扫过陆浅和江朵,“怎么?你们认识?” 陆浅没有回答隋唐的话,而是一溜烟跑到江朵身边。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小川回去找师父了吗?” 江朵也是一脸的懵,“我和小川不知道什么人被抓了,我一直昏睡着,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被带到这来了。” 洛川被抓?陆浅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 刚才的事情太过紧急,她居然忽略了,曲乐和白青会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她惊恐地扭过脸,看向身后,“乐乐他们呢?” “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交代给陆浅。 陆浅上前两步,一把抓上祁煌的肩膀,吼问道:“怎么了?他们两个怎么了?!” “那个……曲乐和白曜他们两个……”祁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说给陆浅听。 他们两个掉下悬崖生死未卜……? 她刚经历了那么大一场生死考验……她能承受的住吗? “快说啊!他们怎么了!!”陆浅急得眼圈都红了。 “我说!” 青狸一个箭步冲上来,站到陆浅面前,“陆浅,你先别激动。” 陆浅听到这话,本来就拧起的眉毛更是平展不开,不激动?这叫她怎么能不激动? 青狸喘上两口气,“我……在悬崖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洛川,然后那个悬崖边上,有膨胀螺丝和炸药的痕迹,于是我联系曲乐……发现……” “发现什么?”陆浅忽闪着眼睛,牙齿都因焦虑而微微颤抖,声音带着颤意。 不会是…… “发现……” “铃——” 就在此刻,祁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竹下春的来电,连忙接通:“阿春!你那边怎么样了?” 众人听到祁煌的话,一时间屏息凝神,齐齐看向他的方向。 “嗯,嗯,嗯,……” 祁煌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一句一句地应答着,但是他的表情却是真切地舒展开。 “好。” 他挂断电话,朝着众人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兴奋地喊道:“白青会的人找到曲乐和白当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如释重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陆浅也跟着缓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竹下春还能有心情给祁煌报告消息,大概是没什么事。 时间缓慢流逝,无所不至的晨光逐渐升起,将众人笼罩。 陆浅抬头望了望这目光无法穿透的晨雾。 她从未觉得阳光如此美好。 第337章 格林威治 世界黑道集会过后,l家族突然宣布了一条噩耗:现任家主突发恶疾,暴毙而亡。老家主重新出山,主持家族事务。 具体的细节都被掩盖,rex的死也被一笔带过。 观看了那场赌局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的个中隐情,但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守口如瓶,将那些事烂在肚子里。 毕竟如果这种消息一旦流出,被人查出来是从自己的嘴里传出去的,搞不好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心照不宣,便是上策。 黑道集会一个月后,白青会与塔维亚两大帮派同时宣布,要与赫尔墨斯的两位承办人联姻,为了发布联姻消息,还特意举行了一场发布会。 这下子道上的人也知道,这两帮估计以后是再也打不起来了。 一个亚洲范围内百年根基的顶级豪门,和一个欧洲范围内势头最盛的黑手党帮派,这两个能掀起洲际大战的黑道大家,以后估计真的要握手言和了。 不过……奇怪的是,从宣布联姻消息到发布会结束,发布会上从始至终只有那两个女人。 而且发布会已经过去一个月,到现在为止,两位大当家的都没有出现过。 这事在道上传的沸沸扬扬,都在猜测这两位当家去哪了?难道是不愿意面见对方?但是细想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个中真正的原因,估计只有我们故事的主人公们才知道。 和平鸽掠过泰晤士河上空,本初子午线穿越过格林威治小镇的中心,世界经度便由此起始。 0度经线划定时间的标准,四季轮换,亘久不变。 吟游诗人继续带着手风琴辗转各地。 每当黄昏时分,你就能听到他们用苍老走调的声音吟诵诗篇,告诉人们爱琴海可以徒步穿越。 石板小巷里仍旧有总督时代的马车辚辚驶过。 它们从陈旧又被白蚁腐蚀的故事中走来。 “踏嗒、踏嗒。” 又在一切都归于平静的那刻,重新消失在无头无尾的时间里。 ——*—— 英国,伦敦。 格林威治时间,三月十日,10:00。 l家族本家,城堡最顶层。 一屋子或冷傲、或肃杀的人中央,簇拥着一个狂妄如帝王般的身影。 而这些人中龙凤一般的角色围在这个霸气的男人周围,都是恭敬中又带着些惧怕。 “程当家……那个……”雷雅低着头,不敢直视程翊,“我们老大,让我来带您去找她。” 这个男人的压迫感太强了,不管过了多久,雷雅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知道了,”程翊懒散地挥了下手,“等下就去。” 除了雷雅以外的人看到程翊这个手势,都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满屋子的人走空之后,房间之中便只留下他独自一人的身影,当然,身边候着瑟瑟发抖的雷雅。 不过也是这时,才叫人看明白,这个野性十足、霸气入骨的男人身下坐着的居然……是辆轮椅?! 两个月前那场赌局,虽然毒药解了,但是神经毒素在程翊身体里留存时间太久,导致一部分神经被麻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 所以也就是说,我们程大当家现在的左腿是瘫痪的,只能坐轮椅。 程翊放下手中的文件,沉着嗓子问雷雅:“你们老大在哪?” 这么大费周折的,还要找他过去,不知道他现在行动不便吗! 雷雅狠打了一哆嗦,支支吾吾地答道:“我们老大……她没说,只让我带您过去。” 程翊抿起薄唇,也没再多问什么,“走吧,带我过去。” 雷雅推着程翊行至城堡一楼大厅,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竹下春和白曜。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一下子就点起滚油般灼热的火苗。 白曜冷笑,程翊冷脸。 他们身边的雷雅和竹下春就没那么从容了,现在她们两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守在两位当家身边瑟瑟发抖。 白曜推推眼镜,首先收回目光,妖异的面容上浮起一抹莫名笑意。 “你那个腿,不会是要瘫一辈子吧?” 程翊自然也是寸步不让,冷傲霸气的眉目轻轻一挑,笑得十分从容。 “我这个等毒解了就好了,你那个才要小心,容易跛一辈子。” 没错,为什么竹下春会守在白曜身边呢?因为我们白大当家坐的也是轮椅! 当时他跳下悬崖救曲乐,曲乐倒是毫发无损,但白曜就没有这么幸运,求生的过程中摔断了右腿。 也跟着我们程大当家一起,已经坐了两个月的轮椅,估摸着还得再坐一个月。 程翊冷眼扫了白曜一眼,继续补刀:“以后你就不光瞎,还瘸。” 白曜脸色一抽,强压下难看的嘴角,冷哼一声:“我这个好歹是筋骨伤,小心你那个,才容易留下什么难言之隐的后遗症。” 程翊一听这话,脸色也跟着难看下去。 两个人继续隔空放着冷刃,谁也没有退避的意思。 竹下春和雷雅,对视一眼,互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谁也没放过谁。 第338章 大结局:爱是勇敢者的赞歌(依旧是字巨多的1章) 三月的英国仍旧有些冷,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到处都是潮湿且迂腐的气息。 不过今天有些放晴的迹象,云层不再那么厚重,能看到有丝缕顽强的日光从狭缝里面漏出来,那感觉像是破土而出的新芽。 阳光明亮而不灼眼,天空是雾蒙蒙的湖蓝色。 雷雅推着程翊的轮椅,在城堡后山的小路上默默走着。 一路上十分安静,声音和人影都很少。 “你为什么也往这边走?”程翊不爽地看了一眼身边跟他并排的白曜。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滚回那个狗屁扶桑本家去? “呵……”白曜轻笑一声,“巴洛先生让你代管l家族公务,你还真把自己当家主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爱去哪去哪,管得还挺宽。 程翊黑着脸,缓缓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不过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怎么想办法炸白青会的武器研发部。 三月正是樱花抽条开花的季节,海洋沉积形成的白色悬崖之上,花苞挂在早樱树的枝头,盛开出粉白色的云。 顺着后山的山坡一路向上,程翊看到了从山顶走下来的祁煌。 “当家。” 祁煌行至程翊面前,向他行了个礼。 “祁煌?”程翊不解地拧了下眉毛。 他怎么会在这? 祁煌没有作答,只是顺手接过雷雅推着的轮椅手柄,“剩下的路不好走,我来吧。” 程翊仰头看着祁煌,“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还往山顶走?到底要走到哪去? 祁煌笑着卖关子:“陆浅交代的,当家你就别问了。” 等越过一个斜坡,来到断崖平台,程翊才看到这山崖之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全是人。 程翊本来坐在轮椅上视野就受限,这么一下子更是一点都看不出去。 不光有塔维亚的众人、l家族的人,甚至白青会的人也都大老远跑了来。 程翊不知道这是要搞什么名堂,但是……这里的人是不是聚得太齐了点? 凌烁首先看到祁煌推着程翊到来了。 “当家!”他朝几人招招手,欢快地大喊一声。 众人也跟着这一声回头看去。 “请看——” 凌烁俯下腰身,朝着被人群掩盖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这里。” 众人听到凌烁的话,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将程翊面前让开一条笔直宽阔的路。 人群散开,视野渐渐清楚,程翊的眼睛却惊讶得越睁越大。 就在他面前、就在这山巅,一条长长的红毯,从他脚下一路延伸到崖顶。 粉红的蔷薇、洁白的百合、紫色的薰衣草,多少鲜艳的花,铺就了这一条梦幻的花路。 红毯两侧,站满了白青会和塔维亚的众人们,一路伴着他们走来的众人们。 陆浅站在花路的另一头,一身洁白的纱裙,一头柔顺散落的长发,手中捧着一束盛开的白色蔷薇。 她笑着,甜蜜而幸福。 各色花瓣被风吹起,在空中飘浮着,美得竟有些不真实。 程翊的眼睛不禁颤动了下。 一眼万年,在此刻有了具象的表达。 他刚要开口。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陆浅似乎是对他十分了解一般,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 她郑重地深呼吸了一口,给自己打了些气。 “既然你不善言辞,那就让我来替你说。” 陆浅温柔颤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翊有些讶异。 但是他没有打断,也没有开口,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听她慢慢说完所有的话。 陆浅从花路的另一端慢慢走来,纷飞的裙摆在她身后飘荡,在众人的注视下,用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以前总是期盼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幻想过唐怀瑟之门的存在;虚构过柏拉图口中的亚特兰蒂斯;也怀疑过显生宙之前,人类未曾得知的浩瀚里,诸神的黄昏是否真正来临。 但即便如此,我仍未找到生命的意义。” 随着陆浅的脚步,一缕细碎的阳光悄悄打在她的脸上。 在这白崖之巅,云层之上,时隔许久的阳光终于刺破浓云,重新照耀大地。 她注视着程翊,一如阳光追随着她。 “但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生命不需要意义,因为其本身就是意义。 一切都将湮灭于时间,你我也将归于尘土。 如果非要说世间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舍弃的,想必是你的眼睛。” 在这漫天纷飞的花叶之中,陆浅走到程翊面前,缓缓站定。 她望着那张脸,似乎在这一刻,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无甚其他。 “一生太长,一眼望不到头。 一生又太短,从我与你相遇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了倒计时。 我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从指缝里溜走,无能为力。 但是,余生的每一天,我都会更加爱你,带上前一天的、前前一天的……带上已逝过去的每一天的份,一起爱你。” 陆浅红着脸,眼底闪烁着萤辉般的光芒。 一如亿万年前一颗砰然爆炸的星星,它的光终于在此时此刻,穿越到你我的眼中。 她重新开口,语气有些急切:“我等不及你站起来了,一刻也等不及。 我想勇敢一次,我想把我的未来攥在手心里。 我想为你铺就花路,我想向你走来。 我猜你的腿是天意,是老天给了我这次机会。” “所以……” 陆浅从背后拿出戒指盒,递到程翊眼前,温柔地笑起来。 “程先生,你愿意娶我吗?” 这句轻柔的话语,带起山间一阵风,空谷回响、鸣鸣动人。 周围的所有人,在这一时间都屏住呼吸,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打扰了这一幕。 故事的主人公明显还没有回过神来。 程翊坐在轮椅上,就这样看着眼前璀璨的钻石对戒,还有他笑意盈盈的爱人。 爱人眼中的光芒,比群星闪耀。 这个一向冷静狂妄的男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灵魂已经喊了一万次愿意,但肉体却寸步难移。 他半垂下眼,无奈地笑了下。 “你可真能趁人之危,连我最后的这点权利都要剥夺。” 明明都说好了,等他能站起来,要重新求婚的。 陆浅没有回答,只是笑得更灿烂。 毕竟如果不是这次误打误撞,让程翊坐在轮椅上起不来,这个强势的男人是绝不会允许她搞这种小动作的。 当她知道程翊派祁煌去取对戒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么个疯狂的主意。 足够迅速、也足够恣意,才能让这个男人半点蛛丝马迹也没察觉。 看样子,她的计划很成功。 程翊低笑,拽过陆浅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哎!”陆浅被他强横的力道吓了一跳,小小的惊呼了声。 程翊把陆浅稳稳地揽在怀里,四目相对着,澎湃的心跳声能穿透骨髓。 爱人眼中缠绵的光芒,胜过一切生死不弃的誓言。 连他都不知道,他的女孩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勇气,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向他求婚。 “我确实没有你善言辞,我会说的情话不多,文绉绉的更不多。 但我会倾尽全力,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程翊笑着牵起陆浅的手,抵在唇边轻轻一吻。 “只要是你——” 他仰起脸来,眸光中流转的深情胜似星河。 “我什么都愿意。” 话音刚落。 “pong!pong!pong——” 漫天的礼花炮的声音适时响起,掌声雷动伴着欢呼。 “哦呼——” “woww!!!” “恭喜当家———” “恭喜少主——” “老大好帅!!” …… 在二人相拥的一刹那,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异样强烈的欢呼。 噼里啪啦的纸质礼炮声和掌声此起彼伏,幸福震耳欲聋。 白曜坐在轮椅上,笑着看向花路尽头甜蜜相拥着的二人。 他拉过曲乐的手,扬起那张妖异的脸,笑得万般蛊惑,“小狐狸,我也想让你对我求婚。” 曲乐靠在轮椅上,剜了白曜一眼,“……?你想得美。” 其实陆浅筹划这件事的时候,也问过曲乐要不要一起,毕竟白曜的腿也跪不了。 但是曲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么肉麻的事情她根本做不来,休想。 而且婚约都放出去了,求不求婚什么的,她也不是那种在意繁文缛节的人。 况且算起来的话,当初早在山庄的地牢里,白曜就已经向她求过婚了。 “那就我来求,”白曜笑着揽过曲乐的腰,“等我腿好了,咱们就去选戒指。” “不用你求。”曲乐拒绝得斩钉截铁。 “我也不要什么戒指,”她抬手,悄悄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莫比乌斯指环,小声喃喃了一句:“我就要这个……” * 江朵龇着一嘴白牙,在袖子上咬来咬去,眼眶被感动得红红的。 “呜呜呜,小浅姐好帅!”她晃晃身边的洛川,“以后我也要跟你求婚!” 本来也有些要哭的洛川一听到江朵这句话,瞬地回过神来。 “不行!”他低头,看着江朵的小圆脸蛋,义正言辞地回绝,“别的事我都依你,这个不行!” 虽然这个现场是挺幸福的,但是本来他在这段感情里就已经挺被动了,求婚还要江朵来,他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受得了? “你不让我就拿针扎你!”江朵掐起腰,仰头看着比她高了足有三十厘米的洛川,气势倒是一点也不输。 洛川俯下身去,直直地对上江朵,“你扎吧,扎死我也不行!” 江朵眉目一沉,眼皮一下子就垂了下去。 她看着洛川的脸,悄悄咧开一个阴森的笑意,嘴角可爱的酒窝逐渐加深,“呵呵呵呵……这可是你说的。” 洛川看着江朵这副表情,还没来得及反应,大腿上就传来一阵无法忽视的刺痛。 “嘶——” 他愕然地看着江朵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小针管,回过身来大骂一声:“卧槽你个疯女人你还真扎啊!” 还随身带针管,她有病吧? “还敢叫我疯女人?”江朵脸一黑,又把针管举高了些,“你看我今天不把你扎瘫的。” 洛川俊脸一抽,本就白皙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女的是真能。 他也顾不了现场人多人少,慌忙扒开人群撒腿就跑。 江朵大喊着追上,“小兔崽子!别跑!!” “啊啊啊啊救命啊——” 一连串的哀嚎声在山崖间回荡,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 * “帅哥,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凌烁正感动地蹭着眼泪,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高调的问候。 他扭过头去,只看见一个身材高挑、浑身散发着高傲气质的精致大美女站在他身边。 “你是?”凌烁礼貌地微笑了下。 他没见过这个美女,但是能出现在这,应该是个和谁有关系的人? 而且看作者描写的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个炮灰。 “自我介绍一下,”那美女微翘唇角,“我叫荣嵘。” 荣嵘轻柔地搭上凌烁的肩膀,在他结实的胸肌上戳了一下。 嗯,挺结实的,她喜欢。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认识一下?” 她微微偏头,眼眸中同样是自信的光芒,占据着毋庸置疑的高傲地位,而明明她才是主动搭讪的那个。 “荣嵘!!” 还没等凌烁回答,更远处就传来一声疾吼,那语调急到破音了,都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荣嵘和凌烁一齐偏头看去,只见隋唐气势冲冲地从远处走来,嘴里还嚷嚷着什么东西。 他走到二人身前,双眼眯起,上下扫了凌烁一眼,不爽的语调:“放开我未婚妻。” 凌烁俊脸一抽,赶紧和荣嵘拉开身位,“天地良心,我根本没上手。” 被隋唐打断的荣嵘明显不是很开心,她收回被凌烁躲开的手,环在胸前。 “拜托,谁是你未婚妻?”荣嵘瞥了隋唐一眼,那傲气的姿态一如一只不屑与野鸭交流的白天鹅。 “?我们两个有婚约的好不好?” 听到荣嵘的话,隋唐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一瞬间黑得像锅底灰,“而且你怎么到哪都能找到人搭讪?!” “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荣嵘轻轻一挥镶着精致美甲的纤手,拨弄了下她那每一根发丝都带着高傲的一头大波浪,淡淡地瞟了一眼隋唐,“堵堵家里那些老不死的嘴而已,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要不是我爷爷用断我的卡作要挟,非让我来英国找你,我才不来。” 荣嵘翻了个白眼,没有再理会隋唐。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到凌烁微敞的领口里,朝他抛了个媚眼,“帅哥,记得联系我哦。” 接着踩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迈着优雅高傲的步子慢悠悠走开。 隋唐和凌烁都被荣嵘这一串操作惊得愣在原地。 尤其是凌烁,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别把他搅和进去啊! “你回来!”隋唐不爽地朝着荣嵘的背影大喊了句。 荣嵘根本不为所动,连个眼角都没留给他。 隋唐脸下一黑,咬牙切齿地瞪向凌烁,把他领口处的名片拿下来,嘁哩喀喳撕了个粉碎。 他指着凌烁恶狠狠地警告道:“你他妈敢联系她,你就死定了。” “你给我回来!!!”警告完凌烁,隋唐立马大喊着去追荣嵘,声音也越来越远。 “???” 凌烁冒着满脑袋问号愣在原地,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身材好长得帅是他的错吗? * “呜呜呜呜呜——老大——老大要嫁人了老大——” 雷雅找了个远离众人的角落,哭哭啼啼地哀嚎着。 本来是挺幸福的一个场面,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受不了想哭,为了不打扰别人,就选择独自躲了起来。 “别哭了。”青狸走到她面前,递上一张纸巾,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就静静站在雷雅身边。 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本来就不会安慰人,更别说是安慰女孩子。 “呜呜呜——谢谢。” 雷雅接过纸巾,胡乱擦把眼泪,擤掉鼻涕。 “老大——” …… 青狸看着越哭越厉害的雷雅,不禁皱了皱眉。 “你别哭了,”他蹲下身来,窝在她面前,轻轻蹭掉她脸上没擦干的泪痕,“又不是见不到了,只是结个婚而已。” “可是……我……我就是想哭吗……”雷雅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回。 青狸揉了揉她的一头短发,动作亲昵,“下一次导弹试验,我带你去基地,让你按发射按钮怎么样?” 雷雅听到青狸的话,抽泣的声音断了一下,她抬起脸,看着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 青狸的导弹试验可是从来不许别人插手,更别说这么草率地把发射权交出去。 “我骗过你吗?”青狸摘掉雷雅头上万年不变的目镜,又将她沾了满脸的短发拨弄开,“想跟我去就不许哭了啊。” 雷雅闻言,胡乱蹭了下眼泪,把没流出来的那些老老实实憋了回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子大概暂时意识不到,青狸到底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来安慰她。 * 竹下春捧着脸,看着面前的景象,满头都在冒粉红色泡泡。 太幸福了,太美妙了,太梦幻了! “阿春。”一声低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竹下春恍惚着回头,看到祁煌站在她身后,脸上红红的,都快跟他的红头发一个颜色了。 “怎么了祁哥?”她不解地问了句。 “就……你之前不是说喜欢绿色吗,”祁煌低垂着脑袋,从身后掏出一个小盒子,“我去帮陆浅取戒指的时候……看见了这个,就顺便买下来了。” 他将盒子打开,递到竹下春面前。 “……送给你。” 红绢盒子里安安稳稳地放着一枚银白色的手环,细看下来,那手环的形状是一节节的竹子,吊坠是一枚被雕刻成竹叶形状的绿宝石。 那宝石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光芒,不偏不倚地照耀进竹下春的眼中。 她微微颤动了下眼睫,在这个幸福的氛围下,眼圈不禁有些微微的泛红。 祁煌看到竹下春不接手链,又有要哭的势头,还以为他又办错了什么事。 他空咽下一口口水,支支吾吾地补救道:“那个……那个我就随便买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丢掉,不用非得……” “喜欢。”竹下春轻轻打断了祁煌的话。 祁煌慌乱的小动作不禁一怔,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她灿烂地笑着,眼角挂着点点晶莹的光,阳光之下、春风之中,明媚鲜活如一枝翠竹。 “我喜欢。” * 江栾双手揣进兜里,轻轻地摸索着,“奈恩,你现在该放心了吧?” 他在好好生活、好好吃饭,他很幸福、也很幸运,他的身边有一帮出生入死、不离不弃的朋友。 他不再强求自己做最顶尖的医师,他的医术只需要足够守护身边的人就可以了。 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他长大了。 一阵清风掠过,那是三月里不会有的温暖微风。 一片叶子被这阵风送到江栾的眼睛上,带着浓郁的栀子花香。 他下意识地闭起眼,接着就想去把叶子拿掉。 但他刚抬起手,动作就在额前停了下来。 江栾感觉到身上生出一股神奇的触感,就像是一个温柔的人,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四目相对。 隐藏黑框眼镜之下,江栾那双常年休息不足、黑眼圈严重、布满血丝的眼睛轻轻颤动了下。 “原来你真的在。” 忽而,春风再起。 那片叶子又被席卷进风里。 山崖之上,或相拥、或谈笑、或争吵着的众人不禁一齐抬头望去,看着叶子与花瓣飞舞的方向,目送它们远离。 看着它们带着许许多多的爱意与思念,消散在时光的长河里。 神创造生命,大约不是根据法,而是根据爱。 现实本就是最索然无味的答案,人生无奇,那我们便在故事中做一场美梦。 人是干不过神的,但人的毅力、信念与梦想都在这场必输的争斗中熠熠闪光。 勇气是人类最伟大的赞歌。 而爱,是勇敢者的赞歌。 ——全文完—— * * * 作者后记: 本书的正文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 真的很感谢一直陪伴的读者朋友们!(大鞠一躬) 我本来想在大婚后完结正文,但是写到这里发现太水到渠成,后面再多一些好像就没那么完美。 果然,我书里的主角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灵魂,不是我这个作者能左右的。 (ps:其实以至于最后这个反套路求婚,也像是浅浅抢笔自己写的,因为我之前根本没想过搞这么一出。女儿们真的很勇敢呜呜呜。) 所以事已至此,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吧。 番外部分在路上,不过这部分作者就要开始慢更模式了,不定时不定量。 * 一些其他的碎碎念: 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大纲和剧情安排都乱七八糟,很多细节都是写到了才补充,所以这本书的体量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写着写着就发现,这也得写那也得写。 所以当时构思的时候,真的没想到能写的这么长,以至于我写到半路的时候总是发出:为什么还没写完、为什么还没写完的疑问。 虽然后面写得有点焦虑,但实在不想结束得那么潦草,节奏也不能乱套,我想把该讲的故事都讲完,让这本小说完结在该完结的地方,至少别让读者看了别扭,我自己心里也难受。 历经四个月,终于!把这本书写完了…… 这一本下来,我也成长了很多,虽然整体呈现出的效果我还不算满意,但至少它是有头有尾的,也算是我写文路上一个小小的里程碑。 再次再次感谢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