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当天，娶了个郡主娇妻回家》 第1章 第五次落榜了! “噫，好，我中了！” “我也中了！” 江陵府府试发榜当日，看榜的人围得密密麻麻的。 时不时有人发出一声惊叹声。 人群中的苏誉，也微微皱眉在找着自己的名字。 “果然没有......” 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已经是原身第五次参加童生试了。 结果是再一次落榜。 苏誉穿越的时候，原主已经考完了府试。 精疲力尽回到住宿的客栈睡了一觉后，苏誉便穿越了过来。 作为一个已经十九岁的青年。 原主开蒙后，十三岁到学堂跟夫子正式上课，十四岁第一次下场参加科举。 迄今为止，已经连续五年参加了五次县试加两次府试。 这两试，合称童生试。 需要过了这两个，才是正经的童生，往后才有无限参加院试的资格。 若是县试过了，府试没有过。 那明年又得从头再来。 而苏誉就是连续五年，倒在了这两场考试中的其中一场。 今年好不容易过了县试，一路节衣缩食到了府城参加府试。 结果在考完后等待放榜的时间，苏誉便穿越了过来。 “这是被连续高强度的考试，把整个人都掏空了？” 苏誉醒后，摸了摸自己这弱鸡唧的身材。 他穿越的这个古代，是个架空的皇朝。 但社会制度，和他所熟知的古代还是大致相似的。 说实话，连续五次童生试落榜，还真的是没办法。 苏誉穿越的这个原身，并不是什么懒惰之人。 反而读书相当勤奋。 士农工商。 到了古代，想要出人头地，作为农家人的他当然是要死命地读书科举。 不过原主这也太实在了一些。 这是拿生命在读书科举啊！ “院试过了，就是秀才，就有了功名。” “在这古代，才算是有了最低的保障。” “这科举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得继续......” 幸好苏誉有原主的记忆。 原主虽然并不算太聪明，但胜在足够勤奋。 而且苏誉本身前世对古代科举也颇感兴趣。 要继续科举，应当是可以的。 只是今年落榜后，又得等到明年重新再考了。 “算了，没考过也没办法。” 苏誉从喧闹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人群外，一个衣着普通却气质不凡的年轻姑娘，正候在那里。 看到苏誉出来，她淡淡地问道：“如何，过了吗？” 这姑娘粉黛未施，穿着打扮很是普通，只比苏誉村里那些好上一些。 但不得不说，她是苏誉穿越至今，见过最好看，最有气质的姑娘。 就是放到现代，也是一个顶级美女。 而且身材高挑，身段非常不错。 一身朴素的衣裳，也遮盖不住她的好身材。 说起来。 认识这个漂亮姑娘，也是缘分。 前天苏誉刚穿越过来，想着四处走走熟悉环境。 结果在外城救了不慎摔倒的顾老头。 当时顾老头崴到脚，苏誉把他背回家。 这姑娘，便是顾老头的大孙女顾长乐。 救了顾老头后，老头似乎很是欣赏苏誉。 昨天顾老头从家里带了点酒菜出来，到客栈和苏誉一起吃喝，说要感谢苏誉。 聊天中。 得知苏誉的年纪和生辰八字后，顾老头当即便开始撮合苏誉和他的大孙女。 说他的大孙女先前有大师给算过，夫君必须是苏誉这个生辰八字的男人才是。 为此，他们家把人留到了十八岁，至今都还没出嫁。 也因此，家里每年都要为她额外交一笔大龄尚未出嫁的“单身税”。 古代朝廷为了鼓励生育。 规定了没有功名的男子到二十岁，女子到十六岁还没完婚，就要加征人头税。 而且这税收，还是逐年累加的。 苏誉本人今年已经十九岁多了，下个月就满二十岁了。 这次要是被取中，下两个月自己就要回府城来参加院试。 届时官府因为他参加科举的原因，会有一个延缓征收的政策。 若是顺利通过院试，取得秀才功名。 那不止这笔税，家中所有的税他都能被免掉。 可若是再次落榜。 下个月就要交上这笔税了。 时间确实有点紧。 而顾老头的大孙女顾长乐，今年快十八岁了，但一直都还没嫁出去。 家里给她交了两年的人头税。 也马上要交第三年的税。 这次要交的更多。 所以如果他们两个人成亲，两家都能少一大笔开销。 而且苏誉现在年纪还没超过。 如今去办婚书，还能得到官府额外的一笔成亲补助。 钱不多，但毕竟是白得的。 省了要给出去的，还能得到一笔钱。 四舍五入，怎么算都是双倍赚飞。 苏誉被他说得，也有些心动。 古代女子，一般都是十四五岁就会出嫁。 到了十八岁，基本都算是大龄剩女了。 这样的人，如果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倒是没什么关系。 但顾老头家苏誉是去过的，只是在县城的一个普通人家。 普通人家的姑娘留到这个年纪还没出嫁，估计是有一点什么难言之隐的。 要不就是长得太丑，人太凶，要不就是风评不好。 幸好顾老头的大孙女，苏誉也见过。 人长得很漂亮，就是性子冷淡了一些。 见到苏誉也只是懒懒看一眼，简单说了一句谢谢，就再也没开口。 而且顾老头还说。 他家就是普通人家。 顾长乐年纪大了，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她生辰八字的人，所以不需要苏誉给彩礼。 同样的，他们也不会准备太多的嫁妆。 让苏誉回去好好想想。 今天一大早。 顾长乐便找到了苏誉入住的客栈。 说关于和苏誉结亲的事情，她已经答应了她爷爷。 等到苏誉此次府试成绩出来后，他们就直接去官府领婚书。 刚刚苏誉去看放榜，顾长乐就在一边等着。 顾长乐问完成绩后，苏誉有些讪讪地说道：“这次又没过......” 屡试不中虽然在古代很是平常。 但苏誉说起来，老脸还是有些红。 顾长乐的脸，倒是没有什么起伏。 苏誉自己先前就很诚实地说过了，这次已经是他第五次参加童生试了。 再次落榜，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 顾长乐点点头，直奔主题道：“落榜了也没办法，只能明年再来。” “我带了庚帖和户籍文书，那我们便直接到县衙去登记吧。” “登记完还能领一笔钱。” 苏誉想不到，顾长乐丝毫不介意他的成绩。 在得知他再次落榜后，也依然要和自己成亲。 而且苏誉确实是穷。 参加科举的路费，还是家里的亲戚们给他凑的。 来回除了坐最便宜的牛车，要不就只能开自己的十一路公交。 这些都很耗时间。 从他们村里到府城，要是马车还好，不用一天就能到。 可牛车足足要走两天。 顾长乐是府城人氏，虽然也只是普通人家。 但她并不嫌弃苏誉家穷，也不嫌弃苏誉再次落榜。 这姑娘还真的是不错。 苏誉想着，这也正好。 领了钱后，花多一些租个马车。 起码让自己这个白得的娘子，不用一来就吃苦。 顺便，领完婚书后，他在城里看看能不能搞点钱再回去。 来回一趟府城不容易，正好这两天也熟悉了环境。 女方都先开口了，苏誉也不再扭捏。 他出门科举，是把所有的身份证明都带在身上的。 “行。” “那我们现在就到衙门去，把婚书办了吧。” “等回家后，再给你补个拜堂的仪式。” 第2章 古代版闪婚 府试发榜的地方，就在府衙外面。 两人要办婚书，也方便。 不过就是从府衙的这头，绕到那头。 相比发榜那边的热闹，办婚书这边就显得很是冷清。 只有苏誉和顾长乐两人。 办事的吏员接过两人递过的文书，核实了两人身份。 很快就把婚书给开具好。 递过去后，那吏员又态度不错地说道：“朝廷对你们的婚事有三百文的补贴。” “还请二位稍等，库房那边很快会送钱过来。” 这些吏员他们没有升官的余地。 但他们世代在衙门工作，个个都算得上是地头蛇。 原以为他们办事必定会拖拖拉拉的，态度也不怎么样。 想不到竟然这么快，而且还颇为和气。 苏誉拱拱手道：“多谢。” 那吏员摆摆手，看了一眼苏誉旁边的顾长乐。 倒也不是他平时就这么和气。 他们这些最底下的小吏员，态度当然是要分人的。 这年轻人虽然户籍上显示只是个农家子。 但和他办婚书这小娘子的户籍，却是来自行省的。 乡镇、县城、州府、行省。 这个来自偏远地方的农家子，都能娶上这么远的媳妇儿了？ 不过看苏誉做的是读书人打扮，在惊讶过后，他很快收回了眼神。 估计科举成绩不错，又是哪家人投资的潜力股。 顾长乐全程站在一旁，并不吭声。 三百文钱被装在一个袋子里，很快拿了过来。 走出衙门时，苏誉都不禁有些恍惚。 就这么简单，他就成亲了？ 自己一分钱没出。 得了一个漂亮媳妇儿的同时，还白得了三百文钱。 这就是穿越者福利吗？ 别小看这三百文钱。 古代很多普通人家，平时自给自足。 一年忙活到头，都剩不下这么些钱。 这么看来，他刚穿越过来，还是带了不错的新手福利的。 旁边的顾长乐手中拿着婚书，似乎也挺感兴趣的。 “婚书已经拿到了，我先拿回去与我爷爷说一声。” “这两天要回你家了，我还要回去收拾一些东西。” 虽然是成亲了，但其实两人并不算很熟。 相比古代真正的盲婚哑嫁，他们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最多也就在领婚书前见过一面，说过一两句话而已。 所以顾长乐的口吻，和刚刚也没什么区别。 苏誉道：“行，那婚书你先拿着，我住大通铺，也不方便放这些。” “你先回去收拾吧。” “东西若是多的话，可以再留多两天收拾，我再租多一辆牛车专门运你的东西。” 顾长乐摇摇头。 “就简单收拾一些衣物，没有太多东西。” “明日就可以走了。” 两人刚从官府领了婚书，成了夫妻。 此时却像朋友一般，在府衙门口分别。 顾长乐回家收拾东西，苏誉则怀揣着三百文巨款回了自己住的客栈。 至于今晚住到顾长乐家里去，顾长乐没有开口，苏誉也没这想法。 两人连仪式都没办，苏誉又不是入赘的。 这时候住进去，实在不合适。 横竖过了今晚，以后他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苏誉点点头：“那明日早上我租好马车后，再去找你。” 租马车挺贵的。 顾长乐听爷爷说过，苏誉只是一个穷书生。 估计身上的钱，也就刚刚两人领婚书得来的三百文钱。 不止马车，刚刚还说要专门租一辆牛车来给她搬行李。 这人，对自己娘子似乎还不错？ 顾长乐想了想，提议道：“马车好像有些贵。” “要不我们坐牛车回去也行。” 苏誉扬了扬眉毛。 想不到两人刚领了婚书，她就开始给自己省钱了。 一套领婚书的流程走下来，苏誉发现顾长乐虽然话少，但意外地好相处。 苏誉笑道：“没事。” “贵是贵些，但胜在够快。” “你第一次回我们家，租个贵点的马车，才衬得上你城里人的身份。” 而且。 苏誉习惯了快的交通工具。 一想到要在牛车上晃晃悠悠一整天，他自己就受不了。 苏誉又道：“而且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现在时间还早，我等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府城里搞一些钱回去。” “不然下次再到府城，估计得要明年了。” 顾长乐愣了一下，有些狐疑。 “搞钱？” “你要做什么？” 苏誉解释说：“现在府试成绩已经出来了，再过两个多月就是院试。” “届时被取中的人，照例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都会举办宴会，邀请那些新晋的秀才公们。” “这种宴会嘛，自然少不了要在大人们面前出风头。” 县试在县衙举行，由当地县令出题。 而府试是知府出题，在府城举行。 院试则参加的人范围更广。 周边临近的几个州府的童生，都会到他们江陵府的贡院参加。 到时候是由朝廷派来的学政大人主持的。 院试被取中的人，便是新鲜出炉的秀才公。 照例会在出榜后，由知府举办一个宴会，招待新秀才们。 文人们的这种宴会，自然是要比才华的。 比才华，诗词当然是最容易引起注意的选择。 但小地方出来的人，诗词一般都不怎么样。 所以苏誉刚刚已经想好了。 趁着这大半天的时间，他可以到那些高档酒楼外面支个摊。 那些过了府试的人，肯定都在庆祝，若是能提前卖上一两首谢恩诗。 能赚到钱，自然是最好。 赚不到，也不亏。 反正作为一个现代人，诗词肯定是不缺的。 得知苏誉要去卖谢恩诗，顾长乐明显有些愣住了。 取中那些秀才公的知府和学政，都算是他们的座师。 谢恩诗，是答谢皇帝恩荣，举办科举的诗。 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在那种宴会上，答谢老师自然也是符合的。 但她这刚刚领了婚书的便宜夫君，还有这才华？ 那何至于连续参加了五年科考，至今连个童生都不是？ 顾长乐沉默了一下。 觉得苏誉可能有点过于自信了。 但她也没说出什么泄气的话，只说道：“既然你要支个摊，可需要我帮忙？” 苏誉刚刚看到她眼神有些狐疑，以为她会说自己不相信一个连续落榜五年的农家子能作诗的话。 却想不到，顾长乐开口问的，是不是需要她在一旁帮助。 这就是夫唱妇随吗？ 苏誉笑道：“不用。” “你要离家，估计有不少东西要收拾。” “我回客栈去借一套桌椅，喊上我的同窗们帮忙搬一下即可。” “等我赚一些钱，到时候我们回了家，也能改善一下伙食。” “免得你跟着我吃苦。” 吃苦？ 顾长乐无所谓说道：“咱们手中有几百文钱，也差不多能过一阵子了。” “我爷爷跟你说过，我是不怕吃苦的。” “既然我们成亲了，那便一起努力，过上好日子就行。” “而且......” 顿了顿。 “我爷爷虽说家里不给我准备嫁妆了。” “但我自己也有亿点私房钱。” “所以你这短时间内若是赚不到钱，倒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第3章 淮南王的嫡长孙女 两人在府衙门前分别。 顾长乐回到她在府城的家中。 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一座普通的民房。 顾老头正在客厅，自己跟自己下棋玩。 见到顾长乐回来，他笑眯眯问道：“如何？” 顾长乐把婚书放在棋盘上，盖住上面的棋子。 “落榜了，然后我们就直接去领了婚书。” “明日便会跟着他回家去，到时候补拜堂。” “领好了？” 顾老头两眼放光，拿起婚书看了起来。 看完后，满意地点点头：“我乖孙女可算是嫁出去了。” 顾长乐坐下，有些无语地说道：“已经是第五次落榜了。” “一个屡试不中的穷书生，不过就是帮了一次爷爷，就要我嫁过去。” “也不知道爷爷你是怎么想的。” 顾老头笑眯眯道：“爷爷想你嫁，那也得你答应啊。” “你这不是自己也答应了，这婚书才能办下来嘛。” “只要生辰八字对了，人又长得不错，什么穷书生，落榜多少次，又有何关系？” “横竖在这东南之地，男方身份再高，也高不过你。” “反正这人的底细，爷爷是找人打听清楚了的。” “绝对的身家清白。” 苏誉不知道的是。 他救下的顾老头，正是镇守东南的淮南王顾方旭。 这是朝廷唯一的异姓王。 所以作为嫡长孙女的顾长乐，在出生时便被朝廷封为了郡主。 在这片土地上，同年龄的人中，身份高贵自然是无人能比的。 作为顶级高门贵女。 顾长乐就算是二十岁，也必定不愁求娶的人。 但问题就是。 顾长乐在出生时，相国寺的了然大师就给她算过了。 直言顾家上下日后要平安福贵，顾长乐的婚事尤为重要。 他给出了一个生辰八字，说顾长乐的丈夫，须得是这个生辰八字出身的人才行。 顾家在顾长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张罗顾长乐的婚事了。 这个生辰八字出生的人，倒也不是只有苏誉一个。 但却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合适。 这也导致顾长乐一直到现在，快十八岁还没出嫁了。 而今年，顾长乐的婚事又有了变故，导致他们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拖着慢慢来了。 淮南王顾方旭亡妻乃是江陵府人。 每年这时候，他都会换上便服，带上顾长乐来这里悼念亡妻。 今年回来的时候，意外在外城不小心摔了一下。 其实是没什么事的。 但遇到热心的苏誉，把他背了回来。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对这年轻人很是欣赏。 在得知苏誉的生辰八字后，心想这真是天降良缘。 于是便极力撮合他和自己的大孙女。 反正他们顾家门第高，别说一个小小的州府，就是去到京城，也没多少人家能比得上。 所以这孙女婿什么出身，穷或者富贵，实在是无所谓。 顾方旭舍下面子，身为一家之主，亲自给自己的嫡长孙女张罗婚事。 顾长乐对宠爱自己的爷爷，也是十分给面子的。 顾老头提了两次，她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顾长乐说道：“爷爷。” “虽然我与那个叫做苏誉的读书人领了婚书，算是正式成了亲。” “但也说不上我就看中了他。” “一个读书人，连童生试都考了五次还过不去，说不定这人私下是个好吃懒做，偎慵堕懒之人。” “若他真的秉性不好，一旦知道了我的身份，很容易小人得志。” “如今我们顾家可是皇帝的眼中钉。” “若是他行差踏错，很容易连累我们家。” “所以还得再考察考察他的人品。” 被淮南王亲自带大的顾长乐，自然不是那种只知道深闺之事的人。 如今朝廷有人提议削藩。 顾家虽然一向低调，但他们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 这伸出的屠刀，随时都能砍到他们头上来。 怎么都是要小心的。 而且京城那边还有消息，说削藩之前，皇帝可能会考虑提前把顾长乐召到京城赐婚，就是为了稳住顾方旭。 所以顾长乐符合生辰八字的夫婿，现在也不能慢慢找了。 正巧遇到苏誉各方面都合适，顾老头便撮合了两人。 可这婚事暂时还不能大肆宣扬，不然可能会引起京城那边的注意。 苏誉秉性究竟如何，能不能维护住他们家族的利益，还是要再观察观察。 若是秉性不错的，再决定告诉自家的情况。 顾老头乐呵呵说道：“爷爷我就觉得这年轻人不错。” “相处的这几天，就能看出他性子沉稳，说话做事也进退有度。” “绝对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 爷孙两相处，完全没有那些高门大户那般多规矩。 反而很是随意。 就像寻常人家的爷孙一般。 顾长乐好笑地回道：“爷爷你说得这么好，那他怎么还考了五次童生试，连个童生郎都还不是？” 说起这事，顾老头也没办法反驳。 这两天相处下来，他觉得苏誉这孩子确实是非常不错。 以后绝对是个有大前程的。 而且说话之间，有时候这人的见识连自己这个王爷都比不上。 但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考个童生都这么困难呢？ 顾老头嗫喏道：“这确实有点难办。” “怎么就一直落榜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明日我让人去找知府说一声，把他的府试过了便是。” “后面的院试......” “虽然不大好办，那是朝廷派下来的提督学政，那些搞学术的文人最是麻烦。” “不过只要本王亲自出马，区区一个江陵府的秀才功名，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先给他搞个秀才功名，后面的再看便是。” 顾长乐有些无语。 “这童生试成绩都已经发案了......” 榜单都张贴出来，这时候才来搞暗箱操作。 顾老头笑眯眯道：“名字漏了，补上去罢了。” “此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 “行了，就这么办吧。” “让他得个功名，你这段日子也不会过得太难不是？” 顾长乐道：“爷爷你对他倒是好。” “那当然，这可是爷爷我看中的孙女婿。” 顾长乐笑了笑，接过顾老头看完的婚书。 “明日我得跟着他回家去，不能陪着爷爷你了。” 顾老头“啧”了一声。 “他他他的，婚书都领了，该改口叫夫君了！” “横竖这童生试过了，你们下个月还要回来参加院试。” “老头子我就先不回王府了，在这里等着你们就是。” 夫君…… 顾长乐顿了顿，“夫君”两个字在嘴里滚了一遭。 最终，只能转移话题，唤来了下人。 “把婚书放进去，再给我简单收拾一些行囊。” 第4章 同情的眼光 顾家爷孙俩的打算，苏誉并不知道。 他带着刚刚领婚书的三百文补助，一边往客栈回，一边想着自己要搞钱的事情。 回去得改善伙食，再慢慢想后面读书科举的事情。 很快回到客栈。 客栈大堂里气氛很不错，比平时热闹不少。 被取中的人，都喜气洋洋地被人围着，听着众人的道贺。 苏誉从人群中穿过，想回自己睡的大通铺，把他的文房四宝拿出来。 “苏誉，你回来了。” 经过其中一张桌子时，被人喊住。 都是和苏誉一起互保参加府试的其他四个同县的人。 参加科举的考生，要保证身家清白，并且防止作弊。 因此。 在开考前，考生得先填报祖上三代的详细信息。 同时，五个参加科举的读书人互保。 一旦发现作弊或者其他不法环节，其他人都要连坐。 除了五个读书人互保外，第一关的县试，还要有村里五户人家联名互保，同时还得要一个当地的廪生作为保举人。 这层层的关系下来。 参加科举被选拔出来的人，基本都是秉性不错之人。 同窗邀请，苏誉也就先坐了下来。 得知其中两人过了此次府试，苏誉也拱手道了一声恭喜。 一个同样落榜的人恭维道：“张兄你就好了，第一次参加童生试，就连过两试。” 张文远年纪不大，家境在几人当中，是最好的。 出门考试，就他一个人带了书童。 家境好，读的书也多一些。 这次童生试他连过两试，马上就要去参加院试了。 听着旁人的恭维，张文远脸上也变成了喜滋滋的表情。 宋有明也是第一次参加，但他名次比张文远的低上不少，不过同样脸上也带着兴奋。 另一个落榜了两次的人，则有些憧憬地说：“院试后，二位就是秀才公了。” “届时院试榜上有名者，府台大人还会亲自设宴招待。” “监考的学政大人也会在场。” “听闻此次出题监考院试的学政大人，乃是今年刚被委派提督学政一职，麾下并没有任何的弟子。” “若是好好表现，说不定能被大人看中，收为徒弟。” 学政都是京城派来历练的官。 能主持科举的，基本都不是普通官员。 主考官考完，很多时候会先下手为强。 在这些学子中挑选一两个有前途的收为徒弟。 对于一些家族不怎么样的考生来说，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宋有明摇头道：“我就会写文章，别的也不会。” “学政大人估计是看不上我了。” “不过我听说，文远兄自小跟着启蒙先生学习作诗，想必届时还能表现一番。” 张文远被恭维得有点飘飘然，摆摆手道：“多谢诸位的恭贺。” “但很可惜，我作诗也并不算很好。” “主持院试的学政大人，都是二榜进士出身，普通的诗句，还真的无法入他的法眼。” “这次回去，我得好好琢磨一番才是。” “宋兄你也是，得提前写好，好好打磨。” “说不定正好能撞中学政大人的心水？” 两个被取中的人，互相吹捧着。 说话间，仿佛自己院试已经稳稳过了一般。 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苏誉，在听到几人说起的话题后，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提前准备在知府的宴会上作诗？ 这不正是他在想的东西？ 本身打算到酒楼前面去摆个摊子，如今看来，这摆摊的时间都能免了。 那两人吹捧完，才想起刚刚坐下的苏誉。 苏誉在他们这群人里，年纪虽然不是最大的。 但他参加童生试的次数，绝对是最多的。 张文远问道：“刚刚看苏兄你面带笑容，似乎心情不错。” “还不知道你此次成绩如何？” 张文远虽然和苏誉是互保关系，但他与苏誉是不同书院的。 因为县试与他互保的同窗没有全部考上，所以他先生给他找了其他书院的人在府试中一起互保。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得知，苏誉前面已经考了四次童生试。 这次是第五次参加了。 话题被扯到自己身上，苏誉挑了挑眉。 随后笑着，诚实地回道：“这次我又没过。” “又没过？”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有些同情地看着苏誉。 这怎么还笑着？ 肯定是在强颜欢笑...... “这......已经是你第五次参加童生试了。” “到了明年，就是第六次......” 张文远有些讪讪道：“明年你可还要参加？” 一旁的宋有明搭腔道：“苏誉年纪也不大，明年必定还是要参加的吧。” “咱们报名的时候，不是还看到有五十多了还在继续考童生的么？” 在礼房报名的时候，全府城过了县试的儒生们都聚集在一起。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儒生，他们都看见了。 这个年纪还在考童生，估计都数不清考了多少回了。 苏誉这第五次，马上要迎来的第六次，对比起来，还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府试没过，又得要从头再来，一次次面对失败。 一想到数次落榜，一直考到白发苍苍的时候…… 宋有明的话，让一桌子的人，脸上笑意都有些僵住。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科举之路走得如此坎坷。 张文远拍了拍苏誉的肩膀，打破沉默，安慰道：“听我先生说过，苏兄你的文章火候是够的。” “明年必定会连中。” “等回去后，若是你有需要，我可以把我童生试的书本借给你明年用。” 张文远因为自己第一次就考过了，现在还有些沾沾自喜。 但他人还不错。 就跟现代考试，有人花高价买学霸的笔记一般。 他们这些一次就考过，成绩不错之人的书本，上面写了不少的注释，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基本会一代代传下去。 老子用完了，给儿子用。 因此，对于张文远的慷慨大方，苏誉赶紧拱手说道：“多谢了。”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帮助，但这份心意苏誉算是收下了。 投桃报李。 苏誉笑着又道：“承蒙你的好意，我也该回礼才是。” “方才你说要回去准备一首诗，在院试后支知府大人的宴席上用。。” “正好我此前准备了一首谢恩诗，可惜此次府试落榜，暂时用不上。” “若是不介意的话，我想将此诗赠给张兄。” 第5章 太用得上了! 苏誉此话一出，在座的几人都一脸狐疑地看向他。 这个朝代的科举，并不看重诗文。 文章才是重中之重。 因而诗词这些东西，大多是家境不错的人，自小开蒙，识字早，才会去专门研究。 大多数普通出身的读书人，只会因为写文章时要求句子对仗与押韵，会简单学一些。 其余时间，都会花在研究文章上。 苏誉只是一个农家子，家里条件并不好。 听说来参加科举的盘缠，都是家中亲戚给他凑的。 这样的条件，苏誉在此前，也从来没传出过什么才名来。 更不用说，他如今都是第五次落榜了。 真有这作诗的才华，他这科举之路也不会走得如此坎坷吧？ 就这，一个连续落榜五次的人，要把自己的诗赠给成绩比他好，对诗文研究比他更多的人？ 别到时候那诗拿出来，直接贻笑大方，让张文远丢尽脸面才是。 张文远自己也一时愣住，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余三人，都脸色各异，看起来有很多槽点要吐。 “这......” 张文远有些尴尬道：“此前，也没听说过苏兄你对诗词一道有研究？” 宋有明没有那么委婉，直白地说：“文远兄开蒙比我们早，读的书也更多，他尚且还说自己诗文作得不好。” “苏誉你这诗，到底行不行啊？” 别说张文远，就他们先生，估计作的诗也没多好。 另外两个落榜的人，没有说话。 但眼中也有赞同之意。 苏誉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 质疑是肯定的。 原主当然没有这方面的研究。 但也无所谓。 他现在说有，那自然就是有了。 苏誉笑道：“自己闲来无事在家偶尔会研究一番。” “原本想着等院试过了，可以借此在宴会上感谢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的教导。” “但很惭愧，这次童生试我又没过，暂时也用不上。” 苏誉心中也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说好的天道酬劳。 原主这么勤奋，都拿生命在读书了。 结果还是屡次落榜。 也不知道自己明年要是继续考，会不会也再次落榜。 他又道：“横竖我这诗是赠的。” “若是文远兄觉得不好，不用便是。” 要是觉得好，自然是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主动给一笔润笔费。 都是读书人，这种事情也不用详细说明。 诗词本是雅事。 大家都心照不宣，不会主动提起这些黄白之物。 原本还带着狐疑的张文远，在听到苏誉这句话后，也觉得不好再拒绝。 用不用，确实是他说了算。 大不了确实写得太差的话，他就随便给一些。 到时候说自己家里给他找先生润色了一首，就没用他的。 张文远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劳烦苏兄你写下来，我们一同品鉴一番。” 既然张文远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再说别的。 张文远让自己的书童拿文房四宝，直接在桌子上铺开。 又磨好墨。 在张文远等人的注视下，苏誉淡定地拿起毛笔，蘸了墨水。 略略思考，很快便下笔了。 苏誉有原主的记忆，加上自己前世时也是练过毛笔字的。 因此写字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灵活笔尖转动，一个一个的字也跃然于纸上。 这间客栈，住的基本全是和苏誉他们一样来参加府试的考生。 刚放榜完，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了。 大家都在大堂里坐着，讨论着各自的成绩。 有高兴的，有垂头丧气的，也有无所谓的。 没人顾得上苏誉他们这桌在干嘛。 也不知道。 苏誉一个来自农家，连续落榜五次的穷鬼，正要把自己的“大作”赠给第一次参加童生试就过了，成绩比他好得多的同窗。 “嗯？苏誉这字，还挺好的啊？” 几个人中，只有宋有明和苏誉是同一个书院的。 但对于这个此前就已经四次落榜的同窗，宋有明其实并不没有怎么关注过苏誉。 此时看到苏誉写字，那端正的姿势和挺直的背量，再看到那居然略带风骨的字，宋有明忍不住小小惊叹了一声。 “这一看便是练过不少年才能有的字。” 县试，是科举最初的考试。 这一门考试，其实是不难过的。 一般字写得不错，文章也有基本的条理，主考官基本都会让过。 就苏誉这手字，只要他文章不是歪到天边去，这县试基本是没问题的。 到了府试，知府作为主考官，要求自然会高一些。 可苏誉都考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有不少经验了。 字写得不错，还是屡次落榜。 这只能说明，苏誉这人的文章，实在是差到没法看了。 文章那么差的人，什么对仗、押韵，自然是不存在的。 所以就这样，能写出什么样的好诗来？ 张文远也和宋有明是一样的想法。 实在是苏誉字写得这般好，却屡次落榜，那就只有文章太差的原因。 他对于苏誉要赠给自己的这首诗，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苏誉已经把第一句写完了。 张文远又随意看了一眼，这一眼，再也移不开目光。 最后一个字写完，苏誉把毛笔放回原处。 “写好了。” “啊......哦，写好了。” 其他人回过神来，正想要看看苏誉写了什么。 那纸已经被张文远率先拿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喃喃念着： “绿野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 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一首赞颂老师的奉和诗。 用词造句并不华丽，也不高深。 但简单的字句里，包含的寓意非凡。 令公桃李学生满天下，哪里需要在门前另种花？ 这对老师来说，可是极大的赞美和祝愿了。 若是届时过了院试，能在知府的宴会上，作出这么一首诗来感谢自己的老师。 说不定学政大人真的会心动！ 届时拜师收徒，岂不是水到渠成？ 其余三人，也听到了张文远小声念诗的声音。 诗句念完，他们再也不复刚才的淡定，争先恐后地凑过去，想要细细研读完整的诗句。 “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读完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如此佳作，你居然能作出来？” 四人的眼光一致，上下打量着苏誉。 他们这些刚开始科举的人，要作出好一些的诗词，都会无脑地靠一些华丽的词语来堆砌。 等到文字游戏玩得差不多了，才会开始考虑诗词中的意境，慢慢精简语言。 所以像苏誉写出的这种简单却意境深远的诗句，以他们的功力，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苏誉看着几人震惊的目光，淡淡地笑着：“在下不才，屡次落榜。” “心情郁闷之时，也只能研究一下此类诗句，期盼有一日能用上。” “只可惜，今年也是暂时用不上。” 苏誉作惆怅状。 “不知道文远兄觉得此诗如何，可能用得上？” 张文远赶紧回：“用得上！用得上！” “如此好诗，可太用得上了！” 第6章 该不会被骗婚吧? 张文远开心地收下了这首诗。 同样在这次府试中被取中的宋有明，很是羡慕地看着他。 想不到这苏誉，居然真的作了这么一首上好的谢恩诗出来。 院试考完，诸位新晋的秀才公一起坐在宴席上。 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都坐在上头。 其他人作的都是一些为求押韵，胡乱拼凑的诗句。 而张文远掏出这么一首简单却意义深重的诗。 这能不让人感到惊艳？ 一想到这些，宋有明就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苏誉。 他此次也过了府试。 出发考试之前，先生就说他这次很大概率能过。 而且院试估计也能争上一争。 严格来说，自己和苏誉的关系，还是最近的。 毕竟他们是来自同一个学堂，同一个先生。 要不等会，他也私下找苏誉搞一首？ 想这些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质疑苏誉行不行的话。 只满心想着自己也要提前准备好，不能落了下风。 那边的张文远已经喜滋滋地把这干透了的纸张折起来，说道：“多谢苏兄赠诗。” “咱们都是有同窗互保之谊的。” “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 说完，又对身后的书童耳语了几句。 书童会意，很快递出一个荷包。 “苏兄为了写出这般好的诗文，必定也是呕心沥血。” “小小润笔费，当是答谢苏兄的赠诗美意。” 这就非常上道了。 读书人不讨论这些黄白之物，因此别人给多少收多少。 苏誉笑容真诚，接过了这个荷包。 “能帮上文远兄自是最好的。” 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这荷包。 嗯，一颗碎银子，捏起来不小。 估计有个五两左右。 果然，知识就是财富。 靠着自己那些迷人的老祖宗，这样的诗，苏誉还能借用不少。 要是院试放榜那日，他在贡院附近摆摊做这个，估计生意还能更好。 不过可惜。 他这次府试没过，下次也没资格来府城考院试。 古代出一次远门，没有功名的人要去衙门找人开路引，是很麻烦的。 所以下次院试，基本是来不了。 如今能用这诗文换上一笔润笔费，也差不多了。 还省了自己一开始想的去闹市摆摊的功夫。 苏誉把银子收好。 张文远很是高兴，直接大手一挥，说请众人吃午饭。 文房四宝被收起来，上了不少好酒好菜。 明天就要回去了，大家也不多喝。 只小酌几杯。 张文远热情地敬了苏誉一杯，又说道：“方才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说。” “院试在七月份才举行，我们都准备明日回去了。” “我和友明会分开各租一辆马车回去，届时我们一起走也宽敞一些。” “你们出牛车一样的钱就行。” 张文远家里条件很不错。 其实他自己全出了这钱也无所谓。 但同样都是读书人，大家都是颇有骨气的。 因此他才这般提议。 五个人，加上张文远的书童坐外面，有些挤，但其实一辆马车也可以坐得下。 不过张文远和宋有明都过了府试，为了庆祝一下，也没必要计较这些钱了。 租两辆马车，他们能坐得宽松一些。 张文远说完，苏誉却摆摆手，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明天他可不用和这些大男人们一起挤一辆马车。 “明日你们先走。”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我得去单独租一辆马车，带上我娘子一同回家去。” “啊？你娘子？” 几个同窗听了这话后，刚刚因为苏誉那首诗差点掉到地上的下巴，又一次惊讶地张大。 “你、你什么时候成亲了？” 苏誉如实说道：“就在府试放榜后。” “正好发榜的地方就在府衙，走几步就到了办婚书的地方。” “所以得知自己落榜后，干脆就走了几步路，去办了婚书，成了个亲。” 刚落榜，转身就去成了个亲？ 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同窗几人，听着苏誉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再次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来到府城后，大家基本都在客栈附近走动。 这一段时间，也没见苏誉和什么小娘子走得特别近啊！ 和苏誉一个学堂的宋有明突然道：“先前听闻苏誉你双亲在世时，给你订过一个娃娃亲。” “莫非和你领婚书的，就是那个小娘子？” 苏誉也想起，自己以前确实是有订过一个娃娃亲的。 不过那家人在他父母去世，他又屡试不中后，早就不想承认这婚约了。 但说好了要退婚，却一直不愿意把纳彩礼送回来。 原主这边本来就是不想退的。 还一直傻傻地想着，这次院试自己过了，那婚事还能挽回来。 可如今确定了再次落榜，自然不用再想了。 苏誉道：“不是。” “以前那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我娘子，家就在府城，不是我们那边的人。” “府城人……” 苏誉以前那娃娃亲定的对象，只是一个乡下的姑娘。 就这样的人家，还嫌弃苏誉的家境和屡试不中。 却不想，居然还有府城的姑娘看上他？ 那姑娘，该不会是缺胳膊少腿，或者相貌奇丑，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所以才会找苏誉一个农家人着急成亲。 几人看着苏誉的眼神，从刚刚的崇拜，忍不住变成了同情。 第五次落榜就算了，居然还有可能被骗婚。 不过想到苏誉刚刚作的诗，兴许那姑娘是看中了苏誉的才华？ 看苏誉这高兴的样子，几人也没再说什么。 只拱手，恭喜苏誉。 苏誉考场失意，情场得意。 虽然跟他刚领婚书的娘子还有点陌生，不过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就解决了单身问题。 所以苏誉心情颇为不错。 又寒暄了几句，苏誉吃完饭，便准备收拾一番，到车行去租回去的马车。 马儿是金贵东西。 就算是有钱人家，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的。 因此租马车的价格，很是昂贵。 幸好刚刚得了钱，不然他这趟回去，还得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和其他男人一起挤。 “嗯？有明兄你也去租车？” 宋有明侯在外面，见到苏誉出门，便直接打了个招呼说他也要到车行去租车，两人便结伴往车行去。 沉默地走着，宋有明突然开口期期艾艾地开口道：“苏誉，我此次也过了府试。” “咱们先生说了，我院试也是有很大机会的。” “不知道你能不能也废些心思，帮我想一首不错的谢恩诗？” “我家境虽不及张文远，但润笔费也不会少了你的！” “有明兄也想要谢恩诗？”苏誉挑了挑眉：“当然可以。” 送上门的钱，当然要赚。 “不过作诗要灵感，得等我回去再想想。” 宋有明顿时眉开眼笑：“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7章 这么豪华? 苏誉和宋有明一起到了车行。 单独租一辆马车到回到苏誉家里，实在是不便宜。 两百文钱。 可以在府城内城的客栈里住一晚不错的客房了。 苏誉付钱的时候，都有点心疼。 幸好刚刚张文远上道，直接给了他润笔费。 而且旁边的宋有明，又跟苏誉预定了一首。 这样一来，就算领婚书得到的三百文钱没剩多少了，回到家也暂时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付了定金，说好了明日来接的时辰和地点。 时候也不早了。 苏誉和宋有明这才回到到客栈里。 这个客栈，里面住的基本都是读书人。 没钱的人像苏誉一般住大通铺，或者几个人一起挤一个房间。 也有些家境不错的，进出有书童和奴仆跟随，住在单独的好房间里。 大通铺环境不怎么好，正好有些人得知成绩后，当天便离开，空出了少许的房间。 苏誉也不吝啬，直接换了一间单独的客房，又叫了水好好洗漱了一番。 “无论现代还是古代，都得多搞些钱。” “想想那大通铺住着，实在难顶……” 一群臭男人挤一起，味道真说不上好。 晚上睡觉还有各种打呼噜，说梦话的声音。 也亏得苏誉睡眠好，昨晚才能在这样的环境睡着。 明天要去接上顾长乐一起回家，苏誉早早便睡了。 次日一早。 起床穿好衣裳后，伙计送来洗漱的水。 又到楼下大堂吃了点客栈提供的早饭。 一个粗面馒头，加上一碗稀汤汤的粥饮。 苏誉也不嫌弃，几口吃完。 吃完后，才看到其他同窗慢吞吞地摸下楼。 苏誉和几人打了招呼，便带着行囊在一旁等他租的马车过来。 张文远几人还是对昨天和苏誉领了婚书的娘子很是感兴趣。 “苏誉，你这刚领了婚书，不知道何时摆酒席？” “我和有明下个月就要回到府城参加院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吃你的席。” 听着这暗戳戳试探的话，苏誉觉得有些好笑。 也怪不得。 自己这行为，在现代来说，不就是闪婚么。 身边的人好奇，实在是人之常情。 农家人办酒席，也没有多大的排场。 他如今手头上可活动的钱暂时还够，不过摆酒席的事情，苏誉也不清楚具体要怎么做。 “我得回家与我大伯和小叔他们商量一下。” “届时若是办酒席的话，肯定会提前告诉你们的。” 几人聊天时，苏誉租的马车率先到了。 看到苏誉的马车，几人都有些愣住了。 “这......这么豪华的马车？” 张文远家里条件不错，但租的马车也不过是普通的马车。 也不是没钱租更好的，主要是车行最好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来接苏誉的这辆马车，可是采用花梨木头制造的，只那些大富大贵人家里才有。 车行有这么豪华的马车租？ 特别是宋有明。 昨天他和苏誉是一同去车行的。 因为苏誉不和他们一起回去，他们四个人坐一辆马车就可以了。 因此他也花了两百文钱，和苏誉一同租了一辆同样的。 苏誉的马车这么好，那他们那一辆，估计也是这样的？ 苏誉没留意这些，上车后，坐在软软的垫子上，觉得自己这二百文钱花得还算值。 起码比他来时坐的牛车舒服多了。 对着几个愣在原地的人挥了挥手。 “先走了。” 苏誉离开不久后，宋有明租的马车也到了。 看着眼前这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张文远等人沉默地看着宋有明再次确认了一遍。 “这便是公子你昨日租的马车，没错的。” 马车夫拍了拍有些陈旧的车厢，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群年轻人。 “几位可是有什么问题？” 宋有明沉默了一下，才问道：“那花梨木做的马车，你们车行有多少辆？” 马车夫笑着，露出有些黄的牙齿。 “公子说笑了。” “花梨木价格昂贵，岂是这么容易得的？” “还要赶路，诸位还是赶快上车吧。” 这群读书人磨磨唧唧的，马车夫也不好生气。 只能催促几人赶紧上车赶路。 二百文钱租一辆马车，还想要花梨木做的...... 这些读书人真是异想天开。 宋有明等人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那刚刚接苏誉的马车，怎么就是花梨木的，而且看起来很是豪华？ 该不会是马车行那边搞错了吧？ 那边的马车夫又在催促了。 宋有明等人只能带着满心的疑问，上了车。 ...... 另一边。 清晨的城里，很有生活气息。 挑着担去集市摆卖，挎着篮子去买菜的人，穿梭在街上。 还有各种叫卖声，吆喝声。 马车在城里走得不快，苏誉便打开帘子，看着街上的热闹。 “包子，新鲜出炉，热腾腾的包子～” 路过一家卖包子的铺子，苏誉突然让车夫把车停了下来。 古代人一般就吃两餐的。 只有那些富裕的人家，才会吃三餐。 客栈提供的早饭，也不过是一些粥饮，压根就没什么饱腹感。 顾长乐家也是一个普通人家，这么早跟着苏誉赶路，估计也吃不上什么好的早饭。 马车要在路上走大半天，苏誉干脆下车买了几个包子。 等会让顾长乐吃一些，再给顾老头送一些。 剩下的路上肚子饿了他们也可以吃。 “十个肉包，一共二十文钱。” 老板娘笑容可掬，把包好的包子递了过去。 苏誉数出二十个铜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包子热腾腾的，一直散发着香气。 马车重新启动，很快到了顾长乐家门口。 苏誉下车后，去敲了敲门。 门很久被打开，是一个年纪颇大的陌生老人。 “福伯？” “这么一大早，你怎么在顾老头家里？” 苏誉认得这人。 送顾老头回家时，便在顾老头家里见过他。 当时顾老头介绍，说这是隔壁家的福伯。 来找他下棋的。 福伯刚想说，他家王爷在这里，他这个贴身随从不在这里能在哪里。 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昨天王爷和小郡主的交代，赶紧转了个弯。 他笑道：“棋、棋瘾犯了。” “大早上的，就想下棋。” “你是来接长、长乐的？” “我看到她把行囊都收拾好了，就在等着你过来。” “快随我进来吧。” 福伯把苏誉迎了进去。 走到前厅的院子里，便看到顾老头扎着马步，手中比划着。 正在锻炼身体。 不得不说，那架势还挺像那么回事。 见到苏誉走过来，顾老头便收势，缓缓吐出一口气。 苏誉拱拱手，率先行礼打了个招呼。 看到这个自己看上的孙女婿，那举止气度，顾老头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他笑眯眯地说道：“长乐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你们回去，若没什么事，下个月带着长乐回一趟门就行了。” 听着长辈的话，苏誉抱拳道：“爷爷放心，我会好好对长乐的。” “对了，这是李记的包子，正好路过买多了一些。” “爷爷你和福伯拿着吃。” “我和长乐在路上也留几个吃。” 一边的福伯接过这另外装好的包子。 顾老头满意地点点头：“好小子，你有心了。” 两人说话间，顾长乐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手中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对着苏誉微微颔了颔首。 又转而对顾老头说道：“爷爷，我先走了。” 顾老头还是笑眯眯地，话里带着些意味深长。 “去吧，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下个月再回来看爷爷就行了。” 第8章 吃上软饭了? 离别的场景，是会有些不舍的。 作为拐走别人孙女的人，苏誉没开口说什么。 只主动地提过顾长乐手中的包袱。 顾长乐随着苏誉出门，路过顾老头和福伯身边。 顾老头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被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 两人出了门，福伯才小声嘀咕道：“这是起得太早，不大高兴？” 顾老头笑呵呵道：“估计昨晚没睡好。”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慢悠悠地走到门口，看到苏誉先上了马车，对着顾长乐伸出了手。 顾长乐似乎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手倒是下意识地搭了上去。 小两口上车后，顾老头挥了挥手。 马车缓缓开动，很快驶离了巷子口。 顾长乐坐在马车上，眉目低垂着。 苏誉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神有些放空。 他的娘子，似乎有点起床气？ 苏誉主动道：“等会赶路还要不少时间，你若是困了，可以再睡一会儿。” “这马车还算舒服，应当睡着也不算太难受。” 这马车外面看着豪华，里面也铺设得很是舒服。 这垫子软绵绵的，还有靠背。 虽然比不上前世的汽车，但在苏誉的记忆中，这可比慢腾腾的牛车还舒服上不少。 苏誉都不禁感叹，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顾长乐已经醒了不少，听了苏誉的话，转过头去看着他。 其实无论是农家还是他们这种大户人家。 一般都是不能睡懒觉的。 特别是姑娘家，会落下一个好吃懒做的恶名。 但顾长乐自小受宠，只要她爷爷不管，其他人都管不上她。 因此她做事很是随心所欲。 就赖床这点事，都是小事。 不过想到她这便宜夫君是个农家人，还是读书人，应当会颇为注重这些。 顾长乐脑子转了一下，试探道：“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 介意她有起床气？介意她会赖床？ 苏誉大度地说道：“这些倒是小事。” “我家里没有高堂，也没有太多的活要干，以后你可以睡到不气再起来也行。” 顾长乐歪了歪头。 他们住的那条巷子，有不少普通的人家。 顾长乐虽然总共没住过多久，但也见识了不少普通夫妻家里的事情。 就她对门其中的一户人家，那娘子生病了一段时间，体力不支时有时候会起得晚一些。 那丈夫会呵斥自家的婆娘。 说她懒就算了，吃得还多。 那被呵斥的婆娘也不敢出声，每次只闷闷地低头干着活。 但苏誉却完全不同。 居然跟她说睡到不气了才起来也无所谓。 顾长乐心想他还真的和别人家的夫君很是不同。 正想着。 旁边的苏誉拿起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这么早赶路，想必你还没吃东西。” “正好在路上买了包子，还热乎着，先吃一些填填肚子。” 顾长乐顿了一下。 因为要赶路，厨子便一大早给她做了一桌子的吃食。 起得太早，顾长乐本来就没什么胃口。 可有一种饿，叫做爷爷奶奶觉得你饿。 顾老头一个劲地让她吃，她便草草喝了一些燕窝粥。 剩下的一桌子精细，用料上乘的食材，都被剩下了。 顾长乐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眼前的人，昨天才和她领了婚书，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他家境不好，可也花这么多钱租了个马车。 虽然这马车，是她自家的，寻常人家就算有钱也租不来。 又担心顾长乐早上赶路饿，贴心地带了包子。 这种路边小摊买的包子，说实话，顾长乐并没有吃过。 但这是她夫君特意给买的，顾长乐也没扫兴，伸手接过这个包子，拿在手上。 “谢谢。” 苏誉笑了笑。 他们两个如今还不熟悉，对话动作都有些生分。 估计再相处相处，感觉上来了，就好了。 顾长乐撕了一小块包子塞进嘴里，吃相颇为斯文。 苏誉见状，自己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三两口解决了一个包子，喝了一点在客栈装的那种大壶煮出来的廉价茶水，冲了冲嘴巴的味道。 便有些无聊地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 出了城后，在官道上跑得快了，就算是布置舒适的马车内，颠簸感还是挺强烈的。 看到顾长乐手中那包子只小小撕了几块，就一直拿着。 “车太颠簸了，没有胃口？” 苏誉吃着觉得味道挺好的，但有些人早上确实吃不下太干的东西。 “要是吃不下，就不吃了。” “给我吧。” 苏誉把旁边放着的水囊递过去。 “喝些茶水。” 顾长乐闻言，把手中的包子递给苏誉。 “其实味道还算不错，就是我暂时吃不下。” 顾长乐有些尴尬地解释。 苏誉笑了笑。 “既然你不吃了，那也别浪费了，我把剩下的吃了吧。” 说完，这包子三两口就被吃完。 顾长乐瞪了瞪眼睛。 这是自己吃剩下的…… 他居然一点都不介意，就这样吃完了？ 平时自己就是赏赐下人，也不会把自己吃过的那块点心给下人。 都是些盘里剩下，没碰过的才会赏给下人吃。 虽然以她的身份，就算赏赐一些自己吃过的东西给下人，别人也会感恩戴德。 但她夫君，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的。 所以...... 他其实还没有吃够？ 明明他可以在接自己的路上先吃好的，但却选择了两个人一起再吃。 这种做法，不知道怎么的，让顾长乐心中微微一暖。 苏誉接收到她的眼神，觉得里面带着点奇怪的东西。 是自己看错了？ 苏誉嘴角扯了扯，解释说道：“浪费粮食可耻。” 顾长乐点点头，脑子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自觉地喝了一口手中被递过来的茶水。 喝完，才感觉到嘴里的味道不对。 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茶水怎么这么难喝…… 不动声色地把塞子盖好，递回去给苏誉。 又很自然地问道：“先前就知道，你……咱们家条件不怎么样。” “不知道家里如今还有多少东西？” 明明他们先成亲，如今倒是后补上了相亲介绍对方家境这一步骤。 苏誉想了想，如实道：“一间泥砖房，田地还有三四亩，还有就是租车剩下的一百文钱。” “……” 顾长乐脸色有些凝重。 苏誉突然道：“对了，昨日我的诗文被同窗看中，拿了五两......” 苏誉低头，拿自己装了五两银子的荷包。 眼前却突然变戏法一般，出现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 顾长乐的手掌白里透着红，白生生地捧着一颗银锭子递给苏誉。 苏誉：“？” 顾长乐认真道：“上次我就说过了，我是有亿点私房钱的。” “既然我们成亲了，那这些钱也该拿出来帮补家用。” “你读书要不少钱，先拿着吧。” “若是不够，届时回去我看看还有什么可以赚钱的法子，再想办法给家里添些进项。” “......” 说话间，竟然还想着后面再靠自己一个姑娘家赚钱来养家和供苏誉读书。 听着顾长乐的话，苏誉一时有些沉默了。 这是吃上软饭了？ 第9章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顾长乐知道苏誉家里穷，但没想到会差成这样。 他们领婚书得到的钱就只剩下一百文。 这点钱，估计很快就会见底了。 她夫君挺好一个人，事事都想着她。 既然遇到了自己，顾长乐想这样的人，没必要过得这么苦。 而且下个月还要回府城去参加院试。 虽然她说了要看看这个男人品性如何，暂时不能告诉他自家的事情。 不过既然成了亲，便是一家人了。 她这个做娘子的有钱，掏出来一起花也无所谓。 只要控制在一个度内，不要引起苏誉怀疑就行。 于是，顾长乐在随身携带的包袱里翻了翻。 很快便翻出了一块单独用荷包装着的银子。 这是她出门前，婢女给她收拾好的。 十两银子，对于她来说有可能只是随手打赏下人的数额。 可在普通家庭，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 果然，苏誉见到她这颗银子后，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眼里带了不少的惊讶。 “这是......” “你的私房钱？” 顾老头说过了，不要苏誉的彩礼，同样的，他家里也不准备嫁妆。 所以顾长乐掏出来的，都是她的私房钱。 但古代一个未出嫁的妙龄少女，居然也能有这么多私房钱？ 苏誉有些诧异问道：“十两银子？” “你家看着也不富裕，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私房钱？” 顾长乐淡淡地笑道：“我虽是女子，可也读书认字。” “在城里接些抄书或者写春联的活，都很是方便。” “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存了不少的私房钱。” “如今我们两个人领了婚书，就是夫妻了。” “既是夫妻，那我的钱先拿去用着也无所谓。” 原来如此...... 顾长乐会读书认字，这事顾老头也是跟他说过的。 就是不知道，她靠着这些，居然赚了这么多的私房钱。 所以无论到了哪里，知识都是财富。 “而且......” 顾长乐又说：“回家之后，你也可以帮我在城里或者镇上再接一些抄书的活回来。” “届时家里也会有稳定的进项。” “抄一本书，一般只需要两三天，最少都能拿到五六十文钱呢。” 两三天赚五六十文钱，对顾长乐来说实在是少。 但她都让人打听过了。 除非有一手绝好的绣活，不然普通人家的妇人，能有这个收入已经是顶天了。 顾长乐说着，话里突然带了些小得意。 这十两银子虽然并不算是她赚的。 可按照她找人打听来的抄书的价格，只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她其实也能赚到这个钱。 寻常农家的女子，可没有她这个赚钱能力。 苏誉也适时点头赞道：“这样确实能赚不少钱。” 不过在村里，他们暂时也用不上太多钱。 苏誉身上这点钱，暂时还是够花的。 后面他还会继续赚。 等不够了，再找顾长乐要就行。 “不过既然是你的私房钱，你还是先收好。” “方才就想说了，我身上除了这一百文外，其实还有五两银子。” 苏誉把这颗碎银子掏出来。 “这是我昨日给同窗作诗得的润笔费。” “还有另外一位过了府试的同窗，也与我订了一首谢恩诗。” “回去之后我写给他，还能再得一笔差不多的润笔费。” “所以你的私房钱，可以暂时收着，咱们不缺钱花。” 昨天分开时，苏誉就说过他想去看看能不能用谢恩诗换点钱。 还真的被他换到了？ 而且不止换到了，还有人预定了一首。 顾长乐有些吃惊。 “你的诗文作得这般好？” 还真的能卖钱！ 五两银子，他一天就赚了回来！ 抄书两三天才能赚五十文钱。 顾长乐刚刚觉得自己对比普通人家妇人的赚钱能力，瞬间就不香了。 苏誉也有些得意地道：“还行吧。” “不过如今才是院试后的谢恩诗，只能赚些小钱。” “要想靠这个赚大钱，还得到乡试甚至殿试后。” 秀才功名只是科举的最底层。 这宴会规格还是太低了。 乡试后举人参加的鹿鸣宴，或者殿试后的恩荣宴，能在那些地方卖出一首谢恩诗，多少润笔费都能收到。 当朝陛下重文章。 因此读书人基本都钻研文章去了，会作诗的并不多。 作得好的，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苏誉能搞些诗卖给童生，并不算太稀奇。 但到了乡试，会试。 天下才子云集，这些人和苏誉现在接触的，可是大不相同的。 所以苏誉说的鹿鸣宴或者更高级别的宴会，他那些诗文估计也难以上台面了。 不过，他那谢恩诗给了别人，还有预定了一首。 那院试过后，他自己还有没有？ 昨天爷爷已经说过了，会打个招呼。 让苏誉的府试和院试都过了。 届时知府举办的宴会，他必定是会参加的。 顾长乐道：“既然咱们如今已经有了五两银子，那后面那首诗，不如你留着自己用？” “你若是过了院试，少不得也要参加宴会。” 总不能看着别人一个两个用他作的诗，结果自己就没有了吧？ 苏誉无所谓地道：“我要用，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而且这些诗我存货不少，肯定用不完。” 顾长乐觉得，她这个夫君，好像和了解的不太一样？ 屡次落第，丝毫不见他有任何颓靡，反而还这般有精神地去赚钱。 而且真被他赚到了。 说起这些普通儒生要花费大量时间去修改粉饰的诗词，他也完全不在意。 还说自己存货多到用不完。 莫非他这么多年，就是因为醉心诗词一道，所以才会导致科举屡次落榜的？ 这样好像也能说得通...... 这么看来，自家打招呼让他过院试，做个秀才公，倒是有先见之明。 不然明年再去考，估计也是考不上的。 这次的府试他过了的事情，自己肯定是不能直接告诉苏誉的。 得知苏誉还有存货，顾长乐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了。 “所以。” 苏誉又说道：“现在咱们家是穷了一些。” “不过很快会变好的。” “你那私房钱，先收着。” “这五两银子，你也一起先拿着。” 苏誉把手中的五两银子也一起递过去，放到顾长乐的手中。 顾长乐原以为。 自己银子都拿出来了，还不是小数额。 苏誉肯定会很乐意有现成的银子花。 却不想，他压根就没想着动她的银子，甚至还把自己赚的钱也一起给了她保管。 十两银子没给出去，还多拿回来了五两。 看着手中一大一小的银子，顾长乐顿时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了一些为人娘子的责任感。 她没再说什么，只点头道：“你是当家的，家里的事情我听你的便好。” “放心，这些银子我都会好好保管的。” 第10章 怎么看上他的? 顾长乐把苏誉给的五两银子一起收好。 有人陪着，这路程倒是也不算无聊。 两人时不时闲聊几句，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到了苏誉住的村子。 村民们这时候都吃了朝饭，三三两两聚集在一些人家门前闲聊着。 马车驶进去时，引起的动静惹得大家都追随着马车路过的方向议论着。 “这么好的马车？是谁家来了有钱亲戚？” “咦？这方向，好像是往苏誉他们家方向去的啊。” “该不会是苏誉科举完回来了吧？” “坐这么好的马车回来，难道这次被取中了？” 有人这么猜测后，大家顿时就来了精神。 不少人都下意识地朝着马车的方向跟去，想着看看热闹。 马车果然停在了苏誉家的篱笆门前。 隔壁邻居听到动静后，好奇地走出来看着。 有些好事的，正想开口问。 就见一个年轻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正是苏誉。 不过苏誉下车后，又转向马车内，朝着里面伸手。 嘴里还说着话。 “到家了。” 须臾。 车内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搭在苏誉的手上。 一看就是年轻姑娘的手！ 上车的时候，顾长乐无意识地搭着苏誉的手上的车。 都搭了一次了，顾长乐也就不扭捏。 直接伸手，搭在了苏誉的手上，被他扶了一把下马车。 站定后，苏誉又把两人的行李拿下来。 周围越聚越多的村民们，看到顾长乐被苏誉从马车里拉下来，都很是好奇。 “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真好看！” “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跟苏誉孤男寡女地一起坐马车回来？”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都拉拉扯扯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村民们都好奇地一边议论，一边上下打量着顾长乐。 身高腿长，皮肤白皙，面容姣好。 长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 就单单站在那里，气质与他们村里所有人都截然不同。 有人打发了自己家的孩子，去通知苏誉的大伯和小叔两家。 顾长乐听到众人的议论，只随意扫视了一眼众人。 随后便淡定站在苏誉旁边，接过他手中的一些零碎物件。 车上的行李都拿了下来，苏誉把剩下的车钱结清。 等马车离开后，来围观的人再也憋不住了。 一个婶子高声问道：“誉仔，从府城坐这么好的马车回来，估计不便宜吧？” “你这次是不是终于被取中了？” “还有，这姑娘是什么人？怎么跟你坐一辆马车到你家来了？” 有人问了出来，大家便都一脸八卦的看向了苏誉。 等着苏誉的回答。 村里人平时没什么乐子，因此一点小八卦都能翻来覆去地各种深挖。 如今看苏誉这回来的阵仗，不怪他们多想。 幸好有原主的记忆，在场的人苏誉都是认识的。 也不藏着掖着，苏誉大方地和众人分享了他落榜的消息。 “阿春婶，我这次府试又落榜了。” 又落榜了...... 围在苏誉屋子外等着看热闹的众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次苏誉没有和先前一样，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还租了这么好的马车。 所以大家才以为会有好消息。 结果是又落榜了…… 这都第五次了吧？ 亏他小叔还时常吹自家侄子是文曲星下凡，以后肯定是会有出息的。 结果就这？ 那被称作阿春婶，率先发问的村民，有些尴尬道：“又、又落榜了啊？” “这次看你坐这么好的马车，以为有喜事呢……” 苏誉笑道：“也确实是有喜事。” “带我娘子第一次回来，所以租了一辆好些的马车。” 娘子？ 沉默过后，看热闹的人瞬间都把眼光移向了一旁的顾长乐。 怪不得和苏誉一起坐马车回来，原来这是苏誉的娘子？ 长得这么好，居然看上了苏誉？ “誉仔，你娶妻了？” 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诧异地问苏誉。 这是苏誉的小叔苏永强。 额上流淌着不少的汗水，裤脚还卷着，草鞋上都是泥巴。 刚从地里回来，坐在门槛上喝水歇凉。 听说苏誉坐着马车回来，当即水也不喝了，把碗直接扔在门口，就匆匆赶了过来。 结果刚到附近，就听到苏誉亲口说的，他第五次落榜的坏消息。 苏永强一口气没提上来，又被苏誉说的第二件事给打懵了。 苏誉记忆里，婶婶因为他屡次落榜，还一直坚持要考科举浪费钱颇有言辞。 但小叔对他还是不错的。 每次都会顶着婶婶的哭闹，给他拿钱去读书。 苏誉回道：“是的，小叔。” “我们已经在府衙领过婚书了。” “不过还没有拜堂，想回来问问小叔和大伯的意见。” 苏誉前几次落榜回来后，基本都是垂着脑袋，把自己锁在家里，不愿意见人。 这次不仅站在家门口情绪这般稳定地和他们解释着。 也不知道是落榜习惯了，还是因为刚娶妻高兴的。 苏永强在惊讶过后，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苏誉的娘子。 第一印象就是长得太好了。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再看了一眼这姑娘的穿着，他又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 穿得比他们只好上一些，看来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小姐。 他家侄子虽然这次科举又落榜了，但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 真要说起来，娶城里普通人家的姑娘也不算太高攀。 如今两人领了婚书，这姑娘家里必定也是同意了的。 苏永强这才笑道：“好。” “你小子真是，娶妻这么大的事情，我和你大伯都不知道。” “不过这是大好事。” “这几天我们商量着办个酒席，让你家好好热闹热闹才是。” 苏永强没有再提科举落榜的事情，让苏誉带着自己娘子先进屋。 又招呼门外围着看热闹的众人先散去。 自家侄子马上要办喜事了，苏永强脸上便忍不住带着笑。 村里其他人在一旁听了刚刚苏誉说的话，都震惊不已。 “永强，那真是你家侄子的媳妇儿？” “那姑娘这么好看，还是府城人，怎么就看上你家侄子了呢？” 顾长乐虽然穿着打扮普通，可她是府城人不说，长得还跟天仙似的。 苏誉一个科举都要别人赞助，还落榜了五次的穷鬼。 这姑娘能看上他什么？ 难道是脸吗？ 听到村里人这么说，苏永强顿时不乐意了。 “瞧你说的。” “这姑娘是长得好，但看上我家侄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我家侄子是个读书人，长得又高大俊朗。” “多好的姑娘配不上？” 第11章 热心起来了 苏永强回到家时，他的妻子柳氏也听说了苏誉回来的消息。 得知苏誉再次落榜，柳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果然又落榜了。” “这都是第五次了，我都说了还不如不去。” 柳氏一直就不高兴自家倒贴钱去给苏誉读书。 但苏永强却一直坚持说他侄子以后会是个大有出息的，每次都态度强硬地要她拿钱出来。 柳氏拗不过自家男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大部分收入都倒贴出去。 如今得知苏誉再次落榜，她心里就嫌弃得不行。 明年说什么，也不能再拿钱给苏誉读书了！ 但看苏永强说完苏誉落榜的消息后，脸上除了一些尴尬外，居然还带着笑。 柳氏皱着眉头，奇怪地问道：“你侄子又落榜了，这次你怎么看着还挺高兴？” 苏永强乐呵呵地说道：“因为还有一件喜事。” “誉仔和一个小娘子在府衙领了婚书，正好这几天咱们帮他把拜堂酒席给办了。” 柳氏也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婚书？” “苏誉那婚事，不是说这次再落榜就吹了吗？” 苏誉那娃娃亲，对方早就说了退婚的事情， 但一直都找不到什么正当的借口不退他们这边先前送过去的纳彩礼，只能把彩礼提了又提，想着让苏誉这边知难而退。 这次在出发考府试之前，那家人终于忍不住了。 说苏誉一直考不上功名，白白耽搁了他姑娘的年纪，这次若是再考不上，那彩礼他们就不退了，当时给他们姑娘的赔偿。 柳氏乍然听说这事，直觉便往那边想。 提起这事，苏永强也不大高兴。 那家人欺负他侄子孤家寡人的，要不是有他们这些亲戚在身后撑着，还想把退婚的事情说成是苏誉的过错。 “哼，别提那家了。” “誉仔的娘子，可是府城人士。” “那宋家拍马屁也比不上！” “府城人士？”柳氏冷笑一声。 “宋家都看不上你侄子，人家府城好的姑娘能看上？” “该不会被人骗婚了吧？” “你做婶婶的，怎么说话的？”苏永强生气道：“人家姑娘长得不知道多漂亮了，能骗誉仔什么？” 苏永强不想再和柳氏多说，反正也没一句中听的。 “算了，反正婚书是领了。” “咱们家和大哥家里都出点钱，给他把这酒席办得热闹一点。” 又是钱！ 柳氏扭头，直接道：“没钱！” “去年的收成，全换了银子给他去赶考。” “结果又落了榜。” “如今哪里还有银子给他去办酒席？” 苏永强也知道这事有点难商量。 他态度缓和了一些，苦口婆心道：“也不用多少，最多今年过年我不穿新衣便是。” “誉仔家里就他一个了，成亲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做叔伯的，怎么能不给他张罗呢？” 柳氏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你爱怎么张罗怎么张罗，反正我手上是没钱了。” “别说今年过年的新衣裳，就是往后几年的新衣裳，你都早搭进去了！” “真要钱，你去问你大哥拿！” 读书本来就是很花钱的事情。 苏誉家里就他一个，地里的活全都是靠着他们这些亲戚帮忙。 帮着干活就算了，这么多年，钱也贴进去不少。 但这功名却始终挣不回来。 如今成亲办酒席，还要他们家掏钱。 柳氏实在是气不过，直接和苏永强吵了起来。 让苏永强去找他大哥，也就是苏誉的大伯想办法。 反正这侄子做什么，他们两兄弟都这么支持。 苏永强被她一而再地拒绝，只能暂时作罢。 也想着去问问自己大哥。 嫂子比柳氏明事理，应当会同意这事的。 柳氏见苏永强出门，自己也气呼呼地出门，想要找玩得好的妇人们一起说说八卦，平复一下心情。 经过最近的一家人，得知那家的妇人正在村长家里和村长媳妇聊天，柳氏也直接往那边去。 村里唯一的青砖大瓦房，便是村长苏大富家。 到了门口，见到大门打开着，柳氏没直接进去。 反而站在外面，准备朝里先喊了几句。 她性子虽然泼辣，但也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好得罪的。 村长家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全村人对着他们基本都是客客气气的。 柳氏刚站定，就看到村长苏大富的婆娘张氏正巧从里面走出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来她家里聊今天八卦的婶子。 “这是要去哪？” 柳氏看她要出门，有些好奇地问。 不知道为何，她感觉今天张氏看她的眼神，似乎比平时热情不少。 张氏笑道：“听说誉仔带着娘子回来了。” “我寻思他家也一段时间没住人了，正想去帮忙收拾一番。” “春梅她们来我家唠嗑，说没事干，也要一起去帮忙。” 今天一大早，张氏娘家一个嫁到县城的亲戚突然上门。 说她家里有个在府城的远方亲戚家和苏誉家结了亲。 还说那姑娘家里远，让张氏凡事帮着点。 张氏大儿子在县城的差事，就是这家人帮忙找的。 张氏自然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就算是亲戚家的远房亲戚，但能让她家亲自上门来打招呼的，张氏自然不会推脱。 听说苏誉带着人回来后，张氏便也带着人上门，准备上门看看这个小娘子，顺便给他们家帮帮忙。 因为苏誉家娘子的关系，她看柳氏的眼神都热情了许多。 柳氏有些傻眼地看着张氏三人。 什么情况？ 他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同姓，多多少少是带了点亲戚关系。 但是苏誉家和村长家，亲戚关系已经很淡了。 平时村长家里待他也就和其他村民一般，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 先前苏誉回来，也不见她去帮忙。 这次不过带了个媳妇儿回来，还多了一个人收拾家里，这张氏怎么突然就热情起来了？ 居然主动带人去帮忙去？ 柳氏犹豫道：“这怎么好麻烦你们？” 张氏笑眯眯地回：“不麻烦。” “听说誉仔的媳妇儿，长得跟天仙似的。” “我们想着过去帮忙，正好也和她聊聊天。” 说着，还招呼柳氏也一起去。 柳氏心里还想着苏誉再次落榜，还要她家出钱去办酒席的事情，本能地就拒绝了。 “家里还有事情呢，我就不去了……” 张氏没说什么，笑眯眯地和她道别。 和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往苏誉家里去。 柳氏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嘀咕道：“每次落榜都说得比我还大声。” “这次怎么突然热心起来了......” 第12章 正好啊 另一边。 苏永强离去前，那一番自信得跟什么似的话，苏誉也听见了。 人群散去。 有些好笑地把门关上，苏誉对顾长乐说：“走吧，先进屋先。” 顾长乐一直在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路上，苏誉已经跟她详细说过了家里的事情。 所以，她也做足了准备。 如今再一看，倒是觉得也还能接受。 屋子空了一些，家具也都是旧的。 但看起来空间挺大，挺亮堂的。 只要收拾一番，应当还是能住人的。 “我最近忙着赶考，家里有点脏乱。” 顾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他们在府城里的房子也不算很小。 而且都收拾得很是整齐。 骤然换了这么一个环境，顾长乐脸上没有什么嫌弃的表情，反倒是苏誉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堂屋里那些桌椅乱七八糟地放着，还能看到上面一层的灰尘。 原主本身就是个读书人，对收拾家里这种事情，是能不做就不做。 再加上这几个月，县试紧接着府试。 一直在忙碌地准备各种考试。 距离上一次过年时候大伯带着人来给他收拾了一次后，至今都快四五个月没收拾过了。 还好屋子大，东西也不多，看着还不算太碍眼。 顾长乐道：“没事，不过脏了一些。” “晚些收拾好就行了。” 两人走过堂屋，一起到了房间外面。 房间里更乱。 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顾长乐虽然没有表现出嫌弃的表情，但在看到房间的景象后，她柳眉还是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 忽视那点奇怪的味道，和到处乱扔的脏衣裳。 顾长乐指着靠墙那边，上面放着一条认不出颜色被子的床。 “这是……床？” 苏誉看着床，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石头上面搭了几块床板好点。 原主一个书呆子，都用生命在读书，哪里会在意这些家头细务？ 家里的事情，一般都是两个亲戚家偶尔过来帮帮忙。 其他时间没人帮忙的，他也不好意思主动找人。 这么多年了。 偶尔家里柴火烧完了，暂时没得用。 这是连原本睡的床都给拆了烧了。 就剩几块床板，和一张充满男人味的被子。 隔壁他爹娘房间留下的床，估计是连床板都没了。 这些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等他科举过了，考了功名，很快就能把这些东西置办回来。 可现在看着那张估计动作大点就要移位的床，发出声音的床，苏誉只觉得一阵头大。 他和顾长乐一起睡上去，别说洞房了，就是翻个身估计都能塌。 苏誉无语地说道：“先把地方收拾一下吧。” 收拾好，他再想想办法。 本来带着新媳妇回家，今晚该是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连床都没有，睡觉都是难事。 苏誉寻思着明天得赶紧去找木匠搞张结实一点的床回来才行。 拿起一件放在椅子上的脏衣服，随手扔在一边，把手中提着的行李放下。 随后，苏誉撸起袖子。 “我和你一起收拾。” 顾长乐没动，“这些事情我这个做娘子的来做就好。” “你不用管了。” 苏誉愣了一下。 他的娘子，真贤惠。 苏誉笑道：“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哪里需要分得这么细？” “两个人一起做，还能更快一些。” 顾长乐沉吟道：“两个人一起……” 她脸上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看着苏誉略显瘦削的身影，小声道： “谁要跟你一起干……” 苏誉听着她的嘀咕，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顾长乐脸上那浅浅的微笑。 那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似乎带了一些不明不白的开心在里面。 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了喊门声。 “苏誉，你在家吗？” 听声音，是村里的婶子。 顾长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脸上的笑意暂时收起。 苏誉有些奇怪，这时候上门找他是有事？ “是村里人，我去开门。” 苏誉说着，抬脚走了出去。 顾长乐也跟在后面，离开了这带着点异味的房间。 打开大门，看到不算很熟的三个婶子，苏誉问道：“几位婶子找我有事？” 带头的张氏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 “没事。” “听说你带了娘子回来，我们寻思着你家里这么久没住人，来帮你收拾一下。” 苏誉愣了一下。 往年落榜回家，他可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今天怎么村长家带头热情起来了？ 苏誉道：“这怎么好意思？” “家里事情不多，我和我娘子一起收拾就行了。” 张氏完全不管苏誉的拒绝，直接伸手推开了苏誉家的门。 “怎么这么客气？” “都是一个姓的，你小时候，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如今你成亲可是好事，咱们这些做婶子的，来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说着，又突然眼前一亮。 “这就是你的娘子？长得可真俊啊！” “我们来帮你家收拾收拾，免得你一个新嫁妇刚过来，无从下手。” 苏誉身后的顾长乐，对着几人微微颔首，打了一个招呼。 “多谢婶子们。” 丝毫不客气，自然地就答应了下来。 听到顾长乐同意，张氏带着人，喜气洋洋地就进了门。 先拉着顾长乐聊了几句。 顾长乐态度不冷不热，说话也简短，不过基本是有问必答。 再加上有人叮嘱在先，张氏就没拉着她继续聊。 带着人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苏誉看着几人忙活开的身影，一头雾水。 不知道的，看这待遇，还以为苏誉这次被取中了呢。 “我好像确实是再次落榜了......” 苏誉嘀咕了一声。 一旁站着的顾长乐，淡淡地笑了笑。 这些人，都是她安排好的。 她的身份不好透露，自然不能带着一堆仆从上门。 但要她动手做家务，她是不会的。 所以就提前找了人来帮忙。 “有人帮忙，也挺好的......” 顾长乐憋出这么一句。 “我也去看看，一起收拾。” 苏誉虽然觉得奇怪，但村里人他也是知道的。 多坏的心思，肯定是没有的。 只是很喜欢八卦。 估计是对他带回来的顾长乐好奇，所以才借着帮忙的名义来他家看人。 有人帮忙也好，他和顾长乐都不用动手。 “苏誉，你这书房我们好不好进去收拾啊？” 那边收拾的婶子，喊了一声。 苏誉赶紧回了一声，走过去。 第13章 争一口气! 张氏带着人，把苏誉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本来还想给苏誉家里做一顿饭再走的。 还是苏誉觉得不好意思麻烦太多，摆摆手拒绝了。 张氏几人这才拍了拍手，告别离开了苏誉家。 苏誉想着晚饭看看家里有什么东西，随便翻点出来煮了先将就一下。 那边两个堂兄弟又上门了。 苏永强去找苏永昌合计苏誉的事情。 但苏永昌和他娘子不在家。 只有几个儿女在家。 苏誉的堂嫂听说苏誉回来了，便做了两碗面，让两堂兄弟给苏誉送过来。 两碗简单的阳春面。 上面飘着一点油星，撒了葱花。 看起来让人颇有食欲。 这也正好解决了苏誉刚刚在考虑的晚饭问题。 苏誉把两人迎进来，笑道：“谢了。” 原主是个拼了命读书的书呆子，但无奈一直考不到功名。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受着家里叔伯兄弟的照顾，他自己也不好意思。 因此面对这些堂兄弟，基本都是能避则避，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 两人今天上门送面，骤然得到苏誉的笑脸和道谢，都有一瞬间的呆愣。 不过反应过来后，大堂哥苏方远也笑着回道：“你这才刚回来，客气什么？” 两人跟着苏誉走进来。 因为从苏永强口中听说了苏誉这次又落榜的消息，两个堂兄弟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 东西拿进去，苏誉又朝里面喊了一句。 顾长乐也走了出来。 “长乐，这是我堂哥和堂弟。” 苏誉给几人介绍。 苏方远两人看见顾长乐，眼睛都差点直了。 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就是他堂弟在府城带回来的媳妇儿？ 这真的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吗？ 两人震惊过后，很快也移开了眼睛。 毕竟这是他们堂兄弟的娘子，他们一直盯着人看实在失礼了。 顾长乐简单打了个招呼，苏方远两人也问了几句话。 很快也离开了苏誉家。 苏誉招呼顾长乐坐下来吃面。 “唔，村里大家都是亲戚，所以来的人比较多。” “这几天估计还会有不少人上门。” 从苏誉回来到现在，不到半天时间，已经来了三拨人了。 苏方远说他爹娘不在家，得晚些才回来。 明天他们估计也会上门。 后面还得商量二人摆酒席的事情，家里肯定是少不了会来人的。 顾长乐刚跟着他回来，就要接待这么多人。 苏誉怕她不习惯。 “没事，来人了我们便好好招待便是。” 顾长乐心想，他们在这里估计也待不了多久了。 这些倒是无所谓。 从领了婚书之后，顾长乐就一直很是体贴懂事。 苏誉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吃着这清汤寡面面，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 得赶紧赚钱改善生活，让顾长乐不再跟着自己过这种清苦的日子才是！ 吃完面，天色也暗了不少。 两人轮流洗漱后，先后回了房间。 房间收拾干净，也打开通风了一下午，味道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天色有些暗。 孤男寡女站在一个房间里，身上还都带着刚刚洗漱完的水汽。 空气不自觉地就有些暧昧起来。 但那张垒起来，躺上去就会“吱呀”作响的床。 就算两个人躺上去，都可能因为受力不均而塌掉。 更不用说做些别的。 顾长乐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们得去打张新床才行。” “这床......看着就很容易塌。” 顾长乐知道他们两个要同床共寝，也是要洞房的。 这些她没真正经历过。 要说多害羞，忽视她那有些微微发热的脸，其他暂时是没有的。 可这床看起来就很不结实。 她总疑心两人躺上去，翻个身就会塌。 要是第一天就和自己夫君把床睡塌了这种事传出去，简直不敢想。 顾长乐说完，就听到苏誉轻笑了一声。 “嗯，今晚你先睡床上吧。” “我拿几张板凳过来，在旁边拼起来将就一下。” 虽说洞房也不一定要在床上，但果然顾长乐不会答应。 苏誉倒也没有禽兽到按着人就上。 顾长乐没有礼让的想法，听到苏誉说的话后，慢吞吞地坐在了床边。 那床发出“嘎吱”几声，她犹豫着脱了鞋子，看苏誉把房间的板凳拼在床边。 床板很硬，被子虽然晾晒过，但盖着也不舒服。 可一想到旁边的苏誉睡的地方更惨，顾长乐也没有抱怨的心思。 两人就这么将就着睡了一晚。 到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苏誉有些无奈地说：“等会天亮之后，我就到隔壁村木匠家里订张床。” “估计这两天就能送到。” 顾长乐点点头，又补充道：“要大一些，结实一些的床。” 苏誉笑了笑，“行。” 两人洗漱好后，顾长乐在房间里梳妆，苏誉便进了厨房，随便煮了点稀粥。 喝完没多久，天也亮了。 昨天说过的大伯苏永昌也带着家人和苏永强一起上门。 苏永强娘子柳氏不知道为什么，也跟了过来。 家里骤然来了这么多客人，喝水的碗都不够用。 苏永昌摆摆手道：“不用忙活了。” “等渴了再说吧。” 说完，又看了一眼苏誉旁边站着的顾长乐。 昨天回来得晚，一回来就听他儿子说了苏誉的事情。 还说苏誉的娘子多好看。 如今一看，可不是么？ 好看得他都不敢相信，苏誉居然能娶上这样的媳妇儿。 “你小叔跟我说过了办酒席的事情。” “本来我和他的意思都是，这酒席得办，还得办得风光一些。” 人活着，就是争一口气。 以前跟苏誉订过娃娃亲的宋家因为苏誉家里遭逢巨变，又屡次落榜，便一直想着悔婚。 可惜又不想主动承担这个责任，怕对自家名声不好。 苏誉这边自然也不能直接退婚，不然别人笑话的肯定就是苏誉。 前不久，他们家终于忍不住了。 直接上门对苏誉说了这次若是童生试再不能过，他们家女儿就要另觅良婿。 如今苏誉带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府城姑娘回来，苏永昌第一时间知道后，也是和苏永强一样的想法。 旁边的柳氏听到说自家要出钱，却很不情愿。 她刚想说那这酒席最好别办，就被苏永强瞪了一眼。 柳氏轻轻“哼”了一声，说道：“瞪我做什么？” “照我说，这酒席能不办就不办。” “宋家那边这几天必定是要上门的，别到时候正好碰见，闹得大家都不高兴。” 第14章 该不会要打架吧? 宋家就在隔壁村，离得并不远。 苏誉昨天回来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那边。 柳氏说这话，倒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宋家那边得知这事后，肯定要来看热闹。 婚约肯定是吹了，那边少不得还得拿苏誉落榜的事情幸灾乐祸一通。 所以还不如低调着办了，夹着尾巴过一段时间。 正好两家也不用出什么钱。 不过这事，苏誉记得自己先前好像还没跟顾长乐说过。 骤然间听到自己丈夫和别人曾经有过婚约，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 苏誉看了一眼顾长乐。 苏永昌等人也看过去，不过他们心中想的，和苏誉不同。 “侄媳妇，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侄媳妇是府城人士，他们家里对她还是很看重的。 苏永昌甚至还问了她意见。 顾长乐没看懂苏誉的眼神，只淡淡笑着回苏永昌：“我都行，听我夫君的。” 苏永昌和苏永强两兄弟，都对这个侄媳妇的态度很是满意。 府城人士，长得好看，对他们侄子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这样的媳妇儿，可不比宋家那女儿好多了？ 苏永昌说道：“那就按照我先前说的，办好一些。” 柳氏一听，赶紧说：“办可以，但事先说好，我家实在是没有钱可以拿出来了。” 苏誉收回眼神，笑道：“银子的话，不用大伯和小叔你们出。” “我在府城得了一些银子，要在村里办个酒席还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要多少，不知道我身上的钱够不够。” “你在府城赚了钱？”苏永昌有些惊讶。 去赶考的人，还能抽出时间来赚钱？ “嗯。”苏誉解释说：“我考完后得在府城等成绩。” “趁着这时间，卖了两首自己作的诗。” 苏永强他们都是农家人，压根就没想过作的诗也能卖钱。 听苏誉说起这事，都很是惊讶。 苏永强追问道：“诗还能卖？卖了多少钱？” 苏誉道：“一首诗卖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苏永强张了张嘴，被这数字一下子震住了。 他们家累死累活，除去家里一年的嚼用外，都存不下这个银子。 苏誉就一首诗就卖了这么多钱？ 柳氏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是不是真的啊？” 顾长乐在一旁淡淡地说：“自然是真的。” “你们在村里不知道这些事。” “夫君作的诗卖给了他城里的同窗，这诗可是要用在知府的宴会上的。” “五两银子一首，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柳氏一进门，就对着顾长乐上下打量，似乎在看什么物品一样。 刚刚说话的语气也不好。 顾长乐听到她的质疑，下意识地就说出了维护的话。 说完后，她看了一眼苏誉。 正好碰到他眼神带笑地看过来，眼里似乎带着赞赏。 顾长乐移开眼神，突然觉得有些脸热。 这事居然是真的？ 一首诗五两银子，那卖多几首，岂不是发财了？ 柳氏当即也不计较顾长乐话里有话，说道：“既然这诗这么值钱，誉仔你先前怎么不早拿去卖？” “现在也是，都知道能卖钱了，也不卖多几首。” “赚多些钱，也好给我们在府城带着手信回来嘛。” 苏永强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婆娘说的话好像有点不对。 但是他又说不上来。 苏誉知道柳氏一直对他都有意见，不过这也怪自己不争气。 他简单解释说：“我卖的是谢恩诗。” “这种诗要用的人本身就不多，而且作一首诗也是需要时间的。” 苏誉并不需要什么时间，毕竟他可以直接拿来就用。 但肯定得按照正常流程来说的。 虽然苏誉解释了这其中赚钱的难度，但苏永昌脸上还是带着满满的笑。 “有出息！” “怪不得大家都说读书人有出息，可不是吗？” “随便赚一次钱，就能抵过我们在地里干一年了。” “五两银子足够了。” “办个好点酒席，再给你们两人置办几身新衣裳，加起来花个二两银子差不多。” “剩下的三两银子，你们可以留着后面做家用。” 苏永昌因为苏誉用自己读的书挣了钱，高兴得黝黑的脸上都满面红光。 苏永强也笑眯眯地，一个劲地夸赞苏誉。 柳氏在一旁看着，眼珠子一转。 读书这么挣钱，那明年她也得把自己儿子送学堂去才行！ 把花在苏誉身上的钱给自己儿子去读书，以后赚的钱是自家的，这不正好？ 柳氏这么一想着，忍不住就两眼放光。 直接忽略了她知道的不少读书没出息，后面还是得回家务农的读书人。 一屋子的人心思各异，但也算得上其乐融融。 苏永昌和苏永强敲定了苏誉的事情，便高兴地要离开，给苏誉准备办酒席要用的东西。 苏誉把人送到篱笆门外。 苏永昌几人正准备离开，路的那边突然有一个村民急急地跑过来。 “阿七你在正好。” 苏永昌在村里的同辈中排行第七，长辈和同辈都称呼他为阿七。 “找我有事？要不去我家说？” 来人已经跑了过来，喘着气摆摆手。 “不是找你。” “隔壁村宋老根带着人来了，估计是找苏誉的。” “宋老根来了？” 苏永昌一听到这家人在苏誉回家第二天就过来，立马就想到了他们此行来的目的。 无非是听说苏誉落榜还带了个小娘子回来，来退婚家奚落的。 他和苏永强本来因为商量苏誉办酒席的事情，脸上是带着笑的。 如今都崩了起来。 苏永昌直接精神一振，对自己儿子说道：“你去请村长和村里的叔公过来。” “对了，再去多叫几家相熟的人过来。” “我看那宋家今天上门敢不敢说难听的话。” 苏方远赶紧点头，脸色严肃地走了。 苏永昌叫这么多人过来，听着就像是要镇场子。 这样的安排，总觉得他随时就要撸起袖子跟宋家那边的人打架一样。 这该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顾长乐偷偷摸到了苏誉身边，小声问道：“是要打架？” 实不相瞒。 村子周围，有不少保护她的人在。 而且顾长乐小时候跟着爷爷在军营待过，也是有点武艺在身的， 只要苏誉需要，顾长乐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昨天到今天，都这么多事情。 这村里的日子可比城里的热闹多了。 “打架？当然不会......” 苏誉却以为顾长乐害怕，想要安慰几句。 却觉得自己好像从顾长乐的眼中，看到了一点兴奋？ “额......” “咱们是文明人，都是讲道理的。” “不会打架的。” 应当是自己看错了...... 第15章 胡搅蛮缠的宋家人 宋老根带着自家亲戚到了苏誉家附近。 看到苏永昌和苏永强两家人都齐齐聚在苏誉家门前候着，不禁冷哼了一声。 “他们动作倒是快。” “我们还没到，他们人已经到齐了，还叫了这么多人过来。” “六叔，这不正好？”宋老根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气愤地说道：“多点人来看清那苏誉是什么样的人。” 这年轻人叫宋正飞，和宋老根是一个村的。 他自小便喜欢宋老根的女儿宋玉香。 但宋玉香却一直和苏誉有婚约，导致他想娶都娶不成。 那苏誉虽说是个读书人，可也没什么出息。 家里高堂都不在了，生活过得清苦。 宋玉香嫁过去，肯定是要吃苦的。 宋老根家都明确表示了要退婚，苏誉那边却一点都不懂事，居然不主动把这婚事作废。 一直拖了这么多年。 其实宋老根家也看不上宋正飞，就算退了婚也不可能让自己女儿嫁他。 但宋正飞却觉得无所谓。 他觉得宋玉香能嫁个好人家，也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昨天听说苏誉回来后，他们便打听清楚了。 再一次落榜了。 这本是好事。 这样一来，先前说好婚事作废，也有了正当的理由不退纳彩礼了。 可又听说他这次还带了个府城的姑娘回来，还已经和别人在府城领了婚书。 宋老根家里又不高兴了。 退婚可以。 但他一声不吭就和人成了亲，这是根本不把他们家放在眼里！ 这事，他们怎么都要讨个说法的。 来者不善。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秋水村的村民们不少都跟过来看热闹。 宋老根带着人走到苏永昌等人跟前。 “苏誉，听说你带了个小娘子回来，还和别人在府城领了婚书？” 宋老根一来，就先发制人。 苏永强不甘示弱，直接站前一步，没好气地回道。 “你们先前不是说了那婚约作废了？” “怎么？是来给我们送回纳彩礼的？” 宋老根冷哼道：“作废？” “婚约作废也该我们两家人坐在一起，真正约定好。” “但你们这一声不吭就带个小娘子回来，是什么意思？” 苏永强没好气道：“你说什么呢？” “你们要取消婚约在先，一直拖着不还纳彩礼就算了，还不准我们誉仔娶别的姑娘了？” 宋老根一挥手，大度地说道：“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老宋家的错呢。” “既然你们婚书都领了，那就是你们毁约在先。” “先前纳彩送的礼，我们自然也不会退了。” 正经婚礼第一步是纳彩。 一般会给女方送一些礼金或者礼物，当做约定的形式。 苏誉父母当时定下这门娃娃亲时，自然也是走了这一步的。 因为那时家境还可以，纳彩送的东西就不便宜。 后来逢年过节，也都会往宋家去送礼。 这么多年，加起来估计都有十几两银子了。 宋老根正好趁此机会，把这件事解决了。 苏永昌这个做大哥的，是知道这事最清楚的人。 他当即被气笑了。 “明明先毁约的是你们，如今我们也不说什么了。” “这婚约的事情，难道不是你们一直拖着不退纳采礼？如今还敢找上门来，你们家脸都不要了？” 旁听着宋老根话的秋水村人，也都议论纷纷。 “这宋家村的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人苏誉家里送的东西，都是为了娶媳妇的。” “如今那媳妇儿没娶成，不得给退纳采礼？” “就是啊，总不能他宋家的女儿，要别人家帮他养着吧？” “啧，早两年就说过退婚了，后来还一直收苏誉家送过去的东西呢，真不要脸……” 苏誉家里和宋老根家那点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自从他父母不在后，苏誉要读书，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 但再艰难，逢年过节的礼数都没少过宋家的。 那些东西，可不是单纯的送给宋家的。 是送他未来媳妇儿的。 后来一直说亲事不成，宋家那边却死拖着不肯还纳彩礼，苏誉这边自然不干。 听着秋水村人的议论声，宋老根脸色不大好。 这不是他的主场，那些人自然帮着自己的同村。 “不要脸的是你们！” 宋老根旁边的宋宋正飞见大家正指着宋老根议论，赶紧站出来支持他。 指着苏永昌两兄弟身后的苏誉。 “我玉香妹妹被他拖到都十六岁了，还没嫁人。” “如今婚约没了，六叔还得再给她花时间找个好的夫家。” “他要是争气点早早中了秀才，玉香妹妹一个十里八乡都出名的好姑娘，何至于现在还没嫁出去？” “现在又一声不吭，带了个什么府城的小娘子回来，这是正经人家能做的事？” “别到时候说起来，还连累了我六叔家的名声。” 宋正飞一番话，似乎提醒了宋老根。 他赶紧附和道：“对！” “连累了我家这么多，不过一点纳采礼，还不够补偿的！” 一番胡搅蛮缠的话，也是张嘴就来。 其实宋老根这次在苏誉赶考前说没考过就正式取消婚约，正是因为他女儿被镇上的人家看中了。 那家人的儿子是个童生郎，年纪和苏誉差不多，今年正要去考秀才的。 就算科举不中，那家境也相当不错。 肯定比苏誉这个一直靠着家里亲戚帮衬才能读书，还一直落榜的强。 反正有了更好的女婿，这纳彩礼他自然也就愿意退了。 可如今听说苏誉带了个小娘子回来，他那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这赖账的机会，不就来了？ 苏誉也被宋家村这些人这厚脸皮震惊了。 不退钱就算了，还想自己补偿他？ 多大脸啊！ 而且他说这不是正经人家能做的事情，这在骂了苏誉的同时，也骂了他带回来的顾长乐。 古代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哪里能容得了别人这样胡乱抹黑？ 顾长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吵架，正在一旁吃着瓜，就看到苏誉突然走上前。 “道歉。” 苏誉面无表情地看着宋正飞。 “什么？” 宋正飞抬头，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苏誉。 这人怎么看着，好像和之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苏永昌等人看着苏誉突然走出来，赶紧说道：“誉仔你不用管，这事得我们长辈给你解决。” 苏誉朝着他们摇摇头，随后，盯着宋正飞道： “我与我娘子的婚事，是经过高堂同意，又有府衙吏员亲手办的婚书，乃是朝廷都登基在黄册的夫妻。” “岂容你张口就来，污蔑我们清白？” “道歉！” 最后两个字，苏誉加重了语气。 宋正飞被苏誉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倒退一步。 吞了吞口水，想要反驳几句。 但看着苏誉的眼神，他又觉得有些害怕。 “我……” 宋正飞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宋老根倒是没发现苏誉的改变，接口道：“道什么歉？” “我觉得他说的对！” “听说你这次又落榜了，要是正经府城的姑娘，能看上你？” 一句话，说得苏家人都脸色铁青。 确实苏誉是再次落榜了，家里又穷。 顾长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都不可能看上苏誉。 看到苏家人一个个生气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样子，宋老根瞬间得意了起来。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说话间，他看到一个长相美艳的姑娘，从苏誉等人身后走出来。 “我当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顾长乐淡淡地说道：“会看上苏郎，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我的夫君，文采斐然，可是个大才子。” 第16章 官差来了! 方才宋正飞嘴臭的时候，苏誉立马就走出来维护了顾长乐。 对此。 顾长乐觉得自己也不能输。 在他们将矛头转向苏誉时，作为娘子的，自然也得维护自己夫君。 顾长乐刚走出来时，宋家村那群人，都看直了眼。 这就是府城来的姑娘吗？ 怎么长得跟个天仙一样？ 但在听到顾长乐说的话后，他们又怀疑这姑娘虽然长得好，但脑子可能有什么问题。 不然怎么会觉得苏誉是个文采斐然的大才子呢？ “这么有文采，怎么听说又落榜了？” “这都是第五次落榜了吧？” 宋正飞刚刚被苏誉的气势吓到，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回过神来后，他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赶紧不屑地回了两句，想要找回面子。 宋家村其他人也都适时地发出了笑声。 “咱们都是庄稼人，估计是不懂这些城里人的想法。” “可不是么？落榜这么多次，估计也是没什么希望了。” “其他村里有个考了三次都没考中童生的，今年也乖乖地下地干活去了。” “这地里干活，可用不上什么文采，要的是力气呦。” 宋家村来的人不多，可明显都是受过宋老根叮嘱的。 这嘴皮子功夫，是一点都不输。 苏永强火大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撸起袖子跟他们打起来。 但苏誉是个读书人。 他这个做小叔的，要是跟这群人打架，苏誉的名声是要受影响的。 动手动不得，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睛看着宋家村的人。 “你们这群狗攮的，在我们村里撒野？” 正怒着。 有一个人，越过他，走到了宋家村人的面前。 正是苏誉。 “看力气啊？” “也是。” 苏誉笑得和善：“不够力气，收拾你们这群人还得浪费更多动作。” 宋正飞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苏誉，不自觉地挺直了胸膛。 “你......” 话音未落。 就见到眼前的苏誉突然眼神一沉。 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脚踹到他大腿上。 看似没多大力气，只是平平无奇的一脚。 但宋正飞却觉得自己腿好像被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般。 感觉骨头都要被踹碎了。 他吃痛，瞬间失去平衡，朝后倒去。 “你做什么？” 身旁站着的宋老根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拉住他。 苏誉见状，立刻微微后退半步，再次朝着宋正飞踹出去。 这一脚比上一脚更重。 连带着要拉宋正飞的宋老根也朝后倒去。 苏誉突如其来的发难，打了身后宋家村人一个措不及防。 慌乱中伸手去抵着宋正飞的背想要把人扶住，也被宋正飞带倒。 几个宋家村人，顿时乱作一团。 宋正飞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呻吟起来。 宋老根则被拉得半跪着，双手参着地面才避免了脸着地。 “你敢打人？” 宋老根不可置信地抬头，满脸怒容地看着苏誉。 苏誉在此前和自家有婚约，对着他基本都是以讨好的姿势的。 这次居然敢直接动手？ 见他伸手去拉了，还补了一脚，害得他也一起摔倒。 秋水村的人也都愣愣地看着苏誉。 身为读书人的他，平时是最要面子的。 这次居然会主动去打人？ 除了在痛呼的宋正飞外，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顾长乐则在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苏誉。 刚刚还说文明人不打架，讲道理呢。 结果他一个读书人，是第一个动手的。 她夫君看着高高瘦瘦的，一副肩部能抗手不能提的样子。 想不到打起架来，还挺狠？ 苏誉则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有根等人。 “嘴臭不就该打？” “我再说一遍。” “道歉！” 苏誉视线移向还在痛呼的宋正飞。 “我方才就说了，给我的娘子道歉！” 宋正飞哪里还顾得上道歉，只一个劲地痛呼。 “六叔，我的腿好像断了！” “哎呦，痛死我了！” 人的大腿外侧距离臀部大概四指的距离处，有一个疼痛穴。 稍微一腿扫过去，对方可能都得跪。 若是加点力气击打过去，那疼痛的感觉绝对不是普通打架能比的。 而且对方立马就会丧失战斗力。 方才苏誉第一脚，瞄准的就是宋正飞的那个疼痛穴。 因此虽然第一脚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但那痛感绝对够宋正飞受了。 穿越过来那两天，在熟悉环境时，苏誉便发现了。 他这具身体，力气似乎颇大。 因此第二脚，苏誉其实也是收着力气的。 只是明面上造成的破坏看着比第一脚更大，但其实受伤的人并没有。 看到宋正飞这痛苦的样子，宋老根和其他宋家村的人气得眼睛都红了。 苏誉是读书人，本身就比普通人更好面子。 苏永昌和苏永强为着苏誉的面子着想，肯定是不敢先动手打架的。 因此宋老根不怕苏永昌他们会动手。 带了几个人一起过来，纯粹是为了气势更足。 可如今苏永昌他们倒是没动手，却是最不可能的苏誉先动手。 苏永昌等人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 既然苏誉都先动手了，去特娘的面子。 苏永强早就憋不住了。 他直接大声骂道：“打断腿也是你们活该！” 其他被苏方远喊过来帮忙的人也都忍不住了，直接围了过来，把宋家村的人都围在里面。 双拳难敌四手。 宋老根看着气势汹汹的苏永强等人，怕得要命。 他虚张声势地道：“你就不怕你侄子被连累，以后都不能读书了？” “大家可都看到了，你侄子这个读书人打断了我们村人的腿。” “若是还敢再动手，我们就闹到你夫子那里去，让他给我们一个公道！” “还是你想着你这侄子都落榜这么多次了，本身就不想再读书了？” 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敢嘴臭。 苏永强忍不住破口大骂。 “看来不止要打断腿，还要撕烂你们的嘴！” “看你们还敢不敢去我侄子的夫子那里闹！” 剑拔弩张。 眼看一场单方面的混战就要开始了。 “哒哒哒......” 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突兀地闯入众人的耳中。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道：“官差来了！” 苏永强瞪大眼睛，看着宋有根。 “你还报官了？” 宋有根有些茫然。 但听到官差两个字，立马就想到秋水村的人不敢对自己下手了。 他当即大喊道：“官差大人救命啊！” “这里有人要杀人了！” 第17章 送喜报的! 刚刚闹了这么久，村里人几乎都聚集在了苏誉家附近看热闹。 因此官差进村都到了苏誉家附近，才有人发现。 随着这一声大喊，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众人都纷纷看了过去。 果然。 一个骑着马的官差，正往这边过来。 见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气氛还有些不对。 这官差心中也有些吃惊。 宋老根喊完后，刚到场不久的秋水村村长苏大富不可置信地说道：“宋家村的，你们居然报官？” 村民之间发生冲突是常有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基本都是私下解决，从来没有人去报官的。 宋家村这群人，居然不讲武德，来之前就去报了官？ 听到苏大富的话，秋水村的人也都怒不可遏地看着宋家村人。 官差进村，很多时候都是坐着牛车或者驴车来的。 只有事情很重要或者紧急时候，才会骑马。 如今这官差还是骑着马来的。 那宋老根也不知道跟官府说了什么，才会让官府如此重视？ “宋家村的人不要脸了，居然告了官！” “就是啊，好人被押进了官府，都得脱一层皮。” “更不用说苏誉一个读书人。” “真被抓到官府去了，咱们村的名声都要毁了！” “宋家村的人太过分了！” 群情激愤。 大家指着宋老根等人，咬牙切齿。 “村长，这怎么办？” 苏永昌有些担心地走到苏大富面前。 “刚刚誉仔打断了那人的腿，官差会不会把他抓走？” 村里之间打架，最多赔点医药费。 还从来没有人因此被抓到官府过。 但现在官差都到了，苏永昌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苏大富咬咬牙，沉声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要是宋家村的人真的敢就这样让官差带走誉仔，那他们也别想好过！” 苏永强见状，赶紧走到苏誉身边。 “誉仔，你先带你媳妇儿进屋。” “这里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这是要先把苏誉藏起来。 苏誉看着突如其来的人，也有些疑惑。 但他总感觉，这人应当不是宋老根一群人喊来的。 毕竟宋家村那些人，自己好像都对这突然出现的官差感到有些茫然。 顾长乐则更淡定了。 在场只有她，知道这官差是来做什么的。 那人腰间别着一个长竹筒，里面装着的肯定是文书。 这明显是来报喜的！ 苏誉低声回：“小叔别担心，应当没事的。” 这官差骑马走近，猝不及防听到人堆里传来求救声。 他脸上一僵，从马上下来。 在宋老根满脸期待的眼神中，他皱了皱眉，越过几人。 他是来报喜的，可不是来处理这些村民纠纷的。 “这里可是秋水村？” “是的，这里就是秋水村！” 宋老根赶紧代替村里的人回答。 “苏誉家里何在？” “这里便是那苏誉家！” 还真是来抓苏誉的？ 秋水村的人顿时如临大敌。 宋老根嘴快地接完后，回过神也一脸的诧异。 来之前，他当然没有报官。 但这官差确实是来找苏誉的。 也就是说，苏誉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惊动了官府？ 眼看秋水村那些人的眼神都化成了刀子，有如实际般地飞过来。 宋老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如果官差这么多是他们村里人找来的，苏誉又因此被抓走。 这搞不好，会引起两个村子的大矛盾。 届时打起来，可就不是今天这样的规模了。 得赶紧撇清关系！ 他赶紧又说道：“先说好，不是我报的官！” “想必是苏誉自己在城里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官差才会追到村里来抓他的！” 说完，又对官差说：“官差大人，我与那苏誉，可不是什么亲戚啊，你要抓人，别抓错了。” 这官差觉得身旁这人聒噪极了。 一开始大喊救命，结果人好好的，连一点伤口都没有。 就地上一人抱着腿痛呼，也不知道真假。 如今又急着撇清关系。 他也懒得理宋有根，只上前一步道：“不知苏誉可在家？” “我受府尊大人之命，是来给苏公子送喜报的。” 秋水村的人本来紧张得不行，生怕苏誉直接被官差带走。 苏永强甚至走到了苏誉身前，想挡住苏誉。 官差的一番话，却瞬间让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什么？这官差大人说的什么？” “他说……说是来给苏誉送喜报的？” “我没听错吧？” 苏永昌等人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断了，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送喜报？什么喜报？”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苏誉。 苏誉自己也莫名其妙。 他站了出来，对着官差拱手行礼。 “在下苏誉，不知道这位大人要送的是什么喜报？” 见到苏誉站出来，官差上下打量了一番。 衣着朴素，样貌不错，就是有些太瘦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来送喜的。 官差脸上堆了笑，把腰间的竹筒解下来，拿出里面绑着红绸的文书。 “这是苏公子府试的喜报。” “恭喜苏公子此次府试被录取，以后便是童生郎了！” 别说秋水村的人，就是苏誉自己都愣住了。 府试的喜报？ 当时府试发榜时，他是亲自去看过成绩的。 检查了好几遍，没看到自己的名字。 才确信自己是落榜了。 这官差怎么又说他府试过了，还送喜报过来了？ 苏永昌等人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但苏誉正和官差在说话，他们又不好插嘴。 只能在一旁着急地等着。 官差见苏誉面露疑惑，又笑着解释说：“礼房那边说，是发案时苏公子的名字漏登了上去。” “幸好他们后来检查时，发现了这事。” “府尊大人大人知道后，便特地派人来送喜报。” “同时，还让我给苏公子带一句话。” 原来是这么个事？ 一般府试就算是过了，也不会有人到户籍地来送喜报的。 所以这官差突然出现在村里，就连苏誉这个当事人都压根没往那边想。 名字漏登了...... 苏誉有些无语。 这种事情，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不管怎么样，这府试过了，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听到说府尊还有话要带给自己，苏誉赶紧双手接过那喜报，说道：“不知道府尊大人要对学生说什么？” 这官差把手中喜报递过去。 “府尊大人说了，让苏公子好好准备院试，争取考个更好的名次！” 第18章 还有更高兴的! 官差的话，听得来看热闹的人都一愣一愣的。 落榜的消息，是昨天苏誉回来时亲口说的。 结果这才过了一天，就变了？ 官府的人登漏了名单，还有这种操作？ 一旁的苏大富作为村长，还是比其他村民反应得更快一些的。 在其他人都安静如鸡，还在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回过神来了。 用手肘碰了碰苏永昌，低声说：“快去准备茶水，准备红封。” “得请官差大人进门喝口热茶。” 苏永昌也回过神来，脸上的喜意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对对对！” “媳妇儿，你和方远回家去包红封，再带点茶叶过来，永强你和你媳妇儿进苏誉屋里去煮茶水。” “动作得快些！” 苏永昌安排完，和苏大富走到了苏誉身边。 满脸喜意地对官差说道：“这位大人一路过来辛苦了，先进屋歇歇吧。” 这位官差摆摆手道：“我不过是替府尊大人送个喜报的，当不得大人二字。” 府城来的官差，可比他们县城的还大。 对他们农家人来说，可不就是大人了？ “对了。” 这官差又问：“先前我过来时，怎么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可是有人来你们村里闹事了？” “府尊大人此次既派我来送喜报，见到苏童生家里有人来闹事，我自该得帮忙解决一下。” 刚刚宋有根喊得这么大声，这官差想要装没听见都不行。 正好办完事了，便也要顺便问问。 只是明明喊被欺负的是宋有根等人，他却问是不是有人到秋水村闹事。 要是普通的童生，这官差估计不会这么上心。 但因为礼房的疏忽，把名字登漏这一操作。 也间接让苏誉的名字被知府大人记住。 知府让他来送喜报，还带了话，足以说明这不是普通的童生。 苏誉挑了挑眉，心想这官差还挺会来事的。 那边的宋老根等人听了这话，心中暗道不好。 他们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 官府的人是为了苏誉而来的，明显是要帮苏誉。 他们明显讨不了任何好处。 宋老根此时已经后悔了。 听说苏誉落榜还带了个小娘子回来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过来想把这婚约的事情解决。 这事压了他们家这么多年，一不小心就闹得难看了一点。 谁知道这人居然没有落榜，还让府尊大人亲自派人送了喜报过来。 宋老根赶紧道：“不、不是来闹事的。” 他讨好地笑着：“咱们乡里乡村的，就是闹了点小矛盾。” “说开就好了。” “说开就解决了，用不着麻烦差爷你。” 跟着来的宋家村其他人，也赶紧附和。 “是啊是啊。” “不用麻烦差爷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有什么大事。” “你们忙，你们忙，我们就先回去了。” 苏永昌等人都忙着准备接待官差，暂时没空理宋家村的人。 苏大富也不想在官差面前闹得太难看，以免影响苏誉的名声。 他挥挥手，厌烦地说道：“赶紧走。” “以后别再来我们村子。” 宋老根赶紧让人扶着宋正飞，一群人溜得比兔子还快。 苏誉刚刚动手早，也算出了一口气。 此时也懒得理他们，对着官差道谢，再次邀请他进屋。 见闹事的人走了，这官差也就随苏永昌等人先进屋。 苏誉对候在一旁的顾长乐说：“走吧，先进屋。” 顾长乐“嗯”了一声。 一群人进了屋。 昨天张氏才带着人过来苏誉家里搞了卫生，因此屋内很是整洁。 苏永昌让人张罗了不少板凳出来，苏大富和村里的叔公陪坐。 聊了没一会儿，苏永昌的大儿子苏方远先把茶叶拿了过来。 茶水煮出来后，苏永昌和苏大富等人陪着喝了一点。 这官差也不久待。 喝了茶水后，便抱拳告别。 “喜报已经送到，我也该早些回去跟府尊大人复命才是。” 一行人又喜气洋洋地送他出来。 苏永昌往这官差手中，塞了一个红封。 “官差大人一路辛苦了，我们农家人不懂礼数，招待不周。” “这些大人拿在路上喝些好茶吧。” 在城里送喜报到客栈，都能拿到喜钱。 更遑论送到乡下地方。 这官差也不推脱，笑眯眯地收下，随手捏了捏。 随后面不改色地收好。 “那就多谢了，我也算是沾沾咱们童生郎的喜气。” 再次抱拳告辞，拉过自己的马骑上离开。 等官差离开后，村里的人再也按捺不住。 “所以苏誉这次科举真的是被取中了？” “那还有假？喜报都由官府的人亲自送过来了！以后他就是童生郎了！” “而且刚刚那官差老爷还说，府尊大人让他好好准备，争取院试取得更好的成绩。” “这是不是就说，府尊大人很看好他，院试大概率也能过？” “哎呦，这不得了！” “这不用多久，苏誉就是秀才公啦？” 大家兴奋地议论、猜测着，又围到苏永昌等人身边道贺。 苏永昌等人听着，只觉得浑身舒畅。 先前苏誉屡次落榜的颓靡，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剩下满脸的喜气洋洋。 道贺中，有人说道：“宋有根那边说苏誉这次落榜，那婚约就不做数，不就是看死了苏誉肯定看不过吗？” “如今人苏誉考过了府试，成了童生，没多久估计就是秀才公了。” “那宋老根家的，真是目光短浅！” 实在是没想到，事情居然能发展成这样。 刚刚宋家村那群人灰溜溜地走掉，实在是解气极了！ 说到这个，又想起方才顾长乐替苏誉出头，说苏誉文采斐然，是个大才子的话。 有人又在旁边讨论道：“苏誉的媳妇儿，不愧是城里人，这眼光还是好。” “说不定不是她眼光好，而是她有福气？” “这刚和苏誉领了婚书，原本该落榜的都被取中了！” “这么说，倒也有道理......” 一说到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其他人更加兴奋了。 各种声音都有，场面实在是喜庆极了。 在苏永昌等人后面的苏誉，听到其他人讨论顾长乐，也想到了刚刚她站出来维护自己的举动。 他看向顾长乐，发现她也正好看了过来。 苏誉摇了摇手中的喜报，脸上带了些喜意。 本来以为落榜了，想不到还有意外之喜。 见苏誉这有些少年气的举动，顾长乐忍不住也嘴角扬起。 就这么高兴？ 还有更高兴的在后头。 第19章 你爷爷算得真准! 苏誉过了府试，便是正经的童生郎了。 夫子那边估计还没得到通知。 明日苏誉就要回学堂去，看看夫子那边怎么安排。 府试考完，再等成绩出来，已经是五月初了。 院试大多会在八月初进行。 在此之前，考生得提前过去报名，踩点。 要是不想报名和考试中间来回跑的话，就得提前不少时间过去府城候着。 知府大人说了让苏誉好好准备院试，那这次院试苏誉必定是要去的。 想到原主的成绩，苏誉在高兴之余，也不禁有些头疼。 原主是个勤奋过人的学渣。 就是那种明明下死功夫读书，却怎么都读不出成绩来的那种。 苏誉前世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要用诗文什么的，是可以拿来就用。 可对古代的科举要考的内容，这一时半会他也搞不定。 “看来到院试考试之前，我都得努力啃啃书才是......” “争取一次就考过。” “不然院试落榜，得等个两三年才能再考。” “而且考试的过程也实在是不好受......” 苏誉打定主意。 有了这样的喜事，再加上苏誉要办成亲的酒席。 接受完村里人道贺的苏永昌等人，再次聚在苏誉家里讨论这个问题。 “这次双喜临门，酒席是办得越大越好！” 苏永强喜气洋洋地说道。 一旁的柳氏也没再吭声。 苏誉突然被取中，还得了府尊大人的青睐。 刚刚村里人恭喜的话她都听到了。 这侄子眼看就要飞黄腾达，她又不是傻的，这时候还来呛声。 然而柳氏这次没有反对，反对的却另有其人。 苏誉说道：“大伯、小叔，这酒席不如留着以后再办？” 苏永强有些疑惑：“现在双喜临门，正是喜庆的时候，为什么还要以后再办？” 苏誉解释说：“我此次府试过了，府尊大人还给我带了话，院试肯定是要去参加的。” “最近这段时间，都得专注读书，准备院试。” “而且夫子那边要交束修，届时赶考也要一大笔钱。” “还不如等院试过后，有余钱了再一起办。” 苏誉手中有五两银子，还有宋有明跟他订的诗，到时候写好也能得五两银子润笔费。 加起来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有了先前府试的穷经历，苏誉这次不想再这么穷着过去了。 坐牛车坐整整一天，睡大通铺，有时候为了省钱干脆只吃一顿。 原主记忆中的这些经历，苏誉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横竖他觉得自己是有这个能力的。 这次怎么说也要坐好的交通工具，还要住好的房间。 吃上面也不能省。 这些必定都是要花上不少的。 而且顾长乐家就在府城，到时候肯定得带着她一同去。 回门礼也要花不少钱去买。 所以干脆把钱先省省，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至于顾长乐手中的私房钱，苏誉不打算在这种时候用。 苏誉这么一说，众人才从兴奋的劲头中稍稍清醒过来。 确实是难搞。 一般人家，考个童生也不会特意办酒席庆祝。 只是正好碰上苏誉成亲，想着双喜临门，一起大搞。 本来是说好了成亲办酒席。 苏誉手中的钱，是够的。 可如今过了府试，院试没多久也要到了，后面要用钱的就更多了。 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 苏永昌提议道：“办酒席和交束修先用你手中的钱，等后面赶考的时候，我和你小叔再给你凑点？” 这话一出，大伯娘吴氏脸色变了变，但没说什么。 柳氏也不大愿意，想了想，还是小声道：“我家实在拿不出多的钱来了......” “阿武今年要说亲了，不说亲，明年娶不上媳妇，官府就要来收税了......” 苏永强听到柳氏上来就拒绝，本来是觉得有些生气的。 但听到后面的话，他又气不起来。 钱他知道是还有的。 但实在是苏誉这几年读书，确实是把他们两个家庭都快掏空了。 总不能只顾着苏誉，自己的孩子就完全不管了。 苏永昌皱了皱眉，想说这么喜庆的日子，别说这些话。 免得让苏誉听了不高兴。 苏誉倒是无所谓。 “所以这酒席等我院试后再办更好。” “届时我提前一点到府城去，再看看能不能挣多一些钱。” 在村里要挣钱也不是不行。 但实在是来得慢，而且花费的时间又多。 府城机会还是大一些。 不管怎么说，一首诗就能搞五两银子。 到时候搞多些钱，秀才功名再搞到手。 回来再办个像模像样的酒席，顾长乐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唉......” 苏永昌想了想，也无奈同意了。 他轻叹一声：“我们这些做叔伯的没本事，还要靠你自己......” 苏誉笑道：“大伯说的什么话？” “这么多年要不是有你们的支持，我这童生都没机会去考。” “等我过了院试，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苏誉的懂事宽慰，让屋里刚刚沉闷下来的气氛也调和了不少。 苏永昌也露出了一个笑。 “行，既然你都这般决定了，那便等你考完院试再说。” “府尊大人既然给你带了话，你确实该专心读书，争取考个好些的名次才是。” 苏誉笑着说好。 经过这么一早上的闹腾，时间也不早了。 都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苏誉今天过了府试，苏永昌便让自己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回家去拿些菜和粮食过来。 直接在苏誉家里开火做一顿好的，就当是给苏誉先小小地庆祝一下。 苏永强觉得自己婆娘屡次拒绝帮助苏誉，有些在侄子面前抬不起头。 便让柳氏把做饭的活包揽下来。 其他人忙活起来，屋里空了不少。 这么一来，倒是用不上顾长乐了。 顾长乐也乐得在一旁当透明人，想不起让她帮忙最好。 为了不显得自己在一旁无所事事，顾长乐主动走到苏誉面前，说道：“我帮你把这喜报拿进屋去放好。” “好。” 苏誉递过去，又想起什么，突然笑了一声。 “昨天带你回来的时候，你爷爷说让你下个月再回去看他。” “想不到他这时间算得真准。” 第20章 得看好点，别跑了 顾长乐接过喜报的手顿了顿。 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是啊。” “不过院试一般八月份才举行。” “如果你不想这么早过去的话，咱们晚两个月再过去也行。” 苏誉想了想，说：“既然你爷爷都这样说了，正好我们也是要过去的。” “那就下个月过去吧。” “正好我去府城再赚些钱，下次回来办酒席，也能给你置办一些好的衣物。” 给她置办一些好的衣物？ 顾长乐眼睛弯了弯，心情很好地说道：“我手中也有银子的......” “要置办什么，随时都能置办。” 苏誉笑道：“你的银子先收着，说不定以后咱们还有急用的地方？” “而且我赚钱给你买的，当然是不一样的。” “好吧......”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顾长乐才带着喜报，嘴角一直扬着，转身往苏誉的书房去。 …… 不多时。 饭菜做好了。 两家人一起在苏誉家里吃了顿饭。 有肉有菜，又蒸了一锅米饭。 因为人太多，还分了两桌。 苏永昌让自己儿子去打了半壶酒回来，喝酒的男人坐一桌，不喝酒的和小孩坐一桌。 农家自己酿的酒并不清澈，还有点微微的酸味。 苏誉并不怎么喜欢，只浅浅碰了碰嘴唇。 苏永昌等人都很高兴，一边喝着，一边拉着苏誉说话。 闹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吴氏和柳氏带着人把东西收拾好，剩下的饭菜留在厨房里。 吴氏笑道：“誉仔媳妇儿，中午吃剩的饭菜我都给你盖着。” “晚上你和誉仔热一热就能吃。” 顾长乐浅笑回道：“多谢大伯娘。” “今天麻烦你们了。” 吴氏被顾长乐的笑容晃了一下眼。 心想这姑娘近看更是不得了，那皮肤嫩白跟豆腐一样。 “不麻烦。” “大家都是亲戚，本来就该互相帮助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歇一会儿。” 吴氏说完，准备离开。 “大伯娘，等等。” 顾长乐突然出声喊道。 吴氏好奇地停下脚步：“怎么了，还有事？” 顾长乐递过来一个荷包，塞进吴氏的手中。 “这是做什么？” 荷包里明显装着的是碎银子，吴氏赶紧推脱。 顾长乐说道：“这是给大伯娘帮我夫君准备明日去学堂见夫子束修的钱。” 刚刚吃饭时就说好了，苏永昌家里帮苏誉准备明天用的束修。 普通的一些粮食和鸡蛋，他们家可以准备。 剩下的腊肉，得苏誉自己到镇上去买。 东西不多，苏永昌没有问苏誉要钱。 苏誉想着给，不过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家拿钱。 想不到顾长乐居然主动拿了出来。 看这荷包就知道，这肯定不是苏誉的钱。 吴氏不知道想到什么，直接就收下了。 “誉仔赶考还要用钱，本来不该收的。” “但既然你拿出来了，那我便先收着。” 想不到吴氏这么爽快就收下了。 不过没有推来推去的，省了麻烦。 吴氏笑眯眯道：“那我就先走了，晚点让远仔给你们送东西过来。” 顾长乐点点头。 吴氏出了苏誉家门，这才把荷包拿出来细看。 碎银子不大，大概就一二两左右。 但这不是重点。 这是苏誉娘子的钱。 昨天苏誉带人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是看到的。 顾长乐只有一个包袱，并没有其他嫁妆。 大家都猜测她家境不好。 但她那脸长成这样，还是府城的人。 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嫁他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姑娘。 把她身上的钱拿走也好。 这样她就算后悔了，没钱也跑不了。 吴氏嘀咕道：“就宋老根那女儿的长相，就当什么宝贝一样，想要嫁给什么老爷。” “誉仔媳妇儿长得这么好，好不容易瞎了眼愿意嫁过来，是得看好点。” “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银子，得跟誉仔说说这事才行。” “别到时候吃不了苦，直接就偷偷回去了。” 打定主意，吴氏准备抽空找苏誉单独说说这事。 顾长乐把银子送出去，自己回了房间。 把房门关上后，她这才收拾自己刚刚翻银子打开的包袱。 包袱里还有不少和她给吴氏一模一样的小荷包，里面装着的都是碎银子。 还有些布料更高级一些的，里面装着的也是金豆子。 这是顾长乐以前在府上，用来打赏下人用的。 正好这次到村里小住，她便让自己婢女收拾了一部分。 苏誉给的那五两银子，她则单独收好了。 “一二两银子，应当给的不多吧……” 咚咚。 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随后，苏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长乐，你在房间里？” “嗯，直接推门进来吧。” 顾长乐已经把包袱收好了，放回了原处。 苏誉进房间，找出自己的钱袋子。 昨晚说好今天要去隔壁村打床的，他得带上钱袋子出门。 早点去订了，早点有床睡。 也能早点在深夜干点成年人该干的事不是？ 银子都在顾长乐那里收着，苏誉自己还剩有领婚书剩下的一百文。 床不知道要多少钱，他便干脆都一起带上。 “我得出门一趟，到隔壁村去找木匠订一张好床。” 顾长乐说好，又问自己要不要陪着去。 苏誉笑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待着。” 顾长乐想了想，还是不去了。 今天一早上又是退婚的事，又是官差送喜报，还几家人一起吃饭。 实在是有些累了。 “那我就不去了？” 顾长乐试探道。 苏誉道：“嗯，你今天也累了，在家歇一会。” “我很快就能回来。” 顾长乐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 不用她管这些琐碎事，而且苏誉一点都不介意。 他真好！ 顾长乐心情大好，直接把苏誉送到家门口，朝他挥挥手。 苏誉离开后，她才把家门关上，回屋里歇息。 苏誉则带着钱，往隔壁村走去。 木匠所在的村子，正好在秋水村和宋家村的中间。 早上才闹了这么一通，也不知道会不会碰上宋家村的人。 不过想到那些人后面是灰溜溜地离开的。 估计他们看到苏誉，都得夹着尾巴赶紧远离。 第21章 你是来找我的? 太阳有点大。 大路过去有点远，苏誉走的是田间的小路。 现在还不到收获的季节，田里都是绿油油的一片。 偶尔遇到一些同村在田里劳作的人，苏誉都一一回了他们热情的招呼。 出了不少汗，终于到了隔壁村子。 那木匠姓刘，是一个外来户。 他父亲年轻时带着家人逃灾到这里投靠亲戚，靠着一手木工活就在这里落户，一直生活至今。 这边村民家里要打什么家具或者做什么木匠活，基本都是找他。 他木工手活一般，但应付村民们的日常需求也是够了。 听苏誉说要打一张结实的大床，他放下手中的锥子。 “要这么大的床？” 苏誉说的，是对比现代那种两米二左右尺寸的大床。 农村里的人，一般不会做这么大的床。 骤然听到，刘木匠不由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穿着一身衣料一般的长袍，看起来是个读书人。 不是隔壁秋水村，就是宋家村的。 刚刚旁边秋水村好像发生了挺大的事情，刘木匠也听说了一些。 见到这年轻人，他也来了一些八卦的心思。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把生意先做了。 问清楚苏誉要打造的床尺寸，拿一块木板划了几道，记录下来。 “你这床做得大，我这边还没做过这样尺寸的。” “床架子得重新找木材，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做好。” 苏誉有些犹豫：“要多久？” 刘木匠给了个大概的时间：“用的普通木材不难找，但打磨需要时间，估计得一个月左右。” “床是大件，一般都会提前不少时间订。” “要急也急不来。” 这是在古代，东西都是要纯手工打造的。 而且找合适的木材还得要时间，所以肯定没这么快。 但昨晚拿板凳拼起来的小床实在是不好受，苏誉是一点都没睡好。 “那......” “那你这里有没有快一些能睡上，尺寸也不算太小的床？” 刘木匠指了指一旁的材料。 “那你来得正好。” “半年前，宋家村的找我订床，要的是好木头。” “我顺便让人运多了一些过来，做好他家的活后，多余的木料正好又打了一张，现在也快完工了。” “这床尺寸小一些，但睡两个人应当没什么问题得。” “你若是要的话，这几天就能完工给你装上。” 苏誉家里大，有几个房间。 这床现在买回去睡一段时间，等大床做好后，可以移到旁边的房间去放着。 这么想着，苏誉便干脆地订了下来。 连带大床也要一起交订金。 见苏誉这么豪爽，一下子订了两个大件，刘木匠粗糙的脸也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 “后生仔，你要订这么大的床，可是要成亲了？” 苏誉也笑着回道：“已经成亲了。” “只是先前没准备好，所以床订得晚了一些。” “哦，已经成亲了。”刘木匠嘿嘿笑了两声。 “我做的床保管结实，你怎么折腾都行！” 刘木匠笑得暧昧，苏誉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看苏誉这年轻不经调侃的样子，刘木匠不禁大笑了几声。 数好订金递过去，刘木匠喊来自己的儿子数钱。 他则和苏誉对其他的细节。 “床送到哪个村子？” 苏誉道：“送到秋水村。” “秋水村......” 刘木匠好奇道：“听说今天你们村子，好像出了不少事情啊？” “那宋老根带着人到你们那闹事？” 苏誉点点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村里离得又不远，长辈间基本都是认识的。 消息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这里来。 “嗯，是过来了。” “不过后面官差来了后，他们便走了。” 苏誉语气平淡，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心里。 见苏誉这么好说话，刘木匠话也多了不少。 他刚刚就想着八卦这事了，结果这年轻人正好就是秋水村的人。 刘木匠谈兴一起，直接告诉了苏誉一个消息。 “方才说宋家村的人半年前来和我订一张好床，那人便是宋老根。” “说给自己女儿打一张好床，以后出嫁用。” “他女儿和你村里一个后生仔是有婚约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 宋家一直要和苏誉解除婚约，他们这些乡亲也都听说了一些。 那边婚约都没真正解除，这边就找他打了婚床。 明显是暗度陈仓，早早就物色好了其他合适的人家。 刘木匠摇了摇头：“这宋老根还真的有点不厚道。” 苏誉挑了挑眉。 他的事情，一直就在周边村子广为流传。 听到别人讨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要是换了原主，可能还会觉得气愤。 毕竟宋家跟自己有婚约，结果婚约都没解除，就背着他去找好了其他的人家。 但苏誉本人，倒是没什么想法。 毕竟顾长乐又好看又贤惠懂事，十个宋玉香都比不上。 苏誉笑了笑，没有接话。 实在是懒得再讨论这宋家人。 刘木匠自己兴致勃勃说了一阵，他儿子在一旁数好订金后，他才停了下来。 想起这生意好像还没完成，才终于把话题扯了回来。 “对了，后生仔，你是秋水村哪家的？” “到时候做好，我们得给你送过去装好。” 苏誉回道：“我叫苏誉，你直接送到我家就行。” “苏誉......这名字挺熟悉啊......”刘木匠一时间没想起来。 一旁刘木匠儿子倒是吃惊地看着苏誉。 拉了拉还想问苏誉家里情况，看看长辈是哪个的刘木匠。 他低声道：“爹，就是那个和宋玉香订了娃娃亲的读书人。” “听说今天府衙派了人来送喜报，说是府试过了，现在是童生郎了。” “是你！”刘木匠也想起来了。 刚刚还在别人面前说了这么多本尊的八卦，刘木匠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看着苏誉。 “实在抱歉，我方才也不是有意要说你的那些事的。” 苏誉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 “反正这些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 “如今我也娶妻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虽然苏誉不在意，但刘木匠还是很尴尬。 再也不好意思和刚才那样，拉着苏誉继续巴拉。 反正东西也订好了，床过几天会送到。 苏誉便顺势告别，离开了刘木匠家。 照例是走田间的路回去的。 如今已经是太阳西斜的时候了，也没这么晒了。 田里劳作的人多了起来。 不远处还传来一阵阵少女说笑的声音。 苏誉循声看了过去，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玉香？” 刚刚才听刘木匠说了不少，想不到转眼就看到了她。 苏誉收回眼神，装作没看见，想要离开。 却不想那边的宋玉香也发现了他。 她开口道：“苏誉，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第22章 可别钓了 这里的村子，都是依河而建。 附近的村子都是共用一条河。 苏誉走的田间小路，经过最大的河滩。 在这里见到宋玉香确实不奇怪。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棉布做的衣裳，头上还戴了一根发簪。 对比与她同行的那些姑娘，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她家里条件好上不少。 而且宋家对她也好，自小就没让她干过什么活。 因此她皮肤也比别的农家姑娘细腻。 要不然原主也不会被迷到经常从读书的钱里挤出一部分，私下给她送些小玩物。 先前苏誉对宋玉香一直都是讨好的姿态。 现在宋玉香在河边的小路见到苏誉，下意识地便觉得他是来找自己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早上她爹去宋家村提退婚的事情，结果回来的时候气得要命。 说苏誉凶了他一顿，要他把先前家里这么多年收到的东西都还回去不说，还把他带过去的宋正飞打伤了。 宋正飞受不受伤，她一点都不关心。 只听说苏誉这次科举府试过了，已经是童生郎了。 而且知府大人还给他带了话，心中有些好奇。 所以苏誉现在来找她，是想对上午的事情说抱歉？ 毕竟他先前因为喜欢自己，对她家里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想起阿爹说的苏家人要他们把纳彩礼和往年送的东西都还回去，宋玉香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苏誉说说这事。 那些东西，大部分都用在了她身上。 可不能退回去了。 苏誉一向不会拒绝她的。 身旁一起出来河边玩的姑娘也适时说道：“咱们来河边也有一会了，估计是他村里人告诉了苏誉你在这里的消息。” “所以这就专程来找你了。” “嘻嘻，先前说要退婚，他怎么都不肯退，如今听说他都成了亲，心中还是想着你呢。” “他如今府试都过了，已经是童生郎了呢。” 宋玉香有些羞涩地笑着，心中却乐开了花。 她喜欢别人一直捧着她的样子。 要不是苏誉家里实在太穷，又屡试不中，说不定她就真的嫁过去了。 这附近的田地，有不少是秋水村人的。 太阳没那么晒后，地里干活的人更多了。 而且有不少大人带着孩子到河边玩耍。 不少人都看到了苏誉和宋玉香站在一起。 春梅婶子带着自家的小儿子来河边玩水，见到苏誉和宋玉香站一起，不禁嘀咕道：“苏誉怎么这时候在这里？他不是从来不下地干农活的么？” “上午宋老根才来闹了一通，苏誉该不会一点都不记仇吧？” “呵，这宋家的女儿也是，居然还好意思主动喊他。” “......” 昨天村长婆娘张氏带着他们一起去苏誉家里搞卫生。 春梅婶子可是近距离接触过苏誉那新娘子的。 好看得跟仙女一样就算了。 府城人士，对着她们这些农家妇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而且打扫完后，带她们过去帮忙的张氏又请她们两个帮忙的人喝了茶水，吃了一些镇上带回来的点心。 顾长乐听说是张氏的远房亲戚，她们和张氏交好，自然是向着顾长乐的。 如今看到苏誉才把人带回来没两天，就和宋玉香私下见面。 春梅婶子觉得苏誉这做法实在是不对。 宋玉香主动跟苏誉说话，要是原主估计能高兴一天。 但苏誉却不同。 旁边那些同村人的嘀咕，苏誉其实也听到了一些。 但苏誉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宋玉香。 而且他娘子貌若天仙，还腰细腿长，皮肤白皙，性子又好。 宋玉香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苏誉脑子又没坏，怎么可能专门来找宋玉香。 本来就没着当没看见，直接走掉的。 结果被人喊住。 苏誉停下脚步，脸色淡淡地看着宋玉香。 “我和你非亲非故的，专门来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事，就先告辞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 “哦，就算有事，咱们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毕竟我现在已经娶妻了。” “虽然我娘子深明大义不会误会，但被别人看见了也不好。” 苏誉说完，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宋玉香本来想着苏誉苏如今身份不同，自己主动跟他打招呼，苏誉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结果他就这么几句撇清关系的话，然后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宋玉香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誉离开的背影。 “他、他方才说什么？让我有事也别去找他？” “额......” 一旁同行的宋家村姑娘们，也对苏誉这反应有些傻眼。 “这苏誉，怎么是这样的态度和你说话？” “估计是家里娘子太凶，这边人又多，他怕他回家后娘子会闹起来吧？” 身旁的人猜测道。 这话倒是也有道理。 宋玉香的气愤才平息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 刚刚苏誉也说了，怕他娘子误会。 看来他娘子，是个很凶的女人。 女人一凶起来，相貌肯定也不会多好看。 而且听说是府城来的，想必苏誉也是受制于此，才不敢在众人面前和以前一样对她。 宋玉香想，自己下次私下找苏誉说说，避开他们村里的人就好了。 “那些府城的姑娘，哪里会看得上我们这些农家人？” “苏誉娶了这样的姑娘，想必也是受诸多限制的。” “可不就是？”另一个姑娘也附和着。 “苏誉就是因为娶不到你，转才而去娶了那些又凶又丑的府城姑娘。” “就是啊，咱们还是别理他了。” “说不定他家中那凶婆娘听说了，会来闹事呢。” 几个一起出来的姑娘，吱吱喳喳地安慰着宋玉香。 刚刚因为苏誉那态度和说话而不高兴的宋玉香，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宋玉香冷“哼”了一声。 “算了，我宋玉香也不是什么没人要的姑娘。” “上赶着跟他说话，好像他一个童生郎就多能耐了一样。” “既然他都娶妻了，我以后也该和他保持距离才是。” “可不是得保持距离吗？” 春梅婶子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几人转头看过去，她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人苏誉的娘子长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又贤惠性子又好。” “你们可别得走得远远的，别去打扰了别人夫妻俩。” 第23章 被看出来了 宋玉香的出现，并不能影响苏誉的心情。 毕竟他自穿越过来后，就没把这些事和人放在眼里。 而且以后自己该好好对待的人，该是刚和自己领了婚书的顾长乐才对。 还有即将到来的院试，他也得好好想想。 虽然现在正是太阳西斜的时候，并不算很晒。 但苏誉走回家，还是出了一身汗。 到家后，顾长乐也休息起来了。 她给苏誉开门，懒懒地说道：“你回来啦？” “方才张婶婶送了绿豆汤来我们家，正好给你装一碗喝了解解暑。” 虽然对顾长乐一个新嫁妇，好像什么活都不干觉得有点奇怪。 但张氏得了别人的叮嘱，要她时常过来帮顾长乐忙，她便也是这么做的。 更何况苏誉如今身份也不同了。 府试过了，是童生了。 她家汉子还说了，苏誉估计很快就是秀才老爷了。 自家和他们家打好关系，当然是最好的。 昨天带着人来帮忙搞了卫生，今天下午又煮了绿豆汤，送了一大海碗给苏誉家。 顾长乐对她们的帮忙和好意，是来者不拒。 反正多少人情她都还得起。 正好苏誉出门办事去了，回来喝一碗解解暑正好。 苏誉进门，一边笑道：“好。” “你喝了没有？” 顾长乐摇摇头：“没有，等你回来一起喝。” 她拿出两个碗，打了两碗绿豆汤。 两人坐在堂屋慢慢喝着。 大门敞开着，偶尔有一阵夹着白日余温的风吹进来。 也还算惬意。 这绿豆汤没有放糖，只有一些绿豆淡淡的清香和甜味。 顾长乐觉得口感不大好。 转头看到苏誉低头慢慢喝着，额头上又出了不少汗。 她下意识地掏出身上的手帕，给苏誉擦了擦。 苏誉抬头，对着她温和地笑道：“多谢了。” “不过不用管了，等会凉快就好了。” 两人坐得挺近的。 顾长乐这么一靠近，苏誉便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 再一看她的脸，才发现顾长乐一侧脸上有淡淡的红印子。 明显刚刚是侧着休息压出来的。 顾长乐皮肤白也嫩。 苏誉家里那些布料粗糙的床上用品，很容易就在她脸上留下印子。 不过就算留了印子，也是好看的。 顾长乐给苏誉擦着汗，苏誉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脸上的红印子。 “睡出印子来了。” 顾长乐伸手摸了摸，对红印子没什么感觉。 只有点刚刚被眼前男人触碰到的酥麻感。 “很难看？” 苏誉家里没有梳妆台，自然是没有镜子的。 顾长乐一个人，没有婢女帮助，也懒得打理仪容。 早上和刚刚睡醒，都是洗了把脸便算了。 苏誉笑道：“不难看。” “等会就消了。” 顾长乐点点头，端起自己的绿豆汤继续喝着。 喝了一口，眼睛又偷偷瞟了过去。 看到苏誉自己也端着碗在慢慢喝着，刚刚碰了她脸的手正垂在腿上。 收回眼神，顾长乐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红印子。 还是得买个镜子回来才行。 虽然她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但不好好打理仪容，别人可能会以为苏誉对她不好来着。 “你明日要到镇上去？” “嗯，回去拜见夫子，也差不多要回去上课了。” “那能不能帮我买些东西？” “要买面镜子？” 顾长乐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的？” 苏誉笑道：“猜的。” “是我疏忽了，忘了这些事情。” “明日学堂下课回来，给你买。” 还没说要买什么，苏誉已经率先猜到了。 顾长乐嘴角扬着，看起来很是开心。 “嗯......” 昨天两人在马车上，还很疏离。 各自坐在一边，相亲式地各自分享了一些自己的情况。 今天气氛就变得如此熟悉了。 顾长乐觉得苏誉这个人，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觉得这个人好。 而且相处起来也很是舒服。 再次喝了一口手中捧着的绿豆汤。 刚刚还觉得有些寡淡的汤水，现在再品尝一下，好像也还挺好喝的...... 晚饭之前，吴氏让自己儿子苏方远送来了苏誉明天要带去学堂的东西。 半袋子粮食，一篮子鸡蛋。 明天苏誉还得早点出去，到镇上去买一条腊肉。 ...... 晚饭很简单，只要热一下中午酒席后剩下的饭菜就可以。 烧火顾长乐不会。 不过她并不笨。 今天在大家忙活的时候，偷偷观察了一下。 在厨房捣鼓了一阵子，居然真的升起火来了。 不过她要不停地往里塞着易燃的树叶和稻草杆，不然这火很容易就会熄灭。 苏誉来厨房帮忙的时候，看到她火生起来后，不停地往里塞那些用来引火的稻草杆，不由得有些好笑。 先前就觉得顾长乐好像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想不到她真的连火都不会烧。 苏誉蹲在她旁边，往里塞了点木柴。 “得加些木柴才行。” 顾长乐“噢”了一声，有些讪讪地移开了眼睛。 被看出来了。 苏誉也没说什么，似乎对于她不懂这些厨房的事情并不觉得惊奇。 先前握顾长乐的手他就发现了，这不是一双干活的手。 像宋玉香那样，长在村子里，尚且家里还细养着。 顾长乐一个府城人，没干过什么活其实也没不是稀奇。 何况顾老头很疼这个孙女。 不过顾长乐一点都不娇气。 昨天回来到现在，一句叫苦或者不适应都没有。 饭菜热好后，两人吃完，苏誉又主动要洗碗。 顾长乐便也蹲在一旁，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吃完饭，洗漱好，天也黑了。 大床没这么快做好，小床也得过几天才能送来。 晚上两人还是像昨晚一样将就一番。 早上起来，苏誉照例觉得腰酸背痛得。 顾长乐也没睡好，毕竟她睡的床也没多舒服。 两人起床后，互看一眼对方有些许憔悴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意喝了些粥水，苏誉出门前说道：“你要是不会做饭，中午可以去大伯和小叔他们家吃一些。” 顾长乐有些不舍地挥挥手：“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第24章 好啊! 镇上离村里不远。 走路大概是一炷香时间，也就是半小时左右。 苏誉人高腿长，走得还能更快一些。 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镇上。 苏誉的夫子是镇上唯一一个开学堂坐馆的秀才公，姓黄。 这里要读书的人，基本都会往他的学堂里送。 他们镇子到县城里也不算远，走路一个时辰左右也能到。 家里条件更好的，会把自家孩子往城里送。 不过相比去更远的县城里读书，像苏誉他们这种家庭条件不好的，当然是离家里更近的镇上学堂更好些。 宋有明和苏誉也是一个学堂的。 今年科举考试，黄秀才一共派了五名学生下场去参加县试。 就苏誉和宋有明过了县试。 前天宋有明回来。 他家里住镇上，一回来就拜访了黄秀才。 并带来了他被取中和苏誉再次落榜的消息。 得知苏誉这次又落榜之后，黄秀才只心道果然如此。 苏誉这个学生，黄秀才其实一直也很头疼。 足够勤奋，但是天资实在有限。 中途家中发生变故，虽然对于学业还是坚持了下来。 可也没有任何开窍的迹象。 在他这里，已经连续参加了五次县试。 他也没想太多，想着苏誉可能也读不了多少年书了。 说不定明年就不来学堂了。 毕竟他家里条件不好，能坚持这么多年也是相当困难。 虽然苏誉没过，但他还是有一个学生过了。 这也是个顶好的消息。 苏誉第五次落榜的事情，很快被他抛在脑后？ 宋有明被取中的消息，还是让他高兴到大半夜才睡着。 一大早就精神奕奕地起床。 他已经准备好了，这段时间要给宋有明多开小灶。 要是运气好，再过了院试，那可就太好了！ 这般想着，黄秀才背着手，喜滋滋地到前面去安排早课。 学堂就设在他家的宅子。 前后隔开。 后面住人，前面做学堂。 去到课室，看到宋有明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扫视一圈。 怎么少了一个人？ “苏誉？” 黄秀才皱了皱眉，发现苏誉今天没来。 想到他再次落榜，估计心情不佳，黄秀才也没当众问。 安排好早课后，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苏誉。 黄秀才在课室旁边的书房，接见了苏誉。 “先生好。” 苏誉把带来的束修放在一边，拱手行礼。 见到束修，就知道苏誉是要继续读下去的。 黄秀才这才问道：“今日怎么迟了这么多？” 苏誉回道：“昨日家中有事，没有来得及提前准备。” “方才到杂货铺买了腊肉，才赶过来的。” 黄秀才点点头，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行，东西放下就回去课室吧。” “晚些我过去上课。” “你此次府试又没过，明年……” 黄秀才的话被打断。 “夫子，学生有事告知。” 黄秀才疑惑地看着苏誉：“什么事？” 还是不想读了？ 但也不应该啊，这不是拿了束修过来么？ 然后，他就听到苏誉说：“昨日府城来了官差，给学生带来了府试被取中的捷报。” “请夫子过目。” 黄秀才愣愣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日你收到了你府试送来的捷报？” 官差报完喜后就回去了。 苏誉家在村子里，黄秀才这边也没有这么久就收到消息。 接过苏誉手中的喜报，打开看了看。 货真价实。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发案当日确实没找到你的名字？” 苏誉把府衙那边漏登名字的事情，告知了黄秀才。 黄秀才听后，这才恍然大悟。 官府那边居然出了这样的失误，还真的是罕见。 而且一般就算真的出了错，后面知道了，这事估计也会不了了之。 毕竟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成绩漏登了就当落榜了。 这种事基本也没什么人会认真追究。 苏誉这运气还真的好。 官府那边不止把他的名次补了回来，还专门给他送了喜报。 这也是好事。 黄秀才把喜报合上，递还给苏誉， “虽然名次不高，确实也是过了。” “这次，你总算是成为童生了。” “那七八月份的院试你可想去参加？” 苏誉回道：“府尊大人给学生带了话，让学生好好准备院试。” “所以还是要参加的。” 府尊大人给带了话？ 一般这种殊荣，都是那些远近闻名的神童才子，或者是案首才偶尔会有。 就苏誉这样的名次，也有？ 黄秀才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对面站着的苏誉。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的原因，总觉得苏誉继续整个人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连带着那张脸都俊了许多。 “既然如此，接下来院试更不可松懈，得好好准备，别让府尊大人失望才是。” 苏誉笑着回道：“学生知道。” “这么多年，实在是感谢夫子的悉心教导。” “院试学生也会全力以赴，争取能有好消息传回来。” 黄秀才满意地摸摸下巴的胡子。 “今年正好是院试年，七八月份就会举行院试。” “这两个月，每日你都与宋有明一起到我书房来，我再专门给你们讲讲科举考试的文章。” 苏誉想了想，道：“先生，我准备六月中就到府城去。” “六月底？” 黄秀才又愣了一下。 “这么急？” 他们这里去府城不算太远，提前个半个月去报名和适应环境就可以了。 苏誉要提前差不多两个月过去？ 这样一来，少了一大半冲刺的时间。 那院试不又危险了？ 苏誉点头，把自己落榜后娶妻的事情告诉了黄秀才。 “府城的姑娘......” 黄秀才惊讶道：“你小子倒是好福气。” “怪不得要提前这么多去府城。” “不过你这样过去，后面一段时间都得靠自己苦读。” “万不可懈怠了。” 这点时间最尴尬。 就一两个月，想去府城的书院蹭课，这么短时间也没人收。 学生自己读，又怕他分心，耐不住性子。 不过想到苏誉一直以来的勤奋劲，黄秀才也稍稍放下心来。 这次要是没过，下一个三年再参加就是。 横竖他现在是童生了，有无限参加院试的资格。 黄秀才又勉励了苏誉几句，便让他到隔壁的学堂去先把早课上完。 明天开始，就得和宋有明一起到他书房这里开小灶了。 …… 课室就在旁边。 原本在埋头苦读的人，在看到黄秀才背后跟着的苏誉后，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特别是宋有明。 好想抓着苏誉问问他诗作得怎么样了。 但夫子就在上面虎视眈眈，他也不敢出声。 只能把一肚子话暂时憋下来。 黄秀才面色如常，给大家继续上课。 苏誉坐在座位上，颇为新奇地适应着。 好不容易等到下学。 黄秀才刚走出课室，宋有明第一时间就跑到了苏誉座位旁边。 “苏誉，你那谢恩诗作得如何了？” “昨天在家休息了一整天，估计已经有一点灵感了吧？” 苏誉回道：“昨日有官差到家中送喜报，实在不得空。” “这两天我给你写出来。” “哦，好……” 得到许诺，宋有明也没再纠结。 只是，官差到苏誉家中送喜报？ 宋有明疑惑道：“官差到你家中送的什么喜报？” 苏誉笑道：“我此次府试也过了，但名字被漏登。” “府衙那边发现后，便特意派了人来送喜报。” 宋有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意思就是，这次府试，你并没有落榜？” 第25章 你买得起吗? 苏誉这次府试没有落榜？ 课室内的其他同窗听罢，也都纷纷围了过来。 昨天宋有明回来后，就把这次府试的成绩带了回来。 大家都知道。 宋有明这个第一次去考的过了，但连年征战屡战屡败的苏誉又落榜了。 结果居然是成绩被漏了？ “苏誉，这是真的？” 看大家不可思议的表情，苏誉也知道这事的反转确实有点罕见。 他笑着回道：“自然是真的。” “喜报已经给夫子看过了。” “虽然名次一般，只在倒数后面几位，但也算是过了。” 其他人听罢，纷纷拱手恭喜。 苏誉一一笑着道谢。 等众人道贺完，渐渐散去后。 他这才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给顾长乐买镜子去。 宋有明还没走。 他先收拾好了，在等着苏誉。 得知苏誉要到杂货店去买东西，宋明义便说要和他一起走。 两人一起出了学堂大门，宋有明这才期期艾艾地问苏誉。 “你这府试也过了，院试也很大机会。” “那你是不是就要留一首谢恩诗给自己用了。” “那我的那首谢恩诗......” 前几天在府城时，觉得自己没有机会参加院试，所以苏誉才会把一首这么好的谢恩诗送了张文远。 如今苏誉自己过了府试，院试肯定也有机会。 那他不得给自己留一首能用的么。？ 宋有明想起这事，便决定留下来等苏誉，再私下问问他。 毕竟这不是街边卖的白菜，随便就能买到。 能写出一首好诗来，可是不容易的。 而且送了别人好的，到时候竞争的人就多了一个。 苏誉估计也不会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种事。 谁知道宋有明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了。 苏誉直接无所谓地回道：“友明兄放心。” “既然答应了你，自然是要给你写出来的。” “这两天也有了一点思绪，相信很快就能写出来了。” 宋有明听他这么说，终于放宽心了。 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给我写了，你可还有给自己准备的？” 苏誉笑了笑。 “自然是有的。” “谢恩诗虽然没有其他诗好......” “额......” “好作。” “但要再拿出几首来，还是没问题的。” 一个“抄”字在嘴里滚了一下，还好没说出来。 宋有明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还能再拿出几首？ 这些谢恩诗对苏誉来说，该不会真的就是街边的大白菜吧？ 所以这人这么多年学业一直没有进步，导致屡次落榜。 就是把时间都花费在研究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 诗文虽然有用，可要是科举一直落榜，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如今有求于人，宋有明也没好意思说这些教育的话。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 苏誉笑道：“行，这几天拿给你。” 宋有明终于高兴了起来。 “那到时候院试开考，我们再一同出发吧。” “届时我们一起租一辆马车过去。” 苏誉道：“到时我要提前一些过去府城，应该与你无法同行。” “ 啊？要提前多久？” “大概六月份左右就会过去。” “这么早？” “嗯，我娘子是府城人氏，我早些带她回去，顺便送回门礼。” 是了，苏誉前几天出成绩后就和一个小娘子在府衙领了婚书。 到时候带着他的娘子回去省亲，可以住在娘家。 这样就没有这么大的经济压力。 要是提前的时间不多的话，宋有明还可以迁就一下。 可提前这么多，那肯定是没办法一起去了。 毕竟这么早到府城去，不能跟着夫子再冲刺一阵就算了，吃住也要花多不少钱。 宋有明家里虽然不算穷，可也没有富有到钱可以随便乱花的地步。 “那就没办法了......” “对了，先前你说回来要办酒席，不知道可定了时间？” 苏誉道：“这事等院试考完再说。” “我手上银子不够，还得备着钱到府城去。” “也是......” 宋有明鼓励道：“到时候你成了秀才公，以后日子就会好很多了。” “相信你娘子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听着他鼓励的话，苏誉笑着点点头。 “承你贵言。”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很快就到了最近的一家杂货铺子。 掌柜的认识宋有明，热情地招呼着两人。 “明仔，今日怎么过来了？” “张叔，我同窗要买东西，我陪他一起过来。” 早上店铺刚开门的时候，苏誉就到这里买了腊肉。 虽然他来去匆匆，但张掌柜还认得他。 想不到竟然是宋有明的同窗。 张掌柜热情问道：“后生仔你叫什么？是哪个村子的人？” 苏誉回说：“我是秋水村人，叫苏誉。” “秋水村的啊，那离我们镇子也不远。” “要买什么，我让伙计带你去挑。” 苏誉回说：“想要买一面镜子。” 张掌柜招招手，把那边正招呼客人的伙计喊过来。 “阿大，你带这后生去卖镜子那，给他挑一面好看的。” 一声招呼，让店里另外两个客人也转头看过来。 那两人也是做的读书人打扮，但看起来比较脸生。 明显不是苏誉他们学堂的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了一眼苏誉，皱了皱眉头。 似乎挺不高兴的。 见伙计正在招呼客人，而且那客人也有点不高兴。 苏誉便摆摆手，让他继续招呼着。 让张掌柜指了个方向，自己走过去挑。 这时候的镜子都是铜镜，但是打磨得很是光滑。 能清晰地照出人脸。 有巴掌大，有把手的小镜子。 还有可以放在桌子上，有框架的大镜子。 木框架上还雕了各种花纹，看起来颇为精致。 苏誉看了几款，也看不出个美丑来，总感觉每个都是一样的。 他只好按照直男最一致的审美来了。 “请问这些镜子中，哪个最贵？” 看不出来哪个好看，买贵的就对了！ 苏誉为自己这个想法点了个赞，便转头问了一句后面离得不远的伙计。 伙计正想回答。 他旁边那个刚刚看起来不太高兴的客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买贵的？” “你买得起吗？” 第26章 宋家骗了他? 苏誉有点莫名。 自己买个镜子，买不买得起，又关这人什么事？ 他转头看了一眼。 那个年轻人长得一般，但身上衣裳的料子还不错。 是读书人，可自己并不曾见过。 说明他是在县城的书院读书的。 自己此前跟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就因为刚刚伙计在招待他，被掌柜的差点喊走，所以生气了？ 可苏誉看到伙计在招待客人，也没让他过来。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苏誉微微皱眉道：“这位兄台，我买我的东西，与你何干？” 那读书人嘲讽地看着苏誉。 “你买你的东西，自然与我无关。” “但你买东西后要送的人，却与我有关！” “一看你就是家境贫寒之辈，打肿脸充胖子买个贵的镜子又如何？” 这人连珠带炮地朝着苏誉说着。 一旁的伙计见两人发生口角，赶紧劝道：“二位公子都是读书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本公子和不和气都有财，反而某些人再和气又有什么用？” 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中途抢走伙计的事情，导致这个年轻人对自己有敌意。 听了他一番话后，苏誉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 自己要送东西的人，与他有关？ 这镜子苏誉本来是打算要买给顾长乐的，所有这人和顾长乐有关系？ 但直觉告诉苏誉不是。 这读书人长得一般，素质也不怎么样。 顾长乐可不瞎，不可能会与这样的人有牵扯。 所以，只有另外一个可能...... 那边正拉着宋有明说话的掌柜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赶紧走过来调停。 “何公子，小店照顾不周，实在对不住了。” “你要买什么东西，我亲自给你拿？” 被称作何公子的人，看了一眼掌柜。 “掌柜的，我并不是针对你们，所以你无须担心。” 张掌柜讪讪一笑。 在他店里闹事，不是针对他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何家是镇上的大户，何公子的爹也是个秀才公。 家里在县城也算小有资产。 张掌柜也不好得罪，就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可何明显不给面子。 苏誉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缘由，笃定道：“你认识我。” 何洪达嗤笑一声：“本来是不认识的。” “但方才听你和掌柜的自报家门，不就知道了？” “不就是那个屡次落榜的苏誉？” “家境贫寒，读书也没什么成绩，还死皮赖脸地买贵的东西送给你配不上的人。” “这点钱你不如留着交束修，再求求你夫子，说不定还能再收留你读多一年书。” 听到别人这么说苏誉，宋有明也不大高兴了。 他家虽然不及何家，但和镇上的人家基本都很熟悉。 而且自己才成了童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什么配不上的人？” “苏誉买东西送给他娘子，你怎么也有意见？” “娘子？”何洪达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 “什么娘子？不过一个随便说说的娃娃亲，抓着这么多年不放就算了，现在脸都不要了，敢直接说是你娘子了？” “你配吗？” 果然。 刚刚听到这人的话，苏誉心中就有了猜测。 还真是为了宋玉香而针对自己的。 昨天李木匠就说过，宋家给宋玉香早就另寻了一门好亲事。 估计就是眼前这个何家。 而且看这何公子的样子，明显已经见过宋玉香了。 对她好像也颇为爱慕的。 不过，这人明显还没有得到苏誉已经成亲的消息。 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 苏誉淡淡道：“什么娃娃亲？” “我娘子乃是府城人氏，姓顾。” “我们两个在府衙领了婚书，自然是该叫娘子。” “你口口声声似乎认识我娘子，但她刚到我们这里来，绝对不可能认识你。” 苏誉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凌厉。 “这位公子，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你娘子是府城人氏，姓顾？” 何洪达愣了一下。 “什么姓顾？不是姓宋？” 宋有明也帮腔道：“我倒是姓宋，怎么，你说的是我？” 何公子没理他，只皱眉看着苏誉。 “你是秋水村的苏誉，与隔壁宋家村的宋玉香不是自小有娃娃亲？” “但你屡试不中，家中又贫寒。” “宋家不忍女儿嫁过来受苦，屡次提出把婚约作废。” “可你却一直不同意，白白耽搁了人家姑娘几年。” 倒是知道得听清楚的。 可惜这小伙子的消息有些落后了，没及时更新。 苏誉冷冷道：“我与宋家早已无任何瓜葛。” “况且，我与宋家的事情，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话。” “怎么，难不成你是宋家的什么人，要帮他们出头？” 何洪达狐疑地看着苏誉。 这是真的？ 可宋家那边说苏誉对那婚事看得很重，怎么都不肯退婚。 今日是怎么的？ 苏誉说早已退婚，还娶了府城的姑娘为妻。 何洪达虽然在县城书院读书，爹娘也在县城。 但还是会时不时回来一趟镇上的。 爹娘在半年前给他物色了一门亲事，说是娘家一个亲戚的女儿，叫宋玉香。 长相不错，身段也好。 他们都挺满意的。 趁着过年走亲戚的机会，何洪达就和宋玉香见过面了。 两人相谈甚欢，都觉得对方不错。 当得知宋玉香以前有个不算正式的娃娃亲，一直想退没退成时，何洪达就知道了苏誉这个人。 但这婚约迟迟不解决，何洪达爹娘也有些不耐烦了。 宋家那边嫁过来，本来就算是高攀的。 结果这亲事还迟迟谈不成。 于是给宋家那边带了消息，让他们尽早解决，不然这婚事就不用继续谈下去了。 何洪达挺喜欢宋玉香的。 她跟城里的那些姑娘不一样，身上带着一点农女小清新的味道。 要不是苏誉一直不肯退婚，从中作梗。 他和宋玉香的婚事也不至于谈得这么难。 所以刚刚听到苏誉这个名字后，他顿时就警觉了起来。 确认了是这个人后，当即就没好气地开口嘲讽起来。 然而事实却好像与他所知的，有很大的偏差？ 宋家那边说苏誉把这婚约抓得死死的，就是不肯主动退婚。 可今日一看，这苏誉明显就没把这事放在眼里。 难不成是宋家那边骗了自己？ 第27章 嘴硬啊 何洪达刚浮现这个想法，立马就否认了。 这事可是宋玉香亲口对他说的。 她一个柔弱又纯真的姑娘，应当不会说谎的。 宋有明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啊。” “你姓何，别人姓宋。” “人家女儿的婚事，与你何干？” “该不会是你早就看中了那姓宋的姑娘，想要横插一脚不成，所以今日才会这般跳脚吧？” 场面都僵住了，何洪达只能梗着脖子道：“莫要胡说，我与宋姑娘清清白白。” “我就是看不过你一个没本事的男人，白白耽搁了一个好姑娘。” “罢了，本公子不与你一个考了五年童生都考不过的人计较。” “简直是有失身份！” 说着，他便想离开。 宋有明不高兴地嚷嚷道：“苏誉这次府试可是过了的，已经是童生郎了。” “你不也只是一个童生郎？” 这次府试过了？ 何洪达嘲笑道：“发榜当日，我可是看过了榜单的。” “上面根本没有苏誉的名字！” “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失礼的是你自己！” 何洪达不是今年的考生。 他是前两年过了县试和府试，一直在等今年的院试的。 但府试发榜当日，正好是休沐日。 他也和自己的同窗们到府城去凑了凑热闹。 当时他就仔细看过了，根本没有苏誉这个人的名字。 如今这苏誉的同窗一番话，该不会是没睡醒吧？ 见何洪达不信，宋有明突然眼睛一转。 他说道：“谁失礼还不好说。” “这样吧，若是苏誉此次府试真的过了，你便给他赔礼道歉如何？” “毕竟你此次当众说的这些话，可是会影响苏誉名声的。” “若是没过，那我这个做同窗的胡说八道，也给你赔礼道歉？” 宋有明看热闹还不够，还要把自己扯进来。 一旁的张掌柜想不到他会这么说，拉都拉不住。 苏誉也有些诧异的看着宋有明。 这真是一个合格的乐子人。 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这也没事。 毕竟宋有明是知道，苏誉这次确实过了府试的。 看宋有明这么笃定的样子，何洪达也有些怀疑了。 照理说，都是一个镇的，离得都不远，不少人家互相都是认识的。 应当是不敢当众报假成绩的。 莫非真是自己当初真看漏了？ 不然这宋有明也不可能这么说。 何洪达也不是个没脑子的。 都听出了宋有明话里的蹊跷，他自然不会傻傻地送上门去给机会。 这苏誉，还真的有可能是过了府试。 得回去打听清楚才是。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嘴硬一番。 “这又如何？” “考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成了童生，我看你院试也难。” “说不定下一次再见面，你就得给我行个礼，我要喊你一声小友了。” 科举考试中，也是有辈分之分的。 辈分按照科举成绩来排。 功名越高，辈分越高。 同样功名，还分先后被取中的时间和名次。 秀才功名以下，没有功名或者官身的读书人，都被称小友。 何洪达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就算苏誉这次府试过了又怎么样？ 这么难才成了童生，院试肯定也是被刷下去的份。 不像他两年前就成了童生，等院试再被取中，就是秀才公了。 以后苏誉见到他，可不就得行晚辈礼。 而他也会称苏誉为小友。 苏誉挑了挑眉。 不得不说，这何洪达的脑子还是蛮会想的。 一旁的掌柜和伙计听不出来，但同样为读书人的宋有明和苏誉都听出来了。 苏誉缓缓道：“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愿意为自己的失言道歉。” “还意图想拿科举成绩压人。” “都是童生郎，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当众以一些道听途说来的事情来污蔑我的名声，就算你辈分真的比我高又如何？” “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一个读书人，居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宋有明也道：“就是啊。” “店里的阿大没读过书都知道，做错了事情就得道歉。” “是吧，阿大？” 宋有明朝着一旁看戏的店铺伙计努了努下巴。 被称为阿大的伙计讪讪一笑，赶紧往掌柜的身后躲了躲。 都是读书人，他谁都不敢得罪。 一个字都不敢回。 “你、你们......” 何洪达的心思被直接戳破，他有些恼怒。 这宋有明就算了，一个看热闹的人在旁边起哄，可以不管。 但这苏誉是怎么回事？ 他打听的消息不是说了，他读书一直都没有成绩，为人也木讷。 一看就是个没有出息的人。 再看面前这人能言善辩，短短几句话把自己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 这坊间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果然不可信！ 而且这宋有明还拿他跟店里目不识丁的伙计比。 何洪达心中恼怒，就算是被架着，也不愿意道歉了。 他不服气道：“道理我当然懂。” “但我没说错！” “宋家的事情本来就是如此，还有谁知道你府试是不是真的过了的？” “发案当日，确实是没有你的名字。” “想要本公子道歉，除非让本公子在院试的榜单中见到你！” 在院试的榜单中见到？ 那不就是要院试被取中的意思？ 苏誉都被气笑了。 这人是不是舔狗，苏誉不知道。 但他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对自己一顿输出。 实在是离谱。 在发现搞错了之后，还嘴硬不肯道歉。 自己现在确实没有能力，也没有身份去让他道歉。 既然他要在院试榜单上见到自己名字再道歉，也行。 横竖这次的院试，苏誉是下了决心怎么都要一次考过的。 苏誉面无表情道：“到时候若是见到我的名字出现在院试的榜单上，你便在府衙张贴榜单的地方，当着所有考生的面向我道歉？” 在张贴榜单之处，当着所有考生的面？ 他没这么说。 到时候州府下所有县城的童生都会去参加院试，那场面想想都头皮发麻。 但自己今天已经怂了，不能更怂了。 “对！”何洪达嘴硬道。 童生试都考了这么多年，就算这次真的侥幸过了，院试不可能还这么好运的。 何洪达这次没再找借口。 “届时若是见到你的名字出现在院试的榜单上，我便承认今日是我失言。” “当着所有去查看成绩的考生面，向你道歉！” 第28章 尴尬啊... 何洪达知道自己大概是错了。 但输人不输阵。 更何况是自己先开口找事的。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挺聪明的。 毕竟他设定的这个道歉的门槛太高，他觉得苏誉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办到。 但一想到发榜那天，人山人海。 自己可能要当着众人面给苏誉道歉，何洪达就后悔自己刚刚多嘴做什么？ 宋玉香的事情，他确实不过是道听途说。 但想到苏誉那成绩，他又稍稍放宽心。 “院试可是朝廷派来的学政大人主持，就算运气再好，没有真材实料也不可能随便过的。” 一个府，三年时间，秀才一次就录取二三十人左右。 这么低的概率，自己都不敢说稳上。 苏誉这个成绩不如自己的，更加不可能！ 何洪达安慰着自己。 何洪达离开后，宋有明也有些好奇地小声问苏誉：“听你这语气，好像对院试挺有把握的？” 苏誉笑了笑。 把握还是有一些的。 毕竟作为一个穿越者，诗词可以抄。 那文章嘛，自然也可以抄。 到时候把唐宋八大家请出来，对院试来说，不就是降维打击么？ 当然。 这些大家的文章，苏誉不可能全都记得。 甚至连一篇完整的都记不住。 古代科举考试，考官阅卷时有个很重要的地方。 那就是着重看开头。 开头开好了，字也写得不错的，卷面分数必不会少。 就和现代考试，阅卷老师批改作文一般。 这些阅卷制度，都是千百年留下来的。 开头惊艳，中间就算平凡普通些，也足够打了。 所以苏誉才会这么自信地说出这些话来。 不过对着宋有明，他也没有得意太多。 只微微笑着说道：“有没有把握，我也不亏。” “考过了，他得当众向我道歉。” “考不过，就不过呗。” “我又不用做些什么。” 虽然不用做些什么，但难保到时候何洪达会跑到跟前来嘲讽。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情，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宋有明这才点点头道：“确实。” “就凭你这才华，要是把心思都放在科举内容上，肯定能取得比现在更好的成绩的！” 苏誉能写出那么好的谢恩诗来，肯定是有点东西的。 只是这东西不是放在科举上。 要是他能全心全意对待科举，想必这童生试早就得手了。 宋有明是这么想的。 苏誉也没戳破，就默认他这么给自己的事情找补了。 何洪达走后，张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店里发生了这些事，实在是抱歉。” “你要买镜子是吧？” “看中哪个，我给你算便宜些，就算是道歉了。” 尽管这事对他们店里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不过张掌柜也是个会做人的。 苏誉是个读书人，与他交好肯定是没错的。 苏誉笑道：“那就多谢掌柜了。” 正好店里也没了别的客人，伙计便招呼着苏誉挑了一面镜子。 结账一看，三百多文。 就算打了折，抹了零头，苏誉身上带的钱都不够。 “额......我今日出来没带够钱，明日再过来买吧。” 苏誉有些尴尬。 他身上原本就只有一百文钱零用。 昨天去订床付了一部分定金，早上又买了腊肉，如今只剩下几十文钱。 这么点钱，只够付个零头的。 镜子居然这么贵，他此前没有留意过这种东西，还真的不清楚。 见到苏誉有些窘迫，张掌柜主动给了他台阶下。 “呵呵，镜子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比较贵的。” “要不选个便宜些的？” 张掌柜也不知道苏誉身上有多少银子，只能这么建议着。 苏誉摆摆手，神色自若道：“不用。” “银子都是我娘子在保管着，我今日出来忘了找她拿。” “明日我带够银子再出来买就行，也不差这一日。” “嗐，这算什么事？”宋有明拉着苏誉到一旁，小声说：“还差多少，我先回家拿给你。” “你要给我写诗，就算我下的定金如何？” 宋有明正担心苏誉自己也能参加院试后，给他写的诗会随便应付。 虽然诗不好他可以不用，但这不是他本来的目的。 这时候他给苏誉帮个忙，再付点定金。 苏誉得了好处，肯定也不好意思随意应付他。 听宋有明这么说，苏誉也大概猜到他的意图。 既然他不放心，那自己收下当然是更好。 苏誉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便麻烦你了。” 宋有明笑嘻嘻地说：“不麻烦。” “本来咱们原本就说好了的嘛。” 宋有明家离得不远，他让苏誉在店里等着，自己快步回去拿了五百文钱过来。 付过镜子的钱，还能剩下一百多文。 苏誉见还有剩余的钱，干脆又道书屋去走了一趟。 想着给自己添些纸笔。 既然打定主意这次院试要过，就算是能抄，自己也得再努努练练字才行。 他如今的字还算可以。 可主持院试的，是朝廷派来的学政。 那可是真正的两榜进士，一点水分都没有的那种。 要给这样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少不得要下一点苦工。 而且想起顾长乐在马车上说，让苏誉帮忙在镇上或者到城里帮她接些抄书的活。 苏誉也打算去问问看。 他不一定要顾长乐赚多少钱，但顾长乐想做的话，作为丈夫的，还是得小小支持一下的。 但很可惜。 镇上只有一间书屋。 读书人没那么多。 抄书的活计早有人长期接了，不需要更多的人。 苏誉听说后，也没再纠结这个。 买了一些练字的毛边纸，又买了一支毛笔便和宋有明告别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苏誉家里离镇上并不远，回到家正是中午时分。 到家附近的时候，苏誉见到自家的烟囱还飘着丝丝缕缕的残烟。 应当是刚煮好饭不久。 想起顾长乐是个生活小残手，苏誉有些担心自己不在家，她会把厨房给烧了。 苏誉推开大门后，看到顾长乐正好好地坐在堂屋里。 “回来啦？” 顾长乐道：“饭刚煮好不久，还在厨房温着。” “正好能吃饭了。” 苏誉有些惊讶。 “你煮了饭？” 莫非自己看错了，顾长乐并不是不会做家务的人？ 顾长乐摸摸鼻子，轻咳一声。 “不是我做的。” “我给了钱村里的婶子，让她来我们家里做的。” 第29章 败家婆娘 苏誉出门去学堂了，顾长乐总不能让他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知道张氏是得过自己人叮嘱的。 因此她便直接去找了张氏，让她帮忙给自己找个煮饭的人。 每天给点工钱，让这人来她家里做饭，和收拾家里。 这样自己不用勉强去做这些不熟悉的家务。 张氏听了后，心中也是吐槽不断。 这顾长乐单看脸，确实很不错。 要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必定会受尽家里宠爱。 精细养着，恨不得把她供到天上去。 可她偏偏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嫁了人后，连家头细务都甩手不管。 苏誉家里那条件，她还要出钱请人干家务活。 说是败家婆娘都不为过。 没有小姐命，得了小姐病。 这样的媳妇儿，要是嫁到他们家，张氏肯定是不乐意的。 但想起昨天自己儿子又专门写了信回来。 说他因为顾长乐亲戚的缘故，刚被提了工钱。 让她和家里人好好帮苏誉的娘子。 这么一想，顾长乐家里还是颇得那家亲戚看重的。 张氏也没说什么，给顾长乐介绍了一个和自己关系好的婶子。 又和她谈好了工钱。 工作地点就在村里，只负责煮饭和收拾苏誉家里，每天最多干一个时辰的活。 因此工钱不高，只五文钱一天。 但被介绍的婶子还是很高兴。 这活又轻松，还是在自己村里，又有工钱拿。 他们庄稼人要赚些铜板不容易。 答应下来后，立刻殷勤地到了苏誉家里开始帮忙。 苏誉家里没什么菜，只有昨天苏永昌和苏永强家里庆贺苏誉成了童生送来的粮食和一点肉菜。 这要做出花来也不可能。 因此婶子便帮忙焖了一锅饭，再用肉炒了一个菜。 做完后，把厨房收拾干净，晚些再过来做晚饭。 因此苏誉这一回家，才有了热腾腾的饭菜。 顾长乐这一做法，要是换做别的人家，肯定要闹出不小的矛盾来。 在张氏得知这件事时，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的“败家娘们”四个大字，足以说明一切。 也不知道苏誉得知后，会不会不高兴。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学着去做？” 顾长乐试探道。 “就是......” 她有些尴尬：“以我的手艺，可能忙活到天黑，你都吃不上一顿。” “这不是想着你读书辛苦，想要你也吃好一些嘛。” 苏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其实也没有让顾长乐一定要做多少家务的想法。 看顾长乐这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出发点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好。 苏誉觉得这事也没什么。 横竖现在钱还是够用的。 而且后面他还会再找机会赚钱，应当不用太担心没钱的问题。 苏誉笑道：“没事。” “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找个婶子来帮忙做事也无所谓。” 顾长乐就猜到了苏誉肯定是不会怪她的。 她换上了好看的笑脸：“嗯呢。” “那工钱，我自己用私房钱出就行！” “倒也不用。” 苏誉坐下来，说道：“暂时钱还是够用的，后面我还会再赚，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好吧。” “以后花了多少钱，我都记好账给你看。” 她的夫君真的太好了！ 明明顾长乐对比村里的女人，显得很是惊世骇俗。 但苏誉却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反而事事由着他。 其实苏誉也不是事事都会由着顾长乐的。 主要是他也想提升生活质量。 顾长乐笑眯眯地转身，去把温在灶里的饭菜拿出来。 两人简单用过午饭，又装了一碗捞完米后剩下的粥饮慢慢喝着。 喝完后，顾长乐便说碗先留着，婶子做晚饭的时候会来洗的。 苏誉也不喜欢洗碗，正好乐得清闲。 东西放下后，便把买回来的镜子拿给了顾长乐。 “给，说好给你买的镜子。” 顾长乐接过，看起来挺高兴的。 “果然买回来了。” “嗯，本来带的钱不够买的，幸好同窗借了我一些。” “不够钱买？” 昨天苏誉说好给她买镜子，苏誉没提，顾长乐也忘了钱的事情。 “那我把钱拿给你，你明日带过去还给你的同窗。” 苏誉笑道：“不用。” “那同窗正好是向我定了谢恩诗的，他说算是提前给我定金。” “我等会把诗写出来给他即可。” 是了。 苏誉的诗，可是能赚钱的。 一首诗，五两银子润笔费。 这笔钱对于诗词大家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可苏誉先前只是一个屡次落榜，也没有任何名次的儒生。 而且后来这同窗能先给钱，生怕苏誉不给他写。 所以苏誉的谢恩诗，究竟是写得有多好？ 顾长乐好奇道：“你写的诗，我可以看吗？” 苏誉挑了挑眉：“当然可以。” “等会你没事干的话，可以到书房去看我写。” “好啊！”顾长乐答得很快。 她当然没什么事干。 “等会我给你磨墨。” 红袖添香，实在是美事。 苏誉笑了笑，又把买镜子时遇到的何洪达一事，简单和顾长乐说了一下。 “所以，今天开始，我得把空余的时间全都花在读书上。” “正好你请了人帮忙家里的事情，我也能心无旁骛地学习了。” “那个何洪达，就是为了宋家村那姑娘出头的？” 顾长乐皱了皱眉。 来他们家里干活的那个婶子，正是春梅婶子。 她干活的时候，闲不住嘴。 和顾长乐说了昨天在河边发生的事情。 说宋玉香那姑娘大概是听了宋老根的话，不想家里退纳彩礼，所以才会对苏誉态度好上不少。 春梅婶子还说了。 纳彩礼这事要是不完全解决掉，那宋家村的人还会继续恶心他们家。 顾长乐听后，觉得很难评价这家人。 早上做父亲的带人来闹事，下午又派了女儿用怀柔政策。 今天还遇上了给她出头的人。 这件件事情，都和她家有关系。 “院试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以你的才华，必定是会过的。” “当众给你道歉，反正丢脸的人是他。” “哦？这么相信我？”听着顾长乐这笃定的语气，苏誉忍不住调侃道。 “那我得再努力一些，争取不让你失望才是。” 昨天宋老根上门时候，顾长乐就当众赞了苏誉有才华。 如今又这么笃定他能过院试。 顾长乐摆摆小手，好话也是张嘴就来：“放心，以你的实力，绝对没问题的。” 毕竟就算没实力，这院试也是肯定过的。 第30章 拍个马屁 顾长乐的自信，也影响了苏誉。 苏誉一时也是信心十足。 不过，想起春梅婶子的话，顾长乐又说：“那宋家村的人，确实挺难缠的。” “一直拖着，不肯把你先前送过去的纳彩礼给送回来。” “昨日闹这么一出，也是为了这事。” “得把这事解决了，和他们彻底划清界限才是。” 对于苏誉曾经有婚约这事，顾长乐表示完全无所谓。 村里那些人说，苏誉先前对宋家村那家人好得不得了。 自己读书都没钱，还得省着钱时不时给宋玉香送点东西过去。 这是完全当未来娘子对待的。 顾长乐听着，总觉得和她所见的有些割裂。 昨天苏誉动手打人，可完全没有留情面。 后来在河边的路上见到宋玉香，也是毫不留恋。 根本没有村里人描述的样子。 顾长乐心想，苏誉这个人，确实是真男人。 丝毫不拖泥带水，说断就断。 这样的品性，配她顾长乐也是正正好。 苏誉听顾长乐提起那家人，也赞同道：“是得处理干净。” “那等我明日放学回来，再和大伯他们商量一下？” 宋家村那些人敢带人来苏誉家里闹，不过就是看中苏誉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以为这样闹一闹，苏誉碍于面子，纳采礼那些事就算了。 但苏誉可不是先前那个苏誉了。 本来定亲悔婚了，彩礼就是要退的。 哪个朝代都是这样的规矩。 宋家既然这么喜欢闹，那他们苏家也完全可以去闹！ 宋玉香可是个姑娘，闹起来她的名声更不好听。 比苏誉这个读书人更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顾长乐想了想。 正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挺无聊的，不如帮着处理这事？ “唔，不如把这事交给我？” “你学业繁重，还是别分心去处理这些事情了。” “我是你娘子，代替你出面正好。” 顾长乐一改做家务活的懒散，话语里带了些跃跃欲试。 苏誉“哦？”了一声，颇感兴趣道：“你准备怎么做？” 顾长乐眼睛亮亮的。 “自然是直接带人到宋家村，讨债去！” 行，够直接。 苏誉笑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得注意安全才是。” “他们不敢动手。”顾长乐信心十足。 “我可是府城人士，这里没人敢直接惹我的！” 苏誉摇头失笑。 不过顾长乐说的也是事实。 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去处理这事吧。 “行，那就交给你了。” “不过你得去找大伯和小叔他们商量，到那边的时候，得多带些人。” 顾长乐点点头。 “包在我身上！” 别说大伯家，就是村长的婆娘，都会听顾长乐的。 到时候村长一声令下，还怕没人跟她过去？ 吃完饭，聊了好一会儿。 苏誉还得考前冲刺，就没再浪费时间。 进到书房去准备先把要给宋有明的诗给写出来。 顾长乐依言跟了进去，给苏誉磨墨。 一手挽袖，葱白的细指捏住墨条，在砚台上慢慢研磨着。 苏誉则拿一张白纸铺好，开始想要写给宋有明的诗。 至于留不留给自己，苏誉倒是无所谓。 院试的监考官虽然是朝廷派来的学政，基本都是些很有前途的官员。 但拜了哪个老师，就是上了同一条船。 这种行为，有利有弊。 有人能因此而得到更好的发展，科举之途也能走得更顺利。 可也有不好的地方。 古代的官场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苏誉熟读的历史不少。 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像他这种无权无势的农家子，在不了解那些官员的情况下，这么早站了队，很容易就被当了炮灰。 所以苏誉并不想早早站队。 宋有明的那些担心，本来就是多余的。 墨磨好后，苏誉已经想好了要写的内容，拿起毛笔蘸了墨水。 顾长乐好奇地探头看着。 “春满江山绿满园，桃李争春露笑颜。东西南北春常在，唯有师恩留心间。” 苏誉一边写，她一边轻轻地低声念着。 不算太惊艳，但绝对不是普通的打油诗。 毕竟诗句气脉通畅，意境深远。 在感谢老师的同时，还暗戳戳地向老师推举了自己。 春天种了桃树和李树，到了夏天便可乘凉，秋天还可以吃其果实。 老师培养弟子，就像种树一样。 选好了对象，自然会有满满的收获。 苏誉这样的年纪能写出这样意境的诗，绝对能笑傲同龄人。 苏誉把毛笔放下，自己也重新看了一遍。 以前读书时，他们作为学生，会自发在教师节准备一些简单的礼物给老师，答谢师恩。 而这些诗，全是当时附在卡片中的诗句。 张文远那首是，宋有明这首也是。 能被他们后世在教师节一直引用的诗句，自然都是经过时间考验的。 张文远那首以赞颂老师为主。 写给宋有明这首，除了赞颂外，又添了推举自己的意思。 两首虽有相同之处，可也有不同之处。 到时候他们两个一起打擂台，还真的说不上谁输谁赢。 不过也可能学政大人不喜欢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谁都看不上。 更遑论，这两人还不一定这次就能考过院试了呢。 “好诗。” 顾长乐赞道：“我若是负责监考你们的提督学政，听了这诗后，必定十分愿意收你为徒。” 这种诗，在苏誉他们这个阶段写还是十分有意义的。 再往上考之后，这种诗就不行了。 比师恩更重要的，还是感谢皇恩。 但这诗，确实有点让顾长乐对苏誉刮目相看。 怪不得钱能让他挣了呢。 原来确实是有本事的。 “不过，你给同窗们已经写了两首诗了，可有给自己留？” 苏誉摇摇头。 “我不需要。” 他把刚刚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顾长乐是府城的姑娘，还会读书认字。 对苏誉的这些考虑，必定是理解的。 顾长乐听后，柳眉微微挑起，似乎对苏誉能有这个考虑感到有些惊讶。 负责这届院试的提督学政，顾长乐很清楚是什么样的人。 学问不错。 但只是空有学问，为人太过古板。 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在官场钻研太深。 所以苏誉的顾虑是没错的。 不过苏誉一个农家子，居然能考虑得这么周全。 先前她爷爷提起苏誉时，话里话外总是带着赞意的。 能让她爷爷都称赞的男人，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原来是这样......” 顾长乐由衷地，小小地拍了一下马屁。 “我觉得你这么好，日后必定会遇到更好的老师的！” 第31章 没见过这样讨债的 如果说先前一直自信地说苏誉会过院试，并不是顾长乐真的对苏誉有自信。 而是她早就知道，苏誉这次院试是一定会过的。 那么刚刚那句话，顾长乐就实实在在地是真心的。 苏誉这人看着出身普通，科举成绩也没有。 但他的心胸和格局，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看顾长乐说得一脸诚恳，苏誉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她嫩滑的脸蛋。 “就会说好话。” 两人相处了几天，倒是熟悉了不少。 顾长乐并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但很多时候的表现，在苏誉眼里却莫名有些可爱。 上次就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 这次更是熟手了一些，戳完还捏了一下。 嗯，甚滑。 顾长乐有些脸热，伸手揉了揉自己被捏的地方。 看了一眼苏誉的笑脸，她眼睛慢慢地又移开。 最终，定在刚刚苏誉写的那首诗上。 “唔，你的字，也写得不错......” 话题转得挺生硬的，但苏誉也顺着接下去了。 “还行，先前练字也算颇为勤奋。” 顾长乐“噢”了一声。 “本来以为你这么多年童生试没过，估计字写得也不行。” “还想和你说，写字不能只描红，还得多练习巩固书写。” “如今看来，倒是不需要我多嘴了......” 苏誉这字看着还不错，在童生试里是完全够用了的。 有文采、字又不错，顾长乐一时都有些怀疑，先前他那么多次落榜，究竟是什么原因？ 该不会是文章写得实在太差了吧？ 这想法，和当时在客栈看苏誉写诗的几个同保人是一样的。 苏誉没有多辩驳，只笑道：“兴许先前都是火候未到。” “对了，你先前说想接抄书的活，我到镇上的书屋问了问，他们抄书的活已经有人接了。” “并不需要多的人。” 县城里离他们这里有点远，要接活也难。 顾长乐有些遗憾。 这样一来，自己没有额外收入，要往外拿钱就更得费些心思找借口了。 不过也无所谓。 苏誉很多时候都是不在家的。 等他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再用就行。 顾长乐道：“那也没办法。” “等你院试之后，咱们回府城去。” “趁着那段时间，我就可以多接些活赚钱。” 苏誉笑着说好。 顾长乐也就不再打扰他读书了，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在家无聊得很，她便拿篮子装了一块苏誉用旧的砚台，又带了些纸笔出了门。 准备去苏永昌家里，找大伯娘吴氏等人商量一下苏誉刚刚交给她的事情。 吴氏见到顾长乐过来，有些意外。 邀请她进门来，又给她端了一碗水。 听她说是为了宋家那边退礼金的事情而来，吴氏有些意外。 “你要出面去处理这事？” 顾长乐点点头。 “我夫君是读书人，不好出头去做这些。” “自然是我这个做妻子的去好些。” 吴氏想不到顾长乐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居然能这般豁出去脸面。 她一个新嫁妇，就不怕因为这事别人说她太凶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能为苏誉出头，倒也是好事。 “行，我晚些找你大伯和小叔他们商量一下。” 顾长乐又说道：“这些年，夫君送了多少东西到宋家村那边，大伯娘可有记着？” 吴氏有些犹豫。 “大的一些记着，但誉仔私下也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有些我们还是听村里人说才知道的。” ‘这样......’ 顾长乐把手中的篮子放下，从里面掏出文房四宝。 倒了一点自己没喝过的水在砚台上，慢慢磨着。 这劣质的砚台和墨条，一点都不好磨。 但顾长乐很有耐心，一边慢悠悠地磨着，一边说道：“那大伯娘先把你记得和我说了。” “我现在列个单子，再找村里其他人问问。” “届时收集清楚后，算算那边到底要还我们多少东西才是。” “啊？还要列单子？” 吴氏想不到顾长乐还有这一操作。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顾长乐变戏法一般，掏出了文房四宝。 墨磨好后，她拿着一根有些秃的毛笔，微微笑道：“当然要把单子列出来。” “咱们可不是宋家村那些人，只空口白牙就上去闹事。” “我夫君是读书人，他说了，咱们文化人，可是要讲道理的。” “我把单子列出来，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宋家村那边想抵赖也不行！” “东西翻不出来，就让他们折算成银子赔！” 顾长乐说这话的时候，身上隐隐有一些吴氏从未见过的气势在。 她有些紧张吞了吞口水。 还从来没见过人，这样讨债的...... “那、那我想想。” “嗯，你一边想一边告诉我。” 吴氏先把当时苏誉父母给的纳彩礼给念了出来。 这些是记得最清楚的。 顾长乐低着头，在纸上飞快地写着。 一个个娟秀的字跃然于纸上。 吴氏不识字，但见过苏誉写字。 在她看来，总觉得顾长乐这手字，好像比苏誉写的还好看一些？ 这府城来的侄媳妇真不简单。 长得貌美如花不说，性子也是他们村里这些妇人不能比的。 刚嫁过来，就敢替丈夫出面，去找退婚的对象要求退还钱财。 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新嫁妇敢做出来的事情。 有这样的媳妇儿，以后肯定是谁都不敢欺负苏誉家了。 可想起上次要办束修时出手大方，直接就给了吴氏差不多二两碎银子。 而今又知道，她写了一手好字。 这样的姑娘，总感觉老实的苏誉驾驭不来啊？ 一个宋玉香都搞不定，更别说顾长乐了。 “大伯娘？” 吴氏想得出神，好一会儿没说话。 顾长乐只得出声，提醒了一下。 吴氏“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看着顾长乐那姣好的面容，尴尬地笑了笑。 “想入神了。” 她又说了几个自己记得的东西，连带小叔苏永强那边的也都说了。 每次苏永强那边给了苏誉东西，那柳氏就会来家里和她好一顿诉苦。 所以吴氏对苏永强家给了苏誉什么东西送过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顾长乐都一一写了下来。 写到吴氏再也想不出来，顾长乐这才停手。 “大伯娘后面要是再想起，再去我家和我说。” “我再去问问村里其他人。” 吴氏看着顾长乐差不多写了一半的白纸，有些讷讷地答应下来。 顾长乐收拾了东西，提着她的篮子，离开了吴氏家。 准备在村里再找别人家问问。 第32章 怎么还更差了 顾长乐在村里晃悠着，记了满满的两页纸。 一直到太阳西斜，差不多到了春梅婶子到自家做饭的时候，她才带着篮子回家。 苏誉听到动静，便把刚做好的功课放在一旁，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一个下午的苦读，让他脑子都有些发昏。 正好休息一下。 见到顾长乐列的长长的单子，苏誉也同样满脸吃惊。 “这么多？” 不记不知道，记了才知道这些年，原主自己一直紧衣缩食，却倒贴了宋家多少。 就这样，还被宋家嫌弃他家穷又屡试不中，没出息。 天天闹着婚约不做数，对他送过去的东西却照收不误。 顾长乐给两人都倒了一碗水，放在桌上。 自己先喝了两口，擦了擦湿润的嘴角。 这一下午，可把她忙坏了。 到处串门，记了不少东西。 还被拉着听了不少八卦。 “差不多全了。” “等后面其他人再想起来，我再记进去。” 苏誉能想到，到时候宋老根家里看到这单子，表情会是怎样的炸裂了。 苏誉赞道：“不愧是你。” “列单子这办法，真是绝了！” 顾长乐虽然没有露出牙齿，但明显笑得挺开心的。 “你说的嘛。” “咱们文明人，是讲道理的。” “宋家村那边喜欢胡搅蛮缠也不怕，到时候我人证物证都带着，他们就是不讲道理都不行！” 苏誉对顾长乐竖了个大拇指。 “体面人。” 顾长乐听着苏誉这调侃的话，本来就因为走路而带着些粉红的脸更热了一些。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推苏誉竖起来的拇指。 “敢笑话我。” 苏誉忍不住笑道：“不敢。” 两人笑闹着，大门适时被敲响。 是来他们家帮做饭的春梅婶子来了。 顾长乐下午在村里的一番举动，让春梅婶子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尊敬。 他们都不知道，苏誉这府城的媳妇儿，居然还是个会读书写字的。 姑娘家读书认字，在他们这村里，可是头一个。 那宋玉香不过是跟自己家哥哥学了几个字，宋老根就到处和人吹嘘自家女儿多优秀。 但顾长乐字写得这般好，却没有主动拿这事来村里炫耀。 还是为了苏誉的事情，才让大家知道了这事。 做饭的时候，顺便把两人留下来的碗洗了。 等饭做好后，春梅婶子语气带了些恭维。 “晚些我家吃了饭，再过来帮你们收拾厨房。” 顾长乐道：“嗯，按照咱们说好的做就行。” 春梅婶子这才离开。 晚饭依然很简单，但胜在有肉有菜。 比村里其他人吃的，肯定是好上不少的。 不过苏誉看顾长乐吃得不多，有些过意不去。 “每日下学回来，我都在镇上带着菜回来。” 顾长乐无所谓道：“好，你没空的话也无所谓，随便吃就行了。” 村里婶子的手艺，实在是一般般。 就算买多好的菜，她们估计也弄不出什么味道来。 所以顾长乐是真的无所谓。 吃过饭，又沐浴后。 夕阳还有点最后的余光。 春梅婶子的丈夫送她过来给苏誉家收拾。 做完后，苏誉家里这才大门紧闭。 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苏誉点灯，练了十张大字。 顾长乐则在一旁，整理她今天收集的单子。 等苏誉练好字后，两人才回房睡觉。 顾长乐坐在床边，看苏誉拿板凳铺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想让你也上床一起睡的。” “但我总感觉咱们一起躺在这里，这床要塌。” 受力不平衡，床板还真有可能滑到一边。 “床应当这两天就会送过来了，再忍忍吧。” 苏誉这几晚都睡得腰酸背痛的，顾长乐也不好受。 两人睡的地方，都不怎么好。 家里柴火本来又快烧没了。 好在苏誉这次过了童生试，苏永强那边紧着他家的柴火，让儿子早早送了柴火过来。 不然换了原主先前那样的，不自己上山打柴，就得连床板和板凳都烧了。 两人躺着说了一会儿话，就都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夜无话。 …… 次日，苏誉把写好的诗拿给了宋有明。 宋有明看到后，很是惊喜。 “这就写好了？” 接过后，他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真好……” 宋有明赞叹道：“意境一点不输张文远那首！” 今年院试如果没过，等下次考完再拿出来也行。 反正这诗肯定是不亏的！ 宋有明收好后，乐呵呵地说道：“我出门没带这么多钱。” “下学后，我回家给你取可好？” 苏誉点点头，说好。 今天开始，两人要到黄秀才的书房去，单独开小灶去了。 窗边放着两张并在一起的桌椅，正好给他们用。 苏誉和宋有明都在黄秀才来之前，把昨天写好的功课拿了出来，以备检查。 黄秀才过来后，先检查了功课。 宋有明的做得还不错。 看了苏誉的话，他眉头却皱了皱。 “你这字越写越好了，但文章……” 怎么好像越写越差了？ 黄秀才有些纳闷。 这次府试过了，不是应当蜕变了吗？ 怎么文章比先前还差了？ 看着黄秀才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苏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原主的文章本来就一般般。 苏誉自己又带着现代人的思想。 一时之间有点不太适应，写文章时总有点跳脱。 而且平常的作业，苏誉总不能直接就放大招。 所以导致他今天的功课让黄秀才看了都皱眉头。 不过黄秀才也没多说什么。 只在下学前，给两人布置了比昨天更多的功课。 文章这东西，写得多了，总会有进步的。 上完课后，苏誉得去市集买点肉菜带回去。 宋有明回家拿钱后，和苏誉约定在市集碰头。 苏誉回家的时候，怀里又揣了几两银子。 想着顾长乐要到宋家村去帮他讨债的事情，苏誉也不在镇上久留，快步往家里回。 ...... 早上苏誉出门后，顾长乐便把昨晚整理好的单子拿出来，去了苏永昌家里。 得知顾长乐要去找宋家人算账，本来就因为那天事情生气的苏永昌两兄弟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今天等顾长乐上门，大家都整装待发。 苏永强家的儿子，还拿了几根扁担在手上。 就怕到时候打起来，他们没有武器。 一群人被顾长乐带着，气势汹汹地从村子里出发。 刚到村口，就看到那里候着另外一堆人。 为首的，竟然是村长苏大富。 张氏得知顾长乐要到宋家村，有些不放心。 生怕顾长乐在村里出了什么事，影响了自家儿子的前程。 于是和苏大富合计了一下，在村里呼朋唤友的，把人都集合在了这里。 苏大富说道：“我们也跟着过去看看。” “真有什么事，也能给你们撑场子。” 本来只是两家人退婚的事情。 但村长都出面了，秋水村人也几乎倾巢而出。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宋家村而去。 第33章 可真厉害啊.. 宋老根上次带人过去秋水村没占到便宜，这两天不得已消停了下来。 但要他把这么多年收的东西送回去，他还是十万个不愿意。 想着拖一下，等苏誉考完院试，看看成绩再说。 若是苏誉院试过了，他就带着家里人好声好气地上门，东西送回去。 要是没过，那他还能继续拖着。 总之拖到自家女儿出嫁，女婿又考取了功名后，苏誉那边肯定也不敢再找他提这些事。 宋老根打的一手好算盘。 然而顾长乐这一出，却打了他家一个措手不及。 他赶紧让自己两个女儿躲在家里，别出去。 自己带着婆娘到门口去看看什么情况。 秋水村的人，几乎倾巢而出。 人多，大家也不走远路。 直接走田边的小路，从隔开两个村子的河流浅水处穿过。 顾长乐第一次走这种路，觉得颇为新奇。 鞋袜和裤脚都湿了，也无所谓。 而且这样真的快上不少。 没多久，他们便出现在了宋家村。 宋老根认得带头的那人，就是苏誉那个府城带回来，长得天仙一样的娘子。 “我是苏誉的娘子，既然你们宋家先前与我夫君退了婚，那这纳采礼就该退回来了。” 顾长乐一来就单刀直入。 宋老根和家里人看着这阵仗，不由得瞠目结舌。 上次他就带了那么几个人过去。 因为苏誉这次成了童生，这次秋水村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宋家村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顾长乐。 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居然站在众人前面，给自己丈夫出头？ 这真是闻所未闻。 “退婚是退婚了，但错的不是我们家。” “凭什么退给你？” 宋老根还想嘴硬。 “而且上次你们打伤了我们村的人，医药费都是我垫付的。” “你们还好意思来要东西？” 苏永昌等人看着周围人的眼光，也觉得让顾长乐一个年轻妇人这样出头不太好。 而且宋老根这人，先前怎么都不肯主动退婚，就是不想把那些礼都退回来。 如今他们这么多人过来，估计他迫于压力，也不敢再拖着。 但怎么也要费一番口舌。 苏永昌想着，他得把话接下来。 这恶人，还是得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做才是。 但顾长乐却完全不管其他人的眼光，直接回道： “上次你们被打伤，本来就是你们该得的。” “带着人到我们家门前闹事，还口出恶言，污蔑我夫妻二人。” “我朝律法规定，无故口出恶言者，笞十下。” “污蔑其他人名声，笞三十，再关入大牢三个月。” “我夫君大度，念着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并不欲与你们多加计较。” “若是真要追究，就一个人能治好的一条腿，都不够！” 顾长乐说话语速不快不慢，但字字清晰。 她并不与这些村里的人扯太多的人情世故，也不需要争吵得面红耳赤。 上来就把本朝律法说了出来，听得在场一群压根就不懂什么律法的人一愣一愣的。 别人不知道什么律法，只听得懂顾长乐那些话后的惩罚。 “这秋水村的小娘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宋老根上次带着人上门去秋水村闹事，要是他们家报官，宋老根和他带过去的人都得被抓去官府打板子坐大牢！” “嗬！这么严重？” “不就是骂了他们几句，用不着打板子坐大牢吧？” “谁知道呢，这小娘子好像说是府城嫁过来的姑娘，听她说话就跟我们不一样，说不定是真的。” “而且说不定她家里就认识衙门的人，不是说前两天那苏誉家里才有官差来送喜报了吗？” “说不定就是沾了那老丈人的光。” “是不是真的啊？真是这么厉害的姑娘，能嫁到我们这些地方来？”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这人是我们惹不起的。” “这天杀的宋老根，上次我家儿子也被他带了过去，该不会连累了我们家吧？” “......” 宋家村的人窃窃私语着。 有些家里人上次跟着宋老根过去助阵的，担心顾长乐真的会因为这事找他们麻烦。 一时间，不少人看向顾长乐的眼神是又怕又敬。 这府城来的姑娘，果然不简单！ 宋老根完全不知道反驳，他上次因为官差到苏誉家送喜，就道歉了一次。 这次看顾长乐态度强硬，他刚刚鼓起的那些勇气，立马就消散了。 老百姓最怕的就是官府。 这府城来的小娘子，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官话，说不定衙门里也有人脉。 要真的把他们抓进了衙门，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宋老根赶紧讨好地道：“不至于、不至于。” “上回我也是想去和你们商量罢了，并不是想要去闹事的。” “咱们的人腿都不好了，这事不如就这么算了？” 宋老根是真的怕了。 上次见到那送喜报的官差，他就不敢再纠缠。 如今顾长乐说的那些话，更是让他不敢再动别的心思。 他的婆娘程氏也站在一旁，不敢开口。 “宋老根，既然你家女儿和别人家里退了婚，无论是谁的错都好，这礼本就该退。” “就是啊，你老老实实把礼退了，何至于闹成这样？” “小心人家真的报官把你抓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有些担心自家人会被牵连的宋家村人，赶紧出声支援顾长乐。 别说秋水村的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连自己村里的人都不帮着自己了。 宋老根彻底没了气焰，老老实实道：“我退、我退便是......” “自是该退的。” 顾长乐不紧不慢地掏出自己整理的单子。 “我夫君这么多年送到你们宋家的东西，我都列了个单子。” “听说你们女儿是识字的，那就让她帮你们对着，把东西都拿出来吧。” “实物对不上的，我不介意兑换成银子。” “哦，大概的价格都标在了后面。” 还有什么单子？ 宋老根呆呆地接过两页写得满满当当的纸，整个人都有些傻眼。 这种处事方法，他们在村里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 看着顾长乐三言两语，就把宋老根说得服服帖帖的。 苏永昌等秋水村人也都一脸的震惊。 还以为这次也要经过一番纠缠，少不得再次吵得面红耳赤，甚至要动起手来。 但顾长乐就这么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一番话，就把这事给解决了。 一些跟过来，本来想要帮忙吵架的婶子们，没有发挥到自己的特长，顿觉有些无趣。 只能在后面感叹道： “苏誉这娘子，可真厉害啊......” 第34章 气炸的宋家人 顾长乐让大家先找阴凉处等着。 让宋老根半个时辰内把东西全部准备好，他们当场对过后才会离开。 这是完全不给抵赖的机会。 宋老根没办法，只能和自家人一起带着顾长乐给的单子，进了屋。 宋玉香带着自己妹妹躲在家里，也并没有闲着。 一直在偷偷看着外面的动静。 宋老根一进来，就把手中的单子递给她。 “这是苏誉娘子列的单子，让我们按照这单子上的东西还回去。” “你给看看，都有些什么。” 苏誉那边送的东西不少，宋老根他们自家也不是样样都记得住的。 而且也怕苏誉娘子耍心眼，单子上的东西写多了。 宋玉香接过单子，扫视了一眼。 第一眼，就觉得这字实在写的太好了。 娟秀、工整。 第二眼，她也有些尴尬。 里面有不少字，她都不认识。 宋玉香虽然识字，但她其实不怎么会写。 家里虽然对她好，她从来不干家务活。 可也不可能像那些老爷家的小姐一样，专门找先生教她读书认字。 再每日苦练。 宋玉香识字，也不过是跟着她哥学了一点而已。 看还可以，写真的就不行。 而且也只认得一些很普通的字，复杂的也认不得太多。 幸好连猜带蒙，应当是没问题的。 宋玉香给她爹娘大概念了一遍。 越念，整个宋家人脸色越差。 程氏不可思议道：“今年元宵，那苏誉下学从镇上回来，给你带了几个肉包子都写进去了？” 宋玉香也是一脸的难堪。 同时，对苏誉那娘子也是满心的怨恨。 那些东西又不是她求苏誉带的，都是他自己愿意送过来的。 她能怎么办？ 总不能苏誉都亲自送了过来，她能当场拒绝了吧？ 这样苏誉多没面子啊！ 她也是为了苏誉着想而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贪嘴，就图苏誉那几个肉包子呢。 宋玉香越想越委屈。 眼眶带了点红，差点就要哭了。 “爹娘，赶紧把东西整理好，还给他们吧。” “这样下去，苏誉那娘子不知道还能闹出什么来。” “就这张单子，一旦传出去，我的名声都要没了！” “那些人肯定要笑我的。” 顾长乐做事太狠了，完全不给他们家留面子。 宋有根也没了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对单子。 但这么多年送过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吃了用了的。 至于宋玉香那些发簪之类的，也不可能还进去。 最终合计了一下，居然还要给苏誉家里二十多两银子。 程氏不太情愿地说道：“当家的，这么多银子，这可怎么办？” 她不想给。 二十多两，几乎是他们这么多年存下来的全部家当了。 宋老根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什么怎么办？” “不给那能怎么办？” “人家府城来的小姐，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吗？” 程氏唉声叹气地。 “早就让玉香你去找苏誉求求情，结果你死要面子。” “不然今日肯定不会这样。” 宋玉香撇了撇嘴。 上次在河边，大庭广众，苏誉没敢理她。 她只能等机会，看看什么时候能碰巧再遇到苏誉。 总不能她一个黄花闺女，主动去找苏誉吧。 但如今说这些，都晚了。 这钱必须得给了。 宋老根烦躁地说：“去拿钱吧。” “把这事解决了，咱们跟何家那边的婚事也能顺利谈下去。” “届时玉香嫁过去了，以何家的家境，还怕没有银子给我们花吗？” 提到要和宋玉香结亲的何家，几人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程氏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肉疼地把银子凑齐，宋老根独自一人把送了出去。 “单子上的东西有些太久了，基本都找不出来了。” “总共是二十三两四钱五分银子。” “银子我们家没有这么多，换了一些铜板，都在这里了。” 宋老根说这些话时，心都在滴血。 听到二十多两银子，吴氏眼睛闪了闪。 而在一旁躲凉，拿着葵扇和旁人在聊天的柳氏也是眼前一亮。 这么多钱，可有一部分是他们家的！ 也不知道这顾长乐会不会给他们家分一部分回来。 不过转念一想。 苏誉现在正紧着钱读书，估计是不会这么做的。 她又懒懒地靠了回去，爱搭不理的地看着。 顾长乐大概对了对。 “嗯，数是这个数。” “钱得等我数过后才知道。” “也请诸位替我做个见证。” 顾长乐毫不含糊，当着众人面，就把宋有根拿出来的东西一样样地清点。 宋老根看着她这一番动作，脸都黑了。 数得这么仔细，这是生怕自家给她少了！ 顾长乐数完后，拿起一串铜钱，笑眯眯地说道：“数是这个数，但是东西不对。” “什么意思？”宋老根心情差到了极点，没好气地说。 “你说了是这个数，怎么就不对了？” 顾长乐道：“你这铜钱是先帝时江南铜监所铸。” “这批铜钱含铜量少，一般得一千多文才能算一贯。” “所以你家拿这种铜钱给我们可以，但得加钱！” 苏永昌等人一时也没想到这个。 听顾长乐一说，才把注意力放在那几串铜钱上。 一百文是一串。 还有几十个零散的。 拿起来一看，果然都是些成色不好的铜钱。 一般拿到镇上去花，就这么几文钱，大家都不会太过看重这些。 可金额太大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你……” 被当众拆穿，宋老根气得脸都红了。 确实拿钱的时候，他们是故意把这批成色不好的铜钱拿出来的。 可这顾长乐会不会太斤斤计较了一点？ 数目对了不就行了吗？ “你这姑娘，心眼子也太小了。” “算得这么精，以后苏誉不是要被你压得死死的！” 顾长乐无所谓地说道：“我夫妻二人的事情，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我们和你无亲无故的，账自然得算清楚了。” “要么你给我补上，把账目一次过盘清楚。” “要么我拿着这张单子到县衙去，找县令给我们判清楚。” 宋老根只能气呼呼地返回家里。 又多拿了十五个铜板给顾长乐。 顾长乐笑眯眯地收下，对着在场的众人说道：“今日我们家与你家就两清了。” “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就行了。” 第35章 要的要的 苏誉回到村里的时候，中午都快过了。 从进村子开始，一路往家里走，只要遇到的同村人，都会用一种钦佩的眼神看着自己。 同时嘴里讨论的，都是顾长乐今天早上带着村里人到宋家村讨债去的事情。 这是成了？ 苏誉这般想着，便想加快脚步往家里回。 一群正在说话的婶子热情地喊住了苏誉。 看着苏誉背后背着书箱，手中还提着从镇上的集市里买的肉菜，一个婶子高兴地说道：“苏誉，你娘子今日带着人到宋家村那边去把你们家这么多年送的礼都给讨回来了。” 苏誉点点头：“这事我知道。” “婶子也跟了过去？” 另一个婶子搭腔道：“我们都跟过去了。” “你是不知道，你媳妇儿多厉害啊。” “本来还以为要吵几句才能办成这事，想不到她就这么站在宋老根一家人面前，温温柔柔说了几句什么律法的话。” “那宋老根就吓得赶紧答应退还了那些东西。” “而且她还列了单子，东西和钱财都当场对好，是一个不落。” 婶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和苏誉说着。 对于早上发生的这事，一直在津津乐道着。 对比她们这些人平时叉腰对骂得面红耳赤，顾长乐那做法不就算得上是温柔么？ 原来顾长乐这事这么顺利就搞定。 听着这些婶子们话语里对顾长乐的佩服，苏誉脸上也带着笑。 “昨日我娘子在村里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单子列好。” “她做事确实很认真。” 苏誉顺着婶子们的话，也由衷地赞了几句顾长乐。 他刚下学不久，肚子饿着，手中还提着这么多东西。 没有跟婶子们多聊，很快就告辞回家。 苏誉走后，其他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顾长乐今日的英姿。 早上顾长乐那一通做法，实在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原来讨债还可以这样讨的。 但这些他们学不了，毕竟村里就没几个读书认字的人。 更不用说对官府那些律法这么熟悉。 一个婶子感叹道：“苏誉这媳妇儿确实厉害，以后也不知道誉仔会不会被她治得死死的。” 这么强势的姑娘，一般人家还真的制不住。 也有人不同意她这个说法。 “苏誉家里就他和他媳妇儿两个人，他媳妇儿强势一点才好呢，这样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他们。” 这倒也是...... ...... 苏誉一路听着村里的讨论，回到了家。 顾长乐见他推门进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回来了？” 她有些得意地把要回来的东西展示给苏誉看。 “这么些年你送过去的东西，他们那边都用得差不多了。” “所以大部分都是用银子结算的。” “喏，都在这里了。” 说着，她还特意指明了铜钱的数量。 “他们家给的铜钱成色不好，所以我多要了十几个。” 苏誉一路上回来，基本已经把这事都听完了。 因为定的是娃娃亲，从小到大他家送过去的东西折算后居然有二十多两银子。 怪不得那宋老根一直胡搅蛮缠，明明说好了婚事不作数，就是不愿意把这些礼退回来。 宋老根家条件在村里虽然还不错，但这些钱绝对不算少。 说刮一层皮都算小的。 苏誉估摸着，顾长乐都快把他家屋地都犁了一遍。 顾长乐仰着脸，明显一副等夸赞的样子。 苏誉便配合地竖起大拇指，狠狠地赞道：“不愧是我娘子，真厉害！” “路上我也听说了，你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这事，村里大家都在赞着你厉害。” 顾长乐对于苏誉的赞扬很是受用。 她为这个家，为苏誉做了事情，当然要得到回应。 看在苏誉赞得这么真心实意的份上，她也心情大好。 “这样的话，咱们家里就不缺钱了。” 苏誉赚了十两，顾长乐明面上亮出来的私房钱也是十两。 加上这二十多两。 两人成婚这短短几天时间，家里的存款已经高达了四十多两！ 后面参加乡试的费用，省省都够了。 苏誉想了想，和顾长乐商量道：“这些银子，其实也不算我们的。” “不如我们把这钱还一部分给大伯和小叔家？” “每家还十两。” 原主这么多年读书，都多亏了两家人的帮忙。 钱财给了不少，也出了不少力。 他家的田地，都是两家亲戚轮流给他照看的。 所以这些钱，苏誉还真的不好说是自己的。 不如先还两家一部分，到时候要用再说。 有借有还，人情才能长久。 总是单方面索取，再好的感情都会被磨没了。 就不知道顾长乐愿不愿意。 顾长乐当然无所谓。 这些都是小钱，有没有都一样。 “可以，你是当家的，你决定就好。” 两人商量好后，便决定先吃饭。 吃完饭后，再由苏誉把钱拿回去给两家。 …… 饭后。 苏誉便带着钱出门了。 先到了大伯家里。 这时候太阳很大，大家都在屋檐下纳凉。 苏永昌一家人基本都在。 见苏誉上门，苏永昌赶紧让他进门坐下。 “这么热的时候，怎么过来了？” 苏誉笑道：“有点事要办。” 吴氏给苏誉打了水后，也在苏永昌旁边坐下。 相比于村里那些妇人说起今天顾长乐事情的兴奋劲，吴氏看着苏誉的神色有些复杂。 “大伯，今天我娘子去宋家村讨回来二十多两。” “我们决定给你和小叔家一人还十两。” 苏誉把钱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十两还给我们？” 苏永昌看着苏誉拿出来的银子，直接摆摆手拒绝。 “这钱你自己先留着，我们家不缺钱花。” “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参加院试了，到时候可要花不少钱。” “而且院试回来，还得摆酒席，到处都要用钱。” 苏永昌不肯收，让苏誉拿回去。 苏誉说：“我去府城参加院试回来后不够钱再说吧。” “现在我钱还是够用的。” 苏永昌道：“够用也拿回去放着先，你那媳妇儿会读书认字，钱给她管着也放心。” “拿回去吧……” 见苏永昌执意不肯收，一旁的吴氏有些着急。 她直接伸出手，把桌上的银子拿了过来。 一番动作，让苏永昌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她。 吴氏讪笑道：“既然誉仔还过来了，我们就先收着。” “等他院试回来，再给他也不迟。” 第36章 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吴氏这么说，苏誉也笑道：“确实，院试后再说。” 苏永昌还是觉得不妥。 “誉仔去府城考院试，到时候考完也不知道要不要人情往来。” “这钱还是他拿着，一起带过去才是。” 平常苏永昌开口，吴氏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这也是夫妻俩这么多年没红过脸的原因。 但这次吴氏却罕见地一直反驳他的话。 “去上回去府城，也就带了三两银子。” “这次哪里要这么多？” “誉仔家里剩下的，应当是还够的，咱们先收下吧。” 苏永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总觉得自己老妻今日有些反常。 吴氏这才说道：“这钱，咱们家收着，肯定比给苏誉他媳妇儿收着要好啊。” 苏永昌愣了一下，苏誉也是不解。 吴氏看着这两人的样子，心想果然都是姓苏的，都这么单纯。 她简单说道：“誉仔他媳妇儿你也看到了，是个顶厉害的姑娘。” “到时候要是誉仔院试没过，她人在府城手中又有钱，说不定就不愿意回来了。” “所以这钱，不能让他媳妇儿全拿着。” 先前吴氏就担心顾长乐这么好看一姑娘，又不是他们这边的人，到时候吃不了苦会跑。 今日见到顾长乐的表现后，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姑娘，又会读书认字，就苏誉这老实憨厚，只会死读书的性子，肯定是要被治得死死的。 如今刚成了童生还好，说话还能有点分量。 到时候院试没过，少不得要被顾长乐嫌弃一番。 她担心顾长乐到时候跟着苏誉回了府城后，就不愿意再回来了。 届时苏誉肯定也要跟着她留在府城。 这样一来，不想被人说入赘，一直住在顾长乐家。 那就肯定要增加一笔巨大的开销。 本来家里就穷，可不能搞这么多事。 所以这钱，吴氏觉得他们家拿着，肯定比顾长乐拿着好。 起码顾长乐手上钱不多，就不会想太多有的没的。 得知吴氏的想法后，苏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顾长乐和他天天待在一起，会不会跑苏誉自认比谁都清楚。 “大伯娘，长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但顾长乐来的时间太短了，吴氏觉得还是得再观察观察。 “不管怎么样，反正你看紧点准没错。” “也别什么事都听她的，你是当家的，得有点主见才是。” 苏誉无奈地笑了一下。 事实恰好相反。 顾长乐看着精明，但实则什么都听苏誉的。 苏誉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反正回家这几天的相处，苏誉还是很满意的。 “大伯娘多虑了。” “早上她才去宋家村给我把这些事情解决，又拿了钱回来。” “我说要把钱还给你们和小叔家，她也是立马就答应了。” “她很听我的话。” 吴氏将信将疑。 不过银子都在她手中了，确实也像是苏誉说的这么回事。 看来苏誉在顾长乐面前，还是有点做丈夫的样子的。 “那就好。” “不过你们最好是早些生个孩子出来。” “这样以后她的心思都在孩子上，对你也会更依赖。” 苏誉囧了一下。 别说生崽的事情，因为受限于条件，他们连洞房都还没有。 这两天床估计就会送过来，还是先洞房再说吧。 一旁的苏永昌插不上话，只静静地听他们说。 苏誉还得去小叔家一趟，然后回去做功课。 也就不耽误时间了。 和苏永昌两口子告别后，出门往苏永强家去。 苏誉走后，苏永昌才说道：“下回可别和誉仔说这些话了。” “免得影响了他们两口子。” 吴氏不以为意道：“不过让誉仔多个心眼罢了，哪有你说的这么过分。” “而且可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的。” “村里好多人都这么和我说过。” 这种话，苏誉肯定不会专门去和顾长乐说的。 吴氏并不觉得有什么。 苏永昌一个大男人，想不到那么复杂去。 这种话，她做长辈的肯定要提醒的。 对于苏誉来说，吴氏这种思想，他不认同，但是可以理解。 自己先前家穷人虽不丑，但连同样出身的宋玉香家里都嫌弃。 更何况比宋玉香好上千倍万倍的顾长乐。 苏誉不禁摇头失笑：“哪里就要想得这么复杂了。” “长乐其实也就是出身普通人家，我如今是个童生郎。” “怎么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大伯娘确实是多虑了......” 苏誉不再多想，加快脚步到了苏永强家。 柳氏听说苏誉要把今天讨回来的二十多两银子还给两家人，当即笑容满面地把他迎了进门。 “外面热，快进来歇歇。” 苏誉刚刚在苏永昌家里喝过水了，也就懒得再进门喝。 直接把手中的银子递给柳氏，并拒绝了进门的提议。 “小婶，我就不进去了。” “送完钱给你们，我还得赶着回家去做功课。” “也是，读书要紧。”柳氏笑眯眯地接过钱。 “院试马上要开始了，那你可得再努力一些，争取考个秀才公回来，让我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也沾沾光。” 苏誉笑着说好，很快就离开了柳氏家。 顾长乐一番操作，给他们家拿回了二十多两银子。 二十两还了大伯和小叔家，还剩下一些零头他们自己留着花。 这段时间，肯定是不用愁钱的事情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才是。 在古代要出人头地，庇护家人，除了读书，没有别的途径。 从军太危险，而且没有关系，再爬也爬不高。 至于做生意。 没有后台，还没起来就得被人灭掉。 反正苏誉的身份本来就是个读书人，当然是走自己认为最简单的道路了。 这院试要一次过，苏誉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就算他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但每天还是非常认真。 除了上学，回家完成功课外，他每天还会额外再练字满十张纸。 这么一番努力下来，每天时间是过得飞快。 转眼间，李木匠那边本来就是半成品的床，已经送了过来。 这天下学后，苏誉回到家中。 顾长乐就带他看了房间的新床。 “床送来了，是小了一些。” “不过以后我们起码能睡个好觉了。” 第37章 那就从了他? 回到村里也过了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两人晚上睡觉都是将就着来。 苏誉睡的地方不好，顾长乐睡的床也不怎么样。 如今这张新床虽然还不是苏誉花了大价钱定的大床，但看起来就很结实。 晚上苏誉洗了澡，在书房练了字才回房。 顾长乐无聊，也拿着一张纸在写写画画。 把这段时间的花费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等苏誉练完字，两人一同回房。 熄灯上床。 孤男寡女躺一张床上，翻个身就能碰到。 顾长乐也不知道平时洗澡用的是什么，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就算没多少感情，也不可避免会想一些事情。 更何况，他们两个还是领了证的夫妻。 先前两人睡得就很近，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 过了一会儿，顾长乐突然翻了个身，开口道：“你睡着了？” 苏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没有。” 顾长乐好像没话找话：“这床睡着还行，但有些不习惯。” 她有点认床。 苏誉有些好笑道：“睡习惯就好了。” 顾长乐又翻了个身：“也是。” “你明日还要去书院读书，我就不吵着你了。” 又静了一会儿。 这次轮到苏誉出声了。 “你睡不着......要不做些很快就能睡着的事情？” 说完，伸手碰了碰顾长乐的手。 顾长乐没躲。 “什么事？” 反而有些好奇。 “咳，洞房......” “洞房？” 本该在领了婚书的第一个晚上就干这种事情的。 听了苏誉说的话，顾长乐在黑暗中眨了一下眼。 随后，很慢地说道：“洞、洞房啊......” 今天李木匠那边送床过来，春梅婶子也是陪着顾长乐在家看着的。 见到新床后，当时春梅婶子便言语暧昧地和顾长乐说起那些房里的事情。 说现在他们两个晚上努力一些，等苏誉院试考中后，顾长乐肚子也能传出来好消息最好。 顾长乐当时只应付了几句，也没觉得有什么。 两人成了婚，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顾长乐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对这种事情是知道个大概的。 之前苏誉一直没提，她也没专门往这方面想。 如今听苏誉提起，她倒是觉得自己脸有些热。 “咳......” 苏誉也有些不自在，但他脸皮厚得多。 “成亲了，不就得洞房嘛。” “噢......” 顾长乐心想，自己本来是想着再多点考察苏誉人品的。 但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苏誉的性子，还是很合她胃口的。 那就、就从了他？ 苏誉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就得主动一点。 “反正你也睡不着，要不试试？” “完事之后，能睡得特别香。” 顾长乐还是有些矜持在身上的。 “不、不了吧？” 两人如今是熟悉了不少，但顾长乐还有着秘密在身上。 本来是要考察一下苏誉的，结果就这么从了他，好像有点奇怪？ 怎么也得等到坦白后，再说啊？ 想到这件事情，顾长乐只能磕巴道：“要、要不等拜堂后再说？” “这样......” 苏誉也没有强求。 其实他的身体，好像也还有点虚。 毕竟原主是读书过度死的。 简单来说，就是身体被掏空。 他穿越才这么短时间，压根就没有养好。 虽然是有点想，但如果早早就完事了，自己也尴尬。 苏誉笑了一声：“行，那就拜堂后再说吧。” 顾长乐想不到苏誉这么容易就答应，她也放松了不少。 经过这么一遭，倒是好像有了些许困意。 很快，两人便陷入了梦乡。 ...... 次日一早。 苏誉神清气爽地起床。 换了一张床后，确实睡得舒服了不少。 平时伙食改善，再佩服慢慢的锻炼，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摆脱这身独属于文弱书生的排骨了。 顾长乐也还睡得很香。 苏誉都起床穿戴好了，她还睡得跟个小猪一样。 苏誉看了她一下，这才笑了笑，出去洗漱。 春梅婶子来他家帮忙做早饭，见只有苏誉一个人起床，有些好奇问道：“长乐呢？” 苏誉笑眯眯回道：“还没起床。” “婶子你等会动作也轻些，别吵醒了她。” “哦，对了，等会我出门，还麻烦婶子你帮忙看看。” “等长乐起来后，再回家。” 先前就答应过，能让顾长乐睡到不气了再起床。 如今自然不会食言。 春梅婶子应了下来。 心想，顾长乐这么厉害吗？ 苏誉做丈夫的都起来了，她一个妇道人家，睡到日上三竿。 更重要的是，苏誉完全不责怪她。 还让自己帮忙看着点。 宠媳妇儿，也不是这么宠的吧？ 这样下去，顾长乐不得上房揭瓦？ 但这般想着，她心底又有一些隐隐的羡慕。 毕竟村里谁家的娘子，都没有顾长乐这么好命。 春梅婶子笑着调侃道：“昨天看你们家换了新床，就猜到你们要闹。” “行，你放心吧。” “婶子会帮你看着的。” 苏誉脸皮有些厚地笑了笑。 其实昨晚两人就谈了一下，压根就没做成。 不过他也没说出来，只是默认了下来。 喝了一些稀饭，等春梅婶子回了一趟家，苏誉这才背着自己的书箱出门。 今天来学堂晚了一些。 平时本来比他晚的宋有明，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来得比平时更晚了。 而且人看着有些憔悴。 和容光焕发的苏誉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宋有明有气无力地和苏誉打了个招呼，坐在他的旁边。 两人关系不浅，苏誉有些关心地问道：“有明兄昨晚没睡好？” 宋有明苦笑了一声。 “何止是没睡好，简直是没怎么睡。” 第38章 得下黑手 前几天写了诗给宋有明后，他还开心了好一阵。 每天上学的时候，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放学也没有立马回家，而是一直留在这里继续读书。 毕竟花了这么多钱买了一首好诗，肯定是急着想要展示出去的。 所以宋有明很是刻苦。 就盼着自己下次院试如愿中了，到时候能参加知府的宴会。 可今天的他，眼底青黑，整个人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 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事。 叹了一口气，宋有明正想说什么。 黄秀才就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进来后，没像往常一样急着先讲课，他先看了一眼宋有明，又看了一眼苏誉。 “宋有明你家中的事情，我昨日听说了一些。” “此事得妥善解决，不然会影响你的声誉。” “院试在即，你的声誉受损，绝不是小事。” 昨天有人闹到了镇上宋有明家里，事情不小。 黄秀才让宋有明把事情详细说说，他看看能不能帮忙想办法。 院试也没多少时间了。 如果这时候出了事，宋有明自己不能参加院试就算了，还可能连累苏誉和他这个先生的名声。 宋有明愁眉苦脸地说道：“夫子，事情是这样的。” “我爷爷前几天回了一趟乡下，和村里的长辈们聚了聚。” “结果不知道哪家人的亲戚，带了一个黄花闺女出来，说要送给我爷爷做小妾。” 黄秀才听着，脸有些黑。 “真是胡闹！” “你爷爷既没功名，也没官身，能收什么小妾？” “而且一大把年纪了，怎能与那种年纪的姑娘有牵扯？” 本朝律例。 没有功名没有官身的人，是不允许纳小妾的。 一般人家都会以收养的名义来行事。 宋有明也点点头：“我爷爷得知那家人的意图后，当然是当场就拒绝了。” “我本来就快院试了，家里人都很是小心。” “但想不到还出了这么一件事。” “我爷爷拒绝后，也没敢在老家住，直接就回了镇上。” “结果那家人今日带着姑娘追出来，造谣说我爷爷玷污了她的清白，要我爷爷一定要收下那姑娘。” 宋有明家里在镇上也算是薄有资产。 虽然不能和县城的张文远等比，但绝对是不差的。 毕竟他能收苏誉的诗，五两银子给的都不眨一下眼睛。 就可见他家庭条件不差。 而且他今年第一次下场参加童生试，就连过两试，成了童生。 黄秀才更是直言，他院试极有可能也会过的。 宋家人是高兴得不得了。 也因此，这段时间更是小心翼翼。 生怕出了什么事，会影响到宋有明的前途。 但想不到的是，宋老爷子回一趟自己的老家，居然出了这么一件事。 这姑娘宋老爷子要真的是碰了，那宋有明肯定就完蛋了。 作爷爷的为老不尊，孙子作为读书人的名声，必定是全毁了的。 到时候别说参加院试了，童生郎的资格都可能被取消。 宋老爷子不傻，当即拒绝，还立马就离开。 结果那家人居然不要脸地追到了镇上，红口白牙地要他负责，硬要他把这姑娘收了当小妾。 这种事情闹出来，宋家颜面怕是要丢尽了。 宋老爷子气得在家破口大骂，但又不知道怎么办。 宋有明家里也着急得不行。 而宋有明是黄秀才的学生，还是和苏誉一起的互保人。 他出了事，很大可能是会影响到黄秀才和苏誉的。 黄秀才直接把他从学堂除名就行。 可苏誉就没这么好办了。 极有可能今年的院试也不能参加，得等后面看情况。 听完宋有明的解释后，黄秀才的眉头皱得死死的。 苏誉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那家人，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就是想要坏了你的名声？” 苏誉猜测道。 黄秀才没说话，宋有明则气愤地说：“我与家人商量后，也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过了府试，马上要参加院试的时候来这种事。” “而且那家人要真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户，肯定作不出这种事情来。” “硬说自己女儿被我爷爷毁了清白，要把她塞给我爷爷做小妾，这也是毁了自己女儿名声。” 所以，这是真的有人要阻止他们去参加院试。 苏誉记得，单就他们县。 今年考上的，和往年考上的加起来，名下各县登记在册的童生，都有上百个了。 参加院试的，可不止他们这个县。 届时考的人，估计会有数百个。 这么多人，就竞争那二三十个名额。 少一个人竞争，自己就多一分机会。 有人用些肮脏手段，倒是不足为奇。 黄秀才冷笑道：“先前我参加院试的时候，就见过有人被自己同窗下泄药，以至于耽误了考试。” “想不到咱们这镇上，也有这样的人。” 宋有明很是惭愧。 “对不住，我也不想连累夫子和苏誉。” “但这事，我们家暂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那家人估计今日，还会来闹。” “我爹娘商量了一下，想着晚些和他们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花些钱了事。” 就算花钱了事，这谣言都起来了。 他们这名声，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宋有明越说，也越是愧疚。 黄秀才也眉头紧锁。 除了花些钱了事，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来。 虽然是宋有明家里的事情，但这事影响的不止他。 还有苏誉本人。 苏誉说道：“有明兄，就算你们家花钱摆平了这事，但谣言已经传了开来。” “还是会不利于我们的名声。” “届时若是真的被取中，有人故意告发的话，只怕后果也不会太好。” 宋有明唉声叹气， “可除此之外，我家里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想了想，苏誉继续道：“我有个提议。” “若是做得好，可以完美解决掉这事，并且挽回我们的名声。” “你有办法？”宋有明求救般地看向苏誉。 黄秀才也有些将信将疑。 苏誉看着二人，事先给他们打好预防针。 “确实有办法。” “但这做法，也同样不太光彩。” “什么办法，你说说。”黄秀才说道。 “很简单。” 苏誉回了四个字：“以暴制暴。” 第39章 不愧是同窗啊 “以暴制暴？” 黄秀才重复着四个字。 直觉告诉他，苏誉说的能挽回他们名声的办法，估计不是好办法。 但他们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静静听着苏誉说。 在此之前，苏誉先确定道：“有明兄，你确定你爷爷真的没碰过那姑娘？” 宋有明脸都憋红了。 “当然没有！” “那日回村里，他就没单独一个人待着过，哪里有机会做这些？” “在酒席上见过那家人后，我爷爷觉得不对劲，很快就离开了。” “我放学回家刚好看到他回来，时间是能对得上的。” 苏誉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要确认清楚。” “毕竟接下来的话，与那家逼迫你爷爷的人差不多。” “所以我必须确定，你爷爷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宋有明确定道：“肯定是没有的。” “我爷爷若真的有这心思，那他私下直接收了做义女，绝对不必闹成这样？” “明知道我现在正要考院试，我家里人这段时间都怕影响了我。” “我爷爷还特意叮嘱了我爹娘。” “但如今也没办法，我们就算有人证，可那边就是咬死了这事，实在是有口莫辩。” 苏誉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了。 “既然那家人不顾自己女儿的名声，就算毁了她的清白都要赖上你家，那就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想着利用谣言来逼你家就范，从而达到连累我们科举的目的，那我们也可以同样利用谣言来进行反击。” 苏誉要说的，便是以谣言来打败谣言。 对方污蔑宋有明爷爷，说他玷污了自家女儿的清白。 那同样的。 宋有明家也可以反过来，谣言他们家父母卖女求荣。 甚至更恶毒一些的。 从那姑娘的名声下手。 直接谣言她与什么人原本便有染，不得已才会赖上宋家。 这样一来。 事情很容易就能反转过来。 被人指责，名声败坏的，就是那家人了。 这种做法，确实有些不入流。 在场三个都是读书人，对这种办法恐怕都是有些不齿的。 可除此之外，一时间也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 宋有明听完后，沉默了。 黄秀才也有些尴尬。 “这……吾等读书人，怎可使这些手段？” 苏誉淡淡道：“可没有别人却因为这种是肮脏手段，就不做。” 清官难断家务事。 很多事情，律法是没办法完美处理的。 这种时候，使些非常手段，往往能快速达到效果。 与其委屈自己，受着那些不好的东西。 不如让别人也体会一下自己的委屈。 宋有明讪讪道：“也是……” “那家人敢做这些，本来就是霍了出去的。” “他家姑娘的名声，无论如何都不能好了。” 黄秀才无奈道：“实在是……” 做这些，有失他们读书人的身份。 但是…… “对方既然使些下流手段在先，那我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这事要做，就要做得漂亮一些，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宋有明拍拍胸膛道：“先生放心，我回家便与爹娘商量。” 本来以为这两人还要再纠结一会，把自己的道德底线给说服降低后才能接受的。 结果不想，三言两语就接受了这方法。 古代科举这个连坐制度，有好也有不好的地方。 没有连坐，就不需要互保。 那今日宋有明家里发生的事情，也就不关苏誉事。 而苏誉也不必说出这些不入流的法子。 但既然要做，也不能想太多。 达到目的为主。 虽然发生了一些事情，但课业还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件事，黄秀才便继续给二人上课。 现在上课，基本都是以考试最重要的策论为主。 先看昨天布置的功课。 让黄秀才觉得欣慰的是，苏誉现在的文章，比刚考完府试回来好了不少。 赞扬了几句，又指出了其中的不足之处。 把两人昨天做的策论都点评完，又给二人讲了一篇范文。 因着宋有明家有事，黄秀才今天布置的功课也不多。 布置完后，他便挥挥手，让二人提早放学。 黄秀才走后，两人收拾东西。 一起走出学堂。 宋有明想起刚刚苏誉说的话，不由叹道：“想不到你也会说出这样的法子来。” 苏誉这人，以前很闷，是只埋头读书什么都不管的那种。 现在变了不少。 但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副很好相与的样子。 所以刚刚苏誉说出那样的话来，着实也让宋有明吃惊不少。 苏誉挑了挑眉，说道：“有明兄是觉得我作为读书人，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 宋有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方才夫子在，我不好说什么。” 他压低声音。 “但我觉得你那法子，确实很不错。” “凭什么那些人使了那些下作的手段，我家还得搭钱去求他们解决这事。”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这钱花在该花的地方。” “让他们也尝尝这被人造谣的滋味。” “这样想想就痛快。” 苏誉轻笑一声。 行啊，有明兄。 要不说怎么能成为同窗和互保人呢，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 两人在学堂门口分别。 宋有明赶着回家去处理这事，苏誉则去了集市。 照例买了些肉菜，又特意去镇上的酒楼打包了一些糕点。 便匆匆往家里回。 ...... 回到家后，顾长乐已经起来了。 见苏誉推门进来，正坐在堂屋等着的她，看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眼神。 她自己知道自己脸很烫，估计已经红了起来。 但还是轻咳一声，小声说：“你回来了……” 苏誉自己脸也有些红，但还是厚着脸皮回道：“嗯。” “给你买了些糕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顾长乐没看，随口道了一声谢。 气氛实在有些奇怪，她坐不住了。 直接站起来，说道：“我、我去把饭菜拿出来。” 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苏誉见她的样子，不由轻笑了一声。 平时见顾长乐好像总是很淡定，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样子。 想不到会害羞成这样。 第40章 这得看运气 明明两人昨晚没做成什么，不过就是苏誉提了一下，想不到顾长乐居然就害羞成了这样。 吃完饭后，她便提着自己的篮子，带着纸笔去帮村里人写信看信，顺便参加八卦交流会。 村里识字的人不多。 村长也只是勉强认识一些字，写得也不好。 苏誉虽然是读书人，但他时间宝贵，自然不能替村里人做这些事情。 所以顾长乐做这种事情，自然是很受欢迎的。 张氏专门给她在阴凉处摆了桌椅，其他人就围着她坐着。 有书信要读写，顾长乐就帮帮忙。 帮忙后，收一两个铜板的辛苦费。 没有的时候，就听别人说八卦。 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家。 一边吃着苏誉给她带的糕点，一边看着春梅婶子做饭。 这糕点是在镇上买的，味道对于村里的人来说肯定是美味，但顾长乐就觉得其实一般。 可这是苏誉专门给她带回来的，顾长乐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日子，休闲得很。 等到晚上，苏誉在洗漱之前，居然在书房里撑在地上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 顾长乐走进来看到，好奇问道：“你趴在地上做什么？” 苏誉抬头，额上有汗水滴落。 “运动一下。” “不然体力和身体素质跟不上。” “运动？” 第一次见人这么运动，顾长乐有些好奇。 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看着。 苏誉心无旁骛，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做完该做的运动，这才吁了一口气，站起来擦擦汗。 洗漱后，一边练字，一边晾头发。 晚上两人则大被同眠。 没过两天。 宋有明那边的事情，就有了结果。 一开始只是传出了一点谣言，后来愈演愈烈。 什么卖女求荣，又说那姑娘自己水性杨花，在村里早已经勾搭了人。 甚至还有传说这姑娘已经有了身孕，这才急着要找宋家老爷子接盘之类的话。 总之，宋家那边只让人私下放出了一些闲话。 各种真真假假的谣言便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 这些谣言一出来，先前这家人带着女儿上门，在不少心里便都是成了污蔑。 眼看不对，矛头全都指向了自家。 那姑娘家里也不敢再出现在镇上。 宋家里有读书人，任他们想破头也不敢想，那些谣言都是宋家在私下引导的。 至于那早就被毁了名声的姑娘，肯定是要草草地嫁人。 而且得嫁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谣言不管真假，反正只要传了出来，就不缺会传下去的人。 甚至宋家都没想到，这事能这么快解决。 宋有明有些后怕地说道：“这才两天，这谣言已经愈演愈烈。” “实在是太吓人了。” 如果他们不加以还击，这时候被传得越来越离谱的，肯定是宋有明家。 这般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苏誉说道：“无需再理会，过不了多久，这事就会平息。” 反正大家传着传着，很快就被别的新鲜事吸引注意。 宋有明点了点头，有些佩服道：“这事主要还是靠你点醒了我们。” “不然我家还有的是麻烦要解决。” “我爹娘说想请你到我家吃个便饭，感谢一番，不知道你可有空前来？” 苏誉回道：“应当是不行。” “过不了多久，我就得到府城去了。” “还是等院试考完再说吧。” 这事宋有明是早就知道的。 “行吧，那届时我到了府城，再去找你。” “不知道你娘子家住在何处？” 回门，肯定是住在女方家的。 宋有明想着让苏誉留个地址，他到时候好去找。 苏誉便把地址给他写了下来。 因为苏誉要提前到府城去，黄秀才除了抓他的学业外，又提前给他讲了院试考试的注意事项。 苏誉都认真记了下来。 除此之外，苏誉还得准备回顾长乐家的东西。 苏永昌坚持要他们在镇上准备好回门礼， 说府城的东西贵。 苏誉让顾长乐找他们列了单子，每天往家里带一些。 马车也得提前租。 镇上的车行拢共就那么两辆马车。 而且拉车的都是些老马，马车也显得挺破旧的。 苏誉去看了一下，觉得和自己坐回来的那辆马车，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只好问道：“店家，有没有好一些的马车？” “我带娘子回门，路途有些远，想要坐得舒服一些。” 店家摇摇头：“就这两辆，都在这了。” “你若是晚些租，还不定能单独租上。” “想要更好的，那得到县城里头的车行去。” “不过到时候别人得跑这么远来接你，估计也不愿意。” “得等那边正好那两日有车过来，才能看看能不能租到。” 苏誉见状，也没办法。 只能先付了定金，定下其中一辆。 又让店家帮他留意。 回家后，和顾长乐说了这个消息。 “马车已经定好了。” “但没有上回我们坐回来那种好马车，这次过去估计要受些罪。” “不过我让镇上那边帮我联系了城里的车行。” “若是有好一点的马车愿意过来，咱们加钱也可以。” 顾长乐顿了一下，才笑着回道：“横竖也就半天路程，无所谓。” “而且还有几天时间，说不定到时候能遇到城里的车正巧到我们镇上。” 苏誉笑了笑，说：“那就得看运气了。” 顾长乐有些得意：“我运气一向是不错的。” 苏誉有些好笑地应付：“你说的对。” 顾长乐眯了眯眼，有些怀疑道：“你不信？” 苏誉心想，运气这种东西，怎么能说信不信呢？ 但他还是捧场道：“上次回来，咱们坐的好马车就是临时被换的。” “说不定就是你的功劳。” “这次，应当也有机会。” 苏誉说完，顾长乐也有些得意地昂着好看的下巴。 区区一辆马车而已。 看在你这么好的份上，只要你要的东西不过分，她都能给他搞来的！ 但苏誉明显不用她给自己搞什么好东西。 反而拿出一包在镇上买的蜜枣。 “这蜜枣好像还不错，给你平时吃着甜甜嘴。” 苏誉时不时就从镇上买些小零嘴回来，他自己也不怎么爱吃，基本都是买给顾长乐的。 顾长乐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哪里要天天吃这些？ 但苏誉都买了。 刚刚心中还豪气地要给苏誉搞各种好东西的顾长乐，便喜滋滋地接过。 “多谢夫君。” 第41章 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过了几天，镇上车行那边还真的来了消息，说前不久有一辆好马车从城里送人过来。 他们帮苏誉问了一下，正好苏誉出发那几天，他们还要过来一趟。 于是便帮苏誉把这事定了下来。 苏誉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心想顾长乐说的没错。 她运气还真的不错。 定好了车，出发到府城的日子，也就临近了。 顾长乐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回去，每天还是悠哉悠哉地挎着她的小篮子，继续给村民们写信看信。 大家都知道秋水村有个府城来的女先生。 给他们这些村民写信看信，只收一文钱。 因此不止本村和附近的村民，还有些隔了几条村的，都过来找顾长乐。 顾长乐白天也忙。 就这么每天充实着，不知不觉也就到了要出发的日子。 出发的前一天，苏誉拜别黄秀才。 黄秀才劝勉道：“院试在即。” “你到了府城独自温书时，也不可懈怠。” “若是此次考不过，下次再考，便要到三年后了。” 苏誉拱手道：“夫子，学生都记住了。” 黄秀才说着，又拿出一封信来。 “我在府城有个同窗，也有秀才功名。” “你文章火候尚缺，靠你自己埋头苦写，必定是不行的。” “你拿着这封信，等闲暇时候去拜访他，看看他愿不愿意指导一二。” 顿了顿，黄秀才又补充道：“他这么些年，都在准备乡试，可惜屡试不中。” “若是他没时间指导你，那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再自己多下苦工便行。” 黄秀才也是没办法。 苏誉要提前走，他这个做夫子的，肯定是不能这样跟着去的。 毕竟他还有不少学生要教。 但眼见苏誉最近文章有不少进步，他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想要苏誉再努努力，说不定院试确实有机会。 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写下这封举荐信。 他这个同窗，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了。 两人也就偶尔通一些信。 黄秀才自己考了两次乡试后，深深感觉到了自己与其他学子的差距，就不再参加了。 但他这同窗，这么多年来还一直坚持参加。 所以黄秀才也不确定，自己这同窗愿不愿意抽出时间来，指导苏誉。 无论如何，都得去试一试的。 苏誉也听出了黄秀才的话外之意。 他收下这信，对黄秀才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多谢夫子。” “待到了府城后，学生会备好礼再上门拜访。” 黄秀才这才有些满意地点点头。 ...... 苏誉带着黄秀才给他最后布置的功课，和那封信回家时。 大伯娘吴氏正在屋里，和顾长乐说着话。 她知道顾长乐能读书认字，也能赚钱。 无非是叮嘱她到了府城后，要好好照顾苏誉，多找机会做一些事情帮补家用，让他专心读书。 顾长乐一句都没听进去，只偶尔“嗯嗯”两声，算是回应。 见到苏誉回来，她好像终于得救了一般，站起来。 “回来了！” 顾长乐刚刚无神的眼睛迸出光彩。 “可以吃饭了！” 这唠叨了快半个时辰，顾长乐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还是在村里听大家说八卦来得痛快一些。 她借口要去厨房，明显是让苏誉应付吴氏。 苏誉看她这样子，好笑道：“去吧。” “正好我肚子也饿了。” 顾长乐便赶紧开溜。 吴氏见顾长乐离开堂屋，也没说什么。 对着坐下的苏誉说道：“明日早上便出发了？” 苏誉点点头，回她：“是的。” 吴氏对着苏誉叮嘱了几句，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荷包，递给苏誉。 正是先前顾长乐装银子给吴氏，让他们帮忙准备束修的荷包。 她压低声音，还往后看了看，好像要说什么秘密一般。 “这里有一些银子，是你大伯让我拿给你的。” “你自己收好，别给你媳妇儿知道。” “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用你自己收着的钱，记住了吗？” 苏誉有些哭笑不得地推脱。 “大伯娘，我还有不少银子，够用了。” “这些你拿回去吧。” 吴氏板着脸说道：“你大伯要我拿过来的，我拿回去像什么样？” “反正你自己收着，真有什么事，也有点钱傍身。” 那边的顾长乐已经端着饭菜走出来了，吴氏也再不多说。 直接把钱塞给苏誉，让他赶紧收好，便要离开。 苏誉喊她留下来吃饭，她也直接摆摆手，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顾长乐把饭菜端出来，见堂屋只剩苏誉一个人，好奇道：“大伯娘走了？” 苏誉笑笑，说：“走了。” “噢，还说留她吃饭呢。”顾长乐嘟囔道。 把饭菜摆好，苏誉直接把吴氏给他的钱袋子拿了出来。 看到这熟悉的钱袋子，顾长乐愣了一下。 “大伯娘刚刚给我的，你拿着一起收好吧。” 顾长乐有些莫名。 刚刚吴氏拉着顾长乐说了半天，但却没有把这钱给她。 而是等苏誉回来后，才拿出来。 见顾长乐面露疑惑，苏誉说笑话一般地调侃道：“她担心你太优秀了，若是我院试落榜了，你会看不上我。” “到时候你若是丢下我跑了，我身上也有点钱傍身，不至于流落街头。” 顾长乐好笑道：“那你怎么还把这钱给我了？” 苏誉反问她：“那你会跑吗？” 顾长乐想也不想就回道：“自然不会。” “我们都领了婚书了，怎么会随便跑呢？” 苏誉也回得很快：“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横竖一开始，家里的银子就是全给你保管着的。” 顾长乐轻轻哼了一声，对苏誉这信任还是很满意的。 她娇嗔道：“我都说了你院试定是能过的。” 苏誉也自信地点点头。 “院试自然能过。” “而且过了院试后，就有时间了，届时我会想办法再赚更多的钱。” “给你换个大房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苏誉眼睛都不眨一下，大饼是随口就画。 顾长乐听着他的话，不由得用袖子半掩着嘴，那双好看的眼睛弯着，里面带了些说不清楚的味道。 “行，那我可得好好跟着你了。” 第42章 这孙女婿，真是你从路边捡的 出发的那日，苏永昌和苏永强两家，全家人都来送苏誉和顾长乐。 该交代的也都交代过了，也没太多话好说。 只偶尔说几句让苏誉到了府城也得好好温书，不要懈怠，又让顾长乐照顾好苏誉的话。 等到那接人的豪华马车熟头熟路地进了村，直接停到苏誉家门口时，一群人也没有了第一次见到那么吃惊。 帮着把行李搬上去，目送马车离开。 这次两人熟了不少，也没有上次回来时候坐得那么生分了。 两个都自在不少，坐的姿势比较随意。 马车行到一半，苏誉正有点昏昏欲睡之际。 肩膀处垂过来一个脑袋。 顾长乐已经先他一步，睡得迷迷糊糊的了。 苏誉把她的脑袋轻轻搬动一下，让她正好卡在自己肩窝的位置，舒舒服服地靠着。 自己也眯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再吃了一些干粮，喝了些水，便到了府城范围了。 这时候还没到赶考的时候，进出府城的人不算多。 验明身份，交了入城的人头费，很顺利就进了城。 马车直奔顾长乐家，顾长乐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了看。 “应当快到了。” 进了城，才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 等马车到了顾长乐家，不知道从哪里提前得到消息的顾老头，亲自背着手在门口接他们。 苏誉先下的车，转身把顾长乐拉下了车。 两人一起跟顾老头问了好。 “爷爷，我回来了。” 顾长乐明显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顾老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慈祥。 他看顾长乐虽然一身粗布麻衣，但气色不错。 而且和苏誉对视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些不同了。 可以看得出，这两人这段日子，必定是相处得不错的。 顾老头对此，颇为满意。 “回来得比老头子预想的早了一些。” “不过也正巧，你赵爷爷今日正好来了。” 顾老头身后，还站着一个白发白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头。 听到顾老头提到他，才站前来，对顾长乐和苏誉笑眯眯地说道：“想不到长乐突然便嫁了人。” “老夫一时没准备礼物，过几日再补上。” 顾长乐似乎对这个赵爷爷挺熟悉的，笑道：“行，那长乐可就等着赵爷爷的礼物了。” 说着，又介绍自己身旁的苏誉。 “这是我夫君，苏誉。” “这次府试被取中，成了童生，八月份便要参加院试了。” 苏誉对着这老头拱了拱手，行了一礼。 赵老头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苏誉。 “哦？” “听你爷爷说，你这夫婿，考了五次童生试，才好不容易成了童生郎。” “这次院试，怕不是也难了？” 赵老头能站在顾方旭身边，自然不是什么普通老头。 他叫赵成书，乃是大周元庆十六年殿试的状元郎，也是江陵府第一个状元。 曾官至户部尚书。 前几年才请辞回乡，颐养天年。 顾方旭如今是顾老头，他自然也就是赵老头。 听闻顾方旭给自己嫡长孙女顾长乐找了个屡试不中的农家子，他对此人是满心的好奇。 又听说这次府试，也是顾方旭给府衙打了招呼。 才把这人的名字补上，让他好不容易成了童生。 甚至还提前打招呼，直接院试也会让他过。 作为一个曾经人人称羡的大才子，赵成书自然对此嗤之以鼻。 顾长乐他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 这么优秀的一个姑娘，就因为生辰八字的原因，随便配了个人。 赵成书听着就觉得顾方旭真是昏了头。 这几天他从省城来看顾方旭，正好遇到顾长乐两人回来。 见到她一身粗布衣裳，心中对苏誉便有些不满了。 长得还行，一表人才。 但也仅限于此。 没什么本事，只能凭着一张脸靠老婆。 以后怕不是也是个吃软饭的。 听到赵老头那微微夹带着火药味的话，顾老头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并不出声阻止。 顾长乐倒是说：“赵爷爷说笑了。” “我夫君先前屡试不中，只是运气不好。” “院试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苏誉也听出了这赵老头话里夹带的意思。 他脸上笑着，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听顾长乐一如既往地维护自己，心中也挺舒坦的。 赵老头对顾长乐的主动维护，有些略略吃惊。 看来这小子，还颇得小郡主的心啊？ 这么快就维护上了。 他摇头失笑：“科举考试，可不只看运气。” “运气保得了他过一次，可保不了他次次过。” 他意有所指。 到秀才，他们顾家还能保他过。 可到了乡试，后面会试甚至是殿试呢？ 到时候就算是顾家，手也伸不到那么长。 除非这小子以后就甘愿吃软饭，一辈子当个破秀才公，躲在顾家的余荫中。 苏誉眉毛微扬。 刚到顾长乐家，甚至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上，就遇到了长辈的拷问。 不过这一段时间，苏誉也看出来了。 顾长乐除了长得好，人也非常优秀。 这么好的白菜，被他这么一个野小子拱了，确实怪不得这些做长辈的会有言辞。 不过顾老头一个亲爷爷，都没说什么，对自己尚且礼遇有加。 这个赵爷爷，甚至不同姓，怎么一直在刺自己。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苏誉笑道：“赵爷爷说的对。” “运气一时好，确实不能保不了以后。” “但我觉得，说不定这次的运气也是一个契机。” “毕竟......”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我还年轻，说不定运气会一直好下去？” 苏誉不疾不徐地说着。 说完，原本笑眯眯的顾老头，脸上的笑一瞬间僵住。 而赵老头，也定在原地，有些愣愣地看着苏誉。 “你、你说什么？” 好狂妄的小子！ 随后，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顾老头。 “这孙女婿，真是你从路边捡的？” 顾老头也被震惊住，讪讪一笑。 “呵呵，谁说不是呢？” 第43章 得意的赵老头 赵老头一脸的惊讶，望着顾方旭欲言又止。 路边随便捡的，还是个屡次落第，成为童生都是靠老婆的儒生。 居然能说出这一番凌云壮志的话来。 这淮南王不愧是淮南王。 随便捡的一个孙女婿，居然都这般地不简单？ 赵老头想了想，突然道：“焉得为大丈夫乎？” 苏誉直接回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赵老头眼神带了点赞赏。 又问道：“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何为？” 苏誉顺滑地回道：“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赵老头彻底满意了。 看着苏誉的眼神，甚至带了点慈爱。 “说得好。” 他哈哈大笑道：“顾老头，你这路边捡回来的孙女婿，可不得了啊。” 方才两人问答时，顾长乐与顾老头爷孙俩并不搭声。 顾长乐知道苏誉有才，因此并不担心他会答不上。 倒是顾老头，结结实实都被震惊了一番。 他先前和苏誉聊过天，知道苏誉这人虽屡次落第，科举没有任何成绩，但却眼界开阔，胸襟是旁的年轻人所不能比的。 但他也不知道，这小子，居然这般有才！ 就连赵成书这老家伙，都对他感兴趣了。 顾方旭是粗人，赵成书却是个文人。 两人虽是多年老友，但谁也嫌弃谁。 赵成书嫌弃他粗鄙武夫，胸无墨水。 顾方旭嫌弃赵成书整日之乎者也，满嘴虚伪的仁义道德。 看到他被自己孙女婿震住的样子，顾方旭不禁心情大好。 这孙女婿，真给他长脸！ 等赵老头问完，他才换回笑眯眯的样子。 “你可是忘了了然大师的话？” “我家长乐可是天生的富贵命。” “与她的生辰八字能合上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顾老头有些得意道。 赵老头倒是想反驳也没得反驳。 他笑骂道：“你个臭棋篓子。” “等你下棋下得过我了，再来上嘴脸也不迟。” 说到这个，顾老头就不高兴了。 “啧，怎么好好的，提到这来了？” 他甩脸道：“老头子跟你简直没得聊！” “时候不早了，懒得招待了，你赶紧走吧。” 苏誉知道顾老头爱下棋，但具体下棋水平他不清楚。 毕竟自己对于下棋也只是勉强看得懂，并不精通。 现在看赵老头调侃他的反应，就说明这是个被赵老头在棋盘上虐了多年的。 听到顾老头这般直接赶人，赵老头也不恼。 笑得有些贼：“行，那老头子我就先告辞了。” “长乐刚回来，今日好好歇息。” “等赵爷爷把你的新婚礼物送来。” 顾长乐笑着回道：“好。” 赵老头这才背着手，悠哉悠哉地离开。 顾老头这才带着两人进屋，让福伯帮忙搬东西。 福伯笑呵呵地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苏誉赶紧说：“怎好劳烦福伯？我来就好。” 福伯只是一个邻居，年纪也大，苏誉不太好麻烦他。 而且他们这次回门，带了不少村子里的土特产。 有几筐新鲜的果蔬，都是比较重的。 顾老头轻轻咳一声，说道：“不碍事。” “多年老友，麻烦一下也没什么。” “福伯几个儿子也在，他们都身强力壮的。” “福伯若是实在搬不动，会喊他们过来的。” 福伯顿了一下，很快也笑道：“对对对！” “我喊我儿子们来帮忙。” “不碍事。” “一路过来都累了，你们先进去歇着。” 福伯还有几个儿子在？ 听说他就住在附近，家里人过来帮忙一下顾老头也正常。 苏誉先前虽然来过两次顾老头家，但都没久留。 因此对附近的邻居基本都没见过。 这次要住在顾长乐家一段时间，慢慢再熟悉也不迟。 苏誉这才笑道：“那就麻烦福伯你了。” 福伯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 “一些小事罢了。” “大家都是邻居，该互相帮忙的，呵呵。” 顾老头已经带着顾长乐进了门，苏誉也不再纠缠。 和福伯道谢后，跟着进了屋。 ...... 另一边。 赵老头从顾家离开后，背着手走出了巷子口。 想起刚刚苏誉那一番话，他不禁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自从请辞回家后，这么多年来，每天都有不少人来拜访他，不少人都想着成为他的门生。 可赵老头这么多年，就是一个人都没收过。 好苗子也见过一些，可就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刚刚那小子，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吃软饭的。 后来才知道，自己还是太狭隘了些。 这年轻人不错，赵老头心有些痒痒的。 “这么有才，怎么这么多年，科举都毫无建树？” “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让那些阅题的考官给刁难了？” 顾方旭是个武夫，想不到那么多。 赵老头则不同。 他想了想，脚下一拐，往府衙慢悠悠地走去。 到了府衙。 以他的身份，很容易就见到了知府。 知府陆大人，对赵成书的名字，自然是如雷贯耳。 他们江陵一带，除了淮南王身份尊贵外。 另一个最让人在意的，自然就是赵成书了。 当初他官至二品尚书，却称病请辞。 当今陛下曾多次挽留。 可见他身体确实不好，只能暂时批准了他的辞官申请。 后来回到家乡，这么多年来，家中门槛都几乎被想求见他的人给踏平了。 大家都有一个共识。 这赵成书，迟早还是会回到朝堂上的。 因此，听说他过来，陆知府不敢怠慢，赶紧放下手中的公务出来迎接。 “本官就说今日怎么见到府衙檐头上有喜鹊在叫，原来竟是赵老大驾光临。” 赵成书笑呵呵地接受了他的礼，但却坚持坐在陆知府的下座。 陆知府有些受宠若惊，自己屁股也不敢坐实。 只虚虚地坐了一点。 “老夫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想要麻烦陆大人。” “赵老有事尽管说，本官自当尽力而为。” 赵老头说道：“老夫想要看看此次府试被取中的诸考生的答卷。” “不知道是否可行？” 第44章 猪油蒙了心 府衙礼房内。 陆知府还在陪着。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前一阵子，淮南王那边派了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说想让一个落榜的年轻人过府试。 那时候府试名单都已经张贴出来了，陆知府也是无奈。 但淮南王的面子，他总是要给的。 不过是一个童生罢了，让他过了就过了。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别说是童生，就是秀才，免试的资格都是有的。 因此陆知府便让人把这名字加上，又派人直接去到那年轻人家乡里去送喜报。 本来还想着这年轻人，会不会是淮南王的什么人。 结果他找人查了又查，发现这年轻人跟淮南王是八竿子打不上关系。 而淮南王那边也没给什么说法。 今日见到别人带着厚礼登门都见不到的赵成书过来要求查看府试的考卷，陆知府当即便想到了这件事。 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赵成书为人一直公正不阿，这一看之下，岂不是很容易就看出此次府试的成绩有问题？ 陆知府有些着急。 淮南王那边自己不好得罪。 可赵成书，他更是不能得罪。 自己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被他发现上报朝廷，自己这可是抄家杀头的大罪！ 听闻淮南王和赵尚书关系还算不错。 等会若是被发现了，说明缘由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陆知府思绪万千，脑海一刻都停不下来分析时势。 礼房的其他吏员，更不好说什么。 屋内一片静谧，只余下赵成书翻阅卷子的沙沙声。 没过一会儿，赵成书就翻到了苏誉的那张卷子。 他粗粗一扫，当即眉头微微皱起。 “字写得一般......” “不过这些不是什么问题，下个苦工多练便是。” 咂咂嘴，接着往下看。 看完开头，又返回看了一遍题目。 再看，眉头越皱越紧。 一直到全部看完，赵成书人都有些傻住了。 “如此狗屁不通，语言晦涩的文章，真是那小子写的？” 赵成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文章，真的是出自苏誉之手？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就你这文章，风就是把主考官眼睛都吹瞎了，你也起不来啊！ 赵成书不信邪，又看了一遍。 那小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内里却是个不简单的。 兴许这文章，蕴含的意思太深，需要人细细品读？ 看第二遍，甚至连完整看完都没坚持下去。 赵成书沉默了。 看来这小子这么多次落榜，真的不冤...... 为何听他说话行事这般出色，写个文章能写成这样？ 其实平心而论，这篇文章，倒也不算真的狗屁不通，一无是处。 但赵成书可是曾经的状元，是站在过科举最巅峰的人。 所以苏誉府试这篇文章在他眼中，才会这般不堪。 赵成书默默地把手中的卷子放到旁边的桌上。 “赵老……” 陆知府见状，赶紧凑了上去。 一看。 赵成书刚刚翻来覆去在看的，正是后来经淮南王授意，原本被黜落，后来补全的那一份。 陆知府心中咯噔一声。 他试探道：“这些文章……你觉得如何？” 他还想说，本届参加府试的考生，质量确实一般，但他已经尽力从中挑选出合适的。 结果赵成书黑着脸，却憋出一句。 “还……行……” “经过陆知府挑选出来的，必定都是青年才俊。” 陆知府一番辩驳的话还滚在嘴边，没来得及说出。 听到赵成书的赞扬，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啊……啊？” 一旁的师爷轻轻咳嗽一声。 陆知府如梦初醒。 低头看看那文章，又看看脸色还是不太好的赵成书。 他没听错吧？ 赵成书自己说完违心的话，老脸也有些红。 这臭小子，文章写成这个鬼样。 亏得自己刚刚还猪油蒙了心，想要收他为徒。 就他这水平，下一辈子吧！ 赵成书不想再看见这文章了，直接站起来道：“今日让陆知府为难了。” “时候不早了，老夫便先告辞了。” 陆知府一听他要走，多少松了一口气。 “本官送赵老。” 他亲自把赵成书送走。 剩下他和师爷时，陆知府才长吁一口气。 “还以为赵老今日前来看卷子，是听了什么风声。” “本官方才紧张得不行。” 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师爷赶紧安慰说：“大人在位一直勤勤恳恳，从不出错，不必紧张。” 陆知府回到屋内，喝了一口下人刚上的热茶。 “谁知道他今日突然上门，要看卷子。” 他心有余悸：“人人都说赵老迟早要回朝堂去。” “怎的陛下还没下旨宣他回去？” 一个淮南王就算了。 结果还有赵成书这么一尊大佛，整天四处乱走。 谁受得了。 都不知道哪日就可能得罪了他。 还不如快点回京城去，起码山高皇帝远，管不到他这里。 师爷也讪笑一声，不好回答这种话。 这些人，一直在省府过得好好的。 结果今年莫名来了江陵府。 陆知府想了想，又拿过刚刚赵成书翻阅的答卷。 “幸好此次阅卷，本官不曾有过别的心思。” “也就后面补录的一人……” 他看了看那张答卷，看到上面考生的名字。 “苏誉……” “此子文章确实不怎么样，但要强行让他过，也说得过去。” “应当没什么问题。” 师爷也给他找补道：“方才赵老都没看出来，自然不会有问题。” “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若是日后真有人查此事，正好可以以今日之事作为挡箭牌。” 赵成书这样的人，都承认过的答卷，谁还会说不好？ 说不好的，那就是你自己的水平问题！ 陆知府眼前一亮，说道：“对！” “本府此次录取的考生，答卷可都是经过赵老检阅的。” “他从前是圣上钦点的状元，眼光必定不会差！” 陆知府高兴了，刚刚那点紧张也消失不见。 看着苏誉的名字，他又说： “对了，此子我总觉得不太简单。” “师爷你去查查他现在在哪里，尽量别让人得罪了他。” 师爷赶紧应是。 第45章 普普通通的顾家 此时的顾家。 顾老头已经带着苏誉和顾长乐进了屋。 先让人张罗了热乎的饭食，一起把午饭给吃了。 兴许是为了迎接两人回门，顾家伙食不错。 桌上有鱼有肉，还有一道炖了许久的汤。 苏誉吃了一口，便眼前一亮。 在村里吃的那些饭菜，都是顾长乐找村里的婶子做的。 食材有限，婶子们的手艺也有限。 能吃是能吃，但真的味道一般。 如今吃了顾长乐家的饭菜后，苏誉才感觉到，顾长乐是多好养的人了。 她家这饭菜这么好，先前在村里跟着自己吃那些随便做出来的，也没听过她一句怨言。 苏誉看了一眼正在细嚼慢咽的顾长乐。 顾长乐疑惑地回看着他。 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又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才问道：“不合胃口？” 苏誉笑道：“没有。” “味道很好，不知道你们家做饭的是谁？手艺真不错。” 顾长乐看了一眼自家爷爷。 顾老头跟他们不同。 他自己捧着一个大碗，低头在扒饭。 好像饿了很久一般，狼吞虎咽。 见顾长乐看他，顾老头颇没姿态地含糊道：“请的隔壁家做的饭。” “普普通通一顿，没什么特别的。” “好吃便行，吃多点。” 说完，又继续低头吃饭。 苏誉不禁有些好奇。 顾老头这么粗鲁的人，怎么会教出顾长乐这么斯文的孙女来？ 说起来，没听顾长乐提起过她父母。 苏誉想着，她父母估计是不在了。 为免提起爷孙俩的伤心事，苏誉也没好意思问。 不过。 按照这爷孙俩的生活方式，估计这顾老头积蓄是不少的。 不然也不会跟那些大户人家吃的一样。 这样一来，苏誉觉得自己还是得赶紧赚钱才是。 先前以为身上有个二三十两，就够在府城这段时间花费了。 如今看了顾长乐他们的生活才知道，差远了。 自己也不能吃白食，得和顾长乐商量一下给点伙食费和住宿费才是。 顾长乐给他夹了一块鱼肚上的肉。 “方才在路上你也没吃多少干粮。” “快吃饭吧。” 苏誉笑了笑，暂时把这事放在脑后，低头专心吃饭。 吃完饭，顾老头舒服地捧着自己包了浆的小茶壶在一旁消食。 顾长乐则带着苏誉参观自家。 很普通的民房，面积也不算很大。 不过住三个人，是绰绰有余了。 苏誉问道：“福伯他们就住旁边？” 顾长乐随手一指：“嗯，那边。” “咱们两个屋差不多大小，但是他家人口多，就挤了一些。” “福伯好福气，多子多福。” 苏誉笑着调侃道。 顾长乐也乐了。 “确实。” “一下子，估计要多不少儿子。” 苏誉：“？” 顾长乐没有解释，笑着带他到了书房。 “这是我爷爷的书房。” “不过他不喜欢舞文弄墨，所以书房一般是我在用。” “你要读书，以后直接就用这就好了。” 推开门，带着苏誉走进去。 顾老头不爱读书，但是屋内两个大书架，却摆满了书。 而且书本看起来很干净，一点灰都没有。 显然是常常有打扫的。 这两书架书，让苏誉有些震惊。 古代家中有这种藏书量的，可都是大户人家。 想不到这小巷子里普通的一座民房，都有如此多的书。 “你爷爷虽然不爱读书，居然还能收集这般多书，也是不容易的。” 苏誉抽出一本书，随意翻了一下。 顾长乐心想，这算什么。 他们王府，可是有一个藏书阁。 里面收藏的书，都是她爷爷这几十年在全大周搜集而来。 还有不少的孤本。 俗话说人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顾老头一个武夫，不喜欢舞文弄墨，但却喜欢被书本包围起来的感觉。 特别是看到那些自诩满腹才华的人，在看到他们家的藏书后，那满脸惊呆的样子。 简直是不能再有成就感了！ 顾长乐道：“这书房里，没什么是你不能碰的。” “你随意用便是。” 两人在书房里参观时，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把两人行李中装了苏誉书本的箱子搬进来。 他和苏誉差不多高，但是比苏誉壮上一些。 搬着苏誉那死沉死沉的箱子也还显轻松。 见顾长乐和苏誉在书房里，李向北顿了顿，才开口道：“福……我爹让我帮忙把书箱搬进来。” 顾长乐淡淡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又赶紧自我介绍说：“我是家中的老大，叫我李大郎便是。” 顾长乐这才对着苏誉笑了笑。 “福伯的大儿子。” 原来是福伯的儿子…… 苏誉看着这小年轻，觉得他和福伯长得不太像。 不过兴许儿子像母亲。 李大郎看起来很是拘谨，苏誉迎上去说道：“麻烦你了。” 李向北讪讪一笑。 “不麻烦不麻烦。” “我力气大，就该做这些粗活。” “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喊我便是。” “这我来，你告诉我放哪里便行。” 看苏誉想接过书箱，李向北不肯放手。 苏誉只能指了个方向，让李大郎把东西放下。 书箱放在桌上，李向北也不久留，很快就溜了。 明明刚进门时，见郡主和她夫君言笑晏晏。 结果那眼神扫向自己，立马变得冷嗖嗖的。 还是姑爷好，长得俊不说，还对着他笑脸相迎。 李大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赶紧离开就对了。 苏誉看李大郎快步离开，笑着和顾长乐说：“福伯一家人挺好的。” “这么好的邻居，可不多见了。” 顾长乐笑了笑，没有揪着这个话题深聊。 帮着苏誉把他读书要用的东西一同摆出来。 黄秀才给的那封信，也从中拿了出来。 苏誉看到后，说道：“明日我得登门拜访一下先生的朋友才是。” 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交，黄秀才一番心意，苏誉还是得去试试的。 顾长乐点点头。 “我给你准备束修，明日你直接带出门便是。” “若是不懂路，让李大郎带你去？” “顺便可以给你提东西。” 苏誉这幅刚刚开始锻炼的身体，还有些弱鸡。 但李大郎也就比自己壮一些。 不过就是提一点东西罢了，他自己来就行。 苏誉摇头：“不用。” “我自己过去便是。” 第46章 自己挑的孙女婿果然好 晚上。 两人睡在了顾长乐先前的闺房内。 房间里面有些空，看起来没多少人气。 让苏誉都产生了一丝顾长乐以前没怎么睡过这里的感觉。 躺床上后，摸着那床带着淡淡香味的被子。 苏誉感叹道：“这被子是什么料子的，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家里的被子，是普通的棉被。 和顾长乐这床上的被褥，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 顾长乐回道：“普通的料子罢了，府城不少人家都用这种料子。” “哦……”苏誉想，古代城市和农村的人，确实是相差很大的。 就这生活条件，简直是没法比。 顾长乐见苏誉不追问，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又有些羞愧。 自己一直对苏誉处处隐瞒，还说了不少谎话。 要是苏誉发现真相的那天，会不会怪她啊？ 想问点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反而苏誉先开口说话：“对了。” “我们这段时间，都得住在爷爷家里。” “该交点伙食费和住宿费给爷爷才是。” “他一个老人家，就算有些积蓄，咱们也不好这么心安理得花他的钱。” 顾长乐无所谓道：“我是爷爷的孙女，哪里需要这么见外？” 苏誉笑道：“若是你自己，当然无所谓。” “但加上我，就不太好了。” “我见你们家伙食不错，估计得给爷爷多一些钱才行。” “不如先给十两银子，估计也够咱们这段时间得伙食费了。” 顾长乐想不到苏誉会坚持这个。 领了婚书第二天跟他回家的时候，自己就曾经透露过，她有不少私房钱可以给苏誉花。 结果苏誉压根就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 后来也没有问她要过钱。 如今住在她家里，也要坚持给伙食费住宿费。 苏誉这人，还真的是正直。 以后若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接受不了…… 毕竟两人身份天差地别，苏誉绝对摆脱不了吃软饭这种嫌疑。 顾长乐觉得苏誉很好，她不想和苏誉生出间隙来。 所以这种事情，还是先瞒着吧。 说不定以苏誉的才华，以后确实是个有前途的呢？ 顾长乐回道：“行，明日我给爷爷说说。” 苏誉其实只是想着顾老头年纪这么大了，得留点钱养老。 他和顾长乐还年轻，总不好这么早就开始啃老了。 毕竟他们家明明只是普通人家，但看起来却是花费巨大的那种。 如今又多了一口人。 苏誉都不知道，顾老头那点积蓄，能不能撑得住。 要是顾老头真是那种腰缠万贯的大富豪，苏誉才不会想着给他伙食费什么的。 那样的话，和顾长乐一起愉快地啃老，岂不快哉？ 可惜…… 娘子家的软饭吃不成，自己还得赶紧想法子赚多点钱。 …… 次日早早起来。 顾长乐听见动静，也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 苏誉正在穿衣裳，见她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柔声说：“你继续睡吧。” 顾长乐眯了一下眼睛，强撑着说道：“不睡了。” “我给你打水洗漱。” 苏誉刚来这里，还不熟悉。 顾长乐床都不赖了，起来给他准备洗漱用的东西。 顾长乐出门没多久，就空手回来了。 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哈欠。 “让人送水来了。” 很快，一个年轻的姑娘，端着一盆水，手中挎着一个装着洗漱用品的篮子走过来。 把东西放下后，她很快就离开。 “福伯家的女儿和儿媳妇，平日都会来我们家帮帮忙。” 顾长乐随口介绍了一句。 先前在村里，她都能出钱先村里人做这些。 在城里，找人伺候也不奇怪。 苏誉点点头，开始就着这些东西洗漱。 苏誉洗漱后，顾长乐才慢吞吞地打理自己。 苏誉和她说了一声，走出门去。 上次过来接顾长乐时，他看到顾老头会在前院里晨练。 准备过去看看。 果然。 顾老头已经早早起了，正在前院里打拳。 福伯侯在一旁，似乎也在比划着。 顾老头年纪虽大，这拳却打得特别有力。 苏誉疑心自己现在这弱鸡身体，还不够他一拳的。 莫非顾老头年轻时，参过军？ 苏誉好奇地走近。 见苏誉走过来，顾老头收势，问道：“起来了？” “怎不睡晚一些？” 苏誉说：“平时上学，也要起这么早，已经习惯了。” 城里人上学，学堂不会离得太远，都不用起得这般早。 但苏誉在村里，每天最少得走上两刻钟时间，才能到镇上。 因此早起是肯定要的。 顾老头见他都起来了，干脆道：“既然也起了，那就别浪费时间。” “要不要跟着老头子打打拳？” “虽然文人身材瘦弱一些很正常，但老头我不太喜欢那种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 苏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我没什么基础，就麻烦爷爷了。” 顾老头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来。” 苏誉一身长袍，不太方便。 但这么一过去，还是一直到太阳升起才停下来。 顾老头平时看着很是慈祥，想不到训练起人来，一点不留情面。 苏誉一大早运动了一通，满头大汗。 感觉自己胃口都好了不少。 吃早饭时，顾长乐也起来了。 她悄悄和顾老头说：“爷爷，我夫君起读书人，你一大早便把他往死里训，后面哪里还有精神读书？” 顾老头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 自己是个武夫，练兵习惯了。 所以对着苏誉，忍不住严厉了些。 见顾长乐这么说，他干笑道：“是爷爷考虑不周。” “这小子，看着文弱，却是个有毅力能吃苦的。” “我这般训他，他都能撑得住。” “所以便忍不住更严厉了一些。” “下回注意，尽量不让他这么累。” 顾老头对苏誉，赞誉有加。 这种年纪，还是个读书人。 想不到比他底下的不少老兵都能熬。 他一时起了爱才之心，才会这样。 顾长乐这才笑了出来。 苏誉刚擦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从房间走出来。 顾长乐说：“明日夫君还要跟着爷爷晨练？” 苏誉点点头：“感觉还不错，正好我锻炼锻炼身体。” 顾长乐也没阻止他，只说：“那我给你准备两身武服。” 苏誉笑道：“行，这样方便一些。” 两人说说笑笑的。 顾老头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刚刚自家孙女才出来，对着他就是一顿心疼。 但心疼的对象，可不是自己。 现在见到苏誉，又是一脸的温柔解意。 自己这个老头子在她心里的地位，估计都被挤到角落去了。 正想着，苏誉给他夹了一个小笼包。 顾老头看了一眼，喜滋滋地想，自己挑的孙女婿果然好。 他笑眯眯地说：“吃早饭吧。” 第47章 我可没有义务 吃过早饭，苏誉便提着顾长乐昨日让人给他准备的束修出了门。 黄秀才的同窗姓潘，也是一个秀才。 潘秀才本来也是苏誉他们那边的人。 他考上秀才后，参加了不少次乡试，最终都是名落孙山。 为了能专心读书，他进了府学，甚至把家搬来了府城。 又因为生活拮据，在府学里找了一个类似助教的职务。 帮着收拾一下府学里的藏书阁，再给教瑜打打下手，一个月能得个一两银子的工钱和禄米两斗。 钱不多，但也能勉强维持生活了。 而且还能在府学内读书，有举人教瑜们免费教导。 苏誉听了这些后，总觉得这些制度，很像后世的大学。 而潘秀才，不就是那种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么？ 虽然这个大学生，年纪大了一些。 到了府学，对着看门的斋夫说明来意，又拿出了黄秀才给的信。 这斋夫也是个识字的。 见苏誉彬彬有礼，又有介绍信，便放了他进去。 “此时助教应当正在藏书阁中整理书籍，你直接过去寻他便是。” “府学内不可奔跑，随意嬉闹。” 苏誉应下，一路问着人，往藏书阁去。 经过一处斋房时，见到一个衣着不错的中年男子正在门口与一个官差说着话。 苏誉没有说话，只对着他拱了拱手便离开。 这种年纪，这种打扮，基本是教瑜之类的。 即便不教自己，也得行个礼打个招呼。 那中年男子没理苏誉，正专心听着旁边的官差讲话。 然而那个官差，却突然道：“师、师爷。” “方才走过那位，就是你昨日交代我去查的人。” 陆师爷看向苏誉的背影，愣道：“就是他？” “那个叫做苏誉的童生？” 官差点点头，肯定地说是。 昨天陆师爷得了陆知府的吩咐，找人去查了苏誉的行踪。 得知他刚到府城。 结果今日在府学，就遇到了他。 这苏誉他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陆知府都对他颇为看重，让自己盯着别让人欺负了他。 此时陆知府正在与府学的山长商讨本府的人文大事，陆师爷不好进去打扰。 对于苏誉今日出现在府学，他颇为好奇。 想了想，陆师爷道：“我们跟上去看看他要做什么。” 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那自己正好能顺手帮了。 这样也能对得起府台大人的吩咐了。 ...... 陆师爷带着人远远跟着。 苏誉虽然有所察觉，但在这府学里，他只以为是同路人，并不往其他方面想。 到了藏书阁后，苏誉很快就见到了潘秀才。 潘秀才的工作是整理藏书阁的书籍，但明显他本人并不怎么尽职。 那边的桌子堆放着不少其他学子借阅的书籍，有些凌乱。 他本人则拿着一本书，正专注地读着。 陡然被打扰，他面上有些不快。 抬头看着苏誉，发现他打扮朴素，并不像是府学的学生。 “要问问题，去找教瑜或者讲郎们。” “我不负责回答问题。” 苏誉顿了顿，才好脾气地解释说：“潘师兄好，在下是黄秀才的学生。” “此次府试被录为了童生，准备八月份参加院试。” “这是我先生写的推荐信。” 苏誉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推荐信递了过去。 听他说明来意，潘秀才终于把头从书里抬起来。 他双眼有些无神，眼睛底下的两个眼袋也不小。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滞。 接过苏誉手中的推荐信，细细读了一遍，脸色始终有些臭。 读完后，也算是明白了苏誉的来意。 但他明显不打算管苏誉，直接把看完的信又推了回去。 “我与你夫子虽是同窗，但我并无义务要教导你。” “明年便是乡试，我自个儿也要忙着温书，所以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潘秀才回答得很快，明显是不想惹上任何麻烦。 苏誉见状，笑了笑。 “原来如此，那是我打扰了。” “夫子让我代他问好，我看你精神还算不错，便先告辞了。” 潘秀才见苏誉态度一直不错，心想这黄秀才收的这学生好像还挺能干的。 他干脆站起来，说道：“你夫子有心了。” “我送你。” 并不挽留，直接变要送苏誉出门。 苏誉手中提着的束修都没机会放下，只得又提着准备离开。 虽然潘秀才态度不怎么样，但他一个屡试不中的人，心中着急，不想分心去管别人的事情，倒是也说得过去。 苏誉也没有说别的，想着自己回去努力一些也还行。 潘秀才送苏誉出了藏书阁，冷不丁撞上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定眼一看，正是陆知府身边的师爷。 身为知府，当然不止管理本府的民生，文风也是他必须要抓的。 因此陆知府时常会出现在府学里。 陆知府出现，陆师爷自然都会跟随。 所以府学的学生们，对陆师爷都很是眼熟。 骤然见到陆师爷出现在藏书阁，潘秀才赶紧行了一礼，热忱地问道：“陆师爷怎的到了藏书阁？” “要找什么书尽管吩咐学生便是。” 陆师爷淡淡道：“只是随意走走。” 他没怎么理潘秀才，反而把眼光放在苏誉身上。 “这位小兄弟有些眼生，也是府学的学生？” 苏誉听潘秀才说这是府衙的师爷，便拱手行礼再回话：“在下不是府学的学生。” “只是来自河文镇的一个童生。” “哦？童生？” 陆师爷装作不认识，脸上带着点随和。 “那你来府学所为何事？” 潘秀才有些紧张地看着苏誉。 若是苏誉把他刚刚的表现说出来，估计自己要在陆师爷面前留下一个不友爱同窗的印象。 陆师爷乃是陆知府的本家人，代表的是陆知府的脸面。 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等于给陆知府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这可不妙。 但好在苏誉没说黄秀才让自己来请教潘秀才的事情，只不卑不亢地回道：“夫子托学生来向他的同窗问好。” “如今问过了好，正准备回去。” “如此......”陆师爷状似无意地问：“这府试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你这般早便到了府城，岂不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夫子可教导？” 苏誉如实道：“是的，不过出发前夫子交待了不少功课，应当能应付一二。” 陆师爷想了想，说道：“这样也不好。” “既是本府的童生，也是青年才俊，这样耽误一段时间，学业估计要跟不上了。” “这样吧，我帮你与山长说说，你这段时间到府学来旁听可好？” 第48章 真让人心疼啊 陆师爷一番话，让苏誉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潘秀才更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什么情况？ 陆师爷说了什么？ 他说要推荐这叫苏誉的年轻人到府学来旁听一段时间？ 府学录取的读书人，基本都是秀才为主。 有少数的童生，那都不是普通人。 都是府城有头有脸大户人家的子弟。 这苏誉不是来自村里的农家子吗？陆师爷为何要如此抬举他？ 潘秀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看了一眼陆师爷的神情。 不是说笑...... 再上下打量了一番苏誉。 高了点，样貌俊了点。 其他也没什么特别啊...... 而且科举成绩也不怎么好，黄秀才都在信上说得一清二楚了。 说他这学生的文章火候差了点，所以才想让自己帮忙看看他的文章。 那他难道真就靠这一张脸，就让陆师爷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潘秀才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 苏誉也有些惊讶，赶紧拱手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师爷？” “我只是一个童生郎，照理来说，暂时是没资格进府学的。” 苏誉搜了搜自己的记忆，确定自己先前是不认识这个师爷的。 他这突然出现，问了自己几句，就要推荐他入府学旁听一段时间。 这还真算得上是奇遇了。 陆师爷一脸的正经。 “无妨。” “府学虽说只招收秀才，但也是有童生在读的。” “待我回去与府尊大人说明此事，由府尊大人出面，此事可成。” 顿了顿，也觉得自己这样可能有点突兀。 他又赶紧找补道：“府尊大人此前一直在感叹，本次府试出了不少青年才俊。” “吩咐我一定要给那些本次参加院试童生郎们帮助。” “你这般早就过来，可见你也是个上进的。” “府尊大人最爱这种有进取心的学生。” “正巧今日在府学遇到我，也算是缘分，所以此事你不必讶异，安心受着便是。” 理由有些牵强，但也算是能让人相信。 主要是陆知府昨天才耳提命面，让陆师爷好好看着这个叫做苏誉的学子，尽量给他帮助。 今天既然见到了，自己当然要主动表现一番。 这人，可是那天赵老都特意翻了他文章出来看的。 虽然文章写得一般，但肯定是有可取之处的。 陆师爷跟着陆知府在官场这么多年，这点小事还是会做的。 苏誉听陆师爷嘴里的意思就是，知府吩咐过，会尽量给来参加院试的童生们方便。 而正好自己来得早，又来得巧，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府学的教瑜们，可都是举人出身。 能跟他们请教，自然比潘秀才强。 苏誉见状，也不再犹豫，拱手道谢。 “多谢师爷。” 陆师爷笑了笑，又问了问苏誉住的地方，说今天之内会有人去给他送消息。 这才离开。 等陆师爷走后，苏誉也对着潘秀才微微颔首，带着自己拿来的束修离开了藏书阁。 只留下潘秀才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小子什么运气？ 哪一年参加院试的童生，有这样的待遇啊？ 除了那些出身好的童生，家里安排进府学外，其他没有身份背景的童生郎，就算是案首都不一定现在能进府学！ 他在府学也待了几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啊！ 刚刚本来这小子是来请教自己的，束修都带了。 结果短短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就变成了同窗？ ...... 苏誉离开府学。 回想起刚刚的事情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好运。 本来潘秀才拒绝帮助自己，这件事他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毕竟黄秀才那时候就隐晦提过，有这种可能。 但想不到一转眼，居然出了这样的转变。 自己能进府学旁听，就算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也绝对是个大好消息！ 这就等于是考试前，找了名师开小灶。 这种种幸运buff，还真的是叠满了。 又想起顾长乐先前说过的，她运气一向很好的事情。 苏誉不禁摇头失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沾了长乐的运气。” 这么一来，这束修自己都省了下来。 想着赶紧回家去跟顾长乐分享这一个好消息，苏誉便脚步没停，往顾长乐家里回。 从旁边的巷子转过去时，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乐？” 苏誉喊了一声。 顾长乐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姑娘，那姑娘身旁还有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 男人手中抱着一些布，手中还提着不少东西。 听到苏誉的喊声，顾长乐明显愣了一下，才看过去。 “夫、夫君，你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还以为苏誉到府学去，起码要一段时间。 想不到这一个时辰没到，就回到这里来了。 苏誉笑道：“事情办妥了，还有意外收获。” “对了，你出门买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顾长乐身后的两人。 那两人接收到苏誉的眼光，其中那位姑娘手动了动，很快就压了下来。 随后，对着苏誉友好地笑了笑。 顾长乐介绍道：“嗯......” “我今早说了，要给你做一身武服，所以出门买些布料。” “这、这是隔壁家福伯的二儿子和他的娘子红缨。” “原来也是福伯的家人。”苏誉笑着说道：“有劳二位陪我娘子出门了。” 红缨赶紧摆摆手道：“没、没有。” “呵呵，正好我和我......我夫君在家无聊。” 说着这话，红缨有些局促地看向旁边的李二郎。 李二郎憨憨一笑，两人的眼睛慢慢地移开，一个看左一个看右。 这夫妻两人，感情看着不大好。 莫非是吵架了？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苏誉也不好多干涉。 把眼神重新移回顾长乐身上。 “这布料的颜色好像都是我用的，怎么没给你自己买一些？” 顾长乐道：“我还有衣裳穿。” 她的衣裳，一个柜子都塞不完。 每个月都会有专门的裁缝上门量身给她做新衣...... 苏誉却有些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是担心钱的问题？” 只给他买，却不给自己买。 顾长乐一个女儿家，本该正是爱美的时候。 苏誉心中一阵愧疚。 原想着等院试后再慢慢赚钱，如今看来，得抓紧才是了。 读书和赚钱，必须两手都抓，而且还得两手都要硬！ 顾长乐见苏誉这样，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 她难得有些磕巴。 “不、不是钱的问题......” 两人正站在一间书屋外面。 顾长乐想起自己能赚钱的人设，灵机一动。 “我正想来相熟的书屋接些抄写之类的活，能赚不少钱呢。” “所以真不是担心钱的问题。” 书屋内一个伙计，正好手中拿着一张纸从里面走出来。 听到了顾长乐的话，有些忧愁地说道：“这位姑娘要接抄写的活？” “那得到主街那边的书屋去瞧瞧了。” “我们书屋要转让了，暂时不需要抄写的人。” 顾长乐：“......” 第49章 闭着眼睛吹牛逼 书屋的伙计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大夏天，空气有些冷飕飕的。 门外那长得跟天仙似的姑娘，眼神莫名地让他有些害怕。 他赶紧把手中写着转让的纸张贴好在门口，便溜回了书屋内。 顾长乐笑道：“这书屋的位置不好，经营不善也没办法。” “晚些我再去主街那边的书屋瞧瞧便是。” “那边有两个大书屋，我先前也在那里接过不少的活，而且价格还更高一些。” 苏誉也知道，顾长乐先前能存下这么多私房钱，自然是有门路的。 顾长乐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能专心念书。 苏誉看了一眼这书屋。 书屋不大，位置也一般。 就是不知道转让价格多少。 如果自己本钱够的话，盘一间书屋下来倒是不错。 顾长乐看苏誉眼睛一直看着那张转让的大字帖，有些好奇地问：“可是要进去买些什么？” 苏誉想了想，说道：“进去买些练字的纸吧。” 顾长乐说好，让苏誉把东西给李二郎拿回去。 李二郎手上都提满了，苏誉有些不好意思。 “麻烦你了。” 李二郎回了一个开朗阳光的笑，跟着红缨先离开。 苏誉和顾长乐进了屋，要了一些练字的毛边纸。 这家书屋要转让，东西比镇上的书屋还便宜一些。 苏誉见状，又买了一些好纸，准备囤着上学用。 买好后，苏誉才问店里的伙计。 “我看你们书屋要转让，不知道价格如何？” 伙计见苏誉打扮普通，料想他是买不起的。 但他刚刚照顾了自家生意，因此态度也很好。 “我们东家说了，转让的话，须得连带这里所有的货物一同转。” “所以价格不会便宜，铺子连带货物估计要三百多两。” “三百多两……” 听到这个价格，苏誉觉得自己彻底歇菜了。 他全副身家都不到三十两，更别说要掏出三百多两来。 但都问了开头了，他还是又忍不住再问了详细一些。 “若是书屋转让了，你们书屋的那些雕刻与负责印刷的师傅呢？” “是跟着你们东家到别处开书屋去？” 顾长乐有些疑惑地看着苏誉。 总觉得他问这些，有点太细了，好像对这书屋很感兴趣的样子。 伙计回道：“咱们东家日后不准备做书屋的生意了。” “正准备遣散一些只签了活契的师傅。” “不过若是接手的人还继续搞书屋，东家也愿意连同师傅们的契约一同转让。” 单单店铺已经要三百两了，再加上那些师傅的活契四契之类的，没有个四百两肯定拿不下来。 苏誉听罢，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提着买好的纸，带着顾长乐一同往家里回。 路上，先把方才在府学遇到陆师爷的事情告诉了顾长乐。 说完后，又感叹道：“说不定真是你的运气好。” “就连我都沾到了你的好运。” 顾长乐笑道：“说不定那师爷确实是看中了你的才华，才会给你如此待遇？” 昨天赵老头都对苏誉这么满意，更不用说今日的只是一个师爷。 不过陆知府这人，最是会察言观色。 顾长乐想，陆师爷大概是受到了他的指使，才会这般行事。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 省得苏誉为这种小事烦恼。 顾长乐又问：“方才我看你问那书屋的事情问得很是仔细，你想要盘下那书屋？” 苏誉如实道：“确实想，但咱们不够钱去盘。” “加起来要四百两左右，买不起。” 据苏誉所知，他们镇上的那些铺子，一个才几十两。 跳过县城，到了府城。 这价格起码翻了十倍。 虽然包括了屋子里的货物，书本本身就很贵的原因。 但这价格也是他现在承受不起的。 顾长乐道：“那书屋经营不善，就算换一个东家继续做这一行，估计也赚不到钱。” 苏誉笑道：“这是自然。” “毕竟府城书屋可不止一家，这书屋位置不好，也没有核心竞争力。” “核心竞争力？”顾长乐不明所以。 “这是何物？” “哦，就是那种支撑起这个店铺的独有的商品。” “据我所知，其他的大书屋，除了各种新奇的话本外，最重要的是有各种新鲜的科举资料能供学子们选择。” 每次乡试、会试和殿试后，这些大书屋都会早早派人到各地的礼房守着。 就为了等成绩一出，便把上榜的那些文章抄录回来。 这些文章或者单卖，或者制成文集，都会是当下最为畅销的货。 所以书屋要做大，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人脉是必须有的。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大家族能控制当地文脉的其中一个原因。 小书屋只能靠卖些普通的文房四宝，和比别人落后的科举文章度日。 这样的书屋，可不就是缺少核心竞争力么。 这种事，顾长乐也只是听说过一些而已。 想不到苏誉竟然会这么清楚。 苏誉说得这么头头是道，还想着要盘下那间小书屋，说明他肯定是有别人没有的招，能用那间书屋来赚钱的。 顾长乐试探道：“你想要盘下那间书屋。”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做出别的书屋没有的东西来卖？” 苏誉挑了挑眉，“被你发现了。” 他颇有些自信地吹牛逼。 “若是让我来经营，我还真有一个别的书屋都没有的优势。” “可惜……” “四百两，就是把我卖了都挤不出来。” 苏誉有些尴尬。 他那诗文固然可以卖钱，而且还可以写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小说去卖钱。 但要卖到四百两，也不是那么快的事情。 “要是那店，能让我分期付款就好了。” “哦？分期付款？”顾长乐颇感兴趣。 “这又是何物？” “就是先付一部分钱，后续每个月再给一部分。” “这样一来，压力就会小很多。” 不过想想。 四百两，就算分期付款，估计首付他都掏不出。 苏誉无语望天。 “罢了，不想这么远了。” 顾长乐突然说：“要不我们去问问那店家，看看他肯不肯给……分期付款？” 苏誉笑道：“行，明日我去问问。” 虽然大概率是不肯的，但不试试怎么会死心呢？ 第50章 嘻嘻，你小子～ 回家后，顾老头不在家。 但屋里倒也不是静悄悄的，还有别人在。 刚刚见过的红缨正和李二郎从屋里走出来。 见到顾长乐和苏誉，红缨赶紧说道：“方才替你们拿回来的东西，已经放好了。” 顾长乐点点头，说：“刚买了布，我针线活一般。” “等会你帮我在旁指点一下？” 女红顾长乐倒是会，但是并不精通。 本来是直接想给苏誉买成衣的。 可婢女红缨阻止了她，说寻常人家的夫妻，都是妻子给丈夫直接缝衣裳的。 顾长乐听后，这才作罢。 不过要她直接单独缝制一身，她还真的有点搞不定。 便名正言顺地让红缨留下来帮忙。 红缨应下，又转而去了厨房先帮忙收拾。 苏誉这才问：“爷爷不在家，他们怎么进的屋？” 顾长乐笑道：“估计爷爷出门的时候，想着我们在外面，就没锁门，只拜托福伯家帮忙看着门。” “反正福伯家人多，这点都是小事罢了。” 确实都是些小事。 不过苏誉也没想到，顾长乐家和福伯家，居然能信任成这样。 家里主人没一个在家的，就这么让他们随意进出后院。 可能是有什么过命的交情在吧...... ...... 稍晚些时候。 吃晚饭前，顾老头终于回来了。 他脸有些臭，回到家就一言不发地端着自己的茶壶在闷声喝茶。 顾长乐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估计是下棋又被赵爷爷虐了。 她和苏誉对视一眼，眼里带了笑。 走过去坐在顾老头身边。 “爷爷回来了？” “嗯......” 顾老头挤出一个字算是回应。 “下棋又输了？” 顾老头看着无情戳破自己痛处的孙女。 “对弈这种高雅的事情，怎么能用输赢来定义呢？” “我们那是切磋！” 顾长乐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哦，被赵爷爷虐了一天呢？” 顾老头憋了憋，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 “半、半天......” 顾长乐忍俊不禁，手背抵着口鼻，轻轻笑出了声。 一旁的苏誉也觉得有些好笑。 顾老头面子上过不去，瓮声瓮气道：“他、他是文人。” “我一个粗人下棋下不赢他，不是正常吗？” “以后我都不去找那臭老头下棋了！” 顾长乐好笑地说道：“是是是。” “不去找他下棋了，去找他比功夫不就行了？” 顾老头似乎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咧嘴一笑：“就他？” “你爷爷我让他一只手都行！” 顾老头终于没这么闷了，顾长乐这才把苏誉明天要到府学去旁听的事情告诉他。 顾老头看了苏誉一眼，说道：“府学可会教下棋？” 苏誉嘴角扯了扯，讪讪道：“不会。” 顾长乐也无语：“夫君到府学是去读书的。” 顾老头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 “我就知道，不是每个读书人都会下棋的。” “真会下棋的，也没几个下得过那赵老头。” “这人心思多得很，一句话能绕十个弯去骂你。” 顾老头一改往常笑眯眯的样子，一直在吐槽着赵老头。 明显是被虐惨了。 苏誉想了想，说道：“其实下棋，也不过是一种兴趣爱好。” “爷爷不必把这些放在心上。” 顾老头嘀咕道：“说是这般说，输的又不是你。” “看他那嚣张的样，老头子我就想在棋盘上赢他一次。” 看顾老头这一副难受的样子，苏誉笑道：“若是只想着在棋盘赢下一局，倒也能行。” “我教爷爷你用棋子玩一个好玩的。” “明日你去跟赵爷爷玩，必定能连赢他数次。” “连赢数次？”顾老头双眼一亮，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说下棋，我能连赢他数次？” 苏誉轻咳一声：“下棋确实是下棋，但却不是围棋的玩法。” “我教你一种五子棋，包你战无不胜。” 一听到这，顾老头立马就不难受了。 当即说道：“你小子，方才还说你不会下棋，现在就能教我百战百胜的办法了？” “长乐，去把爷爷的棋盘和棋子拿出来。” “我看看这小子能教我什么。” 顾长乐见自家爷爷兴致这么好，也不管苏誉说的真还是假的。 直接把棋盘和棋子拿了出来。 摆好后，她这才小声对苏誉说：“赵爷爷下棋基本找不到几个对手。” “你教爷爷的办法，真的能行？” 苏誉自信道：“自然可以。” “围棋我不敢说，但另外一种下法，还是可以的。” 是的。 苏誉要教给顾老头的，便是五子棋。 相比围棋这种棋谱太多，太需要脑力的活动，用同样棋盘与棋子的五子棋明显更有迹可循。 虽然按照爷孙两的说法，赵老头是个高手，估计不用多久，他就能掌握此中诀窍。 但在初时用经典六阵，先手必胜的花月、浦月等走法，让顾老头赢下几局，还是可以的。 东西摆好后，苏誉便开始给顾老头讲解这种棋子的下法。 玩法简单，口诀也不难记。 顾老头一边听苏誉说，一边在棋盘上实践。 “黑棋第一手走在中间，白棋第二手一般只有2种走法，我们叫做直指和斜指。” “下到这里后，标记这个点，是可以必胜的。” 顾老头按照苏誉的教导，一步步落下棋子。 好像拢共都没下几个，苏誉便说道：“看，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爷爷你赢了。” 顾老头瞪大眼睛：“确实被围死了......” “这玩法好，够简单。” “越是简单的下法，赢了那姓赵的，便越爽！” 顾老头心花怒放，又拉着苏誉继续下。 苏誉又给他讲解了一些下法。 这种速成办法，果然给力。 赢了苏誉后，又换上顾长乐。 夫妻二人加起来，都不够顾老头打。 顾老头心满意足，笑眯眯地说道：“明日我便去找那赵老头。” “赢他几把便收手，以后不跟他比了，憋死他！” 顾老头越想越美，恨不得时间立马到明天。 这会空下来，才觉得肚子饿。 摆了饭，三个人坐在桌前慢慢吃着。 顾长乐才想起苏誉说的要盘书屋的事情。 “对了。” “夫君说要把附近那书屋给盘下来，届时我们要是不够钱，爷爷你能不能借我们一些？” 苏誉没想到顾长乐真的会开口找顾老头帮忙，有些紧张地放下了饭碗。 顾老头看了顾长乐一眼，大方道：“爷爷有多少钱，你是知道的。” “届时要用多少，你自己看着开口便是。” 第51章 感动啊～ 顾老头也很好说话。 顾长乐开口，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至于有多少老本，他没有说，苏誉当然不好意思问。 见顾老头这么干脆，顾长乐也一直在帮忙，苏誉正色道：“你们放心。” “届时书屋赚了钱，我会第一时间把钱还给爷爷。” “而且，还会把利钱一同算上，不会让爷爷亏本的。” 苏誉突然这么郑重，顾老头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大笑道：“不必这么大压力。” “爷爷的钱，就是长乐的。” “长乐愿意给你用，那便给你用。” “赚了还是亏了，都无所谓。” “不过，你一个读书人，能买铺子做生意？” 士农工商，等级明显。 苏誉如今是农籍，读书科举或者种地，自己做些手工的小买卖去售卖是可以的。 但要买商铺去做买卖，那是不被允许的。 这种情况，必须得转商籍才行。 大周原先的规定是，商籍包括其后辈，都是不允许参加科举为官的。 不过到了现在，这政策放松了不少。 不少商籍子弟都能参加科举了。 但农籍去做商籍才能做的买卖这事，却还是不被允许的。 一旦查出来，可是触犯朝廷律法的罪。 顾老头这么一提，苏誉也才想起自己忽略了这事。 他沉吟道：“这确实是个难事。” “不过我听说，可以买一个下人回来，把商铺挂在下人名下。” 本来钱就不够，再买一个下人。 苏誉觉得自己直接就一夜回到穿越前，又变成一个穷光蛋了。 顾长乐也忘了这事。 见苏誉面露难色，想了想说道：“那......要不先把商铺挂在李二郎的名下？” “福伯家儿子多，也不可能每个都去读书做官。” “让李二郎转商籍，把商铺挂他名下即可。” “横竖如今朝廷关于商籍不能参加科举的政令越来越松，等赚了钱，捐个员外郎之类的虚职，对子孙后代也不会有影响了。” 不得不说，顾长乐确实与苏誉村里的那些姑娘不一样。 一下子，就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但苏誉有些担心：“福伯那边，会不会不同意？” 顾老头笑呵呵道：“老头子我亲自去说便是，没什么不同意的。” “你不是说必定能赚钱吗？” “咱们写个契约，赚了钱给李二郎捐个员外郎的虚职就行。” “无端端得了一官半职，该高兴的是他们才是。” 说是这么说。 但要捐个官职，没有个一万几千两，肯定是别想的。 这个太久远了。 苏誉现在连买铺子的钱都远远不够，也不知道福伯那边会不会吃这种画出来的大饼。 但顾老头说得信誓旦旦，苏誉只能真诚道谢。 “那就麻烦爷爷你了。” 他握了握拳头，感动地说道：“爷爷你对我这般好，以后我定会会好好孝顺爷爷你的。” “你们放心，我会的东西很多，绝对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顾长乐点点头，信任地说：“嗯嗯，我信你。” 顾老头笑呵呵地撇了一眼顾长乐，说道：“先吃饭吧。” “菜都要凉了。” 三人其乐融融地吃完晚饭。 红缨掐着时间过来，帮着收拾了桌子，又次给顾长乐打了水洗澡，在一旁伺候她洗完才回了隔壁宅子。 苏誉则在另一个地方洗的。 洗完后，坐在房间外晾着头发。 等顾长乐也洗好，坐在他旁边。 两人一起吹着徐徐的晚风晾着头发。 苏誉拉着她的手，感叹道：“长乐，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顾长乐手被握住，转头过去看着苏誉。 太阳刚刚下山，还有一点余荫在照耀着大地。 苏誉的眼神在这柔和的暮色中，显得尤为深情。 顾长乐脸有些微热道：“我也就是帮着和爷爷说了几句话而已。” “算不得什么。” “对了，你明日到府学去读书，得换一身新的长袍才是。” “我今天顺便买了两身新的，你去试试合不合适。” 武服这种，得量身定做才舒服。 但长袍大一些是无所谓的。 顾长乐今天买布的时候，顺便买了两身差不多尺码的。 想着苏誉在府城行走能穿。 先前在村里时，苏誉没见顾长乐碰过针线。 足以说明，她应当也是不擅长这些的。 但她还是能想到这些，说明她对苏誉确实是用了心的。 苏誉跟着她进屋，试了试她新买的两身长袍。 都是好料子，估计不便宜。 一套穿上大了一些，一套穿上有些紧。 那套紧的一上身，顾长乐瞪了瞪眼睛。 “你好像胖了一些？” 苏誉摸摸自己的胸肌，拉着她的手摸上来。 “是胖了？” “嗯......是硬的。”顾长乐慢吞吞回道。 手掌下的胸膛紧实，肌肤的温热偷着单薄的衣裳传到手心，心脏怦怦有力地跳着。 苏誉有些满意道：“对，这是肌肉。” “我这段时间都在锻炼，看来是有一些效果了。” “后面再继续坚持，还会更好。” 顾长乐收回自己的手，眼神有些飘。 “原来你每日练字前做的那些奇怪的动作，真的有用。” “但这衣裳......” 她眼神移回：“会不会太小了一些？” 苏誉抬了抬手，说道：“还行。” “也不算妨碍动作，能穿一段时间。” “不过过一段时间，估计就不好了。” “不若这件拿去退了，我先穿那件有些大的？” “有腰带扎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过一段时间，苏誉身材肯定还能壮实不少，那件大了一些的正好能用上。 顾长乐有些尴尬。 第一次给苏誉买衣裳，买的就是不合身的。 苏誉倒是很高兴，拉着她的手，又夸赞了几句。 “多谢娘子，我很喜欢。” 顾长乐有些心虚地接受了他的夸赞。 还好武服没有直接买，而是直接买了布回来要量身做。 顾长乐心想，不止武服，明天还得带红缨出去买多一些布回来，给苏誉做多一些别的衣裳才是。 ...... 次日。 用完早饭后，苏誉穿着顾长乐新买的衣裳出门到府学去旁听。 顾长乐便钻回了房间，把那件有些紧的长袍拿了出来比划着。 红缨过来等候吩咐，推门进去就看到自家小姐正在喃喃念着。 “尺码不对，居然还赞我......” “不行！我得亲手给夫君做一身合适的才行。” 第52章 小夫妻之间的情趣? 顾长乐想亲自动手，给苏誉缝一件衣裳。 她女红本来就一般，平时也没什么动手机会。 因此做起来动作很生疏。 红缨在一旁指导了一阵，她才逐渐掌握了一些技巧。 沉浸在自己事情里的时候，时间过得太快了。 等顾长乐回过神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天上。 红缨在一旁提醒道：“小姐，不是说今日在姑爷出门时，要到书屋那边去吗？” 对了。 苏誉想盘下那间书屋，顾长乐要去先给他买下来的。 时候不早了，再拖下去苏誉估计要下学去问了。 可顾长乐手中的活刚摸到点门路，又不想放下。 红缨建议道：“不如奴婢带着二郎过去处理就好？” 其实这种事，本来就不用顾长乐出面。 不过是她家小姐对姑爷的事情，件件都很上心。 顾长乐想了想，摇头道：“罢了，还是我去吧。” 理了理衣裳，顾长乐带着红缨和李二郎一同出门。 顾老头早已经不在家，估计跑去找赵老头下棋去了。 那间书屋离他们家不算远。 顾长乐到时，里面一个客人没有，静嘤嘤的。 伙计无所事事地坐在高凳上拍苍蝇，掌柜的也没见人。 见有人进来，伙计勉强提起一点精神上前招呼。 这伙计还记得顾长乐。 昨天她和自己夫君来他们书屋，买了不少文房四宝。 “这位客官，还要买些什么？” 顾长乐没有看其他东西，开门见山道：“我要买下你家这铺子，让你们掌柜出来吧。” 伙计愣了愣。 这姑娘昨天在门口，不是说要接抄书的活吗？ 那说明，她家估计是不太富裕的。 今日怎么就有钱，来买书屋了？ 想到昨日这人的夫君跟自己打听过这事，这姑娘也是在在场听着的。 伙计便没有多说，直接说道：“那姑娘稍等，我进去请掌柜的出来。” 掌柜的听说有人买铺子，兴冲冲地走了出来。 结果看到来人衣着普通，又有些怀疑。 这些人，能买得起？ 但无论如何，还是把人请进了内室，又让伙计上了茶。 “诸位请坐。” 他邀请道。 可只有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姑娘坐了下来。 剩下的那个姑娘和年轻男子，则一左一右地站着。 掌柜的还来不及狐疑，那边的顾长乐已经开门见山直接谈了起来。 这生意谈得意外地顺利。 铺子加上货物，还有书屋后院负责印刷的工匠，这姑娘全部都接手。 对于掌柜那边东家的开价，也丝毫不提压价的事情。 这姑娘身旁的姑娘，直接数出了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 “钱票当面数清，若没有问题，那便签字画押吧。” 这么爽快？ 从掌柜的出来到对方给钱，不过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他拿过银票，看了看。 是大钱庄的银票，在他们府城可以直接兑换银子。 应当不会作假。 “钱票没问题，但这签字画押还得稍等。” 这都巳时了，还要拖什么？ 顾长乐眉头微皱，问道：“还等什么？” 掌柜的心想这姑娘估计是第一次做生意，所以什么都不懂。 也就遇到他是个好人，不然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他解释说：“姑娘有所不知。” “要买卖铺子，须得去找乡约那边说明自身情况。” “等乡约确定过有购买资格，再问过铺子的四邻同意后才可购买。” “而且签字画押时，也得邀请乡约在场见证。” “不然这契约，有可能是不做数的。” 买铺子没这么简单，步骤还是挺繁琐的。 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买铺子的。 乡约管理这片区域，须得保持这片区域的安全和邻里和睦。 因此要买铺子的人，肯定是要常住人口，具备一定的财力。 而且不能是人品败坏之人，所以在购买前，还得先征询左右邻居的意见。 这些都弄好之后，双方才能在乡约的见证下签字画押，再拿到衙门去签章。 这么一步步走下来，但就流程没有个几天都走不完。 顾长乐也想不到，买个铺子居然这么繁琐。 她淡淡回道：“无妨。” “你尽管对好钱票，然后签字画押，把所有契约都交给我便是。” “剩下的事情，我会派人处理。” 掌柜的有些为难地看着顾长乐。 这姑娘虽然长相美艳，但做的是一身寻常妇人打扮。 说起话来，有点疏离感。 可再怎么样，该遵守的还是得遵守的吧？ 不然届时双方有一人被坑，官司都没得打怎么办？ 顾长乐微微皱眉道：“我时间不多，你先把钱收了，与我初步签个契约。” “稍晚些时候，我夫君会来再与你相谈。” “届时无论他与你说什么，你都应了便是。” “剩下的那些要走的程序，我会让人跟紧，全部补上。” 掌柜的有些没搞懂。 这姑娘是什么意思？ 要他先把钱拿了，就不怕他转身不认吗？ 一旁的红缨似乎看穿了掌柜的想法，笑道：“掌柜的，钱你尽管先收下。” “就这府城内能坑我们家的人，还没有出现过。” “我家小姐让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 “我们家姑爷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想用我们家小姐的钱，因此我家小姐才会出此下策。” “因此你要仔细一点，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话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就一个年轻轻轻的姑娘说出来，已经让掌柜有些暗暗心惊。 这些人，进来的时候笑容温和还好说。 一旦身上气势变过，那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人！ 想到这人口中的姑爷，掌柜的忍不住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顾长乐。 顾长乐并没有喝他上的茶，脸色依旧淡淡地。 “掌柜的可还有别的问题？” 掌柜张张嘴，也想不到有什么好问的了。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姑娘估计是低嫁的。 而她嫁的丈夫，还是个自尊心极强，不想吃软饭的。 所以这姑娘，才会私下来找他。 又或者。 这是人家小夫妻之间的什么情趣也说不定。 掌柜的回道：“没有问题了。” “姑娘的吩咐，我会尽量办到。” 顾长乐这才满意。 第53章 一切好说 此时的府学里。 苏誉已经坐在了其中一间课室内，在听着教瑜讲课。 府学里基本都是秀才。 只有一个班，收的是童生。 这个班的人不用说，要不就是童生试成绩非常好，要不家里都是非富即贵的。 府学就读的人，都会有像现代的校服一般统一的服装。 苏誉不是真正的学生，因此并没有这服装能领取。 尽管他穿着一身淡色的长袍，但在人群中还是相当的显眼。 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倒是台上的教瑜，讲学的时候看到苏誉听得很是认真，有些满意。 中途塞进来的关系户，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 却想不到是这么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 等讲完课后，教瑜布置了功课，让众人在课室写完交给一旁帮忙的学正才可以离开。 学正的身份没有教瑜高，基本都是一些在读的秀才公们。 也相当于是班干部。 因此教瑜走后，课室里的纪律就比较松散了。 一番嘀嘀咕咕后，一个后排的学子被委以重任，出现在了苏誉的座位旁边。 “在下彭天成，不知道阁下贵姓，是哪个府上的公子？” 苏誉正低着头，想赶紧把功课做完离开。 毕竟他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冷不丁一个人凑到他旁边，跟他打着招呼，把他的思路都打断了。 苏誉只能暂停下手中的功课，回道：“客气了。” “我叫苏誉，不是府城人士，更不是什么公子。” 不是府城人士？ 这个叫彭天成的年轻人，一脸的讶异。 不是府城人，也不是什么人家的公子，能中途插到他们府学来？ 难不成就靠着这张脸就能挤进来？ 彭天成一肚子的疑问，但苏誉说完后，便继续说道：“我晚些还有事，赶着把功课做完。” “就先不奉陪了。” 说完，便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彭天成不清楚他的底细，也不好再打扰。 只能悻悻地走回去。 “如何？是哪家的公子？” 他们这群人为首的公子哥，叫做汪远峰。 见彭天成回来，当即便迫不及待地问着。 彭天成如实道：“他说不是哪家的公子，连府城人士都不是。” 一群人顿时面面相觑。 没有身份背景？开什么玩笑？ 汪远峰不悦道：“是不是你没打听清楚？” 彭天成赶紧赔笑道：“他便是这么说的，我再想问，他已经不再理我了。” “这般高冷？” 汪远峰皱了皱眉。 “要是普通人家出来的，恐怕不会这般表现。” “估计他家世不简单，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这样还说得过去一点。 要是普通家世的人，到了府学里，不得像个乡巴佬一般，到处攀关系么？ 眼前的彭天成，不正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汪远峰说完，又嫌弃地对彭天成说道：“行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滚吧，去读你的书。” 说完，也不管什么功课，直接起身带着旁边的两个公子哥离开。 一旁管纪律的学正只是看了几人一眼，便移开了眼神。 彭天成这才回到自己去安下心来读书。 ...... 苏誉做完功课，赶紧交给一旁的学正。 课室里还有不少人正在埋头苦读。 看来方才后面那些窃窃私语开小差的人，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大部分人还是很努力读书的。 学正大致看了一遍，这才点头道：“写得不错，可以走了。” 苏誉拱了拱手，说道：“我新来府学，想要抄一份课程表，方便后面读书。” “不知道学正这里可有？” 学正直接从自己的书本里掏出一份他自己誊抄的课程表。 “这是我自己抄的，你拿去现场誊抄完，再还给我便可。” “多谢。” 苏誉道谢后，带着这份课程表回去誊抄了一遍。 抄完，还给学正，这才回到座位收拾东西离开。 出来已经是快午时了。 苏誉提着自己的书本和文具，快步回了家。 “你脸怎么这般红？是太热了？” 顾长乐也是刚回到家。 外面太阳大，就算撑了伞也免不了会感觉到热。 “嗯，刚刚去厨房帮忙了，所以有些热。” 顾长乐淡定地回。 苏誉又问道：“吃完午饭后，我们一同到书屋去问问？” “好啊。”顾长乐一口答应下来。 顾老头没回来，午饭只有他们两个人吃。 他们并没有食不言的规定。 在饭桌上，苏誉便跟顾长乐讲了一些课堂上的事情。 吃完饭后，两人便打着伞，顾长乐拿了一把扇子，慢悠悠地往书屋去。 书屋的伙计刚送走顾长乐几人不久，转眼间又看到她回来。 “客官又来了。” 伙计并不知道顾长乐和掌柜的谈了什么，依旧热情地招呼着。 苏誉只当伙计认出了他是昨日买东西的人，便点点头说道：“嗯，我想要见见你们掌柜。” “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刚刚做娘子的进门就找掌柜，现在做丈夫的又来找掌柜？ 是方才事情没谈妥吗？ 伙计不敢耽搁，赶紧把掌柜的叫出来。 苏誉没有一来就直接跟伙计说自己想盘下这店铺的事情。 毕竟他现在只是来找掌柜的谈一谈，不一定能谈成。 所以只想着到了内室后，再跟掌柜的说明来意，让这掌柜的帮忙与东家说一声，看看能不能行。 两人被请到内室，伙计上了茶水。 苏誉喝了一口，顾长乐也端起来浅浅喝了一口。 掌柜的从门外走进来，看到两人先顿了一下，才明知故问道：“二位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苏誉说道：“我听闻这件书屋要出售，想要找掌柜问问情况。” “确实是要出售。” 掌柜的坐下，公式化一般地简单介绍了一下。 说的，基本就是昨天伙计跟苏誉说过的话。 等他说完后，苏誉这才有些尴尬地说道：“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但我如今身上钱不够。” “不知道能否让掌柜的禀告东家通融一番，我先交个首付，后续再每个月付一部分钱。” 苏誉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分期付款的想法。 他想着，若是这边不同意，他再提出给利钱的建议。 增大自己谈判的筹码。 但他刚说完，掌柜的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可以。” “这个店位置偏，我们东家急着出手。” “既然你愿意接手，一切都好说。” “其他的也不用谈了，我们直接就按照公子你说的签约吧。” 第54章 快过打电 事情顺利得苏誉都差点以为自己遭遇诈骗了。 但明显不是。 这掌柜的说自己东家全权交给他负责，因此直接便能与苏誉当场签约。 他动作非常麻利，让伙计小跑去请见证签契约的乡约过来。 在乡约的见证下，契约当场立好。 掌柜的先把自己的名字签好，再把笔递给还愣着的苏誉。 “苏公子，签吧。” 苏誉接过毛笔，看着纸上按照自己说的直接立好的契约，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这会不会太顺利了一些？ 他确认道：“你们东家确实会同意这般签订契约？” 掌柜的肯定道：“可以。” “乡约都请到这里了，苏公子不必担心。” “若我们真的违约，你直接拿着契约到衙门告我们便是。” 掌柜的又不是傻的。 刚刚那银票，在顾长乐离开后，掌柜的便亲自拿到钱庄去确认过了。 绝对是真的，童叟无欺。 他们东家在牙行挂了价格出来，本身就是个理想价格。 后面来看店的人，必定是要讲价的。 可这苏公子的娘子压根连价格都不讲，直接便给足了钱。 这样多出来的钱，他操作一番，可是能装不少进自己腰包的。 虽然他演技不好，可他算数还是很精的。 这么好的事情，他都恨不得自己拉着苏誉的手赶紧把他的名字给签了。 虽然这份契约签不签都与他无关了。 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掌柜的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饶是苏誉再谨慎，也想不到这样操作下来，自己还会有被诈骗的可能。 这个掌柜的若是没有得到自己东家的首肯，在乡约面前断然是不敢这么做的。 不然到时候那东家把这两人告上衙门，一告一个准。 所以基本不可能是骗人。 苏誉想，自己还真的是幸运，遇到了一个这么好说话的人家。 思考片刻，他便在乡约的见证下签了自己的名字。 首付是三十两银子，后续每个月再给二十两，大概一年多左右能还清。 一式三份契约签好，每人把各自的那份收起来。 顾长乐掏出三十两银子，在乡约的见证下，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数完，点头道：“数目对了。” 这交易，便算是完成了。 如今，苏誉便是这书屋的主人了。 摸着新鲜出炉的契约，苏誉觉得自己好像过得有点梦幻。 等手续办好后，掌柜的又说道：“苏公子，我是要跟着主家走的，因此你接手店铺后，还得再另请一个掌柜。” “另外，店里还有一些伙计，我先给你介绍一番。” “签死契的人都已经回了主家，剩下在店里的人，基本都是签的活契。” “若是愿意，你可以和他们重新签订契约。” 掌柜的直接让伙计把书屋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前面。 给大家介绍一下新东家，同时也让苏誉熟悉一下店里的人。 这书屋不大，因此人员也不多。 除了掌柜之外，前面只有一个跑腿的伙计。 后面则还有两个负责印刷技术的匠人。 传统的活字印刷，需要先把字的模板雕刻出来，然后再进行排版，最后印刷。 雕刻的活，可以外包找人干。 这两个伙计主要是负责排版和印刷。 但这书屋生意实在太差了。 先前印刷的模板，基本都是印了一版后因为卖不完，直接就扔在后面落灰。 后来书屋干脆就不自己印刷了，只看卖得好的一些东西，直接找人来抄写。 两个匠人整日无所事事，连拿工钱都不好意思。 整日都担心东家发不起工钱，要把他们给炒了。 如今见终于换了新东家，两人都有些高兴。 但出来一看。 这新东家是夫妻二人，长得很是好看。 可两个脸都嫩就算了，穿得也不怎么样。 跟他们这些干活的，穿得都差不多。 这样的东家，岂不是比上一个更差？ 苏誉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大概明白了这两人想的是什么。 确实。 不止这两个匠人，就算是店里的伙计，年纪都比他和顾长乐大。 他这年纪没有家世的话，是有点难以服众。 顾长乐也淡淡撇了两人一眼，很快收回了眼光。 掌柜的一一把能让苏誉再签约的人都介绍了一遍。 “这是前面负责跑腿的阿奇，这两个则是陆方和陆圆。” “两人是本家兄弟。” 苏誉对着几人微微颔首，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的新东家，姓苏单名一个誉字。” “如今是个童生郎，八月份会参加院试。” “今日接手书屋，诸位若是愿意跟着我继续在这书屋干的话，那我们便重新签订一份契约。” 跑腿的伙计对着苏誉憨憨一笑，没什么要说的。 这书屋里，他的地位是最低的。 怎么也得等别人把话说完他再说。 陆方和陆圆两兄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东家，我们有事想问。” 苏誉点头道：“问吧。” 身为大哥的陆圆问道：“东家你也看到了，我们书屋先前的生意一直不怎么好。” “就算换了一个新东家，若是继续做书屋的生意，那收益还是不好，届时怎么办？” 书屋本来就是没生意倒闭的。 他们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匠人，若是书屋继续做原来的生意，他们自然能待得下去。 可如果要换别的生意，那他们肯定就不愿意留下来了。 苏誉笑道：“书屋生意不好，这些我自然都了解过。” “既然我敢将这间书屋盘下来，那我自然是我有做生意的道理。” “二位放心，以后书屋生意，绝对差不了的。” 两人都有些狐疑。 书屋生意做来做去，不就是做这些。 他们书屋位置不好，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新东家怎么就能这么自信，自己接手后能把生意给做起来？ 看着二人怀疑的眼神，苏誉笑了笑。 “我能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因为我有别人家书屋没有的手艺。” “咱们虽是主顾关系，可也是秉承着双方自愿的原则。” “你们有是有经验的匠人，想要留下与我重新签订契约自是最好。” “但我雇你们干活，也是有要求的。” “你们只有也同意了我的要求，才能留下。” 第55章 我抄书养你啊 原以为苏誉看着脸嫩，是个不经事的。 结果他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刚刚听到苏誉说他有别人没有的手艺，两人还想着自己能跟着学一些东西。 可苏誉后面一句话，让陆方和陆圆两兄弟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要留下来也是有条件的？ 陆圆问道：“不知道东家有什么要求？” 苏誉正色道：“我要教给你们的手艺，是旁人所没有的。” “所以你们兄弟二人，若是要继续跟着我干，除了签雇工协议外，还必须再签一份保密协议。” “保密协议会有连带责任。” “若是日后发现我这项技术被泄露出去，查明是你们兄弟其中一人做的话，那你们另外一人也要承担同等责任。” “除非我的书屋倒闭，不然绝对不允许除了你们之外的其他人，知道我这书屋的任何手艺信息。” 苏誉面色严肃，给二人解释了自己的条件。 他知道。 有一些地方家里兄弟多的话，很多事情就会有操作的空间。 由一个兄弟顶罪，把事情认下来。 另外的兄弟则负责赡养他们的妻女。 所以苏誉必须未雨绸缪，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要学他的东西可以，那么承担的责任自然也要有。 二人想不到苏誉说的是这种事情，都不免有些错愕。 他们家里就两兄弟。 承担连带责任，那就是出事的话，两个人都要没。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被人吃绝户？ 可转念一想。 他们这些做手艺的人，学了东西后，以后都是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的。 有一项别人没有的手艺，日后说不定自家的后人也能当家做主。 所以基本学了什么东西，基本都会捂得死死的。 等着以后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别人就算想学，也不可能从他们这里偷学出去。 所以这种契约，他们倒是不怕签的。 如今大周的书屋非常多，单就他们府城就不少。 印刷这一行，目前大家懂得的技术都差不多。 也因此，现在书屋生意比拼的可不是什么新产品。 如果这个东家真的懂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的话，也怪不得他说自己有信心能把生意拉回来。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知道了各自的意思。 陆圆再次做代表回道：“若真的是能跟着东家你学新东西，那我们兄弟二人自然不怕签那些契约的。” 苏誉点点头，说道：“好。” “今晚我会回去把契约准备好，明日重新与你们签订。” “在明日之前，你们都可以反悔。” “自然不会反悔的。”二人连忙回答。 这一番话下来，他们算是知道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点都不简单。 他们方才因为看别人年轻而带着轻视怀疑，实在是太过眼浅了。 苏誉和这两人说完，才转向负责跑腿的伙计阿奇。 “你意下如何？” 阿奇笑道：“只要东家愿意继续雇我，我自然是愿意继续在这里做下去的。” 苏誉道：“好。” “别的不敢说，但每个月我都会准时发月钱。” “而且你也不必担心，届时忙起来的话，我会再雇多一些人来帮忙。” “多谢东家照顾。” 暂时来看，基本就是全员续约的状态了。 交代完这些，几人暂时散去。 一旁看得啧啧称奇的掌柜，才回过神来。 他也想不到，这新东家，与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毕竟他娘子找来的时候，自己以为这做丈夫的，是个软饭硬吃的。 结果人家这能力是大大的有。 而且有别人没有的技术，就算真的缺钱，那也只是暂时的。 也怪不得这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的小娘子能看上他。 “掌柜的，请问书屋剩下的东西，可清点好了？” “已经清点好了，这便是最新的单子。” 掌柜的早有准备，把先前已经列好的单子拿出来，交到苏誉手上。 至于先前的账本，他都是要带回主家去的。 不过，想起刚刚苏誉说的话，掌柜的忍不住问道：“苏公子，莫非你家中先前也是做书屋的？” 苏誉摇头：“不是。” “我家不在府城，先前以耕读为主。” “那你那别人没有的新手艺，从何而来？” 掌柜的实在太好奇了。 苏誉不答，只笑道：“掌柜的，这些就不好告诉你了。” “是我唐突了，苏公子莫怪......” 掌柜的有些尴尬，又有些失望。 实在是好奇，苏誉究竟懂些什么东西。 苏誉笑着邀请道：“掌柜的若是想知道，届时等我们书屋的新产品推出，可以直接过来看看热闹。” 掌柜也笑着道谢：“那是自然。” 不得不说，这小哥儿人长得俊还有独门手艺不说，待人接物也确实有一套。 要是自己能像他这样，多少软饭吃不上？ 掌柜的跟苏誉交接好后，便离开了。 这时候，已经是大下午了。 苏誉干脆便让其他人今日也早些离开，等明日他下学后，再拿着契约过来。 苏誉说话做事的时候，顾长乐一直在旁边没出声。 她在一旁静静看着，也是满心的震惊。 她夫君明明是个农家子吧？ 怎么什么都懂啊？ 顾长乐绝对可以说，就算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处理这些事情，也绝对做不到比苏誉更好。 明明当初爷爷和苏誉只是刚认识，便决定了让他和自己成婚。 爷爷眼光是有多好！ 等众人离去，苏誉把书屋的门锁上，再把钥匙交给顾长乐。 两人慢悠悠往回走，她才问道：“你怎么对生意的事情也这般精通？” 苏誉摇摇头：“我也只是纸上谈兵。” “其实也没有真正做过。” 顾长乐心想，她夫君还是个勤奋的人，能说成这样，做起来绝对不会太差。 苏誉又笑着调侃道：“所以这书屋届时若是不赚钱，那我们就要背上巨额债务了。” “你可担心？” 顾长乐无所谓道：“你这般厉害，说能赚钱必定是能赚钱的。” “而且就算亏了也所谓，届时我抄书养你也不是不行。” 第56章 嘴角与太阳肩并肩 不过，顾长乐也好奇地问道：“你方才和那些书屋里的伙计们说的新手艺，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大伯和小叔他们家，也没这本事。” “所以是你爹娘留给你的？” 苏誉爹娘也不过是普通的农家人而已，哪里会什么手艺。 这事不好拿这个糊弄，回了村一下子就穿帮了。 苏誉只能含糊回道：“并不是。” “只是我以前在镇上的书屋角落里，翻过一本无人问津的古籍，里面记载了关于这方面的东西。” “可惜那时候不够钱买下来。” “后来书屋不小心着了一次火，烧了一个小角落，正好那本古籍也被烧毁了。” 苏誉结合自己先前的经历编了编。 镇上的书屋，确实发生了一次小火灾。 刚烧起来，就被伙计的一壶茶给浇灭了。 那次烧了一些书，不过都是落灰许久无人问津的书。 所以就算真问起来，自己这借口也肯定说得通。 而且顾长乐也不可能真的会去把这种事情追问到底。 顾长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确实，先人有不少智慧，并没有流传下来。” “这般看来，也是你运气好。” 对苏誉来说，他这个法子，也确实是从先人那里学来的。 顾长乐又问那古籍上记载的是什么手艺。 苏誉没有先回答，而是反问她：“你看过那种带着彩色插画的话本子吗？” 顾长乐点头，刚想说自然是看过的。 但想想自己的人设，又改口道：“看是没看过，不过倒是听说过。” “那种带彩色插画的话本子，书屋一般只会推出小部分。” “毕竟价格昂贵，一般人都买不起。” 活字印刷术可以批量印刷黑白字或者单一颜色的书本。 至于插画当然也可以通过雕版出来批量印刷。 可颜色都只是单一的，并不能出现第二种颜色。 所以苏誉话里那种带着彩色插画的话本子，必定不是那种颜色单一的书。 而且书屋找画师专门订做的。 画师手工画上插画后，再和印刷出来的其他纸张一起装订成书。 因为每一本书的插画都是由画师手工画制，需要的时间不少，所以价格很是昂贵。 普通的读书人，基本是买不起的。 价格贵就算了，每一本的插画还不能保证是一模一样的。 毕竟就算是同一个人，画相同的东西，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画得一样。 有些画师画得多了，甚至会摆烂，画得潦草起来。 这些，顾长乐都是知道的。 苏誉一个读书人，自然也了解这些。 听顾长乐说得头头是道，他赞同道：“不错，价格昂贵，一般人买不起。” “若是这种话本子能变得便宜，一般甚至普通人家都买得起呢？” 顾长乐想也不想就回道：“那自然会受到所有读书人和公子小姐们的追捧。” “不错，”苏誉说：“我说的新手艺，便是能把画师画出来的彩色图画批量印刷，而且印刷出来的东西几乎与原作没有区别。” “这样一来，不止这种价格昂贵，只有大户人家定制才能看得起的话本子跟普通书一般批量生产。” “到时候不止话本子，我们能生产出来的纸张制品还会有很多。” 这种技术由活字印刷术演变而来，叫做饾版和拱花技术。 在苏誉所在那个年代，也属于是古代的产物。 但这种技术非常繁琐，苏誉也不能说完全就懂。 不过，基本的理论知识他是知道的。 书屋里有两个有经验的匠人，届时他只要指点一番，再花点时间去试验，很容易就能搞出来。 顾长乐讶异道：“你说居然是这种手艺？” “若是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的东西，那不止咱们府城，估计整个大周的人都得过来与你做生意！” 别人可能不懂，可顾长乐绝对是清楚苏誉说的这种手艺，将会产生怎样的轰动。 一张画师花了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画出来的画，他可以通过印刷批量生产出来。 到时候还哪里需要愁生意的事情？ 苏誉笑道：“暂时不敢想那么远。” “等明日签好契约后，我和那两个匠人再商量一下怎么开始。” “对了。” 苏誉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家也是在府城的，你可听说这两兄弟？” 顾长乐摇摇头：“不曾。” “府城这般大，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的。” 自己一年可能过来府城，加上来回的时间就不到一个月。 哪里会花时间去认识什么人。 而且这两兄弟的身份，自己平时也不会注意到。 “你是想要打听一下这两兄弟的人品如何？” 苏誉赞道：“聪明。” “毕竟以后我们估计要与他们合作一辈子，所以还是先打听一下才好。” 和顾长乐这种聪明人说话就很舒服。 自己提一句，她就能猜到你的用意。 这种事情，倒是不难。 顾长乐说：“我回去让福伯帮忙去打听一下就行。” “反正不止他们两兄弟，连带他们家里人都一并问问就是了。” “对了，方才那掌柜的说我们要重新请一个掌柜，你可有想法了？” 这也是一个难事。 掌柜太重要了，要是能去买一个下人回来自然是最好。 可惜苏誉没有功名，是不能去买人的。 而他对府城的人不熟悉，要请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坐这个职位，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没有。” 苏誉诚实地摇摇头。 顾长乐便说：“福伯的三儿子也读书认字，不过他对科举并不敢兴趣。” “做掌柜的话，应当能行。” “反正福伯一家人，我们是知根知底的。” 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苏誉叹道：“还好有你这个贤内助。” “不然我又要读书，又要处理其他事情，必定是分身乏术。” 第一份产业轻松到手，本来就心情大好。 顾长乐不止体贴贤惠，还相当能干。 刚刚还说就算欠债，也会抄书养他。 其实若是真的欠这么多债，抄书抄到手断估计都还不上。 苏誉又笑道：“虽然让你养着也不错，可这样你太辛苦了。” “我可舍不得我长得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娘子吃苦。” “所以我得加把劲，好好赚钱才是。” 顾长乐一直被赞，心里也有些小得意。 从小到大，赞过她的人不计其数。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好。 可从来没有谁像苏誉一般，几句称赞就让她这么开心。 顾长乐的嘴角，想压都压不下来。 她心想。 别说养一个。 她夫君这么好，只要他开口，就算养一整条村的人她都乐意。 第57章 是他教你的? 除了技术的事情，其他有顾长乐在，苏誉压根就不用考虑太多。 回到家后，她便直接把福伯找来，说了这件事。 福伯听说要让他三儿子来做账房，他一时都有些愣住。 “啊？三、三儿子？” 他们王爷和郡主出行，当然是带了不少人。 大家都做的普通人打扮。 就苏誉遇到王爷的那天，其实他们的人就在附近，不过想要靠近时，被王爷先制止了。 不然哪里有苏誉什么事。 但福伯只有一个儿子，在王府里没有跟过来。 结果前几天听说，他突然间多了两个儿子。 如今，第三个儿子也冒出来了。 这个儿子，当然不是他留在王府里的那个亲儿子。 至于顾长乐说的是哪个，福伯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苏誉在一旁好奇地看着，顾长乐也看了他一眼。 福伯很快回过神来，应道：“哦，我三儿子啊。” “他、他确实是读过书会认字。” “虽然这账房的事情，先前好像没有接触过，但也没事，他人聪明，必定是能做好的！” 福伯的做顾老头的贴身近侍多年，基本的反应能力还是有的。 顾长乐“嗯”了一声。 “三郎其实人还不错。” “今日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和他说说这件事。” “明日让给他提前到书屋等着，等我夫君下学回来见见他，顺便教他怎么做账就好。” 福伯赶紧应下来。 苏誉插嘴道：“若是三郎不愿意，倒也不必勉强。” 福伯摆摆手，端起一副做家长的样子。 “哪里能不愿意？” “这么好的机会，他若是不愿意还能做什么？” “老大不小的人了，赶紧给他找个差不多的差事，定下性子来，以后给他说个好亲事才是正经。” 苏誉倒是忘了，有单身税这种东西的。 李二郎都成亲了，大郎估计应该也已经成亲。 剩下的三郎估计年纪也差不多了，每年都得交多一份赋税。 这样的话，确实是得让他做点正经事了。 苏誉笑道：“行，那你们商量好便可以。” 既然顾长乐这么相信福伯一家，那苏誉自然也愿意相信。 至于做账，并不难。 苏誉都不用问人，直接就能教他做。 和福伯商量事情的时候，顾老头也回到了家。 他背着手，嘴上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爷爷回来了？” 苏誉主动打招呼道。 顾老头见到苏誉和顾长乐，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回来了。” “爷爷这么高兴，想必是有什么好消息。” 顾老头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确实是好消息！” “今日用我孙女婿教的法子，终于赢了那赵老头三回！” 顾老头越说越乐，直接拉着苏誉和顾长乐说起今日的事情。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去找赵老头下棋。 一开始下的是正常的围棋，所以他还是被虐得很惨。 输了几把后，他就不高兴玩这个了，说要试个新玩法。 赵老头想着都是用棋子和棋盘，就是玩出花来，顾老头也赢不了他。 因此便答应了下来。 顾老头便跟他说了一下苏誉教给他那五子棋的下法。 第一把，赵老头不熟悉，顾老头很顺利就赢了下来。 赵老头不服，又下了一把。 第二把还是顾老头赢了。 到了第三把，顾老头有些艰难地赢下来。 第四把赵老头彻底熟悉了，正想着撸起袖子大展拳脚，顾老头直接便说不玩了。 赵老头怎么劝他都不松口，说不玩就是不玩。 气得赵老头差点掀桌。 然后顾老头就美滋滋地回来了。 “哈哈！” “我就记着苏誉的话，若是没把握的话，最多跟他玩三把便不玩了。” “你们是没看到，赵老头那生气的样子。” “真是乐死老头子我了。” 苏誉本来想着，顾老头能趁着赵老头没有找出套路的时候，多赢几把的。 结果赵老头明显比想象中更聪明。 不过三把，顾老头便觉得自己有点难以支撑。 于是他见好就收，果断收手。 在赵老头满脸的怨念中，潇洒抽身离去。 苏誉听他这般说，也觉得很是欢乐。 “既然赵爷爷熟悉了其中的套路，那日后就不能再与玩这个了。” “嘿嘿，不玩了，我就气死他。” 顾老头美滋滋地说：“臭老头赢了我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扬眉吐气一把。” “还得靠你。” 顾老头高兴得，晚上都多吃了一碗饭。 得知苏誉他们书屋已经处理好，他没问太多。 只说有需要帮忙的，只管跟他说便是。 屋里三人，心情都是美滋滋的。 苏誉到府学去旁听的时间是很早的，因此早上都是天不亮就会起床。 跟着顾老头在微微亮的天色中打一套拳，随后苏誉便要快速擦洗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准备吃早饭便去学校。 此时天色还是微微亮的时候。 他换好衣裳，吃完早饭，提着自己的东西备出门时。 就看到顾老头身后跟着一个人，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定眼一看。 正是赵老头。 而且是脸色很臭的赵老头。 他昨天被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天不亮就过来了，要找顾老头再厮杀一番。 昨天玩到第三把，其实他已经掌握了一些顾老头的套路。 再多玩两把，顾老头以后都不可能打得过他！ 结果顾老头这家伙，吊起了他的胃口，就说不玩了。 这可怎么行？ 昨天在顾老头走后，他又研究了很久。 决定一大早便来找顾老头，一雪昨日之耻。 所以现在天不亮，他就出现在了顾家。 “赵爷爷。” 苏誉喊了一声。 赵老头本身心情就不好。 见到苏誉，又想到他那平平无奇的文章，这一下子只觉得自己牙都疼起来了。 “嗯......” 随口回了一句，就往旁边的凳子坐下。 苏誉见他那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 说自己还要到府学去，就先告辞了。 “到府学去？” 赵老头在苏誉走后，对着顾老头说道：“你对你这孙女婿还真的不错。” “都给他这时候弄到府学去了？” 顾老头笑嘿嘿道：“这么好的孙女婿，我当然得对他好才行。” “就连昨日我能赢下你，都是他教我的。” 赵老头“啊？”了一声，愣愣道：“那棋子，是他教你这般下的？” 第58章 嘿嘿一笑 赵成书觉得自己英明一世，在官场面对那群老狐狸都能做到游刃有余。 不然他也不能坐到二品大员这样的职位。 却被一个小年轻的东西给摆了一道？ 赵成书憋了憋，才说道：“好好的书不认真读，尽想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凡把心思都放到读书上去，也不至于考了这么多年科举，文章还写成这样。 听他这么说苏誉，顾老头不高兴了。 在他看来，这个孙女婿能让自己在要成精的赵老头面前出风头，这就是个宝贝！ “你说这话说的，老头子我就不爱听了。” “我家长乐可说了，她夫君是绝对有才华的。” “你自己不也验证过吗？” “那小诗厉害得，随口就来呦。” 赵老头哼了一声。 确实验证过。 “写诗再厉害有什么用？” “当今陛下重文章，文章都写不好，诗念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日后不还是得靠着你淮南王府？” 顾老头得意道：“靠就靠。” “老头子我家大业大，他要什么都给得起！” 赵老头翻了一个白眼。 要什么都给得起？ 要皇位恐怕你给不起！ 不过这种大不逆的话，他还是不说出来了。 顾老头看了他一眼，又笑嘻嘻说：“平时不都说什么修身养性，一言一行有读书人的样子，要端庄雅正？” “你这白眼都翻上天了。” 赵老头偷偷翻白眼被人发现，一时不由恼羞成怒。 “废话少说！” “今日来找你，就是为了下棋的。” “赶紧把棋盘拿出来，开始吧！” 顾老头才不上他的当。 继续下，今天不得把昨天赢的都输回去？ 他这段时间，都得戒了！ “今日不下棋，老头子我今天有事要干。” “在这府城里，你能有什么事干？” 赵老头不满。 “哦，我孙女婿刚刚买了个书屋，我得去帮忙呢。” 顾老头其实根本就不用去帮忙，但他还是很给赵老头面子，编了一个理由。 “搞了个书屋？” 赵老头嘀咕道：“又不缺钱，搞什么书屋......” 院试眼看就要到了。 这时候不专心读书，反而去做什么书屋生意...... 反正这苏誉就是不干正事，专门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赵老头心里不由叹气一声。 好好的后生仔，怎么头脑就这么不清醒呢？ 这顾老头不懂事也就算了，长乐怎么也不说说他。 正想着，顾长乐从里屋走了出来。 见到顾老头，她规规矩矩打了一声招呼。 见到顾长乐，赵老头脸上的表情终于温和了不少。 他招了招手，喊顾长乐过来。 “长乐，我听你爷爷说，你夫君他搞了个什么书屋，这是怎么回事？” 顾长乐回道：“咱们家附近那个书屋转让，我夫君便把它盘了下来。” “虽然他钱不够，但是他跟店家谈好了分期付款，以后会每个月赚了钱再还。” 顾长乐提起这个，语气里带了点小自豪。 赵老头有些无语。 钱的事情，他肯定是不担心的。 他只是觉得这时候苏誉搞这些，太分心了。 但看顾长乐这一副自豪的样子，他又不好打击太过。 只能委婉地劝说：“书屋的买卖，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东西。” “你让下面的人，多帮一下他便是。” 顾长乐摇摇头：“我也帮不了太多。” “我夫君要做的东西，是旁人没有做过的。” 顿了顿，又兴致勃勃地说：“赵爷爷你是文人，届时我夫君做出来的哪些东西，你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等他做出来后，我第一时间便让人先送一些过去给你。” “这能搞什么新东西？”赵老头有些狐疑。 “该不会是写什么新鲜的话本子吧？”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可不爱看那些。” 说道到新东西，赵老头下意识就想到了书屋最常用来吸引人的话本子。 他便想着，苏誉估计是要写一些新的东西。 毕竟这小子虽然文章不好，可文学其他方面的技能点肯定是不差的。 不过一些年轻人和那些小娘子才爱看话本子，赵老头早就过了那样的年纪了。 顾长乐有些神秘地说道：“反正到时候赵爷爷你就知道了。” 赵老头觉得顾家这爷孙俩，都被苏誉迷住了心眼子。 个个都对他这么维护。 诚然，这年轻人是还不错。 但是他出身不高，本该是一心刻苦向上的时候。 结果想法太多。 最终可能导致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 他先前就动过收徒的心思，虽然这心思很快就暂时歇了。 他觉得这年轻人现在还太飘了，暂时不能成为他的徒弟。 但若是能好好发展一下，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所以赵老头心里，其实对苏誉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 这样的出身，本身和顾长乐就是天差地别。 以后再没有点出息，那怎么搞？ 等他知道了顾长乐的身份后，会怎么想呢？ 是安心地选择躺平吃软饭，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而自惭形秽？ 赵老头觉得自己也是操碎了心。 “过几日我就先回去了，恐怕等不到你们送的东西。” 顾长乐笑道：“没事，我让人送回去给赵爷爷就好。” 赵老头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行，还是我们长乐懂事，什么都想着我。” “不像某个老头子......” 他看向旁边的顾老头：“赢了就跑，存心气人！” 顾老头又是嘿嘿一笑。 “反正最近我都没空下棋。” 最近没空，过几天赵老头就要先回省城去了。 顾老头要是没回去的话，这个仇是肯定报不成了。 一想到这，赵老头觉得自己都饱了。 他站起来说道：“罢了，就不用留我吃午饭了，我先回去了。” 顾长乐把他送出去。 回到堂屋，看自家爷爷这高兴的样子，也有些忍俊不禁。 “赵爷爷气成这样，爷爷你太坏了。” 顾老头得意地说道：“他要不想赢回来，不就不会气了？” “反正我孙女婿说了，赢几把就收手，我就听他的。” “等什么时候他再又想法能让我赢，我再和这赵老头比过。” 第59章 啊、这... 赵老头气呼呼地离开顾家的时候，苏誉也已经到了府学。 他昨晚连夜把契约都写好了，等放学后，就能去书屋去把这事先处理了。 人都签下来后，才能开始着手弄他的东西。 可惜中秋节在院试开考之前。 临近考试，大家都忙着读书，肯定是没时间去参加什么中秋宴会的。 都在等着院试之后，知府办的秀才们的谢师宴。 中秋搞不成，那得赶在院试放榜之前，把自己要弄的东西先弄一批出来。 在那时候把自己的东西掏出来，这波广告必定很有效果。 不过没和中秋碰上也没事，秀才们参加的谢师宴还是会如期举办的。 本来想着等院试考完之后再考虑赚钱的事情。 可这书屋来的时机太巧了，导致苏誉这段时间不得不忙活起来。 教瑜已经开始讲学了，苏誉赶紧把心神都收回来，认真听课。 等到讲学完，苏誉赶紧把功课做完交给学正。 等他点头后，便想赶紧回去吃饭，然后到书屋去处理他的事情。 收拾好东西，提着篮子走出斋房时，昨天派人来探听自己身份的那群人把他喊住。 今日换了一个人来和苏誉搭话。 “嗳，你叫苏誉是吧？” 为首的那个，苏誉听别人叫他汪远峰。 便是他把苏誉喊定的。 昨天搭话的那个彭天成，则站在后面，探头看着这边的动静。 苏誉点头回道：“不错。” 这汪远峰上下打量了一下苏誉。 看他虽然衣着普通，但站得笔直，跟棵小白杨一般。 总觉得这人行事气度越看越像什么大家族的子弟。 他便颇为友好地邀请道：“我们这群人要到落香阁去吃酒听听小曲，不如一起前去？” “听闻你不是府城人士，所以你可能不知道。” “那落香阁的香香姑娘，唱曲可是一顶一的好，寻常人可不是去了就能见到她。” “也就是公子我才有这样大的脸面，什么时候去到都能喊她唱上一曲。” 苏誉不知道这汪远峰是什么背景。 但他知道，能在府学这种班读书的，都不是普通人。 要不就是家里背景很牛逼，要不就是成绩很牛逼。 反而自己。 没有任何背景，原本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学渣。 但他实在没空和这群人去喝花酒，只能遗憾拒绝。 “多谢邀请。” “但是实在对不住，我家里还有事情要忙活，不能与你们一同前去。” 苏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后，拱拱手便离开了。 没看到最后面，彭天成那羡慕的眼光。 看着苏誉离开的背影，汪远峰越发觉得，这人不简单。 不然自己的邀约，他怎么就能轻易拒绝了呢？ 是不知道他家的背景？ 汪远峰收回眼光，说道：“罢了，不去就不去。” “我们走吧。” 彭天成犹犹豫豫地想开口。 他不想去，想留在学堂读书。 与这群公子哥不同，他家境并不好。 能入府学，还是去年府试时考了案首，被自己先生举荐进来的。 来这里就是想要努力读书，等待今年的院试。 可天天跟着这群人吃喝玩乐，自己只能晚上回去再偷偷用功。 这样实在太累了。 他不想这么累，更不想去喝什么花酒，玩物丧志。 可每次拒绝的话到了嘴里，就是说不出来。 在犹豫之间，别人都走出几步了。 一个同伴回头看到他，“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一句话，其他人都回头看了过来。 汪远峰有些不高兴道：“磨磨唧唧地做什么？” “本少爷请你们，又不用你花钱。” “赶紧的。” 彭天成见他说话，下意识地赔笑。 “是是是，方才出神了一下，现在就来。” 他赶紧快步跟上。 一边走着，一边想。 刚刚那个叫苏誉的人，明明穿着打扮也很普通。 而且还是初来府学。 同窗邀请他出去玩，他想都不想就能拒绝出口。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他这般干脆？ ...... 苏誉回到家和顾长乐吃完饭后，便一同往书屋走。 路上，顾长乐和他说了一下福伯打听的事情。 “那陆方和陆圆两兄弟，福伯亲自去找他们左右邻居们都打听过去了。” “平时为人还算老实，家里人也没传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来。” “而且他们两兄弟的娘子家，也都是些老实的人家。” 苏誉点头道：“这样便好。” “也麻烦福伯了。” 顾长乐说：“不麻烦，这都是些小事。” “而且三郎也先到书屋那边去熟悉环境去了，如今估计就在等着我们。” 两人到书屋的时候，李三郎果然等在了书屋里。 昨天听福伯说，自家三儿子是个不省心的。 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游手好闲。 书又不读，又不去做事。 苏誉便以为，这估计是个年纪颇大的单身青年。 结果到了一看，苏誉都有点懵。 眼前这个长着娃娃脸，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年，便是福伯口中那让人闹心的三儿子？ “三郎，这是我夫君。” 顾长乐面色如常，给两人介绍。 李三郎有些腼腆地拱了拱手：“姑、呃......” “你好。” 一句姑爷，差点叫出来。 想想不太对，他赶紧换了一下打招呼的话。 苏誉也回过神来，对着他微微颔首回应。 “福伯跟你说要做什么了吧？” 李三郎回道：“说过了。” “让我到这里来做账房先生。” “我读过书会认字，字写得也不错，这活我肯定能干！” “不过......”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有学过记账，所以还得劳烦你教教我。” 苏誉笑道：“这没问题。” “横竖我教你的记账方法，也与别人家的稍微有些不同。” “反正都是得学的。” “等等......” 李三郎突然开口，让苏誉等一下。 随后，他从自己胸前拿出一个小本本，然后又往腰间摸了摸。 他腰间挂了个小竹筒，打开里面是一支毛笔。 拿出这支毛笔，直接用自己舌头舔湿。 然后翻开小本本，才又说：“我爹常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东家你接着说，下面的话我得记一下。” 第60章 技术不够，脑力凑 李三郎一番操作，让苏誉有些忍俊不禁。 这小子，年纪轻轻的，真的能做好掌柜吗？ 不过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估计这个他是真的想要做好这份工作的。 苏誉干脆也从一旁的柜台拿过纸和笔，和李三郎解释说：“我要教你的，是一种复式记账法。” “叫做四脚帐，亦称天地合帐。” 这个年代的记账方法，基本还是以单式记账为主。 也就是那种最简单的一条列式记载所有信息的记账法。 而苏誉说的四脚账，则是比这个单式记账法更为先进的复式记账法。 这种法子，是以现金为主体的记录法则中最为先进的一种。 正好适合用在这里。 而更为先进一些的借贷记账法，苏誉觉得就暂时不必搞那么复杂了。 顺便可以把四脚账再小小改良一番，最后账本做成表格的形式。 苏誉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总之你要记住。” “收方、复方。” “无论如何，遵循有来必有去，来去必相等的规则。” “晚些我会把账本制成这样表格的形式，方便你每日记账和以后我们查账用。” 李三郎很是认真，在小本子上写得飞快。 一边写，还一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顾长乐也一直在旁边看着。 等苏誉简单讲解了一番后，顾长乐有些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这种记账方式，确实好...... 后面对账时，也会更加方便。 这种记账方式，也是她夫君想出来的？ 若是这种记账方式能推广开来，以后查账岂不是能方便多了？ 顾长乐眼前一亮。 赵爷爷，先前不正是户部尚书？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每年要弄的账不计其数。 若是把这法子给了赵爷爷…… 看他还敢说她夫君不务正业不。 早上赵成书和她爷爷说的话，顾长乐其实是听到了一些的。 确实院试将近，夫君不应该此时分心。 可既然他敢做，顾长乐相信他肯定是有把握都能做好的。 赵爷爷不熟悉她夫君，所以才会觉得他这时候分心不应该。 等后面，看赵爷爷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誉简单解释一遍后，便对李三郎说：“今日还有其他事情。” “详细的，等后面我再慢慢与你说。” “你实际登记几次，做上两回账，估计就能熟悉起来了。” 李三郎赶紧点头，指着苏誉刚刚做草稿用的纸张问道：“这张纸，东家可否送给我？” 苏誉笑着递给他。 “自然是可以的。” 递给李三郎后，苏誉便把书屋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准备签订契约的事情。 做排版工作的，陆圆和陆方自然是认字的。 两人认认真真把苏誉给的契约看完，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才准备签下。 阿奇认字不多，只能等这两人看完，再让他们帮忙看自己的。 除去雇佣协议，阿奇也有一份保密协议。 不过他工作内容的原因，保密等级较低，因此保密协议很简单。 苏誉只要求他，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书屋的有关信息。 一旦被发现，便要报官处理。 同样的。 与陆方陆圆一样。 因为加了保密协议，又加了一份保密的费用。 就是每个月会白得除了工钱外的另一份钱。 阿奇虽然担心自己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巴大了会说出什么来。 但这另外加的钱让他很是心动。 稍稍思索，便直接签下。 至于李三郎，苏誉也准备了契约。 他和陆方陆圆两兄弟一样，保密协议都是很重要的。 但与另外三人不同，李三郎作为里面文化程度最高的，直接看也不看就要提笔签下。 苏誉伸手阻止了一下。 “你不仔细看看？” 李三郎说道：“我自然信得过东家的。” 说着，便把自己的大名签下。 苏誉心想，怪不得福伯担心这三儿子。 看起来确实有点傻得天真。 这契约看都不看就签了，就不怕是卖身契么？ 李三郎第一个签好，把两份契约递给苏誉。 苏誉接过看了一下。 “嗯？你不是姓李吗？” “这名字怎么签的沈幺？” 顾长乐在一旁，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李三郎。 李三郎立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然地回道：“哈哈，签习惯了。” “我全名是李沈幺。” “大家平时都这么喊我，所以一时习惯便这般签了下来。” 倒也解释得通。 李三郎拿过自己刚刚签的契约，又在前面补上了姓。 这才交给苏誉。 苏誉又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才说道：“行，你的契约便签好了。” “这段时间，你先带着阿奇把书屋有的东西先给整理一遍，给我分类列好表格登记好。” 李三郎赶紧应下。 随后，看了一眼顾长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边的陆方三人也签好了。 苏誉把契约一一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收好。 “书屋这几天，照常营业，只卖现有的东西。” “新的产品，我想在院试发榜之前推出。” “既然都签下了，那也差不多可以开始工作了。” “陆方和陆圆，我们到后面说去。” 这是要给他们教新的技术了。 陆方和陆圆都有些激动，跟着苏誉往到了后面他们工作的地方。 里面收拾得还算整齐，毕竟没什么生意，寻常也用不到那些道具。 苏誉昨天就看过了。 雕版很少，大部分都堆在角落的柜子落灰。 这些以后估计也很少用到。 苏誉看了一下，好像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 很快收回眼神。 “不知道二位，你们可会印那种彩色的笺纸？” 陆方回道：“东家是说那种描了花边的笺纸？” “我们两兄弟会是会一些，但是并不常做。” “毕竟这种笺纸比普通的纸张贵不少，咱们书屋印了也卖不出去。” 说着，一旁的陆圆，不知道从哪个箱底翻出了一些他们先前印出来的笺纸给苏誉看。 这笺纸略长，像苏誉昨天和顾长乐讨论的那般，是纯色的彩笺。 再复杂一些的，就是在这颜色上，印上一些花花草草。 还有些更金贵的笺纸，只那些真正的高门大户使用的，则会有用金粉或者银粉做边框的笺纸。 这种用料实在太贵了，普通人一生见都见不到一回。 苏誉看了看这些笺纸，也大概知道了这两兄弟的实力。 手艺一般，窝在这本来要倒闭的小书屋倒也不算屈才。 不过对苏誉来说，会就好办了。 这两人现在技术不够，还能靠自己的脑力来凑。 第61章 加钱就好办了 苏誉在后面的工作房内，和陆方陆圆一起讨论了将近两个时辰。 原本两兄弟对苏誉说的技术一开始有些一知半解。 但等苏誉解释了一番后，他们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套色！ 彩笺，还能这么印！ 这样一来，就算是那种图画，不都可以印下来了？ 苏誉点头说道：“图画自然也可以。” “但凡事由易到难。” “咱们先从彩色的笺纸开始，从两三个颜色，再逐渐增加。” 套色的原理，这两兄弟经过苏誉解释后，倒是懂了。 但是又有一个新的问题。 “可是东家，套色是可以，但这要怎么对齐？” 一套一套的，若是一个没对齐，那不就白费了么？ 苏誉想了想，说：“可以用拼图的形式试试。” “拼图......” 陆圆若有所思，似乎已经有了一些头绪。 苏誉又加了一剂催化新技术的猛药。 “但具体要怎么操作，得你们兄弟二人这两天研究出来。” “毕竟我只负责提供理论支持。” “若是你们能在我规定的时间内弄出我要的东西，届时发月钱时，我会另外给你们加一笔奖金。” “以后每一次技术创新，我也会有相应的奖励。” “咱们书屋位置虽然不好，但酒香不怕巷子深。” “只要二位手艺能提升上去，又何愁以后没有生意？” 加钱就好办了。 能学到新技术，还会有奖金。 两位匠人顿时觉得自己肯定行了！ 苏誉看他们一下子打起精神来，不由得笑了笑。 “需要买什么颜料和工具，你们直接与李掌柜说便是。” “明日你们先雕版，等晚些他把东西买齐回来，便可以开始尝试着染色。” 两人齐齐应下。 苏誉这才从工房里钻出来。 这种技术，苏誉以前在网上看过。 听起来有些复杂，但对这些有经验的匠人来说，其实是不怎么难的。 只要有了理论知识支撑，要研究出来就更顺利了。 而更复杂的，苏誉现在也用不上。 回到前面的店里，李三郎正带着阿奇在盘点书屋的库存。 这次他手中拿着的，不是刚刚的小本子，而是个大本子。 苏誉和他说了一下明日要买燃料和材料的事情，让李三郎晚些回家之后，顺便到他家去拿钱。 这些原料肯定是不能省的。 苏誉现在付了三十两银子首付，其中有一部分是借的顾老头的。 如今店里的开销。 工钱加起来得要个二三两，剩余的还有印刷用的原料要花一大笔钱。 这么一想，苏誉顿时觉得捉襟见肘了。 李三郎拿自己的小本本记下苏誉要他做的事情，又把小本子收回胸前，继续和阿奇一起盘点。 苏誉这才和旁边等着的顾长乐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家。” 顾长乐站起来，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路上走着，苏誉有些讪讪道：“等会三郎到家里来拿钱。” “这下估计得先借用你的私房钱一段时间了。” 这两天，花钱如流水。 苏誉穿越过来这段时间，赚的那点银子本来过好一段日子都够的。 但这两天一下子就花光了。 还欠下了巨款。 这下子，就算不想用顾长乐的私房钱都不可以了。 思及此，苏誉都不由得心中轻叹一声。 狗日的。 到了古代，居然也提前消费了。 顾长乐笑道：“行，这些夫君你不用担心。” “我来处理就好。” 她听了苏誉说的新手艺后，便知道苏誉肯定是能赚钱的。 而且不止是赚钱，甚至会在府城引起巨大的轰动。 本来只是想着苏誉想买书屋，那她就帮着他买下来就行。 结果却不想，苏誉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 “对了，夫君你方才交给三郎的记账法，我能不能告诉爷爷和赵爷爷？” 顾长乐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刚刚苏誉说的记账法。 苏誉笑道：“当然可以。”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要是觉得好，大家都用也行。” “不过你家和赵爷爷家，也需要记账吗？” 赵老头苏誉不知道，但顾长乐家他自然是知道的。 家里就那两口人，就算是记账，也用不上什么复试记账法吧？ 顾长乐回：“家里用不上，但他们有许多朋友呢。” “有些朋友还是大户大家的人，他们必定是用得上的。” 苏誉点点头：“行。” “既然我娘子要，那回去之后，我再写一份更详细的说明给你。” “届时你可以誊抄一份送给赵爷爷。” 顾长乐笑道：“那就麻烦你啦。” 她怎么感觉，和苏誉在一起的每天都有不同的惊喜。 她夫君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好像什么都会。 要不是他的出身限制了他的发挥，估计他早就扬名大周了。 哪里还有那些只有虚名的大家族子弟的事情？ 而且这段时间她笑的时间，估计是此前一年都笑不到这么多。 就连在秋水村那段每日粗茶淡饭的日子，想起来都是美好的。 两人路上走着，今日没有提东西，时不时地手就碰到一起。 苏誉刚刚因为事情交代完，整个人都挺放松的。 这一下两下碰到顾长乐的手，便觉得有些想拉住。 正想抓住时，顾长乐却自觉地自己把手塞了进来，主动拉住他的手。 苏誉看过去。 顾长乐自然地说道：“能拉着手吗？”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不怕被人说。” 苏誉是个读书人，不好在大街上做那些孟浪的举动。 被别人看到，恐怕要被指指点点的。 但他们走的回家的巷子，这时候大下午是没什么人的。 所以顾长乐在两人的手碰了两次后，便主动拉住。 两人拉过手的不少，但在街上这般走着还是第一次。 这大热天，拉着有些热。 但感觉却意外地还不错。 苏誉嘴角扬起，笑道：“有人也没关系。” “我拉着我娘子，不怕别人说。” 顾长乐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她心里有些发甜，附和道：“确实。” “我被我夫君拉着，可不怕被别人看到的。” 第62章 哆啦a乐啊你是 苏誉回家后，便把自己简单改良过的四脚账的记账方法详细写了一份说明给顾长乐。 同时还画了表格，直白清晰地展现了这种记账法。 只要不是傻瓜，估计用点心思研究一下都能看懂。 苏誉交给顾长乐后，顾长乐又细细看了一遍。 一边看，一边又暗暗感叹了一番。 这记账法看了两遍，她便看懂了。 看懂之后，确实感觉并不难。 但一样事物的意义，不是在于难易。 而是在于，从无到有。 而苏誉这两天，接连给顾长乐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顾长乐把苏誉原本写的留了下来，拿着自己誊抄的两份去找了自己爷爷。 顾老头今天说要去苏誉书屋帮忙，拒绝了赵老头的下棋邀约。 实则他没过去。 而是留在家里，处理了一些军务。 顾长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处理完，在堂屋里慢悠悠喝着茶。 “爷爷，你看这个。” 苏誉在书房里读书，爷孙俩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顾长乐直接便把苏誉写的记账法递给顾老头看。 “这是什么？” “你知道的，爷爷我不爱看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说是这般说，但他还是伸手接过。 “爷爷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顾老头依言打开，看了几眼，露出有些茫然的眼神。 “这记账法是什么意思？” 顾老头是粗人，这随便扫了一眼，压根就没看懂。 顾长乐笑了笑，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所以这是你夫君研究出来的，新的记账方式，比以前的那个更好？” “是好得多。”顾长乐强调道。 “所以我想拿给赵爷爷看看，说不定会对他有帮助。” 顾老头顺口接道：“也是，那赵老头跟那些账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最看得懂这些东西。” 不过...... 他突然反应过来，问道：“这东西真这么好？那赵老头看到也会觉得好？” 自己孙女才学不错，顾老头还是相信她眼光的。 她都觉得好，要推荐给赵老头不说，自家也要用，那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顾长乐肯定地说道：“是的。” “说不定朝廷也会改为用我夫君这种办法来记账。” 这纸上写的东西，这么厉害？ 顾老头低头又看了看，突然笑了出来，脸上表情变得有点得意。 “那你把东西给我，明日我直接拿过去。” 嘿嘿。 这赵老头，昨天还说他孙女婿不务正业，整日研究一些歪门邪道。 明天看他还这么说不。 顾长乐似乎也看懂了自己爷爷要亲自拿过去的做法意欲何为，她笑着“嗯”了一声。 “那爷爷你拿过去吧，赵爷爷估计一看就知道了。” 又说：“我写个信回去，让咱们家以后也用这个法子来记账。” 顾老头点点头，随便她折腾。 “家里的事情，你决定就好。” “反正我看着这些就有点头疼。” 爷孙俩正说着话，那边的李三郎也下工回来了。 他还记着来顾家拿钱的事情，因此第一时间带着自己写了备忘录的小本本到了顾家。 顾长乐朝里看了看，看苏誉还没出来，对着李三郎说：“福伯在隔壁，你直接去找他要便是。” “好的，小......” 小姐这个两个字，好像不太适合。 李三郎有些纠结。 “东家......” 顾老头看着他那纠结的样子，有些乐了。 “幺儿，你这是到咱们家书屋里做掌柜去了？” 李三郎面对顾老头有笑得很是阳光爽朗：“是的。” “福伯说让我去书屋帮忙，东家教我的东西，我今日都记下来了。” 拍了拍自己手中的小本本，表情很是自豪。 “行，这一群人里，就你最沉得住气。”顾老头笑着挥挥手道：“先做着。” “过段时间再真正找人替你。” 李三郎说好，带着他的小本本先离开。 ...... 此时苏誉在书房里，正把最近书屋要做的事情写下来。 多彩的笺纸能印出来后，就得开始印一些复杂的东西。 书屋除了文具和科举的书籍最吃香外，剩下便是各种话本子了。 话本子受众不小。 不止那些姑娘家爱看，不少读书人也很痴迷。 一般一个书屋收了好的话本子受到追捧后，是可以带动其他生意的。 不过收原创话本子成本不小，而且收了之后印刷出来，若是卖不出去，就要亏本。 所以不少书屋都是靠盗版那些卖得好的话本子来赚钱。 这盗版也是有不同的做法。 实力和财力够的书屋，会让自家的工匠去雕版来印刷。 而实力和财力不够的，那就去买别人的雕版来印刷。 苏誉没怎么看过话本子，但先前听同窗们讨论过一些。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毕竟他脑海里，有不少男女通吃的故事。 等他这段时间写出来，再配上他的图画，绝对是一大杀器。 “图画......” 故事不是问题，图画才是问题。 苏誉虽然能写出来故事，可画画他是实在不会。 一般书屋都有养着自己的画师。 但苏誉现在连日常运营都得用自己老婆的私房钱，要找画师画画又是一大笔开销。 苏誉轻叹一声。 “还是太草率了一些。” 本来他钱不够，看着书屋在转让，就想着先问问。 自己这条件太苛刻了，那书屋的原东家估计是不肯的。 却想不到，那东家干脆得不得了。 就半天时间不到，书屋就转让成功了。 如今书屋到手，但他手头上的钱远远不够。 也不得不让苏誉发愁起来。 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顾长乐来喊苏誉出去吃晚饭了。 苏誉这才放下毛笔，走过去。 “抱歉，想事情想入神了。” “没事。”顾长乐刚刚进门时，看苏誉似乎正在烦恼，便问道：“可是有心烦的事情？” 苏誉点点头，如实说：“我要印与别人家不同的图画。” “可我并不擅画，得找画师专门来画才行。” “这样又是一大笔开销......” 请画师来专门画画，确实是要不少的钱。 苏誉觉得这样掏光顾长乐的私房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而且那些画师，还不一定能满足苏誉的要求。 不过...... 顾长乐柳眉微扬，说道：“画画？” “我会啊。” “你要什么样的画，我可以试试。” 第63章 你就装吧 蓦然回首。 自己要找的画师，就在眼前？ 顾长乐会读书，写得一手好字，这些苏誉都是知道的。 但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连画画都会。 读书认字还说得过去，毕竟顾长乐家在府城，要学这些不难。 但画画，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 这种除非天生就有天赋的，不然都是要请专门的画画师傅来教的。 一般人家的姑娘，真的会这么多吗？ 苏誉有些疑惑。 顾长乐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解，笑着解释说：“赵、赵爷爷是个擅画的，我是小时候跟着他学的。” 苏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那赵老头是个文人，而且看起来还挺有文化的样子。 会画画也不奇怪。 这样一来，倒是帮大忙了。 苏誉给顾长乐说自己想要画的东西。 他要画一张仕女图。 现在的仕女图，基本都是眼睛细长，以意境为主。 所以苏誉的仕女图不能像现在这样的仕女图一样。 他要的，是以写实为主。 “写实？” 顾长乐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一般写实的，不都是犯人的画像么？ 苏誉笑道：“要不你先按照你的样子自画一张，到时候我与你说哪里要改一下？” 顾长乐长得这么好看，自画像肯定不错。 不过苏誉肯定不会拿自己娘子的自画像去做生意的，只是让顾长乐先熟悉一下这种画风。 “这几天我把故事写出来，届时你看完后对着故事再画看看。” 顾长乐欣然答应下来。 反正她白天就算去了书屋也没什么事，能帮上苏誉也正好。 这件事也顺利解决掉。 苏誉发现，好像自己有什么困难，顾长乐都能给他帮上忙。 如今自己住在顾长乐家里，吃她的，用她的，还掏光了她的私房钱不说。 顾长乐本人甚至都不要钱给他打工。 就这样，大伯娘先前还怕她到了府城会带着银子跑。 苏誉想起这事，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自己现在就是个吃软饭的，这样一直下去也不行。 虽说顾长乐和顾老头都不介意，但苏誉还是挺上心的。 吃完饭后，他便又钻进书房里，开始构思自己要写的东西。 …… 次日一早。 苏誉出门不久后，顾长乐先去书屋看了一会，便回家准备画画。 顾老头看时间差不多了，也笑眯眯地带着福伯，背着手出门了。 赵家的宅子，比他们家的大得多。 是一个三进的大宅子。 不过赵老头跟顾老头一样，平时也不怎么住这里。 只有实在去拜访他的客人太多，才会来这里躲清静。 敲了门后，很快就有人把顾老头带了进去。 “我们家老爷在书房，还请王爷稍等，我这便去禀告。” 顾老头坐下后，很快就有人送来茶水。 他慢悠悠地喝着，等赵老头过来。 赵老头先前说送顾长乐一份新婚礼物，便是想着给她画一幅琴瑟和鸣的画。 顾长乐什么都不缺，那些俗气的东西也没必要送。 他在文人中威望极高，寻常人一画难求。 送一幅亲手画的画，也是表达了他这个做长辈的祝贺。 结果正画着，就听到禀告说淮南王来了。 赵老头有些不高兴地放下手中毛笔。 “他还来做什么？” “不是说这段时间都不下棋了吗？” 昨天自己找上门去，那臭老头都拒绝了他的约战邀请。 今天莫名其妙过来，是要来继续嘲讽自己输了的事情？ 赵老头黑着脸走过来。 直截了当道：“不下棋来做什么？” 顾老头并不恼，笑嘻嘻道：“自然是有事。” 赵老头坐下来，冷哼道：“你最好是有事。” “若是没事，那别怪我不招呼你！” “嘿，你这老头子，还是个文人雅士，气性也忒大了些。”顾老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不过就是下棋赢回你几把，至于气成这样。” 说是这么说。 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屡战屡败时，脸黑得比赵老头还过分。 赵老头不想跟他废话。 “有事说事。” “行吧。” 顾老头也不再打哈哈了，让身后的福伯拿出来。 “写的什么？” 赵老头一脸莫名地接过。 这顾老头居然拿写了字的纸给他，真是罕见。 “哦，我孙女婿写的东西，给你随便看看。” 一听到这个，赵老头脸一下子又更黑了。 意思是，这是苏誉写的文章？ 这老头子今天上门，就是为了让自己帮忙看看他孙女婿的文章，好指点一番？ 他可是当年的状元，就这种条理都没有的文章，还配不上让他指点！ 连顾老头有求于自己，赵老头顿时就端起来了。 他接过后，并没有急着看。 而是说：“我就实话说了。” “你那孙女婿的文章，我先前看过了。” “狗屁不通可能有些夸张，但是屡次落榜绝对没有黑幕。” “老夫的意思，你懂吧？” “哦？”顾老头不在意地说道：“然后呢？” 赵老头又想翻白眼了。 “然后就是，这么差的文章，要老夫指点，就算是你拿过来的，也得付出一点代价！” “下棋！” “先下棋让我满意了，我再看！” 顾老头摇摇头，果断拒绝。 “不下。” 下完该气的就是自己了。 看这赵老头急眼挺好玩的，他还没看够呢。 赵老头不高兴地把手中的纸张往桌上一拍。 “不下棋，那这东西我也不看。” “哦，不看就不看。” 顾老头存心逗他。 “横竖是长乐让我帮忙拿过来的，说什么赵爷爷看了一定会开心的。” “既然你这么不高兴，那我直接拿回去跟她直说就是。” 说完，便作势要走。 “等等。” 赵老头赶紧把桌上的纸张拿回来，说道：“既然是长乐要拿过来的，那我顺便看看也无妨。” 这个姓顾的老头子坏得很，但长乐还是很孝顺的孩子。 她的这点小要求，赵老头还是会答应的。 赵老头想着，便把这纸张打开。 只不过嘴里还在嘀咕：“这苏誉的文章真的写得一般，我若是点评过了，你们可别生气啊。” 顾老头笑笑没说话。 赵老头便开始看起来。 一看开头。 嗯？ 四脚账？ 什么意思？不是科举文章？ 再接着往下看。 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看到最后，赵老头握着纸张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眼睛亮得吓人，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顾老头。 “这真是苏誉写的？” 第64章 给这小子请个赏才是 顾老头看着赵老头这震惊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自己这一趟亲自过来是走对了。 看来那纸上写的自己看不太懂的东西，确实像自己孙女说的那般好。 顾老头有些得意地说道：“自然是苏誉写的。” “苏誉教给他那书屋新雇的掌柜，长乐看到后，觉得不错，便誊抄了一份说要送给你看。” “怎么样？” “老头子我看不懂这些，也分不出个好坏来。” “你要是看不上，那我就拿回去？” 说完，伸手就要把东西拿回去。 赵老头的手赶紧往一边挪了挪。 “嗳，别……” 看赵老头的反应，顾老头不禁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刚刚还装得很。 说什么就苏誉的水平，写的文章还不够不上让他来看。 如今倒是都不舍得还给他了。 “不装了？” 顾老头直白地调侃道。 赵老头懒得理他，又低头看了第二遍。 等到看完，他才问道：“你说这是苏誉那小子教给他店里掌柜记账用的？” “可不是么？”顾老头回他。 “你还没说好不好呢。” 都问第二次了，赵老头也不好再避而不答。 这次倒是不再装了，老实地回道：“好！” “太好了！” “这记账法，比现在的记账法更为先进完善。” “老夫觉得，不止户部可以用，就连大周全境都能用推广此种记账法！” 单式记账法弊端太多，都不用一一列举。 就户部每年年底对账，就够痛苦的。 苏誉这种记账法，比他们目前用的先进完善得多。 而且他还详细写了出来，甚至各种类目和要设置的科目都已经在纸上完整写下。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他们能直接拿来就用的！ 从古到今。 一样东西的完善，都是有一个过程的。 得从无数先人的经验中不断地经过完善，才能最终成型。 可如今苏誉却能跳过这些步骤，直接给了他们一个完整完善过的记账法。 赵老头第一次看的时候，手微微颤抖，那是激动的！ 别人可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好。 但曾经作为户部尚书的他，绝对比任何人都知道新式记账法对朝廷的经济发展有多重要！ 这小子，怎么还会这种好东西啊！ 顾老头听他说整个大周都能推广来用，自己心里也有些震惊。 昨天顾长乐跟他说这东西好，顾老头还没太多实际的感觉。 如今看到赵老头的反应，他才清楚领悟到。 苏誉写这东西有多好。 这孙女婿，果然是个有大前途的！ 顾老头越发得意，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唉，也就我那孙女婿整天不务正业，才弄得出这种东西来。” “若是换了别的读书人，只顾着读什么圣贤书，满嘴之乎者也，肯定是连记账都不懂的。” 这是来给苏誉找回场子来了？ 赵老头昨天说的那番话，今天就被啪啪打脸了。 确实打得有些疼...... 赵老头拿人手软，但还是嘴硬地反驳道：“老、老夫也不过是关心后辈。” “多少人想要老夫我的教导，若是换了别人，老夫都懒得说他们一句！” 这倒是事实。 顿了顿，赵老头又有些谨慎地问道：“你今日拿这东西给我看，所以这是能公之于世的东西吧？” “苏誉那边是无所谓的吧？” 顾老头也得意够了，这才正常地回道：“长乐问过他了。” “他说若是大家觉得好，尽管用便是。” 赵老头都忍不住心里赞了一句：“好小子！” “这就是格局！” 他承认，先前说苏誉不务正业的话过早了。 这种对朝廷对社会有用的不务正业，还是值得赞扬的。 “老夫要写个封奏疏送到京城去，让户部赶紧着手去推广这记账的法子。” “对了，得给这小子请个赏才是。” “这可是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大好事！” 赵老头说着，也坐不住了。 直接干起来，就要回书房去写信。 “你这是要往朝廷送信？” 顾老头喊住他：“我孙女婿，这事还不能让皇帝知道。” 一旦知道两人成亲，皇帝绝对要宣顾长乐和她夫婿上京面圣，以示恩宠。 朝廷正在讨论削藩的时候。 这时候要是被召到京城去，不就是妥妥的人质么？ 顾老头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发生的。 赵老头笑道：“这事用不着你说，老夫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放心，我要当今表彰的，是一个叫做苏誉的农家子，与你们顾家没有任何关系。” 顾老头也知道这个老伙计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于是也不再打扰他了。 东西送到，又嘲讽够了，便心满意足地离开。 赵老头回到书房。 暂时顾不上刚刚没画完的画，先把顾家送来的这份记账法誊抄了一遍。 又提笔，写了一封奏折。 先写了这记账法的先进完善之处，后面才提起写出此法的人。 又大力赞赏了一番，顺便请了个赏。 做完这一切，都快大中午了。 赵老头丝毫不觉得肚子饿，唤来自家的下人，让他们把奏折送出去。 这才坐下，又照着苏誉这四脚账研究了一遍。 研究着，他也发现了新的问题。 “全是采用现银结算，好像也不够完善......” “朝廷每年往外拨款，很多时候夏涝都是提前拨的秋粮。” “有时候国库空虚，甚至会把明年的秋粮都先算上。” “可今年灾时的粮价与明年丰收的粮价却大有不同。” “如此一来，这记账法就不太够用了......” 赵老头作为曾经的户部尚书，他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多看了两次，就看出了这记账法其中的一个不足之处。 苏誉的小书屋用不上这么复杂的东西，所以写得也没有这么复杂。 但赵老头左思右想，除了增加多几个账目分开记录外，一时也没有太多头绪该怎么完善。 “顾老头说了，这记账法，是苏誉教给他书屋掌柜用的。” “他一个小书屋，基本都是用的现银结账，涉及不到预支与赊账之类的操作，确实很是适用这种办法。” “可要我短时间内把这些不足的地方完善出来，老头子我也做不到......” 赵老头想了想，决定摊手不管了。 “罢了，老夫现在可是闲赋在家的。” “总不能一个年轻的小后生能把这么复杂的记账法给构建出来，朝廷衮衮诸公却不能在这基础上完善。” “所以剩下那些要想的，还是靠朝廷诸公努力吧。” 第65章 贵圈太乱 顾长乐终于画好了一幅自画像。 因着苏誉说的要写实，她还特意放了一面清晰的镜子在书房。 一边画，一边看镜子里的自己。 画完后，对自己的画作还算颇为满意。 “虽然没有什么意境，但也算写实。” 等到画完，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看，看看哪里要完善的。 苏誉一看，当即赞叹出声。 “娘子好画功！” 虽然还没上色，但画上的美人无论神色还是样貌，几乎与顾长乐一模一样。 苏誉想不到，顾长乐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姑娘，居然有这样一手画功。 若是她先前不止抄书，而是接一些画作的活，估计能存下的私房钱会更多。 画得这般传神，也没太多要注意修改的地方了。 此时苏誉的话本子也写了一半了。 干脆就指着话本子开头的人物描写，让顾长乐结合意境，然后人物的脸型和五官再加以改变。 “这里，眼神不止黑白，还要明亮起来，人才能有神韵。” “其余的配饰和风景，就照着书里写的，简单勾画出来即可。” “太复杂的暂时不用画，免得后面印刷起来困难。” “等画完之后，再上色。” 顾长乐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眼神...... 她以前所学的仕女图，都是眼睛细长，着重意境的。 先前确实没有考虑过画像的眼神可以提亮，从而达到更真实。 等苏誉一一说完，顾长乐也在纸上记了不少。 苏誉又说：“这段时间都要辛苦你了。” “等画完后，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虽然顾长乐画功不错，但她画画还是跳脱不出这个年代的桎梏。 所以后面估计还要改上几版才能最终确定。 顾长乐认真回道：“既然是给咱们书屋画的，那自然是要画到满意为止。” “反正我速度快，一天改一版也行。”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有了顾长乐的帮助，苏誉也不用操心太多。 专心去读书和创作他的故事便是。 等到书屋那边把第一张染上不同颜色的笺纸印刷出来时，已经到七月底了。 这时候的府城，也越来越多的读书人重新聚在这里。 院试的时间逐渐靠近，街上过中秋节的气氛也越来越重。 不过大部分来府城的读书人都无暇顾及过节的事情，只一心埋头在落脚的地方读书。 苏誉在这天下学回家吃饭时，见到了张文远的小厮。 李二郎正陪着他，在堂屋等着苏誉下学回来。 李二郎人高马大，这般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吓得张文远的小厮完全不敢说话。 等见到苏誉，张文远的小厮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赶紧站起来行了个礼。 “苏公子，我家公子与宋公子都到了府城，诚邀苏公子一聚。” 原来是和苏誉互保的张文远和宋有明都到了府城。 张文远家住县城，他是后来才知道苏誉过了府试的消息的。 见到宋有明后，就忍不住拉他问了一通。 但实在是太好奇了。 他还是更想要见见苏誉，问问他事情的具体经过。 苏誉先前给宋有明留过地址，因此他和张文远碰头后，把地址给了张文远的小厮，才让他找了过来。 苏誉住的是他娘子的家，他们一群同窗也不好冒昧上门来打扰。 只能约在外面。 这次见面，不止他们三个。 上次府试，他们五个一起互保的人中，有两个人没有过府试。 因此这次还有两个新的要和他们互保的人要相互认识，所以是肯定要去的。 苏誉点头，说道：“十号那日我休沐，正好有时间。” “地点让你们公子定便好。” 他现在穷得都花老婆私房钱了，肯定不能承揽这种花钱的活。 有大户肯定吃大户。 留给他们几个同窗中的大户张文远张罗就行。 张文远的小厮应下后，便准备离开。 李二郎想要喊住他，照例给个打赏。 但看到苏誉在，便忍住了。 等张文远的小厮走后，苏誉才跟李二郎道谢。 “有劳二郎帮我招呼了。” 李二郎憨憨地摆摆手：“不劳烦，就是随手的事情。”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也回家去了。” 顾老头又不见在家，李二郎才会过来帮忙看着。 苏誉点点头，想着到后院去找顾长乐。 结果刚走到里间，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是李二郎的媳妇儿红缨？ “这荷包是给你的，拿着吧。” 苏誉这角度，那边的人正好看不到他。 但他能清楚看到那边发生的事情。 李二郎的娘子红缨，正把一个崭新的荷包，塞到...... 塞到李大郎的手上？ 苏誉愣了愣。 定眼一看，还真的是荷包。 李大郎接过红包后，笑得很是爽朗。 “红缨姐手还是巧，我一看便知道这荷包是红缨姐亲手绣的。” 红缨也笑着：“可不是我绣的，是我在布庄买的。” 本来这些下人用的手帕与荷包，府里会有专门的丫鬟缝制。 但这次他们出来府城有些久了，没来得及回去换新的。 前几天顾长乐看到李三郎腰间的钱袋子有些旧了，便吩咐红缨给众人先换一批新的荷包。 所以红缨去布庄，买了一批，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份。 “我还得到厨房忙活，先走了。” 李大郎点点头，把荷包系在自己腰间，和红缨分道扬镳。 苏誉已经坐回了堂屋，人有些发傻。 古代女人送男人荷包，有什么寓意？ 这可是亲密之人才会送的啊！ 而且李大郎这年纪，怎么看都比红缨大。 还叫人家红缨姐。 这怎么有点像打情骂俏？ 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正呆着，李大郎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苏誉，他面色如常地打着招呼：“回来了？” 苏誉转头，一眼就看到李大郎腰间那崭新的荷包。 “嗯，回来了。” 苏誉眼神有些复杂，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李大郎看苏誉眼神好像有些奇怪，他大手莫名地摸了摸自己后脑袋。 但他一个武夫，头脑简单，也想到太多，只乐呵呵地说道：“那我也先回家去了。” “方、方才......”苏誉忍不住提醒一句：“方才你们家二郎在堂屋里帮我招待客人，多谢了。” 李大郎爽朗一笑：“苏公子客气了。” “这都是小事罢了。” 李大郎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弟弟刚刚在堂屋，而他在里间收了自己弟弟娘子送的荷包。 估计他不知道苏誉已经看到了刚刚的事情。 苏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福伯家......好像有点乱啊？ 第66章 你都看出来了? 苏誉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些事情。 他心情有些复杂，回到书房找顾长乐。 顾长乐已经把根据苏誉要求修改了几遍的画作，再一次画好。 见苏誉回来，便给他展示。 苏誉一看，顿时把刚刚那点复杂的心思抛在脑后。 画中一个身着红衣的美人，正趴在桌案上的圆枕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她香肩微露，眼神迷离，斜斜地看着画外之人。 那轻轻挑起的嘴角，尽是魅惑之意。 这正对上了书开头写的。 书生推开寺门，便看到一个仿若从画上走出来的美人，在屋内。 苏誉高兴道：“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这画可以了！” 顾长乐也高兴。 这可改了好多次，终于画出来苏誉要的效果了。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以后苏誉要画什么，她就能更快上手了。 “那这幅画我明日拿去给书屋，让他们雕版？” 苏誉道：“好。” “雕版要的时间不少，越早越好。” 画搞好，这下子就等印刷出来了。 两人都放下了心头大石，齐齐出了书房门，准备到堂屋去吃饭。 到了堂屋，发现红缨还没走。 在帮着张罗饭菜。 而顾老头已经回来了。 “来，吃饭。” 顾老头招手，让两人过来。 红缨也对着两人笑笑：“你们先吃，我等会过来收拾。” 说完，便离开了顾家。 苏誉和顾长乐坐下，开始吃饭。 吃完饭，他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拉着顾长乐回房，问道：“长乐，你可知道，一个已经成亲的女子，送男人荷包是为何？” 苏誉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李大郎和李二郎看起来都一身正气的，红缨也看起来不是那样的女人。 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像个女人一样，为这些没有确定的事情，就直接问出口。 这样不就等于间接传了那些是非出去吗？ 若是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那苏誉这样直接一问，得害了那几个人。 所以他只能委婉地问问。 却不想，顾长乐听到苏誉问话后，脸上突然飞起了点红霞。 “啊？荷包？” 她小声回道：“你怎么知道荷包的事情？” “嗯？我看到的......”苏誉有些吃惊，难道刚刚顾长乐也看到了？ 不对啊，刚刚顾长乐在书房，那个角度肯定是看不到的。 正想着，顾长乐却轻轻咬了咬红唇，嘀咕道：“怎么会被你看到呢？” 她转身，从柜子里的针线蓝里翻出一个荷包，红着脸递给苏誉。 “我、我确实缝了一个荷包想要送给你。” “可是缝得太丑了，便想着后面缝个更好的再送你。”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那还是送你吧。” 苏誉也“啊？”了一声，接过手中的荷包。 针线还算密实，上面居然还有一个刺绣的样式。 苏誉问：“你亲手缝的？” 顾长乐第一次做这些，有些羞涩。 “嗯......” “缝得不好，本来不打算送了的。” “可......” “总之，你要了就不许嫌弃！” 针线活这种，做慢一些，做细致一些，还勉强能看。 但这刺绣，顾长乐实在不擅长。 她让红缨教了一个自己最简单的。 每日在苏誉出门后，她便抽出一点时间来缝制。 然后到书屋去看看，再回来修改画像。 时间不够，手艺也不好。 所以这荷包着实丑了一点。 但这怎么都是顾长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苏誉很捧场地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 “多谢娘子！” “我很喜欢。” “这刺绣......” 顾长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苏誉憋了憋，才说道：“想必是竹叶吧？” 顾长乐一下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眉眼笑得弯了起来。 “你能看出来是竹叶？” 苏誉心想，还真的是竹叶啊？ 看起来像一条绿色的毛毛虫...... 但他是一个读书人，顾长乐给他送荷包，肯定不能送一个绣着毛毛虫的荷包。 所以他灵机一动，就往雅物上猜。 果然是一猜就中了。 苏誉都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的急智。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夸赞也是张口就来。 “自然能看得出来。” “绣得很是别致，我很喜欢！” 顾长乐这下子是有点心虚了。 虽然夫君在赞着，但她自己还是有点基本的审美能力的。 这荷包确实不好看。 苏誉此前的钱袋子，基本都是一些没有任何样式的普通钱袋子。 所以他审美可能并不怎么样，可能是真的觉得好看。 但不论怎样，顾长乐总不能让苏誉用一些丑东西。 “要不，还是等我再练练再给你缝一个好看一些的吧......” “不用。” 苏誉直接拒绝：“这是我娘子送给我的第一个荷包，我现在就换上，以后要日日带着。” 说干就干。 苏誉当即把自己腰上的钱袋子解下来，换上了顾长乐给他做的荷包。 然后重新别回腰间。 别好后，对着顾长乐笑笑：“多谢娘子。” 顾长乐明确说过，自己不擅长家务和那些针线活。 尽管如此，她还是愿意亲手为自己做这些。 苏誉心中还是很感动的。 可能别人会觉得这荷包有点丑，但苏誉越看越觉得可爱。 顾长乐看着苏誉一番动作，耳根子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自己缝的这个荷包。 顾长乐又邀功道：“荷包丑了一些。” “但是我缝的衣裳没有这么复杂，肯定不会丑的！” “用不了几天，就能做好啦。” 苏誉拉着她的手，笑道：“你白天又要去书屋，又要画画，以后还是买成品吧。” “你亲手缝的，我都觉得不太舍得穿出门。” 顾长乐喜滋滋地回他：“行吧。” “就缝好我手上那两件，等书屋开张，咱们就有钱了。” “届时让布庄的裁缝直接上门给你量尺寸，让他们专门给你做衣裳就好啦。” “行！”苏誉回道：“你安排就好。” “我都听。” 两人在房间里你侬我侬，苏誉一时都忘了刚刚自己要问的事情了。 第67章 悔啊... 等十号休沐那日，苏誉准时出现在张文远订好的酒楼内。 因为临近考试，张文远也没整那些花里花哨的。 就是简单订了个大堂的雅间，然后和几位同窗聚一下，互相认识一番。 酒楼内基本都是来赶考的学生。 苏誉一落座，就听到张文远咋咋呼呼地说道：“来了来了。” “好家伙！想不到你居然也过了府试。” 张文远先前在家里得知苏誉的成绩被漏报了，后来官差亲自送了喜报他村里后，便已经感叹过一回了。 如今再看到苏誉，他还是觉得有些魔幻。 又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苏誉笑笑，说道：“我收到喜报的时候，也觉得很是惊讶。” “想不到府衙会出这种差错，更想不到他们会把成绩补送回给我。” 坐在张文远旁边，一个面生的人搭腔道：“是啊，这种事情，我们先生都说闻所未闻。” 这些人中，最早知道的宋有明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惊讶。 他便给苏誉介绍道：“这两位就是这次院试要与我们一起互保进考场的。” “唐明辉、邓茂。” 苏誉对着两人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苏誉。” 两人明显都听过了苏誉的事迹，也友好地和他打招呼。 互相打完招呼后，唐明辉有些羡慕地说道：“听闻你娘子是府城人士，如今你就住在你娘子家里。” “这样真好，能省下好一笔住宿的费用。” “而且环境还比客栈好得多。” 读书要的是清静。 临近考试，客栈的生意全部都是爆满的状态。 考生们本来就精神紧绷。 他们住的那些客栈，就算是上好的房间，白天也还是能听到楼下的嘈杂声。 这样实在是太让人分心了。 苏誉这样的就好了。 听张文远的小厮说，他娘子家在府城一处幽静的巷子里。 而且宅子干净整洁，还宽敞。 这样的条件，比起他们的可好太多了。 苏誉笑道：“确实住着舒服。” “说实话，比我在家里住着还舒服不少。” 苏誉老家里，床都是现买的小床。 定做的大床，在他们两个走之前，都没睡上。 反而顾长乐家里的床舒服不少。 但这么说着，总觉得苏誉有吃软饭的嫌疑。 宋有明便赶紧转移话题。 “呵呵，再不舒服，也不过住最多十天时间，算不得什么。” “若是这都不能忍，届时考场里面环境更恶劣，那怎么办？” “对了。” 宋有明转向苏誉：“夫子说你提前到了这么早到了府城，不知道你功课有没有落下，让我问一下你。” “先前他给你推荐了府学就读的同窗，可有指点一二你的文章？” 黄秀才在宋有明出发前，特意叮嘱了让他到府城来找苏誉问问情况。 若是苏誉这一段时间都靠自学的话，那他到了府城这段时间就把苏誉也拉到一起读书。 这样起码有个伴，有什么问题也能互相探讨一番。 听说苏誉的夫子给他推荐了府学的先生，其他人眼中又是飘过一阵羡慕。 这提前到府城的福利，还真是好啊。 但苏誉却说：“我到了府城后，第二日便拿着夫子的推荐信去找了那先生。” “可惜他学业繁忙，并没有时间指导我。” 原来是被拒绝了...... 刚刚的羡慕眼神，一下子变成了同情。 黄秀才跟宋有明也说过，他那同窗有点难搞。 想不到是一点老同学的面子都不给，居然直接就拒绝了苏誉。 宋有明便把黄秀才的嘱托说出来。 “夫子说了，若是你这段时间没有人教导，那恐怕学业会有滞后。” “他让我到到了府城后，尽量与你一同读书，多与你探讨一下学问，交流学业心得。” “我在先前我们住的那间客栈订了一个单间，不若你白天就到我房间来，我们一同温书？” 宋有明这个同窗，人确实是不错的。 而且出发前，苏誉还帮过他家处理了事情。 张文远见状，也搭腔道：“这样正好。” “我就住隔壁。” “若是有不懂的，苏誉你也可以来问我。” 张文远的成绩，在几人中是最好的。 虽然指导别人的学习也还不够格，但大家互相讨论一下还是可以的。 面对同窗们的一番好意，苏誉笑着道谢：“多谢诸位。” “不过我估计来不了。” “嗯？怎么来不了？”宋有明疑惑道：“莫非你娘子不让你天天出门？” “你出门是为了读书，她应当不会阻止你才对。” 这般说着，宋有明不禁想到。 苏誉住在他娘子家里，居然出门还要看人脸色？ 他那娘子，会不会太凶了一些？ 苏誉解释说：“自然不是。” “我现在每日都去府学里旁听，也只有今天休沐才有空出来。” 苏誉这么一说，他们才想起来。 张文远小厮去苏誉娘子家里找苏誉的时候，好像说苏誉刚放学回来。 当时他们直接忽略了这事，毕竟苏誉到了府城，能到哪里去上学？ 却想不到，居然去了府学？ 宋有明愣愣道：“啊？你能去府学？” 张文远和另外两人也是一脸的惊讶。 苏誉笑道：“不错。” “那天我去府学找夫子的同窗被拒绝后，本想离开。” “但却在门口遇到了府台大人身边的陆师爷。” “陆师爷说我来得早，便给我走了个方便，安排我进去府学旁听一个月。” 张文远不可思议道：“就、就因为你来得早？” 那可是府学啊！ 是官方开办的书院，里面的先生最次都是举人！ 就因为苏誉来得早，就能进去旁听。 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一旁的宋有明忍不住捶胸顿足。 “来得早居然有这样的好处。” “早知道如此，当初你说你要带着你娘子早些来府城，我便跟着你一同来就好了。” “我们二人一起去拜访夫子的同窗，那我不就也能与你一样进府学去旁听了？” 宋有明后悔啊！ 黄秀才再好，他也只是个秀才。 谁不想要更好的老师呢？ 苏誉好笑地安慰道：“有明兄倒也不必如此懊恼。” “去了府学，只是在一个大课堂与众人一同上课。” “你留在家里，是咱们夫子手把手教导的你。” “各有优劣。” 说是这么说。 但去府学体会一下新鲜环境，再私下找机会请教一下里面的那些举人先生。 这样想想，肯定是比留在家里好。 宋有明还是嘀咕道：“先前我还觉得你娘子有些不懂事。” “明知道院试将近，你要带着她早早回门，她也不劝劝你，等开考前再过来。” “如今我才知道，你娘子估计是个有福之人。” “原来这是有大造化在等着你呢。” 第68章 他就是一个农家子! 得知苏誉现在在府学旁听，是因为他比别人来府城来得早后。 其他人都心情复杂。 刚刚还怜惜苏誉因为他娘子的事情，早早来了府城。 以至于在这需要紧张冲刺的时候，得靠自己的努力去学习。 转眼间。 那点同情就消失殆尽。 怎么说呢？ 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大概就是这种心态。 如此一来，该紧张的就是他们了。 现在离开考估计还得有半个月时间，他们可没有府学那种良好的学习环境，能一直学习到开考前。 所以在场几人都想着，等这饭局散了之后，他们也得赶紧回去认真温书了。 吃吃喝喝后，张文远让自己的小厮去结账。 随后说道：“等张贴榜单那日，我们再在府衙见面。” “当然，苏兄你期间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来客栈找我们。” 苏誉笑着拱手：“多谢。” 一群人起身，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往门外走。 此时，楼上包厢也有一群人正说说笑笑地走下来。 其中有一个人突然朝着旁边的人说道：“嗳，那不就是苏誉吗？” 旁边那人，正是汪远峰。 汪远峰朝着听到苏誉这个名字，有些好奇地朝着前方看去。 果然看到苏誉和别人说说笑笑地正走出酒楼。 他有些吃惊：“真是我们班那个苏誉？” 自从苏誉中途到了他们班后，汪远峰一开始让别人去探听苏誉的身份。 无果。 他还亲自出马，请苏誉一起去吃酒听曲。 结果都是被苏誉干脆拒绝。 后来他还邀请了不少次。 无一例外都是吃喝玩乐这些事儿。 可苏誉一次都没答应过。 每次放学都是早早做完功课，然后就第一时间离开府学。 整个人神秘得很。 汪远峰还以为这苏誉家里是真的有什么事，所以才一而再地拒绝他这个同窗。 却想不到。 今天考前的休沐日，他居然和别人一起出来酒楼吃饭喝酒。 汪远峰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本公子邀请了他这么多次，他都没答应过。” “是嫌弃本公子身份不够请他吃饭吗？” “莫非和他在一起的那群人，身份比本公子还高？” 旁边人赶紧奉承：“这哪能呢？府城里的公子，不都以汪公子你唯首是瞻？” “那苏誉就算家世再好，也不可能好得过你。” 当然，仅限那些不中用的纨绔子弟们。 后面那句话，别人不敢说。 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提。 汪远峰有些不相信。 他的家世，在府学随便打听，都能打听到。 他就不信，苏誉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 毕竟苏誉是陆师爷推荐进来的。 能认识陆师爷的，会不认识他？ 对他的屡次示好能直接拒绝，一点惊讶和好奇的成分都没有，怎么想都是因为那苏誉的靠山更大。 见过更高身份的，自然就不会惊讶其他的。 汪远峰咬咬后槽牙，指使道：“去找掌柜的打听打听，看看和他一起吃饭的那群人，是什么身份。” 旁边人应好，赶紧去找掌柜的大厅。 张文远订位置的时候，确实是有留下信息的。 很快就打听了出来。 “白坡县城张员外郎的公子？” “没听说过......” 他没听说过的，自然就是身份不够，不值得他特意去结交的。 “所以和苏誉一起吃饭的那一桌人，身份必定不怎么样。” “不行，我得回去问问我舅舅，让舅舅去查查。” “看看这苏誉究竟是何许人也。” 先前他就找陆师爷打听过了，但陆师爷一点都不告诉他。 甚至还隐晦地让他别问太多。 因此汪远峰才会对苏誉的身份诸多猜忌。 刚说完要回家找自己舅舅问苏誉的身份后，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问话。 “这位公子，你可是找苏誉？” 汪远峰一群人转头看过去。 便看到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正与自己同窗聚完准备离开。 估计是刚巧路过他们身边，听到了他们说的一些话。 对于这种主动搭腔的人，汪远峰表情有些傲慢。 “怎么，你认识？” 何洪达也是刚到府城不久，正与自己互保的同窗们聚完。 路过这群人时，隐隐好像听到了苏誉的名字。 他停下来，尝试问了一嘴。 那为首的公子转过来后，他才发现对方锦衣华服。 再加上那完全不用正眼看自己的样子，明显这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何洪达赶紧拱手，友好地笑着。 “诸位好，虽然我与那苏誉不熟，但确实是认识的。” “不知道诸位找他什么事？” 上次在镇上，何洪达为美人出头，想要落苏誉的脸。 结果自己着了套，和苏誉做了一个口头约定。 后来他查到后，才发现苏誉确实是过了府试。 因为成绩是后补的，所以大家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知道这事后，何洪达心里对府衙也是一阵抱怨。 这种错误，犯了就犯了。 怎么还有补录的道理呢？ 搞得他到时候真有可能要当众出丑！ 现在路过这群公子哥身边，听到他们用些不善的语气谈论苏誉。 他便心思一转，主动搭话。 “哦，没什么事。”汪远峰打量着何洪达，有些漫不经心道：“我们算是他的同窗。” “但从来没听过他说起家里的事情。” “所以都在好奇，他是哪户人家的公子。” 同窗？ 苏誉在镇上那穷秀才的学堂读书，能有这么富贵的同窗？ 该不会是那苏誉为了融入这群公子哥，所以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吧？ 这可不能忍啊！ 读书人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何洪达道：“什么哪户人家的公子？” “苏誉不过是河文镇秋水村出来的一个农家子。” “他可是用别的身份，骗了诸位公子？” “农家子？” 汪远峰愣了愣，似乎不太相信。 农家子不跟彭天成一样？ 可那彭天成什么样，苏誉什么样，完全没有可比性。 “你说的是真的？” 何洪达义正言辞道：“我是马上要参加院试的读书人，哪里会说这些谎话？” “诸位若是被苏誉那厮用身份哄骗了，在下愿意帮忙作证，证明他的真实身份！” 第69章 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身份 休沐过后再去上课。 苏誉总觉得自己后背一直被人盯着，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往回看了一眼。 发现正是先前屡次约他出去玩乐的汪远峰。 看苏誉看过去，汪远峰挑衅般地对他扬了扬下巴。 他身旁的一群公子哥，也瞪着苏誉，似乎对苏誉很不满。 最旁边的彭天成看着几人的表现，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休沐日，汪远峰邀他出去吃饭，他第一次鼓起勇气，以自己有事拒绝了没有去。 等今天回来上课时，便发现汪远峰似乎很是生气。 彭天成这样的身份，自然不敢上去主动触霉头。 但很快他发现。 汪远峰的气，并不是对着自己的。 而是对着那个先前他一直想要交好的苏誉的。 所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苏誉发现了那些人的挑衅，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横竖他在府学待的时间也没几天了，没必要理会。 而且他最近实在太忙了。 万事等院试考完后，再作打算。 见苏誉明明看到了自己的眼神，但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汪远峰差点就气炸了。 他就这么无视自己？ 昨天听何洪达说完后，汪远峰当即就派了人，去跟着苏誉。 得知苏誉住在一处普通宅子里，而且听闻还经常出入一间书屋。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这么简单的背景，亏他还想了这么久。 以为他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汪远峰觉得自己被骗得好惨啊。 正好这时教瑜来讲学，汪远峰只能暂时压着性子。 等教瑜讲完课后，大家在课室写功课。 今天维持纪律的学正，正好是与汪远峰家里交好的人。 汪远峰不想给他找麻烦，只能耐着性子等彭天成帮他把功课做完。 又交给学正看完后，才离开课室。 等苏誉也写好出来时，汪远峰正独自一人站在外面。 “喂。” 汪远峰出声喊道。 苏誉莫名站住：“汪公子叫我？” 汪远峰道：“不错，就是叫你。” “你可知本公子是什么身份？” 苏誉听班里的人说过一些。 说这汪远峰，好像是什么知府的侄子，家里在江陵府很有势力之类的。 但再多的，他也没主动去打听。 毕竟这样身份的人和自己相差太大，他就算上赶着去和人家交好，估计都不够格。 但自己马上要在府城做生意，这种人也不好得罪。 苏誉便耐着性子回道：“听班里人说过一些。” “哦，你知道。”汪远峰语气很不好：“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苏誉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汪公子再见。” 汪远峰语气不善，苏誉不想与他多说。 在他看来，这汪公子年纪虽比自己小一些。 但脾性却跟个小学生一样。 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告辞走人好过。 汪远峰被气笑了。 “一个农家子，你装什么？” “本公子今日就看看，你屡次拒绝本公子的邀约，能有什么事！” 恰好这时，有两个同伴也做好功课走了出来。 汪远峰直接带着两人，循着苏誉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旁边人莫名道：“汪兄，我们跟过去做什么？” “你若是真的要对这苏誉下手，那不如直接找人摁住他打一顿？” 汪远峰没好气道：“打一顿是后面的事情。” “本公子要让他好好看看，本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两个云泥之别，只有他巴巴地来捧着本公子的份。” 先前屡次邀约都被拒绝，汪公子心里还记着仇。 他要苏誉反过来，加倍舔他！ 两个同伴对汪远峰这脑回路有些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于是便跟着一起走。 路过一家小书屋时，旁边的人便说：“听闻这便是那苏誉经常出入的书屋？” 汪远峰看着这破旧的小书屋，嘲笑道：“哼，破落户，也就只能逛逛这些破烂小书屋了。” 昨天下人回禀，说苏誉天天都会在这书屋里待几乎半天时间。 汪远峰便想到了一件事。 这苏誉是农家出身，所以肯定是没什么钱的。 估计是日日躲在这书屋里，蹭书看呢！ “蹭！我要让你连这些小书屋都没得蹭！” “以后要看书，得来求本公子！” 汪远峰心生一计，直接带着人走进去这小书屋。 书屋的伙计阿奇刚吃完饭不久，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打瞌睡。 见到客人来，他赶紧坐了起来招呼。 “诸位客官，要买些什么？” 汪远峰语气傲慢地说道：“我要买你这书屋，让你掌柜的出来和我谈！” “买我们书屋？” 阿奇一脸疑惑，但很快堆起笑：“客官说笑了，咱们这书屋不卖。” “少废话！” 汪远峰呵斥道：“再说废话，小心本少爷不客气！” “让你掌柜出来。” 阿奇看这些人打扮富贵，不敢得罪。 只好赶紧去把在后头吃饭的李三郎喊了出来。 李三郎擦了擦嘴，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 “你就是掌柜？” 见到这年纪比他们还小的掌柜，汪远峰等人一脸的不相信。 李三郎笑呵呵回道：“正是。” “小店不卖，诸位客官请回吧。” 汪远峰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可能做掌柜？ “本公子再说一遍，把你们掌柜喊出来！” “本公子要把你们这书屋买下来，让它从此关门大吉！” 李三郎还是笑呵呵的。 “在下真是书屋的掌柜，咱们书屋真不卖。” “而且也不可能关门。” 汪远峰身后的同伴帮腔道：“你知道汪公子什么身份吗？” “就你们这小书屋，他能买下来，那是你们的福分！” “赶紧的，别墨迹了。” 李三郎仍是笑着，说不卖。 旁边同伴急了，伸手就要把一旁堆着的书籍扫落在地。 “你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冒充什么掌柜。” “别给脸不要......” 那伸出的手，被一只手抓住。 正是那个脸嫩，自称掌柜的小子。 李三郎抓着他的手，笑呵呵地说道：“书籍珍贵。” “我们东家没多少钱，若是损失了这些，他要心疼的。” “你......” 那人挣了挣，完全挣不开。 抓着他手的李三郎纹丝不动。 “放开！” 李三郎笑眯眯地说：“若是我放开了，那客人可要答应我，不许对店里的东西动手。” “若是损坏了，我可赔不起。” 汪远峰脸色有些不好地看着这个小年轻。 “我们不动手，我们只是想要买下这书屋。” 李三郎摇摇头：“我们书屋不卖，你也买不起。” 第70章 成了! 对于这几个突然冒出来，说要买他们书屋的公子哥，李三郎是寸步不让。 他放开那个想要在书屋捣乱的人的手，好声好气地说道：“诸位请回吧。” 同伴的手被放开。 他扭了扭手腕，看着自己被捏得几乎失去的手，凑到汪远峰旁边低声说道：“这小子力气有点大。” “我们还是不要跟他硬碰硬了，等下次带了家丁过来再说？” “马上我们就要考院试了，可不能亲自与人打架破了相。” 汪远峰顿了一下。 这破书屋的掌柜，这么年轻就算了，还这么难搞。 但同伴说得也在理。 他们可不能现在和别人打架，不然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亏的是他们。 汪远峰只能瞪了一眼李三郎。 “一个破书屋，少爷我还看不上呢。” “不卖就不卖！” “等少爷我手头上的事情完了，我直接去找你们东家谈！” “届时谈完后，把你们一个个都赶走！” 甩下狠话后，才带着自己的同伴离开。 李三郎拱手笑道：“客官慢走。” 等几人离开，书屋重归平静。 一旁的伙计阿奇有些担心道：“掌柜的，这些人的穿着打扮，看着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我们这般做，得罪了他们，会不会以后书屋都开不下去了？” 李三郎无所谓地拍拍自己的手。 “无须担心。” “几个纨绔子弟，还影响不到咱们书屋。” “你尽管做你自己的事情，有搞不定的事喊我便是。” 阿奇看李三郎脸嫩，原本还觉得他是个不顶事的。 却想不到，他能这般淡定。 不过这也让他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李三郎跟阿奇说完，又赶紧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和毛笔。 习惯性地舔了一下笔头，便开始在小本本上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记下来。 ...... 汪远峰想买下这间书屋，让苏誉连蹭书看的机会都没有。 结果却想不到，那掌柜的压根就不给他面子。 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们。 见汪远峰还是生气，一个同伴只能说道：“你若是实在气不过，那我们还是找人把那苏誉打一顿算了。” “就堵在他放学的路上。” “最好把他的腿打断，让他连科举都不能去。” “这样他不就更加能知道，得罪了你的下场？” 刚刚在府学时，汪远峰就说过了。 打一顿苏誉是以后的事情。 此时听到同伴的话，他不由得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同伴。 “你是不是傻？” “明知道这人家穷，科举看得比命还重。” “还打断他的腿不让他参加科举？” “要是他为此要死要活怎么办？” “届时鱼死网破，责任是你负还是我负？” 一连串的问话，把那说话的人问得哑口无言。 最终，只能讪讪赔笑，说自己错了。 汪远峰懒得理这些出馊主意的人。 他想着，明天上学，他就去把苏誉写好的作业给撕了。 让学正和教育好好训斥他一顿！ 这种农家子，夫子的一次责备，估计能让他难受好久了。 这般想着，总算是心情好了一些。 喜滋滋地回了家，等着明天的到来。 ...... 汪远峰等人离开不久后，吃完饭的苏誉和顾长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书屋。 画作已经画好，话本子也写好了。 陆家两兄弟正在后院忙碌地雕版，准备印刷的事情。 而今天，画作就能正式被印刷出来。 苏誉去了后院去看陆方等人的工作进度，顾长乐则留在了书屋里。 李三郎捧着自己的小册子，低声和她禀告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那三个人，有穿着府学的服饰，应当是府学的学子。” “府学的学子，想买我们这个书屋？”顾长乐觉得有些奇怪。 这书屋此前一直无人问津。 怎么他们刚买下来，就有别人想来抢了？ 难道是走漏了风声，让人知道了苏誉要搞的新产品？ 对此，李三郎说道：“应当不是。” “应当就是几个纨绔子弟的临时起意。” 顾长乐点了点头。 “若是再来，直接把人轰出去，别让他们出现在我夫君面前，扰了他的兴致。” 李三郎笑道：“我知道了。” “不会让他们打扰到姑爷的。” 两人说完，又在书屋里待了一会儿。 而此诗的苏誉，正拿着印刷出来的第一份成稿，上下打量。 画上的美人，红衣黑发白肤，旁边的环境则用了另外两种色彩。 虽然都是常见的颜色，但这却不是画出来，而是印刷出来的。 “与原作无异。” “这是成了！” 陆方和陆远两兄弟也高兴得不行。 一开始听了苏誉的理论知识后，他们便着手先从染笺纸开始。 笺纸染成功后，如今这么一份栩栩如生的美人图，也被他们印刷了出来。 他们东家真厉害啊！ 居然真的能让他们把那种画师费劲画出来的图片，给完整地印刷出来！ 这样的画作，批量印刷出来，就算卖一百文一张，估计都大把人上赶着来买！ 这样一来，书屋还何愁生意？ 陆方和陆圆纷纷说道：“恭喜东家！” 苏誉笑道：“你们也有功劳。” “如上次所说的，在下个月发月钱的时候，我会给你们多发一笔奖金。” 这些都是上次说好的。 见苏誉重新提起，两兄弟都高兴地道谢。 他们这东家虽然年轻，好像也没什么家世，钱财也不多。 但他这手艺独一份不说，出手也大方。 这样好的东家，哪里能找到？ 两兄弟都打定主意，以后要一直跟着东家做下去，全家必定是吃喝不愁的！ 苏誉和两人说完，便又拿着印刷出来的画作去找顾长乐报喜。 画作印刷出来后，话本子的印刷就简单多了。 接下来就可以直接开始成批印刷，准备重新开张的事情。 苏誉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上课。 上课前在课室外见到汪远峰等人，他笑容满面地主动打了招呼。 “诸位早。” 打完招呼，便依旧眉目含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汪远峰原本憋着劲要使坏。 结果看到苏誉这笑脸，还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一下子有些怔住了。 “这......” 皱了皱眉。 莫非这是知道自己要对付他，特意来跟自己示好的？ 要真是这样，看看他会如何表现也不错？ 心怀鬼胎地回到课室，还在纠结着下学后要不要撕苏誉的功课。 然而今日上课的教瑜，却压根没有布置功课。 等上完课后，他直接大手一挥，说道：“今日学政大人会在府衙礼房外张贴院试通告。” “无论是走读或是内宿的，所有人今日都允许出府学，到府衙去看通告！” 此言一出，整个课室都轰的一声炸开了。 院试终于要来了！ 第71章 你放学小心一点! 府学就在府衙附近。 下了学后，只需要走过一条街，转角就能看到礼房张贴科举告示的地方。 等下学后，苏誉也随着同窗们一同往那边走。 告示会一直张贴到开考前。 但大家都心急火燎地赶着，生怕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还没走到转弯处，已经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等转个弯，便看到礼房外人头攒动。 那些闻声而来的学子们，已经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前面有人专门高声念着： “提学御史莅临江陵府，将于八月十七日吊考本府童生……” “开考前三日报名，逾期报名者一律不得参加。” 那人声音洪亮，就算是在后面赶来的苏誉等人都能听到。 “八月十七日……” “那就是中秋过完不久，就要开考了！” “是啊，没几天了。” 听到念完后，不少人便开始议论。 前面看到通告的人慢慢走开，后面的人也慢慢往前。 每个人都确保自己亲眼看到通告后，才离开。 因为开考和报名时间距离得非常近，所以不少人都会按照以往院试开考的时间，提前最少半个月到府城。 有些则干脆在府试考完后就不离开，留在府城等着院试开考。 就怕耽误了考试时间，得再等三年。 苏誉随着人流往前慢慢挪动。 到了通告下，他也逐字逐句看完，确保自己记在心里才从人群中走出来。 走出来后，他没有马上走。 而是找了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等在一边。 张文远和宋有明等人，必定也收到消息过来看通告了。 苏誉在这里等着他们，等会合后再与他们约一个准确的时间。 届时五个人要一起过来报名。 旁边还有不少与苏誉一样目的的人，大家都在张望着等自己的同伴。 苏誉站了一会儿，看到不少自己在府学的同窗也都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大家都脚步匆匆，都是赶着回去抓紧时间再抱一会儿佛脚的。 彭天成也在人群里。 看通告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股脑地往这边涌过来的。 汪远峰等人有小厮，大少爷是不用自己过来挤的。 所以他一个人乐得清闲，挤进去看了通告。 又准备赶紧回去看书。 走出来后，他见到在路边等候的苏誉，脚步顿了顿。 苏誉对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彭天成似乎纠结了一下，才走到苏誉身边。 “苏誉兄弟，我听闻了你的事情。” 他声音很小，做贼一般。 苏誉有些疑惑。 听了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 彭天成是听说了，苏誉和他一样，都是家中贫寒的农家子。 今天汪远峰那群人，一直在偷偷地说着这件事。 彭天成就算不想听，也没办法。 在他看来，他是挺佩服苏誉的。 毕竟他家境不好，但对着汪远峰那些公子哥，每次都不卑不亢。 就连别人的屡次邀约，都能直言拒绝。 但坏也坏在这里。 那群人如今知道苏誉家里没背景后，好像恼羞成怒，要报复苏誉了。 彭天成看苏誉疑惑的眼神，又小声继续说：“就、汪公子那些人。” 他也不敢说太多，不然被人发现告密，到时候被找麻烦的就是他了。 他含糊其辞。 “反正你最近小心一些。” “院试马上要到了，万事小心，别让一些事情耽误了考试。” 言尽于此。 他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忙了。 说完后，彭天成也不好多待。 被别人看到他和苏誉站一起，他就难解释多一分。 彭天成走后，苏誉微微皱了皱眉。 想起昨天汪远峰对自己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你知道我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这种话。 苏誉一时有些无语。 他跟这些人，压根就没什么交集。 每次拒绝，他也都把礼数做足，自认没什么能被人挑错的地方。 这些公子哥，真是麻烦...... 听闻这汪远峰是知府的侄子，他要真的对付自己，还真的不好搞。 如果苏誉真的是府学的学生，还能找府学的教瑜牵线帮他调解一番。 可惜他这个学生的身份都是暂时的。 不过，一切的起源，估计都是自己屡次拒绝了这人的邀约。 “要不找个机会给他送点礼，为我前一段时间的拒绝弥补一番？” 正好现在书屋的第一批成品话本子在印刷了。 等印刷出来后，他便率先送几本出去。 送给以汪远峰为首的那个小团伙，似乎也不错。 毕竟那些人能和汪远峰玩到一起，都是能在府城叫得上名号的人家。 “那就这么办好了。” 苏誉打定主意。 这有点讨好的意味，但也无所谓。 如今自己实力不够。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该硬的时候硬，该软下来的时候，适当软一下也无妨。 等苏誉想好这些，张文远的小厮已经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原来张文远等人在另一边等着，让小厮四处去找找。 苏誉很快见到了张文远等人。 大家的脸色都颇为紧张。 约好了报名当日，由苏誉到他们下榻的客栈去会合。 因为报名当天人多，所以他们最迟卯时就要从客栈出发。 苏誉那天，估计得半夜就起床。 约定好后，大家都没什么谈天说地的心情。 匆匆告了别后，就各自离开了。 ...... 苏誉回到家时，顾老头照例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只顾长乐坐在堂屋，等着他回来。 苏誉和她说了府衙张贴院试通告的事情，顾长乐说道：“我已经听说了。” “还有一段时间。” “正巧最近书屋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夫君专心备考即可。” 苏誉心想，府城的妇女消息网也挺厉害的。 顾长乐一个不出门的妇人，都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苏誉说道：“我不担心。”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书屋那边都得靠你了。” 顾长乐保证道：“尽管交给我便是。” 苏誉想起汪远峰等人的事情，又说道：“对了，这几天话本子第一批成本就要印刷出来了。” “除了赵爷爷那边外，你可还要送别的人？” 顾长乐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苏誉说：“那剩下的那些，我要拿一部分去送给我的一些府学的同窗们。” “夫君与你府学的那些同窗有关系不错的？好像没听你说过。” 苏誉每天回家，都会跟顾长乐说一些府学的事情。 但顾长乐还从来没听他说过，和府学哪一些人关系很好。 毕竟苏誉就是去旁听的，不算真正入学。 而且他手头上事情也多。 与其花费时间去交际，不如趁着在府学的时间认真学习好过。 苏誉回道：“也不算关系多好。” “就是......” 他简单转述了一下方才彭天成和说的话。 就是府学里一些公子哥可能不高兴他屡次拒绝邀约，想要找他麻烦。 “我现在也没时间和这些人掰扯，所以先看看稳住他们，看看关系能不能缓和下来。” “一切等院试后再作打算。” “夫君的做法有理。”顾长乐一点都不认为苏誉这做法不够血性不够男人，反而相当赞同。 “不过......”顾长乐眼睛微微眯了眯。 “邀约别人被拒绝就恼羞成怒。” “夫君的同窗里，还有这般霸道的人呢？” 第72章 给他们找点麻烦 稍晚些时候。 苏誉从书屋回来，在书房里读书。 李二郎到了顾家，在堂屋低声和顾长乐说话。 “是陆知府的侄子。” “听闻先前一直想知道姑爷的身份，故而邀约了他几次。” “但姑爷最近忙，便都拒绝了。” “上回姑爷去酒楼与同窗相聚，被他看到。” “又有人从旁挑拨，所以此人恼羞成怒，想要报复姑爷。” “便是昨日在书屋出现的那几个人。” 这是觉得苏誉落了他的面子，所以心里过不去。 确实是纨绔子弟的做法。 如今正是要考院试的时候。 虽然苏誉这次院试必定是过的，但看他每天这么勤奋，除了书屋的事情就是读书，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顾长乐也不愿意看他因为这些小事被人打扰。 而且书屋是苏誉的心血。 这些人居然盯上了他们的书屋？ “那些人读书成绩如何？” 李二郎回道：“一般般，估计院试是没多大希望。” “陆知府没有使些手段？” 学政到了这里督学，与他相交最好的肯定是知府。 要是陆知府开口，他这侄子要过院试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二郎想起自己打听的事情，有些想笑。 “陆知府倒是想，但他这侄子......却不愿。” “他平时成绩就一般，整日带着一群纨绔声色犬马。” “要是突然考上了院试，他怕被自己的同伴们嘲笑。” 顾长乐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什么心态？ 就是一群家境差不多，成绩差不多的纨绔子弟一起手牵手，谁先中举谁是狗这种意思？ 特别是汪远峰是小团伙的老大，总不能带头冲成绩。 要是耍手段进了院试，他又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 除非哪天他真的超常发挥过了院试，估计才能真正在众人面前吹牛逼。 这般看来，这群小团伙的关系估计是挺不错的。 不过他们这些年轻人这般想，但家里人未必是这样的想法。 顾长乐想了想，说道：“这段时间我夫君太忙了，每日都很辛苦。” “没必要再花心思去想怎么应付这些人。” “去给这些人找些麻烦，让他们这段时间被其他事情吸引住目光就行。” 李二郎得到吩咐，退下去安排。 ...... 次日苏誉去旁听时，发现学堂的气氛和先前已经大不一样。 除去汪远峰那群人，还吊儿郎当地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比先前更加紧张。 彭天成也没再加入小团体，自己开始埋头苦读。 汪远峰去请他，他虽然有些怕，但还是出口拒绝了他的各种邀约。 有苏誉拒绝被这群人记恨在心的前车之鉴，彭天成还很是担心。 可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这些纨绔子弟就算考不上科举，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可不行。 但汪远峰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听他明说自己要好好准备院试后，便懒得再理他了。 本来就是看彭天成这人成绩好，还听话，所以才带着他玩的。 教瑜现在上课也不讲别的内容了，开始每日给众人分析那些往年考得好的卷子。 分析完后，又给众人蒙题，让他们每日写一篇文章。 这种临考前的冲刺教学方法，倒是不错。 苏誉写好自己的功课，交给学正。 待学正点头后，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苏誉离开不久后，学正把陆续收到的功课整理登记。 准备晚些交给教瑜。 汪远峰突然带着人出现在他身边。 “汪、汪公子......” 汪远峰笑眯眯地从揽住这人的肩膀，哥俩好地说道：“吴学正，本公子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汪公子请说。” 学正是秀才，自然是能指导他们课业的。 见汪远峰主动来请教学问，他还有些高兴。 汪远峰便朝着旁边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微微挡住学正的目光。 学正小声地说得兴起，汪远峰身后的人已经很快得手。 汪远峰直接打断道：“受教了。” “吴学正教的东西，我回家慢慢琢磨去。” 说完，便不管学正什么表情，直接带着人扬长而去。 吴学正一脸茫然。 不是请教学问么？ 自己都没说完，他就走了。 这算什么请教？ 吴学正摇摇头，继续登记他今日收到的功课。 ...... 汪远峰一行人出了门，旁边的人把拿到手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苏誉今日的功课，吴学正还没来得及登记上。” 汪远峰接过，随便扫了一眼。 确认是苏誉今日写的功课。 他嘲笑道：“想不到这小子，字写得还挺不错。” “但很可惜，写得再好，教瑜也看不到了。” “以后每日他的功课，见他交一次，咱们就拿一次！” 一个同伴突然说：“可我看这小子文章写得似乎挺不错的。” “万一他考过了院试，以后真正进了府学，岂不是要成我们师兄了？” 成了师兄，就不能再这样欺负他了。 而且很有可能，会反过来帮着教瑜管理他们。 他们虽然是纨绔子弟，但对着府学的教瑜们也是不敢太造次的。 毕竟一个合格的纨绔子弟，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必须是门儿清。 不然也不能一直纨绔下去。 汪远峰一时也没想到这个。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 他只能说：“算了，谁说他就一定能考上了呢？” “今日本公子心情好。” “走走走，本公子请你们喝酒听曲去。” 说起这个，一群纨绔子弟们都是眉开眼笑，跟着汪远峰一起往外走去。 面上一点都没有即将要大考的紧张感。 不过，有人却有些犹豫。 “这马上要院试了，咱们还去喝花酒，会不会不大好？” 这话一出，昨天跟着汪远峰到书屋，想要捣乱被李三郎抓住的那个纨绔子弟叫杜志和。 他也附和道：“是啊，我爹娘让我最近收收心，争取多读些书，院试看看能不能走着狗屎运被取中了。” “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这时候还去喝花酒，估计要教训我的。” 说着这些扫兴的话，汪远峰一脸的不高兴。 “啧，不过一个小小的院试，看你们紧张得。” “今年考不上，后面再考便是。” “有什么事，喝完酒再说！” 几人看汪远峰这样，也没敢再说什么。 出了府学大门，熟头熟路地往落香阁去。 老鸨见财神爷到，堆起热情的笑。 脸上那摺子都皱到了一起，刚补的粉簌簌飘落下来。 “汪公子来了，快请上座吧！” 请人上座，上了酒菜，叫来姑娘弹唱。 真是好不快活。 然而这快活好景不长。 一个打扮得颇为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家丁喝婢女出现在落香阁。 杜夫人满脸怒容，看着匆匆赶来的老鸨，冷声道：“我儿是不是在这里？” 老鸨刚想问你儿子是谁。 这夫人便直接撇下她，直接往楼里去。 上了二楼，很容易就在一间上好的包厢找到了要找的人。 汪远峰一群人正沉浸在美妙的弹奏声中，冷不丁听到一声怒吼。 “杜志和！” 她暴喝出声：“你小子能耐了？” “老娘让你好好读书，争取考过院试。” “这时候你还来喝花酒？” 第73章 多个朋友多条路 今日的落香楼比往日热闹了不少。 杜夫人一声暴喝后，当众拧着自己儿子的耳朵带人离开。 杜志和惨叫连连，但杜夫人丝毫不手软。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随后。 又是一个夫人带着家丁出现，把自己儿子提了回去。 落香楼里再也不是往日的欢声笑语。 而是各种暴喝声，求饶声。 没多久。 包厢内，就剩下汪远峰一个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汪远峰人也有些傻。 原本一起吃喝玩乐的同伴，这才多久，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汪远峰觉得有些无趣。 “就剩我一个，还喝什么酒，直接回家去算了......” 打道回府。 见到自己父亲汪道明正在独自坐在正厅喝着茶。 “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茶？” 汪家是府城的大户人家，家大业大。 王道明平时都是很忙的，就算在家也基本都在书房里。 汪道明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眼神淡淡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放学了这般久，你去哪里了？” 汪远峰还是挺怕他老子的，有些支吾地回道：“我、我和同窗在一起......” 汪道明冷笑一声。 “和同窗在一起？” “在一起做什么？总不会是在学堂读书吧？” “你可知道你那些同窗的父母，个个都来找我了？” “说你都这个时候了，还带着他们的儿子去花天酒地！” 那些人家的话当然没有这么直白，都委婉得多。 但话里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这个。 汪道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 整日斗鸡遛狗，不干正事。 可如今是什么时候了，别人家父母都找上门来投诉，让他们这段时间收收心。 他总不能再不管。 汪远峰在同窗中是小头头，可面对长辈，他也雄不太起来。 只能老老实实认错：“爹，我知道错了。” 看他认错这么快，汪父也没说太多。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这段时间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读书科举乃是人生大事。” “平时你怎么闹，我都懒得管你。” “但如今是非常时刻。” “从今日起，无论是在学堂，还是下学之后。” “我不想这段时间再听到任何人说你打扰别人读书。” 汪远峰哦了一声，乖顺地应了下来。 说完这个，汪父便想让他退下去读书。 突然看到他怀里揣着的纸张冒了一个头。 “你还带了自己写的文章回来？” 刚刚训斥了自己儿子一通，他便想展现一点慈爱的一面。 见到儿子揣着文章回来，直接伸手道：“让为父看看你这文章写得如何了。” 汪远峰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襟冒出来的东西。 糟了！ 这是刚刚在学堂里拿的苏誉的功课。 拿了就直接去玩，他一时给忘了。 结果被他爹给看到了。 汪远峰犹豫道：“爹，我、我文章写得不好，要不你还是别看了吧。” 汪父笑道：“为父还不知道你什么样？” 汪远峰还是不愿意。 “可爹你文章写得也不好啊，有什么好看的。” 汪父脸上笑容收起，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废话少说，拿出来！” 他倒要看看这写的是什么，连看都不愿意让他看到。 汪远峰被呵斥，赶紧收声，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递到自己父亲手上，看他直接打开，低头看了起来。 “苏誉？” 这一看，当即就发现了猫腻。 文章的署名人，并不是他儿子的名字。 “这不是你的文章？” 汪远峰讪笑道：“不是吗？” “兴许是放学的时候走得太急，我拿错了别人的？” 汪父也不知道有没有信他的鬼话。 反正都打开了，便还是把这文章从头到尾简单看了一遍。 看完后，他有些讶异道：“这是你同窗？” 汪远峰点点头。 “同样都是童生郎，别人这字写得端正整洁，整篇文章看起来赏心悦目。” “一看便是下了不少苦工练出来的字。” “你再看看你。” “你六岁开蒙到如今，都读了多久的书了。” “那手字还跟狗爬的一样。” 真有这么好？ 汪远峰探头过去，也看了一眼。 文章写得如何先不提，字确实比他的好多了。 在他看来，好像比有些秀才们的字都写得好。 他们班里，也就那彭天成的字能与这比比。 不过彭天成是去年府试的案首，这苏誉成绩只不过是中下而已。 看来这人每天下学就早早离开，是赶着回家苦练字去了。 “呵呵，字写得确实还行......但文章还差了点意思。” 汪远峰就这么扫了一眼，压根就没看到苏誉文章写的什么。 汪父学识也一般，就年轻时候花钱买了个童生。 后来秀才都没考上。 要点评别人的文章，也是不够的。 把这纸张合上，还给自己儿子。 “像这种成绩好又勤奋的同窗，你就该多与别人走动。” “别老是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整日花天酒地。” “这次院试后，你那班里过了的同窗，你都做主另外请那些人到家里来聚聚。” “争取把关系搞好了。” 汪远峰“啊？”了一声。 “可有些人只是农家子啊……” “过了院试也只是个秀才，哪里有这么大的脸？” 汪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现在是农家子，是秀才公，万一以后别人乡试会试高中呢？” “你自己不顶事，不就得广交朋友。” “为父常常教你。” “多个朋友，多一条路。” “管他农家子还是大户人家子弟，哪个将来飞黄腾达了，你就是废物一辈子都不需要担心了。” 确实有道理…… 汪远峰由衷赞道：“还是爹你有远见。” 汪父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你老子不好的地方你学了个十成十。” “倒是好的地方，一点没学到。” “下去温书吧，争取这次院试你也考好一些。” 汪远峰赶紧应下，灰溜溜地离开，手中还拿着从学正那里偷来的苏誉的功课。 “既然我爹这般说，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若是下次你再拒绝我，本公子就要你好看！” 第74章 都给你买! 汪远峰当天便借口说自己拿错了，把苏誉的功课让人送了回去。 这事苏誉并不知道。 他只觉得，最近汪远峰那群小团伙，这两天似乎收敛了不少。 或许是受大氛围的感染。 有一两个也和别人一样，开始埋头苦读。 离报名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本来苏誉想着给汪远峰等人送几本新印刷出来的书，缓和一下关系。 却不想。 从那天之后，每日下学，汪远峰都是早早就离开。 不像之前一样。 在课室里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 苏誉也就暂时把送书的计划搁置，专心准备考试。 这天放学到书屋去的时候。 成品书已经被印刷出来了。 陆方和陆圆都显得很是兴奋，期待又紧张地看着苏誉接过那装订好的书翻看起来。 第一页是封面页。 为了显眼，用的是描了花边的笺纸制作的。 书名也用了不同的颜色搭配。 这封面的颜色搭配看起来有些俗气，但是不得不说非常吸人眼球。 打开第二页，则是他们彩印出来的美人图，一旁则写着故事简介。 这样一本市场独一份的好书，售价才700文。 也就比那些普通的话本子贵上两三倍而已。 但相比那些特意定制出来，带着彩色插画的话本子，价值估计只有十分之一不到。 苏誉点头赞道：“样本不错。” “接下来你们要辛苦一些，按照这样尽量生产出来。” ...... 时间过得很快。 中秋的前一天，便是院试报名的日子。 那一天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钟左右，苏誉便要起床了。 顾长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苏誉起床的声音，有些含糊地问道：“报名了......” 这一看就还没睡醒。 苏誉笑着低声回道：“嗯，得早起去报名。” “你继续睡吧。” 顾长乐皱了皱眉头，微微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抵过自己的睡意。 转眼间又熟睡了过去。 苏誉轻手轻脚地穿戴好，出门去洗漱。 厨房里已经点起了灯。 红缨早早过来，给苏誉做好了早饭。 李二郎则在一旁打下手，正往水缸里打水。 苏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们了。” 红缨笑道：“不麻烦。” “昨日小、长乐便和我们说好了，让我们今日早些过来做早饭的。” 虽然顾长乐没能起来，但她在睡前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等苏誉洗漱完，吃完早饭。 再检查一番昨天就已经检查过的报考资料。 确认无误后，这才提着自己的篮子准备出门。 李二郎提着灯笼，另外一只手还提着一些东西候在门口。 见苏誉出来，直接道：“我送你过去。” 也不给苏誉拒绝的机会，便率先往前走。 苏誉笑了笑，跟在后面。 先到张文远等人下榻的客栈。 天还黑着，但客栈里面已经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都是早起准备去报名的学子们。 苏誉没等多久，张文远等人也都陆续到齐。 苏誉给几人介绍了李二郎，说是他娘子家的邻居。 大家打了个招呼，一行人便往府衙礼房那边走去。 路上都是同样往礼房去报名的学子们，大部分人连灯笼都没提，就摸黑着往那边走。 到了礼房外，这里人已经聚集了不少。 苏誉等人排在了队伍的中间。 李二郎看了看天色后，说道：“礼房辰时才开门登记，先坐着等一会儿吧。” 说着，从自己提着的东西中拿着一个小马扎，放到苏誉的脚边，示意他坐下。 然后自己提着灯笼，到了队伍的边上等着。 不少人也和苏誉一样，坐在小马扎上低声聊着天，等着礼房开门。 有些没拿马扎的，便只能一直干站着。 张文远的小厮也给他放好小马扎，直接坐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都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工具，围坐在一起。 “苏誉你这邻居还挺好的。” 张文远赞道。 “是挺好的。” “我娘子说，隔壁的福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反正两家人都能随意出入各自的家里。” 远亲不如近邻。 苏誉来到府城后，确实麻烦了不少福伯家里。 一旁的宋有明打了个呵欠，也插嘴道：“说起来，我们到现在还没见过你娘子。” “先前还说回去之后你拜堂就请我们喝喜酒，结果也没等到。” 苏誉这个来自府城的娘子，他们一直都很好奇。 但他们也不好打听太多。 苏誉笑道：“等院试过后，就要回去拜堂成亲了。” “届时喜酒是必定会请你们的。” 院试之后，在等成绩的期间，他的书就能推出来卖。 届时估计能卖不少钱。 反正这次回去，手头肯定不会紧。 届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几人低声交谈着。 等到天微微亮后，礼房的大门终于打开。 从里面走出几个官差，开始往外面搬报名要用的东西。 大家见状，纷纷都站了起来，不敢再出声。 科举是大事，谁都不敢在这时候出什么状况。 辰时钟声响起，负责登录的礼房吏员就位，开始登记本次参加院试童生的名字。 人流开始慢慢往前。 等到登记完后，已经快午时了。 一群人早早起床，都是又累又饿。 苏誉婉拒了几人的邀约，在报名后直接回家。 回去吃个午饭，再小小歇息一下，就要到书屋去。 李二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帮着苏誉把东西提着，和他一起回了家。 报了名后，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 虽然临考前很紧张，但过节还是要过的。 府学在报名的那天已经开始休学，直接放假到考完试后。 所以苏誉这几天也不用去学堂。 中秋当天。 苏誉和顾长乐一起提着篮子出门，采购一些瓜果回来晚上拜月亮。 街上处处都挂起了花灯，每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不少在准备考试的学子们也难得放松一下，都上街来凑热闹。 苏誉所在的镇上，一般中秋节晚上，会有小孩提着自家长辈给做的花灯在村子里嬉闹。 除此之外，肯定是没有这样盛大的活动。 所以这也是苏誉第一次在古代过节。 相比顾长乐一个妇道人家，苏誉对周遭的事物更显得好奇一些。 看苏誉不停在看着街上的花灯，顾长乐问道：“夫君你很喜欢这些花灯？” 一般只有小娘子才会对这些感兴趣。 苏誉笑道：“嗯，看着都挺好看的。” “我们以前在村里，节日就算去到镇上也没有这样的花灯看。” “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 顾长乐一听，顿时有些心疼了。 她的夫君出身农家，以前是没见过这种热闹。 顾长乐小手一挥，豪气地说道：“那你看上了哪个花灯尽管与我说。” “我都给你买！” 第75章 中秋 苏誉听了顾长乐的话，不禁哑然失笑。 这种话，不该是做丈夫的对小娇妻说的吗？ 怎么到他这里，身份倒是反转过来了。 他一个大男人，变成小娇夫了。 不过想想。 如今他花的，基本都是用的顾长乐钱。 小娇夫就小娇夫吧。 能躺平吃软饭，也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事情。 小夫妻俩说话的时候，正站在一个刚把花灯摆出来的摊子边上。 那小贩听了一嘴两人的对话，在边上热情地说道：“二位要买花灯？” “今日咱们城里有猜灯谜的活动，最低五文钱就能猜一次。” “把灯谜猜出来后，就能免费得到那个花灯！” 每年中秋、上元节都会有花灯会。 灯谜都是必不可少的。 若是能一次猜中，那就是五文钱就能拿走本身售价是它好几倍的花灯。 这样的活动，就算是囊中羞涩的苏誉，也能参加。 苏誉当即问道：“不知道店家你这里可以猜不？” 天都没黑就来了生意，店家自然欢迎。 他高兴道：“自然是可以的。” “客官看中哪个直接与我说便是。” 苏誉转头问顾长乐：“想要哪个？” 顾长乐瞪了瞪眼睛。 刚刚不是自己说要买给他的吗？怎么变成苏誉问她喜欢哪个了？ “你要送我？” 苏誉笑道：“自然是。” “如今咱们虽然缺钱，但几文钱我还是给得起的。” “你看中哪个尽管说，我尽量猜一猜。” “若是猜不出，那便晚上再找些简单的灯谜看看。” 顾长乐不知道苏誉猜灯谜的实力如何，便随手指了一个小花灯。 “那......就这个吧。” 这是个圆圆的，好像拨浪鼓一般的小花灯。 估计是售价比较低，所以流苏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苏誉确认道：“那就这个？” 顾长乐点点头。 这花灯看起来比较粗糙简陋，估计不会太贵。 越是便宜的花灯，灯谜会越简单。 顾长乐指的这个，苏誉估计有很大希望能把灯谜解出来。 选好后，苏誉从顾长乐给他缝的荷包里掏出五文钱递给小贩。 小贩接过，看了一眼苏誉的荷包，睁着眼睛顺口赞道：“公子的荷包还挺雅致的，想必是你家夫人亲手缝制。” 顾长乐看了一眼自己缝制的荷包，有些讪讪地移开了眼神。 倒是苏誉语气颇为得意：“不错，这荷包确实是我娘子给我做的。” “上面还绣了竹叶，也是我娘子绣的。” 小贩又多看了一眼，随后心中有些暗自咂舌。 这是竹叶？ 乖乖，他还真看不太出来。 小贩接过铜钱，扔进旁边装钱的小箱子里，然后把苏誉他们要猜的花灯解下来，递过去。 “可以在这边想一下，但灯谜需得现场解开答出来。” “不然就不作数了。” 苏誉会意，把灯谜解下来打开。 顾长乐也凑过来，好奇地看着。 “八十八，打一成语......” 成语的灯谜？ 这灯谜还挺难的。 顾长乐看了看那小花灯，又看了看 苏誉很快给了答案：“是入木三分。” 小贩还想着苏誉要思考一下，想不到他一下子就给出了答案。 苏誉问道：“谜底可是不对？” 小贩回过神来说道：“是对的......” 原本以为刚开张就能搞到几个猜灯谜的钱，结果这个小哥儿就猜一次就把他的花灯拿走了。 这不是刚开张就亏了么。 但他脸上还是堆了笑地把那花灯递给了苏誉，还说道：“晚些时候会有更多好看的花灯，届时小哥儿可以带着你娘子到别的摊子上看看。” 苏誉笑了笑，把花灯递给身旁的顾长乐。 “来。” “这就算过节我送你的礼物吧。” 顾长乐接过，低头看着。 手中的花灯很简陋，是苏誉花五文钱从小摊上得来的。 顾长乐还从来没得过这么便宜的礼物。 但这礼物她却怎么看怎么顺眼。 顾长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多谢夫君。” 得了花灯，顾长乐便一路提着，和苏誉一起去买剩下的东西。 顾老头今天没出门，正坐在堂屋里和福伯聊着天。 便见到小夫妻两人一起回来，而顾长乐手上提着一个丑丑的花灯。 一看就很便宜。 顾老头刚想开口问怎么不买个好看一点的花灯，顾长乐便率先举着那丑丑的小东西凑上来。 “爷爷，这是夫君送我的花灯，是他方才猜灯谜得来的。” 顾长乐语气里带着一点小炫耀。 顾老头赶紧把到嘴的话换了一句：“还挺好看的，呵呵。” 顾长乐高兴道：“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又跟顾老头说起那个灯谜的事情，说苏誉一看到谜面立即就猜了出来。 顾老头乐呵呵地听她说着，看她难得露出小姑娘的那一面。 晚些时候，几人一起吃了饭，然后拜了月亮。 苏誉给顾长乐把花灯点燃，让她提着，便一同出去凑了凑热闹。 相比白天，夜晚的街道全都亮起了花灯，到处都是点点星光，好像什么人间仙境一般。 还有远远传来的敲锣打鼓声，预示着花灯节的开始。 街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接踵比肩。 苏誉拉着顾长乐，两人顺着人流慢慢往前。 也没再去猜灯谜，就是单纯去凑凑热闹。 姑娘和小孩子们手上都提着好看的花灯，顾长乐手中提着的那个，可能是其中最不起眼的。 但她却小心地护着，好像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宝贝一般。 等顾长乐手中提着的花灯熄了，热闹也散去了一些。 两人这才慢悠悠地牵着手往回走。 路上，顾长乐喜滋滋地说：“今天我好高兴。” “你对我真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很好的。” 苏誉好笑道：“你本来就对我很好。” “那要更好！” 顾长乐直接回道。 苏誉不禁失笑。 顾长乐看着挺成熟的，但却意外地好哄。 一个花了五文钱猜出来的小灯笼，就能让她心花怒放一整天。 ...... 过了中秋后，考试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八月十七日，丑时还没过。 苏誉便已经起床，准备参加院试。 这次，顾长乐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打了个呵欠含糊道：“要考试了......” “我送你出门。” 第76章 走后门的考生 还是李二郎送苏誉先和几人一起会合，再一同前往考场应考。 八月中的凌晨有点凉爽，不过走了几步路后身体就开始热起来了。 到了考场的龙门前，已经有不少的考生已经到了。 苏誉也和自己的同窗们一起在人群中等着。 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等待礼房的吏员们出来核实身份再进入考场。 天微微亮时。 龙门打开，礼房的吏员开始叫考生号。 叫到号的五人上前应到。 核对考生信息与户籍文书等资料，考生们分批到后面的棚子里脱光衣裳，从没过脚面的池子踏过，再由专门的官差检查是否有夹带小抄。 检查完后，大家才拿回各自的衣裳和考篮，披头散发地一边整理一边往考场去。 考生进场的时候，陆知府也正陪着提督江陵府院试的学政在门内看着。 看到苏誉一行人进场，陆知府意有所指道：“此次院试，汇聚不少青年才俊。” “我看那个学子，虽然穿着一般，可背量挺直，走路沉稳，看起来便是个不错的。” 陆知府所看向的方向，正是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装的苏誉。 张学政也顺着看了一眼，并不认识 但陆知府特意指出来，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想起前不久淮南王给他打的招呼，说让一个叫做苏誉的年轻人过此次院试。 张学政当即便联想到这人可能是他。 他又打量了几眼苏誉。 外表看起来不错，可惜是个靠走后门的。 虽然淮南王顾方旭的面子张学政会给，但不代表他就心甘情愿。 作为文人，他有他的坚持。 这种没实力科举要靠走后门的考生，实在难以让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张学政收回眼神，淡淡地说道：“本官倒是瞧着一般。” “莫非这后生陆大人认识？” 陆知府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莫非王爷只给自己打了招呼，没有给学政打招呼？ 这么看来，这年轻人与顾王爷的关系，估计真的就是一般。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在自己让他过了府试之后，那边就一直对他不闻不问。 甚至府学都是陆师爷帮忙举荐他进去的。 既然顾王爷那边没有说，那陆知府自然也不会多嘴。 他也笑道：“并不认识。” “只是本官看他样貌不错，所以才多嘴说了一句罢了。” 张学政心知肚明，扯开话题说起别的考生。 ...... 苏誉虽然感受到了打量自己的目光。 但在考场里，是不能东张西望的。 他只能一边整理着装，一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找到考房之后，发现自己运气还不错，拿到的位置在中间。 不是传闻中那种距离茅房近，充满异味的考间。 坐下，把考篮中的笔墨拿出来。 剩下的纸张和砚台，则全部由监考官发放。 考生陆续就位。 等到真正开考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天上。 张学政高声道：“发放考题。” 差役一批一批地从考房前过，留下的便是考试要用的墨条、草稿纸、考题等等。 拿到考题后，是还不能直接动笔的。 苏誉便一边磨墨，一边看了起来。 前面都是些默写的部分，他都背得滚瓜烂熟，占分也不高，没什么好看的。 主要是看后面的文章题目。 首场一共是两道题目，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第一道。 而第一道的题目，看起来便很难。 “子曰。” 旁边的考号传出一些小动静，估计不少考生看到这题目都要傻眼。 苏誉也有些愣。 记忆中。 县试和府试的题目，都是非常简单的。 就是直接从书中截取的一段话，让考生进行破题。 而院试的文章题目，就两个字，说明都没有，还要让考生去猜出题者的用意。 不过科举阅卷，本身就有运气成分在。 若是所写的东西正好碰上出题者的喜好，那就算文章写得一般，很大概率也是能过的。 苏誉想了想。 原本他就想着，在考试时若是遇到不会的，那就来个拼多多法。 把自己所记得的各种名言警句和段落，灵活拼凑到一起去。 这样写出来的文章，必定是能拿不少分的。 在能提笔写字之前，苏誉心中就已经想到了不少能用的句子。 钟声响起，众人开始可以开始下笔了。 苏誉也蘸了墨，开始打草稿。 先是破题，也就是确定自己的整篇文章的论点。 破题之后，后面的就容易多了。 苏誉拼拼凑凑，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八大家那些脍炙人口的文章句子，都摘抄了下来。 然后一句句地往自己的文章里填。 大致写完后，自己读了一遍，意外地觉得还不错。 至于第二道，则容易多了。 苏誉照着自己第一道题的文章格式，开始新一轮的拼凑。 中午随便吃了有些顾长乐给他准备的干粮填了一下肚子，又找考场的差役买了点热水。 囫囵吃完后，又继续埋头苦写。 等苏誉写完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考生已经提前交了卷离场。 苏誉检查了两遍，确认没问题后，也带着自己的答卷到了学政大人面前。 连续几天在这狭小的考房里待着，苏誉觉得自己人都要发霉了。 幸好现在是秋天，天气不热，这几天没有出汗。 不然身上肯定滂臭。 负责糊答卷名字的吏员桌子前，已经堆了一些答卷。 这些明显都是张学政看过的。 糊了名字后，后面统一阅卷时还会再扫几眼。 过于不过，基本都已经定型。 苏誉交卷时，他正巧看完前面一个，顺手接过。 按照惯例。 提前交卷的，他诸位主考官都会先看一眼，若是觉得不错的，还会额外对考生进行一番考校。 但他接过试卷时，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 发现正是那个要自己走后门放他过关的考生。 这人要是学问好，肯定都不用自己给他开后门。 所以肯定是学业一塌糊涂的。 张学政一时就没了看他答卷的心情，自然也不会想再单独考校。 “放下就行了。” 苏誉恭敬地把自己的答卷放在一边，看这吏员把自己答卷的名字糊上，这才离开。 第77章 这开头! 考完试出来。 走出考场范围后，便看到不少考生的家长或者仆人等在外面等着。 李二郎也站在最前面，第一时间就见到苏誉出来。 苏誉原以为只有李二郎在外面等着，结果他带着自己往人群后走去才发现顾长乐也在。 她坐在给苏誉准备去排队的小板凳上，与周围的人隔着一点距离。 红缨则站在身后。 顾长乐正百无聊赖地等着，见到苏誉出现，眼前便是一亮。 她直接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往苏誉这边走了几步。 “出来了。” 方才看到有些考生出来便晕倒了，也有出来扶着墙角吐了一通的。 顾长乐看苏誉也憔悴了不少，她看着也有些心疼。 然而刚靠近，苏誉便伸手阻止了她继续靠近的动作。 “就站着那里就好。” 顾长乐疑惑地歪了歪头。 苏誉又道：“我在考场待了几天，身上臭烘烘的。” “等回家洗个澡先。” 顾长乐恍然大悟，伸手轻轻捂着嘴，眨眨眼笑道：“没有呀，我没闻到有什么臭味。” 没闻到那捂着嘴做什么？ 调皮！ 苏誉好笑地道：“走吧。” 李二郎和红缨两口子跟在两人后面，一行人慢悠悠地往家里回。 走着，一只嫩滑的小手滑到了苏誉的手掌中。 苏誉转头看过去，顾长乐浅浅笑道：“回去洗手便好。” 苏誉也笑，温声说好。 刚出考场一身的疲惫，好像在见到顾长乐的时候都洗净了。 回到家后，热水和丰盛的饭菜都准备好了。 和李二郎两人道过谢，苏誉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然后吃了饭，回到房间后，倒头便睡。 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顾长乐都已经起来了，苏誉这才神清气爽地起来。 屋里放着洗漱用的东西，苏誉洗漱一番，穿戴好才走出房间。 顾长乐正和顾老头在堂屋里坐着。 见到苏誉出来，顾长乐松了一口气道：“终于起来了。” 顾老头笑呵呵道：“我都说了没事，你还瞎担心。” “哪个参加完科举后不是要脱一层皮，考完后不得吃好喝好补充体力么？” 苏誉昨天白天睡着后，中途一直都没醒过。 甚至顾长乐早上都起来了，他也还在熟睡着。 顾长乐头一次见苏誉比她晚起床，都有些担心苏誉是不是虚得睡晕了过去。 顾老头则说是她多心了。 如今见到苏誉容光焕发地出现，总算是把那些担心都收了回去。 苏誉笑道：“睡得挺舒服的。” 至于考得怎么样，爷孙俩都没问。 两人都心照不宣。 等吃了早饭，顾长乐把赵老头贺他们成亲的礼物展示给苏誉看。 是一幅鸳鸯戏水图。 虽然是毛笔画，可画作打开之后，苏誉便知道这赵老头第一次见面能考校自己，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画作栩栩如生不说，还意境深远。 比苏誉曾经在镇上书屋看到过的，那些盗版书画大家的画要好得多。 顾长乐说自己画画的本事就是从赵老头那学来的。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苏誉赞道：“真好看。” “我得拿去裱起来，不然届时受潮了就不好了。” 顾长乐心想，可不是好看么？ 赵爷爷一幅画，多少人捧着重金来求都求不来。 要是拿出去卖的话，多少个书屋买不到。 “嗯，是要裱起来的。” “晚些我让二郎拿着去吧。” 苏誉道：“我现在考完试了，也有时间了。” “虽然我知道你和福伯家里关系好，但总不好这些小事还去麻烦他们。” 顾长乐讪笑一下，才说道：“额，夫君你都说了这是小事，那让他们帮忙做一下也所谓的。” “你不是还要忙书屋的事情吗？” “要是我去的话，红缨也得陪着我一起，怎么都是要麻烦他们两口子的......” 确实也是。 苏誉虽然现在不用忙着考试的事情，但书屋马上要重新开业了。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争取等成绩出来后书屋一波赚到钱，到时候带顾长乐回家去准备拜堂的事情。 听顾长乐说得也有道理，怎么都是要麻烦他们两口子的。 而且...... 顾长乐又说道：“红缨来我们家帮忙，我都有给工钱的。” “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她的雇主。” “让他们帮忙做点事情，他们自己也高兴呢。” 这倒是。 就帮隔壁家做个饭，简单收拾家务。 其余时间都能回自己家，还不用签卖身契。 古代这样的工作，一般人都找不到。 也就是顾长乐他们家和福伯家里相熟，才会愿意这样请人。 “行吧。” “那回去之前，我们请他们全家吃顿饭，如何？” 顾长乐满口答应：“好啊！” “到时候我让红缨多买些好酒好菜，让他们吃好喝好。” 请别人家吃饭，还要别人家的女人来做。 苏誉想想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也没办法。 自己做饭手艺属实一般，顾长乐也是个不擅长家务的。 那只能这么决定了。 这件事说好后，苏誉便和顾长乐一起到了书屋处理重新开张的事情。 苏誉不在的这几天里，东西已经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顾长乐还找了人算了一个不错的开张日子，正好在发榜之后。 两人在忙碌着书屋事情的时候，张学政那边也正忙着阅卷。 有些提前交的答卷他已经看过了，因此对于一些排名基本心里都有数。 底下的官员们分成几批，先把卷子大概过一遍。 按照卷子好坏的顺序，把最好的卷子放在最上面。 都过一遍后，才分别拿给张学政。 看过的快速翻过，没看过的则多看一眼开头。 开头写得好的，再多看一段话。 开头和卷面都一般的，直接便放到一旁等待黜落。 张学政看的速度也很快。 很快一沓提交上来的卷子便看完。 恰好这时，又有一沓新的答卷被送到。 那送卷子的人，脸色有些激动。 “提学大人，下官发现了一篇好文章！” 张学政心想，那些提前交卷的文章他基本都看过了。 确实是有几篇还不错的。 看来这阅卷官也是看到了自己看过的其中一篇。 他淡淡笑道：“既如此，拿来给本官看看。” 阅卷官递过去：“第一张案卷便是。” 张学政接过，先从第一张开始看起。 这一看。 他顿了顿。 “卷面整洁，但内容似乎是没看过的？” “待本官好好瞧瞧。” 第78章 真的是他! 阅卷室内。 张学政坐在主位上。 底下的阅卷官们则分列两侧，各自低头忙碌着。 一片安静中，偶尔响起翻阅纸张时的沙沙声和低声交谈。 突然。 一声喝彩声突兀地打破了这片平静。 “如此雄文，真的是一个童生所写？” “妙！写得实在是太妙了！” 发出声音之人，正是张学政。 方才那阅卷官拿着一沓卷子过来跟他说发现了一篇好文章。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看过的那些提前交卷的学生，其中之一的文章。 后面扫了一眼后，发现并不是。 但看到这人卷面整洁，下意识地便觉得这篇文章估计会不错。 于是他便低头阅读了起来。 阅卷的时候，都是着重看开头。 开头有兴趣了，才会扫多一眼下面的一段。 实在是文章写得十分精彩的，才会仔细去阅读一整篇。 手中这篇文章看完开头那短短两段话后，张学政心中便大赞了一声。 随后，他迫不及待地往下读。 这越读，越是移不开眼睛。 一口气把整篇文章全部读完后，再也忍不住喝彩出声。 其他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看了过去。 张学政喜上眉梢，对众人说道：“你们过来看看这篇文章。” 能让学政大人露出这种神情，发出这种声音的文章，众人自然都很是好奇。 听到张学政的话，大家便放下手中的事情，都围了过去。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如此破题，确实是妙极了！” 大家头挨着头，众人围在一起，阅读起这篇文章来。 只看了一个开头，便惊叹连连。 有些流连在开头几句，有些则继续往下读。 “这句‘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也属实妙哉。” “此文通篇以圣贤口吻发表磅礴议论，字字珠玑，句句有典。”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文。” “如此好文，居然能在我们府城的童生试中出现？” “这文章就算是放到乡试去，估计也是能取得不错成绩的！” 众人的赞美之声不绝口。 张学政喜形于色地地摸着下巴的胡子：“本官竟不知，我们这边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大才子。” “如此文笔成熟，气势压人的文章，本官自任提学以来，还真的从未在考生的卷子上见到过。” 作为提督一方的学政大人，张学政自然是两榜进士出身。 他科举的成绩毋庸置疑，绝对是真的。 来参加院试的学子们，大多数都是年轻的童生郎。 有些大户人家的子弟自小开蒙读书，能写出不错的文章来。 但局限于年纪与眼界见识等，这文章再好也只局限于表面。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童生能写出这种境界的文章来。 那通篇的词句，就随手摘抄一句下来，都够别人受用许久了。 莫非这份卷子，是一个参加院试多年的老童生所作？ 众阅卷官听了张学政的话后，对视一眼。 都纷纷拱手贺道：“恭喜大人为朝廷喜得如此人才。” 能把他们喊过来一起看这篇文章，还当众这般赞赏。 不用问，这篇文章的名次绝对不会差。 反正恭喜就对了。 张学政也是心花怒放，又重新看了一篇这文章，才把它放到了阅过的卷子的最上面。 看过这么惊艳的雄文，再看后面的文章，便觉得都入不了自己的眼了。 这篇辞藻不够华丽，文采不够斐然，好不容易遇到一篇写得还行的，又觉得寓意不够深刻。 总之各种各样的毛病。 这样下去，这些卷子恐怕都要被自己黜落掉。 科举阅卷时，时常会有这样的情况。 一般放在前面的卷子，主考官会仔细看多几眼。 越到后面，越是敷衍。 因为有珠玉在前，后面的就怎么都会挑出毛病来。 而且挑得多了，人的精神就开始下降。 放在最底下的那些，有时候连看一眼开头都懒得。 张学政做了几年学政，自认阅卷时还算是尽责公道。 因此他只能先把手中的工作停下来，喝了几口热茶，调整一下心态。 等调整后，再耐着性子往下阅卷。 终于，所有的卷子都被阅完。 张学政如释重负。 拿起方才自己与众人都盛赞的那篇文章，喜气洋洋地说道：“魁首非此篇文章莫属。” 此次院试案首，毫无疑问。 毕竟看刚才张学政这般称赞便能知道。 试卷全部阅完，便可以拆封条了。 有些文章名次有争议的，便会看看考生是何人，考生名声在其中也会影响到名次高低。 名次排好后不止要刊刻红案，还要准备发案和报喜的事情。 在众人忙碌地拆封条时，张学政突然想起那件事。 顾王爷提前跟自己打过了交代，说要让一个人过院试的。 张学政记得，那个叫苏誉的考生，文章应是分在了刚刚出了一篇雄文的那堆文章里。 除了那篇好文外，剩下的文章也就几篇勉强能看。 那堆过的人并不多。 所以他便想着，那个走后门的考生估计会被自己方才黜落了。 黜落了也没事，反正现在真正的名次也没排出来。 他再找找就是。 横竖方才看时，有几篇不错的文章被他也顺手放到底下去了。 到时候挑出来一起，把这些卷子都低低地取中就行。 这些不好做得太明目张胆。 张学政说：“这些拆封后的卷子，本官要再重新过一遍，以免有遗漏的好文章。” 众人听罢，便纷纷恭维了一番他的敬业。 能得这般负责的主考官，确实也是这些考生们的幸运。 张学政笑了笑，心里却对此颇有言辞。 为了一个人，增加了自己这么多工作量。 也就是淮南王面子大，要是换了别人，他指定不会帮这个忙！ ...... 最先拆封好的那批卷子被递了过去。 这便是张学政方才说此次院试文章魁首的一沓。 张学政低头先看被自己取中的那个案首的信息。 一看名字。 “苏誉......” “嗯？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 喃喃两句，他突然有些傻眼了。 这名字，不就是要他帮忙走后门给过的那个学子的名字？ 是重名吗？ 有两个苏誉？ 再一看旁边详细的信息。 白坡县河文镇秋水村学子。 张学政人直接懵了。 “真的是他！” 第79章 放榜了放榜了～ 懵逼完后，张学政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淮南王是在逗自己玩？ 自己一番盛赞之后，亲自点的案首，就是那个要他开后门给过的考生？ 这人有这样的才华，要走什么后门？ 直接用文章就能把正门的门板都给拆了啊！ 张学政觉得自己脑子一时之间有些转不动了。 旁边的人听到他的惊呼，有些好奇地问道：“大人可是认识这位考生？” 张学政回过神来，一脸复杂地回道：“不、不认识。” “本官只是惊叹，能写出如此雄文的考生，居然是个名不经传的农家子……” “农家子？” 其他阅卷官也叹道：“大人真是好眼光。” “此考生能得大人如此看重，也实属是他的福分。” 被这人这么一说，张学政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叫苏誉的学子，名不经传，却能写出这样一手妙文。 所以淮南王也是看重了此子的前程，才会提前知会自己，好让这考生的成绩不会因为意外被卡住？ 而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这人是因为没有本事，才要通过走后门的方式去完成这次科举？ 应当是这样的...... 张学政这下确定，自己先前确实是想错了。 一开始他就打听过了。 这个叫苏誉的学子，科举成绩平平无奇，府试还是名单漏了被补录进去的。 说是补录，但其中有什么蹊跷他用脚趾头都能想通。 也就是说，这人府试的文章，写得肯定不怎么样。 院试距离府试也就才两三个月时间，这么短时间内，他突然就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来？ 考试题目都是张学政亲自出的。 有没有泄题，他比谁都清楚。 这文章应当就是苏誉自己写的。 可也不排除，淮南王那边还使了别的手段，给苏誉搞了几篇雄文让他背下来。 这理由有点扯，但也不无可能。 张学政觉得自己怀疑得很是挺合理的。 “学政大人，这些文章也都拆封好了。” 张学政想了不少。 回过神来，把手中一直捏着的卷子放下。 不着急。 等院试发案后，会有宴会。 届时在宴会上，他亲自考校一番这人。 看看这苏誉究竟能不能当得起自己亲自点的案首之名！ “嗯，放着吧。” 既然要他走后门的文章已经找出来了，剩下的也不用多看了。 张学政随意翻了翻，找出两篇差不多的文章排在后面，这次阅卷也便结束了。 ...... 名次排出来后。 府学的工匠们便赶着发案的事情。 发案当天，还留在府城的读书人们倾巢而出，围在了学庙门外等着衙门张榜。 有些不敢去亲眼看的，则留在客栈里等着报喜的上门。 苏誉这几天忙碌异常，一时都有些忘了这事。 准备出门前，顾长乐说要等等再出门。 苏誉以为她有什么事，便和今日也没有出门的顾老头在堂屋一起喝了一会茶。 顾长乐从屋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以前在秋水村装笔墨给村民写信的小篮子。 苏誉好奇地看了一眼。 “装了这么多铜钱和红封？” 小篮子里堆了不少的铜钱，中间还埋着不少包好的红封。 顾长乐笑道：“今日院试发榜。” “晚些别人过来报喜，所以得提前准备赏钱。” 苏誉这才想起，今日已经要出院试成绩了。 果然人有事干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 顾长乐又说道：“二郎已经去学庙那边等着了。” “一有消息就会回来通知。” 这阵仗，明显是觉得苏誉必过了。 不然也不会准备这么充足。 考完试后这几天，顾家爷孙俩一直没问过苏誉成绩的事情。 想不到却提前准备这么周到。 “就这么相信我会过？” 苏誉好笑地揶揄道。 顾长乐理直气壮地回他：“当然！” “你先前不是说过了，自己肯定会过这次院试的？” “我一直都是相信的。” “我还准备了鞭炮。” “等二郎回来报喜，大郎就会把鞭炮点起来。” “届时剩下那些报喜的人听到鞭炮声，也知道怎么找咱们家了。” 除了自家派出去报喜的人外，还有专门的报喜人。 这些人也会守在放榜的地方。 等榜单出来后，就会飞奔到那些生员家中或者暂住的客栈中去报喜。 这些人主要是为了讨要喜钱。 一般来说，都是按照名次高低来报。 名次越高，来报喜的人就越多。 一旁的顾老头也笑眯眯地附和道：“我让福伯帮你在酒楼订了一桌。” “晚些报喜后，便可以让二郎帮忙叫上你的同窗们和你一起吃顿饭，贺上一贺。” 这都准备好了？ 苏誉这时候，倒是有些紧张了。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很大概率会过，但万一呢？ 万一考砸了，那就尴尬了。 届时都觉得没脸面对这么相信自己的两个人。 苏誉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不用提前订酒席。” “等确定过了再订……” 顾老头哈哈笑道：“确定过了再订就来不及了。” “其实在咱们家办也可以，就怕你那些同窗们会不自在。” 他们这里毕竟是女方家。 苏誉不是入赘的，这种场面自然不好摆在他们家里。 顾老头也是考虑到这点，才让福伯去酒楼另外订了一席。 苏誉见两人安排得这么妥当，顿时觉得压力有些大。 虽然人还是坐着，表面也还算淡定。 但心里已经有些想要飞到发榜的地方亲自去看了。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 红缨买菜回来了。 她买了不少肉菜，看来今晚家里也会加餐。 又等了一会儿。 还是没见李二郎回来。 苏誉都有些自我怀疑。 该不会真的没过吧？ 隐约间，苏誉似乎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陌生的喊声。 “院试捷报！院试捷报！” 不是李二郎的声音。 苏誉想着，应当是附近其他人家考生的报喜。 声音越来越近。 顾长乐和顾老头也听到了。 两人也和苏誉是一样的想法。 照理来说，苏誉虽然被取中，但名次不高。 就算真的有报喜的人，也不会这么快来到。 肯定是专门给他们去看榜的李二郎先回到的。 所以这人，应当是别人家的？ 那声音越来越近，听得也越来越清。 “捷报！” “白坡县儒童苏誉，今蒙提督学政张取中为院试秀才第一名！” 第80章 走后门走成这样啊? 白坡县儒童苏誉被取中为此次院试秀才第一名？ 这一声喊，让屋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欣喜万分。 居然是第一！ 别人不知道，但苏誉自己是清楚的。 他的文章东拼西凑，八大家被自己轮着抄。 但既然得到了第一，那这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这么看来，自己这借鉴之路是行得通的。 以前写作文时，语文老师就这般说过，多引用名人警句，这样文章看起来逼格更高一些。 确实是有道理的。 这样一来，就算是后面乡试，苏誉觉得自己也可以试一试了。 高兴之余，苏誉看向顾长乐和顾老头。 却发现。 不同于他的欣喜。 顾长乐和顾老头两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懵。 这是高兴傻了？ 福伯从门外走进来，脸上也带着不可置信。 “王、老顾……” “外面来了报喜的人，说姑、你们家苏誉得了此次院试第一！” 断断续续的话，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苏誉笑道：“看来没听错。” “我们去接喜报吧。” 顾长乐和顾老头也回神来。 顾长乐说道：“对，接、接喜报……”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爷爷。 几人一同往外走。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 响完后，顾长乐小声对顾老头说：“爷爷，案首？” 顾老头饶是见过再多大风浪，人也有点懵。 他让张学政帮忙走后门，让苏誉过院试。 这种情况，一般不都是被低低取中的吗？ 哪有走后门走到第一去的？ 这样他日后去参加乡试，别人一听这是院试第一，目光岂不是全都聚焦在他身上了？ 顾老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尴尬道：“先接喜报吧。” 一行人出门。 鞭炮刚响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 整条巷子的住户都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已经围了过来。 顾长乐出来后，把自己准备好的篮子递给福伯。 福伯拿出两个红封，打赏给来送喜报的人。 第一来送的人，得的红封自然是最大的。 他接过后，喜气洋洋地拱手道：“恭喜苏秀才被取中为此次院试案首！” 这个报喜的报完后，还要赶着去下家讨喜钱。 他离开后，巷子这边的人家都在底下小声议论着。 “咱们这条巷子，居然出了一个案首？这可不得了啊。” “叫什么苏誉，好像没听说过啊？” “没听说过就对了，听闻这人是顾家人的女婿，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原来是女婿啊......” “不过这顾家本来就不常住这边，女婿不是这里的人也正常......” 大人们低声议论的声音，都被小童们的笑闹声给盖住了。 原来是那些小童们也跟着送喜报的人一同恭喜，福伯直接从篮子里拿了几把铜钱撒在地上让他们捡。 不少大人们见到有钱捡，也止住了嘴里的话，加入了捡钱的大军中。 顾家门口热热闹闹的，又迎来了第二个报喜的人。 这时，派去专门看榜的李二郎才姗姗来迟。 原来他在看了榜单后，便先绕道去通知了苏誉的同窗们。 让他们到顾老头事先订好的酒楼去一同贺一贺。 顾长乐听他说完，便对苏誉说：“那二郎带着我夫君先去吧。” “但不可饮太多酒，毕竟明日还有一场覆试，覆试完后还有知府大人的宴会要参加。” 顾长乐刚刚因为苏誉的名次有些讶异，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叮嘱了一番苏誉。 苏誉笑道：“行，那家里的事情就暂时麻烦你们了。” 又拱手谢过了围在家门口道贺的邻居们。 李二郎带着苏誉往顾老头订好的酒楼去。 苏誉笑道：“多谢帮忙了。” 等苏誉离开后，顾长乐把后面送喜报和招呼的事情交给福伯，和她爷爷一起进了门。 “爷爷，可是张大人那边搞错了？” “案首！这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一点？” 顾老头也没搞懂。 他亲自去找的张学政说这事。 当时张学政听说后，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毕竟文人嘛，都有那么一点所谓的气节在。 他也直接跟顾老头挑明了。 让这人过可以，但名次只能在后面。 就跟陆知府的做法一样。 若是排在前面，那就是埋没了其他人的好文章。 如今这排名一出来，怎么就跟说好的不一样了？ 顾老头沉吟道：“我也不知，莫非张学政另有所图？” 只能这么解释了。 张学政虽与自己有点渊源，但这渊源也不至于让他这样点一个案首出来。 要是县试府试点出来的案首还说，院试是基本不可能的。 所以顾老头猜测，估计是张学政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 才会在这次开后门的过程中这么卖力，直接把头名都给了苏誉。 但这样好像也有点奇怪。 顾长乐突发奇想道：“会不会......就是我夫君凭着自己实力考的？” 毕竟苏誉确实是挺有才华的人。 顾老头干笑一声：“你赵爷爷曾经说过。” “你夫君府试那文章......他就是八九岁时都作不出这样的......” 虽然顾老头在赵老头面前，很维护苏誉。 但赵老头怎么说都是文坛领袖一样的人物。 他说文章不好，肯定是不好的。 不可能有虚假成分在。 所以顾老头下意识地，就把顾长乐这话给排除。 顾长乐也知道赵爷爷的话估计不会作假，但她却还是觉得自己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就书房里面那一堆苏誉练字的纸，这一份勤奋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 陆知府在当天也看到了此次院试的榜单。 这两三年府试时，他都点了不错的学子作案首。 他也有些好奇，此次院试的案首，会不会是自己先前点过的其中之一。 拿起榜单，直接便从中间看起。 看完，他一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案首是苏誉？” “这怎么成案首了？” 虽然张学政否认了他为别人开后门的话，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可陆知府万万没想到。 这人居然一点脸都不要了，直接把这人给点为案首了！ 就在陆知府震惊，恰好张学政来到府衙。 他想要找苏誉府试的文章看看。 见到张学政，陆知府问道：“这案首之名……张大人确定没问题么？” 张学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点的案首，才华自然是在众多考生中是最好的。” “这会有何问题？” 陆知府一时语塞，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学政又说道：“本官前来，正是想看看此次院试案首府试的文章。” “这学生文章写得极好，本官想要对比一下他的进步之处。” 第81章 黄秀才:那我走? 要看苏誉府试的文章？ 这句话，陆知府好像前不久才听到过？ 等文章被找出来，张学政的表情，陆知府也觉得颇为熟悉。 不就跟那日赵成书来找那个年轻人的卷子，看到后一模一样么？ 宗卷室内一片寂静，陆知府只能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沉默。 “这榜单都发出去了，现在改也来不及了......” 他意有所指提醒道。 张学政手中还拿着苏誉府试时的文章，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时，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这苏誉府试的文章，怎么作得如此......” 刚想说这府试文章怎么作得如此平平无奇。 但又想到自己刚点了这人做案首，总不好这时候来否定自己。 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额......” “文章格式和规矩还是不错的，就是能从中看出，院试的文章进步得大一些......” 府试的文章确实作得不大好。 但张学政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二分与苏誉文章相似的地方。 一个人写文章都会有自己的格式和规矩在，有些写得多的，还有一点文风在。 但也就一二分，并不多。 其中还有他的主观联想在。 陆知府心想，这话说得也跟赵尚书那日差不多委婉。 这叫苏誉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能让这么多重要人物对他的文章都不敢真实点评。 陆知府干笑道：“原来如此。” “府试和院试中间只隔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他居然能有如此大的进步。” “兴许是本官当日阅卷太过草率，竟没有看出他这文章里蕴含深层意思罢......” 这么说来，他也有些好奇这苏誉院试究竟写了什么文章了。 要是跟府试这样的文章，到时候张挂出去，岂不是要惹得这边的那些文人学子们非议？ 虽然院试不是他主持的，但也算是他治下发生的事情。 到时候要是闹大了，难保不会引起朝廷的重视。 府试院试这种级别小，就算是给人走走后门也不会引起什么关注。 但科举舞弊这种事情，都是大事。 不闹起来就还好，一旦闹起来，那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善了的。 所以陆知府一开始见到苏誉的名字出现在案首的位置，反应才会这么大。 毕竟院试排名前列的文章，都是要张贴出去给众人看的。 张学政来这里对比的时候，正好也带了苏誉院试的文章。 他听出了陆知府的言外之意，掏出那份文章递过去。 “这便是那学生苏誉院试的答卷，陆大人你看过便知了。” “这考生确实在短短的两三个月，进步神速。” 陆知府好奇地接过那份答卷，低头看了起来。 前面的那些默写自然都是跳过的。 他直接便看向后面的文章。 第一篇没看完，他已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真是同一人所写？” 张学政苦笑一声，把府试的文章也摊开在一旁。 “文章格式和行文规矩基本是一个路子，只有少许的改动。” “除此之外，字迹也比先前的更好。” “应当就是同一人所作。” 陆知府也不淡定了。 从头到尾又把这些文章看了一遍。 看完后，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院试被提前泄题了。 不然这进步怎么能这么大？ 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本官倒是忽略了一件事。” “此子在前两个月，经由师爷引荐，允许他进入府学旁听。” “听上课的教瑜与学正们说，他读书颇为刻苦。” “莫非是因为遇着了良师的原因？” 陆知府这么一说，就觉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人府试之前，一直都是在家乡跟着学堂的先生读书。 但在府试之后，他进府学旁听了两个月，就进步神速。 所以，这是因为被庸师耽误了，以前的成绩才会一直这样？ 张学政明显也想到了这一茬。 他愣道：“府学旁听两个月，就能有如此改变。” “若是他能从小得良师教导，那可还得了？” 陆知府一想到这，也觉得有些惋惜。 “可不是么？” “若是本官早早发现了此人，把他提到府学来，恐怕他此时乡试都早已经过了！” 越说越觉得有些心痛。 这么一个好学生，居然就被这么耽误了这么多年。 要不是淮南王独具慧眼，恐怕他们以后都看不到这样的好文章！ 也不知道那教学的夫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么大一个神童给他教成了先前那样的庸才！ 两位大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处，心中都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 还好苏誉不知道这两人谈论的事情，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黄秀才了。 毕竟黄秀才这个老师，其实还是不错的。 但此时的苏誉，也无暇想太多。 他跟着李二郎到了顾老头订好的酒楼。 一路走过去，还能见到不少行色匆匆往各处送喜报的人。 李二郎告诉苏誉，他的几个同窗中。 张文远和宋有明都过了院试。 而另外两人则没有过。 等两人到酒楼的时候，张文远等人也已经都到了。 见苏誉春风满面地出现，大家纷纷同他道贺。 “苏誉，你此次院试居然得了案首！” 宋有明惊喜地喊了一声，引得酒楼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 其余人也纷纷向他道贺。 苏誉笑着拱手回礼。 “多谢诸位。” 几人坐下后，都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苏誉来。 其中宋有明更是压不住一脸的惊讶，直接问道：“你院试文章究竟写了什么，居然能被学政大人点为案首？” 明明在学堂的时候，苏誉的成绩比他还差的。 结果自己这次只是排名很低，侥幸被取中。 但苏誉却高居案首。 这要不是榜单真真实实被张贴出来，他都不敢相信！ 其他人听了宋有明的话，也都纷纷表示要听一下苏誉此次院试所写的文章。 苏誉笑着说道：“文章要复述出来，未免有些麻烦。” “明日覆试之后，文章就会被张贴出来，届时大家自行去学庙看即可。” 第82章 贺一贺! 因为明日还有一场覆试，所以众人也不敢多喝酒。 只简单吃了个饭，再喝了两杯小酒，算是道贺。 虽然覆试不怎么重要，一般只对比一下考生的字迹。 但谁也不想走到这里了，还给主考官或者知府留下不好的印象。 要喝，就等到明晚去参加知府举办的宴会再慢慢喝也不迟。 吃完饭后，众人便先散去。 苏誉身上只带着微微的酒意。 让酒楼的伙计帮忙打包了一份新的点心，提着从酒楼出来时，看到李二郎居然候在外面。 苏誉愣道：“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李二郎回道：“小、长乐说了，你如今是个秀才公了。” “出来与人吃酒聚会，身边得有个人随伺着才像样。” “所以我等在外面，万一你有什么吩咐也能有个人手帮忙。” 苏誉这下子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虽然顾长乐一家和福伯一家关系不错，但住了这么久，就麻烦了他们家这么久。 如今自己在里面和同窗们吃酒聊天，李二郎却独独侯在外面。 他也不是自己的仆从，这确实是不大好。 苏誉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不过一个秀才功名，不至于要讲究这些。” “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 李二郎笑道：“没事。” “我也不是一直侯在外面的，方才在旁边的茶馆喝茶来着。” “这楼里的伙计见你们快散了，才过来通知的我。” 这倒是不傻。 苏誉还是说道：“等过一阵子，我去买个仆从回来，届时就不用你们家这般跑腿，帮我们处理这些琐碎事了。” 李二郎没再说什么。 相比被困在书屋做掌柜的李三郎，他这差事算是最轻松的。 不用动脑，也没多少事情。 就跟着苏誉进出，基本也用不到他。 不过苏誉这人品性确实难得。 都这么熟了，也从来都不愿意占自家便宜。 他们郡主的眼光，确实是好。 “走吧，先到书屋去。” 苏誉说道。 李二郎说：“稍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苏誉正想问什么事，便看到酒楼的伙计艰难地提着两个三层的大食盒出来。 “客官久等了，这是你们要打包的菜。” 李二郎点点头，接过这两个死沉死沉的大食盒，轻松地提着。 刚刚提出来的伙计，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有些羡慕地看着他。 这年轻人长得高大就算了，力气还这么大。 自己提着这两个大食盒，沉得要死。 他居然面不改色地提着。 食盒拿到，李二郎才对苏誉说：“可以走了。” 苏誉愣了愣：“怎么买这么多菜？” 李二郎回道：“今晚要在你们家吃饭，红缨要我在酒楼多打包几个菜回去。” “这样她就能少做一些。” 还真是实诚...... 苏誉嘴角抽了抽。 不过明显这些都是顾老头授意的，加上今日的酒席都是他先给的钱，苏誉也不好说什么。 只想着等赚钱了，一定得好好孝敬顾老头才是。 两人一同往回走。 李二郎提着这么多东西，脸不红气不喘，还脚步沉稳。 苏誉都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他是发现了。 福伯三个儿子，好像个个都是人才。 若是有机会，估计要发家也是迟早的事情。 ...... 苏誉没有先回家，而是先到了书屋。 李二郎则带着他打包好的菜继续回去。 苏誉让李三郎给他准备了十本新出的话本子，他得先带回家去。 等明日覆试完后，这些都要用在知府的宴会上打广告用的。 李二郎明日还会跟着苏誉到考场去，到时候参加酒席也还得麻烦他跟着。 苏誉便把这些话本子先交给了他，让他随身带着。 明日要用的时候，直接就能拿到。 做完这一切，苏誉才带着打包好的点心回家。 这条巷子出了一个院试案首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 周围道贺的邻居一波接一波。 苏誉吃完酒席回到家，还陆续有人上门来。 不少人都带着自家孩子上门道贺，想要沾一沾案首的喜气。 来人全部都由福伯接待，派一些糖或者几个铜板，算是回礼。 苏誉把手中的点心递过去，说道：“方才那酒楼的点心我尝着还不错，给大家也带了一些。” “多谢帮忙。” 饶是福伯习惯了接待客人，脸都还是有些笑僵了。 他拿着点心，脸上的褶子全都笑出来了。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顾长乐见苏誉回来，给他拿出生员穿戴用的一整套新衣裳和配饰。 有襕衫、生员巾等，还有新打得银花。 顾长乐说道：“明日覆试完，大宗师会带着你们这些新生员去文庙拜祭。” “夫君如今是生员了，按规矩明日得穿戴这些。” “都是浆洗过的，明日可以直接穿。” 先前就知道苏誉这次院试肯定会过的，所以衣裳那些都提前准备好了。 就是没有想过，这名次会是第一。 苏誉看顾长乐准备得这么周到，笑着和她道谢。 虽然自己家中没有高堂，但顾长乐和顾老头对他是真的很好。 什么事都给他准备妥当。 正因为这样，他才能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无论是读书的事情也好，还是书屋的事情也好。 晚饭的时候，顾老头把福伯一家都喊上，大家热热闹闹一下。 红缨把中午李二郎酒楼打回来的菜加热了一下，自己再炒了两个青菜，也算是张罗了一桌子饭菜出来。 顾老头喜气洋洋道：“都坐吧。” “今日咱孙女婿考上了秀才，还是个案首，大家一起贺一贺。” 顾老头发话，其他人才陆续坐下。 但这坐下来了，也有点奇怪。 一桌子人好像分成了三拨。 顾老头旁边坐着顾长乐，顾长乐旁边是苏誉。 而旁边福伯一家人则挨挨挤挤地坐着，离苏誉三个老远。 三兄弟贴着福伯，红缨直接自成一家，和两拨人好像都不相干。 苏誉顿了顿，想起先前红缨给李大郎送自己亲手缝的荷包，有些隐晦地看了李二郎一眼。 该不会是......真的婚变吧？ 虽说古代女子基本都是出嫁从夫，婚变的很少。 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誉的眼神，顾长乐也淡淡地看了一眼李二郎。 李二郎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憨笑道：“媳、媳妇儿，你怎么坐到那边去了......” “我陪你一起坐，哈哈~” 他起身，坐到红缨身边，两人挨得紧紧的。 红缨看着他，温柔大方地说道：“没关系。” “你们喝酒的坐一起，我不喝酒的自己坐一边。” 李二郎看着红缨的笑，突然有些磕巴道：“没、没事......” “我明日要跟着苏誉去参加覆试，也不好喝太多，免得耽误事情。” 两人目光倏然对上，又慢慢移开。 顾老头发话道：“随意坐便是，不用太过拘束。” “吃饭吧。” 第83章 头皮发麻 拿了个案首，热闹了两顿饭。 等到次日一大早，就得回到考场去参加覆试。 覆试参加的，都是新晋的生员们。 人数不多，都安排在一个考棚里。 主考官高居上座，一眼就能看到底下所有的学生。 苏誉因为排名第一，所以坐在最前面，正中间的位置。 顶头就是此次的主考官张学政。 卷子很快被发下来。 只有一个题目，让写大概两百字的文章。 题目不难，大家看到后都很快便有头绪。 苏誉磨好墨后，便下笔开始书写。 写的过程中，他总感觉到台上的学政大人一直在紧紧盯着自己。 这是在看自己这个案首，会不会有作弊的可能？ 要不是苏誉脸皮厚一些，估计要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盯着还不算完。 等苏誉打好草稿，在纸上誊抄完的第一时间，桌上的纸便被直接收走了。 苏誉抬头看了一眼。 张学政道：“写完等着便是。” 说完，拿着苏誉写好都没来得及检查的文章便回到了台上，慢悠悠地看起来。 看完，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覆试的内容不太重要，基本就是对比考生字迹和文笔，确认院试的答卷没人作弊，一般是不会淘汰人的。 因此大家写的时候，基本都是发挥到平时的几成就行。 苏誉这次的文章虽然能看出院试时候的影子，但也只算是中规中矩。 可惜了。 要再看到那样的雄文，估计得等他到府学来读书后才有机会了。 ...... 两百字的文章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覆试考完，张学政随意看了一下这些新晋生意们的文章，就算是完了。 院试正式结束。 张学政坐在上首，受了一众换上秀才襕衫的生员们的师生礼。 受完礼后，张学政勉励了众人几句，便带着他们到了文庙，拜祭先贤们。 拜祭完后，便可以在府学自由活动，随意参观了。 晚上知府的宴会也会在这边举行。 府学的教瑜与众人说了府学的礼数，让他们不可疾走、随意喧闹等。 便让他们一群生员们自行活动。 苏誉在这之前，就在府学旁听过，又是案首。 因此大家便推举他带路，领着众人好好游览一番府学。 苏誉退却不过，带着众人在里面大致游览起来。 其实他对里面也没有多熟悉，毕竟他就待了两个月，每天就去上课的斋室，其他地方基本都没涉足过。 但见大家兴致不减，只得老老实实做了个领头兼导游的角色。 一群人簇拥着苏誉路过了不少地方，不时指指点点，低声说着话。 到了其中一座比周边略高的建筑时，有人好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苏誉一看，这地方自己倒是认识。 “这是府学的藏书阁。” “里面有不少书籍，只要是府学的学生，都是可以免费借阅的。” “藏书阁？” 都是读书人，听到藏书阁自然是最感兴趣的。 有人便提议道：“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学政大人说了，只要不影响别人，我等今日可以自由参观。” 这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众人便由苏誉带领着，进了藏书阁。 潘秀才正好坐在上次苏誉见到他的那个位置，正埋头苦读着。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不大一样，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 便看到上次那个穿着寒酸，提着一篮子束修来求自己指教的同窗的学生，正领着一群穿着襕衫的生员们走进来。 众人跟在他身后，明显以他唯首是瞻。 潘秀才愣了愣，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上次苏誉来请教自己，被他当场拒绝。 后来在门口遇到陆师爷，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陆师爷看对眼了，举荐他进了府学旁听。 再后面，潘秀才也没见过苏誉。 毕竟他生员上课的地方与童生上课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他也没这么多闲工夫再去关心别人。 却不想，如今再看到，这人居然已经考上了秀才。 旁边的一个生员笑道：“这位师兄好，我等乃是今日参加完覆试的生员们。” 潘秀才再是不耐烦别人麻烦，也只能暂时放下手中的书本，对着众人回了一礼。 “我姓潘，乃是一名助教。” “平时负责整理藏书阁的书籍。” 说完，他看了一眼苏誉。 苏誉如今也是秀才，与他是同辈，只对着他微微颔首。 潘秀才嘴巴动了动，有点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一旁的宋有明自豪地介绍道：“不知道师兄认不认识，这位苏誉兄弟是我们此次院试的案首。” “他此前在府学旁听了两个月，因此我们便让他带着参观了一番。” 案首？ 潘秀才愣愣地看着苏誉。 自己虽然治学多年，但当初院试时名次也只是一般。 这么多年来在府学，成绩也不突出。 乡试也是屡试屡败。 这么说来，这叫苏誉的年轻人，学问估计比自己还要好？ 潘秀才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闷声道：“书籍可以随意翻阅，但不可损坏、弄脏。” “看完后要放回原处。” “诸位自便吧，我还有事。” 说完，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看自己的书。 苏誉一行人自然也不用他理，听了规矩后便兴致勃勃地藏书阁里转悠着。 宋有明总算是找着了大家没黏在苏誉身边的机会了。 他把苏誉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晚上知府大人的宴会，你可有准备什么？” 准备什么，自不必说。 苏誉好笑道：“有明兄放心。” “那诗既是给你写的，那自然便是你的。” “我不会再用。” 宋有明讪笑一声。 苏誉府学过了的消息传回来后，他便担心了一回。 后来苏誉大方地给他完成了一首不错的诗，就等着今晚这个重要的机会拿去装逼用。 但谁能想到。 这苏誉不止府试过了，院试还是个头名。 这就有点微妙了。 宋有明想，就算苏誉说要拿回去用，自己肯定也是愿意给回去的。 但还是先打听清楚的好，免得产生误会。 见苏誉这般说，宋有明也做了决定。 “行吧。” “既然如此，那我便借你的才气用用，看看今晚府尊大人与学政大人如何点评。” 第84章 来了! 一群人在府学里参观完后，便意气风发地集体往举办宴会的地方走去。 此次宴会主办人为本府的知府，另外一个主角便是此次院试的大宗师张学政。 除了新晋的各位秀才外，本府有名望的乡绅等也会出席。 大家混个熟脸，万一有看对眼的，还能结个亲事。 秀才们回去之后，本县也会有同样的宴会。 有些住乡下的，回家之后，附近的乡绅也会举办宴会迎接。 总之，就是从府城一路吃吃喝喝回到家。 大家落座后，陆知府和张学政也一起来到。 两人高居上座，受了底下众人的一礼。 “好好好！” 陆知府眉开眼笑，眼里带着欣慰之情。 “都是本府的青年才俊，本官也甚是心喜。” “大家不必多礼，先坐吧。” 等大家坐下后，陆知府作为主办人，先寒暄了几句。 然后便是张学政说话。 领导讲完话，这宴会才算是正式开始。 大家都饿了大半天，上菜时不少人闻着味道都开始咽口水了。 菜式还挺丰富的。 等大家顺着陆知府的意思，举起酒杯一同喝了一杯后，才能开始动筷。 早上出门时吃了不少，现在都大下午了。 苏誉也饿得慌，举着筷子大快朵颐。 勉强填了填肚子，才有心思听别人的谈话。 主位上的陆知府和张学政，扫视了一番底下的众人后，便不约而同把眼神都定在了苏誉的身上。 看他虽然坐姿端正，但手中的筷子不停，吃饭的速度丝毫不慢。 一看就是饿着了。 陆知府哭笑不得地说道：“看来张大人得等等才能看到你这些学生们的另类风采了。” 这宴会当然不止是吃吃喝喝，还有别的正事的。 张学政也注意到了苏誉的一番动作。 他也无奈笑道：“那便再等等吧。” 两个人的眼神一直扫在苏誉身上。 苏誉虽然没抬头看，但也知道自己被上首的那两人盯了好一会儿。 盯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举报了作弊。 不然张学政也就算了，毕竟自己院试文章写得还可以。 可陆知府又为何一直盯着自己？ 难不成是因为他府试和院试的文章好坏差得太多，所以这两人怀疑他作弊？ 可他文章格式和规矩都按照原主的来，就算内容好坏有差别，可还是能看得出是她同一个人作得。 这些阅卷官应当能看得出来才是的啊？ 就在苏誉心里各种猜测，自己为什么被顶上两位大佬一直盯着的时候，主位上的陆知府终于移开了眼神，再次开口说话。 “今日诸位被学政大人取中，也行了师徒之礼。” “他便是诸位的座师。” “趁今日大家齐聚于此，不如便向学政大人展现一番诸位的才华。” “好让学政大人见识一番本府学子的风采。” 宴会的重头戏，还是来了。 对此早有准备的生员们跃跃欲试。 也有些诗词写得不好，更没有别的才华的，则淡定地准备好了看戏。 张学政笑了笑，说道：“既然府台大人都发话了，便由此次院试案首开始吧。” 案首开始。 众人目光都移向了苏誉。 这种是例行节目，基本每次都是差不多的。 苏誉也早有准备，径直站了起来。 坐在他身后桌子的宋有明和张文远两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两人都曾经得了他一首好诗，也不知道苏誉会不会再掏一首更好的出来。 张学政和陆知府也略带期待地看着。 昨天他们经过讨论后，一致认为苏誉是被庸师耽误，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在科举毫无建树。 只在府学旁听了两个月，就进步神速。 但这两个月，科举上的事情他估计能学到不少。 可这诗词或者其他的技能，府学可是没有深造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苏誉能不能掏出点东西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苏誉拱了拱手，说道：“回二位大人的话，学生今日没有准备诗词。” 没有准备？ 张学政眼中似乎有些失望。 自然是不会诗词，所以才没有准备。 虽然他也想过这个可能，但亲耳听到苏誉说出来，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如今科举确实只考文章。 可若只是以科举文章着名，那又是不够的。 这样就显得不够全面发展了。 能写这么一手好文章的学生，总觉得他文学方面应当是不会弱的。 可苏誉都这么说了，张学政也不好勉强。 还想着帮他找补一下，让他直接坐下算了。 却不想。 苏誉说完后，又接着说道：“虽然我没有准备诗词，但我准备一些上好的笺纸，来抄写诸位今日才子们作下的好作品。” 苏誉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大好的在知府和学政大人面前刷脸的机会，你作为案首不珍惜就算了。 居然还大方地准备了上好的笺纸，去抄写别人的好作品？ 这做法，会不会有些缺心眼了？ 张学政倒是想着苏誉这是因为自己作不出好诗词来，所以才会这样做。 他心里愈发可惜。 这种好苗子，要是自小便由名师教导，如今也不会连个诗都作不出来。 真是可惜...... 张学政心中对苏誉这个好苗子没有得到好的培养而觉得惋惜，因此也颇为宽容。 “你这般做法，倒也不错。” “本官记得你字写得还不错，正好便由你把今日的好诗词都抄录下来，送一份给本官。” “待本官日后调任，也算有个纪念。” 张学政这么配合，苏誉也就爽快地让人去把在外面候着的李二郎也喊了进来。 把他为了此次宴会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几本书，还有一卷笺纸。 宋有明见状，主动上前去帮忙。 张学政让人收拾了一张桌子给苏誉，专门让他抄录用。 苏誉先把这几本书放在一旁，把这一卷笺纸打开，徐徐扑在桌面上。 一旁拿着镇尺准备压笺纸的宋有明，突然“咦？”了一声。 随着笺纸完全铺展在桌面上时，他惊呼一声：“好一个美人！” “你这笺纸，还请人画了美人图在上面？” 第85章 打广告啊 宋有明一声惊呼，引起了在座不少人的好奇心。 “还有美人图？” 笺纸本来就是风雅之物，再画上让读书人为之倾心的佳人，杀伤力可想而知。 旁边看到的人，眼睛顿时就挪不开了。 “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不少人也坐不住，凑过来看热闹。 主位上的张学政和陆知府也伸着头，似乎也对这个被画在笺纸上的美人颇感兴趣。 “什么美人？” 看见的人眼神都黏在美人图上移不开，苏誉干脆大方地拿起笺纸，展现给众人看。 笺纸边角被染成有纹路的淡红色，再往里，便是一幅红衣美人图。 应当是门被打开了，以至于风微微吹起红色的帘帐。 伏在小案上的美人香肩微露，红唇白肤，一双眼睛就像真人般缱绻地开门之人。 “好一幅美人图！” 张学政和陆知府都忍不住站起来，走近一些。 “这是出自哪个大家之手？” “这般好的画，怎么拿来做笺纸了？” 这画作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风格，可却格外抓人。 而且能看出画画之人功力深厚，绝对不是随便画出来的。 这下子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大家都纷纷围了过来，看着画里的美人，发出惊叹之声。 苏誉看着众人惊艳的眼光，知道自己今日要的广告效果肯定是能达到了。 他笑道：“这画并不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这笺纸乃是我常去的那个书屋新推出的货品。” “笺纸中的美人，出自这本书。” 苏誉又把桌上放着的话本子拿起来，翻到有图画的那张给众人看。 “这笺纸上的女子，乃是这话本子里的女鬼小倩。” “书屋的掌柜因为与我相熟，因此在笺纸与话本子制出来后，便送了我一些。” 苏誉把话本子也递给旁边的人，让他们随意翻阅一下。 故事字数有些多，但苏誉这话本子设计得也巧妙。 第二页除了美人图外，还有故事的简介。 寥寥几句，就先把整个故事的大概内容先给交代清楚。 赶考的宁书生夜晚住进了荒废的兰若寺，见到了美艳的女鬼小倩。 小倩利用钱财、美色皆不能诱惑宁书生，反而被他的气节所感动。 两人在相处的过程中，互生情愫。 然而好事多磨。 人鬼相恋终究是大忌。 两人的恋情，遭遇了多方的阻滞，无奈分隔。 在道人的帮助下，两人终于有了重逢的机会。 夜风徐徐，昏黄的灯光从房间内露出来。 站在门口的宁书生紧张地推开房门，便看到了如此情景。 一身红衣的佳人，眼神幽深，温柔缱绻，又带了点淡淡的离愁。 书生、赶考、美艳女鬼、气节等等buff叠满。 大致了解了故事后，再配合这一份美人图，顿时就戳中了在座那些刚刚考上秀才的书生们的g点。 这话本子中的与美艳女鬼有艳遇的书生，让他们狠狠代入了一番。 有人感叹出声：“竟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怪不得我看你这笺纸上的美人，总觉得她让人怜惜的同时，带着满满的故事感。” 一群新晋的秀才公们，本来踌躇满志地要在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面前表现一番。 结果苏誉一把他那笺纸和话本子掏出来后，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这事。 都沉浸在这美人之中。 张学政和陆知府年纪最大，分位也最重。 他们虽然没有这些小年轻一样在乎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但他们也是文人。 骨子里都带着文人的风雅。 因此看到苏誉这充满故事性的笺纸，一时也都颇为喜爱。 所以他们也都没有出声阻止大家讨论这事。 苏誉见大家沉浸在这故事简介中，赶紧出声把话题拉回来。 “这笺纸乃是风雅之物，正好今日趁此机会，我便决定用这上好的笺纸记下诸位的好诗。” 宋有明突然开口道：“这笺纸上还带了让人专门画的美人图，造价不菲。” “既是旁人送你的，那还是你自个儿留着比较好。”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宋有明是最清楚苏誉家境的。 虽然苏誉这两个月似乎条件好了一些，但这些别人送他的贵重东西，还是自个儿留着更好。 张学政听罢，也点头道：“这样专门请人作的画用来作笺纸，确实是有些奢靡了。” “既是旁人送你的贵重东西，那你便自个儿留着吧。” “要记录诗词，本官让人去拿一些普通的好纸过来便是。” 张学政都这么开口了，大家眼中都带了点失望。 这样的美人笺，如果真的能记录他们的诗句，那真是一大雅事。 可惜了...... 苏誉却笑道：“学政大人，学生听书屋掌柜说，这并不是专门请人画的笺纸。” “而是他们书屋批量印刷出来的。” “因此造价并不贵，也就比那些染色的笺纸贵上一些而已。” “所以拿来记录诸位的诗句也不会显得奢靡。” “嚯！”众人一听这价格只比普通染色的笺纸贵上一些，顿时就来了精神。 “咱们府城何时有了这样的能工巧匠，能批量印刷出这样的笺纸来？” “莫不是紫云居那边出的新品？” 紫云居是府城最大的书屋，一听这是府城书屋批量印刷出来的东西，有人下意识便想到了这个书屋。 苏誉摇摇头道：“并不是紫云居。” “而是在西街那边的一个小书屋，名曰三味书屋。” “他们换了新的东家，明日就会重新开业，届时这些美人笺和带了美人图的话本子都会有有卖。” “既然是批量印刷出来的，那价格自然也会便宜。” 一听价格便宜，不少人都两眼放光。 这几日在府城他们都会有聚会，一路吃吃喝喝回到家乡，各种吃席是少不了的。 如果能买上一些别致的笺纸，在各种宴会上拿出来，该是多有脸的一件事！ “西街的三味书屋......” 在场的众人，顿时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明日他们怎么都要喊上自己的同窗和朋友们一起去看看。 若是价格合适，买上一些回去正好！ 三味书屋这名字，在众人口中滚来滚去，应当是都滚进了大家的心里。 这些刚考上秀才的人，无论去到哪里，都会是大家眼中注意的重点人物。 经由他们的口来帮忙宣传，用不了一天，这三味书屋就能在整个府城的学子中传遍！ 第86章 送到心坎上了 苏誉准备的画笺，除了打广告要用的带有美人图的外。 还有一种是别出心裁地画着贤师授业图。 美人图是为了打广告用，而这个授业图，则是真正用来登记今日的诗词来送给张学政的。 毕竟占了人家的宴会来打广告，自然也要给他们一点送到心坎上的好处的。 这种授业图很容易画，顾长乐一次过就画了出来，甚至都不用改第二遍。 就是雕版和配色会费一些功夫。 但掌握了彩印技术后，要制出不同的样式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这也让众人知道，他口中能印刷出这样美人笺的书屋，可不止一个样式。 而是什么样的彩画都能批量印刷出来。 当苏誉拿出这第二份不同样的画笺时，张学政刚刚看到美人图还算平静的眼神，顿时就是一亮。 这个好啊！ 美人图什么人都能用。 可这个授业图，配上今日那些被自己取中的学生们作的诗。 这样的一样东西，他去到哪里拿出来，都绝对是让自己那些同僚或者文人羡慕的存在！ 提督学政乃是地方文化教育行政官。 并非地方官，而是由皇帝亲自委任指派的官员，必须是两榜进士出身。 他们的职责乃是巡视和提督一方学风，为朝廷培养人才。 所以今日苏誉在他那独特的画笺中记下的那些诗作，都是张学政的政绩，是他以后能直接拿出去和别人吹牛逼的资本！ 张学政笑眯了眼，满意地说道：“想不到今日的宴会，还有别样的彩头。” “这也让本官愈发期待诸位的表现。” “不过苏案首那画笺确实稀罕，本官觉得也不是所有人的诗词都能登在上面。” “若是不能选取最好的，这样反而不美。” “这样吧，你们若是有准备了才艺的，尽可以展示出来，若是本官与陆知府觉得可以，再由苏案首誊抄上去如何？” 今日宴会最大的就是张学政和陆知府，当然是他们怎么说怎么好。 因着苏誉拿出的这笺纸实在是太过新奇，除了小部分人还陷在刚刚的美人图和故事中外，大部分人都想着自己的诗词能被写在上面，届时送给学政大人。 因此都摩拳擦掌，更想好好表现一番。 广告打完，便回来正事了。 张学政和陆知府都坐回了原位。 苏誉磨好墨在一旁等着。 很快就有人站起来，说自己准备了一首诗，想要学政大人和府尊大人指点一番。 张学政点头，示意他开始。 这人准备的，自然是一首谢恩师。 中规中矩，算过得去，但没有太出彩的地方。 因着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张学政觉得他勇气可嘉，便让苏誉抄了上去。 不过抄在了后面一些的位置。 但这样的待遇，已经让第一个站起来的人心花怒放。 就算是坐了下来，那眼神也一直黏在苏誉身上，恨不得立马站到苏誉身边去，看他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佳作。 见第一个站起来的人有这样的待遇，那些还在观望的人一时都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怎么没有第一个站起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站了起来。 毫无例外，准备的诗也都是关乎感谢恩师的。 但平平无奇，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毕竟都是一些刚刚过了院试的小学生，先前所有的时间基本都花在科举的试题和文章上。 张学政每一个人，都给了一些点评。 但这些点评都是很表面的东西。 无非是还不错、韵律还算强之类不痛不痒的评价。 除了第一个站起来被苏誉写在画笺上的诗外，就还有方才一首还算不错的诗。 苏誉有些好奇，抬头看了一眼宋有明和张文远。 这两人不都拿了自己的诗，就准备今日大放异彩的么？ 怎么都不站起来？ 莫非他们还等着压轴？ 却不想，一眼看到宋有明坐在座位上，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偶尔吞咽一下口水，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下一个......” “下一个就站起来......” 而张文远则在微微出神，眼神一直黏在苏誉放在桌旁的话本子上。 苏誉见到两人的表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坏菜了。 都不用美艳女鬼用财色试验，这特娘的一张图和一小段故事，就让某些纯情读书人魂都跟着飞走了。 好在宋有明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而坐在他旁边的张文远也终于回过了神来。 宋有明拱手道：“学生宋有明，也准备了一首诗，想要答谢师恩。” 前面几首都普普通通，张学政听得都有些急了。 就怕连几首好的谢恩师都挑不出来，填不满苏誉那画笺。 总不能到时候自己拿着这东西去给同僚炫耀，结果上面就孤零零的躺着一两首普普通通的诗。 怪寒酸的。 见又有人站起来，他直接点头示意宋有明念。 宋有明念道：“春满江山绿满园,桃李争春露笑颜。 东南西北春常在,唯有师恩留心间。” 念完后，刚刚已经担心画笺填不满的张学政，直接精神了不少。 他笑着点评道：“气脉通畅，意境深远，本官觉着不错。” “你叫宋有明？是哪个县的？” 其他人都只是简单的一两句点评，并没有再多的问话。 这就说明，宋有明这诗引起了张学政的注意了。 宋有明赶紧说：“回大人的话，学生来自白坡县河文镇。” 嗯？ 这地方？ 张学政看向一旁负责记录的苏誉。 苏誉对着他谦虚一笑。 来自一个镇上的，不用说，这两人是同窗。 这同窗作诗还不错，怎么苏誉这个做案首的，却不会呢？ 但张学政其实也不知道，不该对这些小学生们要求太多的。 在这个阶段，文章写得好已经是最大的长处了。 张学政脸色好了不少，让苏誉记下这首诗。 宋有明后，张文远也站了起来。 他也拱了拱手，开始念起自己准备的诗来。 还是苏誉先前给他的那首。 “绿野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 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念完后，张学政又是眼前一亮。 刚刚那首不错，他挺喜欢的。 但这首更好！ 张学政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哈哈，桃李满天下，好！” “好诗！” 他作为提督学政，职责就是为朝廷培养人才。 作为这么多人的座主，可不就是要桃李满天下？ 张学政高兴地问道：“你是来自哪个县的？” 张文远也回道：“回大人的话，学生也是来自白坡县。” “又是白坡县？” 这个地方名字频频被提起，张学政欣慰地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子。 “此次院试案首，也是出自此地。” “看来贵县是个出人才的好地方。” 一个案首，再加上两个这么有灵气、有诗才的年轻人。 看来这名不经传的白坡县，还是个文风颇盛的地方。 第87章 可惜了... 月快上中天了。 宴会进行的差不多了。 苏誉也记录了一些诗词，勉强算是填满了他铺在桌面上的笺纸。 后半段张学政还算有两三个满意的，因此心情也还不错。 写完后，苏誉便把笺纸送给了张学政，又给两人每人都送了一份美人图和话本子。 剩下的美人图，则每个被他登记下来诗句的人，都送了一份。 收到礼物的人惊喜万分，爱不释手地摸着手中质感良好的美人笺。 没收到的，则盼着明日书屋开业，他们早点去买一些回来欣赏。 在宴会散去后，张学政把诗句被摘抄下来的几人留了下来。 本来以为张学政今天会收徒，但他却只是例行公事地勉励了几句，便让众人散去。 陆知府好奇道：“这批学生的质量都还不错，还以为你今夜会收下那么一二个学生。” 张学政无奈道：“本官确实是有收徒之意。” “但本官身负皇恩，明年便要调任回京，还是再等等吧。” 他手中还拿着苏誉的画笺，准备回家便让人挂起来慢慢观赏。 陆知府怔了一下，惊讶道：“这么快就要调回京城去了？” 张学政叹了一口气：“如今朝廷缺少人才，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当今陛下阴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一通。 几乎每个月都有官员被罢免或者贬谪。 这样一来，不少职位空了出来。 他这些外派的官员，已经有不少陆续被调回了京城。 陆知府笑道：“张大人确实是恪尽职守，也怪不得陛下如此信任，要把你提前调回去。” 张学政摇头道：“按照今年的院试情况，本官如今觉得江陵府文风确实昌盛了不少。” “若是能继续留在此处再过两年，相信还能为朝廷选拔不少得用的人才。” “就此次院试的案首，那手文章确实不错。” “本官想他若是能拜个名师，得到更好的指点，明年乡试绝对有很大机会能过。” “可惜本官不能亲眼看着他中举，这政绩也落不到本官的头上了。” 陆知府喜滋滋地说道：“那本官只能却之不恭，帮张大人一同领了这政绩了。” 张学政这种提学官可能别的不行，但看科举的人绝对是准的。 他都说有很大希望，那肯定是错不了太多的。 陆知府已经决定了，把这人留在府学里进读。 等明年乡试中举，这些便也算是他这个知府的政绩。 张学政确实是有些遗憾。 自己亲手取中了一个好苗子，可惜自己却不能看着。 等自己回了京，明年这人若是能中举再进京，都不知道那时候会不会已经拜了师了。 可惜...... 原本若是他按照计划还在这里留三两年，那他就能收下这个弟子。 除了教他科举的事情外，还能教他诗词等。 这样一来，也不至于一个案首在宴会上，连个像样的诗词都作不出来。 白白浪费了这样的表现机会。 ...... 宋有明和张文远等人被留下来问话，苏誉便收拾东西先和别人一同散场。 不少人都喝了不少，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醉意。 但嘴里念叨的，毫无例外都是刚刚苏誉展现出来的那个美人图。 方才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在，他们不好谈论太多。 如今只剩他们这些学生，自然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一个人大着舌头，说道：“苏案首，那你美人图，可否让我再看一眼？” “我总觉得今夜要梦见你那画笺里的美人。” 喝了一点小酒，整个人飘飘然的。 心里还念着一个惊鸿一瞥的美人，回去不得好好做个美梦？ 再看一眼，这梦就能更具体一些。 苏誉笑了笑，说道：“画笺都已经送了出去，我还剩一些留在家里。” “不过明日书屋早上重新开张，便可以买到全新的美人图。” “若是吴兄你确实想要的话，那便早些去买回家，自己想什么时候看到都能看到。” “而且我还听掌柜的说，明日书屋开张会搞活动。” “买多送多，还挺实惠的。” 其实苏誉带了不少笺纸，每人送一份都可以。 但每人送了一份，这东西就不稀罕了。 还是吊着他们胃口，让他们心心念念着明日带人一起去才行。 “听你这意思，是还有别的美人图不成？” 有人抓住了苏誉话语里的重点。 当然是有。 重新开张，苏誉准备了两张上好的美人图和两本不同的话本子。 若是时间足够，他能整出更多各式各样的美人来。 环肥燕瘦。 保管比这些读书人这辈子现实见过的美人都美，都更吸引人。 苏誉道：“这我也是听书屋掌柜说的，具体还得诸位到书屋去看看才是。” 苏誉没说这书屋是自己的，免得在宴会上，在两位大人面前显得自己太过功利。 听说还会有别的美人图，原本还醉着的人都清醒了几分。 大家也不再多废话，直接告辞离去，准备今晚早点睡觉，明日早点起床去苏誉说的那书屋看看去。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 陆知府在宴会的地方安排了房间，可以供醉酒的人过一夜。 有些还算清醒，或者家里有仆人来接的，也是可以回去。 今夜宵禁不会针对他们这些穿上崭新襕衫的秀才们。 苏誉没打算留在这里睡，准备直接回家去。 李二郎喊了一声，苏誉才发现他不知道从哪里雇了一辆马车来接自己。 “这是？” 苏誉看着眼前这一辆颇为眼熟的马车。 但天太黑了，只有马车前面吊着一盏灯笼，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也不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先前坐过的那辆。 李二郎解释说：“天色晚了，不好在街上随意走，我专门去车行雇的。” “老板听闻你是此次院试案首，所以便宜租了我们一晚。” “明日我早些把它送回去就行。” 原来如此...... 看来这便是自己曾经坐过的那辆马车，毕竟那辆也是在车行租的。 不过怎么没看到车夫？ 李二郎直接说：“我来赶车。” “你放心吧，我赶车技术还不赖的。” 苏誉有些惊讶：“想不到你还会赶车。” 李二郎嘿嘿一笑：“多一门手艺，多一样傍身的东西嘛。” “上车吧。” 苏誉笑着爬上车，坐在里面掀起帘子，让晚风徐徐地吹进来。 他也喝了一些酒，身上带了一些酒味。 马车哐当哐当地在无人的街道上穿行，苏誉不觉有些昏昏欲睡。 但还没来得及眯一会儿，已经到家了。 马车停下，苏誉下车时，李二郎已经去敲门了。 大门打开，正是顾长乐俏生生地提着灯笼出现在门内。 “回来了？” 第88章 不要998，买它! 那张美人图，一开始是苏誉让顾长乐照着她自己的样子画的。 画好后，再按照他的指点修改。 最后改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虽是不同模样，但能让那些读书人只惊鸿一瞥就念念不忘，甚至今晚睡觉都要梦见，便可知道那美人图有多美。 可多美的美人图，在一身朴素打扮，提着灯笼出现在门内的顾长乐面前，似乎都黯然失色。 苏誉快步走到门口。 “还没睡？” 顾长乐浅浅笑道：“爷爷已经睡了。” “想着你可能会回来，我便在屋里等了一阵。” “没事，横竖我也还不困。” 说着，便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眼睛还挤出了一点泪珠子。 在灯笼的照耀下，闪闪发着稀碎的光。 苏誉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接过她提着的灯笼，一手拉着她的手。 “还好宴会一散我就回来了，不然还得你再等好一会。” “走吧，进去吧。” 说着，便转身和李二郎道谢再进屋。 李二郎刚刚敲门时还在门边站着，此时已经回到了马车边上，拉着马车准备离开了。 “二郎，今日多谢了。” “马车有劳你明日拿去还。” 李二郎摆摆手回道：“不客气。” 说完，拉着马车便回了隔壁。 苏誉带着顾长乐进门，把门闩带上，往屋里走。 堂屋点着一盏灯，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顾长乐说：“你写的两个话本子我都看了几遍了，所以随便在书房拿了一本书看，打发时间。” 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得睡觉了，明日还得早起呢。” 明天书屋重新开张。 虽然已经交代好了，但苏誉今天一通广告打下去，明天估计生意会不错。 确实得去看着。 苏誉道：“好，你先进屋去睡，我洗漱一下就来。” 顾长乐点点头，嗅到了苏誉身上的一点酒味。 “我让红缨准备了醒酒汤在厨房里，你记得喝了。” 苏誉说好。 先把顾长乐送回房间，自己才去厨房把还温着的醒酒汤喝了。 又用准备好的水简单洗漱了一番，才轻手轻脚地回了房。 房间里也留了灯，有些昏黄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 推开门，没有红衣美人正趴在小案上缱绻地看着开门之人。 倒是有一个美人，安静地睡在床上。 苏誉反手关上门，吹熄烛火，躺到床上。 顾长乐似乎被动静吵醒了一些，迷迷糊糊地伸手往旁边摸了一下。 摸到苏誉的手臂后才嘟哝道：“明、明日开张......” “你记得叫我......” 今晚这么晚睡，顾长乐明天肯定是起不来的。 但那书屋苏誉倾泻了不少心血，开张的事情她可是一直都记着的。 所以明日她早就打算好了，要和苏誉一起出门。 苏誉轻声道：“好，明天会喊你的。” “放心睡吧。” 顾长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再没了声音。 苏誉今天也累了一天，又喝了一点酒。 闭上眼睛，很快也睡了过去。 …… 次日苏誉也睡得比平时晚了一些，一直到天都亮了才醒过来。 顾长乐不用说，还睡得跟小猪一般。 苏誉起来洗漱，又穿戴好后，才喊她。 “长乐，该起了……” 顾长乐眼睛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唔，起了……” 应完，一下子又睡了过去。 苏誉再喊了两声，发现她还是没醒过来，寻思着要不就让她继续睡算了。 直起身子，正准备离开房间。 刚刚还睡得无知无觉的顾长乐，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眼神朦胧地转了转，看着外面透进来的光，她突然震了一下。 “天都亮了！” 看到这天色，顾长乐这是彻底醒了。 当即便掀开被子，下床踩上鞋子。 那一顿动作，估计也就十几秒内完成的。 苏誉在一旁看着，好笑地说道：“不急。” “我今日也起晚了，现在也还没吃早饭，正好等你一起。” 顾长乐转头看到苏誉都穿戴好在一旁了，踩在鞋子上的脚有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 昨晚还想着今天肯定得要准时起来，结果还是起晚了。 “嗯，我尽量快些。” 没过一会儿，顾长乐便收拾整齐，和苏誉一同吃了早饭出门。 书屋吉时选在巳时，这时候是还没正式营业的。 但福伯一家已经早早到了，正在忙前忙后地帮忙着。 到书屋附近时，都能听到李三郎的吆喝声。 “麻烦大家往后让让，我们得摆桌子祭完神才能开张！” 李三郎吆喝完后，便响起了不少人的声音。 “都快巳时了，什么时候才能开业？” “是啊，我们一大早就来了，就为了你们书屋那个美人笺，结果你们到现在还没开张！” “掌柜的，搞快些的！” 李三郎都指挥出了一身汗，脸上带着两坨热出来的红晕。 “快了快了。” “大家莫急，等我们快些搞完开业的仪式，就能做买卖了！” “大家先往后稍稍，莫要误了我们的吉时。” 苏誉和顾长乐远远便看到了书屋外面，围满了读书人。 让本就不宽阔的巷子，拥挤得路人都难以通过。 大家都翘首以盼地盯着书屋里头，似乎就在等着书屋一开业就冲进去买那美人笺。 这还只是经过昨晚那些秀才们今天一早上宣传的后果。 若是再宣传多几天，这生意绝对不得了！ 这时候要挤进去是有点难了，苏誉干脆和顾长乐站在一旁，等开业后人群散去一些再上前。 顾长乐说道：“还没开业，就来了这么多人。” “这生意，绝对不会差！” 正是院试考完的时候。 几乎整个江陵府的学生们都还在府城里。 这几天这些人会陆续离去，都想着在回家的之前带上一些刚出的美人笺。 就算买不起的，过来看看也好。 免得到时候同窗聚会，别人说起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人群中，福伯带着自家的几个儿子也在帮忙维持秩序。 大家都没想到，这书屋都还没正式开业，居然就来了这么多客人。 个个都心急地催着他们赶紧开业。 等到祭完神后，外面的供桌收了起来。 李三郎亲自拿着一个架子出来。 架子摆在门口，上面放着一个卷轴。 上面的卷轴解开后，一幅美人图倾泻而下，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三郎站在一旁，笑着说道：“今日是我们三味书屋重新开张的大喜日子。” “书屋暂时推出四款彩色笺纸，还有两种全新的话本子！” “这些都是此前大家要专门花上大价钱，找画师画的那种上好的彩色笺纸。” “此美人图，便是其中一张笺纸上和话本子里的样式。” “咱们书屋今日开业大酬宾。” “不要十两八两一张，也不要二三两一张！” “只要六十文钱，就能把一张带着这种美人图的笺纸带回家！” 第89章 生意火爆 画上的美人，明眸皓齿，白肤红唇，仿若真人。 在场的众人，还真的从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如此美人，真的是现实中存在的？” 有些家里有钱一些的，去得起青楼，见过那寻常人见不到的花魁。 看到美人图时，也不禁感叹道：“这美人，我看着比醉香楼的绿衣姑娘还美上几分！” “如此神韵，如此身段，说一个人间尤物不为过！” 所有人的眼珠子，一下子就黏在了美人图上。 听到李三郎的讲解后，众人才回过神来。 “六十文......” “带着这样美人图的笺纸，真的只要六十文一张？” 这种彩色的图画，若是请画师专门来画，没有个几两银子肯定是到不了手的。 而且就算是自己请了画师来画，那些画师也画不出这样的美人来！ 因为他们画的那些美人，个个都是千篇一律的。 哪里有眼前的美人这样，仿若真人般美丽动人？ “掌柜的，是不是真的六十文钱啊？” “别到时候画笺上的美人图，跟这个完全不一样啊！” 有人发出质疑。 毕竟这么美的图，要是画笺上的截然不同，那他们肯定是要失望的。 李三郎笑眯眯道：“是不是一样，诸位进去看过不就知道了？” “若是觉得不好，小店也不会强卖。” 李三郎说完后，便欠身让开。 见状，前面的人都一窝蜂地往书屋里冲。 他们都想赶紧看到，究竟那所谓的美人笺，能不能和这外面的画卷上的美人一模一样。 苏誉的书屋并不大，可受不住这么多人一股脑地挤进去。 好在他们对此，也早有准备。 等前面一批人进去后，李二郎便和李大郎一同堵着门，让后面的人暂时稍等。 李三郎在里面解释道：“诸位稍安勿躁。” “咱们书屋不大，遭不住这么多人一起进去。” “前头进去的人出来后，后面的人才能进去。” “但我保证，所有人都能买上咱们书屋的美人图！” 这种安排手法，可不就是苏誉跟现代那些奢侈品店学来的。 为了保证服务，只能一批一批人放进去。 书屋本身面积小，而且服务人员也不多。 暂时采用这种办法确实还不错。 剩下没冲进去的人，不少都心急如焚地昂首看着店里，意图从外面看到里面的东西。 有些则不慌不忙，眼神流连在美人图上。 第一批冲进去的人，直奔伙计阿奇守着的美人笺和旁边的话本子。 “画笺总共有四种，价格都在牌子上写着。” “话本子则贵一些，但里面附了一张完整的美人图。” “而且买一本话本子，会额外送两张对应的美人笺！” 美人笺上的美人图都不大，但话本子里的那一张，可就是美人笺上的不能比的。 基本就是门口那个画卷的等比缩小。 可话本子售价太贵了，要七百文一本。 价格直接是美人笺的十几倍。 虽说单就冲着这完整的美人图就能物超所值，可也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的。 有些人眼馋地看着话本子，可又囊中羞涩，不能豪气地买下来。 在阿奇给大家展示话本子的时候，有个打扮不错的公子哥大方地说道：“伙计，这两种话本子都给本公子各来五本。” “本公子要拿回去送人！” 这一下子，就去了七两银子。 但两种美人画笺都送了一些，再加上一共十本话本子。 这样的价格，若是放在平时，估计只够买两幅画。 阿奇喜气洋洋地回道：“好嘞！” “这位公子的十本话本子，再加上送的二十张美人笺！” 美人笺只送对应的那两种，还有另外两种其他的画笺是不送的。 其中一种就是苏誉昨天拿来登记诗句送给张学政的贤师讲学图。 那个买了十本话本子的公子，把另外两种没送的画笺也都买了一些。 有些不够钱的，则只买一些美人笺回去。 有些几个同窗一起把钱凑一凑，话本子加上画笺都买了下来。 最先出去的人，引起了外面还没进去人的注意。 “嗳，那美人笺如何？是否和门口那画卷上的美人一致？” 那买了十本话本子的公子哥是最早出来的一批，他得意地站定，向大家炫耀起来。 “一模一样！” “还有这话本子，里面的美人图比美人笺上的更好！” 他颇为大方地打开一本话本子，打开到美人图那一页展示给众人看。 但又小气地，只给众人看一眼就合上了。 “都看到了吧？” “那伙计还说了，下个月还会出新的话本子，届时也会有对应的美人笺推出。” “到时候本公子再来！” 说完，这公子哥便喜滋滋地带着人走了。 虽然只让众人看一眼，但大家基本都看到了。 确实和门口那画卷上的美人图差不多。 那些大书屋，就算是推出这种画像，也不能做到每张都一样。 毕竟就算一个人写同样的字，也不能做到每个都一样。 但这里的美人图，却每张都几乎是一样的！ 还没能进门的人，顿时都更期待了。 一批出来得差不多了，又放了一批进去。 在外面看着如此盛况的苏誉，笑着对顾长乐说：“看来生意还可以。” “我们绕到后面进去，在内室里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在得知苏誉这个新技术的时候，顾长乐就已经猜到了这东西的受欢迎程度。 因此她也毫不意外。 她一直就知道，苏誉搞出来的这个新的东西，绝对是能赚大钱的。 两人从人群后走过，绕到后门去，进了内室。 看到店里，李三郎的算盘敲得飞起，一直在收钱找零。 期间听到众人各种各样的赞美声，苏誉心中那块压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 生意好就行。 毕竟这书屋，还是他分期付款买下来的。 每个月都要支付一笔买店铺的钱。 要是赚钱不多，别说养活他们两人，估计连还钱都还不上。 而且这首付的钱，还找顾老头借了不少钱。 苏誉高兴地对顾长乐说道：“看来这一个月内，就能把爷爷的钱先还清了。” “过几天我们回村，这两天还得麻烦你把手头上的那两份新的美人图画出来。” “届时我们回来后，就能第一时间推出新的话本子！” 第90章 谢什么? 苏誉这次院试得了案首，他肯定是要回村里去祭祖的。 祭祖完，还得着手办他和顾长乐的婚礼。 两人关系进展到现在，已经很是亲密。 这时候办个婚礼，走完正式的仪式正正好。 到时候办完这些，他回到府城，入读府学，也有了不错的经济来源。 如今书屋生意如预期一般火爆，苏誉总算是不用再担心钱的事情了。 苏誉高兴，顾长乐自然也高兴。 这一段时间苏誉的压力，她是看在心里的。 顾长乐自己觉得没什么，也尽可能给了苏誉最大的帮助。 但很多事情，只有苏誉懂。 顾长乐就算再万能，有些地方也是帮不上的。 至少技术类的东西，还有苏誉读书的事情，顾长乐就不能代替。 她笑道：“爷爷的钱不着急。” “他老人家藏了不少钱，不急着那几十两的。” “如今书屋生意好，该把钱留着完善书屋的经营才是。” 顾长乐说得有理，倒是显得苏誉有些急躁了。 他赞同道：“你说得对。” “书屋生意好，爷爷的钱迟早是能还上的。” “过一两个月也无所谓。” “等咱们从村里回来，我得买个书童，店里也得再配多两个给印刷师傅打下手的伙计。” “还有店里的伙计也得增加一些。” 而且还得增加生产数量，各种成本都会相应提高。 等到钱多一点，苏誉还想再把书屋扩大一些。 再远一些，开个分店，卖到其他地方去，则还有些远。 但也不是不能想。 这么一想，各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果然赚得越多，要花的就越多。 除非他的经营模式已经彻底成熟，不然营收越高要付出成本就会更多。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销售情况，苏誉已经是非常满意的了。 “对了，你这个画师，也占了很大的功劳。” “我也得给你开一份工钱才行。” 书屋的事情，除了技术和经营方案之类要动脑子的。 剩下的基本都是顾长乐在打理。 这还不算，她还是书屋的御用画师。 可以说顾长乐是书屋的最大功臣。 顾长乐浅浅笑道：“嗯？给我开工钱？” “那不知道夫君你要给我开多少？” “若是太便宜的工钱，可请不起我。” 说到最后一句，顾长乐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 她这经营的头脑和管理手段，还有那一手画功，还真的是普通的工钱请不来的。 “唔......娘子说得是。” 苏誉一时都有些犯了难。 最终他只能决定道：“这么看来，工钱是给不起了。” “只能把书屋的营收全都交给娘子，让娘子你想怎么花便怎么花了。” “只希望娘子你每个月给我一些零花，好让我能在下学回家的路上看到甜点能给你买上一些。” 顾长乐被苏誉一番话逗笑，好看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行，每个月给你一百文钱。” “剩下的钱，我便全都自个儿收起来。” 外面的生意做得热火朝天，两人在内室却自成一方小天地。 ...... 到了中午，书屋里的人虽没有早上那么拥挤了。 但还是有不少慕名前来的人。 帮忙的人只能分批到后面去吃饭。 苏誉让人在附近的酒楼打了不少好菜回来作工作餐，让众人吃饱喝足，再继续干活。 李三郎跟苏誉大概说了一下早上的营收。 “话本子已经没剩多少了，库存虽还有些，但这两日工坊还得继续生产。” “美人笺库存还有一些，但过两天也得再生产一批。” 陆方和陆圆两兄弟最近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干活。 虽然苏誉给他们的奖励不少，但再多的钱，他们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 这两人最近每天上工都带着不少的疲态。 苏誉点头道：“我让他们找两个学徒过来帮忙，这两天你也帮忙物色一下。” “若是好的，便留下来，给他们开一些工钱。” 李三郎说好。 他一个掌柜，吆喝了一早上，整个人嗓子都有些哑了。 苏誉又说：“你嗓子不舒服，明日若是需要吆喝的活儿，可以分一些给其他人喊一下。” “对了，明日让人去买些润喉的草药回来煮点喝。” 李三郎乐呵呵地说：“多谢东家体谅，我晓得的。” 说完，他又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舔一下笔头，记下苏誉说的话。 苏誉探头看了一眼。 看他虽然用手拿着小本本，但写的东西还是能看得挺清楚的。 李三郎虽然年纪小，样貌看着也更显小。 但这一段时间工作下来，苏誉觉得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学习东西很快，而且感觉颇为敏锐，理解能力也是顶级。 基本自己说什么，他都能一次过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有些实在是复杂的，也只需要简单解释一番就可以。 上一次让苏誉感叹这么能干的，还是顾长乐本人。 吩咐好店里的事情后，苏誉才和顾长乐回家，准备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加紧处理一下。 顾长乐手上还有两张新的美人图要完善，苏誉也还有两本新的话本子还没写完。 回到家后，家里静悄悄的，顾老头并不在。 不过顾老头一向都爱去四处晃荡，不在家实属正常。 因此苏誉也没想什么。 小夫妻两人在书房里，一人占据一张桌子，开始各自干起自己的活。 ...... 而此时的顾老头，正喝着张学政家里下人上的茶水。 张府的下人看到这一身朴素的老头子，被自家主子以贵宾一样的形式接待，都有些好奇。 对于这个突然来访的客人，张学政也有些意外。 先前找自己走后门，如今在他们看来，自己不止给他们开了后门，甚至连门板都给拆了。 顾老头过来问情况，这是正常的。 但顾方旭这样的身份，对那一个此前跟顾方旭怎么看都没什么交集的农家子这般上心，确实让张学政有些惊讶。 顾老头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道：“张大人，老头子我此次是专程来多谢你的。” 让苏誉不止过了院试，甚至还得了个第一。 顾老头对这件事，虽然有些疑问，但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毕竟这种暗箱操作，总不好拿到明面上去商量。 真这样做，恐怕张学政一个文官，连他的面子都不给，直接甩脸。 张学政心情有些复杂。 谢什么？ 有什么好谢的？ 他能说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成么？ “王爷不必言谢，其实下官并没有帮到王爷什么。” 第91章 卧槽，真的假的? 张学政说的都是实话，但顾老头却以为他在谦虚着。 文人都是要面子的，这种事情确实不好直接说。 顾老头会意，笑笑转移话题道：“听闻张大人今年年底就要回京了？” 张学政点点头：“正好回京过年，待年后面圣后，看安排到哪个衙门去。” 说着这些，他也有些头疼。 当今年纪上来了，如今是喜怒无常。 反正就是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 张学政都怕自己被调回去，没多久也跟别人一样，又被随意发落到别处。 这样还不如自己在这里做个提学官好。 顾老头看他一脸的烦恼，笑道：“张大人是个有能力、有政绩的，必定不会与那些毫无建树的一样。” 张学政苦笑道：“只能托王爷吉言。” 两人一番寒暄，说的话都挺浮于表面的。 顾老头与这张学政以前有些交集。 他为人虽然记恩，但性格却有些古板。 要找他打听一些事情，还是挺难的。 寒暄了一番，张学政扯开话题问道：“对了，先前王爷因为一个农家子来找下官，着实让本官有些好奇。” “不知道此子与王爷，有什么关系？” “下官虽然明年便要调任，但在这江陵府的学官中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若是关系亲密之人，我还得提前打好招呼才能放心离去。” 顾老头脸上笑容不变：“不是什么关系亲密之人。” “只是这年轻人恰巧救过老头子一次，老头子记恩，因此才想着帮他一把。” “如今这忙也帮过了，恩情也算还了。” “以后便不用再记着这个了。” 张学政虽然现在与他是有一些关系，但这人马上调回京城了。 顾老头不可能把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 若是他不小心说漏嘴，届时事情就难办了。 张学政呵呵笑了几声。 原来如此...... 但你这恩情估计还没还上。 他只能说：“此子文采不错，日后必成大器。” “王爷真是好眼光。” 你来我往说了一些话，都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但一盏茶尽时，张学政突然低声道：“也不知道下官回京后，给王爷送信要送到省府还是送到这边好。” 这是要给自己送京城的消息？ 也算是表诚意。 顾老头笑意深了一些：“老头子我不日便会回王府，张大人要写信，直接送到王府去便是。” 张学政说好，拱手行了个礼。 两人又续了一盏茶，正好这时下人带着一幅裱好的画进来。 “老爷，画笺已经裱好了。” 张学政看了一眼，兴致高了一些。 直接伸手接过，给顾老头展示。 “王爷请看。” “这便是此次院试案首苏誉送本官的谢师礼。” “听闻这画笺乃是一个书屋所制，后苏誉把昨夜那些生员们给本官作的诗都抄写了下来。” “这一份礼，虽不贵重，但却意义非凡。” “可惜本官马上要调任回京，不然实在是想把这年轻人收作徒弟。” 张学政说着，又不禁叹了一口气。 真是不凑巧了。 顾老头看了一眼。 这不就是苏誉那书屋制出来的画笺么？ 刚制出来的时候，就给自己送了一些。 又让人送到省府去给赵老头了。 如今估计赵老头已经收到了这个礼物。 这画笺确实是好东西，但顾老头却不是什么文人雅士，没什么欣赏能力，因此最多看几眼就收回眼光。 不过......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诗。 “嗯？这诗......” 见顾老头注意到这诗，张学政有些高兴地跟他介绍：“这诗乃是那些生员们当场所作。” “本官选了几首写得不错的，让苏誉抄写了上去。” “不得不说，苏誉此子的字练得不错，再把这些诗抄写到此画笺上，实在是让人赏心悦目。” 张学政对这份礼物，赞不绝口。 见顾老头感兴趣，便先跟他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喜悦。 但他同时又有些遗憾。 “可惜本官亲自点的案首，虽然文章写得不错，却并不会作诗。” “若是他能作出一首像样的诗来，就算差了点，本官都必定把他的诗作排在第一个！” “不会作诗？”顾老头顿了顿。 指了指画笺上面的诗。 “你说这苏誉，不会作诗？” 他没听错吧？ 他的孙女婿，不会作诗？ 张学政说道：“对啊。” “倒是那两个与他来自同一个县，互保的同窗作的诗还可以。” “一个比一个有意境。” 顾老头直接指着那两首：“张大人说的，可是这两首？” 张学政低头一看，还真的是。 这一指，就指出了自己口中说的那两首？ 他有些讶异：“王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老头讪讪一笑。 他不止看出来，他还早就听过这两首诗。 在顾长乐回府城之后，就老是在他耳旁念叨着自己的夫君很有文采。 说送了两首谢恩师，都是挺好的佳作。 顾长乐还给他念了几回，顾老头就算想听不到都难。 “这两首诗......” 顾老头轻咳一声。 自己这孙女婿哪里都好，他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的话。 他哪里不会作诗？他可太会了好吗？ “不巧，我先前与那苏誉小友聊天时，听他念过。” “就在院试前。” “而且好像听说他为生计所迫，就把这两首诗送给了同窗，得了点润笔费。” “如此一来，才有了到赶考院试的费用。” 啪嗒。 张学政手中的茶杯盖子应声落下。 他呆呆地问道：“王爷此言当真？” 顾老头咧嘴笑道：“老头子我用这些诓你做什么?” “不过既然送了别人，便是别人的东西。” “他没跟张大人提起这事，倒也是正常。” 张学政低头看着那两首自己颇为满意的诗。 突然也开怀一笑。 “原来如此……” “好！实在是好诗！” ...... 顾老头喝了两盏茶，便起身告辞。 张学政亲自送他出门。 顾老头出门，上了自家的马车。 看顾老头离开，张学政也背着手，转身回府。 很快，他喊来自己的管家。 “那个叫苏誉的学子，你去看看他如今在何处。” “查清楚后，去账房支一百两，以本官的名义送给他。” 第92章 奇了怪了 张府管家亲自去送的银子。 他们的人查到了，这个叫苏誉的学子，如今还留在府城里。 正住在一处普通的民宅。 他带着自家老爷交代要送的银两前去。 途中路过一处挤满了人的书屋，张管家不禁有些好奇地伸头出去看了几眼。 看到门口那偌大的美人图，他不禁心中一动。 等会回来的时候，可得去看看才是。 马车夫吆喝了几声，总算是通过了这里。 很快，马车在一处普通的民房处停下。 张管家敲了敲门后，便等在了外面。 房门很快被打开，来人正是苏誉。 “请问你找哪位？” 苏誉看着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人，有些好奇。 他刚从书屋回来不久，正和顾长乐一起在书房里干活。 张管家看眼前的年轻人眉目俊朗，身上带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想必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了。 他笑道：“在下张府的管家，不知道阁下可是姓苏名誉？” 找自己的？ 张府的管家...... 能称府的人家，只有祖上曾当过官或者现在当官的，要不就是有爵位的才可以称为府。 在这江陵府符合条件的，并不多。 而且姓张，这很明显就是张学政家里的下人。 苏誉点点头，“正是在下。” 门打开，把张管家迎进门。 “不知道张管家找在下什么事？” 张管家一边跟着苏誉往里走，一边说道：“我家老爷让我来送苏公子一些东西。” 两人进了屋。 顾长乐在书房干活，顾老头不在家。 福伯一家去了书屋帮忙。 因此屋里静悄悄的。 苏誉请张管家坐下后，又自己忙活着，给他沏了一盏茶。 苏誉平时不怎么喝茶，也没请过别人来这里做客，因此他是没有准备茶叶在家的。 但好在顾老头有。 所以冲茶用的茶叶，便是从顾老头的茶台上拿的。 张管家见苏誉住的地方虽然不错，但都一个秀才公了，居然有客上门还得自己动手去冲茶招待。 难怪自家老爷要他带钱过来送这人。 这条件确实是不怎么样。 寒门难出贵子。 只希望这人得了自家老爷的资助，以后科举之路能走得顺一些才是。 张管家心中轻叹一声。 接过苏誉递过来的茶水，笑着道谢。 随后掀起茶碗的盖子，撇了撇沫子。 轻轻吸了一口。 这一口，满嘴留香，让张管家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茶叶......” “明前茶？” 张学政是提学官，虽然没有品级，但主管一道科举之事。 手中权力不可谓不大。 而且去到哪里，都会受到别人的热烈追捧。 家里的好东西自然是数不胜数。 张管家作为张府的下人头子，这张嘴吃过的好东西，喝过的好茶自然也不在少数。 但这苏誉家里的茶叶，居然让他都吃了一惊。 这种明前茶，芽头细小多豪，汤色明亮。 一看就是茶中极品。 但苏誉冲茶的手法非常粗糙，基本就是开水过一遍，然后就再加水。 也不讲究什么手法。 尽管这样，这茶水还是让张管家唇齿留香。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苏誉。 “苏公子家中的茶叶真不错。” 苏誉笑道：“我平常不怎么喝茶，也尝不出来好坏。” “张管家若是觉得不错，我回头问问哪里有，给张大人送一些过去。” 张管家听他这么说，便联想到这可能是不知道谁送给苏誉的好东西。 可惜这苏誉家境不好，也尝不出这种细糠。 但自己是来送钱的。 明知道这人家境不好，还帮自家大人收礼，肯定是不行的。 要是他家大人知道了，少不了一顿责罚。 张管家摆摆手笑道：“倒也不必。” “相反，我今日过来，还是给苏公子你送东西的。” 刚刚进门的时候，张管家就说过了这事。 苏誉也挺好奇，他要给自己送什么东西。 张管家拿出一个造型精致的木匣子，放在苏誉面前。 “这是我家老爷给苏公子送的礼物，庆贺公子此次院试夺得案首之名。。” “他爱惜苏公子的才华，说苏公子文章写得非常不错。” “因此希望苏公子明年乡试也全力以赴，争取联捷。” 张学政一个提督学政，居然给自己一个小秀才送贺礼来了…… 这确实有点罕见。 苏誉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谢。 “多谢学政大人。” 张管家笑呵呵道：“我家老爷还说了，明年若是苏公子中了举，说不定明年年底，就能在京城看到你了。” 明年中举后，最多庆祝一两个月，就要出发前往京城。 这可不是年底就能见到了么？ 苏誉回道：“学生明年自当全力以赴，争取不负学政大人厚望。” 礼送到了，也差不多走了。 但张管家挺喜欢苏誉家里这茶叶的，因此又续了一杯茶。 只是他看苏誉那沏茶手法，又觉得有点后悔。 这么好的茶叶，被这般随意对待，实在是暴殄天物。 但茶送上来后，喝上一口，又觉得不枉此行。 茶水差不多见底了，张管家也得离开了。 他放下茶杯，正想告辞。 外面没有上锁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没锁门？这是在堂屋里坐着？” 正是顾老头。 顾老头一大早去找了张学政，回来的时候又拐道去买了一只烧鹅回家。 结果发现家里大门没有反锁，料想便是有人在堂屋坐着。 他高兴地一边往里走，一边朝里喊：“我买了李记的烧鹅。” “今晚加餐……” 进屋，正好对上张管家的眼睛。 两人早上才在张府见过。 那副裱好的画笺，不正是张管家让人送进去的。 想不到这才下午又见面了。 张管家还记得。 虽然谈话的时候，老爷把左右都屏退了。 这老头子也穿得其貌不扬。 但他家老爷却是按照贵客的礼仪接待的这老头子。 因此这人，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大眼瞪小眼了一阵，顾老头笑眯眯道：“誉小子家里来客人了？” 张管家没有多说，直接站起来拱手道：“东西送到，我也得回去复命。” “就先走了。” 顾老头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苏誉赶紧道：“我送张管家出门。” 张管家出门，与苏誉道别。 门外正站着福伯，显然也是刚从书屋回来的。 他对着张管家微微颔首，进门后把大门合上。 张管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老头子，究竟是哪位贵人？” “可他若真的是贵人，看他与苏公子很是相熟，想必会给一番资助。” “老爷又何须巴巴地来资助？” 第93章 送钱来的! 张管家走后，顾老头才大摇大摆地进屋。 福伯紧随其后，接过他手中的烧鹅，拿进了厨房。 “这是哪个大官家的下人？” 顾老头明知故问。 苏誉回道：“是主持此次院试，张学政府上的管家。” 顾老头“哦”了一声。 “那学政大人派他来找你，莫不是有什么要事吧？” 苏誉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木匣子。 “学政大人派他来送我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顾老头也有些好奇，盯着这个木匣子。 苏誉刚刚没有打开，因此也不知道。 见顾老头好奇，他便当着顾老头的面打开了这木匣子。 里面装着的，是十个十两的银锭子，码得整整齐齐的。 苏誉愣了愣。 “额……学政大人给我送银子来了？” 顾老头看着这银子，笑了笑。 估计是因为他和张学政说苏誉先前因为手头拮据，所以把自己的诗词送了同桌，得到润笔费才能来赶考的事情。 所以张学政才会让人来给苏誉送银子。 不过。 张学政就算是为了他的交代，这对苏誉未免也太好了些？ 这是有多看好苏誉，才会让府里的管家亲自送银子过来。 顾老头道：“这个学政大人，对你还挺好的。” “毕竟是自己亲自点的案首。” 这种事情，倒也不是没发生过。 反正科举成绩越好，遇到的贵人就会越多。 但苏誉却有些犹豫。 一百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这钱都能让他大方地花到进京赶考。 “我与张大人非亲非故，这样收他的银子会不会不太好？” 若是真的师徒，还没什么。 但苏誉也没有真正拜师，和张大人也说不上熟悉。 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人家大人既然送给了你，自然也有他的考虑。” “我听那些人说，若是中举后，那些士绅还会排着队派人给你送银子送田地呢。” 顾老头笑眯眯地继续道：“科举成绩好，待遇还是不错的。” 苏誉被他说动，觉得也很有道理，便也笑道：“确实。” 顾老头说的这些事情，都是很平常的。 如今苏誉是秀才，还差了一点。 一旦中了举，那身份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所以古代科举，不就是一个人能实现身份跨越最快，也最安全的路么？ 张大人这样资助自己，想必也是看中了苏誉的前程。 这么一来，苏誉突然就变成有钱人了。 书屋那边生意好，估计很快就能把买书屋的钱还清。 这一百两银子暂时不用着急往书屋那边去填。 就算除去还顾老头的钱，都还能剩不少。 正巧顾老头也在这里看到了，苏誉便提议道：“这钱我收下了，不如便直接先还给爷爷吧。” 正想挑出几个银锭子还给顾老头。 顾老头却直接大手一伸，阻止了他。 “你先留着吧。” “过两天你带着长乐回去，一路上都有不少宴会应酬。” “回去之后，还得摆酒席庆贺。” “这些都要花不少的钱。” “而且......” “你们回去之后，还要拜堂成亲。” “这些银子你留着，把这些都办得妥妥当当的，正好别委屈了我家的长乐。” 他的嫡长孙女，天生富贵。 就算是十里红妆，十二抬大轿，按照公主的规模出嫁，都不为过。 嫁了一个农家子，这倒是没什么。 但顾老头现在却不能给她大肆操办一个婚礼，实在是有些遗憾。 不过这些爷孙俩早就合计过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苏誉失笑道：“行。” 顾老头眨眨眼，戏谑地看着苏誉：“早点把仪式补了，洞房花烛，让老头子我早日抱上大外孙。” “这样以后咱们家人口多点，也热闹点不是？” 苏誉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 总不能跟顾老头说他会多努力努力吧？ 只能笑而不答。 顾老头也不用他回答，笑呵呵地拍了拍苏誉强壮了不少的肩膀。 “后生仔，最近练得不错。” 刚遇到苏誉的时候，他就是个文弱书生。 就那么薄薄一片，顾老头都怕自己这一身老骨头会把这个文弱书生给压垮。 不过出乎意料的，苏誉力气还算大。 还能坚持到把他送回家。 如今的苏誉，经过这两个多月的锻炼，整个人好像都变了个样。 精气神十足，身板也强壮了不少。 顾老头是越看这个孙女婿越满意。 苏誉也好笑地看着他。 先前自己确实是虚。 养了这么一段时间，自己也算是满意了不少。 再加上他现在科举刚被取中，书屋生意又红火。 整个人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这精气神样貌，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等回去之后，补办仪式，两人结为真正的夫妻，也算是双喜临门。 顾老头坐在自己的茶台前，让苏誉也坐。 苏誉突然想起刚刚用了他的茶叶，便说道：“方才招待张管家的时候，用了爷爷的茶叶。” “张管家说这茶叶非常不错，不知道爷爷是在哪里买的？” “听闻张大人年前会离开府城，我想买些这种茶叶送给他。” “茶叶？” 顾老头低头看了看。 “这是那赵老头送我的，我也不知道。” 他咂了咂嘴，说道：“其实老头子我也喝不出什么好坏来，就喝着有点味道，解渴不错。” “我回头问问他，再向他讨一些回来给你送人便是。” 两人聊了一会儿，苏誉便起身，把银子拿回去给顾长乐收着。 顾老头买了一整只烧鹅回来，本来是想让福伯他们家今晚过来一起吃。 但想起前天他们坐一桌的尴尬气氛，顾老头便让他留下一些，剩下的拿过去那边他们自己吃。 福伯松了一口气。 跟他们家王爷和郡主坐一起吃饭，实在是有点折煞他们了。 身份还好说，毕竟是王爷应允的。 但他们要扮演父慈子爱、夫妻恩爱、兄友弟恭之类的，实在是有点难搞哦。 听顾老头说让他拿一部分烧鹅回去自己吃，福伯赶紧笑着应下。 说完这些，顾老头又说道：“长乐说了，咱孙女婿现在是个秀才公了，照理身边得跟着个书童随侍。” “等他从村里回来，就得给他配一个才是。” “你觉得咱们的人里，谁比较好？” 苏誉和顾长乐回去村里的这段时间，顾老头也打算回一趟王府。 等苏誉他们回来读书，就把人都给他配齐了才是。 书屋要招的人顾老头是肯定不管的，这些苏誉自己搞定。 但他身边随侍的人，这种肯定是要用自己人比较好。 其实李二郎或者李三郎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这两个人在苏誉面前早早露了脸，如今也不能突然改变身份。 但这个，福伯也有些犯难了。 他们王爷是武将，身边得力的人都是大老粗。 就一个李三郎坐得住，能念书识字。 这种人还真的不好找。 要实在不行，只能把他在王府里做二管家的儿子找过来了。 福伯想了想，建议道：“要不我亲自去牙行给姑爷选一个？” “选一个年纪小，身家清白的过来。” “让姑爷亲自带着，以后也能帮上姑爷一二。” 顾老头觉得挺有道理的，点点头道：“就依你说的办。” “在他们回来之前，把这些小事办好。” 第94章 回了回了 三味书屋的画笺，只短短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府城。 不止那些参加院试的学子们知道了这件事。 整个府城的文人学士，甚至大家闺秀们，都听说了这种画笺。 晚上书屋打烊后，李三郎回家时，把账本专门带回去给苏誉和顾长乐禀告了战果。 “今日书屋总共卖了一百四十两七钱加三百二十文钱。” 短短一天，就卖了这么多钱。 那些大书屋，估计一个月的营收也就这么点。 这数字，可以说是非常可观了。 但同时也说明，他们的存货在重新开业的第一天，已经消耗了不少。 后院的工坊，陆方和陆圆两兄弟天天在加班加点印刷，现在还能撑住，但也撑不了太久了。 所以如果生意再这么红火下去，很快就会出现供不应求的状态。 就算苏誉想要搞饥饿营销，现在也搞不成。 毕竟他连饥饿营销的货都不够。 先前碍于资金问题，书屋人员配置太过简陋。 不过开业第一天，弊端就显露了出来。 这真是个幸福的烦恼...... 好在现在苏誉手中有不少钱，能周转不短的时间了。 “已经让陆圆他们找了两个自家的子弟过来做学徒，帮忙印刷一事。” “过不了几天就能缓解印刷的压力。” “若是还不够卖，那就没办法了。” “届时只能如实告知顾客。” 苏誉吩咐道。 李三郎回道；“行，就按照东家你的意思。” 第二天书屋的生意，比第一天还要好。 六十文一张的画笺，死贵死贵的。 但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没办法，福伯一家还是得去帮忙一阵子。 苏誉后天就得回去了，他也顾不上太多。 这两天和顾长乐除了去书屋看一眼外，其余时间都窝在书房里干活。 到回去那一天下午，总算是把手头上的事情干好。 新的美人图和话本子，都送到了书屋那边，等着雕版后安排印刷。 好在福伯家的男人虽然忙碌，可红缨还算能抽得出时间。 她帮着把顾长乐和苏誉的行李收拾好。 好让他们在发榜的第三天能准时出发。 张文远他们已经早走了一步。 这次苏誉不能直接从府城回村里了，得在县城停留一晚上。 他此次得了县试案首，知县和本地士绅专门给他办了一场宴会。 这是肯定要去参加的。 因此一群同窗们都约定在了县城里碰头。 苏誉专门打包了一些书屋新出的话本子和画笺，准备到时候送给张文远等人。 马车还是上次他们坐的那辆。 帮忙租车的李二郎说：“车行老板听说了是此次院试案首租的马车，专门给你留的好马车。” “还像那晚一样，只按照普通马车收钱。” “而且还让你们尽管先拿去使用，用得久了，届时费用也会给个折扣。” 苏誉不禁有些感叹：“我们和这辆马车，还真是有缘分。” 李二郎憨憨笑道：“说不定等你中举了，车行的老板会直接把这马车送你。” 这种好马车，价格可不便宜。 而且打造也很耗费时间，还考验工匠的能力。 苏誉笑了笑，说道：“这就太贵重了一些，而且养马也是个技术活，还是算了。” 李二郎想说，养马他可太会了。 但话到嘴边，变成了憨憨一笑。 “这次回去，顾老说让我送你一程。” “你跟着我们回去？” 苏誉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李二郎摆摆手道：“怎么会？” “你不是要给我工钱的吗？” “现在你可是个秀才公了，届时出入应酬要用车，置办东西也方便。” “我晚上可以直接睡在马车里，也不用你另外安排住处。” 这样确实方便很多。 但也不用李二郎窝在马车里过夜，苏誉在村里给他找一户人家先住着就行。 苏誉笑道：“行，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李二郎爽朗地说道：“跑一趟能赚不少钱。” “这可是个好差事。” 正好红缨帮着把顾长乐的行李拿出来，苏誉笑道：“那你和红缨，得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红缨笑了笑，回道：“正事要紧。” 李二郎突然也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是、是啊......” “赚了钱回来，给、给你买首饰。” 红缨瞥了他一眼，突然轻笑了一声，没再接话。 李二郎张了张嘴，也没再憋出什么话来。 正好顾老头带着这两天一直在赶工，还在打着瞌睡的顾长乐出来。 打破了这有些奇怪的气氛。 苏誉把顾长乐拉过来，先把她送上马车。 下个月就回来了，而且苏誉届时府学入泮后，便要一直住在府城了。 所以也没什么离别愁绪。 等马车启动时，顾长乐有气无力地对着顾老头挥了挥手。 “爷爷，我先走了。” 放下车帘后，她便继续靠着苏誉睡大觉。 从府城到县城不算很远。 马车跑了不到半天时间，便到了。 白坡县是江陵府的其中一个县，经济和文风都一般般，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与那些文风昌盛，县城里还有显学的大县相比，自然就显得没什么存在感了。 也因此。 得知这次白坡县出了一个院试的案首后，知县也直接出面，给这群参加院试的学子们办个宴会。 不管是被取中的，还是落榜的。 都会过来参加这次的宴会。 所以今日的县城，格外的热闹。 就连客栈的价格，都快比得上县试那几天了。 好在苏誉如今手头宽裕，也不肉疼那点钱。 直接要了一间上房，和顾长乐一起舒舒服服地午休。 午休起来后，已经是大下午了。 苏誉便要去参加知县的聚会了。 苏誉对终于睡饱，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的顾长乐说：“我要出门了。” “我不用二郎送，让他待在隔壁的厢房，你若是有事，直接喊一声就行。” 顾长乐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唔，你去吧。” “我让店里伙计个你做些醒酒汤煨着，等你回来喝。” 苏誉看她这刚睡醒，不似平常那般沉着冷静，有些呆呆的样子，笑着伸手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 “行，等我回来。” 两人依依话别。 苏誉这才独自一人走出客栈。 到了宴会地点，远远就看到了宋有明和张文远等人。 他们也在门口候着，应当是专门在等苏誉过来一起进去的。 苏誉快步走近，说道：“久等了。” “我们也是刚到。” 宋有名说完，又指了指里面。 “你猜我看到谁了？” 苏誉奇怪道：“看到谁了？” 宋有明贼兮兮地笑道：“上次在杂货店那个何洪达。” “先前说好，你院试榜上有名，他便得在发榜的地方当中向你道歉。” “可你那日没有在那边，这事也就没有发生。” “今日这宴会，他也到场了。” “你猜他还记不记得这事？” 第95章 奉茶道歉 何洪达自然没忘。 院试发榜当天，他到了发榜的地方，有些心焦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名次越高，越靠近中间的位置。 所以他们一般看这种榜单，都是从外面名次低的先开始找起。 越往里，还没发现自己的名字，心就越凉。 等看到正中间最上面那名字时，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擦了擦眼再看，发现那名字还是那两个字——苏誉。 他当时心中就暗道一声“糟糕”。 想不到这人真的府试考了五次，才勉强考上。 居然院试一次过就中了。 不止中了，还是第一！ 这下子要完了。 自己这脸，得要丢大了。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怀着忐忑的心情，何洪达当场就忍不住在人群中找起苏誉的身影。 万幸的是。 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苏誉。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没找到，就不怪他了。 不是他不履行承诺，是苏誉自己不来。 院试落榜后，他也没什么心情留在府城。 因此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结果刚回来，就听说知县要宴请他们这些参加此次院试的考生。 邀请他们在县城的所有考生都去参加。 往常都是些士绅主动宴请那些考得好的，他们这些落榜的在家里躲着哭都来不及。 哪里会去参加什么庆贺的宴会。 但知县都说明了要大家都去，总不好不去。 于是何洪达只能跟着自己的先生过来了。 过来之后，一番左顾右盼。 发现苏誉还没到，又暂时松了一口。 旁边相熟的同窗邀请他坐下，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自己在府城抢到的美人笺。 “昨日府城一家叫做三味书屋的小书屋推出了这种美人笺，你们可有买到了？” 这人手中拿着一份美人笺，得意地展示给众人看。 “这画笺上的美人图，往常花大价钱专门找画师画的那些都比不上！” “这么好的笺纸，只卖六十文钱一张，实在是太划算了！” 有些回来得早的，没有听说到这画笺的事情。 都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 “嚯，这是笺纸？居然上面有这么美的美人！” 有些自己都买到了的，也兴匆匆地加入了讨论的行列。 “我也买了一些！” “这画笺上的美人图虽美，但因为是印在画笺上的，所以周边留白太多。” “那话本子上的美人图，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幅！” “可惜了......” 这人有些惋惜地继续道：“那话本子太贵了，我便没有买下来。” 一开始拿出画笺的这人，笑嘻嘻地拿出自己的话本子与众人分享。 “我倒是买了。” “两个不同的话本子，都各买了一本。” “不得不说，里面的故事都是缠绵悱恻，我买回去之后，熬了一晚上，把这两个故事反复观看。” “唉，里面的美人，实在是让我思之慕之。” “若是现实中真有如此美人，就算要花大价钱，我也必定要去亲眼看上一眼！” “嗳，你们翻这话本子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啊，别给我弄脏了。” “......” 众人围在一张桌子上讨论着。 一旁的何洪达也在听着。 桌上的美人笺，他也忍不住看了又看。 “世间竟有这般美丽的姑娘......” 他痴痴地说着。 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早早回来了。 应该留在府城，买上一些带回家来看的。 “不行，这几天我也得再到府城去，买上一些才行！”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别人把画笺合上，心中这般想着。 正沉浸在美人图中，旁边一人颇为惊喜地说道：“阁下便是此次院试案首苏誉？” 正是苏誉几人走了过来。 这一声，把还陷在美人图中的众人神思拉了过来。 大家纷纷拱手，和苏誉道贺。 苏誉对着众人回礼道：“多谢诸位的道贺。” 有人殷勤地邀请道：“苏兄与同窗不如坐在我们这桌？” “正好我们这桌有位置。” 苏誉是院试案首，大家都想和他坐在一起。 不管如何，先蹭蹭考运再说。 倒是后面被喊过来看美人笺的何洪达，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自己肯定是要和同窗们坐在一起的。 要是苏誉也和他一桌，到时候得多尴尬啊！ 幸好这人邀请完，苏誉旁边比他早来的张文远说道：“沾苏兄的光，县尊大人给我们安排了位置。” “就在前面那桌。” 既然都安排了位置，那也没办法了。 这桌原本坐着的几个人，都有些失望。 不过宴会还没正式开始，还可以拉苏誉坐下先说说话。 能蹭一点是一点。 于是刚刚那人，又极力邀约道：“县尊大人还有一会儿才到，不如大家先坐下喝喝茶聊聊天？” “我是城里陈家的人，正好有个亲戚也是你们镇上的。” 这位陈公子很是自来熟，脸上白白胖胖的，也很是讨喜。 苏誉正想说话，一旁的宋有明突然对他说道：“苏兄，咱们是该先坐下。” “毕竟这桌有个人，还要当众给你奉茶道歉，以正你的名声。”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有人要给苏誉当众奉茶道歉？ 这是谁和苏誉有什么过节？ “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要正名声，莫不是先前有人用什么污蔑了你的名声？” “真是岂有此理！咱们读书人的名声何其重要，谁敢使些肮脏手段？” 其中，当属何洪达的同窗陈公子最义愤填膺。 宋有明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乐子人的嘴脸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便觑了站在一旁的何洪达一眼。 何洪达原本还以为苏誉忘了这事，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主动提起。 如今见到他旁边那同窗提起，他心想果然还是来了。 虽然很是懊恼自己先前嘴臭的事情，但他也没办法。 既然先前都说好了，还有人证在。 肯定是要做的。 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苏誉行了一礼。 “在、在下何洪达。” “先前确实因为一些事情，与苏师兄有些误会。” “当时逞了口舌之快，实属不该。” “今日某愿当众向苏师兄奉茶道歉！” 第96章 风水轮流转 先前大家都是儒生，还是平辈。 何洪达还能直呼苏誉的名字。 但如今，苏誉是秀才，他是个童生。 这身份的差别一下子就出来了。 想起那天在杂货店，何洪达嘲讽说下次见面苏誉说不定要叫他师兄的话，便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师兄是师兄了。 但喊的人却变成了他。 除非明年苏誉乡试不过，他后面把院试过了，然后比苏誉提前过乡试。 不然他这一辈子在苏誉面前，都是后辈！ 虽然心中懊悔不已。 但何洪达口中致歉的话，还是颇为情真意切的。 而且他礼数也算周到，也主动应下了给苏誉奉茶道歉的话。 何洪达是城里人，家境还不错。 因此在场这些城里的学子们，基本都认识他。 见他主动出来认下这事，不少人都很是吃惊。 “何兄，你......” 何洪达态度诚恳地继续说道：“确实是我错了。” “请苏师兄原谅。” 说完，便要自己动手倒茶，给苏誉送上。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除了一些学生外，还有一些早到的士绅和夫子们。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 虽然这当众，和他们说的在榜单下当着所有考生的面不同。 但也足够社死了。 苏誉淡淡说道：“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奉茶便不必了。” “正所谓‘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只希望何小友日后谨言慎行，莫要再听信偏信，以至于口出恶言。” 何洪达听苏誉说不用他奉茶，有些感激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原来这苏誉人这么好...... 而且出口成章，真的很有文采！ “多谢苏师兄......” “师兄的教诲，我都记下了。” 不管真记得还是假记得，反正当着众人的面，这姿态是做足了。 何洪达心想，先前自己确实是偏听了宋玉香的话，才会导致对苏誉一开始便带着敌意。 若是他能再用心一些与苏誉交往，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果然是红颜祸水...... 不过。 也有不是祸水的。 苏誉原谅了他，这事解决了。 他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那被人卷起的画笺。 那上面的美人，只是画中之人，绝对不会祸害到他！ 在何洪达出神之际，有人开口说道：“苏兄高风亮节，确实是翩翩君子。” “日后若是还有谁传出苏兄你不好的话来，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这句话，得到了在场不少人的认同。 大家嘴里都说了不少赞苏誉豁达的话。 这时。 他们这群围着的人外面，传出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说得不错！” 众人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来人正是换了一身便服的白坡县知县，邓大人。 方才他进来时，看到这里围了不少人，有些好奇。 逐渐走进，听了这些人的话后，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又听到苏誉那句君子之言，他顿时面露欣赏之色。 案首便是案首。 水平确实不一样。 他此前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治下的镇上，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县尊大人。” 在场众人朝着邓知县行礼。 邓知县笑着摆摆手：“今日宴会，是为此次院试被取中的诸位道贺。” “大家不用拘谨，随意一些便好。” 虽然说了随意一些，但他站在这里，其他人肯定是放不开的。 邓知县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把苏誉单独喊到了自己要坐的那张桌上。 他面色和蔼，直接邀请苏誉坐下。 “说起来，本官还未读过你此次院试的文章。” “但方才听你与他人的对话，也隐约知道了此次学政大人为何会点你为案首。” “毕竟文章如其人。” “你这般性子，想必文章也是写得大气磅礴。” 邓知县一来，就对着苏誉一顿夸。 实在是他治下这么些年，还真的没出过院试案首。 此前虽然是有，但却不算是他的政绩。 院试被第一名取中，后面乡试肯定是有很大机会的。 邓知县作为科举第一关中取中苏誉的人，自然是希望他能再接再励，给自己挣多点政绩。 好让他早点升官。 苏誉笑道：“县尊大人谬赞。” 还好没有让他把文章默写出来，不然还真的有点尴尬。 邓知县看他举止有礼，说话做事也是气度不凡，丝毫没有因为取得了一些小成绩就沾沾自喜。 他对这个后生，越发满意。 甚至直接让他先坐在自己旁边。 邓知县到了之后，这宴席就能正式开始了。 这张主桌，只有苏誉一个年轻人在。 其他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士绅和开学馆教学，比较有脸面的秀才们。 大家都纷纷和苏誉道贺后，全程一直在打量着他。 好在先前院试和知府的宴会上，苏誉被更大的人物一直盯着过，因此他丝毫不慌。 神色如常，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 又引得众人赞赏声不断。 大腹便便的陈员外喝了几杯酒，红着脸对苏誉说道：“我看苏公子还挺年轻的，不知道你可成亲了？” 要是没成亲，那就正好了。 在座那些打量苏誉的人，明显都有别样的心思。 不少人都寻思着想和他结个亲事，早点把这有出息的年轻人收到自己家来。 苏誉笑着回道：“府试过后便成亲了。” 刚刚问苏誉亲事，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陈员外讪讪一笑。 “成亲了啊......” 府试完也就那么两三个月就院试了。 他居然在这间隙成了亲，还能考得这么好。 “那真是不巧。” 虽然他们有些看中了苏誉的前途，想要和他结个亲事。 但既然他都成亲了，那也只能暂时作罢。 毕竟他们家的女儿，总不好随便嫁给一个秀才做妾。 还是得再观察观察。 苏誉一句话，便暂时堵住了众人的心思。 后面也没人再提这事。 酒足饭饱，邓知县先行离开。 其他人也逐渐开始离场。 苏誉应酬笑得脸都僵了，如今总算解放。 他也不想再待下去，去和自己的同窗们告辞，准备回落脚的客栈去歇息，明日一早便启程回村。 第97章 乐开花了 告辞的时候，宋有明等人也喝得有些高了。 张文远大着舌头，对苏誉说道：“要不你在城里留几日，我、我带你去好好玩乐一番。” 苏誉笑道：“多谢，但是我家里还有事，得赶着回去。” “等确定了拜堂的日子，届时再给诸位送喜帖。” 是了，苏誉这次回去，说要补拜堂仪式的。 这样他们也不好留。 苏誉又说道：“我给你们带了一些礼物，留在了客栈。” “明日你们派人到客栈去取便行。” 给他们带了礼物？ 宋有明道：“你得了案首，该我们送你礼物道贺才是，这怎么反过来了？” 苏誉笑着说：“没事，都是旁人送我的。” “但都是全新的东西，我估计你们都会喜欢的。” 苏誉本身家境不好，他们也想不到苏誉会送他们什么东西。 因此都挺好奇的。 苏誉交代完事情，张文远等人醉醺醺地送他出来。 又转身回去继续喝酒。 在县城待了一晚上，参加完知县的宴会。 苏誉推掉了其他士绅们的邀约，在次日一早和顾长乐出发回村。 从县城回村里不算很远，马车跑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这熟悉的马车刚进村，村里人就知道是苏誉回来了。 “咱们村的文曲星老爷回来了！” 一声喊后，在聊天的人都赶紧散去，去通知村里其他人。 等马车到了苏誉家门前停下时，苏誉家附近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人。 苏誉下车后，把顾长乐扶下车。 村长苏大富和苏永强两家人，一脸的喜色地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苏誉是案首，官府会特意派人到当地来报喜。 先到县城，然后再一路送过来。 也就是昨天，这喜报才送到他们村。 得知苏誉此次院试居然得了案首后，整个秋水村顿时都沸腾了。 苏永强和苏永昌两兄弟，乐的差点找不着北。 好在上次有了招待送喜报官差的经验，又有苏大富在旁帮助，也算是顺利地招待完。 昨晚苏永昌和苏永强两家人，几乎是兴奋得一夜没睡。 今天总算是把苏誉盼了回来。 到了苏誉跟前，苏永强已经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了。 “昨日送喜报的官差已经来过了，说你此次可是院试第一，案首啊！” 那送喜报的官差还提前祝贺了他们家，说他们家马上要出一个举人老爷了。 这能让他们不乐么？ 举人啊！ 他们镇上至今都没出过一个。 要是苏誉真的能中举，真真就是祖坟冒青烟。 苏永强昨晚在自己娘子柳氏面前，可是得意了好久。 苏誉笑道：“这次我考的确实不错。” “本来想第一时间带长乐回家等接喜报再祭祖的。” “但应府尊大人和县尊大人邀约，参加了两个宴会，所以才晚了回来。” 府尊大人和县尊大人。 这些官老爷在他们这些人眼中，那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如今苏誉都能参加这些人的宴会了。 这话听在他们在场的人耳中，都纷纷感叹这苏誉是真的出息了。 再看他原先一身长袍洗得发白，整个人文文弱弱的。 如今换了一身好料子的长袍，面容俊朗、气质不凡。 与他们这群村民已经完全不同了。 身后的柳氏也换了一副笑脸，邀功道：“昨日我和你大伯娘一起给你家都收拾干净了。” “长乐不会做饭，今晚我和你大伯娘拿菜到你家去做一顿丰盛的。” “咱们好好聚聚！” 上次回来，还是张氏得了顾长乐远房亲戚的叮嘱，才带着人上门帮忙打扫卫生的。 这次小婶柳氏倒是热心。 昨天接到喜报后，就和她大嫂一起提前给他家搞好了卫生。 顾长乐大方笑道：“那就多谢了。” 村长媳妇儿张氏本来也想照例带人帮忙收拾，结果被柳氏两妯娌直接拒绝了。 虽没帮上忙，但今天也跟着村长一起过来。 柳氏和吴氏两人都站在顾长乐旁边，她挤不过去。 只能有些遗憾地站在一旁。 不过她也不甘示弱，和顾长乐说起话来。 “长乐你真是好福气。” “这才嫁过来，苏誉便过了府试。” “如今院试居然考了第一。” “现在你是秀才娘子，明年说不定就是举人夫人了！” 顾长乐先前在村里和大家一起生活了一阵。 农活不会做就算了，毕竟是府城人家的姑娘。 可她连收拾家头细务都不会自己动手，也就读书认字一个优点。 但要是给他们家做媳妇儿，估计谁都不敢要。 可现在大家看着她，却像看着一个香饽饽一样。 都恨不得往顾长乐那边贴近些，好蹭一下她的旺夫运。 但苏誉刚回来，有不少事情要商量。 苏永昌便张罗着让众人先进屋。 顾长乐自然也被柳氏两人喊进了屋。 柳氏高兴得伸手要拉顾长乐：“走吧，先进屋。” 顾长乐微微避开，笑着回道：“好。” 这微微一避，让柳氏伸手拉她的动作落了空。 柳氏也没察觉顾长乐那点微妙的小动作，看她身子窈窕地走在前面，忍不住偷偷和吴氏说起悄悄话。 “哎呦，这人也不知道怎么这么会长。” “这长乐我看着，比她上次在咱们村里还好看了许多。” 苏誉出发去参加院试之前，吴氏就一直他落榜了之后，顾长乐不愿意跟着他回村里继续吃苦了。 还让苏誉自己收一些银子在身上，免得回来的路费都没有。 但好在。 这次院试苏誉不止过了，还得了第一。 所以吴氏也没了这种担心。 听到柳氏的嘀咕，她回道：“确实。” “虽然她出身一般，但长得好看，又知书识礼。” “这样就算以后咱们誉仔中了举，做了举人老爷，两人在外人面前也是般配的。” 不过吴氏想想，又觉得有些遗憾。 要是早知道苏誉这么快就有出息，那她高低要先阻止苏誉成亲的。 等到明年他中了举，做了举人老爷再说亲事的事情。 毕竟她去镇上找人打听过了。 那些举人老爷，家里娶的可都是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 那些深闺小姐，也是个个都貌美如花，家里还有钱。 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他们这以后要做举人老爷的侄子嘛。 不过如今亲都成了，就算遗憾也没用了。 “不过也好。” “不然誉仔有了出息，宋家那边肯定又不提悔婚的事情，巴巴地要把女儿嫁过来了。” 柳氏听了她的话，哼了一声。 “先前誉仔一直落榜时，怎么都不肯把女儿嫁过来。” “一直说要退婚又不愿意退纳彩礼，还天天到处去说誉仔坏话，想要我们主动退婚。” “要不是长乐腰板子硬，把这事做了个了断，指不定那家人还要颠倒黑白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我听说宋玉香也要定亲了，嫁的也是一个童生郎。” “也不知道那人誉仔认不认识。” “我得去打听打听！” 第98章 你做得够好了 虽然顾长乐带着人到宋家村那边去要回了纳彩礼，这件事彻底做了了结。 但宋家村就在隔壁，离得也不远。 有什么八卦，很容易就会传到他们这里。 所以宋玉香的事情，柳氏他们都是听说了不少的。 听闻她家给她相中了一个城里的人家，等人家这次院试考上秀才后，就会正式成亲。 这些事情，就算不特意去打听，每日在村里和别人聊天也能听到。 先前一直嫌弃苏誉没出息，不愿意让女儿嫁过来，还反过来说苏誉耽搁了别人的好年纪。 这次苏誉考上了秀才，扬眉吐气。 宋家那些人后不后悔柳氏不知道。 但她就觉得很解气！ 想着这些。 便听到在前面的苏誉说道：“送我们回来的人是长乐家在府城的邻居，叫李二郎。” “还要麻烦大伯小叔你们帮忙给他安排一个住的地方。” 李二郎正在帮忙卸行李。 闻言站定，对着众人笑了笑。 众人这才发现，这驾车的车夫居然长得高大结实，样貌也还不错。 原来还真的不是普通的马车夫。 苏永强赶紧说：“去我家睡便是。” “我家有个空房间，等会让你婶婶去收拾了就能住了。” 苏誉谢道：“那就麻烦小叔了。” “既然都是客人，那就不要站在外面了，行李那些等苏誉他那些兄弟帮忙拿便是。” “进屋来喝茶水吧。” 李二郎笑道：“行，我先把马车拴好，等会便进去。” 村里也没人懂马车的事情，更没碰过马。 这事还真的只有李二郎能做。 苏誉就算觉得不好意思，也只能让李二郎继续干着。 苏誉一行人先进了屋。 有些婶子好奇地凑到李二郎身边：“这位后生，你也是府城人士啊？” 李二郎笑呵呵地回道：“是啊。” “那你家里有多少兄弟姐妹？” “额......好几个吧。” 村里人太热情了，一上来就各种打听。 好在李二郎反应速度还可以。 “哦，好几个兄弟姐妹啊，那你爹娘真有福气。” “你成亲了没有啊？” 一个大婶热情地问道。 李二郎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尴尬地说道：“哈哈，成、成亲了。” “成亲了啊，那真是可惜......” 要是没成亲，她还想把自己女儿嫁过去呢。 都是府城人士，还是顾长乐的邻居。 这要是能结成亲事，以后苏誉考中举人，飞黄腾达，他们可不也跟着沾光？ 不过亲事没结成也没关系。 婶子们又好奇地跟李二郎打听顾长乐的事情。 先前她们只知道顾长乐是府城人士，虽然会读书写字，但家里也只是普通家境。 可再多的，就没听顾长乐说过了。 这来了个能打听的人，大家都忍不住探听起来。 李二郎遭不住这些婶子们的热情提问，赶紧把马拴好，便逃也似的进了屋。 进屋后，苏誉邀请他坐在一旁。 柳氏和吴氏已经勤快地去张罗了茶水出来，给屋里的众人添上。 苏誉发现。 这可不是凉白开，而是用茶煮出来的茶水。 而且喝茶的碗，也都是新的。 还有不少。 在场的人每人一个，居然都够。 不用想，这肯定是他大伯和小叔两家人帮忙张罗的。 苏誉想，等会得把钱还给他们两家才是。 还有先前供给他读书的钱，也得先还了。 等后面书屋赚了钱，自己手上有余钱后，再慢慢孝顺他们。 苏永昌没顾得上先喝茶水，高兴地说道：“上回就说过了。” “若是此次院试你过了，咱们得办个酒席，风风光光地庆祝一番。” 苏誉点点头，说道：“这些事情，还得麻烦大伯你们帮我张罗一番了。” “而且我还得准备祭祖，和补办拜堂仪式的事情。” 苏永昌乐呵呵道：“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们做长辈的自然都会帮着你办好。” “你此次得了案首，咱们列祖列宗也高兴。” “这祭品得准备得丰盛一些，好让咱们祖宗也沾沾你这秀才公的光！” 他们苏家一直都是农民，还从来没有出过有功名的人。 如今苏誉考上个秀才，还是第一名！ 全府城多少青年才俊啊，这第一名何其困难。 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光宗耀祖！ 苏永强没有插嘴，在听他大哥安排。 但他脸上也带着与有荣焉的神色。 一群人在苏誉家里坐了一下午。 村长和他娘子张氏也被邀请留下来吃饭。 人多，吴氏杀了两只鸡，还在镇上买了不少猪肉。 热热闹闹地坐了两桌人。 一直吃喝到天色都黑了，才终于散去。 等妇人们把桌子和厨房收拾好，小夫妻两人才能洗漱歇息。 苏誉打的大床已经送过来了。 此时都铺好，被褥那些也换了新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明显是昨天才晒过的。 躺在床上，顾长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怎么感觉这么累呢？” 苏誉也打了个哈欠：“说了一下午话，我也挺累的。” 吹熄烛火，躺下床。 苏誉说道：“大伯娘说了，明日她会过来给你量量尺寸。” “到时候去镇上找裁缝给我们做一件新的喜服，等拜堂那天得穿。” 苏誉这次考了秀才，再加上补拜堂的仪式。 这是双喜临门。 所以要办得风光一些。 “喜服啊......” 一般人家的姑娘，在婚事谈好后，就会开始准备嫁衣。 有些更是从小就准备。 以顾长乐的身份，自然是早有准备的。 而且苏誉的，在府城这段时间，她也让人准备好了。 顾长乐说道：“那让大伯娘过来帮我量吧。” 还好她早就预到这事，喜服都带了过来。 届时让二郎帮忙去镇上取回来就行。 苏誉笑道：“咱们现在手中有钱了，喜服得用好料子，还得给你置办一些首饰。” “虽然不能给你最好的，但我也会尽力给你我能给的。” “不过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我又没有考虑到的，那还得你提醒我才是。” 顾长乐有些动容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第99章 能吹一辈子了! 回来的第二日，苏誉就得去拜访黄秀才了。 他自开蒙后，就一直在黄秀才的学堂读书。 一直到现在，总算是读出了点名堂。 成了秀才，后面的他就要入读府学，不会再来黄秀才的学堂。 因此今天是最后一次带着束修，去感谢黄秀才。 李二郎驾着马车送苏誉和他的大伯等人一起出门。 苏誉去拜访自己的夫子，其他人则去帮忙采购办酒席要用的东西。 苏永昌等人都是第一次坐马车。 上车之前，还先坐在车辕上，把自己脚上鞋子的泥先拍走，生怕弄脏了这辆马车。 坐下后，也很是拘谨。 屁股连挪都不敢挪一下，只用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车的内饰。 大堂哥苏方远乐呵呵地说道：“还是沾了誉仔的光，我们才能坐上这么好的马车。” 结果他这笑没持续多久。 等马车开起来没一会儿，他脸色便突然变了。 其他人一直在聊着等会采购东西的事情，只有苏方远一声不吭。 苏誉发现了他的异状，有些奇怪地问道：“远哥你怎么了？” 该不会是晕车了吧...... 苏方远脸色黝黑，还是能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对。 他艰难地笑了笑：“没、没事。” 好在村里到镇上不远。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苏方远见状，第一个冲下了马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 苏誉还要到黄秀才的学堂去，因此还没下车。 掀开车帘，看苏方远脸色好了许多，才放心下来。 “远哥要是不舒服，得去看看大夫。” 苏方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了。” 就是坐在车厢里，四周都是车壁，还摇摇晃晃的，不太舒服。 苏永昌等人也先下了车。 李二郎再把苏誉送到黄秀才学堂那边，再兜回来给他们装东西。 不得不说，这样是方便许多。 苏誉心想，等到府城之后，得给李二郎结多点工钱才是。 黄秀才的学堂，今日也非常热闹。 镇上的那些童生郎和秀才公们，听说他出了一个院试案首的学生后，都纷纷过来拜访。 黄秀才这两天光顾着接待人，压根连课都上不了。 只能每天给学生布置作业，然后让他们在学堂自习或者回家做去。 今日他书房里照样聚了不少人。 苏誉和宋有明当时坐着上小课的那两个位置，也被先来的人牢牢占据着。 别人怎么说都不肯挪动一下位置。 那坐在苏誉座位上的童生也姓黄，是个中年男子。 他与黄秀才是同族的。 黄童生得意地说道：“我也蹭蹭苏案首的运气，说不得等过两年我再去参加一次院试，也能被取中！” 旁边人无语地说道：“你这都十来年没考过了，还想着去考呢？” “不错！” “我想着明年就来世兄这读书，跟着他学一段时间。” “世兄能教出一个案首，就算我天姿不怎么样，跟着他努力一段时间，说不定还真的能让我如愿！” 一番话，听得在场的不少人都哭笑不得。 但有些似乎也有些意动，也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能。 黄秀才坐在主位上，笑容可掬地听着众人话。 别说其他人想蹭蹭运气，就连他自己都想！ 毕竟苏誉，院试居然能考到第一去，他是从来没想过的。 说不定真的是有考运这种东西存在！ 苏誉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一出现，黄秀才直接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回来了。” 他眼里的慈爱，简直满得要溢出来。 直接走过来，拉着苏誉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 “这位便是此次院试的案首，苏誉。” 黄秀才自豪地像别人介绍着。 虽说读书人得保持谦卑，但他能教出一个案首，那可是能吹一辈子的事情。 根本维持不住任何人设，满脸只写着骄傲自豪。 终于见到真人了。 在场的人赶紧都和苏誉道了贺，抓着苏誉问院试的细节。 苏誉如今与黄秀才同样都是本府生员，但黄秀才是他的夫子，因此他在黄秀才面前，还是学生的样子。 谦逊地回答了众人的话，让黄秀才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可惜宋有明今日还没回来，不然他两个一起过了院试的学生同时出现，这场面想想就能吹好久。 今天来拜访的人不少，有人提议他做东，去镇上的酒楼去开两桌。 大家坐下来吃顿饭，也好为苏誉庆贺庆贺。 黄秀才自然没关系。 但答应之前，他还是问了苏誉的意见：“你家中可有事？” “若是有事，那下回有时间再吃饭也不迟。” 有事是有事，但吃个饭也无所谓的。 苏誉笑道：“没什么事。” “不过我有几个亲戚也在镇上帮我采买，得让人给他们带个话才是。” 既然要吃饭，不如就在他们吃饭的酒楼里再开一桌，让大伯他们也吃完再回去好了。 黄秀才那个同族得兄弟黄童生直接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派人去与你的亲戚说便是。” 苏誉见状，便答应了下来。 酒楼离黄秀才的学堂不远，黄秀才派人先去订了桌，还点了菜。 等差不多了，众人再慢慢走过去都可以。 等吩咐完这些时候，黄秀才对苏誉说：“你如今也是秀才公了，还是个案首。” “得配个书童在身边伺候着，不然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 苏誉回道：“下个月我入泮府学，在这之前，会挑一个的。” 黄秀才又给苏誉传授了一些挑人的技巧。 说书童最重要的，就是性子老实不作妖。 但又不能是那种木讷之人，得会来事。 而且最好挑些年纪轻的，这样自小跟在苏誉身边随侍，长大了以后才能跟他一条心。 不至于会做出损害他利益的事情来。 若是同族中有不错的子弟，也可以带在身边。 苏誉都一一听着。 黄秀才叮嘱了一通，恨不得自己亲自去给苏誉选。 但他们镇上没有牙行，得到县城去。 苏誉劝住他，说道：“我下个月还得到府城去，还是到时候再去挑就是了。” “也是。”黄秀才说道：“最近我也不得空。” “县尊大人来了消息，说是过一阵子要来咱们学堂视察一番。” “我还得安排招待县尊大人的事情。” 第100章 大婚当夜，我摸到了... 其实邓知县也是得了陆知府的授意。 让他巡视一下当地乡镇的学堂，看看学风如何。 邓知县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都懵了一阵。 一般知县是不会到乡镇里来视察的。 但兴许是他们镇上出了一个案首的缘故，所以府台大人才会有这么个意思？ 总之知县要来，黄秀才如今作为镇上的文人之首，肯定是要带头招待知县的。 毕竟苏誉可是他的学生。 这种荣誉，别人是想要也要不到！ 不过下个月，可能苏誉已经到府学去报道去了。 所以届时不能作陪的话，也有些遗憾。 苏誉倒是希望邓知县能晚些来，最好他去府学读书了再来。 这样自己就不用陪着在一旁，各种应酬了。 饭点差不多到了。 一群人便到了酒楼去吃饭。 苏永昌等人也已经到了，安排在了旁边的一桌上。 一时间见到镇上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有些紧张。 但看到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在苏誉身上，心中又觉得骄傲得不行。 苏永昌小声说道：“等会吃饭的时候，都吃慢些，也别吧唧嘴。” “尽量少说话，别跟誉仔丢脸了。” 几个小的低声应下来，等别人出声招呼，才坐下来。 李二郎作为一个外人，还是个打工的。 倒是比他们还自在一些。 坐在位置上，看苏誉应付包厢内的众人。 他心想：“这种场合，让幺儿来就好了。” “他能把姑爷的事情都记下来，届时回去就可以和小姐事无巨细地禀告。” 可惜，跟过来的是他。 不过也不错，在村里凑凑热闹也好玩。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黄秀才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苏永昌等人虽然也喝了酒，但怕喝多了会失礼，因此并不敢多喝。 赔笑着送别众人，他们一群人才坐着马车回家去。 拜访完夫子后，接下来几天，苏誉就没再出门。 一些专门到村里来拜访他的同镇人，基本也由苏永昌等人去接待。 祭完祖后过几天。 喜服便拿了回来。 原以为时间有点赶，镇上的裁缝手艺只能凑合。 但这喜服到手后，居然意外地不错。 苏誉就算对此没有研究，也能看出这喜服做工的精良。 “镇上的裁缝，居然有这般好的和手艺？” 来家里帮忙的婶子们，看过两人的喜服后，都是赞不绝口。 柳氏有些得意，说道：“那自然好。” “你们是不知道，这两套衣裳，得多贵啊！” “也就长乐这样的身份能穿，咱们就算是有钱，都穿不上哩。” 本朝对于身份穿着都是有规定的。 白身是不允许穿着丝绸之类的服装。 也就苏誉如今是个秀才公，有个最基本的官身，他和他的妻子才能穿这些。 柳氏先前也不懂这些，毕竟他们农家人，也没钱买什么丝绸制的衣裳。 每年能扯一身新的棉布来做新衣裳，已经算是不错的家庭了。 但苏誉成了秀才公后，她便到处去打听了这些事情。 这也让她炫耀起来，更加有理有据。 而且前几天，苏誉给他们两家人都送了钱过来。 那钱就算是补前些年他们搭进去补贴苏誉的，都绰绰有余。 苏永强本来是不想收的。 柳氏也有些犹豫。 她想收，但又担心苏誉会不高兴。 还好苏誉懂事，说什么也要他们收下。 还说自己现在手头有不少钱，除了知府大人资助的外，还有一些别的经济来源。 还有下个月到府城去，要是存到钱，就买一座宅子。 到时候请他们都到府城去玩。 苏永强被他说得心花怒放，直接便收下了这银子。 苏誉如今这么有出息，柳氏是到哪里，都可劲地说他好话。 先前柳氏对他们确实一般，但以顾长乐的身份，本就不会与这些小妇人计较。 所以听着柳氏在和一堆妇人们吹嘘着，她也只是笑笑。 喜服准备了好的，妆发这些吴氏和柳氏也请了村里有福气之人帮忙弄。 九月中，天气还不算太冷。 明天正适宜办喜事。 苏永昌和苏永强带着自家孩子，挨家挨户地通知。 “我们家苏誉成亲加考了秀才，双喜临门。” “明日在家办酒席，大家都记得来喝一杯。” 众人听后，都纷纷道喜。 苏永昌等人一边应着话，一边脚步不停地去通知下一家。 整个秋水村，都沉浸在喜气洋洋中。 顾长乐就在苏誉家，也不用出门迎娶。 两人在吉时补个拜堂就行，因此也没有多复杂的程序。 拜堂在黄昏时进行，明日再正式办酒席。 苏永昌等人都穿上了过年才穿上的新衣裳，准备到苏誉家里去帮忙，顺便观礼。 苏誉已经请了几个村里的婶子们帮忙做了一桌酒席，等拜完堂后，他们几家人先吃一顿喜酒，明日再办真正的酒席。 到了下午。 两个新人各自沐浴更衣，换上了喜服。 苏誉先到堂屋去招待客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 苏誉本来就长得不错。 今日在一身上好工艺的大红喜服加持下，更是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 苏永昌作为大伯，是主婚人。 时辰差不多后，他喜气洋洋地说道：“吉时到！” 顾长乐盖着红盖头，被柳氏等人从房间内扶出去。 正要出门，柳氏突然说：“咦？好像漏了什么东西？” 她看那装着喜服的箱子，还有另外一个造型精美的箱子。 里面装了一些玉佩和一块玉牌。 想必是配套的。 “等等。” 柳氏拿来这些东西，给顾长乐佩戴在腰间。 顾长乐披着红盖头，看不清她的动作。 便由着她折腾。 佩戴完后，便继续被扶着，到了堂屋那边。 顾长乐这身喜服，雍容华贵，与苏誉这简陋的房子，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但大家都开心着，也没人理会这些细节。 顾长乐站定在苏誉旁边，两人各拉着同心结的一头，站在屋子中间。 先前领婚书时，还没什么感觉。 到了这时候，苏誉才觉得有些紧张。 顾长乐盖着红盖头，倒是看不出来。 苏永昌的声音继续响起：“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 “送入洞房！” 两个新人按照指示，一步一步完成仪式。 苏誉高堂都不在了，只能拜神位。 拜完后，新娘子回了新房，苏誉还得留下与众人吃酒，招待客人。 一阵热闹散场后，已经到了夜深。 房间内的龙凤烛今晚要燃一夜。 苏誉身上沾了些酒气，坐在床榻上，掀开了顾长乐的红盖头。 今日的顾长乐，不再是往日那朴素的打扮。 经过隆重打扮后的她，在灯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夫君......” “娘子......” 两人同时出声后，又忍不住同时失笑。 这一笑，让方才有些紧张的两人，都缓解了不少。 这段日子，他们关系已经很是亲密。 最后一步，也是水到渠成。 苏誉深吸一口气，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就寝了。” “我帮娘子更衣。” 顾长乐脸上微热，小小地“嗯”了一声。 “我、我也帮夫君更衣......” 大红喜烛染着，房间内亮堂一片。 苏誉伸手，脱去了顾长乐的外衣。 里面的，则要解腰带了。 手往下伸，苏誉顿了顿。 “娘子腰上，还带了不少配饰。” “唔？除了玉石外，居然还有个令牌？” “上面写着，大周长乐......” 第101章 洞房花烛夜 大周长乐郡主令。 顾长乐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 糟糕！ 她的喜服是早已准备好的。 因此配饰也是成套的。 除了那些象征身份的玉石外，那块令牌，正是她被封为郡主那天，当今圣上御赐的。 也是她出嫁时必须戴在身上，身份的象征。 村里的婶子们不识字，因此见到这些配饰，便自然地给她戴上。 也没人对此有什么疑问。 而顾长乐今日拜堂，本身就有些紧张。 方才又盖着红盖头，所以没看清那些婶子们帮她戴了什么。 还以为是这边的什么习俗。 顾长乐伸手，轻轻捂住那块令牌。 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你看到啦？” 苏誉摇摇头：“看到了，但没看全。” “只看到这令牌上面，写了你的名字。” 苏誉的眼神，是从上往下的。 那令牌吊在顾长乐腰间。 苏誉这么扫了 一眼，只大概认出上面几个字。 下面似乎还有两三个字，得拿起令牌才能看得清。 没看全...... 顾长乐微微松了一口气。 最重要的那两个字，没看全。 “这是.......”顾长乐解释说：“这是给我算命的大师，在我出生时给我打的长命符。” “大师说我出嫁的时候，得戴着，这样就会保佑我一直平平安安。” 原来如此。 当初刚认识顾老头的时候，他就说过了。 说有高僧给他孙女算过命。 必须要那个时辰出生的男子，才能与她成亲。 所以顾长乐的命数，必定是有些不同的。 家里给她求个平安符，倒是也情有可原。 不过在出生的时候，就能找到高人算命，甚至求下长命符。 这足以说明，顾长乐以前的家庭，绝对不是普通的家庭。 又想到顾老头那掏不完的棺材本，还有一个普通人家的老人，居然还会功夫。 越来越多的疑点，一下子出现在苏誉的脑海里。 穷文富武。 读书这种事情，像苏誉这种家里穷点的，还能读得起。 但学功夫，家里没点钱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顾长乐家，以前应该也辉煌过？ 而且普通人家的姑娘，就算会读书认字，应当也做不到顾长乐这般程度。 苏誉和顾长乐在一起后，从来没听她提过自己父母。 可能就是父母出了什么事，导致家道中落...... 苏誉愣了一下。 便见到顾长乐已经自己把令牌解了下来，又把腰上那些玉石都一股脑摘下来。 随后主动把衣裳脱掉，剩下里面同样大红色的里衣。 为免苏誉多想，顾长乐顾不得害羞，直接上手扒苏誉的衣裳。 “这些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洞、洞房吧。” 看着一头秀发倾斜而下，面如桃李的顾长乐，苏誉回过神来。 就算顾长乐以前家里曾经辉煌过，但也已经没落了。 以后自己努努力，让她过回以前的生活便是。 而且...... 洞房花烛夜。 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撇下自己貌美如花的娘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杂事！ 这正经事情，难道不是洞房吗？ 顾长乐踮着脚，要给苏誉脱下外衣，苏誉笑着搂住了她的纤腰。 顾长乐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很快就羞涩地移开了眼神。 再是主动，她始终是个黄花大闺女。 对这种事情，还是害羞的。 看着顾长乐那含羞带怯的样子，苏誉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起。 顾长乐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住苏誉的脖子。 “好，就依娘子所言。” “还是赶紧洞房吧。” 两人一同躺在床上，压得底下的那些干果嘎吱作响。 很快，衣裳一件件地从床上被扔下来。 ...... 次日一早。 要正式招待客人，大摆酒席。 而且要连摆三天。 因此苏誉早早就起了床。 昨晚滋味虽好，但今天还有不少事情。 所以苏誉也不好太放肆。 苏誉给顾长乐端来洗漱用的水和其他东西，见顾长乐拖着身子起床，笑着过去抱她。 “娘子受累了，为夫抱你起床？” 顾长乐平时很落落大方的一个人，今日醒来见到苏誉也没太多扭捏。 只小声埋怨道：“我大腿根还疼着呢。” 苏誉轻咳一声：“初次不太习惯，后面慢慢就不会这样了。” “等会吃完早饭，我给你按按，等会就好了。” “嗯，只能按按......” 苏誉平时看着斯斯文文，举止有礼的。 想不到在床上，居然这么凶。 虽然顾长乐还挺喜欢他的另外一面的，但今天家里还要来不少客人，可不能再放肆了。 苏誉虽然昨晚没吃饱，但也懂来日方长的道理。 昨晚两人体验都还不错，以后不愁没大餐吃！ 顾长乐洗漱完，苏誉又去端了早饭进房间。 两人一同在房间吃了早饭，苏誉给顾长乐按了按大腿，总算是让她舒服了不少。 “等会我的同窗们也要过来，你可要见见？” 顾长乐被按得舒服，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又有些昏昏欲睡。 “嗯，你的同窗，自是要见的。” “好，那就见一下，给他们介绍一番，你就可以回房间继续休息了。” 顾长乐懒懒地应了一声。 “晚些我再起来梳妆打扮。” 苏誉笑了笑，亲了一口她嫩滑的脸颊，才出了门。 虽是洞房花烛夜，但两个人一起睡到日上三竿，还是不好的。 毕竟家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张罗。 苏永昌他们虽然可以帮苏誉全都办好，但总要有一个主人家的在场。 苏誉请了村里的几个婶子来帮忙做饭。 此时他家的厨房外面，已经堆满了大早上苏方远带着兄弟出去买回来的新鲜食材。 顾长乐又趴了一会儿，才起来梳妆。 再起来时，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走路也恢复了正常。 她简单挽了个发髻，插了个簪子，便出去寻苏誉。 昨天那身嫁衣雍容华贵，今日打扮得虽然比平常好一些，但还是有些寡淡。 苏誉先前一直看她都是朴素打扮，都看习惯了也还好。 但昨晚见过后，现在就总觉得还是那些华贵的首饰更适合顾长乐。 “差不多能开席了。” 苏誉拉着她，坐到主桌上。 “你先坐着，和堂妹她们聊聊天。” “等会我的同窗们就该来了。” 苏誉的两个堂妹，都已经坐在了主桌上。 她们年纪才十三、四岁，正是会梦如意郎君的时候。 见苏誉对顾长乐这么好，两人都羡慕地说道：“长乐嫂嫂，誉哥对你真好！” 顾长乐浅浅一笑，差点晃花了两个小姑子的眼睛。 “嗯，我的眼光也好。” “找到这么好的如意郎君。” 第102章 啧... 今日秋水村苏誉家大摆宴席。 宴请全村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来吃席。 这消息，不止秋水村的人知道。 附近几条村子的村民，都传开了。 大家也都听说了，秋水村出了个第一名的秀才公。 秋水村的人都自豪地说，那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老爷。 他们虽没收到宴请的消息，但不少人都带着自家孩子，上门去看热闹去。 看看能不能看到文曲星老爷的脸，也给自家的孩子蹭蹭福气。 还没开席，就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吴氏挎着篮子，里面装满了糖块和铜板。 时不时地往道贺的人堆里撒一把，让大家捡着，蹭蹭福气。 场面顿时热闹非凡，就算是苏誉那些不认识路的同窗，都能循着这热闹的声音找过来。 宋老根家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宋玉香本来心情颇好地出门，想要找自己的小姐妹玩。 结果那些小姐妹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想太多。 居然直接邀请道：“隔壁秋水村那苏誉听闻第一名考到了秀才公，他家亲戚正在他家门口撒钱玩呢。” “我们正准备去捡一些，好蹭蹭这案首相公的福气。” “玉香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喊你一起去呢。” 宋玉香尴尬笑道：“额，我最近忙着绣嫁妆，没空出门......” “你们去吧。” 几个小姐妹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些似乎别有意味的笑。 宋玉香咬咬牙，转身回了自家。 宋老根正坐在自家门口，似乎在出神。 看她回来，没说什么。 宋玉香先开口道：“爹......” “嗯，没事别到处去了，老老实实在家缝你的嫁妆，都快要定亲的人了。” “哦......”. 顿了顿，她又试探道：“爹，听说那苏誉，此次院试得了案首？” “他们都说，院试的案首，基本就是举人老爷了。” 宋老根当然也听说了这事。 本来以为苏誉这个没出息的，屡次落榜，就算考上了秀才，也没什么用。 而且他还考了这么多次都没考上，就算真的考上秀才，后面乡试肯定也没这么好过。 就苏誉那家境，后面必定是要嫁过去的娘子补贴，才能继续参加乡试的。 谁家想要嫁女儿过去吃苦，还要时不时回家打秋风去倒贴娘家的东西去供姑爷读书呢？ 可谁能想到，这苏誉的运气来得这么快。 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整个人的身份就天翻地覆。 如今连带着他那些亲戚，地位都水涨船高。 整个镇上，谁不知道秋水村里出了一个马上要成为举人老爷的金凤凰？ 要是在苏誉出发府试的前一段时间，他们家没有继续悔婚，马上要成为举人夫人的，就是自己女儿了！ 而宋老根自己，可不就是举人岳父么？ 又想到何家那边还没来消息，也不知道那家儿子成绩如何。 宋有根一时都有些坐不住。 他前几天，一直跑镇上，各种打听。 可何家早就举家搬到了城里，镇上那些学子与何家并不熟悉。 而且那些过了此次院试的秀才公，除了苏誉外，其他人都暂时还没回来。 所以压根没人能解答他的疑问。 听说今日有城里来的同窗去吃苏誉的酒席，说不定那些人知道这消息。 宋老根想要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提前打听到一些。 虽然何家那边来提亲的时候，自己肯定是会知道的。 但院试都考完好些天了，何家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 宋老根真的等不了了。 何家家境好，就算落榜了，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无论如何，都得给他们来个信，赶紧把亲事定下来才是。 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 “你马上要与何家定亲了，那苏誉的事情少打听。” “进屋去缝你的嫁妆吧。” 让宋玉香进门，宋老根也出了门。 他没好意思走大路，而是走的小路。 从河里趟过去，再从田埂穿过。 好在他去得晚，村里的人早已成群结队先过去了。 宋老根一路上，都没遇到多少人。 从小路进了村，人就多了起来。 宋老根只能和做贼一般，躲着人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人家附近。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交谈声。 “咱们这听着热闹的声音找去的，怎么还能走错路呢？” 宋有明有些无语地说道：“咱们拒了村口给带路的村民，张文远你还说自己绝对不会带错路。” 张文远轻咳一声，尴尬道：“这、这声音听着像是这边的，哈哈。” “不过也没事，我们平时少见这乡下的风景，顺便赏赏景也不错。” 宋老根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走近了一些。 那群说话的人，其中有两个身着襕衫，头戴方巾，作的可不就是秀才打扮么！ 而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年轻人，也都是衣着不错的。 这一走近，宋老根就知道自己这路是走对了！ 居然让他在这种没人的小路，遇到了那群苏誉从城里来的同窗们！ 那边的宋有明还是有些无语。 张文远和他那几个朋友确实是城里人，但自己家虽在镇上，老家也是在村里的。 什么样的乡下风景没见过？ 就这些破落房子，有什么风景好说。 宋有明说：“应当是在那边。” “咱们赶紧过去吧，别让苏誉等急了。” 张文远打着哈哈，决定不带路了，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走好过。 几人正想调转方向，便看到路边有有一个打扮朴素的大叔正站着。 为了弥补，张文远赶紧确认道：“这位大叔，苏誉家可是在那边？” “我们循着这条路走，能直接去到吧？” 宋老根满脸是笑地回他们：“回几位相公的话，正是。” “你们可是苏誉的同窗？” 村口的村民，都是称呼苏誉为“咱们村案首”的。 这个大叔，倒是直呼其名，好像有些奇怪。 但他们一群人也不熟悉苏誉的村子，并不知道太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所以并没有揪着这些奇怪的地方。 张文远点点头道：“正是。” 宋老根顿时带着期待，有些紧张地搓搓手。 “我方才听几位说是城里来的。” “不知道可否找几位打听一个考生？” 又补充道：“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也参加了此次的院试！” “哦？哪位？我们不一定认识。” 既然是秋水村的村民，要是他们知道的话，还是愿意帮忙告诉的。 宋老根赶紧说：“是一个叫做何洪达的考生，不知道诸位可知道，他此次院试有没有过？” “何洪达？” 张文远和宋有明对视一眼。 宋有明接口道：“何洪达啊？” “这人，我们倒是知道。” “他此次院试落榜了，听闻前几天又去了府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真的落榜了？ 宋老根心想，果然如此。 但落了榜，怎么又要去府城？ 该不会是在府城有了新的相好吧？ 第103章 人生赢家啊 今天的秋水村热闹非凡，到处都能听到欢声笑语。 但宋老根却没了凑热闹的心思 ，失魂落魄地离开。 宋有明等人看到他这样沮丧，有些奇怪地低声道：“不是说是远房亲戚？” “这大叔怎么看起来这么伤心？” “谁知道呢？说不定那远房亲戚应承了他什么上榜后的事情，现在落榜了就没有了吧？” 几人嘀咕了几声，便循着方才问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 看到热闹的人群，就知道他们是走对了。 村里人刚刚捡完一波糖块和铜钱，正在喜气洋洋地聊着天。 几个婶子最先注意到这群人的到来。 “哎呦，诸位相公，可是咱们苏案首的同窗？” “是的，诸位好。”宋有明等人纷纷朝着众人拱手行礼。 听说是苏誉的同窗，苏永昌赶紧带着自己儿子过来迎接。 前不久才跟苏誉在酒楼里和镇上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吃过饭，苏永昌等人也不怯场。 面对这些城里或者镇上来，就算不做秀才公打扮也衣着光鲜的读书人，也能从容招待进屋找苏誉。 屋内开三桌。 坐的都是自家亲戚和几个同窗。 听说张文远等人来了之后，在堂屋的苏誉也走出来接待。 “双喜临门，恭喜恭喜。” 一见面，就是各种道贺。 苏誉笑道：“村里条件简陋，招呼不周。” 宋有明回道：“发案当天，你已经在府城请过我们了。” “今日过来，主要是贺你新婚。” 说着，苏誉把众人引进去。 屋里都是苏誉关系很亲近的亲戚，还有不少女眷，因此几个同窗都不好四处看。 只专注地跟着苏誉到了自己的座位，随后把自己的礼物纷纷送上。 张文远送了一块男子佩戴的玉佩和一套女子用的头面。 宋有明送的是两匹好布。 还有其他几位送了木雕摆件等。 都是些顶好的东西，价格都不便宜。 苏誉也不客气，一一收下。 宋有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先前在府城，我们也去买了一些你说的画笺和话本子。” “本来是想着今日也一同送给你的。” “想不到上次在城里参加县尊大人宴会后，你离开时还给我们送了不少。” “所以我们这次便没有带上那些。” 上次苏誉在县城离开时，给宋有明等人留了礼物在客栈。 走前还特意叮嘱他们次日记得派人去取。 礼物拿到手后，张文远等人才发现，竟是晚了一天就在府城难买到的美人笺和话本子。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苏誉这才考了秀才，居然就有钱送他们这么好的礼物了。 投桃报李。 所以这次苏誉办喜事，他们也买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回送给苏誉。 一是道贺，二也是想着给苏誉帮补一下。 让他后面读书的时候能轻松一点。 今日来到，见到苏誉这家庭情况，他们都忍不住为出发前的决定默默在心里点了个赞！ 苏誉当场看完众人送的礼后，说道：“诸位稍等，等内子过来写个清单记下来才是。” 这种收的礼全要记下来，以后都是要还的。 听说苏誉要把自己娘子喊过来，几人顿时有点期待了。 先前听说苏誉在府城和一个刚见面的姑娘领了婚书，他们就好奇得不得了。 都在猜测那姑娘要不就是样貌或者名声不好，总是是肯定有一点缺陷，才会愿意嫁给当时屡次落第，家在乡下还穷得要命的苏誉。 如今终于能见到真人了。 也不知道苏誉那来自府城的娘子，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 苏誉直接朝着最里的一桌，扬声喊了一句：“长乐。” “来了。” 一道如玉石般微微清冷的声音响起。 宋有明几人循声看过去。 便看到里面那桌上坐着的一群女眷中，有一个作已婚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站了起来。 那女子打扮得并不夸张，对比城里的夫人小姐，可以说是简单至极。 但再简单的打扮，也掩盖不了她出众的姿容。 “夫君你叫我？” 顾长乐看着苏誉，脸带浅笑地往这边走。 宋有明等人，呆呆地看着她。 见她站到苏誉旁边。 郎才女貌，衬得原本只是俊俏的苏誉，好像那气度都更加不凡了。 “好家伙！这便是苏誉的娘子？” 张文远喃喃道：“他们都说三味书屋出的美人图，上面的美人万里挑一，无人能及。” “我怎么看着苏誉的娘子，比那画上的美人更灵动几分？” 画与活人，哪个更鲜活好看，自然不言而喻。 他们万万想不到。 这么一个漂亮姑娘，还是府城人士。 居然能嫁给苏誉为妻，跟着苏誉回乡下吃苦！ 宋有明轻咳一声。 其他人回过神来，赶紧把眼神移开。 同窗的娘子，自然不好盯着多看。 刚刚发呆都算是冒犯了。 苏誉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娘子顾长乐。” “这是我的同窗们。” 顾长乐对着几人，微微颔首，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笑。 “诸位好。” “多谢诸位先前对我夫君的照顾。”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几人不好直视顾长乐，只好盯着苏誉。 “苏誉可是案首，该是我们以后要他提携才对。” “是啊是啊。” 这短短几句对话，他们都知道，自己先前肯定是想错了。 就苏誉娘子这表现，绝对不是他们想的那般，是有什么缺陷的。 而且就这落落大方的样子，更不可能是什么名声有问题的姑娘。 总之，绝对是一个正常人家的姑娘。 当时和刚认识的苏誉就在了一起，说明她的眼光也好。 一眼就看出了苏誉以后是有前程的。 苏誉看几人在干聊，笑了笑打断，对顾长乐说道：“这些礼物是他们送过来的。” “让堂妹过来帮你搬进去，你记到清单上？” 顾长乐点点头。 苏誉便又喊了一声，把方才和顾长乐一起坐的两个堂妹喊了过来。 让她们帮忙和顾长乐一起，把东西拿到后面去。 等顾长乐带着两个小丫头离开，宋有明等人这才自在了不少。 “苏誉你这小子，真有福气。” 宋有明羡慕地说道：“科举成绩好就算了 ，居然还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亏得我们先前还担心你。” “人生赢家啊你这是！” 第104章 到府城读书去 对于一个农家子来说，苏誉这样的，可不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么？ 案首加身，又有娇妻在旁。 这等美事，他们这些家境比苏誉好的，是一样都还没碰上过。 案首是指望不了了。 但娇妻，他们估计还能追追。 苏誉听着他们的调侃，笑着请他们坐下喝茶。 时辰也差不多了。 苏永昌见到人都来齐了，便喜气洋洋地宣布道：“开席！” 热乎乎的饭菜，很快被端上来。 不同于村里人家做喜事那种简单的席面，苏誉家的酒席丰盛得多。 吃得秋水村的人都心满意足。 而且还不止这一餐。 这酒席还要连摆好几天。 连续几天大鱼大肉地吃着，可比过年还好。 等摆了酒席后，苏誉又差不多要到府城去，准备继续读书了。 被院试录取的生员，一般会八成被拨入到县学，只有两成会到府学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有明两人在学政大人面前露了脸的问题。 正好苏誉他们也都被拨到了府学去。 这样他们又能一起，愉快地继续做同窗了。 ...... 热闹过后，这天也到了返程的日子。 秋水村人吃了苏誉这么好的酒菜，自然是家家户户都出门来送苏誉。 “到了学堂，不必记挂家里，好好读书便是。” 苏永昌叮嘱道。 苏誉笑着应下。 吴氏站在一旁，这次倒是不用叮嘱苏誉看着顾长乐了。 毕竟她侄子马上就要成为举人老爷了，顾长乐这么精明一个人，肯定不会现在跑的。 所以她完全放下了心来，脸色和蔼地拉着顾长乐说话。 “誉仔说挣了钱要在府城买个房子，但府城的房子多贵啊。” “所以还是先住你家里，让他先好好读书，日后再说房子的事情。” 顾长乐满口答应：“好！” “对了。”吴氏又压着声音继续道：“虽然孩子的事情你们要抓紧，但也不能太累着誉仔了。” “毕竟那些事，太消耗精力了。” “你记得多些提点他才好。” 顾长乐微微红了脸。 村里的妇人说话大胆，她是知道的。 但她也没想到，吴氏居然在外面跟她说这些。 旁边的柳氏也在听着，闻言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读书是正事。” 顾长乐一贯是冷静的，但此时她还是有些窘迫地笑了一下。 “好......” 没有多废话，先应了下来。 不然怕她们还要继续说下去。 主要是。 她们压根不知道自己侄子精力有多充沛，根本就累不了一点。 要不是顾长乐身体好，估计都要吃力。 终于那边说完了话，两人要上车了。 顾长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上了车，挥别了众人。 带着满车的秋水村特产，李二郎握着缰绳，“驾！”了一声。 马车便缓缓驶离。 苏誉感叹道：“这就一个月了，回家的日子过得真快。” 都快十月份了。 天气也冷了许多。 顾长乐说：“那笔钱和压着的纸条，我都放好了。” “等大伯他们看到，应当就会拿走。” 幸好这次赚了不少钱，苏誉又给苏永昌等人悄悄留下了一笔添置新棉袄的钱。 等他们去自己家收拾的时候，就会发现。 纸条看不懂没关系，村长苏大富是认识几个字的。 找他看便是。 古代的冬天，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穷人来说，可是极度难熬的。 苏誉觉得自己这院试成绩也是来得正好，起码能在这个冬天，给自家的亲人添上一批厚实的取暖衣物。 “好，你做事妥帖，我自然是放心的。” 苏誉拉着顾长乐的手揉了揉。 “冷不冷？” 顾长乐笑道：“不冷。” “不过若是夫君能抱着我，自然是更好了。” 苏誉好笑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随后把她抱住，拉着她的手把玩。 顾长乐这双手，手指细长，皮肤细腻，不像干活的手。 也不像苏誉所知道的那种书上描写的那般，柔弱无骨。 但还是很好看的。 两人拉着手，偶尔小声说着话。 期间，苏誉问外面驾车的李二郎：“二郎若是觉得冷的话，可以先停下暖暖身子再出发。” 李二郎高声回道：“不冷！” “我驾车快些，到得快些，你们也能少受些罪。” 但说是这么说。 半夜才下了一场雨，路面有些湿滑。 速度终究是影响了不少。 府城分为外城和内城，主干道都是有宵禁的。 冬天白日短，天黑得早，因此宵禁时间也早一些。 有些人到了外城后，顺利进了城。 可到了内城却时间不够到达目的地，宵禁时间就到了。 再继续在宵禁的道路上走动或者行驶车辆，要是被巡逻的人抓到，可是要被笞十下座位惩罚的。 顾长乐家住在内城。 他们到外城准备进城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大半了。 苏誉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问道：“我们会不会赶不及？” “要不直接在外城先住一晚上，明日一早再入城？” 苏誉是个读书人，自然不能因为触犯宵禁这种小事而被惩罚。 不然他这刚到手的功名，估计都要没了。 李二郎掏出几人的身份文书，递给前来查验的官差。 前来查验的官差看到苏誉的打扮，又检查了几人的身份文书后，爷奶善意提醒道：“这时候你们进内城应该可以，但恐怕到不了地方。” “确实该如这位相公说的，先在外城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的好。” 李二郎无所谓地笑道：“没事。” “进了城，我就能走快些，肯定能赶得及。” 这官差看他们马车豪华，便猜想他们应当是什么大户人家。 这种大户人家，一般都会有自己的关系，应当是不怕什么宵禁的。 因此他也没再劝，把文书还给李二郎。 收取了人头五文钱的进城费，便放了他们进城。 马车一路朝着内城门而去。 进了内城门后，果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离开城门没多久，就传来了宵禁的敲锣声。 第一次犯禁，苏誉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真要被拦下来，他一个秀才公闯宵禁，败坏朝廷规矩，明天就得被革去功名。 倒是顾长乐丝毫不担心，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饿了。” “正好宵禁街上也没人了，二郎再走快些，赶回家吃晚饭去！” “好嘞！” 李二郎应下，加速往前跑去。 结果在转角处，还真的遇上了查宵禁的官差。 那几个官差旁边还站着几个读书人，似乎正在接受盘问。 看到又一辆马车无视宵禁冲过来，为首的人顿时喝道： “什么人犯宵禁？停下来！” 第105章 熟人啊! 这群巡逻的官差也是头大。 宵禁刚落下的时候，是检查最严格的时候。 结果刚刚拦下了一波不知天高地厚才闯宵禁的读书人，又来了另外一拨人。 这些人都是怎么了？ 完全不把府城的规矩放在眼里？ 车里的苏誉也听到了。 他额角一跳，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刚才想自己一个读书人，不好明知故犯。 不然可能要引起不好的后果。 转眼就遇到了查宵禁的人。 他心里飞速地转着。 张学政现在似乎还没离开，若是自己这个被点的案首出了问题，他面子上也过不去。 所以真的有事的话，他肯定会出力气来捞自己的。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在张学政那里留下的印象估计就不大好了。 不过这些倒不是太大的问题。 既然张学政现在能看重他，以后等他好好表现，肯定能争取到他的原谅的。 想到这些，苏誉心下稍定。 顾长乐小声说道：“这才刚刚宵禁，没事的。” “最多让这些官差说教几句就能离开。” 顾长乐是府城人，对这些事情自然比苏誉懂得更多。 见顾长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苏誉心想这宵禁可能也没有管理得太严格。 估计是有漏洞可以走的。 他拉着顾长乐的手，笑道：“嗯，不怕。” 两人说话间，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几位官爷，有什么事？” 李二郎脸上带着笑，看了一眼面前提着灯笼巡逻的官差。 还有那几个站在他旁边的读书人。 都是些年轻人，衣着都还不错。 “什么事？宵禁时间已到，你们还敢冲宵禁？” 马车到了跟前停下后，喊停的赵捕头看着这马车，自己也先愣了一下。 这么好的马车，里面坐着的人身份必定不简单。 自己把人家这样拦下来，可别得罪了什么贵人...... 但拦都拦了下来，旁边还有一群读书人，总有做做样子先探探身份的。 李二郎连马车都没下，笑着说道：“我家小姐和姑爷进城晚了一些，无意冲了一下宵禁。” “还请诸位莫怪。” 小姐、姑爷？ 这马车看起来很是豪华，比他们知府坐的马车似乎还豪华上一些。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回家省亲。 赵捕头说道：“冲宵禁是不对的，这是官府明令禁止的事情。” “你们还是得跟我们回衙门去，先查明身份再说。” 说是要他们跟着回衙门调查，但语气和蔼不少。 明显是也不想得罪人。 李二郎笑眯眯地说：“去了府衙，我们小姐和姑爷可赶不上回家吃热乎饭了。” “老爷要怪罪我的。” “几个差爷行行方便，放我们走便是。” 这为首的官差有些纠结。 是直接放人，还是带回府衙查明身份，看看能不能敲一笔再放人？ “这......怎么行？” 站在李二郎旁边有个小官差，也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怎么能随便放走？” “头儿，这些人，都得带回衙门去领罚，再通知家中人过来领人才是！” 这小官差估计刚当上官差没几天，正是对自己工作满怀热情的时候。 但他口中的头儿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愣头青啊！ 这样搞起来，岂不是没有了转弯的余地？ “头儿，还等什么？” “加上那边的几个读书人，咱们把人都押回府衙去吧！” “明目张胆冲宵禁，说不定是什么别有用心之徒！” 见头儿没回答，这小官差又催促了一声。 其他的官差没出声。 马车内，顾长乐轻轻咳嗽了一声。 苏誉有些关心道：“天黑了，气温有些低，可是冻着了？” “要不我下车去处理？” 顾长乐笑着说道：“没事。” “二郎也是府城人，他对这些事处理起来熟悉一些。” “夫君和我留在车上便是。” 听外面的交谈，李二郎确实颇有经验。 把车里的人说成是小姐姑爷，身份抬高一些，这些官差就不会追问太多。 再给点钱财，应当就没事了。 李二郎听到车内的轻咳，这才下了车，把手中的缰绳扔到旁边站着的小官差手上。 那小官差只看到自己面前一道黑影划过，他下意识手忙脚乱地伸手接住。 “劳烦马车先帮我拉好了。” 丢下这句，李二郎走到那个为首的官差面前，笑眯眯地低声道：“这位兄台，借一步说话。” 为首的官差心领神会，跟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 李二郎拿出一个令牌，递了过去。 这官差碰到硬硬的东西，以为是给他塞银子的，伸手接过。 摸了摸。 随后，他疑惑地皱了皱眉。 再摸摸，这触感和纹路就不对了...... 他讷讷道：“这是......” 李二郎笑眯眯地从他手里拿回令牌，用正常的音量回道：“嗯，是啊。” “我是杏花巷十二户，福伯的儿子李二郎。” “我给东家办点事情，总不好让他们因此责罚我。” “都是街坊邻居，对不对？” “啊......”赵捕头还在回忆刚刚那令牌的触感，下意识地回道：“是是是。” 那令牌摸起来像是镀了金的，绝对不普通。 就算这令牌是假的，把有这造假技术的人家，也绝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一旁的小官差拉着马车的绳子，见迟迟没抓人。 他忍不住喊道：“头儿，街坊邻居也不行。” “万一是冒充的呢？” “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还是得带回衙门去调查清楚。” 赵捕头呵斥道：“住嘴！” “你是头儿，还是我是头儿？” “我做事，用不着你教！” 呵斥完，他才对着李二郎说道：“对对对，都是街坊邻居。” “刚宵禁不久，大家都有着急的时候。” “下回可别再犯了就行了。” 李二郎笑道：“那就多谢了。” 他正准备回去驾车离开，那边被拦下的读书人却不愿意了。 其中一个高声喊道：“那我们也都是街坊邻居啊，凭什么不放我们走？” 这声音，有点熟悉。 车内的苏誉听到后，掀开帘子看了看。 嘿！ 还真是熟人啊！ 第106章 做他的跟班也好! 比苏誉他们更早被抓到的那群读书人，不是别人。 正是以汪远峰为首的小团伙。 今日他们跑远了一些，到了城门附近的这间酒楼吃酒玩乐。 这边回去，必定是会经过宵禁的街道的。 本来是可以留在那酒楼过夜，或者让自家的下人驾车来接的。 结果几个傻缺喝了二两马尿，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段日子，他们这小团伙里的好几个人都落了第。 大家虽然面上不在意，但其实心里是在偷偷哭的。 今日便是一边吃酒，一边骂那个过了院试的同伴。 “彭天成这成绩咱就不提了。” “但杜志和这个狗东西，居然此次院试考过了。” “就他那脑袋，平时写的功课明明跟我们差不多，怎么就突然过了院试呢？” “你没看他爹娘那高兴的样儿，说要回家乡祭祖再摆一个月流水宴！” “现在都不知道多风光呢！” 本来落榜就不舒服了。 结果一想到同伴中有人过了院试，他们被悄悄抛下，这群纨绔就觉得比自己落榜还难受。 大家都想着怎么发泄一下。 正巧有人说要挑战一下城里的宵禁。 看看他们会不会被抓。 这人的提议有点刺激，于是便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好死不死。 真就被抓了。 被带回府衙也没什么问题，最多家里人来接的时候交点钱就能回去。 但这么傻缺的提议导致被抓，汪远峰觉得这事被他爹知道了，他爹肯定又要念他一通。 特别是前些时间放榜。 被他爹知道了此次院试的案首，正是先前那份被他带回家过，他爹看过的文章作者苏誉。 这下子，汪父坐不住了。 天天就在他耳边念叨着苏誉多厉害，说他多废物。 汪远峰天天听他念叨别人家的孩子，自己也烦得不行。 今天要是再因为这些傻缺事被他爹知道，估计接下来他爹得天天盯着他读书了。 他们被拦下来后，本来想递点钱了事的。 结果这时候正巧来了一辆马车也被拦了下来。 那马车夫把那这官差拉到一边，说什么街坊邻居，就被放走了。 这一听，汪远峰顿时就来了精神。 他忍不住喊了出来：“我们也是杏花巷的街坊！” “我们和马车内的这些人认识！” 赵捕头无语地看着这群读书人。 你住杏花巷还是住桂花巷，有什么区别么？ 这几个读书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尚未经历过俗事的子弟。 还纯着！ 李二郎挑了挑眉，没有理会这些人。 接回马车的缰绳，准备打道回府。 这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他们小姐和姑爷。 ...... 顾长乐和苏誉离得近，发现了他听到外面那些人喊话后，似乎有些不同。 她好奇问道：“外面的人，夫君认识？” 苏誉说道：“嗯，是我先前府学的同窗。” 听说汪远峰就是知府的侄子。 真被抓到府衙，肯定也没什么事。 这人背景这么牛，自己一个农家子还真的没必要多嘴。 不过。 在几人后面，一直没出过声的那个人，苏誉也认出来了。 正是彭天成。 这人在报名当天，曾好心提醒过苏誉。 人品还是不错的。 而且成绩也相当不错。 听说上一次府试，他是案首。 而这次院试，苏誉后来看过名单，好像记得他是排第三的。 正巧顾长乐提议道：“既然是夫君的同窗，那要不要让二郎也去帮帮他们？” “这会不会不好？” “没事，等回去，咱们多给二郎一些工钱就是。” “而且成不成也不知道呢。” 苏誉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李二郎看。 他把李二郎喊到窗边，低声说道：“那边几个读书人，正是我的同窗。” “不知道可否麻烦二郎你跟官差说一下情？” “若是不行，那也没事。” 李二郎能干，苏誉是知道的。 想不到他和城里的这些官差也颇为熟悉。 不过福伯一家也是府城人士，认识这里的人多一点，倒是也不奇怪。 若是李二郎觉得难办，苏誉肯定也不会勉强。 李二郎笑道：“没事，我过去问问。” 说完，便去而复返，对着赵捕头低声说道：“这些确实都是我的街坊们。” “赵捕头再行个方便？” 赵捕头苦笑了一声。 这方便，还真的要行。 今晚真是白干了。 他只能说道：“行了，既然都是认识的，那自然不是什么坏人。” “下回莫再犯宵禁了。” “若是被其他人抓到，可是要被直接抓到大牢的！” 汪远峰也想不到，他就这么吼了两句，居然真的就行了。 他忍不住看了看那马车。 车门关着，看不到里面的人。 但明显，是认识的。 赵捕头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人先行离开，继续巡逻去了。 那小官差有些忿忿，还想劝说。 赵捕头低声喝道：“住嘴，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就好！” 几个官差提着灯笼，身影逐渐消失。 汪远峰赶紧带着自己的同窗们走了过来，高兴地要和车主人道谢。 “多谢阁下帮忙。” “不知道阁下是哪家的人？明日我等必定登门道谢！” 帘子打开，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苏誉？” 汪远峰瞪着眼睛，看着这个天天被他爹念叨在耳旁的人。 “怎么会是你？” 这苏誉的家庭，能坐得起这么好的马车？ 闹呢？ 就是让他想破头，也想不到这马车里的人居然是苏誉。 但很快。 他脸色又古怪了起来。 自己以前还想要对付苏誉，结果今晚就得了苏誉的帮助。 苏誉说道：“汪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说着，对几人后面站着的彭天成微微颔首。 “时候不早了，先走了。” 彭天成接受到苏誉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苏誉出手帮助，是因为他！ 彭天成本来都绝望了。 他都后悔死了，自己怎么就提前到了府城，被汪远峰等人得知，邀请他出来吃饭。 喝了两杯酒，自己头脑也不清醒，还跟着闯了宵禁。 这要是被抓到衙门去，汪远峰等人估计都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被家里人接回去。 但彭天成不同。 他必定是要遭重的。 正在绝望着，却意外得了帮助。 上次不过提了苏誉一句，今晚就得他帮了大忙。 彭天成看着马车逐渐远去，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以后他就跟着苏誉，做他的跟班也好过跟这些公子哥们混在一起！ 第107章 你不懂～ 进了内城，回家就快了。 过了盘查的官差后，一路上就没再遇到任何的阻滞。 李二郎径直把马车驶回了家。 马车动静不小。 到了巷子口时，福伯已经打着灯笼候着了。 看到熟悉的马车，福伯赶紧朝里面喊了一声，让顾老头出来。 等马车停在门口，顾老头也已经穿着厚实的棉袄在等着。 “爷爷，我们回来了。” 苏誉先下车，随后扶着顾长乐下来。 两人一起和顾老头打招呼。 顾老头慈爱地说道：“回来了好。” “正巧厨房还热着饭菜，进屋就能吃。” 苏誉笑道：“长乐先进去吧。” “我们从村里带了不少特产回来，我帮忙搬完东西进屋再吃。” 苏誉想着自己也搭把手一起搬，这样就会快很多。 但福伯说道：“你进屋便是，我喊我儿子来帮忙。” 随即朝着旁边的屋子喊了一声。 那边估计也有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到了门口附近要查看。 很快就传来了一声应答。 隔壁门打开后，一个身材比李二郎矮半个左右的男子打着灯笼走出来。 “爹，你喊我？” 这一道陌生的声音喊出来的爹，把苏誉的眼光吸引了过去。 虽然马车挡着，暂时看不到这人的全脸。 但苏誉知道，这个人自己先前应当是没见过的。 很快。 这男子走到了几人的跟前。 灯笼虽然不太亮，但苏誉还是看得清楚的。 这人的脸，和福伯长得很像。 再联想到方才他喊的爹。 肯定不是喊顾老头。 所以..... “福伯，这也是你儿子？” 福伯呆了呆，张了张嘴。 “对，我、我儿子，李大宝......” 这还真是他的亲生儿子，淮南王府的三管家。 苏誉他们回乡祭祖的时候，顾老头也带着他们回了一趟王府。 处理了一些公务，待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才又回来府城。 其实也就比苏誉他们早回来那么两三天。 王府的账务，基本都是顾长乐在打理。 所以李大宝也跟了过来，要跟顾长乐对上一个季度王府的账。 对完后，他才会回王府去。 昨天才跟他说过了这里的事情，但方才李大宝一时没有记起，闹了个乌龙。 福伯说完后，苏誉看了一眼顾长乐。 那眼神似乎在问，一、二、三都有人排了，这总不会是四郎吧？ 李大宝年纪比李向北也就是苏誉他们口中的李大郎还大上一些。 不说跟脸嫩的李三郎比起来，就是跟李二郎比，都显得更老。 要强行说他比李三郎小，顾长乐都有些编不下去。 对着苏誉微微一笑，她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好在李大宝反应快，他赶紧插嘴道：“你便是长乐的夫君，此次院试的案首是吧？” “我是你们邻居福伯的养子，此前都在省府干活。” “这两日得了假期，所以才会回来看我爹和几个兄弟们的。” “正好遇到你和长乐回来，我也沾沾你案首的福气，哈哈......” 这一通话，让顾老头险些都有些憋不住笑。 他轻咳一声，转过身去，肩膀有些微微发抖。 那边正搬着箱子的李二郎也一个踉跄，差点被箱子砸到手。 福伯嘴角抽了抽。 无缘无故多了几个儿子就算了，亲生儿子还成了养子。 他找谁说理去？ 福伯也赔笑道：“呵呵，对......” “他叫李大宝......” “把大郎和三郎都喊出来，帮忙搬东西进去吧。” “外面冷，别在外面杵着了。” 说多错多。 福伯赶紧岔开话题，要他们喊人搬东西。 又对苏誉说：“呵呵，你和长乐先进去吧。” “搬东西这种重活，可不用你这个读书人来干。” 苏誉感谢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福伯摆摆手，转身要指挥。 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 靠近苏誉，小声说道：“那、那个......” “大宝长得有点像我......” 苏誉其实也有些怀疑。 李大郎、李二郎和李三郎，都不太像福伯。 倒是这个养子长得挺像的。 估计福伯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拉着苏誉说这些话。 福伯捏了捏自己大腿，继续小声道：“他、他其实也是我亲儿子......” “不过暂时不能认回来罢......” 苏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个养子，这么像福伯。 原来是福伯外室生的儿子。 看福伯长得挺老实的，想不到玩的也挺花啊？ 不过古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有的。 福伯没有官身，不能纳妾。 家里的原配不同意他认别的姑娘做干女儿的话，那就只能偷偷摸摸养外室了。 顾老头家境不错，福伯应当也还行。 养个私生子，应当还是养得起的。 苏誉笑了笑，说道：“福伯放心，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会与其他人多嘴的。” 一旁的顾长乐听得见两人说话，不由得看了一眼福伯。 随后，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不能再看。 再看自己也要笑。 顾老头估计也躲在一旁偷偷笑够了：“见到你们回来，爷爷太开心了，哈哈。” “进屋吧。” “先吃饭，别饿着了。” 他声音带着笑意，脸上的褶子都笑了出来。 看得出来是相当开心的。 苏誉对着福伯一家人又道了谢，让李二郎明日过来结工钱。 这才和顾长乐跟着顾老头进了门。 等三人的身影消失，李大宝才讪讪地上前。 “爹，我方才一时忘了......” 福伯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 “罢了，你刚来，不习惯是正常的。” “以后收着点便是。” 李大宝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你们不都说姑爷挺好的吗？” “为什么还不能告诉他实情？” 为了他们郡主的幸福，福伯一个老头子都自毁名声了。 李大宝有些不解。 福伯语重心长地低声说道：“你不懂。” “这怎么告诉？” “咱们郡主为了他，都给他走后门走到院试第一去了。” “但姑爷一直以为，是他自己的实力考上的呢！” “这要让他知道了这事，这夫妻俩还能好吗？” “反正这是主子们考虑的事情，咱们也别在背后议论。” 第108章 比大耳窿都赚 几人进了屋，红缨把温在厨房的饭菜给端了出来。 好在他们进城的时候，就有人过来禀告了。 不然饭菜还真的要冷了。 顾老头已经吃过饭了，就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茶。 “对了，你先前说要一些茶叶，我找赵老头要他拿了一些。” “就放在这边的抽屉上，你要用直接拿便是。” 苏誉赶紧道谢：“多谢爷爷。” “赵爷爷那边，不知道我们要回些什么礼道谢好？” 赵老头给了他们东西送礼，苏誉便想着给他回礼。 但顾老头却突然笑道：“长乐上回让人给他送了不少你那书屋出的美人笺和话本子，他喜欢得紧，你下次再让人他一些新的就行了。” 顾老头还记着上次苏誉说的话，因此回到王府，抽空就去了赵老头家找他说这件事。 想起赵老头刚见到自己那神情，顾老头就觉得得意。 那老头子以为自己没看到，他桌上刚刚用来写信的写诗的画笺，可不就是顾长乐让人送过去给他？ 一听顾老头要找他拿茶叶，赵老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还暗戳戳地问，那些美人笺和话本子，是不是真的如顾长乐所言，都是苏誉搞的。 还问顾老头书屋什么时候出新的话本子，让他帮忙第一时间就送过来。 顾老头拿乔对他，说要回去问苏誉。 赵老头有些等不及，觉得顾老头不太靠谱，因此决定写一封信，让他带去给顾长乐。 顾老头又对顾长乐说：“你赵爷爷给你写了一封信，我给放在你们书房里的镇尺压着。” “有空你去看了吧。” 顾长乐吃着饭，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苏誉也回道：“下个月府学入泮，我会推出一批新的美人图和话本子。” “届时会提前送去给赵爷爷。” 顾老头心想，那赵老头说不定都等不及。 看他那渴望得不得了的样子，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要按捺不住亲自过来了。 ...... 回了村子一个月左右，书屋也经营了一个月。 苏誉在次日一早便去了书屋。 书屋还没到开始营业的时候，但外面已经候着不少人了。 李三郎身上穿着崭新的棉袄，捧着小本本，一样一样地给苏誉说起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后院工坊招的学徒现在已经能基本独立进行印刷的事情了，但陆工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忙着雕刻新的美人图和话本子，因此书屋库存还是不太够。” “所以我们按照东家走之前说的，暂时有多少卖多少，先到先得。” “搞了差不多半个月，如今只存下了一小批的货。” 苏誉走之前就交代过了。 有多少先卖着，但同时也得留下一些囤起来。 等新的美人图和话本子出来后，才能保证第一批发行的美人图和话本子不会断。 苏誉本来也想着搞饥饿营销来吸引顾客。 但后来发现，他压根就不用搞。 这小书屋的人就算是没日没夜干到吐血，都不可能满足得了生产需求。 所以干脆顺其自然。 书屋重新开业是在发榜后的第二天，正是整个府城的考生都还在，但马上要离开的时候。 那些离开的考生们，回去之后又会和自己的同窗们说。 如此一来。 苏誉这书屋出产的美人笺和话本子，很快就传遍了府城下的几个县。 每日慕名前来购买的和翻阅的人都不少。 所以这一个月以来，生意丝毫不减。 货怎么都不够卖。 就这样的情况下，李三郎问苏誉：“那我们下个月初，可是要继续推出新的美人笺？” 旧的货都还在热销中，这就要推出新的货来，会不会有些着急了？ 苏誉回他：“趁着咱们现在名声刚打出来，还是得要趁热打铁再推出。” “下一次出新，就得是过年的时候了。” “噢......”既然东家这么吩咐，李三郎也没有意见。 他在小本本上记下苏誉的交代，又把书屋新请的人喊了过来见苏誉。 新请了两个伙计，都是家在府城，身家清白的男人。 原来的伙计阿奇，暂时成了小头头，带着他们干活。 两人都有些拘谨地向苏誉行礼问好：“东家。” 苏誉点点头：“既然来了，便也清楚了我们书屋的规矩。” “干得好的话，我都会有奖励。” “多谢东家！”两人开心地道谢，也没这么拘谨了。 他们东家看着年轻，想不到还挺和气。 最重要的是。 听阿奇说，这书屋换了东家都没多久，就已经给后院工坊得两个匠人发了好些赏钱。 这样脾气好又才出手大方的东家，他们自然是想一直在这里干下去的。 苏誉见过他们，又和李三郎一起对了一下书屋的帐。 盈利非常可观，一个月除去成本和各种开销，基本就能让苏誉把书屋的欠款全部结清。 若是苏誉的工坊印刷速度能跟上，这盈利估计还能再翻上一番。 不过贪多嚼不烂。 这样的收入，苏誉已经很满意了。 等下个月再盈利多一些，苏誉再把书屋后面分期要付的款全都结了。 到时候无债一身轻，还能再剩下一笔钱在手上。 一眨眼，也穿越了好几个月。 如今苏誉娇妻在旁，有了功名在身，还有一家稳定收入的小书屋。 苏誉对这些，还是相当满意的。 勉励和赞了李三郎几句，苏誉才到了后院工坊去查看自己新的美人图和话本子印刷进度。 忙碌一天后回家，苏誉直接便给了顾老头五十两银子。 “这么多？” 当时顾长乐说的是从他这借三十两。 虽然这三十两银子压根不用顾老头出，可事实在苏誉眼里，就是他这里出的。 苏誉说：“嗯，这是我还给爷爷的钱。” 出了三十两，不到两个月，就收回来五十两。 这二十两，自然是多给的利钱。 顾老头笑着调侃道：“我这钱借得，比别人放大耳窿的还赚。” 大耳窿，不就是古代版的高利贷。 他们九出十三归，也没自己借给苏誉这三十两赚钱。 “多的便算是我和长乐孝敬爷爷的。” 苏誉认真地说道：“你是长乐的爷爷，也是我的爷爷。” “以后我们都会好好孝敬你，让爷爷安享晚年的！” 顾老头眼里带着慈爱，乐呵呵地看着苏誉。 “爷爷知道你们孝顺。” 苏誉也笑道：“自是应该的。” “不过……” 苏誉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 “不知道长乐的父母在哪里？” “如今我与长乐成亲已经有一段时间，自己也有了功名在身上。” “若是可以，我想和长乐一起去见见二位。” 第109章 别了吧… 见顾长乐的父母？ 顾老头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笑道：“老头子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但长乐父母过世了，埋在了挺远的地方。” “等有机会，再让长乐带你去祭奠他们。” “如今你不必考虑太多，安心把你们两个的日子过好便是。” 古代普通百姓要出远门，是很难的。 一个是交通实在是太慢了，路上会发生的未知事情又太多。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路引。 普通百姓要离开家乡到别处去，秀才功名以上的，可以凭借身份文书直接通关。 而没有功名的，则需要一样东西，叫路引。 没有路引的人，是不允许通关的。 这个路引，得到当地官府去开具。 除非是商人身份，不然一般是没这么好得的。 所以顾长乐的父母，是以前有事出远门然后发生了意外？ 古代运棺太难，要落叶归根不容易。 所以只能埋在了别处。 苏誉心中轻叹一声。 先前他就想过是这样的，所以一直没怎么好意思追问。 如今听顾老头说出来，他都有些后悔自己莽撞了。 “爷爷，对不住......” 顾老头慈爱地笑着：“没事。” “爷爷一把年纪，早就看开了。” “如今只希望你们两个平平安安的。” “有你护着长乐，等爷爷百年之后，也能放心了。 ”. 苏誉正色道：“爷爷，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我未必靠得住。” 顾老头“啊？”了一声，满脸懵逼。 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听错了？ 苏誉刚刚说的，是人话？ 他怎么好像听不懂？ “所以爷爷必定要健康长寿，一直看着我们才是。” 顾老头愣了一下，随后好笑道：“你个小后生，跟老头子说话还一道一道的。” 苏誉也笑道：“总之就是爷爷你得在一旁一直看着我们，这样我们平安与否，你才能亲自看到嘛。” 顾老头哈哈大笑：“行，你们以后不嫌老头子我烦就好。” 顾老头被苏誉逗得喜笑颜开，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哀愁都没来得及品出味来，便被冲淡了。 这么好的孙女婿，他一定会好好护住的。 就像上次跟赵老头说的那样，要什么他都满足！ 不过…… 顾老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苏誉起身说：“过几日我便要到府学去就读，得先回书房温一下书。” “以防届时夫子提问我会答不出来。” 顾老头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直接挥挥手：“你去吧，正事要紧。” ...... 顾长乐带着红缨出门采购去了。 两人回来时，看到顾老头有些发愁地坐在自己茶几前。 想累了，就拿起自己的小茶壶，直接一口闷满。 咕咚一声吞下去，啧啧嘴，也不知道喝没喝出什么味来。 “爷爷怎么看着好像有心事？” 顾长乐出声，顾老头才看过去。 他招了招手，让顾长乐坐在自己旁边。 红缨对他微微行了个礼，才拿着东西先到了后面的厨房。 “长乐......” 顾老头有些犹豫：“秋闱是在明年，也不到一年时间了，你夫君有多大把握？”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秋闱来了？ 顾长乐想了想，才回说：“应当挺大把握的吧？” “毕竟大家都说，院试第一，基本乡试是没什么问题的。” 顾老头咧咧嘴：“那.......” “那你夫君那第一......” 可不是张学政开了后门，才送到那个位置上的嘛？ 这院试第一，然后发现乡试落榜，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没见过。 但怎么都会让考生本人受不少打击的。 “要不等明年看看皇帝指定了哪个主考官到咱们这里监考，我让你赵爷爷去走走人情去？” 顾长乐愕然道：“可那是乡试......” 院试走走后门，问题真的不大。 就算是朝廷发现了，最多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朝廷对乡试的重视程度，可不是一般事情能比的。 在这方面贸然插手，可能会把他们顾家推到风口浪尖上。 顾长乐也想不到，她爷爷会因为自己夫君，真的产生这样的想法。 “先前不是说，让我夫君过个院试就行了？” “后面的事情，就等夫君自己考虑？” 先前确实是这样的想法。 但顾老头也没想到，这孙女婿这么合自己的心意。 这么光风霁月的人，要是因为落榜而被打击，他可不乐意见到。 顾老头有些不愿意，像个溺爱孩子的无脑家长。 “你赵爷爷整天没事干，给他找点事干不正好？” 顾长乐好笑道：“赵爷爷那样的身份，可不会帮爷爷你做这种事情。” “而且就算秋闱落榜了，我夫君也不可能会被这样的事情打击到。” “爷爷你还是放宽心吧。” 顾老头也知道自己心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其实也不一定要赵老头帮他，就凭他的身份，哪里都有几分薄面在的。 只是那些文人个个自诩满身气节，最是难搞。 所以这件事才会有点难。 难，不代表他做不到。 只是他这么大年纪了，沉稳了一辈子，今日突然毛躁了起来。 估计也是被方才自己与苏誉那番对话影响了。 “是我心急了。” 他恢复了笑呵呵的样子，给顾长乐倒了一杯茶。 顾长乐只喝了一杯，便准备到书房去找苏誉去了。 她起身和顾老头说了一声，身影消失在堂屋。 顾老头嘀咕道：“陪爷爷多坐一会都不行。” “这才刚回来说了几句话，就要去找她夫君了。” 丝毫没想起，自己方才也是满心就想着给苏誉安排考试的事情。 顾长乐离开不久，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小夫妻两都在后面，红缨在厨房。 福伯也没在身边。 顾老头只能屈尊去起身开门。 门外。 一个看起来颇为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带着仆从出现在门外。 来人正是汪远峰。 他爹说府学快入泮了，那些回家祭祖的学生们基本都回来了。 让汪远峰请他那个案首同窗还有其他过了院试的同窗到家一起去聚聚。 汪远峰想起苏誉屡次拒绝自己邀约的事情，十二分不愿意。 但拗不过他老爹，他只能带着人前来请。 敲门的时候，未免苏誉再次拒绝自己。 汪远峰决定自己先下手为强。 他头高高扬着，对开门的那个老头颇为嚣张地说道：“老头，这里就是苏誉住的地方？” “本公子有事找他。” 第110章 可牛逼坏了 开门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 汪远峰想，这估计是苏誉请来洒扫的老头子。 因此并不把他放在心上。 按照他刚刚那拗出来的造型，用鼻孔看着开门的顾老头。 他这造型，让开门的顾老头眼睛微微一眯。 嗯？来找事的？ 他这眼睛微微一眯，身上气势顿时有些不同。 与朝廷那些承蒙祖荫继承爵位的人不同，顾老头可是真正上过战场，手中沾满鲜血的。 他平时一副乐呵呵的慈祥老头样，看起来平易近人。 一旦他拿出一丁点气势，都不是汪远峰这种纨绔子弟能承受得住的。 汪远峰说完后，便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着。 他低头看过去，发现正是开门的老头子。 那老头脸色淡淡地问：“你找苏誉什么事？” 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汪远峰看着这老头子的眼神，却感觉自己身上汗毛好像都立了起来。 他硬着头皮，老实地回道：“我、我爹让我请他和一群同窗们到家吃个饭，说是为大家贺一贺。” 同窗？府城的同窗？ 来请苏誉吃饭的？ 这是请人吃饭的态度？ 莫不是平时在学堂，也是这样对苏誉？ 被那老头看着，汪远峰觉得这都快冬天了，自己怎么有种要冒汗的感觉？ 他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补充道：“要、要不我亲自与苏誉说？” 顾老头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我去问问。” 随后，大门“嘭”的一声被合上。 汪远峰头一次得到这样的待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自己旁边的随从。 “本公子今日穿着，很是寒酸？” 随从赔笑道：“少爷今日穿的，可是上好的松锦织造的衣裳。” “整个府城能穿上的人都没几个，怎么会寒酸？” 汪远峰家境好，每件衣料都是造价不菲，一看就很贵。 可他穿着这么好的衣裳，亲自登门来拜访。 刚刚那老头怎么一点笑脸都不给？ 汪远峰嘀咕道：“莫不是这老头不是苏誉请的洒扫，而是苏誉租住在这老头家里？” 汪远峰觉得就不该听他爹的话，自己亲自过来。 再加上想起那天苏誉帮过自己，所以汪远峰对他实在好奇。 可这点好奇心，都被这个来开门的老头给吓没了。 不过来都来了。 总没有事还没办成又马上走的道理。 没等多久，大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出现的，正是苏誉本人。 苏誉好奇道：“汪公子有事？” 刚刚顾老头就说有同窗找自己，其他没多说。 汪远峰朝里看了一眼，发现刚刚那个可怕的老头不在。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完那个老头，再看到苏誉，他顿时就觉得苏誉实在是顺眼极了。 甚至说话的声音也是相当的友善悦耳。 “我爹说要请我的同窗们吃个饭，为大家贺一贺。” “听闻你是案首，他特意要我亲自上门来请你。” 汪远峰看了看苏誉，又看了看别处。 “额，就后日……” 苏誉其实不太想去。 现在正是书屋要出新的时候，他忙得很。 但想想这汪远峰都亲自来送请帖了，自己也理应要上门才是。 “我……” 汪远峰心中涌上一道不好的预感。 他顿时打断了苏誉的说话：“就、就这么说定了。” “请帖你拿好，我、本公子先走了。” 不等苏誉再说，汪远峰直接转身便走。 被单独留在门口的苏誉，有些无奈地看着手中的请帖。 关上门后，一边打开看一边往里走。 聚会在几日后。 地点并不在城里，是在汪府在府城外的一个庄子上。 顾老头坐在堂屋里，专门侯着他。 “走了？” “嗯，走了。”苏誉解释道：“我先前府学的同窗，邀我参加一个同窗聚会。” 结果请帖塞过，又不等他回答，就直接走了。 “真的是同窗？” 顾老头说道：“我感觉那后生，与你不太像是能玩一起的啊？” “他那身打扮，一看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苏誉笑道：“确实不太熟。” “主要我先前就去府学走读两个月，事情又多，也没来得及和他们交往太多。” “接下来要正式到府学读书了，多和他们走动一下也好。” “至于他那身打扮……” “他是府城汪家的公子，姑父乃是本府的府台大人。” “哦……汪家的人。”顾老头想着刚刚那小子眼高于顶的样子，总觉得这小子有坏心思。 如今一听苏誉说，他就知道了。 汪家是府城数一数二的人家。 汪家长子早些年考了个同进士，成绩不怎么样。但汪家给他走动关系搞了个外派的官，这几年政绩居然还不错。 以后召回京城，想必会受重用。 但汪家那二子，却是个十足的草包。 大户人家的孩子，牙牙学语开始就安排启蒙。 到现在，这汪远峰连院试都过不去。 以汪家那人力物力，居然没把汪远峰培养成秀才公，可想而知这人有多废。 “老头子我听闻，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有些心思坏，会欺负咱们这些出身普通的贫寒学子。” “他应当不会欺负你吧？” 顾老头打听道。 苏誉摇摇头：“没有欺负我。” “倒是先前他约过我几次，想一起去吃酒，但我实在抽不出时间，便都推了。” “这次他亲自送请帖上门，我也能抽出时间来，便准备去赴约。” 没欺负过？ 难道自己想错了？ 顾老头说：“原来如此。” “过几天要去赴同窗的约，那明日让李大宝带你到牙行去挑个书童吧？” “他以前帮主家挑过人，有经验。” “趁着这几日教导一下，免得届时知道秀才公去参加聚会，身边连个专门随侍的人都没有。” 苏誉笑道：“行，听爷爷的。” …… 那边的汪远峰走了一段路后，才放慢了速度，轻轻吁了一口气。 随从也没想到自家少爷来送请帖，结果把帖子这样塞给别人就跑了。 跟着自家少爷跑了一段路后，便看到少爷突然站定在原处。 随从正想问问是不是漏了什么，那边的汪远峰牛逼地插了一下腰。 “对哦！” “早这样不就好了？” “直接请了就走，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不就拒绝不了了？” 汪远峰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对付苏誉屡次拒绝自己邀约的办法。 他喜滋滋地自言自语：“我可真是个天才！” 第111章 是他们不配了? 苏誉打算去参加汪远峰的聚会，便把自己的事情挤了挤。 这样总算是挤了一些时间出来。 这天李大宝上门，带苏誉去挑一个合适的书童。 苏誉和他一起去了牙行。 在李大宝的帮助下，苏誉挑了个只有十四岁，长相还算可以的书童。 这书童原本所在的主家是罪臣之家。 主子被流放，他们这些家奴便全部被发卖。 路上爹娘都被人买走，只剩下他一个年纪小，长得没有其他人同龄人高大的没被买走。 苏誉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回贵人话，我叫元宝。” 说话声音还算清亮，虽然看起来有些小，但声音听起来挺健康的。 而且口齿清晰，也不是那种傻乎乎的人。 “元宝？还挺喜庆的。”苏誉又问：“你对这个名字满意吗？若是不喜欢，我可以给你改个名。” 要给他改名，那就是要买下他了。 元宝有些高兴。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面善的买家，而且这个主家，要给下人改名之前，还问过下人的意思。 这样的主家必定不会是虐待下人的良善之家，他自然是希望能跟着走的。 “我都可以，听贵人的意思。” 苏誉点了点头：“那便继续喊着吧。” 随后，他决定道：“行，就这个了。” 随侍在旁，帮着自己跑跑腿，这样的便够用了。 挑好后，交了钱，李大宝帮着办了手续便可以带人离开了。 有了书童，李二郎也不用跟在苏誉身边做书童的工作了。 对此，李二郎有些遗憾。 “这样我可就少赚一份工钱了。” 苏誉笑道：“二郎想赚多一份工钱，可以到书屋去干活。” “现在书屋生意不错，多少人手都是要的。” 李二郎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罢了，书屋我便不去了。” “跟着你还能自由一些，到书屋得一整天待着，还得招呼这么多人，累得慌。” 李二郎既然这样说，苏誉也就不勉强了。 到了聚会这天，汪家很是好客，直接用自家的大马车接人。 车到苏誉住的门口时，里面已经坐了有三两个人了。 这群人，自然都是汪远峰先前那群小团伙的成员。这么宽敞的马车，他们几个人挨挨挤挤地坐到一边。 单独留下一边给苏誉。 要是说苏誉被他们孤立，倒也不像。 毕竟这些人在苏誉上车后，无一不是目光闪躲，一直拿眼神偷偷瞟苏誉。 苏誉在府学旁听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和他们太过亲密，但也没有做过什么很讨人厌的事情。 这些人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苏誉就是有心和他们打招呼，但看他们这奇奇怪怪的样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只好对着他们微微一颔首，稳稳坐在对面。 马车缓缓开动。 如今已经是九月底，马上到十月了。 天气已经很凉了。 对面几个人，无一不是穿着一身的棉袄，身上还披着一看便做工良好，价格不菲的厚披风。 倒是苏誉只穿着一身轻便的棉袄，看起来就有点冷的样子。 小团伙中那个这次考上了秀才的杜志和，在偷偷看了一阵苏誉后，终于忍不住跟他搭话了。 “苏、苏兄，还没恭喜你此次院试得了第一。” 苏誉笑着回他：“多谢。” 看苏誉态度还不错，杜志和便觉得他还挺好相处的。 要不是先前对他做过坏事，他们几个也不至于面对苏誉这么不自在。 不过他们马上要成为真正的同窗了，所以他还是想和苏誉搞好关系。 毕竟他是院试案首，文章写得极好。 有个学霸同窗，那卷起来自然更有动力。 他又闲聊道：“最近天气变冷了不少，早上城外那些花草上都结霜了。” “你就穿这般单薄，不冷吗？” 苏誉其实也没穿很薄。 他这件棉袄塞的棉花不少，只是他是属于穿衣显瘦的类型，因此看起来有点单薄。 再加上他其实也是带了披风的。 书童元宝给他拿着，坐在马车外间，冷了直接就可以披上。 苏誉回说：“也不算冷，而且我也有意要锻炼自己的抗寒能力。” “锻炼抗寒能力？” 杜志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你是为春闱做准备！” 春闱在春季的二月份考。 那时候冬天尚未过去，春天还没来临，正是寒冷反反复复的季节。 但考场上为了避免考生作弊，只允许所有的考生穿一件单薄的棉袄进去考试。 都走到那了，自然是谁都不想因为冷而考砸了。 所以不就得提前准备准备，让自己更早一些适应这种天气么？ 但明年才是秋闱，那难度可是院试不能比的。 苏誉却已经开始想起春闱的事情来了。 杜志和佩服地看着苏誉。 果然是这次院试的案首，秋闱想必他是很大把握的。 苏誉点头道：“不错，也有这样的想法。” 科举第一关是县试，那便是和会试差不多的时间考的。 经过那一关的，都知道那时候考试有多难度过。 但后面的府试、院试和秋闱，都是在天气不错的时间考的。 好日子过习惯了可不行。 所以还是得早早做准备，把自己的身体素质给搞起来。 慢慢减少衣服，锻炼抗冻能力。 杜志和也深以为然，赞道：“果然是案首，确实有远见。” “不过我家里先前找了一些喝了能让身子暖个几天的汤药，我县试时便是用这个熬过去的。” “届时若是你要用，我抄个药方送你。” 苏誉回道：“那便先多谢了。” “不过汤药吃了，也只是起个辅佐的作用，自身条件也得过硬也行。” “而且不让自己处于过分舒服的状态，才能更专注地读书。” 杜志和赶紧附和：“说的不错！” “呵呵，那我也要锻炼锻炼才是。” 说着，竟然把披风的系带解松，敞开了一点。 这样也不冷，还可以接受。 等后面他再慢慢地减少衣物。 其他两个人听到两个秀才公聊天，顿时心中对杜志和更加嗤之以鼻。 大家平时一起吃喝玩乐，结果杜志和这个人不厚道。 居然私下偷偷用功。 这考上了秀才，就忙着去和他的同辈去搞关系了。 这是看不起他们这群童生兄弟了？ 这样的人，真是不配做他们的朋友！ 想是这么想，但他们心里又偷偷地记下了一个重要的知识点。 ——读书的环境不能过分舒服，不然难以集中注意力。 回去便让人把他们书房的火盆撤去一些！ 第112章 好想显摆哦 汪家的庄子很大。 不止有良田，附近的那一片山都是他们的。 山脚处建了一个别院，占地面积非常大。 路也修得很是平稳。 出了城没多久，在马车上和杜志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庄子上。 因着自己儿子前同窗出了个案首，汪父也很是重视。 亲自到了别院接待这群学生。 两父子在正厅喝着茶，等着客人上门。 汪远峰面上虽然很沉得住气，但他内里还是有些犹疑的。 毕竟那帖子他就这么扔给苏誉，可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要是苏誉真就这么头铁，这样都不给他面子不来。 那他真就没办法了。 还好，苏誉跟着杜志和三人一起来了。 而且还是来得最早的！ 汪远峰心想，自己这法子，果然行！ 他站起来，有些得意地说道：“来了。” “我家这庄子如何？环境还行吧？” 杜志和旁边的那人和汪远峰最熟，他说道：“咱们早些过来，就想着好好看看你这庄子。” “如今正是深秋，万物萧瑟的时节，说不定咱们能酝酿点诗意，也作一首伤春悲秋的好诗出来。” 读书人，来到这种地方，自然是想着作诗的。 汪老爷听得满脸高兴，心想自己儿子这些朋友，居然转性了。 还挺高雅的！ 估计正是接触了像这次院试案首那样的好学生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汪父站起来，走过去与众人打个招呼。 这是长辈，众人纷纷拱手行了个礼。 汪父笑眯眯地摆摆手，眼睛最终定在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身上。 丰神俊朗，虽然气质收敛了起来，但仍能从中品出点春风得意的味来。 这必定就是此次院试案首无疑！ 果然。 汪远峰介绍道：“爹，这是我的几个同窗。” “林远、刘学文、杜志和还有......” “苏誉。”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便是此次院试的案首。” 汪父汪道明欣慰地赞道：“好好好，都是青年才俊！” “既然说想要找找作诗的感觉，不如我儿便带着你这几位同窗先到附近去转转？” “后来的那些同窗，为父帮着招待便是。” 汪远峰一听，觉得这建议挺好。 便高兴地说道：“走，本公子带你们到周边转转去。” “那边有条河，岸边的花草估计上面白霜现在还未完全化。” “再晚一些太阳大了，可就看不到了。” 汪远峰满心想把自己这庄子好的地方展现出来，让第一次应邀的苏誉赞叹一番。 他这庄子，可跟苏誉家乡的那些普通村庄是完全不一样的。 几个人一听，都颇感兴趣。 跟在汪远峰后面慢悠悠走着。 苏誉也跟着一起。 小时候他住的乡下，秋冬植物也会结霜。 到太阳大起来后，那些霜就会慢慢化掉。 后来秋冬越来越温暖，这种情况也不怎么多见了。 所以苏誉还是蛮感兴趣的。 从别院出来，周边有不少的良田。 田里的稻谷早已经收了，重新种上的白菜都差不多长好了。 不少庄户都早早起来给庄稼除草。 有些种得早的，已经开始收割了。 汪远峰等人身后跟着小厮。 那些庄户们见到这群公子哥出现在田里，个个都忍不住好奇地偷看。 小厮们刚呵斥出声，汪远峰便有些不高兴地制止了。 “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不必管他们。” 小厮赶紧住嘴，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 几人去河边转了一下。 太阳刚出来，花草上的白霜蒸发，河边实在是太冷了。 除了比较能抗的苏誉外，其他几人都被冻得牙关都开始打架了。 刚刚解开披风系带的杜志和，都忍不住把带子重新绑紧。 冷成这样，只好草草看了几眼，便离开了河边。 远离河边的地方，倒是好受许多。 几人慢悠悠地走着。 离汪远峰最近的刘学文说道：“我记得，彭天成家，似乎也在这附近？” “今日怎么不见他？” 汪远峰指了一个位置。 “应当是往那边的村子里。” 提起这个，汪远峰又有些不高兴了。 “我也让人给他送了请帖，他都答应来了。” “怎么迟迟未见人？” 上次被抓到宵禁，这家伙就一直没再出现过。 自己各种吃喝的邀约都被他拒绝。 彭天成这种普通家庭出身，把科举看得比命还重的人，估计是被吓坏了。 汪远峰想起那日，也觉得确实有些凶险。 于是最近这段时间也没再骚扰他。 但今日的聚会，他可是让自己的书童亲自带着人去送的请帖。 本来说要派车去接他的，结果被他拒绝，说自己很近，走路过来便是。 结果离得最近的这家伙，却比住在内城的苏誉等人来晚到。 不过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刚提起这人，便看到彭天成出现在了路的另一边。 他走路颇快，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衣。 走近一看，额头上却带着一层汗。 彭天成喘了几口气，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我来晚了。” “劳烦诸位出来迎接我。” 汪远峰没好气地说：“谁专门出来接你了？” “刘学文他们早来，我带着他们看风景呢。” “不像你这人，离得最近还来得这般晚。” 彭天成被这般说也不恼，呵呵一笑。 看到几人身边的苏誉，他有些高兴地加入了队列。 “苏兄，你也来了。” 苏誉说道：“汪兄邀请，我正巧无事，便来了。” 两人这么说话，苏誉才注意到彭天成的鞋子上沾了不少泥，长袍的下摆也沾了一些泥水。 看起来像是下过田干活。 不过他没说，苏誉也就没问。 站在前面的汪远峰听到苏誉那句话，嘴微微一歪。 原来先前他拒绝自己的邀约，真的是因为有事。 现在没事，自己这么随便一邀请，可不就过来了？ 汪远峰心情大好，踌躇满志地想要把自己庄子里好看好玩的全展现出来。 “等晚些回去，给你们装一些庄子上刚收回来的新鲜瓜果。” “对了，再让人去河里捞一些鱼。” “山上的野味也还能打到……” 不善处理这些杂事的汪远峰绞尽脑汁，想了一大堆东西。 身旁的小厮们都一一记下，等晚些苏誉他们回去就会全办好。 “还有……” 汪远峰似乎又想到了一个庄子里的特产，正想说出来。 突然，那边一声呵斥打断了他的话。 “哪里来的乡下村夫，把本公子妹妹的鞋子都弄脏了！” 汪远峰被人打断，直接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声音颇为熟悉，他皱着眉头，看过去。 随之而来几声求饶：“贵人对不住，我们不是有意的。” “这白菜装得太满，从上面滚了下来。” “我们给小姐把鞋子擦干净。” “滚开！你们脏死了！”一声娇斥带着满满的嫌弃。 那边的对话，让站在一旁的彭天成脸色一变。 他突然越过几人，往前冲过去。 “爹，娘！” “我不是让你们别跟过来！” 第113章 大度，太大度了 彭天成来这边的之前，确实是刚刚在地里帮他爹娘干完活。 他家种的白菜和萝卜能收了。 正好趁着最近府学还没正式入学，他便帮着家里干些农活。 干完活后，匆匆把身上的泥垢用草刷了一下，才过来赴约。 在干活的途中，他爹娘听说他要来参加同窗的聚会。 便高兴地要他带一些自家刚采摘的白菜和萝卜过来送给同窗们。 说自家没什么好东西能送人，但这些刚采摘的瓜果新鲜，他们同窗就算是城里人，估计也会喜欢吃的。 可彭天成知道汪远峰那一群公子哥压根就不缺这些。 他们就算是在城里，想要什么都不过是动动嘴的事情。 而且旁边那偌大的庄子就是汪远峰家的，他家要什么新鲜的瓜果没有。 自家那几亩地产的东西，成色还不够汪远峰家佃农种出来的好。 所以便拒绝了爹娘的提议。 可彭父彭母却觉得自己儿子一个秀才公，估计是不好意思亲自拿这些过来。 于是便自作主张想挑两担到儿子说的庄子附近，放下后便离开。 夫妻两人一人挑着一担满满的瓜果，高兴地往这边来。 好不容易走到附近，发现路边站了一些贵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们并不好意思打扰别人，便想着快速通过。 结果那担太满了，恰巧顶上一个堆得冒尖的萝卜滚落下来，滚到了那穿着贵气的小姐脚边，碰到了她的绣花鞋。 萝卜在他们看来已经在溪边把泥洗得很干净了。 但上面残留的一些水渍和洗不去的泥，却还是让这小姐尖叫出声。 而旁边的公子也呵斥出声。 等彭天成赶到时，看到他爹娘正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 那小姐满脸的不高兴，而她哥哥则嫌弃地看着这打扮破烂的，脚上草鞋沾满泥的两夫妻。 “明明看到我家公子与小姐站在这路边赏景，你们居然还敢直接过去。” “我家小姐最喜欢的一双鞋被你们弄脏了，你们如何赔得起？” 主人如此，下人自然更是跋扈。 一脚把其中两箩筐的东西踢翻，指着彭家两夫妻骂。 彭父彭母自知闯祸，一直在道歉求饶。 但那小姐估计是十分不高兴，因此一直没有松口。 “哥，我不管，你想想办法。” “这鞋子可是表姑母让人给我从京城带来的最时兴的款式，弄脏了我怎么去见人？” “等会本小姐还要去参加聚会呢。” “这鞋子若是沾了水湿了，衣衫不整的话，像什么样子？” 都怪她哥，无端端想要看什么田间的景色。 那两个村民也是，看到他们这些人在路边，居然还敢一声不吭就直接通过。 搞得她鞋子都弄脏了。 等会汪公子和汪伯伯看到她鞋子上的湿印，她还有什么形象好说？ 那公子哥听自己妹妹这般说，也越发生气。 “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你们还不爬过来，给我妹妹擦干净鞋子？” 彭家父母也急得不得了。 这鞋子弄脏了，本来是擦擦就好。 但这小姐又嫌弃他们脏，不让他们擦。 这可如何是好？ “贵人实在对不住，我们的手都是刚在溪边洗过的，真不脏。” “就让我们给你擦干净吧！” 两人哀求道。 这小姐看了他们一眼，看着他们那浆洗得发白，满身都是补丁的旧衣裳，还沾了不少的露水和泥巴。 那双手粗糙得不行，指甲还全是泥垢，顿时更加不高兴地移开眼睛。 “我才不要他们擦，他们自己都脏死了！” “算了，本小姐大度，让他们赔我一双新鞋便是了。” “赔？”夫妻俩有些犹豫：“要、要赔多少银子？” “一双鞋五十两，算便宜你们了。” 那公子哥说道：“从京城到这里，五十两我妹妹都未必能买回一双一样的。” “就算能买，起码都要到明年夏天才能穿上了。” 一双鞋五十两！ 这种贵人用的东西，他家就是倾家荡产都赔不起啊！ “我们家赔不起......” “方兄，你们兄妹二人到了怎么不直接到庄子去，在这里做什么？” 汪远峰出声，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彭天成气喘吁吁地走到自己爹娘身边，而彭父彭母则为难地看着他，满脸的羞愧。 他们本来是想要帮自己的儿子做点事情，结果却弄巧成拙。 眼看自家儿子刚考上秀才，家里才有了点奔头。 现下这贵人的鞋子却不知道怎么办。 赔吧，他们家里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不赔吧，又怕会影响到自己儿子的学业。 只能尽量求求，看看这些贵人们能不能高抬贵手了。 那边的方公子与方小姐，听到了汪远峰的喊话，注意力暂时被转移。 方小姐看着走过来的汪远峰，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地说：“汪哥哥，你家这些庄户真是粗鄙。” “我鞋子都被他们弄脏了，这可如何是好。” “等会汪伯伯看到，可是要笑我的。” 汪家和方家都属于府城的大户人家。 汪老爷有意撮合汪远峰和方家小姐，正巧方家小姐也是个才华不错的，因此今日顺便把她也请了过来。 想着自家儿子能和人看对眼，两家结个秦晋之好。 但方小姐其实是有些看不上汪远峰的。 毕竟他就是一纨绔，文不成武不就的，长得也就是普通的好看。 只不过和自己差不多身份的人家，她自然做的是娇憨小姐样。 汪远峰刚刚远远地看着这两兄妹的做派，心中鄙夷得不得了。 对他来说，也就那些自己没本事的人，才会在这种普通的老百姓面前发威。 不像他。 要作威作福，都挑和自己差不多的。 像苏誉这种院试案首，都差点被他撕过功课。 这才是纨绔子弟的正确做派嘛！ 他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笑容，“没事，脏了等会让下人给你擦擦，再升个火盆烤烤便好。” “我们庄子里的水，可是专门从高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用来擦洗你这昂贵的鞋子正好。” “这样啊......” 方小姐有些被说动。 “行吧，那便听汪哥哥的。” “但这两个乡野村民，汪哥哥你可得敲打一通，免得日后他们再冲撞了别的贵人。” 扶了扶鬓发，方小姐一眼都没看那边的彭家人。 “可不是碰到谁，都会有本小姐这般大度的。” 第114章 站得更高 汪远峰按捺住自己要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没事了，那便走吧。” 方小姐都这般说了，她哥哥也没什么意见。 直接对着彭家父母说道：“我妹妹大度，不追究你们的过错了。” “带着你们这些脏兮兮的东西，赶紧滚！” “以后别再瞎了眼，这般冲撞人。” 说完，又看了一眼站在父母旁边的彭天成。 “这位秀才公，这是你爹娘？” 彭天成低垂着眉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在下姓彭，今日是二老没看清，多谢方公子和方小姐大度。” 方公子又多扫了他一眼，随后才收回了眼神。 但嘴里还是不痛不痒地刺了一句：“莫不是考了个秀才，便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彭兄日后还是要多多约束家人，别让他们做了什么影响你名声的事情才是。” 彭天成的手握了握拳头。 他出身农家，家里虽穷，但却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而且他科举成绩好，只要努力读书，日后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可他这些努力，在这群本就出身良好的公子小姐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彭天成还是尴尬地笑着：“是......” 汪远峰有些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方兄、方小姐，还是先到庄子去吧。” “我爹一直在念叨着二位呢。” 他带头离开。 方家两兄妹没再给彭家人眼神，也跟着离开。 跟在后面的苏誉几人，看完了全场。 杜志和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刘学和两人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反而招呼彭天成：“彭兄，让你爹娘先回去，我们先到庄子去吧。” “其他人估计也到了。” 彭天成笑了笑：“几位先去吧，我帮爹娘把东西捡起来。” 说着，赶紧蹲下来，帮他们把刚刚被踢翻在地的白菜和萝卜捡起来。 彭家父母很是不好意思，对着剩下的几个人说道：“多谢诸位贵人帮忙。” 又着急地蹲下来，把彭天成手中的东西抢过来，赶他道：“我儿莫让同窗们久等了，先去吧。” “我和你爹收拾便是。” 彭天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时。 一旁站着的苏誉，也蹲了下来，帮着捡起地上的东西。 彭天成看了他一眼。 苏誉淡淡笑道：“都是地里刚采摘的新鲜菜，回去洗洗便能吃。” “莫要浪费了。” 彭天成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刘学文和林远、杜志和三人看着苏誉的动作，都微微愣住。 很快，杜志和反应过来，也蹲下来帮忙捡。 其他两人不好干站着，便也蹲了下来。 看到一群打扮贵气或者穿着秀才襕衫的人蹲在地上给自家捡那些沾了泥土的东西，彭家父母受宠若惊。 连连劝道：“莫要弄脏了诸位贵人的衣裳，赶紧起来吧，我们自己捡便好。” 但他们完全劝不动。 很快。 两筐东西就都被捡了起来。 彭天成劝道：“爹、娘，你们先回去吧。” “我参加完同窗聚会便回去。” 彭家父母有些担心：“方才我们得罪了那两个贵人，我儿......” 就怕他们儿子会被刁难。 一旁的杜志和拍拍胸脯，说道：“二老放心。” “彭兄是我们同窗，我们可不允许他被旁人欺负！” “就是！” 一旁的两人也应声附和。 他们和彭天成，可是一起吃过酒、听过小曲还一起闯过宵禁的铁子。 就方家那两兄妹，想当着他们面欺负人，没门！ 彭天成，只有他们能欺负！ 几人说着这话，完全忘了当初嘲笑彭天成一个农家子一进府学就各种攀高枝，整日粘着他们扯关系的行为。 苏誉则笑了笑，没有说话。 想不到汪远峰这小团伙除了整日吃吃喝喝外，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彭天成这才跟着这群人离开。 彭家父母红着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简直想给这群贵人们跪下磕头。 方才那两个贵人盛气凌人，他们还以为要连累到自己儿子。 可紧接着一个贵人给他们解了围，剩下的则帮他们把东西都捡了起来。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 彭天成也很感动。 想不到自己先前无法拒绝汪远峰等人的邀请，还为自己得来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他高兴地走在苏誉旁边，说道：“多谢几位帮忙。” “还有汪公子，等会我也得亲自和他道谢才是。” 杜志和不以为然道：“小事。” “不过那方家兄妹脾性都不大好，你以后见到他们都绕着走便是。” 刚刚汪远峰对他们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想而知这两个人的身份背景。 就彭天成一个小小的农家子，可不够人家兄妹两一个手指头的。 彭天成苦笑道：“等入学后，我便每日待在府学里，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这种小人物，方家两位贵人应当不会记得我的。” 府学里有教谕等看着，就算是汪远峰这样的人，都不敢公然捣乱。 所以并不需要害怕。 只是先到自己家这情况，彭天成也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誉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 有些事情，得自己跨过去。 方才方家兄妹们的嘲讽与针对，彭天成就算再是豁达，这些事情肯定也会在他心中留下一根针。 苏誉自己也是一个农家学子，因此也挺明白彭天成的心情的。 好不容易考上了一个秀才，还没高兴两天。 便碰到了身份地位差距带来的巨大的落差。 这对他们这些贫寒的农家学子来说，可以说是很大的打击。 不过。 这事也给了苏誉一个启发。 在这古代，可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概念。 你只有比别人站得高，你才能更有话语权。 别的不说，自己的家人也不必像彭家的父母一般，对着别人这般的卑微屈膝。 想到在家的顾长乐，苏誉暗暗下定决心。 他的娘子这般美丽，要是遇到那方小姐之流的人物，得给她们赔笑，想想真是难受。 所以自己一定得努力一些，把乡试赶紧过了！ 过了乡试，会试也得努力争取！ 最后以后给顾长乐挣个诰命，让她风风光光地！ 第115章 他不会，有人会啊! 回到庄子时，人已经都来齐了。 宴席开在汪家别院的花园里。 深秋时，这花园里还开着不少的菊花，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秀才公们被安排在中间的一桌。 而没考上秀才的那些，而安排在了下面两桌。 这么一看，辈分分明，也不会落谁的面子。 汪老爷没有再出现，只吩咐了下人好好招待这些读书人们。 至于方家兄妹，也暂时没有出现。 估计被汪老爷留了下来叙旧。 正好省了见面尴尬。 汪远峰这个东道主，则鸡贼地把自己的位置安排在了秀才这一桌上。 席间阵阵花香随着微风飘过，甚是雅致。 他举着酒杯，开始活跃气氛。 “今日邀请诸位到此，是为了庆贺咱们中有不少人都考上了秀才。” “也预祝在座的诸位下次院试能被取中！” 活跃气氛这种事情，对于汪远峰这种天天出去吃酒玩乐的人自然不在话下。 很快，大家的热情便被调动。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喝着，那些没考上的还举着酒杯到秀才这一桌敬酒。 因为刚刚的事情有些失落的彭天成，倒也提起了不少心情。 吃得差不多了，汪远峰直接喊来自家的下人，抱着一堆的画笺走过来。 “这都是最近三味书屋新出的画笺，本公子让人买了不少。” “今日诸位可以尽情挥洒，在上面题上你们想写的诗句。” “等会咱们选个诗魁出来，便可以让诗魁作令官，主持行酒令了！” 行酒令是一种饮酒游戏。 通常这些文人聚会，就喜欢玩这些。 令官则是相当于主持人，他是不必饮酒的。 一般选令官，有通过猜拳或者掷骰子等方法选出来的。 也有汪远峰他今日安排的这样，通过作诗选诗魁再作令官的。 汪远峰这一玩法一出来，刘学文和林远两人当即跑到他的旁边，拉着他要说悄悄话。 “你小子，不要命了？” “别人不知道，但我们几个哪里会作什么诗？” “还有那行酒令，玩得来么他们？” 汪远峰嗤笑一声，轻蔑地说道：“不会就不会，有什么奇怪的？” “咱们不会作诗不会行酒令，咱们不是会喝酒么？” “瞧你们这怂样，该不会是不想喝吧？” 原来如此...... 刘学伟竖着大拇指，赞道：“汪公子厉害啊！” “确实作诗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咱们确实爱喝酒。” 于是，便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汪远峰喜滋滋地把四种买来的画笺都摆在一张桌子上，供在场的人随便选择。 苏誉是此次院试案首，他便说道：“苏案首先请吧。” 汪家这画笺，摆了满满一桌，厚厚的几沓。 苏誉怀疑，就他们家这些量，都够自己店里卖个几天了。 可以啊，大主顾！ 两个美人笺，一个贤师讲学图，还有一种便是颜色争奇斗艳的菊花笺。 想了想，苏誉拿了一张菊花笺。 汪远峰知道这画笺是苏誉在知府的宴会上先带出来的，所以他必定不会对这些感到稀奇。 不由微微感到有些可惜。 这可是好东西，要是苏誉没有先得到，那自己今日可是能狠狠地人前吹嘘一番的！ 苏誉拿好后，其他人也陆续上前选自己喜欢的画笺。 因着要作诗，有些人也和苏誉一样，选了比较贴合的菊花笺。 有些人可能在家日夜对着美人笺，酸诗都不知道写了多少首了，便毫不犹豫地选了美人笺，想要把自己先前写来赞美画上美人的诗分享给大家。 备受冷落的，反而是贤师讲学这一份。 毕竟在场没有师长，谁还想搞这些别人看不到的形式主义。 在座的人都想好后，下人们送来了笔墨，开始研墨。 等磨墨的时候，彭天成拿着手中一张和苏誉一样的菊花笺，走过来说道：“苏兄准备作什么诗？” 苏誉想了想，说：“作一首贴合秋日的诗吧。” “彭公子呢？” 彭天成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会作诗。” “我就想站你旁边看看，不知可否？” 苏誉笑道：“行。” 彭天成又赞道：“你先前院试的文章，我已经拜读过了。” “句句有典、词意深远，写得是真的好啊！” “想必你作诗肯定也好！” 看苏誉那文章，彭天成便下意识觉得他会作。 苏誉心想，秋天的诗，自己还能抄的还真不少。 也勉强算是做得好吧。 汪远峰背着手，走到两人旁边，说道：“听闻在知府宴会那日，你并没有作诗。” “该不会你真的不会作诗吧？” 苏誉谦虚地说：“说不上太会，但也能勉强试试。” 汪远峰有些狐疑。 旁边的杜志和也来凑热闹，小声说：“远峰兄你可是没看过苏兄那院试的文章？” “写得可好了！” “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怎么可能不会作诗？” 汪远峰还真没看过...... 一般出了名次，取中的高兴庆贺，没取中的则兀自神伤。 很少有人会专门去看几天后官府张贴出来的科举文章。 而且院试文章，也没有太多可学的地方。 要学也是后面先生上课的时候，会挑选一些好的乡试或者会试文章给他们讲。 汪远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他还以为苏誉真的不会呢。 毕竟他自己也不会，苏誉也不会。 不就相当于他和苏誉这个院试案首，差不多水平么？ 几个人低声说着话，苏誉已经想到自己要写的诗了。 刚蘸了墨要写，那方家兄妹突然出现在了宴席上。 两兄妹与在座不少人认识，脸上还能装得人模狗样的。 和相熟的人打了几声招呼，便走到了汪远峰身边。 “听闻汪兄这边正准备选诗魁行酒令，我妹妹说想见识一番她汪哥哥的才学，便跟了过来看看。” 汪远峰暗自龇牙。 他有个鸡毛的才学。 真有才学，这么多年院试不早过了？ “方小姐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不会作诗。” 方小姐不依，撅了噘嘴说道：“方才汪哥哥你同窗得罪了我，我都大度原谅了他。” “如今你连首诗都不肯赠我，会否太小气了一些？” 汪远峰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大度，最大度就你！ 他正想应付一番，却突然看到立在一旁，举着毛笔的苏誉。 对哦。 他不会写，但有人会写啊！ 汪远峰突然想起一件事。 先前他好像听到过一个小道消息，说苏誉家贫，给自己同窗卖过诗来着。 如今自己找他帮忙，不正好？ 汪远峰暗戳戳地凑过去，小声商量道：“苏兄，商量个事，如何？” 第116章 她不配! 商量个事。 能商量什么？ 不就是要找自己写诗么？ 苏誉先前差钱，自然价钱到位，就来者不拒。 现在他书屋收入不少，倒是不用做这种事情了。 不过，前同窗有难，还是要出手帮忙一下的。 毕竟汪远峰方才还帮彭天成解了围，说明这个人性格还不算太坏。 苏誉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在方家兄妹的眼皮子底下说着悄悄话。 那两兄妹也好奇地看着，有些想知道汪远峰突然和旁边的人在嘀咕什么。 而方小姐也在这时，注意到了汪远峰旁边的苏誉。 放在在田间，她正生着气。 虽然看到了苏誉，但她并没有多看。 如今近了一看，才发现这人比方才粗粗一扫之下，更是俊朗。 汪远峰这个浑身穿着贵气的公子哥，在他那身普通料子的长袍衬托下，可以说是丝毫不起眼。 方小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人。 得到苏誉的回复，汪远峰这才高兴。 他笑眯眯地对方小姐说道：“写诗送你，自是可以。” “不过我文采不够，需要时间想想。” “不若方小姐先跟着你哥哥在这里转转，看看其他人的诗作如何？” “等写好后，我便亲手送给方小姐。” 虽然当面写下来赠更好，但汪远峰确实是个没什么本事的。 方家两兄妹自然也就退了一步，等着汪远峰写完拿给他们看。 方小姐还十分好奇，嘱咐汪远峰：“汪哥哥一定要写好一些，过几日有府城小姐聚会，我届时要拿去给大家品鉴的呢。” 这才是她要求汪远峰写诗的目的。 不管他写得好不好，都无所谓。 写得好，自己拿出去能和别人炫耀一番。 写得不好，那拿出去和别人一同笑话一番。 效果都是差不多的。 汪远峰扯了扯嘴角，继续假笑。 “行，待本公子好好想想。” “志和，你带着方公子和方小姐在这边转转。” 杜志和是他们这一伙的人，家境不错，如今又刚考上秀才。 方家兄妹就算再嚣张，也不会随意得罪他。 所以这差事交给他，是最合适的。 杜志和不想理这两兄妹，但还是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 “正好我仰慕方兄的才华已久，不如我们就一同看看在场其他人写的诗作如何？” 说完，便带着两兄妹到别人的位置上转转。 场上大多数都在准备诗作，看到人参观也不怯场。 有些甚至当场写出来，大方让来看的人指教一番。 见方家兄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苏誉这才低声问汪远峰：“汪公子要什么样的诗？” “写情、写景、又或是写美人的？” “就写那个姓方的婆娘。”汪远峰朝那边看了看，满脸的嫌弃。 “随意赞几句就行了，也不用写得太好，免得她真的爱上本公子。” 虽然汪家和方家挺熟悉的，汪老爷也有意撮合自己儿子和方小姐。 但方小姐看不上汪远峰。 而汪远峰本人，也不喜欢方小姐。 那姑娘脾性太差，跋扈得不得了。 要不是有个好姑姑，估计嫁都要嫁不出去。 苏誉听了他的要求，稍微想了想。 但几首诗在自己脑中转了转，都觉得方小姐有些不配。 还好汪远峰也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他又悄摸摸地说道：“要不还是算了。” “真写了赞她的，这姓方的估计会在别人面前各种吹嘘，说我多稀罕她呢。” “就她，还不配本公子赞！” “嗯？那汪公子想如何？”苏誉好奇地问。 “不如......” 汪远峰贼兮兮地笑道：“这方小姐要拿我的诗去给那些府城的小姐们逗乐用。” “那就写个她拿不出手的？” “她不老说自己大度么？” “鞋子沾了点水就各种刁难，要是遮住她那脸，我还以为是哪个母夜叉才会这般胡搅蛮缠。” “这小气吧啦的性子，也就我爹才会惯着她，我可不惯着她。” “就写她小气，气死她！” “看她以后还敢跟本公子讨诗不！” 小样，还真的以为他不知道呢？ 想拿他写的东西去让大家笑话？ 府城这点事情，还能瞒过他不成？ 写小气？ 赞美的诗句，苏誉确实有点写不下手。 但换个赛道，倒是轻松多了。 不过...... 苏誉说：“这诗若是被方小姐知道是我所作，恐怕......” 汪家和方家实力差不多，汪远峰可以随便搞。 但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小秀才，可不想惹那些麻烦。 汪远峰知道苏誉家里没什么背景。 毕竟要骂人的，是他汪公子本人。 汪远峰敢作敢当，自然也不会用这事来给苏誉招惹方家兄妹。 “这问题好办。” 他直接提笔，说道：“你给本公子一句一句说，本公子写下来即可。” 这样就没问题了。 就算就知道他们两个知道了。 苏誉便同意了汪远峰这个提议。 确认完汪远峰的要求，苏誉脑子转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一首相当合适的诗句。 苏誉附在汪远峰耳边开始说。 第一句听完，汪远峰有些狐疑。 等苏誉说完第二句，他顿时嘿嘿一笑。 “你小子，不愧是案首，还真的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苏誉面不改色，淡淡笑道：“汪公子才学好，与我无关。” “对！”汪远峰乐呵呵地应下来。 提笔，开始写下。 写完后，汪远峰亲自拿着纸张吹干，才慢悠悠地卷好。 正好方家兄妹转了一圈回来。 汪远峰把手中绑好的画笺递了过去。 “喏，这是本公子送给方小姐的诗。” “写出来了？”方小姐有些意外地接过。 刚想要打开，却被汪远峰制止。 他笑眯眯地说道：“等回去了你再看吧。” 方小姐以为汪远峰是写得太差了，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献丑。 她心中满是好奇，装作善解人意地说道：“好，那我回去再看。” 说完，转了个转身。 带着自己的婢女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便迫不及待地要打开看。 婢女在一旁说：“小姐，也不知道汪公子给你写了什么样的诗。” “奴婢猜，会不会是赞小姐美貌的？” 方小姐话说：“本小姐的样貌，还要他赞？” “倒是本小姐的美好品德藏于内里，外人看不清，但汪哥哥自小与我相识，必是比别人清楚。” “看看他如何赞我，届时我好找其他人炫耀炫耀。” 颇为得意地打开那画笺，看了起来。 然而这一看，方小姐鼻子都要气歪了。 画笺上五颜六色的菊花开得正好，上面写了四行字。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第117章 什么人啊! 看着纸上的诗作，方小姐先是难以置信，随后便是怒不可遏。 “这姓汪的什么意思？” 她怒得嘴唇都在发抖。 “他这是为方才那同窗，向本小姐讨公道？” 自己刚刚都大度原谅了那农家子和他那泥腿子父母，既不追究也不为难。 这汪远峰方才在人前也长得人模狗样的，对着自己各种彬彬有礼的样子。 结果让他写首诗，他就写这个？ 这什么玩意儿？ 说她眼睛长在屁股上？ 谁受得了被这么说？ 要是换了那些性子烈的姑娘，恐怕就要羞愧得一头撞死在这里了！ 方小姐柳眉微竖，几乎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她可不会自己撞死在这里，也不是什么能受气的性子，有气她当场就要发了！ 当即把手中的画笺往旁边婢女手中一塞，就要去找汪远峰算账。 这汪远峰就仗着方才人多，自己不敢当众对付他是吧？ 好好好！ ...... 而宴席上 苏誉看汪远峰把诗作交给方小姐，便准备把自己方才想好的也写下来。 大家写诗是为了争魁首，选令官出来主持行酒令。 这令官是不用喝酒的。 所以苏誉还想着争上一争，懒得喝太多的酒。 然而刚写了一个字，那边拿了诗作刚刚离开宴席的方小姐，突然怒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离她最近那张桌子上的人遭了殃。 桌上磨好墨的砚台，被她一把举起扔在地上。 “嘭”的一声。 质感良好的砚台砸在地上。 砚台中的墨都泼了出来，把方小姐脚边的地板染了一片黑。 方小姐砸完后，其余正在写诗的人顿时都错愕地看了过来。 苏誉也放下毛笔，看了一眼汪远峰。 汪远峰对着他一笑，随后换上了一副关心的样子。 “方小姐怎么了？可是不小心碰倒了砚台？” 方小姐满脸怒气，娇喝道：“本小姐才发现，你汪家举办宴会，居然用这等品质低劣的砚台招待诸位才子。” “我看着宴席还是别办了，待我回府，让哥哥送一批上好的砚台和笔墨过来，你们再比过吧。” 她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汪远峰，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汪远峰笑了笑，一脸的无辜。 “是么？我汪家的砚台居然品质不好？” “看来是家中下人采买出错了。” “既然如此，那确实不好让诸位再用，还是直接行酒令吧。” 正和杜志和等人唠嗑的方公子也被自己妹妹吓了一跳。 他赶紧走到妹妹身边，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哪个不长眼的顶撞你了？” 方小姐冷冷“哼”了一声。 “没有，就是我看这些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文房四宝不爽。” “哥，你别让他们用了！” 方公子皱眉看了一眼。 明明都是上好的笔墨，怎么就质量不好了？ 不过自家妹妹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方公子也帮腔道：“既然如此，那便别用了。” “待本公子回府，让人给你们送一批上好的文房四宝过来。” “汪兄你也是的，怎么由着家里下人哄骗了你们。” 汪远峰笑眯眯地说：“是是是。” “那先撤走吧。” “大家直接行酒令也行。” “咱们也不必选了，横竖此次院试案首也在，不如就由他来做令官吧。” 在场众人虽然有些懵逼，但还是欣然接受了汪远峰的安排。 汪远峰丝毫不提自己送的那首诗，笑眯眯地请方家兄妹也一同参加行酒令。 方小姐哪里还参加得下去。 把他们写诗这一段就搅和后，还是觉得不解气。 但她又不能做得太过，不然自己不就跟那首诗写的一样了？ 她不再说话，转身欲离开。 结果气得太过，压根没理会脚下的路。 那被她扔在脚下的砚台，一脚踩上去，让她踉跄了一下。 整个人赶紧双手扶住一旁的桌子，稳住身形。 站在旁边桌前的苏誉，微不可查地退了一步。 看到方小姐有些羞愧地抬起头来，正对着自己这边。 苏誉淡淡地对着她微微颔首，很快移开了目光。 方小姐顿了一下，又怒气冲冲地看了一眼汪远峰，直接离开了宴席现场。 看到自己妹妹不高兴，方公子也不好再待。 直接跟在她后面跑了出去。 两人连和汪老爷道别的礼数都没，直接便上了自家马车。 方公子看自家妹妹火冒三丈的样子，他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若是谁欺负了你，你跟哥哥说，哥哥去把那人的腿打断，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把汪远峰的腿打断，这事还真不好办。 方才那诗，方小姐也不好念出来给她哥听。 只能白白把自己气得脸色狰狞。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平复了下来。 “哥，你觉得我性子如何？” 这一问，把方公子问得呆住了。 “什、什么性子？” 方小姐瞪他：“难道我不是一个大度之人？” “方才那两个泥腿子，本该要为我的鞋子赔得倾家荡产，可我放过了他们。” “他们不应该感恩戴德？” 自己都做成这样了，那汪远峰居然还帮着他同窗出气，这样骂自己！ 一想到这个，方小姐就气得不行。 方公子被自己妹妹的问题搞得有些尴尬。 但自家妹妹正在气头上，他也不能等太久才回答。 只能硬着头皮说：“咱们方家什么人，妹妹可是方家的小姐，不必在意那些人。” “嗯？”方小姐皱了皱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方公子又硬着头皮夸了两句。 “妹妹长得好，咱们不与那些长相平庸之辈计较......” 说来说去，就是对自己妹妹的品性避而不谈。 但后面那句话，却让方小姐的怒气确实消散了一些。 毕竟汪远峰那长相，在一众公子哥中，实在算不上突出。 也就将将能看。 想起刚刚站在汪远峰隔壁的苏誉，那才叫翩翩人才。 方才在宴席中转了一圈，听别人说他还是此次院试案首。 整个人风度翩翩，一看就很有文采。 方才自己差点摔倒，他也没有任何笑话的意思。 这样品德高尚的男子，绝对不会跟汪远峰那个小人一样，写出那种骂人的诗来！ 第118章 又吃又拿 方家兄妹走后，一群人继续玩乐，一直玩到下午才消停。 汪家准备了房间，若是不想回去的，也可以留宿一晚，次日一早再让人送回去。 要回去的，也让人套了车，随时能走。 庄子上庄户还采摘了不少新鲜的蔬菜和瓜果，还有山上抓的一些野物和池塘的鱼都捞了不少。 满满当当装了两辆车，要送到今日来参加的人家中。 一群人又吃又拿，汪家这宴席办得，也算是宾主尽欢。 苏誉家里事情多，因此并没有留下。 上了回去的马车。 杜志和等人见状，也跟着他一起回去。 彭天成本来也想还是走回家去的，结果汪家送了这么多东西，别人都收下了，他又不好拒绝，只得跟着送礼的牛车一同回去。 汪远峰今日还没回去，在门口送别几人。 送完后，他笑眯眯地把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递给苏誉。 “这是你方才帮了本公子的谢礼。” 方才宴席上，汪家拿出来给众人用的文房四宝已经算是极好的。 但苏誉手上这套，明显还要更上档次。 单就那砚台，一眼看过去温润细腻、光泽深沉、纹理清晰、花纹协调、星晕突出，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虽然刚刚苏誉帮汪远峰写诗，得的赠礼不是银子。 可这套文房四宝，价格不菲，也比银子寓意更深重。 苏誉推却道：“这些看起来便很是贵重，我哪里好意思拿你们这么好的东西？” 汪远峰无所谓地摆摆手：“你值得。” “反正我读书成绩不好，平时写字又不多，家中那些文房四宝都用不完。” “这套看起来还行，送你这种案首正合适。” 方才那首诗，可谓是深得汪少爷的心。 就方小姐那气得脸红脖子粗，端庄全无的脸，想想就高兴。 其实汪远峰本来是想送银子的。 他知道苏誉家境不好，送银子正好可以给他帮补家用。 但他爹说送银子太俗气了。 毕竟苏誉可是一个读书人，汪远峰一个童生郎，给人家秀才公送银子，这面子上怎么都说不过去。 所以便让人准备了这么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让汪远峰送给苏誉。 这一套礼物，绝对是个读书人看到都会喜欢的。 这样一来，自己儿子绝对能和苏誉关系拉近不少。 苏誉见汪远峰这般说，也只好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 几人道别后，苏誉等人便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路上。 杜志和好奇地问苏誉：“方才汪兄说你帮了他的忙。” “是帮了什么？” 方才汪远峰拉着苏誉要他赠诗的时候，刚好支走了杜志和等人。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这两人做了什么。 苏誉自然不好告诉他们，自己帮汪远峰写了一首骂人的诗。 于是便回道：“和汪公子随意讨论了一下诗词。” 杜志和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想笑。 汪远峰这水平，和苏誉谈论诗词，这不是没话找话说么？ 不过看到二人关系如今融洽不少，他们也放下心来。 等苏誉后面入读府学，他们还要常常见面的。 杜志和还极有可能会和苏誉安排在一个班上。 若是汪远峰还像先前那样想针对苏誉的话，这可不太好办。 幸好苏誉这个人很容易相处，这么快就搞定了汪远峰。 …… 而此时的顾家。 汪家庄子上的那些特产，已经提前送到。 听闻是苏誉同窗家送的东西，顾长乐便亲自带着红缨出来接。 满满一车，什么都有。 红缨有些好奇地问：“姑爷还有这般家境富贵的同窗？” 顾长乐笑了笑。 “嗯，先前夫君在府学认识的，听闻是陆知府的侄子。” 苏誉去参加汪家的聚会，这事顾长乐自然是知道的。 而那汪家的汪远峰，顾长乐也还记得这个人。 以这人为首的小团伙，因为苏誉拒绝了他们的邀约，所以有点矛盾。 先前为了让苏誉好好考试，顾长乐还让人去给他们找了点麻烦。 上次苏誉答应他的聚会后，顾长乐还以为这人可能会在宴席上刁难自己夫君。 结果这才去了半天，那家人就让庄子送了一车礼回来。 看来她的夫君在宴席上，混得不错。 顾长乐说道：“都收下吧。” “让大郎和二郎过来搬好，整理一下。” 等搬好汪家送的东西，苏誉也回到了。 顾长乐跟他说了汪家送的东西后，苏誉又把汪远峰送的那套文房四宝拿给她看。 “上好的端砚，松烟墨……” 顾长乐翻了翻，说道：“夫君你那同窗家，怎么会送你这般贵的礼物？” 书屋基本都是顾长乐在打理，所以苏誉自然不怀疑她认识这些好东西。 苏誉笑着解释说：“我帮汪公子写了一首诗。” 又把方家在庄子上的那些事说给顾长乐听。 顾长乐念道：“方家……” 她装作思考了一阵。 “咱们府城了最有名的方家，听说可是皇亲国戚。” “汪公子这般得罪他们，会不会不太好？” “皇亲国戚？” 苏誉有些好奇：“咱们这边，也有皇亲国戚？” 顾长乐说：“严格来说，也不算什么皇亲国戚。” “方家小姐的表姑母，年轻时曾经在他们家住过一阵。” “前几年陛下把她抬为贵人，方贵人派人到了方家送喜，方家便也从普通的家庭摇身一变，成为了皇亲国戚。” “这事在咱们府城，可是被大家议论了好久。” “表姑母……” 这关系还挺远的。 汪家勉强也能算得上是簪缨之家，虽然汪远峰纨绔了一些，但确实会看不起方家这种暴发户。 只是汪老爷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居然想撮合汪远峰和方小姐。 这两人要是在一起，不得天天干仗？ 不过这两家的事情，对于苏誉现在这种身份来说，最多也就当个八卦听听。 毕竟他就是一普通的秀才公，两家真因为什么闹起来，他也很难帮得到。 “还好我留了个心眼，让汪远峰自己写，也没有别人知道。”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现在我们这样的条件，自然是猥琐发育最好。” “以后像今日这种帮写诗骂人的过活，我决定还是不要接了。” 顾长乐笑道：“方家小姐性子跋扈，在咱们府城是出了名的。” “骂她的人太多，说不定过两日就有新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第119章 算盘珠子都崩到脸上了 然而苏誉想着猥琐发育，麻烦却还是找上了门。 次日书屋开门营业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家丁，凶神恶煞地把外面候着的客人全赶走。 李三郎一大早过来上工，让书屋的伙计帮他去附近买了包子和豆浆。 包子吃完，他正慢悠悠喝着豆浆，一边整理自己的账本，准备今日的工作。 喝完豆浆，把手中的碗递给一个伙计，让他去帮忙冲冲水。 伙计刚转身，便听到了那群人呵斥赶人的声音。 赶完人后，又有一个家丁走到李三郎面前，拍了拍桌子，语气很不好地说道：“你就是这书屋的掌柜？” 书屋重新开业后，生意一直红火。 这么好的生意，眼红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但迄今为止，一直还没有人真正来找茬。 因为那些人都查不到，这书屋真正的主人是谁。 所以都还在观望。 想不到今天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李三郎坐在自己的高凳上，笑眯眯地说：“正是。” “诸位若是要买画笺，可得排队才是。” 那家丁嚣张地说：“买什么画笺？” “我们是方府的人，此次前来，是要你们店把那些菊花笺都销毁掉。” “而且日后也不准再卖这东西！” 方府的人？ 原来是方小姐昨天回家后气还没消。 想起汪远峰那张写下骂人诗的纸，便是三味书屋最近很火的其中一种画笺。 过不了几天，她得参加府城小姐们的聚会。 她可不希望那日宴席上的人也拿了这东西出来，看到得膈应死。 不止过几日的宴席，以后她都不想见到这种笺纸。 于是她便派了人前来说这事。 要求三味书屋以后都不能产这种画笺了。 听到这种无理的要求，李三郎笑了。 但在办正事之前，他先把自己的小本本掏了出来。 “方府……菊花笺……” 大略记完后，他才停下手，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们书屋打开门正经做生意，东家要我们卖什么便卖什么。” “朝廷允许的，我们自然就能卖。” “不管你是方家还是哪家的，总没有断人财路的道理。” “所以诸位请回吧，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这群家丁看李三郎脸嫩，本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说完自己今日来的要求后，还第一时间便听到了他的拒绝。 为首的家丁怒道：“小子，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我们是方府的人！” “方府，你懂？” “乖乖按照我们说的话做，不然你这书屋都别想在府城继续开下去了！” 李三郎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道：“我身份普通，不知道什么方府。” “你们若是再闹下去，我可得报官让官府抓你们了啊。” 一群家丁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报官？” “就怕到时候麻烦的是你们。” “废话少说，你们不愿意按照我们说的话做，那你们这书屋就别做下去了。” “给我砸了！” 方小姐原意是不是要砸书屋，他们不知道。 但方家的下人们，反正是这样做了。 店里那些伙计也刚来书屋不久，大家都有些担心地站在一旁。 一个伙计悄悄对李三郎说：“掌柜的，我通知东家。” 李三郎摇摇头，低声道：“不必。” “看看他们要怎么做再说。” 见到有人要上手砸他们书屋的东西，一直在书屋干活的伙计阿五顿时忍不住了。 他忍不住挡在书架前，哀求道：“诸位大哥有话好好说。” “这些画笺都金贵着，不能这般对待。” 那被他抓住手的人，凶狠地说道：“让开！别拦着大爷做事。” 阿五不肯让开，心疼那些书签。 一张就得几十文，话本子就更贵了。 他们这样捣乱的话，书屋得损失多少啊！ 阿五一直挡着，这些家丁脸色越发不耐烦。 其中一个人直接从一旁把阿五推了出去，再伸起脚想要把他踹到一边去。 “耽误我们做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带着你们的人，滚一边去！” 那脚抬起，对着阿五就要踹。 阿五先前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没来得及躲。 而且他年轻，挨一脚也没什么事。 然而柜台处飞过来一个物品，精准无误地砸在这人举起的脚上。 阿五没被踹到，倒是这人被那飞过来的物品带了一下，当即身形歪倒，往旁边的书架摔去。 这下子阿五倒是反应过来了。 而且反应快极了。 一把将那个要摔的人扶住，推给他旁边的同伴扶着。 随后看着身后没受到影响的书架，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倒......” 飞出来的物品也在击中这人的脚后，掉到地上，发出了不少的声音。 低头一看。 正是一个木算盘。 李三郎从柜台后走出来，捡起自己用来算账的算盘。 “这算盘质量怎么这般好，这都没烂。” 他家郡主给他买了个新算盘，李三郎早就用上了。 这是原本书屋留下李的旧算盘，被上一个掌柜拨弄得油光水滑。 方才被李三郎这么扔出来，直直掉到地上，也没摔坏。 那被击中的人抱着腿，哎呦喊着痛。 见自己的人被打，方府这群人更是生气。 “你个小子，毛都没长齐，敢拿东西砸我们方府的人？” “我们只想要你们书屋停止卖这种菊花笺，你不肯我只好自己动手。” “结果你还敢先动手打人？” 那家丁盛气凌人地指着李三郎说道：“就算你东家今日在这里，也必须按我们说的做！” “一个小小的书屋，敢跟我们方府作对。” “把他们所有人先扔出去，再慢慢砸！” 这群家丁朝着李三郎等人围了过来。 阿五等人都有些担心地看着，着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们东家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方家那是什么人家？ 如今小李掌柜出手打了他们的人，书屋肯定不能好了。 “小李掌柜，我们还是按照他们说的做吧……” 有个伙计出声劝道。 李三郎耸耸肩：“我只听东家的话。” “其他什么人家说的话，与我何干？” 他挺了挺自己还显单薄的胸膛，向前一步礼貌地道：“我是这书屋的掌柜，东家不在时，我便是话事人。” “请你们出去。” 方家的家丁嗤笑道：“黄毛小子，还掌柜。” “滚开，别妨碍大爷……” 话没说完，便感觉到一阵疾风从旁边脸袭来。 “噼啪！” 算盘珠子滚动间发出阵阵脆响，在这人的左脸上滚动了一圈。 嘭！ 连带着人也被直接拍飞，经过书屋门槛一绊，直接便摔出了门外。 李三郎抖了抖手中的算盘，笑着说道：“我爹曾经教过我一个成语，叫先礼后兵。” “既然礼对诸位不管用，那现在请诸位排好队，一个个来吧。” 第120章 试试这个吧 被方家下人驱赶出来，本来要排队买东西的人，没有全部离去。 听闻三味书屋得罪了方家，不少人都留了下来，焦急地看着书屋内。 他们担心方家出手，把三味书屋干没了。 这样不久之后要出的新的美人笺，他们到哪里买去？ 那群家丁进去了一阵，里面似乎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该不会打起来了吧？” “谁知道呢？打起来也别弄坏了美人笺，我家公子今日指明要呢！” “唉，要不我们帮忙去报官吧？” “报官？那群家丁说他们是方府的人！方府，那是皇亲国戚，府尊大人能管这事？” “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 外面的人焦急地讨论着。 突然。 里面动静剧烈起来。 一个人从里面摔了出来。 “方府的人还动手打人了？” 站在前面的人，有些大着胆子上前查看。 这一看，才发现从里面摔出来的是方府的家丁。 方府的人看着凶神恶煞，高高大大的，怎么会被摔了出来？ 这家丁捂着自己半张脸，在痛苦地闷哼着。 是自己踩错脚摔倒了？ 正奇怪着，一旁的人又惊呼一声。 “小心！” 很快。 接二连三的方府家丁，都从书屋里摔了出来。 而且个个都抱着 随后，是抱着算盘的李三郎出现在门口。 他刚刚运动了一番，脸上带着红晕，微微喘着气。 抖了抖手上的算盘，说道：“诸位今日打烂了我的算盘，这事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你们走吧。” “我们书屋卖的东西，都是朝廷允许的，绝没有你们说不能卖就不卖的道理。” “即便你们再是眼红，那也不该用一些腌臜下作的手段。” 明明是他拿算盘把人拍飞的，说成了他的算盘被这些人打烂。 而且这群方府的人上门闹事，李三郎也是把这简单归结为他们眼红自家的生意。 这样也是为了不让这些客人揣测太多。 听说是方府眼红三味书屋的生意，才让人上门闹事的。 围观的群众很容易便相信了这话。 不少人劝道：“方府家大业大，实在不必盯着三味书屋这点小生意。” “是啊，用不了几天，三味书屋就要出新的美人图和话本子了，若是三味书屋做不下去了，我等可找不到买这漂亮又实惠的美人图了。” “......”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方府的人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少人捂着被拍肿的脸，惊恐地看着门口身形还显单薄的少年。 这黄毛小子，不是个掌柜？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店的掌柜，抡着个算盘就能当武器，把一群比他还高大的男人给打趴下的。 为首的家丁刚想开口，再撂几句狠话。 李三郎手中拿着的算盘，举起来，作势在空中拍了拍。 这家丁顿时把话收了回去，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毫无疑问，他们这几个人在这小年轻身上占不到什么便宜。 再纠缠下去，也是白白挨打。 还不如回去，找小姐哭诉一番，估计也能交差。 权衡之下，那为首的家丁只能恶狠狠地说道：“方府的人你都敢打，你们等着！” 说完，灰溜溜地带着人离开了现场。 李三郎拱手，对门口的客人说道：“诸位见笑了。” “被耽搁了一阵，现在书屋开始正式营业。” “要买画笺的请过来排队吧。” 李三郎安排好书屋的事情，又找人先帮他收银，自己暂时离开了书屋。 他到了顾家，见到顾长乐。 与她禀告了这件事。 “方府的人到我们书屋捣乱？” 昨天才说过了这方府的事情，想不到他们今天就到了书屋捣乱。 按照李三郎的说法。 方府的人到书屋去捣乱，并不关苏誉的事情。 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这画笺就是出自苏誉之手。 只是巧合罢了。 苏誉过两天就要到府学去了，他先前的同窗们宋有明和张文远都到了府城。 今日苏誉受邀出门，与他们碰面。 刚好不在家。 顾长乐不欲这些小事打扰他，便回道：“此事我知道了。” “你做得很好，处理事情很冷静。” 顾长乐唤来红缨，让她拿了一件东西出来。 “这是奖励你的。” 李三郎接过一看，是一个皮质的小书封。 大小正契合他的小本本。 而且不是简单的书封，是可以防水的。 他兴奋得两眼放光，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多谢小姐！” 顾长乐笑道：“回去书屋看着吧。” “方家那边，我会派人去处理。” “这几天让二郎也过去帮你看着，有事让他过来便是。” 李三郎点点头，拿着他的书封，迫不及待地一边走一边把他的小本本往里面塞。 塞好后，再一绑，往胸前一塞。 鼓了一些，但是安全感十足。 “这样就算我不慎落水，也不怕写的东西会出问题了。” 李三郎喜滋滋地拍了拍。 ...... 等苏誉见完同窗回来，顾长乐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和他说了说。 但没说是方府的人，只说是眼红他们书屋生意的人上门捣乱，被李三郎带着人赶跑了。 书屋开的时候，苏誉也想过会有这情况发生。 这也是在院试后的宴会上，他第一时间把这东西在学政大人面前过了眼的缘故。 张学政知道这东西出自三味书屋，其实就相当于是变相地保护书屋。 但这种名头打久了，会越来越靠不住。 随着书屋的名头越来越响，赚的钱越多越多，必定会有越来越多觊觎的人。 再加上张学政在月底之前，估计就要离开府城了。 但要明抢的话，短时间内估计还不会。 等他考上举人后，这些事情应当就不用担心了。 “现在没有后台，有些难搞哦......” 苏誉思索一番，决定还是得利用一下张学政走之前这段时间再造一波势才是。 “明日我带着茶叶上门拜访一下张学政，看看能不能引他到咱们书屋去走一圈。” “狐假虎威。” “若是可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都不用担心会有人觊觎咱们生意的事情了。” 顾长乐听苏誉说要引张学政到他们书屋去走一圈，又有些好奇。 “咱们这书屋虽然出了美人笺和话本子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还是太小了一些。” “能用什么办法让学政大人亲自来？” 苏誉摸了摸下巴，看着顾长乐道：“学政大人是个文人。” “能吸引他注意力的，自然是要用文字。” “就试试这个吧！” 第121章 啊、这.... 文人事，自然是文学了。 苏誉为了给自己的书屋先搞个能糊弄住人的靠山，次日便直接带着东西上门求见张学政。 张学政在月底就会出发回京，现在已经差不多把手中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剩下的工作，就是等十月初他带领众学子举行入泮仪式，再到底下的县学去巡视一番。 底下各学官也都得了消息。 事情不着急的，都会压一压，等新的学政过来后再行禀告。 今日张学政也没什么事，在府学里巡视了一番，便听说苏誉求见自己。 他对这个学生，记忆颇深。 因此听说他上门求见，立马就让人把苏誉请了进来。 “学政大人好。” 张学政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坐下说话。” 苏誉回去祭祖之前，张学政让人给他送了一百两银子。 足以说明他对苏誉的看重。 所以苏誉对他的态度，也极为恭敬。 说自己从家乡祭祖回来不久，便听闻了张学政要调任回京城的消息。 苏誉把茶叶送上。 “大人走的时候，学生估计正在府学上课，不能送别大人。” “学生家里人恰好得到一些不错的茶叶，便提前带过来想送给大人。” 上次张管家去帮张学申送银子，曾经夸过苏誉招待他的茶叶。 但对着张学政，苏誉自然不能这么说。 不然恐怕会被张学政误解成是张管家伸手找苏誉要东西。 所以苏誉换了一种简单一些的说法。 “茶叶？” 张学政知道苏誉家境不好，才会让自己手下的人去送银子的。 家境不好的人，能有什么好茶叶？ 他笑道：“你有心了。” 顺手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叶，随便打开看了看。 哪知道这一打开，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让张学政有些讶异地伸手捻了几根在手上。 “雨前茶……” 手中这茶叶，明显价格不菲。 明显不是苏誉这种家境的人能消费得起的。 自己送了他一百两，想资助他未来读书赶考用的。 该不会他拿这钱去做人情了吧？ 小小年纪，这才考中了个秀才，就想着这些人情世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张学政微微皱眉，收到礼物没有什么开心，反而似乎有些不满。 “这茶叶是你买的？” 苏誉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猜到了他想的是什么。 笑着解释说：“这茶叶乃是学生家里长辈的朋友相赠，并不是学生花钱买的。” 原来如此...... 能送得起这么好的茶叶，这家里长辈的朋友，似乎不简单。 想起苏誉家里跟淮南王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张学政又觉得这好像也没有太奇怪。 他把手中那几根茶叶放回去，递回去给旁边的婢女，让她拿下去放好。 这才恢复了刚刚笑脸。 “确实是好茶叶。”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收下了。” 又说起马上要到府学读书的事情。 张学政说道：“以你的实力，本官觉得明年的乡试是有很大机会的。” “所以接下来，你万不可懈怠。” 苏誉拱手说：“学生必定会几倍努力的。” 说话间，婢女上了茶水和点心。 两人一边喝茶，张学政一边问了一些苏誉家里的情况。 闲聊了几句，苏誉才说起今日的正事。 他说：“最近城中出产美人尖的三味书屋，不知道学政大人可听说过？” 上次宴席，苏誉拿出的各种画笺让他这个学政都颇为惊叹。 自然是听过的。 在画笺开售的第一天，府中的下人便给他买了不少回来。 “上回宴席，你拿出来的那些画笺便是此书屋所产。” “那书屋的东家也不知道是何人，居然有这般独特的手艺。” 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舍不得买的彩色画，在那个书屋只要几十文钱。 而且画作的质量上佳，风格与他们先前看过的都大不相同。 别说有钱人趋之若鹜，普通人家都忍不住花上一点钱去买上几张。 见张学政对自己书屋的评价也不错，苏誉便更有信心了。 他说道：“实不相瞒。” “三味书屋的东家昨日来找学生，说要我帮忙一件事。” “学生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趁今日问问学政大人的意见。” “嗯？什么事？”张学政有些奇怪地看着苏誉。 苏誉解释说：“三味书屋下个月要推出新的画笺。” “在正式推出之前，他们想搞一个面对所有文人学子的活动。” “三味书屋的东家出了个不错的对子。” “届时若是能对上对子之人，便能得到他们即将要出的一套新品。” 一套新品，自然包括话本子还有同系列的美人笺。 同时，还会再额外送一张单独的海报。 “学生与三味书屋有些渊源，因此这书屋的掌柜便事先与学生说了这件事。” “得知上联后，昨日学生冥思苦想到半夜，想了一些下联又觉得不够好。” “因此想请学政大人帮忙指点一下。” 苏誉昨天想了想。 要张学政亲自去三味书屋，不能直接开口明说。 毕竟他们关系其实算不得亲近，张学政又是个文官。 这种给人做靠山的事情，太过市侩。 明说只会让他听了不高兴。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文人嘛，在意的自然是文学上的事情。 只要三味书屋足够吸引到张学政的注意力，他忍不住自己前去，那就不是问题了。 给学生看看对子这种事，倒不是什么大事。 张学政欣然答应。 “你作诗水平还行，想必对子功力也不错。” “但这种玩弄文字的游戏，终究是面对得太少了，因此才会有这种不确信在。” “上联拿来吧，本官给你看看。” 苏誉笑着掏出自己昨天写好的对子上联，递给张学政。 张学政作为两榜进士，文采自然不错。 苏誉文章写得不错，可终究只是个秀才公。 还是个出身农家的秀才。 所以在文学上，还是有些稚嫩的。 他欣赏苏誉，因此也想着在苏誉面前露一手，让苏誉见识见识两榜进士的能力。 这样也能让他有个动力，明年乡试更加努力。 等苏誉中了举，到京城去参加会试。 无论是收徒还是做什么，届时就方便许多了。 张学政想着这些，接过对子，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张学政自己都不由得瞪大眼睛。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第122章 去方家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张学政尝试读了一遍，舌头差点打结。 这对子，居然出得如此巧妙。 单是要把它读通，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就算张学政文采不错，一时之间也不能完整通读出来。 通读不出来，自然是连指点都不能够。 张学政才会露出这般震惊的表情。 苏誉看他这吃惊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这对子上联估计是能发挥效用了。 他谦虚地说道：“这三味书屋的东家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也，居然能想出这般巧妙的上联。” “说来惭愧，这下联，学生想了一夜，想出了一个，但又觉得还是不够好。” “所以才想着来请教请教学政大人。” 张学政尬笑一声。 他这会儿都没读通这上联，怎么指点？ “唔，下联......” “这对子上联确实出得不错。” “但这下联，却也需要一点时间对出来才能指点你。” 他只能硬着头皮，如此说道。 苏誉拱手道谢：“那就麻烦学政大人了。” “至于这下联，学生回去也再推敲推敲。” “实在不行，便在后天放学后，三味书屋的东家说会直接公布他的下联给众人一同探讨一番。” “然后再从所有的对子中，找出一个对得差不多好的，送出那一套新出的话本子与画笺。” 苏誉说这些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期待神往的表情。 似乎真对这三味书屋新出的产品非常感兴趣。 张学政看他这样，心中有些好笑。 终究是个年轻人。 遇到这种活动，必定是忍不住的。 其实他更想问问，苏誉想出的下联是什么。 看看自己能不能有些启发。 但作为苏誉的座师，他又不好直接开这个口。 只能等今晚自己好好参详参详，看看能不能对出来。 若是对不出来...... 苏誉说三味书屋那东家会在后天公布下联。 张学政都有些好奇，那三味书屋的东家，究竟对出了怎样的下联来。 苏誉把事情说完后，张学政整副心思都几乎黏在了那对子上。 见状，他也不再多留。 和张学政又说了几句话后，便起身告辞了。 苏誉走后，张学政便让自己府里的下人关门谢客。 他直接回了书房，开始研究起这对子来。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不对。” “这读法不行......” “海水......” 张学政不停地读着，读到自己都快认不得这个“朝”字了。 良久。 他放下毛笔，捏了捏眉心。 “暂时对不出来。” “这小崽子，居然给本官找了个难题......” 张学政嘀咕了两声，又忍不住再看了一下自己方才打的草稿。 外面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 张学政问道：“何事？” 张管家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老爷，天黑了，可要用晚膳。”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天黑了。 中午张学政就顾着解对子，没有吃饭。 现在经过张管家一提醒，他这才觉出饿来。 张学政只好暂时把这对子放下，出门去吃饭歇息。 ...... 三味书屋昨天有人来捣乱后，顾长乐便让李二郎这几天也帮忙守在书屋。 苏誉出门去拜访张学政后，顾长乐找来红缨。 “你与大郎一同到方府去走走。” 红缨应下。 去方府，自然是为了昨天书屋发生的事情。 在这府城里，居然还有人敢惹他们姑爷，真是活腻歪了！ 红缨直接喊上李大郎，两人一同出门。 经过书屋门口时，李二郎正蹲在一边，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排队的人群。 听说昨天李三郎打了一架，他也有些蠢蠢欲动。 这段时间一直在府城，他感觉自己的拳头也有些痒了。 那些人要是今天再来，他也能顺便活动活动。 但很可惜。 太阳这么大了，还没见捣乱的人上门。 估计今天是不会来了。 李二郎叹了一口气，转眼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他想了想，还是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呦，二位去哪里？” 来人正是红缨和李大郎。 红缨看到李二郎，笑道：“去办些事。” “办事啊？” 李二郎看了一眼李大郎。 李大郎憨憨一笑。 李二郎吐槽道：“姑爷不在，你就别这般笑了。” 李大郎依旧保持这样的笑脸。 “习惯了。” “不然像李管家这般出错，可就不好了。” 福伯的亲儿子，王府的三管家。 因为一个口误，导致他从亲生的变成了养子。 这事让他们笑了好多天。 现在想起来，都还是想笑。 李大郎作为这群人中的老大，自然不可能出这点小差错。 李二郎扯了扯嘴巴，还想再说些什么。 红缨却直接说：“走吧。” “小姐交代的事情，得赶紧去办了回去复命。” 李二郎想说自己要不和李大郎换换工作，但红缨已经带着李大郎直接从他身前略过。 他只能看着他们背影，无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怀里没送出去的簪子。 前不久跟着姑爷跑了一趟回乡，他得到了不少的工钱。 李二郎回去之前，在苏誉两人面前说拿了工钱回来给红缨买首饰的话。 现在他便兑现了承诺，买了一根对他来说挺贵的簪子。 但一直随身带着，怎么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送出手。 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连送个东西都送不好呢。 李二郎有些郁闷，又蹲回墙角继续数蘑菇去了。 ...... 红缨带着李大郎，到了方府前。 方府这府邸是新修的，占地面积极大，看起来也颇为豪华。 连汪家的宅子，都比不上它。 方老爷满脸红光，正和自己的夫人坐在花厅里悠闲地喝茶。 听下人禀告说，有两个打扮普通的人，给了他们一块令牌。 让他们带进来给自家老爷看。 方老爷有些奇怪，接过令牌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手中的茶盏险些有些端不住。 “淮南王府？” 方老爷惊讶道：“我方家与王府一向无任何交集，他们派人来做什么？” “人呢？” “人在何处？” “老爷，人就在门外候着。” “快请进来！” 第123章 书屋保卫战 方家夫妻把人迎了进来。 看到这淮南王府派过来的两人，衣着普通，两夫妻都有些奇怪。 但红缨毕竟是顾长乐的贴身婢女，端起来后，身上的气势自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婢女能比的。 一旁的李大郎则身材伟岸，眼神锋利。 这两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下人。 方老爷和方夫人赶紧把二人迎到座位上，又吩咐下人上了茶水和瓜果。 虽说他们家随着贵人身份也水涨船高。 但这东南之地，始终是淮南王的地头。 他们再横，也横不过淮南王手中的大刀，和几十万军队。 而且，严格来说，他们其实并不算是什么皇亲国戚。 毕竟方贵人与他们的亲属关系，其实是很淡的。 只不过当时她在自家住了一段时间，他们夫妻二人对她也不错，所以她才念着他们，受封后让人到他们家里走了一遭。 这样的发家经历，自然是无法与世代镇守东南的淮南王府相比的。 因此二人对于淮南王府来的人，态度还算恭敬。 红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与方家两夫妻打了个招呼。 “方老爷、方夫人，” “奴婢乃是长乐郡主的贴身婢女，今日前来，是有事与二位相商。” “红缨姑娘，可是长乐郡主有什么吩咐？”方老爷追问。 长乐郡主乃是淮南王的嫡长孙女，也是唯一的孙女。 整个淮南王府，表面上淮南王最大。 实际主持中馈的，其实是郡主。 也就是说，淮南王要用大钱，也要伸手找自己的孙女要。 所以方老爷实在想不出来，这长乐郡主派人过来他们这里是要做什么。 红缨说道：“我家郡主很喜欢三味书屋出产的美人笺与话本子。” “昨日她听闻有人到三味书屋去捣乱，威胁他们不能继续生产画笺。” “而这些捣乱的人，自称是方府的人。” 红缨淡淡扫向方家两夫妻。 “我家郡主好不容易有个心爱之物，自然不能容忍有人这般做。” “但想必也是方老爷家中下人，瞒着你们这些主人做出来的横行乡里之事。” “所以还请方老爷和方夫人，好好约束自家的下人。” “莫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以免污了你们方家的名声。” “还有这样的事情？”方老爷一脸的惊讶，随后义愤填膺地拍了一下桌子。 “那些下人，也真是岂有此理。” “居然瞒着老夫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还请红缨姑娘回去禀告长乐郡主，我方府绝对会从重处理此事，不会再出现此种情况。” 红缨点点头，说道：“方老爷深明大义，我自会如实禀告王爷与郡主。” 方老爷露出了一个殷勤的笑。 但刚刚红缨说的话，也表明了长乐郡主甚至淮南王现在都在府城。 方老爷又打听道：“敢问红缨姑娘，长乐郡主如今可是在府城？” “若是在的话，过几日府城有个女眷的聚会，不知道小女可有这个荣幸，邀请郡主一同赏面出席？” 府城的贵女聚会，若是能帮自家女儿请来长乐郡主。 那绝对能让他的女儿在众贵女面前大大地出风头。 方老爷便厚着脸皮问了一下。 红缨笑道：“方老爷有心了。” “可惜我家郡主还有要事，不便出席。” “而且，她不希望她出现在府城的消息，被其他人知道。” “所以今日我上门的事情，还请方老爷与方夫人也保密。” “也是，郡主事情要紧。” 方老爷被拒绝，也乐呵呵地。 “红缨姑娘放心，我们夫妻二人，绝对不会多嘴告诉别人这事的！” 却不想在他们招待红缨的时候，自己的女儿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娘，听闻来了贵客，可是姑母派来的人......” 方小姐走进花厅，就看到自家爹娘正殷勤地招待着两个衣着普通的人。 她眉头皱了皱，有些奇怪地看着爹娘。 这肯定不是自己姑母派来的人。 毕竟姑母最好排场，前两年派来的人都是衣着光鲜之辈，人数也不会少。 像眼前这两个穿着打扮与市井平民无异的人，凭什么爹娘要这般态度对待？ 见到自家女儿过来，方夫人赶紧招手。 随后，笑呵呵地像红缨介绍。 “红缨姑娘，这便是小女方雅云。” “我儿也认识一下，这是红缨姑娘。” 方小姐不高兴地看着自己娘亲。 这人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自己为什么要认识她？ 还得对她笑脸相迎？ 爹娘这是傻了？ 见自己女儿还愣在原地，方夫人不由得用了点力气拉她的手。 方小姐这才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红缨姑娘。” 红缨淡淡地笑了笑。 “今日事情办完，我也该回去了。” “方老爷、方夫人，我便先告退了。” 红缨谢绝了二人亲自送出门的建议，带着李大郎离开。 方小姐这才追问：“爹、娘，这姑娘是什么来头，值得你们二人如此对待？” 方才红缨说了，不能透露长乐郡主的消息。 因此方老爷只能含糊道：“总之是贵人家派来的。” “对了，昨日我听说你派人到那个三味书屋去捣乱了？” 说起这事，方小姐又有点生气了。 “我们府里的家丁，个个都是饭桶！” “本小姐让他们去办点小事都办不好。” 方老爷说道：“还好没办好，要办好了麻烦的可就是我们家了。” “让昨日过去的那些人到书屋去道个歉，再送个礼。” “以后这三味书屋，你可别再让人去捣乱了。” 方小姐不可置信地反道：“为什么？” “那书屋的东家，爹你认识？” 方老爷不欲多说，只好“嗯”了一声。 “总之，这段时间你收敛一些。” “别随意让人去闹事便是。” 既然是认识的人，方小姐也只好听自己爹的话。 她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 下午。 苏誉拜访完张学政，又到书屋去转了转。 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便暂时放下心来。 把他新写的对子，交给李三郎。 又交代他明日开始办活动的事情。 办完后，苏誉这才准备回到家。 结果在书屋外面，见到了又在角落画蘑菇的李二郎。 “额，二郎你在这做什么？” 李二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讪讪一笑。 “昨天三郎说有人来书屋捣乱，长乐便让我有空也来这边帮忙看看。” “万一打起架来，也多个帮手。” “原来如此。”苏誉笑道：“那真是麻烦你了。” 李二郎摆摆手，说道：“不麻烦。” “横竖我也没什么事。” 苏誉这才与李二郎告辞，回了家。 告诉了顾长乐自己把昨天写下的对子交给了学政大人，而且相当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应当没什么问题了。” “等学政大人来咱们书屋转一圈，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敢对我们书屋下手。” 顾长乐也高兴地点头附和：“夫君这办法真好。” 苏誉又笑道：“你让二郎到书屋去帮忙了？”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顾长乐便如实说是。 “夫君为了咱们的书屋在奔走，我也要帮着保护咱们的书屋才是。” 第124章 心痒痒 李二郎长得人高马大的。 如果真有人来捣乱，有他在，打起架来确实能占不少优势。 不过今天已经这个时候了。 还没人过来捣乱，估计就平安度过了。 明天搞活动，书屋客人会比平时多很多。 那些人想搞事都挤不进去。 等到后天张学政来走一圈，届时就能万事大吉。 苏誉都已经计划好了。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 小李掌柜便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书屋要搞对对子活动。 “为了答谢诸位的光顾，凡是这两天内能对出对子的客人，皆能得到一份我们书屋即将推出的美人图套装。” “套装包含最新出的话本子一本，配套的三种画笺各十份，再加上一份单独的美人图！” “而对子对得最好的，接下来我们书屋每个季度推出的所有新品，都会提前赠送一份！” 嚯！ 这么大手笔？ 这一套东西加起来，都要二两多银子了。 银子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能比别人提前得到这些！ 等李三郎宣布完后，人群顿时就炸开了锅。 “什么对子，小李掌柜快快拿出来！” “对，赶紧拿出来，我等赶紧对出来就能拿到你们新的美人图了。” 大家心急地催促着小李掌柜赶紧把对子拿出来。 李三郎也不含糊，说完后便把苏誉昨天给他的对子张贴了出来。 在场的不少都是文人学子，信心十足地想要第一时间便把对子对出来，顺势拿下过几天才发售的新话本子。 有些是主家派过来的奴仆，则有些心急地想要赶紧回去通知自家公子，让他赶紧过来对对子。 等对子张贴出来后，众人一窝蜂上前。 站在最前面的人，当即便要念出来。 “海水朝......朝......” 结结巴巴地念了几个字，前面的几个人竟然没一个能把对子念完整的。 “这、这对子是什么意思？” “小李掌柜，这对子要怎么读？” 李三郎笑呵呵地说道：“对子要怎么读，这就得看诸位怎么对了。” “我不过是一个掌柜，只负责把对子展现给大家。” 本来还迫不及待想要把对子拿下的在场众人，顿时傻眼一片。 这三味书屋的东家，在哪里搞来的对子。 连读都读不出来的话，要怎么对出下联？ 不少人开始对着这上联，尝试给读通。 书屋门外响起了一群“zhao、zhao、chao”之类的读音。 一整个上午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尝试对出来。 三味书屋现在是城中所有文人学子们热捧的对象。 这对子一出，用不了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府城。 明日正好是府城休沐的时间，今日放学也会比平常早。 不多时。 府学中的学生们，也都听闻消息涌了过来。 大家都围在三味书屋门外，在讨论对子的事情。 偶尔也有人上前，尝试对一下。 但对出来的对子，连自己都觉得读着不太对。 这一天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对出来。 张学政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别说那些学生们，这短时间内，他这个两榜进士都还没对出来。 明日府学休沐时，三味书屋就会正式给出他们东家对的下联来。 张学政很是好奇。 能想出这样上联的人，究竟是谁。 这人的下联，又究竟是怎么样的。 还有。 苏誉还说了。 这对子之后，后面还会有一个对子再出来，届时会长期挂在书屋里，让人对。 只要对出的，随时都能得到书屋所有的画笺和话本子。 不管是之前的还是之后的。 那些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张学政并不怎么在意。 他在意的，是那两个对子。 第一个对子，究竟谁能对出来。 而第二个对子，又是什么难度的。 心痒痒...... 张学政想了想，吩咐道：“给我准备一套常服。” “明日我得出门，私下去视察一下府城的学风。” 作为主管一地教育的学政，微服出去巡视一地学风，再是正常不过。 张学政决定好后，便无比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次日一早。 吃过饭后，他便带着自己的管家，先到处转了转。 在小摊上用了个早饭，又坐了一会儿。 转到太阳爬到差不多了，才往三味书屋去。 才到附近，便看到这巷子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估计整个府城的读书人，都往这边来了。 张学政找了个好位置，在一旁看着。 “这一天都过去了，还没人对出来？” “没有啊，有些人上去对完，自己都忍不住撕掉。” “这三味书屋的东家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也，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对子来。” “确实，这对子我连读都读不通，更别说对了。” “看来这新的话本子，咱们还是得等它出来后，再花钱买了。” 有人唉声叹气，为自己不能比旁人早拿到想要的东西。 张学政站了一会儿，都没见到有人能对出来。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贴在门前的对子。 终于。 在众人的期待中，李三郎从书屋里走了出来。 “小李掌柜，你这对联都一天一夜了，还没人能对出。” “你们东家莫不是故意出这种对子，来为难我们的吧？” 有人高声喊道。 “是啊，该不会你们东家自己都没有想出下联吧？” “如此一来，就算我们对出了下联，他也评判不了这下联是否可以啊。” 这上联实在太难了，一直没人对出来。 怪不得会引起质疑。 李三郎笑着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些。 “诸位说笑了。” “我们东家能出到上联，自然是想到了下联的。” “现下，我正是来公布我们东家的下联。” “同时，我们东家还有一副对子的上联，会在之后张贴出来。” “凡是能对上的，日后咱们书屋所有的话本子与画笺，都能免费得到！” 李三郎说完，也不再绕圈子。 让人直接把下联张贴了出去。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第125章 是不是玩不起啊! 对子下联一出，立马就引得在场的人又开始读起来。 但同样的。 这跟上联的“朝”相对应的那一串“长”，又让不少人读傻眼了。 “这、这要如何读？” 李三郎也不含糊，笑着对众人解释。 “诸位且看。” “这对子，有几种读法。” “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 “朝有时可作‘潮’。” “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 “长有时作‘常’，有时能作‘涨’。 ” 李三郎解释完，又说：“还有读法便是。” “海水朝潮,朝朝潮,朝朝落” “浮云长涨,长长涨,长长消” “当然。” 李三郎继续道：“我们东家说还有别的读法。” “但在场的诸位皆是聪明人，他便不一一细说。” “等诸位自行通读便可。” 李三郎解释完后，在场的人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还能这样对！ 这三味书屋的东家，实在是奇人也！ 居然能写出一副这样的对子。 若不是经过解释，他们恐怕还在对着一个“朝”字在冥思苦想。 怪不得怎么都对不出来！ “这副对子巧妙的把‘朝’和‘长’的两个读音镶嵌在一副对联里，读起来生动又有趣。” “我等也是读书人，但居然读不出来。” “三味书屋东家，实在是有才。” 在人群后的张学政，也忍不住低声念了两遍。 念完后，他都忍不住一拍大腿。 “原来这对子，巧妙之处在此。” “怪不得我怎么对，都觉得不好。” “这三味书屋的东家，能想出这样的对子，想必文字游戏玩得极为熟练。” “我们江陵府，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 张学政在江陵府也任职了有几年了。 江陵府的人文采如何，有什么文学成就，没人比他这个学政更清楚。 除去考上进士，被外派任职的人外。 在本地任教或者职业的那几个举人，他也想不出有人能把这些文字游戏玩得如此炉火纯青。 张学政还在想着三味书屋东家是什么人时，人群又传来了一阵轰动。 原来是新的对子，又出来了。 李三郎笑容满面，手中拿着新的上联。 “接下来要给诸位看的，便是新的对子上联。” “对出来能得到的奖励，我便不再重复述说了。” “诸位请看对子吧。” 刚刚那副在短时间内难倒了整个府城读书人的对子下联刚被公布，大家还处在热烈的讨论和赞叹中。 转眼间，下一个就出来了。 上一个对联，把他们都难倒后，经过解释，他们才恍然大悟。 也不知道下一个对子的上联，究竟是什么样的。 等伙计张贴好后，大家再次迫不及待地涌上前。 张学政在人群末尾，也忍不住随着人群走了两步。 但往前几步也没用，还是看不到。 他一时也有些着急。 早知道自己就更前排一点的位置就好了。 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看到这张贴出来的对子上联。 不过很快，就有人高声念了出来。 “画上荷花和尚画......” “这是，回文联？” 上联被读出来后，有些懂行的，当即喊了出来。 回文联与回文诗差不多。 顾名思义，便是能够回还往复，正读倒读皆成章句。 回文诗在诗中本就是极难的一种文体。 而回文联的难度，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刚刚那副对子的读音玩法，众人已经惊叹无比。 想不到这下一个上联，更是精妙绝伦。 人群中，一时有人忍不住哀嚎出声。 “这对子，没法对啊！” “回文联我都是今日才第一次听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唉，我也是如此......” 昨天那副对子已经虐到他们差点不认识“朝”字了。 现在这副对子，难度更甚。 这三味书屋东家，是不是玩不起！ 出这么难的对子，就是不想给他们送新的话本子。 不少人心中戚戚然地想着。 但也有人好奇地看着在场的众人，看看有没有人能对出来。 有人眼神扫到后面，似乎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嗯？后面那人，好像是......” 有个人拉着一旁自己的同伴，问道：“那、那是不是学政大人？” “学政大人也来了？” 同伴惊呼出声，也忍不住张望起来。 他这一声喊出来，其他人暂时也顾不上对对子了。 都循着其他人的眼光往后，寻找张学政的身影。 “学政大人真的来了？” 张学政本就为了看这新的上联，随着人流往前走了几步。 等上联公布时，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震惊中。 越是身份高的文人，对于这些文字游戏的狂热，越是旁人不能比拟的。 为官之前读书，是为了科举。 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满心只有“之乎者也”和各种时政。 等做官之后，才是真正开始研究文学的时候。 因为那时候，他们才有空去接触科举意外的书籍，去研究其他的文字。 所以张学政在看着这些对联时的震惊程度，绝对是在座的那些年轻人不能比的。 这三味书屋的东家......居然还有惊喜！ 回文联...... 这东家究竟是什么人？ 张学政恨不得自己长上翅膀，直接就飞到三味书屋东家面前，好好看看他究竟是何人。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自己已经被人认出。 “学政大人好！” 众人一时把对子的事情放下，对着张学政开始行礼。 考过院试的不少人，都会认得张学政的脸。 张学政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呵呵。” “本官今日微服私访，诸位不必多礼。” “都起来吧。” 免了众人的礼后，场面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大家讨论的热情还没冷却，也只能硬生生先压着，看看学政大人有什么指示。 但张学政今天出来，就是为了看对子来的。 他哪里有什么指示？ 只能趁着这机会，顺着让开的人群，走到了张贴的上联面前。 “画上荷花和尚画......” “如此精妙绝伦的上联......” 可惜他对不出。 为了避免在场的人把目光转向他，张学政自然不敢再留。 他直接了当地问李三郎：“三味书屋的东家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出到两幅如此高难度的上联，绝对是身怀大才之辈。” “这位掌柜，不知道可否为本官引荐一下你们东家？” ---------------- ps：（为了避免诸位听书的小伙伴们听得不舒服，拼音我便不备注了，直接把字写出来哈~） 第126章 发现了盲点 在此前，李三郎就得到过嘱咐了。 他们东家说，朝廷的学政大人，估计会到他们书屋来。 届时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要先答应下来。 虽然他们东家如今并不在书屋，但李三郎还是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地说：“学政大人先请进内室坐一会，我去禀告东家学政大人的意思。” 张学政不作犹豫，直接跟着李三郎进了书屋。 听着伙计的意思，他们东家应该不在三味书屋。 张学政自己也是突发奇想过来的，别人并不知道。 再在外面待着，在场的那些人，肯定要向他请教。 张学政若是能对出来，他自然不会吝于赐教。 但问题就是...... 他对不出啊！ 还是先跟着这伙计进内室躲一躲。 张学政跟着李三郎进了书屋，被安置在内室。 李三郎让人给他上了茶水，还拿来了新的话本子给他解闷。 “学政大人，这是我们书屋新出的话本子。” “请学政大人随意看看，打发时间用。” 张学政接过，翻了翻。 先前那话本子，他也是看过的。 写的是女鬼与书生的故事。 故事确实不错，内容扑朔迷离，扣人心弦。 再配上极为逼真又有意境的美人图，实在是让看书的人心驰神往。 如今自己手中拿到的，正是外面所有人都争着想要提前看到的话本子。 张学政也不客气，低头看了起来。 “白蛇传……” “有一千年修炼的蛇妖化作人形叫白素贞，与青蛇精小青，偶然到达西湖。时值天阴，骤雨突至，二人无法被困亭中。书生许仙……” 张学政不知不觉就被故事吸引，一口气翻了好几页。 一直看到后面法海出场，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画上荷花和尚画……” “原来这对联，竟与这故事有所关键。” “下联……许仙是个书生……” “书生......” “不对，还是有些难。” 张学政喃喃着。 上联既然能对应书中的画面，他总觉得，这对子的下联，应当也隐藏在书中。 张学政在内室里，研究着还没正式发售的话本子。 但研究了许久，总觉得有点头绪，又没法抓住。 他有些累了。 放下话本子，端起刚刚换过的温热茶水。 “嗯？与苏誉送我的茶叶是一样的？” 莫非苏誉送他的那些茶叶，也是三味书屋东家所送？ 张学政放下茶杯，对这东家越发好奇。 可一直没等到人来。 他忍不住站起来，想要叫候在外面的掌柜。 打开内室的门，却听到书屋外面不知道为何，比方才安静了不少。 客人都走光了？ 而且候在内室门口伺候的伙计和掌柜，突然都不见了。 他自己带来的人，也都好奇地朝着书屋在在张望。 直觉告诉张学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 而不久前。 书屋外面突然出现了几个家丁。 这些家丁，在场有人很快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方府的家丁？” “上次来三味书屋捣乱，被小李掌柜带人轰了出来。” “这次又想要来捣乱？” 经过科普，其他人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 那几个家丁的一边脸上都还有青紫，有些甚至还没消肿。 看他们的表情，不像是来搞事情的。 但不少人还是不满地看着那几个家丁。 不过一想到学政大人刚刚被请进去，那不满很快就变成了幸灾乐祸。 方家再怎么跋扈，也就在这府城里。 他们甚至都不算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学政大人马上要回到京城去了。 届时管你什么贵人还是贵妃，吃到文官的弹劾都够她们受的了。 这几个家丁被人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硬着头皮走进了书屋。 伙计阿五正在招呼客人，见到他们进来，顿时如临大敌。 这群人，又想来捣乱？ 李三郎从柜台上抬起头，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这些人。 二郎不是说红缨姐姐带着人去方府处理了么？ 而且姑爷也想了办法，如今学政大人就在内室。 这些人还敢来？ 其实方府这群家丁，并不知道学政大人在此。 他们进门的时候，学政大人已经被请进去了。 而外面的那些人，忙着讨论对子的事情。 见到他们出现，个个怒目圆瞪，哪里会告诉他们学政大人来了？ 为首的那个家丁，脸颊的红肿已经青了。 一笑起来，脸便隐隐作痛。 他露出了一个颇为难看的笑脸。 那笑脸一出，书屋内的气氛更为紧张。 书屋内不知道何时被分成了三拨人。 一拨是书屋原本干活的人。 一拨则是客人。 还有一拨…… 穿着家丁的衣裳，个个脸上都带着青紫。 李三郎把旧算盘放到趁手的位置，从柜台上走出来。 先礼后兵。 打架之前的礼貌还是不可少的。 他正想开口，进行例行的礼貌劝谏。 那几个家丁却齐刷刷地抱拳，低头说道：“我、我等今日前来，是来道歉的。” “先前我等背着主家过来闹事。” “昨日主家知道消息后，便狠狠责罚了我等，还令我等前来致歉。” “先前鲁莽，实在对不住了！” 带头的家丁明显背过稿子，一口气把话全说完。 本来想劝完就开搞的李三郎愣了愣。 书屋里的其他人更是为他们这态度的转变而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来道歉的？ 前天不是很嚣张么？ 而且明明说是受了他们主家的吩咐，所以才过来要他们书屋停产那画笺的。 现在又说是什么背着主家。 这些鬼话能信？ 但李三郎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能信，不过也无所谓。 明显现在这局面，就是昨天红缨姐姐带着人去了方府后的结果。 众人还在惊呆，李三郎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 “好说。” “我就说咱们书屋庙小，打扰不了方府。” “原来是误会一场，以后诸位大哥可就别再过来捣乱便是。” “呵呵，不敢了不敢了。” 那些家丁赶紧应下。 道了歉，李三郎也不欲与他们多纠缠，让人把他们都送走。 屋内客人这么多，还是生意要紧。 送走这群家丁后，在后面看了全程的张学政，听着旁边人的低声议论。 “那群人，真的是方府的人？” “对，就是他们。” 这客人正巧看过前天方府的人来闹事。 他低声和旁边的同伴分享：“前日一群人凶神恶煞地过来，说要三味书屋按照他们主家的意思，停产其中一款画笺。” “想不到今日，居然齐齐上门道歉。” “也不知道方府那些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莫不是方府的人发现自己搞错了？” “我看不像，倒像是方府的人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这是来找补来的呢。” “有道理……” 张学政听着这些话，也暗自赞同地点点头。 这些刁奴，只听主家的意思。 前天过来捣乱，今天来道歉，明显都是受主家指使。 只是这中间就隔了一天时间，怎么方府的态度就变化这般大了？ 所以这是三味书屋的东家知道方府派来来捣乱后，便找人去帮忙出面协调了？ 协调也不像。 协调好了，就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地来道歉了。 这明显是方府在示弱。 能让一向没什么好口碑的方府主动示弱，明显对方身份比他们更大。 “所以……” “这三味书屋的东家，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该不会是……” 身份高，文采就连他这个学政都比不上的。 只有在省府的那个！ ——赵老，赵成书！ 正在家乡休养的户部尚书。 莫非这书屋的背后，是赵老？ 张学政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第127章 露出鸡脚了 张学政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然也说不通，方府为什么会低头。 他在此地也任职了数年，对于方府那家人是什么尿性，当然很清楚。 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眼高于顶的货色。 在这府城里，汪家和陆知府家，都得给他们家几分面子。 只不过自己一个提学官，主管的是教育。 方府那些人只要不招惹到自己头上，他基本都是不理的。 但若是他们真的不长眼，欺负到赵老头上。 这可就有戏看了。 不过张学政觉得还是有些奇怪。 照理来说，赵成书就算要开书屋，也不会开个这么小的。 莫非这是赵老的什么小乐趣不成？ 搞不懂...... 正猜测着。 张学政突然见到苏誉从门口走了进来。 苏誉上门拜访他的时候，就说过今日他会过来看对子的。 想不到比自己还晚来。 苏誉也第一时间就见到了张学政，赶紧走过来。 书屋其他人都提前打过招呼了，自然大家都没什么异样。 该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该收银的收银。 “学政大人也在？” 苏誉拱手行礼。 张学政点点头，但明显还在思考着什么。 须臾，他看向苏誉，问道：“你可认识这三味书屋的东家？” 苏誉回道：“听小李掌柜说过。” “但至今还未得一见。” “你也没见过......” 张学政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苏誉透露一点消息。 他还是挺好看苏誉的，而且自己怎么说都算是苏誉的座师。 这师徒情谊，还是有一些的。 自己不久后就要离开江陵府了，但苏誉还要在这里读书。 而且苏誉与三味书屋的掌柜交好，那东家估计也认识苏誉。 跟苏誉透个底，也能防止他会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张学政低声继续道：“方才方府的人过来，因为前不久过来捣乱的事情而道歉。” “方府你可听说过？” 苏誉不知道张学政要说什么。 但听说方府的人来道歉后，他自己也有些惊呆。 什么情况？ 自己搞这个活动，吸引张学政过来，就是想要借助张学政做自己的背景来用。 但这背景明显还没用上，方府的人就来低头了？ 苏誉眼神闪了闪，明白了张学政的意思。 自己才刚来，所以暂时还不知道方府的人刚刚过来道歉了。 方府在府城里，听闻地位很高。 汪远峰这种纨绔，都不会当面落方府人的面子。 这样的人家，却先低头朝小小的三味书屋道歉。 所以可能是有什么人，向方府那边施压了。 而这施压的人，明显不是自己面前的张学政。 那是有人在背后帮自己？ 苏誉仔细想了想。 自己在府城并没有什么根基，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能和张学政说得上两句话。 那是谁在帮自己？ 而且那人身份，必定不低。 甚至可能高于张学政。 苏誉一瞬间，脑里想了不少。 “学生听说过一些，这方府的人是宫中贵人在府城的亲戚。” “所以学政大人的意思是，三味书屋背后，有高人在撑腰？” 张学政本来只想提提苏誉，想不到他直接直白地说了出来。 不过苏誉年纪小，又是农家出身，有些事情藏不住也是正常。 张学政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看这两副对子，绝非普通人能想得出来。” “本官在此地任职数年，却对这个玩弄文字游戏如此熟悉的人毫无印象。” “足以说明，这不是三味书屋的东家不是江陵府人士。” 苏誉愣了愣。 本来好奇，想听听张学政是怎么说的。 结果他嘴里全是赞自己的话。 出对子的人，不正是苏誉本人么？ 苏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兴许是先前旅居外地，最近才回府城的人呢？” 张学政摇摇头：“若是有这样的人，本官不可能会不知道。” 有这种人，回来第一时间，他这个学政自然就会知道。 “能有如此才华，并且身份足够高的，本官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张学政顿了顿，说道：“赵老先生，如今正闲赋在家。” “这书屋，极有可能是他闲暇时搞出来的。” 赵老先生？ 苏誉先前一直在镇上读书，别说对府城的事情，就是对县城的事情知道的都不多。 而张学政说的这个人，还不是本府人士。 但姓赵的老先生......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赵爷爷也姓赵，也是个老先生。 而且...... 苏誉灵光一闪。 赵爷爷最近，不是离开府城，说是回家去了么？ 府城只是他暂住的地方，听顾长乐说，赵爷爷家还在远一些的省府那边。 而且赵爷爷，本身就跟顾长乐家不一样，他不是普通人家的老头。 该不会张学政说的人，就是他吧！ 看张学政的样子，这赵老先生，身份绝对不简单。 毕竟他用了闲赋在家这个成语。 说明这人，以前是个官员，而且职位还不低。 苏誉皱了皱眉。 还真的很有可能...... 毕竟要是不认识的，也不可能为自己的书屋出头。 见苏誉正在思考，张学政想，自己说的这个消息，对苏誉来说确实太过劲爆了一些。 得给时间这年轻人消化一下。 张学政拍了拍苏誉的肩膀，声音很是温和。 “虽然不知道你如何与三味书屋的人相识，但极有可能那位老先生也注意到你了。” “以后你切记要谨言慎行，在老先生面前留下好印象。” “若是......” 若是能引得这位老先生注意，让他收为徒弟。 那自己看好的这个徒弟收不到，他也认了！ 但如果张学政说的人，真的是赵爷爷的话。 苏誉心想，那就晚了。 他可是教顾长乐爷爷坑过赵爷爷的。 苏誉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反应好，只想着得去打听清楚才是。 张学政说完，见三味书屋东家还没现身，也不准备再留下去了。 毕竟他已经知道了三味书屋背后的人，若真的是赵老的话，估计今日是见不到了。 苏誉心中虽然想着事情，但还是礼数周到地把张学政送了出去。 本来今天是想借着张学政的名头狐假虎威一通的，结果却得到了意外之喜。 送走张学政后，苏誉找门口一个打扮不错的读书人问道：“这位兄台，不知道能否与你打听一些事情？” “什么事？” 这人眼睛都黏在对子上，听到苏誉说话，眼睛也不移开，随口回答了一句。 “如今闲赋在家的赵老先生，兄台可知道是什么身份？” “闲赋在家的赵老先生？”这人终于把眼神从对子上移开。 “你说的，莫非是前朝廷正二品户部尚书，当今太子太傅的赵成书赵老先生？” 这一长串的名头，让苏誉有些愕然。 赵爷爷真名叫什么，苏誉没问过。 户部尚书，九卿之一，掌管天下钱粮，这么大的官呢？ 苏誉一时语塞。 自己在想着找人狐假虎威，结果自己身边就有个这么硬的后台。 顾长乐说过，赵爷爷是个文人学士，那她知不知道这赵爷爷本来身份这么高？ 要是知道的话，这泼天的富贵，怎么不早告诉自己呢！ 第128章 要不摊牌? 刚发现了一个秘密，苏誉也待不下去了。 直接从书屋离开，回了顾家。 准备问问顾长乐这件事。 顾长乐见苏誉出门后，便与李大宝在堂屋里对账。 听到大门突然被敲响的声音，顾长乐有些奇怪。 难道是带着福伯出门去兜圈的爷爷提前回来了？ 顾长乐示意李大宝去开门，她则继续翻看着账本。 李大宝打开大门，看到苏誉突然折返回来，愣了愣。 “额......你怎么回来了？” 苏誉往里走：“我回来问长乐一些事。” “哦......”李大宝跟着苏誉往里走，在想自己要不要出声提醒。 苏誉进屋后，便看到顾长乐手中拿着一本账本，正在翻看。 桌上还放着两本。 而红缨则坐在一旁，正在做针线活。 “夫君？” 顾长乐对于苏誉突然回来，也有些愕然。 “你不是到书屋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些事，回来问问你。” 苏誉好奇走近：“你在看账本？” 李大宝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站着。 顾长乐的愕然很快消失，把手中的账本轻轻合上。 “嗯，在看账本。” “大宝说他在省城做工的主家送了一些账本过来，他有些问题想要我帮他看看。” 她含糊带过：“夫君要问我什么？” 苏誉看了一眼那账本。 心想别人主家的账本，这么私密的东西，是能拿来随便问人的？ 再好的关系，若是被主家知道了，那李大宝这活保不住不说，恐怕还会有牢狱之灾。 但想到自家大门刚刚锁着，几人就在屋内，估计也没别人能知道。 所以李大宝才会这么放心？ 心里本来就有事的苏誉总觉得有些古怪。 “方才我去了书屋，听说方家那天来捣乱的人过来道歉了。” 原来是要问这事。 顾长乐笑了笑：“这么看来，这方家也没有坊间说的那般不堪？” 苏誉摇摇头：“不对。” “方家飞扬跋扈，也不是这一时的事情。” “他们无缘无故过来致歉，绝对是有原因的。” “学政大人方才在书屋看完了全程，他猜测是有人在背后对方家施压，所以方家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而这背后的人，是为了保护我们三味书屋。” “娘子你可知道是谁？” 苏誉说完，旁边的红缨突然“哎呦”一声。 这是做针线活刺到手了。 苏誉眼神看过去，问道：“没事吧？” 红缨笑得有些奇怪：“没、没事......” 顾长乐也看了她一眼。 关心则乱。 自己不想苏誉为了这些事情担心，所以派红缨过去给了点压力。 结果这方府的骨头也太软了一些。 她不过是小小地说了几句，居然就这么主动派人过来道歉。 顾长乐有些无语。 “是......” 顾长乐叹了一口气：“确实是有人向方府施压了。” 苏誉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那人......” “是不是赵爷爷？” 顾长乐一怔。 赵爷爷？ 怎么跟赵爷爷有关了？ 苏誉继续说道：“学政大人方才也在。” “他与我说，能做到这一切的，大概率就是闲赋在家的前朝廷户部尚书赵老先生。” “这个赵老先生，就是赵爷爷对不对？” 张学政是从文采和身份两方面去猜测的。 因此他的答案直接忽略了还有一个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家。 顾长乐眼神有些飘忽，慢吞吞地回道：“夫君你这般猜测，确实挺合理的。” “好吧......” “我实话告诉你。” “赵爷爷确实是你说的那个赵老先生。” “但他辞官多年，回来家乡后一直就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 “所以赵爷爷不允许我们往外说这件事。” 顾长乐说的都是实话。 现在的赵爷爷，就是个普通的文人学士。 凡是官员去拜见，他都是一概不接待的。 苏誉听罢，不由感慨道：“还真的是。” 原来大佬就在我身边！ 先前苏誉就猜测，顾家以前可能也发迹过。 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了。 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顾家认识了个超级大佬！ 所以顾老头这掏不完的棺材本，还有顾长乐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还能舞文弄墨，甚至画画都是拿手绝活。 现在赵老头虽然不做官了，可他名声尚在。 以赵爷爷和顾家的交情，苏誉顿时觉得自己也是个有背景的人了！ 虽然这背景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但有不能用和没有没得用可是两码事。 顾长乐又补充道：“是赵爷爷不让我们说的，不是我故意......” 苏誉回过神来，笑道：“我理解。” 顾长乐顿了顿。 “你不怪我瞒着你？” 苏誉摇摇头：“这有什么好怪的。” “君子重诺。” “长乐你虽是女子，但行的也是君子之事。” “自然不会怪你。” 顾长乐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人真好，这样都不怪自己...... 顾长乐有些羞愧，可自己还有事瞒着他。 要不就趁现在，直接跟苏誉把所有事都摊牌？ 苏誉又接着说道：“不过赵爷爷一声不吭在后面帮了我们大忙，我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得认真跟他道谢才是。” 顾长乐在思考，随口接道：“这还不知道呢。” “夫君要送东西给赵爷爷的话，让大宝带回去就行了。” “他过几天就要出发回省府去。” “这样，也好。” 苏誉点点头，已经想到了要送赵老头什么东西表示感谢了。 上次教了顾长乐爷爷玩五子棋，耍了些小花招赢了几把赵老头。 害得赵老头气不过，一直心心念念着要赢回来。 这次他去打造点象棋，再把规矩和玩法写下来送给赵老头。 让这两个老头有空厮杀去！ 象棋没有五子棋好作弊。 以赵老头的智商，就算自己教会了顾老头，他也肯定是玩不过他的。 这样就算是表达自己的歉意吧！ 只是这样一来，气得跳脚的就要换成是顾老头了。 苏誉想好后，便准备去找人做一副象棋。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对了。” 苏誉说：“我科举的成绩，也多亏了赵爷爷。” 顾长乐顿时忘了思考，有些紧张。 “啊？是、是吗？” 莫非夫君以为，他科举成绩是赵爷爷在背后插手了？ 刚刚她就在想，要不给自己夫君坦白身份。 可这样一来，以她夫君的脑子，很容易就会联想到科举的事情上去。 自己没问过他，就帮着他走了后门。 作为一个读书人，最是不齿这些事情。 顾长乐担心苏誉会因此而生她的气，甚至决定不考科举了。 因此她一听到苏誉提起科举两个字，下意识地精神就紧绷了起来。 苏誉却道：“嗯，先前赵爷爷帮着看了一下我的文章，还指点了一些。” “他在读书人中久负盛名，所以他的指点，自然是难能可贵。” “所以我这院试取得了案首之名，自然也得多谢赵爷爷才是。” “嗯？长乐你” 说、说的是这个事？ 顾长乐哭笑不得。 “确实是......” 第129章 点名了 为了感谢赵老头，苏誉送的东西，可能会坑了顾老头。 毕竟顾老头要是忍不住好奇心的话，就有可能会上头，跟赵老头血拼一番。 以赵老头围棋上的造诣，顾老头最后自然是铩羽而归。 为此，苏誉在找人制作了象棋之前，还特意跟顾老头说了这件事。 “爷爷，我准备送一副象棋给你和赵爷爷。” “可这象棋，与五子棋不同，没有太多的技巧能保证胜利。” 言下之意就是。 如果你耐不住要和赵老头去下的话，那可能是下不过他的。 “象棋？” 顾老头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玩法？” 先前的五子棋，让他赢了赵老头三把后，顾老头便一直没有再和赵老头下棋。 棋瘾上来时，他就自己跟自己下棋玩。 更多时候，还是喊福伯跟他对弈。 但福伯的下棋技术，比顾老头还臭。 而且他总念着主仆有别，坐都坐不好。 顾老头也不太爱和他下。 如今苏誉说要送他一副象棋，顾老头那棋瘾一下子又被勾了起来。 他便追问苏誉，这象棋究竟是怎样的。 苏誉见他这么感兴趣，感觉自己已经看到顾老头再次被赵老头虐完，郁闷回家的样子了。 他笑了笑，也没什么办法，还是跟顾老头说了玩法。 顾老头越听，越是着迷。 “这就是象棋？” 身为一个武将，排兵布阵自然是顾老头的心头好。 所以苏誉说完这象棋的玩法后，顾老头顿时感兴趣极了。 恨不得立马就摆上棋盘，和人对弈一番。 “这东西好。” 顾老头兴奋道：“你小子这脑袋，怎么总能想到这么多新鲜的东西？” “什么时候能弄出来，让老头子我赶紧玩上？” 这东西倒是不难弄。 “过几天吧。” “明日下学后，我去找城里的木匠看看。” “行！”顾老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苏誉这脑子好使，想出来的东西总是新奇无比。 可惜他不怎么喜欢下棋，不然顾老头觉得他要是研究这方面，说不定能下赢那姓赵的。 不过苏誉现在正在科举的重要阶段，心思都放在上面也是正常。 明日就要到府学去读书了。 顾老头虽然对这象棋很感兴趣，但也没多打扰苏誉。 等苏誉吃完饭，洗漱后，到书屋去收拾了一番。 顾长乐也把他明日要穿的新衣裳给准备好了。 先前已经到府学旁听过两个月，因此苏誉并没有其他新生那种激动与好奇，晚上要失眠到大半夜的感觉。 一觉到天明。 次日。 他整理好着装，精神焕发地提着自己装着文具和书本的竹篮，到了府学。 路上，遇到了不少同学与他一样去上学的生员们。 有些是新生，有些则是老生。 宋有明和张文远也都在其中，两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又兴奋的神色。 见到苏誉，他们快步上前。 “我还说早一些过来候着，结果你也这般早。” 宋有明高兴地说。 两人也都换上了新衣，看着格外精神。 “也不早了。”苏誉笑道：“我家里离得比你们住的客栈远一些，所以我就早些起来。” 入学的步骤，苏誉大概是知道的。 跟后世他们学校开学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这群入学的不是什么小学鸡，都是成年人。 而且有些人年纪还颇大。 路上，还见到了汪远峰和杜志和等人。 相比于宋有明等人的兴奋和紧张，杜志和这些人则更加淡定。 毕竟他们先前就在府学里面。 在苏誉的印象中。 汪远峰这群人成绩虽然一般，上课也不认真。 但小团伙的人，好像从来没有缺过课。 也没有逃过。 “苏兄早。”杜志和率先打招呼。 苏誉也笑着回了一声招呼。 打完后，他问道：“怎么不见彭兄？” 杜志和回道：“彭兄他家在府城郊外的村子，一大早进城的话恐怕会赶不及。” “因此他昨夜已经住进了学院，就睡的他先前的舍号。” 彭天成之前就是住宿的，在府学本来就有落脚的地方。 因此他提前到了学院住下。 一旁的汪远峰其实也想搭话。 那天苏誉帮他写的那首送给方小姐的诗简直是写到他心坎上了。 他现在不觉得苏誉有多高冷不识趣了，反而相当佩服苏誉。 可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不同的打扮，又觉得有些泄气。 苏誉如今可是做着秀才打扮的，而他则还是童生。 等进了学院大门，一个课室在左边，一个课室在右边。 直接就要分道扬镳了。 书院的童生虽然有一两个班，可与生员们的讲堂相隔甚远，平时基本是看不到的。 汪远峰看着杜志和跟着苏誉一同往右边大讲堂去的身影，有些不喜地撇了撇嘴。 “杜志和这狗东西，私底下偷偷用功居然不告诉我。” “若是带上我一起，我现在不也是个生员了？” “这样不就能继续做同窗了么？” 汪远峰嘀咕道。 一旁同样没有考上的林远和刘学和两人，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不对劲…… 汪远峰这么说，该不会自己也准备在私底下偷偷用功吧？ 那可不行！ 到下次院试，若是汪远峰过了，剩下他们两人还是没过。 那届时就不是考上的尴尬了，而是被剩下的尴尬了。 ——不管课堂上如何，回去之后，他们也得努力读书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话。 汪远峰已经转身，收拾好心情，大摇大摆地往他们听课的讲堂去。 …… 苏誉等人到了大讲堂后，负责维持纪律的学正让众人先随便坐。 先前院试时，学政大人已经带领所有新生拜过文庙，因此这一步骤就省略了。 苏誉因着是案首，只能坐在了前排，一眼就能被一众老师们看到的地方。 彭天成左右看了看，随后坐在了苏誉的旁边。 众人坐下后不久，钟声响起。 一个姓程的教瑜进门，众人齐齐起身，对着教瑜行礼。 程教瑜并不是先前给苏誉讲过学的教瑜，而是另外一个中年男人。 对着一群好奇又紧张的新生，脸上还是很严肃。 淡淡地扫视众人一眼，很快就收回眼神。 “学正可在？” “学生在。” 一旁的学正站起来，拱手行礼。 “嗯，点名吧。” 第130章 哦呦～ 点完名后，学正又开始给他们讲府学上学的规矩。 还有课程表这些，都与苏誉先前旁听时差不多。 等事情全部讲完，又把课堂交回去给了程教瑜。 今天新生们第一天上课，教瑜也没多讲，只点了两三个人背书。 第一个点的，就是苏誉。 幸好苏誉早有准备。 就知道开学第一天，教学官要点他这个案首背书的。 他站起来，背完教瑜指定的地方。 程教瑜听他背完，便让他坐下，又点了另外一人。 听着其他人背书，程教瑜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既看不出满意，也看不出不满意。 只在有背到错字时，才会出声提醒一下。 背完书后，程教瑜说：“今日你们第一天来书院读书，还需要收拾寝室。” “今日便不布置功课了。” 说完后，他便夹着自己的教案离开了课室。 学正也叮嘱了大家几句，让需要申请外住的去哪里找什么人办手续。 大部分学生都是内宿的，只有小部分家在府城，家里人也同意的才能申请外宿。 苏誉是有妻室的，还有生意在府城，因此他便要去申请外宿。 宋有明两人提着自己的东西，等在苏誉旁边。 “等你办好外宿后，我们一同出去。” 张文远兴致勃勃地说：“今日三味书屋发售新的画笺，我们也要去排队抢购才行。” 一旁的宋有明也憧憬道：“不知道此次的话本子，会是怎样一个美人的故事。” “幸好文远兄你有小厮，让他去先排着队，咱们准能买到！” 不止宋有明两人，课室其他人也都在讨论着这些。 不少人匆匆收拾了东西后，便往外跑。 苏誉选择今天开售新的东西，便是因为今天第一天上学，书院是允许内宿的人出门的。 听了两人的话，苏誉笑道：“无须担心。” “我已经跟小李掌柜说过了，让他私下留下了一些给你们。” “你们直接去说是我的同窗即可。” 是了，苏誉和三味书屋的掌柜是认识的。 朝中有人好办事。 这样就不怕买不到了！ 宋有明高兴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坐在苏誉旁边的彭天成听着几人的讲话，也有些想要插嘴。 但他又不买这些，因此有些不好意思。 只能在苏誉收拾好东西要去办外宿时，憋出一句：“明日见。” 苏誉笑着朝他点点头，和宋有明等人先行离开。 办外宿并不复杂。 那负责的教瑜简单问了问苏誉的情况，得知他家在府城，除了妻室外，家里还有一个老人，便直接答应了他的申请。 填好表交过去，事情就办好了。 苏誉走出来后，宋有明两人都等不及了。 “走走走。” “我要早些见到我的美人儿！” 三人一起往外走。 有不少学生与他们一样，都是刚从府学里出来，结伴往外面去。 苏誉说道：“我先不过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什么事？” 宋有明两人有些好奇。 那书屋和苏誉娘子家是同一条路的，苏誉下学先不回家，要去做什么？ 苏誉说：“我得去找木匠打造一些东西。” “行，那我们两个先去。” “等买回来后，你要看便问我们要。” 苏誉笑着说好。 先前旁听时，苏誉一门心思都在学习和生意上，都没来得及交朋友。 如今身边有几个熟悉的人，感觉倒是不错。 正想着，苏誉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在飞过来。 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 一个带着香味的香囊，从他的身边擦过，落在了脚上。 宋有明和张文远两人也发现了异样，站停了脚步。 “香囊？” 苏誉往上看去。 才发现，他们正路过一间颇为豪华的酒楼。 而这香囊，正是从二楼扔下来的。 “这位公子，怎地不接香囊？” 二楼一个大窗前，倚着几个打扮不俗的姑娘。 其中一个正看着苏誉，有些羞涩地笑着。 扔香囊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姑娘，看上苏誉了呢！ 宋有明和张文远顿觉有戏看，也抬头去看楼上的姑娘。 这一看，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虽然打扮贵气，但跟苏誉的娘子比差远了。 没戏...... 苏誉脸色淡淡地回道：“姑娘厚爱，但在下已经成亲了。” 说完，带着宋有明两人一同离开。 只留下那个香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楼上的姑娘被这么直白地拒绝，有些羞恼。 她喊来自己的婢女，让她下去把香囊捡回来，然后拿去烧了。 “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居然还成亲了。” 一旁的人感叹道：“看他的打扮，不过是个秀才公，长得又年轻。” “这样的身份，居然早早就成了亲。” “真是可惜......” 这二楼的大包间里，都是府城大户人家的姑娘们。 今日知府的千金下了帖子，邀请众人聚会。 因此她们才会出现在了这里。 在这些姑娘中，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正是苏誉前不久见过的方小姐。 今日是府学新生们入学的日子。 所以这次聚会，专门定在了离府学不远，能直接见到路过的生员们的地方。 若是有姑娘看中了其中的生员，则会扔个香囊或者巧果下去吸引注意力。 从府学放学后，她们就在楼上看着。 看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打扮不错，长得又尤为俊朗的翩翩君子路过。 其中一个姑娘忍不住大着胆子，扔了香囊下去。 香囊扔下去后，方小姐也随着楼上姑娘们的眼神往下看。 见到楼下的男子时，方小姐的心突然跳了跳。 “是他......” 见苏誉对这扔下去的香囊并不理睬，方小姐忍不住心中暗喜。 但还没喜完，又听到楼下的苏誉说他已经成亲了的话。 方小姐脸色僵了僵。 什么嘛，居然成亲了...... 明明长得年轻又好看，还是院试的案首，未来前途无限。 怎么就早早看上了那些乡野间的庸脂俗粉？ 方小姐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苏誉的背影。 “那些普通人家，能给你什么帮助？” “白瞎了这么好一个人。” 第131章 这算什么? 方府。 参加完聚会的方小姐，回到了家中。 方老爷看她似乎不大高兴，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场合吗？怎么看起来不高兴了？” 他们方家如今正在风头上，出现在那种场合，基本都是被人追捧的对象。 自己女儿，方老爷还是懂的。 不就最喜欢这种场面。 方小姐有些无趣地说：“没有不高兴。” 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让她一时失了玩乐的兴趣。 方老爷看了她一眼。 “上回你哥带着你到汪家的庄子上参加了宴会，回来后你便一直闷闷不乐。” “问你发生了什么你又不说。” 上次回来到现在，在家里就时不时地发脾气。 伺候她的下人个个都遭了殃。 那些下人方老爷不关心，就是觉得自己女儿一直到今天都提不起精神来很是奇怪。 方小姐一想起那天的事情，不由得又有些生气。 但生气又能怎么办？ 她总不能说那死人汪远峰写了一首诗骑脸骂她吧？ 只能僵硬地回：“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便好......”方老爷见自己女儿还是这样回答，也没再多想。 “不过，为父听闻那日汪公子给你赠了首诗，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不是这是自己爹，方小姐这脾气肯定又要忍不住了。 “还、还行吧......” 方小姐咬牙说道。 “还行就好。” 方老爷又说：“在这府城，也就汪家能勉强能够得上咱们家。” “咱们两家的亲事，也差不多该提上日常了。” “亲事？”方小姐瞪大眼睛。 她爹一直就很喜欢汪家，说汪家是府城里唯一能比得上他们的人家。 现在的知府是汪家的亲戚不说，汪家的长子也是个当官的，日后绝对是大有前途。 汪老爷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他觉得方家有贵人在宫里，以后对自己长子的前途绝对是有帮助的。 因此他也默许了这件事，也在撮合汪远峰和方雅云两人。 先前方小姐对这事并没什么想法，想着汪家门第不低，所以并不抵触。 但上次那汪远峰实在太过分了！ 方小姐现在想起汪远峰就气得牙痒痒。 “爹，我不嫁！” “那汪家外面人都说他们是簪樱之家，可这汪远峰至今还是个童生郎，而且是出了名的纨绔。” “这样的人，配不上我！” 方老爷有些无语：“汪家的二公子都配不上你，别说这府城，你就是放眼周边几个府城，都没多少人能配得上你了。” 方小姐有些急，“总之我不喜欢汪远峰！” “要嫁......”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与其嫁给汪远峰这个纨绔，还不如嫁给那个人！ “爹，你也说汪家那样的人家门第不低，我们方府在他们跟前都要低一头。” “不如咱们也学其他人家，从那些读书人里面找一个有前途的。” “这样的人日后中了举，以后都得依附着我们方家，岂不是更好？” 不少有钱人家，都喜欢挑那种有潜力但是家境不怎么好的读书人，提前投资。 这样等人中了举以后做了官，就会一直念着娘家的好。 这样的人确实是比那种门第高的人家更好。 可问题就是，这有潜力的读书人，是这么好找的？ 万一嫁了过去，结果那人死活都考不上，那不是白费了功夫？ 家里女儿多的话，可以考虑。 可他们方家就一个女儿，自然不能做这种。 方老爷一口回绝：“不成！” “若是看中的那人考不上，那我们方府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为这个女婿蒙羞？” “你听爹的......” 方小姐着急地打断他的话：“爹，能中的！” “他们不都说了吗？院试的案首基本都能过乡试。” “不如我们就看看这样的合不合适？” “院试案首？” 方老爷顿了顿。 “先前的院试案首，确实是中了举。” “虽然名次不高，可怎么都算是中了。” 他沉吟道：“如今已经到了京城，正在等待后年的会试。” “似乎也是可行.......” 见自己爹有些意动，方小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想想自己刚刚这么大胆地指定一个男子，她忍不住脸色微红。 可很快，脸色又从微红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她看中的那人，可是成了亲的！ 方老爷还在想着这个可能：“那为父先去打听打听这事。” “听闻此次院试的案首，是个农家子，身份好像也正合适。” 农家子好拿捏。 别说人脉关系，就是钱财之类的都缺。 以后就算他高中，他自家也给不了什么助力。 也还是要攀附他们方府。 方老爷越说，越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不过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往外泄露，不然对我们两家人的关系不好。” 方小姐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也没了心情再和自己父亲聊下去，又敷衍了几句便退了下去。 回到房间，她找来自己的婢女。 “你让人去打听打听，此次那个院试案首苏誉住在哪里。” “听闻他娶了妻，他娘子家的情况我都要知道。” ...... 苏誉的事情，并不难打听。 很快。 方小姐就收到了下人的回报。 “出身农家，此前屡试不中。” “府试后，便与府城一普通女子顾氏结亲，后院试被取为案首......” “现在两人一同住在顾氏娘家......” 方小姐听着这些话，心思顿时又活络了。 这两人都成了亲，还有官府的婚书为证，这就不好办。 要是被自己爹娘知道，估计会反对。 可有钱能使鬼推磨。 方小姐眼睛一转，瞬间有了主意。 在她爹查到之前，她先把这事给解决了，这样不就没问题了？ 而且现在还住在娘子家里？ 这说明，这苏誉的经济状况不怎么样。 毕竟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受得了一直住在女方娘家。 不然外面人可不得说这人吃软饭？ 但苏誉却并不介意。 书院开学后可以内宿他也不住，反而还申请了外宿。 说明他并不介意被人说吃软饭。 这样不更好？ 既然是能吃软饭的，吃那破落户的软饭算什么？ 还不如来他们方府，吃真正的软饭！ 第132章 听他吹牛逼 其实方小姐也不见得对苏誉有多喜欢。 只是自己父亲说起亲事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便想到了刚刚见过的这人。 比起汪远峰来，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嫁给苏誉这种长得好看又有前途的人更好些。 而且苏誉这人与旁人不同，可是真正的君子！ 就他与旁边那两个同样打扮的读书人走在一起，都能让人一眼就看中。 一旦这想法起了个头，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方小姐甚至都等不及要去处理这事了。 ...... 苏誉完全不知道，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居然就惹上了烂桃花。 他去找人订做了几副象棋。 订做的人是城里的一位木匠，姓吴，大家都叫他吴叔。 苏誉听说他木工活很是不错，与苏誉以前隔壁村的李木匠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看到苏誉的图纸，吴木匠很是好奇。 反复看了几遍，又和苏誉确认了一些细节。 “可以做，这东西做起来也会很快。” 两人很快就约定好。 苏誉付了定金后，吴木匠便要给他拿一块作为交易凭证的木牌子。 过几天苏誉拿着木牌子过来取东西就可以了。 “木牌子被拿进去了，稍等我进去拿一块。” 昨天收拾的时候，他儿子把这些木牌子收进了后面的作坊里。 吴木匠便让苏誉稍等，他进去拿。 吴木匠起身走到后面，里间的门打开，苏誉随意看了一眼。 发现那里间的墙上挂着一把没有弦的弓。 苏誉对木材没有什么研究，也看不出那弓是什么材质的。 以前隔壁村的李木匠，只能简单打些家具。 这种东西，苏誉还是第一次看到。 可弓箭是武器，不能私下随便制造。 吴木匠又不是猎户，家里居然敢挂着一把弓？ 虽然这弓没有弦，但要真追究起来，还是能定罪的。 而且看他这样子，也没有多少遮掩。 虽然没有挂在外面，只挂在自己和儿子才能进的作坊里。 可一打开门就能看到，这是一点都没有防备。 吴木匠很快取来牌子，交给苏誉。 苏誉接过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提醒道：“吴叔，你屋里怎么挂着一把没有弦的弓？” “官府对百姓家私藏武器的罪名，可是判得很重的。” “你这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只怕要惹来牢狱之灾。” 吴木匠颇有些自豪地说道：“我这弓可不怕。” “那是官府老爷们允许我留下的！” “官府允许的？” 这倒是稀奇。 苏誉一时都忍不住追问道：“为何？” 这追问，明显就很合吴木匠的心意了。 他平时挂着那弓在作坊里，看到的人很少。 大多数看到了，也不想惹事，因此都没问。 也就苏誉好心提醒了他几句，还对此颇为好奇。 吴木匠谈兴大起。 “因为这是我年轻时候，帮着咱们淮南王打胡族使用的武器。” “你这个后生不是咱们府城人吧？” 苏誉点点头，说自己不是。 吴木匠便继续说：“那怪不得你不知道。” “三十年前，我才十五六岁，已经跟着我爹学了一些木工手艺。” “结果胡族犯乱，勾结了一些狗官，杀死当地的守将，一直打到了咱们隔壁的府城那里。” “隔壁府城离我们这，也就几天的路程，这多危险啊！” “当时府城里人人自危，我和我爹便打造了一副弓箭用来防身。” “后来听说淮南王带兵疾走了几天几夜，一路收复到咱们这。” “我当时年轻气盛，便和一些同伴们带着自己制造的武器过去帮忙。” “后来胡族被打回去，我这弓箭王爷便特意开恩，与咱们官府说了，让我留下来。” 说起年轻时候的光荣往事，吴木匠眉飞色舞。 虽然现在不能带出门，可他就在家里看着便觉得自豪。 苏誉也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一件往事。 三十年前，那时候别说他穿越过来，原主都还没出生。 而且他们那个小镇上，基本没什么生人。 所以对于这些事情的记忆，很快就被冲散。 苏誉也听得颇有滋味。 吴木匠说完后，他毫不吝啬地赞道：“看得出来吴叔手艺确实不错的。” “而且这拉弓可是要很大力气的，看来吴叔你身体很好。” 这话说得，吴木匠有些心花怒放。 但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年轻时候练了几天，能拉两下。” “现在都拉不开了。” “而且我几个儿子也没这力气，所以这弓只能用来做摆设。” 说着，便觉得有些遗憾。 看苏誉是个读书人，长相斯文，吴木匠又忍不住跟他吹了个牛逼。 “我的手艺，还真是不错的。” “别说就随手造一张弓出来，就算是更复杂的弩，其实我也是能做的。” “不过这些东西咱也不敢做，不然官老爷可是要把我抓走的。” 苏誉也笑了笑。 就算做了，也不怎么用得上。 毕竟吴木匠说的动乱，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们府城后来到现在，一直都是挺和平的。 听吴木匠吹完牛逼，苏誉带着自己的木牌子告辞。 路上，苏誉想。 以前听说进京赶考的书生们，都很是危险。 毕竟路途遥远，会遇到很多豺狼虎豹或者是山贼谋财害命之类的。 等自己以后要进京赶考的话，也得准备些武器防防身才是。 吴木匠虽然说不敢做这些，可私底下偷偷给他弄几个，应当还是可以的。 实在不行，那就还是老样子——加钱。 ...... 回到附近，照例去书屋看了看情况。 书屋的生意自然是红火得不得了。 苏誉看了一下情况，便回家吃午饭。 顾老头今日罕见地早早回了家，没在外面浪到下午。 然而三人吃饭时，顾老头说了一个他马上要出门的消息。 “我与福伯约好了要到赵老头那玩玩去。” “你那象棋什么时候打好？我一同带过去给他。” 顾长乐没什么反应，倒是苏誉愣了愣。 “爷爷和福伯一起去？路上可还有人同行？” 顾老头说：“赵老头就邀请了我和福伯，自然没有别人。” 苏誉皱了皱眉：“要不找些商队一同出发？” “人多些，也安全些。” 顾老头笑呵呵道：“行，那我让福伯打听打听。” “其实也不用担心，我们走官道，可是安全得很。” 从这里到省城，就是坐马车，都得将近十天的时间。 而且现在可不是赶考的时间，路上基本没多少人。 赵老头以前是朝廷命官，他走路是有人随行保护的。 顾老头和福伯两个人，就算会些拳脚功夫恐怕也还是危险。 苏誉想起今天听吴木匠吹过的牛逼，说他还会制作不少武器。 “爷爷，路途遥远，实在不安全。” “不如我找人给你打造一点武器，你和福伯带在身上，这样也安全许多？” 第133章 在书房啊? 苏誉说找人给顾老头打点武器防身。 顾老头听了后，其实并没有在意。 别说他出行有不少人保护，遇不到什么危险。 就说苏誉一个书生，能弄什么武器给他防身？ 按照苏誉这爱钻研的性子，估计又是看了什么书里面有关于武器的描写。 所以他才会这般说。 不过这都是后辈的一番心意，顾老头也没说什么打击的话，而是笑道：“行，届时你与象棋一同拿给我吧。” “这几天我再让福伯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去省府的商队。” 这么说定后，苏誉便在脑海里想了一下要给顾老头和福伯打造的防身装备。 大的物件例如弓箭等肯定不行，都带不出城。 所以得要小一些的连弩。 可连弩小了后，杀伤力肯定就得减不少。 而且用铁器打造弩箭是做不到的，弩箭只能和弩身一样，都是用木头制成。 这样连弩的准头，又会大大降低。 所以，这弩箭上，得涂抹上麻药或者毒药，才能弥补伤害上的不足。 苏誉在想事情，顾老头看了一眼顾长乐。 顾长乐对着自己爷爷得意地笑了笑。 无论自己夫君说要做的什么武器能不能做出来，单就这份孝心，便能让顾家爷孙俩动容。 毕竟一听到顾老头要出远门，马上就担心顾老头的安全。 在苏誉心里，可是把顾老头也当成自己亲爷爷一般对待了的。 顾老头也笑，心想无论苏誉弄出什么来，他出门时肯定得时时带着。 不然都对不起苏誉一番用心。 吃完饭，苏誉进了书房，顾长乐则去洗漱。 等洗漱完，顾长乐披散着还湿哒哒的长发进了书屋。 书房点了一盆炭火，可以取暖，顺便烘干头发。 苏誉从桌前抬起头，招了招手：“过来。” 顾长乐刚想坐在炭盆旁边烘头发，见苏誉喊他，便乖觉地走到苏誉旁边。 “怎么了？” 说完，伸手轻轻触了触苏誉的脸：“脸上怎么黑了一些。” 刚刚苏誉去弄了一下炭火，不小心沾了些炭灰在脸上。 顾长乐使了一点力气，拿手指给他擦干净。 刚想收回手，拿手帕擦擦，苏誉已经抓着她的手，用自己的手帕给她擦干净了。 “多谢娘子。” 苏誉笑道。 顾长乐脸上还有被热水熏出的红晕，手也刚被热水泡得又软又滑，整个人看起来香甜可口。 苏誉拉着她的手摩挲了一下，闻着她身上那带着水汽的香味，有些心猿意马。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点着几盏灯。 不算很亮，但却显得更加暧昧。 顾长乐的心也突突地跳着。 夫君这种眼神...... 两人洞房至今，虽不说夜夜笙歌，也是如胶似漆。 所以苏誉这种眼神，顾长乐可太熟悉了。 该不会是要在书房吧？ 要是在这里胡闹，以后他们要怎么在书房里安静读书或者处理公事？ 可想想，又好像有点刺激。 要是夫君真的想，她也不是不能配合...... 在顾长乐越想越歪时，苏誉终于开口了。 “我要你帮帮我。” “好、好吧......” 顾长乐脸色微红，直接坐到苏誉怀里。 苏誉：“？” 软玉温香突然坐了满怀，他有些懵。 刚想问问，就感觉到顾长乐那只被他抓住的小手，轻轻挣了挣，随后从他的胸口往下滑。 再往下..... 苏誉瞬间懂了。 他只是想叫顾长乐过来帮他画个武器的草图，结果顾长乐理解的帮帮他，居然是这个意思？ 虽然这种帮忙苏誉自己也很乐意，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毕竟顾老头过几天就要走了，这东西还是尽早去找人弄出来的好。 苏誉只能抓住顾长乐的手，放到自己嘴边亲了亲。 “不是这个帮忙。” 顾长乐眼神还带着羞，有些疑惑地看着苏誉。 苏誉抱着她的腿弯，把她调了个方向，让她面向书桌的方向。 “唔，想要娘子帮忙画个草图。” 顾长乐：“......” “帮、帮忙画画啊？” 她结结巴巴地，感觉脑袋都要被热晕了。 刚刚看苏誉的眼神，她还以为是要做什么羞羞的事情呢？ 结果自己这么主动地坐下来，最后却是要她帮忙画画。 顾长乐一时之间，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太羞人了！ 偏偏苏誉这个坏蛋，还贴着她的耳边，轻声继续说话，那热乎的气流就打在她早就烧得红通通的耳朵上。 “至于帮忙别的东西，娘子莫急，晚些还有你忙活的时候。” 顾长乐羞极，反而脑子镇定了下来。 她转头，用自己那带着盈盈水光的眼睛看了一眼苏誉，嗔道：“哼，没有晚些了。” “今晚只能帮你一个忙，你自己选吧！” 苏誉好笑道：“就一个忙啊？” “那我想想......” 苏誉作思考状，很快就决定好：“行，那还是麻烦娘子帮我画个草图吧。” “好。” 顾长乐爽快地答应，笑得美艳极了。 “这就选好了？” 苏誉点点头：“选好了，就这个。” “晚些时候，就不用娘子帮我了。” “换我来帮你更好。” 顾长乐伸手，轻轻戳了戳苏誉的胸膛。 再玩闹下去，就干不成活了。 苏誉笑了笑，把顾长乐转了过去，给她说明自己要画的东西。 “你先画个连弩的草图。” “连弩？”顾长乐在脑海里想了一下，顺手拿过毛笔蘸了墨，大概画了个形状。 苏誉在这基础上，开始指点她添加。 “这是上面带有箭匣，能手动连发的半自动弩。” “这里扳杆改成下拉杆，而且得能拆卸下来。” “护臂也得打造一个卡槽，方便连弩拆装。” 顾长乐按照苏誉说的，认真在草图上开始添加。 大致画好后顾长乐看着这草图上的连弩，一时充满了好奇。 按照苏誉说的。 这东西因为轻巧，所以射程没有弓箭远，杀伤力也会打个折扣。 可若是用作近身战，这可比弓箭实用多了。 毕竟它发射方便，距离比刀剑远，速度又快。 顾长乐一瞬间，想了不少。 “这连弩能绑在手臂上，还能实现连发？” 苏誉点头道：“不错。” “不过这威力还小了一些，所以得在箭矢上涂上特质的药物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等制出来后，咱们试试就知道了。” 第134章 好好好! 《武备志》记载，明人曾研制出“诸葛武侯弩”。 后人在此基础上，曾制造出“弹弩”。 其“矢长八寸”，能连续发射十矢，极为轻便。 苏誉记得他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些资料，还有这种现代人复原的这种连弩。 据说这种弩妇孺都可使用。 在守城作战时，可以用来弥补己方火力的不足。 但由于杀伤力不足，所以弩箭需要涂上特制的药物配合使用，才能把杀伤力发挥到最大。 顾长乐在草图的基础上，又按照苏誉指点的改进了一番。 一直到夜色浓郁，才算是真正把这图画了出来。 而且还标注了各种部位，以及内里的大致结构。 更多的，苏誉也暂时想不到了。 得拿到吴木匠那边，和他聊聊才行。 本来草图有了，顾长乐可以直接让人拿去用铁器打造。 可这东西最清楚的是苏誉，她便想着等苏誉完善之后看看究竟如何再作打算。 图画好后，很快就晾干。 苏誉把它折好，放到自己的书篮里。 等明日下学后，他便带到吴木匠那边去看看。 顾长乐的长发已经完全干了，困意也涌了上来。 苏誉干脆把她抱起：“走，睡觉去！” “你还没洗漱呢。”顾长乐搂着他的脖子，懒懒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没事，我先抱你回房，再去洗个战斗澡。” 苏誉说笑道：“定不会让娘子等太久的。” 顾长乐刚刚羞完，现在明显抵抗力上来了。 她轻轻哼道：“等你洗完，说不定我都睡着了。” “若是睡着了，你可不许闹醒我。” “哎，行吧。”苏誉装模作样轻叹一声：“娘子你睡觉要紧。” 顾长乐听他这么说，又不乐意了。 怎么睡觉就要紧了呢？ 明明先前苏誉有重要事情的时候，她都能从床上爬起来。 夫君和睡觉哪个更重要，她还能不知道么？ 苏誉把人抱回房间，又把炭盆挪了回来。 这才去洗漱。 洗漱完，房间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灯，顾长乐居然还没睡。 正靠在床头上，翻着苏誉最近新写还没完结的话本子，时不时打个呵欠。 看到苏誉回来，她强打起精神，把书往床边的小凳子一扔。 “睡觉当然比不过我夫君重要。” “不过妾身也有点事，想要夫君帮帮忙。” 苏誉挑眉，笑眯眯道：“娘子盛情邀请，为夫自然万分乐意帮忙。” 说着，吹熄了灯上床。 ...... 一夜春宵。 次日，苏誉晨练完，收拾好准备出门时，顾长乐还睡得颇香。 甚至苏誉亲她一口，说自己要出门的时候，她都只含糊地回了一句：“唔.......嗯。” 苏誉和顾老头一起吃了早饭，便提着自己的书篮出门。 今日座位还是按照昨天的坐。 不同的是。 张文远和宋有明两个人是内宿的，今日不能出去。 所以两人在下学后，得继续留在讲堂里苦读。 倒是坐在苏誉旁边，同样内宿的彭天成，下学后也开始收拾东西。 苏誉好奇问道：“彭兄要出去？” 彭天成说道：“今日是书院招助教的选拔考试。” “我昨日就报了名，今日得到藏书楼那边去参加考试。” 书院的助教，苏誉倒是不陌生。 先前黄秀才的同窗潘秀才，就是书院的助教。 这个职位，只招书院里读书的秀才。 和学正这种算是编制的工作有些不同。 但同样的，能接触到不少的教瑜和讲郎，而且还有月钱。 彭天成继续高兴地说：“先前我只是童生，所以不能参加考试。” “如今正好可以参加。” “若是能考上就好了，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还有一斗禄米。” 府学里内宿的学生吃饭，是要自己带米粮的。 彭天成家境不好，若是能考上助教，那以后每个月他就不用伸手找家里要钱了。 这也算是一种勤工俭学。 苏誉听罢，真心说道：“以你的实力，应当选拔上是没有问题的。” 彭天成今天跟苏誉很自然地说了不少话，心里也很乐。 “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先前就想着能做苏誉的跟班也好。 既然是这样，他自然是要优秀一些，才能让苏誉对他刮目相看嘛。 说不得他们以后还能做个真正的朋友呢！ 苏誉则有些奇怪。 他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但看彭天成这高兴的样子，苏誉也没问这些不重要的小事。 两人收拾了东西，一同往外走。 那边的杜志和也高兴地凑了过来。 “顺路，一起走。” 苏誉笑了笑，没有拒绝。 三人偶尔说几句话，到了岔路就要分别了。 结果却看到几个熟人，正等在路口处。 正是汪远峰带着林远和刘学文。 见到苏誉三人，汪远峰直接说道：“走，小爷请你们吃酒去！” 杜志和看了一眼苏誉。 苏誉心想，真不巧，自己有事。 “我还有事，恐怕不能同行。” 苏誉拒绝道。 彭天成见苏誉直接就拒绝了，他也顺势说：“今日助教考试，我得去参加。” “我、我便不去了。” 一口气说完，他心中还颇为高兴。 一连被两个人拒绝，汪远峰顿时一脸的吃瘪。 偏偏杜志和也不好意思地说：“我娘说要我下了学就回家去。” “她、她......呵呵，我也去不了......” 她娘请了个西席在府上，要给杜志和下学后恶补功课。 所以杜志和以后估计都不能跟着汪远峰他们出去浪了。 这事他暂时还不好明说，只能先委婉地拒绝。 不然被汪远峰等人知道，恐怕要跳脚。 毕竟自己瞒着他们，私底下偷偷用功考上秀才这事，差点都把他们的友谊小船给掀翻了。 但汪远峰已经是脸如菜色。 好好好！ 三个秀才公，都拒绝自己这个童生郎是吧！ 他咬牙切齿，却又很快装得毫不在意地说：“行吧！” “那你们都忙去吧......” 几人就此分道扬镳。 杜志和回家，彭天成去藏书楼考试，苏誉得去找吴木匠。 至于剩下的三兄弟，对视了一眼。 汪远峰郁闷地说：“都这么忙，今日便不约了。” “都散了吧，咱们也回家去。” 第135章 你没后台不行啊 拒绝了汪远峰的邀请，苏誉又到了吴木匠家里。 见到苏誉这么快又过来，吴木匠满脸好奇。 “怎么今日就过来了？” “你要的东西，现在还没能做好。” 昨天才下的订单，今天就过来了，肯定是没能拿的。 苏誉说道：“我是有别的事情，想找吴叔你帮帮忙。” “什么事？” 苏誉把那画着零件的草图拿出来，展示给吴木匠看。 “我家里老人家要出远门，我想做一个这种小东西给老人防身用。” “吴叔你手艺好，应当能打造出来吧？” 看清楚草图上的东西后，吴木匠先是皱了皱眉。 “这......” 虽然这些散件与他知道的有些区别，可他都不用怀疑，这些散件拼凑起来，绝对是弩！ “这种东西，我怎么能做？” 吴木匠下意识地就拒绝。 他一个老实本分的木匠，可不兴碰这些违禁品啊！ 要是被人钓鱼了，那他真是有苦都说不出。 吴木匠的拒绝，苏誉也料到了。 此时屋里并没有第三个人，苏誉并不慌，低声说：“吴叔，这东西你帮我把散件打出来就行。” “届时拿回家，我自己组装好。” “这样吴叔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就不算违规了。” “而且我家的老人出远门我确实有些担心，所以还是想要给他带些能防身的东西。” 苏誉一番游说。 他设计的这个东西，是各个零件做好后，自己能组装起来的。 这样的东西才能带出城去，不怕盘查。 所以只要吴木匠帮着他把散件做出来就行。 这样吴木匠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帮他做好。 但这东西做好之后，若是在人前露出来被人举报到官府，那肯定是要追查到吴木匠这里的。 所以他还是不肯。 “不行！” “这东西我不能弄！” “若是被官府查出这东西是我做的，我全家都得遭。” “你还是别想这个了。” “家里老人家年纪大了，出门不安全，那还是劝他别乱跑的好。” 苏誉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从怀里掏出一颗五两银子。 “这算是定金如何？” “我保证，绝对不会给吴叔你带来麻烦的。” 五两银子！ 这小玩意儿，就算是铁制的，都值不了五两银子。 吴木匠有些眼馋这钱。 他看了几眼，犹豫了一下。 这年轻人其实还是不错的，昨日他们相处下来，吴木匠也颇为喜欢苏誉的为人。 可...... 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算了，钱再多，没命花也不行。” “你若是做别的木工活找我可以，但这个我真的整不来。” 现在又不是什么非常时期，哪里能搞这些东西。 吴木匠再试想要那银子，也不敢冒险。 其实他不是不能做，他只是不好给苏誉做。 若是那些大户人家还好说。 他帮着做些散件，官府一般是懒得管那些人家的，自然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但这叫苏誉的年轻人，虽然是个秀才公，却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真出了事，他绝对是兜不住的。 自己一个木匠，就更加兜不住了。 所以吴木匠还是只能拒绝了。 加钱都做不成的事情，苏誉也没办法了。 他只能有些无奈地把东西收回来。 吴木匠又说：“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但吴叔我还是劝你一句。” “咱们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可千万碰不得这种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 “就算你是个读书人，没有大后台，也别想这些！” 真出了什么事，确实也麻烦。 苏誉也没办法，只能回去看看顾老头那边有没有找到同行的商队。 从吴木匠家里出来，苏誉有些无趣地往家里走。 结果刚走到主街上，便看到不远处的汪远峰正迎面走来。 汪远峰看起来十分不高兴的样子，身后跟着提书篮的书童声都不敢吭一声，只默默在身后走着。 走几步路，他就不高兴地“啧”一声。 “今日这鞋子走起路来怎么这般不舒服？” 书童讪讪笑道：“少爷，这是昨日送来的新鞋，兴许还没穿习惯呢。” “回家后我再让人给你熨熨，明日肯定就好穿了。” 汪远峰不满地回：“本少爷都感觉到不舒服了，你们才会做。” “真是一群饭桶！” 书童赔笑着，没有吭声。 他们少爷刚刚从书院出来后，脸色就一直不好。 看见什么都不满意。 就连刚刚见到巷子深处有一条狗路过，都指着骂了一通。 汪远峰一连被三个人拒绝，心情能好就有鬼了。 他慢吞吞地往家走，实在有些不适应这么早回家去。 但又很是纠结。 自己若是再不回家去努努力，下次院试又考不上。 那会不会连刘学文和林远届时都抛弃他走了？ 可那书本实在是无聊得紧，他是一点都不想学。 真是麻烦...... 汪远峰正纠结着，就看到不久前拒绝过他的苏誉出现在了路的前方。 方才苏誉说自己有事要去办，是来这边办事？ 那边苏誉也看到了他，直接走过来打招呼道：“汪公子，好巧。” 汪远峰还记着苏誉刚刚拒绝他的仇，声音有些冷淡。 “巧什么，本少爷家就在这方向。” “倒是你，不是说要办事吗？到这里来办什么事？” 苏誉一直觉得这汪公子好像有些小孩子脾气，因此没有计较他的脾气。 他好脾气地说：“我来找木匠打造点东西。” “嗯？打什么东西？”汪远峰有些好奇地问。 苏誉苦笑地摇了摇头。 “罢了，没做成，也便不说了。” “汪公子既要回家，把我便不打扰了。” 汪远峰皱皱眉。 什么意思？ 找木匠做点木工活，给钱还有人不肯做的？ 汪远峰深知被人拒绝的滋味不好受，他当即忿忿地说道：“哪个木匠这般大的脸面，连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了？” 今天没有小团伙聚会，汪远峰也没什么事。 与其回家闲着抠脚，不如找点事情做做。 骂完人，他便又说道：“你要做什么东西？本公子去给你找人做！” “区区木工活罢了，东家不做西家做。” “正好我们汪府有相熟的木匠。” 说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书童。 “哪个来着？” 汪家这种大户人家，自然是有专门的木匠长期接他们家的活的。 但汪远峰是个少爷，不知道是谁。 所以只能问自己的书童。 书童也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那木匠家好像也就在这附近！” “我记得，是咱们府城手艺最好的木匠。” 汪远峰这才满意了一些。 “走，本公子带你去找全府城手艺最好的木匠去。” “不管你要做什么木工活，保管都让他给你做出来！” 第136章 男人也能招蜂引蝶啊 汪远峰说得信誓旦旦，而且也不让苏誉拒绝，就要带着他去找自家相熟的木匠。 苏誉见他愿意帮忙，也想着跟去看看。 府城他确实没什么关系在，吴木匠和自己不熟悉，拒绝了他的冒险举动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汪远峰不同。 他可算是府城真正的地头蛇。 有他帮忙，苏誉这东西估计真能做出来。 书童在前面带路，两人跟在后面走着。 汪远峰好奇问道：“你要打造什么东西？” 苏誉想了想，没有照实说，只含糊说：“想打造几个散件。” “不过有些精细，得要手艺好的木匠才行。” “哦。”汪远峰拍拍胸膛：“放心，我带你找的木匠，必定能帮到你。” 几人走着走着，苏誉觉得这条路很是熟悉。 似乎是自己刚刚才走过的。 果不其然。 又一次来到了吴木匠的家。 苏誉一脸尴尬地看着书童敲开门，吴木匠看到汪远峰书童后，露出一个热情的笑。 “阁下不正是汪少爷身边的书童？今日怎么来我家了？” “可是府上有什么活计了？” 刚说完，就看到书童身后的苏誉和汪远峰。 吴木匠脸上的笑僵了僵。 “吴木匠是吧？” “本公子有些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汪远峰没留意吴木匠脸上那一瞬间的僵硬，直接大摇大摆地带着人进了屋。 吴木匠顿了顿，有些无奈地关上门，跟在汪远峰身后进了屋。 他请汪远峰等人坐下，又张罗着要去上茶水。 汪远峰直接摆摆手，拒绝道：“先别忙活。” “你看看本公子同窗的东西，你这里能不能做？” “我可是打了包票，说你是府城手艺最好的木匠，你可得拿出你的一身本事来啊。” 汪远峰觉得自己要不就不帮忙，要是帮忙那肯定是要帮到底的。 都不用苏誉开口，他便噼里啪啦一顿说。 要只是苏誉上门，吴木匠肯定还是坚持不给做的。 毕竟这种违禁品，他又不是嫌生活过得太过安逸给自己找刺激。 可汪公子带着人上门，那就另说了。 连知府都是汪府那边的人，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真出了事，汪公子肯定能捞人。 吴木匠只好笑呵呵地说：“能、能做......” “我的手艺，汪老爷都是夸过的。” 汪家是吴木匠家的大客户，怎么能说自己做不了呢？ 汪远峰这才满意了。 “能做就行，那你抓紧些，先给我同窗把东西做出来啊。” “若是别的什么人有急件的，你先别管，直接让他来找我要说法便是。” 汪远峰一番话，说得霸道极了，十足一个欺男霸女的纨绔样。 汪府自己是得罪不起的，吴木匠只好干笑一声。 “少爷交代，我自是先紧着你的吩咐。” 汪远峰彻底满意了。 苏誉当着汪远峰的面，拿出刚刚那张折起来的草图递过去。 脸上带着一些憋不住的笑。 “那就麻烦吴叔你了。” “这几天做好后，我再来拿。” “至于拼接，我自个儿回家去弄就好。” 吴木匠伸手接过。 “行，过几日来拿吧。” 他把草图拿进作坊，又让苏誉进来取木牌。 苏誉笑了笑，跟着他进了作坊。 吴木匠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苏誉。 “你这后生，早不说你认识汪公子呢？” 早说他不就直接给做了吗？ 哪里用得着带着汪少爷亲自过来呢？ 苏誉笑道：“汪公子是我先前的同窗，我也没想到方才会碰到他。” 路上随意碰到，都能这样过来帮你。 这关系多好自然不用多说。 有人撑腰，吴木匠自然就不怕做这些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苏誉这草图，心里也有些痒痒的。 “你这东西，我看着有点精妙。” 又问了一些其他的细节，苏誉都一一指给了他看。 说好后，吴木匠才又说：“这木牌我就不给你了，定金也暂时不用了。” “等做出来后，你再付钱吧。”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连加钱都不用，就能做不说，甚至还能先货后付款。 苏誉笑道：“行，那就麻烦吴叔了。” ...... 在汪远峰的帮助下，苏誉总算是把这东西给定下来了。 几人从吴木匠家离开，苏誉给汪远峰道谢：“今日多亏了你的帮助。” “为表谢意，明日我做东，请你吃个便饭吧？” “顺便叫上志和兄他们一起也可以。” 汪远峰愣了愣。 苏誉主动请自己？ 原来除了被拒绝和不给拒绝的机会，还可以让人主动请这一选项的！ 汪远峰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日放学我等你。” 两人说定，各自分别。 汪远峰觉得心情又好了，他决定回家去多读点书，争取也早日考个秀才！ 这样等苏誉他们以后进京赶考，自己也能早点跟上。 ...... 书篮已经被书童元宝事先拿回家了。 事情办好，和汪远峰道别，苏誉两手空空，悠闲地往家里回。 回到家附近时，隔壁两家的妇人正在门前聊天。 见苏誉回来，这两个妇人率先和苏誉打招呼。 “秀才相公回来了？” 苏誉笑着点点头，简单回了一句问候。 回复完后，他准备离开。 其中一个妇人却又说道：“说起来，苏相公你家方才来了一个打扮得颇为得体的婢女。” “那婢女说，要给你送些自家小姐写的东西，让你帮忙点评点评。” “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派来的人，看着可气派了。” 这妇人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 两人眼中都带了点暧昧。 这苏誉虽然说是他们这巷子出了名的院试案首。 可他出身农家，只能住在自己府城出身的娘子家。 这便算了，毕竟他是个读书人，日后说不定是有大出息的。 但他这样的情况，还招惹了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巴巴地送什么文章来给苏誉点评？ 难不成是苏誉现在条件好了，所以看不上他那普通出身的娘子了？ 看着苏相公那俊俏的脸庞，还有挺拔的身姿，再加上他现在还有新鲜出炉院试案首的光环在。 跟个姑娘一般招蜂引蝶也不奇怪。 但这件事，也只是她们这些无聊人士的猜测。 因此两人并没有明说。 看着这两人的眼神，苏誉似乎有些明白这两人的心中所想。 他微微皱了皱眉。 自己丝毫不记得曾经和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熟悉，还能互相点评文章来着。 这是闹哪样？ 不对！ 送到家里？ 那收到的人，岂不是顾长乐？ 第137章 慌什么? 苏誉快步走回家。 他现在还是搞不懂，究竟是什么人要跟自己搞这一出。 难道是上次那个给自己扔香囊的小姐？ 应当不是。 自己都当众无视了她的香囊，还说明了自己已经成婚。 所以苏誉感觉应当不是。 他回到家后，福伯给他开的门。 福伯脸色没有任何异样，和往常一样笑呵呵地：“回来了？” “进屋吃饭吧。” 苏誉看了一眼屋内，小声问道：“福伯，方才有人送东西过来？” 福伯点头，丝毫没有隐瞒。 “对。” “有个自称什么方府的婢女送了东西过来，说是什么她家小姐写的文章，想要你这个院试案首帮忙点评点评。” 福伯有些促狭地笑了一声。 “想不到你这院试案首，还受小姑娘欢迎啊。” 苏誉被福伯这打趣得，忍不住尬笑一声。 方府的婢女...... 苏誉记起上次在汪远峰家庄子见到的那个傲慢的方小姐。 该不会是她吧...... 自己那天跟她并没有什么交集，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她怎么会突然找自己点评文章？ 至于那首帮着汪远峰写的诗，汪远峰这人看着也不像是会这样出卖同窗的。 那这无妄之灾怎么来的？ “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誉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长乐可知道这事？” 福伯嘿嘿一笑，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哦，那文章就在她手中。” “说等你回来，再亲手交给你。” 苏誉无语望天。 进了屋，便看到顾老头正坐在自己茶桌前喝茶。 而顾长乐坐在另一边。 旁边还放着一份卷起来，用丝绸绑着的纸。 明显那就是方府送过来的文章了。 见苏誉进来，顾长乐看了他一眼。 “回来啦？” 她笑道：“先用饭吧。” 说完，福伯很自觉地到后面去通知红缨把饭菜拿出来。 顾老头也站起来，打哈哈道：“我也到后面去洗个手先。” 明显是要留他们两口子点空间。 苏誉看顾长乐脸色自然，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样子。 他心下稍定，挨挨挤挤地坐到顾长乐旁边。 “挤一下。” 顾长乐好笑地说：“坐旁边去。” 苏誉不管，贴着她坐下。 坐下后，便能闻到那放在一旁卷起来的纸张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那些深闺小姐们都会用这种特意熏过香的纸张写字。 苏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顾长乐下巴朝着那东西努了努。 “听闻是方府的小姐特意让人送过来给你点评的。” “夫君可要看看方府小姐的文采如何？” 顾长乐脸色如常地说着。 苏誉一口拒绝：“不看！” “我只不过是个秀才公罢了，还不够资格指点别人。” “这东西，还是让元宝送回去吧。” “日后别人再拿什么过来，直接拒收便是。” 点评什么文章。 苏誉又不是什么名师大能，那方小姐也不是什么才女。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里面带着什么样的试探。 但凡苏誉看完给她批注两句，第二天别说那两个街坊，整条巷子估计都在讨论他了。 顾长乐看苏誉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得低头笑了一声。 这都笑了，自然是不生气，不计较这种事情了。 “不过，你和这方小姐，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生气，但顾长乐还是想问问。 苏誉无语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上回在汪府的庄子上见过她，但我一句话都不曾与她说过。” 顾长乐手指弯曲，抵着自己精致的下巴，打量了一番苏誉。 “唔......” “英俊潇洒，气度不凡。” “害得别人家的姑娘芳心暗许，倒也属正常。” “不过很可惜，这姑娘没有我的运气，能早早遇到你。” 这下倒是轮到苏誉觉得好笑了。 苏誉也笑道：“小坏蛋，你就一点不生气？” 自己夫君被人看上了，顾长乐一点都不在乎，还笑得出来。 “有什么好生气的？” 顾长乐自信地说道：“什么方府的小姐，比得上我？” 撇开身份地位不谈，单论样貌能力。 她顾长乐哪样不是顶尖。 用不着为了一个不知道怎么突然看上她夫君的人生气。 “而且......” 顾长乐朝着苏誉，眨了眨眼。 “我可是你的正妻，别人的女人看上你，要给你一个秀才公做妾也不是不可以。” “等人进门，我就给她立规矩，让她把家里的活都干了！” “这样连红缨的工钱都能省了。” 苏誉好笑地作投降状。 “那我还是多赚些钱，再请多几个人伺候你吧。” 顾长乐有些可惜。 “那还是多花些钱吧。” 苏誉伸手，捏了捏她滑溜溜的脸蛋。 “花！家里的钱都在娘子你的手上，你要怎么花便怎么花。” 刚刚还以为要解释一番。 结果顾长乐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里，苏誉也心情也放松下来。 “方才遇到两个街坊，这些事情她们都知道了。” “未免这些流言愈演愈烈，还是尽早处理这事好。” 顾长乐一直在家中，倒是暂时没听到外面这些话。 “街坊们说你？” 苏誉无辜地说：“嗯，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这事便是隔壁婶子们告诉我的。” 而且两人看苏誉的眼神，让苏誉感觉自己真的是什么风流薄情的人物。 天知道他一直忙着读书和生意，哪里有这时间搞那些多余的。 顾长乐听苏誉说这些，也大概猜到了那些街坊们的议论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读书人风流多情，这本是件美事。 可苏誉如今住在她家，看上苏誉那人的身份明面上又比自己高。 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些不好的联想。 这些联想，明显会对苏誉的名声产生影响。 顾长乐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换个房子？” “你如今是秀才公，还是院试案首，只要让书院的教瑜写个推荐信，还有我的户籍文书，要买个新房子不难。” “干脆直接在府城以夫君你的名义买个房子。” “这样就不怕别人议论这些了。” 第138章 亲自去处理 在府城买个房子？ 苏誉知道顾长乐现在手头上是有些钱在了。 先前张学政赞助苏誉读书的一百两回家后用了一些，还剩下不少。 书屋那边在考完试后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的收入了。 加起来要在府城买个小房子，可能接近了。 可这样一来，他们手头上又不剩什么钱。 苏誉还想着，等这个月后，直接把书屋分期付款的银钱一次性结清。 “还是算了。” 苏誉倒是不在意那些街坊们说什么。 只要回绝了那方小姐，让她别再做这种事情。 府城新鲜事这么多，他们最多议论自己两天，后面就会被别的事情吸引。 “住在你家里，还能陪陪爷爷。” “等银子存够，咱们先把书屋剩余的欠款给结了。” “等有了余钱再考虑买房子的事情。” 而且明年苏誉要是过了乡试，那就得准备进京赶考去了。 所以房子的事情，确实不是必要的。 如今他事业刚起步，钱银还是用在该用的地方好。 顾长乐张了张嘴，小声说：“书屋那边的银子，不着急吧......” “一开始就说好了，每个月还三十两，不用一次性结清也无所谓的。” 不结都无所谓，横竖苏誉的债主就是她。 苏誉道：“早些结清，利钱也能少给些。” 虽然利钱不高，但欠钱的感觉还是不大好受的。 顾长乐轻咳一声。 “行吧。” “那这文章，我给夫君拿回去，顺便跟方府的小姐说清楚。” “这样比较好。” 顾长乐是苏誉的娘子，替他出面处理这些事情，自然比元宝这个书童单纯去帮忙跑腿好。 就这方小姐的做派，完全不考虑她夫君的名声。 顾长乐可不允许这种事情影响到苏誉。 但苏誉有些担心。 “这、我担心你会被方府的人欺负。” 顾长乐一个弱女子，要去面对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 苏誉就怕她吃亏。 顾长乐无所谓道：“夫君莫怕，我带着红缨和二郎去。” “在府城里，他们不敢公然对我怎么样。” 苏誉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顾长乐已经小手一挥，决定好了。 “就这么说定了。” “先前我去宋家村要回纳彩礼时，不也很是顺利么？” “若是真的搞不定，那再说。” 确实，顾长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而且苏誉差点忘了。 顾长乐身后，可是站着赵老头这种人物的。 真有什么事，那所谓的方府，在赵老头面前都不够看。 顾长乐说这些话，倒是也有底气。 方府还真的不敢对她怎么样。 苏誉点头说：“那只能麻烦娘子你了。” 顾长乐也伸手，点了点苏誉的脸。 “一点不麻烦。” “我给我夫君做事，可是应当的。” 苏誉抓着她的手，笑着亲了一口。 两人说完话，那边红缨已经把饭菜张罗了出来。 顾老头也洗好手，慢悠悠地出来准备吃饭。 福伯说自己也要回家吃饭，带着红缨先行离开。 等吃完后，红缨再过来收拾。 饭桌上，苏誉把今日汪远峰帮他找木匠打造防身武器的事情说了。 又说明日中午他不回家吃饭，得宴请同窗们。 顾老头问：“汪家的二儿子，就上回来家里请你去庄子参加聚会那个？” 苏誉说是。 正是上次过来，顾老头亲自开门，还得了他一声“老头”这种无礼称呼的后生仔。 顾老头说道：“这人看着挺无礼，居然人还不错。” 苏誉也笑道：“嗯，他本性不坏。” “就是有些纨绔子弟的作风，不过也算是识大体之人。” “等这几天东西制出来后，届时我教爷爷组装。” “届时爷爷和福伯分开带着零件出城，就不怕官兵盘查了。” 顾老头乐呵呵地说：“行。” 儿孙孝顺，顾老头能不开心么？ 说起来，他这次回省府，是有重要的事情。 而且这事，还是关乎苏誉的。 不过暂时不能告诉苏誉。 ...... 次日。 苏誉去上学后不久，顾长乐才悠哉悠哉地起床。 洗漱完，吃了早饭。 又对着镜子，让红缨帮着她捯饬了一阵。 虽然顾长乐打扮与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比起来还是略显朴素，但那眼神轻轻一扫，却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顾长乐说：“走吧。” 带着红缨和李二郎出门。 正是太阳升起来暖和的时候，不少人家都带着孩子出门晒太阳玩耍。 见到顾长乐带着她隔壁屋的两个人出门，不少知道昨天那事的妇人都有些好奇地看着顾长乐。 与苏誉在一起时，顾长乐看着破为平易近人。 但苏誉不在，她整个人便显得有些清冷。 一副生人勿近，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嗳，苏誉娘子，你这是到哪里去？” 有个好事的妇人开口问了一句。 顿时不少人都期待地看过来，想要看看顾长乐会说什么。 说起来，这顾家的人，先前并不常住这里。 只每年会过来住一小阵。 就那点时间，他们这些街坊也都见不到顾家人。 但今年顾家这外孙女却突然成了亲，还在府城久住。 所以周边的人都对他们很是好奇。 再加上顾长乐那脸实在是太招摇，他们就算是在府城生活，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而找的郎君苏誉又是此次院试的案首。 男才女貌。 平时这夫妻两出入，整条巷子的人无不被他们吸引住目光。 但大家平时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这小夫妻两人的事情。 因此这次小夫妻间发生的这点事情，够他们这些街坊们津津乐道许久。 那家的妇人问完，顾长乐都不用开口，一旁的红缨笑眯眯地回道：“昨日有个小姐拿了文章要我们苏相公帮忙点评。” “但他说了，自己不过是个秀才相公，没有资格点评别人的文章。” “所以这才要把她的文章原样送回去。” “哦......”苏誉居然直接拒绝了，那真是可惜。 还以为能有什么矛盾，让他们看看热闹呢。 看着这群想要看热闹得人，顾长乐淡淡地说：“诸位有心了。” “我夫君如今正是以学业为重的时候，一些小事，我这个做娘子的给他处理了便是。” “待我夫君来日高中，再考虑别的事情。” 第139章 给你五百两，和离! 昨天方小姐让自己婢女亲自去送了自己写的文章后，便一直期待着苏誉的回复。 说实话，她就那半吊子的水平，写的文章肯定是没多好的。 但她完全不在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 能让人送自己的文章上门，是个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不过是表达想法的方式含蓄了一点罢了。 苏誉是个有家室的，她让人直接送东西上门，就是要让苏誉的娘子顾氏也知道自己的存在。 顾氏不过一个普通妇人罢了。 自己一个方府的小姐看上了她夫君，她知道了必定会自惭形秽。 这样一来，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等进展得差不多了，给这顾氏家里一大笔钱，把他们远远送走。 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 今天一早起来，用完早饭，又在房间里写了一点东西。 准备下次用。 写了一阵，觉得属实有点无趣，便让人给她梳妆打扮，想着晚些就到府学去，和苏誉偶遇一番。 对于自己这徐徐图之的做法，方小姐都觉得她实在是对苏誉那家人太好了。 毕竟那些恶霸看中什么人，都是强取豪夺。 只有她是这般温柔大体的做法。 婢女突然走进来，说道：“小姐，外面送来了一张帖子。” “是苏公子的娘子想要邀请小姐到附近的酒楼一聚。” “苏公子的娘子？”方小姐有些愕然。 一个妇道人家，自己来见她什么意思？ 方小姐接过这帖子，随意看了一眼。 贴上的字娟秀整齐，比她那手字还好上不少。 “哼，也不知道找谁写的帖子。” “本小姐就看看，你想要做什么。” 苏誉娘子顾氏只是一个普通出身的姑娘，要见她是不够格的。 但昨天自己才送了文章过去，这人今天就上门。 必定是为了这事来的。 所以方小姐决定亲自去会会这顾氏，也让她好好见识见识，一个普通人家姑娘和府城大户人家小姐之间的天差地别。 精心打扮了一番。 这才带着人出门。 距离方府最近的酒楼内，伙计把她和身后的下人小心地迎进了包厢。 方府所在的地段，是整个府城最好的地段。 距离他家最近的酒楼，位置和价格自然也是不俗。 “还有钱订包厢？” 方小姐嗤笑一声。 看着守在包厢外的高大男人，有些奇怪。 “你是何人？” 李二郎咧嘴一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方家小姐是吧？请进。” 李二郎给她打开门，让她进去。 方小姐又觑了他一眼，才进包厢。 包厢内有两名女子。 一个站在窗边，一个坐在桌前。 站在窗边那个…… 方小姐微微愣了一下。 这不就是先前来他们家，被自己爹娘当成贵宾招待的姑娘？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她就是苏誉的娘子顾氏？ 不对…… 苏誉的娘子出身普通，和自家毫无关系。 自己爹娘怎么可能把她当上宾？ 所以这个不是。 那应当就是坐在桌前那个，打扮普通的女子。 方小姐眼睛移向中间。 包厢的窗开着，里面光线非常足。 因此她能清楚看到，那坐在桌前的女子，一身普通的打扮，却掩不住她脸若桃李，姿色非凡。 方小姐又愣住。 苏誉的娘子，长着这样一张脸？ 去打听的下人，没这么说过啊？ 只说她出身普通。 屋内两个人，都让方小姐心里起了一点震撼。 她刚刚出门前，还说要让这顾氏见识一下她们两人之间的差别。 但就这外貌来说，自己一身盛装打扮，都比不过人家粉黛未施。 单一个照面，就输了…… “方小姐是吧？” “我便是苏郎的娘子。” 顾长乐脸色淡淡，指着对面的位置。 “请坐吧。” “红缨，让人上茶。” 红缨点点头，出门去交代。 方小姐微微皱眉。 自家当成贵宾的人，却被这个顾氏随意使唤？ 有点不对劲…… 可她查来的底细，明明没任何特别的地方。 方小姐坐下后，扶了扶鬓角。 “苏郎……” 顾长乐打断她：“那是我的郎君。” “方小姐你该称呼苏公子。” 方小姐被她这宣誓主权的话语激到，脸色有些不善。 “昨日方小姐让人送了文章过来，让我夫君帮忙点评。” 顾长乐把她送过来的东西，原封不动扔过去。 “我夫君说他不过是个秀才公，点评不了方小姐的大作。” “还请你另觅志同道合之人。” 看着拆都没被拆开的东西，方小姐有些气节。 这顾氏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气势在。 明明自己才是身份高的那个，在她面前却似乎什么都不是。 总感觉自己见到这人，就莫名矮了一截。 就算是知府的女儿，都从来没有给过方小姐这样的感觉。 “是不是你妒忌，因此没把东西给苏公子看？” 顾长乐淡淡笑道：“方小姐误会了。” “我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句瞒着我夫君。” “甚至亲手帮你，把这可能狗屁不通的文章递了过去。” 方小姐示意自己的婢女把东西拿回来。 她冷笑道：“你这出身，恐怕连文章都不会写吧？” “粗鄙妇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顾长乐并不恼，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着方雅云。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上我夫君的。” “但你这种做法，却会影响到他的名誉。” “所以我今日来，就是劝方小姐一句。” “莫要再做这些无聊的事情，耽误我夫君的正事。” “你……” 自己的文章连打开都没有，就被这人说狗屁不通。 方小姐气得呼吸都急了不少，胸脯上下起伏。 顾长乐好整以暇地看着。 生起气来，刚刚进屋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就通通被抛诸脑后。 方小姐好不容易镇定下来。 “必定是你这个善妒的把我送过去的东西扣下，没有告诉苏公子。” “不然以我方府的身份地位了，哪里会有男人收到我的示好不动心？” 方小姐干脆撕破脸皮。 “你不过一个出身普通的妇人。” “和你爷爷相依为命，一起挤在巷子里一座小宅子里。” “我给你五百两，再送你一座府城外的大宅子，让你和你的夫君和离，如何？” 五百两，眼前这人就是几辈子都赚不来。 方雅云就不信她会不动心！ 第140章 暴怒的方老爷 给她五百两和府城外的大宅子，让她和夫君和离？ 顾长乐没想到这人打着是这样的主意，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怎么？高兴坏了？” 方小姐看她笑，继续说：“我也不让你走远，就搬到府城外。” “那里没什么人认识你，你就说自己丈夫死了，想要再找个夫婿也可以。” 女子只要是正当理由再嫁，是无所谓的。 就顾长乐这脸，再有自己给的钱财，真要再嫁，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娶。 顾长乐笑完，好整以暇地看着方小姐。 “五百两……很多吗？” 她丝毫不在意。 “我夫君活得好好的，明年还会高中，怎么能咒他？” 五百两都嫌少？ 方小姐语气略带嘲讽。 “你见过五百两吗？就说不多。” “你跟你爷爷几辈子，都赚不来这钱。” “识相的，赶紧拿了钱便依我说的办，不然你们以为得罪了我，还能在府城过下去？” 顾长乐轻轻“啧”了一声。 别人家都是恶霸抢民女。 她这倒是反过来了，居然是自己丈夫要被抢。 实在是无稽之谈。 她听这方小姐说话，丝毫听不出她有多少喜欢自己夫君的意思。 好像就是单纯想要一样东西。 看来这方府家里身份地位升得太快，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顾长乐也没了耐心，直接说：“得罪了你就在府城过不下去？” “就方小姐你家这样的身份地位，还真的做不到。” “以后让你的人，别再送东西过来！” “你不在乎名声，我夫君还在乎呢。” “对了，方小姐做这些，恐怕你爹娘还不知道吧？” “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居然敢谋划别人的夫君。” “这种两败俱伤的事，也亏你能想出来。” 真被她谋划成功，苏誉这辈子绝对就毁了。 读书人名声何其重要。 现在让邻里议论还是小事，一旦事情开始发酵，苏誉的名声尽毁。 别说科举，他以后要出门都难！ 这么简单的事情，方雅云一点都不想？ 所以她根本不在意苏誉前程如何，她只是抱着单纯地想要一样东西的心态。 顾长乐有些轻蔑地看了方雅云一眼。 她顾长乐都小心对待，恨不得把他所有心愿都完成的男人，岂容各种野蛮小姐这般对待？ “这样吧，我给你一千两，再给你一个庄子，你滚出府城去可以不？” “别再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利于我夫君名声的举动。” 顾长乐懒得再啰嗦，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方小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不止完全没有把她和方府放在眼里，这人居然还敢出言恐吓？ 方小姐气得有些哆嗦。 “一千两算什么东西，你敢这般对我说话？” “你别走，给本小姐把话说清楚！” 伸手就要拉顾长乐，不让她走。 然而顾长乐压根连躲都不躲，那伸出的手就被人拿住。 红缨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捏住了方小姐的手腕。 “方小姐自重，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拦的。” 方小姐看着红缨，生气道：“你又是什么人？” 若不是顾忌着她的身份，这顾氏能一而再地出言侮辱自己吗？ 顾长乐这下子连眼神都没再给她，直接离开了这里。 红缨则笑了笑，说：“我是什么人......” “方小姐现在还不知道的话，那只能说明你不配知道。” 说完，也跟着顾长乐扬长而去。 方雅云气得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本来是要来炫耀，让人知难而退的。 结果炫耀不成，反而被一而再地无视和羞辱。 这些在她眼里，和外面的那些乡野村妇一样的人，居然完全不把她这个方家小姐放在眼里，还说她不配？ 方小姐简直被气笑了。 府城多少人想要娶她，她都看不上， 那个苏誉不过是个秀才公，自己看上他本来就是他天大的福分。 攀上她方家，以后荣华富贵根本就不用担心。 这人拒绝了她开出的丰厚条件不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在害苏誉。 她正满心想着要怎么处理这几个狂妄至极的人时，自家的下人匆忙间走了过来。 “小姐，终于找到你了。” “老爷夫人请你回家，说有事要说。” 正好。 她回家就去和爹娘说今日自己被人欺负的事情，让爹娘出手教训这些人！ ...... 方雅云回到府中。 见到她，方老爷和方夫人脸色很不好。 还不待方小姐说什么，方老爷率先发难。 “你先前说的那个院试案首，他已有妻室？” 自己爹已经知道了？ 方小姐本来打算自己处理好这事，再告诉她爹的。 但事已至此，她也毫不在意了。 “是有。” “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无知妇人，咱们让他们和离不就行了？” 方老爷和方夫人被自己女儿这番话震惊了。 方老爷今天收到消息的时候，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传消息人的身份，更是让他眼前一黑。 自己女儿怎么这么能啊！ 看上个有妻室的男人就算了，结果也不打听清楚那男人的妻室什么身份。 “你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还敢说这样的话？” “和离？” “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 “这种事情一个闹不好，那名声不全毁了？” 方雅云不知道这种小事为什么会让爹娘这么生气。 她本来就气在心头，这下子也忍不住了。 “爹你不是说过的吗？在这府城，我们方府的人就算横着走都行。” “不过一个秀才，还有一个乡野村妇，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嫁给那人。” 刚刚被这么一激，方雅云彻底是不管不顾了。 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心眼就那么大。 谁气她，她就不放过谁！ 那顾氏既然这么关心她丈夫的名声，那她就全毁了！ 让她那个案首夫君，以后只能攀附着她而活！ 这么一想，方雅云竟然有点兴奋。 “爹，你帮我......” 啪！ 方雅云后面那句话没说完，便被一个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她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往日最疼爱她的父亲。 “混账东西，你一个女子，礼义廉耻不要就算了。” “你怎么也不打听打听，这府城究竟是谁的地方！” 第141章 这地方姓顾! 方小姐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从小到大，她还没被自己爹这样对待过。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暴怒的父亲，又委屈地看了一眼母亲。 结果方夫人也生硬地移开了眼睛，不看她。 方小姐又是气，又是委屈。 她爹的话是什么意思？ 府城是谁的地方？ 难不成那苏誉娘子家，是陆知府的什么亲戚？ 可她在府城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陆知府家有这么一门亲戚啊。 而且若真的是陆知府的亲戚，怎么会是这般普通的家庭？ 方小姐捂着自己的脸，忿忿地说：“陆知府家的亲戚又如何？” “难不成我们方家就得罪不起了？” 方老爷被自己女儿这傻样气笑了。 “愚蠢！” “妇道人家，目光短浅。” “真是家门不幸......” 方老爷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觉得自己头上压着一座大山，差点要喘不过气来。 自家在江陵府作威作福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窘境。 这片地方，还能是谁的？ 不止这片地方，整个东南，特娘的都姓顾！ 淮南王顾方旭的顾！ 他家仗着后宫有人，去到哪里别人都会让三分。 可这三分薄面，也不是谁都会给让的。 山高皇帝远。 就他家后宫那点背景，面对真正扎根在这片土地，手上握有兵权的顾家，谁能保得住他们？ 方老爷也有些麻木。 他也想不到，自家为什么会惹上这么一尊大佛。 上次淮南王府专门派了人过来，告诉他们别去招惹三味书屋。 方老爷便自觉地让人去道歉，诚意十足。 本来以为这事到这里就会翻篇了。 谁曾想，自己的好女儿，还惹了个更大的！ 能让淮南王府的人亲自来说的人，绝对是与淮南王府关系密切的。 方老爷都不知道，自己女儿是怎么会想去惹这种人的。 而且别说淮南王府。 那是张学政亲自点的院试案首。 如今张学政人都还没走，他们就要去做那些败坏别人名声的事情。 方老爷怀疑，自己女儿的脑子里，可能装的都是屎！ 不然也不会蠢成这样！ 他骂完，又怒气冲冲地说道：“什么院试案首，我都差点着了你的道。” “你别再想这种事情。” “明日我就去和汪府商量婚事，尽快让你嫁过去！” 方雅云眼睛瞪大，下意识就拒绝：“不行！” “行不行也由不得你说。” 方老爷冷笑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能与汪家结亲，那是你的福分！” “这段时间你都别想出门，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出嫁！” 方雅云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她只是让人送了一份文章过去，表明了身份。 想要让苏誉知道她有意于他。 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却引来了诸多的麻烦。 早上被两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各种嘲讽恐吓就算了，回家还得了自己父亲的一巴掌和一顿呵斥。 而且她爹还说，在她出嫁前都别想出门？ 可方老爷这一身的怒气，她这个做女儿的，现在已经没有胆子再去触碰了。 她只能抽泣着，掩面退了下去。 方老爷还“哼”了一声。 “明日去找个女先生回来，好好教教她礼义廉耻。” “别到时候嫁出去，又做出什么让我们蒙羞的事情来！” 方夫人在一旁看了全程，一句话都没敢说。 一家之主这么大的怒火，她也不敢直接去触霉头。 等自己女儿走后，她才期期艾艾地说：“明日我便让人去找。” “老爷莫气了，兴许这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方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你去问问别人家，会不会像我们这般，几次三番地让人上门警告？” “事不过三。” “再有下次，咱们方府能好吗？” 方夫人也知道这样下去，淮南王府那边可能要针对他们。 可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 “咱们表妹在宫中，怎么说也是个贵人。” “这王府应当也不会轻举妄动吧......” 方老爷骂道：“怪不得女儿养成这样，就是有你这样的母亲！” “别说那表妹和我们只是远房亲戚，就是亲的，这山长水远的，真能护住我们？” “你知道那淮南王手下，有多少兵？” “就连陛下每年都要往淮南王府送赏赐，我们方府在他眼中算什么？” 虽然方老爷暂时还不清楚此次的院试案首与淮南王府那边有什么关系。 但能让淮南王府那边亲自派人过来警告的，绝对不会只有普通的交集。 方夫人被自家丈夫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也歇了想要劝说的心思。 她想得，也确实太过简单了些。 她只能顺着方老爷的意思：“老爷教训得是。” “那我明日便带人到汪府去，与汪夫人商讨一下婚事。” 方老爷这才顺心了一些，叮嘱道：“此事务必要快。” “早日把女儿嫁出去，这事才能早些了。” “不然那边看不到我们的态度。” 方夫人叹了一口气。 唤来下人，让人收拾一些礼品，又准备了拜帖，准备明日带到汪府去。 刚刚自己女儿哭得这么伤心，她还是得去安慰安慰才行。 和方老爷说了一声，便到了方雅云闺房。 然而刚一进门，便听到“砰”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一个茶壶被摔在地上，四下溅裂，差点伤到方夫人。 “哎呦，这是做什么？” 见到自己母亲进门，方雅云才停下砸东西的手，气呼呼地坐回床边。 方夫人吩咐道：“还不赶紧收拾好。” 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婢女们，这才赶紧收拾起来。 方夫人坐在方雅云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红肿的脸。 “好了，别气了。” “这事你爹方才都说了，是不可能的。” “明日我便到汪府去，商量你与汪二公子的亲事。” “还好有个汪府兜底。” “汪家二公子虽然暂时没什么出息，但他家世好，将来也是有个有前途的。” “这个亲家是我们先前就看中的，也不至于委屈了我儿。” 方小姐头扭到一边，闷闷地不讲话。 第142章 我给写笑了 方夫人好一通劝说，才让方小姐稍微提起了点精神。 这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有点鲁莽了。 有妇之夫，自己做这种事情，确实是对双方名声都不好。 她不应该这样。 可想到要嫁汪远峰，她又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 “娘，那汪二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到这时候了，方雅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他写诗骂女儿呢！” 想起那首诗，方雅云就是一阵怄气。 方夫人却不以为然，安慰道：“能写诗骂人，那说明他文采好。” “后面院试肯定能过了。” “这样以后你写了文章，不正好让他点评就是？” 方小姐张了张嘴，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娘说的真有道理，她反驳不了的样子。 方夫人又说：“我儿样貌家世都是一等一，汪家对你都不知道多满意。” “汪公子估计也是一时想逗你玩呢。” “等我们两家定了亲，以后你再多与汪公子走动，他必定会更加喜爱你的。” 一通赞扬，方雅云这才算是勉强接受。 “哼，他最好是……” 放弃苏誉可以，那口气她却有点难以咽下去。 可她爹给她禁了足，想要做什么也做不成。 方雅云咬了咬唇。 心想只能等亲事议好后，再想办法出门。 届时她必定要那些人好看！ 她就不信了。 连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乡野妇人都对付不了，她方雅云还算什么？ 对了！ 方雅云突然想起一件事。 爹娘不帮她，看着她受气还指责她。 可她姑姑一直都念着她的。 时不时会让人从京城送东西过来。 若是姑姑开口，爹娘再怎么样也要听的。 方雅云顿时不气了，把自己的下人支走。 吩咐道：“准备笔墨，我要写信给姑姑。” 一旁的婢女赶紧点头，给她准备好。 拿起毛笔，方雅云思考一番，才下笔。 …… 到了次日。 方夫人便好好打扮了一番，带着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到汪府拜访。 汪远峰已经出门上学去了。 昨天他回来后，居然一下午都在书房里埋头苦读。 这消息让汪老爷真是又惊又喜。 晚饭让人炖了滋补的汤水，强迫汪远峰喝了两碗。 想着自己二儿子肯学习，那科举必定也有望了。 届时中了举，和他哥一起同朝为官，两兄弟也能守望相助。 汪家大儿子是同进士，买了一个官。 若是汪远峰能考个进士，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进士…… 汪老爷想这个，想到口水都要流了。 正喜滋滋地做着梦，下人禀告说方夫人来访。 汪老爷的娘子醉心礼佛，长期住在山上寺庙。 家里的大小事基本都是他在处理。 因此方夫人上门，便是汪老爷接待的。 对于方府，汪老爷很是客气。 一番招待，两人寒暄了一阵。 他才知道方夫人此次前来，原来是为了两家结亲的事情。 先前汪老爷还挺乐意见到汪远峰和方小姐一起的。 毕竟方府虽然比不过他们，可在京城有助力，届时能帮到自己当官的大儿子。 但最近他二儿子开始奋发图强，他又不想因为这事影响了汪远峰读书的热情。 读书科举才是大事，其他事情都得靠边站。 要是现在成亲，绝对会为此事分心的。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奋斗的苗头，才开始就分心，这怎么行？ 他只好含糊说道：“呵呵，这事……” “两个孩子都还小，咱们再从长计议才是。” 从长计议？ 这可不行！ 自家就是赶着成亲，让女儿赶紧嫁出去。 不然她干嘛要主动上门提起这事？ 方夫人说道：“咱们两家平日来往密切，现在不过是亲上加亲。” “一些繁文缛节，咱们都可以省去一些。” “现在二公子在读书，也不必花费太多精力在上面。” 汪老爷也是个人精。 他见方夫人好像有些着急结亲的事情，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方府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们不肯坦诚相告，汪老爷自然也不能傻乎乎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方夫人你也知道，浑家一心向佛。” “最近她去了山上静修，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不若等她回来，我们两家人再正经商议这事？” “你们雅云自小也是娇生惯养，怎么能这样委屈了她？” 方夫人脸色僵了一下。 汪府明明就是汪老爷说一不二，汪夫人早已经不管事。 现在又要等汪夫人回来再说？ 先前怎么不见这么说？ 估计这老狐狸看出了什么，是在引她话呢。 可自己女儿做的那些事情，那是见不得人的。 真要说出来，汪府肯定会翻脸不认人。 毕竟他们是读书人之家，最是爱惜名声。 不可能会容许未过门的儿媳妇做出一丁点有辱名声的事情。 所以这肯定不可能说。 方夫人只能暂时按捺住，顺着汪老爷的意思说下去。 在汪府坐了半天，结果无功而返。 方老爷得知此事后，又忍不住指责了一通方雅云。 他觉得汪府那边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说不定就知道了方雅云的所作所为。 真正更加不能再拖了。 这事一旦发酵，他的女儿恐怕嫁都嫁不出去了。 思来想去，他咬咬牙道：“要不看看其他人家？” 方夫人愕然道：“这怎么行？” “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女儿，怎么能如此委屈了她？” 方老爷把心一横，说道：“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 “既然女儿喜欢案首，那我再给她找个案首算了！” “院试案首不行，就找府试案首。” “总有合适的！” 但这次，不能由着他们女儿来。 得让方老爷仔细调查过才可以。 方夫人豁然开朗，觉得这也可行。 婚嫁要快，又不想自家女儿嫁过去委屈了的话，这估计是最好的办法了。 按照先前说的，找个家世不显，有前途的年轻人。 这样成亲快，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女儿肯定不能受委屈。 方夫人赞同道：“这个好。” “我这便让人去搜集信息，让他们把适合的名单送过来。” 府试案首一年一个，院试案首三年两个。 除去成了亲，年纪比方雅云小，或者年纪太大的。 真正合适的，也没几个。 这名单很快，就送到了他们手中。 方老爷一番察看，很快锁定了一个人。 “去年府试案首，此次院试第三名……” “彭天成，农家子……” “家里还佃了我们田地？” 方老爷一拍大腿：“这个合适！” 第143章 偷偷卷死他们! 顾长乐去找方小姐的那天，苏誉为了答谢汪远峰帮忙，要请他吃午饭。 而且还特意喊上了他先前小团队的成员们，还有张文远和宋有明一起。 彭天成和宋有明等人是内宿的，平时是不能出书院的。 张文远两人很遗憾，只能等到休沐的时候才能出去。 宋有明可惜地说：“等到休沐，我们再约过吧。” 苏誉笑了笑，说好。 至于彭天成，汪远峰先前不知道做了什么，反正他是进出无碍那种。 助教的考试很顺利，彭天成顺利得到了这个职位。 他明日才会正式开始帮忙，今天暂时还是得空的。 听苏誉说要请他们一群人吃饭，彭天成高兴地说：“要不这顿我请吧。” “我昨日通过了助教的考试，以后也能领到一份月钱。” “正好也贺一贺。” 要是寻常，他肯定舍不得花这个钱。 但他自到府学以来，吃喝了不少汪远峰的。 他家境不好，想要请出去也是囊中拮据，请的东西都是汪远峰他们平日压根不会碰的。 可现在这份月钱和禄米能让他手头宽裕不少。 花上一两百文请他们吃个饭，后面再慢慢存钱。 等到明年乡试，他手头都能存下不少的赶考费用了。 苏誉摆摆手：“这本就是我为了答谢汪兄而请的，怎么好换你请？” “而且你这月钱也还没到手，就提前用了，也不大好。” 也是这个道理。 彭天成便高兴地答应了下来，还颇为期待这次的聚会。 为了不让苏誉他们等太久。 在教谕留下功课后，彭天成埋头苦写，笔下飞快。 写完后，也不管有没有需要润色的地方，直接誊抄好后就交了上去。 反正他写的功课，要过学正的眼肯定是可以的。 等学正点头说可以了后，他便快速收拾了东西，跟苏誉说了一声。 随后飞快地把东西拿回自己的舍号，再出来和众人集合。 书院很大。 彭天成跑得气喘吁吁。 到的时候，大家也才刚刚集合完毕。 汪远峰看人这么齐，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他一时都忘了今天是苏誉请客，直接大手一挥。 “走走走！” 正想说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才想起今日是苏誉请客。 而苏誉是农家子出身，家境一般。 这么多人吃饭就算了，再加上酒水估计得把苏誉掏空。 还是得给苏誉省省钱。 汪远峰收回自己刚刚的豪气万丈，轻咳一声：“等会饮酒适当就好，大家回去还得继续读书或者做其他的事情。” 他回去，也得埋头苦读呢！ 杜志和与彭天成赞同地点点头。 刘学文等两个同样的童生郎则有些惊讶地看着汪远峰。 这还真的不像是汪远峰能说出来的话啊！ 这狗币，该不会真的也开始偷偷卷了吧？ 危机感起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酒楼走去。 苏誉已经让书童元宝提前过去点好菜，等他们到了就差不多能吃了。 一顿饭虽然没有只浅酌两杯，但也算是吃得热热闹闹。 吃完后，众人都不纠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散得干脆。 彭天成还是第一次在和汪远峰他们出来吃饭后，能这么早散场的。 他高兴地对苏誉拱手说：“今日多谢你了。” “等下次我拿到了助教的月钱，再请回诸位。” 聚会散场，大家心满意足回家开卷。 苏誉心里记挂着顾长乐去找方家的事情，也快往家里回。 ...... 回到家时，才发现顾长乐已经回来了。 而且她说这事已经处理好了。 苏誉好奇道：“就处理好了？” 顾长乐点点头。 “不是什么大事。” “方小姐做错了事，但方老爷和方夫人都是讲道理的。” 顾长乐说，他们友好地接待了自己，并表示此事他们并不知情，会严肃管教自己的女儿。 “若是方小姐那边再毫无顾忌地做出这种有辱名声的事情，方老爷他们会严加管教的。” “所以这事已经解决了，夫君以后也不必放在心上。” 苏誉听顾长乐去找了方老爷和方夫人，而且他们还是这般理解和支持的态度，也放下心来。 既然做父母的理解，这件事确实也不用再管了。 毕竟方小姐做的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会对自己的名声产生影响外，还会影响到家族的名誉。 所以方老爷只要不是傻透顶，都肯定会着手处理这事的。 这些事情没有后续的话，那些街坊们后面也会慢慢减少讨论。 所以没必要再记挂着。 ...... 那边的汪远峰回到家。 汪老爷正专门等着他，见到他就直接开问：“你对方家那姑娘，是怎么看的？” 方家那姑娘？ 除了方雅云，还能有谁？ 汪远峰听自己爹这么问，想起先前一直想要撮合他们两个的事情。 他生怕被乱点鸳鸯，直接说道：“什么怎么样？” “我压根连她的样子都没记清。” “爹你若是没事，我得回书房去读书去了啊。” “今日上学讲了不少东西，我还没全部弄懂呢。” 汪老爷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对方小姐是没什么意思了。 两家往来了这么久，汪远峰说自己都还不记得方小姐的样子，那就是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 既然自己儿子无意，那他就暂时不操心这事了。 又听汪远峰口口声声都是要读书的事情，汪老爷忍不住笑容满面。 “好好好，没什么事了。” “你去读书吧，爹不吵着你。” 汪远峰“哦”了一声。 正想离开，突然想起杜志和家给他请了个西席的事情。 他又跟自己爹提议道：“我听闻杜家请了个西席在府上给杜志和每日补习，不如爹你也给我请一个呗？” 自己儿子居然主动提起请个西席在府上？ 汪老爷似乎都看到自己儿子中进士后风光返乡的样子了。 他心花怒放，满口答应。 “好！这便让人去打听。” “必定给你请个最好的回来，好好补补你的功课！” 汪远峰这才满意，踌躇满志地说道：“等下次院试，我得赶紧过了。” “过了院试后，参加完乡试，说不定还能跟苏誉他们在京城见面呢！” 第144章 捡到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家那边真的这么善解人意。 总之那天之后，方府的人确实没再出现过。 苏誉便照常上学放学，偶尔到书屋去转转。 过了几天。 吴木匠那边东西已经做好了。 两幅崭新的象棋，还有苏誉先前要的各种零件。 吴木匠对苏誉做出来的东西很是好奇，其实他很想装起来自己试用一下。 但没经过苏誉同意，他也不好擅作主张。 苏誉把东西全部装进自己的书篮里，一起提了回去。 顾老头这两天就要出门了。 他今天没再出门闲逛，看福伯像模像样地准备了不少府城的特产。 李大宝也过来了一阵，准备和他们一起离开。 苏誉回来后，先把象棋递给顾老头。 “这便是我先前说过的象棋。” “一幅送给爷爷，一幅爷爷你带过去给赵爷爷。” 拿到后，顾老头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摸了摸这些棋子。 “帅、兵、马、象......” 顾老头高兴得不得了：“有趣！” “来来来，我们先来试玩几把。” 苏誉好笑地说：“象棋晚些再陪爷爷玩，再来看看这把弩先。” 苏誉从自己的书篮里，把一堆分类打包好的零件拿了出来。 当着顾老头的面，开始慢慢组装。 图纸是他指导顾长乐画的，所以苏誉自然脑里对这个东西有个整体的印象。 顾老头眼睁睁看着苏誉，把那些零件慢慢组装好，随后一把自己从没见过的小型连弩，就出现在了眼前。 苏誉举起连弩，展示给顾老头和顾长乐看。 “这里往上推，箭匣里的弩箭就会落到底下的凹槽，再复回原位。” “随后按动这里，弩箭便会发射出去。” 苏誉简单说了一下构造和使用方法。 不过这连弩他也没有真正使用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他干脆带着顾长乐和顾老头到了院子里开阔的地方。 发射并不难，无非就是推动其中一根杆，随后再按压一下。 苏誉对着一处空地，操作了起来。 “咻~” 随着他一番简单的动作，一支木箭射出，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射到了不远处的围墙上。 随后歪歪扭扭地落到地上。 苏誉高兴地说：“成了！” 顾老头和顾长乐对视一眼，走到刚刚那木箭掉落的地方，查看起来。 穿透围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这还没手指大小的木箭，威力居然不小。 顾老头原本以为苏誉只是说说而已，想不到他真的捣鼓了一种武器出来。 他讶异道：“你说这是连弩，还能连发？” 苏誉点点头，指着刚刚那推杆。 “要发射，只需要推动这根杆，箭匣上的弩箭就会落下。” “但为了轻便，虽然能连发，可一次只能发射一根弩箭。” 一根就足够了。 按照苏誉刚刚那操作，要连发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 这可比射箭快多了！ 而且苏誉方才操作起来毫不费力，这优势更是弓箭不可比的。 顾老头心头有些震惊，忍不住走回到苏誉身边，接过那把连弩。 入手轻便，单手就能握住。 这么个小东西，就算是妇人和孩童，都能使用！ 顾老头忍不住说道：“连弩......这真是好东西！” 他们行军打仗为了追求威力，都是那种巨大的床弩。 那种弩威力巨大，可每次发射都很是麻烦。 而且非常不灵活，还不如弓箭好使。 可苏誉做的这种连弩，操作简单，入手轻便。 而且可以连发。 轻骑兵主要武器为弓箭。 优势是机动性大增，可以扰乱对手的阵型，打击敌人士气。 但受制于弓箭的使用难度，所以是不可能指望轻骑兵能出其不意制造大规模杀伤的。 而且培养一个好的弓箭手，也需要十分多的人力物力和时间。 所以轻骑兵这一兵种，一直以来素质都是良莠不齐。 能在马上拉弓射箭的，估计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可若是使用这把甚至能单手操作的连弩，那效果绝对爆炸！ 灵活的机动性，搭配不俗的伤害，就算是闭着眼睛胡乱射，都绝对无敌了！ 顾老头一瞬间，就想到了不少。 他两眼放光，摸了摸手中的连弩。 真是他的好孙女婿，居然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苏誉见顾老头喜欢，也很高兴。 他又继续说：“但这东西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嗯？什么缺点？”顾老头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苏誉。 苏誉继续说：“因为弩身轻便，所以它射程没有弓箭那般远。” “而且木弩太轻，射出去的动力不足的话，会导致它的轨道不稳定。” “所以这东西，最好是贴近后再使用，这样才能弥补它的缺点。” 顾老头笑眯眯地问他：“若是能用铁器打造出来，再把体积加大一些，那不是能加强不少？” 苏誉点点头：“不错。” “但很可惜......”他叹道：“铁骑属于朝廷官营，而且武器管制厉害，咱们也用不到这样的。” 就算赵老头是曾经的大官，对于这种东西估计也搞不定。 毕竟一个文人无端端要用铁器去打造武器，别人一个弹劾，那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所以用铁器打造不现实，只能先用木头的顶着。 但苏誉不知道的是。 盐铁官营，可却并不是全部的铁都归官府管制的。 各地的守军，都有自己的武备所。 他们的武器，都是从朝廷申请了银两和铁器后，自行打造的。 打造武器后剩下的铁器，都会由武备所自行封存，下次再使用。 所以要用铁器打造点武器，对于顾老头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顾老头想着，等回去后，他便即刻让人用铁器打造出来，再分发给麾下的骑兵训练使用！ 正好这次回去省府也需要作作秀，便拿东南那边的胡族先试试吧！ 顾老头对于苏誉这份礼物，是十分满意。 他笑眯眯地收下，暂时把刚刚满心想要玩的象棋都暂时放下。 让福伯给他到厨房找了一些柴枝和稻草，扎了个假人在院子里。 他便开始试验起这把连弩。 弩箭都是木头削的，苏誉准备了不少。 而且还准备了两个箭匣，可以随时替换。 很快，假人上扎满了不少弩箭。 顾老头喜滋滋地嘀咕道：“这小子，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能想出这么多新鲜东西来的。” “老头子我真是捡到宝了！” 第145章 大傻子! 在苏誉休沐这天早上，顾老头和福伯便出发了。 那把连弩这两天，他已经玩得非常熟练，甚至靠着单手和下巴就能实现连发。 这熟练度让苏誉这个发明人，都有些自愧不如。 连弩被拆成零件，分开装在两人的行李中。 那图纸，顾老头还让顾长乐又给他画了一张。 天微微亮。 顾老头和福伯，还有李大宝几人一同到城门口去与商队汇合，再出发。 苏誉不太放心顾老头和福伯两个老头子，干脆和顾长乐一路把人从家里送到了城门口集合的地方。 “我想与商队的人说几句话。” 苏誉想着自己一个读书人，和那些商队的人叮嘱几句。 这样路上他们也能多些照顾两个老头儿。 对于苏誉的一番心意，顾老头也没拒绝，笑呵呵地让他和顾长乐一起送到城门口。 那里已经集合了不少人了，组成了一条不长不短的运货队伍。 领队人是个中年男子，长相平凡，身材精瘦。 看苏誉私下给他塞了一些银子，又拜托他路上多照顾一些自家老人。 他接过银子，爽快地说：“放心。” “咱们时常往省府那方向走，路都熟悉得很，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苏誉这才放心，对着他拱了拱手道谢。 人集合得差不多了，这才出发。 苏誉和顾长乐挥别顾老头几人，看着他们消失在城门口。 互相都看不到后，方才那个领队才骑马到了坐马车的顾老头身边。 他笑嘻嘻地拿出方才苏誉给的银子，说道：“姑爷方才给我的银子，要不要收？” 顾老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既给你，你便收着吧。” 领队咧着嘴，喜滋滋地把银子收好。 这商队的人，自然都是顾老头的人。 苏誉说不放心他和福伯两个老头子，让他去找一个商队一起同行。 顾老头懒得去找，让自己的人随便购置了一些要用的东西，也便自成了一个商队。 “姑爷真是孝顺，送王爷出来不说，还私下叮嘱我们要多照顾王爷和福伯。” 顾老头乐呵道：“确实是个好孩子。” 走了一阵，官道上已经见不到什么人影了。 顾老头便从马车上下来，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货物慢吞吞地被往前押运，直接交给福伯和李三宝带着。 他虽然年纪颇大，骑在马上却有一种恣意张狂的感觉。 而且周身的气度一下子从那个和煦的老头子变了样，眼神都锐利了起来。 顾老头说道：“这马车坐得我一身老骨头都要散了，还是骑马来得舒服。” 一夹马腹，顾老头丢下一句：“都走快些，别墨迹了。” 说话间，人已经骑着快马走到了队伍的前头。 …… 送走顾老头，苏誉便和顾长乐回了家。 顾老头和福伯虽然不在，但其他年轻人都还在。 日子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苏誉担心顾长乐会想念自己爷爷，所以每日下学都会早早回来陪顾长乐。 而且整个人更是温柔写意，让顾长乐好像整天泡在蜜水中一般。 蜜水泡着，气氛总会很容易旖旎起来。 两人都好几天没去过书屋了。 这天两人终于正正经经地在书房里一个读书，一个画画。 那边的李二郎突然找上门。 红缨在书房外，低声喊顾长乐出去。 顾长乐放下画笔，和苏誉说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在堂屋里见到李二郎，他手中递过来一封信。 红缨站在顾长乐身后。 顾长乐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 随即，脸上带了一个淡淡的笑。 “方小姐还没死心？” 手上这信，正是方小姐先前写下，要往京城送的信。 为什么这么多天才到顾长乐手里。 自然是因为这信压根就送不出去。 那送信的人到了码头附近，却连坐上京城船只的凭证都没拿到。 那人只好拿出方小姐的信，以为发凭证的人会给方府一个面子。 结果信被没收了不说，那人还被扣了下来。 如此这般，这信便到了顾长乐手里。 顾长乐看方小姐信件的内容。 没透露什么信息，就算送出去也不打紧。 而且就算到了京城，也不可能到方家那个贵人手里。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宫里送信的。 顾长乐说道：“这方老爷和方夫人的口声，还算紧，没有乱说话。” “只是这方小姐，还真有耐心。” 居然想到要宫里的贵人欺压，让方老爷帮她教训两个乡野村夫。 这真是单纯得可以。 这么蠢笨的大小姐，要不是刁蛮了一些，顾长乐都觉得她做法挺可爱的。 “她这么喜欢折腾，恐怕她会去找我夫君麻烦。” “二郎，你亲自带人去方府盯着。” “别让这方小姐靠近我夫君。” 那岂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天天都去方府盯着？ 李二郎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我……” 他看了一眼红缨。 红缨也回看了他一眼，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 只是那笑很有分寸。 并没有任何暧昧或者其他味道，就是个对其他人一般的笑。 李二郎有些气馁，鼓起勇气说道：“我先前一直在书屋外盯着。” “若是突然走开，姑爷看不到我，会不会觉得奇怪？” 顾长乐轻轻挑了一下细眉。 “哦？是吗？” 一群武夫，一点心事都藏不住。 她都懒得拆穿。 “既如此，那换大郎去吧。” “最近他也没什么事，与其天天在家里蹲着，不如让他去做这件事。” “你晚些去和他说便是。” 李二郎这才高兴地说好。 吩咐完这事，顾长乐便回了书屋。 红缨正准备也回后面去干活，李二郎突然把她喊住。 “红、红缨姑娘……” 红缨站定脚步，等着他说话。 李二郎伸手往自己怀里拍了拍。 幸好他皮肤黑，脸红着不难看出来。 “我……我……” 他结结巴地，“我方才拒绝小姐安排的事情，小姐该不会恼我吧？” 憋了一顿，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红缨有些好笑，只能回：“小姐既安排了别人去，自然不会恼你。” “许统领放心吧。” “哦……呵呵，这样啊……” 李二郎支支吾吾，“那、那我就先走了。” “若是有什么事要帮忙的，红缨姑娘你尽管喊我……” 说完，居然逃也似地离开了顾家。 红缨忍不住笑了一声，低骂道：“大傻子！” 第146章 最近比较烦～ 十月中后，天气便愈发冷了。 苏誉掐算一下日子，顾老头和福伯他们也差不多到省府了。 这天早上，不止天气冷，还滴滴答答地下着雨。 苏誉饶是再不怕冷，早上起来打开房门，还是被外面打进来那湿冷的空气给震了一下。 顾长乐从床上爬起，有些迷糊地问：“外面下雨了？” 苏誉把衣裳穿上，准备出门去洗漱。 “嗯，下雨了，今天很冷。” “你把被子盖好，别让冷气跑进去了。” 顾长乐平日赖床惯了，今天苏誉起来的时候，她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怎么了？” 苏誉见状点上灯，看她要做什么。 房间内的炭火没昨晚那么足了，但不算冷。 顾长乐踩上鞋子，披散着头发到了衣柜旁。 很快，她手上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递给苏誉。 “这披风是我前两天买的，这两天擦了一下，放在屋里阴干，现在正好穿上。” “对了，还有一双鹿皮靴子，下雨穿也不怕。” 披风的主料是皮子，内衬和外表都缝着丝绸做夹层。 这种披风不止防风，还能防雨。 穿上也不怕衣裳被雨水打湿。 至于鹿皮靴子，那更是保暖又防水，都是好东西。 苏誉如今手上有些小钱在，顾长乐给他买件贵的衣裳倒也正常。 只不过...... 苏誉问道：“这件衣裳不便宜，给我买了，那你呢？” 皮子这种东西，一般人家都是用不上的。 能有一件厚实的棉袄御寒，已经算是不错了。 苏誉怕顾长乐只顾着他，不舍得给自己买。 顾长乐脸上睡出来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闻言露出了一个有些迷糊又好看得紧的笑。 “我有很多衣裳穿，不必担心我。” 苏誉捏了捏她的脸：“嗯，要是外面太冷，你就干脆别出门。” “别冻着。” 顾长乐在他手上蹭了蹭，随后打了个呵欠。 “唔，我会注意的，不用担心我。” 一边说着，一边还给苏誉把披风上的节扣给扣上。 苏誉内里穿上一身厚棉服，又披上这件披风，整个人顿时就暖和了起来。 到了房间外，冷风夹着雨点打过来，都感觉不到寒冷。 今天下雨，干脆就躲懒不锻炼了。 吃过早饭后，和提着书篮的元宝一人打了一把伞，慢悠悠地往书院去。 雨大，又冷，街上都没什么行人。 偶尔见到一两个，就算穿着厚棉服，都是把脖子缩在里面，抖抖索索地走着。 这天气，估计穿棉服还真的撑不太住。 到了书院后，讲堂内都燃着炭火，并不冷。 苏誉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折叠一番放到一旁。 转头看到彭天成，把自己那身崭新的厚棉袄也脱了下来。 杜志和穿着就更暖和了。 除了外面那件皮子的披风外，身上穿的外衣也是皮毛做，脚上蹬着的也是鹿皮的靴子。 脱下披风后，他和苏誉两人打了个招呼，这才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摆桌子上。 等上完课写完功课后，苏誉正在收拾东西。 后面坐着的张文远和宋有明凑了过来。 “苏誉，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苏誉问道：“什么忙？” 宋有明说：“今日天气实在太冷了，也不知道还要这样冷多久。” “我感觉我带的衣裳不太够，想要你帮忙给我买一件皮子做的披风回来。” 指了指苏誉座位旁边放着的这种：“你这种就挺好的。” 虽然他们就住书院里，平时也没多少时间在外面。 但书院占地面积很大，从宿舍到前面讲堂还是要走不少路的。 而且这种天气，一旦感染了风寒，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宋有明此前是有一件皮子做的披风的。 但他家里想着都考上秀才了，便让他到府城再买一件时兴一些，厚实一些的。 结果宋有明揣着银子过来，先前又没这么冷，就把这事给忘了。 如今天开始下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这种都是小事，苏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杜志和听着几人的聊天，突然插嘴说：“有明兄要买皮料做的衣裳？” 宋有明说是。 杜志和便继续说：“那正好。” “我家在城中开了个布庄，前不久到了一批好皮子。” “你若是要，我让人去拿一件刚裁好的回来给你。” 这感情好。 但...... 宋有明挠挠头：“也不用太贵的，普通材质的就可以。” 他家虽然有点小钱，但也不是能让他跟府城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一样奢侈的。 就怕杜志和给他拿一件太好的来，届时他又不好意思拒绝。 那就尴尬了。 杜志和也很好说话，笑道：“我知道的。” “有我在，保准比任何人都卖得便宜！” “对了，你们还有谁要的话，我也一并去布庄吩咐了。” “别的地方，可买不到我给你们这般好的价格。” 既然是同窗要，那他打算亲自到店里去，吩咐掌柜拿。 少东家亲自去，价格自然是好说。 就说点成本费和手工费，杜志和也不打算赚他们多少钱。 苏誉听着，突然有点心动。 顾长乐给自己买了这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裳，但他好像没看过顾长乐穿太好的衣裳。 正好杜志和家的店进了一些好皮子，不如他也去给顾长乐选一样？ 打不打折倒是无所谓。 苏誉突然也开口说：“既如此，那我和志和兄一起走。” 杜志和高兴地说：“那正好。” “走吧，我让掌柜的给你拿最好的皮子。” 苏誉哭笑不得：“最好的我倒是买不起，只能买一些普通的。” 杜志和笑了笑，又问一旁的彭天成。 彭天成把自己的新棉服穿上，笑呵呵地说：“我就不必了。0” “我这棉服也是新的，穿着很是暖和。” 见他拒绝，也没再多说。 走出讲堂的门。 外面雨还在下，天空灰沉沉的。 苏誉接过元宝递过来的雨伞，和杜志和一同往外走。 都中午了，街上还是没多少人。 很快就到了杜家开的布庄外。 天气太冷，伙计没守在门口，而是在店内。 见到人上门，这才走过来招呼。 “二位......” 杜志和看这伙计有点面生，估计是新请过来的。 他便直接说：“把掌柜喊出来。” 刚说完，这伙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掌柜在后面盘货，暂时抽不出时间来。” “二位公子要买什么，尽管告诉我便是。” 杜志和有些奇怪：“这又不是月初又不是月尾的，还是大中午，盘什么货？” “先去把他喊出来吧。” 杜志和虽然平时不管事，还曾经是汪远峰小团伙里的其中一名纨绔。 但他端起样子来，倒是还有几分样子。 伙计见二人打扮都颇为贵气，知道自己得罪不起。 只能告罪一声，赶紧去喊人。 不一会儿，掌柜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本就心烦着，结果还遇到一定要他出来的客人。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臭。 见到杜志和后，他震惊道：“少爷，你怎么过来了？” 杜志和问他：“你这时候不看着店里，怎么躲到库房去盘货去了？” 说起这事，掌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叹道：“少爷有所不知。” “我们布庄才新进了一批好皮子，这都卖出去了不少，结果府上那边又拉了一批先前进的皮子过来。” “还说这皮子有不少，让我想办法先把这些卖了。” “可这新货都卖差不多了，旧货岂不是要积压着了？” “我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先把这些皮子盘一下，看看有多少。” 第147章 老脸一红 皮毛这种东西，全是奢侈品。 一般普通人家是用不起的。 因此买的人不会太多。 天气已经冷了好一段时间了，该买各种御寒物品的基本都买了。 就等着像今天这种又湿又极度寒冷的天气拿出来穿。 新进的皮子卖得差不多了，市场已经趋向饱和了。 那先前进的那些旧货，今年还怎么卖得出去？ 皮子价格昂贵，积压多了，就等于积了一大笔钱在这里。 快年底了，大家都想要回款一些，所以杜家那边才让掌柜的尽量卖。 这一批货，是先前杜家另两个布庄积下来的话。 后来那两个布庄改成了其他的营生，这批货才被拉了过来。 如今仓库都被这些东西堆满了，掌柜的也是发愁。 杜志和一个读书人，还没到接触家里生意的时候。 因此他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他只能说：“我今日带了同窗过来，正好他们要买一些保暖用的皮毛做的披风。” “你先拿一些好的出来。” 能多卖一点是一点。 掌柜的赶紧应下，让伙计去拿哪个位置的东西。 而他则请杜志和与苏誉请内室去坐着，等伙计把东西送进去给他们挑选就是。 杜志和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苏誉说：“让苏兄见笑了。” “先进去坐着吧。” 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来买东西，基本都不需要自己在店里挑选。 只需要进去坐着，店里伙计就会把东西送上给她们挑。 苏誉跟着杜志和这个少东家来买东西，自然也是受到了这种良好的服务。 两人进了暖和的内室。 伙计上了茶水不说，还有点心和小零嘴。 正好两人都没吃饭，垫垫肚子。 吃了些点心和茶水，苏誉也从杜志和口中得知了他们店里的窘境。 杜家生意多，这样压着一大笔钱在这皮子上，其实也不会动摇他们的基本盘。 所以杜志和听掌柜的说了之后。也没有多着急。 但能卖多一些，回款早一些，自然也是好的。 杜志和摇摇头，说：“罢了，我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处理。” “还是先让它存在库房里吧。” 皮子做的衣裳能穿很久，靴子要换得勤一些，但也够不上太大的销量。 杜志和正思考着。 一旁的苏誉突然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帮你家销掉一批库存？” “你有办法？” 杜志和好奇问他：“是什么办法？” 苏誉脑海里有一个想法。 皮子卖不多，自然是因为市场趋于饱和了，大家都没什么购买新的欲望。 可若是他把其中的披风或者靴子，弄成周边呢？ 如今苏誉的美人图和话本子在城里可以说是炙手可热。 若是他出个番外，加上一幅男女主穿戴毛皮制品的图片，再出售这种样式的衣物，不被那些喜欢美人图或话本子的少爷小姐们疯狂追捧？ 苏誉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行。 书屋虽然主要是卖书。 可周边要是能运作起来，绝对比书本更赚钱一些。 就像画笺一样，其实也全是话本子的周边。 不就比他家的话本子更赚钱得多么？ 不过皮子价格昂贵，他不可能全部买下来。 所以如果杜志和这边真的能做的话，苏誉肯定是要先白嫖原材料。 等卖出去之后再结算。 苏誉把这想法告诉了杜志和。 “做、做成美人图中那样的样式？” “嗯，美人图很受才子佳人热捧，若是有对应的衣裳出售，必定会销量不低的。”苏誉解释说。 杜志和听苏誉说着，觉得这种想法听起来是有可能，可真要实践起来，就怕引不起太多人购买的兴趣。 “这种虽然可以卖出去一些，但我家的皮子库存太多，估计也消耗不了多少......” 而且若是做成了苏誉说的那种统一的样式，到时候滞销了。 那还白搭了工钱和时间进去，这样积压的货品价格还翻了倍。 杜志和觉得苏誉这提议是挺好的，可真正要做起来，要承担的风险就太高了。 苏誉见他纠结，笑着继续说：“只要是三味书屋那边售卖的话，绝对是可行的。” 苏誉想，现代不也有很多品牌到处印logo去卖钱么？ 如今三味书屋的品牌打出来了，往周边去发展发展正好。 而且苏誉也有了一个能扩张自己生意版图的猜想。 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和杜志和说。 他只笑道：“应当是可行的。” “杜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先做一些放到三味书屋去试试。” “横竖做一小部分也用不了太多的成本。” 以三味书屋美人图受人热捧的程度，这若是真的能放到三味书屋上售卖，说成是美人图上美人所穿。 说不定真的会受到热捧！ 但还有一个问题...... 杜志和说：“可三味书屋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这件事。” “听闻苏兄你与三味书屋的掌柜相识，不知道能不能帮着做一个中间人？” “若是此事能成，我杜家自有厚谢。” 自然是能成的。 苏誉笑意更甚：“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等回去，他就跟李三郎转达自己的意思。 后续李三郎就知道怎么和杜家谈了。 两人交谈间，掌柜的也正好带着伙计送东西进来。 杜志和当即和他说了这个消息。 听说能和三味书屋合作，掌柜的有些惊讶。 这个想法，确实好！ 他家少爷居然这么聪明，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来？ 但对于售卖美人图上美人穿搭的想法，掌柜的却有自己的见解。 他只当苏誉是自家少爷的朋友，直接当着他的面说：“少爷，若是真的能按照美人图上的穿搭制出成衣就能卖得好，那我们何不自己做这个？” “直接找人去画几份相应的美人图，这样一来，也不需要和三味书屋合作，给他们分一部分钱了。”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好说。 这美人图三味书屋印出来了，大家都能用。 杜志和顿了顿，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但苏誉就在一旁，这点子还是他想出来的。 场面有些尴尬，杜志和轻咳了一声。 掌柜的却没领会到他的意思，赞道：“少爷真不愧是秀才公，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来。” 杜志和讪讪一笑：“哦，这不是我想出来的……” “不是少爷想出来的？那是？” “我这、这个同窗，叫做苏誉。”杜志和介绍说：“这点子就是他想出来的。” “呵呵，他、他与三味书屋的掌柜相熟，所以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一旁的苏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布庄掌柜张了张嘴，觉得老脸有些红。 第148章 有古怪…… 拿了别人的点子，还要否了别人提议的合作。 这过河拆桥的办法，还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了。 这次不止杜志和尴尬，布庄掌柜也挺尴尬的。 这是他们少爷的同窗。 特意亲自带他来布庄买东西，说明情谊不浅。 掌柜的刚刚那一番话，很容易被怀疑在挑拨两人的同窗之情。 他张了张嘴，想着要说些什么来补救一番。 杜志和脑袋也在飞快转动，突然想起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可我们自己画的美人图，别人认不认？” 掌柜的回过神来，也作思考状。 这美人图大家都知道是三味书屋出的，其他书屋想要模仿，可因为价格太高，始终不能实现。 所以他们布庄直接摆脱三味书屋，找人去画出来，估计那些人还真的不买账...... 杜志和说：“所以咱们自己做这个，是绝对不成的。” “其他书屋也有画师，可以做那种画笺。” “可他们制出来的美人图，都没有这样的知名度，不能像三味书屋的这样受热捧。” “只有三味书屋有这种手艺，能卖出这种价格还有故事感的画笺。” “所以我们若是没有他们的名气加持，还是不好卖。” 卖一点不是他们想要的，能把库存清得差不多才好。 掌柜的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说：“少爷说得对！” “我晚些便禀告老爷，再去和三味书屋那边聊一聊。” 说完，看了看旁边苏誉的表情。 发现他脸色如常，并不难看，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找补回来了…… 不然自己间接挑拨了自家少爷和同窗的感情，得多冒犯啊…… …… 合作的事情暂时这么决定下来。 为了弥补刚刚自己的尴尬发言，掌柜的便很热情地给苏誉介绍着拿过来的货。 “苏公子，这件披风是一些皮子拼接而成，内衬与外面都缝着绸缎，颜色艳丽，令夫人穿戴后，必定是衬得人比花娇！” 苏誉是为自己娘子选的披风，掌柜的就给他拿了几件女式用的。 苏誉看着其中一件不错，便拿过来上手摸了摸。 至于刚刚的事情，他也不多做表示。 若是杜家真的就贪便宜，拿了自己的点子却不按照他说的合作，也没事。 毕竟三味书屋的美人笺，根本就不是他们自己找人画出来这么简单就能有人追捧的。 三味书屋的美人笺，都有她们自己的故事。 看外表的人会有，可要真正让人发自心底地喜爱，没有内涵绝对是不行的。 若是杜家真的自己弄出来，苏誉只需要随手写一份告示张贴在三味书屋外，说明杜家布庄的美人图是假的。 以脑残粉的力量，杜家生产的东西是绝对卖不出去的。 手握核心卖点的苏誉，是一点都不需要慌的。 手中这件披风，摸起来感觉还行。 但苏誉总觉得，和自己身上这件有点差别。 他想了想，把进内室后脱下来的披风拿过来，指给掌柜的看。 “这披风还可以，可我摸着总觉得与我身上这件有些不同。” “那内衬可否换成这种布料的？” 掌柜的便靠近看了看。 这走近一看，他有些狐疑地“嗯？”了一声。 忍不住又走近一些，甚至不顾失礼上手摸了摸。 “嗯？你这是……” 掌柜的突然惊呼道：“这是云锦？” “云锦？” 这布料的名字，好像挺熟悉的。 一旁的杜志和也似乎知道了什么，同样惊讶地看了过来。 苏誉看到两人的表情，问道：“这云锦，是很贵重的布料？” 丝绸种类繁多。 其中云锦，乃是锦缎中的最珍贵的品种。 一般做贡品用的。 只有皇宫内部和一些皇亲贵族，深得陛下器重的朝廷重臣能用。 杜家在府城经营多年，掌柜的对这布料，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所以他这又看又摸，终于辨别了出来。 可苏誉却不认识自己穿在身上的这种布料？ “苏公子不是咱们府城人士？” 他们府城，可没有人能用得上这种布料。 所以掌柜的下意识就想着，苏誉不是他们府城人士。 杜志和看着苏誉手中的披风，突然又想起那天他们闯宵禁时，遇到苏誉。 他坐的那辆马车。 他眼神一下子复杂了起来，忍不住对苏誉的身份又猜测了一番。 莫非这人农家子的身份是假的？ 也不可能啊。 科举查身份是最严格的，怎么可能让他带着假身份混进来？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越发好奇。 苏誉手中的披风，是顾长乐给他的。 说是买回去几天了，这两天擦了一下，又放在家里阴干才给他穿上。 可这材质，却是那种达官贵人才能使用的云锦？ 苏誉如今身份不过一秀才公，就算能穿绫罗绸缎，也穿不上这么高级的。 主要是搞不到。 就连汪远峰和杜志和这种家境，他们都没穿上这种布料。 顾长乐一向能干，肯定不会不知道这披风的材质。 所以…… 是赵老头送给顾长乐，给她做衣裳穿的？ 可这颜色是年轻男子用的，不会是以前赵老头送给顾老头的。 赵老头最近也没让人送过布匹过来。 而且顾长乐和顾老头都一向衣着朴素，根本就不会穿这种华贵布料制成的衣裳。 所以，这布料只能是顾长乐专门给苏誉自己用的。 苏誉眼神闪了闪。 把披风拿回来，放在一旁。 他神色自然：“估计掌柜的看错了。” “我一个农家子，怎么用得上你说的那种华贵布料？” “杜公子身上穿的，尚且不是。” 掌柜的有个迷茫。 真是他看错了？ 这人若真的是农家子，确实是穿不上这种布料的。 苏誉又说：“若像掌柜说的那般，这布料这般珍贵，那掌柜的想必也没怎么见过。” “认错了也不奇怪。” 掌柜的也觉得有道理，忍不住点头道：“苏公子说的确实是有理。” “兴许真是我看错了。” 苏誉又对着杜志和笑了笑。 杜志和虽然也有些怀疑，但又觉得怎么都不太可能。 所以没办法，当然是只能相信他啦。 “那这披风，苏公子可还要？” 苏誉顿了顿说：“就方才那件，麻烦给我包起来。” 第149章 他也愿意的! 苏誉选好了送给顾长乐的披风。 杜志和也帮着宋有明选了一件价格差不的。 选完后，就要结账了。 苏誉来时就说了身上钱不够，半道吩咐自己书童回去拿了钱过来。 但因为刚刚他给杜志和提了个能销掉库存的建议，杜志和便直接做主，把这披风免费送了他。 苏誉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一码归一码，这披风是我送我娘子的心意，还是要给的。” 一旁的掌柜因为自己刚刚说错话，很是警觉。 听苏誉这么说，当即便让伙计拿了一匹好布来。 “苏公子对尊夫人爱护有加，实在是令人敬佩。” “这匹布料子还不错，做中衣正好。” “披风是苏公子送尊夫人的心意，这匹布便是咱们布庄与少爷送你们夫妻二人的心意。” “还请苏公子不要客气。” 给别人提了点子，送回一些礼物道谢也是理所应当。 苏誉见杜家的人这样说，他也便只好收下。 “既如此，那便多谢了。” 掌柜的见苏誉收下他们送的东西，终于恢复了笑容。 这么一来，方才那点小插曲，应当也不是什么大碍了。 正好元宝也把银子带了过来。 苏誉把银子付了后，元宝抱着东西，两人又一同打着伞准备回去。 现在雨小了一些，但还是很冷。 杜志和见苏誉带着东西不方便，干脆让掌柜的用店里的车给他们送回去。 苏誉也不推脱，让驾车的车夫把他送到三味书屋。 然后再把带着东西的元宝送回去。 和李三郎说了一下与杜家布庄合作的事情，交代了他议事的重点后，苏誉又到了后面工坊，交代了陆家兄弟要雕刻新版美人图的事。 苏誉准备今晚回去就让顾长乐画一幅图出来，他再写个番外或者小故事，免费送给曾经或者现在购买话本子的人。 这几天让陆家兄弟雕版后，准备印刷。 因为先前货物不够，一直在赶货的缘故，苏誉现在都是早早规划下一次要出的新品。 因此陆家兄弟如今都在忙活过年前要用的模板。 过年这种节日，正是店铺冲销量的时候。 苏誉准备了不少的彩画，譬如财神像、金童玉女像、门神等等。 这些都要赶着雕刻出来，在过年前准备一大批货，做上一笔大的生意。 书屋现在每天的货基本都是堪堪够，一直存不下多少。 这才开业两个月，人手已经越发不足了。 特别是做生产的人，请多了两个还是不够。 但这些做技术的，总不能再继续让陆家兄弟从他们的人中找。 苏誉想了想，决定自己也要去买一批人手回来才行。 这样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起码自己还有点真正可用的人。 这般想着，苏誉便准备回家与顾长乐商量这事。 他平时很忙，这种事情还是得顾长乐帮忙。 撑着伞回到家中时，顾长乐正和红缨在堂屋里看元宝先带回来的东西。 堂屋点着两个炭盆，温度不低。 顾长乐手中拿着苏誉特意给她买的披风，正在红缨的帮忙下试着披上。 果然很合适。 披风外面的颜色鲜艳，衬得顾长乐也是唇红齿白，好不娇艳。 苏誉看她穿上，笑着问道：“喜欢吗？” 顾长乐点点头，赞道：“好暖和。” “多谢夫君！” 她乐呵呵的，很是开心地又在苏誉面前转了两个圈。 一番臭美，还有些嘚瑟地说：“夫君眼光真好！” 这么喜欢的样子，让苏誉一时又有些怀疑了。 云锦这种华贵的布料，顾长乐随手给他拿的披风就有。 外表都这么华贵，里面的皮子必定更为贵重。 可苏誉买的这件披风，不过是普通丝绸制的，还是拼接的皮毛。 和顾长乐给他的那件披风料子，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但顾长乐似乎完全不介意，还是对这种普通的东西表现得如此喜爱。 这开心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见苏誉正盯着自己，顾长乐有些奇怪地“嗯？”了一声。 “真这般好看吗？夫君你一直盯着看，都移不开眼睛了。” 苏誉回过神来，笑了笑。 “嗯，是挺好看的。” 云锦是好东西，虽然寻常人并不认识，只会把它当成一些更好的料子。 可难免哪天就会遇到什么认识这东西的人，苏誉担心会惹来麻烦。 毕竟顾长乐说过，赵老头是不愿意在外面表露身份的。 苏誉又说道：“说起眼光好，你的眼光才是真正好。” “今天我穿着你给我做的那件披风到了布庄。” “那布庄的掌柜一直在赞我那披风的料子，说竟然看起来这般华贵，就连他都从未见过这种料子。” “还一直追问我是什么料子。” 苏誉意有所指道：“我说我也不知道，得回家问问我娘子。” 顾长乐正低头把披风解下来，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 她看了一眼苏誉脱下来放在一旁的披风，笑着回道：“就是普通的绸缎。” “这绸缎，是先前赵爷爷送我的......” “夫君你没考中秀才之前，我和爷爷也不能穿这些，所以便一直留着。” “后面给你做披风的时候，才拿出来用了。” 顾长乐打着哈哈，心想自己一时大意了。 苏誉这披风，可是专门的裁缝做的。 料子自然都是顾长乐送过去的。 她想着苏誉如今有了官身，是可以穿绫罗绸缎的。 但太张扬了也不好。 就随便选了一种颜色低调一些的。 正好她带过来的料子中有云锦这种舒服又衬苏誉的，顾长乐想也不想就让人送了过去。 满脑子想的都是苏誉穿上这身又保暖又舒服，还好看的样子。 却不想这才穿出去第一天，就被发现了？ 顾长乐只能把赵老头拉出来挡挡枪了。 苏誉听了她的话，笑了笑。 顾长乐认识赵老头，而且两家关系非比寻常。 赵老头把顾长乐当成自家孙女一般，给她送点好东西也是正常。 只是顾长乐自己都没有，反倒是专门送给苏誉这个年轻男子用的。 这就有点牵强。 只能说顾长乐一番说法有点漏洞，但不算太多。 苏誉也并不打算拆穿她。 毕竟这样好的娘子，就算她真的有别的背景，以后自己在她的帮助下，一起住上大宅子，过上奴仆成群的奢靡生活，苏誉也是很愿意接受的！ 第150章 好兄弟! 一开始苏誉就觉得，顾长乐这样的长相和做派，根本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毕竟在古代。 普通人家能养出这么一个样貌和身段的姑娘，绝对是留不到十八岁的。 那些提亲的媒人，估计都要把顾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而且也不可能让什么京城大师算命。 各种漏洞百出，都成筛子了。 但既然顾长乐不说，苏誉便懒得往其他方面去多想。 最多是当顾长乐祖上曾经辉煌过，如今家境败落了。 但若是真的败落了，那现在还能随手就拿出云锦这种东西，绝对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是什么富婆的爱好？ 喜欢装穷，陪自己吃苦，从而追求什么真正的爱情？ 苏誉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好笑。 算了。 软饭虽然好吃，但现在暂时还吃不上。 还是把目光放回到自己的生意上去。 试穿了苏誉特意给她买的披风后，顾长乐又被苏誉带到了书房，让她准备新的画。 顾长乐好奇道：“过年前要印刷的画，不已经都画好了吗？” “这又要画什么？” 苏誉说：“我要写一个小番外，旁边附一张男女主相见的图。” “届时这带着彩色图的番外，会免费送给购买话本子的人。” 说完这个，苏誉又把今天在杜家布庄说的事情，简单告诉了顾长乐。 这次和杜家布庄的合作，其实也算是苏誉的一个试验。 他得看看，他的周边究竟能卖到什么程度。 若是真的与美人图这样受热捧的话，接下来他也要准备开一间成衣店。 以后每季发售话本子时，可以把成衣同步放出销售。 这样就能比那些复制他衣裳样式的店铺快一步赚到这笔钱。 而且，苏誉还有一个比那些布庄更大的优势。 那就是，他有能把衣裳价格打下来的技术。 顾长乐惊讶道：“这样也行？” 苏誉自信地道：“自然行。” “粉丝的购买力，绝对不容小觑。” “粉丝？”顾长乐有些懵。 “这是什么？是我想的那个吃食？” 苏誉好笑地解释说：“不是，就是拥趸的意思。” “这都不重要。” “我把番外的场景大概描述给你，你再进行创作吧。” 顾长乐点点头，开始听苏誉的形容，偶尔记下一些要特别留意的地方。 记完后，顾长乐便开始构思起来。 今天下雨，天一直都灰沉沉的。 书房里有些黑。 苏誉干脆把窗户推开了一些，让书房里更亮堂点。 又把火盆移到顾长乐附近。 顾长乐转头看了一眼苏誉，笑了笑，随后又继续构思自己的画作。 苏誉见状，自己也在一旁的书桌，开始写自己的番外故事。 后面还要对要出版的番外进行排版。 番外要写的不多，主要营造氛围，方便卖货。 顾长乐先前也画过女主，因此进展也很快。 两人在书房忙碌了一下午，就把事情搞定了。 等排版敲定后，苏誉便让元宝把东西赶紧送到书屋去。 让陆家两兄弟开始雕版。 ...... 次日。 雨还没停，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气温似乎比昨日还更低一些。 苏誉去书院上课，也遇不到官职太大的人。 因此还是把披风给披上了。 杜志和把宋有明的衣裳送了过来，感动得他连声道谢。 杜志和笑着说：“都是同窗，小事罢了。” 宋有明把银子给他结清，这才抱着自己的衣裳回了座位。 虽然杜志和帮了忙，但宋有明也知道，杜志和是看在苏誉的面子上，才会帮自己的。 毕竟他和杜志和不熟悉，而且杜家在府城是大户人家。 他这种乡镇地方来的，就算手中有两个钱，在人家面前也是挂不上号的。 要不是他与苏誉交好，自己怎么可能蹭的上这种公子哥的帮助。 所以宋有明在课后，又专门给苏誉道了谢。 苏誉好笑道：“我也没帮到你什么。” “不过你与文远兄都是内宿的，平时多有不便。” “下次再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宋有明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兄弟！” 其实他们在书院里，也没什么事。 但苏誉这样的态度，就让他很感动。 苏誉笑着拍了拍宋有明的肩膀，收拾东西准备走。 杜志和适时凑了过来，对苏誉说：“一齐走。” 两人一同往外走，杜志和说起昨天的事情。 “昨日掌柜与我爹说了，今日他应当会带人去三味书屋找掌柜的商讨了。” 苏誉点头说：“昨天我回去的时候，也与三味书屋的小李掌柜提了一下这事。” “应当没什么问题。” 杜志和高兴道：“若是事成，我爹说届时要准备好礼多谢你。” 那点皮毛的生意，杜老爷其实也没多看在眼里。 但他听杜志和说，这点子是自己那个案首同窗提出来的。 杜老爷便对此上了不少心。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原本应该去做助教的彭天成居然也在。 他正站在门口，与一个穿戴打扮明显是农夫的人说着话。 两人没有避讳太多。 因此随着苏誉两人走进，逐渐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月底休沐，记得回家里来。” 彭天成住在书院，为了省点车费，并不是每个休沐日他都会回家的。 这次他大哥特意找上门来，叮嘱他回去，想必是有要事。 “可是家里有事？” 彭天成有些着急：“若是有急事，我可以去向学正告个假。” 彭大哥摆摆手，“阿弟你先别急。” “家里没什么事。” “只是这次爹娘让你回去，是……” 他笑呵呵地：“是要商量你的亲事哩。” “总之你回去便知道了。” 彭天成愣了愣，“啊？亲、亲事？” “我如今正是读书的紧要关头，怎么能分心去娶妻？” 彭大哥劝道：“先成家后立业也不是不可以。” “你如今已经是秀才公了，成亲应当也不影响。” 彭天成摇头：“不，我不成亲。” “成亲只会分走我读书的精力，还是科举考取功名更重要。” 但自己大哥，肯定也没法决定的。 彭天成只好说：“哥你先回去吧。” “等月末休沐，我自己回去与爹娘说。” 第151章 爬墙啊? 彭天成和自己大哥说完，便让他先赶紧回去。 今天天气比先前更冷，他大哥只穿着一身旧棉袄。 上面还打了不少补丁。 就这么和彭天成站在门口附近说话，就算彭天成有意站在挡风处，也挡不了什么寒意。 彭家大哥听自己弟弟说月底休沐回去，也不再啰嗦。 到时候一家人再慢慢商量他的亲事。 他从自己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串用布条串起来的铜板。 “这是大哥我攒下来的钱，你拿去用。” “平时在书院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 彭天成是秀才公，是他们家的希望。 家里的钱，都紧着他来。 彭家大哥已经娶妻，自己平时给别人做工也会得到点额外收入。 他都存了下来，准备给自己阿弟读书用。 彭天成一直站在风口挡风，鼻水有些流了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把钱推回去。 “哥，不用。” “我还有钱花。” “而且我前不久过了书院书院的助教考试，很快就有月钱和米粮可以领了。” “这钱你留着给我小侄子和小侄女做两身新棉袄吧。” “你这读书还能挣钱？” 彭天成大概把助教的事情说了说。 彭家大哥虽然不太理解，但也知道是整日和先生还有书本打交道的。 他笑得红光满面。 “行，你是秀才公，果然有出息。” “那你没钱再问我要吧。” “嗯，天气冷，快回去吧。”彭天成推推他。 也不能往外送太多，只站在门口看他哥离开。 送完人，他吸了吸鼻子，准备到藏书阁那边去干活。 转身，却看到苏誉和杜志和正站在自己后面。 离得这般近，估计听到了不少他方才和自家大哥说的话。 彭天成有些赧然，打招呼道：“好巧。” “你们正要回去？” 苏誉笑着回道：“嗯，天气冷，彭兄也别站在风口处了。” “还是快些回去暖和暖和吧。” 一旁的杜志和也笑了笑，没有说别的。 彭天成表情也自然了起来，笑着和两个拱手道别。 分别后出了门，杜志和才好意思在背后和苏誉说刚刚听到的话。 “先前我就知道，天成兄是个书呆子，一心只读圣贤书。” “想不到他家说要给他安排亲事，他都不想。” 这种人一心一意地只为读书科举，而且成绩也不错，迟早是会出人头地的。 苏誉也赞同道：“彭兄心智坚韧，确实难能可贵。” 两人也没多在背后讨论，就随意赞了几句。 毕竟这都是彭天成自己的私事。 …… 而此时。 方府。 得知自己父亲给自己选定了一个成婚对着后，方小姐有些愕然。 “不是汪家？那是哪家的人？” 先前她母亲不是说了，还是像先前一样，给她说回汪家的亲事？ 方小姐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件事。 结果现在又告诉她，不是汪家了？ 婢女小心地禀告着刚刚打听来的消息。 “不是汪家。” “听闻是府城外的一个秀才公，姓彭，很是年轻，如今正在府学就读。” “府城外姓彭的秀才公？” 方小姐顿时就坐不住了。 这还能有谁？ 那天弄脏了她鞋子，导致她被汪远峰写诗嘲讽的那家人！ 那家的儿子就是姓彭的秀才公，如今正在府学里就读！ 这一家是正宗的泥腿子。 想起那天要给她擦鞋，那彭家父母伸出的手上指甲都是黑的，方小姐顿时头皮发麻。 “不行！” “我不能嫁给这种泥腿子。” “爹娘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给我找这种亲事？” 方小姐坐不下去了，她一定要去找自己爹娘问清楚。 最近她被禁足在家，明明都安分了不少。 为何自己爹娘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今日方夫人不在家，只有方老爷在书房和人议事。 方小姐想也不想，直接便推门闯了进去。 “爹，女儿不嫁那家人！” 屋内有几个方家名下铺子的掌柜，正在跟方老爷汇报店铺的生意。 见到方小姐突然闯进来，都有些尴尬。 方老爷脸色有些不好，挥了挥手，让人先下去候着。 随后，呵斥道：“成何体统？爹的书房你都闯了？” 方小姐没空和他扯这么礼数。 直接追问道：“爹，你们给我找的什么夫婿，我不嫁！” 方老爷正为她的无礼生气着，闻言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得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不嫁？” “你不是喜欢案首么？这个是府试案首，不也正和你心意？” 方老爷看了彭天成的资料后，觉得很是不错。 科举有望，以后是个有前途的。 而且家就在府城外，佃了他家的田地。 等他和自己女儿成亲，届时就把那附近的田地都送给小两口。 让他们建个庄子，以后日子必定也过得十分舒心。 结果自己女儿不领情不说，还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闯进来否决。 他一家之主的面子何在！ 方小姐眼眶都要气红了。 “我喜欢的不是这个！” “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若是姑母知道了，她必定不会让我这般轻易嫁给一个泥腿子的！” 方老爷冷硬道：“你姑母不会知道的！” “回去！” 方小姐咬了咬牙：“爹你当真就这样不顾女儿感受，要我嫁给那样的人家？” 方老爷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 方小姐火冒三丈，也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房间后，她又是一顿砸。 砸完后，气喘吁吁地坐在床边生闷气。 婢女们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大气不敢出。 方小姐突然想起：“我写给姑母的信，可寄出去了？” 距离最近的贴身婢女小声回道：“送信人应当已经坐上了去京城的船只。” 方小姐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爹娘不疼她，逼她嫁给汪家就算了，如今竟然直接随便找个农家子。 不能任由他们摆布…… 她这就出发去京城，找姑母给她主持公道！ 大门自然是不能走的。 她只能找些方便攀爬的墙头，准备翻墙而出。 带着自己的贵重首饰和银子等，方小姐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威胁自己婢女搬来两张凳子叠着，艰难地爬了上去。 看着地面，她咬了咬牙，还是狠心地跳了下去。 “哎呦！” 一声惊呼，竟然安全着地。 只衣裳底下沾了些雨水，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 方小姐高兴地朝墙里喊自己的贴身婢女：“翠玉你还在做什么，还不快点出来？” 墙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小姐正有些烦躁地等着她那不中用的贴身婢女爬出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不知道方小姐要去哪里？” 第152章 我的心好脏啊～ 方府大门。 今日天气寒冷，还下着小雨。 虽然雨刚刚停了一阵，但也没什么人上门。 因此门子很是空闲，和一个下人躲在一旁唠嗑。 正唠嗑得兴起，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有些不高兴被打断，但还是喊了一句：“来了！” 打开门的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也传来。 “哎呦！” 门子探头看出去，看到自家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正不顾脏乱地趴在台阶上。 整个人衣衫有些凌乱，头上发髻都松了不少。 “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门子惊讶地喊道。 他家小姐不是被老爷禁足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门外？ 方小姐整个人气得脸都要扭曲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刚刚自己好不容易翻墙成功，马上就要出发去找她姑母了。 结果翻墙下来后，却遇到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打扮很是普通，问自己要去哪里后，也不等她回答。 直接便让她回去。 在方府范围内，这男人是什么东西？ 方小姐自然不肯，直接用鼻孔看人，傲慢地呵斥这市井之徒走开。 结果这人非但不走开，见她还要走，干脆提着她衣裳的后领，三步并两步绕到了宅子前面。 敲了门后，等门打开，便把她扔到了门前。 门子喊完后，府里很快就来了人，把她扶起来。 方小姐气呼呼地四处搜寻，却发现根本不见任何人影。 “哪里来的贱民，居然敢这样对本小姐！” 那男人看起来高大，结果力气也大得很。 提着自己，跟提小鸡仔一般，任她挣扎呵斥都不理。 方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再也不顾风度，骂骂咧咧地喊道：“敢坏本小姐的好事，本小姐必饶不了你！” 旁边的婢女过来搀扶，方小姐只能被人扶了进门。 好不容易爬出了墙，结果一步都没走远，就被人扔了回来。 这事被方老爷得知后，他一气之下，直接让人守住了方小姐的院子门，连院子都不让她出了。 方小姐换回一身干净的衣裳，透过打开的房门，看到院子处守着的人，气愤地又摔了一个茶杯。 ...... 此时。 方家外。 李大郎正坐在距离方府最近的一个茶楼，喝着热茶暖身子。 喝完茶后，他就能回去给自家郡主禀告这方小姐被方老爷严加看管的事情了。 “这鬼天气，还好这姓方的懂事，出来让我抓到了。” “不然我都不知道还得蹲多久。” 李大郎舒服地喝了一口热茶。 一直蹲守， 实在是一件麻烦事。 这方小姐大着胆子爬墙，反而更好。 抓住她扔回去，后面方家必定会对她严加看管。 后面她要随便出门，也绝非易事。 更不用说靠近他们姑爷了。 想起刚刚那方小姐从一开始的鼻孔看人，到后面的破口大骂。 李大郎就不禁摇了摇头。 “遇事就这么点反应，与我家郡主差远了。” “就这，还想跟我们郡主抢男人。” “真是不知所谓......” 喝完茶水，付了账。 李大郎晃悠悠地往家回。 到了顾家时，苏誉还没回来。 红缨正在堂屋收拾，李二郎不知道怎么的，也在一旁帮忙。 顾长乐估计在书房。 李大郎和两人打了一声招呼，便自顾自地坐下等顾长乐出来。 这时候苏誉快回来了，顾长乐一般很快就会到堂屋里等着。 因此红缨见没什么急事，也就懒得去通传，打扰自家小姐了。 她收拾了一番，看到顾老头喝茶的茶台似乎有些不妥。 “王爷的茶桌坏了？” 李二郎一听，赶紧站起来。 “哪里坏了？” 红缨指着其中一个位置。 “这里好像有点摇。” “摇？” 李二郎伸手扶着茶桌，推了推。 “不行，你轻点。” 红缨嗔怪道。 力气这般大，真的弄坏了怎么办？ 李二郎讪讪一笑，力道又放轻了一点。 这一轻，就没什么摇晃的感觉了。 他道：“这太轻也不行，还是得重些。” “那你重些试试。” “唔，这湿了我一身。” 红缨责怪的声音传出。 一旁坐着的李大郎忍不住站起来，大咧咧地说：“你这行不行啊？” “不行换我来。” “怎么使力都不知道？” 李二郎刚刚碰倒了一杯茶水，打湿了一些红缨的棉衣。 他面红耳赤地说道：“我、我一时紧张。” 李大郎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道：“是我在这里，妨碍了你的发挥？” 红缨好笑道：“行了，你们谁来都行，赶紧的。” “不行就两个一起来吧。” “我还湿着呢。” “......” 几人说话间，突然屋外传来几声轻咳。 随着轻咳靠近，红缨看向堂屋外。 “回来了？” 她看到苏誉正站在堂屋外。 刚刚有些犹豫的脸色，在看清他们三人的动作后，似乎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奇怪。 苏誉心想，自己的心真脏啊...... 大门没锁，他直接一推就进来了。 结果刚走到院子，就听到堂屋里的动静。 什么“你轻一些、重一些”之类的。 还有什么“湿了、干了、一起来”之类的。 联想到自己先前碰见过的事情，苏誉觉得自己整个人要不好了。 这听着...... 怎么像三个人一起...... 难不成这李二郎知道自己娘子和大哥有故事？ 有些贫穷人家，确实是会娶一个娘子一起伺候几个兄弟。 但福伯家里，不至于穷成这样啊？ 那只能说......是个人爱好。 苏誉只能再次感叹：福伯家真乱。 福伯自己养外室，有私生子就算了，李大郎和李二郎还有他媳妇儿也奇奇怪怪的。 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誉犹豫走近。 但这些人再怎么搞，也不该在他和顾长乐家里搞吧。 苏誉走近后，轻咳了几声。 等犹豫着走向堂屋，却看到两兄弟正在扶着茶桌，而红缨则站在对面。 三人均衣着良好，没有任何异样。 苏誉：“......” 他赧然一笑：“嗯，回、回来了......” “我先找长乐说些事。” 说完，便快步回了书房。 第153章 商业宏图 顾长乐正在书房画画。 见到苏誉急急地走进来，便把手中的毛笔放下。 “夫君回来了？我让红缨准备饭菜。” 她看苏誉脸色表情有些不自然，有些奇怪地又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书院有事，还是书屋？” “亦或是......”顾长乐微微眯了眯眼：“方家那边？” 苏誉摆摆手，总算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没有。” “我就是方才想岔了一些事情，现在已经想好了。” 其实想想。 顾长乐和顾老头有问题，那福伯一家，说不定也有问题。 但苏誉也不确定。 这些别人的家事，他一个大男人，还是懒得多嘴的。 顾长乐见苏誉恢复自然，以为他是在想书屋的事情。 没有再继续追问。 打开门喊了一声，那边堂屋的红缨在苏誉回来后，就已经在附近候着了。 很快应答后，到了厨房去把热着的饭菜端出来。 李大郎和李二郎已经离开了，屋里很快就剩下小两口。 苏誉没有说刚刚的事情，而是和顾长乐说起自己刚到书屋时听到的消息。 “今日三郎已经和杜家那边谈好了。” “布庄那边先试着出十件同款的披风，只以成本价送给我们书屋售卖。” “至于书屋如何定价，他们那边管不着。” “等到东西卖出后，这一批货再进行结算。” “若是合作得好的话，届时再换成一月一结或者半月一结。” 对于这个谈判结果，苏誉还是满意的。 李三郎把他交代的意思全部都转达清楚了，而且该争取到的权益也都争取到了。 若是这样做得好的话，以后他再开一个成衣店卖衣物或者服饰周边，也可以直接按照这样的模式来进行。 顾长乐好奇道：“那披风价格打算如何定？” 苏誉想了想：“至少得比布庄那边给我们的成本价翻个一倍吧。” 他这个可是周边，不是什么普通的衣裳。 卖的都不是衣裳本身，而是他和顾长乐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故事和人物。 等到什么时候，苏誉再把前面出的两本话本子，也出点番外。 届时再来个特点，搞点更贵的珍藏版周边。 这样一来，卖周边绝对能让自己快速把财富累积起来。 没钱要赚钱总是很困难的。 但是有钱后，钱生钱的速度就会很快。 顾长乐想了想，也没觉得苏誉这商业模式自己有什么要补充的。 虽然她夫君是个读书人，还是出身农家。 但好像总有使不完的本事。 这才搞了个前人没有过的复杂的新技术出来，搞得别家书屋就算想复制他们的营业模式都复制不了。 后面又是一连串的运作，让书屋在这偌大的府城，迅速站稳了脚跟。 饶是顾长乐这样的身份，都时不时觉得她夫君真的太厉害了。 “夫君这法子确实好。” “后面我们把成衣店再一开，连进衣裳的成本都不用。” “直接与人商定合作，让人把衣裳送过来我们这边寄卖即可。” 而且还不止能合作一家店铺。 成衣、服饰、头饰、甚至妆容之类的东西，都可以涉及到。 顾长乐画多两幅画，就可以多几套周边。 届时还可以同时与几家合作，甚至收取别人的寄卖费用。 这种运作模式，还真的是新鲜。 苏誉也是这样想的。 最大程度利用好自己的优势，把能赚的行业都慢慢涉及到。 届时都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挣得盆满钵满了。 “所以现下还真的像你所说的一样了。”苏誉笑道：“书屋余下的钱，还真的不好提前结清。” “等到过完年后，咱们手里也有不少银子了。” “这些银子都得攒着，若是能把书屋旁边的房子买下来，在旁边加一个周边店最好。” “若是不行，也尽量存多些银子，再开一家大一些的店，才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说起这个，苏誉也有些无奈。 生意太好，逼着他早早扩张。 也实在是没办法。 毕竟这白花花的银子，总不能不赚。 顾长乐闻言，笑了一下。 “嗯，书屋那边利钱也没多少。” “还是按照夫君现在说的，等后面扩大经营后，再慢慢结清吧。” 不过这也用不了多久了。 顾长乐是想过他们书屋生意会火爆的，但没想到苏誉也规划得这般好。 既然苏誉这么想要扩张，不如自己也帮帮他？ 江陵府虽然不小，但先前苏誉就说过以后经营妥当了，是要去别的地方开分店的。 苏誉明显赚钱的野心不小，不如她帮着提前规划了先？ 届时苏誉要用地方或者人的话，就能直接拿来就用。 不像现在的这个小书屋一样，还是顾长乐临时去买下来的。 决定好后，顾长乐便找人吩咐了下去。 同时，也听李大郎说了方家的事情。 方小姐意图逃跑出来，被李大郎抓回去，方老爷下令把她严加看管，如今她连自己小院的门都出不来。 顾长乐闻言，脸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只要保证她不出现在我夫君面前就可以，方家要如何约束她，不必理会。” 李大郎应下。 心想自己这盯梢的活，虽然比先前轻松了一些，但暂时还是不能停的。 不过好在他手下有些人，能轮流着去。 两人说着事情，大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旁候着的红缨走出去开门，很快手中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进来。 “方府送的帖子？” 顾长乐打开看了一下。 原来是杜家为了自家大儿子生辰而举办的宴席。 宴席在月底书院休沐的那天。 邀请了城中不少人，包括了杜公子书院的同窗好友们一同参加，同时还邀请了不少的女眷。 因为苏誉是成了亲的，所以这帖子还邀请苏誉带上他的女眷一同去出席。 杜家的大儿子已经谈好了一门亲事。 因此这次的生辰会，明显是要给杜家大少爷和他要定下的未婚妻成亲前见一面用的。 若是真合适了，那就会直接定下来，开始走流程了。 请其他的女眷，不过是顺带的。 “小姐要去吗？” 红缨在一旁，小声地问。 邀请夫妻二人一同去，一般女眷都是会去的。 杜家现在正要和他们书屋合作，估计请苏誉这个中间人过去，也是有要感谢的意思。 顾长乐想了想，直接把请帖收好。 “既然是邀请我夫妻二人，我自是要去的。” “不过，得先问问我夫君的意思。” 第154章 这小东西真带劲! 在府城生活，尤其苏誉还是进了府学，与汪远峰等公子哥交好做了同窗。 那可不是有参加不完的聚会么？ 虽说苏誉并不是什么聚会都参加的。 但这个邀请带上女眷的，苏誉听顾长乐说完后，问她：“你想去吗？” 顾长乐说：“若是别人都带女眷，那我自然是要跟着夫君一同去的。” 顾长乐自己倒无所谓，主要考虑的是苏誉的面子。 苏誉听罢，心中微微一暖。 他笑道：“那便一起去吧。” “正好你也能认识一些府城的小姐夫人们，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也能找个人商量。” 苏誉知道顾长乐身份背景有些不同。 但他们在府城也住了一段时间了。 这期间，苏誉好像看顾长乐除了忙活书屋的事情外，基本也没什么社交活动，宅得很。 也不知道顾长乐以前是不是也这样的。 不过苏誉倒也不是要强行改变顾长乐的生活习惯，所以他也先问了顾长乐的意见。 两个人想的都是对方想不想去，考虑的都是对方的意见。 然后双方一拍即合，都不需要说太多。 现在距离月底的休沐还有几天的时间。 苏誉正巧打算在月底时候，推出番外和周边。 第一次合作，要的量不多。 杜家那边的同款到月底应该也差不多做好了。 正好他们去参加完宴席，回来就能看到结果了。 不过那种场合，苏誉这件 ...... 而此时。 曲州武备局。 早已回到的顾老头，正在试验铁匠打出来的新连弩。 铁制的连弩，重量比木制自然增加了不少。 为了增加射击的稳定性，弩身也加长了不少。 这种还是贴身戴的小弩，射程并不比木制的远多少。 但稳定性有所提高。 顾老头还准备让人打造一个大一些的弩，届时背在背上，用于远距离射击。 这样就可以取代弓箭，直接使用在轻骑兵上。 现在小的连弩暂时打造了一小批出来。 顾老头直接扔给一旁负责轻骑兵的吴副将。 “带上，去找人试试。” 吴副将一直留守大营，对于顾老头在江陵府发生的事情并不知道。 骤然接到一个这么小，造型奇特的连弩，他不由好奇地翻来覆去打量了一番。 打量完后，又嘀咕道：“这么小的玩意儿，怎么感觉娘们唧唧的，真的能御敌？” 顾老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去找人试用一番不就知道了？” 什么娘们唧唧的。 他孙女婿是个文人，设计的武器外表不就得跟他人一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但这杀伤力可不容小觑。 吴副将见顾老头这般维护这武器，赶紧赔笑道：“王爷莫怒，是末将说错话了。” “我这边召集人马，去试试。” 顾老头随意挥挥手：“去吧去吧，操作简单得很。” “用过你就知道了。” 吴副将抱拳，带着这一批新鲜打出来的连弩退下。 挑选了几个好手，把这武器交给众人，又告诉了他们使用方法。 “这是王爷让武备所打造出来的新武器。” “听闻这玩意儿能连发，咱们去找胡族试试去。” 一小队人马轻装简行，从军营出发。 因为担心这连弩会出问题，所有人还额外背了弓箭。 如今正是冬季。 今年天气寒冷，连一直气候温暖的胡族地界，也比往常严寒不少，冻死了不少人和庄稼。 天冷，粮食短缺。 有些胡族士兵吃不饱，只能时不时地来袭击大周南方边境的村庄。 就算他们守备军加强了巡逻，还是遭不住这种时不时的袭击。 一直在边境的吴副将对此也很是熟悉。 在斥候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队正在途中休息，准备到大周边境去掠夺的胡族士兵。 胡族的生产力比不过大周，士兵们的装备也一般。 但他们士兵却十分勇猛，近身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胡族与顾家军打了多年，时不时靠着偷袭能搞一波大的。 那一队胡族士兵大概有二十人左右。 前方斥候来探后，一群人便放慢了脚步，小心策马前进。 山林间的泥土还湿着，马儿慢慢地踏上去，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 等到那些胡族士兵发现后，已经能看到顾家军的身影了。 率先发现的胡族士兵大喊着当地的语言，在休息的重任迅速上马武装起来，随后准备激战或者逃跑。 但意外的是。 那群大周士兵并没有靠近，反而骑着马在不远处，似乎正在等着什么。 “领队，这怎么回事？” 一个胡族士兵用当地的语言问道。 那领队也奇怪地看着不远处的大周士兵。 他观察了一下。 对面只有不到十人，他们这边人数有优势。 若是现在策马靠近，绝对有很大胜算！ 那领队喊了一声，身后的人便赶紧列好队，开始策马前进，想要主动出击。 却发现。 那边的大周士兵们都抬起了头，手也举了起来。 手中拿着一个黑森森的东西，正对着他们。 “咻！” 一声轻微的响动，一支箭矢从哪黑东西中射出。 又急又快地朝他们射过来。 走在前方的人赶紧拉定马儿。 那支箭矢好险从他身边擦过，射到了一旁的湿木上。 “这是箭？” 那些大周士兵手中小巧的黑盒子，竟然能射出箭来！ 胡族人正在惊讶之际，接二连三的箭矢又再次射出。 其余人都纷纷开始拉马躲避，场面一时混乱无比，人仰马翻。 不多时，就有一人被射中，受了伤。 其余人见自己人受伤，血性顿时被激发了出来。 个个都红着眼不愿意立马逃跑，只想等这一轮射箭完毕后，趁着那些大周士兵重新装箭矢的间隙冲上去报仇。 然而他们这次失算了。 一轮射箭完毕后。 第二轮射箭压根就没有任何间隙，又开始朝着他们射出。 这群胡族人刚刚死磕着不后退，瞬间又有两人被流箭射中。 一小队大周士兵，压根就没有任何的空档期。 箭矢不停地飞过来，这群胡族士兵根本就没办法上前。 而他们的人，已经伤了不少。 箭盒十支箭，终于被打完。 以为对方的箭终于射完，那领队赶紧吩咐：“把伤者带走，立马离开！” 其余人赶紧行动下来。 一旁的胡族士兵伸手正要去扶最靠近自己的那个伤者，一支箭矢又“嗖”地一下射了过来。 他骇然收手，惊慌地看过去。 那边的大周士兵，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射击！ 这是怎么回事！ 箭矢依旧没有任何间隔一般射过来。 这样下去，全部人都要搭在这里。 胡族领队只好下令不管伤者，能跑的人自行四散逃开。 转眼间。 这一小处战场就只剩下吴副将带领的一小队成员，还有被箭矢所伤的俘虏。 第二个箭匣被打空后，吴副将看着手中小巧的连弩。 “特娘的，这小东西真带劲！” 第155章 京城来的天子使臣 一小队人马，不费吹灰之力，就俘虏了大概十人。 那些伤员被绑起来，带回去充军工。 吴副将此时拿着这把小巧的连弩，可以说爱不释手。 他麾下的轻骑兵配上这种灵活、发射间隔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连弩，绝对是如虎添翼！ 他家王爷真是神了，怎么会打造出这么厉害的武器？ 虽然这次不过是小队作战，但吴副将还是高兴地带着人凯旋。 回到军营附近时，却看到军营大门处，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马车周边，还有精细的仪仗队。 一个脸白无须的太监，正从车上被人扶下来。 而顾老头也一身简装，带着人从军营里走出来。 “陈公公。” 顾方旭脸上带着客套的笑，迎了上来。 被唤作陈公公的太监，也脸上带着笑，颇为熟稔地回话。 “怎好让王爷亲自相迎？” 顾老头大大咧咧地笑着：“陈公公乃天子使臣，带着圣旨而来，本王自该迎接。” 说着，看到不远处刚押俘虏回来的吴副将。 顾方旭又说道：“这是怎么了？” 陈公公看过去。 便看到一小队大周骑兵正押着几个异族俘虏在不远处。 那些俘虏身上脸上都有不少血，脸色看起来有些狰狞。 陈公公原本就白的脸更是白了不少。 吴副将抹了抹脸，换上了一副笑脸。 “回王爷话。” “末将带人在边境巡逻，遇到这几个胡族人在烧杀抢掠。” “因此把他们绑了回来，听从王爷发落。” 顾方旭“嗯”了一声。 “你立功了，先把人带下去吧。” 吴副将抱拳，带着人下去。 顾方旭又笑呵呵地对陈公公说：“边境之地危险，公公直接前往驿站即可，其实不应该中途往这些地方跑。” 不来都来了。 陈公公只能强笑着回应。 “王爷说的哪里话？有你守着，这东南之地哪里都是安全的。” 顾老头笑眯眯地说：“陈公公谬赞了。” “军营粗地，公公若是不嫌弃，就进来一坐吧。” 他此行不就是为了进去坐坐么？ 而且刚刚见到那些俘虏，总觉得外面也不太安全。 他就想着赶紧进去坐一会，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回驿站去。 明日一大早还要出发到江陵府。 顾老头带着人进去，一路走到了其中一个帐篷。 里面已经备了一些酒菜。 不算很好，但在军营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顾老头坐下后，叹了一口气说：“胡族这些年，也是愈发壮大。” “相反朝廷这几年对于我们东南的军饷削去了不少，本王不得已只能收缩军队。” “少不了会有些地方看不过来，让那些胡族人跑进来作乱。” “上回甚至还想偷袭我们大营抢粮草，实在是可恶！” “但公公放心，若是真的又碰到这种事情，本王会让人保护公公先行离去的。” 听到这些，陈公公更是坐不住了。 他一个京城来的天子使臣，哪里经历过这种危险？ 刚刚那群胡族人满身都是血的样子，想起就觉得面前的饭菜难以下咽。 都没坐一盏茶的功夫，陈公公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陈公公走后，顾老头心中低骂了一声：“没卵蛋的东西，还敢跑我这来。” 回了主帐。 见到自己的副将亲兵们挨挨挤挤，都齐聚到了这里。 他没好气地说：“都没事干了？聚在这里做什么？” 吴副将刚刚立了功，被推举出来回话。 他干笑一声：“王爷，那太监走了？” “走了。”顾方旭大刀阔斧坐下，“不过是来走走过场罢了。” “本王要他看什么，他便看什么。” 朝廷要削藩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顾老头也没多说，免得自己手下一群武夫多想。 “看完了，陈公公明日就会离开，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都散了吧！” 这事他不想多说，底下的人也没追问。 其余人散去，吴副将留下，禀告起武器的事情来。 他大赞特赞道：“这小玩意儿，真是神了！” “居然连发速度这般快。” “王爷是从何处得来的？” “有了这样的好东西，那胡族以后再也不足为惧。” 顾方旭笑了笑。 “自然是好东西。” 他孙女婿整出来的，能不好吗？ 要是那美人图给军营那些单身的年轻人看到，说不定更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至于从何处得来的，暂时不能告诉你们。” “总之让武备局那边再好好改进改进，后面你们轻骑兵都配上。” “但不可外传，都把嘴巴给我闭严实了！” 至于胡族…… 现在肯定是不能灭掉的。 不然现在灭掉了，他这个淮南王岂不是又少了一个用处？ 顾老头说完，挥了挥手，想让吴副将退下。 吴副将却还赖着没走，跟顾老头继续说：“王爷，上个月咱们在那牛角山上私下剿了一窝匪。” “那匪窝金银财宝不少，有两样东西挺适合咱们郡主的。” “王爷回府的时候，可要记得带回去给郡主。” 顾长乐小时候被顾老头送来军营过，那时候就是吴副将带着她每日训练的。 因此两人关系不错。 顾老头笑道：“行，本王知道了。” 说起这个，他也有些想在府城的顾长乐和苏誉了。 以前有战事时，经常到军营一住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 现在不过才离开半个月，就已经想家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小的，如今怎么样了？” “有长乐在，倒是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苏誉......” “算了，不想这些，也没这么快能回去。” 顾老头摇了摇头。 如今胡族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在军营里是闲得抠脚。 回王府去，唯一的孙女又不在，他一个糟老头子在偌大的王府实在是无聊得紧。 倒不如...... “倒不如去找赵老头下棋去？” 想起苏誉刚送给自己的象棋，顾老头一时觉得有些手痒。 等明日那陈公公离开，他立马就去找赵老头！ 先前在家时，苏誉教了他好几次，两人还对弈了不少。 各有胜负，也看不出苏誉故意让他赢的痕迹。 说明比起下围棋，象棋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更擅长的。 赵老头的棋子还在他手上，等他带过去，狠狠宰几波还是新手的赵老头，复刻上次五子棋的成功！ 一想到这个，顾老头顿时笑得开心极了。 把自己带来的棋子翻了出来，迫不及待地等着明天的到来。 第156章 一万两要不要? 三味书屋。 苏誉正在检查印刷出来的番外。 一张画笺，上面写了标题与番外正文。 东西不多，但右下的男女主相遇图格外出彩。 二人身上各穿着一身不同样式与颜色的披风。 女主手持纸伞，挡在男主头顶。 而男主则低头，温柔地看着女主。 伞面上淅淅沥沥地，能看到不少的雨水。 这几天雨水时大时小，但就是没停过。 苏誉看这天色，估计还得下。 如此一来，这画也正好应景。 只是又下雨又冷，书屋的生意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苏誉便让店里的伙计，告诉每个来购买话本子与画笺的人，说明买了话本子后，可以在月底那天，凭着先前购买的话本子来领取一份番外的画笺。 “这次的画笺，会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画。” “而且咱们书屋只限量赠送，过了便没有了。” 听到这种白送的活动，果然大家都很感兴趣。 这几天人传人，很快其他买了话本子的本府人士也知道了这个活动。 到店里来询问的人多了不少。 如今成本已经被印刷出来了，只要等苏誉点头，这几天就会加班加点印刷。 “没什么问题了，就按照这个来。” 几人在后面工坊里把番外出版售卖的事情定下来时，前面店里突然来了一拨人。 为首的公子锦衣华服，大冬天的，手中还拿着一把白玉骨的扇子。 本该是风雅的。 可惜这公子身材有些圆胖，脸也长得普通。 他直接走到李三郎面前，敲了敲桌子，有些傲慢地说道：“可是三味书屋的掌柜？” 李三郎把头从话本子上抬起来。 这几天下雨，天气又冷。 书屋的生意没有先前火爆，他正好也空闲了一些，拿着一本新出的话本子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正看到精彩处，结果突然被人打断。 这人还颇为无礼。 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说：“阁下要买什么，直接让伙计帮你拿便是。” 这锦衣公子看着他的脸，心想还真的跟传说中的一样，这书屋的掌柜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 那东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敢用这么年轻的小掌柜。 他道：“我要买的东西，你们伙计拿不过来。” “我想见你们东家，我要买的，是你们书屋的技术。” 三味书屋生意火了有一阵子了。 其他人看着眼馋，但因为没有这种彩印的技术，就算想盗版都不行。 而且前不久张学政才亲自来这里高调转了一圈，甚至当面赞了三味书屋的对子。 觊觎书屋的人也没敢下什么黑手。 如今，这锦衣公子虽然有些无礼，但也没有上来就做太过分的事情。 李三郎想到苏誉和顾长乐的吩咐，直接摇摇头说：“我们书屋能卖的东西都在店里摆着了。” “剩下的没摆出来的，都是不能卖的，阁下请回吧。” 锦衣公子被直接拒绝，有些不高兴。 “你可知道我是谁？” 这种话，怎么好像听说过？ 是不是每个大户人家出的纨绔，都得把这句话挂在嘴里时时用？ 李三郎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我姓沈，乃是平阳沈家的人。” “这次前来，是想与三味书屋商量合作的事情。” “你们三味书屋的东家，马上要发大财了，知道吧？” “我知道你们三味书屋在江陵府城内生意很好，但除了府城外，还有不少的地方。” “那些你们三味书屋触及不到的地方，赚不到的钱，我们沈家可以。” “把你们的技术卖给我们一份，你们赚江陵府的银子，我们沈家负责赚外面的。” “就算你们三味书屋有人撑腰，可背后的人也不会嫌多不是？” 这沈家公子不是要买他们的书屋，是想要和他们书屋合作，去赚其他地方的钱。 说起平阳沈家，那是东南第一大的商贾之家。 沈家公子到了他们江陵府，看中了三味书屋出的产品。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公子，是哪一脉，排行第几的。 李三郎伸手往自己胸口的小本本摸了摸。 他得确认一下才行。 若是主家那一脉，就得跟郡主报告才行了。 见李三郎似乎有些动摇，锦衣公子又加了一剂重药。 “若是三味书屋同意，我们会一次性付一万两买技术的费用。” 一万两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这三味书屋虽然短短时间就已经火到了江陵府外，但就这么一个小书屋，出产的东西是有限的。 所以它能挣的钱也是有限的。 他们沈家若是插手进来，就能迅速把这生意给扩大，甚至卖到整个大周去。 而这也不会影响他们江陵府的生意。 别说是张学政给这书屋撑腰，就是官位比张学政更大的官员，也绝对不会对一万两不动心。 锦衣公子说完后，便自信地等着回复。 对面这脸嫩的小掌柜，虽然没有太惊讶，但却明显是在思考。 想了一阵，李三郎才问：“不知道公子是沈家哪位公子？” “哦，好说，我叫沈少康。” 至于哪一脉，排行第几，他直接没有说。 李三郎点点头，“沈公子先进内室稍等，我去让人给东家传个信。” 他说完，喊了个伙计把人带进内室。 自己也掏出自己的小本本，一边翻着，一边到了后面的工坊。 在工坊内见到苏誉后，便和苏誉说了这件事。 “一万两？” 得知有人想要参与进自己的技术，还事先给一万两这样大的手笔，苏誉都不禁有些微微吃惊。 “出手这般大方？” 能随手拿出一万两现银的，估计府城内都没几户人家。 这沈家倒是大气。 李三郎捧着自己的小本本，已经翻到了中间的位置。 他还没找到自己要看找的内容，不由得有些着急。 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又继续翻动着小本本。 一边翻，还一边说：“那沈家，乃是咱们东南最大的商贾之家。” “咱们书屋所有的原料，都得通过他们家的商船和商队运输进来。” “而且他们沈家除了商贾一脉外，还有一脉主文事。” “那一脉在朝为官者不在少数，听闻当今礼部侍郎，便是出自那一脉。” 这么牛逼的家族？ 苏誉知道自己这技术太过创新，迟早会被人盯上的。 却想不到，这么快就被这种大家族盯上。 但技术若是让人家掺和了进来，以后被人过河拆桥，一脚踢开，这种事情也是有不少前车之鉴的。 苏誉脑里还有不少东西，这一万两，他靠自己也是能挣到的。 单单是按照现在书屋的赚钱速度，也不过是挣个两三年。 后面周边店开后，挣钱速度绝对会更快。 钱他倒是无所谓，就是这个沈家背景有点太牛逼了。 苏誉沉吟道：“这沈家不好直接拒绝……” “有了！” 一旁的李三郎，终于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沈少康，沈氏旁支庶出第三代……” 李三郎“嗐”了一声。 “这都是沈家远房了，怎么还敢打着沈家的旗号过来？” 第157章 秘密 “这是隔了好几代的旁支？”苏誉问道。 沈氏两脉嫡出，地位都举足轻重。 偏偏这来的，是个隔了好几代的旁支。 这样的身份，倒是不足为惧。 李三郎翻着自己的小本本，点了点头。 “不错。” “我先前听说过这些人，就随手记了下来。” “这人不过被我一笔带过，所以在沈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自家郡主的外祖家便是在平阳，所以那地方的人李三郎自然是清楚的。 不止清楚，都记在了小本本上。 刚刚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出来。 “东家若是不想理他，那我便直接去回绝了吧。” 刚刚以为这人真的是沈氏商贾一脉的正经少爷。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直接拒绝了都无所谓。 苏誉想了想，说：“若是拒绝不了，便先拖着。” 李三郎说好，把自己的小本本合上，装回他的防水书套中。 仔细合上，又塞回了胸口。 做完这些，他还没走。 从袖子中掏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出来的话本子，翻到他刚刚看的那一页继续看起来。 一边看，还一边含糊地说道：“我过一会再出去，不然那人还以为我立马就能见到东家。” 苏誉好笑地看着他。 “行，你先看着。” 沈家的事情，苏誉决定等会回去和顾长乐通通气。 虽然就算是旁支的沈家少爷，他一个秀才公也不好得罪。 但顾长乐身后还站着个赵老头。 真刚起来，也不怕这些人的。 就是非必要的话，苏誉不想麻烦到他老人家而已。 交代了工坊印刷的事情，李三郎已经离开了后院，苏誉也准备回家。 刚走出来，就看到沈少康从内室走出来。 “一万两银子你可知道多少？” “我就不信你们东家不爱财，能直接这样拒绝。” “莫不是你这个掌柜没给我传达到位？” 李三郎脸上带着妥当的笑。 “自是传达到了。” “但我们东家喜静，不希望太多人打扰。” “因此对于沈公子的提议，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沈公子还是请回吧。” 沈少康不高兴，还想要继续等着。 这小掌柜看着脸嫩，想不到居然是个油盐不进的。 自己说话不好使，塞钱不好使。 气得他都忍不住要发作了。 正要好好对峙一番，沈少康眼尖看到一个年轻人从后院走出来。 他立马撇下李三郎，走了过去。 “你是三味书屋的工匠还是画师？” “我给你三倍的工钱，你可愿意跟我走？” 这明晃晃撬人的东西，让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 李三郎都被这人的厚脸皮做法震惊了。 苏誉倒是面不改色，笑道：“阁下认错人了，我不是三味书屋的人。” “在下不过是与小李掌柜认识，进去借用一下茅房罢了。” “这样……” 沈少康眯了眯眼。 这男人看着年轻俊郎，身上穿着江陵府学的统一衣裳。 听他说与小李掌柜认识…… 嗯？ 沈少康突然脑子一转。 与这个小掌柜交好的话，能不能通过他说服这个小掌柜，从而找到三味书屋的东家？ 就算找不到，他通过这个小掌柜把三味书屋的人都撬走，也不错啊！ 沈少康有些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苏誉当做没看到，没再说什么，自然地拱手和他告别， 苏誉走后，沈少康也被客气地请了出来。 他看了看三味书屋摆放在门口的美人图，又看了看三味书屋其貌不扬的招牌。 “就这破书屋，本公子拿一万两出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就算是张学政本人来了，都不一定能抵得住这诱惑。” “少爷，那怎么办？”一旁的近侍问道。 沈少康想了想。 这书屋的技术，他是肯定要尽早拿下的。 沈家其他人还没注意到这里，得赶在这之前，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届时拿着这书屋的技术去投靠主家，他必定能得到他想要的！ “方才那个人，去查查他与三味书屋什么关系。” 三味书屋的画笺，最早就是通过苏誉之手出现在人前的。 这种事情，城里的人都知道。 所以一点都不难打听。 沈少康听了这些后，更是坚信刚刚那个叫苏誉的年轻人，与三味书屋的羁绊不浅。 说不定找他做个中间人，真的能事半功倍！ 沈少康吩咐道：“下个帖子，这两天送过去。” “本少爷得在怡红院请他吃顿酒。” 届时美人在旁，软玉温香，再两杯小酒下肚。 分分钟不就得和他称兄道弟了？ 特别是这种读书人，最好贿赂。 沈少康对此深有经验，觉得拿着这个苏誉做中间人应当不是问题。 ……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 那送出去的帖子，苏誉压根就没收。 直接就被退了回去。 理由是沈公子宴请那日，苏誉正好要去参加别的聚会。 苏誉对此也很是无语。 那个沈家的旁支公子，什么意思啊？ 自己和他连认识都不算，他怎么好意思一来就送请帖上门，直接邀请他去青楼的？ 好巧不巧。 这帖子还是他和顾长乐一起在家时收到的。 苏誉看了一眼，便退了回去，但顾长乐也知道了这事。 别人邀请丈夫上青楼，被娘子当场抓包。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沈家旁支上门要买书屋技术的事情，顾长乐已经听苏誉说过。 那个沈少康，顾长乐甚至连印象都没有。 还是听苏誉把李三郎的那些科普复述了才知道。 这种不起眼的旁支，拿出沈家的名头，也就吓吓那些不懂的人。 顾长乐说：“我听闻沈家确实有一脉挺厉害的。” “但不巧，我顾家往上数不到十代，祖上听闻也是什么达官贵人。” “所以咱们不用怕他！” “夫君若是不想理，那便不理了。” 苏誉赞同说：“既如此，那就不管他了。” “一来便邀请我去青楼，这人心术不正，我是不屑与他相交的。” 顾长乐点了点苏誉的脸：“夫君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听闻怡红院的花魁娘子，漂亮得很。” “不少来买话本子的读书人，拿咱们新出的美人图来比较呢。” 这事还真不是顾长乐胡扯。 那天她带着红缨和李二郎去书屋，在内室听到不少读书人在讨论。 因为花魁娘子也不是谁都能见到的，所以才更加神秘。 有人起了个头说像，后面讨论的人便会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是真的像，还是有人诚心利用他们书屋造势。 对于这种讨论，又没法阻止。 苏誉正色道：“再美也与我无关。” “我可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了，除了赚钱养家外，便是专心读书考取功名。” “那种烟花之地，我是不会涉足的！”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正直无比。 顾长乐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眨了眨眼：“我夫君这么好，那我得送一份大礼给你。” “嗯？什么礼物？” “秘密，送的时候再告诉你。” 第158章 这身份这么高? 拒绝了沈家公子的邀约。 没过几天，便是休沐日了。 在书屋开始赠送番外和开卖第一批周边的时候，苏誉和顾长乐正从家里出来，坐上李二郎帮忙租来的马车。 因为也邀请了杜志和相熟的同窗，自然少不了汪远峰他们几个。 本来汪远峰还想来接苏誉。 但因为苏誉带了女眷，不方便与他们挤一起。 所以还是让二郎带着书童元宝一起去车行租了一辆。 看见熟悉的豪华马车，苏誉内心已经是波澜不惊。 横竖这马车不是与顾家有关就是与赵家有关。 亏他当初还以为真的是顾长乐运气好。 既然有好东西用，他也没理由拒绝。 李二郎还想开口解释几句，苏誉直接摆了摆手。 拉着顾长乐坐上去后，发现马车内还放着炭火，坐上去一点都不冷， 李二郎还是帮忙驾车。 很快就出了城，往杜家的别院去。 因为冬日寒冷，最近又一直下雨潮湿。 因此这次的宴会，开在了杜家半山的温泉别院。 比先前汪家的庄子远上不少。 苏誉还没泡过古代的温泉，也不知道等会有没有机会体验一下。 这绝对是正宗的温泉。 论享受，还得是古人会享受。 今日天气还行，早上下了一点小雨之后，就停了。 路上有些湿，但跑起来并没有太碍事。 李二郎把自己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背后的元宝则坐在车门内的隔间里，脚边放着的炭盆正对着李二郎的后背。 一行人便驾着马车一路朝着别院疾驰而去。 到了半山的别院下车后，这里气温更低。 顾长乐下车前，苏誉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还把一旁放着的小手炉给她提着。 顾长乐也叮嘱道：“夫君也要多穿一些。” “山中气温低，别感染了风寒。” 苏誉那身披风有些惹眼，他又在外面搭了一件大氅。 两件套起来，下车后正好不觉得冷了。 听闻杜家的温泉庄子里面温度很高，穿单衣都行。 李二郎已经给过拜帖门子了，很快就有下人出来领着他们进去。 到了花厅后，里面果然一阵暖气扑面而来。 里面的人都把厚重的衣裳脱了下来，只穿着一身长棉袄。 苏誉带着顾长乐一出现，便有一些目光射在他们身上。 虽说也邀请了女眷，但男女席位被几道屏风隔开。 “你一个人能不能行？” 苏誉看了一眼女眷那边。 来的人不多，但基本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个都是不认识的。 顾长乐一个宅女，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定这种场合。 顾长乐一身裹得厚厚实实的，在这温暖的室内都快出汗了。 她挥挥小手，无所谓地说：“夫君去吧，我可以的。” 说完，便径直往女眷那边走去。 走到边上，先让婢女帮着她把外面的披风给脱下来。 那边先到的杜志和也已经看到了苏誉，挥手喊着苏誉。 苏誉看了几眼，这才走过去。 “我来迟了。” 杜志和说：“你没有来迟，是我们昨晚宿在了这里。” 他家的宴会，主人家自然是要早早到的。 汪远峰等人还没来，杜志和干脆喊上苏誉待会一同与他去接人。 这也是间接地让苏誉在府城的贵人圈子里面露脸，说明他们杜家与这人交好。 苏誉知道杜志和的用心，也没有拒绝。 “不过我家娘子也过来了，正独自一人在女眷那边。” “还请杜兄让下人帮忙多照顾一番。” 杜志和知道苏誉会带着他娘子过来，因此早就安排好了。 “放心，我与我未来大嫂说过了，让她带着你娘子一起的。” 杜志和的未来大嫂，便是这场聚会的女主角。 有她关照，顾长乐肯定不会出什么意外。 苏誉也放下心来，才跟着杜志和一同去接人。 两人走后，在角落里坐着的其中一人站了起来。 正是前两天要邀请苏誉去青楼谈事情的沈少康。 他被苏誉拒绝后，得知苏誉要来参加杜家的宴会，因此便也临时混了个名额。 虽然他只是沈家的旁支，可身份地位还是有的。 杜家那边也很给面子，盛情邀请他前来。 苏誉带着他娘子一进来，沈少康就见到了。 见苏誉离开，他心中突生一计。 这苏誉自己请不出来，不如从他娘子下手？ 给他娘子送点礼物，到时候这枕边风一吹，这苏誉必定就能被自己拿下了！ 幸好他这次出来，随身带了不少东西。 随了杜家的礼后，身上还剩下一些好的。 他招来自己的随从，让人拿了一个精致的长木匣子过来。 这木匣子里面，装了一根华贵的珠钗。 “听闻这苏誉如今只是个秀才公，还是出身农家，他娘子也不过是个府城普通人家的姑娘。” “方才我看她身上那披风也不过是普通货色。” “我这礼物一送出去，这小娘子必定会动心的！” 沈少康信心满满。 上次请苏誉去青楼被拒绝，他觉得是自己没有投其所好。 但没关系。 女人都喜欢贵重的礼物，他这次必定能成的！ 这两天，为了自己能成功吃下三味书屋，沈少康是费了不少功夫。 那个李三郎是书屋的掌柜，却不知道为什么，跟铁桶一般，自己根本插不进去。 父亲不在，几个兄弟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只有苏誉家里好调查一点。 他娘子每日都在家中。 沈少康带着自己的礼物，信心满满地走到屏风旁。 刚刚苏誉两人进来时，苏誉旁边的女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沈少康并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因此他准备直接让杜府得下人去把苏誉娘子请到这屏风末尾的地方来。 还没招手，便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 “嗯？陆夫人？” 陆夫人便是陆知府的正妻，她姓汪，与汪家老爷乃是亲兄妹。 对于陆知府，就算沈少康家不属于江陵府，自然也是不陌生的。 听闻杜家与陆知府的正妻家有点亲戚关系，想不到今日的宴会居然邀请了她到来。 “若是能攀上陆夫人，在江陵府要什么得不到？” 沈少康捏着手中的礼物，突然改变了主意。 要不寻个机会，先把这礼物送给陆夫人，混个熟脸？ 至于苏誉那边的事情，再缓缓。 他招了招手，把礼物交给一旁的婢女，让她送过去。 交代完，又看到陆夫人似乎看到了什么，快步往前走。 陆夫人带着婢女走到刚刚被杜家婢女帮忙脱完身上厚衣裳的顾长乐身边，讶异道：“真的是你？” 再一看顾长乐这身穿搭，陆夫人顿时眼睛都要瞪大了。 这长乐郡主什么时候来了他们府城，还穿成这个样子来参加杜家的聚会？ 顾长乐看着眼前的人，大方地笑了笑。 “陆夫人，别来无恙。” 想不到在这里，还遇上了熟人。 “那边位置没人，我们去坐着说话。” 陆夫人反应过来，率先伸手道：“既如此，请吧。” 顾长乐微微颔首，与她一同往角落的桌子走去。 一旁看完全程的沈少康，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陆夫人怎么还亲自开口，先请那小娘子走呢？ 先开口请人坐的，要不就是主家，要不就是对方身份比她高贵...... 在这江陵府的贵人宴会上，还有女眷身份比陆夫人更高？ 第159章 俺、俺也一样! 不对劲…… 那个身份还比陆夫人高的小娘子，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裳。 那是谁家的小娘子？ 女眷那边有些认出了陆夫人的，也在张望。 而沈少康一个男子，一直往女眷这边探头探脑，一旁杜府下人都有些懵，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这人。 若要说话，就大大方方地让人请过来说嘛。 何故在此鬼鬼祟祟的。 可能来到这里参加宴席的人，要不就是非富即贵，要不就是主家的至交好友。 他们这些下人也得罪不起，只能当做看不到。 这时候，沈少康让下人拿过去的礼物，也正送到。 “送到了！” “陆夫人收到礼物，必定会让我过去与我问好。” “届时我得好好看看，她对面那个小娘子究竟是何人！” 沈少康自己在一旁神神化化的，也无暇顾及沈家下人们古怪的看着他。 那边陆夫人邀请顾长乐坐下，满肚子的疑问。 还不等她开口，那边的下人突然送了一份礼物。 陆夫人看也不看，直接摆摆手让人先拿下去。 她现下没空管别人的礼物，只想问问为什么顾长乐会在这里。 沈少康的礼物被拿了下去，等陆夫人与顾长乐聊完后再看。 沈少康想趁着人少，在陆夫人面前混个熟脸的打算落空。 他左顾右盼，招来了一个杜家的婢女。 “方才你帮忙拿衣裳的那个，是哪家的女眷？” 这婢女正是方才帮顾长乐拿厚衣裳的。 她正把顾长乐的衣裳拿下去放好出来，闻言直接回道：“这是苏相公家的娘子。” “那个苏誉的娘子？” 沈少康一脸的诧异。 什么情况？ 为了掺和进三味书屋的生意，他调查了不少的东西。 因为那里的掌柜和工匠暂时没办法下手，所以他便打算从这个听闻与三味书屋掌柜甚至东家都有关系的苏誉下手。 这几天也查了不少。 这苏誉实在很容易查。 生平很容易就能查出，连他娘子顾氏也查得很顺利。 一个农家子出身，一个虽然是府城姑娘，但也只是普通家庭，与爷爷相依为命。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远远看去，顾氏身上那套其貌不扬的衣裳，倒是非常符合她的出身。 可陆夫人刚刚那番做派，是什么意思？ 沈少康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沈少康在盯着那边出神时，陆夫人身边的婢女突然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神似乎带了点警告之意，让沈少康别再这般无礼地继续往这边看。 沈少康接收到眼神，只好悻悻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但他脑子还是有些打结。 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陆夫人要这样对苏誉的娘子。 莫非是因为陆夫人实在无聊，所以才会随意拉着一个人到一旁说话？ 这个可能，也就骗骗自己。 所以这只能说明，那苏誉的娘子身份极高，甚至在陆夫人之上。 江陵府这边，比知府夫人的身份还高的，这得是省府那边的巡抚衙门那几个官员的女眷？ 也不是。 还有一家。 听闻淮南王家，还有一个嫡长孙女，出生便被封为了长乐郡主。 就算是与京城的那些真正的皇家公主相比，也是身份显赫的存在。 相比京城那些只有名头的皇家公主，这长乐郡主可是有食邑的。 那是天边的人物。 不可能会一声不吭地就在江陵府这里，穿着一身普通衣裳，嫁了一个农家子为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少康摇摇头，觉得自己这个猜想有些太过了。 所以估计是什么官家的女眷。 莫非是什么私生女？ 就算是私生女，被陆夫人这般对待的，估计也是要被认回去的。 沈少康豁然开朗？ “这苏誉，竟有这般好运气！” “完了......” 沈少康脸色又变。 上次他送的请帖，是请苏誉到青楼吃酒去的。 本来想着几杯黄酒下肚，那些美人再贴过去嗲两下。 他们两个陌生人就能迅速熟络起来。 届时自己再开口让他帮忙，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苏誉是院试案首，他娘子肯定不会管着丈夫这些。 可若那顾氏若真的身份这般高，那沈少康这一番做法，可就有得深究了。 “不行……” “我得做点什么补救一下……” 沈少康有些焦急，想着自己得做点什么去补救一下他与苏誉家的关系才行。 …… 那边的苏誉和杜志和，已经接到了汪远峰等人。 汪远峰最近黑眼圈有些重，整个人也多少精神。 一旁的刘学文和林远也差不多。 几个人都看着和从前不太一样。 那感觉就是身体有些虚，但好像精神有点饱满。 “今年你们还是第一次来我家的温泉庄子。今晚得留宿一夜，好好泡泡。” 往常这群纨绔在冬天时，时不时就会结伴过来享受一番。 但今年都快到十一月份了，一群人才第一次过来。 所以杜志和想请他们好好玩玩。 几人都有些意动。 “要不……就泡一晚？” 刘学文提议道：“泡泡更精神一些，也解乏！” 要是汪远峰他们两个也留下，那他就留下。 不然他一晚上不读书，可就要落后于那两人了。 汪远峰看了一眼苏誉。 “你待如何？” 苏誉带着家眷，在别人家里留宿好像有点不方便。 而且明天还得早起回去上学，顾长乐可是个起床废。 他只能遗憾地摇摇头：“我娘子也在，就不好留宿了。” “等会咱们去泡一会儿也差不多了。” “哦，你不留宿，那我也不留宿了。” 汪远峰点点头。 正好今晚回去把他写的功课整理一下，明日拿去给学正改改。 “那你不留，我也不留了！”刘学文也赶紧出声。 林远见都不留，他自然也不能单独留下。 “我、我也一样！” 童生三兄弟都做了一样的选择。 杜志和见状，只能笑道：“那等会咱们用过午饭，歇息一阵就去泡一个。” “可惜彭兄没来……” “他怎么没来？”汪远峰有些奇怪地说：“本少爷都说了顺路去接他，他还是说不得空。” 想起那天和苏誉一起听到的话，杜志和调笑道：“彭兄家里估计要给他说亲了，自然顾不上玩乐。” “说亲？” 汪远峰等人有些惊讶。 “他不是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不立业何以成家。” “怎么就舍得现在成亲了？” “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倒霉，会被他这个木头娶回去？” 第160章 玩个小游戏 一群人聊了一阵，其他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花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杜志和被自己兄长叫走，一同去招呼客人。 两兄弟走到屏风处，杜志和见到自己未来大嫂正在屏风边上与几个夫人在聊天。 他便走过去，低声问道：“大嫂，不是说让你帮忙看看我同窗的娘子吗？怎么不见她？” 一声大嫂，喊得未过门的姑娘满脸通红。 她瞪了瞪杜志和：“满嘴胡言，谁是你大嫂！” 说完，看了一眼杜志和身边的兄长。 杜家大哥杜志文有些脸瘫，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志和还小，口不择言，燕娘莫怪。” 杜志和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林燕娘这才说：“你让我帮忙照顾的苏家娘子顾氏，可不用我看着。” 她下巴指了指角落的一桌。 “我来到的时候，她已经和陆夫人在一桌坐着，聊得不知道多亲热。” “其他夫人小姐都想过去插几句话，但都被陆夫人婉拒了。” “也不知道你那同窗的娘子，究竟如何得了陆夫人这般喜爱。” 说起这个，林燕娘觉得有点泄气。 大家都知道她是今天宴席的主角。 陆夫人的身份，是在场女眷中最高的。 本身就是杜家请她来，就是给林燕娘抬一下身份的。 结果陆夫人眼里压根没有别人，只拉着杜志和那同窗的娘子一直在聊，还不许人靠近。 杜志和听罢，有些意外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被陆夫人挡着，看不清脸。 一旁的杜志文突然脸瘫着说：“没事，我爹娘很是喜爱你。” 林燕娘羞得满脸通红，一跺脚走了。 杜志和看着他哥，竖了个大拇指。 苏誉和自己的同窗们坐着聊了一会儿，有些担心顾长乐那边的情况。 恰好杜志和过来，和他说了刚刚听到的话。 “陆夫人拉着我娘子在说话？” “嗯，两人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你就放心吧。” 苏誉笑了笑。 顾长乐一向能干，想不到在这种场合也能如鱼得水。 有知府夫人带着她，苏誉更不用担心了。 杜家的温泉庄子，就建在天然温泉上。 每个客房都有单独的院子，院子里有温泉外，还有公共的两个大温泉和几个中型的温泉。 大温泉旁边还建了暖房，里面种了不少新鲜的绿菜。 大冬天，田里都结了厚厚的霜。 此时能吃上新鲜绿叶菜的，也就他们这些大户人家。 除了绿菜外，还有山间新鲜狩猎的野物。 烤得外皮松脆，滋滋冒油。 撒上盐和调味料，也是一绝。 其他或炒或蒸或煮或焖。 杜家的厨子使出浑身解数，整了几大桌子菜。 席上还有清甜的酒水，正好解了这温泉庄子室内的湿热。 吃饭依旧是男女分桌而食。 陆夫人一直和顾长乐聊天，用饭时也与她坐在一起。 杜夫人是主家，本该坐主位。 但碍于陆夫人的身份，她还是想把主位让出来。 陆夫人看了一眼顾长乐，随后笑道：“杜夫人是主人，我是客人，怎好抢你们的风头？” “待下回我做主宴请诸位，再坐主位也不迟。” 一番话说得和和气气，谁都感叹杜家和陆夫人的关系多好。 杜夫人也高兴，请诸位落座。 见陆夫人让顾长乐坐自己旁边，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做的妇人打扮，但长相十分出挑。 虽然打扮朴素，可却一直和陆夫人待在一起，甚至吃饭的时候都是。 足以说明这人对陆夫人颇为重要。 杜夫人也热情了不少，安排自己的女儿坐到顾长乐的另一边。 但杜家小姐却有些不高兴。 “娘亲，我想挨着姨母坐。” 她看了一眼陆夫人旁边的顾长乐：“我今日还未和姨母好好说过话呢。” 陆夫人是杜老爷娘亲那边的亲戚。 先前每次她到杜家做客，都是杜小姐陪伴在旁。 今日宴会是为了杜家与林家结亲举办的，林燕娘坐陆夫人旁边还无所谓。 可一个突然冒出来，名不经传的人被安排了这样的座位，杜小姐就不高兴了。 刚刚她一直霸占着陆夫人，此时该把位置让出来了吧！ 杜夫人低声劝说：“你姨母亲自安排的座位，娘亲怎么好去说？” “你去坐到那顾氏旁边，离你姨母也不远。” 杜小姐有些不情愿，一旁的林燕娘赶紧拉着她，笑道：“我与你坐一起吧？” 说完，拉着杜小姐到一旁的位置，挨着杜夫人和她娘亲坐下。 杜小姐不高兴地看了对面一眼，吃饭的时候都有些气呼呼的。 席间，陆夫人还担心顾长乐不自在，亲自接过婢女手上的公筷，给她夹菜。 “多吃一些，我怎么看着你都瘦了？” 刚刚简单听顾长乐说了一下她在府城做的事情，陆夫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想不到她居然看上了一个农家子，甚至为了这人，隐姓埋名生活在这里。 而王爷那边，居然也没有任何的反对。 陆知府到江陵府上任之时，便携着家眷到王府拜见过。 因此陆夫人认识顾长乐。 至于对顾长乐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好评价。 要上报朝廷也不是她一个后宅妇人该做的事情。 陆夫人心中轻叹一声。 这实在是胡闹。 因为顾长乐的婚事不能随便，所以不得已留着她到了这时候。 可是哪个少女不怀春？ 作为朝廷册封的郡主，当今唯一拥有食邑的异姓皇亲。 也不知道那男人有什么好的，让顾长乐居然这般作践自己。 陆夫人想，等会她得好好看看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才行。 顾长乐笑了笑，吃了陆夫人给她夹的菜。 方才她只简单说了一些自己到场的目的，要求陆夫人对自己身份保密。 但看陆夫人的样子，似乎想了不少事情。 顾长乐没有再多话，慢悠悠地吃着饭。 等会陆夫人少不得还得拉着她继续聊天。 主位上的杜夫人一直在找话说，活跃气氛。 “怎好劳烦夫人亲自动手夹菜？可是旁边伺候的人手不够？” 看到陆夫人给别人夹菜，杜夫人有些关心地问。 陆夫人笑着说：“人手是够的，杜夫人客气了。” 说着，又给顾长乐夹了一筷子。 明显没有太大的兴趣和杜夫人聊天。 本该与杜夫人一唱一和的自家女儿却一直没有回应，还在使着小性子。 杜夫人有些无奈，只能又干巴巴地聊了几句。 为了活跃气氛，她又笑着和大家说道：“今日大家齐聚一堂，乃是我杜家的荣幸。” “说起来，最近我儿在书上看到了一个颇为好玩的小游戏。” “我杜家准备了一些薄礼，待饭后诚邀诸位一同参与。” 第161章 过程最重要 一般这种大户人家的宴会，都会有些小游戏活跃气氛，给宾客消遣之用。 上次汪远峰在别院办聚会，因着邀请的全是自己的同窗，都是读书人，因此活动便是作诗选诗魁后行酒令。 这次杜家的宴会，有不少的女眷在场。 杜公子便想了一个小活动，能让在座的众人都一同参加。 最重要的，是让他未来大嫂看看他兄长的雄姿。 饭后，收拾了一些残羹，换上了点心和零嘴。 杜老爷便让人把中间的屏风撤了。 “诸位都知道，这是我们杜家的温泉别院。” “别院中有不少的温泉，可供诸位享受。” “可这温泉，也有不同。” “咱们别院中有三口温泉，皆出自同一个泉口。” “此温泉水与旁的有些不同，呈乳白色，有温润养肤、行气活血之功效。” “现在咱们来做个小游戏，胜出者，今日便可享受那三口温泉。” 杜家的温泉，府城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有所听闻。 泡过那两口有养肤功效温泉的人，都对其效果赞不绝口。 说是女子泡后，后面一段时间，皮肤都能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嫩软滑。 可惜这温泉只有三口，想泡都得排队。 听到杜家拿这温泉出来做彩头，在场不少人顿时都心动了。 另一边的汪远峰等人听到杜老爷的话，偷偷问杜志和。 “这便是先前你带我们泡过的那个？” 杜志和点点头：“对。” “泡完后整个人会精神不少，短时间内都不怕冷。” 汪远峰他们是跟杜志和一起泡过的，知道是好东西。 汪远峰搓搓手，对苏誉说：“就你没泡过，等会咱们赢下来，带你去泡泡。” 苏誉笑道：“那就多谢了。” 有人按捺不住，直接问道：“杜老爷，不知道要我们玩什么游戏？” 杜老爷笑着拍了拍手掌。 很快就有下人把东西端出来，站在一旁。 托盘上盖着盖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又有下人在花厅的另一边绑上靶子，估计是要作射箭用。 “此游戏最多四人一同参加。” “只需要诸位完成面前的游戏后，派一人到那边取下弓箭，射中红心，即可获得获胜。” 真的要射箭？ 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小时候除了早早开蒙读书，大部分都会请先生来教习些射箭、武术之类的。 因此要射箭，场中不少男人都算是会。 可惜的是。 一般人都是学过就算，读书后就要专心学业或者其他的，基本没怎么练习。 所以要射中靶心，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不过杜老爷也说了，最多四人一起。 只要他们能与别人搭档获得胜利，也能占得那个名额。 众人听罢，便开始自行组队。 汪远峰也开始安排分队。 “这样吧，我们四个一队。” “我臂力还不错，你们搞前面需要脑子的，我来射箭！” 汪远峰自信满满。 童生三兄弟加苏誉，刚好四人。 距离他上一次心血来潮玩射箭，也才过去了两个月而已！ 他觉得自己手感还在，肯定比其他人强一点的。 杜志和被抛下，有些哭笑不得。 “我射箭确实不太好。” 但是……这游戏是他出的，他知道答案啊！ 汪远峰说完，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是哦...... 这游戏有两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刘学文悄悄和林远说：“要不你退出，我们加杜志和进来？” 林远呵呵一笑：“你想都别想！” 主打一个就是要不全得，要不就都别想得！ 这才是好兄弟嘛。 两人斗着嘴，发现一旁的苏誉似乎正在朝女眷那边张望。 “找你娘子？” 刘学文探头过去，和苏誉看向同一个方向。 其他人才想起，苏誉是带了娘子过来的！ 苏誉笑道：“嗯。” “若是杜夫人说的温泉功效这般好，我倒是想给我娘子赢下这个位置。” 那边的顾长乐，没有人邀请她组队。 陆夫人由始至终都与她坐在一起，旁人想上来打交道都没有机会。 其他人也理所当然以为，陆夫人会与她一同去参加。 然而陆夫人却没想着参加。 她笑道：“昨日我先到这里，已经泡过了此温泉。” “机会便让给诸位吧。” 杜家请她在这住了几天了，她每日都泡这个温泉。 今天自然不想和其他人抢。 陆夫人不参加，去找了同样不参加的杜夫人等聊天。 过了一小会儿，还是没有人过来邀请与她坐在一起的顾长乐。 顾长乐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水，一点都不着急。 一旁的林燕娘得了杜志和的叮嘱，开口跟顾长乐说：“苏家娘子，要不你与我们一起？” 刚说完，杜小姐却拉住了她。 “嫂子，你要抛下我？” 林燕娘提议道：“这……不如拉多一个人进来一起玩？” 杜三小姐还在使小性子，有些不愿意。 但陆夫人就在一边看着，她再不愿意也不能当面说。 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这时。 有人问道：“杜老爷，不知道可否与女眷那边一同组队完成？” “我等男子有不少能射箭者，但女子柔弱无力，基本都不擅于此道。” 这人的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杜老爷笑道：“自然是可以。” 想和自家女眷一起组队的，可以自由选择。 或者和别人组队，为自家女眷赢下那个温泉名额的，也可以。 不少人便起身，去找自家的女眷。 杜家大少爷杜志文也走到了林燕娘和杜小姐身边，说道：“我与你们一起。” 为了能参加这个活动，杜志文甚至没有提前看答案。 林燕娘羞涩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杜小姐也高兴了一些，说道：“哥，你一定要给我们赢下来！” 那边的苏誉见状，也对汪远峰等人说：“不好意思了诸位。” “我娘子也在这边，我去和她一同玩。” 汪远峰劝道：“不如我们赢下来后，把这温泉的名额让给你娘子？” “不然你们两个，也没有一个能射箭的人。” 最后是要射箭的。 苏誉一个农家子，没碰过这种东西。 他娘子一个妇道人家，更不可能碰过。 所以汪远峰大方地提出了建议。 那温泉虽然功效不错，但他们一群大男人，也没必要和自己同窗的娘子争。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苏誉笑道：“多谢诸位的好意，但我还是想去与我娘子一同玩。” 汪远峰嘀咕道：“本公子这是有心帮你。” “你这要是输了，岂不是在你娘子面前丢脸了？” 苏誉无所谓地说：“我们夫妻二人一起的话，输赢倒是无所谓。”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游戏过程。” 第162章 快男苏誉 林燕娘已经邀请了顾长乐。 杜家大少爷后面又加入进来，他们明显胜券在握。 但顾长乐看到苏誉朝她走过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 她说道：“多谢几位好意，但是不必了。” “我与我夫君一起参与便行。” 杜志文听自己弟弟说过苏誉的事情，知道他只是一个农家子。 他说：“听闻苏相公是院试案首，脑子自然比我们都灵活。” “但射箭，恐怕他不太懂此中门道。” “不如顾娘子你与我们一起，等赢下来后，你们三人去泡温泉便是。” 苏誉已经走了过来。 听到杜志文的话，他低头问刚稳稳坐在原处的顾长乐。 “你怎么看？” 顾长乐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笑眯眯地说道：“我自然是与夫君一起。” 苏誉坐了下来，小声说：“可是我不会射箭，那咱们估计拿不到这个奖励了。” 顾长乐无辜地眨了眨眼，也小声回他：“夫君莫要担心，我会。” 顾老头有武力在身，还教苏誉打拳。 想不到顾长乐也会射箭？ 苏誉见状，便和杜志文等人道谢。 明明这彩头都到手里了，这苏家娘子还往外推。 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弱女子。 他们两个组合在一起，不就是随便玩玩而已？ 彩头肯定是拿不到的。 兴许这两人志不在此，杜小姐干脆拉着她哥哥与未来大嫂也坐了下来。 等她哥赢了下来，等会她就与自己未来嫂子一同泡去！ 坐下来后，杜小姐低声对她哥说：“哥，我知道要玩的第一个游戏是什么。” 刚开口，杜志文直接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不必说出来，等会就知道了。” 自己哥也不领情，杜小姐撇撇嘴。 林燕娘在一旁柔声劝了一句。 在场的人已经基本都和自己想要组的人组到了一起。 杜老爷便让下人把托盘上的东西，都摆在每张桌子上。 一个小箩筐装的满满的谷子，还有许多个用来装粮食的升子。 “诸位且看。” “升子一共有两种，每种数量若干。” “小升子能装五升粮，大升子能装六升粮。” “请诸位用这两种升子，量出三升粮，交与我来度量。” “我会给成功量出三升粮食的人发放三支箭矢。” “其中一箭射中，便可赢下一口温泉的使用名额。” 杜老爷解释得很是详细。 这个小游戏，还是杜志和在古籍上看到的一些算术题。 他觉得有趣，便花了一些时间去钻研。 后面又自己设计了一些其他相关的题目。 杜老爷觉得有趣，便拿来今日与众人玩一下。 不少人听完这个题目，都一脸懵地看着面前的这些升子。 五升、六升的升子，要量出三升粮食来？ 这该怎么量？ 本朝科举重文章，算术早在几百年前的前朝就没考过了。 因此对于这种涉及算术的东西，大部分人都是没有什么头绪的。 也有些看着好像有了一些头绪，跃跃欲试着要动手试验。 汪远峰几人都疑惑地看着杜志和，就等着他揭秘。 杜志和也不卖关子，低声解释说：“先把能装小升子装满粮食，倒入大升子中。” “再装满小升子，随后再倒入装了粮食的大升子，直接粮食装满大升子。” “此时小升子中剩下四升粮食。” “倒掉装了六升粮食的大升子，把小升子剩下的四升粮食倒入大升子中。” “最后装满小升子，再补满大升子缺少的部分，剩下的小升子中就会只剩下三升粮食。” 杜志和就算解释了，汪远峰三人还是听得有点懵。 没有这种思维的人，很多时候就算是解释得清清楚楚，他们也凭空想象不出来。 杜志和见状，干脆上手给他们示范。 一番操作后，几人才恍然大悟。 “原、原来是这样......” “这游戏新鲜，是你们家谁想出来的？” 杜志和谦虚地说：“不才，正是在下想出来的。” 一句话，说得另外三人又是一顿鄙夷。 这狗币，瞒着他们偷偷卷上秀才就算了。 还瞒着他们博览群书，连这种他们没听说过的算术题都会！ 汪远峰咬着牙说：“我去领箭去试试。” 刚说完，便听到在场的人开始讨论了起来。 “嗯？这便有人弄好了？” “有没有这么快啊？一下子就能试出来？” 大部分人都还在懵逼中，却有一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拿装着粮食的小升子去交给主位上的杜老爷。 此人正是苏誉。 他已经拿着量好的粮食，走到了杜老爷面前。 杜老爷刚看了一眼自己大儿子那边，还在思考。 出题目的二儿子那边，同桌的人才刚站起来。 结果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拿着已经处理好的粮食要递给他。 眼前的人，他自然是认识的。 自家二儿子的同窗，此次院试的案首。 这次和三味书屋的合作，还是他从中拉的线。 “就、就好了？” 杜老爷有些惊讶。 不少人也都看了过来，好奇这第一个弄好的人究竟是想去碰彩的还是真的已经量好了。 汪远峰见状，也拿着杜志和刚刚量好的粮食凑了过来。 苏誉笑道：“嗯，好了。” “这游戏倒是不难，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不难？” 杜老爷张了张嘴。 说实话。 要不是他提前知道答案，肯定要不停地试，都不知道要试多少次，才能有头绪。 结果面前这人，直接说不难。 杜老爷觉得不能再问下去了。 案首便是案首，不能那自己和他比，这不是找虐么？ 他笑呵呵地把放在一旁的升子拿出来，放到桌面上。 “这便是能装三升粮食的升子，苏公子你自行倒进去即可。” 苏誉点头，把手中装着的粮食慢慢倒入。 偶尔还停一下，把升子中的粮食抹平。 倒完后。 不多不少，正好装满。 站在旁边的汪远峰惊呼一声：“正正好！” “苏誉，你怎么这般快？” 苏誉心想，男人可不能说快。 单纯是因为这游戏非常简单而已。 “汪公子你们也不慢。” 苏誉谦虚了一句。 汪远峰干笑一声。 他们可不是不慢么？ 毕竟杜志和就知道答案。 但苏誉这明显靠的是自己的脑子，这哪里能比？ 杜老爷见苏誉量对了，便当众宣布了这个消息。 又把三支箭矢交给苏誉。 “苏公子，这是你们的箭矢，请。” 苏誉接过，道了一声谢。 汪远峰问苏誉：“你要去射箭？” “那等等我，我量好后，一同去。” “顺便本少爷教教你。” 不然苏誉这个弓箭都没摸过的，能射中就有鬼了。 苏誉又笑道：“射箭我不在行。” “所以换我娘子去。” 第163章 鄙视你啊 “换你娘子来？” 想不到苏誉的娘子，还会射箭？ 说起来，他虽然去过苏誉家里，但却没见过苏誉的娘子。 一想到苏誉的娘子还会射箭。 汪远峰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壮、行事粗鲁的妇人形象。 迟疑地朝着苏誉刚刚坐的位置看了一眼。 然后他有些狐疑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看错......” 苏誉刚刚坐的位置旁边，有一个打扮虽然朴素，却难掩其姿色，艳若桃李的年轻妇人。 那年轻妇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睛正看着苏誉。 明显便是苏誉的娘子。 嘶~ 汪远峰倒吸一口冷气。 这苏誉出身普通，想不到居然能娶上如此容貌姿色的娘子？ 汪远峰顿时觉得自己都有几分钦佩苏誉了。 这么好看的小娘子，都能在苏誉还穷着的时候就嫁给了他。 怪不得自己也老是忍不住要注意苏誉，原来他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的。 苏誉一头雾水地看着汪远峰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我......先走了？” 箭矢领好了，再站下去有点傻。 汪远峰轻咳一声，转身把自己手中拿着的粮食也倒进面前的一个空升子。 自然也是刚好的。 杜老爷知道这是与自己二儿子一伙的，笑眯眯地递过三支箭矢。 杜家别院的花厅极大。 靶子被竖在了花厅的另一半空白地方。 众人坐在这一边，直接便能看到射箭这一环节。 眼看那个顾氏的夫君都已经拿着箭矢在走回来了，杜小姐又看了看还在慢吞吞把粮食倒来倒去的自家大哥，有些无语。 “哥，你怎么还没好？” 杜志文没什么感情地回道：“需要一些时间想想。” 林燕娘在一旁柔声说道：“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来也不碍事的。” 说完，看了杜志文一眼。 杜志文也看了她一眼，对着她微微点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压根没有杜小姐这个做妹妹能插足的地方。 杜小姐张了张嘴，突然就泄了气。 她哥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没眼看自己的兄长与未来嫂子，她又看向了桌子的对面。 那个顾氏的夫君是最早完成第一个游戏的，可杜小姐猜那个苏誉应当不会射箭。 毕竟射箭可是他们这些大户人家玩的东西，普通的百姓除非天生神力，不然没有经过训练，估计连弓都拉不满。 果然。 杜小姐见到苏誉拿着箭矢回到了原位。 “脑子好也没用，还是赢不下来。” 杜小姐心中有些暗喜。 这顾氏一直霸占着陆夫人，吃饭的时候还是陆夫人给她夹菜。 而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着。 这待遇，以前姨母来家里，也就偶尔杜小姐能有的。 所以杜小姐看着这顾氏，便觉得有些不高兴了。 自然也不想她赢。 事情正好按照她所想的那般发展着。 结果杜小姐发现，那苏誉走回座位后，直接把箭矢递给了......他的娘子？ “给。” 顾长乐接过，故意逗苏誉。 “若是我三箭都射歪了怎么办？” 苏誉无所谓道：“输赢不重要，只要你不受伤便好。” “赢不下来那个有药效的温泉，那我们泡普通温泉也可以。” 顾长乐低头笑了笑。 “行，那我就看着来。” 杜家搞的这个小游戏，确实挺新鲜的。 顾长乐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笨的人。 但听了那个用升子装粮食的玩法后，她一时没有头绪，还在想如何操作。 结果她旁边的苏誉甚至都不用思考便直接动手。 三两下，就把需要的粮食给装了出来。 全场第一个…… 自己的夫君这么厉害，拔得头筹。 顾长乐觉得自己作为娘子，自然也不能示弱。 她站起来，拿着箭矢走到挂着弓的架子前。 这是一把小弓，做工颇为精致。 因为是室内游戏，靶子的距离不算太远，因此弓的张力也不用太大。 这种小弓也不会太难拉。 下人把弓取下来交给顾长乐，又给她戴上指套。 顾长乐拿着一根箭矢放在弓上，拉动弦，试了试手感。 还行。 杜家有钱，这么大的温泉别院建起来就要不少的银子。 因此这些玩具的用料都是极好的。 见到一个女子拿起弓，在场的人都惊讶不已。 “这是哪家的女眷？怎么跑去射箭了？” “不知道啊，这小娘子这般好看，我此前怎么从未在府城见过她？” “这小娘子该不会想闹着玩的吧？” 那些还在捣鼓手中粮食的人，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着站在射箭场中的顾长乐。 很快，就有女眷给自己的丈夫科普了起来。 “那是此次院试案首，苏誉苏公子的娘子！” “方才吃饭时，便是坐在陆夫人旁边，陆夫人还亲自给她夹菜！” “嘶，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府城一普通人家的姑娘，说是在苏相公府试成绩尚未被补录时便嫁给了他的。” “怪不得......” 相貌长得这般好，要是配上不错的家世，肯定是轮不到原先连个童生都不是的苏誉。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留在原位的苏誉。 娇妻在怀、院试案首。 要不是家里还是穷了一点，这不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么？ 苏誉脸带微笑，接受众人的注视。 不过...... “既然是普通人家的小姐，那她真的会射箭？” “谁知道呢？” “别说普通人家的姑娘，就算是猎户的女儿，也不一定就会射箭。” “说不定就是苏相公自己也不会，但又担心上去丢脸，所以才让他娘子上去顶着的？” 这个说法，倒是有道理。 今日过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府城的大户人家。 也就苏誉一个出身农家，两夫妻都是没有任何家世的。 在场的年轻男子们，就算不精通，也至少懂一些射箭的皮毛。 就苏誉因为家世的原因，没接触过，什么都不会。 估计他真的是怕在众人面前丢脸，所以才让自己娘子上去顶着。 一个弱女子不会射箭，随便糊弄一下。 就算出了丑，别人也不会当面说太多。 这般想着，不少人便对苏誉有些鄙夷了。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读书人。 居然推自己的娘子出去代替自己出丑，真是懦弱！ 苏誉没管别人怎么想的，他只看着场中的顾长乐。 此时。 她已经试拉了一下，熟悉了这张小弓。 箭被搭在弦上，顾长乐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咻～” 箭矢离弦而出，又急又快地朝对面的靶子飞去！ 第164章 星星眼～ 顾长乐摆好架势，准备射箭。 那边领了箭矢的汪远峰也赶紧走了过来。 这一看，他眼珠子都不由得瞪大了一些。 “这架势，挺标准啊！莫非苏誉的娘子真会？” 汪远峰嘀咕道。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 “你挡住我了……” 汪远峰转身，看到杜小姐正朝着他嘟嘴抱怨。 他“噢”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 杜小姐认识汪远峰，知道他是自己二哥的同窗。 虽然家世不错，但只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 因此她与汪远峰并没有太多交集。 见他让开位置后，便没再理他，把目光又移回了顾长乐身上。 看着顾长乐那架势，杜小姐心中也有些疑惑。 莫非这个姑娘子，真的会啊？ 不能吧？ 但是她那拉弓的动作，不得不说......很是赏心悦目。 箭矢射出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追随着那箭矢。 “咚！” 一声响后。 那根箭矢稳稳插在了靶子正中的红心处。 “嚯！中了！” 全场多少一片哗然。 “正中红心！这该不会是运气吧？” “怎么可能是运气？” “方才我看这顾娘子的身姿就挺像那么回事，感觉她就像是会射箭的，想不到居然这般厉害！” 汪远峰和杜小姐两人，也是目瞪口呆。 汪远峰张了张嘴，一时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 顾长乐放下弓箭，摘下指套。 在众人的惊讶中，施施然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苏誉的惊讶，也不比旁人少。 他回过神来，拉着顾长乐坐下。 这才发现，顾长乐的手，居然有些轻微的抖动，还有些发凉。 看来她虽然射中了，但还是有些紧张的。 “娘子真厉害！” 苏誉毫不吝啬地夸赞。 顾长乐对着苏誉，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夫君全场最早把第 一个环节的游戏给完成。” “我运气也挺好，射中了红心。” “反正没给夫君丢脸就行。” 苏誉有些无奈，又很喜欢她有点小臭屁的样子。 “怎么会给我丢脸？你这么厉害，我为你自豪都来不及。” 顾长乐对苏誉的夸赞很是受用，脸上一直带着笑。 坐在主位上的杜老爷也终于回过神来，宣布道：“箭中红心，第一口温泉的名额便被苏公子夫妻二人并肩赢下。” “恭喜。” 杜老爷说完，汪远峰也才想起自己也是要来射箭的。 但刚刚看了顾长乐的一番动作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箭，突然有点不想上去献丑了。 人家一个小娘子能一次射中。 他一个大男人，要是不小心三支箭都脱靶了，岂不是要被比得渣渣都不剩了？ 汪远峰也不是什么执着的人，很容易就说服了自己。 当即带着这三支箭，坐回了原位。 “你怎么把箭带回来了？” 汪远峰把箭矢往桌上一放，直接摆烂道：“不去了。” “我比不过苏誉的娘子，我怕丢脸。” 杜志和等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这么直白，倒是汪公子的风格。 刘学文打哈哈道：“既然如此，咱们便看热闹得了。” “横竖苏誉与他娘子都赢下来了一个名额，咱们也没必要拼了。” “像苏誉说的，那温泉也不是非泡不可。” “咱们一群男人就别跟那些夫人小姐们争了。” 这一番话，很好地给汪远峰找了补。 其他人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苏誉的娘子顾氏一番表现实在太过惊艳，场中不少男子担心自己被她比下去，都不太好意思上去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见一直没有下一个人上去射箭，顾长乐有些无聊。 她提议道：“既然我们赢下了那个温泉的名额，不如我们先去泡？” 苏誉“嗯”了一声。 “要不要喊上别人一起？” 虽然苏誉很想去和顾长乐一起泡。 但在杜家的别院，泡那个有药效的温泉，他们两夫妻也不好做这种孟浪的举动。 所以苏誉只能去其他浴池泡普通的温泉。 顾长乐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唯一认识的也就陆夫人。 但她和陆夫人也没熟悉到能一起坦诚相对去泡温泉的地步。 所以她摇了摇头。 “不了，夫君你在外面的池子泡等我便是。” 苏誉说好。 让顾长乐先等着，他去和杜老爷说一声。 见苏誉起身，对面的杜小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一旁的林燕娘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清丽，你怎么了？” 杜清丽杜小姐没回答她，直接走到顾长乐面前。 顾长乐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这杜家的三小姐刚刚吃饭的时候，就一直不大高兴地看着自己。 这些顾长乐都是知道的。 而且每次陆夫人给自己夹菜，和她说笑的时候，杜家这三小姐眼神便更是不爽到极点。 所以现在过来，是想做什么？ 要为难她？ 结果看了一眼这三小姐后，顾长乐才发现，她应当不是要为难自己的…… 因为这三小姐一双眼睛亮亮的，脸上带了点红晕，还有点娇羞。 她小声道：“你要去泡那个温泉了？” 顾长乐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杜小姐咬了咬唇，有些羞涩地说道：“那、那能不能带我一个？” “我是杜家的三小姐，想与你一同去泡温泉。” “顺便……” “顺便想请教请教一下你箭术。” 顾长乐为难道：“这……不大好吧？” 她直接地说：“我与三小姐，不大熟悉。” 要是换了别人，杜家三小姐想和他们一起泡，他们肯定是会同意的。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怎么都会给主家一个面子。 但顾长乐实在没这意思，还是拒绝了。 本来以为这杜三小姐刚刚一直不喜欢自己，被拒绝又会不高兴。 结果她却直接坐了下来，自顾自地说道：“咱们先前没见过，自然不熟悉。” “但后面我们多些一起玩，自然就熟悉了呀。” “对了，我叫你顾姐姐吧？” “你方才拉弓的姿势，真的太好看了，能不能教教我？” 杜小姐一时热情无比，坐在顾长乐旁边一直说话。 甚至都不用顾长乐回答，她一个人就能说完。 顾长乐被她的自来熟震惊了，一向淡定从容的脸上都有了一丝憋不住的裂痕。 还好苏誉这时候走了回来，解救了她。 “走吧。” 顾长乐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杜小姐也站起来，说道：“好吧，那你先去泡。” “等下次，我单独请你过来，不用与这么多人一起比，想怎么泡都行！” 苏誉有些奇怪地看着顾长乐。 他就走开了一会儿而已，顾长乐怎么突然就交了朋友了？ 顾长乐也不知道自己这朋友怎么交的，讪讪一笑。 正想拉着苏誉走，那边的急急地走进来了一个杜家的下人。 对着杜老爷耳语了几句后，杜老爷当即脸色就变了。 他快步走过来，对苏誉说道：“苏公子请留步。” “外面来了几个府衙的官差，说让你与令妻赶紧回去提前准备。” “钦差大人带着圣旨，要到你家去！” 第165章 有些眼熟 钦差带着圣旨过来，官府提前得到消息后，便会帮着接圣旨的人提前准备迎接钦差。 这种圣旨，自然不是什么抄家灭族的圣旨。 不然就不会提前通知了。 既然不是惩罚的，那便是奖励的。 苏誉脚步一顿，有些疑惑。 他好像没做什么好事也没做什么坏事，能惊动到京城那边吧？ 莫非是皇帝也看了他出版的话本子，专程派人来赞他的？ 但不管如何，都得先回家去准备。 在场的众人，也都是一脸的惊讶。 这两夫妻刚刚在众人面前出尽了风头。 宴会都还没完，连当今陛下都送了圣旨过来。 这两人，究竟做了什么，能惊动到远在千里的陛下？ 不少人都好奇，想要跟着回去看看热闹。 杜老爷作为主家暂时不能走，只能遗憾地送苏誉两人出门。 杜家的下人已经通知了驾车的李二郎和苏誉的书童，两人本来和其他下人一同在屋内吃些点心喝茶水暖和身子。 得知此事后，便赶紧去套车，把马车赶了出来。 苏誉和顾长乐坐上后，马车很快就离开。 来送别两人或者想要跟着两人一起回去看热闹的人，都聚在了杜家别院的大门。 场面有些闹哄哄的懵，比刚来时候还热闹。 其中有人注意到了一辆比在座所有人的马车都豪华的马车离开，有些懵地问道：“那、那辆马车......好像是苏公子他们坐上了？” 马车都跑没影了。 有些人也急着回去看热闹没留意，附和的人便不多。 汪远峰等人是小辈，没有杜老爷他们的顾忌。 作为同窗，也纷纷表示要跟着苏誉一同回家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杜小姐也想去，被杜老爷拉住了。 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别跟着去添乱。 转而对杜志和说：“我儿跟过去看看。” “若是有需要出钱出力的地方，记得要帮把手。” 杜志和点点头，和汪远峰等人上了一辆大马车。 ...... 路上。 苏誉终于知道了这次朝廷派钦差来的原因了。 “你把我的记账法给了赵爷爷，然后他写了折子送到京城去，所以当今陛下才会派了钦差过来？” 顾长乐点点头。 这事苏誉还不知道呢。 要不是钦差突然过来，她也都快忘了这事了。 如今苏誉知道了赵老头的身份，这件事情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赵老头是前户部尚书，给朝廷写个折子送去一个新式的记账法，帮苏誉讨个赏是很容易的事情。 苏誉叹道：“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把借贷记账法也给写出来，一起送给赵爷爷。” 借贷记账法对于他这个小书屋来说太复杂了，暂时用不上。 但若是用在朝廷户部那种地方，还是比四脚账更为先进的。 而且户部那些人天天跟账本打交道，基本都有一些经验。 要学这个也快。 顾长乐顿了顿。 “夫君的意思是，你还有另外一种记账法？” 苏誉点点头：“还有一种更先进一些，更复杂一些的记账法。” “但这种记账法有些复杂，没必要用在咱们小书屋里，所以我便没有教给三郎。” 顾长乐眼睛瞪大。 更先进、更复杂的记账法？ 她夫君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 方才在杜家别院玩那游戏也是。 顾长乐听完还在消化着，苏誉已经三两下就把答案给得出了。 “我夫君真厉害......”顾长乐由衷地赞道。 苏誉也赞她：“要说厉害，我娘子才是真的厉害。” “我连拉弓都不会，你居然能一箭正中红心。” 顾长乐抿嘴轻笑。 “我只是以前碰巧跟着爷爷学过。” “哦......”苏誉声音拉长。 “就学过这种程度，就能一箭正中红心。” “看来箭术也不是那么难学的？” 顾长乐朝苏誉眨了眨眼睛：“夫君若是想学，回去之后我教你便是。” “也好，多学一门手艺，说不定以后我也能在众人面前露一手。”苏誉调侃道。 顾长乐想：她夫君虽然不会拉弓，可是他做的连弩却比弓箭更快捷，更方便操作。 第一次迎接钦差接圣旨这种事情，一般人家肯定是会紧张得不得了的。 但因为两人在马车上，互吹了一通彩虹屁。 苏誉倒是没有太多的紧张。 马车回到城门口，等着进城的时候。 苏誉才发现，外面居然下起了小雪。 这种天气，钦差大老远跑过来，也实在是辛苦。 两人回到家时，顾家的大门正敞开着，已经聚了一堆的官差。 每个人都在进进出出，似乎都颇为忙碌。 一旁的邻居们也早就听到了动静，个个都不顾天冷又下雪，在自家门口站着张望。 “这么多官差，这顾家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方才突然就被官差围了起来，也不让咱们靠近。” “听闻苏誉那两口子不在，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跑了吧？” “啊？不能吧？这能跑到哪里去？” 正在讨论着时，终于见到苏誉两口子回来了。 周围的邻居们都满肚子好奇，又不好顶着这么多官差上去问。 苏誉带着顾长乐下车后，门内正在指挥人整理顾家院子的陆师爷赶紧走了出来。 “可算回来了。” 陆师爷笑容满面，对着苏誉道：“快些进去沐浴焚香，整理着装吧。” “钦差大人随后就到。” 苏誉院试之前到能到府试旁听，就是陆师爷帮的忙。 他自然是还认得陆师爷的。 但现在也不是什么叙旧的时候，只能先拱手道了声谢。 随后带着顾长乐走了进去。 红缨已经给二人准好了热水沐浴，直接跟在顾长乐后面进去帮忙。 主人家都进去忙活了，堂屋里还站着两个面生的年轻人。 这么冷的天，一个官差见热茶没了，拎着大茶壶便要往后院厨房去装热水。 其中一个年轻人伸手拦住，问道：“要打水？” “我来吧。” 这官差把茶壶递过去，那年轻人带着茶壶离开。 另外一个年轻人又替上了那个位置，守着通往里屋的路。 “不是说这苏案首和他娘子都是普通人家出身？怎么感觉这些人像他们的家仆？” “在嘀咕什么？赶紧出去帮忙去。” 陆师爷回头喊了一声，把自己带来的官差都喊了出去。 他朝守着通道的人看了一眼，想起刚刚苏誉与他娘子回来的样子。 “这顾家的姑娘，好像有些眼熟……” 第166章 他都知道了什么! 苏誉和顾长乐焚香沐浴好后走了出来。 原本就干净的堂屋和院子，更是被收拾得异常干净。 要不是还下着雪，院子外铺着的那些青石估计能被擦得光可照人。 陆师爷把苏誉和顾长乐喊到一边，给两人解释等会迎接钦差的流程。 想到苏誉一个院试案首，要记住这点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解释完后，他还是问苏誉：“你可记住了？” 苏誉笑着重复了一遍。 陆师爷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会迎接时，我会站在府尊大人旁边，若是你有忘记的地方，直接看向我那边便是。” 苏誉拱手道：“多谢师爷，学生尽量不出错。” 顾长乐全程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陆师爷见都解释完了，便让这夫妻二人到外面去预演一遍。 不然流程等会出了问题，可是要给钦差留下不好印象的。 红缨在顾长乐旁边，低声跟顾长乐说：“外面还下着雪，预演就不必了吧？” “而姑爷记性好，想必都记住了。” 接圣旨这种事情，顾长乐轻车就熟。 就算陆师爷不说，她也出不了错。 红缨也是出于关心。 但顾长乐想也不想就轻轻摇头。 “无所谓。” “还是陪着我夫君一同演练一遍吧。” 说完，带着红缨跟在苏誉身后一同出去。 演练了一遍，时间也差不多了。 等钦差来的时间里，苏誉私下握了握顾长乐的手。 发现她的手有点凉。 “冷吗？” 顾长乐微微摇头。 她头上和睫毛上都落了不少的雪花，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还是一声不吭地陪在苏誉身边。 陆师爷带着一群官差就站在旁边，他们也不好有太大动作。 苏誉只能加点力气握了握顾长乐的手才放开。 ...... 终于。 陆知府和钦差的仪仗队，出现在顾家所在的小巷子里。 雪下得越发大。 钦差的仪仗队停下后，后面陆知府的轿子也停了下来。 他走过去，候在一旁等陈公公下轿。 苏誉也带着顾长乐等在了外面。 陆知府看了他们一眼，眼睛在苏誉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梳着简单妇人髻的顾长乐身上。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定了定眼再看。 顾长乐对着他微微一笑。 陆知府顿时心中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 他怎么在这个地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 一瞬间，先前所有的不对劲，顿时都串联了起来。 怪不得淮南王派了亲信来找他，说要让他在府试的名额上加一个人。 怪不得赵成书这样名声赫赫的一个人，要亲自去府衙看这苏誉的府试文章！ 他就说有古怪！ 可后面他怎么查，都查不出这苏誉与淮南王府那边有什么交集。 亲娘咧！ 原来在这里等着！ 长乐郡主梳着妇人髻，站在苏誉身边。 这关系还用问么？ 他都知道了什么！ 陆知府太过震惊，一时眼神有些控制不住。 顾长乐旁边站着的苏誉也看到了。 虽然知道陆知府明显不是那种有意盯着别人娘子看的登徒子，但苏誉还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在陆知府脑里思绪正疯狂翻滚时，被这声轻咳打断，终于回过神来，收回了自己快要瞪出去的眼珠子。 “雪天路滑，公公小心。” “嗯。” 轿子里传来一阵略微尖细的声音，随后来传旨的陈公公从轿子里出来。 陈公公出来后，很快就有人打了伞在他头顶。 但一阵寒风吹过，还是冻得不行。 他也没心思和人寒暄，直接说道：“江陵府秀才苏誉接旨吧。” 苏誉按照刚刚陆师爷教的步骤，正正经经地烧香祭拜天地，开始准备接圣旨。 顾长乐站在他身后，跟着他的动作就行。 这个京城来的陈公公，并不认得顾长乐。 顾长乐还小时，他不过是个小火者，压根就没见大人物的机会。 所以顾长乐并不担心他会认出自己。 天气太冷了，雪还越下越大。 他只想赶紧宣完旨，进屋里暖和暖和。 “昊天眷命，皇帝圣旨。江陵府学生苏誉，聪慧过人、颖悟绝伦，为朝廷提供新式记账法立下功劳。 朕闻此事，心甚慰之，特赏汝黄金百两，白银百两。 钦此！” 宣完旨后，身后两个太监端着两个托盘上前。 托盘上盖着明黄色的丝绸，掀开后，里面便是成锭的金元宝和银元宝。 赏赐给的是实际性的银子，份量还算可以。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钦差亲自带着圣旨来。 那明黄色的圣旨，才是好东西。 苏誉接过圣旨后，陈公公总算带了点笑。 “恭喜了。” “听闻前不久的院试，苏相公还被取中为案首。” “若是陛下知道此事，必定会龙心大悦，赞誉有加。” 这种人科举成绩好，陈公公便也客套地多说了两句。 说完后，苏誉笑着回：“多谢公公替我美言。” “寒舍简陋，公公请进屋喝口热茶。” 陈公公早就想进屋暖和了。 闻言直接点头，抬脚往屋里走。 屋里面积不大，布置也很普通，唯一好的，就是比起外面还算暖和。 红缨给陈公公上了茶水，退到一旁。 陈公公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一直站在苏誉旁边没有吭声的顾长乐。 “看来苏相公也是个爱美之人，身边美人环绕，红袖添香，怪不得科举能取得如此好成绩。” 苏誉笑了笑，没有反驳。 倒是一旁的陆知府忍不住一眼顾长乐。 顾长乐虽然脸色自然，但陆知府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这朝廷派来的钦差，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到一个读书人的家里，什么都不赞，只赞别人女眷的相貌。 是实在没得赞了么？ 陈公公又说：“咱家方才也听你们知府说了。” “苏公子出身农家，现在住的地方乃是令妻的娘家。” “如今天恩浩荡，苏公子身份也不同了，可得正经买个宅子，安置好陛下的圣旨才是。” 苏誉依然是笑着回：“学生正有此打算。” 买不买房子另说，反正这人说什么都应下便是。 生怕陈公公继续坐下去会再说其他话，陆知府赶紧说：“苏相公家里简陋，不如请公公移步。” “本官已经在府中设了宴，要好好招待一番公公。” 这里确实环境简陋，而且喝的茶水也明显是知府那边带过来的。 陈公公本来就不想久坐，闻言直接答应了下来。 “既如此，那咱家也就叨扰陆知府了。” 陆知府带着人离开，临走前交代陆师爷带人帮着把顾家收拾好。 等人走后，苏誉拿着圣旨，带顾长乐到后院去书房放好。 顾长乐笑道：“夫君今日得了圣旨赞誉还有赏赐，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苏誉轻轻“啧”了一声。 “感觉与我想的不大一样......” 第167章 一问三不知 汪远峰等人本来跟过来，是想要帮忙的。 结果府衙来了这么多官差，也用不上他们这群人。 因此苏誉领圣旨的时候，他们只能被请到隔壁屋去看着。 等到圣旨领完，钦差走后，虽然他们没有帮上忙，但苏誉还是要做东，请他们吃一顿饭。 同时还得在附近每家都请一个代表上门吃席，告知大家他们家里出了喜事。 在钦差走后，汪远峰等人便赶紧登门道贺。 “恭喜苏兄得了陛下圣旨褒奖。” 方才那传旨太监读圣旨时，他们在隔壁屋听得也颇为清楚。 说苏誉是因为给朝廷送了什么记账法，才会得到这样的奖赏。 能让圣上专门派了钦差带着圣旨过来，那什么记账法想必是很厉害的东西。 一群同窗们顿时对苏誉都敬佩非常。 这人科举成绩好就算了，怎么还会账房的那些事？ 苏誉笑着回众人：“各位本来在参加宴会，为了帮忙跟着我回来，实在是多谢了。” “我这便让人去准备酒菜，诸位都留下吃一顿酒吧。” 苏誉说完，杜志和直接回他：“今日你家办喜事，该是我们这些上门的贺你才对。”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附近的酒楼拉食材和派厨子过来了，你安心招待客人便是，这些小事不用你操心。” 刚才没帮上忙，现在就到他们发挥的时候了。 苏誉见他们都安排好了，便再次道谢。 又喊了顾长乐过来，给众人介绍。 “方才在宴会时还没来得及与诸位介绍，这便是内子。” 本来在宴会上，是等做完活动要去泡温泉之前，再介绍一番的。 结果苏誉他们压根就没等到那时候。 但方才顾长乐射箭的英姿，他们都是看到了的。 如今近距离再一看，几人都有些惊艳。 苏誉的娘子，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呢？ 怪不得这苏誉每天下学就早早回家，一刻都不留。 喊他出去吃酒玩乐也从来不去。 就他娘子这长相，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那是拍马屁都比不上。 顾长乐落落大方地向众人点头问好：“诸位好。” 几人也赶紧回礼。 回礼完后，也都不太好意思看顾长乐，便赶紧找活干。 要招待这么多人，就顾长乐家里这点桌椅肯定是不够的。 还得从邻居家去借。 几位公子哥亲自动手，帮着从隔壁几户邻居家中搬了桌椅过来，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顾家的堂屋里。 等酒楼的厨子带着食材过来做好后，顾家的堂屋已经挤满了人。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喝了一场，书屋打烊后，李三郎回到还能加入进来一起。 红缨给他单独拿了热起来的饭菜，李三郎乐呵呵地道谢：“谢谢红缨姐姐。” 在吃饭的那些读书人一看到李三郎，都有些惊呆。 “小李掌柜？” 李三郎一边吃，一边和众人打招呼。 刘学文感叹道：“我总算是知道，苏誉怎么会和三味书屋扯上关系了。” “原来小李掌柜是他的邻居，怪不得每次三味书屋出新款，他都能最先拿到。” “是啊，苏誉都不曾告诉过我们这事。”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又忍不住朝李三郎打听：“小李掌柜，你们下一次要出的话本子，是什么样的故事？又是什么样的美人？” 李三郎笑呵呵地一问三不知：“我也不知道啊，得等东家那边通知。” “我东家的身份？嗐，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不过是一个签了活契的小掌柜，哪里好去打听这种事？” “哦，美人图出自哪个大家之手？这我也没打听出来。” “......” 大家一直闹到快宵禁才散去。 得了圣旨褒奖，还得回去祭祖，告诉祖宗这件好事。 但现在都十一月份了，离过年也就一个月时间。 苏誉想着便懒得跑了，等到过年回去再说吧。 等收拾桌椅的时候，李三郎嘴里吃着红缨给他的糖块，跟苏誉报告了今日书屋的情况。 “番外送出了三百多份，那几件同款披风，也全部卖完了。” “不少没买到的人还在问什么时候再上新的款式。” 李三郎说着，又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 “而且有些人还说，他们回去后，要自行找布庄或者裁缝去做同款的衣物。” “估计没几天，咱们府城里的布庄就会出现同款了。” 出现同款这种事情，苏誉是想过的。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衣裳居然这么好卖。 按照李三郎的说法，他刚介绍完没多久，那几件同款披风便被一扫而空。 其他布庄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想必都会在加急出同款。 而且苏誉此前已经出了几款美人图。 这些同款这么受欢迎的话，先前他们那些美人图上的同款肯定也会被别人一同制作出来。 现下自己的成衣店还没开，先前出的那些图都是给他人做了嫁妆。 后面卖得好的话，肯定还要被追着抄。 苏誉沉吟道：“还真的能卖得这么好......” 之前开书屋的时候，因为资金和人手不够，所以苏誉并没有想太远。 如今不过才两个多月，书屋的生意已经如此红火，也有些出乎意料。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知识产权的说法。 美人图因为技术原因，其他书屋就算想盗版都盗版不了。 因为他们压缩不了成本。 苏誉让顾长乐设计了一个简单的“三味”商标加在披风上，可还是挡不住他们成衣店没出来之前，别人会选择其他布庄去买同款。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钱那么多，总不能全是他赚了的。 苏誉对李三郎说道：“现在咱们的成衣铺子暂时开不起来，也没办法。” “过年前，咱们会先停一批新的美人图，专心出年节用的喜庆彩图。” “等到年后筹备一番，把成衣铺子开起来就好了。” “后续每一季的新款，我们都会比别人提早售卖。” “价格一样的情况下，别人都会选择咱们三味书屋的正品，所以以后就算让别人抄也抄不出什么来。” 李三郎佩服地说：“东家想得真周到。” “今日我也按照东家的意思，告诉了来买同款的人，说这披风的皮料子是出自杜家的布庄。” “想必能帮他们清不少库存吧？” 如今试水成功，以后就可以和杜家长期合作了。 但三味书屋还太小，与杜家那边是没法比的。 这几件披风，虽然杜家那边挂在了三味书屋售卖，但成本可不便宜。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商人重利。 只要告诉杜家那边，他们三味书屋的影响力和能带给他们的利益，后续要谈成本价格就更有底气了。 所以苏誉在售卖同款的同时，顺便帮杜家布庄的货物打了个广告。 他们三味书屋在年前不会再出同款了。 如果还想要同款的，那就得按照客人们自己说的那般，找别的布庄去做。 而与三味书屋同款的皮子，出自杜家布庄。 那些买不到同款的人，必定都会优先选择这一家的原材料，或者直接去杜家布庄定做。 苏誉吩咐道：“这几天都让人去看看杜家布庄那些皮子的销售情况。” 第168章 你这聊八卦的态度不对 在苏誉家热热闹闹的同时，招待钦差的陆知府这边也不遑多让。 他在府内准备了精致的饭食，又拿了珍藏的好酒。 府学内的学官们都被喊了过来作陪，还请了汪家和方家的老爷过来。 除此之外，还请了歌姬舞姬等过来表演。 陈公公坐在主位上，看到这阵仗总算是满意了一些。 他知道方家与宫内的方贵人有渊源，因此对方家颇为热情。 “咱家出宫前，方贵人还特意派人来找了咱家，说让咱家到了之后，替她多看看方老爷与方夫人。” 朝廷的钦差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方老爷很有面子。 他笑容满面，也问道：“不知道贵人身体如何？” 陈公公笑道：“有方老爷和方夫人在宫外帮着打点，贵人自然一切都好。” 方老爷说：“公公说笑了，我们没帮得了贵人什么。” “倒是要麻烦公公帮我们带话了。” “今日没来得及，明日我让人准备一些东西，让公公带回去，也算是多谢公公帮忙了。” 陈公公对于方老爷的懂事很满意，笑眯眯地又拉着他说了不少话。 出来一趟，路途远不说，天气又冷。 不捞点回去，不白跑了？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汪老爷和陆知府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眼神。 他们没什么要求这个陈公公办的，但也少不了给钦差送些东西。 虽然不用像方家的那般好，不过也得破费一笔。 送肯定是要送了，陆知府干脆也本着多打听点的精神，一直和陈公公说话。 几杯黄酒下肚，陆知府又喊了一个貌美的姑娘坐在陈公公身边伺候。 陈公公也有些飘飘然，说话没了太多顾忌。 “公公不如在我们江陵府多玩几日再启程回京复命？” 陈公公摇摇头，说话有些大舌头。 “这可不行，咱家还有皇命在身，得快些回去才是。” “还有皇命在身？” 陆知府给陈公公又敬了一杯酒，才试探道：“公公此行，不止为了宣旨褒奖本府学生而来？” 陈公公喝完后，眼神散乱地看着陆知府。 “陛下器重咱家，自然还给咱家下了其他命令。” “如今朝廷国库空虚，陛下赏赐又去了这般多。” “可不得要想着法子充实内帑才是？” “说起来，咱家要办的事情，后面还需要陆知府帮帮忙。” 皇帝内帑要搞钱，他一个知府能帮什么忙？ 陆知府有些奇怪，忍不住继续打听。 “不知道公公要本官帮什么忙？” 陈公公第一次领了这么重要的任务，本来人就有些飘。 也果真是醉了，说话都没什么隐瞒，直接告诉了陆知府。 “陛下打算在咱们大周运河沿线设置一个钞关，加征船税与商税，准备从东南先开始着手。” “届时负责江陵府运河的，正是咱家的干儿子。” “以后不就得靠陆知府你帮忙了？” 此言一出，陆知府和汪老爷等人，都脸色一变。 原来如此。 设钞关，加征商税、船税。 这些钱是要进皇帝自己口袋的，所以要派太监过来主理这些事情。 所以陈公公可不是没时间留下来游山玩水么？ 他还得赶着回去复命。 这样一来，以后地方官府，就得天天和这些太监们打交道。 这可不是什么美事…… 那群太监奉旨捞钱，什么都不用考虑，比一些贪官胃口还大。 而且他们可不看是谁的东西，该拿的就拿。 以后就算是他们这些人底下的商铺，估计都得多交不少的关税。 若是这事真的决定了下来，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还从来没听说过。 说明朝廷还在考虑这事，还没有最终决定。 陆知府脸色变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 给陈公公斟了一杯酒，笑道：“公公的人，本官自然是会关照的。” “不过这事，怎么还没听说过？” 陈公公说道：“还未决定，不过也快了。” “过年后吧，届时会直接派人带着圣旨前来。” 陈公公说了不少，注意力又被旁边的姑娘吸引去。 让她给自己夹了一些菜喂了，整个人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陆知府也没了心思再陪他，直接让人把他送下去好好歇息。 招待钦差的宴会总算是散了。 他满身酒气，回书房后便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赵成书，一封给淮南王顾方旭。 今日从陈公公嘴里听过的话，他不确定这两人有没有比自己提前知道。 但还是写信去提醒了一番。 陆知府猜测。 年后朝廷派太监过来，加征关税是一方面，估计这些太监顺便还带着监视、监察的任务在。 任务对象可想而知。 不过陆知府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写两封信让人送过去。 送完信。 陆知府又想起今天宣旨时，在苏誉家见到的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疼。 受邀去度假温泉别院玩的陆夫人也回来了。 先前看陆知府在招待客人，她便没有去打扰。 听说陆知府在宴会结束后便去了书房，她在房里等了许久，都不见陆知府回来。 于是忍不住，直接去了书房找陆知府。 “这么晚了，老爷怎么还一个人在书房里？” 陆知府身上的酒气还没散，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想事情。 见到自己夫人回来，他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想入神了，忘了时间。” 陆夫人吩咐下人煮醒酒汤，又去准备热水。 吩咐完后，才坐到陆知府身边。 “老爷，你也见到了吧？？” “嗯？见到谁了？” 陆知府喝了些酒，又强撑着写了两封信，脑子已经有些懵了，下意识反问。 “长乐郡主啊！” 陆夫人说：“今日他们也去了杜家的温泉别院。” “后来你派人去请了回来，说钦差带着圣旨到了他们家。” “哦……” 原来是说这个。 那陆知府自然是见到了。 不止见到了，自己都差点在那时候把眼珠子落在顾家了。 “你不好奇？” 见陆知府反应平平，陆夫人感觉与自己丈夫交流这个重大的八卦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陆知府心想，自己知道的东西，比你一个妇道人家多多了。 早在几个月前，那顾王爷就找人让他给苏誉开后门去了。 而且苏誉的院试文章虽然写得很好，但这成绩可能也是有猫腻的。 毕竟陆知府可是最知道他府试真实成绩的人。 可陆知府虽然知道很多事，他却不能说。 只能风淡云轻地说道：“有什么好好奇的。” “横竖顾家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上，又不能往外说。” “当不知道便好了。” 第169章 幽怨的眼光 次日雪还没停。 今天学堂是要上课的。 但苏誉暂时还不能去，让人帮他告了一天假。 他得陪着把钦差送走才行。 撑着伞出门，走到主街时，天色还很暗。 但府衙的官差们已经早早起来，在主街维持秩序。 今日是钦差离开的日子，再冷他们也不能偷懒。 陆知府也是一大清早就起来了，提前带着人巡视了一小段路。 然后又候在了外面，等钦差出门。 此时，他就有些羡慕张学政走得巧了。 上个月走了，不然今天也得和他一起早早冒雪出门送钦差。 “大人。” 苏誉撑着伞过来，给陆知府行了个礼。 陆知府点点头，看了看他身后。 只带了一个年纪颇小的书童，没别人。 他张了张嘴，感觉有点事情想问问苏誉。 但想了想，又还是暂时憋了回去，只寒暄道：“你娘子没过来？” 苏誉说：“昨日大雪，我娘子感染了风寒，学生担心她精神不济，在这种场合会怠慢了钦差大人，因此没让她过来。” “感染风寒？”陆知府见昨日顾长乐面色红润，也不像要生病的样子。 不过送别钦差这种事情，他这个知府在就行，其实苏誉不来都无所谓。 他也是看苏誉身份特殊，才让他来陪同。 “嗯，身体不好，记得请个大夫去看看。” 想起那天张学政专门拿着苏誉院试的文章来看对比府试的那份，陆知府就觉得有点忍不住。 话锋一转，他又问道：“你明年要参加乡试？” 苏誉回道：“是有这打算。” 陆知府听了他的回话，没再说话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此前，虽然他让人把苏誉的身份背景都查了一遍，但他和苏誉现实中是一点交集都没有。 也就在苏誉不知道的时候，见过他几次。 府试考成这样，最终是走后门过的。 院试不用问，他一开始就知道张学政那边也被打了招呼。 但乡试可不比院试、府试这种，走后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苏誉得了院试第一，又有圣旨褒奖加身。 一旦参加乡试，那会聚焦所有人的目光。 所以基本只能靠他自己的真材实料。 陆知府知道，苏誉肯定是有点东西的，只是东西多不多，他不确定。 先前还以为苏誉是被镇上那庸师耽误了，所以才会在府试和院试中考得差别这么大。 但如今想来，说不定不是那个黄秀才的问题。 而是苏誉这成绩，确实有猫腻？ 沉默了一阵，陆知府拍了拍苏誉的肩膀，说道：“既然要参加，那便得多加努力才是。” “你虽是院试案首，但若是不慎落榜了，也无需考虑太多。” “咱们府学的先生都是非常不错的，必定能把你教好。” 苏誉笑道：“多谢大人提点，府学的先生们，自然是极好的。” 陆知府没再说话，让人拿了个手炉给苏誉暖暖。 等时辰差不多了，陈公公才带着人出现。 虽然下雪，但路上还是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陆知府本来也贴心地给苏誉安排了一顶轿子。 但苏誉看那轿子的样子，坐着估计不怎么舒服，便婉拒了陆知府的好意。 自己撑个伞，跟在陆知府的轿子后走着。 钦差的仪仗队到了城门口，队伍停下来。 方老爷带着一家人，已经侯在了城门口。 好一段时间没能出现的方小姐，今日也被批准可以出门。 正站在她娘亲身后，眉头紧皱着，眼睛一直往周边看。 “钦差大人的仪仗队来了。” 方老爷满脸堆笑，带着一家子挤上前，对陈公公说了几句话送别的话，又送了满满一车的东西。 汪家虽然还是只有汪老爷出现，不过他也送了不错的礼。 陈公公还算满意。 至于昨天喝醉后说的话，他想起了一些。 不过想想过年之后就会发生的事情，估计这些官员很快都会知道，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掀开马车厚重的轿子，对着陆知府等人挥挥手。 “诸位有心了，都回去吧。” 陆知府笑道：“公公慢走。” 苏誉站在送别的人中，不需要什么存在感。 他就安静地站着。 但就这么站着，一道视线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方夫人身后的方小姐，在看到苏誉出现后，便时不时地把眼神落在他身上。 她知道了这次钦差是为了苏誉而来。 上次觉得这人长得好，性子脾气也好，所以才会看上了他。 如今这人又有荣誉加身，整个人气质更是不同凡响。 身边没有一大堆奴仆前拥后簇，就一个普通的小书童跟着，甚至伞都是自己亲自撑的。 可站在人群中，却长身玉立，硬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方小姐看了几眼，又想起苏誉那个长得美貌，实则心黑的娘子。 上次那人对自己的威胁还犹在耳旁。 如今苏誉更有出息了，说明她更加不能惹这两人。 方小姐的眼神，不由得变得幽怨起来。 这苏誉就算是吃软饭的，他如今有了圣旨护身，那也该翻身做主了。 他知不知道他那娘子表面贤良淑德，实则背地里却是个心胸狭隘的妒妇？ 方小姐看了苏誉好几眼，被旁边自己娘亲的婢女轻声提了好几次，才收回了眼神。 方老爷带着自家人上前和钦差大人说话时，方小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浪费？ 等钦差大人离开后，陆知府回头对其他人说：“钦差大人走了，都散了吧。” 苏誉没有理会那些打量自己的目光，撑着伞离开了城门口。 今天请了假，也不用去学堂了。 他决定先到杜家布庄去转转，再回书屋去。 方老爷今天心情很不错，说道：“钦差大人走了，那我们也上车回去吧。” “嗯？小姐呢？” 方老爷回头，发现自家少了一个人。 一个下人说道：“小姐方才说要借用茅房，碧荷带着两个家丁护送她到那边的酒楼去了。” “哦。” 方老爷等人先上车，驾车到了下人说的最近的那家酒楼。 结果，酒楼被找了个底朝天，方小姐早就不在里面了。 方老爷得知此消息后，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个黄花闺女，成何体统！” 方夫人顾不上安抚自己的丈夫，赶紧吩咐下人说：“今日苏公子出现了，雅云必定是去找他去了。” “快让人去跟着苏公子，看到小姐便赶紧把她拉回来！” 第170章 送财仙女 苏誉走到一半，发现身后多了几个方府的下人。 方管家带着人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不好意思地说：“苏公子打扰了。” “不知道方才我们小姐可有找过你？” 苏誉摇摇头：“不曾。” 上次顾长乐帮着把方小姐的文章退了回去，后面一直没有再听说过方小姐的消息。 所以苏誉都快忘了这人。 见到方管家带人来问自己，苏誉觉得有些奇怪。 听苏誉说方小姐没找过他，方管家松了一口气。 他赔笑道：“打扰苏公子了。” “我家小姐方才不知道乱走到哪里去了，我们正在找她。” “若有同路打扰到的地方，苏公子莫怪。” 这么大的路，别人要走苏誉总不能拦着。 他无所谓地说道：“你们请便。” 方管家又感谢了一番，带着人往旁边去。 还没有找过苏公子，说明还在周围躲着。 方府的人想着，只要跟着苏誉，说不定就能找到自家小姐。 于是苏誉周围时不时能看到方府的人。 苏誉到了杜家布庄附近，在对面的茶楼点了两杯热茶，准备亲自在这里看看今日皮毛的销售情况。 因为今日钦差出城，不少人都早起出了门看热闹。 反正都出来了，总没有热闹散了就回去的道理。 于是不少人便到街上逛了起来。 虽然下着雪，但街上的行人比前几日多了不少。 时不时就有一些轿子或者马车，停在杜家布庄前。 进去的人，有些自己拿着皮毛出来，有些则下人拿着，还有不少空手出来的。 苏誉猜测，这一部分人中，肯定是有在杜家布庄订做了同款披风的。 布庄掌柜笑容满面，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的客人。 按照这样的情况，他库房那堆皮子，就算在过年前不能全部清掉，也能清掉一大部分！ 这三味书屋的美人图，真是神了。 不过一张薄薄的白纸，上面写了点字，带着一张彩色画，居然就能达到如此的营销效果。 这三味书屋的东家，真是个天才！ 苏誉在杜家布庄对面的酒楼坐了一会儿，看到布庄生意不错后，便起身离开。 一直到苏誉去完三味书屋，又回了家，方小姐都压根就没出现过。 跟在苏誉附近的方家下人们，看着苏誉进屋关上门，顿时有些慌了。 “小、小姐没有出现？那小姐去哪里了？” 关上门后，还能听到外面方府下人的嘈杂声。 给苏誉开门的顾长乐有些奇怪地问：“这些人是？” 苏誉说：“方府的人。” “方府？”顾长乐表情有些严肃地问道：“又是那方小姐派人来找夫君你了？” 苏誉摇摇头，说不是。 “方家也去了城门口送钦差大人，一家子人都去了。” “送完钦差大人后，听闻方小姐就不见了。” “方府的人正在找她。” “他们本以为方小姐会来找我，结果一直跟着我都没见她出现。” 顾长乐听后，有些无语。 上次这方小姐胆大包天，带着一包袱的金银财宝翻墙逃走，说要去京城。 这次不用说。 估计是看到钦差来了，又来了新的点子了。 说不定现在正躲在哪里，找到机会出城后便去追钦差的队伍，要跟着钦差到京城去呢。 该说不说，顾长乐都有些佩服她了。 这么执着，也是个能折腾的。 “没出现就说明她消失不是为了夫君。” 两人进了屋，苏誉把顾长乐身上的厚披风取下来。 “被方府的人一直跟着也不舒服，夫君今日还是不要出门了。” 苏誉笑道：“嗯，我和书院告了假，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确实没必要出门了。” 取完后，顾长乐也伸手帮他取。 “昨天杜家送了不少绿菜来，不如今天我们做锅子吃？” 锅子类似于火锅，但因为这个朝代没有辣椒，所以也就没有辣锅，只有高汤或者清水的汤底。 苏誉欣然答应下来。 顾长乐已经让红缨准备了不少食材，等他回来便能架锅开煮了。 看着锅里翻滚的鸡汤和菌子，苏誉感叹道：“要是有辣椒就好了，咱们就能搞个鸳鸯锅。” 顾长乐好奇问道：“辣椒是什么？” “就是一种红红的植物，吃起来嘴里有辣味，这样的天气，吃完后能浑身暖和。” 苏誉跟顾长乐形容了一下辣椒的长相和味道。 形容着，便觉得越发嘴馋。 “可惜没见到咱们府城这里有。” “府城没有么？”顾长乐思考：“也不知道府城外有没有。” 苏誉说：“可能要到巴蜀之地才有，那里若是没有的话，估计就得是海外才有了。” 顾长乐小声问：“你很想吃？” 苏誉摇摇头：“想是想。” “不行，再说下去，我这口水就止不住了。” “算了，吃饭吧。” 顾长乐看苏誉好像确实很喜欢，便提议说：“吃完饭后，不如夫君指点我画出来？” “李大宝主家那边听闻有两条商队，南北都走。” “不如让李大宝帮忙问问？” 苏誉点点头道：“行，那等会吃完饭咱们去画出来。” 馋虽然馋，不过这菌子加鸡汤煮的火锅味道也还不错。 苏誉也吃得心满意足。 两人吃完后，红缨过来收拾东西。 她说：“门外有些面生的人一直在附近徘徊，可要让二郎去把他们赶走？” 苏誉解释说：“那是方府的下人，找他们家小姐的。” “等不到他们小姐出现，这些人就会散了。” 想不到这些人还在，说明方小姐还没找到。 顾长乐无所谓道：“估计也快了。” “说不定那方小姐，自己想通就跑回家了呢？” ...... 而此时方府众人正在寻找的方小姐，正在城西一处破烂的小客栈里头。 这个地方，与方府所在的繁华地区，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周围都是破破烂烂的房子，街上一些的雪都带着黑色的泥，看起来就很脏。 方家绝对不会往这里来找人的。 她在等。 等自家混乱的时候，她的婢女就会偷偷带着提前收拾好的包袱过来找她。 拿了包袱后，她先在附近找一间客栈住一晚上，明日一早就雇车出城，去追钦差大人的队伍。 方小姐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小客栈的破房间。 “这鬼地方，怎么会这么脏......” “楼下那些人也是，脏得要命。” “对比起来，那彭家的两个乡巴佬都算是干净的。” 她一身华服，身上的朱钗还叮当作响。 刚刚摘了一根簪子，换了这一间房，想在这里等到自己婢女到来。 “冻死了，那小二怎么还不送火盆过来，顺便给本小姐擦擦凳子？” 方小姐一肚子气，想坐又嫌弃。 这时。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她想也不想就开了门。 “这般久才送过来，你们这店真是......” 话没说完，她眼睛瞪大地看着门外几个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那簪子就是这小娘皮给的？身上果然还有不少值钱的东西，这身衣裳也是好料子，拿出去都能卖不少钱。” “嘿嘿，那等会可别弄破了这身衣裳。” “哪家的大小姐，跑到咱们这里做送财仙女来了。” 几人搓着手，嘿嘿笑着，满脸的不怀好意。 第171章 哎呦，你干嘛 方雅云都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几个男人不怀好意地闯进她所在的房间，要把她身上的贵重物品都取下来，甚至要脱她的衣裳。 方小姐虽然害怕，但还是色厉内荏地大声呵斥。 “我是方府的小姐，你们敢动我就死定了！” “方府的小姐？嘿嘿，什么方府，关我们什么事？” “就是啊，方府的小姐，会来我们这里？” 这群人压根不管她是方府还是什么府的小姐，眼睛只盯着她身上的财物。 还有人色眯眯地打量着她。 “看着细皮嫩肉的，等会脱了衣裳让我们兄弟好好看看。” 那本就吱呀作响的门，被一脚踢开。 这几人走了进来。 方雅云一边大声呵斥，一边后退。 她是真的害怕了。 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跑出来，没有计划周详。 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退到窗边，朝下看了一眼。 突然灵机一动，惊喜地喊道：“方府找我的人就在下面，我这便让他们上来！” “你们几个，死定了！” 真来人了？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几眼，有些狐疑。 方雅云朝空空如也的底下大声喊道：“还看什么？还不赶紧上来？” “本小姐要是出了事，你们这些人都得拉下去打板子！” 几人果然被方雅云这番做派镇住，以为底下真来人了。 正犹豫着，方雅云把旁边的板凳朝几人扔过去，快速往门口跑去。 “这小娘皮在骗我们！” 几人反应过来，立马去追人。 方雅云慌不择路，下楼梯时最后几级没踩中，直接滑了下来。 幸好她扶住了旁边的墙，没有跌下去。 不管自己的手沾满了污渍和灰尘，她拖着好像扭到的脚，一瘸一瘸地往外跑。 然而很快就在客栈门口被追上。 “敢骗我们？” 一个男人凶神恶煞地伸手过来，就要抓人。 那只手眼看就要碰到自己，方雅云后退不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瞪大眼睛，脑袋空空地不知道作何反应时。 那伸出的手突然被抓住。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现在几人身后。 “几位，这真是方府的小姐，你们这样对她，别说方府，就是官府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方雅云抬头，看到上次她翻墙时遇到的那个男人。 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厚实的棉衣。 “真来人了？” 几个男人见到有人发现，而且这人身材高壮，也不敢纠缠，直接作鸟兽散。 李大郎看了一眼还傻呆呆地坐在地上的方小姐，没好气地说：“方小姐，赶紧起来回家了。” “天气这么冷，折腾什么？” 方雅云这才回过神哆嗦了一下，用冻得僵硬的手撑着地爬了起来。 “你......你是谁？是我爹派你来找我的？” 她小声问。 李大郎懒得回她，抬脚就要走。 “你别走！” 方雅云急了，一瘸一瘸地追上。 腿刚刚下楼时扭到了，又走得太急，没走几步又摔了个狗啃屎。 地上那些混了黑泥的雪，她也来不及嫌弃，赶紧又要站起来。 好在前面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看了她一眼。 方雅云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道：“我脚扭到了，你、你把我送回方府去。” “我给你银子！” “五十......一百两够不够？” 面前的男人果然动心。 “一百两？” 李大郎点点头：“酬劳还行。” 他蹲了下来。 方雅云以为他要背自己回去，还想呵斥两声，让他别靠自己太近，到附近去请一顶轿子来。 结果这莽夫压根就没理她，直接把她扛麻袋一般，往肩上一扔。 扛起来后，也不管方雅云难不难受，避开人往方府走。 “你、你放肆！” 方雅云上半身倒挂在这人的背后，脑袋充血。 “放我下来！你个登徒子！” 她挣扎了一番，又觉得自己的胃被这人肩上的骨头膈着，越挣扎越不舒服。 就这么走了一点路，快要吐出来了。 “不行，我要吐了!” “快放我下来！” “不挣扎就不会难受得吐了。”扛着她的男人凉凉地说了一句。 方雅云只能放弃了挣扎，心如死灰地被人扛着走。 也不知道是这人还算有点良心，还是这种天气没人出门。 好在一路上都没见到有其他人。 ...... 咚咚。 方府大门被敲响。 方小姐不见了之后，方府上下都在寻找她。 门子也不敢怠慢，生怕漏了什么消息，一直守在大门附近。 听到敲门声后，赶紧就跑过来开门。 刚打开门，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哎呦！” 方小姐跌在大门前，身上还脏兮兮的。 这熟悉的场景，让门子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地上的方小姐自己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发现它们都被冻住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脸色很不好，也没什么仪容好说，整个人看起来脸都气得扭曲了。 那男人把她一路扛回来，她快要被颠吐了不说。 回到方府门前，又是敲了敲门，就把她直接扔在大门前。 “还愣着做什么？” 声音也有些哑，是刚刚喊太大声又骂了一路导致的。 门子回过神来，赶紧大喊一声：“小、小姐回来了！” 府内很快就跑来几个下人，把她迎了进去。 方小姐腿有些瘸，看起来像是扭到了。 婢女过来扶她，看她手上又脏又黑，赶紧移开了眼睛。 “可恶的登徒子，我倒要看看你是哪家的人，必定要把你找出来，狠狠打一顿！” 方老爷和方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回来了，都过来看她。 看她全身虽然脏兮兮的，衣衫有些凌乱，但整体还是穿得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方夫人无奈地让人去准备热水给她洗漱，又端了一碗姜茶给她喝。 “你说你一个黄花闺女，怎么敢这样跑出去？” 说起这事，方小姐又想起刚刚自己的遭遇，顿时难过了起来。 “不跑等着嫁你们不知道哪里找的穷秀才吗？” 方夫人叹了一口气。 “今日你不在家的时候，彭家那边已经来人拒绝了这门亲事。” “罢了罢了，还是再看看吧。” 方小姐愣愣地说：“啊？” “又被拒绝了？” 她有些傻眼了。 虽然彭家那边拒绝了正如她所愿，但她怎么就觉得高兴不起来呢？ 苏誉娶了妻，拒绝是在情理之中。 汪家拒绝，起码他家也是有底气的。 但姓彭那家穷成这样，娶她明明是高攀，这也主动拒绝？ 这些人怎么回事？ 有软饭都不想吃？ 也不是...... 方才那大个子，不是为了一百两救下自己，还送了她回来么？ 这世界，还是有人爱财的！ 方雅云顿时心情好了。 “娘，我要一百两银子。” 第172章 这搞不成啊? 到了下午，果然在顾家周围蹲守的方府下人就离开了。 这些人离开，说明方小姐已经回家。 苏誉没再理这事，毕竟他与方家压根就没什么交集。 方小姐与他更是连认识都不算。 他最近一直想着年后扩展经营范围的事情，所以让顾长乐平时帮忙留意一些合适的铺子。 这铺子最好大一些，或者有两层。 能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书屋，一部分则是成衣，再留几个柜台以后放饰品。 这样他的店就算是完成了。 李二郎最近就帮着他们在打听，今日回来的时候说有一个不错的铺位。 位置正在闹市区，面积挺大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很贵。 “这铺子，要两千两？” 苏誉觉得那铺子还挺合适的。 但听完这个价格，人都觉得有点傻了。 两千两，在他们小镇，估计把一条街的铺子买下来都够了。 但府城毕竟是府城，跟小镇是没得比的。 这要去到京城，估计现在三味书屋那点地方，就要现在几倍的价格。 苏誉算了算。 加上刚刚得的赏赐，自己手上的钱要买下那铺子，暂时是够了。 可要做书屋，总不能只放他自己印刷的话本子和画笺，而其他书架上是空的。 所以进一批货肯定是要的。 书籍类的东西都不便宜，自己手上的钱买了铺子，肯定就不够没钱进货了。 更不用说成衣铺子还得另外装修。 “买了铺子，没钱备货，难搞......” 苏誉有些头疼。 现在十一月份，下个月大家都会备年货，销售额会比平时高不少。 他们书屋也准备了不少的新年喜庆图，估计能大赚一笔。 但到时候那铺子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苏誉有些犹豫说：“现在手上钱不够，那铺子也不知道这两个月会不会被卖出去。” “若是按照现在三味书屋的办法，也能分期付款就好了？” “这样只付几百两首付，那我们手上的钱就足够备货了。” “就是不知道那铺子的东家，像不像这个这么好说话了。” 府城那种繁华地方的好铺位，也没这么容易找到合适的。 错过了这一个，后面要再找更合适的， 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顾长乐看了一眼李二郎。 李二郎垂下眼睛，意思是想先把那铺子买下来，但是没搞成。 顾长乐微微皱眉。 这铺子的东家是什么意思？ 挂牌卖铺子，有人想买那边又不卖了？ “明日下学后，我去那铺子问问。” “若是不行，那便等后面再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铺子吧。” 苏誉这般决定道。 顾长乐想了想，说：“我陪你去？” 苏誉笑道：“天气太冷了，你便不要出门了。” “二郎把位置告诉我，我下学直接带元宝过去就行。” “那不如让二郎差不多时候便去附近等着，也免得夫君到时候再找地方？” 顾长乐说完，李二郎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 “这样好，也免得你明日再去问路了。” “而且届时若是谈好了，要请乡正和走动左右邻居，你也能有多一个人手帮忙。” 虽然铺子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有李二郎带路也确实也省了一些问路的时间。 既然李二郎都这样说了，苏誉也就欣然答应。 “那就多谢了。” ...... 谈好这件事，苏誉先进书房去温习功课。 顾长乐问李二郎：“那铺子是哪一户人家的？” 李二郎回：“我打听过了，是沈家的。” “我没有表露身份，只说要买铺子，那边直接便拒绝了。” “沈家的？” 前不久沈家才来了人，要用一万两买他们书屋的技术，结果被被拒绝。 李二郎若是说帮三味书屋找的铺子，沈家那边肯定是不肯的。 就算肯，也会趁机提要求。 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事。 顾长乐说：“明日若是谈不拢，你便直接去找沈家能做主的谈。” “买下来后，再回来与我夫君说便是。” 有了顾长乐的首肯，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李二郎也知道该怎么做。 顾长乐起身说：“我也进书房去了，你没事便回去吧。” 李二郎干笑一声：“我、我再坐一会儿。” 顾长乐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自己走了。 李二郎又坐一阵，见一直没人出来。 他轻咳一声，嘟囔道：“这茶水都凉了，怎么不出来添茶？” 一个人呆坐着有些无聊，在纠结着要不要进去找人。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李二郎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李大郎。 他身上有些脏，还有些融化的雪水。 李二郎疑惑道：“你和人动手了？” 李大郎最近被派了去盯方家的任务，这原本该是李二郎做的。 看到他身上有些凌乱，李二郎还以为他和人发生了什么口角。 李大郎笑道：“没有。” “路上遇到一个小狗崽挺凶的，被它扑了一身。” “哦......”李二郎不作他想。 “你以前就挺喜欢小猫小狗那些的，再凶的都能让你调教得乖乖的。” “这小狗崽下次再见到你，说不定就变乖了。” 李大郎笑了笑：“下次能见到再说吧。” ...... 时隔两日，苏誉才又回到了书院。 一到上课的教室，便迎来了同窗们的恭贺。 “听闻前天钦差大人专门带着圣旨来褒奖了苏兄，恭喜恭喜。” 苏誉笑着一一回话：“多谢诸位。” 若在平时，众人扎堆说话，学正肯定就要出来维持秩序了。 但苏誉这事是荣誉，学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说话。 “听闻是因为苏兄你写了新的记账法给户部，不知道那记账法是怎样的？”有人好奇地问。 “若是好用的话，我回去也让家中的账房先生换成这种。” 苏誉笑道：“迟些户部应该会出正式的公文，兴许与我最初想的会有出入。” “还是等户部那边正式派人下来再说吧。” 众人围着苏誉说了一会儿话，一直到学正重重咳嗽了几声，提醒教谕马上要来了才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 苏誉坐下后，坐他旁边的彭天成也小声说：“恭喜了。” “听闻前天汪兄他们都在温泉别院跟着你一同回去帮忙，还吃了恭贺的酒席。” “可惜我没去成。” 彭天成也有些遗憾。 前天他要不是家里有事，肯定也跟着他们去了杜家的温泉别院。 后面苏誉家里来了钦差，他也会跟着汪远峰等人一起到苏誉家里帮忙的。 苏誉笑道：“不碍事，一切都很是顺利，酒席可以等以后再吃回来。” “彭兄家里的事情可处理好了？” 彭天成点点头：“处理好了。” “我回家去与爹娘说清楚了，他们昨日也已经回绝了对方。” “横竖媒婆都没请，也没什么人知道，对谁都还没有损失。” 虽然那门亲事顶好的，但彭天成志不在此。 他只想专心读书，考取功名。 幸好自家爹娘万事都是以他为首的，见他实在不愿也就作罢了。 两人说了几句，教谕便来了。 上完课后，杜志和邀请苏誉到他家布庄去坐坐，苏誉直接拒绝了。 他还得去铺子那边，找东家聊聊。 看看有没有可能给自己行个方便。 第173章 你怎么不早说啊? 李二郎说的那个铺子，位置确实很好。 原本是个杂货铺子。 这条街处在闹市，杂货铺子很多，可它生意也不是没有的。 之所以要卖，听闻是这东家想要把这铺子变现，投入到其他地方的生意去。 这铺子有两层。 一层放货物，二层是招待室。 李二郎说，铺子后院也很大，还有一个大仓库。 铺子里面的货物还没清完，因此还在营业中。 苏誉带着人走进去，门口的伙计见他作得读书人打扮，身后还有两个随从，便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劳烦，我想买你们的铺子，不知道可否见一下你们东家？” “这......”伙计有些为难。 买铺子哪有买家直接上门的。 不得先去找负责府城房屋租赁和买卖的人，先确定资产和身份，符合条件买的再由他们带着上门吗？ 上次买书屋的时候，苏誉并没有经过这些步骤。 直接进去问了当时的掌柜后，二话不说便签约了。 所以他还真的不太熟悉这流程。 只知道确定要签约的话，就得去找乡正过来，先问过左邻右里的意见。 见小二有些为难，一旁的李二郎解释说：“昨日我带着人来过的。” “可惜你们东家当时不在，与你们掌柜说好了带话给你们东家的。” 原来是昨天来过的...... 伙计听罢，让他们稍等一下，进屋里喊了掌柜。 掌柜的出来看了一眼，确实李二郎昨天是来过的。 他说：“今日我们东家正好是过来了，容我禀告一声，看看东家有没有时间见诸位。” “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苏誉说道：“在下苏誉，劳烦掌柜了。” “苏公子……” 这年轻人长相俊朗，人也礼貌。 掌柜的多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往二楼去。 这种位置的大铺子，确实不比先前三味书屋那个位置偏僻，因为经营不善才要倒闭的小铺子。 而且这东家派头这么足，苏誉觉得今天的谈话估计也是凉凉了。 算了。 真谈不成也没办法。 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等手上钱多一些再慢慢扩张也行。 苏誉很快恢复了平常心，淡定地等着掌柜传话。 …… 二楼。 掌柜的上去禀明了来意。 如李二郎所言，这家铺子，是沈家名下的。 而代表沈家来处理这家铺子的人，正是先前要用一万两去买三味书屋技术的沈少康。 一开始接到这任务的时候，他还想着这么简单的任务，也展现不了他的什么经商才华。 不过一场来到，怎么都要为自己争取点利益的。 所以他得挑选买家的身份。 遇到身份合适的，才愿意请人上去谈一谈。 就算买卖不成，也能交个朋友。 后来幸好这里有个三味书屋让他看上了，结果又谈不拢。 沈少康这两天暂时歇了心思，一个劲地让人给他张罗一些新奇的礼物，他要送人。 昨天有人说来买铺子，沈少康得知那人没什么身份背景后，直接就婉拒了。 结果今天又来了。 他有些不耐烦：“这怎么又来了？” “我不是说了，那些人买不起咱们沈家的铺子么？” 掌柜的对苏誉印象还不错，还想给他多说两句。 沈少康直接伸手，制止了他的话。 “行了。” “最低价格两千两，来问的人什么身份地位都没有，他们哪里拿得出来这个钱？” “不过是来凑热闹的罢了。” “回绝了他们，让他们别再上门来捣乱了。” 沈少康说完，挥了挥手，让掌柜的下去。 掌柜的没法，只能下楼回绝苏誉等人。 得知这东家压根连见都没见他们，苏誉心想果然如此。 横竖自己也是来试一试罢了，不行就算了。 苏誉拱手谢道：“多谢掌柜，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苏誉一身读书人打扮，脸好看不说，行为举止又十分有礼。 掌柜的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喜欢的。 但无奈他东家那边的态度这般坚决，他也劝不了。 只能亲自把人送到门外。 “苏公子慢走。” 苏誉离开后，掌柜的便回了柜台。 不多时。 一个伙计拿着刚买的东西回来。 “掌柜的，这是沈少爷让我去排队买的点心。” “要送上去还是？” 掌柜说：“先拿着跟我上去，我先问问他的意思。” 带着人上楼，掌柜的又一次出现在了沈少康面前。 “少爷，这翡翠轩的点心已经买回来了，要送到哪里去？” 翡翠轩的点心在他们府城很是出名，每天都有不少人排队。 刚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时候，是最好吃的。 为了不让点心凉下来，沈少康特意让人拿了一个带有保温功能的食盒。 “嗯，买回来了。”沈少康说：“趁热送过去苏公子家中。” “要说明是本少爷送给苏公子和他娘子的。” 上次的温泉聚会，沈少康甚至没留到最后。 在猜想了顾长乐的身份后，他便一直在想着怎么修补一下他和苏誉夫妻两的关系。 特别是，要讨好苏誉的娘子顾氏。 这样以后她要是被什么大官认了回去，自己不就又得了一份助力？ 认回去之前交的朋友，自然与后面身份高之后交的是不同的。 那些小娘子不少都喜欢吃小零嘴。 所以这份点心，主要是为了讨好顾长乐用的。 掌柜的听他吩咐后，有些愣住。 “苏、苏公子？”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方才来问我们铺子的那位公子，也姓苏，该不会是他吧？” 沈少康好奇道：“你在嘀咕什么？” 这是主家那边派来的掌柜，是沈家的家生子。 沈少康虽然也算名义上的主子，但他对着这掌柜态度也还算可以。 沈掌柜也不隐瞒，直接说：“我在想，那公子长相和气度都不错，说不定是真的挺想盘下我们铺子的。” “而且也挺巧的，和少爷你要要送点心的那位公子一样，都姓苏。” “有什么用？”沈少康不以为然。 “买铺子要的钱的嘛，没钱……” “嗯？” “你说方才来的那位公子姓什么？” 沈少康愕然地看着沈掌柜。 沈掌柜看他变了脸色，有些莫名地说道：“姓苏啊。” “他说他叫苏誉，乃是府学的学生。” “苏、苏誉？” 沈少康“噌”地一声坐起来。 “你方才怎么没说？” 沈掌柜道：“我想说，但少爷你没让啊。” 不止没让，还满脸不耐烦。 沈少康扯了扯嘴角，实在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 “备车，这点心我得亲自去送！” 第174章 卧槽，你那气势呢? 白跑一趟，苏誉无功而返。 好在他已经预先想到了结局，也算是能接受。 路上，李二郎还干巴巴地安慰了几句。 “你是院试案首，又有圣旨褒奖在身，在府城里要买哪里的铺子都是够资格的。” “这铺子的东家说不定是没听清楚来人的名字，便直接拒绝了。” 他身上荣誉是有。 别人也不知道三味书屋的东家是他，不知道他有钱，但他是打着帮三味书屋的名号去找铺子的。 所以资格这方面，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苏誉笑道：“有可能。” “不过也无所谓，这铺子买不成，那就再等等。” “等到过年后手上的钱足够了，届时再有好的铺子也就能一次过拿下来了。” 李二郎见苏誉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就没继续说。 心想等自己晚点去找沈家人表明身份，把铺子拿下来后，再去找苏誉说便是。 …… 回到家。 顾长乐听苏誉说了这事不成，也对此早有预料。 她没再纠结这事，反而拿起桌上放着的几份写满字的纸交给苏誉。 “这是三郎那边送过来的。” “说是今日有人拿上门，问我们书屋收不收这类型的番外。” “嗯？” 苏誉好奇接过，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微微扬了扬眉毛。 手中这份，与其说是番外，不如说是同人文。 还是三味书屋出的第一本话本子，里面那个以女鬼小倩为女主的同人番外。 而且这番外虽然能看出有yy的成分，但意外地写得还不错。 见苏誉感兴趣，顾长乐问：“如何？” “我看了一眼，感觉写得还行。” “确实还不错。”苏誉说：“故事虽然有些老旧，但与咱们先前出的话本子里面的情节却能接上。” “而且语句通顺，篇幅也不长，作为番外正正合适。” “就是味道有点重，要用的话，得去去味才行。” “味道？”顾长乐柳眉微微蹙起，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女人送过来的东西，可没有熏香或者脂粉味啊？ “除了笔墨和纸张的味道，我没闻到有别的香味啊？” 苏誉笑道：“不是，是这字里行间，有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呢？ 自然是宅男的味道...... yy太过，但可能会意外地符合一部分人的心理。 苏誉想了想，说道：“这番外可以用，但我得让他重新写一下，把某些地方修改一番。” “至于收的价格......” 苏誉有些犹豫。 这怎么开价，他还真的不知道。 还是得等李三郎回来，把这事交代给他。 “对了，三郎有没有说这番外是出自何人之手？” 顾长乐摇摇头：“三郎说那人并没有留下姓名。” “只把这东西留了下来，说若是三味书屋感兴趣的话，他明日过来再详谈。” “若是不感兴趣的话，明日他也过来把东西拿回去。” 苏誉又翻了翻后面几篇。 全是上一个话本子里女鬼小倩的同人番外。 “等三郎回来，我得让他明日把人留一下。” “我得亲自与他谈。” 这人若是培养一下，说不定以后能当他的写手。 这样以后自己只需要把故事大概说一下，就有人给他写出来。 后面要出别的东西也容易，有人能代笔。 顾长乐说好。 把东西接回来，晚点李三郎回来还得先给他带回去。 “二郎，你去找三郎说一声，让他今天早点回来，到我们这里来一起吃饭。” “顺便东家还有事要交代他。” “行，我这便去通知。” 李二郎往屋外走，准备到书屋去传达消息。 刚打开门，便看到正准备敲门的人。 “你们……” 来人正是沈少康。 他身后的仆从手中还提着食盒。 李二郎疑惑地看着他们：“有什么事？” 见到李二郎，沈少康把前面要敲门的下人撇到一旁，脸上带着满满的笑。 “这位兄弟，在下乃是沈家沈少康。” “我找苏誉苏公子，不知道他可在家？” 找苏誉的？ 听这人的自我介绍，不正是方才他们去找的那家铺子的主事人么？ 方才还拒绝见他们，现在突然亲自找上门是什么意思？ 李二郎有些奇怪地看着沈少康：“哦，在的。” “你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 屋内。 苏誉下学就去看铺子，还没有吃饭。 时间已经很晚了，顾长乐便让红缨摆饭。 结果红缨刚转身，要去书屋那边传消息的李二郎就去而复返。 “额，那沈家的少爷沈少康带着人来了，说要找东家你。” “沈少康？” 上次这人给苏誉下了一个帖子，一来就要请他到青楼去吃酒谈事情。 这次上门，该不会又要做这种事情吧？ 苏誉有些无语。 罢了。 这次要是再这样搞，他就当面义正言辞地拒绝！ “劳烦二郎帮我把人请进来。” 李二郎点点头，把沈少康请了进来。 沈少康一进门，直接对着苏誉拱手行了一礼：“苏公子好。” 又对着旁边的顾长乐也行了一礼：“呵呵，顾娘子也在。” “二位好啊。” “刚刚我差下人到翡翠轩买了一点刚出炉的点心，特意带给二位尝尝。” “还热着，二位趁热吃。” 一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好的话，直接便蹦了出来。 压根就没给苏誉回话的机会。 苏誉有些懵逼地看着沈少康。 这人怎么了？ 上次一砸万金，后面又直接邀请自己去青楼，不是挺有气势的么？ 怎么今天突然变成这样了？ 苏誉犹豫道：“沈公子上门，就是专程为我家送点心来的？” “这不太好意思吧？” 沈少康笑容满面：“也不是专程为了送点心而来。” “方才听闻苏誉苏公子带着人到了我沈家的铺子去了，说是想要买我沈家的铺子？” 原来方才那铺子，是沈家的。 所以，是沈少康在打理这铺子的买卖事宜？ “额，不错......” “那正好！”沈少康忙不迭说：“实不相瞒，方才掌柜的传达不到位，我也不知道是苏公子亲自带人来的。” “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接待。” “后来听说是苏公子后，我第一时间便带人过来。” “买铺子是吧？” “好啊，我便做主，把那铺子卖给苏公子你了！” 第175章 不怕，咱也有靠山 亲自上门来卖？ 苏誉想不到事情这么顺利。 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沈公子你可能误会了。” “不是我要买铺子，而是我受三味书屋委托，帮三味书屋看的铺子。” “这样……”沈少康道：“也没事。” “我知道你与三味书屋的东家关系不浅。” “既然他委托了你办这事，若是没办好，对你们的关系可能也会不好。” “呵呵，苏公子高义，我自然不忍心看你们为了这点小事而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所以这书屋我还是愿意卖的。” 沈少康说完，又看了一眼苏誉旁边的顾长乐。 “顾娘子真是好福气啊，嫁了这么有能力的夫君。” 顾长乐：“……” 虽然这人说得挺对的，但怎么感觉他有点奇怪呢？ 上次在温泉别院时，顾长乐知道这沈少康出现过。 不止出现过，还看见过自己跟陆夫人在一起。 但除了陆夫人外，其他的夫人小姐都没有认识自己的。 莫非…… 这人认得自己？ 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认得顾长乐的人并不多，但沈家关系复杂，会认识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眯了眯眼，看向沈少康。 沈少康看她眼神微变，就算穿着一身普通衣裳，那周身气势也不容忽视。 他觉得自己是押对了…… 这小娘子，肯定是知道自己父亲背景不俗，而且马上要被认回去了的。 苏誉看着沈少康口灿莲花，张嘴就是夸，总觉得这沈少康奇奇怪怪的。 不过虽然他愿意卖，可自己钱也不够。 苏誉如实说道：“沈公子肯把那铺子卖给三味书屋自然是好。” “但实不相瞒，三味书屋东家因为最近手头有些紧，所以才找了我帮忙周旋。” “他想要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沈少康的笑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好学。 “是什么意思？” 苏誉便简单把分期付款的意思解释了一下。 “所以，三味书屋估计得要一年时间才能把买书屋所有的钱还上……” “自然也会给沈家算上利钱的。” 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 首付给五百两的话，剩下就是还有一千五百两本金要分期。 加上利钱，一个月估计要还差不多一百五十两。 还这个数，苏誉觉得是没多少问题的。 但就是这么一大笔钱，沈家那边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分期了。 毕竟他们和沈家关系也不熟。 就这么交了几百两，押一千多两拿到他们的地契。 轻易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沈少康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人会这样买铺子的。 沈家那边派他来卖铺子，卖的钱自然也不是进他自己腰包的。 所以如果三味书屋那边要分期付款，必定就得他自己先把没到手的那部分垫上。 这样一来...... 以后他就是三味书屋的债主了！ 沈少康眼前一亮。 有了这一层关系，他还怕以后和苏誉夫妻两人熟悉不起来？ 说不定以后那顾氏被认回去，还要找他帮忙呢！ 而且他本身就对三味书屋的技术感兴趣，这不就正好给了他机会与三味书屋那边交好么？ 沈少康爽快地道：“可以！” “分期付款是吧？完全没问题！” “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让人把乡约请过来，左邻右里那些也帮着先搞定。” “等你通知三味书屋那边，让他们东家直接带人过来签契约便是！” 怎么看起来这沈少康比苏誉他们这些买铺子的还迫不及待。 明明方才还见都不愿意见一面。 如今直接带人追到家里，什么条件都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莫不是还在觊觎他家的技术吧？ 苏誉眼神带了点考量。 “沈公子大气，既然如此，那晚些我便通知三味书屋的人。” 苏誉心想，若是买了他家的铺子，必定得把人全都换了才是。 沈少康还笑容可掬地邀请苏誉明日也一同过去看他们签约。 “签完契约后，我做东，请诸位到附近酒楼一聚。” “苏公子你这么重要的中间人，也得出现才好。” 苏誉也笑道：“明日我得上学，得等放学后看看时间赶不赶得上。” 沈少康：“也是，学业为重。” “哈哈，那我就先祝苏公子乡试大捷了。” 沈少康全程笑脸，好像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一样。 走之前，还提醒苏誉等人趁热吃了点心。 还说明日再让人去排队给他们买别的口味的。 苏誉赶紧摆摆手拒绝。 沈少康这才笑着离开。 苏誉看向顾长乐，说道：“这沈公子……” “今日有点奇怪。” 上次去书屋想要买技术的时候，明明还挺拽的。 后来邀请苏誉上青楼，也是派下人送的帖子。 这次怎么亲自带着点心上门来追着跟他们商量铺子的事情了？ 顾长乐猜测道：“莫不是他知道我们与赵爷爷的关系？” “上次温泉别院，陆夫人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似乎那时候他也在。” 那次苏誉刚去到不久，就和自己同窗一起出去接汪远峰等人了。 等接了人回来，也没见到沈少康。 所以还真的没留意到他也在。 不过对于顾长乐的说法，苏誉也正是这么想的。 “有可能。” “要不他就是想通过别的办法得到我们书屋的技术，要不就是想通过我们认识赵爷爷。” “横竖是这两个理由。” “那铺子……” 苏誉有些犹豫。 现在条件允许，是可以买下来了。 那铺子也确实不错，很是适合。 可他又不想因此和一些不熟悉不知道底细的人牵扯不清。 顾长乐宽慰道：“夫君无须为这种事情烦心。” “等买了铺子，咱们把里面的人全换掉便是。” “等赚了钱，第一时间清了欠账即可。” 以现在书屋的赚钱能力，要清这个账，肯定用不了一年时间。 后面扩张后，收入也会更高。 应该是用不了几个月了。 等清了账，与沈家也就再没有什么银钱上的牵扯。 苏誉方才也有这样的念头。 “这样也好。” “我们按照规章办事，届时把契约写清楚，再拿到衙门去过一遍。” “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真有问题，不是还有赵老头这个大靠山在么？ 苏誉这般想着，也就放下心来。 第176章 同人写手 等李三郎回来后，苏誉告知了他明日去签契约的事情。 李三郎听了明天的工作安排，又在顾家蹭了饭才回去。 只是回到隔壁后，他似乎有些发愁。 和他一同进门的两人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奇怪。 “幺儿，你这在想什么，怎么感觉不大开心？” 李二郎摸摸下巴，看着他。 “嘶，你别说，我看着你最近好像瘦了一些？” 李三郎摸了摸自己原本有些肉的脸。 “瘦了吗？” 他嘟哝道：“最近书屋要做的事情不少，又刚以姑爷的名义买了几个人回来，每日都要带着。” “明日还得去抽半天时间出去，我可太忙了。” 说完，有些羡慕地看着李大郎两人。 “你们不会读书识字真好。” 李大郎笑了一声，李二郎也笑哈哈地拍着李三郎还显单薄的肩膀。 “说的什么话？” “哥哥们哪里就不识字了？就是没有你写得好而已。” “你能者多劳嘛。” 识字是肯定识字的，就是那手字写得让人不敢恭维，更不用说算账。 李三郎有些期待地说：“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咱们姑爷买了一个掌柜，还有一个同样会读书认字的。” “等我把他们教好，以后我就能闲下来了。” “这样明年你们跟着姑爷和小姐去省府赶考乡试的时候，我也能跟着去。” 李大郎笑道：“那是好。” “等那铺子买下来，姑爷还得继续添人手，这段时间你辛苦一些多带出来，以后不就能做个甩手掌柜了？” 李三郎高兴地掏出自己的小本本。 “是了，我得先记下来，明日给小姐和姑爷提个醒才是。” ...... 有了沈少康昨天走这么一遭，后续签契约自然很顺利。 等苏誉下学过去的时候，李三郎已经代表三味书屋把契约签了下来。 交了首付，铺子的契约也到手了。 沈少康还有些遗憾，三味书屋的东家居然没有出现。 不过见到苏誉出现，他还是很高兴的。 “苏公子终于来了。” “我已经在隔壁酒楼订了一桌，咱们过去一同吃个便饭吧。” “对了，顾娘子一个人在家中，我派人也一同请过来？” 这种场合，顾长乐估计是不想来的。 苏誉便帮她拒绝了。 “多谢沈公子好意。” “但天气太冷，我娘子一般是不太愿意出门的。” “我们在场的人去便是。” 沈少康只能作罢，请苏誉等人一同到附近吃了个饭。 吃完饭，苏誉要回去读书，不便久留。 走之前，沈少康还笑眯眯道：“以后咱们可就是朋友了。” 苏誉笑了笑。 沈少康亲自把苏誉送出门，又把一同邀请过来吃饭的乡约等人目送走。 这次跑来江陵府给主家干活，虽然没有达到一开始的目标。 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以后待我多些与苏公子打交道，熟悉起来后，三味书屋那手艺说不定真的能让我掺和进去。” “而且还提前认识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沈少康一想到这，就颇为高兴。 喝了几口茶水，沈少康看天色还早，准备要赴下一场约。 江陵府还是有一些人家，值得他去结交的。 除了杜家外，那汪家和方家，都是他结交的目标。 …… 吃完饭，苏誉先去了书屋。 今日除了买铺子签契约的事情外，他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昨日李三郎拿回来的那同人番外颇合他的心意，今日他得见一见这位写手。 能写出这种番外的，苏誉猜测对方大概率是个读书人。 而且从字里行间来看，那人的年纪不会太大。 李三郎也跟着出去签契约去了，他是和苏誉一起回的书屋。 两人进去后，李三郎便直接问伙计阿奇：“昨日那位公子可来了？” 阿奇现在是伙计中的小头头，负责带下面的人和管理。 听见掌柜问话，赶紧回说：“已经来了。” “本来拿了东西就要走的，听闻咱们东家要留他，似乎颇为高兴。” “如今正在内室里等着。” 李三郎听罢，便和苏誉一同到了内室。 推开门。 里面那人正在翻看着他自己写的东西。 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高兴地就要打招呼：“小李掌柜......” 这人不是别人，居然是与苏誉有过一点交集的何洪达。 这次院试何洪达没有通过，家里本来是要给他谈亲事的。 自上次在县尊大人的宴会上见过三味书屋的美人笺后，他便着了魔一般。 把三味书屋出的话本子和画笺全买了一遍，为话本子里凄美缠绵的爱情唏嘘，为美人的付出心疼。 把美人图贴满了自己的房间，每日睡前醒来都得看着，偶尔还得说说话，希望梦里能见到这些美人。 家里要给他说亲的事情，也让他找借口拖延了。 说自己要努力读书，没考到秀才功名不愿意成亲。 家中父母见他整天泡在房间，拿着书本苦读，便也应了他的要求。 久而久之，何洪达再也不满足于此。 那些专门买来看的话本子，他都要翻烂了。 可里面的故事再凄美动人，也就这么点字，看得人意犹未尽。 他也要写！ 于是何洪达拿起自己的笔墨，开始或续写或从话本子中找一处他喜欢的地方开始扩写。 前不久听闻三味书屋要赠送番外，他便急匆匆地带着自己买的话本子来领了。 领到手后，何洪达才知道，原来三味书屋还能出这样的番外！ 而且番外还有美人的新形象。 何洪达顿时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这些番外，与他写的那些东西，好像没什么区别啊！ 那是不是他写的那些东西，也可以放到三味书屋这里来，让喜爱美人的大家都能看到？ 于是何洪达便带着自己写的东西上门拜访。 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的。 但今日上门拿回自己的东西时，伙计告诉他，三味书屋的东家对他写的东西挺感兴趣的，想要见他。 何洪达兴奋得呼吸微微急促。 好不容易等到来人，他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结果三味书屋的掌柜后面，却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苏、苏师兄？” 何洪达见到苏誉，局促地站在原地，一时有些羞赧。 一个读书人，写这种风月本子，要被人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今天不是三味书屋的东家想要见他这个写手的日子吗？ 苏誉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三味书屋这边要他帮忙来给自己写的东西掌眼的？ 联想到苏誉和三味书屋的关系，何洪达突然惊喜地说道：“你、你是帮三味书屋写话本子的人？” 第177章 这就尴尬了 何洪达完全没把苏誉往东家的身份猜想。 毕竟他知道苏誉不过农家子出身，现在不过一个在书院求学的秀才公，肯定在府城经营不起一个书屋。 所以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一方面。 他只是想起先前听说过，苏誉和三味书屋的东家关系不俗。 每次三味书屋出的新书和美人图，苏誉都能第一时间拿到手。 再加上今天他留在这里，本来就是三味书屋的东家对他写的东西感兴趣想见他， 如今苏誉也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也是为了这事而来。 所以，何洪达瞬间就有了一个想法。 苏誉估计一直都在为三味书屋写东西！ 而且极有可能，他看的那些话本子，就是出自苏誉之手！ 作为一个读书人，就算要写这种话本子，肯定是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真实身份的。 除非写的东西实在受欢迎，被众人热捧，才有可能会露脸。 何洪达一开始见到苏誉，担心自己写这种东西被人熟人觉得羞耻。 现在一想到苏誉与自己可能差不多，他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额……我……” 苏誉一进门，看到何洪达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不过从某一方面来说，他确实是猜对了。 “我只是刚巧过来这边，小李掌柜邀请我进来帮忙看看一些故事。” “想不到居然是何小友在此。” 原来不是同行？ 何洪达穿在鞋里的脚趾有些尴尬地抠了抠。 不是同行就算了，还被他知道可以写这么羞耻的东西。 何洪达觉得自己以后估计再也没脸见人了！ “我、我来拿我的东西，拿回便走！” 苏誉朝李三郎看了一眼，他识趣地把内室的门关上，笑道：“何公子莫急。” “我们东家看了你写的东西后，觉得颇为有趣。” “若是何公子不介意，想与你长期合作。” “真的？” 何洪达听到这话，高兴了起来。 但他还是看了一眼苏誉，支支吾吾道：“我、我一个读书人，自该读书科举为主，以后可能没多少时间写这种东西了。” 苏誉笑了笑，坐下来。 “这几个故事我都看了一遍，觉得何小友写得确实不错。” “正好我也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故事，只是苦于自己没有这样的文笔。” “还想着今日来见见这位兄台，看看能不能让他代一下笔。” 何洪达有些吃惊。 “你也想写这种故事？” 还以为苏誉要笑话自己，结果却是同道中人。 他顿时宽心了不少，甚至对苏誉产生了一种同类相吸的亲近感。 “那是什么样的故事？你可以与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写出来。” 苏誉摇头道：“我这个故事，是要给三味书屋的。” “不太合适直接说给你听。” “这......”何洪达期盼地看向李三郎，“小李掌柜不是说你们东家看上我写的东西，想与我长期合作？” “我愿意！” 李三郎呵呵一笑。 刚刚还扭扭捏捏地不敢承认，他们东家说了几句话，就迫不及待地要答应和他们书屋长期合作了。 “既如此，那我们要签一个契约。” 李三郎按照苏誉教的，与何洪达说明了合作的流程。 “我们书屋需要何公子代笔前，都会给你一个大概的故事脉络。” “这些合作事项，都会以纸质的方式记录下来，并且双方签字确认，以确保何公子能做到足够的保密。” “至于何公子自己写的东西，在与我们书屋合作期间内，卖给我们书屋之后，也不可以再私自卖给其他书屋。” “不知道你可愿意？” 意思就是，三味书屋要对他写的东西进行买断。 不能一个故事同时卖给几个书屋。 而且若是三味书屋让他写的东西，还会另外签一份契约。 契约里会有包括他们故事的主要内容。 一旦发现何洪达拿着他们三味书屋的创意写好去卖其他书屋的话，那这份契约就是他们对簿公堂的证据。 何洪达就是一门脑子发热写的东西，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他张了张嘴，良久才说：“这、这么麻烦么？” 他一个读书人，本该以读书为主。 要是家里人知道他在偷偷搞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估计要把他的腿给打断。 这些契约一签，他担心自己会被三味书屋给套牢了。 犹豫间，他看向苏誉。 “苏、苏师兄，你觉得这些契约有没有问题？” 虽然他与苏誉有些过节，但这里最熟悉的就是苏誉。 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找谁商量，所以他下意识地便咨询苏誉的意见。 其他书屋肯定是没有这么麻烦的契约的。 一般要卖话本子的，直接写好拿东西上门。 书屋那边觉得可以，就一次过给钱买下。 若是不行，就直接打回。 何洪达此前也没听说过这种契约，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苏誉笑道：“这些契约其实都不难遵守，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答应也不迟。” 何洪达也觉得这个不能草率答应。 “既如此，那可否容我考虑几天？” 李三郎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 “这些也先还给何公子，待你想清楚后，再拿着东西上门来找我们便是。” 何洪达拿回了自己写的东西。 看着上面的文字，他又有些等不及。 “若是我写的东西给了三味书屋，不知道是否会像你们先前赠送的番外那般，配上美人图再印刷给众人看？” 李三郎肯定道：“自然会。” “若是何公子擅丹青能把自己笔下的任务画出来的话，我们书屋觉得合适也会收。” “而且价格绝对不低。” 自己把自己写的人给画出来？ 何洪达非常心动。 他其实是有学过一点画画的，但学了一点皮毛。 后面专注科举，就没再碰过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 要不现在自己也捡回来一点，试试看能不能真的画出来？ 自己喜欢的人物，能被自己画出来，这感觉想想就爽！ 何洪达高兴道：“那我回去考虑一番，明日再过来。” 这么说的话，基本就没问题了。 看来三味书屋，马上要添一名写手了。 第178章 这道具是老朋友了 果然。 次日一早，三味书屋刚开业。 何洪达就过来了。 他昨晚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颇想试试的。 只要以后写的东西都只给三味书屋的话，那这些契约要遵守自然不难。 而且他能在三味书屋这里拿到一笔不错的润笔费，以后要买三味书屋新出的东西，就不用花家里的钱，担心被他父母看出来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拿到契约后，何洪达还是又细细看了一番。 确认和昨天说的没什么出入，才签了下来。 签完后，他便匆匆告辞，得赶着回学堂去上课。 为了每次能买到三味书屋新出的话本子和美人图，何洪达好不容易才说服家里让他来府城求学。 以他的成绩，是进不了府学的。 只能在外面找了个秀才公开的学馆，在里面学习。 要是随意迟到，被夫子责罚的话，传回他父母亲的耳里就不好了。 走之前，李三郎还叮嘱他：“何公子下学后，务必过来一趟。” “昨日苏公子看了你写的故事后，说有些地方想与你探讨一番。” “好！” 何洪达满口答应下来。 他可太愿意和别人讨论这个了。 苏誉觉得何洪达写的东西还不错，但还有一些要改动的地方。 等下学后，他便和何洪达交流了一番，给他提了一点意见。 何洪达没想到，苏誉文章写得好，看话本的眼光也好。 经过他提点后，何洪达稍稍想了一下改进后的内容，便觉得整个故事顿时又通顺和鲜活了不少。 何洪达喜滋滋地带着东西回去改。 改完后，便能交给三味书屋，拿到第一笔润笔费了。 而苏誉在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后，又抽时间到了新买的铺子那边。 契约已经签订了下来，沈少康这边正在安排人撤货。 见到苏誉过来，沈少康亲自出来迎接。 “苏公子来了。” “今日我们正在撤场，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把东西都全搬走了。” 苏誉看着店铺里满满的货，说道：“几天时间就能搬完？” 沈少康笑眯眯道：“自然能。” “也不远，就搬到那边的杂货铺子就行了。” 指了指街的另一边，那边有一个更大的杂货铺子，也是他们沈家的。 这边没卖完的货，直接送到那边接着卖便是。 “原来那边的铺子也是你们沈家的。”苏誉恍然大悟。 这么近的距离，那确实用不了几天就能搬走。 沈少康笑着摇摇头：“不止那个铺子，从这里到那个铺子，中间所有的铺子都是我们沈家的。” 一句话，给苏誉都干沉默了。 差不多就是这四分之一条街都是他们沈家的。 真有钱啊...... 再想到自己现在虽然有两间铺子了，但却债务缠身...... 罢了，不能比。 ...... 在沈少康那边撤货物的时候，苏誉也没闲着。 他让人带着吴木匠上门量了尺寸，准备订做新的书架和装修等。 吴木匠得知苏誉给他介绍了一个大单，高兴得不得了。 偷偷跟苏誉说，下次要做什么武器都可以找他商量。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一月中。 明天又是休沐的时间了。 到月底休沐那天，苏誉就准备推出新年产品。 虽然这间大的书屋不能一下子整好，但苏誉还是决定年前放一部分年画到这边卖。 让众人先熟悉熟悉这边的地址。 以后小的三味书屋估计得全部改成工坊和宿舍。 这天上学的时候，趁着教谕没来，杜志和走过来邀请苏誉和彭天成。 “汪兄家里得了一些新鲜的海物，他让人带了一些过来，说等会放学咱们在书院一同吃个锅子。” “正好彭兄和宋兄等内宿的也能吃到，如何？” 夏天出海容易得多，但是海鲜不好运输和保存。 他们江陵府距离海边有些距离，要吃上不容易。 冬天出海难一些。 可下了雪，外面到处都结冰，就算路上不好走，海鲜能保存的时间相对久很多。 汪家最近得了不少的海物，正好趁新鲜，汪远峰就带到书院里来开火，请众人吃。 在书屋搭个炉子煮东西吃，并不是难事。 有海鲜吃，苏誉也有点动心。 而且汪远峰除了邀请苏誉和彭天成外，连宋有明两人也邀请了。 人多热闹些，大家围着吃也高兴。 苏誉见状，便答应了下来。 “好，放学后我让人回家说一声。” 在书屋吃，肯定是不能喝酒和喧闹的。 吃完就能回课室或者宿舍继续读书，彭天成等人也高兴地应下来。 下学后，几人结伴而走。 这么冷的天，能在书院里蹭一顿热乎乎的火锅，宋有明和张文远也都高兴得不得了。 吃饭的地方在书院里面一个幽静的亭子。 亭子周围点着火盆，石桌中间放着炉子，上面架了一口冒着腾腾热气的锅。 童生三兄弟已经先到了。 组局的汪远峰，今日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他招呼道：“赶紧过来，这些鲜物都不用煮久，水开就能吃。” 几人坐下来后，苏誉发现刘学文和林远两人好像不大高兴。 一旁的宋有明低声问道：“刘兄和林兄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汪远峰估计一直在留意着动静，大概猜到宋有明在问什么。 他直接代替两人回答。 “今日贴了上次考试的成绩出来，他们两个都排在本公子后面。” 说着，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唉……本公子就这么随意写写，怎么这名次就跑他们两个前面去了呢？” 刘学文有些不服气。 果然汪远峰这家伙，真的在背地里用了不少功。 “这次可能是意外。” “过年前会有一次大考，届时再看看！” 汪远峰笑嘻嘻地说：“说得好像再考一次你就能比我考得好了一样。” 说话间，锅里的水开了。 下人在一旁端着东西放下去煮。 先下的是片得薄薄的鱼肉，放下去一滚就熟。 沾上沙姜、酱油和芝麻油调成的酱料，吃的就是一个原来的鲜味。 汪远峰招呼几人下筷。 吃着这个，另外一碟新鲜的鱼又下锅开煮了。 “嗯？这一碟是什么？” 吃了几样新鲜的鱼后，一个下人拿着一碟子长相奇怪的东西过来下锅。 “少爷，这是乌贼。” “乌贼？”汪远峰看着那东西丑丑的样子，直接挥挥手：“长得有些丑，拿下去吧，不吃这个了。” 第179章 烦哦～ 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海鲜火锅。 吃完后，汪远峰还说让人送了一些到苏誉的家里，让他留着慢慢吃。 这种到处都是雪的天气，只要把海鲜冰起来，还是能保存一段时间的。 吃完饭，苏誉心满意足地告辞回了家。 这次休沐，他也忙得很。 新旧书屋两头跑。 虽然又下雪了，但临近过年，街上的行人还是比先前多了一些。 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提前囤积年货了。 忙忙碌碌渡过休沐日，两个三味书屋都已经摆上了喜庆的年画。 苏誉还从老的三味书屋先调了一批熟面孔过去还没装修好的新书屋里，先把这年货节给过完。 ...... 回到学堂上学时。 苏誉发现坐在他旁边的彭天成一脸愁容，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都是同窗，苏誉便问了一句：“彭兄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彭天成笑了笑，“家里是有一些麻烦，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彭天成认识汪远峰等人，要真遇到麻烦事，只要开口的话，基本都能解决。 但他又不是那种想随意麻烦别人的人，因此便没有拿自家的事情去说。 等放学后，彭天成急急完成了功课，便离开了课室。 苏誉知道他要到藏书馆去干活，也没想太多。 和杜志和一起往外走，在大门附近还遇到了同样做完功课的汪远峰等人。 “三味书屋最近新出了一些年画，我准备亲自带人去采购一番。” “你们要不要一同前往？” 刘学文说道。 私下卷了一段时间了，学业也有进步。 偶尔偷偷懒应当也无所谓的。 汪远峰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家里已经安排了人购置年货，这些东西他们都会去买好，不需要我去。” 倒是杜志和挺感兴趣的，准备和刘学文一起过去看看。 一群人说着话，走到书院大门。 便看到早早就从课室离开的彭天成正站在大门口，和苏誉他们先前见过的彭家大哥在说话。 “哥，这是我上个月领到的月钱，还有这个月的，也找教育帮忙，预支了下来。” “一共是二两银子，你先拿回去顶着。” 彭家大哥身上的棉袄，好像更破了。 他犹豫道：“你这月钱全让我拿回家去了，你在书院怎么办？” 彭天成安慰道：“除了月钱外，我还有一斗禄米，足够我吃了。” “而且先前也还有一些几十文在身上，买笔墨纸那些这一个月应当是够用了。” 这才做了助教一个来月，就要预支工钱了。 彭天成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家里有事急着用钱，他也没办法。 彭家大哥叹了一口气：“我先拿回家去，看看还差多少。” “这几天家里母鸡下的蛋，等娘存几个我就先拿给你。” 彭天成笑道：“不用了，我在书院领的米都是好米，平时吃的也都是米饭，不缺那几个鸡蛋。” “留着给家里的小孩吃吧。” 一斗米吃一个月，没有其他的东西配着吃的话，他一个大男人其实是不太够的。 但幸好他不用做什么体力活。 最多不吃饭了，改成喝粥，也能撑到下个月。 说完，彭天成挥了挥手：“我得回藏书阁去干活去了，哥你也快回去吧。” 彭家大哥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离开。 彭天成站在原地，见他大哥走后，轻轻叹了也一口气，这才转身。 结果一转身，看到苏誉几人都站在后面。 该不会是全看见了吧？ 彭天成有些局促，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棉袄。 “诸、诸位正要回去？” 汪远峰才咂摸过来，奇怪问道：“你家里有什么难事？” “有事直接告诉本公子，本公子派人给你解决了就行。” 正是下学的时候，书院里有不少人走出来。 像汪远峰他们这种外宿的人，还是不少的。 不少人都认识汪远峰一伙人，路过的很多都和他们打一声招呼。 这么多外人看着，彭天成有些尴尬地摆摆手。 “真不是什么大事，要解决起来并不难。” “家里欠了二两多银子，最近急着要还。” “我方才去找教谕帮忙，预支了下个月的工钱，加上先前的一起让我大哥拿回家，基本就差不多了。” 确实是没到需要找他们帮忙的时候。 彭天成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他不能出来太久，只得暂时把话题止住，对众人再次道谢。 “我得先去藏书阁干活了。” 彭天成感激地对着几人笑了笑，道别后便匆匆走了。 等他走后，汪远峰有些不高兴：“二两银子就愁成这样。” “本公子都主动开口了，该不会是不想要我的帮助吧？” 在汪远峰的意识里，二两银子真不算什么。 甚至在这府城里，都没有他汪远峰搞不定的事情。 结果彭天成愁成这样，就为了那二两银子。 杜志和在一旁调和道：“估计真像彭兄说的，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自己找了教谕帮忙预支了月钱，估计也就是那几两银子的事情。” 汪远峰“啧”了一声。 “对我们来说，估计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那眉头，都皱得能夹死一个苍蝇了。” “这彭家也是的，为了那二两银子，来打扰在书院读书的人。” 汪远峰想要帮忙被拒绝，感觉有些生气。 嘴巴一直巴拉巴拉地数落着。 苏誉想了想。 彭天成家里就是普通的人家，父母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上次惹了方小姐，实在也说不上是他们的错。 毕竟穿着鞋子，就算站在乡间的路上，都可能会被周边的草打湿。 所以他们一家人，应当是惹不到什么太大的麻烦的。 应当也是像彭天成说的那样，不是什么大事。 苏誉笑道：“彭兄虽然是读书人，但也是家中的一份子。” “他家里有事，为家中出力自然是无可厚非。” 苏誉这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让汪远峰心中舒服不少。 他嘀咕道：“行吧。” “只是作为拒绝本公子主动帮忙的代价，后面若是需要帮忙，就得他自己过来找我了。” 第180章 也不一定 后面几天，大家都照常上下学。 三味书屋已经挂起了年画，吸引了不少人提前过来买年货。 顾长乐拿出顾老头写的信，告诉苏誉：“爷爷说今年过年他就不回来了。” “他留在赵爷爷那边，和赵爷爷一起过。” 两个糟老头子一起过年？ 这想想有些心酸啊。 “要不还是写个信让爷爷回来吧，我们带上爷爷一起回村里过年。” 顾长乐笑吟吟地：“我估计爷爷是不愿意的。” 示意苏誉看看顾老头写回来的信。 苏誉接过，打开看了看。 这信的字很不错，一看就不是顾老头亲自写的。 开头就是一些很常见的报平安和问候，还说自己在赵老头那边的生活。 又说等下个月再让人把压岁钱带回来给苏誉和顾长乐。 但慢慢地，情绪就开始上来了。 信中的顾老头一时唉声叹气，一时怒气冲冲。 说自己没忍住去找赵老头下苏誉送的象棋，结果一把没赢过。 但最近他琢磨出了一些门道，估计再下多一阵子，肯定能胜赵老头一把。 “直娘贼，待我赢下这姓赵的老头子一把，立马收拾东西回来。” 信的后面，还跟苏誉说，让他再仔细研究研究，有没有跟五子棋那种能趁人没反应过来，必胜的法子。 若是想到了，务必赶紧写信告诉他。 苏誉看罢，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一开始他就跟顾老头说过了，这个象棋没有什么必胜的法子。 让他忍一忍。 结果这才多久，就把先前赢的赵老头那三把五子棋给送了回去。 还输得连过年都舍不得回来。 “爷爷这不会过年的时候还抓着赵爷爷下棋吧？” 顾长乐无奈道：“说不定。” “不过他和赵爷爷很多年的老朋友了，也无所谓了。” 苏誉抓着顾长乐的手，“那今年过年，你就不能与爷爷一起过了。” 爷孙两相依为命，今年突然不能一起过年，苏誉想顾长乐估计也不太习惯。 而且他们今年还得回村里去过年，顺便祭祖。 顾长乐倒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她似乎对此也颇为习惯。 “那我不是还有你么？” 顾长乐有些憧憬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村里过年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苏誉搜了搜自己的记忆。 炮竹这种东西是有的。 不过这玩意儿贵，一般也就村长家里买一点烧了让大家听个响。 今年他得了圣旨，得搞得喜庆热闹一些。 “唔，今年肯定会比先前热闹。” “我让大伯他们去买那种大大的炮仗，能把咱们家围起来那种。” “烧完后第二天，咱家门口肯定全是来捡炮玩的小孩。” “一打开门就是止不住的热闹。” 顾长乐听罢，觉得很不错。 城里只能烧那种短的炮仗。 先前院试别人来他们家里送捷报，烧的就是那种。 大的能围住整个屋子的，顾长乐还真没见过。 今年倒是让她比往年更期待过年了。 …… 夫妻俩年纪都不小了，但都对过年有不小的憧憬。 苏誉还在次日，找杜志和打听了一下往年书院放假的时间。 按照杜志和说的，再有二十来天，书院就会散学，开始放假。 这假会一直放到元宵节过后。 一般都是到正月的二十号才会正式上学。 杜志和还说：“元宵节时，城里会有盛大的花灯会，还有焰火能看。” “你们正好能赶回来看。” 刚好那时候大家都到了府城，准备开学。 时间确实刚刚好。 苏誉说：“这正好。” 两个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小声聊着这事。 刚准备走时，一旁的彭天成突然凑过来，有些讪讪地说道：“苏兄，杜兄，我有件事，想要找你们帮一下忙。” 看来就是前几天的事情了。 苏誉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看看彭天成他们只靠着自己家处理不了。 “好，我们出去说。” 苏誉和杜志和收拾了东西，和彭天成走到外面。 彭天成这才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就、我想问你们借一些钱。” “估计得要个十两银子。” “后面我每个月拿了月钱，都会还的！” 彭天成家里虽然穷，但他一个读书人，基本不用考虑钱的事情。 这第一次开口问人借钱，还真的感觉很尴尬。 十两银子，对于苏誉来说，现在已经不算什么了。 更不用说杜志和。 但杜志和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钱不是问题，只是彭兄家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会这般缺钱用？” 苏誉也有些好奇。 彭天成叹了一口气。 “前不久我家里不是说想给我说一门亲事吗？” “但我无心成亲，只想读书科举，便回绝了那边。” “方家那边说得好好的，可却还是引起了别人的不满。” 彭天成家里有十几亩自耕田，除此之外，他们家还佃了二十亩田耕种。 一家人勤勤奋奋，收成不错的时候，家里条件还算可以的。 可彭天成读书，要花费不少。 特别这几年，把家里基本都掏空了。 去年收成不好，又遇上彭天成过了府试，被举荐入府学。 家里为感谢夫子，送了不少礼。 虽然夫子不愿意收，但也架不住他们家的礼数。 但这也导致，他们家彻底被掏空。 今年春耕，甚至连种子都拿不出来。 无奈之下，只能找他们那边的主家，也就是方家借种子。 方家在那边有个庄子，主家不住里面。 住的就是打理附近田地的人。 平时春耕，只需要借牛犁铁器等农具即可。 可种子都得借的话，这笔费用加起来就高得吓人了。 正所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方家那边其实也不算太黑，租地费用是收成的四成。 可借农具和种子，就要再收四成，剩下的两成才是自己的。 这也就算了。 今年他们田地收成不错，自家的田地加上佃的田地，收回来后把债还清，彭天成又在书院找了个助教的工作，家里今年也还算不错。 可拒绝了方家的婚事后，那负责传话，住在庄子里的管事为主家打抱不平，却让彭家父母还钱。 是彭家父母为了给自己考了秀才的儿子做几身新衣裳和新棉袄而借的钱。 钱不多，就二两银子，说好了连本带利明年再还的。 可前几天还了二两加上利钱六百文外。 那管事却又不知道怎么的，掏出了另外一张借据。 说那些钱不过是第一个月的利钱。 过了几个月，他们原本借的二两银子，居然利滚利到了十几两。 彭家父母都懵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签下了这种霸王条款。 昨天彭家大哥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告诉彭天成这个消息。 让他找自己同窗或者先生帮帮忙。 彭天成见状，也没了办法。 只能找杜志和他们借钱。 “这什么契约，这么高的利钱也合法？” 苏誉听罢，皱着眉头问。 这也太不合理了。 一个月利钱跟本金一样，这在高利贷中都属于是流氓了。 杜志和懂一些门道，说：“只要签了契约，官府便不管的。” “彭兄莫急，你缺多少钱，我让人给你拿便是。” “还有方府那边。” “这件事大概率不是方府的意思，恐怕是那些刁奴在背后搞的手脚。” “咱们找汪兄说说，让他从中周旋一番，以后那恶仆必不敢再找你家的麻烦。” 彭天成苦笑了一声。 “多谢帮忙。” “不过我记得汪兄家和方家关系不错，还是不必多此一举，让他们两家为了这事而闹出什么不愉快了。” “欠债还钱。” “这银子怎么都是得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志和还想再劝，苏誉突然说：“彭兄这钱，也不一定要掏。” 第181章 我有一个办法 本来只欠二两银子。 加上利钱，一共还回去二两六百文。 九出十三归，一期就是这个数。 这已经是属于黑心高利贷了。 但以彭家的能力，还是能还上的。 可后面那张借据太离谱了，彭家不过普通的农家人，就实在是掏不出来了。 彭天成现在是一个秀才公。 这身份要是放到乡下，肯定没什么人敢欺负。 可在府城郊外，除非中了举，不然一个秀才公的身份是不够看的。 白纸黑字签了借据，告到公堂那边彭家也不占理。 所以彭天成也无法，只得开口找自己的同窗们借钱。 但听完缘由后的苏誉，直接来了一句这钱不一定要还。 这是什么意思？ 彭天成茫然的看着他。 杜志和也一脸好奇：“苏兄有什么办法？” 苏誉“嗯”了一声。 “那张借据，明明就是不合理，凭空多出来的。” “既然钱已经还完了，自然不应该再付这多余的一部分。” “可再不合理，那借据也是我爹娘签的，上面还按了手印。” 彭天成为难道：“若是不还，那个方管事会直接拿着借据上门，把我家的田拿去抵债的。” 彭家还有十几亩自家的地。 若是那个方管事收不到钱，肯定就会拿他家的地去抵债。 一亩好田可不止能卖十两银子，届时会更亏。 那个方管事在管理庄子和佃户的这么多年里，私下利用这种高利的借据敛了不少的好田在自己手里。 这些田地，自然不是给方家主家的。 是他利用职务之便，私下敛的。 彭天成还听闻，那个方管事，是方老爷的什么亲戚。 所以方家主家那边对于这种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做得太过分，基本都是不管的。 苏誉笑道：“所以我的办法就是，把那张借据拿回来。” “借据只要拿回来，这笔债自然就清了。” 杜志和干笑一声：“这......这要拿回借据，不就得要银子么？” 这还不是兜了回来？ 彭天成也点点头。 他下意识觉得苏誉可能是话里有话，可又想不明白苏誉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誉说道：“要拿回那张借据，倒不是一定要银子。” “只要给那个管事写一张数额更大的借据替换，那张借据不就回来了？” 这下不止杜志和干笑了，彭天成也傻眼了。 写一张数额更大的借据换回方管事手上这张自然是可以的，但这不是闹么？ 本来差十两他都找人借钱才能还上了。 这换个数额更大的，他不就还得要更加艰难了？ 彭天成讪讪道：“这法子......会不会不太合适？” 也就是他们知道苏誉脑子不止正常，还十分好使。 不然换了别人说这种话，他们估计要当对方是傻子了。 苏誉看他们两人的表情很是复杂，他笑着解释说：“若是那张数额更大的借据，内容是空的呢？” “这样一来，那方管事没了借据，又能用什么来逼迫你们还钱？” 彭天成两人听得一头雾水。 借据是空的，方管事怎么可能会收下？ 他又不瞎。 苏誉招招手，说：“我有一种办法，能让纸上的字消失。” “但必须是新的借据才可以。” “这事得找汪公子帮忙，需要他给我们提供一些道具。” “一边走，我一边给你们解释一番。” ...... 汪远峰已经回家了。 三人到了上课的斋室没找到人，便决定去汪府找。 杜志和想起那天汪远峰说的话，玩笑道：“看来彭兄你得和我们一同出去一趟，亲自到汪府去才行了。” 汪远峰那天主动开口要帮忙，但彭天成以为自己拿出去的银子已经够了。 所以便没有要他们帮忙。 后来汪远峰便说了，他可不主动帮忙了。 要是彭天成再开口要帮忙的话，得他亲自去找汪远峰了。 彭天成那天没听到这话，但他还是点头附和道：“为了我家的事情，麻烦了你们。” “如今需要汪兄帮忙，我自该是亲自上门找汪兄才是。” 彭天成是内宿生，除非休沐日，不然一般是不许出去的。 可先前他跟着汪远峰等人混过一段时间，书院的门房都对他颇为熟悉。 听说他要出去找汪公子，并没有多加阻拦。 只叮嘱了他几句，让他早些回来。 顺利出门。 三人到了汪府。 听闻自家少爷的同窗过来找，门房不敢怠慢，赶紧去通报。 汪老爷不在家，汪远峰刚吃完饭，等着府上西席过来给他补课。 下人来报，说杜志和带着两个同窗登门求见。 汪远峰有些疑惑地问：“杜志和带人来找本少爷？” “该不会想约我吃酒吧？” 这可不好，他今日还真的没空。 最近他成绩有了进步，自家老爹高兴得不得了。 恨不得给他在府上建一个西席教育团队。 好悬给他拉住，没有建成。 但汪老爷还是送了不少的礼给府上西席，多谢他的补课有了成果。 收了主家的礼，学生成绩又有进步。 那夫子自然教得更卖力，把汪远峰的课程给排得满满当当的。 所以汪远峰还真的没空出去吃喝玩乐。 结果出去一看。 不止杜志和，苏誉还有彭天成都在。 这几个人凑一起，大概率不是喊自己出去吃喝玩乐的。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彭天成向前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家中有些麻烦还未解决，想要找汪兄帮个忙。” “哦，要本公子帮忙啊？” 上次主动问他说不要，结果还不是要来找自己？ 这次他可没这么好说话了啊。 “怎么的？要本少爷帮什么忙？” 汪远峰拿起乔来，随手一指让他们坐下。 “我先说好了啊。” “现在可不必先前那几天，最近我很忙，要是太麻烦的事情，我可不一定能抽出精力来帮你啊。” 彭天成讪讪道：“也不是太麻烦的事情。” “就、就想问问汪兄，先前你请我们吃的那些海物，府上可还有？” “要海物？” 汪远峰无语地说：“你们这是饿了还是馋了，想吃？” 还以为是什么事要他帮忙呢，结果是找他要吃食的。 彭天成这小子，先前也不是这么贪嘴的人啊。 苏誉接口道：“我们此次和彭兄上门，是想要问问汪兄家中是否还留有先前不吃的那些乌贼。” 第182章 不该给的，一分不给 写一张数额更大的借据，去换回那张数额小的。 但这新的借据，却是暗藏乾坤。 因为它上面的字，会自行消失。 等约定还款的时间到了，方管事拿出那张新的借据要讨债时，发现上面的消失得差不多了，好好的借据变成了一张废纸。 这样一来，字据不能作数了，那这多出的欠债哪里还可能还？ 这看似有点像天方夜谭。 可苏誉能说出这种话来，自然不是随便说说，更不是他人傻了。 而是他想起前几天吃海鲜火锅时见到的一个东西。 ——乌贼。 乌贼，也就是墨鱼。 喷出来的墨汁，颜色与他们使用的墨水有些相似。 但这墨汁与正常墨汁却有不同。 正常的墨水能留存许久，甚至有些好墨写出来的字，埋在地里一两千后被人挖出来，都能保持不掉色。 可墨鱼体内的墨汁，主要是由水和蛋白质组成的。 蛋白质会随着时间慢慢挥发，见光通风，还会加速挥发。 在苏誉所在的那个古代，便有不少书上记录过利用这种墨汁做成的骗局。 江陵府离海不近，普通人家更是吃不上这种需要特别保存的海鲜。 所以肯定没什么人知道这种事情。 苏誉在路上的时候，和彭天成两人简单解释了一番。 得知上次吃火锅时，那个被汪远峰嫌弃，长得丑丑的东西能实现这种想法，都一脸的惊讶。 但彭天成和杜志和从来没见过这种手段，因此都有些将信将疑。 不过彭天成想，既然是苏誉说出来的，那大概率是可行的。 汪远峰也听他们大概说了这件事。 他同样有些惊讶：“这墨鱼的汁水，真的能行？” “别到时候那新借据上的字没消，还得多搭一笔钱进去。” “就十两银子，要不本公子便做主直接给了算了？” 十两银子对于彭天成这种家庭来说很多，但对汪远峰来说真不算什么。 他以前每天都邀约众人出去吃喝玩乐，每次都是他付钱。 十两银子，不过就是一顿吃酒听曲的钱罢了。 而且就他汪家和方家的关系，其实就一句话的事情，方老爷都能做主把这账给免了。 不过他爹说最近让他别和方家的人多接触，所以汪远峰才没第一时间说出这个办法。 彭天成有些犹豫。 一方面他觉得十两银子虽然多，可他家里努努力，未来一年是能还上的。 大不了他等休沐的时候，再去书屋看看有没有什么抄书的活能接。 他科举成绩不错，字练得也还行。 晚上看完书后再努努力，一个月能抄上一两本，也能赚上一些。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明明他家已经把本金加利钱都一次性还清了，凭什么还要多给十两银子。 而且苏誉还说了，届时大概率还能给这个方管事一个教训。 一想到这件事，他顶好的脾气都觉得很是不舒服。 “不知道苏兄这办法能不能行......” 他迟疑道：“若是能行自然是最好的......” 苏誉也知道对汪远峰等人来说，十两银子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但他还是认真说：“汪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十两银子我们都能拿得出来，可不该出的钱，我觉得一分都不应该出。” “本来彭兄家里借的钱，已经是九出十三归，利钱高到离谱。” “如今无缘无故要再多给一笔，那方管事明摆着就是敲诈。” 苏誉心中这般想的，便这般说了出来。 彭天成家里老实，别人拿了借据出来他们没办法，便想着筹钱去还。 汪远峰和杜志和他们大方，随手也能借出去，甚至还不用彭天成还。 这钱，苏誉自己也能拿出来。 可这原本就不是那方管事该拿的。 苏誉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语速不疾不徐，声音也没有特意压低，但就是让人听了后觉得无法反驳。 汪远峰愣了愣，心里对苏誉那个办法已经信了几分。 他点头道：“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便试试吧。” 唤来下人，让人去帮忙取需要的东西。 汪远峰对此也很好奇，让他们在自己家现场写新的借据。 墨鱼汁经过处理后，跟墨汁确实相差不大。 汪远峰试着蘸墨写了写，发现写出来的字上色也不错。 “这写出来的字，真的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 苏誉肯定地说：“可以。” “汪兄可以试写一张，放在自家书桌上晾着，应该每日都能看到它的变化。” 苏誉说得斩钉截铁，汪远峰也来了兴致。 彭天成在写新契约的时候，他自己也随便写了几句话在一张白纸上。 写完后，让下人小心拿回去他的书桌上放着。 两边用镇纸压好，这段时间谁都不允许动他的东西。 彭天成那边也写好了。 这次的借据，是让方管事那边再借十两银子。 借一个月，一个月后，连本带利还十三两。 这利息也高到离谱，可与方管事手上那张比，都全是合理的了。 当然，银子是到不了他们手的。 就相当于原本要他们多还的十两银子，再缓一缓。 等借据干的期间，彭天成私下跟苏誉偷偷说：“苏兄的办法，我是信的。” 以苏誉这人的性子，若是没把握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这样说出来的。 一开始彭天成是觉得这个办法太过猎奇，所以有些将信将疑。 但后面仔细想了想，便还是觉得苏誉说的话很可信。 只要拿这张借据给方管事，他手上那张不合理的借据，就能换回来。 而且若是方管事因此而闹事，那报官他也是不虚的。 空口无凭，污蔑他一个秀才公。 就算这个方管事是方老爷的亲戚，也不可能一点事没有。 苏誉笑道：“彭兄放心，我这个法子，是经过验证的，基本没问题。” 反正苏誉颇为自信。 这法子若是不好，能有这么多记录于书上的故事流传下来么？ 而且后来也是通过科学验证的。 至于结果如何，等几天便知。 等干了后，彭天成把借据收好。 准备回书院去请个假，亲自回家去处理这事。 第183章 读书人脑子不好使啊 确实如传闻中的那般。 方家别院的管事，是方老爷的亲戚。 这些年，他帮着方家管理田庄，私下里敛了不少的财。 但方老爷对此，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他这个外甥，对自己这个舅舅还是挺有心的。 方老爷急着嫁女儿，挑了一圈。 最后选中了一个佃了他家不少田地的农家子，还是个科举成绩不错的秀才公。 结果不想，那家人居然回绝了这门亲事。 说自家儿子正忙着科举，不好这时候分心。 方老爷那边倒是没说什么。 毕竟他家正被人盯着，可不是搞事的时候。 但方管事一听方家主动提的婚事结果没成，便怨上了彭家。 在他看来，方家看上彭天成，那是他天大的福气。 哪里轮得到他家拒绝？ 正好他手上有一张彭家的借据，虽然还差半个多月才到时间还钱。 但他干脆也不管了，直接便拿着借据上门找彭家还钱。 彭家还了钱，拿回那张契约后，方管事又拿出了一张更大数额的契约。 要求彭家继续还钱。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签契约的时候，签两份。 一份是本来的契约。 而另外一份，则是到期要还款却还不上，或者提前还款，导致他利钱收少，破坏原本契约的赔偿。 方管事用这种手段，收了不少的田地在手。 彭家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本来想着方管事那边催，他们把钱还了0借据拿回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结果就中了提前还的陷阱。 契约再拿出来，一家人都着急上火。 不得已，只好找彭天成，看看他能不能求助一下同窗或者先生。 结果才到下午，彭天成就请假回了家。 见到他回来，彭母关心道：“我儿怎么直接回来了？” “还想让你哥明日早些到书院去找你，有什么话直接让他带回来便是。” 下学后，他才找苏誉他们帮的忙。 后来又去找了汪远峰帮忙。 做完这一切，彭天成回书院请了假，便找了一辆出城的牛车坐了回来。 回到村里的时候，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彭天成说：“我找我同窗们商量了一番，有了主意后，便直接回来处理咱们家欠债那件事。” 彭家人大喜。 “我儿是问同窗们借到银子了？” 彭母双手合十，感动道：“这真是大好人，居然肯借我们家这么多银子。” 又想起上次见过的那些，帮着他们捡萝卜的秀才公们。 “可是上回那些帮我们捡东西的秀才相公们？” 彭天成“嗯”了一声。 “是他们。” 至于是不是借了他银子，彭天成没有正面回答。 要是让他家里人知道，他不止没拿银子回来，还拿了一张数额更大的借据要给方管事，恐怕他们都要吓傻了。 “爹娘，你们放心吧。” “明日我去找方管事，这次务必会把手尾全都处理干净。” 彭家人听了他这话，脸上的愁容才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彭母赶紧去给彭天成张罗了热乎的饭食。 ...... 次日一早。 彭天成起床洗漱后，拿出昨天在汪远峰家中写好的契约看了看。 上面的墨汁没有要褪色的迹象，看起来和普通的契约没有什么区别。 拿近闻的话，会有一点淡淡的海腥味。 不过味道不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彭天成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想起苏誉教的话，打起精神到了方管事住的地方。 方府的田庄没有汪家的久，因此还没有跟汪家一样，建得很气派。 平时主家很少来，但方管事住的房子，还是比村里人好上太多了。 彭天成敲了敲门后，很快就有人从里面开门。 方管事底下的人，基本是村里请的。 门房也认识彭天成，见到他有些意外。 “彭相公怎么来了？” 彭天成淡定地笑道：“我找方管事，是还钱来的。” 方管事刚起床不久，正吃早饭。 他今年三十多岁，比方老爷的身形还显富态。 而且身上穿着的，也是绸缎类的衣裳。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家那个老爷。 听闻彭家来人还钱，他也有些吃惊。 “居然这么快就有钱能还上了？” 方管事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彭家手里的田。 那些都是好田。 一旦彭家拿不出钱来，他就能带人上门，逼着他们拿一亩田抵数。 所以听说彭天成拿着钱上门要还，方管事还不太乐意。 “十两银子，彭相公真带够了？” 方管事看着彭天成，有些狐疑。 “前两日，你爹娘还说家中实在拿不出来了呢。” 彭天成看着方管事，心里虽然鄙夷，但还是淡定地笑道：“一时间确实是拿不出来这么多。” “所以今日，我想找方管事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一开始说拿着银子上门来还钱，现在又说拿不出来。 所以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也就彭天成是个秀才公，他才给了一点面子。 要是换了别的佃户，早得了方管事的骂了。 彭天成叹了一口气。 “这钱我家暂时无法还上，要不方管事你先借我十两银子，还上这个。” “后续我再按照行价，把十两银子连本带利还给你？” 找债主借钱来还，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方管事没好气地说：“十两你们都还不上，后面我还能指望你们还更多？” 彭天成也有些羞恼。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脸皮子还薄着。 但一想到自家的情况，还有方管事的所作所为，他还是镇定了下来。 “也不是还不上，就是短时间无法还上而已。”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必定能还上的。” 从怀中掏出先写好的契约，展示给方管事。 “为此，我已经提前写好了契约。” “借十两银子，九出十三归，到手九两，一期后我再还清十四两。” “下面还有我的签名，也按了手印。” “若是一期后我真的还不上，那方管事尽管拿着这借条到我书院也好，到官府也好。” “总之我是无论如何都抵赖不了的！” 彭天成一口气说完。 方管事听着，也有点心动。 彭家父母签的契约，还真的没有彭天成签的好使。 那两夫妻自己有没有面子不重要，但一定会为了他们这个儿子的面子着想。 届时都不用逼，他们就会主动把田地奉上。 但到时候就不是一亩地了，而是两亩。 毕竟他手握彭相公写的欠条，多少田地那是靠他自己说。 方管事思索了一番，才好像有些为难道：“这样……” “行吧。” “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 “那这样，我就再借你们家十两银子还钱吧。” 借出去二两银子，已经连本带利收了二两六百文回来。 如今还能多收十四两，而且大概率能换回两亩好田。 这波钱借得，绝对超值。 彭天成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还好方管事深明大义。” “钱我便不拿了，直接用我这张新的欠条，把我爹娘签的那张换了吧？” 一分钱没拿到手，还欠多了四两。 就这样，这彭相公还对自己一脸感激的样子。 方管事觉得这些读书人脑子，其实也没这么好使。 第184章 罪名他担定了! 方管事无所谓道：“行，就依你。” 接过那张新的欠条，仔细看了看。 这欠条和他手上的除了金额外，没太大差别。 一期连本带利还。 一期后，若是还不上，利钱就开始翻倍。 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下面有彭天成的签字，还有个手印按在旁边。 而且那字比方管事找人写的好看多了。 确认没毛病后，拿出旧的欠条递给彭天成，才挥挥手说他可以离开了。 彭天成看过手上的契约，又问道：“方管事，除了我新写的那张欠条，我家应当再没有别的欠条在你手上了吧？” “若是有，那不如我再一起赎回，重新立一张汇总数额的新借据。” “这样我也好找人一次过把银子周转到手。” 方管事倒是想还有，可惜真没有了。 他说道：“自然是没有别的了。” “彭相公还是抓紧时间去周转银子来还钱吧。” “我丑话先说在前啊，不然过了一期没还，利钱可得翻倍的。” “你这新的借据也是清楚写着的。” 彭天成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便先告辞了。” 说完，揣着换回来的借据，离开了方管事家。 方管事把新的欠条折好收起来，脸上也带着笑。 “这些读书人的钱，真好赚！” …… 离开方家后。 彭天成拿着换回的欠条回到家，直接把这欠条扔进灶膛里，一把火烧了。 “欠条已经烧了，以后我们就不欠方管事钱了。” 压在彭家头上的那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等到明年收成好，我们就能凑上钱还你的同窗。” 彭天成笑道：“这事不急。” 苏誉都给他想好了。 等下次方管事拿着新的借据来找他们还钱时，正好是放假期间。 那时候彭天成也在家。 届时要怎么处理这事，直接由他来就是。 …… 次日回到书院上课。 彭天成把这事告诉了苏誉等人。 苏誉作为主谋，听完后说道：“这方管事一直在你们那里作威作福，方家也不管他。” “若是能正好趁此机会给他拉下来最好。” 苏誉又跟彭天成说了一些后续如何应付这事的话。 “待那个方管事上门找你要钱，你直接先让人去报官。” 过年时他得回村里。 不在府城的话，自然没法随时指导彭天成处理这事。 彭天成专注听着，把他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一旁的杜志和有些佩服地看着苏誉。 他们这群人，因为有良好的家世，所以习惯了出事便抬出自己的身份来解决。 可见苏誉处理彭家这事时，却压根用不上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 只凭一个脑子，就能用出人意料的手段来解决。 杜志和说：“苏兄放心，我们也会派人跟进的。” “若是那方管事真的敢不管不顾用武力，我们必不会坐视不管！” “届时还省了麻烦，直接把这刁奴扭送到官府去！” 彭天成赶紧向他道谢。 苏誉心想，自己这群同窗，还是很靠谱的。 可惜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亲眼看这出好戏。 …… 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 三味书屋的年画，今年也上了各家必备的年货清单。 有钱的就买足够的年画，家里何处都贴了喜庆。 没钱的也在过年时买上一张年画娃娃或者门神回家贴着，热闹热闹。 苏誉下学回去的时候，两个书屋都去看了一眼。 生意都非常不错。 看完生意，这才回家。 回家后，他与顾长乐分享了这件事。 “乌贼体内的墨汁，还有这样的效用？” 顾长乐初次听说，也觉得很是新奇。 “嗯，民间曾经有人利用过这东西来骗人。” “我也是偶然知道的这件事。” 顾长乐说：“这事还挺有趣。” “正好我要给爷爷回信，也写给他和赵爷爷看看，乐呵乐呵。” 苏誉笑道：“一些市井小伎俩，不过对于不知道的人来说，也算是颇为猎奇有趣。” 顾长乐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想着把这事也写进了回信，让人给自家爷爷送过去。 她又问道：“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夫君的同窗戏耍了那方管事。” “恐怕这方管事会对此事记恨在心，日后彭家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听完苏誉说的话后，顾长乐一开始觉得彭家这事，自己也有些责任在。 毕竟方家这么着急嫁女儿，就是因为她派人去警告过两回。 如果方家没有这般着急嫁女儿出去，也不会随便就选中怕彭天成。 不选中彭天成的话，那方管事也不会对此记恨在心。 提前让他们还款，破坏一开始的还款契约。 可听了苏誉的话后，她又觉得这事不管有没有自己的手笔在，那方管事估计都不会放过这种敛财机会的。 只要彭家先前确实是找他借过钱，那后面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 苏誉解释说：“这些我也考虑过了。” “所以我让彭兄在方管事上门找他还债的时候，第一时间让人去报官。” “报官？”顾长乐没太理解这做法。 “不应该是那方管事报官才是？” 本来签了借据能拿到钱的，结果现在借据有问题。 该报官的不是方管事么？ 怎么自己夫君让彭家那边先发制人？ 苏誉笑道：“所以我让彭兄在写契约时，签名与手印都用了正常的墨水。” “这样届时官府的人在场，那方管事拿出的是一张空的契约，里面却有着秀才公的签名和手印。” “彭天成那边就能当场指控方管事那边伪造了他的签字和手印，意图利用这些伪造借据，平白无故地要给他们家安上一大笔无理由的借款。” “污蔑秀才公这种罪名，就算是方府的人，估计也没那么容易脱罪！” 顾长乐听了苏誉的安排，钦佩地瞪大眼睛。 “原来如此......”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一个破绽。 “可若是方管事提前拿出了借据，知道这借据有问题了呢？” “那他不就能提前在这空白的借据上写上更加大数额的借款，甚至能让彭家倾家荡产？” 这样一来，不就是给了方管事机会，能直接把彭家全吃了？ 苏誉笑了笑，从容道：“我既然能让字消失，自然也有方法让这字显现。” “无论他拿出的是空白的借据也好，还是他发现了借据有问题，在上面重新补过的也好。” “只要他敢去彭家发难，这污蔑秀才公的罪名，他就担定了！” 第185章 手段了得 若是方管事提前发现，把那张只剩下签名和手印的空白借据给提前填上。 届时去到公堂之上，彭天成利用苏誉教他的办法，还原那张纸上一些原本的字迹出来。 都不用全部显现，只需要证明借据原本是有字的，就能证明这借据是阴阳借据。 借据上本来就有字，却不知道被方管事利用哪种办法修改了。 而方管事一个伪造借据的人，那张纸上原本写的是什么，都不会再作数。 所以要不方管事就没有提前发现，要不就提前发现自己把借据重新写了一遍，届时去到公堂之上，他都逃不了伪造借据坑害秀才公的罪名。 若是方管事默默吞下这件事，直接当做无数，那就算他走运。 能暂时免了牢狱之灾。 但就算是这样，以后他见到彭家的人，估计都得夹着尾巴赶紧离开。 不然肯定要害怕哪天又被彭家人坑了。 总之，无论哪种后果，方管事这件事都能得到解决。 彭家也不必再出多那一笔钱。 顾长乐看着苏誉这自信的样子，眼里带着崇拜。 “原来你都想好了……” 苏誉如今不过是个秀才公。 但他完全可以不用依靠别人，就能帮自己同窗解决掉这件在普通人来说，非常棘手，只能认命的事情。 若是假以时日，他身份再往上抬一点。 能使的手段恐怕就更多了！ 方管事那种角色，完全不够看。 苏誉笑道：“彭兄是我同窗，给他出主意的时候，自该考虑周到一些。” “就是可惜，咱们不能在府城亲自看这个热闹。” 顾长乐说：“要不过完年我们早些回来，说不定能赶上看这个热闹？” 主要她也想看看。 苏誉这手段听起来就了得，不能亲眼看着事情发生，确实有些遗憾。 苏誉虽然步骤都想好了，但确实不能真的像神仙一般，哪天发生都能预测出来。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若是能刚好赶上，那我们就出城看看去。” 顾长乐说好。 晚些时候，就把这事写进了给她爷爷的回信里。 信上带了不少私人感情。 让苏誉在一旁看着，都不禁老脸有些红。 “这……会不会对我赞誉太过了？” 顾长乐为人娴静，说话做事从来都是非常从容淡定的。 可她给自己爷爷写的这个回信，除了普通的问候外，剩下的便是充满了对苏誉彩虹屁。 这赞得苏誉这个厚脸皮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长乐听他这么说，也低头看了看。 好像是有些过了…… 她拿笔头戳了戳自己的脸，有些尴尬道：“我觉得我说的都是事实来着……” 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苏誉想，顾长乐现在看他是不是也带了滤镜了？ 他失笑一声：“你继续写吧，我不看了。” 顾长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改了。 写完后装好，交给李二郎让他找人送出去。 …… 顺安府城。 远近闻名的赵府，并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 反而外表低调，内里同样低调。 顾老头抱着棋盒，再次找上了赵老头。 赵老头冷哼一声：“还来？” “下了这么多回，一次都没赢过。” “输了又整天拉着一张脸，还巴巴地来找虐。” 顾老头有些难堪，但还是无所畏惧地说：“昨日输了，不代表我今日还会输。” “我昨晚回去又研究了许久，今日说不定输的就是你了？” 赵老头“呵”了一声。 “是么？” “那我倒要看看你晚上垫高枕头想出来了什么杀招。”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摆棋盘。 福伯在一旁伺候着，给他们添上茶水，随后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 自家王爷和赵先生，每次见面要下棋就这样。 作为下人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安静地下了一会儿棋，赵老头这才问道：“上回那钦差过来，不是让你写一封述职的奏疏让他带回去？” “眼看他昨日已经回来了，你那奏疏写得怎么样了？” 舞刀弄枪还好，提起写奏疏这种事情，顾老头就觉得自己的手重得连棋子都要拿不起了。 “写什么写？” “原本一年用奏疏述职一次，现在才半年不到，就要我再次述职。” “来来去去不就是那点东西。” “朝廷安的什么心？不就是要折腾我这个老头子。” “嗳，说话归说话，你怎么吃我炮车了？” 赵老头没理他，把吃下的炮车放到自己跟前。 “可钦差亲自带话来，若是不写，那便是藐视圣上。” “你这王府不要了？” 前不久才接到陆知府让人快马送来的信。 上面写了他从陈公公嘴里套出来的话。 那什么钞关在淮南试行，一大部分原因，不就是冲着淮南王府来的？ 顾老头冥思苦想，举棋不定。 “要不要可不是我说了算。” “我这奏疏就算写了上去，更是给了他们把柄。” “届时不得给我安个什么治下不严，谎报军情的罪名？” 赵老头笑了一声。 “不至于。” “最多敲打敲打你，让你主动进京去把东西交上去。” 当今要削藩的事情，赵老头自然是清楚的。 这次的钦差来宣旨外，肯定还要带一点东西回去。 这东西别人给不了，只能是顾老头给。 顾老头咂咂嘴：“早知道如此，就不要这钦差来了，麻烦！” “钦差这时候不来，朝廷那边对你的猜测会更加离谱。” 赵老头无语地看着他，顺便又吃了他一个“卒”。 顾老头浑身一抖，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所剩无几的棋盘。 “我、我的棋子呢？” 赵老头嘿嘿一笑：“自然是让我都吃了。” “搞快点，别想那么久了，我马上要赢你了。” 顾老头看着自己的棋盘，咬了咬牙。 “那我那奏疏该如何写？” 赵老头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写奏疏却着实是好手。 顾老头也顾不上面子了，虚心请教起来。 赵老头好不容易让他求一次，也摆起谱来。 “哦？你这是要老夫教你写？” “要老夫教的人很多，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让老夫动心，提起教你的心思？” “哦，将军！” “你没路走了。” 又输了...... 顾老头“啧”了一声，把手中的棋子一扔。 输也输了，还要像这臭老头送礼请教。 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哼，赵先生大才，我那破王府你看上什么，尽管让人去搬就行。” 这奏疏不写又不行。 随便写了，又很容易被朝廷那边抓住把柄。 只能让赵老头这种好手来，写一封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奏疏来。 赵老头笑眯眯道：“嘿嘿，让我想想......” 这不得抓紧机会，好好坑这姓顾的一笔？ 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顾老头恨得牙痒痒。 想说再来一局，那边自家的下人突然拿来了一封信。 “王爷，是郡主写的回信。” 顾老头一听，暂时把下棋的事情放下，准备先看自己孙女写的回信。 看着，刚刚那点不高兴都被抛在了脑后。 “借据......字迹消失，诬告......” 往下看着信上的内容，顾老头突然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蓦地，顾老头突然惊喜地说道：“这奏疏，我知道如何写了！” 第186章 这法子好! 写奏疏，可不是随便写的。 当今年纪大了，疑心也重。 更何况头上还悬挂着一把削藩的剑，随时要落下来。 顾老头这份要提交到朝廷的奏疏，一个不慎，就会成为别人攻讦他的武器。 所以他不得已，只能求助赵老头这种老奸巨猾，说话能兜几个圈，最后让人明白又不明白的文人。 赵老头也清楚这件事。 所以他正想着，要怎么坑顾老头一笔。 结果看完顾长乐的来信后，这顾老头突然说知道奏疏怎么写了？ 赵老头莫名其妙道：“长乐教你怎么写奏疏了？” 顾长乐虽然文采不错，处事也得体。 可要论到写奏疏，赵老头自信这天下还没人能比得过自己。 顾老头把眼神从信上移开，笑眯眯地说：“不是长乐，是我孙女婿教我了。” 苏誉？ 赵老头一脸的不相信。 苏誉那院试的文章确实写得不错，可奏疏他一个秀才公会什么？ “哼，他一个刚过院试的年轻人，文章都没写明白，能写奏疏了？” “你该不会是心疼要请老夫写奏疏送的那点东西，不想给吧？” “我说你这人，也忒小气了！” 顾老头被他说小气也不生气，得意地说：“自然不是。” “我孙女婿虽然不会写奏疏，可他教了我一个办法，能把这次的奏疏给应付过去。” “嗯？”赵老头将信将疑。 苏誉这人的脑子是有点灵活的，说不定他真的教了顾老头什么办法？ “是什么办法？” 顾老头把信递过去，给赵老头看。 赵老头接过，快速看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苏誉是怎么教顾老头的。 结果这一看之下，差点给他牙都齁疼了。 这信是顾长乐写的。 除了日常的问候外，便是写的苏誉和同窗的趣事。 说是苏誉不依靠任何人，利用一个办法帮了一个同窗。 其中，说苏誉才思敏捷，办法颇多，把人夸得天花乱坠。 赵老头无语地说：“我还从来没见过长乐这丫头这般夸赞一个人。” “不过……” 这其中的办法…… 赵老头很快也想通了顾老头刚刚的话。 “你打算用他这个办法来写奏疏？” 顾老头见他已经想通，也不隐瞒。 “不错。” “既然怎么写都会被挑错，那不如交一封没有东西的奏疏上去。” “横竖我交给钦差时，是写得满满当当的。”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里面的内容都不见了。” “届时要追究，只会追究钦差保管不利的责任。” “自然牵扯不到我身上来。” 顾老头想得理所当然。 他交给钦差的奏疏，自然得是正常写好的。 不止要正常写好，还得让大家都看到他是写好的。 到了京城，里面的字消失。 届时当今想从他这奏疏的内容下手做文章也做不成。 而且当今如今多疑，甚至会怀疑有人要故意陷害自己。 顾老头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美滋滋地说：“这法子好！” “而且长乐还在信上说了。” “苏誉那小子非常有自信，说能让字复原的办法，基本只有他知道。” “这法子肯定能行！” 赵老头想了想，说：“全部消失了也不妥。” “不知道可否添些墨水，让字迹消失一部分，剩下一些看不清楚的笔画，这样岂不是更逼真？” 顾老头大喜：“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苏誉这小子，真是神了！” “离得这么远，还能帮上老头我的忙。” “所以……” “这次的奏疏，就不麻烦赵老你了。” “老头子我还是让王府的人代笔，随便写点就行。” 反正写出来的东西，最后都是要看不清的。 所以他根本不用在意自己写的什么。 赵老头刚刚还以为能敲顾老头一笔。 结果转眼间，这人就找到了解决办法。 自己还忍不住给他完善了一下这办法。 赵老头把信折起来，脸色复杂地说道：“你这运气还挺好。” “瞌睡就来了枕头。” 不得不说，苏誉这办法确实用在顾老头这件事上挺好的。 “呵呵，运气确实好，毕竟得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孙女婿。” 赵老头“呵”了一声。 “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满脑子不务正业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这学业有没有退步。” 虽然这么说，但不得不说，他也觉得苏誉那办法，还挺巧妙。 别说换其他人，就是赵老头自己，都想不到这种法子。 顾老头不高兴赵老头说苏誉不务正业。 “整天说我孙女婿不务正业，也不知道是谁，巴巴地写信过去让长乐把新出的话本子先寄过来。” 赵老头被说中心事，尴尬道：“话本子出自他手，我那是要看看苏誉的文笔可有退步。” “若是那小子因为整天研究有的没的而耽误了乡试，我可不饶过他！” 顾老头嗤笑一声。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有没有中举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我那不是……”赵老头突然噤声，没把后半段说出来。 他还等着苏誉过了乡试来拜师呢！ 能不着急么？ 顾老头一脸了然地看着他。 “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喜欢各种遮遮掩掩，婆婆妈妈的。” 他站起来，也不继续纠缠下棋的事情了。 “我现在便回去让人写好奏疏，明日就拿给陈公公，好赶紧把他送走。” 赵老头却拦住了他。 “且慢，我来给你代笔。” 顾老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可没什么东西要送你啊。” 赵老头翻了一个白眼。 “没有就没有！” “嘿，你一个德高望重的文官，怎么老喜欢翻白眼？” 赵老头懒得理他，让人去准备东西。 虽然说苏誉这办法可以，但赵老头还是留了一份心眼。 这奏疏写得十分圆滑。 整篇都是忠君爱国的废话，该写的东西是一点没写。 一份正式的奏疏，又誊抄了一份。 顾老头有些好奇：“怎么写两份？” 赵老头回道：“这一份放在我书桌上，看看这字是不是真的会慢慢消失这么神奇。” “哦……”顾老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原来鼎鼎大名的赵先生，也对这种不务正业的手段这么感兴趣呢？” 赵老头把已经晾干的奏折合起来，扔给顾老头。 “拿去，哪这么多废话？” 第187章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过年前生意确实好做。 三味书屋的年画，狠狠地火了一把。 在书院放假的前两天，苏誉看了一下书屋的账本，发现自己手上又有了不少钱。 但这些钱不能用太多。 得留着年后用在新书屋和成衣铺子的开张上。 苏誉想了想，也不带太多银子回去。 只支了一百多两银子，又带了一箱铜钱。 这样回去村里过年加祭祖，应当是够花了。 这几天，顾长乐也没再继续宅着了。 而是带着红缨出门，买了不少礼物带回去。 年廿五，书院正式散学放假。 一直放到元宵后才开学。 功课也没多少，全靠个人自觉。 在回去之前，苏誉先去书屋交代了放假的事情。 书屋的生意很好。 所以大家年三十中午之后才能放假，但相应的，会给众人一笔补偿。 除此之外，奖金加年底双薪都给安排上了。 众人对此，都是又震惊又兴奋。 他们在府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发工钱的东家。 奖金加上双倍工钱，每个人都能过个肥年了！ “多谢东家！” 书屋的伙计和工匠等，高兴得便要直接给苏誉磕头。 苏誉赶紧摆摆手，制止了他们。 “我估计没这么快从村里回来，但过年后的开工红包，都已经让小李掌柜安排哦了。” “希望诸位明年也能好好干。” 还有开工红包！ 书屋的伙计和工匠们，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 安排完这些后，苏誉又把李三郎单独留了下来。 李三郎作为掌柜，月钱本来就比众人都高。 现在年底，他拿到手的钱更是多。 鼓鼓囊囊的荷包就捧在他手上，苏誉喊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 “东家，什么事？” 苏誉笑道：“我明日就要出发回村里了。” “店里的事情，得麻烦你继续跟进。” 李三郎一家人都在府城过年，正好书屋也还有他们看着。 李三郎摸了摸手上的荷包，笑眯了眼。 “东家尽管放心吧！” “书屋我会好好看着的，绝对出不了任何问题！” 除了李三郎这个在书屋工作的掌柜外，李二郎和李大郎也有红包。 这两人也帮了苏誉不少事情。 而书童元宝的，则要等着回村里，过年的时候苏誉再给。 至于红缨的那份，则是顾长乐那边安排，苏誉便不插手干预了。 ...... 书屋打烊后，李三郎回到隔壁。 李二郎和李大郎便赶紧围了上来。 “听闻今日姑爷给你发了不少工钱和奖金？” 李三郎把自己的钱袋子捂得紧紧的。 “嘿嘿，是啊。” “在书屋干了几个月，比我先前一年领的月钱还多。” “有多少？”李二郎好奇地问。 李三郎笑嘻嘻地：“不告诉你们！” “郡主让我把钱都存着，过几年给我说一门亲事，届时娶媳妇儿就能用上了。” 一番话，逗得另外两人哈哈大笑。 “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娶媳妇儿了。” 李三郎不管他们的打趣，乐呵呵地把自己的钱收好。 ......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书屋那边的事情交代好后，苏誉便准备和顾长乐一同回村里过年去了。 两人坐一辆车，放他们两个的东西。 后面还得雇一辆马车，专门装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送给大伯和小叔两家人的。 因为散学放假后，苏誉在城里多留了两天处理书屋的事情。 宋有明和张文远两个顺路的，已经先行回去了。 这次驾车的人，已经换成了书童元宝。 这段日子，李二郎教会了他驾驶马车。 正好这次派上了用场。 两辆马车哐当哐当地进了村，便看到苏誉的堂弟，大伯的小儿子苏方文正候在村口。 看到熟悉的马车进村，苏方文高兴地大喊了一声：“誉哥回来了！” 苏誉听到声音，喊元宝停车，想跟苏方文打个招呼。 结果他刚掀开车帘，便看到苏方文早已经跑远了。 看他跑的方向，正是回家。 估计是去通知自家人的。 苏誉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地对元宝说：“继续走吧。” 苏方文一边跑一边喊。 不多时，全村人都知道是苏誉家回来了。 果然。 等回了家，苏誉家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人虽没有上次考中了秀才那般多，但也显得很是热闹。 大伯和小叔都带着自家儿女在。 “终于回来了。” 苏永昌兴高采烈地看着苏誉两人。 接到苏誉的信说今日回来，他便让自己儿子早早候在了村口。 苏誉如今身上穿着一身好衣裳，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整个人器宇轩昂地站在他们跟前，看着便让人高兴。 顾长乐也被扶下车，站在苏誉身旁，和众人问好。 “大伯、伯娘、小叔、小婶。” “这次从府城里回来，我和夫君带了一些年礼回来给大家。” 小叔苏永强乐呵呵地说：“回来便回来吧，还带这么多礼做什么？” “外面冷，快进屋吧。” 把苏誉迎进屋，又吩咐小辈们帮着卸东西。 站在一旁围观的村民们，看着苏方远带着自家兄弟卸了一马车的东西下来，都很是眼热。 “方才苏誉说，这些东西都是买给你们两家人的？” “呦，这都是些好布，比咱们镇上布庄的可好看太多了。” “那些装在木匣子里面的又是什么？这木匣子看着便很是精致。” “还有那些......” 苏方远的娘子在一旁帮忙，脸上也带着喜气洋洋的笑。 “嗐，我也不知道咱家苏誉买了什么回来。” “府城的可都是好东西，看起来就不便宜，苏誉两口子真是破费了。” “哎呦，这布明明是棉的，摸起来怎么这么滑啊？” “还有几张皮子？这可都是老爷们才能用得上的东西。” 大嫂刘氏嘴上不停，满脸的自豪和骄傲。 听得周围看的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苏誉如今不过是个秀才公，怎么就这么有钱了？ 有钱了还不算，对苏永昌和苏永强两家也好。 现在都这样一车一车地给两家人拉礼物。 要是以后中了举，苏永昌和苏永强两家人，可不都能跟着一起享福了么？ 第188章 吃席了! 苏誉这次回村，除了过年外，还得祭祖。 祭祖这件事，也不用他们两口子操心。 苏永昌两兄弟已经带着家人安排好了。 就等着明日风风光光地办。 等行李都卸完，车夫的钱结了后。 两家人都聚在了苏誉家的堂屋。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誉把圣旨拿出来。 明黄色的圣旨出现在众人眼前，苏永昌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圣旨？” 说着话，苏永昌突然反应过来。 “对了，我们应该得跪下才是吧？” 见到圣旨出现，一般人是应该跪下才对。 但苏誉不太喜欢这种跪跪拜拜的。 而且屋里都是自家人，感觉也没这么讲究。 “不用跪了，等祭拜的时候，再一同跪拜也不迟。” 苏永昌等人也不懂这些，苏誉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做。 但每个人脸上，还是带着自豪。 因着今日两人坐了大半天车回来也累了，吴氏和柳氏早早张罗了饭菜出来。 让苏誉两口子吃完饭后，能早些休息。 热热闹闹吃完饭，其他人先回去继续准备祭祖的事情。 吴氏给元宝收拾了一个住的地方，才对苏誉说：“明日你堂姐带着你姐夫也一起回来帮忙。” 苏永昌有个女儿已经嫁了出去。 嫁得不算太远，走路大概两个时辰能到。 苏誉如今有出息了，便想着带自己丈夫回娘家帮帮忙。 苏誉记忆中，这个堂姐和自己相处得还是不错的。 便点头说：“好。” “对了，你娘亲那边也会来人。” “你两个舅舅都说会过来。” 人太多了，苏誉一时也没提起两个舅舅长什么样。 只能胡乱点头。 柳氏也不甘示弱。 “这得了圣旨褒奖，那是大事。” “我娘家那边也说会来人帮忙。” “你舅舅会带着他的儿女过来，届时要做什么也能帮把手。” 柳氏嘴里的舅舅，并不是苏誉真正的舅舅。 而是她的大哥。 和苏誉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大过年的，别人还能抽出时间来帮忙，也算是有心。 苏誉准备让顾长乐把给帮忙人的红包准备得厚实点。 …… 天公作美，次日天气不错。 一大早，苏誉家便热闹了起来。 贴着红纸的藤萝和篮子把院子堆得满满的，大家脸上都带着笑，进进出出。 苏誉先起来。 洗漱后，到了堂屋，吴氏让他坐下来，给他张罗早饭。 几个面生的亲戚，很快也带着自家的孩子走过来打招呼。 “苏相公起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和身旁带着的孩子身上都穿着新衣裳。 “我是你二姨，可有许久没见了。” 苏誉父母过世后，又屡次落榜，和那边的亲戚基本没联系过了。 不过苏誉还是念着礼节，颔首回应。 “二姨。” 听到苏誉的回应，二姨脸上笑更深。 拉着自己孩子也喊苏誉。 “这是你们表哥，是个秀才相公。” 两个孩子有些怕生，小声喊了一句。 苏誉也笑着回应。 旁边的中年男人也带着自家人来打招呼，正是柳氏娘家那边的人。 苏誉都一一和煦地给了回应。 吴氏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让苏誉趁热吃， 这称呼自己为二舅的中年男人见苏誉没有一点架子，也自在了起来。 “怎么只有苏相公你一个人？” 苏誉洗漱后，其实顾长乐也起了。 不过她赖了一小会床，这会在房间里梳洗。 “我娘子起得晚了一些，马上就要出来了。” 柳二舅嘴快地说道：“这做娘子的，怎么能比你这个当家的起来还晚？” “这可不好。” “听闻你媳妇儿是府城人士，就算是城里人，也不能这样。” “你如今可是秀才公了，得给她立立规矩才是。” 苏誉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二舅有心了。” “我们夫妻二人的相处，就不劳别人说了。” 二舅觉得苏誉这个秀才公脾气太软了，还想给他传授自己的经验。 “嘿，也就是亲戚，我才和你这般说。” “那些城里的姑娘就是这样的，你不给她立立规矩，日后你中了举，这婆娘什么都不懂，不是给你丢脸么？” “像二舅这般，一个眼神，你舅妈就不敢吭声了……” “咳咳……” 一旁的吴氏重重咳嗽了两声。 “誉仔先别说话，把早饭吃了先。” “长乐也快出来了，我再给她端面出来。” “柳家的，我当家说那边要人帮忙，麻烦你过去看看吧。” 吴氏一番安排，柳二舅虽然感觉自己话没说完，但也不好再坐下去。 等顾长乐出来时，苏誉已经快吃完面了。 顾长乐坐下，苏誉给她理了理衣裳。 “今天得上山，又冷又湿。” “得换上鹿皮靴子才行。” 顾长乐“嗯”了一声。 “我等会就去换。” 吴氏又给她端了面，顾长乐道了一声谢。 吴氏看她面如芙蓉，说话做事从容淡定，也懒得说她晚起的事情。 刚刚那柳家的和苏誉说这些的时候，她在一旁明显能看到苏誉是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说这些的。 想起自己先前还觉得顾长乐嫌弃苏誉要跑路的话，吴氏都觉得自己实在想得有点多。 幸好顾长乐不知道这些，不然她这个做大伯娘的得多尴尬。 “不客气，慢慢吃吧。” “等天大亮咱们再出发，还有时间。” 顾长乐低头，慢慢地吃面。 苏誉等了她一会儿，见她快吃完了才起身，去找苏永昌等人。 今天虽然冷，但没有下雨也没下雪，太阳还挺大的。 苏永昌带着几家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苏誉带着圣旨，跪在祖坟前，一字一句念完了圣旨的内容。 又拿出自己誊抄好的副本，随着纸钱一同烧给了先人。 苏誉全程没有太多想法。 但按照苏永昌等人的说法，就是祭告祖宗，让先人也为苏誉得到的荣誉而自豪。 在苏誉念圣旨时，个个都显得很是激动。 祭完祖后，又去拜了村里的庙，最后才是在家里摆供桌，祭拜那些不知道葬在哪里的先人。 整个过程，鞭炮声不停。 等烧完鞭炮后，村里的孩子们便欢呼着上前去捡剩下的小炮玩。 祭完祖，便要请所有帮忙的人家一起吃饭。 供品也不浪费，直接变成了一道道菜被端上桌。 苏永昌高兴地说：“马上要过年了，又逢今日咱们苏家大喜，诸位吃好喝好。” “开席！” 第189章 提前给大家拜年了 祭祖后第二天便是年三十了。 晚上得守岁到十二点，烧完鞭炮后给祖宗上香再睡觉。 顾长乐第一次见这样的仪式，还颇为新奇。 下午早早和苏永昌等人一同吃年夜饭。 书童元宝今年才十四岁，也跟着苏誉等人一起吃了年夜饭。 吃饭前，苏誉先把红包给了苏永昌家里的两个小孩。 其他没结婚的，和苏誉年纪差不多的堂弟堂妹们也有红包。 大家都高兴地接过，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听的话。 “多谢堂哥堂嫂，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其中喊得最响的，苏誉今年才四岁的小侄子。 一句话，逗得在场众人都哈哈大笑。 大伯娘吴氏有意无意地往顾长乐的肚子看了一眼，似乎也在想她什么时候能有孩子。 顾长乐倒是不急，淡定地接受众人的祝福。 家里的人给完红包后，又把红包给了坐小孩那桌的书童元宝。 元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 在他这个年纪，其实已经算是个大人了。 “多谢东家。” 自从被苏誉家里买回去后，他做的都是轻松的活计，从来没被打骂过。 今天过年，还允许他一个下人上桌一起吃饭。 甚至还有红包。 元宝很是感动，本来是想给苏誉磕头的。 但屋里的人都没这么做，他只能和别人一样，双手轻握拳合在一起拜着。 年夜饭吃得早，吃完后太阳还没下山。 苏誉和顾长乐坐在堂屋里，虽然大门敞开着，但旁边的炭火放得近，也不算冷。 两人便把大门打开，坐在堂屋里一边喝茶一边等村里的小孩上门来拜年。 小孩们一般只去村里关系最近的几户人家，不会每一户都去的。 但苏誉今年又中了秀才，又得了圣旨褒奖，大家都要来他家沾沾喜气。 因此村里的小孩们吃完年夜饭后，都成群结队地往苏誉家里来。 每个人都是双手合在一起拜着，外向一些的便吱吱喳喳地说着好听的话。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内向的则跟在一旁害羞地看着苏誉两人。 红包不大，里面就装了两个铜板。 顾长乐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年三十晚，脸上一直带着笑。 派完红包后，她便让这些小孩们从她旁边的篮子里拿一些瓜子糖块等零嘴。 每个小孩都抓一把，能抓多少是多少。 抓完后，便装进自己胸前挎着装红包的布袋，蹦蹦跳跳地离开。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后，村里的小孩才全部来领完红包。 关上大门。 元宝在屋内点了不少灯，还算挺亮堂的。 顾长乐小小地伸了个懒腰，靠在苏誉肩膀处。 “今晚好热闹。” “不过现在离子时，好像还有一段时间......” 苏誉挑了挑眉：“那要不我们去做些打发时间的事情？” “做什么？” 顾长乐眨了眨眼睛，装作不懂地问。 苏誉神秘一笑，捡了一盆炭火先送进去。 才出来拉着顾长乐起身。 顾长乐羞答答地被他拉着离开堂屋，进了...... 进了刚升起炭火的书房。 顾长乐：“？” 什么意思？ 真的在书房做那种事啊？ 然后便看到苏誉把她拉到座位上坐着，说：“我们过完年要卖成衣了，不如趁现在闲着，你画几张先前话本子女主没有的图来看看？” 顾长乐：“……” 她幽幽地说：“夫君还要看什么美人图？” “我这么一个大美人站你面前，你还要看纸上画出来的人？” “是我不够好看么？” 苏誉轻笑道：“好看是好看，比任何美人图都好看。” “就是这时间……” 他有些为难：“今日来的人太多。就怕咱们好事办一半被打断。” 顾长乐直接坐苏誉腿上，搂着他的脖子。 “哦？” “那我们便速战速决！” 她龇了一下牙，语气带着威胁。 “我看你是故意的。” 平时看惯了顾长乐那淡定娴静的样子，好不容易看到她有些急眼。 苏誉觉得有趣极了。 这样的顾长乐实在生动，他忍不住继续逗弄。 苏誉双手摊开，懒洋洋地说：“我觉得我不是。” “不过是看娘子你无聊，想着给你找点事情干一下。” 顾长乐轻哼一声。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都记住了！” “你给我等着，迟早我要讨回来的！” 上次也是。 拉她进书房，还以为要做什么羞羞的事。 结果也是让她画画。 就算是夫妻，也总不能就她一个人羞。 下次让她得找个机会，也调戏一下苏誉才行！ 苏誉好笑地说：“那请娘子你务必讨回来。” “现在就讨吧。” …… 两人在书房胡闹了一通，果然时间过得挺快的。 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歇息了一阵的两人已经整理好衣衫，从书房走出来。 半夜很冷，风也大。 苏誉给顾长乐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把她披风的帽子给戴好。 顾长乐这才提着灯笼，跟在苏誉身边。 苏誉带着元宝把他家买的长卷鞭炮给解下来，从院子里一直铺放到外面的路上。 长长的鞭炮，甚至路过了两三户人家的门前。 得知苏誉家里要放大鞭炮，不少人家都没睡。 提前举着火把或者干脆就摸黑过来看热闹。 等差不多子时的时候，便偶尔能听到一些鞭炮声。 不过基本都是短促，很快消失的。 苏永昌和苏永强两家今年也买了鞭炮。 热热闹闹放完后，便也跑苏誉这边来看热闹了。 苏誉没有点鞭炮的经验，小叔苏永强主动请缨。 拿着点燃的香过去。 鞭炮引子很快发出“滋滋”燃烧的声音。 苏永强捂着耳朵跑回人群里，看着鞭炮噼里啪啦地开始响。 长长的一段鞭炮，在黑夜里慢慢炸开，整个秋水村好像都被唤醒了。 响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空气中飘着一股硫磺和硝烟的味道，连周围看热闹的人身上都沾了不少。 “过年好！” 出来看热闹的人，都热情地和周围人互相恭贺。 苏誉家的长鞭炮烧完，鞭炮声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大家互道完祝福，才心满意足各自回家。 苏誉也带着顾长乐回了屋，两人进了房间。 苏誉打了个呵欠，准备去吹灯。 “夫君，等等。” “还有事没忙完？” 苏誉停下吹灯的动作。好奇地问。 顾长乐“嗯”了一声，招了招手，让苏誉过来。 随后，从身上拿出一个红包，递给苏誉。 “还有我夫君的红包还没给。” 苏誉愣了愣，伸手接过这个红包。 不是什么大红包，里面只有十个铜板。 但这红包却是作为娘子的顾长乐给的。 “我……我还有红包收？” 苏誉真没想到这个。 顾长乐笑道：“给红包，算是长辈对晚辈送祝福。” “今日我们派了不少红包，送了不少祝福出去。” “可这个不同，这是我对我夫君十心十意的祝福。” “有了我的祝福，基本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哦。” 顾长乐一本正经。 苏誉握着手中的红包，有些感动道：“可我没给你准备……” 他一时没想到这事，竟然没比过顾长乐。 顾长乐在灯下，笑得美极了。 她狡黠地回道：“夫君不用准备也没事。” “毕竟你好了，我也会跟着好。” 第190章 喜气洋洋 苏誉收了顾长乐的红包，压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两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大天亮。 后面便是各种拜年活动。 不止苏誉家里这几天，来了不少的亲戚朋友。 整个秋水村的村民家，因为苏誉的存在，都多了不少亲戚过来拜年。 来的人，基本都要到苏誉家里转转。 就算不上门，也在附近和别人说说话，打听打听苏誉的事情。 年初三这天，秋水村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几个官兵带着县尊大人专门让人送的年礼上门。 “苏相公得了圣旨褒奖，县尊大人得知后，也很为你高兴。” “这是县尊大人专门代表咱们县里送来给苏相公的礼。” 带头的官兵拱手恭喜，让人把东西搬下来。 几匹绸缎，还有些别的年货。 下面的箱子还放了几本书。 带头的官兵说：“这些书乃是县尊大人家里的藏书。” “苏公子科举成绩好，县尊大人说这些书对你有用。” “大人说他等着苏公子今年中举，捷报再传回！” 苏誉笑着回道：“多谢大人。” “诸位大哥也辛苦了，请先进门喝口茶吧。” 苏誉把人请进去，苏永昌他们乐呵呵地帮着招呼。 大过年来送礼，红包自然是不会少的。 苏誉带的银子足够，给的红包也大方。 每个官兵喝完茶水，吃了点心后，领了大红包，心满意足地回去。 官兵来送完县太爷的礼后，苏誉又亲自带了东西去给黄秀才拜年。 黄秀才今年底下的学生有出息，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除了先前那些久考没上，本来已经放弃科举的人想要来黄秀才学堂接着学习外，还有一些县城或者别的镇子的适龄儿童，也在过年这段时间，被家里带着来给黄秀才拜年。 准备到黄秀才的学堂去读书。 黄秀才打算今年把学堂扩张一下，再多请一个夫子来帮忙。 没想到不温不火多年，自己的教育事业还能更上一层楼。 黄秀才踌躇满志地准备要好好挑一些好苗子着重培养。 就算不能再出一个案首，也希望以后能有多几个学生中举。 看到苏誉上门，他还专门留下苏誉吃了个午饭。 黄秀才的娘子今年才三十多，前两年还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 才两三岁的小豆丁，让黄秀才喊出来给苏誉拜年。 “苏相公新年好。” 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喜庆衣裳，奶声奶气地对苏誉作揖。 苏誉看着他这憨态可掬的样子，也挺喜欢的。 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红包，又得了他一声奶声奶气的多谢。 黄秀才娘子张氏看苏誉这么喜欢自己的儿子，突然心中一动。 吃完饭，苏誉便告辞离开了。 黄秀才送完他后，返回家中，看张氏正打开苏誉给的红包在看。 “这得有一两银子吧？” 张氏有些惊讶：“你这学生真有出息。” 黄秀才有些得意：“自然是有出息。” “我这学生，院试案首，还得了圣旨褒奖。” “虽然以前落榜了不少次，但绝对是我最有出息的学生。” “以后估计我都教不出这样的学生来了。” 珠玉在前。 后面的学生除非能中小三元，不然都不可能超越苏誉现在的成就。 说着，张氏看着自己儿子突然道：“我记得苏誉好像已经成亲了一段时间了。” “估计孩子也快有了吧？” 黄秀才奇怪地看了自己娘子一眼。 张氏笑道：“我就想着，若是他家里第一胎是女儿的，咱家还能跟他们结个娃娃亲什么的。” 黄秀才刚端起茶水要喝，闻言呛了一下。 “咳咳……” “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你倒是想得远。” 张氏倒没这么觉得。 她理直气壮道：“虽然有圣旨加身，但苏誉如今其实也不过是个秀才公。” “你也是个秀才公，还是教过他的先生。” “咱们两家论婚事正好。” “若是今年他中了举，那咱家可就比不上了。” “所以要定亲，就得趁早定。” 苏誉刚成亲不久，张氏倒没想过给他塞女人什么的。 毕竟他们家也是正经人家，家里的女眷肯定是不能做妾的。 但苏誉不行，苏誉的孩子不就正正好？ 她小儿子今年才两岁多，等苏誉娘子今年有了，相差个几岁，倒也正好。 张氏这般想着，便趁机给自己丈夫提了一下。 黄秀才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自己都有点动心。 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开这个口。 “罢了，如今说这些还太早了。” “若是苏誉家第一胎真是女孩得话，咱们后面再说吧。” 黄秀才都这么说了，张氏也只能遗憾作罢。 不过她看苏誉是个尊师重道的，说不定以后就算中举，待他们家也应该还会像现在这般。 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 …… 过完年后，时间便过得很快了。 苏誉这边每天都热闹着。 而此时的彭家，正迎来着不速之客。 过完年后，亲戚间拜年也慢慢少了。 到了年初十，已经很少有串门拜年的。 方管事这日便带着人登门讨债。 “彭相公，过年好啊。” “年也过完了，也该把账清一清了吧？” 面对方管事突如其来的登门讨债，彭家人都一脸的茫然。 “方管事，先前的债，不是都清了吗？” 彭父说道：“欠条我们都已经拿回来了。” 方管事大摇大摆地坐下，“那张欠条清了，是因为彭相公又给我签了一张新的欠条，找我借钱先清了上一笔借款。” “不然他何来的银子还？” 方管事说完，从自己身上掏出那张新的借据，拍在桌子上。 “喏，上次说好了。” “连本带利还十四两，拿钱来吧。” 彭家人都一脸的震惊，看向彭天成。 “方管事说的是真的？你上次还的那些钱不是找自己同窗借的，是找方管事借的？” 彭天成一直没说话，脸上也有点紧张。 见方管事拿出那张借据，便直接拿起被拍在桌上的借条打开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眉目舒展开来，但很快又崩起来，严肃地说道：“方管事，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拿着一张没有内容，只有签字和手印的借据过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第191章 跟我没错的 借据到手，方管事还真的没有打开来看过。 现在是冬天农闲的时候，也没有要借种子或者借工具的佃农。 因此这一段时间，除了彭天成找上门后得到的这一张新借据外，也没有别的。 方管事出门前是直接拿了就走。 结果现在到了彭家，彭天成却说这借据是空白的？ 莫非是他拿错了？ 但要是拿错了，那底下怎么会有签名和手印？ 方管事奇怪地拿起这张借据看了一眼。 果然如彭天成说的一样。 内容是空白的，只有右下角有彭天成的签名和手印。 方管事愣住，再次检查了一番这借据。 中间本来写着欠款信息的地方，却是空白的。 即便把这借据对着光，纸上也不见曾经书写后留下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彭天成摇摇头：“方管事你拿来的借据，我们如何知道？” “而且这借据内容明明是空白的，为何底下会有我的签名和手印？” “该不会是你本来是想要伪造一张我写的借据来讨债，结果却忘了把内容填上吧？” 方管事被彭天成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 这时他也反应过来了，他估计是被彭天成给耍了。 他把借据拍在桌上，喝道：“我敬你是个秀才公，才给你几分好脸。” “结果你使手段坑我？” 彭家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彭父还尝试劝说：“方管事，我们天成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会使什么手段去坑你？” “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 方管事怒道：“误会？” “你儿子拿着一张欠条来借了我十两银子还先前的那份欠款。” “九出十三归，说好到期还我十四两，还主动给了我一张新借据。” “现在这借据出了问题，不是你们儿子动了手脚是什么？” “我不管，你们赶紧还钱！” “若是不还钱，我直接就让人砸了你们家！” 方管事被人摆了一道，大冬天的，气得满脸通红。 也不管什么借据不借据了，直接伸手就要彭家人拿钱。 彭天成见方管事急眼，站起来说道：“要我还钱，那便把借据拿出来。” “没有借据，空口白牙，我就要拿十几两银子出来给你？” “方管事你这是明抢！” “明抢？”方管事冷笑道：“我还真就要抢了你们家！” “敢耍我，今年你们家佃的田全部收回。” “还有你们家那十几亩地，也别想种了！” “我天天让人到你们田里蹲着，我看你们得罪了我能有什么好下场！” 方家的主家不来人，方管事就等于是小霸王。 彭家敢得罪他，他们死定了！ 方管事一声令下，让自己身后的人去把彭家砸了。 彭天成站起来，喝止道：“你们敢！” “光天化日，公然进我家打砸哄抢。” “我虽只是个秀才相公，但也不是任你们随意瞒骗欺辱的！” “我已经让人报官了，看你们这群恶贼还敢不敢这般嚣张！” “报官？我是方家的人，你真以为报官有用？”方管事嚣张至极。 手下的人也不管，推开彭家人就要砸东西。 幸好官差来得及时，喝止了他们的动作。 “做什么的？” “赵捕头......”方管事看见来人，直接换上了一副笑脸。 “这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赵捕头带着两个官差到了彭家，看见的便是方管事要带人砸东西的场景。 而这被砸的人家，其中一人正巧他还见过。 上次抓宵禁时，抓到了一群读书人。 其中不就有那个站在人前的秀才相公么？ 他没理方管事的示好，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有人报案说方管事你伪造借据要强抢他们家的钱财，我奉命来带你们到公堂上去问话。” “这点小事，怎么劳烦你们过来？”方管事摆摆手，熟稔地说道：“我们自己私下解决就是了。” “不过就是几个佃农不懂事，借了我们方家的钱财不还。” “也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说方管事背后靠着方家，但他也不想随便就去公堂。 赵捕头身后那个脸嫩的小捕快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敢带人公然行凶。”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 赵捕头没理身后的人，今日格外地公事公办。 “我奉县尊大人的命令而来，是不是大事，这得由县尊大人审了才知道！” “你们都速速跟我回衙门去吧！” 江陵府乃是府城。 陆知府管理一府事务，但审案这种事用不着他亲自来。 他底下有附廓县县令，县衙就在外城。 而赵捕头带的，自然也是县衙的命令。 方管事看来今天是只能到衙门走一趟了，偷偷从怀里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塞给赵捕头。 “兄弟们今日都辛苦了，赵捕头拿去和大家一起喝点茶水。” 赵捕头斜眼看了一下，没有接。 “为县尊大人办事，不辛苦。” “方管事别耽误了，赶紧去吧。” 虽然没收，但语气好了不少。 方管事看了一眼彭天成，瞪着眼低声道：“你给我等着！” “彭相公也请吧。”赵捕头又说道。 彭天成点点头，走了出来。 彭家人在一旁干着急，也帮不上忙。 眼看自己儿子要上公堂了，只能担惊受怕地跟在后面。 经过赵捕头身边时，彭天成低声说：“多谢赵捕头。” 赵捕头脸上这才带了点笑。 “彭相公客气了，这都是我的本分。” 苏誉让彭天成报官，自然不能只凭着他一个秀才的身份。 上次一群人被抓宵禁，最终靠着李二郎这街坊邻居的身份得以全身而退。 所以苏誉为了这次的事情，还特意找李二郎提了一下。 想让他帮忙找找赵捕头，好让他能赶紧过去。 李二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今日赵捕头在收到消息后，立马就亲自带着人过来了。 虽然彭天成是秀才公，但这审的是方家人，赵捕头担心县尊那边不重视，还让人去了府衙。 彭天成是苏誉的同窗。 上次苏誉领圣旨时，陆师爷亲自带着人上门给苏誉张罗。 这肯定是有不少情分在的。 所以府尊大人惊动不了，但却正好可以跟陆师爷说说。 果然在听说苏誉相熟的同窗有事后，陆师爷便让人带话，他会亲自过来。 总之，这方管事今日，若是罪名落实了，绝对是不可能被轻轻带过了。 彭天成见到赵捕头的态度，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他佩服地想着。 苏誉安排缜密，能想到的人都用上了，说一句运筹帷幄都不为过！ 果然跟着苏誉没错！ 第192章 我看你是欠打 公堂之上。 方管事与彭家等人跪倒在地，而彭天成则站在他们前面。 他有秀才功名，可见官不跪。 县令一拍惊堂木，说道：“本官接到报案，说有人伪造假借据意图强行侵占别人财产。” “苦主何在，可有此事？” 彭天成拱手道：“县尊大人，学生彭天成，乃是本府生员。” “今日方管事拿了一张借据到学生家中，要学生还钱。” “那借据并无任何欠款信息，却有着学生的签名与一个手印。” “学生不认，他便指使手下之人强行打砸我家，并且抢夺财物。” 彭天成说完，台上的县令看向方管事。 “大胆刁民，目无王法。” “本府生员，岂能任你随意侮辱？” “你可知罪？” “大人，小人冤枉啊！”方管事赶紧喊冤。 “上个月月初，这彭相公确实找小人借了十两银子，用于归还他们先前的欠款。” “这欠款本该在前几天就还了。” “但小人还想着这大过年的，让他们家过个好年，便没着急着上门讨债。” “谁知道今日上门，却发现当时写得好好的借据变了样。” 那张借据被人送了上去。 县令仔细查看了一番，又对着光仔细观察。 观察完后，他才说道：“那依你所言，原本好好的借据，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这纸上，可完全看不出曾经写了什么。” 方管事赶紧回说：“大人明察，小人也不知道啊！” “肯定是这彭相公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这借据变成了现在这样。” 彭天成冷笑一声：“公堂之上，当着县尊大人的面，方管事居然还敢胡言乱语，污蔑于我。” “你说是我使了什么手段，那证据呢？” “证据？” 方管事着急地指着那张借据：“那不就是证据！” 彭天成道：“那自然是证据！” “那是我指控你伪造借据，意图侵占我家财产的证据！” “方管事口中的真实借据，你完全提供不出来。” “上个月我去找方管事，确实是为了那无端端多出来的十两银子欠款。” “但那银子本身便是无中生有，不该我家掏的。” “方管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才把借据还了我。” “却不想你背后包藏祸心，居然私下弄了有一张签了我名字和按了手印的空白借据出来，想要伪造借据，向我拿更多的钱！” “天理昭昭。” “你伪造借据，还有村里所有人与诸位官差都看到你带人上我家要钱不成，打砸财物、出言威胁我的事实！” “你还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污蔑于我？” 彭天成一番真真假假的话，劈头盖脸对着方管事指责下去。 方管家先前还觉得彭天成这种读书人脑子不好使，现在他才知道，这些读书人不止心黑，嘴巴还毒！ 在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自己已经背负了一个不知道怎么开脱的罪名。 方管事怄得要吐血。 他着急得头上都出了汗，指着彭天成，说话都气哆嗦了。 “你、你含血喷人！” “明明是你使了手段污蔑我！” 彭天成面无表情道：“方管事，县尊大人判案，是看证据的。” “而不是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方管事压根就拿不出证据来。 因为他的证据，变成了别人指控他的证据！ 而人证，那直接更是不可信。 方管事这边的人，一直跟着他在乡野里作威作福。 即便向着他，也完全没有可信度。 而彭天成这边说的话，可全都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的。 真真假假的事情串在一起，就算是县令也分辨不出其中的真假。 所以他只能根据手上的证据做出判决。 “果然如此！” “你一个小小管事，好大的胆子！” “面对本府生员，尚且敢使出这般肮脏的手段，平日里也不知道在乡野间如何鱼肉百姓。” “今日本官便要为民除害！” 方管事又气又怕，赶紧喊道：“大人、大人！” “小民冤枉啊！” “小民乃是方家的管事，只是听我家老爷的命令行事。” 他刚刚被彭天成一番颠倒黑白的指责给气到头脑发昏，现在终于想起自己是有背景的。 “还请大人看在小人主家的份上，让小人回家去找找其他的证据。” 方管事都把自己主家搬出来了，他想县令总该会给点面子了。 不说县令，他家老爷，在府尊大人面前，都是挺得脸的。 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这面子却不大好使了。 县令直接说道：“你的意思是，今日之事，都是方老爷指使你？” “既然这样，那本官倒要让人把方老爷请来好好问问了。” 一番话，让方管事更是直接哑口无言。 他明明只是提一下自己老爷，让县令能看在自家老爷的面子上对这案子轻轻揭过就行。 结果这青天大老爷怎么嘴一张一合，就把他刚刚那番话说成是他受自家老爷指使做的了？ 这要是把他老爷请过来，安上这么一个罪名，这还得了？ 还不如自己把罪行给认下来。 方管事哭丧着脸，“大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事与我家老爷无关。” 县令也有些不耐烦了。 “那你是何意思？” “本官审明了你的问题，你却说你做的事情都是受自己主家指示。” “本官要让人去请你家老爷来问话，你又说这事与你家老爷无关。” “公堂之上，还在胡言乱语。” “藐视公堂，本官看你这贼骨头，真是不打不行！” “来人，三十大板，打完再定罪！” 县令说完，直接从面前的签筒抓出一根红木签子，扔到地上。 惹怒了县令，方管事赶紧求饶。 “大人饶命啊，小人知错了！” 然而随着红木签子落地，他还是被拖到一旁去行了刑。 等行完邢，又因污蔑本府生员，意图以欺骗手段夺取别人财产，多加了三十大板。 打完后，再关大牢一年。 判决下来后，本就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方管事，白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第193章 大吉大利 等方家得到消息时，方管事已经行完刑被关进了大牢。 方管事的父母妻儿都过来哭诉，求他救人。 方老爷听人说了事情的始末后，有些讶异道：“我们家一个佃农，把庄子管事送进了大牢？” 方管事是方老爷的亲戚，这不是直接打他的脸么？ “县尊大人不知道他是我方府的人？” “老爷，自是知道的。”来人哭丧着脸回道：“可县尊大人毫不留情，甚至还因为方管事藐视公堂而先罚了他一次。” 方家在府城是很得脸的人家。 附郭县的知县，照理来说，是肯定会给他一点面子的。 方府的人，真要打要杀，肯定会先问过方老爷。 这次却一反常态，公事公办，直接把人处理了。 那下人又说：“不过在审完案后，我好像看到陆师爷从县衙后面走出来。” “不知道方管事这般被处理，是不是府尊大人的意思。” “陆师爷？” 方老爷愣住。 陆师爷出现，那肯定代表的是陆知府。 所以他那不成器的外甥，真的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方管事对付的那家人，是什么来头？” 既然是陆知府的意思，方老爷肯定不能随意插手。 反而他还要看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必要时候，自己这个主家还得亲自下场去送礼道歉。 下人老老实实回道：“不过是农家人，佃了不少方家的田地。” “不过那家人的儿子去年中了秀才。” “秀才？”方老爷对方管事做的这件事情，还真的不清楚。 他追问道：“那秀才公叫什么名字？” “老爷，那秀才相公叫彭天成，平日里都在书院读书。” “彭天成？” 方老爷听着这个名字，顿时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他先前为自己女儿挑的那个读书人么？ 那边回绝了结亲的意思后，他也就暂时把这事给放下了。 谁知道手底下的人，居然做出针对那家人的事情来。 方老爷也真是无语了。 这样的话，陆师爷出现倒也不奇怪了。 毕竟那个叫做彭天成的农家子是去年的府试案首，那是府尊大人亲自点的。 他上了公堂，打的是府尊大人的面子。 陆师爷肯定是要出现去看看什么情况的。 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没听说这人还有什么别的背景。 一旁的方管事父母见方老爷在思考，又求了一遍，让他帮忙救人。 “才被打了六十大板，要再在大牢里待上一年，人肯定是要没了。” “是啊，老爷，你帮我们救救人吧，把人救出来养一养，他知道错了的。” 方老爷被他们哭得心烦，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我想想怎么做。” 本来想着，方管事若是得罪了不得了的人，他这个做老爷的也得亲自上门去送礼道歉。 但彭天成虽然是府试案首，却和知府也没什么别的关系。 这在先前方老爷想为自己女儿择夫婿时就已经打听清楚了的。 自己这个做老爷的亲自找彭家那个秀才公说说，给他点面子，估计也不会再想着追究了。 彭家人不追究的话，他到时候去跟县太爷说一声，就能把人捞出来。 不过他这个外甥，方老爷也是知道的。 对着自己这个舅舅是很孝顺，可别人就不一样了。 出来以后，他得好好敲打敲打自己这个外甥。 做事不能太乖张过分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来人，给我去查查那个彭相公什么时候回府城。” 过年期间忙着应酬，郊外他就懒得跑了。 现在也快到了书院开学的日子，方老爷让人去问问那个彭相公什么时候回府城。 他再顺便抽点时间把人请到茶楼去喝杯茶水，届时说几句话便是。 ...... 本来顾长乐还说赶得上的话，就回府城去看看热闹去。 年初十后，他们便动身回府城了。 这次回去后，极有可能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回不了家乡了。 八月份秋闱。 若是苏誉中了举，即刻便要动身前往京城参加明年二月份的春闱。 若是赶不上，便要在京城等下一个三年。 这期间。 只要去了京城，不管春闱考得如何，基本也是回不来的。 毕竟古代交通不便，路途也不安全。 若是春闱过了，一般在新科进士们做官上任前，会有个两三个月的探亲假。 但若是被指派了外地的官职的话。 近的还能回一趟家祭祖，远的是肯定不够时间回家再去地方任职的。 所以一般都得即刻去上任。 这一上任，就得去地方待九年。 九年内，除非家中有白事，不然就只能等着任职期满后，人事变动之际才能有一个探亲假。 要是科举成绩非常不错，能留京进翰林院的话。 倒是能趁着这两三个月的假期回乡祭祖后再回京上任。 苏永昌等人不知道这么详细。 只听苏誉大概说了一下后面考试的流程，知道苏誉可能未来几年都回不来。 所以苏誉出门时，苏永昌等人是又期待又不舍。 “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待你中了举后进京赶考，一定得和同窗们一同出发，切莫自己单独行动。” “若是不够钱或者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记得写信回来。” “我让你哥哥弟弟们亲自给你去办。” 苏永昌和苏永强两个男人，也不管是不是婆婆妈妈的。 拉着苏誉，一句句交代着。 苏誉都认真听了下来，又安慰他们赶考的路上自己会和大家一起走，不会出事的。 等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舍也只得让苏誉离开。 顾长乐坐上车，掀开车帘看着他们外面不停倒退的风景。 苏永昌等人还站在原地，只是随着马车的行进，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顾长乐放下车帘，看着苏誉的侧脸。 “不舍得的话，去参加乡试之前，还够时间回一次村里的。” 苏誉笑道：“时间紧急，便算了。” “说不定我乡试没中，还得再下一个三年再考虑这事呢？” 顾长乐好笑地伸出手指，点了点苏誉的嘴唇。 “大吉大利。” 苏誉也觉得自己说的这个有点好笑。 这次没中，再来个三年，岂不是还要继续煎熬。 “长痛不如短痛。” “还是得多努力，争取一次过吧。” “以我的成绩，还是有很大概率的。” 这样读书考试，确实挺痛苦的。 不过苏誉也不敢说百分百稳了。 顾长乐想了想，说：“回去我让人提前打听一下今年秋闱的主考官。” “好让夫君届时做文章时，能有点头绪。” 这种事情，还是不难办到的。 届时再去找主考官拿几份他最近写过的文章给苏誉看看，届时真正上场考试时，不就能牢牢抓住主考官的喜好了？ 苏誉想顾长乐身后有赵老头在，要打听这个确实有办法。 他笑道：“行，那就麻烦娘子你帮我走走后门了。” 顾长乐顿了一下，摸摸鼻子，干笑一声。 第194章 是他，就是他 等苏誉他们从府城回来后，书屋也准备重新开业了。 苏誉给所有人都包了开工红包，又放了一封短鞭炮。 噼里啪啦地热热闹闹开业。 开业后，便是和李三郎对过年期间的账。 对完后，又对了总账。 忙完这两天，过年的气氛还热烈着，元宵节又差不多到了。 街上到处都张灯结彩，开始准备元宵的花灯会。 等苏誉闲下来时，才终于有空去打听彭家的事情。 彭天成这天跟着家里人进城买东西，顺便到三味书屋打听了一下苏誉是否回来的消息。 得知苏誉回来后，他专门请苏誉到附近的茶楼喝茶。 苏誉正好没什么事，便和他一同出了门。 两人坐在茶楼里，点了一壶热茶，一碟花生。 彭天成囊中羞涩，两人自然只能坐在大堂里。 茶楼里人太多了，伙计忙得脚不沾地。 等不到上茶，彭天成便迫不及待地和苏誉分享了好消息。 “一切都如你设想的一般。” “方管事以伪造借据，意图侵占财产还有污蔑本府生员的罪名被杖责后关押大牢一年。” “一年后他即便能出来，料想他也不敢再对付我家。” 苏誉才知道，彭天成这事已经被处理完了。 方管事被打了六十大板后被送进大牢关押一年。 就大牢这种环境。 好好的人进了大牢关上一个月，都得蜕层皮。 更别说方管事这种身上带着伤的。 即便方家那边使了钱保他，估计一年后再出来人也废了。 事情非常顺利，与苏誉当初想的一样。 这样一来，彭家的事情就顺利被解决。 苏誉笑道：“这样正好。” “本来想着若是能赶得上，彭兄上公堂时，我们这些同窗也好在一旁给你助威。” “结果回来晚了，只能你一人上公堂。” 彭天成真诚道谢：“事情这般顺利，你已经帮了我许多。” “我也是个有功名的人，一个人上公堂也能处理的来。” 一般人是不愿意上公堂的。 特别是苏誉他们这种有功名的人，更不会想着没事上公堂。 若是那些不知道实情的人传出一些不好的话来，会对他们名声有影响。 但苏誉却说不介意这些，还说要帮他助威。 彭天成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才好。 两人在说话时，一个下人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可是彭相公？” 苏誉和彭天成停下对话，好奇地看着来人。 “正是。” 那下人见状，便笑着邀请道：“我家老爷姓方。” “听闻彭公子今日进了城，想要找彭公子说说话。” 姓方？ 方老爷。 方老爷找彭天成，肯定就是为了方管事的事情。 彭天成先前说过，这方管事好像是方老爷的什么亲戚。 所以方老爷是要做什么？ 让彭天成不要追究此事了，然后把人捞出来？ 可若是彭天成拒绝了，方老爷会不会恼羞成怒？ 彭天成也这样想了一通。 方管事他能这般对付，方老爷就不行了。 但无论如何，方老爷邀约都是得见一见的。 苏誉说：“我陪彭兄过去。” 那下人看了一眼苏誉。 做的也是读书人打扮，布料看着比彭相公的好一些。 但估计家里条件也一般。 不然也不可能跟着这彭相公坐在人声鼎沸的大堂里，说句话都得扯着嗓子喊。 收回眼神，方府下人没理他们两个说什么。 “走吧，我家老爷在包厢里等着彭相公。” 彭天成感激地看了苏誉一眼，跟在后面去了楼上包厢。 路上，他想了不少怎么应付方老爷的话。 “苏兄你待会就别说话了，免得方老爷迁怒于你。” “若是实在不行，那我就只能同意不追究这事了。” 也就是担心方管事短时间出来后，怒火攻心，会忍不住对付他们家。 最好就是让他在大牢里待上一年，把什么报复的心思都给磨掉。 但若是方老爷那边执意要救，也没办法。 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们这样的身份要和方府当家人作对，肯定是不行的。 苏誉听了他的话，微微颔首。 “这做法倒是无所谓。” “方管事肯定是得罪了，但能卖方老爷一个好。” “这样就算他出来了，方老爷也会敲打他，不让他继续骚扰你们家。” …… 包厢内。 方老爷喝了一口热茶，咂了咂嘴。 今日抽空过来，等会说完话后他还得去参加别人家的聚会。 时间不多。 方老爷准备速战速决。 要搞定一个还在书院读书，天真不谙世事，还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人，方老爷不觉得会有多难。 说不通无非就是威逼利诱。 正想着。 包厢门被敲响。 “老爷，彭公子到了。” 方老爷放下茶杯，顺手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摆好他老爷的谱。 随后，门被推开。 方老爷看了过去。 先进门的，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的读书人。 这人估计就是送了方管事进大牢的彭天成彭相公。 他进门后，门却还没有关上。 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还有同伴？ 这是以为自己要对他做什么，所以带了同伙过来，以防万一？ 看来这读书人，胆子也没多大。 等会若是不成，自己把话说重一点，估计这人就害怕得答应了下来。 彭天成后面的人已经走了进来，一起出现在方老爷面前。 方老爷看着那人，心想这小伙子长得还怪好看的。 而且气质出众不说，身材看起来与似乎普通的文弱书生也有些不一样。 这人要是没成亲，不比这彭天成好得多？ 不过不着急，他得先打听打听。 若是没成亲，科举成绩又不错的话，确实是可以考虑撮合他和自己女儿。 苏誉不知道方老爷在想什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似乎有些久。 方老爷终于收回眼神。 “方老爷，在下彭天成，这是我的同窗，叫苏誉......” 彭天成率先拱手行礼。 “不知道方老爷让人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虽然彭天成和方家有龃龉，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做足的。 若是方老爷后面发难了，那就再说。 方老爷淡淡地“嗯”了一声，想给二人随意指个位置坐下。 刚伸出手，突然定在了原地。 他好像被什么人点了穴位，转头的动作慢吞吞的，又看向彭天成旁边那年轻人。 “苏、苏誉？” “你就是苏誉？” …… ps：是我！ 今年的除夕，又陪大家一起过了！ 祝大家新年大吉，万事如意，暴富暴美暴健康！ 第195章 他真是个好人啊... 苏誉这名字，方老爷可是如雷贯耳。 自家女儿要急着嫁人，可不就是因为他么？ 方老爷有些微赧。 也怪不得自己女儿明明知道他有了正妻后，还巴巴地赶上去。 刚刚这苏誉进门的时候，自己不也是一眼就看上了他，觉得这年轻人很适合做自家的乘龙快婿么？ 不过...... 方老爷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这苏誉，也是个农家子，还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 但方老爷猜测，他那个府城的娘子好像是认识大背景的人。 毕竟自家因为女儿想要嫁苏誉，被淮南王府一而再地派人来警告。 听到方老爷这惊讶的声音，苏誉就知道他认出自己来了。 方小姐先前公然给自己送文章点评，后面顾长乐直接带着人上门去处理这事。 听说就是方老爷接待的她。 这事完美解决，但苏誉猜想方老爷心中估计还会悬着一根刺。 刚刚一时忘了这事，看来自己跟着彭天成过来这决定有些错了。 搞不好还增加了一点火药味。 彭天成也奇怪地看着方老爷和苏誉。 方老爷怎么会看到苏誉这般惊讶？ 两人是有什么渊源么？ 若是真的先前认识，那今日的事情，估计处理起来也不难。 正想着。 方老爷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 刚刚满脸严肃，甚至有些傲慢的脸，突然就堆满了笑容。 “原来是苏公子？” “哈哈，快请坐请坐。” “来人！上茶！” “再把你们这的拿手好菜和好酒都端上来，老爷我要招待贵客！” 即便是查不出这人究竟还有身份背景在，方老爷也不敢怠慢。 不然今日这苏誉一个不开心，淮南王府的人再次找上门来。 届时可能就不只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而且今日把这苏誉招待好了，说不定还能缓和一下他们方家与淮南王府的关系。 方老爷再也端不住了，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 亲自请两人坐下，然后又让人赶紧上茶水和酒菜。 苏誉原以为方老爷要发难，结果这变脸一般的热情，一下子都给他整懵了。 “方老爷，酒菜就不必了。” “我家中备了饭菜，还得回家吃饭。” 苏誉出声阻止。 “备了饭菜啊？” 方老爷笑呵呵地：“回家吃饭好啊，苏公子真是个顾家好男人。” “呵呵，对了，令妻身体可好？” “这刚过完年，她应当心情还不错吧？” 苏誉：“......” 他娘子心情好不好，关你个糟老头子什么事？ 而且这方老爷突然变得这么热情，让苏誉有些难以招架。 他赶紧说道：“一切都好，方老爷费心了。” “对了，方老爷让人请我同窗过来，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苏誉把话题扯回来。 再问候下去，感觉方老爷都要亲自跟着他回家，给他家拜年了。 方老爷本来今天喊彭天成过来，是想要说自己外甥方管事的事情。 还打算彭天成这边若是不愿意，他就语气重一点，吓一吓人。 谁知道他身后跟着个煞星，方老爷的计划一下子就被打乱了。 彭天成是苏誉的同窗，两人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有没有一种可能。 得罪了这彭天成，其实也是得罪了苏誉。 那自家那不成器的外甥，还真的不能救了。 他方家虽然在江陵府混得风生水起。 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有些人，他们家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方老爷想到这，也不敢按照原计划来了。 只能笑呵呵地说：“哦，是有一件事。” “我听闻我庄子上的管事，得罪了彭公子，被他告到了公堂之上。” “所以想请彭公子来问问这事。” 公堂上的事情，方老爷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 说是方管事拿着一张想要伪造却还没有成功的借据想要去强行霸占被彭家的财物。 在方老爷看来，他那外甥虽然蠢，但应该也不至于会蠢成这样。 所以极有可能，他是被人设计害了的。 可今日他不能这么说了。 彭天成心想，这事终于来了！ 他正色道：“方老爷，贵府管事不是得罪了我。” “而是他利用职务之便，一直在欺压我们普通百姓。” “我家先前问他借了二两银子，明明已经还清了钱，他竟然说我们违背契约，还想要我们再还多一笔。” “但是苍天有眼，他借据都没有伪造完，就迫不及待地来抢钱，这才让我抓住了机会，让青天大老爷还了我家的清白。” “不然他真的伪造借据成功，那我家中那点薄产，就得全部拱手让给他了！” “这样啊......”方老爷看了一眼苏誉。 “这样确实不对。” 他只能附和道：“这人也真是的！” “老夫我每月工钱准时发放，也从未短过他任何吃穿。” “他居然还做出此等贪心之事。” “幸好彭公子机智，不然老夫都被蒙在鼓里，莫名其妙背了纵容底下之人横行霸道的名声。” 方老爷一番话说得违不违心，只有他知道。 苏誉嘴角扯了扯。 这方老爷怎么回事？ 进门之后，就一直在看自己。 说话之前，还都要看自己脸色。 自己明明没有任何的出格之处，甚至今天也是跟他第一次见面。 但方老爷怎么看起来，还挺怕自己的？ 苏誉想起先前顾长乐说过她到方府去处理这事，方老爷他们态度不错的话。 所以顾长乐那时候，是把赵老头搬出来了？ 一旁本来想要和方老爷好好攀扯清楚的彭天成，也有些不会了。 他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想要跟方老爷解释清楚这件事确实是方管事的错。 结果方老爷却出乎意料地明白事理，压根就没有为难他。 还因为底下人瞒着他做出不利于自家名声的事情而同仇敌忾。 彭天成有些高兴：“方老爷深明大义。” 方老爷讪讪笑道：“彭公子不必担心。” “那孽障如今被打入了大牢，得关押一年的时间！” “一年后，他若是命大能出来，那我便直接把他派得远远的，绝不会让他再骚扰到彭公子一家！” 得了方老爷的许诺，彭天成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这么看来，这方管事真的是背着方老爷做的那些腌臜事。 早知道方老爷这般深明大义，当初他村里人被方管事欺压时，他就代表村里人进城找方老爷说就好了。 这样也不至于让方管事在他们那里，鱼肉百姓这么多年。 一场见面，就在这么友好愉快的气氛下结束。 方老爷虽然盛情邀请，但苏誉两人还是不留下吃饭。 他只能有些遗憾地亲自送人出门。 方老爷走到苏誉旁边，小声说道：“苏公子明鉴，今日之事，老夫自会处理好的。” 苏誉有些奇怪地看着方老爷。 便听到方老爷又继续说：“还请苏公子与令妻，替我向淮南王府问好。” 第196章 娘子你竟然是郡主? 替方老爷向淮南王府问好？ 苏誉还是一脸懵逼。 什么淮南王府，与他和顾长乐什么关系？ 难道顾长乐上次上门，打的不是赵老头的名头，而是淮南王府的？ 那淮南王府又和顾长乐有什么关系？ 今天和方老爷这一场会面，说的都是苏誉听不懂的话。 苏誉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打结。 但他还是表面淡定地微微颔首，并没有回应。 所以方老爷今日这样的表现，就是因为他以为自家与淮南王府有什么关系。 这种误会，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 方老爷送两人出了包厢门。 这事被完美解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彭天成感慨道：“方老爷真是一个好人。” “早知道如此，先前方管事那般过分的时候，我就直接代表村里人去方府找他了。” 苏誉笑了笑。 估计先前去找方老爷，他可不会理你。 “对了。” 想起出门时方老爷的最后一句话，苏誉问道：“我想问彭兄一个问题。” 彭天成好奇道：“什么问题？” “不知道彭兄可知道淮南王府？” 彭天成家虽在府城郊外，可离府城并不远。 而且他在府城书院求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知道的府城外的事情肯定比苏誉多。 “淮南王府？”彭天成确实知道这个。 “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淮南王府可不在咱们江陵府，而是在顺安府。” 顺安府乃是广陵道的省府。 苏誉知道的，赵老头便是住在那里。 “顺安府……” 莫非顾长乐通过赵老头，与淮南王府也有什么渊源？ “苏兄问这个做什么？莫非你在咱们府城遇到了淮南王府的人？” 苏誉摇了摇头。 “不曾。” “只是今天听人听起，所以有些好奇。” 苏誉穿越时一直在乡下，交通和信息都不发达。 每次去城里，不管是县城还是府城，都是为了赶考。 自然没心思去打听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农家出身的读书人，越往上考越难取得好成绩。 因为出身限制了自己的经历和见闻，单单就信息获取这一块，就已经是比别人落后了一大截。 更别说省府这么远的地方。 所以淮南王府，他还真的不清楚。 上次在吴木匠那里订做木工活时，听他吹了一嘴。 当时苏誉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淮南王府与自己也并没有任何关系。 但今天方老爷提起，可就不同了。 “你一直就在书院和家里两边跑，自然知道的是不多。” 彭天成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只知道淮南王是我们东南的守护神。” “三十年前胡族勾结我们当地的官员，大肆进犯东南，甚至打到了我们江陵府外。” “淮南王遭到了那些狼狈为奸的文官陷害，被人用假情报骗到了胡族地区。” “幸好他及时看穿了那些人的计谋，带领麾下的兵，疾驰回援。” “听闻他解救一座城，就直接把疑似勾结胡族，意图阻止他的官员拉到城门口斩首。” “这样一路杀过来，杀得那些文官们再也不敢出声阻止。” “此事过后，咱们这边空缺的那些文官位置，轻易没人敢过来上任。” “当时还是吏部侍郎的赵老先生，举荐了一批人，这才得以把空缺补上。” 这件事太久远了。 那时候彭天成的父母都还小，所以他也是在府学求学的这段时间，听别人说的。 上次苏誉听吴木匠说了一些，也能听出当时这件事闹得非常大。 却不想这淮南王这么头铁，敢这样杀文官。 若不是当时提交了那些官员反叛的证据，估计他都要被当做反贼斩了。 苏誉沉吟道：“所以长乐是通过赵爷爷认识的淮南王府？” 彭天成没听清楚苏誉在嘀咕什么。 不过说起那些，彭天成便觉得自己没能亲眼看见这件事有些遗憾。 “那些文官，身为我们大周人士，居然勾结外族，占我国土，伤我国人，真是该死！” “若是我当时在场，我必定得给他们扔几个臭鸡蛋！”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了出去。 快到分别的路口时，彭天成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说道：“对了，苏誉你娘子好像是姓顾？” 苏誉点点头：“不错。” 彭天成自家的事情解决了，心情不错。 忍不住打趣道：“淮南王也姓顾，这么说来，你娘子祖上与王爷同姓，说不定还有什么渊源。” “淮南王姓顾？” 苏誉脑海好像劈过一道闪电。 顾老头，顾长乐。 莫非他们，是淮南王的亲戚？ 又或是…… “这淮南王家，可还有什么别的亲戚？” 苏誉追问道。 彭天成有些奇怪苏誉一直追问淮南王的事情，但还是思考了一下。 “这个我就不能确定了。” “我听闻淮南王满门忠良，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 “应当是没有什么别的本家亲戚了。” “而且世子和世子妃好像十几年前就去了京城，淮南王府人丁凋零得很。” 苏誉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顾老头…… 该不会就是淮南王吧？ 那顾长乐…… 不就是王爷的孙女？ 好家伙！ 他的娘子，极有可能是朝廷的郡主！ 可这身份高贵，战功赫赫的传说人物，真的会是那个整天穿着粗布麻衣，在府城里兜弯，摔倒还没人扶，最终被自己一个文弱书生捡漏的老头？ 想起顾老头天天闲得到处闲逛，下棋输了就摆臭脸的样子。 苏誉实在无法把他和彭天成口中那个杀伐果断，战功赫赫的淮南王联系上。 而且如果顾老头是淮南王，那顾长乐是他的孙女，就是郡主。 一个郡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给自己这个农家子。 还跟着他回村里吃苦也毫无怨言。 苏誉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了。 一向淡定的他，都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苏誉？” 彭天成见他发呆，喊了一声。 苏誉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古怪。 彭天成不明所以，问道：“你没事吧？” 苏誉干笑一声：“没事，就是觉得这淮南王确实值得尊敬。” 彭天成笑道：“是啊。” “等咱们去省府参加乡试，说不定有机会见到王府的人。” 苏誉心想，自己可能都不用到省府了，估计回家就能看到了。 第197章 你认识淮南王吗? 苏誉回了家。 红缨坐在茶台边上沏茶。 沏好后，便递给一旁懒洋洋歪坐着的顾长乐。 天气冷，如非必要，顾长乐一般是不喜欢出门的。 见苏誉回来，也没起身，只招招手说道：“夫君回来了，过来喝杯茶水暖暖身子吧。” 苏誉走过去，坐到顾长乐身边。 红缨递过去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 苏誉暂时没理会这个，反而盯着顾长乐的脸打量了起来。 顾长乐被他一直盯着，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 一旁的红缨笑了笑，自觉起身退下，到厨房去忙活。 “夫君在看什么？” 堂屋里剩下两人，顾长乐才问。 苏誉微微眯了眯眼，颇有些以为意味深长地说：“没看什么。” “看你怎么皮肤如此细腻，比我们这条街上的小娘子们都好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看那些街坊们都长得差不多。” “可娘子你却如此天生丽质，为夫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娶得如此如花美眷。” 苏誉一顿吹捧，全是实话，顾长乐都没听出 他话中有话。 “怎么出趟门，夫君突然这般嘴甜了？” 苏誉笑了笑，说：“没什么，不过都是我的真心话。” 顾长乐好看，苏誉一直是知道的。 普通人家当然也会出那种好看的姑娘。 不止普通人家。 上回去杜老爷家温泉别院，见到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有不少长得好看的。 但毫无例外，她们那种好看，却与顾长乐的明显不一样。 苏誉一直觉得顾长乐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她从来不干家务，可却让苏誉觉得理所当然。 觉得她这样的人，就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她平时说话做事总是很淡定，总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松弛感。 似乎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着急。 而且顾长乐多才多艺，文韬武略，无所不知，好像还无所不能。 先前苏誉还觉得这是因为顾长乐家里曾经辉煌过，后来虽然没落了，但却还有赵老头教导的缘故。 所以顾长乐才会这般能力出众。 可想起刚刚自己的猜想后，苏誉便知道了。 有一种人，天生富贵，家世显赫。 所以她即便穿着粗布麻衣，打扮朴素，也挡不住周身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现在这些，还只是苏誉的猜测。 但苏誉越往深里想，便越觉得这事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刚刚猜想的时候，苏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现在倒是淡定了许多。 郡主…… 还好不是公主。 不然他无端端做了公主的夫婿，这科举直接就废了。 不过那顾老头也真是的。 好好一个戎马半生的王爷，怎么就自己摔倒在外城，还没人扶了呢？ 这种身份，不该出门前呼后拥，周围全是保护他的人么？ 等等！ 苏誉顿了顿。 周围全是保护他的人？ 该不会福伯他们…… 苏誉嘴角抽了抽。 行吧，确实是挺可疑的。 “夫君，喝茶吧。” 顾长乐倒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递了过来。 苏誉接过，喝了一口。 把茶杯放下，拉着顾长乐的手摩挲了几下。 “娘子，爷爷在赵爷爷那里打扰这么久不好吧？” “要不写信让他准备回来了？” 顾长乐无所谓道：“没关系的，爷爷以前就时常带我到赵爷爷家里玩。” “说起来。”苏誉笑道：“赵爷爷是前户部尚书。” “这么大的官，和咱们爷爷又这么熟悉，怎么没给咱们爷爷也谋个一官半职？” “若是爷爷当了官，现在我们可不就是官员家眷了。”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顾长乐讪讪道：“赵爷爷是文官，爷爷一个粗人，说做不来那些活。” “文官做不了，咱们爷爷不是习武么？做个大将军也威风。” 苏誉说完，看了一眼顾长乐的表情。 顾长乐脸色倒是自然，明显是个见惯大场面的。 “大将军……”顾长乐违心地说：“战场上刀剑无眼，还是平平安安的好。” 苏誉笑了一声。 顾长乐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些了。” “夫君今日与彭相公一同出去，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情如何了？” 苏誉由着她岔开话题，接口道：“如我所料，已经解决了。” “方管事被打了六十大板，还要关在大牢里被羁押一年。” “这事应当没什么问题了。” “夫君当真是料事如神。”顾长乐赶紧拍马屁。 苏誉又说道：“不过方才我们在茶楼说话时，遇到了方老爷。” “他为了这事，特意把彭兄请到包厢去说话。” “方老爷？” 顾长乐问：“他想救人？” “莫非对你们威逼利诱了？” 苏誉看她似乎要微微炸毛，戒备起来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 “没有。” 苏誉调侃道：“非但没有威逼利诱，还对我们态度好得不得了。” “而且还保证就算一年后方管事出来，也会把他远远地打发走，绝不会让他有找彭兄家里麻烦的可能。” 顾长乐心想，还算这姓方的识相。 要是敢对她夫君做什么，她可不会放过那家人！ “说起来，这都是你的功劳。”苏誉接着说：“应该是方老爷认出了我，所以才会有如此好的态度。” “他还问了我们夫妻二人的好。” “必定是因为上次娘子你去方家处理那件事时，给了方老爷极深的印象。” “所以他才会特意问候你。” “对了，娘子你上次去方府，可是提了赵爷爷？” 顾长乐上次没有亲自去找方老爷，自然不可能给方老爷留下印象。 但她还是顺着苏誉的话，含糊地回：“唔……是吧……” “方老爷提起这事了？” “倒也没有。”苏誉笑着说：“不过我今日，倒是听说了另一个人。” “什么人？” 顾长乐下意识问出来。 苏誉说：“听说赵爷爷和淮南王颇为熟悉。” “淮南王是朝廷唯一的异姓王，以军功封爵。” “长乐你方才不是说爷爷以前时常带你去赵爷爷家里玩么？不知道有没有见过这位淮南王？” 第198章 被彩票砸中 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突然又回来了。 而且明显还比刚刚更深入。 顾长乐：“额……” 不过苏誉也并不需要她回答。 一口喝光杯中那点茶水，苏誉站起来，点了点顾长乐不自觉微微皱起的眉头。 “书屋的账本我还没兑完，得先进去对完。” 顾长乐愣了愣。 啊？ 不是在聊自家认不认识淮南王府么？ 她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结果自家夫君直接起身就走？ 看苏誉眼神带笑的样子，明显对刚刚那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很好奇。 那温暖的手指触到自己的眉间点了点，随后就收了回去。 苏誉越过顾长乐，准备回书房去看账本。 “夫君。” 顾长乐突然出声喊道。 “嗯？” 苏誉站定。 “没、没事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嗯，我先进去了。” 苏誉进去后，顾长乐点了点茶桌。 她知道自己夫君一直都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应该知道的不多。 而且若是夫君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顾长乐想，他肯定是会问自己的。 方才一直没问，估计就是没往那方面想。 而且他对这答案也不怎么在意。 估计真的只是好奇，自家认不认识淮南王府。 顾长乐想，若是夫君真的问，那她要不要直接坦白，把身份摊牌？ 届时隐瞒给他科举走后门的事情不知道行不行？ …… 苏誉当然不着急了。 因为经过方才一番话，他基本确定了。 自家娘子，估计确实就是他猜想的那般。 “淮南王府的郡主……想不到我也有被彩票砸中的一天。” 苏誉先前就想过，要是顾长乐家道没有中落，真的有什么背景的话，自己就能愉快地吃软饭了。 现在看来，事情可不正朝着自己期望的那样走么？ 吃软饭他是不介意的。 不过这也有一个问题。 苏誉记得彭天成说过，淮南王是朝廷如今仅剩的唯一的异姓王。 就算不熟读历史，以他那半吊子的历史知识也知道。 但凡每个朝代的异姓王，就没有几个能善终的。 特别是手握兵权的那些。 时间越往后，便越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有苏誉猜测，自己这碗软饭，估计吃得会不太安稳啊...... 像淮南王这种家庭，若是能在朝中找个得圣眷的文官家庭结亲，后面再好好经营一下，说不定后代还真的能保住王位和平安。 可明显身为淮南王的顾老头是没有这种想法的，不然也不能把顾长乐嫁给自己这个当时还是白身的穷鬼读书人。 顾长乐这身份太高，苏誉一个秀才，如果她家真的发生什么事，恐怕自己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啧，好不容易能吃上软饭，这软饭又吃得不安稳......” 苏誉摇摇头。 回到书房后思考了一阵，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 不管顾长乐有没有别的身份，目前他继续科举，争取考更好的成绩，让自己身份提高总是没错的。 说不定以后还能再朝堂上巩固一下顾家的地位。 任重道远。 乡试得多加努力才是。 至于顾长乐和顾老头瞒着自己的事，苏誉也没什么生气的感觉。 毕竟顾家这身份，单就听彭天成说的那些话，就知道有多敏感了。 “三十年前，胡族勾结当地官员大肆进犯......” “这事，现在想想，感觉不太简单。” 苏誉如今虽在府城，可离京城还是太远了。 以古代这种信息传递的效率，能获取到的都是一些过期的信息。 不过顾老头和赵老头私交这么好，好像也不用太过担心。 苏誉收回心思，决定先把自己的乡试考好再说。 …… 对完书屋的账后，也差不多到了元宵。 元宵和中秋差不多，都会有一个灯会。 苏誉让书屋的人也早些打烊，带着顾长乐去逛了逛，两人买了一个花灯便回来了。 过完元宵，书院开学的日子也就到了。 到了二月份，苏誉新盘的书屋，也正式开业了。 左边是书屋，右边也是成衣铺子。 里面的成衣都是与杜家合作做出来的美人图同款。 样式暂时还不多，存货也不多。 后面再慢慢完善。 还有一些空的柜台，后面会上首饰或者别的货物。 趁着新的书屋开业那天，三味书屋搞了波促销活动。 又一口气推出了一本全新的话本子和美人图，还有两章旧书的番外，加上不同的图画。 活动非常给力，新的三味书屋又一次被读书人们围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激动得脸色红润，呼吸急促。 正是何洪达。 这次三味书屋出的两章番外，都是出自他的手。 何洪达也尝试画了两张美人图。 但很可惜，他画技还不够，画出来的东西太死板。 和三味书屋出的那种美人图完全不能比较。 所以今天，他也是来等番外的。 他要好好对比一下，自己画出来的东西究竟差在了哪里。 希望下次有进步。 好不容易排队排到了自己，何洪达拿出自己购买的两本同样的话本子，顺利得到了两章番外各两份的图文。 一拿到，他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这构图与行画安排，竟然是这样……” 看到这两份图画后，何洪达似乎有了点灵感。 本来他打算在书屋外面站一阵，好听听其他人对这番外的意见或者赞美的。 但灵感稍纵即逝，他也等不及了。 直接拿了东西便往住的地方跑回去。 其他人拿了番外后，基本都会选择到隔壁的店铺看一眼。 上次的披风限量卖，不少人都没抢到。 只能退而求次去找其他店铺定做。 不是原版，总会觉得差了一点。 特别那些家里不差钱的小姐夫人们。 这次三味书屋送番外，不少都是亲自带着仆人出现。 仆人去旁边排队领，她们便带着贴身婢女在旁边看成衣。 客人源源不断，伙计们忙得不亦乐乎。 活动一连搞了七天。 要不是货物跟不上，销售额估计会一直涨。 等活动结束后，已经升职为大掌柜，手下有两个掌柜的李三郎一合计。 “东家，这次活动，咱们总共入账七百七十两！” “其中成衣铺子占了四成！” 四舍五入，就是将近一千两！ 城里那些大书屋，一个月能赚个两百多两，已经算是生意顶好的。 如今他搞活动这七天，就赚了别人大书屋两三个月的钱。 三味书屋的吸金能力，已经能比得上青楼那些销金窟了。 苏誉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他和顾长乐规划道：“等再赚多点钱，届时我们出发去参加乡试，沿途还能再找找合适的铺位，把生意给做出去！” 顾长乐想了想，说：“要不我先让爷爷在那边打听打听？” “若是合适，就先把铺子定下来。” 苏誉笑道：“行。” “现在书屋的运作模式也成熟了，说不定爷爷还能帮我们直接把书屋给开了。” 顾长乐之前就是这么想的，也让人去办了。 冷不丁听苏誉提起这个，她有点心虚。 这件事保密，自己夫君应该不知道才是。 顾长乐试探道：“那我写信把一些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诉爷爷？” “先提前找好人和店铺那些，届时也方便。” “行！” 苏誉一口答应下来，没有任何疑问。 第199章 有麻烦? 以往顾长乐要找人给苏誉办事的时候，苏誉一般都会带上事后的酬谢或者有些不好意思的。 更别说这次提出让她的爷爷来帮苏誉办事。 苏誉是个孝顺的，一般是不愿意让老人忙累的。 可这次，苏誉一点没有推脱，直接爽快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顾长乐觉得苏誉不推脱更好，毕竟她本来就是打算做的。 可苏誉的表现和平时好像有些不同，所以顾长乐一时都有些犹豫。 “那……我去写信了？” 苏誉笑了笑。 “好，顺便帮我问爷爷和赵爷爷好。” 顾长乐这才说好，转身进书房。 只是脸上表情还是有些不解。 这次真的一句推脱的话都没有了？ 难道是…… 顾长乐眼神一亮。 她突然想起一个可能。 先前苏誉总觉得劳烦别人不好意思，因为那些人都是通过顾长乐的关系喊的。 虽然顾长乐一直强调她家和福伯家很熟悉，可苏誉还是一直客气。 苏誉可能觉得他们成婚不久，不够熟悉，所以才会不好意思。 现在坦然接受，不就说明苏誉和她真正交心了？ 两人融为一体，成为了真正的家人。 这样顾长乐无论喊谁帮自家干活，苏誉都能坦然受下了。 顾长乐脸上不解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甜甜的笑。 苏誉现在这样表现，说明他们夫妻感情日渐深厚。 但后面他们感情浓到割舍不开了，就算苏誉发现她以前和爷爷做过的一些手脚，肯定也不会太生气了！ 顾长乐转过头，眉眼含笑地看了苏誉一眼。 似乎心情很好。 随后转过身去，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苏誉：“？” 顾长乐刚刚脸上明明带着不解，这一转身的时间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神情突然就变得这般欢快？ …… 进入二月份。 最后一次倒春寒之后，天气开始渐渐回暖。 冰雪融化后，街上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这天，李二郎正准备出门，要去新的书屋蹲一下。 就在门口遇到了穿着捕快衣裳的人。 李二郎好奇问道：“阁下要找谁？” 来人是赵捕头。 上次查宵禁时，二人见过。 但时间隔了挺久，李二郎明显不认得他了。 赵捕头说道：“这位李二哥，我是城里的赵捕头。” “上回抓宵禁时，曾经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宵禁？” 这下李二郎想起来了。 是苏誉院试后回家祭祖，从村里回城后恰好遇到城里查宵禁。 为了解决事情，他把自己的身份令牌拿出来，给这人摸了摸。 一行人才得以被放行。 “哦，是赵捕头，不知道找我什么事？” 李二郎问。 他和这个赵捕头本来是不认识的。 除了那天见过外，再就是前不久苏誉因为自己同窗的事情，让他帮忙去找赵捕头。 当时苏誉不在，李二郎便没有亲自去。 而是让手底下的人去的。 赵捕头说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件要事告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李二郎把他请进了屋。 屋里有几个年轻男人正坐在堂屋喝茶。 也不聊天，就干喝。 看到李二郎带人进来，他们便识相地站起身。 两个到了外面院子里，其余人进了屋内。 还有人给二人上了茶。 李二郎都懒得介绍了，直接开门见山道：“赵捕头请说吧。” 这几个年轻人，脚步沉稳，目光清明，赵捕头手下的捕快是没一个比得上的。 上次摸到令牌，虽然他不敢完全确定。 但他大概猜到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赵捕头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开始把今日的来意说明。 “李二哥，这几天，我们县衙有人来查三味书屋。” “有人查出了两间三味书屋，都是登记在李二哥你的名下？” 李二郎也不隐瞒，直接点头：“不错，这书屋都是我家主子登记在我名下的。” “可是有什么问题？” 赵捕头严肃道：“这问题可就大了！” “李二哥你不是商籍吧？” 李二郎顿了顿，瞬间明白了赵捕头今天的来意。 “嗯，不是。” 赵捕头今日不上门来，他们还真的忘了这事了。 作为王府的侍卫统领，他自然是军籍的。 当时买三味书屋时，苏誉还是个童生，名下不能买仆人挂靠商铺。 当时他们身边没有这么多人，顾长乐只能做主，把商铺挂到李二郎的名下。 李二郎不是商籍，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事。 后面等苏誉考取到了功名，能购买下人后，便能把商铺直接挂到苏誉名下仆人的头上。 如今人倒是买了，但一时还没记起来把商铺换人挂靠。 赵捕头说：“在府城购买商铺，咱们是有要求的。” “必须得是商籍的人，才能买商铺去做生意。” “若是其他的户籍，就算买了商铺，也不能直接转手或者做生意。” 李二郎的具体户籍信息，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打听出来。 但也不是完全打听不出来的，总有些个别的渠道。 而且那些人根本就不用打听出来李二郎的户籍。 他们只需要确定来本府做生意的商人中，没有一个人叫李二郎就行了。 这是有人看到三味书屋的生意实在太好，眼红了。 三味书屋的技术其他人没有，那些人就算是眼红画笺和话本子等产品的销售，也只能从书屋的人下手。 可书屋的人，和苏誉签订了各种契约，干活的月钱和福利等也比别的书屋不知道好多少。 那些人只要不想全家都遭罪，基本不会傻到去背叛苏誉。 更不用说，还有顾长乐的人在一旁看着。 基本是不可能让他们把苏誉的技术带出去的。 可不止画笺。 三味书屋天天生意这么红火，把所有的读书人都吸引了过去。 幸好苏誉不做科举类的文章印刷，不然其他书屋更没活路了。 可就算不买画笺，那些人要买笔墨纸砚，或者其他书籍之类的，也会第一时间想到三味书屋。 所以别人不眼红三味书屋，是不可能的。 这新技术他们搞不来，但若是能三味书屋直接连根拔了，也能让市场才重归和平。 李二郎没再细问，笑着和赵捕头道谢。 “多谢赵捕头今日上门提醒。” “事后我会禀告我家主子，日后定当有重谢。” . 第200章 给你个面子 赵捕头见自己的消息传达到位，便起身告辞了。 李二郎送他出门前，朝门外的人看了一眼。 门外两个年轻人会意，跟在后面出了门。 赵捕头走远后，李二郎才到了隔壁屋。 顾长乐听他说了这事后，淡定地说：“确实是忘了这事。”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去打听打听是谁家主导的事情。” “敲打敲打，让他们收了这份心思便是。” 李二郎应下，说早已经吩咐了人去调查。 顾长乐想了想，又说：“算了，你跑府城一趟。” “先把你府衙黄册上的籍贯给改了商籍，这几天过户后再改回来吧。” 李二郎犹豫道：“那该与陆知府怎么说？” 顾长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直说便是。” “咱们又不是要动省府和京城的黄册，改府衙的黄册不过是陆知府一句话的事情。” 上次陈公公来宣旨，陆知府早知道了她的身份。 这下正好，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直说？” 李二郎抱拳行了个礼，一脸讶异地退下。 ...... 而此时刚放学的苏誉。 在出了书院门口后，便看到沈少康正候在外面。 见到苏誉出来，沈少康快步走过来。 “苏兄。” 上次送礼时的那种笑没有出来，反而脸色颇为严峻。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苏兄。” 苏誉把手中装着文具和功课的篮子交给元宝，和沈少康走到一旁。 沈少康低声说：“有人要对三味书屋不利。” “苏兄若是认识三味书屋的东家，还请快些去通知东家想对策才是。” 沈少康知道自己拿不到三味书屋的生意，所以他便没有着急去找三味书屋的人。 反而到了苏誉跟前，第一时间来表现。 这样也说明了一件事，他给的苏是誉面子，才来告知这事。 而非给的是三味书屋的面子。 苏誉也想到了这个，他没有说三味书屋真正的东家就是自己。 而是不动声色地追问：“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称呼沈兄了，沈少康便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对了。 “过年时候，我去了主家拜年。” “主家那边一直知道了咱们府城有个三味书屋生意很是红火，一直在关注着这事。” “前不久新三味书屋开业，生意火爆程度更是非同一般。” “可我这边无功而返，实在插足不进三味书屋的生意里。” “沈家五少便说，三味书屋所在的位置，影响了他名下书屋的生意。” “若是不能收入囊中，便要把三味书屋直接拔掉，一了百了。” 这里信息不发达，书屋是文化传播的重要途径。 而这种文化或者经济命脉，往往都是握在当地的大家族手里。 三味书屋凭空冒出来，还越做越大，在读书人中的影响力更是难以评估。 说不定哪一天三味书屋的消费者们，变成了狂热的追随者。 那他们手中握着的，还算什么？ 所以三味书屋的逐渐崛起，引起这些当家人的不满是肯定的。 这也是苏誉一直没有对外声明，自己是三味书屋东家的原因。 因为他只是一个秀才公，根本没有能保护住书屋的身份。 别人若是知道拥有三味书屋这种新技术的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没有身份的秀才公，吸引的自然不是别人的诸如“白手起家”的夸赞。 而是会引来一批又一批的狼。 他们虎视眈眈，绝不可能让这种毛头小子在他们的地盘上打拼出来一块地方。 不过...... 苏誉好整以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沈家主家的五公子，要对三味书屋动手？”. 沈少康点点头，肯定道：“五公子是沈家二房的人。” “今年沈五公子考中了秀才，沈家老爷子便交了一些生意给他单独打理。” “除了大少爷外，他如今是最得沈家老爷子喜爱的。” 沈少康不过是沈家一个偏支，可有可无的人物。 就这样的人物，一出手就能拿一万两买三味书屋的技术。 沈家主家的富贵，可想而知。 虽然沈少康很想利用自己的能力，得到沈家老爷子的赏识。 但很可惜，他终究还是排不上号。 明明苏誉和三味书屋牵扯挺深的，却在听了这么大一个消息后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莫非他知道，以这三味书屋的东家背景，是真的不怕？ “我先前还想着用钱买三味书屋的手艺。” “可若是沈家主家出手，他们会把三味书屋全盘收下，什么都不会留。” “就是不知道三味书屋的东家，是何许人也，能不能顶住沈家的手段。” 沈少康暗戳戳地打听着。 苏誉笑了笑，对他这暗戳戳的打听装作不知，直接跳过。 “我会去问问，转达沈兄的意思。” 沈少康见苏誉这嘴比蚌壳还难撬开，干笑了一声。 还是打听不出来。 张学政去年回京之前，亲自去三味书屋转了一圈。 沈少康当时还颇为忌惮这个。 但若是换了沈家主家的人，估计还真的不把这个放在眼里。 一是这三味书屋并不是记在张学政家中亲眷名下的，说明书屋与张学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二是张学政已经是去岁回了京城，对这里的事情要插手也难。 所以沈家主家，得知沈少康搞不定这事，三味书屋生意又越做越大后，便决定亲自出手了。 沈少康干巴巴地问道：“若是三味书屋没有办法的话，可以接受我先前的提议，把技术卖给我。” “届时他们府城这边的生意，我绝对能说动主家那边给保留下来。” 沈少康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但相比被全部吃掉，这样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 若是在先前，苏誉听到这个消息，还真的会发愁一下。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确实难以和身下这样盘踞多年，关系复杂的大家族对抗。 就算有办法保下书屋，估计也要付出不少时间和精力。 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现在的苏誉，可不是以前的苏誉了。 他的娘子是什么人？ 苏誉就算什么都不做，回家跟顾长乐皱个眉头，这事就能被解决掉！ 不过想法虽好，苏誉却觉得自己也不好干坐着等顾长乐付出。 他想了想，问道：“沈兄方才说，沈家要动手的人，是二房的五公子？” “所以沈家人丁，必定很是兴旺？” 沈少康不知道苏誉打听这个干嘛，还是给他解释了一番。 “沈家做生意这一脉，主家的老爷子有四个嫡子。” “这家大业大的，自然四房都拼命生孩子。” “除了三房的至今无所出，准备在沈家旁支中收养一个儿子外。” “到了我们这一辈，沈家主家的嫡子，已经有了九个！” “哦……”苏誉看着沈少康，眼里似乎带着透视。 所以沈少康对沈家生意这般上心，还到处要结识达官贵人，估计就是想争一争这养子的地位。 沈少康看着苏誉的眼神，笑了一声。 “确实如苏兄所想。”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 苏誉心念一动。 沈家子嗣这么多，肯定乱得很。 短时间想要不依靠别人保护书屋，好像也有不错的可操作性。 苏誉笑道：“沈家做生意，想必会遇到不少难题吧？” “若是沈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与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有来有往。” “三味书屋的事情，我也想麻烦沈兄帮帮忙。” 第201章 我有一计 苏誉一番话，让沈少康有些诧异。 他一个读书人，对生意的事情能知道多少？ 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帮自己？ 但想想，苏誉的娘子，身份神秘。 苏誉极有可能是知道了一些什么的。 所以今天这一番要与他合作的话，莫非是带着这样的底气？ 虽然沈家主家那边，关系错综复杂。 就算苏誉的娘子真是省府衙门那些四五品大官的女儿，也不一定能搅得动沈家这趟浑水。 可多一个与自己相熟交好，能互相帮助的人，绝对是有利的。 沈少康说道：“苏兄的提议确实可以。” “但我只与沈家做生意这一脉的主家有关系，至于一条文脉，我是插足不进去的。” “所以苏兄真的对这生意一道，有所研究？” 苏誉心想，自己可太有研究了。 古代人当然不笨，不少生意模式都很成熟。 可再成熟，也带着时代和信息的局限性。 而苏誉看过不少现代人总结的一些商业手段，再结合实际出发，基本是够用的。 沈少康想要争沈家三房养子的位置，最好就是让沈家看到他的价值。 沈家这一脉是做生意的。 所以只要沈少康能拿出一点其他人没有东西来帮沈家更好地赚钱，不就能从一堆想要争这个位置的人中脱颖而出了？ 要是沈少康真能帮自己运作一下，把沈家的目光从三味书屋上移开。 苏誉今晚就回去给他写个商业计划书都行。 苏誉说道：“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沈少康看苏誉自信的样子，心想这人说不定真有两把刷子。 他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我有一件事想请教苏兄。” “如今二月份，正值冰雪消融之际。” “我有一个小道消息。” “听闻松江那边发生了春涝，灾情挺严重的。” “我想要以沈家的名义，运一批粮食过去赈灾。” 苏誉好奇地继续听着。 沈少康口中的小道消息，想必是他个人的渠道。 估计比其他人的消息会快上一些。 “但是……” 沈少康有些烦恼地地说：“我手头上是有银子的。” “可用我自己的银子，去给主家办这个事，难免会刻意了一些，估计事情办了还讨不了好。” “主家交给我来代办的生意，里面有我一份酬劳。” “这份酬劳我若是拿了，再以沈家的名义去赈灾是最好的。” “可这生意赚钱太慢了，我到手的酬劳也没多少。” “等那些货物都卖光，我的酬劳全部到手，说不定那灾情朝廷都处理完了。” 沈少康是个有头脑的。 他做这种事情，若是成了，确实能讨好沈家那边。 这和用他自己的钱去搞是不同的。 因为沈家自己不是做不起这样的事情，沈少康要表达的，是自己对沈家的心意。 可坏就坏在，他这笔酬劳，没那么快能全部到手。 苏誉好奇问：“沈兄说的那赚钱慢的生意，是哪个？” 沈少康说：“先前我做主卖给三味书屋的那铺子，原先是个杂货铺。” “主家那边的意思是，让我把铺子卖了，然后里面的货物尽量清掉。” “清掉之后，便会给我一部分的酬金。” “现在铺子卖给了三味书屋，里面剩下的货则寄卖到了旁边的铺子。” “那杂货铺的生意虽然不错，可它本来就还有不少存货要卖。” “要卖掉我那批，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这也是沈少康过完年后又回来这里的原因。 主家交代的事情没办完，他不就得回来看看。 主家那边倒是不着急，但是沈少康另有所图，所以不就希望这批剩下的货赶紧卖了么？ 苏誉大概了解沈少康的意思。 若是先前杂货铺那批剩下的货能快速卖完，他就能快点从沈家那边拿到酬金。 然后赶紧用这酬金去买米送去赈灾，给沈家挣名声。 不论这赈灾的米粮多还是少，等沈家知道这事后，必定会对沈少康印象深刻。 苏誉觉得，沈少康这个想法确实不错。 可惜实践起来有点难度，直接就死在了第一步。 苏誉在听沈少康说的时候，脑子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说道：“要处理先前杂货铺那一批货物，确实有些难。” 沈少康无奈地说：“可不就是？” “过年虽然生意不错，卖了一批，可年后就会迎来一阵生意低潮，实在是不好搞。” “如今就算店铺把东西打个折，也吸引不了太多的客人。” 苏誉笑道：“确实，过年前大家都买了不少年货，年后消费欲望自然会有所下降。” “杂货铺子买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缺的东西，所以要短时间内卖完，基本不可能。” 沈少康尬笑一声。 心想刚刚苏誉不是大言不惭说要帮他想办法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么？ 怎么现在又一副办不到的口吻。 幸好他也没对苏誉抱有太多的想法。 毕竟他出身农家，科举成绩好，那是因为一直读书。 可生意这种事情，就不是他这种碰都没碰过的农家子能随便搞定的了。 可惜…… 他刚刚还真的对苏誉合作的提议，挺心动的。 若是苏誉真的能拿出一点本事来，说不定他还真的愿意帮着背刺一下主家的五公子。 但下一刻。 苏誉又继续说道：“听起来是不可能。” “但我有一个办法，能在没有卖完货物的前提下，几天之内就把货物的销售款全部都收回来。” 沈少康“啊？”了一声。 “什么意思？” “货物不卖完，几天之内就能把销售款先收回来？” “也就是说，客人就算不需要咱们铺子里的东西，但也愿意上门买，甚至把钱先给了？” 沈少康觉得苏誉在说笑。 莫非他是想让自己出钱，先把那一批待售的货物买下来？ 可这事也不行啊。 “让沈家知道，和我拿自己的钱去帮沈家赈灾有什么区别？” 沈少康觉得这个办法太普通，而且他也早就想过了。 果然一个读书人，还是不懂太多生意场上的东西。 苏誉却摇摇头。 “不是沈兄想的那种。” 他自信一笑：“我教你一种预存会员卡打折的商业模式。” “保你几天之内，把货物的销售款全收回来。” 第202章 惊艳啊! “预存会员卡打折？” 听着这个新鲜的名词，沈少康一脸的迷茫。 “是什么意思？” 苏誉简单解释说：“就是沈兄在铺子里，设置一种会员卡，也相当于是一种付款凭证。” “想要买这种凭证，必须要花真金白银去购买。” “还可以规定，预存一百文钱在店铺内，指定一批货物，两个月后再使用，便可以送二十文钱。” “预存得多，送得多。” “而且用的时间越长，送的也可以越多。” “如此一来，就算沈兄的货物不能快速卖出去，也能在短时间内，就把这批货物所需要的货款全收回来。” 经过苏誉一番解释，沈少康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震惊地看着苏誉，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这、这是你想出来的？” 苏誉点点头：“刚听沈公子说后想到的。” “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想出来这样的办法？” 沈少康心想，这苏誉该不会是什么神仙吧？ 他说的这种法子，沈少康完全听懂了。 不止听懂了，甚至还叹为观止。 其他店铺，从来没人用过这样的办法。 苏誉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想出来了？ 这种法子，绝对可行！ 一百文能当一百二十文用，押两个月再使用。 对于百姓们来说是赚了，他们店里也绝对不亏！ 因为他本来就在搞打折的活动啊！ 反正那批货他就压着不动，随时等人来买。 到时候他都拿着钱，完全可以赶在众人面前，去那边赈灾。 而且不止这个店铺，沈家其他店铺也完全可以用这种模式。 这样一来，那短时间内，他们能回来的货款将是一次巨款！ “好，太好了！” 沈少康惊为天人，满眼狂热地看着苏誉。 “居然随便一想，便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苏兄你不愧是院试案首！” “这脑子，真的是我们这些常人不能比也！” 苏誉笑道：“要怎么办，我已经说了。” “后面要如何完善，就看沈兄你的了。” 沈少康兴奋地说：“足够了！” “我这便回去让掌柜的准备！” “届时凭证一式两份，写上编码，也不怕别人冒领！” 沈少康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绝了。 此时他满眼带着对苏誉的崇拜。 “对于沈家那边，苏兄想要我怎么做？” 苏誉想了想，说道：“沈兄若能在沈家那里露脸，帮我三味书屋说一句好话，让他们暂时莫要打扰书屋便是。” “而且三味书屋背后的人……” 苏誉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沈家得罪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要是以前，这句话只能算苏誉装逼。 但现在，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果然别人要你有一种东西的时候，你没有的时候可以胡诌，可以骗人，以达到你的目的。 可你真的有的时候，就算不说出来，但说出的话底气都是足的。 沈少康见苏誉对三味书屋如此上心，忍不住好奇问道：“所以苏兄你，果然知道三味书屋的东家是何人？” 苏誉笑了笑，没有回答。 拱手和沈少康告辞，说自己得回家吃饭了。 沈少康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他还想再和苏誉多聊聊那什么预存会员的事情呢。 不过想到苏誉如此给力，沈少康顿时也觉得斗志昂然起来了！ 苏誉明显是个能人。 自己不过得他随意一指点，便能解决自己完全的困扰。 所以他可不能让苏誉失望了。 得赶紧把这事搞好，再安排去灾区施粥的事情。 这样早日让沈家听到这消息，他就能早日帮三味书屋说上话了！ 至于这段时间三味书屋会不会出事，沈少康也只能尽量周旋。 …… 苏誉回去的路上，也在想这件事。 沈少康那边需要时间。 目前看来，他这个人还是挺机灵有用的。 若是他真的能发挥效用，那就不用顾长乐那边出面，三味书屋也能安然无恙。 自己马上就考举人了。 若是考中，届时再考虑公开自己东家身份，才能给与真正的庇护。 苏誉想。 穿越到古代，不往上爬真的有点难。 毕竟处处都有掣肘。 除非自己就窝在村里，偏安一隅，每日耕种度日。 但这种生活，要想吃饱饭都难。 碰上朝廷强制征兵，估计连个买命钱都拿不出来。 想要好的生活，就必须走出来。 可这样却连自己的东西都可能保不住。 不过苏誉现在倒是不必有这份担心了。 就算他不行，还有他娘子兜底不是？ 他就做一回躲自己娘子身后的小娇夫，看着他娘子给自己出头又如何？ 苏誉心情轻松，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里。 …… 回到家。 还没等苏誉和顾长乐说这件事。 顾长乐却先告诉了他。 “今日赵捕头来找二郎说了一件事。” 把赵捕头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让二郎去打听打听，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主使对付我们的。” 苏誉道：“我已经知道了。” “是沈家的人。” 苏誉说，放学的时候，沈少康已经来找过他说了这事。 沈少康这人，顾长乐倒是还有有点印象。 一开始觊觎他们书屋，但上次温泉别院回来后，便给她家送了不少好礼。 明显知道顾长乐身份不简单。 如今沈家在背后给人撑腰搞他们的书屋，沈少康这个旁支却跑来通风报信。 这人倒是挺胆大的。 顾长乐说：“那夫君怎么看？” 苏誉说：“这沈少康头脑机灵，做生意似乎也挺有手段的。” “我给他解决一个问题，他帮我暂时稳住沈家那边。” “若是能成，在我考举人这段时间，咱们书屋都能风平浪静。” “不行的话……” 苏誉笑了笑。 “那就只能靠娘子你出面了。” 顾长乐肯定道：“没问题！” “沈家敢做什么，我请赵爷爷帮忙上奏参他们一本！” …… 两人合计一下，都觉得问题不大。 次日苏誉放学后，准备到新书屋那边去看看。 结果走到附近，却遇到了匆匆跑来的伙计阿奇。 阿奇见到苏誉，总算是见到了主心骨一般。 “东家。” 阿奇还记得压低声音。 “官府来了人，说咱们书屋违反了朝廷律例，刚刚把李二哥抓了去。” “说要治他的罪！” 苏誉心想，这沈家居然动作这么快。 不过李二郎是顾长乐的人，他是不怎么担心的。 “我这便去衙门看看。” 第203章 讼棍苏誉 伙计阿奇急得不行。 新书屋因为生意好，所以李二郎会时不时来帮帮忙。 结果刚刚闯进几个官兵，直接问了哪位是李二郎，抓了人便走。 店内一群伙计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很是担心。 在新店的掌柜是新人，他给上门来抓人的官差塞了点钱，问了一下情况。 但那官差也不知道，只说李二郎违反了朝廷律例，县老爷要抓他回去治罪。 这好好的县衙，他们老百姓平时都绕着走。 被抓进去治罪，这还得了？ 所以李二郎被抓走后，掌柜一边让人去通知老店的李三郎。 一边让人赶紧去通知苏誉。 幸好阿奇刚走到附近，就见到了苏誉。 相比阿奇的着急，苏誉就显得非常淡定了。 他带着人往县衙那边去。 路上，阿奇还担心地说：“我听闻咱们普通老百姓，进了衙门就得先打三十大板。” “这李二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出什么事来。” 苏誉笑道：“没事的。” “二郎在县衙有认识的人，会给他打点一番，不至于让他受罪。” 伙计阿奇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有认识的人……” 他就说。 明明东家跟李二郎家还是近邻，比起他们这些伙计，这两人明显更熟悉一些。 结果刚刚东家听到这消息后，一点都不着急。 原来是知道李二郎在县衙有熟人的。 走到县衙附近，收到消息的李三郎也带着人走了过来。 见到苏誉，他如常打招呼。 “东家。” 苏誉点点头：“我去看看情况。” 一群人里，只有他有功名在身，能进到公堂替李二郎说话。 其他人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李三郎也不急，偷偷跟苏誉说：“东家，二哥昨日跟我说过。” “他先前已经改了商籍的，必定会没事的。” 苏誉心中了然。 “嗯，那便没事。” 围观的群众慢慢多了起来，苏誉朝门口维持秩序的官差表明了本府生员的身份。 很快就顺利进到公堂，占到了前排的位置。 李二郎跪在公堂上，也没个跪相。 整个人单膝跪着，看到苏誉站在他左前方，李二郎愣了一下，似乎在想自己要给什么反应。 他旁边，则有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 也同样跪着，脸上表情有些严肃。 这是王掌柜，城里一个书画店的掌柜。 等看到站在李二郎附近的苏誉，这王掌柜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被抓到公堂之上，可以委托身上有功名者来帮忙诉冤。 苏誉一身秀才打扮，明显就是来给李二郎陈情诉冤的。 这很正常。 王掌柜想，但可惜，都是做的无用功。 “啪！！！” 台上的陈县令，惊堂木一拍，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围观的人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李二郎说：“杏花巷李二郎。” 苏誉则拱手道：“学生苏誉，是这位李二郎的讼师。” 陈县令看了一眼苏誉。 脸生，没怎么见过，但名字却很熟悉。 不正是前段时间院试的榜首么？ 这榜首居然还要接帮人诉讼的这样的事，主动惹上官司？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 那犯人有钱请讼师，本来也是允许的。 “王掌柜，这位便是李二郎，三味书屋就登记在他的名下。” “你再说一遍，你要告他什么？” 李二郎旁边跪着的中年男人赶紧磕了个头，回道：“大人明察。” “小民要状告的是，这位李二郎，不是商籍，却冒用商籍名讳买下两家店铺做生意！” “那两家店铺，正是城里的三味书屋！” “李二郎，可有此事？” 陈县令听完，转头问另一边。 李二郎看了一眼苏誉，回道：“没有。” 苏誉也出声问道：“大人，据我所知李二郎与这位王掌柜并不相识，不知道王掌柜是如何知道他是什么户籍的？” 王掌柜早有准备。 “他住杏花巷，那边没有商籍人士。” “没有么？”苏誉笑了笑，问道：“公堂之上，得讲究证据的。” “王掌柜空口白牙，说没有就没有？” 台上的陈县令有些好奇地看着苏誉。 这人说话，怎么听起来很熟悉。 前不久那个告方府管事的读书人，也是府学的学生。 估计这两人认识。 王掌柜冷笑道：“是与不是，都会有青天大老爷查明。” “反正冒用籍贯者，是要抄家流放的！” 他说着，一边看向旁边的李二郎。 却不想。 那衣着普通的李二郎，却完全不怕。 甚至有空对着他笑了笑。 王掌柜皱了皱眉。 真查明了身份，这人全家都要被连累。 什么时候了，还能笑出来？ 苏誉装作没看到李二郎的小动作，不疾不徐地说：“但若是诬告者，是要加等反坐的。” 王掌柜今日既然到了这里，自然是都打听好了的。 他背后有人，丝毫不慌。 直接嗤笑道：“你便是吓唬我，我也不会撤诉的！” “还请大人明察，查明这李二郎的身份！” 这一查，不就什么都出来了？ 把这李二郎解决了，三味书屋本身就是不合法的。 那自然也得跟着关门大吉。 就是这种时候，那三味书屋的东家居然都还不出现。 真是沉得住气。 不过也可能知道自己书屋没救了，就干脆不出面了。 反正铺子是记在这李二郎名下的，罪名都是他的。 苏誉听罢，没再说话，站在一旁等县令发话。 李二郎、李三郎都是顾长乐的人。 李三郎既然说了已经改过商籍，那就肯定是没问题的。 苏誉本来也不担心。 只不过出于道义，作为邻居，他得上堂来帮李二郎说几句。 陈县令也不废话，吩咐人去翻记着户籍信息的人口黄册。 这本人口黄册，看着挺老的。 翻到中间杏花巷那边的位置，陈县令找了找。 “嗯？” “都是民户……” 以李二郎的年纪，陈县令在那块差不多的地方找了找。 结果确实没发现有商籍这种贱籍存在，全是良籍。 底下的王掌柜听到，多少笑得有些得意。 背后的人派他来，果然没错。 这李二郎，压根就不是商籍的！ 陈县令又往后翻了翻。 结果发现在后面一页，登记了一份看起来挺新的户籍信息。 “李二郎，男丁，仲子，父李福……” 在旁边，赫然写着。 “贱籍——商！” 陈县令看了看手中的黄册，又看了看李二郎，还看了看苏誉。 王掌柜看着县令的表情，有些着急地问：“大人可是没找到？” “小民说了，这李二郎，他就不是贱籍！” 陈县令“哦”了一声。 “找到了，确实是商籍。” 第204章 你债主是你老婆啊 “商籍？” 王掌柜不相信地问道：“真的是商籍？” 陈县令让旁边的人拿着黄册那一页走下去，给他们看。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李二郎，商籍。” “看到没有？” 王掌柜看到这崭新的字迹，下意识道：“这明显是新添上去的。” “可他们买三味书屋，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这样怎么能算？” 苏誉也看了一眼这黄册上记着的信息。 果然是新添上去的…… 而且看墨迹很新，估计不超过一天。 这些都早有所料，苏誉直接跳过这个，淡淡地说：“黄册写的是商籍，便是商籍。” “至于什么时候登上去的，王掌柜又怎么知道？” “我记得，除非官府有批文，不然任何人都不允许查阅人口黄册。” “王掌柜若是先前看过人口黄册，想必查阅有官府的批文吧？” 王掌柜支支吾吾，觉得自己好像要倒霉了。 他哪里来的批文？ 主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可没有批文，拿不出证据，他这就肯定是诬告。 这年轻人的角度好刁钻！ 明明他是来告人的，结果被他带到要先证明自身清白。 李二郎听着苏誉的话，心里也有些惊叹。 他们姑爷真是牛。 三两句，就把这新添的户籍信息一事带过，把火引到了王掌柜身上。 姑爷这么给力，李二郎也不甘示弱。 他挺直背，咄咄逼人道：“批文呢？” “快拿出来，不然你如何知道这是新添上去的？” “你这不止诬告我，还要诬告县衙里的官差们不成？” 陈县令也反应了过来。 户籍黄册一向存放在县衙的礼房内，普通人是不能随便看的。 能接触到这个的，都是礼房的吏员和办事的官差。 这新添的一段，看字迹，明显是自己人手笔。 但这王掌柜明显不知道。 所以才会跪在这里告人，还直白地当场说出这是新添上去的。 这不赤裸裸说管理户籍的吏员使了手段么？ 陈县令的表情，变得高深了起来。 礼房的人，是他的自己人。 他甚至都不用传召，直接就能下定论。 “既然黄册上记载是商籍，那便是商籍。” “岂容你随意质疑抹黑？” “大胆刁民，竟敢诬告他人！” “来人，把他押下去收监，抄家流放！” 王掌柜想不到火直接就烧到自己这里来了。 他赶紧磕头求饶：“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真的听说这李二郎不是商籍人士。” “在江陵府做生意的商人名单中，根本就没有他！” 陈县令冷笑道：“有还是没，本官不比你清楚？” “黄册上记载了有，那便是有！” “难不成你还想要本官到省府礼房去给你找本府的黄册核对？” 黄册分三份。 当地县衙留存一份。 省府留存一份。 还有一份，会送到京城去。 一般三年更新一次。 县衙的官员都搞不定，王掌柜哪里还能指望背后的人给他找省府的官员？ 他只能不停磕头求饶，但还是被带了下去。 陈县令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誉和跪在地上的李二郎，手中惊堂木一拍。 “退堂！” 随后，他便背着手，进了内堂。 …… 跪在地上的李二郎站起来，赞道：“还得是你。” “几句话就洗清了我的冤屈，让那个诬告的刁民给定了罪！” 苏誉心想，自己就是什么都不做，你也肯定不会有事的。 但他还是配合地笑道：“这些人针对的是三味书屋，二郎受这番罪，也是为了我。” “都是我该做的。” 李二郎笑呵呵地说：“也没受什么罪。” “我这刚跪下，你就来了。” 见苏誉没有纠结那个户籍信息是不是新添上去的，李二郎也不主动提。 二人走出公堂，带上李三郎几人一同往回走。 李三郎似乎刚刚在记着什么，还没记完。 “沈府三管家，沈家二房五公子奶娘之子……” 苏誉见状，还等了他一下。 等他写完最后几个字，拿着小本本一边吹着干，一边走。 路上，苏誉说：“户籍是不可逆的。” “二郎如今是商籍，后代也都会是商籍。” “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户籍在古代，是大事。 虽然苏誉知道顾长乐身份不简单，身边的人也不简单。 但还是有些担心。 李二郎神秘地说：“这个不用怕。” “长乐给了我一份独特的墨水，说用那个墨汁写下的东西，一个月后就会消失不见。” “昨日我让人拿了过去，叮嘱了礼房的吏员用这个墨汁写。” “届时一个月后，那信息就会消失不见。” “但三味书屋已经完成了转让，挂靠到了你名下的掌柜头上。” “我还是原来的我。” 李二郎说起这个事，颇为自豪。 先前彭天成家的事情，他听说过。 想不到自家姑爷居然这么厉害，能使出这种手段来。 所以这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顾长乐干脆也让李二郎这般做。 横竖人口黄册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再把备份往省府送。 届时字迹消失了，重新在那页空白的地方写上别人的信息便是。 苏誉挑了挑眉：“竟然安排如此妥当了？” 不愧是他娘子。 妨碍司法公正，走后门耍花招。 但却让人找不到错处。 这种办事风格，真是深得他心！ 苏誉笑着摇头：“事情都完了，我才知道。” 李二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今日早上才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苏誉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不过。 今天的事情，明显是沈家那边在背后指使人搞的。 苏誉又思考了一下。 除了籍贯这种，应当书屋是没别的把柄能被人利用了吧？ “我一个读书人，会不会身上债太多也不好？” 两间书屋都是分期付款买的。 但那契约，看起来有点像是借利子钱，也就是借高利贷。 而且借钱的人，还不是别人。 是苏誉本人。 他一个读书人，正是要准备参加乡试的要紧时候。 如果沈家那边查到了三味书屋与他的关联，说不定也会对付自己。 读书人的名声最重要。 届时说不定别人会用这个不知道扯上什么来攻击他。 苏誉说：“对了，如今我手上的银子已经足够了。” “旧的三味书屋，可以把剩下的余钱都给结清。” “还请三郎你帮我约原来书屋的东家出来，我要请上乡约一起，当面与他结清欠款，再把分期的借据拿回来。” 这样最保险，以后绝对不会有任何落人把柄的地方。 李三郎瞪了瞪眼睛。 “啊？” “找原、原先的东家当面结清欠款？” 原先的东家在哪里先不论，可他们姑爷的债主，正是他们郡主本人啊！ “这……” 李二郎望向一边，装作没看到李三郎的求助。 李三郎讪笑道：“好……我去安排。” 第205章 也是个蠢货 县衙内。 陈县令退堂后，直接找礼房的吏员问：“那黄册怎么回事？” 县衙的东西被做了手脚，他一个县令居然不知道？ 礼房吏员赶紧说：“大人，今日一早，府尊大人那边派了人来。” “说要在黄册上加一个户籍信息，但不会加太久，最多一个月便可以。” 陈县令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知府要在黄册上加个人，不是什么问题。 多一个人，多收一份税。 而且还能追回以前的丁赋。 可又说只加一个月，那一个月后，要把黄册上的那页撕了不成？ 吏员解释说：“这事府尊大人没有明说。” “来人只给我一点自带的墨水，让我用那些墨水写上去。” “说一个月后，这一页户籍信息就会消失，那李二郎的名字也当不存在就是。” “届时就算省府那边来人拿新的黄册，这人的户籍信息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隐匿人口这种事情很常见。 不止那些大家族，就算是普通的升斗小民，也会在这方面动心思，就是为了少交赋税。 可知府大人为了这个人，费尽心思。 这人的身份就挺令人深思了...... 但听说这新添上去的信息一个月后会显示，陈县令又很是好奇。 “真的会消失？” 吏员说：“府尊那边的人确实是这般说的。” “嗯……”陈县令说：“那再看看。” 既然是府尊大人的意思，陈县令也没什么好说的。 要是别的县令还可能阳奉阴违。 可他这附郭县的县衙都不用几步路就是府衙了，自然是顶头上司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了，那李二郎，与府尊大人有什么关系？” “还得府尊大人这般劳心劳力地帮他？” 吏员摇摇头：“府尊大人没说。” “只吩咐了我们这般办，而且此事也不让透露出去。” 在这府城里，能让府尊大人这样费尽心思帮的，能是谁？ 这人姓李，又不是姓汪。 陈县令还想再问，一个官差突然进来说：“大人，沈家的三管家来了。” “沈家的三管家？” 陈县令一时没反应过来。 “哪个沈家？” “平阳沈家。” 平阳沈家？ 又是府尊，又是平阳沈家。 个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这附郭县的县令，真是难做！ 陈县令让礼房的吏员退下，赶紧把人请进来，上了茶水。 三管家是沈家主家那边的人，在别人面前都很得脸。 江陵府的生意，账目基本都是他来查。 因此与陈县令关系还算打点得不错。 进来后，他喝了一口茶水，才开门见山地问：“陈大人，那王管家是我手下的人。” “今日之事，虽然都是他瞒着我做的。” “但我看他方才一直在喊冤，会不会此案确实有蹊跷的地方尚未审明？” 听他为了此案而来，陈县令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笑眯眯地说：“王掌柜拿不出证据来，这众目睽睽之下，本官也没办法。” “真相都已查明，一切都是秉公办理，怎么会有蹊跷的地方呢？” 三管家说道：“那户籍信息是不是新添上去的，陈大人为何不直接当场叫负责登记的吏员来问话？” 要是平时，陈县令肯定会给足三管家脸。 他虽是附郭县的县令，但头顶上就是知府。 肯定是最不希望自己治下出问题的人。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主动得罪人的。 就算是面对普通百姓，陈县令自认也还算公正廉明。 不然哪天这些人走多两步去找知府告一状，他也麻烦。 但听到三管家质疑人口黄册，他顿时肃声道：“三管家慎言！” “黄册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有错？”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就算有错，那也只能将错就错！ 越过他这个县令，直接在黄册上动手。 这还用想么？ 肯定是比他官职高的啊！ 这三管家平时看着像个人精，结果也会犯蠢。 “时候不早了，本官还有公事尚未处理完，三管家先请回吧。” 三管家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还搭了一个人进去，脸色也有些臭。 这次出来，他带着五公子的吩咐，要他把这三味书屋给端了。 虽是第一次出手，可下的明显是死手。 谁知道被人轻松破解。 对方居然能耐不小。 昨日他才确定下来的事情，今日他们便做好了应对之法。 短时间就买通了礼房的吏员，直接凭空添了一条新的信息上去。 而陈县令也一点都不管，自己亲自上门都讨不到一个说法。 三管家只能强笑着和陈县令告别，出了县衙。 吩咐轿夫往沈家的店铺走，他这几天还得在这里对账。 心里寻思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再对付对付三味书屋。 ...... 轿子停了下来。 三管家掀开帘子一看，发现还没到沈家的店铺。 “怎么在这里停了？” 他心里不高兴，脸也黑。 轿夫有些惶恐地回道：“前面铺子太多人了，排队一直排到了这边。” “咱们轿子过不去了。” “排队？” 三管家听罢，从轿子上下来，看了看。 这一看，他人也愣住了。 那不就是他们沈家的杂货铺子么？ 怎么排了这么多人？ 甚至人都从店铺里排到了大街上。 今日生意怎么这么好？ 这种时候，这么多人来买东西，也实属是反常。 三管家疑惑地看着。 走近后，便能听到那些排队的人相互交谈的声音。 “预存会员当钱用。” “一次过交一百文，就能当一百一十文用，若是一个月后再来用， 就能当一百文二十文，两个月时一百三十文，最高一百文钱能当一百五十文用！” “真是太划算了！” “就是用不完的钱不能拿走，杂货铺会给一张单据， 上面写清楚还剩多少，届时拿着过来这边继续用。” 但有人也有疑问：“可到时候会不会这铺子不认账啊？” “这怕什么？这是沈家的铺子，那些小铺子可能不认账，但沈家的铺子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要是换了别的小铺子搞这种活动，他们肯定不敢拿兜里的银钱去换成一张单据的。 可沈家家大业大，这半条街都是他们的。 绝对不可能会出问题。 三管家听着这些排队人的聊天，终于知道了今日这铺子为何人会这么多了。 这不就等于是铺子白送钱吗？ 最高能白送五十文， 是个人听了都会心动。 沈三管家顺着这些人的目光，往指定消费的区域看去。 这一部分的东西，不就是主家那边安排旁支一个年轻人来处理的？ 所以这法子，是那个沈家旁支的年轻人想出来的？ 一百文最高当一百五十文用，这不是闹么？ 当他们沈家是送财童子不成？ 第206章 还能做更多 沈三管家进了店里，果然看到沈少康在柜台前看着掌柜在登记和收银。 “收一百文，会员编号甲三十一，顾主姓吴……” 登记好后，便直接从一旁写好的单据中填上几笔，然后递给面前的人。 那人是个识字的，当即看了一遍。 确定没问题后，便高兴地揣着单据走了。 “这位兄弟，你现在不立马用？” 那人笑笑道：“过多几个月，能当一百五十文用呢，现在用不是亏了吗？” “我再等等，等多两个月，家里的东西都用完了，再来一次性全买了。” 不少人也和他是一个想法的。 能当更多的钱用，他们自然愿意留久一些。 主要是这也太诱人了一些。 半年后，就能当一百五十文用，不就等于白送了五十文钱？ 这种便宜不占就是吃亏。 沈少康看着今日开张后短短两个时辰，搞活动的消息传出后，便引来了这么多客人。 他心中也高兴不已。 苏誉教的这办法，确实好用极了。 原本估计要放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卖完，收回全部货款的东西，一天时间就能把钱收回来！ “三管家。” 正高兴着，见到沈三管家走了进来。 沈少康赶紧先打了个招呼。 “嗯。” 沈三管家脸色一般，甚至有些臭。 “这什么预存会员送钱的活动，是你的手笔？” 沈少康笑呵呵道：“不错。” “不过届时我会事先处理先前那家杂货铺子剩下的东西，店里原本的东西等处理完再说。” 沈三管家这才脸色好了一些。 但他还是有些不高兴。 “一百文能当一百五十文用，你这不是胡闹么？” 作为主家的管家，那些旁支的子弟见到他们都是要巴结的。 因此尽管沈三管家是个下人，却还是板着脸教育起沈少康来。 沈少康心中骂娘，脸上还却还是挂着笑。 “三管家，原本主家就是吩咐要优先处理那一批陈年旧货。” “而且能当一百五十文钱用的情况，也是有规定的。” “所以绝对不会到一百五十文的，最多一百二三十文钱，这些单据就能全部收回。” “原本主家那边让我处理这些货物的时候，就给我说了一个数。” “在这个数的合理范围内，价格是能让我决定的。” 把主家搬出来了，沈三管家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说道：“记得把你那边的账目与原本店里的账目分开，别搞混了。” 沈少康赶紧说是。 “届时会让伙计盯着，看看别人买的究竟是哪一个的。” 心里却想着，这鼠目寸光的家伙，怪不得是做下人的命。 等今天把钱都收回来后，他便赶在众人面前去赈灾。 届时给沈家留个好印象，真成了沈家三房的养子，说不定还有继承沈家的可能。 以后看你还能不能摆这样的谱。 现在看来，苏誉的法子对自己是非常有用的。 日后说不定与他合作后，真的能不断地给自己带来惊喜！ ...... 顺安府城。 赵府。 顾老头终于抽出时间过来了。 赵老头正在书房练字，见他被人带进来坐下，大大咧咧地坐下，骂了一句：“粗鄙武夫！” 顾老头毫不客气，回击道：“弱鸡书生。” 赵老头写完最后一个字，收笔后才问：“战事如何了？” 顾老头正牛饮完一杯温度适中的茶，伸手拿牙齿过滤下来的茶叶。 “差不多了。” “隆安那边发生春涝，百姓们都够惨了。” “这群胡族人居然趁着这个机会，进来烧杀掳掠，真是活腻歪了！” 骂完这个，顾老头才说起今日来的正事。 “那奏疏如何了？” 赵老头早就料到他来是为了这事，直接拿起手边的一份奏疏。 “就在此处，你过来亲自看看。” 上次陈公公宣完圣旨后回到这里，要拿顾老头写的奏疏回去复命。 奏疏内容，自然是关于当地军备情况的。 这奏疏不好写，怎么写都会被人抓住小辫子。 后面看到顾长乐的信后，顾老头便想了个歪点子。 既然怎么写都是会出错的，不如干脆不让当今和京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内容就是了。 所以就采用了苏誉的办法。 一份奏疏给陈公公带走，一份则誊抄着留在了赵府。 等着看看上面的字迹变化。 为保万无一失。 奏疏是赵老头亲自操刀的，他用了不同于自己平时写公文的字迹，就算上面的字没消失也不会有问题。 过完年后，天气开始回暖。 顾老头便一直忙着正事，如今才总算闲了下来，能到这边来看看变化了。 算算时间，陈公公也差不多回到宫中了。 顾老头走过去，拿起这份奏疏看起来。 这一看，他顿时喜笑颜开。 “还真的有用！” 原本好好的奏疏，上面的字变得七零八落。 有些直接凭空消失，有些则只剩下一半或者一些笔画。 总之。 能让人看得出里面是有内容的，但却拼凑不出里面本来的内容。 赵老头是每天看着这字迹变化的，此时已经没有什么波动了。 他说道：“既然这份备用的变成了这样，那京城那份也没什么问题了。” “等过几天，我再替你写一份关乎这次动荡的奏疏送过去。” “让总督上奏朝廷，替你请功。” 顾老头笑眯眯地说：“这可要多谢你了。” “居然不问我要酬劳便主动给我做事。” 赵老头冷笑一声：“你这人忒小气，我都懒得开口了。” “不像长乐这孩子这般，孝顺得不得了。” “让我帮忙，还会记得给我带厚礼。” “嗯？长乐让你帮什么忙？” 顾老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什么忙怎么不找自己这个爷爷帮，要找赵老头？ 赵老头说道：“秋闱还有不到半年时间，朝廷估计下个月就会指派人过来准备监考事宜。” “长乐让我帮她打听打听消息，看看届时主考官是哪个。” “再找几份那主考官最近写的文章来看看文风用词，好让苏誉在科举场上能发挥得更好。” 原来是这样。 那这事情找赵老头，还真的是最合适的。 顾老头也不客气，笑呵呵道：“那便麻烦你了。” 赵老头嗤笑说：“我为这小子还能做更多，让主考官现写几份文章都未尝不可。” “若是他乡试落榜，我必把他抓到跟前，每日监督他读书不可！” 第207章 皇帝的心思 正如两个老头所料。 陈公公已经回到了京城。 他替皇帝跑腿，回来第一时间便要向皇帝复命。 这一趟连过年都是在赶路中过的，陈公公自觉自己功劳不小。 美滋滋地焚香沐浴，然后觐见皇帝。 当今庆元帝今年才五十多，但这几年身体有些不好。 身居高位，身体不好，想的便会比往常多很多。 未免有人趁着他身体不好起些歪心思，庆元帝听从建议，想要削藩。 陈公公先中规中矩地说了送圣旨的事情。 “陛下天恩浩荡。” “那江陵府秀才苏誉，确实是个青年才俊。” “八月份院试时，此子被学政点为了院试案首。” “哦？” 庆元帝似乎来了点兴致。 八月份的院试案首，自然和他的圣旨没什么关系。 所以这人肯定是有才学的。 也是。 能想出一份完整记账系统的人，绝非凡人。 陈公公又拍了几句马屁，庆元帝听着心情还不错。 第一件事禀告完，龙颜颇悦。 陈公公又把自己带回来的奏疏送上。 送圣旨这种事情，庆元帝本也不太关心。 他更关心的，自然还是远在东南的淮南王。 接过奏疏后，庆元帝不做他想，直接打开看内容。 结果这一打开，他眉头当即皱了皱。 随后，一声低斥在殿内想起。 “陈吉，你放肆！” “带回来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公公被这训斥弄得满脸懵逼，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他就知道了。 皇帝手上那份奏疏被他扔了下来，摊开在陈公公面前。 看着里面的内容，陈公公大惊失色。 “这……” 好好的奏疏，怎么变成这样了？ 里面的字七零八落。 有些整个不见，空了出来，有些则就剩半边或者一些笔画。 这奏疏写的什么，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倒是最边上那个淮南王的私章特别清楚，印泥似乎比往常还要红。 “怎么回事？” “这就是你办的好事？” 庆元帝龙颜大怒，看着陈公公。 “陛下，奴婢拿到奏疏的时候，还是完好的。” “后面赶路，便一直装在匣子里好好保存着，甚至贴身存放。” “一路上都不敢大意。” 陈公公战战兢兢赶紧为自己辩解。 他都要吓尿。 奏疏保管不好，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脑袋随时要掉下来了。 庆元帝冷笑一声。 “这么说来，还是别人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动了手脚？” 这个可能很小，但也不是没可能。 淮南王拿奏疏给陈公公的时候，陈公公是看到有东西的。 虽然他没有细看，但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更多问题。 所以要赖淮南王，肯定赖不成。 不然自己连检查都没检查，就把这种东西带回去复命。 那是大大的失职！ 所以只能推责任…… 要怎么推？ 殿内气氛紧张，头上的皇帝也虎视眈眈，怒不可遏。 陈公公抖如筛糠，不停地想。 “陛下明察！” 他顺势接下去：“奴婢一路上看顾奏疏，随行御林军都能作证。” “所以奏疏出了问题，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 “估计他们就是为了栽赃奴婢与淮南王，才会故意动此手脚！” “故意栽赃？”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多疑的庆元帝。 现在朝中已经不少人知道了他有意削藩的消息。 这奏疏，明显就是接人故意送上来的借口。 可庆元帝是皇帝，他做事自有他的决定。 削藩该怎么削，该由他和内阁一起决定。 但绝不允许别人在他眼皮底下动手脚，来教他这个皇帝做事！ 庆元帝表情微变，但殿内的气氛明显没有刚才压抑了。 陈公公知道自己话说对了。 他又赶紧补充道：“陛下，奴婢依照口谕，带着随行御林军前往曲州大本营时，正巧遇到王爷带兵回来，后面跟着一堆被俘虏的胡族人。” “那些胡族人个个穷凶极恶，即便被俘虏那眼神还是可怕得要吃人一般。” “王爷一把年纪，还带头冲锋陷阱，守护边境。” “如此忠君尚义，为朝廷勤勤恳恳付出，却要被人暗地里使手段污蔑。” “奴婢今日因失职而死，乃是天恩，绝无怨言。” “但奴婢敢保证，王爷当时给奴婢送奏疏时，里面的内容绝对是没任何问题的！” 陈公公一番慷慨发言，明面上听着没有再为自己辩解。 反而是在赞淮南王。 实则句句都在跟皇帝说，这奏疏本来就是没问题的。 因为别有用心要对付淮南王的人，才会导致他出了问题。 为什么别人要对付淮南王？ 淮南王尽忠职守，对付他的人自然是别有用心。 自己不过是个被牵连的人，被人无意中当成了刀来使而已。 只要把皇帝的视线转移到这里，他才有可能获救。 果然。 庆元帝听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人要急着推动他削藩，甚至把这么明显的物证送了上来。 是为什么？ 不用陈公公说，庆元帝也知道顾家忠心耿耿。 毕竟淮南王唯一的儿子和儿媳，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死。 如今顾方旭年事已高，膝下只有一个孙女，本不该构成威胁。 庆元帝这一下子，又忘记了威胁，想起了淮南王的好。 那他为什么铁了心地要削藩？ 庆元帝如梦初醒。 有人另有所图！ 三十年前，他刚登基的时候，东南就发生过一次叛乱。 那次许多当地的文官参与其中，勾结外族要瓜分大周。 幸好淮南王挺身而出，才收腹了失地。 如今有人这样做，这是要他这个皇帝亲自砍了边防线，把国土送给别人！ 庆元帝想到如梦初醒。 他糊涂啊！ “既然如此，那便先把你关进天牢，待朕查明事实真相后再发落！” 没有立刻处斩，那就是有转弯的余地。 陈公公一身冷汗，赶紧磕头谢恩。 原本以为自己跑这么远办一趟差事，过年都在赶路。 这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却不想，最后是有劳了，却是牢狱之灾的“劳”。 他被带下去后，庆元帝看着被身旁太监捡回来的奏疏。 看着上面的内容，他吩咐道：“去查！看看究竟是谁敢这般大胆，连奏疏都下手脚！” 吩咐完，他又想到自己本身就是要拿这份奏疏来发难东南，想要收回一点东西的。 一时不由得有些惭愧。 顾家忠心耿耿给他守护东南。 如今就剩个孤女和老人，他却满脑子想着削藩。 “得给他们一些补偿……” 当今这几年越发喜怒无常，反复多疑，身边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最终，庆元帝下了命令。 “东南去年的军饷，让户部批下去。” 淮南王已经封无可封，给再多的奖励都是虚的。 要补偿，倒不如从别的地方下手。 庆元帝想了想，又加了一条。 “朕要加封淮南王孙女，原长乐郡主为长乐公主，让内阁与礼部商量一番，给个章程！” 第208章 瞌睡就来了枕头 李二郎进了公堂一遭，还能回家吃午饭。 虽然吃得比平常晚了一些，不过也没多大关系。 吃完饭后，苏誉和顾长乐说：“咱们书屋技术是别人没有的，生意红火，少不得招人眼红。” “沈家那边，我需要点时间才能解决。” 说完，把要用沈少康的事告诉了顾长乐。 顾长乐听罢，佩服地说：“原来夫君已经想得这么远了。” 苏誉笑笑：“沈家太庞大，以我现在的身份，要做什么都不行。” “但若是沈少康能成为他们家的养子，事情就好办了。” “若是沈少康不可信呢？”顾长乐问道。 苏誉说：“届时我若是考中了举人，他就算不可信也已经没关系了。” “若是考不中，就少不得要借赵爷爷的名字狐假虎威一番。” 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有永远的利益。 苏誉觉得，沈少康这人，还是能用的。 只要他尝过自己的法子带来的甜头，后续他就不会舍得轻易与苏誉脱离关系。 顾长乐本来觉得，自己直接出手，就算是沈家，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但现在听了苏誉的打算后，她便又改变了想法。 既然夫君是这般想的，那夫唱妇随。 她也要换一种办法帮自己的夫君。 顾长乐笑道：“既然沈少康那边没问题，那夫君便不要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今年的秋闱很重要，夫君安心读书就行。” “剩下发生的事情，我都会让人及时通知夫君的。” 苏誉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说着，又喟叹一声。 “别人家的娘子，都没有我家的能干。”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顾长乐心想，明明不是这样的。 就算她不能干，夫君靠着他自己还是能把事情办好。 不过她心中对这种彩虹屁还是颇为受用的，脸上笑意渐深。 “对了，沈少康说隆安府那边春涝，也不知道灾情严不严重。” “不如我们也拿点银子出来，买点米粮过去分给百姓？” 苏誉突然说道。 天灾人祸，哪个朝代都有。 苏誉现在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能帮上一点。 顾长乐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刚刚她也是在想这件事。 不过她想的，是要通过这件事去帮助自己夫君达成目的。 “行。” “除去夫君马上要用的三百两，我可以拿二百两出去让人买粮食送过去。” “这事......” “唔，让大郎亲自帮我们去办吧？” “他最近总说自己没事干，让我给他找点事情做做。” 送粮食这种事情，自然是有自己人看着比较好。 不然粮食送到谁手里都没个数。 苏誉说好。 顾长乐便当即取了银子，让红缨去通知李大郎。 ...... 李大郎拿着二百两银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 “郡主给我二百两银子，要我施粥到灾情结束，还要给灾民们每人每日再加一个馒头？” 红缨笑道：“郡主是这般吩咐的。” “额......这恐怕不够？” 二百两银子，施两天稀粥还可以。 要施到灾情结束，还要给灾民们每人加一个馒头。 他李大郎就是想破头都想不出来该怎么分配。 红缨笑道：“这肯定不够。” “这二百两，是姑爷的意思。” “至于郡主的......” “去年和前年郡主的食邑收回王府后，便一直没动过。” “那部分拿去救灾，肯定是足够了。” 和其他的公主郡主不同，顾长乐是大周唯一有食邑的郡主。 所以顾长乐的私库，就算是当今那些亲生的公主都不能比的。 李大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爽快地接下这一任务。 ...... 没过两天。 沈少康便找上门，要与苏誉告辞。 “两天时间，货款我已经全部提前收回。” 沈少康脸上，带着志得满满的笑。 “多谢苏兄帮忙。” “粮食已经买好了，我现在便要赶赴灾区，亲自去施粥。” 一大批货，虽然还没卖出多少。 但货款已经全部收了回来，他的酬金自然也就到手了。 等他赶到灾区后，便能立刻开始赈灾。 施粥这种事情，不管是真心还是像沈少康一般，为的是赚取名声。 苏誉觉得他能这样做，对百姓起码也是有好处的。 两人道别后，沈少康便往灾区去。 这次受灾的地方，在隆安府。 离他们府城有不少的距离，马车得走上几天。 因为去年冬天实在太冷了，雪下得太多。 今年天气回暖过快，导致雪水融化也快。 隆安府下有大河的村落，很多都受了灾。 在刚开始受灾不久，沈少康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预估了一下时间，现在正是受灾最严重的时候。 百姓们基本都聚集在了府城外面，等着官府赈灾。 这次他得到的酬金大概有三百两。 银子不多，要是在灾区买粮食，估计买不了多少。 但沈少康自己有渠道，在其他的县城买了一些正常价格的粮食。 换成了四百多石，也够他用几天了。 至于剩下不够的，那就等别人家补上，或者是官府接手了。 然而等沈少康到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的过于美好了。 这次受灾人群比他想象的更多。 隆安府城内的粮价飙升非常快，里面的乡绅们只在头两天出来施了粥。 因为施粥不匀，引起了一次暴乱，又迫于粮价的压力，便没再继续。 隆安府城因为靠近边境，这里的百姓时常会遭到胡族的骚扰。 官兵不能每次都来得这么及时，很多时候都要靠自己自救。 因此这里的百姓们，相比其他县城的，更为武德充沛。 沈少康带来的粮食，要是真正施放，估计撑不住两天。 可若是限时限量，极有可能再次引起动乱。 沈少康本来踌躇满志，现在却发现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 “东家，咱们怎么办？” 一车车的粮食，再在这里待下去，周围的灾民们饿得眼露绿光，感觉随时要冲过来抢粮。 沈少康咬咬牙，说道：“先施着吧。” “看看有没有人来接替......” 话音未落，人群却突然响起一阵喊声。 “淮南王府施粥了，大家快去啊！” “不止有白粥，还有一人一个馒头能领！” 喊话一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一窝蜂地往那边涌去。 沈少康眼前一亮。 瞌睡就来了枕头！ “淮南王府来施粥了？” “若是王府备有足够的粮食，那我这些作为补充施放，绝对是足够了。” 第209章 这就是双赢! 沈少康才知道。 这是淮南王府的长乐郡主为灾区赈的灾。 一般赈灾，一天一碗稀粥，让受灾百姓不至于饿死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但长乐郡主大手笔，拿出了自己的食邑。 每日两顿热乎的粥水不说，朝食还有一人一个馒头。 偌大的粥棚，几个大锅咕噜噜地不停冒着热气。 王府的守卫和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干着手中的活计。 隆安府的知府闻声赶来表示感谢，带头的李大郎直接在粥棚后面简陋的地方接待了他。 眼前这个高大，长相颇为粗犷的男人，听闻是淮南王府围子所的统领。 粥棚环境简陋，隆安知府也不嫌弃，跟着落座。 两人一番寒暄。 隆安知府发现在王府的粥棚旁边，还有一个小一些的粥棚。 他好奇问道：“李统领，那边的粥棚，也是王府的？” “怎的不一起施粥？” 李大郎看了一眼旁边，笑道：“那不是我们王府的人。” “听闻是平阳沈家派来的。” “平阳沈家？” 隆安知府有些懵逼。 平阳沈家，不是他们东南的第一大富户么？ 怎么派人来赈灾，就搞了一个小粥棚这般寒碜？ 对比淮南王府这边的阵仗，这沈家也忒小气了一些！ 和李大郎聊完后，隆安知府让人喊了沈家那边负责施粥的话事人来。 来人是一个年轻人，样貌一般，但脸有些胖，笑起来颇为讨喜。 沈少康没想到自己都还没花钱开始走关系，隆安知府就亲自召见自己了。 他拱手行礼，说道：“晚生沈少康，拜见府尊大人。” 隆安知府“嗯”了一声，免了沈少康的礼。 “听李统领说，你是平阳沈家的人，” “本官也算是认识你们家，但好像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 “不知道你是哪一房的？” 沈少康看了一眼在一旁默默喝茶的王府护卫统领，心里有些讶异。 他自觉自己这身份，与淮南王府是攀不上什么关系的。 结果这才刚来不久，王府的护卫统领就知道他了？ 还专门在府尊大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沈少康赶紧规规矩矩地回说：“回大人，晚生不是主家的人。” “前不久主家派晚生到江陵府处理一笔生意，晚生得了一些酬劳。” “正巧来这附近进货，听说隆安府发生春涝，便想着过来帮忙赈灾。” 说着，他又有些不好一地：“不过晚生手中只带了主家给的酬金，也没有太多的银子。” “与王府相比，实在是惭愧。” 原来是这样。 隆安知府这才明白，为什么沈家既然都到这边赈灾了，规模却这么小。 这后生，不是沈家主家的人。 他笑了笑，赞许地说道：“不必自惭形秽。” “想不到沈家居然出了你这么好的后生。” “虽然是旁支，但也未来可期。” 沈少康谦虚地说道：“府尊大人谬赞了。” 隆安知府还真不是说笑的，他确实认识沈家的人。 回去之后，直接便写了封信给沈家的家主。 信上说了沈少康的事情。 ...... 有淮南王府出手，这边的灾情很快就缓解。 等沈少康从隆安回去沈家复命时，便得到了家主的亲自接见。 沈家家主今年已经六十多了。 但老爷子老当益壮，眼睛炯炯有神。 沈少康这个后辈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 最近和他们主家走得挺近，甚至得到了一些差事。 对于旁支一些有前途的后代，沈家老爷子还是颇为和颜悦色的。 “听闻你拿着给主家办事得的酬金去赈灾了？” 沈少康说是。 沈老爷子责怪道：“赈灾这般大事，你那点酬金怎么够用？” “下回遇到这种事情，记得给主家写封信，我们再派人过去做得好看一些才是。” 沈少康惭愧地说：“老爷子教训得是。” “我也是去那附近办事时听说的，一时头脑发热，就直接做了。” “下回必定会考虑周到一些的。” 沈老爷子脸上，才露出了一些满意的表情。 他又说道：“那货款的事情老夫问过了。” “短短几天，你便把货款都收了回来。” 沈少康在江陵府的所作所为，沈家老爷子也让人打听了一些。 沈少康便把自己在江陵府遇到苏誉，得到他指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顺便把苏誉让他帮忙给三味书屋说几句好话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 “是三味书屋的人？” 沈家老爷子皱了皱眉。 “如此奇人，居然只是一个秀才公？” 沈少康笑得颇为拘谨。 “如今是个秀才公，但说不定秋闱以后就不是了。” “这三味书屋，我看着不像是没有后台的。” “所以我觉得，咱们沈家不应该轻易对他们动手。” “横竖他们印的，也不过是一些美人恩怨缠绵的话本子和美人图，对我们沈家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事实确实是。 三味书屋迄今为止，还真的没有出过任何与科举有关的东西。 沈家掌握当地的经济与文脉。 三味书屋若是一直老老实实产它的美人图，还有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还真的不用急着对付。 而且。 沈少康还说，三味书屋不像没有后台的。 沈老爷子问道：“既然你说它不像没有后台的，那可打听出来了它背后的东家是何许人也？” 沈少康摇摇头。 “打听不出来。” “正是因为打听不出来，所以背后之人身份才越发不简单。” 要是个普通人，他们不早早打听出来了？ “而且……” 沈少康又继续说：“那名为苏誉的学子，我觉得他绝非池中物。” “说不定以后会进士及第。” “咱们沈家现在给他一个面子，以后也算是多一个在朝为官的朋友？” 这些都说得太早了，沈家老爷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沈少康说话还是保留了一些。 他没有说自己发现苏誉的娘子家背景不简单。 毕竟这些，是他自己的人脉关系，没必要全部奉献给主家。 所以沈老爷子想着这叫苏誉的年轻人再厉害，不过是一个农家子。 就算让他后面真的进士及第，也不知道熬多久才有出头之日。 何况他们沈家本身就是有文脉的，底下有前途的读书人多的是。 但沈少康那句，越查不到背后之人，越说明他不简单的话，也确实有道理。 看来这次，他们出手确实是轻率了。 “嗯，你头脑清晰，分析得挺好。” “我与二房那边说说，先把这事放下。” “至于先前所做的事情，那掌柜连同他家人都赔了进去，便当是赔罪了。” 沈少康心想，自己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苏誉帮他赢得这次机会，他也完成了苏誉的托付。 这就是双赢！ 第210章 哦豁，完菜了～ 没过多久，沈少康那边便传来了好消息。 说他已经赈灾回去，受到了家主的亲自召见。 而且已经说动了沈家当家人，不会再对三味书屋出手。 但最近他被指派了别的任务，暂时没时间回来。 随着信过来的，还有一车的好礼。 除了当地特产外，不少都是贵重的东西。 顾长乐一一登记在册，收入了库房。 苏誉看沈少康在信上，还说自己这次事情能成功，还得到了淮南王府的帮助。 不然他一开始的那点设想，根本不可能完成。 而且淮南王府的侍卫统领，甚至为他在隆安知府面前美言了几句。 这才让他得到了知府的召见，甚至知府还给沈家老爷子写了信。 所以这次的事情，才会这么顺利。 除了给苏誉这边送了礼外，沈少康甚至还往淮南王府送了厚礼。 看完沈少康的信后，苏誉看向一旁在看礼单的顾长乐。 “娘子。” “沈兄说，他在隆安见到淮南王府的赈灾队伍，还得到了王府统领的帮助。” “这沈兄，运气还挺好的。” 顾长乐看礼单的东西稍顿，心想这哪里是沈少康的运气？ 明明就是你的运气。 她放下礼单，笑道：“这不正好？” “事情解决，咱们书屋也没问题了。” 苏誉笑了笑，没有拆穿。 他自然知道。 沈少康得到帮助，背后绝对有顾长乐的手笔。 有了她的帮助，这事才能这般顺利。 苏誉先前想着，自己得努力科举，以后给顾长乐挣个诰命，让她风风光光的。 现在他见识了自己娘子的实力后，心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这普通的诰命可配不上他的娘子了，得要更好的！ 随即想想。 他就算真的进士及第，最高也就是封个五品官。 五品官的娘子，便会有朝廷加封的五品诰命。 后面就算勤勤恳恳干几年活，好运升到四品，也不够。 啧…… 娘子身份比自己高，确实不太好搞。 送什么都好像不太够。 既然如此，那只好把自己送给她，以表感谢了！ 当晚洗漱后，苏誉连锻炼的时间都省了。 拉着顾长乐滚上了床，送了她几个亿。 …… 沈少康那边既然已经完事，李大郎也差不多回来了。 这天。 李大郎终于回来了。 甚至还给苏誉带来了不少的学习资料。 他说道：“我顺路去了一趟省府，见了两位老爷子。” “这是赵老爷子让我给带回来的，说是科举的学习资料。” “让东家你务必好好研读一番，届时秋闱之前带上你这段时间写好的文章过去给他检查。” 从村子里回来的时候，顾长乐就说过了。 会找赵老头帮忙，提前打听朝廷会指派谁来担任这次秋闱的主考官。 打听好后，就能了解主考官的喜好。 再找一些主考官写过的文章，好好看看用词遣句。 这样届时苏誉写科举文章时，便能做到心中有数。 众所周知。 寒门难出贵子。 因为他们本身读书就比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少，见识也更加少。 最主要的，也没有人脉。 人脉在科举场上，也是非常重要的。 能参加秋闱的学子，都是从前面三小试中脱颖而出的人。 这些人的文章，不少都写得非常出色。 如果你写文章不能鹤立鸡群，那能撞中主考官的喜爱了，就是一个致胜法宝了。 而如果你写的文章既得了主考官的心水，又能超凡绝伦。 那好成绩自然不会少。 如果苏誉没有顾长乐的帮助，他不可能早早打听到主考官的喜好。 届时文章写得再好，估计也会被人比下去。 得益于这一份科举资料，苏誉又对自己的秋闱多了几分信心。 有个好娘子，能走后门真爽！ 苏誉喜滋滋地想着。 一边问了问两个老爷子的身体，苏誉顺手翻了翻这些东西。 “嗯？怎么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顾长乐给了李大郎二百两现银出去办事，这时候夹着一张银票回来，这事就有点引人深思了…… 李大郎也有些尴尬。 他赶紧解释说：“这银票，不是……” “这是我先前救了一个人，她给我的酬金。” “你们给我的二百两银子，我都换成粮食送到灾区了，绝对没有贪墨一个子！” 李大郎也有些无语。 刚刚回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在街上见到了方小姐。 那姑娘似乎已经完全从先前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跋扈。 有个身上颇为肮脏的小童靠得她近了一些，被她当街呵斥嫌弃了几句。 见到李大郎路过，这才停止计较追了过来。 她看李大郎还是穿着普通，便得意洋洋地给了李大郎一百两。 让他以后做自己的下人，说可以给更多。 这人明显想要借此机会报前两次的仇，李大郎没有回她，随手接了银票就走。 却不想，把银票和给苏誉的资料给搞混在了一起。 这要是让自家姑爷怀疑他私吞了银子，李大郎真是有苦都说不出。 幸好苏誉相信了他说的话，笑道：“我自是信你的。” “这银票还你。” 淮南王府也去赈灾了。 这李大郎，明显就是淮南王府的人。 至于是什么职位，苏誉猜不到。 但从沈少康的来信里，大概能猜到。 那个帮沈少康美言的侍卫统领，大概率就是李大郎。 能跟着顾老头和顾长乐出来这么久的人，自然是他们的可信之人。 所以李大郎应当不会私下扣下那点钱。 疑人不用。 苏誉把银票递还给李大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姑爷人真好，居然这般信任他！ 李大郎想，以后他都要尽心尽力给姑爷办事才是！ …… 事情说好，李大郎拿着这一张差点引起误会的银票离开。 等他走后。 苏誉把自己关在书房，开始准备研读这次秋闱主考官的文章。 资料里还有一封信，是赵老头写的。 据赵老头说，这次秋闱的主考官姓钱。 这人在官场上没太大作为，但在文学上地位还行。 他推崇文章革新，好用古文融时文，是个不折不扣的革新派。 赵老头先前看过苏誉不少文章，觉得他的行文偏古，正巧与这次主考官的喜好相反。 苏誉看完后，自己也有点傻眼了。 刚刚燃起的信心，“噗”的一声就被吹灭。 “这什么意思？” “我刚刚巩固下来的文风，就不好使了？” 第211章 这就是爱 苏誉人麻了。 这不就等于裤子都脱了，结果对方说我们不合适，拍拍屁股就走了？ 但等看到这位钱大人最近写的几篇文章后，苏誉才恍然大悟。 “经常用四字句、六字句来做文章，看起来简短易懂。” “句尾讲究对仗工整，读起来声律铿锵，颇很有气势。” “而且文风浮靡华丽。” “这种文章格式……我好像见过？” 苏誉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相似的。 ——骈文！ 这种文章，最讲究对偶，极力追求辞章之美。 确实和苏誉先前写的文章，风格确实有所不同。 再有一个。 苏誉所知道的八股文，似乎也能从钱大人的文章中看出那么一丝相似来。 总之，苏誉大概了解了钱大人钟爱的写作风格。 要是没有事先知道，按照先前的习惯写出来的文章，还真的有点悬。 “现在知道也不迟。” “句子对仗工整、合乎声律......正好我也略懂一点。”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有这本书的韵律打底，也不用太慌。” “就是还不够熟练，我得趁着这段时间，多写一些多练练。” “对了！” “还得把科举书里对偶的句子全都找出来熟悉一番，才能更方便写文。” “可科举考试的书籍不少，这工作量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苏誉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一个人做，工作量确实有些大。 但他不是还有好几个相熟的同窗么？ 这些科举资料，是顾长乐拜托赵老头帮他辛辛苦苦找来的。 所以苏誉自然不能明着透露给别人。 如今正是秋闱的关键时候，大家都在埋头苦读。 一般人，是不愿意用这些琐碎事来打扰自己读书的。 自己尝试去找一下这些同窗们。 只有愿意帮助自己找对偶句的人，才能捡到这一个的便宜。 这也算是互惠互利。 ...... 苏誉决定好后，第二天到课堂，就找了自己几个相熟的同窗开小会。 杜志和、彭天成、宋有明、张文远四人，在课后与苏誉一同坐在书院角落的石凳上商量着。 “要把我们科举书里那些对偶的句子全部找出来？” 听到苏誉这个要求，几人脸上都露出了一点不解。 苏誉笑道：“嗯，先前院试结束后的宴会，我们不是作了诗吗？” “说不定乡试后，也同样要作。” “正好找多点对偶的诗句出来练练手也行。” 现在都三月份了，离考试这么近。 苏誉居然不埋头苦读，要在这时候搞这种不务正业的事情？ 乡试完会有专门给举人参加的鹿鸣宴，届时宴会肯定是比院试规模更大，才子更多。 可乡试他们都没多少信心能考上，现在分出心思去想这些实在是有些主次不分了。 张文远劝道：“你这想法是好的，但总归科举还是以文章为主。” “现在这种要紧的时候，我们还是以科举为重，努力读书才是。” “那些不重要的，等考完乡试后，我们再帮你一同完成吧。” 其他人也附和地点点头。 张文远说得确实没错。 科举才是人生大事，其他事情都靠边站。 只有彭天成率先答应下来：“苏兄，我来助你！” “每日我读完书后，抽出一个时辰来找便是，应当也妨碍不了我多少时间。” 彭天成率先这么说了，宋有明想了想，也附和道：“既然这样，那也算我一份吧。” “我成绩不如天成兄好，但每日睡前花一个时辰来做，当做放松心情也好。” 其他人见有两人答应了下来，也都耐不住了。 都纷纷附和。 “我也！” “那也算我一个！” “宋兄说得对，睡前花一个时辰做这些，就当时放松放松也好。” 苏誉见所有人都答应，便笑道：“既然这样，就麻烦大家了。” “我们分分工吧。” 至于谢礼什么的，苏誉没有提，其他人也没问。 ...... 天气渐渐开始热起来了。 但再热，也挡不住赶考学子们埋头苦读的心。 期间。 苏誉收到了两次从村里来的信。 信上，苏永昌和苏永强告诉苏誉，他们家拿着苏誉临走前给的一百两银子，在镇上置办了一个铺子。 大伯娘吴氏手艺不错，他们决定开一间云吞店。 又给苏誉附了几剂药，让苏誉煎来喝了。 说是可以强身健体、预防风寒，免得他开春这段时间不小心感染风寒。 苏誉拿着药去药店问了问老大夫，确定只是普通的预防风寒的药，才拿回家。 尽管苏誉觉得自己身体壮得像头牛，还是把这些草药煮了喝。 顾老头一直都没有回来，也只有书信来往。 苏誉猜测，他估计暂时是不回来了，会在省府那边等着他去参加秋闱。 到省府去赶考，肯定是要带顾长乐的。 但苏誉又有了一个新的烦恼。 如果顾长乐跟着他去了省府，自己乡试真的一次过了，就要准备出发去京城了。 那届时他们这里的生意怎么办？ 毕竟书屋的生意，主要就是靠他们夫妻两撑起来的。 苏誉写，顾长乐画。 但最近苏誉实在是太忙了，完全顾不上这个。 而且到时候去京城赶考，也没有这样的条件可以去干活。 未来一年，苏誉肯定都会忙得飞起。 他这边话本子写不出来，顾长乐就算闲着也画不了什么东西。 正在苏誉为此事烦恼的时候，突然就迎来了转机。 这天放学到书屋时，何洪达再次出现。 而这次出现的他，除了带着自己写的番外，还带了一张自己画好的美人图。 苏誉在内室接待了他，听他高兴地说着。 “这次的番外，我也尝试画了一张符合意境的美人图。” “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何洪达此事也顾不得前后辈的礼数了，一屁股坐下来就把东西拿出来给苏誉看。 第一次交番外到三味书屋时，就是苏誉指导他修改的。 后面也一直都是苏誉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所以苏誉虽然没有明说，但何洪达心中已经认定。 三味书屋出的这些话本子，肯定是出自苏誉之手！ 苏誉接过何洪达递过来的东西，翻阅起来。 番外写得进步非常明显，基本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了。 而何洪达的这张图...... 意境还是比不上顾长乐画的那些，但苏誉看着，却觉得里面多了一些能加分的东西。 何洪达看苏誉一直盯着自己画的图，有些局促，脸色有些红。 他小声说：“除了这套新衣裳和新场景外，我还给她设计了两套新衣裳，搭配不同的场景。” “若是你觉得这样不好的话，我还有备用方案。” 对了，是这种感觉了。 宅男宅女给自己的二次元人物玩变装游戏，那眼里满满的，不正是对人物的喜爱么！ 顾长乐画画水平高，但她画画只为完成苏誉给的任务。 而何洪达这种，画里倾泻的可都是感情！ 苏誉当即拍板道：“你这些很好，完全不必改了。” “还有你另外两种备用的方案，也一同画出来。” “若是合适的话，接下来那一期同时把三套画笺与周边一起推出来！” 第212章 这得成老姑娘了 事实证明，苏誉的眼光是不错的。 何洪达画出来的东西，确实没有砸了三味书屋的招牌。 而且他还会用心地给人物换装，导致他们书屋能推出的新款衣物也多了起来。 也因此。 他一次过得到了三味书屋给的丰厚报酬。 何洪达都惊呆了。 他想不到，自己搞出来的这些东西，居然这么值钱！ 苏誉见他能搞定，便有意栽培他。 给他写了一些大纲，让他独自完成话本子。 这些都是先前契约里面有的内容，何洪达也不推脱，拿了便回去埋头干活。 至于读书？ 他一个童生郎，院试还得再等两年，完全不着急！ 何洪达就这样埋头苦写，写完后又苦练画技。 在苏誉出发到省府参加秋闱前，他已经独立完成了一期的新书与画笺。 为此。 苏誉把先前他和顾长乐一起做出来的都延后了。 新一期话本子和画笺出来的前一天，何洪达比任何人都紧张。 他整夜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眯了一下，梦里全是那些美人儿。 终于熬到天亮，何洪达赶紧起床洗漱，准备去三味书屋外面占个好位置，看看众人的反馈如何。 幸好。 生意依旧红火，众人依旧是好评如潮。 何洪达放心了。 同时，信心又更足了。 每次三味书屋发新品时，都是休沐日。 所以苏誉也一早上都在书屋里待着。 他留何洪达在书屋后面吃了午饭，何洪达吃完后，便急匆匆地赶回去。 他脑里还有不少想法，话本子刚出，番外已经想了不少了。 灵感稍纵即逝，他得赶紧回去记下来！ 然而何洪达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时，却发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宋老根脸上带着谄媚，对何洪达道：“少爷回来了。” 宋老根这人，何洪达是见过的。 以前他在县城读书，时不时会跟着父母回镇上。 后来和宋玉香准备议亲那段时间，在两家人的安排下，他和宋玉香见了几面。 其中有两次，便是长辈在场的。 距离上一次见到宋老根，何洪达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再次见到这人，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何洪达此刻脑里正灵感如泉涌，直接开门见山问：“宋叔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宋老根是第一次到府城这种繁荣的地方。 在此前，他连县城都没去过。 为了这次到府城，他跑了不少关系，才拿到了路引。 又一路搭乘牛车，跟着车队走了好久才到府城。 要不是实在麻烦，他本来是想带着自己女儿一起过来的。 至于来这里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两家没结成的亲事。 宋老根没好意思直说，还迂回问道：“听闻你今年到了府城读书很是用功，好久没在镇上见到你了。” “不知道你身体可好？” 何洪达点头道：“身体自然是好的。” “宋叔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进屋去读书了。” 再客套下去，他这灵感都要泄完了。 宋老根也没了办法，只能支支吾吾道：“自、自然是有事的。” “先前咱们两家不是说好了，等你去年过了院试便准备结亲的事情么？” “如今你爹娘那边又说你年纪尚小，要专心读书。” “那、那这亲事怎么办？” 何洪达都快忘了这事了。 本来他还挺期待能娶宋玉香的，觉得她和城里那些小姐们不太一样。 上次还因为强行帮她出头，导致自己在众人面前落了脸。 不过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何洪达现在心意已经转变了。 他不喜欢宋玉香那一款了。 他现在喜欢的，是三味书屋出的那种痴情美艳的女鬼或者精怪。 对比起来，现实的那些姑娘就显得寡淡了许多。 “宋叔，结亲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既然我爹娘都这般说了，我做儿子的自然不好忤逆他们的意思。” “上一次院试没过，确实是我有不足。” “我回去之后痛定思痛，已经决定好好读书，等下次院试必须要考中秀才！” 何洪达大言不惭，说起这些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老根就是在何家父母那里碰了壁，才来找何洪达的。 不然他跑这一趟做什么？ 他有些着急地说：“可先前都说好了，我们两家都挺满意的。” “先前你院试不过，要等下一次院试，还有差不多三年的时间。” “这何公子你是男子，还是读书人，等多三年没什么。” “可我家女儿......” 宋玉香今年都十六了，要是再等三年，就十九了。 交单身税还好说。 可这年纪不等人啊！ 要真等到何洪达下一次院试考中，十九岁的宋玉香都是老姑娘了。 后面何家肯定要反悔这一门亲事的！ 到时候何家反悔了，他家女儿这么大年纪，就算长得再好看，估计也找不到好的婆家了。 宋老根怎么能不着急？ 何洪达这时候灵感也基本泄完了，他轻叹一声。 “宋叔，我本来急着回来读书，有一篇文章刚巧想到关键的地方要写出来的。” “结果你这一打岔，我现在全都给忘了。” “读书科举乃是人生大事。” “男子汉大丈夫，我先立业后成家，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罢了罢了。” “我让人送宋叔你回去吧。” “今日功课不做完，明日上学时夫子会罚我的。” 说了一堆，还是没有松口。 宋老根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让何洪达去劝劝他父母。 他真的要读书，成了亲后再慢慢读不也一样？ 自己女儿届时能陪着他来府城读书，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不是更好？ 宋老根还想纠缠一番，何洪达直接把自己的钱袋子解下来，让自己书童送人走。 最近得了不少润笔费，何洪达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只能靠着家里供应读书的人了。 他钱袋子里面有不少银子，书童会看着给宋老根路费的。 再多的，何洪达现在也做不了了。 因为他真的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啊！ 灵感这东西，很容易就没了。 他还有不少构思，都要赶着写出来画出来。 宋老根被送走，何洪达没再想这件事。 他得再出多一些作品给苏誉看。 而且苏誉还让他找一些同好，文笔或者画技有一样不错的就可以。 这些他都得赶在苏誉出发去参加乡试之前搞定。 第213章 背景不简单啊... 何洪达踌躇满志。 果然在苏誉出发前，把苏誉交给他的事情都给办妥了。 还给苏誉引荐了两名同好。 书屋这边，人暂时就够用了。 苏誉也能全力以赴，准备秋闱。 进了六月份，朝廷指派的主考官估计早已经从京城出发，赶往各地考场。 苏誉他们这边离京城距离远，因此主考官来得较慢。 但有些人消息灵通的人，已经打听到了主副考官名单。 不少人忙着到处搜罗主考官资料，为了乡试做最后的准备。 先前苏誉请几个同窗合力编写好的对句，也被苏誉重新整理了一番，制作成了一本书。 不过苏誉不打算印来卖。 而是找人抄写了几本，送给有份参与编写的几人。 拿到这本书后，几人道了谢，但也没多想。 杜志和拿着苏誉给的书回家时，杜老爷和杜夫人特意把他喊到书房说话。 杜老爷说：“这次的主副考官，我收到了一些消息。” “主考官听闻是翰林学士钱大人。” 杜夫人接口道：“你父亲花了不少钱，才打听到钱大人的喜好。” “我儿务必要好好听。” 杜志和点点头，专心地听着。 杜老爷便继续道：“我打听到，钱大人喜爱那些用词华贵，对仗鲜明，讲究韵律，念起来朗朗上口的文章。” “你等会去找府上西席，看看你的文章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如今离乡试也没多少时间了，届时出发时，我们得安排府上西席跟着你一同到省府去赶考。” “在路上正好也能督促你不要放松，再多练练文章。” 杜志和自己也想考个好成绩，自然是说好。 说完，杜夫人看到他手中的书，似乎不是什么正经书。 她有些不高兴地瞪了杜志和一眼。 “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书？” “都这时候了，怎地还在看这些与科举无关的书籍？” 杜志和被他娘瞪着，便觉得耳朵有些隐隐作痛。 他赶紧解释说：“这是苏誉给孩儿的。” “我们几人帮着他弄了一些资料，苏誉把这些资料编写成书后又送给了我们每人一本。” “苏誉？” 杜老爷和杜夫人自然认识。 上次在他们家温泉别院时，苏誉两口子在游戏中大放异彩。 虽然中途离开，但却是为了去迎接钦差接圣旨的。 他们家和苏誉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所以杜志和说起这是苏誉要自己儿子帮忙的事后，杜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劝道：“苏誉科举成绩好，他自是不必太着急的。” “但我儿成绩与他不能比，还是得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业上才是。” “这种无关紧要的书，就放你爹书房里保存着先吧。” “等到你科举完，再慢慢看也不迟。” 杜志和本来也没打算继续看。 这本对句类的书，里面有一部分内容就是出自他手。 所以书的内容是什么，他比自己爹娘更清楚。 杜志和刚想听从自己娘亲的话递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等等！” 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书，又翻开看了起来。 “对仗鲜明，讲究韵律......” 杜志和一边翻，一边喃喃念着。 杜老爷和夫人对视一眼，费解道：“我儿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对着这本书，开始神神叨叨的？” “莫不是念书念傻了？” 杜志和抬起头来，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把手中的书展示给他们看。 “爹娘，你们看。” 他眼睛亮得发光，神情还颇为兴奋。 “苏誉让我帮忙编写的书，正好能在此次科举中用上！” 杜老爷两人有些不解，接过这本书翻了一下。 里面都是从科举书籍中摘抄出来的对偶句。 若是能把这些句子用在文章中，不就正正好对应上了此次主考官的喜好？ 杜老爷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讶异道：“这本书内容不少，苏誉是何时让你们开始帮忙做的？” 杜志和想了想，回道：“大概是三月多的时候。” “他找了我们几个相熟的同窗，说要我们帮忙从科举书里找出对偶句。” “本来我们还劝他说这种时候要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不想我们做的这些却是能直接用在乡试上的。” “三月份......” 从京城到这里送消息，快马也要十天半个月。 所以那时朝廷指派的名单都不知道有没有确定下来，这苏誉就知道了主考官的喜好？ 上次钦差来送圣旨，那是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是肯定不可能的。 或者，苏誉只是单纯的好运？ 但想想也不对。 单纯的好运，也不该用在这个时候。 还有几个月就乡试了，他一个考生不努力复习，却突然来搞这些明显不是主要的东西。 怎么也说不通。 杜夫人突然想起，上次温泉别院举办宴会时，苏誉的娘子顾氏一直被陆知府的夫人拉在身边。 两人举止看起来并不像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 当时陆夫人说她们一见如故，她很欣赏顾氏。 如今再细细想来，就会觉得陆夫人好像对苏誉的娘子并不同寻常。 杜夫人说：“会不会是苏誉真的有这种渠道，能提前这么早知道主考官的名单？” “他知道后，为了帮助自己的同窗，就让我儿几个一同帮他处理，也让你们顺便能提前接触一些。” “这样后面大家都知道主考官名字后，也不至于临时临急地抱佛脚。” 杜志和愣了愣：“娘你在说什么？” “苏誉他只是一个农家子，他何来的什么渠道？” “我看他就是博学多才，已经开始深入研究这些圣贤书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这也正好。” “我这段时间把这本书好好背一下，对我后面写文章绝对有很大的帮助！” 杜老爷的想法，其实是和自己夫人一样的。 他也觉得苏誉在这种时间打扰本该埋头苦读的同窗，绝对是有他的用意。 但这么一来，也就说明苏誉确实比他们还提前了快三个月得知京城那边的消息。 这苏誉，好像背景没这么简单啊...... “对了。” 杜老爷想起，这本书是苏誉让他们几个同窗一起编写的。 他问道：“那几个与你一同编写此书的同窗们，平日里读书成绩如何？” 杜志和说：“有一个是前年的府试案首，每个月书院生员的考试都会名列前茅。” “另外两个是苏誉先前的同窗，成绩则比较普通。” 杜老爷沉吟道：“既然苏誉对这方面已经在深入研究，想必他考试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你其他的同窗，也因此得了他帮助。” “今日的事情，你就别往外说了。” 这些消息，是他们杜家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钱财打听来的，自然不能直接便宜别人。 而且乡试不是普通的考试，录取名额一共就那么些。 少一个人不行，自己就多一分机会。 何况苏誉已经提前给这几人透露过了这些信息，他们杜家更没必要再多这一嘴了。 杜志和挠了挠头，说道：“我知道了......” 第214章 三句话，让女人为我一掷千金 杜志和说自己知道了。 但转天，下学和苏誉一同走出书院的时候，他还是悄悄地对苏誉提起。 “苏兄，你昨日拿给我的那本书，我爹娘看到了。” “我爹还说，这本书不错，让我多研究研究，说不定对乡试会有帮助。” 说完，对着苏誉挤眉弄眼了一下。 苏誉接收到了他的暗示。 所以杜家那边应当是知道了主考官的名单，也打听了他的喜好。 杜志和还记得提醒自己，倒是也不枉自己先前给他们指路的一番心意。 苏誉微微笑道：“好。” 杜志和见苏誉明白自己的意思，这才高兴地和苏誉分别，回家继续苦读。 至于其他人，苏誉已经提醒过了。 能领会多少，就靠他们自己了。 而且也不一定是撞中了主考官喜好就能过的，这本来也只是一个小加分项，到时候还是得各凭真本事。 ...... 苏誉早就在开始找科举书籍里面对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尝试转变自己的文风。 练了两个月来月，如今他也熟练不少。 八月初开考，七月份他们估计就要出发到省府去，提前等候主考官张贴考试信息。 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苏誉寻思着，今天去书屋转转就回家去继续写文章去。 结果刚到书屋，却在内室见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掌柜的来了？” 是旧三味书屋先前的掌柜。 苏誉不久前交代李三郎找他们东家过来，要亲自与他们结清余下的款项，拿回那份分期付款的契约。 但先前书屋的东家并不能亲自到达，只把契约给掌柜的带给了苏誉。 见到苏誉，这掌柜的直接便掏出了那份契约。 “听闻苏公子要和我们结清银子，把这份分期付款的契约收回。” “我们东家让我带了过来。” 说完，便直接递给了苏誉。 苏誉有点讶异。 “我银子还没拿出来，契约就已经先给我了？” 掌柜的讪笑一声，说：“我东家自是信得过苏公子的。” “银子的话好说，你直接给我带回去便是。” “不过我今日来得突然，你若是暂时拿不出银子，后面再让人拿给我也行。” 苏誉摆摆手：“拿得出来。” “劳烦掌柜的稍等，我让人去找乡约过来。” 银子在家里，确实没带。 不过直接在铺子里先支三百两也可以。 苏誉出门，让店内的伙计去帮忙找乡约过来。 在他的见证下，契约和银子都过了一遍，清点确认好。 乡约在册子上记下今日的事情，装着银子的钱箱便被递给了掌柜。 掌柜的拿过钱箱，很快便和苏誉告辞离开书屋。 苏誉拿着自己赎回的这份契约，心想这三味书屋的原东家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居然这般好心。 幸好自己第一次做生意，就遇到了这样的好人，不然这生意还真的做不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苏誉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准备回家吃饭，继续读书。 ...... 掌柜的离开书屋后，并没有直接出城，反而是拐了个弯，在后巷把钱箱又交给了一直等着的李二郎。 “这是方才苏公子给的钱箱，里面的银子我还未动过，李兄弟再清点一下确认吧。” 李二郎打开看了一眼，很快便合上。 “嗯，麻烦你了。” 从怀里拿出一个打赏用的荷包递过去。 “这件事也算是彻底完了，多谢你跑这一趟。” “这是给你的酬劳。” 掌柜的双手接过，装作不经意地一捏。 这一捏，他顿时两眼放光。 不是碎银子，更不是铜钱。 捏起来是成片的，感觉有些软，厚度还可以。 那就只能是金叶子了！ 而且还不止一片，有两片！ 这一趟跑得可真值！ 面前这男人，他是记得的。 那苏公子的娘子顾氏，当时便是带着这个男人和另外一个年轻的姑娘一同上门找的掌柜，直接全款买下了当时的小书屋。 后面还要求他在苏誉面前演了一点小戏。 虽然掌柜的戏不怎么样，但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当时还以为是小夫妻两人的情趣。 结果后来三味书屋的红火程度，他听说后也只想感叹苏公子的娘子居然这般慧眼识珠。 怪不得他娘子不舍得让自己丈夫公然吃软饭，买个铺子给丈夫用还得变着法儿的来。 那苏公子，可不正是本事通天么？ 掌柜的收好打赏后，李二郎又说了一句。 “还是先前那句话，不该说的别说。” “我让人送掌柜的回去。” 掌柜的现在跟着自己的东家到了其他府城定居，寻常他们是见不到面的。 就算他想说，也没地方说。 这也是为什么掌柜的是唯一知道三味书屋是苏誉的外人，苏誉也没有对他有其他的安排。 掌柜的笑呵呵道谢。 “行，那就劳烦了。” 出一趟差，豪华马车来回接送，还得到不菲的打赏。 此时掌柜的都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有表现得戏再好一些。 说不定他们以后还用得着自己呢？ …… 苏誉一共签了两份分期付款的契约。 但还有一张更大的，是和沈少康签的。 当初沈少康做主把沈家的铺子卖给苏誉，也同意了分期付款。 但钱是由沈少康先垫付的。 所以苏誉那分期付款的合同，是和沈少康签的。 也就是说，沈少康现在是自己的债主。 虽然现在他们两人是一伙的，但沈少康始终姓沈。 若是沈家那边知道了这事，不知道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 所以苏誉就有些纠结，那份契约究竟要不要先拿回来。 可苏誉算了算。 先前顾长乐说好在省府那边拓展业务。 所以家里赚到的银子，基本都送到那边去了。 那边书屋还没开业，苏誉手中的银子还真的不好乱花。 “也不知道淮南王府有没有钱......” 上次赈灾，听说淮南王府的郡主挺大手笔的。 就不知道顾长乐这么豪气之后，手中还有没有钱剩了。 苏誉决定，回去先试探一下。 他装作为事情纠结的样子回到家。 顾长乐果然看出来刚回家的他有所忧虑。 “夫君刚回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苏誉便把想要赎回分期付款契约的事情和顾长乐说了说，又说现在手头能周转的银钱好像不够。 顾长乐听后，直接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实施方法。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夫君不必为此烦心。” “要不我写封信，把赵爷爷的养老钱先借过来顶着？” 顾长乐义正言辞道：“等下次咱们还钱时，给赵爷爷还多一些不就好了？” “爷爷上次拿了这么多利钱，不也很高兴么？” 说是薅两个老头子，但明显问赵老头借钱什么的，估计也就是个幌子。 所以苏誉是确定了，自己娘子手中的私房钱估计还是有的。 有就行。 这次就让他吃上点烧得正好的软饭...... 反正后面的收入，随便娘子自己拿。 “行，那这样的话，就麻烦娘子你了。” 见苏誉眉头舒展开来，顾长乐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需要多少直接与我说便是。” “我都会想办法解决的。” 先前自己拿出五两十两私房钱，苏誉一次都没拿来用过，也没主动开口问她要过。 想不到这一次主动开口，就有机会让自己给他用数千两。 这就是为男人一掷千金的感觉么？ 顾长乐想，感觉真不赖！ 第215章 出发乡试 七月初。 书院就开始让参加此次秋闱的考生们，出发到省府去准备报名的事情。 七月中报名。 报完名后，就会知道具体的考试安排。 苏誉与几位要一起参加乡试的同窗们相约好，准备一起出发到省府去。 而且他们到时候还得到那边去租住一处地方，得一直住到考完试发榜之后。 汪远峰几个得知他们要出发去参加乡试的消息后，便安排了一场饭局给几人饯行。 童生三兄弟在饭局上羡慕地送别几人，回去又继续闷头努力。 从他们府城到省府去，没有水路可以走，只能一直走陆路。 马车大概要走七八天时间。 一堆学生在规定的时间一起走的话。 每到一座城，就会有当地的官兵护送一段路程。 所以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苏誉他们担心太多人一起走，当地食宿会紧张。 所以便打算后面两天再出发。 想了想，还是把后面要吴木匠帮忙打造的弩箭给带上。 不同于其他人只身赶考，苏誉这次出门，是拖家带口。 不止带了顾长乐，甚至李大郎三兄弟和红缨，还有技术人员陆圆兄弟中的一个也带上了。 毕竟苏誉除了赶考外，省府那边的书屋还要准备。 所以这些人手都是要带过去帮忙的。 这么一大群人，苏誉便安排了三辆马车。 两辆坐人，一辆装大家的行李。 饭局后几天，便到了他们出发的日子。 苏誉这边三辆马车。 他和顾长乐一辆还有红缨一辆。 驾车的是李二郎。 而书童元宝、李大郎等人，则坐第二辆。 坐在车里无聊，李大郎干脆坐到了车辕上，和元宝一同驾车。 从顾家出发，到门口与其他同窗们集合。 马车路过其中一家酒楼时，李大郎往楼上看了一眼。 随后，很快就收回了眼光。 酒楼包厢里，方雅云正看见他驾着马车过来，不由得顿了一下。 “这人驾着马车是要去哪里？” 上回见到李大郎，她甩了这人一百两银票，还利诱他来给自己做下人。 结果这人却丝毫不动心，拿了钱就走。 现在驾着马车离开，该不会是要离开这座城吧？ “得罪了本小姐，想就这么走了？” 方雅云咬咬牙。 虽然被这人救过，但被他两次扔垃圾一般扔回去自家门口。 这种屈辱，她真是想想都睡不着！ 生怕李大郎就这么跑了，她赶紧让跟来的小厮去打听一下这几辆马车是要去哪里的。 这种事情很好打听。 因为苏誉他们这三辆马车就在城门口，和其他一同晚出发的学生们汇合。 然后陆陆续续往省府出发。 “和到省府赶考的学生们一起？” “这是个粗人，那些考生去赶考关他什么事？” 方雅云最近都没作妖。 但鉴于前面几次逃跑的经历，所以她现在人生自由还是没有的。 出入都有不少婢女和小厮跟着。 就算知道那人要去哪里，她一时也没办法跟上去。 “哼，我这就让人天天守在路边。” “等下次看到你回来，一定要查出你所有的信息！” ...... 第一天赶路没遇上什么不安全的事情。 一路不停，下午便到了落脚的地方。 虽然马车铺得很舒服，但赶了一天路，还是不舒服的。 所以到了落脚的客栈后，大家都争先下了马车。 脚踏实地后，才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彭天成他们几人坐着杜家的马车，走在苏誉前面。 等苏誉和顾长乐下车时，便看到彭天成直接不顾形象地坐在路边，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这明显是晕车了...... 上次见到晕车的人，还是苏誉的堂兄。 但他坐得不久，因此反应没有彭天成这么厉害。 苏誉走过去问道：“彭兄如何了？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 彭天成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他家在府城郊外，一直参加科举都没走过什么远路。 也就偶尔一两次，坐过汪家的马车从郊外到城里。 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反应这么严重。 请大夫他有点不舍得，毕竟这次出门花费本来就多。 所以他决定先缓一缓，歇一会看看。 苏誉见他这么打算，也有些无奈。 古代的穷人家读书确实不容易。 彭天成靠着自己积攒了一些路费，但也不敢花太多。 毕竟接下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要花钱。 不过，晕车的话...... 苏誉突然说道：“彭兄，我有个办法，估计能缓解一下你的症状。” “而且也不用花什么钱。” 彭天成见状，求救般地看着苏誉，等着他说出来。 苏誉说：“你去买点橘子来试试。” “坐车上的时候，偶尔剥一个，不吃闻闻味提神估计也行。” 买几个橘子确实花不了什么钱，肯定比看大夫便宜。 彭天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说道：“我缓一下再上街去看看有没有卖的。” 苏誉笑了笑：“你先进去歇着吧。” “我让书童去帮你买几个，届时花了多少钱，你再给回他便是。” 彭天成感激地道谢。 苏誉便让元宝先不着急搬东西，先去帮彭相公买了几个橘子回来。 可惜现在都是下午了，也没多少摊贩在做生意。 一行人担心彭天成的状态，便决定第二天早上一早让人去集市看看。 看看能不能买回来。 幸好，第二天没等多久，派出去的人就买了回来。 几个新鲜的橘子，彭天成抱着救命稻草一般上了马车。 时不时传来一些清香的橘子味，还真的让他今日好受了许多。 靠着这个，后面几天的路程，彭天成也坚持了下来。 每日的行程都是定好的。 一路这么走过去，一行人在第八天，终于平安到达顺安府城。 顺安府城不愧是省府，单是城墙就比他们江陵府高上不少。 一群赶考的学生，出示生员凭证后，并不需要收入城费。 前面的杜志和等人都出示了身份文书，得到允许后才进城。 苏誉见状，也把自己的生员凭证早早拿出来，等着检查。 然而到他们马车时，那守城门的官兵只看了一眼马车，便挥挥手，示意他们走。 苏誉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那入城的官差看了一眼，便示意他这辆车可以进城了。 然而到李大郎他们这一辆时，却直接被拦了下来。 “你们得交钱才能进城，每人五文。” “还有路引那些，都得拿出来，我们得检查。” 虽然他们与苏誉同行，但却不是苏誉真正的下人。 自然是要交入城的人头费的。 这些官兵看苏誉他们那辆马车虽然看起来挺华贵的，但却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些城里大户人家的马车。 因此只把他当做普通的赶考书生看待。 李大郎没说什么，直接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块令牌扔到李三郎怀里。 “幺儿你去说。” 李三郎“哦”了一声，把那块令牌拿走，递给守城的官差，好声好气道：“麻烦快些，免得我们前面的人久等了。” 第216章 一个猜想 三辆马车都顺利进城。 本来杜志和盛情邀请一群人都住他家的房子，但苏誉拖家带口的不合适。 而且顾老头前一段时间来信，说他和福伯已经在这边租好了一座不错的房子。 让苏誉他们直接过来便是。 因为要方便苏誉考试，这次租住的地方就在贡院周围。 和杜志和他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两条街，并不算太远。 到了附近，一群人暂时分别。 按照惯例。 苏誉和几个同窗们约定好，明日在他们下榻的地方集合，一起到这边省府的书屋去泡一泡，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最新的科举资料。 李二郎挺熟路的，很快就带着他们到了入住的地方。 一座两进，环境清幽的宅子。 宅子挺大的，但因为还住了福伯一家人，所以房间还得分配一下。 顾老头没在，只有福伯在等着他们。 “一路上辛苦了。” 福伯没怎么变样，笑呵呵地迎接他们。 顾长乐下了车。 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她脸上也有些倦容。 “我爷爷呢？” 福伯有些尴尬地说：“你爷爷最近输大了，今日又去找你赵爷爷下棋去了。” 顾老头年前时闲了一段时间，拜年忍不住和赵老头开始下象棋。 结果一次没赢过。 后面两个月，是一闲下来就跑赵府去。 结果发现自己怎么都赢不了，他又开始尝试围棋。 围棋本来就是被虐菜的份，那不就是越输越上头。 输到后面，他又想起苏誉教他赢了三次的五子棋。 于是又开始从这方面入手，想要赢赵老头一次。 结果这五子棋也不好使了。 天天被虐，虐得他越来越精神，做梦都是想赢一把。 本来这两天知道顾长乐他们要到了，顾老头准备在家等着他们的。 结果昨天睡觉的时候，他梦到一种新的战术。 今天起来看时间还早，知道顾长乐他们没这么早到，便又摸到了赵府去。 想着赢一把就回来。 结果可想而知。 顾长乐也知道自己爷爷的气性，她有些好笑地说：“在爷爷心里，下棋都比我重要了。” 苏誉在一旁听着，也有点想笑。 ...... 等一群人安顿好，顾老头才背着手，黑着脸回来。 这场景，苏誉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感觉还挺亲切的。 “爷爷。” 苏誉率先打招呼。 顾老头脸还黑着，见到自己许久不见的孙女和孙女婿，才总算是开心了一些。 “来了。” 本以为亲人在身边，能把那些烦心事暂时抛下，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结果顾长乐这漏风的小棉袄，非要给他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爷爷今日又全输了？” 顾老头脸上有些挂不住，严肃道：“什么叫又全输了？” “下棋的事情，不过娱乐，怎么能用输赢来定？” “那都是乐趣！” 顾长乐轻哼一声：“你最好是。” 顾老头一屁股坐下来，尴尬道：“不提这些了。” “你们在这住下，明日让福伯带你们去熟悉熟悉附近的路。” “后天就要开始报名了。” “对了，书屋的事情，也给你们处理好了，福伯都知道。” “你们要开业还是要做什么，自己安排就行。” 按照苏誉的习惯，他肯定是想在考完试那段时间开业的。 那时候还没放榜，成绩还不知道。 大家都暂时不用天天苦读书，能放松一下。 这也是为什么，苏誉这次带上了技术人员还有帮工这些过来。 苏誉说：“这段时间，实在是麻烦爷爷了。” 顾老头眼睛一转，说道：“麻烦是挺麻烦的。” “这样吧。” “等你科举完后，再给我想想法子？” “跟那五子棋一样，我要赢一下那赵老头，挫挫他的锐气！” 如果苏誉猜测得没错，顾老头便是大家口中那战功赫赫的淮南王，是东南霸主一般的存在。 可眼前这任性的小老头，总让他觉得有些出戏。 苏誉暂时没什么头绪，但也是答应了下来。 “行，我这段时间想想，看看能不能再教爷爷你一个好玩的。” “好不好玩无所谓，最重要是能赢！”顾老头纠正道。 苏誉笑着说好。 顾老头这才真的高兴起来。 别人他可能信不过，但自己这个孙女婿是绝对能行的！ 毕竟先前不就是靠着他，赢了赵老头三次么？ 顾老头满心期待，只想着这科举快快考完。 ...... 一连赶了几天路，今天便早早洗漱，然后吃了晚饭。 大家都各自散去歇息。 苏誉吹熄烛火上床，和顾长乐盖着被子聊了一会儿天。 陌生的环境。 但床铺之类的，都是从家里的带来的。 加上赶了这么几天路，都累得不行，而且身边睡的也是熟悉的人，因此两人都没有太认床。 小聊了一阵，便都有了睡意。 ...... 次日一早。 苏誉久违地跟着顾老头练了一会儿拳。 顾老头见苏誉这架势，就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也有坚持锻炼。 心里很是满意。 练完后，又梳洗了一番，用了个早饭。 天色便亮了。 顾长乐还没起床，苏誉穿戴整齐，带着元宝出门，和自己的同窗们汇合。 除了没休息好的张文远外，其他人精神都还算不错。 今天，。他们准备到省府最大的书屋去看看。 一路上走过去，街上十个人中起码有七八个都是读书人。 而且不少人的目标，明显和他们是一样的。 路上，家里早有安排的杜志和说：“后天报名。” “报完名后，我让人在城里最大的茶楼订了一个长期的雅间。” “届时我们一同去那边复习，期间能听到别人谈论起一些科举的事情，也方便我们补漏。” 都是考过科举的人，自然都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 大家都一致表示同意。 到了城里最大的书屋后，看着这占地面积极大，还有三层的书屋，苏誉都被这规模给震惊到了。 同样是书屋。 他的三味书屋和这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进去后，便看到左边五个大大的书架，摆放的全是科举用的书籍。 书架间已经有不少考生或走动，或拿了一本书在角落里静静看着。 几人对视一眼，都分开往不同的书架去。 等会再集合，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苏誉到的这边人比较少。 他拿出一本书看了看，发现这里都是一些杂学的书。 有游记、绘画、话本子等各类书籍。 这些明显对科举没什么帮助，所以这便才会这么少人。 苏誉又往角落移了移，发现这边的书架居然还有算术书。 苏誉抽出几本看了看。 没有太大惊喜，基本就是他所在的那个古代中期的算术水平。 旁边还有一本崭新的书籍，也是关于算术的，看样子是刚到店里不久。 苏誉好奇地也拿起看了一眼。 这一翻阅之下，他皱了皱眉头。 “朝廷发行的书？” “这时候朝廷发行一本新的算术书？” 再看第一个大章，便是介绍四脚账的！ 再往下。 便是以工部制造等为实例的实案，还有算天象等...... 苏誉看着，突然有一个自己都震惊的猜想。 监考的主副考官是从京城来的。 而这本书，也是从京城那边出版，送到各州府的。 一般主考官出题，都会有一些关于时事的题目。 所以这次的考题，会不会因为自己给朝廷搞了个四脚账，而出相关的算术题？ 第217章 买个安心 苏誉有了这个猜想后，便开始止不住地往这边想。 若是真的考算术，他是不怕的。 在这个科举只重视文章，其他都被视为杂学的年代，苏誉甚至敢说自己比其他考生更有优势。 但这算数，绝对不会是单纯的算术，肯定会与时事或者政治等有一些关系。 所以苏誉决定买下这本书，回去研读一番。 不止这一本，他还翻了翻周围的其他算术书，又拿了两本看起来有些许关联的。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书屋里人来人往，但并不吵闹。 苏誉一行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集合一起。 其他人手中也都各有收获。 张文远和宋有明拿了一本他们此前府城没有的科举书籍，而彭天成手中则拿着几篇单独售卖的文章。 这些都是那些有名的文人学士所写的，看起来和科举也会有一些关系。 院试的时候，苏誉还没什么感觉。 和大家去书院转了转，也没特意准备太多的科举资料。 但到了乡试，这紧张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止要提前打听主考官喜好，还得留意各种时事和朝廷政令等。 届时会试估计到了京城也得有差不多的操作。 而那些本身就在京城和交通运输比较发达地区的学子们，就能比他们这些相对落后地区的更从容。 彭天成率先说：“这几份文章，都是朝廷重要官员过年期间写的。” “这一份，更是国子监的祭酒大人所写。” 国子监在京城，是大周的最高学府。 国子监祭酒便算是它的最高官员。 祭酒写的文章，自然会有可能成为科举出题的风向。 众人一听，便赶紧凑到一起看起来。 看完后，发现这文章写的居然只是勉励读书人和赞誉当今陛下勤政的内容。 行文老练，看得出写文章的人功底深厚。 至于别的，看不出什么来。 看完后，发现没什么收获，都不由有些失望。 剩下两篇文章，更没什么特别的。 彭天成挠挠头，有些尴尬道：“我看这些不少人都拿了要买，还以为挺重要的。” 宋有明说：“既然大家都在买，估计也是有用处的。” “我们也都买上一份，这段时间再慢慢研究研究，看看能否看出什么来。” 文章看完，又看了看其他人拿的东西。 都是些中规中矩的科举教材，胜在够新。 但其他几人看到苏誉手中的算术书，都有些不解。 年后才让他们去搞了什么对句，现在苏誉到了省府又买几本算术书。 这是要做什么？ 对句是从科举书籍里面找出来的，还勉强不算是太课外的东西。 但这算术书，就和科举完全没关系了吧？ 就连杜志和也忍不住问了一句：“苏兄怎么拿了几本算术书？” 苏誉指着最上面一本说道：“这本书我问过书屋的伙计了。” “是朝廷过完年后才编制印刷的，也就这个月才送到书屋。” “可是算术书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科举又不考算术。”彭天成说道。 其他人也附和地点点头。 从前朝开始，科举摒弃算学已经很久了。 别说算学，以前还有六艺，到现在也就剩下文章这一样。 苏誉问道：“朝廷要编写书籍，发行到各州府城镇，这事可是由翰林院负责的？” “不错。”杜志和点头，回道。 “那就有点关联了。” 苏誉说：“这次监考咱们的主考官，听闻便是翰林院事。” “所以此书的编纂，很大可能他也参与在其中。” “而且......” “我去年被圣旨赞誉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 “因为我给朝廷送了一份新的记账方法。” “而这本书，便有详细记载此种方法，还有不少时政的实例在其中。” “所以我猜想，此次科举试题，会不会有一些与这本书有关系。” 苏誉这么一分析，顿时就连上了。 在座几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还真的有可能......” 但转念一想。 “不说我们，就算是别的考生，都完全没有学过算学。” “我还是觉得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关系。” 既然之前都没让学习过的，那出题者肯定也会有所考虑。 主要的题目，肯定不会从这方面出。 不然一个出一些所有考生都不会写的题目，届时阅卷时发现大家都是瞎写，能通过的人寥寥无几。 这样的事情被朝廷知道了的话，主考官是有可能会被定罪的。 所以就算真的有关系，最多有可能会在后面的时事策论出一些相关的题目。 不过科举最重要的就是前面那些经义文，后面的时事策论等，基本对被取中与否是影响不大的。 若是本身文章写得非常好，乡试能被取中，到要排名次时。 估计大宗师才会参考到后面的时政策论。 一番讨论下来。 宋有明和张文远两个本身成绩就比较一般的，直接便决定不管这事。 还是先着重把自己前面那几篇文章写好。 不然后面那些策论就算他们能写出花来了，大宗师也看不到。 倒是杜志和比较期待真的会像苏誉说的那般，会出算术类的科举题目。 毕竟他对这方面本身就挺有兴趣的，还研究过那么一点。 上次他家温泉别院的宴会，那算术类的小游戏就是杜志和出的。 所以他决定也买上几本，自己花两天看看，届时能用上最好。 只有彭天成很是纠结。 除了苏誉外，他成绩本身就比在座的几个人好。 要想考个更好的名次，无疑苏誉说的这些他得去看看才行。 可他只会写文章，对这些是一窍不通。 届时若因为这样，名次比别人低了，想想又挺憋屈的。 这书价格有些贵，彭天成便问苏誉：“苏兄，这书你看完后，能否借我抄一抄？” 虽然他看不懂，但抄一遍求个心安也好。 苏誉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还说等会让彭天成先拿回去抄，等报完名后他再拿回来看。 反正刚刚翻了一下，里面都是些很基本的算术题。 两人说话间，杜志和已经抱着七八本算学类的书籍走了过来。 苏誉讶异道：“要买这么多？这段时间你恐怕看不完。” 杜志和财大气粗地说：“没关系，主要是看你说的那一本。” “其他的看不完，放在旁边我就当买个安心。” 第218章 我有个朋友想问... 在书屋泡了大半天，大家都饿了。 决定好买的东西后，便决定先离开去吃饭。 排队结账时，发现外面已经下了好一会儿雨了。 不过他们中三人都有书童，已经早早备好了雨具。 因此也并不耽误太多。 雨势不小。 他们在附近的酒楼吃了个饭，又讨论了一下考试的内容。 这酒楼里面，也基本都是读书人。 不少人在高谈阔论，与旁人分享自己写的文章，或者讨论一些大拿写的文章。 秋闱期间，顺安府汇聚了全东南的才子。 大家自然是要互相走动认识，顺便拓展一番人脉的。 还有些自来熟的看苏誉他们这一桌的人脸生，走过来与他们打招呼。 张文远和宋有明坐在外面，一一和旁人拱手寒暄，互道姓名。 不尴不尬地聊一阵，临走时还有人邀约他们参加一个文学社的活动。 但两人本身成绩就一般，这段时间自然不舍得浪费在这些杂事上。 只能遗憾地表示等科举完后。 来人离开，宋有明赞许道：“张兄这交际能力，居然这般出众啊？” 张文远笑嘿嘿地回怼：“宋兄也不差啊。” 说完，几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耽搁了一会儿，雨小了一些，时间已经很晚了。 一群人这才离开。 苏誉回到家时，已经是快吃晚饭的时间了。 顾长乐和顾老头爷孙俩照例坐在堂屋。 顾老头在喝茶，顾长乐手中捧着一个账本在翻看。 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掌柜一类的人。 顾长乐翻看账本时，时不时问这中年男人几句。 外面雨又大了起来。 苏誉进屋后，几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 “回来了。” 顾老头率先道。 苏誉笑着点头。 顾长乐介绍说：“这是爷爷为我们在顺安府书屋找的掌柜，姓邓， 我在与他核对这段时间的开销，差不多完了。” 邓掌柜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东家好。” 苏誉微微颔首。 顾长乐便又说：“夫君衣裳湿了，正好你去洗漱完我这边也处理好了，等你出来用饭吧。” 苏誉说好，放心把这些事情交给顾长乐，进去梳洗。 再出来时，邓掌柜果然已经离开了。 顾长乐招呼苏誉过来用饭。 “今日出去可有收获？” 顾长乐问道。 苏誉坐下，把自己今天的猜测说了出来。 顾老头对这些不懂也不感兴趣，只专心吃着他的饭。 还好顾长乐了解得不少。 她也赞同苏誉的说法。 前面主要的题目，估计不会出关于算学的题。 可到后面，在不影响科举成绩大局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会出现一些相关的题目。 “明日我们去拜访赵爷爷，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顾长乐提议道：“赵爷爷说不定还认识此次的主考官，正好我们也再打听打听。” 这感情好。 苏誉先前知道赵老头之前是朝廷的户部尚书后，就特意去打听了一下他。 结果越打听，发现这老头越牛逼。 这次他能比别人提早这么多拿到科举资料，也是多亏赵老头的帮助。 所以去问问他，自然是最好的。 原本他和顾长乐便计划到了这里，要找一天登门拜访的。 “行，明天我们去问问。” 顾老头则表示自己就不一起过去了，毕竟苏誉和赵老头要说的那些科举的事情，谈论文章之类的，他听了就想打瞌睡。 ...... 晚上雨势好像又大了不少。 到了次日清晨，雨还没停。 为免弄湿衣物，最终还是决定坐马车过去赵老头家。 不过他们去的不是真正的赵府，而是赵老头的另外一个房子。 顾长乐说：“如今顺安府都是来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大家都想来拜访赵爷爷。” “为了躲个清净，赵爷爷便住到了其他地方。” 赵老头住的这个地方不小，是个三进的大宅子。 但里面没什么装饰，看起来颇为普通。 带路的赵管家说道：“我家老爷正在招待客人，不过他说直接带着苏相公与娘子进去就行。” 苏誉说道：“若是赵爷爷正在招待贵客，我们在外面等一等也无妨。” 赵管家笑道：“我家老爷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苏相公放心跟着我去便是。”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苏誉见赵老头这样说，便没再问。 两人进屋后，看到赵老头正和一个长相颇为儒雅，身材颇为瘦削的男人在喝茶聊天。 这男人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估计才三十岁左右。 见到两人进来，话题暂时止住。 赵老头熟稔地说道：“来了？” 上次赵老头走之前，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有些古怪的文人老头。 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再看到他，苏誉顿时便觉得赵老头这个人越看越不简单了。 两人行礼问好。 赵老头又随口介绍了一句，坐在他下首的是在顺安府学教学的钱夫子。 其他具体的，就没说。 苏誉看他一身气质，也不像普通人。 再加上姓钱，会不会这么巧？ 毕竟这次秋闱的主考官，便是姓钱。 如今报名还没开始，主考官还没入闱。 若是有提前到达的主考官，极有可能会换身衣服私下巡抚当地学风。 但也只是猜测，赵老头没有给再多的提示。 一旁的顾长乐也若有所思地与他对视一眼，苏誉拱手行礼道：“钱夫子好。” 钱夫子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是来参加秋闱的考生？” 苏誉说是，又自我介绍说：“学生苏誉，乃是江陵府白坡县人。” “嗯。” 钱夫子打量了几眼苏誉，很快又收回眼神。 刚刚两人聊天话题中断，苏誉见状，体贴地说道：“今日上门不巧。” “赵爷爷正在招待客人，不如我和长乐先到一旁候着？” “等你们慢慢聊完。” 赵老头笑眯眯地说：“不着急。” “横竖我们讨论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钱夫子有些惊讶地看了赵老头一眼。 赵老头没看他，继续说：“你钱夫子说他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得罪了一个大户人家的主人，被人各种针对。” “如今想要反击，却又苦于自己身份不够，找不到那大家族的痛处。” “这不找老头子我诉苦来了？” 钱夫子被赵老头一番话说得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淡然。 “我、呵呵，我没有......” 他尴尬道：“那是我一个朋友......” 赵老头笑了笑，又说道：“先前听闻你帮着同样农家出身的同窗出了个主意，惩治了当地大家族的一个管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帮一下你钱夫子？” 第219章 听你扯淡 在苏誉两口子来之前，赵老头确实正在和钱夫子聊差不多的事情。 而且正如苏誉猜测的那般。 这个钱夫子，正是此次被派来主持这次乡试的主考官钱大人。 他也是这两天才到的顺安府。 因为是秋闱主考官，本身是不可以随便私下出门的。 但他的行程暂时没有与当地对接，所以别人也不知道他来了。 今日到赵老头这里拜访，也是为了与他说一件事。 而苏誉一听，便知道这大概是官场上的那些事。 对于这些事，现在只是一个秀才的自己，似乎不太好掺和进去？ “赵爷爷，既然是我不熟悉的大户人家，那我也不好随便发表一些言论吧？” 真是当地的人家还好，关键这钱大人是京城来的。 所以他想要对付的人，必定是京城的人。 苏誉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传出去，对自己肯定是不利的。 这次秋闱花了不少心思，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能考上的。 要是考上了，这还没去到京城就要得罪人了？ 苏誉虽然自觉自己本事不小，但做事还是很谨慎小心的。 赵老头无所谓地说道：“这里也没别人，你尽管说。” “钱夫子不是会出去乱说话的人。” 赵老头笑眯眯地看向苏誉。 先前顾长乐给他送信来，说苏誉猜到了他的身份。 赵老头无所谓。 他本身就没有故意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与苏誉认识的时候正巧他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头子而已。 猜出来了就猜出来了。 只是这小子不说，他也不会多嘴解释太多。 今日在他这里的钱夫子，他直接便提点了此人的姓。 他估计以苏誉的聪明劲，估计也对这钱夫子的身份有所猜测了。 说实话，试前让苏誉和主考官见了面，实在是巧合。 至于这明摆着是走后门的操作，赵老头可不认。 钱夫子来这里的，本身就是带着皇命在身。 苏誉他们两个来，纯属巧合。 在自己这个别院，只要自己和在场的人不说，不会有别人知道。 再加上他们讨论的话，不是与科举有关。 钱夫子与苏誉，更没有任何的亲属关系。 刚刚见到苏誉，赵老头也是想到上一次顾长乐写信来时，说苏誉利用巧计帮了自己的同窗的事。 那方家，赵老头自然是知道的。 在江陵府背景不小。 虽然对付的只是他们家的管事，可苏誉的同窗却只是一个农家子。 所以苏誉上次教自己同窗的那一手，才显得更加让人惊叹。 赵老头便一时好奇，苏誉这脑袋瓜，会不会对他们谈话的内容有所帮助。 苏誉还是有些犹豫。 顾长乐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苏誉旁边。 赵老头一看苏誉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有想法的。 有些好奇苏誉会怎么说，赵老头看了一眼钱夫子。 钱夫子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情不愿地说：“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不会对外说出去任何一句话。” “若是有，赵老也不会放过我的。” 得到两人的确认，苏誉思考了一下，才问道：“所以钱夫子的朋友想要反击的那家人，在当地背景非常大？” 钱夫子回道：“嗯，当地巨族，背景深厚，寻常人不能撼动矣。” “所以我、我那朋友想要对付，却又苦于身份背景不够，不知道如何下手。” “连根拔起估计不可能，但起码抓住那家族的一些痛处，让他们收敛一些也好。” 苏誉也不追问具体，点头道：“这个倒是不难。” “不难？” 钱夫子张了张嘴，觉得苏誉是不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故意在他面前装起来了？ 要是不难，他的朋友至于会被困扰吗？ “我说的那个大家族的主人，身份背景非常不简单。” “他的亲朋好友们，也皆是身份不俗之人。” “所以才会无从下手。” 苏誉说：“我了解钱夫子所说的困难。” “但钱夫子，你可听说过盆水杀人？” 钱夫子和赵老头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懵逼。 “盆水杀人？” “你的意思是，要我那朋友端一盆水去泼那家人的大门？” 解气虽然是解气了。 但这办法，会不会太不靠谱了一点？ 而且这样，真的能杀人？ 有点扯淡...... 苏誉笑着摇摇头。 “我说的盆水杀人，不是这种意思。” “这是我曾经在古籍上看到过的一个典故。” 盆水杀人是古代的一个典故。 这个典故说的是有一个贵族很有权势，某天与大王一起喝醉酒后，醉醺醺地回家。 他家守门的下人见贵族满身酒气，还说着一些不着调的酒后话，便大胆地开口去朝贵族讨酒喝。 结果酒没讨到，反而被喝醉酒的贵族给辱骂了一顿。 这下人便因此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由于当时正值冬天，这下人往府前泼了一盆水，府前很快便结了一层冰。 第二日大王来府上找贵族时，由于踩着那层未被及时清理的冰，不慎在贵族门前滑倒。 大王很是生气，当即便要问责。 而最靠近门口的，自然是那泼水的下人。 那下人本就怀恨在心，干脆污蔑说结冰的地面是昨日和大王一起喝醉酒的贵族，在府前随意解决大小便导致。 大王摔得生疼，本就在气头上。 一听是污秽之物，更是怒火中烧。 也不仔细调查了，直接便下令把那贵族杀了。 这个故事说明了一个道理。 “小人可怕。” 苏誉说道：“要直接掰倒一棵参天大树很难。” “但是不起眼的蚂蚁，却能从中慢慢蛀空，让这大树不知不觉地倒下。” “所以往往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却能给我们带来有用的消息。” “既然钱夫子朋友要对付的那人背景深厚，枝繁叶茂不可撼动，那不如尝试把眼光放到一些小人物身上。” “例如这人府中的下人。” “有些人看似不相关，可却极有可能会带来意外的收获。” 苏誉说话的时候，屋内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等他说完后，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赵老头和钱夫子。 苏誉笑道：“晚辈一点愚见，让你们见笑了。” 钱夫子回过身来，不由得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 愚见？ 这可不是什么愚见。 这招可是切切实实为他指明了办事的方向！ 赵老头也两眼放光地看向苏誉。 “好小子，你这脑子，确实好使！” 第220章 你小子，心黑啊 盆水杀人只是一个典故。 苏誉在听了赵老头两人的话后，脑里很快便联想到了这个典故。 再是深厚背景的人，身边总会有一类“小人”。 这类“小人”，未必像典故中那样对那户人家抱有敌意。 可从他们身上入手，未必没有收获。 钱夫子和赵老头估计两人身居高位，所以在讨论事情时，没有下意识想到这些“小人物”的作用。 经过苏誉一番话，他们瞬间便觉得这法子很是不错。 钱夫子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错，你这分析非常有道理。” “那主人身份背景强大，无从下手。” “那我们便可以从他身边的下人去了解，必能打听到一些我们需要的消息。”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想不到心思居然如此缜密，脑子也如此灵光。” 就单单听他们这么几句话，瞬间便想到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 怪不得拒绝了所有读书人拜访的赵老，愿意接见这个人。 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钱夫子看着苏誉。 面容俊朗，气宇轩昂，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听说他还只是个秀才...... 钱夫子忍不住问道：“你可有师承了？” 苏誉老实说：“没有。” “那……” “咳咳……” 一旁的赵老头轻咳一声，打断了钱夫子接下来的话。 钱夫子如梦初醒。 自己一个乡试主考官，不宜在考试前与考生有太多接触！ 他只能讪讪地笑了一声，刚刚差点鬼迷心窍了。 “我回去便与我朋友说，让他换一个角度去调查。” 苏誉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能更快达到钱夫子你们的目的。” 钱夫子好奇心被勾起。 “还有办法？” 赵老头也看过去，等着苏誉说话。 苏誉暂时没说出什么办法，反而先问道：“钱夫子你朋友得罪了那家人，那你这朋友可是个文人？” 钱夫子说道：“嗯，是文人，有功名在身。” 苏誉点头道：“那就对了。” “你们想要抓住那家人的痛处，予以还击，让他们收敛一些。” “那接下来我说的这个办法，更为简单。” “——碰瓷。”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又冒出一个听不懂的词来。 赵老头和钱夫子又是一脸的懵逼。 顾长乐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碰瓷是什么意思？”钱夫子好学地追问道。 苏誉解释说：“既然不知道那家人的把柄，不如就你们动手制造一个把柄。” “财物也好，苦肉计也好，总归就是主动去讹那家人一顿嘛。” “这样一来，还怕没有把柄？” “……” “去讹那家人一顿？” 钱夫子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刚刚还觉得这小子满腹才华，足智多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结果转手给他来这么一番话。 这种市井无赖般的做法，能是他们这些满腹诗书、光明磊落的读书人做的吗？ 这小子，看着人模人样的，想不到居然心黑着...... 赵老头也想不到苏誉后面会说出这一个办法来，他哈哈大笑道：“你小子……” “这办法确实不错，就是怕钱夫子拉不下这个脸。” 钱夫子脸拉了一下，据理力争道：“那是我一个朋友！” 苏誉干笑一声：“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们当没听到便是。” 这种办法，对这些文人学士来说确实有点难。 毕竟他们都好面子，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但在苏誉看来，有时候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 钱夫子这事，苏誉给出了两个方向。 大概率，他会选择第一个。 赵老头刚刚笑了一番，心情显得很是不错。 先前他觉得苏誉这小子满脑子歪主意，总是搞一些不务正业的东西，就是不肯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读书上。 上次顾老头用了他的办法写奏疏，今日再见到，又听到苏誉的一番话，他倒是觉得这小子只读书，还真是屈才了。 可不读书，连伸展抱负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目前，还是得抓他的学业才是。 不过钱夫子今天在这里，赵老爷没有开口问苏誉学业的事情。 而是和两人闲聊了一阵，问了顾长乐一些琐碎事。 钱夫子看赵老头这般慈祥，像亲孙女一般对待苏誉的娘子，有些好奇。 留他们吃了午饭后，赵老头让人拿了一些礼盒出来，便让管家送他们出门了。 “今日下雨，路不好走，早些回去吧。” “过两天我去你家找你爷爷玩。” 顾长乐笑道：“好。” “我让人准备好赵爷爷爱喝的茶叶，届时你和爷爷下棋，我给你们沏茶。” 赵老头笑呵呵道：“好孩子。” 顾长乐和苏誉离开后，钱夫子还赖在这里没走。 等赵老头送完人，他才好奇问道：“这小娘子是赵公什么人？” 顾长乐小时候在京城时，以钱夫子的年纪，估计还在赶考的路上。 所以就算他对顾长乐的事情估计知道一些，但此前没有见过，自然不认识。 赵老头笑道：“这也是我的孙女。” 钱夫子见他没有多说，也就没再追问。 放下茶杯，说道：“方才听赵公说那新式记账法便是出自苏誉之手，我还有些好奇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见了面之后，才发现此子有大才，日后估计前途不可限量。” “听闻他科举成绩也不错，待试后我好好阅一番他的答卷，看看究竟水平如何。” 赵老头顿了顿，说道：“你方才问他师承，是什么意思？” 钱夫子笑笑，“自然是......” 赵老头赶紧说：“不行！” “你来晚了，去找下一个。” “这小子，不能交给你。” 钱夫子有些郁闷地撤回了一个笑容。 他刚刚确实动了心思，还想着等试后看看苏誉科举成绩。 这是他第一次以主考官的身份参与到科举考试中，肯定是要趁这机会收几个门徒的。 不管苏誉乡试过没过，自己钟意这个年轻人，正好可以收入门下。 结果话都没说完，就被赵公打断了。 要和赵公抢人，他确实还不够资格。 钱夫子只能明知故问：“赵公也看中了此子？” 赵老头又不可能直接承认，故作高深地回道：“嗯，我再观察观察。” 第221章 猪队友竟是我自己 尽管刚刚就有所猜测。 但听赵老这么说出来，钱夫子还是不免震惊。 赵成书是当今登基后钦点的状元郎，曾官至户部尚书，太子少保。 而且他在天下文人的眼中，地位也是相当高。 这样的人，曾经收过的徒弟，如今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不过赵成书请辞后，便没再收过任何徒弟。 多少人对他徒弟的身份趋之若鹜。 这个叫苏誉的年轻人被他看中，日后自然会平步青云。 钱夫子震惊后，又有些淡淡的遗憾。 毕竟刚刚他也起了爱才之心，还想多了一点。 结果这一点刚冒出的尖尖，就被无情的掐掉。 不过自己对这个年轻人也没有太了解。 只知道他给朝廷提供了一个新式记账法，是去年江陵府的院试案首。 还有便是刚刚听他一通分析，给自己提供了两个解决办法的新思路。 不够了解也好，掐掉也没这么难受。 钱夫子也不纠结这事了，笑着说道：“那就先恭喜赵老了。” 赵老头矜持地摆摆手：“这么早恭喜什么？” “我又没说真的要收这小子了，还得再考验考验呢。” “你是不知道。” “这小子的脑袋灵光着呢。” “虽然读书也算刻苦，可却不算专心，还天天捣鼓一堆新奇的东西。” “若是他此次乡试不中，老头子我高低得狠狠抓他的学业！” 钱夫子听着他这一番不知道是炫耀还是责备的话，扯了扯嘴角。 他呵呵笑了两声，顺势道：“若是乡试过了，那他便要到京城去参加会试了。” “赵老届时不就正好可以与他同路上京？” 这次钱夫子被派到这里来除了监考外，他身上还带着另一道皇命。 他要代表陛下，来请赵老回去京城帮陛下分忧解难。 自赵成书请辞后，户部尚书这几年几乎是年年一换。 无他。 国库这几年已经几乎被掏空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个个新升上来的户部尚书对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国库，那是焦头烂额。 就算是每次陛下亲自张嘴要钱，他们也只能都说没钱。 谁都知道国库没钱，可没钱偌大的国家就不要运转了？ 军饷就不用发，天灾人祸就不用管了？ 就这样平均一年换一个的频率，陛下也是实在无人可用了。 先前赵成书抱病请辞的时候，当今便没有批准，只让他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如今也到了他该回去的时候了。 钱夫子刚来拜访的时候，就和赵老说了这事。 但刚刚赵老头态度暧昧，并没有答应。 如今钱夫子便顺势用苏誉做引子，再看看赵成书的反应。 既然要收这么年轻的徒弟，赵老估计对他也是寄予厚望。 官场上的事情，少不得得亲身示范，谆谆教导。 果然。 赵老头笑了笑，说：“等这小子考上再说吧。” “万一落榜呢？” 这就是口风有所松动了。 那小子还是挺有魅力的嘛。 圣旨请不动，钦差请不动，朝廷官员请不动的人。 为了这个出身乡野的小子，居然松口了。 钱夫子也笑道：“赵老说过，他乃是院试案首。” “既然去年张学政点了他，我这个主考官自然也是认可张学政眼光的。” 言下之意就是，除非苏誉考得跟屎一样，不然基本是没啥问题的。 原本苏誉一个院试案首，乡试不出什么大问题，基本都会过的。 但这当然不是十成十，总会有意外。 钱夫子说的这一番话，就是把这一番可能会有的意外提前给扼杀了。 赵老头虽然没开口，但他却在无意中就帮了苏誉一把。 他听了钱夫子的话，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别的了。 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若是苏誉那小子考试考得非常差，钱大人就是把那乡试的后门板拆了，估计他也会被会试的门槛绊倒，摔倒在门口不得而入。 若是正常发挥，那自然是没问题了。 就是名次的问题。 举人这种试太简单，赵老头当年就是乡试解元。 让苏誉因为自己得点好处，也无所谓，影响不了大局。 “钱夫子这些话，倒不必说与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糟老头子听。” “科举场上的事情，你们考官决定便是。” 钱夫子便很识时务地止住这个话题。 能把赵成书请回去，他就算是立了大功。 而且也为自己找了一棵能背靠的大树。 …… 外面还在下着雨。 苏誉和顾长乐已经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今天去拜访赵老头，本来除了看望他老人家外，还想着要问问赵老头关于科举的事情。 但因为钱夫子在，苏誉没有问出来。 顾长乐说：“那个钱夫子，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边的人。” “先前赵爷爷给我们来的信就说过，朝廷指派来监考我们这边乡试的主考官便是姓钱。” “这位钱夫子，会不会与他有关系？” 苏誉猜到的事情，顾长乐自然也想到了。 只是也不敢确认。 苏誉觉得这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极有可能。” “本来还说问问赵爷爷乡试会不会有考算学的可能，钱夫子在也不好问了。” 顾长乐安慰道：“不急。” “过几天赵爷爷来我们家，夫君再问便是。” 今天看赵爷爷那高兴的样子，顾长乐猜赵爷爷肯定也很乐意帮自己夫君的。 不过开考前就见了主考官，还给主考官留下了这么深厚的印象…… 顾长乐又说：“今日上门，我不知道钱夫子会在的。” “应该没有造成夫君的困扰吧？” 也不知道苏誉会不会认为自己特意带他上门见考官，给他走后门。 苏誉笑道：“赵爷爷方才不是说了，今日纯属意外？” “而且我们也没说什么与科举有关的事情，更没有给钱夫子送什么礼。” “就算他真的是乡试主考官，我们也不算贿赂吧？” 苏誉能这般想便好。 府试、院试顾老头都从中出了力，给苏誉找了人走后门。 这乡试，顾家还没有去给他找人。 但想不到，没去找的人，却在去拜访赵爷爷的途中遇到了。 顾长乐也有些无奈。 背后偷偷做还好，但被知道了，就不免担心自己夫君多想了。 毕竟文人学士这种，最好面子。 就连生活中明明到处要用钱，却要骂别人满身铜臭。 苏誉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毕竟他考试，靠的是实力！ 但他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你说……钱夫子会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顾长乐奇怪地看着苏誉。 “夫君不是刚刚帮他想了法子处理事情？钱夫子都拍手叫好的。” “怎么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苏誉讪讪道：“不是，我刚刚好像教他玩碰瓷来着……”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钱夫子该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品德低劣，卑鄙无耻之徒吧？ 要真是这样，可就太冤枉了！ 刚刚一时没想起来，口嗨了一下。 苏誉此时不禁有些后悔。 猪队友竟是我自己！ 顾长乐也想起刚刚苏誉说的，忍不住浅笑出声。 “我倒是觉得夫君说的办法十分好用。” “若是钱夫子那朋友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直接按照夫君说的，去那家人门前撞个柱确实不失为立竿见影的办法。” 苏誉被顾长乐这一番形容也说乐了。 “确实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罢了，不说也说了。” “希望钱夫子届时高抬贵手，别扣我印象分。” 第222章 乡试报名 去见过赵老头后，也就到了乡试报名的日子。 然而天公不作美。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雨势还一直不小。 到了报名这天，早上雨势虽有减缓一些，但天气依然阴沉。 衙门礼房外，已经搭起了长长防雨的棚子，就是方便考生们报名用的。 苏誉一行人撑着伞到了现场，把伞交给书童们拿着。 他们走进棚子里，和其他考生们一起候着。 报名后，便得知了真正的考试安排了。 八月八日考官入闱，会在贡院举行入帘上马宴。 届时所有考官，都会出现在贡院参加此次宴会，主副考官的名字才会公布出来。 为了最大限度保证科举的公平性。 宴会后，出题与阅卷的相关考官们会被关在贡院的住所内，一直到阅卷结束，期间都不允许离开房间。 八月九日清晨，考生入场。 乡试是九天六夜。 一共考三场，每一场考三天。 考完一场后，第三天傍晚考生离开考场，回去住宿的地方待一晚上。 次日清晨卯时准时到贡院候场，等待搜身入场。 凡是迟到的，一律不得再进考场，同时考试成绩作废。 所以来参加乡试的考生，必须得提前找好住所。 而且得一直续租到考完试后。 也因此，每次到这种时候，贡院周围的房子就会收到众人热捧。 租价水涨船高不说，来晚了想租都租不到。 住的地方离考场远了，又怕出意外到时候赶不上时间。 所以对考生来说，那是相当的煎熬。 不过苏誉一行人倒是没有这样的烦恼。 苏誉家里，顾老头早早就到这里占好了位置。 房子就租在贡院附近。 而剩余的几人，都住在杜志和家里的大房子。 也算是省了他们要为这些烦心事操心。 几人报完名后，从挡雨棚出来。 雨势总算是小了一些。 看着灰沉沉的天，宋有明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这时候把雨都下完，咱们考试的时候就别下雨了。” 大家都赞同地点点头。 今年夏天没怎么下雨，想不到这雨都集中到了秋天。 只希望这时候下完，到考试前就别下了。 不然考试前天气太恶劣的话，主考官是可能会延期举行乡试的。 ...... 报完名后，便是紧张刺激的考前冲刺阶段。 大家都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也不再和刚来一样，到处去结交朋友。 杜志和等人和苏誉吃午饭的时候，嘴里讨论的都是学习的事情。 报完名的第二天，赵老头便悠哉上门。 顾老头看见他，脸拉得老长。 赵老头不管他面色如何，怡然自得地被顾长乐邀请坐下。 “赵爷爷来了。” 赵老头“嗯”了一声：“正好路过，来你们这看看。” 苏誉这两天就等着他上门。 赵老头和顾长乐寒暄了几句，苏誉才开口问上次没问出来的问题。 对于苏誉的问题，赵老头其实也不清楚。 因为科举试题，他真的一点都没找钱夫子打听过。 而且算学他也是在科举后才接触了一些，但也只是知道个皮毛。 赵老头沉吟道：“应当问题不大。” “你说的这本书，确实是钱夫子参与编纂的。” “但数百年来，科举都没考过算学，今年应当也不会有。” “就算是考，也不会对成绩有太多影响，最多就是个加分项。” 这就和苏誉他们讨论得出的结果差不多。 苏誉听着，觉得有些遗憾。 文章他不敢说自己写得比其他人好，但要是说到算学，别说秀才公，就是这个年代的算学博士，自己估计都能比一比。 可惜了。 赵老头见苏誉听完后出神，奇怪道：“怎么，你很想朝廷科举能考算学？” 苏誉笑道：“算学还是挺重要的。” “若是朝廷也能加以重视，自然是最好的。” 赵老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算学再重要，那也是杂学。” “你一个参加科举的考生，还是得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科举文章上。” “你这小子心太杂，做事不分主次！” 听说还要在顺安府也开个书屋。 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么多事情。 苏誉被赵老头说了一顿也不恼，笑着回道：“赵爷爷说得是，不过我觉得我读书还是挺用心的。” 一旁的顾老头也不高兴了。 刚刚赵老头进来后，他一直没说话，现在总算是忍不住开口了。 “年轻人心思还是要活络一些，我孙女婿这样的就很好。” “不然跟个书呆子一样，只知道死读书，以后不就成了个只会说空话的顽固腐儒了？” 赵老头冷笑：“你这说的，那这时间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个个都是没用的老腐儒了？” 顾老头回怼他：“至少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 赵老头翻了个白眼：“粗鄙武夫！” 顾老头喷他：“老腐儒！” “老腐儒你怎么下棋都下不过？”赵老头一针见血。 顾老头顿时面红耳赤，哼哧哼哧道：“说得谁没赢过一样。” “要不现在来一盘，我一炷香内，把你虐死！” “一炷香？看不起谁？来就来！” 两个老头子一言不合，又开始互喷起来。 喷着喷着，就要开战。 苏誉和顾长乐坐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也没出声阻止。 顾老头撸起袖子，正准备和赵老头来一局。 突然，他把撸起的袖子放下。 “哦，今日不玩。” “我孙女婿马上要科举了，我不打扰他读书。” 这段时间先忍一忍，等苏誉科举后，教他几招再说。 苏誉接收到顾老头的眼神，低头笑着，没有插话。 赵老头狐疑地看着他。 不过不玩就不玩吧，反正结果都是他赢。 “嗤，随你。” 老的不玩，那就玩小的吧。 “刚刚说你老是想着那些杂学，心思都散了。” “你最近写的文章拿过来我看看有没有进步。” 见话题又扯了回来，苏誉笑着说好。 把自己这段时间写的文章都拿了出来，准备给赵老头点评点评。 赵老头刚刚才教育了苏誉一番，拿着他最近写的文章，想要挑刺再点醒点醒苏誉。 结果看了几篇文章后，他又有些微微的震惊。 “这都是你最近写的？” 苏誉点点头，说道：“三月份收到赵爷爷的来信后，我便尝试了一下新的文风。”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我觉得自己还算是适应。” “书院的教谕也夸过我的文章最近有进步。” 赵老头也觉得苏誉这文章写得比之前更好了，自己今天好像没有太大发挥的余地。 本来想挑挑刺，但真的写好了，总不能吹毛求疵打击孩子自信。 赵老头顿了顿，才说：“确实有点进步。” “不过你这段时间也不能松懈了，把你那些杂事都放一放，心思都放在科举上。” 第223章 乡试开始 赵老头希望苏誉把那些不重要的事情都先放下，一门心思把这乡试考完先。 但很可惜，他这希望是不成了。 因为苏誉根本放不下一点。 顺安府这边新的书屋已经在筹备开业了。 虽然顾长乐大部分事情能给他办好，可有不少苏誉还是得亲自去搞。 苏誉心想，这样下去不行。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和顾长乐再这样亲力亲为，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李大郎他们虽然能帮忙，可他们又不是做生意的料。 若是能请到一个有差不多生意头脑的人，苏誉再从旁给他提点一番。 这样以后把生意扩展的事情交给他，再让他和顾长乐对接，就能省事多了。 可惜…… 会做生意的人才，还真的不好找。 毕竟有这种人，肯定也是要继承自家家业的。 苏誉随口感叹几句，还是认命地继续干。 八月九日开考，三日一场。 正好今年的八月十四日傍晚考完第二场，还能回家吃个团圆饭。 不过大部分考生，估计没有这个条件，也没这个胃口。 八月初，雨终于是停了下来。 天短暂地放晴了。 一连下了这么久的雨，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水灾肆虐的消息。 省府这边不受影响，还因为天气变好，让今年乡试得以按时顺利举行。 临考前，顾长乐给苏誉翻出了一身布料比较厚实的单衣。 “明日夫君穿着这一身去考试吧。” “若是白天觉得热的话，就把这件单衣脱掉。” 八月初，半夜和凌晨会有些凉，但白天太阳起来的话，还是很热的。 这样冷热交替，确实比较容易感染风寒。 平时也就算了，科举那几天，还是得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的。 苏誉欣然答应。 顾长乐又给他看了其他要带去考场的东西。 有候场等叫名字的小板凳，有防雨帘，还有一些雄黄药。 苏誉好奇问道：“怎么给我准备了雄黄药？” 顾长乐解释说：“贡院的考棚三年才用一次，期间基本没人打扫的。” “我听闻里面杂草会很多，恐怕会有蛇蚁出没。” “带一些雄黄药，考试前撒在号房外，就不用担心了。” 顾长乐此前也没打听过这些。 最近，让李二郎走街串巷给她打听了不少。 其中，李二郎打听到的一个消息，让她都有些心有余悸。 说是不知道多少年前，有个考生在号房里被蛇咬了。 等到一场考完，大家交卷时，才发现那考生人已经没了。 这种意外虽说很少，但也不是没有的。 所以顾长乐赶紧让人给准备了一些对应的药。 苏誉听罢，也觉得有些吓人。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别自己考个试，把命给搭了进去。 苏誉说：“还是你细心。” “那我带进去，开考前把这些药撒在号房门口就行了。” 顾长乐又拿出一张贡院的地图，给苏誉看，让苏誉熟悉一下里面的路线。 苏誉看她准备的这般周全，不禁拉住她的手，说道：“这段时间，也实在是辛苦你了。” 虽然没感觉多辛苦，但顾长乐还是顺势讨了个好。 “是挺多事情的。” “所以你乡试得考个不错的名次才行。” 苏誉好笑地看着她。 “行，我尽量！” 顾长乐被拉着坐在苏誉旁边，她说：“我看周边那些家里有考生的人家，个个都紧张得不得了，嘴里每日都是求神拜佛的。” “那是他们不知道自家的考生能不能考上乡试，所以才会忐忑。” “不像我。” “已经在要求我的夫君最好得考个好名次了。” 苏誉好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压力有点大了。” “要不我也去求求神，看看有没有神仙能保佑我能满足娘子的心愿。” 顾长乐伸手拍了拍苏誉拉着她的那只手。 “你求什么神？” 有什么事，求你娘子我不更实际一点？ “好吧，不给你压力了。” “夫君你随便考。” 顾长乐豪爽地说道：“就算是落榜了也不要紧，咱家现在有钱，就算考不上举人也能过上很好的日子了！” 苏誉想起后世很火的富婆抱抱。 憋了憋，没有说出口。 只是摇头失笑，伸手捏了捏顾长乐的脸。 ...... 就这样。 到了八月九日当天。 卯时要去到贡院，就算苏誉住在贡院附近，也在丑时便起来了。 顾长乐说好今日送他出门，居然精神饱满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帮着苏誉洗漱穿戴好，让红缨给他拿了早饭。 苏誉在一旁吃的时候，顾长乐又把睡前做好放凉的馒头给苏誉装好放在考篮里。 等苏誉吃完早饭，再重新检查一遍要带的东西。 确认无误后，在家里坐了一会儿，时间也到了。 天还是黑漆漆的。 书童元宝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苏誉提着考篮在后面。 顾长乐把两人送出家门口。 等苏誉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后，顾长乐打了个呵欠。 “回去睡觉吧。” 她转身，对跟在身后的红缨和李二郎说。 李二郎把门关上，红缨跟在顾长乐后面，陪她回房间。 顾长乐上床躺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地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摸了个空。 又清醒了一些。 想了想，她睡到了平时苏誉睡的那一边，闻着熟悉的味道，这才安心地继续睡。 ...... 而苏誉这边，已经和杜志和等人在贡院门口集合了。 时辰尚早，但贡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家中有下人的，基本都提着灯笼。 没有下人的，则是摸黑来的。 大家聚集在一起后，便一边小声说话，一边等着贡院开门。 然而平时话不少的张文远，和大家集合了好一会儿，都没说一句话。 宋有明问他：“文远兄，你这起来到现在，好像一句话都没说？” 苏誉等人也看过去，担心张文远会不会是考前生病了。 张文远见大家都看着他，只能开口：“我、我有些紧张......” 说话间，还忍不住震了一下。 考前都这么紧张了，等会考试还得了？ 宋有明赶紧安慰道：“紧张也没用。” “横竖我们今年也是第一考，考不过便当是来观场好了。” 杜志和点点头，也附和了一声。 再过了一会儿，天色有些微微亮了。 看样子马上就要到卯时了。 宋有明也不说话了，拎在手里的考篮一直在左右换手。 杜志和也沉默了下来。 终于。 卯时到。 贡院门口打开。 在场的人很快便全部安静了下来。 礼房的吏员，坐在桌前，喊道：“乡试开始入场。” “点到名字的考生上前应考！” 第224章 大概写写得了 礼房吏员开始点名。 他身后站着各县府学院的讲学官们。 凡是叫到名字的考生，提着自己的考篮上前接受检查和搜身。 后面对应的讲学官则证明考生身份没有作假。 检查完考篮后，便会给考生发一块写着考号的牌子，让考生到后面的考棚去脱下衣裳。 然后提着自己的考虑和脱下的衣裳，全身光着从龙门处走到二门前。 这样是为了避免有人在身体里夹带小抄。 凡是光着身体走路扭捏，或者走动时有东西从身上掉落的，直接便会被拉走，光着身子蹲在贡院墙边，告诫后来的人不能作弊。 这一流程，比府试和院试，可严格多了。 毕竟院试只是大家光着身子从到小腿的水中趟过就算。 叫到苏誉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苏誉提着自己的考篮上前，把写着自己资料的文书递上去。 同时，考篮则交给旁边的官差检查。 “苏誉......” 检查文书的吏员轻声念着名字。 听到这名字，正准备把苏誉考篮中装着的馒头捏碎检查的官差手顿了顿。 只象征性地在外面捏了一下，便停止了检查的动作。 东西还给苏誉后，那吏员还对苏誉笑了笑。 “到后面去随身，随后脱光衣裳走过去吧。” “今日天气好，不会冻着的。” 苏誉对着他轻声道谢，提着自己的东西到了后面。 搜身的时候，那官差也颇为温柔，只随意拍了拍苏誉的衣裳。 像其他考打散发冠还有检查五官那些，全部都免了。 不过脱衣裳这个，就没办法了。 苏誉还是得老老实实把自己的衣裳解开，鞋子脱掉，光着身子走到二门前。 幸好他这一年锻炼得当，脱掉衣裳后不再是以前那种白斩鸡身材。 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穿回衣裳，拿着自己的东西和考牌进了考棚。 “我的位置还算不错。” 苏誉的考号是地字头，离中间考官的住所很近，因此环境挺好。 幸好不是靠近茅房的地方，苏誉松了一口气。 考号很小，里面也脏。 苏誉先把用作写字板和晚上拆下来当床板的那块木板拆下来，直接放在考号前拍了拍，又拿布巾擦了几次。 这才进去考号看了看。 前面一直下雨，这考棚里有些角落还是湿着的，一股子霉味。 苏誉皱了皱眉头，随意搞了搞卫生，拿出自己防雨的布帘一盖，直接眼不看为净。 拿出药粉，在号房周围洒了一些，便算是处理好了。 和他同样只随便搞搞卫生的考生们不少。 有些甚至都懒得打扫，就拿袖子随意扫了扫要写字的板，便趴在上面补觉。 苏誉倒是不困，拿出自己的笔墨开始摆好，准备磨墨。 开考的钟声响起。 乡试终于要开始了。 拿到试题后，苏誉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百姓足, 君孰与不足。” “这么长的题目......” 院试时候，张学政出的题目，是两个字。 因为是两个字，所以破题的思路可以有很多。 大家能发散思维，从不同的角度来破题。 而且这样不容易偏题。 到了乡试，这一整个长句，就相当于指定了内容。 若是内容写偏了，那文章也就废了。 所以这时候，开始真正比较的，就是个人的文学功底，写作水平了。 科举第一篇文章，是重中之重。 这篇要是写不好，后面写得再好也可能白搭。 苏誉静了静心，开始想自己应该如何写这篇最重要的文章。 “民既富于下, 君自富于上。” 最终，苏誉决定了自己的破题。 “这种破题，玩不出太多花样，只能这样来引出下文。” 破题决定后，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此次主考官钱向晨钱大人，乃是钟爱辞藻华丽、对比鲜明文风的人。 骈文苏誉虽知道一些，但这种问题明显不适合用在科举上。 所以苏誉在后面练习文章时，都特意仿造同样讲究对仗的八股文。 刚开始还有些晦涩，但掌握了之后，就觉得写起来还行了。 要仿造八股文，立意自然不能只言于表面。 从破题开始，文章得层层递进。 从古到今，从下到上开始对比议论。 议论后，再提出问题，后续再继续承接下去。 开头写好后，后面就简单多了。 写完第一部分后，不知不觉已经到中午了。 巡场的官差提着热汤走过，苏誉举手要了一碗。 拿出顾长乐给他准备的馒头，泡进热水里，等泡软了一边吃一边想后面的内容。 苏誉寻思许久，最终在吃完简单的午饭后，写下了两句他觉得非常满意，对仗鲜明的话。 “闾阎之内, 乃积乃仓, 而所谓仰事俯育者, 无忧矣! 田野之内, 如茨如梁, 而所谓养生送死者, 无憾矣。” 毫无疑问，主考官看到这两句，基本他这篇文章就能留下不错的印象了。 后面的文章，苏誉又不停地推敲，把自己毕生所学都调出来。 自上次院试拼拼凑凑后，现在的他，毫无疑问已经从新手裁缝进化成为了大师级裁缝。 到天黑的时候，苏誉已经把所有的文章草稿全部打好。 每个考生都能有三支蜡烛。 不少人都会选择在晚上点上蜡烛，再奋战一会儿。 苏誉也点了一根蜡烛，就着微弱的烛光读了一遍自己打的草稿。 越读，越是满意。 若是说先前的文章虽然他极力拼凑，还会有些不够丝滑的话。 那现在他的文章，就完全把这个毛病给改掉了。 读完一遍，把草稿小心放好，拿另一张防雨帘盖上，苏誉这才靠在号房里，迷糊睡去。 这号房很小，苏誉人高马大，缩在睡睡醒醒，清晨起来时感觉满身的骨头都睡僵硬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拿出自己昨晚打好的草稿开始誊抄。 誊抄文章得万分专心，不能写错字。 不然写了错字，就得拿黑色糊一块在卷面上，十分影响卷面整洁。 花大量时间誊抄好后，再检查几遍。 到了第三天，便能静等收卷了。 出来考场后，李二郎和元宝都等在外面。 贡院里出来的不少学生，都面色苍白，步履飘忽，有些则是一脸颓败。 苏誉精神面貌还算好，不过人也累。 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饭后，躺到床上，闭着眼睛直接便睡着了。 第二场考完是八月十四日，苏誉和爷孙俩提前吃了个团圆饭。 吃完又赶紧回去休息。 第三场考试便是考的策问。 后面两场考试已经不太重要了，苏誉心情现在已经放松了下来。 卷子发下来后，苏誉照例先看题目。 策论题目都是时事，问的都是考生对时事的看法和对策。 这种不难写。 只要写出来的东西忠君尚义，和朝廷政令不相佐就行。 不过这次的策论题目，和以往却有些不同。 第一道策论是问马政相关的。 除了问策外，后面延伸的二三踢，还真的考了一些算数题。 “今有马场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下面又有追问。 “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 竟然是关于大周良马和塞在良马的追及问题。 苏誉看完题目。 “估计最多看看第一道关于马政的题目后面的阅卷官也不会看多少。” “古代算数要用语言来表达，我来大概写写答案吧……” 第225章 来都来了 最后一场考试，又稀稀落落下起雨来。 但好在马上要交卷了，并没有影响考生太多。 收卷钟声终于响起。 经过九天煎熬的考生们，从贡院里鱼贯而出。 大部分人都精神萎靡，眼袋青黑。 苏誉觉得自己算是身体强壮的那一种，也有些支撑不住。 考完之后，累得什么都不想说。 回去洗澡吃饭，天还没黑，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天大亮，醒来后整个人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苏誉还是这次起床比顾长乐晚。 起床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点余温。 怪不得顾长乐天天喜欢赖床，不得不说，感觉确实不错。 在床上赖了一会，苏誉这才爬起来。 洗漱后出来，顾老头和顾长乐都在。 旁边的桌面上放着一幅裱好的画，爷孙俩似乎刚刚在赏画来着。 顾老头说：“起来了？” 苏誉点头，一边和他打招呼，一边坐下准备吃早饭。 顾长乐把这幅画展示给苏誉看。 “咱们书屋这两天就要开业了。” “这幅画是赵爷爷先前送给爷爷的礼物，爷爷说看着还不错，放我们书屋里挂着。” 一般大书屋，都会有些镇店之宝。 或者是贵的文房四宝，别人难以买到那种。 又或者是字画，或者是书本孤本之类的。 总之，就是有个会凸显书屋逼格的东西，能吸引读书人的注意力。 苏誉先前的两个书屋，都没搞这些。 毕竟他一开始就打出了名头。 但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这画是一幅水墨风景画，内容是关于秋天景色的。 苏逸不太会鉴赏这些古画，但一眼看过去，却能看出这幅画构图大气，笔墨灵动。 苍郁的树木立于山崖之上，中间有一条飞瀑直流而下，汇入山下的河流中，给人以极强的视觉震撼。 三味书屋的都是写实彩色画，主打的就是一个画作价格便宜，平民化。 而这幅画，明显与书屋的画笺是不同的另外一个种风格。 真要说的话。 三味书屋的彩色画笺是俗，这幅画就是大雅。 这种画挂在三味书屋，雅俗共赏，确实是能提升不少书屋的逼格。 不过...... 这种画，看起来就很贵。 “赵爷爷送给爷爷的大寿贺礼，拿去我们书屋挂着会不会不大好？” 顾老头无所谓地说：“长乐说了，顺安府城书屋规模都很大，别人家的书屋都有一些引人瞩目的东西镇店。” “赵老头送的这画应当是不错的，你们拿去用便是。” “横竖老头子我也不懂欣赏这些。” “在我这里不过就是扔在箱子里躺着，能帮上你们不更好？” 苏誉想了想，说：“我本来想着把先前书屋出品过的美人图都张挂出来，这样也不错。” 顾老头有些得意地说道：“你那美人图才几十文一张，我这画听赵老头说还挺牛逼的。” “挂在你们书屋，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三味书屋东家是个有品位之士！” 顾老头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他天天和赵老头互怼，说他手无缚鸡之力。 但不得不说，赵老头送他的东西，绝对都是些其他人读书人看见都得感叹一声的好东西。 这个顾老头还是有自信的。 “其他还要用什么，老头子我有的，你们都尽管开口，随意拿去用就好了。” “咱们一家人，不用计较这些。” 反正他百年之后，这些都是要留给顾长乐的。 苏誉心想，顾老头和顾长乐这爷孙俩的感情是真的好。 一般古代这种家里没有了儿子和孙子的，都会去旁支或者其他地方收养一个养子来继承家业。 再不济给自己孙女找个赘婿。 可找了赘婿，不止男方名声不好，其实对女方也是有影响的。 所以顾老头都没有。 “行，既然爷爷这么说，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这几天我给爷爷想一个小游戏，让你跟赵爷爷去交交手。” 说起这个，顾老头可就太期待了。 他搓搓手：“行，就等你这句话了。” “我这几天都没去找他下棋，一直忍着呢。” 苏誉满口答应下来。 顾老头又说：“不过也不急这几天。” “你刚考完试，可以去放松一下。” “就是这天气看起来不大好，去郊外下雨的话又麻烦。” 距离放榜，大概是十天上下的时间。 这段时间，大家都会疯玩。 毕竟大部分人在放榜后，估计都没什么心思玩了。 苏誉想了想，新书屋这两天要开业了。 等开业完，确实可以带顾长乐出去玩玩。 “听闻顺安府郊外的山上有个寺庙，景色挺不错的。” “等书屋开业后，我们一起去去看看。” “尝一下那里的斋饭，住一晚上。” 顾长乐说：“行，就听夫君安排。” 至于成绩如何，也不用问了。 就等喜报送上门就行了。 ...... 有考完试出去玩计划的人，显然不止苏誉一个人。 其他也睡饱了的同窗们，午后和苏誉约在一起对对答卷。 但明显大部分人的心思，都不在对答卷上。 毕竟对不对考试也完了。 文章真写偏了，没办法补救。 所以一行人简单对了对自己写的东西后，杜志和便笑嘿嘿地说：“我听闻顺安府的醉红阁今晚有聚会。” “那些大家族的子弟们都会带上自己收藏的好物去那边给众人鉴赏。” “他们花魁娘子会亲自现身，届时她看中了谁带去的东西，谁就能进她的闺房听她独奏。” “听闻往常这时候，会非常热闹。” “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醉红阁就在贡院对面的那一条街。 先前他们每次去贡院时，靠近那条街，嗅觉灵敏的人都能闻到一些脂粉味。 不少学子们都蠢蠢欲动，在考前就多次光顾。 每次乡试后，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活动。 邀请那些文人雅士带着自己的得意好物前去，大家聚在一起评论鉴赏。 杜志和以前和汪远峰一起玩，每天都去喝喝小酒，听听小曲。 后来府试之前被他娘提着耳朵回去读了一阵书，竟然考上了秀才后，他便一直在埋头苦读。 如今总算是考完了，不免有些心痒痒，想要去玩一玩。 对于他的提议，宋有明和张文远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宋有明高兴地说：“对，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先前在镇上，咱们那里勾栏院的姑娘长得实在一般。” “后来到了府学，又是一直忙着读书。” “如今好不容易放松一下，正好去看看。” “这样也不免我们一场到来。” “而且就算不看姑娘，咱们也能见见其他人的藏品嘛。” 张文远也兴致勃勃，显然也早就打听好了。 “对，咱们大概率是考不中的。” “科举落榜，但也不能白来一遭，去看看热闹也不错。” 十几年寒窗苦读，当然不只是为了来贡院对面的青楼凑个热闹。 但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来都来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巨大，让囊中羞涩的彭天成都有些心动。 苏誉见大家都兴致勃勃，也不好拒绝。 听花魁弹小曲什么的，苏誉觉得就算了。 但去看看热闹，确实还是可以的。 “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带去，只能跟着你们一起单纯去凑凑热闹。” 第226章 我真不是怕老婆 省府的青楼，规模自然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 这还是大白天，门口已经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苏誉没想着去干什么坏事，所以一点都不心虚。 他让元宝回去一趟，告诉顾长乐他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要和同窗们一起去参加一个聚会。 这种考后放松环境，稀疏平常，顾长乐肯定是能理解的。 苏誉强调道：“是一个考生们参加的聚会，主要是去看看一些人的藏品。” “我就单纯去看看，凑凑热闹。” 元宝点点头，把苏誉说的话一一记下。 一行人到了醉红阁，杜志和明显颇为熟悉。 让人给他们找个位置好的地方。 但带路的门子却表示：“今日咱们生意好，所有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 “诸位若是有相熟的同窗，可以问问能不能搭一桌。” 杜志和等人兴致勃勃过来要见识一番，结果出师不利。 到了之后，压根连座位都没找到。 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总不能就这么离开。 杜志和还想争取一下，站在门口张望着，看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已经有了位置的。 其他人就没办法了。 毕竟他们出身普通，这种场面都是第一次见。 更不用说能找到相熟的人一起搭台。 苏誉看屋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心想今天估计是找不到他们的位置了。 正想劝说杜志和等人不如回去算了，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苏兄！” 来人居然是沈少康。 他也看到了苏誉，惊喜地喊了一声。 今日的沈少康，穿着一身光滑面料的亮色衣裳。 他本身有些胖，所以看起来尤为喜庆。 苏誉也有些诧异：“沈兄怎么在这里？” 上次沈少康说他得了主家的重视，主家给他交代了其他的差事。 最近正好到了省府这里。 今天这种聚会，来的都是这届参加科举的学子们，而且展示藏品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这么好搞关系的机会，沈少康自然是闻着味就来了。 “主家让我最近在这里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便过来了。” “先前知道你要忙着科举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打扰你。” “如今考完了，正好碰见，不如一起坐一坐？” “我订了一个位置不错的雅间，挺大的。” 瞌睡就来了枕头。 杜志和等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苏誉，恨不得开口让苏誉赶紧答应一起坐一坐的提议。 苏誉带着众人希冀的目光，讪讪笑道：“额，我和同窗们一起来的......” 沈少康很是热情。 “那正好，我也认识一下苏兄的同窗们。” 苏誉这人不简单。 能和他交朋友的，肯定都是不错的人。 所以沈少康是非常乐意和他们打交道的。 听沈少康这么热情邀约，苏誉便也答应了下来。 本来还以为找不到座位，想不到柳暗花明。 几人跟着沈少康到了雅间，喜滋滋地坐下。 沈少康招呼几人，也懒得再去转悠了。 让人上了茶水点心，又和几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今日的聚会。 他一个商人，四处行走，自然比苏誉这些没出过远门的学生知道得更多。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和沈少康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沈少康强烈建议：“我去叫几个姑娘来陪着说说话。” “诸位不要和我抢，今日的费用都由我沈某买单。” 杜志和等人两眼放光，但还是看向了苏誉。 他们几个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以苏誉为首了。 苏誉不介意别人玩得花，但他家有娇妻，两人感情正好，好像不太适合。 他只好婉拒。 沈少康也才想起，苏誉的娘子厉害着。 他赶紧又找补：“是我轻浮了。” “这种场合，都是读书人，被别人看到确实不大好。” 虽然读书人逛青楼是雅事。 但要在人前表现得太孟浪，还是不免会被人私下嘲笑的。 如今的朝廷，最得势的王阁老，被人称为“洗屌相公”。 而他的徒弟，则被人称为“洗屌御史”。 就是因为王阁老年轻时给当今进献过媚药，引起了当今的注意，从而平步青云。 而他现在晚年不举，自己徒弟也给他进献了神丹，让王阁老重振雄风。 王阁老大喜，便给自己徒弟搞了个御史的官职。 这两师徒的美名，传播甚广。 读书人的名声，黑了就很难洗白了。 所以还是要多加注意。 沈少康一番话，也是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们平时都专注读书，还真的没听说过太多朝廷的事情。 一群人正嘻嘻哈哈了一阵，都放松得不行。 说了一会儿话，聚会也差不多开始了。 沈少康站起来说道：“我去一下茅房，诸位先自便。” 他走后，杜志和等人都看向了苏誉。 “想不到苏誉你在省府也有人脉。” 杜志和调侃道：“还好今日你也一起过来了，不然我们就白跑一趟了。” 张文远也说道：“这位沈公子，看起来颇为健谈，人还是挺有趣的。” “苏誉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 苏誉笑道：“我在咱们府城认识的沈兄。” 又说起上次在杜志和家温泉别院，沈少康说他也有去。 不过杜志和压根就没有印象。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 沈少康出门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那边已经有人在展示自己带来的东西了。 “这都开始了，沈兄怎么还没回来？” 杜志和说道。 苏誉想了想，说：“估计他有什么事绊住了。” “他应当是带了下人来的，我去让他们通知一下沈兄。” 苏誉起身，到座位外面去找沈少康的下人。 先前和沈少康见面时，他身边都带着两个人。 苏誉还有一些印象。 但这两人都没见在座位附近。 苏誉只好外往外走了一些。 经过其中一间包厢时，听到里面传来哄笑声。 “这种场合，居然有人拿假货出来晒，自己还不知道。” “哈哈，这家人我知道，听闻整个家族就是趋炎附势之辈，靠着拍马屁才挣了一点家底。” “可别来炫耀了，什么人都。” 一群人嘲讽着。 正是会场中间，有个人给别人展示了一副字。 结果那字被人看出是假的。 苏誉看了一眼，收回了眼神，觉得有些无趣。 正想离开，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从这群人嘴里滚出来。 “可不是吗？” “沈少康你到处拍马屁，不知道的以为你真是什么沈家少爷，结果不过是个西贝货。” “站在沈五公子旁边，活脱脱一个笑话。” “就像今日这种场合，五公子能拿出让所有人都惊艳的东西来，你沈少康能拿出的不过都是一些凡物。” 这包厢门没有只半合着。 苏誉想了想，路过时朝里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沈少康站在里面，对面坐着几个同样锦衣华服的公子哥。 被人这么说，沈少康也不恼，只尴尬地笑着。 第227章 等你飞黄腾达 苏誉看了一眼沈少康对面的那些人。 中间那个年纪颇轻，眼神带着些嘲讽，没有开口说话的，应当便是那几人口中的五公子。 先前书屋遭到针对，李二郎被带到公堂上，听闻便是这五公子的手笔。 苏誉收回眼神，抬脚准备离开。 里面的沈少康被奚落了一番，他还舔着脸说了几句好话，才从里面出来。 出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自己前面。 “苏兄？” 苏誉回头，对着他点点头。 沈少康看了一眼方才的包间，又回头看苏誉。 苏誉脸色如常：“活动开始了，我来找沈兄的小厮让他去告诉你一声。” 沈少康扯出了一个笑容。 “有心了。” 两人一同走回去。 走了几步，沈少康突然说：“五少爷也来了。” 苏誉道：“先前要对付三味书屋的沈家五少爷？” 虽然苏誉语气和神色都没什么起伏，但沈少康就是觉得刚刚那种场景他见到了。 他叹了一口气：“是的。” 相比一开始出现在书屋，出手就要拿一万两买三味书屋技术的土豪样子，如今的沈少康倒是完全看不出来了。 前不久还意气风发，说自己被主家看重。 结果再被看重，在沈家真正的少爷面前，也直不起腰杆了。 不过这也与沈少康的脾气性子有关。 他这个人有些势利眼，捧高踩低，但又不十分过分，处事非常圆滑。 苏誉先前与他合作得还算可以，因此便多嘴问了一句。 “沈兄与五少爷的关系不大好？” 沈少康估计也有点想要邀功。 “想要成为沈家主家养子的旁支子弟很多，五少爷自然看不上我们这群人。” “不过先前关系虽然一般，也没太多矛盾。” “就先前五少爷指使别人来对付三味书屋，后来我得了势与老太爷说了三味书屋的事情。” “老太爷让五少爷暂且收手，这引起了他的不满。” “自那以后，他便对我时常有所针对。” “如今我更是被派来与他一同处理这里的事情。” 说起这个，沈少康都只能苦笑。 以后还要和这五少爷共事，估计得一直给自己使绊子。 出了事或者没有做好的话，必定也是要他背锅得。 沈少康本来很想成为沈家主家的养子，毕竟待在旁支，他也不可能会有更多的出息。 就算真有，也会被主家打压。 可成为主家的养子后，他起码能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现在看来，这困难还是没这么容易解决的。 苏誉听他说的话，心里清楚这五少爷对沈少康的态度转变，与三味书屋肯定有一定关系。 但肯定不只是因为三味书屋。 估计一大部分原因也是看不上沈少康一直想要攀附主家的行为。 苏誉想了想，说：“我觉得沈兄能力还是不小的，相信以后定然能做到你想要做的事情。” 上次沈少康能想到用主家给的酬金去赈灾，从而引起注意，说明这人心思就非常活络。 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刚刚被人当众这般羞辱，也能面不改色。 就是可惜他出生在旁支，太过出色会被主家打压。 沈少康笑呵呵道：“就等苏兄你以后高中，提携我一二了。” 沈少康想了想。 如果苏誉以后真的高中进士，他娘子又被自己大官爹认回去。 有强有力的娘家相助，苏誉这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沈少康觉得，自己交这朋友，绝对值！ 苏誉笑了笑。 …… 说了几句话，沈少康说自己还没上茅房。 苏誉便先自己回到雅间。 其他人都问苏誉可有找到人了。 苏誉说道：“找到了，已经告诉了他聚会开始的消息，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至于刚刚见到的事情，苏誉并没有和别人提起。 又过了一会儿，沈少康也上完茅房回来了。 他脸色如常，坐下后和其他人继续聊天。 会场中间，已经换了两个人了。 今天来的大部分都是考生，剩下的除了文人学士外，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虽然地点是在青楼，但来展示自己东西的人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 刚刚那两个大户人家的子弟，给大家展示的便是家中收藏画的字画。 都是出自大家之手，在市场上起码价值千金的东西。 着实是让不少人开了眼界。 杜志和一群人看得津津有味，沈少康看起来也挺乐在其中的。 苏誉都有些佩服这个人。 心态确实好，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这时。 会场中间，上来一个穿着打扮很是华贵的年轻人。 “诸位好，在下陈柏松，乃是襄城侯府人。” “今日，在下带了一幅名画，给各位鉴赏。” 襄城侯，这是贵族家的儿子。 一旁的杜志和说：“这襄城侯不是祖传的爵位。” “先帝时，襄城侯之女原本是个宫女，因着冬猎时先帝遇刺，那宫女替先帝挡了一下。” “先帝感念她救命之恩，便赐了她家爵位。” “不过这么多年来，襄城侯一家都没出过什么好的后代，如今也不过就是一个挂着名头的空壳罢了。” “同样是有爵位的贵族，这襄城侯一家就比不过淮南王府一根毛。” 这事也有个几十年了。 泼天的富贵到了他们头上，让他们沾沾自喜。 可要怎么延续下去，也是一个难题。 一般这种贵族之家，要延续富贵，便要培养后代去科举做官。 可惜襄城侯的后代都是文不成武不就，一个出息的都没有。 杜志和又说：“而且这陈家的人也没什么头脑，虽然是有俸禄的贵族，手头其实还挺拮据的。” “也不知道这人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不定这陈公子还真的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杜志和家境不错，对于省府的大户人家也是如数家珍。 没办法。 作为前纨绔子弟，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这是他们那群人的必修课。 不然怎么能任他们纨绔这么久？ 杜志和说完，陈柏松的小厮已经把画拿出来，放在画架上。 画被打开后，欣赏完前两个藏品的众人，顿时都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第228章 干坏事啊 “这幅风景画构图大气，笔墨灵动，作者画技高超，给人以极强的视觉震撼。” “这是秋水天山图，前朝画作大师金石的遗作！” 有人当即认了出来，惊呼出声。 其余人也都震惊地看着。 前两个人拿出的东西虽然是好，但都是能花钱买来的东西。 但这襄城侯三子拿出来的这幅画，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因为这是孤本，有钱都难以买到！ “果然不愧是襄城侯家，居然家中有这样一幅藏画。” “都说襄城侯家没落了，但我看他们还是挺有底蕴的嘛。” “这幅画拿出去，不得能随便换个官来做？” 听着众人一片哗然，陈柏松也颇为得意。 这幅画是他过世的爷爷留下的。 他父亲本身也胸无点墨，不懂看这些东西，因此一直留在家中的库房里。 前不久，他家一个乡下的穷亲戚家孩子上省府来赶考，去他家拜访。 人上门来拜访，还是个学生，自然不好让他空手回去。 如今的襄城侯就想着找一些不值钱的东西送他，但又不能太失自己的身份。 于是让人去库房翻找了一番，找出了这么一幅画。 但那亲戚看完后，却惊呼自己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陈柏松家才知道，他家爷爷留下的，居然是这样的好东西。 陈柏松特意选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带过来展示给众人，就是为了好好炫耀一番。 果不其然。 在座这些人的反应，很让他满意。 开始说起这幅画的妙处来。 画作刚拿出来的时候，苏誉也和众人一般看了过去。 和其他人一样，苏誉也被震惊了一番。 但他这震惊，倒不是因为那画有多好。 而是...... “这画，我不是才见过？” 苏誉嘴角扯了扯。 那襄城侯家拿出来的画，不就是顾老头说先前他大寿时赵老头送的。 然后顾老头拿出来送给苏誉两口子，贺他省府的新书屋开业的。 这画自然只有一幅。 所以要不然是苏誉手中的是假的，要不就是这襄城侯儿子手中的是假的。 要苏誉不知道顾老头和赵老头的身份，他当然会动摇，怀疑自己那一幅是假的。 但知道了两个老头子的身份，这就没什么理由怀疑了。 毕竟顾老头不会看，但赵老头还能不会看吗？ 就算赵老头送的是假的，以他的名声，也没人会怀疑！ 不过这幅画就这么展示给众人看，大家就都知道襄城侯府上有这么一幅画。 明天三味书屋开业的时候，再把那幅画挂出来，估计得被别人嘲笑。 得做点什么...... 苏誉眼睛一转，看向一旁的沈少康。 低声问：“沈兄方才受了不少委屈，想不想讨回一口气？” 沈少康当然想。 他虽然身份不如五公子，但又不是个受虐狂。 不过他怕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般也就是想想。 “这......” 苏誉不等他拒绝，靠近与他耳语了几句。 沈少康先是惊讶，随后思考，最后看了一眼苏誉。 “苏兄会玩。” 沈少康佩服道。 苏誉笑着说：“做得隐秘一些就行。” 沈少康起身：“我去找人。” 说完，起身离开座位。 两人嘀嘀咕咕着，一旁的同窗们都在好奇他们两个说了什么。 苏誉神秘笑笑：“没什么，沈兄他又想去茅厕，不太好意思当众说出来，所以私下与我说。” “又去茅厕了？” 宋有明调侃道：“沈兄看起来挺富态，想不到身子有些虚啊。” 另外两人也笑了笑。 不过和沈少康不太熟，他们最多背后调侃两句。 很快又把视线移回场中。 杜志和露出艳羡的目光。 “居然能见到这么一幅画，今日咱们还真的没有白来。” 这个已逝的大师不止画技超群，文章写得非常好，在读书人中有很高的声望。 所以他的画，不少考生都是听说过。 场上的陈柏松，还在滔滔不绝地吹着自己展示的画。 “这幅画，可是当时先祖父留下来的。” “说起来，也是先祖慧眼识珠。” “当时他救济的一家读书人，为了答谢先祖父，送了这么一幅画过来。” “先祖父不懂鉴赏，便一直放在家中库房。” “好巧不巧，家严也与先祖父做了同样的事情，前不久那家人来拜访，家严给他送礼，找了这幅画出来，这才被认出来。” 陈公子一番话，把这画的由来说得颇为玄幻。 而且还大大美化了一番他祖父和父亲。 真实情况当然不是这样，不过介绍艺术品嘛，当然得用些艺术的话。 在座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赞扬声感叹声滔滔不绝。 陈柏松心中更是得意。 这时。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陈公子故事讲得挺好，但你那副画是假的！” 这声音很大，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假的？不能吧？” “说不定真是假的，不然别人也不敢这么说。” 众人回过神来，开始小声议论。 陈公子循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却没找到说话的人。 这大堂内人实在是太多了。 坐着的，外面站着的人，满满当当的。 陈公子脸色青黑，语气不善地问道：“谁在胡说八道？” “本公子的画，怎么可能是假的？” “就是假的！” 那声音似乎又换了一个方向。 “我家公子说了，真正的画原本在赵公手中！” “后面被他不知道转送给了何人。” “如今那副画，就挂在明日即将开业的三味书屋里！” “真画就在三味书屋？” 三味书屋这一名头刚出来，在场的人顿时一片哗然。 这个书屋可太有名么，都传到他们省府这边来。 因此众人并不陌生。 听说真画先前还在赵公手里，现在就在三味书屋里挂着。 这真画的可能性绝对比陈公子手中的那幅高。 “既然三味书屋那副画原本是赵公手中的，那肯定就是真的！” “是啊，谁都可能看错，但赵公肯定不会看错。” “这么说来，三味书屋的东家必定与赵公相识，所以才能得到他赠画。” 大家一直不知道三味书屋的东家究竟是谁。 如今得知他和赵成书相识，还得到他赠画，都纷纷猜测他身份不简单。 “那陈公子手中那副画，就是假的了？” 有人哈哈大笑地嘲讽道：“陈公子家中资助的读书人，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这种名画不懂就算了，居然还敢直接断言是真的。” “陈公子快下来吧，别丢人了。” 陈柏松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手中的画是假的。 可就算是假的，那人不能私下偷偷告诉自己？ 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他的面子？ 陈公子恼怒地朝刚刚说话的方向喊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说画先前在赵公手中，你问过他了？” 那声音似乎又在另外一处响起。 “你襄城侯府又不是什么簪缨世家，怎么可能别人会送你们这种画？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我朋友乃是平阳沈家五公子，这些话都是他告诉我的。” “沈家是什么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五少爷他说是自然就是。” 第229章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沈家五少爷？ 这话一出，其他人刚刚小声的议论声，顿时更大了。 本来随便来一个人说，他们是不好确定的。 毕竟普通人压根就见不到赵公，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但若是沈家的五少爷，那这事就非常真了！ “那这画，大概率就是假的！” “醉红阁这品鉴会，三年才办一次，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拿着假东西上台炫耀，结果被人无情拆穿。” “这可太尴尬了啊……” “嘿嘿，若不是想着在众人面前出名，不就没这样的事情了？” 在场的人指指点点。 陈公子再也待不住了，面红耳赤离开了会场中央。 但是他可算是知道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丢脸了。 “沈家的，你好样的！” 陈柏松满身怒气，甩下众人往门口走去。 路上遇到一个下人拦住他，对他解释说：“陈公子，我家五少爷有话……” 沈家的还有脸找他？当众奚落还不够？ 陈柏松没有心情听那下人说话，一脚把挡在自己眼前的人踹开。 “狗东西，滚开！” “你家公子，也敢挡我的路？” 把人踹开后，他这才拂袖而去，愤然离场。 原本以为是聚会的小高潮。 结果热闹是热闹了，却是反向热闹。 不过这样也算是彻底把场子热了起来。 但包厢内的沈五少爷脸色却不大好。 “说话的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记得与哪个朋友说过这种话？” 说实话，那幅画他确实略有耳闻，但他根本就不确定。 毕竟他们沈家这一脉，与赵公没什么交集。 他就算有意上门拜访，也从来没得到过接见。 所以他不可能会和别人说这些话。 那个自称他朋友的人，肯定是假的！ “少爷，找不到人。” “场中人太多了，咱们的人去到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个。” 那个人说两句话好像就换一个位置。 今日来醉红阁的人实在太多了，等沈五少爷听到别人嘴里蹦出他的名字，再让人去找人，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五少爷气得把手中酒杯重重摔在桌上。 那边被派出去找陈公子的下人也灰头灰脸回来了。 “少爷，陈公子没理找人，甚至把小人一脚踹开了。” 本来让人去请陈公子过来，就是想要解释的。 结果这姓陈的，连下人的话都没听完就动手了。 五公子脸色愈发不好，呵斥道：“废物！” “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养你们何用！” 一旁的友人安慰道：“玉林别急。” “就算真得罪了人，也问题不大。” “那个陈柏松虽然是襄城侯的儿子，可襄城侯家早已没落，他们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明日你让人送到好东西上门，把事情说清楚就是。” 沈玉林这才冷静下来。 虽然襄城侯府如今不过是破落户，但自己被人故意往头上扣了一口锅也实在不舒服。 他冷声道：“带查出是谁在背后陷害我，我要他好看！” 几个友人又赶紧安慰了几句，总算让沈玉林气消了一些。 但他已经完全没了心情，提不起一点兴致。 …… 而此时苏誉他们的雅间。 目睹了这一戏剧性变化的几人，神色各异。 杜志和感叹道：“这种事情倒也不是没发生过。” “以襄城侯家如今的实力，说他们有如此名画，确实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张文远也说：“那陈公子被这样公然指出来，得多尴尬啊。” “估计以后他在这城里都没脸见人了。” 杜志和笑着说：“他没脸见人不出门倒不见得是坏事。” 他压了压声音，和几个人科普说：“那个陈公子，他脾气可不大好。” “襄城侯家虽然败落了，可他脾气却依然不小。” “他不出门，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苏誉和沈少康在一旁听着杜志和科普，两人对视了一眼。 刚刚那人，自然就是沈少康刚刚找的。 苏誉和沈少康解释了画是假的，同时告诉他可以这么做。 沈少康虽然担心出事，但也有些按捺不住。 他一个大好男儿，自然身上也是有点血性的。 头脑一热，还是去找了人去办。 事情非常顺利。 不仅揭穿了假话，沈五少爷估计现在也气得冒烟。 解气是解气了，就是还有些担心这事后面会不会被查出来。 苏誉收回眼神，低声说：“沈兄找的人可靠就没问题。” 沈少康点点头，心下稍安。 他虽然是沈家旁支，但家境不错，身边也是有得用之人的。 应当没问题。 但他与场上所有人一样，都对一个问题很是好奇。 这三味书屋的东家，究竟是何许人也？ 为什么赵公手中的画，会出现在三味书屋？ 他和赵公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少康好奇得不得了，压低声音问苏誉。 苏誉只笑着回他：“不方便透露。” 沈少康也没辙。 …… 聚会还在进行着。 单是看别人晒收藏，不免有些乏味。 又有两人上去介绍了自己的东西后，醉红阁还安排了几个节目。 有弹奏和歌舞。 而且那些姑娘们穿的布料挺少的。 这一出场，有些第一次来的书生当即呼喊“非礼勿视”，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样的中场休息时间显然很得在场的人心，起码和苏誉一同来的几个人很是兴奋。 “不愧是省府的青楼，这些舞姬个个都长相貌美，身段婀娜。” 张文远和宋有明两眼放光地盯着。 彭天成也看。 但他还记得拿袖子挡着脸，偷偷打量着。 苏誉还算淡定地喝着茶水，偶尔剥个花生慢悠悠吃着。 歌舞完后，便有人继续上台去展示自己的东西。 至于那传说中的花魁，一直都没出现。 苏誉坐着觉得有些无聊了，便想着去下茅房，顺便到外面透透气。 其他人刚陆陆续续都去过，只有彭天成站起来说一起。 两人走到外面，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整个醉红阁外面挂满了灯笼，看起来还算亮堂。 上了趟茅房，两人还不想回到里面。 问了这里的伙计，顺着他的指点，准备顺着另一条路绕到前面去。 这条路得绕大半个青楼回到前门才能进去，因此没什么人走。 路上隔了挺远才点着一盏灯，看起来挺黑的。 苏誉和彭天成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突然。 苏誉耳朵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脚步顿了顿。 “苏兄怎么了？” 彭天成奇怪地问道。 苏誉停下脚步听了一下，才确定道：“旁边屋子好像有人。” 这声音嗯嗯啊啊的，有点暧昧。 加上又是在这种地方，苏誉少不得会想多了一些。 他可没有看别人活春宫的喜好，抬脚准备离开。 彭天成听了这话，也有些面红耳赤。 他虽然没干过什么，但也是知道一些的。 更何况今天来的是什么地方？ 再蠢也能想到这种昏暗的地方，有不明暧昧声音可能会是什么事情。 他没有再搭话，只闷头往继续走。 但走了两步，他发现苏誉又没跟上来。 停下来后，透过一旁挂着的灯笼，彭天成看到苏誉的眉头微微皱起。 苏誉看向了声音传来的那边，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听错。 他确实听到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 声音含糊，似乎嘴巴被什么塞住了。 苏誉犹豫了一下，对彭天成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彭天成顿时窘迫得无以复加。 他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呢，女人平时都没想过，今天来看了那么多女人露白花花的皮肉不说，还要跟着去看活春宫啊？ 想不到苏誉这人看着正派，居然还有这种小癖好。 那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第230章 心虚啊... 苏誉看彭天成一脸局促，又有些期待的样子。 总觉得自己这个同窗好友估计是想歪了什么。 两人循着声音走近，彭天成那刚刚在雅间看歌舞时一直掩面的袖子又举了起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嘴里一直小声喃喃地念着。 等拐个弯，走到一处房间门前，听着里面越发清晰的声音。 彭天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里面的生声音含含糊糊，但听起来明显有几个人。 而且都是男人！ “这......” 这青楼太乱了吧！ 在外面苟合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多人一起！ 苏誉看着眼前没有锁的门，让彭天成去那边把挂在外面的灯笼提过来。 彭天成赶紧跑过去提回来。 苏誉朝里面问了几句，得到了更强烈的回应。 彭天成脑子还没转过来。 他更讶异地低声道：“什么人都......” “听到有人喊他们，居然感觉他们更兴奋了？” 苏誉：“......” 他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读书读傻了。 彭天成平时只顾着读书，看起来还挺正常。 结果一遇到一些读书意外的事情，这书呆子的属性就很容易看出来了。 苏誉伸手，在彭天成要出声阻止之前，推开了那扇没锁的门。 “灯笼。” 彭天成回过神来，只能硬着头皮提灯笼上前。 结果他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是一间柴房，里面柴火不少。 屋里确实是有人，人不少，一共三个大男人。 只是三个人都被绑在了这屋子的柱子上，嘴里塞着破布。 彭天成张了张嘴，没憋出什么话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思想太过龌龊了。 只怕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那点肮脏的小心思，顺带还侮辱了苏誉。 在他愣神间，苏誉已经走过去，把那几个被绑着的人口中塞的布条给拿了下来。 “你们是？” “我是沈家五少爷沈玉林，你赶紧把我松开！” 脸上有些青红的其中一人，正是沈五少爷沈玉林。 前不久他还在包厢里带着众人羞辱沈少康，眼神傲倨得不得了。 现在他整个人灰头灰脸地被绑在这柴房里，脸上还带着几个蚊子包。 苏誉“哦”了一声，给他们解开。 沈玉林从地上站起来，怒骂道：“陈家那小子，竟然敢这样对本少爷。” “我非去找你算账不可！” 沈玉林也是气得要命。 刚刚在青楼里明显是一场误会，他还派了人去请那陈柏松过来，想要解开误会。 结果那姓陈的直接把他派去的人踹走就离开了。 其他友人说襄城侯家没什么好怕的，让沈玉林明天再派人去处理这事。 沈玉林也就没放在心里。 刚刚他想着上茅房，带着自己的小厮下楼。 到了这附近，被一些声音吸引了过来。 结果就被人绑了过来，关在这黑漆漆的柴房里。 至于绑他的人，身旁的小厮看得很清楚，就是陈柏松身旁的下人！ 虽然他没受什么伤，但这个梁子肯定是结大了！ 沈玉林怒气冲冲，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脏乱，带着人就往外走。 脚步跨过门槛时，他突然回过头看着刚刚救下他们的两人。 “你们是那姓陈叫来的？” 苏誉摇摇头：“我们二人只是路过，听到声音不对，才过来看看。” 一旁的彭天成低着头，一脸的羞愧。 沈玉林打量了一下两人。 刚刚过来给他解绳子那人还算落落大方，但他旁边站着提灯笼那人，却畏畏缩缩的，一脸的可疑相。 “你们叫什么名字？” 苏誉笑道：“在下苏誉，乃是这才参加乡试的考生。” “这是我的同窗。” 彭天成尴尴尬尬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沈玉林想着回去就让人查查这两人。 要是这两人和那姓陈的有瓜葛，就算救了他，他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 沈玉林火冒三丈地带着人离开，剩下苏誉和彭天成两人留在原地。 本来只想出来散散心，却不想随手救了几个人。 还是先前针对过自家的人。 不过这五少爷会被绑在这里，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苏誉。 刚刚听杜志和说，那陈公子脾气不大好。 如今确实是看出来了。 这样一来，这两人原本坐下谈谈就能解决的矛盾，是彻底恶化了。 估计是没这么容易了了。 不过一个勋贵家，一个也不是单纯的富商家。 这两人估计也闹不出太大的事情来。 苏誉说道：“走吧，我们也离开。” 彭天成木讷地跟在苏誉身后，离开了现场。 两人回去雅间又待了一阵，期间又看了一个长相比前面那些舞姬都好看的姑娘上台弹琵琶。 看着这些，苏誉觉得有些无聊了。 本身他来这里，只是单纯地凑热闹。 如今热闹凑得差不多了，苏誉便想先离开。 毕竟他和在座的几个同窗都不同，他是个有家室的。 其他人都还兴奋着，苏誉说了一声后，与他们告辞。 刚考完乡试，城里这段时间都是不宵禁的。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大方离开便是。 醉红阁就在贡院两三条街的距离，因此离苏誉家也不远。 元宝说给苏誉请一顶轿子，被苏誉拒绝了。 他干脆带着元宝，一同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结果两人走到一半，天上就下起了雨。 黑漆漆的看不清，但却能感觉到落在脸上的雨点不小。 眼看离家也不远了，苏誉干脆也不躲雨了。 快步往家里走。 转到巷子时，远远看到有人提着灯笼往这边他这边来。 来人正是李二郎。 他只戴着一顶斗笠，腋下夹着两个伞。 见到苏誉两人，他说道：“正好。” “长乐让我来给你送伞， 怎么不在屋檐先躲躲雨？” 苏誉接过一把伞打好，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多谢了，看着没多少路了，便想着直接跑回来算了。” 苏誉笑道：“也没淋到多少雨。” 刚刚雨势一半，拿到伞以后倒是越来越大了。 苏誉打着伞，打着两人往家里回。 顾长乐带着红缨站在门口迎接着，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顾长乐语气如常，还关心地问苏誉有没有淋到雨。 做丈夫的去青楼转了一圈，回来晚了娘子还惦记着给他送伞。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苏誉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他拉着顾长乐的手，说道：“下雨了有些凉，下回不要这样站在门口等我了。” 顾长乐笑笑，被他拉了进去。 “还以为夫君要玩得更晚一些。” 苏誉轻咳一声：“没什么好玩的，去凑凑热闹就回来了。” “走走走，我们进屋洗漱睡觉去。” 第231章 这小子写得真好 考生们在放松的同时，贡院内的考官们正在加紧阅卷。 此次参加乡试的人数有三千多人。 以钱向晨为首的阅卷官们，在考完试后便开始了紧张的阅卷工作。 阅卷顺序与院试有些差别。 先由年轻的学官们把答卷的名字密封好，再誊抄一遍。 抄完写后的，便会交到几个阅卷官手中。 阅卷官们会过一遍，把文章写得太差的先废黜点。 写得好的则按照顺序摆放好，送到本次乡试总裁钱大人面前。 先考完第一场，阅卷工作就已经开始誊抄了。 卷子是一批批送来的。 等考完试时，第一场的答卷已经阅到了一半。 到了这时候，他一个主考官也已经很累了。 虽然他们被关的地方条件肯定不像考生这么艰苦。 但一连九天都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不能随意走动，再加上钱大人是第一次主持乡试，滋味绝对不好受。 “这篇文章，连本官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破题与原本的题目毫无关系……” 钱大人有些烦躁地用朱笔批阅后，放到一旁。 这一沓阅完，又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沓。 最上面的文章，就是这一沓最好的。 钱大人打起一点精神，开始看起来。 一看开头。 “破题不错......” 再看下面第二段。 “引申得也不错。” 钱大人来了一点精神，开始继续往下看。 越看，他越是惊叹。 “从破题开始由浅入深，文中书理纯密，裁对整齐，议论纵横之势，文气连绵之纵。” “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 钱大人总算是彻底精神了过来。 他又完整阅了一遍，期间在文章上用朱笔画了不少的圈。 再次阅完后，他又看了一下后面的几篇。 文气一脉相承，皆是起承转合圆滑、对仗工整的文章。 “这考生，年纪轻轻，居然写文有如此文气，实在是难得。” “而且读起来声律优美，极有气势。” 气是文章的主体。 钱大人每一句赞扬，几乎都脱离不了这个。 其他阅卷官听他这般称赞，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文章凑了过来。 负责这一沓卷子的阅卷官，有些高兴地说道：“大人也觉得这文章好？” 钱大人点头，赞道：“这一沓卷子下面的文章我尚未开始阅读。” “但只看最上面这一份，作为这一沓卷子的魁首，确实是实至名归。” 这阅卷官也高兴地说：“这考生通篇站在圣人角度，代圣人立言。” “辞采虽不算十分华丽，但因对仗非常鲜明，让人阅读起来更为赏心悦目。” “此文章不止文字压人，其内在法理更是沉博绝丽。” “学生方才阅卷时，便着实被惊艳了一番。” 其他人也接过钱大人手中的文章，开始看了起来。 看着，确实觉得都不错。 不过，有个阅卷官又说道：“这篇文章确实写得不错。” “但学生手中，也发现了一篇不错的文章。” 这阅卷官桌面上的文章还没完全排完，所以他暂时没把那一沓拿给主考官看。 如今看到出了这么一篇好文章，他自然也坐不住了。 把刚刚他发现的那一篇同样可以算得上是鹤立鸡群的文章拿了过来。 “大人，学生方才阅的这篇文章，用词清丽文雅，上下浑然贯通，看起来与这篇文章风格不同，可绝对也不失为一篇好文章。” 乡试汇聚三千多秀才公，文章写得好的自然不会只有一个。 这些阅卷官自然也想让乡试魁首经自己手里出现，所以发现了好文章，便都不会含糊。 这位阅卷官本来想等手中这一沓卷子全部阅完再呈上去给主考官看的，如今也等不及了。 赶紧就拿了出来，递给钱大人。 钱大人被他说得也好奇，接过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点头说：“确实也是一篇好文章。” “这篇文章用词老辣，可见考生文字功底非常扎实，很有底蕴。” 再看回先前那一篇。 就觉得用词遣句虽然按着自己的喜好来，但对比起来却显得有些稚嫩了。 可方才那篇读起来又实在有气势，钱大人一时也有些难以抉择。 反正答卷还没阅完，他干脆把这两篇文章单独放到一边。 准备看看后面还有没有更好的。 一连看了两篇让人惊艳的好文章，钱大人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 又接连阅了不少答卷，挑出了一些差不多的来。 后面也遇到一些不错的文章，从所有第一场的答卷中挑出了一共六份最为突出的放在一旁。 等全部阅完后，钱大人又在六份卷子中又重新阅了一遍。 “这几份文章都还不错。” 这届学子写文章出色的不少，钱大人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但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确定能被取中的。 只是名次要怎么排而已。 第一名解元，第二名亚元，三四五名则称经魁，第六名为亚魁。 乡试的名次排列，自然要从多方面来考虑。 文章写得好，还得比较各人的字，最后还要综合考虑考生的秉性与名声等。 六份答卷都被拆封，众人终于得以见到此次率先被乡试录取的六人名单。 “顺安府林高杰。” 拆开的第一份文章，便是后面那个阅卷官还没阅完一批答卷就赶紧拿给钱大人看的那份。 那阅卷官兴奋地说：“大人，此考生乃是顺安府去年府试与今年院试双案首。” “虽然这文章比先前那一篇稍差了一些，但此子今年才十六岁。” “十六岁？”一提到这年龄，钱大人顿时有了兴趣。 十六岁，府试院试双案首，这个是绝对的神童。 若是这次乡试再被录取为解元，不止这个神童名扬天下，他这个主考官也会跟着扬名。 二十六岁的乡试解元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十六岁的乡试解元无疑更让人瞩目。 钱大人听了后，也心动不已。 再一看这字迹，也写得相当不错。 他心中基本已经有了答案。 后面的几个人虽然也不错，可这名气比起来就差了一些。 选出来的六份文章，还有最后一份。 钱大人虽然心中已经确定好解元人选，但还是负责任地看完这几个考生的字和信息。 最后一份。 正是刚刚让钱大人看得来了精神，给了高度评价的那一份。 这文章对仗极为工整，格式与文风都非常独特，与他们一直写的文章都不同。 钱大人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的信息。 “江陵府，苏誉？” 钱大人愣了愣。 是他？ 这小子文章写得这么好呢？ 第232章 捷报捷报 最先选中苏誉答卷的那个阅卷官原本以为已经没了希望。 看到主考官见到这份答卷的考生信息后有些恍惚，他便赶紧争取道：“大人，这个苏誉，学生记得乃是江陵府院试案首。” “年纪虽然已经有二十了，其实也不算大。” “听闻他出身农家，家境一般，读书时间自是不比林家的考生。” “但这样的考生却能写出如此文章，而且字也写得很是不错，可见他天赋之高，也足够勤奋。” “如此秉性，此子必是个稳重大气之人。” 钱大人被他说得也有点心动。 确实。 方才那个16岁，拥有神童之名的人，是顺安府大家族的子弟。 这样的名气，乡试取得解元有些理所应当，没什么悬念。 但以苏誉这样二十岁的年龄，还是个农家子。 能在这乡试中脱颖而出，确实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声天赋卓绝了。 最重要的是，单看第一场几篇文章的话。 钱大人更钟意苏誉这种风格。 “也有道理。” “既然第一场的文章分不出高下，本官再仔细看看他们后面两场的答卷。” 第二场考的是律法。 就是考生对于朝廷律例是否熟悉，面对案子时该如何分析判决。 这个是三场中最不重要的，基本就是扫一眼。 只要写的东西不大逆不道，没有与朝廷律法相悖就行。 钱大人决定再着重看看第三场的策论。 第三场的策论题目，也是他出的。 去年朝廷得了一份新式记账法，当今已经决定要在全大周推广下去。 所以让翰林院负责编纂了一本相关的书籍，印制后今年送到了大周各地。 只不过书刚送到不久，朝廷的命令还没到，所以暂时没有引起重视。 要推广这种记账法，涉及到一些算学知识。 策论就是时事，自然是要紧跟朝廷政令的。 所以钱大人在这次第三场的策论中，加了一些算学知识进去。 当然。 他也清楚，就算考生们不会算，也不会影响成绩的考核。 毕竟策论要看的，是考生对于时务的见解。 都考到乡试了，不少考生都能写出一些言之有物的策论来。 不过若是到了要比较名次这样的情况，主考官肯定会考虑得多一点。 所以这次的策论，钱大人准备着重看看。 毕竟以后这些考生若是真的有能力到了殿试，届时大概率是要用这个来决出高低得。 先看那个有神童之名，林高杰的策论。 “算学完全不会......” 这并不意外。 钱大人又扫了一眼后面的内容。 “果然还是年纪小了些......” 年纪小，心思只放在读书上做文章上，其他事情自然接触得不多。 所以这策论即便格式没有问题，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内容中规中矩，没有太多亮眼的地方。 不过这是很多考生的通病。 因为这些读书人整日埋头苦读，并不关心其他的事情。 所以眼界有限。 大家族的子弟尚且如此，那苏誉那个农家出身的，估计更好不到哪里去。 钱大人林高杰的策论放在一边，拿起苏誉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顿时有些惊喜。 “居然算出来了？” “只是这小子，只给了个答案，没有写详细的过程？” “该不会是碰巧的吧？” 钱大人想起苏誉先前给他说过他盆水杀人的故事，他又有些笃定。 这小子似乎懂的很多，估计是真的会。 他耐着性子，再往后看。 这次的策论，题目与马政有关。 除了一些基础的算学外，便是要考学生对朝廷养马政策的认知。 东南多水田和山林，大规模马战并不适合。 也没有养马之地。 所以钱大人这一问，自然是替朝廷问的。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苏誉策论中，对养马知识颇为熟悉。 甚至还能通过算数，把一些知识表达出来。 只是这些算数全没有过程，只有一个结论。 钱大人越看越是心痒。 “这小子给出的结论究竟是真是假，怎么都没有一个算术的过程？” “我都一时也算不出这些数来。” 钱大人虽然学过算学，但钻研得也不深。 只知道一些简单的。 而苏誉不止计算了他给出的东西，甚至还延伸了其他的计算。 见钱大人似乎在纠结，一旁的学官们都忍不住了。 “大人，可是这位考生写的策论不对？” 钱大人摇摇头。 “不是不对。” 对应当是对的，就是他这个出题的主考官好像也反过来被考了一样。 最终。 钱大人说：“这考生的策论写得相当不错。” “言之有物，甚至能直接为朝廷所用。” 策论不错，这样的人到了御前参加殿试，就有更大机会得到好的名次。 而林高杰这种，策论写得普普通通的。 即便他明年会试过了，到时候去了御前，陛下要考时政，估计他也是两眼一抓瞎。 是要个十六岁有神童之名的，还是要个有殿试一甲之望的二十岁青年？ 钱大人觉得自己又做好了决定了。 他说：“案首之名，本官已经决定好了。” “其余答卷本官再过一遍，便能出最终的排名。” …… 名次排出来后，便能准备发案了。 举人会有专门的捷报送至下榻的地方，还会有专门的人往举人家乡去报喜。 因此，府学工匠们都在加急刊刻红案，准备发案。 这一段时间雨水颇多。 但在发案的前几天，便已经彻底恢复了晴天。 发案当日，苏誉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 他自觉自己考得不错，一个院试案首，基本乡试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也不去贡院张挂红榜的地方凑热闹了。 而是留在家里，和顾长乐顾老头一起等捷报。 大门敞开着，李二郎早早候在了巷子口，准备给送捷报的人指路。 见苏誉胸有成竹的样子，顾老头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觉得你这次乡试，名次会如何！” 苏誉笑道：“应当不会太低吧。” “毕竟我一个院试案首，文章必定是不会太差的。” 顾老头轻咳一声。 心想你那院试案首，不是有水分么？ 不过乡试能过也正好，上回那后门是走对了。 顾长乐也笑吟吟道：“所以夫君此次乡试，应当是考得不错了。” 苏誉点头道：“所以这次都不用麻烦爷爷，我自己去附近酒楼订了一桌菜。” “等捷报送到后，请大家到酒楼吃午饭。” “对了，福伯你们也一起去，大家都热闹热闹。” 福伯赶紧应下来，乐呵呵地说：“过了就行，名次确实无所谓的。” 说话间，就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还有人大声喊着：“捷报！捷报！” “江陵府生员苏誉捷报！” 第233章 又是第一啊? 捷报来了！ 门口候着的福伯，赶紧点燃了鞭炮。 噼里啪啦响完后，那送捷报的队伍已经敲锣打鼓到了跟前。 一路过来，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睛。 队伍旁边和后面都跟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都想听听这个接捷报的举人老爷究竟排名多少。 苏誉理了理衣裳，带着顾长乐和顾老头走了出去。 这群送捷报的人站定在苏誉家门前，口中声声道着恭喜。 “捷报贵府老爷速苏誉，高中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报帖送上。 “这是乡试捷报，我等帮着苏老爷张挂起来，让大家都瞻仰瞻仰。” 报喜的人说完后，围观的人群们一片哗然。 “嚯！” “解元！” “解元不就是第一名么？” “咱们这条街上，居然出了一个乡试解元！” 苏誉也有些吃惊。 居然得了第一？ 相比起他穿越后参加的第一次考试，院试那次的案首，这次乡试解元明显让苏誉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先前院试他融合了八大家的文章金句，拼拼凑凑一顿写。 能考得好成绩，其实自己本身就有些预料之中。 但这次的乡试不同。 因为他改了一种文风！ 乡试主考官钱大人喜爱对仗工整，用词遣句讲究的文章。 因此他把自己更为熟悉的八股文格式融合其中，练了差不多三个多月。 本想着自己院试案首本来乡试大概率能过，再加上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又迎合主考官喜好，应当也能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 但万万想不到。 居然又得了第一！ 果然。 无论到哪里，知识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苏誉微微愣神之后，脸上也浮上一个欣喜的笑。 “多谢诸位，请进来喝杯茶水吧。” 这群送喜报的人，还要给喜钱。 这些顾长乐早就准备好了。 一般来说，苏誉说完后，她就会递上。 但这次苏誉说完，却没见动静。 微微侧头，才看见顾长乐脸上也有些懵逼。 估计也被苏誉的成绩震惊到了。 顾老头更是张了张嘴，憋出一句：“又......又是第一啊？” 院试第一就算了，这乡试怎么也到第一去了？ 顾长乐回过神来，从红缨提着的篮子中摸出几包喜钱。 “诸位辛苦了。” 她派完送喜报的人，又让红缨帮忙给周围的邻居们撒一些铜钱和糖果，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这些送捷报的人乐呵呵地接过打赏，轻轻捏了捏。 被带进府喝茶时，有人面露疑惑。 “这么薄，又轻？” 这乡试解元，要打赏给他们这些送捷报的，再小气也得给个一人一千钱或者碎银子吧？ 一人忍不住又微不可查地伸手捏了捏。 这一捏，他突然忍不住喜上眉梢。 “是金叶子......” 其他送捷报的人听罢，也都喜笑颜开。 怪不得摸起来有点奇怪，原来是金叶子。 想不到这苏解元家中看着条件一般，出手打赏居然这般阔绰。 丝毫不比别的大户人家差。 进屋喝了茶水，还有附近酒楼里新鲜买来的点心。 一群送捷报的人心满意足离开。 住在同一条街上有不少的考生。 听闻本次解元出在这里，都好奇地带着一些东西登门。 不过他们来得晚了。 苏解元家门前，早已经被闻讯赶来的乡绅们乘坐的马车和轿子给堵满了。 还有后面赶来的乡绅家中管家拿着大红全帖走在前面，在门口喊道：“我家李老爷来拜新中的苏解元。” 福伯这时候就充当起了管家的角色。 站在外面，收下请帖，把人迎进去。 才送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苏誉家门前都快被人围满了。 苏誉这时算是真正理解，为什么“范进中举”之后会高兴得发疯。 就面前这些来给自己送银子送房子和送田契的乡绅们，别说是本就已经一贫如洗，多年被人奚落的范进。 就算他这个目前都拥有三件连锁书屋的小老板，都不免感叹这些人的大方。 后面还有陆续拿着东西来道贺的人。 家里客人这么多，红缨一个肯定不够用的。 顾长乐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几个长相不错的婢女，让她们负责招待客人。 而她则和自己爷爷凑在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乖孙女，这怎么又是第一？” 顾老头都懵了。 “乡试能过我是知道的，但这怎么考了个解元去了？” “你夫君写文章真这么厉害？” 但上回赵老头不是说了么？ 院试之后，赵老头就去找了苏誉府试的文章看。 说那文章狗看了都摇头。 所以顾老头才断定，苏誉这院试案首，肯定是有很大水分的。 结果这乡试怎么又考第一去了？ 乡试能过，是因为苏誉是院试案首，主考官一般会给自己同僚面子，不会罢黜案首的文章。 但能过和第一，中间那是隔了几座山！ 顾长乐想了想，说：“上回我与夫君去拜访赵爷爷时，见到了主考官。” “那时主考官钱大人，就似乎听欣赏我夫君的。” 苏誉先前还担心钱大人因为他教了一招阴险的碰瓷手法而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今解元都给了，哪里会有不好？ 顾老头思考了一下。 “那是赵老头让人给你夫君开后门了？” 顾长乐觉得不是。 “爷爷，这是乡试。” “就算是赵爷爷，也不能让请钱大人直接把这乡试第一给我夫君吧？” “我先前就说了，我夫君可是才华横溢的。” “那次赵爷爷上门，看了我夫君的文章后，不是也说了他写得不错么？” “所以这次的解元，想必是真的靠他实力得来的。” 对于苏誉的实力，顾长乐比顾老头了解一些。 但这又拿了个第一，顾长乐其实也没想到。 所以初时看到捷报时，她一时也都愣住了。 苏誉过了乡试，顾老头自然觉得好。 但这到了第一，又有点让他愁了。 这可太引人注目了。 他这街上捡的孙女婿，怎么就这么优秀呢？ “一开始给他走后门成秀才时，哪里能想到他能考成这样？” “这么优秀，明年肯定是要去参加会试去的。” “万一会试也高高地被取中，会不会殿试再拔得头筹？” 第234章 你小子就装吧 顾老头有些傻眼了。 但苏誉考得好，他也是为他高兴的。 来他们家道贺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便是闻讯而来道贺的同窗们。 对此，顾长乐也有准备。 早早就让红缨去附近的酒楼订了两桌子酒菜送过来，又收拾了几间客房。 今晚他们若是闹得晚了，便可以留宿下来。 一进门。 宋有明便开始惊呼出声。 “好家伙！我等是上门来拜见苏解元的！” 加上苏誉，他们五个人一起来的。 宋有明、张文远和杜志和都落榜了。 彭天成考中。 他们四个人是住一起的，自然知道对方的成绩。 彭天成本身成绩好，人又勤奋，乡试能考上自然不算太惊讶。 虽然他排名有些后，但怎么都是中举了，以后就是举人老爷了。 而落榜的三人，都来不及悲伤。 因为他们马上被自己同窗的成绩给震惊得忘记了自己乡试落第的事情。 宋有明惊呼后，其他人都纷纷拱手道贺。 “苏兄你这成绩，真是不得了了。” “先前院试时就震惊了我们一次，想不到乡试你居然都能得到第一。” “这可是乡试啊！” “咱们整个省城三千多名生员，多少大家族子弟从牙牙学语就开蒙读书，但是你考了第一！” “实在是太厉害了！”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和苏誉做同窗的宋有明是最清楚的。 苏誉读书的时间，比他还晚上几年。 而且先前屡试不中，童生都考了五次。 但府试过后，居然连斩两个第一。 这就是厚积薄发？ 苏誉笑着说：“侥幸而已。” “内子准备了酒菜，大家一同贺一贺。” 说完，苏誉又问了几人的成绩。 得知四人中，只有彭天成过了乡试。 彭天成拱手说道：“此次中举，我还得多谢苏兄帮助。” 苏誉装傻道：“能够考中，都是靠彭兄自己的实力，哪里需要谢我？” 彭天成笑了笑。 在得知主考官名字后，他其实也听说了一些。 此次主考官钟意的文风，正好与苏誉先前要他们帮的忙有所关联。 先前帮着苏誉找书中对仗的句子，在科举上居然能用上一些。 有这一些做修饰，说不定就增加了主考官青睐的机会。 所以彭天成觉得自己这次中举，估计真的有苏誉的帮助在。 不过这些事情不能明说，他在心里默默记住就行了。 酒菜也被送到，摆了两桌。 福伯一家人也过来蹭热闹。 得知他们姑爷这次乡试也考了第一，福伯一家人也都满脸震惊。 一整天，他们家来来往往的人就没停过。 他们几个人帮着苏誉和顾长乐接待客人，收礼都收到手软了。 这种盛况当然不是没见过。 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有不少人送东西到他们王府。 可这是不同的。 那些人送的礼，给的是他们姑爷这个新的解元。 “解元啊......” 李三郎小声地说：“这不就是文曲星转世啊？” 李二郎点点头：“差不多。” “赵老不就是当初的乡试解元？后来他官至户部尚书。” “嚯！”李三郎小小地惊呼出声：“那、那咱们姑爷以后不也有王佐之才？” “以后我会不会也能混个文官做做？” 李二郎好笑地敲了敲他的额头。 “你要做官，你也去科举呗？” “正好身边就有个文曲星。” 李三郎嘿嘿一笑：“我可没有这样的实力，看看账本还勉强可以。” 福伯一家落座后，顾长乐还让人去通知了省府新开书屋的员工们。 说今日东家有喜，从酒楼里叫了饭菜，让他们今日都早些打烊，在店里吃完饭再回去。 还让人带了喜钱过去，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虽没明说是什么喜事，但今日科举放榜，大致也能猜到是主家有人中举了。 明天还有举人们参加的鹿鸣宴，所以也没人去灌苏誉酒。 大家浅尝辄止，嘴里不停地说着话。 ...... 热热闹闹一整天。 次日。 苏誉穿戴整齐，要带着新贵人们到贡院去拜见乡试主副考官。 还要感谢各学官们。 解元为首，后面跟着的便是亚元等。 站在苏誉右后方的，是一个看起来跟李三郎差不多大小的少年。 和其他脸上笑得乐开花的新举人们不同，这少年一直在用考究的目光打量苏誉。 苏誉觉得自己后脑勺都要被他盯出花来了。 还好拜见完总裁官钱大人后，他直接单独在学庙里召见苏誉，解救了苏誉的后脑勺。 一身官服的钱大人，和当日的钱夫子看起来不大一样。 苏誉淡定地拱手行礼：“拜见大人。” 钱大人见苏誉面上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就知道他当时肯定是猜到自己身份了。 这次再看苏誉。 可能是有着新鲜出炉的解元光环，他是越看苏誉越觉得气度不凡。 想起苏誉写的那些文章，全都深得他意。 这么一个顺心意的好学生，可惜他却不能收下。 钱大人心中遗憾更甚。 “坐吧。” 他态度和蔼，眼里的喜爱都要溢出来。 “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去年参加府试和院试时，便已经19岁，今年自然是二十岁了。 苏誉说是。 钱大人便说：“你如今已是弱冠之龄。” “本官很钟意你写的文章，取中你为此次乡试解元，本该为你取个字，让你日后与人交往也好称呼。” “但本官听闻，你家中对此早有安排。” “所以作为你的座主，本官想另送你一份礼物。” 钱大人其实也有些想不通。 就苏誉这本事，在去年院试被取为案首时，张学政怎么会没有为他取字？ 现在他有心给苏誉取字，收他做自己的正经弟子。 可头上却还站着一个人，先霸占着。 钱大人实在是遗憾，却又没办法。 他解下自己腰间的皮带，递给苏誉说道：“你文章写得好，本官都知道。” “但后面的策论，也写得尤为出色。” “你农家出身，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见地，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本官这条腰带，你先拿去凑合着用。” “等日后到了京师，必会有更好的等着你。” 苏誉有些受宠若惊。 腰带可是身份的象征。 先前自己教钱大人碰瓷玩阴招来着，想不到他丝毫不介意，居然还这么看重他？ “多谢大人相赠，学生自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大人期望。” 钱大人笑得很是欣慰。 “好好好！” “本官当日与你一面之缘，对你了解实在是少了些。” “想不到你如此博学多才。” 又想起苏誉策论写的那些东西，钱大人又忍不住问：“你对算学可有了解？” “本官看你后面的策论答案，算术全都省去了过程，只给出了一个答案。” “可是不会写？” 第三场的策论题，有关算学的部分，苏誉全给出了答案。 甚至还自行延伸，给了一些其他的数据。 那些数据，钱大人一个出题的人都暂时还没解出来。 所以这小子，该不会是在乱写的吧？ 苏誉谦虚地说：“学生读书晚，心思自然都放在文章上，对算学也只是听说过一些皮毛罢了。” “所以学生看后那些题目后只知道答案，不知道表达准不准确，所以才会省去了表达的过程。” 这话说得谦虚，也说明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至于后面学生延伸出来的那些数，也是看了大人前面的题目有感，加以计算出来。” “看起来有些莫名，但其实都是一些简单的算术罢了。” 钱大人一口气哽在胸口。 简单的算术？ 自己出的那些题目，基本没几个考生能算出来的题目。 可对苏誉来说，只不过是扫一眼就能知道答案的存在。 刚刚苏誉这小子却说自己只听说过一些皮毛？ 这点皮毛，反过来把他这个主考官都给考住了？ 而这还只是简单的算术？ 钱大人觉得自己这皮腰带好像送早了。 第235章 等着你大魁天下 钱大人手痒痒。 觉得苏誉这年轻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先前教他“盆水杀人”，转手又来个为人所不齿的碰瓷招。 这边自己才在担心他是不是策论中的算术不会写，所以才会直接写答案。 结果转眼间，他告诉自己，是因为那些数太简单了，他一看就能知道答案。 钱大人轻咳一声。 “行了，既然你都会，那就是本官多虑了。” “时候差不多了，你先去吧。” 今日还有专门为举人举办的鹿鸣宴。 设宴地点于省府衙门。 正副主考官、同考、各学官等均会出席此次宴会。 苏誉这个解元，自然也要参与其中。 苏誉拱手行礼，拿着钱大人送的腰带离开了学庙。 省府衙门就在学庙不远。 苏誉要回到众举人中，等着宴会入场。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让府衙的人帮忙把钱大人送他的腰带拿给自己书童。 总不能一直捧着这条腰带直接去参加宴会。 府衙的人不敢怠慢，双手小心接过这条腰带，说自己务必会带给苏誉的书童拿着。 苏誉这才点头，回到众新科举人中。 刚刚那个差点把自己后脑勺盯出花来的少年，便是此次乡试亚元林高杰。 他三岁开蒙，一直有着神童之名。 家里担心他会整日听着各种称赞，会自负过高。 因此即便林高杰早早就有了考取功名的实力，林家还是把他压到了14岁才真正上场。 第一场没经验，只考了前十。 但后面他接连斩获府试、院试案首，引起了整个顺安府的轰动。 大家都说，今年的东南省试，解元之名绝对会落到林高杰的头上。 结果却在放榜之后，一个完全不出名的下三府的院试案首，把他的解元给抢了。 林高杰只能屈居亚元。 所以他对这个把自己打败的人，很是好奇。 苏誉被总裁官喊去单独说话，一回来他就见到了。 见到苏誉似乎拿了什么回来，交给一旁的人，还叮嘱了什么，林高杰满心疑问。 这人不是被喊去说话了？怎么还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但不待他出声，站在苏誉后面的彭天成已经先问了出来。 “苏兄，总裁大人让你过去可说了什么？” 林高杰赶紧竖起耳朵听。 苏誉笑道：“问了一些与文章有关的事情。” “钱大人身为座师，都单独把你叫过去了，没有给你起名？” 林高杰忍不住问出口。 苏誉回道：“没有。” 林高杰这下真的震惊了。 “没有给你取名，钱大人莫非是对你有什么不满？” 这话一出，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些变了。 主考官对新科解元有不满？ 这林家的人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听闻林高杰此人，自幼便传出神童之名，后来又拿了两试案首，大家都说这次乡试解元非他莫属。” “结果放榜之后，解元却另有其人，” “如今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该不会是妒忌苏解元，所以才会这般针对他吧？” “肯定是。” 旁人的小声议论，林高杰有些不喜。 本想回怼几句，但这大好的日子，这种场合又不适合。 他只能绷着自己的脸，装作没听到。 但这些人说着说着，也对苏誉被钱大人叫过去后发生的事情好奇。 作为新科解元，苏誉的信息仅仅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整座城。 大家都知道，苏誉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先前屡试不中，连个童生都考了五次。 后面院试时，虽然被取为了案首，但当时取中他的张学政却不知道为何没有给他取字。 照理来说。 十九岁的秀才公，身上有了功名，座师若是有爱才之心，一般会为他们取个字，好加深他们之间的师徒之谊才对。 如今他已经二十岁了，弱冠之龄，更被取中为乡试解元。 身为总裁官的钱大人，居然也没给他取字。 莫非苏誉刚刚被喊过去的时候，得罪了钱大人？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各种猜测。 却听到苏誉微微一笑，回道：“钱大人应当对我没什么不满。” “毕竟临走前，他把自己的腰带赠予了我。”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瞠目结舌。 “啊？” “钱大人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送你了？” 官员的腰带，那是身份的象征。 直接解下来送给一个举人，其中包含对苏誉的重视不言而喻。 这么看重苏誉，怎么连个字都没给他取？ 回过神来，在场的新科举人们都面面相觑。 林高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这......” “钱大人居然这般看重你！” “可你如今都是个举人了，连个字都没有，却没有座主给你取一个？” 苏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钱大人没给他取字。 他都二十岁了，寻常大家族的子弟，在他这种年纪，已经在准备及冠礼上取字了。 有些年纪小些的，考了秀才功名后，一般也会取个字。 好让他们日后出去与人走动时，有个字更方便称呼。 可张学政没有给苏誉取，钱大人也没有。 而且还莫名对苏誉说，家里另有安排。 苏誉只能猜测。 估计是顾老头那边，请了别人给他张罗这些。 苏誉只能有些遗憾地说：“兴许钱大人另有考虑。” 众人只能干笑一声，不敢再随意发表意见。 总感觉自己刚说完的话，后面就要被打脸。 林高杰也有些遗憾地跟着点点头：“确实。” 苏誉看了他一眼。 这少年，刚刚还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敌意，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说多了几句，又发现这人好像只是单纯的心直口快。 听闻他出身世家大族，自小就有神童之名。 估计家里一直在抓他的读书进度，忽略了一些人情世故。 看着也不像什么坏人。 在这边等了没一会儿，便被通知时间差不多了。 ...... 宴会开始时。 主考官钱大人身穿朝服，同各官先行谢恩礼，依次入宴。 鼓乐声响起，新科举人在解元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谒见主考以及各位学官后，纷纷入座。 东南巡抚齐大人也出席了今日的宴会。 看到新科举人们的精神面貌，齐大人满意地说道：“此次秋闱，钱大人替朝廷取了如此多的少年英才。” 钱大人也很是高兴。 这次科举，有个十六岁的亚元，解元虽然比亚元大了几岁，但也只有二十岁。 放在哪个省，都算是青年才俊。 特别是苏誉这种第一场经义文章写得好，策论也写得好的。 不止会试有望，就算是去到殿试，也绝对不会比别人差。 这些人以后到了京师，考中进士后，这些都是钱大人的功绩。 第一次到省府来巡考，就能取中这批有前途的考生。 钱大人哈哈大笑。 “东南人杰地灵。” “说不定这批考生，真的能继承赵公的衣钵，将来也能大魁天下。” 第236章 让奴家进去啊 齐巡抚有些惊讶。 钱大人居然对这批考生，抱有这么高的期望？ 他不由得再次扫视眼前的新科举人们。 为首的青年，容貌俊朗，器宇轩昂。 若是真的能去到圣上面前，就凭这脸，估计都能让人另眼相看。 第二的亚元年纪小了一些，长相也不错。 听闻他自小就有神童之名，如今乡试得了亚元，也能加分不少。 至于后面的，也都是些年轻人。 也怪不得钱大人对这批新科举人寄予厚望。 齐巡抚笑着对场中的诸位考生说道：“诸位都听到了，钱大人对你们如此寄予厚望。” “不知道在座诸位有什么要对你们钱大人说的？” “这样吧。” “从本次解元开始，你们都作一首诗，让本官和钱大人看看你们的回应。” 每次科举后的宴会，都会有这一个环节。 都考到这里了，自然都不会陌生。 就和当时院试一样，不少人提前准备，摩拳擦掌就等着今天，让主考官和在座的人，都见识一下自己的文采。 苏誉当时就想着。 自己要是到了乡试还兜里没钱，来省府卖卖鹿鸣诗肯定能比院试时赚的更多。 不过现在他不缺钱，自然不需要再去做这个。 齐巡抚说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苏誉。 作为解元，他要起带头作用。 苏誉也不担心。 他都能卖诗的人，要搞一首鹿鸣诗肯定是没什么难度的。 对此，他也早有准备。 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对着众人拱手，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在下本次乡试解元苏誉。” 钱大人看着苏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苏誉的文章，是他喜欢的新类型。 对仗工整，音律优美，读起来声律铿锵，很有气势。 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自然对于作诗是有一定基础的。 不过很遗憾。 钱大人在来到这里后，也打听了一些考生的名声。 但从来没听说过苏誉这个人，有什么好诗流传出来。 所以他也有些好奇，苏誉能作出什么样的诗来。 正联想着，那边的苏誉已经目视前方，开口念道： “雪花飞舞上貂裘，此去朱衣定点头。” 第一句开口，钱大人便眼前一亮。 好小子，有志气！ 雪花飞舞落在貂裘上，从此前程似锦，朱衣将定下。 什么是朱衣？ 那是官服！ 哪里来的官服？ 自然是高中进士后，被赐下官职。 这是说，明年春闱，必定被拿下！ 钱大人都不禁赞叹一声：“有志气！” 苏誉又继续道：“字奏三千高射策，璪垂十二拜凝旒。 乡邦正说龙年好，吾辈相期鹏路修。 日下五云知有兆，瑞光先向玉融浮。” 字字句句，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和希望。 如此鹿鸣诗，作在今日这种宴会上，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 念完后，苏誉笑道：“献丑了。” 齐巡抚也满意地对钱大人说道：“此子有才气，有抱负，确实有魁首之范。” 钱大人笑得更开心了。 苏誉坐下后，一旁的林高杰由衷赞道：“你诗作得真好。” 苏誉笑了笑。 那是自然。 不好的，能被自己抄来用么？ 不过这林家小少爷，好像颇为真性情。 解元作完，自然便轮到了亚元。 林高杰也不怯场，站起来大大方方作了一首鹿鸣诗。 听起来也还不错，但比苏誉的更为内敛一些。 钱大人也颇为满意，摸着自己下巴短短的胡子，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这场宴会，从太阳刚开始西斜，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差不多时间，钱大人便先退场，让众人能更自在一些。 鹿鸣宴在省府衙举办。 除了美酒佳肴，齐巡抚还为新科举子们准备了房间。 宴会散去，众人能直接歇下。 到了夜晚。 不少人都喝高了，相继退下。 苏誉不打算留宿，满身酒气地和彭天成等人告辞。 彭天成酒量不好，整个人都晕得找不着北，看着眼前跟他告辞的几个苏誉，他摇了摇头。 “苏、苏兄，你这么晚回去，令妻会不会不满？” 苏誉笑道：“自然不会。” “彭兄喝醉了，先去歇下吧。” 想了想，苏誉又叮嘱道：“彭兄今夜睡觉时，记得把门锁好。” 彭天成醉醺醺地“啊？”了一声。 “门？” 苏誉叮嘱道：“对，门记得锁好。” 看彭天成这眼神散乱，完全聚焦不起来，苏誉只好叮嘱来扶他的人。 让他帮忙看着些，别让其他人随意进去了彭举人的房间。 一旁的下人似乎早就对这些司空见惯，点头应了下来。 彭天成醉得满脑子浆糊，被扶下去。 到了房间里，他沾上床就要睡。 但迷迷糊糊间，又想起苏誉刚刚对他说过的话。 “哦，对了，锁门......” 他昏头昏脑地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下了床，走到门边，把门闩插好。 做好后，才拍了拍门闩，打了个酒嗝。 “苏兄交代的事情，得做......” 虽然不知道苏誉为什么这么交代，但彭天成还是下意识地照做。 做完之后，这才放心地回到床上，呼呼大睡。 结果睡到半夜，他突然从床上惊醒。 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从外面传进来。 彭天成有些慌乱地从床上坐起，走到门边问道：“什、什么人？” 说完后，他才想起自己在巡抚大人安排的住所，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才稍稍镇定下来。 却不想。 问完后，门外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回话。 “举人老爷，奴家春兰，是大人安排来伺候新贵人的。” “伺、伺候？” 彭天成酒这下完全醒了。 这是什么伺候啊！ 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 旁边的屋子，好像传出了一些暧昧的声音。 这次的声音，绝对不是上次那种他听错的声音。 而且不远处，似乎还传来其他的敲门声。 彭天成这才知道，自己睡前，苏誉为什么要叮嘱他锁门了。 他有些尴尬地隔着门回道：“不、不用伺候，你走吧。” 外面的人不依，还在软声劝着：“老爷醉了，身旁没个伺候的人，这怎么行？” “还请老爷开门，好让奴家进去。” “不用，你走吧！” 外面的人被一而再拒绝，却不气馁，依旧在说着。 即便后面没得到回答，还继续敲着门。 彭天成回到床上，拿被子盖住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聋子。 外面的人见确实劝不动，这才离开。 旁边屋子还有不少暧昧的声音传出，估计都是些没锁门，或者是故意等着人上门的。 彭天成摸了摸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还好我记得苏兄的叮嘱，不然今夜我就得交代在这了。” 第237章 和你一起去京城 苏誉走之前叮嘱了彭天成，自然是因为他对这些事情本就有所耳闻。 如今他们已经是举人了。 举人在古代，身份地位非常高。 一般农家能出个举人，已经是祖坟冒青烟。 家里靠着这个举人能就此发迹，一跃成为当地的上层人家。 所以不少人都会花心思去拉拢这些新科举人。 虽然举人做官的先例可不少。 譬如放榜当天，苏誉家里的门槛几乎被当地乡绅踏破。 大家都忙不迭地给苏誉送银子送田地甚至送省府的房子，就是提前和苏誉打好交道。 鹿鸣宴结束后，被安排来伺候新科举人的这些姑娘们也一样。 正是摘下桂榜，春风得意的时候。 再加上鹿鸣宴上几杯酒水下肚，就算平时成熟稳重的读书人，都会有找不到北的时候。 这时候不就正好被人趁虚而入么？ 没成亲的还好，睡了也没多大事，最多把人收入房中。 可要是成了亲，或者家中本来就等着考上举人给说一门好亲事的。 这样无缘无故的露水姻缘，就不免会有些头大了。 毕竟家境好一些的小姐们，可不会希望自己丈夫还没成亲，房中就有了其他人。 彭天成虽然不是以上的情况，可他也不想今晚就交代在这里。 作为一个农家子，走到这一步，他靠的是自己的定力和执着。 要是这时候碰了女人，尝了禁果，总感觉自己就不干净了。 “还好……” 动静小了一些后，彭天成这才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 不同于彭天成的担惊受怕。 苏誉在宴会散去后，便直接回了家。 住的地方离贡院和省府衙都不远，就算宵禁也不用担心。 今晚宴会，苏誉也喝了不少酒。 但因为心情亢奋，回去的路上一点都不见睡意。 乡试考完，到现在放榜后，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底。 春闱一般在明年二月。 他们这里去京城，大概两个月的路程。 如果苏誉要参加明年的春闱，现在就差不多得准备出发了。 一想到两个月的路程，苏誉就觉得一阵脑阔疼。 “长乐家里那辆马车虽然还算舒服，但和现代的交通工具还是没法比。” “要在路上颠簸两个月，又是陆路又是水路的，要了老命了……” 赶考过程不容易。 顾长乐陪着苏誉来省府，是因为顾老头在，而且新书屋要打理。 可要是陪着苏誉去京城赶考，一路颠簸受累，这事就要考虑一下了。 不过顾长乐要不要陪着自己去，这事苏誉不打算自己决定。 他决定回去问问顾长乐。 若是顾长乐想去，那就权当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出远门旅游。 顾长乐不想去的话，那就等苏誉去考完，看看情况如何再说。 对苏誉来说，自家娘子陪着，肯定是好点的。 起码旅途不会这么无聊。 而且他和顾长乐感情正好着，一下子要他日后和自己的五姑娘作伴，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 回到家后。 苏誉喝了温在厨房的醒酒汤，又先让元宝给他准备水洗漱再回房。 顾长乐虽然已经睡下了，但房里留了一盏发着淡黄光芒的小灯。 苏誉吹熄烛火上床时，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感受到身旁熟悉的气息，又才闭着眼睛继续睡。 苏誉也不想打扰她睡觉，想着明天再说事。 谁知道他刚躺下闭上眼睛，刚刚看着又要睡过去的顾长乐突然翻了个身，声音有些含糊地问：“厨房里给你留了醒酒汤，喝了吗？” 苏誉“嗯”了一声，伸手抱住她。 “喝了，谢谢娘子。” 顾长乐往他怀里拱了拱，终于又睡熟了。 等到第二天起来，吃早饭时，顾老头说：“今日我就不留在家里了。” 这两天家里来的客人太多了，他觉得吵闹。 还不如躲到赵老头那寻个清净。 苏誉笑道：“家里还要热闹好几天。” “过两天我也和爷爷一起上门拜访赵爷爷，多谢他的指点。” 要不是有赵老头的关系在，苏誉也不可能比其他考生早两三个月知道主考官的喜好，从而写出主考官心水的文章来。 顾老头也说：“确实是得回礼。” “说起来，如今你中了举人，理应回家去祭祖，让你苏家祖宗们也分享你的捷报。” “但这时间，好像有点紧。” 要是在府城，回去一趟倒是不花多少时间。 但如今在省府，来回路程都要半个多月时间了。 就算回去只待几天，那也要到九月底才能走。 届时就怕走晚了，遇到冬天到处都是最冷的时候。 届时路面或者河里结冰，肯定要耽误行程。 考试是不等人的。 要是一路颠簸过去发现赶不上时间，真就是白白受罪。 所以最好的，就是这个月收拾收拾，最迟下个月初准备出发。 顾老头建议道：“要不你就等多三年，参加下一次会试，这样时间也充足。” 这也正是苏誉今天要说的事情。 “爷爷说得有道理，但我不准备等了。” 要苏誉再闭门苦读三年，这日子真是想想都头大。 高三也就辛苦一年。 但这要等下一个三年参加会试，未来三年压力都会非常大。 还不如赶紧去参加完下一次会试，说不定真就一鼓作气拿下，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呢？ 就算考不上，他也暂时了却一件心事。 心态放松了，后面再慢慢考虑也不迟。 不过。 苏誉问顾长乐：“去京城路途遥远，长乐要与我一起去，还是留在家里等我？” 去京城，以顾长乐现在的身份，有些冒险。 毕竟皇帝巴不得让她主动去京城，再留下她，这样无论皇帝对顾家做什么，自己爷爷都得乖乖听话了。 但顾长乐又想，其实事情也没有这么坏。 她去了京城，皇帝对他们淮南王府才会更放心。 到时候还会念着爷爷的好，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那夫君到时候去了京城，若是有什么问题，她完全可以再出手帮忙解决。 而且她也不想和自己夫君分别太久。 顾长乐决定道：“夫唱妇随。” “我身子骨一向没什么毛病，长途跋涉也完全受得住。” “所以我想和夫君一同去。” 第238章 我不就是? 顾长乐这般决定，苏誉也高兴。 这样一来，他们夫妻二人也不用分隔两地。 早饭后，苏誉出门去见自己的同窗们。 顾长乐得留在家里收拾东西。 顾老头还没有出门，等苏誉走后，顾长乐才对顾老头说：“爷爷，我要去京城了。” 顾老头“嗯”了一声。 “去呗，你也很多年没去过了。” “去了后，说不定还能顺便把你父母也接回来。” 淮南王府世子和世子妃，也就是顾长乐的父母，顾老头的儿子和儿媳，两人都葬在了京城。 事情过去挺久了，当地百姓可能不太清楚。 但顾老头却一直都记着。 他也想让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落叶归根，一家人团聚。 这是大事。 顾老头上奏了许多次，皇帝一直糊弄过去，没有同意这事。 以苏誉的成绩和能力，说不定这次，真的是个机会。 顾老头也没想到。 先前他在街边不小心被绊倒后，遇到的热心年轻人，居然这么有出息。 还好当时他眼神制止了守在暗处的护卫们，没让他们上前来扶自己。 不然可就错过了这个孙女婿了。 顾长乐也觉得自己爷爷说得有道理。 说不定以她夫君的能力，还真的能做到他们爷孙二人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以你的身份地位，还有你赵爷爷的门生看着，爷爷也不用担心你们。” “不过你们两个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顾长乐轻叹了一口气。 “我这一走，估计最少都得一年半载时间。” “家里就留爷爷你一个老人家，想想就有些孤苦伶仃。” 顾老头笑道：“咱们王府多的是人，再不济军营里还更多。” “不用担心爷爷。” “而且趁着爷爷现在身子骨还硬朗，你们两个出去外面看看正好。” 顾老头都这么说了，顾长乐也再没什么后顾之忧。 她开始和顾老头一起计划要带出去的人。 “如今我夫君是举人了，能记在名下的仆从也就更多了。” “我准备带上红缨，再在府里找几个婢女一起。” “对了，二郎和大郎的话，我带一个去就行了？” 顾老头想了想，说：“都带上吧。” “咱们王府不缺这几个人。” “还有幺儿也带上。” “他虽然年纪小，但会的东西不少。” 那就还是这么些人。 都是用顺手，相处不错的，顾长乐自然乐意。 确定好人手后，唤来红缨吩咐下去。 顾长乐便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此行，一路上要换乘几次交通工具。 贡院那虽有组织，但很多人时间对不上。 所以大多数举人会愿意与自己的同乡们一起赶考。 苏誉这边，也在和彭天成说这事。 彭天成家在江陵府，其实他很想这两天便启程回家里亲自给爹娘报个喜。 但时间太赶了，他也只能压下这个念头。 这次中举，也有不少当地士绅来找过他。 没有苏誉的那么夸张，但也有人给他送了一些银子。 银子不多，加起来有个五十两。 所以彭天成现在身上盘缠省着些，也是足够了。 路上还能和苏誉一起探讨学问，彭天成干脆道：“我修书一封回家给爹娘，我们月底便出发吧。” 两个考上举人的要赶考，其他人则要打道回府，继续苦读了。 宋有明感叹道：“下次回来，你们便都是大官了。” 杜志和笑道：“我们只能留在书院，等明年你们金榜题名的消息。” 彭天成能不能过他们不确定。 但作为本省解元的苏誉，是有很大希望的。 他们五个人一起来，最终考上了两个，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再有人能考中进士，以后就算他们几个一辈子考不中举人，在读书人同乡里地位也不会低。 毕竟他们有两个好同窗嘛。 所以对于此次两人进京赶考，没考中的三人都是持祝福态度的。 苏誉和他们饯别后便要离开。 宋有明和张文远都各自都送了礼给二人。 杜志和找了个机会，私下对苏誉和彭天成说：“你们月底才出发，在此之前，彭兄便先在我这里住着吧。” 杜志和本来打算把这房子送给彭天成的，但彭天成这性子，估计不会要。 所以他转而掏出了两个木匣子递过去。 “这是我们杜家给二位道贺的一些小小心意。” “进京路途遥远，希望二位不负此行，金榜题名。” 匣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明显是银子。 苏誉没有拒绝，笑着收下。 反正他这两天收的礼太多了，再多收一个也没关系。 彭天成见状，便也直接收下。 苏誉心想，自己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 还真有些舍不得他的同窗们。 …… 放榜之后一直忙碌待客，苏誉想着今天终于能歇一下。 他决定下午就一直待在家里，闭门谢客。 顺便好好给大伯和小叔写封信。 然而好巧不巧。 在自家门口居然遇上了赵老头。 这几天本来是要上门拜访赵老头的，只不过一直没有闲下来。 想不到今日赵老头居然出现在这里。 苏誉直接半路转了个弯，跟着赵府的人走。 “赵爷爷。” 赵老头今天穿得穿得很是精神。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下巴的胡子也精心修剪过。 见到苏誉出现在面前，他却只脸色如常地说：“嗯，我来找你爷爷。” 苏誉笑道：“爷爷早上说要出门，不知道出去没有，我们先进去吧。” 两人往里走，苏誉又抱歉道：“这几天一直不得空，本来我想着过两天就带着长乐上门拜访你的。” 赵老头脸上还是端着。 “无妨。” “你刚中了举，应酬是会多一些。” “你可要回家去祭祖？” 苏誉摇摇头：“我家里太远，时间恐怕有点来不及。” “过几天就要出发去京城赶考了。” “过几天就去……” 赵老头看着他，“你如今已经是弱冠之龄了，又是个举人老爷，还是解元，不办了加冠礼，取个字再出发？” 苏誉还真的没想到。 “额，我一时给忘了。” “还想着要不明年去到京城再简单办一下也行。” 赵老头轻哼一声。 “你忘了，那姓顾的也能忘了？” “身为家里的长辈，一点都不记着你这小辈的事情，有他没他又有什么区别？” “这事情，肯定得在你出发前办完。” “不然届时你去到京城，与别人互通姓名，你连个字都没有。” “一省解元，混成这样？” 骂完顾老头，赵老头又状似无意地继续说：“如今时间有些紧。” “这种事情，还是得要有德高望重的长辈给你赶紧张罗。” 苏誉微微扬了扬眉毛。 “这……” 他装作茫然：“那我晚些和爷爷说说。” 赵老头心想，这小子太不上道了。 平时脑袋不是挺聪明，转得比谁都快吗？ “咳，顾老头一个粗鄙武夫，他懂什么。” “这事得换人来！” 苏誉便顺着他的话，有些为难道：“可我也没认识别的什么德高望重的人了……” 赵老头龇了龇牙。 这小子，故意的吧？ “怎么没有？” “老头我不就是？” …… ps：今儿太困了…… 明天一定恢复正常更新！ 第239章 那是帝师! 赵老头第一次见苏誉时，只是个普通读过点书的老头子。 一开始他听说这年轻人是顾老头从路边随便捡来的，所以觉得他配不上顾长乐。 那时候苏誉还没考院试，靠顾家走后门才过了童生试。 所以赵老头不大看得上他这个靠脸吃软饭的。 可几句话考核后，他又发现这个年轻人不止有大才，还胸怀大志。 这么有前途的年轻人，还是顾长乐的夫婿，赵老头便起了一点心思。 于是当即他便去了江陵府衙，找了苏誉府试的答卷来看。 结果看完之后，冒出的那点心思硬生生被掐掉。 后来他读过苏誉院试的文章，觉得写得也还不错。 可想着里面大概有顾家爷孙俩的手笔在，所以赵老头也没多放在心里。 再后面，他回了省府。 期间得知苏誉被他所诟病的不务正业，取得了不错的成功。 后面又听说了不少他的事情，甚至还时不时能收到苏誉寄过来让他帮忙点评的文章。 赵老头先前被掐灭的那点心思，便又冒了出来。 本来想着，若是苏誉这次中了举，他就直接收入门下，再好好教育一番。 要是不中，就拘着他在自己身边读书，不让他再搞那些有的没的。 但没想到。 这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乡试一举拿下第一！ 虽说其中也有自己帮的一点小忙。 那天钱大人在赵老头家时，赵老头就特意为他俩搭过话。 但赵老头知道，这绝不会是苏誉得到此次解元的真正原因！ 而且赵老头极度怀疑，苏誉的院试案首，估计都是真的！ 并不是顾家那边走后门的结果。 这个弟子，他赵老头是收定了！ 科举放榜后，赵老头便一直在家里等着，等苏誉上门拜访。 结果没等几天，他就等不及了。 干脆自己找了个借口上门来。 顾长乐说过，苏誉先前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他的身份。 既然明明得知他是前户部尚书，还是江陵府第一个状元公。 居然自己刚刚那番话，这小子不顺着杆子往上爬。 还得他这个老的先开口明说。 “老头子我是看在你要拜我为师的份上，才舍下这脸皮亲自找你说这些。” “若是换了别人，加冠礼我连去都不带去看一眼的！” 嗯？ 要拜师？ 苏誉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不过见赵老头忍不住说出了来意，他也没再装傻，见好就收。 脸上带着惊喜，期待地看着赵老头。 “所以赵爷爷的意思是，可以收我为徒，为我支持加冠礼？” 赵老头见他终于会意，心想自己也是不容易。 自己这个做老师的，好像有点太上赶着了？ 这样逼格有点低啊...... 他便又端了起来：“嗯，你乡试成绩不错，是该要好好张罗一番。” “老头子我虽然现在无官一身轻，但身份地位还是有一点的。” “你是一省解元，前途不错。” “但做我的徒弟，也绝对不亏！” 苏誉笑道：“我知道赵爷爷身份了得，在文人学士中地位超然。” 说完，他又有些抱歉。 “本来我打算在乡试后带着礼上门拜谢赵爷爷的。” “没想到今日你亲自过来，我这拜师礼也还没能准备些好的。” 赵老头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他哼笑道：“我既要收你，那自然是我这个做老师的给你礼才是。” “你这拜师礼，按照常规准备就行。” “不过今日时间仓促，也没什么仪式，老头子我可不同意你今日拜师啊！” 说是自己亲口说的，但他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既真的要拜师，就要正正经经地来。 苏誉赶紧回：“我知道的。” “等明日我便准备拜师礼送上门，届时一切都听从赵爷爷你的安排。” 没想到，赵老头居然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思。 想起昨天钱大人把他单独喊到学庙去谈话时，遗憾地说取字的事情，他家里已经有了安排。 原来是这样...... 以赵老头的身份地位，收自己入门，这对苏誉来说，绝对是一个惊喜！ 赵老头先前曾经官至户部尚书，这是朝廷的前二品大员。 这样的人，就算现在身上没有官职，但那身份地位绝对杠杠的。 苏誉毫不怀疑。 自己有这一层关系在，去到京城的话，绝对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应付不来。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屋里。 家里最近多了几个婢女，苏誉让人赶紧给赵老头上茶。 顾老头已经出门去了，并不在屋里。 听说赵老头上门，本来在后面指挥人收拾东西的顾长乐，也走了出来。 “赵爷爷。” 顾长乐坐在赵老头旁边，笑着和他打招呼。 “我爷爷方才出门不久，还说要去赵爷爷家里呢。” 赵老头见顾长乐，脸上便露出了慈祥的笑。 “不管你爷爷，让他等一等。” “对了，你夫君什么时候启程去京城？” 顾长乐回他：“月底便和同窗一起出发。” “你也跟着去？” “嗯，我想和夫君一起去。” 听了他们的计划，赵老头也同样没说阻止的话。 但既然已经说了要收徒的打算，便也作出了一个老师的样子。 “时间有些紧，我晚些让管家送清单来，你让人去准备加冠的东西。” “这几天给你夫君加冠后，你们再出发。” 顾长乐看了一眼苏誉，说：“好，我让人准备。” 等说完这些，赵老头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他走后，顾长乐问：“赵爷爷的意思，是他要做你的加冠人？” 苏誉点点头，把刚才两人一起走进来时聊的事情一并告诉了顾长乐。 “赵爷爷方才的意思是，要收我为徒。” “所以明日还得准备一些拜师礼，我送上门去奉茶拜师才是。” 顾长乐都有些惊讶。 “赵爷爷提出来的？” 苏誉说是。 “我也想不到，赵爷爷居然会主动提出收我为徒。” “听闻赵爷爷这人眼界很高，好多年都没再收过徒弟了。” 顾长乐“嗯”了一声，也挺高兴的。 “赵爷爷的身份，夫君你也是知道的。” “他先前是朝廷的户部尚书，门下也有几个门徒，如今都在朝廷任职。” “先太子薨后，赵爷爷没多久也辞官回来修养，后来就没再收过门徒了。” “想不到他会收夫君你做弟子。” “先太子？”苏誉有些疑惑。 这和先太子有什么关系？ 顾长乐解释道：“我听说过。” “赵爷爷以前是东宫经筵进讲，负责给先太子讲学，后被封为太子少保。” “所以，赵爷爷可是帝师。” 第240章 哪里来的普通老头? 也就是说，赵老头的最后一任学生，是东宫的太子。 在先太子死后，他就没再收过任何的学生。 苏誉这般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压力山大。 这赵老头越听越厉害。 自己成了他的学生，又是一省解元，无疑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这样的话，他会试的成绩若是考得不好，少不得会被别人嘲笑。 苏誉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他脸皮厚。 但赵老头可不同。 “这样的话，我会试成绩，还真的不容有失啊......” 顾长乐宽慰道：“夫君乡试是解元，会试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而且就算真的落榜了，你不过第一次参加会试，也是情有可原。” “赵爷爷也不会介意旁人说什么的。” “不过我估计到时候，赵爷爷会要夫君你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亲自给你辅导功课。” 苏誉心想，这可不好。 这些科举用的书籍，他都快要读吐了。 一想到明年会试没过，未来的三年他还要天天写文章，就觉得人生一片黑暗。 “我......尽力吧。” ...... 到了次日。 苏誉便准备了拜师用的六礼上门，正式拜师。 顾长乐留在家里，给他准备加冠礼的仪式。 赵老头今日照样打扮得很是精神，专门候着苏誉上门。 昨天就跟苏誉说过了，让他不用准备太厚的礼。 所以苏誉准备的，便是寻常的六礼。 有莲子，桂圆，枣子，芹菜，红豆和猪肉条等。 除此之外。 他还投其所好，把店里还没发行的画笺草图和话本子初稿，都准备了一份送给赵老头。 这些画笺都还没正式定稿，都是预印制出来的，所以市面上都是没有的。 六礼都是很平常的东西，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对于苏誉送的这些草图和初稿，赵老头面上都忍不住露出喜爱之意。 拿到手后，看向苏誉的眼神便越发慈爱。 一旁的赵管家拿来茶水，苏誉便拿过茶水，跪地拜师。 “老师请喝茶。” 赵老头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眯眯地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好。” 喝完拜师茶后，他又照例说了一些教诲的话，便让苏誉起来。 “我看过你不少文章，觉得你写文章虽然灵气十足，考虑周全，但文章内容读起来却稍显呆滞。” 赵老头说苏誉写文章的技巧很好。 可缺点就是全是技巧，没什么感情。 这样的文章，要骗骗考官自然是够用的。 可到了殿前，就会显得太过表面了。 收了苏誉的拜师礼，还喝了他拜师的茶水，赵老头便也要给苏誉回礼。 他让人拿了一堆书过来，送给苏誉。 “来年会试，天下英才齐聚京城。” “你虽是顺安解元，可会试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送你一些往年的考题书集，你带回去慢慢研读。” “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为师。” 苏誉一看这一堆书，就觉得眼前一黑。 要早知道拜师礼是这些东西，他还不如考完会试再拜呢！ 昨天才说了要争口气，不能让赵老头丢脸。 这些书集对自己明显是很有用的。 苏誉只能笑着说：“多谢老师。” 赵老头也不爱讲太多虚礼。 见礼送到了，拜师也完了。 便让苏誉回去准备加冠礼的事情。 他也得动笔，给苏誉写加冠词。 ...... 因此苏誉临时加了一个提前的加冠仪式，所以落榜的杜志和几人暂时没有回去。 除此之外，苏誉还给沈少康也发了请帖，邀请他来观礼。 沈少康收到请帖时，沈家五少爷沈玉林也在一旁。 “苏誉？” 看到沈少康的帖子，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天救下自己的两个读书人。 “这人便是此次乡试解元？” 沈少康正因为自己慧眼识珠，提前结交了这么一个朋友而高兴。 闻言，语气不禁带了些得意。 “不错，苏兄正是此次乡试解元。” “他说要在出发前行冠礼，邀请我前去观礼。” 上次听苏誉说的话，搞了一波沈玉林后，沈少康每天都心情大好。 后来又听到苏誉考了解元的消息，他当即让人备了厚礼送上门。 不过苏誉那两天太忙了，也没空单独招待自己。 沈少康也很识趣，道贺了一番就离开。 如今，收到了苏誉的请帖，说明他先前一番结交是有用了。 此时，沈少康都不得不佩服自己。 怎么就在江陵府那么多人中，一眼就看中了苏誉这么一个人呢？ 乡试解元啊！ 这日后的前程，还用想吗？ 这可是他沈少康亲自给自己找的靠山！ 沈少康高兴得不行，把帖子收好，让人去备礼。 沈玉林听他安排完，才说：“那日我与你一同去。” “五少爷也要去？” 沈少康有些惊讶。 他记得沈玉林和苏誉是不认识的，难道是要通过自己和苏誉搞关系？ 沈玉林冷笑一声：“我不能去？” “这人在学庙里加冠，是个人都能去看。” 最近他和襄城侯的儿子矛盾不小，要不是碍于身份，都直接找人去打了几架了。 心情正郁闷着，找点事情消遣一下也好。 沈少康没法子，只能带上他。 ...... 时间很紧，但顾长乐手头人手不少。 因此这次的加冠礼准备得也是有模有样。 到了那天。 学庙里很是热闹。 顾长乐亲自带人，把东西布置好。 苏誉作为主角，站在学庙门口，按照礼仪迎客。 杜志和等人很是高兴，“原以为你要到京城再加冠，想不到你会临时加办。” “莫非是钱大人做主，给你办的加冠礼？” 苏誉摇摇头：“不是，我前几天拜了老师，乃是他做主定下的事情。” “你拜了老师？” 几人有些惊讶。 “拜的是何人？” 大家都以为，科举之后，苏誉会直接拜主考官钱大人。 却没想到并不是。 彭天成等人都不知道，苏誉的老师是谁。 一行人正说着，赵老头和顾老头一起悠哉悠哉地到了。 苏誉赶紧迎上去行礼：“爷爷。” “老师。” 彭天成等人顺着眼光看过去。 两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身上衣裳布料倒是还不错。 “这就是苏兄的老师？”宋有明等人低声交谈。 他们此前都没见过赵老头，因此一点印象都没有。 杜志和作为其中消息最灵通的人，也有些吃惊：“没穿官服，不是什么官员。” “我也认不出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当家人。” “苏兄作为一省解元，从哪里认的这么一个名声不显的老师？” 第241章 赐字 杜志和等人认为，苏誉如今已经是一省解元了。 真要拜师，就算不是什么当世名师，也该是他们省叫得上号的人物吧？ 但那两个老头，一个看着大大咧咧，一个虽然做的是文人打扮，可也看着挺普通的。 杜志和这个打听消息的小能手都没认出来，剩下的几个人自然更加不知道是谁了。 “钱大人在鹿鸣宴前，曾经把苏誉单独喊去说话。” “但这样，也没给他起个名，坐实一下师徒名分，实在是令人费解。” 宋有明微微皱眉，不解道。 苏誉是他最有出息的朋友了，他自然希望苏誉越来越好。 这样他以后就算自己不顶事，起码还有个同窗的名字能保着他。 彭天成赶紧接口说：“钱大人虽然没给苏兄起名，可他把自己的腰带送给了苏溪哦该。” “腰带可是身份的象征，足以可见他对苏兄的重视。” “那这两个老头，莫非是我们不知道的什么大人物？” 几人的眼光，都移向了杜志和。 杜志和又打量了一番，脑里也在思考。 这时。 便看到上次请他们在醉红阁看热闹的沈少康跟在一个年轻人身后走了进来。 杜志和赶紧对他招手。 等沈少康两人到了跟前，几人都友好地和他打招呼：“沈公子也来了。” 沈少康笑呵呵地说：“是啊，苏兄也邀请了我。” 顿了顿，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 “这是我们沈家本家的五少爷。” 沈玉林和几人都一一打了招呼，但看起来有些疏离。 不过在和彭天成打招呼时，他还是多加了一句。 “上回多谢了。” 彭天成笑了笑：“苏兄的功劳，我也没做什么。” 沈少康和杜志和等人都不解地看过去，都在疑惑彭天成为什么会认识沈玉林。 上次救人的事情，苏誉和彭天成都没说出去，因此他们都不知道。 沈玉林轻咳一声，没有解释。 毕竟那天沈玉林比较丢脸，所以彭天成也不好意思当面说，只能对着自己同窗们疑惑的眼神，避而不见。 杜志和等人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两个考中举人的，居然都有共同的秘密了。 他们这些人，果然还是没跟上！ 不过今天是苏誉的加冠礼，主角是苏誉，其他人也没把多少眼光放在别人身上。 简单打完招呼后，杜志和又继续说：“沈兄你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见识也比我们多。” “你可知道苏兄的老师是何人？” 沈少康摇摇头：“惭愧，我也不认识。” “不过苏兄是一省解元，想必他的老师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听见有人说沈少康见多识广，沈玉林心中有些轻蔑。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读书人。 沈少康这个趋炎附势，满肚子都是算计的人，也就这些天真的读书人才会和他这般交好。 不过说到苏誉的老师，沈玉林也有些好奇。 他看着苏誉同窗示意的方向，发现那个正在作文人打扮的老头被人挡住了。 而挡住他的人，则是另外一个看着大大咧咧的老头。 这老头看起来很普普通，但走路间底盘很稳，眼睛炯炯有神，像个练家子。 沈玉林正打量着顾老头，顾老头察觉到目光，扫视了他一眼。 就那一眼，沈玉林感觉自己身上汗毛不知道为何就竖了起来。 不过那老头子很快就收回了眼神，对着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女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沈玉林又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产生了什么错觉。 “爷爷，你和赵爷爷先坐这里等会儿。” 顾长乐安排道。 顾老头乐呵呵地坐下，不过让赵老头坐在了自己前面的位置。 听说赵老头收了苏誉做门徒，顾老头也没多少震惊。 毕竟这姓赵的虽然天天嘴臭，各种嫌弃，但他们两个多年老友，还是能看出这赵老头对苏誉和其他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今天苏誉加冠，赵老头是加冠人，还是老师，理应由他坐上首。 苏誉在省府认识的人不多，因此能请的也不多。 除了自己相熟的同窗外，其他人都没有邀请。 这时候，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等两个老头子坐下后，沈玉林终于能看清被苏誉称呼为老师那老人的脸了。 这一看之下，他差点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赵公！” 沈玉林喃喃道：“原来是他！” 站在他身旁的几人都听到了沈玉林惊讶，赶紧追问道：“沈五少爷，你知道苏兄的老师是何人？” 沈玉林心想，他自然知道。 不过刚刚这群人都不认识，还指望那个所谓见多识广，却同样不认识的沈少康。 沈玉林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几人好好炫耀炫耀，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见多识广。 他扫视了一遍几人，看着他们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心中颇为满意。 “我自是认得。” “许多年前，我跟着父亲与爷爷去拜访过。” “这是咱们东南第一文人，朝廷前二品大员，曾经的太子之师——赵成书。” “听闻他早就不收徒弟了，想不到居然会收下苏解元。” 沈玉林也是在赵公辞去官职回家修养之初，跟着家人上门拜访过。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赵公都没接见过其他人。 这再次见面，就是在苏誉的加冠礼上。 他话说完，向他求问的几人都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赵、赵公？” “居然是他？” 赵成书的事情，他们在府学读书这一段时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教谕时常拿赵公年轻时候写的文章来给他们讲学，还说他们若是能得赵公文章一二成意思，就算是殿试都足够了。 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是这么其貌不扬的小老头。 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一声不响地收下了苏誉。 “好家伙！”宋有明首先回过神来。 “这藏得真够深的！” “苏誉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种大人物！” 几人还在震惊间，突然看到彭天成在拱手行礼。 “钱大人。” 原来是此次乡试主考官到了。 钱大人也是一身便服。 刚和苏誉行过礼，被带了进来。 摆摆手，示意几人无需多礼。 然后他点了此次同被他取中的彭天成，要跟在自己身后去拜见上人。 “赵公，顾老。” 钱大人恭恭敬敬行礼。 彭天成也拘谨地跟在身后行礼。 这老人家居然这么厉害，他有些担心自己这畏手畏脚的，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样作为苏解元的同窗好友，他可就太差劲了。 顾老头微微颔首，赵老头则笑着说道：“你也过来了？” 钱大人回：“赵公亲自主持徒弟的加冠礼，学生自然是要过来观礼的。” “你有心了。” 赵老头笑眯眯地，让人带钱大人去落座。 彭天成也跟着退下。 在得知苏誉老师的身份后，几人顿时都拘谨了起来。 一言一行都十分注意，生怕自己在老人家面前失礼了。 幸好仪式很快就开始了。 苏誉打散头发，挽起发髻，戴上发冠，跪在文圣像前。 赵老头站在他身前，念着自己亲笔写下的祝冠词。 念完后，他把祝冠词递给苏誉，和蔼地笑道：“今日你及冠成人，日后便要兼起家国责任。” “为师今日为你取个表字。” “誉，赞誉也，你便字‘锦言’吧。” “日后你嘉言懿行，必定前程似锦。” “锦言......” 苏誉重复这两个字，随后行大礼拜谢。 “多谢老师赐字。” “日后学生姓苏名誉，字锦言。” “定当时刻记住先生的教诲。” 第242章 去淮南王府的钦差 两个字，包含了赵老头对苏誉的祝福与期盼。 取完表字后，这仪式也差不多完了。 苏誉端起酒杯，开始给来观礼的人敬酒。 敬到自己的几个同窗时，发现他们都纷纷用那种崇拜又敬佩的眼神看着自己。 苏誉猜测，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了赵老头的身份。 不过苏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毕竟自己也只比他们提前几天知道赵老头要收自己为徒的消息。 敬完酒后，仪式便算正式完了。 赵老头和顾老头两人都走了后，宾客陆续离开。 苏誉邀请同窗们一起到隔壁的酒楼吃个便饭，沈少康和沈玉林也混在了其中。 顾长乐则带人善后，然后直接回家。 杜志和等人再也忍不住了，在路上就一直追问苏誉。 “锦言，你是如何认识赵公的？” “对啊，我们万万想不到，你的老师居然便是赵公，可此前我们并没有听说过你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啊！” 苏誉解释说：“老师先前乃是拙荆家的邻居，他平时住在咱们府城房子的时间不长，上次院试后回来，我有幸与他见了几面。” “不过我也是最近才得知了他的身份，乡试后才有幸拜入老师门下。” 赵老头主动找上门说要收苏誉，这种事情苏誉也不好直接说出去。 不过他说得虽然谦虚，可却听得几个同窗一阵惊呼。 “令、令妻家的邻居？” 什么人家，隔壁家居然住着一个当世大儒，关系还如此密切！ 果然，苏誉娘子那身做派，就不是普通女子能有的！ “想不到令妻家居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 苏誉和他娘子是在苏誉府试落榜的时候领婚书的。 领了婚书后，苏誉本来府试被黜落的成绩突然起死回生。 后面院试得了案首，如今乡试还得了解元。 现在，还拜了一个当世大儒为师。 这么一想，苏誉这娘子简直是福星啊！ 宋有明突然说：“我这次乡试也落榜了，要不我也回去成个亲看看？” “说不定也能给我带来好运？” 几人听罢，都笑话了他几句。 沈少康则在身后跟着，满脸的春风得意。 乡试解元，赵公的入室弟子。 这泼天的富贵，怎么就突然到他身上了？ 等他回到主家，必定更受重用！ ...... 加冠礼后，距离出发赶考的日子就很近了。 后面几天，苏誉和顾长乐基本就在两处地方。 要不就在家陪顾老头，要不就陪着顾老头去赵老头家。 至于主考官钱大人，也准备离开省府，准备到各处去巡视学风。 八月底。 出发当天，赵老头特意过来，和顾老头一起送别两人。 顾长乐神情语气都没有太大变化，好像不过离家去外面过一夜一般。 “爷爷，我和夫君走了。” 顾老头也笑着：“好，去吧。” “偶尔写封信回来报平安就行。” 两人说话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倒是让这离别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苏誉和顾老头说话时，给了递了一张折好纸条，对着他眨了眨眼。 “爷爷，致胜法宝。” 顾老头嘿嘿一笑，直接收进自己衣襟。 “你这孩子，就是孝顺。” 这次还是三辆大马车，随行的人比先前多了几个。 顾老头和夫妻二人说完话，又专门把李三郎叫到跟前，笑眯眯道：“等回来，我得看看你的小本本记了什么。” 李三郎拍拍胸脯，保证道：“一路上和去到京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好好记下的。” 顾老头笑着拍了拍李三郎的肩膀。 和顾老头道别后，苏誉和顾长乐又和赵老头辞别。 赵老头说道：“给你们写的信，到了京城后便拿过去。” “你的师兄们会照顾好你们的。” 苏誉和他道谢。 一番辞别的话后，两人还是踏上了离别的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顾老头看了挺久，才收回眼神。 “怎么，不舍得？” “要不你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去？” 赵老头调侃道。 顾老头嗤笑道：“我乖孙女和乖孙女婿，自然是舍不得。” “不像某人，跟着我蹭了个好学生，这人要走这么长时间，却一点都不见伤心。” 赵老头一脸奇怪。 “要走很长时间吗？” “不见得吧？” “说不定今年，我们还能一起在京城过年呢。” 顾老头愣了愣。 “你考虑好了？” 赵老头“嗯”了一声，一脸淡然。 “也差不多了。” “我干孙女和学生都在，老头子干脆也去看着他们咯。” “不像某些人，只能自己一个孤寡老人在家，晚上只能抱着被子垂泪到天明。” 顾老头气笑了。 “滚吧！” “别到时候要死在任上了，皇帝都不让你回来。” 说完，他突然眼睛一转。 “正好在你走之前，咱们分个胜负出来。” “什么胜负？”赵老头无语：“除了用武力的外，要动脑子那些几乎都玩过了，你还没被我虐够？” 顾老头阴险一笑：“说不定呢。” “后天你过来，我让你长长见识。” 赵老头一时也有些心动，答应了下来。 ...... 两个老头斗嘴的时候，苏誉的车已经到了城门口和彭天成汇合。 考上举人后，彭天成得了不少的银钱资助。 这次出发去赶考的马车和仆人，都是这里的乡绅资助他的。 一群人出了省府，很快走上了官道。 苏誉说：“方才我还担心你要哭。” 顾长乐笑道：“我哭的话，爷爷也会不好受。” “届时可就难离开了。” 苏誉抱着她，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嗯，我会照顾好你的。” 顾长乐放心地靠着他。 “我也会照顾好你的。” ...... 午时左右，他们经过一个驿站，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众人下车后，看到驿站外面有不少的官兵。 原本要进驿站休息的他们，被挡在了外面。 “朝廷钦差在此，诸位还请另寻去处。” “朝廷钦差？” 这时候，朝廷钦差来干什么？ 顾长乐对着李大郎使了个颜色。 李大郎会意，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我们到旁边去休息吧。” 苏誉也无所谓，安排大家往前走了一些，才就地休息。 很快，李大郎就追了上来。 趁苏誉到后面和彭天成说话时，和顾长乐悄声禀告。 “是去往淮南王府的钦差。” 第243章 奇奇怪怪的 “去往淮南王府的钦差？” 顾长乐微微蹙眉。 去年来了一个钦差，是给她夫君送陛下圣旨的。 那时候钦差来回都路过曲州，不止淮南王府，甚至连曲州大营都亲自去过。 如今过了半年多，朝廷有圣旨到淮南王府，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莫非是上次来的钦差说了什么话，又或是朝中局势又有动荡？ 顾长乐一时有些猜不透。 她只能吩咐说：“让人再去打听清楚，看看这些钦差们究竟去往淮南王府所为何事。” 李大郎得令退下，找来一个跟着过来的人耳语了几句。 那人很快就消失在队伍中。 ...... 苏誉正和彭天成在说话，没有留意这边的事情。 而且他知道顾长乐的身份，也有意偶尔给她一些空余时间，让她能处理自己的事情。 看过还在晕车的彭天成后，苏誉这才回到自己的车上。 “走吧，继续出发。” 苏誉说：“前面不远就是平阳县了，我们今晚要在那里落脚。” “顺便等去往京城的官船。” 顾长乐点点头，被苏誉扶着上了车。 平阳是沈家的地盘，有一个大渡口。 去往京城赶考的话，在这里换乘官船，比走陆路更快，也更舒服。 赶考举子们凭借身份文书，可以免费上船。 但船上要住要吃要用的，则处处都要花自己的钱。 官船是有固定开船日期的，举子们得提前到平阳城候着。 遇上天气不好，或者其他状况被耽搁了行程，有时候还要等上好一段时间。 沈家作为东南第一大富户，对新科举人们很是照顾。 听闻他们特意在城里安排了名下一间客栈，免费提供食宿给赶考的新科举人们。 不过苏誉的车队有人提前出发，打点好了食宿，而且他人多，就没必要去占那些免费的名额了。 还是留给更加有需要的人吧。 彭天成如今手头也宽裕了不少，便打算跟着苏誉住在同一间客栈。 稍晚些时候。 等他们到了平阳城附近，准备下官道时，却看到路口摆着路障，官兵正守着，盘查要进城人的身份。 “怎么这么远设了路障？” 苏誉递过身份文书的时候，好奇地问盘查的官兵。 那官兵知道这时候来的大多数都是举人老爷，因此态度非常好。 双手接过文书后，恭敬地解释说：“今年春天，大河决堤导致隆安府春涝，多了不少流民。” “上个月又下了这么久的雨，那边灾情更重了些。” “我们县尊大人担心流民朝这边过来，打扰了诸位举人老爷赶考，所以让我们守在路口，还派了专人在路上巡查。” 隆安府春涝的事情，苏誉是知道的。 当时为了到隆安赈灾，苏誉还给沈少康出了个营销策略，让他能快速回货款，得到沈家主家的酬金。 后来更是淮南王府出手，直接让灾情控制了下来。 虽然赈灾得当，可不少百姓还是被冲毁了房子和田地，成了流民。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每日下大雨。 春涝还没缓过来，夏涝又接着赶上。 流民越来越多。 如今正是新科举子们赶考的重要时候，平阳知县担心这些流民会冲撞了这些赶考的人，因此这段时间用了不少手段来整治。 “灾情还这么厉害......” 苏誉在考试前后的那段时间，就听说有些地方水灾厉害。 但他们这一路从省府走过来，都没看到有流民，也就没多少感觉。 如今看这平阳知县的阵仗，估计这灾情确实挺严重的。 听完这些消息，也顺利验明了身份。 车队下了官道，准备进城。 顾长乐上次拿自己的俸禄到隆安赈了灾，这次灾情因为苏誉忙着考试，她也没多留意。 毕竟东南虽是她家的封地，可他们只有食邑，是没有治理权的。 要怎么做，当地的文官都会安排。 见苏誉若有所思，似乎在担心。 顾长乐说：“上回淮南王府出手帮忙赈灾，很快就缓解了灾情。” “说不定这次得知灾情后，他们也会再次出手？” 顾长乐决定，等到了地方后，她就私下安排人再去灾区赈灾。 可不能让这些灾情，打扰到她夫君赶考的心情。 这么大规模的灾情，而且持续时间很久的话，她一年的食邑估计都会不够用。 不过没关系。 顾长乐拥有的东西很多。 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夫君和爷爷。 更何况能为了她男人一掷千金，她这个郡主做得可比以前有意义多了！ 可苏誉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若是灾情这般严重的话，会不会有疫情出现？” 大灾后时时伴随有大疫。 特别是古代救灾能力低下的情况下，一旦发生瘟疫，随着流民的走动，极有可能会蔓延到其他地方。 正好平阳城与隆安府距离不算特别远，那些官兵们说流民会到达这边，就会有这种可能。 若是真的出现问题，不止赶考时间会被拖住，对他们本人也有很大的威胁。 顾长乐安慰说：“我们往北而上，隆安府在南边。” “真有灾情，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 正好平阳知县因为举子赶考提前做好了措施，确实不大可能会影响到他们。 苏誉思考了一下，觉得没必要让顾长乐也跟着自己担心。 如今有没有疫情，他也不知道。 都是自己猜测而已。 不过还是要提前买些东西回来，预防一下。 “没事，你说的有道理。”. 苏誉干脆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 进城后，到了下榻的客栈。 这时候天还亮着。 红缨带着人帮忙把床铺好，苏誉夫妻俩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有举子打听到此次乡试解元在隔壁住着，便向苏誉发出了邀请，请他到隔壁与诸位赶考的举人们一聚。 来请的人颇多，苏誉也不好推却，只好赴约。 好在他带出来的人够多，让顾长乐留在客栈也不用担心。 不过在出门之前，苏誉还是唤来自己书童元宝，低声交代他去采购一些东西回来。 第244章 他跑，她追，他插翅难飞 苏誉过去旁边客栈参加聚会。 不得不说，沈家确实大手笔。 这间免费提供的客栈看起来很是豪华。 苏誉和彭天成到后，顿时受到了所有人热捧。 大家热情邀请苏誉和彭天成坐下。 那张桌子已经坐了两个人了。 都是此次乡试排名前列的举人。 坐苏誉对面的那个，便是乡试亚元林高杰。 他比苏誉提前一天到了平阳城，在等官船到达。 不过以他的家世，在这平阳城内不用住客栈。 沈家那边派了人过来亲自迎接，让他在沈家等官船。 在苏誉来之前，林高杰自然是全场的焦点，大家都围着他转。 苏誉来了之后，那些围着他的人，大部分都跑去迎接。 看到苏誉被安排了在自己对面，而他的同窗坐在了自己旁边。 林高杰和旁边的人说：“我们换个位置。” 换个位置是小事，那人自然无所谓。 两人换了位置后，林高杰坐到了苏誉的左边。 他看了一眼苏誉，苏誉对着他微微颔首。 林高杰也会以微微颔首，淡定地拿起茶杯继续喝茶。 “听闻官船在上一个渡口出了点问题，还得几日才会到平阳。” “到了之后，我们还得继续等个五日左右船才会开动。” 有人这般说道。 大船肯定不止载人，一路上都会载上或者卸下货物。 这么说来，他们还要在这里等上差不多十天。 这人说完，果然不少人都露出震惊之色。 “还要这般久？” “最近天气挺好的，也不知道官船因为什么耽搁了。” 苏誉听着旁边人的讨论，觉得自己来得有点太早了。 但来晚了，又担心这一辆官船提前回来，提前走。 赶不上这一趟船，就得到下个月月底了。 古代这交通不方便，确实没办法。 “晚几天也无所谓，横竖我们是肯定能赶得上的。” “正好苏解元与林亚元都在，咱们还可以顺便和他们请教请教学问。” 苏誉笑道：“请教不敢当，有空大家可以一起探讨一番。” 苏誉说得谦虚，但在座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他前不久拜师了赵成书，所以肯定得到了不少真传。 说不定这次乡试，就有赵公在旁帮忙，他才能写出这么好又格式新奇的的文章来。 果然有人拿出苏誉得到解元的文章过来问。 院试时的名单，不会有太多考生会去留意。 因为秀才水平有限，作的文章再好，也不可能当成范本。 但乡试就不同了。 能从这么多秀才公中脱颖而出的人，其文章肯定会在读书人中扬名。 再加上苏誉上次在鹿鸣宴作了一首自信满满的诗，大家都觉得他这次会试把握十足。 所以便想着跟他讨论讨论学问。 来都来了，苏誉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说。 虽然解读自己的文章很羞耻，不过他还是回答了不少问题。 热热闹闹到晚上，聚会散去。 苏誉和彭天成离开，准备回隔壁去。 刚转身，踏出的脚步却被唤停。 “你明日还来不来？” 林高杰也跟着他一起出门，见苏誉要走，赶紧问了一句。 苏誉回道：“没什么事的话，会过来坐一坐。” 基本也是没事的，早上看半天书也差不多了。 林高杰“哦”了一声。 “行。” 得到回答后，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苏誉和他不太熟，也没什么聊。 见他走了，自己便也回了隔壁客栈。 …… 次日。 除了派人去渡口守着官船到外，也没别的事情做。 苏誉早上在房间里苦读，中午休息一番，起来捣鼓一下他要做的东西。 下午到隔壁去参加一下聚会，傍晚回来再练练字睡觉。 也不算无所事事。 …… 而顾长乐也不闲着。 昨天遇到了去往淮南王府的钦差，顾长乐不知道钦差是来做什么的。 她交代了李大郎去查。 平阳城离省府顺安府不远，离顺安府隔壁的直隶曲州自然也不远。 拉着钦差昨天中午在中间歇息，大概率已经提前派人去淮南王府通知准备接旨仪式了。 所以昨天派出去查消息的人，也差不多回来了。 可人却还没回到，也不知道钦差到了没有。 这事与自家有关系，顾长乐关注得紧了一些。 一大早，趁着苏誉读书时，她把李大郎派了出去。 让直接骑马带着人，往他们王府的方向回一趟。 反正骑马一路疾驰，也不过半天时间就能回到。 要是中路见到自己人，也可以直接折返回来。 李大郎得令，骑着马，带着人出城。 走出平阳城的范围，踏上往曲州的分叉路，路上人基本没有多少人。 然而却在半路，遇到了一群在路边林中搜寻的官兵。 李大郎拉定胯下马儿，看着那群官兵。 不像他们曲州的人，也不是省府那边的。 那是哪里的？ 这是在找什么？ 正是钦差来的时候，李大郎有意要打听多一些消息。 便主动开口问道：“诸位官差大人在找什么？可需要我们帮忙？” 刚说完，他敏锐地看到不远处一个灌木丛轻微动了动。 为首的官差听了喊话，并没有靠近，远远地说：“没事，我们这便要离开了。” 说完，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带着人离开。 李大郎微微皱眉，不解地看着离开的人。 照理说。 百姓怕官差是正常的。 可这些官差见到百姓就走，刚刚明显在找什么也不管了，实在有点古怪。 李大郎收回目光，看向刚刚那个灌木丛。 他轻轻一夹马腹，走了过来。 “出来吧。” 对着那灌木丛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一个小丫鬟的脸露出来。 随后，出现在眼前的…… 李大郎嘴角抽了抽。 “方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方雅云身上和脸上有些脏，发髻也松松垮垮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所以刚刚那些官兵在找的人，就是她？ 然而方雅云一开口，那可怜劲立刻就没了。 知道自己大概是安全了，她没好气道：“还骑着你那马儿俯视本小姐做什么？” “我脚蹲麻了，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身后跟着的人看了一眼李大郎，李大郎有些无语地顿了顿，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方小姐的婢女拉你比较好。” 方雅云咬了咬牙，忿忿地想。 当初他硬抗自己回府时，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了？ 那小丫鬟估计也吓坏了，软手软脚地拉了几下都没拉起来。 李大郎无奈，只能下马把人提了起来。 姿势不太好看，但也算是站了起来，跺跺脚，方雅云才总算活了过来。 李大郎问她：“为何方才那些官兵在找你们？” 说起这事，方雅云就来气。 她怒道：“我从江陵府出发，抄了另一条路到这边。” “结果不过从外面路过了一下隆安府，便被他们截停，说不许我过去。” “真是岂有此理！” “我在路上听说，隆安府内发生了瘟疫。” “可我又没进城，他们怎么说也说不通。” “本小姐只能舍了车偷跑，结果他们一直追在后面。” “……” 方雅云咒骂间，李大郎沉默地看了看自己刚刚拉过人的手。 现在洗手还来得及不？ 第245章 太惨了 李大郎很是无语。 这姓方的小娘们，脑子好像缺了一根筋。 明知道自己曾路过爆发了瘟疫的隆安府范围，还接触过那里的人，居然方才还敢叫自己去拉她起来。 万一导致自己也感染了瘟疫怎么办？ 虽然他手底下人不少，郡主交代他做的事情肯定能完成。 但这不耽误他亲自回去复命么？ 可事已至此，为了避免意外，他也不敢贸然回去接触自己人。 昨天在进城的时候，听他们姑爷和郡主说起，担心隆安府受了两次大灾会发生瘟疫，想不到真的发生了。 李大郎只能远远吩咐人，让人去回去告诉自家郡主和姑爷这事。 正好这附近有一间破庙，他干脆带着人到那边去先安顿下来。 看着这破庙的环境，方雅云一阵嫌弃。 “为何要住这里？” “再往前走就是平阳城，直接进城去不就好了？” “你才拿了我一百两多久？莫不是这就没钱进城住客栈了？” 李大郎觉得这小娘们聒噪极了。 而且看样子，估计又是偷跑出来的。 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这就不记得上次偷跑遇到了什么？ 这段时间，他们郡主没有让人再看着方府，因此李大郎便没有再去过。 想不到这人居然还不死心，还敢偷跑。 甚至还让她跑到这地方来了。 “你路过了隆安府，还被那边的官兵追，万一你也感染了瘟疫呢？” “如今平阳城里都是赶考的举人老爷们，怎么能贸贸然进城？” 李大郎还是解释了两句。 方雅云瞪大眼睛：“我没有感染瘟疫！” “我根本就没进城！” “而且若是我真的病了，更应该进城去。” “一旦发现不对劲，才好请大夫来为我治病！” 方雅云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惨。 她之前不想随便嫁人，便给她姑母写信。 结果信都送出去够从京城来回两三趟的时间了，她却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后面不甘等待，想着逃跑去京城找自己姑母。 又遇到各种事情没跑成。 这次终于跑成了。 为了不让家里抓住，她换了一条往平阳城的路，从隆安那边绕过来。 结果又拦路的，那些官兵不让她过。 要是她回头再走别的路，官船可能就赶不上了。 方雅云只能偷偷摸摸地闯，这才知道，隆安府内爆发了瘟疫。 然后她被发现，被追到这附近，不得已弃车躲起来。 在差点要被抓住的死后，还好遇到了眼前这人。 眼看平阳城已经不远了，本以为这人能好心带她进城去，结果就带她到了这边的破庙。 面对方雅云的抗议，李大郎完全无视。 “要进城可以，等我家小姐回话。” “在这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 李大郎说完，直接往这破庙的门口一坐，等着自己人回话。 方雅云咬牙切齿道：“你也知道我是方府的小姐。” “就算平阳城的知县都不一定就会拒绝我进城，你家小姐是什么人？能决定我能不能进城？” “若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家小姐能负得起责任吗？” 李大郎淡淡地扫视了她一眼。 “不说你，就你整个方府加起来，都比不过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雅云一时之间也知道说什么好。 她是见过李大郎骑马的。 若是普通的下人，估计只会赶赶马车。 所以这人真的有主子的话，那主子身份肯定不低。 方雅云难得智商在线了一下。 但她被困在这破庙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愤怒。 可惜李大郎没再鸟她，把破庙的门一关，守在了外面。 …… 见李大郎派了人回来，顾长乐还以为带回了钦差的消息。 结果钦差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却先带回了李大郎在城外遇到方小姐的事。 “方家那小娘子，也跟到了这里？” 这方小姐对自己夫君有意，顾长乐还以为些事已经过去了。 结果这人居然还敢再跟着来？ 听李大郎说，这人先前几次三番想逃跑，还往京城送信，异想天开地想让她姑母给她做主，教训顾长乐和苏誉两人。 如今走这么一遭，大概也为了这事。 “愚蠢至极……” 顾长乐也很无语。 但这次，若不是那方小姐，估计隆安府爆发瘟疫的消息也没这么快能带出来。 误打误撞，还让她立了个功。 但想到隆安府瘟疫的事情…… 顾长乐柳眉微蹙，有些疑惑。 此前她一直没有听说过关于隆安府爆发瘟疫的消息。 这事难道是这两天才发生的？ 说起来，隆安府发生春涝时，就流民不少。 再加上夏涝，估计这人数会更多。 可他们一路从顺安府走过来，一个流民的影子都没见到。 平阳知县虽然早早做了准备，可关口附近压根就没见过有流民出现的身影。 这事，确实有些不对…… 可能是隆安府当地的官员，有意将这事隐瞒了下来。 隆安府离省府和曲州都不远，离这平阳城也差不多距离。 如果真的那边发生了瘟疫，恐怕会波及不少地方。 “夫君说过担心发生瘟疫，想不到居然成真了……” 顾长乐让人去再打探清楚这件事。 隆安府离平阳城实在太近了，他们还要在这城里待上大概十天。 不能有任何意外。 安排完后。 正巧苏誉练完字走出来，见顾长乐在蹙眉思考，便关心地问：“娘子在烦什么？” 顾长乐想了想，说：“大郎在城外遇到了一件事。” 顾长乐说李大郎今日带着人去城外熟悉地方，结果遇到了从隆安逃过来的方小姐。 那方小姐说隆安发生了瘟疫。 因为她接触过瘟疫地方的人，李大郎又接触了她，所以导致李大郎现在也回不来了。 “得让人去请个大夫出城看看。” “确认他们没问题了，才能让他们进城。” 听完顾长乐的话，苏誉也眉头微皱。 大灾后伴随大疫，再是正常不过。 李大郎这做法很是理智，没有把潜在的危险带进城里来。 苏誉说：“现在他们还没有症状，估计请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来。” “正好我这两天弄了一点药，让人带出去给他们一群所有可能接触过的人都喝下。” “应当会有一些用处。” 第246章 真的有用! 苏誉这两天，除了读书外，便是躲在客栈的后院里面捣鼓东西。 客栈后院有一口大灶是备用的。 苏誉这两天就用这个灶台，制了一些备用的药。 这些顾长乐都是知道的。 她本来也想着去帮忙，不过那味道实在有点太冲了。 顾长乐有点受不了，便没有靠近。 如今听苏誉说他弄出来那味道难闻的东西对可能感染了瘟疫的人有用，顾长乐有些讶异。 “夫君这两天在弄的这东西，居然是治瘟疫的药？” 苏誉说：“确实是药，不过不单是为了治瘟疫。” “我还没试过，对瘟疫应当也有用。” 作为一个穿越者，苏誉当然不止知道怎么把后世的美人们带给大家欣赏。 制作一些用来防身的简单药物，自然也是懂的。 隆安府发生水灾，当时没听说过瘟疫的事情。 先前他生活的地方那一年也没什么自然灾害，所以并不需要他费心思去想这些。 在进到平阳城范围，听那些官兵说起隆安府那边的流民后，苏誉便想着弄些东西防防身。 毕竟他拖家带口的，可不希望谁发生了意外。 青霉素这种抗生素，以这个年代的生产力，弄是能弄出来。 但短时间内弄出来的，估计比瘟疫还毒。 所以苏誉并没有打算弄这么复杂的东西。 他弄的，是另外一种很容易就弄出来，而且对身体并不会有什么大害的东西。 ——大蒜素。 要弄这个，原料非常容易获得，步骤也简单。 大蒜素虽然效果不如其他抗生素。 但古人身体里没有接触过其他抗生素的情况下，大蒜素绝对够用了。 这东西杀菌消炎，能提高人体免疫力，具有奇强的抗菌消炎作用，且没有副作用。 已经感染瘟疫的人吃了，能大大增加痊愈概率。 没有感染的人吃了，也能增强抵抗，降低感染的风险。 如今李大郎和那个方府的小姐还不确定会不会感染。 苏誉想着拿过去给他们试试，再隔离观察几日就行了。 说话间，元宝已经按照吩咐，装了两瓶药出来。 这两天为了给他家老爷看火，元宝眼底都熬出了青黑。 不过幸好他年轻，熬熬夜也无所谓。 虽然苏誉说自己还没试过，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但顾长乐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直接让红缨拿出去，安排人送出去给李大郎等人。 苏誉见顾长乐一点都不质疑，好笑道：“我弄出来的东西你都没听说过，就不怕它有问题？” 顾长乐理直气壮地说：“夫君做事谨慎，若是没有把握，必定不会拿出来给我的。” “夫君都敢拿出来，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 顾长乐眨了眨眼，有些狡黠地说道：“夫君肯定不会拿大郎的命说笑的。” 苏誉失笑道：“娘子说得不错。” “这东西可能没用，不过对人体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顾长乐这脑子，确实好使，什么事都看得通透。 “唔……”顾长乐点点头。 “真有问题也没事，大郎他身体好，估计能抗过去。” 苏誉：“幸好大郎没在，不然他听了更不敢吃了。” 两人调笑了几句，气氛轻松了不少。 不过这瘟疫的事情，还是有危险在。 顾长乐说：“我让人去打听一下详细情况，若是真的有问题，得去告诉县令尽快处理。” 苏誉说好，又让人去买多些原料回来，准备再搞多点大蒜素。 …… 东西送到李大郎手里，他二话不说就直接喝了下去。 落到方雅云的时候，她却很是嫌弃。 “拿开！” “这东西太难闻了，喝完之后，嘴巴肯定一直留着一股怪味。” “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怎么能喝这个？” 刚刚她吵得不行，让人去河边给她打了点水回来把脚和手擦干净了。 好不容易弄干净，闻到这种散发着怪味的东西，生怕自己身上也沾上味道，嫌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大郎看了她一眼，直接把东西收回，懒得废话。 这姓方的小娘们刁蛮任性，实在没必要惯着她。 姑爷说了，让他喝了药后，隔离三日。 若是没事发生就可以进城和他们汇合了。 好在现在官船还没到，不然李大郎被耽误了时间，极有可能上不了船。 不过方雅云没喝，她带来的小丫鬟倒是麻溜地喝了下去。 喝完后，被这药难喝得满脸皱在一起。 方雅云嫌弃地远离自己的丫鬟。 “你做什么？” 小丫鬟有些尴尬道：“李大哥说这药能预防瘟疫，我、我喝一些。” 她虽然是下人，但也惜命。 要是染上瘟疫，担心会被丢下在野外。 方雅云冷笑道：“你喝了这药，味道没散尽之前可别靠近我。” 小丫鬟唯唯诺诺应下。 破庙的门再次被合上，方雅云“哼”了一声，大声喊道：“我饿了！” 外面没有回话，但有李大郎低声让人去带饭菜回来的声音。 吃完饭，天也黑了下来。 方雅云的丫鬟在庙里扫了一块地出来，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好，让她勉强躺了下去。 这一天实在太累了，方雅云只抱怨了几句，很快就睡着了。 李大郎和自己的人也在门外点了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平阳城附近很安全，又不靠近山林，不会有野兽袭击，因此也不用人值守。 “小姐派我们出来办事，结果因为这小娘子困在了这里。” 一个手下抱怨完，又说：“今日姑爷让人带给我们的药，确实难闻。” “别说里面那两个姑娘家，就我都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 这手下说完，另外两个手下也点点头，附和道：“对啊，咱们可能感染瘟疫，所以姑爷这药能治瘟疫？” “之前我们也没听说过姑爷会医术，还不如正经找个大夫来看着。” 一群人都是王府的护卫。 苏誉虽然此前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可是认识苏誉的。 他们姑爷读书是厉害，做生意也不错。 但这医术嘛，还真的没听说过。 别说他们，一直给顾家办事，和他们姑爷打交代最多的李大郎也没听说过他们会医术的事。 所以怪不得他们一群人会怀疑。 估计这药也是他们姑爷一时兴起，在哪个古籍上看到，捣鼓出来的。 反正姑爷不会害他们。 一群人说了一会儿话，夜也深了。 身边的人陆续睡去后，李大郎也准备躺下休息。 破庙里却突然响起了求救声。 “大夫！找大夫过来！” 是方雅云那小丫鬟的声音。 刚刚睡下的众人被吵醒，都再次起来。 李大郎从外面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小丫鬟紧张地说：“我家小姐发烧了，头好烫，可能感染了风寒！” 李大郎走进去看了一眼。 方雅云双眼紧闭，脸都被烧红了。 这人刚从爆发了瘟疫的地方跑出来，哪里是什么感染风寒？ 明明也是感染了瘟疫！ 幸好没让她进城去...... 但这小丫鬟也跟她一直待在一起，方雅云若是感染了瘟疫，那这小丫鬟怎么会没事？ 李大郎几人的目光移向这小丫鬟。 “你没事？” 小丫鬟愣愣道：“傍晚时候我也觉得有些不舒服，骨头有些发软，但过了一阵子就没事了。” “可我家小姐从傍晚开始不舒服，刚睡着便起了高热。” 听完小丫鬟的话，众人心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他们姑爷的药，起了作用！ 第247章 娘子，你很为难啊 为了稳妥起见，李大郎拿来昨日苏誉给的药，让小丫鬟直接给她小姐灌下去。 方雅云现在烧得七荤八素，手软脚软的。 即便抗拒这种味道奇怪的东西，还是被掐着下巴灌了下去。 李大郎又让人去打了一盆水过来，让这小丫鬟给她家小姐降降热。 天还没亮时，方雅云的烧便退了下来。 李大郎安排人进城去给自家小姐和姑爷报信时，方雅云已经悠悠转醒。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起了高热，只觉得浑身有些发软。 还以为是地板太硬导致的。 本来想抱怨几句，结果开口便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而且嘴巴里有一股臭味。 “小姐醒了！” 小丫鬟喜出望外，给她喂了点热水。 见方雅云有力气说话了，赶紧出去和李大郎报告。 李大郎进来看了一眼，方雅云刚想抱怨，见他又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 “确实起作用了。” 李大郎的脸上充满了惊喜，吩咐道：“让人去城门下候着，等城门一开，立刻进城去禀告姑爷和小姐这件事。” 昨晚他们还对姑爷的药将信将疑。 以为这药是姑爷又看了什么古籍，心血来潮捣鼓出来的。 经过这一晚，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他们姑爷不愧是文曲星转世，这也太厉害了！ 这种听都没听说过，散发着怪味的药物，竟然这般厉害。 瘟疫发作之前喝下，能预防和提前治疗。 瘟疫发作之后喝下，也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就能好了。 他们王爷是带兵打仗的将领，麾下有二三十万军士。 东南与胡族交界处多山林，气候潮湿。 每到雨季，军中便会有爆发瘟疫的危险。 若是有了这种药，以后能避免多少将士们免受瘟疫之苦！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隆安府那边已经爆发了的瘟疫。 ...... 天亮之后，城门打开。 客栈的伙计正睡眼惺忪地从里面把门打开，就见到有人已经候在外面。 “客官......” 话刚出口，那人已经直接闪身进去，上了二楼。 这正是李大郎派来传递消息的人。 不过这人并没有直接去敲顾长乐和苏誉的门，而是先去找了李二郎。 李二郎听了他的话后，让他先下去用个早饭，说姑爷平时起得很早，应当很快也会下楼。 果然没多久，苏誉便洗漱好，准备到后院去锻炼一下身体。 便听到李二郎说城外来了消息。 苏誉干脆也不锻炼了，直接下楼去见了那人。 “真的有用了？” 听完后，苏誉心道果然如此。 大蒜素虽然算是比较温和的一种提取药物，但对于本身就没有接触过任何抗生素或者其他药物的古人来说，果然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苏誉说：“让大郎他们过两日若是没有任何异样，就可以进城了。” “但进城后，暂时也不宜与其他人接触。” “给他们几人的房间安排到一起，一日三餐安排人送过去。” “对了，他们如今在城外破庙落脚，可有让人送了生活用品过去？” 送消息的人笑着回道：“昨日已经有人送了过去。” “不过就两三天时间，大家都皮糙肉厚的，熬两三天也无所谓。” 得知大蒜素有用后，苏誉也放下心来。 昨晚他让元宝又做了不少出来，准备给底下的人全分发出去。 至于这客栈里面的人，想吃就吃，不想吃也不会强迫。 等顾长乐洗漱完，在房里用完早饭下楼时，苏誉正坐在楼下，对面坐着彭天成。 桌上放着不少药，是苏誉给彭天成拿的。 彭天成听说这药对身体好，二话不说，便直接先干为敬。 见到顾长乐下来，彭天成很自觉地就让出了位置，拿着剩下的药去给自己的书童和车夫。 “长乐，过来喝药。” 苏誉对着顾长乐招招手。 顾长乐直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因为苏誉昨天加大了炼药的量，如今整个客栈的大堂都飘散着一股怪味。 顾长乐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有些为难地看着苏誉递过来的药瓶，迟疑着没接。 “嗯？昨日那方小姐起了高热，她的丫鬟也有出现瘟疫的症状。” “那两人，大概率是感染了瘟疫。” “大郎一大早派人来说，这药不止起了治疗瘟疫的作用，也确实能预防感染。” “咱们也先喝一些，以防万一。” 顾长乐只能伸手接过来，但却没喝。 反而把身子往外坐了坐，才小声说：“可是我没病呀。” “夫君，要不等我真的有病了再喝吧。” 苏誉看着她那明明每个动作都写着拒绝，又不好直白说出来的样子，好笑地戳破她：“哦，娘子你怕喝药啊？” 顾长乐顿了顿，才如实说：“不是怕喝药。” “而是这药闻起来味道有些怪......” 她刚刚下来时都闻到了。 有些刚喝完药的人在说话，嘴里那口气站得远远的都能闻到。 顾长乐一个姑娘家，还长得这么好看。 想想自己若是喝了药后一张嘴那味道让人捂鼻子，还真的会有些尴尬。 但这是自己夫君弄出来的药，她这个做娘子的要是不支持一下，这就说不过去了。 顾长乐说完，闭了闭眼，终于下定决心。 “好像也没这么难闻。” “我喝！” 顾长乐壮士断腕般拿起那瓶药，直接闭着眼睛喝下去。 喝完后，她豪气地把小瓷瓶放下。 “喝完了！” 说了几个字，又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声音有些含糊：“闻起来味道有些怪，但没有想象中的这么难喝……” “红缨，给我拿一碗蜂蜜水，我要漱漱口。” 苏誉被她这一反应逗得忍俊不禁。 忍不住伸手，拉住顾长乐捂嘴的手。 顾长乐也没抗拒，被他拉了下来，但嘴巴抿紧，没有说话。 只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苏誉。 苏誉的另一只手抬了抬，顾长乐便感觉自己嘴唇边上抵着一点什么硬硬的东西。 “？” 苏誉笑道：“张嘴。” 顾长乐犹豫了一下。 她刚喝了那么难闻的东西，两人面对面坐这么近，一张嘴那还怎么行？ 苏誉看她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轻笑一声，手指用了点力，把放到顾长乐嘴边那颗东西塞了进去。 “嗯？是话梅？”顾长乐愣了愣。 苏誉点点头：“我让人买了一些，喝完药后可以吃这个压压味。” 顾长乐轻轻咂吧了一下嘴。 糖渍话梅带着淡淡的甜味，还有一点清香在她嘴里散开。 她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还不错。” 第248章 太能干了 稍晚些时候。 苏誉去了后院炼药。 代替李大郎去打听消息的李二郎，带回来了消息。 首先说的，便是顾长乐一开始想打听的，往淮南王府去的钦差究竟是要做什么。 李二郎说：“钦差本来要到曲州去，但在半路被人截停。” “隆安府柳河县县令把他们留在了驿站，说前不久下雨，山上的泥水流下来，把柳河县通往曲州的一段道路给压住了。” “如今他正在派人紧急清理，要钦差们稍等几日。” “那些钦差被绊住了脚程，驿站周围又被人暗中保护了起来，所以还不得而知圣旨的内容。” “我们的人还在探听消息。” 曲州和隆安府同在省府的南边。 但去曲州，是要经过一段隆安府的地盘。 如今隆安府范围内的县城爆发瘟疫，其中柳河县便是从平阳城方向进隆安府的第一个县城，也是距离他们这边最近的一个县。 “连朝廷钦差都敢截停。” 顾长乐冷笑道：“这柳河县的县令，好大的胆子。” “这么看来，柳河县境内的疫情，估计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县令这是要把周围都封锁好，等那些感染了疫情的人全部解决掉才会重新恢复正常。” 天灾人祸都算在政绩中。 这柳河县的县令估计为了保住自己的政绩，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李二郎刚打听到的时候，也很是气愤。 这狗县令，发生瘟疫不知道有没有积极应对，反正导致了瘟疫大面积蔓延。 如今肯定是要失控了，才想起封锁消息这一招。 但钦差就在那边，他肯定封锁不了多久的。 这事估计马上就要暴雷。 届时钦差若是出了什么事，这县令必定全家人头不保。 可放任钦差过去，就到了曲州。 曲州是淮南王府所在，还有淮南王麾下的军队。 若是钦差带了瘟疫过去，那他九族都不够死。 所以柳河县县令也实在头疼。 在全家不保和九族消消乐这两个选项中，他只能尽量保护住钦差那边，让他们别有事。 如今倒好。 被这柳河县县令这么一搞，顾长乐想要打听的消息一直没打听到。 “如此尸位素餐之辈，枉为父母官！” “你带上我的令牌与药去给在驿馆的钦差，再把此事告知他们。” “至于药的事情......” 顾长乐想了想，说：“他们要用药，就让钦差派人来找我夫君吧。” “更多的我就不插手了。” 柳河县不过是隆安府最外面的城，隆安府今年遭受水灾的县城不止一个。 里面的情况如何，更是不得而知。 这事不能再拖了。 李二郎点点头，赶紧下去办。 至于钦差那边的来意，顾长乐也有一些猜测。 以往宫中倒是会偶尔来一些赏赐。 不止皇帝，皇后的也会有。 只是如今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来封赏确实有点奇怪。 不过圣心难测，谁也猜不到他是怎么想的。 钦差既然肯被县令绊住脚步，想必这事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 所以顾长乐不算太着急。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得解决隆安府那边的瘟疫蔓延问题。 不然百姓受苦不说，还极有可能影响到她夫君赶考。 后院那边一直在炼药，味道实在太冲了。 顾长乐不想靠近那边，便让人去通知苏誉过来。 苏誉身上也沾了不少味道，他先在隔壁房间换了一件外衣，才进房去见顾长乐。 得知了隆安府那边的情况后，苏誉眉头也皱了起来。 关闭城门，不让人通行确实是能阻止瘟疫蔓延。 可他却只关闭，不做其他的事情。 柳河县的百姓们该有多绝望。 “如今事情已经确定，不如我去找平阳城的知县大人，同他说明此事。” “若是他能出面向朝廷禀告此事，隆安府那边的人也不可能再瞒。” 苏誉作为新科解元，要是带上这群举人一同去给柳河县那边的知县施压，肯定是有用的。 但这群举人们都是要上京参加会试的。 若是此时不小心感染了瘟疫而导致影响了考试，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事。 大蒜素对这病确实有用，但苏誉不敢百分百保证。 要不要去征求一下这些人的意见？ 顾长乐却说：“来不及。” “要向朝廷禀告，来回的时间，恐怕隆安府那边的百姓会病死饿死无数。” 一直锁城，百姓们的口粮得不到保证。 生病的活活病死，没病的也可能活活饿死。 等到这时间，整座城都成了人间炼狱了。 苏誉听顾长乐这么说，便知道她有法子破局。 毕竟他的娘子，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虚心地求教：“这么说来，娘子你有办法？” 顾长乐见自己夫君找她求教，赶紧坐直了身子。 正色道：“先前我们在路上碰到了一群钦差，夫君可还记得？” 苏誉恍然大悟：“娘子想利用那群钦差？” “确实可以......” 苏誉赞同道：“钦差身负皇命，乃是天子使臣。” “若是他们出面，就不需要等朝廷回信，直接便能下令如何处理这事。” “娘子想得确实周到！” 顾长乐心说，自己夫君太聪明了。 她本想在他面前表现一番，却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夫君猜透了她的用意。 但最后苏誉还是赞了一句，顾长乐也还算受用。 她又主动邀功道：“我已经让人打听过了。” “这群钦差正好就在柳河县的驿馆，被当地知县绊住了脚步。” “我方才已经让二郎带人去跟他们透露此事了。” “而且还让二郎带了夫君做的药过去，想必很快就会有回信。” 不止安排了一切，甚至把苏誉的药都给推销了出去。 这确实是省了不少事。 苏誉觉得他的娘子，实在是太能干了。 不止家中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处理其他的突发事情也是考虑周到。 就是有一个不好。 现在还在瞒着自己的身份，一直不敢跟他坦白。 是担心苏誉身份不够会自卑？ 若是他刚认识顾长乐的时候，是个屡试不中的落魄书生，确实身份上是有点配不上。 府试虽然是后来补上的名字，但他院试之后的科举成绩就一直没差过。 而且会试也是很有希望的。 那顾长乐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呢？ 不过顾长乐事事都在为他着想，陪自家富婆玩这点小游戏倒也没什么关系。 第249章 闭环了～ 此时的柳河县驿馆。 李二郎带着人出现在此处。 守在外面的官差拦住了他的去路，不让他继续前进。 李二郎直接掏出了令牌，说道：“我乃淮南王府右指挥佥事，今奉淮南王府长乐郡主之命，前来迎接钦差大人。” “淮南王府？” 官兵们面面相觑。 他们明明得到命令，说通往曲州的官道被封了。 怎么淮南王府的人现在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虽然城里的大人说了，没有他们的命令，谁都不许放进来。 但淮南王府的人他们也不敢拦，只能放任李二郎带着人过去。 同时，派了人赶紧到城里去通知淮南王府来人的消息。 李二郎带着人，通行无阻到了钦差的面前。 领头的钦差太监姓刘，他见到淮南王府来人，脸上赶紧堆起了微笑。 “多谢王府和郡主挂心，亲自派许统领来迎接。” 不过，这柳河县的人不是说来往的道路被泥土埋了，正在清理吗？ 这淮南王府的人怎么能过来的？ 难不成绕了一大圈，从省府那边的路过来的？ 这般想着，刘公公也好奇地问了一句。 李二郎脸色凝重地说：“刘公公这些话，是听何人说的？” “我带人从王府一路过来，并没有见到任何路段有被泥土封住。” “只不过沿途有不少官兵设了关卡，不让人通行。” “若不是我身上带着王府的令牌来迎接亲钦差大人，恐怕他们也不让我等通过。” 刘公公愣住，面露疑惑。 “咱家路过柳河县时，此地知县便是这般告知的。” “还说他已经安排了人清理路面，让咱家等几日便能通行。” “若是按照许统领说的，那柳河县的知县却是在说谎？” 李二郎接下来的话，却让刘公公脸色大变。 “公公，我在来迎接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关卡。” “因为觉得奇怪，因此让人打听了一番。” “听闻是柳河县受灾发生了瘟疫！” “本来这事我还不信的，毕竟我们曲州和省府完全没消息。” “可听公公说了此次官员所作所为后，如今倒是确信这事。” 刘公公脸色一白。 “瘟疫！” 柳河县发生了瘟疫，所以当地知县才要跟他说前面路走不通，绊住他的脚步。 方才底下的人还在感叹，说驿馆周围还派了不少官兵保护他们安全。 这是怕他们走出去，感染了瘟疫！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隐瞒下来。 刘公公作为钦差，代天宣旨，本身就有特权在身上。 如今柳河县的官员，居然敢这般糊弄他。 刘公公当即大怒，立刻唤来人，带着钦差的令牌去请柳河县当地官员来问话。 等人走后，李二郎才悠悠提醒道：“柳河县发生瘟疫，当地官员恐怕也会有人感染。” “公公要见这些人，还得做些防护措施才是。” 刘公公刚刚怒从心起，一时忘了这事。 如今当着淮南王府的人说了去请人，明摆着是要以钦差的身份处理此事。 也不好直接说自己贪生怕死，收回这命令了。 刘公公正为难间，李二郎继续说：“不过公公也不用担心。” “我家郡主说了，届时公公会见人时，中间放好屏风隔开位置，再把门窗全部打开通风就好。” “而且，郡主还给了我一些药，说是公公服下后，基本不用害怕此瘟疫。” 淮南王府的长乐郡主给他们带了药？ 刘公公赶紧说：“许统领，是什么药？” 李二郎便拿出苏誉给的药，对刘公公说：“这药不能放太久，两个时辰内就要服下。” “这药公公若是担心，可以让底下的人先试吃。” “待确认没事了，公公再吃也不迟。” 刘公公直接接过，让人倒出来，先分给这驿馆的人喝。 等一个时辰确认这药没问题后，他和自己的人再吃。 得到淮南王府如此大的帮助，刘公公颇为感激。 “幸好有王爷和郡主挂念我等，不然我等不止白白在此地耽搁了时间，还有生命危险。” “这份恩情，咱家记住了。” 至于这药，刘公公这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既然是淮南王府那边拿来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药。 等底下的人尝过没事后，他也会直接喝下。 李二郎笑了笑：“公公是为我们淮南王府而来，王爷和郡主自该上心。” “我这里还有些药，等会柳河县官员到来，公公可以让他们拿回去试试。” “若是这些药真的能治疗瘟疫，那于百姓也是有功的一件事。” “这......”刘公公有些惊讶：“淮南王府拿出来的药，必定很是珍贵。” “就算真的有用，恐怕也救不了几个人吧？” 如果真像这王府统领说的这般，长乐郡主拿出来的药，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药。 这么珍贵的药，肯定是没多少的。 但李二郎笑着解释说，这药是他们郡主从一个赶考的举人老爷手中拿到的。 那举人老爷说这药并不难制，他们若是有需要的话，可趁着他还在时尽管前去取便是。 “举人老爷？” 刘公公刚刚还以为这是淮南王府珍藏的宝药，却想不到这来历是这样的。 读书人会炼什么药？ 还让人尽管去取...... 估计那读书人就是看到淮南王府阵仗不小，有心攀附，才会去送药。 刘公公对这药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刚承了淮南王府这么大的情，既然长乐郡主说要给感染瘟疫的灾民用，那他便直接让当地官员去试试就行。 横竖那些感染瘟疫的人大概率都是要死的，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 没过多久。 柳河县周知县便带着麾下的人，颤颤巍巍地出现在驿馆。 刚刚他派来守驿馆的人给他送了消息，说淮南王府的人闯了进去找钦差。 没过多久，就有钦差麾下的人带着钦差令牌过来，说钦差大人要召见。 周知县脑子不算太坏，一合计就知道是钦差知道了城里发生的事情。 他心知这次的事情瞒不下去，一见面就跪下，哭诉着要钦差大人救一下他柳河县的子民。 刘公公冷笑道：“早发生瘟疫之时，你不向朝廷禀告，如今怎么好意思假惺惺地哭诉？” “周大人这眼泪，不如留着为治下死去的百姓哭丧吧。” 李二郎站在刘公公旁边看着，心里也对这周县令颇为鄙夷。 但周知县却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公公有所不知道，下官也是没有办法。” “上个月，陛下派了几个使臣到咱们东南，准备加设钞关。” “那几个使臣到了之后，便沿着大河开始研究加设钞关的位置。” “当时咱们隔壁县便因为水灾发生了疫情，当时本想向朝廷禀告此事。” “可诸位使臣们觉得他们刚到此处，什么银子都没收到，便要因为此事而耽误事情。” “所以下令封锁县城，不允许对外说这事。” “下官治下的县城，与隔壁县相距太近，实在没办法避免被波及。” “使臣们身负皇命，他们要下官封锁消息，下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似乎是觉得这事终于被爆了出来，自己怎么都是有罪的。 周县令干脆也不管那么多了，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越说，越伤心，甚至都跪不住。 直接坐在地方，一边涕泗横流，一边继续道：“也幸好钦差大人来得及时，我治下百姓终于有救了！” ----------- ps：架设钞关，指路168章，这里是一个小闭环~ 第250章 脖子有点凉 柳河县周县令说得情真意切，似乎真的为治下百姓得救而松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的李二郎，甚至都微微动容，心里咒骂起那几个被指派来架设钞关的死太监。 然而刘公公作为御前太监，能被派出来代天宣旨行赏，自然不是什么天真烂漫那一派的。 他不为所动地看着周至县，等到屋里安静下来后，他才冷笑出声。 “这般看来，周县令也是迫不得已。” “本质上，还是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好父母官？” 周县令听他这么说，总觉得语气有些不对。 他讷讷道：“公公言重了，下官不敢自夸。” “不敢？” 刘公公一拍面前的桌子，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你柳河县离曲州不过一日脚程，离省府也没多远。” “若是你在发现事情不对的第一时间，直接往曲州或者顺安府送信，事情何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 说谎就算了。 刘公公真正生气的，是这个姓周的隐瞒一切，把他这个钦差的仪仗队都截停在此。 若是没有淮南王府来人，也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留在此地多久。 届时若是因此而感染了瘟疫，他真是要撕了这群狗官！ 刘公公继续质问道：“莫非周县令你找个送信的人都找不到？” 送信的人当然找得到。 但往外送了信，那些使臣肯定要发现。 他们都是陛下派来的人，直接听从的是陛下的命令。 周县令还想着他们日后可以帮自己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好让自己能升官发财呢。 却不想。 这不过封锁了消息几天，事情就发展到了这样不可控制的地步。 周县令被人戳破，脸色有些尴尬。 他还在想怎么为自己狡辩，刘公公已经不耐烦地一挥手。 “咱家代天传旨，既是身负皇命，手又握有圣旨，自不能对此地百姓不管不顾。” “你速速去召集城中所有大夫商量对策，治疗瘟疫，同时开仓赈灾。” “若是此事处理不好，咱家干脆替陛下亲自押着你回京受审！” 周县令大惊失色，赶紧磕了个头。 “公公饶命，下官这就去干！” 封锁消息至少一个月，百姓家中存粮大多数都见底。 更不用说瘟疫肆虐了这么久，药材的紧缺程度。 但如今钦差大人都这么说了，周县令就是自己掏钱，也得赶紧把这事办好。 不过，刘公公说完后，又让人拿了几罐子药给周县令。 “这些药，乃是淮南王府的人送来的。” “听闻对瘟疫有些效用，你拿下去发给百姓们试试吧。” “若是有用，记得来报。” 说是淮南王府送来的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刘公公自然不会背锅。 此时周县令也不可能再质疑什么，钦差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领了药，赶紧退下。 “等等。” 一直没做声的李二郎，突然喊定周县令。 “陛下先前派来的几位公公，现在在何处？” 周县令脸色又是一僵。 但刘公公和淮南王府明显更不好惹，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下官听闻，他们、他们前不久去了高水湾。” 官船从平阳城的渡口出发，下一站就要经过高水湾。 这个渡口更大，来往船只更多。 要架设钞关，这里绝对不会被忽视。 周县令说完，李二郎突然低骂了一句。 “他们在疫区待了这般久，就直接走了？” 这不是行走的毒物吗？ 周县令哭丧道：“可下官也不敢拦诸位使臣啊。” 李二郎看着他，看得周县令脖子都在冒冷汗。 他僵硬地微微动了动，好在发现自己脖子上面还系着脑袋。 李二郎心中狠狠咒骂几句蠢货。 那些太监都钻钱眼里去了？ 为了给当今陛下捞银子讨功劳，居然完全不顾当地百姓安危。 明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发生了瘟疫，还敢随意到外面去行走。 那周县令有胆子封锁消息，连官道都封了。 怎么不把那几个人也一并锁在里面？ “这几天便有官船到平阳渡口。” “平阳城内，全是赶考的举人们。” “若是瘟疫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刘公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就是一个出来传旨的钦差，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情。 但这种事情处理好了，他也能立一个大功。 事已至此。 周县令也知道自己是没救了。 但他如果能积极善后，说不定还能保全一下家人。 所以在得到应允后，他赶紧带了药退下。 回去后，召集衙门的人，开始商量处理瘟疫的事情。 同时，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把淮南王府给的药分发下去。 ...... 而平阳城内。 苏誉这边炼药的味道颇大，那些来客栈拜访苏誉的举子们也闻到了这味道。 不过炼药在后院，隔壁的客栈里面影响倒也没有太大。 但苏誉住的那间客栈，味道就没这么好闻了。 顾长乐甚至都不怎么爱下楼。 今日隔壁客栈又要举行一次聚会，还邀请了平阳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参加。 沈家那边也会派人过来。 几个举子便自告奋勇过来邀请苏誉。 一进到这边客栈，便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味道怎么......” 带头的举人捂着鼻子，手在地下扇了扇。 伙计赶紧走过来，抱歉地说道：“诸位老爷们实在抱歉。” “咱们解元老爷在小店炼药，味道是重了一些。” “等这几天打开门窗通风就好了。” “炼药？”一个举人惊讶地说道：“苏解元还会医术呢？” 伙计也不清楚，只觉得这味道实在有点冲。 他正讪笑着，苏誉手中拿了几瓶药正走出来。 几个举子见到他，忍住这股味道，走到他跟前进行邀请。 然而苏誉今日，却直接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今夜我恐怕不得空，诸位尽兴就好。” “怎么不得空？就因为要炼你那劳什子药？”带头的举人好笑道：“苏解元要吃什么药，直接去药店买便是。” “咱们是读书人，又不是什么大夫，哪里要亲自去炼什么药？” 苏誉回道：“这不是普通的药物，这药有大用。” 这时。 他派在渡口等官船的人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 客栈大堂的人，都不约而同把眼睛移向苏誉的下人。 “官船到了渡口，并不让人上船下船，反而直接通知了知县，又去医馆找了大夫。” “说是船上有人感染了瘟疫！” 第251章 这药不会有问题吧? 之前他们到的时候，就听说官船在前面的渡口耽搁了几日。 好不容易盼来官船，想不到还带来了这种消息。 在场的人，都是闻“瘟疫”两个字而脸变色。 “瘟疫？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瘟疫？” “不，也不是好端端的，隆安府今年春夏受灾，当地流民不少。” “我们来的时候，县尊大人不是安排了人专门在官道截停流民？” “所以这瘟疫，必定是那边带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后，在场的几个举人很快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就联想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瘟疫不好治疗，这官船大概短时间内都不能离开此处。” “再晚一点到了十一、二月份，下起雪来，路可就不好走了。” “咱们此次会试，极有可能赶不上！” 几人说着说着，都有些着急。 下雪太厉害的话，水陆两路都不好走。 这瘟疫真是早不来， 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才来。 要不然提前得到李二郎的消息，苏誉也想不到。 柳河县明明封锁了消息，又把路都封锁住了，怎么还会让人走出来？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后面搞鬼。 李大郎还在城外隔离，李二郎去了柳河县探听消息。 身边还算机灵的，就算李三郎了。 苏誉让人把李三郎喊到跟前，交代他：“三郎，你把这个药喝了，随后带一些药到渡口那边去打听打听。” “看看官船上都有些什么人，把药都分给他们。” 李三郎点点头，拿着苏誉给他的药一干而净。 随后，从身上摸出一捧顾长乐赏给他的糖渍干果，嘴上嚼吧嚼吧地，准备带人离开。 见苏誉派自己人去渡口打听消息，几个举人连忙劝道：“苏兄且慢。” “如今渡口那边情况不明， 贸然派人前去，恐怕也会感染上瘟疫。” “为今之计，咱们得先把两家客栈都关上门来，杜绝一切外人进来，保护好吾等，不让朝廷费心照顾我们才好。” 苏誉解释道：“不必担心，我让底下的人喝了药。” “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喝药？” 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听说苏誉在炼药。 “所以苏解元你炼的这些药，对瘟疫有用？” 苏誉：“确实有一点用。” “得了瘟疫大概率能治，没得喝了也能预防。” 要是刚开始制作出来的话，苏誉还不敢这么说。 但这药已经经过了李大郎的验证。 所以这种时候，苏誉肯定是要拿出来给大家使用。 几个举人都想不到，刚刚听伙计说苏解元在炼药。 结果他来真的？ “这药……真的有用？” 为首的举人犹豫道：“那我们也厚着脸皮，向苏解元你讨些药？” 苏誉说：“行。” “正好我昨日炼的今日可以吃了，你们拿到隔壁去，顺便给其他人也服下。” 苏誉是解元，说话还是有一点信服力的。 这几个举人本身就对他颇为推崇，因此想着苏誉估计是博览群书，连医书也看过不少。 说不定真的会炼药。 不过也有人怀疑。 “苏解元一个读书人，真的会医术？还是炼药这种需要精研的手艺。” “这药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明明是他们主动讨药，现在又担心起来。 “额……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先试试。” “若是没问题，我们再喝？” …… 此前驿馆中。 在周县令走后，李二郎也派了人回去，告诉郡主和姑爷这个消息。 那几个吩咐封锁疫区的太监，极有可能会跟官船上面的人接触过。 若是瘟疫在平阳城蔓延开来，他家小姐和姑爷恐怕都会出事。 等安排妥当后，李二郎准备留下，等等看药是否会有效。 这也是他家郡主吩咐的。 灾区的事情暂时说好，李二郎便特意问了一句。 “说起来，公公此次前往我们淮南王府宣旨，不知道圣上是哪个意思？” 一般人提前知道要接圣旨的时候，都会派人来打探一番的。 刘公公也不隐瞒。 “此次陛下派咱家过来，是为了长乐郡主而来。” “陛下感念淮南王多年守护边疆，劳苦功高，长乐郡主也从中出力不少，因此让咱家带着圣旨前来犒赏。” 至于犒赏的内容，他暂时不能说。 得宣旨的时候才能说。 不过得到这些消息也差不多了。 顾长乐此前就猜测过，估计是皇帝心情好，给他们顾家送的奖赏。 无非是一些金银财宝，或者字画古董。 李二郎说：“多谢圣上关心。” “想来公公在此地还要耽搁几日，手下要用不少人。” “正巧我带了一些人来，若是公公不嫌弃，这几日就留在这里帮公公忙吧。” 明知道这地方有疫情，还强行穿过去，肯定不如直接待在这里和别人隔开安全一些。 刘公公感激道：“王爷和郡主此次真是帮了咱家大忙。” 李二郎笑了笑。 这种钦差，和他们搞好关系是非常有用的。 因为他们都是皇帝身边得脸的人，才能派出来代表天子脸面行事。 如今给刘公公卖些好，以后他们郡主和姑爷到了京城，也有人能用。 …… 刘公公既然都开始处理这事了，自然得把功劳坐实了。 他一边派人去召回那几个使臣，一边往省府那边送了信。 等处理好这些后，刚刚李二郎送来的药，也可以喝了。 驿馆的人喝了都没什么问题，那他自然也不担心。 就算没用，喝了也保个心安。 喝完药后，他便忙着处理其他事情。 …… 到了次日一早。 他便得知了长乐郡主送来的药起了效用的消息。 周县令很是激动。 那可是瘟疫啊！ 一剂药下去，几个症状轻的居然真的恢复了过来。 剩下症状重的，看着也明显有所好转。 周县令都快哭了。 他这次说不定真的能将功补过，保全自己的家人。 刘公公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把李二郎喊到跟前。 “许统领，郡主送来的药，真的对瘟疫有用！” “不知道郡主可否再赐些药，好分发给百姓？” 这药既然这么厉害，暂时郡主能拿多些出来，把这次瘟疫解决掉。 刘公公也不用再担心自身安全，同时也能更快完成自己的任务。 李二郎却有些为难。 “公公，这些药是我们郡主得人赠与的。” “她手中也没有了……” “是、是哪位神医所赠？”刘公公追问。 李二郎说：“听闻此人不是普通人，而且此次乡试的解元苏誉。” “此人正在平阳城中等官船，准备到京城赶考。” “公公若是要用药，不妨派人到平阳城找他一试？” “居然是个读书人？” 刘公公讶异地自言自语。 这种神药，本以为是什么不出世的神医所制。 想不到居然是个读书人，还是一省解元。 刘公公也不耽搁，赶紧找人去平阳城求药。 第252章 额滴，那是额滴! 平阳城内。 方才那几个举人拿了苏誉的药回去，分发给众人。 得知回来渡口的官船有人得了瘟疫，不少人都惊恐不已。 见有人带回来苏誉给的药，说是对瘟疫有用，很快便有不少人都去拿了。 但也有人看都不看一眼，不肯喝这种来路不明的药。 “苏解元一个读书人，会炼什么药？” “别到时候吃了发现不对劲，把自己身子给搞坏了。” “就是啊，虽然我们成绩不如苏解元，可怎么也算是竞争对手，谁知道他是不是拿我们试药？” 正如这些人所说。 虽然他们现在能玩在一起，但不代表他们就忘了相互之间的竞争关系。 会试时，天下英才云集京城。 大家都有希望能过会试，期盼着大登科那一日。 少了一个人，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真对同期考试的人下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就算苏誉是个解元，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所以这种话，不少人都在心里认同。 刚刚拿了药准备喝的人，也犹豫了起来。 这时。 林高杰走出来，直接拿起药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林公子......” 身边的人惊讶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喝完后，林高杰脸色有些狰狞。 他没想到这药味道并不怎么好。 旁边的书童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想让他漱漱口。 林高杰直接皱了皱眉推开。 刚喝了药就喝茶水，这药效不被解了么？ 书童会意，给他倒了一杯清水。 等漱完口后，林高杰才语气轻蔑说：“本公子喝了。” “你们要不要喝，随意便是。” “一省解元，至于对那些成绩不如他的人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林高杰一番话，明显在支持苏誉。 而且他还身体力行，先把药喝了才说话。 “林公子都喝了，这药应当没问题吧？” “应当是，苏解元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敢害我们这么多人啊？” 因为林高杰的示范，刚刚犹豫的人也开始反转。 可还是有人不敢喝这种来路不明的药，想着让自己的随从去请大夫来正经开药。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 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本省解元苏誉何在？钦差大人有令！” 马上的人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着。 钦差大人找苏解元？ 还找得这么急？ 这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走出门去。 在客栈里的苏誉，也带着人走出来。 “吁～” 到了客栈跟前，马儿被拉定。 马上的人跳下来，问道：“阁下可就是苏解元？” 苏誉拱手回道：“正是。” “不知道钦差大人找在下何事？” 送消息的人说：“钦差大人听闻隆安府发生瘟疫，命当地官员即刻处理。” “期间，他得到人赠药，说那药对瘟疫有奇效。” “钦差大人让当地官员拿去试了一番，只一晚上，那些年轻身体好，或者症状轻的瘟疫患者，便恢复了健康！” 出来看热闹的举人们听着这一番话，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苏誉刚刚让人送过来的药。 钦差大人得到的治瘟疫的奇药，该不会是…… 果然。 那人脸上带着喜色，对苏誉长长一拜。 “那药，便是出自苏解元之手！” “钦差大人忙于处理灾事，只能派小的前来感谢苏解元解救百姓之功。” “同时，也想向苏解元求药！” 果然是！ 已经在发生瘟疫的地方试过，同时钦差大人都派了人来求药。 所以苏誉没有想要害他们！ 反而一心记挂着他们，大公无私地拿着这些神药送过来给他们喝下。 谁知道他们不领情不说，刚刚还说了不少怀疑的话。 幸好刚刚苏誉没有在现场，不然他们刚刚那番话被听到，可就尴尬了！ 苏誉没想到这么快。 昨天顾长乐才说派了人去给钦差大人通信，还一起送了药过去。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效果。 不过这送消息的人也说了。 现在好的都是那些年轻力壮，或者症状轻的。 年老的或者症状重的，肯定不可能恢复得这么迅速。 这也符合李大郎他送回来的消息。 他们一群人身强力壮，方小姐主仆二人平时身体也好。 所以仅仅过了一晚上，就有所好转。 苏誉说道：“既然我的药对瘟疫有用，我这便让人继续制作。” “但这药制出来后，药效只能维持三四个时辰左右。” “若是有远地方的人，我得派人到当地去现制药才是。” 那送消息的人满脸堆笑，奉承道：“苏解元有何难处尽管说，钦差大人说了，让我们所有人都听你的。” “对了，上次苏解元给的药，我们的人已经喝完了。” “钦差大人如今正是需要殚精竭虑地为灾区谋划的时候，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因此小的还想每日找苏解元讨一些药回去，让钦差大人放着备用。” 苏誉爽快答应。 “没问题。” “我这便让人去拿。” 一旁的元宝赶紧说：“老爷，咱们昨晚制出来的药，方才都送给隔壁客栈的贵人们了。” “如今新的药还得等一阵子。” “都送出去了？”苏誉有些犹豫。 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恐怕不太好。 但钦差派来的人可没这个顾虑。 这种时候，肯定是钦差大人优先的。 这群举子们就住苏誉隔壁，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赶紧说：“方才苏解元送过去的药可还有？剩下的先让小的给钦差大人送去？” “诸位再等等苏解元炼出新药吧。” 一开始接苏誉药的几个举人脸色有些复杂。 “有是有……” 刚刚他们拿过去分，因为一些人的话，导致这药只有林高杰喝了下去。 其他人都是不敢喝或者在犹豫。 如今钦差大人都证实了这药对瘟疫有效，那他们自然也想着留下来傍身。 等下一批新药，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毕竟刚刚这钦差来使也说了，要给灾区的百姓用。 而且刚刚的事情明显瞒不住的。 苏誉要是知道他们刚刚这般想他，估计就不愿意再主动赠药了。 这么想的，明显不止他们几个。 其余人也是一脸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有些人本来就接过的，赶紧喊来自己下人，让他们去把刚刚放下的药拿在手上。 钦差大人派来的人，说话自然更重要些。 而且他们在座的人都好好的，也没人出现任何症状。 那几个举人只能不情不愿，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把剩下的药拿出来。 那人在众多举人们紧盯着的眼神中接过药物，心中有些讪讪。 这些举人老爷怎么眼神看着有点吓人。 好像自己抢了他们重要的东西一般…… 这时。 苏誉又说：“若要大批炼药，我需要此地官员配合。” “原材料与工具都需要更多。” 这时，得知钦差派人来的平阳城知县也急急忙忙赶到。 他虽然还没了解全部事情经过，但官船那边出瘟疫的消息方才已经得知。 听苏誉说要他帮忙，赶紧站出来说道：“苏解元尽管列单子出来，本官必会把你要的东西尽快凑齐。” 苏誉点点头，让元宝进去写单子。 钦差派来的人，拿了药后，又与平阳城知县说了几句。 钦差才离开平阳城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平阳城知县也很紧张，赶紧安排城中所有大夫都动起来。 一部分治疗渡口那边瘟疫的事情，一部分给苏誉打下手。 苏誉剩下的，就是安排炼药就行了。 钦差派来的人和平阳城知县都离开后，他也准备回自己客栈。 “苏解元。” 一个举人喊定他。 苏誉好奇地看向他。 “苏解元，你炼出新药后，真的还会再给我们送吧？” 这话说完，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看着苏誉。 站在一旁的林高杰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苏誉笑道：“诸位没有感染瘟疫，也不着急。” “明日看钦差大人要多少药，若是有多的再说吧。” 第253章 百姓爱戴，出发京城赶考 大蒜素不难炼制。 难的地方在于，高浓度酒精的提炼，以及无水乙醇的制作。 高浓度酒精能用蒸馏器反复蒸馏，得出来的制品基本能满足需要。 而无水乙醇，则要用到石灰石。 添加了无水乙醇的大蒜素，还得经过低温蒸馏或者静置，最后得到的东西才能真正服用。 有了当地官府的介入，大的炼药地点和设备很快就建了起来。 为了方便药物运输，直接建在了平阳城郊外。 因为平阳城知县也不懂这些，所以基本都是苏誉说什么，他就怎么办。 苏誉采用流水线生产方式，只让自己的人把握最后关键的工序。 没过两天，就炼制出了不少的药物。 一部分先给平阳城官船带回来的人，又或者与他们有接触过的人使用。 剩下的，则源源不断送往灾区。 人都派出去帮忙了，所以苏誉便决定先暂停在客栈后院炼药。 毕竟那里炼药的场所太小，装备也不好。 每天能炼出来的药，实在是太少了。 还不如把熟手的人都派出去帮忙，赶紧把药都分发给灾区的百姓们。 苏誉这边停止了炼药，隔壁的举子们却还在望穿秋水。 之前他们因为担心，不敢喝下苏誉主动让人送过来的药。 后面发现，苏誉是真的心怀大义，那药确实是神药。 可惜。 被钦差大人派来的人拿走了。 苏誉说等后面炼出来剩下多少，会再让人给他们送。 可等了两天，都没见有新的药送过来。 每天炼出来的药，都全被拿走。 等到说城外已经搭建了炼药的地方后，他们也挺高兴的。 这样一来，感染瘟疫的人药就有着落了。 而他们的药，也有着落了！ 结果今日到苏誉所在的客栈打听，却听苏誉说他把人都派出去帮忙了，今日开始就不在客栈内炼药了。 被派来问的几个举人，都有些着急。 “啊？不、不在客栈炼药了？” 苏誉笑道：“人都派出去了，想着早日把瘟疫的事情解决，咱们也能早日出发。” 先前送药过去后，那边人说的话苏誉都听说了。 苏誉虽然并不怎么在乎这种言论，但也不打算特意为他们再弄一批新药。 现在官府接手了这些。 他们作为举人，真有事，官府也会优先救治他们的。 所以真要吃些药来预防，这群人也不过是再等过两天的事情。 可这几天，就够他们担惊受怕的了。 “这......” 几人见苏誉这般说，也只能脸色讪讪地对着苏誉拱拱手。 人都派出去帮助缓解灾区瘟疫，这是大义。 他们总不好为了自己那点贪生怕死的念头，而让苏誉叫人回来专门给他们炼药。 至于让苏誉亲自动手...... 那他们更没这么大的脸。 ...... 而此时的柳河县内。 奄奄一息的流民们，被困于此地，遍地都是饿死病死者的尸体。 一个官兵骑着马，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路上有些难行，因此他的速度很慢。 路边不时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朝着马蹄虚弱地挥舞着，想要抓住点什么。 那官兵脚步没停，一边往前，一边高声通知道：“前方一里地，官府赈灾。” “发放热粥和治疗瘟疫的药物。” 那些死气沉沉的眼睛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亮了起来。 巨大的求生欲让那些虚弱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带着期望朝前方而去。 柳河县周县令铆足了劲要做好此次赈灾工作，除了开仓赈灾外，还免费赠药。 因此，苏誉的药很快就在柳河县境内起了作用。 没过多久，柳河县治下就恢复了秩序。 周县令巡视治下时，看到原本已经失控的瘟疫这么快就被控制下来，他一时忍不住泪流满面。 “若是早知道新科解元能这般快就解决此次瘟疫困局，我还隐瞒做什么？” “这下好了，把自己的命都隐瞒了进去。” 周县令觉得自己实在是倒霉透了。 圣上派来的使臣，他一个小官巴结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瘟疫治理不了后，把感染的人都隔离开来，也不是他独创的做法。 可谁知道，这种时候居然朝廷还有别的钦差过来？ 而且更想不到的是。 这新科解元不止是文曲星转世，他居然还有一手神奇的医术。 这可是瘟疫啊！ 他就这么弄了一些药，就治好了大部分人。 早知道这人这么神，他哪里还需要干那些被爆出来后会脑袋搬家的活？ 但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周县令这脑袋，估计在他脖子上也待不了多久了…… …… 瘟疫蔓延严重，距离平阳城最近的柳河县情况被控制住。 平阳城和高水湾的情况，自然也早就没问题了。 那几个到高水湾准备去架设钞关的太监们，因为感染瘟疫，还害得官船上的人，与周围的百姓们也被感染。 刘公公已经下令平阳城知县把人严加看管起来。 同时，省府也收到了消息。 因为举人太多，洪巡抚很是重视。 派了不少人手过来，同时快马上奏了朝廷。 这几个太监在自己感染瘟疫后，就知道这事要糟。 在吃过药，身体有所好转，脑子终于能转动之后，几人的脑子只能用来后悔？ 本来圣上派他们出来，是为了搞钱的。 可瘟疫爆发，他们肯定要好一段时间都不能搞钱。 所以才会想着让当地官员封锁消息。 等感染瘟疫的人都死光了，这事情不就解决了嘛？ 正好也省了赈灾的银子和物资。 结果那周县令答应得好好的，却突然遇上了朝廷来的钦差，还得到了淮南王府的报信。 他们这些人，都被关在了一处。 就等着省府那边来人，押他们回京城受审。 …… 这天。 沉寂已久的官船，终于确定了要开船的日期。 苏誉等人在逗留了大半个月后，终于能出发前往京城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纷纷雇了力夫过来，准备把一些行李先搬上船安置。 苏誉手底下的人派出去不少，搬东西也要雇人。 他便让已经回来的李大郎也去雇人搬上船。 结果李大郎刚出门，便发现他们客栈周围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人。 一见到他出来，便有人上前问：“阁下可是苏解元的人？” 李大郎点点头，奇怪道：“有事？” 这一点头，周围还在观察的人都眼前一亮。 瞬间，不少人蜂拥而至，围着李大郎。 “听闻官船快要开了，不少举人老爷都去渡口请力夫干活。” “我们想着苏解元肯定也要些帮工，便想着过来帮忙。” “对啊对啊，我们是来帮忙的，这位小哥你有活尽管交给我们去做！” 李大郎突然被人围起来，本来还担心这些人是来闹事的。 结果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我家老爷东西也没这么多，请不到这么多人。” “那请我两兄弟帮忙便是，我们两兄弟力气大，干活利索，也不用钱！” 一个年轻人拍拍胸脯，抢先说道。 他身旁的兄弟也说道：“我大哥本来在渡口干活，那日官船回来，他也不慎接触了官船的人。” “但他身强体壮，一直到第二天才开始发烧。” “这本来是感染瘟疫的前兆，可第二天恰好便遇到了苏解元派人去送药。” “大哥喝了药后，没几天就全好了。” “所以苏解元是我们家的恩人，大家不要和我们争着干活，我们这是在报恩！” 本以为一番合情合理的话，能顺利拿下这次帮苏解元干活的殊荣。 却不想，这两兄弟说完后，其他人也七嘴八舌道：“苏解元又不止是你们家的恩人，谁家不是受了他的恩惠呢？” “对啊，就我嫁到柳河县的女儿一家，感染了瘟疫本身还想着活不成了。” “结果都被苏解元的药救好了。” “我家小外孙还这么小，我都担心死了，也好在有苏解元！” “对了，我今日还带了娘子做的有些手工活过来送给苏解元，劳烦小哥你帮忙送进去，再告诉苏解元，他要什么人干活，我大壮家全包了！” 大家吱吱喳喳，围着李大郎一通说。 都想着帮苏誉干活，谁也不让谁。 李大郎被吵得头大，怎么劝说都他们都不听。 甚至听说苏解元要找人帮忙干活后，客栈门前围着的人还越来越多。 客栈里的人都走了出来，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里面的苏誉和顾长乐也好奇地走到客栈大门前。 然而他一出现，便有眼尖的人认了出来。 “那位便是苏解元！” “钦差大人派人来时，我见过他！” 一听到苏解元出现，众人立马抛下被吵得头大的李大郎围了过去。 就这么呼啦啦地在苏誉面前，跪了满地。 “苏解元，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请受我一拜。” “当日好在得到你及时赠药，我家男人才能避免受了这瘟疫之苦，多谢苏解元！” 大家一边说，一边拜。 这么多人跪着，苏誉连避都没得避，只能结结实实受了众人的礼。 如果说柳河县那边的药，只是苏誉派出去的人，在当地官府的协助下炼出来的。 那么平成城渡口的那一批感染者，就是切切实实受了苏誉的好处。 当时官船刚回来，传出船上发生瘟疫后，苏誉便派了李三郎带着药去处理。 所以这些人的感谢之意，绝对是实打实的。 一旁的顾长乐自豪地笑了笑。 “夫君，大家都在感谢你。” 苏誉也笑了笑，赶紧伸手扶起最近的一个小孩。 “都起来吧。” “诸位的感激之情，我已经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至于请谁干活的事情，大家也不用抢。” “我让人挑几个年轻一些的帮忙，就算是收下了你们的谢礼。” 其他人这才陆陆续续地从地上站起来。 好在苏誉说话很有用，方才闹哄哄的百姓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等着李大郎前来挑选帮忙的人。 李大郎按照苏誉的意思，从中挑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人，让他们帮忙搬运自家的行李。 被选到的人，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昂首挺胸走出来。 活像得到了什么美差事一般。 选完人后，苏誉便让众人先散去，说不好一直堵在客栈门口，妨碍客栈做生意。 客栈门前，总算是恢复了清静。 然而苏誉出发这天，还是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几乎整个平阳城的百姓都出动，到渡口边上来送别他。 一整条街上，都围满了百姓。 不少人都拿着一些自家做的吃食或者手工活，一路上不停地塞给苏誉和他身后的人。 彭天成走在苏誉后面，都被塞了不少。 他看苏誉不拿，他也不拿，只能笑呵呵地双手举在前面摆着拒绝。 “船上不缺这些，诸位拿回去吧。” 平阳城知县和钦差派来的人，则在官船底下送别。 终于上了船，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苏誉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百姓们太热情了。” 顾长乐笑道：“救命之恩，那可是大恩。” “百姓们都知道是夫君的药帮了他们，感谢也是无可厚非。” “夫君在此地立下拯救百姓的不世之功，朝廷必定会有褒奖。” “也不知道是会在夫君去京城参加完会试后，还是之前就下发旨意赞赏。” 苏誉道：“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 “不过若是我来说，我更愿意他在会试之后赏我。” “这样就不会耽误我科举考试了。” 顾长乐点点头，赞同道：“夫君说得有理。” “想想到时候大登科再加上如此大功，估计都不知道会给夫君什么样的赏赐。” 苏誉笑道：“到时候看看吧。” “不过若是届时圣上直接问我要什么赏赐，我还真的得想想。” 顾长乐“哦？”了一声。 “夫君还要想？你不想做官？” “以夫君你的能力，必定是能造福一方百姓的。” 苏誉调侃道：“也不是。” “主要我是担心，届时陛下没有因此而赐大官，反而会给我赐一个郡主啊、公主之类的人为妻。” “届时我还真得想想怎么拒绝。” 这种可能还真的比赐大官可能性大。 但苏誉知道不会，所以就是单纯逗逗顾长乐罢了。 顾长乐轻轻“哼”了一声。 “那夫君你是得想想怎样好拒绝。” 苏誉好笑道：“不过应当也不会。” “娘子你在此次的事情中，功劳其实一点不比我少。” “相信陛下肯定会成全咱们夫妻恩爱，不会随意赐婚的。” ------ ps：此章二合一，是大章哈~ 第254章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随着官船的离开，苏誉一行人也正式出发去京城。 人群中的方雅云看着渐渐离开的官船，绞了绞手中的帕子。 她也想上船去到京城去。 但这次逃跑出来，又出了事。 为了躲开自家追过来的人特意绕路，结果导致自己感染了瘟疫。 好在遇上了那粗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方雅云身体好后，才知道那药是出自此次乡试解元苏誉之手。 而苏誉，她自然不陌生。 不就是先前她看上的那个秀才公，这事也是后面导致她一直想要逃家去京城的原因嘛。 想想自己先前要去京城，是为了找姑母主持公道，好好教训一下这苏誉和他那胆敢当面威胁自己的娘子。 但现在想想，方小姐突然觉得自己这做法好像有点没劲了。 人家都是举人了，还是一省解元。 说不定这次之后，就成了进士，被赐了官。 自己家更不会轻易去得罪他。 听着周边人的感激与赞美声，方雅云忍不住嘀咕道：“罢了，我也没必要去京城了......” “更何况，我也拿不到去上官船的文书。” 方雅云偷跑出来，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户籍。 所以她压根连上官船的资格都没有。 转身，有些百无赖聊地带着自己的婢女准备离开这里。 她家里派来的人这两天就会到，届时直接跟着人回去就行。 反正最近她成亲的事情，爹娘也没有逼得这么紧了。 刚走两步，方雅云便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被人群挤到摔倒在自己面前的小屁孩。 那小孩的脸脏兮兮的，还挂着两条鼻涕。 两只小脏手参在地上，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呆呆地看着他面前的大人。 方雅云没好气地说：“可不是本小姐推倒你的，你看着本小姐做什么？” “走远一些！” 别用他那脏手碰到自己的衣裳，不然这家人可赔不起。 方雅云说完，越过这摔倒的小孩，带着人离开了码头。 ...... 解决了一件大事，苏誉后续赶考路程很是顺利。 水路走完，便到了距离京城最近的丰山渡口。 这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底了。 苏誉他们到达渡口时，天空正下着大雪。 路边到处都结着先前冻出来的冰，很是难走。 到了这里，离京城就不远了。 大概再走个几天就能到。 因此不少人也不着急，在渡口找好落脚的地方，便安心待了下来，等大雪停后再慢慢进京。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附近找到住的地方。 因为是会试年，整个大周的举子们几乎都往京城来参加会试。 按照往年来说，参加会试的人有四五千人。 除去本身家就在京城的，剩下外地赶过来的人数也不少。 都是举人老爷了，再穷出入也会带上一两个随从。 更有不少前呼后拥者。 所以尽管苏誉他们下船这个渡口非常繁华，整个渡口全是为了方便来往客商住的客栈，还是一房难求。 好在顾长乐神通广大，让人在离丰山渡一段距离的一条小巷子租了两间民房。 苏誉一家子，加上同样头疼找不到地方住的彭天成。 大家挨挨挤挤，也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 等到雪停了之后，便开始慢慢地朝京城而去。 路上都是赶考的考生，因此也不用担心到了这里会再出什么意外。 苏誉一行人，在过年前，总算是顺利到达京城外。 巍峨高耸的城墙下，都是在外面排着队等进城的车马与行人。 顺利进城后，马车熟头熟路地从主街钻到一条巷子。 随后停在一处颇大的宅子前。 顾长乐说：“这是先前赵爷爷在京城任官时买的宅子。” “他让我们放心住着便是。” 顾长乐还真的没说谎，这宅子确实是赵老头的。 苏誉点点头道：“还好有赵爷爷，免了我们与旁人一般为住宿烦心这些事。” “对了，既然安定下来了，今晚得给爷爷和赵爷爷都写一封信报平安才行。” 顾长乐点头，说好。 彭天成一时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也先在他们这里借住几天。 后面他找个环境清净一些的房子再搬走。 …… 赵老头这宅子挺大，不过看起来有些旧。 里面是有人的。 李二郎敲了门后，大门很快就打开。 年纪颇大的门房老陈，把众人迎了进去。 “我家老爷此前已经来过信了，诸位安心住下便好。” “屋里除了我一个门房外，还有个洒扫婆子是我老伴。” “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们。” 说完，便殷勤地下去，和他老伴一起端来了炭盆烧在堂屋。 又拿了热水等，让众人喝了暖暖身子。 屋里的家具都擦得很干净，舒舒服服坐下喝口热水。 等房间铺好后，已经是夜深。 苏誉写好信，准备让人明日寄出去，便上了床。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苏誉躺上床时，都忍不住喟叹一声。 “终于安顿下来了。” “这段时间都在赶路，辛苦你了。” 拉过旁边的顾长乐，把她抱在怀里。 顾长乐已经睡意很浓了，不过还是含含糊糊地回道：“一直和夫君在一起，不辛苦……” 说完，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苏誉的手臂，似乎也想着哄苏誉赶紧睡觉。 但拍完后，顾长乐就彻底陷入了熟睡。 苏誉好笑地抱着她，也一同进入了梦乡。 …… 到京城后，离过年已经很近了。 在刚出发时，他们路上遇到的钦差本是身负皇命，往淮南王府去送圣旨。 但因为柳河县的事情，耽搁了钦差的脚步。 一直到顾长乐坐上往京城的官船后，都还没有真正的消息传来。 只知道钦差是往淮南王府送赏的。 不过顾长乐算算时间，应当她爷爷后面的信过几天也能到了。 顾长乐便暂时把这事放下，先安排过年的事情。 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二个年了。 上次过年，在村里热热闹闹着。 过完年后不久，就回去看自己爷爷了。 但这次没办法。 只剩下小夫妻二人，还有一个暂时借住在这里的彭天成。 不过还有李大郎他们一群人，屋里也不算冷清。 顾长乐让红缨带人把宅子又打扫了一遍，整理得干干净净的，贴上各种窗花和红纸。 这过年的气氛瞬间就上来了。 等到年三十，又整了两桌子好酒好菜。 大家一起在堂屋里吃吃喝喝。 李大郎等人没有和顾长乐坐在一张桌上，倒还算自在。 反倒是彭天成这个同窗坐在对面，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但他浑然不觉。 吃完后，郑重和苏誉夫妻俩道了谢，便回去自己的房间读书去了。 会试将近，他得抓紧时间再苦读一阵。 身边有个卷王，苏誉自然也不敢懈怠。 吃了年夜饭，守岁的时候都拿着科举的书籍在看。 顾长乐在一旁拿着一个精致的小锤子敲核桃。 敲出一颗，便都喂给苏誉。 一颗接着一颗，喂得乐此不疲。 而且她还很是贴心，不止喂核桃还偶尔喂点茶水。 不让苏誉一直吃干果嘴巴太干。 苏誉嘴巴不停，吃得都有些撑了。 这才好笑地把伸到自己嘴边的核桃递回到顾长乐的嘴边。 “别只给我吃，你也吃一些。” 顾长乐把嘴里的核桃嚼了嚼，点点头。 守岁到半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都有点困了。 好不容易等到午夜钟声传来，两人互道了一声新年好。 又给家里全部人都派了红包，才进屋去睡觉。 过完年后，有不少考生四处走动拜年。 有人打听到苏誉落脚的地方，也结伴前来。 苏誉在屋内招待了他们。 这群举子们，都是先前在平阳城里与苏誉认识的。 其中一个就是当时主动找苏誉讨药，结果拿过去又没有喝的人。 为了弥补上次的事情，这举子主动说：“今日是年初四，正好是拜年的时候。” “我有个门路，可以带着诸位一起去才拜会当今的礼部尚书。” “不知道苏解元可有兴趣一同前去？” 其他人都很感兴趣。 拜会这种大官，要是被他看上收入门下，那前途就不用担心了。 但苏誉已经拜了师，自然不掺和这个。 他婉拒道：“多谢了，不过我最近有事，不便同去。” 这种好事被拒绝，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誉不去，很快就有人转移了话题。 一群人坐了一阵，才起身告辞。 苏誉让人送他们出去。 结果出门，正巧遇到回来的彭天成。 “彭兄回来了。” 彭天成今日出去找房子去了，正巧回来。 见到这么多人上门，赶紧和他们互相打招呼。 方才那举人又顺势邀请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给朝中大官拜年。 彭天成有些犹豫。 “这……” 他走心想问问苏誉去不去，他再决定。 于是便先找了个借口，推说过几日再回话。 一群人离开。 彭天成进屋后，看到苏誉还在堂屋坐着，正好便问了这事。 苏誉摇摇头：“我毕竟已经拜师，便婉拒了。” 彭天成点点头：“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第255章 京城文学社 正月的京城，汇聚了全天下赶考的举人，更是热闹非凡。 各种诗会、文学会也在不停地发邀请函，邀请那些举子们去参加。 大家一起谈天阔地，交流文学。 这种聚会，先前在平阳城时，苏誉就在隔壁客栈参加了不少。 总之，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互相吹牛逼。 所以苏誉不是很喜欢去参加。 不过一直不出现也不行，总得去露露脸。 元宵这天，苏誉便接下了京城最大文学会明宵社送来的帖子。 彭天成见苏誉过去，他便也想着一起过去。 明宵社在京城负有盛名，并不是每个来京参加会试的举人他们都会邀请的。 也就那些科举成绩好，或者在当地很有才学和名声的人，才有机会接到它邀请的帖子。 所以彭天成翻了翻，发现自己压根没收到明宵社的帖子。 他有些尴尬地说：“这......我没受到邀请。” “那陪不了你一同去了。” 元宵节那天，京城是有灯会的。 苏誉想了想，决定自己就去露个面，然后差不多时间就溜走。 届时陪着顾长乐去灯会热闹一下岂不是更好？ “没事，我去坐坐便离开。” 彭天成有些遗憾，自己不能跟着苏誉一同去。 不过他一个普通出身的举人，乡试虽然过了，可也没什么出彩的名声，自然是比不过作为一省解元的苏誉。 所以那人人都想进去的明宵社不邀请他，也是自然。 不过，彭天成心想，自己还是得加紧时间再苦读才是。 不然自己只会被苏誉越甩越远。 虽然府试不同时间，可他是案首，苏誉只是堪堪擦着过的成绩。 到院试，苏誉案首，他是第二，成绩也还算不错。 可到了乡试，就被苏誉的名次拉开了一大截。 彭天成说：“既如此，那我正好留在屋里读书。” “距离会试也没多长时间了。” 彭天成选择继续卷。 苏誉就算有压力，也还是想着放松一下。 拿着这邀请帖，苏誉和顾长乐说了这件事。 顾长乐最近也挺闷的，闻言还挺期待的。 “京城的灯会，是别的地方没法比的。” “那届时夫君差不多走了，我便直接到聚会的酒楼附近等你。” “这样还省了夫君回来接我的时间。” 苏誉说这样正好，他们能多点时间去逛。 顾长乐小时候在京城生活过，她还记得元宵节灯会的热闹景象。 这天男女都会盛装打扮出行。 如今苏誉是个举人老爷，还是一省解元，顾长乐的打扮虽然还是简单，但也没有先前那么朴素了。 不过元宵那天，她还是决定好好打扮一番，让自己夫君也长长脸。 ...... 元宵节很快就便到了。 当天到处都挂上了红灯笼。 苏誉只需要带着元宝出门，便想着给家里的下人们全放假，让他们自己去参加灯会。 不过京城很大，要去文学社聚会的地方靠走路要太久了。 苏誉便让元宝去雇了车，准备乘马车过去。 李二郎见状，自告奋勇道：“我也陪着一同过去吧。” “不然只有元宝一个人，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兼顾不过来。” 苏誉摇摇头，笑道：“不用了，我没这么多事。” “难得来一次京城，还这般热闹。” “二郎你也带着红缨一起去看看热闹吧。” 自从知道顾长乐的身份后，苏誉便没注意过李二郎等人的关系了。 今天这么说，也是顺便说了一嘴。 李二郎却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红缨，挠了挠头道：“那、那好吧......” 他挨挨蹭蹭走到红缨旁边，期期艾艾地说：“你听到了？” 红缨装傻：“嗯？听到了，怎么了？” 李二郎有些紧张，但还是继续说：“那咱们今晚就一起去？” 姑爷都发话了，他就不信红缨能不跟自己出去。 然而红缨还真的拒绝了。 “不行，我得跟着小姐。” “你和三郎他们一同去吧。” 李二郎讪讪道：“几个男人一同去灯会，有什么好玩的。” 一旁的苏誉也笑道：“届时你们把长乐送到我聚会的地方，等我下来汇合，我们大家就分头去玩。” 正好苏誉和自己娘子去过二人世界去。 至于这两个人是不是真夫妻，能不能玩一起去，那苏誉可就不管了。 李二郎又期盼地看了红缨一眼。 红缨这才点头说好。 李二郎这才高兴起来。 回房去，拿去自己压在箱底的一个小木匣放在身上。 这买了一年多的礼物，他今晚就要送出去！ ...... 苏誉回房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出门。 正月的京城很冷，去年冬天顾长乐给他做的披风一直都穿戴着。 如今苏誉是赵成书的弟子，穿戴这种好东西，也没什么人会怀疑。 顾长乐给他整理了一番，才送苏誉出门。 “今晚见。” 苏誉说完，上了租来的马车。 这还是下午，街上已经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了。 要是到了晚上，热闹程度简直不敢想。 明宵社的聚会安排在京城的金满楼内。 金满楼很大，外面看起来非常豪华。 门前空地虽然已经停着不少车马，但依然有空间让人上下，每辆车都被指挥得井然有序。 苏誉下车后，元宝便按照指示赶车到后面。 他们下人也是有人招待的。 进去后，出示请帖，就被带到了三楼。 整个大楼都被打通，放着不少桌椅，来往的都是衣着不凡的人。 站在外面迎客的一个公子哥，也是锦衣华服，头戴玉冠。 见到苏誉身上披风料子不错，他主动上前来接待。 “这位是？” 苏誉拱手道：“在下东南举人苏誉，字锦言。” “原来是锦言兄。” 这公子心想，这人好像没什么才名，家族肯定也不显，不然名字他怎么可能都没听说过。 但这人又穿得上这种料子的衣裳，莫非是什么被他漏掉的大家族子弟？ 这般想着，他当下也不敢怠慢。 “今日聚会，是为了讨论文章。” “我先带锦言兄进去与诸位朋友闲聊着，在下还要继续迎客。” 正说着话，楼梯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一个伙计跑上楼，有些为难地说：“项公子，楼下有几个举人没有请帖，却想上来一同参加此次的聚会。” 项子奇皱眉，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底下。 没有请帖要进来，若是里面什么人的朋友，倒也不是不能给个面子。 项子奇唤来人，想让人把苏誉先带进去，他得去处理一下这事。 结果苏誉也朝下面看了一眼，发现楼下被拦的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苏解元！” 一人眼尖看见苏誉，直接喊了一声。 “你也在？” 正是上次邀请苏誉一同去拜访礼部尚书的几个举子们。 “解元？” 项子奇有些讶异地看着苏誉：“原来是一省解元，想不到锦言兄居然如此低调。” “既然是苏解元的朋友，那我便让他们一同上来参加此次聚会也行。” 项子奇说话声音不算小，那几个人也是能听到的。 不等苏誉回答，楼下的人直接说：“我们并非有意唐突。” “而是那日去拜访尚书刘大人时，他让我们今日可以来明宵社热闹热闹。” “哦，原来如此......”项子奇直接挥手：“既然诸位得了刘大人的应承，那便上来吧。” 第256章 居然是个人妇! 那几人进来后，有些高兴地走到苏誉身边。 这京城最大的文学社，能进来的人都是人中龙凤。 他们这些人，能与其中的一些交上朋友，往后必定是会受用无比的。 但想不到，苏誉也在。 于是他们便先围在苏誉身边，准备和苏誉说说话。 “上次去拜访刘尚书时，苏解元你没去真的可惜。” “刘尚书为人好客，专门在大厅招待了我等，还勉励了不少话，实在是令我等受用无比。” 苏誉淡淡笑道：“诸位觉得好便行。” 几个人跟苏誉说了几句话，见他一直坐在原座上并不起身去社交。 于是很快就纷纷告辞，在会场内开始参与别人的话题交朋友去了。 苏誉看着这几人的动作，微微摇了摇头。 这几个人，在苏誉记忆里，都是长袖善舞，喜欢社交类型的。 但京城遍地是贵人，总不能全都交好。 就像这种地方，看的是才气、名气或者比拼的是家底。 他们连请帖都没收到，就凭着人家大人的一句客气话就敢进来，这刻意攀关系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样想的，也不止是苏誉。 项子奇在门口招待着人时，又来了几个衣着华美的贵公子。 为首的人，手执一把湘妃竹做的扇子，脸色有些虚。 他一来，项子奇就把身边的人甩掉，赶紧走过去。 “子昂兄终于来了。” 为首的刘公子，正是当今礼部尚书的儿子刘子昂。 他不过是秀才功名，却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身后跟着的几个大家族子弟，也跟他差不多。 没什么文采，但出身不凡，身份高贵。 只凭着刷脸，就能进入这种集会。 刘子昂有些不喜地看着项子奇。 “今日怎么好像来了一些想着乱攀关系的乡巴佬，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人，都能进明宵社的门了？” 项子奇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发现是方才那几个没有请帖的举人，正在和旁边的人在聊着天。 好巧不巧，他们临时坐的地方，正是刘公子一行人惯常坐的。 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是刘公子他们的专属位置，因此明宵社的人都不会把人引到那边去。 有人占了位置，便说明这些人是完全不懂规矩的。 项子奇有些尴尬道：“这些人没有请帖，我暂时还没有给他们安排好位置。” “子昂兄莫气，我这便让人去把他们请走。” “没有请帖也能进来？”刘子昂嗤笑一声。 “本公子没看错，果然是一群想着进来浑水摸鱼的人。” 项子奇呵呵笑道：“虽然没有请帖，但听闻前不久去拜访令尊时，令尊让他们来这边看看热闹。” “而且，他们是东南解元认识的人，我便做主让他们进来了。” 刘子昂嫌恶地说道：“我父亲当日不过客气几声，告诉他们这里热闹，人才济济。” “结果他们倒把这些客气话当真了。” 从初一开始，便有不少人到刘府去拜年。 今年有几个外地来的举人，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竟然混了进去他们刘府。 刘子昂父亲乃是当今礼部尚书，总不好对着这些来赶考的举人恶言相向，让人直接赶走。 不然恐怕会传出不好的名声。 所以这些人被好好招待了一番，甚至刘尚书还出面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这些举人果然感激涕零，后面在别的举人面前说了不少刘尚书的好话。 但刘子昂却觉得这完全没必要。 一群想着投机取巧之辈，内里打的什么算盘能不知道？ 也就他家老头子爱名声爱到极点，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啧，还有那什么东南解元。” “科举考试能得第一，却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刘子昂又不高兴地补了一句。 身后倒是有一个同伴说：“子昂兄，这东南解元，好像不是普通人。” “他是赵公去年收的徒弟。” “赵公？”刘子昂顿了顿，才想起了这么一个人。 哦，前户部尚书。 都远离朝堂十几年了，什么权力都没有了。 刘子昂嘲讽道：“听闻赵公以前做官时清誉极好，想不到收了个徒弟，却是个趋炎附势之辈。” “还打着他的名声，把人强行塞进来搞关系。” 项子奇赶紧打哈哈说，让这些人进来是自己的主意。 又让人去把那些人先请离座位，把人安排到别的地方去。 这才亲自带着刘子昂等人去落座。 一行人往里走，经过苏誉坐的座位时，便看到他身边坐着一个年纪颇轻的少年人。 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项子奇低声介绍说：“这是林侍郎家的侄子，林高杰。” 刘子昂又看了一眼苏誉。 这么快就找到了攀附关系的对象？ 看来这东南解元，也不是没有眼见力的嘛。 他轻蔑地收回眼神，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刚落座，便有不少人围着过来跟刘公子等人打招呼。 刘子昂脸上的嫌恶收起来，换上了一点笑脸，应付着这些人。 这种地方，他最不喜欢来。 一群咬文嚼字的腐儒，个个说话都文绉绉的，听得人就心烦。 但无奈他科举成绩不好，他老爹要硬要他多去参加这种聚会，说能让他的名声响一些。 以后给他搞个官职，也能更容易。 刘子昂又看着那几个在会场里到处找人攀关系的外乡举人，心中轻蔑地嗤了一声。 他家数代都有在朝为官者，他一个没任何才华的秀才只需要出现在这里就足够传出好名声。 这些读书人却还得到处找关系，攀龙附凤才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刘子昂很是不屑。 心想举人又如何？解元又如何？ 家世比不上他，以后说不定入朝为官，全都是他的下属。 ...... 如果说平阳城那边的举子们聚会还算和平。 京城这边的明宵社聚会，就让苏誉觉得有点难待了。 牛逼的人太多，吹牛逼的人更多。 来来去去也没有什么有营养的话题，说起文章来也是吹嘘自己认识的谁谁谁。 苏誉听了一阵，便想走了。 一旁的林高杰也有些无聊，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听下去。 等到夜色降临，苏誉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找项子奇说了一声，准备先行离开。 项子奇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招待不周，锦言兄怎么这便要走了？” 苏誉笑道：“聚会很好，不过我有佳人等着，所以不便久待。” “哦......”项子奇恍然大悟。 两人拱手后，苏誉便先行离开了。 刘子昂刚上了个茅厕，回来便看到苏誉下楼的背影。 他有些奇怪。 这聚会才到半途，这种来攀龙附凤的人就舍得走了？ 项子奇笑容有些暧昧地说：“苏解元艳福不浅，佳人有约。” “佳人？” 刘子昂心想，这人还真的活络。 才来京城多久，就不知道攀附上哪家的小姐了？ 他走到栏杆旁，往下看了看。 何况就看到刚刚下楼的苏誉带着一个书童走了出来。 金满楼门前点着不少的灯笼，很是明亮。 因此刘子昂能清楚地看到苏誉往一旁候着的一个女子走去。 那女子身上披着一件与苏誉身上差不多颜色和款式的披风。 苏誉喊了一声“娘子”后，那女子便转过了脸来，对着苏誉展颜一笑。 这一笑，刘子昂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往他脑袋上冲了上去。 他神色空白，看着苏誉与那女子携手离开。 刘子昂喃喃道：“如此美人......” 念完，脸上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 “居然还是个人妇子！” 第257章 我便成全你! 刘子昂尚未婚配。 他老子是礼部尚书，想要与他家结亲的自然大有人在。 可刘子昂对于那些未出阁的姑娘都不喜欢。 他喜欢的，是那种成熟美艳，却又在别人面前端庄雅正、贤惠持家的人妇子。 可这种爱好，是不为人所容的。 特别是他爹极好名声，更不会允许他曝出这种丑闻来。 因此刘子昂平时只能去找些乡野村妇或者寻常人家的妇人来玩玩。 至于那些门户高一些的妇人，他都只能眼馋一下。 而且因为担心会被人曝出来，所以他找的都是些能半推半就，或者干脆就能用钱解决的人家。 可这样一来，就失去了许多乐趣。 与他心中所想的那些，差别不小。 “那人的娘子？” 他眯了眯眼，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一省解元的娘子，就算刘子昂家世了得，也不好下手。 可楼下那女子，实在是太符合他的心头好了。 面容姣好，气质独特。 在她夫君出现之后，脸上那淡淡的疏离感全部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夫妻之间的恩爱笑脸。 这样的人妇子，别的男人靠近她一步想必都难。 更别说得到她的笑脸。 想想这种女子清高冷艳，明明不堪受辱，却又为了自己丈夫不得不委屈自己的样子。 刘子昂越是想，便越是兴奋。 寻常人家的那些妇人，哪里能带给人这样的感觉？ 再联想到方才那苏誉与他同乡在这聚会上攀龙附凤的样子，刘子昂又觉得这事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姓苏的不是喜欢攀关系么？ 前户部尚书估计不够他看，不过是个跳板而已。 自己爹一个现任礼部尚书，朝廷正二品大员，不就正正好？ 一想到这，刘子昂顿时便精神了。 “想要攀附关系，那我便成全你！” 刘子昂收回眼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得在会试之前下手。 若是会试之后，那个姓苏的科举成绩好，高中进士，估计自己到时候就没这么好得手了。 若是在会试之前，木已成舟。 届时这苏誉就算高中进士，肯定也不敢把这些丑事说出来。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妻子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的。 自己再以此为要挟，说不定还能保持一段长时间的关系。 做好决定，刘子昂唤来自己的下人，让人去打听那苏誉两口子的落脚之处。 ...... 另一边。 身后的人都被屏退，让他们自己去玩。 只剩下小夫妻二人，慢悠悠地穿梭在热闹的街上。 逛花灯会也不是第一次了。 先前在省府，他们也逛过。 但京城这里的花灯会，实在是热闹。 除了花灯外，还有舞龙舞狮等。 路边杂技、说书，甚至还有戏班子在唱戏。 苏誉给顾长乐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灯，顾长乐又不爱一直提着。 最后还是苏誉一手拉着她，一手提着自己买来的那个小花灯。 路边还有不少他们没见过的小吃食。 见顾长乐有些好奇地看着，苏誉便买了两样。 顾长乐尝了一口后，点评道：“味道还行。” “夫君你也吃。” 说完，就喂给了苏誉。 这一喂，剩下的就全进了苏誉的嘴。 苏誉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觉得还行吗？怎么不吃了？” “全被我吃完了。” 顾长乐一本正经道：“你吃过，就等于我吃过啦。” 苏誉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 又走了一阵，便看到内城河河滩附近。 京城的内城河不结冰，因此有不少的男男女女正在放河灯。 顾长乐也来了兴致。 “我们也去放两盏河灯？” 苏誉自然没什么异议。 河滩边上有很多小摊子，卖的都是河灯。 两个河灯，一共二十文钱。 苏誉数出二十个铜板递过去，一旁的顾长乐已经拿起一个河灯好奇地看了起来。 “等会放的时候，可以许愿。” 顾长乐有些得意道：“我知道。” “小时候我放过呢。”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了。 在摊位上把河灯点燃，两人找了一处空的河滩，把河灯放到河面上。 那小河灯便顺着还冰冷的河水慢慢顺流而下。 眨眼间，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顾长乐问：“夫君许了什么愿？” 苏誉诚实地摇摇头。 “没想到什么愿望，所以没有许。” 顾长乐也坦白说：“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放完河灯，又看了一会儿热闹。 街上人已经散去了不少。 两人也打算回去了。 那个小花灯已经熄灭，苏誉还是一路拿回了家。 回到家时，红缨已经先回来了。 见顾长乐回到，她便吩咐底下的人给二人准备洗漱用品和热水。 转身间，顾长乐看到红缨头上别着一根簪子。 “嗯？方才在街上买了一根新簪子？” 红缨是她的贴身婢女，有什么首饰顾长乐自然是知道的。 这发簪她可从来没见过。 红缨伸手摸了摸，笑道：“旁人送的。” 顾长乐心知肚明地看着她。 “看起来还行，想必别人花了挺多心思挑选的吧？” 红缨也知道自家小姐在逗自己。 “这便不知道了。” “那人只给我扔了个木匣子，结结巴巴地话都没说明白。” 一想到这，红缨就觉得好笑。 方才他们一行人跟着顾长乐到金满楼去等苏誉下来。 两人走后，他们先是和大郎和三郎一起转了转。 后面被人群冲散，李二郎从身后冒出来，说要和红缨一起走。 走到灯光没这么明亮的地方时，李二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匣子递给红缨。 见红缨接过，他便粗声粗气地说：“送、送给你的。” 至于簪子的来历之类的，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红缨只能大概猜出来。 应当是去年姑爷院试时带着小姐回村里，那时候专门加了工钱聘请李二郎做车夫。 后来回府城后，李二郎便拿这工钱买了这簪子。 一想到这人居然带着一根簪子在身上这么久了都没送出来，红缨就觉得自己没看错。 这人真的是个大傻子。 送了东西后，那人更是全程没再说多余的话。 只在她驻足看某些东西时，直接便要掏钱给她买下。 回过神来，便见到顾长乐对着她眨了眨眼。 “我们红缨年纪也差不多了，看来是时候考虑你的婚事了。” 红缨说：“但凭小姐做主。” 顾长乐点点头：“那便许给大郎做妻子吧。” 红缨这才有些犹豫。 “可姑爷都知道我与……与那二郎是夫妻。” “哦……”顾长乐似乎才想起。 “好像是。” “既然这样，那也只能是他了。” 第258章 被人盯上了 苏誉很少参加这些学子间的活动。 却想不到自己偶尔参加这么一次，全程只低调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主动过来的人聊几句。 却还是无端端地惹到了一些人。 要是单纯地贬低苏誉本人，那苏誉觉得这事倒没什么奇怪的。 毕竟怎么优秀的人，都少不得会被人评头论足。 虽然他们东南不是什么科举大省，但作为一省解元的他，也确实有被人讨论的资本。 元宵节过后，所有衙门都恢复了正常运行。 春闱是在二月初九正式开始的，往年没什么大事发生的话，一般不会有变动。 所以留给他们这些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苏誉也谢绝了一切社交活动，专心留在家里看书。 他上次的文章格式很是新颖，钱大人对此赞不绝口。 所以苏誉这次会试也不用再想什么新的文体来吸引注意，只需要精进自己的文章即可。 这也是赵老头先前跟他说过的一些缺点。 文章写得好，看起来很有灵气，可却缺了一点火候和诚意。 那点火候，苏誉猜测是旁人从小到大寒窗苦读，所有与科举有关的书籍都几乎倒背如流，再熟知这世界所有历史与时事，把自己的思想完全代入这个世界。 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才能真正是以文章的法理打动阅卷官。 对于这种，苏誉觉得自己也没太多办法。 因为他穿越时间才一年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去应付科举考试。 他只能多写多看。 就像熟能生巧的卖油郎一般，只有唯熟手尔，才能做到把油完美地从孔中倒入油罐。 苏誉在家寒窗苦读，顾长乐也不打扰他。 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考试了，顾长乐得为他准备一些考试用的东西。 顺便还想着再去京城的书屋转转去。 县试时也是在过完年后不久就举行。 但顾长乐那时候并不认识苏誉，因为没有给他准备过什么冬天应考的东西。 所以这次会试，得添一些其他增加考生暖和度的东西。 例如她打听到，可以买一个套着棉套的铜壶。 届时带进去，找巡场的军官买一壶热水盖好盖子。 届时盘腿坐在木板上写字时，能抱在怀里暖暖手脚。 不然这种天气，在考场坐一阵就得手脚冰冷。 本来是想照例带红缨和李二郎一起出门的。 但因为今天有从他们王府来的信和送东西的人，李大郎和李二郎都被顾长乐派出去接人去了。 因此她决定换个人。 “把幺儿叫过来。” 李三郎一听郡主要带他上街玩，赶紧套上厚实的衣裳乐呵呵地去门口等着。 彭天成的书童听闻他们要去买科举用的东西，便和自家老爷禀告了一声，也跟着出去想要看着帮忙张罗一份。 顾长乐本来是想要随手帮忙带多一份的，见彭天成自己派人来，也无所谓一起带出门去。 一行人赶了一辆马车，带了钱袋子便出了门。 第一个目标，是京城最大的书屋。 考试前夕，京城的客栈、酒楼和各大书屋，基本就是读书人最多的地方。 顾长乐在门口看了看，觉得人有点太多了。 “我便不进去了，三郎你进去转转，看看他们书屋有什么卖的。” 李三郎会意点头。 顾长乐的吩咐有两方面。 一个是作为同行，让李三郎来做个同行调查。 看看这里的书屋有没有跟他们差不多的东西卖，或者有没有其他的新鲜东西。 另一方面，则是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是必须带入考场，而他们没有兼顾到的。 顾长乐和红缨留在马车里等着。 脚边有个小暖炉，倒也不算太冷。 顾长乐有些无聊，便掀开帘子四处张望着。 看到不远处有个下人似乎正看着自己马车停靠的方向，顾长乐有些疑惑。 帘子放低了一些，再看了几眼。 那人还是在看着自己乘坐的马车，似乎在等着什么。 顾长乐微微皱了皱眉。 她来京城后，一直都很低调。 而且她先前在京城生活时还小，基本不会有什么人能认出她来。 所以那人并不是有意看着自己这边，是自己的错觉？ 正思考着，那个盯着自己马车的下人似乎看到了什么，抬脚走了。 顾长乐看他离开，暗道自己果然想多了。 但没多久。 便有人在外面问道：“不知道里面坐着的，可是东南苏解元家的女眷？” 李三郎进去书屋去了，彭天成家的书童充当着车夫的角色。 见有人来问，他赶紧从车辕上跳下来站着。 眼前的公子哥打扮贵气，身后带着好几个小厮。 一看就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京城大户人家的子弟。 彭天成的书童方圆直接拱手回道：“正是，可是我们的车马挡住了阁下？我们这边移开一些。” 对面的公子，自然便是刘子昂。 元宵节后，他让人去打听苏誉落脚处，又打听了一番苏誉两口子的详细信息，便派了人守在苏誉家附近。 只要见到苏誉或者他娘子出门，便马上来报。 本以为就算苏誉出门，他一个外男要进他家去做什么有点难办。 想不到下人来报，说这苏誉的娘子直接带着人出门了。 刘子昂很是兴奋，当即换上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带着人前来。 “非也。” 他彬彬有礼说道：“本公子与苏解元相识，见他家马车在楼下停靠许久，车上还有人，便特意来问候几句。” “苏解元不是京城人士，想必这家书屋也不会特意为他准备上房招待。” “但天寒风大，若是苏夫人不介意的话，本公子可以带苏夫人上楼去坐坐。” “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也好。” 刘子昂说着，有些贪婪地往马车里看去。 书童方圆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这公子哥有些奇怪。 但他家老爷告诉过他，说京城这里遍地是贵人，让他别随意得罪人。 方圆也不敢多看那眼神，赶紧低下了头。 车里的顾长乐听着这人话里之意，并不知道自己被外面的人盯上了。 只下意识觉得这人在跟自己炫耀家世。 就算是在京城，家世这种东西，对顾长乐来说也没什么好羡慕别人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红缨。 红缨会意，对着外面说道：“这位公子好意，我家小姐心领了。” 只是心领了而已。 没得到一个眼神，甚至连回话都是婢女代替的。 刘子昂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掀开那帘子往里看。 看看里面的人是何等的端庄自持。 但大庭广众，他又不好直接做这些。 只能故作潇洒地回道：“那是在下唐突了。” 带着自己的人进了书屋。 可他心里已经盘算完了。 这苏夫人带了两个一看就没经过事的小年轻出门，还有一个婢女。 只要他手段强硬一些，要制服这些人轻而易举。 今日肯定能面对面说上话。 刘子昂吩咐道：“让人跟着。” “等会找个地方截停了他们的车，本公子有话要当面与苏夫人说。” 第259章 谁才是恶霸啊? 方才那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顾长乐的心情。 毕竟她连脸都没露，也根本没兴趣知道外面是什么人。 买完东西，天气有些阴沉，又起了些风。 顾长乐便打算先回去了。 李三郎和彭天成的书童方圆一同坐在外面。 方圆驾车，李三郎手中则拿着红缨刚给他买的糖球在高兴地吃着。 方圆年纪比李三郎还小三岁，看到李三郎这么得姐姐喜欢很是羡慕。 “红缨姐姐和苏夫人对你真好。” 李三郎笑呵呵地说：“是啊。” “我家小……姐姐和夫人，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到我的。” “来，这个糖球分一个给你。” 李三郎也不吝啬，分了一个糖球给方圆。 方圆接过，一边嚼一边小声地和他继续说话。 马车慢悠悠地转入了一条宽巷子时，突然被前边几个人截停。 车里的红缨掀开帘子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方圆认出了这群人，小声回道：“红缨姐，是方才在书屋门口邀请夫人进屋的那一行人。” 红缨看了一眼顾长乐。 顾长乐懒懒地说：“让幺儿去处理。” 红缨会意，跟外面的李三郎说了一句。 李三郎方才进了书屋，没见过这一群人。 他从车辕上跳下来，脸上带着颇为得体的微笑。 “诸位拦着我们的路了，还请让开。” 几个家丁打量了他一番。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脸上的稚气都还没褪。 “不急，我家公子有话想与苏夫人说，不知道可否见苏夫人一面？” 李三郎笑呵呵地说道：“不管你家公子是谁，我家夫人都没话与他说。” “天寒地冻的，劳烦让开，别挡着我们的路。” 见这小年轻油盐不吃，几个家丁都不大高兴。 “小子，你知道我们家公子是谁？” “现在客气邀请你们夫人，是给你们面子，别不知好歹！” 李三郎扬了扬眉毛，正想回话。 一个打扮华贵的公子哥突然从后面走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假笑。 “别这般凶，吓着这位小兄弟了。” 来人，正是刘子昂。 他手中还拿着他那本湘妃扇，头上的玉冠换了一顶更为华贵的雕花冠。 走到李三郎面前，刘子昂自觉自己还是颇为有礼的。 “这位小兄弟，本公子姓刘。” “听闻你家老爷乃是东南解元，正要参加这次会试。” “家父正好在文人中有一些威望在，知道一些科举的消息。” “所以才特意来告知此事。” “想必苏夫人，也很希望苏解元此次会试能高中吧？” 李三郎心想，这人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真要告诉自家姑爷科举上的事情，直接去找他姑爷说不就是了？ 用得着半路截停他小姐的车？ 这人一看就是图谋不轨。 李三郎又不是傻子，总不能被他这三两句话哄住。 但京城毕竟不比他们东南，行事还是得谨慎一些的。 于是李三郎小声问道：“不知道这位刘公子，是哪个府上的贵人？” 刘子昂见他好像要上钩，知道自己这药剂量得再重点了。 他也得意地小声回道：“好说，在下刘子昂。” “刘子昂......”李三郎点点头。 “原来是刘公子......” “稍等。” 他转身，从自己身上掏出小本本翻了翻。 很快就翻到了在路上记的东西。 “刘子昂，当今礼部尚书刘泰德独子。” “圈叉，表示秉性一般......” 回到马车前时，李三郎已经查好了。 他小声跟马车里的顾长乐禀告。 顾长乐听罢，淡淡笑了一声。 “刘家的人么？” “与王阁老弟子结亲，刘泰德经营几年后终于被提拔为礼部尚书。” 这王阁老，便是被年轻时给当今进献过媚药，引起了当今的注意，从而平步青云，被称为“洗屌相公”，如今正得宠的那个。 而与刘家结亲的，自然不是被人称为“洗屌御史”的那个弟子。 而是另外一个黑料没这么脍炙人口的。 不然刘家现在，都早被人在背后笑掉大牙了。 这刘泰德极好名声，想不到他儿子居然敢公然截停自己的车，还打着想为自己夫君开后门的借口。 顾长乐对他口中那所谓科举的消息没任何兴趣。 但这人的两次举动，却让她解读出了一些什么。 “这样的人家，本不好惹。” “但他敢有这样的心思，那也不是得罪不起......” 顾长乐挥挥手，“我对他说的消息没有任何兴趣，让他请回吧。” “若是继续拦着我的路，幺儿你看着办。” 得了自己郡主的命令，李三郎便知道怎么办了。 他把自己的小本本收好，再次回到刘子昂一行人面前。 刘子昂正仰着头，似乎想透过马车看到里面。 “我方才问了，我家夫人说多谢刘公子好意，但不必了。” “还请公子带着人让开，莫要再挡住我们的路了。” 刘子昂想不到自己都透露成这样了，里面的人还不领情。 他手中的折扇指着自己：“你如实转告了？” “你家夫人知道本公子是谁了？” 李三郎笑道：“转告过了，刘尚书家的公子嘛。” “但与我家老爷和夫人没有任何关系，还请刘公子让开吧。” “不然被旁人看到，传出什么闲话可不好。” 刘子昂咬牙道：“既然不想被人传闲话，那便更该乖乖听从本公子的话才是。” “你这个小下人肯定传话不到位，你家夫人不知道本公子的来意才会这般怠慢。” “本公子亲自前去与他说。” 说着，他便要越过李三郎，走向他身后的马车。 一只手横亘在他面前，李三郎丝毫不让。 “我家夫人不方便与外男见面，刘公子这般唐突不好吧？” 刘子昂耐心全无，冷笑道：“在这京城，还没人敢拦本公子的路。” “滚开！” 见这小年轻纹丝不动，刘子昂彻底火了。 他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人，把人给我拉开！” 身后的家丁们，一拥而上，凶神恶煞地要把李三郎拉开。 拉着马车的方圆见这边剑拔弩张，脸上很是惊慌。 他正思考着自己要怎么做时，马车内的红缨掀开帘子说道：“方圆，把马车拉好。” “三郎不会让人影响到我们这边的。” 方圆有些呆愣地回：“真、真不用管那边？” 红缨笑了笑：“不用管，很快就等走了。” 红缨话说完没多久，就听到那边一阵打打闹闹的声音。 等方圆回过神来时，李三郎已经拍了拍手。 刘子昂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那几个比眼前少年身形几乎大一半的家丁，一下子全被干倒在路边。 “你......” 话刚出口，便感觉到一阵风朝着自己刮来。 “啊！”的一声。 刘子昂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觉到自己身上一痛，便被人一记飞横腿同样被甩到了路边，堆到了自己家丁的身上。 李三郎对着他拱了拱手，居高临下却依然不失礼貌地说：“刘公子，劳烦你也往旁边稍稍了。” “毕竟男女有别。” “你身为尚书之子，更该懂礼义廉耻。” “下次这种当街拦女眷马车，强行要与人见面的行为，还是莫要再出现了。” “不然吓到了我家夫人，我家老爷恐怕要责怪我的。” 第260章 喜形于色 马车越过那些拦路的人，扬长而去。 刘子昂在家丁的搀扶下，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离去的马车，他忍不住骂了一声：“一群饭桶！”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下人都制不住，本公子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一群家丁被训得丝毫不敢吭声。 刚刚那个少年看着年纪小，脸又嫩。 谁知道他居然功夫这般好。 一个人，把他们一群家丁几下就解决掉了。 自家公子来的路上还在说这几个人随便就能处理。 结果一个人他们都处理不了。 刘子昂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丢脸丢大了。 本来想着在美人面前显摆显摆，结果自己搞得灰头灰脸的不说，别人甚至从头到尾一眼都没看就走了。 刘子昂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能败兴而归。 回到家时，正巧遇到他父亲刘泰德下朝回家。 刘泰德今年才五十多岁。 这几年，因为圣上脾气愈发阴晴不定，所以朝廷官员时常有更换。 刘泰德也是运气好，之前舔对了人，和现在正得势的王阁老站到了一边。 王阁老这几年大力提携他，再加上刘泰德深谙官场之道，所以他这升职速度可谓是飞快。 短短几年，就从一个五品官，升到了如今的正二品礼部尚书。 礼部掌管五礼之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 对于爱面子的刘泰德来说，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部门。 单就今年上京来赶考那些学子们，个个争先恐后地要来拜访他，就让他在众人面前很是风光。 他再对这些学子们态度好一些，这些小年轻就感激涕零，到处去宣扬他刘尚书如何身居高位却仁义宽厚。 过年后正式上朝，这些都成了同僚们的谈资。 大家话里话外都是称羡之意。 这也让刘泰德每日去衙门时，都是心情大好的。 但刘泰德自己这么能干，生的儿子却没继承他太多的美德。 科举成绩不好就算，还不怎么听话。 刘泰德自己身上穿着官服，脸上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 再一看自己刚回来的儿子灰头灰脸的，一看就和人发生过争执，他当即皱起了眉头。 “你去做什么了？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 刘子昂本身就不高兴，对着自己父亲脸色也不大好。 “没做什么。”他生硬地回道：“我先下去梳洗。” 他父亲最重名声，平日出门都要打扮得一丝不苟，唯恐被人看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可再重名声有什么用？ 刘子昂心中轻嗤。 虚伪！ “站住！” 刘子昂刚想越过自己父亲离开，刘泰德突然叫住他。 “最近你最好别出门了，别给家里惹事。” 刘子昂本身就一肚子气，他父亲还说不让他出门。 他忍着怒气说道：“我为何不能出门？” “父亲你一个正二品尚书，我就算真的惹出什么事来，你不能摆平？” 刘泰德轻斥道：“摆平是能摆平，但这脸还是会丢！” “而且有些事情，就算是贵为尚书的我，也不能出错。” 刘子昂顿了顿，有些疑惑道：“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泰德摸着自己下巴精心修剪的胡子，颇为得意地说道：“今日陛下召见。” “我听陛下的意思，是想要点我为此次会试的总裁官。” 会试开考前，由皇帝钦点主副考官等。 一般会有两名总裁，四名副总裁。 三公九卿，或者东宫的詹事府官员都有可能会被指派到这些职务。 刘泰德虽然以前也是进士，但他后来专营官场人物关系，在文坛中并没有什么地位。 而且他做官能力也一般，没有什么政绩可言。 可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运气好啊！ 陛下倚重王阁老，自然这些重要的任务，都会交给他那一派的人。 而自己就是因此得益。 作为会试的主考官，他便是此次被取中所有进士们的座主。 等过几年，这群进士们从官场上冒出头来。 以后半个官场都是和他沾亲带故的人。 就算王阁老哪天倒了，他也不用担心！ 所以得知这个消息后，刘泰德怎么能不高兴？ 刘泰德高兴，一旁的刘子昂似乎比他更高兴。 他欣喜若狂地确认道：“父亲，你说的是真的？” 刘泰德“嗯”了一声，脸上维持着自己的正经。 “时间未到，圣旨尚未正式下，但今日陛下所说的意思差不多。” “所以我才说，让你这段时间不要出去给家里惹事。” “若是因此影响了我，我必饶不了你！” 刘子昂那点爱好，刘泰德这个做父亲的一直都知道。 好在他多年耳提命面，这个儿子也没惹出什么事来。 基本都被处理得很好，捂得很紧。 大家族有些不能告人的事情，这很常见。 刘泰德虽然不喜，可也没有强行阻止。 只要自己儿子不影响到他的仕途。 但这次不同。 科举是国家大计。 一丁点的风声都可能影响到主考官的任命。 刘泰德很需要这个机会，所以他绝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刘子昂见状，赶紧说好话。 “父亲你放心，孩儿这段时间都会小心行事的。” 他爹若是此次主考官，那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就更稳了？ 到时候取中谁，罢黜谁，不就是他爹一句话的事情？ 就算那什么苏解元文采非常好，写的文章让其他考官都赞不绝口，一定要被取中。 可名次更是容易做手脚的地方。 一甲内卷变成一甲末尾，甚至二甲…… 只要他在开考前有心引导一番，他爹绝对会被影响到！ 刘子昂心想，他得立马找人去苏府透露这个消息。 等那苏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肯定要吓得花容失色。 等她主动来找自己，届时他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刘泰德见自己儿子答应下来，他也就放心地挥挥手。 “行了，下去梳洗一下。” “一个尚书府的公子，这般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 “真有什么事要做，我教过你的，让你的下人去找人做。” “别连累到了自己。” 刘子昂暂时没敢说自己看上了一个考生的娘子，刚刚本来想动手直接把人抓到跟前强迫接触的。 他这次被教育，一点驳嘴和反抗都没有，反而句句都顺从得很快。 “孩儿今日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都是些小事。” “我这便下去整理仪容。” 刘泰德挥挥手，让他下去。 “对了。”他又补了一句。 “此事保密，休要与第三人提起。” 刘子昂不动声色应下。 “知道。” 第261章 报仇最好别隔夜，不然憋死 顾长乐回到家。 李三郎今日立了功，她让红缨去安排厨房今晚给他做几道爱吃的犒劳一番。 吃完饭后。 夫妻二人坐着喝茶消食。 顾长乐并没有隐瞒，慢悠悠地才把今日的事情告诉了苏誉。 毕竟那个什么刘子昂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与其自己夫君可能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件事，不如她自己全须全尾地说出来。 苏誉听到自己娘子居然回来的中途被人截车，强行邀请她去聊天，脸色越来越沉。 等顾长乐说完后，得知她没事，全程脸都没露，苏誉这才松了口气。 但他脸色还是有些阴沉。 “天子脚下。” “这刘子昂是尚书之子，居然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 “还好三郎功夫不错，你才安然脱身。” 元宵节那个文学会，苏誉听林高杰提了一嘴这人。 说是当今礼部尚书的儿子，为人不学无术，脾气也不大好。 这些话，苏誉并没有放在心里。 毕竟他也没想着和别人一样，舔着脸一定要去交什么朋友。 可想不到这人，居然敢打自己娘子的主意！ 截停顾长乐的车，口口声声要请她去聊天。 聊的什么天？ 同样是男人，苏誉还能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心思？ 虽然顾长乐家是东南一霸，在那里基本可以为所欲为。 可京城是天子脚下，苏誉想她行事肯定会受阻，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 忍不住拉着顾长乐的手，把她抱进怀里。 “没事了。” “我会保护你的。” 苏誉自觉自己脾气不错，行事说话都非常低调。 基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这个刘子昂，居然敢打自己娘子的主意。 这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忍！ 今天虽然事情没成，可一想到有人在背后垂涎着自己娘子，苏誉就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 礼部尚书，朝廷正二品。 苏誉如今只是个举人，不好搞。 而且这还是在京城，他人生地不熟的。 但真要搞，也不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赵老头以前是户部尚书，门下还有以前收过的弟子在朝廷任重要职位。 这是苏誉的师兄们。 师出同门，他若是找他们帮忙，基本是能得到一点帮助的。 “夫君在想什么？” 顾长乐被苏誉抱在怀里，但她其实一点都没害怕。 毕竟以她的身份，别说尚书家，就是皇子，也不可能强迫她做什么。 她爷爷可能管不了这么远，可赵爷爷以前在京城为官数十载，可不是吃素的。 顾长乐有这样的底气在。 在遇到那群人的时候，她甚至都不需要搬救兵。 直接让李三郎赶紧处理，别耽误她的时间。 在跟他们到京城的福伯三个“好大儿”中，李三郎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可他也是三人中功夫最好的一个。 要对付一群公子哥带出来的家丁，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至于回家告诉苏誉，顾长乐也没多想。 只觉得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与其让夫君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事而瞎担心，不如她主动告知，把话说开。 不过想想，这马上要会试了。 苏誉知道这事，会不会耽误他读书？ 苏誉低头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若有所思。 “我在想，要怎么对付这个刘子昂。” 顾长乐愣了愣：“可刘子昂父亲，是如今的礼部尚书。” “二品嘛……”苏誉轻蔑道：“官是挺大。” “刘子昂若是没有这样的家世，恐怕他还不敢这般明目张胆。” “可我是你的丈夫，知道自己妻子被人觊觎，就算对方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又如何？” 上京赶考的举人正妻，还是马上要开始会试的紧要时候。 实在是色胆包天。 换做一般的纨绔，恐怕这段时间都不敢闹事。 但纨绔明显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像以前汪远峰这种，只专注吃喝玩乐，对欺负身份比他们低的人没太多的兴趣。 但刘子昂这种身份地位更高的，明显就不满足于此了。 这种人现在都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背地里恐怕不知道做了多少更肮脏的事情！ “会试马上要开始了，不如等会试完再说？” 顾长乐没有阻止苏誉想要为自己出头，只提议推迟一些。 顺便她这段时间写信快马送给赵爷爷，跟他说说这事，后面看看如何处理再说。 顾长乐还井井有条地安排。 “像夫君说的，这刘子昂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做这些，必定还有前科。” “这段时间，我安排人去找找刘子昂的做过的那些肮脏事。” “届时收集好证据，赵爷爷再让人去弹劾他们，陛下定会下令查他们家的。” 文官最怕弹劾。 特别是刘子昂父亲刘泰德。 这是个极好名声的。 若是自己儿子被爆出丑闻来，恐怕他都不好意思继续做他的礼部尚书了。 苏誉听着顾长乐的安排，微微皱了皱眉。 顾长乐说的都是正常程序。 收集证据需要时间，正好苏誉这段时间专心科举，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这种仇不是当天就报的话，实在是憋屈死自己。 正想着。 门房老陈突然拿了一封信进来。 “外面来了一位刘府的下人，说有一封信要带给夫人……” 刘府？ 苏誉和顾长乐对视一眼。 刚刚就在说这件事，那边又派人来了？ 难道是看自己没得逞，想派人送信来道歉的？ 但不是什么事，都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女子清誉何其重要。 若是顾长乐没有任何背景，就是单单被这刘子昂强行请下车去私下相处了一阵。 也可能被他以此污蔑名声，抓住把柄拿捏。 苏誉接过这信，打开想着随意扫一眼便扔掉。 然而信里的内容，显然不是道歉的话。 而是说他已经知道此次会试主考官是谁。 若是苏夫人真关心自己丈夫成绩，最好明日到某处宅子与他见面长聊。 不然万一苏解元在会试文章中写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导致成绩不理想可就晚了。 “贼心不死……” 苏誉被气笑了。 惦记他娘子就算了，还明目张胆把信送到家里来。 这是知道自己这个做丈夫的正忙于会试，会同忙被拿捏。 就跟那方雅云一样，之前直接把文章送到顾家，指明要苏誉点评。 不都是在明晃晃告诉别人，说我看上你对象了，想抢？ 就是想着苏誉为了科举这种人生大事，能忍气吞声。 苏誉冷笑一声。 “收集证据再等赵爷爷那边弹劾太慢了。” “既然这刘子昂这么急，都送信到家里来了，那我也干脆送他们一点好礼算了！” 第262章 嗤之以鼻 刘子昂的来信上说，他知道此次会试的主考官是谁。 至于是谁，具体没有说。 不过这些苏誉感觉都不重要了。 自己一个解元，在京城的二品大官家族面前，确实不够看。 但匹夫之怒，尚且血溅五步。 更何况是他一个满肚子墨水的读书人？ 刘子昂以为自己家大业大，他爹手握重权，在这种科举的关键时刻，苏誉肯定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且就算后续会试，苏誉就算中了一甲，届时最高也不过是个五品官。 要和朝廷正二品的尚书掰手腕，肯定是掰不过的。 所以刘子昂一点都不担心，甚至写信隐隐提醒了苏誉这事。 顾长乐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恐怕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回家后绝对会闭口不谈。 因为这样会对她的名声有影响，更担心自己丈夫会多想。 再收到这样的信，心中绝对会更加煎熬。 时刻担心对方会把这些事，添油加醋地告诉自己的丈夫。 可惜他想错了。 顾长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她不仅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更是连刘子昂家世都不怕的那一类。 所以她直接告诉了苏誉，甚至自己都能想到对付这类恶心人的办法。 但苏誉却懒得等了。 他的师父，赵爷爷确实能用。 可用他们文官的办法解决问题，实在太过复杂，牵扯太久。 既然上次苏誉能教钱大人碰瓷，他自然还有别的办法送回刘子昂礼物。 顾长乐有些不解道：“夫君你要怎么做？” 苏誉的能力，顾长乐比谁都清楚。 先前不过一个秀才公，就能设计帮着自己同窗解决了方家的管事。 所以这次要解决刘尚书的儿子，未必不能办到。 对于苏誉要用的手段，顾长乐很是好奇。 苏誉说：“我得准备一下。” 正巧这时，李二郎从外面回来了。 苏誉直接把他和李大郎喊到一起，交代他们去办一些事情。 ...... 刘子昂给苏家送了信后，便耐着性子等着。 他虽然怜香惜玉，可美人让他丢了脸，他自然也是要回敬几分。 不然还真当他没有手段没有脾气呢？ 但很可惜。 他送去的信，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苏家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刘子昂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大半天，连人影都没见到。 他有些气，又隐隐觉得这样不容易屈服的，才更是有趣。 但一直等着什么都不干，也不是他的个性。 他写的信，虽然说知道会试的主考官是谁。 但他并不打算真正告诉苏誉家，本来就是想着忽悠苏夫人上当罢了。 既然连这消息都能忍得住，他得再加点油，让火烧得更大才行。 刘子昂准备离开这里，想自己回去后该怎么提起这话题，先和他父亲通通气。 毕竟他父亲被点为此次会试主考官后，是真正能决定考生名次的人。 自己只需要在父亲面前把这苏誉的名声不经意间搞臭一些。 届时审完卷后排名次，若是苏誉被取中，必定会被自己的名声所累，拿不到太好的名次。 若是没被取中，那更不用想别的了。 刘子昂离开包厢，从酒楼大堂穿过。 路过其中一桌时，他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几句话。 “如何？可有买到试题？” “买到了！但这试题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应当没问题吧，花了咱们不少银子买的呢。” 刘子昂看向那几个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考生。 他们手中拿着一张字条，正在讨论着上面的内容。 听他们的话，这字条应当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科举试题。 刘子昂对此，嗤之以鼻。 每年都有这种妄想通过捷径取得试题的考生。 别说会试，就说京城的乡试。 这试题真这么好拿，他这个尚书的儿子至于现在还是个秀才公么？ 这群人，还是什么举子，真是天真！ 刘子昂嗤笑一声，离开了此处。 ...... 刘泰德最近为了科举的事情，每日下值回家都很晚了。 所以刘子昂回到家时，他父亲还没有回来。 反而是下人说有两个朋友来找他。 刘子昂有些奇怪：“也没提前收到这些人的帖子，怎么突然上门拜访？”. 本以为这些人突如其来是有什么事。 结果那两人拉着他，却是想透过刘子昂的父亲打听打听此次会试有没有传出了什么消息。 他们自己虽然还不够资格参加此次会试，但家族中却是有子弟要参加的。 会试主考官基本就在那些范围内随机指定，刘子昂父亲是礼部尚书，极有可能提前收到什么消息。 所以他们才会这时候上门打听。 刘子昂嘴巴却挺紧的。 他直接说：“不知道。” “我父亲最近忙于筹备此次抡才大典，也没有时间去打听这些。” “但上次会试陛下才点了王阁老为主考官，因此这次会试基本不会再点他。” “还有京城乡试的主考官，应当也不会在此次的考官名单范围......” 说了几句话，全是人尽皆知的废话。 上次才点做了主考官的，基本是不会连着做的。 所以上门来找他的两个人，听着他的话都很无语。 “但这离会试已经有些近了，今年宫里真的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刘子昂耸耸肩回道：“确实没听说。” “上次会试，陛下还是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才指派的主考官。” “今年说不定也会掐着时间指派。” “若是我听到什么消息，必定会让人先去通知你们的。” 两人对视一眼，见实在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把拿来的礼物留下便离开。 出了刘府大门。 其中一人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皱着眉头说：“刘子昂真的不知道？” 另外一人摇摇头：“不清楚。” “不是说有人说过年时来拜访刘尚书时，听他透露过一些会试的内容？” “而且有人还看见一个江南大户家的儿子拿到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内容是说知道了此次会试主考官是谁。” “而那字条，大概率就是出自刘子昂之手。” “可刘子昂却不肯告诉我们这些，这是完全不把我们当朋友！” 第263章 有高人布局 这两天，刘泰德都是早出晚归。 好不容易到了月底休沐这天，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今日下值早，刘泰德回家途中，突然有些想吃春风楼的糕点。 他干脆让轿子转了个方向，打算亲自去春风楼买一些糕点，顺便在路上转转。 春风楼里人来人往，大部分还是考生。 刘泰德掀开轿子的窗帘看到后，心想自己下轿恐怕会引起追捧和轰动，便直接让自己的近侍进去买。 他则让人把轿子停在旁边的巷子，安心地等在里面。 这条巷子没什么人走，还算安静。 刘泰德有些累了，本想着闭目养神。 结果不远处的拐角，却突然传来交谈声。 “嗳，如何？银子可凑够了？” “凑够了。” “一共三百两，这可是我把所有带过来的东西全部当掉后才筹来的。” “这买的试题，应当没问题吧？” “嗐，能有什么问题？此次卖试题的人，可是当今礼部尚书的儿子。” “要是换了别人说知道试题，那肯定不能信。” “可刘尚书的儿子，必定比其他人更有门路！” “说不定此次的主考官，就是刘尚书本人！” “听闻上回张家和宋家的人就带了礼上门，出来时两人手上空了，而且都挺高兴的，应当事情是办成了。” “行了，银子给我，我同旁人去刘府看看，能不能买到试题。” 交谈声戛然而止。 巷子拐角处，走出来两个举子。 见到有轿子停靠在一边，两人都吃了一惊。 刚刚他们说的话，莫非被人听到了？ 正犹豫着是要直接离开，还是上前去确认一下时。 轿子上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了一些，一道年纪颇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你们方才说，要去找刘尚书的儿子买此次会试的试题？” “额......阁下也想买？” 一人小心发问。 里面没有回话。 过了一阵，才说：“你们听谁说的刘尚书儿子有此次会试试题卖的？” 这两个举子都以为这轿子里的人也和他们一样，想要买试题。 但他们不想横生是非，只好含糊地回：“大家都是这般说的。” 说完，便飞快地低着头溜走了。 轿子里的刘泰德，已经被气得肝疼了。 大家都这般说的？ 还有多少人在说他儿子有试题卖？ 他马上就要被点为此次会试主考官了，怎么会这时候被传出这种事情来？ 就算他不被点为会试主考官，但他是礼部尚书。 这种抡才大典，本来就是礼部负责筹备的。 这种丑闻，对他的影响绝对非同小可！ 刘泰德捂着被气得起伏不定的胸口。 “先回家，我要问问那逆子这是怎么回事！” ...... 本来悠哉来买点心的好心情瞬间消失。 刘泰德回到家时，刘子昂正候着他回来。 见到刘泰德，刘子昂高兴地站起来：“父亲，你回来了。” 刘泰德却一脸铁青，一言不发地坐到上首。 “为父上次与你说了可能会被选为此次会试主考官的事情，你告诉了别人？” 刘子昂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道：“没有。” 他确实没有告诉任何人。 刘泰德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逼问道：“什么相关的消息都没与别人透露过？” “额......” 刘子昂这就不敢立刻答了。 毕竟他确实写了一封信给苏家，说他知道会试的主考官是谁。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说过真正透露过任何一个字。 见刘子昂欲言又止，刘泰德被气笑了。 这副样子，明显是有事情瞒着他。 他怒斥道：“无知小儿，坏我好事！” “你透露主考官的消息便算了，居然还敢公然卖试题？” 这个罪责就大了。 刘子昂赶紧辩解道：“父亲，我没有！” “父亲从来没有与我说过科举试题的事情，我去哪里得知此次会试的题目是什么？” “更遑论说拿去卖了。” 刘泰德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 是了。 他从来没跟自己儿子说过试题的事情，自己儿子对此也丝毫不感兴趣。 但卖试题的事情，又是怎么来的？ “不是卖试题，那张家和宋家的人上门找你做什么？” 刘子昂回他：“想让孩儿帮忙打听打听此次会试的事情。” “但孩子谨记父亲的教诲，一句话都不曾透露过给他们。” 这时候那些大家族到处去打听会试的事情，本就无可厚非。 但坏就坏在，传出了卖试题这样的事情来。 刘泰德脸色越来越臭。 他喊来下人道：“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些事传成什么样了？” 刘子昂也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站在一旁，暂时不敢说话。 ...... 等下人再回来禀告时。 刘泰德越听，便越是怒不可遏。 那些人不止说刘子昂卖科举试题。 甚至还说过年期间，刘泰德接见了这么多上门拜年的举子，就是暗示这些人给自己送礼，他才好让自己儿子去给那些人送科举消息的。 他堂堂一个正二品户部尚书，怎么可能这般明目张胆地操作此次的抡才大典！ 但这事情短时间内，就在举子间传了开来。 而且明显控制不下去了。 刘泰德自己都听说了，那其他官员想必也听说了事。 刘泰德过年期间接见了这么多举子的事情是真的，甚至还和颜悦色地勉励了不少人。 而那个张家和宋家的人为了打听此次科举的消息，给他们送了礼，刘子昂亲自收下了的事情也是真的。 不管刘子昂有没有说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了！ 更要命的是。 刘泰德他本人，是此次陛下准备钦点的会试主考官！ 这本来是天大的荣誉，能给他带来后续源源不断的关系链。 但很显然，他享受不到了。 而且极有可能会被这事连累到官都要丢了！ 刘泰德喃喃道：“这些流言短时间内就在考生之间发酵这般快，此事绝对有人在背后引导。” 刘子昂见自己爹脸色这般凝重，有些不解。 “父亲，这些不过都是流言。” “你去同陛下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刘泰德跌坐在椅子上，无奈地笑了。 “怎么解释？” “是要解释先前没有接待那些考生们过来拜年？” “还是要解释张家和宋家为了打听科举的事情上门送礼，你没有代替我们刘府收下？” “这些流言真假掺和，查得到的都是真的，查不到的全都不重要了！” “我要如何解释？” “这件事必定背后有高人在布局，究竟是谁要对付我！” 第264章 坏菜了... 正如刘泰德所言。 这事，背后确实有人在布局。 这些事，自然便是出自苏誉之手。 不过他也不用做太多事情。 只找来李二郎和李大郎，让他们带着字条，顺便找人去散播一点谣言。 这些谣言的对象，自然是与刘子昂相熟的人家。 不管字条真假。 刘子昂父亲身居高位，正是负责科举的礼部尚书，自然会试的事情，谁都没有他家知道的清楚。 只要这个观点他们先入为主，就一定会上门去找刘子昂打听。 毕竟他们和刘子昂这么熟，刘子昂知道会试的消息却不告诉他们，反而告诉了其他人。 这群人怎么可能忍得住？ 当即，张家和宋家两个公子便带着礼上门。 结果无功而返。 刘子昂什么都没告诉他们。 但刘子昂有没有告诉他们什么事情，这对苏誉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日这两家人确实去找了刘子昂。 而且还带了礼前去。 如今正是科举的重要关头。 若是传出礼部尚书的儿子知道科举消息，甚至有人带了礼上门查探消息。 旁人听到后，一样会产生同样的想法。 苏誉再让人稍稍添几句话，谣言便愈演愈烈。 不用多久，就演变成了刘尚书的儿子有科举试题卖。 甚至明码标价，越来越真。 有些心思歪的人，更是自己有了主意。 对外说自己有门道能得到刘子昂手中的试题，借机敛财。 如今整个京城的举子们，私下都乱糟糟的。 听完外面发生的事情后，苏誉这才轻笑一声。 “刘子昂以为自家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用怕。” “但他却没听说过一句话......高处不胜寒。” “越是站得高，城墙倒塌之时，摔得也会越惨。” 禀告消息的李大郎和李二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佩。 一个正二品户部尚书，要对付这种人家，他们姑爷甚至都不用费心去找他的罪证。 只需要利用临近会试时，学子们极度渴望科举取得好成绩的心理，轻易便能调动舆论，把刘家拉下水来。 “那接下来，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去散播谣言？” 李二郎问道。 苏誉摇摇头：“谣言这种东西，只需要起个头，其他人自然会帮忙散播。” “而且越是身份地位高，大家便会越好奇，这谣言传得会越快。” “其他的谣言，估计只会中伤当事人的名声。” “但针对科举的谣言不同。” “这次利用的，是一群寒窗苦读、满腹诗书的读书人。” “所以这事后续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谣言如何发展上了。” 会试乃国家举行的抡才大典，是国家大计。 发生这种试题可能泄露的事情，有人想要买试题，自然也有人有别的想法。 这件事，朝廷迟早会插手的。 届时不管科举试题有没有泄露，刘家必定要被查。 而一旦被查，别的事情顺带被查出来，这也很正常。 苏誉让李二郎等人暂时不管那些考生们，先去查明那刘子昂先前做过的龌龊事。 只等合适的时候，把这些证据帮忙公开。 届时痛打落水狗，把这刘家从高位上拉下来，最好是让刘家能直接从京城里消失。 这样就完全不用担心刘子昂能再有机会骚扰到自家娘子了。 这件事，还真的不是不可能。 毕竟皇帝就算再不理事，碰到科举这种国家大事，都是要狠狠惩治的。 刘子昂父亲是礼部尚书又如何？ 出来混，靠脑子的嘛...... 就算是皇帝，也有需要忌惮的东西！ ...... 李大郎两人领命退下。 退下前，李二郎看了一眼顾长乐。 顾长乐会意，微微颔首。 “长乐可有什么想法？” 苏誉出声问道。 顾长乐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夫君你安排得很好。” 顾长乐也敬佩地说：“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在考试前告诉你这些，会让你分心。” “但现在我觉得，我这做法实在是太对了。” “我有夫君护着，肯定是什么事都没有，但看他这手法熟练，先前必定祸害了不少人家。” “咱们这算是为民除害！” 苏誉笑道：“你告诉我的这个做法，确实是正确的。”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忍气吞声。” “就算对方是正二品大官的儿子，我答应了爷爷要照顾好你，就绝对不会食言。” 顾长乐有些感动。 这就是有夫君为她撑腰的感觉吗？ 这么多年来，顾长乐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毕竟有她爷爷护着。 如今爷爷不在身边，她又有了好像无所不能的夫君。 就算她夫君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举人，却会为了她，对上正二品大官家也丝毫不惧。 顾长乐往苏誉怀里钻了钻，有些高兴地说：“夫君你真好。” 顾长乐不知道寻常人家的男子，敢不敢为了自家娘子这样不畏强权，有勇有谋地计划一切，让自家娘子完全安心。 她只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只是一个乡野村妇，跟着夫君到哪里也都不用怕。 这就是满满的安全感！ 两人在书房里腻歪了一阵。 顾长乐想起刚刚李二郎走之前打的眼色，勉强还记得住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 “夫君你先读书，我去让人给你做些点心进来。” 顾长乐好不容易才压住自己想一直和夫君腻在一起的心，站了起来。 苏誉说道：“好，有劳娘子了。” 顾长乐低头看了一眼还坐在位置上的苏誉，忍不住捧着他的头，一口亲在苏誉的额头上。 “等我，等会亲自给你送进来。” 说完，才转身离开。 苏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笑一声。 ...... 顾长乐到了堂屋。 李二郎还没离开，似乎正和红缨在说着话。 见到顾长乐，红缨轻咳一声，站到了一边。 李二郎挠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在遇到刘子昂的时候，李二郎被派到城外去迎接从王府送东西过来的人。 同时，还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 “小姐，先前钦差带王府的事情，那边已经来了信。” 李二郎捧着一个木匣子，双手递给顾长乐。 顾长乐看了一眼。 “是什么赏赐？” 上次李二郎就先去打听过了，确认了是从京城来的赏赐。 但因为刘公公帮忙处理了当地瘟疫和赈灾的事情，导致圣旨送晚了。 那时候顾长乐他们已经出发到京城。 后来天气不好，路上到处结冰。 送信的人想快也快不了，因此消息耽搁到了现在。 李二郎脸色有些奇怪地回道：“这赏赐，与以往的不大一样。” “除了一些金银财宝外，还有一封诰命文书......” “诰命文书？” 顾长乐顿了顿。 淮南王府没什么直系亲眷，皇帝要加封王府的哪个女眷？ 李二郎如实禀告说：“诰命文书，是给小姐的。” “陛下要加封小姐为大周公主，接旨后即日启程上京，接受礼部册封。” “公主？” 顾长乐也脸色微变。 “这时候......怎么会突然加封我为公主？” “不对......这不是重点！” 顾长乐突然想起一件事。 “接受了朝廷的册封，我成了大周的公主，那我夫君，岂不就是大周的驸马爷了？” 第265章 告诉你一件大事 顾长乐陷入沉思。 明明皇帝这几年一直都在想着削藩，想着如何收回她爷爷手上的兵权。 可这突然间，却给自己加封。 这做法，不是明摆着抬他们淮南王府一手么？ 这样底下那些和皇帝一条心要削藩的臣子们看到这做法，会怎么想？ 后面还怎么着手对付顾家？ 顾长乐有点想不明白皇帝这个举动。 但圣旨已下，加封的事情已成定局。 虽然消息现在才知道，但顾长乐提早到了京城，倒也不耽误加封的事情。 只是想到自己这公主的头衔，饶是一向镇定自若的顾长乐，都有些懵。 她的夫君是东南解元。 这次会试，很大希望能中。 会试若是过了，殿试是不罢黜人的。 一个解元，要考进二甲是很大希望的，甚至一甲都有可能争一争。 成绩在二甲以上，当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若是变成了大周的驸马...... 顾长乐沉吟道：“也不知道我这异姓公主的驸马，能不能参与朝政之事？” 这件事真不好说，此前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顾长乐想，这件事，得跟自己夫君说才是。 可此前，她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冷不丁来这么一出，也不知道自己夫君能接受成什么样。 眼看这会试在即，要不等会试完，再告诉夫君？ 免得他因此影响了考试。 可就算考得再好，到时候若是不能为官，岂不是更让自己夫君心寒？ 顾长乐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也没想好怎么处理。 本来还说让人做些点心和茶水拿进去给苏誉的，也直接给忘了。 还是苏誉在书房坐了好一阵后想起来，才出来找的人。 “怎么愁眉苦脸的？” 苏誉有些奇怪地看着顾长乐。 刚刚不还因为夫君给她撑腰而高兴着么？ 顾长乐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苏誉，随后轻声叹了一口气。 “夫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誉点点头：“什么问题？” “若是你寒窗苦读，一直到殿试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结果却发现，你因为一些事情无法做官，参与朝政之事，那你会如何想？” 顾长乐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苏誉，想要看看他的神情和等着他的回答。 苏誉低头看着她，不知道怎的，竟然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些祈求的意味。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会导致自己即使殿试取得不错的成绩，还无法做官？ 联想到顾长乐的身份，还有苏誉打听到的淮南王府的处境。 所以这是朝廷对待王府的政策有了新的变化？ 苏誉思考了一下，才回：“照理说，我若是成绩能到二甲之上，最少也能外放去做个地方官？” “为什么会无法做官呢？” 顾长乐支支吾吾地说：“万、万一呢？” “万一没办法做官，夫君你会不会恨那个害你无法做官的人？” 苏誉挑了挑眉：“万一啊？” “若是像刘子昂之流的人害我无法做官，那我自然会深究到底。” “不过......” 咕咚。 顾长乐吞了吞口水，紧张地听着苏誉接下来的话。 “若是娘子你们这些家人发生了什么事让我无法做官，那不做就不做呗。” 苏誉无所谓地继续道：“反正我也没说一定要做官。” 顾长乐眼睛微微瞪大，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她给苏誉倒了一杯茶，小心地捧过去。 见苏誉接了，才小声继续问：“可夫君你寒窗多年，不能做官，岂不是对不住你一直以来的努力？” 苏誉看她这小心翼翼对待自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我寒窗苦读，本来只是想着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若是我能高中进士，有了这一层身份做保障，生意就能好好地扩张。” “届时我有钱有地位，更有娇妻在旁，不做官岂不是更舒服？” 苏誉还真的没说谎。 一开始读书，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 毕竟在古代，这是最容易提升身份的途径，而且也算是自己擅长的。 至于做不做官，苏誉真的无所谓。 官场那点事，作为一个后来人，他可能比与自己同届的考生们更为清楚。 上面有上司压着，有皇帝管着，天天见面就是假笑迎人。 还不如拿个别人不敢得罪的身份，然后好好经营他的生意，做一个财霸一方的土财主。 顾长乐有些惊讶：“夫君居然是这般想的......” 随后，她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 这样的话，夫君也不会太过怪罪她的。 顾长乐这才笑了一下。 “夫君，等你考完科举，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苏誉大概知道顾长乐要和自己说什么。 他笑着点点头：“行。” 顾长乐见苏逸答应得毫不犹豫，又有些心痒痒。 “夫君你就不好奇我要与你说的是什么吗？” 苏誉顺着她的话：“有一点好奇。” “不过你不是快要告诉我了吗？我等着便是。” 顾长乐说：“好吧......” “不过夫君届时就算要生气，也不要不理我太久。” 苏誉倒是没有先答应。 这种时候，还是得为自己争取一点福利的。 “那就看娘子你届时哄我的时候用不用心了......” 顾长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头说道：“只要夫君你不生我的气，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誉这才满意，伸手摸了摸顾长乐那红菱般的嘴。 “那为夫暂且期待一下。”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顾长乐好像有点回过神来苏誉说的哄是什么意思了，她正想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让在堂屋的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门房老陈赶紧跑着去开门。 “哪位？” “这里便是苏誉家？” 一阵有些嚣张的声音传来。 “对，不知道阁下是？” “把苏誉喊出来，本公子要见他！” 这声音，屋内的夫妻二人都听过。 正是刘子昂的声音。 不用想，应该是发现有人在布局对付他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誉这家人。 顾长乐看了一眼苏誉。 苏誉安抚她：“没事，我去看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苏誉独自走了出去。 顾长乐伸手托着下巴想了想。 这刘子昂，家中都大难临头了，还敢找上门来叫嚣。 不给他本人一点教训，估计后面还有得烦。 顾长乐把李三郎喊来，吩咐了他一件事。 第266章 眼前一黑的父子俩 刘子昂出现在苏誉家门前。 他父亲已经意识到了。 此时那些考生之间传的各种谣言，必定是有人在布局。 一个两个说这些还不可信。 可说的人多了，这就不是小事了。 科举乃国本大事，敢在这上面动手脚的，除非不被查出来，一旦查出来，必定会从重处理。 但刘子昂家这事，其实与他们关系并不大。 他们上头有人，只要查清楚刘子昂并没有卖试题，估计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他父亲丢个主考官的名头罢了。 其他的惩罚肯定也没多严重。 所以刘子昂并没有多着急，反而在想到有人对付自家后，直接便上门来找人。 想要对付他们刘家的人不少，可很明显，这么近时间内利用这种事情对付他家，肯定是收了他纸条的那家人。 “你就是苏誉？” 刘子昂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青年，语气傲倨。 上次文学会，他们没有近距离说过话。 这次面对面看着，刘子昂才看清。 这苏誉长得还行，科举成绩也不错，跟他家那长得让人眼前一亮的娘子倒是般配。 苏誉笑了笑：“刘公子？” 刘子昂冷笑一声：“本公子上门，是为了警告你。” “别以为使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能打击到本公子家。” “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 “就算是赵成书在你后面，你以为你就有了保命符？” “如今赵成书不在京城，手中并无任何权柄，本公子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这般容易！” “识相的，你们夫妻俩来求求我，这样我还能考虑放你们一马！” 苏誉看着刘子昂，眼底黑沉沉的。 “我夫妻二人，没什么要求你们的。” “反而是刘公子你们家......福气还在后头！” 苏誉冷冷转身：“不送。” 大门被关上，刘子昂被留在门外。 他第一次被人这样甩脸，脸上不禁青红一片。 看来这夫妻俩都是硬骨头，不爱吃软的。 既然这样。 等到科举后，他一定要寻个机会，把这两人的傲骨狠狠磨掉！ 到了这时候，刘子昂反倒不急了。 只要朝廷一日还是王阁老独大，那他家就能稳稳地在官场上站住！ “不识抬举，本公子看你能硬气多久。” “这进士，我看你也别想中了！” 刘子昂转身，带着人离开。 “福气在后头？” “本公子家的福气，自然还在后头！”、 这苏誉最后一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刘子昂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心情不畅，又想起家里的父亲正在生气。 刘子昂只能拐道去别的地方打包，亲自买一些自己父亲爱的吃食和酒水回去。 买好后。 下一家要买的东西就在不远处，刘子昂干脆决定走路过去。 经过中间那道巷子时，一道大力把他拉了进去。 “谁？” “干什么的？” 身后传来几声异响，还有家丁们的惊呼声。 刘子昂被人突然拉进去后，什么都没看到，直接眼前一黑，一个麻袋套到了他头上。 “什么人敢动我！知道本公子什么身份吗？” “啊！” 刘子昂喊了两句，就被一脚踹倒在地。 随后，便是数不清的棍棒落在他的身上。 “啊！住手！” “你们怎么敢！” “停、停下！我是礼部尚书的儿子！” “救命啊！” 不管他怎么呼喊，那棍棒还是毫不留情地落到他身上。 身旁的家丁们反应迅速，赶紧走进了巷子里。 “快住手！” 眼看刘子昂的家丁们出现，巷子口出现了几个蒙着脸的人，轻松把这几个家丁挡住。 打刘子昂的人似乎也不打算纠缠，最后一下看准了地方。 随之，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响起。 “我的手！” 最后一棍子，狠狠敲到了刘子昂的手臂上。 刘子昂高声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才一小会儿。 刘子昂才重见光明。 头上套着的麻袋被家丁们拉开，好不容易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那一顿打得毫不留情，刘子昂如今整个人鼻青脸肿的，最后被重击了一下的手似乎断了，一阵阵的刺痛传来。 刘子昂怒道：“是什么人打......嘶！” “人呢！” 身旁的家丁们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公子，那些人太厉害了，我们根本抓不住......” 刘子昂连生气的力都没有了。 上次他带着家丁，被苏夫人一个随从轻松解决。 这次自己带着家丁，大街上被人拉了过来打了一顿。 而这些家丁们对此居然毫无办法！ 那他养着这群人干什么用的？ “你们这群饭桶，本公子要把你们都发卖了！” 刘子昂一边痛得龇牙咧嘴，一边还忍不住放狠话。 但余痛阵阵袭来。 他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 …… 那群蒙面人散得很快，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 刘子昂那群只能欺负欺负普通人的家丁，在他们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棍棒都被扔在地上，那群人直接翻墙离开了现场。 摘下脸上蒙着的面巾后，带头的人赫然便是李三郎。 他把面巾和身上的外衣都解下来，一并扔给后面的人，笑嘻嘻地说：“你们身上的也都摘下来，全部拿回去烧了。” 这姓刘的，上次李三郎顾忌着他的身份，只打了他的家丁，没有对他动手。 想不到这次，他居然还敢送上门来。 他们郡主也是被他这种人闹得烦了，免得他这段时间还上门找姑爷，打扰姑爷科举，所以派李三郎带人来让刘子昂安静一顿时间。 顾长乐从王府带出来的人，都是些日日操练的好手。 要对付刘子昂带着的那些人，实在轻松。 打了刘子昂一顿，李三郎只觉得神清气爽。 “走咯，回去复命领赏咯。” ...... 而刘府内。 刘泰德听到了这些消息，说明别的官员甚至宫里的人都听到了。 他本身就焦头烂额地在想怎么办，就见到自己儿子抱着手，鼻青脸肿地被家丁送回来。 刘泰德忍不住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出去给我惹事？” “这又去做了什么？” 刘子昂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模模糊糊地喊道：“父亲，给我报仇。” 刘泰德见他这样，心烦地挥挥手，让人带他下去请个大夫好好疗伤。 “不行，我得早些去找王阁老禀明此事，先与他通通气才行。” 这件事明天早朝肯定要被提起的。 届时不管是真是假，陛下都要下令彻查。 刘泰德这主考官的工作，肯定是丢了。 但这也没办法。 他得证明自己的清白。 唤下下人，熟悉了一番，轿子也准备好了。 刘泰德准备亲自去王阁老府上说这事。 这时。 一个下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嘴里喊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刘泰德眉头紧锁，呵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样大喊大叫地成何体统？” 这下人被呵斥也没办法，赶紧跑过来，气都没喘匀便赶紧说：“那些举子们说公子卖科举试题，影响了科举考试的公平公正。” “他们一群人到了皇宫门前击鼓告状，要将此事上达天听，请陛下主持公道！” “啊？居然事已至此！”刘泰德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险些都要晕过去。 “快快快，换官服，我要进宫！” 第267章 你得负责! 刘泰德知道有人在布局对付他家，为此他也不是毫无反应的。 他与当今内阁王阁老有关系，所以在发生这事后，便首先想到找王阁老通气。 可他没想到。 明明是一些没有事实根据的谣言，却会发展得如此迅速，甚至隐隐有些不可控制了。 本来他有王阁老撑腰，最多丢了还没接到手的主考官工作。 可那群举子们却太有血性了。 直接集体到皇宫门口去击鼓鸣冤，要去告御状。 在抡才大典开始之前，这事闹得这么大。 就算这件事刘泰德家里没做过那些事，陛下也肯定是要他负责的。 刘泰德再也维持不住往日从容淡定，赶紧回去换了官服要进宫去。 刘子昂被人打了一顿，刚被送回房去找大夫看完伤。 还在上着药，便听到下人匆匆来报说自己父亲进宫去了。 刘子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他父亲像往常一般有公务在身，便没有放在心上。 一边心情暴躁地臭骂着给他上药的下人，一边怒气冲冲地想着此次敢这般明目张胆打他的一顿的人是谁。 直接告诉他是苏誉那两口子。 可他知道，那苏誉本身只是个农家子。 就算侥幸在乡试得了个解元，又拜了前户部尚书为师。 但对付他的那群打手，就算是他自家这种在朝廷举足轻重的，也拿不出这样的来。 所以苏誉那种才开始冒头的，更加不可能有这种下属。 “究竟是什么人......” 刘子昂一通分析，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只能让自己底下的人，赶紧去查，同时到五城兵马司去报案，让他们务必要抓到行凶的人。 他一个官员之子，在京城内遇到这样的袭击，绝对不是小事！ ...... 而那边的刘泰德，已经坐着轿子到了皇宫附近时。 可眼前的景象，明显不容乐观。 皇宫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堆的举子们，个个群情激奋，嘴里高声喊着什么。 还有。 咚咚咚。 鼓声响起，每一声都敲在刘泰德的心坎上。 刘泰德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下轿子时的腿都有些软。 幸好旁人扶着他，才勉强站好。 宫门外已经守着不少的御林军，为首的御林军统领正在安抚着这些激动的举子们。 “诸位有事可回去写奏疏送到内阁，再由内阁与陛下处理。” “这好好的在宫门前击鼓，实在是有些不理智了。” 林统领作为一个武将，不喜欢这种场面。 要是一两个读书人，他还可以让人赶走。 可这乌泱泱的一群，感觉是整个京城准备参加会试的举人们都聚集到了这里，他就不敢随便动作了。 只能先让人维持秩序，同时好声好气地劝阻。 可他的劝阻丝毫没有作用。 这大鼓还是被敲响。 “我们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到了天子脚下，准备参加抡才大典，结果却遇到有官员家眷买卖科举消息，甚至泄露科举试题。” “这对我们这些待考学子们来说，何等不公！” 这位带头的举子很是激动，声音越来越大。 “先祖皇帝曾经说过，无论贫者还是富者，皆可以通过公平的科举考试来博取功名，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我们的命运，如今却被掌握在了那些出卖试题的官员家眷手中。” “陛下圣明，烛照万里，吾等本都是深荷皇恩之人，可如今却有人用卑鄙手段，意图染指朝廷的抡才大典。” “天理昭昭，吾等必须要面见陛下，与他亲自说明此事。” “求陛下严惩泄露科举消息的恶贼，还我们一个公道！” 这举子振臂一呼，底下的人顿时也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 “求陛下严惩泄露科举消息的恶贼，还我们一个公道！” 众人在宫门前齐声呐喊，越来越激动。 林统领知道今日这事肯定是不能善了了。 他只能赶紧让人进宫去通传消息，尽力再安抚这群人。 就在这时。 一个眼尖的举子，居然见到一旁的小门有一个官员正被人扶着走过去。 这举子仔细看了看，突然惊呼出声。 “刘尚书！” “那就是刘尚书！” 刘泰德过年时，接待了一些来赶考的举人。 所以在场是有人认得他的。 这次科举试题，据说就是刘尚书的儿子刘子昂卖的。 所以众人一听到这个名号，顿时所有目光都转了过去。 “刘尚书，你枉为朝廷命官，身居高位，居然泄露试题给家眷，以此图谋财物。” “你别走，给我们一个说法！” 众人一边叫嚷着，一边往那边疯狂涌去。 林统领头皮发麻，赶紧加强了这一边的兵力，生怕这些读书人真的越过了防线在宫门前闹事。 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们，平时这些军士们估计一只手就能打赢他们。 可现在他们只能搭着人墙阻止，完全不敢动手。 刘泰德已经尽量低着头走了。 但正二品官员身上的官服何其显眼，他要从这里进去，必定是会吸引到人注意的。 此时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毕竟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家就遭了这无妄之灾。 想来想去，就只有那天自己告诉了儿子说他极有可能被指派为此次会试主考官这件事出现了纰漏。 但他儿子今天一身伤回来，现在还躺在床上。 刘泰德是有气也发不出。 就在月初时，这群考生中的大部分，还在对他这个礼贤下士的礼部尚书交口赞誉。 现在却只能一边听着他们的漫骂声，一边在旁人的护送下低着头进了皇宫。 ...... 宫门前闹得这般大，宫内的庆元帝也被惊动。 听了宫人的禀告后，庆元帝勃然大怒。 “居然有人敢插手干预此次抡才大典？” “刘泰德呢？让他滚进来见朕！” 早有所料的刘泰德已经到了皇宫，听说皇帝宣他，赶紧来觐见。 见庆元帝脸色阴沉，刘泰德二话不说，跪下便是喊冤。 “陛下，老臣冤枉啊！” “那些学子们口中所说泄露科举试题之事，老臣真的没有做过！” “求陛下明察！” 庆元帝虽然年纪有些大了，最近身体也不大好。 但上位多年，他脑子还是颇为清醒的。 科举乃是国本大计，绝对不容任何人影响。 这次天下举子们汇聚宫门前讨公道，此事皆因刘泰德一家而起。 不管刘泰德是不是无辜的，他必定要为此负责！ 闻言，庆元帝冷笑一声。 “你有没有做过，朕自会彻查此事。” “但汇聚在宫门外的天下英才，皆为你与你家眷所犯下的错误而来，你难辞其咎！” “朕今日不直接处理你，此次抡才大典难以继续进行下去！” “来人，先把刘泰德及其家眷打进天牢，让大理寺慢慢审清楚！” “朕必定会秉公办理此事，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此次抡才大典举行！” 第268章 锒铛入狱 众多考生们到皇宫门前告御状，事情越闹越大。 皇帝让人宣读了圣旨，言明已经把刘尚书一家打入天牢，等大理寺查明真相后再处理，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此次会试。 有了皇帝及时的处理，再加上圣旨安抚，这群考生们才平息怒火。 大家集体跪在宫门前，高呼万岁，这才散去。 刘泰德一开始觉得自己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并不需要多担心。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快到完全脱离了控制，刘泰德终于慌了。 如今他锒铛入狱，等待调查。 但刘泰德还没有绝望。 他觉得等陛下查明真相后，必定会还自家清白。 可一直在研究人际关系的刘尚书，却没有第一时间研究明白今日的事情。 以至于全家都被下了狱。 本就带着伤的刘子昂也被带了过来。 他才派人去找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准备直接让他们去苏誉家搜人。 结果那边刚要动作，就听说刘家出事了，全家锒铛入狱。 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没再听刘子昂的话去抓人，而是准备观望观望，看看刘家后面如何。 刘子昂手还吊着，被人送进天牢时还是懵的。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刘泰德摇摇头，“等吧。” “我出门前已经让人知会了王阁老，他会救我们出去的。” 刘子昂憋屈道：“可孩儿身上还有伤，这天牢内又脏又乱，怎么适合养伤？” “陛下怎么会如此糊涂，只听信了一些谣言便把我们全家下狱。” “父亲你可是礼部尚书，朝廷正二品大官啊！” 刘泰德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闭上你的嘴！” 刘子昂本来伤口就还疼着，被呵斥了只能悻悻收声。 事情发展到现在，刘子昂已经是彻底琢磨过来了。 那姓苏的夫妻俩，什么农家子，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 那根本就是狗屁！ 那两人就有毒！ 也不知道是什么转世的妖物，总感觉他们会妖法！ 不然这短短时间，他怎么会从一个人人奉承的大官儿子，变成如今这满身伤的囚犯？ ...... 因为诸多学子们把这事闹得非常大，所以刘尚书一家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此时，苏誉手中也掌握了一些刘子昂在此前与别人娘子通奸的证据。 果然如他所料。 这个刘子昂一开始这般熟练地威逼利诱，确实是个老手。 “无法理解......” 苏誉看着手中的证据，有些无语，总感觉在看什么艳情史一般。 负责查消息的李二郎说道：“我们的人查了几个与刘子昂有染的妇人家，他们皆不愿意作证。” “这些证据提交上去，恐怕也没什么用。” 苏誉问：“这些妇人都是被逼的？” 李二郎回道：“部分是被逼的，有个别是受不住刘子昂给的好处而献身。” 苏誉查的这些事，只要让人送到今日那些举子面前。 那些人肯定去提交给大理寺。 有些妇人以前迫于刘子昂家的淫威和他苟且，刘家害怕被人知道对自家名声不好，所以都很小心处理。 如今若是被爆出去，这些妇人肯定是没法活了。 虽然不排除其中有自愿的人，但苏誉想了想，还是算了。 “罢了，这些证据把它搁置，不必交出去了。” 李二郎刚带着人花了不少功夫查出来，如今却用不上。 他有些不理解。 “为何？” 如今刘家的人被下狱，皆是因为谣言。 待科举过后，陛下查明真相就会把他们放出来。 届时那刘子昂明知是他们对付的他，必定是要寻仇的。 为何自家姑爷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一切证据都提交上去，让他家再也不能翻身？ 苏誉看出了李二郎心中所想，笑道：“刘家就算能出来，刘子昂也绝不可能还能继续留在京城。” “不止刘子昂，整个刘家，都将会从京城被除名。” 因为这种事，是有先例可循的。 苏誉知道的一个很有名的科举舞弊案便是如此。 一个有名的官员被点为会试主考官。 会试后，落榜的举子告发，那官员便因为舞弊案爆发后锒铛入狱。 在狱中，那名官员奋力自辩，拒不承认。 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但他也被迫致仕，最后在老家忧愤而死。 那件科举舞弊案，还远没有如今苏誉主导的这件这般大。 那名主考官都因此而断送了前程。 如今刘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所有举子们都集结到皇宫前告御状。 无论这是不是谣言，反正刘泰德是必定要为此事负责的。 事已至此，与妇人家的这些风月事，倒是不足为奇。 苏誉说：“若是有愿意去为自己讨回公道一者，可安排人为她们申冤。” “若是不愿意提及的，那便算了。” “除此之外，可再查一些别的事情。” 李二郎见苏誉这么笃定刘泰德一家的后果，也便不再劝。 他先应下，又说道：“别的事情，好像确实有一件。” “听闻刘子昂在与一妇人苟且时，曾经说过他父亲为当今王阁老家族填了一笔账，才会受到王阁老赏识。” “可再多的，我们暂时查不出来，只能等后面再查。” “账？” 与这个字有牵扯的，肯定是大事。 苏誉暂时只想着对付刘子昂，把这人连带他家一起赶出京城，让他以后都不能骚扰自家。 想想自己先前教了朝廷一个改良的记账的法子，说不定现在还真的很容易查出一些东西来。 可那刘泰德背后有王阁老站着，与账牵扯到的事情如果一直查下去，肯定会触碰到一群人的利益。 苏誉说：“你们查可以，但务必小心保密。” “有事先与我说，待我决定后再看看要不要继续。” 苏誉没想着花太多精力去管这件事，反正刘泰德一家目前结局已定。 自己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 李二郎领了新的任务退下，苏誉也暂时没得空。 因为前不久才搬出去的彭天成突然上门找他。 见到苏誉，彭天成直接拱手行了个礼。 “还好上次听了锦言兄的话，没有跟着他们一同去拜访刘尚书。” “不然恐怕如今我已经被请进大理寺审查了。” 彭天成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过年时上次同乡的举人上门拜年，曾邀请他们一同去拜访刘尚书。 彭天成得知苏誉没去后，他便也不想去。 想不到这竟无意中救了他一次。 因为刘尚书如今与科举舞弊案有关，被陛下下令关进天牢彻查。 所以先前去拜访过他的考生，也全部都被大理寺传召。 监狱那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那群被带进去调查的考生，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参加会试。 彭天成在得知此事，很快便联想到当天的事情，当即忍不住上门来向苏誉道谢。 苏誉也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 虽然刘家的事情，是他主导布局的。 若是他没有插手这事，刘尚书此时不会身陷囹圄。 但这事倒没必要和彭天成说。 苏誉受下了他的道谢，笑道：“无心之举，天成兄太客气了。” “既然与我们无关，那就不必放在心上，专心准备会试便是。” 彭天成点头道：“好！”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承了苏誉数次情。 日后，他一定会找机会还的！ 第269章 这主考官… 会试已经越发近了。 原本庆元帝要指派刘泰德为此次会试主考官，代替他主持此次的抡才大典。 但刘泰德一家如今被关进了天牢，等大理寺审查。 有罪之身，自然不能再任命。 也幸好这消息尚未正式公布。 可这次事情闹得有些大。 再点一个和刘泰德之流差不多的主考官，估计镇不住场面。 毕竟前面才出了这样的丑闻，考生们正是疑神疑鬼的时候。 自庆元帝身体不好后，脾气就反复无常。 朝廷的重要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 连刘泰德这种没什么能力的，年纪和资历也该不算太老的都爬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朝廷现在要拿出一个能镇住这些考生的主考官，让大家都相信有他在便不会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让来参加会试的学子们能安心迎接考试。 这人必定得是德高望重，在朝廷和民间都享有极好的名声才行。 可要找谁呢？ 庆元帝皱着眉：“几位阁老可还有人选？” 王阁老眼睛微微垂着，一直在看地板。 听到皇帝问话，他才有些懊恼地回：“陛下，此次会试主考官指派，老臣就不参与了。” 都知道，刘泰德是王阁老这一派的。 别的不说。 就刘泰德的女儿嫁给了王阁老的弟子，这种姻亲关系就不可能脱得了关系。 如今任务还没指派上，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全家还被打进了天牢。 王阁老又不傻，这时候自然不能再牵扯进去。 不然陛下看他都这样了，还插手会试主考官的指派，可能会觉得他太想握权了。 作为如今最被皇帝器重的阁老，他揣测皇帝的心思一向是很准的。 庆元帝见他这般说，也没说别的。 只看向另外两位阁老。 一个是兵部尚书夏阳江，一个是刑部尚书马英伟。 二人年纪都跟刘泰德差不多，不过四十左右。 此前，内阁是以王阁老为首。 剩下的人基本是王阁老说什么便听着，不会表达太多自己的意见。 可现在王阁老表明了不参与此事的讨论，他们便得拿出点实际的话来回答皇帝了。 “陛下，臣以为可以选国子监祭酒程大人为此次会试主考官。” 马英伟略略思索，率先说道。 “国子监祭酒……” 庆元帝听了后摇摇头：“不合适。” 这国子监祭酒乃是当今继后程皇后的父亲。 人没什么大问题，但也没什么能力。 纯粹是庆元帝听了自己皇后的枕边风，让她父亲挂个名讨名声的罢了。 身份确实比其他人还高一些，可他根本就没有阅卷的能力。 这样的人选出来的进士，谁会服？ “那……” 马英伟又提议道：“臣觉得，夏阁老也挺适合的。” 夏阳江赶紧推脱。 “不妥！” “陛下，最近边疆战事有些吃紧，臣恐怕无法兼顾。” 开什么玩笑。 刘泰德有王阁老撑腰，现在都在天牢里待着。 他和王阁老关系只是一般，入阁时间也不久。 这时候派这种烫手的任务给他，这不是闹么？ 现在开考前闹成这样，后面考完试后，恐怕还会有落榜的考生闹。 考生一闹，主考官肯定要被牵连。 夏阳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想接这种麻烦的任务。 所以赶紧找个借口推了。 刘泰德这人好面子又好钻研人际关系，把这种事看得很重。 可夏阳江却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事情越多，责任越重。 自然是能推就推。 只要他推得快，责任就赶不上他。 庆元帝眉头皱起，有些不喜地看着几个阁老。 这几年来，他手底下的人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了。 连要他们推荐个人都推荐不来。 他又有了要撸人官职的念头。 但想想才抓了一个刘泰德，要是再撸一个尚书，恐怕会朝野震荡。 只能暂时把这想法压下来。 “可还有别的人选？” 庆元帝语气有些淡，脸上表情一看就有些不耐烦了。 “这……” 王阁老还是没有吭声，另外两个阁老在冥思苦想。 突然。 庆元帝想起了什么。 “不对，朕倒是忘了，还有一个人……” 他脸上露出一些喜意。 “此人必定能胜任！” 不说另外两个阁老，就除了一开始说不参与就一直没反应的王阁老都好奇地抬起头。 “陛下心中已有嘱意的人选？” 想到那个人，庆元帝总算是高兴了一些。 “不错。” “先太子之师，户部尚书赵成书。” “朕过年前，已经派了人去请他，那时便收到了好消息。” “前一段时间，路上雨雪不停，赵师傅的行程被耽搁。” “但一路上走走停停，如今估计也快到京城了。” 说起这个人，庆元帝总算是露出了一些满意的表情。 他的大儿子，大周的太子殿下英年早逝。 大儿子死后，本来是户部尚书，兼太子少保的赵成书病了一场，没多久也称病辞官。 庆元帝与自己这个大儿子感情不大深，但却颇为看重赵成书的办事能力。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批准赵成书辞官的申请。 而是批准他回家休养，后面还会召他回朝继续效力。 这人无论是在文人还是文官中，都拥有极高的声誉。 如果是他来主持此次会试，必定不会有人质疑！ 庆元帝说完后，几个阁老表情各异。 王阁老不知道在想什么，依旧没有开口。 夏阳江也是脸上一喜。 “陛下说得极是。” “有赵师傅坐镇，此次会试必能正常举行。” 赵成书做户部尚书的时候，在朝中一直颇有声望。 而且他文章写得好，天下学子不少都以他的文章为范文在学习。 这样的人，在闹出了这么大事情后来接手这个烂摊子，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马英伟却有些为难。 因为赵成书，也是他的老师。 所以他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马英伟如实说道：“陛下，赵师傅阔别朝廷多年，一回来便担此大任，恐怕会有不妥。” “而且……” “听闻赵师傅去年收了个徒弟，今年也会参加会试。” “臣以为，应当让他避嫌比较好……” 庆元帝提出了这个人后，就没想着换了。 毕竟换也换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他直接说：“徒弟参加会试又如何？” “赵师傅作为主考官，还敢给自己徒弟好的名次，说明这徒弟的实力绝对不怕任何人怀疑。” “当着天下人的面，绝无作弊的可能！” “此事已定，朕这便安排御林军去把赵师傅迎回京城！” 第270章 反向走后门啊? 决定好主考官的人选后，庆元帝这才高兴了一些。 他又处理了一些政事才离开。 等庆元帝离开后，夏阳江才对马英伟说：“听闻马大人也差点成为了赵师傅的弟子，想必赵师傅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弟子，也是个人中龙凤。” 当然，夏阳江并不关心这些。 他其实只想打听一下马英伟和赵成书的真实关系。 据说当时马英伟很想拜师，可赵成书以他性子太过软来拒绝了他。 至于他们私底下相处如何，其他人不得而知。 而且赵成书离开京城之前，马英伟一直都默默无闻。 只在赵成书离开后，他才渐渐冒出头了。 所以有些人猜测，赵成书以前一直在压制着马英伟往上爬。 但夏阳江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总觉得这两人关系不太寻常。 这次听陛下提到要召赵成书回来，他自然得打听一下。 王阁老如今虽然深得圣心，可谁说得上之后呢？ 马英伟也不知道有没有领悟出夏阳江的话外之意，他笑道：“听闻赵师傅新收的弟子，乃是东南此次乡试的解元。” “自然是不错的人。” “不过兴许他来京城前，得了赵师傅的教导。” “整个过年期间，也不见他去拜访过任何一位朝廷官员。” “因此我也并未见过他本人。” 话题只围绕在赵成书的徒弟身上，说的也都是些随便就能打听出来的事。 夏阳江不紧不慢地接道：“赵师傅被指派为此次主考官的消息传出去后，想必他会受到天下人的关注。” “幸好此子为人低调，性子沉稳，应当不会被旁人的讨论影响太多。” 有主考官的徒弟参加考试，其实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此前，有个主考官的弟子参加会试。 他为了避嫌，便想着把自己弟子的排名往后推一些。 所以刻意把一份能进榜单内卷的答卷往后排到了二十名之外。 结果却发生了意外。 拆开弥封后，才发现他往后排的那份卷子并不是自己徒弟的。 那主考官得知后，嫌麻烦，想着反正名次也没差太多，所以并没有把这卷子的名次改过来。 也幸好那考生在殿试表现还不错，没有为此耽误了自身的前程。 如今赵成书的那个小徒弟，想必也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而且在此前，更会遭到无数的质疑。 就不知道他能不能顶得住这压力了。 两人你来我往，表面化地寒暄了几句。 这个没有表露真实意图，那个也没有说出对方想要打听的任何消息。 一旁的王阁老看了两人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因为他此时很是心烦。 刘泰德一家被下了天牢。 刘泰德的女儿嫁了王阁老的弟子，这弟子自己颇为看重，如今为了这事天天往自家跑。 科举这种大事，王阁老就算要救，也得等科举考完之后。 再加上刚刚陛下说赵成书已经在路上了，一回来就要他主持会试。 王阁老就更心烦了。 这几年他在内阁说一不二，整个朝廷都看他的眼色行事。 大权在握，一人之下，谁会不贪图这种感觉？ 可看陛下这样子，明显要继续重用那个赵成书。 自己的人才犯了这么大的事情被陛下亲自送进了天牢，如今赵成书回来救急。 等此次科举顺利举行完毕后，朝廷的格局肯定要发生变化。 “不行，得再给陛下进献一些东西……” 王阁老以前就给庆元帝进献过媚药，从而平步青云。 对于这种事情，他轻车就熟。 晚上回去后，便下令自己的人去请了一个人来。 …… 另一边。 本来赵老头是打算开春后再出发去京城的。 可庆元帝有些等不及，早早就派了人来接他。 因此苏誉他们出发之后，赵老头也在朝廷派来迎接的队伍护送下出发。 他年纪大了些，又不着急赶路，因此一路上走走停停。 遇到雨雪或者天气不好的，都是以安全为主，会在当地逗留一段时间。 所以一直到现在，赵老头也才堪堪下了官船，到了苏誉他们先前下船的那个码头。 刚下船，便遇到了一大群快马而来的御林军。 为首的人恭敬地宣读了旨意后，赵老头也有些讶异。 “我这人还没到京城，就被指派了主考官？” 看陛下这么急的样子，赵老头就猜到京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 过来迎接的人给赵老头说了礼部尚书刘泰德发生的事。 赵老头听罢，心想自己刚回京城就有人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想不到这回得，还挺及时……” 这种情况，一个不好，就是让他去背锅。 不过赵成书也没多担心。 毕竟自己刚回到京城，确实需要一些新的功绩。 但会试考九天，主考官就要在贡院里关九天。 他这才长途跋涉完，其实不算是什么好差事。 好在他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身子骨还算硬朗。 不然还真的撑不住。 …… 天色已晚。 众人在渡口过一夜再出发前往京城。 赵老头的时间有些紧。 去到京城后，直接进宫面圣，便要直接前往贡院参加宴席准备会试了。 除了主考官赵成书外，会试是大比，自然不会只有主考官一人。 皇帝还指派了礼部、国子监等其他官员一同组成了豪华考官阵容。 这些人的名字在参加了宴席，入了帘之后，便会被所有考生得知。 会试开考前一天。 当主考官的名字被传出后，在京城的学子们都吃了一惊。 回家休养多年的赵成书居然出山，主持此次会试。 同时。 也让这些考生们浮躁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而苏誉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也觉得有些傻眼。 “不是……” “这主考官的名字，我没有听错吧？” 一旁的顾长乐开口，证明了他没有听错。 “没有，确实是赵爷爷的名字。” 顾长乐脸色也有些复杂，觉得自己都看不透这事情的发展了。 赵老头要回京城来的消息，顾长乐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陛下去年派了人去找赵老头。 可这一回来，就主持会试，还正好是她夫君参加的这一届。 那她夫君的成绩…… 顾长乐犹豫道：“赵爷爷是夫君的老师。” “此次他主持会试，为了避嫌，必定会给夫君的答卷重点照顾。” “就算没有任何问题，恐怕排名也会往后一些。” 苏誉顿了顿，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别人有个好老师，考试的时候过不定能走后门。 他倒好。 有个好老师，名次还得被动往后稍稍。 这是反向走后门？ 不过起码也比刘泰德做主考官好。 “罢了，都走到这了，先考了再说吧。” “什么名次，等放榜就知道了。” 第271章 会试开始 考官们全部到位。 二月初九早上，依旧是四更天便要集合等待叫号进考场。 苏誉这段时间，在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干了一件大事。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而很快就沉下心来准备考试。 至于他的老师被指定为此次主考官，可能会把自己的科举排名往后推这件事，苏誉也没放在心上。 虽然此前他已经中了解元。 可要连中三元，实在是太有难度了。 苏誉并没有想太多，而是以平常心面对。 起床后吃了早饭，依旧是李二郎和元宝送他出门。 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天气还很冷。 苏誉一身皮衣皮靴，出门被凌晨的寒风一吹，都觉得脸被冰刃刮过一般。 顾长乐也爬了起来，送苏誉出门。 “天气冷，进了考场后，先买些热水灌进铜壶里面暖暖。” “记得包好那小铜壶，别烫着了。” 顾长乐很精神，还叮嘱了苏誉几句。 苏誉点点头，伸手把顾长乐散落在耳边的长发拢到脑后。 “我记住了。” “外面天冷，你进去吧。” 顾长乐朝他挥挥手。 苏誉也不纠结，直接带着人离开。 …… 龙门外已经聚了不少人。 寒风刺骨，但大家现在心情还算轻松。 相熟的都聚在一起议论着这次会试前发生的事情。 其中刘泰德和刘子昂的名字屡屡出现在这些人口中。 还有赵老头的名字，也被提起。 苏誉站在寒风，隐隐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 “听闻此次主考官赵公新收了个弟子，你们可有见过？” “不曾，赵公那弟子好像是此次东南解元的，但为人太低调了，也没见他出来走动过。” 听见有人在讨论这个，旁边的人也凑了过来。 “赵公那弟子，似乎……是叫什么苏誉，字锦言来着。” “既是解元！那他文章必定写得极好。” “我来京城后拜读过他乡试时写的文章，似乎使用的是他自创的文体，格式新奇，用词对仗极为工整，读起来音律优美，确实是不可多得的雄文。” “啊？乡试的文章就自创文体了？这苏誉这般有才？” “可不是么？没有一点本事，能让多年没有收过徒弟的赵公青睐他？” “那此次会试，赵公是主考官，不得给他开后门，让他稳稳地过了啊？” “瞧你说的，这怎么可能？” 有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陛下也在看着呢，赵公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而且赵公是什么人？又不是刘泰德那等沽名钓誉，只会钻研裙带关系之辈，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君子，是吾等的榜样，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小弟子毁了自己一辈子的清誉？” “说得也是......” 越说围的人越多，大家都起了谈兴。 不过考场外同样得保持纪律，因此大家都压着嗓子说话，倒没有引起大规模的讨论。 苏誉就在一旁听着，没有出声。 彭天成也摸了过来，和他小声打了招呼后，便站在一旁。 去年还没考乡试的时候，冬天下雪时，彭天成穿的是一身崭新的棉袄。 如今的他，也穿上了皮毛做上的衣裳和靴子。 不然这种天气，只能穿一身单衣加一身薄外套进去考场，三天下来，人估计要冻坏。 不得不说，成为举人后，他的生活质量确实提高了不少。 听见旁人在讨论苏誉的事情，他只好奇地看了几眼，也同样没有插嘴。 还有林高杰等同乡，都在看到苏誉后，过来低声跟他打了招呼。 没过多久，钟鼓声响后，所有人便都安静了下来。 龙门开始放人了。 叫到名字的考生得上前应考，同时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给军官们检查。 因着天冷，朝廷倒没有那么不通人情。 没让人再像先前一般，全部衣裳脱光，再过水检查。 只让考生把发髻打散，鞋子脱掉。 随后，旁边的一人便从上到下开始搜身。 那搜身自然不是苏誉前世安检那般温柔地摸摸。 毕竟小抄可不是凶器那般硬的东西。 所以搜身的人，都会用力地往考生怀里掏，又各处摸索。 检查完没问题后，再把东西还回来。 苏誉披头散发，脚上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便接过自己的试卷一同拿了进去。 进到考场，先拜见诸位考官。 赵老头坐在主位上，带领考官们接受众考生的拜见。 苏誉还是第一次见到穿着官服的赵老头，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赵老头倒没看他，公事公办地受了仪式。 考生们这才凭着考票，去找到自己的号房。 贡院去年才举行过了乡试，因此并没有太脏。 苏誉大概扫了扫，便拿出自己的防水帘布开始挂上。 门口也得挂上一张布挡风。 号房的角落放着一个炭盆，还有一个散发着怪味的屎罐子。 未来几天，苏誉都得在这个号房里度过。 收拾好后，找巡场的官差买了一壶热水灌进顾长乐给他准备的小铜壶里，一边暖和身子一边静坐着等待考试开始。 刚刚心情还算放松的考生们，此时个个都面容严肃。 这是真正决定命运的时候了。 过了这场考试，便能青云直上，入朝为官，是真正的鲤跃龙门。 心理紧张再加上天气冷，不少人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苏誉坐在自己号房里，都能听到隔壁号房考生那牙关打架的声音。 考试钟鼓声响起后，苏誉还像先前那样，先把题目都看了一遍。 看完后，便在思索这次该怎么写。 院试时，他东拼西凑，八大家轮着抄。 让他抄到了一个案首之名。 到了乡试，经过了半年多的苦读，加上乡试门槛也高，主考官喜好，所以苏誉另辟捷径，用了八股文这种大周暂时没有的文体。 这也让苏誉得了个解元。 总的来说，苏誉觉得自己若是按照这个年代的格式来正经写文章的话，估计是不能取得现在这样的好成绩的。 那这会试，要怎么做呢？ 继续用乡试时自己已经练习得比较熟练的八股文体，还是换回之前的？ 苏誉想了想。 “反正我的卷子答得再好，名次也不可能太高，没必要纠结太多......” 愉快地决定后，苏誉很快就磨好墨开始下笔。 第272章 嘶～ 不到两年的时间，参加了三次科举考试。 到了这里，大家对此都挺熟悉的。 虽然天气寒冷，但也没有出现太多的意外。 起码苏誉所在的这一排号房，没见有什么人被抬出去。 若是说前面的科举考试只看重第一场的成绩，后面两场不太重要的话，那么现在会试，后面两场的成绩也会同样重要。 毕竟要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科举知识方面肯定是不能有短板的。 等到考试结束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离开考场的时候，相熟的学子们都在外面等着，说要互相对一下答案。 科举考试考的都是文章，答卷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对。 但是大家相互交流一些文章的破题思路以及想法，也能大概知道一下自己的文章有没有偏题。 有些拜了师的，还会把自己的文章默出来给自己的老师看。 不过苏誉的老师现在还在贡院里准备阅卷，他便只和自己的同乡们一起讨论了一番。 “我总觉得此次我破题思路有些偏了。” 彭天成有些苦恼。 每次考完试之后，他都会觉得自己写得不够好。 林高杰等人作为同乡，也出现在了苏誉家里一同对考题。 作为一个从小便传出神童之名的人，面对会试，他也觉得自己写得也不够好。 因此，他便直白地说道：“既然都考完了，便不要想了。” “实在不行，再等三年咱们再来考过便是。” 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什么话，反正彭天成听了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他看向一旁淡定的苏誉，羡慕地说道：“先前你那自创的写作文体很是新颖，想必此次也会让阅卷官眼前一亮。” 苏誉乡试时自创了一种新的文体，让看过他答卷的人都惊叹不已。 毕竟年纪轻轻，就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风，这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在赶考的路上，有不少人都在钻研着苏誉的乡试文章，想着等会试时自己能不能也用这种新文体来做几篇文章。 可听说主考官是苏誉的老师后，原先有这种打算的人便纷纷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主考官为了避嫌，肯定会把自己弟子的文章往后排一下。 要是他们用了苏誉的文体，到时候本就不算好的成绩再被放到后面，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誉其实自己也没用先前那种八股文的格式来做文章，毕竟这太容易被认出来。 他都担心赵老头一个铁面无私，认出他的卷子后，直接就把他的卷子给黜落掉。 但苏誉没说自己换了一种风格，只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等成绩出来再说。” “说不定此次阅卷的考官，不喜欢我这种文风呢？” 苏誉这种说法，倒不是没有道理的。 阅卷时候，最开始是由其他阅卷官先阅的。 最后排出大概优劣的文章，才会到达主考官的手上。 其他人听苏誉这么说，都觉得他这是学霸式的谦虚。 但苏誉说的话，却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此次主考官，本来皇帝是要指派礼部尚书刘泰德的。 如今刘泰德下了天牢，多年没见的赵成书突然冒出来取代了他的位置，自然会有人对此有意见。 王阁老一党的人不少，此次除了总裁赵成书外，指派的其他副总裁与监考官里面，确实有他那一党的人在。 都察院御史廖瑞峰，便是王阁老一派的人。 他和刘泰德两人私下关系不浅。 此次刘泰德被下天牢，廖瑞锋总觉得事情太过凑巧。 疑心赵成书在背后也做了手脚，就是为了给他自己回来垫脚。 赵老头收徒的消息并没有瞒着众人，大家都知道他新收的弟子参加了此次的会试。 廖瑞锋便想着若是阅到此人的卷子，怎么也得装作不知道，给他挑挑刺。 不然这赵成书刚回来，踩了自己同伙轻易得到这种大功劳，哪有这样的好事？ 师傅造的孽，让徒弟先还点。 赵成书徒弟的卷子也不难找。 字忽略不计，毕竟卷子都是重新誊抄过的。 但文风却是很容易看出的。 特别是乡试的时候，那年轻人就独创了一种新的文体。 对于他们两师徒有关注的，基本都看过苏誉的卷子。 果然。 很快就有阅卷官发现了一份相似的卷子，对着廖瑞锋打了个眼色。 廖瑞锋回了一个眼神，那阅卷官便把卷子放到了他那一沓中间的位置。 卷子按照成绩好坏，从上到下排。 放到中间位置，也不至于让人起疑。 等会主考官赵成书翻阅的时候，自己再趁势和他一起讨论这篇文章，找点不好的地方。 廖瑞锋计划得挺好的。 但看着看着手中的答卷，他发现自己这一沓也有一份类似文风的卷子。 “这是……” 廖瑞锋愣了一下。 粗粗看了一遍，发现这卷子虽然用词精细，讲究对仗，但内容空洞，实在算不得是一篇好文章。 按理来说，这种文章大概率是会在会试中黜落的？ “难不成这一份才是那赵成书弟子的答卷？” 所以刚刚那个眼色，是自己同伙看错了？ 廖瑞锋微微皱眉。 突然灵光一闪，廖瑞锋脸上带了点笑。 “这文章写成这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处理。” 把这份也疑似是赵成书弟子的答卷放到中间的位置。 若是赵成书敢光明正大地取中这种卷子，到时候就有得好看了。 放好后，廖瑞锋心情还算不错。 他抖擞精神，又继续往下阅下去。 旁边时不时会传来其他阅卷官低声交谈的声音。 一般这种时候，就是发现了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好文章。 不过暂时没有太让人惊喜的好文章，因此基本只是小声交谈。 不过廖瑞锋这边倒是喜事成双。 刚刚阅到了赵成书弟子的文章，说不定还能坑赵成书一把。 这边他又在自己手中的答卷中阅到了一份让人惊艳的卷子。 “用词平易朴实，但内容环环相扣，论点、论据、论证,相辅相成，起承转合衔接顺畅，层层递进。” “论证足够周密, 这论据……” “嘶～” “我都看不出是出自哪部经书史册……” “这考生，绝对是博古通今，满腹经纶之辈！” 廖瑞锋大喜，当即拿着这份答卷起身去找主考官赵成书。 “赵大人，下官阅到了一份不可多得的好文章，请大人过目！” …… （最近电脑坏了送厂修去了，等电脑好了恢复正常更新哈……） 第273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赵成书作为主考官，坐在阅卷室的上首。 听到廖瑞锋那惊喜的声音，他也有些期待。 许久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如今那些年轻人的学识如何。 自己的弟子苏誉文章倒是写得不错，先前自己也给他指了一些不足的地方出来，也不知道他这次的文章写得怎么样。 接过廖瑞锋手中的卷子，赵成书看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他也颇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 “一开篇便从引经据典中阐述观点，直切要害。文风质朴自由，以散行单句为主，完全不受格式拘束，一眼便能看出考生要表达的意思。” “返璞归真……” “像是最初的古文，但又有所不同。” “而且文章内容言之有物，考证严密，各种典故作用得炉火纯青。” “这种文风，在一众以词藻、格律为特色的文章中，确实让人惊艳！” 赵成书说完，其他人也放下手中的答卷围了过来。 “这种文风，有些像是古文体。” “不过比古文体更加浅显易懂，同时内容充实。” “是啊，这文章破题虽然不算新颖，可论证时处处用典，总结方式也很是新颖。” 其他阅卷官看后，也不禁纷纷赞叹道。 廖瑞锋也很是自豪。 他因为刘泰德和赵成书过不去，要挑赵成书弟子文章的不是。 可其他好的考生是无辜的啊！ 再说这种被他初取中的考生，以后大概率会和他是一派的。 所以自己看中的好文章被主考官认可，取得一个好名次，自然高兴。 “不过……” 那阅卷官再次出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说来惭愧，这考生用的典故，有些我都看不出来是出自哪里。” 说完，便指着一处典故示意大家看。 廖瑞峰看了一眼，心想正好是这处地方。 一开始，他也没看出来。 但他没有问， 便是等着看看有没有人也与他一样，同样没看出来而发问的。 在座的都是两榜进士，都是博学多才之辈。 这阅卷官看不出来，便想着说出来听听众人是怎么说的。 却不想，整个阅卷室的考官们，都没看出这典故的出处。 “这......我们也没看出来。” 大家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主座上的赵成书。 赵成书轻咳一声，回道：“学海无涯，想不到这考生的学识居然博学到令吾等都自愧不如。” 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 但这也不影响，毕竟这文章确实写得好。 等到拆弥封后，看看是哪位考生再说。 阅到了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赵成书心情也颇为不错。 这篇文章，不说前三，内卷是肯定没问题的。 过后，有两位阅卷官又乘了几篇不错的文章上来。 但其中，都没有熟悉的影子。 赵成书也不急，耐着性子继续阅卷。 到后面，总算是看到了两篇有些相似的文风。 虽然用的是先前苏誉答乡试时差不多的文体，但那些一看就是模仿，并不是出自苏誉之手。 廖瑞锋同伴手中那沓，还有自己刚刚阅到的那沓，都已经被赵成书看过。 他看赵成书脸色如常，并没有否定他们排好的顺序。 本来想要顺势找茬的，结果也没机会发作。 这赵成书真就这么公事公办，一点私心没有？ 不止廖瑞锋在关注，其他人其实也有关注这事。 让赵成书有点意外的是，一直到最后，他都好像没有看到苏誉的答卷。 “这小子，在搞什么？” “莫非为了避嫌，直接随便写了？” 赵成书心中默念。 难不成先前那几份相似的答卷中，真的有苏誉的在？ 那这小子对比乡试不止没有任何进步，反而还大退了一步啊！ 阅卷到最后，众人便要先给选出来的答卷排个最初的名次了。 廖瑞锋发现，前二十能进内圈的答卷中，没有一份是与赵成书那个弟子乡试文章同样风格的。 “此次前二十名，便暂定这些。” 赵成书说：“会元就在这五魁首的答卷中评出。” 答卷分了五大份，每一份选出一个第一的，便是五魁首。 最终的会元，会在这五魁首中决出。 五魁首其中一份，便是廖瑞锋先前给大家看的那份。 他说：“赵大人，下官觉得这份答卷比其他的更好。” “这学生文风质朴，看似不拘泥格式，实则都在框架之内。” “而且他的文章观点鲜明，论据有力，论证过程一气呵成。” “文章能作得如此纵横捭阖、引经据典且收放自如，这绝对不是其他考生能比得上的。” 廖瑞锋给了这份文章很高的评价。 答卷上除了圈案外，他甚至写了三四行评语，可见他对这答卷的推崇。 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廖大人所言有理。” “敢在会试中返璞归真，使用这种质朴的文风，便足以见这名考生的功底。” “下官等也觉得会元该是这份答卷。” 赵成书看着这份备受众人推崇的答卷，心中也有了决定。 他是要避嫌，但这文风一看就不是苏誉先前曾经使用过的任何一种。 苏誉的文章，从府试到乡试，赵成书比任何人都清楚。 既然不是自己弟子的，那便是国朝又出了一位善于读书，而且能干实事的好苗子。 这种人，确实值得会元之名。 不过，赵成书还是说：“不若我们先拆弥封，后面再决定真正的排名？” 廖瑞锋一看他这么提议，顿时便急了。 他取中的卷子眼看能得第一，这要是拆了弥封，发现这考生有一些不好的污点，那岂不是第一名就泡汤了？ 他可不干！ 廖瑞锋赶紧说：“赵大人，下官觉得还是先排好名次再拆弥封的好。” “毕竟这次的会试天下瞩目，咱们还是根据答卷排名，保持绝对的公平较好。” 赵成书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这份答卷眼看不是自己学生的，而且坚持取中他的是廖瑞锋，不是自己。 这其中，绝对没有什么让人挑得出毛病的操作来。 于是便决定先排好名次，再拆弥封。 第一名决定好，后面的就很容易排了。 众人很快便商量好此次会试的最终排名，答卷都按照顺序放好了。 廖瑞锋取中的那份，便是在最上面。 是为此次的会元。 廖瑞锋很是得意，心想等会试过后，他极有可能多一个有前途的好弟子。 毕竟被他坚持取中为会元，这份赏识的大恩，换一声“恩师”很正常！ 届时自己能得一个会试被评为会元的好帮手，想想就高兴。 …… 顺序排好，便要开始拆弥封制作黄榜呈给庆元帝过目了。 第一名的弥封，最先被拆开。 在众人的注视中，卷头上的字渐渐显露出来。 “江陵府举人，苏誉……” 看到这几个字后，廖瑞锋先是愣了愣。 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怎么会是他！” 第274章 娘子，你的秘密… 廖瑞锋人傻了。 他一开始就想着利用赵成书弟子的答卷，给他一点难堪。 结果那两份疑似的卷子压根就没有得到赵成书的任何反应。 后面自己好不容易阅到了一份有会元之姿的答卷。 甚至都不愿意先拆弥封确认一下考生信息，就直接，迫不及待地让赵成书定了名分。 结果弥封拆开，名字居然是这个？ 想起自己一开始考虑的。 要给赵成书弟子那答卷挑点毛病，让众人对赵成书这个主考官有意见。 结果到头来。 反而是自己对赵成书弟子的答卷最为推崇？ 想起自己刚刚那迫不及待要确定名次的样子，廖瑞锋就觉得自己的脸一阵一阵地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就听到旁边同样看到名字的其他阅卷官们也发出了惊叹声：“苏誉……这是赵大人的弟子？” 赵成书自己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他拿起那份答卷，再看了几眼。 上面的名字，自然不可能是假的。 “还真是……” 赵成书憋出一句：“这、这小子，怎么这次考试，又换了一种文体？”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誉会继续使用他乡试时自创的那种讲究对仗，音律优美，极重文字的文体来写此次会试文章时，想不到他居然又换了一种新的文体！ 连赵成书这个老师都完全认不出来。 但知道了名字后，赵成书又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自己多留心一点，感觉还是能勉强看出来这答卷上的文章与苏誉院试时的文章是有一点相似的。 但也只是一点点，并不多。 赵成书不知道的是，苏誉院试时因为刚穿越不久，受原主影响，只在原主文风的基础上做了个裁缝。 现在这会试，想着反正都是要被排到中间去的，于是干脆就放飞自我了。 八股文格式固定，其实不难写。 但要各种对仗，思来想去，改来改去，苏誉嫌弃有些麻烦。 于是干脆用了大白话，省了自己的脑细胞。 当然，这种大白话并不完全是现代的白话文。 而且先秦古文的基础上再白一些。 这样适合古人的阅读习惯，又不至于太过出格。 同时，他用现代论文的写法，着重从论点、论据、论证出发，布置好起承转合, 论证足够周密, 拿出的论据也足够支撑自己的论点和论证。 虽然有些论据他们这些考官们都不知道出处，但看起来就挺真的，不像是没来处的。 所以苏誉这种古文加现代论文手段的结合写出来的答卷，才会得到众人的推崇。 赵成书先前还觉得苏誉写的文章缺少了一点灵魂。 如今看来，这处处用典，那些典故自己这个老师都不知道。 所以这小子哪里是没灵魂？ 他乡试时就是故意尝试新文体的！ 这答卷，第一是肯定能第一的。 就算放出去，别人会议论，可肯定是惊艳的多。 毕竟又是一种新的文体。 在不知道考生名字的情况下，就连他这个老师都没往那边想。 更不用说别人了。 赵成书一开始还想着避嫌，就算苏誉考得好，把他的成绩往中间排排得了。 结果却不想，这人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直接放弃曾经帮他取得好成绩的熟悉文体，换了一种类似大白话的文体。 好巧不巧。 他们一群平时咬文嚼字惯了的老学究，还真的被他这直白的文体惊艳到，眼前一亮。 结果这一亮之下，差点被这答卷的作者名字给亮瞎了。 事已至此，赵成书也有些无奈。 这避嫌是不可能避嫌了。 要是没看见名字之前往后排就算了。 总不可能都排好了第一，看见名字是自己弟子没任何理由就排后面去。 这样不也是明着作弊的一种么？ 而且这么明显的做法，天下人估计还以为他们师徒有什么矛盾呢。 赵成书说完，其他阅卷官们面面相觑。 但很快有人回过神来，开始拱手恭喜。 “恭喜赵大人弟子被取中为此次会元。” 赵成书笑着摸摸自己下巴的胡子。 还有没长眼的，对廖瑞锋说恭喜。 “这答卷一开始是被廖大人取中的，也恭喜廖大人了。” 其他人都纷纷开始道恭喜。 这声声句句，听得赵成书脸上绽放笑容。 然而廖瑞锋却觉得喉头一紧，连口水都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他本来该跟赵成书有矛盾的，结果现在自己坚持取中了他的弟子。 这算什么？ 这算自己和赵成书是一伙的了？ 自己这样，对得起因为此次科举还被关在天牢里的刘泰德么？ 廖瑞锋只觉得自己脑瓜子都不好使了。 他和刘泰德有私交，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王阁老一派的。 而赵成书回来，明显是要抢王阁老权的。 所以他们绝对是对家。 结果赵成书弟子却被对家坚持取为第一，这有什么作弊的嫌疑？ 这传出去，是连对家都被他弟子的文采所折服！ 其他人在恭喜着，廖瑞锋也不好明面上给赵成书脸色看。 只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假笑。 “哈哈……” “赵大人的弟子确实有才，这次考试又另辟途径，用了一种新文体。” “这样的创造力，不说同一届的考生，就是我们都比不上。” 本来还想刺赵成书几句，问他一个老师，先前没有见过自己弟子这种文体吗？ 但想到刚刚赵成书提议拆弥封确认考生姓名后再排名次，而自己据理力争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再纠结这个挺滑稽的。 廖瑞锋像吃了个臭鸡蛋，后面拆弥封全程脸色都不大好。 后面人的名字，他没心思再去关心了。 …… 在考官们阅卷期间，考生们都没闲着。 会试已经考完了，过不过已成定局。 若是过了，后面的殿试就是最终排名，并不会黜落任何人。 因此考生们都暂时没了压力，开始疯玩。 就彭天成和苏誉这种考前没怎么去社交的人，都受邀参加了几次聚会。 每次喝得醉醺醺的，也实实在在地放纵了一把。 这几天，让苏誉惊讶的是，京城的不少人手中都有自己三味书屋出产的话本子和画笺。 不少人听说苏誉和彭天成是从江陵府来的。 而江陵府，便是三味书屋最先的店址所在。 因此这些人，天天都拿着画笺来跟苏誉打听。 正巧苏誉出门时，是带了一整套三味书屋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话本子和画笺的。 甚至包括前不久收到的最新一季产品。 这些估计还没传到京城来。 所以苏誉也大方地表示，自己可以带一整套出来给大家看。 这天回去后，他便进书房寻找起来。 东西和苏誉的科举书籍一起收在一个大箱子里，苏誉把它们拿出来，一一陈列在桌上。 “嗯，齐了。” 苏誉点点头，把东西收好，准备明日带出去给众人看看。 这个大箱子不好带，苏誉便想着找个小些的箱子。 书房里的东西，基本都是顾长乐在收拾。 顾长乐这几天好像也挺忙的，每日都出门，现在也不在家。 苏誉没想太多，自己在书房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小箱子。 翻了翻，放顾长乐东西的那边柜子被苏誉不小心带出来了一个造型精美的箱子。 那箱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这是顾长乐的东西，苏誉一般是不会随便翻看的。 所以他蹲下来，准备把东西放回去。 结果就看到这掉在地上，露出了一角的明黄色的卷轴。 苏誉顿了顿。 “圣旨？” 他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看的。 而是这圣旨前面太长了，全是废话。 后面露出了的那几句，才是真正的内容。 “兹特晋尔为朝廷长乐公主。钦哉，故敕！” 第275章 实在有失身份! 前面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这圣旨要表达的所有意思就在后面那短短的几句。 先前苏誉就猜测，顾长乐是淮南王府的郡主。 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也有七八成。 顾长乐说了，科举后有件事情要和自己说。 苏誉大概猜到，她是要和自己坦白身份。 如今倒是不用她亲口坦白了，这都漏成筛子了。 但苏誉没想到的是，顾长乐原先一个郡主，现在变成了朝廷的异姓公主。 怪不得先前顾长乐问自己，若是进士及第，却不能做官会不会怪罪连累自己的那人。 原来是这样！ 因为她如今成为了朝廷的异姓公主，而自己是他的夫婿，那就是驸马爷。 自古以来，驸马能参政的极少极少。 大周的驸马爷也同样如此，基本就是个吉祥物的存在。 所以苏誉就算后面科举考得再好，估计也是白搭。 做官大概率是不能做官了，只能躺平吃吃软饭，伸手喊一下“富婆饿饿，要饭饭”这样子…… “要是早点知道我娘子这么牛逼，我这两年就不用又苦又累地读书科举了。” 苏誉好笑地自言自语。 知道得太晚了，科举进程都快一半了。 不过想想自己先前听说朝廷要削藩的消息，那顾长乐家应该与朝廷关系有些紧张才对？ 现在怎么皇帝还封顾长乐为公主？ 这样故意抬顾家，短时间内岂不是不好下手削藩了？ 所以顾家这是与朝廷的关系回暖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这个驸马爷做得稳不稳当，但现在已经这样了，苏誉想后面的殿试自己更没必要有什么负担了。 反正会试时已经放飞自我了，成绩排名更无所谓了。 “果然穿越者是有福利的，虽迟但到……” 苏誉把这圣旨拿起来，重新放好。 等着后面顾长乐给自己坦白时，还能再得一份福利。 想想还挺美的。 带上原本要拿的整套三味书屋出产的东西，苏誉离开了书房。 路上顺便带上彭天成，两人一同前往考生们相约好聚会的地方。 今日的聚会阵仗很大，整间酒楼都被包了下来。 苏誉两人进入后，很快就有人带着他们到了同乡那一桌。 见到苏誉过来，那些等着看书画的人便都围了过来。 “苏解元，可有带了过来？” 说话的人，是京城本籍人士，叫卓正明。 他家与赵成书已故的娘子家有一些亲戚关系，所以与苏誉关系也比旁人好一些。 在考完试，苏誉终于肯出来走动后，他便巴巴地每次都过来，想着总能见到苏誉。 上次和苏誉聊起在东南很是风靡的画笺，听苏誉说他有包括最新一季的一整套书画，卓正明便一直在期待着。 今天见苏誉手中拿了东西过来，迫不及待地便想看。 苏誉笑道：“拿过来了。” 把东西放下，大方地让卓正明自己慢慢看。 卓正明旁边还有朋友，与他一样都是京城人士。 他们对三味书屋出的话本子和美人图都神往已久。 奈何京城离得远，就算特意让人去买，还是会有时间和信息的差异在。 其他东南来的考生，多少手中也有一些三味书屋的话本子和画笺。 但他们手中的却没有苏誉的这般全，连还在路上的最新版本的产品都有。 卓正明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看起来最年轻。 他拱手说：“今日托苏解元的福，带了这些给我们大开眼界，实在是感谢。” 卓正明比有神童之名的林高杰看起来还年轻，估计也就十三四岁。 行为举止有些模仿大人的感觉，不过让人看着挺有好感的。 一旁的友人笑呵呵地说：“先别说了，我们先看看最新的美人图究竟是怎样一个奇女子吧。” 这几个公子哥便高兴地挨凑在一起，开始看起来。 期间不时发出一些惊叹声，讨论声。 这群公子哥年纪都不大，但都颇有礼貌。 相比先前刘子昂和他身边那些朋友，截然不同。 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苏誉坐在一旁，和自己同乡们喝茶，低声聊天。 林高杰等人也在，大家说着话也不无聊。 这时。 卓正明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好！” “这实在是大快人心！” 其他人也附和地叫好。 苏誉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正看到了话本子第一个小高潮处。 这次的话本子题材有些不同，颇有些爽文大男主的感觉。 果然这群小年轻很是爱看。 苏誉笑了笑，心想自己这话本子生意在京城肯定也能做得开。 “啧……” “不过一本过期的话本子罢了，嚷嚷什么？”一道嫌弃的声音，从旁边桌传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京城没有什么时兴的东西，比那些偏远之地还不如呢。” 众人扭头一看，卓正明认出了那人，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打扰到廖公子了，实在对不住。” 被称为廖公子的人听到他道歉，众目睽睽之下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只假笑一声，回道：“这三味书屋出的话本子，本公子都看了。” “感觉也不过就那样。” “也就那些本就没什么家世或者本事的人看了，才会觉着喜欢。” “卓公子你家怎么也是个五品郎中家，实在不必要和书里那些人共情。” 有人喜欢，自然就有人不喜欢。 可作为同辈，这样当面说教，就未免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卓正明一群人都是好脾气不惹事的人，只讪笑地客套回了几句。 廖公子见他们毫无辩驳之意，也没了再说下去的欲望，转而和旁边的人继续聊起来。 这动静，让苏誉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种场合就是有不好的地方。 因为京城是天子脚下，一块砖头砸下来估计都能随机砸中几个当官的。 因此在座不少人，都是京官家的公子们。 自认见多识广，眼光也高。 所以看到卓正明一群人为了一些偏远地方的东西大呼小叫，便觉得有些不高兴。 而且这种画笺才几十文一张，连那些穷读书人都看得起。 他们这群人为了这种便宜东西大惊小怪的，实在是太失身份了。 林高杰家是有人在京城做官的，因此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 等众人安静下来后，他这个没有感情的科普工具人低声说道：“这位廖公子，是都察院廖御史的儿子，” “他父亲此次也被点为了考官，估计我们之中有人的卷子，便会被他阅到。” “而且廖公子娘亲家，与三皇妃是沾亲带故的。” 当今大皇子，也就是先太子已薨，二皇子早夭。 剩下最大的就是三皇子。 彭天成轻叹了一口气：“这种场合我觉得下次还是不来了。” “一不小心都不知道会得罪了什么人。” 苏誉虽然无所谓，但也觉得玩了几天有些腻味了。 他赞同道：“确实，后面这几天我们都在家中待着等成绩算了。” 第276章 双喜临门 顾长乐这段时间都不得空。 自从拿到家里送来的消息和圣旨后，她便在准备进宫面圣。 面完圣后，还有不少的仪式要和礼部沟通。 封公主是大事，好在此前也曾经有过先例可循。 就是礼部现在的老大被抓进了天牢，一时群龙无首。 所以不少事情没人做决策，得要顾长乐这个当事人亲自去。 这天苏誉说好去参加聚会，顾长乐便在苏誉出门后进了宫。 上次进宫时，顾长乐年纪还小，对宫里没什么印象。 宫人在前面领路，一路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早已经有人候着。 见到顾长乐出现，赶紧迎了上来。 “长乐郡主终于来了。” “陛下念叨了许久，特意派奴婢在此候着，只等你一出现便带进去面圣。” 话说得殷勤，顾长乐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有劳公公。” 这个太监是庆元帝的近侍，叫王公公。 他以前小时候就见过顾长乐。 如今再一看，她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不由得被她惊艳了一番。 特别是本来冷着的脸露出那一点笑意，实在好看得紧。 这样的美貌，却听闻因为八字原因迟迟不能出嫁。 实在是太过可惜。 不过现在好了。 王公公想起刚刚在殿内听到陛下和道长的聊天，心想这长乐郡主真是来对了！ 说不定她那命格有办法改了！ 顾长乐不知道王公公心中所想，也不知道殿内发生过的事情。 跟在王公公身后进了御书房，远远看到坐在上首的庆元帝。 庆元帝现在年纪大了，身材有些虚胖。 但与身材不相符的是他的脸色。 有些蜡黄蜡黄的，嘴唇也没有太多血色。 不过今日他心情明显不错，脸上带着点笑。 殿中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做的道士打扮，两鬓有些白发，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 顾长乐只看了一眼，便把眼神收回。 “参见陛下。” 顾长乐低垂着眉眼，行了个礼。 庆元帝笑眯眯地抬手。 “免礼。” “上次见面，朕还记得长乐才那么一点大，还不到朕的膝盖。” “想不到如今已经出落得这般美丽了。” “你爷爷身子可好？” 顾长乐微微笑道：“托陛下的福。” “我爷爷身子骨也还硬朗着，每日都亲自去大营操练士兵，还能上马杀敌。” 庆元帝摸摸自己下巴梳得整整齐齐的胡子，满意地点点头。 又问了几句顾长乐家常话，顾长乐都一一回答。 庆元帝对顾长乐苁蓉淡定的很满意。 特别是她女子的身份，更是满意。 至于削藩的事情，庆元帝自然不可能现在提。 “礼部那边已经拟好了章程，良辰吉日也选好。” “待殿试过后，便会正式行册封礼。” “朕把东大街那府邸赏给你，做你的公主府。” “工部已经安排了人去修缮，等你授封后就能入住。” 庆元帝一口气说了不少话。 “以后我们大周，就多了一个长乐公主了。” 庆元帝说完，一旁的道长连声道：“恭喜陛下，恭喜公主殿下。” 顾长乐看了一眼这道长，笑了笑。 庆元帝便介绍说：“这位是长空道长，此前在龙虎山修行。” “王阁老替朕把他请了进来，日后他便是我大周右衔功德使。” 在顾长乐来之前，庆元帝便一直在和长空道长在聊天。 这道长是王阁老花了不少心思替庆元帝请来的。 听闻他神通颇大，炼丹更是好手。 庆元帝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不好，睡得也不踏实。 太医院的太医们绞尽脑汁都没办法处理，所以他自然很需要这样的人才。 方才一番聊天，他便觉得这个长空道长确实名不虚传。 因此直接给他授了官职，要留他在宫中专门为自己炼丹。 说起这种玄学的事情，庆元帝便又想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朕还记得，先前相国寺的了然大师曾经给长乐你算过一卦。” “说长乐你生辰八字特殊，须得配上特定生辰八字的男子才能成婚。” “也因此，长乐你如今都快十九岁了，都尚未婚嫁。” “了然大师算的卦不会错，但长空大人却说他有破局之法。” “能算出长乐的如意郎君在何处。” 顾长乐就知道，自己此次进宫，她的婚事是逃不过被讨论的。 毕竟让她在京城成了亲定居，肯定比回去东南好。 不过她也不急。 毕竟自己早已经找到了那个合适的人选。 庆元帝兴致勃勃地提起这事，明显刚刚顾长乐来之前他们两个已经聊过了。 长空道人听了皇帝的话，淡定地点头。 “贫道确实算出来了。” 他说着，手掐法诀，眼睛眯起只剩一条缝，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念了一会后，又问了顾长乐两个很普通的问题。 过了一阵，他眼睛一睁，脸上一喜。 “不错，刚刚算的肯定没问题！” 顾长乐好奇地看着他。 便听他说道：“长乐公主的如意郎君，确实就在这群读书人中！” 至于是不是特指来到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们，他特意玩了个文字游戏没有说。 但却让人下意识觉得就是这群刚考完会试的举人。 果然。 庆元帝颇为高兴地说：“算了两次，那便不会有错了！” “朕已经让人去查了这群参加举子们的生辰八字，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长空道人一脸淡定。 要是这群参加会试的举人中没有，那他就可以说不是这群人。 而只是一个读书人。 至于方位，随便指一下便是。 反正同一时辰出生的人，是绝对有的。 就是条件可能不符合罢了。 顾长乐则嘴角微微抽了抽，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两个人。 人的年纪大了，便越爱信鬼神之说。 皇帝也不例外。 庆元帝速度很快。 顾长乐才进来没一会，不过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安排好了。 而且说完后，王公公便捧着一个名册喜滋滋地进来。 “陛下，已经找到了！” “确实有一个考生的生辰八字，与长乐公主很是相配。” 庆元帝笑眯眯地说：“快呈上来！” “此次淮南王府，是要双喜临门了。” 第277章 信口胡诌 庆元帝拿过名册，翻看起来。 一般来说。 同一个生辰八字，大部分是每一百二十年才能重现一次。 个别的也有六十年重现的。 这些人，要不就入土了，要不就是比自己这个做皇帝的还老了。 这类人自然不可能适合顾长乐。 所以庆元帝肯定不会往这边想。 结果一看手中的名册，确实是看到一个生辰八字符合的人，但那人却年逾古稀，比自己年纪还要大上不少。 这种年纪还在考进士的，基本都是考了一辈子的。 估计就算这一次考上了，也干不了多久活了。 这样的人，要配他大周的异姓公主自然不够。 而且淮南王那边肯定不干。 庆元帝脸色一沉，皱眉说道：“这年纪不对。” 参加会试的人有四五千，庆元帝不过在顾长乐进宫面圣前与长空道人聊天时临时起意要插手顾长乐的婚事。 所以这么短的时间，底下的人自然不能把这一份名单全都过一遍。 只看到一个合适的生辰八字，便赶紧来邀功了。 顾长乐听庆元帝这般说，当即便想到了这个。 果然，王公公凑过去看了一眼，便赶紧请罪道：“陛下恕罪，实在是奴婢没看清。” “但后面还有数千名学子，想必其中还有合适的人选。” 被这么一打岔，庆元帝又没这么急了。 他把手中的名册扔到桌上，说道：“那便好好找，找到后，再向朕禀告！” 王公公赶紧应是。 说完，庆元帝又安抚顾长乐：“这次是朕心急了。” “朕会让底下的人好好查清楚这些人的背景，绝不会随意便指了长乐你的婚事。” 顾长乐笑道：“陛下一番心意。” “除了我爷爷外，还有陛下替我操心婚事，实在是我的荣幸。” 顾长乐本来想说出一个名字来。 但想了想，她暂时没有说。 反正皇帝是要在这名册中找人的，不如等他找到再说。 届时皇帝指的婚事，正好又是这个人，她才会答应下来。 庆元帝被她几句话说得也挺舒心的。 而且他也想起顾长乐小时候进宫时，那冰雪可爱的样子，不由得眼里带了点慈祥。 好像真的把顾长乐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他回道：“既然你爷爷给你张罗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那朕这次怎么都要把这事给解决了！” “既然长空道长已经算了出来，那便让底下的人加紧去翻名册便是。” 庆元帝早就想插手顾长乐的婚事了。 淮南王有军权，但他没有儿子，只剩一个孙女。 本来是不足为惧的。 可顾方旭手底下的能人干将太多，那些人和淮南王的利益紧紧相连。 大家都忘了姓什么，总之都只记得一个“顾”字。 淮南王可以无后，但底下的人绝不会允许东南不姓顾。 所以在顾方旭在世时过继也好，指望顾长乐的肚子来个男丁也好。 只要淮南王府还在一天，那地方就始终是朝廷要一直考虑的。 庆元帝也不是没想过派人过去插手当地的军政。 可惜那些人太过团结，根本没有他插足的地方。 更何况先前东南叛乱，当地文官勾结异族差点把东南给吞掉。 后来顾方旭带兵把异族赶走，同时也把那些勾结异族的文官都给捋了一遍。 也因着这事，庆元帝也有些理亏。 只能用些温和的手段处理这个最大的藩王。 而顾长乐的婚事，无疑是最有效的。 若是顾长乐的夫婿是自己的人，那他自然就能高枕无忧了。 不过这夫婿也不能定得太随便，毕竟顾长乐要被封为公主了，该有的脸面肯定是要有的。 顾长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谢恩。 见识了一下长空道长的神通，又能顺便安排了顾长乐的婚事，庆元帝心情非常不错。 顾长乐要去礼部那边，庆元帝也不久留她，让她没事多些进宫来陪自己说话，便让她先下去了。 同时，也对长空道长说：“炼丹房朕先前便有，道长先去看看。”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宫人开口。” “最重要的，是要给朕炼出上好的仙丹来。” 庆元帝这几年，愈发感觉到身体衰老带来的无力感。 他迫切需要一些灵丹妙药来让自己重新恢复年轻健康。 “陛下放心，贫道自会竭力而为。” 长空道长应下，行了个礼。 走出御书房时，自己随侍的小道士也被带了上来。 “师傅。” 小道士还是第一次进宫，在旁边等着有些紧张。 见到自己师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长空道人在人前还得维持逼格，只“嗯”了一声，淡淡点头。 “走吧，陛下让我等去看看炼丹房。” 跟着宫人到了皇帝先前的炼丹房，四处转了一下。 这炼丹房极大，一应物品俱全，比他先前那些不知道好多少。 长空道人很满意，让宫人去回禀陛下。 同时说自己要在这里熟悉一下这些东西。 炼丹房里只剩下师徒二人，长空道人这才坐下，长吁一口气。 “师傅，陛下是不是很可怕？” 小道士小声问。 长空道人耸耸肩：“毕竟是天子。” “不过陛下也是有些离谱了。” “我一个炼丹的，陛下却硬要我算命。” 小道士睁大眼睛，有些惊讶道：“师傅你给陛下算命了？” 长空道人摇摇头：“不是，给即将加封为公主的淮南王孙女。” “不过幸好为师口才好，糊弄了过去。” 说起这个，长空道人也有些无奈。 算命这东西，哪里能算得这么准？ 但皇帝开口，他就是不会算也得会。 不然他这一手炼丹本事，都没办法施展。 只能随便算算，信口胡诌这样子。 至于对不对，他看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对了，把我们带过来的东西拿过来看看。” “不够的，便开个单子让人去添置。” 小道士点点头，把他们带过来的箱子打开。 里面放着不少的硫磺和硝石等物。 长空道人之所以炼丹比别人厉害，是因为他发现这些东西混在一起能剧烈燃烧，产生更高的温度。 从而让他炼出来的丹药比别人的更为有效。 不过这些东西价格昂贵，得专门去找。 反正现在自己吃皇家饭了，也不用担心没钱买这些。 让自己徒弟清点了一番，便列了个单子交给宫人。 第278章 会试发榜 顾长乐出了宫，还穿着她进宫面圣时的华服。 自苏誉考上举人后，基本什么规格的衣裳他们都能穿了。 因此顾长乐的衣裳也从一开始的普通麻衣变成了绫罗绸缎。 可再是绫罗绸缎，也没法和她进宫穿的正式衣裳相比。 顾长乐本来就要告诉苏誉自己身份的事情，因此在车上也没有换衣裳。 想着苏誉看见了，就先给他一些提示。 回家时，确实看到出去参加聚会的苏誉已经先回来了。 苏誉也看到了顾长乐的打扮。 “娘子，你这身打扮......” 苏誉顿了顿，上下打量着顾长乐。 顾长乐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嗯”了一声。 心想夫君这是看出来了？ 这时，苏誉接着说道：“娘子这身打扮真好看。” “浓妆淡抹总相宜，说的就是娘子你这种美人。” 苏誉这彩虹屁张嘴就来。 顾长乐被自己夫君一番称赞说得有些高兴，但又觉得有些奇怪。 一向心细的夫君，居然没有对自己这身打扮有疑问。 “这身打扮虽然好看，但看起来有些繁琐。” “娘子你不出门了的话，要不要进去换身舒服一些的？” 听着苏誉贴心的话，顾长乐心中微微一暖。 她的夫君总是这么好。 但自己却不好，一开始还带着目的隐瞒了他身份。 如今更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可能导致夫君不能做官了。 若是她是男子，自己夫君是女的。 她必定要许他十里红妆，十二抬大轿。 但男的也没事。 虽然不能让他成为高官，但厚禄自己还是能供得起的。 而且这厚禄肯定比普通的官员高很多。 顾长乐直接伸手抱住苏誉，声音低顺地说：“夫君，好喜欢你。” 苏誉挑了挑眉，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低声笑道：“娘子心情很好？” “自然是。”顾长乐抬头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我夫君这么好，我每天心情自然都很好。” “哦......”苏誉笑眯眯道：“那今晚我们来玩些让你心情更好的？” 考完试，心情放松。 再加上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后面殿试的压力。 苏誉现在是身份、金钱和时间都不缺了。 再加上顾长乐对自己心有愧疚，什么都肯答应。 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接下来几天他懒得出门了，就在家和自己娘子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吧。 果然，顾长乐听着苏誉这些浑话，耳朵都红了起来。 但她还是乖顺地应了下来。 “可、可以。” “但得等晚上......” 白天还是太羞人了些。 苏誉笑得暧昧：“好，都说灯下看美人，今夜咱们点灯来未尝不可。” 顾长乐接不住这话了，只能伸手戳了戳苏誉的胸膛。 “我先进去换一身衣裳。” 苏誉笑着看顾长乐离开。 顾长乐这身打扮，苏誉自然留意到了。 但苏誉就是坏心眼不说。 毕竟一开始隐瞒身份的可不是他。 瞒了他这般久，自己现在要点小福利，这很正常吧？ 都是夫妻间的情趣罢了，也无伤大雅。 白天聚会的时候感觉一般，但没关系。 今晚将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 接下来几天，就跟苏誉和彭天成说的那样，都不出门了。 彭天成待在落榻的地方做了什么，苏誉不知道。 倒是苏誉这几天都过得滋润无比。 会试发榜当天，主考官要先将排好名次的黄榜送到皇帝面前，让皇帝审核。 庆元帝这几天去看了看长空道人炼丹，对于他的炼丹技术很是满意。 因此这几天都待在炼丹房里，等着他的仙丹出来。 听到宫人来禀说会试成绩顺利出来，他这才离开了炼丹房，到御书房去接见了此次会试主考官赵成书和副主考廖瑞锋。 会试黄榜一共三百三十人，写了长长的一个榜单。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榜首那个名字——苏誉。 一打开，庆元帝便首先注意到了。 “苏誉......”庆元帝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身旁的王公公赶紧提醒。 “户部用的新式记账法，便是此子所创。” “当时是赵大人让人送到朝廷来的。” “陛下去年还发了圣旨赞誉，当时此子还只是个秀才公，如今得到会元，果然不负陛下所望！” 经过王公公提醒，庆元帝这才记起这件事。 当时赵成书还抱病在家，突然写了封奏疏过来，上面还附了一份详细的新式记账法。 户部的人看过之后，都惊为天人。 庆元帝当即便批准了在全大周推广使用。 后面为此，下了一封圣旨赞誉此人，还为了让赵成书早点回来，庆元帝甚至下足了奖赏。 后来果然不负他所望。 赵成书今年回来帮他了。 而这学生，当时只是个秀才，如今竟然都得到会元了。 得了皇帝赞赏后出的成绩，这可是正宗的天子门生了！ 庆元帝高兴地问道：“这苏誉乡试时是什么成绩？” 王公公说：“陛下，这苏会元乡试时便是当地解元。” “后来便得了赵大人的青睐，收了他为徒。” 听到苏誉乡试是解元，庆元帝本来是更高兴才对的。 但又听到说赵成书收了他做徒弟，庆元帝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一些。 实在是此次科举本来就出了一次事，他不想再看到科举再有什么问题。 “解元、会元......” 庆元帝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赵成书和廖瑞锋明显要听听他们的解释。 廖瑞锋有些讪讪地站出来说道：“陛下，此子乃是臣做主取中的。” “为了保证科举的公平，取中时并没有拆弥封，因此并不知道此子是赵大人的徒弟。” 廖瑞锋说起来都还是觉得尴尬。 但既然都取中了，也没办法了。 现在只能跟陛下解释。 庆元帝听说人是廖瑞锋取中的，这才脸色缓和。 廖瑞锋是王阁老一派的，而且和皇子那边有关系。 因此他是不可能作弊的。 赵成书自然也不会作弊，可他的身份敏感，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这成绩，确实是可信的。 庆元帝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被廖瑞锋看中，是赵成书的徒弟。 又想起刚刚王公公说的，这人是得了自己教育之恩得的会元，便越发觉得这人以后是个得堪大用的。 “好！” 庆元帝龙颜大悦，直接说道：“既然会试黄榜已出，那便直接张贴吧！” 第279章 连中三元的大男主剧本 发榜当日，苏誉一早便起来了。 这几天两人折腾太厉害了，苏誉没想吵醒顾长乐，决定过去找自己的同窗们一起去看成绩。 但他在穿衣裳时，顾长乐却眯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夫君，我也起来和你一起去蹲放榜......” 苏誉看了看外面，天还黑着。 估计还不到卯时。 因为今日会试放榜，城内的宵禁会比平时提前解除。 他们家住得离贡院近，这时候静下心来已经能听到外面陆陆续续有人经过说话的声音。 虽然放榜是辰时，这一去，起码得等两三个小时才能等到放榜时间。 但不少人都选择提前过去蹲守，总好过在客栈着急地干等着送捷报的人上门。 顾长乐说了两句话，也精神了起来。 “我们也早些过去吧，横竖在哪里都是等。” 一精神，就有些紧张了。 苏誉没想着这么早过去，不过顾长乐都起来了，他也没拒绝。 两人洗漱穿戴好，又用过早饭。 外面天还冷着，苏誉便给顾长乐戴上披风的兜帽，给她绑好系带。 两人才趁着微微亮的天色，一起出门去贡院外蹲放榜。 到了之后，天色也差不多大亮了。 这时候距离辰时，起码还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外面已经围满了看成绩的人，大家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苏誉有些无奈：“我们已经挤不进去了。” 顾长乐身高不够，人这么多，踮着脚都看不到最里面的情况。 这次考试有四千多人，大家都聚到了这边，而且都想着往里挤，拥挤的情况可想而知。 苏誉还想说来这边找自己的同窗，估计也是找不到的。 苏誉张望了一阵，拉着顾长乐到了一个靠墙的角落，和她一起在这里等着。 这里离张挂黄榜的地方距离有些远，所以人不多。 两人站着，苏誉还能勉强看到上面。 顾长乐是怎么都看不到了。 她有些无语：“看不到，我来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而且苏誉还得照顾她，不能往前挤。 苏誉无所谓地说道：“没关系，我们就在这等着。” “等到发榜后，看完榜单的人就会慢慢散了。” “到时候我们再上前去看。” 也只能这么办了。 两人便在这边，耐心地等着放榜。 人多的地方暖和一些，但此时也没人管得上冷还是暖了。 就这么不知滋味地站了一个多时辰，贡院的大门总算是从里面被打开。 “门开了！” 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开始喧哗。 站在最外面的苏誉和顾长乐都听到了这些话。 顾长乐吞了吞口水，问苏誉：“夫君你应当是会上榜吧？” 苏誉也不知道。 “我这次换了一种别的文风，可能结果会不大好。” 顾长乐都不知道是希望苏誉上榜好，还是希望苏誉不上榜好。 不上榜吧，他这么多年的辛苦都白费了，而且本来还是个解元，会试没过，肯定要被人议论一段时间。 但上榜吧，中了进士，又不能做官。 还是白费了多年的寒窗苦读。 这实在是不好搞。 顾长乐想了想，只能拉着苏誉的手，坚定地说：“无论上不上榜，夫君你在我心里都是最有才华的！” 苏誉好笑地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兜帽。 那边贡院打开的大门，已经走出十几个军士开始维持秩序了。 榜单附近的人都被往外驱赶了一些，后面礼部的官员才捧着榜单出现。 “榜单来了！” 随着一声呐喊，榜单很快就张贴好了。 这时人群朝着榜单底下蜂拥而至，本来苏誉那位置是可以看到榜单上面的，这下也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很快。 “有了！我中了！我的名字在那里！” 第一个看到自己名字的人，激动地高声大喊，竟想着直接冲进去把榜单撕下来带回去。 旁边维持秩序的军士赶紧把他拦了下来，客气地喊道：“金科进士请回去等着接捷报即可。” “想必捷报已经送到贵人府中了。” 这人便红光满面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脚步虚浮地几乎找不到东西南北。 十几年寒窗苦读，终于在今天尘埃落定，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见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场面便更加激动了。 很快，又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顾长乐有些着急地问：“夫君你可看到了？” 苏誉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不紧张的，但气氛都被众人烘托到了这里，他也有些期待。 拉着顾长乐在外面调整了一下站的位置，想找一下能看到榜单的地方。 结果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声音。 “此次会试的第一名，是东南解元苏誉！他是会元！” 苏誉这名字，大家都不陌生。 几乎参加这场考试的人，都知道他是赵成书的徒弟。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再一次躁动起来。 “苏誉！会元是苏誉！” 一声声传出来，很快就传到了最外面苏誉和顾长乐的耳中。 苏誉顿了顿，看了一眼顾长乐。 “我没听错吧？” 顾长乐也不知道给什么反应好。 “没......” “夫君你是......此次会试的会元......” 苏誉还想着自己放飞自我，换了一种文风，估计阅卷官们会接受不了。 结果想不到正好戳中了这个年代那些想要在文学上更进一步的文人心思。 “第一名......” 苏誉有些惊喜地看向榜单的位置。 这时，人群挨挨挤挤中，正好让他面前被挡住的地方有了空档。 苏誉能再次看到榜单上面的位置了。 果然。 中间最上面，看起来字体更大的那个名字。 正是自己的。 “我居然是会元......” 刚穿越过来时，苏誉便到现场去等过一次榜单。 但不巧，那次没找到自己的名字，第五次落榜了。 结果后面一路到现在，他居然已经连中两元了？ 这种情况下，赵老头就算是他的老师，也肯定不会帮着自己作弊的。 所以这会元，绝对没什么水分。 该不会......自己手拿的，是连中三元的大男主剧本吧？ 苏誉喜滋滋地拉着有些出神的顾长乐往回走。 “走，回家等捷报去！” 第280章 都是小事 苏誉得了会元。 今日几乎所有参加会试的学子们都过来看榜单，因此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且这次的会元，比往常的会元更受瞩目，引起的话题度更高。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苏誉不就是赵成书的小弟子么？ 赵成书一个主考官，点了自己的小弟子为会元，这难道没有走后门的嫌疑？ 开考前得知主考官是赵成书，大家都下意识地觉得他不会作弊。 可是公布名次后，这结果大大出乎人的意料，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有这样的怀疑。 “这苏誉凭什么得了会元？就因为他是赵公的小弟子吗？” “若是这样，那此次科举成绩，绝不能算真的！” 大部分落第的人，都会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想要把定好的成绩搞黄，最好是重新考，好让他们能多得一次机会。 若是这次成绩不作数，还真的极大可能会重考的。 但有人怀疑，也有人不想怀疑。 上榜了的人，最多就是有些疑问和不甘心，基本不会想再考一次。 “这科举成绩怎么不能是真的？” 有个上了榜的学子不高兴地高声辩驳：“成绩出来，第一时间就会呈到御前去。” “这是诸位考官与陛下共同定下的名次。” “若是有问题，陛下绝不会让这黄榜张贴出来。” 可毕竟上榜的人是少数，落第的人是多数。 这些被取中的人声音再大，也盖不过落第人群的声讨。 “这苏誉是东南解元不假，但他那手自创的文风极容易认出来。” “所以此次阅卷时，恐怕是有人认出了他的卷子，从而故意把他放到高位去。” “赵大人虽然一直以正直廉明自称，却难保不会因为底下的人极力主张要取中某篇文章而产生认同的心思。” “所以此次的成绩，必定有蹊跷！” 这人说得挺有道理的，不少人便和他一起聚在贡院门口抗议。 有些人则会去写奏疏要上书给皇帝。 更有甚者，聚集了一批人，说要直接去找苏誉。 他们要当面看看，究竟苏誉这次写了什么东西，能力压天下英才，得到此次的会试第一！ 这个提议一出，立马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 打听好了苏誉住的地方后，数不清的读书人们开始浩浩荡荡地前往。 路上的路人们见到这么大批读书人往一个方向去，都很是好奇，到处交头接耳地打听着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越来越长...... ...... 而此时的苏誉，压根就还没来得及想这些。 带着顾长乐刚回到家，送捷报的人也正巧上门。 这次送捷报的阵仗，可比上次还大上不少。 仪仗队一路敲锣打鼓，高声唱着捷报内容过来。 沿途的人家全都走了出来，要瞻仰新科会元的风采。 得知苏誉会试也得了第一，留守在家中的李二郎等人个个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顾长乐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吩咐他们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 先前顾长乐还定好了酒楼，若是苏誉会试过了，便要招待同乡与在京城认识的人。 虽然她被苏誉这次得了会元的消息震惊得一开始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但该准备的的还是都早就准备好了。 家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嘴里都说着羡慕和恭喜的话，看起来非常喜庆。 然而这喜庆的一幕却没有持续太久。 在苏誉送走送喜报的队伍后，便看到一大群读书人正朝自己家这边浩浩荡荡地走来。 本来在门口道贺的街坊邻居们看到这一阵仗，都自觉地让开了道路。 “这些莫非都是来苏会元家道贺的同届考生们？” 大家都这般猜测。 苏誉见状，也站定在门口等着。 心想这么多人来贺自己？ 但看他们的表情，又好像不是什么高兴的表情。 好像有蹊跷？ 听到消息的顾长乐也走了出来，站在苏誉身后疑惑地看着。 很快，这群人走在前面的已经到了苏誉跟前。 后面还跟着一一大群，乌泱泱的，把整条巷子都挤满了。 这群人虽然怀疑苏誉的成绩有问题，但他们倒也没有失去理智。 为首的那人说道：“我等都看到了黄榜，得知此次会元乃是苏兄。” “听闻苏兄的老师乃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我等实在是好奇你此次写了什么样的会试文章。” “能打败天下四千英才，夺取此次会试第一，让赵公明知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还点了自己的小弟子为会元，想必绝对是令人惊叹的雄文。” 话说得不算很冲，但已经很直白了。 就是说他们对成绩被苏誉打败有不服，想要看看苏誉会试究竟写了什么东西，才能打败这么多人夺得了这个会元。 而且也说了苏誉和主考官的关系，不能怪他们多想。 若是苏誉写的东西不能让他们信服，那今日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誉很快猜透了他们的意图，脸上带着自然的淡笑，亲切地回道：“原来诸位想看我会试的文章？” “但会试考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一时半会我也默不全出来。” 会试一共考了九天六夜。 就算省了打草稿的时间，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把所有的东西默出来。 见苏誉淡定从容地面对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惊慌。 而且面对他们这些带着冒犯请求贸然前来的人，也态度友好，一点都不介意把文章默出来给他们看。 确实全写出来需要不少时间。 一些带着质疑前来的考生，心中已经对他又信服了几分。 带头那考生和周围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才继续说：“咱们是来瞻仰会元雄文的，自然不需要默全。” “要是苏会元不介意的话，直接在你家默给我们看也行。” 这么多人围着自家等看他默出来的文章，听起来就有点荒谬。 而且这事闹大了，对苏誉这个新科会元名声不大好。 但要换个场地，又哪里合适？ 自家肯定是不够地方的，估计一半人都塞不下。 站在苏誉身后的顾长乐听了苏誉和那些人的对话。 很显然，这些大部分都是落第的考生。 来到这里，显然是带着嫉妒而来。 但面对质疑，别人可以帮苏誉反驳，苏誉本人却不好说些难听的话出来。 想了想，她低声朝身后的李二郎吩咐说：“我定了酒楼的酒席，能招待多少人？” 李二郎回说：“二层一半的包厢打通，大概能招待一百人左右。” “数百人......” 顾长乐扫视了一眼围满自家这条巷子的读书人们。 “估计不够。” “去把一二层全部定下来，所有屏风撤走，把这些考生们全部请过去。” 李二郎有些犹豫：“可今日是放榜日，酒楼一般都被考生和家眷们提前定好了。” “恐怕不好挪。” 顾长乐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回道：“此次会试，只取三百三十人，会在今日出去庆祝的，最多一半左右。” “整个京城的酒楼这般多，还容不下那么些新科贡士？” “先把场地定下来，后面的让酒楼的东家们私下协商处理。” “实在有不愿意挪的，把那些青楼勾栏都全部租下来作为赔偿的地场地。” “今日是我夫君的大喜日子，其他的都是小事！” 第281章 这真顶不住啊 顾长乐吩咐下去，底下的人自然得照办。 就算难办，也必定是能办到的。 让自己夫君一个新科会元在外面当众默写文章，连个场所都没有，传出去实在不雅。 虽说京城遍地是贵人，可贵人也是分等级的。 以顾长乐现在的身份，就算是真正的皇子公主见到她，都得礼让三分。 不过要临时定一整间酒楼罢了。 那些提前定好位置的，一般给足面子，是不会介意换一下的。 顾长乐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吃亏。 “夫君，我定好了地方。” “大家前来庆贺，咱们理应招待一番，不如让他们移步到酒楼去？” “届时好酒好菜送上，又有人在旁伺候，要讨论文章自然也更得趣。” 苏誉闻言，有些讶异地看了看顾长乐。 “这么多人，地方够？” 整条巷子密密麻麻，一直到外面主街，明显都还是人。 苏誉估计，来找自己的，至少有数百人。 顾长乐先前不过给他定了一层酒楼，让他和同乡们聚会道贺用。 估计是容不下的。 顾长乐胸有成竹地笑道：“夫君尽管做便是。” “够不够地方，如何招待，我都会安排好。” “你尽管放心。” 苏誉听着这霸气的话，都忍不住给顾长乐竖个大拇指狠狠点赞了。 怪不得女生们喜欢霸总。 这谁不喜欢啊！ 女霸总还更香！ “行，那我与他们说。” 苏誉笑道。 其实如果这群考生能等的话，直接去礼部衙门去查也是可以看到的。 要不就等放榜之后，礼部后面会把内卷考生的答卷张贴出来，供考生们观看点评。 可就算只差半天时间，都太慢了。 闹成绩这种事情，就是得出来的时候直接闹，才能闹得最大。 不然那些落榜的考生，当天就要离开京城，哪里凑得齐这么多人？ 人少了闹起来，朝廷肯定没这么重视。 所以要闹，肯定得趁早。 苏誉便高声说道：“多谢诸位前来道贺。” “家中安排了地方，还请诸位移步，一同吃个酒席沾沾喜气。” “至于笔墨纸砚，我会让人准备好。” “届时欢迎大家点评我的会试文章。” 一群人带着质疑或者看热闹的心态前来，明显不是来道贺的。 而且苏誉也看了出来。 结果还请他们好吃好喝招待着，再慢慢默写出来？ 不得不说，这新科会元的为人，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为豁达大度，估计连身为老师的赵成书都比不上。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作弊？ 有些人想到这，当即面露羞愧，悄悄往人群中钻了钻。 恨不得当做自己没来过。 但也有不依不饶的，直接便坚定地带着人往苏誉指定的地方去。 事情都闹到这里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肯定是要刚到底了。 …… 今日的酒楼，基本都是高朋满座的状态。 不少人中了会试的新贵人，都要宴请同窗与同乡们。 那些京城本地的考生，则会直接在家中设宴，方便邻居街坊们上门道喜。 尽管如此，酒楼的生意还是非常好。 放榜后短短一个时辰内，一半的位置就被定了出去。 望月楼就是如此。 除了一个提前预定了一整层二楼的大主顾外，剩下的一半位置也很快被两个新科贡士定了下来。 后来估计还会陆续来坐满人。 望月楼的掌柜忙得脚不沾地，算盘拨算得飞起。 却不想，那位提前定了二楼一整层的大主顾，居然临时改变主意要定一整间酒楼。 掌柜的都为难死了。 定下位置的都是新科贡士，他们也不好得罪。 可要临时加座的明显是个更得罪不起的。 幸好先前他就留了个心眼，担心位置不够，提前把一楼空了出来。 现在酒席都还没开始，还来得及调动。 让伙计在附近酒楼找了空位，又赶紧派人去提前通知了定好位置的新贵人们。 其中一人因着自己做喜事，不愿意纠结，很爽快便答应了下来。 另外一人却有些不满。 董成思道：“明明位置是我先提前定好的，为何要换？” 他是第二次参加会试。 上次参加没过，便一直留在京城求学。 因此结识了一些朋友。 这次高中，自然得好好高兴高兴。 结果刚订好酒席，还没来得及去，却被告知要换地方。 虽然酒楼那边给的理由很充分，也解决了他酒席的问题。 可董成思就是有些不爽。 十几年寒窗苦读。 好不容易会试过了，马上要高中进士，居然自己定个酒席都不能做主。 而且今日可是他正经以自己的身份接待客人。 伙计有些为难地说：“贵人实在对不住，是小店搞错了。” “本来那人家便是定了一整间的。” “结果我们的人只一心想着给新贵人贺喜，以至于事情安排有了疏漏。” 面前这人，伙计也是听说过的。 虽然没有正式官牒，但大家都说他是定远伯家的上门女婿。 毕竟先前他就是靠着定远伯家，才能在京城立足，继续求学。 可定远伯家的女儿身娇肉贵，却看不起他一个出身乡野的举人。 如今马上高中进士，可不是扬眉吐气么？ 这么重要的时候，要随意换地方确实说不过去。 伙计只能尽量把掌柜交代的话说出来。 “换的那个地方，也是离小店不远的。” “而且饭菜酒水都准备好了，还从怡红院请了两个有名的歌姬来献曲。” “新贵人与同窗们尽管尽兴，一应费用都由那边承包。” 听到这样的安排，董成思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但他还是有些奇怪。 “究竟是何人，要定下一整间酒楼，搞这么大阵仗？” 要在外面订酒席的，要不就是外地的考生，要不就是家境贫寒的本地人。 这两种人，怎么算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人来道贺。 这个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伙计便老实回道：“听闻要定下一整间酒楼的人，便是此次的新科会元。” “新科会元？” 一听到这，董成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放榜到现在也没多久。 但大家质疑主考官作弊提拔自己弟子为会元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所以这新科会元要招待的人，莫不是前去找他质问的考生们？ 这般想着，董成思也不想纠结是不是换地方庆祝的事情了。 他甚至自己都想亲自去看看热闹。 “行，既然你们这般诚心，那我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 “只我带来的人手不够，还得你们派人过来帮我通知我的亲朋好友新的地方。” 伙计赶紧应下。 董成思见他们有安排，也暂时不管了。 自己也不带人，偷偷往望月楼去看热闹。 第282章 麻烦哦... 此时。 所有的考官都已经从贡院中出来，接受庆元帝的召见。 考生们是九天六夜，但考官们却要在贡院待上差不多一个月。 从入帘宴后就得一直待在贡院特定的房间里，一直到成绩揭晓才能出来。 这么长时间的关在一个地方工作，每天不见天日，看起来日子就很不好过。 但朝廷也体恤考官们的辛苦，准备的工作餐都是上好的饭菜。 比这些官员们平时在自家吃的普通餐食估计要好上不少，而且还是免费的。 所以这群考官们，非但没有消瘦、精神颓靡，反而脸色红润，甚至有些比进去之前还白胖了一些。 他们在主考官的带领下见过皇帝，听皇帝勉励了几句。 君臣正说着话，外面的人捧着奏疏急急来禀告。 “陛下，这是数十名考生联名写的奏疏。” “考生写的奏疏？” 庆元帝大概想到了这些考生们联名上奏是因为什么事，直接让人把奏疏拿给他看。 考官们也都想到了。 毕竟这次会试的会元，天下人听到这名字，估计都会有疑问。 赵成书也早就想到了有这种事情发生，淡定地等着皇帝处理。 庆元帝很快看完这封考生们联名送来的奏疏。 果然如他所想，是为了此次会元的身份而来。 庆元帝说：“考生们对于会元的身份有所怀疑，因此有数百名考生聚集在贡院门口抗议。” “此次会元乃是诸位爱卿一同评选出来的，对于考生们的异议，你们是怎么想的？” 黄榜本来就是经过皇帝批准才张贴出去的，所有大家丝毫不慌。 赵成书回道：“请陛下下旨，臣愿亲自前往贡院们，与天下学子们解释此次被取中的会元一事。” 廖瑞锋更是不甘示弱。 “此次会元是臣做主取中的，该由臣去解释才对。” “臣请陛下准许，让臣现在便带着会元的文章公布给这些学子们看看，这样他们便会知道，为何此次会元会被定为此人！” 其余考官见状，也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出面。 要是像往常，肯定不用他们纡尊降贵去做这些。 坏就坏在前不久会试开考前才出了大事，所有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考生们极度敏感。 而且也会对朝廷的威望不利。 所以这些负责此次阅卷的考官们，为了证实此次会试没有问题，都纷纷表示愿意出面安抚考生。 见到底下的人一点都不推卸责任，还要亲自出面为君分忧，庆元帝心情极好，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诸位爱卿有心了。” “既然诸位都如此认定此次的会元，那朕也算没看错人。” “是廖爱卿做主取中的人，那便由你来起草圣旨，亲自带着前往贡院门口宣读吧。” 廖瑞锋没什么异议。 能坐到这里的人，基本写圣旨都是好手。 这倒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 只是他还是觉得有些无语。 要是一开始自己没有坚持要先取中这个不知道名字，认不出写作风格的考生。 也就没有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情了。 也不怪他想不到。 就赵成书这个做老师的，都认不出自己弟子写的文章。 这叫苏誉的年轻人也是头铁。 一次考试换一个风格，这哪个考生能这么做？ 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办法了。 廖瑞锋只能心里嘀咕这人麻烦，但也只能认命去干活。 圣旨写完后，盖上大印。 廖瑞锋便带着圣旨和宣读圣旨特有的仪仗队开始出发。 一路上。 他还是忍不住腹诽。 自己本来想取一个会元做得意门生，以后能有个有出息的徒弟。 这种事情，不就是做考官最好的收获么？ 结果这徒弟却是别人的。 为人添了嫁妆不说，后面这些手尾还要自己收拾。 出力的都是自己，什么都图不上。 想想都觉得无从下口吐槽。 这些考生们都聚众上书朝廷了，想必情绪也很是激动。 自己宣读完圣旨后，肯定还得好好安抚一番。 等会堆着假笑，各种好话说出来，也是麻烦。 但他也没办法，这事肯定是要做的。 到了贡院门口，张贴黄榜的地方。 轿子停下。 路上已经听闻了。 说是贡院外面聚集的考生很多，他一个朝廷重臣，自然得要顾及自己的形象。 所以廖瑞锋正了正官帽，理了理衣裳，又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确认自己精神面貌没什么问题了，才清了清嗓子，从轿子里走出来。 结果走出来一看，黄榜下就那么稀稀落落地站着几个考生，左顾右盼的，似乎在等着谁。 见到钦差的仪仗队，这几个考生赶紧站定在原地。 明显就是在等朝廷派人过来问情况的。 廖瑞锋愣了愣。 就这个几个人？ 不是说有数百人么？ 廖瑞锋带着圣旨走过去，其中一名考生便拱手行礼道：“钦差大人，学生葛时。” “那封质疑会元之名有问题的奏疏，便是由学生主笔。” 原来这几个就是带头之人。 那剩下的其他人去了哪里？ 廖瑞锋满肚子疑问。 就这么几个人，他也只能先把圣旨宣完。 圣旨的内容，以安抚考生为主。 先是简单解释了此次会试的情况，排名的问题。 剩下的长篇，则是安抚性的话。 念完后，那几个接旨的考生便高呼万岁，开始行礼。 行完礼后，廖瑞锋这才把圣旨收起来。 赶紧问道：“陛下听到下面的人来报，说是贡院门聚集了上千名考生在此。” “怎么就剩你们几人？” 为首的葛时有些讪讪地拱手回道：“回大人的话，学生上奏了朝廷，想着陛下会派人过来问情况，因此在这等着大人前来。” “其他人......都去了望月楼。” “去望月楼做什么？” 廖瑞锋看不懂了。 这群人吵着闹着要朝廷处理这事。 结果朝廷派来处理的人都还没来到，他们自己先跑光了。 这是闹哪样？ 葛时便又回道：“会元苏誉在望月楼招待前去找他要文章的考生们。” “听闻他还要当众默写自己会试的文章出来，供大家点评。” “所以大家都往那边去了。” 葛时明显也很想过去看看。 但他是带头上奏疏的人，肯定要在这里等着朝廷来人。 其余考生们听到消息后，都一窝蜂往望月楼去了。 现在钦差大人把旨意宣读了，他和同伴们也好赶紧过去看热闹去！ 廖瑞锋见这几位考生也都结伴离开，贡院门口顿时变得更为冷清。 他想了想，也没急着回去复命。 吩咐人换了一顶轿子，悄悄往望月楼去。 第283章 可惜啊! 廖瑞锋知道苏誉这人的详细资料。 去年乡试时是弱冠之龄，赵成书给他主持的加冠。 在此前，他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农家子。 这么一个农家子，面对这么多考生的质疑，想必会心慌得不行。 说不定早就写信去找赵成书求救去了。 但可惜，赵成书如今还在宫中，收不到他的求救信。 所以他只能自己处理这事。 一般来说，这么多人去找他，他直接闭门不见，等朝廷出面处理即可。 但想不到的是，这人居然敢大开宴席，招待那些带着质疑前去的考生们。 这怎么想都觉得这做法太过冒险了。 一点做得不好，恐怕都要被天下读书人的口水淹死。 廖瑞锋心想。 虽然自己搞个会元做得意门生的打算落了空。 但这种年轻人，去年年底才被赵成书收入门下，也不见得和赵成书感情有多深。 未必不能把这人发展成自己这一派的人。 这人的会元之名现下众人虽然有所怀疑，还把事情闹得颇大。 但看陛下的意思，是完全没问题的。 所以这会元，绝对是板上钉钉，不会改的。 等会这年轻人被众人围攻，焦头烂额之际。 自己出现，又有陛下圣旨护身，必定能把他解救出来。 再加上有取中他的情谊在。 这加起来，完全可以说是再造之恩！ 就算不是师生之情，也更胜师生之情了！ 这般想着，廖瑞锋又觉得不算可惜了。 他看中的人，还是跑不了！ 到了望月楼附近，果然看到外面都围观着不少人。 廖瑞锋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下了轿子后也没人认出他是谁，只当他是什么大龄的考生。 走近望月楼，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喝彩的声音。 “好！” “大道至简，今日我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苏会元的文章，返璞归真，用词简单却立意鲜明，含义深远，怪不得会被取为此次会元！” “说得不错！虽文章用词简单，但却能在前人未涉及到的观点处着手，并将传统观点推翻形成新的观点，且处处用典，论证完美，真是让人惊叹！” 各种叫好的声音，延绵不断地从里面传来。 廖瑞锋从门口围观的人中往里一看，只看到望月楼里高朋满座。 不止坐满了人，二楼和三楼的围栏处，也站满了人。 甚至为了占个好位置，楼梯处都站满了人。 酒楼的伙计们在人群中艰难穿梭，时不时传来小声“借过”两个字。 而在一楼大堂中央，楼上人也能看到的位置。 则有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手中拿着笔在不停还在不停地书写。 这人，想必就是被自己取中的会元苏誉。 他的旁边则站着一个人，高声朗读着笔下的内容。 这年轻人朗读完一段后，便停下来，等众人点评。 停一阵，又接着下一段。 会试的文章不像殿试那样，一篇就要写两千多字。 而是每一篇都是短篇。 很快。 一篇文章就被全部读完。 那人又连贯读了一遍，便让众人传阅。 刚刚廖瑞锋看到的，便是刚刚在传阅一篇完整的文章后，其他人的点评之声。 对着眼前那些嘴里只有赞美之话的考生们，廖瑞锋有些懵。 他问旁边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围观的考生。 “不是说大家对苏会元此次的成绩有异议？” “怎么里面全是来给他道贺的人，不见那些抗议的人？” 这考生来晚了，占不到里面的好位置，便干脆拒绝了伙计的邀请，没有进门，而是在门口占了个不错的观赏位。 听到廖瑞锋的问题，他兴致勃勃地解释。 “这位兄台想必没搞清楚情况。” “里面坐着的那些人，全都是因为对苏会元的成绩有所质疑而前去找苏会元要他默写文章的人。” “面对这些人，苏会元非但不恼，反而好酒好菜招待着。” “而且当众默写出来他考试时所写的文章。” “方才已经默写完了两篇，居然又是一种新的文风，用词遣句朴实无华，可文章内容却扎实深远，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雄文。” “败在这样的文章之下，我等实在是心服口服！” 苏誉那会试的文章多好，廖瑞锋自然比谁都清楚。 不然他能在不知道考生是谁的情况下，就力挺他排在第一么？ 但他想不到的是。 这苏誉居然办事也如此老道。 居然对着一群不怀好意的考生，还能豁达至此。 好好招待一番，再把自己的文章写出来让众人当众点评。 这样的处事方法，估计就是他老师赵成书来，都做不到这么好！ 原还想着自己这次过来，能帮个大忙，对这苏誉便能有再造之恩，顺利把这人收入麾下。 却不想，这人完全不需要自己帮忙！ 而且就算朝廷不出面，这年轻人也能完美处理好这次的大规模科举抗议事件！ 嘶~ 这苏誉，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手段...... 这赵成书命真好！ 下手早了一些，不然这人现在不就是自己的入门弟子了？ 廖瑞锋对还在宫里的那个老家伙羡慕不已。 又一阵高昂的喝彩声，从酒楼内传出来。 廖瑞锋回过神来，便看到刚刚还在奋笔疾书的苏誉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拱手，脸上还带着登科之后特有的意气风发。 “暂时默写了三篇文章，拙作让大家见笑了。” 苏誉说完，离得最近的那桌人便高声回道：“哪里见笑了！” “是我等今日沾了你会元福气不说，还能见识到如此风格的雄文！” “在苏会元你默写出这三篇文章之前，我等竟然都不知道，文章居然还能这样写！” “说得不错！”一人又高声附和。 “原以为乡试时苏会元自创的文体已经够令人惊艳了，想不到会试你还藏了绝招！” “苏会元的才华，实在是令吾等自愧不如！” 苏誉刚想回几句客套话。 便有几人站了起来，对着苏誉拱手，行了一礼。 “今日放榜后，我等因为质疑苏会元的名次，而说了一些不好的话，还带人前去当面质疑苏会元。” “实在是我等的不是。” “现在我们当着众人的面，给苏会元行礼道歉。” “苏会元的才华与胸襟，实在是我等不能及也！” 这几人说完，又有不少人站起来，一同行礼。 最后，整个酒楼的人，都对着苏誉行了一礼。 苏誉笑了笑，抬手说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他举起一旁放着的酒杯，敬了众人一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盛京花！” “也祝诸位都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一首七言绝句，即兴而来，极尽春风得意、神采飞扬。 让刚刚就对苏誉文章敬佩不已的人，脸上的淡淡羞愧被赞赏与豁然代替。 “好诗！” “苏会元果然才华出众，此次会元，你实至名归！” 喝彩声不绝于耳。 站在门口的廖瑞锋，在听到苏誉这即兴而来的诗后，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如此人才，怎么就被人先收了！” 他叹气摇头，越看越觉得惋惜，便不想再看。 反正这苏誉也会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了。 还不如换回官服，回宫复命去。 第284章 吓你一跳! 这群考生们闹事，要是闹成功了，极有可能拉那些考得好的下水，给自己争取多一个机会。 就算没闹成功，他们也不会亏。 但他们本身就没有任何证据，完全就是凭着一股劲，想要闹起来引朝廷去调查。 所以这群人，本来心里就理亏着。 苏誉这大大方方地对待他们，没有丝毫露怯，甚至好酒好菜招待。 一部分就已经倒戈向了他这边。 再加上几杯黄酒下肚，剩下那部分没有倒戈的也差不多了。 吃人嘴短，再加上实在佩服苏誉的人格。 因此这群原本带着别样心思的人，倒是集体给苏誉道了歉。 苏誉也不多纠缠，大方接受了他们的道歉。 一场闹剧，沸沸扬扬，牵扯了大部分落榜的考生。 就这么被轻松化解。 苏誉后面没再默写文章，在望月楼里和大家吃喝谈论科举的事情。 作为此次会元，文章各种出彩。 不少落榜的考生便趁着这机会，厚着脸皮来请教苏誉文章的事情。 苏誉也不藏私，大方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 这一做法，更是让众人对他钦佩不已。 等到大下午，大部分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这场盛大的宴会才算是圆满结束。 苏誉身上也沾了不少酒气，在众人依依不舍的挽留中，终于得以告辞离开。 望月楼的掌柜听闻苏誉要走，赶紧送他出门。 “苏会元，我们酒楼有个不情之请。” 掌柜的趁送苏誉的机会，终于和他说上了话。 苏誉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眼神还算清明。 他点点头道：“掌柜的请说。” 一旁来接苏誉的李二郎看了一眼掌柜的，眼神隐隐含着一些警示。 示意掌柜的别想着趁他家姑爷喝醉了不够清醒而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掌柜的接受到他的眼神，心想这人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 他们酒楼在京城这么多年，武将也不是没见过。 但这人的眼神，可比京城那些武将还厉害许多。 看来这新科会元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 掌柜的自然也不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和苏誉商量道：“我们东家请了个画师来作画。” “想要把苏会元与各位考生们的英姿留下来，日后就挂在小店的大堂里，供后来的人观赏的地方。” “因为画作中苏会元是主要人物，所以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望月楼今天承办了这么一出盛事，以后估计都不会再有。 自然是想要记下来，作为他们酒楼以后的招牌。 顺便提升一下酒楼逼格。 苏誉笑道：“原来如此。” “今日也麻烦你们酒楼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便依你们东家所要求，直接挂在大堂吧。” “等以后有机会，我也来瞻仰一下这画作。” 见苏誉答应，掌柜的顿时脸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多谢苏会元！” “今日能亲眼看到苏会元的风姿，实在是我等的荣幸。” “画作记录下来，更是让后来的人也能有机会看到……” 苏誉好笑地摆摆手，制止了掌柜的继续拍马屁。 “言重了。” “接下来还得准备殿试，我就先告辞了。” 苏誉说完，上了自家回去的马车。 李二郎对着掌柜的微微颔首，随后熟练地驾驶着马车离开。 掌柜的这才喜滋滋地转身，准备去告诉东家这个好消息。 …… 苏誉回到家中。 家附近还有不少来贺喜的人，红缨正带着人在招待着。 顾长乐坐在堂屋里，有些微微出神。 苏誉回到，喊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夫君回来了。” 她走前几步，便闻到苏誉身上浓重的酒味。 幸好出门前让人备了醒酒汤，直接让人图端出来给苏誉。 苏誉三两口喝完，把碗放到旁边，便拉着顾长乐过来坐到自己身边。 “事情都解决了。” 顾长乐自信地回：“我知道以夫君的能力，必定是能解决的。” 苏誉笑道：“是能解决。” “但若没有你在后面帮忙，也没这么容易。” “在今日放榜的时候，临时定下这么一整间酒楼，想必很难吧？” 顾长乐微微笑道：“确实有些阻滞，但问题不大。” “怎么说夫君你都是咱们东南的解元，更是此次会试的会元，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 苏誉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意思是说这么大的地方和临时招待的人，都是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给的帮忙呢？” “想不到我的名字，这么好用？” 这群考生来苏誉家里，明显是临时起意。 别说顾长乐，就算是苏誉，也不会提前预见到这种事情。 所以肯定不可能像顾长乐说的那样，是提前定好的场地。 这么大阵仗，要临时安排。 不说一点实力，那绝对是非常有实力的人才能办到了。 顾长乐含糊地“嗯”了一声。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赵爷爷可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夫君是他的弟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所以......夫君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出名！” 这个倒是事实。 但苏誉明显不是要跟顾长乐说这个。 他伸手捧住顾长乐的脸，看着她的眼睛。 “我怎么感觉......” “那些人不是看在老师或者是我的面子上？” “反而是看在......我娘子的面子上？” 苏誉说完，在顾长乐微微瞪大的眼睛中，狠狠亲了她一口。 随后，放开她，站起身来，笑意吟吟地留下几句。 “今日的事情，多亏了娘子的妥善安排。” “殿试也没有几天了。” “殿试是不黜落人的，我估计我最少都能得个进士出身。” “就算不能做官，我的科举生涯也算是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所以娘子无需太过担心了。” 今天顾长乐神情有些恍惚的样子，苏誉虽然没说，但一直都看在心里。 “不论未来如何，咱们夫妻恩爱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说完，苏誉便离开了大堂。 留下顾长乐一个人坐在原处，心砰砰直跳。 “夫君的意思是......” 已经不算是暗示了，说得相当的直白了。 难道夫君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顾长乐回想了一下。 可这一段时间来，夫君一句关于这件事的话都没有问过她。 那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 有了夫君这句话，顾长乐在得知成绩之后一直纠结着的心思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毕竟夫君可是说了。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会夫妻恩爱如常的。 顾长乐脸上绽放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既然这样，那我过几天，便吓你一跳！” 第285章 状元之才! 另一边。 廖瑞锋回宫复命。 当得知苏誉本人已经处理好了这事，安抚了所有考生后，庆元帝都不禁有些讶异。 “此子这般年轻，还是个农家出身，居然行事待物如此周到。” “不愧是赵师傅看中的人！” 廖瑞锋心想，可不只有他赵成书看中，自己也看中了。 可惜被人捷足先登。 庆元帝本以为这事朝廷要处理，也得花上一点时间去安抚考生们。 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被风波中心的主人公给解决了。 这年轻人，还真的不错。 这样的人才，以后想必是大周朝廷的中流砥柱。 殿试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到时候他得好好看看这年轻人的风采才是！ 作为皇帝，看到朝廷收了新的人才，自然是高兴的。 这么一高兴之下，庆元帝便让廖瑞锋先退下，他去了炼丹房。 长空道人带着自己的徒弟，正在给庆元帝炼丹。 鼎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比庆元帝先前见过的火势都更猛。 他也就更能断定，这道长绝对是有一点真本事的。 庆元帝笑眯眯地问：“道长最近炼丹进度如何了？” 长空道人行礼回道：“回陛下。” “贫道这丹药，得炼足七七四九天。” “目前看来，一切都好。” “待时间一到，仙丹必能成功被炼制出来！” 庆元帝脸上的高兴更是添了几分。 好像自从刘泰德因为科举的事情被下天牢之后，他这个做皇帝的便很是顺利啊！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想起刚刚廖瑞锋禀告的事情，又想起长空道人那一手算命的能力。 庆元帝便忍不住考验一番：“朕近日听说了一个人。” “这考生科举成绩还不错，为人处事也还行。” “但他会试成绩有些受质疑，也不知道马上到来的殿试，这考生能取得什么成绩？” “哦？”长空道人一听皇帝这般说，顿时脑里就高速运转了起来。 “陛下的意思是？” 庆元帝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子，说道：“朕就想看看道长能否算出这考生殿试的成绩。” 长空道长心中了然。 他问道：“陛下可有此人的生辰八字？” 庆元帝摇头：“这个朕忘了，只知道他的年龄。” 不是忘了，是一开始就没问过。 “道长一定要生辰八字才能算出来？” 他有些狐疑。 作为皇帝，既然炼丹房都有了，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这些道长，除了生辰八字算命外，应该还有梅花易数之类的。 作为自己这个皇帝的第一专属炼丹师，肯定要掌握多点技巧才能算及格。 长空道人虽然真不会算命，但该知道的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一只眼睛微微眯起，一只眉毛扬起，手中掐着法诀。 “倒也不是。” “既然陛下忘了，那不如陛下现在说一个字给贫道，贫道这便算来看看？” 庆元帝这才露出一些满意的神色。 想了想，他说道：“锦。” 就一个锦字。 长空道人点点头，开始掐着法诀，嘴里低声念着咒文。 但实则，他脑里一直在快速飞转着。 他来了之后，就一直关在这炼丹房里炼丹。 看似和外界毫无交流，但实则不然。 自己带的弟子，本就是一个打听消息的好手。 每日皇宫和京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基本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他的耳边。 ——“锦”字。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 今日放榜之后，听闻会元的成绩被人质疑，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陛下甚至为此专门下了圣旨去安抚这些考生们。 而这个会元的名字，叫做苏誉。 那苏誉，师承前户部尚书赵成书，及冠时被取字为“锦言”。 一番思索，长空道人很快就有了答案。 看陛下刚刚过来那一脸的笑意，还有方才一番赞许的话。 不难看出，陛下对这位考生的满意。 长空道人嘴里的咒语暂停，手中掐的法诀也停了下来。 “陛下，有了！” 庆元帝好奇地看着他。 “如何？” 长空道人直言道：“天为乾，地为坤，天地皆应。” “此为爻动之卦！” “这位考生，起码有二甲以上的才华！” “二甲以上？” 庆元帝似乎有些不满意。 二甲头名也是二甲，二甲最后一名也是二甲。 二甲取一百人左右，一个会元排到一百名的话，可就有点发挥失常了。 长空道人看皇帝的脸色，赶紧又补充说：“陛下息怒，贫道卜算，一般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但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即便泄露一些天机估计上天也会有所体谅。” “贫道其实算出来了......” “这考生，应当是文曲星再世，估计能进入一甲之列！” 又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咬咬牙再加了一句。 “极有可能，是状元之才！” “状元之才......” 庆元帝喃喃重复道。 摸着胡子的手都暂停了动作，似乎陷入了思考。 很快，他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 “文曲星动，怪不得此次会试如此一波三折。” “但会元选出来后，却又恢复了一切的顺利。” “好！” “道长果然是个有真材实料之人！” “来人！有赏！” 庆元帝龙颜大悦，赏赐了不少东西给长空道人。 长空道人尽管脸皮已经这般厚了，却还是有些汗颜。 他哪里会算什么命？ 分明就是揣测出了皇帝的心思罢了。 但按照他听说的这些话，这个叫苏誉的考生，确实是个状元之才。 也怪不得皇帝对他这般上心。 反正自己这次，也不会算错什么。 庆元帝走了这么一遭，得到结果后满意地离开。 至于是不是状元，他还得看看这苏誉的殿试表现如何。 而且，这考生长相与身材，都得亲眼见过才行。 ...... 很快。 三月十五日。 殿试当天。 三百三十位学子现身皇宫，至奉天殿外行礼。 庆元帝则御驾现身奉天殿。 内阁三位大学士与翰林院诸位学士，再加上主考官赵成书与一众考官上前向皇帝请策问题目。 庆元帝把早已想好的题目，挥笔写下。 主考官赵成书接过考题，捧着到了殿外展示给诸位考生。 殿试，也就正式开始了！ 第286章 殿试开始! 三月十五日一早。 苏誉便起身，着装整齐，带领一众新科贡士们进了宫。 这次会试，四千多考生，只录取了三百三十人。 而这三百三十人中，起码超过三分之二，都最少参加了两次以上的会试。 从童生试一路厮杀到这里，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到了这里，也还不能完全放松。 殿试虽然是排位赛，并不淘汰人，但这排名是很重要的。 殿试之后分三甲。 一甲三个人，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人赐“进士及第”。 二甲为前几十名到一百多名不等，这批人则赐“进士出身”。 三甲则是剩下的人。 一般都会比二甲人多，这批人赐“同进士出身”。 三甲多了一个同，可地位对比进士却是完全不同。 首先就业机会就很不一样。 一甲和二甲排名靠前的小部分人，大多会在殿试后直接进入翰林院，留在京城。 成为翰林后，身份清贵，钱多事少升官快。 而排名靠稍后的二甲进士，大多会在殿试后被外派到地方当官，一去就会在地方呆上九年。 期满后，基本都会升官或者调回京城。 而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就只能以甲第排名为顺序排队等待授官了。 运气好很快可以选上，运气差还要慢慢等。 而且就算是做官，天花板也不高。 最多到五品左右，基本就升不上去了。 当然，也有一些极个别同进士出身的人做到了位极人臣。 可这毕竟是少数。 而且这个同进士出身，会伴随他们一生，让他们一想到就感到羞愧。 就苏誉所知道的，便有一个同进士出身的高官被人用“同进士出身，如夫人洗脚”这典故笑话了一辈子。 所以这群浪了一段时间的考生们，在殿试的这天，都纷纷打起了精神来。 走到了这一步，谁都想再争一争。 行完礼后，一群贡士们神情严肃地到了奉天殿外的考场坐下。 抬眼望去，能看到殿门大开的奉天殿内。 里面什么情况，看不清楚，可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森严可敬。 很快。 赵成书捧着试题，从奉天殿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影一出现，立马就被所有考生的眼睛盯住。 赵成书脸色不改，看也不看一眼坐在最前面的苏誉，淡定地捧着试题到了台阶下，展示给考生们抄写。 殿试题目只有一道。 庆元帝最近心情好，出的题目也不复杂，并不需要考生揣测他的心思。 苏誉很快把题目抄在纸上，开始琢磨起来。 “朕至今登基三十有二年矣。遵祖宗之法，听圣人之言，选任良吏，时常忧思百姓，殚精竭虑。奈何天灾频繁，百姓流离，戍边动荡，以至国家赋税不堪重负。 是为朝廷选人无能乎？以至为官、为将者不能分君之忧、解君之急？” “......” 题目很长，前面一连串的自白与剖析问题。 最后，庆元帝直白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固今日策问众卿，范金者理财之要也。尔多要举以陈，勿猥勿并，朕将亲览焉。” 翻译过来大概意思就是，皇帝天天工作这么辛苦，对百姓也好，但无奈大周天灾频繁，军事动荡，导致国库入不敷支，现在快支持不住了。 问考生们，要怎么能给国库增收。 至于最后一句，是让大家大胆地畅所欲言，不要有所保留。 写完之后，他这个做皇帝的，会亲自看。 若是写得好的，还会采用。 至于是不是真的会全部都看，这个大概是不可能的。 毕竟皇帝都说自己这么忙了，怎么可能还会每个考生的卷子都看？ 基本都是阅卷团把试卷排好顺序后，再把前面的一些给皇帝决定排名。 看完题目后，苏誉便开始思考怎么写。 殿试与会试之前的考试都有所不同。 考试时间为一天。 从打草稿到写完文章，再到正式答卷上写出来。 因为殿试没有再经过学官们誊抄一遍这一步，展现在阅卷官和皇帝面前的，便是考生原本的字迹与卷面。 因此卷面分，是非常重要的。 卷面不好，内容写得天花乱坠，也没人会再花心思去看。 所以要保证卷面整洁，字迹比往常还要端正，而且尽量避免出现错别字，压力还是相当大的。 会试之前的考试，虽然要题目不少，要写的文章不少。 但文章基本都是短文，大概一篇为三四百字。 而殿试的策问，一篇最少要三千字。 不少考生们习惯了写短篇文章，到了殿试这里要写长文会感到不适应。 有些人看完题目后，便眉头紧锁，开始冥思苦想该怎么把文章给写长。 苏誉倒是觉得还好。 区区两千字算什么？ 哪个人写论文的时候，不是一万字起步？ 更何况这殿试的策论，还没有论文这么难。 注水多点，马屁拍得再响亮一点，真正要写的内容，其实是不多的。 所以尽管还没想好后面怎么写，丝毫不影响苏誉提笔，开始打前面的草稿。 庆元帝这皇帝年轻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 但这几年老了之后，便开始有向昏君发展的趋势了。 一个不高兴，就要换一个主要官员。 换官员比睡后宫的妃子还频繁，这朝堂能好到哪里去呢？ 但这不关苏誉的事情。 别说殿试上骂皇帝，就算是骂底下的官员，苏誉也不会这么干。 骂是不可能骂的，能写下来的，只能是赞美的话这样子。 而且不止要赞，还要大赞特赞，赞得皇帝和考官们舒心无比，这文章的排名才能高。 至于吹完后，该给出怎么样的解决方案，等前面把字数凑得差不多了再说吧。 ...... 赵成书坐在上首，看着题目展示出来后，大部分考生们都在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写时，坐在最中间的苏誉居然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 他眉角一跳，心想这小子想得这么快？ 好像想也不想就下笔了，真能写出东西来？ 会试主考官，还要兼着主持殿试。 因此这段时间为了避嫌，赵成书是一点也没有联系苏誉和顾长乐。 更没有教授过他任何殿试的技巧。 赵成书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苏誉，有些担心他殿试的发挥。 但今日看来，自己真是想多了。 这小子，好像压根不用自己教。 就这下笔的速度就能看出他的胸有成竹。 不过，赵成书又有些好奇。 陛下给出这样的题目，考的不止是时政和朝廷政令，明显还想要考生们再给多点朝廷没有的东西出来。 也不知道苏誉这脑子，会不会真的写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第287章 都有点东西啊 庆元帝坐在奉天殿中。 外面的考生们看不到他，但他的位置，却能远远看到这群考生们。 特别是坐在前面的考生，他还能隐隐看出前面几人的样貌。 坐在中间最前面的那个，便是此次会试的会元。 庆元帝看到他看完题目后，便早早下笔，一时不觉心痒痒。 长空道人算过了，此人有状元之才。 看他的样貌和身材，都属上等。 前不久，他派去东南的使者回来了。 除了带回长乐公主进宫的消息外，还说去年年底，东南发生了瘟疫。 后来在解元苏誉的帮助下，很快就把瘟疫解决掉。 而这帮助，居然是提供了一种能快速治疗瘟疫的药物。 轻者一两天就能好转，而重者存活下来的人数，更是高达七八成！ 就算是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要治瘟疫也不可能这么快。 这可是社稷之功！ 给他封侯都不为过！ 这也是为什么，在听说苏誉得了会元，庆元帝只简单了解情况后，便让人去处理。 这样的人才，无论如何他都得保住！ 等会不论他文章写得如何，庆元帝都绝对要把他高高地取中！ 远着看不清，庆元帝想了想，又走下龙椅，出了殿门，站在高台之上往下看。 所有考生们，要不在奋笔疾书，要不冥思苦想。 并没有人发现皇帝离他们已经这般近了。 庆元帝扫视了一遍众人，对这届考生们的样貌精神都很是满意。 尤其是会元苏誉。 这年轻人，文章写得好，办事能力又强，居然长得还如此俊朗！ 庆元帝登基多年，觉得朝廷诸公年轻时，也没一个的样貌比得过这个人。 “不错......” 庆元帝越看越满意，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子。 科举不止选拔文采，更是选拔精神样貌。 长得好的人，以后穿着官服站在身边禀告事情，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殿试要足足考一天，他一个皇帝自然不会一直陪着他们。 庆元帝站在高台上看了一会儿便离开。 ...... 中午时，是有饭食送给考生们的。 但不少考生都沉迷考试，连吃饭都没记起。 甚至连苏誉一开始就奋笔疾书，进度跑在众人前头的，都忘了吃饭这事。 实在是写着写着就文思泉涌，甚至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一直打草稿往里润色，忙得不知饥饿。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过了饭点了。 不过年轻人一顿不吃也不是什么大事。 喝了几口白水，又继续集中精神开始誊抄。 抄完后，检查了几遍，便可以交卷了。 殿试最迟可以到晚上点完三支蜡烛之后再交卷。 但明天中午吃饭前，便要出初定的排名。 因此阅卷官们的任务相当重。 交卷在前面的，趁阅卷官们闲着的时候，还能花些心思去看。 越到后面交的，估计看得就会越敷衍。 尽管苏誉是最早开始动笔的，但他停笔时，已经发现有几个人都交完卷了。 苏誉见状，也不打算再等了，直接起身交卷。 见自己的文章被登记好，又糊上了姓名后，才跟着提前交卷的那些贡生们一起出了门。 一路上，他们几人都没有出声交谈。 等到了宫门外，才开始低声议论着方才的殿试。 “早料到了策问会考时政，想不到陛下居然考的是财政理财之法。” “户部的事情，都是关乎天下的大事，想必大家对于这种题目，都相当有想法吧？” “确实有些想法，就正巧添在了答卷中，就不知道阅卷官们和陛下能不能看中了。” 几人低声说着话，又问一旁的苏誉。 “苏会元文章写得好，不知道你此次答了一些什么内容？” 大家的眼光，便纷纷转向苏誉。 苏誉肚子正饿着，但还是提起精神笑了笑。 “不过写的都是一些直言忠谏之语，还给朝廷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就不知道陛下会不会采用。” “建议？” 几人一听，便想再详细问。 苏誉赶紧转移话题说：“不知道这位兄台是什么想法？不如先说给我们听听。” 听到苏誉反问回来，这人也没再追问，而是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自己在答卷中融入的想法。 这人的想法，确实是有东西的。 苏誉听着，他居然是要帮庆元帝完善“钞关”的架设。 就这么一路说着，等到了各自车马等候的地方时，这人都还没说完。 自然是轮不到苏誉说了。 苏誉和告辞，上了马车后，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本来觉得我这想法还挺好的，想不到刚刚那人的建议更直白。” “钞关去年中秋后才开始架设，年底出了事，这事确实有得做文章。” “若是真的能完善起来，确实能给陛下的内帑增加一大笔收入。” “看来走到这一步的，都非等闲之辈。” “个个脑袋里都是相当有东西的。” 苏誉感叹完后，也没多想。 反正他马上要成为大周驸马这身份，大概率做官也只是一个闲官。 所以排名过得去就行。 至于一甲或者二甲前多少，都不太重要。 所以相比那些今晚注定要翻来覆去苦想着成绩的贡生们，苏誉明显是其中最轻松的一个。 然而他这边轻松，老师赵成书那边却忙成了狗。 作为此次主考官，他与内阁首辅王阁老一同总阅全卷。 再加上其他阅卷官们，一群人都在奉天殿的偏殿中彻夜点灯阅卷。 两位主考官年纪都有些大，皇帝特意给他们赐了床，让他们歇在一旁。 等到清早时，其他阅卷官们选出佳作后，这二位再起来把最初排好的卷子全部阅一遍，最后确定前五名的卷子送到皇帝面前。 阅卷时。 卷面不好的直接黜落掉。 文章前面写得混乱，没有条理的，也直接淘汰。 这些毫无疑问，就是同进士了。 剩下能被送到赵成书和王阁老面前的，都是一些卷面和文章皆好的佳作。 等赵成书和王阁老阅后，再从挑出来的这些中，淘汰那些太敢说、太耿直的卷子。 这么一路看过去，不说赵成书，就是王阁老也是眉目紧锁。 这届的考生，怎么个个都这么头铁？ 陛下题目上说底下的臣子不好，他们还真的就顺应着陛下的话去，开始点评这些臣子们。 以后这样的人入了朝，岂不是连自己的上司都要天天弹劾？ 不行，这样的人不会来事，直接划入同进士中，让他们慢慢排队等授官便是。 眉头越皱越深时，旁边的王阁老突然眉目舒展开来，笑眯眯地把一份文章放在了最前面。 等到最后确定了前五名的卷子后，两人便各自拿着自己取中的卷子去面见皇帝。 要决出这次殿试一甲的最终三人了。 ------------------- ps：殿试题目，我瞎编的，别当真.... 第288章 得重用他! 午饭后，庆元帝便出现在殿中。 主考官赵成书和三位阁老一同出现，带着此次选出来的第一等文章献给皇帝亲自过目。 照例选出五篇魁首的文章，一甲三名和二甲一二名会从中排出。 其他的排名，则由主考官和三位阁老一同排。 殿试的题目，是庆元帝亲自出的。 因为这几年困扰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国库越来越空虚。 国库空虚，他自己的内帑府也缺钱。 特别是这几年迷上了炼丹，更是花钱如流水。 最近请来的长空道人，炼丹需要的材料还比先前更贵。 庆元帝虽然是皇帝，但也实在缺钱用。 可朝廷衮衮诸公，根本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因此这次的殿试题目，他便直接以此题目来策问考生们。 看看这群年轻人中有没有别的想法。 第一等的文章，便是这次殿试中写得最好的。 庆元帝颇为期待地接过，开始看起来。 “嗯？” “这份文章用词恰当，时事分析也是鞭辟入里，甚至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实施方法......” 第一份文章，就给了庆元帝不少惊艳。 但这份文章写的，还是朝廷已有的东西。 不过帮忙完善了一下而已。 虽然想法不错，可还是不太够达到他的预期。 再看第二份。 “天朝上国，武备充足、物资富饶，可开展海外贸易，以茶、瓷器等物为主要货物，销往周边国家，换取外银、黄金等......” 看着这份策论，庆元帝眼前一亮。 他把首辅王阁老喊到身边，让他读给其余几人听。 “这考生的法子好。” “让我大周发展海上贸易，把我大周产出的低等茶叶、瓷器和丝绸等物销往物资匮乏的海外国家，以高价换取他们的白银及黄金等物。” “王阁老你把这策论读一遍，让几位阁老也听听。” 这篇策论，简直是手把手教朝廷做生意。 从货物的选取到船舶司的建立，再到官船航行的方向和能初步与之做生意的海上小国都列了出来。 当然，这些小国庆元帝也看不出是不是全都存在，只能看到一两个相似的国家名字。 大周并没有闭关锁国。 前几年，还有海外国家遣使来献方物。 可这群外来人说的鸟语压根听不懂，服饰样子也与他们大周人完全不同。 庆元帝不是很喜欢这些人，只接受了一次他们的朝贡，后面全都拒绝了。 当时他并不知道，还能与这些海外的国家做生意。 这篇策论上说，那些海外的国家物资贫乏，就算他们大周低等的茶叶，他们也无法自行产出。 物以稀为贵。 因此这些在他们大周烂大街的东西，完全可以拿去高价卖给异邦人，把他们的真金白银换回来。 等后面民间组织和商人们加入，便成立市舶司，开始征收海税。 朝廷既吃又吃。 如此一来，朝廷国库增加，岂不指日可待？ 所以庆元帝一看到这策论，当即便龙躯一震，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让王阁老念出来，给赵成书和两位阁老一同听听，看看他们有什么意见。 王阁老见皇帝这么亢奋，便打开这份策论。 刚打开，他便会心一笑。 殿试的答卷是不经过学官们誊抄的。 因此展示在众人面前的，就是考生原本的字迹。 而字迹手上这份答卷的字迹，毫无疑问便是王阁老方才眉目突然舒展开来取中的那份了。 卷面整洁，字迹端正又颇有风骨，通篇无一错别字，无任何涂抹，只有他主笔留下的一些小红圈。 看起来便令人赏心悦目。 皇帝和大家都还在等着他读策论，王阁老清了清嗓子，开始读起来。 开头便是一连串的赞美歌颂的话语。 这一部分，考生丝毫不吝啬用词。 句句赞到实处，拍马屁拍得不止响，还情真意切。 在下面听着的三人，都觉得这考生实在是个人才。 庆元帝刚刚才扫了一遍卷子，这会又微微眯着眼，似乎沉浸在这考生对他和朝廷的歌颂中。 一半都是拍马屁的话，而且句句不重复。 等拍完马屁后，才开始渐渐正题。 建议朝廷开展海上贸易，发展海上经济。 同时，还构建了一个简单的框架，能让朝廷直接拿来就用。 写着写着，居然还给出了实际的数据。 举例子告诉朝廷，这些贸易能赚多少银子。 甚至后期的海税都举了例子，给了数据出来。 王阁老读完后，笑吟吟地说道：“陛下也觉得这份策论好？” “臣觉得这考生写的策论非常独特，虽然用典不多，但却用到了算术作为辅助说明。” “看起来更是让人信服。” “这才是真正言之有物，对朝廷有用，能直接拿来就用的策论！” 庆元帝点头，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这策论确实好。” “待传胪大典后，朕必定要重用这考生！” 在底下的赵成书听着刚刚王阁老念的那份策论，脸色却有些古怪。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用算术辅助......该不会是......” 赵成书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感觉收的这个弟子，完全就用不上他教。 那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层出不穷，甚至连他这个老家伙都比不上。 但这也只是猜测罢了，赵成书并没有说出口。 得了这么一份独特又实用异常的策论，庆元弟龙颜大悦。 后面那三篇文章也都写得不错，他全程脸上都是笑意不断。 等到五篇魁首文章都阅完后，他直接便指明刚刚那一份策论：“写下这份策论的考生，当大魁天下。” 也就是说，这是板上钉钉的状元了。 不过也没有最终决定。 还得等拆开弥封，看看考生信息再说。 五篇文章很快被第一次排好名次。 在拆弥封时，庆元帝突然想起昨日的事情来。 “对了，考生苏誉的卷子何在？” 王阁老看了一眼赵成书。 陛下这一番话的意思就是，要把苏誉的卷子找出来，给他先排到前面去。 这老家伙，这么多年没有回朝廷，居然一回来就收了这么一个好弟子。 当今陛下非常任人唯亲。 只要是他喜欢的，就会一直大力提拔，谁反对都没有用。 自己这个内阁首辅，不就是这么来的？ 这苏誉得了陛下的青睐，以后绝对是平步青云的。 这两师徒，恐怕会在朝堂中横着走。 赵成书也有些惊讶，赶紧回道：“臣这便让人把弥封都拆了，把卷子找出来给陛下比较一番。” 庆元帝点点头：“拆了吧。” “一甲与二甲都已确定，剩下的可以拆了。” 赵成书得了吩咐，正要去喊人。 那边拆弥封的夏阳江突然道：“等等。” “陛下可是要找考生苏誉的文章？” “这篇......”他手中拿着刚刚被庆元帝指名为一甲头名的策论。 “这篇文章，便是出自考生苏誉之手！” 第289章 搞事情啊? “苏誉？” 夏阳江一番话，让在座的人都惊讶地看过去。 “状元，便是他？” 不止其他人惊讶，就连庆元帝都惊讶非常。 随之，便是哈哈大笑。 “朕还想着要找他的答卷，想不到就在眼前。” “赵师傅这弟子，实在是让朕太过惊喜了！” “连中三元，这个天下魁首名副其实！” 赵成书也笑着拱手。 想不到，这次的状元还是苏誉。 赵成书自己都没想过。 一开始是觉得苏誉脑子不错，也会读书，看着便是有科举之望的。 乡试时摘了解元，在会试时天下人瞩目的情况后来下，又得了个会元。 他这个做老师的为了避嫌，在会试之后殿试之前只让人送了他一本往常关于殿试科举的文集。 除此之外，完全没有联系过苏誉。 但就这样的情况，这小子还是从这些贡士中脱颖而出，拿了个第一。 会试阅卷时，赵成书还想着给苏誉的成绩压一压。 最终没压成。 如今再到殿试第一。 赵成书都不禁怀疑。 苏誉这小子，该不会真是文曲星转世，就是为了科举第一而来的吧？ 不然这怎么样都无法阻止他拿下第一的？ 不过想到过年前淮南王府收到的那封圣旨，赵老头又不禁觉得可惜。 当初顾长乐一个异姓王的郡主，夫君科举做官肯定是问题不大的。 如今被封为公主，倒是不好说了。 庆元帝看着很喜欢苏誉，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按自己的心水，让作为天子门生的苏誉步步高升，成为第二个王阁老？ 可苏誉肯定是要和淮南王府扯上关系的。 庆元帝到时候会不会担心，兵权政权这样喂上去，淮南王府越发壮大？ 顾长乐的身份，在授封公主仪式的时候，肯定是瞒不住了的。 也不知道她到时候会怎么做。 想得有点多了。 赵老头把心思收回来。 等科举之后，他得好好找顾长乐聊聊才是。 …… 状元就是皇帝希望的那个人。 其他人就算心中有意见，也不好再说。 一甲三人和二甲一二名都确定好。 剩下的排名，也很快由考官们确定出来了。 正式排名出来后，便要紧急制作明日要张挂的皇榜与传胪帖子。 三年一度的传胪大典，乃是国家盛事。 在它面前，其他的一切暂时都是小事。 皇榜制作好后，送到了庆元帝桌面，请求还上天子玉玺。 庆元帝点头后，司礼监太监便拿出玉玺，在皇榜上盖上。 这次殿试便尘埃落定了。 制好的帖子也加急送到了鸿胪寺，鸿胪寺再按着帖子上登录的信息，逐一通传贡士们。 明日才是正式放榜日，也是传胪大典举行的日子。 等人走后，庆元帝感觉自己精神还是很亢奋。 他最近总是这样。 一高兴就停不下来，总觉得自己都不用吃丹药，身体就已经正式恢复了健康。 天色有些晚了。 想起上次长空道人算的卦，这次又全中了。 庆元帝便又想往炼丹房那边跑。 他想让长空道人再算算，这新科状元写的那份策略，究竟能不能成功帮到大周。 上次算卦时，长空道人问过苏誉的生辰八字。 不过庆元帝并没有记得这些，因此便没有说出来。 想着道长既然开口问，想必要生辰八字能算得更加准确些。 庆元帝便问道：“新科状元的生辰八字是哪个？” 一旁的王公公赶紧翻了翻名册：“陛下，新科状元去岁九月加冠时快二十一岁，生辰日是十月十二日。” “二十一岁，十月十二日生？” 庆元帝念了一遍，觉得这个日子，好像有点莫名的熟悉。 他这段时间，好像才听说过？ “这生辰八字，朕怎么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庆元帝这么一念叨，王公公便赶紧思考。 这么一想，很快就让他想到了。 “陛下。” “护国寺了然大师给长乐公主算的夫婿生辰八字，正是这个！” 庆元帝愣了愣。 这段时间忙着科举，一时把这事给忘了。 经过太监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 可不是熟悉么！ 上次长空道人刚进宫，自己还让他给顾长乐算了夫婿的事情！ 当时长空道人怎么说来着？ 庆元帝刚刚高兴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 长空道人上次就说了，长乐公主的如意夫婿，就在这群参加会试的考生中！ 这么看来，那不正是新科状元苏誉了？ 庆元帝好像不太服气，又确认了一遍。 “真是这个生辰八字？” “没、没错的……” 王公公也想到了这事。 这怎么搞？ 新科状元明显很得陛下的心意。 可若是要指婚给长乐公主，那这新科状元以后还能重用吗？ 庆元帝脸上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先前他还信誓旦旦，要给顾长乐解决婚姻大事。 结果想不到，对象就是他看中的潜力无限的新科状元。 这要给他们两个指婚，般配是般配。 但如果自己再重用这个苏誉，这不是让淮南王府更加如虎添翼么？ 本身淮南王府就够他头疼的了。 那怎么搞？ 这人自己就不能用了？ 可他脑子确实好啊！ 庆元帝持续了好几天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越想越心烦。 他又问了一遍。 “可还有同样生辰八字的人？” 王公公讪讪地回：“应当是没有了。” “与新科状元同年龄贡士们，并不多……” 至于那些落榜了的，肯定不考虑了。 庆元帝脸色再沉了一度。 如今皇榜已经制作好，传胪帖子也发了出去。 不可能让人连夜修改排名的。 良久。 他才说：“走，朕得去炼丹房找道长问问。” …… 另一边。 收到鸿胪寺的帖子后，苏誉晚上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一早便到了国子监，与众位新科贡士们一同换上进士服。 随后，苏誉带头。 一众考生们到了奉天殿内，等待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殿内气氛庄严。 文武大臣分列两侧，两边再有身着金甲的御林军们在值官。 鸿胪寺卿手捧名单，下面站着手持器物的仪仗队。 不久。 庄严、气势磅礴的乐声响起。 一身龙袍，精神奕奕的庆元帝带着仪仗队，在太监的高声唱和中出现。 众人对着皇帝行礼。 庆元帝眼底有些青黑，看起来不太精神。 但这样的盛事，他这个皇帝肯定不能让别人看出不适来。 只能打起精神，伸手道：“众爱卿免礼！” 众人站直。 庆元帝便打量起新科进士们的风采。 这次距离更近一些，也看得更清楚。 打头的苏誉一身进士巾服，更是衬得人丰神俊朗。 而他身旁的榜眼和探花郎虽然样貌稍逊于他，但也是年轻有为之人。 特别是探花郎。 今年才19岁，唇红齿白，看起来非常讨喜。 庆元帝对于自己选出来的人，各方面都非常满意。 特别是状元郎。 连中三元不说，还是正经的天子门生，与自己这个皇帝格外有缘！ 但可惜…… 这缘分还是不够…… 庆元帝打量了一番新科进士们，便有官员出列。 “臣请替陛下传制。” 庆元帝收回眼神，点头道：“可。” 方才捧着皇榜的官员站出来，面对众考生，正式开始传胪大典。 “庆元三十五年，策试天下贡士。” “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第一名……苏誉！” 第290章 大魁天下! 宣布成绩之前的等待是漫长又紧张的。 传制官手中的皇榜，预示着底下的贡士们正式成为进士。 皇帝首肯后，传制官便从第一名开始宣布此次殿试排名。 “一甲第一名，苏誉。” 几个字从传制官口中唱出。 传制官唱完，序班接着唱。 很快，一甲头名的名字在庄严、安静的大殿中，经过声声传唱，很快到达了所有人的耳中。 不少人都对这个名字感到意外，但却有一部分人觉得早有所料。 毕竟在此前，苏誉已经连夺两元。 解元、会元。 甚至他这个会元，在天下才子的质疑中，还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他头上。 足以可见当今陛下对他的重视。 所以状元之名落到他头上，明显是顺理成章。 也只有一些脑袋不清醒的人，才会对此感到意外和不甘。 别人怎么想的，苏誉并不清楚。 但他自己，是真的意外。 解元到他头上的时候，其实他是有感觉到自己乡试考得不错的。 毕竟有顾长乐给他找的主考官的喜好，他还会一种正好符合主考官喜好的新文体。 所以乡试成绩能夺得第一，有些意外，但更多的还是自信。 到了会试，好像事情的发展就有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开始不受控制了。 本来会试都想着摆烂了，便没用自己苦练了大半年的文体。 结果正好又戳中了那些阅卷官们的心水。 前面已经连中两元了的情况下，要中第三元，好像就有些理所当然了。 正在出神间，苏誉的名字已经被唱完。 苏誉赶紧按照带领他们的赞官先前的叮嘱，站出来行礼。 状元之名落到他头上，最终科举生涯，以连中三元结局。 这可是大大超出了苏誉一开始的预期。 本来想着考个功名，从一个农家子晋升成上流社会的人，以后能安安稳稳地在这个古代社会生存。 却不想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不过仔细想想。 其实他的身份，早在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就完成了逆袭。 毕竟第一天落榜后，他就娶了顾长乐这个隐瞒身份的超级大富婆。 苏誉行完礼后，便重新归列。 却不知道，龙椅上的庆元帝，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幽怨。 但这点情绪，在传制官开始唱一甲第二名后很快就收了回来。 “一甲第二名，董成思！” 人群中，董成思一脸惊喜地从中站出。 他会试时成绩连前二十名的内卷都没进，但也算是比较前，排在四五十。 可想不到，殿试居然排在了第二。 这样一来，他可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 行礼谢完恩后，探花郎的名字也从传制官口中唱出。 “一甲第三名，汤乐。” 一个唇红齿白的青年出列行礼。 传制官唱完一甲三名后，二甲开始便不用再出列。 只需要在原本的位置行礼即可。 三百三十名进士的名字一一被唱完，礼官带领众人随着乐声行礼。 行礼完后，乐声停止，鸿胪寺卿手捧皇榜站出来，准备带领新科进士们到宫门外张贴皇榜。 同时让天下人瞻仰新科进士们的风采。 传胪大典告一段落，新科进士们跟在皇榜后面，一路走到宫门外，看着皇榜被张挂上去。 宫门外，早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 一看到带头的执事官手捧皇榜出来，便立马有人高声喊道：“来了来了！” “皇榜和新科进士们都出来了！” 围观群众顿时一片哗然。 要不是维持秩序的人够多，恐怕他们都按捺不住要冲上来。 等到皇榜张贴上去后，最正中的名字，第一个就被人们看到。 “今科状元是苏誉！” “是苏誉！他连中三元了！” 前面的人喊完，中间的人又跟着喊。 消息快速地往外传，很快人群都在高声念着苏誉的名字。 张贴完皇榜后，执事官离开，回去参加剩下的传胪大典。 剩下的今科进士们，这才一扫方才在殿中的严肃，变得活跃了起来。 “恭喜状元郎连中三元！” 众人围着苏誉，拱手道贺。 苏誉也笑着回礼，和其他人一同互道恭贺之语。 彭天成此次也被取中为进士，虽然排名不前，可也是实实在在的进士。 他也是意气风发，和苏誉互相道贺。 大家兴致勃勃地聊天时，就有顺天府官员上前，邀请新科进士们跟在状元身后游街。 状元郎大魁天下，自有官府备下的专门仪仗队外。 其他进士们是没有的，但这也不是什么事。 早有各家人准备好了马匹，给各位金科进士们用。 没有人给准备的，自己也会提前租好马匹候在外面，就专门等着这一刻。 毕竟人生就这么一回，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就算是跟在送状元郎回家的仪仗队后面，也是无比的光荣。 “那我们便也跟在状元郎身后，好好感受一次。” “还请状元楼多游几条街，我们也跟着出出风头。” 大家兴高采烈地说着。 苏誉也不扫兴。 和众人略略商量了几句，很快决定好了游街的路线。 走完估计得一个时辰左右，最后回到他在京城落脚的地方。 虽然其他人都希望苏誉能带着他们游远一些，但苏誉才是最终拍板的人，他们便也没有异议，去找各自的交通工具，准备走起来。 苏誉换上状元服，骑上高头骏马，被人拉着慢慢走。 前有仪仗队鸣锣开道，后有其他的新科进士们或坐在马儿上，或坐着轿子跟着。 一群人风风光光地转到了主街上。 街上的百姓们都蜂拥而至，伸长脖子等着瞻仰天下魁首的风采。 …… 状元的仪仗队才刚开始游街。 但皇榜上张贴的排名，已经在短时间内就传了开来。 负责去看消息的李三郎，一路上没停过。 风一般地跑回了家。 “小姐，皇榜张贴出来了！” 早上苏誉出门不久，顾长乐便派了李三郎带人去看等皇榜张贴出来。 而她也在家中等着。 见李三郎回来，顾长乐这次倒没有会试时那般紧张了。 “成绩如何？” 李三郎吞了吞口水，脸上带着不知道是跑出来还是兴奋的红晕。 “是……是状元！” “我们姑爷他，连中三元了！” 顾长乐愣了愣。 “状元？” 一开始走后门让苏誉过了府试和院试，只想着让他先做个秀才公。 怎么转眼间就连中三元，连状元都中了？ 第291章 接住了她的绣球 顾长乐都不知道怎么说好。 早知道她夫君这么厉害，一开始就跟他表明身份不就好了？ 但也有可能。 她一开始就表明身份，她的夫君也不会取得这样的成绩…… 有可能直接就因为两人地位不对等，而直接选择躺平摆烂了。 见顾长乐在出神，李三郎又说道：“皇榜张贴后，姑爷作为状元郎要带领新科进士们游街。” “肯定要游到咱们这里的。” 他们住在贡院附近，状元游街一般是要到这里才调头的。 说着，表情就有些期待。 “连中三元的天下魁首啊，这肯定很风光！” “我在路上见到不少姑娘小姐们，手中都提着装了香囊或者花的篮子，说是等新科进士们游街到这里，便要扔过去给他们。” 这种都是传统节目了。 若是有接了对方扔下来的瓜果或者香囊，彼此之间看对眼的，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顾长乐回过神来，说道：“既如此，那便让大家都去看状元游街吧。” 李三郎喜滋滋地说：“好！我这便去通知大家。” 顾长乐也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裳。 想了想，又低声吩咐红缨，让她去准备一些东西。 红缨听罢，笑着回道：“我这便让人去准备。” ...... 此时已经是快中午了。 阳光大好。 状元游街的仪仗队，从宫门口出发。 仪仗队最前方的人手执罗伞，后面的人则举着“状元及第”和“肃静”、“回避”等牌子。 中间则是吹吹打打，敲锣打鼓的乐队。 再到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红衣，头上插着金质银簪花的状元郎。 衬得本就面容不凡的苏誉，更是俊美逼人，仿若下凡的仙人一般。 才刚及冠，又是历史少有的三元及第。 就算真的本来长得一般，在这些光环的笼罩下，估计都能让别人自带滤镜了。 苏誉的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其他的新科进士们。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春风得意的笑。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举办传胪大典的日子。 不少姑娘们拿着巧果、新摘的鲜花或者自己做的香囊往新科进士们的身上扔。 大部分是往苏誉身上招呼的。 扔的人太多，苏誉躲也没法躲，只能任这些东西或空中落在地上，或落在身上。 也有些姑娘见砸在苏誉这边的太多，没有任何机会，便往其他新科进士的身上招呼。 其他人则乐呵呵地接住，拿在手里，朝着街边欢呼的人拱手。 游了一阵，便到了苏誉家附近的街道。 苏誉感觉自己都要被街道两旁或者楼上扔下来的东西淹没了。 到了自家附近的街道，人比先前明显更多。 毕竟苏誉就住在这条街上。 附近的人听说他们这条街出了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基本都是全家出动。 手中提着往要往苏誉家去恭贺的东西，便停在了路边等着状元郎过来。 路边人太多，顾长乐没有和他们挤。 而是让人在位置好的酒楼找了一个临街的包间，往下便能看到远处而来的仪仗队。 李三郎等人也都跟着上来，翘首以盼。 锣鼓声近，大家的心思都被吸引了过去。 “来了来了！” “打头的便是姑爷，看起来真的跟天上下凡的文曲星一样，真俊啊！” 顾长乐也盯着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苏誉也似有所感，远远地往顾长乐的方向看去。 顾长乐柳眉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浅笑。 底下的人说的不错。 她的夫君，今日确实太好看了。 这么好看的状元郎，虽然什么东西都没接，但还是一路不停地有香囊等物抛掷过来。 顾长乐朝身后的红缨伸手，红缨便递给她一个东西。 这是出门前，顾长乐吩咐红缨临时准备的。 因为听说那些姑娘们对她的夫君实在太热情了，顾长乐自然不能输。 见苏誉走到底下，正巧也再度望上来。 顾长乐便直接把手中的东西扔了下去。 ...... 苏誉远远地就看到了顾长乐出现在二楼的位置。 但周围扔东西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不能一直仰着头。 所以确定了顾长乐的位置后，便恢复了正常的目视前方。 想等着游到底下，再和顾长乐对视几眼。 结果到了底下，他刚抬头，还没近距离看清楼上的人。 便看到顾长乐拿着一个红红的，颇大的东西朝他砸来。 苏誉下意识伸手接了满怀。 低头一看，发现手中抱着的是一个绣球！ 绣球扔的力度正好， 正好把苏誉拉着缰绳的怀里位置给占满了。 苏誉拿起这绣球，这才抬头看上去。 便正好对上了顾长乐带着浅笑的、微微弯起来的眼神。 两人隔空相望，底下的人群熙熙攘攘的。 顾长乐对着他，眼神似乎带着钩子，用口型说道：“接住了......我的......” 接住了她的绣球，是她的夫君。 苏誉嘴角扬起，把这绣球绑到了自己的胸前。 抛绣球招亲。 接到绣球之人，自然便是要被招做夫婿的。 苏誉一路上什么都没接，独独接了个绣球。 接完后，甚至还把它绑到自己的胸前。 这一饱含深意的举动，瞬间就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绣球！” “状元郎接了何人的绣球？” “好像是从那边的二楼扔下来的，是哪家的姑娘？” “不知道啊，没看清。” “真羡慕啊，我也想状元郎能接住我扔过去的香囊......” “这般说来，状元郎是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说不定，我先前听说他已经成婚了，但好像又没什么人见过他的娘子。” “......” 底下人的讨论声，苏誉和顾长乐都听到了不少。 但两人都没理这些，眼神在空中胶着一番。 随着游街的仪仗队慢慢走过，苏誉才收回了眼神。 渐渐地，后面其他新科进士们都快游完，顾长乐已经看不到苏誉的样子了。 顾长乐也才心情大好地起身。 “走吧。” “夫君连中三元，今日来我们家祝贺的人会很多。” -------- ps：没完结呢...... 阿誉好像还要做皇帝的呢..... 第292章 烦哦... 本次抡才大典结束。 这个三年一次的国家盛事，持续了一个多月，最终完美落幕。 状元郎大魁天下，更是历史上少有的连中三元者。 整个京城的人都被轰动，纷纷跑到街上去瞻仰天下魁首的风光。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高兴的。 至少王阁老和廖瑞锋，就有些纳闷。 廖瑞锋本来就对赵成书有意见，觉得刘泰德一家下狱，背后有赵成书参与。 他为了回朝，设计把礼部尚书拉下来，他才能重新上位。 这个猜测非常合理。 不然怎么可能刘泰德刚刚下狱，这赵成书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更是风风光光地主持了此次抡才大典，也不知道今晚他再次出席的恩荣宴还要和多少金科才子看对眼。 这还不算。 这人在老家收的一个徒弟，居然还连中三元。 上一个连中三元的人，还是在二百多年前。 那人最后官至内阁首辅，最后名垂青史！ 毕竟有这光环在，哪个皇帝能忍住不重用？ 而且这连中三元的过程中，他廖瑞锋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要不是有他极力坚持，答卷的弥封一拆，这会元绝对落不到苏誉的头上！ 可惜他毛都没捞到...... 至于状元...... 廖瑞锋看了一眼旁边的王阁老。 一旁的王阁老也微微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可能也在想。 为什么那么多文章，偏偏就苏誉那份就到了他王阁老的手里。 还正巧把他马屁拍舒服了，直接就放到了第一位去。 乡试解元他们动不了手脚。 可这会元和状元，就是他们两人一个一个喂上去的。 喂的还是自己死对头的小弟子。 这换谁不郁闷啊！ 廖瑞锋出声打破沉默道：“阁老，等殿试过后，赵成书重回朝廷。” “我看陛下的意思，估计还会让他入阁。” 赵成书以前本就是次辅。 他回家的时候，廖瑞锋才刚加入官场。 可就算没跟他共事过，也知道他的能力。 更何况这人是庆元帝一而再请回来的，一回来又主持了朝廷最重要的抡才大典。 入门弟子更是连摘三元。 这样的风光，等他回了内阁，绝对要压王阁老一头的。 王阁老也正在想这事情。 赵成书一个人不可怕。 怕就怕在他那个受天下人瞩目，又得陛下圣心，还极有能力的小弟子。 现在时间还早。 但只要再过个七八年，估计整个朝堂都要改姓了！ 王阁老沉声道：“入阁是陛下的意思，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如今我还在内阁，倒是不必担心太多。” 他怎么说都还是名义上的首辅。 赵成书重新入阁，就算资历比他老，明面上还是得看他的意思。 重要的是以后。 赵成书老了，他坐不了多久就能退。 但他那个弟子，必定会在他在朝堂的时候，把人推上来。 这个得趁早规划。 “我看廖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 “赵成书我动不得，但他这个小弟子，我若是要动，还是可以的......” 王阁老这般说着。 但这事急不来，得后面慢慢找机会。 权力是个好东西。 大权在握的感觉，享受过就会对此执着，停不下来追求。 好在上次听说赵成书要回来，王阁老便趁早做了打算。 给陛下推荐了一个道人。 如今那道人正是陛下的“心头爱”，这一个月往炼丹房跑的次数估计比这一年跑后宫的次数都还多了。 廖瑞锋听王阁老这番话，也觉得颇有道理。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不对。 “我看这新科状元有天下魁首的光环在，长得又俊朗不凡。” “估计今夜过后，会有数不清的高门贵女对他倾心。” “赵成书这个做老师的，肯定会帮他做主从中挑选了一个对自己朝堂有极大助力的家族。” “届时这两师徒，恐怕我们还是处理不了！” 这事倒是他们疏忽了。 赵成书离开朝堂许久，以前再得势，现在肯定也比不过王阁老。 所以他肯定也要费些心思去保住自己这个小弟子，等他平步青云的那天。 费什么心思？ 最好的手段，最快达到目的的，不就是通过联婚么？ 殿试和抡才大典时，廖瑞锋都近距离见到苏誉。 那小子长得跟个下凡的仙人一样，哪个女子见了不为之倾心？ 要真到了那时候，他们还真的动不了这人了。 王阁老眉头微皱：“我好像听说，这小子是成了亲的？” “成了亲？” 廖瑞锋有些奇怪：“哪家的姑娘？” “可我看让人查阅了他所在州府的人口记录，并没有看到他的婚配记录。” 得知自己选了苏誉做会元后，廖瑞锋就让人查了一番苏誉的底细。 京城离东南太远，查的东西基本都只能从官方记录和那些苏誉的同乡们入手。 那些同乡们，和苏誉熟的，基本打听不出来什么。 不熟的那些，有些是说过苏誉有妻室，但却不知道他娘子究竟是什么人，也没怎么露过面。 再就是，官方记录上并没有看到苏誉的婚配记录。 所以廖瑞锋猜测，那些人口中所谓苏誉的妻室，估计是他自己私下偷偷养的什么人罢了。 苏誉今年都二十一岁了，房间里有个暖床的一点都不奇怪。 这对于文人雅士或者大家族子弟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 “没有婚配记录......” 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王阁老心想，去年赵成书就收了这人做入室弟子，却没有立刻给他主持婚事，把自家的侄女还是什么许配过去。 估计就是打着要用这小弟子联姻的想法呢！ 一想到这人要娶个高门贵女，后面地位更稳固，自己这个阁老都收拾不了，王阁老就觉得有些不痛快。 “早知如此，就该早早让陛下给他许配个公主。” “要是做了驸马，咱们日后不就能高枕无忧了？” 真做了驸马，连中三元又怎么样？ 只要他们稍加运作，以后朝堂也不可能有他的位置。 可惜了。 现在人家连中三元，陛下肯定不会招他做驸马，让他远离朝堂的。 王阁老也只能说说而已。 廖瑞锋也是一言难尽。 得不到就毁掉，倒是不错。 但现在确实没法子操作了。 “罢了，横竖阁老你如今还是首辅，那两师徒暂时动摇不了你。” “今夜是恩荣宴，时间也差不多了。” “咱们先去吧。” 讨论了一番，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甚至还要去看赵成书这个主考官和底下考生们说说笑笑，还有他那入室弟子大魁天下的风采。 两人脸色都不大好。 但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往御花园去。 第293章 给你一个赏赐 恩荣宴，又称琼林宴。 殿试之后，由皇帝赐宴。 所有新科进士和同场的所有相关官员，甚至负责检查、巡逻的军士等都会出席参加。 举办地点在御花园。 主持者是由皇帝亲自任命，代替皇帝主持宴会的贵族。 ——国子监祭酒程大人。 他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是当今继后的父亲，也是勋贵中爵位最高的一个。 由他来主持此次恩荣宴，正是合适。 程祭酒坐上首，下面的官员们两人一桌。 再下面，便是新科进士们的座位。 榜眼和探花郎都两人一桌，其余进士们则是四人一桌。 只有苏誉这个天下魁首，今日恩荣宴的主角，和主持恩荣宴的人一般，是单人一桌的。 程祭酒本人没什么能力，但场面话还是说的不错的。 一番既定的讲话程序和宣读圣旨后，所有人才能重新落座。 鸿胪寺准备了上好的酒菜，场上的气氛很是不错。 赵成书与廖瑞锋一桌，坐在程祭酒的右边。 廖瑞锋想到刚刚和王阁老的对话，忍不住起了个头。 “恭喜赵大人的小弟子夺下此次魁首，连中三元。” 赵成书笑眯眯地摸着下巴的胡子，回道：“也得恭喜廖大人。” “毕竟我那不成器的小弟子能夺得会元，还是全靠廖大人慧眼取中。” 提起这事，廖瑞锋就觉得怄气，也不知道这赵成书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廖瑞锋只能保持微笑：“呵呵，我也只是取中了我认为该取中的人罢了。” 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廖瑞锋干脆切入主题。 “听闻状元郎今年都二十有一了，却还未娶亲。” “赵大人作为他的老师，想必已经为他物色好了贤妻？” 赵成书依旧笑眯眯地：“我收他的日子尚短，后面一直在忙着科举的事情，确实还不曾想过这事。” “等宴会后，我再问问他的意思。” 苏誉和顾长乐成亲这事，知道的人确实不少。 可大部分人都不在这里。 而且除了相熟的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顾长乐长什么样子。 至于苏誉和顾长乐一开始领的婚书，那也不能说不是真的。 确实是官府出具的正经婚书。 可却并没有正式记录在案，更没有上报朝廷。 毕竟郡主的婚事，这婚书不是一个州府的衙门可以出的。 得上报朝廷，皇帝同意，再由礼部出婚礼章程。 程序虽然没有公主那么复杂，可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所以这事，除非王阁老和廖瑞锋等去到东南亲眼见过苏誉和顾长乐成亲。 不然以顾长乐家在东南的影响力，他们是不可能确定的。 赵老头自然知道这些，所以肯定不会随便对这两个人透露。 他只含糊地回了两句，却让廖瑞锋更加认定赵成书是要好好给自己的小弟子物色一个家族好的娘子来联姻。 他还想再打听打听赵成书有没有心水的人家。 可赵成书这人也是个老狐狸，问了就答，答了又等于没回答。 两人绕了一圈，脸上都是笑眯眯，心里在想什么却是不知道了。 廖瑞锋得不到回答，干脆直言道：“我那日听我那浑家提起，说是她认识一个不错的贵女。” “家世与样貌皆是一等一，与金科状元听起来很是般配。” 既然担心赵成书要给苏誉说豪门贵女，不如他主动出击。 让苏誉娶他们自己安排的人，岂不是更好？ 赵成书心想，这是要给苏誉说亲事？ 自己这个老师，确实能决定苏誉的婚事。 不过这个廖瑞锋，可不是他这边的人。 这人能这么好心？ 赵成书笑呵呵地拒绝道：“京城的贵女们自然都是极好的。” “只是我这个老家伙，也不好随意给他这个年轻人决定这些。” “说不定他自个儿就有了看中的呢？” “状元郎这年纪，对婚事能有什么主意？”廖瑞锋不同意道：“听闻他高堂都不在了，只能是你这个做老师的给他张罗了。” “若是赵大人也有意思，咱们就安排个宴会给状元郎庆贺庆贺，再让他趁此机会见一面那姑娘。” 赵成书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只说还不急，等他问过苏誉再说。 廖瑞锋心里腹诽，这赵成书要不要这样捧着自己的弟子？ 做老师的还得问过弟子的意思？ 不知道的，还以为苏誉是赵成书的老师呢！ 但赵成书这老油子怎么都不肯松口，廖瑞锋这算盘也只能暂时落空。 看来只能等后面知道了确切的消息，他们再想法子应对了。 ...... 恩荣宴是新科进士们的宴会。 宴会过了一阵，气氛便开始热络起来了。 廖瑞锋在赵成书那里得不到反馈，只能转移话题。 “今日恩荣宴，乃是陛下赐宴，让程大人替陛下好好看看新科进士们的风采。” “何不叫新科进士们吟几首恩荣诗，好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才气与抱负？” 这种宴会，自然是要作诗的。 而且作诗，都是以捧状元郎为主。 就算明知道苏誉不是他们的人，这种环节也是必须的。 廖瑞锋提起后，旁边的人也附和了起来。 让状元郎带头为今日致诗，后面的人跟上。 苏誉对此，也早有准备。 他正想站起来，搞一首早已准备好的诗时，外面的宫人突然高声唱道：“陛下驾到！” 皇帝来了？ 众人赶紧起身，迎接皇帝。 庆元帝在早上传胪大典时脸色就有些奇怪，现在来恩荣宴，脸色倒是好了一些。 他伸手，让众人平身。 随后程祭酒给他让了主座，在下面加了一张桌子。 庆元帝听说大家正要让状元郎作诗，但却没有让苏誉继续。 只含笑说道：“状元郎的才华，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 “先前望月楼那首诗，朕也有所耳闻。” “倒是榜眼和探花郎，朕还听过你们的诗。” “不如今日，就换一下吧。” “朕看今日御花园开的不错，不如让状元郎帮朕摘一朵开得最好的来。” “若是摘的花能让朕满意，朕便给你一个赏赐，如何？” 第294章 赐婚长乐公主 恩荣宴摘花，这是传统节目了。 可不都知道摘花，是探花郎要干的事么？ 陛下现在怎么说要换一下，让榜眼和探花作诗，让状元郎去摘花？ 当今这几年越发喜怒无常。 所有人都觉得陛下所说的换一下，绝不可能是字面意思。 那陛下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还有陛下说的赏赐，又是什么？ 庆元帝突如其来的这一做法，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懵逼。 大家都在猜测各有心思。 王阁老看了一眼皇帝，很快就垂下了眼眸。 倒是廖瑞锋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在朝廷这么多年，对庆元帝的性子多少也有一些了解。 陛下这么做，难不成是因为苏誉有什么让他不满意？ 毕竟今日的恩荣宴，本就是看苏誉这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大魁天下的风光的。 可如今却换过来，让榜眼和探花去出风头？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陛下故意折辱，想要刁难刁难这天纵奇才？ 要知道当今陛下极为任人唯亲。 若为陛下不喜，就算是连中三元的天才，以后在朝堂上注定也是爬不起来的。 思及此，廖瑞锋的心情愉悦了很多。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再愁日后苏誉会成为他们这一派的阻力。 一个被陛下不喜的人，还能有多少用处？ 他看了一眼赵成书，心想这糟老头子估计也在纳闷着。 然而赵成书神色淡然，看都没有看其他人一眼，仿佛根本不担心一般。 廖瑞锋见赵成书这般淡定，心中轻哼了一声。 装什么装？ 自己小弟子若是真的惹了陛下不喜，他这个做老师的能好到哪里去？ 廖瑞锋移开眼神，像是看好戏般看向苏誉。 苏誉自然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但他脸上和自己的老师赵成书一样淡定。 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这么多，只知道皇帝真的就是让他去单纯摘个花而已。 “学生遵旨。” 苏誉站起拱手行了个礼，便慢条斯理地朝百花盛开之处而去。 廖瑞锋笑了笑，朝赵成书说：“这状元郎遇事处变不惊，不愧和赵大人一样，都是天下魁首啊！” 赵成书笑了笑，望向已经摘花回来的苏誉身上。 当年他也是状元，虽然不及苏誉的连中三元，可也是风光无比。 自己的弟子青出于蓝，他这个做老师的自然只有骄傲。 至于摘什么花，赵成书觉得不太重要。 他已经大概猜到了陛下的意思。 ...... 很快。 苏誉拿着一朵花走了回来。 御花园中百花争艳，诸有不同，其有牡丹雍容，月季华贵，然而苏誉却只摘了一朵普通的百合。 在场的人都有些疑惑。 这么多好看的花，怎么就单单摘了这么一朵淡雅的百合？ 莫不是这位状元郎也不高兴陛下的做法，所以故意摘朵最普通的花引陛下注意？ 就在他们暗自悱恻的时候，苏誉已经带着花来到了皇帝面前，并将百合花呈上。 庆元帝看着这百合花，有些不解道：“百合？为何选此花？” 苏誉淡淡一笑，从容地回答。 “回陛下，百合除了可以赏析，还可入药，有强身健体、清心安神之功效。” “臣以此花奉上，也是希望陛下身体康健，龙体永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苏誉那殿试的文章本就写得口灿莲花，如今这摘个花补几句话，自然不在话下。 庆元帝听罢，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些笑。 身强体壮，长命百岁是每个帝王的梦想。 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找道士炼固体安康的丹药！ 其实苏誉无论摘什么花，他这个皇帝都是要满意的。 毕竟这赏赐本就要落下去。 可没想到苏誉却有这份心思。 真不愧是他看重的人才啊...... 只可惜，这样的状元郎却要成了他大周的驸马。 想到这些，庆元帝脸上的笑又收了回来。 “状元郎有心。” “方才朕便说了，若是你摘的花能让朕满意，朕便送你个赏赐。” “你摘的花，朕很是满意，那朕今日便为你赐个婚如何？” 赐婚？ 听到这两个字，在场的一部分人心中一咯噔。 尤其是廖瑞锋等人。 他们人有点懵。 陛下给新科进士赐婚倒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但想到先前得知苏誉的成绩后，陛下那高兴的样子，就知道陛下是很重视此人的。 所以他必定会给苏誉指一门好的亲事。 可陛下会把他赐婚给哪家高门贵女？ 想必以陛下的意思，肯定是想让苏誉为其效力。 那这赐婚的人选必定得陛下信任。 廖瑞锋手中要是有张帕子，估计都得绞碎了。 他刚想着这事，还说要防着赵成书。 结果陛下这冷不丁就赐婚，这怎么防得住？ 苏誉听到赐婚两字，也微微变了脸色。 他可是成了亲的，还能赐婚？ 没有任何犹豫，苏誉就要出声拒绝。 却在这时，庆元帝又说道：“长乐公主秀外慧中，才情出众，与你乃是天作之合，不如将她赐婚与你。” “你可愿意？” 长乐公主？ 苏誉一脸呆滞。 长乐公主不就是他媳妇儿吗？ 所以陛下这是要把他媳妇儿赐婚给他？ 上次顾长乐说科举后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该不会就是这件吧？ 苏誉看向赵老头。 赵老头对着他微微颔首。 苏誉这才确定，就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师徒两人对了个眼神，面不改色。 然而这一消息，也把廖瑞锋等人砸晕了。 本来还担心陛下真的赐婚某个高官贵女给苏誉，日后指不定会在朝堂上和他们这一派针锋相对。 结果没想到陛下竟然打算让他尚公主？ 廖瑞锋一时喜上眉梢，看向了同样面带疑惑却露出笑意的王阁老。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如果这苏誉答应赐婚，这辈子都没有跟自己为敌的可能。 若拒绝，那就是得罪了陛下，想要升官发财也不可能。 无论哪个决定，对他们这一派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听庆元帝要把给苏誉赐婚公主后，在场的人也都惊呆了。 陛下不是挺看重苏誉的么？ 怎么会想着将他尚公主？ 要知道这当了驸马爷，可别想着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了。 寒窗苦读十数年，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好不容易连中三元，日后明显能是个名垂青史的名臣贤相。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可能答应这赐婚的。 所以苏誉要怎么选择，不言而喻。 然而就在众人猜测之时，却看到苏誉面带笑容，直接拱手谢恩。 “谢陛下赐婚！” 第295章 公主府等你～ 苏誉痛快地应下，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包括庆元帝在内。 他都没有想到，苏誉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要知道，尚公主可意味着放弃仕途。 这对于一个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牺牲。 本来庆元帝还纠结着。 想说这样的人才，尚公主变成大周的驸马后，实在是暴殄天物。 可他也没办法。 顾长乐的婚事，他这个皇帝要做主，就得是现在。 不然等公主授封的仪式办完后，顾长乐要回东南，那这婚事他这个皇帝肯定就插手不了了。 意外的是。 这符合条件的人，短时间内就让他找到了。 可不幸的是。 这人，正是自己非常看中，想着以后重用的天下魁首。 以苏誉这脑子，听到自己赐婚后答应得这么爽快，莫非他也想到了别的地方？ 苏誉是正经科举出来的天子门生，以后是要为君解忧的。 想必他也知道，朝廷想要处理东南势力，要想办法处理淮南王一脉。 现在自己这个做皇帝的这样给苏誉赐婚，断了他的仕途，他非但没有任何的反对，还心甘情愿地接受。 难不成苏誉也是抱着帮朝廷处理此事的心思？ 为君解忧，不一定是在朝堂上。 也可以在其他地方！ 庆元帝想到这，顿时对苏誉更是满意。 如此忠君尚义之人，却为了朝廷不得不这样委屈自己。 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一定得好好补偿他一番！ “既如此，那便宣长乐公主到御花园觐见！” 长乐公主还来了？ 众人一听，也顾不上苏誉是怎么想的了。 顿时眼神都集中在来人的路上，想着看看这个长乐公主究竟长什么样。 庆元帝既然这般开口宣人觐见，明显宣召一事早有准备。 估计在他来御花园参加恩荣宴之前，便已经打算做好了赐婚的打算。 “说起来，不知道这个长乐公主，在陛下的女儿中排行第几？” “不知道呢，此前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她的名号。” 再怎么是外地的考生，都考到进士了，对于皇家的事情也有一些基础的了解了。 当今陛下确实有几个女儿，但据他们所知，好像没有哪一个叫长乐公主啊？ 倒是有一些家就在京城的，对于朝廷的勋贵认识不少的人，想起来一个人。 “长乐公主确实没听说过，倒是先前咱们大周有个长乐郡主，难不成会是她？” “哪一个长乐郡主？莫非是从郡主晋升的公主？想必这家中对朝廷贡献巨大！” “就是淮南王府的长乐郡主，出生便被册封为郡主，更是后来咱们大周勋贵中唯一有食邑的女子。” 说起这个，这些读书人们倒是都知道。 按照陛下的意思，还真的可能就是长乐郡主。 这些读书人们对这些只是一知半解。 但在场的官员们倒是不用这么猜测。 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陛下已经下旨册封长乐郡主为公主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陛下会直接给长乐公主和状元郎指婚。 在众人猜测时，路的那边出现了一个身着盛装的女子。 “来了！” “这便是长乐公主？竟、竟长得如此美貌！” “身份高贵、貌若天仙，得妻如此，怎么感觉就算为了娶她而自断了仕途，也完全没有任何可惜啊！” 顾长乐一身宫装，雍容华贵地缓步走到众人面前。 她平时打扮以轻便为主，基本不做太隆重的打扮。 唯一的一次让苏誉见到的，还是他们在秋水村成亲的时候。 顾长乐一身大红嫁衣，整个人看起来美颜不可方物。 但公主的装扮，却又与嫁衣不同。 少了一丝美艳，多了一些端庄，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高贵不可侵犯。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顾长乐没看苏誉，先对着庆元帝行了个礼。 庆元帝看到顾长乐，语气更是和蔼可亲。 “这便是长乐公主。” “说起来，她与状元郎一样，同出东南。” “你们二人结为伉俪，绝对是天作之合。” 顾长乐这才看向苏誉，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 “状元郎。” 苏誉也淡笑回：“长乐公主。” 两人简单问候，眼神在空中对上，很快又分开。 会试之后，顾长乐就说过，要吓苏誉一跳。 指的，自然就是这件事。 上次进宫面圣时，庆元帝就提过顾长乐的婚事。 长空道人甚至明确指出了，她的夫婿就在那群参加会试的考生中。 生辰八字哪里有那么多相同的？ 一个不合适外，剩下的不用多想，只有苏誉的合适了。 所以顾长乐完全不着急，就等着皇帝赐婚，直接正了她和苏誉的婚事即可。 反正苏誉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顾长乐完全没有了顾忌。 今日前来，也是她第一次正装与苏誉见面。 本来是想看看自己夫君会有什么反应的。 结果夫君比她还会装。 看起来和自己好像完全没有关系的样子。 庆元帝笑眯眯地说：“钦天监那边已经选好了日子，不日就能完婚。” “长乐公主虽是我大周的异姓公主，可与朕的女儿并无两样。” “婚礼及公主府等，一切都按皇室公主的礼仪来。” “除此之外，苏爱卿乃是我大周少有的连中三元者，朕便在公主府旁边，赐你一座状元府。” 这是庆元帝对苏誉的补偿。 一般来说，驸马是没有自己府邸的。 只能住在公主府中，公主无召不得随意与公主见面。 但苏誉所作所为，实在太对庆元帝胃口了，而且科举成绩也足够亮眼。 庆元帝便破例，在公主府旁边赐了一座状元府。 也是给底下的人看看，他对这个新科状元的重视。 庆元帝既然都决定好了，两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金科进士们的聚会，顾长乐只是过来与苏誉一同领旨的罢了，也不好久待。 皇帝说完旨意后，顾长乐便行了个礼，先行离开。 “本宫便在公主府，等着状元郎了。” 顾长乐离开前，在苏誉耳旁，轻声说了一句。 苏誉轻笑一声。 “长乐公主厚爱，臣定当如期赴约。” 第296章 我早就是她的人了 顾长乐离开后，恩荣宴还得继续。 只是在场的人，心神都被刚刚的事情分去了不少。 有惋惜苏誉好不容易连中三元，结果这天下魁首的位置都还没坐稳，就被赐婚了个公主，直接仕途就断了的。 也有的在惊叹，方才惊鸿一瞥的长乐公主，觉得状元郎娶了她，就算仕途断了也值了。 还有像廖瑞锋和王阁老这些，则在心中暗自高兴。 觉得陛下怎么就和他们这么心意相通。 居然在他们烦恼的时候，直接来了个赐婚公主，让他们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坐享其成。 至于赵成书在想什么，他们懒得去猜了，反而觉得他有点可怜。 好不容易收了个大有前程的小弟子，甚至连中三元，以后明显能做个名垂青史的能臣贤相。 结果半路杀出来个拦路虎，人被陛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一想到这些，廖瑞锋等人就觉得舒心不已。 庆元帝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他让榜眼和探花郎都作了一首诗，听完后随意点评了几句。 便把苏誉喊到后面的殿中去谈话。 “朕今日为你赐婚长乐公主，状元郎可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 苏誉心想，顾长乐那身打扮真好看，等他今晚回去，他们得好好玩玩才是。 但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来的。 他不卑不亢地回道：“长乐公主风华绝代，陛下赐婚，自是学生的福分。” 庆元帝看苏誉完全没有一点不情愿，心中对他更是赞赏。 好在他在得知苏誉的生辰八字后，去问了一下长空道人。 道长掐指一算，说这状元郎是大周的福星，无论在哪里都能帮到他这个皇帝。 庆元帝这才下定决心赐婚。 如今看到赐婚后苏誉的反应，庆元帝便更是笃定长空道人算得实在太准了。 他问道：“那你可知长乐公主是什么来头？” 苏誉老实说道：“是淮南王的嫡长孙女。” “嗯......”庆元帝摸摸自己下巴的胡子。 看来是他想的那样了。 这个状元郎，确实能用。 “淮南王手握精兵，一直是朝廷在东南的最大倚仗。” “但东南离朝廷太远了，朕无法完全掌控当地的兵政。” “你身为天子门生，与长乐公主成婚后，东南那边必会对你有所提防。” “但朕相信，以你的能力，是能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庆元帝一番话，既是警告，又是赞扬。 一方面是警告苏誉，他是天子门生，代表的是他这个皇帝的利益。 因此就算和长乐公主成婚，东南那边也不会真的完全把他当自己人。 另一方面，则是相信苏誉的能力，能做好他这个驸马的角色。 帮着朝廷处理好东南的事情。 苏誉大概也理解了皇帝的意思。 概括起来就是，让他这个天子门生做个卧底，好好在顾长乐身边待着。 等朝廷要处理东南的时候，他这个驸马是要从中出力的。 但庆元帝不知道的是，苏誉早就是顾长乐的人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拱手含糊回道：“学生尽力而为。” 庆元帝笑眯眯地又勉励了几句。 勉励完后，就让苏誉先退下，回去继续参加宴会。 恩荣宴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苏誉回去后，又得了众人的好一阵恭喜。 不管是真心还是实意，反正都是祝他大登科后又小登科的。 苏誉都一一笑纳，脸上丝毫不见一丝的黯然。 其实做驸马也好。 今天这传胪大典，苏誉都觉得够繁琐了。 一天下来，全在各种行礼，累都累死。 以后做个官员，这些官场礼仪各种明面上的、私底下的，估计更多。 做个驸马，远离朝堂，后面就算得个一官半职，肯定也只是闲职罢了。 不用想这么多，其实也不错。 不少人在惋惜苏誉大好前程，却得了这么结果。 却全然不知苏誉早就看开了。 ...... 恩荣宴过后，众人离去。 明日皇帝会下辞官的诏书。 而新科进士们，是有一次探亲展墓机会的。 一般是两个月起步，家里路途远的话，还能适当延迟一些，能到半年左右。 这次不趁机回家的话，就得等到六年后请假才能批。 若是外放的，要回个家还得九年后。 这些，苏誉在来京城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他连中三元，本该回到家乡去，让人看看他这个天下魁首的风光。 可惜他得等着和公主的婚礼，短时间内不能动。 成婚后，要回家就得上报朝廷，等皇帝批准了。 苏誉不能走，同样被录取为新科进士的彭天成倒是能走。 恩荣宴散去后，他蹭了苏誉的车回去。 路上，他看了一眼苏誉，犹犹豫豫地说道：“锦、锦言，这长乐公主，我看着像是......” 其他人不认识，但彭天成是认识顾长乐的。 在御花园看到她出现的时候，彭天成下巴都要惊掉了。 后面大家全程说什么，他都没有听到，只觉得自己人都傻了。 苏誉的娘子，先前明明说只是府城普通人家的姑娘，结果居然是朝廷的长乐公主？ 但看苏誉那一副淡定，好像完全不惊讶的样子，彭天成也不好和别人说这些。 他憋着一肚子的话，就等着宴会散去问苏誉。 苏誉笑着回道：“不错。” “我娘子，是淮南王的嫡长孙女，先前是东南的长乐郡主。” “现在朝廷要封她为公主，并赐婚于我。” 比起顾长乐的身份，彭天成更惊讶的是苏誉的态度。 “所以，你早知道令妻的身份？” 苏誉摇摇头：“先前有点猜测，我也是到京城后才确定的。” 彭天成觉得太魔幻了。 他认识苏誉的时候，苏誉还是个农家子。 那时候顾长乐就陪在了他身边，两人粗布麻衣地穿着。 除了脸比别人好看一些，真的跟寻常夫妻没有太多区别。 结果现在才知道，顾长乐的身份大有来头。 彭天成感叹道：“这般看来，令妻对你的情义确实深重。” “可惜的是，你这好不容易连中三元，却因为令妻身份的变化只能自断仕途。” “不然以你的能力，必能得到朝廷重用的。” 不像现在，做了驸马爷，只能靠着公主吃软饭了。 苏誉无所谓道：“说不定这软饭吃起来，味道还更好呢？” 第297章 好好玩玩 彭天成见苏誉对此一点都不介意，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也许不是所有人的追求都一样的。 好像自认识苏誉以来，他一直就没什么功利心。 读书虽然刻苦，但却不像他这样，好像苏誉对于成绩一直都挺看得开的。 也许就是这样豁达的性子，才让苏誉一直保持着好成绩。 彭天成说道：“明日朝廷授官后，我便得准备这几日出发回乡探亲祭祖的事情了。” “可惜你们的婚礼，我没办法参加，回去也无法与其他同窗们吹嘘。” 说到这个，倒是有点遗憾。 苏誉先前有办过成亲的仪式，但彭天成离得太远，那时候也不熟悉，所以没去过。 但如今皇帝赐婚，礼部张罗，他这个婚礼绝对会办得风风光光的。 等回去之后，汪远峰他们肯定是要问的。 可惜作为同窗的代表，彭天成却没办法亲眼留下吃喜酒，亲眼看看这盛况。 “而且......” 彭天成有些不舍。 “我大概是要外派了，往后几年，估计都见不到你们了。” 彭天成虽然高中进士，但他成绩排得比较后。 而且他没有拜老师，也没有任何后台。 要进翰林院，基本是没什么戏的。 大概率是外派到地方去做官，历练几年。 所以这一去，估计他得好多年都不能见到苏誉了。 苏誉宽慰道：“说不定朝廷给你指派的地方，离我们家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远呢？”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不多。 但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彭天成也笑了笑，回说：“希望如此。” ...... 送走了同窗，苏誉这才往自家里回。 如他所想。 顾长乐已经先他一步回到，正在房中等着。 苏誉没急着回房。 先去洗漱了一番，这才带着一身水汽推开房门。 脱下繁琐的宫装，顾长乐换回了一身轻便却用料看起来便极为华贵的衣裳。 斜倚在榻上，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看到苏誉回来，顾长乐对着他浅浅一笑。 “夫君你回来了？” 苏誉看见她身上衣裳的料子，微微挑眉。 这是不装了？ “嗯，回来了。” 苏誉走到她身边，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着。 顾长乐疑惑地看着他：“？” 苏誉说道：“听闻驸马要上公主的床，须得由内官禀告公主，得到公主的同意方可......” “可怜我一个状元郎，日后只能躲在公主府中，成为长乐公主的玩物。” 话没说完，顾长乐便伸出一只手，直接把苏誉拉到自己身上压着。 “夫君说的什么话？我的床，你自是随时都能上的。” 说着，伸出手指，从苏誉的喉结轻轻往下划动。 “先前说过，科举后要告诉夫君一件事。” “想必夫君如今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夫君连中三元，却得自断仕途，夫君说过要我补偿。” “那么，不知道夫君现在有何吩咐？” 苏誉由着她那只手越来越往下，轻笑一声。 “哦？什么吩咐都可以？” 顾长乐毫不犹豫地回：“自然。” “说到玩物，你这个状元郎当然不会是我的玩物。” “相反，本公主倒是可以让你玩儿......” 夫妻两在一起这么久，什么没见过？ 以前顾长乐还会脸热，觉得说这些不好意思。 但现在嘛，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 夫妻之间，感情是相互的。 苏誉为了她，连仕途都断了。 在闺房之中，他想要她做什么能不答应？ 苏誉这才满意，抱着人坐起来。 “行，那今晚，我们好好玩玩。” ...... 次日是皇帝授官的日子，但明显与苏誉没多大关系了。 他这个准驸马，最多会给个闲职让他挂着。 但身为状元郎，苏誉也还不能摆烂。 毕竟还有不少的礼仪需要他带领新科进士们做完。 不过苏誉的嘴好像真的开过光。 彭天成还真的被派了一个距离他们家乡不算远的官职，就在曲州。 曲州距离江陵府，不过几日路程罢了。 假期结束后，彭天成便可以直接在家乡走马上任。 甚至家里的人都不需要另外安置。 不过估计这次他回去，家里肯定要给他说一门亲事才会让他离开了。 …… 授官后，再后一日，苏誉还要带着新科进士们到鸿胪寺学习礼仪。 学完后，一群新科进士再次进宫，谢过皇帝，便可以开始放假了。 新科进士们陆续离京，礼部也在加紧准备长乐公主授封仪式与婚礼。 但礼部尚书刘泰德此前因为会试被撸了职，关在天牢里。 虽然事情已经大概查明了，但刘泰德是不可能放出来官复原职的。 如今礼部事情不少，急需一个话事人。 庆元帝在早朝后，便直接给了赵成书任职。 礼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内阁的第四位成员。 虽然是第四位，可他比原先这三位阁老资格还要老。 朝堂的气氛，便开始有些微妙了。 廖瑞锋听到皇帝的安排后，心想果然如此。 这赵成书，回来就是要夺权的。 “如今抡才大典已经正式结束，刘泰德会试舞弊一案也可以着手开始审理 。” 庆元帝开口，说道：“由大理寺联合都察院查明此事，三日内，给朕一个结果！” 终于要处理刘泰德这件事了。 先前忙于科举，刘泰德一家人一直被关在天牢里。 如今皇帝让查，就说明他们一家人离出来不远了。 而且由大理寺和都察院联合审案，那正好方便了廖瑞锋。 毕竟他就是都察院的人，刘泰德案他要插手是很方便的。 得了皇帝授意后，廖瑞锋在下朝后，终于能光明正大去天牢里探望刘泰德一家了。 关在天牢里一个月，虽然有他嫁给王阁老门生的女儿在外打点。 但原先极为注重外表的刘泰德，如今也是落魄不已。 而且这短短一个月时间，他就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再也没了先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至于进天牢前本就受了伤的刘子昂，如今伤是养得差不多好了。 可天牢环境太差，他身体却留了不少的毛病。 两父子在天牢里关了这么久，都已经合计出来了是什么事。 刘泰德对自己儿子惹的祸，让自己一家都沦落至此，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如今他最想的，便是当今皇帝赶紧让人查明真相，放他们出去。 就算届时要他押着自己儿子去跟那个叫苏誉的举子一家道歉，他都愿意。 见自己的老友到来，刘泰德来了点精神。 “廖大人！” 刘泰德从石床上站起，期待地问道：“可是陛下让廖大人过来的？” 第298章 不对!他们早成婚了! 廖瑞锋看到刘泰德这样子，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陛下吩咐让大理寺与都察院一同查明此次科举舞弊案的真相，想必刘大人一家，很快就能从天牢中离开了。” 一听到这，刘泰德顿时就高兴了。 “陛下开恩，我就知道！” 看刘泰德这么高兴，廖瑞锋欲言又止。 还是告诉他，估计出去之后，他一家在京城都待不下去了。 得收拾收拾，准备回老家去。 刘泰德也知道这一遭，他苦笑一声。 自己经营了这么久，赔了这么多笑，拉了多少关系，才坐到这个高位上。 结果就因为这么一点空穴来风的事情，多年的苦心经营一朝崩塌。 想到这，他又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逆子！都是你干的好事！” 刘子昂自知做错了事，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缩在一旁，闭口不言。 刘泰德还是有些不甘心，问廖瑞锋：“如今王阁老还是内阁首辅。” “不知道廖大人能否帮忙再美言几句，让我一家留在京城里也好？” “双亲年事已高，要这般长途跋涉回去，我实在是不忍看到他们如此受苦啊！” 刘泰德在京城钻研了这么多年，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并不算难。 他一个高官，就这么灰溜溜地带着污点回家乡去，肯定是要让人耻笑的。 还不如留在京城，等着机会东山再起。 但廖瑞锋却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接替你位置的，是何人？” 刘泰德一直被关在天牢里，消息自然没有这么灵通。 他没想到，自己的位置这么快就有人顶替了。 “是、是哪个？” “是接替你主持会试的赵成书。”廖瑞锋回道。 赵成书是苏誉的老师，这些事情，刘泰德在被关进天牢后，才从自己儿子口中得知。 一旁的刘子昂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纳闷道：“说不定我们刘家的事情，就是他们师徒两人在背后策划。” “在背后策划？”刘泰德冷笑一声。 难道不是自己的好儿子色胆包天，居然敢公然去勾引有妇之夫？ 而且还不是被人拒绝就算。 他甚至还敢用权势去压人，想要抢夺别人的妻子！ 一想到自己儿子瞒着他做了这些，一生好面子的刘泰德就觉得自己想要掐死这个不孝子。 先前玩些乡野村妇就算了，那些无权无势，他们随便就能处理好。 可那是别人即将要参加会试，举子的娘子！ “那赵成书不止接替了你的位置，还重新入了阁。” “好在陛下估计也不想让那师徒两在朝中势力太过，所以把他那连中三元的徒弟给尚了公主。” “不然别说朝堂，马上整个大周估计都没你们容身之处了！” “连中三元？”刘泰德这下子是真的被震惊了。 刘子昂也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个苏誉，他居然连中三元？ 自己先前敢这么大胆挑衅，无非是仗着自家父亲权势滔天。 而苏誉一个举子，就算真的中了进士，也不过是个普通官员罢了。 更不用说他那老师赵成书阔别朝堂多年，早就没有了任何的权势。 可如今，廖瑞锋却带来了这两个让他们寝食难安的消息。 赵成书接了他父亲的职位，而那个苏誉还连中三元。 连中三元的进士，哪能是普通的进士？ 那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必定是会被朝廷重用的！ 但是刘瑞峰后面一句，又让他们提起的心暂时放下。 “什么意思？” “这苏誉连中三元，结果却尚了公主，要做大周的驸马？” 廖瑞锋提起这事，都觉得有些高兴。 毕竟他们本来就在头疼着，怎么解决赵成书这个徒弟。 结果陛下一言不发就来了个大的，在恩荣宴那天给苏誉赐婚了个公主。 直接一步到位，彻底让这个被所有人看重的天纵奇才彻底远离朝堂。 “不错。” “陛下在恩荣宴上，给状元郎苏誉赐婚了长乐公主。” “日后他做了咱们大周的驸马爷，自然是要远离朝堂。” “想必陛下也是不想看到赵成书刚回来朝堂，便独掌大权，这是对他的警告。” 刘泰德觉得这分析也有道理。 他点了点头，附和道：“原来如此。” “这样看来，他也不敢贸然对我动手，那我也不必太过担心......” 但他身后的刘子昂却突然问道：“长乐公主？” “什么长乐公主？” 这一问，倒是让刘泰德也回过神来了。 “长乐公主，不就是淮南王的嫡长孙女，先前朝廷的长乐郡主。” “去年陛下下旨，把她升为公主。” “想必她也在年后随召入京了。” 这些事情，刘泰德还是很清楚的。 毕竟庆元帝下了旨后，礼部就在筹办这些事了。 但刘子昂这个废物，却对朝堂上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也从来不问他这个爹在做什么。 导致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些。 说着，刘泰德突然也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确认道：“廖大人说陛下赐婚，让状元郎苏誉尚公主。” “这个公主，就是长乐公主？” 廖瑞锋不知道他们父子两在想什么，只如实回道：“不错，就是你说的那个长乐公主。” “怎么，你们与她有渊源？” 刘子昂突然失声道：“那个长乐公主，可是姓顾？” 廖瑞锋看他突然这么失态，有些疑惑：“自然是姓顾。” “长乐公主出生时，便被封为郡主。” “朝廷上了玉蝶的勋爵名讳，民间都是要避讳的。” “所以只长乐二字便知道，只她一人而已。” 廖瑞锋是御史，对这些自然比别人更清楚。 他这几句话，也突然点醒了刘子昂。 他张了张嘴，突然一屁股坐在天牢的石床上。 “我......” “我看上的，是这样一个人？” 刘子昂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长乐公主......” “不对！” 刘子昂突然从地上爬起，毫无规矩地拉着廖瑞锋的手。 “长乐公主与那苏誉，本来就是夫妻！” “他们早就瞒着朝廷成了婚！” 第299章 长乐公主父母 这两人，早已私下成了亲？ 刘子昂一番话，让刘泰德和廖瑞锋都同时看向了他。 刘子昂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两人暗度陈仓，欺君罔上。” “赵成书身为苏誉的老师，必定早就知道此事。” “他必定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 “只要把这事捅出去，他们这欺君之罪落实，我看他们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刘子昂说完，却没听到附和的声音。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廖瑞锋，却只发现廖瑞锋似乎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廖瑞锋并没有任何激动，只脸色淡淡地说道：“陛下给长乐公主赐婚，你猜他会不会事先查明状元郎此前有没有婚配？” 刘子昂顿了一下：“那就是没有查清楚？” 廖瑞锋笑了一下，在笑刘子昂的天真。 “陛下派出去的人没有查清楚，你一个阶下囚倒是比他们更清楚？” 这话一出，仿佛直接泼了刘子昂一盆冷水。 “我……” 他本就是有罪之身。 如今居然还在质疑皇帝手下人的办事能力，甚至往大了说，就是在打陛下的脸。 陛下都查了这人没问题，甚至赐婚的圣旨都下了。 这时候，就算是苏誉真的成了婚，他也必须是没成婚的！ 再者说…… 廖瑞锋又说道：“就算长乐公主此前做了什么不合朝廷规矩的事情，这些事情也必须捂得死死的。” “一旦传出去，朝廷脸面何在？” “而且若是因为这些事情，挑拨了陛下与淮南王的关系，朝廷要如何对待东南？” “刘公子你父亲与我们这些同僚一向关系不错，本官才多嘴说一句。” “刘公子即便读书不成，也得知道审时度势几个字，避免祸从口出吧？” 廖瑞锋这几句话有些重了。 但他也实在是要敲打敲打这个还看不清形势的人。 长乐公主是陛下钦封的公主，更是当着所有新科进士和大臣面前赐婚。 现在要他们去告诉陛下，说长乐公主和状元郎品行不端，他们两个犯了欺君之罪。 这样的话说出来，莫说有没有信服力。 单就陛下那边都过不去！ 陛下为什么要赐封长乐公主？为什么又要连自己看中的新科状元都不得不忍痛赐婚？ 自然是因为他要稳着淮南王！ 为什么要稳着淮南王？ 那自然是他战功赫赫，手中又握有朝廷不敢轻易动的兵权。 这好不容易插手了长乐公主的婚事，东南的事情也能处理。 结果蹦出一个人说陛下你错了，那两个人犯了欺君之罪，得赶紧处理他们。 这样一来，陛下被打了脸不说，东南那边的关系也要恶化。 甚至一直想插手的顾长乐的婚事，以后估计都再没有机会了。 估计陛下不想处理那两个人，只想立马处死蹦出来搅局的人！ 刘子昂一个高官之子，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 廖瑞锋都忍不住开口帮着刘泰德教育了一番 刘泰德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自己平时忙于钻研人际关系，确实是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 他叹了一口气：“还不多谢廖大人指教？” 刘子昂本来觉得自己这提议很好的，结果说出来非但没有得到赞同，还被一个不是自己父亲的人教育了一番。 他脸色不太好看，但迫于压力，还是只能低下头，说了些场面话。 廖瑞锋也懒得看他，转头对刘泰德说：“这几日你们家就会从天牢出去。” “我先让锦兰准备好东西，届时你们也不必仓促离京。” 事已至此，他们的结果大概是这样了。 刘泰德也没了办法，只能苦笑一声。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廖大人与王阁老帮忙。” 廖瑞锋看望了他们，又把消息通知到后，便离开了天牢。 这里环境虽然比普通的牢房好上太多，可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廖瑞锋走后，刘泰德颓然地坐在石床上，整个人好像又老了好几岁。 刘子昂有些担心地问：“父亲，我听闻淮南王手握三十万精兵。” “那长乐公主又正得盛宠，她真的会让我们安然离京？” 刘子昂沦落至此我，又经过廖瑞锋敲打，也开窍了不少。 他想起自己先前对顾长乐的各种骚扰，虽然连顾长乐的脸都没见到，可肯定是把人大大得罪了。 现在他倒是不敢再想去告发这两人的事情了，反而有些担心自家的安全。 刘泰德已经气过头了，实在懒得生气了。 他声音带着颓靡，有气无力地说：“淮南王再横，也只在东南之地。” “长乐公主一个女流之辈，刚到京城，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我怎么说也曾经是二品大员，背后还有王阁老站着，她不敢……” “王阁老？” 刘子昂扯了扯嘴角。 “咱们家出事到现在，王阁老都没派人来问过。” “他一个内阁首辅，陛下最是相信他。” “若是他真的下定决心保住我们家，我们何至于落此田地？” “我看他分明是看我们家不行了，所以干脆明哲保身了！” 刘泰德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罕见没有反驳自己儿子的话，等于是默认了。 刘子昂在监牢里踱了几步，又忍不住继续说道：“父亲，我还是觉得不行。” “淮南王在东南，可那赵成书在朝堂。” “廖大人方才也说，他重新入了阁。” “他曾经是太子之师，陛下一直对他信任有加。” “估计用不了多久，王阁老就要被他比下去了。” “孩儿先前可是把那苏誉得罪得透透的，不然他也不会算计我们家至此。” “我们就算能回家，后面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刘子昂一想到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就感觉坐立不安。 他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甚至公然去挑衅苏誉？ “那你说该怎么办？” 刘泰德看他这样，有些无语地问。 他三十多岁才生了这个儿子，要不是怕以后老了没人送终，早在知道自家被这个蠢货害成真的时候，就直接把他打死算了。 刘子昂眉头紧皱，喃喃道：“我得道歉，得对他们示好，让他们原谅我……” “可那苏誉连中三元，顾长乐又是天生富贵，他们什么都不缺。” “我要赔什么礼才行？” 刘泰德看着自己儿子神神化化的样子，刚想出声呵斥。 刘子昂却突然灵光一闪。 “我想到了！” 他跑到自己父亲面前蹲下，目光灼灼。 “父亲你先前帮王阁老处理过一批账本。” “那批账本，父亲你说过是与东南有关，还说极有可能与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有关。” “这是长乐公主的父母，她必定很想要知道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 第300章 钓鱼?我就不上钩! 刘泰德真的挺佩服自己儿子的。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能凭一己之力，让自己这个做高官的父亲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就从位置上被拉下来。 现在身陷囹圄，居然脑子还能想到各种骚操作。 刘泰德无奈地说：“你也说这是王阁老交代的事情。” “若是我们家把这事透露给长乐公主，赵成书那边必定会知道。” “这样一来，不就等于直接送了一个王阁老把柄给他们？” “我与王阁老是一派的，王阁老倒台，对我们家没有好处。” 刘子昂觉得自己父亲平时确实很会钻研人际关系，但关键时候，总是太过稳健了。 都现在这时候了，还在考虑王阁老倒台对他们家没好处的事情。 怎么就不能考虑一下，赵成书若是得势，对他们家坏处更大呢？ 又或者说。 他们现在卖长乐公主一个好，就等于是卖赵成书的好。 这样一来，既避免了自己家因为自己的一些骚操作被继续追究，又能搭上赵成书这一条船。 到时候王阁老不倒台，账本的事情别人想查也查不了。 那他们家本身和王阁老一派关系密切，自然不用担心。 但王阁老一倒台，赵成书那边必定要上去。 到那时候，他们提前送了东西，在赵成书那边自然也讨了好。 又能避免了现在的困境。 刘子昂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个提议非常不错。 他劝道：“父亲，王阁老若是真的这么容易倒台，那咱们更要去卖这个消息。” “若是王阁老不会倒台，那咱们就算透露了这个消息，后面他要追究起来，我们也是情有可原。” “谁让他现在不帮着我们家？难不成我们家还不能自救？” “而且咱们家都已经这样了，王阁老就算追究，咱们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但那长乐公主不同。” “她家有军权，整个东南都是他们的人，手下可以调用的人太多了。” “儿子觉得，还是得先稳住他们那边好一些。” “而且说不定他们还会因此而感念我们的好呢？” 刘泰德觉得自己儿子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太同意。 刘子昂见他有所动摇，又努力想了想，补充道：“父亲，你先前就有猜测，说淮南王世子的事情，看起来并不像王阁老所为。” “王阁老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既然不关王阁老事，为何还要担心这么多？” 刘泰德叹了一口气：“不是王阁老所为，可能让他善后，始终是我们这一边的人。” “我就怕会影响到王阁老......” 确实，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已经去世许久。 那时候，刘泰德自己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京城大事基本不关他事。 那时候的王阁老好像也不过是刚冒出一点头来，京城的那些大事，他也绝对不可能是背后的策划者。 最多就是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帮着做了一些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东西。 可那些账本最终指向的谁，刘泰德根本就不知道。 他就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把自己这一边党派什么不能得罪的人给出卖了。 可转念一想。 如今朝堂上最得势的就是王阁老。 这件事和他好像关系不大，那背后真正相关的人，估计都去世的去世，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 好像那些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刘泰德再想深一些，又觉得这些人好像也不是不能出卖。 长乐公主那个夫婿苏誉，在一个举人身份时，就能把他这个二品大员扳倒。 后面连中三元，万众瞩目，这人的脑子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 如今这两人身份直接一飞冲天，就算不能入仕，但要做什么肯定比先前那举人身份更是容易。 等长乐公主他们在京城再待久一些，说不定他们自己就能查出这些事情来。 到时候他再去赔礼，可就晚了。 要押宝，就得趁现在！ “你让为父再想想......” 刘泰德虽然说还要再想想，但刘子昂已经知道结果了。 他提起的心顿时落了一半。 其实他觉得，自己父亲想的有点太多余了。 等他们安全回到老家，届时王阁老和赵成书肯定在朝中要斗得不可开交。 哪里有空腾出手来对付他们这些已经没用了的人？ 至于以后的事情，他们家两边都有投资，要保个平安应该是不难的。 只是以后他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看中什么人就能以自己的身份和权势去压人了。 想到那顾长乐，刘子昂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算了。 等回家乡后，城里的人都别招惹了，别到时候又冒出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来。 还是得去找一些真正的乡野村妇玩玩才安全。 ...... 大理寺和都察院正在审理会试舞弊案的时候。 这天，苏誉抽了个时间出来，专门送别彭天成等人。 这次来京赶考，他们东南有六人上榜。 就算苏誉因为被赐婚而没有被授官，但他依然是连中三元的天下魁首。 暂时不能衣锦还乡，苏誉只能拜托彭天成届时帮忙，到他家里亲自送个喜信，再给自家人撑一撑场面。 彭天成自然高兴应下。 他任职的地方，就在曲州。 而曲州，是淮南王府所在。 后面几年，彭天成要仰仗苏誉家的地方还有不少。 但就算没有这一层，他对苏誉也一直很是仰慕，恨不得跟在他身后做个应声虫就行。 现在他能帮苏誉办点事情，当然是求之不得。 送别了众人后，苏誉才慢悠悠地准备回去。 婚礼的事情，礼部那边在准备。 状元府也有人管，除了过几天休沐日要去拜访一直忙前忙后的赵老头，其他的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 苏誉现在就每天吃吃喝喝，晚上和顾长乐一起探讨一下人生哲学。 日子实在是快活得不得了。 甚至在京城要开的分店，都已经找了位置，准备大干一场了。 悠哉悠哉地回到家，顾长乐也没去刚建好的公主府，正坐在堂屋里喝茶。 苏誉看她脸色有些奇怪，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莫不是晚上他们探讨哲学太久，累着了？ 顾长乐推了推自己面前的一封信，说：“我今日收到了一封信，是还在天牢里的刘泰德让人送过来的。” “刘泰德？” 刘子昂的父亲，前礼部尚书。 这两父子，苏誉自然熟悉。 这时候来信，是要找他们修复关系？ 苏誉好奇地拆开信件，快速扫了一眼。 扫完后，他眉头微微皱起。 “你看过了？” 顾长乐“嗯”了一声。 “刘泰德在信上说，王阁老在数年前，帮着朝廷处理了一大批陈年旧账，而刘泰德也是其中的经手人。” “而那些账目，可能与东南和我爹娘有关。” 顾长乐的父母，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起码十几年了。 也就是说，王阁老处理的陈年旧账，都是十几年前的。 刘泰德如今的处境，他说的话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但刘泰德也在信上说了，这一批账牵扯的年份非常久。 就算他指了出来，短时间内他们也查不出来。 若是顾长乐和苏誉愿意原谅他们家的所作所为，那他愿意再提供更多确切的消息。 “这时候还卖关子。” 苏誉把信放下，看了一眼顾长乐。 “娘子你怎么想的？” 顾长乐想了想，说道：“事关我爹娘，我得再查查。” 出发前，顾长乐就和顾老头谈过。 顾老头让她来京城，想办法让她爹娘回乡安葬，落叶归根。 如今牵扯出了更意外的事情，顾长乐自然想要知道更多。 只是，这刘家的做派又实在是让人没有欲望与他们交流。 都这样了，还卖个关子，想要争取更多的好处。 不就是觉得顾长乐肯定要接受他们的提议，巴巴地找他们要消息？ “不过......” 顾长乐淡淡一笑：“这刘泰德一家，我没什么好原谅的。” “当日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妇人，必定要屈服在刘子昂的淫威之下。” “他从前有权有势，能用身份压人，以此做了不少的龌龊事。” “夫君心好，念着那些妇人的名声，没有把这些爆出来。” “但不代表这事就过了。” “嗯？所以你做了一些准备？”苏誉好奇问道。 顾长乐一本正经道：“刘子昂喜欢仗势欺人，喜欢逼贞洁烈女就范，那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让他尝尝身份对调后的滋味。” 苏誉摇头失笑。 他还真的不知道，顾长乐居然准备了这些。 不过看顾长乐这样子，苏誉又不由有些心动。 刘泰德一家都拿顾长乐父母的消息来钓鱼，顾长乐却一点都没上钩。 她这心性，就算是男子也绝不能比。 苏誉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懒得理刘泰德他们。” “不过是查点小账罢了，用不着他们再去提供什么确切的消息。” “夫君来帮你便是！” --------- ps：虽然一更，但我三千字，嘻嘻~ 三百章了，撒花撒花~ 第301章 除非他们是神仙! 苏誉觉得，刘泰德父子俩，本身是王阁老的人，现在又想要拉拢他们这一边。 就是想着既要又要，谁掌权都不会再祸及到他们家。 这算盘珠子在天牢打得他都听到了。 王阁老那边现在没那么多精力管这些，可苏誉两口子可是闲得很。 毕竟他一个吃软饭的驸马，每天除了玩玩公主外，屁事都没有。 区区账本的事情，轮得到这两父子来给他娘子献殷勤？ 苏誉说完，顾长乐也不怀疑。 直接自信地回：“既然夫君帮我，那更没有刘泰德他们的事情了。” 刘泰德他们只大概说了一些陈年旧账，而且时间跨度很大，账本明显非常多。 平时王府和书屋的账本，顾长乐都有在打理，因此她很是清楚， 如果不确定知道的话，他们自己茫然去查，估计也就比大海捞针容易一点。 但苏誉既然说要帮她，那顾长乐便知道自己夫君肯定是有法子的。 所以顾长乐当然是选择愉快地接受自己夫君的帮助。 刘泰德写来的信，她直接扔到一旁的香薰炉里烧了。 “夫君若是要什么人手，尽管开口与我说。” “我们这次出来带的人不算多，若是要用到京城的人，得提前安排才是。” 他们从府城带过来的人，自然都可信能用的。 但苏誉那时候不过一个举人，进京带的人数是有限制的。 顾长乐虽然有郡主的名头，但从藩王属地来，能带的自己人也不算多。 两个人加起来，若是没有这件事，那些人用起来自然是有余的。 可顾长乐也知道，这次要查账的话，工作量会非常大。 他们带来的人，并不是每个都能看懂账本的。 到了京城后，因为庆元帝赐了公主府，按照规格又给公主府赐了一大批的下人。 这些人，顾长乐让自己手下的人去摸了底细。 底细看着挺干净，但皇帝赐下的人，要用来私下做她的事情，肯定是要谨慎的。 所以顾长乐才会让苏誉提前说，她好提前安排这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苏誉直接说：“账本封存在户部衙门，就算我们手下人多，也不可能带太多人过去。” “不然被王阁老那些人发现，他们必定要阻止我们做这些。” 有些事情，不少人都知道。 但没人去深究，自然也就粉饰太平，都当无事发生。 可一旦有人要追查，那就肯定要被阻止的。 苏誉猜想，刘泰德父子口中说的那件事，也是如此。 账本有问题的事情，估计知道的不止刘泰德那几个。 还有不少的人知道。 可具体是关乎什么问题的，要是深究起来，肯定会有人出手阻止。 所以这事他们可以查，却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去查。 不然还没开始，就宣布了结束。 “去年我的记账法被朝廷用上，户部一直在更新账本。”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正好我本人在这里，想必户部的人会有不少的问题想问。” “趁着这段时间，我带人过去帮个忙，顺便把我们需要查的账给盘出来就行了。” 顾长乐确认道：“夫君的意思是，你带着一两个人，趁着户部衙门开放的时间，就能把刘泰德口中所说的那些有问题的账都理出来？” 苏誉笑道：“我只能尽量试试。” “能不能做好，就不与你打包票了。” “但问题不大。” 苏誉在听到查账两个字后，脑里便已经有了基本的规划。 他可以把两种查账的办法结合起来。 一种办法能快速鉴别有问题的假账。 有问题的账目找出来后，再用第二种办法仔细盘查。 账目中再细微的差别，都能彻底找出来。 只要运用得当，别说十几年前的旧账，就是几十年的，也不在话下。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刘泰德告诉他们。 说不定苏誉届时查出来的东西，比刘泰德知道的还多。 见苏誉这般自信，顾长乐有些好笑。 “问题不大......” 好像什么事情，在她夫君眼里都不是大事。 这么多年的账要不引注目地去追查，那就只有苏誉自己带着一两个人过去，借口帮忙才有机会盘查。 这么多的账，条件不好，时间不充裕，怎么听这任务都完成不了。 但顾长乐知道自己夫君不是普通人，他既然这般说，那肯定是有别人不知道的法子。 她干脆道：“行，既如此，那我就等夫君的好消息了。” 至于要如何去户部衙门，这也不复杂。 赵老头那边可以安排。 如果苏誉真的能在这么有限的条件下，把账本给盘出来，估计谁都预料不到。 两人合计了一下，很快便决定好。 …… 另一边。 天牢中。 廖瑞锋让人带了消息，说刘泰德一家这两天便会被放出去，同时朝廷还允许外面的人来探望他们了。 他们这两天也心安不少，还让人送了消息出去天牢。 那消息，自然便是送给苏誉和顾长乐的。 可消息都送出去两天了，却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等刘泰德嫁出去的女儿刘锦兰再带着人送东西到天牢时，刘泰德忍不住问道：“我儿可把消息送出去了？” 刘锦兰不知道自己爹和弟弟要做什么，只如实回道：“送出去了。” “下人回禀，亲自送到了长乐公主的贴身婢女手中。” “那长乐公主必定是看到了……” 刘泰德眉头紧皱：“可怎么这般久没回消息？” 担心长乐公主听了消息后不表态，刘泰德还特意留了个钩子。 如果顾长乐那边感兴趣的话，必定得回个消息给他，问后面的事情。 可就这么一点内容的信，这长乐公主莫非到现在还没看完？ 刘子昂也奇怪道：“莫非是还没看？” 刘锦兰宽慰道：“陛下钦封公主，再加上大婚，长乐公主最近事情绝对不少。” “兴许是忙的呢？” 其实再忙，也是底下的人忙。 肯定不能是顾长乐忙。 刘子昂嘀咕道：“总不能是看了父亲你那信之后，她打算自己去查吧？” 刘泰德摇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我只大概告诉他们十几年前有过这一件事，可具体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的项目，我没有明说。” “如果他们要查，少不得最少往上和下加起来查十年的账目。” “除非他们是神仙，不然不可能瞒着王阁老他们把账查出来。” “也就是说，这长乐公主若是想知道这事，必定得向我们表态才是。” 刘泰德知道这事情的复杂性，所以他才有这样的自信。 刘子昂听后，也放下心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安心静待那边的回信便是了。” “不然到时候我们出去要离京，消息传递不方便。” “恐怕急的便是那长乐公主了！” 第302章 被自己弟子提携了 刘泰德父子俩很自信，一直等着顾长乐的回信。 可一直等到大理寺和都察院那边终于结案了，都没等到回信。 礼部尚书刘泰德虽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他出卖科举试题，但还是以“不谨”被勒令退休。 而且不止刘泰德本人。 因为刘家父子在此事中让朝廷被天下读书人质疑，产生了恶劣的影响，因此也不允许他们再留在京城。 而是勒令他们一家即日回乡，刘子昂往后不得再参加科举。 而当时发起诬告的几个读书人，则“以言事不实”受到了惩罚，驱逐出京，与刘子昂一般，永世不得参加科举。 结果出来，刘泰德一家终于能从天牢里出来了。 再见到外面的阳光，呼吸到新鲜空气时，刘泰德忍不住眼眶湿润。 他走了一辈子的关系，好不容易爬到这般地位，居然最后从政生涯如此潦草收场。 廖瑞锋和他还是有些情谊在的，还等在天牢外面，准备送他一下。 刘泰德久等不到顾长乐的回信，见到廖瑞锋，都没空伤感多久，赶紧试探了几句。 “廖大人最近可有收到关于长乐公主的消息？” 廖瑞锋莫名道：“她大婚将近，除了有时候进宫外，大部分时间足不出户。” “能有什么消息？” 真的没有消息？ 刘泰德还是有些费解。 难不成这长乐公主，真的不好奇自家已去世父母的事情？ 廖瑞锋见刘泰德在出神，以为他担心赵成书那边会找他麻烦。 他不知道刘子昂与苏誉夫妻二人的事情，只想着顾长乐的驸马是苏誉，而苏誉是赵成书的小弟子。 赵成书如今刚被封为礼部尚书，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 这把火可能会烧到刘泰德这个前任上去，所以刘泰德才会想着去疏通关系。 而长乐公主明显是个不错的拉拢对象。 所以刘泰德才会问她的消息。 廖瑞锋安慰道：“如今你都卸了职，再离京后，这赵成书就算真的有事，也不可能找你的。” “就算他真的肚量太小，容不得你这个前任，还有王阁老在上面顶着。” “你放宽心便是。” 刘泰德尬笑一声。 没有说自己才找了顾长乐，已经初步出卖了王阁老的事情。 毕竟廖瑞锋和王阁老是一党的，出卖王阁老就等于是出卖了他。 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还是先安全离京，后面的事情等他们这些人自己慢慢斗便是。 刘泰德一家虽然被下了天牢，但他嫁出去的女儿夫家还是有些权势的。 因此这段时间，他女儿给自家张罗了不少东西，能让他们不至于仓促离京。 只是没得到回信，刘泰德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但也没办法，只能先离京。 ...... 刘泰德一家离京的消息，苏誉和顾长乐也知道了。 但顾长乐既然在他们家乡准备了好礼等着，便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 在休沐这天，苏誉带着顾长乐上门，去拜见了赵老头。 相比以前在府城时的普通文人老头子，现在的赵老头没穿官服时，看起来还是差不多。 见到二人上门，赵老头脸上带着慈爱的笑，让顾长乐给他们沏茶喝。 顾长乐如今贵为公主，但依旧还和先前一样，坐在茶台上，慢悠悠地开始沏茶。 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赵老头和苏誉的跟前，都放着一杯刚好的茶水。 赵老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轻叹一声。 “还是小长乐沏的茶好喝。” 顾长乐如今都这么大了，赵老头还是偶尔喊一声小长乐。 她忍不住掩嘴轻笑：“那我得多些来赵爷爷这里，给你沏茶才是。” 赵老头哈哈大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和顾长乐寒暄了几句，才转向苏誉。 “你如今是准驸马，照理来说，是要远离朝堂的。” “但你若是有想法，为师可以帮你运作一番，让你到朝堂上发挥自己的才学。” 赵老头对顾长乐他们的身份隐而不报，此时面对苏誉也有些愧疚。 若是没有顾长乐被封为公主，苏誉变成驸马这事，倒是没什么。 可惜偏偏天意弄人。 苏誉这连中三元，傲笑天下人的成绩，居然得了这般结果。 但赵老头就算提前告诉苏誉这事，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一开始苏誉科举成绩不好，还是顾老头走后门给他过的府试。 那文章写得赵老头都看不过去。 结果院试时得了个案首，到现在连中三元。 赵老头都差点忘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苏誉文章时候的臭脸了。 自己这小弟子，绝对是有真材实料的。 若是为官，估计不止造福一方百姓，天下百姓都能受惠。 驸马参政的例子不多，但也不是不能运作。 等赵老头重新站稳脚跟，帮着苏誉慢慢谋划便是。 苏誉笑着说：“我都无所谓，看老师你的意思。” “不过最近不行，我有些事得先做完。” 赵老头一脸了然。 “你们二人大婚在即，自然会等到你们大婚后。” 苏誉回道：“大婚的事情，用不着我们操心。” “反而我们最近收到了一个消息，想要老师帮忙参详一下。” “嗯？什么消息？” 苏誉便把顾长乐收到刘泰德的信，给赵成书简单说了一下。 赵成书听罢，露出思索的表情。 “居然是这事……” 刘泰德说的那时候，赵成书还在詹事府任职。 他一个东宫的官员，自然不能贸然去接触户部的东西。 后来从詹事府出来，赵成书开始升官。 再到后面做了户部尚书，公务繁忙，也压根没有机会去查一些旧账。 没做几年，一直吊着命的先太子薨后，他这个老师也跟着病了一场。 病好后，就辞了官。 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你们想要老头子我帮着查账？” 苏誉摇摇头：“不是。” “查账的事情我来，我想找个借口能光明正大去户部接触账本。” “这事需要老师你的帮忙。” 苏誉是能发明新式记账法的人，赵成书自然不怀疑他的查账的能力。 只是…… “这项目涉及太多，你这样到户部去，必定不能带太多人手，这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户部我还有人在，我让他看看能如何帮你一把。” 苏誉没拒绝，和赵成书道谢。 说好这些，赵成书又觉得有些疑惑。 “不过，刘泰德怎么会突然找长乐说这些？” 自己刚回京城，就接替了刘泰德的位置，他跟自己肯定是死对头才对。 刘泰德怎么会选择背刺王阁老，给自己弟子的赐婚对象送消息的？ 顾长乐看了一眼苏誉。 苏誉便简单把刘泰德儿子刘子昂做的事情，告诉了赵成书。 赵成书听罢，气愤得胡子都抖了抖。 “我竟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无耻小儿，一点仁义道德都不顾。” 苏誉接着道：“所以我使了些手段，让刘泰德一家进了天牢。” 赵成书愣了愣。 “刘泰德因为会试舞弊案而被陛下处置，这事是你做的？” 苏誉说是，还说：“如今案子已经结了，我也没留什么手尾。” 赵成书胡子动了动。 哪里没留什么手尾？ 刘泰德本来是会试的主考官，因为这事被撸了职。 赵成书一到京城，就得了会试主考官这样的香饽饽职位。 主持完会试后，又顺手接替了刘泰德的官职。 所以他回京后官路走得这般顺利，这不都是苏誉的功劳？ 赵成书想起自己刚刚说帮苏誉慢慢谋划后面入朝为官的事情，突然觉得老脸有点热。 就这小子的手段，他要真想做官，根本用不上他这个做老师的自己谋划！ 赵成书这个做老师的，有了一种被弟子提携的感觉。 第303章 你比我上一个娘子好 有赵成书的帮忙，苏誉要去户部查账的事情自然很容易。 很快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不过大婚在即，苏誉便准备婚礼后再过去办。 顾长乐也不急。 毕竟她父母已经仙逝多年，迟一头半个月也没什么。 她便先安心等着婚礼。 淮南王嫡长孙女出嫁，顾老头他这个唯一的长辈本该过来的。 可顾老头驻守东南，轻易不会进京。 顾长乐婚事有皇帝旨意和礼部张罗，他也就没有过来。 礼部按照仪式流程，终于走到了大婚这一步。 天气现在还不算太热，大婚当日又正值晴朗却带着微风的好天气。 这日的京城，与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游街那天相比同样热闹。 虽然已经成过一次亲了，可苏誉对仪式还是认真。 从状元府出发，带着迎亲的队伍，按照礼部规定的路线游了几条街，才到达在隔壁的公主府。 顾长乐这次的婚服，比先前在村里时的更是豪华。 公主成亲，自然没有敢拦公主出嫁的人。 苏誉很顺利就进到了公主府，接到了新娘子。 “娘子，为夫来接你了。” 苏誉伸手，顾长乐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他。 两人一路从公主府到了皇宫，拜见庆元帝。 一身大红婚服，男的俊郎不凡，女的美艳动人。 看着这对自己亲手促成的金童玉女，庆元帝脸上表情也不由带了点愉悦。 “不错。” “长乐是大周的公主，今日出嫁，除了礼制的东西外，朕还私下给你准备了一些嫁妆。” “你们二人既成了婚，日后便要夫妻恩爱。” “去吧。” 庆元帝说完，挥了挥手。 两人便拜别皇帝，要回公主府拜天地。 从皇宫出来，苏誉才看到。 庆元帝口中说的除了礼制外，还私下给顾长乐准备了一些嫁妆是什么意思。 从宫门开始，长长的一条红色的送嫁妆队伍，根本看不到头。 苏誉估计，都不止十里红妆了。 估计皇室真正的公主出嫁，都没有这样的阵仗。 看来庆元帝这次，是下了大手笔了。 苏誉骑上高头大马，身上别着红绣球，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往公主府回。 路上依旧围满了来观礼的百姓们，时不时能听到惊呼声。 “陛下如此重视长乐公主的婚礼，可惜淮南王没来。” “可不是吗？前几年陛下的二公主出嫁时，都没有这样的阵仗，可想而知陛下对长乐公主的重视。” “看这嫁妆队伍多长呦！” 大家兴致勃勃。 前头从状元郎变驸马的新郎官没能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反而是这长长的嫁妆队伍，更让人瞩目。 苏誉听着众人的讨论，想起自己当时在府城和顾长乐领婚书的场景。 当时顾老头说自己孙女着急出嫁，所以不要求彩礼。 相反的，他也不会给嫁妆。 两人真就一个什么都没有，直接来了个“裸婚”。 再看如今这长长的嫁妆队伍，苏誉自己都不由有些好笑。 现在这么多的嫁妆，他依然不用彩礼。 虽说驸马都是命运多舛，下场不好的多。 但苏誉和顾长乐可不是那种纸面夫妻。 他的娘子有钱有势，又聪慧、手段过人，对自己这个丈夫却百依百顺。 真的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等查明了顾长乐父母的事情后，找个机会回东南去，苏誉便能安心地吃软饭了。 一路想着这些，苏誉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游完了长长的街。 回到公主府，两人拜了天地后，便送入了洞房。 玉如意拿起，苏誉揭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依旧惯例，苏誉这个驸马爷还得跟顾长乐行礼。 但顾长乐对着指导礼仪的宫人挥了挥手，说道：“本宫与驸马乃是夫妻，不必计较这些虚礼。” “你们先退下吧。” 宫人听罢，垂眉应下，先行离开。 苏誉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顾长乐。 “合卺酒。” 苏誉笑道：“想不到我还能再喝一次。” 顾长乐也笑，笑得格外美。 两人手勾着手，一饮而尽。 顾长乐点评道：“我觉着还是与上一个夫君成婚时的合卺酒更好喝。” 苏誉眉毛微扬：“哦？” “娘子莫非对我有些不满意？” “这样看来，为夫得加把劲，把你上一个夫君比下去才行了。” 苏誉把金制的酒杯往后一扔，不管它发出的微弱抗议声，直接把抱着顾长乐滚在了床上。 顾长乐头上的珠钗叮当作响，整个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半月牙。 伸手抵着苏誉的胸膛，顾长乐对着他呵气如兰，轻轻吹了一口带着淡淡酒香的气。 “得先起来，把这些珠钗卸了。” 苏誉爽快道：“行。” 伸手，抱住顾长乐的腰，想要拉她起来。 结果手中，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嗯？” 苏誉摸起来一看，是一块令牌。 上面写着。 “长乐公主令……” 苏誉调侃道：“我上一个娘子，也有一块这样的令牌。” “可惜上次成婚时，令牌上面的字我没看清楚。” “不过你这块令牌肯定比她的好。” 这些话，已经不能让顾长乐脸红了。 她笑得有些妩媚：“不止令牌比她的好，我人也比她好。” “夫君来一试便知。” 两人玩游戏也是玩上瘾了，各种话张嘴就来。 红烛燃了一晚上。 …… 大婚后，两人在府中腻歪了三日。 得进宫拜见皇帝，才终于从府中出来。 庆元帝这几天又恢复了好心情，今日脸色红润，看起来很是精神。 免了二人的礼后，又让顾长乐到后宫去拜见皇后。 苏誉则留在殿中，庆元帝有事情问他。 顾长乐走后，庆元帝给苏誉赐了座。 “驸马殿试的文章，朕很是喜欢。” “正好今日趁此机会，朕好好问问你。” 庆元帝中年之后，就迷上了寻仙炼丹。 到后面身体不好后，对这事越发重视。 这么多年来，他内帑的大部分支出都是为了这事。 这种事情，太耗钱了。 就算他一个皇帝，受天下供养，也支撑不起这样长久巨大的花费。 内帑这几年基本被掏空，这次顾长乐婚礼，为表对东南的重视。他又大出血了一笔。 因此他急需要钱来补充自己的金库。 苏誉上次的策论很好，看着便能帮他赚大钱。 如今抡才大典结束，长乐公主的婚事也办完了。 他这个皇帝也可以腾出手来搞钱了。 第304章 这很简单 皇帝要搞钱？ 苏誉心想，这不正好么？ 虽然他去户部查账的事情，赵成书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 但有了皇帝的允许后，自然权限会更大。 要查看一些陈年旧账，也容易得多。 苏誉回想了一下自己策论的内容，问庆元帝：“陛下是想要问哪一方面的事？” 庆元帝说：“成立市舶司，进行海上贸易，征收关税这些，你在策论中都写得很是清楚。” “朕让底下的人研究了一阵，基本已经确定得差不多了。” “但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便是，海上航行时容易迷失方向。” “先前来过我朝的暹罗人就说过，他们在远距离航行时，只能靠着海岸边航行，才能分清方向。” “但这样一来，航行速度非常慢，而且大船也容易搁浅。” “可若是在深水的地方航行，天气晴朗时，还能勉强根据天上太阳和月亮来定位，可遇上没天气不好，根本无法分清方位。” “这个问题，若是解决不了，海上贸易的速度太慢，恐怕赚钱能力会大大降低。” “而且你策论上说的那几个近海的国家，我们更加去不了。” 苏誉的策论上，什么都写好了，甚至连航行路线都有提及。 但却有一个漏洞。 这也是庆元帝后面与大臣们商量后才发现的。 那就是，苏誉不够清楚大周的航行技术。 他不知道。 在这个朝代，海上航行基本只能靠有经验的水手分辨方向。 而且只能走特定的，熟悉的近距离路线。 而且基本都是贴海岸线航行，才能确保航行安全。 那些即便知道位置，却没有去过的地方，探路成本太高。 更不用说会大大拖延贸易的速度，也限制了贸易的范围。 庆元帝现在急需钱，没有这么多耐心等个三五年才有成果。 这就等于。 他们大周准备好了一切东西，最终却发现他们根本没法去到需要进行贸易的国家。 苏誉听罢，才知道是这个原因。 他穿越过来的村子不靠海，自然不会有这方面的知识。 一直到来京赶考，都没接触过海，看书也基本没有涉及这方面的理论。 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大周如今的航海技术如何。 幸好庆元帝他们也不熟悉。 所以在看到他策论时，只惊讶于苏誉这个理论和严谨的贸易构造。 反而忽视了最开始的一步。 也幸好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然苏誉状元估计得拱手让人了。 后世的人总认为，古代的科举太死板。 考试的内容基本没什么用，培养的都是书呆子。 但苏誉这一路走来，却感觉不是这样的。 科举选的人，基本是有天分加勤奋的结合体。 为了保证公平，规定了考试的范围和格式。 但这还不是全部。 这只是最开始。 越到后面，便越是要求有自己的东西。 不止是对应试书本的理解。 更囊括各种史书、各朝与当今政令等等，而且都必须要自己的见解。 没有这些东西，怎么能引经据典，写出言之有物的策论来？ 所以到了殿试，苏誉在与同行的考生一同走出龙门时，随便听其中一位考生的策论都觉得别人那想法确实不错。 所以苏誉的策论，估计是靠内容新奇获胜。 当然，与他开头那长篇大赞特赞的拍马屁也脱不了关系。 毕竟前面不好，也吸引不了人去看你后面的内容。 如今科举考试完了，再发现文章的问题，倒是无所谓了。 毕竟就算是朝廷诸公一起讨论出来的政令，也时常会在发布之后进行各种补改。 苏誉回道：“陛下说的这个问题，其实挺好解决的。” “挺好解决？” 庆元帝愣了愣。 他为了这事，召集了朝廷诸公一起商议。 最后大家一致觉得，这个问题暂时解决不了。 还说要去沿海请经验的水手进京来问话，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结果苏誉一个海边都没去过的读书人，说这问题挺好解决的？ 庆元帝赶紧道：“爱卿快说！” 苏誉说：“我记得咱们大周是有司南的。” “司南在陆上可以指明方向，用在海上不也同样可以？” “司南……”庆元帝顿了一下，有些失望地反驳道：“这恐怕不行。” 司南这东西，他们大周早就有了。 但这玩意儿磁性较弱，基本等于没用。 所以民间都没什么人用它。 这要用在海上，不是更扯淡吗？ 陆地上迷路估计还死不去，海上迷路，那可是大问题！ 庆元帝说：“用磁石制造司南，需要天然磁石再通过琢玉工艺手段，费工费时不说，如果质料不精，极向就会不准，在海上的作用估计还比不上一方砚台。” 庆元帝这话，还是说得含蓄了一些。 司南制造困难不说，磁性又弱，到了海上就跟一块打磨好的石头差不多了。 最多在迷路的时候扔下去看看能不能砸到一条鱼来补充口粮。 见苏誉这么快开口，还以为他能给出什么好办法。 结果竟是这个。 说实话，庆元帝有些失望。 毕竟他对苏誉，可是一直很是欣赏，抱有很大期待的。 如今他虽然不能参政，可作为皇室勋贵，帮自己这个皇帝搞钱还是可以的。 结果一来就这样，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看错人了。 苏誉也看到了庆元帝失望的眼神，他笑道：“这个问题要解决也不难。” “司南制造困难，磁场弱，只要进行人工磁化，增强磁性，制成指南针，不就能用来在海上指明方向了？” “啊？人工磁化？” 这个名词，庆元帝还是第一次听。 他好奇道：“爱卿说这很简单，那要怎么人工磁化？” 苏誉记得。 他所在的那个世界，人工磁化这项技术，在发明之后，直接就将那个古代皇朝带向了大航海时代。 而且人工磁化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真的非常简单。 苏誉用手，做了一个在地面搓东西的动作。 “只要将一根钢针在磁石上摩擦，顷刻之间钢针就能磁化。” “这便是人工磁化。” 第305章 你的就是我的 人工磁化这项发明，最早的记载见于古代大科学家沈括所着的《梦溪笔谈》中。 带宋也因为这项技术的发明，直接解决了海上航行无法分清方向的问题。 从而进入了大航海时代，开始繁荣的对外贸易，为国家赚取了大量的钱财。 庆元帝微微一愣：“真就这么简单？” 对于赚钱这件事，庆元帝是认真的。 他立马便喊人把东西准备好。 皇宫内，要找原材料很简单。 按照苏誉说的那般把钢针在磁石上摩擦了几下，果然钢针一下子就被磁化。 一个简易的指南针，直接就做好了。 庆元帝看宫人拿着指南针在宫殿内走动了几步，试了一下这指南针。 就这么随便摩擦一下制造出来的东西，比他们花费大量心思制造的司南不知道有用多少倍。 “真就这么简单……” 庆元帝惊喜地说道。 所以苏誉一开始说的，并没有任何问题。 这确实是一个很容易解决的问题。 可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这么久以来，都没人能解决？ 反而是苏誉三言两语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庆元帝看向苏誉：“爱卿是如何得知这种办法的？” 苏誉微微笑道：“臣也是不经意间得知的。” “只是臣家乡不靠海，因此当时并没有想到能在改善大周的航海技术上。” “幸好就是陛下问了臣，不然这办法估计一直也派不上真正的用场。” 一番话，还顺势赞了庆元帝。 要不然他今天问苏誉，苏誉还真的想不到这一层。 这种能促进航海发展的技术，越早发明出来，自然是越有利的。 庆元帝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 果然是自己看中的状元郎。 人长得好就算了，这脑子也是一等一的聪明。 一群博古通今的大臣们都没法解决的问题，就让他三言两语解决了。 而且他也不贪功，还把功劳安到自己这个皇帝的头上。 别说皇帝不喜欢功劳。 这些可都是他以后在史书上留下的重要功绩！ “既然这事情解决，那别的也就没有问题了。” “待朕让下面的人赶紧准备，好赶紧进行才是。” 这次谈话，庆元帝很是满意。 苏誉见状，便顺势提出要去户部查账的话。 “陛下既然要进行海上贸易，臣也想再出一分力。” “先前臣在策论中写过，朝廷可以设立市舶司，征收海税，甚至还简单进行了一番运算。” “可这运算，臣后来想了想，还是不够全面。” “若是能有几个港口城市先前的税收等账目，估计臣能算得更清楚。” 苏誉刚帮了一个大忙，庆元帝正是爱他爱得不得了的时候。 而且他一个驸马，对朝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听苏誉这般说，庆元帝直接大手一挥。 “既然如此，那你便直接去户部衙门吧。” “以往的项目都在户部衙门封存，朕让人带着口谕过去说一声，要查什么账，需要什么项目，你直接查便是。” 苏誉懂算术这事，庆元帝是知道的。 毕竟他殿试的策论，其中之一的亮点就是那详细的数据足够吸引庆元帝。 在此之前，庆元帝还不知道，文章能写成这样。 算术也还能发挥这样的作用，让文章一目了然，简单易懂。 如今苏誉又是想着帮他计算详细一些，他自然乐意苏誉去做。 这是苏誉的策论，朝廷诸公估计都比不过他知道怎么做。 因此庆元帝大方应下，还让苏誉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得了这个应承，苏誉也挺高兴的。 君臣两人心情都不错，殿中不时响起庆元帝的笑声。 …… 应付完皇帝，又在偏殿等了一会儿。 顾长乐拜见完皇后，便与苏誉一起出宫。 当今皇后是继后，只比顾长乐大几岁。 皇帝白天抽出时间处理政事，然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炼丹房，后宫几乎没怎么去。 皇后见到顾长乐，打起精神说几句客套话，便让她离开了。 夫妻二人出宫的路上，因为有宫人在前引路，基本没怎么交谈。 出了宫，坐上自家马车后，才开始说起后面发生的事情。 顾长乐那边没什么好说的，基本是说的苏誉的事情。 “这般简单就解决了……” 苏誉的殿试文章，顾长乐后来也看过了。 确实想法很是新颖，把目光投向了别人的口袋。 而且写得非常出彩，都是前人没注意过的角度。 如今他又轻描淡写地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庆元帝能不高兴？ 苏誉说道：“这也正好。” “等朝廷把海上贸易做起来，咱们大周的银钱更多。” “到时候有钱人多了，咱们书屋的生意也能更好。” 朝廷赚钱了，自然能惠及到百姓。 百姓们手中钱多了，他们书屋这样有些小贵的产品，买的人自然能更多。 反正国家强盛，对大部分人都是有好处的。 顾长乐点点头，说：“秋水村离海太远，但省府那边却是有大河直通海洋的。” “真做起来，咱们到时候也买条船玩玩。” “就是卖什么东西，还得想想。” 顾长乐听后，也动了点心思。 她虽然有封地，小金库那些朝廷的勋贵们都比不上。 但钱嘛，谁会嫌弃多？ 而且现在夫君不能做官，她自然得有所补偿。 什么挥金如土啊，一掷千金啊，只要夫君想，直接就能做。 这肯定得要更丰厚的家底才是。 苏誉不知道顾长乐想到这么远去了。 其实他现在书屋还挺挣钱的，手上也有不少存款。 后面再继续扩张的话，估计还能挣更多。 可若是要过像皇室这样奢靡的生活，确实积累还不够。 “行，届时等朝廷把路子走通了。我们再想想能做些什么去。” “不过娘子你若是要用钱的话，书屋赚来的钱你都可以先拿去用了。” 顾长乐看起来挺有钱的，但顾老头是一方将领，手下兵太多。 像庆元帝现在这样求钱若渴的态度，估计在贸易真正赚大钱之前，朝廷连军费都给不起。 所以苏誉猜想，顾长乐要挣钱，估计也是存了帮补自家爷爷的心思。 却不想，顾长乐理直气壮地说：“夫君的钱本来就是我的。” 苏誉愣了一下，随后摇头失笑。 “对，本来就是你的。” 顾长乐眨眨眼，又接着道：“不过……我的钱也是你的。” “我的私库相比起书屋的收入，绝不会让夫君你吃亏的。” 第306章 小人得志 海上贸易的事情，并不需要苏誉担心。 反正他只是提供一个理论知识。 具体要怎么做，着急要搞钱的庆元帝自然会催着朝廷诸公去完善。 见过庆元帝后，苏誉便准备开始查账的事了。 到了五月份，雨水渐渐开始多起来。 苏誉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好了书屋的位置，顾长乐手下不少人，自然不用苏誉去操心这些。 但其中最熟悉书屋业务的李三郎，却被苏誉临时抽走。 因为要查账，而小李掌柜曾经在府城的书屋做了不短时间的掌柜。 由他跟着苏誉一同去户部，最为合适。 李三郎他们这些顾长乐手下的人，在跟着到了京城后，基本没什么事做。 除了上次处理刘子昂的事情，这群人活动一下外。 基本也就起个看家护院和跑腿的效果。 听说苏誉要找他帮忙去户部干活，李三郎顿时充满干劲。 拍了拍他别在胸前的小本本，兴致勃勃地跟着苏誉去了户部衙门干活。 路上，苏誉突然问：“三郎，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李大郎、李二郎和李三郎，还有李大宝。 福伯家的四个儿子，苏誉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是假的。 当初他就觉得，福伯的儿子们个个都是人才。 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用，福伯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后面顾长乐身份暴露，苏誉自己也觉得好笑。 当时还误会李大郎、李二郎和红缨的三角关系。 不过后面忙着科举和成婚的事情，也没有特意去找他们几个问话。 现在正巧和李三郎一同坐一辆车，记起这事，便干脆问了一嘴。 李三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姑爷，你知道我名字的，我叫沈幺。” 李沈幺，沈幺。 顾老头一直叫他“幺儿”。 苏誉好笑道：“看来你倒是没骗我多少。” 沈幺尴尬地嘿嘿一笑，小声地回：“确实没骗多少。” 最多是隐而不报罢了。 不过他们是顾家的人，先前听从顾长乐和顾老头的命令行事，自然无可厚非。 若是把身份告诉苏誉，反而是背主行为了。 苏誉也没打算怪他们，只对李三郎说：“行吧，不过我三郎也喊习惯了，以后可能还会嘴瓢。” 沈幺见苏誉没有责怪的意思，高兴地说：“姑爷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我都无所谓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信誓旦旦地说：“而且姑爷日后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尽管问我。” “大到京城的各种勋贵和官员家族关系，小到底下的七八品小官，他们发生过的事情我都略知一二。” “若是有不知道的，我也能很快给姑爷查出来！” “小姐先前就赞过我，说我打探消息很厉害的！” 李三郎的小本本，苏誉也是见过的。 他记下的东西外人可能看不太明白，但李三郎自己一打开看到便能知道。 这不就是妥妥的江湖百晓生么？ 苏誉笑道：“行，那你先跟我讲讲户部。” 沈幺便把自己的小本本掏出来，翻了起来。 很快翻到，他开始说起：“户部尚书梁文平，去年才被任命......” ...... 路上，李三郎给苏誉大概科普了一遍户部的人。 到了之后，接待他们的，是户部仓部司的一个小官。 仓部司掌全国库储，出纳租税、禄粮、仓廪之事。 这小官乃是司仓部其中一个主事，姓杜。 官职不大，年纪看起来却不小。 早先收到皇帝的口谕，便知道苏誉这个新晋驸马爷会过来查账，自然不会加以为难。 但对苏誉带的人，杜主事倒是颇有微词。 “咱们户部的账本，驸马爷你看可以，但其余的人是不能看的。” “让你的人候在外面，有吩咐的时候直接喊一声便是。” 这人说话时，态度实在一般，隐隐还能听出有一些别的味道来。 苏誉印象中，自己并不曾认识这个人。 心想这可能是赵老头以前的政敌之类的？ 这次到户部来，他带的人其实也不多。 就带了李三郎和他一直带在身边伺候的元宝。 却不想，在前面被客客气气领到了收藏档案的地方，却遇到了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拦路虎。 元宝自然不必说，微微垂着头跟在最后面。 苏誉后面的李三郎，看了两眼对面的杜主事，也把眼睛微微垂下。 他们是跟着苏誉来的，自然不可能随便开口。 苏誉脾气还算好，解释说：“我先前与陛下说此事时，陛下只说让自行安排。” “并不曾说不允许我带人进去。” 杜主事可能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过了，闻言便笑了笑，换了一副温和一些的口吻。 “下官只知道陛下说让驸马爷来查账，至于怎么安排，下官并不知道。” “若是驸马爷有问题，不如待下官去请示上级？” “不然若是后面出了什么问题，下官这身份，实在担不起这些责任。” 杜主事今年都四十多了，还只是个芝麻绿豆小官。 他以前是同进士，能进户部，也是靠了家里的关系，因此升迁基本没什么太大希望的。 但在户部当值，即便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也有权。 他家族在京城也有地位，因此过得也还不算差。 苏誉这个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毕竟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估计整个大周很快都传遍了他的名字。 更不用说他刚连中三元，立马就被陛下赐婚了公主，招为了驸马，远离朝堂。 陛下这一手，杜主事不知道具体原因。 但他只知道，就算连中三元，苏誉如今也不过是个驸马罢了。 身份虽然明面上比他高不少，可一个驸马爷，与他一个文官是完全没法比的。 所以面对苏誉时，杜主事心中隐隐还有一点小人得志的心态。 连中三元又怎么样？ 天下魁首又怎么样？ 名满天下的老师又怎么样？ 最终还不是成为了一个公主的附庸，连平时见自己娘子都得行礼，甚至自家的床都不是想上就上。 这样一想，杜主事就觉得有些痛快。 若是换做平常，就算他是个早科举的前辈，在苏誉这种登天的成绩下，他也抬不起头来。 可如今却不同了。 别看他一个同进士，科举成绩跟那些进士没得比，整天被人压在下面，甚至连升迁都难。 可他手里有一点小权，也有冒出头的希望。 苏誉这种以后一眼到头的生活，跟他可是完全没得比的。 优越感...... 杜主事头一次，在面对参加过科举的同僚中有了这个。 因此就算皇帝说了让苏誉随意安排，但他一个底下的人没有亲耳听到，便当做没有这事。 直接张嘴就拦。 就算长乐公主不是普通的勋贵，但他是文官，一个异姓公主也不可能随便动他。 而赵成书这个老家伙，更不用担心了。 这人刚回朝廷，正是要巩固自己地位的时候，绝不可能随意对底下的人出手。 杜主事后面的语气倒是控制得挺好的，态度也适时放低了。 但说的话，却更加气人。 苏誉眼神淡淡地看着他，说道：“哦？杜主事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等你汇报上级，批复之后再进去？” 杜主事笑眯眯地说是。 苏誉也轻笑一声，指了指杜主事身后的门。 “里面便是存放历年账本的库房？” 杜主事点点头，说是。 苏誉便说：“行，那杜主事去禀告吧。” 这么好说话？ 杜主事还以为苏誉认怂了。 结果却看到苏誉说完之后，直接对着后面的人说：“走，跟我进去！” 说完，身后的李三郎会意，动作迅速地越过两人，直接推开门说道：“爷请进。” 杜主事赶紧说：“驸马爷，不是说让下官去禀告上级？” “你这怎么能随便硬闯？” “这是户部衙门，不是什么能让人撒野的地方！” 苏誉淡定地说：“硬闯？” “杜主事去禀告你的上级，那是你的工作，我很理解。” “陛下口含天宪，亲传口谕让我到户部查账。” “我皇命加身，站在门口这里与你废话这般多，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如今你一而再拦阻，你是要抗旨不成？” 第307章 随他搞 苏誉先前就想过。 自己这科举成绩太耀眼，结果现在做了朝廷的驸马，肯定会惹来诸多非议。 那些为他痛心的有，幸灾乐祸的自然更多。 却想不到，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手中握着一点点权柄，就敢对他叫嚣。 照理来说。 他现在仕途断了，赵成书作为他的老师，估计也会失望，会放弃他这个弟子。 所以这人，才敢摆出这样一副轻视的态度。 但真当他这软饭是白吃的？ 他驸马没实权，可他娘子家，不止有实权，还有兵权！ 真以为他不在外面秀恩爱立夫纲，他在公主府就没话语权了？ 自己娘子在朝中地位超然，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然不遑多让。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他面前叫。 杜主事被苏誉的一番话震住，说话也有点虚。 “什么、什么抗旨？” “下官不过照规矩行事，绝不是驸马爷你说的这般。” 苏誉气势越足，他就越虚。 而且苏誉虽然是驸马，但确实是有皇命在身的。 杜主事看苏誉这般硬气，他便软了下来。 “下官先前也不过是觉得我这里人手是足够的，估计用不上驸马爷自己的人。” “不过驸马爷你带来的人，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你用习惯了，那便一同带进去吧。” “还请先进去，看看需要哪些账本，我直接让人先给你拿。” 现在倒是好说话了。 苏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越过杜主事，带着人进了存放档案的库房。 里面自然还有比杜主事等级还低的小官员在干活。 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们在里面基本都听见了。 见苏誉直接进来，一群在听八卦的人都赶紧低下头，装作继续手中活计的样子。 杜主事直接喊了一个人，让他给苏誉安排一下。 那人是个年轻人，名叫邓大同。 他对着苏誉似乎有些激动，恭敬地喊了一声：“驸马爷。” “我们这边存放的是今年的新账本，那边架子存放的则是往年已封存入库的旧账本。” “不知道你要看哪一年，什么地方的？” 苏誉想了想，只报了一个大概的年份，让这年轻人带自己去。 邓大同看了一眼杜主事，见杜主事微微颔首，才带着苏誉三人往里走。 见事情安排好，杜主事便说：“驸马爷先忙着，下官确实得去问问上级。” 做戏做全套。 刚刚既然一副要公事公办的样子，那自然也不能太打自己的脸。 见杜主事离开，苏誉这才吩咐。 “这些账本，劳烦你们先拆封，我翻阅一下，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邓大同知道苏誉来库房帮陛下查账的事情，因此很是配合。 把自己的同伴喊了过来，赶紧给苏誉准备。 拆了一个大箱子的账本后，几人合力抬到了苏誉旁边。 邓大同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殷勤地说：“驸马爷要的账本已经拆好了。” “还有哪些，你尽管吩咐，我再去给你拆。” 苏誉点点头，又说了几个年份的账本，随后拿起一本翻阅了一下。 他翻阅的速度很快，每页似乎都只是从上到下扫一眼。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内容，很快翻到下一页。 苏誉低着头在专注地看账本，翻完手中这本觉得没问题，便放在一边，准备让李三郎过来帮忙一起看。 结果一抬头，便发现邓大同还站在旁边，还正在……看着自己？ 苏誉：“？” “邓大人可以先去拆封下一箱封存的账本，等我看完这一箱，就能继续看下面的了。” 邓大同丝毫不觉得尴尬，呵呵笑道：“我字大同，驸马爷可以直接喊我的字。” 苏誉心想，他们这才第一次见面。 怎么这年轻人好像对自己很是熟悉的样子？ “额……有劳了。” 见苏誉没有喊自己的字，邓大同似乎有些失望。 但他很快打起精神，笑呵呵地拉着自己同伴去整理苏誉要的东西。 两人回到角落拆封存，苏誉的书童元宝也在一旁。 但他们似乎一时忘了，直接开始交头接耳。 “这便是连中三元，天生下凡的文曲星？” “这气度、这容貌、确实是旁人不能比的！” “是啊！但他看账本这般快，会不会没看懂啊？要不我们还是再去问问驸马爷需不需要我们帮忙一起看吧？” “嘿，你说的什么话？人家这脑子，不过一些账本能难得倒他？” “我估计，那便是传说中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呢！” “嚯！不愧是状元郎！” “……” 两人一直在低声说着，各种赞美的话，旁边的元宝听着都有些替自己老爷脸红。 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谈话，有些尴尬地现身。 “这箱子也是要拆的？我来帮二位。” 两人见自己说话被人听到无所谓，反而拉着元宝，跟他低声打听苏誉的事情。 问的问题有些也很奇怪。 例如苏誉平时爱吃什么，喜欢喝茶还是喝酒之类的。 元宝不好直说，只能挑着一些含糊回了几句。 …… 苏誉这边查账氛围还不错。 但离开库房后的杜主事，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牛什么牛？” “现在还有新科状元的光环在，别人还能敬你几分。” “等过多几年，估计你连门都不想出了！” 嘀咕了几句，这才舒坦了，往衙门值庐的地方走去。 户部尚书是才新上来没多久，手中没什么实权。 户部的事情，基本掌握在户部侍郎石有为手中。 石有为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和胡子几乎全白。 上面的人一年半载换一次，但石有为这户部侍郎倒是坐得很稳。 前几年换了后，便一直在户部稳稳坐着。 估计这个户部尚书再被撸下去，就会轮到他上位了。 眼皮松散半耷拉着，倒是眼睛还挺有神。 见杜主事来，问他：“怎么了？” 杜主事把苏誉过来的事情，告诉了石有为。 石有为“嗯”了一声。 “既然陛下说让他随便查，那便让他查。” 杜主事这才应下。 “对了，他看的是什么时候的账本？” 杜主事刚刚听到苏誉吩咐别人去拆封，便告诉了石有为一个年份。 石有为这才掀起眼皮。 “那时候的账本？” “大人，可是有问题？”杜主事心思活络，感觉到了不对劲。 石有为又把眼皮垂下，说：“没有。” “这驸马爷胃口还不小，一开口就拿一整年的账本。” “估摸着也不是个会看账的，不过是为了奉承陛下。” “罢了，随他看。” “横竖他在这里待不了几天，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第308章 这不就打脸了么 苏誉皇命在身要查账，肯定是挡不住的。 不过石有为一个掌握户部的话事人，真要动手脚，就能让苏誉什么都看不出来。 在听说苏誉看的那些账本的年份后，他本来是有些动摇的。 因为那些年份，有些账是封存起来，不给别人看的。 但陛下却不知道怎么的，心情这么好，啥都答应了下来。 本来想着这个苏誉是朝廷新式记账法的发明者，估计会有一点料在。 可又听说苏誉一下子就要了一整年的账本要看，石有为又懒得管了。 懂得看账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有丰富经验的老掌柜，一天最多也就核查几本账本而已。 而且在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一开始看账的速度会更慢。 苏誉指明要哪个行省一个月的账本，估计还能勉强看出些啥来。 结果他却不知天高地厚，傻乎乎的直接要了一年的账本。 所以石有为便认定，这苏誉肯定是不会看账的。 大周除了京城外，还有十三个行省。 行省下，各县加起来数字超过一千。 这么多县，一年的账本，数量可想而知。 苏誉虽然打着为皇帝做事的名号，但他始终不是户部的人。 能在户部待的时间不多。 要一年的账本，他能看得了几本？ 别说一个行省，就是一个府城一个月的账本估计都看不完！ 所以石有为现在完全不担心他会看出什么来了。 杜主事一听，也奉承道：“对啊，我就说看那驸马爷的查账速度，让人叹为观止，一本账册，就一盏茶的功夫就翻完了……” “估计他还真的不会看账本。” 对着自己顶头最大的上司，杜主事态度很好的。 而且石有为背后就是王阁老，他才能把这位置坐得这么稳当。 石有为笑了笑，没有告诉杜主事更多事情，只挥挥手说道：“行了，你下去吧。” “既然驸马爷身负皇命，那要看什么便随他看。” “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惹陛下不喜。” 陛下最近心情越发大起大落。 早上估计还笑眯眯的，下午就不知道怎么气起来。 他既然答应了苏誉这件事，底下人却诸多阻扰。 这种事情传到陛下耳里，要是正好碰到他心情不好，估计就不是轻轻处理了。 杜主事听石侍郎这么一分析，突然有些后怕。 幸好刚刚他软得够快。 不然真有可能酿成大祸。 ...... 此时的苏誉，正坐在案前教李三郎如何快速识别有问题的账册。 这些封存起来的账册，账目都是用先前老式记账法记下来的。 核对本身就不方便，而且还要核对后才能发现哪里有问题。 然而苏誉教给他的办法，却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找出有问题的账册来。 “姑爷，这什么本、本福什么定律，真的有用？” 李三郎一开始还不熟悉，但第一本看完的速度还是很快。 因为苏誉教他，先不用看账目的详细内容，只需要看后面的数。 而且重点放在数的前两位上。 凡是一本账本前两位为七八九多的账本，基本就是有问题的账本。 李三郎尝试了一下，这样看账本确实非常快。 但这种方法他却闻所未闻。 苏誉确定道：“自然是有用的。” “你按照我说的办法做就是，等把有问题的账本鉴别出来，还有别的详细算账的办法。” 既然自家姑爷说有用，那应当就是有用的。 李三郎点点头，又拿起第二本。 正想继续看，他突然说：“等等。” “姑爷，我有点事，想先做完。” 苏誉奇怪道：“什么事？” 李三郎从胸前把自己的小本本掏出来，打开外面防水的书皮中，又从自己腰上的笔筒拿出毛笔。 “我要记一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 李三郎记东西速度很快，苏誉笑道：“行，你先记吧。” “记完再看。” 看李三郎得了他的同意，便照例要舔舔自己的笔头开始记。 苏誉阻止道：“这里有现成的墨汁，你直接蘸取来写便是。” 李三郎“噢”了一声。 他就是下意识的动作，有现成的墨汁书写更流畅，自然是更好。 他蘸了墨水，快速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记了下来。 区区一个从六品官，敢这样对他们姑爷。 等今晚回去，他就跟他们家小姐打小报告去！ 记完后，李三郎又开始查看起账本来。 …… 中午时候，户部衙门是有工作餐的。 元宝负责跑腿，跟着邓大同等人一起去了食堂领饭。 他提了一个大食盒，先把苏誉的饭菜领回来。 又去领了李三郎和自己的饭菜。 饭菜等级不一样，菜式也比较寒酸。 看着这些饭菜，元宝有些心疼地皱着眉头。 “明日我们还是得让人在府中送饭菜过来才行。” “这户部的饭菜，闻起来就不大好。” 接下来几天，为了节省时间，都得在户部这里用饭。 如今家里人手有多，让他们新鲜送过来也不是什么事。 元宝嘀咕着，一旁的户部官员听到，好奇道：“这饭菜确实难吃。” “但是长乐公主没听说过，咱们京城衙门的吃食，都是这样的？” 这人这么一问，其他人也好奇地看过来。 没办法，他们对苏誉实在太好奇了。 以连中三元的状元之身，做了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爷。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么大的付出，若是那长乐公主都对他不好，那真是亏大发了。 元宝愣了一下，有些尴尬道：“是我们这些小号的人没有打听好……” 另一位小官员也帮腔：“我们都知道公主府每日珍馐美馈，该不会以为咱们衙门也能有这样的餐食吧？” 这群虽然都只是小官，但元宝只是一个下人，也不好反驳太多。 他明知道自家老爷和公主殿下恩爱得不得了，身份却不好在这群人面前这般说。 只能把一切都归结在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做事不妥当。 这时，外面跑来一个户部的斋夫，扬声问道：“长乐公主府的元宝可在？” 元宝赶紧应了一声，心想正好有借口开溜。 那斋夫又说道：“公主府派人送了饭菜过来，好几个大食盒呢！” “驸马爷说让元宝小哥你不必在食堂打饭菜了。” “直接回去吃便是。” 公主府送饭菜来了？ 让这些人刚刚质疑他们老爷夫人的感情，这下被打脸了吧？ 元宝心中狂喜，甚至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不能给自己主家丢脸，所以他脸上还是故作沉稳，只脸上挂着一个微笑。 “原来是我们公主殿下记挂着驸马爷的饭食不好，特意让人送过来了。” “好的，我这便回去！” 第309章 都无所谓 元宝昂首挺胸地提着空食盒离开。 回到方才的宗卷室时，见到李三郎正在把送来的饭菜张罗出来。 元宝赶紧把自己的空食盒放下，走过去帮忙。 只是那心情还是显而易见的兴奋。 苏誉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去打个饭，回来就这么高兴了？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问题是在户部衙门里头，能遇到什么好事？ 沈幺也感受到了他的好心情，忍不住问道：“你遇到什么好事了？” 元宝笑呵呵地说：“没遇到什么，就是觉得公主殿下一直记挂着我们主子，他们感情实在太好了。” 沈幺“噢”了一声，回道：“那是自然。” “我们家小姐，可是一直都对姑爷很是上心。” “甚至我觉得，咱们王爷在小姐心中，估计都没姑爷重要呢！” 两人说着话，把饭菜都摆了出来。 顾长乐让人准备的也很贴心。 苏誉自己一个人吃的，还有沈幺和元宝两个人一起吃的。 菜式差不多，只不过苏誉的多了两道菜，但两人吃的分量更充足一些。 吃饱喝足，坐了一阵，又开始看账本。 一直到户部衙门准备要关门，他们才离开。 邓大同两人负责苏誉，他们期间来看过几次，等苏誉要走之前，也过来把没看完的账本暂时收好。 “驸马爷，这些账本先收在这旁边，你明日还是直接过来看就行。” 邓大同对苏誉态度很是不错，苏誉便也笑着说：“劳烦了。” 说完后，便带着人先行离开。 身后的邓大同，有些激动地跟自己的同伴说：“驸马爷实在是太有礼貌了。” “就这么点小事，还这般多礼数。” “果然是熟读圣贤书之人。” 同伴也是很崇拜苏誉的人，闻言也点头，附和了几句。 两人凑在一边，一边收拾，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 转头一看，邓大同有些讪讪地道：“杜大人回来了。” 杜主事见自己的下属这么推崇苏誉，脸色有些臭。 但他有正事要问，也懒得计较这些。 杜主事又扫了一眼他们正在收拾的账本，问道：“今日驸马爷看了多少账本了？” 邓大同指着一旁撂成一堆的账本：“看了这许多。” “这么多？”杜主事心想，石大人说的果然没错。 这人确实不足为惧。 估计就是为了讨好陛下，做做样子罢了。 真要查账的话，怎么能这么快就看了这么多？ 明显都是随手翻几页，就放在一旁的。 杜主事彻底放下心来，离开了宗卷室。 ...... 苏誉一行人回到公主府。 状元府就在一旁，但苏誉懒得跑来跑去，所以大婚后一直都和顾长乐住的这边。 他回到时，顾长乐正懒洋洋地坐卧在榻上，已经让人摆好了饭。 “回来了。” 顾长乐从榻上坐起，问苏誉：“可有进展？” 苏誉今天确实看出了一点东西，但还不确定，干脆说道：“有一点，等确定后再告诉你。” 顾长乐点点头，让苏誉拉她起身。 苏誉拉她起来，顺便给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微乱的头发。 “今天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长乐捂着嘴转头打了个呵欠，才含糊说：“没有不舒服。” “就是白天没歇息过，有些困了。” 两人坐到餐桌上，顾长乐又问：“明日可有别的想吃的？” 苏誉摇摇头：“没有，按照平时的做就行。” 公主府的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 而且吃食用料新鲜又好，苏誉还是挺爱吃的。 顾长乐心想，自己夫君真是太好养活了。 只要是自己安排的东西，他就没有不满意的。 顾长乐心情不错，晚饭都吃多了一碗。 吃完后，她说：“来了京城之后，就一直待在城中。” “不如等夫君查完帐后，咱们一起去京郊外的相国寺踏春？” “正好我带你去见见了然大师。” 这时候天气还不是很热，去踏春倒是也不错。 而且顾长乐出生的时候，相国寺的了然大师就给她批过八字，估计是认识的。 去那里玩玩倒是也行。 苏誉爽快地说：“行。” “我快些把这件事做好，咱们就出去玩。” ...... 接下来几天，苏誉干脆让元宝也加进来看账本。 他不熟悉账本，虽然看得慢，但也能帮上一些忙。 而要找账本那些事情，直接就交给本来就负责这事的邓大同他们。 苏誉觉得这两个人虽然是杜主事的手下，但明显看起来是能用的。 只要不告诉他们一些重要的事情，就不用担心告密的事情。 杜主事头一天的时候还颇为关心苏誉，到第二天，就过来看了几眼。 看到苏誉果然是随意翻阅一下就把一本账本放在一旁，他后面几天都干脆不来了。 石有为中间找了他一次，问了一些情况。 杜主事如实说了之后，后面也没再找他。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 苏誉大概翻找了一堆有问题的账本出来后，便在这日晚上回府后，教给元宝和沈幺如何精细地对账。 看着苏誉写下一串串古怪符号，沈幺和元宝两人都满脸懵逼。 “这些是什么字？我从来没见过。” 苏誉解释道：“这是一种数字符号。” “我们查找出有问题的账本后，要核查出真正的问题所在，可以把账本换成这样的写法，后面读写与核对都会更容易。” 户部那些老账本，本来记账方法都是最古老的单式记账法。 沈幺本来就熟悉苏誉先前弄出来的四脚账，苏誉连教的功夫都省了。 不过为了方便易算，苏誉还是更倾向于把这这些账本的数字都换一种写法。 “对了，这还有一个我改良过的九九乘法表，你们今晚也给我背熟了。” 苏誉把一份他改良后的九九乘法表。 乘法表由数字组成，每个数字对应的字也写在下面，方便阅读。 传统的九九乘法表，叫九九歌。 是以“九九八十一”起至“二二如四”止，共36句口诀。 而苏誉改良过的，则是与现代的九九乘法表一致。 从1开始，到9结束。 这样的乘法表，显然比先前的更简单易记。 沈幺和元宝都是个成年人了，而且都是会读书认字的。 要记这点东西显然不难。 “这九九歌，居然还能改良成这样？” 沈幺瞅了几眼，顿时崇拜地看着苏誉：“九九歌被姑爷改过之后，真的挺简单易记的！” “新的九九歌若是能推广开来，那姑爷你不又多了个“教化之功”了！” 什么功都无所谓。 横竖再大的功劳，苏誉也不能升官发财。 也不是，估计发财还是有可能的。 说不定皇帝一高兴，给他赏赐一些钱财？ 不过庆元帝先前就一直说自己很穷，迫切想要搞钱。 估计也没多少东西能赏赐。 苏誉不再多想，只安排两人赶紧熟记。 第310章 一个可怕的猜想 有了各种加持，苏誉和他手下两个人的工作速度自然不是户部那些老油子们能比的。 很快，苏誉就查出了一些眉目来。 先前刘泰德给他们的信上就说，朝廷封存了一批账本。 这批账本极有可能与长乐公主的父母有关系。 而苏誉目前查出的这些信息，毫无例外，几乎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东南。 确切来说，是曲州。 曲州是淮南王府所在，也是东南军备区。 东南虽然淮南王一家独大，基本全是那里的土皇帝。 但他始终是大周的臣子，军队领的也是朝廷的粮饷。 不止东南，其他军备区也同样如此。 每年由户部批下粮饷，再统一或者分批送过去。 有时候朝廷银子紧张，边疆战事没这么紧的话，户部会先拖一拖军饷。 拖到明年甚至后年才发。 大周境内一直挺太平的，这么些年也没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事。 因此就算有时候会拖军饷，后面也基本有补回来的记录。 苏誉核了大概五年的账本，发现每年朝廷往各地拨送的军饷，基本账目都不对。 也就是说，有人在中饱私囊。 而在某一年，这缺失的数额一下子变大了起来。 说明这人胃口更大了。 尤其是东南。 苏誉大概算了算。 这几年，真正到手的军饷估计得少了两百多万两！ 至于其他军备区，虽然账目也有些不对，但却没有东南的这般严重。 因为东南边境不像北方的边境那样荒凉，它有山，军队能够开荒耕种。 所以它的粮饷便是拨少了，也饿不死太多军士。 而武器和衣裳等，更不用着急。 因为淮南王声名赫赫，名字单是出现在胡族中，就能止小儿夜哭。 所以这种中饱私囊的现象，在朝廷拨给东南的军饷中最为严重。 这么些年，顾老头带领安排底下的人开垦了一些土地，军队也有一些粮食收成。 可现在的技术来说，开垦山林为田的难度还是太大。 就算是军队组织开垦，估计进程也慢。 靠着那点田地自耕自足，明显是不可能的。 所以朝廷每年都还要给东南拨军饷。 苏誉想，莫非是顾长乐的父母知道了有人中饱私囊东南军需的这种秘密，才被别人有意害死的？ 可这样一来，他们怎么会一点消息没留给顾老头？ 就顾家手底下能人辈出，若是真有这样的消息，肯定不会什么也没留下。 所以顾长乐父母当时，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那这些账本，会不会与淮南王世子与世子妃之死，还有另外的联系？ 苏誉脑海在飞快运转，各种计算和假设。 但他面上如常，看着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再往后查。 又发现这有问题的账，在某一年，突然被填平了。 苏誉眉头皱起。 “平账的手法粗糙，后面几年若是户部认真对账，应当是能核查出来的才对……” 所以明显是户部自己人做了手脚。 “而且平账是从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去世那一年开始的。” 再翻看最近这些年的账本，苏誉发现多多少少也存在这种问题。 只是还没有出现先前那种某一年数额突然变大的情况。 再看下去，估计得到的也是同样的信息。 苏誉决定先回去和顾长乐商量一番。 走的时候，苏誉声音如常，和邓大同等人说：“这些账本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明日二位可以把它们收拾起来了。” 邓大同点点头，说好。 又好奇问道：“所以驸马爷这是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苏誉笑道：“算是找到了。” “我要给陛下做个海上贸易大概得预算和收入预期，如今心中已经大概有数了。” 苏誉一句话带了不少的术语，听得邓大同两人都有些晕。 但晕完，他们立刻露出更崇拜的眼神。 毕竟他们在户部干活，都不懂这些。 驸马爷的博学程度，可想而知！ 苏誉对着两人微微颔首，离开了这里。 …… 回到府中，等吃完晚饭，苏誉才和顾长乐钻进书房。 “对了。” 苏誉问：“我只知道岳父和岳母大人为国捐躯，但还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关于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苏誉先前在府城时就听说过。 只是他们两个是在京城去世的，所以那边的人知道的都不清楚。 到了京城后，也没来得及特意打听。 只能现在问顾长乐，看看能不能有更多联想。 顾长乐说：“十五年前，北疆一个阙口的统领投敌，打开城门让夷狄进关，后来夷狄一直打到京城脚下的事情，夫君应当有听说过吧？” 苏誉点点头。 科举到了后面的阶段，除了要求熟读史书外，也会要求知道大部分朝廷近些年发生过的大事。 这事，苏誉自然是听说过的。 “听闻当时夷狄围京，京城危在旦夕。” “各地守备军听到消息后，便都带兵进京勤王。” 顾长乐“嗯”了一声。 她爷爷说过。 当时她与母亲在京城居住，父亲听到消息后，心急火燎地点了兵便一路不停歇地疾驰到京城。 是为勤王，也是担心他的妻女。 东南距离京城太远，可淮南王府的勤王兵却是最早到的。 只是到时，父亲与麾下将士都疲惫不堪。 又受到夷狄偷袭，顾长乐父亲被困在京城郊外的牛角山上。 因为分担了火力，京城战事稍缓。 世子妃便想让在京城的王府亲卫去接应。 可守城将军不给开门，她只能亲自带着人闯了出去。 后来，他们夫妻二人都在牛角山上战死。 战事平息后。 庆元帝说他们夫妻二人为大周而死，让人直接安葬在牛角山。 听了顾长乐的讲述后，苏誉才知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但同时，也有不少的疑点。 苏誉看了一眼顾长乐的神色，拉着她的手说：“节哀。” 顾长乐摇摇头。 “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基本没什么印象。” “如今说起来，也没太多的感觉。” “所以刘泰德说户部账本被封存起来的账本与我父母有关，究竟是什么意思？” “军饷……”苏誉回了两个字。 顾长乐微微皱眉：“原来真是这种事。” 先前刘泰德给他们说的时候，她和苏誉都大概猜到了与这个有关。 估计这里没人比顾长乐更清楚，东南军饷的发放情况。 “莫非是王阁老一派中饱私囊，所以他会让刘泰德帮忙封存账本？” 顾长乐猜测道。 随后，她又摇摇头：“不太可能。” 苏誉查阅这些的账本，年限都有些靠前。 那时候王阁老，估计还没给当今送神丹，从而得到青睐。 而这种事情，在王阁老掌权之前就已经出现了。 “那这军饷的事情，与我爹娘究竟有什么关系？” 苏誉想了想，说：“能直接从户部做假账的，除了朝中位高权重的人，还有一个……” 顾长乐顿了顿：“当今皇帝……”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突然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第311章 不能冲动 这个猜想，明显两人都想到一起去了。 苏誉沉吟道：“此事兹关重大，单靠账本也只是我们猜测而已，得多方取证。” “我们应当去和老师商量一下。” 苏誉和顾长乐两人，一个公主一个驸马，朝政的事情确实不太能够插手。 有人贪污大笔军饷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交给朝廷中人。 赵老头是礼部尚书，还重新入阁。 而且他向来敏锐，也不可能不想到是皇上在背后纵容。 只是赵老头毕竟在朝为官。 所谓君君臣臣，哪怕赵老头和顾老头关系很好，也难免会显得为难。 顾长乐却觉得不会：“不提赵爷爷与我家的关系，单说赵爷爷是夫君的老师，此事找他讨论便绝无问题。” 赵成书与他们顾家关系如何，顾长乐是再清楚不过，就相当于自己的第二个爷爷一般。 且赵成书素有清名，算是直臣，绝非王阁老那种没有底线、只知媚上谋利的幸臣。 苏誉道：“现在有些晚了，我们明日去赵府拜访老师吧。” …… 次日，苏誉和顾长乐备好礼物，前往赵府。 刚过去，便看见府门外有一些仆役正在扫洒，还有些工匠给门柱刷漆。 想必是赵成书即将接任礼部尚书，遇着喜事，把府邸也一并修整了。 沈幺递上拜帖:“我们是长乐公主府的，驸马携公主过来拜访赵大人。” 管事算是赵府老人，留在京城数年，前不久才见过这两位备受自家老爷喜爱的晚辈。 而且也知道，苏誉是老爷门下最小的弟子。 苏誉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也算没堕了老主人清名。 今天再一见，他也是满面带笑地迎了过来：“驸马爷，公主殿下，请随我过来。” 苏誉带着顾长乐刚一迈进书房，就听见赵成书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查账去了，怎么来我这儿了？” 等顾长乐露面，这小老头的语气顿时变了：“长乐也来了，正好我府上修葺得差不多了，今晚你们二人可得留下，吃完再走。” 苏誉点点头，说道：“在此之前，我和长乐有要事请教老师。” 要事？ 赵成书眼神稍凝，又把目光投向旁边几个婢女仆役：“你们先下去准备宴席。” 那几人心领神会，点头离开。 顾长乐率先开口了：“赵爷爷，近日我夫君查账查出不对，朝廷很长一段时间来的军饷有巨额被挪用，光是东南，数目便有近两百万两。” 赵成书闻此，眼露惊讶：“确有此事？” 苏誉轻轻拱手：“这是我这段时间清查账册所得出的结论，不能保证被挪用的钱款数字就是两百万两，但数额绝对近似。” 赵成书眉头拧了起来。 “你查了多少账册？可有依据?” 苏誉回道：“其中五年间的所有账册。” 赵老头惊讶：“五年？你这才去了户部多久，就能查了五年的账本？” 苏誉通知他要去查账到现在也就过去两三日时间。 就去了这么点时间，要查大周五年的账本。 就是苏誉长了三头六臂，也不一定能做到！ 见赵成书似有怀疑，苏誉语气坚定：“老师，我所言句句属实。” 想起苏誉的复式记账法，赵成书心中倒也不是完全不信。 只是两天查完五年账册，还一查一个准，说来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苏誉又送上一叠被订装好的薄册：“我用了表格法记录，此法便利，且所有数据也都是自账册上抄来的，原封未动，老师一看便知。” 赵成书接过，细细翻看起来。 他年岁虽大，但毕竟曾为户部尚书，在位置上坐了几十年，简单看下有无逻辑不对还是可以的。 这薄册中似是用墨斗画出直线、竖线，交错成格，最上一行写钱款数目，最左一列钱款流向，中间的每一格内有双色数字，墨字当为入，红字当为出。 而且，纸张最下方还以蝇头小楷写了年份及一共有多少差额。 简明是简明了，但是这表格中的种种奇怪的符号是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赵老头的疑惑，苏誉把先前写好的数字和文字对照的纸张拿出来，给赵老头大概解释了这些数字代表的意思。 赵老头听后，惊叹道：“竟然还能换成这样的方式......这样一看，这些数据确实比我们寻常记账所用的文字更为简单易懂！” 书写便利不说，数字还比文字更加容易辨认。 对账的时候，自然也更省功夫。 赵老头想，他就知道苏誉这小子还有东西藏着，就不知道他还藏了多少东西。 对照着苏誉给的说明细细扫过几面，又轻轻合上册子： “我只能说不愧是你小子，这记录的方法也让人耳目一新，严密之余不失精准！” 苏誉一笑，声音淡然：“小手段罢了。” 赵成书说的是批评的话，但话里带的却是满意。 “你这小子，就是爱谦虚！” 且不论这表格法，前几次那什么弩箭、墨汁、良药……都起了大作用。 收回心思，赵成书回到正题： “如今看你查的结果，老头子我猜想此事绝不简单。” “你查的那五年就有数目高达几百万两的军饷被挪用，但我在位那几年账目倒是没有问题，想必是在那之前被平的。” 平账的手法不少。 如果真的与皇帝有关，那么这些年来朝廷的各种支出，估计都有水分。 不然也不可能把账平得了。 苏誉斟酌道：“这几年的账目，怕也有问题，能这样挪用户部的公款，这挪用之人的身份......”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 “恐怕不简单。” 赵成书眼神一暗。 光是东南一地，便是两百万两银子，其余几地加起来呢？ “你查账的时间，正是长乐父母去世的那段时间。” 赵老头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顾长乐。 “老头子我记得，当初你爹带兵勤王，被困牛角山要营救，便是因为军饷不足和装备落后于夷狄，才会因为受到投资难以再支撑下去。” “所以你娘亲才会急于相救。” “所以，也有可能是朝廷军饷不足，才会导致你父母的殒命！” 赵老头说着，自己瞳孔都不禁震动起来。 这件事，十之八九有关系！ 赵成书一生都铭记圣人之言，为官也未曾忘记百姓，谁曾想，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个窟窿。 更别提，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之死，恐也与此有关。 他心头愈发沉重了起来，一时间沉默无话。 顾长乐轻声安抚道：“赵爷爷不必自责。” “我爹娘的死，爷爷一直也觉得有蹊跷。” “只是那时候赵爷爷尚未掌权户部，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 “后来账目被平，赵爷爷在没有苗头的情况下基本不会回头去查旧账，这事情有可原，何必自责？” 第312章 朕的银子呢! 赵成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觉得不痛快。 当时顾长乐的父亲因为战事要回东南，走之前拜托他这个在京为官的长辈多帮忙看顾顾长乐母女。 结果顾长乐的母亲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丧命。 这事确实是他愧对顾家。 稍一思索，赵老头把话题绕回正途：“此事若真是那位所为，哪怕是把顾老头叫过来也无济于事。” “但也不代表这亏空的军饷就是白亏空了，至少那些参与者得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一贯文人气度、温文谦和的赵老头，语气里都多了杀气。 苏誉也算是认可赵成书的想法，甚至对他有了几分钦佩。 封建社会，向来是忠君爱国的思想占据潮流，甚至还有俗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赵成书能这样说，已是孤直敢谏了。 顾长乐眼睫垂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军饷之事与和她父母的死息息相关，若是可以，自然不会让那些蛀虫逍遥自在。 如今疑惑的就是，究竟这些被贪墨的军饷，是皇帝一人全吃的，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的人也有份参与。 赵成书注意到了顾长乐的情绪变化，心中暗叹，又慈祥地说道：“我被复用，也会为你们留心朝堂，但事关那位，你们切莫擅自行动。” “这事先交给老头子我。”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只能先应下。 说了这样的事情，顾长乐和赵老头心情都有些低落。 一起用饭时，席间气氛都有些沉重。 用完饭后，两人便和赵老头告别。 赵老头伸手，摸了摸顾长乐的脑袋。 “这事我会继续追查，若是有其他的消息，自会让人告知你们。” “长乐，你爷爷虽然手握重兵，但他如今还是大周的淮南王。” “此事得等全部查明真相，才能告诉他。” 顾老头虽然性格火爆，但行事一向也算谨慎。 可事关他唯一的儿子和儿媳，赵老头不知道他会不会冲动。 如今苏誉和顾长乐都在京城，绝对不是能让他冲动的时候。 顾长乐说道：“赵爷爷放心，我自有分寸。” 赵老头道：“而且这事，得把你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撇清。” “后面的事情，等老头子我安排便是。” 苏誉查出来这些的事情，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赵老头自然也不可能让他站出来，直接去面对朝堂上的那些人。 不说皇帝。 就如今掌权的王阁老，这么多年，他手下的人遍布朝廷。 如果这事因苏誉而起，他会成为王阁老一群人的眼中钉。 就算他本事再大，在这京城里，也不可能事事都行。 赵老头这个做老师和做长辈的，自然得替他们挡在前头。 …… 夫妻二人和赵老头告别。 车上，苏誉说道：“方才我没有告诉老师，当今陛下恐怕是利用你爹娘之死去平账的事情。” 刚刚赵老头猜测，顾长乐父母之死估计与朝廷亏空的军饷有关。 但却暂时没有想法这一层。 苏誉见顾长乐没说，便也没自作主张去说。 顾长乐说道：“就算不说，赵爷爷后面，自会查出来。” “说了，还让他在查出来之前平白徒增烦恼。” 苏誉赞同道：“也是……” “其实我也有些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皇帝为了搞钱坑害自己的士兵，这事确实有点苏誉难信。 但熟知历史的苏誉，又觉得更黑暗的事情都有。 户部的钱，并不是随便皇帝用的。 一人之上的皇帝，也有为自己不够钱花而烦恼的时候。 别说坑害底下的士兵。 那些兄弟相残，祸国殃民的皇帝都不少。 看了一眼顾长乐，总觉得她今天情绪有些低落。 明明昨天顾长乐还说她父母太久了，说起来她也没太大的感觉。 但今日情绪却一直不太对劲。 又想起她想去见一见了然大师之事，苏誉便先转移话题提议道： “这事暂且交给赵爷爷，过两日我们便去相国寺散散心，如何？” 顾长乐有些恹恹地靠在他肩膀上。 “行，我让人安排。” …… 赵老头说了这事交给他。 在夫妻二人离开后，他便开始着手准备。 这事要把苏誉摘出去，便得另找由头发作。 赵老头思索了一番，很快便有了决定。 次日一早。 皇帝的桌面上，便躺着一封奏疏。 奏疏来自六部户科给事中陈永安。 这个职位很小，但却能直接越过内阁，向皇帝上奏。 庆元帝一大早看到这种越过内阁给他的奏疏，便有些头疼。 但没办法，只能先处理。 打开奏疏，很快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庆元帝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居然有人敢贪墨我大周的军饷？” 他怒不可遏：“宣陈永安进来！” “再把兵部尚书与户部侍郎都喊过来，朕要好好问问他们！” 庆元帝这般生气，自然是因为手中这奏疏。 奏疏上写。 户部每年拨出去的军饷，总是会莫名其妙消失一部分。 这事他这个做皇帝的自然知道。 毕竟有一部分进了他的口袋。 可他没想到，剩下那一部分，居然一大半都进了别人口袋！ 他这个做皇帝的，拿到手的都比底下的人少！ 这怎么忍？ …… 很快。 陈永安与两部院大人都来到了皇帝面前。 庆元帝把陈永安的奏疏扔下去，直接冷声说道：“陈永安，你这份奏疏，好好给朕解释解释？” “为何现在才上报？” 陈永安拱了拱手，回道：“陛下，臣先前便向内阁递过差不多的奏疏，只不过都是不了了之。” “如今没办法，才会亲自向陛下禀告。” “户部与兵部可知道这事？” 庆元帝眼神移过去，看着户部侍郎石有为。 石有为没想到这陈永安还不死心。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陛下，臣不清楚。” “不清楚？” 庆元帝被气笑了，胸膛起伏有些大。 “元庆四十年，也就是前年。户部拨了五十万两给北疆，可是这银子拨下去，到了北疆只剩不到二十万两！” “奏疏上，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数额巨大。” “朕问你们，朕的银子呢？” 第313章 洗屌相公是也 见庆元帝盛怒，石有为额头冒出冷汗，腰已经弯成了九十度，紧张道：“陛下息怒！” 别人不知道银子去哪儿，很正常。 但若说他这个户部侍郎，如今的一把手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太离谱了。 可是知道归知道，他哪儿敢说！ 户部批的军饷，从国库出来，经过一路上运输，各种关卡，期间损耗多少全看下面的人怎么报。 真正到地方时，是肯定会少的。 但是，这军饷从国库出来时候就已经少了一部分啊！ 这就没法查啊！ 陈永安倒是义正言辞道：“查明真相后，军饷可追回，蛀虫亦可除掉。” “还请陛下趁早下令，估计还能补救！” 相较于石有为那厮，陈永安是明显属于赵成书一派系的。 他也算是赵成书留在朝廷的暗手，同时也是实打实的忠臣。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被王阁老一派加害的风险前来上奏。 “补救？” 庆元帝面有寒色，冷嗤一声，把目光投向了兵部尚书夏阳江：“你怎么看？” 夏阳江心中苦闷。 他能怎么看？ 想了想，夏阳江拱手道：“原先各地边将总是说军饷不够，臣还安抚他们说朝廷如今也有困难，后面都会补回去。” “如今结合此事一看，臣才发现原来竟是有人中饱私囊！” “还望陛下为边关将士们追回军饷，勿要让将士们寒心！” 一番万金油的话说完，夏阳江才心下稍定。 至于怎么追回，他可说不出来，也不可能说。 庆元帝眼眸微眯，道：“军饷少了，你一个兵部尚书除了安抚，竟然从来不奇怪？” 夏阳江赶紧申冤：“陛下明查。军饷从户部私下，国库出去，明面上都是没问题的。” 庆元帝语气冰寒：“从国库出去，路上运输是会有损耗，但绝无可能损耗这般大！” 比他个皇帝吃的还多，都是他的好臣子啊！ 这军饷被吞之事，和庆元帝本来就是有关系的。 如此一来，颇有几分“贼喊捉贼”的意思。 知道内情的石有为虽然脸上还能维持表情，但心中已经叫苦不迭。 陛下，您能不能别说了…… 陈永安赶紧道：“既是如此，恐怕得让都察院和户部、兵部一同追查，以防有人从中作梗。” 事关兵部和户部，他们自查。 而都察院行使监察之职。 夏阳江是个惯会甩锅的，恐怕他到时候会想尽办法把锅甩给户部。 到时候情况可就复杂了！ 庆元帝下令道：“传朕口谕，户部及兵部务必查出被吞的军饷所在何处，都察院在旁监察！” “若是不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你们就等着吃挂落吧！” 被吞了这么多银子，哪怕庆元帝心再大，也是火了。 这么多年，户部被免职的官员非常多。 庆元帝肯定是会说到做到的。 头上乌纱帽摇摇欲坠，石有为咬牙道：“臣定会全力查案，给陛下一个交代。” 夏阳江也说道：“臣遵旨！” 且不论查不查得出来，态度还是要给的。 “下去吧！” 庆元帝烦躁地挥了挥手。 三人起身，缓缓退了下去。 …… 另外两人去干了什么，石有为无心打听。 他先去找了王阁老。 出乎意料。 王阁老正与一名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在交流。 管家上前，低声道：“大人，石大人有要事求见。” 王阁老看了自己的客人一眼，眉头微皱，似有不悦。 管家只好说道：“石大人语气很重，似乎真有要紧事。” 王阁老只好起身，对那年轻人说道：“三殿下，老夫要失陪一会儿了。” 这华服男子，正是庆元帝的三儿子，三皇子姬明远。 庆元帝子嗣不兴，不算女儿的话，一共只有三个儿子。 二子出生便早夭，长子也就是前太子病死。 如今就剩这个独苗，但不知为何，一直没立他为太子。 因此，这位三皇子也常与朝中几名要员走动，刷好感度。 而王阁老，本就是支持他的。 姬明远点点头：“既然有要事，王大人去便是。” 王阁老这才去见了石有为。 见到石有为面有担忧，王阁老挥退下人，道：“石大人因为何事这般苦恼？” 石有为苦笑一声，把今日陈永安递折子乃至于庆元帝发怒的事细细说了。 查军饷？ 王阁老心中一动。 确实不是件小事，怪不得石有为匆匆上门。 斟酌一番，王阁老问：“他查了很久？” 元庆四十年，是前年的事情。 陈永安追查起来，自然不难。 但他若是引起陛下追查别的，这种情况就很敏感了。 石有为摇摇头道：“他像是突然发难，至于查了多久，我倒是不怎么清楚。” 王阁老眉头微皱：“突然发难……” “近日可有人前往户部查账？” 听到这，石有为心中冒出了一个名字：“有倒有。” “便是那新科状元苏誉，但我让人一直盯着了，看他在短短时间内草草翻看了五年的账册，应当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短短时间查看五年的账册？” 王阁老第一时间也觉得苏誉查不出什么来。 “如此来看，那苏誉应该没有参与此事。” “看来是有人坐不住，想要老夫手中的东西了。” 石有为担忧道：“阁老，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过陛下这关吧。” “陛下要追查军饷，可那军饷出国库时，他便先自留了一部分进私库。” “陛下不可能贪墨国库，那就只有我们户部贪墨的份了！” “届时我这个户部侍郎，怕是就要从此让位了！” 王阁老思索了一下，突然笑了一声。 他抚着胡须，道：“也未必，可能也是我们的好机会呢？” “好机会？” 莫非是要趁机，排除异己？ 石有为眼中一亮：“阁老此计甚妙！” “懂了就行了。” 王阁老挥挥手道：“此事你需好好去办，切莫留下痕迹，惹得祸事上身！” 石有为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这就去筹措！” “去吧。” …… 军饷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阁老心底别提多清楚了。 但个中情况，绝不能拿到明面来说的。 科举刚才结束，赵成书才回来任职，便紧接着发生这种事。 这背后主导的人是谁，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朝堂权力更迭，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但王阁老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 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谋取好处。 处理好后，王阁老这才回到书房。 三皇子还在等着。 见到王阁老回来，笑道：“阁老总算是回来了，我都有些等不住了。” “一些公事，三皇子莫怪。” 姬明远又说：“那王阁老以为我刚刚说的计划如何，给父皇送美人的那个？” “陛下如今年富力强，宫中多些佳人自无不可。” 庆元帝一个月去后宫的次数两根手指有时候都多了。 三皇子这么说，王阁老也是张嘴就来：“但这如何送，却是有门道的。” “太过刻意不好。” “老臣听闻，最近陛下吃了长空道人炼的神丹后，似有重振雄风的迹象。” “咱们得好好谋划谋划。” 一朝阁老，居然就这么一本正经地拉着三皇子和他商量，如何给他老子庆元帝送女人。 除了先前送的壮阳神丹后，庆元帝估计也想不到还有后续的服务。 第314章 下三路的行家 赵成书安排得人发难，庆元帝要求找出中饱私囊的人。 这一命令，让不少人都忙活起来。 王阁老等人想要排除异己。 赵成书想要为顾长乐和边疆的将士们讨回个公道。 大家心思各异。 然而在这一群人中，还有两个京城外的人也收到了消息。 不同于王阁老等人的观念。 在听说庆元帝要求查军饷时，刘泰德父子两当即就意识到不对了。 “父亲，你觉得会不会是……” 刘子昂猜测：“与那长乐公主和苏誉有关？” 先前他们给长乐公主写了一封信，信上说知道长乐公主的父母之死与户部一批账本有关系。 但具体哪一批账本，他们并没有说。 本就是想着吊一下那长乐公主，好让她主动与自家握手言和。 结果一直到他们一路颠簸回到家乡，始终没有收到想要的回信。 一直关注着京城事情的他们，很快也知道了庆元帝要求户部和兵部一起查军饷的事情。 要查这个，必定得去查账。 真就这么巧？ 刘泰德也觉得不对劲。 “应当不会，我告诉他们的消息，只是一个大概得时间段。” “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户部也不会帮忙去翻这么久以前的账。” “除非那长乐公主真的有神通，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什么来。” 刘泰德当初钓鱼时给的范围太多，就是要让顾长乐他们觉得自己完不成，要来找自己要答案。 所以他觉得不大可能。 “要不我们写信问问王阁老？” 刘子昂提议道。 刘泰德斥道：“胡闹！” “王阁老不写信来问我们，我们倒是要自投罗网？” “你脑子呢？” 他们可是出卖了王阁老的。 自己跑去坦白，哪有这样的？ “那长乐公主为人好像也还不错，居然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旁人。” “说不定她已经承了我们的情，原谅了你先前的所作所为？” 他们回来的路上，风平浪静。 没有任何阻碍，也没有任何意外，说明并没有人对他们下手。 说不定真就那封信起了效果。 刘子昂却有些苦逼地说：“那父亲，孩儿想找王阁老帮个忙啊！” 刘泰德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帮忙的？” “静阳侯的女儿看中你，你娶了便是。” “你还要帮忙什么？” 就在他们回家当天，刘子昂的马车意外碰到了静阳侯女儿敏康郡主的马车。 那敏康郡主的下人蛮横无比，直接让刘子昂的马车让路。 刘子昂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当即就要下车骂人。 结果对面车的人也下来了。 那敏康郡主手里拿了一根皮鞭，见面二话不说就往刘子昂身上招呼了一下。 口中还骂着刘子昂刁民。 刘子昂一个高官之子，被人骂刁民，当即便忍不住了。 可惜那敏康郡主也不是吃素的。 她长得又高又壮，力气比普通男人还大，而且她带的人多，直接把刘子昂修理了一顿，这才扬长而去。 静阳侯家是开国勋爵，虽然没有淮南王这样的势力，可在当地也不容小觑。 刘子昂刚回来就吃了大亏，还想着要怎么报复回来。 结果第二天，静阳侯家居然派人来说亲了。 说亲的人直言敏康郡主看中了刘子昂，要与他成亲。 刘子昂怒气冲冲，当即就要拒绝。 别以为他不知道。 敏康郡主前夫是个书生，那书生就是被她打死的！ 虽然民间都说是失手，可刘子昂昨天才领教过她的不失手，哪里敢再领教她的失手？ 这要真的成婚，他不也得随时有性命之忧？ 可刚刚被贬官，急于再找关系的刘泰德却不容他拒绝。 甚至恨不得他当即就把人娶了。 “父亲。”刘子昂哭丧着脸：“那敏康郡主已经死了一任丈夫了，孩儿可没娶过妻啊！” 刘泰德笃定道：“嫁过人的不正好？” “你不就是好这口？” 不是为了这口，他们家至于会沦落成这样？ 刘子昂一时居然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刘泰德语重心长地说：“咱们现在的条件，要翻身必定要有助力。” “可别家的贵女，肯定不会愿意再嫁给你。” “也只有静阳侯那边不嫌弃，你娶了敏康郡主对我们家百利而无一害。” 刘子昂反驳道：“那敏康郡主长得与我差不多高，身形都没差我多少。” “而且听说她力大无比，就算是上一任丈夫也是随便就打。” “孩儿真娶了她，怎么制得住？” 刘泰德皱了皱眉。 “名声这么差？” “你待我想想……” 只是想想，没说直接拒绝的话。 刘子昂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心情差得要命，干脆带着小厮到当地的青楼想散散心。 他们家在扬州，当地美女不少。 刘子昂坐了一阵，丝竹声悦耳动听，加上怀里的人轻声细语逗趣，总算觉得舒坦了不少。 正怡然自得时，包间的门突然被踹开。 青楼老鸨在后面“哎呦”一声，让刘子昂顿时火冒三丈。 “什么人敢打扰本公子的雅兴？” 转头过去，却看到带头的人，正是昨日亲手把他修理了一顿的敏康郡主。 敏康郡主长相一般，嘴唇有些厚。 她指了指刘子昂怀里的姑娘，那姑娘赶紧站起来，走到了朝她招手的老鸨身后。 老鸨赔笑道：“敏康郡主，我们还得做生意，你看……” 敏康郡主挥一挥手，人就全部被赶走。 她关上包厢的门，走到刘子昂的面前坐下。 对着刘子昂打量了一番：“我爹昨日让人去说亲了，你没有立刻答应？” 刘子昂头疼地说：“敏康郡主，在下不喜欢你，请你自重一些。” 敏康郡主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你喜不喜欢没关系。” “我看中的就行。” 刘子昂不明白了：“昨日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看中了我哪里？” 他改还不行么？ 敏康郡主毫不避讳地往他下三路看去。 “昨日打你的时候，本郡主一眼就看出，你是这方面的行家。” “听闻你爹先前是礼部尚书，刚被朝廷卸了职。” “我也不委屈你，给你个丈夫的头衔。” 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拿出一颗药丸。 “吃了吧。” 刘子昂奇怪道：道：“我好好的人，为何要吃药？” 敏康郡主笑笑：“自然是让你能更厉害的药。” “现在没成亲没关系，本郡主先尝尝你的功夫。” “但未免你伺候不给力，还是得提前给你用点药，免得本郡主不尽兴。” 第315章 你还有研究啊? 敏康郡主，自然是顾长乐安排给刘子昂的礼物。 他不是好人妇子么？ 那她这个礼物，想必很是符合刘子昂的心意。 静阳侯前几年给庆元帝献了祥瑞，庆元帝大喜，甚至直接批了他一同递上来给自己刚成年独女请封的奏疏。 所以静阳侯一家，也算是圣宠正浓，在当地自然横行霸道。 敏康郡主性格火爆，行事放荡，在当地名声极差。 刘子昂虽然爱好与众不同，但身为高官之子，装起来也是人模狗样。 而且他在京城嚣张惯了，肯定什么都不服。 这种，正是敏康郡主喜欢的类型。 上一任丈夫被她折腾死后，便一直没有看中的人。 果然如顾长乐所安排。 敏康郡主和刘子昂照了面，打了一架后，便看上了他。 知道他爹被罢职，肯定急于找关系联姻。 因此直接便让自己爹找了媒人上门说亲。 可惜，刘家居然还拿乔，没有一下子答应。 再听说刘子昂去了青楼，敏康郡主也坐不住了。 这狗男人既然要玩，不如让她先玩玩。 于是便有了喂药一事。 顾长乐只知道敏康郡主行为大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胆法。 等她得知此事后，也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敏康郡主，真的……” 有些难以形容。 苏誉也觉得佩服。 古代有钱有势的人不少都玩得很花，女子自然也有。 这很难评…… “刘泰德帮着王阁老做了这么多事，想必知道不少王阁老的秘密。” “估计王阁老也不会真的对他们坐视不管的。” 言下之意，刘子昂被强迫成亲的事情，估计不会成。 顾长乐无所谓。 “成不成又有何关系？” “不过给刘子昂一个教训罢了。” “估计经过此事，他在当地也不敢再胡来！” 这样的祸害，在京城都敢这么做。 回了家乡，岂不是会更下作？ 苏誉和顾长乐既然送了他回去，肯定也得为当地百姓想想的嘛。 苏誉赞道：“娘子你真是人美心善。” “还懂得提前规划，帮当地百姓提前抵御住那个祸害。” 顾长乐噗嗤一笑：“都是夫君安排得好。” “若是刘家父子继续留在京城，我估计也安排不来。” 事实是，刘家官职不被撸，刘子昂确实也不会得到什么教训。 两人互吹了一番，等红缨告诉他们去相国寺的东西都准备好后，才心情颇为松快地出门去。 ...... 夫妻二人今日心情还不错。 但因着军饷之事，庆元帝却心头烦躁。 一烦闷，他就想往炼丹房去跑。 幸好炼丹房最近给了他好消息。 长空道人新出的那一炉丹药，吃了几天后，庆元帝只觉得身体舒坦不少。 而且整个人都有劲了，甚至昨晚还跑了一次后宫，把新纳入宫的美人给睡了。 想着这些，庆元帝心情也舒坦了一些。 干脆又拿起一封未批的奏疏看了起来。 “运河决堤，请求朝廷拨款赈灾和修建河堤？” 庆元帝心中微微一动。 如果真的要拨款赈灾，他肯定又从中稍加操作，将其中一部分从户部出来的赈灾银落入自己囊中。 庆元帝刚刚就有想过，要再给炼丹房拨一批银子。 如今正好有借口弄钱了。 庆元帝琢磨了一下，说：“传朕口谕，苏南运河决堤，将近十万百姓受灾，朕听闻此噩耗，深感痛心。” “欲往相国寺为百姓祈福，众勋贵与高官随行。” 为什么让这么多人随行，自然是要从这些人口袋中掏出钱来。 身旁随侍的太监得令，正想去传。 庆元帝想起长空道人先前几次算命结果都很准，又补充了一句：“让长空道人也随同朕前往！” …… 正在炼丹房的长空道人听到太监的传讯，都忍不住愣住了。 自己一道士，跟着皇帝去和尚庙，这不是闹么？ 但庆元帝思路清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长空道人只得点点头，拱手回道：“贫道知道了！” 听说相国寺的了然大师颇得皇恩，每次朝廷祈福之类的事情，皇帝都是第一时间想到它。 长空道人觉得，自己门派虽然小了一些，但祈福也未免不可。 正好他也去会一会这了然大师，看看能不能给自己门派抢点什么过来。 至于抢什么？ 当然是地位和名声。 自古佛道之争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到了大周，因为皇帝两个都信，倒是没之前争得这么厉害。 可两道人始终还是想分出一个高低来的。 长空道人觉得自己正好趁此机会，去会一会那些和尚。 …… 与此同时，苏誉和顾长乐已经来到了京郊红叶山。 山上比京城内凉爽不少。 一路欣赏着景色，拾阶而上。 很快到了相国寺。 提前有人打点过，到达之后先把他们带到了定下来的院子里。 相国寺中栽种了许多的菩提树。 苏誉他们住的这院落虽小，却胜在干净整洁的布置。 本来佛寺中，男女是不能混住的。 但有钱，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安顿好后，两人跟着一个小沙弥，前往了然大师的住所。 然而尽管提前安排过，他们夫妻二人却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守在了然大师禅院门口得僧弥说道：“二位施主请留步，我们住持十年前便决定专心研究佛法，不见外人。” “请回吧。” 顾长乐愣了一下。 “还请通传一声，我是淮南王嫡长孙女当今长乐公主顾长乐。” “了然大师在我幼时，曾经给我算过命数的。” 那僧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公主殿下恕罪。” “我们住持正在参悟佛法的重要关头，小僧不敢去轻易打扰。” “还请公主与驸马先回去歇息，明日若是我们主持参悟完毕，小僧会代为通传。” 本来想带苏誉来见见了然大师的，结果他正在参悟佛法的重要关头。 顾长乐也无法，只能和苏誉先行返回。 “今日时间也不早了。只能明日再看看了然大师会不会有空了。” 苏誉对见了然大师倒也没什么执着，他本意就是和顾长乐散散心而已。 而且本来他们就打算在寺庙住两晚的，时间也还充足。 结果到了晚上，却接到京城来的消息。 说庆元帝这两天要带人到相国寺来祈福，让所有勋贵们随行。 苏誉和顾长乐，自然在名单中。 也就是说，他们除了自己待的时间，后面还得陪皇帝再待几天。 不过，皇帝要是来了，了然大师估计更见不上他们了。 毕竟他得忙着给皇帝祈福的事情。 顾长乐有些无奈。 “本来想着找大师问问我爹娘的事情，现在看来短时间内是问不上了。” 苏誉想了想，说：“也未必。” “了然大师不是说他参悟了佛法就能见我们了么？兴许他明天就参悟了？” 恰好这时，送到的僧人跟在红缨身后进来。 这是负责他们院子的小沙弥，白天给他们带过路。 这小沙弥有些活泼，当即插嘴道：“驸马爷，我师傅这佛法，已经参悟了快一年了。” “每次都说快了快了，就差一点，但就是参悟不出来。” 顾长乐好笑地看着这小沙弥，让红缨给他打赏了一颗金瓜子。 小沙弥接过打赏，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苏誉轻咳一声：“这么难参悟？” “看来这短时间内，还真的见不上了。” “要不，我们帮帮他？” “也好让娘子你早日见到他。” 顾长乐疑惑道：“怎么帮？莫非夫君你对佛法也有研究，能与了然大师讨论？” 苏誉笑了笑，让人把纸笔拿来。 “没什么研究，但也可以姑且一试。” 唰唰两下写好，让人拿去给了然大师，叮嘱务必让他看到。 “若是有用，明日说不定了然大师会亲自来找我们呢？” 第316章 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苏誉的信让人送出后，才与顾长乐一起用了寺庙的斋饭。 味道还不错。 等夜晚沐浴后，伴随着悠悠钟声，两人躺在床上说了一会话。 顾长乐问道：“夫君究竟给大师写了什么？” 苏誉笑道：“既然是写给大师的，那自然是写了一些偈语。” “偈语……” 顾长乐没有看到苏誉写的什么，苏誉便直接让人送去给了然大师了。 现在不禁更加好奇。 还想再追问时，苏誉反问她：“了然大师算卦，真的这么准？” 别的不说，就顾长乐夫婿这个出生时辰，正好对应的是苏誉，就有点耐人寻味。 一开始苏誉觉得顾老头可能是有点说笑成分的。 就单纯看中他英俊有才。 后面到了京城，才知道顾长乐夫婿生辰八字这件事，不少人都知道。 所以这事，确实是顾长乐出生时曾经发生过的。 顾长乐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她说：“爷爷就是一直这般告诉我得，但我们都觉得这个正好能让我的婚事短时间内避免被朝廷插手，所以便没有管。” 言下之意，顾长乐也不知道了然大师算卦准不准。 苏誉想了想。 如果明天见到了然大师，确实得问问才是。 不然一直好奇着。 顾长乐又问苏誉究竟写了什么，苏誉这次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告诉她。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苏誉缓缓道：“《菩提偈》。” 顾长乐喃喃重复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她佩服地说：“虽然我不通佛法，但也觉得偈语佛法高深，含义深重。” “夫君你居然还说你对佛法没有研究。” “没有研究的人，能说出这样蕴含佛理的话来？” 苏誉心想，自己真的没有研究。 他不信佛，也不信道。 但平时见到什么庙也都会拜一拜，主打一个拜谁都行，只要有用。 不过就算没有研究，他能抄啊！ 这几句话，他们这些不懂佛法的人听了都觉得厉害。 那些天天参悟佛法的听了，绝对会更觉得惊艳！ 苏誉笑道：“研究确实是没有多少，只是略懂罢了。” “要是这都引不出了然大师来，那我也没法了。” 聊了好一阵，顾长乐也困了。 后面一夜无话。 ...... 山上环境幽深，一大早起来也是神清气爽。 苏誉晨起锻炼身体时，都觉得空气特别舒服。 刚锻炼完，准备回房去擦洗一番。 昨日给他们带路的小沙弥便过来了。 他有些高兴地说道：“施主，我们住持说今日可以接见二位。” “还请二位随小僧过去。” 苏誉看了看天色。 这才天微微亮，顾长乐还没起来呢。 于是便回道：“多谢小师傅通传，不过我娘子尚未起床。” “还请转告一声，等我娘子起来梳洗后，我再带她前去拜见方丈。” 小沙弥听罢，点头说好，“那便只能等到我们做完早课，住持才有时间接见二位了。” 苏誉回道：“行。” 小沙弥便去传苏誉的话。 苏誉擦洗了一下，又随便翻了点这个寺庙的经书。 顾长乐还没起来，他便先吃了寺庙准备的早饭。 和尚做早课在前面的大殿，他们后院是听不到的。 但整点都会有钟声悠悠响起。 等到太阳爬起来，天色大亮。 伴随着再一次钟声，顾长乐才悠悠醒来。 以前她就比苏誉起得晚，最近好像更晚了一些。 不过苏誉无所谓她是不是早起，横竖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大事要做。 顾长乐也洗漱后，也用了早饭。 听苏誉说起早上了然大师派了人来说可以见他们，顾长乐内心已经毫无波动了。 明明昨天才说要悟出最近思索的佛道才主动接见外人，过了一晚上便改了主意。 自然是她夫君写那几句话的功劳。 顾长乐正梳妆打扮，准备和苏誉一起出门的时候。 外面的人突然禀告。 “公主、驸马，了然大师来了。” “就在外面的院子候着二位。” 了然大师亲自来了，就在外面等着。？ 顾长乐看了一眼苏誉，佩服道：“夫君说了然大师会亲自来见我们，真准！” 苏誉挑了挑眉：“侥幸猜中而已。” 一般在苦恼悟道的，有人让他开悟，肯定坐不住要见那个人。 苏誉也不敢打包票，但和顾长乐吹吹牛逼也不犯法。 …… 两人出房门。 院中，一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僧坐于枇杷树下。 “二位施主好。” 了然大师笑眯眯，率先和他们打招呼。 “了然大师。” 顾长乐和苏誉走上前去坐下。 了然大师上次见顾长乐时她还小，虽然能看出来是谁，但没有一开始知道的话，也确实认不出来。 他笑眯眯地说道：“听闻长乐公主已经择到良婿，实在是可喜可贺。” 苏誉也笑道：“这还得多亏了大师算的那一卦。” “不然淮南王府的郡主也不会看上当时穷书生一个我的。” 了然大师看了一眼二人。 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闻这驸马爷，还来头不小。 就昨晚给自己写的那几句话，就让他念叨了一晚上。 一早上起来还没做早课，就先差人来请了。 结果这夫妻二人起床实在太晚了。 等他早课做完了，一直在禅院苦等都等不到人来。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亲自前来。 就想着见一见，能写出这样话的，究竟是什么人。 “施主对佛法很有研究？” “不知道贫僧能否向你请教请教？” 了然大师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僧，拉着一个年轻人要请教佛法。 这要是传出去，少不得惊掉人的大牙。 苏誉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没太多研究。” “我听陛下说，大师先前给我娘子算了一卦，算得很准。” 了然大师也淡定地笑笑。 当然算得准。 不止算得准，顾家那边给得也多。 不然他还算不了那么准。 第317章 点化 了然大师笑眯眯地，长长的花白的眉毛都弯了起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莫要追问了。”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因为长乐郡主的生辰八字，是世子与世子妃翻了不少日子黄历才决定的。 当时她尚未出生，所以世子他们准备了两套生辰八字。 一套是男娃用的，一套便是女娃用的。 淮南王势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当今一直想插手淮南王府的嫁娶。 但无奈，淮南王只有一个儿子，一直在东南，成了亲才上报的朝廷。 所以世子妃肚子的那一个，自然是备受朝廷瞩目。 世子两夫妻一合计，干脆就做了这么一个局，让皇帝以后不能轻易主宰自己孩子的婚事。 如果届时他们真的遇到合适的，也没关系。 让了然大师出面再算一次便是。 也就是这生辰八字，让顾家有了名正言顺拒绝朝廷安排婚事的借口。 收钱办事。 了然大师嘴巴还是挺紧的。 说了不能讲假话，干脆就不说。 苏誉笑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追问了。” 顾长乐也没有追问。 既然夫君问了主持没有说，那她再开口应该也是一样的。 不说这个，了然大师又忍不住追问：“施主真的对佛法没有太多研究？” “若是没有研究，那你写给贫僧的那几句偈语，又是从何处而来？” “实不相瞒。” “贫僧这几年一直觉得对无上佛法有新的领悟。” “可却总觉得还差一点悟不出来。” “昨日看了施主写的偈语后，贫僧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若是施主能给贫僧一点指教，说不定真能解决贫僧的多年困扰！” “若这偈语是别人所创，也请施主帮忙引见一下。” 了然大师一个得道高僧，在苏誉面前居然把自己放得这么低，不耻下问。 这样的身份，能做到如此。 足以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但苏誉却老神在在地说：“大师不必费心去找别人了，这偈语确实出自我的手。” “但我才疏学浅，恐怕指教不了大师什么。” 糟老头子。 苏誉心想，明明是他娘子的事情，居然连本人都不能告诉。 还想从他这个丈夫口中问出别的事情。 装神秘嘛，谁还不会？ 了然大师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结果在苏誉这里吃了闭门羹。 他有些讪讪地说：“这......” 这人能写出这样的偈语，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任何研究的。 了然大师有些不甘心，但也听出了苏誉的意思是要他同样拿一些消息来交换。 可了然大师先前答应过顾长乐父母，不能告诉旁人这事。 不然对他们寺庙名声影响也不好。 要不要说呢？ 了然大师觉得这个对面这个年轻人实在不好搞，他一个得道高僧居然都不能靠名声在他那里白嫖一些佛法。 想了想，了然大师突然问道：“施主方才问长乐公主夫婿生辰的事情，不知道你们可是已经猜到了？” 顾长乐微微挑了挑眉，看向苏誉。 苏誉会意，微笑回道：“自然是猜到了。” “就因为猜到了，才会想着来问大师的。” 哦，猜到了。 那确实是当事人自己猜到的，不关他这个和尚的事情。 了然大师这才坦然道：“既然二位已经猜到了，那贫僧也就不瞒二位了。” 说完，还真的把这事给说了出来。 苏誉和顾长乐听罢，这才知道原来是顾长乐父母早早策划的。 不过了然大师并没有说当时世子和世子妃给他们寺庙捐了多少香火钱。 毕竟这都是给佛祖重塑金身用的，又不是给他的。 苏誉听罢，感叹道：“岳父岳母真好。” “提前找大师帮忙，正好给我留下了这么好的媳妇儿。” 顾长乐好笑地看着他。 其实她觉得，自己夫君就算不是这个生辰八字，可能爷爷与他多相处一段时间，都会看上他做自己孙女婿的。 那边夫妻二人眼神交换，坐在对面的了然大师等了等，这才忍不住开口说道：“那偈语......” “还请施主解惑。” 为了领悟佛法，他这老脸都豁出去了。 苏誉这才收回与顾长乐对视的眼神，笑道：“大师言重了。” “解惑什么的说不上。” “只是我听说大师这几年都在为领悟佛法而闭关不接外人，所以才写了这么几句偈语，想要帮一下大师。” 了然大师有些激动地说：“那几句偈语确实蕴含了无上佛法，贫僧觉得就差那么一点了。” “可是那一点，昨晚辗转反侧，还是不能思索出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 这一点思索不出来，就等于白搞。 苏誉点头说：“差一点。” “既然如此，那我再送大师一句话。” 了然大师顿时来了精神，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苏誉缓缓说道：“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师、佛。” “大师，你差的那一点，会不会就在这里？” 玄之又玄。 顾长乐听得一头雾水。 但了然大师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 他每天翻阅各种佛法，试图从各种得道高僧的感悟中找到自己要参悟的东西。 可惜结果事与愿违。 “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 他喃喃念道。 “是了......” “是这样的！”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了然大师激动地站起来，走到苏誉身前，双手合十。 “多谢施主点化，贫僧悟了！” 说完，有些不甘心地继续说：“贫僧现在感悟颇多，得先回禅院去。” 要不是受限于身份，了然大师都恨不得拜师，天天赖在苏誉身边听他说佛法。 但现在他得先回去把自己刚刚即将感悟出来的东西给完全悟出来。 说完，和苏誉二人告辞，转身离开。 只剩下夫妻二人留在原处，看着了然大师的背影消失。 想不到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居然也如此真性情...... 沉默了一阵，顾长乐才说：“夫君你还说你不懂，连了然大师都能点化。” 苏誉笑道：“我其实就会这几句，全都告诉了然大师了。” 苏誉还真的没有说谎，他确实就记得住这几句耳熟能详的。 但正好这几句，对了然大师这种似乎被困在死胡同的人很有用。 甚至了然大师还用了“点化”二字。 第318章 好惊喜哦… 了然大师得了苏誉点化，又回去闭关了一阵。 等皇帝带着勋贵和高官们到时，他满面笑容地带着寺庙的人出来迎接。 人群中，苏誉和顾长乐也盛装加入了勋贵的行列。 两人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勋贵们的注意。 但两人都是见惯大场面的，淡定地接受着众人的打量。 “这便是金科状元和淮南王府的长乐公主？这般看来，两人倒是十分般配啊？” “般配也不过是外表罢了，谁知道他们两人是不是面和心不和的？” “也是，驸马爷一个金科状元，本该入翰林院平步青云，如今倒是与我们一般跟着陛下到了相国寺，是我心中都有怨。” “有怨也得憋着，谁让他尚的是公主呢？” 庆元帝红光满面地出现时，这些窃窃私语才停下。 他走到了然大师面前。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参见陛下。” 庆元帝说：“此次运河决堤，百姓受灾。” “朕听闻后深感痛心，特意带了众爱卿来相国寺为百姓祈福。” 了然大师眉目低垂：“陛下天恩，灾区百姓必定能安然度过。” 庆元帝寻仙问药，自然对了然大师也颇为尊重。 接受完众人行礼后，他便到了然大师的禅院与他交谈。 同时吩咐众人在相国寺旁边的皇室行宫设斋宴，今晚所有人都要出席参加。 祈福是祈福，但庆元帝来之前就做好打算了。 国库暂时没这么多钱周转，他的私库更不可能用来赈灾。 因此只能委屈委屈这群勋贵们，从他们口袋里面掏一点了。 ...... 和了然谈完话后，庆元帝又传召了苏誉。 先前苏誉大婚后进宫拜见他，说了要替他做一个预算。 前不久听闻他就查完了账，但他正为国库被下面的人中饱私囊而气着，一直没空见苏誉。 正好趁今日他有空苏誉又在，便直接让人召见苏誉过来。 对此，苏誉也早有准备。 他拿起自己花了一点时间算出来的数据，便去见了庆元帝。 看到苏誉给的数据后，庆元帝本来高兴的笑容却消失了不少。 他皱眉道：“前期收益这般少？” 苏誉说：“路线尚未熟悉，还要建立中转站，做生意的过程便会慢很多。” “周期长了，收益自然会少些。” “但把这些前期的东西都搭建起来后，后面的收益还是很可观的。” 苏誉示意庆元帝直接看最后一张纸。 “臣估计，用不了半年，这收益便能翻倍甚至呈数倍增长。” 为了照顾庆元帝，苏誉甚至用的都是很直白的数字文字表达。 “原来如此......” 庆元帝看了最后一页，总算是满意了。 “既然如此，那朕便放心了。” 到时候他也能自己私下养一条船队，为他的内帑增收。 也不知道海外国家有没有别的仙人，同时也能派船队去沿海寻找一番。 说不定还能找到比了然大师和长空道人更厉害的修行者。 庆元帝算盘打得啪啪响。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倒不是这件事。 他收下苏誉写的东西，笑眯眯地说：“今夜宴会，朕给诸爱卿准备了一些不错的奖赏。” “你们夫妻二人必定也想要的。” 苏誉装模作样地说道：“陛下的赏赐，我们自然都是想要的。” 庆元帝哈哈大笑道：“这次的奖赏不同。” “朕会赐下与了然大师私下讨论佛法的机会。” “长乐出生时，了然大师便为她批过命。” “想必她也很想再让大师给批一次命。” “机会难得，了然大师可是不轻易接见外人的。” 苏誉嘴角动了动。 太难得了…… 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要不是上次了然大师亲自来找过他，还谢了他点化，他可能都觉得这种得道高僧确实不会随意见外人的。 可这种事情，他也没必要直说。 毕竟皇帝把它当做奖赏，估计也不太想知道。 苏誉便拱手说道：“既如此，那希望臣与公主殿下能得到陛下的此次赏赐。” 庆元帝故作神秘地回：“能不能得到，就看你们了。”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庆元帝已经露出了一些疲态。 他便让苏誉先回去，自己打算休息一下。 …… 苏誉出了行宫，便往相国寺回。 进了寺庙，没走几步，便听到前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今夜陛下宴会，全京城的勋贵高官都在场。” “我父亲说了，不管陛下出什么题，你都得赢个头彩回来。” 说话的是一道女声。 而回话的男声，苏誉颇为熟悉。 “我对佛法没有研究，恐怕难。” “啧，都进士及第了，居然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看你就是不想赢，不想让我家在陛下面前出彩。” “若我是个男子，我比你还博学，你这个科举榜眼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 两人的对话，因为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苏誉看到两人，对着男的点点头。 “思成兄。” 男的正是董思成，与苏誉同届的金科榜眼。 苏誉连中三元后被赐婚长乐公主，择日成亲。 为了不与皇家安排的公主成亲日子冲突，董成思与定远柏女儿蔡玉兰的婚事便提前了一些，而且也不好大办。 蔡玉兰本身就不喜欢董成思，觉得他一直攀着自家有些趋炎附势。 结果自己婚事还这般仓促，小气。 因此对他更不满意了。 今日全京城的勋贵人家都有人在，她爹不过要求董成思在众人面前出个风头罢了。 结果他居然说自己不懂佛法。 但吵归吵，两人见到外人，还是不约而同止住了到嘴的争吵。 “锦言兄，这么巧？” 自家娘子埋怨时被别人听到，董成思有些不好意思。 他故作镇定，和苏誉打了招呼。 定远伯女儿蔡玉兰看了一眼苏誉，随便喊了一声：“驸马爷。” 苏誉也回以微笑，不管真假。 正想说自己只是路过，眼神突然越过二人，目光柔和了起来。 董成思有些奇怪的看着苏誉的眼神变化。 他们背后有什么？ 正想转头看去，便听到苏誉喊了一声：“娘子。” 一道好听的女声也响起：“我看夫君去了挺久没回来，想来门口等一等你。” 来人，自然是顾长乐。 苏誉笑着走过去，拉住顾长乐的手。 顾长乐站定，看向董成思二人。 二人赶紧行了个礼。 顾长乐微微颔首，声音比刚刚明显清冷不少。 “有礼了。” 苏誉笑道：“正巧回到，我们回去吧。” 顾长乐对着他笑了笑。 “二位晚上见。” 苏誉说完，和顾长乐相携离开。 董成思在背后看着二人的身影，又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蔡玉兰，收回眼神。 “外面这样不好看，走吧。” 第319章 没对比就没伤害 晚上的斋宴在行宫举行。 这位置很不错。 空旷的高台，正对着相国寺里高高的佛塔。 如今夜幕初临。 眼神好的一眼看过去，甚至还能看到佛塔中长明灯昏黄的影子。 庆元帝高坐上首，几个跟着一同来的文官坐在他左下的位置。 内阁要留在京城内处理政务，因此赵成书并没有跟着过来。 而庆元帝右下方，便是顾长乐和苏誉。 勋贵中几个地位最高的国公，甚至都坐在他们后面。 皇帝安排的位置，众人就算心里有异议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庆元帝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动筷子吃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动筷。 吃得差不多了，庆元帝把筷子放下来，突然长叹了一声。 坐在他左下位置最近的人是当今继后的兄长——建兴伯程序安。 他在光禄寺卿，官职也不低。 见到皇帝叹气，他赶紧关心道：“陛下，可是斋饭不合口味？”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看过去。 庆元帝看了底下的人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斋饭很好。” “但朕一想到前不久苏南运河发生水灾，数十万百姓受灾，便觉得心痛不已。” “也不知道当地救灾是否及时，灾民们能否在官府的帮助下吃上一顿热饭。” 庆元帝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引得底下人的人都纷纷开始安慰起来。 “天灾不可避免，陛下节哀。” “陛下天恩浩荡，手下能臣辈出，灾区的百姓必定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安置。”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或吹捧或安慰，好一幅君臣相融的和谐画面。 庆元帝这才眉目稍敛，露出了欣慰的笑。 “还好有众爱卿为朕解忧。” 他说道：“今日朕特意来此，就是为了给灾区的百姓们祈福。” “听闻相国寺的长明灯让逝者得到安息，保生者平安。” 光禄寺卿程序安明显与庆元帝是说好的，他赶紧接口道：“但陛下身为君父，不好特意为某一人点灯，以免他承受不住天威。” “不如就让臣下为陛下解忧，为灾区的百姓们点上十盏长明灯，希望能护佑一方百姓也好。” “而且我为灾区百姓祈福，经相国寺的高僧们每日诵经念佛告知佛语，说不定也能为我自身添加功德。” 说完，唤来人让他快马带着银子到对面的相国寺去直接点上长明灯。 相国寺内点一盏长明灯供奉，一年是要十两银子。 普通人家自然供奉不起，都是些大户人家为自家孩子或者自家供奉的。 一般是为了保平安。 程序安话一出，众人总算是知道皇帝的用意了。 这是要他们为灾区百姓点长明灯，也就是要他们掏银子呢。 苏誉也和顾长乐对视一眼，都对庆元帝这演的一出戏给出了高度的评价。 佛门清净地，没有直接谈钱。 而是一唱一和，让大家自愿掏腰包。 既能搞到钱，又让底下的人得了供奉的功德。 这样一来，就算是要底下的人掏钱，皇帝也是站在道德高地上。 不得不说，庆元帝的脑子确实活络。 有了程序安开头，其余人也纷纷跟上。 “程大人高义，但这功劳也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占了。” “陛下，请允许我们家也为灾区百姓们点上十盏长明灯！” “是啊，我们家也想为灾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大家兴致颇高，你一言我一语地也要为皇帝解忧，为百姓祈福。 庆元帝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压了压，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朕有众爱卿这样的好臣子，实在是朕之福气。” “诸位都有心，相国寺能供奉的长明灯不少，你们要为灾区百姓供奉多少盏，自行派人去让相国寺的大师们点便是。” 皇帝说完，其他勋贵们很快就开始与自家或者旁人讨论起来。 有人更是直接让自家下人带了银子过去。 遥遥望去，佛塔内的长明灯似乎是亮了一些。 正在大家讨论之际。 最先去让相国寺大师点灯的人回来了。 传话的人高声喊道：“相国寺了然大师携一众僧侣谢光禄寺卿程序安为灾区百姓点长明灯十盏，为百姓祈福！” 传话的声音很大，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少人都有些诧异。 莫非他们点的，也会这样被人传唱出来？ 果不其然。 接着派人去点的，也被这样传唱给在场众人听。 有些吝啬银子，只想着点一盏意思一下的，顿时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在皇帝面前这么小气，岂不是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众人顿时更加谨慎了起来。 有些人中规中矩，跟着程序安一起点了十盏。 也有些为了把其他人比下去，吩咐自家下人去点二十盏的。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心思各异。 看着场内人积极参与的样子，苏誉都不禁感叹一声。 庆元帝虽然心黑，但毕竟大权在握。 底下的人这才愿意掏钱讨好他。 若是换了一个亡国之君，恐怕说破嘴也没人愿意掏几个钱。 正想着，顾长乐凑了过来，与苏誉商量了几句。 苏誉笑道：“行，你安排就行。” 顾长乐便唤来人，让他过去相国寺吩咐点长明灯的事情。 不多时。 去点长明灯的人陆续回来。 传唱的人声音不曾停过。 “谢镇国将军朱明达为灾区百姓点长明灯二十盏，为百姓祈福！” “谢吉安伯宋玉文为灾区百姓点长明灯五十盏，为百姓祈福！” 眼看数目越来越大，庆元帝的表情也越来越满意。 这时，一个傲然于众人的数字突然出现。 “谢定远伯千金蔡玉兰为灾区百姓点长明灯三百盏，为百姓祈福！” 三百盏！ 其他人都没过百，定远伯女儿好大的手笔！ 这一下子，就去了三千两！ 定远伯两夫妻没有过来，代表他们过来的是自家嫡女与她的新婚夫婿。 大家一时间，纷纷看了过去。 庆元帝也一脸的笑容。 “定远伯家的有心了。” 蔡玉兰落落大方地笑道：“家父家母也听说了灾区百姓流离失所衣不果腹的消息，心中一直忧思。” “小女子没什么能力，但这么些年，也存了一些私房钱和首饰，只希望能为陛下分忧，爹娘听此消息也能安心一些。” 庆元帝龙颜大悦道：“虽是女子，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董思成看了一眼蔡玉兰。 本来以为今日晚宴陛下要大家比拼佛法，这样肯定会有人拔得头筹，赢下头彩。 可想不到，今夜居然比拼的是财力。 董思成本身家境就不好，能在落第后留在京城读书，确实是看着定远伯家。 后面虽然中第，得了一些馈赠。 但他进的是翰林院，也没多少钱。 所以今夜这种场合，他还是就不掺和了。 横竖他娘子已经在众人面前出尽了风头。 如果是他中第后才娶的高门贵女，以他翰林院清流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会这么低。 可惜他先前靠着蔡家才有今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女强男弱…… 想着，他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苏誉。 苏誉是与他同届的状元郎，还是连中三元的天下魁首。 可他直接尚了公主，仕途都断了。 今日这种场合，估计他也只是陪衬的。 这样一对比，董成思又觉得好受了一些。 陆续又有人回来，传唱声音不停。 但暂时还没人能超过蔡玉兰。 因为传唱，已经没几个人关注佛塔那边了。 董思成无聊，便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突然顿了顿。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诧异的声音。 “佛塔的灯，怎么好像比先前亮了更多？” 董思成觉得自己没看错，佛塔那边的灯，确实比一开始亮了更多。 有人说：“我们点了这么多灯，自然会更亮一些，也没什么出奇的。” “不对啊，佛塔顶上几层全都亮了起来，也就预示着一层的长明灯全被点上了。” “可我记得，相国寺佛塔第一层，有上千盏长明灯啊！” 这人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也都觉出了不同之处。 大家纷纷对着地势最高的佛塔看去。 佛塔一共七层。 一二层灯火通明自不必说，往上四五层也已经看到了灯火半露，想必其中的长明灯已经点燃了不少。 第六层，也已经见到了零星的灯光。 所以，这是有人同时在几层里点燃长明灯？ 能这样点燃，要不就是相国寺自发为国家大事祈福，要不就是有人把所有的长明灯都包了下来。 大家自然更倾向于第一个选项。 在众人的注视下，佛塔七层的长明灯都被点燃。 璀璨的灯光透过门窗，出现在众人眼前。 整座佛塔沐浴在暖黄色的灯光中，仿若什么人间仙境一般。 “真美……” 有人感叹出声。 大家着迷地看着，甚至都忘了他们还在比拼的事情。 这时。 传唱的人突兀出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驸马苏誉为灾区百姓点灯一万盏！” 第320章 这事成了! 一万盏？ 这加起来，得十万两银子！ 好大的手笔！ 这是驸马苏誉出的？ 众人震惊地看过去。 “十万两去点长明灯，驸马苏誉他哪来的银子？” “这还用说吗？这银子必定不是他出的，绝对是长乐公主替他出的啊！” “长乐公主也这般富有？虽说她自出生起就有封地，可一下子拿出十万两来点长明灯，也未免太过大手笔了吧？” “瞧你说的，整个东南都是淮南王府的，那淮南王府在东南也不知道敛了多少财产！说不定他们府里的钱比大周国库的还多。” 大家交头接耳，都对顾长乐和淮南王府充满好奇。 庆元帝本来除了震惊外，是有些高兴的。 毕竟这钱里一大部分就是他的。 可是苏誉和顾长乐就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他这个皇帝品着就不是滋味了。 因为他这个皇帝，一时都拿不出十万两银子来！ 而且底下人的三两句讨论，有不少也说中了庆元帝的心思。 东南军饷每年都被克扣的情况下，还能维持庞大的军队开支，同时让顾长乐手中这么多钱。 也不知道他们底子究竟有多厚！ 做皇帝的，最忌讳就是底下的人比他实力还强。 这样他这个皇帝的威严何在？ 庆元帝眼神有些沉沉地看过去，脸上虽然带着淡笑，距离最近的苏誉和顾长乐却能看出他那笑容没几分真。 “驸马有心了。” 庆元帝说：“难得你和长乐为灾区百姓这般着想……” 驸马苏誉只是农家子出身，哪里拿得出这般多的钱财？ 不用底下人的人说都知道，这是顾长乐给苏誉出的。 虽然苏誉是天子门生，是自己派去准备制衡东南的棋子。 可长乐公主手中握着这般多钱财，他可知道？ 难不成就成亲了这么一段时间，就沉迷于温柔乡，连忠君尚义都忘了？ 然而接下来苏誉的一番话，却让庆元帝又打消了各种猜测。 苏誉站起来，拱手无奈道：“陛下，臣确实没这么多银子。” “这些自然都是公主殿下的功劳。” “方才在席间，公主殿下与臣商量，说陛下待她这般好，如今陛下为了灾区百姓发愁，她也不能置身事外。” “便想着把先前大婚时陛下所赐的嫁妆如数捐出，凑够一万盏长明灯。” “希望能为灾区灾区百姓祈福，同时能让陛下展颜。” 嫁妆？ 原来这些，都是自己赐下去给顾长乐的嫁妆？ 顾长乐出嫁时，庆元帝除了让户部准备了嫁公主的嫁妆外，他自己又额外在私库里赏赐了一部分。 这些加起来，说没有十万两肯定是假的。 毕竟公主出嫁，十里红妆，全都是宝贝中的宝贝。 可这些都是公主的私房钱，轻易是不会用的。 本来一下子去了这么多，庆元帝一直肉疼着。 这下子却都不用什么兜转，这些钱又全部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庆元帝刚刚的眼神彻底改变，换了一副感动的样子看着苏誉和顾长乐。 “长乐，这是户部与朕给你准备的，你何至于……” 顾长乐站起来，笑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而且驸马是天子门生，长乐以他的名义给百姓祈福，更能代表陛下。” 这些嫁妆是皇帝赐的。 虽然很多，也贵重，看起来着实风光无比。 可顾长乐真要回东南，是绝对带不走的。 毕竟朝廷要是没傻到所有人都没了脑子，也不可能会让顾长乐带着这么一大笔朝廷出的钱财回去补贴东南。 带不走，在京城也不可能卖得掉，就只能干摆着。 与其留在京城这样摆着，不如拿它来换一个有用的东西。 庆元帝方才说了点长明灯的事情后，顾长乐便想到了这一条。 和苏誉稍微提了一下，苏誉也便赞同了。 如今看来，她要换的东西应该是能到手了。 毕竟庆元帝刚刚一副想杀人的眼神，如今又感动得露出了慈祥的表情。 一听是顾长乐的嫁妆，庆元帝会心一笑：“虽然你这份心意很难得，但你一个姑娘家的嫁妆，朕也不好替百姓们这样拿。” “这样吧，朕允你一个要求。” “无论你要什么，朕都答应！” 虽然是要什么都答应，但肯定不会是太离谱的东西。 顾长乐是个有分寸的，庆元帝倒是不担心。 顾长乐听罢，思考了一下。 “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庆元帝笑眯眯地说：“长乐你尽管提。” 顾长乐这才说：“既然这样，臣确实有一个要求。” 庆元帝好奇道：“哦？你说说。” “我与驸马在京城大婚，爷爷军务在身无法前来。” “但长乐知道，我爷爷一直想着让我爹娘能回乡安葬。” “长乐想请陛下批准我与驸马护送我爹娘的棺木回东南安葬。” 这一要求，所有人都想不到。 但顾长乐当时陪苏誉来京城赶考时，这便是她其中一个目的。 她爹娘为了大周战死，却连尸骨都不能落叶归根。 再想到庆元帝可能是引起她爹娘死亡的元凶，一直不让她爹娘的遗体回去，估计也是心里有些别的想法的。 至于是愧疚还是什么，顾长乐不得而知。 只知道听日，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而且正好趁此机会，她可以和自己夫君也回东南去。 届时回去还来不来，就不是皇帝说了算了。 庆元帝本来是想留顾长乐在京城居住，这样也好制衡淮南王府。 可今日这样的场合，他实在是颇为感动。 又觉得顾长乐一个女流之辈，居然是这般忠君尚义之人。 而且还有驸马苏誉在一旁牵制着，料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这么头脑一热，庆元帝还真就答应了下来。 “你爹娘为保护大周而死，他们都是功臣，落叶归根也好。” “行，朕这便允了你的要求！” “命钦天监择好日子，礼部准备仪式，长乐公主与驸马苏誉不日动身护送南国公及其夫人棺木回东南，沿途官员做好接送准备，不可怠慢！” 顾长乐父母死后，被追封了南国公。 庆元帝一番话，便预示着这事成了！ 顾长乐和苏誉对视一眼，眼里都带了笑意。 第321章 了不得的人 整座佛塔都被点燃。 这么多的香火钱，了然大师听说是为灾区祈福，便分文不收，全要贡献出来给朝廷赈灾。 这些自然是提前说好的。 皇帝高兴，让人弄了个排名。 排名在前面十位的，家中命妇都升了一级。 而排名第一的苏誉，庆元帝想了想，干脆让他在宴会后单独到自己的寝殿去。 刚刚众目睽睽之下答应了让顾长乐带着她父母的棺木回东南安葬，自然不能再反悔。 但人他可以放回去，却还得准备一下。 “驸马，你是天子门生，可还记得朕先前跟你说过的话？” 庆元帝直接就问。 苏誉想了想，说：“自然是记得的。” 无非就是让他卧底在顾长乐身边，帮着朝廷留意东南的局势嘛。 顺便在朝廷需要的时候，估计还要他做点别的。 庆元帝听见苏誉的回答，这才继续说：“你记得便好。” “赐婚一事，朕也是纯属无奈。” “虽说驸马不能参政，可这些都是朕的先祖们立下的规矩。” “若是有立下大功和有大能力者，朕自然也能破了这些规矩。” “封侯拜相，名留千史，就算爱卿是驸马，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些更有诱惑力？ 这些文人个个自诩清高，不就是为了在史书上留个好名声么？ 如今庆元帝拿出这样的承诺来，不得不说是个巨大的诱惑。 “今日朕赐你一道密令。” “你到了东南之后，若是发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可越过东南所有官员直接向朕传递消息。” 而且皇帝密令在手，就算先斩后奏，也是合理合规的。 苏誉没想到庆元帝会这么相信他。 他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最多是殿试时候策论吹得多了一些，再就是给皇帝提建议的时候装作诚恳了一些。 怎么庆元帝就这么笃定，自己能受得住长乐公主的美色和钱财诱惑，到时候真的会给他传递东南的消息呢？ 不过庆元帝估计也不能确定。 但该做的，还是得做的。 而且还给苏誉许诺了一些正常读书人都不能拒绝的条件。 特别是苏誉这样的身份，若是要展现抱负，那更是要抓住这样的机会。 苏誉没说太多废话，只拱手道：“臣知道了。” 至于会不会辜负陛下厚望，就不说了。 庆元帝见苏誉答应下来，便给他拿了一块令牌。 这令牌让顾长乐看见也无所谓，直接便说是他赐给他们夫妻二人回乡的通关令牌即可。 持这令牌，凡是见到的官员都如同皇帝亲临，必须以大礼接待。 给足了面子的同时，也为掩盖住了他赐下这令牌的真正目的。 苏誉收下后，和庆元帝告辞，这才走出了寝殿。 ...... 斋宴已经散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顾长乐还在等着苏誉回来。 见到苏誉，她也不多问，直接和苏誉一同离开行宫。 “方才陛下派来的人说了，明日安排了我们到了然大师的禅院去谈佛法。” “若是有别的想问的，也可以一并与了然大师说。” 今日斋宴明面上的彩头，还是和了然大师讨论佛法的机会。 这彩头其实还蛮多人想要的。 毕竟不管信不信，能让给皇帝主持仪式的高僧给批个命什么的，都是很难得的机会。 不过这对苏誉和顾长乐来说，就显得有些无趣了。 “明天睡醒再说吧。” 顾长乐最近嗜睡，睡醒都很晚了。 皇帝在这里，说不定了然大师白天还有别的事情，后面也没时间接见他们了。 得了庆元帝的承诺能回东南，两人的心情都很是放松。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醒来锻炼完身体后，顾长乐还没起来，苏誉擦洗了一下，看着天色才微微亮，便决定先在周围转转。 寺庙里环境幽深，空气很是不错。 其他的勋贵们大部分都住在行宫里，只有小部分自己住进了相国寺。 因此路上也并没见到多少人。 苏誉转悠着，居然转到了相国寺的厨房。 想着顾长乐等会起来得吃早饭，苏誉决定自己进去给她端回去。 虽然自己没有亲自动手，但勉强也算是他端回去的爱心早餐了。 苏誉走进去，和负责厨房的僧人说明来意。 僧人点头，让苏誉在厨房外的院子等一下，他们去装好端出来。 正等着，院子里突然来了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开口便说：“贫......我想借一些木炭。” 到相国寺来借木炭的人？ 几个僧人有些奇怪，但还是让他等等，说给他装一些。 那人便也坐到了苏誉的对面。 这人，居然便是跟着庆元帝一起来的长空道人。 他一个道士，自然不好大摇大摆进来佛寺。 不然别人还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 但听说这了然大师佛法高深，长空道人便想着寻个借口进来会一会这人。 于是找了个借木炭的借口，顺利成藏到了后面。 可惜一路走来，都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了然大师。 等借了木炭后，长空道人决定再在后面转转。 太阳虽然还没有爬起来，但坐在对面已经能看清对方的脸。 见到对方是个穿着贵气的俊朗青年，长空道人便有些无聊地和苏誉攀谈起来。 “想不到厨房里也能见到公子这样的人物？” 苏誉笑着回道：“正好转到这边，大叔你怎么到寺庙来借木炭了？” 长空道人早就想好了借口，张嘴就来。 “哎，我要为我家人煮些药。” “但大夫说了，那些药需要比平时更大的火来煮。” “我们住的地方没有风箱，只能来借多些木炭煮久一些试试。” 说着，他有些发愁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风箱，也不知道是不是加多些木炭就行了。” 长空道人这发愁，倒也不是假的。 他最近炼药确实遇到了一些瓶颈。 本来他比别人更好的原因就在于他炼药时的温度能控得比旁人更高。 可最近他新得了一些材料，发现原本就比别人更高的炼药温度都有些难以炼化这种材料。 所以他确实是在发愁要怎么提高自己的炼药温度。 原来是要借炭煮药的。 没有风箱，没有正经的炉子的话，好像加再多木炭温度也不会有什么显着的变化？ “要更大的火？”苏誉想了想，问道：“加些木炭估计能让火势保持。” “但若是要达到与风箱和炉子搭配这样的温度，恐怕有些难。” “大叔你不如试试往木炭里撒些白糖试试。” “啊？撒些白糖？” 长空道人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了不起的人。 “这真的有用？” 苏誉笑道：“有用是肯定有用的，但白糖价格昂贵，也不适合长期用。” “但急用的话，就没办法了。” 说着，看见这大叔身上衣裳简陋，苏誉想自己干脆做一件好事算了。 “大叔你住在寺庙里哪个厢房？” “我让人带些银子给你先顶着，买一些白糖给你家人把药煮出来先吧。” 第322章 真是神了 长空道人没想到，眼前的青年居然这么好心。 但更让他震惊的，还是这个青年说的白糖能让火焰温度升高的话。 本来他用硝石等就能让炼丹的火焰比寻常木炭更高。 再加上这青年说的白糖的话，那温度绝对能达到更高一层！ 不过对方只说了木炭加上有用，也不知道硝石之类的加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以免发生意外，长空道人还是问了一句。 “这样的做法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苏誉说：“确实有一个要注意的。” “就是白糖混合硝石和木炭之类的，再拿纸包上点燃的话会发生爆炸。” “所以得尽量注意这种操作。” “爆炸？” 长空道人灵光一闪。 他们炼丹的，对于炸炉这种事情可不少见。 想必这年轻人说的，就是这种意思了。 能用作炼丹的材料，基本都是很贵的。 一般炼丹炸炉了，里面的材料基本也就报废了。 自然是要避免这种事情的产生。 长空道人一时心痒痒，都不想去会这个寺庙的秃驴了，只想赶紧回去炼丹房去试一下。 他笑道：“银子的事情就多谢了。” “我家中虽然不算富有，但煮药的钱还是有的。” “对了，我叫长空，尚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苏誉回他：“我叫锦言。” “这两天还住在相国寺里。” 苏誉指了指自己住的位置，“若是你煮药还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再来找我。” 长空道人点点头，高兴地说道：“锦言......” 正想问他是哪个府上的公子，突然顿了一下。 “锦言？” 长空道人惊讶地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的青年。 这名字，他还真的不陌生。 毕竟他刚进宫不久，庆元帝就找自己算了两次。 一次是会试，一次是殿试。 果然后来他连中三元，却不想琼林宴上被赐婚长乐公主，做了大周驸马。 说起来，他们两个还是有些缘分在的。 今日得到这个人的帮助，而且还是关于炼丹方面的帮助，长空道人就这么看着眼前的青年，都觉得他身上在闪闪发光。 “好名字！” 长空道人笑呵呵道：“今日多谢你了。” “等来日有机会，再登门拜谢。” 苏誉心想，估计是没什么机会了。 毕竟他就快要回东南去了。 两人说话间，僧人已经把长空道人要的木炭拿了出来。 而苏誉要拿回去的早饭也被准备好。 两人便互相告辞，各自离开。 ...... 苏誉带着早饭回到他们住的院子，才见到顾长乐姗姗起床。 人睡饱了，便也足够精神。 顾长乐一大早便脸色红润，整个人气色看起来好得不得了。 再见到苏誉亲自端回来的早饭，脸上的笑意更是甜滋滋的。 “多谢夫君。” 说完，便慢悠悠地吃起来。 寺庙的早饭很简陋，基本就是白粥加点馒头，还有一碟子小菜。 今日的小菜是带点咸的酸黄瓜，顾长乐吃得津津有味。 就着那一碟子酸黄瓜吃完一碗粥，还有些意犹未尽。 “今日的早饭还挺好吃的，就是这个黄瓜再酸一些就更好了。” 苏誉好笑道：“后院的师傅们说，这次的黄瓜他们腌的时候放多了一些醋，吃起来比平常酸不少。” “我吃了一点点也觉得有点顶不住，你居然还嫌不够酸？” 顾长乐舔舔吃早饭吃得略红的唇：“还行吧，感觉挺好吃的。” 身旁候着的红缨听着二人的说话，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作为公主的贴身婢女，红缨自然是满脑子只有怎么伺候好自家小姐。 总觉得她家小姐，最近好像有些不同？ 顾长乐越说越馋，对一旁候着的红缨说：“红缨，再去给我拿一些吧。” 红缨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顾长乐的脸，眼神不自觉地移了下去，看着顾长乐仍旧纤细的腰肢。 不确定。 红缨自己也是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只有一些理论知识而已。 她决定得回去公主府后，就找一个经验老道的妇人问问才是。 “好，我去给小姐拿。” 虽然顾长乐现在是公主，但红缨对她的称呼依旧没变。 等红缨走后，苏誉好笑地伸手捏了捏顾长乐的脸。 “吃多了，牙齿要酸。” 顾长乐保证道：“吃到酸了我就停下来。” “对了。” 等吃的时候，顾长乐说起了正事：“昨日的事情，我让人告诉了赵爷爷。” “他那边应该会帮我们去找钦天监，算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 “等时间一到，我们立马就走！” 户部和兵部正在都察院的监督下自查，要对这么多年亏空的军饷给庆元帝一个解释。 庆元帝要把吃了他银子的人揪出来，届时肯定揪出来的会有不少替死鬼。 这事是赵成书安排的人引起的，他自然不会让这两部院的人敷衍了事。 因此这段时间，赵成书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上面。 不过安排一下钦天监的事情，倒也不难。 赵成书虽然多年没在朝廷，可他不记名的弟子马英伟都爬到了阁老的位置。 可想而知他手底下的关系自然不会少。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赵成书也想赶紧把苏誉和顾长乐送回东南去。 以免后面庆元帝又发什么神经。 他能利用顾长乐父母来平一次账，难免不会再次利用顾长乐和苏誉来平一次。 如今庆元帝居然点头答应让这两个人回去，自然是意外的好消息。 苏誉点头说：“朝廷的事情，有老师在安排，基本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我们这段时间便先收拾好，等消息便是。” 两人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轰”的一声。 声音传到他们厢房里已经不算大了，因此两人也没有太奇怪。 ...... 另一边。 和苏誉道别后，长空道人也无心在相国寺久留。 一回到行宫便让人准备了材料，他要试验一下方才苏誉说的话是真是假。 行宫只有一个临时搭建的炼丹房，诸多不便。 不过也没关系。 长空道人只想着试试白糖是不是真的能增加火焰温度。 他也不节省材料，一上来就用自己常用来给炼丹炉升温的硝石和硫磺混合白糖。 这燃烧之下，那爆发的巨大热能着实让长空道人吓了一跳。 他惊讶地喃喃道：“居然真的这般神奇......” 就加一点白糖，居然就能让他的炼丹技术更上一层楼。 “对了，不能拿纸包住再点燃......” 长空道人赶紧叮嘱自己的道童。 “真的神了！” “这驸马苏誉，果然是个奇人。” “说不定待在他的身边，能学到更为高深的炼丹知识！” “也不行。” “炼丹需要不少钱财，听闻这个驸马是个农家子，估计没多少家底。” “还是等我在宫里再精进精进炼丹技术，再去找他才是。” 长空道人打定主意，喜滋滋地又列了一张长长的单子，要皇帝身边的人去采购炼丹的材料。 第323章 这个人是谁 相国寺一行，大部分人都有收获。 特别是庆元帝，筹到了一大笔的银子。 一部分给户部用于赈灾，一大部分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不过钱还捂热多久，那边的炼丹房又需要购置一批新的材料。 其中还有一批量的白糖。 庆元帝有些奇怪，为什么炼丹房要买这么多这东西。 等长空道人告知他说自己又精进了炼丹的技术后，庆元帝便高兴地又拨了一笔银子给炼丹房。 然而这高兴没持续多久。 等他回到京城时，便收到了一大堆的奏疏。 这些奏疏一部分是伸冤的，一部分则是检举揭发别人的。 看到这些，庆元帝就心烦。 但想到自己被人吞掉的银子，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结果这一看，人又得生气。 “这个说冤枉，那个也说自己是冤枉，既然都是冤枉的，那被私吞的军饷都去哪里了？” 内阁几人都聚在了御书房，和刚从相国寺回来的庆元帝商议国事。 见庆元帝一回来就发火，几人都心知肚明。 本来这事是赵成书指使要查的，后面王阁老想趁这机会排除异己。 两方人马都有想法，自然是他们角力的时候。 所以这些奏疏，自然都带别样的目的。 王阁老不紧不慢地说：“陛下，户部已经把让所有人都加入了查账。” “可往年的账本累计太多，如今也不过是重复对完了去年的账。” “有些问题，户部去年其实都有上奏过给陛下。” “不过问题不大，陛下也体恤下面的人辛苦，因此并没有多怪罪，只让大家改了过来。” “至于陈大人说的前年给北疆的军饷亏空巨大，其中相关人员名单基本都写在了奏疏中，都察院那边正在核查。” “更久之前的账，那便还得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核对。” 这么久远的事情，基本是不会往回查太多的。 所以户部那边只象征性查一下，按照陈永安奏疏上重点写的前年军饷被私吞一事，提供了一份王阁老给的名单。 就算是往回核查一年的账本，那工作量都是巨大的。 更多的事情，自然是一个“拖”字。 拖到皇帝忘了这事就好办了。 而且庆元帝上次太生气，估计也没想起来自己是其中最不干净的。 这种事情继续查下去，他这个皇帝也要丢脸的。 王阁老说完，赵成书心中冷笑一声。 他自然是看出来王阁老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了。 那份名单，估计就是户部在他的授意下专门准备给皇帝看的。 其中大部分估计都不是他那一党派的人，趁着这次机会，直接排除异己。 递一份名单，先平息皇帝的怒火，后面再慢慢安抚皇帝。 自然能达到他所有的目的。 其实赵成书本身无心争权，只想着老老实实办好自己的差事。 但如今不争也得争了。 毕竟他徒弟夫妻俩的事情，都指望着他这个做老师的。 赵老头知道自己必须支棱起来，做一个长辈该做的事情。 他没看旁边的马英伟，但马英伟已经会意，直接拿出一封奏疏。 “陛下，户部查往年的账确实需要不少时间。” “但户科给事中陈大人前不久在得到陛下允许后，最近亲自往边疆跑了一趟。” “他私下从当地军士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有问题的军饷大概时间和数量，已经写成奏疏送了回来。” “若是户部能按照陈大人提供的时间来查，估计能省下不少功夫。” 这话一出，一旁的王阁老便看了一眼兵部尚书夏阳江。 夏阳江回看了他一眼，眼里也带了点震撼。 这陈永安居然亲自跑边疆去了？ 但想想，普通军士也不可能知道太多。 那些上面的人就算是知道了，肯定也不敢随便乱说话，应当不用太担心。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放下心来。 马英伟拿出的奏疏已经送到了庆元帝的手中。 庆元帝打开看了起来。 这奏疏上洋洋洒洒，列的居然有往前十数年的军饷数据。 其中大部分是根据军士们述说的往年到手的军饷估算出来的。 如今陈永安本人还在北疆，估计后面还能查出更多的东西来。 看到这些数据，庆元帝更是怒火中烧。 “好好好，都是朕的好官员们干的好事！” “朕看这天底下，也就陈永安一个真的担得上忠心二字了！” 这种场合，在场的人自然不会没眼色到去搭话。 看皇帝的表情，夏阳江心中居然有些不确定。 难不成真被那陈永安查出什么来了？ 严格来说，夏阳江不算是王阁老那一派的。 但他是个行事圆润的人，谁都不想得罪，也什么事基本都不想去掺和，所以他和王阁老甚至赵成书并没有敌对关系。 只兵部是他的管辖范围。 私吞军饷的事情，绝不只是兵部的事情。 其中牵扯多少人，多少事。 若是他底下的人没关注嘴多说了什么，那他可是挺麻烦的。 之前这么久都没什么问题，自然是他和底下的人管理得当。 如今那个陈永安得了密诏去北疆，难不成真的被他私下查了什么出来？ 正想着，庆元帝手中的那份奏疏已经扔给了旁边的太监。 让太监拿给夏阳江看。 夏阳江接过奏疏后，快速看了起来。 “庆元三十五年、庆元三十二年、三十一年......” 念着，旁边的王阁老也脸色一变。 真的查出来了？ 夏阳江念完后，内心斟酌了一番，踌躇道：“陛下，请给臣一些时间。” “臣这便派人去边关核实清楚。” 庆元帝冷哼一声：“那便去查！” 发作了一通，皇帝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众人散去。 马英伟和赵成书一同走。 等王阁老和夏阳江消失后，马英伟才小声说：“老师高明。” “想必花费了不少精力和时间才查出来的。” 刚刚王阁老的脸色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马英伟还是看到了。 既然脸色变了，那就证明陈永安交上来的东西是真的。 陈永安虽然有皇帝的口谕，但他去边关时间太短，肯定一时之间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因此这些肯定是赵成书早有准备的东西。 赵成书笑了一声，有些得意地回道：“没用多少时间和精力。” “区区十数年的账本而已，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找出问题来。” 马英伟愣了一下。 赵成书这种身份，自然不会说谎。 可那话里的意思，却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往年年底户部对当年一年的账都对得焦头烂额，更不用说十数年的。 但想到赵成书的身份和学识，说不定真有旁人不知道的手段。 马英伟忍不住问：“老师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办法？” 赵成书轻轻摇头。 “不是我有，而是有一个人有。” “至于这个人是谁，估计你也能想到。” 第324章 好出风头的主 赵成书一番话，说得马英伟心中痒痒的。 这个人是谁，他也能想到？ 可马英伟搜寻了一下，却完全想不出来。 朝廷若是真有这么厉害一号人物，他在朝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来自己老师虽然阔别朝廷多年，但手底下能人还是不少的。 赵成书没有说是谁，但也透露了一些身份信息。 只说是马英伟能想到的人。 至于能不能真的猜到苏誉身上去，他老头子就暂时不管了。 而另一边的王阁老，直接去找了户部侍郎石有为。 “那个陈永安，知道的事情估计比我们更多。” 王阁老把今日的奏疏内容简单说给石有为。 “时间都对上了。” “更久之前的虽然没有，但难保他后面不会往前查出来。” 石有为听完，第一时间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陈永安虽然是个忠臣，可他并不擅长查账，边关的账绝对是没问题的。” “私下问边关的将士，这更是匪夷所思。” “十数年的军需，哪里会有人记得这般清楚？” “而且真有人告密，我们的人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小阁老，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王阁老肯定地说：“奏疏上的时间没错。” “若只是猜测，绝不可能时间对得这般准确。” “要不就是我们之中有叛徒，要不就是一直有户部的人私下在偷偷查这些。” 石有为心中“咯噔”一声，赶紧辩驳。 “阁老，我自上任户部侍郎以来，自认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也就是说，肯定不是户部的人干的。 至于上次驸马苏誉到户部去查账，他们下意识就排除掉了。 毕竟他去的时间并不长。 要查一年的账还能说得过去，查这么久的，除非他有三头六臂，不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 “莫非......”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冒出一个名字。 ——刘泰德。 王阁老沉吟道：“也不无可能，你去试试口风。” 石有为点头应下。 “不过，这件事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 石有为有些为难：“毕竟这些事情牵扯不小。” “届时真的查出什么来，恐怕我们得不到什么好。” 皇帝在其中掺和了不少，他们两个都是知道的。 真查出什么来，为了掩盖皇帝的丑行，肯定是要能让人信服的替罪羔羊。 既然是要让人信服，那替罪的肯定不可能是什么小喽啰。 王阁老危不危险不知道，石有为觉得自己有点悬。 别再查下去，等皇帝反应过来，为了掩盖自己的丑行，把他拿下让他吃了那个死猫。 银子他没拿多少，还要给陛下背锅。 这种锅可不是什么小锅，自己整个家族都不够背的。 王阁老沉吟道：“此事老夫自有打算。” “最近运河决堤，陛下在为了赈灾的事情烦忧。” “你尽量调动一下户部的银钱，先解决了目前的问题再说。” “也让陛下看看你的办事能力，记住你的好。” 王阁老安排着，也觉得有些不喜。 本来什么都好好的。 那个赵成书一回来，就把刘泰德干了下去，抢了他的位置。 现在自己又面临这些麻烦，估计那赵成书在背后动了不少手脚。 自己手握重权多年，朝廷本该让他布置得跟铁通一般。 结果这铁桶在那赵成书回来后，就一直在漏水。 王阁老就算不知道陈永安是赵成书的人，也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赵成书的手笔。 听到王阁老说自有打算，石有为虽然担心，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回去写信，准备让人送去给刘泰德探探口风。 ...... 王阁老下朝回到家，看到自己女儿王艳娥正打扮整齐要出门。 “去哪里？” 作为父亲，他还是很溺爱这个小女儿的。 王艳娥平时的吃穿用度，说比宫里那几个不受宠的公主更好丝毫不夸张。 今日她便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准备出门会友。 “父亲，女儿约了玉兰。” “她在相国寺得了陛下的诰命赐封，要办一个宴会招待京城的勋贵和官家女眷们。” “她要女儿帮着她一同参详参详这宴会怎么办。” 王艳娥和定远伯女儿蔡玉兰是手帕交。 不过她年纪比蔡玉兰小两岁。 所以蔡玉兰今年出嫁了，她仍待字闺中。 不过出嫁了也没差，毕竟蔡玉兰现在基本都住自己家中。 昨天她才从相国寺回来，就给蔡玉兰发了请帖邀请她上门，一同准备宴会的事情。 点灯赈灾，蔡玉兰出手大方。 虽然被长乐公主的驸马比了下去，但排在第二的她还是得到了皇帝龙颜大悦的赏赐。 ——四品诰命夫人。 定远伯听闻后高兴不已，让她以自己的名义举办一个宴会，邀请京城的贵女们来给她庆贺一番。 听说自己女儿去定远伯府，王阁老也没阻止。 不过他想起定远伯女儿前不久成亲，嫁的那个新科榜眼似乎一直都没有来拜访自己。 他们两家既然有这一层关系在，那这人肯定是自己这一伙的。 对于一些有培养前途的年轻人，他还是挺看重的。 可惜这个却不会做人。 他一个朝廷天官，自然不可能自己去表态。 让自己女儿过去转转，提醒一下这人，让他主动上门便是。 王艳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带着这样的任务。 她高兴地出门，到了定远伯府。 蔡玉兰嫁了人，却一直住在娘家。 定远伯两夫妇只有一个女儿，也不舍得她出去受苦，因此也高兴她住在家里。 只这就苦了董成思，每日出去都要被人因此而打趣几声。 “这些便是你拟好的邀请名单？” 王艳娥一来，便看到了蔡玉兰正在核对邀请的宾客名单。 名单的最上面，居然是长乐公主。 “这长乐公主你认识？怎么第一个便要邀请她？” 蔡玉兰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不认识？不消几日，估计整个京城的人都要讨论她的名字了。” 拿出皇帝赏赐的嫁妆去赈灾，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不得整个大周的人听了都赞扬不已？ 这东南来的异姓公主，一看就是个好出风头的主。 “也就是自小赐了封地，才会有这样的财力支持她把陛下赏赐的嫁妆都送出去。” “但再有财力，东南始终是远离京城之地，什么都不如这里。” “我得邀请她过来，让她好好看看咱们京城贵女是怎样的。” 第325章 确实不该收 蔡玉兰计划着得下一下顾长乐的面子。 然而她请帖发出去，顾长乐压根就没考虑去。 “京城贵女的宴会？” 顾长乐直接一挥手：“我没空参加，回绝了吧。” 她最近得准备为自家父母迁棺的事情，而且苏誉先前让人在京城准备的三味书屋也要开业了，哪里有时间去参加什么贵女的聚会？ 而且这种聚会，无非是为了巩固自家的关系网，来来去去都是人情世故。 顾长乐虽然面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但她也不大喜欢这种场合。 因此直接便拒绝了。 钦天监那边很快就选出了合适的日子，就在下个月。 时间有点紧，底下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苏誉倒是没什么事，在京城的书屋开业当天，带着顾长乐出现了一次。 虽然以如今苏誉的身份，肯定能够保护住自己的产业了。 但书屋对外仍然没有暴露真正的东家是谁。 因为不差钱，熟悉的占地面积很大。 一共两层。 一层卖书，一层卖周边。 京城遍地是贵人，能开这种大书屋的，肯定是贵人中的贵人。 因此也不用担心背后东家没暴露时，会像在江陵府那边有人觊觎自己的产业。 “不过我们书屋，估计后面还是瞒不住的。” 顾长乐有些懒散地说道：“届时我们远在东南，若是那边有个风吹草动，估计陛下会直接把咱们的书屋给没收了也说不定。” 这种事情，极有可能会发生。 苏誉无所谓地说：“没收便没收。” “届时真出现这种情况，我直接便让店里的掌柜把技术公布出去就行。” 顾长乐顿了顿，有些可惜道：“可这技术是夫君的，就这么便宜了朝廷。” 苏誉笑道：“也不算是便宜朝廷。” “毕竟技术是不可能一直瞒住的，咱们可以在其他方面找回来。” 苏誉脑里还有不少超前的东西没拿出来，只一个京城的书屋，并不会影响太多。 而且苏誉知道。 他们这次回去，虽然庆元帝只给了一年的时间。 但到时候回不回来，基本就不是皇帝说了算的。 所以留个礼物在京城，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派上别的用处。 顾长乐点头道：“也是。” “做书屋生意，本身技术便不是关键。” 关键是在于垄断二字。 顾长乐说：“等回东南之后，咱们就把三味书屋开遍整个东南！” “届时让夫君垄断东南的书屋生意！” 苏誉竖起大拇指：“娘子霸气！” 两人在里间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生意依然火爆的书屋。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京城那些出行奴仆成群的公子哥和贵女们，都只能带一个仆从进来。 苏誉看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打道回府。 “长乐公主。” 上次在相国寺有过一面之缘的蔡玉兰，居然也在这里。 听闻火爆东南的书屋开业，她便约上了自己的手帕交王艳娥一起过来。 却不想正好在这里见到长乐公主。 前几天她让人送了请柬过去，邀请长乐公主参加自己举办的宴会。 结果请柬直接就被退了回来。 蔡玉兰心中不高兴，可面上还是礼数周全地行了个礼。 她旁边的王艳娥看了一眼顾长乐和苏誉，也行了个礼。 顾长乐微微颔首。 王艳娥为了给自己的闺蜜撑腰，直接说道：“前不久玉兰你才让人送了请柬到公主府，结果公主殿下因为事情太忙而回绝了邀请。” “想不到今日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殿下和驸马爷。” 王艳娥这种话，单听着并没有什么问题，看起来是普通的寒暄。 可顾长乐和她并不熟，说这些话就能隐晦听出她话里带话了。 这不就是说顾长乐有空来书屋闲逛，没空去参加蔡玉兰的宴会么？ 顾长乐身份确实比蔡玉兰尊贵，可她家在京城经营多年，自身家族也有在朝为官的人。 绝不是普通的勋贵。 顾长乐直接便拒绝了她的宴会邀请，这确实让蔡玉兰很是没面子。 几个女人同台，即便感觉得到对面这两个女人似乎对自己娘子有些意见，但苏誉还是很有眼见力地在一旁当背景板，没有出声。 顾长乐不紧不慢地回：“可惜蔡娘子的宴会时间没安排在今日，不然本宫应当是能抽出时间去的。” 她淡淡地笑了笑：“确实是不凑巧。” 王艳娥看了一眼蔡玉兰，蔡玉兰也接口道：“殿下事情多，不凑巧也没法子。” “其实我今日来书屋，是要给每个宾客都准备一份三味书屋的小回礼。” “正好今日在此遇到公主殿下，不如我直接便送给公主殿下，也算是殿下参加了我的宴会？” 顾长乐是东南来的，这三味书屋听闻也是东南那边一个偏远府城的东西。 自己家乡的东西，想必她是不会拒绝的。 本来自己想借机扳回一城，结果那顾长乐根本不接招，连宴会都没去。 顾长乐微微扬了扬眉，“哦？没去宴会都能收到回礼？” 蔡玉兰就知道当面顾长乐不会拒绝的。 虽然拒绝了，但自己这礼物送出去，届时宴会举办那天说起来也不算没有面子。 “自然是有的。” 蔡玉兰刚刚已经和王艳娥讨论好了要送什么做回礼，这会儿直接告诉自己的婢女。 婢女会意点头，去找伙计转告。 很快，书屋的掌柜走了过来，有些尴尬地说：“几位对不住了。” “咱们书屋今日生意太好，几位要的那套话本子今日供应的已经卖完了。” 蔡玉兰要的，是三味书屋先在京城发售的新话本子。 这话本子，就算是东南现在也是没有的。 却不想，居然卖完了。 蔡玉兰脸上有些挂不住。 “怎么会没有了？” “今日供应的卖完了，那你们明日供应的我全都要了！” 掌柜的赔笑道：“咱们东家说了，每日供应的新话本子数量是固定的，每人只限当天买五套，提前预定这种事情我一个小掌柜也做不得主。” “那你们东家是何人，我亲自去找他说！” 蔡玉兰有些生气。 相国寺时被顾长乐狠狠压了一头，后面宴会又被拒绝。 今日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结果连东西都送不出去。 “咱们东家也不在京城，贵人还是先看看别的吧。” 掌柜的好声好气地赔罪，不经意看了一眼苏誉。 苏誉微微勾了勾唇。 顾长乐轻笑道：“蔡娘子这宴会本宫没空去不成，这回礼也确实不该收。” 对着二人微微颔首，顾长乐亲亲热热地对苏誉说道：“夫君久等了，我们走吧。” 第326章 意外 一出三味书屋，两人便相视一笑。 “我都不知道夫君竟然做了安排。” 刚刚书屋掌柜过来说那一番话，顾长乐就知道是苏誉使了眼色。 京城大户人家之间的攀比之风实在严重。 他们可以比家世、比后辈发展、甚至比谁生活更为奢靡。 这些顾长乐有可能也会在某一些方面比不上，但她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 那就是她的夫君，比京城任何的男子都聪明能干！ 内阁首辅的女儿又怎么样？ 勋贵的女儿又如何？ 她们可没有自己这么聪明绝顶又体贴人意的夫君！ 苏誉笑道：“做买卖嘛，总不能说她们要，我们书屋就能有的。” “况且书屋都是我们的，娘子要什么话本子没有？” “哪里需要外人来送你？” “你若是真想要，整个书屋都拿去也行。” 虽然刚刚苏誉没插话，但他也不是眼瞎的。 他和董思成有同届之谊在，对着董思成的娘子本该客气一些。 可明显董思成那娘子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对方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因此苏誉只给书屋掌柜使了个眼色，让他不卖蔡玉兰想要的东西给她而已。 顾长乐没把刚才那两人放在心上。 毕竟她很快就要离开京城，回东南去了。 但苏誉一番话，让她很是受用。 “今日夫君帮了我的忙，那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苏誉挺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顾长乐笑呵呵地拉着他到了一间铺子，居然是一间路边的云吞铺子。 “方才路过就闻到很香了，想吃。” 她拉着苏誉坐下，一旁的店主很是紧张地走上来。 “二位贵人，要吃些什么？” 他们这种街边小店，居然会迎来两个衣着这般华丽的贵人。 摊主不得不紧张。 好在这两个贵人并不难伺候，直接跟他说要几碗云吞，便让他下去做了。 不止夫妻二人，其他跟着出来的人也有份。 吃完云吞，红缨掏银子结账，又额外给了打赏。 一群人这才离开。 …… 朝廷为了军饷被吞的事情而忙碌时，今日便是顾长乐和苏誉离开的日子。 钦天监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起棺那天天气大好，明显是个好日子。 顾长乐两人身着孝服，按照仪式行完礼数后，便到一旁等着。 虽然时间过去挺久了，但这种日子，不免还是有些伤感。 等到所有仪式完，皇帝派了太监送来圣旨。 对着被追封为南国公的顾长乐父母一顿赞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能正式离开。 苏誉虽然没有在朝为官，但一些同届高中没有回家乡的进士们也都来送别。 董成思作为代表，送上一篇他们所写的祭文。 苏誉接过祭文递给顾长乐，拱手道谢：“诸位有心了。” 董成思也拱手送别：“祝公主殿下与驸马爷一路顺风。” 送别后，两人上了披着缟素的马车。 随行的队伍人数很多。 因为运了棺木，队伍也走得很慢。 如今已经到了中午，他们只能赶到京郊外的驿站去暂时住下来。 等次日一早，再往丰山渡口继续出发。 届时坐上官船，就能一路顺着水路回到东南。 归心似箭。 顾长乐这天居然也不赖床了，在苏誉起床的时候她也爬了起来。 “今日起得这么早？” 顾长乐轻快地笑着：“嗯，早些起来，就能早些回去了。” 虽说在京城有自己夫君陪着也没什么，但马上要回家了，还是会有些着急的。 苏誉笑着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两人穿戴好后用了早饭。 一行人准备再次出发时，却有一队从京城来的人马疾驰而来。 来人高声喊道：“进出京城的路口封闭，所有人等不得离开京城！” ...... 庆元帝最近总觉得不太爽利。 上次发了脾气后，便时不时会觉得心悸。 特别是和最近进宫的美人行了房事后，心悸就会更加明显。 太医建议他暂时放下最近宠幸的美人，恢复先前清心寡欲的日子。 为此，他对太医也颇有言词。 “个个都说什么杏林圣手，结果朕这点毛病他们却束手无策。” “喝了药也不见好！” 庆元帝不高兴地又训斥了前来给他请脉的太医。 “若不是有道长的仙丹在，朕恐怕症状还会更加严重！” 每次心悸，他都只能吞一粒长空道人炼的仙丹。 吞下后，身子倒是舒服许多，可这也治标不治本。 下次还会出现不舒服的症状。 而且这几天，他已经由原来的每日一服仙丹变成了每日服两次。 太医给他号完脉，也实在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只能再像往常一样，开一些不会出错的安神药物。 庆元帝烦躁地让人滚后，气呼呼地坐在龙椅上。 身体不舒服，心情自然也不美好。 殿中伺候的宫人个个都大气不敢出，生怕不小心就触了皇帝的霉头。 但幸好，很快就有人来解救了他们。 户部侍郎石有为求见庆元帝。 “陛下，臣协调了一下今年各地需要拨出去的银子，腾出了五十万两用于运河受灾地区赈灾。” “五十万两？” 庆元帝眼前一亮，顿时也忘了生气。 “爱卿前不久不是才说，国库恐怕只能暂时腾出二十万两用于救灾？” 石有为说道：“臣与户部的一众人员商讨了颇长时间，决定把运河秋冻疏通的银子先用于救灾。” “等明年南方的夏税收上来后，再拨款去清理运河淤泥。” 石有为直接越过内阁，把这事跟皇帝禀告。 王阁老上次说了，让他先把陛下目前烦忧的事情解决掉，好让陛下记住他的才干。 这样后面真的要人背锅的时候，陛下也会念着他的好。 他这种提议，若是经过内阁，估计很大概率是会被打回去的。 王阁老不打回去，其他的阁老也会看出问题来。 毕竟石有为这种腾出银子的办法太冒险，估计会酿成大祸。 今年运河涝灾这般严重，百姓受灾严重。 若是再不及时清理被抬高的河道，明年都不用等夏涝，春天估计随便下点雨就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而且秋冬用于疏通运河的银子，本就是秋税收上来后再规划的。 如今他提前把这笔银子规划了下去，明年疏通运河的银子又得从哪里补？ 可石有为管不了这么多了。 后面没发生的事情，他懒得先规划。 说不定明年就少雨呢？ “好！” 庆元帝果然高兴。 本来户部说只能拨款二十万两用于救灾，其他的再想办法。 这样一来，救灾款是不够的。 庆元帝先前在相国寺做了一场戏，筹了不少银子。 本来是要拿出一部分来用于赈灾的。 现在户部直接拿了五十万两出来，那他上次筹下来的银子就可以暂时不用动了。 这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幸好户部有爱卿坐镇，朕才能高枕无忧。” 庆元帝最近身体不好，脑子也懒得转太多，直接让石有为赶紧把赈灾的款项拨下去。 等石有为离开后，他便觉得整个人浑身舒畅，好像前几天的不舒服都随之飘走了。 心情好，便想着去后宫转转。 挑挑选选，最后选中了好几年没宠幸过的方贵人。 但他最近精力不济，也做不了什么，只想着去坐坐，顺便在后宫歇下。 尽管如此，还是让久没见过皇帝的方贵人高兴不已。 温柔写意地伺候皇帝用了晚膳，又伺候皇帝歇下。 到了次日一早。 方贵人早早醒来，准备伺候皇帝起床。 “陛下......” 轻声叫了几句，皇帝却一直没有转醒。 方贵人愣了一下，只能冒着大不韪用力推了几下皇帝。 结果皇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方贵人大惊，失声道：“来人啊！宣太医！” 第327章 我有个办法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苏誉他们本该这几天就能到渡口坐上朝廷特意安排的官船了。 可他们才走的第二日，滞留在了京城外的驿站。 顾长乐让人去打听了一番消息，居然意外地没有探听到太多的事情。 “应当是宫里出事了。” 李二郎低声禀告道：“昨日负责京畿守卫安全的五军总督得到内阁的命令，让他紧守岗位，必要时候戒备起来。” 宫里的消息没这么快能查出，但李二郎恰好听说了一些宫外的消息，便如实禀告给了顾长乐和苏誉。 顾长乐沉吟道：“事态好像有些严重了……” “可惜我们现在在京城外，要知道里面的消息有所延迟。” 京城附近都被封锁，守卫京畿的大营还得到了戒备的消息。 那便极有可能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大概率是庆元帝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京城发生的事情，估计老师很快就会派人来通知我们的。”苏誉说：“老师肯定已经知道我们滞留在此地的消息。” 苏誉这般说了之后，果然下午赵老头便让人送了信来。 信上说，庆元帝早上时突发恶疾昏迷不醒。 昨晚伺候他的方贵人已经被关了起来，太医正在全力救治皇帝。 “还真的是……” 皇帝有意外不是小事，特别是大周如今连个太子都没有。 京城封锁消息，不允许任何人私自离开和进去也是正常。 毕竟得防着各地有心人会趁此机会作乱。 对此，苏誉他们也没办法，只能耐心等在驿站里。 但心里还是有个担忧。 顾长乐说：“若是陛下现在就宾天，那我们估计是回不去了。” 因为他们送棺回乡也是丧事。 这与皇帝的丧事撞到一起的话，肯定是得先搁置的。 “耽搁一头半个月还好，就怕到时候新帝上位会再改主意。” 庆元帝当众答应让他们回去，后面不好再更改。 可如果他死了，或者一直昏迷不醒的话，就会拖着他们回去的脚步。 若是新帝上位，到时候担心边疆和东南不稳，极有可能想尽办法再把顾长乐和苏誉留下来。 这样起码能稳住东南，必要时候估计还能用到东南的兵力。 “所以，陛下现在……” 还不能死。 苏誉看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眼里的意思。 “但也不知道皇帝生的什么病。”苏誉思考了一下：“若是知道，说不定我还能想点办法。” 此话一出，一旁禀告消息的李二郎眼前一亮。 “是了，姑爷的医术好像是极好的。” “先前就制作出了神药，连瘟疫都能轻易治愈。” 顾长乐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得问清楚赵爷爷。” “能让陛下醒来，暂时恢复健康就行。” 只要他们上了官船，到时候就算半路上皇帝真的宾天，也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 苏誉点点头，提笔给赵老头写了回信。 赵老头与几位内阁成员自皇帝昏迷后，便被紧急召进了皇宫。 如今一直在文化殿里代替皇帝处理政事。 估计皇帝醒来之前，他们暂时都会在宫里出不来，连晚上都要歇在文化殿里。 赵老头从宫里送信出来还行，但苏誉他们现在要送信进宫就不容易了。 别说进宫，就是进去京城的城门都有些难。 苏誉干脆掏出了庆元帝给的令牌，让李二郎带着。 这个令牌绝对可以让他们自由通行到京城内。 李二郎带着令牌，果然很容易就进了京城。 但要怎么送信到皇宫里，他还得想想办法。 为此，他在宫门口附近蹲了好一会儿。 终于见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董翰林。” 李二郎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来人正是董思成。 因为皇帝昏迷，他们翰林院也一直在待命。 不过他们比内阁好一些，晚上能轮换。 但同时，他们也不知道太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皇帝身体似乎有问题了。 今夜正巧是董思成要去翰林院待命值班，他下值之后就回家匆匆洗漱了一番，又准备进宫去了。 前两天送别苏誉他们的时候，李二郎就站在他们旁边。 因此董思成认得这人是公主府的人。 “可是锦言兄有什么事要帮忙？” 董思成一个殿试榜眼，自然不是什么蠢人。 这种时候见到公主府的人出现在这里，很快就猜到了来人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李二郎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如今京城出入的关口被封锁，我家殿下与驸马爷暂时走不成。” “驸马爷想要给在宫里的赵阁老送封信，不知道能否劳烦董翰林帮忙带进去？” 苏誉他们回乡被滞留的消息，董思成也收到了。 这时候带信进宫里不太符合规定。 但两人自然有同届之谊在，而且董思成也挺佩服苏誉才华的，因此便决定帮这个忙。 “行。” 他爽快地答应，但要求李二郎对此保密。 李二郎见状，又让他帮忙再带句话。 就说他今夜回公主府，等明日一早再来宫外等回信。 等拿了回信，他第一时间就送回去。 也不是什么难带的话，董思成都答应了下来。 进宫后，找了个机会，单独给赵成书送了信。 第二日一早下值回家时，又把回信带了出来。 李二郎接过带着完好封漆的回信，很快就送到了苏誉两人手里。 赵成书在信上说了庆元帝的基本情况。 嘴唇青黑，似有中毒症状。 太医喂了解毒丸和各种解毒的药材，都没有起作用。 因为不知道具体什么中毒，不能对症下药，因此解读的方子都是些温和的方子。 如今宫里正在这几天皇帝去过的地方，御书房、炼丹房和方贵人的寝殿等排查皇帝中毒的原因。 同时赵成书还隐隐提到，庆元帝皮肤变灰，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不知道原因的中毒？”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顾长乐看向苏誉，问道：“夫君可有想法？” 看完赵成书的来信，苏誉注意到了两个信息。 一个“炼丹房”、一个皮肤变灰。 他问道：“陛下经常服用丹药？” 顾长乐想起先前的事情，说道：“我刚到京城进宫时，还见到被陛下新请进宫的道长。” “那道长估计就是要帮陛下炼丹的。” 苏誉沉吟道：“丹药......莫非是重金属中毒？” 重金属中毒都到昏迷这一步了，估计体内已经累积了不少。 要完全清除毒素肯定是不可能了，但让他短时间内有所好转，不至于在这时候死去，倒是可以一试。 “若是这样，我估计有一个办法能帮上忙。” 第328章 乐开了花 若是庆元帝真的长期服用丹药，那估计重金属中毒已深。 在这古代，估计是药石无救了。 但苏誉本身也没想着尽心尽力去治好他，不过是想让他先暂时醒过来，好让他们能顺利离开。 至于后面庆元帝是死是活，苏誉不关心。 苏誉说有办法后，顾长乐好奇地看着他。 “这种病，夫君真的能治？” 苏誉说：“我不确定，但总归得一试。” “如今这种情况，我们确实得尽快离开为好。” 本来是没多着急的。 可知道庆元帝的身体状况之后，就不是这么打算了。 现在就算能让他醒过来，估计他也撑不了太久了。 还是尽早把棺木送回去为好。 顾长乐提起袖子，亲自帮苏誉磨墨。 有了董思成的帮忙，信件要进宫就容易多了。 墨汁磨好后，苏誉提笔给赵老头写了回信。 …… 此时的皇宫。 文华殿内。 王阁老带着人去皇帝寝宫看望皇帝，赵老头和马英伟留守在此处。 两人眉间都有郁色，在想着皇帝一直还没醒的事情。 “老师，若是陛下真的醒不过来，三皇子这般继位，恐怕王阁老的势头就挡不住了。” 庆元帝看重赵成书，因此他回来朝堂后，屡屡立功，稳坐内阁，甚至跟王阁老不相上下。 可三皇子是王阁老那一边的。 如果庆元帝什么话都没留，直接就这般去了。 等三皇子继位，赵成书没有任何先帝遗诏傍身，估计很快就会被王阁老排挤出朝廷。 赵成书倒不怕这个。 横竖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小弟子铺路的。 就是想不到这路还没铺下来，就已经走歪了。 真离开朝廷，他直接回东安无忧无虑养老去正好。 不过想想。 若是三皇子继位，苏誉和顾长乐极有可能走不成。 到时候他们留在京城的话，顶上没有个长辈挡着也不行。 所以赵老头觉得，自己离开朝堂没关系，但不是现在。 两人正商量着后面的事情，便有人来禀告说翰林董思成求见。 赵老头一听，就知道是董思成亲自带着回信送了过去。 赵老头也没让马英伟回避，直接接见了董思成。 接过信道了谢后，很快就拆开苏誉的信看了起来。 看完后，赵成书眉头锁得更紧了，甚至又重新看了起来。 马英伟知道苏誉和顾长乐被滞留在京城外的消息，便关心地问道：“可是师弟和公主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虽然没有真正拜师，可他们确实有师徒之谊。 马英伟自然把苏誉视为自己的小师弟。 “不是......”赵老头说：“你小师弟他......他说他有个办法估计能让陛下醒过来。” 马英伟愣了愣，才说：“师弟他......听闻是略懂医术。” “莫非他真的有办法？” 先前东南发生瘟疫，在苏誉的帮助下很快便解决了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陛下为此，也赏赐了不少东西。 赵成书这么一说，马英伟很快就想起来了。 “所以，师弟有的办法是什么？可要让人把他请进宫里来？” 赵成书脸色有些古怪：“他的法子......有点奇怪。” 把信递过去，给马英伟看了看苏誉说的办法。 看了之后，马英伟也觉得有些扯。 “这真的行？” 赵老头沉吟道：“这小子的脑子总有很多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且这些想法往往能带来很大的惊喜。” “虽然办法看着有些扯，但我觉得可以一试。” “先让人去准备东西，我先到陛下寝殿去，你晚一些再过来。” 这是做好准备。 若是办法奏效，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不奏效，那赵老头便自己扛这事。 马英伟虽然不想让自己老师去冒险，但也明白现在不是阻止的时候。 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 皇帝寝殿。 当今继后正在给昏迷的庆元帝喂药，而三皇子则候在一旁，一脸的关心。 但他心中，其实是乐开了花。 ——老头子终于要去了。 没有留下任何话，这就是最好的。 因为等他一咽气，满朝的文武大臣就会把他这个仅剩的儿子捧上皇位。 这么多年，大周一直没再立太子。 大家都觉得是三皇子不讨皇帝喜欢。 所以尽管只剩一个儿子，也没有直接立为太子。 为此，三皇子不得不私下各处走动，拉拢朝臣，以盼得到支持。 如今他的努力终于要有回报了。 “母后，父皇可好些了？” 当今继后程皇后一脸憔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我见陛下今日脸色似乎更差了些……” 皇帝死后，三皇子登基，她这个太后还得仰仗这个便宜儿子。 所以程皇后自然不会对三皇子有所隐瞒。 三皇子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太医能尽早找到解毒的办法，好还父皇龙体安康。” 王阁老一进来，便看到三皇子这般忧心的样子。 当即忍不住说道：“三皇子殿下守了两天，不如先下去歇息一下。” “若是陛下醒来看到你这般憔悴，必定也会心疼的。” 三皇子眼底确实有些青黑。 他苦笑着摇摇头：“父皇如今这样，我如何歇得下？” 没亲眼看着他父皇咽气，还真的睡不着。 王阁老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三皇子虽然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但偶尔露出的一些表情还是会出卖他。 果然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不过王阁老自己心情也颇为舒爽。 庆元帝虽然现在还是对他很看重，可却找了人回来分他的权。 如今皇帝去了正好。 三皇子上位，他的权力只会比先前更大。 那些来分他权力的人，到时候就能随便处理了。 轻咳一声，王阁老赞道：“三皇子殿下一片孝心，想必病中的陛下也能感应到，很快苏醒过来。” “但如今殿下还是先歇息一下为好。” “就去隔壁偏殿小觑一阵，后面才好有精神继续伺疾。” 三皇子这才勉强答应道：“阁老说得对。” “父皇这里，就得先靠母后伺候着了。” 程皇后赶紧说：“殿下去吧。” 王阁老使了个眼色说不放心，要送三皇子过去，看着他歇下。 三皇子谦让了两句，便和他一同离开了寝殿。 他们二人刚离开不久，赵成书便带着人到了。 第329章 九族消消乐 寝殿内伺候的人不少，但真正做主的目前只有程皇后一人。 赵成书和王阁老一样，都是朝廷重臣。 她一个皇后，哪个都是不能得罪的。 见到赵成书来问皇帝身体，程皇后也都简单答了。 答完后，又让人给赵成书赐座。 赵成书摆摆手，说自己不坐了，他还有事情要干。 说话间，在隔壁一直候着的太医院院正也带着两名太医走了进来。 他们都是被赵成书请来的。 本以为皇帝身体有了什么意外，过来一看却不是。 “臣此次过来，是想到了一个能让陛下苏醒的办法。” “为防止出现意外，所以也把几位太医一同请了过来。” “有能让陛下苏醒的办法？” 几位太医有些惊讶。 这两天他们试了又试，都觉得陛下中毒太深，药石无救，基本是醒不过来了。 可赵成书一个文官，却说他有办法？ “赵阁老说的是什么办法？” 赵成书吩咐了一声，很快有人端了一个托盘进来。 几人好奇地看过去，却看到托盘上面的碗，里面装得一碗滑溜溜透明的东西。 这看着...... “是鸡蛋？” 几个太医一头雾水。 赵成书点点头：“不错，这是鸡蛋清。” “我这办法，便是喂陛下服用生鸡蛋的鸡蛋清，再配以催吐的方子。” “几位太医若是怕担责任，那便由老夫来下这命令。” “这......”几个太医都面面相觑。 生鸡蛋是可以吃，不过一般也没什么人会生吃。 陛下如今是因为中毒而昏迷不醒，赵成书却说鸡蛋清有作用，这怎么听都觉得很扯。 “赵阁老慎重，这办法我们此前并未听过。” “如今陛下中毒颇深，若是贸然服用这些东西导致毒性加重，届时你我都担不起这责任。” 劝说的人，是太医院陈院正。 给皇帝用药，本来都是需要慎之又慎的。 最近陛下身体一直不舒服，他们太医院怎么都诊断不出来陛下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一直开的都是些温和的方子，就怕会冲突了龙体。 如今赵成书一来，就说要喂皇帝吃鸡蛋清解毒。 没听过这种办法，也就意味着这是冒险。 一向求稳的他们，哪里敢做这些？ 更何况，陛下的毒，他们用尽了各种有功效的名贵药材都没用。 这廉价的鸡蛋真的能行？ 赵成书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但既然苏誉说可以，他当然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弟子。 “老夫说了，这办法能行。” “你们只需要开一方温和的催吐方子，余下的老夫亲自动手！” 赵成书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但打定主意要按照苏誉说的话去做。 程皇后在一旁不知所措，只能尝试劝道：“赵阁老慎重......” 几位太医也围着赵成书，想再劝劝。 程皇后见状，赶紧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让人去把王阁老和三皇子请回来。 恰好这时，后面的马英伟也到了。 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听了在场人的话。 听完后，马英伟不经意地说出一句：“说起来，本官好像也在书上看到过鸡蛋清似乎对解毒有奇效。” “估计赵阁老的法子，是有迹可循的。” 什么书上看到的？ 几位太医一脸莫名。 他们身为太医，都没见过这种办法。 怎么这些文官，一个两个都知道？ 但多了一个阁老说这办法有用，就多了一份定心丸。 “真的有用？” 马英伟模棱两可地说：“就算没用，应当对陛下也没有坏处。” “诸位太医医术高明，想必也知道鸡蛋清这种东西，不是什么有害之物。” 好像是这个道理...... 几位太医还有点犹豫，赵成书便直接说：“若是有什么问题，老夫自会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诸位。” 众目睽睽之下，赵成书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拿皇帝的性命去开玩笑。 这下子，几位太医再开口阻止的意图，就没这么坚定了。 赵成书见状，直接捧着碗过去，让人给皇帝喂下。 鸡蛋清很滑，进了嘴后比药还好咽。 不知不觉，一碗就喂到底了。 因为担心不够，赵成书让人准备了好几碗。 一碗喂完后，陈院正上前查看了一下皇帝。 没有太多反应，也没有什么恶化的征兆。 赵成书见状，又让人喂了两碗鸡蛋清。 喂完后，又喂了太医开的催吐的药方。 昏迷中的庆元帝，原本就有些肥胖的肚子，都被这些东西撑得鼓了起来。 “尔等住手！” 姗姗来迟的王阁老，身后跟着三皇子一同走了进来。 他不过到隔壁偏殿和三皇子密谈了一阵，结果就收到了程皇后派人传来的话。 王阁老赶紧便和三皇子赶了过来。 “赵阁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陛下的龙体来试药！” 王阁老一副气极了的样子。 “陛下昏迷不醒，自有太医在旁救治，你一个阁老拿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土方子，居然就敢用在陛下身上。” 王阁老在路上就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还故意磨蹭了一下，等赵成书把药喂完了才过来的。 这么多德高望重的太医都对陛下的昏迷束手无策，赵成书一个文官却信誓旦旦说自己有办法。 单就听着，他就觉得想笑。 本来就在和三皇子商量着，等后面他继位后，怎么把赵成书打包送回东南去。 想不到这赵成书自己都等不及了。 甚至不想好好地回到东南，想要来个诛九族的大罪。 既然这样，王阁老当然是要成全他。 在路上耗了一阵，这才掐着时间到。 面对王阁老的指控，赵成书脸上还算淡定。 但看向还没醒来的皇帝，他也不免有些动摇。 这小子，该不会真的坑了自己这个做老师的吧？ 若是真的有用，怎么还没醒来？ “来人！先把他拿下，等陛下醒来后再作定夺！” 王阁老一声令下，守在外面的卫士们便走了进来。 寝殿内剑拔弩张，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旁边守着的宫人眼疾手快，捧着金盆赶紧凑到了皇帝的身边，另外一个人扶着皇帝。 “呕~” 一直昏迷不醒的庆元帝，眼睛紧闭，扶着床沿哗啦啦地吐了一盆。 殿内散发着一股股异味，还有皇帝呕吐的声音，让众人都有些忍不住。 程皇后捏着帕子，想往后退一些又不敢，只能强忍着站在距离皇帝最近的位置，看着他吐完。 吐完后，宫人给庆元帝擦完嘴，他才艰难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朕......” 喉咙刚刚吐伤了，话刚出口，便又是一股呕吐的感觉传来。 庆元帝只能继续捧着金盆，吐了个昏天暗地。 一旁的几位太医欣喜若狂地说：“陛下真的醒了！” 第330章 太感动了 真的醒了！ 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赵成书一番操作，居然真的唤醒了庆元帝！ 但他刚刚吐了许久，整个人非常虚弱，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院正赶紧走过去给庆元帝把脉，检查身体。 等庆元帝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他淡淡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 三皇子等人这才想起来屋内的情况。 刚刚叫了卫士进来要把赵成书押出去，如今殿内一副剑拔弩张的情况。 在皇帝昏迷的时候在他面前要动武，这是大忌！ 三皇子赶紧就要开口解释，庆元帝却已经闭上眼睛，虚弱地说了一声：“赵师傅说。” 声音很小，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三皇子只能悻悻闭嘴，眼神不善地看着赵成书。 这次他父皇无故昏迷，本以为大局已定。 甚至为了直接废掉赵成书，方才听闻他有办法救治自己父皇时，他和王阁老特意晚了一些过来。 就等着皇帝恶疾加重，顺势把赵成书给解决了。 结果不想，这老东西还真的有办法。 连太医院的杏林圣手都束手无策，他居然就靠着一些廉价又莫名的东西把他的父皇唤醒了。 这可不好办。 赵成书本就是王阁老的对头，也不是他这一派的。 现在父皇醒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变数。 三皇子有些急躁。 虽然皇帝现在只有他一个儿子了，但一直迟迟不立他为太子，他总是猜不透自己父皇在想些什么。 那边的赵成书已经靠近皇帝，轻声禀告道：“陛下前两日无故昏迷，太医说陛下可能是中毒。” “老臣听闻了一个对身体无害且能解毒的方子，便召了诸位太医前来一同一试。” “正好方子有用，陛下也顺利醒了过来。” 赵成书并不把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而且带上了在场的几位太医。 几位太医都有些感激地看着他。 皇帝中毒昏迷，他们这些做太医的治不了本是大罪。 如今有赵成书一番话，倒是能让他们免于这次的灾祸了。 庆元帝刚刚吐得昏天暗地，喉咙还是很不舒服。 他闭着眼睛，轻声说：“竟是赵师傅救了朕......” “赵师傅和太医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三皇子看了一眼王阁老。 王阁老脸色也不大好，但只能暂时退下。 刚刚还说三皇子太年轻，有点都沉不住气。 现在自己也犯了这样的错。 今日的事情，庆元帝肯定会知道详细的过程。 届时赵成书立下大功，他这个阻挠救皇帝的倒会成了大罪人。 王阁老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眉头紧锁。 和三皇子商量了一下，暂时也没太多的办法。 只能让三皇子多去皇帝面前尽孝，刷存在感。 但庆元帝刚醒来，身体太虚弱，一直都没见他。 在他昏迷的时候，有人不顾他这个皇帝的身体，直接在他的寝殿内要动武。 有人却冒着天下大不韪，宁愿赔出身家性命都要救他这个皇帝。 要相信谁，自然不用再说。 赵成书救了自己，如今病中的庆元帝简直把他当成了依靠。 直接让赵成书搬到偏殿去，随时候命。 太医给庆元帝检查了一番，也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昏迷的时候，陛下的种种症状都表明他中毒颇深。 可醒了之后，那中毒的症状又好像突然消失了。 没办法，只能继续开一些温和的清毒药方给皇帝。 经过一晚上的休养，庆元帝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精神。 可总觉得身体相比之前，还是很虚弱。 想了想，庆元帝让人把他的仙丹拿过来，照常吃了两粒。 吃下歇了一阵后，才总算是觉得舒坦了不少。 一旁给皇帝看病的陈院正看着他的一番操作，垂下了眼眸，没有出声劝说。 这次皇帝的病，他估计和这仙丹有关系。 但皇帝都吃了这么久，他们这些太医都没劝阻过。 现在开口劝，倒是他们先前失职了。 陈院正决定当做不知道。 ...... 赵成书在偏殿，正准备给苏誉写个回信，便得到了皇帝的再次召见。 “给赵师傅赐座。” 庆元帝语气温和，对赵成书说：“这次多亏了赵师傅，不然朕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 赵成书看了一眼皇帝。 对比昨天脸色灰败，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今天的庆元帝突然就恢复了健康。 虽然还是有些虚弱，脸色也没这么红润。 但任谁看了现在的他，也想象不到昨日他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毫无知觉。 难道这都是那鸡蛋清的功劳？ 赵成书现在都觉得自己那小弟子估计是什么仙人下凡了。 怎么这家伙，什么都会？ 鸡蛋清能解毒这种办法，他究竟是怎么想到的？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这个老家伙都觉得苏誉这办法是在说笑。 “陛下昏迷不醒，老臣也是着急。” “唐突之下，恐怕冲撞了龙体，陛下不怪罪已是天恩，老臣怎么还敢把救治的陛下的功劳揽在身上？” 一番话，说得庆元帝舒心不已。 他就喜欢赵成书这样。 知进退，没有任何心眼，从不结党营私，是一个真正的直臣。 其他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都有各种各样的打算。 甚至自己最倚重的王阁老和亲生儿子，都敢在他面前放肆。 “赵师傅谦虚了。” “如今朕身体已经大好了，待能上朝后，必定会重赏赵师傅。” 赵成书想了想，说：“陛下，此次解毒的法子确实不是老臣想出来的。” “不是爱卿想出来的？” 庆元帝有些好奇问道：“那是何人，居然有这般高明的医术？” 听太医说，只用了几碗鸡蛋清，再辅以太医开的催吐方子，就把自己中的毒给解了。 这种解毒办法，确实是赵成书亲口说的。 可如今赵成书却说不是他想出来的，庆元帝自然好奇是什么人。 赵成书说：“这法子，乃是被滞留在宫外的驸马苏誉教给臣的。” “苏誉听闻了陛下的症状后，便托人带了信进宫给臣，托臣帮忙给陛下解毒。” “驸马还说，这法子即便无用，也绝不会对陛下龙体造成什么伤害。” “因此臣才敢一试。” “驸马苏誉？”庆元帝惊喜道：“原来是他救了朕！” “他如今何在？快召他进宫，朕要重重赏他！” 赵成书有些为难地说：“陛下，驸马苏誉与长乐公主如今被滞留在京城外的驿站。” “但他们送先人尸骨回乡，不好走回头路。” 庆元帝才想起这事。 “也是……”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快些出发。” “早日回去安置好，也好早日回京来。” “届时朕要重用他！” 第331章 华丽丽地吐了一通 庆元帝醒过来后，嗑了两颗丹药，就觉得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 既然身体恢复了，京城出入的关卡自然得解除禁忌。 因此赵成书跟他说了苏誉给了救治他的办法后，他便想着让苏誉赶紧回去完成任务，然后早日回京城来给自己效命。 在他这个皇帝昏迷不醒时只想着救他的人，绝对是能信任的大忠臣。 庆元帝毫不怀疑。 如今他身体好了，不过一年时间苏誉就能回来。 届时就算驸马不能从政又怎么样？ 有这样忠于自己的臣子不用，他又不是傻子！ 不过对比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自己儿子这次的表现就差了许多。 他这个做父皇的不省人事，结果做儿子的居然让人在他面前动武。 “赵师傅，此次朕昏迷之后，你觉得三皇子表现如何？” 赵成书想了想，说：“三皇子殿下衣不解带地照顾了陛下两天，老臣觉得他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庆元帝笑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冷意。 “有孝心......” “朕看他是有点心急了，因为朕到现在都没有立他为太子。” 像突发情况，国家没有立储君，确实是个潜在的危险。 但也没人敢直接劝皇帝。 毕竟现在这种时候劝他立太子，无异于直接跟皇帝说他快死了。 赵成书就算是忠臣，也不是蠢蛋，所以他明智地保持着沉默。 庆元帝也不用他回答，毕竟他一直就是故意不立三皇子为太子的。 如今他就剩这么一个能用的儿子，所有人都觉得这皇位传给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这个皇帝还有人会在意？ 而且自己这儿子被立为储君之后，那不是更希望自己这个做父皇的早早死了？ 所以他一直拖着，就是不立太子。 这是告诉所有人，大周还是他这个做皇帝的说了算。 就算是储君，他这个皇帝一天不立，就不可能确定下来，后面还会有变数。 君臣说了一阵话，庆元帝便让赵成书先退下了。 因为他要召见长空道长，让他加紧炼新的丹药。 这次大步跨过鬼门关后能恢复得这么快，都是多亏了长空道长的药。 若不是，就靠着太医那点药，估计他现在坐起来都难。 对了。 庆元帝突然想起来。 他昏迷前，户部刚挤出来了一批银子，准备送往运河沿岸去赈灾的。 但什么灾都没有他这个皇帝重要。 他得想办法再留一部分下来，好购置更好的原材料给炼丹房那边。 ...... 赵成书出了寝殿的门，却看到门外站着三皇子。 “赵......赵师傅......” 罕见的，三皇子居然像皇帝一般，喊了一声赵师傅。 赵成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拱了拱手退下。 看着他的背影，三皇子有些微微出神。 “原以为他是我们的政敌，会不支持我继位。” “想不到他居然当着父皇的面直接夸我孝顺......” 刚刚君臣二人的对话，三皇子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听了不少。 本以为赵成书和王阁老是死对头，他如今最得父皇信任，肯定会把自己这个和王阁老一派的皇子趁势踩一踩。 却没想到，自己父皇说了对自己的不满，他还是一点不好的话都没说。 三皇子觉得，这赵成书说不定自己也是可以用的。 ...... 皇帝的命令，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外的驿站。 得知苏誉的法子真的有用后，带信的李二郎人都有些傻眼。 他家姑爷，还真的是神仙啊？ 之前让人闻风色变的瘟疫，他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如今皇帝的病，他都不用亲自去，仅凭一封信就治好了。 李二郎肃然起敬，把皇帝让他们尽早动身的旨意说了出来。 随后，他又惊叹道：“姑爷真的太厉害了。” “听闻陛下中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你居然只凭着赵先生一封描述症状的信，就能给出解毒的方子。” 李二郎好奇地问：“姑爷是给陛下开了什么能起死回生的药方吗？” 苏誉如实回道：“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不过是让老师给陛下灌几碗鸡蛋清用于解毒，然后再灌一些催吐的药用于排毒。” 也是庆元帝命硬，能暂时救回来。 庆元帝是因为长期嗑药而重金属中毒无疑。 重金属离子进入人体时，会使构成人体的器官和血液的蛋白质发生沉淀而失去作用，造成中毒。 鸡蛋含有大量蛋白质，蛋白质有个特点，碰到重金属离子，例如汞、铝等金属离子会发生沉淀。 这时，给病人服牛奶、生鸡蛋白与豆浆等，食物中丰富蛋白质会和重金属离子作用，于是就减轻了中毒的毒性。 但这些食物只能暂时缓解中毒症状，最后还是要去做进一步的治疗。 而现在的医疗水平，基本是治不好这种中毒的。 若是庆元帝醒来之后，能每日坚持喝一些牛奶之类的，估计能减少一些体内毒素的累积。 再配以太医的各种手段，估计还能再活一阵子。 但苏誉并没有告诉这些。 毕竟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让庆元帝暂时醒过来，好让他们能顺利离开。 至于庆元帝后面是死是活，苏誉并不打算管。 “就这样？” 李二郎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鸡蛋清居然还有解毒的效果？” 苏誉笑道：“只是针对某一些中毒症状有效，具体还得看中毒的原因才行。” 苏誉说得轻描淡写，但李二郎心中却佩服不已。 毕竟他们就算天天吃鸡蛋，也不可能想得到皇帝的病能这样治。 正惊叹着，便听到苏誉继续道：“对了，通知下去，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李二郎点点头应下。 等他退下后，苏誉看了看天色。 “都大下午了，长乐怎么还没起床？” 用完午饭后，顾长乐觉得有点困，便去睡了个午觉。 这都一觉到大下午了，再睡下去，今晚估计就不用睡了。 苏誉安排好出发的事情，回到房间去把顾长乐喊醒。 “明日我们得早早出发，再睡下去，你今晚要睡不着了。” 苏誉把人从床上搂起来，见她还迷迷糊糊地，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 顾长乐的皮肤本来就好，最近也不知道为何，看起来更好了。 嫩得像能掐出水来一样。 顾长乐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也知道自己睡得有点多了。 洗个脸舒服了一些，又觉得有些饿了，便让红缨上些点心给她。 苏誉也在一旁陪着她吃点。 也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怎么样，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顾长乐刚吃了几口，便眉头一皱，捂着嘴巴干呕了几句。 旁边的红缨眼疾手快，拿过一旁的铜盆。 顾长乐就这么华丽丽地吐了一通。 吐到眼睛都泪汪汪的，才算是舒服了一些。 苏誉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背，看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着急地问：“是不是下午吃错了东西？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第332章 真的有喜了! 明天就要出发赶路了。 若是顾长乐身体不适的话，路上肯定是要受罪的。 刚刚顾长乐吐得昏天暗地，头一次在苏誉面前显现出有些狼狈又柔弱的样子。 苏誉有些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让红缨派人去请大夫。 京城的城门已经锁了，只能到附近的镇子去请大夫。 但请大夫的人刚出发，顾长乐吐过之后，漱了口，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不止恢复了精神，甚至又开始干起饭来。 而且吃得还嘎嘎香。 苏誉微微皱了皱眉：“方才吐得这么厉害，现在还是不要吃太多。” “免得等会肚子又不舒服。” 顾长乐停了一下手，感受了一下，还是说：“我觉得没什么事了。” “等会大夫过来，要是不舒服再让他开点消食的药便是。” 苏誉都没见过顾长乐这么贪嘴的样子。 联想到最近顾长乐的种种表现，总觉得有些奇怪。 又嗜睡、又贪吃、还突然吐。 “长乐，你该不会是......” 苏誉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顾长乐好奇地看着他，“？” “你说你会不会是有了？” 顾长乐愣了愣，刚吃进嘴里的饭菜一时都忘了嚼。 回过神来，赶紧把这口饭菜咽下，还是有些在状况外。 “有、有了？” 一旁的红缨也搭嘴说：“小姐约摸着，是有喜了。” 上次她就觉得自家小姐有些奇怪。 但因为她没成过亲，因此也不确定。 后面回去后，红缨就请教了一下有经验的婶子们。 鉴于顾长乐也没别的不适，婶子们只能说大概是有了。 但可能月份还小，让红缨这段时间看着些。 等到后面这个月月事再不来，就可以去请大夫过来诊脉了。 想不到今天顾长乐就吐了一地。 两人成婚至今都两年了，圆房也有一年多时间了。 现在有喜，倒是不奇怪。 听了红缨的话，夫妻二人都有了同样的反应。 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期待。 顾长乐低头看着自己还没有任何变化的腰，“这就是有喜了……” 苏誉也看着她的肚子，高兴地说：“我就说你最近行为举止有些不同，原来是这么回事。” 二人面上都带着喜悦，红缨还算比较淡定：“现在还不能确定，等大夫来诊个脉看看。” 因为顾长乐大概有喜这个消息，苏誉又派了人加急去请大夫。 距离最近镇上的老大夫一把年纪了。 医馆打了烊，他刚吃完了晚饭，悠哉悠哉地在自家医馆后院乘凉。 结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 自家儿子去打开门时，便看到几个穿着打扮颇为得体的人，一脸着急地看着他。 “我家有个急诊，还请大夫随我们走一趟。” 一听是急诊，老大夫赶紧让自己儿子拿他的药箱来。 药箱还没到手，就被人接了过去。 “大夫先上车，药箱我们拿着。” 老大夫点点头，往车上走。 驾车的人一路把车驾得飞快，他那把老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到了官营的驿站，便知道这次看诊的人身份不简单。 老大夫把药箱拿起来，准备下车进去看诊。 结果来接他的人马凳都来不及放，直接把他一个老头子从马车上架了下来。 一路从门口架到了厢房外，才把他放下来。 好不容易脚踩到地面，老大夫气喘吁吁，觉得比自己跑还累。 一边整理自己的衣冠，一边心里在呐喊着：“这成何体统！” 但想到是急诊，也就没多抱怨。 随着被人推开的门，赶紧走了进去。 结果进去一看，里面一共三个人。 其中坐着的两个长相出众，打扮贵气，一看就是主子。 但他们两个都脸色红润，精神奕奕，完全不像是有急病的样子。 而旁边站着的婢女，看起来也没什么毛病。 老大夫愣了愣。 “老夫听闻有急诊……” 苏誉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大夫请过来，是我家娘子要看诊。” “小娘子身体不适？” 老大夫走过去，放下药箱，拿出自己号脉的工具。 在顾长乐伸出的手腕上搭了一块干净的帕子，便仔细听了起来。 苏誉走到顾长乐身边，目光炯炯地看着老大夫。 顾长乐也一直盯着他。 看到老大夫眉头越皱越深时，顾长乐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问：“大夫，我……我是不是……” 老大夫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嗯，应当是有喜了。” “不过月份还小，喜脉还不够明显。” “估计得下个月估计就能真正确定了。” 众所周知，大夫说话一般是不会说满的。 说是大概，那就基本是八九不离十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笑意。 “真的有喜了……” 高兴过后，苏誉总算还带着一些理智。 他赶紧问道：“但我们明日要赶路，不知道我娘子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 孕妇不能操劳，这种事情苏誉还是知道的。 老大夫有些不同意：“月份还小，最好是静养。” 一句话，说得两人都有些沉默了。 这喜脉来得两人都很是欢喜，可也不太是时候。 毕竟他们还得一路跋山涉水回东南去。 顾长乐想了想，说道：“我们一路坐官船，走水路多，不会太过颠簸。” 老大夫有些无奈地说：“你们二人既然已经决定了，老夫也不过是给个建议。” “这样吧，老夫给你开上一个月的安胎药。” “你赶路的时候每日喝上一剂，等到胎儿满三个月稳定后应当问题就不大了。” “不过还是不能赶路太急。” 这种贵人，身边奴仆成群，就算是赶路应当也不会受什么苦。 不过老大夫还是一通叮嘱。 好在对面的新手父母很是配合，都认认真真地听了下来。 期间又问了一些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老大夫对二人的态度很是满意，都一一回答。 开完方子后，天已经全黑了。 苏誉直接派李大郎带着一小队人马护送大夫回去，顺便抓药回来。 老大夫还没见过这种阵仗，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等他离开后，苏誉坐到顾长乐身边，伸手把她抱住。 顾长乐顺势靠住，舒服地喟叹一声：“我好像在做梦一般……” “不是做梦，你确实是有喜了。” 苏誉高兴地摸了摸她还平平，没有任何起伏的肚子。 顾长乐笑呵呵地说：“我们先不告诉爷爷这个消息，等回去之后，爷爷见到我肯定要高兴坏了。” 第333章 捡到一个人 尽管有些担心，但也不得不继续赶路。 只是顾长乐身边伺候的人，增加了不少。 而且路上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苏誉基本时时都陪在顾长乐身边。 就怕她磕着碰着，出了点什么小意外。 也不知道是老大夫的安胎药有用，还是顾长乐本身体质就不错。 吐了那么一通后，她反倒精神了不少。 况且她性子一向沉稳，从前就不曾发生过什么意外。 因此看到苏誉这每天如临大敌的样子，顾长乐不禁有些好笑。 但在到驿站下马车时，苏誉紧紧扶着她的时候，顾长乐也没有拒绝。 只拍了拍苏誉的手，笑着说道：“多谢驸马。” 队伍庞大，还是送葬，因此走得非常慢。 京城到渡口，他们来的时候，拖家带口，也不过走了几日时间。 但这次却走了差不多十天才到渡口。 好在不用像先前一样等官船过来，也不用再停留几天等人上船。 庆元帝专门派了一艘大官船护送。 等次日安置好，上了船后，水路平稳，后面的旅途就舒服多了。 顾长乐来时没有晕船，但有了喜后，身体却有了一些变化。 居然开始有些轻微的晕船。 在船上整天都恹恹的，起来走动都懒得。 苏誉有些心疼她的身体，尽量在船停靠岸边补给的时候，都带着她到码头的客栈过一夜，拉着她四处走走。 脚踩到实地，就没这么难受了。 但每次上船之后，顾长乐脸色都不大好。 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月，中途得下船换乘。 中间得走好些日子的陆路。 顾长乐终于恢复了精神，下船的时候整个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苏誉拉着她下船的时候，当地的县令和官吏等都候在了岸上。 见到二人，一群人都赶紧行礼。 “公主殿下、驸马爷。” 带头的知县说道：“下官接到朝廷送来的消息后，便早早准备了接待工作。” “但此处驿站有些旧了，还请二位随下官进城，在城中居住。” 知县姓吴，是个中年男子。 胡子不长，修剪得整整齐齐，看起来颇为俊朗。 朝廷的命令早已经一路传了过来。 作为本地知县，他得在码头迎接，后面再把他们再送出城去。 苏誉等人要在此地休整几天，加上顾长乐有喜，确实需要好一些的环境。 因此便同意了吴知县的安排，一同进城去。 路上，吴知县透露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苏南运河前一段时间决堤，部分河道行不了船。” “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估计后续的路程，都得走陆路才行。” 本来换了船，大概半个月时间就能回到当初他们上船时的平阳城。 如今一路都要走陆路的话，马车颠簸不说，时间最少得翻一倍。 虽然归心似箭，想想顾长乐在船上并不舒服，这时候换陆路说不定她能自在一些。 苏誉点点头说：“既如此，那后续我们只能走陆路了。” 不过，运河决堤，苏誉记得受灾的地方挺大的。 庆元帝为此，还专门筹集善款赈灾。 不知道现在那边灾区情况如何了？ 苏誉想起这个，便问了一下吴县令。 吴县令摇摇头，说：“受灾地方离我们这里还有些距离，下官并不是很清楚。” “只听说受灾面积挺大的，当地官员多次上书朝廷要求赈灾。” 想想从吴县令治下的城去换乘都要走几天陆路，而苏南运河决堤更是在河流中段的地方。 他一个外地的县令不清楚那边的事情也正常。 苏南运河有一段和东南距离有些近，不过古代交通不便，真要走起来路程还是挺远的。 既然他们要换乘陆路，后面应当是不会经过灾区了。 大灾通常伴随着大疫。 顾长乐如今有了喜，苏誉也担心她会有感染瘟疫的风险。 想了想。 虽然离灾区有点距离，但还是得做些准备。 在这几天等船上卸东西的时间，得弄多一些酒精出来。 别的不说，最起码得保证顾长乐身边环境的安全。 说干就干。 到了住的地方后，苏誉便让人去大量采购酒。 随后又让元宝准备了自制的蒸馏器，准备提纯酒精。 这些在原先平阳城时他们都做过，因此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周围都被他们的人住满的客栈里很快就传出了熟悉的酒味。 …… 顾长乐一下了船，就精神了不少。 等船上的东西卸完，规整好后，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闻着客栈偶尔飘过来的一点淡淡的酒香，她突然有些馋嘴。 “这闻着好香啊，驸马此举是不是也可以用来制酒？” 怀着孩子的人，总是会情绪多变，而且习惯也会与往常不同。 顾长乐平时是不怎么喝酒的人，今天居然有些馋酒了。 苏誉虽然让人尽量远离他们住的地方去提纯，可还是避免不了会有一点酒味偶尔飘过来。 关上窗户，不让顾长乐伸头出去闻这些味道。 苏誉说道：“确实可以。” “不过此法制成的酒，基本都是醇度极高的，不适合你现在的身子喝。” 顾长乐虽然有些馋嘴，但还是能忍住的。 闻言只能说：“好吧……” “等孩子出来，夫君再给我弄点酒试试。” 苏誉笑道：“行，回去我就让人开始试着弄，务必给你弄些口感最好的酒出来。” 顾长乐难得咽了咽口水。 不走水路，后续她也没什么不适。 坐上马车，只要打开帘子就可以。 不过每次她上车前，苏誉都会让人先用酒精消毒。 不止她这一辆马车，随行的人每日也都要消毒。 顾长乐是见过苏誉手段的，就安心交给他就行。 就这么走了几天的路程，路上基本都是相安无事。 再过两座城，就快到运河码头附近的镇子了。 这时候已经快八月份了，秋老虎正是毒的时候。 苏誉他们坐马车的还好，骑马和护送棺木的士兵们都热得满头是汗。 苏誉看了看附近的地形，让大家在前方的小河歇一下，好让其他人都洗洗凉快凉快。 李大郎等人都骑在马上，也都热得够呛。 到了河边时，直接便从马上下来，往河边跑。 刚跑到河边洗了洗手，却有眼尖的人看到上游的野草丛里似乎有点什么东西。 李大郎派人过去看了看，派去的人却拉回来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那男人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整个人面色黝黑，瘦得只剩一副骨架。 尽管这样，他却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李大郎让人给他按压了一下肚子，又去私下禀告了苏誉。 “驸马爷，我们在河边捡到一个男人。” “捡到人？”苏誉好奇问道：“死了？” 李大郎摇摇头：“还有一点气息，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看他的样子，像是灾民。” 这里离受灾的地方并不近，灾民都走到这里了？ 苏誉微微皱眉，说：“我去看看能不能救活，届时问问他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第334章 差点吃了个闭门羹 这种地方远离灾区，应该碰不到流民才对。 想起先前吴县令说过，当地官员几次三番上书朝廷要求拨款赈灾。 明明庆元帝在昏迷之前，就已经筹集到了赈灾款。 这赈灾款难道还没到？ 按理来说，赈灾大概比他们提前一个月拨下来。 他们这队伍庞大，运送的还是沉重的棺木，总不能送赈灾款的队伍比他们脚程慢这么多才对。 可如今都在这种地方见到流民了，说明当地赈灾肯定出了问题。 灾民等不到朝廷赈灾，才会到别的地方去寻找生机。 甚至都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 久灾得不到赈济，极有可能会发生动乱。 苏誉让人告诉了顾长乐一声，叮嘱她不能靠近河边。 便跟着李大郎等人过去。 那昏迷的男人看起来才二十来岁，瘦得只剩皮包骨，身上的衣裳破烂得只能勉强遮住身体。 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嘴角有不少河水和泥沙混合物，肚子还有些鼓。 “我们给他按压了一下肚子，方才吐了一些水出来，但人还是没醒过来。” 李二郎禀告说：“估摸着是没救了。” 一般遇到溺水的人，也就按压一下肚子让他们把水吐出来。 能醒过来就活了，醒不过来也没办法了。 苏誉指点道：“你们派个动作仔细一点的人跟着我的指导做，看看能不能把人救回来。” “驸马爷能救？” 围在旁边的侍卫们都愣了一下。 这种落水的人，就算是拉到医馆去，大夫对这种病人也是束手无策的。 但驸马爷却说能救。 苏誉说：“不确定，但可以一试。” 李大郎干脆指了一个自己手下的人，说道：“你来。”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要他们驸马爷亲自动手。 而且这种流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瘟疫。 他们小姐有喜了，可不能被感染了。 苏誉见状，便让李大郎指出来的人把溺水者扶起来，用头低俯卧位行体位引流。 随后迅速清除口鼻腔内的水、污物、分泌物及其他异物。 再通过口对口的方式进行吹气，同时配合胸外按压，进行心肺复苏。 那人便蹲下，按照苏誉指示，一步步来。 先前没做过这些，一开始还挺束手束脚的。 但苏誉说的，他全部都做了，而且手很稳。 做人工呼吸时有点接受不来，不过上级的吩咐还是得照做。 就这么折腾了一阵，刚刚那个气息微弱的男人，居然“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水出来。 这么吐出来后，人也跟着醒了过来。 “活了！真的活了！” 在场的人欢呼出声，却看到那男人眼珠子转了一圈，看了一眼围着他的人，便又昏了过去。 不过看胸口的起伏，就知道他已经活了下来。 苏誉让人照顾他一下，其他接触的人也暂时先隔离开来。 同时吩咐其他人，不能喝河里的生水，所有水都得烧开了才喝。 回去之前，他先拿酒精给自己全身消了毒。 待酒精散去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去找了顾长乐。 顾长乐已经听说了这事，见苏誉回来，便直接问道：“救活了？” 苏誉点点头：“活了。” “不过人很虚弱，又晕了过去。” “得等他醒来才能问话。” “我们先赶路，不然今天天黑都进不了城。” 总觉得附近不止这一个流民。 他们这队伍庞大，自然不怕那些饿得皮包骨的流民。 就怕久久得不到救济，演变成了不是单纯的流民。 而是发生暴乱。 跟顾长乐说完，苏誉又吩咐队伍继续前进。 虽然他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爷，总是在公主没说话之前就发号施令，但队伍里的人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总觉得苏誉的命令，他们就是该听的。 队伍又继续出发。 路上，苏誉留意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其他流民的身影。 看来这男人是不慎落水，被流水推了挺远的距离。 走了一阵，有人骑着马赶上来，说刚刚救的那个男人醒了。 因为李大郎刚刚接触了落水的男主在隔离，来禀告的人是李二郎。 苏誉问他：“说了什么？” 李二郎复说：“确实是运河决堤范围的人。” “因为官府赈灾不力，灾民都太饿了，只能往别的地方走去想办法讨吃的。” 李二郎把刚刚打听的事情，都简单复述给苏誉听。 这人一家几口沿路走过来，路上家人饿死的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走到没有灾情的地方，结果当地的县令却禁闭城门，不敢放这些流民进去。 眼看自己仅剩的小女儿要饿死了，他只能冒险想去河里抓鱼给小女儿吃。 可惜饿得头昏眼花的他，根本就抓不了鱼，甚至一头便栽进了河里。 “那跟他一起过来的，可还有其他人？”苏誉问。 李二郎说：“听闻他们是一群人往这边走的。” “也因此，沿路见到他们的人家都不敢开门给灾民吃的。” “就怕那些人成群结队吃不饱，随时要抢了自己家。” 李二郎正说着，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镇。 过了这个镇，再往前走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城里了。 他们只是经过，并不打算停靠。 然而路过的时候，还是不少人起了鸡皮疙瘩。 因为镇子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道上路上盘旋着的，皆是饿得脱相的饥民。 他们或虎视眈眈或渴求地看着路过的这庞大队伍，并没有人敢上前。 毕竟这队伍装备精良，一看就不是他们灾民能惹的。 苏誉无言地看着，顾长乐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灾民，县令都不出来赈灾。” “让他们这样围着镇子，镇子里的人也不敢出门，不用多久，恐怕这些镇子的原住民家里也要没粮食吃了。” 苏誉说：“等进了城，我们去找知县问问。” “这里没有受灾，就算朝廷的赈灾粮没到，衙门应该也有自留的用于短时间赈灾的粮食才对。” “不应该一点赈灾措施都不拿出来。” 队伍继续走着，终于到了最近的静安县。 当地县令本该带人出来迎接他们，可这城却大门紧闭。 城下盘旋的密密麻麻的灾民，数量估计比镇上更多。 李二郎骑着马，朝城门上高喊道：“长乐公主和驸马途经此地，开门！” 城门上有人伸出头来看了看。 看到这庞大的队伍，赶紧朝里喊了一声。 过了一阵，一个戴着乌纱帽的官员出现，应当便是静安县令。 静安县令脸颊也很是消瘦，犹豫了一下，才让人打开了城门。 第335章 狠人 苏誉和顾长乐打量着眼前的县令。 不同于先前在码头迎接他们的吴县令那般是个中年儒雅的男人，静安县令虽然也是个中年男人，但额上却有了显而易见的皱纹。 而且他站在苏誉和顾长乐面前时，苏誉发现这静安县令身上穿的那套官服很是陈旧。 虽然浆洗得挺干净的，但却有不少小破烂的地方。 看完一行人的通关文牒后，静安县陈县令才开口说话。 “公主殿下，驸马爷，下官有失远迎。” “但......” 他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但我们静安县如今只能给殿下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其他的饭食得靠殿下你们自个儿解决了。” 一般遇到这种从京城回来，有皇帝圣旨加身，更是特意派人护送的庞大队伍，当地的官员都会好好招待一番。 毕竟招待好了，等他们返回京城时，他们自己也能多一层关系在。 苏誉他们一路回来，还真的没见过有县令这样直白地说招待不起他们，让他们自己解决伙食的。 不过他们路上为了防止意外，本身就带了一些粮食。 要自己解决几顿，基本是没问题的。 可想到外面灾民的情况，苏誉有些奇怪地问道：“陈大人，外面的灾民这般多，听闻你们官府并没有开仓赈灾。” “既然没有赈灾，也拿不出粮食来招待我们，那敢问你们，官府每年收税后自留那一部分粮食去了哪里？” 每年收粮税上来时，除了上交给朝廷的外，当地官府都会自留一部分在县衙的仓廪。 这一部分粮食，是用来预防当地有突发灾害等情况的。 像如今这种情况，基本都是要开仓赈灾，或者动员当地的大户捐献粮食。 不然灾民们一直围在外面又得不到救济，是有非常大的隐患。 饿急了，城外的百姓们估计都得遭殃。 苏誉他们救上来的那个人明确说过，这地方的县令没有拿出任何粮食赈灾。 而且他们一路走过来，不止没有拿出粮食救济灾民，甚至连他自己城外的百姓都快要饿死了。 陈县令沉默了一下，这才下了决心一般，回道：“正是因为下官要把粮食多用于赈灾，所以才不够粮食招待公主殿下芳驾。” 他们问起来才说要赈灾？ 苏誉看了一眼陈县令，想着有也总比没有的好。 至于他们一行人，确实会给当地的财政带来挺大的负担。 先前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想想，后面也还是吃自己的算了。 苏誉点头说：“既然如此，那陈大人尽管安排开仓赈灾的事情就好。” 陈县令也没说什么公主没发话，一个驸马爷就直接代替公主做决定这种话。 他似乎并不在意，眉头微微皱起，明显正在想着事情。 这公主和驸马好说话，他便让人在城中给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 随后离开了这里，准备回县衙去。 苏誉看着陈县令离开的身影，总觉得这个县令似乎有点问题。 他们来之前一直不开仓赈灾，来之后刚问了两句，立马就说会去赈灾。 莫非他本意就是想赈灾，却因为一些事情没做成？ 是县衙仓廪内的粮食不够了？ 若是这样，那就是里面的粮食被人贪墨了。 苏誉手中有皇帝令牌，如果陈县令真的有困难，他是能帮到忙的。 但是陈县令和他并不认识，什么都没说。 这一切都是苏誉个人猜测。 想了想，苏誉说：“二郎，你带人去私下看看。” “我总觉得陈县令有点奇怪。” 李二郎点点头，带着几个人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离开。 …… 此时的县衙内。 陈县令的师爷正留守县衙处理公事。 见到陈县令若有所思地走进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大人，听闻今日公主芳驾到了？” 说完，看了一眼门外。 陈县令点点头：“外面驿站不能住人，我把他们安置在了客栈内。” “而且驸马爷也答应了，他们会自行解决伙食问题，让本官安心赈灾即可。” 城外都被灾民占领了，驿站自然不可能再住人。 这也是陈县令在听来人禀告后想了一下，才打开城门放人进来的。 可师爷却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听闻这公主殿下和驸马爷有皇命在身，这般安排，会不会怠慢了他们？” 陈县令意有所指地回道：“怠慢了有什么办法？横竖都是我这个县令不作为。” “城外灾民已经聚集多时，我身为本县父母官一直没有开仓赈灾。” “听闻城外的镇子都被流民占领，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每日提心吊胆地过着。” “指不定哪日，城外的百姓没有饿死，就先死在了饿急眼的流民们手上。” 说到这，他又苦笑一声。 “别说城外，就是城内估计也要饿死不少人了。” 流民把城外的地方都占住了，根本没人能进出。 也因此，城内的粮价一直攀升。 而且不止粮价，还有最重要的柴火。 城内的粮食铺子存粮不少，价格高一些百姓咬咬牙总还能买些回去支撑一段时间。 可没有柴火，就算有粮食也没用。 如今城内情况还没有到很糟糕的地步，可镇子上的情况却等不得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的时候，县衙主薄和县丞也走了进来。 “大人，听闻长乐公主芳驾到此，我们是否该跟随大人一起去拜见？” 县丞姓赵，身上穿着丝绸制的衣裳，脸色红润。 站在陈县令面前，似乎比他这个面色显黄的县令更有气势。 至于主簿，衣着也比陈县令好，站在后面没有说话。 陈县令笑了笑，说：“本官已经安顿好了公主殿下和驸马爷。” “朝廷谕令，要各地官员做好迎接准备。”赵县丞有些着急地说：“大人该带我们一行人出门迎接才是。” 陈县令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都对。” 赵县丞又说：“大人失职便算了，可别连累了我等底下的人。” “我看我还是回去安排接风宴，好好接待一番公主殿下和驸马爷才是。” “听闻长乐公主的驸马，乃是当今礼部尚书的亲传弟子，更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 “可不能怠慢了。” 县丞是官不是吏，他是有往上升的可能的。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也想抓住。 陈县令笑了笑，说：“安排宴会的事情先往后稍稍。” “倒是公主那边有别的命令。” “哦？什么命令？”赵县丞道：“大人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吩咐下官。” 陈县令点点头，吩咐师爷说：“先把门关上。” “这事确实得赵县丞帮忙，不过得密谋。” 师爷听罢，看了一眼陈县令，走过去把门给关上。 一听是密谋，便下意识觉得这是重要的事情。 赵县丞有些高兴，看着师爷关上了门。 “大人请说，要下官帮什么忙？” 刚说完，便听到一声沉闷的“咚”的一声。 很快，温热的液体从赵县丞的头上流下。 赵县丞眼神一片模糊，下意识转头看向背后。 便看到师爷整个人气喘吁吁，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要冒出来。 他手中举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石头，上面还沾着深色的血肉。 “你……” 话没说完，肥硕的身体已经倒地。 一旁的主簿吓得一顿哆嗦，惊恐地看着陈县令和他的师爷。 陈县令咬牙切齿地说道：“得借你们二人的命来帮一个忙。” 说完，他居然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一根匕首，狠狠扎在被吓傻的主簿脖子上。 变化来得太快，主簿反应过来时，只能捂着自己不停喷血的脖子，很快没了声息。 陈县令也喘着粗气，往主簿身上摸了一通。 摸出一串钥匙后，交给师爷。 “去清点粮食，明日开仓赈灾。” “不够的，再召集城中粮油大户，带着这两个脑袋过去要！” 师爷手抖得跟筛糠一样，擦了擦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是，大人。” 第336章 下一个就是你们 县衙储存粮食的仓廪处。 换了一身衣裳的王师爷带着钥匙过来，表面上看着还有些异样，但还算比方才平静不少。 “县尊大人命令，要开仓廪清点粮食赈灾。” 说着，把身上别着的钥匙拿了出来，示意守在门口的人让开。 仓廪的守卫是主簿的人，见到陈县令的师爷带着钥匙过来有些吃惊。 先前主簿不是说了县衙仓廪只有他本人才能打开么？怎么会把钥匙给了师爷？ 见守卫还愣着，王师爷额上布满了汗水，有些紧张。 但刚刚更大的事情都做了，现在更不可能前功尽弃。 于是他强行振作下来，瞪了瞪眼前的守卫。 “还不开门，在等什么？是不认识这串钥匙吗？” 兴许是刚刚做了大事，平时颇为儒雅的王师爷在怒目之下，看起来居然有些令人害怕。 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一眼，接过王师爷手中的钥匙去把门打开。 见钥匙确实是对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爷请进。” 开门的守卫脸上这才堆了点笑，请王师爷进去。 仓廪里面除了浓郁的谷子味道外，还有一股霉味。 王师爷进去之后，当即脸色就黑了。 静安县好多年没受过大灾，往年的粮食积累下来，应该存储了不少粮食才对。 可仓廪里面却空空荡荡的，只有最里面的位置堆了一点粮食。 而且闻着空气中飘散的味道，那些明显是发霉的陈粮。 “粮食呢？” 王师爷咬牙切齿，一时都忘了刚刚自己杀人的恐惧。 两个守卫讪讪地挠头：“粮食？” “我们兄弟二人只负责守仓廪，里面有多少粮食我们可不知道。” “师爷过来之前，没有问过主簿大人？” 王师爷冷笑一声：“问了，没问这般详细。” “罢了，先派人把粮食搬出来，明日在城门外施粥救济灾民。” “额……”这两个守卫都犹豫了。 “这不好吧？” “仓廪里的粮食，主簿大人说了只有他本人过来才能动的。” 王师爷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是县尊大人的命令！” “把粮食搬出来清点一番，县衙三班六房也得做好赈灾准备！” 安排完后，王师爷才拂袖离开。 那两个守卫看他走后，其中一人赶紧去找主簿和赵县丞问话。 结果找遍了整个衙门，都没找到人。 “奇怪，今日明明见到两位大人来上值了的……” 没找到人，王师爷又有主簿的钥匙，他们也只能暂时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 王师爷回到陈县令处。 进门之后，便看到一旁放着的两个箱子。 陈县令也换了一身衣裳，官服脱了下来。 “姐夫。” 情绪大起大落，一时之间都忘了陈县令的嘱托。 陈县令是王师爷的姐夫，去年王师爷才跟着自己姐姐和姐夫到此处上任。 平时在县衙里，他们都是以上下级相称，基本不会叫这些。 陈县令没有责怪他，只问道：“如何？” 王师爷义愤填膺地说：“仓廪只有一些发霉的陈粮，估计明日施粥都不够。” “嗯，我已经让人召集城中大户，东西拿去吧。” 陈县令似乎已经想到了，在王师爷去清点粮食时便已经做好了其他的安排。 陈县令不是科举生，而是贡生。 去年运气好，候补了个不错地方的县令。 本以为自己是什么上天眷顾之人，才会如此好运。 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好地方的县令为什么轮得到他这个监生，都是有原因的。 上任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静安县根本不是普通官员能待的。 更遑论他这种家里没有太大后台的监生。 除了自己这个师爷还有几个跟着一同上任的随从外，县衙三班六房，以主簿为首，比陈县令早几年上任，早已经和他们狼狈为奸的赵县丞为辅，直接把陈县令一个朝廷命官给架空了。 三班六房的吏员们都是从当地选拔的，基本都是盘踞多年的地头蛇。 陈县令一个新上任的县令，尝试了很多种办法，还是没办法和他们对抗。 而且主簿的女儿，就是知府的小妾。 陈县令上书去求帮助，也基本都是被和稀泥。 没有师门传承，也没有厉害的同窗相助。 陈县令别无他法。 就这样被架空了之后，也只能对静安县上下的业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主簿和赵县丞却越来越过分。 衙门能榨干的油水都被他们榨了，灾民都围城了，居然也不肯安排救灾的事情。 陈县令想召集当地大户捐粮也做不到。 毕竟当地大户基本都和这群人有姻亲关系。 他们早已经和主簿说好了，要趁这次机会，狠狠抬一波粮价，趁机赚一笔。 而且为了不让陈县令坏事，他们甚至提出与陈县令家结亲。 陈县令的女儿今年才9岁，结什么亲？ 谁愿意和和这群黑心肝的人家结亲？ 可他还要在此地任职最少三年，而且三年后还不一定能走。 事态发展至今，陈县令已经没了办法。 在长乐公主芳驾到之前，他便与师爷商量好了对策。 他得从根源上入手，把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两个宰了。 就算公主和驸马在此，他也停不下手了。 毕竟自己一个穷县令，连招待这两人都做不到。 他们怎么可能会站在自己这边？ 与其等主簿和赵县丞他们摆好宴席，跟那两人打好关系，自己后面更加寸步难行，还不如干脆动手。 事已至此，已经没了退路。 王师爷看着那两个箱子有些发怵，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走之前，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姐夫，真没别的办法了？” “我听闻驸马爷是赵公的弟子，赵公并不是那些贪赃枉法之徒。” “如果我们找他商量一番……” 陈县令摇摇头，“没用。” “他们或许可以做主免掉这二人的职务，可后面上来的人依旧会从此地选上。” “届时我们二人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而且……” 陈县令露出了一丝苦笑。 “人已经杀了，再说旁的也没用。” “真追究起来，我们二人犯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就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去办吧。” …… 王师爷提着那两个箱子到了当地大户聚集的地方，直接说道：“今日某代表县尊大人来此，是想请诸位捐粮赈灾。” 在座的人都似乎看笑话一般看着他。 有人直接说道：“要捐粮，为何不是主簿大人和县丞大人来？” “王师爷你说的话，恐怕分量不够啊。” 屋内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嗤笑声。 王师爷顿了顿，在众人面前打开了那两个箱子。 他已经能做到面无表情陈述事实了。 “流民跟随长乐公主芳驾混进城内，把在外巡视的主簿大人和县丞大人杀害。” “诸位若是再不肯施以援手，下一个被流民所害的，恐怕就是你们了！” 第337章 我能帮上你 此前。 苏誉觉得陈县令的状态有点奇怪，便派李二郎去查看一番。 县衙大门紧闭，李二郎本想翻墙进去看看。 却看到陈县令派了人，要召集城内大户捐款赈灾。 除此之外，陈县令没再出来。 反而是他的师爷坐着轿子从里面出来。 李二郎想了想，决定先回去告诉苏誉这个消息。 “要召集城中大户捐款赈灾？” 苏誉心想，这个陈县令的表现确实有些奇怪。 他和顾长乐没来之前，怎么就准备赈灾的事情。 等到他和顾长乐来了，亲自找他谈话，他才开始着手做这些。 又或者是，他在本县的赈灾工作，受到了什么阻滞，需要些帮助才能进行下去？ 但县令乃是一地父母官，照理来说本县都是他最大。 应当不会有太多人能妨碍到他才是。 而且如果他真的需要帮忙，明明有好的机会能向他们求助，方才又怎么不说呢？ 苏誉虽然是个驸马爷没有实权，但他有皇帝令牌在身，更有不少皇帝赐下随行的侍卫。 顾长乐一个东南异姓公主，家中握着多少兵力都不用说了。 这小小一个静安县，应当对他们两夫妻来说没什么难度才对。 越想越觉得奇怪。 苏誉想了想，问：“在哪里召集当地的大户？” 李二郎报了一个地名。 正好离他们下榻的客栈不远。 苏誉问顾长乐：“要不要过去看看？” 自然是换身衣裳，微服过去看。 顾长乐有些懒懒地靠在刚铺好的榻上，说：“我便不过去了。” “夫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届时回来告诉我便是。” 苏誉见状，赶紧说：“行，你先休息，我去看看便回。”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看起来跟当地普通有钱人家一样。 苏誉这才带着李二郎和元宝出门。 一群人来到聚集的地方，门口守着的人见到他面生，还有些奇怪。 “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李二郎粗声粗气地回：“哪家的公子，轮得到你们问？” “赶紧让开，别挡着我家公子的路！” 城里的大户人家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们这些下人自然惹不起随便一家。 见为首的苏誉打扮富贵，身后还有两个小厮，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便也不敢再多问，直接放人进去。 苏誉也不想太引人耳目，便找了一个角落安静待着。 在王师爷来之前，苏誉已经待了有一阵了。 在场的人都在熟稔地聊着天，明显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 “听闻陈县令又召集我等要捐粮赈灾？” “可不是么？上回不是已经同他说清楚了，我看他还是没死心。” “他家的女儿要与主簿大人家里订亲的事情，估计是没成，不然怎么能与我们的心思完全不一样？” “等会主簿大人过来，我们得私下问问他才是，别让那个姓陈的坏了我们好事。” 说话间，王师爷便带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 一番说话后，打开了他带来的箱子。 在场众人定眼一看，便箱子里装着的，是血淋淋的两个人头。 这两个人头他们都不陌生。 正是静安县主簿和县丞大人的。 两人还保持着死前的状态，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惊恐和错愕的样子。 见到这两个人头，屋内的人顿时都炸开了锅。 “这是怎么回事！” “流民进城杀了县衙的官员，为什么我们此前都没有得到消息！” “对啊！既然流民杀了主簿和县丞大人，那杀人的人呢？陈县令在何处？莫非他也死了？” 在场的人出乎意料地没有被吓到，反而开始质问起来。 有些和主簿家里关系近的，还大着胆子凑上去仔细辨认了一下。 发现真的是主簿和县丞二人。 王师爷咬牙道：“杀人的流民已经窜入了城内。” “若是再不去救济其他的灾民，只要城内的流民接应打开城门，他们必定会冲进城中抢掠！” “外面镇子都被流民占领，咱们就算想向附近的兵营求助，恐怕消息也送不出去。” “所以诸位还是尽量施以援手，免得不好的情况发生。” 王师爷一口咬定，这两人就是流民所杀。 而且不止流民杀人，还混进了城里。 这些人若是再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想要发灾难财，到时候恐怕会惹来更大的灾祸。 本以为他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却不想，在人群中，走出一个年纪稍大，眼睛微微眯起的老人。 “王师爷说的话，不无道理。” 这人是除了县衙主簿外这群大户人家的代表李叔公，他说话是颇有威信的。 听他认同自己的话，王师爷心下一松。 这是要成了？ 但前一句说完，李员外又接着说道：“可主簿和县丞大人也不能白死。” “师爷也知道，主簿与我们在座的不少人，都有些亲戚关系在。” “不如县衙发个通告出去。” “若是那些参与谋害主簿大人和县丞大人的流民能自愿出来认罪，那我们便捐粮赈灾。” “若是没人出来，那外面的灾民被饿死，也怪不得我们。” “毕竟伤害县衙公职人员，这些犯的都是抄家掉脑袋的大罪！” “总不能让我们以德报怨，连罪人都不管便直接去救济这群穷凶极恶的灾民！”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在场的人听后都纷纷点头附和。 “李叔公说得对！” “要我们捐粮赈灾可以，但得把杀害主簿大人和县丞大人的凶手抓出来！” “不然休想我等会捐粮赈灾！” “若是县尊大人办不到，那此事便交给我们去做，只希望你们衙门别插手，让我们这些做亲戚的亲自给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在场的人基本都是一条心的。 李叔公一发话，他们便也觉出了不对，开始反驳王师爷。 王师爷觉得事情发展明明是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有些悲愤地说道：“若不是县尊大人苦苦支撑，流民早已经冲进城，说不定你们在座的一部分人都已经被抢掠了一轮。” “如今你们居然还要置身事外！” “什么苦苦支撑？若是陈县令守不住城门，那便干脆换我们的人来！” 李叔公冷笑一声：“王师爷你倒是奇怪。” “你们县衙死了人，你和陈县令不着急找凶手，以保证城中居民安全，反而第一时间来要我们捐粮赈灾。” “莫非此事你们早有预谋？”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多少眼神都不对了。 王师爷顿了一下，明显被说中了心事。 但此时他不能怂。 一怂，把事情爆出去，那先死的便是他和自己姐夫一家。 见到在场的人压根不提赈灾一事，只想着自己的利益，王师爷再也忍不住。 他目眦欲裂，恨恨地说：“天下竟有你们这般自私自利之人。” “灾祸就在眼前，居然只顾着怀疑一直费心费力保护你们的人。” “好！你们怀疑县尊大人和我是吧？” “今日我便以死证清白，看看能不能以此换点粮食，保住本县百姓的财产性命！” 说完，居然作势要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而且看起来速度不慢。 “王师爷且慢！” 屋内响起惊呼。 王师爷是朝廷命官的人。 他可以死，但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死。 离得近的赶紧要过去拉人，但却没来得及。 那根柱子眼看就在眼前，王师爷自己也做好了要头破血流的准备。 结果突然肩膀传来一阵大力的拉扯，他被人用一股蛮力死死地摁住，停下了动作。 王师爷脑袋一片空白，愣愣地想要回过头来看看是谁救了自己。 有这身手拉人的，自然是李二郎。 随后，人群后的苏誉走了出来，走到王师爷面前。 他眼里带了一点赞赏，说道：“王师爷勇气可嘉，但我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第338章 意味深长 苏誉进城的时候，王师爷并没有在现场。 彼时他正在县衙内布置和纠结着，准备和他姐夫一起密谋的大事。 王师爷本来也没想死。 但他不表现得坚决一些，屋内的这些人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本来想着自己这一次最少得头破血流吓人一点，结果骤然被人拉住。 他脑袋没回过神来，还是空白的。 听到苏誉这般说，表情有些木讷地问道：“你、你能帮我？” “敢问阁下是何人？” 屋内的人本来也被王师爷这一番动作吓到，但幸好他被人拉住。 不然这屋里发生这种事情，终究是晦气。 不过这样一来，走出来的苏誉两人，便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多谢公子。”李叔公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苏誉，才问道：“我见公子有些面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亲戚？” 苏誉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淡定地回道：“我与在座各位都不认识，更不是谁家的亲戚。” “不认识？” 在场的人很快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问问有没有人曾经在城里见过苏誉。 “这种长相和气质打扮，如果在静安县待过一段时间，不可能我们之中没人认识的。” “说得对，我们静安县的城门都关闭了大半个月，不许任何人进出，所以他肯定不是先前就在咱们县里的，那就只可能是这两天才到的。” 这两天到他们县里的的，除了王师爷口中说的流民外，便是长乐公主芳驾随行的人。 “你是......公主殿下的人？” 李叔公听着众人的讨论，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他估计，这年轻人可能是公主府内的一个官员。 但看这气质，又不太像，反而更像是别的身份。 所以他保守问了一句。 苏誉爽快地应道：“不错。” 公主殿下的人，他可不就是么？ 李叔公一听，脸上顿时堆起了笑。 “让殿下的人看笑话了。” 他看了一眼在旁边还有些发愣，但明显已经回过神来了的王师爷。 “王师爷身为父母官的左右手，未免太过儿戏了些。” “你若是在我们面前出了什么意外，届时县尊大人岂不是要治我们的罪？” 王师爷冷哼一声，回怼道：“本县的普通百姓都要断粮断火了，你们却丝毫不肯施以援手，出手救济灾民，好让城门能恢复正常通行。” “如今你们还要怀疑我与县尊大人有问题。” 这些话，明显是说给苏誉听的。 既然公主府的人出现在这里，应当不会是闲逛到这的。 王师爷也是在赌。 李叔公也冷声道：“我们的亲戚死了，不过是要个说法。” “这也有错了？” “可也得分清主次！这更说明了我们该处理好灾民问题，不然后面死的人会更多！”王师爷据理力争。 李叔公不想在公主府的人面前闹得这么僵，直接说道：“反正我们的意思很明白。” “要我们捐粮救灾可以，先把凶手抓过来治罪！” “而且人是在执行县衙公务时候死的，你们县衙也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松口放粮。 静安县的粮油生意全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不肯松口，那县衙是不可能筹集到粮食的。 王师爷没想到就算公主府的人在场，事情都得不到解决。 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刚刚声援他的苏誉。 毕竟在场众人，只有他和他带来的人会帮自己一下。 苏誉见状，便出声说道：“不如查找凶手的事情，便交给我们公主府？” “诸位静安县的人，还是先处理好自己县里的正事先。” “交给公主府？”李叔公有些讶异，想不到这人会这么说。 但转念一想，这人说的话好像是最合理的。 要是交给县衙查，他们其实还真的不信。 就像刚刚王师爷说的话，他们本来就没信多少。 甚至怀疑这两人的死，与王师爷和陈县令有关系。 而公主府的人，刚到这城里，也不会提前与这两人勾结起来。 交给他们，查出来凶手后，说不定连陈县令那边他们做做手脚，不管有没有关系都能给他们牵扯点关系到这事上。 要处置朝廷命官，还是得身份比他更高的人来。 李叔公这般想着，便也想卖公主府一个面子。 “这位大人说得确实有道理，此事若是交给公主府来查，我们也不怕会有徇私的情况存在。” “我们捐粮赈灾可以，但也希望公主府不会让我等死者的亲属寒心。” 苏誉爽快答应：“自然不会。”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大人在公主府任的什么职位？” 李叔公见苏誉答应，便和气地问道。 至于死的主簿大人虽然是他们的亲属，倒也不是什么至亲。 县衙里多的是他们的人，再找一个替上就行。 反而是这些公主的人，他们得先打好交道。 不然便宜了陈县令。 苏誉微微一笑：“好说，我乃长乐公主的驸马苏誉，字锦言。”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惊呼。 “你、你便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文曲星！” 原来这人，便是当朝驸马，是那个连中三元，传说一样的人！ 苏誉淡淡点头：“正是在下。” “所以诸位放心，我们公主府会给出一个满意答复的。” 既然是驸马爷发话，那他们便放心了。 李叔公轻叹一声：“既然这样，那便请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为这枉死的二人主持公道了。” 既然说好了，他们也想卖公主府一个好。 于是在场的人纷纷慷慨解囊。 这个捐一些，那个捐一些。 也算是暂时凑到了够赈灾几天的粮食。 加上仓库那些陈粮，估计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了。 王师爷松了一口气。 但想到公主府的人要查杀害这两人的凶手，他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现在没人细看，还能糊弄过去。 后面也不知道能不能瞒得住。 等会回去，得和姐夫商量一下善后的问题才是。 各家既然在苏誉面前说了要捐粮，自然也不会食言。 当即便派人回去家里取粮食，准备救济灾民。 王师爷也准备离开，回县衙去。 临走前，苏誉把他叫住，下巴朝那两个装了人头的木匣子努了努。 “王师爷，尸身你可知道在何处？” 王师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反驳道：“不知道。” 刚刚一直没人提这个问题，这个驸马爷怎么一来就提？ 苏誉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哦，我就是问问。” “若是王师爷和陈大人找到了尸身，可得派人去通知我一声。” 他说完，让王师爷把人头送回县衙去保管，带着李二郎也准备离开。 一边走，还一边说道：“灾民饿了许久，估计没有什么力气。” “要杀人，一击毙命肯定是做不到的，恐怕会群起乱刀砍死。” “那尸身，也不知道被砍成什么样子了。” 王师爷站在原地，张了张嘴，突然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339章 去请罪 此时屋内的其他人早已散去。 只剩下苏誉和他带来的人，还有王师爷和他自己的人。 所以苏誉那些话，明显是对王师爷说的。 李二郎好奇问道：“姑爷看出什么了？” 苏誉“嗯”了一声。 “大概猜到了。” 这两个人头，明显不是起因不是王师爷说的被流民所杀。 王师爷和陈县令虽然是早有预谋，下手也足够狠，但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没有什么经验。 所以这两个人头除了本来的致命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损伤。 苏誉没有细看，毕竟没有这样的爱好。 但也能得到一些大概的信息。 其中一个人是钝器破头而死，另外一个头上没有伤痕。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流民所伤的人。 毕竟城外的流民，苏誉一路过来都是有看到的。 基本都是拖家带口，从很远的地方一路乞讨、挖树根吃草过来的，哪里会有什么力气？ 就苏誉队伍从水里救的那个男人，不就是因为太饿没有力气，才会抓鱼不成反而栽水里被冲走了。 这样的流民，即便混进了城里，要杀两个每天好吃好喝，身型最少是他们两倍的大男人，除非天生神力，不然是不可能会留下这样的伤痕。 所以苏誉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这事有蹊跷。 好在这里的人都讲究死者为大，不敢靠近去直视或者检查死者，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问题。 李二郎往后看了一眼，看到王师爷似乎呆愣在原地，他猜测道：“所以这两个县衙的人死因，大概率和王师爷甚至他背后的陈县令有关？” “既然是能对同僚下手的杀人犯，为何姑爷不当场拆穿他们，反而要替他们掩饰？” 苏誉笑了笑。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他们是不是真的杀人犯，这事该官府来判，我所见的，只有这王师爷为了让在座的人捐粮赈灾，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虽然苏誉不知道王师爷会不会真的一头撞死，但那架势看着是挺吓人的。 在这会场看了一阵子热闹，苏誉已经基本能确定这王师爷甚至他背后的陈县令，在这个县里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毕竟场上这么多人，根本就没人对他们两个有任何的尊敬。 县令都是外派来的。 但县衙其他吏员，都是本地人。 小鬼难缠，说的就是这些人。 这些人手上有点小权，与当地的大户结亲，在当地势力会越来越稳固。 一些手段不够，或者后台不够硬的新县令，要不被他们裹挟，直接架空。 要不就从了他们，与他们搞在一起，被同化。 这种事情，倒不是没发生过。 所以苏誉猜测先前陈县令一直不赈灾，大概就是受到在场这些人的阻挠。 而王师爷这人为了让这群人能赈灾，下决心以头撞柱，这人的心思本能就让人感觉坏不到哪里去。 就算在场这两个人头明显与王师爷和陈县令两人有关，苏誉还是决定先帮他们一把。 至于后面的事情，先解决了目前的问题再说。 李二郎有些讪讪道：“姑爷让我去拉人时，我倒没想这么多。” 要不怎么说他们姑爷文曲星再世呢？ 那脑子，自然是他们这些武夫不能比的。 “那可要去查查这王师爷和陈县令？” 苏誉点头道：“去查查也无妨。” “顺便再查查今日在场的那些人，说不定都不清白。” 苏誉心想，今日的事情还算精彩，估计顾长乐也爱听。 回去给她说给她听才是。 而且说不定，陈县令和王师爷还要来拜见自己。 ...... 县衙内。 王师爷已经回到了县衙。 陈县令问：“事情办好了？” 王师爷似乎有些出神，顿了一下才说：“办好了。” “各家都答应了捐粮救灾，正在派人送粮过来。” “只是……” 陈县令放下手中根本看不进去的公务，问道：“只是什么？” 这情况，倒是比他预想的顺利。 他还以为，王师爷会遭到不少质问和刁难。 想不到居然这么快便让这些人家松口。 难不成真是那两个人头的威慑力太大，把他们都吓住了？ 王师爷说：“大人，今日出现在会场的，还有公主府的人。” “长乐公主的驸马，那个连中三元的苏誉，便在会场中。” “是他帮了我们，所以这次筹粮才会如此顺利。” “驸马苏誉帮了我们？”陈县令顿了顿，才说：“他一来便颇为关心流民安置问题，会帮我们这一件事不奇怪。” “不止……”王师爷往前走了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他似乎看出来了……” 想到苏誉后面说的话，王师爷便觉得自己那一身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他看出来了？”陈县令也很快反应过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他看出来了？” “嗯……”王师爷苦笑道：“其他人虽然也怀疑，可也只是怀疑我的说辞有问题。” “可驸马苏誉他……” 陈县令追问道：“他怎么样？” 王师爷现在全须全尾地回来，他们县衙也没有任何人击鼓鸣冤，说明那个驸马苏誉就算看出来了，应当也不确定。 所以他会放人走。 陈县令这般猜测，便听到王师爷咬咬牙，继续说：“驸马苏誉，他看出来我们布局的破绽，教我们如何完善这场杀局。” 陈县令愣在原地，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王师爷说的话他能听懂，但却总觉得有些像是编出来的。 “你说的……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出来。 王师爷便把苏誉离开前说的那段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陈县令。 听罢，陈县令表情有些茫然，脑子一片空白。 往后坐回到椅子上，陈县令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了这么一件狠事，想不到却被人一眼看穿。 而这看穿的人，没有揭露他们。 “走吧，我们去拜见长乐公主和驸马爷。” 他突然笑了出来，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去请罪……” 第340章 他们该死! 苏誉刚回到下榻的客栈，和顾长乐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顾长乐听后，也产生了和苏誉一样的猜测。 “所以，这主簿和县丞，还真的极有可能死于陈县令和王师爷之手。” 顾长乐想了想，说道：“不过他们思虑不够周全，漏洞太多，估计迟早会被人看出来。” “若是真的如此，夫君还是要保他们吗？” 苏誉在路上，已经让人大概打听了一下这陈县令和王师爷的为人。 但因为两人被架空得厉害，因此大家对他们的评价都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好评。 坏的评价自然有。 毕竟如今城中城外情况都这般着急了，也不见县衙出面去做什么。 有些不明原因的百姓们自然对县衙一把手怨声载道。 所以顾长乐这般问，苏誉还真的有点犹豫。 “不确定。” “毕竟是两条人命，我想等二郎那边查清楚再说。” 苏誉也不是什么判官，觉得还是用事实说话比较好。 顾长乐“嗯”了一声。 “夫君要保哪个都无所谓，若是你保不下来，我也会帮你保的。” 苏誉挑了挑眉，反问顾长乐：“像你方才说的，你就不怕我保下来的人真是些罪有应得的？” 顾长乐道：“那夫君可得好好掌眼，千万别看错了。” “若是看错了人，那污名就得我们夫妻二人一起背了。” 说着，伸手轻轻点了点苏誉的胸膛，手指又慢悠悠地说着衣襟划下。 “夫君你也不想我背上什么包庇的污名吧。” 两人好长时间没亲热，顾长乐还这么撩拨。 苏誉没办法，只能抓住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娘子放心，为夫一定查清楚。” 顾长乐好笑地倒在苏誉的腿上，一脸得逞的样子。 “夫君看起来有点火气，我让厨房熬点绿豆汤给夫君下下火。” 苏誉被顾长乐笑了几句，他也好笑地回道：“你别得意太早。” “我是会从别的地方讨回来的。” 顾长乐笑着翻了个身，转移话题说：“我看我们带的粮食还够，可以先拿一部分去赈灾？” “若是后面不够了的，后面走的时候再从这城里买一批。” 苏誉说：“可以是可以。” “可这城里如今粮食价格非常高，短时间内恐怕降不下来。” “我们若是在城里买粮，得便宜那些恶意哄抬价格的人。” 帮忙赈灾的事情，苏誉也有想过。 因此他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粮食价格，准备也购置一批粮食去救济流民。 可打听之后，发现这城里的粮食已经涨到起码是灾前的三倍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灾的是静安县。 这明显有人在哄抬粮价。 再经过今日的集会，苏誉更加肯定。 这静安县城里的商人们，极有可能联合起来做了抬高粮价的推手。 不然正常粮价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涨这么高的。 买粮食赈灾可以，他们手上是肯定有足够的钱财。 但要便宜那些发灾难财的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其实以他们的身份，真要粮食，直接摆个宴席邀请这城里的富户们，在席间伸手要，估计送的人会不少。 不过顾长乐本身就不是喜欢做这种事情的人，苏誉也不想被有心人知道后用此来攻讦他还在京城的老师。 因此还是不考虑这个了。 “哄抬粮价？” 顾长乐有些无奈：“听夫君这般说，静安县的父母官手中没什么实权。” “若是让他出面，以官府的威严去强行逼迫粮商们降价恐怕不可行。” “我们的身份做这些也不合适，那有没有别的办法能降低粮价？” 苏誉一手把玩着顾长乐的头发，若有所思地道：“降低粮价......” “说起来，好像是有一个办法......” 顾长乐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她就知道，自己夫君是肯定有办法的。 “是什么办法？” 正好奇想知道，外面红缨进来禀告道：“静安县陈县令带着王师爷过来，求见公主殿下和驸马爷。” 苏誉知道这两人会来见自己，但没想到这么快。 刚刚他就和顾长乐在讨论，这两人的秉性究竟够不够资格让他们保下来。 如今正式见一下正好。 “见一见？” 苏誉问顾长乐。 若是她不想，那他自己去见这两人就行。 顾长乐刚休息够了，此时也有些无聊。 “我与夫君一同去。” 两人整理仪容，才相携到了会客的厅里。 陈县令穿着官服，戴着官帽。 刚刚才见过不久的王师爷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 见到二人出现，陈县令带头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驸马爷。” “陈大人不必多礼。” 苏誉带着顾长乐坐下，淡定地看着陈县令两人。 王师爷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苏誉，一下子对上他的眼神，又有些慌乱。 “陈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苏誉装作无事发生，直接问道。 王师爷看向陈县令。 刚刚陈县令说他们要来请罪，可具体要怎么请罪，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家姐夫要做什么，他跟着做就行。 陈县令听了苏誉的话后，伸手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摘了下来，随后跪在地上，深深地伏首下去。 王师爷也跟着他的动作，跪伏在他身后。 陈县令一字一句地说道：“罪臣乃静安县县令，却枉为此地父母官，今日来向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请罪。” “罪臣在县城百姓受难之时，无计可施之下，为了避免流民反叛导致城外城中出现乱贼，只能用计亲自动手除了两害。” “罪臣知法犯法，自知罪无可恕。” “但请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让罪臣赈灾完后，再上报朝廷处置。” 陈县令把杀人的事情，全都包揽在了自己身上，丝毫不提自己身后的王师爷。 王师爷一听，顿时有些急了。 他小声喊道：“姐夫，怎能如此？” 陈县令沉默不理，他只能着急地出声道：“殿下明察，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我与静安县主簿与县丞有私仇，因此设计杀了他二人，想要嫁祸给流民。” “我家大人不过是想着保全我，所以才把罪名包揽下来。” “要降罪，就把罪名都降到我身上！” 陈县令眉头紧皱，不同意地呵斥道：“胡闹！你一个师爷，能做什么？” “本官是你的上司，你不过听从本官命令行事之人！” 王师爷着急地说：“可......” 两人想把罪行都揽自己身上，为对方脱罪。 苏誉慢条斯理地问：“我若是没听错的话，陈大人的意思是，本县主簿与县丞，都是你杀的？” 陈县令咬咬牙认下：“不错，是我！” “哦？那你今日前来认错，可是后悔了？” “后悔？”陈县令冷笑一声：“我认罪，是因为朝廷律法不许，身为父母官的我居然知法犯法。” “可这二人所犯罪行罄竹难书，他们该死！” 第341章 死不足惜! 陈县令并不清楚这个传说中的驸马爷具体是什么样的人。 只知道他连中三元，大魁天下的风光，还知道他恩师是朝廷重臣。 虽然后面尚了公主，成了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爷，但也不是他这个没有太多背景的小县令可以高攀的。 可陈县令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既然他来认罪，大概率难逃一死。 那他就要在这之前，把这二人的罪行都原原本本说出来。 不管这公主和驸马究竟要如何处置他们，起码不能让这一伙人继续在静安县只手遮天！ “此二獠所犯之罪，罪臣都记了下来。” “大部分都有证据，可都被人压了下来。” 陈县令这次前来，是抱着决心来的。 他犯了大罪，就算要死，也不能白死。 这两年，他在静安县无所事事，什么都插手不上。 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 包括主簿和县丞在内，这些人所犯的罪行，他和他带来的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原本是想着等有机会，能够得到朝廷的支援，从而处置了这群盘踞在静安县多年，欺行霸市的团伙。 可却不想，事态突然紧急起来，容不得他再慢慢等了。 再等下去，城外的百姓迟早要被盘踞在外的流民们抢光甚至危害性命。 城内的百姓也会因为缺粮缺柴而饿死。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一本册子，递了上去。 无论如何，面前的两人，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毕竟他杀人的罪行已经被知道，基本是没有以后好说了。 苏誉和顾长乐对视一眼，让人把册子拿过来。 翻阅了一下，苏誉这才算是真切明白陈县令方才那番不后悔的话是有理直气壮。 这主簿和县丞，不止架空了他这个县令。 甚至死在任上的前县令，都与他们有关。 而其他的欺男霸女，大肆吞敛百姓田产，徇私舞弊等等，一桩桩一件件。 至今没一件，能得以伸冤。 而且这两人居然还联合起来，私吞征收上来的粮税。 县衙仓廪的钥匙，常年在主簿手上。 陈县令上任后，他也不肯交出钥匙。 当时他便觉得奇怪。 后面细查之下，才发现这些人胆大包天。 不止把县衙仓廪里的被备用粮全部私吞，只留一小部分往年被打湿发霉的陈粮做做样子。 那些新征上来的税，还各种克扣。 前不久，他们想要彻底同化陈县令，因此提出与他家结亲。 陈县令若是一直不同意，估计他们肯定也是要像对待上一任县令一般下手的。 谋害朝廷命官，单就这一条罪名。 这两人就死不足惜。 更不用说，这两人居然敢打静安县税收的主意。 单从这罪状看来，陈县令确实也是被逼到无计可施了，才会选择铤而走险。 其实这件事，还是很好想明白的。 如果不是真到了这种地步，陈县令一个朝廷命官，又怎么会沦落到要亲手杀底下的人？ 但凡他说话有点用，直接指使衙门的人把罪人拿下，再细细审上一回，罪名定下，多少脑袋这两人都不够砍的。 看完后，顾长乐没说话。 苏誉也没说信不信，只出声道：“陈大人说的事情，我与公主殿下已经得知。” “如今赈灾要紧，你先做好治下管理工作，其余事情暂时待我们查明真相后再作定夺。” 然而这一番话，却让陈县令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没有直接问他的罪，也没有提起他方才亲口承认的杀人之事，还说会查明真正死因。 难不成，这驸马爷，是想放过自己？ 他一个熟读圣贤书之人，居然会帮自己一个杀人犯？ 但苏誉没有明说，他也不敢直问。 只能叩了一首，说道：“下官遵命！” 一旁的王师爷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对了。”苏誉又说道：“我查了一下，城中粮价如今暴涨。” “即便赈了灾，恐怕也没这么快能补给到城中百姓。” “这粮食一时半会价格降不下来，始终还是有隐患在。” 陈县令羞愧地说道：“是我办事不力，待回去后，务必会想办法处理此事。” 那些大户人家的只答应捐粮赈灾，避免引起暴乱。 但城中的粮价，他们可没答应降下来。 陈县令现在，还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苏誉问道：“陈大人能想到什么办法？” 陈县令沉默了一下，只能苦笑道：“暂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我写了不少折子往上面求助，可一直得不到回应。” “如今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在此，估计会看在二位的面子上施以援手。” 苏誉听罢，点头道：“也是一个办法。” “不过就怕灾民越聚越多，届时等不及救援。” “我方才想到一个办法，估计能使城中的粮价降下来。” “陈大人最近要安排赈灾一事，此事我会与公主殿下一同处理。” “提前知会一声陈大人，届时你看到后也不必对外多言。” “驸马爷想到办法了？” 陈县令一脸讶异。 这两人昨天才来的。 今天就知道了他们县里发生的大事，又想到了另一件难事的解决办法。 他一个知县，在事情发生到现在，都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可这驸马爷却一下子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果然能做状元的脑子，就是不简单。 陈大人一个贡生，对这些那些科举生是有天然仰慕在的。 更不用说苏誉这种历史都少见的文曲星再世。 事情说定后，苏誉让他回去准备。 其余的事情，有结论后自会派人去通知他。 陈县令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免罪了，但他又深深地叩首行大礼，才从地上站起来。 作为一个文官，其实他不需要对身为勋贵的苏誉和顾长乐行此大礼。 可他行了，还不止行了一次，而且心甘情愿。 走出客栈时，甚至觉得前所未有的有干劲。 在静安县唯唯诺诺了两年时间，他终于能尽到自己父母官的责任，真正为百姓做一些事情了！ 而且他也铆足了一股劲，想要做得更好给苏誉看看。 这样才不枉费了他对自己的包容和信任。 王师爷也是一副劫后重生的样子。 “大人，早知如此，那日驸马爷进城时，直接与他商量此事，说不定他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样也不用他们两人手上沾上鲜血，终生都被此事困住了。 陈县令摇摇头：“也不见得这样就更好。” “若是等他们来了再处理，又得耽搁时间。” “如今城外流民越聚越多，随时可能会引起暴乱。” “赈灾是越早越好。” 王师爷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驸马爷和公主殿下后面会如何处置我们两个。” 陈县令目视前方，脸上是找到主心骨之后的一片淡然。 “如何处置，我都认了。” “横竖有驸马爷这样的人在，城中百姓绝对能得到妥善安置的。” 第342章 这不是傻么? 经过方才一番对话。 长乐公主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 说明驸马爷苏誉的意思，便是她的意思。 而苏誉这个人，陈县令如今算是初步了解了。 这人绝不是他从前认识的任何一种人。 就看他坐在那里，稳稳安排着一切，本来有些慌乱无主的陈县令便觉得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只需要用心做好他交代的东西便行。 “走吧，回去安排赈灾的事情。” “现在就派人骑马出城，通知附近盘踞在城镇附近的灾民过来。” “明日一早便开锅煮粥！” …… 回到县衙，各家送来的米粮已经到了。 陈县令赶紧安排人手去收集柴火，又派人出城去通知附近镇子村里的流民。 只要他们这里施粥，那些盘踞在镇上的流民，都会往这里来。 届时城外的百姓也能重新出门，恢复正常生活。 不多时。 县衙里唯一的一匹马从城门口走出。 见到城门口附近密密麻麻的灾民，马上的人并不停留，直接朝着最近的镇子而去。 到了镇子附近，他拿出铜锣，一边放慢速度，一边敲响。 “奉县尊大人命，明日卯时后，县衙在城门口西边施粥赈灾！” “奉县尊大人命，明日卯时后，县衙在城门口西边施粥赈灾！” 一阵阵声音，宛如天籁一般，传进灾民的耳中。 一些本来已经失去希望，躺在草丛中等死的人，也强撑着一口气爬起来，朝着县城的方向开始慢吞吞地过去。 只要到了城外，就能活下去。 脑里存着这么一个念头，不少快被饿死的人都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意志。 镇上离城里距离不算太远，可对于这群饿得全身无力，行走都困难的人来说，陈县令这提前一晚上通知的命令就显得很是必要了。 等这群城外得到通知的流民们慢吞吞到达城门外，卯时都快到了。 大家对着还没打开的城门翘首以盼，城里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卯时还没到。 城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昨日临时征来的伙夫们到达指定的位置，开始搭建灶台，锅具也陆续运到。 王师爷先出来，指挥众人搭建粥棚。 初初预算，先搭四个粥棚，后面再增加。 大米都不用淘，直接倒进锅里加水，便开始熬粥。 很快，就有一股股米香飘过来，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有救了......” 有些人热泪盈眶，对着城门口的方向跪了下来。 一阵铜锣声响起，一个官差拿着铜锣开始高声喊道：“都排好队了！每个人都有份！” “不许争抢，不许喧闹！” “若有发现闹事者，即刻赶走！” 这一番话下来，众人都赶紧在粥棚面前排好队，不敢说话。 粥水虽然很稀，但对这些久未吃过粮食的灾民来说，无异于人间美味。 有些人领到后，也顾不得烫，囫囵吞枣般就三两口喝完了。 陈县令在城楼上看到底下井然有序地赈灾，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了一阵，太阳已经爬到头顶了，他才从城楼上下来。 今日县衙的人都派出去施粥了，陈县令身边就只有一个自己的近侍，两人一同走回衙门。 走到一半，经过县城中间广场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苏誉正坐在广场中间，身旁带着几个随从，旁边架着一张又大又长的白纸。 上面写着“收一千石粮食赈灾，今日收购价格斗米八十文。” 其中“八十”两字，下面都划了横线。 昨天陈县令听苏誉说他想到办法能降低粮价了，这就是他的办法？ 可斗米八十文钱收购，这是比城中粮行的价格还高一点点吗？ 陈县令一头雾水地看着气定神闲坐在广场中的苏誉。 周围也有不少围观的群众，他们对苏誉这一举动都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人，居然这般大手笔要在粮价这般高时买这么多粮食去赈灾？” “这不是拿银子去洒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们大周的驸马爷！那是皇亲国戚！就这么点银子对他来说算什么？” “哎，不对啊，他这般高的价格要是把城中的大部分粮食都收走了，那我们岂不是更买不着粮食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不少人都纷纷变了脸色。 八十文一斗的米，他们咬咬牙，估计还能买上一些。 可若是城中的余粮都被这个驸马爷买走拿去赈灾了，那剩下的粮食肯定会更贵。 他们原本城中的居民怎么办？ 人群中，除了围观的普通群众外，也有粮行的伙计掌柜等。 有些人听了这话，赶紧离开，小跑去告诉东家这消息。 “驸马爷在城中广场以八十文一斗的价格收粮？” 城中最大的粮行，正是李叔公家的。 他得知这消息后，笑了一声：“这驸马爷是个好人啊。” “居然这般大手笔，就为了买粮去赈灾。” 身旁同行的人也是在昨日集会上出现过的人，他问道：“那我们可要卖粮给他？” “斗米八十文，比我们如今粮行的价格还高一些。” “如今城中正在赈灾，后续若是恢复了正常，估计粮价要回落。” 李叔公摇摇头：“这点粮食赈灾，不过小打小闹，怎么能这么容易恢复正常？” “你可知道苏南运河决堤，受灾百姓有多少？” “朝廷就算要赈灾，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是我们这边根本没有受灾的地方，朝廷又如何顾得上理会？” “咱们如今捐了一笔粮食出去，城中粮食就更少了。” “斗米八十文，那是现在的价格，说不定都不用到明日，就会继续涨！” “让他先收着吧，等到价格再高些，我们再说卖粮食的事情。” 答应捐粮赈灾，其实也抱着这么一个目的。 他们捐的粮食不管多少，都会导致城中的粮价再涨上一波。 所以就算他们捐了粮食，也绝不会亏。 后续都会从买粮的百姓身上赚回来。 美名他们赚了，银钱也会赚得更多。 李叔公说完，身旁的人笑嘻嘻地说：“还是叔公看得远。”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跟着你来做便是。” “等叔公的粮行什么时候放粮卖了，我们也什么时候放粮。” ...... 正如李叔公所言。 到了下午时分，虽然驸马爷苏誉没有亲自过去。 但那张白纸，上面所写的内容已经变成了“收一千石粮食赈灾，今日收购价格斗米九十文。” 第343章 驸马爷是不是疯了? 城外赈灾如火如荼。 但城内收粮的价格，已经飙到了九十文钱。 这可比粮行买粮的价格，还要高上十文钱了。 围观的百姓们都不太相信，总觉得这公主和驸马是在逗他们玩。 毕竟他们自个儿又不缺粮，至于这么高价收粮食来赈灾么？ 难不成有钱人都是傻子？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总感觉他们就算拿了自家的粮食，也不可能会真的付银子。 总觉得自己要是拿了粮食过来卖，极有可能银子拿不到，粮食也被直接拿走。 到时候若是之得了一张口头欠条，那他们还真就有冤都无处申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不少人都还是在观望。 但也有人忍不住，回家拿了一些余粮过来。 老百姓自家的余粮自然不多，那人只拿了两斗米，准备试试水。 “两斗米，一共一百八十文钱。” 代替苏誉留守此处的李三郎登记后，数出一百八十文钱，笑眯眯地递过去。 这卖粮的人捧着一百八十文钱，惊讶地伸手接过。 “真、真就卖了一百八十文钱？” 他走回人群中，立马就被人围住了。 “这还有假的？钱不都在这里了？” 一百八十文钱还捧在手上，肯定作不了假。 有人带了头，立马有人也动起了心思。 这收粮的价格这么贵，就算他们去粮行买粮食再倒卖给驸马爷这边，他们都还有得赚啊！ 但粮行自然也不是傻的。 让别人去倒这么一手，他们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卖呢？ 不这么做就是为了囤积粮食，待价而沽么。 昨天还卖八十文的粮食，今日立马提到了九十五文钱。 粮行买不到粮食，不少百姓便回家去把自家的余粮空了一些出来。 兴高采烈地捧着粮食回到收购的地方，却又看到那块写着收购信息的白纸被换了一张。 那张白纸上写着“收一千石粮食赈灾，今日收购价格斗米一百文。” 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这价格就飙到了一百文钱？ 刚卖了两斗粮食，得了一百八十文钱的人，瞬间就觉得自己刚刚买早了。 但他也不敢直接去说自己反悔了的话，只能在人群中兀自生气。 后面那些把粮食拿过来准备卖的人，看到这个价格后，顿时就犹豫了。 “昨日一开始是八十文钱，现在已经到一百文钱了，该不会明日就到一百五十文钱了吧？” “说不定啊！要是真这样，那我手上的粮食就先不卖了，等到了一百五十文钱再卖，能赚不少呢！” 这一下子，这群刚把粮食抱来准备换钱的人，立马就不打算卖了。 大家都决定再观望观望，看看这个价格还能涨到多少。 九十文时收了两斗粮食，价格涨到一百文，倒是一点都收不到了。 坐了一阵的李三郎都不禁感叹，这也太奇怪了。 得知苏誉这边收购粮食价格再次涨价之后，粮行那边自然也跟着再次涨了起来。 对此，城中有不少百姓唉声叹气，觉得这粮食他们是越发吃不起了。 但李叔公等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则是笑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叔公大才！要在这个城里收到粮食，我们都不卖他，他能收到多少？” “估摸着那驸马爷收粮的价格，还得继续涨！” 李叔公也得意洋洋地说道：“这驸马爷虽说是什么文曲星转世，但还是嫩了一些。” “听闻长乐公主乃是淮南王的唯一后代，而且她自小便有封地食邑，家底厚的很。” “这些对他们来说，不过都是小钱。” “他们要美名，高价收粮赈灾，必然不会计较这么些。” “咱们再观望观望。” “这赈灾的话都放了出来，总不能因为收不到粮食而不做了，这公主和驸马，可丢不起这样的面子。” “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越发笃定苏誉在城中收不到粮食，最后还得涨价。 确实如他们所料，到了下午，收购粮食的价格又涨到了斗米一百一文钱。 再次经过的陈县令看着这价格，不禁都觉得有些傻眼了。 在他看来，苏誉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而且昨日也跟自己说过，他想到了办法能降低粮价。 可他这番作法，却完全不像是要降低粮价的样子啊？ 真要降低粮价，怎么会短短一天时间，就把粮价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这不是闹么？ 王师爷也听说了这事，有些忧心地问陈县令：“大人，这驸马爷是不是疯了？” “城中的粮食因为他这举措，都涨到了斗米一百文甚至以上了。” “方才我路过粮行时，便看到有一个小粮行在放粮，给出的价格是斗米一百一文。” “说是驸马爷明日必定还会再抬价收粮，他这价格绝对不会让人吃亏的。” 也就是说，这粮行把粮价比苏誉收的还抬高了一些，卖给想要转手或者囤粮的百姓们。 囤粮的自不必说。 想要倒手赚上一笔的，自然会愿意买。 如今一百一文买的粮食，明日只要等到驸马爷把价格提到一百二十文以上，就算一斗只赚十文，那也是额外之财。 虽然那个粮行放出的粮食数量不多，但这也是在静安县被灾民围城后，第一次有粮行在放粮。 所以得到消息的人，几乎是蜂拥而去。 能卖到斗米一百一文钱，陈县令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人去买？” 王师爷脸色有些复杂：“不少人。” “放出的那点粮食，一下子就被人抢光了。” “那粮行估计见这么高的价格都被这么快买完，便也不愿意再放粮了。” “这样下去，城内的粮食，岂不是要涨到天价去了？” “要不大人你去问问驸马爷，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咱们募捐而来的粮食，也撑不住多少天。” “后面这样的粮价，城内的百姓们都要吃不上饭了，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陈县令想了想，说道：“我总觉得驸马爷不是我们想的那般简单。” “我们还是再看看情况先吧。” ...... 到了下午收摊前，收购粮食的价格，果然已经涨到了一百一文钱。 第344章 开始操盘 “收粮的价格越高，却越收不到粮食。” 晚上李三郎回来禀告后，顾长乐都一脸的好奇。 她看向苏誉：“夫君这一招，倒是狠。” 李三郎有些讪讪地挠挠头：“我没搞懂。” “姑爷这么高的价格收购粮食就算了，还一阵接着一阵的抬价，这不是永远都收不到粮食么？” 今天九十文还能收到一点粮食。 可涨到一百文，就一点都收不到了。 到了一百一文，就更不用说了。 大家都趁着宵禁之前，赶到了粮行去想采购高价粮，准备囤积着等倒赚一笔。 他们岂不是更无人问津了？ 这样一来，他们姑爷和小姐什么时候才能买到足够的粮食去赈灾？ 倒是见识了苏誉这一番操作后，顾长乐很快就想通了。 她笑道：“价格越高，自然越是收不到粮食。” “但明日降价之后，就不愁收不到了。” 李三郎有些傻眼。 “啊？高价收不到，但价格降下来就能收到，这般神奇？” 顾长乐也说不懂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原理，但她大概能想通其中的关节。 苏誉这样短时间内把收购粮食的价格一抬再抬，家中有余粮的人自然都会开始张望，总想着等到一个再高的价格再出手卖粮。 粮行那边自然不必说。 可这再高的价格，一旦开始回落，这些人就会开始担心了。 从一百一十文钱掉到一百文的时候，就会后悔自己没有在一百一十文的时候卖出去。 等掉到九十文钱了，估计就要坐不住了。 不少人就要开始脱手，担心自己手中的粮食换不来更高的价格。 但先前涨到过一百一十文钱，外来的粮食又还没到，大部分人自然还是不甘心脱手。 自然还是会选择继续等待。 可越等，他们会发现这收购的价格越降。 而这时候，苏誉手中已经收购到了第一批的粮食。 只需要把白纸上的收购信息更改一下，从一千石改为几百石，坐不住的人会更多。 如此一来，卖粮的人也会更多。 那些大粮行估计还能坐得住，可一些想要赚钱的小粮行肯定会坐不住了。 即便和李叔公他们有协议在先，肯定也会偷偷摸摸地私下卖粮给苏誉。 等苏誉手中的粮食越积越多，粮行的价格也会彻底崩盘。 届时粮价要回落，估计也就一眨眼的事情。 顾长乐解释后，李三郎瞪大眼睛，惊讶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咱们把价格提得越高，越是没人卖粮。” “因为他们永远都在等更高的价格！” 顾长乐转头问苏誉：“夫君，我说得可对？” 苏誉笑道：“不错，我娘子真聪明！” 虽然不够完善，但顾长乐说的也大差不差。 苏誉使用的，其实是一种经济手段。 静安县内其实不是没有粮食。 只是所有的粮商和大户人家们都商量好了，把粮食囤积起来，待价而沽。 也是因为这样，粮食一涨再涨。 可这样太慢了。 苏誉干脆帮他们一把。 短短两天时间，他就把价格再往上炒高了好几个档次。 这下子，不止那些粮商，就算是民间的散户都坐不住了。 粮商囤粮，他们可不收粮。 毕竟现在粮食这么贵，就是他们自个儿炒起来的。 他们手中又不缺粮食，怎么可能还会额外去收那些散户手中一斗两斗的粮食？ 可苏誉不同。 他直接向城中所有人，公开收粮。 甚至价格一提再提。 等到明日他把价格一降，届时不少准备卖一点余粮赚钱的人肯定会坐不住。 届时卖粮的人，就会变多。 一旦缺口被打开后，后续的价格只会越降越低。 若是短时间内还达不到想要的效果，苏誉还可以在降价的中间小小涨价一波，给市场营造一种他还会继续涨价的假象。 但最后大家会发现，价格还是会持续跌。 这其实跟苏誉前世玩过的一种金融工具有点像。 拉高价吸筹后，吸引散户入盘。 等到吸引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割韭菜。 这些被割的韭菜们，舍不得割肉，便只能看着价格越来越低。 若是在中间有一小波反弹，那自然又能吸引一大批观望人群进场。 当然，原理不尽相同。 而且苏誉如今是空手做庄。 不过好在他有大把的银子，还有可靠的后台能随他操作。 迟早能通过这些手段，累积到一批粮食，成为真正的庄家。 顾长乐没学过这些经济手段，也没触碰过这些。 但在知道了苏誉这两天的做法后，很快就猜到了苏誉具体的手段。 不得不说，她这脑袋是相当聪明了。 所以顾长乐才会说苏誉这一招狠。 因为他这一招，狠狠拿捏了城内所有人的心思。 大家的心思都会随着苏誉每次更新的收购价格而上上下下，迟早会乖乖跟着苏誉设定好的步骤去走。 “一百文收十斗，九十文收二十斗，七十文收一百斗，估计最后会到二三十文就能收到一千斗。” “等收到一千斗后，我再把手中的粮食放出去一部分，届时城中的粮价就彻底崩盘。” “这样算下来，咱们绝对不会亏什么钱。” 苏誉一边说，李三郎在一旁捧着账本，翻到新的一页去快速算起来。 先前跟着苏誉到户部查账时，他便已经学会了改进后的九九乘法表。 如今这些简单的算数，他早已经能熟练处理。 算出来后，李三郎惊讶道：“等姑爷放粮后，城中粮价下跌到一定的地步，若是再购置一部分粮食，咱们居然还能盈利！” 苏誉笑了笑：“不错，算得挺快。” 得到赞扬，李三郎喜滋滋地拍着胸脯说：“姑爷放心，我会全按照你说的步骤去做的。” ...... 次日。 李叔公等人照例派人出去看苏誉那边的情况。 却发现，昨天晚上收摊前改成的“斗米一百一文”，现在却直接变回了前天晚上的“斗米九十文”。 “这怎么降价收粮了？” 围观的群众们，也都惊讶地看着那浮动的价格。 “九十文，那比昨天还少了二十文，这咱们可不能卖啊！” 也有人担心，“但会不会晚点就降回到八十文了？” “应当不会吧，这数量可没少多少，咱们还是再等等，说不定驸马爷再收不到，下午便又涨回来呢？” “好吧，下午若是涨回到一百文，那我家中的粮食便要拿一部分来卖了。” 众人议论纷纷，李叔公等人对此也还算有信心，并不慌，打算继续张望。 然而到了下午，这收购的价格却根本没像众人预料的一般继续涨，反而直接跌回了“斗米八十文”。 而且收购数量从“一千斗，变成了九百斗。” 也就是说，有人偷摸卖了驸马爷一百斗米？ 这消息一传出，瞬间就有些在观望的小粮商坐不住了。 有人偷摸着找到代表苏誉做这事的李三郎，商量道：“这位大人，我们家有两百斗米想要卖给驸马爷。” “但这价格，能不能提高一些？” 李三郎老神在在地指了指那边的白纸：“斗米八十文，阁下若是卖，便拉粮食过来。” “恕不讲价。” “这......”这掌柜左右看了看，掏出一个荷包偷摸递过去：“那这位大人可否透露一下，驸马爷何时会再把收粮价格涨回来的消息？” 李三郎笑眯眯地推却：“这我便不知道了。” “不过我劝阁下还是赶紧些，我家公主殿下在进城之前便已经写信回了东南求助。” “等到咱们王爷派的人来到，这粮食的价格便不好说了。” 掌柜的吃了一惊，赶紧回家告诉自己东家这消息。 东家一听，虽然觉得他们这边不是东南地盘，淮南王就算权力再大也不应该能派兵运粮食到这里来。 但万一呢？ 他这般一想，便咬咬牙说道：“那还是卖了！” 单靠一些城中的散户能在他们粮行买得了多少粮食？ 现在八十文已经算是不错的价格了，先前他们也偷摸卖了一些。 与其一斗两斗地卖出去，不如一下子高价卖一批。 总好过到时候粮价真的掉回来后，颗粒无收。 这一笔大的生意现在不做，以后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但不能明着来，免得李叔公他们知道了。” “你让他们派人过来，偷偷把粮食拉走。” 掌柜的应下，又回去要找李三郎商量。 结果再回去一看，这价格已经从“斗米八十文”直接掉到“斗米七十文”。 而要收购的数量，则直接改成了“八百石。” 尽管从早上到现在，收粮的价格直线下降。 但本来还在观望，等着更高价格的百姓们却纷纷坐不住了。 广场这里排起了长龙，全是提着一斗、几斗米来卖点零花钱的普通人家。 “一个早上便降了四十文钱，明日估计还得降！” “这粮食得赶紧卖，不然这边收够了，便再也没有这样好的价格了！” 第345章 这群奸商! 本身粮行先前的价格，便涨到了斗米八十文。 但因为价格太高，除非是实在家中揭不开锅的城中百姓，不然也不会选择这时候买高价粮。 因此这些粮商在抬高粮价的这段时间，其实赚得并不算太多。 若不是苏誉这短短两天就把粮价炒到这般高，先前八十文的时候，有些憋不住的小粮商也会偷偷卖给城中百姓的。 要是按照先前的情况，流民围城，城中百姓们大多数都会陷入缺粮的情况。 那么确实会像那些大商户说的那般，城中的粮食还会继续涨价。 但长乐公主和驸马爷带着这么一大批人的到来，明显情况立马就不同了。 单单他们这个队伍，兵强马壮的，就算外面流民叛乱他们城中肯定也暂时不用担心的。 而且现在城中的人都在传，说进城的长乐公主是东南异姓王的唯一孙女。 这里离东南虽然还远着，但若是淮南王知道自己孙女有难，说不定真的会领兵前来。 所以现在谁也说不上，这一直上涨的粮食价格什么时候就会开始回落。 眼看着苏誉高价收粮的数量越来越少，总感觉在倒数着淮南王马上要带兵过来的时间。 不止那些想要赚点钱的散户坐不住，就连一部分粮商都开始要卖粮。 就半天时间，私下找李三郎要卖粮的粮食大户已经有好几拨了。 无非就是想要私下再争取高一些的价格。 对此，李三郎是丝毫不着急。 “实不相瞒，如今收购价格是七十文一斗米，但方才有人找我说只要六十五文便可以卖。” “但前提是我们家驸马爷要多少粮食都从他们那里收。” “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去禀告我家驸马爷呢。” 李三郎年纪虽小，但拿起乔来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反正这些来找他私下卖粮的人看不出一点假的迹象。 听说有人比收购价更低要卖粮，这小粮商心中直呼这些人不讲武德。 而且因为这边收粮的价格越来越低，原本要买粮的普通百姓除非实在要饿死了，不然也都想再等等粮食会不会降价。 可以说。 静安县内本来被炒得好好的粮价，短短两天内，就被苏誉搅得混乱不堪。 谁也不知道今天粮食该定什么价。 想想有人六十五文都卖不出去给驸马爷，这小粮商咬咬牙，说道：“那我六十文卖！” “驸马爷还要八百石粮食，我六十文全卖给你们！” 原本粮价，一石不过是十来文。 就算是六十文卖，这小粮商想，他现在还是能赚上不少的。 别等到过几天淮南王带着人到了，那估计六十文都没了。 六十文？ 李三郎心想，自家姑爷果然料事如神。 出来之前，姑爷就说今日会有不少小粮商找他卖粮。 要怎么做，也都教过他了。 李三郎思索了一下，才为难地说：“这......” “价格是比别的低一下。”他似乎颇为纠结，过了一阵才妥协一般。 “行吧，六十文可以收你的。” “但我有个条件。” “这位大人快说。” 一听到要收自己的粮食，这粮商顿时高兴起来。 “我家姑爷要我公开收粮，因此你这粮食得让人运到广场这边来。” “当着大家的面按照正常价格收下这一半，不然这价格不好交代。” “你那边的人不好出面也没关系，我这边安排人做好，再把结好的银钱送过去给你便是。” “反正我们谈好的银钱，是不会少了你的。” 这自然是求之不得。 本来他这次卖粮就是偷偷摸摸卖的，而且价格还压得比同行低这么多。 所以李三郎这种做法，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小粮商立马答应了下来。 “自然不会少，和驸马爷做生意，咱们肯定是信得过的。” 李三郎点了一批人跟着他抄小路回去，在后门装了粮食运过来。 大家都在讨论着驸马爷收粮的价格越来越低时，便看到有一大批粮食被运到。 而运粮的人，都是生面孔。 “这么多！这是谁家卖了这么多粮食给驸马爷了！” “这起码得上百石吧？” “何止？估计好几百石！” 有些大胆的人，直接便问在卸粮食的人：“小哥们，我们先前怎么没在城中见过你们，你们是哪个粮行的？” 这运粮的人个个长得高大壮实，要是他们城中的人，肯定会有人见过的。 这被问话的小哥憨憨一笑，回道：“我们确实不是城里的人，是城外镇子上的。” “听闻驸马爷要收粮赈灾，咱们东家便让我们赶紧运粮食过来。” “不然再发生先前那样被灾民围镇的情况，咱们粮食铺子的粮食可能都要保不住。” 镇子外的粮食铺子都送粮过来这里卖了？ 众人一听，心中顿时又有了别的计较。 外面镇子上的粮食都运过来的话，这样城中的粮食肯定会越来越多。 这对某些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讯号啊...... “一共四百石粮食，二百八十贯钱！” 那边的人清点完，高声喊道。 “四百石！” 在场的人惊呼一声。 很快就看到那张收购的白纸，变成了“收四百石粮食赈灾，今日收购价格斗米六十文。” 一个时辰前还七十文钱收的粮食，现在又降了十文钱。 对比上涨的速度，这收粮降价的速度好像被人一刀砍到了大动脉一样，可以直接用血崩来形容了。 然而众人还来不及为六十文的收购价格感慨时，又一大批粮食送到。 这次又是四百石！ “这就收够了？”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在清点粮食的公主府众人。 早上还要收八百石，这才中午不到，就已经全部收够了！ 有些人昨日在粮行高价买来准备倒手的粮食，现在都还没脱手，这怎么行？ 清点完，李三郎让人撤下收购信息，拱手说道：“多谢诸位支持，咱们驸马爷此次赈灾的粮食已经收够。” 这时，不远处又来了一个运粮的队伍。 那带头的掌柜顾不上失礼，赶紧说：“这位大人且慢！” “我们粮行刚清点好粮食，刚运来准备要卖给驸马爷的啊！” 李三郎并没有责备这人的无礼，反而笑眯眯地说：“但我们粮食已经收够了。” “城外灾民这般多，就不能再收多一些吗？” “万一赈灾粮不够，后续驸马爷要收也麻烦不是？” 这掌柜的有些着急地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 李三郎有些为难地说：“这......” “这我倒是还能做主收一些，但这价格估计就没这般好了。” “没关系没关系！” 这掌柜赶紧说：“便宜一些收也行，就算咱们东家也为灾区百姓献一份力了。” 李三郎心想，这群奸商。 明明赚了钱，倒像是亏了一样。 “那我便做主，再收一阵吧。” 他挥手，让人拿来白纸，重新写了一份收购信息。 “收粮食赈灾，今日收购价格斗米五十文。” 第346章 彻底崩塌，傻眼的众人 没写数量，但价格又降了十文钱。 可运粮过来的人还是咬咬牙，把粮食都卖了。 毕竟就算是五十文钱，还是比灾时的粮食平均价要高。 怎么算，他们都是赚的。 这消息传到李叔公等人耳里时，一直在关心着收购价格的一群人顿时都坐不住了。 “五十文！” “早上还七十文，现在怎么就变成五十文了？” “那驸马爷那边以这个价格收购，咱们粮行的粮食还能卖得起高价？” 所以他们还真的没法制止。 李叔公也皱着眉，有些搞不懂。 他们联手炒价，都是有一个过程的。 静安县被围了快一个月了，城中百姓家中余粮几乎耗尽，他们才抬到了八十文钱。 可短短两天多的时间，这粮食便一泻千里。 他们这些大粮商和大户人家手中握有几乎全城超过九成的粮食。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连其他地方的人都能来分一杯羹。 如今主簿和县丞死了，这几天县衙里的人几乎都被调到城外赈灾。 那陈县令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肯定巴不得有其他粮食进城。 外地来的粮食越多，他们的粮食就越炒不住。 “叔公，你说怎么办才好？” “要不趁五十文的时候，我们也拉一部分去卖了？” “趁那驸马爷现在这一批收购的粮食没写数量，咱们拉多一些过去，这样他不收也得收。” “对啊，五十文，咱们还是能赚上不少的。” 这一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同意。 可李叔公咬咬牙，说道：“外镇的粮食毕竟是少数。” “守城门的巡检司是我们李家的人，我这便让人去找他，让他务必不能再让后面运粮的人进城。” “顺便，得再找人去远一些的地方，把那些灾民都往咱们静安县来引。” “务必让县衙和驸马那边赈灾的粮食出现缺口，这样咱们还有把粮价炒回来的机会!”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李叔公一番安排，让在场不少人又定下心来。 但还是有那么几个，对他的安排持有怀疑态度的。 “那些灾民饿得走路都没有力气，要到远的地方引灾民来，恐怕要不少时间。” “我听闻淮南王那边要带兵过来接长乐公主和驸马爷，估计届时肯定会带着粮食前来。” “咱们这的粮价必定还是撑不住的，要不咱们偷偷先卖一点？” “总好过到时候白炒了一场粮价，结果一点都没赚到。” 这两人密谋一番，都觉得这样更好。 李叔公虽然说不慌，但现实就摆在眼前。 这两人回去之后，立马便安排手下面生的人也冒充外镇的人往广场去送粮食。 送粮食来卖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广场都几乎挤满了。 可到了现场一看，中午前还有五十文的收购价格，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三十文。 几乎是一个时辰一降。 三十文的粮价，虽然还没恢复正常，但就算是灾时，也不算贵了。 顿时不少人又后悔，自己怎么不早些拉粮食过来卖。 最早九十文卖出去的那个中年男人，倒是在人群中笑得最开心。 “好在我九十文的时候把家里多余的两斗粮食卖了。” “如今才三十文，换我我可不卖了！” 围观的人也有些傻眼。 有些人家中也有余粮，当时看到驸马爷收购的价格高，他们也请了一些出来想要小赚一些。 但见过短短时间就涨到一百一十文的收购价，他们肯定都得观望一番，不肯随意抛售手中的余粮。 可谁也想不到。 这价格一跌起来，就再也涨不回去。 而且短短时间，就几乎要跌回正常水平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 从有人在降价卖粮开始，这整个粮价市场便再也不可能维持得住。 第一张倒塌的多米诺骨牌， 终会引发整个市场的迅速倒塌。 可就算是这样，那些运粮过来的人，还是想要卖。 毕竟现在三十文不卖，说不定明天就回到二十文甚至更低了。 这谁撑得住？ 苏誉若是心黑一些，明日再把价格涨个十文钱，估计整座城有一半人的心态都要炸开。 不过降价的目的已经达到，苏誉现在也不着急。 他甚至安排李三郎把多收的粮食，明日顺便在旁边再摆个摊，就按照灾前的正常价格卖给城中的贫苦百姓。 驸马爷要卖粮的消息一传出，粮价就彻底崩塌了。 李叔公才做了一番安排，派出去的人刚出城没走十里地，就得到这个消息。 “粮价、粮价掉回二十文了？” 李叔公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哆嗦着。 他完全傻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天前，粮食不是还在八十文？ 两天前，那个驸马爷更是帮他们把粮价直接抬到了一百一十文钱。 先前炒粮时，家家户户都还有余粮，买高价粮的毕竟还是少数。 好不容易等到城中百姓们家中余粮快要吃光了，都要到粮行去买新粮。 结果现在怎么就掉回二十文了？ 那他们岂不是白炒了一通？ 李叔公握不住手中的茶杯，旁边的仆人赶紧接过放在桌子上。 李叔公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旁边的人低声答了一个日期。 没错，只过了三天。 只过了三天，他们炒起来的粮食价格就崩塌了。 “叔公！” 李叔公还在傻眼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其他人都急匆匆跑来。 早上还因为李叔公的安排而暂时安下心来，结果现在就得到了这么一个噩耗。 任谁都坐不住。 “叔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啊，你不是说咱们只要捏住手中的粮食，就必定能趁这机会大赚一笔么？” “如今足足一个月过去了，咱们铺子为了炒高粮食，一点粮没放，就等着这几天放粮赚上一些。” “可如今这粮价，咱们还赚什么？” “对啊！我们粮行也听了叔公你的话，有一个月没做生意了，这可怎么办？” 这群平时团结在一起，拿捏静安县的人家，都纷纷急得跳脚。 在利益面前，可没有什么情谊好说，直接拉着李叔公就要他给个说法。 “早知如此，在驸马爷一百一十文收粮时，我便全卖给他，这样起码还能赚一大笔啊！” 有人后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能倒流。 现在别说一百一十文，就是九十的时候，他们都愿意卖！ 可回不去了啊！ 李叔公愣愣地听着身旁众人的吵闹声，什么反应都给不出来。 ps：给大家制作了一张图片，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嘻嘻~ 第347章 怎么能不赢? 短短三天时间。 苏誉利用众人的心理，狠狠玩了一波价格战。 原本被刻意炒高的粮食，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跌回了正常的价格。 而他虽然付出了一部分的钱财，可对于他来说却实在是不值一提。 至于什么外镇送来的粮食，自然是不存在的。 就静安县外都这么多灾民，其他地方肯定也不少。 城外的那些粮店基本规模都不大，就那么一点人送粮过来，别说钱没赚到，首先便要担心路上会不会先被灾民们给抢了去。 一开始说外镇送来的粮食，不过是那些破坏约定，偷摸卖粮的小粮商们。 用外镇的名义，送粮的又是公主府手下面生的人。 这样城内的人就猜不到他们身上去。 到后面，这一招有用后，估计其他人也开始效仿。 至于城门外有没有人进来，大家也都没有过多留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誉那比飞快下降的收粮价格上。 主簿和县丞已死，衙门的人全都忙着赈灾。 李叔公为代表的那群粮商与手握大量粮食的大户人家们，这几天不能从衙门中得到最新的消息。 而且就算他们查到这些粮食都是城内粮商偷摸卖的，他们也无可奈何。 因为一部分粮食这时候已经在苏誉手中，他已经具备了做庄的资格。 所以这场价格战，苏誉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可能会输？ 一开始说收一千石粮食赈灾，最终收回来的估计翻倍都有多。 这些粮食，苏誉也不留。 直接让人通知陈县令来运走，一同拿去救灾。 喊人过来的时候，陈县令自己也有些懵。 一开始他觉得这驸马爷做的事情很奇怪，但因为觉得这人不简单，因此也便选择了相信。 可万万没想到。 就这么奇奇怪怪，看似毫无规律的行动，却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把粮食的价格给打下来。 “多谢驸马爷和公主殿下施以援手，本县才能安然度过此次危机。” 陈县令满脸仰慕地看着苏誉，恨不得再给他磕几个响头。 苏誉笑道：“小小手段罢了。” “这些粮食陈县令先拿去，若是还不够，后续再想别的办法。” 陈县令不懂这些经济原理，只觉得苏誉在他眼中，就跟神仙一样。 不是神仙的话，怎么会使这种神仙手段？. 如今城内粮食已经恢复了原价，而且那些粮商们也不敢再囤粮，就怕驸马爷什么时候再来个大的。 而且城外赈灾得当，柴火也能送进城里来。 因此城内百姓的生计，倒是不用担心了。 陈县令看着外面一车车的粮食，心想如果驸马爷他们没到，就凭这空有狠辣的手段，是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样的。 激动地拜谢完苏誉，陈县令刚想走，又停下了脚步，犹豫地开口道：“驸马爷大才，下官还有个困难的地方要解决，不知道可否求驸马爷赐计。” “陈大人请说。” 陈县令便说道：“驸马爷使了这种神仙手段，让粮食价格强行降了下来。” “这样一来，那些哄抬粮价的粮商们都没赚到什么钱财。” “如今你与公主殿下尚在城中，他们不敢造次。” “就怕你们二位离开后，这些人会再次使其他计。” “以后若是再出现类似这种情况，受苦的始终是百姓。” 这赈灾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可苏誉他们并不会在静安县中等到赈灾完全结束才离开。 如今城中那些大户人家都被摆了一道，到时候少不得还会继续作妖。 陈县令能下狠手单独杀了主簿和县丞，可那些大户人家他却轻易动不得。 而且他们全部团结起来的时候，他这个手中没有兵的县令还真的奈何不得。 苏誉大概猜到他要问的是这个问题。 但对此，他只能语气略带严肃地回道：“陈大人你是静安县的父母官，后面的这些事情，本该由你来考虑才是。” 陈县令顿了顿，赶紧请罪道：“是下官唐突了。” 也是因为见识了苏誉这样的神仙手段，所以陈县令才会下意识地觉得苏誉有办法。 而且先前苏誉发现他们杀了人，到后面的要降低粮价，都是他主动想要帮忙的。 陈县令便觉得自己向他求助，他是不会拒绝的。 却想不到，苏誉直接用这一句回了他。 屋内陷入了沉默，陈县令请罪完，想说自己会回去好好想想的。 便听到苏誉又说：“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陈县令瞬间来了精神，作出洗耳恭听状。 “驸马爷请说。” 苏誉道：“八个字。” “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陈县令默念道：“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念完后，陈县令眼前一亮。 这些城内的大户人家们为什么他这个做县令的动不得，就是因为他们沾亲带故，团结一致。 所以他对谁都不能下手。 可若是按照驸马爷的说法，那他完全可以分解他们，再逐个击破！ 拧成一股的筷子很难折断，可要折断单根筷子，却是很容易的事情。 陈县令惊叹道：“驸马爷好计谋！” 苏誉笑了笑。 “去吧。” “我与公主殿下不过是路过的，以后静安县靠的，还是陈大人。” 陈县令拱手道谢，心满意足地退了下去。 走到外面，问了一下粮食的清点情况。 听着旁人的汇报时，陈县令突然愣了一下。 “以后静安县靠的，还是陈大人......” 想起这句话，陈县令突然眼睛瞪大。 “驸马爷的意思是......” 以后县里的事情，还得靠他这个父母官。 也就是说，驸马爷他们决定会保下自己？ 想通之后，陈县令突然感慨地轻叹一声。 他读书不行，也没有强大的后台，手段更是不高明。 最多就是在做县令时，还有那么几分为普通百姓着想的心思。 何德何能，驸马爷这样的神仙人物一点都没有嫌弃他，竟然还明着说要保下他这个杀人犯。 陈县令心想，他得好好治理任下的地方，绝不能让驸马爷失望才是！ 第348章 就演吧! 城外临时搭建的灶台，每日都在按时煮粥。 有了足够的赈灾粮，前来寻求救济的灾民们虽然吃不饱，但也能维持基本的生命。 这日在领完赈灾的粥食后，几个年轻一些的灾民们捧着碗，聚到了后面一些有树木遮荫的地方，一边喝粥一边聊天。 “这天天只喝些粥水，肚子实在饿得厉害。” “要不咱们也到河边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 河滩离得有些远。 这段时间喝了几天饿不死的粥水后，他们也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 要是能下河去摸点什么填填肚子，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先前不少抱着这样想法的人掉进河里淹死了，这几人虽然仗着自己年轻，但也不敢贸然行事。 还是打算结伴过去。 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商量好后，把喝完粥的碗交给了一旁玩耍的小孩让他们帮忙拿回去。 几人便结伴开始动身。 路上太阳很大，大家都躲着在树荫底下走。 走着，一个人突然“哎哟”一声摔了一跤。 “什么东西？” 旁边人赶紧围了过去。 一群人扒开草丛一看，发现地上躺着两具无头的尸体。 这尸体身上的衣裳被划得破破烂烂的，有不少血痕。 因为这几天天气实在太热，尸体身上长满了蛆虫。 一掀开掩盖的草丛，一大群被打扰的苍蝇便在四处乱飞。 一路过来，死人实在见得太多了。 这群人也没多害怕，只骂了一声“晦气”。 刚想走，其中一个人突然说：“不对。” “这两具尸体衣着富贵，身材肥胖，看起来不像是灾民啊？” “会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人？” 这人一提醒，其他同伴们也发现了不对。 他们一路走过来，全部人都饿得就剩一副骨头。 哪里能像这两具死尸一样，身材能这么肥硕？ 而且就这衣裳的料子，别说现在他们家乡遭了灾，就是没遭灾之前，他们倾家荡产都是穿不起的。 “是了！” “那我们赶紧去通知守卫，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赏金！” 几个人一商量，留下两个人守在这里。 其他人则把自己剩余的力气都用来跑去通知守卫。 往回走了一阵，恰好便遇到一队巡查的人马。 这几个年轻人赶紧把人拦停，说了这件事。 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些官老爷不信他们的话，但没想到为首的官老爷听完后，直接便让他们带路过去。 到地方一看，很快便确定了。 “这是主簿大人和县丞大人的尸体。” 很快。 两具尸体被拉回了县衙，那几个发现的年轻人也被带进了城，一起上了公堂。 陈县令高坐上首，直接说道：“去请驸马爷和公主殿下。” 李叔公等人先前信誓旦旦地说要为自己的亲戚找出真正的凶手，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但最近粮食价格暴跌，他家里每天都有人来闹。 就算知道主簿和县丞的全尸被找到，他也懒得出面。 李叔公不出面，其他人更是被这几天的事情折磨得没心情看。 两个死人，哪里还能再为他们创造价值？ 只派了家中的下人去看看最终的结果。 到场的，只有主簿和县丞家里人，个个披麻戴孝，哭得眼睛红肿地来认尸。 尸体虽然高度腐烂，但还是能认出来的。 等苏誉他到的时候，已经认完尸，那几个发现尸体的年轻人也已经讲完口供了。 陈县令赶紧站起来，请苏誉上座，要他亲自来审。 苏誉摆摆手，说道：“我在一旁旁听便是。” 陈县令便让人搬了桌椅过来。 见到驸马爷过来，这两家披麻戴孝的人才心下稍定。 主簿和县丞与陈县令不和，他们作为家里人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如今李叔公他们都没来，有职位更高的人在，这陈县令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做手脚。 听完陈案后，苏誉点头道：“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可先前我听闻主簿和县丞大人，是在城内遇害的？” “那尸身为何会在城外被发现？” 陈县令说：“尸身有被拖拽的痕迹，估计是被人运出城去的。” “人已死去多日，那些混进城灾民或许混在运粮的队伍里出了城。” “毕竟主簿和县丞身上的钱财，基本都被拿了个干净。” 现在是夏天，除了一身被砍砸得破烂的衣裳不值钱外，主簿和县丞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表面上看，就是很简单的杀人抢劫案。 而且先前城外赈灾，城内又收粮，闹得乱糟糟的。 其中有些人混了出去，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到这，陈县令甚至微微红了眼，声音有些哽咽。 “主簿和县丞，乃是本官的左右手。” “他们二人因为关心灾民，冒着风险要去巡视，却最终得到了这个结果。” “这是因公牺牲。” “下官想上奏朝廷，为这二人请一个表彰。”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下来，那两家人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其中一个人更是对着陈县令叩首，说道：“多谢县尊大人垂爱。” 他们的当家人死了，以往为了利益围在他们家身边的其他人都不见了。 只有这个听闻和他们有矛盾的县令，如此为他们着想。 这哪里能不感动？ 陈县令一番表演，一旁记录案情的王师爷看了一会儿，就不敢再看了。 头埋得低低的，装作很忙的样子。 苏誉也有些震惊。 这陈县令确实是个人才。 做事能狠得下心，也很会随机应变。 明明他手中掌握着主簿和县丞足以抄家问斩的证据，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能忍住不追究。 甚至要以德报怨。 这一番表演之下，主簿和县丞这两家剩下的人，对他满心都是感激。 等到后面，他自然能从这两家人下手，去对付其他人。 这种人若是生在乱世，说不定真能做一番事业。 可惜自己一个驸马爷，也不需要什么人才，不然高低把他搞到麾下。 也不知道东南的那些官员，顾老头能不能决定。 等回去后，跟他推荐一下这个人。 不过现在也不急，看看他把这里治理成什么样先。 苏誉说道：“既如此，那便继续排查凶手。” “表彰的奏疏，陈县令也尽快写出来，明日我与公主殿下要出发回东南，在出发前会帮忙上奏朝廷。” 既然要演，那苏誉也不介意帮他一个忙。 陈县令大喜，拱手道：“多谢驸马爷！” 第349章 突发奇想 苏誉一行人要离开的时候，自然有人感激也有人痛恨。 但无论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都只能去恭恭敬敬地送别他们。 虽然李叔公等人对主簿和县丞的死因还存有疑惑，可他们的家人却懒得再理这群只看利益的人。 只满心感激陈县令念着他们，人死了还帮他们家申请荣誉。 见到陈县令带着王师爷风风光光地出现在送别的地方，李叔公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狗仗人势！” 要不是这么巧，公主和驸马到这里，这陈县令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这人也就是走了狗屎运，要不现在该笑着数钱的，就是他们了！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便看到庞大的公主仪仗队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原本苏誉他们不过是路过此地，本该休整一晚上再走的。 但因为事态紧急，留了不少时间。 顾长乐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 反正苏誉要做什么，她都随着他。 就主打一个夫唱妇随。 时间到了现在，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有一些微微的鼓起，整个人也越发懒散。 所以要才出面的事情，基本都交给苏誉。 她也乐得清闲。 如今要见这些送别的人，她也没出现，让苏誉去应付。 陈县令带着人行完礼后，脸带尊敬地送别二人。 苏誉对着他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吩咐启程。 县衙里只有唯一的一匹马，但陈县令不擅马术，也骑不了。 他只能用自己的脚，跟在公主芳驾长长的队伍后面快步走着。 县令都跟着走，其他人虽然不懂，但也跟在他后面。 苏誉坐在车里，掀起车帘往后看去。 便看到陈县令身后也跟着长长的队伍，都缀在他们队伍后面走着。 一直送到城外，已经看不到队伍末尾的人了，陈县令才停下来。 “此次我静安县危机，全靠驸马爷与公主殿下才能如此迅速解决。” 他喃喃道：“二位对我们静安县百姓与灾民们的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 “我决定在城门口为二位立下长生碑，好让后来的人，又或是静安县百姓的子孙后代都能敬仰他们的伟大功绩。” 虽然顾长乐没有出面参与。 但苏誉作为一个她的驸马，若是没有得到她的首肯，肯定不能这般大刀阔斧地行动的。 而且事情发展途中，还利用她的身份和后台做了不少的掩护。 所以这长生碑把这夫妻二人都记上，自然也是合理的。 一旁的王师爷也感叹道：“驸马爷这种人才，居然被点为状元后又招为驸马。” “也不知道当今是如何想的。” 就那一手一开始他们看都看不懂的价格战，就足以说明这人的神仙手段。 毕竟一开始，他们都怀疑驸马爷是疯了。 甚至到现在，不少粮商估计人都还是懵的。 他们想破头都想不到，这粮价怎么就这样降下来了呢？ 陈县令摇摇头道：“慎言，这不是我们该管的。” “或许驸马爷志也不在朝堂。” …… 苏誉放下车帘，笑道：“这陈县令人其实还行。” “只不过他尝试过别的方法以达到成功，还得到了帮助，就怕他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难关时，又会想到类似的解决办法。” “只希望他能不忘初心，别往岔路上走。” 顾长乐靠在一旁，不在意地说道：“那我留一些人下来暗中盯着？” “若是发现他有异样，那便直接通知夫君，让你亲自来教训他！” 这次的事情，顾长乐虽没有全程亲自参与。 但该知道的，她都是知道的。 这个陈县令为官确实还算可以，毕竟能为百姓着想。 可他手段也确实不太够聪明，再加上各种先天条件也不够。 这次让他走了捷径，还真的可能会发生像苏誉说的那样，后面会走上岔路。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顾长乐手下有的是人。 只要苏誉一声令下，随便可以安排人暗中盯着陈县令和王师爷两人。 顾长乐是无所谓他们恶还是善的，她只是不想有人辜负了自己夫君的期望，打着她夫君的名头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却不想，苏誉直接笑道：“留几个人在城中看看后续倒也无妨。” “不过就算他后面真的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也不会亲自教训他。” “毕竟他是大周的朝廷命官，该如何处置得让朝廷来。” “也有道理。”顾长乐点点头。 “那如果发现他有什么问题，便让人上报朝廷，新账旧账一起算！” 苏誉含笑道：“行，那就依娘子说的。” 顾长乐又感叹道：“不过若是换做我，在见识了夫君你这样的魄力和手段后，估计也没什么心思想歪主意了。” “估计全副心神都想着放在追赶在你后面想表现一下。” 顾长乐是最早看出苏誉所使手段的人。 可越是早看出，才会越是佩服。 因为事情发展的所有步骤，几乎都被苏誉考虑到了。 而且苏誉最狠的，便是抓别人的心理。 让所有人的心，跟着他的动作上上下下，一直被反复吊着。 这样掌控一切的苏誉，说一句运筹帷幄不为过。 苏誉笑道：“我也是先前听说过这种情况，算是勉强有经验，所以才能把握住这个办法。” 身为一个曾经在现代生活的人，哪里没有过当韭菜的经验？ 苏誉只不过反其道而行之，做了一回庄而已。 不得不说，这感觉确实爽！ 两人说了会话，顾长乐一个姿势坐累了，便侧躺了下来。 马车上铺得很软，她身边还有不少靠枕，倒也不算累。 苏誉看她肚子躺下来的时候，有了一些微微的起伏，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最近没这么难受了？” 顾长乐微微眯着眼：“嗯，下了船就舒服了。” “如今这样赶路不快，马车也不算颠簸，没什么问题。” 苏誉调笑道：“这孩子调皮，居然选在我们出发之前来。” “再晚上几个月，你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顾长乐好笑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 “也没有受什么苦，反正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我听那些嬷嬷说，不用两个月，孩子就能隔着肚皮与我们打招呼了。” 两个新手父母，说起孩子的事越发兴起。 顾长乐说着，居然从一旁车壁的抽屉上摸出几张纸来。 “这是？” 苏誉好奇地接过。 顾长乐高兴地分享：“这些都是我找了不少有经验的嬷嬷打听来的孕期注意事项，还有一些孩子出生前要准备的东西。” “记了不少，应当是没什么遗漏的了。” 苏誉翻了一下，发现里面虽然都是一些经验之谈，但不少经验却颇有些科学道理在。 苏誉笑道：“娘子你记了这般多，都能装订成一本书了。” “要不回去让书屋排版装订好，咱们也容易保存一些？” “制成书啊？” 顾长乐突发奇想：“那不如制成书之后，咱们也留一些在书屋卖？” “我找的人可都是一些妇科好手，普通人家可得不到这样的经验分享。” “说不定关键时候，也能帮上与我一样怀着孩子的其他女子？” 第350章 原来是他! 留一些在书屋卖？ 顾长乐这个想法，苏誉此前都没有想过。 这个年代，生物这个科目自然是没有的。 对于男女双方的知识，不少人家，都有一本代代相传的小黄书压箱底。 家中姑娘出嫁时，母亲都会把这本书作为嫁妆给姑娘带过去。 但与生孩子相关的，苏誉好像还真的没有听说过。 大多数人都是从家中长辈口中得知，或者找有经验的人请教。 苏誉想了想自己以前偶尔网上冲浪时看到的一些知识。 好像有一些普及类的文章曾经说过。 因为古代生育知识的匮乏，那些有经验的稳婆和妇科医生，都是大户人家们争相邀请的对象。 有些家中的妇人才刚怀孕，便会开始急着找这方面的好手到家好吃好喝招待着。 一直伺候到临盆。 毕竟这时候，一些很容易解决的难产现象，都会导致孕妇和胎儿的死亡。 那些有经验的妇科好手，就能解决一些小问题。 当然，顾长乐这个也没有涉及太多太复杂的，可怎么都比普通人家知道的情况更多。 而且苏誉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可也是知道一些生理和养育常识的。 他也可以帮着顾长乐完善这一本书。 “你这个想法很好。” 苏誉赞同道：“咱们大周，好像确实没有这类型的书籍。” “等到印刷出来后，我寄上一本给老师。” “若是能让官方出面印刷，给每个城镇和村子都送上一本来普及知识，这就更好了。” 这时候要普及一样知识，得让朝廷官印那边印刷出来，再用快马往各州府送。 一层层送下来，最后到村镇。 不过这些一般用在推广一些农经之类的重要书籍，苏誉说的这种类型的书，此前是从未有过的。 得到苏誉的支持，顾长乐也高兴。 “行，那我得再好好想想如何编纂得简单易懂一些。” “要不便做成我们书屋那种加插画的形式，好像也不错。” “这样可以，不过这插画得换种形式。”苏誉说：“换一些看起来有趣的插画，这样更吸引人。” 这种是科普类的书籍，最好是把图文弄得让人容易接受一些，不然这时候的人可能接受不了。 顾长乐了然：“我知道！” “就弄成咱们年画那种形式，不必太正式，只要有意义即可。” 他们书屋先前就推出了年画娃娃之类的彩画，销量一直都是非常不错的。 这类图画跟他们话本子里写诗的美人是不同的，都是以氛围为主。 所以顾长乐对苏誉说的话，一点就通。 反正这段时间都在赶路，也没别的事情。 顾长乐和苏誉干脆就开始动手，以她手上有的资料开始重新编纂。 越往东南回，路上见到的流民便越来越少。 毕竟东南距离受灾范围很远，除非朝廷迟迟救灾不到位，不然灾民们都不会选择跑太远。 虽天公不作美。 后面的路程，天气都不大好，时不时就下一场雨。 而且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停。 苏誉他们队伍庞大，雨天行走也更加不便。 于是只能一路上走走停停。 这天在与东南交界最近的福兴县停下时，又是天黑沉沉的状态。 这边的驿站虽然打理得还行，但比较小。 苏誉他们人数太多，目测是住不下的。 不过对此，当地县令也早有安排。 安排了一部分人和棺椁留在外面驿站，一部分则进城去居住。 雨下这么大，明天路估计也不好走。 苏誉和顾长乐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先进城，看看明日天气如何。 若是天还下雨的话，便多留一天。 坐了一路车。 进城时候雨势变小，外面很是凉爽，顾长乐说想下去走走。 苏誉便把队伍喊停，扶着她下车。 坐着轿子跟在后面的福兴县令也下了轿子，提着官袍不顾地上的污水，小跑过来。 “公主殿下，驸马爷，怎么在路边停下了？” 苏誉说：“我们夫妻二人想走一走。” “劳烦大人留一个带路的人，其他人先行离开即可。” “这刚下完雨，地上都是水，恐弄脏了二位的衣鞋。” 福兴县令觉得这公主和驸马有点不好搞。 这刚下完雨，到处都是污水。 他们两个身份尊贵，要是被什么人不小心冲撞到，那他这个县令估计都保不住人。 苏誉没想到他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只笑道：“没事，我们慢慢走便是。” 福兴县令见劝不动，也没再纠结劝说。 直接说：“既然二位想在城中走走，那下官留下来指路便是。” “其他人恐招待不周。” 说着，他让人安排其余进城的人先去安置。 他自己提着官袍，旁边的人打着伞，跟在苏誉和顾长乐的后面。 苏誉一手扶着顾长乐，一手打伞。 两人没管后面的人，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两人走到一处酒楼时，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呐喊声，听起来热闹极了。 顾长乐站定脚步，好奇道：“如今也不是饭点，里面怎么这般热闹？” 福兴县令亲自拉了几个准备进酒楼，作读书人打扮的路人打听。 为首的人兴致勃勃地拱手，说道：“县尊大人，是石头社的葛时又在举办聚会了。” “我等也是受邀前来，看看要不要加入石头社。” “又是他？” 听到这个人名，福兴县令脸色也不大好。 这个葛时，是个愣头青。 可别在公主和驸马面前失礼了。 “葛时？” 顾长乐也听见了那人的禀告，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听过。 她看向苏誉，苏誉也说：“好像认识，不过我记不太清了。” 那为首的读书人见顾长乐两人打扮富贵，身后跟着不少随从，便料想是什么大人物。 因此又主动解释说：“这个葛时，确实是个名人。” “先前他读书时，在我们县创办了文学社，便是这个石头社。” “后来他去京城赶考，石头社也有将近一年没有举办过活动。” “先前会试时，他听闻今科会元的成绩有问题，便带领学子们写奏疏弹劾今科会元，质疑他的成绩。” “后面朝廷查明真相后，直接把他的会试成绩给取消了，且终生不能再参加科举。” 说起这事，他们这些读书人还是颇为津津乐道。 “对了，那个被他带头弹劾的今科会元，就是后来连中三元的金科状元苏誉。” 这读书人说完后，福兴县令赶紧轻咳一声。 苏誉笑了笑，说：“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名字这般熟悉，竟是有这样的渊源。” 第351章 古代愤青 当时苏誉夺得会元时，因为主考官赵成书的身份，成绩被不少人质疑。 那件事情闹得挺大的。 不少考生们联名上奏，说苏誉舞弊，要求皇帝取消他的功名，彻查此事。 也有一些没那么激进的考生们结队到苏誉住的地方，要求苏誉给他们默写文章出来，他们要现场看看苏誉的才华。 而葛时，便是激进那一方带头上奏的人。 其实会试时他也是榜上有名，本不用去参与这种事情。 但听说科举居然出现了这样堂而皇之的舞弊案后，他便满脑子都是愤慨，直接便组织了人联名上奏。 结果事实查明，并没有作弊这种事情。 而他这个带头联名上奏的人，也被革去了功名，遣返回乡，永世不得再参加科举。 不过葛家家境不错，虽然到手的功名没了，那葛时在城中还是过得不错的。 本来石头社便是他以前举办的，又因为他做了这样的大事，为了追求真相不惜断送前途。 居然意外吸引了一些脑残粉。 这石头社也是越办越好，名声都传到福兴县外去了。 那为首的读书人似乎也颇为欣赏葛时，“总之，葛公子是个为追求正义，不畏强权，甚至敢于断送自身前途的真君子！” 顾长乐忍不住低头笑了笑，看向苏誉。 苏誉无所谓地微微耸肩。 一旁的福兴县刘县令觉得自己都要无语死了。 什么真君子。 明明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愤青！ 要不是这样，他这明明已经榜上有名的会试成绩也不会被取消，自己治下也能出一个进士。 到手的政绩就这么飞走了，真是想想都要叹气。 见苏誉没有生气，刘县令便试探地说：“不过一些普通的文学聚会罢了，没什么好看的。二位舟车劳顿，还是先到下榻的地方安置吧。” 说话间，刚刚快停的雨，突然哗啦啦地又下大了。 刘县令无语地看着外面的雨帘，心想自己今日是逃不过了。 只希望那葛时别又提什么会试舞弊的事情，惹得面前这二位生气。 雨又下大了，走路是有点难了。 苏誉提议道：“先进去避一下雨，正好也试试这个地方的特色菜。” 顾长乐欣然应下，和苏誉一同往里走。 刘县令也不敢先走，就怕这葛时真做出什么不敬的事情来。 于是谢过这几个读书人，把官帽脱下来抱在怀中，随二人进去。 刚刚被他拉定来问话的那几个年轻人，都在好奇他们县尊都如此恭敬对待的陌生人，究竟是谁。 “这夫妻二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咱们县尊大人好像对待他们格外尊敬和谨慎啊。” “我想起来了！” 有个家里消息比较灵通的，突然一拍脑袋。 “我听闻淮南王府的长乐公主与驸马爷要送南国公夫妇的遗体回乡安葬，就差不多这个时间到咱们这。” “方才过来时，我好像远远看到他们的仪仗队。” “会不会这两人就是？” 这么一说，就肯定是了。 几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们......怪不得方才县尊大人脸色不太对，这驸马爷不就是金科连中三元，被葛时联名上奏质疑的苏誉！” 几个人一合计，这才知道刚刚他们说葛时的光辉事迹时县尊大人那眼神不停地朝他们瞟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这驸马爷，该不会是来找葛时报仇的吧？”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把这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不行，咱们得去知会一声葛时。” 几人刚进去，便听到酒楼平时说书先生坐的高台上，一人义愤填膺地高声呐喊。 “运河决堤至今已经数月，灾民们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可听闻到如今，朝廷依旧还没采取任何赈灾措施。” “就连我们福兴县的人都知道此次灾情严重的消息，朝廷和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赈灾粮迟迟未到，夏粮田税又必须在九月之前结清。” “这些灾民们流离失所，财产尽失，即便回到家乡也无钱缴税，可官府却没有放过他们，依旧在逼着灾民们上交赋税。” “即便现在受灾地方大水退去，身无分文的灾民也交不起高昂的赋税，不敢回乡，只能四处流浪，甚至连我们这些地方，都有逃灾而来的流民。” 那人正是葛时。 他站在高台上，一拍面前的桌子。 “那些受灾的百姓们已经够惨了！” “我写了一封请愿书，在此想要诸位同我一起署名送往京城。” “万民书没人敢拦，咱们的请愿书一定能到陛下手中！” “希望陛下下旨免去灾区赋税，同时全力救灾，协助灾民们返乡耕种，重整家园！” 葛时喊得面红耳赤，把自己写的长长的一篇请愿书展示给众人。 台下的人也是一片叫好。 “说得好！” 啪啪啪！！！ 鼓掌声和喝彩声四起。 “葛公子深明大义，我等愿签上这名字，与你一同联名上奏！” 这一番演讲，深得台下这些读书人们的支持。 大家都纷纷表示愿意参与进此事，也能做个和葛时一样不畏强权的真君子。 但刚进来准备落座的刘县令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滑倒在凳子前。 他忍不住抖了抖，憋出两个字：“胡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受灾的地方离他这县十万八千里远，轮得到他这里的人组织去京城报信么？ 具体情况都不清楚，这不是胡闹吗？ 而且这种大灾，很容易牵扯到各方。 万一触碰了什么人的利益，被其他有心人知道，这群读书人别说前程，命都要没了！ 葛时这人是不能读书科举了，但其他读书人是可以的啊！ 刘县令可不愿意自己麾下那些读书人全都跟着他一起胡闹。 书都不读了，去参与那些自己都没搞清楚的时事。 “公主殿下，驸马爷，下官失礼了。” “眼下有些事，得先去处理一番。” 苏誉表示理解。 刚刚台上那人的一番话，他自然也都听见了。 “公务要紧，大人尽管先去。” “我与公主坐一会，自行离开即可。” 刘县令也顾不上其他，急匆匆地抱着自己的官帽离开包厢，往高台的方向走去。 第352章 好你个苏誉! 苏誉他们在京城出发之前，明明庆元帝已经筹集好了赈灾款，准备赈灾。 就算他中间因病昏迷了几天，但也不影响赈灾款的拨放才是。 然而这都要到九月份了，说好的赈灾却迟迟不见踪影。 灾民们家园被冲毁，也没有朝廷赈灾，只能背井离乡，祈求一线生机。 到了现在，灾区洪水大概率退去，灾民们本可以重返家园，与地主借一些种子耕种，趁着冬天来之前估计还能收上一茬庄稼。 但夏粮赋税到九月之前就得结清，朝廷没有下旨免赋税，当地官员也不敢贸然取消。 到后面，朝廷甚至还催促各地把赋税结清。 当地官员也没办法，就算是灾区，也得去征收赋税。 这也就导致，就算洪水退去，田地能再次耕种，那些灾民们现在也不敢回家。 毕竟回家就要被官府催收赋税，最后还是得卖儿卖女去补交赋税。 这些灾民们只能选择继续流浪，成为四处流窜的流民。 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这群流民的规模肯定相当庞大。 别说距离更近一些的静安县被围满。 就连这远离灾区的福兴县，都能偶尔见到一些流民。 所以葛时今日召集文学会的成员，就是为了这事。 他觉得当今陛下估计是被下面的人蒙住了双耳，以至于不知道灾区的具体情况。 不然朝廷不会到现在都不去采取赈灾的措施，也不帮助灾民们返回家乡耕种。 所以洋洋洒洒写了长长一篇请愿书，再发动其他读书人和百姓们参与进来。 这种万民书，就算是内阁大臣，也是不敢拦的。 会直接送到皇帝的手中。 然而葛时不知道的是，庆元帝早就已经得知了灾区的情况，灾区的官员们请求赈灾的奏疏都不知道往朝廷送了多少封。 可惜一直都等不来救助，还得硬着头皮去应付朝廷的催收。 刘县令戴上官帽，跑到台子底下，眉毛一竖，朝上面的人喊道：“葛时，你给本官下来！” 葛时朝下面一看，来人是自己县的县令。 但看刘县令脸色有些不好，他便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不被允许的。 葛时从高台上下来，拱手行了个礼。 “县尊大人。” “谁让你做这些的？你被朝廷禁止终生不得进入京城，你忘了？” 提起这事，葛时也有些羞愧。 但很快他又挺起胸膛，说道：“我到京城附近把请愿书送上去，只要陛下召见我，我就能进去了。” 刘县令直接否定道：“不行！” “灾区离我们甚远，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并不知道。” “你这种只凭几个流民一面之词就写出来的文章，本官不可能让你呈到陛下面前。” “还万民书，届时出了什么事，要其他与你一同署名的读书人一样，都被朝廷革去功名，永世不能参加科举？” 葛时愣了愣。 刚刚说得有些发热的头脑，似乎也冷静了一些。 但他觉得自己是没错的，因为他也是为了灾区的百姓着想。 至于是不是真的，陛下得知此事后，肯定会查明。 但他觉得自己没错是不行的，得刘县令支持他的工作才行。 毕竟他如今功名被除，刘县令不给他开路引的话，他肯定是寸步难行的。 虽然也能偷溜出去，装作读书人的样子，大部分守城的官兵也不会仔细查看。 但一旦出现问题，被人查明身份，那就是大罪，是要被发配边疆，做一个真正没有身份的人了。 见葛时没话说了，刘县令直接拿过他写好的文章。 “这份请愿书，本官没收了！” 葛时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生气地说道：“县尊大人，我要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怎能如此阻挠？” 刘县令哼了一声：“文学社就该有文学社的样子。” “每日谈谈诗词歌赋，分享一下各自的好文章就行了，别给本官惹别的事情。” “不然这文学社，本官都不允许你再办下去了！” 刘县令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放了狠话之后，才带着葛时写的请愿书离开。 他走后，其他人也愤慨地围了过来。 “县尊大人如此胆小怕事，真是令我等好生心寒。” “是啊，咱们县虽然没有受灾，可也不该对这些灾民们坐视不管。” “县尊大人虽然只是个七品地方官，可怎么也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就该分君之忧。” “事情他不去做便算了，怎能这般态度强硬地阻止我们去做？” 在座不少人，也都被葛时说中，都抱着当今陛下估计被底下的人蒙蔽导致不知道这次的灾情，所以才会迟迟没有赈灾措施下来的心态。 这样的话，自然得要有人去提醒他，告知这事。 可刘县令一个朝廷命官，却阻止他们这群人去做这些会名留青史的好事。 他们怎能不埋怨？ “县尊大人阻止葛兄，可能另有原因。” 这时，刚刚在门口被刘县令喊住问话的那几人，其中为首的人出声，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葛时问道：“这位兄台是知道了什么？” 那人指了指楼上的雅间，压低声音道：“诸位可能还不知道，长乐公主和驸马爷今日进了城。” “方才便在门口，我等遇到了县尊大人引着他们二人进来的。” “这有什么关系？”有人没有理解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倒是当事人葛时，当即想了起来。 “长乐公主的驸马，不就是苏誉，苏锦言！” 当初葛时带着众人上奏，要求取消苏誉的会元之名，彻查会试科举舞弊一事。 后来闹事的人都被苏誉请到了酒楼，不知道怎么就解决掉了。 只剩下葛时和几个带头的人在贡院门口，等着陛下派来传圣旨的廖瑞锋廖大人过来解释。 葛时猜测道：“所以县尊大人是为了给这驸马爷出气，才会阻止我去做想做的事情？” 想到这些，葛时也有些来气了。 “好你个苏誉！” “本想着他会试舞弊的污名被洗刷，我也敬佩他是个真正的天下魁首。” “却想不到这人心胸这般狭窄，如今居然还追到这里找我报仇！” “我这便去找他问清楚！” 第353章 顶心顶肺 苏誉和顾长乐也在看着底下的热闹。 毕竟他们一直在赶路，路上实在无趣。 好不容易遇上有热闹看，这不得看多一会儿。 刘县令拿走了葛时写的请愿书后，又让人驱赶酒楼内旁观的其他读书人。 让众人各自离开，今日的聚会不允许再讨论下去了。 那些读书人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虽然抱怨刘县令冷血不体察民情，但也不敢多说。 毕竟科举第一关县试，就得看刘县令脸色过的。 对于葛时说的那些话，苏誉和顾长乐都觉得不怪刘县令担心。 毕竟这葛时确实是只知道一点皮毛而已。 在座估计没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在对待运河泛滥这件事情上，庆元帝和朝廷做了什么样的措施。 召集京城贵族们筹集善款，户部又拨了一大笔赈灾银。 就是没想到，这些措施，居然一个都没到灾区，没惠及到灾民身上。 顾长乐低声和苏誉说：“会不会这些赈灾的银子，又被陛下挪用去炼丹了？” 上次皇帝中毒，苏誉知道他是丹药嗑多了导致的重金属中毒。 不过他并没有说具体的原因，只给庆元帝减轻了一点毒性，让他能顺利醒过来。 但是庆元帝的身体，肯定是坏了的。 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体状况急剧下降，说不定还会继续服食先前让他保持保持精力和精神的丹药。 而且普通的丹药不能再满足他了，得要那种加更多猛料的才行。 炼丹求道是耗费巨大的活动。 先前庆元帝就因为此事一直在挪用国库的钱用作私用，现在说不定也是故技重施。 而且不像先前那样，只克扣一部分。 这次可能大部分都落入了他的口袋。 所以现在庆元帝说不定还希望底下的那些州县发生多点天灾最好，这样他这个皇帝就有更多的借口可以从国库搞钱了。 顾长乐说的，正是苏誉所想的。 “极有可能......” 两人正讨论着这件事，外面传来了一阵喊叫声。 “草民葛时，求见公主殿下和驸马爷！” 正是要来找苏誉问清楚的葛时。 被人拦在外面后，他便自己给自己高声通报起来。 这一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在下面的刘县令都无语地一跺脚。 “这冤家，是非得把自己害死不可？” 他跑上楼，压低声音，严肃地说：“胡闹什么？赶紧走！” 刘县令急，葛时倒是不急了。 他淡定地说：“我求见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他们尚且没说不见，县尊大人何故驱赶我？” 刘县令无语地看着他。 葛家是城中的大户，刘县令是不愿意和他们家交恶的。 但这葛时未免太过跳了。 自己不允许他做这些事情，他居然直接跑来找这两个人。 是不记得他们先前有什么矛盾了吗？ 还是认为自己这个县令阻止他，是得了别人的授意？ “你......” 刘县令还想警告两句，包厢的门被打开。 顾长乐的贴身婢女红缨出现，对门外的人说：“葛公子请进。” 葛时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刘县令，跟着红缨走了进去。 刘县令无奈，也只能跟着进去。 当初爆发会试舞弊案的时候，葛时虽为带头人，但他却是没有近距离见过苏誉的。 苏誉请众人到酒楼去吃喝，顺便默写自己的会试文章时，他留在了贡院门口等皇帝的旨意。 如今进来一看，便觉得自己当初要是一开始就见过苏誉，肯定不会怀疑这人的成绩。 毕竟他就这么坐在那里，脸上噙着淡淡的微笑，就自有那么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气质在。 这样的人说他会在科举上作弊，绝对不可能。 不过今日他来也不是为了这事，葛时惊觉自己想得有点多了，赶紧收回发散的心神。 “草民葛时，有事想问驸马爷。” 葛时拱手行礼，还算规矩。 顾长乐在一旁淡定地喝着茶水，由苏誉处理他的事情。 苏誉大概猜到了这人的来意，但他没有点破，直接问道：“葛公子要问什么？” 葛时便直话说道：“当初会试舞弊一案，草民虽是带头人上奏之人，可上奏之事却是有理有据。” “以赵阁老的身份作为主考官，他非但不避嫌，反而把你点位会元，此事不怪得我们这些考生多想。” “后来陛下查明真相，才得知点下会元的是另有其人。” “草民知道自己当时错了，可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驸马爷你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时至今日，你连中三元，为何还要来此为难我一个被革去功名的人？” “我制作万民书，是为了受灾的百姓，这事你不该阻止我！” 刘县令在一旁听着，心想果然如此。 这葛时还真的认为自己不让他去做这些事，是因为苏誉在后面阻止。 刘县令低声呵斥道：“你胡闹！” “不让你去搞万民书带去京城，是本官自己的决定。” “与驸马爷何干？” 葛时有些不服气：“县尊大人不该阻止我。” “我若是成功了，这也是你的政绩！” 刘县令一番苦心，被他屡次质疑，自己也有些不高兴。 “本官不缺你这政绩！” “你现在便回去，好好待着！” “别让京城的那些人想起你的名字，就算是我天大的政绩了！” 还说是来找苏誉质问的，结果苏誉都没开口，这两人就吵了起来。 刘县令只恨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不然他就能解下自己的腰带狠狠抽一顿了！ 没见过这般顶心顶肺的年轻人。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苏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倒是让葛时想起了他来的目的。 他暂时撇下刘县令，问苏誉说：“阻止我去送万民书，此事真不是驸马爷你的意思？” 苏誉眉毛微扬，回道：“自然不是。” “你去不去交万民书，与我何干？” “而且像你所说的，会试舞弊案你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我实在不必私下来报复你，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一个几乎前半辈子都在读书科举的读书人来说，抹去了会试成绩，抹去了他的功名，永世不得参加科举，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虽然这葛时还算坚强，没有被这点事情打倒，但苏誉压根就没想过报复的事情。 他甚至一开始都没想起葛时是什么人，只觉得这名字似乎听说过。 听说苏誉并没有在背后阻止他，葛时顿时放下心来。 他就说，见到这苏誉真人后，他就觉得这人绝对不会是什么私德有缺之人。 “不过......” 葛时正想着自己错怪了苏誉的事情，那边苏誉又继续开口了。 他说道：“我觉得刘县令阻止葛公子，倒是对的。” “毕竟你要去做的，明显便是一件蠢事。” 第354章 真就这么肤浅? 苏誉毫不客气，直接便说了出来。 葛时刚刚还有些愧疚，自己错怪了苏誉，想说他并不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 结果转头自己做的事情就被他评价为是蠢事。 葛时觉得自己愧疚早了，这苏誉可能本身真的有点讨人厌。 不然也不会当时受到这么多人的质疑。 “驸马爷何出此言！” 葛时有些不服气。 “我不过是想告知陛下此事罢了，怎么做的就是蠢事？” 苏誉“哦？”了一声。 “你怎么就笃定当今不知道此事？” “此次运河泛滥，受灾民众这般多，当地官员即便有心隐瞒，又能隐瞒多久？” 刘县令见苏誉帮他说话，心下有些高兴。 又联想到，苏誉和顾长乐都是从京城回来的，而且在京城地位不低，朝廷那些新出的政令，他们自然比谁都清楚。 由苏誉来说这些话，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但想到这两人本就有矛盾，刘县令又有些担心他们会真的吵起来。 葛时也被苏誉说得一愣，但随即又质疑道：“若是当今知道，为何朝廷至今不采取赈灾措施？” 苏誉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葛时突然想到，苏誉是比他晚从京城回来的。 当时会试舞弊案审理完结后，他这个带头的人就被驱逐出了京城。 后面苏誉参加了殿试，又娶了公主，在京城又待了好一阵。 而且以苏誉的身份，他肯定比自己更清楚朝廷的一些政令。 所以他的意思是，陛下早就知道了受灾的事情，但却没有采取任何赈灾措施？ 葛时心中冒出这个猜想后，脸上很快出现了矛盾的神色。 虽然当今陛下把他的会试成绩取消，功名革除，这辈子都没有了参与科举的资格。 但作为大周的子民，他还是不该这样质疑自己的陛下。 可苏誉就算没有明说，也明显是带着这样意思的。 “你……说的是真的？” 苏誉懒得和他多说，直接回道：“真与不真，你大可去确认。” 葛时知道的，自然没有苏誉这个亲身经历的这般详细。 他还是有些犹豫地质疑：“可你一个驸马爷，不是不能参政么？” “朝廷发布了什么政令，说不定你没有留意到？” 顾长乐淡淡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葛时好像有点读书读傻的样子。 就不能跟她夫君一样，聪明一点么？ 就算是驸马爷不能参政，可朝廷的政令能绕过苏誉在内阁的老师？ 苏誉好像也被葛时这脑回路逗笑了。 “若是我没有留意到，那恐怕葛公子你更是留意错了方向。” “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煽动这么多人跟你去冒险。” “你深明大义，你品德高尚，你自以为这样很了不起。” 苏誉脸上带着一丝凛然：“你没有想过，其他人也会落得与你同样的下场？” “可他们没有你这样良好的家世，他们届时该怎么办？”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根本原因，就不是当地官员瞒报以至于朝廷和皇帝对灾区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甚至还逼迫受灾百姓们去交税。 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的请愿书，有什么用？ 而且事情没搞清楚，就这样怂恿这些读书人们跟着他去递交什么请愿书。 到时候署名的普通百姓估计没什么事，但他们这些读书人可落不了好。 毕竟当今皇帝确实做了一些亏心事。 当初在勋贵间筹集的善款，还有户部拨下去的赈灾款，大概率都落入了他自己的腰包。 庆元帝比谁都清楚，从得知运河大面积决堤后，他做了些什么！ 这时候看到这万民书少不得心虚。 届时这群跟着起哄的读书人，极有可能落得和葛时那时一样的后果。 可十数年寒窗苦读，不是个个人都有葛时这样的底气，就算没有了功名都能过得很好。 他们大多数都承载着一个家庭的希望，科举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 而且刘县令就一个小县令，底下大多数读书人都遭了重的话，他这个做县令的还有什么好指望？ 所以刘县令于公于私，都肯定要阻止他去做这些。 但刘县令顾忌着葛家，没有说重话得罪葛时。 苏誉却不同，他完全不需要顾忌葛家。 葛时做这件事可能兼夹有其他的心思在，但他本意是不坏的。 也因此，苏誉才会说了这些。 如果他真的要做，在他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再去做这个带头人，苏誉绝对懒得多说一句，甚至对他还有佩服二字。 可如今他明显只是道听途说，就贸然煽动众人情绪。 到时候这请愿书送到朝廷，没有任何意义。 最好的情况是被庆元帝置之不理。 不得不说。 葛时先前带头上奏时，他得到了惩罚，可也相应的尝到了甜头。 这次这么做，他确实也是头脑发热，想着可以像先前一样做些什么。 真心为灾区考虑是有的，但肯定还带了别的东西。 如今心思被苏誉一番话说中，葛时不免面红耳赤，有些窘迫。 “我、我只想着为百姓们做一些事情。” “至于其他人，他们都是自愿的......” 话说得有些苍白无力。 苏誉嗤笑一声：“是你在刻意引导，还是他们真的自愿？” 葛时张了张嘴，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 可在场的人，确实是被他煽动的。 想起苏誉刚刚说的话，他又不免没有了一开始的底气。 总觉得苏誉那一番话不是坑他的。 莫非他请愿书，真的请求错了方向？ 葛时决定，还是得回去调查清楚再说。 刘县令在一旁说：“还不多谢驸马爷不吝赐教？” 葛时本来这事情做得好好的，得到了不少的响应。 结果被人喊停了不说，还被个同龄人训斥了一顿。 现在自己还得感谢别人怼了他一通，想想还真的有点堵心。 他扯了扯嘴角，不情不愿地拱手行了个礼。 “驸马爷教训得是......” 苏誉淡淡地笑了笑。 “教训不敢当。” “葛公子虽做事欠缺考虑，太过冒进，但你本心不坏。” “凡事还是往深处想清楚一些为好。” 葛时看了一眼苏誉，微微皱了皱眉。 往深处想清楚？ 难道他脑子里想的东西，真就有这么肤浅？ 第355章 我觉得我又行了! 葛时心中虽有不服，但也想着赶紧去查清楚赈灾背后发生的事情。 刘县令让他行礼道谢，他也便听话地做了。 行完礼后，这才若有所思地离开。 刘县令见他消停下来，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朝廷的那些事情，他这个做官的，还是有听说过一些的。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 毕竟很多都是对当今大不敬的话。 刚刚苏誉虽然也没有明说，但也算是给葛时指了指方向。 等他去查清楚，说不定就会放弃写这请愿书的想法了。 刘县令手中还拿着刚刚从葛时手中拿走的请愿书。 他把这长长一篇文章折起来，准备带回衙门去封存起来。 苏誉见状，颇感兴趣地拿过来看了看。 这一看，他有些意外地说：“葛公子的文采，挺不错的。” 抛开其他，这请愿书是声情并茂，条理清晰，而且写得明白显赫，很容易便能看懂。 这样的水平，怪不得他当初会试能榜上有名。 顾长乐也凑过来看了一下，也颇为赞同苏誉说的话。 刘县令苦笑一声：“他自小便文采不错，在我们县一直有才子之名。” “可惜路走错了......” 本该有大好前程，可惜被朝廷革了功名，好好的人一辈子就这样了。 苏誉道：“刘大人不必忧心。” “我看葛公子，迟早能找到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 刘县令笑了一声：“他便是什么都不做，就他葛家也能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罢了......” “是下官管理不力，今日让二位见笑了。” 底下的读书人也都差不多散去，今日的热闹已经看完了。 苏誉和顾长乐想着留下来用个晚膳，让刘县令先行回去。 刘县令便带着葛时写的东西先行离开了。 等他走后，顾长乐才说：“我听着，夫君并不是想要阻止这葛时去上奏？” 苏誉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娘子你。” 顾长乐说：“夫君虽明说他做的是蠢事，可又给他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我猜这葛时回去之后，会找人查明这次事情背后被他漏掉的事情。” “后面这请愿书修改后，他会再次送出去。” 苏誉微微耸肩，说：“这些是他的事情，我不过是看他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随意去煽动旁人与他同行，指出其中可能引发的后果罢了。” 顾长乐伸出手指托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道：“其实我还挺希望他这万民书送到当今的案桌前的，说不定真的会有一些用。” 苏誉笑道：“灾情发生到现在，陛下的案桌上可不缺这样的奏疏。” 二三月份发生的春涝，到现在都半年时间了。 朝廷诸公怎么坐得住？ 这样的奏疏估计都堆满了庆元帝的书桌，可还不是没什么用？ 葛时这奏疏写得虽还不错，但对庆元帝来说却没什么用。 庆元帝难道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顾长乐想了想，说：“也是。” “而且他还搞了个万民书，到了御前闹得这般大，当今的脸面下不来台，倒霉的还是那些稀里糊涂跟着他搞事的人。” “要是他一个人去，说不定刘县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了。” 从静安县出来后，他们一路上都只在想着编写的书籍的事情。 虽然旅途中有事可做也不算无聊，可对亲自参与到这种热闹中还是颇有兴致的。 葛时走后，夫妻二人还又讨论了一阵。 ...... 另一边。 葛时回到了自家。 葛府在当地是大家族，葛时自小衣食不愁，早早开蒙后便传出了才名。 后面乡试排名不错，第一次去参加会试就榜上有名。 本该大好的前程，如今却都打了水漂。 家里知道这事后，也是唉声叹气，对葛时失望至极。 而且葛时这种算是有罪之身的人，葛家最终决定把他分家分出去。 在城中给他找了一处不错的宅子，转了不少财产到他名下，等他娶妻后便能自立门户。 所以葛时如今上面没有父母日日管着，倒是逍遥自在。 若有所思地进了家门，一个头挽妇人髻，长相清丽的年轻妇人便迎了出来。 “相公。” 见到自己的娘子，葛时面色柔和了一些。 陆家也是隔壁县的大户人家，陆丽娘先前是葛时的未婚妻。 两家人准备等葛时考完会试回来，无论是否高中都把好事给成了。 结果葛时高中是高中，却在高中后直接被除名，甚至永世不能参加科举。 这样的人，以后可没有了任何的前途可言，而且还是个戴罪之身。 陆家得知此事后便犹豫着想要退婚，给陆丽娘重新找一个好人家。 陆丽娘得知家中这个打算后，果断反对，说婚事已经定好，不能因为葛时如今落难便取消。 在家中劝说时，更是直接带着贴身丫鬟便跑到了葛时家中，坐实了夫妻之名。 陆家的长辈气得破口大骂，甚至二人举办婚礼时都没出现。 陆丽娘付出这般多，所以葛时对这个妻子很是爱重。 但他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兴致不太高，只拉着自己娘子坐在榻上，还在思考的样子。 陆丽娘有些好奇问道：“相公今日举办的文学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葛时轻叹一口气，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提到苏誉时，他说：“我得找人打听清楚，再重新写一份真正的奏疏才是。” 陆丽娘是一个真正的深闺女子，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懂。 她只笑着支持道：“既如此，那等相公要写的时候，我再帮相公磨墨。” 得了爱妻的支持，葛时又重新燃起了信心。 刚刚苏誉说他现在做的是蠢事，一路回来细想了一番，他承认自己确实是欠缺考虑。 毕竟这期间朝廷发生的事情，他还真的是知道不多。 可苏誉又说他初心不坏，那说明他还是支持自己的嘛。 等他打听清楚，深思熟虑后再以成熟的思想去重新做这件事。 届时他倒要看看这苏誉还会不会这样说！ 这般想着，葛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第356章 回来了…… 说干就干。 葛时赶紧找人去打听。 同时闭门不出，一直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写上一封新的奏书。 一直在听到苏誉和顾长乐要离开的消息时，他才出门去目送了一下。 后面天气还是时好时坏，气温也渐渐变冷。 到了九月初，他们总算是到了省府顺安府。 距离上一次到达顺安府来参加乡试，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年多一些。 而其中大部分时间，苏誉和顾长乐基本都是在赶路。 所以古代出个远门，实在是麻烦。 这一来一回，几乎一年的时间就没了。 这次迎接他们的队伍规模，比先前庞大不少。 除了先前乡试和主考官一起出席的东南巡抚齐大人带着下面的官员出城迎接二人外，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赫然是顾老头。 顾老头这次一改先前简单穿着的糟老头样子，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装备精良的队伍。 自顾长乐他们的队伍出现后，他便一直紧紧盯着队伍中间的位置。 那是他儿子与儿媳的棺木，里面装着的是他们的遗体。 等到队伍到他面前时，顾老头这才翻身下马，迎接他们。 这次回来，庆元帝安排了不少人手护送。 顾老头亲切地慰问了一番这些将士。 “一路上辛苦诸位了。” 慰问完这些人，顾长乐和苏誉已经下了车。 “爷爷。” 顾长乐快步走到顾老头身边。 苏誉下意识地叮嘱了一声：“长乐走慢些。” 顾长乐已经走到了自己爷爷身边，对着苏誉眯了眯眼，才看向顾老头。 “爷爷来接我们了？” 今日的顾老头这般穿着，看起来还挺威风的。 苏誉也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和顾老头问好。 顾老头看着一年没见的二人，笑得很是和蔼。 “早就听说你们要回来的消息，一直在算着日子要来接你们。” “总算是回来了。” 说着，眼神又移向了队伍中间。 “也带回来了……” 顾长乐出发前，顾老头就专门叮嘱过她这件事。 当时只是希望，也并没有说一定要她做成。 可顾长乐和苏誉果然没让他失望，确实把他们心心念念的人接了回来。 迎接的人太多，顾老头也没搞得太伤感。 只简单说了几句，便说：“齐大人为你们布置好了驿站，今日你们好好歇息一番，明日我们便一同回去。” 苏誉两人应下。 齐大人也适时过来，亲自带领众人到驿站安顿下来。 省府的驿站，自然比别的地方要豪华不少。 而且因为迎接他们，还临时扩建了一些。 这些做好后，齐大人才带着底下的官员们离开。 齐大人等人离开后，顾老头看了一眼停放棺木的地方，这才沉吟道：“我去看看。” 苏誉两人对视一眼，顾长乐说：“爷爷，我陪着你去。” 顾老头摇摇头：“爷爷自个儿去就行了。” 说着，便自己走了进去。 顾长乐轻叹一声：“我从来没见过爷爷这样。” 在她记忆中，爷爷一直治下严厉，在军中威严满满。 而对着她时，也总是慈祥满面，不管什么事都挡在自己面前。 可如今，看到爷爷露出那样隐忍悲痛的样子，顾长乐的情绪也很是低落。 苏誉低头，拿手摸了摸顾长乐的肚子。 “没事，让爷爷待一阵。” “想必他有不少话要对岳父和岳母大人说。” …… 淮南王世子死后，朝廷加封了南国公。 其夫人也被加封为一品诰命。 两人的棺木，自是豪华无比。 只是去世到现在已经过了许多年，再豪华的棺木，装的也不过是一堆白骨。 顾老头伸手摸了摸两口棺木，笑容有些苦涩。 “终于回来了……” 他的儿子与儿媳当初感情极好，就连死，都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方。 可惜那地方离得太远，顾老头甚至都看不到他们最后一面。 如今魂归故里，总算是一家团聚了。 顾老头轻叹一声。 …… 顾老头在里面待了许久，久到顾长乐和苏誉都有些担心了，才终于看到他出来。 只是对比进去之前，他眼睛发红，步履有些蹒跚，脸似乎也在这短短的时间苍老了不少。 但见到顾长乐两人关心的眼神时，顾老头还是扯出了一个笑。 “爷爷没事。” “人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了，如今见到他们回来，该是高兴才对。” 顾长乐似乎也被感染，心情有些低落。 苏誉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又安慰了顾老头几句。 “我们此次去京城，发生了不少事情。” “不如我们去一边喝茶，一边给爷爷讲讲？” 他们一直有写信回来。 但信上说的，总归不及亲口说的。 顾老头强打起精神，说道：“今日不喝茶了，咱们小酌几杯。” 苏誉点头：“好，我陪爷爷喝。” 几人进了屋，让人上了酒菜。 顾老头亲自给二人倒了酒，又倒多了两杯放在桌子对面的空位上。 “今日咱们一家团聚，该干一杯。” 苏誉说道：“长乐不能喝酒，还是以水代酒吧。” “不能喝酒，可是身体不适？” 刚刚苏誉就说他陪顾老头喝，所以顾长乐是身体不舒服不能喝？ 顾老头关心地看过去。 但看顾长乐虽然因为自己而神色有些担心的，但她脸色红润，似乎比先前在自己这个爷爷身边时还丰腴了一些。 看起来也不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顾长乐笑了一下，这才找到机会和顾老头坦白。 “爷爷，我有喜了。” “有……有喜了？”顾老头有些讶异地看向顾长乐的肚子， 这才发现，他孙女一张身形苗条，但这次回来肚子有些微微鼓起。 原来，是有喜了？ 这个消息，让顾老头一扫刚刚的阴霾，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 “你们两个，怎么不早说？” 一路上回来，明明给他写了不少信，却一句话都没透露这个消息。 这两个孩子真是…… 苏誉也笑着解释说：“长乐说想要当面告诉爷爷。” 先前顾老头就时常念叨着顾长乐什么时候和苏誉给他生个乖外孙，让他这个老头子能抱上外孙。 如今这个愿望，总算是快实现了。 方才见到自己儿子和儿媳时，顾老头虽然在人前强撑着，但心中的悲痛只有他知道。 可这些，都在知道要迎来一个新生命时被抚平。 顾老头乐呵呵地说：“那回来得正好。” “在咱们家里，什么都不用担心。” 第357章 乱了乱了 一年多没见，自然有很多事情要聊。 对于他们在京城做的事情，顾老头基本都清楚。 不过听他们说起来，还是津津有味。 还有赵老头的事情，顾老头也问了不少。 除去这些，苏誉和顾长乐暂时没有把皇帝对顾家做的那件事说出来。 毕竟顾老头今日本就因见到自己儿子和儿媳的棺木回来伤心，后面好不容易得知顾长乐有喜而高兴起来。 因此两人便想着等他情绪稳定，后面再徐徐告之。 横竖这次回来，他们是不打算回去了的。 除去他们两个的事情，苏誉他们还从顾老头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运河决堤至今，朝廷几乎没有任何赈灾措施，如今流民中出现了多股反贼势力。” “苏南地区官员们接连上奏，朝廷仍旧不派兵派粮，只给附近守兵发了命令，让各地守军组织人手前往剿匪。” “爷爷要去剿匪？”顾长乐有些关心地问道。 从静安县出来后，其实他们就猜到事情这样发展肯定是不会好了。 朝廷一直不赈灾，流民们既没有等到救济，也不能回家重整家园。 这样下去，那些活下来的流民发展成匪群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顾老头居然都接到了这种命令。 顾老头摇摇头说：“我不去。” “苏南运河不属于东南范围，我的兵即便自备粮食武器，也会遭到当地军士排斥。” “只能安排了数百人，去做做样子罢了。” “外面虽乱，但你们尽可放心。” “绝对不会波及到咱们东南。” 苏誉笑了笑：“爷爷的本事，我们自然是信的。” “只是朝廷一直不下令做事，不知道老师如今是不是有些困难。” 苏誉他们回来的时候，赵老头正让人引出涉及十几年的贪墨案。 皇帝他们暂时没办法下手，可底下参与的人肯定要先处理。 然而这群人，基本是王阁老的手下。 赵老头要处理这件事，就得和王阁老斗法。 但很明显，赵老头先前是隐隐有一些优势在的。 如今灾区都发展成这样了，朝廷还没有采取措施。 不用想，肯定是庆元帝在上面压着。 而赵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与王阁老争斗中出现了麻烦，所以才没能腾出手来处理灾区的事情。 苏誉这想法，确实也有道理。 可上一次收到赵老头信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过有这样的困扰在。 也可能是发生了别的事情。 顾老头说：“算算时间，也快能收到赵老头的信了。” “届时若真有问题，应当会提及。” “而且你那老师是个真正的老妖物，根本不用担心他。” 说是这么说，可顾老头后面说着说着，突然喊了人进来，说要安排人快马加鞭去探听京城的消息。 安排完后，见到苏誉和顾长乐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顾老头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不是想看看那赵老头什么时候被皇帝厌恶赶回来，我好再赢他几回么？” 顾老头下棋是下不赢了。 围棋、象棋，甚至是苏誉教的五子棋。 他现在是统统下不过赵老头了。 但苏誉出发去参加会试之前，又教了顾老头一个特别的游戏。 ——数独。 这种顾老头自己都听不太明白的东西，就是靠着死背苏誉给他的几个范例，好不容易又赢了赵老头两回。 不过多的他可不敢再玩了。 毕竟赵老头那脑子太厉害，老是玩几下上手之后就能完虐他。 现在苏誉他们回来了，顾老头倒是也不怕了。 他还真的想着，等赵老头回来，再让苏誉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能让自己赢他几把。 苏誉笑道：“那我得先想好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能达到先前那种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顾老头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觉得心中郁结基本散去。 …… 在顺安府待了一晚上，便重新出发。 因为要办丧事，顺安府的一众官员也不好办宴会迎接。 这倒是省了他们不少事情，也节省了府衙一大笔开支。 顾老头带队亲自送回去，京城派来的那些军士后面的路也能休息一番。 回到曲州。 看着眼前这高门大户，占地面积极广的王府，苏誉都忍不住调侃了顾长乐一句。 “比公主府还大。” “这般豪华的王府，娘子你先前居然能放下身段，跟我回村里那个破屋子待着。” 他们第一次回村里时，苏誉房间甚至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顾长乐自小锦衣玉食，居然能做到那样。 所以先前真的不坏苏誉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去。 顾长乐理直气壮地说：“当时我就说了，我不怕吃苦的，这可没有骗夫君。” 苏誉摇头失笑，扶着顾长乐进门。 顾老头早已经让人选好了地址，算好了时辰。 在家中停棺几天，找人做法事后，便能进行安葬。 …… 而此时的京城。 庆元帝再一次缠绵病床上。 这次倒没有上次那样来势汹汹，直接昏迷不醒，太医们束手无策。 而是越发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就算加大了丹药的服用剂量，仍然效果甚微。 以前嗑两粒能精神一两天，现在也不过能撑一小会而已。 所以庆元帝无法，只能不停向炼丹房施压。 让长空道人抓紧炼药，而且赶紧研制出新的丹药来。 为此。 先前在相国寺募集的钱财，本来打算一部分用于苏南赈灾，一部分进自己内帑的，也全部被他拿去炼丹。 而且这还不够。 户部为了让他平息怒火，不把贪墨朝廷粮饷的锅扣在他们头上而且挤出来的六十万赈灾款，庆元帝也运作了一番，大部分进了自己腰包。 石有为本就怕陛下想不起自己的好，到时候拿他当替死鬼。 因此皇帝是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六十万两赈灾款，大部分进了皇帝内帑，小部分拨了下去。 经过一路运输耗费，再加上各处截留克扣。 到了灾区后，基本不剩什么。 灾区的折子，跟雪花一样养朝廷送。 可庆元帝全都没心情管。 毕竟不用看就知道，全是要银子要粮食的折子。 赵成书等人没办法，只能暂时提出由附近驻军先帮忙平贼的办法。 后续等夏粮送到京城，就能凑出粮食来赈灾了。 庆元帝没什么反应，他精神不足，连话都不想说。 直接大手一挥，让众人退下。 当晚，随着炼丹房“轰”的一声巨响，庆元帝从梦中被吓醒，却听到了一个好主意。 长空道人面带喜悦，连夜到了皇帝面前。 “陛下，贫道方才得了天机启示，有了新的仙丹炼成之法！” 这真是这半年来，最好的消息了。 庆元帝呼吸急促地说道：“既如此，道长快去炼制便是。” 长空道人又说：“这次炼制的丹药不同以往。” “需得以天地灵气和香火功德为滋养，才能真正为陛下延年益寿。” “因此贫道得回师门所在地，重新布置炼丹房炼制才行。” 要回去师门所在地？ 庆元帝有些不愿。 毕竟这地方挺远的，不像在宫里，他能时时看着炼丹的进展。 可如今他身体这样，确实迫切需要新的仙丹。 联想到长空道人确实有那么一点本事的，他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既如此，朕便允了你。” “但朕给你的时间不多，到时你必须给朕炼出有用的丹药来！” 长空道人都不用就着殿中的灯光，就知道庆元帝最近的脸色如何。 这一副生机萎靡，行将就木的样子，估计等不了多久了。 他虽不擅长算命，但保命还是知道的。 因此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 “陛下放心，贫道自当竭尽全力。” 庆元帝这才放心挥手：“既如此，尽早出发。” 第358章 顺势躺平 长空道人溜了。 带着皇帝给他的价值巨额的炼丹材料，还有一队军士护送。 这件事，自然瞒不过朝臣们。 长空道人本是王阁老引荐给皇帝，笼络他用的。 事实也如预想的一般，长空道人得到了皇帝的绝对信任。 本来王阁老觉得这是个大杀器，因此到现在也没怎么用过他。 结果这死道士，居然一声不吭就突然跑了。 就算王阁老知道了这个消息，也阻止不了他离去了。 毕竟人家可不是偷偷跑路，是大张旗鼓，陛下派人护送走的。 这时候再随便找一个炼丹的道士进宫可能也无济于事了，毕竟陛下这般相信长空道人，别的道士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陛下压根看都不会看一眼。 王阁老只能派人再去重新找别的奇人异士，好填补长空道人的空白。 王阁老只需要考虑如何拉住皇帝的心就够了，但赵老头要考虑的就多了。 户部账本被随意更改，年年巨额亏空现在只被人找了一群地位一般的替死鬼出来就被皇帝轻易结案。 如今灾区百姓得不到救治，到处都是起义的流贼。 看着桌子上再次被新送过来的灾区奏疏，赵成书只能轻叹一声。 “老师，昨日送去的奏疏，陛下还是一点没看。” 马英伟眉头微皱，说起这事，也不由得轻叹一声。 自上次昏迷醒来后，陛下愈发不理朝事。 每日就忙着钻研古籍道经，就差钻修炼眼里去了。 如今长空道人要回师门炼丹，更是几乎把陛下的私库掏空。 这样就算了，他们内阁批过的奏疏，要钱的陛下基本都是压下不管，一个都没让过。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赵成书沉吟道：“有各处守军在，流贼应该不成气候。” “真正重要的，是陛下的身体。” 储君还没立，储君上位后要干的事情也一样没有交代。 庆元帝这身体，他们怎么看都支撑不了多久了。 赵成书倒是没多伤心，只是有些担心庆元帝这样搞下去，他死后朝廷会乱。 想着，便打算再去看看庆元帝。 赵成书去到的时候，三皇子和王阁老都在。 照例是程皇后在一旁伺疾。 见到赵成书，三皇子有些意外地率先打招呼：“赵师傅。” 王阁老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了眼神。 赵成书则拱手行了个礼。 庆元帝招手，把赵成书喊到自己身边，让人给他赐了座。 上次他昏迷时，是赵成书师徒救了他。 因此庆元帝如今病了之后谁都不信，只信赵成书。 一旁的王阁老见到皇帝父子二人都好像隐隐对这赵成书有些不同，他想了想，直接说道：“上次陛下急病昏迷时，经过驸马爷出手救治才有所好转。” “如今陛下龙体不适，不知道这次他还有没有办法？” 苏誉是赵成书的小弟子，要是他再一次救了皇帝，王阁老自然是不乐意看到的。 但苏誉如今人在千里之外的东南，王阁老提起这个，就是故意给赵成书添堵的。 他要是把苏誉喊回来，那他要快马加鞭，一路风尘仆仆赶回。 他要是心疼自己的小弟子，不让他回来，那庆元帝估计就不大高兴了。 果然。 王阁老提起这事后，庆元帝也不由眼睛一亮。 他和声道：“王师傅倒是提醒了朕。” “朕听闻驸马爷确实颇有本事，一手医术让太医院的太医都有些望尘莫及。” “朕此次身体不适，急召他回京给朕诊治一番自是最好不过。” 这种场景，赵成书还真的有想过。 王阁老要给他添堵，赵成书也不是吃素的。 “陛下所言有理。” “在陛下身体不适之初，老臣便已经写了信给他想要对此进行安排。” “但可惜......” 赵成书没有说苏誉能不能治，只轻叹一声：“运河泛滥之地洪水已经退去，可如今却涌出了多股流贼，而且势力发展颇大。” “如今东南往京城必经之路附近有一段流贼占领，恐怕得等流贼处理，朝廷重新夺回失守之地才能回来。” 庆元帝愣了愣，随即怒了起来。 “当地守军将领是何人？为何会让地方沦陷至此？” 这些流贼如何产生的，赵成书没有特意说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庆元帝也没什么好羞愧的，只听说地方沦陷到波及了苏誉的回路，还影响到了他这个皇帝。 要是这时候派人去快马接回来，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肯定不是他想看到的。 庆元帝如今虽然身体不好，但吃点丹药偶尔还能舒坦一些。 他想着，自己要等到苏誉回来，想必是可以的。 于是他下令道：“既然如此，那便下令各地守军速速增援，赶紧处理好各地的流贼。” 王阁老本来想要挖个坑给赵成书跳，给赵成书添点堵，打击一下他的气焰。 结果想不到他不止往里跳，还直接顺势躺平，就着皇帝的意思去说。 可这躺平，却给他带来了一些好处。 毕竟他一直希望皇帝能处理灾区和流贼叛乱的事情，如今他用这件事做借口，皇帝居然真就如他所愿那般，吩咐了下去。 王阁老此时都有些无语，究竟自己是要给这赵成书挖坑，还是要帮这赵成书一把。 劝陛下处理流贼的功劳，他自己独揽不更好么？ 赵成书则波澜不惊地行了礼，压根就没看王阁老。 虽然刚刚他没有否定皇帝让苏誉过来给他治病的要求，但其实他是不会轻易让苏誉回来冒这一趟险的。 等他写信问过苏誉，若是他有绝对的把握能治好皇帝，那回来自是无妨。 可若是苏誉没有办法，那他留在东南才是最安全的。 庆元帝安排了人去剿匪，便又觉得精神不济，话都没有力气再说了。 他躺在床上，呼吸越发粗重。 一旁候着的太医赶紧给诊治，程皇后则先请众人离去。、 赵成书与王阁老和三皇子告辞，准备回文华殿去候命。 三皇子看着赵成书的身影，若有所思。 王阁老在一旁看着他的神情，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声。 这赵成书，该不会也搭上三皇子这条线了吧？ 第359章 他就是故意的! 三皇子的表现，让王阁老心中警铃鸣响。 他忙活了大半辈子，基本都在考虑如何笼络皇帝父子的心思。 如今皇帝虽然没立太子，但三皇子有他的支持，上位绝对是板上钉钉。 明明他们一直合作得都挺好的，结果这三皇子现在似乎有了别的想法。 明知道他和赵成书乃是政敌，三皇子若是还故意去拉拢赵成书，王阁老怎么可能忍得了？ “不行，得赶紧找机会把这姓赵的踢出去朝廷。” 先前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但后来陛下对这姓赵的比对他还信任。 因此王阁老一直没找到好的机会。 如今陛下卧病在床，朝廷的事情管不了太多。 就这，还对这赵成书言听计从，说平流贼就平流贼。 自己这个讨了皇帝父子半辈子欢心的人，都得站在他后面。 既然如此...... 王阁老心念一转，决定不能再这样继续使用温柔的手段了。 不然到了最后，自己的东西，都要被人慢慢抢走。 在三皇子看来，赵成书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虽然没有太多高明的治国手段，可却有不少的小心机。 先前赵成书就在自己父皇面前赞过自己，说自己是个孝顺的孩子。 在他看来，赵成书明知道他这个三皇子与王阁老是一伙的，还在背后与皇帝偷偷赞扬他。 那就说明，他是个绝对的忠臣。 虽然忠的不是自己这个皇子，但忠的绝对是他的君主，忠的是他大周的皇室。 所以，赵成书不会成为阻碍自己上位的阻力。 因为他的父皇，至今就剩他一个儿子。 他这个亲生儿子没死，除非父皇有特别的旨意，让其他近的宗室子弟来继位，不然他这个三皇子继位基本是不可能出现意外的。 既然这样，那他为何不与赵成书这个有能力又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也合作？ 毕竟等他成为了皇帝之后，赵成书要忠心的对象，可不就是他了？ 而且到时候还能制衡一下王阁老。 不然他上位之后，底下的臣子中只有王阁老独大，多少会给他这个皇帝带来一些困扰。 他父皇虽然没教他多少执政的手段，可三皇子这么多年还是看了不少的。 就像自己这个唯一剩下的儿子一直没被立为太子一般，那些臣子们私下不都在说，他父皇是担心立了太子后朝中势力都倾向了太子，而他这个皇子的权力就被分散了么？ 只要太子之位一直空着，那身为皇帝就能制衡多方面的势力。 制衡...... 这个赵成书，也会是他以后登基制衡王阁老的一步。 这般想着，三皇子决定去找赵成书说说话。 刚刚父皇说要召集各地守军平流贼，他正好过去问问赵成书这事，适时也发表一些看好。 不管他的看法如何，起码在赵成书眼里，他就是个关心朝事的皇子。 然而三皇子刚走出门，却收到了一封王阁老的信。 “王阁老的信？” 三皇子有些不明所以。 莫非是他的父皇身体又恶化了？ 可先前遇到这种事，基本都是让人通传一声，用不着写信的。 疑惑着，顺势便打开了手中这封信。 信上没有多少内容，只有中间写了一句话。 “萧美人有喜。” 短短几个字，让三皇子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萧美人，自然就是他先前送给自己父皇的那个小美人。 那小美人是他从江南之地物色来的，自小就被培养长大，学了一手伺候人的本领。 三皇子和王阁老给她身份包装了一番，把她送进了宫。 恰好那段时间，他父皇身体不错，觉得这萧美人也是个有福之人，便对她颇为宠爱。 如今这几个月过去，想不到她居然有喜了！ 三皇子一直以来不慌不忙，偶尔活跃在朝廷，皆是因为他笃定自己是皇帝唯一的儿子，继承大统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若是后面他父皇还有新的儿子呢？ 他父皇如今缠绵病榻，骤然得个新生的皇子，说不定一高兴之下，病都好了。 那后面，他这个一直被忽略的儿子该如何是处？ 三皇子慌了。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样的地步。 “不行，这孩子不能生下来......” 三皇子把这张纸条捏碎，随手扔到一边的火盆。 “去找王阁老！” 方才还想着去赵成书那里刷刷好感，好等自己登基后也能用他来制衡一下朝廷，管理国事。 可如今三皇子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只想去找王阁老，商量一下这事该如何处理。 ...... 王阁老明显正在等着他来找自己。 三皇子一走进来，便紧张地问道：“阁老，你方才送的消息，是真的？” 王阁老不慌不忙地“嗯”了一声。 “自然是真的。” “这消息，是从后宫传出来的。” “昨日萧美人差点不慎滑倒，估计被惊吓到，肚子不大舒服，便偷偷让人请了太医。” “这件事，瞒不过咱们的眼线。” 一听到这，三皇子立马反应了过来。 “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有喜了，还想着瞒下来？” 算算时间，她进宫前两个月是最得宠的时候。 后来庆元帝急病昏迷，再醒来后就没再去过后宫了。 所以这女人在得知自己有喜之后，也能好好地养伤。 她甚至连皇帝都没告诉，肯定就是想着偷偷把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好母凭子贵。 三皇子冷笑一声：“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打这样的主意？” 这时候要生个皇子，不就是明摆着要和他作对么？ “阁老，这孩子不能留。” 三皇子狠心说道。 王阁老顿了顿，才说：“昨日咱们出宫后，萧美人似乎找人去给陛下送过信。” “虽然陛下暂时没有动作，但他知不知道此事，不好说。” “若是他知道的话，咱们在这个当口动手，恐会被人抓住把柄。” 三皇子怒道：“难不成本殿下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再添一个儿子，然后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争宠？” 王阁老说：“殿下稍安勿躁。” “无论这孩子是不是皇子，其实他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是陛下究竟何时立殿下为储君。” 三皇子急躁地在他面前踱来踱去。 “那你说要怎么办？” “你和底下的人多次上奏，父皇就是不肯立我为储君。” “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难不成，难不成这孩子，就是父皇特意在这时候要的？” 三皇子被自己这个猜测搞得越发烦躁，而且也笃定他的父皇昨天肯定就知道了萧美人有喜的消息。 就是因为不想立他为储君，所以才会选择保密。 等孩子生下来后，若是个皇子，必定就是未来的储君。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情况越想越不利，三皇子看向还老神在在坐着的王阁老。 “阁老，我们该怎么办？” 王阁老看了他一眼。 两人眼神对上，突然都带了一些心知肚明在里面。 三皇子张了张嘴，突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讷讷道：“我、我不敢......” 王阁老淡淡笑道：“老臣会再让底下的人上奏，请求陛下立储君。” “殿下不如也去找陛下探探口风？” 第360章 父子反目 三皇子心情实在说不上美丽。 本来送个美人是想讨自己父皇欢心，结果这美人却有了别的想法。 居然有喜后，想偷偷把孩子生下来。 自己父皇对外也没一点声音，估计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等孩子生下来后，若是个皇子，他就要着重培养。 若是个女孩，才会考虑把自己立为太子。 他的大哥二哥都死了这么久了，皇帝却迟迟不把他立为储君。 三皇子怎么也想不通。 这么多年，他尽心尽力做一个好儿子，却始终不能得到他父皇的喜欢。 为什么？ 难道他就不是父皇亲生的？ 三皇子苦笑一声，抬脚往皇帝寝宫走去。 今日庆元帝似乎情况更糟糕了一些。 整个人躺卧在床上，呼吸粗重，嘴唇青紫。 本在一旁照顾的程皇后也不知道去哪里。 通传声吵醒了皇帝，他有些艰难地睁开被黏在一起的眼睛。 看到是自己的三儿子，有气无力地说：“你来了。” “嗯，父皇今日感觉如何？” 三皇子把自己那些混乱的思绪收起来，表现出一副关切的孝子模样。 躺在床上的庆元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把眼睛闭上了。 三皇子握了握拳头，才建议道：“父皇身体不好，许多政事都落下了。” “不如让儿子为父皇分忧，帮着处理国事？” 听到这番话，庆元帝才又睁开了眼睛。 扫视了一眼站在自己床边的儿子，冷笑了一声。 “政事自有内阁帮着朕处理，你一个皇子，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说这么长一句话有些艰难，而且明显有气无力的。 都这样了，还不愿意让他去插手国事政务。 这是压根没有想过把位子传给他！ 三皇子心中恼怒，面上却只能压抑着。 “儿臣如今是父皇剩下的唯一儿子，不过是想替大皇兄和二皇兄给父皇尽孝罢了。” “内阁虽然能处理政事，可许多事情始终要父皇点头。” “我不过......” 庆元帝闭上眼睛，懒得再听他说话。 确实他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儿子，所有人都觉得他会继承自己的位置。 可就是这样，他也迟迟不想把这个儿子立为储君。 他是皇帝，手握最高的权力。 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不是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同时，他也是为了警醒那些底下别有心思的大臣们。 告诉他们自己才是他们唯一的君父。 只要他不想，就算是自己仅剩的唯一亲生儿子，他也不会立为储君。 将来大周交给谁，全是他这个皇帝说了算。 如今这个儿子到了自己跟前，说要帮着处理政事。 狼子野心，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自己现在若是点头了，那就是告诉所有人，他有意传位给这个儿子了。 这是想要趁着他病了，好坐实自己的储君之名。 庆元帝是不可能会下这个命令的。 若是吩咐了下去，估计所有人都围着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转了。 那他这个缠绵病榻的皇帝又算什么？ 而且昨天萧美人派人偷偷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那就是她已经怀了身子，有孕三个多月了。 他估计马上就要多一个儿子了。 届时幼子出生，威胁绝对比他这个成年的儿子小。 庆元帝觉得自己只要拖到那天，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三皇子见皇帝闭上眼睛不想看他，甚至连他说的话都懒得听，他不由得又握紧了拳头。 果然。 他的父皇，从来就没想过把这个位置传给他。 那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笑话？ 想起王阁老与他商谈的话，三皇子现在觉得他是对的。 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三皇子好不容易才扯出一个笑：“父皇息怒，是儿臣僭越了。” “父皇好好歇息，儿臣先退下了。” 三皇子退下，走出了皇帝寝宫。 庆元帝这才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 想了想，喊来自己的近侍，让他秘密多派些人手到萧美人那边，好好保护她。 等她孩子生下来后，自己能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 三皇子走后，庆元帝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上午。 醒来后，他觉得自己精神还不错，坐起来让程皇后喂了他半碗燕窝粥。 看着程皇后眼皮红肿，熬得憔悴的样子，庆元帝不由得拉住了她的手。 “每次朕身体有恙，都全靠皇后照顾。” “这天底下，朕最能相信的，估计只有你了。” 程皇后疲惫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惊喜的笑。 “我与陛下乃是夫妻，照顾陛下自是应当的。” 皇帝妃子众多，但能说得上夫妻二字的，确实只有皇后。 庆元帝拉着程皇后的手，又多说了几句。 这时。 外面传来一声通传：“通政司参议孙兴怀求见陛下。” 庆元帝现在精神不错，便允了他进来。 通政司参议孙兴怀一进寝殿，直接便跪了下来，双手高捧着一份奏疏。 “臣通政司参议孙兴怀斗胆请陛下立下储君，好让朝臣与天下百姓之心安定！” 庆元帝本来心情还不错，一听到这人的禀告，当即有些要发怒的迹象。 “朕如今还在这里，就要朕立储君，孙爱卿是什么意思？” 庆元帝话语里带着的怒气显而易见。 但孙兴怀非但不怕，甚至还继续说道：“臣自然希望陛下龙体康健。”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陛下如今卧病在床，臣觉得应当立下储君，为陛下分忧，好让陛下能专心养病！” 庆元帝一点都不领情，直接冷声道：“滚下去！” “要何时立储君，朕心中有数！” “陛下息怒，臣也不过是为陛下与大周着想。”面对皇帝的怒火，孙兴怀是一点都不害怕，还头铁地继续说：“只有早立下储君，天下才能安定下来啊！” 庆元帝一生气，呼吸又粗重了起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对着殿内的人怒吼道：“拉下去！” “陛下，臣所言皆为陛下着想啊......” 孙兴怀被人拉下去，嘴里还在一直叫嚷着。 庆元帝“嚯嚯”地喘着粗气，满脸都是病态的潮红。 一旁的程皇后被吓到，赶紧给他顺气，又让请太医。 折腾了好一番，庆元帝却丝毫没有好转。 因为孙兴怀被拉下去后，还一直跪在殿外，嘴里高喊着求皇帝立储君的话。 这种文官最是头铁，就算是受刑也不怕。 庆元帝又吩咐让人把他扔到宫外去，眼不见为净。 在寝殿外的三皇子看着这一切，微微垂下眉眼。 他又去找了王阁老，说：“今日通政司参议的事情，阁老可听说了？” 就是王阁老安排的人，他自然是听说了的。 “嗯，陛下依然不肯立殿下为储君。” 王阁老轻叹一声，有些无可奈何：“这么多年来，无论我们派了多少人上奏劝说，陛下依然不为所动。” “老臣也实在是猜不透，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 三皇子怒道：“他就没想过把这储君的位置给我！” “不行！” 他终于狠下心来，盯着王阁老：“阁老，此路不通，我们不能再等了。” 王阁老眼神犀利，心中对三皇子的反应早有把握。 “殿下英明！” 第361章 皇帝宾天 天空黑沉沉的，估计要下雨。 赵老头最近一直宿在文华殿，好让皇帝每次召见都能第一时间过去。 是夜。 宫人在偏殿铺好了床，他正准备就寝。 突然，一个人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赵阁老，陛下不好了！” “陛下？” 赵成书一听，当即把刚刚脱下的外袍穿上，一边走一边整理。 禀告的人说，今晚庆元帝喝了药后，突然病情加重。 如今整个人呼吸困难，话都说不出来了。 估计是快不行了。 赵成书皱眉道：“白天我去看陛下时，他情况还算平稳。”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来人自然也答不上来，只说太医院的太医现在全都在皇帝寝宫，正在全力救治。 赵成书到的时候，便看到三皇子也在。 他看到赵成书过来，很快移开了眼睛，似乎人有些在状况外。 赵成书只当他被皇帝的状况吓着了，又或者是心中正高兴着，便没有管他。 直接走到龙床前，看了一眼皇帝。 庆元帝脸色潮红，整个人肿胀得差点认不出原样来。 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胸腹像拉风箱一般响。 一旁扶着他的宫人，手都要被他捏碎了也不敢吭声。 太医院院正在给他下针，可情况没有丝毫的好转。 “如何？” 院正摇摇头：“陛下的情况不大好。” “恐怕……” 赵成书也没办法，只能在一旁候着，同时问了一些白天的情况。 先是三皇子过来，父子俩因为三皇子想要参政帮皇帝分忧而吵了一架。 又是通政司参议过来递折子，要求皇帝立储君，让天下人安心。 这两次，皇帝都发了火。 后面在程皇后照顾之下，皇帝气息明明稳了一些。 结果晚上喝了药后过了一阵子，人就要不行了。 王阁老等人这时候也赶到了皇帝的寝宫。 一来，也照例问了皇帝的情况。 赵成书问道：“药碗可拿下去了？” 程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自然已经拿下去了。” “陛下喝药后都是好好的，试药的人也没有异样。” “赵阁老莫不是在怀疑药被动了手脚？” 要真是这样，那她这个喂皇帝吃药的皇后，估计也要被怀疑。 程皇后不傻，当即就为自己辩驳了两句。 药碗已经洗了，但是药渣还在。 这些太医自然都查过了，是没问题的。 赵成书总觉得皇帝这次情况有点奇怪，他有心想查查。 可一旁的王阁老却说：“上回陛下就没有任何缘由急病昏倒，这次再发急病，应当是上回毒解得不干净。” 赵成书看了他一眼，王阁老也淡定地回看他。 三皇子没管他们之间的较量，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的庆元帝。 药是王阁老拿给他的，说就算是太医院的人，也查不出有什么问题来。 而且王阁老也不会让他们查。 只要皇帝死了，他就会立马拥护三皇子继位。 届时什么事都不会有。 三皇子心里一直在想着：父皇你别怪我，我是被逼无奈，才会下这狠手。 若是你早点把我立为储君，我怎么会这样做？ 正想着，便看到刚刚满脸痛苦，一直喘着粗气的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 整个人发胀的皇帝，眼睛也似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一般，就这般死死地盯着三皇子所在的方向。 两人眼神骤然对上，三皇子都要被吓尿了。 他虽然一直在说服自己，但总归是心里有事。 这强烈的心虚之下，一双腿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父皇他……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病床上的庆元帝，也颤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 所有人的眼神都跟着那根手指移动，最终定格在吓得脸色发白的三皇子身上。 “父、父皇......” 三皇子头脑一片空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里想着都是要求自己父皇原谅。 一旁的王阁老轻咳一声，出声道：“陛下可是有话要与三皇子殿下说？” 这一出声，把三皇子拉了回来。 皇帝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 三皇子这才哆嗦着腿，跪爬着到了皇帝身边。 “父皇！” 刚刚一番惊吓，让他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是抖索着的，似乎带了不少的真情实意在。 程皇后听了，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庆元帝指着他到了旁边，却又说不出话来。 整个人呼吸愈发艰难，似乎随时就要背过气去。 一旁的太医又赶紧忙活起来，把脉的，给皇帝顺气的…… 三皇子被挤到了一边，才惊觉自己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太医们一通忙活，却完全没用。 皇帝依旧呼吸不过来，脸色涨得青紫。 最终，呼吸声渐渐微弱，整个人也没了声息。 太医们跪在地上，悲怆地喊道：“陛下，宾天了！” 屋内的人全都跪下，悲痛地喊着：“陛下！” 只有三皇子如释重负，跌坐在原地，看了一眼王阁老的方向。 王阁老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好好表现，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差错了。 屋内的人哭喊了一阵，王阁老才擦干泪水，强忍悲痛地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 “所以请三皇帝殿下莫要伤心过度，臣等还等着殿下主持大局！” 王阁老一番话，引起寝殿内众人的回应。 皇帝死前指着三皇子，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这是要把储君之位给他。 赵成书看了一眼龙床上已经没有声息的皇帝，很快收回了眼神。 三皇子抹了一把脸，手上带着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扯出一个有点难以形容的笑，声音兴奋得有些发抖。 “诸位爱卿……”咽了咽口水，他把到嘴边的“朕”字先吞了下去。 “孤有很多东西不懂，届时还得仰仗诸位爱卿。” 有王阁老带头，三皇子现在登基自然是不可能再有问题。 皇帝死是国丧，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一众人要下去换上丧服，给皇帝守孝。 王阁老换上丧服后，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下子，三皇子就算登基，以后也只能和自己绑在一起了。 毕竟他手上握着一个天大的把柄！ 第362章 这样下去搞不了啊 皇帝发丧当日，举国披麻戴孝。 然而却有几处地方，压根连给皇帝守孝的心情都没有。 临州知府看着朝廷刚送来的那一点赈灾粮食，欲哭无泪。 数量少就算了，而且还是从沙子里面找粮食。 流贼队伍愈发壮大。 运河附近的城池，都在大周境内，有天然护城河，基本没有受到异族威胁的可能。 城池的城墙基本都是年久失修的货，因此根本没有什么修补的必要。 也是因为这样，那些发展壮大后的流贼，最多时候能一日占了几座城。 其他流民得了这个消息，也都在蠢蠢欲动。 如今围在他们府衙外面的那些流民个个眼神都变了，怎么看都是在虎视眈眈一般。 再这样下去，他们城迟早也是要被攻破。 就算城不破，城内的百姓也早就被围得断粮断柴火，撑不下去了。 大难临头，临州知府已经组织了几次城中的大户们捐粮赈灾。 粮食确实筹到了一些。 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连地主家的余粮都没剩多少了。 州府尚且如此，底下的县城更不用说。 临州知府每日听着底下传来的消息，急得头发都在短短的时间内白了一大半。 可折子派人往上面送了不少，帮助是一点都没。 好不容易盼来的送粮队伍，居然差点淹没在流民堆里。 要不是他这个知府临时征调了乡勇出城去接，就那短得离谱的送粮队伍都难进城。 然而进了城，也不见得是好事。 流民们都看着朝廷送粮来的，天天在外面喊着要知府赶紧开仓赈灾。 但临州知府哪里拿东西去赈灾？ 拿这些人送来的一堆沙子么？ 朝廷说让守军来镇压流民，可守军的身影也迟迟不见。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当晚他咬咬牙，一拍板，让自家人收拾了行李细软。 大件的东西全都不要，只带一些轻便的，分了两辆马车。 趁着凌晨大家都疲惫时，让家人悄悄从城门侧边的小门出了城。 确认家人安全后，临州知府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继续召集乡勇，带着众人加固围墙。 只希望那些流贼们打过来时，他们能再支撑一段时间，等到朝廷援兵的到来。 但不幸的是。 庆元帝的死讯传开，流贼们更是一呼百应。 整个西南地区，大半都被流贼占满。 运河被拦腰截断，钞关的太监要不投敌要不被杀，由各路流贼势力征收过路船只的关税。 原本苏誉和顾长乐还打算回了东南后，便也搞一条船，届时跟着朝廷一同出海试试水。 结果运河被流贼把持的消息传回后，也挺无奈的。 毕竟他们的船只，先前就写信给顾老头，让他找人准备建造了。 “听闻那些人征收的关税比太监还高，船先建着，后续出海的事情再等等看看。” 苏誉说。 他们曲州的大船要出海，必须要经过一段运河。 那段运河虽然听闻没被那些起义的流民占领，可也不安全。 所以苏誉听说了目前的情况后，决定先把这事搁置，横竖他现在可以暂时先把书屋在东南境内扩张一番先。 前不久下葬了顾长乐的父母，爷孙俩好一段时间心情都有些低落。 一直到庆元帝的死讯连带着赵老头的信一起传回，顾长乐这才感觉到好受了一些。 “皇帝还是死了......” 顾长乐给顾老头和苏誉一起读赵老头的信。 “在我们走后不久，身体便又再次支撑不住病倒了。” 顾长乐说起皇帝的死讯时，语气明显带着兴奋。 虽然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是为国家大义而死。 可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庆元帝是害死她父母的元凶。 因此苏誉当时并没有真心要救庆元帝，反而在明知道如何能缓解他毒性的情况下，选择袖手旁观。 如今他终于死了，顾长乐也懒得装了。 但顾老头还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和儿媳的真正死因。 只想起自己这几十年与皇帝打交道的时间，总觉得有些唏嘘。 “原以为当今身体还不错，想不到上次一病之后，短短时间内便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至于赵老头，他在信上说自己一切还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若是即将登基的三皇子不是明主，他会想办法辞官回来的。 顾长乐说：“听闻王阁老还想着让夫君回京城去给他治病，但赵爷爷说了如今各地流民起义势力太大，夫君恐怕赶不过去，这才作罢。” “后面皇帝又下令让周边守军去平叛，可怎么这般久了，平叛都没有什么好消息？” 这些事情，苏誉倒不是很清楚。 他和顾长乐一起看向顾老头。 顾老头解释说：“苏南运河在大周西南处。” “东南与胡族只隔着一片山脉，时常要打仗，因此咱们东南守军不少，而且大多有实战经验。” “可此次运河决堤后淹没的西南地区，有咱们东南挡着，并不与任何外族接壤。” “因此守军本就不多。” “而且因为大部分运河流域都在西南，那边水师比较发达。” “可这么多年，运河沿岸都没打过什么水战，水师早已经荒废许久。” “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我估计朝廷下个命令，当地守军也就意思出兵一下就算了。” “毕竟这些流贼往年很多时候，都是闹着闹着便会自动散去，成不了太多气候。” 可谁知道，这次庆元帝的死讯，给这些流贼们打了鸡血。 皇帝宾天，江山不稳之时，不就是闹事的最好的时候。 所以西南那边的城池，才会沦陷得这么快。 苏誉有些无奈道：“可惜，若是先前能赈灾得当的话，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陛下要出海贸易，已经在准备重整水师。” “若是明年发生这些事情，装备精良的西南守军肯定能很快平息叛乱。” 但没有如果。 事情发展到现在，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了。 庆元帝真的把那些赈灾粮款都给昧了下来。 如今他人都死了，更不可能吐出来。 就不知道上位后的三皇子会怎么做。 不过，他们目前还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 顾老头说：“也不知道这三皇子登基后，会如何处理这些起义的流民。” “运河被截断，咱们东南的盐恐怕好一段时间都不能从外面补给。” “若是这些流民一直不处理，恐怕咱们这边的盐也要开始涨价。” 第363章 周到吧 他们这里一般只吃海盐。 更早一些，中原地区的人还会吃崖盐等经过简易加工就能吃的矿盐。 但东南不产崖盐，其他矿盐或许有，可这些现在还属于是毒盐，他们并没有能制作成食盐的办法。 因此食盐除了少部分自产外，大部分是从最大的产盐地江淮地区坐船送来的。 如今运河往东南的那一截被流民占领，朝廷运盐的船过不来。 若是这事不早点解决，还真的会出现顾老头说的这种情况。 苏誉想了想，说：“若是能找到毒盐山，那我们就不必担心这种问题了。” 不止不用担心，甚至说不定以后他们都能自给自足。 顾老头觉得以苏誉的脑子，应该不会不知道毒盐山的盐块是有毒的，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即便找到也没用，那些毒盐有毒，牲畜吃一些还可以，人吃了不行。” 苏誉笑道：“我知道。” “但我有毒盐的提炼方法，能把它们炼成普通的食盐。” “所以若是能找到毒盐山的话，咱们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苏誉既然说了有办法，那自然是有办法的。 顾老头两眼放光，说道：“原来如此。”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知道。” “就咱们东南与西南交接的临州，底下有个县叫贡城，那边便有一大片的毒盐山。” “因为种不了庄稼，也没什么树，那片山什么都没有。” 顾老头对这边的地形，自然比谁都清楚。 他说的那个地方，就是东南与西南接壤的地方，离他们曲州不算太远，快马也不过几天。 路也还算好走。 但唯一不好的就是，那片盐山不是属于他东南的地盘。 顾老头干脆决定道：“问题不大，我这两天便带兵先去占了。” “正巧现在临州灾民闹起义，到处都乱。” “这个借口他们也没法拒绝。” 苏誉点头道：“行，那我再让人去准备一些炼盐的器具。” “届时运到盐山附近，咱们就地炼盐。” 这事解决好，顾老头也不用再担心。 那些流民闹得再离谱，他东南还是安全的。 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这点担忧刚说出来，立马就被苏誉解决掉了。 他这个孙女婿确实是个大宝贝，让他不得不服。 这些事情，还需要一些时间处理。 苏誉思索了一下，说道：“等器具运过去再开始炼盐，估计要一点时间。” “这段时间，我想先回家里看看。” 原本他殿试之后，就有大概半年假期可以回乡祭祖的。 好不容易三元及第，不风风光光回去总感觉白考了。 但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没办法。 只能委托与他一起进士及第的彭天成回家时先帮他回去一起看看。 如今曲州的事情办完，苏誉照理说是该回去看看了。 虽然曲州离他家里还挺远的，但若是快马回去，也不用太久。 顾长乐有孕，她是不能跟着回去了。 所以苏誉决定骑马，快去快回。 这个决定，也是苏誉和顾长乐商量好的。 顾老头对他们两口子的事情，一般不怎么插手。 听苏誉这般说，直接便点头说道：“我派些人和你一起，路上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苏誉说好。 既然想起自己的同窗彭天成，他便问了一下顾老头知不知道。 他记得彭天成被派到了曲州任职，但具体在哪里苏誉还不知道。 正巧现在自己手头上的事情都办完了，去找他聚一聚，同时帮他给家里点封信也行。 顾老头对苏誉的同窗，自然是有留意的。 他直接说道：“你那个姓彭的同窗，在下面的附郭县做县令。” “从咱们王府这里快马两个时辰就能到他所在的县衙。” 曲州是直隶州，除了知州外，自然还有县令。 但因为曲州地方大，所以附郭县的县令也在远一些的外城处。 苏誉没想到同窗离自己这么近，当即准备道：“那我回去的路上，先去拜访一下彭兄。” …… 顾老头走后，苏誉和顾长乐说了这事。 顾长乐点头道：“既要拜访，那得准备一些礼物才是。” “先前夫君及第后没回家，还是委托他帮忙带的信。” 这些都是小事，顾长乐处理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她当即让人喊了王府的人进来，要吩咐下去。 被喊过来的人也不面生，只是见到苏誉脸色有些稍稍的尴尬。 “姑、姑爷……” 淮南王府三管家，前福伯的“私生子”李大宝，硬着头皮行了个礼。 他脸皮明显没有李大郎他们这些粗人厚，和苏誉面对面时有些局促。 苏誉看着他，发出了一声轻笑。 李大宝瞬间就觉得自己站着都有手脚不知道往哪放了。 顾长乐也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说出的话里也带了显而易见的笑意。 “我夫君要去会见同窗，同时要回家去看一趟。” “你帮着准备一张礼单，选些不易碎又能随身带的东西。” “剩下的用车装着，可以先行出发。” 说起工作的事情，李大宝也赶紧收敛心神。 把顾长乐吩咐的话，一一记下。 “对了，夫君大伯和小叔家那几个亲戚，口味和秉性你们都是知道的。” “他们每人都专门准备几样好礼，算是我个人的见面礼。” 顾长乐恢复身份后，还没回过村里。 若是回去了，估计那些人都吓得够呛。 这次她怀着孩子，不宜再长途奔走，估计对秋水村那群亲戚来说也是好事。 不然他们就该苦恼怎么接待顾长乐了。 至于在送礼的问题上，顾长乐这般说，自然是要花大手笔了。 李大宝想了想，给了顾长乐几个建议，顾长乐都颇为满意地点头。 要求一一记下，转头出去吩咐。 等李大宝走后，苏誉好笑道：“我记得三管家，可从来没去过咱们村里。” “他怎么会对我大伯和小叔家的人这般清楚？” 顾长乐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笑。 “周到吧？” “那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于你，知道你所有的喜好，也知道你亲人所有的喜好。” “连带着我的王府，自然所有人都知道。” 第364章 纠结的小彭 顾长乐虽然现在行动有些不便，但她的嘴可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一顿下意识的话，对着苏誉就是灌蜜水。 苏誉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我娘子真好！” 感叹了一声，苏誉又说：“这次我回去估计差不多要半个月的时间，你得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苏誉倒是不担心顾长乐会到处跑。 毕竟从认识顾长乐开始，他就知道顾长乐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但好像也对出门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过就算是在王府里，苏誉也得叮嘱她注意才行。 顾长乐笑着答应下来。 她这个孩子，不止是她和苏誉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他们王府即将要出生的第一个后代。 虽然只是顾老头的曾外孙，但毫无疑问，顾长乐的孩子，日后是会继承顾老头的一切的。 所以顾长乐对于自己的孩子，也很是在意。 “夫君放心，我会好好等你回来得。” 两人依依话别。 ...... 没过几天，李大宝那边就准备好了苏誉回去要用的东西。 趁着这几天，苏誉也抓紧练习了一下自己的马术。 在京城大婚之后，他无所事事的时候也练过骑马，这倒不至于一点不会。 而更让他惊喜的是，淮南王府居然府内就有一个颇大的跑马场。 就算是在府内练习，马儿也能撒开脚丫子跑。 对此，苏誉也不得不感叹，自家娘子家的实力真是强，怪不得先前皇帝这般忌惮。 要是早知道他娶了这么一个大富婆，先前自己都不用这么辛辛苦苦去读书了。 过了几天，苏誉就带着顾老头和顾长乐给他准备的人和东西准备出发了。 剩下那些大件的东西，则安排了马车在后面运过去。 苏誉一路上拜访师友过去，估计这些货物也不会比苏誉慢太多到目的地。 第一站，便是从附郭县出城。 苏誉按照原定计划，去找了彭天成。 彭天成家原先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家中有一些自留地，还佃了不少方家的田地。 后来他考中举人后，因为急着往京城去赶考，没来得及回家。 但也不影响。 在他中举的消息传回江陵府时，当地便有不少大户上门去拜访了他家。 这些大户给新举人家送钱的、送田的都不在少数。 彭家一家人随着彭天成的中举后，一下子就实现了身份的跨越。 到了他进士及第风光返乡时，彭家已经俨然成为了江陵府的新贵。 要与彭家结亲的媒婆几乎踏破了彭家的门槛，甚至连彭家大哥都被人送了小妾。 一家人生活好起来，彭天成也算是熬出来了。 如今就职了半年左右，因为是在曲州附郭县，也没什么大事。 彭天成这小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 美中不足的就是，家中时常给他送来女子画像，催着他成亲，但他都还没看中。 苏誉和顾长乐回来后，安排下葬南国公夫妇时彭天成那天也出现了。 只不过他在中间，那种仪式下也不好挤到前面去和苏誉叙旧。 于是他便打算等苏誉闲下来后，再投拜帖去拜访。 不过如今已经是十月份了，秋水开始干枯。 他最近忙着去河道巡逻，要安排人趁着下雪之前疏通河底的淤泥，倒是一时间没找到机会。 苏誉到的时候，他还在河边看着征集来的力夫挖淤泥。 庆元帝的死讯苏誉虽然知道了，可还没有真正传到东南这边来。 因此彭天成他们现在还暂时不知道这件事。 一个衙差骑着马快步跑过来，大声地喊道：“大、大人的同窗来拜访了！” “同窗？” 曲州和江陵府毕竟都在东南，离得不算太远。 彭天成上任之后，也有不少先前的同窗来拜访过。 他便也没多想。 从河道爬起来，看着自己沾了不少泥巴的长袍，他坐在地上拿东西随便擦了擦鞋子，才问道：“哪个同窗？” 那来通知的衙差禀告说：“来人说他叫苏锦言。” “嗳，大人，你的鞋子......” 这衙差话没说完，便看到他们一向儒雅的大人“嗖”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往外掉泥巴也不管，很快就走到了马前。 彭天成兴奋地说：“我不会骑马，你骑马带着我回去。” “要快些，不要让锦言兄久等了。” 衙差骑着马，带着他家归心似箭的大人很快就回到了县衙。 彭天成没来得及换衣裳，先进去后堂和苏誉见了一面。 “你怎么来了？” 既然来人自称苏锦言，那他自然也舍弃了京城后面那个“驸马爷”的称呼。 苏誉看着彭天成一身的脏污，好笑地说：“彭大人勤政爱民，但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再过来吧。” 彭天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失礼了。” “先好生招待着，我先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安排了人招待好苏誉和他带来的人，彭天成匆匆下去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换好后，便兴冲冲准备去找苏誉叙旧。 然而他刚走出房门，府内的下人又带了一个陌生人过来，说有事要求见他。 彭天成急着和同窗叙旧，直接说：“有事待下次再说，本官现在暂时没空。” 来人却笑了笑，从怀里露出半块令牌。 “彭大人，属下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事情说完就走。” 那半块令牌金灿灿的，让彭天成不得不冷静了下来。 这是朝廷派来的人？ 他有些莫名，但还是把人请进了屋，想要看看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来人是一个大概三十岁的男人。 这人脚步沉稳，看起来是个练家子。 而且他样貌很陌生，彭天成此前并没有见过他。 听闻苏誉他们这次回来，皇帝派了一大队人马沿途护送。 这人极有可能是其中的一个护卫。 来人说道：“属下看到驸马爷专门停留在此地，是要来拜访彭大人。” 彭天成不知道来者何意，只能中规中矩地回答：“我们二人先前是同窗，本该是我去拜访驸马爷才对。” 那人是个武夫，也不拐弯抹角。 在试探了一句后，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属下此次前来，是受了新帝的旨意，有口谕要带给彭大人。” “驸马爷与彭大人同样为天子门生，但他在淮南王府恐多有不便。” “新帝希望彭大人这段时间能与驸马爷一同合作，好好看住东南，以免如今朝政不稳这段时间有异动。” “待新帝继位后，会亲自指派钦差大人过来与彭大人交接。” 彭天成不动声色地听完眼前人的回答。 这人的意思是，他是听懂了。 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宾天，新帝在准备登基。 但他担心东南会趁这时间有异样，所以派人来找他，希望他通过苏誉帮忙看住淮南王府。 若是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时间便向朝廷汇报。 这些不是什么大事，他勉强能应付得来。 随便往朝廷送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或者是根本没用的消息糊弄一下都可以。 但来人说的最后一句，才是他该担心的。 届时新帝会派钦差过来，那届时钦差若是发现他往朝廷递的消息根本就是糊弄皇帝的话，该怎么办？ 小彭大人才上任半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场老油子。 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第365章 提前准备 庆元帝死了的消息，彭天成也是从这个人口中先得知的。 同时得知的，还有即将登基的新帝的意思。 如果他帮着新帝监督淮南王府，他不知道后面淮南王府会有什么后果。 就算他如今远离京城，从去京城参加会试开始，便对朝廷的时政很是留意。 也知道了，陛下当初是有削藩打算的。 不过最终没有下手，因为先帝生性谨慎，不会贸然行事。 如今新帝即位，这个皇帝的秉性他不清楚。 万一他上位后为了表现，想要大刀阔斧做一番动作，极有可能会把先帝没做的事情给做了。 这样一来，淮南王府可不就是眼中钉了？ 那他这个帮着监督和传递消息的人，就是对付淮南王府的帮凶。 彭天成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已经足够幸运了。 他虽然出生农家，家中因为供他读书大家都勒紧腰带过日子，把所有好的东西都优先供给他。 彭天成也不负家人所望，通过科举让自己和家人过上了好日子，实现了阶级的跨越。 可这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就迎来了他的第一个难题。 来人见彭天成在思考，严肃道：“彭大人在考虑什么？” “你是朝廷命官，陛下说的话难道也敢抗旨不听？” 彭天成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他想，自己还是差了点。 若是苏誉在这里，肯定能告诉他怎么面对的。 不过苏誉虽然不在这里，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彭天成不想出卖同窗，特别这个同窗是苏誉。 他决定去和苏誉商量一下。 即便这是皇帝交代给他的事情，但是他能相信苏誉的为人。 像他不愿意出卖同窗一样，苏誉应当也不会出卖他的。 彭天成这般想着，便模棱两可地回道：“怎么会？” “我是朝廷命官，更是天子门生，陛下的命令，自当是要遵从的。” 听到他这么回答，来人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他跟彭天成说了如何往朝廷私下送消息的办法，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等人离开后，彭天成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快步去见苏誉。 “久等了。” 相比刚刚初见时彭天成显而易见的好心情，去换了一身衣裳的彭天成明显带了心事回来。 苏誉看出来了。 但彭天成不告诉他的话，他也不会没有明着问。 彭天成左右看了看，把屋内的人支走。 但为了不让人起疑，故意把大门敞开着。 苏誉看着他这一番动作，心知他有事要说。 等彭天成压低声音，简单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后，苏誉这才知道刚刚他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即将登基的三皇子让人先来做点手脚。 苏誉见过三皇子，但与他不熟。 不过赵老头曾经跟他说过这个庆元帝仅剩的一个儿子。 他是个有野心也颇有手段的人，但赵老头评价他的手段基本不是为君者的手段，说他做事手段太过小气。 因为这人和王阁老一直混在一起，因此手段与王阁老这种惯会投机取巧的人自然分不开。 如今人还没正式开始上位，就已经先派人来做一些小动作。 这是已经迫不及待要告诉全天下，他作为皇帝的威严以及马上要展露的手段了。 就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三皇子自己的意思，还是身边臣子的意思。 苏誉想了想。 彭天成既然告诉了自己，便是要听他的意思。 那正好。 他低声说：“既然是皇命，那彭兄也不能违抗。” “上面要什么消息，你私下告诉我，我再转给给你，届时你放心送上去便是。” 苏誉自己其实也算是庆元帝派来的卧底。 只不过庆元帝没来得及找他做什么，人便没了。 苏誉是一点没派上用场。 如今朝廷再找了彭天成，就是担心他送的消息有问题，顺便也让人监督一下苏誉的意思。 看来就算三皇子登基，也不会轻易就把庆元帝早就想解决的东南揭过去。 这也给了苏誉一个信号，他们也得想想提前准备对策才是。 毕竟熟知历史的苏誉是知道的。 一旦削藩，基本是没有好下场的。 皇室中人尚且皇帝不会手软，更不用说军权在握的异姓王。 不过现在倒是还不用太着急，毕竟新帝登基，没这么快能稳定下来。 大概率还得先处理好那些流寇的事情，才能着手处理后面的。 既然这样，那正好。 他们要什么消息，苏誉直接给彭天成什么消息让他送上去。 届时方便了他们对口供，还能拖住，让他们好好准备。 彭天成一听苏誉这话，便顿觉安心了下来。 平心而论，凭他一个小县令，是接触不到淮南王府那边的。 更不用说还要知道他们军营的情报。 但有苏誉帮忙，这就容易多了。 苏誉肯定不会坑他。 送的消息绝对能把他保护好，而且还不让朝廷察觉到异样。 早知道这样，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彭天成这才轻松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便等着你的安排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彭天成就很相信苏誉，喜欢听从苏誉安排。 如今就算做了官，也没变多少。 在他眼里，苏誉比他聪明又有手段，跟着苏誉的意思走肯定是没错的。 两人说完这事，气氛便轻松了不少。 等派下去的人拿了小菜上来，两人便吃吃喝喝，开始聊起彭天成荣归故里后的事情。 彭天成说苏誉村里给他在村口立了状元牌坊，又给了他家一大块地建新房子。 祭祖那时候更是声势浩大，全村人都出动了。 甚至苏誉大伯和小叔还出钱，新修了一个祠堂。 在他离开的时候，全是周边闻讯而来恭贺的人，秋水村每日都被那些人挤满，几乎成为了一个着名的景点。 “不过......”彭天成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在听说你刚中状元就被赐婚公主的事情后，你们村里人脸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彭天成也不好说苏誉原先的娘子顾长乐就是那个公主的事情，毕竟这种事心知肚明可以，但不能让他来说。 所以秋水村的人，都是怀着既兴奋又复杂的心情做的那些。 “所以此次锦言你回去后，要不要和家里人解释一下？” 苏誉笑道：“是得解释一下。” 想想自家亲戚知道顾长乐的身份后，苏誉都有些想象不出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第366章 play中的一环 苏誉这次回去，并没有大张旗鼓。 本来想着回江陵府去看看，后来也暂时作罢。 毕竟他江陵府同窗不少，走一趟估计半个月都不够。 还是等下回专门走一趟算了。 和彭天成辞别后，苏誉便继续往自己家回。 从曲州出发，快马回到他们县里只需要几天时间。 不过路上虽然一切从简，但到了自己县里，还是需要一些仪式的。 邓知县听说苏誉回来，直接带着人去迎接。 “驸马爷回来了。” 邓知县带着张文远和宋有明，几人满脸笑意地把苏誉迎进城。 他和苏誉也算是相识。 苏誉他们考了秀才后，他这个做县令的办了个宴会，邀请了苏誉等人参加。 那时候的宴会，他还因为对苏誉颇为喜爱，直接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结果却不想，这个年轻人的科举之路，居然能走到他做梦都不敢梦的地步。 不过可惜的是。 刚科举完，没来得及实现抱负就被赐婚了公主，做了大周的驸马爷。 不然就凭这科举成绩，日后苏誉的朝堂之路肯定会无比顺畅。 邓知县在和苏誉说话，一旁的张文远和宋有明都有些着急。 一直在看着，又不好插嘴。 等到邓知县把人迎进去，他们这才找到机会和苏誉说话。 张文远说：“县尊大人说明日会亲自护送驸马爷回乡，让学生我也一起随行。” 苏誉笑道：“那就劳烦文远兄了。” 还叫他“文远兄”？ 张文远被这个称呼砸得有些晕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 宋有明也同样如此。 因为苏誉还这样称呼他们，说明他们的同窗之情并没有因为苏誉一路高中而冷淡。 三人间气氛不错，邓知县也不多话，默默在一旁做陪衬。 今晚招待完后，明日他得安排仪仗送苏誉回去。 聊了几句话后，便重新熟络了回来。 晚上几个同窗说说笑笑，一直聊到半夜。 宋有明醉醺醺地说：“刚听闻你被赐婚公主的时候，我等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毕竟你先前就成了亲，科举又是那样的成绩。” “我们一度怀疑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朝廷重臣，才会被人如此安排。” 他们这群没有一同去京城的人，自然不可能在赐婚当天就知道顾长乐的身份。 而且苏誉两人事先成婚这事，本来朝廷就是不知道的。 所以消息传回来时，他们一群认识的同窗们都惊呆了。 后来彭天成进士及第回来祭祖，大家组团上门恭喜的时候，还找他打听了一番。 彭天成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有些苍白地让众人放心。 说苏誉和他娘子顾长乐一切都好，并不是什么他们猜测的那般为了尚公主抛弃糟糠妻之类的。 宋有明和张文远你一嘴我一嘴，说得苏誉都差点要忍俊不禁。 “确实是像天成兄说的那般，我与我娘子很好。” “既然好的话，怎么你这次回来不带着她回来？”宋有明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莫非你是担心被那长乐公主知道你回来也要跟着，所以才不敢带她，自己偷偷跑回来看看的？” 宋有明说完，旁边也有些醉的张文远突然皱了皱眉。 “嗯？什么公主？” 宋有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有些认真地劝苏誉。 尚公主这事是皇命，自然是不能违抗。 但顾氏怎么说也是苏誉明媒正娶的，如果可以，苏誉还是不要轻易休弃的好。 起码得安排好她以后的生活。 苏誉哭笑不得道：“你们误会了。” 正想要告诉他们两个顾长乐先前隐瞒身份的事情，张文远又问了一句。 “什么公主来着？” 宋有明终于理他了，轻叹一声：“听闻是叫长乐公主。” “那是淮南王的嫡长孙女，咱们东南原先的长乐郡主。” “长乐公主......” 张文远有些飘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苏誉娘子的闺名，是不是也是长乐二字？” 女子闺名一般是不会告诉外男的。 但作为同窗，二人和苏誉关系颇为亲近，也见过苏誉和顾长乐两人待一起。 张文远突然想起，好像听见苏誉喊过这个名字。 先前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喝了几两，倒是什么都敢想了。 淮南王姓顾，他的孙女自然也是姓顾。 所以苏誉娘子闺名，就叫顾长乐？ 想到这个，张文远突然就酒醒了。 他愣愣地看向苏誉，确认道：“是、是的吧？” 宋有明还没回过神来，人还有些懵。 “文远兄你这打听锦言兄娘子的闺名，不大好吧......” 说完，就见到苏誉笑了笑，承认道：“文远兄说得不错。” 张文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誉。 一旁的宋有明也咂摸出了点味道来，终于反应了过来。 “卧槽！” 他一时顾不上读书人的仪态，二字真言脱口而出。 “所以你的娘子，便是......” 苏誉笑着点了点头，又一本正经地接口道：“我娘子，自然便是朝廷的长乐公主。” “这可是陛下亲口赐婚的。” 确认了这个消息，两人都觉得有些傻眼了。 所以意思是，顾长乐千金之躯，一直隐姓埋名在苏誉身边，陪着他粗茶淡饭，读书科举？ 就顾长乐那身份，他们真的完全不敢想。 那样的身份，每日衣着朴素，住在那么简单的房子里，和寻常妇人一样照顾丈夫。 不，也不像寻常妇人。 毕竟苏誉娘子那样貌和气质，他们初见之时就觉得和普通人非常不一样。 却完全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身份。 “莫非你此前，就知道了你娘子身份？” 宋有明突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该不会苏誉早知道自己娘子的身份，故意和他娘子一起瞒着所有人的吧？ 这个还真的没有。 苏誉摇头失笑道：“怎么会？” “我若是早知道我有此机遇，还这般努力读书做什么？” 苏誉摊手，“直接躺平等着做我的驸马爷吃软饭不香么？” 虽然否定了，但说得这么轻松，总觉得这是什么夫妻间的情趣一样。 难不成他们这些人，也是他们之间的一环？ 第367章 造孽呦 昨夜三人秉烛夜谈，都喝得有些醉了。 但次日一早，还是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 邓县令已经安排好了人马，从县里一直送苏誉回到村里，同时也派人通知了苏誉的夫子黄秀才等人。 从县里回去距离并不远。 中午时候便到了。 苏誉骑在马上，远远便看到了自家村口新立的状元牌坊。 看起来颇为有气势。 而状元牌坊下，则站满了人。 除了秋水村本村的村民，还有不少是附近村镇赶过来看热闹的。 苏永昌两兄弟带着家人，和黄秀才一起站在前面，脸带激动地等着苏誉回来。 苏永昌两人虽然是农家人，但自从苏誉中举之后，他们两家人也都熬出来了。 先前苏誉书屋赚了钱后，就一直给他们送东西送钱。 后来又中了举，大家的生活也就愈发好了。 之前他们写信给苏誉说拿着苏誉给他们的钱在镇上开了家吃食铺子，后来随着苏誉的身份变化，他们家里的资产也是水涨船高。 如今两家人都新建了大房子，在村里都是老爷一般的人物了。 而且他们这小村子出了一个状元郎，所有人都在说他们村里风水好。 甚至连城里的小姐们都愿意嫁到他们村里来。 不止苏永昌两家人，村里其他人的婚嫁如今能选择的也比先前多得多。 听说苏誉回来，不少人家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喜气洋洋地候着。 远远见到仪仗队后，在等候的人群顿时轰动了起来。 “来了来了！” “那是官府的仪仗队，应当就是送咱们状元郎回来的！” 大家翘首以盼，高兴地看着逐渐走近的队伍。 等能看清后，便看到仪仗队中间，苏誉一身锦衣华服，坐在高头大马上，整个人好像发着光一般。 到了村口，仪仗队停下。 苏誉也下马，走到众人面前。 站在前面的苏永强两兄弟，按照打听来的规矩，直接就要带着自家人对苏誉行礼。 苏誉赶紧扶着，阻止道：“大伯、小叔，不用多礼。” 苏誉扶着，他们也不强行行礼。 苏永昌相比先前胖了不少，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好好好，终于回来了。” 身后的女眷们则好奇地往苏誉身后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苏誉看着自家亲戚们，个个都红光满面，也挺高兴的。 看到女眷们的眼神就知道她们在找谁，直接说道：“长乐有了身孕，不宜陪着我赶路，所以没回来，留在了淮南王府养胎。” “等孩子出生后，我再找机会带他们回来。” “终于有喜了？”苏永昌和苏永强两兄弟高兴得对视了一眼。 苏誉家就剩他一口人，后来娶了妻后，顾长乐的肚子也迟迟没见动静。 如今终于传出了喜讯。 这可是大好事！ 苏永强乐呵呵地说：“看来是祖宗听到我们的愿望了。” 先前他们帮着没能回来的苏誉祭祖时，就跟祖宗认真提了这事。 如今算算时间，正好差不多时候。 看来真是祖宗保佑。 简单叙了一下旧，苏永昌便高兴地招呼众人先进村去。 除去自己村里的人外，还有不少县衙来的人。 对此，苏永昌和村长苏大富早有安排。 他们在苏誉新家那片空地上，摆满了桌椅。 苏永昌说道：“先前你中了状元，咱们祭祖时在村里开了半个月的流水席。” “这次你回来，咱们也安排了酒席庆贺。” “让大家都沾沾你这个状元郎的喜气。” 至于驸马不能参政什么的，他们这些人并不懂。 苏永昌他们只知道，自己侄儿可是历史都少见的大才子。 到处都是对他推崇备至的读书人，以后可是有大造化的。 所以当时便在村里安排了半个月的流水席，让十里八乡的人都来沾沾喜气，同时也告诉大家，他们家里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现在苏誉回来，可不得再大办一场么？ 对此，苏誉也没有异议。 “行，这些事大伯你们安排便是。” “需要我出面的便提前来通知一声即可。” 自家侄子对着他们这些亲戚还像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苏永昌等人脸上的笑意更深。 倒是人群中的大伯娘吴氏，好像时不时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这次来的人很多，除了苏誉的夫子和他学堂的学生外，还有县里来的各种官老爷，苏永昌让自家人都分散去招待客人，别怠慢了任何人。 小婶柳氏得意地拉着自家女儿，对吴氏说：“嫂子，咱们也去招呼客人吧。” 柳氏如今身上穿金戴银的，看着有些俗气。 但今日可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奉承，她高兴得很。 吴氏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到一旁说：“方才誉仔说长乐有喜了。” 柳氏高兴道：“可不是么？他们两个人成亲了这么长时间才有喜，害我先前还担心了挺久的。” 一般她们这些好生养的，嫁过来几个月就会有了。 超过一年没孩子的，基本都会有一些闲话传出来。 但顾长乐不在他们村里住，大家对她的情况也不了解，而且苏誉身份后面越来越高，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但柳氏他们还是有些担心，甚至偷偷打听了一些秘方。 想着等顾长乐回来，就交给她。 如今听苏誉这么说，便都放下心来。 然而吴氏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见三两句说不听，直接说：“我先去找誉仔说说。” 柳氏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嫂子。 想了想，让自己女儿先去招待客人，她也跟了上去。 苏永昌正带着苏誉看他家新房子的地基，见吴氏过来有些奇怪。 吴氏笑了笑，说：“誉、驸马爷，我有点话想和你说说。” 苏誉点头，问道：“大伯娘要说什么？” 吴氏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方才你说长乐有喜了，还说她留在了淮南王府养胎？” 苏誉说是。 吴氏便又担忧地说：“可你不是被皇帝陛下赐婚了那个淮南王府的公主吗？” “长乐留在她家养胎，那公主会不会......” 这段时间，可是有不少大户人家来他们这里拜访的。 因为苏誉娶了公主，这件事每次都少不了被提起。 吴氏也因此听了不少，说是什么朝廷的公主可不好娶，若是基本都不允许驸马纳妾，若是发现驸马有别的子嗣，那都是要出事的。 但是顾长乐是苏誉先前娶的，吴氏也不知道苏誉怎么平衡这件事。 可再怎么样，也不该把怀着孩子的顾长乐留在那边啊。 万一那公主一个不高兴，苏誉第一个孩子极有可能出事的！ 吴氏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以前苏誉又穷还落榜的时候，她担心顾长乐会受不了苦跑了。 如今倒是不担心顾长乐会跑了，倒是担心她这身份敏感，会不会惹了苏誉那个公主娘子的不高兴。 要真是这样，可就造孽呦。 第368章 落了个金凤凰 吴氏他们对那些朝堂的事情也不太清楚，基本都是听别人说的。 只知道他们苏誉在考了状元后被皇帝陛下赐婚了个异姓公主。 那公主姓什么，叫什么，他们倒是听过。 只知道那封号顾长乐的名字有点相似的地方。 但要让他们联想到这人是顾长乐，谁也不敢这么想。 毕竟那可是朝廷的公主，身份高贵，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因为苏誉得了解元后来过他们家的县太爷罢了。 那些人都说，公主那是比县太爷大不知道多少的大官。 因此吴氏他们对于苏誉娶的那个公主，是怀着敬畏之心的。 幸好苏誉这次回来没带上她，不然他们这些人恐怕都要在这公主面前失礼了。 但敬畏是敬畏。 对于苏誉先前明媒正娶的顾长乐，吴氏他们还是颇为挂念的。 因此这次见苏誉自己回来，还说顾长乐有了身子，吴氏赶紧便拉着苏誉说了这么一番话。 后面跟来的柳氏听了吴氏的一番话后，才知道她是原来刚刚一直担心的是这个。 她“嗐”了一声。 “嫂子你就是想多了。” 柳氏没想这么多，插嘴说：“如今长乐怀着誉仔的孩子，他必定会护着她的。” 吴氏讪讪笑了一声：“我、我这不是担心嘛。” 她听说那些朝廷的皇宫贵族规矩可不少。 顾长乐虽然是府城姑娘，但也不过普通人家出身，就怕她不懂规矩，冲撞了那些贵人。 届时可不好办。 苏誉也知道自家人是一片好心，毕竟他先前都没想过顾长乐是那样的身份。 苏誉想了想，说道：“大伯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说完，简单把顾长乐的身份说了一下。 听得吴氏和柳氏两个妇人一头雾水，似乎苏誉说完后她们都没反应过来。 “什、什么意思？” 吴氏愣愣道：“我好像没听太明白。” 柳氏倒是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但她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站在一旁的苏永昌回过神来，惊讶地说道：“誉、誉仔的意思是，长乐她便是你娶的那个公主？” 苏誉点头确认。 另外两人终于回过神来，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天呐......”柳氏喃喃道：“原来我们老苏家早就娶了个金凤凰。” “怪不得誉仔成亲后，那运气便一直好得不得了。” “说不定那都是贵人带来的好运！” 柳氏说得有些玄乎，但也挺有道理的。 吴氏也吞了吞口水，震惊道：“长乐、不，公主她居然和你一起在咱们村里生活了这么久。” 这么看来，他们村风水可不是好么？ 出了一个天上下凡的文曲星，连公主都能吸引过来。 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飞黄腾达呢！ 苏誉透露的消息把在场的几个人都震惊了一番，但同时又让他们自豪得不得了。 毕竟苏誉先前落榜时就娶上了郡主，这谁能有这样的好命？ 但可惜的是，苏誉让他们对外别四处说这事。 若是有人问起顾长乐，就说她很好即可。 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届时该知道的，顾长乐出现后大家自然会知道。 家里来了个金凤凰，又不能往外说，吴氏两人都觉得有些憋。 话说开后，两人去招待客人。 他们村里基本到处都挤满了人，那边的流水席已经开始陆续上菜了。 有些人过来不是为了吃席的，便到处拉着村里人各种打听苏誉家里的事情。 柳氏和吴氏的女儿都去招待客人，被女眷们围得严严实实的。 人群中，自然少不了熟悉的面孔。 秋水村和宋家村离得很近，这边这般热闹，还有流水席吃，宋家村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过来了。 不过因为他们村子先前与苏誉有过节，他们也不敢太过出风头，往苏永昌等人跟前凑。 大部分是和自己相熟的人家聊聊天，等酒席上桌便去吃席。 宋玉香一家人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宋老根之前跟苏誉家闹得太难看，上次苏誉中秀才办酒席时，他都忍不住偷偷来看。 这次自然也忍不住。 不过他只敢和自家人坐在不引人注目的席位上，到处张望。 “玉香呢？” 宋老根发现自己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问旁边的妻子程氏。 程氏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额，去找她朋友聊天去了吧……” 宋老根心想，他们家在秋水村还有什么朋友？ 先前自己带着人在苏誉落榜回来时闹了一次，后来苏誉娘子又带人去找他家闹了一次。 两家人说好听点是互不相干，再没有牵扯。 说不好听的，就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就是没想到苏誉居然有这样的运气。 早知道如此，他们当初还退婚做什么？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而且在苏誉中举之后，何家那边也彻底和他们闹掰了。 先前想着苏誉不过一个屡次落榜的小儒生，因此他们家并没有去深究苏誉和宋家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宋家和苏誉家闹得这么难看。 后来苏誉科举成绩越来越好，那点子周围乡邻都知道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 得知宋家与苏誉家的那些过节后，何家当机立断与宋家说清楚，断了联系。 他们可不想因为一个宋玉香而得罪新科解元。 事实也证明，他们还好断得早。 不然等苏誉带着新科状元的身份回来，说不定真会找他们算账。 所以这也导致宋玉香的婚事彻底告吹了。 而且不止告吹了，这一年来都没人上门去给他们说过媒。 眼看宋玉香年纪越来越大，宋老根他们也只能整天唉声叹气，只知道急也没用。 毕竟好的亲事肯定是说不上了。 只想着等过两年这事淡了之后，再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把宋玉香嫁了。 今日他们一家是过来蹭酒席的，但就算同村人都坐得离他们远远的。 所以这宋玉香能去找谁聊天？ 看自家老妻的样子，宋老根就猜到了一些。 “去找苏誉去了？”他嘀咕道：“估计人都见不到，有什么好去的？” 宋老根张望了一阵，还是没见自家女儿的身影。 这时正好上菜，他也懒得理那么多了。 端起碗筷，开始大快朵颐。 第369章 栓拴的 宋玉香确实是想去找苏誉。 方才她在人群后看着苏誉骑在高头大马上迎面而来，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神。 原来从前那个屡次落榜的落魄书生，竟是这般俊朗的样子。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和苏誉已经没可能了。 可她就是想看看。 想看看苏誉看到她，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不会还有一点点从前的情分在。 至于先前苏誉那般对她，宋玉香觉得肯定是因为他娘子的缘故。 苏誉如今都娶了公主了，他原先娶的那个母老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苏誉娶的那个顾氏虽然是个府城姑娘，还会读书认字，人长得也好看。 可再好，肯定也是斗不过公主的。 想着这些，宋玉香便不自觉地去寻找苏誉。 可惜的是，她只能远远看一眼苏誉，秋水村的人根本不让外人靠近苏誉所在的地方。 这些都是先前村长苏大富交代过的。 就是为了防止有些不知道哪里来扯关系的人突然冒出来打扰苏誉。 宋玉香只能有些郁闷地站在路边。 正巧和苏誉说完话的吴氏与柳氏经过，宋玉香也不自觉听了一些她们聊着的话。 “长乐有了身子，咱们得去给她准备些东西，让苏誉拿回去才给她才行。” “是了，给她拿两件先前家里小孩穿过的旧衣裳，再在村里找每家人都讨些布料，做一件百家衣才行。” “对了，长乐不比我们，身子娇贵得很，有些孕期的禁忌，咱们也得让明礼写下来给她才行。” 妯娌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话里话外，都是对顾长乐的关心。 她们没留意到宋玉香就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站着，毕竟也没说什么不能让人听的话。 但宋玉香听了后，却忍不住跺了跺脚，绞紧手中的帕子。 “长乐、长乐......” 宋玉香心中很不是滋味：“口口声声都是苏誉那个娘子，她就有这么好么？” “明明苏誉都娶了公主了，你们居然不想着去巴结公主，只想着那个长乐。” 宋玉香郁闷地回到了自家坐的位置。 便看到她爹娘和家里人都吃得满嘴流油，桌上的菜已经没剩多少了。 见到她回来，宋老根眼睛都没抬，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含糊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别给我们家惹事。” 宋玉香酒席没吃到，等下一波还要不少时间。 又听到她爹这般说，情绪不免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惹什么事？” “我们家如今这样，不都是因为爹你先前做得太过分么？” 话一说出来，宋玉香便愈发觉得她爹不对。 先前知道苏誉落榜，直接就带人过来闹。 要不是这样，她和苏誉的关系都不会变得这么差。 宋老根听她这般说，气得嘴里吃的东西都不香了。 他压着声音怒斥道：“你说什么？” “老子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谁？” “要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家，早早去与何家有了牵扯，我至于去做那些？” “我们家与苏誉家，原先关系不知道多好！” “果然你们女人就只会惹事惹非，搞得家宅不宁！” 一句话打沉了一船人。 旁边的程氏不好火上浇油，只能劝道：“咱们一家人别吵了，让别人听到不好。” 宋老根“哼”了一声，没再理宋玉香。 他们家在这女儿身上花了不少心血。 作为农家人，宋玉香自小都没干过什么农活，逢年过节也能穿上新衣裳。 本来以为她日后能嫁个不错的人，也能帮补一下家里。 结果她倒是好，给自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连何家那边的少爷也拉不住，婚事彻底告吹。 如今更是无人问津，至少这两年内都要嫁不出去，变成老姑娘了。 结果她倒好，居然反过来责怪自己这个做爹的。 “都赶紧吃，吃完回去！” “不想吃的就饿着，反正今日家里不煮饭了。” 流水席一直开到晚上，他们下午还能过来蹭一顿。 宋玉香现在要是不吃，就要饿到下午吃晚饭了。 宋老根懒得管她，自顾自地吃饱，又带上给自家在学堂读书的儿子留下的饭菜溜达回去。 宋玉香也只能气鼓鼓地离开，满脑子的心事不知道跟谁说。 心事重重地走了几步，差点要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个人。 宋玉香抬眼看去。 来人是个青年，身上穿着的衣裳没有什么补丁，衣料看着也还可以。 但却明显不大合身。 估计是问什么人借的好衣裳，穿来充场面的。 虽然是宋玉香没看路，差点撞上人。 但这人还是拱了拱手，说道：“抱歉。” 道歉后，这才越过人离开。 宋玉香有些嫌弃地说道：“没见过这人。” “衣裳都不合身，还硬要穿，看起来家里环境便不怎么样。” 对于这种人，她一向是不屑于交往的。 但她看着那人走的方向，似乎目的正是在招待贵客的吴氏。 那边在招待客人的吴氏居然也迎了过来，有些高兴地说道：“文柏来了？正念叨着你，还以为你得放学后才过来。” 吴文柏是吴氏娘家同族的一个侄子。 亲戚关系有些远，而且吴文柏家里条件也不怎么样。 在苏誉中了举得了解元后，吴氏一家便准备给自家女儿定一门差不多的亲事。 吴氏想到自己娘家有这么一个同族的侄子年纪相仿，而且品性不错，还是个读书人，便动了心思。 和苏永昌商量了一下后，两人都觉得不错。 于是便找和对方长辈通了通气。 虽然没有正式问礼，但两家人都有那么点意思。 后来苏誉科举成绩捷报一次次传回，苏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吴文柏一个童生郎，家境又不好，本来是配不上自家女儿了。 吴家父母也觉得这本来就没定下的婚事要吹。 可吴氏和苏永昌却好像并不嫌弃他们家的条件，还是如常和他们家议了亲，准备明年就成亲了。 得知今日苏誉回来，吴氏便让人给他家带了话。 让他们家里一同过来吃席，顺便让苏誉帮着给掌掌眼。 吴文柏没有什么好衣裳，只能早早去学堂问同窗家境好的借了一件，这才赶了过来。 吴文柏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说：“三姑让人给我带的话我收到了，今日特意跟学堂请了半天假。” 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往一处看了看。 吴氏看在眼里，笑眯眯地说：“咱们春丽在招待客人，你先进去同咱们状元郎打招呼吧。” 宋玉香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看到吴氏带着那个一身寒酸的青年往苏誉家走去。 有吴氏带着，这青年自然能见到苏誉。 宋玉香有些羡慕，又有些酸酸的。 “估计是那娘家的什么穷亲戚，趁着今日来攀关系的。” “这样的人还带进去见苏誉，真是闲的。” 撇了撇嘴，再也待不下去，离开了这让自己不高兴的秋水村。 第370章 直谏的勇士 苏誉见过堂妹的未婚夫，和吴氏他们差不多的想法。 确实人还算可以，而且身家清白。 苏誉考校了一下他的功课，发现这人虽然也是出身农家，可学识却意外地还不错。 之前苏誉穿越前的原主是比不上的。 见苏誉同意，吴氏两夫妻更是高兴。 苏誉虽然是他们的晚辈，可他实在太有出息了。 家里的大事，能让他帮忙拿个主意，总觉得肯定不会差。 见完人后，苏誉也出去见了自己以前学堂的同窗和夫子。 其中笑得最开心的，自然是黄秀才。 他万万没想到。 自己这个学生先前屡次落榜，眼看着是没什么读书天分了，黄秀才都想要劝他放弃了。 结果后来却不知道怎么的，捷报接连传回。 把他这个夫子都打懵了。 到后来，居然连中三元。 虽然苏誉刚刚得了科举魁首就被赐婚了公主，以后估计在朝堂上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但他的科举成绩已经足够耀眼。 黄秀才作为夫子，教出这么一个学生，足够他吹一辈子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黄秀才晚上睡觉中途醒过来时都得坐起来笑一阵。 有一次还把半夜醒来的自家老妻吓了一跳，以为他撞邪了。 而且苏誉还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就算身份变了，对他这个夫子还是像从前一样。 所以也怪不得黄秀才现在坐在酒席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见苏誉过来，还给他介绍自己现在学堂的学生们。 “今日学堂放假，我便把所有学生都带过来沾沾你这状元郎的喜气。” 黄秀才笑呵呵地说着。 希望以后自己手下能再培养一些不错的学生才好。 毕竟如今来他学堂拜师的学生，已经不止以前附近村子那些年纪很大才开蒙的农家子。 有不少家境不错，自小就开始读书认字，比他学堂那些学生资质好很多的学生也被送了过来。 苏誉的科举生涯已经走到了尽头，后面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但黄秀才觉得自己后面说不定还能再培养一两个进士出来。 以前学生考了个秀才已经能让他开心好久了，如今他已经敢想到这么远去了。 这些学生中，倒是还有几个年纪大些的先前与苏誉同过窗。 此时见到苏誉，他们都有些激动，又有些羞愧。 虽然落榜次数没有苏誉多，但现在苏誉已经熬出来了，还考了这么好的成绩。 结果他们至今还是个儒生，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因此少不了会有些尴尬。 幸好有宋有明这个心大的在，笑嘻嘻地举着酒杯敬苏誉。 “这我得先敬你一杯。” “等我中举后去京城，说不定还能找你提前帮我定下住的地方。” 苏誉那时候，大概率是不在京城的。 毕竟他和顾长乐回来后，就没想过回来。 但宋有明这些人并不知道他的处境，想着苏誉和他的公主娘子始终都是要回京城去的。 因此说的也没什么毛病。 去年宋有明和张文远双双落榜，只遗憾地止步在乡试，送走苏誉和彭天成去赶考。 不过他们两个都还没放弃，想着等下一届乡试会再去试试。 苏誉没有明说，只笑道：“行，届时提前给我来信送喜报，我会让人把吃住都给你们安排好。” “让你们在京城能好好地准备考试，不必被这些琐碎事情打扰。” 苏誉届时可能不在京城，但也影响不大。 京城的三味书屋已经开张，里面全都是他的人。 而且赵老头现在也还在京城，随便吩咐一下底下的人就能帮苏誉搞定这些。 得到苏誉的应承，张文远也举起酒杯，高兴地和两人碰了一下杯。 两人都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去敬黄秀才。 一旁的邓知县看到黄秀才学堂这些师生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由得感叹了一下。 先前府尊大人还让他到底下的学堂去巡视一番，看看有没有一些为师不尊的人刻意打压底下的学生，埋没了一些读书的好苗子。 而且还特意指出，让自己到黄秀才的学堂转多一会儿。 为此，邓知县还猜测了好久。 是不是黄秀才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引起府尊大人的注意。 在去正常巡视之前，邓知县还换了常服，亲自到黄秀才学堂附近打听了一番。 后来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反而黄秀才是个颇为邻里和学生赞誉的人。 邓知县如实报告上去后，府尊大人那边也没说什么。 这事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如今想起这事，邓知县心想，这黄秀才确实还不错。 现在教出一个这么出色的学生，日后说不定手底下还能再出好苗子。 邓知县决定，明年县试时，自己得多留意一下他学堂那些参考的考生，着重考校一番才是。 正想着，便看到苏誉那些同窗们都在黄秀才的带领下来向他敬酒。 邓知县也端起酒杯，含笑地勉励了他们几句。 热闹的酒席一直持续到傍晚。 整个秋水村都点上了灯盏，照得亮堂堂的。 村里人暂时把客人全都送走，明日还会继续热闹。 不过苏誉倒是没空再陪着了。 明天他得跟着苏永昌等人去上山祭祖，然后再讨论一下村里的其他事情。 等讨论完后，也就差不多回去了。 ...... 苏誉这边热热闹闹时，整个京城已经为庆元帝准备完了殡葬的事情。 有王阁老的支持，三皇子如愿登基。 新皇主持祭拜仪式，送葬老皇帝。 三皇子全程都要忍着自己得愿以偿的笑，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等葬礼结束，他高坐在龙椅之上，迎接百官的朝拜时，才终于能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父皇天天想那么多，一直拖着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不立储君又有什么用？ 这皇位，最终还是属于他的。 听了几件朝中大事后，退朝回了御书房。 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和顺帝，想起先前自己在御书房看到父皇坐这里的样子，也不禁拿起桌上的奏疏开始翻看起来。 然而这一翻看之下，他顿时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福兴县民葛时替天下万民谨奏：为直言天下民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朝廷治国安民事......” 一篇万字长奏疏，言辞恳切，说理透辟。 指责当今天子迷信炼丹、错信奸臣、错聩误国的过失。 更是直言如今大周大半地区叛乱，灾民们民不聊生，百姓求生无路都是由于天子的“误举”所致。 照理说，这么一篇直击天子的奏疏，和顺帝看到该是鼻子都气歪了。 然而他却非但不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因为这篇奏疏，抨击的并不是他这个皇帝。 而是他的父皇，刚刚仙逝的庆元帝！ 和顺帝对自己的父皇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人骂的不管对错，总之非常符合他的心意。 放下奏疏，和顺帝高兴地说道：“我朝居然有如此敢于直谏之忠勇之人。” “朕要把他召到京城来，重用他！” 第371章 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葛时原本为当今皇帝陛下写了万民书，想要告知当今皇帝陛下灾区的事情，以免他被那些小人蒙骗，才会一直对灾区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后来苏誉反问他，为何他就笃定这次灾区的事情，当今皇帝陛下真的就不知情？ 葛时回去后，用了不少关系，终于查到了京城发生的具体事情。 原来对于这次灾区的事情，当今皇帝一直都是知情的！ 而且不止知情，他还采取过措施，想要赈灾。 可这些赈灾措施，最终没有到达灾区。 为什么呢？ 帮葛时带消息的人隐晦地告诉他，当今皇帝沉迷炼丹，估计把筹集来的钱都挪用去了自己的炼丹房。 听到这个消息，葛时觉得自己先前那一腔忠君直谏的正义之情好像都喂了狗。 当今陛下，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他高居庙堂，以天下之大供养他一个人，可他居然连赈灾款都挪为己用。 怪不得当初苏誉说他做的都是蠢事。 可不是蠢么？ 他若是把这万民书送上去，岂不是告诉了天下所有人，当今皇帝挪用了赈灾款项这种事情？ 届时跟他一起送万民书的人，恐怕都讨不了好。 葛时前半生都在读书。 若是没有被除名，那他进士都已经考上了。 科举文章，写的就是忠君尚义那点事。 作为其中佼佼者的他，自然比大部分人都学得更精通。 因此，在得知这件事后，葛时非常痛心。 他现在知道了，灾区根源的问题，尚且还不到当地的贪官污吏。 应该是最上面的那位！ 朝廷衮衮诸公不知道有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可身为大周的子民，葛时觉得自己有义务要在当今皇帝昏庸不醒时，直谏提醒他！ 于是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写下了这一封为天下人义正辞严指责皇帝过失的万字奏疏。 这种奏疏，当地官员是肯定不敢拦的，甚至还可能会加急帮他送过去。 然而等待奏疏送达的过程中，却是皇帝宾天的消息先传回的。 葛时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熬了几日，用了不少心血送上去的奏疏，大概率是要被随意丢弃在旁了。 不会有任何改变...... 然而当初被革去功名赶回家乡都没能打倒他，这种事情自然也不会轻易消磨掉他的热情。 消沉了几日后，葛时便又重新振作起来。 他要写一封更合适的奏疏给新皇！ 要劝诫皇帝陛下，从登基后便要开始勤政爱民，万不可走老皇帝的路。 葛时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奋笔疾书。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陆丽娘端着吃食，悄声走进来。 轻轻地把托盘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便看向在书房熬了几天，蓬头垢脸的葛时。 等到葛时思绪暂时中断，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看过来时，她才低声劝道：“夫君早上都没吃过东西。” “要为民请命是好事，但也要爱惜自个儿的身体才是。” 面对自己娘子的劝说，葛时这才放下手中的笔走过去。 夫妻二人坐在圆桌上，闻着食物的香味，葛时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 接过陆丽娘给他递的筷子，便开始吃起饭来。 刚吃了几口，家里的下人便跑过来禀告说县尊大人过来了。 葛时停下手中的筷子，有些奇怪：“县尊大人来做什么？” 想到自己正在写的东西，莫不又是来阻止自己的？ 可上次他写劝谏的奏疏指责陛下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反而帮着送了上去。 不过这次的奏疏也是写给新登基的陛下的，因此葛时猜测县尊大人应该也不会阻止。 他让陆丽娘等着，自己独自去客厅见了县令。 福兴县邓知县穿的还是一身官服，看起来像是来得有些着急，连官帽都有些歪了。 一见到葛时，他当即说道：“你这几日收拾一番，尽快上京去。” “上京？”葛时愣了愣，有些奇怪道：“上京做什么？” 先前他想着通过万民书让陛下召他进京。 后面万民书变成了直谏疏，然而他要上奏的对象人都没了。 他现在进京做什么？ 县令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地说：“你写的奏疏被新帝看到，他赞你是个敢于忠勇直谏之人，要召你进京去面圣。” 新帝刚登基不久，正是要组建自己班底的时候。 这时候召人进京，肯定是要重用的。 邓县令觉得这葛时可能真有那么一点运气在的。 前脚刚刚因为科举的事情得罪了当今，功名被革除，还被驱逐出京。 后脚写的直谏奏疏被新帝看到，居然让新帝大喜甚至召进京重用。 一般来说。 先帝刚死，所有人只会提他的好，基本没人会去追究亡帝那些不好的地方。 毕竟父亲这时候刚死了，那边就有人在骂他父亲的各种不好，就算是皇帝，肯定也是不高兴的。 然而这一封骂先帝的奏疏，却刚好撞中了新帝的心水。 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只能说天子父子之间的感情不是他们常人能理解的。 葛时听了邓知县的话，震惊过后便是狂喜。 “新帝召我进京面圣？” “哈哈哈哈，这是要重用我！” “果然只要我有能力，即便不通过科举也是能实现自己抱负的！” 邓知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让他这几天收拾一番，再和家人告别。 自己这边会派人送他进京。 等县尊走后，葛时回了书房。 陆丽娘还想招呼他过来把饭吃完，葛时却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带着激动。 “丽娘，我要进京去做官了！” “新帝收到了我的奏疏，他要我进京面圣，要重用我！” 陆丽娘笑了笑，一如既往地说道：“夫君有能力，得到赏识是迟早的事情。” “如此一来，也能实现夫君的抱负了。” 葛时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一脸认真地说：“我过几天便进京去。” “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我便派人回来接你。” 陆丽娘含笑说好。 葛时要离开家乡，身上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他粗略想了想，又想起那天把他点醒的苏誉。 葛时有些纠结，自己要不要写封信给苏誉，告诉新帝召他进京重用的事情？ 但又想到苏誉如今的身份，恐怕今后都是远离朝堂的份，自己这样写信过去未免有些炫耀的嫌疑。 于是他便把这个想法暂且搁置，兴高采烈地开始收拾行李。 第372章 贵客啊! 葛时这边收拾东西准备进京，苏誉也差不多从秋水村离开了。 这次回来，见到自家亲人都还好，他也便放心了。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估计他都没空回家。 毕竟顾长乐肚子越来越大，他得回去看着。 而且三皇子登基后，朝廷政局都还没稳定，就先迫不及待派了人过来先盯着东南。 这很难不让人想象他只要腾出手来，会立马就拿东南开刀。 所以苏誉也不在家乡久留，安排家里的事情后便又要准备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先迎来了自己从府城赶来的同窗们。 汪远峰等人也不知道是直接翘课还是让家里跟书院请了假。 总之童生三兄弟加上杜志和一起，坐了一个大马车便到了苏誉村里。 后面还拉了一车的礼物，是给苏誉和他家里人准备的。 苏誉回村里这几天，村里全是各种华丽的马车和轿子，村里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汪远峰率先下了马车。 看着这比自家庄子还穷上不少的村子，觉得有些好奇。 “先前就知道苏誉出身农家，但没想到他家真实的环境居然比想象中的还差。” 一旁的杜志和佩服地感叹道。 他们一行人听闻苏誉回来后，便屁颠颠地翘了课一同过来。 苏誉不去府城找他们，那他们便主动来找他叙旧。 对此，他们家中都是颇为支持的。 两天一夜的行程不算远，但一群人除了杜志和去省府参加科举出过远门外，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到这边来。 家中帮着他们跟书院请了事假，还安排好了车马，让他们得以顺利出门。 来接他们的宋有明听到这感叹的话，笑着打趣道：“你别看锦言兄家贫。” “当时府试后，落榜的他还是单独坐着梨花木做的好马车回来的。” 当时他们几个同窗一起在府城。 张文远和宋有明为了庆贺他们中了秀才，主动租了马车免费捎带上苏誉。 结果苏誉悄悄去领了个婚书，还自己租了马车说要带他娘子回家去。 宋有明还记得那天早上，看着同一个车行同样价格租来的马车，结果苏誉的竟是这般豪华。 他还以为是苏誉运气好呢。 现在知道真相后，这才回味过来。 这可不是运气好么！ 落榜了，还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个高门贵女。 张文远也还记得这事，小声地跟他们描绘着当时的情况。 一群在府学的同窗们，说说笑笑地走了进去。 除了他们，最近还有不少附近的乡绅们来见苏誉。 但很可惜，苏誉时间太紧，实在没空理他们。 看着汪远峰一行人刚到就被人迎了进去，外面不少人都有些羡慕。 此时的苏誉正和苏永昌、苏永强一起到了新的屋地讨论自己新府邸的建设细节。 村里给了他一大块地，苏永昌等人已经早早就在准备给苏誉建新房子了。 这几天，这块空地一直在办流水席，很是热闹。 苏永昌笑呵呵地说：“说不定下次你带着妻儿回来时，便有新的大房子住了。” 要是建一座普通的泥砖房，用不了几天就能建好。 青砖大瓦房要久一些，不过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 但苏誉家建的是正经的状元府，占地面积大，用料都是上乘，家具之类的全部得手工打造，因此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苏誉也不禁有些期待。 虽然他在秋水村拢共也没生活多久，就到处去参加科举。 但这里始终是他的根，所以肯定会一直念着的。 而且他这个科举成绩，虽然在朝堂上有些可惜，可说不定千百年后，他这状元牌坊和状元府还会成为一处名胜古迹呢。 “那就有劳大伯和小叔帮我看着了。” “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让人给我送信过去就行。” 苏永昌和苏永强都高兴地应下。 以前苏誉落魄时，他们就没嫌弃过这个侄子。 而且一直认定他以后是会有大出息的。 如今果然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有大出息，还回馈了这么多给他们家。 所以有关苏誉的事情，他们肯定都会尽心尽力办好的。 讨论得差不多了，有人来告诉他们，说苏誉府城的同窗到了。 几人便往回走。 到家时，便看到人正在把车上的礼品往下搬。 汪远峰几人家世不凡，出手自然也都大方。 一辆马车撞得死沉，两匹马儿拉着都有点费劲。 也因此，他们的行程都被拖慢了。 见到苏誉进屋，几个人都赶紧站起来行礼。 苏誉笑着抬了抬手：“都是同窗，不必多礼。” 一行人坐下后，府城来的几人都忍不住偷偷打量苏誉。 毕竟活着的连中三元的传说，就坐在他们面前，多看一眼都多沾点喜气。 等他们送来的礼物都送来后，杜志和作为代表，把各人的礼单一起拿给苏誉。 “先前你进士及第时没有回来，我们便没有亲自过来恭贺。” “听闻你这次回来后，我们都从家中带了一些薄礼过来，补上先前的庆贺。” 先前苏誉进士及第的消息回来，但他人却没有回来。 因此几家人便都只派了人过来送礼，没有亲自过来。 这次苏誉回来，他们便赶紧上门来了。 礼单送上后，又轮流把箱子打开，给苏誉和在场的人看礼。 说是薄礼，但其实一点都不薄。 为了不被其他家比下去，这几个府城来的公子哥家里准备的礼物是一个比一个重。 但苏誉如今也是不缺钱的主，所以对这些礼物都是礼貌笑纳，没有太多特别的表示。 一旁的汪远峰见状，心想果然是这样。 这些礼物，贵则贵矣，但都太普通了。 苏誉什么人物，肯定都是不放在心上的。 但没关系，他还准备了更好的。 几人轮流介绍完自家的礼后，最后轮到汪远峰。 他先是中规中矩地介绍了和别人差不多的东西。 然后，他指着最后一个箱子，得意地说：“前面那些都是咱们大周都有的东西，不足为奇。” “这一箱，可是我家从海外运回来的稀奇玩意儿。” “都是我留下来的新鲜东西，保证你们都没见过。” 海外回来的好东西？ 过来的时候，汪远峰就神神秘秘地不给他们看。 如今才知道，他居然准备了这种好东西。 几人深知自己被比了下去，杜志和甚至在底下给汪远峰偷偷比了个抱拳的姿势。 示意他服了。 汪远峰更是得劲，打开这个大箱，给众人展示。 一个很大的珊瑚摆件，一看便名贵非常，引起了众人的惊叹。 小心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后，里面还有不少的东西。 其中还有一个颇高的小一些的箱子在角落里。 汪远峰又让人拿出来，打开展示给众人。 是一株他们没见过的盆栽植物，只有翠绿的叶子，看起来郁郁葱葱的，很有生机。 “等你新府邸落成，建个花房，我再给你家送两个熟手的花匠。” “届时我家帮你去搜罗那些没见过的奇珍植物，让你府里的花房就算是王府也比不上！” 汪远峰财大气粗，得意得就差叉腰了。 “嗳，汪兄你这盆栽，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看起来就很普通。” 看汪远峰这么嘚瑟，童生三兄弟之一的刘学文忍不住出声道。 确实那盆栽颇为朴实，看起来没什么亮点。 汪远峰“啧”了一声，正想反驳说这是海外来的稀罕东西。 一旁的苏誉突然说：“这盆栽......” 见苏誉感兴趣，汪远峰得意地看了刘学文一眼，高兴道：“怎么样，你也发现了它的新奇之处？” “我跟你说，这一株藤蔓，可是我家船队耗费了不少心思才从海外之地得来的。” “当地的人一开始还不肯给，还是我们耍了一些小手段才得以带回来的。” 说话间，居然看到苏誉直接伸手，在盆栽上挖了几下。 “嗯？你做什么？” 几人一愣，奇怪地看着苏誉。 看着浅浅露在外面，紫红色的果子，苏誉这才笑了。 好家伙！ 这汪远峰家，居然从海外带了一颗带着果实的红薯藤蔓回来！ 第373章 嘴都翘飞了 据汪远峰说。 因为先帝此前准备进行海上贸易。 他们汪家本身就有自己的运输船，在收到消息后，汪老爷直接拍板，把他们家的船改造了一下，通过市舶司的关系把他们家的船塞进了探海的船队去。 整整一船的货物，换了一船海外的货物回来。 大部分都送去自家的店去卖了，还留了不少送人的。 汪远峰这一大箱子，便是他专门挑出来送给苏誉的。 贵不贵不知道，但肯定是他们大周没有的东西。 至于他拿出来的这盆栽，确实是平平无奇。 但它本身在当地非常受重视，船长便认为这植物肯定是有其独特之处的。 花了不少功夫当地人才让他带走。 如今苏誉感兴趣，汪远峰送礼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在场这么多人送礼，苏誉最感兴趣就是他的礼物。 汪公子嘚瑟地扫视了一遍和他一起过来的几人。 苏誉没留意他们之间的暗暗较劲，颇为高兴地问道：“这个植物，远峰兄可还能从海外带多一些回来？” 其实是挺难的，就带这一株回来都花了不少功夫。 但既然苏誉看着很想要，汪远峰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以。” “这个月我们的船会再次出海，我让人回来的时候再给你带几盆回来。” 苏誉顿了顿，说：“几盆恐怕不够。” 他指着露出在外面的果实。 “这个果实，若是可以，劳烦尽可能带多一些回来。” “我想要拿这个育种，明年开春就可以在咱们的田地种下。” “要拿来做种子？”汪远峰有些好奇：“你认识这种植物？” 苏誉点头：“回来的时候在其中一个靠海的码头听人提起过。” “说是海外有一种作物，叫做红薯。” “叶子可以当做菜来吃，茎身可以拿去喂猪喂鸡，而下面的果实则可以用来填饱肚子。” “而且说这种作物非常容易种植，产量也很高。” “有了这个作物，咱们大周不少百姓都能免于挨饿了。” “若是可以，还请远峰兄你们家帮忙带多一些回来。” 汪远峰吃惊地说：“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带这个植物回来的人都没这么清楚，只说这植物当地人非常宝贝，基本是不给他们这些外来人看的。 想不到居然是高产的农作物。 苏誉笑了笑，下一句直接把汪远峰说得心花怒放。 “这是不世之功，远峰兄日后就是咱们全大周百姓的恩人了。” 汪远峰嘴角翘得老高，嘴上还是推脱道：“嗐，本公子哪有想这么远。” “既然你认识这种作物，那我便尽量让人带回来。” “不过是多花些钱财去买通那群海外的蛮人，不碍事。” 苏誉其实想说要不他回王府后跟爷爷说一声，让他给汪远峰派些人随行过去。 方才汪远峰就说过了，当地人不太愿意把这东西给外来人带走。 说明当地人肯定是知道这东西对他们是有用的。 所以汪远峰这次派人去大批量收购，花费的钱财肯定不少，而且说不定还达不到目的。 若是苏誉让顾老头派点人跟着船队一起出去，倒是还有别的办法。 若是那边的人不愿意和平做买卖，那就直接抢就完事了。 就这一株盆栽，要育种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推广种植。 还是直接要多一些回来更好。 顾老头手下的人都是些打仗的好手，有他们跟着，去到当地确实能增加不少谈判的筹码。 不过后来苏誉想想，这是海上航行，顾老头手上并没有水师。 那些将士们要是不习惯的话，去到那边各种身体不适，估计都不能算战力，反而是累赘了。 见苏誉在思考，汪远峰有些好奇问他：“可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苏誉摇摇头：“没有。” “我只是在想，这种子若是用钱财买不来的话，该如何获取比较好。” 杜志和突然说：“若是钱财不行，那就让远峰兄的人去偷？” 汪远峰觉得有道理：“也行。” 苏誉说道：“偷是可以，但毕竟还是量太少。” “若是最好，还是得抢。”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说起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本来就不太应该。 结果苏誉更是重量级。 直接就说要抢。 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对方不给，直接抢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大周虽然如今西南暴乱，但对外依旧是兵强马壮。 而且还要穿过海洋，真抢了那些海外的人拿他们是没办法的。 不过汪家甚至整个大周以后的船队，估计都是不能在那个地方进行贸易了。 汪远峰挠挠头，说：“也可以做一些准备。” “就算不动手，但战力充沛的话，起码能增加谈判的筹码。” “回去我便跟我爹说，让他多训练一些水手。”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一盆孤零零的盆栽，苏誉也没浪费，直接让大堂哥苏方远帮忙拿回家育种去。 如今是十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了。 现在种在田里也不行。 苏誉告诉堂哥怎么育种后，特意叮嘱他在回暖之前都要种在屋里。 苏方远第一次见这种农作物，有些好奇。 又听苏誉特意叮嘱要种在屋里，不免有些紧张，问了苏誉不少要注意的事情。 什么多久浇一次水，土要多湿多干。 好像在做什么实验一般。 这些问题，苏誉都答不上来。 他有些讪讪地说：“这些堂哥你看着来吧。” “这东西很好种活，堂哥也不用太担心。” 苏方远也想起自己这堂弟一直就没下地干过农活，他憨笑道：“行，那我自己看着来，仔细着伺候肯定没错的。” 苏方远抱着盆栽离开后，苏誉这才开始正式招待自己这群同窗们吃席。 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 镇上的客栈最近都是爆满的状态，他们也订不了房间。 不过没关系。 宋有明家就是镇上的富裕人家，家中还有空的房间。 他们可以在吃酒后去宋有明家落脚。 一群人便放心地吃吃喝喝，很快就重新找回了在府学里一起吃海鲜火锅的感觉。 一直到戌时才离开苏誉家。 第374章 乱臣贼子 汪远峰等人在苏誉村里和镇上玩了两天便回去了。 毕竟他们还是学生，还是得把心思放在学业上的。 汪远峰等人走后，苏誉也差不多离开了。 走的那天，黄秀才带着宋有明和张文远等人来送别苏誉。 加上秋水村和附近村子的人，在村口的状元牌坊下站满了人。 一直到苏誉身影消失，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开。 苏誉这次路上没再停留，基本是一路快马走的。 来回这一趟，让他的马术都好了不少。 回村里的时候，大腿还被磨得不太舒服。 如今已经完全适应了。 离开了大半个月，府里一切都好。 就是顾长乐的肚子，好像突然大了不少。 苏誉走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圆弧，如今是很明显的凸出来了。 “回来了？” 顾老头今日没出门，正和顾长乐一起等着苏誉回来。 见到他进来，招手让他过来坐。 苏誉便坐到了顾长乐身边，问了一下他们两人的身体和府里的事情。 “长乐送的礼物大家都很喜欢。” 苏誉又说起村里的事情。 “大伯娘他们还说等你生了之后，一定得回村里一趟。” “届时咱们的新房子也差不多能建好了。” 顾长乐满口答应下来：“好！” 寒暄了一阵，顾老头才说起苏誉在彭天成那遇到的事情。 “那日你送回来的信我和长乐都看过了。” “想不到三皇子刚登基，就安插了人在东南给他传消息。” 顾老头看了一眼苏誉，继续说道：“我听你老师说，这三皇子是性子急的。” “他登基后这番动作，估计是想要做一些此前先帝没有做成的事情来向天下人证明自己。” 毕竟庆元帝到死都没封三皇子为太子。 他这个储君之位当然不算来路不正，可没有先帝的册封，怎么都是差了一点的。 而这差的一点，当然就要从打先帝脸上找回来。 苏誉他们还没知道的时候，葛时已经因为写批评先帝的奏疏而让三皇子龙颜大悦，直接把他召到京城要重用了。 这也侧面印证了顾老头这一个说法。 但如今大周境内，还有别的地方更乱，更需要解决。 顾长乐好奇道：“我听闻整个西南几乎都全乱了，三皇子登基后，不应该优先解决这个问题？” 西南水灾范围很大，受灾的百姓数量非常多。 而且因为庆元帝一直不赈灾，导致这些灾民们得不到妥善安置。 这些灾民们只能往其他城市流动。 这也导致，有些地方即便不受灾，也支撑不下去了。 如今除了沿河被水淹没的受灾地区以外，大半西南几乎都是流民。 一旦有一个人带头，其他同样饿着肚子的流民们肯定会纷纷响应。 西南驻军最近也有些疲于应对了。 今天处理了这个暴乱，明天那个地方又出现。 而且除非他们把镇压下来的流民们全杀了，不然那些俘虏他们都没办法处理。 总不能他们守军拿军饷出来赈灾。 所以这平叛平着平着，当地守军都不想平了。 每次基本就是去做做样子。 只想着等朝廷有新的办法，或者那些流民们闹够了自己散去。 苏誉听了顾长乐的话，也问道：“先帝死前曾经让爷爷这边尽量支援平叛，爷爷怎么打算的？” 庆元帝死前想请苏誉回京去给他治病。 但赵老头说西南暴乱，苏誉过不来。 他这才下令让顾老头全力支援平叛。 不过他最终没有撑到平叛结束就已经宾天了。 顾老头无奈地说：“我的兵根本进不去西南地区。” 当地的官员和军士怕他们这些外来兵会借着平叛的机会，抢掠他们当地的百姓。 这是常有的事情。 一般自己地方的守军面对老乡会悠着点，但外来的兵去帮忙肯定要吃要喝。 而且没有一点好处，底下的人跑这么远去帮忙也会有怨言。 因此不少外来的军队会趁机劫掠当地的村庄。 为了避免当地百姓没被暴乱影响，反而先遭了兵患，西南总兵干脆写信给顾老头，让他做做样子得了，别真的带兵进来。 苏誉听罢，也有些无奈。 “所以朝廷那边真的在等西南的暴乱自己平息？” 这种先例也不是没有。 流民们暴乱不成气候，而且户部确实没有这么多粮食赈灾。 干脆不管不顾，让他们自己解决，这样就能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别的事情上。 例如庆元帝一直很想做的削藩。 顾老头喝了一口茶水，才慢悠悠的问苏誉：“所以西南暴乱一旦平息了一些，朝廷那边极有可能就要动手。” “到时候，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是要老头子我拱手送上兵权，全家人一起迁往京城。” “又或是找你老师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再拖延一番？” 苏誉思考了一番，反问道：“爷爷是怎么打算的？” 顾老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有所指地说：“我顾家一直扎根东南，整个东南的武将都是我们的人。” “若是我上交兵权，我能在京城安心养老至死，你们两个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我手底下的那些武将，恐怕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到时候朝廷要想把东南真正握在手里，就得解决顾老头手底下的那些武将。 这些武将要不被排挤出去，要不会被朝廷安一些罪名处理掉。 总之，他手下的大部分人武将都很难善终。 顾老头即便不考虑自家，也得考虑自己手底下的那群人。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苏誉是听出来了。 若是换了别的读书人，就算是翁婿之间，恐怕也得站起来拍桌骂顾老头一声乱臣贼子。 毕竟他们科举，读的都是忠君爱国的书，写的都是协助帝王治理天下的文章。 所以顾老头说了这一番话后，也有些好奇苏誉的反应。 顾长乐看了一眼自己爷爷，又看了一眼自己夫君，没有说话。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然而苏誉毕竟不是普通的读书人。 在爷孙两人的注视下，他缓缓问道：“爷爷觉得自己底下的那些将士们如何？” 顾老头顿了顿，才说：“我治兵严格，他们绝对都是我大周数一数二的能将。” 苏誉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第375章 互相嫌弃 其实顾老头也很纠结。 他并没有想过造反的事情。 他们顾家世代守护东南，在大周赫赫有名，实在没必要造反让人指着鼻子骂乱臣贼子，让自己顾家一世英名被毁。 可他也没办法。 毕竟当权者不是这么想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不论是庆元帝还是现在的和顺帝，东南的兵权始终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 朝廷真的对顾家下手的话，就算不为自家，他也得为手底下的人着想。 所以最坏的情况，便是他带着底下的人直接自立门户，抵抗朝廷的命令。 而且他们靠着与胡族隔山相望。 实在不行，还能退守胡族地盘。 和他们世代扎根在这曲州边境不同，苏誉并不算他们这里的人。 而且他本身是天子门生，读的都是忠君尚义的圣贤书。 顾老头试探过后，苏誉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说自己知道了。 但顾老头也听出来了。 这个科举文章天下第一，文章中把朝廷和当今夸赞出花来的状元郎，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忠君爱国。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他这个为此事挣扎了多年的老头子都有些汗颜。 “总之，我们得先做好准备。” 顾老头沉吟道：“如果新帝没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最好。” 苏誉点头道：“确实得早做准备。” “先前说过的贡县那边的毒盐山，爷爷可处理好了？” “到时候若是咱们与朝廷有对抗的意思，朝廷肯定要断咱们的各种供应。” “所以这种生活必需品，我们必须得能自给自足才是。” 两淮的盐要通过运河运到这边来。 届时朝廷把运河一封锁，他们除非打上去，不然也是没办法的。 顾老头讪讪一笑，说道：“原本以为你一个读书人，听了这些话后会纠结一番，想不到你倒是干脆。” 比他这个老头子还果断，当即就要开始部署准备起来了。 苏誉觉得，顾老头其实是没有多少造反的意思的。 他最多想着自立门户，保全自己手底下的人。 但后面怎么发展，谁都不知道。 总之，他们现在先发展着，等必要时候，就不必害怕任何事情。 作为一个穿越者，苏誉一开始以为自己拿的是为了在这古代过上好生活而科举赚钱的路子。 后来顾长乐身份曝光后，他就知道这路子是行不通了。 本来顺势躺平吃软饭他也不介意，甚至还乐在其中。 可若是情况不允许他躺平，那他也没办法。 诚如顾老头所想的那般，这个年代的读书人读的确实都是忠君尚义的圣贤书，苏誉这个科举状元，更是把这方面钻研出花来了。 不然也不会在王阁老看到苏誉殿试文章的时候，当即就放到了前面。 但苏誉会这样写，不代表他就是这样想的。 忠君尚义？ 不好意思，一切都是为了应试教育罢了。 苏誉也笑道：“我只是适应力比较好罢了。” 顾长乐捂嘴，轻轻笑了一声。 顾老头也恢复了轻松，把话题转回到苏誉方才说的盐山这一事。 “你走之前要我们打造的那些工具都已经打造好运过去了。” “你是要亲自过去看看，还是派人过去？” 盐山离他们曲州并不远，快马也就两三天路程。 苏誉虽然有理论知识，但实际操作还是要再斟酌一下。 他干脆说道：“那还是得去现场看看。” 顾老头点头道：“行，明日老头子我安排人和你一同去。” “山的背面有些乱，虽然咱们的人能保证安全，可最好还是不要翻过盐山去。” 临州那边也有些人趁乱搞事，贡城虽没有这么乱，但也是要注意的。 苏誉应下说好。 事情聊完，顾老头便出门去了。 如今情况这样，身为主帅的他事情还是很多的。 若不是要等苏誉回来，他早已经去军营了。 等顾老头走后，苏誉才伸手摸了摸顾长乐的肚子。 “刚回来，又要出门。” 顾长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熟悉的味道。 “夫君要是觉得累的话，先在歇息几天也未尝不可。” “正巧我们先前在路上编写的书籍已经印刷出来了。” “给朝廷那边送了一本外，咱们所有的书屋都已经可以准备上架售卖了。” 顾长乐招招手，让红缨把那本新鲜出炉的书拿过来。 结果书籍递给苏誉后，“这书，我让红缨也自留了一本。” 红缨脸微微一红，低头笑了笑。 顾长乐最近准备给她指婚，可不是要给她留一本么？ 说不定等她的孩子，可以陪着小殿下一起长大呢。 苏誉也听顾长乐说过这打算，笑笑接过书籍。 顾长乐只简单调侃了一句，便有些高兴地指着封面念道：“着者：顾长乐，校对：苏锦言。” 这本相当于古代版的生育百科全书，其中还穿插着各种彩色图画。 图画为了让大众能接受而画得比较可爱了一些，但科普意义是绝对有的。 这种书籍，本身该是比较私密的。 以夫妻二人的身份，名字不该出现在这种书籍上。 但顾长乐无所谓，苏誉自然也就更加无所谓了。 本身这便是利民的好事。 朝廷那边若是接受的话，把这本科普书籍与其他农事等书籍一样送到大周各处给百姓们科普一番，这肯定能大大提高妇婴的存活率。 这也是夫妻二人构思编纂这个书本的目的。 顾长乐说：“若是朝廷那边不需要，那我便自掏腰包，给东南的乡镇和村子都送上一本。” 一般这种朝廷发行的科普书籍，最小的单位是村子。 基本是送一本到村长手中，再由村长给村民们科普。 这肯定要不少成本，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苏誉赞同道：“可以。” “反正咱们书屋就能印刷出版，也不用费太多的心思。” “咱们一期少出两张彩画便足够印刷出需要的书籍数量了。” 自己手中有工具，还是方便的。 两人又花了一些时间，一起把这整本书翻完。 天擦黑后，用了晚饭，苏誉拉着顾长乐在府里溜达了一圈，才洗漱准备睡觉。 明日又要出门，夫妻二人今天一整天都黏在了一起。 等到次日出门， 苏誉到了王府门口，便看到一堆穿着甲胄的兵士们整装待发。 领头的，是顾老头手下的吴副将。 看到苏誉风度翩翩的样子，吴副将不禁咧嘴一笑。 读书人，果然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样子。 怪不得他们郡主先前会看上这小子，确实长得不赖。 “驸马爷早安。” “王爷让我等跟着你前往盐山，我们给你准备好了马车。” 文官看不起武将，武将自然对文官也会有点偏见。 就像顾老头和赵老头这两个多年老友，一把年纪了还会相互嫌弃。 这群将士们给苏誉安排了马车，不就是觉得他受不了深秋骑马的苦？ 苏誉倒是不生气，而是笑笑道：“马车就不必了，我让人备了马。” “咱们直接骑马过去吧。” 第376章 有大家伙! 苏誉这次出门，带着李二郎和李大郎作为随身侍卫。 元宝作为他的书童，本该贴身跟着。 可惜他不会骑马。 上次回村里时还能跟着送礼物的马车提前出发回去，这次倒是跟不上了。 为此，苏誉把他留在王府内，让他得空也学一下骑马。 李二郎和李大郎是王府的侍卫统领，平时偶尔会跟着顾老头去过军营，父辈此前也都是顾老头手下的军士。 因此和吴副将等人都是认识的。 见这群军营里的武夫们对自家姑爷似乎有些看轻，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姑爷大度，不太在意这些。 但他们这些跟从的人，可就不能当没事发生了。 李二郎骑着马走过去，看见有人马上绑着的皮袋子还装着他家姑爷先前制作的连弩。 李二郎笑眯眯地和李大郎说道：“我们姑爷先前随手制作的连弩，好像被咱们大营改造了一番，忘了跟王爷讨一个回来试试手了。” 李大郎会意，回道：“不试我也知道，咱们姑爷制作出来的东西肯定是极好的。” 两人跟在苏誉后面，慢悠悠地往出城的路上走。 余下的将士们也跟着缓缓出发。 但还是有几个将士骑马到吴副将身边，小声问道：“老吴，咱们军营在用的这连弩，是出自这驸马爷之手？” 这事，先前顾老头拿连弩回来时就跟吴副将说过了。 连弩经过差不多两年的改版，如今已经制作出了不少的样式。 不过大多数都以轻便为主。 主要目的是为了节省他们培养弓箭手的成本，增加弓箭手的数量。 弓箭手培养需要不少时间，但连弩的使用却不需要。 只需要教导这些士兵们操作就行。 连弩能连续发射，还不用耗费太多力气。 因此这武器让胡族人闻风丧胆，最近都不敢越过山林来搞事情。 自然也成为了他们军营的新宠。 这次他们被自家主帅派来护送苏誉到贡城交界处，也带着上了这种武器。 在听到李二郎两人的对话后，得知这种武器居然是出自他们公主那个读书人夫君之手，才会好奇地去问吴副将。 除了吴副将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这武器原本是苏誉制作的。 他笑道：“不错。” “咱们这姑爷，可不是普通的读书人。”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王爷一直对他赞赏有加的。” 那将士有些不解地问：“那老吴你方才怎么要说那番话？” 那番话李二郎他们都能听出一些别的味道来，更别说他们这些熟悉的人。 既然他们姑爷这么优秀，那不该以礼相待才对么？ 怎么还阴阳怪气起来了？ 搞得他们这群跟着的人都差点一起笑起来。 吴副将理直气壮地说道：“咱们姑爷固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但这与我调侃他有什么关系？” 再是优秀的人又怎么样。 娶了他们小郡主，他们这些做叔叔的初次见面还不能调侃几句了？ 那将士无语地说：“我们还以为你对咱姑爷有意见，还准备站在你这边呢。” 吴副将嘿嘿笑了几声。 “那是你们的事情。” “反正王爷知道了削你们，我可不管。” 得知带头的吴副将对苏誉并无恶意，并且他们军营最受将士们欢迎的武器是出自这读书人出身的驸马爷之手后，这群将士们与苏誉相处起来也就融洽了许久。 而且不少人都对苏誉设计的连弩非常好奇，在休息的时候还拿着自己带的连弩过去请教苏誉。 苏誉先前设计的连弩是让顾老头和赵老头用来防身用的，因此是用木头打造。 那种连弩小巧轻便，杀伤力自然不会太强。 可用来打个出其不意制造混乱和自保是足够的。 顾老头拿回军营后，让手下的人改造了一番。 先是弩身用铁打造，增加了一些重量。 但增加重量的同时，也让发射的弩箭射程更远而且更稳定。 在山林中作战，这种武器尤其适合他们轻骑兵。 “驸马爷你制作的这连弩这般厉害，会不会还懂得制造别的比连弩更厉害的武器？” 方才和吴副将说话的那个将士是个千户，姓赖。 他带着手底下的人，把苏誉围在中间，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武器的事情。 苏誉喝了几口水，擦了擦嘴角才回道：“有是有，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设计出来。” “真有啊！”赖千户追问道：“也与连弩一般，轻巧和操作方便？” 苏誉想了想，点头道：“有大有小，而且威力比连弩更大。” 越说，这些人越是好奇。 其他人也都竖耳倾听，想要知道苏誉口中的武器是怎么样的。 可惜苏誉却说：“就是这武器比连弩更难制造。” “若是要制作出来的话，我需要一些熟悉这方面的人帮忙。” “要什么人，直接与我们王爷说便是啊！”赖千户很想看到新武器，赶紧给自家王爷找活干。 “让我们也趁早看看，与连弩同样轻巧，却威力更大的武器是怎么样的。” 苏誉觉得也不是不行。 先前是没条件，现在整个东南顾老头的，要研究个武器好像是可以的。 而是手中有大家伙的人，说话腰杆子才更硬气。 “行，等回去后，我与爷爷说一下这事。” “嘿嘿，要我们帮忙也尽管开口便是。”赖千户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非常乐意听苏誉使唤去办事。 只要能让他早些见到这新的武器就行。 苏誉觉得顾老头手底下这群人，都挺好相处的。 虽然一开始带头的吴副将调侃了几句，但也并没有恶意。 “等弄出来后，肯定要拿到那边让你们先试用一下的。” 一群人正和苏誉探讨着新武器的时候，突然见到远处的岔路走过来一队人。 前面的几个人没有穿甲胄，穿的普通的军士服装。 但看样式，便是他们营下的人。 走近了一些，便看到这几个军士后面，押送着一群犯人。 中间几个军士手中拿着鞭子，不满地喊道：“走快一些，别耽误了时间。” 见到前面歇息的一众将士，押送犯人的为首士兵小跑着过来。 “见过诸位将军。” “嗯。”赖千户看了一眼那边，问道：“押送犯人？” 那士兵回道：“不错。” “是江陵府的犯人，要流放到咱们曲州边界为奴。” 这士兵有点讨好的意思，没人问他还继续解释说：“这可是先前江陵府的大户人家。” “就那宫中有贵人的方家，他们家贵人谋害先帝，如今整个方家的人都成了阶下囚。” 第377章 落魄的方家 方府的人？ 这个苏誉倒是不陌生。 不止苏誉，跟着他过来的李大郎和李二郎都不陌生。 先前在江陵府时，方家小姐不知道为何看上了苏誉。 顾长乐使了点手段，让方家父母出面把方小姐这事解决。 为此，方小姐还四次三番想要偷偷走去京城找她那个宫中的贵人亲戚帮忙。 可惜她那点小伎俩，根本逃不出顾长乐手掌心。 方小姐最远一次，就是走到了坐往京城官船的码头。 结果她连上船的凭证都混不到，差点还把瘟疫带进城。 当时方家和汪远峰所在的汪家乃是江陵府的两大巨头。 如今方家的人怎么变成了阶下囚？ “方府的人，居然敢谋害皇帝陛下？这胆子也是忒大了。” 赖千户听了话后，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可不是嘛。” 那士兵见有人感兴趣，顿时更来劲了。 还想再继续说时，便感觉坐在一旁高大的男人正在看着他。 那男人身上的衣裳和这些穿着甲胄的人不一样，看起来身份不普通。 “哈哈，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诸位将军了。” 这士兵也不是没眼见力的，见有人似乎不高兴他谈论这个话题，便赶紧把嘴闭上，和在座的人告辞。 李二郎看了一眼李大郎。 这士兵说的话，倒是让他们想起了一件事。 先前他们还在京城正准备离开京城的时候，庆元帝有一次突发恶疾，昏迷不醒。 听闻那晚庆元帝没有宿在自己新收的萧美人处，而是罕见地想起了许久没宠幸的方贵人。 结果欣喜若狂的方贵人温柔写意地伺候了一夜，早上庆元帝却突然昏迷不醒。 不管是不是方贵人害的皇帝，皇帝在她那里出的事，她自然是难辞其咎。 庆元帝被救治时，方贵人便关入了大牢。 好在最后庆元帝被苏誉救了回来，所以方家才避免了满门抄斩的结果。 最终方贵人被打入冷宫，方家的人也改为抄家流放。 那一次庆元帝的恶疾让苏誉他们被困在了京城外的驿站，差点走不成。 所以他们并没有闲心去关心别人的事情。 如今再见到，才想起这件事。 联想到刚刚那位士兵说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苏誉还无意间救了方家人一命。 李二郎小声问道：“怎么样？” 李大郎看了他一眼，淡定道：“什么怎么样？” 李二郎朝犯人走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这时候，押送犯人的队伍也到了他们跟前。 苏誉也想起了这事，朝着犯人那边看了一眼。 方老爷和方夫人身形消瘦，身上穿着脏乱的囚衣，没有往日那胖乎乎富态的样子。 他们身后的方小姐比他们好一些，但也再没有先前那飞扬跋扈的样子，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镣铐，低垂着头。 只有方少爷一人穿着一身普通的棉布长袍，身后背着个包袱跟在队伍的旁边。 苏誉猜测是因为方少爷有功名在身，再加上有府学的先生们给他运作了一番，才把他保了下来，让他不至于被流放。 可方家已经被抄，方少爷也不好过。 而且自己爹娘和妹妹都要被流放，他放心不下。 好在方小姐虽然为人跋扈，但方少爷在书院还有些相熟的同窗。 别人私下偷偷给他送了些钱财，汪家也给他私下送了一些银子，让他找个地方安置好，好好考虑后面的生计。 可方少爷暂时顾不上那么多，拿着别人赞助给他的钱财塞了一大部分给押送的官兵们，又带着包袱跟在旁边照看。 怕这些官兵们苛责自家人，也怕自己妹妹在路上不安全。 从江陵府一路走过来，方少爷早已经受不了了。 脚上的鞋子早已开裂，还磨了不少的水泡。 可一想到自家亲人，他只能咬咬牙跟上。 好在有钱使得鬼推磨。 塞了钱后，自家人在流放路上确实好过不少。 到时候到了曲州之后，他再写信给同窗们，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帮助，好让自家爹娘和妹妹能好过一些。 方少爷一脸疲累地跟在队伍旁边走着，眼神空洞。 路过苏誉一群在歇息的人时，也只木讷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 别说认出苏誉来，他那一眼，压根就什么都没看到。 镣铐在走动间叮当作响，一群人就这么走了过去，谁都没有抬头去看坐在路边的苏誉。 押送犯人的队伍又往前走了不久，本就缺乏锻炼的方老爷实在撑不住了。 他又冷又饿又累，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好像有千斤重，拖着他不停地往下坠。 最终，他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方少爷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跑了上去。 “爹！” 护送的官差走过来，不高兴地呵斥道：“赶紧起来！” “咱们离驿馆不远了，别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但方老爷只紧闭眼睛，一直喘着粗气。 方夫人和方小姐也担心地走了过来。 队伍一时间被打乱，其他被押送的犯人也适时地小小闹了几句。 押送的官差大声呵斥了一番，场面才算稍稍镇住。 见方老爷还不起来，一个官差把腰间系着的鞭子抽了出来，怒道：“再不起来，就抽到你起来了！” 方府在江陵府几乎能横着走，方家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 方小姐愤恨地看了那官差一眼。 可他们家如今什么都不是，再有气也不行。 方少爷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爹盖上，又堆笑从地上站起来，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 “几位官差大爷都辛苦了，但我爹他看着不大好，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喂他一些热水？” “等他好转一些，咱们后面的路也能走快些不是？” 见方少爷掏出银子，这官差斜着看了一眼，才伸手收下。 “行吧，但可得快些。” “这路上冻得要死，我们兄弟都没押过走得这么慢的犯人，真是受罪。” “这鬼地方入夜之后，可是冷得很的，别耽误了我们到驿馆休息的时间。” 一边抱怨，一边呵斥着其他犯人靠边先歇息一下。 得益于方少爷的银子，其他人也能暂时喘口气。 方家几口人合手合脚把方老爷扶到路边。 方少爷从包袱里拿出水囊，里面的水已经没什么热度了，但也只能先给方老爷灌下去。 灌了几口后，方老爷脸色才好了一些，悠悠转醒过来。 “醒了！” 方小姐高兴地喊了一声。 这叫声又吸引了那边官兵们的注意，朝这边喊了一句：“醒了便快些准备出发，别装死了啊。” 方少爷又赔笑着说了几句好话。 方小姐则偷偷瞪了几眼那些押送的官兵。 这些人若是在以前，连给她擦鞋都不配！ 正想着，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方小姐往路的那边看去。 便看到领头的苏誉目视前方，直接骑着高头大马从路中间跑过，一眼都没看他们这些在路边歇息的犯人。 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那个先前屡次把偷跑的她逮住的大块头。 那大块头也骑在马上，目不斜视地从路中跑过，身后跟着一群穿着甲胄的军士们。 方小姐张了张嘴，想着喊一声。 但声音并没有发出来，马路上已经只剩下这群人策马而过的尘土。 第378章 制盐 方家的人流放到曲州边境为奴。 江陵府虽然离曲州挺远的，但相比那些从南到北流放的犯人，这流放之地就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远了。 估计庆元帝当时下旨处理后不久就出事了，赶上新皇登基。 所以方家的责罚被减轻了不少，再让他们从中运作了一下，便成了今日这般。 凭着方家以前在江陵府待了这么久，人脉关系之类的估计还是有一些的。 到了曲州之后，方少爷再在一旁接济。 就算是为奴，他们家的生活肯定也不像别的罪奴那般难过。 不过这方少爷这个人倒是让苏誉挺佩服的。 先前在汪家的别院，这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只维护自己妹妹，对于自己妹妹做的过分的事情一点不阻止，甚至还帮着说话。 当时苏誉对他印象只能说是一般。 到了今日这田地，方少爷还对自家人这般不离不弃，倒是让他对这人有些另眼相看了。 ...... 曲州边境多山。 连绵的山丘并不高，但占地面积极广，一眼看不到头。 也就是这种山丘，住在另一边的胡族人才能时不时长途翻越过来抢点东西。 沿着山丘脉络快马跑了三天，就到了与曲州边界接壤的贡城。 这一路上，除了晚上休息外，基本他们都在赶路。 其他人自不必说，但苏誉一个读书人都坚持了下来。 到了地方后，居然还是神采奕奕的样子，让吴副将等人都暗自佩服。 他们王爷看上的孙女婿，果然不简单。 脑子厉害就算了，身体也不像别的读书人那样弱唧唧的。 居然快马赶了这么几天路，还跟平时一样。 吴副将给他们指了一处地方。 “那一片都是毒盐山。” 众人循着他的指引看过去。 那片毒盐山面积也不小，与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山丘不大一样，还没开始下雪，山上就已经光秃秃的了。 山的另一边，便是贡城。 苏誉先前让人打造的工具都已经送了过来，山脚处搭了不少营帐，顾老头派了一队人马在这里已经把事前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还有士兵在附近的山里砍了柴枝不停地运过来。 因为提炼精盐，需要不少的柴火。 吴副将好奇地问苏誉：“这毒盐块，人吃了可是会中毒，还会死人的。” “先前也不是没人拿回去提炼过，但发现还是有毒。” “你真的能把这些毒盐块变成可食用的盐？” 苏誉自信地点头道：“自然可以，等炼制后大家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干就干。 苏誉当即就开始让人架锅，拿过先前凿开堆在一旁的毒盐石。 大周现在基本都是以吃海盐为主。 海盐提取比较容易，经过高温蒸发和解析就能变成他们平时食用的粗盐。 对于这种有毒性的矿物盐，因为不能去除其中的毒性，所以即便大周境内有这么大的盐矿，这么多年也无人问津。 但别人不会提炼这种毒盐，苏誉却是会的。 因为矿物盐要去除毒性，其实并不难。 只需要比普通炼制食盐时多一个步骤，那就是盐块掺杂卤水去一起蒸发。 这样提炼出来的，还不是普通的粗盐，而是跟现代差不多的雪白的精盐。 卤水可以自己弄，也可以直接去买现成的。 锅下的火开始熊熊燃起。 负责添加原料的士兵按照苏誉的指引，开始一步步地制作精盐。 因为是第一次提炼，现场驻扎的人都聚了过来好奇地看着。 当雪白的精盐被解析出来后，赖千户最先忍不住上手，捻了一点出来。 “这真的是盐？” 精盐数量少，价格又贵，最少也得是一些世家大族才能食用得起。 锅里的盐细腻绵密，雪白无瑕，与他们平日吃的粗盐完全不同。 也怪不得赖千户一时不认得。 苏誉笑道：“自然是，赖千户可以尝尝看。” “这已经没毒了？” 苏誉肯定地说没有了。 见苏誉这么笃定，其他人也好奇地等着，赖千户便也不纠结，直接舔了一口手中捻着的精盐。 舔完后，他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 “好咸？而且只有盐味，没有其他的味道！” 他们平时吃的粗盐，是会有一点其他杂味的。 这个精盐却只有单纯的咸味。 “怎么样？” 一旁围观的人问道：“感觉如何？” 有人凑到赖千户的跟前，盯着他观察。 “我找人打听过了。” “说是误吃了毒盐中毒的人，会嘴唇发紫，眼前发黑。” “严重的话，手脚甲也会发紫。” 赖千户认真感受了一下。 “没有感觉。” “可能是吃少了？拿水来，我再冲杯盐水喝了看看。” 既然苏誉说了没问题，赖千户也就相信了。 不过为了好好测试一番，他还是又喝多了两杯盐水。 一直到晚上吃饭时，都没什么事情发生。 大家这才确定，苏誉用毒盐块炼出来的这跟雪花一样的精盐，确实是没问题的。 从锅里收集出来的精盐装进了大瓦盆里，大家吃过饭后又围过去查看。 “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看的盐巴呢。” “听闻那些皇宫贵族每日吃的就是这些好盐，可是咱们驸马爷说，现在开始扩大生产，以后我们东南的普通百姓都能吃上这些精盐。” “嚯，那咱们岂不也过上了那些皇亲国戚的生活？” 苏誉今夜也与他们一同睡在山脚搭建的帐篷里。 环境比较粗糙，味道也有些重。 睡前大家都聚在外面几处的篝火附近聊天，苏誉也坐在一旁。 听了众人的议论，苏誉和吴副将讨论道：“试验提炼成功了，那就可以开始招人扩大生产了。” “爷爷对这一块是怎么安排的？” 要生产出够整个东南的百姓的食盐，这生产的人数自然不会少。 单就砍树的、处理柴火的人就要大部分。 这种都是苦力活。 而且因为这盐山不能种植作物，也没什么植被，所以附近都没住什么人，最近的村庄都离得挺远的。 要请人难度都有些大。 他们这些士兵肯定是不能专门做这个的，最多在旁监工保护。 吴副将说：“先前王爷说过，可以从驻边界防御军事的罪奴拨一部分人过来。” “只是尚不知道要多少人，等着姑爷你来决定。” 苏誉：“我大概心里有个预测，不过还是想等明天白天再确定一下。” 有了这个精盐，说他们有了个能持续产出金子的大金库也不为过。 在其他东西安排好之前，这里的人还得先继续提炼着。 吴副将说行，等苏誉决定好后他们再报上去。 到时候还得再大批量订购工具和原料。 山脚处荒无人烟，有不少动物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为了防止大型动物进来伤人，吴副将又安排了两队人马轮流值守。 苏誉见状，便安心地回自己营帐洗漱后躺了下来。 然而睡到半夜，苏誉却慢慢睁开眼睛，听着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进了动物？” 苏誉有些好奇地从床上坐起，胡乱披上衣裳走出去。 刚刚掀开帘帐，便听到巡逻的士兵发出一声呵斥。 “什么人？” 第379章 你疯了? 巡逻的士兵抓到了半夜摸进营帐的人。 其他人没被吵醒，估计问题不大。 苏誉已经醒了过来，干脆循着声音走过去看看。 不远处的篝火还有点火星，能看得到巡逻士兵就在那边。 苏誉走过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带头的巡逻士兵听到熟悉的声音，回道：“抓到几个小贼，估计是来偷东西的。” 人数不多，只有四五个。 火把点了起来，众人便看清了这几个人的真面目。 都是男人，而且衣衫褴褛，身形消瘦。 看起来不像附近村庄的村民，反而像是流民。 这几个人被抓住也非常害怕，嘴里不停地求饶。 “军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啊，我们听说这牛栏山是没人要的山，才敢上来这里的，真不是故意的。” 几人七嘴八舌，或求饶或解释。 巡逻的士兵出声呵斥道：“先闭嘴！” 听到呵斥，这几人才不敢再说话。 为首的巡逻士兵问：“你们不是附近的村民？” 这几人老实回说：“不是，我们是流民，从运河沿岸的村子那边逃荒而来。” “因为肚子太饿了，只能到处去找些吃的。” “听闻这牛栏山没主，所以我们才想着上山来碰碰运气。” 说完，还讨好地看了一眼这些士兵们。 听闻是对面的流民，这些士兵们也不想追究太深。 求饶时流利得跟排练过一样就算了，解释起来也是非常顺畅。 而且大半夜的上山来碰运气想要找东西填饱肚子，这理由实在是牵强。 明显是有预谋地上山来准备偷东西的。 至于偷什么，他们不确定。 大概率是粮食。 毕竟盐他们是今天差不多晚上才炼制完的，这些人不会这么快收到消息。 而且他们摸过来的地方，明显不是他们放盐的地方。 不过敢偷他们这些士兵们守着的东西，这群人胆子还真的不小。 “你们要找吃的是你们的事情，但大半夜摸到这里来，明显是要偷东西。” “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军营拉出来的，你们偷军营的东西那是要军法处置，要掉脑袋的！” 一听到这些，这群人又有些害怕地赶紧求饶。 “军爷，我们真的不知道你们会在这，才会摸到这里来的！” “绝有意的，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一群人又跪又拜，哭天抢地的。 为首的巡逻士兵没好气地制止道：“再吵就先把你们打一顿！” “罢了，先把他们绑起来，明日早上再处理吧。” 现在天气冷，怕这些人被绑到明天会冻死，就把这些人绑在了没烧完的篝火附近。 虽然火没有一开始旺了，但还有不少余温，肯定比他们自己在山上偷偷摸摸地躲着更舒服。 吩咐完后，他又不好意思地对被吵醒的苏誉说：“我们动静太大，都把驸马爷你吵醒了。” “现在没什么事了，外面天气冷，驸马爷还是回去继续休息吧。” 苏誉看了一眼被绑成一堆的人，微微颔首。 “辛苦诸位巡逻了。” 那群人被绑在一起，还有火可以取暖，也就没跟先前一样害怕地一直求饶了。 倒是好像很好奇一般，到处打量着四周。 先前他们回来时，流民不过才到了静安县，离东南还有非常远的距离。 如今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有流民到了这边。 苏誉先前听顾老头说过，这山有没有主的他们不确定。 但这山，肯定不是他们的。 因为这山属于贡城，是西南地界。 只不过他们所在的一面与东南接壤，而且这山是荒山，所以那边一般是不管的。 所以这些流民严格来说，还算是在西南地界活动。 毕竟不算是他们的地界，顾老头若是派兵出面管，不让人来这山，西南那边估计就不依了。 得想个办法，让他们能名正言顺地派兵到山下去守着，防止人随意翻越过来才是。 不然这次是流民，下次可能就是驻守西南的士兵，或者从朝廷来的人。 这样可不利于他们后面大面积作业。 …… 回到营帐后，苏誉再次躺下。 这随意搭建的营帐，再配上硬邦邦的床铺，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好在取暖的东西是足够的，睡着倒是不冷。 这次一觉睡到天亮。 那群被绑起来的人审过后，便准备把他们放了驱赶下山。 临走前，没人派了一碗粥水，让他们喝完赶紧下山。 热乎乎的粥水，几人狼吞虎咽地喝完，都有些意犹未尽。 还碗时，有一个人犹豫地问道：“不知道各位军爷可需要帮忙的人？” “我们不需要工钱，只要有一口饭吃就可以了。” 这人的话一出口，几个同伴都纷纷看向了他。 有人表情震惊，有人则带了些思索。 苏誉说过，他们后面要扩大生产，是需要大批人手的。 这些流民确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给他们松绑的士兵拿不定主意，便让他们在这边先等着，说要去问问。 等士兵走后，其中一个流民低声说：“陈五你疯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咱们原先不是说只是来偷点柴火回去的么？” 陈五便是那个想留下来帮忙的人。 他说：“我儿子也是个半大小子，也能干活了。” “只要他们肯给一口饭吃，我自然是想留下来的。” 他们这些流民，一直饿着肚子从运河走到这边，不就是为了讨一口饭吃活下去。 如今有这个机会，不抓住怎么行？ 而且经过昨晚，他发现了这些士兵与那些驱赶他们的是不同的。 虽然把他们绑起来，却担心他们被冻死给他们留了火。 若是能跟着这些人干活，肯定不会坏到哪里去。 陈五一番话，让其他人也有些动摇。 “那怎么行？” “我们不是刚加入了别人的队伍，那些人会让我们这样离开？” 陈五说：“加入之后也没什么区别，该饿着还是饿着。” “那边不给我饭吃，我走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而且这几天我看了，早就走了不少人，也没人问过。” “你们回去不要说给别人听不就行了？” “若是这些军爷同意，我就回去偷偷带我婆娘和孩子离开，到这里来帮忙干活。” 第380章 怪怪的 放人的士兵去问了吴副将。 吴副将正陪着苏誉一起在附近转悠，看看如何在这边建设一个炼盐工事。 届时大批人马和设备到来，这里建设的规模估计会非常大。 听到来人禀告说那几个流民中有人想要留下来帮忙，吴副将问苏誉：“姑爷觉得要不要把他们留下来？” 刚刚苏誉估算了一下以后的作业规模后，吴副将便说过了，流放到他们曲州的罪奴可能不够用。 毕竟流放太辛苦了，大部分被流放的人都死在了中途。 能平安到达流放地的人，少之又少。 也就方家那种运作后流放的地方相对较近的，才能全家人都活着到达。 所以就算把他们曲州修防御工事的罪奴都拨过来，恐怕也满足不了要求。 不过吴副将也没有自己决定，而是先问苏誉意见。 在他眼里，苏誉已经不仅是他们王爷的孙女婿了。 而是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 读书的本事自不用说，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其他方面的本事，则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所以吴副将刚见到苏誉时还能调侃一番，现在对着他则是带了一些尊敬。 这毒盐山的事情，自然也就以苏誉的意见为主。 苏誉想了想，说：“我们确实需要人手，留下这些人帮忙干活可以。” “不过这附近的流民肯定不止他们几个。” “若是收留了这些人，其他人肯定也会闻讯而来。” “得先准备好粮食和其他生活物资，以免到时候引发混乱。” 吴副将点头说：“没问题，我这便让人回去拉粮食过来和其他东西过来。” 这些流民不过是为了有一口饭吃。 他们出钱出粮食把人招来干活，正好也解决了贡城境内的流民问题。 贡城知县估计都得感谢他们。 不过直接说他们在山上炼盐才招人的话，这贡城知县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毕竟这一片毒盐山，基本都是属于贡城的。 他们东南的人贸然过来这边，本就是打扰。 得先趁机把这盐山直接要过来，到时候才好运作。 苏誉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让他们东南的士兵能光明正大去占领这座山的借口。 低头看了一眼，苏誉把自己腰间一个玉佩拿起来。 一夹马腹，突然朝一处刚刚经过的裂缝走去。 刚还在商量着请流民干活的事情，却见苏誉突然不说话骑着马跑了，吴副将一头雾水。 他下意识地策马跟上。 就见到苏誉很快停在一处裂缝处，手中拿着一块玉佩，精准地扔到那裂缝里。 吴副将有些傻眼。 他下马后，趴在那裂缝处往里看。 这裂缝的口子并不大，看起来挺深的，手掌能伸进去的范围有限。 正好玉佩卡在手掌够不到的位置。 “这是在做什么？” “好好的玉佩，怎么就扔进裂缝里了？” 吴副将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 苏誉笑道：“这玉佩不止要扔裂缝里，以后还会一直留在里面。” 他拿着手中的马鞭，用握着的另一头扔进去捣鼓了一下。 那玉佩被这么一捅，甚至往更深处掉了进去。 这下子是彻底拿不出来了。 吴副将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誉。 这是钱多烧得慌了？ 苏誉做完后，满意地说：“这得挖穿这牛栏山才能捡起来了。” “吴副将，去找人吧。” “本驸马身上的玉佩是公主殿下所赠，不慎落在了牛栏山的山石裂缝中。” “得请人挖山把玉佩拿出来。” “为了防止有人挖出来后偷偷把玉佩拿走，需要从东南调一批人马过来守着。” “就这么决定了。” 苏誉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让吴副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蹲在地上，有些呆呆地仰头看着苏誉，一脸的懵逼。 没办法。 他是武将，本来就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一时之间没有领会到苏誉的意思，完全不知道苏誉已经为他们派兵占领这座山和招贡城的流民来干活找到了充足的、正当的理由。 他们如今都是大周的臣子，自然不能随意去侵占本就划好的其他城的地盘。 这也是苏誉昨晚睡前在思考的问题。 直接派兵过来占了自然可以，贡城的官员估计也没这个胆子和他们叫板。 但这会给朝廷传递一个不好的讯号。 一个操作不好，他们就变成了乱臣贼子，给了朝廷直接下屠刀的机会。 所以不能直接这样做。 东南虽然兵强马壮，可苏誉并不想贸贸然和朝廷对上。 猥琐发育，才是硬道理。 这理由肯定不能撑太久，但只要他们合理地把牛栏山占领后，理由就不太重要了。 毕竟从他们占领过后，这牛栏山就变成自古以来是他们东南地方了。 到时候怎么掰扯都无所谓。 等吴副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一拍大腿。 “好家伙！” “我突然懂你的意思了！” 这样一来，他们不就能光明正大把这山占了，调动人或者拉大批物资，都有正当理由了！ 吴副将此时心中对苏誉，是一百个佩服。 他完全没想到这么多。 只想着贡城的知县到时候就算有意见，对着他们的兵马也不敢放出一个屁来。 可有了这样的理由后，贡城的知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吴副将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我们王爷常说你们这些读书人不好惹。” “可不就是么？” “这一张嘴，真是黑的直接就给说成白的了。” 本来是他们有意要占牛栏山，结果被苏誉这么一说，变成了派兵围着牛栏山不是他们的本意，变成了是他们不得不调动人马来。 师出有名这四个字，他们这些武夫还是懂的。 这可太重要了。 要不说他们这些文人为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要他们这些武夫听他们的话呢？ 脑子确实是比他们好使！ 这种理由，真就是随口就来。 苏誉觉得吴副将这夸赞有些怪怪的，但他满眼的崇拜确实做不得假。 只好笑地说道：“我这便去写一封信给贡城的知县，告知他此事。” 第381章 带来了好消息 陈五等人下山的时候，是和去送信的士兵们下山的。 得知他们能留在这山上干活，陈五非常高兴。 而且那些士兵们还说了，他们这里需要不少人。 若是有其他人愿意跟着他一起上来干活的，也可以带着过来。 不过他们需要的是苦力为主。 妇人老人之类能做一些简单工作的，也能跟着一同来混口饭吃。 但他们不是负责赈灾的，也就是说不能吃白食。 这样的消息，对于这群居无定所，一直在饿肚子的流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因此陈五这次下山除了带自己的家人一同上来以外，还会问问与自己一起逃灾的其他人。 有愿意与他一同上山干活的，他们正好能一起同行。 其他几个同伴，或多或少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这次上山本来是来找柴火的。 都是流民，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工具。 牛栏山因为是盐山，因此植被非常稀少。 他们就算能讨到粮食，也没有柴火可以煮。 其他的山都是有主的，那些地主老爷不给人上去随便捡柴枝，他们只能来牛栏山碰碰运气。 意外遇到这群人砍了一堆木柴堆放在山脚，他们便想着等夜晚来偷一些。 偷东西这种行为，他们都不陌生。 没有一技之长，他们也带不了自家人逃到这么远的地方。 后面不幸被抓住，但好在这群军爷心善，只把他们绑在一起过了一夜，并没有别的惩罚。 到了山下后，走了快半天，才到了最近的镇上。 这镇上的流民原本不多，只偶尔能见到乞讨的人。 现在这些乞讨的人已经越发少了，因为大家听闻有菩萨救治，都跟着菩萨去了最近的聚集地。 可惜菩萨的能力有限，不能每个人都救。 他们这群人虽然也跟着去了，却还没轮到救他们家。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四处去找吃的。 而家里人，则还留在大家距离的地方。 一行五个人，都决定好了带上自己的家人去山上干活。 回到聚集的地方。 这是一个离镇子不远的庄子。 因为冬天，田里已经没了庄稼，看起来显得尤其空旷。 偌大的庄子周围，散落着不少破烂的房子，看起来颇为荒凉。 那些救人的菩萨不知道是不是庄子原本的主人，这么多的田，若是能请他们这些人帮忙种，起码他们也能用自己一点力气换一口饭吃。 可惜这些菩萨们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要吃上他们的饭，还得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挑选。 他们这些没轮到的人，只能在庄子外面游荡。 陈五回到自己家人停留的地方。 这是在一处庄子的破房子里，屋里四处漏风，但也比他们在外面幕天席地的好。 “当家的，回来了？” 陈五的婆娘刘氏抱着孩子，一看到他，当即带着希望地问道：“可有找到吃的？” 陈五带着自己婆娘和孩子一路逃灾过来。 原本两人有四个孩子，中途死了一个，只剩下三个。 最小的女儿是在逃灾过程出生的，还是嗷嗷待哺的年纪。 但是因为一直饿着肚子，陈五的娘子如今已经没了奶水，只能靠一些米汤喂着小婴儿。 再找不到吃的，就算大一点的孩子没饿死，小的也撑不住。 陈五摇了摇头。 他在对面的山脚处确实得到了一碗稀粥，但那粥水没法带回来。 所以就算想留给家里的小孩和婆娘吃，也实在没办法。 不过他却在自家人失望的眼神中，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虽然没有找到吃的，但我找到了一份能给我们提供吃食的活。” “你们现在收拾东西，我去通知其他和我们一起过来的人，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做。” 听说陈五找到了能给他们吃食的活，刘氏当即眼前一亮。 “真的有好心人愿意请我们干活？” “是不是那些活菩萨们救助的对象，轮到我们家了？” 说起那些活菩萨，陈五已经不抱希望了。 毕竟自家一点帮助都没能从他们那里得到，这群人就是每天把他们聚在一起，让他们念些什么东西。 饿都要饿死了，谁还要每天跟着他们念什么。 偏偏不少人却对他们信服得很。 “不是。” “是山的另一边，有一队军爷在山上搭了营。” “说是他们家驸马爷在山上丢了东西，他们在帮忙找。” “现在东西是找到了，可要把地挖穿才能拿出来。” “所以他们需要一些挖地的人，还需要一些人给他们浆洗衣物。” “活是累活，但我看那些军爷们心善，应该不会让我们饿着肚子的。” 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自然也没有挑活的可能。 能有个活计给他们做就不错了。 刘氏也高兴，这样一来，他们家的人都能活下来了。 “哎呦，这富贵人家的老爷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居然要把山挖穿才能找出来。” “不过也幸好这样，才给了我们希望。” 两人说话间，和他们一起聚在这破房子的其他人也陆续有人回来。 陈五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一听说有人请干活给饭吃，连妇人和老人能干轻活的都会给提供吃食，当即表示要跟陈五走。 其他几个回来的人也宣传了这件事。 很快，在这处庄子聚集的流民们基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有些人对此表示怀疑。 “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会轮到我们？” 毕竟他们这样一路流浪过来，朝廷都不理，居然有贵人要请他们这么多人干活。 “可是菩萨们说，咱们若是走了就是心不诚，日后菩萨可不会保佑我们的！” “走了就回不来了。” 有人说：“那我就不走，昨天菩萨来看过我家姑娘，说她挺有慧根的，明天就会让她进宅子里去伺候菩萨，同时菩萨会庇护我们家里人的。” “我们马上就要吃上饭了，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万一那边人要够了，不要我们了呢？” 有些人也抱着这样的，但还是不少人都收拾好东西，准备跟着这几个人到对面山脚去找活干。 “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咱们去对面的山脚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我们家孩子都快要饿死了，可等不到菩萨了。” 第382章 你去看着 陈五他们的庄子里一下子少了快一半的人。 这事，自然惊动了他们口中的“活菩萨”。 活菩萨名字叫李昌隆，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他对外宣称是大乘教的左护法，受教主之令来此收信徒，要带领众人飞升极乐世界。 他座下又有两个高级信徒，也都宣称是神仙转世。 知道流民们流窜到了贡城后，几人便把灾民们都聚集在了这里。 庄子里最大的宅子，就是他们这些活菩萨的居住地。 这宅子很大，但外表看起来颇为陈旧，似乎挺久没修葺过了。 那些有善缘的人，基本都是年轻的男女，会被选中去伺候菩萨。 一旦被选中，包括他们的家人，都会成为被接济的对象。 其他没被选中的，则要继续等着。 那些被选中进去大宅子的人偶尔会从里面出来，脸色红润，穿着合身得体的好衣裳，单独带些好吃食给自家的人。 这就能让他们这些还没轮到的人羡慕好久，也就甘心在这附近继续等下去，希望被这些菩萨选中。 此时，李昌隆和他的人都知道了庄子里一下子走了一半人的消息。 其中一人有些着急地问：“护法，这些灾民一下子走了这么多，怎么办？” “那些人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吸纳进来。” 他们收信徒并不是一下子全收的。 毕竟他们也没这么多粮食来给这些灾民们吃，只能使用这种办法。 反正饿不死的人，才有机会加入他们。 但经过他们一番的润色，现如今庄子里聚集的流民们，不少人在心里都对他们信服不已。 即便他们从未给过任何接济，这些人依然诚心诚意地等在外面。 可如今却有一大部分就这么走了，他们可吸纳的信徒不就少了很多？ 李昌隆问：“那些人说山的对面有活干，是什么活？” 负责打听消息的那人回说：“听闻是什么驸马爷的玉佩不小心遗失在了山缝里，要找人把这山挖穿了都得把玉佩找回来。” 那人又“呸”了一声。 “这些富贵人家真是过分，就为了找一个玉佩如此兴师动众。” “咱们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上这样的好生活。” 话语里都是鄙夷，只恨那个奢靡淫逸的人不是自己。 李昌隆闻言也有些羡慕。 外面那些灾民把他们奉为菩萨，但他们在教众中其实地位并不怎么样。 因此才会被派出来这种地方吸收教徒。 如今才有了一些起色，那些刚稳住的待吸收教众却突然被人挖走。 明明朝廷到现在都不赈灾，才会让这些流民们四处流窜。 结果突然冒出一个大善人，这些流民们都被安置了下来的话，他们前期那些活不是白干了？ “应当不会真的要把山挖穿？” 李昌隆有些不确定。 “玉佩找到之后，那些人不就得离开此处了？” “到时候那些流民们无处可去，还是得回来咱们这里。” 他安排到：“你们也去一个人跟着去看看。” “看清楚那山上究竟是什么情况，那些人会在山上留多久。” “我前不久收到消息，说咱们教的人很快就会来占领贡城。” “届时咱们几个带着这些人来帮忙，那都是头号功臣。” “到手的功劳可不能就这样飞了。” 经过商议，两个高级信徒中那个叫做沈大山的被派去混在流民里去探听情况。 他平时很少出门，基本都只在宅子里处理内部的事情，因此这些流民基本没见过他。 找人换了一身破旧的衣裳后，便低头混进了人群里。 这些流民们拖家带口，跟着陈五等人往牛栏山的另一边走。 现在已经是大中午了，太阳起来后天气没这么冷，倒是适合赶路。 而且他们是带着对新生活的希望去的，即便又饿又累还是坚持着往那边去。 一直到傍晚，这群人才赶到了陈五他们昨晚到的地方。 远远看到营地已经燃起了篝火，陈五等人都精神一振。 其他人则是既期待又忐忑。 外面放哨的士兵看到这群拖家带口的流民过来，早有准备，把他们带到空地上安置了下来。 赖千户带着人来安置这群人。 大锅架起，煮了一锅稀粥给这些人分食。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这群流民们也没想到，他们刚来，都还没开始干活就能吃上热粥了，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 果然像陈五说的，这里的贵人心善。 只要他们干活，肯定能吃上饭的。 众人喜气洋洋地分食着这得之不易的热粥，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 吴副将和苏誉则站在一旁看着。 “贡城的流民，居然有这么多了？” 看到这数量，吴副将都有些吃惊。 这里少说有一二百人。 那些灾民们还说，他们这里的人不过是一部分罢了。 还有更多的人没有过来。 贡城已经是西南最边缘的地区了，离最初发生涝灾的地方几乎跨越了整个西南。 这大半年的时间，居然贡城都汇聚了这么多流民。 西南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苏誉想起一直收到的西南灾民暴乱的消息，问道：“贡城附近的城池，可有灾民闹事的消息？” 吴副将摇摇头：“这倒是没听说。” “听闻那群流民暴乱，连续攻占了不少的城池。” “后面倒是没有动作了。” 苏誉沉吟道：“估计是在观望，看朝廷会不会派兵打他们。” 这么看来，这些流民，恐怕已经从单纯的暴乱变成了有组织了。 朝廷那边再不下手处理，以后处理起来就更加棘手了。 不过不管朝廷处不处理，好像对他们都有利。 吴副将以为苏誉担心自身的安全，笑着安慰说：“姑爷你也不用担心。” “那些叛民若是真的打过来，也过不了咱们这关。” 苏誉笑了笑，说自己并不担心。 两人说话间，苏誉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捧着碗四处打量。 其他灾民们都饿得皮包骨，身形消瘦。 这个年轻男人也瘦，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裳，但这瘦却是与其他流民完全不同的。 苏誉示意吴副将看过去，吴副将虽然脑子不够苏誉好使，但眼力还是有的。 很快他也发现了不一样。 苏誉说：“看看他想做什么。” 苏誉喊来李二郎，低声吩咐了几声。 李二郎会意点头。 此时沈大山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来就暴露了。 他正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的营帐和这些身强体壮的士兵们。 第383章 有些为难啊 隔天就开始安排人开始凿岩块。 因为工具还不多，轮换的比较快，因此每个人的活都还不重。 这批人中有一部分妇人和老人，负责给这些士兵和干活的人浆洗衣物。 陈五的婆娘更是被选出来掌勺，给他们这些干活的人做饭。 流民们的吃食还是以粥饮为主，毕竟营地的粮食也不算多。 过不多久等粮食陆续运过来后，就能吃上别的了。 这些流民们也能先养养身体，后续才有力气干重活。 在这群人中，苏誉让人看着的沈大山，也跟着众人一起干活。 为了不让人看出他有问题，轮到他干活的时候，他十分卖力。 凿出来的盐石块比其他的男人都多。 卖力地干了一通活，轮班时，坐在一旁，擦着汗水再端起粥碗来上一口，觉得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 此前他在教中地位不高，只能跟着李昌隆混一下。 后面被派出来后，李昌隆走了狗屎运，居然得到了一处不错的发展地。 安置下来后，招收教众也颇为顺利。 沈大山自己都不知道，他有这样干活的天赋在身上。 不过干完活后，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便想着到处走走。 拍拍屁股站起来，沈大山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往军营那边去。 昨晚就看见了，收留他们的确实是军士。 而且个个都身强体壮，绝对没有假的。 他们镇子离牛栏山不远，若是这群军士往他们镇子那边去，那他们都得搬家。 “干什么的？” 沈大山刚靠近外边的围栏，就听到一个人喊话。 他回头一看。 喊话的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比那些士兵们还要健壮一些。 正是被派来盯着沈大山的李二郎。 沈大山见到军爷，似乎有些害怕，脸上堆起了一个笑。 “我刚到这里，想到处走走认识一下路。” “也想看看诸位军爷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干的。” 李二郎知道这人有古怪，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脸色有些不耐地说：“先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不许靠近这边。” “你要认路到另一边认去，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沈大山也不尴尬，赔笑道：“对不住，我记住了，今后不会了。” 一番道歉，见李二郎脸色缓和了不少，沈大山又抓紧时间套近乎。 “我听说军爷你们还需要人手，我从下面镇子上来的时候，还有不少和我们一起逃灾到此处的人留在了镇子周围讨食。” “军爷你们怎么不直接派人过去招人，这样他们肯定都愿意来的。” 李二郎随口答道：“我们是东南的人，你说的那个地方属于西南总兵管。” “我们这些当兵的，可不能过去。” “不能进去？” 沈大山心中一喜，又接着套话说：“可那里离牛栏山，也不过走路半天而已。” “军爷你们骑马肯定更快，这都不能过去？” 李二郎回说：“自然是不行。” “我们这些人留在牛栏山，是因为我们驸马爷丢了东西，所以才要驻扎在这里。” “西南其他的地方，我们没有朝廷的调令，是不能过去的。” “所以就算想招人，也不能我们的人过去。” “只能让陈五他们代为通传。” “不过你们稳定之后，其他人估计也会慕名前来，咱们到时候就不缺人了。” 李二郎还算耐心，把沈大山的话都解答了。 沈大山一听，顿时放心了。 原来这些士兵，是不能过界的。 所以他们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士兵们会插手贡城甚至距离他们颇近的庄子上事情。 接下来只要他回去散播一番这里不好的谣言，其他的流民肯定也不敢往这边来。 沈大山打听到消息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些话，李二郎都禀告给了苏誉。 “他们来的那地方，是一个庄子。” “在贡城外的牛家庄，逃往贡城的流民们都被聚集在了那里。” “有几个活菩萨愿意接济他们，但前提是得挑选有慧根的人。” “其他没慧根的，就得等着轮到他们。” 李二郎都把这些打听清楚了。 “不过具体那几个活菩萨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他们这些没被接纳的人不知道。” “这是有教派？” 苏誉没想到，居然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有这种古代的教结社。 西南的流民暴乱了这么久，要兴起几个教派确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没想到居然发展到了这里。 这种组织，苏誉不好评价他们的好坏。 毕竟很多都是走投无路的人聚集而成。 但一般聚集后，大多数都会变成邪教，干上祸害普通百姓的勾当。 在他们这么近的地方有这么一个组织，别说这些原本就知道的流民们，就连他们本身带来的士兵都可能会被同化。 一般这种教派，当地知县都会带人直接剿灭，不允许这样光明正大发展的。 但贡城知县对此好像毫不知情。 “让大郎私下带点人过去看看。” 这一整片盐山他们都是要收到手上的。 盐是暴利行业，所以牛栏山上的产业很重要。 即便西南乱，他们也得保证这牛栏山附近的和平。 那边的事情，其实也很好查。 李大郎第二天一早就带上人，去那些流民聚集的庄子里查探消息。 他前脚刚走不久，后脚他们营里就迎来了贡城县衙派来的人。 是贡城知县昨日收到了苏誉让人送来的信，说是他在山上丢了玉佩，要请人在牛栏山上帮忙寻找。 于是他今日便派了人过来。 炼盐的地方暂时在营地最里面，也不怕被他们发现。 苏誉便让人把他们请到了外面的一个营帐里接待。 来者是贡城的典史，平时是负责掌管缉捕、监狱等工作的。 也就是说，贡城内的安全工作，是他由他负责。 原贡城知县派这样的人来，是要帮忙的。 苏誉心中都想好了拒绝的借口。 结果落座之后，这典史寒暄了几句，便直接开口说道：“这牛栏山怎么说都是属于咱们贡城的。” “本来我们西南境内如今就乱着，总兵大人为了此事也是焦头烂额，忙着平叛。” “在此之前，总兵大人就三申五令，说其他地方的军队要到咱们西南来，必须得向他报备，经朝廷批准。” “不知道驸马爷你们这么多人过来，可有提前报备过了？” 苏誉笑了笑，说：“本驸马丢东西，总不能选个日子才丢吧？” “自然是没有报备过。” 一听到这，典史的眼珠子便转了起来。 “没有报备过啊......” “那你们东南的军队要在这里找东西，恐怕有些为难啊。” 第384章 怎么这么怂啊! 县衙典史这种身份，在苏誉面前是不够看的。 但他们毕竟在别人的地界，而且确实军队是越界了。 西南总兵现在剿匪不行，西南的大小官员也着急。 所以只能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东南的兵在没有提前报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他们这里，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贡城知县不好自己出面做这个恶人，只能派底下的张典史带人去。 张典史也想得很简单。 这来自东南的驸马爷肯定有钱，毕竟为了找一块玉佩能这般兴师动众。 他要点钱，这很合理。 在营帐周围的人听到张典史的话后，都不约而同看向他。 张典史虽然负责县城的安全工作，但他本身只是个花架子，城里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事情需要他这个带头人去亲自处理。 因此这一下子被这么多上过战场的军士们看着，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看来大家都听出来了张典史此行的目的。 苏誉身后的淮南王府自然有钱，而且即将会更有钱。 但他们的钱，也不是谁都能拿的。 不过正好趁此机会，直接把这牛栏山附近的地方都拿下来也行。 苏誉看了张典史一眼，笑了笑，温声说：“此事确实是我们唐突，才会劳烦张典史你带着人过来通知一趟。” “诸位都辛苦了，不过那玉佩乃是公主殿下赠予我，实在不能让它丢在这山上。” “正好我此次到这边游玩还带了一些其他的小玩物，不如张典史带回去给你们县尊，就当是为了表示我的歉意。” 说着，喊过旁边的李二郎低声吩咐了几声。 方才张典史开口说为难的时候，营里这群武夫们便已经隐隐有了怒气。 他们先前都在边关或者曲州范围内活动。 那边的官员们，基本都是与他们有些千丝万缕关系，是他们一派的。 因此做什么事基本没受到过什么刁难。 想不到刚来到别人地盘不久，就遇到这样的人。 敢跟他们驸马爷说为难，这典史怕是不想活了。 只要苏誉一声令下，他们这群人一人根手指都能把这典史带来的所有人都打趴下。 可想不到，苏誉却完全没有怪罪的想法。 反而是一来就妥协，直接给他们送钱。 饶是吴副将都觉得有些生气了。 自家姑爷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别人一来就认怂了？ 他背后站着淮南王府，就算是在京城面对任何人都不用怂的才对。 这些文人就是这一点不好，什么事情都想着和平解决。 但这气顺不顺，他们是不管的。 倒是在场中最熟悉苏誉的李二郎有别的想法。 自家姑爷虽然脾气好，但绝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所以估计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李二郎退下去拿东西。 苏誉又让其他人上了热茶，还有顾长乐让人新鲜送来给大家吃的点心。 “公主殿下虽让人送了一些吃食过来，但这里条件不好，诸位先随便吃些。” “过几天我们后面的人到了，届时诸位再过来做客。” 这一次来过之后，还有第二次过来？ 估计他们要的那点东西，对这位驸马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他压根就不要放在眼里，甚至邀请他们下次再过来。 张典史和他带来的人，都被苏誉的和颜悦色震惊到。 想不到这传说中的驸马爷，居然待人如此平和。 他们伸手要钱就给，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听说这人是天下闻名的状元郎，估计就是读书太好脑子都读傻了。 所以才会这样待人接物。 热茶送上，还有精美的点心。 这些可不是他们平时能吃到的东西，都是王府里的大厨做出来的。 一群人在等着李二郎拿东西的时候，又吃又喝，不知道多痛快了。 但他们越是高兴，跟着苏誉来的人就越是生气。 吴副将都看不下去了，一声不吭走出了这营帐。 身后还跟了几个人出来，都是看不惯苏誉如此接待这群人的。 “咱们姑爷是怎么回事？” 一个军士不高兴地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咱们王府怕了这群人呢！” “要换了是我，我肯定直接一手提一个，把他们所有人都扔出去！” “居然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让他们如此蹬鼻子上脸。” 吴副将也不高兴，但他还是低声喝止道：“住嘴！” 苏誉怎么说都代表他们王爷和王府，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所以吴副将就算再生气，也没有当场反驳或者制止苏誉的行为。 而是选择走出来，眼不看为净。 其他人被他这么一喝止，也不敢再说了。 但听着里面人欢快的聊天声，还是生了一顿闷气。 几人正郁闷着的时候，便看到李二郎拿着一个精美的木匣子走了过来。 不用问，都知道这是苏誉要给张典史这群人带回去给贡城知县的。 一个七品文官，也不怕撑死！ 见吴副将等人都盯着自己手中的东西，李二郎笑了笑。 “哼，许统领你也真是的，让你拿什么东西他还真的就这么拿，一句话都不劝。” 这几人刚刚觉得苏誉的所作所为不对，现在见到李二郎又埋怨他这个贴身保护的人不劝一句。 许统领也就是李二郎他淡定地说：“我是王府的人，姑爷是我的主子，他叫我做什么，我自然是做什么。” “诸位让让，挡着路了哈。” 李二郎越过几人，从容地走了进去。 木匣子直接放到张典史等人的桌面上，苏誉笑道：“小小礼物，还请张典史帮着给贡城的县尊问个好。” 张典史也想不到自己这一行这么顺利。 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都连脸都没红一下。 这木匣子一看就价值不菲，里面的东西肯定更是贵重。 这一趟，他能分不少好处啊！ 张典史吃饱喝足，带着苏誉给的木匣子高兴告辞。 “多谢驸马爷招待。” 他大大咧咧，已经不再害怕苏誉的身份比自己高这么多了。 “等下回，我再带县尊大人一同前来，看看驸马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苏誉平静地笑着：“自是最好。” 第385章 到你哭了 营地里的武将们目送张典史带着自己的人，大摇大摆地离开。 走之前，张典史还看了一眼那边刚开始搭建的棚子。 这是给那些刚招募过来干活那些流民住的。 牛栏山上没什么树木，搭建住所的材料都得从远处运过来。 现在只能简单搭个棚子，起码下雨的时候让这些人不至于淋着。 张典史看了几眼，心想这淮南王府也跟这驸马爷一样傻。 别人对于流民问题都是避之不及，如今流民到哪里，哪座城就紧闭城门不敢进出。 这东南的人居然还招募流民干活。 等其他流民听到消息后，估计会陆续过来。 届时他们要耗费的粮食会越来越多。 不过这样也好，给他们贡城解决了这么多的流民问题，大大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张典史等人的车马已经走远了。 苏誉突然让人喊了他们进去，说有事要吩咐。 吴副将等人还不高兴着，听说苏誉喊他们做事也没像先前那样热情。 只不咸不淡地站着，等苏誉说话。 苏誉说：“我要人带一队人马去跟着张典史的队伍。” “等他们走到镇子牛家庄附近时，把张典史的队伍拦下来。” 刚把人好吃好喝地送走，又要拦下来？ 莫非自家姑爷其实也不高兴这些人，想要趁着这些人回去的途中下黑手？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在他们营帐范围内落这些人的面子，可能会挑起两边的矛盾。 但等他们走后，这些人再发生什么事情，那可不关他们事了。 一想到这，众将士们眼前一亮。 方才还说若是他是苏誉，直接让人把这群人扔出去的军士率先问道：“姑爷的意思是，咱们去那个地方，把这个张典史干一顿？” 他摩拳擦掌，明显对这件事很期待。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心想这张典史手都伸到他们这里来了。 不教训他一顿，真以为他们东南的人好欺负。 但苏誉却好笑地说道：“自然不是。” “他不过听令行事罢了，没必要对着他打打杀杀。” 原来不是这么个打算啊？ 众人的期待落空。 “那要我们去拦下他究竟是为何？” 既然不是要私下教训一顿，那为何苏誉会让他们去拦人？ 苏誉继续说道：“我要你们拦下他，自然是因为我又丢了东西。” “啊？” “丢了什么东西？” 一群人面面相觑。 难不成那张典史手底下有不干净的人，离开的时候顺手摸了什么东西走？ 可他们这里看守很严格，若是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底下的人肯定是要问责的。 倒是吴副将觉得苏誉这句话颇为熟悉。 他突然插嘴道：“姑爷你是想让我们把这方圆之地都圈起来，不让他们的人再进来？” 苏誉赞许地点头：“不错，正好有个现成的借口。” “盐山上住人还是有些勉强。” “把附近的土地纳进来，给这些干活的人分配屋地让他们拖家带口安置下来最好。” “你们去把张典史的队伍拦下来，就说我丢的东西可能放错在里面了。” “他若拿不出，那便是丢了。” “直接派人守在附近，以后就以那片为边界。” 基本就是用同样的理由把周围的地方都圈起来，届时派兵在外围驻扎。 就算是贡城县衙的人也不允许过来。 苏誉想了想，反正都占了，不如就干脆把周围的地方都纳进来。 这样以后也可以围绕盐山发展一个乡镇，到时候也方便精盐的制作和售卖。 盐山这边住人条件实在不怎么样，这群流民到时候可能还会想着回家乡去。 干脆给他们分好屋地，让他们在这安置下来。 那以后就不用愁盐山的活没人干了么。 一群武夫只想着被人落了面子，个个拳头都硬了。 却没想到，苏誉压根就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反而想得更远。 到时候这方圆十几里的地方，都会变成他们的。 这样争地盘的手法，真黑啊！ 这可比他们直接去打张典史更出气啊！ 吴副将当即高兴地咧嘴，便是要亲自带人去。 “我这便带人去跟着，尽量把地方圈大一些。” “最好再圈一些田地进来，分给这群人耕种。” “日后粮食自给自足，也不用咱们专门从军饷里支出来。” 一群人刚刚还对苏誉怂而气得不行，转眼间又对他佩服不已。 一行人从营帐出来时，都对苏誉这想法赞不绝口。 至于这附近原本有的村民，也不用担心。 他们不会动原本有的东西，还可能会顺带连他们的生活都改善。 ...... 等绕过了山脚，确认后面没有东南的人之后。 坐在马车上的张典史，便迫不及待地把帘子放下，拿起方才苏誉给他带回去给知县的礼物。 自己走这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就方才给他们吃的那些点心都这般精美，可想而知这淮南王府出手有多大方。 就这木匣子，都能值不少钱呢。 期待地打开木匣子，张典史原本都变成铜钱形状的眼珠子好像要从眼里掉下来一般。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木匣子里放的两根枯枝和垫在下面的干稻草。 “什么东西？” 这驸马爷让他带回去给县尊的，就是两根破树枝？ 想想这些贵人们出手不凡，说不定这两根树枝另有乾坤。 张典史便小心地拿起其中一根树枝看了起来。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树枝…… 就是很常见的树枝，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而且断口处还新鲜着，能看得出是别人现掰放进来的。 另一根也是一样。 张典史不信邪，把木匣子里面的干稻草都拿了出来，在里面翻找了一番。 什么都没有…… 张典史不信自己被人耍了，但现实告诉他就是这样。 那驸马爷原来不是脑子读书读傻了，他是把自己当猴耍呢！ 张典史气得把这些东西随意塞进去，想着这就拿回去给县尊看。 届时让县尊大人赶紧向西南总兵那边去信，让西南总兵来把这群人赶走！ 那丢的东西，他们也别想找回了！ 张典史正气呼呼地，在心里把苏誉咒骂了一遍。 突然。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做什么突然停下来？” 张典史正气着，直接掀开帘子就要骂。 却看到方才那群军士们都骑在高头大马上，把他的马车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吴副将抱拳说道：“驸马爷说他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恐被下人不小心放到了送给贡城县尊的礼物中。” “我等奉命前来寻找，还张典史尚未回到。” “重要的东西放到了里面？” 提起这个，张典史就觉得满肚子火。 他冷笑地指着一旁的木匣子：“吴副将说的可是这个？” “我看这礼物驸马爷不想送干脆也别送了，你们直接拿回去吧。” 面对张典史的怒火，吴副将仍然笑嘻嘻的。 “张典史莫恼，待我先看看。” 说完，直接下马，让张典史把木匣子打开给他看看。 张典史直接把这木匣子打开，展示给他们看。 “我倒是欣赏不出，驸马爷送的这两根枯树枝有何特别之处。” “我们县尊大人恐怕也没这个眼光欣赏，你们拿回去吧。” 张典史嘲讽地说完，却看到吴副将眼神不太对。 他一直盯着木匣子，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只有这些东西？” 吴副将一拍大腿，“不好！那东西该丢路上了。” 第386章 骂骂咧咧 东西丢路上了？ 张典史很确定，自己一开始出来时，并没有打开过这个箱子。 后面打开的时候，也是自己亲手打开，并不曾假手于人。 而里面的东西，更是他亲眼所见。 就两根枯枝加铺在下面的干稻草。 就这么些东西，能丢了什么在路上？ 张典史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否认道：“我从你们营帐拿出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其他的东西，我并不知道。” “该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吴副将认真说道：“怎么会搞错？” “我们家公主出嫁时，京城十里红妆，先帝御赐的各种珍宝公主府里的库房都堆不下，那随便拿出来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 “咱们驸马爷用的，自然也都是那样的东西。” “这种东西丢了，能是假话么？” 也就是说，这驸马爷丢的可能是御赐之物？ 那就怪不得他这要把山挖穿都要拿回来。 即便现在先帝宾天了，但御赐的东西，自然是不能丢的。 但张典史很确定，他真的没拿到过任何别的东西啊。 “那、那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把这责任赖在他身上吧？ 毕竟他刚从营地离开，东西就丢了。 虽然他敢开口找苏誉等人要东西，但那是建立在他们手上有东南军队没有经过同意就过来他们地界的把柄。 可这把柄，明显不适用在这里。 吴副将说：“虽然我也知道张典史不会有问题，不过照例还是得先搜搜。” 吴副将说得客气，但他一招手，身后的人便毫不客气地把张典史和他的人都赶到一边。 搜马车的搜马车，搜身的搜身。 而且搜得颇为认真，那马车恨不得都拆下来看看缝隙里有没有藏着东西。 至于搜身的这群人，那下手更是没轻没重的。 估计都还对刚刚张典史敢带人去直接问他们驸马爷要好处而气着。 一番搜寻后，没有搜到任何东西，吴副将才却确认道：“看来应当是掉在路上了。” 张典史一行人被这群兵痞子搜了身，每个人都衣衫凌乱，很是狼狈。 而且身上到处都痛，若不是大家都是男人，他们都以为这群军士要趁机占他们便宜了。 张典史此时心里有些生气，听吴副将说没搜到东西，便憋着怒气道：“既没搜到任何东西，那我等便没有任何嫌疑。” “就先告辞了！” 这群军士人高马大的，身上还带着武器。 张典史即使心中再生气，也不可能这时候和他们起冲突。 真出了事，这群人逃回东南去一躲，他们知县还得上报朝廷才能去抓人来处置。 而且会不会处置还另说。 吴副将没什么诚意地道歉：“确实证实了张典史你们是清白的。” “但东西肯定是丢在路上了。” “这东西贵重，未免被人误闯入这里拿走，我等得把这地方圈起来，暂时不能让人通行。” “等东西找到后，再作打算。” 说完，他摆摆手，示意可以放张典史等人离开了。 张典史走这么一趟，本来以为收获满满，离开的时候得意得还跟苏誉说下次再带县尊大人过来。 结果现在才知道，自己毛都没薅到。 刚刚吃了那些点心那些热茶，都抵不过被这群士兵一番重手重脚搜身。 “驸马爷丢了这么多东西，那我得回去好好禀告我们县尊大人。” “必要的话，说不定还要请总兵大人带兵过来帮忙搜寻才是。” 张典史一番话，暗暗含了威胁。 这是说他回去要告状，让他们西南总兵出来来驱逐这些人。 但这种威胁听在吴副将耳里，不痛不痒罢了。 西南总兵官职不低，但也不可能敢直接跟他们王爷叫板。 两人手底下的兵就不是量级的。 说不定他们西南继续暴乱下去，西南总兵后面还得求着他们王爷出兵支援呢？ 吴副将无所谓地笑笑：“行啊，届时让你们西南总兵亲自带人过来帮忙更好。” ...... 重新坐上马车，张典史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身上哪哪都痛，感觉不大爽利。 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对东南那群人咒骂了一路。 其中苏誉是他骂得最狠的，毕竟把他当猴耍了一通。 身上带着这么多贵重东西，到处走什么？ 而且这东西一而再地丢失，说不定就是身边伺候的人偷的。 张典史骂骂咧咧地回到县衙，先去跟他们县尊复命。 ...... 贡城丁县令年纪中等，留着两撇胡子。 张典史回到的时候，他正在后堂里悠闲地喝着茶水。 见张典史两手空空地回来，他把茶杯放下，微微皱眉。 “没拿到什么东西回来？” 那木匣子都被吴副将留下了，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张典史把自己此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说完，又骂道：“我看这驸马爷根本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虽然他是朝廷的驸马爷，可怎么说西南也不是他们领地范围。” “他若是一个人前来便算了，居然带着这么多东南的士兵过来，还在山上扎营。” “莫不是要趁着咱们西南乱的时候，他也带着底下的人过来掳掠咱们的百姓吧？” “大人，此事咱们不能视而不见！” 丁县令也觉得有些蹊跷。 要是这驸马爷就带些随从过来他们贡城，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可还带着营里的士兵，这事确实有些蹊跷。 他们贡城现在还没有乱起来，因为最近那些暴民似乎消停了一些。 可他也不知道这些暴民什么时候能解决掉。 就怕这些暴民到时候乱起来后，东南那些士兵也趁机进入他们贡城劫掠。 这可不妙。 而且听张典史说，这群士兵如今都绕过山，在他们村镇附近搜寻丢失的东西了。 “本官写封信给他，让他带人搜寻完便赶紧退回到牛栏山那边才行。” 直接赶走是赶不走的，丁县令只希望这群人退回到牛栏山的另一边。 这样他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张典史眼睛一转，低声说道：“大人，我听他们说，那驸马爷丢失的可能是御赐之物。” “要不咱们直接写信给朝廷告发此事？” 弄丢御赐的东西，要是没人管那自然没什么事。 可若是追究起来，那就是重罪。 丁县令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张典史。 “你知道他丢的是哪一样东西？你能说出来？” 张典史只知道苏誉在山上丢的是一块玉佩，但具体什么样的，他还真的不知道。 更不用说在路上丢的东西，他连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张典史讪讪地回。 丁县令觉得自己手底下的人太废物，不想再看了。 他直接挥手赶人：“待本官写好信，你亲自去送。” 第387章 有神谕 然而信写好送过去，张典史却连吴副将的面都见不到了。 更不用说苏誉。 就在他下车被搜寻的地方，增加了不少的人手，甚至连路障都设好。 那里离牛栏山起码还十几里的路。 说不让人通行，真就看守得及其严格，连他们贡城县衙的人都不允许过去。 张典史只能把信交给外面守关卡的士兵。 过了好几天，才收到了一句回话。 说是东西还没找到，他们暂时不能退。 丁县令总觉得不太对劲。 自己明明才是贡城的父母官，那边是自己的辖地，可他这个县令却完全不能做主。 他怎么看着，像是东南那边的人要占了他治下的地方呢？ 但人家理由充分，他又不好说什么。 只能写信告知西南总兵，说东南的兵在他的地盘里盘踞了一阵。 然而西南总兵正忙着镇压暴乱的事情，压根没空鸟他。 丁县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这件事。 ...... 而此时。 距离牛栏山最近的庄子处，聚集在此的流民们都有些好奇。 最近他们庄子外，偶尔会经过一些士兵。 但这些士兵们好像只是例行巡逻，既没有驱赶他们，也不做其他的事情。 可这消息，已经让主导这里的李昌隆有些慌了。 他在这里经营了不短的时间，贡城知县即便知道，却一直没管他。 因为他把逃灾到贡城的流民都聚集了起来，减轻了县城的压力。 所以贡城的知县对于他在这发展教派也就懒得管。 可这群士兵们却明显不是知县手下的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进庄子干预他的事。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派去查探消息的沈大山回来了。 沈大山精神颇好，一来就给他带回来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这群士兵，是东南来的。” “他们说了，他们不能轻易进入咱们西南这边的。” “所以不会管我们的事情。” 李昌隆觉得这个消息有点难评，毕竟现在他们庄子周围都是那群士兵。 他不确定地问道：“可他们如今都走到咱们庄子周围了......” 沈大山颇为单纯地说：“那不是他们那驸马爷又丢了东西么？” “如今这些人是在附近搜寻呢，找到东西就会走了。” 李昌隆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安全。 官兵们都在他周边了，什么时候他睡梦中被人端了老窝都不知道。 想了想，他还是说：“这几天收拾一下，咱们得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那要去哪里？” 沈大山有些好奇地问。 李昌隆说：“咱们总堂那边送了消息过来，说是他们马上要过来贡城这里了，让我们做好准备。” “咱们最近带着新收的教徒们到县城附近去待着，提前等着接应。” “准备一下，明日我要现身做法，让这些人都跟着我们走。” 沈大山有些不舍。 他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过得还挺美的，所以不太愿意走。 不过李昌隆才是话事人，他说要走，自己也只能跟着。 ...... 在他们庄子外的这些士兵们，自然是苏誉派来准备接收这个庄子的。 他派李大郎在这里查了几天。 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认，这是不折不扣的邪教。 为了查探消息，李大郎带人悄无声息地潜入那个流民们都渴望被选进去的大宅子咯。 发现这宅子里的所谓护法和底下的高级信徒，不过是妖言惑众的玩意。 他们从外面的流民中挑选长相还可以的男女进去伺候菩萨。 而这菩萨，不就是他们自己么？ 那些被选出来进入宅子的女子，都被李昌隆要求清除前世今生所有的孽障，由他这个得道高人直接动手清除。 而清除的办法，无非就是接受他这个得道高人的雨露。 为此，李大郎还被逼着看了几眼活春宫。 这李昌隆估计也担心宅子的人走光，有些着急了。 上回一次过选中了五个人进宅子。 除了一些年纪小的姑娘外，还有三个妇人。 收了这五个人后，与她们一同来的那一部分人自然也得到了惠泽，顺利拿到了粮食。 虽然这次拿到的粮食比先前被选进去的人少了，但依然让他们高兴了好久。 看着这些人嘴里一直呼着多谢菩萨的样子，李大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不知道这些人知不知道，这都是在他们家里人用身体换来的。 也有一些进了宅子后醒悟不肯就范的，李昌隆就直接让人关进禁闭室里，不给吃喝。 查探的这几天，李大郎手下的人都见过有人从禁闭室里抬出过尸体。 这牛家庄以后就是他们的地盘，这种行骗的人自然得清理。 等苏誉登记完山上那些新来的流民信息后，他才示意李二郎把沈大山放走，同时准备带着人下山。 这群流民中并没有识过字读过书的，苏誉带来的人中倒是有。 李二郎和李大郎都是识字能写的人。 但对于这种文书的工作，他们都不擅长。 苏誉没办法，只能亲自上场，做起了把这些流民的身份信息登记造册的活。 吴副将最近一直带人在布置周围巡防的事情。 这片地毕竟是他们新得的，所以大家都有些忙。 等到苏誉这边处理完文书的工作后，正好李大郎那边也打听好了消息，苏誉便准备自己先带人处理这群人。 从牛栏山的另一边绕过来，一直往外走了几里地，还是光秃秃的。 毕竟如今已经是冬天了，植被本身就稀疏不少。 可一路走过去，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出来觅食的流民。 这些人还没得到菩萨救济，只能到处去找吃的。 周围一些树根和草根，都被他们挖了不少。 尽管这样，他们也没跟着去牛栏山上干活，一心等着菩萨选中他们。 可想而知，这个自称大乘教的组织，还是有些手段的。 等苏誉到后，李大郎从庄子里出来迎接他。 “里面如何？” 李大郎说：“武器不多，实力一般。” “咱们这些人手要接管这里，战力是肯定足够了。” “但留在这里的人，基本都对这个所谓的活菩萨比较忠诚，恐怕不好管理。” “而且那宅子里的神棍还说，他得到了菩萨真正的神谕，等会就会为所有的灾民们指点真正的生路。” 这样一来，这里的流民肯定被洗脑得更严重。 届时这群人就算被他们接管，还得花大把时间去改造。 李大郎的意思是，不如把这里所有人直接赶走最省事。 但听说有神谕，苏誉倒是有些感兴趣。 到古代这么久，还没见过真正的神棍呢。 先前顾长乐在宫里遇到了一个据说非常擅长算命的道长，后面他们又见了相国寺的了然大师。 这两个都是得道高人，但并不算是神棍。 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菩萨，究竟有什么本事？ 苏誉说道：“听你说的，我也对这个神谕颇感兴趣。” “走，咱们进去庄子看看去。” 第388章 装神弄鬼 苏誉来得正好。 这些流民们口中的“活菩萨”说今日要传达神谕，给所有信徒们指点迷津。 至于怎么指点，苏誉也猜不透。 本来是打算今日直接接管这里的流民，再和庄子的主人面谈一番的。 但如今有热闹看，那当然是选择先看热闹啦。 苏誉一行人本想避着人悄悄进去庄子。 结果压根就是多虑了，他们一路进去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走到庄子位置最好的大宅子前，才看到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大宅子前的空地上。 这空地中间搭了一个台子，估计是用几张桌子拼成的。 上面铺了红布，看起来像是供桌。 大部分人都跪在台子前，脸上都带着兴奋和虔诚。 心想也不知道菩萨会说什么，他们这飘泊无依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吗？ 苏誉几人站在一处房檐下，看着眼前还没开始就已经在跪跪拜拜的人。 苏誉问道：“这所谓的活菩萨住在这主宅里，他们便是这庄子的主人？” 李大郎摇摇头：“不是。” “这庄子里的田地比较贫瘠，因此佃农也不多。” “听闻前几年闹了一次旱灾，上游有个大地主把分流到这边的溪口给堵了，佃农们只能到河边去挑水来灌溉田地，这也导致庄子的田地缺水欠收，剩余的那些佃农又走了一大部分。” “我们问了一些还守在这里的佃农，他们大部分都没见过主家的人。” “有些佃农说，这主宅里本身有几个下人守着，后来庄子欠收，这宅子里的人突然就换了。” 听了李大郎的话后，苏誉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会不会是因为这庄子收成一直不好，主家那边便没再理这里。 守在这庄子的下人被主家那边抛弃了，他们干脆就把这庄子偷偷出售或者租赁给别人，从中获取一些钱财？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以前苏誉就看过一些租客把房东的房子转手卖给别人这种新闻。 不过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等会看情况，把这些人分开问问便清楚了。 苏誉转头看了看宅子不远处的田地。 如今虽然是冬天，但还没下雪，照理来说田里没有庄稼也该有一些野草之类的。 但这田地实在贫瘠，连野草都没长多少。 像李大郎说的，通往这里的河流被截断，那这里的田地大概率是废了。 毕竟靠近盐碱地，得靠大量的水来改良地质。 在苏誉思考的时候，那边主宅的大门终于打开。 一个身披袈裟，头戴混元巾的中年男人从宅子里走出来。 他身后跟着一对少年男女，手持法器，一脸严肃。 这两个是在场流民的孩子，此次被选出来为李昌隆护法。 “菩萨出来了！” 这还是收留他们的活菩萨第一次现身，那些本就跪拜在台子前的流民们顿时拜得更勤快了。 李昌隆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 走了一大部分人，庄子里还剩下不到一百人。 这庄子给了他们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所以这群人暂时没有得到粮食，也不打算轻易走。 毕竟活菩萨给他们画的饼也还没吃到呢。 不过今天马上就要吃到了。 看着众人虔诚的跪拜，李昌隆颇为满意地走到了搭建好的简易台子上。 他也不作什么动作，直接就盘腿坐下。 另外两个同伴则一左一右站着，给他护法。 李昌隆沉声开口说道：“今日吾在此，乃是菩萨心善，要给诸位指点迷津。” “今时辰已到，请诸位静候神谕降临！” 话说完，底下跪拜的人口中便不停地呼着。 “菩萨保佑！” 李昌隆声音特意压低，听起来颇为浑厚，好像确实有点逼格在。 为他护法的两个少年男女挺着胸膛，看起来颇为自豪。 然而这声音在苏誉听来，觉得有点搞笑。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逼格更高，那种特意装出来的类似播音的腔调，实在是太过了。 而且这人一身打扮也不伦不类，说话也又道又佛的，很符合那种半路出家啥都信的野鸡教派作风。 就是不知道这人要通过什么办法，来给众人传递他所谓的神谕。 那边的李昌隆已经开始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念的什么，在场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但跪拜的却更加勤快了。 李二郎好奇地问李大郎：“这所谓的活菩萨，有什么装神弄鬼的手段在？” 李大郎也不知道。 他探查的这几天，都没见过这李昌隆用什么手段。 每天就在宅子里动动嘴皮子，再然后和他选出来的信徒交媾。 这也是让他觉得无语的地方。 大家都说这人是菩萨，但这菩萨不说没给过在场大部分人粮食救济他们，甚至连手段都没使多少，就让这群人对他崇拜不已。 那两个护法在左右两侧的少年男女，便是其中最相信李昌隆的。 所以才得到了此次的殊荣。 “没见过。” “就见到他动一下嘴皮子，然后这些人就各种菩萨地叫他，甚至帮着他欺骗了不少同行的人。” “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今日要用什么手段来蛊惑这些人。” 两个人正聊天的时候，便听到那边跪拜的人一阵骚动。 原来是刚刚一直紧闭双目念念有词的李昌隆突然把眼睛睁开，声音也停了下来。 突然。 一阵黄澄橙的光线一闪而过，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这是什么？” “该不会是佛光吧？” 众人都停止了跪拜，互相询问着，以为自己眼花。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不是眼花了。 因为这道黄澄橙的光线，显现在了李昌隆的身后，把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李昌隆说道：“佛光降临，神谕现世。” 一旁的两个护法开口呵斥道：“还不继续拜，让菩萨看到你们的诚心！” 众人回过神来，看着笼罩在佛光中的李昌隆，顿时拜得更加虔诚了。 “菩萨显灵了！” “求菩萨指点迷津，保佑我们！” 大家念着念着，便有人注意到，笼罩在李昌隆身上的那道佛光，突然显现出了一道分支。 这道黄澄澄的佛光小一些，从李昌隆身上往一个方向延伸。 这延伸的方向，看起来像是进城的方向。 李昌隆终于开口说道：“神谕说了，生机就在贡城。” 第389章 你这妖怪 众目睽睽之下，李昌隆整个人笼罩在佛光中。 这一场景，确实很能唬人。 除了苏誉外，其他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住。 李二郎吞了吞口水，问道：“这该不会真的有是神仙现世吧？” 李大郎看向苏誉，问道：“姑爷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二郎也想起一件事：“对哦，他们都说我们姑爷是文曲星转世，咱们身边就有一个神仙。”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向苏誉。 在他们这群人中，最聪明的就是苏誉，自然是要听他说的。 苏誉好笑地指了指一个方向。 几人看过去。 循着这佛光射来的方向，很容易就能发现，这道佛光是从宅子上方射出来的。 而那宅子上方...... “嗯？那里站着一个人？这佛光便是他弄出来的？” 最先看清的李二郎率先说道。 后面的人也陆续看清了宅子大门上房趴着的人，佩服地说道：“姑爷你眼神真好，居然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对啊，我们完全没留意有人在那个地方。” 苏誉心想，他可不是一下子就看到的。 而是知道这些人装神弄鬼的原理。 这么简单的镜面折射原理，只要顺着那所谓的佛光发出来的方向就能知道。 要反射这么大的光线，需要不小的镜子。 在场的都是普通百姓，估计都没几个人见过镜子，更加不知道这种原理。 而苏誉身边的这群军士，都是一些武夫，一下子也没想到这些。 用特殊材质打造的黄铜镜子，反射的黄光，确实挺像是传说的佛光。 苏誉吩咐了几句，李二郎点点头，带人往宅子那边过去。 ...... 这些流民们虔诚跪拜，感谢菩萨给他们指点迷津。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佛光要指那个方向。 但菩萨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的。 然而他们拜着拜着，却发现那道原本打在李昌隆身上的佛光，好像开始慢慢偏移。 “佛光要消失了？” 有人发出疑问，众人的眼光便随着这佛光慢慢移动。 坐在台上的李昌隆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回事？ 这跟原先说好的不一样啊？ 这佛光不该这么早消失才对。 而且这消失的方向也不对啊。 李昌隆的眼光也忍不住随着这佛光移动。 移动到某一处时，突然发现几个陌生人出现在眼前。 那佛光打在带头那群人身上，个个看起来器宇轩昂的，不像真人。 “神、神仙下凡了？” 有人惊讶地喊道。 “这是天上派下来救我们的天兵天将！” 那道佛光一直停留在几人身上，这些流民们便理所当然以为这群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台子上的原本受众人膜拜的李昌隆顿时被人遗忘，所有人都朝着这几个下凡的神仙跪拜了起来。 李昌隆自己都忍不住愣住了。 自己还真的召唤出神仙来了？ 他都这不是，他有这样的本事啊。 为首的神仙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好听。 “底下肯定也有，去搜出来。” 苏誉指挥身后的人往假扮神仙的李昌隆那边去。 李昌隆这才回过味来。 坏了！这群人是朝自己来的。 他虚张声势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冲撞本座？” 苏誉笑道：“哦，我们不正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来抓拿你这个危害一方的妖怪归案！” “妖怪？” 听着这话，在场的流民们面面相觑。 “我们拜了这么久的活菩萨原来是妖怪变的？” “神仙说是，应当就是了吧？” “那我们原本说好送去伺候菩萨的孩子，岂不是送去伺候妖怪了？” 大家议论纷纷，一时都难以接受。 有人抬起头，问站在李昌隆旁边的少女。 “二丫，这活菩萨真的是妖怪变的？” 方才还自豪得挺直胸膛的两个护法，明显有些慌了。 被唤作二丫的少女嗫喏道：“我、我不知道......” 李昌隆有些慌张地喝道：“胡说八道！” “本座乃是不动明王座下的童子转世，怎么可能是妖怪？” “可那些下凡的神仙说你是妖怪啊，神仙说的还会有假？” 有人反驳道。 这群天兵天将都说是来抓妖怪的，他们肯定是相信神仙的话嘛。 那个叫二丫的姑娘看了一眼旁边那群下凡的神仙，突然咬咬牙，跑过去跪在几人面前。 她红着眼睛，说道：“神仙救救我。” “这人是个禽兽，我不想再伺候他了！” 刚被选进宅子的时候，二丫也很高兴。 但她很快就发现，事情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这所谓的活菩萨，每日都要她们中的人伺候。 有时候甚至要几个人一起伺候。 可在里面，她能拿到粮食，可以带出来给自己家的人。 于是她便只好顺从忍受了下来。 见她这么顺从，李昌隆对她也颇好。 今日甚至带着她出来给自己护法，基本相当于承认她是宅子里的高层信徒了。 但如今见到下凡的神仙说要抓拿这个妖怪，二丫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想再和其他人一起伺候这个人了。 苏誉点头说道：“你先起来，我们会处理的。” 二丫红着眼睛回到自家人身边，她娘亲赶紧把她拉过来。 苏誉派过去的人已经走到了李昌隆旁边。 李昌隆也就是个花架子，他的菩萨身份不管用后，便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那几个士兵压根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把他整个人抬起来。 果不其然。 在李昌隆坐着地方，还有一面较小的黄色的镜子。 方才那射往贡城方向的佛光，就是这面镜子折射出来的。 李二郎伸手拿起那面镜子，在众人面前故技重施。 镜子在他手中，佛光要射往哪个方向自然就往哪个方向。 “原来所谓的神谕，不过就是一面镜子的小把戏。” 李昌隆见自己的把戏被人一下子拆穿，还妄图辩解。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这是开光过的法器！” “那这法器，怎么救不了你？” 李二郎一个眼神，押着李昌隆的人便一脚踹下去。 李昌隆“扑通”一声，膝盖重重地跪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 苏誉走到他面前，说道：“我问你答，一句假话都不许有，可听懂了？” 李昌隆已经体会到了，这群人不是什么善茬。 他忙不迭地点头：“我答，我答！” 第390章 我有一个天大的消息! 虽然苏誉带来的人不多，但是接管这个庄子的流民肯定是足够了。 苏誉让李大郎带人去把宅子里的人都清出来，同时清点这些流民人数，再把这个庄子原有的佃户也都聚集起来。 原本虔诚跪拜的流民们暂时被赶走。 李昌隆低着头，脑里一直在想着自己究竟该如何脱身。 结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突然一块石子猛地从他面前掠过，差点就砸中了他的脑袋。 李昌隆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砸他的人。 是二丫的娘亲。 见石子没砸中，二丫的娘亲还不想罢休，又蹲下身来捡了一颗更大的石子。 “你个妖怪，敢骗我们!” 看见自己女儿方才这般哭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伺候菩萨就算了，伺候妖怪算什么？ 二丫娘亲越想越气，手中的石头再次扔出去。 这下子就砸中了。 不过李昌隆有了防备在闪躲，只砸中了他的肩膀。 一阵钝痛传来，李昌隆不由怒从心起，瞪着二丫母女。 “你......” 二丫瑟缩了一下，躲在自己娘亲后面，明显挺怕他的。 “好了好了。”不等李昌隆再说什么，李二郎才终于没什么诚意地开口阻止。 “我家主子要问话，你们先到一旁去等着。” 二丫娘亲这才住手，但还是往地上“呸”了一口，才拉着自己女儿离开。 李昌隆自从到这里后，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 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但他此刻被人押着，连动一下都难，自然也没了平时的气焰。 李二郎搬来一张凳子给苏誉坐下，自己则站在他旁边。 苏誉问：“这庄子的主人是谁？” 李昌隆赶紧说：“是我！” 苏誉顿了一下。 身旁的李二郎会意，走过去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你这贼骨头，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都还是满嘴谎话。” 李昌隆被踹倒在地，赶紧求饶。 他可不是什么硬骨头。 “别打别打，我说！” “不是我……” 李昌隆重新跪回来，刚刚那两脚有些重，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吸了几口气。 “庄子的主人不在贡城，听闻是京城的大官。” “庄子田地欠收，这里的佃户连饭都吃不饱，下人也没油水可捞，便把庄子租给我换点租金。” “我一年三十两银子从他们手中租了下来。” 这庄子田地贫瘠，排水被断了也没人理，估计是不用交田税给朝廷，才会直接让田地荒废。 那些下人们守着这庄子，就靠本就吃不饱饭一直在跑的佃户租子也过不下去。 因此才会背着主家把庄子出租给李昌隆。 “这庄子原本的下人如今在何处？” 李昌隆说了一个贡城内的地址。 苏誉记下来后，又问道：“听闻你是大乘教的？” 说起自己的教派，李昌隆顿时想到了自救的办法。 他赶紧点头，说道：“对，正是大乘派。” “我们教派有数十万人，你们不能抓我。” “不然我们教主知道了，肯定要找你算账的！” “听闻你们是东南的人，我在西南犯什么事也轮不上你们管。” “赶紧把我放了，我们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数十万人？ 苏誉挑了挑眉。 这有可能不是吹牛逼。 毕竟西南的流民太多，算上那些待发展的流民们，这个数字确实是有可能的。 而且一般遭了重灾的地区，很容易就让这些组织发展壮大。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信仰，为了活下去往往都会选择加入。 所以这些暴乱的流民，到后面就会发展成为一个有组织带领的队伍。 但这李昌隆，未必就这么重要。 会像他说的那般，他那所谓的教主带着几十万人来救他。 苏誉随口说道：“你们教就算有几十万人，他们又不在这里，怎么救你？” “就算我不是西南的人，我让人把你押到贡城县衙去，只用留下一句话就能让贡城知县先把你砍了！” 李昌隆知道这些东南的士兵是陪着贵人来的。 但具体是哪个贵人，他并不知道。 沈大山这个没脑子的，明明混进去几天了，却什么都没打听到。 唯一打听到的，说这些东南的士兵们不会管他们这里的事情，这消息也特么是假的。 还说什么不会管。 人家现在都把整个庄子占了，他都被人押到了这里了！ 问话间，沈大山和另外一个助手也被抓了过来。 刚刚在大门上反射太阳光时，便是由这两人拿着一面大镜子来进行的。 此时两人看到自家左护法被押着跪在地上，都知道他们肯定是要糟了。 李昌隆狠狠瞪了一眼沈大山，这才收回眼神。 很快，就换回哀求的神情，朝着苏誉求饶。 “贵人饶命啊！” “我租了这庄子，不过在这里扮一下神仙罢了，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李二郎轻喝道：“那些被你骗去的姑娘们，不都被你这个禽兽糟蹋了？” 李昌隆继续喊冤道：“都是她们自愿的啊。” “我给了她们粮食，她们自愿入我大乘教做我的信徒，把自己的身体奉献给菩萨。” “我又何罪之有？” 李二郎翻了一个白眼。 人家卖去窑子的，起码还知道自己是去卖的。 这个李昌隆倒是好。 瞒骗别人夺了清白，居然还觉得自己一点都没错。 而且更不用说，这人手上还沾了血，是个草菅人命的。 苏誉懒得再审他了，直接说：“押下去再审一下。” “其他帮手也都审一审，曾经帮着害过人的都送到贡城县衙去。” 苏誉虽然现在控制住了这些人，但他并没有打算亲自动手处理。 这些人做错事，自然有官府去处理。 这查明了的案件，送过去就是给贡城白知县白捡政绩。 而且这些流民他们也准备直接安置，也不会对贡城县城造成什么其他的影响。 苏誉吩咐完后，便准备起身去周围转转。 李昌隆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了，他生怕真的像这人说的，直接把他送到贡城县衙就砍了。 李昌隆慌忙地说道：“贵人，我有事要禀告，很重要的事情！” 苏誉脚步一顿，好奇地看着他：“什么事？” 李昌隆还试图讨价还价：“我说完后，求贵人留我一命。” 苏誉笑了笑：“行啊，你先说。” 第391章 大喜过望 李昌隆觉得自己可能有救了。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要换自己命的消息说了出来。 “我、我前不久收到我们教的消息，说他们要率大军准备来攻打这附近的城池了。” “估计很快就会攻到贡城这里。” “贵人你现在就在贡城的地界，恐怕会有危险啊！” “......” 李昌隆说完后，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苏誉才说：“没了？” “额......” 李昌隆愣了愣。 这个消息还不够？ 暴民攻打城池这种消息，不该是天大的消息？ 提前知道后，他们就能提前部署，提前应对。 这消息若是拿去给西南那些军队，他们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毕竟这样很大概率能打个大胜仗，拿着战功去升官加爵。 然而这个消息，对苏誉真的没什么卵用。 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升官加爵。 而且他一个东南来的，也不可能擅自带兵过来帮忙。 最多把人送过去，让他们西南的官员自己审。 “行，你说的我知道了。” “押到贡城去，让贡城知县审完后再杀了吧。” 啊？ 李昌隆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他都用这么大的消息来换，居然还是要死？ “你骗我的消息！” 怎么都是死，他觉得自己被人耍了，有些生气。 苏誉淡淡一笑：“这可是你主动要说出来的。” “而且我觉得你的消息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相对于我手中掌握的关于你的罪证，这个消息并不值得在我这里换回你的命。” 苏誉挥挥手，李昌隆和他的助手都被押了下去。 这个庄子都被驻守的下人出租出去了，想必主家那边已经很久没派人过来了。 既然这样，他干脆就直接占了，正好可以安置在牛栏山干活的那群人的家属。 到时候别人派人来要回去再说吧。 苏誉也不是故意这么流氓行事的。 实在是他们做的事情暂时还要保密，只能用些非常手段。 …… 宅子里已经收了十几个年轻姑娘和妇人，都被一一带了出来。 还有十来个在流民中算得上是年轻力壮的打手。 这是李昌隆特意选出来，帮他做坏事的。 这群人听说李昌隆不是什么菩萨，而是妖怪变的，都觉得天塌了一般。 也有本就对此有怀疑的，此刻则脸色灰败地低垂着头。 不少人低声掩面哭泣，除去几个帮李昌隆做过恶的，其他人都回到家人的身边。 有些人还不死心，问把他们聚到一起的官兵们。 “咱们一直拜的活菩萨，真是妖怪变的啊？” 一个士兵回道：“反正他不是什么菩萨。” “要说神仙，我们家姑爷还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文曲星转世呢。” 本以为自己能得到菩萨救助，起码有一条活路。 结果这菩萨是个假的，有些人家还白白搭了自己姑娘进去。 不少人脸上都带了迷茫，不知道自己后面该怎么办。 苏誉把手下的人分成两队。 其中一队押送李昌隆等人去贡城县衙受审，另一队人则就在庄子里处理这些流民和剩余佃户的事情。 等李昌隆等人被送走后，苏誉便走到人群聚集处。 “如何？” 李大郎说：“剩下的人有九十多，加上原本剩下的四家佃户，一共还有一百来人。” 一百多…… 除去老弱病残，剩下的就是劳动力。 这庄子的土地也可以耕种，不过得解决水的问题。 届时再派一些人过来在这里落户，同时也在私下守住通往牛栏山的道路。 这倒是可以有。 等晚些，苏誉决定让人去找上游的地主家谈谈。 得通往这里的河重新接通才是。 苏誉在思考着后面该干的事情时，人群中的几个人突然跪在地上，对着苏誉拜起来。 “那个活菩萨是妖怪变的，但你们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求神仙救救我们吧！” 这群流民以为自己要被驱离此地，都很是担心。 这里虽然没有粮食也没有土地给他们耕种，但是李昌隆是让他们随意住没人的屋子的。 这些屋子年久失修，都挺破的。 但起码还算有瓦遮头，不用在这大冬天的在外面幕天席地。 如果他们现在被赶走，后面即便没被饿死，也会很快被冻死的。 有人跪了，其他人自然也就跟着跪。 苏誉看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心中也不由轻叹一声。 “都起来吧，我不赶人。” “如今有两条路给你们选。” “第一条，留在这庄子做佃户，给你们分田和种子来年耕种。” “等收成后会扣除田租与种子。” “第二条，明日早上和先前的那些人一样到牛栏山干活，可以直接得到粮食和工钱。” “你们自己选，明日我让人来统计。” 原本剩下的那四家佃户有些犹豫地说：“贵人，我们这里的田，收成实在不大好，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也到牛栏山去帮忙干活？” “田先前收成不好，是因为没水。”苏誉说：“我会让人去解决水源的问题，把田地的种植环境改善回来。” 这种田地酸碱度失衡，得用大量的水来改善土壤环境。 这些佃户们即便知道这样有用，也没办法去做。 因为即便是流淌在外的河流，也不是他们能随意用的。 就一担一担地挑，能挑得了多少水？ 苏誉说得颇为专业，但这些人基本都听懂了。 大家都喜从中来，眼睛重新带了希望。 至于要不要去牛栏山干活，苏誉也不强制要求。 现在是冬天，田地是种不了作物的。 而且就算改善了土壤环境，最迟也得明年秋天才会有收成。 这一段时间，这群人要维持生计，也没别的办法。 基本都会选择到牛栏山去干活。 无论如何，他们都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想不到他们没了一个假菩萨，却迎来了一个真的神仙！ ......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边庄子上的人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大家充满希望的时候。 贡城的丁县令却要愁破了脑袋。 第392章 都是自家人! 对于苏誉来说没什么用的消息，却是让丁县令担忧不已的存在。 因为他管辖内的贡城，根本没有任何抵抗暴民的能力。 一开始听说那东南来的驸马爷给他送政绩来，丁县令还有些高兴。 结果送人来的士兵告诉了他暴民要组织攻城的消息后，丁县令瞬间就不淡定了。 他当即又仔细审了一次李昌隆。 越审，越是心惊。 这群暴民先前围了不少县城后，就一直没有声息。 原本以为他们是内部闹了什么事。 结果人家是内部有了组织，开始有人真正指挥了。 这样一来，这群暴民的战斗力，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按照这个叫李昌隆的贼子所说，贡城前面的县城难打。 但贡城一个下级县，却是其中最好打的。 那些暴民极有可能会乘船绕过前面的县城，先把贡城占了，然后再往里与其他暴民一同包围其他的大县城。 这就坏了！ 就算是写信找西南总兵请支援都来不及了！ “不对……” 丁县令突然回过神来，问道：“贡城对面便是东南的范围。” “东南兵强马壮，你们选择率先攻打贡城，就不怕引起东南注意？” 李昌隆此时为了活命，脑袋已经转得非常快了。 他下意识接道：“大人，可是东南的兵不是不能随便进咱们这里么？” 这话可是混进营地的沈大山听那些士兵亲口说的。 虽然现在那些东南的兵都快到贡城了，但话就是这么说的嘛。 丁县令觉得这话很熟悉。 因为他派去的张典史就是用这个说法想捞点好处的。 但此时是他贡城的危急时刻，可不能分什么东南西南地界了。 都是大周的国土，不该分这么细！ 丁县令一拍大腿。 “来人，准备马车，本官现在就要去拜见驸马爷！” 正想走人，一旁的师爷赶紧问道：“大人，那这些贼子怎么处理？” 案都没审完就突然要走，在场的人都有些懵了。 “哦，这些人先关进大牢。” “待查清他们的罪证后，本官再行处理！” 李昌隆刚刚看到丁县令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脸严肃，还以为自己有救了。 结果听完就走了？ 他这个传消息的人，一点功劳捞不着啊？ 李昌隆有点想哭。 他毫不犹豫地背叛了自己的组织，可这群人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李昌隆有些无语。 自己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别说换回自己的命，连个眼神都没换回来。 人被押下去，丁县令已经着急地出了门。 在他看来，他就算得到再详细的消息又怎么样？ 到时候暴民攻来，总兵那边基本不会支援，只能他这个县令顶上。 虽然能提前招募乡勇，训练他们抵抗暴民，可这代价却太大了。 若是抵抗失败，那些暴民进城，那他这个抵抗的县令必定小命不保。 他一个下等县的县令，连油水都没捞到多少，何至于去拼命？ 可直接投贼也不可能。 届时朝廷若是突然醒悟过来处理流民的事情，那他这个 为了能继续安安稳稳做自己的县令，丁县令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在他贡城范围内的那些东南士兵。 主要这群人里有淮南王的孙女婿，当今的驸马爷。 只要他愿意出手帮忙，肯定比谁都好使。 丁县令赶紧赶慢，到达牛家庄的时候苏誉还没走。 他带着张典史，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赶紧迎了上去。 “哎呦，驸马爷大驾光临，下官竟然现在才来拜见，还请见谅。” 一旁的张典史也点头哈腰，在一旁陪着笑脸。 苏誉本来只想着把人送过去给他们处理，结果刚送过去没多久丁县令就带着人找上了门。 这次过来，倒是不想着拿什么好处了，反而还一脸的谄媚。 苏誉身旁的几个随从看到丁县令和张典史的嘴脸，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不明显有事相求。 苏誉倒也没提先前的事情，只微微笑道：“丁大人突然过来，可是有事？” 丁县令笑呵呵地说：“听闻驸马爷丢了东西，下官带着人过来问问可有要帮忙的地方。” “还有，驸马爷让人押过去的人，下官也审过了。” 说起犯人，他便换了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 “我都不知道，那贼子居然在我贡城地界搞了个什么教派。” “还好驸马爷你明察秋毫，一眼看出了这贼子的不妥之处，直接把他拿了下来！” 苏誉指了指那边他们在宅子里搜出的一些兵器。 “正好丁大人来了，那这些东西你便直接拿回县衙去登记造册吧。” “估计过不了多久，你们贡城就要用上了。” 铁器官营，要弄到大量的铁器不容易。 这些兵器不多，估计都是李昌隆以打造农具的借口慢慢搜集来的。 农具苏誉要留下给这里的佃户们以后借用，这些武器量少，他倒是不稀罕。 不如留给贡城，让他们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暴动使用。 一听到这，丁县令的眉头顿时就皱得要夹死一只蚊子。 这时候给他武器，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不就说明这人不打算管他们县城的事么？ 莫非驸马爷未卜先知，已经提前知道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所以先用这些兵器让他闭嘴？ 事已至此，丁县令也不敢再打哈哈了。 他直接苦着脸说道：“驸马爷，实不相瞒，这些兵器对我们贡城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啊。” “今日你让人送过去的那个贼子也说了，他们的人马上要攻过来了。” “届时咱们贡城说不定要生灵涂炭了。” 苏誉点头说道：“既如此，那丁大人你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吧。” “本驸马丢的东西，我自己会带人去寻找，这么重要的关头就不麻烦你了。” 丁县令讪笑一声。 “这......咱们贡城实在无力抵挡这些暴民。” “下官今日前来，是想驸马爷你能施以援手，帮一下我们贡城。” 苏誉摊手：“张典史先前说过，我们东南的兵是不允许擅自进入你们贡城的。” 丁县令赶紧说：“都是大周的土地，哪里分什么东南西南？” “说起来，下官前些日子查了一下县志才发现，咱们贡城先前一大半地区，都是属于东南的呢！” “呵呵，都是自家人。” 第393章 就五个人，放什么心? 先前还说他们出现在这里不好办，现在就变成都是自家人了。 这丁县令倒也能屈能伸，懂得变通。 不过他这么会来事，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苏誉心想，这也不坏。 贡城名义上不算他们地盘，但私下管理的人是他们的也行。 虽然丁县令这种见风使舵的人很有墙头草的嫌疑，但墙头草也有墙头草的好处。 只要你一直顺风，那墙头草就会一直向着你。 “自己人？” 苏誉这次的笑，倒是多了一点人味。 “丁县令说的话，真的能信？” “当然能！”丁县令心想，这是让自己投诚么？ 看来自己这地方和东南接壤，他们还是挺重视的么。 丁县令是无所谓的。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气节。 谁能帮他，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他就愿意听说的差遣办事。 真有能耐的，贡城以后他说了算都行！ 丁县令拍着胸脯保证道：“愿以驸马爷唯首是瞻！” 苏誉这才问道：“李昌隆可说了作乱的有多少人马？” 丁县令说：“数十万！” “既然都是自己人了，还请驸马爷赶紧往曲州送信，让王爷派几万人前来帮忙守城啊！” 苏誉无语地看了丁县令一眼。 派几万人前来帮忙守城？ 装备精良又有纪律的几万人正规军，把整个西南吃了都行了！ 守住小小一个贡城，用得上这么大的队伍么？ 而且李昌隆说数十万，那些暴民也不可能真有这么多。 就贡城这个小县城，也容不下这么多人战斗。 最多几千人的队伍，沿途再裹挟一些逃灾的流民。 苏誉又问：“武器这些呢？” 丁县令说：“听闻这群暴民攻陷了不少城池，恐怕抢了不少武器。” 那就是有点战斗力的暴民。 根据李昌隆所说，这些暴民已经作乱了很久了。 有了大乘教的带领后，更是一口气攻下了不少县城。 但到了贡城所在的潘州府后，却再没了东西。 因为潘州府乃是大府，还有守军。 他们不止攻不下来，还损失了不少人马。 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后面的城池。 想着把后面的城池也都占了，然后从两边一直往中间包，最后把潘州府团团围住，就能顺利拿下了。 战术是有的，不过明显有些粗糙。 毕竟这样把战线一拉长，这种临时拼凑的队伍很容易就会暴露问题。 苏誉示意自己知道了。 “行，我让人跟你一起回去处理此事。” 丁县令震惊地说：“大军已经来到这里了？” 苏誉挑了挑眉，指着自己身后的几个人。 “对，就在这里。” 丁县令看过去，一头雾水。 “这不是才五个人么？” 苏誉说道：“对，五个人够了。” “我让他们跟丁县令回去，带你的人出城伏击贼人。” “这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苏誉这边出五个熟手，让他们在贡城中招募乡勇，编排队伍。 自然不用招募几万人，有个一二百人估计都够用了。 丁县令惊讶地说：“我们不守城，反而要主动出击？” 苏誉笑道：“自然，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那些暴民绕过潘州府往这边来，一句奔波，肯定到达之后就没什么力气了。 直接带人在他们到的地方伏击，来一个杀一个，来几个杀几个。 这样一来，就算真的来数十万，说不定都能守住。 而且在苏誉看来，这种不正规的战斗，其实就是比烂。 只要你烂不过对方，那你主动出击绝对能赢。 所以有五个熟手领队足矣。 可丁县令没想过这样的事。 在他眼里，暴民来攻他们，那他们自然是守好城就行了。 结果现在苏誉却告诉他，要派人带着他们主动出击，去伏击这些暴民？ 丁县令手中的衙差拢共也没多少，要去伏击暴民，肯定得招募乡勇，用那些没有任何经验的民兵。 而且他们武器也不多，说不定都没有那些暴民手中的武器好。 苏誉只派五个人给他，真的能行？ 丁县令对此举非常怀疑。 而且他也不想去拼命，他只想着让苏誉派人帮他守好城就行了。 “这......这不大好吧。” 丁县令犹豫道：“那些暴民人数太多，我们若是主动出击，会不会不大好？” 苏誉看了他一眼，心知这丁县令就是个想坐享其成的。 但不好意思，他也没多大方。 求他帮忙可以，得用他的办法来。 “丁县令刚不是说要以我唯首是瞻？这么快便不记得了？” 苏誉看着有些不高兴了。 丁县令一顿，总觉得自己今天来这趟会不会来错了。 但刚刚话都放了出去，这立刻就反悔，未免会让他与苏誉立刻撕破脸皮。 这怎么说也是个身份不简单的，还是得谨慎着点。 而且自己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与其在城里忐忑地等着这些暴民前来，不如试试看苏誉能不能真的帮到他。 丁县令咬咬牙说道：“自然是记得的！” “但下官乃是贡城父母官，得在县衙中守着统筹大局，所以不能亲自带人前去。” “这些事情，只能靠着驸马爷你的人了。” 苏誉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 “丁大人是个文人，上不了战场也无可厚非。” “你让张典史跟着我的人在后面帮忙，届时招募乡勇，然后带路就行了。” 一旁的张典史冷不丁被点到名，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他平时在城里负责治安也算是个头头，基本不用自己动手做什么。 这要他跟在这些士兵后面上战场？ 而且一共才派五个士兵，其他招募而来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 想想这一趟下来，自己这小命都冻过水了。 看来这驸马爷是对自己记恨在心，趁机报复了。 张典史欲哭无泪，看着自家大人。 然而丁县令却没看他，反而点头附和道：“张典史对城中的百姓熟悉和城外的路都非常熟悉，由他跟着正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反正自己这个县令是不可能亲自去的，那就只能张典史去了。 苏誉笑了笑，说道：“放心。” 张典史哭丧着脸。 放什么心？ 要跟着五个士兵一起去抵抗数十万暴民，他能放心么？ 第394章 就这么简单啊? 苏誉说五个人，真就派了五个人给丁县令。 几人由赖千户带头，将要跟着丁县令和张典史离开。 丁县令和张典史都很是忐忑。 但和他们一起的那五个士兵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紧张。 他们是不知道真实的处境，还是真的就这么胸有成竹？ 丁县令两人不知道，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了会以苏誉的话唯首是瞻，那丁县令自然是要听从了。 苏誉直接交代说：“今日起直接在开始招募乡勇。” “凡是参与破贼的人给与丰厚的赏金和安家费，还可免除数年徭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要招募人去打仗，肯定要给够钱。 “免徭役这个好办。”丁县令为难地说：“但这赏钱，我们县衙恐怕掏不出来啊。” 免徭役这个，他可以从城中大家族里补回来。 但赏钱却是要他实打实地掏出去的。 他这县衙哪有这么多银子？ 真有，也早就进了他自己口袋了。 县衙里公账最多就只有一百来两银子，只够招募二三十人。 要不他哪里用舔着脸去找苏誉帮忙呢？ 苏誉就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果不其然，这县令是个一毛不拔的。 “这钱，我可以先帮你出了。” “但同样的，我需要你做两件事。” 一听到苏誉要给他出这个钱，丁县令顿时眉开眼笑。 这不最少要一二千两银子啊！ “请说。” 别说两件事，就是十件事他都愿意做！ 苏誉说：“第一，我要牛家庄和牛栏山的地契。” “第二，我需要丁大人去把牛家庄被截断的河流重新挖通，并且以后都不许上游的人家再把河流封住。” 牛家庄处在牛栏山往贡城的中间位置。 那地方位置不错，把水源问题解决了之后，就能继续耕种，正适合他们用来驻守。 所以苏誉这钱自然不是白出的。 当然，帮着抵抗暴民是功德。 但顺便办成自己的事情，当然是更好了。 牛栏山是公家的山，要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那山又是荒山，种不了什么东西。 别说苏誉现在付出一二千两的成本，就是免费送给他们都行。 不过这只能私下给。 至于牛家庄，那地方丁县令是知道的。 主家在京城，因为那地方庄稼收成不好，所以好久都没派人来过了。 这地契要拿，应当也不难。 他这边直接写信过去，找个借口就能拿到手。 不过那水源确实是问题。 上游的人家也是城内的大户人家。 等到这次的事情解决后，丁县令亲自出面去解决应当是可以的。 一番衡量，丁县令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可以！” “不过这牛栏山本官也不好直接送给驸马爷，得派一个人私下来我们县衙买下来。” “费用就......” 这么大一片山，要是好的山，估计能卖个上万两。 但这山是植物长不了，动物也没几个，是名副其实的荒山。 丁县令便意思一下，顺便给自己也捞点好处。 “连带手续一起，就五十两银子吧！” 他也不敢叫多。 毕竟这驸马爷现在答应出钱出力出主意帮他抵抗暴民，说多了恐怕这人要直接甩手不干。 但不说吧，这么好捞钱的机会他又实在不愿意放过。 贼不走空嘛。 那就意思一下收个五十两就可以了。 “可以。” 苏誉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付出一二千两帮着招募乡勇，再用五十两买下地契，都算在这一片毒盐山的成本里。 后续这片荒山，起码给他赚回的是数以万倍的银子。 这些丁县令就暂时不用知道了，以后知道了该怎么捶胸口是他的事情。 见苏誉一直这么爽快，丁县令也高兴不少。 “行，那下官明日便让人先把牛栏山的地契送来。” 苏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丁县令带着人，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现在总觉得县衙不太安全，毕竟那些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过来。 若是能待在苏誉身边，那才是最安全的。 但没办法，贡城若是没了，他这个做县令的也要没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回到城中后，便按照苏誉的吩咐直接开始招募人手。 条件优厚，当天就招到了不少人。 一群普通百姓，大家都没上过战场，个个都眼神迷茫地被聚集在一起。 赖千户给他们做了简单的培训，就在张典史苦着一张的情况下要带着人出发堵人去了。 ...... 在帮着安置流民的吴副将见赖千户带着人走了，就好奇地打听了一下。 听说苏誉把这庄子和牛栏山都要了过来，甚至把贡城的县令都收作了自己人，吴副将都有些不敢置信。 “啊？” “我就离开了一阵，这地方就变成我们家姑爷的了？” 其他人或许没回过神来，但吴副将倒是想到了更深的一点。 他们姑爷虽然带了不少兵出来，但却压根没使用到武力。 每天一点点，都快把贡城给吞下去了。 而这些吞下去的地盘，不是属于东南，也不是属于淮南王府。 而是只属于他们姑爷的。 吴副将觉得自己有些懵逼。 他们原本来这里，只是想要在牛栏山上试一下炼盐的吧？ 而且来的时候，也只是想着在山的另一边不动声色地搞。 结果这才几天，这地盘就扩张到了这么大。 有了这么大的地方给他们驻守，以后牛栏山不得被他们保护得密不透风啊？ “啧，这么容易的么......” 吴副将是真的佩服了。 “这才来几天，就能做成这样了。” 兵不血刃，甚至连架都不用吵，就让他们以后能安心在这里建立盐坊了。 就他们姑爷这样的脑子，庆元帝也是真的舍得用他来制衡东南，而不用他去治理朝政之事啊。 不然说不定目前大周朝廷面临的难题都被解决了。 吴副将嘀咕道：“这么聪明又有手段的人，就这么缩在咱们曲州这点小地方炼点盐，好像有点屈才了。” 第395章 来了来了 春天积雪融化时发生的水灾，至此已经又到了下雪的时候。 坚持到现在没饿死的灾民，估计大部分都要冻死在这个季节。 因此不少人为了活命，也没别的选择，只能加入暴民行列。 大乘教就是这时候，发展壮大的。 西南地区有不少的教派，其中他不是最大的，但绝对不容小觑。 在带着暴民攻占了两座城后，朝廷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带头的人信心大增。 偏安一隅，只守着一座城过日子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去到哪里抢到哪里，手停就口停。 底下的教众越来越多，要吃饭的嘴巴也就越多。 不继续抢下去，不说官兵一来他们就得没，底下的人都得把他们掀翻了。 因此在这之前，必须继续把后面的城都占了，扩大自己的力量。 潘州府是府城，攻下来难度太大。 他们便决定效仿另外一个处的暴民，顺着水路绕开潘州府，从后面开始攻打。 到最后，逐渐把府城包围起来，迟早会变成他们的地盘。 此次战事，大乘教教主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干将前去。 此干将名杨龙华，以前是个地痞流氓。 家乡遭灾后，不得已跟着灾民们一路逃灾。 但他年轻力壮，和其他人合伙在路上也能抢到一些东西，因此并没有像别人一样饿死，反而还有不少的体力。 可逃灾的日子始终不好过。 在大乘教发展信徒时，听说能吃饭，二话不说就带着小团伙加入。 而且他嘴巴会说话，升职的速度也很快。 很快就爬到了大乘教的中上层。 这次教主把他封为“大乘教都督”，让他带兵前去占领贡城。 出发之前，杨龙华已经打听过了。 贡城处在内陆，而且是在与东南交界处，因此并没有任何的驻军。 别说驻军，城墙都是前朝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的土墙，一推就倒。 这样的县城，无疑是非常容易攻打的。 因此杨龙华这次信心十足。 等到他把贡城占下，立下大功，后面他的位置还能在教中再上一层！ 大乘教除了给封号外，还给了杨龙华两千兵力。 除去小部分是他们原先收的流民，跟着他们抢占过城外，大部分都是新收的人。 这些人没有什么经验，但都要张嘴吃饭。 让杨龙华带着他们去，是打算让他们一路抢过去，自己把自己肚子填饱。 他们出了城后，便尝试着抢劫了一个小镇。 果然靠着人数多，他们很轻易得手。 抢来的财物和粮食带走，女人带不走只能玩过后先留着，等他们回来后再带回去。 而男人们则被他们裹挟，一同坐着小船顺流而下，准备到贡城去。 船也不是什么好船，都是些临时抢来破破烂烂的小渔船。 到了贡城外的码头后，一群人集结完毕。 一数，原本两千来人的队伍，只剩下一千多。 沿途折损的、趁机逃跑的、或者迷路了的都快有一半多了。 但也没关系。 本身就是个草台班子。 杨龙华此前见过教中率人攻打城池，都非常容易。 贡城并不比他们现在所占的那两个城好，听闻连个城墙都没有，所以他觉得肯定会更容易。 一千多人就一千多人吧，人数也够了。 “出发！” 杨龙华信心十足，带着一群人开始往距离码头最近的镇子而去。 他们一群人刚刚坐船过来，体能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此时得找一个地方补充粮食和体力，好好歇息一番。 同时也等着与他们在此处分部的人汇合，一起去攻打贡城。 先前收到信，说他们分部的人在这贡城外，已经收了有数百的教众。 等汇合后，这也是一批不错的战力。 路上，一个被他们裹挟着做参谋的读书人听说他们又要去抢劫最近的小镇，他赶紧劝说道：“杨都督，学生认为，此次咱们不宜一上岸就去掳掠。” “嗯？你怕了？” 杨龙华看了一眼这衣着普通的读书人。 他虽然是地痞流氓，但以前对读书人就很是羡慕。 因此这次在掳掠前一个小镇，遇到这个读书人时，他便下令没让人伤害他，还带着他一同行动。 杨龙华可是听说书的说过的。 但凡是将军，身边都是有谋士的。 作为一个带着数千士兵的将军，他也不得配一个么？ 所以这读书人就这么幸运地成了自己的军师。. 杨龙华先前问过他的名字，知道他叫做葛时。 对着自己刚收的军师，杨龙华还算客气。 “我们人多，要抢一个城外的小镇不是什么问题。” “届时抢了后，也挑一个美娇娘去伺候军师你嘛，哈哈哈哈哈。” 杨龙华放肆地笑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都对此次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然而葛时心中却愈发着急。 他本带着皇命要上京去帮着皇帝治理天下。 结果这走到半路，他乘坐的船被暴民截停。 在暴乱中，与邓知县派来保护他的人走散。 葛时不得已流落到了一处小镇，本想着设法联系当地的知县。 结果后来才知道，那地方的知县早就在暴民攻城时带着弃城自家人逃之夭夭。 屋漏偏逢连夜雨。 联系不到朝廷的人，葛时所在的小镇还遇到了暴民的劫掠。 到处都是死去的人和惨叫声，没经历过这种情况的葛时直接被吓懵了。 他虽然文采绝绝，甚至连皇帝都敢骂。 然而面对这一群暴民，葛时没有任何的办法。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葛时没有被这群人伤害。 但却被他们带在身边，说要他做军师。 在船上时，葛时急得焦头烂额。 他是要到京城去，正式成为天子之臣的人，怎么能跟着叛民一起行事？ 可听到带头的人说要再次劫掠一个新的小镇，葛时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的着急，想要为这个即将面对劫掠的小镇争取一个可能。 “呵呵，伺候就不必了。” 葛时说：“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杨都督可愿意听一听？” 杨龙华随口道：“你是军师嘛，建议自然是要听的。” 葛时便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在小镇外驻扎，让他们自愿交出粮食来，再以小镇的百姓为要挟，让贡城的知县亲自带着人来献城。” “届时咱们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直接把贡城给取下来。” 第396章 又是你啊 “以小镇百姓的姓名为要挟？” 杨龙华有些怀疑。 “这样能行？” 有人嘲笑道：“军师莫不是没见过血，所以害怕了？”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胆子小，跟个没卵子的东西一样。” 对着别人的嘲笑，葛时一点都不恼。 跟这群暴民理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眼下得保住他们要去的那个小镇才是。 葛时笑了笑，说道：“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家都能毫发无损地夺取一个县城，不用打架受伤，这又何乐而不为？” “我先前打听过，前面的小镇叫流水镇，是贡城外的一个大镇。” “这镇上人口不少，贡城县令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管的。” “咱们得先把态度摆出来，不伤害镇上的百姓们，让贡城的县令看清楚我们的做法。” “届时再和他说明，我们夺城后，也不会伤害城中百姓。” “如此一来，他必定会有所动摇。” “届时杨都督你再把带来的兵力往前一压，给他看看咱们的实力，他绝对会同意把贡城让给我们的。” “毕竟那些当官的，都是贪生怕死的玩意儿，没人愿意受伤死亡的。” 好像有点道理。 先前他们攻占前面两个县城时，一个县城的知县虽然带着人抵抗了很长时间，但他最终被抓住时，一直在求他们留他一命。 另一个更不用说了。 听说他们人数众多，直接带着自己家人弃城而逃。 这些当官确实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带着大军压境，又先说好不伤害他们，这贡城知县必定会被他震住。 等贡城拿到手后，到时候他想要怎么样不就怎么样？ 杨龙华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但也有人在他旁边，低声劝说：“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那贡城知县有了防备，可能会抵抗得更加激烈。” 这么一说，杨龙华又有点动摇。 葛时赶紧说：“杨都督你带了数千精兵，一个小小的贡城，他再抵抗又能怎么样？” “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先收编镇上的人，壮大咱们的队伍后再去。” “届时贡城那些官员看到咱们的队伍规模，肯定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一通马屁拍得杨龙华很是舒服。 他欣然同意了葛时的意见。 “果然是读书人，说的话就是有条理。” “行，那就按你说的做！” 葛时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补了一句道：“那到了小镇后，杨都督可得约束好底下的人，让他们只包围不进去，好让贡城知县看到咱们的态度。” “至于粮食和歇息的地方，咱们包围小镇后，逼着他们的大户人家送来就行。” 杨龙华点头道：“行，传令下去！” “到了之后，都给老子我安分一点，没有命令不能贸然行事！” “谁耽误了大事，老子就砍了谁！” 有些人就是想来抢掠一番拿点财物的，对这种做法自然颇有言辞。 但杨龙华对这军师似乎挺信服的，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听从。 到了小镇后，已经是傍晚了。 然按照葛时说的。 一群人先把小镇包围后，就在外面歇息，等着杨龙华吩咐。 杨龙华点了手下一队人马，说道：“打听一下这小镇上最大的人家，直接去要粮食和人伺候。” “要是那家人不肯，也先别伤人，直接把人捆了进去抢出来。” 这队人马得令，便准备进去小镇。 其余人则先在原地歇息。 他们是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 葛时坐下后，也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发现这群人几乎没什么纪律，而且也很松散。 这么坐下休息，居然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等到天黑之后，他兴许可以偷偷跑了。 ...... 天色渐暗，派出去要粮食的人久久都没有回来。 杨龙华忍不住骂了一声：“那些人，该不会自己拿了粮食跑了吧？” 实在是不放心又饿着肚子，他干脆又点了一批人，想要亲自带着人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人还没点完，突然一阵“咚咚咚咚”的击鼓声传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雄厚的呐喊声。 “杀啊！” “杀乱贼！” 喊杀声配着击鼓声，这效果直接翻倍。 杨龙华带来的一群人，瞬间就乱了。 “发生了什么事？” “是官兵！官兵打来了！” “快跑啊！” 一群人本是来抢劫和攻城的，结果官兵的声音才传出来，人都还没到，队伍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个个抱头鼠窜，往各个方向不要命地跑。 杨龙华自己也懵了也一阵，这才急急忙忙地召集自己已经乱得没法看的人手。 但听着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喊杀声，和自己人发出的各种惨叫声，杨龙华也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他虽然杀过人，可从来没跟朝廷的官兵正面对上过。 就算是以前那个守城的县令，招募的也不过是一些跟他们差不多没打过仗的普通百姓。 面对真正的官兵，他本能就有一种畏惧在。 而且对面这动静，人数说不定比他们更多！ ...... 此时袭来的人，自然是赖千户带来的队伍。 回到城中后，他按照苏誉教的，直接带着张典史开始招募乡勇。 招完后，也不教多余的话，直接就教他们喊杀和听进退口令。 击鼓便是大喊杀声前进，敲锣便是后退。 就这么简单的口令，在第一次击鼓冲锋时，直接便把这群聚在镇子外的暴民冲散了。 本来这群普通百姓也没上过战场，心情也非常忐忑。 结果看到自己不过跟着击鼓声一路喊杀一路冲锋，这群人便个个慌不择路地逃跑。 于是赖千户他们招募的这群勇士顿时觉得自己也行了。 个个挥舞着手中各种各样的武器，开始追着这群暴民打杀。 本来就是夜晚，路都看不清。 逃跑的时候心急，很容易就会摔倒。 摔倒的人要是能立刻站起来还好，站不起来便得被后面的人直接踏过。 还不少人不小心被摔倒的人绊倒，瞬间就倒地了一片。 那些后面追上来的乡勇都不用出什么力气，抡起手中的农具或者棍子便砸。 黑暗中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惊胆战。 慌乱中，杨龙华找到了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刚准备一同逃跑，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顶着上头淡淡的月光一看，很快就认了出来。 “军师，快跑！” 葛时沉声说：“都督你先走，我给你垫后。” 杨龙华感动地说道：“好兄弟。”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越过葛时要逃。 结果刚迈出一步，便感觉自己后脑勺被重重击打了一下。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 “你在干什么？” 葛时是一个正经的书生，虽不至于肩部能扛，但也是连鸡都没杀过一个的。 见自己拿石头这么一敲，杨龙华一点事都没有，他也慌了。 脑子发热之时，他闭眼睛拿着石块直直朝杨龙华脑门上敲过去。 杨龙华本就还懵着，居然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原地又吃了他一下。 额头上鲜血流淌下来，他翻了个白眼，软软地朝地上倒下去。 葛时手抖着高声喊道：“贼首在此，已然伏诛！” 第397章 比烂就行了 苏誉说他们要主动出击，直接在半路伏击贼人。 他只派了五个人，后面在城中招募的勇士都是些普通百姓。 对比，张典史的心一直是悬着的。 出发之前的一个晚上，他连连做噩梦。 总梦到自己伏击失败，被那些贼人们抓了起来，把他的脑袋给砍了。 醒来后，一身冷汗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才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直到今日伏击的时候。 听探子禀告说对面明显多于自己数倍的人人马，张典史又忍不住的害怕。 可天黑之后，击鼓声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充斥着脑袋，他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跟着其他人一同还没冲到对面的人跟前，就发现那群人四散而逃。 张典史这才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这是对面的人，比他们还害怕！ 因为这群人是乱贼，而他们是朝廷派出的官兵，因此这些贼人本能就有一种敬畏之心！ 对方比自己还害怕，那他就不怕了啊！ 张典史这次喊杀声更大了，他拿着自己平时巡逻用的砍刀，见到人便砍。 砍完眼前的，便追着那些逃跑的。 砍到刀都卷刃了也不管，还是继续追杀着那些暴民。 其他人也跟他一样的想法。 大家此时都完全忘了害怕，撵着这群暴民打。 这群暴民本是来进攻的，结果一听到击鼓声和喊杀声，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们就算杀过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可绝对没有跟朝廷的官兵对上过。 就算有一些想要抵抗的，也抵不过大部分人溃逃也只能无奈逃跑。 场面乱哄哄的，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只知道逃跑的是敌人，追人的是自己人。 赖千户周围的人打着火把，骑在马上看着这一景象，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和胡族打仗，战败一方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可也没有试过哪次，都还没开打，就这样溃逃的啊。 眼前的战场乱糟糟的，明显控制不住了。 赖千户无语地说：“怪不得姑爷说五个人够了。” “确实是够了。” “咱们五个人只要训练他们击鼓和冲锋就行了，其他的也不用做。” 这些人一上岸他们就知道了。 不止知道，还收到了他们刚在上游掳掠过的消息。 这不奇怪。 暴民要发展壮大，必须要靠着掳掠普通百姓才行。 但很奇怪。 这群人都到了镇子外，却不进去掳掠，反而在外面驻扎，反而只派了一队人马进去要找大户要粮食。 这队人马刚踩到镇子外的主路，就被他们抓住。 后来才知道，这是他们一个所谓军师的建议。 “不知道这军师是个单纯的草包，还是故意保护镇上的百姓。” 赖千户问：“可找到人了？” 他们骑着马在这里，一方面是观察战场，一方面也是要找那个军师。 这时。 有人喊说贼首伏诛，赖千户几人便骑马跑了过去。 看到一个读书人身上沾了不少血，脚边还倒了一个人，心想这估计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军师了。 赖千户问：“贼首伏诛于何人之手？” 葛时赶紧回说：“我是福兴县民葛时，受圣上之命进京，途中被这些贼人所擒。” “看这些贼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现有幸亲手解决贼首，为那些死去的普通百姓报仇！” “受皇命进京的？” 赖千户心想，这可不好办。 这人该不会暴露他们的事吧？ 他朝左右使了个眼神，两人便下马把他围住。 赖千户说：“葛勇士辛苦了，还请随我等先行离开吧。” 得带回去，给他们姑爷看看。 赖千户现在完全把他们姑爷当成了他的直接领导。 反正遇事不决，听姑爷的就对了。 可能他们王爷都没姑爷的主意正。 葛时不作他想，高兴地被人扶上了马。 他终于安全了…… 赖千户吩咐道：“贼首伏诛，敲锣退兵。” 敲锣声响起。 可大部分追着乱贼杀得正兴奋的乡勇们压根就没听到。 一顿敲锣，回来的也不过只有十数人。 赖千户见状，干脆留下两个人在这等着，他得先带这个书生去见他们姑爷。 ...... 路上，葛时高兴地和几个人说着他了解的情况。 “我听这些贼人说，他们只凭自己教的力量，便攻下了两个城。” “原以为贡城会比那两个城池更易攻破，想不到贡城县尊大人居然已经求到了救兵，带人伏击这些贼人。” “实在是好计谋！” 城墙不够结实，守城是守不住。 主动出击，确实是比守城更好。 听着刚刚那些人的呐喊声，葛时又赶紧问：“不知道此次县尊大人求了多少救兵前来？” “若是人多的话，何不趁着这些贼人损失一大批人马之时，直接逆流而上，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也好解救上游的那些百姓。” 赖千户看了葛时一眼，回道：“五个。” 葛时不解：“什么五个？” 赖千户说：“葛勇士问贡城县令求了多少救兵，我说五个。” 葛时张了张嘴，“就求了五个救兵？” “那方才那些人呢？” 赖千户：“那都是前两天刚在城中招募的普通百姓，差不多有三百人吧。” 方才那群好像神兵天将一般的救兵，居然是前两天才招募的普通百姓？ 葛时觉得不可置信。 裹挟他的那群人，起码一部分还是杀过人见过血的。 可贡城主动出击的这群人，居然只是前两天才招募的普通百姓！ 那群乱贼就被这么一群人数比他们少数倍的百姓们追着砍？ 葛时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乱贼有一千来人......” 良久，他才蹦出这么一句。 赖千户想起刚刚的战场，也觉得有些好笑。 “是啊。” “一开始我们听说，这些乱贼有数十万人，要把贡城直接踏穿。” 葛时佩服地说：“那你们也敢带着三百人就直接在城外伏击，实在是勇气可嘉。” 赖千户耸耸肩：“我们姑爷说了，我们不需要比对方强，只要对方比我们更烂就行了。” 这话说得，葛时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 “这么看来，你们姑爷实在是好计谋。” “对了，不知道你们姑爷是何人？” 赖千户含糊地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398章 小命悬着 葛时先被人带走，本来以为是往贡城去。 结果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路明显不是往县城的，而是往乡间。 这些士兵说要带自己去见他们的姑爷，就是那个出计让他们主动伏击的人。 能让这些士兵们称姑爷的，自然身份不是个普通人。 葛时一时想不起贡城住了什么大人物。 但能让这群士兵们这般尊敬，葛时总觉得这人怎么也是个德高望重的人。 但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在县城里，反而住在荒郊野外的？ 很快，他就知道了。 ...... 一行人到了牛家庄。 山上不好住人，苏誉干脆带着自己的人暂时住进了这庄子里。 不过并没有住先前李昌隆等人住过的大宅子，而是选了一个还算没这么烂的屋子住了进去。 简单收拾一下，铺好床铺，再拉了一点柴火过来。 总算是告别了盐山上那股子怪味。 巡逻的人举着火把在周边，远远就发现了回来的赖千户等人。 “这便回来了？” 他们这群人出去伏击乱贼。 这时候回来，明显便是打完仗了。 赖千户笑道：“正如姑爷所料，此次破贼非常顺利。” 巡逻的人见他们带了一个人回来，好奇地问：“这位公子是？” 没有绑着，也没有受伤，自然不是什么犯人。 赖千户介绍说：“正是这位葛时公子把贼首击毙的。” 葛时听罢，有些自豪地挺了挺胸膛。 看这打扮，和他们姑爷一样，都是个读书人。 怎么这些读书人都这般厉害的么？ 不过他们没在这件事上花太多的口水，赖千户又直接问：“姑爷可睡了？” 来人说应当刚刚睡下不久，赖千户便让人先去通报，才带着葛时等人慢慢朝苏誉住的房子走去。 葛时好奇地看着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 刚刚他就发现了。 虽然那群临时招募的勇士都是普通百姓，从来没上过战场。 但带领他们的那五个援军，看起来可不像普通的士兵。 他一路从福兴县出发，途中也见过镇压暴民的军队。 可那些军士们比起这些人来，完全是两个样。 也不知道这群士兵是哪里来的。 而且看他们这巡逻的队伍，明显人不少，结果却只借给贡城五个军士。 就这么有自信，不怕这伏击出什么意外？ 葛时跟着赖千户等人一边往庄子里走，一边思考着。 不多时，就到了其中一处连着的房子前。 李二郎正提着灯笼站在外面迎接他们。 见到赖千户身后跟着的葛时，李二郎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 葛时也看到了他。 当时苏誉和顾长乐到福兴县时，带着近侍进城歇息。 葛时当时在酒楼，隐约见过这人。 但也没看仔细，因此只觉得李二郎非常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 简陋的屋门被打开，里面昏黄的灯光漏了出来。 见到披衣坐在里面的人时，葛时惊讶地说道：“怎么是你？” 这坐在里面的人，居然就是苏誉？ 葛时想了一路这个备受这些军士们尊敬又足智多谋的大人物是谁，结果压根就没想到居然是苏誉。 苏誉其实也还没睡着。 刚被人在门外小声唤醒后，就知道是捷报传回来了。 直接便披衣坐起来，让人进来点了灯。 结果赖千户等人不止带回来了捷报，还带回来了一个人。 见到葛时，苏誉也有些奇怪。 “葛公子为何在这里？” 葛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说了自己的事情。 先前就想过要不要写封信给苏誉，告诉他新皇召他去京城，准备重用他的消息。 但后来想到苏誉这样的身份，却只能窝在公主老婆身边吃软饭，自己这样未免有炫耀的嫌疑，就没有写这封信。 结果现在，自己倒是当面说了这件事。 不过现在他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处境实在是狼狈至极。 “原来葛公子这是进京路上遇到贼人了。” 先前庆元帝在时，就想让苏誉到京城去给他治病。 那时候赵老头说西南暴民动乱，恐怕苏誉走到半路过不来。 想不到赵老头真的一语成谶。 不过被拦下的不是苏誉，而是另有其人。 上次见面时两人因为科举的事情还有些针锋相对，想不到这次倒是能平和地坐在一起说话了。 两人正说着话，葛时的肚子便响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他和护送他的人走散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 后来被杨龙华擒获带在身边，杨龙华给他送了东西吃。 可葛时看过这群人劫杀普通百姓的样子，愣是一口都吃不下。 一路饿着过来，都饿到麻木了。 听到肚子响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肚子，还好奇地看了一眼苏誉。 苏誉见状，扬声让人给他做一点东西送过来。 葛时这才觉着饿，吞了吞口水。 见苏誉私下这么好相处，葛时也抛去了一开始的拘谨不自在，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对了。” “驸马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短时间经历了这么多，葛时一时有些发昏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 苏誉是长乐公主的驸马，那长乐公主是淮南王的长孙女。 苏誉出现在这里，那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士兵，不就是东南的士兵？ 这群东南的士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也不像是要帮着平叛的样子。 毕竟如果是真的来平叛的，就不可能只派五个人嘛。 赖千户带葛时过来见苏誉，自然也是因为这事。 葛时带着皇命要进京，但他却见过他们这群人出现在这里。 若是他进京后有疑心，深究之下发现什么问题，这就不得不防。 处理这种事，他们这些武夫不在行，便想着等苏誉决定。 若是这人有问题，直接一刀砍了当乱贼扔给贡城县令处理就行了。 葛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悬得很，脖子上的脑袋已经岌岌可危了。 他只单纯好奇苏誉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苏誉说道：“牛家庄再往前是牛栏山，过了牛栏山，就是东南的地界。” “听闻东南也出现了流民，我便带人来看看。” “结果正好遇上贡城被暴民盯上，但我带的人不多，便派人去帮了一把。” 苏誉说完，葛时也是叹了一口气。 “可恨朝廷至今对这些流民们都还不处理，才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 “这次进京去，我就是豁出这条命，都必定要让当今皇帝陛下重视此事，下令处理好这些流民的问题！” 第399章 跟着他有肉吃! 葛时带着雄心壮志，说下了一番豪言壮语。 明显对比猜忌苏誉的行为，他更在乎自己马上要做的事情。 苏誉与他你来我往地聊了不少，发现葛时并没有太多关于他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想法。 苏誉说什么，他便信了。 他确实是个有大志的人，以至于对身边的一些小事能忽略的就直接忽略了。 这样的人，即便站在对立面，好像也构不成太多的威胁。 不过送他到京城去，说不定能帮上自己的忙。 苏誉笑道：“原来如此。” “新帝本来便欣赏葛公子的才华，葛公子半路被暴民劫下，又使计保下此地的百姓，还神勇地擒获贼首。” “如此功劳，去了京城后，想必会更受陛下重视。” “这样吧，我与贡城县令相识，让他再派多些人手送葛公子进京。” “提前规划好线路，避开暴民作乱的地方，应当后面就能安全到达京城了。” 葛时感动地拱手道谢：“多谢帮忙。” “驸马爷的点拨之情和此次的相助之恩，草民会一直记在心中的。” 点拨之情？ 苏誉先前不过是随便怼怼葛时，想不到在他心中居然还留下了这样的恩情。 笑了笑，把这恩情算默认了下来。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客气了，葛公子有才华，迟早是会被发现得到重用的。” 葛时感动地说：“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 当初自己带人闹事，对苏誉的会元之名有怀疑。 若是成功了，苏誉肯定就被革了功名了。 上次在县里碰到他，葛时还担心苏誉会对他怀恨在心报复他呢。 想不到他居然一点都不记恨在心，反而还夸他有才华。 而且还要帮助他去京城。 葛时感动得都恨不得想给苏誉磕一个，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懂自己的人了。 幸好他没有磕下来。 因为李二郎适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进来，摆在了他的面前。 苏誉说：“葛公子吃吧，我让人在隔壁收拾一间屋子，吃完后你洗漱一下，再好好歇息一晚上。” “等明日我再让人送你到贡城去，准备妥当再进京。” 葛时看着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面，一时间竟然觉得眼眶有点湿润。 他一个家境富足的人，即便被革了功名也不见落魄，反而回到家乡还创立了文学社，收了不少的脑残粉。 可在遇到那些乱民的短短几天时间，一碗面就能让葛时一个大男人脆弱得想哭了。 他拿起筷子，把刚刚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后，苏誉让人带他下去洗漱，好好歇息。 外面有装备精良的队伍巡逻，葛时觉得很是安心。 一倒下床就睡着了。 …… 葛时走后，赖千户和吴副将走了进来。 “如何处理？” 赖千户已经和吴副将说了这事，此事他便直白地问道。 苏誉说：“明日送到贡城去，让丁大人派多点人护送他进京。” “对了，好好给他规划一下路线，尽量避开暴民作乱的地区，别再遇上这次的事情了。” “就这么放他走？” 吴副将确定道。 苏誉点点头：“放心，问题不大。” 既然苏誉已经决定了，那吴副将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他们姑爷肯定比他们聪明。 说让他们放心，他们放心便是。 …… 次日一早。 吃完早饭后，葛时便依依不舍地与苏誉告别，准备前往贡城。 临走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我此去京城，遇到难事能不能写信与你商量？” 真有难事，信件来回黄花菜都凉了。 明显只是找个借口，想要与苏誉通通信。 苏誉笑着回道：“自然可以。” “不过我不太懂朝政之事，届时可能也帮不上太多。” 葛时呵呵笑道：“哪里的话？” 两人互吹了一波，葛时这才跟着人离开。 …… 此时的贡城内，丁县令也很懵逼。 昨天收到消息说贼人来了后，赖千户便提前带人过去伏击。 一想到那临时招募的队伍，便觉得觉都睡不好。 在县衙后堂等得焦急时，就传回了好消息。 破贼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丁县令，终于能放心地眯了一会儿。 天微微亮时，他便起来，穿戴整齐在城门口迎接归来的勇士们。 本来早就解决了的战争，结果这群民兵杀疯了，追贼追得老远。 锣声响了大半夜，都还有数十人没有归队。 杀了几个贼人后还想继续追杀，结果不慎扭到脚的张典史就决定不等了，直接带着聚集的人回来。 此次伏击大获全胜，俘获贼人无数。 到了城门口，便看到丁县令亲自迎接。 “县尊大人，此次伏击大捷！” 张典史一拐一瘸地迎上去率先说道。 丁县令喜笑颜开，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大大地赞了众人一顿后，又让人杀猪办庆功宴。 连张典史带着伤，又关心地让人请来城中的大夫给勇士们治伤。 一群人一夜没睡，丝毫不见疲惫，兴高采烈地说着昨晚作战的事情。 丁县令也精神了，准备回去写一份这次破贼的奏疏上去。 当然，写好之后肯定不会直接送上去，他得亲自拿去给苏誉过目，看看要怎么修改再送上去。 “乖乖，这驸马爷确实厉害。” “原来要破贼，居然如此简单……” 一边写，一边感叹。 奏疏刚写了一半，苏誉的人就送了一个人过来。 听闻是要进京面圣却误被乱贼擒获后又诛杀贼首的人，丁县令赶紧让人迎了进来。 “要送去京城？” 丁县令一听，便忍不住结交的心思，亲自招待。 这种进京面圣的人，日后肯定是有大造化的。 苏誉明明可以直接派兵把他送过去，却让他来找自己，明显是要给他一个机会认识的。 这种人脉关系，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插进来的。 丁县令是彻底折服了。 这驸马爷真是个神人。 跟着他，以后绝对有肉吃！ 丁县令决定了。 管他西南还是东南，反正都是大周人。 他以后就听苏誉的命令行事，绝对没错了！ 第400章 这怎么好意思? 这次进京，葛时应当是安全了。 贡城县令根据手中现有的情报，研究了一下地图，给他规划了一下路线。 只要避开了暴民作乱的地区，那就能平安到达京城。 葛时在路上已经耽搁了一阵子了。 虽然很想再跟苏誉一起相处几日，但也不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丁县令安排好护送的人手后，他便重新出发。 临走前，他写了一封信，让丁县令帮忙送回他家中去。 先前他被乱贼半路掳走的消息，恐怕这时候已经在传回家里的途中。 所以这封信得赶紧送回去，不然他担心自己娘子会听了那不好的消息后做什么傻事。 丁县令收下信，让人快马加鞭送走。 送走葛时后，丁县令便带着写好的奏疏去庄子上找苏誉。 到时，见到苏誉正站在一处田里，手中拿着一块泥巴在闻着。 丁县令觉得他这个动作很难评，又想着可能是那些贵人们的什么新情趣。 他脸上带着笑走了过去：“驸马爷怎么亲自下地了？” 苏誉想着看看这田里的土质，所以捻了一些闻了闻味道。 见到丁县令来，苏誉把手中的泥巴扔下去，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这庄子的土质不好，我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改善一下。” 丁县令心想，除去这驸马爷和状元郎的身份，你本身就是个读书人。 哪有几个读书人通俗务的？ 更不用说什么改善土质这种听着都比较高深的话了。 但他脸上还是恭维道：“驸马爷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下官虽也读过几年书，可与你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马屁拍得正响，只换来了苏誉一个淡淡的笑。 “丁大人今日过来有什么事？” 丁晓丽把自己要送上去的奏疏摸了出来。 “这是下官刚写好的奏疏，是关于此次捷报的。” “知道驸马爷你文采斐然，想让你帮着下官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丁县令倒也不傻。 没有直接当面让苏誉看看他有没有写到不对的地方，不能给上面的人看的。 而是说苏誉文采好，让他帮忙指点指点。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可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苏誉接过后，快速看了起来。 丁县令这奏疏写得一般，但基本把该说的说了。 至于不该说的…… 苏誉指着奏疏里面的一处说道：“这破贼的功劳，是丁大人与县里诸位勇士的。” “本驸马与任何随从，都没有参与过。” 丁县令知道不能把东南的士兵写进去，所以他省去了这个。 但对于苏誉，他是此次破贼的主要策划人，理应有最大的功劳。 所以丁县令在奏疏里写了苏誉的功劳，又把东南的士兵换成了苏誉的随从。 本来是想着拍波马屁帮苏誉请下功，不想弄巧成拙。 丁县令有些尴尬地说：“这下官恐怕受之有愧。” 苏誉的功劳隐去，东南士兵的功劳隐去。 剩下的，不都是他这个做县令的功劳了？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啊？ 苏誉笑了笑。 “丁大人是贡城的父母官，此次带治下子民奋勇破敌，怎么会受之有愧？” 把奏疏还给他，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丁县令见状，也不纠结了。 只能勉为其难，独吞了这份功劳。 喜滋滋收回这份奏疏，准备回去修改一下。 苏誉带着他走上了田埂，往回走。 路上又告诉他，如果后续有流民流落到贡城，可以让他们来这个庄子里。 他这个庄子可以收容不少人，正好也缺人手。 丁县令自然高兴地应了下来。 两人一路走回去，不少路过的士兵们都看到了。 一个县令，毕恭毕敬地跟在他们驸马爷身后，这场景实在有些罕见。 毕竟就算是他们王爷这样的位置，那些文官遇到他虽然也会恭敬，但绝对不会像这个丁县令这般，由内而外透露着完全臣服的意思。 …… 庄子里灌溉的问题有丁县令在，基本是没问题的。 苏誉看了看这里的土壤。 等春天之后，拿水多泡一泡这里的田，带走土地里的碱性，再加些其他的肥料，估计能改善不少。 土质改善后，收成就不用担心了。 这次出来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还有了不少意外之喜。 那群被抓获的乱贼，都由丁县令处置。 该杀的杀，该放的放。 苏誉交代了后续的事情后，也不管已经开始下雪了，还是打算直接回去。 吴副将把赖千户先留在这里，带着人和苏誉一同走。 不过看着飘然而下的雪花，吴副将还是建议道：“反正回去也不着急，不如姑爷你坐马车？” 第一次见面时让苏誉坐马车，是带着一点挑剔的意味在。 这一次建议苏誉坐马车，倒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而是真心建议。 不过他也怕苏誉误会，赶紧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吴副将有些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哈哈，现在雪下得挺大的。” “咱们这些粗人只能卖点力气，吃点苦倒没什么。” “姑爷你这么聪明的人，可别吹坏了身体。” 苏誉也想起先前吴副将一见到他说的那番话，好笑地说道：“还是和大家一起骑马吧，别让我一个人拖慢了大家的脚程。” 吴副将见自己劝说没用，也没再纠结。 一群人再次骑马，冒着雪往回走。 冷是挺冷的，但苏誉觉得这体验还是蛮新奇的。 一路走回去，看着周围和来时不同的景象，也不算枯燥。 而且骑了马之后，他就不愿意坐马车快速赶路了。 尽管马车里面铺得再厚再软，只要速度快了，颠簸的感觉还是非常强烈。 还不如骑马更舒服。 不过，苏誉一路走一路看着周围的景象在想。 可惜东南没有铁矿。 若是有铁矿，改进一下炼铁方式，可以尝试铺一段铁路。 届时再召集一波人手看看能不能搞辆火车出来。 不过按现在的局势，估计这个得排在后面。 毕竟真有铁矿，也得优先搞武器。 “回去问问爷爷，靠近东南的县城有没有什么铁矿和煤矿，看看能不能搞点来用用。” 第401章 借点钱! 一路平安回到王府。 顾老头并不在，说是这几天都在军营没有回府。 离开之前，他们商量了一下目前的局势问题，苏誉猜测他现在也正与手下在忙着讨论这些。 又问了问顾长乐的情况，给他撑伞的下人说一切都好。 苏誉在牛栏山那边的时候，顾长乐几乎是隔天就让人送一次东西来。 或者是吃食，或者是别的生活用品。 她的情况，自己自然是清楚的。 回到府中，便觉得有点更想她了。 从回廊转了个弯，远远地看到院子的凉亭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上披着一件颜色艳丽的披风，披风上一圈雪白的毛裹着纤细的脖颈，更衬得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不过若是细心之下，肯定能看出这人的身材有些许异样。 肚子明显是鼓起来的，还颇大。 这自然是苏誉的娘子顾长乐了。 苏誉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不少。 “怎么在这里站着？” 苏誉快步走过去，一手抱着顾长乐的腰，一手扶着她的手臂。 顾长乐心情明显不错，笑眯眯地看着苏誉。 “听闻你回来了，我有些坐不住，便出来等你。” 伸手戳了戳苏誉的脸：“黑了，还瘦了一些。” 苏誉一只手给她理了理身上的披风，不同意地说道：“下着雪，你身子又不方便，还到这种地方来。” “先进屋去。” 顾长乐笑道：“我一直留意着，不会有事的。” 她身边伺候的人多的是，肯定不会发生意外。 不过看苏誉这般紧张，她还是保证道：“我以后不这样了，肯定会好好留在屋里等着你。” 顾长乐从来不纠结。 只要苏誉喜欢的，她都愿意去做。 不喜欢的，她做了立马便认错。 这些都是小事，反正不及她的夫君重要。 扶着顾长乐出了凉亭，苏誉接过旁边红缨递过来的伞，打在二人头顶上。 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和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些顾长乐大概都知道，但她还是认真听苏誉说着。 顾长乐问：“后续还会收流民？” 苏誉点头：“正好我们缺人，多收一些也无妨。” “对了，我听吴副将说东南也有一批军奴，顺便也可以调过去。” 顾长乐点头说：“可以，不过貌似人不多。” 他们这里不算真正的流放地，因此流放过来的犯人并不多。 也是因为这样，苏誉一开始才想着把那些流民们收下。 如今他们在那边没有了顾忌，可以完全放开手脚去炼盐。 所以绝对是需要很多人手的。 不止炼盐的，还有准备炼盐材料和燃料都需要非常多的人手。 顾长乐佩服道：“爷爷还说，咱们现在只能在一边炼盐，而且还得留意对面的动静。” “毕竟贡城县令不是我们的人，不能直接告诉他我们要做的事情。” “可如今有了庄子做缓冲地带，还有贡城县令的帮忙，确实可以放开来做了。” 如今贡城的县令依旧不知道他们在牛栏山干嘛。 但他却已经是他们的人了。 这就直接解决了不少问题。 苏誉笑道：“也是正好。” 正好遇到这些流民闹事，帮着处理了这事。 所以才知道到了贡城县令的信任。 贩卖私盐是抄家灭九族的死罪。 顾家虽然在东南势大，但有些东西肯定是能瞒着就先瞒着的。 顾长乐肚子月份大了，虽有苏誉扶着，走路也颇慢。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进屋里。 进了屋，看到李三郎正躲在角落的炭盆处烤火，顾长乐直接安排说：“幺儿，你去清点一下军奴，派人把他们送到牛栏山去。” 李三郎被火烤得满脸通红，闻言赶紧站了起来。 先跟苏誉行礼问好，随后才说：“好。” 一旁的红缨把他的大氅递过去，李三郎乐呵呵地接下，往身上套。 苏誉又说：“那批人必定有识字会算账的。” “幺儿你挑几个品性好，背景还过得去的出来，我得选两个做文书工作。” 李三郎点点头，掏出小本本一边走一边把两人交代的事情快速记下。 记完后，拿在手中等着墨案干再塞进去。 刚想抬头，便发现眼前出现一双靴子。 顺着靴子往上看，便看到李大郎正站在他面前。 李大郎笑眯眯地问：“幺儿要去做什么？” 李三郎老实地回答，把苏誉和顾长乐交代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毕竟他们小姐和姑爷没说这种事不能说出去，所以对着自己人是不用保密的。 “去清点军奴，押过去牛栏山啊？” 李大郎想了想，“要不要我去帮你？” 李三郎耿直地回：“你刚陪着姑爷去办事回来，还是好好歇息一下吧。” “这种事情我去就行了。” 刚说完，李大郎一只手直接勾着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带着他往外走。 “走吧，哥哥今日去帮帮你。” …… 两人到了军奴聚集的地方。 都是一些罪犯，住的自然没有多好。 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些被胡族人早先掳掠过的小村子。 里面的房子年久失修，基本都是又破又烂的。 这些人便被扔在了这里。 有些来得早的，占了好一些的房子。 剩下的便更烂了。 白天在山脚处帮着军士们干一些重活，晚上则窝在这边的破房子祈祷胡族人不会半夜翻越山岭过来掳掠。 不过现在是冬天，胡族很少会过来抢东西。 毕竟他们这边天气太冷，那些胡族人生活的地方暖和湿热，遭不住他们这里的冬天。 可胡族人遭不住，他们这些罪犯也更遭不住。 毕竟他们流放到这里的，基本都是身无分文，基本不用指望买厚衣裳。 不少人衣裳里面用干草塞得鼓鼓囊囊的，这样能简单御寒。 但又要取暖，又要烧火，干草肯定是不够用的。 这也导致他们这些人中一些身体不好弱势的，连干草都抢不过别人。 方家一家人来到了这里之后。 方少爷看自己爹身体实在不好，便把新借到的钱财都撒了出去，换他爹能在这里暂时歇息一番，不用干活。 可他身上银钱实在不够了，还得给他爹买药和给一家子人改善伙食。 所以娘亲和妹妹就没这么好运了。 有方少爷在一旁守着，倒是没什么人觊觎母女二人，可活还是要干的。 方雅云和自己娘亲只能戴着镣铐，去给那些官兵们洗衣裳。 冬天水又冷，没几天娇生惯养的两人手上便被冻坏，长了不少冻疮。 这天方雅云刚发泄一般洗完一大堆衣裳，哆哆嗦嗦地和自己娘亲抱在一起取暖。 突然眼尖看到一队人马走了过来。 带头的那人…… 方雅云咬咬牙，在她娘亲疑惑的眼神中走了过去。 “借点钱！” 第402章 再去求一求他? 以前方家在江陵府活得非常滋润，可以说是要风得风。 可自从方贵人出事后，方家便一落千丈。 幸好方老爷和方少爷还有些靠谱的朋友，在他们家出事的时候悄悄施以援手。 不然现在他们一家人恐怕已经死在了流放三千里的路上。 可就算没死，现在的日子对于方小姐来说也是生不如死。 一路流放时就算有哥哥一旁护着，日子也与以前过的天差地别。 到了之后，更是苦不堪言。 每日洗那一堆堆的臭衣裳，方雅云一点都不想洗，只想一把火把这些衣裳全烧了。 换做以前，穿着这种衣裳的人连靠近她都不可能。 可她不帮着干，就得她娘亲一个人干了。 方雅云没办法，只能憋着一口气。 养尊处优的手很快就长起了冻疮，又痒又痛。 而不想干活的唯一办法，那就是拿钱去给那些看管他们的人，或者用钱去请别人来帮他们干。 可他们家都被抄了。 她爹娘私下存下来的一点贵重物品，都托人送去京城去了。 想着方贵人如今进了冷宫，必须得送点钱财给她。 不然她的日子也更不好过。 至于那些钱财能不能送到，就不得而知了。 哥哥的钱都拿来护送他们和给父亲买药了，所以方雅云没钱。 可就在她沮丧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附近。 就是那个先前逮过她好几次的傻大个。 先前这人从那些流氓手中救下自己的时候，方雅云还想着把这人收做自己的随从，直接就给了他一百两感谢费。 所以这人肯定有钱。 方雅云也不想随便张口问人要钱，可她实在是不想再这么干活下去了。 听了她的话后，李大郎身旁的李三郎有些好奇地看着方小姐。 看完后，又转头看向李大郎。 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身后看守的士兵赶紧上前呵斥道：“谁让你过来的？赶紧走开，去干你的活去！” 方雅云压根没理呵斥她的人，还是盯着李大郎，伸手再次重复道：“借点钱给本小姐。” 李大郎脸色一点都没变，直接就说：“没钱。” 方雅云不依不饶地说：“先前我明明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你都花光了？” 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李三郎摸出自己的小本本和笔，舔了舔就要开写了。 一旁的看守这群罪奴的士兵，也听出了一点蹊跷来。 看样子，这两人是老相识，还有银钱牵扯。 李大郎是王府的人，他们这些士兵自然不敢管他。 于是都在一旁没了动作，噤声看热闹。 李大郎理直气壮地回道：“没错，都花光了。” 方雅云瞪了瞪眼睛，咬牙说道：“你……” 她想要说一句软话，哀求一下。 可她从来没求过什么人，这种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方雅云才想起，她连面前的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先前她让人去打听过，却压根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李大郎已经越过她，往后面走去了。 其他人见主人公要离开，没有戏看了，也就跟着离开。 方雅云被独自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方夫人才犹豫着走上前询问。 “那是什么人？看着身份似乎不简单。” 方雅云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应当是那个苏誉的人。” 至于具体做什么的，方雅云不知道。 毕竟她先前和苏誉有点过节，苏誉的人和她肯定是没什么话说的。 方夫人知道自己女儿也许是想寻求点帮助，她试探道：“如何认识的？” 方雅云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只烦躁地瞪着那一大盆刚洗完的衣裳，郁闷地说：“如何认识的也没用，别人不愿意帮我们。” 方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轻叹了一声。 “我儿要求人帮忙，这种态度怎么行？” 方雅云不高兴地说：“能帮我的忙，那是他的荣幸！” 方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家都这样了。 儿子为了他们，一路走过来鞋子都走烂了，底下的水泡都磨出了血都还在坚持着。 可自己女儿却还不知道改变一下。 找人帮忙，居然就这么直接伸手就说。 别人就算认识你，也不可能直接就这样帮你。 也是自小他们实在是太宠这个女儿了，以至于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罢了，咱们家现在这样，也别想太多了。” “明日你休息一下，衣裳娘亲来洗就行了。” 方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说道：“我儿脾气得收敛一些，不然日后爹娘不在的话，怕是要吃苦头的。” 一番话，说得方小姐眼眶有些发红。 想起自己爹还躺在床上，娘亲最近也时常咳嗽。 方雅云很想休息，但看着娘亲和自己一样都是手上红肿，而且眼角的皱纹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这么深了，她微微低下了头。 “不用休息，我不累。” “我和母亲一起洗能快些洗完。” 方夫人笑了笑。 两人在说着话的时候，那边的召集众人集合的铜锣声突然响起。 估计方才那个人过来，还带着别的任务。 母女二人也赶紧往那边走去。 果然看到李大郎站在那个脸嫩的少年身边，两人正在轻声聊着什么。 身旁的人对他们的态度都颇为恭敬，两人看起来身份都不一般。 这里居住的罪奴今日都没有派出去干活，基本都只在附近。 因此铜锣声响了一阵后，众人便都聚集了过来。 在屋里照顾父亲的方少爷听到动静，也好奇地走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找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后，他赶紧走过去问道。 方夫人说了刚刚听到的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们说明日要把我们送到另一边的山上那边去做别的活。” “又换地方？”方少爷暗道不好。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自己父亲如今正病着，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哪里的山？” “说是牛栏山，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方夫人不知道，但方少爷倒是知道一些。 牛栏山在他们东南和西南的交界处，离曲州其实不算远，马车走个几天估计就能到了。 可他们要是步行过去，最少得十天半个月。 “不行，咱们暂时走不了。” “爹的身体撑不住再这样奔波了。” 方少爷眉头紧锁，很是烦恼。 “得想想办法，找找这边认识的人帮个忙缓一缓才行。” 方小姐看着自己哥哥这般烦恼的样子，又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李大郎。 明日就要走了，他们家在这也实在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了。 她抿了抿嘴，心想自己要不再去求一求他？ 第403章 给你做牛做马 不过这次让这些人到牛栏山去，倒也不是白去的。 李三郎解释说，他们去牛栏山那边干活，会与其他人一般给他们发工钱。 他们都是有罪之人，流放到这里就算是被打杀了也不会有人管。 所以在这里的待遇自然也是非常差。 每天都要干重活，别说工钱了，就连饭都没吃饱过。 可换个地方，居然能领到工钱？ 这么一说，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只如今天气寒冷，路途又有些遥远，不少人都有些担心自己撑不到那边。 明日就要出发了，现在也就不用大家干活了，让众人回去收拾东西。 这些人基本没什么家当好说，相当于白得了半天的假期。 大家都有些高兴地散去。 但方家一家人却一直愁眉不展。 方少爷先离开，他得赶紧去找找能帮他忙的人。 方夫人则要回去照顾自己的丈夫。 拉着自己女儿要离家，方小姐却说：“娘，我晚些再回去。” 方夫人有些不同意。 “你哥哥说过了，你不可以独自一人留在外面。” 方小姐正值妙龄，长得也不错。 即便现在粗布麻衣，脸上皮肤因为这段时间受苦而粗糙了一些。 但落在这种地方，依旧非常突出。 好在有方少爷一直在旁边守着一家人，她才什么事都没有。 所以方少爷说过，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免得被什么人觊觎。 方雅云也知道这种事。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小声说：“娘亲，没事的。” “我去找那个人问点事，他是好人，不会对女儿怎么样的。” 那个人长得虽然粗犷了一点，但也算是一表人才。 而且看起来对自己女儿不假辞色，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垂涎别人美色的人。 方夫人这才说：“那你快些回来，别走远了。” 方雅云点点头。 方夫人离开后，她慢吞吞地挪到一边。 在场有不少看守的士兵都好奇地看着她，想着这姑娘怎么还留在这里。 这个方小姐在他们这里也算是有一点小小的知名度。 因为她长相不错，但脾气实在太臭。 本来这样的人到了这种地方都要吃一些苦头的。 但她实在好命，有一个哥哥一路护送。 因此即便有人觊觎她，也不敢做做什么。 如今见她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倒是有人会有一些别样的心思。 不过王府来的统领们都还在，就算有一点小心思也没人敢表现出来。 所以只偶尔有一点若有似无的打量眼光飘过，方雅云压根都没察觉。 不过她本来全副心思就都放在某个人身上。 好不容易看到李大郎说完话，突然一个人独自离开了人群，方雅云“嗖”的一声就站起来，在后面鬼鬼祟祟的跟了过去。 结果跟过去才发现，李大郎居然要去的是茅房。 方雅云虽脾气不好，但也是知羞的。 她面红耳赤地等在外面，等着李大郎走出来才重新挡在他面前。 刚刚说话时，有个人一直在旁边盯着自己，后面更是直接跟在身后，李大郎自然不可能毫无所察。 往这边来，也不是真的要解手，不过是想看看身后这人究竟还要做什么。 走出来后，看到方雅云重新拦在他跟前，脸有些红地拦住他，李大郎有些无奈地说：“不是说了不借你钱么？” 方雅云说：“不是问你借钱了......” 两个人刚开始说话，就有其他解手的士兵路过。 见到一男一女站在这边，目光有些疑惑地打量着。 孤男寡女待在这边，可不足够让人好奇么？ 李大郎见状，说：“跟我过来。” 带着方雅云走到人群外一处远离众人，却众人看得到的地方。 他站好，等着方雅云开口。 方雅云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好看的微笑。 “傻大......” “公子，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傻大个”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被她强忍了下来。 方才娘亲才教过她，说她求人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方雅云便赶紧做出了改变，扯出一个笑容，好声好气地说：“我父亲病了，恐怕现在不能承受跋涉之苦。” “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帮帮我们，缓一缓过去的时间？” “等我父亲病好之后，我们再过去。” 方雅云还没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但为了自家人，她也没办法，只能尽量压抑自己的脾气。 谁知道对面的人压根不理会她的求情，冷硬地拒绝道：“你们是要统一被安排过去的。” “若是你们一家人落下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一趟重新送你们过去。” “这不符合规矩。” 方雅云见他直接就拒绝自己，有些着急。 “可是你不是身份挺高的吗？到时候你再安排人送我们一趟不行吗？” 李大郎挑了挑眉。 “方小姐，可我什么身份，似乎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若是换做以前，一个身无长物的普通人站在你的面前请求你帮助，你会如何做？” 当然是直接拒绝。 先前方雅云去汪家的庄子上，遇到彭天成的父母挑的作物不小心滚落下来，让她的鞋子溅了一些水。 无论那对农家夫妻如何哀求，方雅云都嫌弃不已，盛气凌人地要他们负责。 所以面前人说的，如果换做是那样的普通人突然站在她面前请求她帮忙，以前的方小姐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开口请求的机会。 想到这些，方雅云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大郎见状，越过她便要走。 方雅云突然小声地问：“真的不能帮忙吗？” “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可你先前不是在那些人手中救下过我，这不也是帮过我么？” “哦，那是受了我家小姐的命令，恰好遇到你顺手而为，而且那时候你是方小姐，事后你不是给了我一百两银子酬谢么？” 方雅云吸了吸鼻子，觉得今日好像比先前冷太多了。 她盯着地上白色的冰雪，突然看向李大郎，说道：“先前你帮我，我有钱给你酬谢，如今我没钱了，但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可以不？” 第404章 这就更奇怪了 一向高傲蛮横的方雅云，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李大郎听后，倒是有些诧异。 看来这人，还是有些改变的。 “怎么做牛做马？” 李大郎突然追问，似乎颇有兴趣。 “方小姐身娇肉贵的，别到时候说给我做牛做马，却变成了要人伺候的祖宗。” 方雅云说是做牛做马，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牛马是什么样的。 就她现在在自己哥哥各种打点后才有的生活，她都撑不住。 更别说其他的了。 方雅云撇了撇嘴，收起心中的一些不高兴。 “不会的。” “我现在这样的身份，哪里敢造次？” “现在每日我都洗一大堆的衣裳，不也都能干完这些活？” “你帮一下我的忙，我去伺候你，我觉得你不会亏的。” “我保证，你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我都能做！” 方小姐似乎没想太多，说的还真是单纯做伺候人的活。 李大郎半信半疑地笑了一声。 “怎么样？” 见他态度有所松动，方雅云觉得似乎有戏。 李大郎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我考虑一下。” 方雅云见说了这么多，结果得到的还是这样的结果，她有些气恼。 还是不行，那方才还问这么详细。 她跺了跺脚，气愤地对那背影低骂了一声。 “傻大个，你耍我！” 声音不大，应当是不会被人听到的。 但李大郎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居然往后看了一眼。 方雅云顿时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扯出一个有些怂的笑。 但李大郎并没有说什么，也没再看方雅云，直接离开。 方雅云伸脚踢了踢地上的积雪，心情十分不美丽。 回到家看到自己父亲躺在床上，虚弱地问她怎么现在才回来。 方雅云也不好再绷着脸，小声回说自己方才有点事情要处理。 方老爷短短时间内就苍老了不少，闻言温声说：“听闻明日咱们要到别的地方去了，去帮你娘亲收拾一下。” 他们本来就被抄了家，自然没多少东西可以收拾的。 方雅云抿着嘴看着自己父亲的样子，没有再说话，直接走开了。 方老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们家遭逢重大变故，自己儿子如今都这般成熟，肩负起一家人的责任来了。 但女儿却怎么还像先前那样？ 如今他们家这样的状态，可容不得她再像以前一样肆意妄为了。 也可惜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争气，居然在这个节骨眼病倒。 明天又得迁到别的地方去，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方老爷那声叹息，方雅云也听到了。 她心中微微一紧，郁闷地走到屋门外的小板凳坐下。 看着外面的路，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扬而下。 方雅云觉得自己只出神了一会儿，就发现她哥已经回来了。 方少爷是去找人帮忙的。 回来的时候眉头已经皱得死死的，明显是没找到帮忙的人。 手中还提着食盒，估计是方才回来的时候呀顺便去领了他们一家人今天的饭回来。 看到方雅云独自坐在门外，方少爷有些无奈地说：“怎么坐在屋外？” “天气冷，快进去吧。” 方雅云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问道：“哥，明日我们怎么办？” 方少爷勉强笑了一下。 “明日再说吧。” “实在不行，我背着爹一路走过去。” 方雅云看着她哥脚上已经走得破破烂烂的鞋子，“哦”了一声，乖乖站起来进了屋。 这座破烂的房子，经过方少爷最近的缝缝补补，肯定比直接在外面舒服不少。 可身体暖和了一些，家里气氛还是沉闷。 方小姐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哥哥，我真的这么不好么？” 方少爷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少问。 先前他妹妹在汪家的庄子时被人说小气，她就问过自己，问她是不是真的小气。 方少爷当时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 方雅云想说自己做牛做马去求人帮忙，结果都没成。 明明她先前都没得罪过这个李大郎，也没像对别人一样对待他，怎么他就一点都忙都不能帮一下。 但这些话好像说了也没意思，只能说：“他们都说我性子不好。” 方少爷笑了笑，安慰道：“我妹妹长得好，咱们不与那些人计较。” 方小姐有些茫然。 那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她真的长得好的话，那怎么那人正眼都没看过她？ 屋里的方老爷在压抑着轻声咳嗽，方少爷也顾不上自己这个好像有心事的妹妹了。 赶紧站起来，进屋去帮着伺候他爹。 晚些时候一家人简单就着咸菜吃了在这里领的稀饭，和方少爷额外掏钱让伙夫弄的馒头，天也差不多黑了。 方老爷身体不好，吃完东西便又沉沉睡去。 其他人也不好打扰他，便也各自回了睡觉的地方。 方小姐和方夫人挤在一个被窝里，一夜无话。 ...... 次日一早。 聚集的铜锣声响起。 方少爷也没办法，只能让自己娘亲和妹妹拿着行李，他则把还在病中的父亲背上。 方小姐背上背了一个不算小的包袱，才出门不久就把她累得够呛。 到了聚集的地方时，她已经左右换了好几次肩膀了。 方少爷把方老爷放下，扶着他刚站好。 见到自己妹妹这样子，说：“包袱挂我前面吧。” 方小姐知道自己哥以前也不过是个读书人，后面背着一个人，包袱还挂在前面，这么长途跋涉，肯定受不了的。 她难得懂事地摇摇头：“我背着，不算很重的。” 方少爷也没再坚持，只一旁脸色苍白的方老爷又叹了一口气。 其他聚集的人中，都或多或少带了包袱。 大家缩着脖子在寒风中等着官差清点人数。 清点完人数后，官兵说：“家里有人在生病的就暂时别过去了，免得把大家都惹病了。” “下个月我们会再把病好的人一起送过去。” 方家一家人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中，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都带了一点惊喜。 生病的不过去。 方老爷病成这样了，他们一家人都说自己惹了病岂不是还能再养一个月？ 到时候方老爷下个月估计都能养好身体了。 方夫人双手合十，高兴地低喃道：“谢天谢地。” 方少爷有些意外地说：“昨日我去找人的时候，都还没有听说过有这个说法。” “想不到临时变成了这样。” “该不会是我们中有人找了人帮忙，上面的人考虑到这个不好，才会让病着的人先留下？” 有人找了人帮忙？ 方小姐脑里好像闪过什么东西。 她突然把包袱塞到他哥怀里，说道：“包袱你们先拿回去，我要去找一个人问点事情。” 第405章 看她表现 方雅云想找李大郎问清楚。 方才她哥提醒的那一句，她想起了自己昨天去找人求帮忙的事情。 会不会是昨天她的请求有了效果，所以今天才有这样的结果？ 不过也不敢确定。 因此她想找李大郎问清楚。 可惜的是，过了一夜，昨天那个人已经不在这边了，只看到那个脸嫩的少年在一旁的营帐里与守卫们核实着要过去的名单。 “做什么的？” 营帐外的守卫发现了方小姐，当即问道。 方雅云本不想理这人，直接离开。 但想了想昨天娘亲说过的，她态度不好的事情，方雅云便耐着性子回答了这人的问题。 “我想找一个人。” “你找的人不在这里了，回去吧。” 那守卫明显认出了方雅云，这般跟她说道。 方雅云有些失望。 她想问清楚真相，结果那个人压根没过来。 可能在意的只有她一人，别人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亏得自己一听到哥哥说的话，立刻就想到这人帮过自己家的可能。 这般想着，她脸上又有些臭了。 不想再理人，直接转身要走。 “等等。” 突然被人叫停，方雅云有些疑惑。 是那个昨天与李大郎一起来的少年郎。 方雅云也不知道他什么身份，但明显他能决定自家的去留问题。 她便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李三郎露出了一个笑容，问道：“你便是方小姐？” 方小姐与他们姑爷和小姐先前有些牵扯，李三郎是知道的。 不过这事已经过去了许久。 他们姑爷早就忘了这家人了，小姐也不在意了，所以李三郎没想着找他们麻烦。 倒是昨天她和李大郎借钱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雅云有些警惕地问：“不错，是我。” “你想做什么？” 自从方家沦为阶下囚后，方雅云见多了这样的人。 大部分人问这种话，都是确定他们身份，然后伸手想要钱的。 李三郎忽略她眼中的警惕，好声好气地说：“你来找大郎吧？” “他让我带句话。” “说是有人来找他的话，就跟那人说……” “说什么？” 说一半不说全部，方雅云着急追问。 李三郎停了一下，才继续说：“他说看你表现。” 就没了？ 方雅韵有些没听懂。 看她什么表现？ 昨天她说去做牛做马伺候人，但人都没见她，她怎么表现？ 方雅云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话了？” 李三郎摇头：“没了。” “噢……” 方小姐听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刚想走，身后的人又喊停了她。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方雅云奇怪地反问：“我忘了什么？” 李三郎说：“我给你传了话，但我并不是你的下人。” “所以呢？” 方雅云眉头微皱，还是不理解。 李三郎觉得这人有点笨。 他直白地说：“所以你要对我说谢谢。” 方雅云一时语塞。 以前在府城时，除了那么几家人之外，其他人更高地位的人她也见不到。 因此能受得起她谢谢的人，没多少个。 所以她还真的没这个习惯。 而且就算要说什么客套话，那也有她爹娘和哥哥会代劳。 所以这种话，轮不到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来说。 李三郎嘀咕道：“啧，我们家小姐小时候就教过我了。” “说别人帮了你的忙，你得道谢。” “即便那人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但我们也该保持最基本的礼数。” “怎么你看着年纪比我大，却连这个都不会。” 两人站的距离并不远，李三郎的嘀咕声都被方雅云听到了。 她突然有些脸红，罕见地有些结巴道：“我、我一时忘了。” “谢、谢谢……” 李三郎点点头：“不客气。” “话已带到，我就继续做我的事情去了。” 说完，他便回了刚刚坐的地方，从胸前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开始在上面专注地写起来。 方雅云这才快步离开现场。 她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教育了。 要是换做以前，她怎么也得发个脾气。 可一想到那个人说的看她表现的那句话，她这脾气就奇妙地被压下来不少。 等回到家后，家里人已经都回来了。 其他人今天离开，他们得等明天派新的活，今天又难得清闲了一天。 方雅云今天心情都颇好，看着这破破烂烂的房子都感觉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 李三郎处理好这边罪奴的事情后，便回去复命去了。 苏誉这几天并没有出门，陪着顾长乐刚去了一趟他们最近的书屋，看看他们新出的科普书籍的销售情况。 因为是科普类的书籍，所以价格定得并不高。 但很可惜，这样对销量也没有什么帮助。 那些人本来被封面苏誉的名字和那新颖的插图吸引过去，结果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都觉得眼睛被针了一般，恨不得把书立马塞回原处。 这种书在这个年代确实没多少人敢光明正大地看，更不用说买了。 看过的人都对苏誉颇有微词。 毕竟他一个状元郎，居然去编纂这样的书籍，实在是有辱斯文。 苏誉倒是无所谓。 反正那些人骂也骂不到他面前去，而且这种情况也早有预料。 不过除了骂的人外，还是有那么几家人派了下人过来偷偷买的。 看过情况后，两人便打道回府。 刚好遇到李三郎回来复命，夫妻二人便一起听了他的汇报。 这种事情没什么难度，很快就说完了。 说完后，李三郎还没有走。 把自己的小本本掏出来，一脸急切地说：“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禀告。” 顾长乐好奇问：“什么事？” 李三郎便把方小姐问李大郎借钱，还有李大郎让他带话的事情说了。 苏誉不知道李大郎先前和方小姐的那些牵扯，只知道上次进京赶考之前遇到瘟疫，就是因为大郎路上遇到被疫区官兵追赶的方小姐而被爆出来的。 但后面两人也没再有什么交集，所以别说苏誉，就连知道事情全部的顾长乐都没想到这两人之间居然有点猫腻在。 听完后，顾长乐意味深长地说：“这样啊......” “那大郎确实说得对，得看她的表现。” 第406章 机智得一批 顾长乐对于方小姐没有什么好印象。 虽然她对自己夫君没有造成实际性的影响，也没机会做再出格的事情。 但这都是基于自己底气充足，能强行让她停止做接下来一切的情况下。 不然当时自己夫君名声可是要被她影响到的。 不过若这个方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飞扬跋扈，顾长乐估计李大郎是不会真的看上她的。 尽管她们之间有些过节，但若是李大郎真有什么心思的话，顾长乐也不会直接阻止。 反正就跟李大郎说的那般，看她表现。 后面若是有所改变，表现好了，那顾长乐基本不会理这些小事。 “行，这事幺儿你禀告得正好。” “后面还有进展再回来告诉我。” 顾长乐赞了两句，让红缨给李三郎拿几碟点心给他下去慢慢吃。 李三郎便喜滋滋地受了赏，下去品尝他的点心去了。 苏誉全程没有说话。 等李三郎下去后，苏誉让顾长乐靠在自己肩膀，伸手给她按揉着腰后。 顾长乐如今肚子太大，一个姿势坐久了就会腰酸。 被这样力度适中的按摩很舒服，她便放心地靠在苏誉怀里，微微眯着眼睛。 按了一会儿，顾长乐才开口问：“夫君觉得我要不要帮大郎一把？” 苏誉装傻：“嗯？帮他什么？” 顾长乐轻笑一声，没有戳破自己夫君在装傻的事情。 “帮他捞一把方家的人啊。” “那方小姐其实长得还算不错，大郎说不定会看上她呢。” 苏誉淡定地说：“那我可说不上，毕竟我压根就没看清过那方小姐长什么样子。” 顾长乐这下子是真的乐了，笑着倒在苏誉怀里。 “真的假的？” 苏誉理直气壮地回：“这有什么假的。” “别的姑娘长什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压根没兴趣去留意她们。” “毕竟我娘子长得跟天仙似的，我看你都看不够。” 顾长乐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笑嗔道：“你最好是。” 苏誉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回答点了个赞。 毕竟这算是自己以前惹的烂桃花，苏誉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好在顾长乐也没这么小气，没有跟他翻这种陈年旧账。 屋外下着雪，两人窝在屋里暖洋洋的。 说了一会儿话，顾长乐便有些犯困了。 两人干脆在榻上睡了一会儿。 苏誉不怎么睡午觉的人，也不知不觉地眯了一会儿。 等醒来时，已经是大下午了。 红缨端着茶水进来，说是顾老头回来了。 苏誉把顾长乐从榻上扶起来，她懒懒地应了一声。 稍微洗漱一下，便去找好一段时间没回来的顾老头。 最近顾老头都在军营与手下商议和准备事情。 如今他们这里还算安稳，但很多事情私下都要先准备。 听到苏誉在牛栏山的一番所作所为后，顾老头便忍不住跑了回来。 一见到苏誉扶着顾长乐过来，顾老头直接咧开嘴笑了。 “好小子！” “我听说你在牛栏山那边做了不少事情？” 苏誉回道：“确实顺便做了一些。” 不过是随手把牛栏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又把与西南交界的那一块地方都收入了自己手中。 而且贡城县令也变成了他的人。 顾老头也没想到苏誉不过是去那边炼个盐就能顺便做出这么多事来。 他有些忍俊不禁。 “西南总兵郑淮，他是镇远侯的后代，母亲乃是先帝的妹妹。” “他这个人打仗不怎么样，但身份实在太高。” “所以即便是我，也不好直接没问过他便带着大部队过去。” “可如今有了你手上这一块地做缓冲，更有那片山的契约在，咱们可运作的地方就多了。” 这么大一个盐矿，以前是不知道这种毒盐块能炼成可食用的盐，所以才会置之不管。 可如今知道了知道，那就不一样了。 那盐矿不就变成了金矿么？ 顾老头自认不贪财，可没人能拒绝这么大一笔财富。 如今苏誉这么操作一番，就算西南总兵那边有问题，他们也大可以扯皮。 不过有了贡城县令做接应，顾老头觉得大概率是不会有这样扯皮的机会的。 若是这个贡城县令出卖他们，那就不用考虑了。 以苏誉现在与他的关系，可以直接把他干了，下一个肯定更听话。 “先前你说可以把那些毒盐块炼成可食用盐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考虑该怎么把这山脉给变成自己的。” “毕竟总不能直接就派人过去占了，这样说不过去？” “如今正好。” 顾老头越说越开心，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银子变成军费供给他的军队了。 苏誉说道：“确实不好直接占了。” “凡事讲究个师出有名。” “若是贸贸然行事，我们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自己想到的，没想到的，苏誉都给办了。 顾老头觉得苏誉除了不会带兵打仗外，其他一切都神了。 牛栏山的事情让他惊喜不已，顾老头抓着苏誉好一顿说。 说完后，他才想起自己今日还带了一些东西回来。 “正好今日赵老头送了一封信过来，你来读读看看他说了什么。” 顾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看看他最近在京城过得如何。” 先前苏誉不在时，这种都是顾长乐的活。 如今苏誉在了，爷孙两便都当起了甩手掌柜，等着苏誉看完给他们复述。 苏誉说好，接过信快速看起来。 等苏誉看完后，他脸色有些奇怪。 前面都是一些互相问候和说自己情况的话，后面的…… “老师说朝廷那边要发行宝钞，要求各州府都需要用白银和铜钱去兑换一批新的宝钞。” “宝钞？” 顾老头奇怪道：“这是什么？” 苏誉解释说：“是纸币。” “类似银票，可与银票不一样。” 顾老头奇怪道：“朝廷也要做钱庄，让大家把钱都存它里面去？” 苏誉沉吟道：“差不多的道理。” “朝廷如今拿不出银子来了，西南那边闹得越来越大，而且边疆也有所异动，所以他们要发行一批宝钞购买赈灾物资去赈灾。” 顾老头惊讶道：“这真的能行？” 第407章 抢钱啊这是 看来以前的三皇子，现在的元和帝倒是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居然想到发行新的货币来填补空虚的国库。 但苏誉有些怀疑。 在这种时候发行纸质货币，真的不是为了单纯的敛财么？ 纸币是一种比较进步的货币制度。 可只根据苏誉那有限的历史知识都能知道，古代很多时候封建政府总想着借助纸币发行来填补日益巨大的财政赤字。 但他们对于货币的真正调控却缺乏手段，最后都毫无例外地走上恶性通货膨胀的道路，使百姓们的财产遭受巨大的损失。 这个做法，短时间内确实能给政府带来巨大的收益。 可长远来看，苏誉不知道元和帝手底下的班子能不能提前了解到这方面存在的巨大隐患，从而提前采取手段完善这种较为先进的制度。 顾老头对这方面也不了解，听苏誉这么简单提了一嘴，有些诧异地说道：“这般说来，大周的困境很快就能解决了？” 朝廷发行纸币换成银钱，然后朝廷再用这批银钱来充实国库。 这样都不用多久，就能从民间拿到一大笔财富。 而大周目前的困境，就是因为国库空虚导致入不敷支，连赈灾都赈不起，所以东南才会乱成这样。 有了银钱，那些问题不就能轻易解决了？ 大周的困境解决，估计就要搞他这个东南王了…… 可不解决吧，西南那边乱成这样，民不聊生，顾老头每次听到这些消息也觉得不是个滋味。 顾老头一时都不觉有些矛盾。 顾长乐比顾老头懂多一点算术，而且脑子也灵活一点。 她倒是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夫君的意思是，朝廷拿一张张印刷出来的纸，换取我们手中的真金白银。” “可我们拿着纸币，真的能换回同等价值的物品吗？” 银子和铜钱也能流通，纸币也能流通，大家都是货币。 可他们手中的真金白银，却得交给朝廷，换回来一堆纸币。 这种办法怎么听着总感觉不对劲？ 顾老头也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复杂。 “是长乐说的这个意思？” 苏誉点头道：“是的。” 可不就是这样么？ 拿纸币换银钱，民间无端端多了一大批同样价值的纸币，那怎么可能换得回来同样价值的东西？ 看来顾长乐虽然不懂通货膨胀，却也大概猜想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那不等于抢钱么？”顾老头想得简单些，但也觉得有些气愤。 这可不是存钱的钱庄了，那就是相当于白抢了！ 苏誉心想，要是直接把白银和铜钱的货币地位废除，确定纸币的唯一货币地位，肯定不算白抢。 但问题就在，朝廷那边既要又要。 这种敛财目的就很明显了...... 看来三皇子和庆元帝不愧是父子。 虽然敛财的目的不一样，但手段同样不怎么地。 “只能说纸币没有问题，只不过被用歪了。”苏誉只能无奈地说。 顾长乐听了苏誉的话，突然问道：“所以若是换做夫君来做，这纸质的通宝是可以代替银子这些正常使用的？” 苏誉笑了笑：“我确实有完善一下这种制度的方法。” “不过朝廷既然已经决定发行了，估计也没我们说话的份了。” 而且赵老头应当也想到了其中的有害地方。 他身处内阁都没能阻止朝廷轻易发行纸质货币，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苏誉猜测，三皇子的目的，估计只是短时间的大量敛财。 至于可能引起的后果，他暂时不需要机会。 以后总会有新的解决办法的。 不过，信的后面还说了一些补充的话。 赵老头还说，朝廷念及各州府可能没有足够的银两拿来兑换，可以让他们换成等额的物品来兑换纸币。 也就是粮食、布匹等等生活必需品。 顾老头无语地说：“这不就等于让官府把民间再搜刮一圈？” 一开始他还真的没想到这么深的地方。 以为朝廷发行纸质货币，只是想做个大的钱庄，让大家把银子都存到国库里面去。 就跟他们现在有的钱庄一样，到时候大家要钱可以拿着银票去钱庄支取。 可没想到，这根本不一样。 因为按照苏誉说的，朝廷收了银子之后，就没想过会再还给百姓手中。 百姓们手中的银钱和财物换成了一堆堆的纸币，到时候朝廷若是再印一批纸质货币，要兑大家手中的钱粮等，岂不是又要搜刮一次？ 这样一来，别说大周其他的百姓，就是他们东南都得被刮去不少。 估计朝廷来上几次，百姓们就活不下去了。 顾长乐沉吟道：“这可不好办……” “短时间内这种办法对朝廷有巨大好处，可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大周会更加乱。” 而且各州府分派了任务。 东南也需要承担一笔巨大的兑换任务。 顾老头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文字他尚且处理不了，更不用说这种玄乎又玄的东西。 而且这时候上交银钱或者粮食，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盐山那边可以赚钱，可粮食毕竟是有限的。 后面若是有什么事，他们可能连军粮都缺。 爷孙俩求助般地看向苏誉。 苏誉说道：“银钱我们肯定不可能足额换的，得观望一下朝廷对于纸币后续的补充制度会不会完善。” 爷孙两点头。 苏誉又道：“粮食也不可以。” “以我们现在的耕种情况，粮食是重中之重，不能用它来换纸币。” 爷孙俩再次认同地点头。 苏誉看一老一小两个这同步的动作，有些忍俊不禁。 “那只能交其他的东西用来兑换纸币了。” 顾老头赶紧说：“你老师信上说，粮食、布匹、茶叶、瓷器等都可以用来兑换纸币？” 苏誉道：“不错。” “可那些东西我们产不了多少。”顾长乐说：“除了粮食外，其他东西的产量不足以支撑兑换成这么多的纸币。” 苏誉摸摸下巴：“倒也不是不行。” “把产量提上去，供给富余的情况下，咱们可以把多余的那部分给朝廷。” “这样我们可以把损失减到最小。” 第408章 还能薅钱啊! 拿他们不需要的东西去换朝廷特意发行用来敛财的纸币，无疑是最好的。 可按照现在的生产力来说，能编写进税目，代替银子用来征税的物品，他们东南都没有多余的。 尤其是粮食，这是重中之重。 西南那边遭了灾，就是因为百姓没有了粮食，朝廷也没有多余的钱财和粮食去赈灾，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天灾人祸这种东西，谁也说不上。 所以手上有粮，这才是最重要的。 苏誉也说了，除了粮食外的东西。 可爷孙俩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他们这边有什么是产量多到有富余的。 茶叶有，可产量并不高。 瓷器他们这边也有一些地方可以产，但么自给自足尚且有些难。 而布匹更不用说了。 别说他们东南，就是整个大周，也没有一个地方敢说自己有富余的。 毕竟是纯手工的年代。 每样东西都有，可实现量产需要各种严苛的条件。 粮食之类的不可能短时间内实现大量增产，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而其他方面...... 苏誉倒是有一个想法。 “可以搞。” 苏誉肯定地说：“其他东西大量时间人力物力和技术的提升，但有一样东西，可以短时间内就能实现。” 苏誉已经想到了。 这自然就是布匹。 现在的纺织技术虽然比前朝有所提高，可还是不够。 也因此，棉布价格至今还是大部分普通百姓不能承担的。 要实现布匹的大幅度生产增长，苏誉记得有一个小东西可以做到。 ——飞梭。 这是一个安装在滑槽里带有小轮的梭子，滑槽两端装上弹簧，使梭子可以极快地来回穿行。 现在用的普通梭子，得有两个人配合，而且效率非常慢。 使用飞梭后，一个人就能完成织布工作。 而且使用飞梭织布，布面可以大大加宽，能织比以前更宽的布。 也就是说，同样的工作量，只需要更少的人和更短的时间就完成。 所以飞梭的发明能使织布速度变快。 苏誉脑海里，有飞梭的大概构造。 只需要找工匠打造出来试用一番，很快就能确定下来。 后续布匹产量提升后，肯定会加剧对棉纱的需求，届时就需要用到可以一次纺出许多根棉线的手摇纺纱机。 这些也可以一并让人现在就开始研究。 布匹虽然也是生活必需品，但它不像粮食一般，是一次性消耗品，吃多少就没多少。 布匹是可以反复利用的。 所以即便现在他们利用先进技术纺织出来的布匹全部送到朝廷去，他们这边的百姓们也不会这段时间因为缺少布匹而有太多的不便。 而且苏誉想了想，要不干脆搞个纺织厂，这段时间就不会影响到其他百姓的生活。 算了一下。 一匹棉布本来卖800文钱，需要一个农家妇人不停地织造大概一个月的时间。 用飞梭改进织造技术后，那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妇人估计能织造出来十匹甚至二十匹棉布。 这些布匹暂且没有流入市场，而是仍然按照800文钱一匹的收购价给朝廷换取了等额的纸币。 后续纸币的购买力度下降，可他们批量织造出来的布匹，成本却只有原来的几分之一。 只要他们后面继续批量生产布匹，后续布匹的价格肯定也会继续下降。 所以即便纸币的购买力换到手之后就开始贬值，可他们交给朝廷的布匹其实也并不是正常的成本价。 “只有成本价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也就是说，我拿成本价一百文的布匹当成八百文去兑换朝廷的纸币，后续到手的纸币只有原来一半的价值，我们依然会是赚的。” 这笔账，苏誉越算越是觉得可行。 但其他换了纸币的人，可能就要遭重了。 手中的财产大概率会缩水。 其他地方他们插手不到，现在只能暂时管住东南这边的纸币流通。 尽量不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只他们王府这边先顶着，顺便小赚一笔。 “夫君想怎么做？” 顾长乐看苏誉说完后，又微微陷入了思考，便没有先打扰他。 等到差不多了，她才再次发问。 苏誉笑道：“我需要有打造织布机经验的木匠，以及懂织造的妇人以及织布机一批。” “对了，纺织的原料也得准备好，咱们争取在过年之前弄一批布匹代替银钱去上交给朝廷。” “布匹......” 顾老头脸色严峻地说道：“一匹棉布大概八百文钱，咱们要兑八万银钱的话，最少得需要十万匹棉布。” “如今离过年就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能不能在这之前把布匹都凑齐暂时另说。” “可这样一来，不就还等于是咱们王府出的钱送给了朝廷？” 八万两不是小数目。 户部那边批的军饷，东南这边也就十五万两到二十万两之间。 而且时常批一年再拖两三年。 所以将士们算得上是紧巴巴地过日子。 顾老头作为主帅，自己私下都补贴了不少军饷进去。 也因此，他底下的兵才会如此拥护他。 可刚刚苏誉才说不能白拿他们的银子去送给朝廷，怎么转眼又要做这个？ 毕竟这纸币按照苏誉的说法，是肯定要贬值的。 他拿了八万两的东西去兑换了纸币，到手的纸币可能只能买回四万两的东西。 顾老头觉得有些懵。 他觉得苏誉有后手，但他完全猜不出来。 顾长乐也想到了这一层，也在好奇地等苏誉解释 苏誉便说：“我能发明一种东西，让布匹的产量短时间内大大提升，同时成本大幅度降低。” “咱们用这种布匹去换朝廷的纸币，即便那纸币到手就贬值，咱们也不会亏。” 顾老头对苏誉的能力还是很相信的。 苏誉口中说的大幅度，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孙女婿你仔细说说，这产量和成本能到什么程度？” 苏誉保守地给他们算了几个数。 越算，爷孙二人眼睛便越亮。 算到最后，顾长乐目光灼灼地说：“所以咱们不止不会亏，甚至还可能从朝廷手中薅到一笔银子？” 第409章 神奇的小东西 这可太神奇了。 说干就干。 顾老头当即下令，要底下的人把苏誉需要的人和东西赶紧准备好。 苏誉也拉着顾长乐到了书房，让她帮自己画飞梭的原稿。 顾长乐也不推辞，坐在椅子上一边磨墨一边等苏誉看着原本用来织布的梭子在思考要怎么进行改动。 过了一会儿，苏誉才开始指着一些地方给顾长乐说明。 夫妻二人搭配了这么久，对彼此都非常熟悉。 因此苏誉说的话，顾长乐都能很快领悟。 两人在书房修修改改，终于确定了初稿。 赶紧便让人拿了下去打造出来。 飞梭与普通的小梭子有些不同，但幸好顾老头让人找的是曲州城中非常有经验的木匠。 苏誉他们画的图片看得很清楚，所以这东西很快也就被打造了出来。 到了次日一早拿到制作出来的飞梭后，苏誉决定亲自带着人去试一下。 有经验的妇人和织布机都在城中有找到。 顾老头派人带苏誉到了距离最近的那户人家里，让那家擅长织布的妇人开始实践。 这妇人家只是城中一户普通的人家。 她丈夫与公公在外做活，而她则与自家婆婆在家看孩子与织布帮补一下家用。 最近快过年了，正是大家要裁布做新衣的时候，布匹也能卖上比寻常时候更好一些的价格。 所以这段时间，妇人更是恨不得还就着用来取暖的柴火那点昏暗的光来再织一会儿布。 这日正在织布时，家中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说王府要征用她的织布机与人帮王府织布。 淮南王是他们东南的守护神，妇人自然是愿意的。 她也没问王府会不会给钱，直接便应了下来。 因为担心王府随时要召她和她的机器干活，所以妇人和自家婆婆干脆把自家没织完的布在昨晚草草收尾。 为此还忙到了三更半夜，在凌晨时才小憩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今天这群官兵们又到了。 而众人拥着在前头的，则是一个衣着打扮富贵，看起来仪表堂堂的年轻人。 这自然便是苏誉了。 “贵人要我们做什么？” 婆婆带着孩子躲在屋里，怕冲撞了贵人。 只有妇人和自己今日还没来得及出门干活的丈夫。 苏誉说道：“听闻你织布的手艺远近闻名，我这有一个织布用的小东西，想让你帮忙试一下。” 这贵人长得高大俊朗，被这么多兵簇拥着，居然对着他们说话还这般和气。 而且他一出声对自己就是赞扬，这种场面他们还真的从来没遇到过。 妇人有些脸红地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她的丈夫也咧开嘴，有些憨憨地笑着。 这贵人肯定是王府的人，但至于是谁，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不是很清楚。 想不到自家娘子的手艺居然能被王府看上，丈夫怎么能不高兴？ 苏誉说完后，便把刚昨天才制作好的飞梭让人递了过去。 拿到这个小东西时，这妇人还有些好奇地翻看了一下。 “这是......梭子？” “看起来不大像。” 苏誉解释说：“这叫飞梭，能改善织布速度。” “劳烦你帮忙试试。” 妇人赶紧点头，坐在了堂屋旁边放着的织布机上。 屋内很快就响起了一阵吱呀的响声。 响了一阵后，那试飞梭的妇人惊奇地停了下来。 “这......这飞梭居然如此好用！” 只不过换了一个小东西，居然完全就不一样了。 往常时候，织一匹布需要她和婆婆两个人一同合作。 但她婆婆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时常对她没好脸色。 碰上婆婆看她不顺眼的时候，那她就得一个人来，织布的速度会大大降低。 但这个飞梭，居然让她一个人就能处理好往常需要两个人才能处理的工作。 而且这梭子穿行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她就织出来了一截布。 苏誉在一旁看着，心想这飞梭是成了。 不过他还是让妇人继续织造一会儿，才又问了她的使用感受。 妇人有经验，东西哪里好用，哪里不好用，她用了好一会儿，也大概有些体会。 而且这个贵人虽然在他们这破房子里存在感十足，但态度实在是太过温和了，为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于是妇人便大着胆子说了两个意见。 苏誉让一旁的木匠记下，准备回去后再改进改进，就能批量生产了。 “今日多谢你们的帮忙了。” 苏誉点点头，让人给了打赏，便准备离开。 妇人赶紧说：“贵人，你们的东西。” 那飞梭还挂在她的织布机里还没拆下来。 苏誉说道：“这飞梭暂且留在你这里。 “今日你再帮我们试一试，若是还有其他的地方需要改进的，再给我们提。” “估计明日还会送新的飞梭过来，都得劳烦你帮忙试一下。” 那打赏的荷包捏着便很充实，妇人的丈夫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不敢说劳烦，贵人尽管吩咐便是。” 苏誉笑了笑，也心情颇好地离开。 等到一群人走后，夫妻二人这才打开拿到的打赏。 荷包里居然装着一个小银锭子，是五两的样子。 只帮着这些贵人们试了一下小东西，就得到了这么丰厚的打赏。 这意外之财，够他们一家过个十足的肥年了！ 妇人的丈夫高兴地说：“这贵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出手居然这般大方。” “就这么一个小玩意儿，都不值五两银子。” 说着，伸手弹了弹那个飞梭。 妇人赶紧说：“别弹坏了，到时候贵人要拿回去看见得怪罪我们的。” “说得也是。”丈夫也知道是自己多手了，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因为贵人离开前，吩咐妇人要再试多一下，妇人便也不敢含糊。 又重新坐回了织布机前，开始吱呀吱呀地继续试起来。 屋内的老婆婆也带着孩子走了过来。 “贵人们都走了？你家婆娘没丢脸吧？” “走了，还给了不少打赏。” 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让做婆婆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既然自己这个儿媳妇今日帮着家里搞了这么大一笔进项，那她便也不好给脸色。 走过去，颇为亲热地说道：“贵人要你继续织布？那我来帮你吧。” 妇人头也不抬，直接说道：“不用帮忙了。” “贵人送了一个东西过来，以后我一个人织布也可以很快了。” 第410章 只有永久的利益 苏誉的纺织厂雏形已经有了。 场地、设备、人员和管理等，都在短短时间就安排好。 因为暂时还处于试验阶段，而且要赶工，所以一开始的规模并没有预想中的大。 纺织厂请的都是拥有织布技术的女工，工钱丰厚，尽管计算工钱的方式与他们平时知道的不同，但还是吸引了不少的妇人前来报名入职。 至于新设计出来能快速提高布匹产量的东西，也不用担心别人会拿去到处宣扬。 因为再宣扬，也是在着东南境内。 只要顾老头在一天，就没人能翻得了天。 不过这些不算问题，却还有一些后面需要解决的问题。 那就是原料问题。 织造布匹的速度虽然变快了，可原料的量却没有变化。 无论是棉花的种植，还是棉纱的纺织，都是在布匹纺织速度有了进展后需要解决的。 棉纱的纺织，这个得需要专门去改善纺纱机。 为此，那批召集来的木匠自然还没走。 在改善和生产了飞梭后，苏誉又让他们继续研究改善纺纱机。 有理论的支持，改善的事情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原料棉花的获取...... 要不就是买，要不就是抢，要不就是自己搞个地方大批量种植。 可无论哪一种，都有难度。 按照地理位置来说，他们东南适合种植棉花的地方也有，可这些棉花的产量几乎是固定的。 织布的速度大大提升后，以前的那些产量自然会跟不上需求。 而从其他地方购买原料，少的还好，数量太多估计朝廷是不乐意的。 对此，苏誉想着要不干脆把眼光投向棉花传进来的地方。 ——西域。 最初的棉花由这里传入，而且那边地域辽阔，基本都是种植棉花的地方。 “要和西域人做生意？” 苏誉来找顾老头说这事的时候，顾老头正与自己两个老战友一同商量事情。 听苏誉说了这话，顾老头有些惊讶。 他们不过是想着把换回来的纸币损失减到最小，没想到苏誉居然提出要和西域人购买棉花。 苏誉找人搞纺织的事情，顾老头手下的将领们一部分是知道的。 今日过来的两个将领，一个是大营里的掌印姓宋，统领东南军政事务，一个是掌管练兵与军田的赵佥事。 两人虽然都在顾老头手下，但他们官职都不小，基本是除顾老头与朝廷派来的文官外营里最大的武将了。 如今大周局势不明，他们时常要与顾老头商量事情。 见到苏誉过来，便都好奇地看着这位刚回到东南没多久就搞出了不少让人惊叹之物的驸马爷。 苏誉说道：“西域棉花边疆高，我们与他们合作获取原料是最好的。” 就大周目前的棉花产量，不足以支撑苏誉这个纺织厂和设备持续的改善更新后带来的巨大速度提升。 顾老头沉吟说：“西域各国从很久之前就是我们的大周附属国，做生意倒是有可能。” “可要越过大周和他们做生意不容易。” “毕竟在此前，都没人能做成这样的生意。” “而且单就我们也不能代表大周，就怕这步子不好迈出去。” 大周与西域并没有开通互市，所以明面上做生意的人没有。 但私底下，估计会有些人去走私西域的东西到大周里贩卖。 可按照苏誉说的，他们要的量太大的话，这走私的风险就会大。 需要打点的关节也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西域有不少小国。 这些小国们虽然臣服于大周，可国与国之间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要跟他们做生意，明显更增加了困难。 苏誉这两年科举时，也读了不少这个世界的史书与时政，所以对这些多少是有知道的。 但他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可以先试一试，万一呢？” 西域各国对大周有多忠诚，苏誉不清楚。 可他知道。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若是他能给那些西域小国带来足够大的利益，要他们联合在一起也好，背着大周与东南偷偷交易也好，也不是不可以。 顾老头便点点头说：“行，那我派人去试试看能不能联络上。” “不过需要的时间肯定要不少的。” 路程遥远，要传消息回来肯定要到明年了。 苏誉说没关系，这段时间他们的原料还是够用的。 “不过……” 一旁听着的宋掌印听着自家王爷对这个孙女婿予取予求，说什么都是答应的样子，有些犹豫地看着苏誉。 “咱们现在越搞越大，以后会不会都给朝廷做了嫁妆？” 万一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他们得往山的那边迁到胡族的地方去。 这些都是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商量的。 那现在做的东西有些一时之间迁不走的，岂不是便宜了朝廷？ 苏誉笑道：“怎么会？” “东南的是我们的，大周的，也会是我们的。” 宋掌印愣了一下，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佥事倒是哈哈大笑道：“王爷，咱们姑爷是真的风趣。”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苏誉居然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地随口说了出来...... 顾老头也笑了一声。 顾老头答应了派人去，但时间要很久，而且还不一定成。 所以他们还得继续找别的供应商。 顾老头说：“这事不一定成，而且他们那边的东西也不一定就能完全满足你的要求。” “所以在此之前，你还得再找一下别的人供应原料。” 苏誉说：“这个我也有考虑。” “我已经写信给平阳沈家的人，准备与他们商量一下。” 平阳沈家，是东南最大的商贾。 这样正好。 顾老头知道苏誉自己也有不少的人脉，说道：“行吧，你先弄着。” “横竖老头子我也不懂这些，相信你肯定是考虑周全的。” ..... 等苏誉离开后，宋掌印才有些担心地说：“王爷，咱们姑爷好像对那事，比我们想得还更多？” 哪事？ 自然是那种抄家灭族的大事。 对顾老头他们来说，做乱臣贼子，那是最没办法中的办法。 但凡还有得选择，他们都不愿意去冒险。 所以他们都想好了。 到时候实在不行，他们就直接退到山的那边去。 这群武人，尚且还这样谨慎。 想不到苏誉一个读书人，居然敢这般大言不惭。 顾老头啧啧嘴。 可不是么？ 这小子满腹圣贤书，居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事顾老头早就知道了。 宋掌印又说：“就怕他到时候心思太重，会把我们这么多人都推向悬崖边。” 顾老头沉吟道：“老头子我没有儿子，更没有孙子，只有一个孙女。” “所以孙女和孙女婿，便是我最在意的人。” “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我一个老头子能做到的，肯定是要支持的。” “更不用说，我孙女婿本该有大好前程，不用蹚这浑水，完全是我们把他拉下了水。” “如今他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咱们东南的百姓与军务着想，他不会害我们的。” 第411章 真是肱股之臣啊 手底下的人有顾虑也是正常的。 但看顾老头这无条件支持的样子，他们也不好再追着说下去。 而且他们姑爷苏誉的能力，确实不简单。 也怪不得他们王爷如此推崇他。 ...... 很快就到十一月份了。 最近天气寒冷，百姓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但起码在曲州城中，不少人家因为家中懂织造的女眷有了一份令人羡慕的活计而好了不少。 东南都下了不短时间的雪，京城那边的天气自然更加恶劣。 早在中秋过后没多久，京城附近的地区便开始下雪了。 而且不止京城。 大周有不少地区，今年下雪都比往年更早，而且雪花更大。 西南那边的水灾后续还没有处理，又到处都闹起了雪灾。 刚上位的元和帝人都麻了。 他上位后高兴了一段时间，享受了一阵子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严后，便开始辗转于各种国事。 这时，他才真正发现，自己父皇给他留下了不少的窟窿要补。 西南那边正在闹的动乱自不必说，去年秋冬本该清理的运河淤泥在这种大雪下等明年开春后会再次酿成比先前更大的水灾这些都是小事。 各处催要军饷的奏疏也在年底都不期而至。 而且冬天的时候，不止大周的百姓们难过。 边疆的异族日子也不好过。 从中秋后，边疆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已经上升到了要戒严的地步。 而且前不久，元和帝又收到了消息。 说是他父皇庆元帝先前派出海去先行试做贸易的船，居然在回航的时候遇上了暴风雪。 这直接让他们损失了几艘大船和随船的一众航行好手。 这些海上贸易的钱，是要进自己私库的。 元和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却连发怒都不知道跟谁发怒。 毕竟遇上海难这种事情，真的没办法怪罪。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无一不是在告诉他，自他登基以来，什么都不顺。 甚至连民间都隐隐有些不好的传闻。 元和帝急得后宫都没心情去了，整日召集内阁的人商量解决的办法。 但内阁这几个老家伙，也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办法。 说来说去不就是拆东墙补西墙。 在刚刚升为户部尚书的石有为提议道：“如今边疆战事吃紧，军饷不可再拖。” “臣以为能先从陛下过年时准备给宗室以及皇宫贵族们的赏赐中省下一部分，先用于边疆军饷开支。” 这一个提议，倒是颇为良心。 赵老头都忍不住心中的诧异，对石有为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实际性建议的话而高看了他一眼。 然而元和帝却怒不可遏地说道：“不行！” “这是朕登基后第一个过年，如此削减后，朕在宗室中的威望何在？” 皇帝也是要面子的。 拆谁的墙去补都不应该拆他这个做皇帝的去补。 石有为看了一眼王阁老，得到了他微微责备的一眼。 石有为赶紧补救说：“陛下说得是。” “既如此，那不如改一下？” “臣记得各州府对于婚嫁以及读书人都有不少优待，那就把这些优待的钱都给取消，正好能给朝廷节省下一笔钱财。” 这才让元和帝脸色好看了一些。 先前朝廷为了鼓励生育，规定了适龄男女在年纪到达之前成亲，是有一笔奖励的。 各州府情况不同，奖励情况也不同。 苏誉当初和顾长乐在府城领婚书的时候，就得到了三百文的奖励。 有些地方估计就是五十文、一百文这样都有。 还有读书人的优待。 那些廪生们都有朝廷专门的廪补，还有一些别的优待。 按照石有为的建议，是先取消。 等到朝廷后面有钱了，再考虑补回来。 但他这一提议，在场的不少人脸色都有些奇怪。 因为石有为也是一个读书人，一个文官。 动读书人的利益，那就是动他们士大夫的利益。 提出这样的提议，石有为恐怕要被不少读书人骂了。 可石有为好像全然不知，还提了出来。 元和帝听后，还颇为欣慰地点头：“爱卿这些提议甚好，颇得朕心。” 天下都是皇帝的。 读书人、士大夫的自然也是皇帝的。 皇帝手头紧，把他们的优待先停一停，这个很合理。 石有为也是豁了出去。 为了自己能得到新帝真正的重视，都这般大公无私了。 “要不把大周各级官员的月饷也先削一削，这样还能凑出一笔银子来。” 元和帝居然还顺势又想到了这一层。 大周的官员们俸禄还可以，每个人削一削，能凑到不少的银子出来。 这样一来，边疆的军饷肯定是能凑够了。 可在场的都是官员，这提议让他们脸色更不好看了。 石有为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少人见这些关乎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便也纷纷开始加入话题。 大多数都是隐晦地提醒皇帝这办法不行。 毕竟这关乎他们的月钱。 直接说不行，皇帝会觉得他们不为朝廷着想，觉得他们自私。 可说行吧，这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他们只能婉转一些提醒，好注意不给新帝留下他们太自私的坏印象。 赵老头懒得说话，看着以王阁老为首的一派人在讨论。 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王阁老在他们对这些提议讨论了一阵之后，突然说：“陛下，老臣这两日听说了一个办法，能让咱们大周的国库迅速充盈起来。” 水满则溢。 太快的太急的东西，大多数都会伴随着后遗症。 而王阁老说的办法，便是大周自印纸质通宝发放下去。 这个办法一提出来，户部尚书石有为先是皱了皱眉，随后便是狂喜。 元和帝也同样如此。 “真是好办法！” “王阁老不愧是我们大周的肱股之臣啊！” 他们朝廷居然只需要印刷一堆纸质通宝，就能得到大量的银钱和物资。 这世上竟有这么好的事情！ 元和帝当即高兴得下令下去，按照王阁老的办法去做。 短时间内，他就能得到能解决目前所有困境需要的东西。 元和帝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很快。 第一批纸质通宝就被设计了出来，送到皇帝的桌上。 元和帝只想着赶紧搞钱，根本不在意这一批纸质通宝长什么样子。 大笔一挥，直接就把纸质通宝批了下去。 这在最先使用新型纸质通宝的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此时。 经过一路奔波，葛时终于到达了京城。 进城时交了十文钱后，他便想着请一路护送他过来的一行人吃顿饭。 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酒楼，点了i一桌子的菜。 一路风尘仆仆的众人大快朵颐。 吃完后，葛时喊道：“结账。” “好咧。” 伙计应声而来，直接说道：“客官盛惠三贯四百三十文钱。” 葛时掏出一块四两左右的碎银子，让他们去找钱。 掌柜的拿着小秤，称了一下重。 “重四两。” “来，这事找零。” 说完，伸手数了一堆纸给葛时。 葛时莫名其妙地接过这一张张类似银票的纸，有些懵。 “这是？” “这是朝廷新弄的通宝，日后咱们都得用这个通宝。” 第412章 实在是有辱斯文! “这是六百七十文，客官收好了。” 葛时掏出的银子，被换回了几张纸质通宝。 手中最大的纸质通宝是一百文钱，最小的是一。 其他送他过来的人也都好奇地看着找零回来的新钱，有些甚至上手摸了摸。 跟钱庄的银票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不愧是京城，与咱们那些乡下地方完全不一样。” 有人感叹说：“一两文钱都能换成银票用。” 银票都是大额的数目，那几十文钱甚至几百文钱都是用不上银票的。 想不到京城居然这一两文钱都能换成银票用。 这酒楼开在京城内，这点小钱肯定不会随便骗他们的。 葛时又看了一眼那些在酒楼消费的当事人，发现掌柜的也都是给他们找的同样的纸质通宝，便知道这掌柜的说的都是真话。 从酒楼里出来后，还能听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口中都谈论着这个朝廷新出的纸质通宝。 再次踏上京城的道路，葛时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 上次他本该春风得意的他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这次他一定要闯出些名堂来，回去的时候能够风风光光地，一雪前耻！ ...... 安顿好后，葛时便跟着来接应的人进了宫。 因为最近搞出了新的通宝，元和帝心情非常不错。 听到宫人禀告葛时求觐见的消息时，尽管他已经忘了葛时是谁，但还是耐着性子听禀告的人说了葛时的事。 得知葛时在来的路上，居然杀了一个乱贼的小首领，元和帝更是龙心大悦。 西南那边乱成什么样，他自然是清楚的。 但再清楚，他也没办法处理。 因为他的好父皇在临终前，居然把户部从其他地方挪出来给西南的赈灾款几乎全给眛了。 所以他实在没办法。 王阁老告诉他，这种流民引起的暴乱，大多数都不足以为惧。 既然现在没能力阻止，那干脆让他们自行消停即可。 元和帝也只能听从这个办法。 但今日，想不到被自己传召来京城的那个人，居然给他带来了如此好消息。 “快传！” 一声令下，葛时很快就被带到了元和帝面前。 葛时进宫之前沐浴更衣，为人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 元和帝对他更是满意。 “爱卿一路上辛苦了。” “听闻你在路上还遇到了乱贼，却临危不惧反而杀了贼首立功。” “若是天下都是爱卿你这样的能人，朕又何须再为这点小事而每日烦心啊？” 其实这功劳也不算是葛时自己的，毕竟他是趁着混乱时浑水摸鱼得手的。 但苏誉说了，这功劳是他的，那自然就是他的。 葛时拱手，谦逊地回话：“陛下谬赞了。” “草民也是实在没办法。” “这群暴民沿途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为了避免他们荼毒更多的无辜百姓，草民也只能下此狠手。” 元和帝哈哈大笑道：“爱卿此前是个读书人，估计那些暴民也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的魄力。” 这么看来，王阁老说的确实是对的。 这些乱贼确实不足为惧。 就一个半路出家的读书人，都能这样破贼，也不知道西南那些武将和当地官员在干嘛。 一个个领着他大周朝廷给的俸禄，却完全不知道分君之忧。 早知道石有为当时提议要削减这群人的俸禄以减少国库支出，当时就该直接答应的。 “好！爱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朕便让你进都察院，任督察御史一职。” 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及谏议。 监察御史，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 都察院不仅可以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为最高监察机关。 这是一个重要的机构。 虽然没有太多的油水，官位品阶也不高，一般就是从五品这样，但却是个实打实拥有监察百官权力的部门。 葛时当初被召进京，就是因为他写来弹劾庆元帝的奏疏。 如今他能够得到这样的职位，元和帝也算是安排得非常不错。 葛时心中大喜，当即行大礼。 “多谢陛下！” 元和帝笑眯眯地挥挥手，让人带葛时下去。 葛时走出御书房时，脚步都是飘的。 他没想到，一来到京城就被委以如此重任。 宫人带着他穿梭在皇宫中。 中途换了一下领路的人，先领了官服后，又捧着新领的官服到了都察院衙门。 说明来意后，葛时很快就被迎进了衙门内，拜见了自己直属的最大上司右都御史。 右都御史听闻葛时是个半路出家被召进来当官的，对着葛时的态度不咸不淡。 他们这群文官，都是经过科举厮杀出来的。 科举成绩越好，越能得人青睐。 像那种监生、贵族子弟任职文官的，基本都入不了他们这些人的眼。 更不用说葛时这种因为闹事导致自己功名都被取消的人。 没有功名的人，要得到他们的青睐肯定是不容易的。 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人带葛时去了他干活的地方。 葛时心中正高兴着，也没介意这些小事。 乐呵呵地被人带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他工作的地方还有另外三个同事，年纪都比他大上一些。 见到葛时到来，大家都好奇地打听了一番他的背景。 得知葛时曾经因为带头质疑新科会元科举舞弊而被取消了科举成绩，几人眼神都有些变化。 其中一人，笑眯眯地指着一份奏疏说道：“正好是葛大人来了，不如这份奏疏便留给葛大人处理吧。” 一来就能碰到奏疏？ 葛时不作他想，喜滋滋地走过去拿起奏疏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更是高兴了。 居然是东南那边上的奏疏！ 奏疏上写了，淮南王府的长乐公主与驸马爷在回乡的路上编纂了一本科普的书籍，送来给朝廷，希望朝廷能推广开来。 “科普书籍？” 葛时好奇地打开随着奏疏一同附来的书籍。 “顾长乐、苏锦言……” 封面的两个名字，颇为亲切。 然而里面的内容这一看之下，他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这……居然是这样的书？” 指他过去处理这份奏疏的那官员颇有些幸灾乐祸。 “可不是么？” “这苏锦言怎么说也是个闻名天下的魁首，居然编写如此有辱斯文的书。” “实在是我辈之耻辱！” “弹劾他的事情，正好就交给葛大人你了。” 第413章 左右为难 葛时没想到，自己一来就领到了这么难搞的差事。 这些人以为他跟苏誉有过节，所以把这事交给了他。 就是想看葛时会不会狠狠追着苏誉来咬。 几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态度，让葛时脸色有些复杂。 他与苏誉，早已经冰释前嫌。 如今一上任，就要来弹劾苏誉，这怎么搞？ 可自己刚来这里，被派下的工作就挑三拣四，又实在不合适。 葛时一时陷入了两难。 来的时候，他踌躇满志，想要为大周做一些真正的实事。 可没想到居然会是弹劾苏誉这种事…… 葛时有些迟疑，想要为苏誉说几句好话，看看能不能把这任务给忽悠过去。 结果这几个同僚，却压根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在收到这封奏疏之前，本官是万万想不到，这苏锦言居然能做出这等辱没身份的事情来。” “是啊，虽说他如今身为大周驸马爷，不是文官，可他怎么说也是先帝钦点的连中三元者。” “一想到那些与他同届的科举考生，我就替他们感到蒙羞！” “妇人生育这样的私密事情，他一个读书人，怎么能掺和进去？” “该不会是长乐公主觉得自己一个妇道人家编写出来的书籍会不受重视，才拉着苏锦言一同署名吧？” “嘿嘿，极有可能。” “毕竟一个公主，一个驸马，地位高低自不用说。” “即便苏锦言是赵阁老的学生，可人长乐公主的背景，也不是他一个朝廷弃子能抗衡的。” 这群言官不愧是天天弹劾别人的。 说起话来，听着能把葛时气死。 但他也有些无语，苏誉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就算真的想要出书，也不该参与进这样的书籍里来啊！ 几人聊着天，见到新来的葛时一直不说话，便忍不住问他：“葛大人也是与这苏锦言同一届参加科举的考生，那你可得好好地处理此事。” “如此污秽淫靡之物，万不能让它流入民间！” “也绝不能让百姓们知道，新科状元居然做出如此的事情来。” “借此机会，咱们都察院也正好肃清这些歪风邪气，好让其他的读书人不被影响才是！” 葛时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籍。 刚刚粗略翻看了一下，他发现这书籍涉及的内容确实是后院那些私密的事情。 毕竟妇人生孩子这种事情，怎么能拿上明面来说？ 可等这几个人转移话题，葛时再自己翻看了一下手中的书籍时，他又有些犹豫了。 站在读书人的角度来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所以这群言官知道苏誉一个读书人帮忙编写了这样的书籍后，才会如此愤慨。 因为他们觉得苏誉玷污了读书人的身份。 可真的了解了这本书后，葛时发现这并没有这些人说的那般不堪。 反而是一本非常实用的书籍。 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妇人怀孕时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办法，甚至连一些难产时的应对方法都有。 而且还有不少看起来颇为有趣的图案辅助说明。 这些足以看出，编写的人费了不少的心思。 作为一本与众不同的科普类书籍，葛时觉得它是非常容易让人接受的。 就是内容…… 让这些读书人们反感了。 葛时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任务对他来说，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自己与苏誉明明关系还不错，而且苏誉的老师现在还在内阁呢。 这一弹劾下去，他极有可能就得罪了苏誉的老师。 不弹劾吧，自己这群同僚估计又会看不起他。 毕竟作为御史，行监察百官之职，不畏强权就该放到第一位去。 这也是为什么，这群人一来就给他指了这样一个任务。 他们要看看，葛时这个半路出家的御史，究竟能做到怎么样。 如果他一来就畏畏缩缩，担心各种得罪人的话，毫无疑问，他们很快就会把葛时孤立再挤走。 葛时愁眉苦脸。 觉得这京城好像也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而且这御史的工作，好像也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真的可以为国家为百姓干到实事。 因为如果真的要干实事的话，这种科普类的书籍，推广下去无疑才是对百姓有好处的。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葛时，以至于他刚做官的这两天连个笑都没有。 几个同僚偶尔会问问葛时事情处理得如何了，葛时都只能说自己还在考虑如何下笔。 这天下值后，葛时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他这种小官，自然不可能会有皇帝专门赐下的府邸。 葛时出发时带来的钱财，也在遇到劫掠时丢失了大部分。 他如今身上的钱财，大部分是出发前苏誉给他送的。 小部分是贡城县令送的。 一路长途跋涉而来，还剩了一些。 但是在京城买个房子安顿暂时是买不了的，所以他便只能暂时租住了一间。 等后续家里送了钱财过来，葛时再考虑买房子定居的事情。 回来的时候，有一个好消息让葛时暂时忘却了烦恼。 ——他的娘子给他写了回信过来。 葛时先前中途被暴民劫掠走，后面被苏誉他们的人救下后，便求苏誉帮忙给他娘子送个信报个平安。 苏誉当时答应了下来，还派人快马加鞭给他送了信。 所以他才到京城没多久，就能收到了自己娘子的回信。 葛时高兴地打开信，开始仔细读了起来。 信上写，葛时被暴民劫掠和他被救的消息几乎是同时传回的，所以陆丽娘并没有被吓到，让葛时放心。 又问葛时到京城之后怎么样，赶路这么久可有不适。 还说随信给葛时一同带了银票，让葛时在京城买几个下人伺候着，别委屈了自己。 最后，信上说，葛时族里的叔伯知道他到京城做官去了，想着陆丽娘一个人在家不好，便要从族里给他们送一个小孩过来给陆丽娘养着。 那小孩出生时难产，母亲刚过世不久。 这时候抱来养，也与自己的亲孩子差不多。 陆丽娘觉得他有些可怜，但也不敢擅作主张，便想着问葛时的意思。 葛时看到这个消息，眉头皱得更深了。 先前葛时因为功名被革除的事情，被家里人赶了出来，这些叔伯兄弟见到他都绕路走。 如今他做了官，那些人倒是能折腾了。 葛时当即气愤地动手磨墨，开始写回信。 “我们成婚后，都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就要先给别人养孩子了？” “这些叔伯真是敢想……” 拿起毛笔，蘸了墨水后，葛时的手突然顿住。 “自己的孩子……” 他想起先前苏誉两口子写的那本书。 “若是有了那本书，说不定这孩子的母亲就不会死……” 这念头一出来，立马就挡不住了。 葛时突然觉得，自己要弹劾的，不是苏誉。 应该是那群自以为是的读书人！ 他突然文思泉涌，把回信先放到了一边，开始写起奏疏来。 第414章 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葛时奋笔疾书一晚上，第二天就把奏疏写好送了上去。 这份奏疏，当天在内阁与皇帝议事的时候，就送到了皇帝的案桌上。 自从三皇子登基后，王阁老就一直在排挤赵成书，想要把他排挤出内阁。 因为帮助三皇子登基有大功，因此皇帝基本是站在他这边的，王阁老的排挤确实起了一些作用。 如今内阁里，赵成书说的话基本没什么作用。 不过赵成书明显也志不在此了，都懒得和王阁老争太多。 所以现在又回到了赵成书回京之前，内阁王阁老一家独大的局面。 但这还不够。 毕竟赵成书如今还在内阁，王阁老还得继续打压不是自己这一派得人。 而今日这一份奏疏，便是一个机会。 因为王阁老知道，这奏疏将会是弹劾赵成书小弟子苏誉的。 弟子做错事，老师自然得负责任。 看元和帝拿起那份奏疏，有些好奇地说道：“葛爱卿上的奏疏？” 葛时是他刚点去都察院的。 这么快就上奏，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也不知道他第一份奏疏，会说什么？ 元和帝开始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王阁老发现皇帝的眼神有些不对，他便知道时机到了。 等元和帝差不多看完的时候，王阁老说：“最近朝廷收到了一份来自东南的奏疏。” “乃是先帝钦封的长乐公主与其驸马上奏。” “但这上奏的内容，看了之后实在令人有些奇怪。” 王阁老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赵成书。 赵成书心中冷笑一声，心说这是冲他来了。 苏誉两人上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王阁老要用这个对付他，赵成书都懒得说什么。 “驸马苏誉，乃是少有的连中三元者，更是赵阁老的入门弟子。” “可他居然在回了东南后，开始专注于那些妇人秘事，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想必葛大人也是听闻了此事，才会忍不住上奏弹劾于他。” 最后，王阁老轻叹一声：“赵阁老这小弟子，科举成绩是不错的，但恐怕有些疏于管教啊。” 赵成书老神在在地说：“王阁老费心了。” 至于先认错的话，他一句不说。 虽然在心里，他也觉得苏誉这样的身份，不该掺和进这些妇人的事情中。 可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弟子，就算是做得不对，他这个做老师的也得维护着自己弟子的脸面。 赵成书一脸淡定的样子，搞得王阁老好像在唱独角戏一般。 但王阁老也不恼，想着这赵成书不过是硬撑着死要面子罢了。 等会皇帝一开口，他还能强撑什么？ 两人暗里斗了一下，元和帝终于开口了。 他说：“葛爱卿这奏疏......” “并非弹劾赵阁老的弟子，而是要弹劾全天下的读书人。” 王阁老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赵成书的弟子做了有辱斯文的事情，都察院那边不是准备着弹劾他的么？ 怎么这葛时不是要弹劾那人，反而是要弹劾全天下的读书人？ 这是闹哪样？ 别说王阁老，其他人都是一脸懵逼，搞不清楚这葛时究竟是要做什么。 元和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笑眯眯地说：“这个葛爱卿，确实不是普通人。” “朕都没想到，他刚到京城，居然就敢言辞如此犀利地弹劾天下读书人。” 他把手中的奏疏递过去，示意在场的人看。 等看完之后，众人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葛时奏疏上说，他觉得苏誉夫妻二人写的科普类书籍非常实用，可以在大周内推广。 此举，对大周的百姓与朝廷皆有利。 然而却有一部分读书人，以男子不该掺和生育之事为由，要攻讦苏誉。 葛时觉得，这群读书人，实在是荒谬至极！ 他完全不赞同这群人。 不止这群人，估计世上的读书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葛时觉得，天下的读书人，都该改变自己的看法。 生育之事，乃是天理纲常、所有世人无法避免的。 为何男子参与这事，就要被攻讦？ 照他看来，长乐公主与驸马苏誉不止不是有辱斯文，反正有教化之功！ 天下读书人该对他们此举称颂，而非随意指责谩骂！ 一封奏疏洋洋洒洒写了许多。 葛时本身才华就非常不错，这种奏疏虽然写得不多，可对于他来说也是手到擒来。 看完后，朝廷诸公也是脸色各异。 马英伟和夏阳江两个阁老都没出声，等着看王阁老和赵阁老两人的反应。 倒是跟着奏疏一起过来的右都御史脸有些憋红了，忍不住低骂一声：“此子脑子有些不清醒，陛下莫要听他的胡言乱语！” 王阁老脸色也很不好。 他本来想着这都察院的奏疏，是弹劾赵成书弟子苏誉的。 结果这奏疏居然反其道而行，是给这人请功的！ 这不是倒反天罡么？ 那苏誉本来就做了不合法理之事，在葛时口中居然他就有教化之功！ 这群人读书时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 但更重要的，是陛下的态度。 陛下居然看起来对这奏疏颇为感兴趣，还有点赞同的样子？ 在王阁老和三皇子联手做掉庆元帝后，他自认自己与三皇子的君臣情谊已经达到了巅峰，没有人可以离间得了他们了。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紧紧绑在一条船上的。 毕竟他们手中都握着对方重要的把柄，都知道对方那点破事。 这也让他们之间的情谊远远超过了君臣。 可现在看来，三皇子也就是元和帝，登基不过短短数月，他就有了不少自己的想法。 如今他居然赞同一个弹劾天下读书人秉性的奏疏。 王阁老自己不就是读书人？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王阁老苦心经营，付出了这么多，才让自己保住了如今的地位。 但如今皇帝可能不想只听他一个人的话了？ 王阁老问：“陛下觉得如何？” 元和帝笑眯眯地说：“朕觉得，葛爱卿这看法颇为有趣，不如召他前来，让他为朕与诸卿都解释解释？” 皇帝说完，便吩咐底下的人去宣葛时来觐见。 第415章 唇枪舌战 葛时很快被宣了上来。 他猜想到自己这一封奏疏绝对会引起不满，因此他都做好了准备。 到皇帝和各位朝廷重臣面前时，葛时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 “拜见陛下。” 元和帝“嗯”了一声，指着葛时的奏疏问他：“葛爱卿的奏疏，朕与诸公都已经看完了。” “到诸公对此，似乎都有些疑问。” 葛时听皇帝的语气似乎并没有盛怒，心想自己这条小命估计没什么问题。 他便拱手问道：“不知道是有何疑问？” 感觉自己被当枪使的右都御史第一个开口。 “葛时，本官问你，那苏誉与长乐公主，是否送了一本不堪入目的书籍过来？” “他一个读书人，掺和进这种后院的私密之事，甚至还出书，你居然觉得他这做法是对的，反倒是我们这些不能接受的人秉性有问题？” 葛时淡定地回道：“大人此言差矣。” “长乐公主与驸马苏誉送来的书，下官已经全部看完。” “虽然说的是妇人生育与养育孩子一事，可却绝不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书籍。” “生育一事，虽是后院妇人的私密事，可却是人的天性，与所有人都脱不了关系的事情。” “无论是前朝还是现在，又或是更远的古代，生育都是国本大计。” “若非如此，我们大周为何要给适龄男女规定了成亲时间？” “而那本书，恰巧可以帮我们巩固国本大计，所以臣以为，这不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书籍，反而是有教化之功的科普书籍！” 右都御史是王阁老的人。 但今天他就算不是王阁老的人，对于葛时这种说法，他都是不赞同的。 “你说的教化之功，就是在整个大周传播此等污秽之书？” “此举让天下读书人该如何想？” “圣人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葛大人是被先帝革了功名之后，顺便把你肚子里那点圣贤书也一起被革走了？” “居然还弹劾天下读书人，说我等知廉耻懂礼法的人才是错的？” 这对葛时都是人身攻击了。 右都御史一番话，就是提醒葛时。 他一个功名被除，没有实力的人，不配这样叫嚣。 甚至还弹劾天下读书人，以污秽之物为荣，这实在是可笑！ 然而这点攻击对于葛时来说，压根和挠痒痒没有不同。 自从功名被革，被赶回家乡后，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 如今再听这种话，引不起他心中任何一点波澜。 葛时无畏地回：“这不正是我要弹劾诸位的理由？” “诸位觉得此事有违礼法，说驸马苏誉有辱斯文。” “可在我看来，礼法虽重，却分事之大小矣。” “既是关乎大周所有人的生育之事，那便是大事，那便也符合圣贤书的教导！” “可与大人你一样的千万读书人，却还留着那样的观念，完全不懂变通，那就是你们没有完全领悟圣人之言，没有真正读通圣贤之书！” “你……竖子你竟敢口出狂言！” 右都御史急了，伸手指着葛时。 质疑他可以，但是质疑他的学问不行！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科举厮杀出来的人中龙凤？ 这葛时实在太嚣张了，居然敢这般说他们。 葛时回道：“大人此言差矣，在下也是个读书人。” “因此这被弹劾的人中，也包括在下！” 赵成书看着葛时，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这个人与苏誉，感觉像是朋友。 不然只靠那么一本书，也不会这样卖力地为他辩驳？ 再听到葛时说话条理清晰，情绪饱满的样子，又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 看来元和帝千里迢迢召他前来，还真的让他捡到宝了。 元和帝明显看得也颇为兴起。 他的朝堂，好像没有这样热闹过。 基本都是他问，其他人答。 有不同意见的，最终都以王阁老的意见为准。 因此吵也不怎么吵得起来。 但这葛时刚进朝堂，居然就敢硬刚右都御史。 着实让他感到诧异。 右都御史可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小官。 这是都察院的长官，是监察百官的头领之人。 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被自己底下的人气得都要骂娘了。 这个葛时，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唤他前来，还真的没有叫错人。 王阁老沉吟道：“葛大人年纪轻轻，想不到竟如此伶牙俐齿。” 葛时也不管是首辅还是九卿，反正他奏疏都写得明明白白了。 他拱手行了个礼，回道：“在下只是有感而发。” “身为御史，本就该正直谏言，说常人不好说之话，才能对得起陛下的栽培。” “若是在下入职了都察院，身着御史官服，却选择与人同流合污，只会人云亦云，那又与那些三尸五鬼有何区别？” “正因为咱们身为读书人，满腹经纶，才更该清楚驸马爷此举的重大意义！” 元和帝忍不住笑道：“葛爱卿确实口才不错。” “当初朕一看到你的奏疏，便觉得你是个正直无私之人。” “果然没有令朕失望。” 皇帝都这么说了，就说明他赞同葛时的话。 但因为葛时口气太大，要弹劾天下读书人，觉得他们太过假惺惺，这种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情都说成是污秽不堪，所以元和帝也没有直说。 毕竟他虽是皇帝，可要顾虑的事情也多。 而且更不用说，这苏誉的身份特殊。 他虽是赵成书的弟子，却是东南的驸马爷。 就算真的做对了，他这个皇帝现在也不能直接夸。 这其中释放的信号无疑会让人误会。 不过今日终于听到了与王阁老等人不同的意见，已经算是不错了。 最终，元和帝做了个和事佬。 “朕觉得葛爱卿言之有理。” “天下读书人，确实不该如此蒙蔽视听，只知道圣人之言的表面意思。” “然……” 话锋一转，他又想着王阁老和右都御史。 “御史大人的意思，也有其道理。” “既然大多数人暂时接受不了，那便还是暂且搁置一旁，待合适时候再拿出来重新商议。” 一人给个蜜枣，大家都顾及到了。 但这书，一开始元和帝就没打算在大周官方推广。 毕竟他其实私下里，还是认同右都御史的话。 只不过葛时的意见与他们相左，他便故意抬了一手葛时。 元和帝处理了此事后，便让葛时先退下，和其他人继续商量别的事情。 等朝会散去后，王阁老与右都御史一同走出了大殿。 “阁老，我怎么觉得，陛下要重用这个葛时了？” 王阁老眼皮微微耷拉着，但眼睛却明亮无比。 他轻笑一声，说道：“自然是要。” “陛下登基多日，也还是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了。” “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估计陛下嫌弃我等思想跟不上咯。” 第416章 意外之喜 葛时本以为，皇帝让他上来，还让他说了这么多，应该是会采纳他的建议。 结果他在一群朝廷重臣面前唇枪舌战了一番，最后的结果居然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葛时有些郁闷。 回到当值的斋室内，他的几个同僚都已经听说了他的光荣事迹，一直在上下打量他。 这种打量的目光非常不舒服，让葛时想忽视都不行。 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想不到葛大人你对于这件事居然是这样想的。” “是啊，本来我们想着驸马苏誉做了有辱斯文的事情，该弹劾他，以正咱们大周的风气，却想不到你居然能找到这样的角度。” “听闻方才你在大殿上，在陛下面前，与右都御史大人酣畅淋漓地辩论了一番，还没有落入下风。” “啧，真是想想都足够威风的。” 本以为这几人会对着自己冷嘲热讽一番，想不到他们居然嘴里一直说着羡慕和赞许的话。 葛时自己都有点懵。 “其实想想，葛大人你这个弹劾的角度，确实比我们先前的好。” “驸马爷做的事情虽然有些让人不耻，可弹劾的终究是他一人而已。” “接受不了的读书人，也正如葛大人所说的，没有真正读透圣贤书。” “所以在下觉得，葛大人这一手弹劾天下读书人的想法，实在是让我佩服。” 他们都是御史，都是言官。 既是言官，谁不想以正直劝谏等各种美名记于史书之上？ 弹劾一个驸马爷，他们未必能得到什么关注。 可像葛时一样，弹劾天下读书人，那可不是妥妥的要出名了么？ 不想出名的言官，与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种角度不好找，居然让葛时悟了出来，几人都在听说后，都不由得一阵佩服。 至于葛时在朝堂上与他们的直系领导唇枪舌战，他们压根没觉得有什么。 就像先前说的。 做一个言官，不畏强权、敢于直言，这就是最基本的。 别说是他们的直系上司。 就算是陛下对他们上奏的事情有不同意见，他们也同样会据理力争。 被打被降职都无所谓，这不就更体现了他们不畏强权么？ 要是因此丢了性命，那更是血赚。 马上就能史书留名了。 所以与自己上司争几句，实在不算什么。 葛时听到这几人的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原来这几个人，居然是这样想的。 想想也是。 言官要出头，可不就得靠弹劾奏疏么？ 能像葛时一样写出一份引起皇帝和众多人注意的奏疏，谁不想呢？ 葛时谦虚地拱手说：“我也是觉得这寻常的弹劾，没有太多的意义。” “毕竟驸马苏誉本是读书人，以他科举的成就，他应该比任何人更在乎自己的名声才是。” “可既然他能把自己的名字用在这种地方，想必他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自己此举对于咱们大周百姓是有大用处的。” “我回家读了一下这书，觉得它确实颇有教育意义。” “就是这个题材可能不大方便公然推广，可私下推给自家人绝对是有好处的。” 说着，葛时轻叹了一声。 “毕竟谁家没有几个女眷，哪家的女眷敢说一辈子都不会生孩子呢？” “也就长乐公主与驸马苏誉这般大公无私，才让我们这些底下的人也能知道那些皇宫贵族们才知道的经验之谈。” 葛时一番话，说得几个同僚也深有感触。 可不是么？ 在场的人，都是成了婚的。 无论有没有孩子的，家里以后肯定还是要继续添人口的。 他们的家世虽然有些也不错，可与上面的人相比那是肯定比不上的。 单就那些被上层贵族争抢的经验老到的稳婆，他们这些人家里就没这个资格能请到。 真像葛时说的那样，以长乐公主的身份，什么样的稳婆和有带孩子的人都能请到。 可她却愿意无私给大家分享。 这么看来，他们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葛兄，那本书真的如此有用？” 这时候都不是生硬的葛大人了，反而开始称兄道弟了。 葛时认真的点点头。 “我全部翻完了，里面皆是经验之谈，大部分是寻常人家接触不上的。” “而且这本书，我觉得里面包含了不少医术。” “我估计这些就是驸马苏誉加进去的。” “不知道诸位可还记得，驸马苏誉有一手高超的医术。” “对，我记起来了！” 葛时这么一说，旁边一个人一拍大腿说道：“先前东南发生瘟疫，听闻用的就是苏誉的药治好的。” “后来先帝突发恶疾，也是赵公用他的办法把先帝救了回来。” 几人恍然大悟。 先前觉得苏誉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掺和进这种后院妇人的事情让人不耻。 想不到他居然如此用心良苦。 几人经过葛时这么一说，顿时都觉得自己先前对苏誉实在是有些误解。 “我等居然误会了驸马爷，实在是惭愧。” 葛时笑道：“诸位同僚也是先前没有想这么多罢了，我想苏锦言他是不会介意的。” 葛时自认比这些人了解苏誉。 所以才会说，苏誉不会介意他们先前这点态度的。 不过想不到自己没按常理出牌的一个举动，居然还拉近了自己与同僚的关系。 葛时觉得事情的发展还挺有戏剧性的。 听葛时说了那本书不错，这几个言官便也动心了。 朝廷虽然赞同葛时的话，但也没有同意官印推广这本书。 因此这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找三味书屋看看他们能不能自费印一批出来。 不行的话，只能花大价钱找人手动复刻了。 家中存上几本，再拿几本去送礼正好。 每家都有女眷，这种书毕竟是需要的。 听着这几人刚刚还在讨论着弹劾别人的事情，转头又在说起送礼的事情，葛时觉得有些无语。 他说道：“我还以为，咱们这些言官只负责弹劾得罪人就行了。” 刚刚那个称呼“葛兄”的同僚笑着说：“咱们这官职，确实容易得罪人。”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和其他没有得罪的人打好关系嘛。” 葛时尴尬一笑，觉得他们说得居然非常有道理。 就是他刚到京城，想送礼也不知道送给谁。 要送好像也只能送给皇帝？ 第417章 问他，准没错的! 苏誉这事，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王阁老想要针对赵成书，才会让它在皇帝面前得到了重视。 不过王阁老的打算也落空了。 皇帝并没有如他想的那般，直接站在他这边。 反而是有了自己的想法，最终和稀泥了事。 王阁老心中警钟响起，觉得皇帝可能想要从自己手中抢权了。 而他这个想法，明显是对的。 在发行了新的纸质货币，短短时间内就让国库充实了一大波后，元和帝终于能腾出手来处理那些糟心事了。 边疆的军饷率先被送了过去，又随着粮饷送了圣旨过去，下令让军士们全力抗击敌人。 有了足够的粮饷，自然不用再担心边疆的问题。 等其他的物资与钱财陆续又回到国库后，终于也可以着手处理西南流民暴乱一事了。 这件事快闹了一年，当地百姓死伤不计其数。 可他的父皇解决不了，能在自己手上解决，那就是他这个皇帝的政绩。 因此元和帝情绪一直高涨，满心都扑在了政事上。 以往那些积压在户部没有批下去的钱，也都一一获批。 元和帝心想，自己父皇做个皇帝抠抠搜搜的，为了一点自己的私欲居然就把国库都搬空了。 这当然不是皇帝有私欲的错。 这是国库没钱的错。 可他不同。 登基短短半年不到，就已经把前面积压的事情基本解决。 如今内库充实，他这个做皇帝的自然居功至伟。 元和帝一高兴之下，便想着不如给自己建个宫殿吧？ 他登基以来，因为内库空虚，都没有大兴土木过。 如今国库有了钱，也该他这个皇帝享受享受了。 元和帝这般想着，便把这事说了下去。 户部自然没意见。 如今户部钱财物资都足够，后续还会有不少。 皇帝要花点钱，完全无所谓。 还提议说先帝有一座宫殿先前是用来炼丹的，不如就直接把那座宫殿重新翻新，大力修葺一番，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这样花的钱其实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可却能节省不少时间。 可却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陛下，臣以为如今国库虽然有了一些钱财，可也不好如此挥霍。” “还是留着日后用在实处才是。” 用在他这个皇帝身上，就不是实处了？ 元和帝瞬间不高兴了。 但也不用他说出口，刚上位的石有为就是他最大的传声筒。 石有为当即指责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登基以来一直勤勉政事，如今不过想修一座避暑宫殿，绝无问题。” “如今大周能边疆稳定，如此政通人和，陛下也该享受一番成果。” 元和帝满意地点点头。 可不是么？ 他这个皇帝做得如此成功，不就得好好享受一下？ 这石有为看来还挺好用的。 每次自己都不用开口，他就能替自己这个皇帝说出来。 然而还有人担心。 “皇室本就有专属的行宫避暑，再新建一个实在没有必要。” “今年雨雪比往年更早，而且雪灾范围更大。” “除了现在救灾外，臣担心来年开春后冰雪融化会引发更大的春涝。” “臣建议，不如把建造宫殿的钱用于预防明年春涝，如此才能避免西南的暴乱事件重演。” 元和帝微微皱着眉头，看向那个官员。 一直在和自己唱反调，这人着实讨厌。 得让人找点由头，把这人扔得远远的，别碍着自己的眼了。 石有为还在和他据理力争。 说皇帝登基后本来就该建一些东西，而且现在国库也有足够的钱。 明年开春的事情，大可明年开春之后再说。 元和帝扬了扬手，把两人的争吵打断。 “两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 “但既然石爱卿这个户部尚书说国库钱财够用，那他自然已经规划好了。” “既如此，那便按照他的意思来吧。” “这宫殿现在开始建，明年酷暑之时，朕便能搬过去避暑了。” 元和帝大手一挥，直接就定下了这件事。 散朝之后，方才与石有为持不同意见的那个官员唉声叹气地离开了大殿。 转头。 他私下找到了赵成书诉苦。 “阁老，学生能力不足，没能阻止陛下建造宫殿。” 这是赵老头手底下的一个人，这人姓方。 两人明面上关系一般，但私底下关系还是不错的。 听说皇帝要建造宫殿，方大人得到赵老头的示意，当即就站了出来反对。 可惜他的反对没有起任何作用。 赵老头虽然无意与王阁老争权，可他心中始终还是记挂着朝廷政事的。 特别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自然是能不做就不做。 赵老头沉吟道：“不是你的错。” “陛下心意已决，谁劝也没用。” 方大人有些无奈地说：“如今国库确实是充实了起来，可这天气也不好。” “把剩余的钱财都拿去建造宫殿了，若是明年发生大范围春涝，恐怕救灾都来不及。” “陛下糊涂啊！” 他有些气愤地拍了拍桌子。 “恐怕陛下还在想着，若是到时候没钱再赈灾了，那就再发行一次纸质货币。” “可我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法子怎么看都像是饮鸩止渴，不是什么正经的办法。” 其实他们这些做大臣的，大多数都觉得这不是正经的办法。 可这能给国库短时间内带来巨大增收，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反对。 毕竟反对了，他们又去哪里搞钱给国家呢？ 可让皇帝这样继续搞下去，总觉得有些心里没底。 不止方大人这样认为，赵老头也是这般想的。 想了想，赵老头说：“关于此事，老夫得写信问问我那小弟子才是。” 他记得苏誉算术很好，不知道这种才能会不会让他对这种勉强与算术挂的上钩的纸质通宝有所了解。 赵老头知道这个东西不好，可具体会怎么不好，他一时没有想通。 所以想问问苏誉知不知道。 顺便，如今也快要到过年了。 赵老头可以让人把信和自己的年礼一起送去了东南。 赵老头的小弟子是苏誉，这事方大人自然是知道的。 他有些惊讶于赵老头的做法：“做老师的，居然要自己弟子指点迷津？” 赵老头丝毫不脸红，大大方方地说：“我那小弟子懂得多，我这个做老师的确实不如他。” “问他，准没错的！” 第418章 来求帮忙的 临近过年。 因为朝廷终于下旨赈灾，西南的暴乱也得以平息了一些。 不少百姓终于都能在过年前得到一丝的平静。 而苏誉这边，已经做好了需要交给朝廷的布匹。 价值八万两的布匹，换回了价值八万两的纸质通宝。 这纸质通宝跟银票颇为相似，不过上面印刷的内容不大一样。 正好他们需要不少的铁锅来炼盐，所以这通宝拿到手后，直接没留，准备拿去付买铁器的款。 铁器是官营，不允许私下买卖。 他们要额外打造这么多的铁锅，朝廷肯定是不批的。 所以这是顾老头让人私下找的私铁贩子买的铁器。 这私铁贩子被称为沈叔公，与顾老头底下的人认识。 可那人拿着纸质通宝去付尾款时，沈叔公却直言：“一万两的铁器，本该付银子或者铜钱。” “你拿这个通宝过来，恐怕不太对吧。” 要不是看在与自己做生意的人是熟人，陈叔公都不会说不太对了，直接会说不要这种纸质通宝。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还是真金白银更有安全感。 朝廷新发行的纸币，总觉得轻飘飘的一张纸不太踏实。 而且这种也不像是银票，不能出门就去钱庄兑换回来真金白银。 来人又和沈叔公谈了谈。 最终，沈叔公说：“要不就付足额的银钱，要不这个纸质通宝就要付我多一部分。” “至于要付多多少，我等王爷安排。” 就算知道与自己做生意的是淮南王，这沈叔公也丝毫不让步。 毕竟这种买卖私铁的事情，对双方来说都是不可对外说的禁忌。 沈叔公怕，淮南王那边只会比他更怕。 所以他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始谈条件。 一开始交易说的是真金白银，要是给真金白银那自然没什么好掰扯的。 可如今换成了新的通宝，那沈叔公自然不能直接收下。 他知道这新的纸质通宝刚出来不会这么快就贬值，毕竟现在民间暂时没有流传开来。 现在拿到，马上去换回别的东西，肯定是不亏的。 但不管亏不亏，那边要换一种支付工具，他这个做生意的人自然是下意识地抓住机会要捞一笔。 来人也知道这沈叔公的意图，便回去把这事禀告给了顾老头。 顾老头对这个也没什么头绪，只觉得这新的通宝刚拿到手，居然这就要开始亏了。 他直接让人去找苏誉：“以后除了军事上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可直接找驸马爷苏誉，要他拿主意。” 顾老头大手一挥，当着众将士的面这般说道。 顾老头对自己的孙女婿好，大家都是知道的。 好到有些言听计从，现在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这么一番话。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军事上的事情，他这个做王爷的，都是听苏誉的话。 来人便依言退下，去找苏誉问这事。 ...... 而此时。 苏誉正在王府里招待客人。 他要办纺织厂，需要扩大规模，还需要各种供货商与后续的销售渠道。 这些，苏誉自己可以搞。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每样东西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正好苏誉手中有合适的人手。 先前在府城遇到的沈少康，背靠平阳沈家，自己也颇有经商的能力。 这时候找他合作，说不定正好。 只是沈少康应邀而来时，却没有了之前那白白胖胖的样子，反而消瘦了不少。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先前与苏誉有过交集的沈家五少，也随着他一同前来。 沈家五少倒还是先前那一副高傲的样子，似乎看谁都不大高兴。 对于两人的到来，苏誉都表示了欢迎。 只是沈少康这样子，却不太像苏誉去京城赶考之前见到的那样。 那时候沈少康虽然出身沈家旁支，但有手段有情商。 为了让沈家主家收养，成为真正的沈家人，他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那时候的他，整个人志得满满，忙着到处去拉关系。 也不知道最近，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见过驸马爷......” 沈少康和沈玉林一同行礼。 当初沈少康以为顾长乐是省府什么大官的私生女，马上要被认回家那种。 因此卯足了劲，想要在这两夫妻面前混个熟脸。 后来苏誉科举的捷报接连传来，沈少康脸都要笑歪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牛，居然真的押对了宝。 再到后来，苏誉一行人回来。 沈少康才知道，原来自己先前猜的顾长乐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 不过苏誉如今做了驸马，娘子身份比他高这么多，也不知道苏誉会不会感觉到不平衡。 行了一礼后，沈少康便偷偷看了一眼苏誉。 却看到苏誉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哪里像是有什么心里不平衡的？ 苏誉笑着免了他们的礼，请他们坐下后很快就上了热茶。 沈玉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苏誉便问沈少康：“二位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沈少康居然轻叹一声：“实不相瞒，在收到驸马爷的消息之前，我其实都在考虑要不要来投靠驸马爷和公主殿下了。” 苏誉有些疑惑。 在自己走之前，沈少康明明已经得到了沈家家主的另眼相看。 对于被收养成为沈家的义子，记在沈家三房的名下，沈少康是有非常大机会的。 到了沈家主家，自然发挥的空间就比沈少康先前大。 可如今看来，事情好像并不顺利。 沈玉林看了一眼沈少康，轻轻哼了一声。 “说得好像我沈家还养不起你一个旁支子弟了一般。” 沈少康笑了笑，没有回话。 看起来，这两人关系似乎变得比先前好了不少。 沈玉林慢吞吞地解释说：“家主病重，大家都忙着夺权。” “我爹在随船运送一批贵重货物时，遇到了暴民叛乱，失踪至今。” “如今我二房虽势弱，但等我爹回来，肯定会变好的。” 听起来不像是安慰沈少康，更像是说给苏誉听。 沈玉林把眼神转向苏誉，盯着他继续说道：“今日前来，我其实是有一事想求驸马爷帮忙。” 第420章 另外一件事 沈玉林这种人，平时就颇为臭屁。 再加上他出身好，自身也有能力，所以这辈子还没有开口求人的机会。 却不想，今日跟着沈少康过来，居然是带着这样的目的。 刚刚沈玉林说，沈家家主病重，他们家如今正处在各房夺权的时候。 而不巧，他的父亲却在这种关键时候失踪了，而且大概率凶多吉少。 这时候来求助，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苏誉对平阳沈家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们是朝廷的皇商之一。 这种大家族，内里肯定是非常复杂的。 苏誉虽然手里有顾老头的兵可以调用，可还得忌惮着朝廷那边，不能随便动。 因此，苏誉没有一听完就答应，而是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沈玉林说：“我想驸马爷替我向王爷借些兵，我想要去我父亲失踪的地方亲自找他。” 原来不是要苏誉帮他夺权，而是要苏誉帮他找他的父亲。 这倒是比帮他夺权容易得多。 不过，苏誉今天请他们过来，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商量的。 因此，苏誉先问道：“听闻朝廷如今已经开始赈灾，西南那边的暴乱估计会慢慢平息。” “凭着你们沈家的能力，现在去那边找一个人，应当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吧？” 沈玉林抿了抿嘴，眉头微皱说道：“实不相瞒，在家父失踪的时候，我们沈家便派了不少人手过去寻找。” “甚至与西南总兵那边联系过了，想要他派兵增援。” “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 “后来，那部分地区的暴民规模越来越大，连西南总兵都束手无策。” “如今那些暴民听闻手中握着十几个城池，西南总兵担心我们沈家的人过去继续寻找，走露了风声后，那些暴民会拿着各种消息与我们沈家交易，得到我们沈家的钱财支持。” “所以他明令禁止我等在明面上找人，也不允许对外透露出家父在那附近失踪的消息。” “而如今掌权的是我大伯，他自然不会愿意为了我父亲去得罪朝廷。” “所以只私下派了一些人手出去做做样子，至今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我觉得沈家如今派出去的人大概都是不怎么诚心寻找的，所以才想着通过驸马爷向王爷借兵。” 沈玉林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们沈家实在是太有钱了，所以一举一动都很容易引起朝廷的注意。 沈家二房的当家人失踪，还就在暴民叛乱规模最大的地方失踪，这就很敏感了。 若是沈家二老爷被暴民们抓住，那些暴民无疑就会得到沈家的钱财的支持。 这样的话，这暴乱更难处理了。 所以西南总兵派人帮着沈家私下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人后，便定下了这个规矩。 不允许沈家的人随意透露沈家二老爷的消息，更不允许他们沈家的人大张旗鼓在那边找人。 而且那一片地区，后面被暴民们全部攻占，就算朝廷的兵都不敢在没有组织的情况下轻易前去。 所以沈玉林的父亲，至今都没有消息。 失踪越久，自然他父亲的生命就越危险。 所以沈玉林在听说苏誉找沈少康之后，他当即便要跟着一起来，想求苏誉帮忙。 沈少康也知道他跟着前来的意图，并没有阻止。 他虽还没有成为沈家主家的人，但在苏誉他们去京城赶考后的那段时间里，沈玉林其实也帮过他。 沈少康是商人。 不管有没有良心，对他有用的人他都是愿意帮一个忙的。 而且以沈玉林的身份，要跟着自己一起来，他还真的没办法拒绝。 所以干脆让苏誉本人来做选择算了。 苏誉想了想，说：“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寻找，那我给你派的人，也只能私下陪着你去找。” 沈玉林点点头：“我知道。” “你想要沈少康帮你做事，作为交换，我沈玉林也可以帮你。” 沈少康虽然也姓沈，但始终是旁支的人，在沈家是说不上话的。 沈玉林虽然父亲失踪了，如今他们一房在沈家势弱。 可作为沈家的嫡子，他能做的肯定比沈少康多。 苏誉便说：“我今日找沈兄来，确实是想要他帮我一个忙。” “我最近在曲州搞了一个纺织厂，准备做一些布匹的生意。” “听闻你们沈家的布匹在整个大周都是有名的，因此便想着沈兄能帮我把这生意打理好。” “布匹生意？” 沈少康和沈玉林都有些惊讶。 “怎么会突然想去做布匹生意？” 沈家出的云锦，乃是专供皇宫的贡品。 如今苏誉要做布匹生意，他们倒是好奇苏誉会做什么样的。 苏誉笑道：“我弄了一个纺织厂，其中棉布的产量非常不错。” “所以想着试试做这一方面的生意。” “棉布啊......”沈少康说道：“可以，正巧我现在在沈家也没什么指望了，干脆就帮着驸马爷你做事，说不定能混得比在沈家更好。” 这件事，沈少康一个人就能帮上忙了，那就用不上沈玉林了。 沈玉林还等着苏誉也找他帮一个大的，这样他就能让苏誉也帮忙要多点人手。 结果苏誉暂时没有需要他帮忙的。 沈玉林有些着急：“可还有别的需要帮忙的？” 这时，门外突然禀告了一声，小跑进来一个人到苏誉身边小声说着什么。 苏誉听了之后，脸色没太多变化，而是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看了一眼今天来的两个客人，苏誉突然问：“有个做私铁的沈叔公，不知道二位可认识？” 沈玉林瞬间来精神了。 “认识！” “这是我们沈家的人，虽然也是旁支的，但他与我们主家关系比较近。” “你与叔公做了生意？” 苏誉点头说：“我与沈叔公做了一笔铁器的生意，结算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 沈玉林拍着胸脯说：“这种是小问题，我亲自去给你解决便是。” 苏誉笑了笑，说道：“不，我想要五少爷帮的，不是这个。” “而是另外一件事。” 第421章 就是这么顺利 只要苏誉肯帮自己，沈玉林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反过来帮他。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说：“请说。” 苏誉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沈叔公可以走私铁器，他手中的铁都是从何而来？” “是从朝廷炼铁局那边来的，还是你们沈家自己有铁矿？” 沈玉林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苏誉。 还真的是。 他们沈家，确实有个铁矿。 只不过他们家从商的从商，从政的从政，所以有铁矿也没别的想法。 只交给了沈叔公，让他打理。 虽然这铁矿，每年也为他们家带来了不少的利益，可他们也没敢真正做大。 毕竟这东西，搞不好便是九族消消乐。 他们沈家就算家大业大，也不能随便任性。 沈玉林迟疑道：“确实是有一个铁矿，该不会是你想要？” 苏誉笑了一下，说：“不错，我确实想要。” “我想要私下打造一批农具，在东南组织百姓们多开垦一些土地。” “所以才想着买一些铁器。” 朝廷如今对东南盯得紧，有什么事情都得偷偷做。 苏誉想要铁矿，这样能做的东西就非常多了。 但沈玉林还是有些怀疑。 真的就是为了打一批农具组织人手开荒？ 淮南王府对朝廷的威胁，大家都是知道的。 朝廷现在没有处理他们，莫非他们想先下手为强，反过来...... 嘶～ 一想到这，沈玉林就觉得心中一凉。 他是想找回自己的父亲，可他也没想过会卷入这种事情之中啊！ “五少爷放心，我要铁器，绝无他想。” 苏誉笑得很和气，看起来确实人畜无害。 “王爷他一生光明磊落，不可能会冒险背上一些污名的。” “实在是朝廷如今对我们东南看管得太紧了，炼铁局那边一直不把我们需要的铁给批下来。” “士兵们的铠甲和武器都要修葺，朝廷不给粮，那我们开垦田地自给自足也要农具。” “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情。” 沈玉林听苏誉说得很真，心中已经有些相信了。 确实。 淮南王威名在外，真要反的话早就反了，完全没必要等到现在这种年纪才来反。 真反了，他又没个儿子没个孙子来继承，也没有任何意义。 沈玉林这般想着，便暂时放下心来。 他说道：“原来如此。” “可这铁矿是属于我们沈家的，我得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弄出来给你才行。” 如今沈家不是他说了算，自然他说可以就可以的。 但是既然跟苏誉说了什么忙都会帮，那他自然会想办法的。 苏誉见状，便约定道：“可以。” “这几天我给你准备人手，你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 沈玉林知道这事不好办，可现在苏誉答应了给他派人，他就能去那个地方找自己的父亲，所以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苏誉看沈玉林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他很有可能可以做到。 要是沈玉林做不到的话，苏誉后续也会想办法把这个铁矿挖过来的。 要弄个现成的，并没有被官府登记在册的铁矿可不容易。 既然知道谁手上有，自然不可能放过。 沈玉林说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尽量办到。” “只是若这几天内事情没有眉目，那人我可不可以先带走？” “我让胞弟去继续对接此事。” 苏誉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既然说好了会给他人去帮忙找人，自然不会让他白白耽误时间。 所以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自是可以，我也会尽量快给你准备好人手。” “除了五少爷的胞弟外，我不希望还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毕竟五少爷也知道这种事，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苏誉脸上表情没有变化，说话也还是一样和气。 可沈玉林却觉得，他身上莫名有一种气势在。 这种气势不知道怎么说，沈玉林只觉得自己心中一凛。 “放心，我父亲的命还要驸马爷和王府的帮忙，我与胞弟自然不会多嘴说些有的没的。” “而且这铁矿对我们沈家来说，本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这么多年来，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一直都是不错的。” 虽然打理铁矿的人姓沈，可知道他们家有个铁矿的人少之又有。 就算与他们交易过的，也不知道他们家有个铁矿在。 也就苏誉这个妖孽，一来就猜出了这个。 这件事，也算是谈妥了。 一旁的沈少康虽然没有参与进去，可苏誉让他在一旁听着，便也是相信了他，后面会好好用他的。 幸好自己先前做错事后及时悔改，马上就舔着脸回去认错加赔罪。 不然今日他也不可能攀上苏誉这样可靠的人。 沈少康先前从沈家家主手中接过一些沈家的生意，都完成得不错。 可自从沈家家主病危后，沈家大房掌权，便把人全部换成了他们自己的人。 沈少康这个想要成为沈家养子，和他们争权的人自然手中的生意也都被收回了。 如今沈少康虽然还打理着自己家的那点小生意，但也实在没有太多事忙的。 所以说完这事，苏誉便准备带沈少康去刚开始办的纺织厂看看。 沈玉林便也受邀，跟着一起去。 如今纺织厂不过初办，而且一直在忙着完成要送去朝廷的订单，所以内部还有些混乱。 三人到了一处外城的大宅子前。 门房见到苏誉带着人来，直接便打开门让苏誉进去。 正厅很大，里面有规律地摆满了织布机。 一群妇人坐在织布机前，正低头干着活。 因为是保底加按件算提成的，所以并不需要人去监督她们有没有偷懒。 想要赚多些钱的，都铆足了劲地干。 只最前面坐着一个人，时不时看向底下干活的人。 是为了防止有突发事件发生。 沈少康颇感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方才听驸马爷说这纺织工坊初办，想不到已经办得这般好了。” 苏誉说：“还有不少存在的问题，还等着沈兄你一一改善。” 沈玉林忍不住说：“我们沈家，也有这样的纺织工坊。” “纺织出来的云锦天下无双，一直是朝廷的贡品。” 苏誉身上穿的，不就是云锦做的衣裳。 他笑了笑说道：“你们沈家以技术为卖点，我这个不同，只能冲冲量这样子。” 冲量？ 这里的纺织工说多不多，说少也有一定的规模。 毕竟他们见过更大的纺织工坊。 “你这个工坊，一个月能产多少布？” “要冲量，恐怕还不够吧？” 苏誉挑了挑眉，说道：“确实是不太够。” “毕竟就现在这样的规模，一个半月，才做了价值八万两的棉布。” 苏誉颇为装逼地轻叹一声：“我这说出来实在是让二位见笑了。” 第422章 给你抢回来! 沈玉林和沈少康两人嘴脸都抽了抽。 一个半月，做了八万两银子的货。 看苏誉这副口吻，莫非还嫌少呢？ 就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和工具，一个半月能做到这样，若是换了别人说这样的话，他们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 毕竟棉布价格本身就不高。 不像他们沈家的云锦一样，就算是有些许瑕疵的布料也能卖到几十两一匹。 供给宫中的，那价格更是普通棉布难以企及的。 所以棉布要赚到这个银钱，得要大量。 可苏誉肯定不会用这种事情来戏弄他们，毕竟沈少康马上就要帮着他打理这里，所以这肯定是真的。 “这……真的能做到？” 沈少康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不是质疑苏誉的话，只是单纯的觉得惊奇。 苏誉说道：“自然可以。” “我们刚把布交给朝廷，换了一批纸质通宝回来。” “你们随便在这里打听打听，就能知道我们有没有从民间收过任何的布匹。” 没有从民间收，那自然是他们自己出的。 他们王府库房肯定少不了布匹。 可这种价值不高的布匹，肯定不会留多少的。 也就是说，苏誉说的他们交给朝廷的布匹，只能是他这个地方短时间内出产的。 “竟……竟如此令人惊讶。” 沈少康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深入了解。 “这是如何做到的？” 沈玉林也好奇得不得了。 但他只是跟过来参观的，也不好打听别人的商业机密。 于是便装模作样地说：“想必是有其独特之处，不过我就不好探听了。” 苏誉笑了笑，就没有细说，让沈少康后面自己去了解。 这宅子很大，如今只用了正厅。 剩余的地方，还可以规划起来，继续扩大规模。 想到这里的布匹产量，沈少康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苏誉不止有背景，还有技术。 自己跟着他，绝对能大展拳脚。 沈少康打算在曲州买个宅子，直接把行囊搬过来长住算了。 …… 带着两人了解了一下纺织厂后，沈少康也大概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赶着回去收拾东西，尽快过来这边工作。 而沈玉林则要回主家去，与他娘亲说借到人手要去找他父亲的事情。 沈玉林的娘亲谢氏也出身望族。 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 只是丈夫失踪后，她每日忧心不已，人也跟着憔悴了不少。 虽然有娘家撑腰，可沈家争权的事情，他们是插手不上的。 谢氏一直忙着寻找自己丈夫，对沈家的事情也懒得理。 所以听她长子说要沈家的那座铁矿，谢氏第一时间便是皱起了眉头。 “要那铁矿做什么？” “那铁矿一直在你叔公手中，你大伯开口他可能会交出来。” “你父亲或许也能通过你爷爷拿到，可如今只剩下我们娘几个，沈家怎么可能轻易给？” 谢氏并不关心什么铁矿，她只想把自己的丈夫找回来。 为此，她多次写信回娘家，找娘家要了不少的人手和钱财。 可惜都没有得到反馈。 沈玉林解释说：“母亲，孩儿找到帮手了。” “但这帮手需要孩儿帮他做一件事情，他才会愿意派人帮我们寻找父亲。” “帮手？” 要沈玉林帮忙做什么，谢氏自然听得懂他的弦外之意。 无非就是沈玉林刚刚问的铁矿。 可那帮手，是什么人？ 谢氏问道：“你找了什么人？” 他们沈家和谢家都派了这么多人，也没办法找到。 如今她丈夫失踪的那一片地方都在暴民手中，西南总兵都不管那里，还有谁敢伸出援手？ 谢氏想不到。 沈玉林凑近她的耳旁，轻声说了三个字：“淮南王。” 淮南王？ 谢氏有些讶异，“淮南王肯帮你？” 他们家虽然与淮南王见过，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太多交情。 如今淮阳王府居然肯在这种时候帮他们？ 沈玉林肯定地说：“不错。” “他们那边已经在准备人手了，这两天孩儿就会带着人出发，亲自去父亲失踪的地方寻找。” “既然承了别人的情，这个铁矿，孩儿得拿到。” 谢氏看着自己的儿子，最近也憔悴了不少，本来苛责的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这种时候，你怎么去和淮南王府牵扯上了？” 朝廷最近的风向不明，大家都选择明哲保身。 再加上淮南王的孙女婿苏誉，老师赵成书乃是首辅王阁老的打击对象。 他们沈家这一脉虽然为商，可对于时政说不定比京城的一些官员知道的还多。 这时候和淮南王府搞上关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沈玉林愁眉苦脸地说：“可没有人可以帮我们了。” “父亲如今只是失踪，沈家的人已经不把我们二房放在眼里了。” “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大伯那边只会更过分。” 争权夺利这种事情，没有多少心慈手软好说。 沈玉林的大伯更不是个多大气的人。 留一条命，随便给点家产打发了都有可能。 虽然就算这样，他们也依然可以比普通百姓过得好。 可身在大家族，没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后果。 谢氏听了自己的话，也不由得气恼。 她丈夫不在了，自己还有两个儿子。 就算是分家产，得到的也绝对不会少。 结果大房那边现在是把他们手中原本从家中那边得到的基本都收回了，只剩下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他大房敢！” “若是真的敢这般对我们，老娘我直接带着你们分家出去过！” 谢氏有这样的底气。 可沈玉林却摇摇头：“母亲，可是父亲等不及。” “拖得越久，他会越危险。” “如今孩儿已经找好了帮手，但也不能白要别人的帮忙。” “这是很重要的回礼。” “等这两天我出发之后，就得靠你和弟弟帮着我去处理这事了。” 提到自己丈夫的安危，谢氏也说不出强硬的话来了。 而且帮忙的人是淮南王府，普通的回礼确实不够。 谢氏伸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 “我儿放心，娘亲会帮着你的。” “你安心带人去寻找你父亲。” “不过一座铁矿罢了，沈家不给，老娘我就抢回来给你作回礼！” 第423章 泼妇骂街 谢氏跟自己儿子保证后，自然就得把这东西拿到手了。 这铁矿是私矿，虽然能给沈家带来不少利润。 可没有经过明路的东西，只靠走私的话，带来的利益就很有限了。 普通百姓没有这样的购买渠道，也就军队会因为朝廷铁器管制太严而偶尔跟他们做做生意。 所以除非遇到那些要造反，需要大量打造兵器的人。 不然这铁矿在沈家手里，是发挥不了真正作用的。 不过尽管这样，沈家也暂时没有想着把铁矿上交朝廷。 毕竟这东西可以对他们暂时没用，可万一呢？ 所以谢氏要帮着自己儿子把铁矿拿到手，也并不容易。 铁矿虽然在沈叔公手里，可给谁也不过是家主的一句话。 若是家主同意，谢氏可以拿能带给沈叔公更大利益的东西去交换。 而且还不用他每天都做着这种会抄家灭族的生意。 可如今沈家大房掌权，其他两房都被他们排挤出来。 贸然找他们要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谢氏与自己的儿子左思右想，一时没有想到更好的主意。 “不行，除非父亲回来，亲自开口找大伯拿才有可能。” 沈玉林愁眉苦脸。 这段时间，他叹气的几率直线上升。 整个人年纪轻轻便一副上了年纪的样子。 谢氏自己的嫁妆非常丰厚，要拿出足够换回铁矿的产业完全没问题。 既然想不到办法，她干脆不想了。 谢氏唤来自己的贴身婢女，让她打开自己嫁妆放着契约的大匣子，拿了其中一个小匣子出来。 小匣子里装着不少的契约，明显是属于同一片产业的。 谢氏直接说道：“我儿无须担忧，为娘直接去找你大伯要便是。” 沈玉林被自己娘亲这直白的做法惊了一下。 “娘亲，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谢氏豁出去说道：“有什么不好的？” “你留在这里，为娘去去就回。” 谢氏说完，带着婢女找出来的地契就离开了。 …… 沈家家主如今病重，但沈家还没有分家。 因此几房都住在一个大宅子里。 正好今日沈家大伯沈为新没有出门，谢氏很容易就知道他在书房里。 可谢氏说要见他时，外面看守的人却压根不让她靠近书房。 “大爷正在忙，没空接见二夫人，还请二夫人先回去吧。” 谢氏说道：“我要找他商量二爷的事情，速速去禀告，耽误了你们承担不起责任。” 下人果然被唬住，派了一个人进去通传。 沈为新听到下人通传，却完全不为所动。 依旧挥了挥手，让人去把谢氏打发走。 虽然失踪的是自己亲弟弟，可也是自己继承家业的最大竞争者。 在家主病重之前，二房一直都是隐隐扎他们大房一头的。 所以沈为新根本不想把自己弟弟找回来。 找回来意味着自己还要腾出手去处理他，还不如就让他这样死在暴乱地区得了。 可他刚让下人出去打发人，院子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沈为新有些不满地说道：“外面在做什么？怎么敢在我书房附近闹出此等动静！” 让下人打开书房门，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结果刚打开，便看到谢氏带着自己的人，已经闯进了书房外的院子。 原来是谢氏懒得等了，也知道沈为新不肯见他们，所以直接让人按着沈为新的下人，自己带着贴身婢女就这么闯了进来。 见到书房里站着的沈为新，谢氏快步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道：“要见大哥一面，真是不容易。” 沈为新看着外面乱糟糟的，忍不住生气地出口呵斥。 “谢氏你在闹什么？” “这是在沈府内，不是什么路边的街市。” “让你的人都停手，滚出我这个院子！” 谢氏人都进来了，外面自然不需要继续闹了。 她挥了挥手，制止了自己的人。 随后，不等沈为新开口，她便又继续道：“我要沈家的那座铁矿，还请大哥把附近的地契都一并交给我。” “作为交换，我愿意拿出我谢氏的这一片产业。” 说完，接过婢女手中的小匣子，直接拍在了沈为新的桌子上。 面对谢氏一番直白又彪悍的操作，沈为新一时都惊呆了。 这谢氏怎么回事？怎么跟街边的泼妇一样？ 回过神来。 沈为新没看谢氏拿出的产业，整个人怒不可遏地说道：“谢氏你疯了不成？” “你好歹出身金陵世家，我是你丈夫的大哥，便是长辈，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沈为新的怒火让一旁的下人纷纷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谢氏却完全不怕。 她反而冷笑一声，直接承认道：“不错，我疯了。” “我丈夫为了沈家的生意而失踪，至今没有传回消息。” “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么被人骑在头上欺负。” “我能不疯？” 听谢氏说到自己弟弟，沈为新还真的有点理亏。 他想自己弟弟就这么死在外面最好，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尽沈家的全力去寻找。 他只好压下怒火，“哼”了一声。 “我们的人一直都在寻找为敏，迟早会找回来的。” “今日你的唐突，我看在为敏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好自为之。” 沈为敏是谢氏的丈夫，也是沈家的二爷。 沈为新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大度了，谁知道谢氏却压根不领情。 “我说了今日前来是要与大伯换沈家的铁矿。” “我拿来的产业收益只会比那上不得台面的铁矿多，绝不会少。” “你必须与我换！” 沈为新刚刚压下的怒火又有些想冒头。 这谢氏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实在是让他不喜。 “你要那铁矿做什么？” 谢氏直接说：“我已经信不过其他人了，我让我儿去雇了一批人，我拿了铁矿给他们打造武器，让他亲自带着人进去暴民占领得县城去寻找。” 沈为新瞬间脸色大变。 “你疯了，你这和造反有何区别！” 谢氏丝毫不让，神情凛冽。 “我不造反，我只想找回我的丈夫，不管他是生是死。” “你不让我找，你和整个沈家以后也别想好过！” 第424章 可怜呦～ 谢氏一番胡搅蛮缠，就是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说了要拿走铁矿，就是要拿到手。 而且不止要拿到手，还要拿去锻造武器，让人带着去寻找她的丈夫。 这些话，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沈为新更加不想把这铁矿给她了。 但明显硬对硬是不行的，谢氏现在完全不跟他讲道理。 沈为新只能放缓语气，劝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何至于闹成这样？” “一不小心，不止我们沈家，你们谢家也要被牵连。” “就算不为两家着想，你也得为你两个儿子想想不是？” 谢氏说：“我自然比任何人都为我的孩子们着想。” “所以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出任何对两家不利的事情。” “但若是因为沈家拒绝了我此次的提议而让我的丈夫在这时间发生了任何意外，那我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了。” 谢氏冷漠地说：“铁矿拿来，其余的不必多说，我自有分寸。” 沈为新还是有些迟疑。 可谢氏说得也对。 她这种出身，不可能会拿两个家族去赌的。 更不用说她还有两个儿子。 所以她估计只是寻夫心切，一时失了分寸罢了。 沈为新又想到。 谢氏一个女人，铁矿真的给她，应当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不如就把这东西给了他们二房，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这样二房的心思都扑在找人上，后面更不会想着和自己争权的事情了。 沈为新叹了一口气，终于松了口。 “你最好记得你说的。” “我们沈家与谢家是姻亲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你真的做了什么让沈家利益受损的事情，别想着谢家真能保住你。” “更不用说你两个儿子都是姓沈的。” 谢氏不耐烦听他说教，但见自己目的马上要达到了，便也能把自己的脾气压下来。 她露出了一个假笑，淡淡地说道：“自是知道的。” “还请大哥明日之内就把铁矿给我，毕竟越早拿到手我能越快做我要做的。” 沈为新终于答应了下来。 “走吧走吧，稍晚些时候会让人把地契送去给你们。” 沈为新没再看谢氏，直接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得到承诺，谢氏也不再纠缠。 留下自己带来的东西，便转身出了沈为新的书房。 回去之后，直接告诉沈玉林，说这几天那个铁矿就会到手。 让沈玉林专心准备去寻找他父亲的事情就行了。 沈玉林也听说了自己娘亲的丰功伟绩，忍不住佩服地说道：“想不到娘亲你真的办到了。” “这种时候，从大伯手里拿了沈家的东西，真不容易。” 谢氏冷笑一声：“我给出去的东西，绝不会比这个铁矿差。” “那沈为新估计心里还偷着乐呢。” 拿一个对沈家没有太大作用的铁矿换了她手中属于谢家的上好产业，沈为新绝对是赚了。 只要她不做出损害沈家利益的事情来，沈为新巴不得他们母子几人把心思都放在上面，找一辈子人呢。 说完，她又说道：“等地契都拿到手后，我儿就把东西送过去。” “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沈家送出去一个铁矿的消息。” “自此之后，那地方就与我们无关了。” “而且我儿也别告诉任何人，你从淮南王府手上得到了帮助，就连你弟都不可以。” “知道了吗？” 谢氏不知道淮南王府那边要铁矿干什么。 她虽是一个妇人了，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 淮南王手上有兵，又被朝廷忌惮，随时可能会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谢氏不是不担心这些，只是为了自己的丈夫不得已而为之。 东西送出去后，她会派人去把所有可能与沈家有关联的都切除掉。 不过这东西沈家既然敢拿着，想必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后面就算被发现，也不会连累到沈家的。 就怕自己人多嘴，出去露了马脚。 同时，她也不让自己儿子往外说从淮南王府手中借到了人手的事情。 她的儿子虽然与王府那位驸马爷相识，可绝对没有其他任何可能威胁到朝廷的牵扯。 沈玉林都一一记了下来。 父亲不在家，他与自家兄弟都靠母亲护着。 所以他娘亲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谢氏又啰嗦地叮嘱了别的事情，都是关于沈玉林去找人时候需要注意的事情。 她的丈夫固然不能放弃，可儿子也不能让他遇到危险。 不然她今日也不用这般撒泼打滚地去要了这么一个东西回来。 沈玉林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对了，我儿与那苏锦言，是如何认识的？” 说完重要的事情，母子二人才说起了一些轻松的闲话。 沈玉林居然能让苏誉说服淮南王府借兵给他们用，这可是要不浅的交情。 沈玉林隐瞒了一部分可能引起误会的事情，说道：“他曾经帮过孩儿。” “当时他还只是个刚参加完乡试，成绩尚未出来的科举考生。” “想不到后面他居然有如此大的造化，结果又造化弄人……” 谢氏有些讶异。 “竟然认识得如此早。” 在发迹之前认识的话，确实好说话一些。 “也幸好这苏锦言能得淮南王的欢心，才能通过他给我们借了兵出来。” 沈玉林想了想，说道：“母亲，我觉得驸马爷不像是找王爷借的兵。” “不，也不是这么说……” 谢氏疑惑地看着自己儿子。 沈玉林说：“当时孩儿找他说完此事后，他很快就答应了借兵的事情。” “而这中间，并没有经过王爷的任何允许。” 也就是说，苏誉答应沈玉林的时候，根本没有先问过淮南王的意思。 他自己当时便利用交换的条件，答应了借兵。 沈玉林自认就算是自己要用父母亲的人，也不可能问都没问过就敢直接答应别人。 “这可是王爷的兵，他不用先问过王爷就敢答应？” 谢氏心中一惊，突然有种淮南王府是那个传说中的驸马爷当家做主的感觉。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 “想想也不是没可能……” “苏锦言那是连中三元的天下魁首，这脑子世间绝对无人能及。” “淮南王手中兵力再多，也不过是一个武夫。” “而他的孙女也不过一介女流，爷孙俩被苏锦言拿捏住实在太正常了。” 谢氏有些惋惜地说：“若是他们府上有个能接住事的男丁，估计淮南王府也落不到别人手上去。” 沈玉林犹豫地打断道：“母亲，我觉得苏锦言不是这样的人。” “他并不像是那种会夺人家财，忘恩负义之辈。” 谢氏与苏誉并不认识，因此也只靠这只言片语拼凑了一番。 她自己也知道不一定对，便笑了笑说：“母亲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毕竟如今他们二房的当家人失踪，她一个女人即便背靠娘家，可家中大权被别人拿住，他们也依然得看人脸色过活。 所以她一时，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罢了，不说这些。” “我儿明日便去送一趟契约，早些把兵借到手去寻找你父亲吧。” 第425章 财大气粗 次日。 果然沈为新就拿了铁矿的地契过来。 按照谢氏的要求，连带附近的一大片土地的契约，都连带送了过来。 谢氏拿到手后，转手就交给沈玉林，让他赶紧拿到淮南王府去。 铁矿这么快就能拿到手，这是苏誉都没想到的事情。 还以为沈玉林后续会派他弟弟慢慢跟进，起码得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从沈家搞到。 沈玉林说：“此事我只告诉了我母亲，是她帮忙从我大伯手中得到的契约。” “除了我们母子二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铁矿的契约会送到驸马爷你的手中。” 一开始沈玉林说让自己弟弟帮忙弄，但是后面变成了他母亲。 虽然同样是没有告诉第三个人知道这事，可毕竟对象换了一个人。 所以沈玉林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的。 他这一番主动坦白，苏誉果然也没有意见。 这沈玉林先前脾气是差了一点，但为人处事还算信得过。 苏誉便欣然收下这些地契。 沈家不愧是当地第一大族。 这手中的资源，那是杠杠的。 这种朝廷官营的东西，他们不止有路子走私，居然还是自己的货源。 有了铁矿后，苏誉后面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苏誉说道：“人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让人带沈公子过去看看，若是有什么没准备到的，可以提前说出来，我们再补充补充。” 果然手中有人好办事，这么快就准备好了人手和需要的东西。 沈玉林当即表示想现在就去看看。 早点确定好，他就能早点出发。 苏誉唤来李二郎，让他带沈玉林到营里去。 李二郎点头，对沈玉林说：“沈公子请。” 居然要到东南军营去点兵，李二郎先前没想到，这时候听了便不觉有些激动。 虽然他家里从商，自己更是一个读书人。 可作为男人，大部分估计都有一个军营梦。 等接近大营，听到里面练兵的震天呐喊时，沈玉林更是觉得自己都热血沸腾起来了。 李二郎带着他在大营前下了马，把身份令牌交了过去。 等士兵验身份令牌时，沈玉林忍不住凑上前说：“我是第一次来大营，若是见到诸位将军与王爷，还请阁下帮忙提点一番。” 李二郎笑道：“自然。” 他看沈玉林似乎情绪不太平静，以为他是第一次来紧张。 “我带沈公子去只是大营的练兵场，一般王爷和将军们这时候是不在的。” “所以沈公子不必担心。” 沈玉林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在也好。 自己是有求于人的，若是还没开始前就不小心得罪了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验过身份，很快就被放行。 李二郎熟头熟路地带人往一个方向走。 这是一个小型的演武场，此时已经数百名士兵集结在这里操练。 呐喊声整齐有力，越靠近便越能感受到这种澎湃的感觉。 李二郎带着沈玉林走到众人前面，把带头的人介绍给了沈玉林。 “这是左千户，此次驸马爷要借给沈公子的人手，都得从左千户手下挑出来。” 左千户长得不高，但是很壮。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薄棉袄站在外面，一点也没见抖。 沈玉林刚刚有些激动，但看到这些士兵们后，他又端起了大家族子弟的样子。 对着左千户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 左千户抱了抱拳，客气地说道：“王爷已经给我下过命令了。” “我手下有约千人，从中挑了两百人分成几个小队，跟随沈公子去寻人。” 左千户指了指旁边被隔开的二百人。 沈玉林说着左千户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二百个汉子站得整整齐齐地。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两个百户。 两个百户都是黑黑瘦瘦的汉子。 脱下这身戎装的话，估计就跟那些普通的庄稼汉一样。 之所以选择他们，自然也是这个原因。 带头的人长得越普通，越容易伪装起来跟着沈玉林去帮忙找人。 要是普通乡勇，两百个估计顶不了什么事。 但两百这种正规军营里，军律严明的精兵的话，若是安排得当，说不定还能从那些暴民手中夺回县城。 不过沈玉林是为了去找人，并不想与那些暴民有太多冲突。 除了找人外，他还必须保证自身安全。 他们沈府家丁虽然不少，可能让他带出去的不可能有这么多。 这些士兵们就正好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找淮南王府帮忙的原因。 两百人不少，届时得分成几个小队进西南去，再在指定的地方汇合。 沈玉林本来也想学着抱拳，对着众人说几句客套话。 但他想起这些军营的汉子都是武人，估计个个都是不拘小节的。 自己在这里礼数多多，反而会让他们不自在。 于是沈玉林便也只是淡淡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认识了几个带头的人后，左千户便扬声开始训道：“此次你们跟着沈公子一同去寻人，路上并不平安。” “不可随意行事，不可做出违反军纪之事。” “而且在行动过程中，除非特殊紧急情况，不然得听沈公子安排。” “……” 左千户训了一通，便挥了挥手，让众人下去收拾行囊，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二百人的队伍人数不少，军营里给他们备好了干粮。 后续则要全部由沈玉林负责。 这些都是小事，再多几百人，这点粮食沈玉林都负担得起。 沈玉林财大气粗地说：“放心，我会让人准备好后面相应的粮食。” “还有什么需要的，沿途都可一路添置。” 沈玉林一身富家公子打扮。 而且他本身就有秀才功名在身，说起话来还带着读书人淡淡的傲气加上自小富养出来的财气。 这样的人，要他们这些战场杀敌的人听他的安排，不少人心里都觉得不太爽利。 又听到沈玉林开口说的一路添置其他物品，站在前面的刘百户忍不住开口说道：“沈公子，听闻我们去寻人的地方，都处于被流民占领的地盘。” “那种地方，最好财不露白，才会不引起让人注意。” “所以需要一切从简，再准备一些干粮补给便可。” 沈玉林摆摆手，说：“不必担心。” “那些地方虽然都被暴民占领，可我沈家的商号自然有所保存。” “所以路上有什么短缺的，我会让商号的人想办法。” 第426章 你怎么打人? 其实陈百户很想说，他们此次去的地方是很危险的。 所以一切从简，大家都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就连沈玉林这种公子哥也不例外。 可沈玉林一副财大气粗得发言，成功让众人都闭上了嘴。 行，人家公子哥就没想过吃苦这事，也不需要吃苦。 毕竟一路上都有他们沈家的商号嘛。 众人无话可说后，便就这么散去了。 可当面不说，散去后就不一定了。 众人陆续离开演武场，李二郎便说：“既如此，那沈公子也早些回去准备吧。”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 军营里面其他地方，就不能带他进去了。 李二郎也相当于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不过他不说，沈玉林也得赶紧离开这里。 现在回家去是来不及了，幸好开始他母亲让人给他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 他再让下人在城中准备一些别的，顺便给家里去封信告知情况即可。 沈玉林说：“那便多谢了。” 李二郎笑笑，送他出了大营。 不过李二郎并没有先行离开，他还得和左千户一同去做交接。 虽然两百人对于他们这大军得数量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可这种人数得精兵，能做得事情已经很多了。 这些人算是苏誉找营里借的，李二郎得代表他去办个手续。 …… 而那群被选出来的士兵们回去自己歇息的营帐收拾行囊后，果然便忍不住开口吐槽起来。 “跟着这样的公子哥出去，还事事听从他的吩咐，咱们可不得一路小心伺候着？” “这些人这么娇贵，路上磕着碰着了，少不了会怪罪一番，这一趟咱们估计得憋屈死？” “可不是么？” “这沈家是巨富之家不假，可我听闻咱们王爷与沈家关系只是一般，这次他们居然能让王爷派兵帮忙，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 “我看就那个公子哥的样子，他直接就在自己家里安生等着，我们直接去便是了。” “他不去，我们还不用伺候他。” 这些士兵们睡的是大通铺，人非常多。 大家你一嘴我一言。 有人只是单纯吐槽一下，有些脾气火爆的听着却生气了。 一个士兵一拍大腿，把手中的行李甩开，站起来说道：“特娘的，老子是要跟着王爷上场杀敌的，可不想去伺候什么公子哥。” “不行，我不想去了，我得找千户申请换人去才行！” “换什么人？”有人拉住他，劝道：“既已定下，那便是军令。” “违反军令，那可是要受罚的。” “不对啊，这算哪门子军令？”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想着怂恿这个人去看看能不能换成功。 若是换成功了，那他们也去申请把自己换下来看看。 “听闻此次派我们去帮忙，可不是王爷本人的意思。” “而是驸马爷的主意。” “那个沈玉林是沈家的人，还是个读书人，他那是咱们驸马爷的朋友呢！” “该说不说，咱们驸马爷对朋友也是真不错，居然能把咱们营里的兵都借出去。” 苏誉与沈玉林做的交易，这群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们以为苏誉是卖给自己朋友面子，所以连东南大营的兵都借了出去。 说实话，这些兵是很服顾老头的。 若是打仗时候，顾老头让他们往东他们绝对不敢往西。 可服顾老头是一回事，但顾老头那个孙女婿，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他一个读书人确实很让人佩服，可这里是军营。 会读书可没太多作用，上了战场就得抱头鼠窜。 而且就那个驸马爷苏誉，说好听点是驸马，难听点，就等于是他们东南的赘婿。 吃他们王爷的，用他们王爷的。 如今连军营里的士兵，都伸手染指了。 今天借两百人，明天借两千人。 这样大家以后都陪着这个驸马爷做人情就行了，也不用上场杀敌，更不提每日训练了。 “说得对！” “王爷下的令，那是军令，他们得听从。” “可那驸马爷可不是我们的将领，他的命令，我们没必要一定听从。” 这句话，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 一群人一合计，当即派了三个代表出来，要去找左千户把自己换下来。 剩下的人也跟在后面，要以实际行动支持。 …… 左千户与李二郎正往军需官处登记核对名单。 结果就听到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走过来。 “做什么？” 左千户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让这些人下去收拾东西，他们怎么又来了？ “头儿，我们想让你换下人，我们不想跟着出去寻人。” 李二郎看着这群人，眉头微微一皱。 左千户见状，也出声呵斥道：“闹什么？” “军营里，岂容你们胡闹？” “命令是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哪里由得你们选择。” 难不成上了战场，军令让他们去右边增援，他们觉得不喜欢，便要换左边？ 这不是胡闹吗？ “军令确实不可违，可安排咱们的，并不是咱们军营的人啊。” 有人指着左千户旁边的李二郎。 “这是王府的人，但他整日跟着驸马爷进进出出，他最清楚。” “安排我们此次去帮忙沈家的，是驸马苏誉。” 李二郎淡淡地回：“不错。” “是我们姑爷向王爷要的人，也是他安排的。” “那不就是了？” 那人又继续说：“王爷是我们的首领，他安排的事情我们自然不敢不从。” “可驸马爷他不是啊。” “他一个读书人，可能连二百精兵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意安排我们去帮忙寻人。” “这种事我们做不来，我们这些大老粗，伺候不了那些细皮嫩肉的读书人！” 其他带着同样想法的人也纷纷响应。 左千户无奈地说：“此事我做不得主意……” 他话没说完，一旁的李二郎已经冷冷地说：“你们伺候谁？” “那些细皮嫩肉的读书人，指的是谁？” “废话，当然是……” 那人正想继续开口，李二郎已经握拳，直接冲着他的脸挥了过来。 一拳不算非常重，可也用了他六七成的力气，把人直接打倒在地。 “做什么打人？” “沈统领，不可！”左千户惊呼出声。 军营里互相斗殴，那是大罪。 其他人见到自己同伴被打倒，不由怒目而视。 李二郎冷笑道：“敢对我家姑爷出言不逊。” “在背后偷偷议论我没听到便算了，我现在听到了，一拳算是轻的。” “谁再说，我再继续打！” 第427章 变成软蛋了? 李二郎是王府的侍卫统领，大营里的人基本都是知道的。 而且他小时候，也是跟着与其他人一起，跟着顾老头在大营里每日训练。 一直到他接手王府的安保工作后，才在大营里出现得少了。 可就算少一些，但他怎么也是自小在大营里混的人。 按道理来说，他更多的应该算是与他们这些士兵们一伙的才对。 可这些士兵们只是说了一些王府那个驸马爷不好的话，他却直接拳脚相向。 还说谁再当着他的面说驸马爷的不好，他就再打谁。 这一幕，让跟着过来的士兵们都怒了。 “你好大的口气！” “这里是军营，不是王府，你居然敢公然违反军纪！” 李二郎不假辞色地回道：“我打了便是打了，轮不到你们来定我的罪。” 左千户赶紧劝道：“大家有话好好说，别再动手了。” “都是王爷手下的人，没必要闹成这样。” 左千户作为这群人的头儿，他自然不想自己底下的人受罚。 但李二郎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他就算再看不惯他狗腿的行为，也不能当众说什么。 所以只能和稀泥，希望双方都能静下来，别再闹下去了。 然而左千户是这么想的，他底下的人却不是个个都有他这样的脑子能思考。 这些普通士兵们，大多数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 听到李二郎大度地直接说：“让他们为方才说的话道歉，那我便不与他们计较了。” 刚刚同伴被打了的这群士兵们又被点燃了。 “道什么歉？我们哪句话说错了？” “就是啊，本来驸马爷就没有权利插手我们军营的事情。” “凭什么他安排我们去寻人，去伺候他那些公子哥朋友我们就得去？” “要寻人，那些贵人随便拿点银子，多少人招募不到？” “我们不去！我们是上战场杀敌的士兵，不是他拿去与那些公子哥们打好关系的工具！” 李二郎被气笑了。 这群人明明没有脑子，居然着急之下，能说出这种话来，也实属是罕见。 这些人本就气着，说话是越发口不择言。 “既然是驸马，朝政之事他插手不上，军营的事情他也不该插手。” “他就好好好待在王府，逗咱们公主殿下欢心就得了！” 说完这句后，人群中有略带嘲讽的笑声响起。 李二郎冷笑一声，再次挥拳打去。 然而这次方才说这话的人早有准备。 在他挥拳过来的时候，直接伸手格挡了一下。 那人被李二郎的力气震得后退了两步，被自己身后的人挡住。 “我们兄弟没与你计较方才打人的事情，你还敢来？” “真当我们好欺负？” 李二郎没回话。 见他被人扶住，二话不说身体蹲了下去，直接朝着那人的腿扫去。 没想到这人变化方向的速度这么快，刚刚被自己身后扶稳身形的那人，果然被李二郎扫落在地。 “哎呦！” 那人发出一声惊呼，旁边的人赶紧走过去扶他站起来。 顾老头本身对王府的人便很是平和，没事的时候基本是没什么架子在身上的。 顾长乐又是个情绪极其稳定的人，基本也不会随意对底下的人发怒。 后来跟着苏誉做事后，苏誉更是个大心脏的。 就算是赶考过程中，遇到大范围的瘟疫感染事件，苏誉也没紧张过。 总而言之，跟着三个这样的主子办事，他们这些下人的情绪肯定也是稳定得可怕。 所以李二郎平时都是一副笑眯眯很随和的样子。 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跟人红脸是什么时候了。 但今日面对这群士兵，他完全忍不住自己，直接拳脚相向。 说他们可以，但说他们姑爷可不行。 在李二郎心里，姑爷可是和他们王爷与小姐一个地位的。 若论手段和能力，那姑爷更是无人能及。 可这样一个人，居然在这群士兵们口中，就是个逗公主殿下欢心的人？ 士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你，方才笑得最大声的。” 李二郎直接扑过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把人打倒在地后，他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许统领，快住手啊！” 怎么又打起来了？ 左千户着急地想要上前拉架。 然而李二郎这转瞬之间又打倒了两个人，这也让这群士兵们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他们一群人，起码有二十个。 李二郎就这么一个人，就压着他们欺负？ 若他是军营里的将军或者别的官员就算了，但这人根本就不是！ 而且说好听点，他们称呼一声许统领。 说不好听的，他不过也就是王府的一个下人头子而已！ 下人头子也是下人，他主子都没发话，他居然就敢来教训他们？ “兄弟们，咱们的人不能被白白欺负了，给我上！” 一个人一声令下，其他人直接对着李二郎蜂拥而上。 李二郎是侍卫统领，本身武义自然不错。 而且王府的伙食比军营的好不少，他身材也比这群士兵们都高大一些。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一下子教训了对面的三个人。 面对二十来个人朝他攻来，他也丝毫不慌。 谁离他最近，他就优先打谁。 大家围做一团，场面瞬间就失控了。 然而李二郎虽然拥有不错的条件，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虽然这群士兵们没有占到上风，可在众人的围殴下，他也吃了不少的拳脚。 左千户在一旁看着，焦急地喊道：“都在做什么，快住手！” “反了天了，居然敢在军营里打群架，都不要命了！” 任他这样不痛不痒地呼叫几声，打红了眼的众人压根就没理他，还是乱糟糟地闹作一团。 这边的动静，已经把附近不少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大家都凑了过来看热闹。 唯恐引起更大的轰动，左千户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肉身拉架。 “别打了别打了。” “再闹下去被王爷知道了，全部都得军法处置！” 好说歹说，左千户自己也挨了好几下，才把众人给分开。 作为被围殴对象的李二郎，自然是其中最狼狈的一个。 但他气势不减，背挺得直直的，凛然看着众人。 突然。 他瞳孔缩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左千户正准备说几句话安抚一下，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又熟悉的声音。 “今日的军营，还挺热闹啊。” “老头子我若是不出来走动一下，都不知道自己底下的人这么能打。”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看热闹的、劝架的，全都噤了声。 众人朝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他们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外面，不怒自威地看着他们。 人群安静如鸡，衬得顾老头的声音更是清晰。 “拳脚都对着自己人挥了，上了战场会不会杀敌的力气都没了，直接变成了软蛋？” 第428章 我的脸不要了? 顾老头也想不到，自己军营里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私下打群架的事情。 而打群架的对象，除了他一直自诩军纪严明的手下士兵外，便是他自小看着长大，后又委以重任的王府统领。 在这群人刚开始打起来的时候，顾老头便已经知道了。 一个对二十多个，被人招呼了不少的李二郎，顾老头完全不担心。 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自然知道有多少斤两。 尽管以少敌多，但人肯定死不了。 所以他干脆一开始就没有出声，静静地站在外面看着，听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还原着事情的经过。 这才知道，原来是李二郎为了维护苏誉的名声才跟人动手的。 而这些看热闹的人，也偶尔都顺着调侃几句。 等到这些人打完之后，顾老头这才出声。 人群自动散开，给最外面的顾老头让了一条路。 顾老头不紧不慢地说完话后，刚刚在打群架的一群人都齐刷刷地单膝跪了下来。 “王爷！” 顾老头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问道：“不打了？” 众人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左千户跪在离顾老头最远的地方，但他感觉到自家王爷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了自己头上。 顾老头问道：“左千户，这些都是你手底下的兵？” 都是东南的士兵 ，底下的将领大大小小，顾老头全部认识。 他一出声，左千户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左千户这才回道：“是的，王爷。” “属下管治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顾老头淡声道：“你是该罚。” “既然管理不好底下的人，你这千户也不用做了。” “明日起，便到后厨去做个伙夫去吧。” 左千户单膝跪在原地，听到顾老头的话后，如遭雷劈。 他虽然嘴上说自己有错请责罚，但这次的事情，他该做的都做了。 最多也就算是个小失职，罚半个月俸禄或者打个十军棍就了事那种。 但万万想不到，他们王爷居然会这样安排。 一听自己的头儿职位直接被撸，甚至派去后厨做伙夫，刚刚打群架的人全都急了。 “王爷，这不能怪我们头儿啊！” “对，明明是许统领先动的手，我们头儿怎么劝都不听。” “而且许统领是王府的人，我们头儿也管不住他，他一而再地打了我们的人，我们才忍不住还手的。” 一群人赶紧帮左千户求饶。 顾老头说：“谁动的手，这重要吗？” “左千户你说，重要吗？” 左千户心中不忿，语气有些生硬地说：“不重要。” “许统领是王府的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左千户说完，又有人想帮着他说话。 可顾老头一个眼神轻飘飘扫过去，想要开口的人就不敢再出声了。 顾老头说：“既然知道他是王府的人，你为何不一开始就强硬阻止自己手底下的人？” “还是你也觉得，许统领虽然是王府统领，可他此次是代表驸马苏誉前来。” “而驸马苏誉，他不是军营的人，手上既没军权，也没军功。” “所以你觉得你底下的那些人说的话都是对的，你才压根不想阻止？” 左千户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王爷确实说对了。 他刚刚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没有阻止自己底下的人说闲话。 知道底下的人对此次的任务有意见，也没有去专门跟他们谈过。 所以这些人才会闹到了这里。 可他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属下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许统领出手太快，属下阻止不及。” “一个王府统领，甚至真正的战场都没上过，就能让你这个千户都反应不过来，那看来你这千户，确实是不做也罢。” “王爷！” 被自己一直尊敬的主将这般否定，左千户一时悲愤交加。 硬朗的一个汉字，居然就这么红了眼眶，带着委屈看向顾老头。 顾老头不为所动，说道：“许统领虽是帮驸马爷苏誉办事，但这些都是本王批准的。” “你们不是说本王的命令，才是军令？” “既然军令都敢不听，还想着讨价还价，那你们这些兵，老头子我也不敢再用。” “都卸了装备，全部滚到后勤去！” “还有那些对军中所派任务有异议，不想做的，也让他们一并卸了装备，跟着滚蛋！” “本王手底下，不需要不听话的兵。” 千户被降为伙夫，其他人也失去了上战场的机会。 这对于刚刚一群还自诩自己是上战场杀敌的士兵们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们没想到，王爷竟然会因为这事，处理得这么严重。 左千户咬了咬牙，求情道：“王爷，都是属下管理不力，责罚属下便够了，底下的人......” 顾老头沉声道：“看来本王都这般处理了，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驸马苏誉是本王的家人，代表的是本王的脸面。” “即便本王命令还没有下来，你又如何能容许自己手底下的人如此议论本王家里人？” “是不是本王这个主帅，也要给你们日日挂在嘴边议论？” “本王治军多年，自认赏罚分明。” “如此看来，本王的威望还是不够。” “还有人敢把本王的脸面不当回事？” 左千户这才猛然惊醒。 原来方才他一直没有阻止手底下的人各种说驸马爷和他朋友，只在和稀泥拉架，并不是做了他该做的。 他这样，反而是在把他们王爷的脸面踩在了脚下。 军令如山。 主帅的脸面，容不得军营里的任何人忤逆。 不然的话，主帅的威信何在，上了战场还怎么指挥得动底下的几十万军士？ 自己居然无意间，犯了这么大的错！ 左千户双膝跪地，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属下知错了。” 顾老头不再理他，又扫视了一遍在场看热闹的众人。 “今日看热闹的，也全都下去领十军棍！” 这些看热闹的人也都不敢吭声，齐齐低头应是。 再到单独一人的李二郎。 顾老头没再看他，说道：“许统领不是军营的人，本王便不以军法处置你。” “办好你的事情，回王府去领五十大板去！” 第429章 我一点都不痛! 顾老头出马，这些人自然只能乖乖受罚。 就连路过看热闹的人，也每人得了十军棍。 顾老头安排完后，便肃着一张脸走了。 他先前才跟苏誉夸下海口，说自己治军严明，手下都是能人干将。 结果今天底下的人就搞了这么一出。 即便苏誉不是军营的人，但知道他是自己的孙女婿。 当众质疑他的家人，不就是对他这个主帅威信的挑战吗？ 一个主帅能这样被人议论，以后他还怎么在人前立威，怎么指挥作战？ 这些人，没有一个罚得冤的！ 顾老头走后，吴副将才匆匆赶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如这群人所愿，先前定好要去帮忙寻人的队伍，换了一批人。 左千户手下的人，不管今天有没有出现在这里，全部被换下。 吴副将亲自指了一批人，又严肃地提前做了一通思想工作，确保不会再出现今日的事情，又和李二郎对接好，这才算是了事。 李二郎从营里走出来时，外面的人都已经处置完了。 方才他跟那群人打了一架，自己没有虽然没落太大下风，但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此刻事情办妥，又冷静下来后，便觉得身上方才打架受到的伤开始隐隐作痛。 不过这些不影响，他还是能受得住的。 如果这都受不住，回去府上那五十棍的惩罚，那就更不用说了。 …… 回到王府，李二郎径直朝他们这些下人做错事后行刑的地方而去。 顾老头虽然对王府的下人随和，和犯了错也绝不会姑息，基本都是按照军营里的规矩来管理王府的人。 所以打军棍，是很常见的惩罚。 李二郎一路往那边而去领罚，途中见到的王府下人都一副惊讶的样子看着他。 “许统领，你的脸……” 李二郎也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有些肿起来了，而且估计还青紫了不少。 估计看起来有些吓人，所以这些人才会这么一副样子看着自己。 他摆摆手，不欲多说。 “我没事。” 顶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样的脸，继续往前走去。 原本还觉得无所谓的李二郎，在见到前方走过来的人时，突然如临大敌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寻思自己能走到什么地方暂且避一避。 然而也不知道是刚刚打架把脑子一起打出去了，还是他本来潜意识就想对面走来的人看到他受伤，一向行动敏捷的李二郎居然这一下没有找到暂且遮掩身形的地方。 “许统领？” 来人正是红缨。 远远看到李二郎似乎有些局促想躲的样子，红缨忍不住心中又骂了一句“傻子”。 见自己避无可避了，李二郎只能站在原地，强做冷静地回应着对面人的招呼。 “红缨姐……” 打招呼间，两人已经走近了。 红缨这才看见，李二郎的脸上居然有不少的伤。 甚至连嘴角都有些红肿破裂了。 “你这……” 红缨愣了一下，“你不是替姑爷跑军营去办事了？怎么会受伤的？” 李二郎摸摸后脑勺，语气有些局促，又有些自豪。 “没、我在军营里遇到了点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一打听就能知道。 毕竟这事闹得这么大，府里肯定也是知道了的。 “我得先走了......” “王爷让我回来还要领罚，我还得再去领五十大板。” 李二郎说完，偷偷看了一眼红缨。 看她微微皱眉看着自己，眼里似乎带着点关心得样子，不便不觉心中熨帖不已。 红缨姐还是很关心他的嘛。 “还要再受罚？” 红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而且看李二郎这一脸的伤，身上说不定还更严重。 再加上五十大板，就是铁打的汉子估计都要受不住。 李二郎趁机说：“没办法，是王爷的命令。” “而且我确实也是做错了事，是该领罚。” 李二郎把胸膛挺了挺，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不过五十军棍罢了，等领完我肯定还能靠自己走回房间。” 红缨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就算府里的人行刑时手下留情，但五十大板下去，普通人肯定是撑不住的。 李二郎虽然是个习武之人，但他本身就带着伤。 打完后还要逞强自己走回去，就实在没必要了。 不过红缨也没多说，只点了点头，说道：“晚些我让人给许统领送些药。” 听到红缨说晚点给他送药，李二郎嘴角咧开就想笑。 扯到嘴角旁的伤口，又忍不住“嘶”了一声。 “好，先谢谢红缨姐了。” 红缨点点头，越过他先走了。 李二郎偷偷看了几眼她的背影，这才往领罚的地方去。 ...... 五十大板在王府里领，自然与在军营里领是不一样的。 李二郎在军营里动手打架，这是违反了军纪。 但他本意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主子，这是有功。 所以功过相抵，顾老头罚他回来王府领板子。 至于怎么打，他没有任何指示，那便是随便打打了事。 打板子的人都是有经验的。 因此打的时候，基本用的都是巧劲。 还真的像李二郎说的那般， 打完五十大板，他确实还可以靠着自己走出去。 只是一瘸一瘸的，走路颇为费劲。 拒绝了别人的帮扶，李二郎自己回到房间，趴在了床上。 艰难地把身上的衣裳扒下来，拒绝了让人给自己上药的提议，就这么趴在床上，不知道在等什么。 这时，李三郎拿着药走了进来。 “听闻你被王爷罚了五十大板，姑爷和小姐让我来看看你。” 李三郎走过来，好奇地看着李二郎背上那些伤痕。 “痛不？” 李二郎没好气地转过头来：“废话，怎么会不痛？” 刚说完，只听到“噗嗤”一声。 站在一旁的李三郎不知道怎么回事，发出一阵控制不住的笑声。 李二郎被他笑懵了。 “你在笑什么？” 自然是笑他脸上那些伤都肿了起来，而且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尤为滑稽。 但李二郎背上正痛着，已经忘了自己脸上的伤了，所以一时没想通。 李三郎笑了一阵，擦擦自己眼角笑出来的一点眼泪。 “没......就是你的......” 刚想告诉李二郎，外面突然传来了几声问好。 “红缨姐来看我们老大了？” 是李二郎手下的人，见到红缨过来，赶紧跟她打招呼顺便提醒屋里的人。 红缨回了两句，很快便进了房间。 看到李三郎也站在这里，红缨笑道：“幺儿是来送药的？” 李三郎点点头，想说是。 那边趴在床上的李二郎赶紧插嘴说：“不、不是。” “幺儿就是路过而已，他没有拿药过来。” “我还等着红缨姐给我送药呢。” 李二郎的脸正对着房间门口，光都打在了脸上。 红缨看着他的脸，顿了一下。 但脸色不改，笑着回道：“正巧我送了药过来，那幺儿你给许统领上一下药吧。” 第430章 你是第二大的 红缨把药交给李三郎便离开了。 李二郎拒绝了别人的帮忙，一直在等着，就是想等红缨过来给他送药的时候，让她看见了心疼一下。 说不定还能得到佳人的主动帮忙上药。 结果李三郎站在这里，直接就让他想象中的画面破碎了。 人都走了，李二郎只能依依不舍地收回眼神。 李三郎揣着两盒药坐在他床前，不解地问：“我明明拿了药过来，你怎么说我没拿呢？” “难不成红缨姐的药比我的好？” 翻来覆去看了一下，好像他们拿的是同一种药。 李二郎伸手拿过其中一瓶，说道：“你不懂。” “你的药拿来给我上了，这一瓶我得留着。” 他喜滋滋地把这瓶药放在自己枕头边，想着以后要一直带在身上。 李三郎不理解他这些动作，只能按照他说的拿起自己送来的药给李二郎涂上。 凉凉的药涂到背上那些红肿流血的地方，顿时就舒服了不少。 抹完背上的伤，那药瓶居然就空了。 李三郎说：“药用没了，我再让人送点过来，给你抹一下脸上的伤。” 背上舒服了，李二郎人也舒坦了。 懒懒地应了一声，说道：“行。” 李三郎让人拿了一瓶新的药过来，给李二郎抹上。 只是抹着抹着，李二郎总感觉不太对。 他怎么一垂眉，好像就看到了自己脸上的肉？ 伸手摸了一下，那肿胀的触感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我的脸......” 李二郎吞了吞口水，这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我的脸看起来怎么样了？” 李三郎直白地说：“都肿起来啦，又青又紫的，看起来可难看了。” 这句话，让李二郎顿时如遭雷劈。 “你方才怎么不告诉我？” 他一直顶着这么难看的脸，在和红缨说话？ 因为红缨的眼神一点没变过，而且他一个粗人，平时本就不会花太多心思去想自己的外表如何。 所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如今肿胀得不成样子了，难看得不行。 李二郎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红缨面前保持的那点好的形象，一下子就没了。 他有些无语地想，刚刚就应该先绕着红缨姐走。 凑上去第一次就算了，还等着别人来送药，再看了一次。 别以后红缨姐被他这样子吓着了，看见他都绕着走。 李三郎无所谓地说：“不是你们时常教我说，露在外面的伤痕，那都是男人光荣的象征么？” 李三郎小时候练武受伤了要哭，李大郎和李二郎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如今李二郎受的这些伤都在脸上，可不一眼就能看清他有多光荣么？ 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李二郎默然，一时都想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上完药后，李三郎颇为满意地说道：“上好药了。” “你歇息一下，我回去跟小姐和姑爷复命了。” 刚刚面对二十来人时一点都不怂，领五十大板时也一声不吭的李二郎，现在完全没有了精神。 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告诉姑爷和小姐，我没事。” 李三郎“噢”了一声。 出门洗了手后，便回去给顾长乐和苏誉复命。 “人没事便好。” 顾长乐说道：“这几日你多去看看他，让他躺着养好身体再说。” 李三郎说好。 顾长乐便让他下去找红缨领赏，吃点心去。 李三郎高兴地去了。 …… 等他走后，顾长乐才问：“夫君会不会生气？” 今天军军营发生的事情，他们自然听说了。 毕竟李二郎为了维护苏誉，直接在军营里和人打了群架。 回府后，又领了五十大板的惩罚。 事情搞得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 这一切，都是因为苏誉答应要借兵给沈玉林起的。 可苏誉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 沈玉林是正经去寻人，而且确实需要用到有作战经验的士兵。 就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要跟苏誉借两百兵去炫耀，苏誉觉得自己都可以借。 只要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样的条件能换来一个铁矿，傻子才不借。 可军营里面的那些人并不知道。 而且他们也不清楚，苏誉得到的铁矿，会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 所以这群人才会觉得自己被一个不懂军事的人随便指挥了不爽，想要换人。 “无所谓。” “他们都是爷爷手底下的兵，爷爷自会处理他们。” 顾长乐点点头：“自然。” “夫君你可是爷爷的心头宝，他哪里会允许底下的人说你的不好。” 苏誉好笑地说：“我再宝，也比不过你。” 顾长乐看苏誉笑了起来，脸上表情明显没有任何不对劲，这才放下心来。 驸马爷本就不好做，特别是他们家这种手中握有太多权利的人家。 苏誉这样的身份和成就，还是会有人觉得他就是个吃软饭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他们夫妻二人是共同体，也不可能切割得了。 这种事情，不止军营里，就算是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人持有这样的看法。 一次两次苏誉还可能无所谓，但听到的次数多了，总会心里不舒服的。 顾长乐拉住苏誉的手，颇为认真地说：“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以后在咱们东南，爷爷说最大，夫君你就是第二的。” 苏誉挑了挑眉，对顾长乐这个说法颇感兴趣。 “哦？那娘子你呢！” 顾长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理所当然地说：“我嘛，我当然是排在夫君后面了。” 苏誉好笑道：“爷爷可不会答应。” 顾老头对苏誉这个孙女婿再好，也肯定比不过自己从小拉扯大的孙女。 所以顾长乐这说法，肯定不行。 顾长乐解释说：“爷爷喜欢夫君，我也喜欢夫君。” “夫君有双份的喜欢，自然是要排在我前面。” “好像还是不够……” 顾长乐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补充道：“夫君可还有我们王府未来继承人的喜欢。” “这么多的喜欢，可不得排到我前面去？” “所以夫君你无需在意其他人说什么。” 想不到接踵而来的，是一番甜言蜜语，把苏誉心里都灌得甜滋滋的。 “行，只听你的。” “我也只听夫君的。” 第431章 别挡路啊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话，顾长乐便觉得自己安抚好了自己的夫君。 于是便喊红缨把她的针线篮子拿了过来。 拿起放在上面的一个针线活，说：“我要做针线活了，夫君你去忙吧。” 刚刚还对着柔情蜜意，情话不要钱一般往外冒。 结果转过身去就让苏誉自己去忙了。 苏誉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渣女，被欺骗了感情。 “这是要做什么？又要给我做荷包？” 先前还不知道身份的时候，顾长乐亲手给苏誉做了一个荷包。 那个荷包上面的刺绣长相别致，苏誉戴了一段时间后，顾长乐才亲手帮他换了新的。 后面顾长乐也没再做过这些针线活，如今又拿起，莫不是要给自己做个什么东西准备过年？ 虽然顾长乐的手艺不怎么样，但苏誉还是很给脸的。 只要是她做的，都会带上。 然而这东西，却不是给苏誉做的。 顾长乐拿起那一小块布料，笑呵呵道：“我给小宝做一些口水巾和小帕子。” 前不久，家乡的大伯娘李氏和小婶柳氏让人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其中就有在村里挨家挨户收集布料做的婴儿被子，还有一些他们家里孙子小时候穿过的旧衣裳。 除此之外，也有她们妯娌二人亲手缝制的婴儿衣裳、帽子和鞋子等。 满满当当的一大包，明显耗费了两人不少的功夫。 见过她们给自家未出生的孩子缝制的小衣裳和小鞋子等，顾长乐觉得颇为可爱。 于是便突发奇想，要自己也给自己的孩子缝点什么。 如今已经快到过年了。 顾长乐的肚子离卸货也越发近了。 外面到处都是下雪，反正她肚子这般大也出不了门，不如就躲在家里做这些也好。 听到不是给自己做的东西，苏誉故意问道：“宝宝有，那我的呢？” 顾长乐低头，在她的针线篮子底下翻了翻。 翻出了一条同样色系和造型，却更大一些的帕子。 她得意地说：“夫君的也有。” “等这几天缝好，便准备送给夫君你呢。” 帕子的用料极好，顾长乐还在右下角绣了她最擅长的一片竹叶。 这次的竹叶倒是比先前的好上不少了。 就是在这种名贵料子上看到这样粗糙的刺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既然自己也有份，苏誉还是颇为高兴的。 “真好看。” 毫不吝啬的一句赞美，换来了顾长乐的笑靥如花。 这睁眼说瞎话绝对是值了。 不过苏誉也没立刻走，看着顾长乐做了一会儿针线活。 “夫君年后是不是要去铁矿那边看看？” 见苏誉没离开，顾长乐便又和他继续聊起来。 “嗯，年后再说。” “这几天得要娘子你帮我画一些草图，我想要设计一些武器。” “是新的武器？”顾长乐好奇得手上的针线活都暂时停了下来。 虽然她本来就没多专心做这些。 “不错。” “我有些想法，不过得需要反复实验一番。” “对了，年后还得找一些懂火药的人，帮我一同制作这些新武器。” 火药他们这里是有的，不过都用在烟花制作上。 所以顾长乐想象不到，苏誉要做的武器究竟是什么。 至于苏誉口中说的懂火药的人，这种应当能在制作烟花的工匠中找到。 这些苏誉会和自己爷爷一起搞定，顾长乐也不用操心。 见苏誉说需要自己帮忙画草图，顾长乐干脆把手中的针线活直接丢下。 “那我们现在便去书房吧，我帮夫君画草图。” 苏誉好笑地指了指没做完的针线活。 “还没做完，不做了？” 顾长乐其实本身就不太喜欢这种针线活，不然她一个高门贵女，也不可能女红这么差。 如今那口水巾也做了一半了，给夫君的帕子也快做好了，完全不用着急。 “得空的时候我再慢慢做便是，还是夫君的事情重要一些。” “走吧走吧。” ...... 另一边。 沈玉林在次日出发的时候，留意到今天跟着他走的人好像都换了一遍。 而且带头的那两个百户，也换成了另外两个。 那两人对着他颇为热情，笑呵呵地解释说：“昨日那些人有别的事情要干，咱们王爷便安排了我们这些兄弟去帮沈公子。” “沈公子放心，我们这些兄弟个个都是好汉，绝对会好好保护沈公子的！” 沈玉林只是好奇为什么换人。 至于换了什么人，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只要都是大营里训练有素的士兵，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作用的。 而且这带头的两人比昨天那两个热情许多，这样也好。 起码路上遇到事情的时候，和脾气好的人也容易商量。 一群人按照先前说的，分成几个小队开始出发。 等出了东南的地界后，他们便都在外面披了破烂的衣裳，脸上涂上泥巴扮作流民的样子。 沈玉林一个出身富贵的公子哥，也换成了这样的打扮。 没办法。 他父亲失踪的地方那一带，已经全部都被暴民们占领。 那些暴民已经不是普通的流民了，很多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若是打扮富贵的，在这种地方容易引起轰动不说，还很可能会被那些暴民们盯上。 毕竟这群暴民，连朝廷的官船都敢抢劫。 不过好在现在临近过年，就算是暴民们也都安生了不少，大家都盼着过年。 这时候，一行人顺利到达了沈玉林父亲失踪的那个浮山县。 浮山县城的城墙破破烂烂的，墙上的泥石都掉得差不多了全堆在墙角处。 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白雪，一看就掉了不少时日了。 这种县城基本没多少防御功能了，也怪不得那些暴民能这般轻易地攻占这里。 浮山县的县令在暴民攻过来时眼看守不住，直接就带着人投降了暴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暴民们放过城里的百姓们。 暴民首领接受了他的投降，转手就纵容自己底下的人在城中烧杀掳掠。 浮山县令知道这个消息后，悲愤不已，当晚便含恨自杀在县衙。 县城外有不少拿着简陋武器的暴民在四处巡逻，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但见到沈玉林一群人穿着简陋，个个佝偻着身体，也没有任何盘问。 很随意就让他们进了城。 沈玉林等人进到县城时，看到县城内的景象有些不忍直视。 这满目疮痍的县城，居然是处在大周的内陆位置，是自己人把自己人的地方破坏成这般的...... 偶尔有些行人穿着破烂的衣裳低着头匆匆路过，大多数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 见到沈玉林一行人停了下来，有一个人不满地说：“诸位不走，也别挡着路吧。” “长空道长在前面派春节护符，去晚了可没有了。” 第432章 遭天谴了! 沈玉林一行人赶紧让开路。 如今城中的商铺基本都被抢得差不多了，就算铺子中还有些东西的也不敢开门。 所以这群不知道是原本城中的居民，还是后来占领这里的暴民都顶着寒风往一个方向而去。 虽然城中遭受了暴民的蹂躏，可剩下的人日子还是要过的。 快要过年了，或许明年就有新的希望了。 正好他们城中最近来了个道长，听闻是在浮山岭上修行的仙人。 看到城中的百姓的惨状后，便决定免费给大家派新年护符。 只要一个人添上一文钱的香火钱，就能得到神仙对他们的保佑。 即便家里再穷，这一文的香火钱还是要掏出来的。 见到大家一脸虔诚的样子，沈玉林也有些意动。 这种时候还敢来这种地方的道长，说不定真的是有点东西的。 自己父亲如今不知踪影，说不定这道长也能帮他指点一下迷津？ 沈玉林问了与他一同出发的其中一个百户长的意见。 这百户长也没意见，说正好快过年了，带着兄弟们都一起过去领个护符也好。 而且那边人多，正好也可以让大家分散来打听打听情况。 一行人便也改变了原定的路线，跟着城中的居民们往道长的方向前去。 走到附近，便看到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队伍最前面，放着一张铺着红布的案案桌。 案桌左边放着一个放香油的箱子，中间放着一沓黄色的长纸条。 而案桌后面，则坐着一个衣着朴素，年过中年的道长。 道长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厚厚实实，但衣裳同样朴素的道童。 排队的人轮到后，需要多少张符，便放多少文钱在旁边的香油箱子里。 放完后，道童数出对应的黄符。 长空道长则伸手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小罐里搅一下，随后往拿符的人额头中间点一点。 被点的人便双手叩起，高兴地地拜了拜。 过程很快，花不了多长时间。 因此就算是队伍很长，要轮到后面的人也要不了太多时间。 沈玉林一群人排在后面，跟着队伍慢慢前进。 有些人则先到旁边站着，找那些领完符还没走的人打听消息。 然而这井井有序的一幕，很快便被打破。 一队人马从路的那边走了过来， 这群人衣着厚实，但身上衣物明显大多不合身，估计都是抢来的。 原本在排队等着领符的居民们，见到这队人马，个个脸上都有些惊恐。 个个都低垂着头，尽量往旁边缩着。 沈玉琳等人见状，也跟着缩上脖子往后退了不少，小声地问：“这位婶子，这群人是不是就是那群劫掠了咱们城中的暴民？” 这婶子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发现离对面的人有一段距离，才小声问：“你们不是我们浮山县的人？” 沈玉林旁边的邱百户憨厚着一张脸，低声回道：“不是。” “我带着我兄弟来探亲，结果路上遇到了匪寇。” “一路流落到这里，听闻浮山县暴民洗劫了一番。” “那群人看着凶神恶煞的，便有些担心。” 大婶也不怀疑他说的话。 毕竟他们这一带确实太乱了。 不说城外的那些匪寇，就是他们城中都被掳掠了几回。 轻叹一声，大婶说：“就是他们。” “占领咱们县城的人叫踏破天，为首那几人是他手下的人，最前面的那人是陈老五，后面那些是在城中招募的地痞流氓。” “这群人贪心得不得了，每日都往我们家中搜刮一遍，要我们交出银钱来，不然就要抓人走。” 大婶说着，眼眶都红了。 “见到好看的闺女，都要被他们糟蹋一番。”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听着大婶的一番话，沈玉林一行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若不是沈玉林父亲在这附近失踪，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亲眼看到这个地方的百姓过得如此水深火热。 “听闻朝廷已经开始着手赈灾了，应该很快就会到处理这里的事情。” 邱百户无力地安慰了两句。 大婶苦笑了一声，没有回这句话。 毕竟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了，根本就等不到朝廷的救助。 “难得道长慈悲为怀，咱们不过想求张平安符，这群人都不给么？” 大婶一脸的悲伤。 旁边听到他们说话的人，也是唉声叹气。 沈玉林见到众人这满脸悲怆的样子，忍不住拉了拉邱百户。 邱百户转过去，小声问：“如何？” 沈玉林说：“我们要不要帮帮这个道长？” “起码让他把护符派完，让城中百姓们有个念头。” 他们人不多，可要打个措手不及，估计直接占领这里都可以。 可问题就是，这里的城墙实在没有任何防御能力。 就算他们能夺下来，也守不住这里。 毕竟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寻人的。 等他们走后，那群暴民估计会恼羞成怒，更加过分对待这城中的居民。 邱百户说：“先看看情况。” “真要做事，咱们今晚从长计议。” 沈玉林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躲在人群中。 那边那群人已经走到了长空道长的案桌前。 为首的陈老五流里流气的，直接伸手拿起案桌上的香油钱，用力摇了摇。 铜钱碰撞发出一阵响声。 “啧，还不少嘛。” 陈老五把箱子扔给自己身后的人，看着这群排着队的百姓们。 “有钱买护符，没钱给我们兄弟交保护费。” “明日开始，每家每口人的保护费上升到二十文钱一个人！” “交不起的，你们就看着办吧！” 一个人二十文钱，其实并不算多。 可是日积月累，早已经让城中的居民们都负担不起这个开销了。 而且这是每天都要交的。 不交不得安生，每日都得担惊受怕，不知道这群人会做出什么来。 听到这要求，顿时有几个排在前面的人跪了下来，开口求道：“大爷行行好，我们家里实在是交不起了。” “你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其他人都也哭着求着。 可这些人不为所动。 “没钱那是你们的事，别吵得大爷头疼！” “都散了，把钱都收好，等着大爷上门来收！” “还有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道人，给我抓回县衙去，好好搜搜他身上有没有对咱们不好的东西！” 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把桌上的黄符扫落。 那手还没碰到被镇纸压着的黄符，突然被一只精瘦的手给抓住。 陈老五眼皮子一跳，心想这道长看着瘦，突然力气这般大。 他不高兴地抬眼看过去，便看到那道长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他。 “这些符可都是贫道请了祖师爷上身，借了祖师爷的神力才画下来的。” “这是神仙的东西，施主莫要冲动。” “得罪了神仙，可是要遭血光之灾的。” “血光之灾？” 陈老五自从跟着暴民的队伍后，手上都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 如今正是他胆子最肥的时候，自然对一切都不屑一顾。 他哈哈笑地嘲讽道：“哪里有神仙？” “老子遭的血光之灾，还少吗？” 真有神仙，他杀了这么多人，怎么一点惩罚没得到，还过得越来越滋润？ 眼看长空道人镇不住这群暴民，沈玉林有些着急。 他看着跪在地上哀戚痛哭的百姓们，眉头皱得死死的。 “邱百户，我们……”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轰”的巨响传来。 在距离陈老五几步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东西炸开了，只留下地面黑乎乎的和一阵硝烟升起。 陈老五带来的人有几个被炸开，弹在自己旁边的人身上。 陈老五本人左边身子也被炸了一下，穿着的衣裳手臂上在冒着火。 他赶紧伸手一边拍着左边的衣裳，一边往旁边的雪地上滚去。 一边滚，一边大喊道：“什么玩意儿？” 长空道人一脸严肃地说：“贫道告诉过你，不能动神仙的东西，不能对神仙不敬。” “你这是遭天谴了！” 第433章 有本事啊! 人群之中，突如其来的火光一闪，随后“轰”的一声巨响，便是一股热浪夹着风袭来。 正好炸在陈老五等人中间。 炸的威力不算大，只把周围的人掀翻在同伴身上，加上没有阻挡的陈老五胳膊上的衣裳着了火。 这莫名其妙的轰炸，把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是不是雷劈的声音？” “有点像，所以是陈老五得罪神仙，被雷劈了？” 正好这时长空道人也开口说陈老五是遭天谴了，那些议论的声音便更大了一些。 这段时间，城中的人实在是被他们压迫 得太惨了。 听说陈老五遭天谴，个个都盼着他早点死。 “哎呦，这人作恶多端，那雷怎么就没劈中他，居然歪了一点。” “就是啊，直接把这天杀的劈死就好了。” 大家心里有隐隐期盼着，希望这陈老五让祖师爷直接收了去最好。 陈老五刚刚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幕，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不知道刚刚那东西是什么，便也以为真的是像那些百姓说的一样，是雷劈下来了。 自从跟着暴乱的人起事后，陈老五可以说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他们原本是无家可归的流民，都是可怜之人。 可到了现在，他们都是一群手上沾满鲜血的暴徒而已。 如果真的有天谴，肯定是会劈他的。 没事的时候，陈老五知道自己恶贯满盈也不怕。 可一旦有了征兆，他便下意识地开始多想了。 “你说的是真的？” 陈老五好不容易在雪地上把手臂上衣服的火给蹭灭，赶紧灰头灰脸地站起来。 幸好冬天穿的衣服厚实，又灭火及时，没有烧到皮肤里面。 长空道人摸摸自己下巴的胡子，老神在在地说：“自然是真的。” 垂下的那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不过他穿的衣裳本就是深色的，也看不出留下的那点黑灰色的污渍？ “贫道乃是浮山岭上修行的道士，早年便得祖师爷点化。” “这些护符，都是祖师爷听到山下百姓的心声让贫道画下，赠送给百姓们保平安用的。” “祖师爷的东西，岂是你能这般对待的？” “今日这一劫你虽然平安度过，但这几日，你必定还有血光之灾！” 长空道人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伸手一指陈老五，语气笃定非常。 他长相和打扮本就有那么一丝仙气飘飘的道士味儿。 再加上那眼神和话语，很容易就让人相信。 陈老五吞了吞口水，突然有些心慌。 本想说他方才错了，不该对祖师爷不敬。” 要不自己给祖师爷上点好的贡品，让道长帮他跟祖师爷说说，让祖师爷别再怪罪自己了。 但刚刚还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连香火钱都要直接抢。 此时若是什么都不顾，直接向眼前的道人求助，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突然想起。 听说那些鬼怪都怕恶人，说不定那祖师爷也是。 于是他又露出一副凶相，朝地上“呸”了一声。 “我就不信了！” 虽然说了不信，但陈老五也不敢再抢香火钱，同时也不敢再让人驱赶长空道人和在场的百姓们。 嘴上骂骂咧咧的，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先行离开了。 长空道人捋着自己下巴的胡子，淡定地在陈老五身后念了一句：“无上天尊。” 随后，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发放护身符。 沈玉林等人在人群中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幕，都颇为好奇。 沈玉林忍不住说道：“这道长，还是有真本事的！” 沈玉林一个读书人尚且被唬住，其他跟他一起来的士兵们自然也是一样。 “是啊，都能请到祖师爷来降罪恶人，这道长不也是活神仙么！” “想不到咱们刚到这里就能遇到这等活神仙，看来我也要给家人都求一道护符才是。” 众人都被刚刚长空道人那一手唬住，此时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带了虔诚。 队伍继续前进，重复着陈老五等人来之前的步骤。 到了沈玉林时，他悄咪咪地掏出一片金叶子，塞进了功德箱里。 长空道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人虽然穿着破烂，脸上也有一些脏污。 但那拿金叶子的手指修长，指节间有明显是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子。 这是不知道哪个大家族的子弟…… 长空道人扫了一眼，便很快收回眼神。 伸手在自己面前的罐子里搅了搅，随后往沈玉林额头上点了点。 “要多少张护符？” 一旁的道童两眼放光地看着沈玉林。 那片金叶子他自然也看到了，这说不定是条大水鱼！ 沈玉林伸出了一根手指，又轻声说：“我想寻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师帮忙算算？” 长空道人看有生意上门，但人还是保持着逼格，微微点头。 “要寻人，贫道得准备一些东西。” “须得明日才可以。” 见人答应，沈玉林顿时高兴了起来。 “多谢道长！” 长空道人挥挥手，不急不慢地示意后面的人过来。 沈玉林便走到旁边去等着，又站着看了一会儿。 看长空道人虽然打扮朴素，面对的也都是普通的贫苦百姓，可行动间却带着一股子飘逸出尘的修者感觉。 心中越发笃定这是个有大本事的，对明天的那一卦充满了期待。 余下的百姓还有不少，可沈玉林让自己一部分先走，自己带着几个人一直站在旁边等着。 等到长空道长派完护符，殷勤地带人给他收拾了东西，又一路把他护送回去。 长空道人也不推辞，摆出他惯常那副得道高人的样子，看着沈玉林围在他身边献殷勤。 回去的路上，沈玉林忍不住问道：“道长，那个陈老五，这几日真的还会有血光之灾吗？” 长空道人笃定道：“自然。” “若是换了普通人这般得罪，估计祖师爷会大度原谅。” “可此人一眼看过去便知道他恶贯满盈，贫道绝对不会看错的。” 沈玉林点点头，心想正好他也观察观察这道长的一身本事。 若是可以，以后请道长回他沈家坐镇也好。 长空道人住在巷子尾一处破烂的房子里。 沈玉林一行人把他的东西搬回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城中不安全，他们便和长空道长两师徒告辞。 等人走后，师徒二人动手随便做了点吃的填饱肚子，便静待天黑。 小道童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师傅，我还是觉得皇宫里的饭菜好吃。” “而且还不用自己动手，吃完就有人收拾。” 长空道人无语地说：“废话，为师不知道么？” 这种生活，肯定是回不去了，只能偶尔回味回味。 “那个陈老五住哪里打听清楚了吗？” 长空道人直接转移话题。 小道童点点头：“打听清楚了。” 长空道人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有一堆黑乎乎，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粉末。 他直接伸手进去捻起这些粉末，手戳了两个丸子。 戳完后，直接递给小道童。 “拿去，等半夜去那陈老五的床头炸了，死活不用管。” 第434章 师承何人 暮色降临。 除了城中的青楼外还有玩乐声外，整座城的人都没了声息。 陈老五今日没去青楼。 进城后，他抢了一个不错的房子，又抢了不少女人。 今夜便睡在了其中一个新上来的女人阿英身边。 阿英家里实在没钱了，再也交不上保护费。 因此陈老五带着人把来拦截的阿英父亲和哥哥打了一顿，便把人抢回了自己家。 阿英虽然不算很漂亮，但身子年轻，陈老五这几天都对她很是满意。 连青楼都不去了，夜夜和她睡在一起。 这天陈老五因为长空道人的一番话和那炸在自己身边的雷，心情有些忐忑。 所以罕见地没有糟蹋阿英，而是选择直接睡觉。 本来心里一直想着事情，会难以入眠。 可陈老五本就是个没太多头脑的农家汉子，跟着暴民作乱也不需要他出谋划策。 因此他只想了一阵，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半夜。 睡在旁边的阿英睁开眼睛，小心地动了动。 见陈老五没有反应，她便伸手往自己的枕头底下开始摸索。 摸索到了一根提前放好的簪子，慢慢抽了出来。 今日听说自己的父亲因为遭了陈老五一群人毒打，也没钱买药，没撑几天就去世了。 阿英心如刀割。 每日被这禽兽糟蹋，还想着能让家里人好过一点。 结果父亲因为救自己去世，哥哥也还躺在床上，娘亲都要哭瞎了。 阿英觉得自己也不想活了。 她得拉着这禽兽一起死。 那根簪子趁陈老五出门的时候磨得非常尖锐，只要一簪子插到陈老五的脖子上，她父亲的仇就能报了。 阿英把簪子抽了出来，停了一下确定位置。 确定好后，咬了咬牙，眼神突然狠起来。 举起簪子，正准备刺下。 突然。 咚的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轰”的一声巨响炸在床边。 房间内火光闪过，便留下了几处被烧着的家具。 这猝不及防的一炸，让阿英尖叫了一声。 “啊！！！” 她下意识地躲到了陈老五身边。 陈老五本就裸着上半身睡的，这突如其来的一炸，让他半边身子焦黑。 陈老五从梦中被惊醒的时候，便闻到房间里除了火药味外，还有一股人体烧焦的味道。 顾不上身上滚烫的感觉，陈老五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救……” 刚说完。 “轰！！” 便听到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落在门口。 关着的房门被下面被炸飞了一些，木屑随着火星飞了进来。 陈老五这下彻底吓傻了。 “祖师爷真的来收我了……这是要劈死我！” 陈老五心中害怕，转头看到原本睡在自己旁边的阿英正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一把将阿英从床上拎了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别杀我，别杀我。” “要杀先杀这个……” 这莫名其妙的两声巨响，跟白天在街上当众劈他的雷一样。 陈老五不做他想，认定这便是祖师爷来收他的雷。 他让阿英挡在自己前面，这样雷再劈下来就会先劈到阿英。 阿英也被吓傻了，衣衫不整地挡在前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声巨大的轰炸声，让周围的人都醒了过来。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走水了！” 很快，有人端水进来灭火。 幸好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浇灭了。 “老五，你怎么样了？” 缩在床脚的陈老五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把将阿英推开。 “祖师爷来收我了，快找道长救命！” 其他人举着火把，把屋内照得很亮。 这一看之下，才发现陈老五被的整个胳膊和腰侧都被烧伤。 而且烧伤之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甚至往床上又躲又拉人。 胳膊上面的皮肤都被蹭掉了不少，直接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肉。 “你的胳膊……” 陈老五完全不知道疼，他只想着祖师爷要来收他的事情，让人带他去找今天的道长救命。 然而刚说完两句，他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就晕倒了。 白天与他一起去捣乱的同伙听见半夜陈老五又被雷劈了两道，而且这次直接劈在了他的床头，都吓得纷纷跑到了陈老五这里。 躺在床上的陈老五此时已经意识不清，整个人发起了高热。 “怎么办？我看着他像快要不行了，还不去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他这是得罪了神仙遭的天谴，谁敢给他请大夫？” 一群人紧张无比地看着烧得意识不清的陈老五。 白天的时候明明还趾高气扬地带着他们到处去横行霸道，结果这才多久，人就要不行了。 “陈老五得罪了神仙，我们今日也跟着一起去了，会不会也跟他一样遭天谴啊？” “说不定……明日我们得赶紧去找道长救命才是，等天罚降到头上就要死了。” 此时，这群人都后悔到死。 怎么就跟着陈老五这人去得罪了道长呢？ 明明以前他们没有暴乱的时候，都是非常尊敬鬼神的人。 现在胆子居然这么肥，敢直接掀神仙的桌了！ 但屋里，看着陈老五在床上煎熬不已，也有心中快乐开花了的人。 被他抢来的姑娘，原本是这家的主人却被陈老五当做佣人打骂使唤了这么久的人。 他们都幸灾乐祸的看着陈老五，心里祈祷着他赶紧死去。 最好神仙再开开眼，把跟他一起攻入城里的这群人全都劈死。 就这样，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没等到太阳升起，陈老五已经奄奄一息，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了。 严重的烧伤加上心理压力，让他本来强壮的身体迅速垮了下来。 天亮后，一群人也暂时顾不上安排陈老五的后事，赶紧在城中打听昨日的道长住在哪里。 …… 小道童大早上起床，等着自己师傅做早饭时，听到门外传来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他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情，直接朝里喊了一句。 “师傅，人来了。” “让他们等着。” 正在煮粥的长空道人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每次做饭做家务时他心情就不大好。 要不是被皇宫里那位惦记上了，他不用道观都不要了，只带着个徒弟就逃到了这里。 好在当时去相国寺时遇到了一个高人。 在那个高人的指点下，他无意间学了一手法术。 而那个高人，就是东南的驸马爷苏誉。 在被皇帝惦记上后，他便准备带着自己的弟子来投奔他看看有没有搞头。 一路上，就靠着这手法术，师徒二人非常顺利。 但也有不好的，很容易会引起轰动。 像今天这种一群人又跪又拜的场景，都发生了几回了。 等到师徒二人吃完早饭，小道童才慢悠悠去打开门。 一打开，外面的人便赶紧涌了进来跪在长空道人面前。 “道长，救命啊！” “求道长救救我们！” 人群中，还有早早过来这边等着的沈玉林。 他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昨晚他们落脚的地方距离比较远，因此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 刚刚在门外听到这群人惊恐的议论声，才知道昨晚又是两道惊雷直直劈在陈老五面前，直接把人给劈死了。 沈玉林都忍不住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长空道人。 也不知道这长空道人究竟师承何人。 高人啊，实在是高人。 第435章 吹一吹 长空道人面对这群来求救命的人，可谓是架势十足。 淡淡扫了一眼后，便沉声明知故问道：“发生了何事？” 跪在地上的人，便七嘴八舌把昨晚陈老五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长空才知道，现在陈老五人躺在床上，已经快咽气了。 昨天戳那黑丸子的时候，他下手重了一点点。 想不到都快把人炸死了。 不过这种恶棍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至于眼前这一群求着他救命的人，也和那个陈老五差不多。 个个对于普通老百姓们来说，都是作恶多端的主。 因此长空也不手软，直接说道：“救你们可以，但我需要两样东西。” 一听可以得救，这些人赶紧说：“道长请说，需要什么东西我们都去给你寻来。” 长空便说，浮山岭上有一条河，河中有一种身体带有黑金条纹的鱼。 让他们去把这种鱼抓来，由他施法后代替他们本人受罚。 长空叮嘱道：“抓鱼的，必须是你们本人。” “而且必须今日到场的所有人都抓有鱼活的鱼后，贫道才会施法。” “而第二件，则是需要三百年以上的榕树。” “榕树阴气重，届时可帮你们瞒过天上的神仙，让他以为是你们本人在受罚。” 这自然是胡扯的。 首先哪条河长空没有说，要他们自己去做。 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太多。 至于浮山岭山上的河流有没有这种鱼，长空自己也不知道。 随后，必须所有人都抓齐，这就更上了难度。 野外抓的鱼基本都活不久，最多活个四五天就嗝屁了。 这群人中有些早抓到的，说不定那鱼都等不到后面的抓到就先死了。 若是全部抓齐了，还有个三百年榕树。 够让他们找好一阵了。 而且这两种东西听起来都很玄乎，绝对不会让人怀疑。 “可是道长……” “这东西不好找，若是我们没有找到之前就被天罚了怎么办？” 长空道人淡定地说道：“那你们只能平日多做好事，多累积功德，好洗净一些身上的戾气。” “如此方可寻求一线生机。”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走了。 一通忽悠后，众人已经对长空的本事信了个十成。 因此长空让他们走，他们便老老实实拜了又拜，才离开长空住的地方。 一旁听着的沈玉林等人，一开始也对长空道人的本事佩服不已。 但到后面，便听出了一些蹊跷来。 让这些人多做好事，能延迟受天罚这种说法确实有点道理。 若是清醒的旁观者，估计会觉得长空道人的一番话别有深意。 但本就害怕的当事人和满眼崇拜的其他人自然不会察觉。 …… 送走这群人后，长空这才接待沈玉林等人。 沈玉林拱手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问：“道长今日可做法了？” 长空点点头，伸手找沈玉林要了一样所寻之人的贴身之物。 沈玉林赶紧掏了出来。 一旁的小道童接过，正经说道：“还请施主稍等片刻，小道这便去准备。” 沈玉林点点头。 身后他带来的那群士兵们，也都好奇地等着。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看起来很有本事的道长，是不是真的能帮上忙。 若是道长真的帮忙找到了沈玉林的父亲，那他们这任务一下子就能完成，说不定还能赶回去过个元宵节。 等小道童准备东西的过程中，沈玉林有意和长空道长说说话。 他恭敬地问道：“我看道长法术这般高明，不知道你师承哪位大能？” “实不相瞒，我祖父也是信道之人，我自小也听他说过不少仙长的故事。” 沈玉林并没有试探的意思，说的都是实话。 他祖父一直都是信道的，所以对于大周一些有名的道长，沈玉林基本都是听说的。 但长空道人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发现大周居然还有这样的仙长在。 便想着问一下长空道人师承何人，看看自己是不是认识的。 也能借此和道长再拉拉关系，好让道长等会帮他寻人的时候尽力一些。 听到沈玉林问话，长空道长一边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这人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今日依然打扮朴素。 但他举止行事明显都是大家族子弟的作风。 而这公子哥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脚步沉稳，气质带着刚硬甚至有些狠戾在。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护院，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但这士兵，不知道是谁手下的。 长空道人一路走来，看见过一些西南的守军。 那些守军也都是朝廷养出来的士兵，但精神面貌明显与这一些不一样。 所以长空道长掐指一算，这一群人，极有可能来自东南。 既是来自东南，便极有可能是淮南王的兵。 那不就正好与自己要去投靠的人是一家的？ 长空道长脑子转得飞快。 趁此机会，他也拉拉关系，看看这群人能不能帮他直接找到那个驸马爷。 这样他就免了一直带着徒弟在外奔波的苦了。 “我的师父以然羽化登仙，因所修之密法，道号不便对外人提起。” 因为他的师父，真就是籍籍无名的一个小道长。 留给他的道观也就是个破破烂烂的道观。 要不是他会钻研，运气又好，能被那个王阁老的人看上，把他举荐给先帝么？ 这种事情，名气大的道长做不了，因为很容易被人查出家底。 像长空道长这种先前直接查无此人的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听说长空道长的师父不能对外人提，沈玉林有些失望。 这么厉害的仙长，居然不允许后人在外提自己，看来这世上的高人，都是神秘的居多。 “不过，贫道在俗世历练的时候，也曾得到过一些其他人的指点。” “这些人，也姑且算得上是贫道的师者，倒是可以对外言说的。” “哦？道长修为已然这么高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神人，还能指点道长你？” 居然还有比长空道长更厉害的在，沈玉林的好奇心可不被钓得死死的。 跟他一起来的邱百户等人，也是竖起了耳朵听着。 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遇到这些神人，自己怎么也得恭敬一些。 别搞得跟那个陈老五一样，有眼不识泰山，直接把自己给玩死了。 哪知道。 长空道长捋了捋自己下巴的胡子，笑眯眯地说：“最近指点过贫道的那个人，我想诸位也是认识的。” “我们认识？”沈玉林瞬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能指点长空道长的，肯定是那种年纪很大的人。 这种道长，他倒是知道几个。 “嗯，不止你们认识，天下人都认识。” 长空继续道：“那便是东南的驸马爷，当今的天下魁首苏誉。” 第436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长空一番话，把沈玉林等人都给干愣住了。 因为他口中出现的那个人名，他们确实都认识。 但却怎么都无法与长空道人联系起来，甚至还能教长空道人法术？ 而沈玉林带来的那群士兵，则是震惊无比。 这说的，真的是他们驸马爷吗？ 连这么厉害的道长都得尊他一声师者，他们驸马爷究竟还有多少本事啊？ 邱百户等人突然想到。 原本这次并不是他们这次陪着沈玉林出来寻人的。 左千户底下选出来的那群人不愿意出来伺候沈玉林这个公子哥，在军营里甚至和王府的统领打了起来。 最终被王爷处理了一顿，吴副将才又点了他们这群人出来。 出来之后，他们这一路走来，发现这沈玉林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眼高于顶的公子哥。 反而他为了找到自己父亲，从来没喊过一声苦，怎么赶路都默默忍下来。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些先前得罪驸马爷的人，会不会也遇到天罚什么的啊？ 毕竟长空道人的法术都这么厉害了。 能教他的苏誉，岂不是更胜一筹？ 怎么说也是自己每日在军营一起训练的兄弟们，若是他们真的会有危险，那他们知道了肯定得提醒几句才对。 沈玉林被长空嘴里的人名震了一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有些惊喜地说道：“原来道长竟然得到过咱们驸马爷的指点。” “这么说来，咱们也是有缘分。” 长空道人用一切了然的表情回道：“自然是有缘。” 是不是真的有缘他算不出来，但既然碰上了，长空自然能把抓住机会。 别说一个小年轻带着一群武夫，就连皇帝都曾被他忽悠住。 “实不相瞒，我此次能到浮山县来，也是多亏了驸马爷苏誉的帮忙。” “不然的话，凭我自己的能力，恐怕不能这般轻易地到达这边。” “原来如此......”长空道人这才显出一些情绪的波动来。 “贫道此次出门，就是想要去东南找驸马爷，多谢他的指点之恩。” “好说。”沈玉林高兴地回道：“虽然道长会仙法，要淮南王府必定不是什么难事。” “但若是道长不介意的话，等道长帮我算出我父亲的位置后，我让一些人直接把道长送到淮南王府去。” “这样也免了道长途中一直被信徒打扰的麻烦了。” 长空“嗯”了一声。 “贫道本想着沿路也能教化一些百姓，给他们驱难赶灾。” “但再往前不用多久就到了和平地界，估计也不用贫道做太多了。” “沈公子的提议也是正好。” 沈玉林想要拉近一些和长空道长的关系，好让他帮自己的时候能尽力一点。 而长空的目的也很明确，想要面前这群人送自己一程。 而且这样前去，肯定比自己带着一个小徒弟上门有逼格得多了。 两人的目的都达到，因此都挺高兴的。 两人在聊天间，小道童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一般开坛作法，长空都是敷衍了事，随便弄弄就靠自己一张嘴来糊弄住人的。 但这次，他一点不含糊，开始认真作法。 作完法后，他指着一个往西南境内更深一些的方向。 “贫道感应到了，那个方向似乎有所不同。” “沈公子得速速前去，不然恐有变数。” 至于是在下一个县城，还是在更进去的里面，长空没有受。 既然沈玉林家中有信道的人，那就知道他们泄露天机时候是不可能说得太过仔细的。 但这已经足够了。 沈玉林对于找到自己的父亲，又多了一层信心。 既然道长说恐怕有变数，那他便要赶紧去准备，等会便带人离开才是。 沈玉林和邱百户商量了一下，留出了一个五人的小队，护送长空道长师徒二人回东南去。 而沈玉林则要带着其他人，赶紧动身往下一个县城赶去。 其实浮山县他们先前已经搜寻过好几次了，若是沈父真的在这边，绝对早已经找出来了。 所以沈玉林自然不会怀疑长空道长那番话的真假，留下一小队人在这里接应继续寻找，大部队便在吃了朝饭后直接动身。 临走前，邱百户喊来两个护送长空道长回去的士兵，低声交代了他们几句。 那两人听得连连点头。 回去的路途没有往里深入的路途危险，他们一行人神经不用绷得太紧。 再加上这几个护送的士兵一路对师徒二人礼遇有加，长空道人这路赶得可比先前舒服多了。 到了曲州附近时，一行人先到了军营里。 带头的刘大壮抱拳说道：“道长还请稍等，我等士兵无令不能随意进城，得找军营里的人开个条子才能带道长去王府。” 几个人带着两个一老一嫩两个道士回到军营，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刘大壮刚走出去不远，便被同伴们团团围住。 “这道长是怎么回事？是王爷请来的？” 刘大壮摇摇头：“非也，这是来找驸马爷的。” 一听到驸马爷三个字，其他人的脸色便都有些异常。 毕竟他们这么多兄弟才因为这苏誉被王爷给处置了，他们虽然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还是颇有些言辞的。 “什么意思？这大过年的，驸马爷找个道士来做什么？” 刘大壮纠正道：“不是驸马爷找来的，是长空道长要来找咱们驸马爷。” “我劝你们都莫要乱说话，长空道长是个道行非常高深的修士，绝非普通人。” 说完，便简单说了一下他们在浮山县发生的事情。 听说长空道长会这么厉害的法术，一群人士兵们都不禁啧啧称奇。 “那这么厉害的道长，主动来找咱们驸马爷是要做什么？” 有人问道。 刘大壮神神秘秘地说：“因为道长虽然厉害，但咱们驸马爷更厉害。” “道长其中一门厉害的法术，便是咱们驸马爷教的！” “道长这是要来行谢师礼的！” 嚯！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驸马爷还有这样的本事啊？ 天下人都说他是文曲星转世，他难不成还真的是个神仙不成？ 刘大壮又说：“我事情太多，便不与你们细说了。” “邱百户让我去告诫先前那些对驸马爷出言不逊的兄弟们，让他们以后得多注意言行才是。” 第437章 开始玄学起来了 士兵们除非得到特别的命令，不然无事是不允许随意进出军营的。 特别是进城，必须得按照规矩，找营里的随官开了放行的条子才可以。 今日，负责这方面文书工作的随官营帐里挤满了人。 全都是要找他开进城条子的士兵们。 “这刚开了几个，你们又进城去做什么？” 刚刚来得早的那几个，已经拿着条子在外面等着了。 结果那几个走了，营帐里还不停里来新的人。 整个营帐甚至很快就挤满了，大家都喊着要进城，想请随官周正才开文书条子。 “我们进城，要到王府去！” “对，我们都要到王府去，劳烦周大哥赶紧给我们开张条子，我们好趁早赶路过去。” 周正才粗略看了一下。 他这营帐里，起码挤了好几十人。 外面还有不少附和的声音，听起来估计得有上百人甚至更多。 这么多的人无故要开进城的条子，这怎么行？ 他直接冷着脸，要挥手赶人：“无故不得擅自进城，特别你们这么多人，要去王府造反呢？” “若是要给王爷拜年，那王爷如今就在军营里，你们直接去找他不就得了？” 周正才是个老兵，年纪比在座的都大。 而且他会写几个字，后面又花了不少功夫跟着营里的军需官学过。 营里干脆把他封了个随官，让他负责一些文书方面的工作。 但这并不是朝廷封的官，因此俸禄是从营里出的。 平时大家与他关系好，都“周大哥”地喊着。 但今日这一声声的“周大哥”，听得周正才脑袋都要昏了。 “嗐，周大哥你不懂，咱们确实是去王府，但不是为了给咱们王爷拜年。” “咱们是要去找驸马爷去！” “要找驸马爷去？”周正才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王爷先前罚得你们还不够？你们还想做什么？” 见周正才误会，有人赶紧出声解释。 “周大哥你误会了，我们找驸马爷，是为了道歉的！” “对啊，我们先前不该在背后对他不敬，如今我们都知道错了，想要亲自进城去找他请罪。” “周大哥你行行好，就让我们去吧！” 众人七嘴八舌解释了一通。 周正才看着他们诚恳的眼神不似作假，觉得有些奇怪。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想着去找驸马爷道歉了呢？ 先前这群人，不还因为驸马爷一个文人插手军营的事情而不满来着么？ “你们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在场人都尴尬一笑，有人给周正才说了邱百户让人带回来的话。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苏誉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文人。 人家是一个真正的神仙！ 而且不止一个文曲星转世一个身份，还有别的身份！ 若苏誉只是个文曲星，那他们估计还没这么怕，毕竟文曲星管不了他们这些武人的事情。 可据邱百户说，这驸马爷苏誉是个身怀绝技的大能。 得罪他，很有可能会遭天谴的。 这群人这才害怕起来，想着赶紧去求苏誉原谅。 周正才听罢，有些将信将疑。 顿了顿，才问：“你们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说话的人信誓旦旦：“这是邱百户亲眼所见！” “说是那些人就动了动那道人的东西，就遭到了天谴。” “如今那道人就在咱们军营外面等着，要进城去给咱们驸马爷行谢师礼。” “咱们这些人在驸马爷眼里，估计不算什么。” “但难保驸马爷手下的能人异士听了这些后，想着给他出气，而对咱们做些什么呢？” “是啊是啊，如今正是过年的时候，咱们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就算驸马爷大人大量没有把这事放在心里，咱们去求见他，说不定也能得到他的庇护呢！” 越说越玄乎。 而且这群人的嘴里，都要把苏誉当成神来拜了。 但这么多人，就算知道他们的目的，周正才也不敢随意决定。 于是他干脆道：“我去找王爷问问。” “若是王爷同意，我便开个条子让你们进城去。” ...... 而此时的顾老头。 正在主帅营帐里，给自己的手下们发年礼。 这次的年礼，除了一些常规的东西外，还有三味书屋特意准备的礼盒。 顾老头是上级，下面的人都会特意给他家送年礼。 但顾老头是不愿意收的。 毕竟这种礼数来来去去的，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但今年苏誉跟他说，他们虽然不收礼，但可以给底下的得力干将们都发放一份年礼。 也不用多贵重的，只代表王府的心意即可。 这样一来，也可以拉住底下的人心，让他们对王府的领导更有归属感。 顾老头不太明白苏誉说的话。 在他看来，自己手底下这些人，除了没有跟着他姓外，都是与他一条船的。 他们对自己的领导，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苏誉让他这么做，自然是有苏誉的道理的。 所以顾老头也不推脱，直接拿了苏誉和顾长乐给他准备的东西到军营里准备发放。 自己手底下的高级将领们，得到的年礼中有三味书屋出产的一些年货。 其中有能保平安的门神画像、有喜庆的娃娃画像，也有窗纸等等。 因为顾长乐快要生了，而且今年过年是他们第一次在王府里过年。 所以苏誉和顾长乐的房间，也张贴上这样的婴儿彩画。 胖嘟嘟的小婴儿头上用红绳绑了个小揪揪，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肚兜。 看起来与本来颇为典雅的房间有些格格不入，但毕竟是为了讨个好兆头嘛。 就是苏誉看着，总觉得像是他以前那个世界里家乡老房子的感觉。 除此之外，书屋今年还出了门神的彩色彩画。 为此，苏誉还让人专门写了一本以门神为主角的，带有神话色彩的话本子，还把剧本卖给了各处的酒楼，让说书先生每日讲。 有了背景的加持，今年过年时各处的三味书屋自然又狠狠创收了一波。 于是，苏誉便想着，干脆也参考前世那些公司和单位的过年过节制度，给底下的人也发些福利。 毕竟如今正是他们在猜测朝廷行动的时候，大部分人心中其实都是有些紧张的。 而顾老头前一阵子才为了苏誉在营里大动干戈，处置了不少人。 虽然他的威望足够压制住这些事情，不过苏誉觉得自己也还是得要做些什么。 正好用这个机会，让众人高兴一下，同时也拉拢人心。 高级将领的年礼是这样的，底下的人则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而是会在过年前发俸禄时，直接多发一笔赏银。 数量可能不多，但肯定会保证每人都有。 别说底下的那些将领们，就算是顾老头本人，都没见过这样送礼的。 这又没战事，又没立下什么大功，居然就趁着过年的机会搞了类似犒赏三军的活动。 这要是让别的地方守军知道了，估计得急红了眼。 但不得不说，这礼物看起来非常不错。 一群汉子们觉得这是自己大帅对他们的赏赐，个个都感激涕零地收下。 顾老头轻咳一声，说道：“每个人的年礼都是一样的。” “这年礼也并不是老头子我自个儿给你们的，而是由我们淮南王府准备的。” 因为前不久顾老头才因为有人在军营里随意议论驸马爷苏誉而罚了不少人，因此在座这些将领们脑子再是迟钝，也领会到了顾老头话里的意思。 就是说这东西，不止是顾老头给他们的。 还有长乐公主和驸马爷，他们都有份给众人送。 大家都乐呵呵地收下，在顾老头耳旁不停地说着恭维的话。 顾老头听着觉得还算勉强可以，便笑呵呵地收纳了这些人对自己家后辈的各种赞美。 帅帐里众人其乐融融时，周正才也到了外面。 他一个随官，没什么事肯定不会来到这里。 这一来就要找王爷，顾老头以为他有什么要事，便直接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什么事？” 周正才抱拳说：“王爷，先前你惩罚过的那一批士兵们，今日都去找了属下，说要进城去王府找驸马爷。” 顾老头刚刚脸上挂着的笑容消失，眉毛微微竖起。 刚刚得到王府好处的诸位将领也都愣了一下，有人当即撸起袖子就要走出去。 幸好周正才说话没有大喘气，紧接着又赶紧说道：“他们说要为那日在背后议论驸马爷的事情，集体去给驸马爷道歉！” 幸好周正才说得及时，不然都有将领要走出去亲自教育那群士兵们了。 顾老头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突然去道歉？” 周正才便把听来的话，简单解释给了顾老头听。 听完后，顾老头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营帐里的其他将领们都惊奇地追问。 “那道人何在？他真是师承咱们驸马爷？” “就在外营帐候着，属下还未给他们开放行的条子。”周正才回道。 “这么看来，是真的......” 若只是一个道人的胡说八道，他们自然不会信的。 但传回这些话的，是他们自己的士兵们。 而且不止是一个士兵。 这些都是他们亲眼所见的事情。 这么看来，他们这个驸马爷，还真的不是普通的凡人啊！ 不过想想也是。 若是普通的凡人，能就这么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么？ 他本来就是文曲星转世，在天上多任几个神仙的官职，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吧？ 毕竟他们朝廷的那些重臣们，个个都是身兼几任的存在。 不少人也是越想越玄乎。 顾老头微微皱眉，说道：“这么一群人进城，恐怕会影响城里百姓的日常生活。” “如今正是过年前各家采购年礼的时候，让他们别去了。” 周正才也是这么考虑的，便拱了拱手，准备下去。 “等等。” 距离顾老头最近的宋掌印突然出声。 “周随官你先出去等等，我们与王爷有些话要说。” 周正才不知道这群高级将领们要做什么，但见顾老头点点头，也示意他出去先等着，他便拱了拱手先行出去了。 顾老头问：“要说什么？” 宋掌印突然出声制止，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要私下与他们说。 所以顾老头自然一下子就领会了他的意思，让周正才先出去等着。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着宋掌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宋掌印笑了一下，说道：“在座的都是咱们王爷手底下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老宋我便有话直说了。” “王爷，你可曾想过一件事？” “朝廷若是要对我们下手，我们这乱臣贼子的罪名是绝对跑不掉的。” “届时咱们若是要反抗，自然是以王爷你为首。” “咱们也想好了，到时候直接退到山的那边去，把胡族的地盘占下一部分，给咱们兄弟们重新开始生活。” 这些都是他们先前商量了好多次的事情。 在座的人虽然都不舍得，但也大部分都没有意见。 毕竟留下来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善终的。 除非把在场的人全都出卖了，拿着这个去找朝廷领赏，说不定能搏一个前程。 可一旦有人做了这样的事情，就要冒着家人朋友全部被他们连累的想法。 毕竟就算朝廷的大军压境，他们的家人还是在东南这里。 要杀死他们，绝对比抵抗朝廷大军容易。 所以没人会轻易做这种事情。 宋掌印说：“世子殿下已经去世多年，王爷也没个别的儿子或者孙子。” “属下是想问，王爷有没有想过咱们王府后继何人？” 顾老头先前是想着，他身体还好，若是顾长乐诞下外孙，自是把王府传给外孙。 但朝廷是不可能把异姓王的位置给外姓人的。 所以顾长乐即便要诞下她的长子，这长子也必须跟着他们顾家姓。 可苏誉那边也只剩他一个人，恐怕苏誉家里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这也确实是一个麻烦。 一个搞不好，说不定会让他与苏誉离心，还伤了那小夫妻二人的感情。 顾老头作为长辈，不能这么自私地就决定这些。 顾老头听宋掌印这般说，便下意识问道：“莫非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宋掌印话中有话：“王爷有没有想过，咱们驸马爷名扬天下，文治学术无人能及。” “当初庆元帝为了制衡东南，直接把他送给了咱们，这事本就是自有天意？” 第438章 换个称呼吧 宋掌印统领东南军政事务，虽然不算是真正的文官，但也算是军队里对时势动脑子最多的人了。 先前看到顾老头对苏誉这般言听计从，还担心苏誉心思太重，会把他们这么多人都推向悬崖边。 然而这没过多久，他就转变了想法。 因为方就连他们自己的士兵们都在说，苏誉那是真神仙。 宋掌印读过不少书。 在听到周正才转达了那些士兵们的话后，他就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不少史书。 凡是历史上干成大事的人，基本都是与常人不同的。 要不就是出生时天空布满祥云，要不便是有龙吟凤啸或者霞光万丈。 要不便是成长过程中有各种奇遇，有常人不能及的能力。 总之，这类人身上都带了神秘感和伴随着各种祥瑞。 而这种人，无疑便是史书上说的“真命天子”。 所以宋掌印，当即心中，便产生了一个想法。 或者，他们东南这个驸马爷，也是这样的一个“真命天子”？ 毕竟在他身上那种种的光环，怎么看都绝非池中物。 这样一个人，一直躲在王府之中，在他们王爷身后出谋划策，做一个东南的赘婿，现在还没什么，但等他的各种才干被越多人发现的时候，这样的地位明显就配不上他了， 宋掌印觉得，他们得未雨绸缪，先把这事想了。 而他说了这样的话，其他的将领们也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顾老头此前其实也有想过。 苏誉对他很是孝顺，他们相处得也非常融洽。 所以顾老头是把他当做真正的一家人的，这感情绝对没有假。 可再是一家人，他始终是孙女婿。 顾老头就算有心想把王府给他，也给不成。 因为朝廷是不可能答应的。 所以顾老头才把这个想法收了起来。 后来发现苏誉的能力实在太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他这个淮南王府在他眼中，日后可能都是不够看的。 可想不到庆元帝居然搞了这么一招，把顾长乐封了公主，让苏誉做了驸马。 也因此，断了苏誉在朝堂上建功立业的机会。 然而宋掌印这一番话，又让顾老头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他心思一动，忍不住道：“你说的有理。” “先帝把他送给了我们东南，想要用他来制衡我们东南。” “但没人比老头子我更清楚他的能力。” “若是老头子我把东南的民生政事都交给他管理，你们觉得如何？” 场下的人都面面相觑。 他们听了宋掌印的话后，也多想了一些。 但这话从顾老头嘴里亲自说出来，还是让他们觉得震惊。 “王爷，可会有不妥的地方？” 毕竟以前，东南都是他们王爷的一言堂。 底下的府县虽然都是朝廷派来的文官，可在握有兵权的顾老头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所以他们东南，先前说是姓顾都不为过。 但苏誉不同。 他不是顾老头手底下的文官，他是顾老头的家人，就连顾老头都会听他的话。 由他来掌东南的民生政事，那就相当于顾老头把大权想让。 顾老头沉吟道：“先前老头子我就说过，除了军务外，其他事情都可直接由驸马决定。” “其实本来也没差。” 这个倒也是。 顾老头本来就只是一个武将。 守着东南这一块地方，他自然游刃有余。 但这里的政事之类的，他是基本不怎么染指的。 可如今他们既然要做一些大事，那就不可能不理这些了。 顾老头经过宋掌印这般提醒后，便也产生了一个想法。 要不干脆把苏誉的名分给定了，让他真正坐实了去掌权。 也不用再发生先前那种被军营里的人质疑的事情。 本来民生政事这一方面，就不是他们这些武将们擅长的。 因此顾老头这般说，在场的这些将领们还真的没有多大意见。 反正是不影响他们带兵打仗的。 而且王爷老是说驸马爷很会搞钱，说不定就东南这一亩三分地给到他经营，他们以后打仗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过，既是要给他真正掌权管理东南，那就不能继续称呼他为驸马了。” 宋掌印又说：“王爷，驸马掌权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咱们也改一下称呼？” “这样一来，也是给咱们底下的人表个态度。” 真正的官职肯定是给不了的。 毕竟他们又不是真的朝廷机构，只不过是个地方守军罢了。 但东南说小也不小。 要苏誉真的去治理，那他总不能空口白牙说要怎么样做，说完后就被别人质疑他凭什么。 他们明面上不能给官职，可也得所有人表个态度。 让大家都知道，他们这群将领们，都是支持苏誉治理东南的。 这种实际性的支持，可比朝廷那一纸任命书有用多了。 赵佥事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老宋，果然你是读过书的，居然一下子能想到这么多。” “连改称呼都被你想到了。” 宋掌印谦虚地说：“我也是突然想到。” “主要是咱们驸马爷实在是太得人敬仰，咱就算是再迟钝，也得想得多一些了。” “而且有这样一个被普通人视为神仙的人物在，对咱们东南也是大有好处的。” “你们想想，就算到时候朝廷想要处理咱们这里的事情，想到有这么一号神仙在，朝廷不也得忌惮？” 这倒也是。 所以于公于私，他们都得把苏誉给捧起来。 “既然如此，那该改什么称呼？” 顾老头有些迷茫，他对这些东西，还真的想不出太多的所以然。 在场的也都是武将，个个上战场都是一把好手，可要动这种脑子，就难倒他们了。 “呃，按照朝廷的说法，咱们姑爷该封的是布政使司的官职吧？” “那咱们也这般叫？” 有人提议道。 但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否决。 “这绝对不行。” “咱们不能代表朝廷，擅自封官传出去朝廷绝对不可能再容我们。” “而且顺安府那边，可是有了朝廷派过来的布政使司，怎可重复？” “得想别的。” 最终，还是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宋掌印想出来的。 “要不咱们都改口叫府君如何？” “府君旧时是对神的敬称，从前一郡之守也会为称为府君。” “而且咱们还可以对外解释，这是淮南王府的其中一个主子，称府君也未尝不可。” 第439章 该听谁的? 宋掌印这个称呼，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一来他们想不到更好的，二来是觉得也确实很是吻合。 本来他们姑爷就是个君子，称府君可直接确立他在王府中的地位。 告诉众人，他可不只是一个依附公主和王府而活的赘婿，而是王府的另外一个主人。 顾老头拍板道：“可以。” “日后大家便改口，称府君便是。” 宋掌印说：“那王爷，咱们可以把周正才喊进来，让他开放行的条子了。” 方才周正才来请示的时候，顾老头是想着他们这群人在胡闹，本来想直接打发走的。 不过被宋掌印拦了下来，让周正才去外面等等，他们要私下说一些话。 如今事情谈妥，在外面候着的周正才便被他想起。 不过顾老头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是让本王同意他开放行条子，让这群士兵们进城去王府找人？” 宋掌印点点头。 “咱们确定了姑爷的称谓，可这事不能让咱们对着底下的人宣布。” “正好可以借由这群士兵们的口，给所有人传达。” 顾老头眼前一亮。 “妙啊！” “老宋，你真特娘是个人才！” 顾老头都没想到，自己手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心思活络的人。 他一个激动，大掌重重拍下，拍得宋掌印身形都忍不住晃了晃。 他龇牙咧嘴道：“多谢王爷夸奖。” 其实这种事情，真不是他多聪明。 但凡是读过一点书的武人，一旦走上某一条路，估计都要想到这一步。 只不过他们是提前罢了。 现在这群人想不到，后面肯定会有人抱有与宋掌印同样的想法的。 而且那群士兵们，如今正把苏誉当做神仙看待。 让他们去城里闹一闹，闹得满城皆知最好。 这样他们这称呼，就改得名正言顺，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了 。 顾老头听完宋掌印的话，满意地点点头。 很快便让人放了周正才进来，直接吩咐道：“知错就改，都是好孩子。” “本王便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进城去做他们要做的事情。” 周正才得了令，抱拳退下去开一张集体放行的条子。 其余的高级将领们，也都陆续散去。 走出主帅帐篷后，赵佥事忍不住勾住宋掌印的肩膀。 “好你个老宋，居然让你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待咱们姑爷知道后，他不得亲自来请你喝一顿酒？” 其余人也都佩服地附和了几句。 宋掌印笑呵呵地说道：“不敢不敢。” “咱们姑爷那是活神仙，要是他能请我老宋喝一杯酒，那可是莫大的荣幸！” 众人嘻嘻哈哈地分别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只有赵佥事跟着宋掌印回了他办事的帐篷，低声问道：“你真的不怕？” 上次这人还担心苏誉会性子太急，影响到他们的事情。 结果现在倒是换成自己来担心了。 宋掌印淡定道：“王爷都不怕，我怕什么？” 他明白赵佥事要说的是什么。 赵佥事估计是怕苏誉被捧起来，日后会连他们王爷都被压在下面。 毕竟苏誉现在还年轻，又身怀大才，身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光环加持。 而他们王爷则老了。 “我们祖辈都在这里守着，跟着的是淮南王府，是顾家。” 赵佥事说：“可很有可能，以后顾家都得改姓。” “日后若是他们闹起来，咱们该听谁的？” 宋掌印笑道：“咱们王爷没有亲骨头，也无意领养任何旁支的子弟来继承他的衣钵。”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关系近一些的，咱们不支持他还能怎么办？” “而且我刚提出来，王爷便答应了，说明他早就有想过了。” “咱们既是王爷手底下的人，那他说要听谁的，咱们就听谁的吧。” “而且说实话，咱们一群武夫，脑袋再聪明也想不到太多。” “如今有一个人能带着咱们走，给他们出谋划策，说不定咱们还能找到别的路子呢？” 虽然安排好了后路，可要离开土生土长的地方，他们都是不大舍得的。 说不定以他们姑爷那天下第一的脑子，还真的能有别的办法。 宋掌印安慰说：“老赵你就放心吧。” 赵佥事就算不放心也没办法。 毕竟提起苏誉这个人，他也觉得有些神。 最多以后他多些观察。 如是发现他们这姑爷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得提早预防，保护好他们的王爷才是。 ...... 而此时得王府内。 今天雪终于停了。 没几天就过年了，王府里的人都进进出出，大家都忙着张挂各种喜庆的挂饰和张贴红纸准备过年。 年底这一个月，各处都在忙着对账。 三味书屋的项目已经派了李三郎去最后核对，所以夫妻二人也不用担心。 这段时间都躲在书屋里画苏誉需要的草图。 几个造型独特的物件，经过修修改改，终于得到了苏誉的初次肯定。 “外表像了。” 苏誉指着其中一把鸟铳的画像，颇为高兴道。 顾长乐放下毛笔，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腰。 “只是像，看来还是不够。” 顾长乐问：“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问完，苏誉没有先说话，而是伸手到顾长乐背后，帮着她揉起腰来。 “先不改了，明日再慢慢改。” “横竖咱们也是过年后才开始准备这个，不用这么急。” 苏誉的手力度适中，自然比顾长乐自己揉的舒服。 顾长乐便放心靠在他身上。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顾长乐说：“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不过我做的口水巾男女都可以用上，也无所谓。” 苏誉家里就剩他一个，顾长乐家里也差不多。 夫妻二人家里香火都很凋零。 所以无论顾长乐肚子里的是男是女，都是非常被两家人所期待的后代。 既然坐累了，苏誉干脆说：“我扶着你，我们出去走动走动？” 正好今天雪停了。 虽然外面还是很冷，但是出去稍微透一下气也好。 顾长乐听罢，也很赞成。 府里的稳婆就跟她说，要她平日里多走走，不要每日坐着或者躺着，这样不利于分娩。 两人穿戴整齐，顾长乐裹得厚厚实实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熏笼。 打开门，凛冽的寒风吹过来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也不走远，就在书房外面周围随便转转。 一边转悠，一边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转了一阵，府中的管家突然带着人过来。 “姑爷，小姐，外面来了一大群士兵。” “他们都跪在门口，说是先前要跟姑爷道歉，祈求姑爷的原谅！” 苏誉莫名道：“怎么会突然来同我道歉？” “我去看看去。” 第440章 感动啊 苏誉先把顾长乐送回屋里，才准备带人去王府门口看看。 走之前，顾长乐拉着他的手说道：“夫君，不如我同你一起出去。” 说是来道歉的，但总觉得有点奇怪。 苏誉笑道：“你这大着肚子的也不方便，我自己去看看便是。” 顾长乐只能作罢。 “那夫君自己去。” “我就在府里等着，若是有人对你不敬，你直接当场让人教训了便是。” “若是再有敢胡搅蛮缠的，夫君也不必与他们动气，直接让我进府来喊我，我亲自去给夫君处理！” 这么一副为苏誉撑腰的样子，让苏誉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搞得，他倒是成了什么需要被呵护的小娇妻了。 不过在那些士兵眼里，顾长乐的身份自然是比自己这个新来的更能唬住人。 “行，若是我搞不定的，就让人喊娘子去我撑腰。” 先前苏誉科举成绩受人质疑的时候，来他们家门口闹事的人更多。 当时都被苏誉轻松化解。 所以顾长乐并不觉得自己夫君解决不了这种小事。 但先前那些是手无寸铁，还勉强能讲道理的读书人，和现在他们府外那些武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顾长乐便多说了一些。 本来是想要告诉苏誉，需要动手唱黑脸的话，可以直接让她去。 她是爷爷的亲孙女，自小在东南长大，军营里的那些士兵和将领们都是知道她的。 有这样的身份在，她做起什么来别人都不敢怨半句。 然而苏誉直接说成是喊自己去给他撑腰。 顾长乐便顺势挺着肚子，亲了苏誉的脸颊一口。 满满一口，亲完便笑眯眯地说：“好。” 苏誉这才离开房间，往王府大门而去。 出去一看，发现场面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大概有一二百人站在王府大门前的空地上，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的人。 通往王府这条宽阔的道路，两旁都站着人，还停着不少的车马和轿子。 虽然是冬日，可临近过年，正是大家出门买年货的时候。 这么多人往王府这边来，在外面喊着要给苏誉道歉，当然是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这群士兵们身着常服，站在众人前面的，居然是从千户被降为伙头兵的左千户。 “这些是士兵吧？” “看起来像，平时他们是不给随意进城的，如今这么多的士兵在王府门口站着做什么？是在等王爷命令？” “不是，听闻他们是闹着要见驸马爷呢。” “可是驸马做了什么事？” “这就不知道了，咱们东南的驸马爷是个文人，这群人是武人，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不少人交头接耳，猜测着这群士兵们的来意。 左千户带着众人眼神专注地盯着大门，没有理会旁人的议论。 终于。 那个身影出现。 见到苏誉出来，左千户直接道：“府君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群人便齐刷刷地单膝跪在地上。 这一阵仗，让刚刚在猜测的众人都有些反应不及。 苏誉脚步也顿了一下，才继续走到正门口的阶梯前。 左千户代表众人说道：“先前我等在军营中对府君不敬，此次特意来向府君赔罪。” “还请府君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们这些人计较。” 从军营里出来之前，有人专门叮嘱了他们。 让他们若是要与苏誉道歉，那便不可再称呼“驸马爷”。 毕竟先前他们便是因为苏誉驸马爷的身份而对他有所看轻，所以要去道歉，便必须要改。 左千户等人也觉得在理，便把新的称谓记住。 为防止自己念错，来的路上他们还在心中默念了好几回。 把自己要道歉的话反反复复练习，这会子才一点都没出错。 苏誉没想到，这群人还真的是来道歉的。 而且这搞得这么大阵仗，让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先前这些人在军营里对自己不敬，顾老头不是为此大动干戈，处置了大批人么？ 既然都受过惩罚了，怎么还要过来求着自己原谅？ 难不成是顾老头又给他们施压了，所以才会让这群人有了这样的动作？ 而且这些人口中的称呼也有些奇怪。 “府君？” 苏誉听着这两个字，有些疑惑。 很确定，这些人口中的府君就是他。 可在此前，并没有人这样称呼过自己。 与王府相熟的，都是称呼自己为“姑爷”。 其余人，则都是“驸马爷”居多。 “府君”这二字，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见。 不止苏誉觉得奇怪，周围的人也都觉得奇怪。 “他们怎么称呼咱们驸马爷为府君呢？” “不知道啊，估计是咱们王爷的意思？” “既是王爷的意思，那咱们日后也得跟着称府君才是。” 围观的人听见，也嘀咕着要改口。 曲州就是淮南王府所在，顾老头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既然是他的意思，曲州的百姓们都不用人说便会自动跟着。 左千户等人道完歉后，便眼巴巴地看着苏誉。 苏誉从阶梯上走下来，伸手把左千户扶了起来。 “天气冷，诸位还是先起来吧。” 左千户摆摆手：“府君不必担心我们。” “我们皮糙肉厚的，跪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府君原谅了我们就行。” 苏誉也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虽然这些人先前都在背后议论过自己，说过一些不好的话。 但知错能改，如今更是当众来道歉。 就算与他们有那么一点过节，也都不算是什么了。 苏誉笑道：“诸位言重了。” “先前的事情，我本就没放在心里过。” “还请快快起来，莫要冻伤了身体。” “诸位都是要上战场，保家卫国的好汉，若是在咱们王府为这等小事冻伤了身体可就不值了。” 苏誉一番话，让这群士兵们听了都有些动容，同时也有些惭愧。 他们先前还说苏誉不顾他们的感受，要他们一群上战场杀敌的士兵们去伺候一个公子哥。 可如今看来，苏誉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他说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好汉，话语里带着诚恳。 先前他们居然在背后如此议论苏誉，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左千户再次开口时，声音带着激动。 “府君放心。” “咱们兄弟们绝不会辜负府君的期望，会好好守住咱们东南的百姓的！” 苏誉笑了笑。 “诸位都辛苦了，我让府里熬一些姜汤，大家喝了暖暖身子再回去吧。” 第441章 大发明家 左千户等人是来道歉的。 结果苏誉一点都没生气，大方地原谅了他们。 而且还对他们颇有期望，说东南还要靠着他们守护。 这让他们一群人是又内疚又激动。 内疚的是先前在背后议论苏誉，激动的是他们如今不过都是一些最低等的兵，可苏誉却待他们态度温和，一点都没有架子，还对他们满怀期望。 若是以后有机会，他们绝对不会辜负府君期望的！ 一群人喝着热气腾腾的姜汤，不止身体暖，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这时候就不用担心什么天罚了。 毕竟就府君这样大度的人，还在众人面前称赞了他们，绝对不可能随意让上天惩罚他们的。 喝完姜汤后，左千户才带着众人一同离去。 在府里的顾长乐听说了门口发生的事情后，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士兵们称呼府君？” 她心思一转，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府君这个称呼，可大可小。” “若是爷爷亲口应允的，那便不是简单的一个称呼。” 顾长乐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眯眯地说：“夫君是文人，文章写得再好，在那群武将面前也是对牛弹琴。” “如今就算是对牛弹琴也好，反正那群牛以后都是要听从了。” 先前顾长乐还觉得苏誉这样的身份做了她没有任何前途的驸马有些遗憾。 如今看来，倒是能有夫君大展拳脚的地方了。 东南不小，能让夫君经营起来的话，可是不小的成就。 一旁的红缨有些意外说：“王爷居然会这般安排。” “先前军营里的将士们似乎对姑爷一个文人的身份有些意见，如今居然没人反对王爷这样的决定。” 顾长乐理直气壮地说：“自然是因为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都看出来我夫君是个多厉害的人了。” 红缨低头掩嘴轻笑，调侃道：“我们小姐的夫婿，自然是万里挑一的。” 顾长乐对于红缨这样的话，毫不脸红地替苏誉收下这些称赞。 不止万里挑一，找遍整个大周可都没有第二个她夫君这样的能人了。 “外面的人应当散了，夫君怎么还没进来？” 顾长乐有些好奇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让红缨出去问问苏誉现在去了哪里。 ...... 此时的苏誉，正在接待一个意外之客。 那群士兵们散去后，又有两个士兵带着一个人到了苏誉面前。 声称这是苏誉的弟子，要来找苏誉行谢师礼的。 苏誉看着眼前的道长，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怎么就成了这人的师傅了？ “府君不记得贫道了？” 方才王府外的热闹长空道人虽然没看全，但也看了一半。 这时候自然也跟着那群士兵们改口。 本来他是与那群士兵们差不多时间进城的。 可眼看这群士兵们这般大阵仗，他便不好先阻碍苏誉处理。 所以选择在旁边看完热闹，这才上前找苏誉。 苏誉回道：“记得。” “你是相国寺那个要借柴火煮药的人，想不到你居然是个道长。” 一个信道的居然去和尚的佛寺里面借柴火，苏誉当时还真的想不到。 “先前你不是在京城，如今怎么到东南来了？” 带长空道长来的两个士兵已经被请下去喝茶吃点心了，因此长空道长说话自然不用顾忌。 他轻咳一声，说道：“贫道从京城而来，是想要投靠府君的。” “投靠我？”苏誉挑了挑眉，问道：“道长可是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你得如实说来，我才能考虑要不要让你留下。” 苏誉现在可以肯定，这人身份不简单。 若是当时遇到的真是普通人，那倒是没什么。 可若是个道长，那这其中就有文章了。 因为苏誉可记得，先帝最喜欢的，不就是炼丹么？ 而炼丹，则是大部分道长们的拿手好戏。 当时能在当时那种时间到相国寺的道长，肯定不会是普通的身份。 但具体的，苏誉还真的不知道。 若是顾长乐在此，她倒是能认出来。 这便是先前替庆元帝炼丹，还帮着她算了一卦的长空道长。 长空知道自己是隐瞒不下去的。 毕竟苏誉不知道，但他身边的长乐公主是见过自己的。 所以他的身份，绝对是不可能隐瞒的。 于是，他便简单说明了自己的事情。 说他原先在宫里替庆元帝炼丹。 庆元帝宾天前，他找了个借口带了一些材料回师门炼丹。 后来新帝上任，长空道长担心被人清算，便提前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溜了。 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便想起了先前在相国寺遇到的那个东南的驸马爷，便想着带徒弟过来投奔。 听罢他的遭遇后，苏誉有些犹豫。 这人的身份若是被收留在这里，恐会引来朝廷的追究。 一个炼丹的道士，自己也不是很熟悉，感觉不必要为他惹下什么大麻烦。 见苏誉有所顾虑，长空又赶紧补充道：“其实贫道还想要找府君探讨一样东西。” 苏誉想起当初在相国寺时自己教过给眼前人的东西，突然灵机一动。 这道长是个炼丹好手，而炼丹需要的材料...... 这人，兴许能为自己所用！ “府君可还记得，当初你教贫道煮药时，说在木炭与硝石的基础上，再加些白糖，能让火势更大。” “当时你还特意叮嘱贫道，说是这三种东西，不能用材料压实来燃烧，不然会发生爆炸。” “后来回了皇宫后，贫道在一次意外之下做了这事。” “当时炼丹炉直接被炸飞，半个皇宫都听到了巨大的声响。” 长空道人接过身后小徒弟递过来的木匣子，打开给苏誉看。 “后来贫道研究了许久，发现了这三种东西以不同的数量混合，威力也会有所不同。” “后来更是靠着此物，一路平安从西南叛乱的地区穿过。” 长空颇为自豪地说：“先前就说过。” “等日后有机会，必会登门拜谢。” “所以若是府君不嫌弃，贫道愿拜府君为师，向你学习更多的炼丹技术！” 苏誉点点头，心想果然如此。 这道长，还真的是一个“大发明家”式的人才。 “炼丹我并不会。” 苏誉笑道：“不过听了道长的话后，我倒是有别的东西，可以让道长帮我炼一下。” 第442章 心里苦啊～ 苏誉说自己对炼丹不懂，但他懂的东西却与长空道人炼丹所要用到的知识息息相关。 因此苏誉说要长空炼别的东西，他顿时来了兴趣。 他总觉得，这东南的驸马爷要他炼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而作为一个炼丹好手，他颇有钻研的匠人精神。 苏誉见他感兴趣，便直接把自己这段时间与顾长乐画下来的东西展现了一部分给长空看。 一座大炮的画像模型，还有一支鸟铳的画像模型。 看着这两张画像，长空一脸懵逼。 他从来没见过长这模样的东西，难不成是什么新的炼制容器？ 苏誉解释说：“道长你知道木炭、硝石加上白糖混合，再加上特定的条件后会发生爆炸。” 长空点点头。 苏誉继续道：“这便好办。” “我需要你炼制的东西，便是以这三样东西为原料，是能塞进我手中这些模具发射出来，从而造成大规模伤害的武器。” “当然，这绝对会比你直接手搓出来的弹药更厉害，伤害更大。” 长空瞳孔一震。 要他炼制武器？ 长空脑袋并不笨，他很快明白过来了。 他手上这种能唬住人的东西，确实是有杀伤力的。 先前那个陈老五，就是被这东西炸伤了胳膊而死的。 一开始这东西在炼丹炉中炸开时，威力可比直接使用大得多。 后来他搓出来的这些丸子都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基本都是被他用来装神弄鬼。 这么一对比起来，他很快就明白了。 威力大小，估计与容器有关。 所以苏誉这个人，他一开始就很熟悉这种东西。 才会在告诉他如何加大火势后，又叮嘱他不可以把这些东西包起来使用。 长空一开始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但他知道这就跟他们炼丹会炸炉差不多的道理。 如今才算是知道了这东西的正确用法。 这东西配合上这府君手中的容器，就可以制成杀伤力更大的武器！ 但是武器...... 长空本来想着来投靠这人，能结束自己漂泊的日子，后面还可以有个地方继续安心炼丹。 就算要改头换面也无所谓。 可如今，自己明显被架在火上烤了。 东南是淮南王的地方。 他手中有兵马，如今更是要研究更厉害的武器。 先前在京城的时候，长空就听说庆元帝一直有意削藩。 只不过后来长乐公主到了京城，估计东南最重要的人质在手，加上大周那时候正值最重要的抡才大典，所以他才暂且把这想法放下。 可如今庆元帝死了，抡才大典去年也举办完了。 新帝上位，对东南是不是同样的想法长空不知道。 但东南这边如今要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就算是用脚趾都能想得出来。 ——造反！ 自己这特娘的是进了贼窝了！ 长空心中叫苦不迭。 新帝现在还在找他清算，要抓他为先帝的殡天而负责。 更多的，还是长空先前离开皇宫时，带了一大批珍贵的炼丹材料走。 新帝可能是盯上了他手中的东西。 他原本就在逃亡中，这再帮着制作朝廷不允许的武器，那他这九族都不够杀啊！ 不过转念一想。 自己本就无父无母，小时候是师父捡他回去养大的。 后来师父死了后，他也收了个小徒弟。 九族一共就这么两个人。 既然没有九族，怎么死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至于小徒弟，能活就活，活不了他这个做师父的也没办法了。 这时。 坐在偏厅喝茶吃点心，等着自己师傅与府君谈话的小道士，突然觉得自己脖子后面一凉。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朝着旁边的婢女甜甜地喊道：“这位姐姐，可否把火盆再往我这边移一下？” 他才十一二岁，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还大，看起来就颇为无害。 而且仗着自己嘴甜，去到哪里都很能很快就融入进去。 一旁的婢女笑了一下，把火盆移了过去，又拿了一份不同样式的点心给他。 ...... “道长，你觉得如何？” 长空思索了一下，便听到苏誉在问话。 本来是颇为犹豫的。 虽然自己本身就是个被皇帝盯上的罪犯，但他带着自己徒弟到处跑跑，起码也不会死得这么快。 可如今沾上造反这种事情，那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长空看向苏誉。 东南的驸马爷是个文人，他再知道不过。 但这人笑吟吟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却好像在给他传达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看了他给出来的画像，无论答不答应，好像都不可能不参与进来了。 “额......”长空试探道：“府君觉得贫道能帮上忙？” 苏誉笑眯眯地回：“道长方才不是说了可以么？” 明明是这人主动来找自己的。 结果一听说要帮着弄武器，这人立马就退缩了。 不过退缩了也没用。 他看过了自己的设计图，知道了自己要做的是什么，苏誉也不可能放他走。 绑也要把人绑在东南。 长空看苏誉脸上仍旧带着笑，但却总感觉这人的眼神不太对了。 他脑袋转得飞快，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立马拒绝。 毕竟是他主动来找人在先，而且还透露了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 得先答应下来，后面看清楚情况再说。 这东南的驸马爷好像比常人会的东西多上不少，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杀招。 万一他们东南真的造反成功，自己日后不就是开国国师了？ 这么一想，好像留下来是利大于弊啊！ 不行...... 想得太过顺利了也不好。 但自古以来，造反的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更何况大周如今虽然民间有些乱，但远远没到气数已尽的地步。 还是得再观察看看。 长空便说：“既然夫君看重，愿意收留，那贫道能帮得上忙自然是最好的。” “就是我对府君你拿出来的这个东西不够熟悉，届时还得靠府君你多多教导。” 苏誉笑道：“道长放心。” “等你能把我需要的东西弄出来，说不定届时你比我还乐意去继续钻研这个。” 第443章 歪嘴一笑 “轰！” 王府的跑马场上，响起了一声爆炸声。 看着地上留下的焦黑的痕迹，苏誉点点头：“原理差不多，但比例不对，所以威力才会这般小。” 今天已经是年廿七了。 长空答应了留下来帮忙，苏誉也不着急要他立马就开始干活。 直接邀请他与徒弟留在王府里一起过完年，到时候再给他准备一个专门的工作间，顺便再招募别的帮手。 同时，苏誉也让长空给他演示一下他搓出来的那些弹药。 果然只有观赏的作用，造不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听说前不久长空才用这东西炸死了一个人，苏誉猜测那个人肯定不是被炸死的，估计是皮肤被灼伤后感染而死的。 长空讪讪一笑：“先前炸了一次炼丹炉后，贫道我便不敢轻易尝试别的搭配。” “只能用些熟悉的搭配，这样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苏誉点点头：“届时一边试验，一边记录下来便可。” “总会找到合适的比例。” “对了，方才道长说你带了不少炼丹的材料回师门，那批材料里有什么，可还在？” 据苏誉知道的，这炼丹材料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外，大部分都是重金属。 长空擅长控火，因此他那批材料里面硝石、硫磺、木炭之类的会很多。 果不其然，长空说的与苏誉想的差不多。 不过那批炼丹材料...... 长空有些尴尬地说道：“那批材料被贫道藏在了师门的后山，那地方隐秘，大概是不会被朝廷寻到。” “但想要带走，也带不走。” 长空的师门在大周的中部地区。 那里香火旺盛，有不少有名的修士。 但这么一大批炼丹材料，他们运不回东南。 毕竟这种东西太惹眼了。 只要一出现在关卡，没有好的借口的话，朝廷一眼就能得知是先帝赐给他的东西。 木炭还好说，就硝石、硫磺这些。 药店虽然也有小量这些东西，可绝对没有哪一个药店能用得上那么大的量。 最重要的是，一旦动了那些东西，肯定得一次过运走。 不然引起朝廷察觉，后面的肯定要被截胡。 所以长空才说，这东西是运不走的。 从长空师门所在地运东西到东南，中间可隔着中部大部分地区，还有整个西南部分。 就算能过得了暴民占领的城镇，但也躲不过到处都有的官兵关卡。 “要一次过运过来......” 长空手上的这批东西无疑对苏誉都是非常有用的。 如今他虽然有了铁矿和盐矿，但别的矿产还没有找到。 因为此前顾老头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东西除了制作炮竹之类的还有其他的用处，所以也不知道自己东南有没有出产这些东西的地方。 在找到矿产之前，他得先用长空手上的这批东西来做实验。 确认了长空手中的东西足够多，确实值得自己出手后，苏誉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有了。” “我有办法，能让朝廷同意我们运输这些东西。” “届时估计还能收集到更多的原材料。” 长空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本以为那一批东西，这辈子就留在了师门的后山里。 说不定什么时候山体漏水，那批东西直接就废了。 结果自己这才说完，这驸马爷就想到办法了。 这么一大批特定的货物，真的能安全运输到这里？ 还是上报朝廷的情况下，朝廷能同意么？ 苏誉笑道：“为了庆祝我们淮南王府即将迎来新的生命，我决定为我娘子举办一场烟花表演。” “顺便邀请陛下也前来观看。” “烟花表演？” 长空还没看过烟花。 毕竟他到京城的时候，正好没什么大的节日。 同时也是庆元帝手头最紧，国库最缺钱的时候。 所以即便听说有这么个东西，但他却没有亲眼见过。 所以对苏誉的说法颇有些好奇。 苏誉对自己这个办法颇有信心。 “嗯，烟花的原料正巧与这些差不多。” “届时我可以顺势把大周其他地方的硫磺、硝石等都采购过来。” 长空道人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这样一来，我在师门那一大批炼丹材料，便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一起运过来。” 那一批东西，有不少好物呢。 除了硫磺、硝石那些外，还有一些大补之物。 什么百年人参、千年雪蛤这类的。 都是皇帝私库出来的，自然全是世界难寻的宝物。 能运过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说起原料...... 长空又说道：“可是烟花制作，是否需要白糖？” 长空先前炼丹的时候，是没有这东西的。 这还是后来苏誉在相国寺教了他，他才知道这东西可以这么用。 所以长空想，此前的烟花制作，估计是不需要这东西。 白糖价格高昂，就连皇帝大批量购买来烧火都有些吃不消。 所以长空道人上次运走的那批炼丹材料里面，这东西也没有太多的库存。 而且这东西产量少，比较难得到。 也就一些皇宫贵人能吃上，其余人可能连见都没见过。 东南就算有钱，估计都买不到太多这东西。 更不用说，烟花制作不需要这东西的话，他们连从大周其他地方买这东西的借口都没有。 对此，苏誉表示更不是什么问题。 “白糖好说。” “咱们不需要去外面买，我们自己做出来便是。” 长空愣了一下，看着苏誉的神色不似作假。 “这、这能自己做出来？” 苏誉说：“提炼白糖这种技术很普通，方法也有不少，没什么难度，自然是能做出来的。” “而且不止能做出来，还能批量生产，这个没什么问题。”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让长空有些怀疑人生。 自己觉得难以解决的问题，到了驸马爷的嘴里，总是被轻易解决。 难不成在这驸马爷这里，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么？ 想起方才那群士兵们改口喊“府君”，长空觉得非常有道理。 这天下第一的脑子，喊驸马爷真是屈才了。 长空咧嘴一笑。 特娘的，该不会就被他误打误撞，真要见证大事成功了吧？ 第444章 惨哦... 长空带着小徒弟，暂时住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年三十这天。 顾老头前几天已经在军营里派完了王府送的年礼，这天只照例去营里转了一下，便早早回了府。 厨房里的厨子们正忙碌地准备着年夜饭，锅铲都要抡出火星来了。 终于赶在下午的时候，把全府的年夜饭给赶了出来。 苏誉和顾长乐洗漱后换上新的衣裳，一同到正厅的时候，顾老头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顾老头笑呵呵地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吧。” 这是苏誉第一次在王府过年，不过他也不拘谨。 扶着顾长乐一同坐下，迎接府里众人的拜年。 一旁的篮子里的红封堆得满满当当的，全是等会要派出去给府里人的。 等三人准备好后，管家便带着府里的人鱼贯而入。 三三两两结伴上前说着吉利的话，说完后便能得到厚厚的红包。 派完红包后，年夜饭便开始了。 红缨带着人把饭菜和酒水张罗好，顾长乐便直接说：“你们也下去吃吧，等吃完再过来收拾便可。” 红缨便行了礼后，便带着人退下，到隔壁与众人一起吃年夜饭。 顾长乐拿起酒壶，给苏誉和自己爷爷都各自倒了一杯酒。 而她酒杯里的，则是白水。 顾长乐笑道：“今日过年，我不能陪爷爷喝酒了，只能用白水代替。” 往年都是他们爷孙俩吃年夜饭，冷冷清清的。 吃完后便各自散去，连守夜都懒得守。 今年多了两个人，虽然有一个还没出来，但已经足够让顾老头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就算是个武夫，上了年纪也渴求着家人陪伴在旁的天伦之乐。 顾老头乐呵呵地说：“酒还是水都无所谓，只要你们陪着爷爷，爷爷便高兴。” 率先举起酒杯，顾老头继续道：“爷爷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苏誉和顾长乐也举起酒杯。 苏誉说：“爷爷更要好好的，毕竟明年还得帮我们带孩子呢。” 顾老头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停了几日的雪又扑簌而下。 不过屋内点着地龙，温暖得很，几人并没有发觉。 三个酒杯碰在一起，各自把酒杯里的酒或者水都喝光。 顾老头动筷子后，苏誉和顾长乐也才各自动筷。 王府的年夜饭每样都很是精致，单是摆盘都花了厨子不少的心思。 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再精致加起来量也不少。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苏誉和顾老头还时不时喝上几口小酒。 期间，顾老头又说：“今年过年没空，咱们就先不去给你家中的叔伯兄弟们拜年了。” “我让人长乐代表咱们王府，送了不少年礼去，希望亲家们不要介意咱们爷孙两留下你在王府里过年。” “等明年过年的时候，孩子也大一些了，到时候......” 苏誉是他们家里唯一的男丁，也不是入赘的东南。 本来顾长乐该跟着他回村里过年才是。 然而因为顾长乐的身份而且还怀着孩子，他们并不适合回去，所以只能苏誉带着她在王府里过年。 对此，顾老头也担心苏誉那边的人会有意见。 虽然在身份上来说，苏誉那边的叔伯兄弟们是不敢对他有任何想法的。 但情理上来说，顾老头觉得确实不大好。 所以便让顾长乐准备了丰厚的年礼送回去。 对此，苏誉也表示理解。 前两个月回村里的时候，他便已经提前跟大伯他们说好了这事。 大伯他们虽然会觉得这样不大好，但对苏誉的决定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顾老头未尽的话中，苏誉倒是听出了一些异样。 顾老头的意思，估计是明年他们说不定也回不去。 毕竟到时候他们可能都不在大周了。 不过，到时候真撤离的话，苏誉那边也是个麻烦。 顾老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微微皱眉道：“你家那边是个大问题。” “我们这边的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是不舍都得走。” “可你那边的，估计还得花些时间去准备。” 朝廷要是下旨削藩，要顾老头把兵权上交，他们不从的话，便是抗旨不遵。 顾老头届时带着兵自然能挡朝廷不少时间。 可苏誉那边的族人肯定是不能留下的。 抗旨不遵，那是等于造反。 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苏誉那边的人若是不提前准备好离开，届时等他们的兵全部撤离到异族的地方，那些留下的人肯定都要被朝廷清算的。 所以这是个麻烦。 不过就算顾老头这边与朝廷撕破了脸皮，他还能与朝廷再周旋多几年。 这几年时间，苏誉那边可以慢慢准备。 所以顾老头还没着急去解决这事。 只不过今天吃年夜饭提起苏誉那边的人，他便顺便说了几句。 苏誉却比他更不着急。 “爷爷，只要你能拿住东南的兵权，咱们就什么都不怕。” 他淡定地给两人重新斟满酒杯。 “我们时间足够，只需要再蛰伏一段时间，东南很快就会成为一个铁桶。” “届时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好像自从明说了他们的意图后，苏誉一直这么自信。 顾老头有些醉了，想起军营里那些人天天说苏誉是神仙的话，他忍不住狐疑道：“你该不会是真的神仙转世，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真的能一下子施法解决吧？” 苏誉忍不住笑道：“神仙我倒不是，但我马上就会掌握真理了。” “真理？” 顾老头一脸懵逼。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苏誉在说什么，兴许他今晚确实是喝得有些多了。 但看苏誉这么自信的样子，他刚刚那点发愁也直接消散。 端起酒杯，和苏誉再次碰在一起。 顾长乐笑吟吟地给他们二人夹菜，说：“别只顾着喝酒，也吃些菜。” 三人就这么从白天慢吞吞地吃到了晚上。 途中，隔壁的红缨还带着人过来给他们点上了灯。 红缨脸也有些红，明显也喝了一点酒。 不过她心里想着自家小姐，不敢多喝，只碰了碰酒杯。 等吃完饭后，天已经全黑了。 年夜饭被撤下，上了一些干果零嘴之类的摆放在榻上，让他们能继续聊天。 顾长乐吃饱了便有些犯困，但她还想着今天要守夜，便没有回房去睡。 而是懒懒地靠在苏誉的怀里，偶尔喝一口甜汤。 赵老头年前写的信也掐在过年前快马送到。 顾老头给了厚赏，又让人带送信的人下去吃年夜饭，才把信递给苏誉。 “你老师的信。” “这老头子也是惨，为了你跑到京城去，结果你回来了，他只能孤零零地留在京城过年。” 第445章 都支持你! 赵老头其实也不惨。 毕竟在收苏誉之前，他可是还有不少门徒的。 所以在京城过年，肯定也不会孤家寡人。 不过顾老头说的有一件事倒是没错。 赵老头这次重回京城，确实是为了苏誉和顾长乐。 结果他到了京城，苏誉等人倒是回来了。 所以苏誉和顾长乐时常会给赵老头写信。 不过上次送出去的信，照理来说刚到京城不久，应该没有这么快就有回信。 说明这次的信是赵老头特意写过来的，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他们帮忙做的？ 苏誉接过信后，很快打开看了起来。 看完后，又给爷孙两简单说了一下信的内容：“老师说觉得皇帝此次发行的纸质通宝不对劲。” “虽然短时间内就给国库增收了不少，可他总觉得后面会因此而产生弊端。” “但他与其他人商量了一番后，却暂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便想着写信来问一问我。” 不得不说，赵老头的感觉确实是对的。 他毕竟是做过户部尚书的人，即便对于现代的那些金融和经济学并不懂，可直觉还是在的。 就朝廷如今发行的这个纸质通宝，他本能地便觉得有问题。 可他暂时想不到能怎么完善，便想着写信问问苏誉。 顾老头在之前便听苏誉和顾长乐一起给他分析过，说这个纸质通宝若是朝廷不采取措施，很快就会贬值。 也就是朝廷发行的一两纸质通宝，估计到时候只能换回一半的银钱或者物资。 但他们东南因为苏誉的原因，发行到东南这里的纸质通宝暂时全部都握在他们王府手里。 而苏誉正在打算尽快把这批通宝用出去。 本来是想要用在铁器交易上的，但现在铁矿变成了自己的东西，他和沈玉林也算是一伙的了，便不用在自己人这里。 而是准备等过年后，再用出去。 顾老头说：“你先前说过，朝廷这般发行这些通宝，等于是朝廷直接抢老百姓手上的银钱和物资。” 苏誉点头说：“不错。” “若只是这一批纸质通宝，可能还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 “可朝廷尝到甜头后，肯定会继续发行。” “届时物价会因此而被抬高，即便是百姓手中的银钱，也会跟着缩水。” “用不了多久，整个大周的经济都会崩溃，中下层的百姓们将会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这不是个别的地方发生天灾这种范围性的灾难，而是会演变成整个大周的灾难。” 顾老头愣了愣：“竟如此严重？” 一开始听说这个办法的时候，他还在感叹朝廷里面还是有聪明人的，居然想到了这个办法来填充国库，并且确实很快就见效了。 虽然会带来一些后遗症，可应当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现在苏誉说得这般严重，顾老头都忍不住惊讶。 “不过发行了一些纸质通宝，居然会让整个大周的中下层百姓都面临灭顶之灾......” 顾老头无法理解，但知道苏誉绝对不会是危言耸听。 “既如此，那得写信告诉你老师此事。” 不管他们与朝廷的关系如何，总不能眼见百姓们承受这些。 正好他们要守夜到子时，干脆便让人拿来笔墨。 顾长乐慢悠悠地磨了墨后，便开始给赵老头写回信。 趁着她写回信的时间，顾老头又问：“那我们手上的那些纸质通宝，你准备用在哪里？” 苏誉说：“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等我们孩子出生的时候，我要在曲州举办一场烟火大会。” “这些纸质通宝，便会用在购买烟花大会的原材料上。” “烟火大会？”顾老头说：“确实可以贺一贺。” “不过这烟花又吵又臭，而且花费又大，是不是换成别的活动好一些？” 顾老头倒是看过烟花。 但他们的烟花非常单调，也就一些火星，他一个糟老头子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制作烟花需要的材料，非常昂贵。 别连朝廷举办一次，也有些吃不消。 要为了自家的后辈贺一贺，顾老头自然是愿意的。 他觉得可以在各处开设流水席，或者干脆在城中办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要不灯会也可以。 虽说他们过完年后，盐矿那边的盐马上就可以投入市场，他们不必考虑银子的问题。 但办这烟花大会，实在没啥必要。 苏誉却笑道：“烟花大会要办，必须得办。” “不止要办，我还要大办特办，到明年都还要再办。” “借此机会，所有能制作烟花的材料，或者与烟花无关的材料，我都需要把它们收集到东南来。” “因为我需要这些原料，为我们制作出一个能让我们无论面对外族还是朝廷都立于不败之地的武器。” 这就是他方才说的掌握真理。 顾老头步步为营，一直想着要往后退，不想与朝廷正面为敌。 除了不想做乱臣贼子外，他也不想见到自己底下的人伤亡太多。 毕竟他东南的兵虽厉害，可与整个大周为敌，他也没有绝对的信心。 顾老头战功赫赫，但没有绝对信心的战斗，除非是刀架颈侧，不然他不会拿自己的人去冒险。 毕竟这些兵们，也是他和淮南王府的底气。 兵少了，底气便也少了。 然而苏誉不是这样的想法。 老爷子手上有兵，苏誉手里有钱，还有常人没有的技术。 如今暂时蛰伏就算了，总不能一直受制于人？ 搬去山的那边可以得到短暂的平静，可没有必要。 不说那一路多难走，苏誉不舍得自己的老婆和到时候出生的孩子受累。 更不想家乡的父老乡亲们突然背井离乡。 所以既然都是要抗旨不遵的，不如直接就搞个最大的。 苏誉一路走在了科举的最顶端，但满腹的圣人书对他的约束明显比顾老头这种武夫还少。 事到如今，顾老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第一次与苏誉说自己打算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这个孙女婿与他们的不同。 都是一家人，肯定是得一条心的。 “行，你要如何搞都可以，爷爷支持你！” 第446章 这不对 苏誉的亲戚们都不在这里，所以过完年后他没有需要拜访的人。 倒是顾老头和顾长乐这边，除了上门拜访的人外，他们也并没有要拜访的人家。 说起来，成亲这么久，苏誉都没听顾长乐说过她的外祖家。 对此，顾长乐只说自己外祖家距离太远，已经让人送了年礼过去。 过年期间，衙门和学堂等都是休息的。 一直到年初七才会正式恢复。 所以这段时间，外面街上全是来往拜年的车辆。 不少商铺也在年初二后便早早开了门做生意。 因为元宵的时候要搞烟火晚会，所以过完年后王府的人也都不得空。 苏誉在年初二之后，也带着人出了几次门。 长空师门那边的材料没这么快能运到，但苏誉已经从周边先开始收购要用的材料了 毕竟烟火大会就在这两个月要搞，时间还是颇为紧张的。 这天要出门的时候，顾长乐说自己也想跟着出去转转。 从京城回来之后，她基本就没出过门。 每日的活动范围，都在王府内。 过年期间热闹，又有苏誉陪在身边，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便也想出去看看。 顾长乐自从怀了孩子后，便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体，也非常自律。 就算是有什么想吃的，只要嫲嫲或者大夫说不能吃的，她是坚决不会碰的。 所以除了先前赶路外，回来之后她的身体一直都没什么异常。 苏誉想起那些有经验的嬷嬷说，如今这种时候，得让孕妇保持好心情，便觉得顾长乐也确实是需要放松一下。 “行，那我们一起出去。” “先到城外那边看看烟花燃放的位置，回来再带你去城里转转。” 顾长乐高兴地让红缨给她穿戴好，便在苏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因为有她在，马车便比平时慢了许多。 不过去的地方不远，慢悠悠地也很快就能到。 曲州此前没有放烟火的经验，苏誉除了与匠人们讨论技术的事情外，还得看着城内外的防火等问题。 不过此前他出门了几次，也都差不多了。 今日把事情说好后，很快便返回了马车。 顾长乐坐在里面，看到苏誉上车后，眼睛亮亮的。 “好了？” 苏誉点点头，坐到她旁边去。 马车内有一盆小炭火，顾长乐手中还有一个小熏笼。 所以即便车帘子掀开了一半，也并不冷。 “处理好了，带你玩去。” 顾长乐弯了弯眼睛：“方才出来的时候，我看到路边有卖豆花的。” “我想去吃这个。” “那就先去吃那个！” 马车缓缓驶动。 到了那个卖豆腐花的小摊子附近，红缨先带着人下去，直接把剩下的豆花全买了。 卖豆腐花的是个老婆婆，摆了一个小摊子。 估计家就在附近，有两张桌子和不少板凳供给客人坐着吃。 没位置的，便捧着碗坐着或者蹲着吃都可以。 等别人吃完后，收拾好地方，苏誉才带着顾长乐下来，坐在了靠墙的位置。 剩下的半桶豆花，他们带来的人每人装了一碗，也正好差不多了。 老婆婆没想到这大过年的，自己这么快就把东西卖完了。 而且这贵人直接给的是银子，也不用她找零，多给的钱都够她卖多一个月了。 于是便高兴地在一旁收拾着摊子，想着等会也去买些小点心给自己的小孙孙吃。 “哎呦！” 结果正收拾着的时候，旁边跑过几个嬉闹的小孩。 老婆婆手被碰了一下，不小心带倒了自己的钱箱。 豆腐花三文钱一碗，钱箱里都是此前收的铜钱。 哗啦啦地，铜钱撒了一地。 老婆婆有些生气，想要怒斥几声。 但碍于贵人就在她摊子这里吃着东西，又不好发怒，担心冲撞了贵人。 在她犹豫的那一点时间，几个肇事的小孩已经呼啦啦地一哄而散，全逃逸了。 老婆婆只得瞪了瞪那几个小孩，蹲下在地上把散落的铜钱都一一捡起来。 一边捡，一边还四处看着，担心自己的铜钱被人捡走了。 红缨见状，也指了外面的两个人帮着她捡。 有几枚铜钱被撞下来的时候，咕噜噜地滚得挺远的，滚到了顾长乐的脚边。 顾长乐看着它滚过来，但低头看不到自己脚下的位置。 苏誉直接弯腰，帮着捡了起来。 一共三枚铜钱，放在桌子上。 “红缨，拿过去吧。” 红缨应了一声，走过来把这三枚铜钱拿起。 “等等。” 顾长乐突然说道：“这铜钱让我看看。” 红缨便摊开手掌，把那三枚铜钱伸到顾长乐面前。 “小姐要铜钱？” 苏誉也有些好奇地看着顾长乐。 顾长乐伸手，拿起其中一颗正反面都看了看。 又拿起剩下的两颗，同样正反面都看了一遍。 “这铜钱......” 顾长乐沉吟道：“不太对劲。” 苏誉也伸手拿过这三枚铜钱，观察了一下。 外表差不多，就是颜色有些区别。 但永久了的铜钱和新铸的铜钱本来颜色就不同，所以苏誉看着没什么区别。 “什么地方不对？” 顾长乐让红缨把那老婆婆钱箱里的铜钱都拿过来，她要再对比看看。 红缨便去找老婆婆说了这事。 说明等看完之后，会把铜钱全都还给她。 刚刚这贵人给自己的银子起码能换自己钱箱里铜钱的几倍，所以老婆婆也并不担心这些人会抢她的铜钱，直接便把钱箱递了过去。 顾长乐拿到钱箱后，伸手捞了一把铜钱，一个一个地摆在桌上。 摆完后，她说：“确实不对。” “这些铜钱的重量，有一部分些不对......” “重量？” 顾长乐这么一说，苏誉倒是想起一件事。 古代铜钱的铸造，很多时候含铜量都是不同的。 不同皇帝不同时期发行的铜钱又或者是不同的铜监所铸造的铜钱，含铜量都会不同。 便宜的东西，几文钱差别不大，基本不会有人去计较这件事。 可若是兑得多了，那兑换的比例就会有所不同。 先前顾长乐帮着苏誉去跟宋家讨债的时候，便曾经说过这个事。 那时候宋玉香的父母给她拿了一把含铜量较少的铜钱，顾长乐还让他们补足了分量。 所以说...... 苏誉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其中有假的铜钱？” 第447章 灭顶之灾! 大周缺铜。 一些需要用到铜的事物，很多时候都会通过铜钱来熔炼成其他的东西。 例如佛寺中的佛像，豪门贵族家中使用的铜器等，都是收集旧铜钱铸造铜器。 而新朝建立后，朝廷也会用自己新的铜币去换前朝旧的铜币。 把前朝旧的铜币回收回来后，再重新熔炼铸造成为新的铜币。 所以一个时期，虽然还会有一些前朝或者不知道哪个朝代的铜币在市面上流通，但数量绝对不会多。 而这些新的铜币，含铜量很多时候都会不一样。 像顾长乐先前说过的那般。 先帝时候江南铜监所铸造的铜币，含铜量较少，要兑换成同样数量的银子的话，就必须要付出更多的铜钱才能兑换。 一两银子，有时候需要一千二、三百文钱才能兑到。 而庆元帝时期铸造的铜钱，含铜量正常，所以兑换银子的比例也是正常的一千比一。 还有些铜监所铸造的铜钱含铜量更多的，则可能会到七八百文钱就能兑换到一两银子。 含铜量大小，就会影响铜钱的重量。 因为铜钱铸造时，除了铜外，还会添加铅、铁等物质掺杂着锻造。 含铜量越多，铜钱就会越轻。 相反，杂质越多，含铜量便会越少。 而这也说明，同样的铜，铸造出来的铜钱数量也就更多了。 本来一枚铜钱的铜铸造成了两枚或者三枚铜钱，少量倒是没什么。 但若是大批量铸造出来的话，直接投入市场，那很容易就会造成经济混乱。 再加上朝廷此前就发行了一大笔的纸质通宝，本就有造成通货膨胀的隐患在。 这时候若是还有这种假币掺入，双管齐下，大周的经济估计都不用多久就会崩盘。 “娘子你真厉害......” 苏誉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后，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对比起顾长乐，自己使用铜钱的时候应当更多一些。 可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 这就说明，这其中可能有假币的存在。 顾长乐平时打赏下人，出手都是碎银子，厚重的便是金叶子。 可她却掂量了几下，便发现了不妥之处。 前朝货币不多的情况下，大周目前在市场上流通的应该主要就是那几种铜钱。 而那几种铜钱，大抵可以归分为两三种重量。 可这老婆婆手中的钱箱里，却有这么多不同于这两三种重量的铜钱在。 顾长乐说：“赵爷爷先前是户部尚书。” “他因病归隐后，教导了我不少时间。” “所以我对于铜钱的构造，也算是熟稔。” “一眼看过去，可能只会感觉有些不对，但上手掂量的话，就能直接感受到其中成分和重量的不同。” 这就怪不得了...... 先前苏誉就觉得，顾老头一个武夫能教导出顾长乐这样聪慧有才能的孙女不容易。 如今看来，赵老头是功不可没。 赵老头确实是有本事的人，被他教导长大的顾长乐自然不会差。 “不过这些铜钱，还不能确定。” 苏誉说：“要不我们在附近走走？” 顾长乐会意。 只偶然一个地方的发现，不足以支撑他们的假币说法。 得再看看才行。 反正豆腐花也吃完了，顾长乐便伸手让苏誉把她扶起来。 钱箱直接还给了老婆婆，两人带着随从，在附近的街上转悠了一下。 到旁边的布庄买了点皮毛，拿银子去找了一堆通宝回来。 侍从捧着一个钱匣子，装着他们拿回来的通宝。 又去了隔壁的茶楼，点了几壶热茶和点心，带着侍从们吃了一些。 后面又去了几家店铺，同样是用银子找回了一堆的通宝。 一直到那个钱匣子里面已经大半箱的铜钱，才打道回府。 ...... 回到府里。 顾老头今日刚在家接待完上门来拜年的武将们。 见到顾长乐和苏誉回来，便想去问顾长乐出去一趟有没有身体不适的地方。 结果刚去到，便看到小夫妻两人正在往桌上分铜钱。 “这是做什么？怎么换了这么多铜钱回来？” 顾长乐把掂了一下手中的铜钱，把它放到其中一堆里，这才抬头说：“爷爷，我和夫君发现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 顾老头也坐下，拿起几颗铜钱看了起来。 不过他没有顾长乐这般细心，在手中抛了几下便放下，看顾长乐和苏誉还在分类着。 “这些铜钱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看他们把铜钱分成几类，顾老头很是好奇。 苏誉说：“长乐说这些铜钱的重量不一样。” “我和她正在把重量不同的分出来，看看各有多少不同的铜板在里面。” 顾老头还是有些懵。 苏誉便把在街上吃豆花时，顾长乐发现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 说完后，顾老头这才恍然大悟。 又拿起他们分好铜钱各自掂量了一下，发现确实是有重量上的区别。 不过若是不仔细掂量的，基本不会发觉。 “居然有人敢制造假钱币？” 对于顾长乐和苏誉这个猜想，顾老头震惊得不得了。 因为能制造假钱币的，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老百姓和小门小户。 就算是大户人家，也不会有多少实力能做这个。 一般都会是非常大势力的人，才能有实力去做这个。 在高祖皇帝时曾有一个跟着太祖皇帝开国有大功的藩王参与进此事，最终被朝廷抓获后，杀了一大批的人。 除了藩王一脉外，剩下参与的人中估计不止九族，有些只是近期到过那附近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判刑。 罪行这般重，除非是那些想着造反的人才会这般做。 一般大户人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肯定不会想着去搞这个，给自己的家族搞个灭顶之灾。 “果然......” 顾长乐分完手上这一堆后，说道：“大概七八十枚的铜钱，其中就有将近二十枚的重量不对。” “这些铜钱，与大周如今市场上流通的铜钱是不同样的。” 苏誉也分好了自己手上的这一堆。 目测了一下，估计占比也与顾长乐分出来的差不多。 “十之二三......” “这数量......” 苏誉讶异道：“咱们东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假币在流通了？” 顾老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桌子。 “这特娘的，不也等于在抢我们的东西么？” “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染指这个东西？” 第448章 心仪的对象 朝廷抢民间的东西，无端端发行了一堆纸质通宝。 但朝廷拿钱，毕竟还是有实用的。 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假币，那就是纯纯地是土匪行为。 成本一千文的铜钱，被他们铸成两三千文。 若是十几万，数百万的铜钱呢？ 这不就是在明着抢他们的东西么？ 其他地方有没有这么多假币他们暂且不知，但按照东南这个假币的市场占比来说，说明假币已经在他们市场内流通了一段时间了。 朝廷发行的纸质通宝因为有提前的通知，所以他们防住了。 结果防住了这个，却还有没防住的另一个。 “我如今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苏誉说：“这假币的事情，咱们如果现在禀告给朝廷，朝廷会不会顺势把这铸造假币的罪名安在我们头上？” 这倒不是没可能。 如果假币只在他们南边泛滥，北边却没有受到影响的话。 那他们可能会把罪名安在最先发现的淮南王府头上。 这样的罪名，连削藩的借口都省了。 直接派人来抓人，整个东南与王府有牵连的人家都能顺势直接砍了。 这么一了百了的现成借口，说不定真会被朝廷给用上。 等处理好了顾家，后面再慢慢查假币的事情都不迟。 真找出了铸造假币的幕后真正黑手，后面再给顾家平个反，追封一手，那朝廷可是没有任何损失。 虽然顾老头有信心能抵抗住朝廷那边的压力，可是他不占理。 就像苏誉先前为了占牛栏山那般。 尽管他们手上有兵，直接把兵一派就能把地方全占了。 可是他不能。 他得找到一个让人信服的借口，告诉大家他做这事是占着道理的。 所以顾老头为什么一开始总打算如果朝廷要撤藩，那他便带着人要撤离东南。 因为他是大周的臣子，他违抗了朝廷命令的情况下再留在东南，那他便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而大周也同样在顾老头没有任何错误，边疆还需要他的情况下随意处置他这个藩王。 因为他们也没有抓到淮南王府的痛处，所以不能一下子就下狠手。 无论是朝廷还是东南这边，“师出有名”这四个字，成为了判断正义与否的关键。 如果一方师出有名，通常被认为是正义的一方。 反之，师出无名则可能在战争中流露出一些不正当手段。 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师出有名的作用不仅在于正名自己，还能够拉拢大量支持者，获得广泛认可，还能创造有利于自己的形象。 如今这假币的事情，便会很不利于他们。 如果朝廷顺势把这件事安在他们头上，那他们就等于主动送了一个大的把柄给朝廷。 即便他们迟早要造反，这事也会让他们很被动。 “所以，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能上报。” “非但不能上报，还得赶在朝廷知道这事之前查明真相。” “届时才能避免被朝廷乱安罪名。” 顾老头也回过神来了。 他一生战功赫赫，从未做过任何对大周不利的事情。 即便他现在为了自保，在策划一些不得已的事情，但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大周真正对抗。 自然不可能接受大周会给安一些莫须有罪名的可能。 “你说得对。” 顾老头说：“得查，把这事查出来。” “等朝廷发现了之后，他们查清楚最好，若是敢借此事来处理东南，我们也有反击的手段。” 这事虽然暂时没有头绪，可有能力制作假币的人家，其实并不难排除。 整个大周，除了他们淮南王府外，便只有那么几家有点可能。 顾老头大概想了一下，很快便确定了几个与东南靠近的有可能的大家族名单。 苏誉听罢，说道：“除去那么几家外，还有一个可能。” “西南的那些暴民，也极有可能。” 如今朝廷虽然开始赈灾了，可暴民早已成规模。 暴民们不事生产，只一味靠劫掠始终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那群暴民的首领，估计也会想别的办法搞钱。 而这种办法对他们来说就正好了。 顾老头觉得苏誉说的很有道理。 正好西南离他们最近，可以让人先从这里查起。 “我这便派人私下过去查。” 这事不能等。 除了会对他们有威胁外，对底下的百姓也不好。 虽然是过年期间，但顾老头还是立马就去把手下的人召集起来，给他们安排了任务。 幸好这次有苏誉和顾长乐这一趟出门，不然他们也不能提前准备。 等顾老头走后，苏誉看着桌上堆放的铜板作思考状。 顾长乐伸手戳了戳苏誉的脸，问他：“夫君在想什么？” 苏誉看了她一眼，握住她戳自己的手。 看她的手今日有些许的水肿，便轻轻帮她按捏起来。 “我在想，西南一直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西南是连通大运河，我们要出海，必须得通过西南。” “可如今运河的一部分仍在那些暴民手中，朝廷至今都还没有拿出有力的手段去处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若是这次的假币真的是这群暴民的首领想出来的，那由着他继续搞下去，对他们东南也会影响很大。 毕竟能不顾整个社会稳定，只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暴民的首领与刚登基不久的元和帝差不多，都是不管底层百姓死活的货色。 而且苏誉的布匹生意明年就可以开始做了。 若是运河一直被暴民们把控，对他的生意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顾长乐说：“西南总兵还在，我们就不好公然对西南有想法。” 除非西南总兵在处理暴民的事情中死了，他们才有足够的理由派大军进入西南全面控制局势。 苏誉感叹道：“若是能直接把整个西南都控制下来就好了，可惜现在咱们不能动。” 两人商量着的时候，红缨突然进来禀告道：“小姐，姑爷，大郎说有事想见你们。” 苏誉点头，说让他进来。 进来后行了一礼，李大郎才说：“听闻姑爷要派人去盐山那边犒劳一下守军和干活的人。” “我想自请带人前去。” 顾长乐看了他一眼。 李大郎倒是还算淡定，表情看不出异常来。 谁去代替他们犒劳都无所谓，苏誉直接说：“行，那你准备一下，明天便带着人和东西过去吧。” “只这样一来，你恐怕就赶不上回来过元宵了。” 李大郎笑道：“没事，待我办好事回来，姑爷和小姐再给我赏一碗元宵即可。” 这事不是什么大事，李大郎既然来了肯定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 他正想告退时，顾长乐突然说：“元宵后，我要为红缨和阳晨指婚。” “大郎你的年纪比阳晨还大一些，婚嫁大事也得准备了。” “你可有心仪的对象？” 第449章 对比 许阳晨是李二郎的名字。 顾长乐要为这二人赐婚的事情，基本能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年纪比李二郎还大的李大郎也至今还没成婚。 顾长乐这般问后，李大郎还是一如既往地回答。 “我暂时没有心仪的对象，不着急。” “等许统领与红缨姐姐的婚事办好后，再烦请小姐帮我考虑一番。” 顾长乐笑了笑，挥手道：“行，那你先下去吧。” 李大郎拱手告退。 距离有些远，还得在那边待几天，帮苏誉巡视一番。 所以退下后，李大郎便回去简单收拾了一点行李。 李三郎摸了过来，问他：“你真把这差事讨了过来？” “嗯，横竖这段时间府里也没什么事，我去帮着把这事办了，你也能留在府里过元宵。” 说完，拍了拍李三郎的肩膀。 “幺儿，可得记得哥哥对你的好。” 李三郎伸手从兜里摸了摸，掏出一把铜板。 “喏，谢礼。” “方才小姐赏我的，都是成色颇好的铜板呢。” “你带着，路上买些热茶吃呗。” 本来这事大概率会落到李三郎的头上。 这一来一回，他肯定是赶不上在府里过元宵节了。 但李大郎听说后，主动说他会去把这差事讨回来，李三郎就能留在府里和大家一起过元宵节了。 只这样一来，李大郎就要自己孤零零一人在盐山那边过节。 李大郎面不改色地收下，笑眯眯地回道：“这就乖了。” 收下了谢礼后，第二天便带着人和物资出发。 盐山那边如今已经生产了不少的精盐，而且人手不断增加，还在持续建设中。 后续还会继续扩大规模。 而且这种地方，本身就比较敏感，所以必须要他们的人时时看着。 苏誉也不是什么黑心老板。 招人干活除了给工钱外，过节还派了人去慰问发福利。 先前那群面黄肌瘦的流民们，如今基本都变了样。 虽然每日辛勤劳作，但他们还是比先前壮实了不少，而且脸上不再是死气沉沉的，都带着笑容。 特别是晚上下工后，大家聚在一起吃饭顺便谈天说地。 说说笑笑的声音能一直持续到晚上。 即便有些人已经知道了他们被招来做工的真正目的，但他们却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不止因为这里守卫森严，更是因为他们知道，去哪里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活干。 而且如今山脚下都开始分地了。 他们每家人都分上了一块地，能让他们直接在工作的地方建起房子。 所以他们不可能会去做任何有损坏这里的事情。 李大郎带着人去到的时候，正值吃晚饭的时间。 山脚处点着几个篝火，大家就坐在篝火旁取暖和吃晚饭。 得知东家那边带了东西来慰问他们，大家都高兴得不行，自觉地排着队领东西。 东西没什么贵重的，不过是一点布和一点粮食。 但此前他们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在排着队的时候，便有不少人在感激涕零地说着好话。 除去这些流民们外，还有那些后面迁来的那些罪奴们。 这些罪奴们居然也都得到了王府的慰问品。 拿到手的时候，个个的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 “居然连我们都有......” “这驸马爷和公主殿下，真是大善人啊。” 方家也拿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一份东西。 手中的布料是很普通的棉布，粮食也只够他们吃两顿饱饭。 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 上次这些士兵们说能让生病的人推迟过来，方老爷便得以休整了一个多月。 方少爷四处求救，终于又求到了一些银子。 虽然银子又花光了，但好在终于把方老爷的病给治好了。 后面他找了一辆板车，和自己娘亲妹妹一起合力，也是平安把他父亲给送到了这边。 送来没多久，就遇上了过年。 这段时间没什么活干，伙食比先前还好上不少。 一家人终于得以歇口气。 今日又见王府那边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慰问，连他们这些罪奴都有份，一家人也难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些布料虽然不多，但加起来可以给雅云做一身新的衣裳。” 方夫人高兴地说:“到春天，我儿就有新衣裳穿了。” 如今一身普通的新衣裳都能让他们高兴不已。 方雅云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嘀咕说：“这些不过普通的棉布，做成新衣裳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有什么好高兴的。” 但看自己娘亲的样子，她也不敢直白说出来。 只端起她的碗到旁边的大水壶去准备倒一碗热水喝。 一只手拿起水壶，眼睛却偷偷瞟向一旁正在派发慰问品的人。 “上次的事情，是不是他？” 方雅云很想去问问。 但看那人一直在忙着，她也不好现在上前去。 毕竟这人对着自己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再多人的情况下他也不会给面子，所以她还是想等没人的时候再去问。 眼睛在偷看着，就忘了自己在倒水的动作。 直到听到旁边一声惊呼，她才回过神来。 “你这人倒水怎么不看着些？” 说话的妇人叫刘氏。 她刚抱着领到的布和粮食回来，经过这边时刚好溢出来的水流到她的鞋子上。 他们这些人的鞋子都是最普通的那种，基本没有什么防水功能。 这大冬天的，穿着湿鞋子肯定不舒服。 刘氏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方雅云回过神来，看着正在抱怨自己的妇人。 她垂下眼眸，看着这人的鞋子，没有说话。 这个刘氏她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先前是个流民，她的丈夫是最早来这里干活的人。 因此刘氏也来得很早，这里的后厨就是她负责分配人手的。 刘氏虽然脾气挺好，但在一众妇人中还算有些声望，大家平时对着她都挺客气的。 这样的身份，若是放在以前，方雅云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现在她已经有所改变，自然不会再跟之前一样。 不过要她这样出口道歉，方雅云又觉得有点难做到。 她只能闭口不言。 刘氏也不是个脾气不好的，虽抱怨了一句，可也没多纠缠。 “鞋子湿了也不能穿。” “但鞋子是你弄湿的，我去把鞋子换下来，你帮我烤干了便行。” 她说完，便径直离开去换下湿的鞋子。 方雅云嫌弃地咬了咬唇。 鞋子不过是湿了一些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才不要给人烤什么鞋子。 神差鬼使地看向那边，却正好对上一道若有似无的眼光。 她略一迟疑，刘氏已经拿着换下的鞋子过来了。 指了指旁边的火堆，说：“我把这只鞋子放这里，你看着别被烧了就行。” “等会睡前我会过来拿走。” 方雅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老实坐在那鞋子旁边，似乎默认了刘氏的做法。 “好好的姑娘，怎么是个哑巴？” 刘氏嘀咕着走远了。 方雅云有些恍惚。 先前那对老夫妻弄湿了她的鞋子，他们说给自己擦干，自己直接就拒绝了，而是让他们赔一双新的。 若是今日刘氏像以前的她一样，找她要赔新鞋子，她该怎么办？ 可现在的她，哪里能赔得了一双新鞋给别人？ 方雅云有些烦躁地拿着地上一个小石块扔到火里。 第450章 急报急报 京城。 年初一早上。 元和帝看着来拜见的官员们，脸上洋溢着微笑。 自他登基以来，虽然才数月的时间，可却解决了他父皇此前堆积下来的不少问题。 他还年轻，已经有了如此美妙的开局。 他觉得自己将来是要缔造一个先祖们都没有达成过的强大帝国！ 官员们朝见完后，元和帝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集体进宫与皇帝拜完年后，大家都得到了一个难得的假期。 如今朝廷一片平和，北疆的外族这几天与大周的摩擦也都是小打小闹的。 大家都过了一个好年。 年初七后，各处衙门都复工。 到了元宵节，又能得到一个小假期。 元宵过后，各处的县衙便开始张榜，又要准备县试了。 而此时。 元和帝的桌子上，放了一封来自东南的奏疏。 他父亲庆元帝钦点的东南驸马，给他来了一封请为新帝登基办一场烟火大会的奏疏。 “驸马苏誉......” 元和帝看着这份内容写得平平无奇的奏疏，忍不住想笑。 “连中三元，如此耀眼的一个人，居然上奏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阿谀奉承之辈，怪不得我父皇愿意舍弃你这个状元郎去制衡东南。” 对于苏誉，他自然清楚。 天下的人，估计就没有不清楚这个人的。 科举成绩如此耀眼，本该为朝廷效力，日后做个名留青史的不世之臣。 但被皇帝点做了驸马，也是为了朝廷制衡地方势力。 结果现在他好像挺乐在其中的？ 一个满腹经纶的人，上奏是为了拍自己这个皇帝马屁。 不过这样也好。 这烟火大会要花费不少的银子，奏疏上说还要从大周各地购买原材料。 正好可以消耗东南不少的财力。 而且这也说明，这个驸马还是心向朝廷的嘛。 “既要办，那朕便准了。” 元和帝无所谓地大笔一挥，直接批了下去。 批完后，他便没再管这事了。 毕竟一个远在东南的烟火大会，就算是打着为他这个皇帝举办的旗号，他本人又去不了，想也没用。 除了这事外，还有一封奏疏引起了元和帝的注意。 西域那边，居然来了信件。 说是想派使臣来大周朝贡，想要得到大周皇帝的允许。 元和帝刚登基，正是要立威的时候。 这时候来了其他国家的人朝贡，他自然是无比欢迎的。 因此他也懒得和内阁商量，直接也批了下去。 等内阁知道这事的时候，消息已经送了出去。 不过以往也会有一些周边的小国带着东西前来朝贡，这不是什么大事。 因此内阁即便知道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年后，时间便一下子快了起来。 等到县试考完，榜单张贴出来，春天也就到了。 各处冰雪消融，春雨也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百姓们都在为春耕做准备。 每年春耕之前，朝廷都要主持春耕仪式。 这是元和帝除了登基大典后的第一次祭祀，他尤为重视。 过年之后，就一直在准备了。 春耕由官员主持，皇帝亲自下田耕种。 大周非常重视农业生产，而春耕仪式则是每年农业生产的重要开端。 因此，主持春耕仪式的官员承担着非常重要的责任。 这个官员，一般具有重要地位和影响力。 人选上，元和帝有些犹豫。 照理来说，如果他有成年的孩子，那太子便会担任此责。 可惜元和帝还年轻，原先皇子府中的妻妾都没有一个怀了孩子的。 不过他还年轻，倒也不着急这事。 其他官员的话。 他最看重的人是王阁老。 但王阁老年事已大，不适合这种需要体力的活动。 虽然只是拿着秧苗在田里作作秀。 可这种还有些冰寒的天气，王阁老一个内阁首辅穿着单薄的衣物去踩着冰冷的泥水插秧，若是一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可不好。 只能另寻他人。 这人不能太老，得是身居高位之人。 思来想去，元和帝最终确定了人选。 ——鸿胪寺少卿龙海文。 名单一出来后，户部尚书石有为当即狂喜。 不为别的，因为龙海文是他的亲外甥。 陛下点他担此重任，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要重用自己这一脉的人。 石有为当即把自己的外甥龙海文喊了过来，细细叮嘱了一番，让他务必不能出错。 虽然是外甥，但龙海文今年其实也四十多了。 在官员来说，正是最合适的年纪。 鸿胪寺少卿本就是举足轻重的职位，如今又得到皇帝的重点青睐，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龙海文自己也很紧张，听着自己舅舅的话时不时地点着头。 然而石有为这边高兴，王阁老那边却没有这么高兴了。 要是以前，石有为是他这边人。 陛下重用他，就是给自己这个首辅面子，王阁老自然高兴。 可如今却不是这样了。 石有为这个人，已经隐隐有了要独立的意思。 如今他办事，基本只听皇帝的话，都不经过他这个阁老了。 所以皇帝扶持他，就等于是扶持自己人。 王阁老心想，自己这权臣做得还挺失败的。 先帝找了个赵成书来跟他打擂台，信赵成书还多过信自己。 好不容易他把赵成书给干了下去，在新帝这里一家独大。 结果新帝也是个不省心的，老想着脱离自己去单干。 “看来殿下如今也是长大了，成熟了......” 王阁老沉吟道：“是嫌弃我这个老家伙不中用咯。” 王阁老喊来自己的管家，交代了一声。 管家点头退下。 “还好我还留了一手......” ...... 春耕仪式这天。 百官换上朝服，跟着皇帝的御驾到了城郊的皇田处。 元和帝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祭祀台上。 祭拜天地，祈求今年大周风调雨顺。 仪式完后。 站在田边的鸿胪寺少卿龙海文，袖子已经用襻膊绑上，裤腿也绑好了。 他赤脚踩到泥水中，拿着秧苗躬身往皇田里插上。 插了一小块地方后，百官便跪下，口中高喊着：“天佑大周，天佑陛下，来年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仪式完成得非常好，元和帝笑眯眯地挥手：“众爱卿平身。” “回宫吧！” 摆驾回宫，元和帝的心情一直都非常不错。 然而刚回到御书房，便看到今日御前听遣的翰林学士董思成拿着一封奏疏，脸色凝重地说道：“陛下，有急报！” “春雪消融，运河再次发生大面积决堤。” “这次决堤被淹没的地方，比先前......更大！” 第451章 靠不住啊 去年运河决堤，淹没了几乎半个西南地区。 受灾百姓到现在，朝廷早没有了具体的数据。 只知道现在整个西南几乎都乱了。 本来去年年底，元和帝已经下令赈灾，灾民们有了可以重建家园的希望。 结果赈灾刚开始，更大的灾难又来了。 这次春涝，受灾面积比去年的更大！ 元和帝不敢置信地问道：“去年才发生了如此大规模的水灾，今年怎么还会如此严重？” 待召翰林董思成来禀告消息之前，也匆匆做了一点功课。 为的就是避免皇帝问话的时候，什么都答不出来。 他如实禀告道：“陛下，去年雪灾比往年更为严重，因此春雪融化时的水流导致运河水量大幅增加。” “加之朝廷去年在秋冬枯水期没有拨款去清理各地河床的淤泥，淤泥堆积的情况下，河床被抬高了不少。” “所以这次的春涝，才会如此严重。” “而且如今冰雪尚未完全融化，若是不采取措施，恐怕后面受灾面积还会继续增大！” 往年秋冬枯水期，朝廷都要组织人手去清理河床的淤泥。 目的就是预防春涝和夏涝。 结果去年本该拨去清理河床淤泥的款项，元和帝上任后，因为国库无钱，所以直接拨去了更为紧急需要军饷的边疆。 后来这事，诸公就给忘了。 今年冬天下雪比往年都早，降雪量也多。 如今春天冰雪消融，河流的压力自然也增加。 再加上去年本来就发生了水灾，河床积累的淤泥都没有清理过，全部堆积在一起，把河床抬高了不少。 这么一来一回，春涝受灾的面积直接就比去年还大了不少。 元和帝听罢，脸色凝重地坐在龙椅上。 刚刚觉得自己上任之后全是好事，如今就来了这么一出。 “没关系，受灾了那便组织赈灾就行了。” “只要赈灾及时，不会影响朕的声誉......” 他振作起来，让人赶紧把内阁与工部部堂宣过来议事。 因为此次受灾面积极大，而且灾害还在肆虐中，元和帝也非常重视。 刚刚参加完春耕祭祀的诸公们听闻此讯后，都匆匆赶来。 元和帝挥挥手，直接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坐下。 “此次春涝严重，朕听闻后也深感震惊。” “如今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未来一个月估计还会有不少土地要被淹没。” “朕的意思是，朝廷得立马拨款去赈灾！” “诸位爱卿若有意见，还请速速说来。”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皇帝这么关心春涝的事情，对百姓都是好事。 石有为最近风头正盛，是元和帝手下最得信任的人。 而且作为户部尚书，要赈灾就必须从户部要钱。 如今正是石有为要表现的时候，他便一马当先回道：“陛下圣明。” “臣在来的时候，也大概了解了此事。” “去年年底户部盘点后，虽然国库所剩无几，但臣觉得可以暂时调用二十万两白银到灾区。” “初步赈灾，安抚灾区百姓估计是够了。” “但若要填补堤口，还有先前灾民的安置工作，估计还远远不够。” 大灾后处理没这么快，需要源源不断的银钱一直往里扔。 要不就学先前庆元帝那样，直接就什么都不理。 等水灾淹完了，秋冬枯水期水自会退去。 到时候再去安置命大活下来的流民。 这样的话，用的钱就会少很多。 可若是这样的话，民不聊生，估计整个民间都会怨声载道。 元和帝才刚登基不久，正是展望宏图大业的时候。 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先前他父皇不处理西南的洪灾，是因为国库没钱了。 可他不一样。 刚得到消息，户部就能立马拿出二十万两白银来赈灾。 后面只要再有别的进项，这赈灾就能继续做下去。 元和帝当即决定道：“既然国库余钱不够，那便想办法搞钱。” “去年朕看新的通宝不错，能给国库增收不少。” “如今又是一年，咱们可以再发行一次，不止接下来赈灾足够了，未来一年都不必愁国库没钱的问题了。” 去年年底发行的纸质通宝，让元和帝尝到了甜头。 短短时间内，他就拿到了一大笔的钱财和物资。 不止解决了一部分朝廷一直积累下来的问题，国库到现在都还有盈余。 如今又值用钱之际，再发行一次不就行了？ 元和帝这一提议，石有为自然没有异议。 他还拍马屁道：“陛下所言有理。” “臣这边吩咐下去，让宝堂所再刻印一批新币给每个省发下去。” “如此一来，后面处理灾区的银钱也足够了。” 然而这一做法，让最近议事都只不痛不痒说几句的赵老头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当即说道：“陛下，臣觉得此举不妥。” “随意刊印新币，恐会对民间造成很大的影响。” 元和帝看向他。 石有为则直接问道：“赵大人是什么意思？什么影响能比现在赈灾更急？” “去年年底户部发行了一百万两纸质通宝，如今已经快四个月了，也不见民间有什么影响。” “即便是有影响，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目前没有什么事比赈灾更为重要。” 说着，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等后面出现了问题，我们再想办法解决就行了。” “咱们陛下爱民如子，实在不忍看百姓受苦。” “赵大人你觉得呢？” 元和帝也微微点头，明显是同意石有为的话。 赵成书话刚说出口便被回怼，他看了一眼王阁老。 想知道王阁老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发现王阁老微微垂着眼眸，压根就不打算开口。 不等赵成书继续说，元和帝直接挥手道：“那便如此决定。” “户部今日便把款项拨下来、工部派人前往灾区视察，看看能否把决堤的坝口堵住。” “至于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议！” 元和帝大手一挥，让众人赶紧退下去处理灾区的事情。 赵成书只能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御书房。 第452章 进击的赵老头 对于元和帝的做法，赵老头满心不赞成。 可元和帝主意已决，根本不听别人的反对意见。 毕竟他已经成功过一次，尝到了好处，而目前又急着用钱。 有这么方便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怎么可能不用？ 石有为已经彻底沦为皇帝的爪牙，明显要脱离王阁老单干了。 方才看他这般积极，抢在众人前头说话的样子，赵老头还以为王阁老会有什么表示。 毕竟王阁老这人气量小。 一直依附自己的人突然要单飞，不把他这个曾经的老大放在眼里了，肯定是要生气的。 方才若是王阁老不想看着石有为在皇帝面前这般表现，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而出声说上两句，那估计皇帝还会有所思量。 毕竟皇帝本来和王阁老就是一伙的。 赵老头知道自己从新帝登基后，就一直很佛系。 基本对朝中那些对民生不大影响的事情，都不会与王阁老和皇帝一派去争。 所以到现在，他虽然还是内阁次辅，却在皇帝面前没什么说话的分量了。 赵老头无所谓，他现在满心只想着退休回老家颐养天年。 这也导致方才他说的话，直接便被元和帝给否了。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阁老马英伟。 他明面上不属于任何人，可他明显是与赵老头一派的。 赵老头忧思的事情，自然也是他同样忧思的事情。 马英伟说：“这石有为身为户部尚书，我就不信他看不出来这事情长期下去必有祸害。” “我们说的话陛下不听，可他最近正得宠着，说的话陛下必定会有所考量的。” “可他一点都不要劝谏陛下，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若是放任陛下一直如此独断专行，那还要我们内阁来做什么？” 赵老头说道：“莫急。” “如今陛下刚登基，正是想要大权在握的时候。” “王阁老尚且开始被他排除在外，更莫说其他人。” “待灾区的情况缓解一些后，我们再安排劝谏的事情便可。” 马英伟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我得多去翻阅一些史料，看看历史上可有如此同样的事情发生，最终导致了何种后果。” “届时也好以史料做例子来劝谏陛下。” 赵成书点点头，赞同道：“如此行事还算稳妥，陛下估计多少会听进去一些的。” 皇帝现在还年轻，又是刚登基，以前被先帝压了这么久，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所以听不进去臣子们的劝谏倒也算是正常。 等灾区的灾情缓和一些，届时他们再去劝谏皇帝估计会更有效果。 见赵老头虽然也担忧，但还是不疾不徐的样子，马英伟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太过急躁了。 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是身居高位。 居然在差点做了自己老师的人面前露出了这么不沉稳的一面。 马英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太过心急。” 赵老头笑道：“你也是担忧百姓民生，为官者不正应当要如此？” 得到夸奖，马英伟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以前赵老头没在京城的时候，他坐镇内阁一向都很成熟稳重。 可如今跟着自己老师，有了主心骨。 有人在旁指点着你，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犯错，马英伟便也不自觉地有些急躁。 此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自己不能再这般了。 得学习老师这样，任何时候都宠辱不惊。 这样才是真正的能臣干将该有的样子嘛。 马英伟拱手道：“多谢老师夸奖。” 赵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内阁。 ...... 回到府中后。 管家迎了上来，高兴地禀告道：“老爷，东南的回信来了。” 过年前除去日常的回信外，赵老头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给苏誉。 问的就是关于此次朝廷刊刻新通宝的事情。 前面那封信已经随着年礼一起送到了京城，这封信是后来苏誉回了让人送过来的。 到如今，总算是到了赵老头的手中。 赵老头换下官服，洗手净脸后才坐在椅子上打开苏誉的信开始细细读起来。 只是越读，他的脸色便越凝重。 上次那封信是想问苏誉对于朝廷发行新币的看法。 苏誉在信中，把自己的观点说得非常直接。 “若朝廷继续用此办法敛财，长期以往会导致民间的经济直接崩盘。” “将会给中下层的百姓们带来灭顶之灾......” 赵老头知道苏誉说话一般不会说得太尽，都会留有几分余地。 所以在看到苏誉用如此严重的话语来跟说这件事，他脸色也越发凝重。 按照苏誉信上说的。 朝廷此举，无异于是在大周的老百姓手中直接抢钱。 而且抢完后，还会让老百姓们手中剩下的银钱也出问题。 苏誉举例说。 本来大周百姓们手中有一个铜板，便可以买到价值一个铜板的东西。 可朝廷无端端发行了一堆新的纸币后，不用多久，百姓手中的一个铜板很快就买不回同样价值的东西了。 朝廷的纸质通宝发行越来越多，百姓手中的银钱便越不值钱。 最终，有可能一个铜板便能买到的东西，会需要数倍甚至十数倍的价格才能买回来！ 如此一来，整个大周的社会经济很快就会崩盘。 届时百姓们辛苦存了一辈子的银钱，估计连一点果腹的粮食都买不起。 “这可怎么搞？” 赵老头再接着往下看。 幸好，苏誉并没有因为东南和朝廷的关系紧张而藏着掖着。 毕竟他也想大周的百姓们好。 所以，他把朝廷要发行新的纸质通宝后该如何预防陷入到这种局面的办法也说了出来。 办法也不复杂。 那就是每发行一次新的纸质通宝，同时也要对旧的纸质通宝进行回收。 旧通宝回收后集中销毁不可再用。 办法很简单，执行起来其实也不难。 可赵老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却依然没有放缓。 细细看了苏誉的信后，沉思了一阵。 赵老头这才决定好。 第二日穿戴整齐官服上朝后，赵老头特意留了下来，说有事要和元和帝禀告。 元和帝点点头，让其他人先行离开，问赵老头：“赵师傅有何事要与朕禀告？” 第453章 怎么可能? 今日小朝会，自然说的还是赈灾的事情为主。 石有为虽然人是圆滑了一些，但基本的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户部的银钱已经做了基本的规划，要兑换的物资也都准备好了。 赵老头说有事情私下禀告的时候，王阁老和石有为两人都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王阁老是觉得赵成书已经被自己打击得想要淡出朝廷了，想不到他这次居然还想在皇帝面前表现。 石有为担心的则更加直接。 毕竟赵成书先前就是户部尚书，他的工作能力先帝多次赞誉。 自己这个刚升上来不久的户部尚书，就怕赵成书在皇帝面前搞什么小手段而被抢了。 但皇帝都开口让他们先离开了，他们也只能满肚子疑问地告退。 等人离开后，元和帝看向赵成书。 赵成书行了一礼后，才说道：“关于增加刊印新纸质通宝的决定，老臣想请陛下收回成命。” 元和帝脸上的笑淡了一些。 “朕昨日讲得很清楚，赵师傅应当也听到了。” “如今停止刊印新的纸质通宝，灾区的百姓要怎么办？” 赵成书说：“陛下，老臣昨日听闻，朝廷去年年底才刊印的新通宝，如今在民间已经开始贬值了。” 是的。 赵成书决定独自留下来，尝试劝谏元和帝。 “贬值？” 元和帝似乎对这个词挺感兴趣。 “如何贬值法？” 赵成书解释说：“京城一个普通的菜包子要二文钱。” “可若是用朝廷新刊印的纸质通宝购买，也需要给到三文或者四文。” “同样的东西，只两个月的时间，就需要百姓多付出一倍的银钱才能买到。” “若是朝廷再刊印一批新的纸质通宝投入民间，届时可能一个包子就需要十文甚至更多才能买到！” “届时朝廷的纸质通宝，会成为废纸一张！” 赵成书其实暂时没有得到其他地方关于纸质通宝贬值的消息。 但苏誉这么说，再结合他让人在京城打听的一些事情就能拼凑出来。 苏誉所说的朝廷的纸质通宝后面会变成一张废纸，同时还会把民间的物价无限拉高，让百姓们手中财产缩水的情况，再这样发酵下去，迟早是会发生的。 所以昨天刚说完马英伟心急的赵成书也坐不住了。 今日便来独自劝谏元和帝。 元和帝似乎也挺惊讶的。 “竟出现了如此的事情……” 这个他确实没有想到。 这才短短两三个月，他刚发行的纸质钱币就变得如此不值钱了。 “那依赵师傅说，如今朝廷急需用钱，朕要继续刊印纸质通宝。”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赵成书既然能看透事情的本质，还提了出来，必定是有了解决的办法。 毕竟他不是那种庸碌无为的臣子，只会空口指指点点。 赵成书听见元和帝这般说，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看他表情，似乎对自己说的话确实挺感兴趣的。 可他总觉得皇帝并不完全是这么想的，总感觉有些奇怪。 但赵成书还是把从苏誉处得知的办法说了出来。 不过他藏了一手，没有一开始就说是苏誉说的。 主要想先看看皇帝的态度。 “其实朝廷要继续刊印新的纸质通宝也不是不可以。”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银本位的基础上，把纸质通宝作为主导我们交易的主要手段，同时发行新币的过程中要不停地回收旧币集中销毁，以免造成纸币泛滥。” 赵成书说的话，元和帝大概是听懂了。 因为他立马就有了问题。 “如今纸质通宝在贬值。” “可赵师傅却要我们在发行新币的过程中，把旧币回收销毁。” “那朕回收的这批纸质通宝，岂不是白白亏了？” 赵成书解释说：“可若不如此，纸质通宝会持续贬值，以后……” 元和帝扬手，打断了赵成书话。 “赵师傅说的话，朕大概都清楚了。” “确实对我们大周来说，是非常有用的话。” “先前赵师傅在家乡养病时，父皇时常念叨赵师傅，还屡次让人去请赵师傅回来朝廷继续帮忙。” “当时朕也对赵师傅很是敬仰，想着日后登基若是能得到赵师傅此等能臣相助，想必是我大周之幸。” 元和帝一通突如其来的赞美，让赵成书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谦虚地说道：“陛下谬赞，老臣不过是尽自己所能，做好本分工作罢了。” “做好本分工作……” 元和帝轻笑了一声。 身为皇家的正统继承人，元和帝自然长相不俗。 而且他正是年轻意气风发的时候，整个人有皇帝光环加身，看起来更是与普通的年轻人更加不同。 他这一笑，颇为肆意。 “赵师傅是我大周的臣子，你的本分工作是什么？” 赵成书直觉这里有坑。 他心想，果然皇帝不是表面那样对他说的话是赞同的。 明显还有后续等着他。 赵成书不好回答，只能给了一个万金油的回答。 “臣惶恐，恳请陛下解惑。” 元和帝说：“朕是大周的天子，是所有人的君父。” “朕为了百姓殚精竭虑，勤勉于政。” “可赵师傅有没有想过。” “朕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还要朕来承受这一切的损失。” 赵成书恍然大悟。 他知道了。 元和帝其实不是不知道这种办法对百姓对民间有害。 可他即便知道，也得做。 而且做了，也不能接受赵成书刚刚的建议。 因为他是皇帝。 只有百姓供养皇帝的份，哪里会有皇帝去反哺百姓的？ 回收旧的纸质通宝，集中销毁。 意味着这一批朝廷本来能再用来换取同样价值物资的通宝就白白亏了。 新的通宝可以补上，可旧的销毁了之后，通宝的数量就定死在一个范围了。 如此一来，百姓是免了灭顶之灾。 可朝廷却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快速搞钱，而且先前搞的钱也因为要销毁旧通宝而产生一大笔亏空 这笔亏空，最终要朝廷去承担。 也意味着，元和帝这才找到的搞钱渠道就这样没了。 他新刊印的通宝本该去把民间的银钱和物资都弄到朝廷来，而不是把那一堆已经贬值的纸币给换回来。 所以不止搞钱渠道没了，他还得把先前的东西吐出来。 不然这笔账一时间是填不平的。 元和帝并不是一个笨人，相反他相当聪明。 不然他也不会蛰伏多年，最终还靠着自己的手段坐上了这个位置。 而这份聪明，今日赵成书算是见识到了。 他想了一下，说道：“陛下，这只是暂时的……” 元和帝笑着摆摆手。 “赵师傅为国为民，你的心思朕是知道的。” “朕虽然没有被赵师傅教导过，可赵师傅是朕大皇兄的老师，也就相当于是朕的老师。” “咱们之间的君臣之谊，总是与让人不太一样的。” 元和帝笑眯眯地。 “所以朕觉得，赵师傅在心系百姓之时，也得更多地考虑朕才是。” 第454章 不愧是父子两 元和帝至今还记得。 他的父皇突发恶疾昏迷后，赵成书把他救醒。 那时候父皇对这个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救醒了他的朝廷重臣，最为信任。 父皇问赵成书，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是怎么看的。 赵成书毫不犹豫地回说，三皇子是个孝顺的孩子。 那时候他父皇刚醒过来，正巧看到自己和王阁老要在他面前动用武力拦阻赵成书救自己。 可想而知，三皇子当初就算是他父皇剩下的唯一儿子，估计也要因此被废掉。 然而最得他父皇信任的一个人，居然在那种时候在父皇面前称赞自己。 那一次无意间听到的事情，元和帝一直记到现在。 所以即便自己与王阁老有着共同的秘密，石有为现在最得他重用。 但在他心里，赵成书始终是不一样的。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说，要他这个皇帝为了百姓们无端端吃个大亏，元和帝必定已经怪罪了下去。 可这是赵成书对他说的。 他非但没有怪罪，还让赵成书多为他这个皇帝想想。 在他心里，赵成书这个人什么都好。 但有一点不好的，就是他是一个直臣。 他不像王阁老那些人一样，早早地就与自己这个皇子有了各种的利益牵扯。 但他也不会因为这样，而对如今已经成功登基的自己而各种讨好。 无论是对自己父皇也好，还是对自己也好，他都是尽自己所能办好自己的事情。 元和帝不怀疑他的忠心，因为他的忠心只对着皇帝。 不过正好自己就是这个皇帝罢了。 也就是这样的人，能在自己还不是皇帝的时候还会以正直的性格拉了自己一把。 这才是让元和帝觉得他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 但再不一样，也是他的臣子。 作为臣子，是要为他这个皇帝排忧解难的，而不是心里只想着百姓。 虽然元和帝没说太多，但那短短几句，也让赵成书彻底领会了他的意思。 赵成书心中苦笑了一声。 元和帝和庆元帝，他们果然是父子。 都一样的自私。 不同的是，庆元帝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百姓死活。 而元和帝表现了对百姓民生的极度关怀，可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威望。 只要有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所以赵成书说了这一堆，基本就是白说。 元和帝不能接受自己一个皇帝承受损失，也不会轻易放弃这种能快速搞到钱和物资的手段。 至于会产生什么后果，那是朝廷诸公需要考虑去解决的。 若不然，他的朝廷养了这么多的大臣是做什么的？ 赵成书有些无力地说道：“可若是用此办法来赈灾，恐怕灾区很快会变得更加混乱。” “所以这便要赵师傅你们想办法解决了。” 元和帝不紧不慢地接道。 “既然赵师傅能把此事分析得这般透彻，想必还会想到办法解决后面产生的问题。” “朕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赵成书没再多说，拱了拱手回道：“老臣尽力......” 元和帝刚刚否决了赵成书的提议，又说了那么一番话，便又换成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朕知道赵师傅想回东南去养老，时常关心着东南那边的事情。” “在赈灾的这段时间内，朕会与众卿商讨一个温和的法子解决东南的问题。” “也就不用赵师傅每日担心那边的人和事，能尽心为朝廷办好差事。”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虽然庆元帝以前并没有着重培养元和帝，也没有教过他什么为君之道。 但明显，他自己摸出来了。 而且各种手段用得还颇为熟练。 他知道赵成书有本事，绝对比王阁老这些人对政事处理更有想法。 提起东南的事情，这是要给赵成书一颗定心丸。 让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还是看重他的。 甚至为了他，会尽量温和地处理东南那边的事情。 赵成书有没有感动看不出来，但还是他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陛下体谅。” “老臣告退。” 元和帝挥挥手，“赵师傅慢走。” 看赵成书离开，元和帝似乎心情很不错。 虽然赵成书说的问题挺严重的，但这些都还没有发生。 所以他现在还不必太过担心。 等到时候发生问题，自会想出解决的办法。 元和帝对身旁的宫人吩咐道：“诸位师傅最近为了赈灾的事情都辛苦了，让御膳房做一些甜汤和点心送到文华殿去。” ...... 赵成书离开御书房，回到了内阁所在的文化殿。 王阁老和石有为也都还在，见他回来都看了他一眼。 夏阳江倒是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赵阁老回来了。” 赵成书点了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脸色如常，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石有为看了一阵，这才忍不住开口说道：“不知道赵阁老要与陛下私下商量的事情，可解决了？” 赵成书笑了一下，淡淡地回道：“朝中大事，哪一样是能轻易解决的？” “老夫想的办法，陛下并不满意，所以没有采纳。” 没有采纳..... 石有为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采纳，那就是没有在皇帝面前表现。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马英伟也有心想问详细一点，但殿中还有这么多人，他便暂时忍了下来。 石有为又不痛不痒地问了几句，赵成书也随意回了几句。 坐在最前面的王阁老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对这些并不怎么关心。 不久后。 一队宫人禀告后，拿着东西鱼贯而入。 为首的宫人是元和帝的近侍。 他指挥着旁人把点心和甜汤之类的放好，一边说道：“陛下体谅诸位阁老辛苦，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清淡好克化的吃食。” “让诸位阁老也歇歇，品尝一下美食。” 皇帝亲自让人送来的食物，王阁老便带头谢恩。 “多谢陛下关心。” 近侍又单独接过一份甜汤，放到赵老头面前。 “这是陛下特意交代御膳房，让他们做的东南口味的甜汤。” “想必赵阁老一定会喜欢的。” 赵成书也赶紧道谢。 近侍放下东西后，便笑着回去复命去了。 赵成书低头慢悠悠地吃着东西，装作没有发现殿内几个同僚打量的目光。 第455章 生了生了 在朝廷忙着赈灾，赵老头在担忧着灾区可能会越赈灾越乱的同时。 东南。 淮南王府今日，众人都脸色凝重，个个都脚步匆匆地忙碌着。 顾老头骑着自己的马急急地回到了府前。 “吁~” 勒停马儿后，门房赶紧上前要去给他牵马。 顾老头已经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把手中的缰绳直接扔了过去，大步往府里走去。 “我乖孙女如何了？” 匆匆迎上来的管家赶紧回道：“小姐还在产房里，姑爷正等在外面。” “刚进去没多久，稳婆她们都已经在伺候着了。” 顾老头没再说话，焦急地到了偏厅等着，让管家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 而此时的苏誉，正忧心忡忡地在产房外面踱来踱去。 顾长乐今天吃完早饭后，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异样。 她意识到了什么，说了一句：“夫君，我好像要生了。” 说完后，一旁候着的红缨回过神来，赶紧开始安排。 苏誉有些着急，但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把顾长乐抱到提前准备好的产房内，稳婆等人都已经候在了里面。 “驸马爷先出去等着吧。” 刚把顾长乐放到床上后，苏誉便被赶了出来。 产房的门开开合合，大家忙碌地进进出出。 苏誉虽然担心，但也不好打扰。 只能背着手，一个人在门口踱来踱去。 身后跟着元宝让他到一旁的亭子里坐着等，苏誉直接摆摆手：“不用，我就在这里。” “站得近些，这样我娘子喊我的时候我能及时回答。” 元宝无法，只能和他一同站着。 在他印象里，自家主子一直都是从容淡定的。 这还是头一次看他这般着急心焦的样子。 产房内时不时传出一点痛苦的叫声。 每一声都让苏誉想要冲进去拉住顾长乐的手。 然而他不能，只能在门外硬硬忍了下来。 好在顾长乐平时虽然懒散了一些，但她在吃食上非常自律。 而且每日会按照那些有经验婆子说的那般，定时散步等。 所以尽管受了一点罪，但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两三时辰的时间，元宝觉得自己站得脚都有点僵了。 可苏誉还是一直在产房门前踱来踱去，丝毫不觉得累。 不坐下，也没心情喝茶水点心。 “怎么这般久？” 苏誉看向产房，觉得顾长乐已经辛苦了好久。 元宝刚想安慰几句，就听到“哇”的一声从房间里传出。 苏誉恍惚了一下，随后便听到房内爆出惊喜的喊声。 “生了生了！” 苏誉又是高兴又是着急，等不及里面的人开门，三两步走到了门边。 里面的人刚打开门想要报喜，便看到他们王府高大的姑爷把门都堵住了。 一看到门打开，就想要往里闯。 “生了？” “我娘子如何了？” 底下的脚已经迈了进来，要去往顾长乐身边。 产房内还飘着一股血腥味，屋里的人正在忙碌收拾着。 苏誉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长乐，都没看清她的样子，就被稳婆推了出去。 稳婆一边阻止苏誉进门，一边笑呵呵地恭喜道：“恭喜驸马爷。” “公主殿下生了，是个小公子！” “待我们收拾好后，姑爷再进来吧。” 就这么两三句话，苏誉又被重新关在了门外。 他只能站在门外，跟个望夫石一般巴巴地等着里面开门。 好在也没过多久，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了。 稳婆抱着一个被洗干净的小婴儿出现在门内，满脸洋溢着微笑。 “驸马爷可以进来了。” “看小公子，与驸马爷长得好像。” 苏誉赶紧走过去，看了一眼稳婆怀里的小孩。 眼睛紧紧闭着，没被包裹住的地方皮肤都红通通的，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皱巴。 至于稳婆说的和自己长得像，苏誉没看出来。 看了一眼孩子后，苏誉便赶紧走到顾长乐身边。 顾长乐还醒着，额头上的汗水已经被擦干了。 她脸色有些发白，人也很虚弱。 “夫君，我们的孩子长得好看吗？” 苏誉觉得这种刚生出来的孩子实在看不出好不好看，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赞道：“好看。” “你没听到稳婆说么？说长得与我好像。” 顾长乐乐呵地笑了出来。 他夫君长得这般俊俏，那他们的孩子必定是好看。 苏誉招招手，稳婆把孩子抱到了床边，放在顾长乐的枕头边上。 顾长乐转头看了一眼，顿了一下。 她觉得也许自己夫君因为这是自己孩子，所以才会觉得好看的。 不然这一团皱巴巴的小孩，怎么也说不上好看二字。 不过既是自己的孩子，她自然也要和夫君一样戴上亲妈滤镜才是。 苏誉拉着顾长乐的手，问她：“感觉怎么样？” 顾长乐收回黏在孩子身上的眼神，看着他笑道：“我还好。” 不止还好，看起来还颇有精神。 苏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原地。 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也算是齐了。 苏誉高兴地拉着顾长乐的手，狠狠亲了一口。 “辛苦了，我的娘子。” ...... 此时同样紧张，却不好到后院去的顾老头，也听到了这个大好消息。 他笑的高兴，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眼睛眯着几乎要看不见了。 等苏誉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安顿回房间，顾老头这才到后院去看自己的外孙。 小心地从婆子手中接过这团软软的小生物，顾老头咧嘴笑得傻傻的。 他抱孩子的动作虽有些生疏，但明显不是苏誉这样的生手。 “长得真可爱！像长乐她父亲小时候。” “好好好！” “是个大胖小子!” “我乖孙女真棒！” 顾老头大手一挥。 “今日王府大喜事，全都有赏！” “多谢王爷！” 管家也乐呵呵地回着。 他们王府人丁凋零，如今总算增添了一个新人口。 虽然是外孙，但怎么也是他们王府的血脉。 所以也算是他们王府添丁了。 顾老头大手一挥，每个人都得了重赏。 阖府上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第456章 燮和天下 孩子出生后，苏誉暂时把手中的事情都放了下来。 就在府上待着，想要帮着带孩子和照顾自己的娘子。 不过府里伺候的人多，每个人都比苏誉手脚更麻利。 因此苏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旁看着罢了。 看就看吧，反正看着就喜滋滋了。 “名字的话，先前赵爷爷已经帮着取了几个。” 顾长乐看自己夫君一直在身边陪着，脸上也一直带着笑。 “夫君你决定好用哪个了吗？” 过年前赵老头送来的信中，就附带了他给顾长乐腹中孩子取的名字。 名字有男有女的，他们直接在其中选择一个就行。 这是顾老头专门让小夫妻两人写信过去让赵老头起的名字。 毕竟顾老头这个做曾祖父的，就算是想亲自起名字，也苦于肚子里的墨水不够。 虽然他嫌弃自己这个老伙计一介文弱书生，但也知道，他的身份最适合给自己的曾外孙起名字。 顾长乐这么一说，苏誉才想起这事。 这一阵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完全不记得这事了。 “我去把老师写的名字拿过来，我们一起选一个。” 顾长乐笑着说好。 苏誉这才舍得离开房间，去了书房。 等苏誉走后，一旁照顾孩子的婆子忍不住笑着调侃道：“公主殿下好福气。” “咱们驸马爷这满心满眼都是你和孩子，别人家的夫妻再是恩爱，做丈夫的也做不到这样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驸马爷可不是因为顾长乐公主的身份才这样的，而是确确实实疼爱自己的娘子。 顾长乐也喜滋滋地回道：“我夫君自然是最好的。” 夫君一直陪着自己固然很开心，但顾长乐也没想着让他一直待在自己和孩子身边。 毕竟苏誉事情还是挺多的。 而且夫君在这里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让他去做自己的事情。 婆子见顾长乐这般开心幸福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一起高兴。 她一直在王府里伺候主子们。 顾长乐的父母，她都照顾过。 到后来，王府遭逢巨变后便一直冷冷清清的。 如今因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热闹了许多。 不过，他们家姑爷好是好。 就是起名字这件事，有点太随意了。 昨日他们小姐说要先给小公子取个小名叫着，姑爷稍微想了想地就说了一个乳名。 “小包子。” 本以为他们姑爷文采天下无双，即便是个乳名也肯定会引经据典。 结果一个公主的孩子，小名叫小包子。 这实在太过随便了。 但他们小姐听后，非但没有觉得不好，反而当即就喊了起来。 “小包子……” “行，以后就叫你小包子了。” 顾长乐笑得真心实意，让他们在旁伺候的下人都下意识觉得是自己水平不够，听不出这名字的其他深厚含义呢。 毕竟他们姑爷是天下魁首，小姐也是饱读诗书。 两个人都说好的名字，肯定就是好的！ …… 去书房拿东西的苏誉，在回房间的时候正好遇上来看孩子的顾老头。 “爷爷。” 顾老头笑呵呵地：“我来看看我曾外孙。” 昨天顾老头就兴奋得睡不着。 今天一早连每日的早训都不做了，匆匆吃过早饭便想着来看看自己的曾外孙。 不过走到一半，他又担心顾长乐和孩子没起来，便又忍住了。 在院子外面踱步了好一会儿，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才走进来。 此时他精神奕奕的，丝毫看不出昨晚没有睡觉的样子。 苏誉笑道：“正好。” “我拿了老师给小包子起的名字过来，爷爷和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用哪个。” 顾老头瞬间更精神了。 “对，名字是重中之重。” “走，咱们好好看看去。” “对了……”顾老头一边走一边问：“小包子是什么意思？” 苏誉笑道：“昨日长乐说要给小孩起个乳名先叫着，我便取了一个。” “爷爷若是觉得不好，那你再给取一个也行。” “咱曾外孙的乳名叫小包子……” 顾老头愣了愣。 他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太随意了，而且听起来不太男子汉的样子。 可想到苏誉的身份，他又把话忍住了。 兴许苏誉这般起，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在。 自己一个大老粗，就不掺和起名这件事了。 “行，就叫小包子，挺好的。” 顾老头说道：“以后咱曾外孙长得白白胖胖的，也跟个小白包子一样。” 两人走进房间，小家伙刚喂完不久，人还醒着。 顾老头高兴地抱着他逗了好一会儿，才交给一旁候着的婆子。 让她把小包子抱到旁边的婴儿床去哄睡。 “来一起看看给我们小包子起什么名字吧。” 苏誉把拿来的纸打开，放在桌上。 又去把靠坐在床头的顾长乐扶起来，坐到椅子上。 顾长乐这两天恢复得不错，只要注意一下，正常活动都是不受影响的。 不过苏誉还是担心，每次起身坐下都一定要扶着。 顾长乐也乐得享受自己夫君的爱护，每次都被他乖乖扶着。 坐到了凳子上，三个人便对着赵老头写的名字开始探讨起来。 女孩的名字暂时不用看，可以留着以后使用。 几人便只看左边的男孩名字。 “明允这二字，似乎不错……” 顾长乐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道：“苏明允，挺好听的。” 顾老头觉得不太行。 “好听是好听，就是感觉不够霸气。” “这孩子可是有一半咱们顾家的血脉，名字起得大气一些更好。” 苏明允不合适，那便再继续往下看。 又看了几个，顾老头都觉得不太够。 苏誉扫了一眼，直接其中一个名字道：“这个名字如何？” 爷孙俩看向苏誉所指的字。 “燮（xie）和……” “单看字挺合适的，就是不知道其内里意思。” 苏誉解释说：“燮和，协和也。” “燮友柔克，乃至燮和天下……燮和天下，用答文武之光训。” “是个不错的名字。” 顾老头听着，不停点头。 “不错不错。” “那便叫燮和吧。” 第457章 是个好机会 就这样，小包子就拥有了自己正式的名字。 等到顾老头再次出现在军营的时候，他直接把底下的人找了过来。 “前两日说过给营里每个人都加一个红鸡蛋，可有准备了？” 炊事官说道：“准备好了，晚些时候开饭时就能发下去。” 整个军营的人都加一个鸡蛋，还是从王府的私库出的钱。 这大手笔，足以可见他们王爷的兴奋之情。 顾老头笑呵呵地挥手，让人下去忙活。 炊事官退下后，吴副将适时走了进来。 “王爷，听闻咱们公主生了个儿子？” 顾老头刚刚都没收住的嘴角再次高高扬起。 “可不是么？咱乖孙女生了个胖小子，那小手可有劲了。” “刚刚老头子我出来的时候，他还一直抓着老头子我的手指，掰都掰不开。” 平时的威严全都消失，顾老头手舞足蹈地跟自己的副将分享着这一喜悦。 吴副将看他这么高兴，便又恭贺了几句。 把顾老头说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又回去抱抱他的小乖娃。 不过都到了军营了，也得处理一下军务。 他只能耐着性子坐下，准备赶紧处理完事情就回府去。 如今开春，天气开始暖和了起来。 山对面的人过了一个冬天后，粮食也有些缺了，一般会开始时不时地安排人过来打秋风。 顾老头看了一下布防，觉得没什么问题，还是按照先前那样便好。 但战报上说的一件事，让他有些在意。 “胡族那边，过年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动静？” “王爷，这次恐怕有些不一样。” 见自家王爷都投入了工作，吴副将自然也变回了认真工作的样子。 “我们在那边的探子说，那边有不少人计划要逃到我们这边来。” “可能不久后会有更大的摩擦。” 顾老头不解道：“要逃到我们这里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仔细说说。” 吴副将把最新得来的消息告诉了顾老头。 山的那边是胡族的地盘，但胡族并不是那么团结的。 他们之间有许多的部落，各占据一方。 顾老头他们本来打算要撤离过去的地方，便是他们那边其中一个部落占领的地方。 这几年，胡族其中一个部落出了一个年轻有为的首领。 这首领野心不小，联合几个部落一起吞并了不少部落。 如今与他们离得最近的那个部落也被盯上。 那部落首领自知凭自己的实力对抗不了这么多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落被吞并。 所以只得把人都集中起来，准备抵抗一下。 但下面的人有些听到风声后，却还是担心害怕。 有些人就想着偷偷溜走，到这边来躲避战乱。 “我们想着过去，他们想着过来。” 顾老头一时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吴副将说：“王爷，不若趁此机会，咱们也行动起来？” “先把那些地方占了，后面用不用再说。” 吴副将的意思，顾老头清楚。 就是趁那边动乱的时候，把他们要占的地方先占了。 这样以后他们若是要撤离，也就能直接把这些地方拿来用了。 他们过去，当然那边的部落不足为惧。 可苏誉说了，他们不用背井离乡，就以东南为根基活动即可。 所以顾老头现在也没这样的想法了。 “不必了。” “占了之后，还得分人手过去帮忙抵抗那些已经联合起来的部落。” “咱们现在还不知道朝廷那边如何打算，不能把太多人调到那边去。” “不然届时手中兵力不够，会太被动。” 按照战报上面的信息。 那几个联合起来的部落如今已经壮大了不少。 顾老头有信心能镇压住他们，可他要用的兵力肯定不少。 这种时候，他可不想贸然分兵力去干这个。 “也是......” 吴副将有些遗憾地说道：“这倒是一次好机会。” “就怕以后那边的部落全部被统一，对咱们的威胁就更大了。” 东南与胡族一直有关于地盘上的摩擦。 东南觉得这一片的山脉是他们大周的，胡族也觉得是属于他们的。 所以一旦那边的部落都被统一，估计就要来占地盘了。 届时肯定摩擦要变大。 毕竟他们与胡族中间，隔着的可不是什么小山坡。 顾老头想了想，说道：“确实是个好机会......” 可就是要他这时候分走大部分兵力，顾老头又不愿意。 至于胡族那边统一之后，会对他们边境造成威胁，这也不是短期内的事情。 顾老头觉得这事再拖一拖，也不是不行。 就怕到时候这边与朝廷那边事情同时发生，这样就对他们极度不利了。 他想了想，说道：“我回去问问我孙女婿。” “看看他是如何决定的，再作部署。” 吴副将点头道：“这样也好。” “府君人聪明，说不定能帮咱们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即便没有更好的办法，咱们是打还是按兵不动，他也能直接决定下来。” “也省了咱们在这说来说去的。” 这事还是得苏誉来决定。 除去这件事外，还有一个大消息。 “运河沿岸地区再次发生春涝。” “听闻这次受灾面积更大，被影响的百姓更多。” “咱们在西南那边的地方，恐怕不久后也会受到波及。” 贡城如今已经是属于他们的地方。 这次受灾面积更大的话，那流民就会变得更多。 去年的流民本来就没处理过，今年又增加这么多。 估计整个西南，很快就要布满了逃灾的流民。 西南的百姓们早就被上一批流民们搞得苦不堪言，很多人也都没法活下去。 如今就这千疮百孔的西南，肯定容不下这些新的流民了。 所以自然得往其他地方来寻求生机。 而他们东南，肯定要迎来大波的流民。 这样的话，必须得提早做准备。 “又春涝......” 顾老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也叹了一声。 “不知道朝廷此次会不会赈灾。” “不过咱们盐山那边还需要不少人，若是再有流民过去，都先收着吧。” “我那孙女婿是个有远见的。” “有那座盐山顶着，咱们暂时不用担心流民的问题。” 第458章 要遵守交规啊 胡族那边不太稳定，东南这边也可能会面临大批流民的问题。 刚刚因为府里添了一口人而高兴得忘形的顾老头也严肃了起来。 处理完一些军务后，便回了府里。 这才发现，苏誉带着元宝出了门。 顾长乐看他每日待在房间里，便让他去干正事。 结果苏誉倒是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些事情着急着要办。 那便是在孩子满月这天，他们城里要举办烟火大会。 所以苏誉这才出了门，去再确认一遍当天的流程。 虽说是出了门办事，但办的也是自己娘子和孩子的事情。 顾长乐是又好笑又感动。 顾老头听罢，便径直先去看了自己的曾外孙。 陪着他待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小屁孩都睡着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而出门后的苏誉，则从王府骑马慢慢地一路到了城外。 今日正值县试考完放榜的时候，大街上和酒楼里到处都是身穿白色长袍的小儒生们。 大家都刚从县衙礼房外看了县试成绩的榜单。 因为曲州是军备区，这里的科举考生们军户子弟占了大部分。 看着榜上有名的人在酒楼里与同窗们高谈阔论，或者落榜的人失魂落魄地背着包袱离开县城的样子，都让苏誉想到了先前的自己。 科举无疑是古代人提升身份地位最快也是最容易的途径，所以才会这么受百姓们的重视。 一路到了城外，都还能遇到不少背着包袱离开县城的人。 王府早就已经把要举办烟火大会的消息放了出去，然而这些落榜的考生们却大部分都没有心思看。 得知自己榜上无名之后，直接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烟花燃放的地点就在城外一处大空地。 周围的杂草已经全部清理完，附近堆放着不少的工具。 此前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苏誉非常重视安全问题，所以下面的人也都非常认真。 苏誉视察了现场后，发现所有事务都安排地井井有条。 于是又愉快地准备回府去了。 这边空地因为被管控，基本没多少人经过。 苏誉准备走快一些，到了大路上再放慢速度。 结果刚走到大路附近，突然从路边冲出一个人。 “吁” “唏律律～” 苏誉赶紧拉定自己的马儿。 好在他虽然加速了，但想着大路上很多正在行走的人，所以速度也并没有太快。 马儿紧急被拉定，上半身往后仰了一下后发出一声轰鸣，随后停在了那个冲出来的人跟前。 身后跟着的元宝见到发生意外，也赶紧带着人过来。 “公子可有事？” 苏誉摇摇头，看向突然闯出来的那个人。 是个书生，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 他身上穿的衣裳布料很普通，布料颇为陈旧。 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脸上还挂着彩。 这样慌不择路地冲出来，估计是遇上了什么事。 “你是何人？走路怎么直接横冲直撞的，完全不看路？” 苏誉身后的元宝呵斥了一声。 这年轻的读书人也知道自己差点闯祸，他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在下不是有意的。” “在下还有事，得先走了。” 说完，他就想离开。 元宝虽然年纪看起来比这人小，但也跟了苏誉挺长时间了。 看到这种突发情况，他方才被吓了一跳。 担心这突然冲过来的人出事，更担心苏誉因为他而受伤。 虽然苏誉还没有说话，但他直接拉住这人，说道：“你刚刚冲撞了我们公子，你这道歉居然这般敷衍？” 年轻人被拉住，一脸的着急。 “我……” 他话刚出口，就听到了马车行驶的声音。 转头一看。 不远处正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那人的喊声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李子木，你敢打本少爷！” “我看你往哪里跑！” 马车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几人跟前。 这时候跑也没用了。 毕竟前面都是开阔的地带，跑断腿也跑不过马车。 被称作李子木的年轻人脸色苍白，握了握拳头。 马车上的年轻人也是个读书人。 不过他衣着不错，看起来明显是家中条件不错的。 那人跳了下来，脸色阴沉地直接走到李子木面前。 驾车的车夫和几个侍从也跟着过来，看起来气势汹汹。 那人额头上红了一块，明显是被人用东西敲出来的。 “怎么，你还找了靠山？” 那人看着李子木身后的苏誉等人，以为这些人是来救李子木的。 “本少爷告诉你，找什么靠山都没用！” “敢动手打我，你以为你能跑？” 他朝自己带来的人招呼道：“把他给我打一顿，再把他抓到夫子面前，让夫子把他赶出学堂！” 一声令下，身后的人便上前要抓人。 李子木看了一眼李明达。 他光鲜亮丽，身后跟着的侍从要打自己一顿再强带着他去夫子面前告状实在简单。 看来他今天是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了。 在这之前，他还是把自己该做的先做了。 他干脆转身，对着方才因为他突然闯出来而急着拉定马儿的苏誉拱手深深行了一个礼。 “方才我不小心冲撞了公子，实在是抱歉。” “若是有什么我能做来补救的，还请公子尽管吩咐。” 这次道歉态度良好，倒是还像样。 苏誉看他品性应当也不算坏，又听方才两人的对话，知道这人今日这般冒失是有原因的。 本来也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便也不打算纠缠这事。 结果不等苏誉开口原谅，对面的李明达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废话说完了，给本公子押上车！” 李子木自知自己跑不了，他也硬气了起来，忿忿地转身说道：“李明达你该打！” “县试考试时你居然把我关在书院里，导致我错过了县试的第一场考试，如今直接落榜。” “我恨不得杀了你！” 李子木被人压住，情绪激动的吼叫着。 李明达冷笑一声。 “就你，还想杀我？” “正好你县试也落榜了，干脆我告诉夫子你动手殴打同窗的事情，让夫子把你赶出学堂，以后你都不用参加科举了，这样多好！”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还你一顿！” 李明达撸起袖子，走上前就要打。 元宝想不到这些人完全无视了他们，在他们公子面前就要动粗。 一个差点惹出大事随口一句道歉就想跑，一个过来就要在他们面前打人。 元宝怒道：“你们大胆！” “都是读书人，当着我们公子的面前光天化日当众喊打喊杀？” 李明达看了一眼还骑在马上的苏誉等人。 背对着太阳，看得不大真切。 但能骑这么好的马儿，基本都是军营里的人。 既是军营的人，自然就是自己人了。 他笑了一声，自报家门：“家父李河，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哪个将军府的人？” 第459章 苦笑一声 哪个将军府的人？ 这李明达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是要和苏誉拉关系。 估计他也是军户子弟，父亲在营中担任的职位还不低。 所以以为苏誉听说过他爹，才会一上来就说这些。 苏誉想了想。 顾老头身边的高级将领，叫李河的好像自己并不认识。 不过不管认不认识，这李明达给自己的印象也不好。 苏誉没有下马，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李明达，看起来颇有压迫感。 他淡淡地回：“我不是将军府的人，也不认识你的父亲。” “但是你今日在我面前，不能随意动粗，也不能直接把人带走。” 李子木没想到刚刚因为自己差点出意外的人，居然会出声帮他。 今日李明达不能动粗，带不走他，但其实他也是逃不了的。 可尽管这样，他还是颇为感激。 李明达听了苏誉的话后不大高兴，脸拉了一下。 但想到苏誉身份可能不简单，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这人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东南大营里的高级将领们家都在城中，那些人家中的子弟自己基本都认识。 但不排除这人是其中一些人的近亲之类的。 所以李明达不好轻易得罪这人。 既然说了不能当着他的面带走人，那他就暂且放过李子木。 等到明日这李子木去了学堂再收拾他也不迟。 总之自己额头上这一下不能白挨，他绝对是要找回来的。 “既然这位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便给你这个面子。” 李明达抱拳，装作大度地说道：“这李子木胆敢动手殴打同窗，明日等上学的时候，我定会找夫子做主。” 说完，他凶狠地瞪了一眼李子木，用嘴型说道：“你死定了！” 带着自己的侍从，坐上马车离开了此处。 李子木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转头对苏誉拱了拱手：“多谢公子不计前嫌帮忙。” 苏誉回道：“我不是要帮你。” 李子木顿了一下。 也是。 这人与自己完全不认识，他还冲撞了人家，确实完全没必要帮自己去得罪李明达。 这种衣着和骑着高头大马的贵人，应当就跟方才那个呵斥他的随从说的一样。 单纯是不能允许别人在他面前无端动粗罢了。 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要帮忙，李明达是因为他出声才暂且收手的。 李子木还是又感谢了一声。 “无论如何，多谢公子。” “方才说了，我不小心冲撞了公子。” “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去做了道歉的，还请吩咐。” “不过最好是今日......” 他苦笑了一声：“毕竟明日之后，估计曲州城内都找不到我了。” 李明达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好的话，明日打他一顿，他还能靠自己走出学堂。 坏的话，估计让夫子把赶出学堂后，再把他打得剩一口气扔回去。 李子木都能想到后果了。 所以还不如趁着现在自己还能走能跳的时候，把要干的事情干了。 这话说得有些悲观。 苏誉想起他刚刚骂李明达的话，直接说道：“你冲撞我的事情，不过是小事。” “我看你诚心道歉，此事便算了。” 说完后，苏誉又好奇问道：“你说那李明达在考县试的时候把你关在学堂耽误了你的科举考试，莫不是你先前就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引来的报复？” 说起这个，李子木顿时激动了起来。 “我从来不曾招惹过任何人。” “那李明达甚至与我是同族兄弟，虽我父亲去世已久，与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我又怎么会对他做不好的事情？” “自我在族叔的介绍下去了城中的学堂念书后，他便一直针对我。” “平日一些恶作剧我都置之不理，夫子也劝我全心放到读书上。” “可想不到他居然在县试开考的当天，把我锁在学堂的柴房内。” “等到别人发现我后，县试第一场都已经考完了。” “后面我的试我考得也再好，也没有用……” 李子木说起这事，眼里都是恨。 科举是人生大事，这个李明达居然敢做这些。 后来被人发现，李子木告到夫子那里，李明达一口咬定不是他做的。 李子木根本找不到人给他作证，甚至连惩治他的机会都没有。 “今日放榜，我实在是气不过，找了个机会敲了他一棒子。” “可这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可说着，他又有些后悔了。 “也不对……” “若是我不敲他这一棍子，明年我还有机会再考。” “可如今我殴打同窗已成事实，夫子估计也偏袒不了我。” “日后我都没有机会再考了……” 李子木越说，语气越是低沉。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出这一点气。 忍辱负重，等到明年再考，以后若是有出息了，那李明达迟早不能再动他。 可如今，一切都完了。 他殴打同窗，李明达家中又颇有势力，稍微运作一下，自己肯定名声有损。 以后科举都不可能再参加了。 李子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明他开蒙之后读书颇有天分，乡下的族叔才会把他引荐到城里的学堂读书。 刚开始夫子也对他很是满意，时常夸赞。 可渐渐的，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李明达一直在针对他，甚至这次还使了这么肮脏的手段。 可这些，与其他人也无关。 李子木擦了擦眼角，苦笑道：“对不住，我一时激动，让公子见笑了。” “既然公子原谅了我，那我便先回家去了。” 他再次拱手，这才告退。 等他走后，元宝也有些气愤道：“这人好像挺可怜的。” “科举乃是人生大事，居然被人如此对待。” “而且这样一来，他以后都没法参加科举了。” 主要他们家公子也是从科举中厮杀出来的。 若是苏誉当时科举遇到这种事情，简直不敢想。 苏誉想了想，说：“元宝，派你一个任务。” “你去查一查这两人平时秉性如何，再去查一查那个李子木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元宝一听自家公子要出手帮忙，赶紧应下。 第460章 你这手段还挺熟悉啊 李子木的家里，就在曲州城外。 想着明日李明达肯定要找他麻烦，为免连累自己的母亲，他决定撒个谎。 在自家矮土房的门口深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娘，我回来了。” 一个中年妇人正坐在堂屋，手中摸索着似乎在缝什么东西。 听到李子木的喊声，妇人把脸转向门口。 “回来了。” 迎着光，妇人的眼睛看起来明显不太正常，一片浑浊。 李子木走过去，把她手中的东西拿过来。 “都说过了，娘亲你眼睛不好，衣裳留着我来缝就行了。” 李子木的娘亲连氏笑了笑，说：“不碍事的。” “娘亲早就习惯了。” “而且就被针扎一下手罢了，又不疼。” 连氏的眼睛倒不是天生瞎的。 而是得知李子木的父亲战死后，日夜伤心把眼睛哭坏了。 也不是全都看不见，可以看得见白茫茫的一片，可也基本是废了。 好在军营里给了不少的抚恤金。 加上以前李子木父亲在世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连氏都好好存了下来，孤儿寡母这才好好地活了下来。 连氏甚至还能把唯一的儿子给送进了学堂念书。 今日是县试放榜的时间，连氏便忍不住问道：“我儿此次县试考得如何？” 李子木拿着东西的手顿在空中，整个人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消沉。 但他娘亲眼睛不好，看不见他脸上落魄的表情。 “没过......” 李子木轻声回。 连氏知道自己儿子读书成绩很好，族叔时常说学堂的夫子对他赞誉有加。 这县试怎么会没过？ 但成绩都张贴出来了，没过也没办法。 连氏摸索着用自己粗糙的双手握住儿子的手，安慰说：“没过也没办法。” “娘亲听族叔说你读书成绩很好，科举是很大机会的。” “明年我们再去考过便是了。” 听着自己母亲的安慰，李子木丝毫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 自从李子木到了城里的学堂后，他娘亲因为眼睛不好连下地干活都难，因此家里的田地基本都是族叔安排族里的人帮忙干着。 大家都等着他考出来，以后能光宗耀祖。 然而他明年，大概率是不能考了。 李子木只觉得嘴角发苦，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些对自己满怀希望的人们。 如果他爹还在，就算在军中的职位不如李明达家，但肯定也不会让自己这般受欺负的。 “嗯……” 他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含糊地道：“我有些累了，先进屋去休息一会儿。” 进到屋里，李子木坐在床上，又站起来在屋里踱步。 此时的他，越发后悔自己为了出那一口气对着李明达动手了。 今年没考上，他还有明年。 明年的时候，他只要多注意一些，李明达不一定还能害到他的。 “我真是个蠢货！” 他懊恼地捶了一下被子。 又思考了一阵后，李子木握了握拳头。 “不行，不能就这样……” “明日我去求求那李明达，不管他怎么侮辱都必须求他。” “我不能失去参加科举的资格……” …… 另一边。 李子木的情况，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 元宝在村里随意找几个人一问，再合计一下，就能知道他真实的秉性如何。 再到学堂里打听了一番，便知道李子木并没有说谎。 县试考试那天，李子木被李明达关在学堂后面的柴房，有人便看到差不多时候李明达的侍从匆匆从那边离开。 在此前，李明达也是多次针对李子木。 甚至有一次，还把他的书本给扔水里，导致李子木回家晒了几天的书。 像李子木这种家里条件不好的人，本就把书本看得比命还重。 这李明达的做派确实让人恶心。 元宝打听完后，便回去如实禀告给了苏誉。 苏誉听罢，沉吟道：“他的父亲，是战场上牺牲的。” 元宝点点头：“不错。” “牺牲后，营里虽给了抚恤金，平时村里的同族人也会给他们一些帮助。” “而且李子木的父亲，算是李明达父亲的手下。” 苏誉本来想着，李明达这样毁了别人的科举，本就是罪大恶极。 想不到，他欺负的还是一个忠烈以后。 这样，就更是罪加一等了。 “什么忠烈之后？” 元宝禀告事情的时候，顾老头也正好从营里回来。 第一时间就到后院这里，想要看看自己的曾外孙。 结果刚巧经过苏誉所在的地方，便听到这主仆二人在讨论什么忠烈之后的事情。 顾老头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誉看过去，解释说：“我们今日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有些莽撞的读书人。” “让元宝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他父亲此前在战场上英勇牺牲，他本人是忠烈以后。” 顾老头随口道：“既是忠烈以后，那即便那孩子有什么冲撞你的地方，只要不严重，也便不要追究了。” 苏誉倒是没有追究，就是有人要追究他。 苏誉便把今天的事情，跟顾老头简单说了一下。 顾老头没听完就生气了。 “科举乃是人生大事，这人仗着家里有点势力，就敢这般对待自己的同窗？” “更不用说，那是为守住我东南边境而牺牲的战士后人。” “想不到我手下的人居然连个孩子都教不好，真是丢尽老头子我的脸了！” 顾老头气得当即就要起身。 “我这边让人把他们父亲喊过来，我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胆子在老头子我的眼皮子底下残害忠烈之后！” 顾老头直接吩咐了下去，让人把这李明达的父亲直接喊到王府来。 吩咐完后，他又觉得不太够。 那个人的科举都被人害得没去考，大错已经酿成。 不如给他一个补救的机会？ 顾老头又吩咐道：“顺便吩咐负责此次县试的县令，让他给这孩子额外增加一场考试。” “若是这个孩子的实力真的能考过县试可以，若是实力不够，也不能直接让他过。” 一般来说，顾老头是不会干预科举民生这些事情的。 但这次的事情不同。 若是那些为他战死的士兵后人他都能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欺负，那他这个主帅干脆就别做了。 吩咐完后，顾老头黑着脸坐下，直接端起苏誉给他倒的茶水一饮而尽。 “爷爷，这样单独给这人增加一场考试的话，会不会不大好？” 负责这次县试的，苏誉记得正是他的同窗彭天成。 这一来就遇上这种事情，要是被人捅上去可不好。 顾老头说：“我给他单独考一场。” “若是不能过，自然是无事发生，但若是成绩能过，那便说是名次漏了，补录上去就行，也不会影响旁人的名次。” “这种问题不大，没什么人会追究。” 苏誉点点头。 这操作好像是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听着有些熟悉。 苏誉看向顾老头，突然笑问道：“爷爷这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详细的解决办法，看起来还挺熟悉的。” “莫非先前也曾经用过这样的手段给别人开后门？” 第461章 自然是... 顾老头刚刚带着怒气的脸，一下子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饶是身经百战的他，一时间都有些结巴。 “怎、怎么会？” “老头子我一般不会干扰科举考试的，哈哈哈哈......” “除非有特殊情况......” 后面几个字，声音有点小。 顾老头知道自己是有点心虚，他赶紧轻咳一声。 “哈哈，年纪大了，有点卡痰......” 可不是心虚么？ 他孙女婿那府试成绩怎么来的？ 不就是他这个做王爷的用了相同的手段给他过的么？ 想不到这小子记性好就算了，感觉还这么敏锐。 若不是他这样说，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事了。 不过若是没有先前那么做过有了经验，顾老头真的一时间想不到这么周全的法子。 顾老头尴尬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这次倒是没有像以往那样粗犷地一饮而尽，而是小姑娘一样小口小口喝着。 苏誉再说什么让自己要想一下才回答的话，他也能用喝水做借口来想一想。 好在苏誉看着顾老头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没有深究这事。 顾老头这些大人物，用一些不能明说的手段做过一些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要是自己先前早点认识顾老头，说不定都不用落榜五次这么惨了。 两人心思各异，在等着李明达的父亲李河被传召过来。 苏誉虽然不认识，但顾老头是知道李河的。 是他手下其中一个守备官，官职不算小。 先前带着众人来王府门口给苏誉道歉的左千户，便是李河手下的其中一个千户。 李河这人，顾老头对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就是没想到，他儿子会是这样的秉性。 儿子长成这样，自然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 毕竟就是靠着他父亲的身份地位，才敢这样恶劣对待同窗。 …… 李河人还在军营里。 听说他们王爷召他到王府里，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派给他。 因此他连身上甲胄都没脱，骑着马急急忙忙就进了城。 到了王爷面前，发现他们府君也在。 李河抱拳说：“王爷，府君，末将李河来迟了。” 顾老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苏誉也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李河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人。 喊他来，怎么又不说话？ 再一看，王爷的脸色好像有些臭？ 李河心中“咯噔”一声，当即在脑海里搜寻自己最近可有犯错。 但想了一通，好像都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李河小心地问道：“可是末将有什么地方没做好？” 顾老头这才“哼”了一声。 “李河，听说你有个好儿子啊？” 李河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肯定是他儿子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王爷或者府君。 二话不说，李河当即道歉。 “王爷，末将的儿子年纪小性子也有些顽劣，不知道是怎么冲撞了王爷？” “王爷尽管说，末将回去后，就打断他的狗腿！” 这臭小子。 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什么东西都紧着他先用最好的。 平时读书成绩差就算了，说他几句也不高兴。 他那个学堂里面大部分都是军户子弟。 那些人都没自己在营里的官职高，甚至有些父亲在战场上牺牲了的。 可尽管条件不如自家，他们的成绩却比自己儿子的都好。 李河也没办法，想着让他儿子跟着那些比自己成绩好的同窗们都走动一些，说不定也会近朱者赤。 结果这次县试还是没过。 县试没过就算了，这小子还不知道去哪里冲撞了他们王爷。 顾老头脸色淡淡地回：“若是他冲撞了老头子我，估计他早已经被人抬回家了。” 顾老头都不用别人出手，自己就能把那种不听话的臭小子修理一顿。 李河讪讪一笑，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是得罪王爷就好…… 但不是得罪王爷，肯定也是做了不好的事情。 李河赶紧说：“犬子确实性子顽劣了些，若是他无意间得罪了不知道什么人，请王爷一定给末将一个带他登门道歉的机会。” 顾老头说：“那你得回去问问你儿子，他最近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了。” “连你儿子都教不好，我看你一时也带不好手下的人了。” “你这段时间，也不用去营里了。” “等你料理好家务事再说吧。” 顾老头说完，挥挥手让李河离开。 李河一开始听说自己儿子没有得罪王爷，还松了一口气。 可现在听到他们王爷这般说，李河才知道自己这气松得太早了。 看来他儿子虽然没得罪王爷，可也是闯了大祸了！ 不然王爷会让他没处理好之前连军营都不用去了么？ 李河不敢耽搁，抱拳道：“王爷说的是。” “我这便回去问问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必定会好好管教的！” 李河刚准备回家去处理这事，苏誉突然说：“李将军。” 李河站定，等他说话。 “府君可有别的吩咐？” 苏誉说：“我虽不是军营里的人，但也知道要善待忠烈之后。” “李将军你觉得呢？” “自然是……” 李河觉得苏誉话里有话，自然不敢跟他争辩什么。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苏誉突然对他说这么一句话，想必是与今天王爷喊他来有关系的。 他越发想知道自己儿子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这两尊大佛都插手进来。 ...... 回到家中。 李河的娘子见他今日回得这么早，有些好奇：“当家的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李河没回她，大刀阔斧坐下，冷冷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去找自己儿子了。 刚坐下不久，果然李明达也被人带了回来。 他正和自己的同窗们在外面玩乐着，突然被自己老子喊了回来，还有些不高兴。 “爹，你这时候喊我回来做什么？” 李明达一边说，一边走到他旁边要坐下。 李河一只脚一伸，李明达屁股下的那张凳子被他踹开。 李明达没想到自己爹会做这样的事情，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整个人有点懵。 “爹，你干嘛？” 李河冷笑道：“问你老子我干嘛？我倒想问问你干了什么！” 第462章 负荆请罪 李明达知道自己爹生气了。 他自己做过什么坏事，自然是一清二楚。 所以看到他爹这样的反应，自然是下意识地就觉得他爹可能知道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但他还是嘴硬地说：“我能做什么？” “我和同窗一起去吃酒，先前爹你都知道的，你不是都无所谓的么？” “还说让我多和同窗交往，多向他们学习学习。” 李河看他要从地上爬起来，冷声道：“起来做什么？先给老子我跪好了！” 李明达不敢再反驳，只能老老实实跪好。 不多时。 李河手下的一个人到了李家。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明达，眼神带着些不屑。 “查出来了。” “说吧。” 这是李河派出去查自己儿子究竟做过什么事情的人。 听着他口中说的自己儿子在学堂里欺压同窗，甚至在县试开考前把人关到柴房里导致别人县试都不能参加的事情后，李河这才知道了为何王爷要他把家务事处理干净了再回营里。 “孽子，你怎么敢！” 李河怒目而视。 要不是亲生的，他真的就直接掐死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算了。 科举这种人生大事，他怎么敢用这样的手段去加害同窗的！ 而且那个同窗李子木，李河还是知道的。 就是他儿子学堂里成绩最好的那个学生。 李河时常教育自己的儿子，还让他多和那个李子木学习，别整日 因为那个同窗父亲已去，母亲又瞎了眼。 所以他甚至连去状告李明达都不敢，只能默默地吞下了这样的欺压！ 李明达反驳道：“爹，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你们根本没有证据！” 李河气笑了：“要证据？” 他一脚把自己儿子踹倒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若是真拿了证据，你现在就已经被流放北疆，去做军奴去了！” “我让你好好与同窗打好关系，向那些成绩好的人学习，你便是这样学习的？” 李河气得直接让人拿来自己练武的木棍，直接便往李明达身上招呼。 李明达生生挨了几下，一直在哭爹喊娘。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 李河这才停下手，问他：“你哪里错了？” 李明达身上痛得龇牙咧嘴。 “我不应该对同窗这样。”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然而，李河接下来的话，却让李明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知道错了，那你明日便去学堂，跪着给你的同窗斟茶认错！” “这怎么行？” 李明达呼道：“我凭什么给他斟茶认错！” “他今日还私下打了我，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李明达指了指自己额头上还有些红的地方。 要不是他爹天天在他面前说那个李子木成绩多好多好，天天拿自己和李子木比较，李明达也不会记恨上李子木。 李子木的爹本身只是他爹手下一个排不上名号的普通士兵罢了。 结果他本人却因为读书成绩好，而屡次被自己爹拿来与自己比较，然后比较完就是一顿臭骂。 说李子木那样的家境，都能专心读书，取得这般好的成绩。 自己家里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反而供出了个不成器的。 这次县试，他就是故意不让李子木去考的。 只要李子木没去考，自然就不用担心他会被取中，而落榜的自己又得被拿来一番比较。 可李明达没想到，那李子木居然告状告到他爹这里了。 身上火辣辣地疼着。 李明达虽然嘴上说认错了，可心里对李子木却越来越恨。 等明日，他回去学堂就狠狠地把李子木打一顿！ 本以为说李子木已经找自己报仇，还打了他，他爹就会放过他，不让他去斟茶认错。 毕竟这样太丢脸了，他可不愿意。 然而李河这次铁了心要收拾他。 王爷都因为这样而不让他去营里了，以后他哪里还能得到重用？ 而且他若不狠下心来教训自己儿子，就怕王爷会亲自动手！ “打你也是你活该！” 李河道：“你若是不好好道歉，让人原谅你，你这辈子也完了！” “我让人折荆条来，明日你给我老老实实背着回学堂去认错！” …… 李子木已经打算好了，明日他就去求李明达。 无论李明达怎么侮辱他也好，他绝对不会再还手。 只要李明达能宽恕一下，不让夫子因为私下殴打同窗的事情而把自己除名，他做什么都可以。 次日早早到了学堂。 李子木一脸紧张地等在书院门口，连进去都暂时不敢。 就怕他进去后没看到李明达来了，让他先跑去夫子那里告了状。 其他学生也陆续来了。 这些人看到李子木，都走远了一些。 就怕和他扯上关系后，会让李明达也对付自己。 等了一会儿。 路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那声响还离他们学堂越来越近。 等转弯处一大堆人，领头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李子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李明达外衣被脱掉，背后绑着一根布满荆棘的荆条，低着头正往学堂这边走来。 李子木吃惊地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负荆请罪。 李明达这样子，明显是要来请罪的。 李子木犹豫着。 要不自己先进去，等这李明达搞完他的事情再说？ 至于李明达是来向自己认错的，李子木想都不敢想。 在他犹豫的时候，李明达已经走得越发近了。 李河亲自带着自己儿子到了这里。 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正好是李子木时，他直接把自己儿子押到了李子木跟前。 “跪下！” 李明达忿忿地看了李子木一眼，没有动作。 这一路走来，被人指指点点，他已经把脸都丢尽了。 李明达心里也气得不行。 要不是昨天才被打了一顿，他根本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见李明达没反应，李河直接一脚踹到他的膝盖上。 “咚！” 双膝着地，发出的声音让周围人听了都疼。 李河抱拳说：“小李兄弟，听闻我家逆子对你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 “今日我便带着他来负荆请罪，请求你的原谅！” 是来找自己求原谅的？ 李子木整个人都愣住。 他不理解。 明明李明达才说了今日要收拾他，结果怎么变成了他父亲押着他来负荆请罪了？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463章 贵人相助 李明达当真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背着荆条跪在李子木面前。 他爹就站在旁边，李明达昨天被打的地方还痛着，压根不敢反抗。 “对、对不住......” 他艰难地挤出这些早就准备好的道歉的话。 “县试之前我的下人不小心把你关在柴房里，害得你没参加县试，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管好下人，才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请你原谅我！” 一开始说着还挺难的。 但说多了几个字后，就顺畅起来了。 李明达一口气说完，也不敢抬头瞪人，只在心里又狠狠记了一笔。 围观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学堂的学生和学堂周围的邻居们。 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 见到学堂小霸王李明达这番动作，个个都傻眼了。 “我......没看错吧？” “李明达在跟李子木负荆请罪？” “怎么可能看错？他刚刚不还说了道歉的话吗？” “太神奇了，李明达不是很讨厌李子木么？居然会跟他请罪！” “不过说起来，这李明达方才说，他家的下人在县试前把李子木关在柴房，导致他错过了县试，这事是真的？” “大概是真的，毕竟这次县试李子木就没过，以他的成绩，夫子说了县试基本是必过的。” 一群人低声讨论着。 说到李明达方才那番道歉的话，他们才知道李明达居然对李子木做了这样的事情。 说什么是自家下人不小心关的人。 但学堂里的人都知道，这李明达平时本就处处针对李子木，这次把人关柴房里，就算动手的是他的下人，但肯定是李明达授意的。 不过为了道歉说得好听，才把责任人推给了下人而已。 再大的仇恨，也不该这样害自己同窗的科举啊！ 围观的人顿时看着李明达的眼神都充满了谴责和鄙夷。 李河在自己儿子说完后，也抱拳对着李子木说道：“子木，是你李河叔我教子无方，才会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那个下人，我已经把他打了一顿，远远地发卖了！” “再有李明达的错也不可饶恕，荆条我们已经带来了，你就直接打他一顿！” 李河其实也算是李子木的族叔。 虽然他们的亲戚关系已经很远了，但这样自称一句倒也不算奇怪。 李河说完，李明达委委屈屈地看了自己爹一眼。 真狠啊，居然真的让李子木打自己。 他这么恨自己，等会打起来肯定要不留情的。 这荆条背在背上都刺得他痛死了，等会打在身上不得要了半条命？ 然而李河这般诚恳的一番话，却依然没让李子木彻底放下戒心。 今日李明达这一番操作，明显不是诚心的。 李子木不想追究，也不想再惹李明达。 他直接说：“县试已经过去了，我再追究也没有办法。” “所以此事便这般了了，我不会再责怪任何人。” 李明达低着头，心中轻哼一声。 他就知道，这李子木是绝对不敢打自己的。 毕竟他爹今天逼着他来认错又怎么样？ 这始终是他的亲爹，不是李子木的亲爹。 以后自己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他爹也不会惩罚得太重。 所以就算他不能再明着搞李子木，背地里给他使绊子报仇都够他受的了。 李河见李子木这么说，心想这事情今天估计就这么结束了。 已经闹得这么大了，王府那边肯定也会听说。 等他后面再去跟王爷老老实实请个罪，应当就没什么问题了。 闹了这么多一通，学堂里等着上课的夫子也走了出来。 听说了门口发生的事情后，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等李子木说完后，他接嘴说：“都是同窗，须得相互扶持才是，日后不可再犯。” 夫子也不想把事情搞大。 毕竟李子木今年没有参加县试已经成定局，还不如好好准备明年的。 现在打李明达一顿，出了气也没用。 再和李明达纠缠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以李子木的家世斗不过李明达，如今息事宁人才是上策。 夫子都这般说了，李河也就顺势又踹了自己儿子一脚。 “听到没有？” “日后不可再犯，在学堂要与同窗们好好相处，相互扶持才是。” 李明达赶紧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做任何不好的事情，爹你放心吧。” 李河这才满意。 “夫子，虽然李子木原谅了他，但这逆子我还得带回去再用家法罚一顿。” “今日他便不去学堂了。” 夫子点头，让他们先回去，同时又让围观的人也都赶紧散去，让学生们都进去学堂准备上课。 李子木看李河押着自己的儿子走远，满眼的疑惑。 一旁的同窗也围上来，低声问道：“李子木，你莫不是遇到贵人相助了？” “不然李明达他爹怎么会押着李明达来给你这样当众道歉？” 李子木摇摇头。 “我不知道。” “真会有贵人，帮我这么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人？” 他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而且从事发到现在，李子木都没跟任何人求助过。 但如果没有人帮忙，李明达父亲又怎么会知道这事，还押着李明达这般大张旗鼓地来给自己道歉？ 带着疑惑，李子木回了学堂。 今年县试他因为错过进去的时间导致落榜，但既然李明达暂时放过了他，那他明年肯定是还能参加的。 明年还是县试和府试连在一起的，所以他还得早早地准备好才是。 然而夫子今日上课上到一半，突然被人喊了出去。 不多时，夫子又差自己的书童来把李子木喊了过去。 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官府来人。 县尊大人派了自己的师爷过来，让李子木明天到县衙礼房去验明身份后直接补考。 但三场考试，只给他一天的时间。 若是他能考过，便把县试的成绩给他补上。 若是考不过，那便只能等明年了。 李子木一听，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一旁的夫子也一脸的不可置信，同时又有些惊喜。 李子木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两人恭恭敬敬地把师爷送走，夫子兴奋地拍了拍李子木的肩膀。 “此次你必定是遇到了贵人相助，好好准备明日的考试。” 第464章 叽里呱啦 虽然因为条件比较苛刻，最终还是落榜了。 可李子木毕竟是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这时候，他也回过神来了。 像同窗和夫子们说的，他这是遇到贵人了。 考完后他回家好好想了一下。 他不认识哪个贵人，有这么大的力量，能让李河父子这般给他道歉，同时还能干预到县试。 但仔细一想，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那天在城外，他差点冲撞到了一个骑马的青年。 那个青年骑着高头大马，一看便出身不凡。 而且那日自己与李明达争吵时，他也是听到了的。 所以他还知道自己与李明达之间发生的事情。 所以…… 帮了自己的人，就是他？ 李子木这般想着，便到处去打听了一番。 像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其实是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的。 这一打听之下，他才知道，那天自己碰见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淮南王府的府君大人。 这人也是科举出身，而且成绩还是自己无法仰望的对象。 “原来是府君大人......” 李子木决定要去确认一下。 ...... 另一边。 苏誉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过年前他回村里的时候，汪远峰和一群同窗带着礼物来拜访。 汪远峰的礼物中，有一盆红薯盆栽。 因为当地人把这植物看得很重，汪家船队的人以为这植物是当地的贵重之物，所以才会让汪远峰带到了苏誉的面前。 而后苏誉让汪远峰帮忙让他们家的船队再去海外那个国家多寻些红薯回来做种子。 如今汪远峰终于带着好消息和满满当当的东西回来了。 而坏消息便是。 那满满当当的东西，如今过不了西南。 洪水还没褪去，船上的东西要回到这里，必须得走陆路。 可走陆路，那就得穿过整个西南。 如今整个西南都乱成了一锅粥，苏誉说那些东西珍贵，所以汪家的船队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把船远远地停在安全的地方，等着他们少爷去问清楚究竟他们该怎么做。 所以汪远峰在收到消息后，便直接赶了过来。 船队派了几个好手，换了小船，在晚上偷偷顺着小河过来报信的。 见到汪远峰，一群人便准备跟着汪远峰一起到王府去说清他们目前的情况。 只不过除了自己船队的人外，还有几个长相有些怪异的番邦人与他们在一起。 “他们是？” 汪远峰有些好奇地问。 这几个番邦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大周的话，对着汪远峰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手下的人解释说：“我们换小船过来时，正巧遇到这几个人。” “他们说要搭便船到东南去做生意，出手也颇为阔绰，所以我们便顺路捎上了他们。” 这几个人穿着大周的服饰，但那高鼻梁和有些异域的眉眼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出手阔绰的人，还是来做生意的人。 汪远峰倒也不排斥。 毕竟如今他们汪家从海王做了几趟生意后，便发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 如今这些番邦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汪远峰正巧也可以和他们聊聊。 结果这一聊之下，这些人说自己要去曲州。 汪远峰一听，正巧顺路。 当即便带着他们到了曲州。 本想着把他们安顿在酒楼，等他去找苏誉办好事情再过来细聊的。 结果这群人听汪远峰说要去淮南王府，直接边说听闻淮南王声名赫赫，他们也要去拜访一番。 提前打个招呼，免得王爷把他们当异域的奸细抓了起来。 汪远峰虽有些狐疑，但他也不是两年前那么单纯的他了。 所以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便带着他们前往淮南王府。 结果刚到淮南王府门口，便看到一个读书人正在敲门。 门房出来开门后，对着他挥了挥手。 “回去吧，我们府君说了，不需要你的道谢。” 这人，自然是李子木。 他先前在淮南王府蹲了几天，终于看清了府君的样子。 正是那日他在城外遇到的那个人。 李子木确信，自己是得到了这人的帮助，所以才得到了补考的机会，同时李明达才会跟自己道歉。 李子木想要跟他们府君道谢。 可他们府君却说不需要道谢，让他回去好好读书便是。 李子木来了几次都没见到人，不免有些遗憾。 但同时，心中也更加感激。 今日再没有见到，李子木也不好再来打扰。 他直接在大门处跪下，深深地对着里面磕了三个头。 门房有些感慨地说：“你这......” 李子木磕完头，高兴地说：“府君对我是再造之恩。” “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来谢他的，这几个响头暂且算是给他道谢了。” 李子木磕完头后，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转身，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那人还一脸自豪地拍着胸脯和身边那几个长得奇奇怪怪的人介绍道：“他谢的人，便是我的同窗，也是淮南王府的驸马爷。” “你们从异域来可能不知道，他可牛了......” 汪远峰吹着牛逼。 李子木听说这个人是府君的同窗，又赶紧恭敬地给他作揖问好。 汪远峰笑眯眯地摆摆手：“既然咱们锦言兄不用你道谢，那你便回去吧。” “好好读书，争取赶紧把童生试给过了。” 汪远峰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他怎么说都是个童生了。 这年轻人自然是他的后辈，说这种话倒是还过得去。 李子木看他穿着打扮富贵，为人也很是亲和。 心想他们府君是好人，连交的朋友都是好人。 自己能遇上他，实在是太好了。 李子木拱手告退。 汪远峰便带着那几个番邦人到了门口，准备进去。 那几个番邦人突然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嘀咕了几句，汪远峰没听懂，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其中一个人笑眯眯地摇摇头，操着生硬的大周话回：“没什么。” “你们东南的人、好！” 汪远峰也高兴地竖了个大拇指：“自然是好。” 一行人消失在王府大门内。 只刚刚听到这些番邦人嘀咕的李子木停留在远处，一脸思索的样子。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些番邦人是在说什么东南、朝廷，还有皇帝之类的话。 但具体，李子木也不敢确定。 他记得以前父亲曾经教过他一些异域的话，其中有包括胡族的、还有西域那边的。 胡族那边的语言李子木学习得还不错，但这群人说的明显是西域那边的话。 李子木想了想，决定赶紧回去，找找父亲死后他搜罗的一些书来看看，好确认一下这几个人方才说的是什么。 若是能帮上府君的忙，那就最好了！ 第465章 坏坏 汪远峰带着几人进了王府。 苏誉自然在。 他已经提前收到了汪家的消息，因此这几日都在等着汪远峰上门。 结果汪远峰不止自己来了，身后还带着几个高鼻梁眉眼深邃的异族人。 “这是？” 苏誉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些异域风情的人。 不像与他们东南相邻的那些国家的人，倒更像是大周西北那边的西域人。 大周的大部分人估计都没见过西域人长什么样，因此基本认不出来。 但苏誉大概是知道的。 毕竟这些人的眉眼，可太有代表性了。 所以这些，大概率是西域人…… 去年苏誉搞纺织厂的时候，便跟顾老头说过。 他要购买大量的原材料。 而西域那边盛产棉花，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顾老头便答应帮他去联系一下西域那边的人，看看是否有合作的机会。 如今人到了这边，估计是来考察的。 不过看汪远峰的样子，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人来自哪里。 只当他们是普通的番邦人。 果然，汪远峰开口介绍说：“我们船队的人夜晚走水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他们也要来东南。” “于是便顺路捎上了他们。” “这些人来咱们这里做生意，担心被当成奸细，便想着跟我先来王府露露脸，拜见一下王爷。” 汪远峰说完，那几个异族人对着苏誉颔首，全是打过招呼了。 汪远峰又凑近苏誉身边，低声说：“这些人出手阔绰，估计能做上一些大生意。” 苏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做不做得上大生意苏誉不敢肯定。 但这几个人，好像没有对他们放心，说话做事都会有所保留。 苏誉让人先把他们带到偏厅去，他得和汪远峰先聊海外回来的货物事情。 …… 这群异族人被带到偏厅后，好吃好喝地被招待着。 观察了一下他们所待的地方后，其中一个异族人嘀咕道：“这淮南王府，好像也没有太多贵重的东西。” “怪不得要和我们西域做生意，他估计很想赚钱！” 为首的人听了自己族人的话，也小声回：“东南听闻有不少士兵，养军队最是耗钱。” “估计淮南王的钱财，都拿来养军队去了。” “这样一来，他的实力恐怕不太够。” “咱们要与他做生意，要冒的风险太大了。” 这些异族人，确实像苏誉所想的一般，来自西域。 此前他们收到来信，说东南的人想和他们私下做生意。 大周和他们西域，一直是有通商的。 但因为边境的关卡剥削太厉害，他们也想找别的商机。 因此他们的王便向大周皇帝提出想要到大周朝贡的想法。 大周皇帝同意后，便派了人先行出发到东南看看这边值不值得他们合作。 同时，剩下的人则会推迟一些到京城去。 这样两边去，正好也能比较比较。 毕竟他们对于大周的局势，还是知道一些的。 若是真的能合作的话，自然也要找出对他们最有利的合作方法。 而且合作之前，还得评估评估合作对象的财力。 如今看来，这淮南王府颇为朴素，看起来淮南王有些穷的样子。 不过他们一路走来，发现大周的中部到南部地区都在动乱。 这样的大范围的动乱，好像对朝廷影响会很大。 “再看看吧。” “不行的话，咱们去京城，看看能不能再与大周的皇帝商量商量生意的事情。” “如今大周虽然有些乱，可始终国力还是强盛的。” “只要大周皇帝愿意多与我们通商，我们便不用再去找别人合作了。” 几人用他们的家乡话，在偏厅肆无忌惮地商量着事情。 一旁伺候的婢女和小厮们听着他们叽里呱啦的一堆鸟语，就算有心想帮王府打听一些事情也实在是听不懂。 ...... 另一边。 苏誉招待汪远峰坐下。 汪远峰已经迫不及待地与他商量起货物的事情来。 “如今我们的船停在高家港。” “那是大周西南最边境的港口，离曲州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可如今整个西南地区加上中部都乱了起来，你先前说那些红薯很重要，所以我们的货船实在不敢贸然开进运河。” “不然被那些流民们截停，他们会向我们索要高额的过路费。” “而且这还不止，那些人看我们的货品新奇，极有可能会给了钱货物依然被扣留。” “这该如何是好？” 汪远峰问道。 他本来是一心读书，这一年还读出了一些成绩。 然而上次见过苏誉，要他家的船队帮忙找东西后，汪远峰也开始留意起自家的生意来了。 如今和苏誉大致分析了一下他们货船所处的环境，想要看看到底怎么解决。 是分成小船每天深夜赶路，还是淮南王府这边有别的办法。 苏誉听后，也觉得不太好办。 这西南始终是东南连接大运河的必经之处。 如今那边乱糟糟的，他们很多东西要从外面进来就相当麻烦了。 “看来得赶紧把西南那边动乱的事情处理掉，不然不好搞......”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货物。 如今正是耕种的好时候，这一大批红薯下地，收获之后就有足够的种子了。 “这事不能拖，得早点把东西拿到手。” “可船要正常过去，就必须把运河的管理权夺回来。” “不然就要给高额的过路费。” 苏誉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做这些，只有朝廷能公然派兵去把那些地方的权利夺回。 不过他们不能这样做，也不代表就没有别的办法。 苏誉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远峰兄，西南那边乱了这么久，可还是有不少船只能通过？” 汪远峰回说：“确实，那些流民去年就夺了一部分运河的控制权。” “一开始是见东西就抢，如今倒是有些许管制了。” “除了官船外，其余的商船要过，都会交上巨额的过路费。” 先前庆元帝让太监架设了钞关，收取过往船只的过路费。 如今这些流民壮大有了组织后，便也开始效仿那些太监把钞关重新架设起来。 这样一来，大部分商船在钱给足的情况下，都是能过。 但苏誉要的东西实在太重要了，汪家担心那些流民收了钱还把货物吞了，所以暂时不敢动。 而且苏誉还说过，他要的东西，暂时不能让朝廷知道。 “过路费还好办，就是保密这一方面我们不敢保证。” 苏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那何不找其他商船背后的那些人来为我们保驾护航？” “啊？这是何意？” 汪远峰有些茫然，明显不知道苏誉在说什么。 苏誉坏笑一声。 “我们派一队人马，去把那些经过的商船都抢一通！” “若是商家都被我们抢了，你猜会发现什么？” 汪远峰想了想，说：“这些商船背后的主家估计会出手，去保护自己的货物。” “出手的人多了的话……” 汪远峰眼前一亮。 “这样运河不就能重新恢复通畅了？” 第466章 缺德但有用 苏誉这个办法有些缺德，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个办法若是成功了。 不需要他们亲自出手，就能直接疏通一直被流民阻碍占领的运河。 毕竟这个年代，能有一条运货的货船，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商人。 这些人本身就有不小的背景和实力。 只不过他们经商的，为的是求财，自然是想着和气生财。 朝廷不出面清理流民问题，导致运河一部分一直被捏在那些暴民的手里。 可只要货物能过，给多些过路费他们都是能接受的，自然也无所谓运河在谁手上。 反正给钱朝廷和给钱拦截的暴民，这笔过路费都是要出的。 倒是苏誉他们的东西有些复杂，毕竟涉及到保密需要。 所以还是干脆想办法把运河疏通了为好。 苏誉想得很周到。 他们有能力把运河的所有权从暴民手中抢回来，可他们碍于身份不能这样做。 便只能寄望于那些民间组织。 只要他们抢的船够多，那聚集起来要疏通运河的大家族也就越多。 这样一来，运河疏通的速度也就越快。 至于失败？ 自然不可能失败。 他淮南王府相当于在自家门口出手抢一个东西，就算不能明目张胆去抢，也不可能失败。 而且就算让人发现了是他们干的，也完全不用担心。 真有头铁敢上门找说法的人，到时候苏誉两手一摊，咬定自己就是不知道。 那些人又能奈他们何？ 论拳头，这一片土地上，还真的没有比他们大的。 拳头大就是真理。 说不知道，自然就是不知道。 那些人也不敢真的明面上得罪淮南王府。 汪远峰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手中有人，确实是好办事。 他笑嘻嘻地说：“居然能让你想到这样的法子。” 可真是够损的。 看着苏誉这斯斯文文的样子，居然出手就是狠招。 汪远峰心中都不禁对他佩服不已。 苏誉说道：“等会我便去派人。” “反正沿着运河抢一遍，抢他个一头半个月，那些人估计就坐不住了。” “不过此事还需要远峰兄你也掺和进去。” 到时候被抢的人能不能早些联合起来，还需要有一个带头人。 汪家在东南颇有势力，汪远峰去出面做这个苦主正好。 其实这个苦主最好的人选，是沈家的人。 毕竟沈家是东南第一商贾之家，还是朝廷的皇商。 由他们出面去做这个召集人，必定是一呼百应的。 可惜沈家如今的家主苏誉不熟，而沈玉林也不在这边，帮不上忙。 至于沈少康。 这倒是在苏誉手底下做事，可他在沈家说不上话。 “等沈玉林回来，得帮他把沈家抢回来才行。” 苏誉心想，沈家他可以不用，但必须把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汪远峰则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事你放心交给我。” “我会安排一条船专门去给你们抢，届时再带头去召集那些被抢的人家，号召他们一起去清理运河，把运河的控制权夺回到我们手里。” 汪远峰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趟过来，居然能帮着苏誉干上这些。 正巧他卷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 这不比读书科举有趣多了？ 把运河的控制权从暴民手中夺回来，届时他们就不必再受制于这些暴民了。 而且到时候他做个号召人，得到众人的拥戴的话，无疑也会给他们汪家带来不俗的声望。 抛开他们手段有些不能上台面，后面带来的绝对都是好处。 两人把这事敲定好，这才准备招待隔壁偏厅的那些异族人。 对那些人，汪远峰了解得也不多。 毕竟这群人他只听他们说过几个蹩脚的大周话，平时基本都是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来交流。 而他们因为是私下过来搭乘汪家的船只，所以连个翻译都没有来得及请上。 这语言不通，能了解的就实在是有限了。 汪远峰听不懂，苏誉也同样听不懂。 他问了几句这几个异族人，他们只有一个大概说得了几个字的人出来回答问题。 “来、来做生意。” “银子。” 那人搓了搓手，笑嘻嘻地回答了一些九不搭八的话。 其余人好像在笑话自己同伴那蹩脚的语言，都笑出了一点声音。 苏誉淡淡地看了这群人一眼。 汪远峰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已经让人在请能听懂他们话的人了，但没这么快能请到。” “主要是不知道他们具体来自哪个地方，所以才有些麻烦。” 连来自哪个地方都说不出来，就这样还想来他们大周做生意？ 苏誉心想，这群人明显有所保留。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来做生意的，还是有别的所图。 苏誉说道：“既然暂时听不懂，那便请他们先留在这里吧。” “等请到了能听懂他们话的人，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再说别的。” 汪远峰点点头，走到他们面前，一边说一边比划告诉他们。 这群人似乎对于苏誉这个提议有些不高兴。 方才说话那人，也比划着说：“生意，要走。” 汪远峰“啧”了一声，也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来脾气就不大好。 要不是对着苏誉，别人基本都只能见到他的鼻孔。 这几个异族人听不懂他们大周的话，又不会说。 放在平时，汪公子都懒得理他们。 但如今苏誉这般说了，他便只能耐着性子说：“要走也得吃饭嘛。” “走吧，本公子先请你们吃个饭，再去喝点小酒，保证你们乐不思蜀。” 也不管他们听没听懂，带着人就走。 苏誉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几个异族人离开。 他大概能猜到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但语言不通却沟通不了。 这就有点难办。 而且苏誉总觉得这群人有些刻意，感觉并没有这么简单。 看来要与那些异族做生意，还是有些草率了。 “等等看能不能找到翻译，不行的话，只能放弃这条路了......” 纺织厂要做大，原材料是必须考虑的。 大周其实也有原料能买到，西域不是他必须合作的对象，只不过贪图那边量大又能便宜不少罢了。 第467章 翻译官是也 汪远峰把那些异域人在曲州城内安排好后，便先行离开了。 他任务比较重，要好好准备一番。 等汪远峰走后，这些异域人就待不下去了。 因为他们言语不通，哪里都去不了。 他们嚷着要走，却又被淮南王府那边派了人看住。 明显是在确认他们身份之前，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 这群人又给顾老头送了信。 信的内容写得乱七八糟，更是没眼看。 这群人大周话都说不清楚，更不用说写了。 顾老头收到这样的信，也有些无语。 干脆带回去，给了苏誉。 顾老头听苏誉说过他们的事情，直接问道：“这几个异族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们不能这样留他们太久。” “他们能进大周，绝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一般都是一个使者团一起过来的。” “若是这群人失踪太久，其他使者团的成员们会去找。” “这事，恐怕会捅到朝廷那里去。” 几个异族人顾老头倒是不怕。 但若是把朝廷牵扯进来，就不免有些麻烦。 苏誉说：“那几个人，可能是爷爷你先前说要找来与我们合作的西域人。” “我在等汪家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听得懂他们说话的人。” 顾老头沉吟道：“看着像，但听不懂也不能确定。” “而且如果真的是合作对象，这样限制他们的自由，也不利于我们的合作。” 也是这个道理。 苏誉干脆说：“我再去见他们一次。” “若是再没有什么进展的话，就直接让人把他们送走。” 这些人下榻的客栈就在城中，苏誉决定现在就动身过去。 备好车马后，苏誉出现在门口。 结果刚走到马车旁边，李子木便“嗖”的一声从旁边跑过来。 “府君！府君大人！” 李子木一边喊，一边走到苏誉面前。 他怕自己不喊，苏誉直接就走了。 苏誉明显还记得他，有些无奈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这人在得知自己帮助了他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来王府打卡，要感谢自己。 苏誉觉得他也没做太多，不过都是随手的事情。 主要都是顾老头吩咐下去。 所以就没想着要他的答谢，让人给他带话说让他好好读书便是。 结果这人听了后压根就记住，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李子木赶紧说：“今日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事。” 顿了顿，又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好。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也是为了这事。” “先前府君帮了我，我还没能亲自跟你道谢你呢。” 苏誉好笑地说：“道谢的话我已经收到了，其他的谢法就不必了。” “除了这个事，你还有什么事？” 李子木便说：“前几日我来王府时，见到王府里来了几个异域的客人。” “我听闻那些客人如今就住在咱们曲州城中？” 苏誉点头说道：“不错。” “可是他们在城中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虽然自己派了人看住这些人，但难保会有纰漏的时候。 若是他们真的在曲州城内欺压普通百姓，自己肯定是要处理的。 结果，李子木说的压根就不是这件事。 他说：“我上次不小心听到这些人说话，发现他们说的话听着有些耳熟。” “回去后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才确定他们说的都是西域那边的话。” 苏誉有些讶异：“你听得懂他们说的话？” 李子木有些自豪地说：“我爹以前在军营中，就是负责和胡族那边沟通的。” “后来他觉得有趣，便私下学了一些其他地方的语言。” “他也教过我一些。” “不过......” 李子木的表情又很快变得谦虚起来。 “我学得不大好，没有我爹能干，可能听得不大准确。” “所以在听到那几个人说的话后，我也不敢一下子就确定。” “回去查阅了一些我爹先前教过我的笔记后，这才敢来找府君你。” 苏誉的表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一直在找能翻译的人才，结果这人就在眼前。 还是自己先前随手帮助过的。 果然他这运气还是不错的么，出门遇到的一个路人居然就对自己有用。 苏誉问道：“那你先前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李子木回说：“他们先前应当是说，东南这边的情况不对，就直接让首领去找皇帝，只要把皇帝哄高兴了，大周朝廷应当还是愿意和他们做生意的。” 东南这边的情况不对？ 苏誉有些疑惑。 哪里不对了？ 相比西南和中部，东南这里和平得不得了，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怎么在这些人的眼里，就不对了呢？ 这么说来，就怪不得自己总感觉那些人有所保留了。 原来是觉得他们王府这边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苏誉干脆问道：“我现在正要去找那些异族人了解情况，你可愿意做我的翻译官一同前往，把他们说的话翻译给我听？” 这么看来，自己果然帮上了府君的忙？ 李子木高兴地拱手说：“只要府君用得上，学生自会尽力而为。” 苏誉点点头，让他跟着上车。 一路上，李子木都跟屁股下扎了针似的。 他是又紧张又兴奋，所以完全坐不住。 苏誉安慰道：“放心，只要传达大概的意思即可，不用太过紧张。” 李子木脸色凝重地说好。 幸好来之前他复习了不少，应当是不用担心的。 到了这群异族人下榻的客栈后，苏誉直接带着李子木上楼见他们。 这几个异族人虽然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但还是不大高兴。 一见到苏誉，便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话。 几个人都是异族话偶尔配着几个大周的字，听起来要多难懂有多难懂。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这些人估计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想离开。 李子木也在苏誉耳旁低声传达道：“府君，他们说自己要走了，请王府让他们离开东南。” 苏誉说：“你告诉他们，今日我们把事情谈妥了，他们要走要留都随便。” 李子木点点头。 轻咳一声，他觉得自己脑子里面想得挺好的。 但话一出嘴，就变得磕磕巴巴的。 好在他蹦出几个字后，那几个异族人便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异族人有些惊喜地问：“你会说我们的话？” 第468章 我才是甲方! 虽然说得比较磕巴，也不太自然。 但起码是能勉强沟通得来的。 李子木也很紧张，脸上都红了，额上还布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就怕自己说错什么，会耽误了正事。 好在这些异族人在这里被限制了几天自由，终于找到一个能与他们沟通的人，也来了耐心。 说话的语调都放慢了不少，还不厌其烦地重复李子木没听清的话。 这样一来，场面还算和谐。 李子木复述道：“他们来自西域。” “去年他们收到东南王的信件，说要与他们做生意。” “于是去年年底，他们的王给大周皇帝提交了到大周朝贡的申请，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允许。” “这几个人，是先行出发，算是替后续正式出发来探路的。” “他们说一路打听过了，东南王与朝廷关系并不稳当，因此他们担心这生意做不了多久，还会连累他们被大周的皇帝责怪。” “所以他们现在想先行离开，等他们使者团的首领到了再商量一番。” 这些人虽然有合法的手续，但其实他们先头的那几个人是不允许走这条路的。 也就是先前收到这边东南王的信件，他们才会派人过来了解情况。 结果他们才到中部，就遇到了流民干扰。 因此几个人与他们的翻译失散。 若没有正好遇到汪家的话，他们会直接从中部返回，等正式的使者团过来后一起到京城去朝贡。 这一路走来，他们也看到了有多乱。 东南虽然不乱，可要到达东南的水路和陆路都不好走。 如果真的做生意的话，他们的货物说不定都到不了东南。 再者。 他们刚去王府看过了。 在他们看来，淮南王府过于朴素，看起来不像能与他们做太大生意的样子。 李子木连猜带蒙，一边复述还一边问那些一组人。 这才把这些话翻译完。 苏誉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对东南和王府误会这么深。 看向那几个异族人，为首的那个昂首挺胸，似乎颇为自负地说了一句话。 李子木眉头微皱，讪讪地翻译说：“他说他们西域与大周一直有通商。” “此次去朝贡，他们只需要向皇帝陛下要求，自然会获得更多的通商便利。” “与整个大周的生意相比，东南这边只王府那点小生意，他们可能会顾不上。” 本来就是走私的生意。 规模还小的话，那确实是犯不上折腾了。 李子木觉得这人说得倒是没错，但他说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好听了。 这一副有些看不起他们东南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们大周地大物博，又不一定要和这些异族人做生意。 明明自己都要求着大周开便利，结果对着他们东南却优越起来了。 不过他也不好带情绪说这些，只一板一眼地复述出来。 苏誉这几个异族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和大周朝廷做那点生意，他们能赚得多少钱？ 朝贡一年能有一次，都算是皇帝特别开恩了。 至于与边疆口岸的百姓互通商业，确实他们做得还可以。 但这种散户型的生意，自然不及他们这种集团式的订单来得更便捷和稳定。 苏誉直接说：“我们东南目前暂时要跟他们订购的原料，一个季度暂时是这个数。” 他给李子木说了一个数字，让他转述过去。 李子木不太懂生意上的东西，因此也不知道苏誉要的是多还是少的。 只他说完后，那几个异族人顿时就骚动了起来。 几个人一起低着头嘀嘀咕咕的，讨论得颇为激烈。 李子木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 听了几句后，脸上也带着震惊。 “府君，他们说东南要的量这般大，是他们此前没有想过的。” “不过，他们也有些怀疑，就东南这个地方，能要得了这么大量的原材料吗？” “别到时候原料全都变成了布，结果布卖不出去，后续就不需要他们供应了。” 苏誉说的数字，一个季度比他们在边关互市上集体销售出去的数量加起来还要多上不少。 这一笔生意，无疑让他们立马就重视了起来。 但就东南这一个地方，能要得了这么多原料？ 苏誉笑道：“卖不卖得出去，那是我的事情。” “他们只需要提供好他们的原料，我们收到货给足银子即可。” “至于后面能不能继续做生意，那得看双方诚意如何。” 那些布，苏誉可不止想在大周卖，他还得卖到海外去。 有这一个渠道，到时候做多少都不够卖。 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这些异族人不懂这些，才会说这样的话出来。 李子木转述后，这几个异族人的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苏誉。 这个年轻的男人，听闻是淮南王府的府君。 府君是什么，他们不太理解，只知道这是长乐公主的驸马。 但他们知道，这人明显是能代表东南王的。 如果真是这么大的订单的话，他们肯定是想要做的。 “还有一个问题。” 那个异族的带头人说：“你们还没告诉我们，如今朝廷与东南关系不稳，届时如果交恶的话，我们的生意该怎么办？” 他们可不想因此而得罪了大周。 苏誉笑眯眯地回：“莫说这种时候还没来。” “就算来了，那也该是你们自己该考虑的问题。” “我们不过与你们做生意而已，钱货两讫便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布匹又不是什么大周管制的东西，真被查到又怕什么？” 开什么玩笑？ 他们才是甲方，是挑选人的那一方！ 给钱，你给货就是了。 东南和朝廷到时候关系不稳了，该考虑的是你们。 苏誉又说道：“你们马上也要到京城去了。” “不如你们再考虑考虑。” “若是觉得这生意能做，你们便让人送消息来，我派人去与你们细谈。” “若是不能做，那便算了。” 苏誉说完，直接站起来。 “看来话都说清楚了，那便先这样吧。” “诸位若是想走了，我安排人把你们送走。” 李子木还在转述着苏誉的话，便见到苏誉已经离开了此处。 几个异族人一脸的震惊。 不是。 这么大的生意，话怎么就说清楚了？ 不是你们主动说想要和我们做生意的？如今怎么好像变成是他们来求人的了？ 第469章 看实力说话 苏誉说走就走。 留下几个原本还颇为自负的异族人和负责翻译的李子木面面相觑。 眼见苏誉都走出了会客的包厢，那几个异族人也懵了。 为首的那人拉住李子木说道：“你们东南王送了信说要与我们做生意，结果你们根本就没有与我们做生意的诚意！” “对啊，你们若是这样，我们真就直接走了。” “我们一直与大周的关系良好，你们这样的态度，会影响我们与大周交好的。” 几个异族人拉着李子木一通说。 七嘴八舌的，有些话说得快了，还带了一些口音，李子木连听都没听懂。 但他大概也能理解这些人的意思。 作为一个学生，李子木虽然因为家庭原因比较早熟。 可今天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而且帮忙的对象还是他非常敬仰的府君大人。 知道府君大人是想和这些异族人做生意后，李子木是想好好翻译，争取帮府君把事情办成的。 结果这事情却谈崩了。 而且这些人还一直在说，苏誉这样的态度，会影响他们国家与大周的良好关系。 李子木也不禁急得满身燥热。 他不过一个连县试都还没过的学生，哪里担得起这样的锅盖下来？ 影响了大周与他们国家的关系，这么大的事情，这谁能负责？ 眼见苏誉都离开好一会儿了。 李子木赶紧安抚道：“诸位莫急，我去问问府君大人的意思。” “我们府君大人是有心与诸位做生意的，这是牵扯不到咱们大周与诸位国家的关系。” 为首的异族人“哼”了一声。 “你们府君若是不因今日的态度与我们道歉，我们是绝对不会再见他的！” 李子木急得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又赶紧安抚了几句，这才冲出去追上苏誉。 苏誉已经走到了马车边上，真的准备要离开了。 李子木赶紧喊道：“府君大人，府君大人！” 苏誉站定脚步，问道：“怎么？” 李子木着急地说：“真的就这般离开了？” 苏誉点头：“上车吧。” “今日谈不出什么来，他们至少要去完京城才会真正考虑与我们合作的事情。” 这几个异族人虽然对苏誉方才说过的订单数量动了心，但他们明显有诸多顾虑。 既然顾虑这么多，那便让他们考虑清楚先。 苏誉的纺织厂如今处于扩大规模的阶段，有沈少康在打理，原料供应暂时还是供得上的。 等这群人想明白了，舍不得这笔大订单来找他，届时再真正谈合作也不迟。 见苏誉上了车，李子木也赶紧跟着上了车。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事情没有做好，更是坐立不安。 马车慢悠悠地走了一阵，他才忍不住开口说：“府君大人，我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李子木没有身份背景，本来不该跟苏誉说这些。 毕竟就李明达的那些针对他都吃不消了，更不用说身份比李明达更高上许多的苏誉。 若是不小心得罪，估计苏誉都不需要动嘴皮子就能把他彻底收拾掉。 但先前那次不过萍水相逢，苏誉都肯出手帮他。 所以李子木觉得苏誉是不同。 他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说一些话。 苏誉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对李子木一直纠结的样子觉得颇为好笑。 “方才我走后，那些西域人对你说了什么？” 李子木老实地说：“那些西域人说，咱们这样的态度，会影响咱们大周与他们国家的关系。” “若真是这样，这个责任我们可负担不起。” 李子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苏誉。 “咱们大周，对周边臣服的诸侯国，理应展现出应有的气度才是。” “对待这些使者团的人，是不是咱们态度更该和缓一些。” “不然他们回去岂不是会到处去说我们大周的不好？” 李子木说着，情绪便有些低沉了。 他懊恼地说：“方才我不该把府君说的话如实翻译过去给他们听的。” “应当润色一番，听起来温和一些这样才好。” “不然也不会引起这样的误会了。” 这般想着，李子木便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 府君是上位者，他说话做事自然不用考虑太多。 但自己这个负责传达的人，本就不该这样把话原原本本地传过去。 应当在脑海里润色一番后，再通过婉转一些的方式告诉对方才是。 苏誉觉得李子木的脑袋倒是能联想不少事情，但他还是太嫩了。 苏誉摇摇头说：“你说错了。” “他们对大周的印象如何，不会因为我们这几个人而改变。” “真正让他们留下好印象的，只会是大周对比周边附属国家的强大。” “除此之外，那些西域人我们就算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甚至双手碰上黄金白银让他们一车车地运回去，他们也只会说我们一句人傻钱多。” 李子木愣了一下。 “这......” “怎么能这样？” 好吃好喝招待着，甚至送上各种财物让他们带回去，还会让他们在背后说不好的话？ 李子木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但看苏誉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又觉得这种事情可能真的发生过。 苏誉说：“你安心便是，这件事并不会让他们国家与我们大周交恶。” “毕竟做生意看重的是利益。” “我这边有重利可图，等他们比较过之后，说不定会反过来求我们跟他们合作。” 李子木觉得苏誉说的很有道理。 他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原来如此。” 既然他没做错，那他就宽心了。 他们府君不愧是自己不可及的仰望对象，短短几句话就把问题全都分析透彻了。 苏誉看李子木表情变化，也笑了笑。 这小年轻倒是不错，起码考虑事情还挺全面的。 而且他说他爹在他十岁左右就去世了，也就是那之后，他一直在自学那些异族的话。 这样的天赋不错，以后无疑是可以重用的。 苏誉便又说道：“你方才说你应该把话润色一下再转达，这话固然没错。” “可我本人在场，以我的口吻直接传达，其实并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你代表的是我，是我们东南。” “你觉得我们东南的实力如何？” 李子木不假思索地回：“除了北疆外，咱们王爷手中的兵便是大周最强的。” “那自然是实力超然！” 苏誉觉得这句话可能有些夸张成分在，但说得倒也不算错。 “既然咱们东南这般有实力，那你在面对这些异族人时，便更该从言行气度上告诉他们。” 李子木恍然大悟。 想起刚刚自己因为苏誉走了之后，被那些异族人拉住各种说时急得要抓耳挠腮的样子便一阵脸红。 他感激道：“多谢府君教导，我都记下了！” 苏誉“嗯”了一声。 “既然记下了，那后面这几天在他们离开之前，便都由你招待。” “也不必占用你上学的时间，在放学之后再去便是。” 李子木认真地应下。 “学生知道了！” 第470章 赚上一笔 这几个西域人最终还是没有和苏誉谈成生意。 他们觉得东南这个被称呼为府君的驸马爷太过精明，和他做生意绝对不可能占到任何便宜。 所以他们决定去京城看看。 毕竟大周的皇帝为了彰显气度，一般对他们这些来朝贡的附属国使者团都是非常大方的。 说不定就有比东南这边更为优厚的条件。 一群人在李子木的送别之下，准备离开东南。 李子木拱手说道：“诸位慢走，我便送到这里了。” 经过与苏誉的那一番谈话后，他如今面对这些异族人已经淡定了不少。 面对他们提的一些条件，都能从容地说不。 要不就是敷衍一番，说让他们考虑清楚再过来也不迟。 “多谢这位先生了。” 见李子木这样，几个异族人也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本以为这个小年轻会被唬住，尽力去劝说那个府君。 结果这人好像从小孩突然就蜕变成了大人。 应付起他们来虽然还是温和有礼的样子，却不再像刚开始一样被他们拉着说几句就紧张得直冒汗。 几人有一小队士兵们保护，有人提前去打点沿路。 遇到一些地区不太平的，便会昼伏夜出，改为晚上赶路。 就这么走了一段时间，一路都很是平安。 只不过这日白天，他们在路边暂时歇息吃干粮的时候，遇到了一小队的流民。 这些流民有男有女，还有几个小孩。 们见他们手中有粮食，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不过这几个异族人长得高大，保护他们的士兵也同样都是勇猛的大男人，这些流民自然不敢上去随便抢。 几个流民凑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后，派了一个代表上前。 “做什么的？” 为首的士兵做普通人打扮，见有人上前直接问道。 那流民瘦得皮包骨，但看着还算有一些精神。 他赔笑道：“几位爷，我们想与你们换一些吃的。” 说着，手中拿着的东西伸了过来。 “我们有大周通宝，可否与你们换几块饼子吃吃？” “孩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啦。” 为首的士兵低头一看，这人手中拿着几张纸质通宝。 “纸质通宝？” 他们东南并没有多少这种东西。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的，毕竟去年朝廷发行纸质通宝后，大家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有些外出行商的人会带一些纸质通宝回来。 可这东西因为东南境内并不多，基本都没什么人收。 见他们是想来换粮食的，士兵们都看了过去。 其中几个身体干瘦显得脑袋很大的小孩吮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这边，有些口水都流了满手。 “可以，我们可以给你们换一些。” “但我们干粮也不多，只能给你们几块。” 那流民赶紧道谢。 每个士兵都凑了一些干粮。 总共凑了八块干粮，递给了这个流民。 “五十文？” 士兵拿起那流民递过来的通宝数了数。 一块干粮最多三文钱，八块也就二十来文。 这人给这么多？ 一个流民居然出手这般大方？ 那流民愣了愣，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们只有这么多，诸位爷若是嫌少，那给我们换两块干粮便行。” “我们给孩子省着点吃，也能吃上几天了。” “听闻西南边界那边有座山招流民做工，我们只要撑着去到那里就能活下去了。” 这几个人确实是与他们往相反方向去的。 但士兵是觉得他们给多了，结果他们却以为是给少了？ 是灾区物价太高了？ “就几块干粮，要不了这么多。” 这士兵说：“十文钱就够了。” 那流民脸色似乎有些纠结。 最终，他还是说道：“诸位不认识这个大周通宝？” “认识啊，不就是去年发行的纸质通宝？” 几个士兵们一头雾水，似乎不懂这人为什么这么说。 这流民听见这话，便知道这些人可能真没用过。 他见这些人心地还挺好的，自己和家人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便好心地说道：“这大周通宝，是灾区那边发给我们的。” “实不相瞒，我这五十文的大周通宝，只能换一块饼子。” “所以我拿诸位两块都算是多的了。” “五十文一块饼子？” 几个士兵满脸惊讶。 “这是抢劫！” 就算是灾区，这价格也太离谱了一些吧！ 这流民叹了一口气，“若是用铜钱的话，估计十文钱就能买到一块饼子，但这种朝廷发的大周通宝不行。” “诸位若是再往里面去，遇到有人用这种通宝跟你们买东西，可要留几个心眼。”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 本来朝廷给灾民发钱，这是好事。 但这钱又好像不是真的钱。 灾区那边十个铜板能买到的饼子，这纸质通宝居然要五倍甚至更多。 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几个士兵们都是粗人，想不到太复杂的东西。 但也知道，这种纸质通宝估计最好就是不用。 “行吧。” 既然这样，那他们把这五十通宝收下，八块饼子还是给了他们。 “你们往牛角山那边去，那里确实在招流民做工，不过你们这拖家带口的起码要走上大概半个月。” “这些干粮你们先拿着吧，大人能饿，孩子也饿不了。” 听见这些话，这流民感激涕零地喊了一声，加上他们一行人全部要给几人下跪。 为首的士兵扶了一把，摆了摆手。 王府派了他们这趟差事，回去之后可是会有真金白银的丰厚报酬的。 所以这几块干粮罢了，对他们来说还不算什么。 而且他们后面还有补给会送上来，所以是不用担心饿肚子的。 一行人感激地离开了此处。 “还以为朝廷发钱是什么好事，结果就这......” 为首的士兵拿着这一沓通宝，随手塞进了胸前。 几个士兵们也一脸唏嘘。 有人感叹说：“我听闻朝廷先前也要让咱们的百姓用铜钱和银子去换朝廷派发的纸质通宝。” “后来被咱们府君给拦了下来，那些纸质通宝全留在了王府。” “还好咱们没换到，不然咱们手中那点余钱不得直接缩水了？” 遇到这事，他们才想起来。 还好他们府君有先见之明。 然而这几个士兵在感叹的时候，那几个异族人也在低声讨论着。 李子木不在，他们就没了翻译。 几个人只能说几个简单的词语，和这些士兵们基本是沟通不上的。 但他们刚刚也看到了。 那几个士兵拿几块干粮，就换了五十文大周通宝！ 这大周通宝，他们来东南之前就见过了。 虽然他们边境互市现在不收这个，但可以拿来在大周换物资啊！ 这一路过去，起码还有好长的路程会遇到流民们。 只要一点点粮食，就能跟灾区的流民们换更多的大周通宝。 那他们不也可以私下赚上一笔？ 第471章 傻眼了 这般想着，几个人便开始分配起自己的东西来。 能拿去卖的，都卖给那些沿路遇到的流民们。 这些流民们明明在逃荒，饿得面黄肌瘦，可个个手上都有不少这种大周通宝。 而且越往里面，他们手上东西卖的价格就越高。 过了几天，他们甚至用一块饼子就换了整整一百文的大周通宝。 看着手上的一沓纸质通宝，几个异族人都惊呆了。 和东南的生意没谈成，他们却私下赚了这么多钱？ 一直到出了灾区，到了指定的驿站等他们的使者团。 几个人的包袱里鼓鼓囊囊的，装的全是路上他们换来的大周通宝。 这些大周通宝，等他们走的时候，再换成大周的其他物资回他们那里售卖，又能赚上一大笔。 这么一算，要不是不穿衣服不行，他们都恨不得把自己穿过的里衣里裤都拿去卖给他们遇到的那些流民们。 “这大周的百姓们还是有钱啊，逃荒的流民们个个手上都还拿着这么多钱。” 几人高兴地感叹了一番。 在驿站等着不免无聊，他们便想着到这城里的青楼去玩一玩。 毕竟路上赚了这么多钱，不好好挥霍一通怎么对得起自己？ 青楼这种地方，闭着眼睛都能靠鼻子找到。 几人到了后，老鸨满脸笑容地把几人迎进去。 “哎呦，还来了几个番鬼佬啊？” 进到包厢里，把一沓大周通宝拍在桌子上，为首的异族人喊道：“姑娘，漂亮姑娘！” 这几个字喊得估计是在他们所知道的大周话中最标准的了。 老鸨本来满脸笑容，看到这一沓子纸质通宝，脸上的笑瞬间就收了回来。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了指桌上的纸质通宝，对着几人摇了摇手指。 “这个，不要，要银子。” 伸出来摇的食指弯曲起来，和大拇指贴着搓了搓。 “银子？” 这种话，他们倒是听懂了。 但桌上的这些，不就是银子么？ “银子！” 指了指桌上的大周通宝。 老鸨翻了个白眼，伸手朝旁边的人要了一颗碎银子给他们看。 “银子！” 又把桌上那一堆大周通宝拿起来，甩回他们怀里。 “这个不要，拿走拿走。” 什么玩意儿？ 这几个异族人没银子，还来什么青楼？ 他们这里可不收这些纸。 几个异族人懵了。 他们拿出这一沓的大周通宝，青楼居然不收？ 这不是大周的钱么？ 而且还是大洲朝廷拿去发给灾区百姓的，这钱币肯定是真的才对啊！ 然而老鸨说什么都不收。 见他们拿不出银子，直接让人把他们请了出去。 几人站在街上，有些茫然。 他们住的驿站乃是朝廷官办的驿站。 一切开支都从当地官府的账上走，所以他们到了驿站之后还没用过钱。 这才第一次用，就被拒收了。 不信邪，他们讨论了几句，决定就近找个酒楼再去试试。 青楼的不收，说不定是他们特定的规矩。 结果进了酒楼，吃完饭后拿出这些纸质的大周通宝后，收钱的掌柜眼皮子都没抬，直接摆摆手，指了指抽屉一角露出的一块碎银子。 “银子。” 又指了指旁边装着的铜钱。 “铜钱。” “你们那个不收！” 又被拒收了！ 几个人只能掏出身上的银子把饭钱付了。 这不是大周的钱吗？怎么哪里都不收？ 既然都不收，那朝廷拿来发给灾区的流民是要干什么？ 给他们擦眼泪用么？ 又在附近的店铺试了一下，无一例外都不要这些纸质通宝。 甚至街上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都不愿意要。 “我们这一路换了这么多的大周通宝，一个子都花不出去？” 一个异族人不敢置信地说。 “兴许这里的百姓不收而已，京城那边必定是收的。” 为首的异族人这般安慰道。 他们这才稍微安心。 也是，怎么说都是朝廷正式发的通宝。 这些小地方不收，但京城那边肯定是会收的，到时候他们去京城再买东西便是。 虽然京城的东西贵了一些，但能用出去他们都是不亏的。 …… 很快。 他们便与自己的队伍汇合了。 使者团一行人，一般规定的只能是一百人左右。 可来朝贡一的机会难得，来的人都会得到大周的赏赐，因此他们基本都会找一些借口再带多一些人。 这一行人，足足增员到了将近二百人。 使者团的领袖叫木托，是他们国家的皇亲。 木托听了这几个人禀告东南的事情后，也和他们抱有同样的想法。 “既然东南那边这般说，那我们便先到京城去见过大周皇帝再说。” 本就是东南主动来信说要和他们做生意的，结果他们根本一点诚意没有。 木托的家族在他们当地是最大的棉花种植商，还有加工棉线和棉布等产业。 但他们国家人口没有大周这么多，因此需求量并没有那么大。 如果东南那边真有这么大量的话，木托他们家还可以把那些因为棉花卖不完而改来种庄稼的地都改回种棉花。 可惜听了自己的话后，他便暂时歇了这心思。 准备一心一意的准备此次去京城朝贡的事情。 …… 一行人到了指定的驿站后，便有朝廷派来的官员过来接。 一路上赶紧赶慢，他们终于在天气变得更炎热之前到达了京城。 在京城外的驿站稍微整理着装，次日便得到了大周皇帝的传召。 年轻的元和帝精神不错，对着他刚登基就来朝贡表示臣服的这个小国非常满意。 而且使臣的首领木托，大周话说得非常不错。 这就说明，他对大周的强大是真心认可的。 “木托使臣辛苦了。” 元和帝笑眯眯地，“今日宫中安排了宴会，还请诸位使者团的成员一同出席，好好见识一下我大周的风采。” 木托带着自己的人，恭恭敬敬地行大礼。 “多谢皇帝陛下！” 元和帝挥了挥手，让鸿胪寺少卿龙海文带他们他们先下去招待着。 龙海文上任后还是第一次接待国外来的使者团，本人虽有些紧张，但还是招待得似模似样。 元和帝对他的工作还算满意。 等他带着使者团离开后，元和帝回了御书房。 户部尚书石有为已经候在了在里面。 “陛下。” 元和帝淡淡点头。 “如何？” “都准备好了。” 石有为低声说：“可就在今夜宴会上，会不会太心急了一些？” 第472章 冲着他来了 今晚皇帝举行宫宴。 除了招待西域来的使者团外，元和帝还准备了特别节目。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着单干。 以前他与王阁老是一伙的，上位的时候王阁老出了很大的力气。 刚登基的时候，君臣相宜，两人关系比以前还亲了不少。 可这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元和帝做皇帝的时间越久之后，便开始有点变质了。 每次一想到自己有把柄在王阁老手中握着，便觉得怎么看王阁老怎么觉得都很是碍眼。 可王阁老毕竟从他父皇在位开始就已经手握大权。 虽然他工作能力并不出色，但这么多年来，他的地位还是非常稳的。 而且底下投靠他的人也多。 贸贸然对王阁老动手，肯定是不行的。 只能先从他的羽翼下手，一点点铲掉。 而元和帝，还真的有这样的机会。 去年他父皇还健康时，曾经处理过一件事。 当时赵成书派人发难提出来，说每年国库出去的银子，都有巨额不明亏空的事情。 或者是军饷，或者是赈灾饷等。 这事一开始闹得还挺大的，后来却是以处理了一些底下不重要的人而轻飘飘就揭过了。 这事，元和帝当时也是知道的。 而且他还知道，这事有些蹊跷。 可是具体有什么蹊跷，他并不知道。 当时他虽然是皇帝剩下的唯一儿子，可他长期被排除在朝堂之外，只能靠自己去四处摸索。 因此这些朝堂上的重要事情，他大多数都只能和王阁老一起讨论。 王阁老本人，自然不会透露太多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但没关系，王阁老还有猪队友。 当时的户部侍郎，现在的户部尚书石有为，对那件事便知道的颇为清楚。 如今他完全投靠了皇帝，自然对王阁老手中的权力也开始垂涎。 以前他是王阁老手下干脏活的小弟，可如今他就变成了皇帝手下的得力大臣。 皇帝这般倚重他，他能不为君分忧么？ 得知皇帝对王阁老动了心思，石有为是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直接出卖了王阁老。 元和帝很满意。 他不可能一下子把王阁老拉下去，可能削弱他的力量，顺便让王阁老知道自己这个皇帝今非昔比，不再是以前那个凡事都得依赖于他的三皇子就足够了。 “朕先前还不知道朝堂出了此等大事，如今知道了，哪里还能等？” “今夜宫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此事解决了，才是最好的。” 元和帝想，如果跟他父皇一样解决，估计最后又是不知道被谁糊弄了过去。 至于那些无端消失的银钱有一部分进了他父皇的口袋，这事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他父皇都死了，总不能清算先帝。 不能清算先帝，那便只能清算底下的臣子。 所以今夜，王阁老必定要失去一些什么东西。 恰好王阁老手下有一个人的职位，他这个皇帝非常感兴趣。 ...... 招待外国使臣的宫宴办得非常盛大，皇宫贵族和文武大臣们都盛装出席。 元和帝高居主位，左边是武将勋贵，右边则是文官们。 其中文官以王阁老为首，单独一桌。 而后面则是赵成书等两人一桌。 其余的，则是三四人一桌。 偌大的御花园摆满了桌椅。 元和帝高兴，给了西域的使者团不少赏赐。 木托见气氛这般好，便准备跟他提一些有利于他们互市的条件。 毕竟东南那笔大生意他们如今还没谈妥，若是能从朝廷这里得到更好的条件，那便不用再回头去找东南的示好了。 可惜他还没开口时，突然有个官员站起来。 他喝了几杯酒，估计有些上脸了，满脸红光。 拱手对皇帝说：“西域各国一直与我们大周交好，因此我们边境才得以保持和平。” “然而这一切，也依然离不开驻守西疆将士们的功劳。” “臣请陛下在此佳日，犒赏西疆的将士们。” 大周西边没有战事，但也还是要有人驻守边境的。 虽然兵力不多，也好久没有过战事了，不过也确实是有功。 元和帝便笑道：“爱卿所言极是！” “既如此，那便赏！” “对了，朕也不知道，以往朝廷都是如何犒赏将士们的？” 兵部尚书夏阳江赶紧站起来禀告道：“以往都会命户部颁发粮草彩缎，再差出内臣带皇命送往边疆，慰问将士们。” 元和帝点点头，说道：“那便依卿所言。” “石爱卿，你这便安排下去，好让驻守边境的将士们早日收到赏赐。” 石有为起身行礼：“臣遵旨！” “臣记得，先前户部库房便有先帝准备犒赏将士们留下的一批物资，直接让人清点一番送出去便是。” 石有为一番话刚说完，王阁老便直直地看向他。 石有为装作没留意到他的眼神，笑眯眯地喊人现在就去盘点。 这样等到宴会结束，明日一早赏赐便能从京城发出。 “且慢。” 王阁老突然出声道：“陛下，那一批物资有些问题。” “若是要犒赏军士，需得户部另外拨款才是。” “有何问题？” 元和帝一脸好奇。 “能入了国库的东西，为何会有问题？” 王阁老又看了一眼石有为。 发现他根本一眼都不看自己，只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 王阁老心中冷笑一声。 看来这是针对自己来的了。 石有为能不知道那批物资的事情？ 哪里有什么物资剩下，那是王阁老给皇帝出的主意，让他借着赏赐军士的由头从国库弄钱用的！ 就是吃一笔空饷。 当时石有为还没升上户部侍郎，这事若是追究起来，他责任还真的没有那么大。 所以君臣二人才会选了这件事来发难。 王阁老倒也没有多慌，收回眼神说道：“有没有问题，这便要问石大人了。” “毕竟石大人才是户部尚书。” “而且在此之前，户部尚书职业空缺许久，都是石大人在主持部堂大局。” “先帝吩咐的每一次开销，都是经由石大人之手。” 石有为听出了这话中带着的警告之意。 他确实也不清白。 但皇帝已经说好了会保他，所以他才敢和王阁老对着干。 石有为硬着头皮说：“事情太久了，臣确实是一时忘记。” “不若待臣回去查明后，再作打算？” 元和帝刚刚还高兴的脸恢复了淡淡的神色。 他轻飘飘地说道：“户部库房每年盘点，居然还会有不知道的问题？” “难不成是有人敢当着朕的面，直接在国库动手脚不成？” 第473章 问你爹去啊 同坐一桌的赵老头和夏阳江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意识到了，陛下这是要冲着某个人去的。 而那个人，正是他一直以来的盟友王阁老。 因为户部自从赵成书退了之后不久，就变成了与王阁老有各种牵扯的人在管理。 所以皇帝要倒查户部的事情，必定会动到王阁老底下的人。 更何况，这查的还是与军资有关的。 这便还牵扯到兵部等。 这些部门，无疑都是与王阁老牵扯最深的部门。 “我们该如何？” 夏阳江低声问道。 先前户部亏空的事情，是由赵老头带头去做的。 可惜先帝最后轻飘飘地带过了。 如今皇帝要查军资，只要赵老头再略加推动，这事肯定还能有个另外的结果。 赵老头说：“先看看再说。” 皇帝与王阁老的情谊，不是他们这些臣子们能及的。 虽说现在皇帝看着是要动王阁老，但说不定也会像庆元帝一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此时他们贸贸然冲锋，说不定还就成了这君臣二人之间的炮灰。 赵成书既然这样说了，夏阳江便也专心看戏。 本来今日这一场宫宴，是为了招待外国使臣所设置。 结果因为犒赏军士的事情引起了一些不愉快。 元和帝看起来心情没受太大影响，只说道：“明日上朝之前，石爱卿给朕一个结果。” “这军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朕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石有为赶紧拱手应下。 王阁老看着这君臣二人把自己排除在外，两三下就做好的决定，忍不住要眼神愈发寒冷。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皇帝吩咐完后，才脸色和缓了一些，才又让人上了歌舞。 这宴会还在继续，但来自西域的使者团们也不好和皇帝再提什么了。 一直到宴会结束，木托也没能把自己想要办的事情说出来。 他只好让人备了厚礼，亲自带人送给负责招待他们的鸿胪寺少卿龙海文。 他们打听过了。 听闻鸿胪寺少卿龙海文的舅舅便是户部尚书石有为，而石有为，如今正是元和帝手下最得宠的官员。 龙海文自然是笑眯眯地收下了这些使臣们送的礼物。 “不过现在陛下正在为了赏赐边军的事情烦恼，诸位要求的事情，须得过几日才行。” 木托笑着说：“大周皇帝陛下日理万机，自然是国事要紧。” “在我等离开之前，龙大人把我们的需求转达给皇帝陛下即可。” 龙海文满口应下。 他的舅舅如今正得盛宠，一点小事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这些使臣们送的礼还算可以，帮他们转达一个消息还是能做到的。 …… 另一边。 石有为在宴会还没结束时，就回到了户部。 他紧急召集户部的诸位官员，通宵点灯开始干活。 一通核查后，他才像刚刚知道一样，一拍大腿。 “事情不好了！” “这批军资，国库没有，也没有送往边关。” “这是被人私吞了！” 兹事体大。 次日一大早，他便带着人去向元和帝禀告了此事。 元和帝皱眉道：“国库的东西，何人敢私吞？” 石有为说：“事情太久了，臣暂时能查到的也不多。” “只能查到当时负责出库的是十年前已经致仕的宋威杰宋大人，而负责押送的，也是定安伯蔡子涵。” “这出库文书上，还有二位交接所亲自签下的名字！” 一大笔军资不翼而飞。 虽然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可依然不是小事。 宋大人前几年已经去世了，定安伯倒是活得好好的。 而且他人就在京城。 元和帝怒道：“反了天了！” “朕倒要亲口问问，这二人当时经手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东西！” “若是没有东西，他们如何会签下这份交接文书。” “若是有东西，那东西去了哪里？” “来人，宣定安伯！” …… 王阁老全程看着他们说话都没有出声。 事实上，他自从到了这个位置后，脾气一向比较稳定。 皇帝对于他们盟约间的背叛，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王阁老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先帝的青睐，一步步往上爬之后。 一直到了前两年，先帝对他的信任才因为赵成书的出现而开始慢慢淡了。 本以为现在这皇帝是自己一手扶持上来的，他会与自己的关系更稳固。 事实证明，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曾经被他视为会分走自己权力威胁的赵成书，确实因为这样被他排除在外。 可他没想到的是。 没了对手，皇帝却把自己视为了对手。 平心而论，王阁老并不想架空皇帝。 他只想老老实实地稳坐自己的首辅之位，让底下的人都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罢了。 可皇帝不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皇帝要干，那王阁老倒要看看，他会做到什么地步。 至于皇帝如今看重的石有为...... 这人是自己一手提拔的。 在王阁老心中，他连个对手都不是，压根就没有一点当初赵成书回来时给自己的压迫感。 ...... 很快。 定安伯蔡子涵被宣到了御书房。 定安伯家与王阁老家牵扯非常深。 定安伯的女儿蔡玉兰与王阁老的女儿，是自小一同长大的闺蜜。 定安伯本人不是文官，可作为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京城的兵都握在他的手中。 看来皇帝是想要把他撸下来，换成自己的人。 一进殿内，定安伯首先看向了王阁老。 见王阁老也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心下稍定。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皇帝召他来是为了什么事。 对此，他根本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因为那件事，本来就是先帝做的。 定安伯他最多是从中也私下搞了一点好处而已。 先帝自然不会自己给自己找茬，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借口。 谁能想到，十几年后，现在的皇帝突然翻旧账呢？ 所以当皇帝问起那批军资的事情，定安伯一点都答不上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陛下，臣当时都是按照皇命去做。” “至于军资送到了哪里，臣......臣不知道。” “不知道？” 元和帝笑得有些冷。 “国库的东西，就这么莫名消失，负责押送的定安伯你说不知道这批东西去了哪里？” 定安伯心想，这得去问你父皇啊！ 但这是不可能的。 皇帝是不会有问题的，有问题的肯定是他们底下的人。 他没什么办法，只能把这哑巴亏吃下，等着王阁老救。 一咬牙，他还是说：“臣真的不知道。” “臣只是按照皇命去做，还请陛下明察！” 见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元和帝冷笑一声。 “明察？” “朕看是你身为大周的臣子，动了私心，所以才会私吞国库的军资。” “来人！把定安伯打入天牢，好好审问一番。” 第474章 找到了主心骨 定安伯以为自己就算进了天牢也很快会出去的。 毕竟这件事，真的不能怪他。 真要追究起来，那是先帝的问题。 陛下再大能耐，难不成会去追究他爹？ 而且他和王阁老这种关系，王阁老也不会对他置之不管的。 所以他并不很担心。 只天牢里环境实在一般，尽管王阁老派人来送了东西，依旧是让他颇为难受。 就这么在天牢里等了几天。 定安伯没有等来救他出去的圣旨，反而等来了几个自己的同僚。 “你怎么也进来了？” 定安伯讶异地看着旁边几个牢房里刚被关进来的同僚们。 都是王阁老一派的人，先前或多或少都参与过那件事。 其中一人苦着脸说道：“伯爷一直在牢里，消息可能不灵通。” “外面翻了天了！” “整个西南和中部全部暴乱，场面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如今陛下要问责，要钱赈灾，要把国库以前没了的东西都找出来。” “那个葛御史一篇文章写下去，直接煽动了京城的那些学子们，他们联名上奏要求陛下彻查朝中官员，清查历年赈灾款的去处，再拿出真正的物资来救灾。” “如今这事情太大，王阁老也压不下去了。” 这次的事情，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本来定安伯这事，等王阁老运作一番，基本问题是不大的。 可前几天灾区突然暴雷。 陛下让人送了物资，甚至给灾民们发了钱财。 种种操作下去，结果灾区的情况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严重。 正好定安伯这事就是皇帝让人追查国库丢失物资的事情。 这下子不止那批军资，连带着以往一些事也都被挖了出来。 事情突然变得无法收拾，越来越多的人被挖出来。 定安伯听罢，有些紧张的问：“王阁老怎么说？” “没怎么说。” 那官员回说：“王阁老昨日才去见过陛下，可我们今日便一同被下了天牢，说明他去求见并没有发挥到作用。” 这可不太妙…… 定安伯总觉得，有一口锅肯定会盖到自己头上的。 他想着，如今看来不能只靠王阁老了。 得写信回家，让自己家人赶紧去走动。 不然等事情越来越严重后，他就更加不能脱身了。 只是定安伯夫人虽然也是贵族出身，可她家已经旁落，基本没有什么得堪大用的子孙后辈。 而定安伯的儿子也并没有什么出息，只是一个纨绔。 至于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他的女儿蔡玉兰去年嫁了新科榜眼，女婿如今在翰林院，说不定能发挥一点作用？ 想到这里，定安伯又觉得有些头疼。 因为新科榜眼董思成，在第一次会试落榜后便被他们家看中潜力，帮他留在京城继续学业。 第二次会试金榜题名，定安伯家自然有不小的功劳。 可惜的是，定安伯知道自己的女儿。 她不喜欢董思成，觉得他本来一介穷书生，无非是靠着自家才能取得如此成绩的。 两夫妻成亲后，蔡玉兰一直住在娘家。 而董思成虽然入了翰林院，可这是个清贵衙门，没有油水可说。 因此他也没钱在京城另外购置宅子。 而且成了亲，跟自己的娘子分居也不是个事。 于是他也继续留在了定安伯府住着。 定安伯觉得这样不好，有想过资助自己女婿买个宅子。 可自己女儿不同意，便也作罢了。 虽然自己家对董思成有恩，可这桩亲事明显没有达到亲上加亲的效果。 也不知道董思成为了救自己这个岳父，会不会拼尽全力。 “无论如何，也得试试才行……” 定安伯也没办法了，除了等王阁老外，他还得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女婿身上。 …… 而此时的定安伯府。 定安伯一家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定安伯前几日被召入宫后便被打入了天牢，陛下也不允许他们去探视。 一家人急得团团转，只得到处去打听。 最终，蔡玉兰凭借着自己的手帕交王艳娥，求到了王阁老那里。 王阁老温声安慰了她几句，说自己会尽力。 蔡玉兰心刚放下，结果今日却听说事情突然闹大了。 她担心自己的父亲，本想再去见见王阁老。 结果王阁老不在府上便算了，连她的闺蜜王艳娥也不在。 说是王阁老把她送到城外的寺庙中礼佛去了，起码要一个月才回来。 蔡玉兰不愿意想王阁老是故意把女儿送走，好让自己求不到他们那里去的。 可如今事情紧急，她又实在没别的办法。 本来就心情焦躁，董思成这几日回来得又晚。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蔡玉兰也顾不上以往自己在他面前多清高骄傲了。 直接眼睛红红地问道：“父亲的事情，可有着落了？” 董思成欲言又止。 他虽然与蔡玉兰关系不好，可定安伯毕竟对他有恩。 所以在他被陛下打入天牢后，董思成也一直在走动。 可经过这几天后，董思成觉得希望有些渺茫。 “我估计……不大好……” 事情太巧了，正好遇到这样的坏消息。 而御史葛时虽然才加入都察院不久，可他这个人实在太过厉害。 三两下，就煽动了京城的那些学子们，联合给朝廷施加压力。 王阁老估计都没想到事情会发酵成这样，如今在陛下面前也说不出要留定安伯的话来。 所以这事，大概率会从重处理。 董思成说完，蔡玉兰仿若失了魂一般，喃喃道：“怎么会？” “王阁老答应了会救父亲出来的，我们两家一向交好。” 董思成心想，王阁老这次，可能谁都不会救。 事情闹成这样，已经不是只靠他手中的权力能救下来的了。 蔡玉兰估计也想到了一些，所以才会这样。 不然往日自己回来见到她，她都是处处挑剔的。 哪里能想象得到她这般温声细语地和自己商量事情？ “对了，除了王阁老，还有别人可以求对不对？” 蔡玉兰突然升起希望。 “你与新科状元，长乐公主的驸马是朋友，他是赵阁老的小弟子。” “所以你肯定与赵阁老关系也不错的。” “你帮帮我们，去找赵阁老也帮忙想想办法好不好？” 董思成和苏誉确实关系还行，也与他的老师赵阁老有些联系。 蔡玉兰求不求自己，他本来都是要去找人帮忙的。 “嗯，我明日一早便去。” 见董思成一点不计较，还为了她父亲这般四处奔走，蔡玉兰慌乱的心也暂时安定下来。 “明日休沐，我写封帖子上门拜访才行。” “我给你磨墨。” 蔡玉兰赶紧挽起袖子，开始磨墨。 董思成则坐下，把白纸压好，拿起毛笔开始写起来。 白纸上很快便留下了一个个端正有风骨的字。 蔡玉兰好像是第一次见他写字一般，看得有点呆。 自己这个便宜丈夫，写的字真好看…… 也是，即便出身不好，他毕竟是新科探花，已经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正想着，董思成已经写完了。 抬头看到蔡玉兰一脸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帖子，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蔡玉兰在他的印象中，一直跟个骄傲的孔雀一般，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董思成忍不住心中叹了一声，轻声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这事还有我在。” “我会想办法救岳父大人的。” 蔡玉兰回过神来，看向他。 两人眼睛在空中对上，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 但心中却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般。 “嗯……”生硬地回了一句：“谢谢，好在有你……” 第475章 交给你办 元和帝没想到，赵成书的警告来得这么快。 为了赈灾，他印了不少的大周通宝。 通过这些大周通宝买了不少物资，甚至还给灾区的百姓们每个人发了一笔钱财。 种种手段下去，本以为灾区的情况会得以缓解。 结果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灾区就出现了比先前更大的乱子。 现在不止西南到处都是起义的暴民，就连中部也效仿那边，开始动乱。 各地急报一直往京城送，到处都是求援的奏疏。 而在此之前，赵成书就单独来找过元和帝。 告诉过他，若是他那般做，会导致灾区的情况更加糟糕。 可惜已经晚了。 坏消息来得太快，甚至给不了朝廷反应的时间。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元和帝正好为了打压王阁老，在查往年国库亏空的事情。 本来只打算撸掉几个王阁老的同党，削弱一下他的势力。 但现在，他得改变主意了。 既然印的通宝缓解不了灾区的问题，那就必须得弄点真的物资和钱财去。 这些从哪里来？ 自然是这群被他查出来有份参与亏空国库的官员身上。 这时候，他也暂时管不上会不会对王阁老动刀子动得太狠了。 毕竟事情本来就做了，再做狠一点应当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这几天，元和帝指使手下的人，开始彻查这事。 查到便直接收监，等着这些人表态。 他不需要把人都杀光，只需要着重处理一两个。 剩下的，只要他们肯把钱财拿出来，充回给国库，他这个做皇帝的还是肯放过的。 ...... 葛时经过昨晚熬夜奋战，兴奋地又写了一篇文章。 最近陛下在追查国库虚空的事情，要处理国家的蛀虫。 这样的消息，怎能不让他兴奋？ 知道的当晚，他就以此事，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长长的文章。 随后，又把他的文章张贴到了金满楼里，念给京城的那些学子们看。 金满楼不是普通的酒楼。 大部分文学社有活动，都会选择在那里举办。 因此那里也是京城文人学子出入最频繁的地方。 相比一开始写下劝谏奏疏引起皇帝的注意，葛时如今的文章更加老辣。 尤其这些读书人们都是年轻学子，葛时本就有先前煽动过他们的经验。 一篇长长的雄文，很快就被那些学子们争相传颂，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联名上奏，要求皇帝彻查国库被人私吞一事，要揪出这些朝廷的蛀虫来。 事情经过这些学子们的手，越闹越大。 元和帝便也顺势接下这股风，开始让石有为带人细查。 天牢里被关进去的人越来越多，朝廷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 不过好在。 这种时候，王阁老只是冷眼看着，并不曾出手阻止。 元和帝知道，王阁老这个人还是颇有脑子的。 现在情况对他非常不利，一旦他出头，估计就算是首辅，也会被清查。 所以保持沉默，便是最好的。 等把被他抓进天牢的那些官员们治理好，得了他们的钱财后，国库除了新印发的大周通宝外，便会有实际性的东西进账。 这样一来，灾区的情况估计也能真正有所缓解。 元和帝想得很好，也是按照预想的这般做的。 在户部和都察院清查国库亏空一事的时候，他又把赵成书单独召到了御书房。 “赵师傅，你觉得朕这种做法是否可行？” 上次加印大周通宝的事情，赵成书专门来提醒过。 如今事情果然像他说的那般，出现了严重的后果。 因此元和帝这次做事，便又特意把他喊来再问一下。 还有一点。 那便是上一次追查国库亏空的事情，本就是赵成书主导的。 所以严格来说，赵成书是他的盟友。 元和帝找他，也是要找他帮忙对付王阁老的意思。 对于灾区的处理办法，赵成书其实也有些出乎意料。 当初苏誉写信，跟他详细说明了会引起的后果。 可惜他的劝谏，皇帝并没有听。 还把希望寄托到以后，等后来的人来解决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结果这以后，没几个月就到来了。 如今国库内都是新印的大周通宝，那些明显已经不能用在灾区了。 要抑制灾区的情况，赵老头倒是觉得元和帝如今的办法很实际，而且会非常快。 但作为文官，就算关在牢里的那些都是自己的政敌，可赵老头也不能带头去对付他们。 不然这批官员被皇帝薅完，尝到了甜头后，肯定会再去薅另外的。 这样一来，迟早会薅到自己人的身上。 赵老头想了想，说道：“陛下，臣认为用文官的家产赈灾恐有些不妥。” “此举会引起朝廷动荡，不利于目前我们的局势发展。” 一听到赵成书说自己的办法不行，元和帝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 似乎他做什么，都不对。 可该死的是，他若是不听赵成书的劝告，后果又可能会让自己这个皇帝焦头烂额。 “哦？那赵师傅有没有别的办法？” 元和帝把这情绪压下去，耐着性子问道。 既然赵成书说的是对的，那他还是要听的。 “臣以为，现在可以下旨让当地的大户人家和商户联合赈灾。” “凡是赈灾得当者，全部上报朝廷。” “以赈灾功绩大小，朝廷可适当赐下爵位或者官位作为赏赐。” “如此一来，估计能缓解一下灾区的情况。” 这样就等于是买官，不是太光彩的事情。 可没有这种吸引人的东西，那些大户人家或者商户也不会真的出力去赈灾。 那些人可能宁愿囤着粮食等着暴民去抢，都不会平白拿出太多去真正赈灾。 元和帝和他父皇不同的就是，他非常爱惜自己的名声。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做一些会在史书上让后人批判的事情。 可如今灾区闹成这样，再不着手去理，估计他这个皇帝的名声就更臭了。 相比之下，卖官位赈灾，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既如此，那便依卿所言。” 赵成书低垂着眼眸，拱手道：“多谢陛下采用老臣的意见。” 灾区的事情暂时能解决，剩下的还得靠赵成书慢慢给他规划。 元和帝便把语气放温和了一些，继续说：“关于国库被私吞一事，那些官员们的财产朕虽不会现在就拿去充公赈灾。” “可他们私吞国库，是必定要还回来的。” “横竖反正已经开了头，朕也决定要好好查一番。” “如今整个朝堂上，朕能信赖的，也就只有赵师傅你了。” “不如此事便交给赵师傅你办如何？” 元和帝这是想卖赵成书一个好。 先前赵成书主导了这事，可惜被他父皇给轻轻揭过。 如今他给了赵成书这个机会，让赵成书能继续做没做完的事情。 赵成书果然毫不犹豫地应下：“臣领旨。” 第476章 转移他的注意力 赵成书也没想到。 先前他为了给顾长乐的父母报仇，让底下的人揭开了国库被私吞的丑闻。 可先帝轻飘飘揭过，因为那事领头的就是他。 即便知道自己底下的人在他这个皇帝吃国库钱同时也在对国库下手，可庆元帝不可能处理自己。 因此这事闹了一场，最终就被这么放下了。 如今庆元帝死了，他的儿子终于还是要开始处理这事了。 苏誉在走之前，早已经查好了户部的账，把该查出来的资料都给了赵成书。 因此皇帝要他查，还真的是找对人了。 赵成书应下这事后，便开始着手继续清查。 ...... 得知这个消息，王阁老一党的人全都慌了。 被抓进去的人一个都没救出来，他们这些在外面的极有可能也要被处理。 王府的门槛几乎被人踏破，全是来找他商量对策的人。 王阁老其实还算淡定。 毕竟皇帝怎么搞，都绝对不会轻易动他本人。 可他应付得也有些烦了。 “老师，你说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陛下看起来像是要动真的，都把这事安排给了赵成书这一派的人去做。” “如此一来，恐怕我们所有人都逃不过啊！” 说话的人，是都察院副都御使罗镜文，也是王阁老的弟子。 这位传说中的“洗屌御史”算是王阁老的正经传人，两人在读书人中名声那是相当臭。 不过师徒俩都身居高位，名声臭不臭明显不太在意。 罗镜文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如今都察院那边，我也压不住了。” “那些御史们见那个葛时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为了表示忠心，也到处去找话题上奏。” “每日我们都有同僚被弹劾。” 元和帝动他这一派的人就算了，还把这事安排赵成书去做。 赵成书是王阁老的政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皇帝不知道吗？ 他就是故意的！ 闻到风向转变后，自然有心思的人就多了。 虽然还不到墙倒众人推的境地，可再发展下去，恐怕就不可控了。 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急着来找王阁老。 罗镜文说完，其他人也着急地看着王阁老。 “那定安伯都被关进去几天了，陛下明显还没有放他出来的打算。” “阁老你想想办法才是，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哪日就被陛下发落了。” 王阁老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似乎早有准备。 他说道：“如今之计，只能把陛下的心思转到别的上去，才好给你们争取出时间来把先前的那些烂事填补上。” 只要补上了，一般不会追究太过。 但这些人这么多年搞了这么多好处，能不能补上得另说。 “心思转到别的地方去？”罗镜文略略一思索。 “老师你的意思是……让灾区再闹大一些？” 其他人听了他们的话，都有些迷惑。 “不行，陛下如今这般追查以前的事情，就是为了灾区的情况。” “若是再闹大了，估计陛下会更着急去追查此事。” 也是…… 这次的事情突然严重起来，不就是因为灾区那边再次暴雷。 如果现在情况更加严重了，那陛下估计会查得更快更严格。 所以他们不仅不能用灾区去做文章，还得想办法让灾区的情况变好。 这样陛下才有可能把心思转到别的地方去。 王阁老看着这群人一副着急的样子，也决定不卖关子了。 他可以允许陛下动他的人，可绝不可能让陛下动得太深。 如今他们来找自己求助，王阁老也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不然大家人心惶惶，少不得会有那些出卖自己人的出现。 “北疆……” 王阁老说出这两个字。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去写信给边关的守将，同时联系关外的夷狄。” 王阁老淡淡地吩咐道。 其他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阁老英明！” “是了！北疆若是发生大规模战事，陛下自然没心思再理其他的事情了！” “若是夷狄打到关口了，那些暴民还算什么？” 有人两眼放光地解释道。 可…… 也有人迟疑。 “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相当于放那些夷狄进来烧杀掳掠？” “那边关的百姓……” 有不少百姓生活在边疆。 若是他们的士兵败退回关口，那些在外面生活的大周百姓和被送去边疆砌防御工事的罪奴和徭役岂不是完全暴露在夷狄的马蹄下了？ “既然赵大人担心边疆的百姓，不如你如今就亲自去疏散百姓，把他们带回关内？” “呵呵，我也就是说说……” 反对的声音很快被压下。 边关的百姓固然可怜，可他们头上悬着的刀都快砍下了。 他们家族的人加起来，可不比边关的百姓少！ 一群人得了王阁老的指示，顿时安心了不少。 大家离开后，回家安心地等着消息便是。 等这些人走后，罗镜文还没离开。 他问：“如今陛下明显要针对老师你。” “若是回过头来察觉到边疆的异样，届时恐怕也不好办。” 王阁老笑了一声。 “确实，陛下长大了，是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他摇了摇头。 “我是大周的臣子，一直都坚定地支持陛下。” “天下没有人比我对他更忠心。” 罗镜文也叹了一口气。 “陛下糊涂啊！” “都是先帝犯下的错，我们这些臣子们如何能撑到得了这样的责任？” “可他铁了心要处理，即便这次的事情能平安度过，以后我们在朝堂上也肯定举步维艰。” 王阁老眼睛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阵，他才说：“镜文你也无须惊慌。” “我们为朝堂付出许多，陛下总会看得到的。” 王阁老说了几句，把罗镜文打发走。 随后，他背着手到了自己府上后院一处偏僻的地方。 王阁老不好色，家中只有一个老妻和两个妾室。 都是跟了他许多年的人。 可他今夜到的地方，却住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长相美艳，腹部高高隆起。 见到王阁老到来，她有些高兴地站起来。 “阁老……” 王阁老“嗯”了一声，问她：“身子如何？” 若是有皇宫里的人在这里，估计会有人认得出这个人。 正是先帝死前那段时间最宠爱的萧美人。 三皇子登基后，便把她处理了。 不知道为何，她出现在了王阁老的府上。 萧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回道：“还好。” “今日稳婆过来看了，说我的肚子大概是个儿子呢。” 王阁老笑了一声。 “儿子便好。” “这样咱们大周的江山，也后继有人了。” 第477章 大干一场! 赵成书收到了董成思的信。 当初因为庆元帝突发恶疾，导致苏誉他们被困在京城郊外暂时不能回去的时候，董成思一直在帮着他们从宫外传信。 那么紧急的时候，他还敢帮着苏誉办这些，说明他与苏誉关系还是不错的。 定安伯只是个替罪的，大家都知道。 而且陛下找他去的时候也说过了，可以不要这些人的性命。 赵老头想了想，给他回了一封信。 回完信后，刚到他府上的马英伟也被请到了书房内。 马英伟不是空手而来的，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本子。 他说：“陈永安这么多年在边疆，查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了。” “若是真的要彻底搞下去，那我明日便安排他把东西呈给陛下。”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彻底收不住了。” “王阁老那边肯定也会想法子反扑，届时整个朝堂估计都会陷入争斗。” 陈永安便是去年率先把国库被私吞的事情捅给庆元帝的人。 他是户科给事中，拥有直接上达天听的权力。 虽然后来这件事被庆元帝暂时压了下来，但陈永安先前一直就在查这件事。 而且他亲自走了好几次边疆，收集的证据非常详细。 这么一份东西，一旦交上去，皇帝又没有刻意压的话，绝对是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的。 赵老头本来已经不想再争什么了，满心只想着回去东南养老。 但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在他面前，他又不得不认真考虑。 顾长乐的父母已经去世很多年，庆元帝也给了他们非常重的封赏。 这些都是庆元帝欠他们的。 可是他们死去的背后，隐藏的这些事情，究竟要不要揭开来。 这是一件要考虑的事情。 赵老头是大周的臣子，他更是庆元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而且他还曾经是庆元帝太子的老师，和他们父子两都关系匪浅。 若是把这件事彻底爆出来，估计已经宾天的庆元帝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赵老头轻叹一声。 到他这个年纪了，本就该为后辈做一些什么。 他收了苏誉这个弟子后，别说教他品行做人，就连学问都没什么机会教导。 顾长乐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跟自己亲生的孙女一样。 如果真的可以，这件事他确实得做。 其实先前就已经决定好了，那就大干一场！ 赵老头道：“明日我让人交上去。” “既然要查，那便彻底查。” “至于王阁老，没有陛下的支持，他不敢拼得太过。” 不过很有可能，他们最终可以把王阁老拉下来。 可他们两派人马也会拼个两败俱伤，内阁的力量会被削弱。 届时陛下就可以完全把内阁变成了他的附属品。 这些赵成书想也有可能。 但他也管不了太多了。 机会就这一个。 谁知道过一阵子，元和帝又是什么心思呢？ 马英伟点点头，说：“好。” 赵老头又说：“不过此事不需要你参与进来，你在一旁看着便是。” 这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如果元和帝真的不知道哪天又变了心思，重新和王阁老修复好关系，两人又像从前一样你侬我侬了，那赵成书这一派就肯定要被打压。 马英伟不参与进去，届时算账的时候就不会扯到他。 保留一部分势力，不到不得已的时候都不动用自己的底牌。 马英伟虽然也很想跟着自己的老师冲锋陷阵，但他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 于是他郑重地答应下来。 “全凭老师吩咐。” 赵成书伸手接过这一本厚厚的本子，放在自己书桌上，又写了一些信让马英伟带走。 至于董成思那边的，他则另外让人送了出去。 …… 定安伯府。 蔡玉兰一家人正在着急地等着。 董思成说信已经送了过去，估计很快会有消息。 可他们还是止不住的着急。 尤其是最近几天，被下令关进天牢的人越来越多。 “不行，这董思成可能靠不住，要不我儿直接进宫去求见陛下！” 蔡夫人娘家家道中落，完全帮不上忙。 她如今只能指望自己的一双儿女。 儿子在国子监读书，怎么也有一些人脉，她便赶紧催他去找人帮忙，亲自进宫去找皇帝求情。 蔡大少一脸地为难。 “娘，我做不到。” “如今国子监里的人个个都在讨论这事，到处都是骂爹的人，大家都对我避之不及，哪里还有人敢这时候帮我？” “我这几日连学都不敢去上。” 国子监的大部分学子都被葛时煽动，大家都对私吞国库的官员们唾骂不已。 就算蔡大少有一些纨绔朋友家中有些势力的，现在那些人也不敢帮他什么。 就怕被打成他们家的同伙，届时可就说不清了。 这不连王阁老都没有出手救人，他们这些人又哪里敢贸然参与进去？ 所以蔡夫人这一番要求，蔡少爷真的办不到。 蔡玉兰又给王阁老那边递了几次帖子。 可惜王阁老早早就把女儿送去了别的地方，蔡玉兰现在连回信都收不到。 她眉头微皱，想起董思成那日给她说的话，忍不住说道：“母亲，董思成他已经去找赵阁老了，应当不会有问题的。” 蔡夫人着急地唉声叹气。 “那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又不是赵阁老的亲传弟子，赵阁老真的会帮他吗？” “我还是担心......” 正说着，外面的下人拿了一封信急匆匆跑了进来。 “什么信？” “是赵阁老写给咱们家姑爷的信！” 下人这么一说，蔡夫人顿时管不了其他，直接把信夺过来就打开看起来。 这肯定是关于他们父亲的事情。 蔡玉兰也赶紧凑过去，看看赵阁老给他们写了什么。 蔡大少看着这娘俩的操作，忍不住嘀咕道：“这是赵阁老写给咱弟婿的，咱们怎么能擅自拆来看呢？” “这要是弟婿知道了，不得生气啊？” 此时，蔡夫人已经把信看完了。 信上赵阁老说让董成思放心，定安伯的性命他是绝对能保住的。 见到这样的话，娘俩都暂时放下了心来。 蔡夫人也反应过来，她们这一通操作太过着急了，确实不大好。 她嗫喏地把打开过的信递给自己的女儿。 “娘这不是有意的，只是太着急你爹了。” “我儿去跟你夫君说一声，让他莫要为此生气才是。” 蔡玉兰有些无语地拿过这封信。 她要怎么说？ 自己爹娘对他还有点知遇之恩，她和董思成关系才是真正不怎么好的那个吧？ “我......” “好了好了，娘这几天都没睡好，头太晕了。” 蔡夫人按了按自己的脑袋，有气无力地说：“知道你爹会没事，我便放心了，现在要回房间去歇息一下。” “我儿记得与女婿说一声，那可是你的夫君，莫要让他因此恼了我们。” --------- ps：好难.... 我主角最近写得好少，一直想着快点把背景搞完。 -=-哎，早知道在连中三元成亲之后就完结了，挖这么多坑干什么~ 我错了t-t 第478章 不就是你希望的么? 晚些时候。 董思成回到家中。 蔡玉兰拿着被她们母亲擅自拆开的信件，有些不好意思地来找董思成。 “这、这是赵阁老给你写的回信。” 董思成接过，看到信上的火漆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蔡玉兰这才慢吞吞地解释说：“收到信件的时候，我娘亲太过心急，所以擅自拆开了。” “你、你莫要生气......” 说完，看了董思成一眼。 董思成好像并没有生气，笑了笑说：“幸好这次赵阁老写给我的回信是关于岳父大人的。” “若是涉及朝中机密，那便不大好办了。” 能成为一甲三名的人，样貌自然不会差。 而且定安伯当时能在董思成落榜后资助他，除了看中他的前程外，当然也看中了他不俗的样貌。 也因此，蔡玉兰这才发现，自己这便宜夫君，笑起来好像看着还蛮俊的。 一旦有了一些想法，这心思就有些止不住了。 蔡玉兰觉得自己脸有些热，过往那些看轻和无视一下子都消失了。 她顿了顿，才说道：“这次是意外，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人随意拆你的信件。” 董思成点点头，“好。” 屋里沉默了一阵。 蔡玉兰还没走，董思成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这才看到她脸上似乎带了点红晕，有些怔怔地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 “你......” “你喜欢吃什么甜汤？我去让厨房做一些给你。” 董思成刚开口，蔡玉兰也正好开口。 这倒是新奇。 他这个娘子，居然关心起他喜欢吃什么来了。 董思成还行笑着，语气温和地回：“多谢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董思成被当做女婿一般留在定安伯府偏院住了三年，两人成亲又快一年多的时间了。 蔡玉兰若真有心，还会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么？ 董思成听了只觉得有点好笑。 “可这次父亲能得救，多亏了你......” 董思成摇摇头道：“岳父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他有事，我本就该拼尽全力去救他。” “只是因为知遇之恩吗？”蔡玉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董思成疑惑地看着她。 不然还有别的？ 蔡玉兰看他的眼神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便知道他说的知遇之恩便是全部了。 刚刚自己那点小心思，好像随着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也露了一点出来一般。 蔡玉兰有些羞恼：“我们是夫妻，难不成你救我父亲，就不能是因为我这个做娘子的吗？” 董思成似乎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但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记得蔡小姐曾经说过，你我结为夫妻只不过是家中安排，让我不要对你有任何妄想。” “这些话我都还记得。” “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越界的。” “此次救岳父大人，真的只是因为他对我有恩。” 见董思成不止又强调了一次，还说了一些以前自己说过的难听话，蔡玉兰脸色一阵变幻。 这些话确实是她说的。 而且不止说，她还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丈夫，她是极不待见。 即便他已经金榜题名，成了朝中新贵。 可他以前落榜时穷困潦倒，一直寄住在自己家中的事情，是揭不过去的。 自己也是因此才会对他一直带有偏见。 如今她倒是觉得这个人好起来了，可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蔡玉兰有些气恼地说：“那你便记住我家对你的恩情就行了！” 她气呼呼地离开，甚至在出门时不慎被门槛绊了一脚，整个人踉跄地一把扶住了门框才没摔倒。 “小心......” 没有身后传来的话，蔡玉兰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这才昂首挺胸地大步跨出了房门。 董思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自己说错话了？ 这些话不都是她先前对自己说的，然后让他记住的么？ 结果他记住了，也是这么做的，这人倒是生起气来了。 若是刚成婚那时候，董思成确实还带着点希望夫妻恩爱的念头。 可这一年来，他早已经把这些念头放下了。 照理来说，这不正是蔡玉兰希望的么？ 怎么现在她听着又生气了呢？ 女人心，海底针。 搞不懂...... 不过自己一向都不懂她的心思，所以董思成也没再继续想下去。 他提笔，给赵成书写了感谢的回信。 …… 最近朝廷不太稳定，元和帝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去招待来自西域的使臣们了。 他直接赏赐了一些东西，便让鸿胪寺少卿看着差不多就把人送走。 木托等人本来还打算和大周的皇帝商量一下扩大互市的事情，也根本没有机会。 再留下来，又怕会被大周朝廷的变故波及到。 木托只能让底下的人收拾一番，准备回去了。 要走的消息递了上去，也没有再得到皇帝的召见。 这群使臣们也没办法，只能让龙海文带着人送离了京城。 同行的人有些不甘心地对木托说：“我们就这般走了？” “这大周皇帝赏赐那么一点东西，其中就包括了一大箱的大周通宝，咱们这路费还得自己搭上。” 这纸质的大周通宝他们算是彻底了解了。 不算废纸，但也没什么购买能力。 青楼是肯定不收的，其他地方的商铺甚至小贩也不收。 京城倒是可以拿来交易，可价值却要打个骨折。 十文钱能买的东西，一百的纸质通宝不一定能买下来。 所以那几个从东南回来，一路赚了一大包通宝的哥们儿，才知道自己不是发财了，是单纯的瞎了眼。 怪不得那些灾区的百姓们会如此干脆地就用这么多的大周通宝买他们的东西。 而如今，大周的皇帝陛下居然也给他们赏了一大箱子的纸质通宝代替往常真正的金银财宝。 除去这一大箱东西，他们这次使者团来回的路费恐怕都不够。 木托叹了一口气。 “不走能怎么办？” “如今大周朝廷明显不对劲，咱们早些走，不要被他们的事情牵扯到才对。” “至于走这一趟得到的东西……” 没有办法了，总不能这样赔钱走一趟，什么都没得到。 “咱们去找东南王，和他做那笔生意！” “只要那笔生意能做成，咱们这一趟还能赚得盆满钵满。” 第479章 此前 此前。 在异族人离开东南的时候，曲州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烟火大会。 这场烟火大会要举办的消息，早早就已经放了出去。 因此，在距离烟火大会还有半个月时间的时候，曲州城内的客栈已经全部爆满了。 全是周边县城过来看热闹的人家们。 曲州城内的商户们都乐开了花，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去打扮自己的店铺，好吸引这些新来的客人们。 商户们抓紧机会狠狠赚了一笔，就连城内的普通百姓们不少人也都有额外的收入。 因为城内客栈爆满，不少民房就被来这里看热闹却没有找到落脚地方的人暂时租住。 整个曲州城内一片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样子。 苏誉还专门派了车马，去村里接上他的大伯和小叔等人。 还有杜志和、宋有明等人也专门从书院请了假过来。 顾老头直接让人整理了一个别院出来，用于招待这些与苏誉关系亲近的人。 满月宴这天，王府的大门来来去去，人就没停过。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被苏誉招呼到了宴席上坐着。 “孩子呢？” 一落座，大伯娘吴氏便迫不及待地问。 昨天他们来到曲州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吃饭后洗漱便先歇下了。 今日早早便到了王府，想着看一下苏誉的孩子。 苏誉提前派了车去村里接人，不过也不是两家人全都来的。 苏永昌怕来的人太多会打扰到苏誉两口子，因此只带了自家一两个儿女或者孙儿过来。 两家人正好坐了一个大马车，另外一个则拉着他们在村里准备的一些礼物。 进到王府，两家人都很是拘谨。 特别是坐在上座的顾老头，看一眼他们都担心要得罪了一般。 但又实在忍不住想要看看苏誉的孩子，吴氏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直接拉着苏誉便问了起来。 苏誉笑着说：“很快就出来了。” “等会吃完饭，还得劳烦大伯娘你们帮我看看孩子呢。” “我们帮你带孩子？” 吴氏一头雾水。 听说孩子有好几个奶娘，还有顾长乐在一旁看着，会用得到他们这些村里来的亲戚带么？ 吴氏以为苏誉是和她们说笑，也笑着回道：“行，你们夫妻二人不介意的话，大伯娘帮着你们带！” 小婶柳氏也赶紧说：“誉仔，我和你妹妹们也能帮忙的！” 柳氏把自己两个女儿也带了出来。 有这样好的机会，让她们见见世面，顺便看看能不能给大女儿找个好一些的夫婿。 上次苏誉回村的时候，他几个同窗都过来看苏誉，个个看起来都还不错。 若是能和他们结亲，即便是高嫁，可有苏誉在一旁护着，也绝对不怕她的女儿会被人欺负了去。 苏誉也同样笑着回：“行，大伯娘和小婶都是有经验的，晚些就麻烦你们了。” 苏誉和自家人说完话后，又去招呼自己的同窗们。 彭天成就在附郭县做县令，他是最近的。 换了一身常服，坐在几个同窗中间，气质与往日完全不同。 杜志和等人和他之间，好像隔着一些东西一样，不似往日那般随意了。 好在苏誉及时过来，开口说话消除了一些尴尬。 柳氏凑近自己的大女儿耳边，小声说：“那一桌都是你堂哥的同窗们，你们若是有看上的，可以跟娘亲说。” “娘亲让你堂哥撮合一下。” 一番话，说得待嫁的小姑娘面红耳赤，羞得简直不敢抬头。 苏永强乐呵呵地，也没阻止柳氏。 苏誉有出息后，他家的儿子顺利谈了一门好亲事。 如今正在家里准备着婚嫁的事情，不得空出远门。 大女儿年纪也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给她找个好婆家了。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带着各自的期盼。 等人落座得差不多了，顾长乐终于抱着孩子出来了。 “来了来了！” 一出现，便被众人的目光包围住。 吴氏和柳氏都忍不住站起来，跟在苏誉身后迎上去。 “哎呦，多好看的大胖小子！” 柳氏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襁褓里的小婴儿白白嫩嫩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着，似乎也对这些围上来看他的陌生人很是好奇。 顾长乐今日出月子，好好地梳洗了一番。 不过要抱着孩子，也不敢戴太多叮叮当当的东西，只简单打扮了一下。 听着有大家对她孩子的赞美，她脸上也带着柔和的笑。 刚出生的时候，孩子长得不算丑，但也没有太好看。 谁知道喂了一个月后，居然蜕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 软软香香的，让她抱着都爱不释手。 苏誉笑道：“今晚城里有烟火大会。” “吃完饭后，大家都可以去热闹一下，或者直接在王府的院子里也可以看到。” 除了烟火外，城里还有各种的花灯也都挂了出来。 今晚绝对是热闹非凡的。 苏永昌等人都没见过，苏誉安排了李三郎到时候带着他们出门去凑热闹。 因为担心烟火的声音太大会吵到孩子，所以会在城的另一边燃放。 他们王府能看到烟火，可不是最好的观赏地点。 顾长乐早就找好了位置，就等着待会出去看看。 顾老头不能一直看着孩子，可不就要麻烦来吃满月酒的大伯娘他们了么？ 不过吴氏她们若是想出门就去，不想出门也无所谓。 带孩子的人很多，不一定要她们在旁边看着。 反正都无所谓。 “孩子叫什么名字？” 苏永昌高兴地问道。 苏誉说：“孩子的名字，老师已经取好了。” “叫燮和，苏燮和。” “燮和……” 苏家的人不太懂，但也知道苏誉的老师是当朝阁老，他起的名字绝对是没错的。 于是便纷纷恭维道：“真是好名字，日后绝对和咱们誉仔一样，也是个状元郎！” 苏誉笑了笑，心想以他现在的家底，孩子可以不考状元，不过确实也得花些心思去教。 孩子还小，好奇了一阵便困了。 顾长乐便又抱着他回了房间。 酒菜也上齐了，苏誉招呼大家吃喝。 顾老头笑眯眯地看着。 他们府里，可是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等吃完酒席，已经是傍晚了。 苏誉喝了些酒，不过也没多大关系。 偷偷撇下一群宾客，让顾老头招待着。 苏誉摸回了房间。 顾长乐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在等着他。 “走吧。” 夫妻二人做贼一般，悄咪咪地离开了房间。 经过小包子的小床边，苏誉低头看了一眼。 刚又睡了一小觉的孩子眼睛正到处转着，明显还精神着。 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转到苏誉这边，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 “我们这样出去会不会不大好？” 苏誉低头看了这么一眼，顿时有些犹豫。 顾长乐倒是干脆许多。 “大伯娘和小婶不是说吃完饭就过来看着么？爷爷也在，没什么问题。” “夫君说这烟火与我们以往看过的都不一样，这可都是你的心血，不找个好位置好好看着怎么行？” 在房间里闷了一个月，顾长乐早就想出门了。 孩子每日都可以看，今日的烟火大会是夫君为她和孩子专门搞的。 这不好好观赏一番，岂不是白费了心意？ 苏誉这才笑道：“行，那走吧。” “小包子，等爹爹回来再抱你。” 小包子不能说话，只能吐了两个奶泡泡算是回应。 第480章 烟火大会! 夫妻二人出了王府，坐上了早就等候着的马车。 此时夜幕已经开始降临，城中的家家户户都在门外挂上了灯笼。 今日比元宵灯会的时候还热闹。 来往的旅人中有不少的外地游客，大家都趁着烟火大会之前在街上闲逛着。 马车转到了街上后，速度便开始慢了。 不过因为安排得当，虽然慢了一些，总的来说交通秩序还是可以的。 到了地方后，苏誉扶着顾长乐下了车。 两人进了面前的一座酒楼。 酒楼外面为了迎接这一场盛事，已经挂满了花灯。 里面也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停。 不过夫妻二人没有停留，进了酒楼后便径直往楼上去。 到了顶楼，其中一个包厢内已经备好了一些酒水和小吃食。 伙计恭敬地说：“我们便在楼梯口处候着。” “二位若是有需要，尽管喊我们便是。” 苏誉点点头，给了打赏后便让他们先退下。 关好包厢门，苏誉拉着顾长乐走到窗边。 这里地势高，几乎半个曲州城都能看到。 苏誉指了指窗户外，楼下的房檐。 外面延伸出去的飞檐往上微微翘起，颇为安全。 “我们出去，坐在外面看如何？” 顾长乐低头看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 “好。” 说干便干。 苏誉先从窗户上翻出来，站稳在外面，才转身过去。 “我抱你出来？” 结果转身一看，顾长乐都已经爬到了窗框上。 她听到苏誉的话后，下意识便伸出双手。 苏誉便抱住她，把她抱出了窗外。 孩子还小，顾长乐身上都是一股奶香味，尤其好闻。 苏誉抱着她吸了一口，低声说：“真香。” 顾长乐轻笑一声：“夫君身上其实也有这种味道。” 苏誉除了忙正事，剩下的时间就是和自己老婆孩子待在一起，他身上自然也沾上了这种味道。 不过没有顾长乐身上的浓郁，淡淡的味道，靠得近了才会闻到。 顾长乐不说，苏誉自己还没有感觉。 他把顾长乐抱着转了一个圈：“还是你身上的好闻。” 等顾长乐站定后，苏誉松开手，低头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拉着她坐下来。 “坐这边，我给你挡着风。” 顾长乐现在都出月了，吹点自然风其实也没事。 但她乐得享受自己夫君的关爱，便由着他坐在了风吹来的方向。 坐好好，苏誉又伸手把顾长乐抱住，说道：“我抱着你，这样就不怕了。” 顾长乐低头看着再次揽上自己腰的手，有些讪讪地说道：“我还胖着......” 刚坐完月子，身材还没恢复。 一直在家里待着还没什么感觉，方才苏誉抱着她的时候，顾长乐便觉得有些介意了。 她身材一直都是高挑窈窕的那种，但这时候腰还是不可避免地还是粗了不少。 府里那些奶娘们说这是正常现象，慢慢就会恢复了。 但女为悦己者容，顾长乐还是觉得有些介意。 苏誉好笑地直接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还摇了摇。 “胖吗？不觉得。” “我觉得你还可以再胖一些，我都抱得动你。” 顾长乐往他怀里靠了靠，放心地说道：“正好这底下有些硌脚，坐夫君怀里还舒服些。” 夜幕降临，气温不冷不热，还时不时有一点微凉的风吹过。 温度正好，气氛也正浓。 等了没一会儿，便听到一阵“轰隆”的响，天际划过一道花火，随后在空中炸开一朵不大不小的黄色的花。 “开始了！” 苏誉说道。 两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方向。 第一朵预示着烟火大会开始的烟花炸开后，整个曲州城都沸腾了起来。 大家都仰头期待着。 过了一阵，第二朵烟花也升空了。 紧接着，第三朵，第四朵……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在空中炸开。 与以往就一点黄色的火光不同，这次的烟花不止有别的颜色，在天空炸开的花还各有不同。 除了常规的花状，还有星星、柳絮等。 他们在房顶上，还能听到底下没停过的欢呼声。 顾长乐扭了扭头，问苏誉：“夫君你方才说话了？” 苏誉贴近她的耳朵，提了点声音。 “我问你觉得好不好看。” 顾长乐也提了点声音。 “好看！”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烟火！” 先前苏誉就说过，他的烟火跟顾长乐他们知道的是不一样的。 没亲眼看到之前，顾长乐还有点想象不出来。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苏誉说的话还是谦虚了。 这何止不一样？ 简直是天差地别！ 顾长乐这样的身份，都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烟火，更别说其他的人了。 今夜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顾长乐觉得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大周的东西基本就没有她没见识过的。 可与苏誉一起后，他却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等明年，我们还办这个烟火大会。” 苏誉满口答应。 “你想看，我们便办。” “明年我再研究一些别的花样，绝对不会让你看腻味的。” …… 在烟火大会举办的同时，还有源源不断的材料往城外的实验室送去。 长空道人已经的研究已经完成了一个大阶段，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也能看一下这烟火。 看着天空上炸开的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焰火，他不禁嘀咕出声：“不是说咱们这府君大人是文曲星转世么？他怎么对这些烟火和炮之事也这般精通。” 想起前不久造成的大家伙，长空道人又觉得精神一振。 “有了这大家伙，说不定以后我都不用躲着朝廷走了！” …… 烟火大会让整个曲州城都结结实实地热闹了一阵。 一直到烟火大会完，城中都还热闹着。 在这么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中，一匹马驮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出现在城门口。 “什么人？” 守城的士兵见到这人，赶紧上前盘查。 那人估计赶路了许久，满脸憔悴。 见到守曲州城的士兵，他赶紧掏出自己身上的信物。 “我是静安县县尊陈大人派来的信使，来向驸马爷和长乐公主送急件。” 第480章 可太能干了! 静安县是苏誉他们回来途中经过的一个县。 当初去到的时候，灾民围城，但陈县令却连开仓赈灾都做不到。 因为他被当地的主簿等人完全架空，手中一点实权都没有。 苏誉和顾长乐去到的那天，他就计划着杀人后夺回权力再开仓赈灾。 后面苏誉没追究他杀人的事情，反而还帮他把城里的粮价降低，让静安县的百姓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时间过去了有一阵子了，想不到今日居然收到了他的急信。 苏誉昨晚和顾长乐一起，两口子偷偷出门去看了烟火大会。 今日还得抽出时间去送别自己的亲戚和好友们。 听说有急件，便带着人进了书房。 正和苏誉坐在客厅喝茶聊天的苏永昌等人听到这来禀告之人的话，有些迷茫地问道：“府君？” “咱们誉仔不是驸马爷吗？怎么变成府君了？” 方才那个人禀告事情之前，喊苏誉做“府君”。 这两个字，他们刚来的时候就听到过了。 但当时没想这么多。 如今才觉得有些奇怪。 苏誉不是驸马爷么？怎么变成府君了呢？ 而且有点奇怪的是，那些人说有急报，居然不是去找王爷，找的是他们的苏誉。 苏誉一个女婿，身份地位也没有顾长乐爷孙俩高。 淮南王的封地内真遇到什么大事，他自己能决定么？ 苏永强犹豫地说：“我们誉仔这样，会不会让王爷他们知道了不高兴？” 这些事，他们刚从村里出来的也不知道太多。 苏永昌也有些纠结。 恰好这时，顾老头背着手走了过来，准备出门前看看孩子。 昨晚开始，张氏和柳氏便一直和孩子黏在一起，对这小胖包子喜爱得不得了。 现在孩子也被放在婴儿床上，坐在一旁的张氏一边哄睡一边听苏誉和自家人聊天。 所以顾老头要见自己曾外孙，便得到这边来。 “王爷来了。” 见到顾老头，苏家的人都非常拘谨。 其实顾老头看着挺和蔼可亲的，也没什么规矩。 但长期身居高位，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便会不自觉地带上滤镜。 觉得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身上也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在。 顾老头也发现了他们的不自在，笑道：“老头子我要到军营去看看，来我家小包子说一声。” 孩子姓苏，顾老头这样的说法其实有些奇怪。 但在场的苏家人也没心思去想其他的，只想着不在这尊大佛面前丢了苏誉的脸。 “我就说孩子怎么还没睡着，原来是一直等着他曾外公来跟他说话呢。” 张氏反应很快，笑呵呵地接了一句。 顾老头听得眉开眼笑，走到孩子身边低头看着。 和小包子告别之后，顾老头便打算走了。 苏永昌两兄弟对视一眼，鼓起勇气说道：“王、王爷。” 顾老头疑惑地看过去。 苏永强吞了吞口水，这才有些磕巴地继续说：“苏誉他、他方才一直在这和我们一起看着孩子的，刚刚才离开。” 顾老头笑呵呵地说：“是啊，他每日都恨不得黏在自己孩子身边。” 见顾老头态度这般和缓，苏永强的紧张也消退了不少。 他小心地说道：“不过方才有人说什么静安县的县令送了急报过来，把苏誉喊了过去，王爷你刚刚过来的时间可有见到他们？” 这是在隐晦提醒顾老头他们府里有公事，而且还是很着急的事情。 提醒顾老头赶紧过去看看。 不然他们怕顾老头出门之后，这事太着急得苏誉立刻做决定。 后续若是这决定有问题，那顾老头不得怪罪苏誉么？ 他们一家人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所以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倒是顾老头听他们说了之后，自然地回道：“没见到。” “不过咱们东南的公事，一向都是咱孙女婿在处理，估计他很快就会处理好回来陪你们继续聊天。” 顾老头没想太多。 他以为是苏家人好不容易见到苏誉一面，所以想着问他知不知道苏誉要去多久。 这般回答之后，苏永昌两兄弟都感觉有点听不懂顾老头的意思。 “这、这种急报，不都是大事么？” “咱们誉仔年纪轻，会不会处理得不好？” 顾老头笑道：“怎么会？” “咱们东南的公事，全都是他在处理。” “咱孙女婿的脑子，可厉害得很，比老头子我处理得好多了！” “不止咱们王府，东南的所有事情，都是咱孙女婿在做决定。” 顾老头说完，摆摆手，便先行离开了。 留下苏家人面面相觑。 刚刚王爷说，不止他们王府，甚至整个东南的事情，都是听苏誉的安排？ 苏永强不可置信地说道：“我怎么听着，像是王爷和公主都要听咱们誉仔的话？” 苏永昌戳了戳他，让他小声一点，但脸上也满是自豪。 他们誉仔果然能干。 看来即便他的身份地位不及顾长乐爷孙俩，但在这个家也是挺有话事权的嘛。 这样他们就放心了。 ...... 另一边。 苏誉正在看陈县令写来的信。 是来求助的。 陈县令说自从去年苏誉他们走后，静安县平静了几个月。 可不久后他们也被逐渐壮大的叛军盯上，今年叛军便派了大部队来攻打。 带着城里的居民们抵抗了三个月。 但他不是坚持不下去了才会向苏誉求助的，而是他把叛军或用物理手段或用嘴炮手段都劝降了，还把附近几个县城的叛军也都处理了一遍。 可运河再次决堤，灾民源源不断地往他们这边来。 再加上一大批招降的叛军，他们如今实在是快揭不开锅了。 整个西南都乱成了一锅粥，朝廷也没什么处理的手段。 陈县令便想到了先前帮助过他的苏誉，想着看看能不能问他借点粮食度过难关。 看完陈县令的信后，苏誉都不禁感叹：“这陈县令，还真是个能人。” “不止把攻打他们县城的叛军都处理了，甚至把附近几个县都处理了一遍。” “若是给他足够的粮食和权力，估计他能把整个西南的乱象都给处理好。” “如今他向我借粮......” 苏誉摸了摸下巴。 借粮可以，横竖他今年就能把红薯种下来。 可这粮，就不能白借了。 第481章 真就亿点点 粮食当然不能白借。 他们东南的粮食储备虽然还有，可谁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至于要在这件事中，讨个什么好处？ 苏誉也在思考。 最近他的织布厂已经出了几批货了。 这批布因为生产技术的提高和生产程序的精进，成本压缩到非常低。 一旦投入到市场，东南的布庄估计都会受到冲击。 这种生活必需品降价是必须的，不过不能一下子把市场冲垮。 所以苏誉想着，一部分投入市场，慢慢把价格打下来，给百姓一个适应的过程。 随后一部分布料，以高于大周的价格卖到海外生产力比他们更低的国家去。 这时候的外汇，不赚白不赚。 可他们东南不靠海，虽可以在平阳县城走水路直通运河再出海，但中间有不少的手续。 先前庆元帝在时，虽说要发展海外贸易。 可他还没来得及大干，人就没了。 接替他上位的元和帝一直在忙着收拾烂摊子，对这方面兴趣不大。 所以这也就导致，大周现在虽然有不少的船队已经开始正规的出海贸易了，可却没有正规的部门去管理。 所以这一路过去的货物，少不了各种麻烦。 不过很快，运河的一部分就会掌握在苏誉手里。 因为汪远峰那边已经在行动了。 如果再把这些沿途的官府都联合起来，那以后苏誉要通过运河往海外做什么生意都行。 “这陈县令是个能干的。” “既然能把周围的县城都解救下来，那让他再联合做几个县，把这些地盘都变成我的后备营，应当也不难。” 打算好后，苏誉亲自提笔，给陈县令写下回信。 写完后，他又查了查东南的存粮。 这一查，苏誉自己都傻眼了。 “没有存粮？” 苏誉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东南居然没有余粮。 再一看开支。 基本所有的粮食都放到军队去了。 庆元帝在时，大肆炼丹，把国库的钱各种私吞。 东南这边，早就没领过足额的军饷了。 而且后来庆元帝又想着削藩，所以很多时候是拖上一两年才给发一次军饷。 就是想着削弱顾老头的势力，同时又不至于把他逼到绝路。 所以这么多年来，顾老头一直用自己的私己来补贴军队。 好在整个东南都是他的封地，每年都有一部分税收会到他的手。 靠着这些，倒也还能支撑下去。 可要一次过借这么一大笔粮食出去，就实在是没有这么多余粮了。 “没粮借......那也没办法了。” 就剩这么一点粮食，军队那边不够用不说，在征收秋税之前，若是东南也发生什么天灾，也得预留一部分。 “爷爷养这么一大支军队，确实是不小的消耗。” 去年开始，苏誉才开始为东南大肆挣钱。 在这之前，顾老头靠的都是封地的俸禄和手中的一些产业。 信都写好了，苏誉干脆先放在一边，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能搞到粮食。 西南对他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 那一大片地方，苏誉其实也馋了许久了。 但因为朝廷在上面，他不好直接下手。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就在面前，说不定粮食借出去后，半个西南就会落入自己的手中。 “实在是不想就这么放过......”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平阳还有东南最大的商贾沈家。 沈玉林带人去西南找他父亲已经去了好一阵子了，说不定也快找到回来了。 若是实在没有，找沈家借点粮食也不是不行。 陈县令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提前写信过来求救，所以应当还能再支撑一小段时间。 其实苏誉的盐山现在已经开始正式运作了，再过一段时间，他就有大把的银钱去买粮了。 可陈县令估计等不到那时候。 把账本放到一旁，苏誉站起来看了看天色。 大伯他们明天就要回去了，苏誉决定等明天再想想粮食的事情，再陪陪大伯他们说话。 ...... 不过重新回到大家聚集的花厅里后，苏誉发现大伯和小叔他们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说话声音都大了一些。 苏誉想他们估计是习惯了一些，所以也放开了不少。 陪着大伯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吃了午饭后，苏誉这才回到后院。 结果发现他们房屋外的院子里，堆了不少的贵重礼品。 红缨正带着人，一边检查一边记录。 “这是？” 见到苏誉，红缨等人行了个礼，这才解释说：“这是公主要送给府君大伯他们带回去的礼物。” “奴婢正在核对，把单子列出来。” 苏家的人明天就要走了，所以这礼单今天就要列出来。 但这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这么多？”苏誉有些惊讶。 这不得塞满两三辆马车啊？ 想想方才看到的说东南没有余粮的账本，尽管这是给自家人的，但苏誉觉得顾长乐其实出手也不用这般阔绰的。 “公主呢？” “在房间里看账本。” 苏誉点点头，往房间走去。 小包子被这么多人照顾着，顾长乐自然不用多操心。 正好抽出时间把王府的账本都看了。 苏誉进去的时候，看到房间的窗户正开着，顾长乐便坐在房间的榻上翻着账本。 榻上的小桌子还放着好几本厚厚的账本，也不知道看没看过。 “外面这么多东西，都是给大伯他们带回去的？” 苏誉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顾长乐一手的手背撑着下巴，闻言抬眼看向他。 “嗯，这几天我让人从库房拿出来的，都是不错的东西。” “听闻大伯和小叔他们现在也在建新房子了，他们拿回去也可以用上。” 苏誉有些哭笑不得。 “咱们村里的房子，哪里用得上你那些宝贝？” 别的不说，他们王府里摆设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村里的房子摆这么贵重的东西，别人不小心磕碰到了，赔都赔不起。 顾长乐倒是无所谓。 “横竖是送了他们的，他们要摆便摆着，不摆的话收进库房也可以。” “而且他们可是夫君你亲人，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嘛。” 顾长乐说完，却看到苏誉的脸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是不喜欢那些东西吗？” “库房里还有不少，要不夫君你与我一同去挑？” 倒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苏誉想了想，都是顾长乐的一番心意，自己便不要扫兴了。 横竖现在手头没粮，也只是暂时的。 苏誉笑了笑，说道：“没有，这些就很好了。” “你让人挑出来的，大伯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顾长乐撑在手背上的头歪了一下，也对着苏誉弯了一下眼睛。 苏誉拿起一本账本，说道：“我今日没什么事，帮着你一起处理账本吧。” 顾长乐说好，又低头翻着自己方才没看完那本。 屋内安静了下来，偶尔响起一些纸张被翻阅的声音。 突然。 苏誉翻阅的手顿住，脸上带了点不可思议。 “王府里还有这么多粮食？” 顾长乐探头看了一眼：“这不是王府的账本，是我个人的账本。” 所以...... 苏誉有些讶异道：“这些粮食，是你自己的？” 顾长乐理所当然道：“自然是。” “怎么，夫君你要用粮食么？” “这里还有，你看看够不够。” 顾长乐细长的手指伸过来，往后翻了几页，示意苏誉这里还有。 因为王府都是顾长乐在管，所以账本虽然是分开记录的，但却一直都是放在一起的。 从出生开始，她就是有封地的。 虽然封地远远不如他的爷爷。 这些都是顾长乐个人名下的东西，顾老头就算穷到砸锅卖铁，也是不可能动自己孙女的东西。 顾老头还有个军队要养，但顾长乐可没什么需要动用到自己小金库的地方。 日常开销都是从王府里出，这么多年来，顾长乐名下的财产估计比顾老头这个藩王还多。 苏誉也没想到。 自己方才还想着要去哪里借粮，先帮着陈县令解决目前的危机，顺便能把西南大部分地区先初步吃下来。 结果这能借粮的人，可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就顾长乐手下这些东西，存了快二十年，可不是够够的么？ 苏誉把陈县令要借粮的事情，同时准备把西南发展成为自己地盘的事情简单说了出来。 “方才看到咱们东南没有余粮，我还想着要不要暂时去找人借粮做这件事。” 顾长乐笑眯眯地说：“夫君可以直接找我借呀。” “不止借粮，你看看我这些财产，若是有用得上的，你尽管拿去用便是。” 她伸手，推了几本账本到苏誉那边，示意他可以看。 “刚成亲那会，我不就说过了嘛？” “我可是有亿点私房钱的。” 第482章 还有这等好事? 好家伙！ 原来这就是亿点啊！ 苏誉都被顾长乐的财力给惊呆了。 他自己哼哧哼哧搞了个连锁书店，又准备弄私盐，还搞了个织布厂，准备独占大周布料的外贸生意。 结果来来去去搞这么多，收入还不够自己媳妇儿的私房钱看的！ 苏誉震惊的时候，顾长乐又说：“先前夫君为那个沈少康出谋划策的时候，我也让人送了不少粮食去赈灾。” “不然这余粮还能再多一些。” 前两年，沈少康刚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时候，是为了沈家主家办事的。 恰逢东南有几处地方受灾。 那时候他为了变成沈家主家的养子，好让自己能在生意场上有更大的发挥，准备用沈家给他的那些生意盈利换成粮食打着沈家主家的名义去赈灾。 这样一来，能给沈家挣下名声的同时，也能在主家面前刷印象分。 而生意盈利的那笔钱，还是苏誉帮他出谋划策赚来的。 当时苏誉是觉得沈少康这人经商头脑还可以，想着可以把他收为己用。 如今却是如他所料的一，沈少康变成了他生意上的左臂右膀。 顾长乐那时想着这是自己夫君要做的事情，便大手一挥，也让人以她的名义去灾区赈灾。 这样一来，沈少康要做的事情，不就事半功倍了么？ 那次赈灾，是她自己掏的腰包，所以用了不少的粮食和钱财。 所以没有那次的话，这次账面上的数据还会更华丽一些。 “原来那时候我已经得到了娘子的帮助......” 苏誉感慨说：“我完全都不知道。” 顾长乐对着苏誉眨了眨眼：“这些都是小事，夫君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那时候她的身份还是个江陵府内普通人家的姑娘嘛。 苏誉心想，估计之前顾长乐私下还帮了他不少忙。 不然他也不会在娶了顾长乐后一直这么顺利，做什么事情都没遇到过阻滞。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私下给自己偷偷安排好了嘛。 苏誉好笑道：“以后若是帮我做了什么事，必须得要告诉我！” 顾长乐伸出的手指往前移了移，移到苏誉抓着账本的手指上。 随后，那细长的手指慢悠悠地一点点继续往上。 一边往上，顾长乐一边笑吟吟地问：“告诉了夫君，夫君就会为此感动，然后多喜欢我一些？” 顾长乐一向都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反而相当主动与大胆。 苏誉一只手也撑到小桌子上，身体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我还不够喜欢你么？” 顾长乐收回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红菱般的嘴，“那你先来证明一下。” 苏誉挑了挑眉。 还有这等好事？ 这种证明，不得多来几次，再深入一些么？ ...... 粮食不止借到手，美人还投怀送抱。 苏誉美滋滋地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粮食自然不能以他们王府的名义送过去，得伪装成普通的粮商。 而且水路现在暂时不能走，得从陆路过去。 如今除了苏誉手下的贡城外，西南其他的县城基本都沦陷了。 有些县城虽然暂时没被暴民占领，还在苦苦支撑着，可周边也并不安全。 所以走陆路的话，还得要让熟悉地形的人提前过去规划好路线，带着这大批的粮食安全抵达。 苏誉和顾老头商量了一下此次运粮的带头人。 顾老头说：“胡族那边最近正在经历动荡，我们的斥候队都派去了那边。” “你这边若是要用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苏誉点头：“爷爷对底下的人自然是最清楚的。” 顾老头也不含糊，把李三郎喊了过来。 “这次的事情，便让幺儿带头去吧。” 李二郎准备要娶妻了，最近就不派他出去了。 而李大郎，正在盐山和铁矿这两边跑，暂时也不得空。 李三郎天天在府里就帮着做一些跑腿的事情，闲是肯定闲的。 不过苏誉有些好奇，他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这批粮食不少，经过的路都隐藏着危机，又不能明面上用军队运过去。 顾老头说：“幺儿虽然养在咱们王府，但他是军籍。” “他的父亲此前便是我手下的斥候百户，幺儿虽然没有他父亲的经验，但他待人接物还算不错，届时送粮去到，还能帮你与那些文官们周旋，不会有问题的。” 百户听着官职不大。 一个军队的斥候队伍至关重要，人数本来就不会太多。 百户在队伍里，基本就是到头了。 怪不得李三郎怀里每天揣着个小本本到处记，原来是子承父业来着。 两人说话间，李三郎很快就被传召过来。 听说要派他运粮到西南去，李三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里面正藏着他珍而重之的小本本。 “姑爷放心，那些路我熟得很！” “即便不记得了，我的本子里都记着呢，绝对会完成任务的！” 顾老头笑道：“幺儿长大了，确实也是时候做一些正事了。” “等你把这次的任务完成回来，老头子我给你一个大大的赏赐，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 李三郎眼前一亮。 “真的什么都可以提？” 顾老头豪气地说：“自然是。” “怎么，是你想要的东西买不起？” 李三郎挠了挠头：“也不是买不起，是买不到。” “但等我回来之后，有王爷发话，就能得到了。” 顾老头哈哈大笑：“行，那等你回来，你尽管提，老头子我都做主给你。” 李三郎高兴地拱手，又对着苏誉说：“我这便去与大家汇合，商量路线的事情。” “姑爷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苏誉说：“此行危险不小，你一定要小心。” “若是粮食实在守不住，可以先找地方藏好，再派人回来寻救兵。” 军队不能直接过去，但跟先前沈玉林去寻人那般，派几队人马假扮成流民或者那些占城的暴民过去还是可以的。 说完，又给李三郎说了一些过去见到陈县令之后要做的事情。 李三郎拿出自己的小本本，一一记好。 第483章 恨得牙痒痒 李三郎领了命令，很快就下去安排。 李三郎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在古代，也是能承担责任的年纪了。 这次顾老头给苏誉推荐了他，除了他确实合适外，也是想着锻炼锻炼他。 粮食不少。 在东南境内，自然是安全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出了这范围，就要多加小心了。 为此，李三郎提前派了不少人去打探踩点，沿路做了不少的部署。 确认没问题后，才带着运粮的大部队出发。 出发那天，红缨还特意去送他。 “路途有些远，这是给你准备的一些点心和小零嘴，路上你可以吃着解解闷。” “这是小姐另外给你的盘缠，你放在另外的地方。” “还有，这段时间会比较多雨，这斗笠和蓑衣你随身戴好。” 听到红缨说点心和小零嘴，李三郎小声说：“我去做正事，哪里要吃零嘴什么的？” 他可是率领一大支押粮队伍的领队了，怎么还能在底下的人面前吃零嘴？ 不过说是这么说，手倒是挺老实地接过，高兴地背在背上。 翻身上马，他对红缨说道：“红缨姐姐帮我多谢小姐，我先走了。” 红缨挥挥手，笑道：“去吧，一路平安。” 李三郎带着人离开，红缨也转身回府。 刚进去，就看到李二郎站在里面，轻咳一声。 “送完人了？” 红缨“嗯”了一声。 “小姐说幺儿没出过远门，让我来看看。” 李二郎说：“那小子精明着，无须担心。” 说着话，看到红缨头上别着的发簪，李二郎又是咧嘴一笑。 “这发簪……你还戴着呢。” 红缨也忍不住笑了笑。 “戴着不好看吗？” 李二郎赶紧回：“好看好看。”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好看自然就天天戴着了。” “也不用天天戴着，我还给你买了新的！” 李二郎摸了摸身上，有些尴尬地说：“出门忘拿了。” 红缨笑道：“那我先戴着旧的吧。” “我先回去与小姐禀告事情。”红缨说完，点了点头，越过李二郎离开。 “对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方才小姐给幺儿送了盘缠，说是最近你们都帮了姑爷不少，让我也给你们送些尚。” 红缨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李二郎。 “这是你的。” 李二郎接过，看了几眼。 “这荷包好像与先前的不同，是换了新的绣娘？” 红缨点头说：“他们的没换，但你的换了。” 李二郎有些迷惑。 “为什么别人的没换，就我的换了？” 红缨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你猜。” 说完，施施然走了。 …… 准备的蓑衣和斗笠还真的用上了。 押送粮食没走几天，就开始下起雨来。 初夏的雨又急又拖沓，一下就断断续续地下好几天。 这种情况，运粮的队伍不好走，灾区的情况就更难了。 陈县令身上套着一件不太合身的旧铠甲，骑在一匹驴上，身后带着的人与他一样，都被淋了个透心凉。 王师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姐夫，雨太大了，要不咱们今日就视察到这里吧？” 西南的大河去年发生了涝灾，今年年初又大面积决堤。 天气好不容易稳定了两个月，夏初的雨又跟着来了。 陈县令花费了不少力气，才保住了自己治下的静安县，不让它被暴民蹂躏。 而且不止保住了静安县。 陈县令见自己已经组建了抵抗的队伍，顺手还帮着周围距离得近的县解了围。 如今这几个县的县令都以他为首，不停地在组织修建防御工事。 陈县令每日都会抽出时间，亲自到城外视察一番。 可能不会走太远，但被他劝降的暴民们见到他，基本都能保持住和平的状态。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自己治下的百姓要吃饭，收留的流民为了不让他们跟着闹事，也要吃饭。 那些被他劝降的，更要给他们吃饱饭。 不然这群人不可能站在自己这边，估计还会变成反贼。 所以无奈之下，他只好去跟先前帮过他的苏誉求助。 这次求助，陈县令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毕竟需要的粮食太多了，他也不知道苏誉会不会愿意帮他。 见雨越下越大，陈县令便听了自己师爷的话，吩咐说：“先回城去。” “这几天搭棚不能停，尽量多搭些能挡雨的棚子，好让外面的百姓们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吩咐完后，他带着人回了城里。 一边走，还一边问：“王府那边还没回信？” 王师爷说：“估计快了。” “咱们的人马不停蹄送回来的话，也就这几天内的事情。” “咱们的粮食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若是那边不给帮助，再想想别的办法。” 陈县令点点头，没再多说。 因为是骑的驴，不少人都能看到陈县令的身影。 经过其中一家酒楼时，酒楼包厢内几个打扮富贵的中年男人有些忿忿地看着他。 “这陈县令如今彻底把静安县变成了他的地方，咱们都没地方立足了。” 说话的人，是赵家人。 先前陈县令亲手杀的主簿便姓赵。 “可不是么？” 有人皱着眉头附和道：“我家中粮行的粮食，都被他带着人强行借光了。” “说是等朝廷拨了粮就还我，朝廷若是真有粮拨下来，不早就到了？” “哼，不止你们家，我们家的粮行和布庄，都被他借了个遍！” “他如今深得百姓爱戴，手中有的是招募而来的人，自然敢跟我们对着干。” “这哪里是什么官，分明比那些暴民还狠！” “我看还不如让那些暴民入城，也好过便宜了这个姓陈的！”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城中的富户。 先前趁着灾民围城，朝廷又不救灾，他们便联合起来抬高粮价，想发一波灾难财。 结果如意算盘还没拨响，就被从京城回来的驸马爷苏誉给砸了。 那家伙略施小计，把他们一群人玩得团团转。 还是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纯纯是被人耍了的。 上次发财大计被破坏，现在又被陈县令洗劫了一通，一群人对此都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在这里扎根多年，真就比不上一个任期满极有可能就要走的县令？ 一群人各种咒骂的时候，雨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低头看去，便看到一个骑着马儿急行往县衙的人。 “这是有急件？” “应当是，这人骑的马好像还是好马，不像是县衙里面那匹快死的老马。” 在场的众人一合计，心想陈县令这是搬了救兵？ “去找叔公，让他安排一下人去打听打听。” 第484章 搬救兵 陈县令通过自己的能力和手段把县衙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而且非常时期，为了城内外的百姓，他还态度强硬地从城里大户手中借了不少的粮食和物资。 如今勉强让城中保持住了和平。 可这也让这群大户们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那些暴民实在不给力，三两下就被陈县令给解决掉了，他们都恨不得直接打开城门恭迎鬼子进城了。 毕竟暴民进城，他们还可以投诚。 只要银子砸得多，那他们很大概率能在暴民得队伍中混得不错。 可他们和陈县令的关系，却不大可能好了。 双方之前本来还能保持表面和平，但在粮食的事情后，他们彻底意识到这县令是不会和他们一伙的。 等陈县令任期满后，他可能会被调走，也可能会留任。 但这么几年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继续打压他们。 所以若是有机会，他们肯定是要抓住，把这陈县令给解决掉的。 李叔公听了来人的禀告，很快就派了人去县衙私下找人。 虽然赵主簿两人死了，他们在县衙内的人也被陈县令换了不少。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们能在这静安县盘踞这么多年，肯定还会有一些人脉的。 不到晚上，那边就回来了消息。 说是陈县令接见了传令的士兵后就看起来很是高兴，一直说城里有救了之类的话。 还说最近要扩大巡逻范围，务必保持住县城附近的平和。 “有救？” 李叔公坐在太师椅上，一脸思考的样子。 意思就是，陈县令找到帮手了。 是哪里的帮手？ 陈县令这个人，他们是知道的。 虽然是父母官，可这人不是正经科举出身，因此顶上没有什么厉害的师兄弟或者老师。 不然当初陈县令刚来的时候，他们也不敢一下子就把他架空。 如今静安县被他掌握在手中，西南又到处闹灾，他们这些大户人家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时不时就要被他借点粮食借点物资什么的，恨不得把他们掏空。 这又给他搬到救兵了，那以后他就更得百姓爱戴，位置坐得更稳了。 李叔公喃喃道：“这人，能搬到什么样的救兵？” 他有些疑惑。 想了想，只想到一个先前路过他们县的长乐公主和驸马苏誉。 那时候陈县令就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才坐稳了县令的位置的。 “是他们？” 李叔公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以这两口子的身份，在这种情况帮陈县令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实在是猜不到什么人会在这时候给陈县令帮助。 “不行......” “如今西南这样的情况，本来是有利于我们的才是。” “一旦暴民入城，他这个做县令的肯定要先死。” “这样的大好机会能直接除掉这人，我们不能放过。” 至于那些所谓的救兵，肯定是不能让他们来的。 李叔公眼睛一转。 那些救兵他们肯定是搞不定的，不如把这消息做个人情送给别人。 到时候再和那些人里应外合，说不定真的能把陈县令干掉。 县令死了，到时候静安县还是他们说了算。 做好打算，李叔公当即回去写信，让人去带话。 附近几个县城，都被陈县令联合起来了，肯定不能指望这些人。 他得把这话送到别的地方去。 听闻西南如今有个很大的暴民组织，几乎占领了西南三成的地区，还在不停地蚕食周边的地方。 派来攻打他们的那些人，就是属于这个组织的。 李叔公决定，让人去给这些人送信。 若是能跟他们合作，绝对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 李叔公要送消息的对象，是一个叫做大乘教的组织。 这个组织，在去年西南遭灾朝廷又一直没有处理的时候，便悄然崛起。 没有朝廷的命令，西南总兵也不想打仗，因此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这个没有人管的组织，到了现在，只短短一年多点的时间，他们已经发展壮大到了不容忽视的规模。 如今几乎半个西南，都被他们占领。 这群暴民走到哪里抢到哪里，也就在靠近东南的地方吃过几次小亏。 只要他们不靠近与东南接壤的那一部分地方，朝廷又一直不管的话，估计整个西南迟早都会被他们收入囊中。 但最近，一直顺利非常的他们，在攻打静安县时吃了个大亏。 不止没攻打下来，甚至他们派出去的不少人还被劝降，直接留在那个县里被当地的知县收编。 甚至那个知县还带领他收编的队伍，帮着把周围他们本来已经占领或者马上要占领的县城解除了危机。 扩张遭遇了滑铁卢，这事立马引起了大乘教上层的注意。 甚至他们教主都亲自带人过来了解情况。 听闻静安县有人送了消息过来，大乘教教主杨立德直觉自己机会来了。 他亲自接见了送消息的人。 “杨、杨天王……” 送消息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有些紧张。 毕竟坐在上面的就是暴民首领，而底下的也全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暴民们。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暴民首领，被称为杨天王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面目可憎。 有些胖乎乎的脸，带着和蔼的笑，看起来颇为慈眉善目，和他们平时见的那些做好事的员外老爷们差不多。 这人还真的没猜错。 杨立德以前确实是个员外老爷。 在他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个算命的和尚。 那个和尚好像不是什么正经和尚，教了他一些夹带了不少其他东西的佛法。 后来他也在自己家里开宗立派，利用各种手段拉了不少信徒，当起了大乘教的教主。 西南动乱，他便抓住机会发展教徒。 如今大半个西南都是他的信徒，同时也是他手下的兵。 杨立德问：“你们要带什么消息给本教主？” “我们东家说希望杨天王能接管我们县城。” “为此，他愿意与杨天王里应外合，帮你们进城去。” 杨立德“哦？”了一声，“你们东家有何条件？” “我们东家希望杨天王进城后把静安县县令杀掉，同时保证我们自己人的安全。” 杨立德爽快地答应。 “可以。”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杨天王。” “静安县县令找了救兵，估计正在来的路上。” “救兵？” 杨立德眯了眯眼，脸上的肥肉往上挤了挤。 “朝廷都没有管这里，还有什么救兵敢来？” 他吩咐说：“往各个方向都打听打听，看看是什么救兵敢来管闲事。” 第485章 别有用心 春涝后天气好了两个月时间。 本该是朝廷最好的救灾时间，但因为元和帝的一番骚操作，导致灾区的问题越来越严重。 活不下去的灾民们越来越多，他们为了生计只能被迫往其他地方逃荒。 这也为西南这边的暴民们，提供了更多的伙伴。 这里的暴民大大小小的组织不少，已经成了规模。 而杨立德领导下的大乘教组织，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因为他这个组织，有思想的指导，有着别人没有的信仰！ 如今几乎半个西南，都落入了他的手中，杨立德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本来打算把这一片地方攻下来后，他便依底下的人所言，直接选个好日子登基称王。 毕竟底下的人早已经喊他杨天王了，就差那么一个仪式。 但这好好的称王仪式，却因为静安县县令而不得不推延。 杨立德对此，自然也颇有怨言。 要不是那个带人去攻打的头领都带人投靠了那个静安县县令，他肯定直接便把人拉出去杀了。 所以听说陈县令还请了救兵，杨立德是肯定得阻止这件事的。 只要提前拦截了救兵，后面在这些人的配合下，静安县和它周围的县城，迟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杨立德为此，派了不少的人出去打探消息。 因为不知道救兵是什么人，所以他往各个方向都派了人。 然而一连过去几天，他都没得到任何的消息。 “这消息，该不会是假的吧？” 杨立德已经开始怀疑静安县那群大户人家是不是在耍自己，给他传了个假消息了。 但这时，他身边的军师说道：“大王，我觉得估计不是假的。” 杨立德看向自己的军师杨宏峻。 杨宏峻原本是广安县的一个秀才，而广安县则是杨立德的家乡，也是他起家的地方。 杨立德自己也断文识字，但自古以来，打仗哪里能没有军师的？ 因此他便也招了一个。 这一路走来，他非常顺利，杨宏峻连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他也有些着急。 如今一看机会来了，他赶紧出声提醒杨立德。 杨宏峻说：“学生听闻，静安县的大户人家们最近一直被这陈县令打压，所以他们恨陈县令绝对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他们自然不可能帮着陈县令，所以这消息肯定是真的。” 杨立德点点头：“说得有道理。” “只是我如今派了这么多人出去，却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这该如何是好？” “真等那不知道哪里来的救兵到了这里，咱们不得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杨宏峻说：“同样的，我们也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杨立德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有计！ 他赶紧说：“军师若是有好计，还请快些说出来。” 杨宏骏说：“有几个方向会来救兵，我们既然不知道，那便干脆不猜了。” “学生提议，我们直接守株待兔。” “就在途经静安县的必经路段伪装等着，比那陈县令先一步找到他的救兵就可以。” 杨立德有些犹豫。 “这样，会不会靠静安县太近，恐怕会有变故？” 杨宏骏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简易地图，在其中一个地方指了指。 “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 “离静安县虽说不算远，但绝对有一段距离。” “只要我们的人足够多，又是突然发难，绝对能把这太解救的队伍给解决掉。” 杨宏骏认真道：“大王，富贵险中求啊……” 杨立德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救兵从哪里来，甚至是什么他们不清楚。 但他们能肯定的就是，朝廷如今肯定是还没下令管这里的事情，也就是不会有大部队过来理他们。 这陈县令私下请的救兵，规模肯定不会太大。 这样的话，他们先下手，确实很容易就把救兵处理掉。 杨立德笑眯眯地说：“军师好计谋，也好胆量。” “既然如此，这事就安排你去做吧。” 杨宏骏拱手应下。 “学生定不负大王所望，这便下去安排！” 杨立德点点头，让他赶紧下去办。 这件事很重要，解决了就等于解决了杨立德的一个心头大患，让他能顺利举办登基仪式。 而且杨立德也是头一次给了杨宏骏这么大的权力，所以他自然非常重视。 在一通吩咐下去后，杨宏骏又看着自己制作的简易地图不断在思考。 觉得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后，他才勉强满意地合上地图。 “等过了这次，我就完全取得杨立德的信任。” “届时若是有机会，带着杨立德的头颅去向朝廷投诚，加官进爵绝对不在话下！” 杨宏骏虽然是第一批加入杨立德的人，但他并没有给杨立德那所谓的教义给洗脑。 相反，他非常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做官，做他杨家的第一个官，光宗耀祖！ 这是他家里三代人一致的愿望！ 为此，杨宏骏寒窗苦读，终于考了秀才。 但是再往上就是举人、甚至金榜题名，可惜他没有这样的能力。 屡试屡败。 这么多年，他一直就在秀才这个阶段上不去了。 秀才虽然有可能做官，可机会实在太渺茫，而且他家也没有这么多钱去给他捐官。 因此只能另辟途径。 加入杨立德，不过是因为觉得他自称为前朝皇室后裔，成为他的手下，也算是间接做了官。 可随着杨立德的事业越干越大，杨宏骏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他觉得自己距离成为真正的朝廷命官，已经越来越近了。 若是朝廷派来剿匪的人出现，他能押着杨立德去投诚，那什么官位换不来！ 朝廷迟迟不派兵来，他也不担心。 毕竟杨立德事业做得更大，到时候他投诚时功劳就越大！ 至于那什么救兵，自然不能让他们来阻止杨立德干大事。 “只要不是朝廷派来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杨宏骏高兴地说：“反贼？反贼非我所愿，做官才是最终目的。” “我要等的，是真正的朝廷使者！” 第486章 新来的主簿 这雨断断续续的，晴两天又下。 这不止让灾民们的日子更加艰难，对于要押送粮食去援助陈县令的东南一行人来说，也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路线规划得当，前面打探路线的人也安排得当，所以他们一路上都没出什么意外。 但为了躲避暴民，李三郎选的路基本都是没什么人走的山路。 因为粮食太多，就算是走山路，也得走好走的山路。 可这么一直下雨，再好走的山路也变得不好走了。 他们一群人加上运送粮食的民夫，队伍浩浩荡荡的。 路上耽搁久了，他们自己人在运送过程中的消耗也大。 再待久一点，说不定他们押送的粮食到了之后都剩下不多了。 所以尽管一直下雨，他们还是得赶路。 但好在，经过连日的赶路后，他们总算是离目的地很近了。 “头儿，前面那条路便是直通静安县的。” “不过从那条路开始，在附近驻扎的流民便多了起来。” “咱们已经没有办法绕开这些流民了。” 在前面探路的人回来禀告，李三郎肃着脸听完。 这一段时间，每日都在烈日下行走，他的皮肤黑了不少，也逐渐融入了一群糙汉中。 不过那一双眼睛还是颇为明亮，看起来还带着少年感。 虽然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但他一路过来都安排妥当，没有出任何意外。 因此底下的人对他也颇为信服。 李三郎捧着他的小本本，点头道：“越是靠近县城，山路便越少，这是正常的现象。” “听闻静安县的陈县令是个能人。” “咱们如今到了静安县附近，同时派人进城去通知陈县令那边也带人过来接应便行。” 路边驻扎的流民倒是不怕。 这些人可能会抢过路的人，可绝对不会敢对他们大部队动手的。 所以李三郎还算放心。 见天色已晚，雨也暂时停了，便让大家原地驻扎做饭。 明日一早起来再走半天左右，便能到静安县了。 夜深。 一支举着火把的巡逻队伍正在周围巡视。 为首的巡逻队长看到周边有几个黑乎乎的人影，顿时呵斥道：“什么人？” 那几个黑乎乎的身影见被发现，顿时便慌不择路地跑走，瞬间便没了身影。 见此，一位巡逻队员说：“估计是前面驻扎的流民。” “这些人估计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漏可以捡，但被发现了就没胆子敢动手了。” 巡逻队长也觉得是这样。 这些流民们人数再多他们也不怕。 一群饿得面黄肌瘦，手无寸铁的流民，要面对他们这群有一百人正规士兵，还有不少运粮民夫的队伍，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怕的。 “留意一下，若是这些人再出现，把他们驱赶远一些。” 其他人都应下。 下半夜也没再见到有什么异样，就这样一夜到天明。 早上也没下雨，难得的好天气。 队伍吃过早饭后，很快便收拾好出发。 进去静安县后，没有别的路走，便只能沿着大路前进。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的流民。 不过这些流民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估计都是得到过救助的。 有些在路边见到他们的人，还大着胆子问：“诸位可是朝廷派来救灾的？” 李三郎摇摇头。 “不是，是陈县令找我们家公子借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没有明说。 粮食用防水的油布盖着，别人也看不出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便如探路的人所言。 同样县城的道路两边，全是流民扎堆。 陈县令要保证城内外的安全，必然得救助这些流民们。 人太多了，县城外的空地不够住。 因此他便暂时允许这些人沿路驻扎。 本想着县城快到了，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结果前方不远的路中间，突然横亘着几块木头。 走在前面的李三郎眉头微皱，带着一小堆人直接快马过去。 见有人出现，路的两旁突然涌出一大批的流民。 这群流民们除了衣裳破烂外，看起来比身体挺强壮的，估计平时抢了不少别人的东西吃。 看到为首的李三郎穿着一身常服，不过是一个少年的模样，这群人顿时嚣张了起来。 “小公子，你们拉了这么多货，可有粮食？” “兄弟们实在太饿了，给我们分点粮食便让你们过去。” 李三郎面对这种情况丝毫不慌。 他说道：“不管是不是粮食，也断没有现在分给你们的份。” “还请把路中间的木头搬开，莫要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这群人见被直接拒绝，有些生气。 “小子，你别以为你带的人多我们就不敢抢。” 李三郎眯了眯眼：“你们若是敢抢，我会打断你们的手和腿！” 他虽然是少年的样子，但这气势看起来却不像那么简单，有些唬人。 这群流民被镇住，一时还真的不太敢动。 毕竟这种境地，他们好手好脚也只能勉强活下去，要是被打断手脚，那差不多就是宣告死亡了。 但又好像有些不甘心。 见他们没动，李三郎旁边的士兵呵斥了几声。 “没听见我们小公子的话？还不把木头搬开？” “我们没力气，搬不开！” 为首那人大着胆子回怼。 “你特娘的，看你们可怜才给了你们一点好脸，别给脸不要脸。” 那士兵是个暴脾气，直接解下腰间的鞭子就要动手。 这时。 路的那边，响起了一阵轰隆声。 听起来，像是有不少人骑着马往这边走。 等人走近了，才发现带头的人是个穿长袍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骑着一匹瘦马，走近后看着眼前的场景，顿时出声呵斥道：“县尊大人不过半天没过来巡逻，你们便反了天了？” “这些木头是谁放这中间拦路的，速速给本主簿搬开！” 来人是静安县的主簿？ 李三郎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好奇。 上次经过静安县时，静安县的主簿已经死了。 所以这个是后来补上的？ 那一群流民听到县尊的名字，方才的嚣张气焰也消散了。 一行人合力搬搬抬抬，把拦在路中间的木桩子给搬到了一旁去。 中年男子这才驱使着自己的瘦马上前，对着李三郎拱手笑道：“在下静安县杨主簿。” “最近咱们县里流民太多，诸位请莫见怪。” “还请随我来，我带诸位进城去。” 第487章 你在说笑话 虽然静安县那边来了人接，但李三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主簿倒没什么问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确实是个文人。 可他带着的那些人，李三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群人身上都带了点煞气，不像府衙普通的捕快或者征召的民夫。 可转念一想。 最近陈县令打了不少硬仗，手下的人有点变化倒也说得过去。 而且这杨主簿好像话挺少的。 见到自己带了这么多粮食过来，没问任何关于粮食和路上发生的事情，只进行了一些日常的寒暄。 总之，李三郎就是本能地觉得这群人有点奇怪。 但具体哪里奇怪倒是说不出来，毕竟每个奇怪的地方都有迹可循。 这个杨主簿，自然是不敢说太多话。 因为他是杨宏峻假扮的主簿。 说多错多。 杨宏峻不知道这些人车里运的究竟是什么。 猜测大概率是粮食，但他不敢完全肯定。 因此什么都不说，别在这时候让人看出破绽是最好的。 这群人人数虽多，但大部分是负责运输的民夫。 真正有武力的，只有一小部分的人。 没走一会儿，前面带路的杨宏峻突然在一条分叉路停下。 他说道：“小公子，因为县尊大人收留了太多的流民，因为担心他们闹事，也方便救助，前面官道包括咱们城门正门处全是流民。” “若是咱们骑马或者人直接通过还可以，可这些推车恐怕有些难以通过。” “县尊大人吩咐学生，最好带你们到西城门进去。” “那条路虽然小了一些，但流民没这么多，车辆通行也更方便些。” 一路走过来，确实他们见到的流民越来越密集。 官道的两旁，草基本都被薅光，全是简易的棚子，里面挤着一堆的流民。 若是通往西城门的那条小路没有这么多流民，那确实会方便通行一些。 不过刚刚那群拿木桩子拦路的流民让李三郎多留了个心眼。 他问：“前面的路确定没有问题，不会再有人拦路？” 杨主簿肯定地说道：“自然。” “学生在来之前，已经吩咐人去清过路了，不会有问题的。” 李三郎想了想：“说不定会在主簿你们检查过后再有人出来闹事，不如我带人先去看看？” “确定路没问题了，我再让人回来通知大部队走。” 杨宏峻眉角一跳。 他没想到，这小公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居然做事这般沉稳慎重。 本来想连人带东西一起吃了的。 虽然没想过人和东西这么多，但是他们手脚若是快一些，能吃下一部分都是赚了。 现在看来，可能会有点变故。 不过都走到这里了，自然不能耗费太多时间。 毕竟这里离静安县城非常近，随时可能都有真正从官府出来的人到这边接应。 “既然小公子不放心，那我先带你过去看看路。” 杨宏峻笑眯眯地，看着非常亲和。 李三郎点点头，带了一小队人马，让杨宏峻带路过去。 其余的人和粮食，则留在原地等着。 这条小路大概只有官道的一半大。 若是他们的运粮车过来的话，就会变成单向道。 不过确实如杨主簿说的那般，这边人确实少了一点。 对比全是流民的官道，肯定是好走一些。 李三郎点头道：“路没问题，我让人去通知后面的大部队过来。” “不着急。” 杨宏峻还是笑着，斯斯文文地说道：“我想请小公子先到我家中喝口茶水。” “不必......” 李三郎拒绝的话没说完，便感觉到后背一凉。 他本能地往马前一扑，快速转头看去。 砸向他的棍子在空中划了一条线，被持着它的一名健壮男人收回手中。 “这么好的身手？” 杨宏峻吃了一惊。 本以为是哪里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公子，结果这人的身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少年郎。 “防御！” 只看了一眼，李三郎就确定了。 这群人绝对有问题！ 他大喊一声，拉转马头，让他带过来的人都脸朝外，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同时底下的手一挥，一匹马便悄悄从队伍里走出来，准备去报信。 结果才跑了一小段路，马儿突然传来一阵嘶吼声，连人带马直接被摔到了地上。 “绊马绳！” 李三郎皱眉看过去。 同时，路的两边已经围过来了一大群的人。 身上都穿着破烂的衣裳，做的是流民打扮。 但个个的身材看起来明显都不是普通的流民，而且他们手中都拿着镰刀、锄头等各式各样的武器。 这群人明显有备而来，是要抢粮食？ 莫非他们送粮过来的消息已经走漏了？ 这里距离静安县这么近，自己的大部队就留在官道，只要他们不动，估计静安县内真正的官兵就会出来。 李三郎稍稍放下心来，只要粮食没问题就行。 “小公子，要不你便不要抵抗了，直接跟着在下走一趟？” 杨宏峻看偷袭不成，便颇有风度地建议道。 李三郎眉毛一竖，直接说道：“废话少说。” “列攻击阵！” 一声令下，刚刚结成防御阵的小队成员个个都弯下腰，从马上绑着的背带中抽出刀来。 明晃晃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让站在他们最近的那一圈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这装备精良的武器一出来，杨宏峻就知道自己太小看这群人了。 这哪里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肯定是正规军队的人，但好在，他们的人被分开了来，如今他们只有十来人在这里。 而自己这边，则是有数百人。 数百对十几，优势怎么也在自己这边。 可朝廷的军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待他细想，便见到那个小公子拿着马鞭的手一指，指的正是自己所在的方向。 “敢拦我的路，算你好胆！” “我们家姑爷曾经说过，来都来了，就别随便走了。” “给我抓住这个穿长袍的，我要问话，其余人都可杀！” 杨宏峻瞪大眼睛，似乎觉得李三郎吹牛过头了。 “笑话！我这有数百人，你才那么十来人，你能抓住我？” “都给我上，把他们全都抓住！” 杨宏峻也赶紧下令。 见底下的人一窝蜂地朝着被围在中间的十数人冲过去，他赶紧拍了一下自己坐下的瘦马，趁着混乱远离了现场。 第488章 有怪物! 李三郎这边人虽然少，但他们有马还有明晃晃的大刀等，气势是完全处于上风的。 这群围着的暴民人手中的武器，都是一些简易的武器。 有镰刀和锄头之类的都算好了，有些就是拿着一根木棍充当武器。 但他们胜在人多。 就算是围着这十几个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完都还有剩的。 因此杨宏峻虽然离开了现场，但他没有走远。 而是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拉定了自己胯下的瘦马，在一旁看着。 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他感觉自己胜率非常大，但还是得以防万一。 底下的小杂兵要多少有多少，放弃了这些人也不可惜。 但作为军师的他只有一个，可不能真的被这些人抓了。 两房人马一触即发，场面很快就陷入了混战。 这群暴民先前跟着大部队占领过其他的县城，有不少人都是作战有经验的。 但那些县城抵抗的人，却从来没人像这次遇到的一般。 装备精良不说，武力还高强。 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大刀。 大刀没有丝毫犹豫地落下、抬起，那个小包围圈顿时就血肉横飞、惨叫声四起。 刀上身上沾了血后，人便显得更是凶神恶煞了。 在包围圈前面的人纷纷吞了吞口水，紧张地不停后退。 有些不怕死的还想着立功，不知死活地想要偷袭这些人骑着的马。 然而这群人好像脚上都长了眼睛一般。 有不长眼的上前，毫不含糊就是一刀。 但李三郎带着的队伍，也不能直接骑马就离开。 因为第一个跑出去的被绊马绳绊倒，他们不知道这四周还有没有新设置了其他的绊马绳。 敌人不敢攻，他们暂时也走不掉，场面突然僵住了。 在远处看着的杨宏峻有些气恼地拍着大腿。 “一群孬种！” “他们就这么多点人，手上的刀最多砍死十几人就要卷刃了。” “只要不怕死一起冲上去，早就把人拿下了！” 他有些着急地看了看四周。 这里距离静安县城太近了。 越是耽搁时间，对他们便越不利。 杨宏峻从腰间拿出一个竹制的哨子，仰头用力吹了一下。 “哔哔！” 哨声想起，很快周围又出现了一大波的流民。 “去！” 好在他做事谨慎，准备了几个后手，不然到手的功劳就要走了。 手上一指，这群人便按着吩咐，大喊着冲了出去。 见到自己这边来了援军，包围的人顿时来了信心，没有像方才一般只顾着往后退。 “人又多了。” 李三郎旁边的副队长喘着粗气，低声说：“我们先掩护你冲出去？” 只要有人提前冲出去，打探好绊马绳的位置，作为队长的李三郎就能跟着冲出去。 他们大部队虽然战力也不多，可带上那些人在一起，要应付这群暴民肯定是够了。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即便对方人数比他们多几十倍都是有一战之力的。 但想了想，那边的人还得守着大批的粮食。 把救兵带过来，就怕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 李三郎摇摇头：“不用走。” “掩护其他人把连弩拿出来，还有姑爷让我们带上的黑匣子，也都拿出来。” 这一趟出门，他们人虽少，但该带的武器都带了的。 分出一半人戒备，趁着对面援军还在跑过来的途中，弯腰把连弩摸出来拼接上。 拼接好后，便递给在戒备的同伙。 同时，有几个人摸出几个木匣子，捧在手上。 木匣子里面，装的是棉纸、小石砂和混好的火药等物。 这是出发前，苏誉特意让他们带上的。 是长空道人在实验室最新改进出来的摔炮。 相比一开始他来东南的路上掏出来的那些只能听个响，杀伤力基本靠灼出来的那点破皮小伤口感染才有可能会死人的神器，这次他们带出来的明显不一样。 但从原料来说，已经改进了非常多。 长空先前只会一些简单的材料混合等，并不会真正的炼制。 在苏誉的指导下，他过年后就待在实验室中一直在炼制。 干馏天然绿矾得到“矾油”，即硫酸，硫酸与重结晶提纯后的天然硝石共热得到硝酸。 蒸馏烧酒得到酒精，这个苏誉此前早已经研制出来了。 最后将硝酸、纯金属银和酒精一起反应，便能比先前那些简单原料混合在一起产生更大的能量和破坏力。 搭建好的连弩已经开始射击掩护，两个人开始合伙搓起炮弹来。 抽出一张棉纸，装好小石砂、火药等，封口随便绑紧，一个小型的摔炮便做好了。 这种摔炮威力自然也不大，但用在这种毫无战术，只懂全部包围上来的敌方队伍中最是合适。 连弩威力不够，移动过程中也难以命中目标。 但他们摆好阵型在原地近距离射击，威力还是不小的。 “咻咻咻~” 十来人的队伍，其中只有一半左右的连弩手，但却在短时间内发出了数量颇为可观的弩箭。 这些弩箭很容易就命中包围他们的那群暴民们，瞬间中箭者和被吓得不知所措跟着倒下的人就有一大群。 “救、救命！” 中箭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势中不中，只被这种他们没见过的武器吓得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群包围的乌合之众又再一次骚动起来，已经隐隐有了溃逃之势。 好在这时，从另一边来援助的大部队也到了附近。 为首的人估计是颇有经验的，直接大喊道：“他们的武器暂停射击了，趁现在攻过去！” “军师说了，后退的都杀！” 这一声喊叫，让刚刚想要溃逃的人又收拾了一点心情。 有些看了几眼，发现在先前射出一堆恐怖弩箭的武器确实已经停了下来，于是咬牙便拿着手中的武器冲了上去。 有人冲了，其他人便又跟着冲。 然而他们才冲了几步，突然“轰！”的一声，有什么在人群最前面的地方炸开。 随之而来的，便是飞散的砂石和地面的尘土等。 第一声“轰”响起后，接二连三的轰声再次响起。 包围圈前面的人要不被炸飞的砂石和碎土伤到，要不直接被这响在耳边的莫名巨响吓得屁滚尿流。 “快跑！有怪物！” 第489章 又来一个! 自从跟着大乘教起义后，这群暴民们甚至连朝廷的正规军都没见过。 见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官府的窝囊捕快，还有他们临时招募的乡勇民夫。 那些人和他们这群人战斗力都差不多，甚至有时候还不如他们。 所以在见到他们人数比对方多这么多，似乎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对方的情况下，本以为他们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 结果这群人的武力值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后面又接二连三掏出了各种各样他们见都没见过的武器来，这群暴民们彻底坚持不下去了。 有人喊着：“有怪物，快跑！” 场面瞬间就开始混乱得不受控制。 就算是正规军，发生溃逃后整个队伍都会受到影响。 更别说这些刚凑起来不久的暴民队伍。 被吓破胆的人全都转身就跑，生怕跑慢了就被那些发出“轰隆”声和火光的东西击中。 众人四散而逃，不少人相互撞在一起摔倒。 后面逃跑的人根本来不及扶，有些直接从摔倒的人身上踩过去，有些则也被绊倒。 外面的人有些刚跑到，看到这混乱的场景脚下一转，连滚带爬地便往回跑。 惨叫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比刚刚挨正规军打的时候叫得还惨。 四面八方都是逃跑的人，这时候有没有绊马绳一眼就能看清。 李三郎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情况，便一夹马腹，往一个方向追去。 小队的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他一同跑。 “三个跟我走便是，其他人处理这里的事情。” 李三郎的声音刚落下，人就已经走远了。 其余人留下简单装好武器，跟大部队报信，三个人手中没太多重物的人则骑着马跟着李三郎跑了出去。 见到有追兵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这群暴民们以为是来追他们的，更加慌乱了，脚下恨不得跑出火星子。 然而这群小喽啰，李三郎并没有兴趣。 直接越过这群人，径直往前面追去。 他要抓的，是刚刚已经跑远了的假主簿。 杨宏峻在开打前就跑了一段距离了。 停在远处看了一阵，又呼叫了一波救兵。 本以为自己这边十拿九稳，结果场面完全是一边倒。 他心中直呼糟糕，心想自己这也实在是太倒霉了。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立大功的机会，结果却遇到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怪物。 自己以数十倍的人数差，被人打了个屁滚尿流，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但丢脸也好过丢命好。 杨宏峻见情况不对，便赶紧拉着自己的瘦马跑路。 他手中鞭子都要抽断了，底下的马儿哼哧哼哧地跑着，累得直喘粗气。 可即便跑出了一大段距离，还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轰隆马蹄声。 杨宏峻惊恐地往后看去，果然看到方才那十来人追着自己跑了过来。 那群人胯下的马儿个个膘肥体壮，自己地下这匹跑得快半死的瘦马不可能跑得过的。 杨宏峻瞪大眼睛，非常识时务地停下来，嘴里高声喊着：“好汉饶命！” 李三郎带着人跑到他面前，看到他这么识相地停下来，也没有立马动粗。 只让人把他绑好，扔到其中一人的马背上。 “押回去！” 这人能指挥得动这群暴民，说明他在那些暴民中起码是个小领导。 自己出来之前，姑爷曾经说过，他准备把西南给收到手中。 如今西南大半部分都被暴民占领。 这人抓回去，说不定有用。 ...... 另一边。 静安县内。 陈县令收到信，说淮南王府那边的驸马爷愿意给自己提供粮食帮助。 他一直在算着日子，每日派人出城去等着。 算算时间，这两天估计也快到了。 这天，县衙派出去巡逻的人突然快马跑了回来。 “大人，咱们县城外来了一个运送货物的商人队伍，队伍颇为庞大。” “那群人估计就是大人要等的人！” 以防走漏风扇，陈县令并没有和底下的人说来人是东南送粮的。 只派人每日出去看着，说是遇到送货的商队便过来报告。 一听到底下人的形容，毫无意外这就是他要等的人了。 陈县令直接说：“本官的驴子迁过来，我要亲自带人出门迎接他们！” 县衙一共就那么一匹马，平时没有什么急事基本是不用的。 所以陈县令本人，也不会骑马。 这驴子，是当初他来静安县上任时拉着他一家老小过来的老驴。 最近为了暴民四处起义的事情，他骑驴的功夫也是愈发熟练。 坐上炉子后，便一驴当先往城外去。 到了城外，驴子撒开蹄子跑了几乎半个时辰，才见到了那群人。 队伍非常庞大，一辆辆运送的车上面盖着油布。 而且带头一群人精气神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终于等来了......” 陈县令高兴地正要跑过去，路的另一边突然跑出来另外一群人。 这群人也骑着高头大马，做的是与大部队带头那群人一样的打扮。 两波人汇合，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期间，有人抬眼往陈县令这边看了过来。 见到他身上的官服，对面的人果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 刚才出门匆忙，没想着换衣服什么的。 陈县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官服，抬手正了正自己的官帽，想着不能在来帮自己的客人面前失礼了。 整理着装的时候，旁边的岔路也传出了马蹄声。 三人骑着马出现在路的另一边。 其中一人身后，还搭着一个穿长袍的男人。 那人横搭在马上，看不清脸面。 这群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少年。 见到路对面的陈县令，微微皱了皱眉。 陈县令看他们大部队停在路中间，以为他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赶紧带着人跑过去，高声说道：“本官乃静安县县令，敢问诸位可是从东南而来？” “县令？” 这一个称呼，不知道为何让对面的人脸色大变。 一群人“唰唰唰”地抽出武器，对着陈县令与他带来的人。 李三郎好笑道：“刚抓了个假主簿，又来个假县令？” “这是什么？连环计吗？” “这计感觉还可以，等会我得记下来才行。” 第490章 你来真的啊? 场面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眼看对面的人装备精良，个个眼神锐利，真冲过来他这边的人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陈县令快速反应了过来。 这群人估计被什么冒充官府的人给坑了，所以才会在见到自己后这样的反应。 “诸位冷静一些，本官真的是静安县县令！” 事情紧急，陈县令指着身上穿得好好的官服。 刚从岔路出来的李三郎听着他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 当时在静安县时，他虽然与陈县令交集不多，但也是远远见过一两面的。 如今双方距离有些远，他一时没看清。 还以为这人和自己被抓的假主簿一样，也是个假县令。 他伸手示意自己的人暂时不要攻击，单独骑马靠近。 陈县令见状，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等李三郎走近看清了这人的面容后，便知道应当没错了。 看起来就是静安县的县令。 不过为了确保没问题，他还是从自己胸前掏出小本本，往前翻了一下。 陈县令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便听到李三郎翻页的手停了下来。 抬头看看陈县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本子，这才肯定地点点头。 “没错，是陈大人。” 陈县令这才露出了一个笑脸。 “不知道这位小将军怎么称呼？” 李三郎把自己的本子收好，抱拳说道：“我是王府的人，我姓沈。” “此次我们府君派我来给静安县送粮。” “还请陈县令带路，我们先进城吧。” 送粮的，那是没问题了。 陈县令带着队伍，开始返程。 路上，他终于知道了方才这群人听说自己是县令为何那样反应。 原来是在他来之前，有人先冒充了官府的人，意图劫粮。 陈县令皱眉道：“此次借粮的事情，我并未向其他人提起过。” “全程都由我信任的人与王府府君那边对接，照理说不会走漏风声才对？” 这些人不是在运粮的路上下手，而是到了静安县才下手。 若是王府那边运粮的问题的话，那些看上粮食的人，绝对不会等到静安县才下手。 毕竟相比静安县，其他县如今都各种程度的混乱。 他们在中途选择下手，当地的官府无法伸出援手。 那才是最佳的劫粮机会。 所以这足以说明，是他这边的问题。 陈县令猜测，可能是自己在收到消息时，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 至于其他详细的，等回去审问一下这假主簿就知道了。 好在王府派来的人武艺高强，装备也精良。 遇到人数比他们多这么多的暴民，居然都能从容把他们打退。 这才把粮食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这些善于作战，以少胜多的士兵都是淮南王手下的...... 陈县令心中轻叹一声。 若是在暴民刚起事的时候，朝廷直接允许淮南王派兵过来剿匪，如今整个西南也不会乱成这样。 ...... 顺利回到县衙。 被扔在马背上的杨宏峻几乎被颠出隔夜饭来。 好不容易下地，他也顾不上自己读书人的仪态，手脚并用地爬到一边坐着不停顺气。 但没顺多久，他就被人提起来，扔到了县衙后堂。 陈县令派了自己师爷带人去清点粮食，自己亲自审问这个假主簿。 “你是何人？” 杨宏峻跪在地上，如实说：“回大人的话，学生杨宏峻，乃是广安县的秀才。” 秀才本有见官不跪的特权，但这个特权在杨宏峻这个犯人身上，明显已经不适用了。 而且他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上来就直说。 广安县与静安县属于不同的州府，他们居然在那么远的地方打了过来。 陈县令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本官借了粮食，提前埋伏于县外抢掠的？” “老实禀告，若是有一句谎言，本官直接大刑伺候！” 杨宏峻说：“大人，学生带人，并不是想要劫粮。” 不是要劫粮？ 陈县令疑惑地看着他。 心想这人都这样了，居然还在说谎？ 杨宏峻怕自己说慢了陈县令真就对他用刑了，他赶紧又接口道：“学生知道的消息，只是说县尊大人你找了救兵。” “学生带人埋伏在那边，只是为了拦截这些救兵。” 杨宏峻真的丝毫不隐瞒，把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说到他们收到了静安县内大户人家的报信后，陈县令再也忍不住，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 “狗屎！一群狗屎！” 他在这里辛辛苦苦地带着大家保持县城附近的和平，好让大家日子能过下去。 结果他眼皮子底下却有人希望他的县城赶紧被暴民占领。 别人的身家性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需要自己得到好处就行了。 陈县令气得直骂。 若是两国交战，这群就是妥妥的卖国贼！ 但他又不能直接处理城里这群大户，因为他们若是抱起团来对抗官府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办法。 总不能把这群人全杀了。 他这个县令，也没这么大的能耐。 要怎么才能处理得了这群人？ 陈县令气得牙痒痒。 杨宏峻等他情绪稳定了一些，才继续说道：“县尊大人，学生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 “但实不相瞒，学生一直跟着这群暴民，就是想要有一天能在朝廷过来攻打时能帮上朝廷的忙。” “学生愿为官府剿匪尽一份力，请大人尽管利用学生。” 陈县令看向他。 这人说的话，还真的不作假。 至少陈县令觉得自己还算会看人，这人还真的像他说的那般，是想要帮官府的。 “你想要什么？” 杨宏峻一听，高兴地叩首说：“若是真的剿匪成功，学生只希望县尊大人能把学生的功劳上报朝廷，能让学生挣得一官半职。” 原来如此...... 陈县令思考了一下。 城里有这群大户人家在搅局，他能守住这个城多久是个问题。 若是这个人真心想要帮忙的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本官考虑考虑。” 杨宏峻正直地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大人若是决定用学生的话，得趁早决定。” “毕竟学生消失得越久，回去后便会越不被信任。” 陈县令想了想，说：“我得与人商量一番。” 他让人出去，把方才带队的李三郎喊过来，准备与他商量一下。 这人代表王府过来的，有他在旁帮助，自己肯定更好处理这些。 ...... 此时的李三郎，正与王师爷在交接粮食。 交接后，王师爷见他从胸前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一旁认真地写写画画。 王师爷有点好奇，这小将军在他的本子上记什么呢？ 动作飞快，这字写出来能看？ 这般想着，他便好奇地问道：“这位小公子，不知道你在本子记的可是与此次运粮有关的事情？” 李三郎点头说道：“不错。” “我把此次的事情记下来，等回去后我们家府君问我，便能详细答出来了。” “哦？” 王师爷更感兴趣了。 他问道：“在下可否冒昧地借阅一下小将军所记的东西？” “实在是......有些好奇小将军写字如此之快。” 李三郎大方地把小本本分享给他看。 王师爷接过后，低头一看，顿时有些傻眼。 波浪线、五个人字堆一起，一大堆重重叠叠的黑点。 这写的是什么？ 旁边还有一个圆圈，上面似乎画着的是乱飞的五官，这是人的画像？ “这画像是......” “哦，这是你的画像。”李三郎指着圆圈内向上飞的眉毛。 “王师爷这边的眉毛是翘起来的，方便认吧？” 说完，他又往前翻了翻，指着另外一张差不多画风的画像。 “喏，这是陈县令。” “他鼻子有些大，嘴唇略厚。” 王师爷看着眼前的画像，实在无法把它和自己还有陈县令联想在一起。 “这......小公子画风颇为清奇。” 李三郎得意地说：“我画画的功夫，可是与我们家公主殿下学的。” 王师爷嘴角抽搐，觉得自己实在不敢评价。 毕竟这小将军师承公主殿下，他可不敢说画得奇怪之类的话。 幸好这时，陈县令派来的人找到了他们，说是有事要与这位小将军商量。 “小将军，还请到县衙后堂去。” 王师爷赶紧把人送走。 第491章 让我来! 李三郎过去后才知道，原来是他抓的那个假主簿果断地投诚了。 这人在自己抓他的时候就完全没有反抗。 如今刚到县衙，别说上刑，陈县令连重话都没说几句，他就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 还主动申请当官府的二五仔，帮助官府回去把他的老巢给端了。 对于他这种果断投敌的行为，李三郎心想幸好他不是自己人。 要是遇到这样的猪队友，那可真是太幸运了。 “所以本官想问问小将军对此事如何看？” 陈县令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以他的能力，他能守住这附近已经算是不错了。 主动出击，甚至是去端对方老巢这种行为，他肯定不敢轻易去做。 但府君那边又给他安排了任务，说是要他尽量把自己县城附近的地盘都接收下来。 那些被乱贼占领的县城，就是最好下手的。 因为没有官府管理了，直接把乱贼赶跑，他就能以朝廷的名义接手。 陈县令决定不了，只能问从王府来的人。 不过这个小将军年纪太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出决定来。 李三郎听后，思考了一下。 陈县令想的，也是他想的，毕竟那些话都是他传达的。 姑爷让他送了粮后，再顺便帮帮陈县令。 李三郎问还跪在地上的杨宏骏：“你是真心投诚的？” 这般直白地问出来，陈县令也看了过去。 杨宏骏赶紧诚心诚意地回：“自然是真心的。” “只要事后能给我谋个一官半职，我绝对不会背叛朝廷！” “你想当官啊？” 李三郎似乎对他这个要求颇为感兴趣。 陈县令都要问过这人的意见，说明这个小公子背后的人比陈县令还要大。 杨宏骏忙不迭地点头。 “想！” “我毕生的愿望，就是想正经当个朝廷官员。” “但我科举成绩不好，考了秀才后始终没法再考上去，所以这辈子通过科举当官肯定是无望了。” “所以只要你们答应我这个要求，我绝对比谁都真诚！” 李三郎嘀咕道：“考了秀才就考不上去啦？” “有人随随便便就考了个连中三元，我还以为考功名也没这么难呢。” 杨宏骏瞪了瞪眼：“怎么不难？” “天下还有人随便就能连中三元的？你这小孩子说笑呢。” “能连中三元的，这数百年来，也就那么一个。” “可惜他最后也没做官。” “这科举成绩若是给我多好，我就不用一直在教主身边忍辱负重了。” 李三郎没说这人就是自家姑爷，只遗憾地摇摇头：“你不行。” “给你去考，你也考不出来。” 没法反驳，事实确实是如此。 杨宏峻讪讪一笑：“我就做做梦。” 李三郎说：“我看他好像是真心要帮朝廷的，陈大人觉得呢？” 陈县令说：“既如此，那本官便先放你回去。” “待你回去后，再想办法联系我们。” 杨宏峻见他们信了自己，表情有些高兴。 不过，他又有些纠结地说道：“若是我要向你们传信，最好是用你们自己的人。” “毕竟大乘教上层的人员，基本都被杨立德的教义治得服服帖帖的。” “就算有个别看起来别有用心的，我也不敢完全信任。” 陈县令沉吟道：“这倒也是......” 而且城中还有与那些乱贼勾结在一起的大户人家，自己这个县衙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不然这次他搬了救兵的事情就不会泄露出去了。 “得选一批值得信任，身手也不错的人跟着你回去，帮着传递消息才是......” “但我这里有一点能力的，基本都是城中人熟知的面孔，得找别的人才是......” 静安县就这么大。 陈县令才把县衙抓过来不久，手底下的人手本就有限。 有能力的，那更是少之又少，基本都是百姓们熟悉的面孔。 一旦他们城中的那些内鬼见到，估计立马就能认出来。 所以他手下的人不行，得另外寻找。 李三郎拍拍胸脯道：“不必选了，我带几个人跟着假主簿回去就行。” 他会的东西多，还是个侦查好手。 有他在杨宏峻身边，得到的消息肯定不会有假的。 而且他在静安县算是个生面孔，再包装一下，保管一般人认不出他来。 等他去那边仔细探听一番，到时候回来详细与姑爷说，这样姑爷要把这些地方收回来也容易。 李三郎和他底下人的神通陈县令不知道，但杨宏峻是知道的。 就那琳琅满目，他们见都没见过的武器，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堆来。 有他们在，自己的生命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杨宏峻心中高兴，就等着陈县令点头了。 陈县令倒是有些犹豫：“会不会太过冒险？” 李三郎道：“富贵险中求。” “要得到他们确切的消息，我亲自带人去是最好的办法。”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前：“届时把情况都了解清楚后，咱们府君也能得出详细的应对方法。” 陈县令轻叹一声。 就是可惜朝廷不让东南的军队进来，不然他们也不用在这里讨论这些。 至于西南的总兵，早就撤回省府去了。 这些地方，估计朝廷请他，他都不想来。 “不过陈县令你这里也不太牢靠，所以你不能与别人提起这事，以免我们提前陷入危险。” 陈县令保证说：“我知道。” “此事最多私下与我师爷说一声，其他人都不会得到任何消息。” 事情决定好后，杨宏峻便被塞进了陈县令没骑驴之前坐的轿子里。 他先带杨宏峻出城去，到地方放下他。 而李三郎则选了底下几个人，和他们乔装了一番，出城与杨宏峻汇合。 几个人换上流民破破烂烂的衣裳，还弄了点鸡血啥的抹在衣服和脸上。 这怎么看都像是与杨宏峻一同出门拦截救兵又被暴打过一顿的幸存者。 杨宏峻看着他们这一身打扮，心想这群人肯定是有本事的。 投靠他们不会有错！ 他的做官梦，估计很快就能实现了！ 带着这样的期待，他骑回自己的瘦马，带着几人往来路回去。 第492章 干掉他 杨宏峻虽然被李三郎带人抓回去，又被陈县令审问了一番，过去了不少时间。 但他带着乔装之后的李三郎等人回去的时候，居然还在他们占领的县城外面碰上了不少慌不择路不知道跑到哪里，终于找到路回来的同伙。 回去再一问，才发现他带出去的数百人，现在回来的都还不到一百人。 所以他这回来的，着实不算晚。 杨宏峻都不禁好奇地看向李三郎等人，心中在猜测这群人究竟是哪里来的。 怎么会如此厉害。 朝廷派来的正规军他们是绝对遇过的。 但有时候对方甚至比那些当地官府招募来，没有经过正经训练的民夫还不如。 所以杨宏峻觉得朝廷的正规军会不会都是废物怂蛋他说不上，但他们西南这边的肯定都是不顶用的。 陈县令他们不可能会跟自己详细交代，这群人自己还不确定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只知道这样的战斗力，打他们这个组织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一想到组织被横扫，而自己从中帮忙立了大功得到封赏，杨宏峻就不觉精神百倍。 但也还不能太高兴。 在回来后，他还得先去应付杨立德。 听说杨宏峻大败而归，杨立德倒没说什么责怪的话。 毕竟先跑回来的人到处都在说，他们遇到了天上派下来的天兵天将，他们被打得完全不能还手。 杨立德自己就是搞神仙这一类工作的，信是肯定不信的。 但也知道对面的人实力超群，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所以杨立德只问道：“可有搞清楚那些援军是什么人？” 杨宏峻摇摇头，故作不知。 “实在看不出来。” “因为咱们守的是入静安县必经的路，所以完全不知道他们原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杨立德若有所思。 不是朝廷官方派来的人，那是什么人？ 这群人在这里，那静安县那一带，自己要拿下就更加困难了。 拿不下，那就这么灰溜溜地举办他的登基仪式，岂不是有点丢脸？ “我要见见静安县的那些大户人家。” 要打听消息，还得靠这些人。 不然自己陈县令找的援军是谁都不知道，实在太过被动。 然而杨宏峻说：“教主，我觉得静安县那些大户人家，也不太可信。” “毕竟此次害得我们大败的元凶，就是他们。” “若是他们不来找我们说那么一通，那此次的败仗也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杨立德本来就有把静安县占下来的打算，所以和这些人合作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杨宏峻这么一说出来，又好像是这个道理。 静安县那些大户人家不主动来找他们告诉这个消息，他们肯定不会这时候莫名出击。 所以这次的败仗，还真的原因都在他们身上。 杨宏峻看杨立德的表情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但他也不敢说更多，免得引起杨立德对自己的怀疑。 而且他这次任务没完成，杨立德对他说的话也没这么相信了。 “对了，听闻这些人运了不少东西到静安县去，可知道是什么？” 杨宏峻还是摇头：“不知道。” “那些人警惕性很高，我用假主簿的身份不敢露出太多马脚，所以不敢细问。” 带着一大批人出去，损兵折将什么的就算了，还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杨立德说：“今日的事情我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后面有什么安排，杨立德也没和杨宏峻商量。 杨宏峻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 撇除这次他打了败仗不谈。 明明他是最早加入杨立德队伍的人，之前一直也没做过什么对教会不好的事情，可杨立德对他却好像总没有后来的那些心腹那么信任。 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点不知名的隔阂在。 具体是什么，他也没什么头绪。 ...... 杨立德把杨宏峻打发走后，还是让人去给静安县里的大户们送了信。 他必须得知道这次陈县令找的救兵是什么人，才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而且那些救兵送来的东西这么多，他们再是警惕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保密。 那些人在县衙的眼线能帮上自己。 同时，杨立德又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那些人运送的东西，大概率是物资。 若是物资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更是坏消息了。 有了强力救兵，还有大批物资，极有可能还会反过来攻打自己！ 杨立德眯了眯眼，喃喃道：“得把这个陈县令先干掉。” “不把他干掉，他也不知道还会在哪里找到别的什么帮助......” ...... 杨宏峻他们现在的大本营，就在他们最近占领的一座县城里。 距离静安县，快马大概要半天的时间。 这个县的县令带着人负隅顽抗，一直不让杨立德等人进城。 被他们围了一个月，最终还是带着手底下的人战死。 进城后为了泄愤，杨立德直接占了城中的县衙作为他的府邸，其余的心腹手下则让他们随意在附近占领宅子住下。 李三郎等人跟着他进了里面后，便开始分散在城中，到处打探消息。 李三郎则留在了县衙里，手中拿着一把扫把到处转悠。 见到人便假装在一旁扫地，还能跟别的人随时聊起来。 县衙本来就不大，都不用半天就把各处地方转熟了。 “咱们教主这又收了新的信使啊，这几个都是生面孔。” 刚刚在路边和一个手中拿着一个木盆的大叔聊着天，那大叔看着远处走过去的一队人有些羡慕地说道。 李三郎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个人往那个传说中的教主住的地方走去。 “生面孔？” 李三郎似有所感，。 和大叔又扯了两句，两人便各自离开去干活。 他拿着自己的扫把，悄悄往那边摸了过去。 看到那几个人进了县衙后堂，左右看了看，干脆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扫把一扔，三两下爬了上去。 爬到差不多的角度，贴着墙面开始偷偷听起来。 “是静安县来的人？” 听得不大清楚，断断续续的，但是很容易就听出来。 这里面的人明显就是静安县那些与暴民合作的大户派过来的。 这是又要耍什么诡诡计不成？ “等陈县令出来视察流民营，直接派人混在里面把他弄死......” 这几个字，让李三郎微微皱起眉头。 陈县令几乎每日都会去巡视流民营。 若是这些人提前布置下来，极有可能得手。 得赶紧给他送信！ 李三郎悄悄地原路返回，身形轻巧地落回到地面，捡起自己的扫把。 第493章 逃命去! 拿回自己的扫把，很快就离开了现场。 回到方才聊天的位置时，又看到了刚刚与自己聊天的那个大叔。 大叔笑呵呵地问：“那边扫好了？” 李三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算是扫好了吧。” “我偷了一会儿懒，呵呵。” 看他有些局促的样子，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果然是还年轻。” “若是像我这种年纪，偷懒了便偷懒了，都不会告诉别人。”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又寒暄了几句，李三郎这才离开。 “这大叔人还挺好的，一点都不像那些暴民。” 匆忙回到杨宏骏的住处，杨宏峻本人也在。 见到李三郎吩咐自己底下留守在这里的人，要他赶紧找机会出去传递消息。 可问题是，杨立德那边的消息传递都是快马传过去的。 他们在城外有人接应。 可从城里出去到接应的地方，只靠两条腿，肯定没有那些现在就已经骑马回去传递消息人的快。 不管怎么样，李三郎都让人先赶紧先去，他现在再想办法能不能搞到马儿。 杨宏峻见状有些好奇地问：“你今日探听到什么消息？” 李三郎说：“你们教主要对陈大人下手，说是安排人等他巡视流民营的时候直接把他干掉。” “静安县里面有人里应外合，若不提前知会，恐怕他有危险。” “对陈大人下手？” 杨宏峻愣了一下。 说起来，杨立德杀的官也不少了，再杀多一个倒是没什么。 杀了陈县令后，静安县肯定支撑不下去。 连带着附近被他联合起来的那些县城，估计都能轻易地被他们收下。 这事不大好办，可若是有城中的人接应，那就不同了。 “陈大人不能死......” 杨宏峻回过神来。 陈大人死了，自己的功劳谁去给他申请？ “马的事情，我想想办法......” 杨宏峻自己骑回来的那匹瘦马倒是能随他用，可他能用什么理由把马儿弄出城去？ 他们这里其实管理非常普通。 但马儿之类的东西，因为是重要的作战物资，所以管理再松散，也比别的严格。 这马能骑出去，但出了城不能当天回来，那就会引起极大的怀疑。 但事情紧急，也管不上那么多了。 杨宏峻一咬牙，直接说：“骑我那匹马出城去，这样能汇合得快一些。” “只要在傍晚之前回来，应当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万一被发现了，我只要一口咬定不认识骑马的人，他们应当也奈何不了我。” “只不过......”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李三郎：“若是不幸出了什么事，你一定答应得保护我才行。” “不然我这就白背叛了。” 本来他能好好地待在这里，等朝廷的大部队过来再弃暗投明。 如今提早投诚了，若是连小命都保不住，那可就太亏了。 李三郎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真有事，我逃跑的时候都会把你用裤腰带拴上，你放心吧。” 得到保证，杨宏峻这才放心了一些。 这些人武力不错，答应了保护自己，自己真被发现了有问题，小命应当也能保住。 杨宏峻的瘦马被养在马厩。 李三郎手下的人去拿了他马后，很快就出了城。 好巧不巧。 到了下午，天上突然乌云滚滚，很快就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打雷闪电加狂风暴雨，天气极为恶劣。 一直到傍晚，雨水这才小了一些。 杨宏峻看着这天气，心想自己实在是倒霉。 这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老天爷都不帮着他。 果然，晚上的时候，马厩那边的人过来找杨宏峻了。 “大叔，是你？” 来人居然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个与李三郎聊了几次的大叔。 大叔见到他也在这里，似乎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咱们杨先生这里？” 李三郎笑呵呵地说：“我吃完饭没事干，正巧溜达到这里了。” 两人说话间，杨宏峻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 大叔对着李三郎友好地笑了笑，这才处理正事。 “杨先生，你的马儿今日午时左右被人骑了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我的马儿被人骑走了？” 杨宏峻一脸的吃惊，看起来演技很是逼真。 “我没让人去骑过我的马，是何人？” 大叔脸色凝重。 “不是你的人？”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突然转身说：“我先走了。” 杨宏峻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放过了自己，连盘问都不盘问多几句。 他这情绪刚刚才上来，还准备再演一演呢。 看大叔走了，李三郎才敢摸过来杨宏峻身边。 “那大叔你知道是什么人吗？他还会养马啊？” 负责马厩的人，自然是会养马的。 一开始看大叔气质憨厚，李三郎还以为他就是个在这里打杂的。 没想到居然是负责马厩这么重要地方的人。 杨宏峻不知道他今日和大叔混得颇熟，直接介绍说：“那是我们教主的表弟。” “也就比我晚一些进大乘教，但却是教主最信任的人。” “除了马厩外，咱们的兵器这些，都归他管。” 杨立德听说能为帝王驾车的，都是帝王最信任的人。 他深以为然。 因此把紧系自己身家性命的交通工具等，都交给了他最信任的表弟来管理。 杨宏峻虽说是军师，但在大乘教并没有什么实权。 地位自然比不上这个人。 他说完后，发现身旁的李三郎一直没有出声。 杨宏峻有些好奇地看过去：“怎么了？” 李三郎慢慢地看向他，顿了顿，这才说道：“杨先生，我想我们得走了。” 杨宏峻不解问道：“走去哪里？” 李三郎看了一眼外面，幽幽地说道：“逃出这城里，回静安县去。” 杨宏峻满头雾水，还想再问。 李三郎已经不管不顾，直接拉着他就往外跑。 刚刚才说过，出了事就是把他拴裤腰带都得带走，自然得带上他。 “这是怎么了？” 李三郎专门避开人，往县衙后门走去。 杨宏峻焦急地压低声音，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 怎么突然就说要逃跑了，他什么东西都没拿呢。 “杨先生在那边！” 眼看后门就在眼前了，手都抓到门闩上了。 两边突然出现一队拿着火把的人。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杨宏峻，直接高声喊道。 李三郎见状，再不敢耽搁，直接打开后门，把杨宏峻往外一推。 自己也把手上的门闩往后一扔，拉着杨宏峻就跑。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第494章 他亲自来了? 陈县令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没想到。 城里这些大户人家居然胆子这般大，真的敢和别人联手对朝廷命官动手。 虽然现在西南是乱了一点，但是大周朝廷还屹立不倒。 这些人家真以为自己时候能逃得掉？ 可震惊归震惊，就算明知道这个消息，他还是不能直接对那些人下手。 这才是最憋屈的地方。 还是先前那个问题。 这些人如果联合起来公然反抗，那自己和他们明着斗，最好的情况就是两败俱伤。 本来他们在当地盘踞多年，极有可能在撕破脸皮后，自己这个县令的还斗不过他们！ 所以就算知道他们要害自己，陈县令也只能假装不知。 只这几天，他都没出城去巡查，而是让自己底下的人代替。 就这么干等着，他往西南总兵和朝廷那又送了不少求助的信。 可毫无例外的，都没有得到回应。 而今日，又来了一个更不好的消息。 “你们领头的小将军已经失联数日了？” 陈县令这下子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镇定，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对，那日让我们往静安县带消息后，我们的人便再也没有找到过他们。” “听闻那些乱贼的军师，在被他们在到处追捕。” “恐怕我们的头儿是为了保护他才不得已带着他潜逃，却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大部队在送了粮食之后就回去了。 毕竟陈县令这里粮食本来就缺，总不能让他再增加一大笔开销。 剩下的人，就是李三郎带的一队能作战的人马。 作战是可以，可如今他们群龙无首，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照理来说。 如果李三郎真的带着杨宏峻逃了，那他们应该在逃出城后直接往静安县这边回就行了。 怎么会失去联络数日呢？ 难不成已经遭遇了不测？ 一想到这个可能，陈县令心中便是一凉。 他们肯定是为了给自己送消息才会暴露的。 “把你们的人都派出去找他们！” 陈县令想了想，突然心中一动。 他说道：“前两日天气不好，一直下雨，说不定他们在逃的过程中不慎掉到河里了。” “派些人沿着河的下游去找，他们极有可能被河推远了。” 围绕他们的河流是自南向北流的。 所以如果他们两人真的不小心掉了河，那便会被水越推越远。 李三郎带来的人，一般来说，陈县令是命令不动的。 但如今他们的头儿可能有危险，陈县令也顾不上什么逾矩了。 直接指了个方向，让他们去找。 若是再找不到，东南派来的人在他这个地盘出事，那他就得亲自去找苏誉请罪了。 想了想，陈县令赶紧提笔，给苏誉写了信，让人快马送出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管人现在是不是安全的，他都必须先知会那边一声。 ...... 陈县令指的方向，果然没错。 顺着河流的下游去找，还真的找到了线索。 在下游某一处，垂在河面上的树枝，他们找到了李三郎从来不离身的小本本。 那小本本虽然有防水的牛皮书封包得严严实实的，但下半部分还是泡了水。 这一看，便知道是掉进过水里，水才会涌了进去。 又找了几天，还是一无所获。 那小将军看着年纪小，也不像是一般的士兵，陈县令不敢有丝毫隐瞒，又让人快马送了第二封信去东南。 信刚送出去不久，就收到了隔壁县城送来的求救信。 说是那些暴民再次攻来，而且来势汹汹。 要陈县令带人去帮忙解救一番。 唇亡齿寒。 周边的县城若是真的都被攻占，那静安县就变成了顾岛，届时要守住就更难了。 陈县令只得让人赶紧带上先前招募的乡勇们出城去增援。 然而先前他招募好数百人，经过一段时间训练的队伍，这次归队的却只有寥寥数十人。 去负责召集人手的王师爷惊讶地问道：“其他人呢？” 其中一个人对他说道：“师爷......” “咱们城中不少大户都用高价钱招人去看家护院，那些原先被县尊大人招募起来抵抗乱贼的人，都去应聘去了。” 官府招人，给吃给钱。 大家都奔着这一条，自然不少人愿意加入。 但城中大户不止给吃给钱，给的还更多。 不用想，大部分人自然都会选择他们。 可这种危急关头，不守住城池他们拿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王师爷急得不行，生气地说道：“愚钝！实在是太愚钝了！” “城若是守不住了，他们的全家老小怎么办？” “这么简单的道理......” 那人又有些为难地说：“可那些老爷们招人之前就说过，若是乱贼攻进来，他们是有办法保自家人不被乱贼骚扰的。” “凡是他们底下的人，也都能受到庇护。” 所以才会这么多人加入了他们。 不用去跟那些乱贼作战，就能保护住自己的家人，谁还想去拼命？ 看王师爷的表情越来越不对，那人又赶紧说：“呵呵，我就是来通知师爷你一声。” “我、我也要先回去了......” 来的就这么点人，王师爷也没了主意。 只得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县令。 陈县令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以为自己把县令的权力拿回来，起码能施展一些拳脚。 可现在他即便有办法也没用。 拖住他的力量太大，他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那些人暗着弄不死他，便明面上来削弱他的力量。 陈县令带着人守了这么久的城，面对乱贼时尚且游刃有余，如今却要被自己人搞得寸步难行。 他咬牙道：“若不是这种时候，本官怎么也得想办法把这些人都杀了......” 得不到朝廷的帮助，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 面对附近同僚的求援，陈县令也只能祈祷他们能再支撑一段时间。 这样的话，起码也有时间让他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 王师爷狠声道：“这群狗大户，在守城之初就没给过我们任何帮助，如今还出此腌臜手段削弱我们的力量。” “在他们眼里，满城百姓的性命都如草根一般。” “早知道当初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在的时候，我就狐假虎威一波，先带人把他们都杀了，我再去认罪！” 陈县令轻叹一声：“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你待我想想，后面该如何......” 两人说话的时候，突然一个衙差在外面说要禀告事情。 这是坏消息又来了？ 陈县令把人喊了进来。 “县尊大人，外面有个苏公子带了一个商队过来，一行人说要进城。” “苏公子？” 陈县令念着这三个字，突然大惊失色。 “是他亲自来了？” 第495章 要大开杀戒啊? 陈县令带着人，赶紧出城去迎接。 如他所想的那般，来的人，还真的就是苏誉。 不像上次与长乐公主在一起时那般锦衣华服。 苏誉这次换上了一身普通读书人的装扮。 而他身后的商队，看起来比先前运送粮食的队伍规模小很多。 可人的质量却明显不一样。 运送的队伍，大部分都是民夫居多。 那些民夫拥有一点战斗力，但是不多，打头阵的都是护送的小队人马。 而苏誉这一个队伍，则全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是善于作战得。 陈县令骑着自己的驴子出城，见到带头的苏誉当即就要下驴行礼。 苏誉直接摆摆手，免了他的礼。 “陈大人先别多礼，我且问你，可有新的消息？” 苏誉在王府收到消息时，颇有些意外。 因为李三郎出发前，顾老头给他派了不少的人马。 甚至还叮嘱他，若是粮食被劫，先把人保住再说。 结果他粮食是安全送到了，人却在大乘教的大本营失踪。 顾老头和顾长乐都得知了这个消息，两人也颇为震惊。 虽然行军在外，本身就会有危险。 可对顾老头来说，李三郎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他们觉得，以李三郎的本事，就算失踪了，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生命危险。 但人就这么失踪了，还是在那种地方，担心肯定是少不了的。 顾老头准备加派人手过来找人，苏誉却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带着人快马赶到的第一时间，便直接问陈县令关于人的消息。 陈县令心想，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 上次自己送了信过去后，又找了许多天，中间还送了一封信过去。 第二封信还没送到，人就已经来了。 “人......尚未找到。” “只在河的下游找到了一些东西，据辨认，是沈小将军的随身物品。” 陈县令把那个东西拿出来，递给苏誉。 苏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李三郎随身不离的小本本。 外面的书封是顾长乐送他的防水牛皮材质的，但里面的小本本还是有一半却泡坏了。 看着晕染的字迹，苏誉心想这有些不好了。 这本子被泡成这样，说明人大概率也落水了。 刚好失踪的那两天天气不好，暴雨引起河水暴涨。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再熟悉水性的人下了水，都会有危险。 苏誉把这小本子递给身后的李大郎，眼神有些冷地吩咐道：“从他们失踪的地方开始，给我地毯式地从上游开始往下搜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管哪样，我都要见到。” 李大郎手中拿着李三郎的小本本，只觉得颇为沉重。 王爷只想着幺儿年纪差不多了，派他出来历练一下。 结果却不想在这种任务上遭遇不测。 他语气低沉地回道：“属下这便去安排。” 苏誉示意陈县令带他进去，一边走一边问：“你给我的信上说引起此事的主要原因，是你城中那些大户想要联合那些乱贼刺杀你。” “他们二人为了给你送消息，这才暴露了身份？” 虽然是猜测的，但大概率就是这个原因。 陈县令在去的信中一点没有隐瞒，已经全都告诉了苏誉。 他有些惭愧地低着头：“是......” “若不是为了救下官，他们不会......” 苏誉打断他的话：“那陈县令对于这群人，打算如何处理？” 上次他们途经这里时，静安县本地的这些大户人家就联合起来哄抬粮价，要发灾难财。 后来陈县令把其中两个在衙门牵制他的人私下干掉，又在苏誉的帮助下，才把权力给夺了回来。 本以为陈县令是个有能力的，应当能处理好后面的事情。 但想不到接连而来的突发情况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不给他慢慢处理的机会。 扪心自问，陈县令其实处理得算很好了。 但王府的人在他的地方出事了，他还是难辞其咎。 可难辞其咎，他却暂时没有办法。 陈县令艰难地说道：“暂时......无法处理。” 论财力，他这个县令比不上这些大户人家一根毛。 论资源，整个县城的物资大部分都在那些人家手里。 先前他凭着刚夺回权力的余威和百姓的拥护强行借了几次，如今这招也用不上了。 那些人用更高的价格，把自己招来的人给聘走。 所以他这个县令就算有权力，有朝廷认可的身份，现在也发挥不了作用。 毕竟朝廷如今远在天边，根本顾不上他的求助。 陈县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颇为屈辱。 靠他自己，他如今是真的没办法处理这群人。 苏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果然是不行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 更何况陈县令一个朝廷命官，很多手段都没法明面上施展。 苏誉说：“原本他们在静安县做了什么，是你这个县令该处理的。” “但如今我的人因为他们出了事，这些人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既然陈县令暂时没办法处理这些人，就由我来帮陈县令处理吧。” “府君帮我处理这些人？” 苏誉过来这一趟，陈县令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他还是有些犹豫：“这些家族在本县枝繁叶茂，若是府君想要用强硬的手段，只怕会引起他们的集体抵抗。” “届时恐怕不利于本县的和平。” 总不能外面的暴民还没开始乱，他这城内就先起了内讧。 那他这城岂不是白守了？ 苏誉看了他一眼。 “陈县令觉得我要用什么办法来处理这事？” 陈县令讷讷道：“我看府君的样子，恐怕是要见血了。” “但杀的人太多的话，岂不是要逼着这些人明面上反我们官府么？” 见血是肯定要见血的。 但杀人不是目的，最多起个震慑手段罢了。 看陈县令的样子，以为苏誉亲自带着人过来，是要大开杀戒。 苏誉忍不住说道：“陈县令是个文人，就没想过用文人的办法去解决这些人家？” 陈县令顿了顿。 “我先前试过与其中一些人家交好，想要离间他们的关系，削弱他们家族之间的联盟。” “但很可惜，我没有足够的时间。” “不知道府君是不是想到了别的办法来处理这些人家？” 苏誉淡淡地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直接让他们分家便好了。” “不愿意分家的，那我便直接杀一两家。” “分家还是丢掉性命，他们肯定知道怎么选。” 第496章 他来干什么? 静安县内的大户人家，都是以李叔公为首的。 除去李姓一家最大的家族外，还有几个大户是不同姓的。 他们手中掌握着静安县大部分的基本物资，甚至县衙的吏员和衙差等，很多都是他们家族的子弟。 每一任到这里来的县令，都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 要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在他们的指使下做这里的父母官。 要不便像陈县令一般，直接被他们架空，做个空有名头的县令。 而且这几家人互相通婚。 这么多年以来，彼此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是密不可分，不能轻易撼动。 陈县令原本在处理了县衙里权力最大的主簿和他底下的人后，再利用交好一部分的办法来慢慢加强自己的权力。 然而事实并不允许他这样来。 既然苏誉来了，那自然懒得用这种慢吞吞的办法。 要彻底解决静安县这里的大户人家抱团太紧的问题，那就逼着他们所有人分家。 这个家只要分了，底下的人尝到了甜头，这些人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团结。 那这些家主的号召力自然也没了。 若不是这些人横插一手，和那些乱贼勾结到一起，导致苏誉手下的人失踪，苏誉本来都懒得管这些人。 如今看来，必须得把他们处理了。 苏誉吩咐说：“去拟个名单，把这些家族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 “明日我便要处理这事。” 前不久暴民攻城时，城外庄子的那些人也都撤回了城里。 如今要召集这些家族的人，非常容易。 苏誉吩咐完，陈县令赶紧应下。 明明他是一个朝廷命官，苏誉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爷是不能吩咐他做这些的。 但陈县令从上次开始，心中就对苏誉非常佩服。 而且苏誉帮了他不止一次，只要听他的话，仿佛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苏誉要拿西南的县城做什么，他心中其实隐隐有个猜测，不过觉得有些荒谬，所以没有细想。 反正苏誉说要办什么，他赶紧办便是。 再加上这次王府的人又在他的地盘出事，陈县令本身对此就很是愧疚。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马上帮苏誉干一件大事来向苏誉表达自己的歉意。 ...... 除去他们带来的人全部派出去找人外，李大郎当天就带人在城中开始招募人。 虽然那些大户人家们加了钱把陈县令好不容易招募起来的一批人都抢走了。 但没有什么是加钱办不了的。 陈县令没钱，加不起价，苏誉却不同。 丰厚的赏钱砸下去，静安县的青壮年几乎全部出动去找人。 他们要找人的地方不在本县范围。 李大郎在城中购买了大量的干粮等分发下去，很快带着第一批人出发。 数百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去，一直到第二天才走到了李三郎等人失踪的县城。 安排众人先就地休息，李大郎亲自带着人开始沿着河流先行查探。 一晚上没睡，他眼里的红血丝不少，但人却一点都不困。 快马沿着河流跑了一个多时辰，确定了大概的搜查路线，这才让人带着命令返回，他则带着人继续向前。 这么多的青壮年就栖息在城外的河边。 这一现象，很快就引起城里人的注意。 教主杨立德在这里，大乘教的大本营自然也在这里。 杨立德本来这几天打算要私下与静安县的那些大户人家联手把陈县令先干掉，结果陈县令这几天收到了报信闭城不出。 这个找不到机会，杨立德干脆派大部队开始从周边攻城。 只要把周边的县城都打下来，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那陈县令再能守城也无济于事。 然而大部队派出去没多久，他们城外却突然来了一大波人。 听到手下人禀告的消息时，杨立德不禁有些惊慌。 “那些人是来攻城的？” “回教主的话，看起来不像。”探听消息的人说：“他们目前在河边驻扎下来，看起来没有要攻城的打算。” “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虽然底下的人这样说，可杨立德也没有掉以轻心。 手底下不少人都派出去攻城去了，若是这时候被人抄老巢可不好办。 他再次问道：“那些人从何而来？” “是从静安县方向而来。” 杨立德顿时警惕了起来。 静安县的人打过来了，他居然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这么多人到这边来，那群和他合作的人难不成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想起前不久军师杨宏骏才跟自己说过，静安县那群大户人家未必是真心和自己合作的话，杨立德疑心更甚。 “莫非我错怪了军师？” 杨宏骏极有可能派手底下的对静安县的人通风报信，自己才会派人去追捕他。 不过那天天黑又暴雨，很快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可若不是他通风报信，那静安县令又怎么可能这几天刚好不出城？” 如今杨宏骏不知所踪，想问话也问不到。 他吩咐道：“把攻城的大部队暂时调回来，随时防备。” 现在倒是换他们来守了。 同时，杨立德又派遣人往静安县去送信。 然而送信的人到了之后，发现静安县城门禁闭，不容许任何人进出。 因为陈县令在今日，把静安县内的大户人家们全都召集了起来。 不止家主，甚至他们家的其他已经成婚生子的子女们，也全部都被召集在一起。 “叔公，这陈县令是怎么回事？把我们家里的人都召集在一起是要做什么？” 一群人莫名其妙，只能问为首的李叔公。 “对啊，他会不会是知道了咱们对他动手的事情，来找我们算账来了？” 有知道这事的人，小声猜测。 李叔公也不太清楚，但他并不慌。 “即便他知道了，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这种时候与我们撕破脸皮，吃亏的绝对是他。” 虽然他们这几天从陈县令手底下收的人今日被别人都高价聘走了，但他们也不用太慌。 除去那些乡勇外，他们各家的家丁和护院加起来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陈县令若是聪明的，他自己的亏吃了就吃了，绝对不会声张。 在众人猜测之际，大堂外又走进来一群人。 带头的那个是个容貌俊朗的青年，陈县令站在他的身后。 “这是......” “长乐公主的那个驸马！” 很快就有人想起来了。 “是那个连中三元的驸马苏誉！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名字，对他们这群人来说可谓是个噩梦的存在。 毕竟他们联手做高价粮食的局，就是被这人简简单单化解的。 苏誉扫过在场的众人，听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陈县令说：“府君请上坐。” 苏誉在主位上坐下后，在众人狐疑的眼光中说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是有一件事要通知大家。” “如今静安县情况有些危险，为了诸位的安全，我决定帮在座的家族们主持分家一事。” 第497章 腰杆挺直了 分家？ 这两个字，让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帮我们分家？” 这东南的驸马爷跑到他们西南来，说要帮他们这些人分家。 若不是他们那么多人亲耳听到的话，还以为是谁在说什么笑话呢！ “驸马爷你在说笑？” 赵员外笑眯眯地对苏誉说：“我们要不要分家，自然是我们自家的事情，何须劳烦驸马爷你来关心？” 其他人的表情，显然心里想的也与赵员外是一样的。 就算朝廷，都不会管他们分家的事情，何况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驸马爷呢？ 在他们看来，苏誉要不就是脑子坏了，要不就是纯属来逗他们玩的。 但苏誉肯定不是来逗他们玩的。 他说：“你们几家人与乱贼勾结起来，意欲刺杀朝廷命官的事情，我已经全部知道。” “虽然陈县令性命无虞，可你们谋害之心已成事实。” “我让你们分家，已经算是从轻发落。” “若是你们不愿意分，那也有另一种处置办法。” 他知道了？ 对于这件事，在场有份参与的人自然心知肚明。 陈县令冷笑一声。 “你们几家人与乱贼的那些往来算计，真以为本官不知道？” “你们能派人往乱贼窝里送消息，那乱贼窝里自然也有正直之士给本官送消息！” “想要趁着本官出城巡视时刺杀，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部分人看向了李叔公。 毕竟他们都是以李叔公为首的，命令也是李叔公下的。 事情败露，就看李叔公要怎么应对了。 若是他铁了心要扛，那他们自然也要跟着一起扛。 分不分家是他们的事情，不可能让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驸马插手他们的家事。 李叔公对于苏誉和陈县令指的事情没有先否认，而是问苏誉：“驸马爷说还有另一种处置办法，不知道老朽可否问问是何办法？” 苏誉看向李叔公，脸色淡淡地回说：“另外一种办法，自然是按照朝廷律法处置。” “你们意图谋害朝廷官员，所有主犯与从犯皆抄家斩首，其余家人皆流放发卖。” 这岂不是比分家的处置更严重？ 这一番话，让这些人脸色顿时都不好了。 李叔公冷哼一声：“驸马爷是什么样的身份与我们说这些？” “若是我们没有记错的话，你虽然科举成绩不错，但朝廷并没有授予你任何实际官职。” “身为朝廷驸马爷，你一无实权，二更不是我们西南人士。” “恐怕你没有权力对着我们西南的事情指手画脚吧？” “别说处置我们，就算是我们分家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他们看苏誉背景还可以，愿意和他多说几句。 若是陈县令这样跟他们叫板，他们还真的懒得说了。 “今日的事情，我们便当没有发生过，先告辞了。” 李叔公带头，其他的也纷纷跟上，准备离开这里。 先前知道陈县令找了援兵，现在他们确定便是这东南的驸马爷。 淮南王府家大业大不假，要支援陈县令多少物资都自然没问题。 可要插手别的，上面还有朝廷呢。 他们就不信了，这个东南的驸马爷敢对他们动用武力。 一行人走到门口，却走不出去。 门口的守卫直接伸手拦人。 “你们是什么意思？” 李叔公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沉不住气，对着拦路的人怒目而视。 “我们即便真有问题，那也该朝廷来审我们，你们东南的人要动私刑不成？” 他一番话，拦路的士兵压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一群人仿若石头一般，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是不可能放任何一个人从里面出来的。 苏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方才我说过，今日要帮诸位分家。” “这个家没分成，诸位就想走了？” “你别太过分！”赵员外的胖脸都红了起来。 “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分家？” 苏誉从身上拿出来一个令牌。 “这是陛下赐予我的令牌，凭此令牌，陛下特许我可以先斩后奏。” “这够了吗？” 苏誉离开京城之前，庆元帝还真的给过他一个令牌。 后来庆元帝死了，继位的元和帝也没想起这事，没有找他收回来这块令牌。 出发之前他才想起这块令牌来，当即便带在了身上。 如今西南这么乱，正好这块令牌的用处就来了。 “如今朝廷虽然暂时无法下旨管你们，但我有皇命在身，我的话便是圣旨。” “皇命你们也敢不听？” 当初庆元帝给他令牌，其实不是这样用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令牌在他手上，他想如何用都行。 “陛下赐的令牌？” 李叔公等人果然忌惮的安静了下来。 苏誉手中的令牌自然不可能作假，所以他真的拥有这样的特权。 “驸马爷，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李叔公换了一副面孔，有些为难地说：“先前是我们想歪了，不过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不如驸马爷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将功赎罪？” “不然乱贼进城，驸马爷你自己也不安全不是？” 苏誉淡定地说：“乱贼入不了城，他们突破不了我的人。” “今日我要做的事情，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 “我一个读书人，也不想用太强硬的手段，诸位趁我现在还好说话，按照我说的赶紧做了。” 一群人都脸色焦急地低声讨论。 “叔公，这可怎么办？” “对啊，难不成我们真就要这样分家了？” “不着急，我们先随意分一下，应付过去再说……” 一群人最终讨论出了这样的结果。 然而苏誉根本不给他们糊弄的机会。 陈县令拿出两本厚厚的本子。 一本是本县的鱼鳞图册，一本是黄册，还有一本记录着城中商户信息。 他对着上面记录的东西，直接说道：“诸位家中的人口、土地和商号，皆有本县公文记录在册。” “每户不计孩童，最多十人一户，今日之内必须分析家产，上报本官。” “十人！” 这一数字，让刚刚还想着糊弄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这家怎么可以这样分！” 陈县令觉得自己腰杆从来这样直过，对着这群人前所未有的自信。 “这是府君的意思，我们会派人亲自到你们家中监督。” “若是有不配合的人，便是违抗皇命，直接当场拿下！” 第498章 眼都不眨 有了靠山，再加上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陈县令处理这事非常起劲。 苏誉有令牌在身，又有充足的武力。 分不分家，已经不由这些人决定了。 但还是有些心存妄想的人，觉得苏誉不敢动真格。 等苏誉让他们回去把自家的东西盘点出来进行分家时，这些人便开始采取行动了。 李府的李员外拿着一个装得满满的钱袋子递过去给带头的士兵，笑眯眯地说：“军爷笑纳，咱们家事情比较多，估计今日是分不完了，还请多通融几日，让我们慢慢捋清楚才好。” 这是想用钱财回路派去监督他们分家的人，让他们对自家分家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几个监督他们分家的人中，为首的人被称作左伍长。 他以前是个千户。 因为在军营中随意诋毁苏誉，扫了顾老头作为主帅的面子，从千户被降为了火头夫。 后来他带着底下的人真诚地给苏誉道了歉，又诚诚恳恳地干着他的伙头兵。 这么一段时间后，才终于有了再次走到阵前的机会。 他手下的这几个士兵，自然也是当初和他一起受罚的其中几个。 在他们心中，苏誉早已经不是那个靠着淮南王府吃软饭，手中没有任何实权的读书人了。 而是他们东南的府君，是那神仙在世。 所以他们对苏誉的，是绝对忠诚的。 不过一包银子罢了，左伍长完全不为所动，直接把递到自己面前的钱袋子推走。 “不必了。” “我们受府君之命来看着你们分家，现在赶紧开始吧。” 李员外如意算盘落空，脸色有些不好。 他的夫人也同样如此，脸上的表情是极度的不高兴。 因为他们府上，除了她的儿女们外，还有两个庶子。 那两个庶子平时被她打压得死死的，以后等李员外死了，她绝对会直接把人赶走，一分都别想染指她李府的东西。 虽然那边说了最少十人为一户。 可现在分家的话，加上那两个庶子，他们家人数就超了。 要分一个出去，另外一个肯定也得分。 而且分家就要分给他们一部分东西。 不管他们分到的东西好不好，那些以后都是她儿子的产业。 现在被他们分走，李夫人怎么高兴得起来？ 李老爷把钱袋子收回，脸色也变得有些臭。 既然这些人不收钱，那他也懒得再说了。 “既如此，诸位便在这等着吧。” 他一拂衣袖，离开这里，回了自己书房。 至于现在分家？ 他压根就没这个打算，就决定先拖着。 左伍长一群人在院子里等着，看这家人毫无动作。 手下的人轻声问道：“头儿，咱们要不要催催他们？” 左伍长摇摇头：“不用催。” “咱们府君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这是皇命，他们不听从自有朝廷律例处置他们。” 底下的人点点头，跟着他一同等着。 午时过后，一天就过去一大半了。 这家人还是没有丝毫的动作。 倒是李员外还顾忌着苏誉的背景，又亲自带人送了东西出来，准备再找这些士兵们说一次情。 “这都大中午了，诸位肯定也渴了饿了。” “我让人准备了一些酒菜，几位先随便填填肚子。” 左伍长直接便要开口拒绝。 他们随身带了干粮和水，不可能这样吃他们家的人东西。 若是发生那种吃都吃了，不如一起拿上的情况，那就说不清了。 然而他话没开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滚！你们东南的人，凭什么来管我们分家的事情！” “我看你们不是淮南王府的人，你们是山上来的土匪！” “就算是朝廷，都不会管我们老百姓分家的！” “给我打出去！” 一阵阵的打骂声传出，间或还交杂着一些惨叫声。 左伍长眼神一凛，直接带着人出了李家。 喧闹声正是从李家隔壁的人家传出来。 隔壁住的是李员外的堂伯父一家，他们也是静安县的大户。 此时他的堂伯父李老爷正黑着脸，指使家中护院把来监督他们分家的五人小队给打出家门。 每户人家五人监督，人数不算少。 然而这些大户人家的护院更不少，而且手中都拿着长长的木棍。 这么被人围攻之下，这五个人自然讨不了好。 其中一个头都被敲破了，额上的血流了半边脸。 “你敢！” 隔壁的伍长见自己手下的兵受伤，气得怒吼一声。 “哼，我怎么不敢？” “淮南王又如何，有本事他亲自过来给我主持分家！不然我这家不可能分！” 不知者无畏。 人不在眼前，自然不会觉得有多害怕。 李老爷打红了眼，要把这几个人全部打出去把家里大门关上。 李员外也跟着左伍长几人出门看了看。 见到自己堂伯父这般动作，他心中暗暗叫好。 但他还是忌惮苏誉背后的人，所以不敢有样学样，只在一旁看着热闹。 若是自己伯父闹出来了结果，他再学也不迟。 眼见那几个人士兵奋力抵抗，脑子里只想着完成苏誉交给他们的任务，李老爷又喝道：“都没吃饭？不走就给我用力打走！” “只要打不死人，我都能赔！” 李老爷一而再的呵斥，让底下的护院们也头脑发热起来。 他们不再收着，棍棒落下的力度更重。 这几个士兵被他们用武力赶出了家门，个个身上都带了伤。 其中一个护院打得脑子发热，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流着血的人，直接握着棍子重重挥下。 “住手！” 有人见自己的同伴躲避不及，直接就伸出手想要硬硬帮他抗这一下棍棒。 然而那棍棒落到中间，突然拐了个方向。 “啊！我的手！” 棍子摔到地上，那挥舞棍子的手已经鲜血淋漓，要断不断地挂在胳膊上。 那护院惨叫着抱住自己的手，痛苦哀嚎出声。 左伍长甩了甩自己拔出来的刀，把上面的血甩干净。 他是做过千户的人，自然不是这些小兵卒这么优柔寡断的。 该出手就出手，反正他是按照府君的吩咐行事。 “违抗府君命令，还敢动用武力伤我们的人。” “直接通知大部队来，把他们全家拿下收监，等候发落！” 话音落下，其他人也齐刷刷地拔出刀，锋利的刀尖对着李老爷一家。 左伍长又看向自己旁边的李员外。 李员外被刚刚他那眼都不眨就砍废别人一只手的动作惊到，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左伍长问：“这是你家亲戚，你想和他联合起来违抗我们府君的命令？” 李员外赶紧摆手：“不敢不敢。” “那你今日之内能完成我们府君的吩咐，分好家？” 李员外赔笑道：“能能能。” “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今日肯定能办好。” 第499章 你别得意 大部分人和李员外是一样的想法。 虽然苏誉有皇帝令牌加身，还派了兵过去盯着。 然而这群突然要他们分家的人，还是觉得他不会真的处置他们一群人。 毕竟不分家，说到底也没有触碰任何一条朝廷律例。 所以大部分人回去后，都消极对待此事。 都想着能拖就拖。 毕竟苏誉又不是他们这里的人，肯定在这里待不久的。 拖久了，等他走了就好了。 也有个别像李老爷一般激烈反抗的，把那些派去监督他们分家的人都赶了出去。 这一部分人，都像李老爷家一般，被大部队围了起来。 县衙的牢房装不下那么多人，只把家中成年的男丁和动手的护院们抓进了牢房，女眷和下人们则全部被围在家中不得进出。 其中反抗得最激烈，把一个士兵打成重伤的，陈县令当天便开堂审理。 城中的百姓们本来还在担心着乱贼会攻城的事情。 听闻城中大户被强制要求分家的事情，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走出来看热闹。 所以陈县令审案的时候，公堂外面除了各家派来探听消息的人外，还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李老爷怎么被抓到公堂上了？” “听闻那个先前救过我们的东南的驸马爷要他们这些大户人家分家，李老爷带着自家护院打伤了派去监督他们的人，这不就被抓来了？” “驸马爷的人都敢伤，这李老爷胆子也真是够大啊。” “他们这些人一向在城中无法无天惯了，听闻先前东南派来帮忙的人失踪也与他们有关，如今他们被制裁了，我反正看着挺高兴的。” “这么说来也是，驸马爷这是做好事呢。” 上次静安县粮价被这些人联手抬高，导致很多普通百姓掏空家产就为了买点粮食。 后来还是多亏了苏誉的帮助，粮价才在短时间内回落，让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不至于亏太多。 所以如今听说苏誉对这些大户人家们下手，静安县城中的百姓们只觉得大快人心。 把这些黑心的大户人家给处理了，对他们这些普通人家来说肯定是有好处的。 至少下次再发生什么事情，这些人不会再能像上次那样这般团结地哄抬物价。 大家正讨论之际，那边的陈县令已经结案了。 “李家指使恶奴打伤东南士兵一案证据确凿，现在结案！” “恶奴杖毙，其他有份动手之人皆杖责后发卖。” “李家家主带头违抗皇命，判流刑，没收一半家产。” “剩余家产由其余家族子弟均分！” 说完，直接把手中的红木签子扔到地上。 听到这判决，李老爷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押下去，打入大牢关着。” “明日直接流放到东南边境，充作军奴！” 陈县令不再管李老爷，直接让人押他下去。 李老爷愤怒地挣扎着，嘴里大喊道：“姓陈的，你敢流放我？” “你和那个东南来的土匪狼狈为奸，我要去告御状！” 陈县令冷眼看着他喊叫。 告御状？ 告御状有用，他这个县令能让他们这群人联合起来欺负成这样？ 李老爷再喊叫也没用，他还是被拖了下去。 本来是要流放三千里，去苦寒之地的。 但如今明显这个判决不现实。 所以陈县令干脆改了一下，直接把他判到东南去。 虽然都是边境，但这还是便宜他了。 剩余其他李家的人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陈县令真的敢判啊？ 不过打伤了一个人，居然直接把他们家主流放了。 家主都没了，那这家还不分等什么？ 如今陈县令有了那个东南的驸马爷撑腰，要人有人，要物资有物资。 换了以前，陈县令是绝对不敢这样对他们的。 就连跟他们说话，都得好声好气地商量着。 如今他们这些人是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对他看轻了。 李老爷的几个儿子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刚刚就劝他们爹把家分了就好了。 现在家产缩水了一半不说，陈县令还说要他们均分剩余的家产。 李家其余人都在愁眉苦脸的时候，围观的群众们已经发出了一阵喝彩声。 “县尊大人判得好！” 那些其余人家派来探听消息的人见到这般判决，都赶紧回家报信去。 得知李老爷要被流放到东南边境去，李员外也慌了。 “居然这样判？” 流放到东南去做军奴，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现在监督他们分家的人就是东南的人。 若是他们敢不听这些人的话，那李老爷的下场也是他们的！ 要是流放三千里，估计现在还出发不了。 但流放到东南边境，那可是随时就能走的！ 那苏誉就在这里，真流放了过去，他们找什么关系都没用。 李员外此时也不禁有些后怕。 还好他方才虽然消极对待分家的事情，但没有对这些人动用武力。 不然自己也得遭殃。 这东南来的驸马爷确实是个土匪，一点道理都不讲。 但谁让他拳头大呢？ 此时李员外无比盼望城外那些乱贼们赶紧来攻城，不求他们抓住或者弄死这姓苏的，只要把他吓走就行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捏着鼻子赶紧完成分家的事情。 不然乱贼没入城，他先被发配到东南去做军奴了。 ...... 李老爷的判决一出来，原本还在观望的人心思都歇了不少。 他们不敢再明着违抗苏誉下的命令，在夜晚之前，都把分家的事情处理好。 陈县令点着灯，连夜听完底下的人汇报后，总结了一大份资料呈给苏誉。 苏誉还住在上次他抓过的客栈里。 次日一早醒来时，陈县令已经带着这些资料在客栈等着苏誉了。 虽然一晚上没睡，但陈县令却精神无比。 苏誉请他坐下一起用了早饭再看他带过来的资料。 “这些不行。” 苏誉翻了翻，说道：“既是分家，家产就不能集中在某一个人手上。” “这些资产太多的，再给其他人分一分，最好分到他们自家都闹起来。” 陈县令赶紧应下。 “分家的事情，这两天应当就能处理好。” “府君接下来可有别的打算？” 人还没找到，苏誉肯定是还不走的。 “如今西南的流贼情况，你可有数？” 陈县令说：“有点大概的了解。” “若是我们县城周边的，则了解得详细一些。” “行，既然这样，那我们先从周边开始，把这些流贼占领的地盘都抢回来。” 陈县令觉得苏誉可能在说笑，或者他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 毕竟他这次过来，其实就带了数百人。 虽然是正规军，但要把那些流贼全处理了，未免口气有些大了。 他解释说：“咱们周边的地盘，基本都在大乘教手中。” “而这个大乘教，据我了解，他们占领了大半个西南，号称跟着他们起义的百姓有数百万。” “除去老弱病残，估计战斗力也有个数十万。” “所以我觉得，我们还得从长再议才是。” 苏誉挑了挑眉，说：“既然陈大人觉得这么难，那我们先去试试水看看？” “说不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呢。” 第500章 让他走! 静安县内的大户人家被强制分了家。 如今他们都顾不上别的，个个自家都乱糟糟的。 毕竟这般匆忙地分家，肯定有很多处理得不好的地方。 一些分到东西少的，肯定得闹起来。 这么一来，也没人顾得上再给杨立德送消息了。 再加上杨立德派去的人连城都进不去，自然也没法再得到静安县的任何消息。 这也导致他越发谨慎，一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原本派去攻城的人都撤了回来，静安县附近的县城危机也暂时解除。 杨立德戒备了好几天，发现一直都风平浪静。 那些在他们城外河边扎营的大部队，也顺着河流往下去了。 明显不是来攻打他们的。 杨立德见他们走远后，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听闻那些人是在找人。 虽然不知道找的是谁，但这些人是从静安县出来的。 静安县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的青壮年，此时不正是可以攻打的好机会吗？ 拖得太久了，直接把这附近的地盘拿下，他好早日办登基仪式。 杨立德这般决定后，便又开始召集人马，准备开始大举进攻。 这次他要一鼓作气把那些地方全都拿下！ 这边所有的人手全部召集到了这里，杨立德亲自点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带兵。 “今本教主等你为大乘教右护法，由你带兵亲自去讨伐静安县！” 出发前，他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带兵的将军加封。 被加封的人叫周金木，是杨立德表弟那边的亲戚。 这人长得高大健壮，看起来相当唬人。 杨立德派出他来，说明拿下静安县便是势在必得了。 周金木声音洪亮，高声回道：“教主等我好消息便是。” “小小静安县，我这便去拿回来给教主！” 说罢，带着人大部队和攻城设备浩浩荡荡离去。 ...... 苏誉想找个被乱贼占领的地方练练手，试试自己的战斗力如何。 很快他就定好了目标。 距离静安县最近，处在他们与杨立德所在地方中间的白水县。 苏誉点好人马后，亲自带着人出城。 这次他带了武器过来，正好现场试验一番。 要被他收拾的乱贼也算是有福的。 这还是他研究室搞出来的大家伙第一次用在实地作战上呢。 陈县令皱着眉头把苏誉等人送出城。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府君何必要亲自去？” 陈县令先前听说过，上一波给他送物资的人带了一个小队过来。 就凭着那一小队人马，直接把当时杨宏峻要抓人的大部队给打败。 但这次是他们主动出击，前方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 已经有过人在他的地盘出事，如果苏誉也有点什么事，那陈县令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 倒是苏誉表情很是淡定，还宽慰陈县令。 “陈大人放心，我会保证自己安全。” “前方的路得清理一下，这样也能更方便我找人。” 苏誉对着陈县令微微颔首，便带着队伍出了城。 人不算多，但队伍却很长。 因为后面一群人都推着车，车上用布盖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看起来不像去打仗的，像是去做生意的。 等苏誉离开后，陈县令这才吩咐人关闭城门。 找人去了城中的大部分青壮年，苏誉带来的人也走了大部分。 如今他这城里已经不剩多少战斗力了。 所以陈县令不敢再冒险，让城门保持关闭着，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陈县令刚送走苏誉，就有两家人因为分家的事情闹到了公堂之上。 分家的事情还没有完。 如今李叔公说话不大顶用了，不少人都学把目标转向了陈县令。 毕竟他背靠苏誉，说的话比现在的李叔公还好使多了。 现在分家没分好，后面再后悔就没用了。 陈县令审理了两家人分家的事情后，时间都到了大下午了。 他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灌了一大杯凉茶才囫囵吃了个饭。 王师爷看着他那劳累的样子，有些心疼地说：“姐夫你也适当休息一番。” “这两晚我看你都通宵处理公事，白天又这般忙碌，身子可要遭不住的。” 陈县令摇了摇头：“东南的人在我的地方丢了，我难辞其咎。” “早些处理好这些事情，不然哪里对得住府君从东南亲自过来？” 王师爷欲言又止。 看了一下门外，他还是忍不住坐近一点，小声说：“咱们驸马爷变成府君了，这可吓我一跳。” “有什么好吓的？”陈县令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嘴里塞饭菜。 王师爷咂咂嘴：“就府君这两个字，那能是一般人能叫的吗？” 陈县令含糊道：“所以他不是一般人。” 王师爷觉得自己姐夫说得也有理。 陈县令吃完饭后，又处理了一会儿公事。 苏誉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熬，今夜是得好好歇息一下了。 天刚黑，陈县令便上床睡觉。 一觉睡到早上，神清气爽。 洗漱后用早饭，心中在盘算着苏誉的消息也该传回来了。 饭碗都还没放下，王师爷突然匆匆走过来。 “大人，不好了，乱贼大部队又攻过来了！” 陈县令手中的碗“砰”地放到桌上，听到消息后坐不住，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又攻过来了？” “对，他们如今派了人在城外叫嚣，说带了数万人马，要大人速速开城门投降。” “不然他们就用武力攻城！” “我们在城楼上看着，他们已经在组建攻城云梯了。” 这次杨立德派了上万人的队伍，还带着攻城设备过来。 这么大阵仗，这是要把静安县给死磕下来了。 若是依靠苏誉带来的那数百人守城，起码还有点底。 如今城中都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还有那些本来就与乱贼有联系的大户人家们。 这消息让陈县令一下子如遭雷劈，整个人都不好了。 “加固城门，不能让乱贼进来！” 王师爷也急得不行。 “咱们城外还有数不清的流民，这些人必定会被那些流贼裹挟着攻城。” “姐夫，咱们要坚持不住了！” “得派人去给府君送信，让他赶紧带人回来解救才行。” 陈县令喃喃道：“这么多敌人，府君带着那么一点人回来解救，这与送死何异？” “不行，你跟我去城中再去招募乡勇守城。” “还得再派人去送信，让府君赶紧离开才是！” “啊？” 第501章 跑个屁! 王师爷人有点懵。 这么紧要的时刻，不让府君回来救援他们，反而要通知府君离开？ “姐夫，这......” 这样的话，他们这城该怎么守啊？ 陈县令挥挥手，不想与他再多说这事。 他让王师爷赶紧去送消息，同时在城中招募人手。 吩咐完后，陈县令骑上自己的毛驴到了城门口，登上城门看外面的景象。 城门外围满了人。 乍一看过去，还以为这些就是来攻城的。 然而陈县令知道，这些人不是。 他们是周围镇子逃跑过来的，更多的还是先前陈县令收留下来或者劝降的流民们。 先前他们在县城周边安家，等待官府救援。 如今贼寇离他们估计也就二十里地，这些人得知消息后都往城里逃。 陈县令问道：“贼寇如今到哪里了？” 身边的人赶紧回：“在距我们县城十七里的镇子上。” “他们正在收敛部队，安装攻城器械。” 那就是距攻过来还有一点时间。 陈县令说道：“把这些人全部都引导到另一边去，正门一个人不留。” “其他人抓紧制作守城工具，不能让贼寇登城！” 与其他的县城不同。 陈县令这静安县城墙虽然也很是陈旧，但有了上次流民攻城的经历后，他一直在修补城墙。 所以静安县的城墙比其他县的城墙会更加坚固一些。 但陈县令心里还是没多少底。 因为他人手太少了。 而且底下的这群人，也是一个大的隐患。 本来他应该开城门，把这些都放进来，免得他们会被贼寇裹挟攻城。 然而这群人中，不知道混了多少对面的人。 所以陈县令不敢冒险，只能把他们往一边去赶。 只希望他们在听到这边的情况后，赶紧跑远一些，别被那些贼寇找到。 过了一阵，王师爷满头大汗底跑了过来。 “姐夫，高价在城中招募了两百人。” “有些年纪大了一些，但也没办法了。” 陈县令“嗯”了一声。 “不过好在......”王师爷继续说：“那些人都忙着分家的事情，现在暂时没空理这边的事情。” 陈县令咬牙道：“大敌当前，还得防着自己人。” “还好这次府君出手，先把这些人处理了一波，不然现在这群人早已经倒戈了。” 要不是苏誉一来就雷厉风行处理了这群人，现在陈县令估计都不用守城了。 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和别人里应外合，直接联合起来把他这个县令绑了献城去了都。 好在现在他们各家都因为分家的事情内部还在闹着，没几家能腾出手来理这事。 陈县令这才得以专心应敌。 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招募的两百乡勇大部分都年纪过大，陈县令只能让王师爷再招募一些力气大的女人帮忙做后勤。 家家户户几乎都出了人，整个城中人心惶惶。 急报一封连着一封送回来。 到了中午时分，终于见到贼寇的身影了。 浩浩荡荡的人马推着攻城器械往这边而来。 为首的周金木自信满满，对着城墙上的陈县令喊话道：“陈县令你听着，若是你现在打开城门投降，我可以留你一命。” “若是坚持守城，那本护法身后的五万大军可就要攻城了！” 周金木身后的人齐声大喊起来，声音震天。 不管是五万还是一万，对陈县令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了。 陈县令对着底下“啐”了一口。 “本官乃朝命官，哪有对贼子投降的道理。” “尔等若是投降，本官也可以考虑上报朝廷，留尔等一命。” 周金木怒道：“你个臭当官的，不要命便罢了。” “给我攻城！” 一声令下，底下的人便拿着梯子往上搭。 从去年开始，这群流民便已经在西南处有组织。 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战争资源。 有武器和马匹等，还建造了简易的攻城设备。 虽然装备不能与正规军相比，但他们毕竟人数众多。 一时间，城墙上搭满了长长的梯子。 撞击城墙的巨木也被一大群人吃力地推了过来。 “戒备守城！” 陈县令亲自搬起石头往底下扔。 最先爬上云梯的人惨叫一声，顿时被他砸了下去。 城墙上的其他人见状，也赶紧举起他们收集到的物件往下砸去。 刚开始时，守城的人还能占据上风，把那些最先登上云梯的人给砸下去。 但渐渐地，大家都有些体力不支了。 然而攻城的人还是源源不断地往上爬。 而且在被他们赶到周边的那些流民不少也被找到，被迫加入了攻城的队伍。 贼寇越打人越多。 人数实在太过悬殊了，大家都在咬牙坚持着。 “咚！” 一声巨响，城门终于受到了撞击。 众人的心都跟着抖了一下。 陈县令的手搬石头都搬到磨破了皮，但他还在咬牙坚持着。 就这么守了一天，堪堪守了下来。 天色渐暗，对方见没攻下来也暂停了动作，在城外不远处扎营。 往外一看，到处都是火把与篝火，密密麻麻的。 王师爷给众人派发食物，递粥过去的时候，陈县令的手还是抖着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城外，轻轻叹了一口气。 “姐夫，今夜我来带人守，你到后面先去歇息一下吧。” 陈县令没有犟着一定要自己守城，“嗯”了一声。 “今夜也不能松懈。” “这些人不是什么散兵，他们有攻城的经验。” “要提防他们半夜突袭。” 一般这些暴民是不会夜间行动的。 因为大部队都是普通的贫苦百姓，大部分都有夜盲症。 晚上看不见东西，就算要行动也是睁眼瞎。 但这群人是有组织的，陈县令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别的招数。 所以只能叮嘱王师爷务必提防。 王师爷赶紧应了下来。 陈县令喝完碗里的粥水，继续说道：“本官看这群贼寇人数确实上万。” “也不知道如今府君可有收到了消息，是否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王师爷叹了一口气。 “姐夫你就放心吧。” “即便我们的消息没有送出去，府君那边也有专门探路的人。” “只要他那边得知了这里的情况，肯定不会直接回来与这些贼寇们硬碰硬的。” 陈县令苦笑了一声。 按照今天这个攻势，他们估计也守不了多久了。 等到城破之时，也是他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 此时他只能庆幸，苏誉早一步出城去了。 不然留在这里，只能跟着他一起受罪。 整个静安县摇摇欲坠，笼罩在随时城破的恐慌中。 陈县令晚上回去歇息，王师爷便接替他在城墙上守着。 到了后半夜，他实在是困得没法了，便靠在城墙上打了一会儿瞌睡。 次日一早，贼人们又开始攻城了。 王师爷眼睛都是红血丝，带着人赶紧守城。 陈县令也早早赶了过来，同样面容憔悴，一看也是没休息好。 二人照面，招呼都来不及打，直接便安排守城的事情。 到了中午，太阳愈来愈烈。 守住了一波攻城后，众人得了一点歇息的机会。 陈县令下楼去看了一下城门。 城门巨大的门闩已经被撞出了裂痕，陈县令让人紧急修补，只希望再撑多两天。 “大人，要不我们跑吧。” 有个士兵红着眼睛说道：“咱们再撑下去也没有援军，打得越狠，贼寇进城就会越凶狠。” “不如我们早些打开西城门，让大家都从那里逃跑。” “起码能跑多少是多少啊。” 陈县令怒道：“能跑几个？” “贼人有马，我们城中的老弱妇孺，个个拖家带口，全都是盘中肉！” “给本官守着，就算是为了你们全家老小，死也要守住！” 陈县令刚说完，突然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贼人又来撞门了！” 有人大声喊道，其他人顿时又惊慌了起来。 然而陈县令却觉得有点不一样。 他回头一看，城门的门闩纹丝未动，明显不是撞门的声音。 他赶紧撩起官袍，快速往城楼上跑。 “发生了什么事？” 王师爷一脸呆滞地指着远处的某一个地方。 “姐夫你看，那个像不像府君？” 第502章 优势在我! 经过两天守城，陈县令和其他人一样，都面容憔悴。 而且因为亲自动手，他身上本就陈旧的官袍现在也是又脏又臭。 沾了不少的石粉碎屑，甚至还有金汁的臭味。 本来他如今孤立无援，城中青壮力又被招走了大部分的情况下，最终的结果就是随着城破而丧命。 结果不想，他居然看到了援军？ 陈县令随着王师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们站在城楼上，视野非常好。 这一眼看过去，确实看到了在贼寇后面出现的一小队人马。 与上万人的地方队伍比起来，这一小队人马显得非常渺小。 但他们居然丝毫不惧，隐隐有一种把敌方包围了的感觉。 陈县令吞了吞口水，喃喃道：“真、真的是府君带来的人......” 随后，他一拍大腿，“府君怎么没走，还过来救援我们了！” 他本想让人拿棋子过来挥舞一下，让后面的人看到赶紧撤退。 结果还不等他行动，又是“轰”的一声在下面炸开。 这一下子，陈县令亲眼看到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炸在底下的敌军中。 小范围的人被炸飞，地上留下了一个不浅的坑。 坑中还冒着一股黑烟，看起来颇为吓人。 “这是什么？” 陈县令一脸讶异地看着。 王师爷突然说：“大人，这好像是府君他们那边的秘密武器来着。” “先前那个小将军带的人就用过差不多的手段，但看起来危机没有府君这个大。” 王师爷当时也没有亲眼见到李三郎带着底下的人用这个，他只听过别人的口述。 所以他也只是猜测。 他知道的不多，陈县令也知道的不多。 然而底下的贼寇，比他们知道的就更少了。 当初来堵人的队伍是杨宏骏带过来的，所以知道这些武器最详细的人是他。 但杨宏峻早就投诚了，自然不会对这些武器说太多。 所以杨立德队伍的人第一次听到“轰”的一声，看到地上被砸出的大坑时，第一反应是奇怪。 又看到自己的人因为这坑而受伤后，更是满脸的疑惑。 等到第二声“轰”响后，这群人才反应过来。 “这、这是什么？” 有人惊恐地喊出来。 周林木也一脸疑惑，四处张望着。 随之，又是“轰”的一声，正巧在大部队中间炸开。 一时间砂石飞溅，位于爆炸中心的人都被炸开，皮开肉绽地痛苦哀嚎着。 大部队再也稳不住，开始四下逃窜。 “天罚，这是天罚！” “快跑啊！天罚来了！” 有人这般喊着，其他人听着便也跟着慌张了起来。 原本还算有序的攻城队伍，顿时骚乱了起来。 周林木大声喊道：“都给我站住，你们敢阵前逃跑？” 然而他说的话，根本没人听得到。 因为又是“轰”的一声。 这一次没有什么准头，没有炸开在人群中，只炸开在了人群外。 但这巨大的轰炸声，已经足够震慑。 本来众人就慌张着，连前面攻城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轰炸声停下后，一阵呐喊声从身后传来。 “随我杀敌，保护静安县！” “杀啊！” 整整齐齐的杀敌声从队伍的后面响起，听起来比刚刚的爆炸声还响一些。 循着杀敌声看过去，就看到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正在他们大部队的屁股后面。 每个人都拿着武器，脸上杀气腾腾地骑马朝这边冲锋而来。 冲锋到附近时，又是“轰”的一声炸开在人群中。 乱贼们彻底慌了。 “天兵、天兵来了！” “天兵来抓我们了！” 这群人是大乘教手下的人，自然会更相信神神佛佛的事情。 看到朝着他们冲锋而来的队伍伴随着恐怖的轰隆声，这群乱贼们要不直接连抵抗都没有就跪在地上拜着。 要不就扔下武器，抱着头四下逃窜。 那些在最前方攻城的人也到了惊吓。 不少人在慌乱间从云梯上爬下来时踩空，直接摔到了地上。 周林木眼睁睁看着那些骑着快马的人冲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带来的人连抵抗都没有抵抗一下。 “你便是此次带领贼寇攻城的人？” 周林木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拿下！” 带头的左伍长高声喊道：“叛军们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所有人速速放下武器投降，再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跑得慢的一些人听罢，也停下了脚步，扔下手中的武器，跟其他人一起跪到地上拜着。 “神仙饶命！” 一群人又跪又拜着。 等该跑的跑走后，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人群后，苏誉这才骑着马上前来。 左伍长对着他一拱手，佩服地说道：“府君，乱贼皆已投降。” “还有一部分逃跑的，请容属下带人去追击！” 苏誉看了一眼地上跪拜的人，说道：“不用追了，让他们回去带消息。” 左伍长看着他，满脸的崇拜。 “遵命！” 他真的服了。 本来他们是要去攻城的。 结果走到一半，就听说了乱贼大部队攻城的消息。 他们队伍的人都在劝苏誉先离开这里。 有他们保护，苏誉要安全撤离这里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苏誉却饶有兴致地让众人调转部队，说是要回去救援。 敌军有上万人，他们只有几百人的队伍。 府君居然说要回去救援。 包括左伍长在内的一群人，都觉得苏誉是疯了。 三百对一万，府君是怎么觉得优势在他们的？ 但对于府君的命令，他们只有听从。 到了附近后，苏誉让他们停下来，把一直推着的车上盖着的东西掀开来，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是一个个铜柱的大家伙，有着黑森森的口子，造型他们从未见过。 但很快，他们就见识到了这些大家伙的厉害。 四个大家伙被点燃后，居然发出了那种威力惊人的东西来！ 伴随着这些东西，他们冲过去时这群被吓傻了的乱贼根本连抵抗都没有，全都吓破了胆开始跪拜。 在城楼上的陈县令等人，也眼睁睁地看着苏誉带着那么一点人，轻易地就控制住了来攻打他们的乱贼大部队。 王师爷愣愣地说道：“姐夫，我没看错吧？” “府君真的就这样帮着我们把攻城的叛军们都处理了？” 陈县令表情也有些懵。 他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飘。 “我......” “打开城门，迎接府君进城！” --------- ps：又一年......我又老一岁。 t-t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不要啊~ 第503章 他知道了! 外面的人跪了一地。 嘴里一直喃喃喊着什么“天兵天将”，什么“天罚”之类的话。 陈县令带着人狂奔下城楼。 城门口的插销被撞坏了，让人修补的时候直接给它补严实了在门上，一下子还拔不出来。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陈县令让人赶紧拿工具来暴力破坏掉门闩，把城门直接大敞开。 城门口一片狼藉，都是守城和攻城留下的痕迹。 他此时也顾不上太多，带着人狂奔出城。 路过那些在地上跪拜的乱贼，陈县令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人群中的苏誉。 他被周围的人簇拥着，也正朝着城门口这边走来。 太阳刚开始西斜，天色非常亮。 苏誉就这么骑着马从跪拜的人群中穿过，朝着陈县令缓缓而来。 陈县令仰头看着他，总觉得这人真就跟天上下凡的神仙一样。 要不然，他怎么能一而再地用各种神仙手段帮自己度过难关呢？ 陈县令看着苏誉走近，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地上跪拜的人。 那眼神扫到自己身上时，陈县令觉得自己都忍不住想要跪拜下去。 但他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觉得有些不合适，只能忍着这股冲动，拱手行了个礼。 “多谢府君解救。” 苏誉拉定自己的马儿，问陈县令说：“城内如何？” 陈县令恭敬地回：“幸得府君及时援救，城中一切都好。” 苏誉“嗯”了一声。 自己本来想拿大乘教占下的其中一座城来练练手，试试研究室刚研发出来的大炮威力如何。 结果走到一半回来救援。 不过也无所谓，大炮的威力还是试出来了。 这次带出来的大炮炮身比较轻便，因此威力不算大。 但对付这些从来没见过大炮的平民军来说，这样的威力已经足够了。 装填有些慢，而且还得再处理一下射击后炮膛过热的问题。 “把投降的人都处理一下。” “有罪大恶极、恶贯满盈者全杀了。” “剩下的人，能收编的收编，不能收编的也安排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明日我直接带着人去攻城。” “等我们把乱贼占领的地盘都拿回来后，便可以给他们重新分配田地，让他们安定下来过日子。” 这群人都是普通民兵，苏誉现在可以收了暂时用，带着他们把乱贼赶跑。 他手中本来就有正规部队，人数还不少。 如今有了热武器的加持，加上这群人在队伍中充当别的角色，完全够用了。 就靠着这些人，苏誉也有信心对付这些乱贼，把西南的地盘暂时拿回来。 地盘拿到手后，朝廷那边想要回去就没这么容易了。 陈县令赶紧应下。 “我这便去安排。” 苏誉这一手，把这些乱贼们基本都震住了。 陈县令安排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有些做了太多恶事的，甚至主动认错，要求宽恕。 城门口突然和平了下来，这自然也引起了城内人的注意。 李叔公等人今日本来已经偷偷联合起来，准备要干大事了。 前两天他们家里都因为分家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今天才总算想到可以把矛盾引到外部来。 这两天大乘教派来的人攻城势头非常猛。 那个驸马爷如今不在城中，他们直接把陈县令绑了然后打开城门去投城。 届时迎了那些暴贼进城，就算苏誉带人回来了也没用。 毕竟到时候就有教主给他们撑腰了，他们完全不用害怕这个东南来的驸马爷。 所以有几家怀着同样想法的人赶紧联合起来，准备等到陈县令手下的人精力消耗差不多了就动手。 “城门口的插销上次本来就受到了不小的伤害，这两天又被攻城车持续撞击。” “请去修理门闩的木匠是我本家的人，他说那门闩再是修补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叔公，咱们要干大事必须得趁现在了。” “不然等到城门被攻破，我们再去也没用了。” 因为分家的事情，他们现在联合起来的人少了一大半。 人手不太足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但城门快被攻破了，机会再不抓住就没有了。 李叔公一咬牙，说道：“走！” “你们各家的护院全都带过来藏在附近，我带着人用慰问的借口上去。” “只要见到陈县令，直接绑人。” 李叔公安排好后，让人准备了吃食和汤水之类的东西。 装得满满当当的，让人用扁担扛着到了城楼附近。 结果到了附近，还不待他安排底下的人藏好，就发现城门口的状态不对劲。 怎么这么安静？ 那些人暴贼没有在攻城了？ 又转了个弯，能看到城门口的状态了。 这才发现，城门口大开着。 李叔公等人都愣了愣，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如今城门口硝烟四起，情况万分紧急，贼寇随时破城的么？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他赶紧派人上前去探听消息。 结果得到的却是攻城的暴贼们全部投降，如今一派平和的消息。 再一打听。 说是那个可恶至极的驸马爷带人回来援救，直接把敌方攻城的大部队给打败了。 “他带着那么点人，把上万人的攻城队伍给干掉了？” 李叔公等人被这个消息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亲自带着人上前，亲眼所见，这是不想相信都不得不信了。 外面的那些暴贼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个个都在又跪又拜的。 而跪拜的对象，正是骑着马从人群中缓缓穿过的苏誉和他手底下的人。 “这......这是真的。” 李叔公等人完全傻眼了。 从人群中穿过的苏誉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 苏誉带着人走到城门口，轻轻扫视了一眼李叔公等人。 李叔公反应也很快，赶紧换了个笑脸。 “呵呵，听闻驸马爷带人平了此次攻城的贼寇，我们赶紧过来迎接了。” “诸位将士们肯定累坏了吧，我们正好准备了吃食，大家都先歇息歇息。” 李叔公自认自己的演技还算可以，苏誉应当看不出来自己刚刚的意图。 然而他说完之后，看到苏誉对着自己微微一勾唇。 李叔公就本能地冒出一个念头。 他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自己来这里的意图了。 苏誉轻轻一夹马腹，越过众人，带着人扬长而去。 李叔公忐忑地看着他的身影，总觉得除了分家外，这位驸马爷还有什么东西要拿来对付他们。 第504章 又没了! 李叔公一群人本想来搞点大事，直接趁乱把陈县令绑了去投贼。 这样还可以顺便把他们刚分的家再合回来。 要是分家久了，后面他们这些家主想要把自己家的人再凝聚起来都不好使了。 但谁能想到。 他们刚到城门口，却发现这里已经变了天。 这么多的乱贼，跪了一地。 对着人数比他们少那么多的人，又是拜又是念的，跟中了邪一样。 不远处还有些地方飘着硝烟，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苏誉没理这群人，带着人径直进了城。 逃跑的这些人会回去报信。 苏誉打算明天便带着底下的人再出发，一鼓作气把该攻的地方都给收下来。 至于大乘教大本营那边。 那个教主跑了的话，他直接过去接管地盘还省事。 若是没跑的话，请他吃点炮弹也无妨。 不过静安县的这群人，如今分家的事情正闹得不可开交，居然还能起贼心。 苏誉觉得，自己的手段还是太仁慈了些。 看来只处理某一些人是不行的。 肉割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痛，得再处理一下这些人。 ...... 苏誉说要带人把能用的人收编下来，明日就出发继续去攻城。 所以晚上陈县令还在外面处理这些投降了的乱贼。 简单收编了一队人马，又拉了粮食过去做饭。 李叔公等人这次居然也自发让人送来了不少吃食和衣物，说是要帮着官府安置人。 陈县令见到他们送来的东西，冷笑一声。 这是做错事情了，想要弥补呢。 陈县令也不说什么，谁送东西来都直接收下。 李叔公等人见到他们送去的东西都被收下，心中安定了不少。 这驸马爷好手段，他们现在也是怕了。 若是真被他知道自己打算做的事情，再被报复一顿，估计有他们好受的。 贼寇被平，今晚大家都能睡一个好觉了。 然而一觉醒来，突然传来一个坏消息。 说是昨晚有流贼偷偷潜入县衙，摸到县衙文书库房放了一把火。 不过幸好被发现得早。 放火的人被抓住，刚烧起来的火也很快被扑灭。 这种只是小事，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然而到了下午，县衙那边发了公告。 说是昨晚被流贼烧掉的文书中，正好有静安县的土地图册。 土地图册被烧，官府备份的土地资料就没了。 为了重新安置居住在城外的百姓们，官府决定重新丈量城外的土地。 这消息一出，其他的百姓们倒是没什么感觉。 但是这些大户人家们顿时都慌了起来。 因为静安县的土地，大部分都在他们家族手中。 记录在册的，能让官府知道会交税的土地，可能还不到一半。 官府要重新丈量土地，那不就是要把他们手中所有土地都给翻出来？ 这样以后他们逃不了朝廷的税不说，甚至有些非法手段兼并的田地还得被官府没收重新分配给本县的百姓们。 李叔公一拍大腿。 “这是冲着我们来的！” 昨天不是错觉。 那个东南来的驸马爷确实是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那点把戏，这是又想了法子对付他们呢。 李叔公彻底服气了。 这次他们自然还可以再闹，但他已经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 论手段，他们根本比不上那个驸马爷一根手指。 这人是天下魁首，有着天下第一的脑子和手段。 一个接着一个办法，他们除了乖乖听话外，还能怎么办？ 其他人来找李叔公商量这事的时候，李叔公直接说：“要丈量便丈量。” “多出来的土地，不管他们如何处理，我们都不要吭声。” 李叔公完全不想抗争了。 其他人见他这样，虽然也有不甘心。 但他们本身就因为分家的事情家中还一直乱着，带头的李叔公不管这些事情了，他们零零丁丁的也闹不起来。 最终只能看着自己名下的田地被官府重新丈量。 而且那些分到那些田地的家族成员还闹得更凶了，家里天天都不得消停。 静安县这些原本拧成一股绳的大户人家们，家家都是焦头烂额，哪里还敢再和陈县令去抗争？ 所以最近陈县令的日子，过得可谓是非常舒心。 虽然收编这些人挺累的，还得安排苏誉出城的事情。 但他干劲十足。 苏誉安排的任务，基本都是超额完成。 这次苏誉带人出去打乱贼，陈县令也没再劝了。 因为他已经见识过了苏誉的手段，知道那些乱贼再多，也不可能斗得过他。 所以他带着人，恭恭敬敬地在城门口送别苏誉。 “下官在此等府君捷报。” 苏誉点点头。 “我给你留一小队人马和一些武器，若是再有来贡城的，应当不会再有问题。” 这次不会再发生与乱贼错身而过的事情，所以基本不会再有危险。 但苏誉还是给陈县令留了一些人马，以防万一。 安排好后，苏誉这才带着人离开。 …… 到了被乱贼攻占的最近一座城。 苏誉想再本试试自己的大炮和其他武器。 结果那座城城门大开，丝毫不见乱贼的身影。 城楼上的人远远见到有人过来后，便下面通传了几声。 很快就有几个人带着一小队人从里面出来。 带头的人年纪比较大，对着苏誉带来的人问道：“来者可是东南的驸马爷苏誉？” 苏誉点点头：“正是。” 这群人不像乱贼了，看起来像是城里的乡绅。 果然。 带头的人拱手说：“草民是陆安县吴乡正。” “我们县先前被乱贼占领，县令被杀。” “前两日乱贼听闻了府君在附近退敌的英勇事迹后，全部弃城慌乱逃跑。” “如今城内已经没有乱贼了，草民斗胆带人前来请驸马爷接管我们陆安县。” 大乘教派了这么人过来攻打静安县，动静闹得沸沸扬扬。 结果被苏誉轻松打败，解除了危机。 那些逃跑的贼寇一路把消息带回去，距离静安县最近，被贼寇占领的县城当即被放弃。 那些人闻风而逃，城也不要了。 吴乡正这才把大家聚集起来。 朝廷的人肯定等不来了，他们只想着驸马爷赶紧来接管他们县城。 对此，苏誉也有些无奈。 本来还想再试试大炮在攻城中的作用，结果这不用打就赢了。 这个县城这样，后面的估计也不会多难打。 看来只能拿大乘教大本营试武器了。 “本府知道了，这便进城去安排善后。” 在吴乡正等人期待的眼神中，苏誉轻松带人进城。 陆安县被贼寇占领过，城内被摧残得有些惨，百姓们也都是担惊受怕的样子。 但听说把敌寇大部队打败的东南的府君来了，他们还是忍不住出门欢迎。 “这便是东南的那个驸马爷，他们说要喊府君的。” ““我就怕那些贼人跑了还回来，有他在，咱们就能安全了。” 大家一路目送苏誉到了县衙。 吴乡正他们昨天简单收拾了一下，请苏誉帮忙主持大局。 苏誉安排了一些工作后，暂时在这里县衙住了下来。 同时让人去给陈县令带信，让他赶紧过来安置这座城。 安置后，苏誉又问了一下搜寻李三郎的进度，得知还是没有进展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这么久没找到，大概率真的被水冲走了。 这下麻烦了…… 苏誉让人找了附近的地图，研究了一阵。 晚些时候。 城中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 在本来刚刚平静下来的县城又引起了不少骚动。 百姓们都从家里担心地往外看，生怕是贼寇又打回来的消息。 然而不是。 送信的人从东南来，直接被带到了苏誉面前。 “什么事？” 苏誉问道。 那人单膝跪下，禀告道：“府君，王爷送属下送急报。” “当今陛下宾天，朝廷正往和州府发丧。” 第505章 你帮帮我 苏誉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宾天了？ 当今陛下不是才登基不过第二年，人也还年轻着，这就没了？ 苏誉总觉得有点蹊跷。 但他人不在京城，赵老头也没有别的消息给他，所以也没有再多想。 禀告消息的人又说：“京城那边来了消息，恐怕要召所有身上有爵位之人进京奔丧。” “王爷让属下通知府君早些做准备，届时得随他一同进京。” 庆元帝死的时候，都没有召所有人进京奔丧。 这次元和帝死了，居然有这样的要求。 顾老头说是让苏誉先做准备，但对于去不去京城，估计也会有所保留。 如果苏誉没记错的话，元和帝好像并没有子嗣。 庆元帝当时就剩一个儿子，而元和帝甚至连个继位的人都没有。 京城如今估计都乱得不行。 这时候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不过赵老头还在京城，苏誉有点担心。 若是真的不得不去，那苏誉代替淮南王府去是最好的。 这般想着，苏誉便吩咐说：“明日继续攻城。” “这几天我们抓紧把大乘教处理一下，起码先把他们赶到府城那边的范围去。” 大乘教要东山再起，只能在那边附近重振旗鼓。 其他地方可以不理，但府城西南总兵是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那里有西南总兵的军队守着，就由他们两方实力慢慢打。 苏誉只要能保证他打下来的地方没问题就行了。 不然这几天才占了两座城苏誉就直接带着人跑了，只怕这些县城后面会受到那些乱贼更激烈的反扑。 所以尽管苏誉要回去准备接丧报了，但这几天也得赶紧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不过得加快进度。 后续的收尾，就留着陈县令去做吧。 苏誉这般想着，便又让底下的人吩咐下去修整一下。 等到明日他们继续出发。 陆安县的具体善后，等陈县令赶过来接手即可。 ...... 正如苏誉所料。 陆安县的贼寇听到消息后弃城逃了，接下来的两个县城的贼寇差不多。 贼寇基本都走光了，剩下的人想抵抗也没法抵抗太多。 苏誉就这么白白地把两个县城捡了回来。 城里的百姓们高兴地把苏誉迎了进去。 “我们终于把府君盼来了。” 为首的老人擦着眼泪，跟苏誉说道：“那群乱贼在我们城中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城中义庄都堆不下死去人的尸体了。” 那些人本来也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但变成暴民后，便彻底失去了人性。 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 大乘教虽然求神拜佛，可他们明显不是什么仁义之教。 而且他们收的流民越多，队伍越壮大，就越需要物资来稳定和留下那些人。 哪里来的物资？ 自然是抢了。 所以苏誉收回来的这些县城，存活下来的百姓也没好到哪里去，个个都是苦不堪言。 朝廷的救治久久等不到，他们几乎都要绝望了。 但好在苏誉前几天在静安县的威名打了出来，他们这些距离静安县近的地方才看到了一线曙光。 除了出来迎接的人外，沿途还跪了不少的百姓。 大家都对苏誉一行人表达着感谢。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的英姿，可那些贼人也是因为他们才会弃城走的。 附近县城的贼寇都撤离了，看来大乘教这是要把人都收回去，着重守后面那几个好守的城池。 连收三个县城后，大乘教教主所在的地方距离就不远了。 也不知道他如今跑了没有。 到了这里，苏誉倒没有先前那么急了。 他准备在这城里休整两天，详细部署一下接下来的攻城计划。 到了晚上，沿着河岸一直在找人的李大郎突然回来了。 他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眼睛全是红血丝，身上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这段时间忙着找人，压根顾不上太多。 所以他这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来见苏誉，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府君，我在河的下游捡到一个人。” “什么人？” 苏誉有些好奇。 好像自己和他带的人，时常都能捡到人。 苏誉示意他把人带进来。 结果进来的人，还是个熟人。 “又是你？” 苏誉有些无语地看着对面的葛时。 他不是被皇帝召去京城做官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 葛时人看着颇为落魄，比旁边刚熬了好几个通宵的李大郎看起来还没有个人样。 李大郎解释说：“我们见到葛公子的时候，他比这看着还糟糕。” “幸好我认得他的样子，不然他恐怕要一头栽到河里被淹死了。” 苏誉听罢，又喊了一声， “葛公子？” 葛时似乎才回过神来。 他看到苏誉，嗫喏道：“驸、驸马爷......”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誉说：“我手下的人在这附近失踪，我带人过来找他。” “哦，对......”葛时呆呆地回道：“李统领在路上与我说过了......” “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西南？” “我、我要回家。” 葛时跟个木偶一样，苏誉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回家？你先前不是写信给我，说陛下召你去京城要重用你了。” “先前我老师给我写过的信中还说，你在京城曾经帮过我一次。” 苏誉挺有耐心，想要搞清楚葛时究竟怎么了。 然而他刚刚说的那两句话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触动到葛时，他突然看向苏誉。 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能看到瞳孔抖了抖。 随后，他仿佛回魂了一般。 “陛下......” 葛时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陛下......” 他看向苏誉，失声痛哭。 “我亲眼所见，陛下被贼人害了！” “我离开京城，我才有机会告诉天下人。” “我要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不是什么突发恶疾突然去世的，他是被贼人害的！” 葛时突然往前爬了几步，伸出脏兮兮的手拉住苏誉的衣角。 “锦言兄，你能不能帮我。” “我知道一个天大的消息！” 第506章 瓜吃爽了 苏誉看着葛时，问道：“什么秘密？” “你先说，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葛时状态不大对劲，但苏誉还冷静着。 问完后，苏誉也不着急。 等葛时冷静下来后再回答。 好在葛时也不是一般人。 过了一阵后，他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苏誉让人给他上了一些水擦手擦脸，又上了热茶和点心。 半杯热茶下肚后，葛时菜总算恢复了一些人样。 他看了一眼苏誉，叹道：“我一路从京城回来，路上所见还是衣衫褴褛的流民或是到处抢掠的贼寇。” “整个西南和中部都民不聊生。” “这次去京城，我本意是要说服陛下处理此事。” “后来……” “虽采取了不少措施，却没有获得好的效果，好像反而更加糟糕了。” “但陛下一直在想办法，想要处理这边的灾情。” “结果在这样的节骨眼，陛下突然宾天……” 说起这事，葛时还是一脸的挫败。 他去京城之前，怀揣着一腔热血。 西南的乱境持续了大半年，那时候还没影响到他所在的县城。 但他作为一个读书人，见不得这么多的普通百姓受苦。 所以他写了一封长长的奏疏，把先帝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结果这封奏疏先帝并没有看到，而是在他宾天后，由先帝新继位的儿子看到。 元和帝把他召到京城后，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君臣二人做了不少的事情。 出台了两次赈灾处理西南的政策，又打压了一直手握重权，几乎把大半个朝堂都揽在手中的王阁老。 虽然那些赈灾措施全都失败了，反而让西南更加严重。 但元和帝并没有放弃，还在寻找别的办法。 结果在一日用完饭后，他突然病倒。 就这么一睡不起，弥留几日就过世了。 这消息把大家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距离上一个皇帝死亡到现在，还没有两年时间。 他们年轻力壮，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又死了。 而且新帝还没有留下任何的血脉。 整个朝堂都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候，被新帝打压了一段时间的王阁老站出来主持大局，让朝堂暂时稳定了下来。 “没有子嗣，可以从皇室宗族子弟里面挑选合适的。” 苏誉听罢，说道：“这并不会引起太大的问题。” 新帝虽然没有来得及留下儿子，但是苏誉记得皇室宗亲还有不少人。 其中先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安王便有儿子在世。 只要从中挑选一个出来继位，朝堂很快就能稳定下来。 但葛时摇了摇头，说：“其他朝臣都是这般想的。” “但其他人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王阁老是怎么想的。” “先帝在时，王阁老便已经独揽大权。” “后来新帝在位，王阁老的待遇更是比先前更甚。” “他不同意安王的儿子继位，却转而要拥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先帝子嗣登基。” “先帝还有子嗣？” 苏誉觉得自己这瓜吃得越来越有劲了。 “我记得先帝就剩当今一个儿子，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 庆元帝都死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有遗腹子冒出来。 苏誉觉得自己当时在京城待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这种事情完全没听到一点点的风声。 葛时冷笑一声：“谁知道那真是先帝的儿子，还是谁的？” “说不定是他王阁老呢？” 苏誉挑了挑眉。 这其中还有故事。 葛时又说：“陛下在急病发作的当晚，刚秘密召见了我。” “他当时身体健康，完全没有任何要生病的征兆。” “可我离开后，陛下用了个晚膳便突发恶疾。” “太医前来诊治，说陛下身体并无大碍。” “结果第二日，便一睡不醒。” 葛时去到京城后，很快就成为了皇帝的御用喷子。 元和帝利用他的笔墨来打压了一部分王阁老手下的人，君臣二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合作得还算愉快。 因此元和帝偶尔会私下召见葛时，给他一些旨意，让他去逮哪一部分人来喷。 那晚皇帝明明身体还好好的，当晚太医也说没什么大碍。 结果第二天就跟先帝一样，一睡不醒。 “太医说，先帝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可能这是陛下从先帝血脉里继承的病。” 苏誉说：“不太可能。” 葛时看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先前先帝昏迷时，你曾经用法子救醒过先帝。” “所以你很清楚。” 苏誉当然清楚。 先帝那是自己炼丹吃仙药吃出的重金属中毒。 后来用牛奶解了一点毒性后，便醒了过来。 但他身体内的毒性积累已深，所以根治不了。 醒来之后，他继续嗑药，还是把自己嗑死了。 这种重金属中毒，可能会影响到下一代。 但庆元帝生三皇子元和帝的时候，还没怎么开始嗑药。 怎么可能会影响到三皇子？ 而元和帝本人年轻力壮，对于寻仙问药暂时没什么兴趣。 所以他得跟庆元帝一样的病，这种借口可能别人会信，但知道内情的苏誉是不信的。 苏誉回说：“我也只是猜测，大概率不是。” “莫非葛兄你知道什么内情？” 刚刚葛时说他知道一个大秘密，这个大秘密肯定是与元和帝的死有关。 难不成他亲眼看到元和帝被人害死了？ 但不是。 葛时没有亲眼看到。 他说：“我也只是和朝廷诸公一样有所猜测而已，并不能确定。” “太医院那些老油子怕担责任，一口咬死了陛下是死于和先帝一样的病，我们根本没有办法。” 总不能对皇帝做尸检，所以真正死因太医说是这样便只能是这样了。 “但真正让我知道陛下被奸人所害......”葛时愤怒了起来：“是因为我知道了一件事。” “王阁老突然把先帝宾天前最后宠幸过的萧美人推了出来，说她诞下了先帝的血脉，要让小皇子登基。” “那日我气不过，想要去找王阁老理论。” “结果听到他与太后争吵。” “太后不满王阁老把萧美人推了出来，她要垂帘听政，以一件事要挟了王阁老。” “太后说，当初先帝弥留之际，是王阁老和三皇子联手送走他的。” “太后一直知道这事，但她没有选择说出来。” “如今见到有机可乘，这才把这事说了出来。” 葛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这一群弑君杀夫的东西，我要让全大周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第507章 还是你心怀大义 原来这就是葛时知道的天大秘密。 元和帝与王阁老联手，把他的父皇庆元帝给干掉后上位。 两人之间有这件事联系着，照理来说革命友谊会非常坚定。 但是元和帝做了皇帝后，心态却有了变化。 他觉得自己的盟友权力太大，有些碍眼了。 既然是皇帝，就该玩一下帝王心术。 所以开始打压王阁老。 王阁老估计也没想到元和帝刚登基，这么快就开始对他动手。 自古权臣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是王阁老这种本身就没什么实际政绩的臣子。 所以他在察觉了元和帝的想法后，一开始选择隐忍不发。 面对他的沉默，元和帝没有缓下来，反而手段频出。 甚至把先帝那时候就已经结了的案子还翻了出来，要把王阁老手下的人直接撸掉一大半。 天牢里住满了王阁老的人，他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甚至求到他面前的人，王阁老都干脆不见了。 在大家都以为王阁老是要彻底向陛下示弱，撒手不理朝堂事情的时候，皇帝却突然暴毙。 然后王阁老突然站出来主持朝政大事，还推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先帝遗腹子出来要继位。 这种种的事情联系起来，怎么看怎么蹊跷。 怎么能这么巧？ 所以在联系那个到种种之后，葛时得出了一个结论。 当今陛下肯定不是得了和先帝一样的病而死的。 他是被王阁老谋害了。 当今和王阁老一起，谋害了自己的父亲。 而他本人，也被王阁老弄死。 葛时作为大周的臣子，都不知道该给哪个皇帝哭丧好。 先帝时，那时候的程皇后存在感不强。 作为一个继后，她一向恪守本分。 在后宫既不作妖，家中的人 可没想到，这人也有如此狼子野心。 三皇子不是她所出。 为了攀附三皇子，为了让自己的位置坐得更稳一些，就连知道庆元帝被他所害，程皇后也能装作不知道。 她抓着这个秘密，终于在那天找到了用处。 以此来与王阁老说筹码，她也想掺和进朝堂里。 葛时不知道程太后和王阁老谈得如何，但他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不能再让王阁老、程太后这群弑君杀夫的人继续高居庙堂。 如果皇帝只是一个待在襁褓中的婴儿，就等于大周彻底被握在了他们这群人手中。 而且这个婴儿的身份，还说不定就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葛时是个传统的读书人。 他虽然连皇帝都上书去骂，但他从心里对皇朝家族是有归属感的。 不是皇帝真正的后代坐上了那个位置，这与改朝换代有个区别？ 葛时在得知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非常慌乱。 元和帝弑父，王阁老弑君，甚至程太后可以说是弑夫。 整个皇宫，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才好。 所以葛时提交了辞呈，甚至等不及批复便赶紧离开了京城。 而且大半个朝廷都是王阁老的人，葛时揣着这样天大的秘密，他留下来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在路上，他想通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彻底跟把持朝政的那几个人撕破脸皮，向世人揭露他们丑恶的真面目。 葛时说：“驸马爷，你曾经是连中三元的天下魁首，你的老师如今也还在京城为立新帝的事而与王阁老抗衡着。” “于情于理，我希望你能帮我。” “我们一起去揭露那群人的真面目，把朝廷还给真正该治理它的人！” 葛时越说越激动。 说到后面，甚至站了起来，目光颤抖地看着苏誉。 苏誉脸色平静，但脑里其实想了不少。 王阁老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做法确实比他扶持一个成年皇帝上位更靠谱。 如今知道了这样的秘密，苏誉倒是有了一个确切的想法。 这个尚在襁褓的皇子不管是不是真的先帝血脉他不在乎。 只要舆论觉得他不是，那他便不是。 挟天子以令诸侯，王阁老胆子还是小了一点。 不如来个“奉天靖难”，玩大一点的。 这样也不枉费自己这段时间的部署。 他们东南这段时间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玩自己的。 就连只一山之隔的西南，都不好明目张胆地派兵过来。 如今葛时送来的这个消息，不正好方便了他的动作？ 师出有名。 这要正式搞事情的名堂不就来了？ 进京吊唁这个选项，可以直接排除掉了。 苏誉等会就让人送信回去，告诉顾老头不用考虑这个事情了。 毕竟皇帝死得不明不白的，后面马上就要唱大戏了。 既然不用赶到京城去，那这段时间就先把西南明目张胆地占了，再治理一番。 如今灾难已经过去，只需要做赈灾工作。 苏誉心中有不少的赈灾想法，只要有足够的权力，便能直接在西南实施起来。 假以时日，肯定很快就能让这片乱糟糟的土地重新恢复生机。 然后再是其他地方。 他们东南有兵，有财力，如今又有了大义加身，就算打进京城他们都是民心所向！ 无论怎么说，这忙都可以帮。 苏誉想完后，说：“可以。” “我可以帮你。” 葛时激动地回说：“我就知道。” “你与我一样，饱读圣贤书，绝对是容不下那等小人的。” “等把王阁老等人的面目揭穿，我看他怎么能承受天下人的怒火！” “届时安王的儿子登基也好，还是其他皇室子弟登基也好，我们都是于社稷有大功！” 苏誉笑了笑。 他想的东西，和葛时明显有些不同。 但是不影响。 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葛时后面会不会发现这个，倒是无所谓。 读书人嘛，很多道理自己会想通的。 想不通的，那苏誉也没办法了。 葛时看苏誉笑了，他也高兴了一些。 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与他一同去抗争，一同去扞卫皇室的尊严。 苏誉说：“葛兄既然要揭露此事，那便需要你去把自己所知道的写出来。” 葛时点点头：“那驸马爷会做什么？” 苏誉说道：“我啊？我这段时间先把西南的乱贼赶跑，把他们占领的城池都收回来，大概治理一番先。” “等你文章写出来后，再另行安排。” 葛时有些奇怪。 苏誉一个东南的驸马爷，跑到西南来打乱贼，甚至还说要治理西南的地方。 这怎么想，都不大说得过去。 但他一时也想不到苏誉这么做的目的，只感叹道：“还是你心怀大义。” 第508章 运气太差了 苏誉这边很快就写好了信，让人送回去给顾老头。 同时，他又有些挂念在京城的赵老头，于是也给他去了一封信。 给赵老头的信除了一些日常的问候外，还带了一点隐秘的信息。 就是让赵老头找个机会辞官回来颐养天年。 赵老头早在庆元帝死，苏誉他们回到东南时，就没什么心思待了。 不过后来元和帝要翻旧账，赵老头便想着帮顾长乐父母处理了那些贪墨军饷，导致他们陷入险境失去性命的朝廷蛀虫。 但元和帝现在也死了。 朝廷这个样子，赵老头估计也再没别的想法了。 除了身为大周臣子的本分，为了皇储的事情还和王阁老抗争一下，其他的也不想去管。 所以干脆回来好过。 信送出去后，苏誉便又开始准备继续从乱贼手里收回西南地区的事情了。 葛时的文章出来之后，他做什么事情都能变得名正言顺。 所以苏誉干脆不装了，直接让人就地征集军士。 那些投降的流民，全部都改编成部队，准备开始大肆进攻。 ...... 而另一边的赵老头，满脸的疲累。 他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小弟子回京城后居然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先是先帝突然暴毙，他就想着回东南去养老了。 后来新帝翻旧案让他有了一点干劲了，结果还在处理旧事的新帝也跟着暴毙了。 不止赵老头，朝廷诸公对此都很是措手不及。 新帝没有留下任何的子嗣，皇储本该从皇室宗亲里找一个血脉最近的。 结果这种时候，王阁老直接推出了一个先帝遗留的血脉。 ——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赵老头暂时又走不成了。 王阁老狼子野心，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甚至他说的这个婴儿是不是真的皇室血脉，都没人敢确定。 所以赵老头尽管不太想再理朝中的事情，也不得不带着底下的人和王阁老抗争。 在他看来，先帝虽然做了一些错事，但他执政的前中期还算英明，他们君臣二人之间还是有些情谊在的。 新帝虽然有些自作聪明，但对自己也算是器重。 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为他们做一些事情。 不能眼睁睁看着王阁老把持朝政，让大周的朝廷彻底沦为他的掌中物。 “礼部奏请要立萧美人为贵妃，把小皇子写进皇室族谱，好正了他的身份，为后续立为储君做准备。” 文华殿内，内阁诸公齐聚一堂。 王阁老坐在主位上，赵老头坐在他的对面。 而前一阵子让风头正盛的石有为，位置在王阁老旁边，颇有些坐立不安。 礼部侍郎沈华梁拿着奏疏，如此说了一番。 马英伟看着他手中的奏疏，皱眉看了一眼赵老头。 如今皇储位置悬空，大家都有想法。 看来礼部这群人，是要站在小皇子这边了。 赵老头淡淡地回道：“要正他的皇室身份，只靠王阁老你只言片语与时间推算不够。” “还需要有其他确切的佐证。” “陛下的每日起居都有专人负责记录，他何日宠幸了哪个妃子，必须得把这份记录放到我们众人面前才行。” 但这份起居备注，却不知道为何被遗失。 内侍局的官员们还在寻找，现在都没掏出来。 不过除了这个外，其他的人证、物证之类的，王阁老倒是都提供了个全的。 所以一些摇摆不定的人才会相信了他的话，跟着王阁老准备拥立小皇子登基。 但也有不少人觉得有问题。 因为先帝都死了一年多了，结果在新帝刚死的时候就冒出来个儿子，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充满了奇怪的地方。 赵老头一方的人，坚持要王阁老把所有的证明都拿出来。 而且就算小皇子的身份坐实了，他们也不同意一个婴儿继位。 安王的儿子年纪比刚刚宾天的新帝小好几岁，今年才十四五，但他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要立皇储，也必须立他。 和赵老头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 两方人一直僵持不下，互不相让。 王阁老占据上风，今日干脆让礼部拟了折子给内阁。 赵老头这样坚持，马英伟自然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不错。” “皇室血脉，又是要立储君，事关整个江山社稷，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距。” 石有为看了一眼对面的赵老头两人，又看了一眼王阁老，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元和帝倚重他，甚至拿他来打压王阁老，后面明显是要把王阁老的位置给他的。 石有为为此沾沾自喜，对着王阁老都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得意来。 结果还没得意太久，居然元和帝就没了。 石有为觉得自己命太苦了。 给他撑腰的皇帝没了，又彻底得罪了王阁老。 以后他在朝堂上还能怎么混？ 如今王阁老要推小皇子上位，明显是要独揽大权了。 石有为应该站在赵成书那边，和他们一起反对王阁老，推安王的儿子上位才对。 但他犹豫了。 因为他不敢再赌了。 所以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不说，也没人问他。 王阁老把他当透明人，石有为又是忐忑又是纠结。 王阁老被两人反对，表情并没有变化。 如今优势在他，他根本就无须着急。 这群人现在不同意，但迟早会同意的。 王阁老慢悠悠地说：“安郡王从血脉上来说，除了小王子外，是与陛下是最近的皇亲。” “但自古以来，父终子及，兄终弟及，从没有侄终叔及的先例。” 论到打嘴仗，王阁老肯定不是赵成书的对手。 他回怼道：“没有先例，是因为前朝还未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高祖当初让人编纂大周律法之时，就曾经加了一句话。” “若发生未有先例之事，可三公九卿议定后上书皇帝抉择。” “如今正适用这种情况。” “只要我们三公九卿议定，就算没有先例也是有据可依。” 高祖和大周律法都搬了出来，王阁老那种说法自然站不住脚了。 王阁老冷笑一声：“若是我不同意呢？” 赵成书针锋相对：“三公九卿，只要多数赞成，阁老不同意恐怕也不行吧。”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其他人听着他们二人争辩，一时也不敢插嘴。 眼看王阁老嘴炮打不赢，他突然又变了一副面孔，整个人淡定了回来。 “既如此，那明日便召集三公九卿，我们大家再好好商量商量。” 赵老头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王阁老。 同意了？ 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但一切，得等明日召集三公九卿在场商议后再行决定。 此次议事暂且搁置，王阁老慢悠悠站起来，要去看看小皇子。 走出文华殿后，一旁的沈华梁问：“阁老不怕明日会有变数？” 王阁老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 “不怕，明日议事他们就知道了。” “即便没有小皇子，安郡王也绝不可能成为皇储！” 第509章 大权在握 王阁老信心满满，明显还藏着一手。 他慢悠悠地往后宫去，去看望了萧美人和小皇子。 萧美人年纪不大，容光焕发，满脸的得意和喜悦藏都藏不住。 如今打扮得雍容华贵，看起来有些不太合适。 但她就是爱这样打扮。 毕竟她的儿子，马上就要做皇帝了。 做了皇帝，她就是皇帝的母亲。 皇帝的母亲，自然得打扮得符合身份才行。 所以即便是面对后宫之主的程太后，她也丝毫不会隐藏自己的脸色。 她进宫时，先帝就一直宠爱她。 那时候程皇后对她就很是客气。 如今就算程皇后做了太后，萧美人也不怕。 毕竟太后主动来她这里，不就是想要讨好她和她的儿子的？ 行了礼后，萧美人便自顾自地坐在太后下面的座位上。 程太后年纪比她大一些，见她无礼的举动，倒也没有多计较。 这也让萧美人更加得意。 “哀家今日来看看小皇子，他今日可一切都好？” 程太后出身名门，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萧美人笑道：“阁老昨日又让内廷调了不少的宫女和嬷嬷过来，自然是好的。” 说着，却并没有主动让人把孩子抱出来给程太后看。 程太后也没有提，又随口问了一些小皇子的其他事情。 问完后，这才起身离开。 萧美人起身随口送了一下，“送太后。” 程太后笑眯眯地说：“不必送了，把孩子照顾好便是。” “都察院今日已经提了奏疏，要开皇祠把小皇子名字记进皇家族谱，这是要为立储君做准备了。” “你也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听到这话，萧美人眼前一亮。 虽然王阁老跟她说了，自己儿子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心生欢喜。 萧美人这才又行了个福礼，带着点真心送别程太后。 程太后离开萧美人住的宫殿后，脸上的笑顿时消失。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心中恨得很。 为什么这个孩子不是她生的，而是这么愚蠢的女人。 但凡当初皇帝对她多宠爱一些，她也不会看着他被自己儿子毒死不管。 本来想着三皇子与自己是一伙的，他登基自己这个太后也有好处。 结果好日子还没过多久，三皇子又突然死了。 这死肯定有蹊跷。 可程太后不敢深究。 她程家虽然在朝中不错，但没有什么实权。 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而鱼死网破，还不如利用这些来给自己谋一些好处。 如今这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上位也行。 萧美人再蹦跶，她始终不是正宫。 自己一个太后，小皇子登基以后必定是要养在自己膝下的。 就算程太后自己不要求，文官们也会这般要求。 所以程太后刚刚才会不理会萧美人那点无规矩的举动。 对于她来说，这些不算什么。 毕竟自己马上就要把她儿子都抢走了。 思及此，心情才好了一些。 程太后理了理鬓发，摆手拒绝了轿辇，想着走一走。 刚走几步，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附近。 “太后。” 程太后露出一点笑，对向他拱手行礼的王阁老温和道：“阁老多礼了。” 王阁老站直身子，眼睛微微低垂说道：“朝会刚散，老臣便想着来看看小皇子，想不到在此处见到太后。” “这倒是巧了。” “既然在此处见到阁老，不如阁老陪哀家走一段？” 王阁老心知肚明程太后要说什么，“太后请。” 两人走到一处凉亭，遣退左右。 程太后这才悠悠说道：“先前与阁老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小皇子年纪还小。 这时候登基，肯定是要有人先帮忙打理朝政的。 王阁老这个顾命大臣自然地位没人能动。 但程太后也不想跟以前一样被动，只待在后宫，等着哪个皇帝继位再和他们打好关系。 她决定要到人前来。 自己掌了权，以后不管哪个皇帝继位，都要换成他们来与自己打好关系。 而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 她手中掌握的那个秘密，可以帮她达成目的。 王阁老说：“小皇子年幼，老臣日常虽能在朝堂上辅佐，但后宫自然也需要太后坐镇才行。” 这就是答应了。 虽然程太后搞这一手让王阁老有些措手不及。 但一个妇道人家，王阁老根本就不担心。 皇帝和他是一伙的，这还要担心皇帝强大了会狡兔死，良狗烹。 但太后不用担心。 因为她再强大，也依然需要依附于自己。 所以王阁老也不用思考太久，直接便答应了下来。 而且这么一来，自己也得到了太后的支持。 这对王阁老来说，不是太坏的消息。 程太后笑道：“哀家一介女流之辈，日后有不懂的也得靠阁老提点才是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结盟便完成了。 程太后离开后，王阁老还是进去看了一眼小皇子。 小小的婴儿还没完全长开，睡得正熟。 萧美人为了在王阁老面前展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伸手点了点孩子的脸，说道：“方才还精神着呢。” 她刚做了新蔻丹的长指甲几乎要戳到小婴儿的下眼睑，王阁老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昨日让内务府调过来的人都是有经验的老手，你多让她们看着。” “接下来有不少仪式要小皇子去参加，须得好好安抚他。” 萧美人赶紧答应下来。 “阁老放心，我也会一直在旁边看着的。” 王阁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萧美人看了他一眼，又小心问道：“阁老，我儿登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王阁老淡淡回道：“不会有问题。” “你只需要照顾好小皇子，能安然举办完接下来的各种仪式即可。” 萧美人对王阁老还是有点怕的，听到王阁老肯定的话，便不敢再多问。 王阁老也不久留，直接起身告辞离开。 朝廷后宫，都在自己掌握中。 王阁老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走路的步子都似乎轻快了许多，人看起来好像也年轻了不少。 第510章 什么意思? 次日。 文华殿内，三公九卿齐聚在此。 大家都是披麻戴孝，满身缟素。 有些人脸上还带着悲痛，一脸的憔悴。 正值壮年的皇帝突然去世，对他们这些朝廷重臣来说确实打击有些大。 而且连个储君都没有留下，他们最近一直都为此事而各种争斗。 今日聚集在此，就是要讨论出个结果来。 王阁老作为首辅，自然是此次小朝会的主持。 他轻咳一声，缓声道：“礼部奏请开皇室宗祠，把小皇子记在皇室族谱上。” “国不可一日无君。” “老夫觉得，此事确实应当尽快办，立下皇储，才能稳住朝中与民间局势。” 王阁老说完，与他一伙的人自然是赞同的。 赵老头这边的人，依旧是不同意。 “小皇子身份未完全确定，怎能随便立为储君？” 赵老头说：“安王殿下一脉与殿下乃是血脉最近的。” “郡王殿下今年正好十八岁，正是年华正茂、知书识礼的时候，储君当从安王府出。” 赵老头说完，也得到了自己人的声援。 两波人僵持不下，大家都不同意对方的提议。 大理寺卿陆相文是个小老头，脾气颇为火爆，直接说道：“你们坚持要立一个小婴儿为储君，恕本官不能苟同你们的意见。” “小皇子才刚满月，日后的事情谁知道？” 陆相文一说完，当即有人喝道：“大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这不是说小皇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日后么？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能说的？ 大理寺卿完全不怕，冷笑一声：“我说的是什么话，你们心里清楚。” “为了一己私欲，拿整个大周来做赌注，你们真是大周的好臣子！” “老夫今日就把话放在这。” “你们若是敢置江山社稷不顾而决意拥立小皇子继位，那老夫就一头撞死在这殿里！” 大理寺卿一言惊醒梦中人。 本来大家只是觉得因为小皇子身份确实欠缺一样重要证明，所以身份存疑。 现在听了陆相文一番话后，便也都觉得他年纪实在太小了。 这才刚出生的婴儿，能不能平安活到长大都是未知。 要立他为储君，要冒的风险非常大。 他们大周最近朝堂动荡，其中最大的动荡就是正值壮年的皇帝突然死了。 所以他们不能再冒这样的风险。 抛开其他不说，如果小皇子继位没两年夭折，那时候朝堂估计都没有今天这样和谐了。 所以在场一些中立的人，在听了这么一番话后，眼神也都开始变了。 明显更倾向于支持大理寺卿的话。 王阁老皱眉道：“陆大人莫要冲动。” “我们今日就是为了讨论此事而聚在此，凡事好商量，不至于如此。” 王阁老没想到这人这么刚烈，居然说出要在殿里撞死这种话来。 这大理寺卿陆相文脾气一向火爆，说不准他真的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若是发生那样的事情，就算他一个内阁首辅也稳不住的。 到时候天下人都会与站在自己对立面。 所以他不得不出言安抚。 说完，他罕见地看了一眼赵成书。 赵成书眼皮低垂，没有看任何人。 王阁老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陆相文又是哼了一声。 这王阁老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真以为他们不知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差没有明面上说出来而已。 “安郡王年纪与血脉都最合适，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直接让礼部拟旨公告天下，准备立储仪式就行了。” 王阁老叹了一口气。 “才开始商量，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安郡王年纪和血脉虽然合适，但老夫却觉得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陆相文丝毫不退让，直接追问。 “郡王殿下知书识礼，在皇室中也有不错的口碑。” “他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今日我把他亲自请了过来，如今人就侯在殿外。” “我要在场的诸公们好好看看，郡王殿下究竟合不合适。” 人都请来了？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大理寺卿直接让人把早就在殿外等候的安郡王请了进来。 一个身着华服，长相俊逸的青年缓步进入。 到殿中后，他规规矩矩拱手先行了个礼。 “向诸位大人问好。” 其他人也赶紧站起来，向他行礼。 安郡王笑得很是斯文温和：“今日突兀出现，希望大家莫要介意。” 说话不疾不徐，人看着也很是精神。 因为安王与先帝一母同胞，所以郡王长相也很像先帝，甚至比刚刚死去的元和帝还像。 一看到他的样子和举止，在场还在犹豫的人瞬间就倒戈。 这样的储君，不比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好？ “郡王殿下确实出色，听闻国子监的夫子时常赞扬你的功课。” 安郡王笑道：“当不得夫子的称赞，我不过是比较勤奋罢了。” “勤奋好啊。”工部尚书笑眯眯地说：“勤奋才是我大周之福。” 殿内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赵老头也笑了笑。 眼看局势就要一边倒了，户部尚书石有为看了看王阁老，又看了看赵老头，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该帮谁更好？ 赵成书这人是个君子，比王阁老这种只会媚上欺下的好，要不就干脆站在他这边算了？ 就算融入不了，但肯定不会被人背刺。 石有为这般考虑着，正想开口时，王阁老突然说：“诸位还是回到正事上吧。” 陆相文觑了他一眼：“阁老，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郡王殿下这般风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安郡王没有说话，默默站在一旁。 在没有确定储君身份之前，他在这群朝廷重臣面前是说不上话的。 王阁老说道：“老夫自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但是嘛......” “这个储君，老夫还是不同意由郡王殿下来当。” “你！”陆相文怒道：“殿下有何不对的地方，让你这般反对？” 安郡王也拱手说：“阁老会不会对我有什么误解的地方？” 王阁老叹了一口气：“殿下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这个储君之位，真不能让他来当。” “因为殿下......” 王阁老欲言又止，这才像下定决心一样。 “殿下的出身，本身便有问题！” 出身有问题？ 没想到是这个角度，在场的人都一脸的茫然。 “殿下乃是安王的长子，这出身能有什么问题？” 王阁老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满脸无奈：“老夫本身是要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里的。” “可今日诸公一直不肯让步，甚至污蔑老夫扶持小皇子是出于私心。” “老夫为自证清白，只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安郡王他......” “可能是安王的儿子，但他也可能是先帝的儿子！” 王阁老一番话，让大家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第511章 他终于赢了! 原本就奇怪的众人，脸上表情更加懵逼。 安郡王本人更是茫然。 “阁老，你究竟是何意？” 按照王阁老话里的意思是说，安郡王原本是皇帝的儿子，该是皇子的身份。 可若是这样，那他的血统不更纯正，更该被拥护为储君？ 那王阁老这一而再的拒绝又是何意？ 所以，这句话，肯定有古怪。 而有些心思转得快的，倒是听出了这句话中的别有用意。 不过听到安郡王发问，大家便好奇地看向王阁老，等着他的解释。 王阁老明显不太想细说接下来的话。 他只说：“此乃皇室秘辛，老夫不能多说。” “一切，不如郡王殿下回去问安王。” “问完后，你便会知道老夫为何会坚决拒绝你做储君了。” 安郡王脸色有些不好。 他今日过来，本来是备受期待。 自己也打算好好在诸位朝廷重臣面前表现一下，这样才能得到大家的拥戴成为储君。 然而王阁老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却让他今日的出现变得奇怪了起来。 什么皇室密辛，这究竟指的是什么？ 可能是安王的儿子，也可能是先帝的儿子。 安郡王瞳孔突然震了一下。 那会不会，他不是自己母妃的儿子？ 难不成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安郡王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而在场的不少人，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 有几个原本便是王阁老那一派，拥立小皇子的人，看着安郡王的眼神已经变得奇怪了起来。 安郡王有些难堪，但他还是拿出了自己出身皇室的气度来。 “阁老慎言！” 他严肃着脸：“即便阁老不喜欢我，也不该拿我父王与母妃来说事！” “我乃安王府的嫡长子，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即便你是阁老，这般随意非议皇室宗亲，那也是不被允许的！” 王阁老微微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他越是不说，大家便越是猜测。 马英伟都看了好几次赵成书了，赵成书也脸色凝重地回看了他一眼。 陆相文作为大理寺卿，本身就是断案好手。 王阁老这样说一点不说一点，谁知道是不是专门为了迷惑大家而故意这样说的？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皇室密辛，让安郡王不能成为储君。 若真是陛下的儿子，那不是更好么？ 他眉头紧皱道：“阁老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都是朝廷重臣，我们应当要知道你话里明确所指。” “若是你说的话语有假，那你身为阁老随意污蔑皇室宗亲的名声，你也是有罪！” 王阁老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大家脸色各异，也都在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 “方才老夫说出那句话，估计很快也要传回到安王府。” 他脸上带着羞愧：“老夫对不住先帝的信任。” “可诸君逼着老夫要答案，老夫也只能说出来了。” 说是惭愧，但王阁老本身就是靠曲意逢迎，投机取巧上位的，本人自然没有什么节操。 能打击对手，他根本不在意皇室那点名声。 “十八年前，太后六十大寿。” “安王殿下辅佐安排寿宴事宜，需要每日进宫。” “后来整整一个月，他干脆宿在了太后的慈宁宫。” “而在那段时间……陛下也几乎每晚都去慈宁宫留宿。” “太后寿宴后，慈宁宫的一个女官便因为犯错而被太后赶出了皇宫。” “那女官，据老夫所知，离开皇宫后便去了安王府。” 王阁老继续道：“与小皇子有关的起居记录不知何故丢失，但与安王有关的此事，都有起居郎记录在簿。” “后来那份记录，一直收在陛下的内库。” 言尽于此，王阁老没有再说。 但在场的人，都已经明白了。 皇帝就住在皇宫，他自己的宫殿和妃子的宫殿这么多，为什么偏偏都不住，一定要在那段时间住在太后的宫殿？ 而且住完后，那女官就消失在了皇宫。 这是先帝和安王兄弟二人有游戏要在慈宁宫玩呢！ 而且太后就是他们的生母。 即便知道了，为了自己的儿子，肯定也不会声张。 非但不会声张，还会帮忙把事情都掩盖住。 至于安王妃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 她是最无辜的。 而安郡王本人，则是那场兄弟游戏的产物。 所以安郡王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他的血脉多纯正，但他就是不能做储君。 因为他的存在，就是一件皇室秘辛，就是皇室丑闻！ 安郡王脸已经完全白了。 他根本没想过事实会是这样的。 所以王阁老说的，既可能是安王的儿子，也可能是先帝的儿子，并没有任何问题，这是事实！ 估计就连他的父王和先帝，都不能确定他究竟是谁的血脉。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才会一直在安王府长大。 骤然面对这么一出，即便其他朝臣们不介意安郡王血脉混乱，强行把他说成是皇帝血脉，安郡王本人也不可能接受。 但凡以后他登基了，天下百姓都会议论此事！ 所以这件事一出来，王阁老便完全赢了。 安郡王咬咬牙，说道：“今日有幸得到诸公指点，我感激不尽。” “但恐怕我才能不够，不够资格成为大周的储君。” “还请诸公另择贤良。” 说完后，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王阁老摇了摇头。 “老夫确实有罪，等朝会后，老夫便到大理寺认罪。” 大理寺卿陆相文冷笑一声。 “你真以为本官不敢判你？” “阁老出发点，也是为了我大周朝廷好，又何罪之有？” 都察院右都御史沈明指责道：“倒是陆大人你莫要太过分！” “要说的是你们，如今阁老说了，你们又指责他！” “本官问你们，安郡王这样的身世，难不成你们真的还要继续拥立他上位，等着被天下人耻笑不成？” 这还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暂时没招了。 刚刚还支持安郡王的人，一个都不敢再说。 赵老头一时也有些无语。 他觉得这个皇室，一次次地在刷新他的下限认知。 王阁老看着他们吃瘪的样子，心中颇为得意。 他终于赢了！ 第512章 得意忘形 说实在的。 作为皇帝，有点特殊癖好，或者做点离谱的事情，这很正常。 一般朝臣就算知道了，最多 这样的皇室丑闻，就这么被爆了出来。 若是换了皇帝还在的时候，任何一个皇帝都要把王阁老给处理了。 但现在王阁老完全不怕。 因为不止没有皇帝，朝堂一大部分人都是支持他的。 大理寺卿说他会判王阁老，就算判了，也没有任何用。 因为处理这样的朝廷重臣，没有皇帝的点头，他判了也不能随意处置。 安郡王已经因为此事而退出了储君的争夺，其他的皇室宗亲关系太远了。 有这个身份还有些许存疑的小皇子在，大概是轮不到他们的。 小皇子大概会在王阁老的拥护下被立为储君，成为他们大周新的皇帝。 王阁老自己拥立的还没有任何意识的皇帝，哪里会对王阁老自己伸出屠刀？ 所以王阁老自然是有恃无恐。 在需要的情况下，直接把先帝的丑闻爆出来也毫无压力。 只要能把自己的竞争对手给打压住，哪里会管已经死去皇帝得名声？ 赵老头这一边拥护安郡王的人完全没有料到还有这么一出，所以只能铩羽而归。 这一次讨论立储君的朝会，王阁老大胜。 他又说道：“诸公心中估计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没什么异议，那礼部便赶紧着手准备仪式，好早日在天下人面前正了小皇子的身份，好让他早日登基，让国朝重新有主心骨。” 王阁老悠悠地说完，朝会便也散了。 等其他人各自回部堂衙门后，王阁老优哉悠哉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都察院右都御史笑眯眯地说道：“恭喜阁老。” “那赵成书以为他离开朝堂多年，还能跟阁老你抗衡，简直是痴人说梦！” “单就陛下父子对你的信任程度，就不是他能比的。” 一般的朝廷大臣肯定是不知道皇帝这么私密的事情的。 就算是内阁大臣，皇帝也有些事情会瞒着。 而王阁老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当然是与他当年给陛下进献媚药有关。 这“洗屌相公”得称号他自然不是白得的。 自从王阁老出现在皇帝面前后，皇帝的不少私人事情都或多或少有他的一点贡献。 甚至他后来为了拉拢皇帝，还专门在大周各地网罗炼丹人才，好不容易才给皇帝找到了一个此中好手。 不过这个好手在先帝去世前就带了一大批贵重的炼丹物资回师门去炼丹。 后来元和帝登基追查，想要把这批东西拿回来。 结果早已人去楼空，那师门所在地只剩一个破旧的道观。 也因为此事，元和帝对王阁老也不大满意。 因为这人是王阁老带进宫的。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反正因为王阁老以前为了皇帝钻研了这么多，他才能掌握这些其他朝廷大臣们不知道的信息。 而这些信息，如今正好帮了他一个大忙。 王阁老笑眯眯地说：“赵阁老对咱们大周也多有建树，老夫对他也还算尊敬。” “但是他万万不该，为了打压老夫，而要抬举一个身世有污点的人做储君。” “老夫这首辅其实不做也罢，但我却不能眼看大周皇室因此而被天下人议论。” “不然老夫实在愧对两朝陛下对我的器重啊......” 王阁老说到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还出现了缅怀之意。 看着像是想起了皇帝父子俩。 右都御史本来就是他的人，听罢自然也是满脸附和。 “人人都说赵成书有经天纬地之才，甚至离开京城多年，再次出现便收了一个连中三元的弟子。” “但这人嘛，可能科举成绩太好，所以有些自傲了。” “以为他看中的人，就肯定是好的。” “殊不知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王阁老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更甚。 自从赵成书回来朝廷后，他一直都是低调行事。 甚至赵成书对他手底下的动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 今日过后，他便要彻底扬眉吐气了！ 等小皇子储君身份坐定，前朝后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就不信，这赵成书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正好。” 右都御史突然想起。 “陛下宾天的时候，已经往各州府发丧了。” “各地藩王与勋爵们都要携家眷回来为守国孝，顺便参加新帝的登基大典。” “等赵成书的那个小弟子回来，正好让他见识一下自己老师在朝堂上的表现。” 这话说得王阁老也是心中一动。 打压自己的对手，无论何时都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王阁老都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说起赵成书的那个小弟子，自然就想起了他的那个身为异姓公主的娘子。 他们如今都在两任皇帝都有些忌惮的东南。 不过王阁老并不打算理会。 他与两任皇帝的想法都不同。 庆元帝是因为做了对不起淮南王的事情，一直担心淮南王知道那件事后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所以他才会一直想着削藩。 毕竟他唯一的儿子和儿媳都是被先帝故意害死的，所以先帝的担心自然不无道理。 但如今先帝已经死了，该处理的人也处理了一批。 王阁老不觉得顾老头还有这样的心气，会在知道这件事后还能做出什么来。 所以东南的事情不着急。 等到顾方旭一死，届时他那个外孙女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他那个世人瞩目的外孙女婿，王阁老完全不担心。 因为东南的军权，是不可能交到他一个外姓人手中的。 别说朝廷不允许，就东南那一批高级将领就不会允许。 王阁老吩咐说：“等这次淮南王府的人来京城奔丧，届时我会在新帝登基普天同庆时封赏淮南王的外孙。” “先帝才封赏了一个异姓公主，阁老又要对他们家的人进行封赏？” 右都御史有些奇怪：“这淮南王和赵成书的弟子结亲，他们便是一家人。” “咱们与赵成书不是一路人，阁老却要这般厚待淮南王府？” 王阁老大度地说：“赵成书是赵成书，淮南王府是淮南王府。” “老夫厚待他们，自然是因为他们对于稳定朝廷还有作用。” “而且淮南王一个武夫，就算他与赵成书是一伙的又如何？” “难不成他们还能联合起来，把朝廷反了不成？” 第513章 空洞的眼神 王阁老那边得意非常，赵成书这边就没这么高兴了。 因为他确实没想到。 劣迹斑斑，名声已经一塌糊涂的先帝，居然还能在死后这般影响到后面的国家大事。 安郡王年纪和血脉都正好，为人也是谦逊有礼，一直口碑都非常不错。 他成了储君，对大周来说绝对是好事。 但没想到，他的出身，居然还有这样的污点在。 赵老头无语地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离开朝堂太久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方才脾气暴躁的大理寺卿陆相文，更是一脸的憋屈。 “好好的储君人选，居然因为这样的污点......” “先帝真是......” 他想骂几句，但人都死了，在这里跳脚骂又没用，所以只能白白憋了个面红耳赤。 赵老头劝道：“陆大人也莫要太气了，保重身体要紧。” 相对来说，虽然先帝的这个丑闻让他挺意外的，但又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也可惜安郡王这个最好的储君人选。 陆大人唉声叹气道：“这你说该如何是好？” “咱们真就要如了那个王阁老的愿，直接拥立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健康长大的，身份不明的小婴儿上位？” 赵老头沉吟道：“此次事发突然，我们确实没有准备应对方法。” “待我回去，先考虑考虑后面的事情。” 陆大人说道：“幸好你在，我也安心一些。” “即便后面小皇子登基，我们也还会站在你这边的。” “那王阁老想只手遮天，他做梦！” 赵老头不在的话，他们还真不好和王阁老抗衡。 毕竟没有主心骨，就没有凝聚力。 一些零零丁丁的反对声没有太多意义，最后肯定是任由王阁老搞的。 赵老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今日的事情，他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终也没做成什么。 不过立储君的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搞好的。 在没有登基之前，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赵老头又劝慰了几句，几人才分别，各自回部堂去当差。 马英伟跟着赵老头走，送他回了礼部部堂，自己才回去。 自从赵老头重新回来京城，做了这个礼部尚书后，他已经是第二次要主持这种大典了。 如此频繁的几率，就算礼部的人都经验老到，也会显得有些匆忙。 因为各种场合的各种服饰和需要的道具，都要提前量体定做。 所以赵老头一回来后，便有几个属下拿着大典的各种礼仪来问他。 “尚书大人，我们此次大典要准备的服饰等，该如何准备？” 赵老头是去商量储君人选的，其他人自然以为有了结果。 却听到他说：“储君人选如今暂时还未确定。” “诸位先准备两套方案进行，届时再看看用哪一套吧。” 本来就时间不够，还要准备两套方案，这下子得更忙了。 但储君的事情，他们也不能随便发表意见，只能按照自己顶头上司吩咐的去做。 整个礼部的人都在忙碌着。 礼部侍郎沈华粱趁这时候，到了赵老头跟前。 “赵老。” 赵老头请他坐下。 “沈侍郎有事？” 沈华粱说道：“下官最近......在王阁老处得知了一件老事。” “想着要来告诉一声赵老你。” 沈华粱是礼部的人，本来应该是赵老头这边的。 但最近，他站在了王阁老这边，支持小皇子上位。 自然不是他真的叛变了。 而是以此为契机，帮赵老头打探消息。 沈华粱是赵老头离开后才进入朝廷的，而且他本人与赵老头并没有什么交集。 所以王阁老很容易就接纳了他。 当然，太深入和私密的事情，王阁老肯定是暂时不会告诉他的。 就像今天王阁老爆出的那个秘密，沈华粱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过。 那日他在听王阁老胸有成竹地说安郡王做不了储君后，便一直在查能让王阁老这般自信的原因。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查出什么来。 可却让他查出了另外一件事。 赵老头看他脸色凝重，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沈华粱说：“是关于先太子的死因。” 赵老头愣了一下。 先太子的死因？ 他不是病死的么？ 莫非他的死，还有其他的原因？ 沈华粱欲言又止。 “我昨日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说是先太子之所以会突然病倒，是有原因的。” 先太子为人宽厚，知书识礼，对皇帝孝顺，对待臣下也是礼遇有加。 在朝廷大臣中，拥有极高的声望。 大家都觉得，他有中兴之主之相。 赵老头被指为东宫讲读后，便一直悉心教导太子。 二人既是君臣，又是师生。 等以后太子登基，赵老头还会是他的内阁首辅，是他的左臂右膀。 但很可惜。 在赵老头被指派一个要出京城差事回来后，发现先太子病倒了。 就算是在病中，他也依然坚持每日学习政事管理，帮助陛下和内阁分担解忧。 然而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储君，却在缠绵病榻了半年后，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在那之后，赵老头整个人也仿佛失了魂一般。 尽管那时候陛下还正值壮年，但他却觉得自己失了明主。 后来他也大病了一场。 病虽然好了，可整个人的心气神也被抽空，再也无心朝事。 在朝廷又苟了几年后，便决定请辞回家休养。 赵老头状元出身，一路顺风顺水。 只要他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下去，绝对是能载入史册的一方贤臣。 所以很多人都对他的请辞感到非常可惜。 而如今，有人告诉他，先太子病死，是有原因的。 赵老头在听到这句话后，心情颇为复杂。 沈华粱说：“听闻当时先帝找到了一个新的炼丹方子，可以延年益寿，让人恢复青春。” “但是要用最亲近之人的鲜血来做药引，才能发挥药效。” “先太子孝顺，每日以自己的鲜血供给陛下炼丹。” “也因此......” 沈华粱看了一眼赵老头，发现他脸色苍白，一脸的茫然。 “赵老？” 赵老头回看过来，一向明亮的眼神居然有些空洞。 第514章 一家什么人啊都 每天用自己儿子的鲜血来炼丹…… 那段时间，赵老头正好身上有差事离开了京城。 后来他回去京城，估计那个炼丹的法子已经停了。 因为太子的身份已经坚持不住了。 先太子孝顺，也没有去宣扬这种对自己父皇来说不算太光彩的事情。 所以赵老头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只知道自己回来后看到太子殿下脸色奇差，而且体力也大不如前。 当时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他病得有些严重了。 谁知道，这其中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赵老头心里涌上一阵悲哀。 他不明白。 人人都说，太子殿下以后会是一个明君。 朝臣们都对他充满了希望。 但做父亲的，为了炼丹，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江山社稷的继承人给害死了！ 赵老头再次开口时，语气充满了晦涩。 “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沈华粱看他脸色不对劲，说话也斟酌了一些。 “不多……” “就当时负责内务和东宫贴身伺候的那几个人知道。” “殿下去世之后，东宫那些贴身伺候的人都被打发出了宫。” “而负责先帝内务的那几个，有些已经病逝，有些也辞官回了家。” “不过恰好还有一人留在了京城，在王阁老处理有关小皇子起居记录时被我得知。” “同时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个尘封已久的消息。” “没多少人知道……” 赵老头喃喃道：“所以我这个做老师的也不知道……” “赵老，你……没事吧？” 沈华粱看他脸色实在太差，试探地问了一句。 关于赵阁老和先太子的关系，他在做官之后也有所耳闻。 但只是听说，自然不清楚他们之间感情的深厚。 现在看到赵阁老这样的表现，他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估计比传说中的还要好。 “人死不能复生，赵老也莫要太过伤心了。” 沈华粱无力地劝说了几句。 赵老头轻叹一声。 “我以前就觉得陛下太过宽厚，性子太过温和不是太好的事情。” “他也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可天性却一时难以改变。” 赵老头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皱纹都好像突然变深了。 “是我这个做老师的不够好，没有教好殿下。” “赵老也不必如此自责……” “多谢沈侍郎，老夫没事，你先回去吧。” 赵老头摆摆手，让沈华粱先回去。 他现在心情非常复杂，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一整天在衙门当差时都魂不守舍。 等从衙门下值后，赵老头回了家。 吃晚饭的时候，他吃了一口菜，低声说：“今日的菜味道好像有些寡淡了。” 一旁伺候的赵管家低声说：“我让厨房加点盐？” 赵管家心想，味道肯定是平时那个味的，但他老爷今日不知道为何嘴巴有些淡罢了。 赵老头说算了。 也不再提这事，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后，赵管家才说：“今日从东南来了信，已经放在老爷的书房了。” 东南来的信？ 这句话，总算让赵老头提起了一点精神。 先太子虽然去世已久，可他作为自己第一个教导的学生，又是那样的身份地位和行事气度，在赵老头心中自然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 所以今日这个消息，让赵老头心中难受了许久。 也就他收的这最后一个小弟子，能让他暂时放下这件事，恢复点正常的样子。 赵老头直接起身去了书房，看看苏誉和顾长乐给自己写了什么信。 先前东南来的信，有时候是苏誉执笔，有时候是顾长乐执笔。 信的开头通常会与赵老头闲聊一番，说说小包子的近况。 然而今日这信，却与以往的不太一样。 是苏誉自己写来的。 信的内容，也没有写关于孩子和顾长乐的事情。 除了一些简单的问候外，便是告诉了赵老头一个消息。 一个让他拿着信纸，狠狠拍在桌上的消息。 “真是疯了！” 赵老头没有了刚刚的低沉与颓靡，整个人被一种愤怒包围。 因为苏誉在信上告诉他，自己遇到了从京城回去的葛时。 同时，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个消息。 那消息便是，先帝是被元和帝害死的。 王阁老估计从中出了力，他们两个肯定是一伙的。 赵老头看完这封信，简直想笑了。 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究竟自己为之努力，一直在辅佐的君主和朝廷，都是些什么啊！ 父害子，子弑父，臣弑君。 这样的皇家，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值得他努力的？ 赵老头自嘲一笑。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看似风光的大周皇室和朝廷，其实早已经从骨子里就烂了个彻底！” 又想到一直没有处理好的灾情，那么多的百姓民不聊生。 一个皇帝只顾着一己之欲，连赈灾款都能昧下来。 而另一个皇帝，刚愎自用，目光短浅，导致灾区的情况更严重了。 而如今，他们血脉中最适合继承的那个人，甚至本来出身就是有污点的。 “这烂天烂地，还有什么好补的？” 信的最后，苏誉提出了想要赵老头回去东南颐养天年的意思。 因为他准备要帮葛时向天下人揭露这王阁老和皇帝做的丑事。 赵老头一摊手，觉得苏誉说得非常好。 他确实老了，在朝廷上也做不了什么了。 干脆真正请辞回去，把朝廷交还给这些人。 毕竟这大周的皇室已经烂成了这样，他实在压不住自己的恶心继续去伺候这天家的人了。 而王阁老这一行人，他也不想再伺候了。 整日斗来斗去的，实在乏味得很。 苏誉说要揭露此事，肯定有了应对的法子。 赵老头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好小子，还好有你。” “老头子我相信你的手段，把这群人的嘴脸都揭露在天下人前！” 赵老头把这封信烧掉，不打算写回信，反而写了一封奏疏。 写完后，他洗漱了一番，心情平和地躺在床上等待入眠。 …… 次日一早开小朝会。 王阁老志在必得，问礼部仪式的初步准备。 大理寺卿陆大人频频朝着赵老头看过去，想要看看他有没有想到什么应对之法了。 只看赵老头拿出一封奏疏，递了过去。 “既然阁老坚持要拥立小皇子为储君，那么我也只好赞同了。” 赵老头说道：“不过老夫年纪又大，身体也不大好，恐怕不能继续辅佐小皇子了。” “所以在小皇子登基后，老夫会请辞回乡养病。” 第515章 膨胀了啊 赵老头说完后，在场的众人都表情各异地看向他。 和他一个阵营的，以为他是不满小皇子成为储君，要用辞官来向王阁老一派证明自己反对的决心。 脾气最火爆的陆大人都忍不住劝道：“国朝正是最需要赵大人你的时候，深思啊。” 若是真的幼主登基，王阁老一家独大，那他们更需要有人能带领他们在朝中与他抗衡才是。 所以肯定不希望赵老头现在离开的。 王阁老初初听着，也是这样的感觉。 觉得赵老头是没招了，所以才会用辞官来威胁自己。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最希望他离开的人吗？ 只要他离开，自己在朝中将会再无障碍。 届时幼主登基，他和程皇后联合起来把控朝廷。 这不是皇帝，更甚皇帝！ 所以王阁老自然是希望赵老头说的话是真的。 不过作为首辅，如今朝廷不稳的时候，他就算再希望赵老头走，也不能说。 不然让天下人知道了，都会觉得是他这个首辅排除异己。 毕竟幼主刚登基，最需要人才的时候，肯定是不能下手赶人的。 所以不止不能赶人，还得用足诚意留人，让大家无话可说。 王阁老便真诚地说：“赵大人若是身体不适，可得请太医好好看看。” “毕竟幼主登基后，朝廷内外需要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赵老头把自己请辞的奏疏放在桌面上。 “朝廷有王阁老和诸公打理，有没有我这个老头子估计也差不多。” “老夫身体确实不大好，恐怕留在这里也是拖累。” 王阁老见他说话的语气颇为坚决，有些疑惑。 莫非这人不是用辞官来逼自己就范，而是真的想走？ “你意已决？” 赵老头点点头。 王阁老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对手居然自己跑了。 他有点遗憾地说：“你曾教导过太子殿下。” “还想着等幼主长大一些，你同样可以肩负起做老师的责任来。” 说到先太子，赵老头脸色更淡了。 “王阁老抬举了。” “老夫实在是有心无力，还是得劳烦王阁老你亲自来。”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不少虚情假意的话。 最终，赵老头还是决定走。 王阁老见状，语气都松快了不少。 既然赵老头不争了，他这一派的人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礼部那边也不用发愁了，可以直接按照小皇子做储君来安排仪式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是轻松了，然而对于那些支持赵老头的人来说，显然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朝会散去后，陆大人直接问道：“赵大人真要走了？” 赵老头“嗯”了一声。 “你怎么就……” 陆大人有些生气：“就这样留下一堆事情坐视不管？” 一旁的马英伟赶紧劝说：“陆大人莫要动怒，有话好好说。” 陆大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马英伟安慰说：“老师你提出辞官回乡修养的消息太过突然，陆大人可能也是一时难以接受。” “过后想通了就会好了的。” 赵老头听了他的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的那个秘密，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这些人。 他得先确定苏誉究竟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赵老头说道：“朝堂上还有你们，我回去之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句话似乎有些深意，马英伟顿了一下。 看向赵老头的眼睛时，他得到了肯定的眼神。 马英伟突然明白过来了。 赵老头不是临阵逃脱，丢下一切不管不顾。 他可能是要换一种方式来帮助朝廷？ “老师放心，你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我会尽力辅佐幼主的。” 赵成书点点头。 “我的位置，估计王阁老会安排好人接。” “届时让他安排便是，不用抗争。” 礼部尚书的位置，赵老头想，大概是沈华粱来接任。 这正好。 马英伟说好。 赵老头拍了拍马英伟的肩膀，这才回自己的衙门去当差。 在离开之前，他得先处理好国丧和储君的事情。 …… 各路收到朝廷丧报的人都陆陆续续到了京城。 赵老头要走，王阁老当他是与自己斗争失败，惨淡离开，因此并没有阻拦。 事情发展顺利非常。 只不过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赵老头那个名满天下的弟子还没来到京城。 等他来了，就能亲眼看到他老师惨败的样子。 想想还挺美好的。 老师状元郎又怎么样？弟子连中三元又怎么样？ 这么会读书科举，那就回去好好读他们的书吧！ 王阁老心情愉悦地处理着政事，刚好发现了一封从东南来的奏疏。 “算算时间，淮南王一家应当也差不多到了……” 这时候来奏疏是什么意思？ 王阁老好奇打开看了起来。 “西南和中部叛军作乱，水陆路都被叛军占领，他们从东南来绕不开叛军，请求带点兵力沿护送，好早日能赴京？” 西南本来就一直乱着，今年中部一部分地区也因为受灾乱了起来。 东南要到京城，必须经过那里。 所以这个请求倒是合理的。 不过一般是不会允许的，因为这样就等于答应了让他们带兵进京。 除非京城有危机，不然这是大忌。 但王阁老想了想。 若是不批下去，那东南那家人估计过不来京城，这样他们怎么亲眼见到赵成书灰溜溜被赶出朝堂，离开京城的样子？ “京城的布防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也都是我的人。” “让他们带一千兵沿途护送应当不怕？” 京城有二十万大军布防，区区藩王的一千兵力肯定是不怕的。 上次西域的使者团来，都带了一千来人。 王阁老这般想着，便欣然用朱笔写下一个“准”字。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准字，让西南总兵直接傻了眼。 第516章 这么多啊? 藩王是不允许带兵赴京的。 所以王阁老想的是淮南王他们带了一千兵力沿途护送，到时候这些兵如果到了京城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例如趁着江山无主的时候动什么歪心思。 但想了想，以京城的布防，要应付那区区一千兵力应当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大笔一挥，批准了这个申请。 批完后，他又看了看别的奏疏。 有不少西南和中部地区请求朝廷支援赈灾的，一概先扔到一边。 赈灾的事情都拖了这么久了，再拖一下也没关系。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立小皇子为储君的事情。 只有小皇子坐上了那个位置，自己这权臣才算是做稳当了。 小皇子的身份其实还有疑问的地方，但成为储君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因为赵成书好像不想争了。 王阁老有些疑心，这是真的？ 明明前一天还带着人和他在朝堂上争锋相对，结果只过了一天就说不干了。 这是个人都会觉得有点蹊跷。 “得在登基仪式办完后，赶紧把人送走才行。” 人在朝廷，就还有变数。 把人送回他老家去，手中的权力收回，支持他的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不管赵成书是想用辞官来逼自己就范，还是真的身体不好想回去休养了。 他主动开了这个口，自己也当着朝廷诸公的面极力挽留了。 接下来，在他反悔之前，早日把他送走。 没了这个强力政敌，以后整个朝廷再也没人能和自己抗衡。 ...... 这段时间，礼部每日都在加班加点干活。 在国丧之前，得把储君定下来。 赵老头还真的就没有再反对。 因为他对大周皇室的人已经失望透顶，觉得大周的子孙们谁做皇帝似乎都已经无所谓。 而且苏誉要做的事情，也让他很是在意。 苏誉说他要帮葛时揭露那些不为人知，会引起天下人注意的丑闻，本来应该让自己在朝堂上与他里应外合才更好。 然而苏却不是这样的。 苏誉想要自己回东南去，然后再做这样的事情。 赵老头总觉得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 为了江山社稷清除害虫，又或是为了清大周皇室的歪风邪气。 苏誉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明显不是赵老头想的那样。 所以赵老头决定还是放下这边的事情回去。 无论苏誉要做什么，他这个做老师的起码能够帮一下忙。 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后，王阁老批复的关于东南的折子赵老头也很快得知。 不过他并没有多加理会。 因为苏誉都让他回去了，他自然不可能认为苏誉他们还会往京城来。 所以中途大概率是会出现什么变故，让苏誉他们无法准时顺利到达京城的。 …… 就在小皇子认祖归宗，正式记入皇家族谱的前几天，西南总兵镇远侯那边发来急报。 说是西南顺南府城被暴民围城。 顺南府的百姓们连同原本要往京城去，途经此地的淮南王一家都被围困在城中不得出入。 所以他们恐怕赶不上到京城开了。 “西南的府城都被围了？” 马英伟皱着眉头说：“这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这些暴民必须得要处理了。” 赵老头在礼部衙门，文华殿只有马英伟和王阁老两个当值。 他说道：“西南总兵请求带领二万兵力去剿匪，平定匪乱的同时也把淮南王等人解救出来，好让他们能顺利赴京。” 王阁老一脸的不爽。 这时候出兵？ 这时候上这种奏疏，简直是在给他找不痛快。 眼看小皇子就要顺利继位了，这时候还要他分心去处理这种事情。 而且这种国家大事面前要动干戈，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今把持朝政的人是他，别人可会说是他这个做首辅的无能才会在这么重要的国家大事跟前还发生百姓动乱。 “这兵不能出。” 王阁老直接否定。 “西南灾民动乱不过小打小闹，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小皇子登基在即，为了这点小事而大动干戈，天下人会如何讨论？” 马英伟听出了王阁老话里之意。 无非就是觉得这时候出兵打仗兆头不好。 本来小皇子身份就有些人怀疑，这会引起更多的猜忌。 所以这大仗，肯定现在是不能打的。 王阁老又说：“我先前批准淮南王可以带一千兵力沿途护送赴京。” “所以顺南府城如今有东南的一千兵力在，要守住肯定是没问题的。” 大家不是都说东南的兵很能打么？ 有淮南王和那一千兵在不就行了？ 马英伟其实也不太担心淮南王一家的安全，只还是有些犹豫地说道：“可如此一来，他们恐怕就不能准时赴京了。” “而且东南的兵要在西南动武，恐怕西南总兵也会有所顾忌。” 王阁老还想着在赵成书的弟子面前显摆显摆呢，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实现这个目的了。 但哪样更重要，他还是知道的。 于是王阁老直接回道：“如此一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赵老头知道这事后，心想果然如此。 苏誉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来，所以才会写信让自己在这种时候回去。 “我倒要回去看看，你这小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赵老头嘀咕道。 一时都有些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糟心事，满心想着苏誉的事情。 …… 储君立下，元和帝的丧事也办完了。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连失两个皇帝，对于整个大周来说绝对是沉重的打击。 而且新主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甚至能不能安全长大的小婴儿。 在听说赵老头要离开京城后，不少在京城的有识之士们都想着来送别他。 不想在这时候引起太大的轰动，赵老头在选择某一个不起眼的清晨，悄悄离开了京城。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的王阁老，顿时露出了笑意。 “终于走了……” 这个自从出现，就差点让他多年经营功亏一篑的政敌总算是离开了。 这一走，王阁老不可能再让他回来！ 而在王阁老高兴的时候，却有一个人非常头大。 西南总兵，大周镇远侯郑淮，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围满了顺南府城的士兵们。 “这、这么多？” 他问前不久才带着人到这里的苏誉：“你该不会是把整个东南的军队都调到西南来了？” 这么多的兵力，这是要剿匪还是要把他整个西南都给吃了？ 第517章 满嘴跑火车 自从遇到葛时后，苏誉就改变了自己一贯温和，想要徐徐图之的态度。 他决定加快速度，把西南先给接管下来。 毕竟横穿整个西南的大运河，还有重要的出海通道等，交通比东南可方便多了。 纺织厂如今生产的布匹已经越来越多。 把交通方式给搞好了，海外贸易才能真正做起来。 所以苏誉趁着朝廷要他们往京城奔丧的机会，上书过去说要带领一千兵力沿途护送。 若是朝廷答应，那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带人在西南境内干起来。 要是不答应，也没事，这样就更有理由直接说他们去不了了。 反正无论那边给出的答复如何，反正他们肯定都是不亏的。 不过令苏誉有些意外的是，朝廷那边居然答应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若是换做是之前那两个皇帝，让藩王带自己的兵去京城，他们肯定是不会答应这种事情的。 如今把持朝廷的王阁老倒是没有这样的顾忌。 所以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后，苏誉都不用像先前一样以别的名义来行事了。 直接让顾老头那边又调了一千精兵过来。 再加上他从静安县开始收编的乡勇和归降的叛贼等，他的队伍如今已经达到了数万人之多。 而原本占据了大部分地区的大乘教教主的杨立德也是叫苦不迭。 他本来发展得好好的，眼看就要把整个西南吞掉，自己可以直接自立为王了。 结果半路杀出一个东南的驸马爷，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从静安县那边一路被赶到了顺南府城，手中占领的一半地方在短短时间内就吐了回去。 杨立德气得要死，底下的人也是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大批的人脱离他的队伍。 再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队伍估计人都要跑光了。 所以杨立德不能再跑了！ 他决定聚集大部队，把顺南府城给攻下来，然后以这里为据点再看看如何对付那个驸马爷。 西南总部郑淮收到消息后，赶紧上奏朝廷，请求出兵剿匪。 不然等这些暴民真打到府城，朝廷的脸面何在？ 这时候朝廷不处理他，不代表以后不会秋后算账。 结果请求出兵的奏疏送出去后，没有得到朝廷允许他出兵的许可，倒是把一个人给召唤了过来。 “你这出现得倒是正好。” 郑淮笑呵呵地说：“那些暴民们最近疯了一般要来攻打顺南府城，本侯还在担心我们府城布防的这些兵力不够呢。” “有你们东南的助力，我就不用担心了。” 东南的大部队直接进入西南地区，甚至到了他这个总兵面前。 而且他事先并没有向这些人求助，这些人却先用保护顺南府城的名义把城给围了。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 这个传说中的天下魁首，东南的驸马爷。 这段时间都在外面，苏誉的肤色比先前黑了一些，人也瘦了一些，少了一点先前儒雅的书生模样。 但他双目炯炯有神，五官端正，看起来还是很俊朗的。 就是这么一个俊朗的读书人，却不好好在家读书钻研学问，居然带着这么多人马来到了他的地盘。 镇远侯心里怄气到死，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基本的和气。 苏誉舒舒服服地坐在顺南府衙内，不慌不忙地回道：“朝廷下的旨意，允许我们淮南王府可以带一千精兵沿途护送。” “正巧我上京途中看到顺南府城有危险，所以才能前来解救。” 郑淮试探地问：“我记得朝廷好像只允许你们带一千人，你这怎么看都不止一千人吧？” 这乌压压的大部队，最少得数万人！ 镇远侯自己的地盘来了这么多别人的兵，肯定是非常介意的。 但苏誉得到了朝廷的允许，他也不能直接赶人。 而且把人赶跑了，谁帮他打这些突然疯起来的暴民？ 苏誉笑了笑，解释说：“其余的那些人，都是我在这边临时征集的民夫。” “毕竟暴民这么多，我只带了一千人马。” “为了解侯爷之难，只能在附近征集多一些人手了。” 镇远侯看苏誉这大言不惭的样子，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小狐狸。 什么一千兵力，什么临时征集的民夫，什么为了解自己之难，全都是放狗屁！ 还有他说的什么朝廷召他进京才会路过此地的鬼话，镇远侯是一句都没信。 就他在西南境内做的那些事情，真以为自己没听说么？ 在他眼皮底下发展了这么长时间的大乘教，几乎把大半个西南都给占了。 结果这短短的时间内，那个大乘教的教主杨立德就带人跑到了这边，甚至被逼急了要攻打顺南府城。 这是为什么？ 不就是眼前这人把人家赶得逃往这边的？ 不过郑淮当然不会认为把这些暴民们赶跑是苏誉的功劳。 肯定是淮南王那边给他派了能干的将领跟着他统筹了一切，带领着那些人从暴民手中收复了不少的地方。 至于那个将领是谁，他还没有看见是哪个。 东南那边的高级将领，他基本就是都是认识的。 居然别人来了这里，肯定得打个招呼。 “对了，不知道此次淮南王派来负责领兵保护你的将领是哪位？” “本侯似乎到现在都没见他出现过？” 苏誉笑道：“此次王爷只派了一个千户和几个百户随行，主要领兵的人是我。” “是你领兵？” 镇远侯看了一眼苏誉，心想这还是个读书人呢，也忒爱说大话了一些。 一个文弱书生，就算读过点兵书也不过纸上谈兵。 总不能娶了淮南王的孙女，立马就会打仗了？ 所以镇远侯权当是苏誉这人贪功。 但他也懒得拆穿这些，毕竟贪的又不是他的功劳。 所以他颇为敷衍地赞了一句：“想不到你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对了，时候不早了。” 他站起来，似乎不是很想再应付苏誉这个想要贪功而满嘴大话的人。 “我得去看看城内外的布防，以防那些叛军趁夜色偷袭。” “驸马爷你先好好歇息一番，今夜我已经让顺南知府指设了宴好好招待你。” 第518章 祸国殃民的妖精 苏誉看出了镇远侯的态度，猜测他可能觉得自己在吹牛逼。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在西南的名声早就被那些暴民们传出去了。 他们都说自己带的是天兵天将，所到之处不臣服的人都会遭受天谴。 所以这也让苏誉几乎是一路横推，把大乘教的杨立德一行人直接赶到了顺南府城这边。 短短时间内就把这些在西南地区肆虐的最大暴贼团伙打得屁滚尿流，镇远侯哪里能信这全是苏誉一个读书人领兵的功劳？ 在他看来，就算苏誉带了几万人的大部队，就靠他领兵，那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能打出这样的战绩来。 不懂军法和身份不能压众的人领兵，兵越多越是灾难。 一开始看到苏誉带着这么多人，还以为淮南王给他派了个得力的将领在旁帮着。 结果苏誉说这些人都是他自己的带领的，这不是吹牛逼是什么？ 镇远侯一边心里吐槽，一边带着自己的副将去视察。 西南的兵不多，和东南本身就没有可比之处。 而且镇远侯的权力也比不上割据一方的淮南王顾方旭。 顾方旭手中的兵全部是由他一个人支配的。 而西南大部分的兵，都握在省府那边的文官手中。 镇远侯除了自己手上的那点兵外，要用更多的兵，必须要得到朝廷的允许。 这也是他虽然对苏誉突然带着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不高兴，但却也不好得罪的原因。 毕竟他虽然上书了朝廷要出兵的消息，可却还没有得到回复。 如今这么多暴贼在外面虎视眈眈，有苏誉带着人帮忙，也能缓解他不少压力。 走上城楼，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 确实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 “这么多人......” 镇远侯的副将突然说：“要养着这么多人，这是要把顺南府城的粮仓都掏空啊！” 镇远侯瞟了他一眼，回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 “他们自带了粮食，用不着咱们顺南府城的粮食。” 副将惊讶地说：“这么多人，大部分都是些临时收编的普通百姓和流民，他们能拿出这么多粮食来给他们？” 这不就等于在赈灾么？ 朝廷都拿不出这么多粮食赈灾，这东南的驸马爷一路走来，明显一直在养着这么多人。 他手上居然有这么多的粮食？ 不用想，肯定是从淮南王府那里搞来的。 “王爷居然给了他这么多粮食？” 镇远侯也觉得这苏誉是有些手段的。 淮南王自己手下就养了这么多兵，本身粮食就紧凑。 居然还能给自己的孙女婿这么多粮食带出来养闲人。 一个将领，自然是会视粮食如命根。 这个苏誉是个脑子非常聪明的读书人，看来是用了一些手段让淮南王对他都言听计从。 据镇远侯所知，淮南王能从朝廷那里得到的军饷早就不多了。 所以这么久以来，估计都是用自己王府的收入来养着那么大的军队。 就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给这么多粮食这苏誉拿来挥霍。 “这淮南王府还是有底蕴。” 镇远侯嘀咕道：“换做是我，就算是想给都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来。” “不过那个苏誉也不知道是心黑还是傻。” 副将好奇问道：“侯爷是什么意思？” 镇远侯说：“他忽悠淮南王拿了这么多粮食出来，东南的军队能用的粮食就少了。” “一个读书人不可能不知道咱们现在军粮十分短缺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他还能这样大手大脚地用这些军粮来大规模赈灾。” “粮食都给灾民吃了，那军队的人不都是要饿肚子了？” “你说他是心善还是心黑？” 镇远侯这么一说，副将也觉得这东南的驸马爷确实有点不厚道。 这么多的粮食，不都是军队缩衣少食节省出来的么？ 他一路从东南到了这边，途中收了多少的城池。 那些占领了城池的暴民起码收编了一大半。 要稳住这些人，肯定就要让他们吃上饭。 而且要他们跟着去打仗，那就不是一点稀粥能解决的。 肯定要让这些人吃饱饭。 就他们顺南府城外面的那些暴民，加起来数万人，一天要耗费多少粮食啊？ 后面还要打仗，还要继续养着这些人。 这其中耗费的物资，对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这么说来，东南那些军士们，不得恨死这个驸马爷了？” 副将说：“毕竟这些民夫们吃的都是他们的军饷。” “说不定为了这件事，他们不少人都得饿着肚子呢。” “也不知道这东南的驸马爷是怎么说服淮南王，从他手中拿到这么多军粮的。” 镇远侯想起刚刚看到的苏誉那模样，憋出一句：“大概......靠脸吧？” 那脸确实俊，而且还有着天下魁首这样的名头。 这样的人，是个少女看到不都得为之倾倒？ 镇远侯和自己副将嘀咕了一阵，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这苏誉是个男的，都能把淮南王府的王爷和郡主哄得团团转。 若是个女的，那不得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么？ “既然他这么得淮南王的重视，好像也值得咱们拉拢一下。” 镇远侯心思一转，吩咐说：“这人是个人才，今晚让顺南知府好好招待他。” 副将心领神会，直接点头退下。 顺南知府接到通知的时候，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这些事情？” 大乘军就在他们府城附近扎营，虎视眈眈。 镇远侯居然让自己准备歌舞，再安排几个没人来伺候那个东南来的驸马爷？ 就不怕别人半夜攻城，裤子都来不及穿吗？ 但如今自己府城还得仰仗这些人帮忙收，顺南知府也没办法。 他只能压着火气，老实吩咐下去。 然而一切准备好后，晚上却没见受邀的苏誉出席宴会。 “怎么还没来？” 镇远侯有些莫名。 “莫非是没通知到位？” 顺南知府喊冤道：“侯爷，下官确实已经通知了。” 镇远侯只得喊人再去通知一下。 结果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消息回来。 “侯爷，驸马爷说他要趁夜带兵突袭大乘军，没空来参加宴会。” 第519章 这是在干什么呢? 宴会都准备好了，结果人跑了？ 镇远侯有些无语。 “他亲自带人去？” “是的，属下去到的时候，正见到驸马爷骑着马儿要走。” “和属下说完后，他便一马当先带着人离开了。” 听完属下的禀告后，镇远侯眉头紧皱。 莫非是今天自己怀疑他的时候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他才会这样以身涉险想要证明自己？ 那些大乘军基本大部队都集中在了顺南府城附近，就这么贸然出城去突袭未免太过轻率。 怎么说都是淮南王府的人，还是个天下有名的才子。 若是在自己的地盘出了危险可不行。 镇远侯赶紧让人牵来马骑上，亲自带着人去要把苏誉追回来。 快马走到城门口，门口的士兵们举着火把，正好让他看到队伍的尾巴。 明明带了一千精兵，居然只带了两三百人出门？ 镇远侯忍不住大声喊道：“驸马爷留步！” 他的声音过了一阵才从别人的口中传到苏誉耳里。 队伍停了下来，镇远侯赶紧跑过去。 “顺南府台准备了宴会，驸马爷你怎么不去参加？” “去夜袭这种事情，王爷他手底下能人将领这么多，留着下面的人带着做不就是了？” 打仗的时候，自己这个领兵的去参加宴会，派底下的人在外面拼命。 若是换了顾老头那种将领，肯定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但镇远侯本身就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从父辈继承来的爵位，自己也没什么战功，就是个水货。 因此他说出这种话倒是毫无负担。 苏誉挑了挑眉，回道：“宴会就不必了，待我凯旋后再说吧。” 凯旋？ 这些大乘军可不是前面那些刚占领城池被留下的那些小杂碎。 在这里的，可是大乘教的教主杨立德留下的精锐。 跟那些一见到朝廷正规军就跑的小喽啰可是不一样的，那些精锐都是大乘教精心挑选出来的。 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不说，还经过了训练。 这是杨立德的底牌。 若不是这样，顺南府城被围，他一个镇守西南的总兵不早就带兵出城去擒贼了？ 还用得着去找朝廷再要援军么？ 镇远侯若不是觉得失礼，都想直接翻个白眼了。 这苏誉......真是张口就来。 镇远侯扯了个假笑。 “这......” 他想多劝几句，结果苏誉已经一夹马腹，带着人跑了。 身旁的副将问道：“侯爷，我们怎么办？” “驸马爷好像是要赴京的，在咱们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咱们不仅向东南那边交代不了，向朝廷也不好交代吧？” 镇远侯也是一脸无语。 怎么就说不通呢？ 自己不过怀疑了一下，他就这么头铁地一定要去证明自己么？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苏誉是第一次来他们这里。 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去夜袭，这是嫌命长了！ “你让人去喊人，我们得去帮忙。” 镇远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要不是这人的名头太响，他还真的懒得管。 可这种名气的人死在自己地盘上，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估计要被天下的读书人骂死的。 镇远侯只能吩咐人去召集队伍，准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召集队伍需要一段时间，镇远侯先带着一队人马出发。 带着人马赶上苏誉的队伍，苏誉有些无奈。 “侯爷，你怎么也来了？” 镇远侯心中都把他翻来覆去骂了一遍，脸上也不大高兴。 “我是来帮你得。” “你对这附近的地形恐怕不熟悉，我怕你不熟悉路。” “毕竟你一个天下魁首，可不能在这种地方出现什么意外。” 镇远侯的话中都带了一些埋怨了。 “就算你会带兵，也不该这样贸然出击。” “出兵之前，得先确定好详细的情报，制定好详细的策略才行。” “如此贸然行事，乃是兵家大忌！” 苏誉也听出了他话里带的不满。 不过这正是要干架的紧要关头，他也懒得说太多。 只说道：“侯爷跟着来可以，但你们的人要跟着我们大部队一起做。” “不可以耽误了我们的事情。” 镇远侯虽然身上没有什么战功，也没面临过什么大的战役。 但他自认自己一个总兵，带兵了这么久，肯定比苏誉这个读书人强。 骤然听到苏誉吩咐他，下意识就想反驳。 不该是他们听自己这个西南总兵的吩咐行事才对么？ 然而苏誉压根就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带着人又跑了。 镇远侯“哎”了一声。 “本侯爷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又跑了？” 苏誉白天就看出来了，这个镇远侯就是出身好，但是本人没啥本事。 西南总兵这个位置，看着很重要，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用得上他的地方。 毕竟边境那边有东南守着，所以他这个总兵并没有什么战争的经验。 所以西南乱了这么久了，朝廷不管，他这个总兵也不管。 任由大乘教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发展壮大，甚至还占了不少县城。 要不是如今兵临城下，他估计都懒得出兵。 不过这人没什么本事还不称职就算了，却在战事上看不上读书人出身的苏誉。 既然看不上，那苏誉也没什么好和他说的。 镇远侯一不留神，就看苏誉又带队走远了。 他只能心中腹诽，带着人跟在后面，同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若是前面遇到乱贼，看情况不对的话，他可以先跑路。 虽然不想让苏誉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事，可自己的小命当然是更重要了。 远远的，看到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是大乘教占领的顺南府城外最大一个镇子。 如今他们正扎营在那处，对着顺南府城虎视眈眈。 到了这种距离，镇远侯才觉得心态有些快。 前面就是乱贼的大本营。 他们就带了这么些人，若是被发现，怎么打得过？ 他想要再次劝说一句，若是苏誉不肯回去，那他就自己走了。 这时候，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的苏誉下令道：“马蹄裹上布，马嘴衔上竹棍，准备突袭！” 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当即下马，开始准备起来。 听着这吩咐，镇远侯一脸莫名。 这是干什么呢？ 突袭之前还得打扮一下自己的马儿？ 第520章 要不我去色诱吧 镇远侯带来的人马也被要求用上了同样的装扮。 马儿被武装好后，火把全部被熄灭。 众人全部重新上马，在黑暗中朝着有火光的那一处前进。 那是顺南府城外最大的一个镇子，名叫高水镇。 高水镇不是普通的镇子，在现代的说法来看，它属于一个交通中转站。 因为整个镇子就是一个巨大的码头。 镇子沿运河而建，来往停靠在这里的客船非常多。 里面商铺林立，曾经非常繁华。 然而在西南闹了两次灾荒，四处逃荒的流民变成暴民的越来越多后，这镇子便开始有了衰落的迹象。 到后来，下游的一些码头被暴民占领，强行劫掠或征收高额的过路费，来往的船只便更少了。 生意少了，时不时又有暴民沿河而上来骚扰，不少商家都不堪其扰，纷纷关了门。 今年下半年以来，整个西南都乱成了一锅粥，连顺南府城外都不和平了。 顺南知府和镇远侯虽然对于府城外的安全还是有采取一些措施的，但不少人为了安全着想，进城住的进城住，投靠亲戚的投靠亲戚。 昔日繁荣的小镇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口。 这不到一半的人口，在暴民打来的时候又逃了不少。 因此杨立德底下占领了附近一个县城的人，在他从静安县那边逃回来之前就没费什么力气就先把这镇子给占了。 而且府城外的镇子占得太容易，让他们顺便对顺南府城都起了心思。 如今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在了这附近，对着顺南府城虎视眈眈。 杨立德本人不在这边，在这里的主帅是杨立德最信任的人，也是他的表弟周山。 上次攻打静安县的周金木便是周山的同乡，不过周金木攻打静安县失败后已经被拿下了。 那天周山在大本营与一个小年轻聊天后看出来有问题，得知那个人是师爷杨宏峻的人后想派人去把那两人押下。 结果那两人不知所踪。 不过没了军师，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周山带着人占领了高水镇后，直接住进了镇上大户的大宅子。 这大宅子占地面积非常广，看起来非常豪华。 大户早就已经闻风而逃，只剩下一些下人守着。 周山直接住进去，把这里当成帅帐。 “大都督，这是咱们镇子的一些特产，不知道大都督喜不喜欢。” 宅子里被留下的管事笑得谄媚，让人捧着一堆东西过来。 周山其貌不扬，长相憨厚，骤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但管事可是亲眼看到他到了镇子后，把那些抵抗的人眼都不眨地一刀砍了的。 所以他完全不敢反抗，只想着能讨这些暴民高兴，好保住自己和手底下那些下人的命。 周山有些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那些特产，似乎并不感兴趣。 “你们宅子里还有多少粮食？” 对管事的讨好不感兴趣，而是关心粮食的事情。 管事心想坏了。 这粮食经他手拿了出去，等这些暴民退去，他们主家回来后，自己这个管事肯定要承受主家发难的。 但他也没办法，只能咬咬牙掏出一串钥匙说道：“这是我在主家撤离前偷偷留下的钥匙。” “里面估计还有数百石粮食。” “这么少？” 周山脸色看不出高不高兴，但明显对这个数目不满意。 管事小心地解释说：“大都督来晚了，前不久刚征了秋税，确实剩下的不多。” 聊胜于无。 周山示意底下的人接过钥匙，去开仓清点粮食。 “明日白天，把镇上所有的粮食都搬到这宅子里。” “不肯把粮食交出来的，你们看着办便是。” 镇子本身在他们占领的时候就被抢掠了一遍，如今又要经过第二遍的洗劫。 周山又问：“镇子外巡逻安排得如何？” 他们如今距离顺南府城太近了。 就算他们如今围着府城，里面的人大概是在等救兵来到才敢动。 但保不齐会再出现一个静安县那种人，敢带着城中那点乡勇就冲出来的。 所以就算是夜晚，周山也非常小心，必须得安排好巡逻。 “已经吩咐下去加强巡逻，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管事的听他们说话听得心惊肉跳的，可又无能为力。 等周山问完他镇子上的事情后，管事这才被允许退下。 回到关押他们的后院，管事的娘子贺氏拍着胸口说：“菩萨保佑，你平安回来了。” 其他被留下的下人也被关押在了这里，见到管事回来都赶紧迎了上去。 管事苦着一张脸说道：“不好办。” “这乱党头子对我的讨好都不感兴趣，我给他拿了粮仓的钥匙，也没见他有多高兴。” 其他人都脸色苍白。 他们高水镇就在顺南府城外，如今都被暴贼占领了。 这几天也没见知府和总兵大人派人来解救他们。 时间越久，他们的小命就越玄。 有些受不住的，已经在偷偷抹眼泪了。 其中一个做小厮打扮，露在外面的脸蛋和脖子都有些黑的小年轻突然开口说：“实在不行，我去色诱吧！” “他要是看上我，大家都能安全！” 这声音听着便是个女声。 一听到这句话，管事和他的娘子顿时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这是他们女儿月芽，今年才十五岁。 姑娘家家的，不是清楚大家面临的窘境，肯定不会说这种话的。 “我们虽然是奴籍，但也是清清白白的，那些是暴贼，怎么能委身于他们？” “无论如何，我们做爹娘的肯定都会保护你的！” 贺氏声音哽咽着，言语间都做好了为自己女儿豁出性命的准备。 月芽没办法，只能赶紧安慰自己爹娘。 “爹、娘，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你们放心，我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的。” 管事的叹了一口气，又安慰了大家几句。 夜色已深，宅子里面燃烧的火把虽还亮着，但到处都安静了下来。 后院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月芽涂得黑黑的脸在月色的掩护下很是隐秘，再加上她身形很轻，到柴房门前也没惊动任何人。 吱呀~ 柴房的门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 “谁？” “是我！” 黑暗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正是失踪了一段时间的李三郎。 柴房里黑漆漆的，只有两双亮亮的眼睛。 “你不是说了你们不能被那些人发现么？” “你趁现在赶紧走吧！” “明日他们估计要再搜刮一遍这里，到时候恐怕会发现你们的。” 月芽轻声说完，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烧得人事不省的人。 “他再不去看大夫，估计人都要不行了。” 躺在地上的，自然是军师杨宏峻。 李三郎苦着脸，说道：“好吧。” “我先带他走，免得明日连累了你们。” 背起烧得滚烫的杨宏峻，李三郎腿有些瘸地往外走。 月芽把后门打开，朝他招了招手。 “那边是往东南的方向，听闻那些乱贼都被赶到了这边，你们往回走极大可能会遇到他们。” “你还是往反方向走吧，那边乱贼没这么多。” 李三郎点点头，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胸膛。 没有摸到他的小本本...... 他只能说道：“月芽姑娘，我会记住你的！” “等我安全了，我尽快找救兵回来救你们。” 皮肤黑黑的，个子小小的，性格颇为开朗，救了他一命的年轻姑娘！ 月芽在微微的月光下笑出了一口白牙。 “走吧走吧，小心一些，要平平安安的啊！” 第521章 死了也不忘做官 李三郎背着高烧的杨宏骏在黑暗中小心地走着。 那日他发现自己和杨宏骏暴露了之后，直接拉着杨宏骏就跑。 结果大乘教的那群人来得也非常快。 那时候天黑又下暴雨，逃跑过程中，杨宏骏不小心跌落到护城河。 李三郎没办法，只能跳下去救他。 两人一路被水推了出去，却不想刚好遇到上游发的洪水，直接被推到了很远的地方。 好在他们福大命大，最终还是活着上了岸。 不过在救人的时候，李三郎的脚被河里的石头划破。 上了岸才发现，脚上的血哗啦啦地流着。 杨宏峻吐了一点水后才悠悠转醒过来，脸色又青又白的。 但他也够意思，并没有抛下脚受伤的李三郎，简单帮他包扎了一下伤口，就背着他想要去寻找治伤的药。 途中虽然从一些百姓手中得到一些土药，但好像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这伤口反反复复，导致李三郎还烧了几回。 好在他身体素质不错，都硬扛了下来。 在两人这般艰难的时候，遇到了刚好在河边洗衣的月芽。 月芽把他们救了起来，偷偷藏在柴房里。 又偷了上好的伤药给李三郎，才止住了他恶化的腿伤。 但李三郎好转之后，杨宏骏却突然病倒。 而且来势汹汹，这几天烧得人都起不来了。 本来想带他进城去找大夫的，结果遇到了来占领高水镇的大乘军。 听闻带头的人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李三郎当即就想到了当初识破自己身份的那个人。 月芽他他们藏在柴房里，用柴枝把他们盖住，勉强躲过了第一波的搜寻。 可明天他们还要开始搜索粮食，在这宅子里肯定是不安全的。 而且杨宏骏的病也不能拖了。 再这么烧下去，人都要烧没了。 李三郎只得带着他离开，想要去找找看有没有大夫。 “杨大哥，你怎么样了？” 李三郎拖着伤腿，背着他走了挺远的路了。 这几天自己的伤势才好一些，他也累得不行。 背上的杨宏骏没有声息，只感觉到他沉重滚烫的呼吸。 李三郎找了个隐秘一些的地方把他放下来，拿出月芽给他递的水囊打开，喂给杨宏骏。 杨宏骏虽然状态奇差，但总算是勉强喝了几口水。 李三郎自己也喝了一些。 喝完后，又想背起杨宏峻开始赶路。 这个镇上的大夫早已经进城去了，杨宏峻的情况拖不得，得赶紧找大夫看看才行。 刚背起来，杨宏峻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 他喃喃道：“小、小将军......” 李三郎回应了一声。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安静了一阵，杨宏峻突然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像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李三郎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夜，耐心地回：“没有瞎，今夜没有月亮，是黑了一些。” “白天就好了。” 杨宏峻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气息粗重地喘着。 高烧让他浑身都痛，脑子也混混沌沌的。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积攒了一些力气。 “我、我要死了的话，你们还是否会记得帮我向朝廷请个功？” “就算是死后当了官，我也算是当上朝廷的官了。” 都烧成这样了，还不忘记自己要当官的事情。 李三郎都不禁佩服他。 “行，我会跟我们姑爷说的。” 为了给杨宏峻一点念想，让他能坚持下去，李三郎又继续说：“我们姑爷你知道的吧？” “他可是状元郎，老师是当朝阁老呢！” “由他出面帮你申请，你这官位绝对稳了！” “对了，你想做什么官来着？我先帮你记下来。” 他说着，还抽空拿手要去摸自己的胸膛。 手还没摸到，又想起自己的小本本不知道在哪里丢了。 李三郎有些惋惜。 他那小本本上记了这么多重要的东西，还有郡主送给他的防水书封包着。 这丢了找不回来，上面记的东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全想起来。 不过好在他背后的杨宏峻似乎真的被这些话激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我能做京官吗？” “也不对......” “做京官虽然让人羡慕，可乡亲父老们毕竟看不到我当官的样子。” “要不我还是回我家乡做个县令吧，让父老乡亲们好好看看我的威风。” 李三郎含糊地应下来。 做什么官可不是他说了算。 反正现在只是自己答应了杨宏峻，到时候若是姑爷说不行的话，要道歉的也是自己而已。 所以随便说，也无所谓的。 不过杨宏峻刚刚恢复的那点精神，很快又不行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意识很快又迷糊了起来。 李三郎觉得这样不行。 这边去另外的一个县城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再这样高热下去，杨宏峻可能真的要撑不住了。 “不行，得赶紧把你的高热给降下来才行......” 李三郎脚步停住，最终还是决定往回走。 他还是得去顺南府城那边碰碰运气。 府城早就关闭不让进出，可说不定他能在码头碰到来往的船呢？ 若是这样，可比自己一直往外走更合适回家。 李三郎掉头，背着杨宏峻往回走。 回到镇子周围，远远看到不少火光，明显是在外巡逻戒备的大乘军。 李三郎也不敢冒险。 要是他自己，他肯定是有办法绕过去的。 可杨宏骏现在的状况不行。 自己就这么背着他出现，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得找个地方先把他安置一下……” 找了一处没人的房子，把杨宏骏放在只有床板的床上。 撕了一块衣裳浸湿水，给他额头敷上。 李三郎对不知道有没有清醒的他说：“我记得月芽姑娘说过，镇子中间有一处药房。” “大夫虽然不在了，但说不定我能找到一些合适你用的药……” “我去去就回……” 李三郎想着自己快去快回，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出了门，他拖着自己一直在胀痛的脚往镇子中间的商铺去。 一路走走停停，小心观察着。 到了镇子商业圈的外围，这里已经是整个镇子的中心地区。 这里已经能隐隐听到一些巡逻路过人的说话声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准备继续前进。 突然，他直觉般皱了皱眉头，身上的寒毛莫名立了起来。 很快，一阵响亮的锣声划破夜空，随即而来的就是呐喊与厮杀声。 “铛铛铛～” “敌袭！敌袭！朝廷打过来了！” 第522章 你带我们走 周山不像杨立德其他的手下那样。 他没有健硕的体魄，与常人的战斗力差不多。 也没有很聪明的大脑，懂各种排兵布阵。 总而言之，他整个人与他的相貌一样，都是很普通的，没有太出彩的地方。 他也清楚自己非常的普通，所以为人处事非常谨慎小心。 这也是杨立德这么信任他的原因。 交给他的事情，基本就没有办砸的。 在占领了高水镇后，杨立德知道自己的位置非常不好。 高水镇往西是他们大乘军占领的县城，往东是顺南府城。 杨立德的地盘一缩再缩，退回到那一个县城没法满足他大部队的需求。 因为他不事生产，只能靠抢来养底下的人。 一旦没有新的地盘给他抢了，底下的人很容易就会乱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杨立德敢冒险对顺南府城动手的原因。 不对顺南府城动手，他的大部队没有补给，也去不了更远的地方去重新发展。 所以这次的动作非常重要。 朝廷那边没有援兵，但把他们赶到这边的那个东南来的驸马爷不可忽视。 他们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热心，带着几百人的队伍就自发从东南那边过来平寇。 周山一点不敢疏忽，甚至加大了人手在夜晚巡逻。 对面的兵力不多，只要他们提前得到预警，必定是能够预防的。 布置好后，周山睡得还算踏实。 他住的这座大宅子并不在镇子中心，而是边缘的位置。 睡到半夜，周山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顿时惊醒过来。 宅子里静悄悄的。 “做梦了？” 他喃喃自语。 真有人偷袭，在前面巡逻的人早已经敲响锣鼓警示了。 不过既然醒了，他也没有立马就继续睡。 周山披起衣裳，准备去镇子里面看看巡逻的情况。 外面守着的人都还是清醒的，这让他放心不少。 他手底的人全是大乘教的精英部队，不会像那些普通暴民一样没有任何纪律和组织。 从守夜的人中就能看出来。 那些巡逻的人自然也是一样的。 “大都督，你怎么起来了？” 守夜的人见到他，纷纷与他问好。 周山说道：“睡醒了，想去前面看看巡逻的情况。” “方才巡逻的队长派人来说了，说是一切平安，什么事情都没有！” 守夜的带头人赶紧回道。 周山点点头，提起的心放下了一些。 “大都督，不好了！” 传令兵的声音传来，慌慌张张地跑到周山面前。 “敌袭！朝廷的大军打过来了！” 周山脸色一变，但还算镇定。 毕竟他布置妥当，完全有时间可以应付。 “敌军到哪里了？” “已经到、到镇子里了！” 传令兵惊恐地回道：“离我们宅子已经不远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这时一阵阵的喧闹声终于从远处传了过来。 而且听声音，越来越近。 周山都忍不住大惊失色。 都打到这里了，才来禀告？ “人都打到面前了，巡逻的人一点没发现？” 传令兵回道：“等我们发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骑着马冲到了我们的大部队中。” “他们看起来人数非常多，而且骑马速度太快又完全没有声音，我们根本无法发现！” 骑着马来的？ 这绝对不是城中那些守军，因为西南的地形不适合骑兵作战，所以西南的守军没有这么多的马匹。 那是那个把他们赶到这里的驸马爷带来的人？ “大都督，我们怎么办？” 打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宅子里的人全部被惊动，大家都惶惶地凑了过来。 如今敌人突袭，还是骑着马过来的。 这黑灯瞎火的，他们没有太大的胜算。 周山咬咬牙说道：“把周围的人全部喊回来，大门关紧，我们凭着这个宅子能抵挡住他们的攻势。” “其余人跟我来，把宅子里的粮食和钱财全部从后门搬运走。” 那个东南来的驸马爷究竟跟他们有什么仇，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周山恨得不行，但他再恨也得先放下。 把周围的人全部召集回来，宅子的大门轰然关上。 关上之后，周山还吩咐人加固了门。 这宅子在镇子边上，占地面积非常大。 即便把周围的人手都召集回来，依然有足够的地方容纳。 喊杀声已经在眼前了，周山丝毫不敢耽搁，带人直奔宅子的粮库。 这宅子的管事今晚把钥匙给了他，他才派了人过来清点粮食，都还没清点完。 此时也管不上了，能搬多少就是多少。 刚走到宅子的粮仓附近，远远便看到有几人推着一辆车离开。 “做什么的？” 周山大吼一声，带着人跑过去。 那些推车的人赶紧停下，跪在地上。 都不用逼问，直接便求饶道：“大都督，我们不是有意要偷粮食的，饶命啊！” 周山被气笑了。 他人还在这里呢，这群人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粮食走。 “拿下，全部拉到一边去杀了！” 周山毫不犹豫吩咐下去。 哭爹喊娘的求饶声很快停止，粮仓附近散发的那点血腥味也没有影响太多。 其他人赶紧往外搬着粮食装车。 板车不够，还剩下一些粮食没有搬完。 周山也没有留恋，让人放了一把火，想着趁乱赶紧离开。 ...... 而此时。 府外的喧闹这些下人们后知后觉地才听见了。 管事赶紧把关在后院的大家喊起来。 “外面好像乱起来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月芽赶紧说：“爹，我和你一起去。” 她耳聪目明的，对宅子里也熟悉，估计能帮上忙的。 管事的摇摇头。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和你娘亲留在这里，我带福顺一起去。” “若是听到什么不对的，赶紧先找地方藏起来。” 说完，他带着一个年轻的下人一同出了门。 宅子前面各种慌乱喧闹的声音，途中有不少不知道是要逃跑还是去抵抗的乱贼。 后院都没走出去，管事就听到了事情发生的原委。 “有人攻过来了？” 管事的眼前一亮。 “我们有救了！” 刚说完，就觉得附近有个地方有些黄色的亮光一闪一闪的。 管事看过去，惊恐道：“粮仓那边走水了！” “快去通知大家来救火！” 管事说完，自己先撸起袖子冲了过去。 结果走到附近，迎头撞见一大群人。 为首的周山见到他，当即让人把他抓了过来。 “你是庄子里的管事，对这附近的路必定很熟悉，你现在带我们走！” 第523章 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今晚月亮并不算明亮，时有时无。 “嗯？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巡逻的大乘军有人嘀咕着，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擦了擦眼睛。 擦完眼睛，已经不用看了。 因为听到了近在咫尺的骑马声。 随之而来的，便是有人在刚刚出来的月光中，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剑，高声喊道：“给我杀！” 苏誉一身骑装，带头骑着马儿。 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通往镇子中心的大路上后，他便豁然拔出自己腰间别着的剑，几乎是与敌方面对面的距离让身后的人发起冲锋。 他这次带来的人不多，但全部是东南来的正规军。 而且装备精良，与骑驴甚至骑牛作战的大乘军相比，他的骑兵个个骑着的都是正经的战马。 顾老头派给他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水货。 再加上这段时间又被苏誉加训了一番。 可以说，苏誉对自己带来的人非常有信心！ 听到命令后，大家便知道时机到了，不必再畏手畏脚，可以放开干了。 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便策马，开始冲入巡逻队中厮杀。 “杀啊！” 巡逻队的人虽然也是大乘军里身体素质比较好，还有不少实战经验的。 但很可惜，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过来。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回过神来时，敌人已经骑着马冲到他们面前了。 “他们从哪里来的？这么一大群人骑着马，为什么到了这里都没人发现？” “谁知道？我们不就是巡逻队的，我们都没发现，谁去发现？” 突袭发生得太快了。 转眼间，那些骑马的人已经从黑夜中提着亮堂堂的武器冲了过来。 巡逻队的人满脸惶恐，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骑兵一冲过来，提着刀见人便砍。 躲避不及的人被砍中，血液瞬间便飞溅出来。 火把掉落在地上，原本整齐的队伍一下被冲散，后面没被砍中的人赶紧慌不择路地高声喊着各处逃命。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 马儿的嘶吼声、惨叫声和呼救声杂乱地响起来。 一个看到大刀朝自己砍来，下意识往后倒去的大乘军突然被抓住了衣襟。 “你们统领在哪里？” 抓住他衣襟的人直接质问道。 这大乘军几乎被吓破了胆，哆嗦着答不出来。 “不说？” 看到亮堂堂的刀举起来，求生的意志终于战胜了怯懦。 “我说！我说！” 哆嗦的手指指了一个往镇子里走的方向。 “大、大都督在镇子最里面，吴员外家的大宅子里。” 说完后，他陡然被人放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那个问话的人没有杀他，直接骑马往他指的方向去了。 这人逃过一劫，也顾不上在地上痛呼的同伴，屁滚尿流地离开了这里。 这些骑兵们知道了统领的位置后，便没有再管眼前这群已经被他们冲散，四处惊慌乱窜的巡逻队。 直接提着武器，策马从中间砍杀而过，朝着镇子里继续奔袭而去。 剩下的，自然是等着后面的人收拾。 到了某一个地点后，一群人还分成几个小队，明显有还有各种的职责。 不多时。 便能听到镇子各处敌军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声音。 苏誉在下了命令后，没有跟着冲，而是在后面淡定地看着自己底下的人。 这群士兵本来各方面素质就不错。 顾老头给他之后，他又特意训练了一番。 如今看来，训练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把自己的命令贯彻彻底，其中完全没有人掉链子。 跟在身后原本一脸戒备，随时准备抛下苏誉逃走的镇远侯一脸的讶异。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小瞧这个驸马爷了。 这可不是什么只会读书的人，人家在这军事上，可能真的有两把刷子的。 他策马上前，看了一眼躺了满地的敌军，吞了吞口水问道：“这突袭，是王爷教你的？” 苏誉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些漫不经心地反问。 “侯爷觉得呢？” 自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也是最近才得知了这里的具体情况。 远在东南的淮南王除非未卜先知，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制定好今夜的作战计划。 镇远侯不是想不到这些，他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本以为这个读书人不过读书厉害一点而已，结果他真的连带兵打仗也会啊！ 自己一个东南总兵，在面对乱贼围城的时候，只敢缩在城里向朝廷发送求援的奏疏，等着朝廷的援兵过来，自己有足够优势才敢打。 结果这人自己带着那一二百人，就敢直捣对方大本营。 想起方才他们队伍里的人，马蹄裹布，马嘴衔铁的操作，镇远侯觉得自己若是敌军，肯定也被吓了一跳。 谁能想到，一队骑兵，在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你脸上了？ 所以这群乱贼的溃败，是肯定的。 “你......看过的兵书还不少啊。” “不过这次突袭能取得这样的效果，也是多亏了王爷派给你的兵全是精锐中的精锐。” 镇远侯想了想，就憋出了这么两句。 苏誉笑了笑，对他的评价不以为意。 确实自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外有什么突出表现的话，别人肯定都会往其他地方想的。 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苏誉说道：“我要跟着突袭的人到镇子最里面吴员外的宅子看看去，侯爷可要一同前往？” 虽然苏誉带来的人通过这次突袭已经把驻守这里的大乘军吓得屁滚尿流，但领头人所在位置肯定是重兵把守的。 镇远侯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了。 毕竟自己一个西南总兵，能跟着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 接下来这苏誉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没有人能再指责他一句。 镇远侯道：“我留下来处理这里的事情，驸马爷你要去便去吧。” 苏誉早有所料般点点头。 他转头朝后面的人喊道：“走吧。” 就在这短短的瞬间，一旁躺在地上呻吟的一个人突然抓着一把武器从地上一跃而起，嘴里大声喊道：“真佛保佑，我要拿下贼首了！” “府君小心！” 苏誉下意识抬起自己拿着佩剑的手去抵挡，但那突然暴起的乱贼还没有来得及靠近他，偷袭的动作便戛然停在空中。 噗嗤~ 那只举起的手整个被砍了下来，血液喷涌而出。 随之而来的一脚，直接把他踹到了一旁。 乱贼倒下后，露出了他身后的一张脸。 苏誉停下格挡的动作，笑了笑说道：“幺儿，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第524章 不是一路人! 出现在乱贼身后帮忙制止了他偷袭动作的人，自然便是想要潜入镇子上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药给杨宏峻用的李三郎。 他比这些巡逻的人提早一些听到动静。 在动静发生后，便赶紧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除了朝廷可能会处理这些乱贼外，还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这些乱贼之间不同的组织也会抢地盘。 一开始不敢确定来的是什么人，所以他没有露脸。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他听到了他们姑爷喊冲锋的声音。 李三郎高兴地朝着这里狂奔而来。 有救了！ 刚走到这边，看到了突发情况，顺手解决掉。 李三郎在火光的映照下，发自真心地笑出了一口白牙。 “姑爷！” 但马上，他就想到了什么。 “姑爷，你带人来突袭这里，其他人是不是去找乱贼首领了？” 还没来得及许久就先问这些，明显是有什么事。 苏誉点点头，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不好了！” 李三郎说道：“此次带领这些乱贼的首领的叫周山，他占了高水镇吴员外的宅子。” “宅子里一堆下人都被他裹挟，如今都还在宅子里！” “那些都是手无寸铁的下人，千万不能误伤了他们。” 苏誉看他着急的样子，猜想李三郎可能认识吴家宅子里的一些人。 确实可能会发生他说的这种情况。 苏誉说：“你跟我来，我们去把人带出来。” 李三郎点点头。 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把他带到自己的马上。 被晾在一旁的镇远侯突然说道：“你要去强攻吴家的宅子？” 苏誉说道：“先去看看情况。” “那吴家大宅，没有这么好攻。” 镇远侯试图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一下：“你带的都是骑兵，攻不进去的。” “若是强攻，恐会损兵折将。” “而且此次奇袭成果卓越，应当保留好战果，待回去我们准备充分再回来攻打。” 刚刚苏誉说要过去看一下，镇远侯懒得阻止他。 但如今他说要强攻吴家大宅，那他就不能不出声阻止了。 作为顺南府城的人，他比在场的这些人都知道吴家的宅子是怎么样的。 这次奇袭本来是大胜，去吴家大宅那里围着转一圈，那些剩下来的乱贼必定都会吓破了胆，明日等他们退兵后必定会撤出高水镇。 可若是强攻，那就不一样了。 这大胜极有可能会变成另外一种战果！ 苏誉赞同地点点头。 “侯爷所言也有理。” 镇远侯见自己劝说有效果，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 看吧，在军事方面，他还是专业的嘛。 “不过......” 苏誉话锋一转，继续道：“今夜我们突袭完，那些剩下来的乱贼若是要撤出高水镇，那些被他们挟持的吴家下人不是被迫成为乱贼就是要被杀。” “还是得处理一下。” “侯爷留下善后，我带人去看看。” 说完一夹马腹，带着自己的人往方才乱贼指的方向而去。 镇远侯无语地看着苏誉远去的背影。 什么叫自己说得对？ 既然觉得自己说得对，那怎么不听呢？ 这苏誉，果然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自己都劝不动这驸马爷，别人更不可能劝得动！ 镇远侯“哎”了一声，还是决定留下一部分人善后，自己带着人跟了上去。 ...... 沿路都能看到受伤躺在地上挣扎或者呻吟的大乘军，横七竖八地躺在街道两边。 听到还有马蹄声，有些本来还能强撑着坐起来的人赶紧又躺下装死。 不多时。 苏誉他们便到了镇子最里面的吴家大宅。 这宅子占地面积非常广，围墙也砌得结实。 大门紧紧闭着，只能看到里面闪烁的火光和传出的嘈杂声。 方才一路突袭到这里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见到苏誉出现，赶紧说道：“府君，这门非常结实，我们可要攻进去？” 苏誉原本只是想要来突袭一下，检验一下自己训练的成果，顺便再打击一下这些乱贼们的信心，削弱他们的实力，并不打算硬来。 只是现在里面有李三郎想要救的人，看来这仗还是要打的。 苏誉“嗯”了一声。 “我们此次带的武器不多，前期集中火力把他们吓住可行。” “等他们溃败，自然会打开门投降。” “若是对方不怕，那我们便直接撤。” 这队伍是要突袭的，自然都是轻装上阵。 但还是有专门的投弹手身上带了材料的。 不过这些材料制作出来的炸弹威力有限，只够轰炸一轮。 安排完后，那一个专门的小队便拿出身上的工具开始干活。 苏誉这武器，在黑夜中拿来唬人更能突显威力。 若是这宅子里的大乘军真的素质高到面对他们一轮轰炸心态都能稳住，那苏誉也不会硬来，直接回去府城再重新计划便是。 救人虽要紧，自己手底下的兵性命也同样重要。 这种炸药是用土办法手搓出来的，只需要拿原材料混合在一起，配上引线再用纸包裹好点燃扔出去便能发挥威力。 等制作好后，苏誉示意领头的左千户朝里喊话。 得到命令的左千户，当即丹田下沉，声如洪钟地喊道：“里面的乱贼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速速放下武器开门投降，可饶尔等不死。” 里面的人听着他的喊话，大部分人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是被周山留下来断后的，现在自然不能从后门离开。 不然遇到周山，绝对是立马没命了。 立刻没命，和面对外面突然袭来的人还能挣扎一下，他们自然会选择后者。 “你们放屁！” 有人大着胆子喊道：“你们真有本事攻进来，哪里需要我们开门？” “你们等着，我们杨天王马上带着天兵天将过来，届时把你们这些违抗天命的人统统拿下！” 里面回话的人似乎有点口才。 一番话喊下来，同伴们好像也放松了一些。 大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觉得他们肯定能抵抗一下。 左千户在听到他们的回话后，骂了一声：“你们那杨天王，有个屁的天兵天将！” “爷爷我请你们吃个天雷还可以！” 什么天雷？ 宅子里聚集在院子前准备抵挡的大乘军都觉得外面的人在说笑。 黑暗中。 有一个东西突然被从城墙外抛了进来。 正好砸在了距离最近的一个乱贼怀里。 “什么东西？” 那乱贼低头看着砸中自己的东西。 是一个纸包着的东西，还有一条烧着的引线。 “滋滋......” 周围的人也一头雾水地凑了过来。 那引线已经烧得极短，都延伸到了纸里面。 “外面那些人，就是想用这东西来砸我们？” “嘿嘿，这群朝廷兵是不是傻？该不会是连石头都搬不起来吧？” 有人嘲笑道。 其他人也跟着要发出一些轻松的笑声。 但很快。 “轰”的一声响起，那乱贼怀中抱着的东西炸开，把周围的人都炸飞。 抱着的那人，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下可以看得出他被炸得浑身焦黑。 “不好！” “听闻那个东南的驸马爷会妖法，他真的能引天雷！” “外面是他带来的人！” 这一个爆炸，让知道一些情况的人霍然想起这个传闻。 但不等他继续说，接二连三的包裹被扔了进来。 “滋滋滋......” 引线燃烧的声音到处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的轰炸声。 “快散开！” 一群人抱头鼠窜，四处逃命。 有些胆子小的，已经直接退回到了后面的宅子里，瑟瑟发抖。 一轮轰炸过后，这些留守的大乘军死伤不少。 但幸好，这天雷没有再落下来。 外面又响起了左千户的声音。 “别以为你们躲到宅子里我们就炸不中你们了......” 话音未落，里面的人已经急急地高声喊道：“壮士饶命！我们投降！” “我们这就开门投降！” 第525章 人品好就行了 大门敞开着。 左千户带着人，直接策马从门口进入。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呛得他和身后的队友都忍不住轻声咳嗽了几下。 那些从外面扔进来的弹药，有一部分哑火没有爆炸。 不过就炸的那几个，已经有足够的威慑力了。 本来周山一个主帅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和搬空吴家大宅的粮食带着人先走，这些留下来垫后的人军心本就不稳。 他们不过是畏惧跟在周山后面走会直接丢掉小命而已，可不是真心要给周山拖时间撤退的。 所以苏誉略微一思考，把所有火力集中在最开始阶段。 果然这些本身就没多少战意的人，在绝对的火力面前很快就崩溃了。 往后撤遇到周山可能会直接没命，投降还可能指望朝廷网开一面。 都不用多考虑，这群人直接便打开大门投降了。 左千户先把两个小队的人派到宅子里看情况，确认这边安全后，苏誉这才进去。 扫视了在场惶恐的众人一眼，苏誉扬声问道：“哪个是统领？” 没人应答。 左千户皱了皱眉，指了一个人。 “我们府君问你们话呢，你说，你们统领在哪里？” 那被指中的大乘军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官老爷的话，我们大都督不在这里，已经从后门走了。” 这人怕得要命，一个“官老爷”的称呼脱口而出。 人走了？ 苏誉指了一小队人从往后门的方向过去查看情况。 前面院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被控制住，宅子里剩下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思。 再加上后面粮仓失火，半个大宅子都被火光照得亮堂堂的。 苏誉也没办法理其他事情，赶紧安排人先救火。 杨宏峻那边已经让人去找了，李三郎暂时不担心他。 他直接跳下马儿，跟着往宅子后面去清理余党的人一同走。 “姑爷，我跟着进去看看。” 说完，便拖着腿一瘸一瘸地走了。 苏誉看了他的腿一眼。 方才骑马没看出来，原来伤了腿。 回去得给他找个好大夫看看，别年纪轻轻落下病根，到时候腿瘸了。 …… 之前月芽跟他说过，吴家宅子里的下人都被关在了一个后院。 李三郎直接带着人就往那个方向去。 原本守着的人早在刚收到风声时就离开了，只剩下黑漆漆的屋子，周围静悄悄的。 “里面可还有人在？” 李三郎旁边的一个人高声问道。 屋里没有回应。 “里面好像没人啊？” 李三郎见状，也朝里面喊起来。 “月芽，你在里面吗？” 这兵荒马乱的，他们这样贸贸然进去，里面的人不知道是敌是友，很可能会和他们发生冲突。 不过在听到月芽的名字后，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有人从里面打开门，朝外看了过来。 “你是三郎！” 是月芽的声音。 李三郎高兴地回道：“对，是我。” “我带人来救你们了，你们跟着我走吧。” “我带你们先进城去。” 月芽听罢，高兴地回头对着屋里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便有几个下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这些身强体壮的士兵围绕在李三郎身边，这些下人赶紧道谢。 “多谢军爷搭救。” 李三郎摆摆手。 “不客气。” “为防那些乱贼再打回来，你们现在都先去帮忙救火，救完火后便先跟我们进城去吧。” 反正宅子也被搬空了，他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而且先前城门紧闭，他们就算想进城也进不了。 如今有人带进去，自然比在这里安全。 几个下人听罢，赶紧感激地应了下来。 随后，便都往起火的地方赶去。 月芽带着她娘亲贺氏也走了出来。 只是相比于其他人的高兴，贺氏脸上有些惆怅。 “月芽，你先和大家跟着军爷一同进城，娘亲再去找找你爹。” 刚刚月芽爹带着人出去查探情况。 结果他带去的人没有回来，他自己也没有回来。 外面乱糟糟的，月芽他们不知道情况也不敢贸然出去，只能在屋里忐忑地等着。 好在等来了朝廷的救兵，他们终于是安全了。 只是自己丈夫暂时没有消息。 贺氏有些担心，又怕继续留下来那些乱贼会再回来，所以让月芽先跟着他们进城去。 自己留在外面找到丈夫后再一起走。 月芽不肯，直接说：“我陪你一起找。” “说不定刚刚外面太乱，阿爹也在宅子哪里躲起来了呢？” 贺氏说：“不可能，这个军爷说宅子走水了。” “你爹是管事，怎么可能不安排人救火而是找地方躲起来？” 他们一家都是吴家的下人，若是这宅子被烧光了，主家回来一怒之下极有可能会把他们都发卖了的。 要是一个人就算了，这拖家带口的，不可能会冒这个险。 所以月芽爹不可能看着宅子走水不理的。 月芽有些为难地看着李三郎。 “三郎，你能不能等等我们？” “我陪我娘亲在宅子周围再找找我爹，等找到了你还能让我们进城吗？” 月芽不知道李三郎的身份，不知道他做这些会不会为难，只能尝试问一下。 李三郎直接回：“可以。” “这宅子里还有不少乱贼，不如我和你们一起走，也能保护你们。” 月芽看了一眼他的脚，摇了摇头。 “你腿脚不好，还是不用了。” “呃……”李三郎自己都忘了这事。 他挠了挠头，对旁边的士兵说：“那能麻烦这位大哥你带两个人帮帮忙吗？” 这士兵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月芽感激地说：“多谢你。” 李三郎笑呵呵地摆摆手。 “你救了我一命，这些都是小事，先去找你爹吧。” 月芽点头，和贺氏朝着一开始出事时闹起动静的方向去。 走了一段距离，贺氏突然小声问：“月芽，这小郎君是个军爷啊？” 月芽回说：“不知道，我从河边把他救回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一读书人。” “哦……那可能是那读书人的书童。” 贺氏沉吟道：“书童也行，与我们也配。” “腿脚就算有些不好，不过只要人品过得去就行。” “娘亲你在说什么？” 月芽有些莫名，似乎没听懂这些话。 贺氏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什么。” “等找到你爹，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第526章 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镇上的乱贼虽然暂时被处理了，但极有可能会再回头。 镇远侯的兵力不够，分不出兵力来留守这里。 苏誉带来的人，自然更不会把他的活给干了。 这镇上还存活下来的百姓们，全部都被集中了起来，准备把他们带进府城里。 这样一来能避免乱贼杀回来时裹挟他们一起去攻城，二来也能让他们避免遭受第二次毒手。 至于那些投降的乱贼，就得等着镇远侯和顺南知府处理了。 镇远侯为难地说：“这些乱贼我们没法处理。” “顺南府仓廪的粮食虽还有一些，可也不够养活这么多张嘴。” “所以这些人，还是放了，让他们随便去哪里都行。” 所以是打了等于白打。 就算赢了，这些乱贼要不杀了，要不放了。 官府哪有这么余粮养活他们？ 今夜突袭的功劳可以上报，但这些乱贼不能留。 至于把他们放了之后，他们是回去安安分分过日子，还是又重新做乱贼，都是以后的事情。 听到镇远侯这么说，有些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成为乱贼，现在以为终于能恢复正常生活的人顿时就着急了。 有人忍不住说道：“侯爷，我们既然已经投降，也不想再做什么乱贼。” “你们这般让我们走，我们在这里无家可归，不还是要回到大乘教？” 也是着急了，都直接这么说了出来。 镇远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更别说回答他的话。 苏誉很快也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怪不得镇远侯明知道西南一团乱，却视而不见，一直没出手。 打赢了朝廷封赏自然不错，但万一打赢了，也同样麻烦。 这些投降的乱贼们怎么办？ 朝廷不给粮食，难道要他个侯爷来养这些乱贼？ 所以最好就是不打。 等到朝廷真的愿意给粮食解决这些乱贼的问题了，再来处理这事。 苏誉想，这镇远侯军事上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赫赫战功，但他脑子对于做官这方面的相关事情转得还是挺灵活的嘛。 早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就是这想法太过自私了。 自己明明是西南总兵，职责是保护西南安全。 如今乱贼都围到府城来了，他都还缩在府城里不肯出来。 朝廷颜面扫了一地不说，底下的百姓也是惨遭毒手。 这样的失职行为，若是正常的朝廷，早把这个什么都不做的总兵给处理了。 镇远侯又说：“我看驸马爷你都收编了这么多投降的乱贼，不如这些也一同交给你处理？” 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反正苏誉都带了上万由这些人组成的队伍过来，再收留这里面的，肯定是绰绰有余。 这样一来，他们既不用为处理这些乱贼发愁，更不用浪费自己的粮食了。 苏誉淡淡地笑道：“要处理这些人，我要从东南那边运粮食过来，而且这些人也带不回东南去，必须要在这附近安置。” “顺南的府台大人恐怕不会同意吧？” 镇远侯拍着胸脯说道：“你要如何做尽管说，我与府台大人说一声便是。” “他是个爱民如子的，自己手下的人百姓能得到安置，自然也是乐意看到的。” 苏誉见推脱不过，这才有些为难地回：“那我写信回去，与公主和王爷商量一下。” “让他们派人再送点粮食过来。” 镇远侯见他真的接下这种累活，高兴地笑出了声。 他和顺南知府能不答应么？ 用他东南王府的粮食来安置西南的百姓，这大好事能忍住不笑？ 不过同时，他心里又有些鄙夷。 果然用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就是不心疼。 养着这么多无用的人，一天嚼用都得多少？ 用不了几天，不得把王府直接搬空了么？ 这人要是自己的女婿，自己估计头发都得愁白了。 镇上的人处理好后，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苏誉吩咐人撤回到府城去。 听到这个消息，一直找不到丈夫的贺氏捂着胸口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方才听一些投降的乱贼说，她的丈夫可能被撤走的乱贼首领给撸走带路去了。 彻底落入了那些人手中，这人还能回来么？ 月芽也是愁眉苦脸的。 她脸上用灰抹得黑黝黝的，就剩一双亮亮的眼睛此时也因为担心而有些黯淡。 母女两人回到了人群中，见到了专门候着他们的李三郎。 李三郎问道：“可有找到人了？” 月芽摇摇头：“有人说我爹可能被乱贼首领带着从后门走了。” “那些乱贼不熟悉这附近的路，估计是让我爹给他们指路。” “指完路，他们能放我爹回来吗？” 基本是不可能的。 李三郎不好说出这种残忍的话来，只能安慰说：“我们先进城去。” “我家姑爷很厉害的，到时候我把情况同他说说，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救你爹。” 也只能如此了。 她们母女二人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更不可能去贼窝里找人。 “多谢小郎君。” 贺氏虽然担心自己丈夫，但基本的礼节还是有的。 “你这样帮我们忙，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听月芽说你家姑爷病得厉害，我这有些私己，小郎君你先拿着进城去买药给你家姑爷治病吧。” 刚才听月芽说过，说是这小郎君背着的那个读书人病得厉害。 月芽把他们从河边救回来时，两人都是身无分文的状态，想必进了城也没钱买药。 贺氏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一块银锭子，想要塞给李三郎。 李三郎有些局促地摆摆手：“不必不必。” “那个不是我家姑爷，只是我的一个同伙人。” “他如今已经被我家姑爷救了，人应当是没有危险的。” “你们的钱自己留着花吧，我不缺钱花。” 说完，他怕贺氏还想给他塞钱，赶紧说：“我到前面看看去，等进城了再去找你们。” 说完，瘸着腿一高一低地走了。 贺氏看着他那瘸腿，叹了一口气。 “这小郎君真是个好人。” 第527章 生剐之痛 回到城里后，李三郎先问了杨宏骏的情况。 杨宏峻被苏誉派的人弄回来顺南府城后，便在府衙的后院里安置了下来。 顺南知府听说是苏誉的人，也不敢怠慢，连夜请了城中的大夫来给他看病。 苏誉问：“这个便是投了我们，大乘教的军师？” 李三郎点点头。 “我们一同落水后，我挣扎着和他一同上了岸。” “后来发现我的腿被尖石弄伤，行走不了，人也发烧，幸好杨先生在照顾我。” “只不过我刚好一些，他也病倒了。” 李三郎把自己落水后的遭遇简单说了一下。 苏誉听后，评价道：“倒也还算是有情义的，我跟你一同去看看他。” 两人往府衙后院走去。 途中，苏誉看到李三郎的腿，忍不住皱眉道：“等看完杨先生，你的腿也要赶紧看看。” “你失踪之后，长乐也很是担心你。” 李三郎笑呵呵地说好。 其实他的腿走路都在隐隐作痛。 但是见到姑爷后，这些疼痛现在都觉得不是什么事了。 回来的路上他就听说了。 他失踪后不久，姑爷就亲自带着人过来找他了。 姑爷和小姐的关心，让他的心暖烘烘的。 两人走到安置杨宏峻的房间时，顺安知府派来照顾的下人正好端来煎好的药。 杨宏峻烧得迷迷糊糊的，被人喊醒喝药。 看到陌生的房间，他整个人傻呆呆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眼珠子迟滞地转动了一下，看到李三郎就站在他的身边，他才似乎放松了下来。 “小、小将军......” 杨宏峻因为高热，喉咙沙哑得不行。 “我还没死？” “没死。”李三郎好笑道：“我家姑爷救了我们。” “如今你在顺南府衙后院里，安全得很。” “你家姑爷？” 杨宏峻反应颇为迟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软手软脚地从床上要坐起来。 旁边的下人赶紧扶了他一把。 “阁、阁下便是状元郎苏誉？” 苏誉微笑着点头。 “我听闻了杨先生的事迹，你先安心养病，待你病好后再商量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那当然是他当官的事情啊！ 面前这人虽然没有实权，但他老师可是当今礼部尚书，是阁老！ 要给自己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那可太容易了。 杨宏峻像打了鸡血一般，突然精神了起来。 他被人扶坐着，对着苏誉拱手说道：“多谢驸马爷。” 苏誉回道：“杨先生先吃药吧，我们便先不叨扰了。” 旁边放的药也差不多了，杨宏峻此时求生意志爆棚，接过药便一饮而下。 喝完后，看着苏誉两人离开，他躺下去觉得浑身骨头都痛，但脑子又有点飘飘然。 “这驸马爷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啊，这般有气势。” “对了，官位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商量商量......” 精神没多久，他很快又迷糊上了。 ...... 看完杨宏峻，苏誉让人把大夫请来，给李三郎看腿。 他腿上有一大片恐怖的淤青，淤青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上面的皮肉一部分已经结痂了，但中间最严重的地方还能看到有脓。 杨宏峻发烧，估计是泡水之后又背着李三郎走了许久累着的。 而李三郎先前发烧，肯定就是伤口发炎所致。 也幸好他年轻身体又好，居然就这么硬硬挺了过来。 看诊的老大夫是城中回春堂的宋大夫，医术在城中是颇有盛名的。 他看着李三郎的伤口，都有些啧啧称奇。 “骨头倒是没断。” “这伤势拖了这般久，小郎君还能这般精神，也实属罕见。” 骨头没断就是好事。 李三郎先前腿脚不便，估计是因为伤口扯着了。 只要伤治好了，后续便没问题了。 “不过......” 老大夫喘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不过这伤口至今还未愈合，恐怕还要恶化。” “得把腿上的坏肉都割下来，让新的血肉长出来才行。” 李三郎愣了一下。 “啊？” “要、要割肉啊？” 一想到这场景，他就有些头皮发麻。 虽然他是个男子汉，但也不是不怕痛的。 李三郎突然问苏誉说：“姑爷你先前做出来的大蒜素，不是说可以抑制伤口发脓？” “我喝一些那个药是不是就可以了？” 这个倒是有一定的作用，但苏誉看了一眼李三郎的伤口，斟酌道：“有是有一点作用，可你这伤口已经恶化了这么久，恐怕不行。” “大夫说要把坏肉割掉，让新肉长出来，应当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样化脓感染的伤口，清创是肯定要的。 表面的坏肉不清理干净，伤口肯定难长好。 李三郎苦着脸，没再说拒绝的话。 “好、好吧。” “打时候未免我痛得挣扎，姑爷你把我绑起来，绑严实一些。” “再把我的眼睛蒙上。” 他咬咬牙，又怂又坚定地说出了这一番话。 苏誉认识李三郎以来，觉得他虽然脸嫩，但为人处事都是非常成熟的。 毕竟年纪轻轻能打理好书屋，就足以说明顾老头和顾长乐对他的教导有多好。 今日难得看他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苏誉忍不住笑了一声。 “行，再给你嘴里咬一块布，这样你痛起来也不会咬到自己舌头。” 老大夫还在一旁笑呵呵地说：“小郎君放心，老夫的手还很稳的，会尽量帮你把伤口清理干净一些，好让你伤势更好地恢复。” 李三郎有气无力地回：“多谢大夫。” 苏誉说是这么说，不过也知道这样硬生生割肉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他想了想，问道：“大夫，不能给他用些麻沸散之类的药，再上手清理伤口吗？” “麻沸散？”李三郎有些好奇地看向苏誉。 他家姑爷好像医术挺厉害的，莫非姑爷有办法能让自己不受这生剐之苦？ “哦？驸马爷也知道麻沸散这种东西呢？” 老大夫笑呵呵地摸着自己下巴的胡子。 “驸马爷饱读诗书，估计也看过不少医书。” “这古籍中记载过的麻沸散老夫也研究过，发现效果并不如何。” “这生剐之苦，恐怕小郎君还是要受的。” 李三郎挠了挠头，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灭了。 苏誉问：“不知道大夫说的麻沸散，是用什么药材制成的？” 老大夫心想这驸马爷究竟是求问还是质疑自己的医术呢？ 他不慌不忙地报了几味主要的药材。 “古籍记载，这些药材再配以酒入药，服用后便可让人犹如处身梦境，察觉不到疼痛。” “驸马爷，不知道老夫说得对不对？” 苏誉笑了笑，“对是对了。” “不过大夫你这麻沸散的方子有些老了，我有个新一些的，不知道能否麻烦你帮忙试试？” 第528章 艳福不浅 新的麻沸散方子？ 宋老大夫满头白发，胡子眉毛都白了。 他从医数十年，基本什么医书和医术都有所听闻。 不过医术这种东西，基本都是内部传承的。 能流传到别人耳朵里的，都是一些皮毛而已。 方才苏誉说麻沸散的时候，他很快就报出了自己所看过的古籍中记载过的麻沸散方子。 这方子虽然听起来颇为神奇，但真正用起来却有诸多问题。 然而没想到，这驸马爷口中的方子却不是他知道的那个。 他知道眼前的人身份不简单，而且听闻先前还处理过他们这边的瘟疫。 说不定这人真的知道一些自己不曾涉及过的医术！ 老大夫赶紧虚心请教道：“新的麻沸散方子？还请驸马爷指教。” 苏誉说：“我说的这个方子，名曰睡圣散。” “药材以曼陀罗花和大麻为主料，药效十分强劲，人服用即昏睡不知痛，亦不伤人。” “但服用睡圣散不像大夫你说的佐以服用温酒那样简单粗暴，而是要严格遵循剂量，因此要大夫你帮忙先试验试验。” “睡圣散......” 老大夫喃喃念着这三个字，脑孩子不停地搜索着自己的曾经看过的医书。 确实是没听说过的药名！ 他两眼放光，但又有些为难道：“若是只知道方子，不知道搭配的药材用量的话，恐怕需要不少时间去研制。” “这小郎君的伤口，不知道能否撑到那时候。” 苏誉思索了一下，说道：“大概知道一些，但我不敢确定。” 苏誉大概说了一些自己能想起来的。 说完后，又说：“至于用量，那就得有劳大夫你先拿一些家禽或牲畜来试试了。” 在苏誉的所在的那个世界，古代时各种麻醉药在医学典籍中层出不穷。 医书记载，有飞升仙人以“闹羊花”和“草乌”制成麻醉药。 后来又有药王以“茉莉花根”为主料。 然而这些麻醉药在当时应用虽多，但效果都不是很理想。 直到后来一本医书上记载的药方问世后，麻醉药才有了突破性的成果。 这药便是“睡圣散”。 但构成睡圣散的药材药力太过强劲，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配以酒喝下便行。 它必须患者根据年龄、体质、伤情的不同，所用曼陀罗花的剂量也不同。 患者用药后反应不同，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剂量。 睡圣散问世后，麻醉药因为剂量管理的原因，作用大大提升。 到后来，治疗骨科和疮毒等疾病时，麻醉药的使用已经很普遍了。 所以苏誉虽然知道这个东西，但他并不精通医术，还是找个有经验的大夫来先试验清楚更好。 宋大夫沉吟道：“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剂量......” 他满脑子都是苏誉说的这个“睡圣散”，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那我现在便先给小郎君开一些方子，抑制一下他的伤势。” “待我赶紧把这‘睡圣散’研制出来，也好早日给小郎君治伤。” 苏誉点头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大夫了。” 宋大夫赶紧给李三郎开了方子，随后提着药箱匆匆离开了府城。 李三郎高兴地看着苏誉：“姑爷，届时用了你说的药，我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苏誉笑道：“大概率是。” “不过也可能没用，到时候还是要把你绑起来。” 李三郎这时候也没这么纠结了，他满怀信心地说：“姑爷说的药，必定是有用的。” 苏誉笑了笑，又让人拿了一样东西过来。 “这是大郎在河边捡到的，还给你。” 正是李三郎平时最宝贝的小本本。 失而复得，他有些惊喜接过。 结果一接过，就发现小本本手感完全不同了。 这是泡水后再晾干，纸张已经皱巴起来了。 打开一看，里面的字和话符都糊了一大半。 李三郎颇为心痛地说：“泡水了，里面记着的东西大部分都没有了。” 而且他身上别着的小笔也丢了。 苏誉不以为意地回道：“人平安回来便好。” “这里面记着的东西，后面你慢慢想起来再在新的本子上记下便是。” “长乐已经让书屋给你制作了一个新的本子，肯定比你现在这个更好。” “再给你弄一支更方便书写的笔，以后你记这些东西能更快。” 李三郎果然高兴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多谢姑爷和小姐。” 说完，他又说：“我得给小姐写个信报平安才行，劳烦姑爷你帮我送出去。” 苏誉说好。 顾长乐也一直记挂着李三郎的平安，确实由他自己写封信去报平安比较好。 李三郎说完这个，又把月芽父亲的事情告诉了苏誉。 说是她父亲可能被撤走的乱贼带回了大本营。 月芽是李三郎的救命恩人，这事李三郎自然要管一管。 苏誉说：“乱贼那边已经不成气候，这几日我会让人彻底把他们消灭掉，你说的那个月芽姑娘的爹应当会没事的。” 李三郎寻思着晚点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月芽去，免得她和她娘亲一直担心着。 得知李三郎的腿可以恢复，苏誉便也没有这么担心了。 只让他这两天好好歇息，养好身体，等着宋大夫来给他治腿。 苏誉离开李三郎住的地方时，已经是大中午的时间了。 昨夜虽然夜袭时他并没有亲自动手，可也是熬了一整晚，再加上半个白天没睡。 苏誉身体还年轻着，也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随意吃了几口东西填填肚子，便想着简单洗漱一下去补个觉。 这次出来了许久，苏誉有些想念家中的妻儿了。 但现在也不好立马就回去。 都走到这一步了，赶紧把杨立德处理了，整个西南剩余的那些乱贼组织便不足为惧。 西南拿下后，还需要不少时间和物资才能慢慢发展回来。 但这地方是交通要塞，必须得拽在自己手里才行。 苏誉想着这些事情，正好下人端来了温水。 他想着擦洗一下，便直接说：“放下吧。” “驸马爷……”其中一个婢女柔声说：“府尊大人说驸马爷劳累了，安排奴婢来伺候驸马爷就寝。” “奴婢伺候爷更衣。” 第529章 好好想想 熬了一整晚，回来又处理各种事情到大中午。 好不容易能躺下睡个觉了，顺南知府这时候派人过来伺候，苏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直接伸手，往后退了一步的同时虚虚挡了一下。 “不必了，你下去吧。” 这婢女看穿着打扮就不是一般的婢女，估计就是顺南知府或者镇远侯养着来伺候客人的。 被拒绝了，她也没多纠缠，对着苏誉行了个礼后就退下了。 苏誉见状，也不再纠结此事。 自己拧帕子随意擦了擦，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上床睡了过去。 ...... 那婢女退下后，顺南知府得知自己送过去的人苏誉没动，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婢女说：“回大人话，没有。” “驸马爷只让奴婢退下，其余的没说。” 没有什么表示？ 顺南知府想了想，恍然大悟。 “本官糊涂了。” 这苏誉出门带的都是淮南王给他的兵，全都是淮南王府的人。 有这些人看着，他就算有色心也没这个色胆去做对不起公主的事情。 自己这样光明正大给他塞女人，他肯定不敢动嘛。 “还以为他这样的人物，会是个风流才子呢。” “想不到也是个惧内的。” “罢了，你就在他那院子伺候着，若是他看上你，你就从了他。” “若是他没那意思也就算了。” 婢女应了下来。 驸马爷长得高大俊朗，而且看起来脾气也很是不错，她自然是愿意伺候的。 顺南知府挥挥手，让她回苏誉住的院子去听候差遣，自己还有不少的事情要烦。 他也没想到，这苏誉，半夜带人出去突袭，真的就让他成功了。 这杨立德是西南地区最大的乱贼头子。 镇远侯一个西南总兵，在没有足够兵力的情况下，都不敢出城应战。 这苏誉带着一两百人，就把那些派来准备围城的乱贼大部队打跑了。 “只是……” 顺南知府有些烦恼。 “打了胜仗是好事，但带了这般多的人回城，实在让本官好一番头疼。” 外面镇上的百姓都带了回城。 还有那些昨晚投降了的了乱贼，除去中途跑掉的，一大部分也跟了回来。 府城骤然要容下这么多人，能不头疼么？ 若不是镇远侯说那些投降的乱贼不吃他顺南府的粮食，顺南知府差点都要跳起来了。 “淮南王府真大手笔，居然自己掏这么一大笔开销来给朝廷安置这些人。” 有冤大头要承担责任，他自然乐得看见。 但城外的那些百姓是自己管辖下的百姓，他这个知府还是要承担起这部分人的责任来。 不止要解决他们的口粮问题，还要找地方来安置这些人。 顺南知府想了想，只能吩咐道：“把书院、贡院等全部腾出来，用以安置那些百姓和投降的乱贼们。” “至于粮食......” “召集城中大户，让他们捐一些出来。” “不然这么多人在城中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不好过。” 西南自从乱起来后，那些乱贼因为数目实在太多了，朝廷又一直没有给粮食过来。 所以就算有些官府带着自己的人打败了乱贼，最终也还是要面临城破的境地。 因为乱贼是源源不断，而被他们一直围攻的官府和当地的百姓是经不起这样接二连三的动荡的。 这些人只要把城一围，断绝城内的补给，能坚持几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西南大部分地区都被杨立德带领的乱贼给占领。 甚至他顺南府城外面的镇子被乱贼占了，顺南知府都不好随意出手救援。 毕竟救回来了，就会面临如今这样的窘境。 这么多的人，要安置、要吃饭，短时间还可以，但那些乱贼若是再卷土重来围墙，那他绝对是坚持不住的。 “赈灾是大事，朝廷一直不拨粮过来。” “如今乱贼就算平了，没有足够的粮食去安置他们，最后还是要乱起来。” “也不知道淮南王府还有没有多的粮食，能借我渡过此关......” 顺南知府一合计，直接派人去苏誉睡觉的院子候着。 等苏誉一睡醒，就听说了顺南知府要求见自己的消息。 “何大人请坐。” 顺南知府姓何，大概五十多岁。 他被邀请坐下后，先大肆夸奖了一番苏誉。 “此次突袭大捷，本官得知消息后便一直在想着奏疏该如何写。” “一直拖到现在，才来恭贺驸马爷。” “想不到驸马爷你还精通排兵布阵，在军事上也颇有造诣呢。” 他赞，苏誉便微微笑着。 “我奉皇命进京，这些乱贼挡了我的路。” “没办法，我只能带人去尝试一下。” “不过虽然那些围城的乱贼处理了，可那盘踞西南的大乘教还在。” “看来我这短时间内，也无法出发去京城了。” 顺南知府现在巴不得他留下，不然他找谁去借粮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顺南知府说：“我也会帮忙写奏疏上报朝廷，相信朝廷不会怪罪下来的。” 苏誉说道：“那便麻烦何大人了。” 何知府见两人关系拉近了一些，便适时说道：“说起来，本官这时候过来叨扰，其实也是有个不情之请。” 苏誉心中早预料到了他会来说什么，但还是装作不懂问道：“哦？何大人是想要我帮什么忙？” 何知府便把自己打算的事情说了出来。 “唉，这么多的百姓，本官已经把府城粮仓的所有粮食都拿了出来。” “可这样也坚持不了多少。” “我看驸马爷你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不知道你可还有一些余粮？” “本官想找你借一些粮食，安置那些跟着进城的镇上百姓们。” 苏誉挑了挑眉道：“何大人，我一个驸马，哪来的这么多粮食？” “安置那些投降的乱贼已经是极限，何大人自己的百姓，该你这个父母官来安置才对吧。” 何知府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趟会很顺利的。 毕竟苏誉都承担了这么多人的责任，再多一点估计也是不会拒绝的。 谁知他居然不答应？ 何知府厚着脸皮道：“这、这确实是我失职，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苏誉装作为难道：“唉，我知道何知府的难处，也想帮何知府的忙。” “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的，我得找王爷和公主要粮食，也不是张口就能要到的。” 何知府听罢，心想这苏誉怪不得不敢碰自己送来的人呢，原来是真的被长乐公主和淮南王管着。 “不过……” 苏誉话锋一转：“何知府若是能拿点东西出来交换，估计王府那边也能再凑凑粮食。” 拿点东西？ 何知府愣了愣。 难不成淮南王看上了他的什么东西？ “还请驸马爷明示。” “王府家大业大，我一个五品知府手上的东西，恐怕也引不起王爷和公主的注意。” 苏誉似笑非笑道：“东南与西南虽然地形相差不大，但总会有不同的东西的。” “何知府可以好好想想。” 第530章 真好骗啊... 回到府衙后堂，何知府一脸的困惑。 苏誉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要一些东南没有，他西南有的东西来交换？ 他说的，总不会是西南的特产吧？ 何知府总觉得苏誉说的话没有这么简单。 “大人回来了？” 何知府的师爷正在替他处理政务，见到他起身打了个招呼。 何知府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 想了一下，他把方才的事情和自己的师爷说了一下。 “学生觉得，大人想的没错，应当不会是什么特产。” 师爷肯定地说道。 何知府皱眉道：“那你觉得他说的会是什么？” 师爷也不知道，两个人都在冥思苦想。 过了一阵，公务送来，师爷便接过在处理，留何知府一个人在继续想。 后堂一片安静。 突然，师爷出声道：“大人，学生想到了。” 他把手中的公务递过去，给何知府看。 何知府好奇接过。 “李公公写来的求救信？” “你看到这个，想到了什么？” 师爷解释说：“大人，李公公手上，有一样不错的东西，学生觉得可以拿来与驸马爷交换粮食。” “染料。” 何知府顿了一下，很快也想到了什么。 “是了，李公公手上有染料方子！” 庆元帝的时候，派了不少太监到东南和西南的河道架设钞关，征收过路船只的费用用以充实他自己的私库。 那些钞关在元和帝上位后就很少理过。 如今元和帝都没了，朝廷也没多少人有空关心这个，因此很多地方的钞关都形同虚设。 而这个求救信，就是来自其中一个钞关的镇守太监。 这太监姓李。 被派来顺南府城这边征收关税的他，因为府城这边有镇远侯的家族在，他征收不到银子。 但庆元帝那边又要定时上缴银子。 于是他只能另想办法去搞钱上交皇帝。 顺南府城外有一个废弃的银矿，里面的银基本都被开采干净了。 李公公把这个银矿承包了下来，带着自己人在山上挖矿炼银。 结果银没给他炼出来，倒是让他搞了一些颜料出来。 这颜料相比他们传统的颜料，更不容易掉色，价格也更高。 但刚搞出来没多久，西南就乱了起来， 他这颜料生意也没条件做起来。 但好在，朝廷也没有再要他上缴过银子。 后来他就带着人一直在银山上炼矿，想着等到西南平复后，能拿手上的东西给朝廷换个赏赐。 但最近因为顺南府城外乱起来，他也被乱贼围山，快要断了吃喝了。 所以今日不得不写来求救信，让顺南知府和镇远侯派兵去解救他。 “李公公自己曾经说过，他用石头研制出了一种不错的染料。” “但他那染料暂时产出数量太少了，所以想要用来谋利暂时也不成。” “但这东西，胜在够新鲜，” “说不定淮南王府那边会喜欢？” 好像也有道理...... 何知府犹豫道：“不过本官记得他那个染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就是普通的染料，染的布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布料。 这东西真的能行？ “不出彩那是因为李公公还没完全搞出来嘛，说不定过了一段时间，他那染料比先前又更好了？” “而且......”师爷继续说：“若是驸马爷对这个感兴趣，正好便可以由他带人去解救李公公。” “咱们也省了事不是？” 这倒是不错的提议。 就镇远侯那两下子，朝廷没派到兵来之前，他是不愿意出城正面迎敌的。 但李公公怎么说都是京城派来的人，怠慢不救的话，以后他回了京，说不定会记恨自己。 所以人还是得救。 要救，指望镇远侯确实不如指望苏誉这个驸马爷。 “你说得有理，那便依你说的办。” 何知府也实在想不出来要拿什么去跟苏誉换，所以便暂时采纳了自己师爷的办法。 待到大下午，公事处理差不多了，何知府便又去找了苏誉。 把他和师爷今日商量好的事情说了出来。 “驸马爷，今日你说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东西，你必定是会感兴趣的！” 何知府装作很是惊喜地说道：“我们西南的镇守太监，用一种石头制作成了染料。” “这种石头，可只有我们西南有，别的地方是找不到的！” 本还有些犹豫，担心苏誉对这个不感冒。 但没想到，苏誉听后，却看起来颇有兴趣。 “新的染料？” 何知府知道的也不多，他只能简单说：“不错。” “我听闻他用银山上留下的一些矿石不知道怎么研制出了一些染料，还染了一些布料送给我。” “那料子虽然不多，但看起来......看起来就很是不错。” 其实李公公让人送来的布料不怎么样，何知府收到之后就扔给下人用了。 所以具体那料子如何，他也不知道。 但苏誉这突然提出要他拿一些东西来换粮，何知府也没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一时想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矿石研制出来的......” 苏誉面上还算镇定，但却心中一喜。 这个年代的染料，基本都是以纯天然的植物为主。 染料价格昂贵，普通百姓穿的衣裳，都是经过最基础的染料漂染，颜色非常简单，基本以深色为主。 染色的布料经过几次洗涤，基本就掉得差不多了。 而何知府说的那个李公公用矿石制作出来，那不就是化学染料么！ 这种染料若是能研发成功，那以后他纺织厂制作出来的布料染色技术就能更上一层了。 而且这样能更大节约成本！ 想不到西南这乱糟糟的地方，果然还有值得自己在意的东西嘛。 不过看何知府的样子，就知道他对于李公公研制出来的这东西不感兴趣。 毕竟暂时不能大规模量产，染出来的又只是普通的布料。 就是胜在新鲜。 毕竟石头都能制成染料，说出去能让不少人听了觉得猎奇。 苏誉缓缓说道：“听你这般说，我还真的想看看那石头是怎么样变成染料的。” 何知府听他这样说，赶紧装作为难道：“但李公公他如今被困在银山上，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 “这技术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若是有个不测......” 说着，他瞟了一眼苏誉。 想不到苏誉干脆道：“既如此，那我明日带人去把他救下来便是。” 何知府心中暗喜。 还真的成了啊！ 就一点石头弄出来的东西，这人居然这么感兴趣！ 第531章 这次一定成! 那种东西，对于何知府他们来说，也就猎奇了一些罢了。 至于背后的经济价值或者真正用处，他们并没有看出来。 所以看到苏誉这般感兴趣，甚至毫不犹疑地答应带人去解救李公公，何知府自己都有些怀疑。 莫非这能做出染料的石头，真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粮食的话，我现在便写信回去，让王爷派人送过来。” “这段时间，还要何知府动员城内的大户们先出粮食帮忙顶着。” “呵呵，好的。”何知府赔笑着，脸上的高兴显而易见。 “早点写信过去，粮食也能早点到。” “不然一直靠城中大户，恐怕他们也会有意见的。” 顺南府城是镇远侯的地方，这城中的大户基本都与他沾亲带故。 何知府要从他们手中抠出太多东西，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基本只能靠朝廷或者他这个知府想别的办法。 如今苏誉能帮忙，当然是太好了。 何知府心想，这安排一个暖床婢女估计不够表达他对苏誉的感谢之情。 等下他再去挑选几个样貌身段都不错的，让她们也到这院子来伺候着。 反正随苏誉挑，看中哪个都行。 何知府高兴地离开。 ...... 李公公被困的地方，就在杨立德的大本营附近。 苏誉正准备这几天安排人去把杨立德的大本营给剿了，要救李公公也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待把人救下来后，他再详细听听这李公公究竟掌握了多少这种提炼化学染料的方法。 若真是个人才，苏誉可以直接给他建一个实验室，让他专门做这方面的研究。 而且矿石中提炼染料的过程中，还会产生不少的衍生产物。 这些产物都是有用的东西。 苏誉喊来自己的人问道：“王爷那边增派的兵力还要多久才能到？” “府君，按照路程计算，应当这两天内能到。” 先前李大郎带队没日没夜地找了一段时间李三郎，一直没找到。 为了方便找人，苏誉把西南大部分地区的乱贼都给赶跑了。 如今剩下的那一部分余党，都谨慎了起来。 杨立德直接不敢亲自去前线了，龟缩回了他真正的大本营里。 这次围城，只派了他最信任的得力干将来。 不过杨立德在城内不出来也无所谓，苏誉自有破城利器。 ...... 与何知府聊完事情后，天色已经全黑了。 一个婢女进来掌灯，问苏誉道：“爷可要用饭了？” 苏誉点点头。 那婢女得到肯定后，退下安排人送饭过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看了一眼这打扮得颇为漂亮的婢女，心想这何知府真是个风流人物。 这府上的婢女个个都长得貌美如花，就派过来伺候他们府君的那几个，个个都长相不俗，身段优美。 看来知府夫人是个大方的，不然也不会让自己丈夫在府上养这么多貌美得婢女。 不过这两人也只是心中想想，不敢随意说出来。 毕竟这可是在别人府上，他们代表的是王府和府君的脸面。 …… 次日。 杨宏骏的烧终于退了下来。 人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可状况已经比先前好上了不少。 他记起自己病得迷迷糊糊时，似乎得到了什么承诺，便迫不及待地想找人确认。 让人去帮忙请李三郎过来，结果却被告知李三郎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 杨宏骏心中痒痒的，好想去找苏誉亲自确认。 但又担心自己表现得太过心急，会给苏誉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 于是他只能安心养病，等着李三郎回来。 不过杨宏骏就算想去找苏誉，其实也找不到。 因为苏誉带着李三郎一同出了门。 早晨起来用了早饭，又处理了一些公事后，宋大夫让人送了口信过来。 说是他昨日回去研究了一天一夜，初步调试出了苏誉所说的睡圣散。 他今日便要用在家禽牲畜上试试，想让苏誉亲自到他的医馆来看看，届时所有问题可以现场指教一番。 正好李三郎的腿也要换药，苏誉便带着他一起出了门。 两人坐上马车，李三郎虽然没有说痛之类的话，但他的脸色不大好。 估计受伤以来，腿伤一直困扰着他，甚至睡觉都睡不好。 也幸好年轻，不然换个年纪的，估计都得折磨得人瘦几圈。 到了宋大夫的医馆后，宋大夫派药童给李三郎换药，他则兴致勃勃地带着苏誉到了后院。 熬了一天一夜，宋大夫一个老头子看起来比苏誉和李三郎两个年轻人还精神。 他双眼散发着渴求进步的光芒，给苏誉展示他昨夜配置的药。 “暂定用量是每服1钱，茶、酒任下。” 他指了指第一个用来做实验对象的家禽，是他家用来配种的大公鸡。 “1服后，即昏睡。” “不过昏睡时间太久，老夫一时还以为它就这么死了。” 他又指了指一旁拴着的一只差不多能出圈的猪。 “猪服下后，也很快昏睡。” “可昏睡时间太短，很快便醒了过来。” 宋大夫把自己这短短时间的研究成果一一告诉苏誉，又渴望地看着他。 “驸马爷觉得，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是我配的药不对？” 吃下昏睡，说明宋大夫配的药是没问题的。 但同样的东西，鸡吃了和猪吃了，效果却大大不同。 他又不敢肯定自己短时间内配出来的药是不是有问题。 所以他厚着脸皮，让人把苏誉亲自请到这里。 如他所料，苏誉果然很容易就想出了问题所在。 他说道：“药有效果，应当是没问题的。” “但你用药的对象不同，剂量自然得有所不同。” “那这剂量，该以什么来决定？”宋大夫赶紧追问道。 苏誉回他两个字：“重量。” 宋大夫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们平时看诊时，都会根据病人情况而斟酌方子，进行一些药材的增减。 他也是一时没想到，病人的体重也会影响药性的发挥。 “老夫这脑子，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苏誉笑道：“估计宋大夫这是熬夜熬累了，所以一时没想到罢了。” 宋大夫一点都不觉得累。 得了一个新的制药方子，他比谁都精神。 “不累不累。” 宋大夫摆摆手，“我这便根据病体重新配药，这次一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