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黄衫》 第一章 小红何处教吹箫 窗下流泉浣绿苔,窗前明月照寒梅,窗间有个人儿坐,一阕新词酒一杯! 一个人,以一支烛,一壶酒,一卷书,一炉香,来消磨一段残年腊月的三五良宵,这种意境,够风雅,也够凄凉,颇安静,更颇孤独! 坐在这所精雅小斋窗间的人儿,是一位剑眉星目、俊美英朗无比、年约二十左右的青衫书生,他放下手中的一卷“稼轩词”,在身旁的“博山炉”中添了几段檀香,抬头目注中天皓月,微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流光荏苒,又是一年,莽莽天涯,伊人何处?祁连山的群玉峰头,恐怕早已因塞上苦寒,一片雪白了呢?” 青衫书生独语至此,一缕箫声哀怨绝伦地划破了空山月夜的沉沉静寂! 箫声才一入耳,青衫书生便即面色微惊,伸手壁间,取下一柄青钢长剑! 果然箫声呜咽片刻以后,蓦地收歇,一丝幽幽语音随起,说的是:“三五夜,可怜宵,小红何处教吹箫?顾青枫,你要是想找你的孟红绡,却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丝语音显然是发自一位妙龄女郎口内,但听来似乎充满了幽伤情绪? 青衫书生倒提长剑,身形微闪,便自窗内纵出,循声扑往十来丈外的一大片背崖翠竹之间,轻灵迅疾,美妙无俦,分明一身内家上乘武功颇具火候! 翠竹间的一大块平石之上,坐着一位长发垂腰、容颜绝美的黄衣妙龄女郎,手中执着一根“玉屏竹箫”,星目微杨,情思无限地凝视飘然纵落、卓立身前的顾青枫,仿佛关怀颇切?她含笑问道:“枫哥哥,你既知我来,却带剑则甚?经年久别,独处中条,你大概总把你师傅所遗的‘子午神功’及‘天遁剑法’练好了吧?” 顾青枫知道这位手执“玉屏箫”的黄衣长发佳人,是当世武林中声势极大、最称难缠的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幼女,小字真真,因为她向来爱着黄衣,并极精剑术,江湖人物遂公送“黄衫红线”的美号! 这时他那三尺青锋尚自横在手内,忽听得庞真真嗔怪自己带剑,不禁俊脸微红,一面回剑入鞘,一面说道:“庞姑娘……”三字才出,便被那位“黄衫红线” 庞真真打断话头,神情幽怨已极,凄然欲泪,目注顾青枫道:“枫哥哥,你为什么老是对我这样生份?何必叫‘庞姑娘’,叫我一声真真,或是真妹好么?” 顾青枫好似早知对方必有这番纠缠,剑眉微蹙,无可奈何地改口叫道:“真真,你知道孟红绡如今在何处么?” 庞真真听得顾青枫竟对自己改口,不禁展颜一笑!但旋又柳眉频蹙地,目注顾青枫道:“枫哥哥,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孟红绡姊姊如此怀念?” 顾青枫正感觉这种问话太难作答之际,庞真真又复向他幽幽问道:“枫哥哥,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孟红绡姊姊?是容貌生得没有她美?还是箫吹得没有她好?” 顾青枫何尝不知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无论在风神、容貌、武功、心性等任何方面,均不输于自己的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他不禁长叹一声说道: “庞姑娘……”庞真真柳眉一聚,嗔声说道:“又是这种最难听的称呼来了!枫哥哥,你若再叫我‘庞姑娘’,我便立时就走,并拒绝告诉你有关孟红绡姊姊的要紧消息!” 顾青枫俊目凝光,看着这位对自己一往情深、痴缠不已的“黄衫红线”庞真真,摇头叹道:“真真,你哪一点也不弱于孟红绡,只是我认识她比认识你早了半年而已!” 庞真真此时本已盈盈欲泪,闻言不禁芳心大慰,星眸注处,睫毛上排着晶莹小珠,破涕为笑问道:“枫哥哥,你是不是说,假如认识我在先,便会像你对孟红绡姊姊一般对我好了?” 顾青枫觉得庞真真的这种楚楚神态委实太惹人怜,不禁连连点头,庞真真见状,便略移娇躯,向顾青枫微笑说道:“枫哥哥,你且坐下,听我把所闻有关孟红绡姊姊的紧要消息相告!” 顾青枫一来因极欲得知去年与自己约定于年底在祁连山群玉峰头相会、到时违约未来并失踪经年的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的下落!二来也不忍过拂庞真真的情意,遂大大方方地与庞真真在石上并肩而坐。 庞真真见他居然听话,不由慰然一笑,但举动却丝毫不涉轻浮,向顾青枫问道:“枫哥哥,去年年底孟红绡姊姊未曾到祁连山群玉峰头与你相会,你可知道她失约之故么?” 顾青枫摇头示意,庞真真继续说道:“她是偶然遇到了她师伯碧慧神尼,因碧慧神尼尘缘已满,即将坐化,欲将一册珍藏已久的‘荡魔宝录’举以相传,但却令孟红绡姊姊必须盟誓,在未曾将‘荡魔宝录’中所载‘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三种旷代绝学悟透之前,不可因任何事故,致使一刻中断! 孟红绡姊姊既欲恭送她师伯西归,又因‘荡魔宝录’是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物,遂立时应允,以致无法赶到祁连山群玉峰头赴约!” 顾青枫听得心内一宽,微笑说道:“原来她是有如此罕世奇遇……”庞真真又再柳眉双蹙,接口叫道:“枫哥哥,你且慢高兴,我孟红绡姊姊虽获奇遇,但随即又遭奇祸!” 顾青枫蓦然一惊,双目炯炯神光凝注庞真真,急声问道:“真真快说,孟红绡身遭什么奇祸?” 庞真真摇头一叹,说道:“盂红绡姊姊刚把‘荡魔宝录’全部记熟,碧慧神尼便即圆寂西归,而正在孟姊姊替她这位师伯举行火化之际,突然三条人影,带着三声悠长厉啸,疾降当场,来了三位俱是一身骷髅装束的怪异人物!” 顾青枫惊声问道:“平素爱作骷髅装束之人,只有黑道中武功极高,但也极为狠毒阴刁的‘娄山三煞’!” 庞真真点头说道:“来人正是‘娄山三煞’,孟红绡姊姊何等冰雪聪明,知道‘三煞’的来意必在那册‘荡魔宝录’,而自己未曾悟透‘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三种旷代绝学以前,又决非‘娄山三煞’的对手!遂于刚刚看清来人之下,便把‘荡魔宝录’抛入火中,与碧慧神尼法体一齐化为灰烬!” 顾青枫扼腕叹道:“‘娄山三煞’何等凶横?孟红绡这样一来,自然难免激怒他们,身遭惨祸!” 庞真真向他目光一转,摇手说道:“若依‘娄山三煞’中第三煞‘笑煞’哈腾之意,便欲立杀孟红绡姊姊以泄愤,但第一煞‘冷煞’洪飞却阴刁异常,认为孟姊姊既肯将‘荡魔宝录’焚毁,则必已记熟!不如将其擒住,用惨毒刑罚加以折磨,或可逼使其背诵,岂非仍有所得!” 顾青枫咬牙叫道:“这‘冷煞’洪飞毒辣得太以可恶!” 庞真真微笑说道:“枫哥哥,你不要急!冷煞’洪飞虽然毒辣得太以可恶,我孟红绡姊姊却聪明得太以可爱!? 顾青枫目光一亮,惊喜问道:“她莫非想出了什么防身退敌之策?” 庞真真叹息一声,摇头答道:“防身有术,退敌无方,孟红绡姊姊见‘三煞’计议一定,便立即回剑自指心窝,承认确实已记熟‘荡魔宝录’,并肯告知‘娄山三煞’,但必须完全依照她的条件,不许讨价还价,否则使‘三煞’所愿成空,自行刺心而死!” 顾青枫蹙眉问道:“她要‘娄山三煞’遵从什么条件?” 庞真真答道:“第一,不许对她有丝毫无礼迫害!第二,每隔三天,才向‘三煞’背诵一字!第三,她立誓在未将‘荡魔宝录’背完以前,决不企图逃走,只自然而然地等待外来援救!” 顾青枫也深觉孟红绡的这三项条件提得绝妙!庞真真又复说道:“这三项条件之中,最令‘娄山三煞’头痛的便是第二条,每隔三天才背一字!但万般无奈,亦只好依从,并由第二煞‘瘦煞’焦桐献计,带着孟红绡姊姊觅地隐居,每月变易居所,不见外人,使她既无从求缓,外人亦无从驰救!” 顾青枫听到此处,忽然觉得有些蹊跷,遂目注庞真真,讶然问道:“真真,‘娄山三煞’既然每月变易居所,又不使孟红绡与外人见面,你是怎样知道这种消息?” 庞真真笑道:“我孟姊姊每到一处,总设法留言,希望有人传告,以使你释念!但却郑重声明,她决不愿你海角天涯地从事搜索、援救,因为她要利用‘娄山三煞’作为护法,在此期间,静心参透‘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绝学,然后亲自出手,消除‘三煞’!” 顾青枫摇头说道:“孟红绡虽然如此说法,但我总不能坐视她陷落‘娄山三煞’那等狠毒无比的凶邪之手,因为夜长梦多,万一‘三煞’心急变脸,岂不可虑?” 语音至此略顿,剑眉双蹙,目光一转,又向庞真真问道:“真真,你在何处看见孟红绡的留言?” 庞真真笑道:“不是我亲眼看见,是三元帮护法‘铁剑真人’游览峨眉之时,在一条幽壑以内无心目睹!” 顾青枫问话之故,是想借以推测“娄山三煞”的行踪,闻言沉吟自语道: “峨眉幽壑……”自语未了,一声极为宏亮的“阿弥陀佛”佛号,突然自三四丈外响起,崖角后转出一位身材微胖的披发头陀,目注顾青枫狞笑叫道:“顾施主,事隔三年,你居然不曾忘了峨眉幽壑?” 顾青枫目光微注,便认出来人正是三年前自己在峨眉幽壑所结强仇,不由霍然起立,朗声笑道:“昔年之事,彼此无心,顾青枫早已忘怀,先师亦已羽化,想不到大师竟还如此介介?” 披发头陀杀气腾眉地恨声说道:“你师傅焦大先生昔年把我的成名兵刃‘催命木鱼槌’毁去,如此深仇,怎能不报?他既侥幸早死,少不得这段过节要你承当!” 庞真真本来神情自若地坐在石上,静静旁观,但听得“催命木鱼槌”一语以后,忽然失声跃起,向顾青枫问道:“枫哥哥,他是‘方外三凶’中的‘催命头陀’?” 顾青枫目光凝注对方,不敢稍懈,微微点头示意,庞真真遂向“催命头陀” 问道:“你们‘方外三凶’向来合力,极少走单,怎的今夜只你一人独来,‘勾魂道士’、‘荡魄尼姑’何在?” “催命头陀”并未把庞真真看在眼内,淡笑一声,冷然说道:“‘方外三凶’对付仇敌,向来是杀人放火,斩草除根!我来此杀人,老道士与小尼姑前去放火!” 说话之间,顾青枫所居书斋的方向,果然有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庞真真愤然变色,冷哼一声,伸手肩头,便待拔剑! 顾青枫反倒神情自若,一面止住庞真真,一面向“催命头陀”微笑说道: “佛门讲究慈悲,出家人尤应戒嗔戒杀!为了一根‘催命木鱼槌’放火烧房,似已足可泄愤,难道大师就非杀顾青枫不可……”话犹未了,两条人影宛如飞星陨电,疾降当场,半空中便有银铃似的语音荡声笑道:“世人既然叫我们‘方外三凶’,我们便索性凶横到底!什么叫戒嗔,戒杀,戒贪,戒淫?‘催命头陀’嗜杀,‘勾魂道士’贪财,我‘荡魄尼姑’好色,至于嗔念,更是人人皆所难除! 岂但非要杀你不可,连你身边那位娇滴滴的美人儿我们也要一齐杀呢!” 语音收处,面前添了两人,一个是位面如青蟹的高大道士,一个是位身着淡紫缁衣、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尼! 庞真真闻言,不禁向顾青枫摇头笑道:“枫哥哥,我平常总以为我爹爹已经不大讲理,哪知比他老人家更不讲理的人还多得很呢!我来向这位‘方外三凶’之中的‘荡魄尼姑’请教几句!” 顾青枫因深知这“方外三凶”凶横已极,今夜一场恶斗必难避免,遂暗暗凝聚功力,准备应付一切突变! 庞真真微转娇躯,面对那位春山含俏、秋水生媚,在满脸荡逸神情之中,犹隐蕴凶煞之气的妙年女尼,含笑问道:“我既然与我枫哥哥要好,便陪他同死,亦自无妨!但你能不能为我们略留生机,网开一面?” “方外三凶”中的荡魄尼姑虽然觉得顾青枫以及这不知姓名来历的美女神态太以从容,似有所恃,但仍以一阵咯咯荡笑答道:“你们想乞一线生机倒也不难,只要寻得一件罕世宝物献与那贪财的‘勾魂使者’,再命顾青枫陪我这好色的‘荡魄尼姑’快活几天,我们或可代向嗜杀的‘催命头陀’说情,请他网开一面!” 庞真真听得脸上一阵娇红,但眉梢微蹙,似乎是计上心头,强行忍耐着,依旧含笑说道:“我和枫哥哥要好,舍不得让他陪你,但是却愿意以一件万众觎觊的武林异宝换我们两条性命,不知你肯是不肯?” “勾魂道士”接口问道:“什么宝物当得起”万众觎觊‘四字?“庞真真应声答道:“乃是内载‘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三种绝世武学的‘荡魔宝录’!” “荡魔宝录”四字听得“方外三凶”齐自大吃一惊,“催命头陀”首先喝道: “这册‘荡魔宝录’难道在你身边?” 庞真真摇头笑道:“不在我身边,但我知道落在何人手内?” “方外三凶”异口同声地急急喝道:“快说,快说!” 庞真真柳眉微轩,哂然一笑说道:“你们只会向我们这等年轻人发狠,我若说将出来,你们必定畏怯对方名头,不敢下手,岂非徒然?” “荡魄尼姑”阴阴一笑,说道:“你不必再卖关子,大概当世之中,还没有我们兄妹不敢惹的人物!” 庞真真点头答道:“敢惹就好,他们正好与你们人数相等,名头也差不多,就是‘娄山三煞’!” “勾魂道士”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们前些时在大巴山遇见‘瘦煞’焦桐之际,他言辞支吾,神情诡异,原来他们竟把上载‘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旷代绝学的‘荡魔宝录’弄到了手内?” “催命头陀”道:“二弟,三妹,我们既知‘荡魔宝录’落在‘娄山三煞’手中,便该尽快去找他们,因为万一若被他们练会宝录所载绝学,岂不称霸江湖,无人能敌?” “荡魄尼姑”静听“催命头陀”说到此处,忽然一阵咯咯荡笑说道:“大哥何必如此性急?我们纵然要找‘娄山三煞’夺犬荡魔宝录’,也应该把这一男一女的事儿办完再走!” 庞真真表面从容,其实早就暗把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领袖三元帮群雄威震江湖的“翻天掌力”凝聚待用,闻言,故意蹙眉问道:“我已把这大一桩武林秘密告诉你们,难道你们还放我们不过?” “荡魄尼姑”两道冶荡无比、足以勾魄摄魄而又隐蕴凶狠阴毒神色的目光,深深一注庞真真道:“顾青枫或许能活,你这丫头却有三点理由决活不了。” 庞真真柳眉连轩,强自忍耐,含笑说道:“哦,我委实想不出我自己竟有三条取死之道!” “荡魄尼姑”阴阴笑道:“你既想不出来,我便把话说明亦无不可!你第一条取死之道便是方才说话时目光闪烁,显然必有阴谋,纵令所说不虚,也定与‘娄山三煞’有仇,想施展‘驱虎吞狼’妙计,利用我兄妹代你出气!” 庞真真听得也佩服这位“荡魄尼姑”眼光犀利,心思缜密,不禁点头笑道: “高明,高明,但我生平从不虚言,请你尽管放心!至于是否‘驱虎吞狼’之计,那倒说不定!第一条取死之道已蒙告知,第二条呢?” “荡魄尼姑”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你所说若虚,自然该死!即令是实,则越发该死!” 庞真真气极而笑,凝眸问道:“我为什么这样该死?” “荡魄尼姑”冷然答道:“你今日对我们吐露了这项秘密,明日后日,则不知又将向何人照样泄漏?凡属武林人物,谁不对这册‘荡魔宝录’梦寐垂涎!娄山三煞’更非易与,参与人数越多,便越难如愿,我是否应该杀你灭口?? 庞真真银牙暗咬,点头说道:“该杀,该杀,我承认你前两条理由均颇充足,第三条呢?” “荡魄尼姑”目中凶光益浓,粉面满布严霜,狞声答道:“第三条大概谁也猜不出来,就是你生得太美!我”荡魄尼姑“妙真凡见比我貌美的少女,决不相容,不是杀却,便是把她容貌毁去!”顾青枫听到此处,不由仰首长空,纵声狂笑! “荡魄尼姑”向这位英俊倜傥、神采飞扬的年轻侠士看了一眼,目光立即由凶转荡,媚态撩人,含笑问道:“你笑什么?”顾青枫哂然笑道:“我笑你编了半天理由,却恰恰把话说反!”“荡魄尼姑”讶然问道:“我什么话儿说得不对?” 顾青枫笑道:“你方才不是说我或许能活,这位姑娘却非死不可?” “荡魄尼姑”媚眼如丝,睨着顾青枫荡笑道:“你难道不想活?要知凡属是我舍不得杀死之人,好处多着呢?” 顾青枫剑眉微轩,大笑道:“我顾青枫茕然只影,生死无妨,但这位姑娘来头太大,你们倘若妄想碰她一掌半指,只怕碎骨粉身,均难偿报!” “勾魂道士”在一旁傲然不屑地接口说道:“妙真三妹刚才曾经说过,当世中大概还找不出我们兄妹不敢招惹之人,她有什么来头……”话犹未了,庞真真面容忽变,冷笑说道:“庞真真的‘黄衫红线’四字,哪里会看在威震江湖的‘方外三凶’眼内?”“催命头陀”闻言失惊说道:“你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之女?” 庞真真冷笑说道:“父女名份难道还会冒牌?你们之中谁先接我三记‘翻天掌力’!” 话完,左手平伸,掌心向下,右掌搭在左掌掌背之上,凤目笼威,觑定“催命头陀”、“勾魂道士”、“荡魄尼姑”等“方外三凶”,便待翻掌发力! “荡魄尼姑”认出这种“覆雨翻云”的开式手法果然正是“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独门家数,不禁摇手笑道:“庞姑娘不要误会,我们若知是你,怎好意思那等发话?你应该知道我是你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最要好的手帕之交,算来总要比你长一辈呢?” 庞真真早就知道这“荡魄尼姑”妙真与自己爹爹的第三宠妾“媚香仙子”孔凌霄极为莫逆,但因想要利用“方外三凶”帮助顾青枫找寻“娄山三煞”,以便搭救孟红绡,遂佯作失敬说道:“原来你与我孔姨娘交好,可知道她哥哥‘展翅飞龙’孔大腾已偕同‘黑蛇教主’谢云之等,去往川、滇、黔、桂一带搜索‘娄山三煞’踪迹,谋夺‘荡魔宝录’了呢?” “方外三凶”闻言互相对看一眼,眉梢略蹙,仍由“荡魄尼姑”妙真向庞真真说道:“关于‘荡魔宝录’一事,既已有其他武林人物插手,我兄妹自然亦应尽力一试,并设法抢占先机!倘若侥幸有成,也当对庞姑娘见告之情,有所酬报!” 庞真真柳眉双扬,方欲再对他们嘲笑几句,这亟于觊觎“荡魔宝录”的“方外三凶”业已微一挥手,身形齐飘,跃上高崖,疾驰而逝! 顾青枫因自己所居书斋已被焚毁,也意欲跟踪去往川、滇、黔、桂一带,探查“娄山三煞”下落,设法援救孟红绡,遂向庞真真说道:“真真,蒙你远来中条,告诉我这桩秘讯……!” 庞真真看了顾青枫一眼,婉然笑道:“枫哥哥,你谢我则甚?关于设法营救孟红绡姊姊之事,因‘娄山三煞’武功太高,各怀绝学,你单独下手,定难如愿,我还想帮你的忙呢!” 顾青枫见庞真真因痴恋自己,虽与孟红绡份属情敌,却仍对她关怀,丝毫无甚妒忌的神色,不由深觉此女确是性情中人,遂微笑说道:“这一年来,我独居中条,痛下苦心,确实已把恩师所遗‘子午神功’及‘天遁剑法’练到了相当火候!故而‘娄山三煞’只要不太厚颜无耻地合手联攻,顾青枫未必畏惧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庞真真见顾青枫说话之际,星目笼威,剑眉带煞,越发显得英姿勃勃,芳心不由更加倾倒! 顾青枫看她一眼,又复说道:“真真,你方才曾说‘展翅飞龙’孔大腾与‘黑蛇教主’谢云之等,也均参与夺犬荡魔宝录’之举,但这册宝录,不是已被孟红绡烧毁了么?” 庞真真柳眉微蹙说道:“本帮护法‘铁剑真人’得悉这桩秘讯,归报以后,我爹爹遂立派三元帮中出类拔萃的好手‘红男绿女’密搜‘娄山三煞’踪迹,想在他们手内劫取孟红绡姊姊,再设法威逼利诱,使孟姊姊背诵‘荡魔宝录’!” 顾青枫听到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也起了劫劝紫清玉女”孟红绡之意,并派出被江湖中称为“红男绿女”的“火孩儿”邬赤、“碧云娘”柳如烟等两名绝顶高手,遂知为了此事,整个武林必将闹得天翻地覆! 庞真真见他愁眉深锁,不禁低叹一声,继续说道:“因我爹爹派的是二姨娘‘碧云娘’柳如烟率同‘火孩儿’邬赤去办此事,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遂大起妒心,暗将这桩秘密告知她哥哥‘展翅飞龙’孔大腾,约了‘黑蛇教主’,也自下手!” 庞真真说到此处,用一种极为关切的目光看看顾青枫,幽幽地说道:“枫哥哥,如今已有‘火孩儿’、‘碧云娘’、‘展翅飞龙’、‘黑蛇教主’及‘方外三凶’等七名一流好手觊觎此事,‘娄山三煞’更不好惹,你再置身其间,岂不令人担忧,我怎能够不帮你呢?” 顾青枫感激得执着这位“黄衫红线”的一双玉手说道:“真真,除了孟红绡以外,你足可算是我顾青枫生平唯一的红颜知己!” 庞真真听出他这几句话内所含情意颇深,遂又觉安慰、又觉感伤地凄然一笑,说道:“枫哥哥,有了你这‘红颜知己’四字,庞真真定当为你尽心竭力,死亦瞑目。” 顾青枫见她一双妙目之内泪光莹然,不由手中一紧,含笑说道:“真妹快别这等说法,三元帮既已插手此事,你再帮我,岂非大有不便……”庞真真见顾青枫又复改叫“真妹”,更破涕为笑地嫣然接口说道:“我怎么不能帮你?我马上赶回九疑山,向爹爹请命,也参与搜索‘娄山三煞’之事,表面和你作对,却在暗中帮你!” 顾青枫见她说得神气活现,遂抚摸着庞真真的一双柔荑玉手,含笑问道: “你这暗中帮忙,却是如何……”庞真真白他一眼,蹙眉笑道:“枫哥哥,你怎的聪明一世、懵懂一时? 我只要设法使三元帮中人物与‘方外三凶’及‘展翅飞龙’孔大腾、‘黑蛇教主’谢云之等,在发现‘娄山三煞’踪迹以后,互起纠缠,各自牵扯,岂不便可让你从容不迫地救走孟红绡姊姊?但这种策划的主要原则,便是你应尽量忍耐,不可在时机未成熟前冲动出手!肮饲喾闾得不住点头,正待再向庞真真称谢之际,突然空中一阵清脆铃声,有只朱睛白羽的矫健鸽儿绕着庞真真盘飞三匝,然后轻轻落在她的香肩之上? 庞真真一见白鸽,脸上便现惊容,等它落足肩头以后,伸手在鸽足之上解下一根长才寸许的朱红竹片,略为察视,不禁越发讶然说道:“帮中有何要事,爹爹竟飞传‘朱红竹令’相召?” 一面自语,一面用指甲在竹片上画了两道细痕,依旧系于鸽足之上,玉手一松,那只矫健白鸽便即展翼而起,向南飞去! 庞真真放走白鸽,目注顾青枫,满面情思地黯然说道:“枫哥哥,我要走了,这一去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见得到你,你送我一样东西,让我在想你的时候可以看看好么?” 顾青枫也是一位倜傥风流的多情种子,只不过因为已与“紫清玉女”孟红绡心心相印,才不得不对这位同样风姿绝代的“黄衫红线”庞真真略加疏远! 如今听到她这几句话内,充满郁郁情意,眉黛凝愁,秋波欲滴,神情更复幽怨无伦!不禁感动得长叹一声,探怀取出一粒光芒略带蓝色的径寸明珠,递与庞真真说道:“真妹,这是我恩师焦大先生遗赠给我的‘姊妹龙珠’,‘姊珠’光色微红,业已送给你孟红绡姊姊,这粒‘妹珠’,就送给你吧!” 庞真真一双微挂泪珠的长长睫毛,高兴得连动几动,接过那粒明珠,略为把玩,凄然微笑说道:“枫哥哥,‘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是一个多么美丽而又多么凄凉的故事?我们之间的情形,恰好和这故事相反,我虽小独居处,你却衷心有托,故而你越对我冷淡疏远,我便越敬爱你是一位光明磊落、情真意挚的美男子、俏英雄!庞真真既不怨你薄幸,更不会对我孟红绡姊姊嫉妒,我只恨我们为什么相逢略晚?不能提早一百八十三日!” 庞真真说到后来,芳心激动,几乎语不成声,手中用以包裹那粒明珠的一条鲛绡罗帕,也已为泪水湿透! 顾青枫心中对她好生怜惜,但欲慰无言,方自剑眉深蹙,微搓双手,庞真真忽然把那粒明珠揣入怀中,并取出一朵美玉所雕的精巧兰花,姗姗走过,替顾青枫佩戴在胸前,收泪笑道:“枫哥哥,承你送我一粒珠儿,庞真真便以这朵玉雕的兰花,作为琼瑶之报!明月在天,夜寒似水,你书斋已被‘方外三凶’焚毁,还是赶快搜寻‘娄山三煞’的踪迹,援救孟红绡姊姊要紧,免得万一被其他武林人物抢了先手,事更难办,我们暂且为别,再相见处,当在川、滇、黔、桂间了!” 话完,一双妙目之内,又不禁泪光莹莹,银牙微咬,长发一甩,回身缓步走去,口中幽幽吟道:“隰有兰兮兰有枝,赠远别兮交相知,气如兰兮长不改,心如兰兮终不移……”吟声收歇,箫声又起,而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的窈窕倩影,也就随着幽咽箫声,慢慢消逝在泉石草树之内。 顾青枫茫然凝立,心头充满一片难以形容的惆怅情绪,暗想这位痴缠不已、娇美绝伦的庞真真,自己究应如何措置?既不忍断然绝情,又不便鱼与熊掌…… 寻思久久,依旧茫然,顾青枫儒衫微拢,正待离却自己这读书学剑、隐居近年的中条山,赶往湖北,寻找一位知己至交,同下川滇黔桂,搜查“娄山三煞”踪迹之际,忽闻身后似有异声,慌忙双掌护胸,回头看去,却见半崖飞下一条俏生生的人影! 这条人影竟是“方外三凶”之中的“荡魄尼姑”妙真! 顾青枫一见她隐身在侧,并未离去,知道自己与庞真真一时大意,忘加提防,所说之语,定然全被“荡魄尼姑”听在耳内! 心中正在怙-,“荡魄尼姑”妙真那双足以勾人魂魄的冶荡秋波,却已盯住顾青枫英挺的面庞,浪笑连声说道:“顾青枫,你与庞真真那浪丫头,大概未曾想到‘方外三凶’之中,只走了‘催命头陀’与‘勾魂道士’,却留下了‘荡魄尼姑’,才被我把其中详情听得清清楚楚!” 顾青枫因目前只剩“荡魄尼姑”妙真一人,估量以自己近年潜心力学所获进境,似乎大可一战?遂剑眉双挑,冷冷问道:“就算被你听清,又便怎样?” “荡魄尼姑”妙真虽见顾青枫蕴怒发话,满含挑战意味,却毫不为忤,依旧媚眼如丝地荡笑道:“江湖中最忌私通外敌,我只要把今夜所闻,悄悄告知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只怕庞真真那鬼丫头,必受严厉惩罚!” 这几句话,确实听得顾青枫眉头深蹙,心中杀意高腾,暗想自己若容这与“翻天怪叟”庞千晓第三爱妾“媚香仙子”孔凌霄极为厮熟的“荡魄尼姑”妙真逃出手下,则庞真真日后的处境,委实可虑! “荡魄尼姑”妙真目注顾青枫,媚眼连抛,又复咯咯地笑道:“你且慢着急,要我不向‘翻天怪叟’庞千晓告发此事,也并不甚难,我们可以商议商议!” 顾青枫从对方春情如火的目光之中,早就料出“荡魄尼姑”妙真心意,遂一面暗凝功力,一面冷笑说道:“商议什么?还不是要想逼我与你行那苟且之事!” “荡魄尼姑”妙真哟了一声,笑道:“苟且之事,多么难听,为何不说是倒凤颠鸾,撩云拨雨?小兄弟应该知道你姊姊对于这套功夫,敢称绝世无双,你倘若尝到甜头?包管蚀骨销魂,欲仙欲死!” 顾青枫听“荡魄尼姑”妙真所说之语,业已不堪入耳,遂索性逗她一句,目光电射地,傲然说道:“你要我应允,也不甚难,但我先要你……”话犹未了,“荡魄尼姑”妙真便已迫不及待地接口问道:“小兄弟,你要我什么?快说出来,做姊姊的一定依你。” 顾青枫委实厌恶她那种春心难抑的荡逸神情,纵声狂笑,轩眉说道:“我要你先脱去缁衣,蓄发还俗!” 这“蓄发还俗”四字,是对于方外僧尼的极度侮辱之词,顾青枫话一出口,认为“荡魄尼姑”妙真必然变脸动手,遂足下微滑,退后半步,双掌一阴一阳地横护胸前,亮出本门“子午神功”的进手招式! 谁知“荡魄尼姑”妙真闻言之下,只是微微一愕,但却并未变脸,反向顾青枫含笑说道:“小兄弟,你摆出这架势则甚?做姊姊的倘若早遇上你这样英姿飒爽的如意郎君,我早就推翻古佛,踢倒青灯,剪碎缁衣,蓄发还俗了!” 这种意想不到的奇妙答复,听得顾青枫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荡魄尼姑”妙真见他这副尴尬神情,忍俊不禁地“噗哧”一笑,轻扭腰肢走了几个春风俏步,站在顾青枫身前,媚眼连飘,荡声笑道:“小兄弟,不要再想乱出花样,你虽然英挺俊逸,但做姊姊的又有哪点配你不过?” 话音方落,顾青枫功力潜聚,探臂骈指,疾点“荡魄尼姑”妙真前胸的“七坎”重穴! “荡魄尼如”妙真久走江湖,阅人无数,自然早就知道这位当世武林中极为杰出的后起之秀“中条剑客”顾青枫,决不会轻轻易易地屈膝裙下,甘为自己面首!最少也要经过一番恶斗,或许才可设法制服对方,达成心愿? 故而一面施展浑身解数,秽言浪语,荡逸撩人,一面却毫未松懈,始终凝聚功力,随时备用! 如今顾青枫这一出手,“荡魄尼姑”妙真既不闪避,又不折架,却极为可恶地微偏身形,把隐藏在左胸缁衣之内的那堆颤巍巍的鸡头软肉,迎向对方的手指,依然荡笑连连,媚声说道:“小兄弟,原来你外表像柳下惠,实质是采花郎?哪个哥儿不爱色,哪只猫儿不吃腥?对对对,这样才是你姊姊最疼最爱的‘中条剑客’!” 顾青枫跟随他逝世恩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浪迹江湖,到处行侠,所经历的大风大浪亦颇不少!但对于这等柔媚骚荡的阵仗却还是初经,不由弄得面红耳赤,慌忙缩手不迭! 他越是这等拘谨羞窘,便越发加强了“荡魄尼姑”妙真对他的必得之念! 她忽然把荡逸神态全收,目注顾青枫正色说道:“小兄弟,我知道若不让你见些真章,你也不会心服!这样好了,五十招以内,我若擒不住你,掉头便走,决不再纠缠!但万一被我擒住,却得乖乖听凭姊姊摆布!” 顾青枫剑眉双轩,答了一个“好”字,心头却在暗想:“方外三凶”虽然威震江湖,但昔年也曾败在师傅手下,何况自己近来刻苦潜修,功力大进,恐怕未必允许你这淫荡尼姑,逃得出五十回合以外! “荡魄尼姑”妙真虽仗一身上乘内家武学发了狂言,却也深知顾青枫非仅是名师之徒,本身功力亦流露于气宇风神之中,显然不可轻侮!故而话出以后,立即沉心静气,目光微笼对方,卓立待敌! 顾青枫见这淫尼妙真刚把不堪入目的荡态一收,便立即变成一副岳峙渊淳的庄严宝相,不由也颇心惊“方外三凶”的盛名,果非幸致,自己必须好好应付,方不致弱了师门威望! 两人互相抱元守一,凝视片刻,身形微闪,一左一右,活开步眼,“荡魄尼姑”妙真抢先主动进攻,一式“飞花卷絮”,淡紫色的缁衣飘处,发掌疾袭顾青枫左肋! 顾青枫感觉对方手掌未到,劲风先至,并还阴寒彻骨,便知“荡魄尼姑”妙真练有与自己师门绝学刚猛纯阳的“子午神功”恰恰相反的阴毒掌力! 纯阴纯阳两种掌力,本来相克,胜负之分,只看各人功力深浅而定!但顾青枫在“子午神功”已然凝劲欲接之下,忽然心念一动,散却“子午神功”,只用平常掌力,翻掌迎去! 他这种作法,是故意保留实力,要使“荡魄尼姑”妙真轻视自己,才好觅机乘势,加以凝集全力的蓦然一击,歼除这名荡恶淫凶、威震江湖的一流劲敌! 顾青枫既怀诱敌心意,自然两掌甫交,便被“荡魄尼姑”妙真那股在劲急中隐蕴阴寒的奇异掌力,震得足下接连换桩,退出三步! “荡魄尼姑”妙真一掌挫敌,颇为得意地咯咯笑道:“小兄弟,尝到滋味了吧?你姊姊的‘玄阴掌力’,敢夸举世无双,你再不乖乖听话,片刻以后,便将寒毒攻心,禁受不住!” 顾青枫早知对方掌力阴毒,故而虽然把自己师门的纯阳绝学“子午神功”敛劲不发,却以之散布周身要穴,作为防范,故而表面确被“荡魄尼姑”妙真的“玄阴掌力”震退三步,但阴寒之气并未侵进体内! 顾青枫深知这位对手极其刁钻,自己做作得不能过份离谱,遂傲然长笑起处,进手抢攻,用的也是威力极强的内家掌法“嵩阳大九手”,但始终不肯施展去世恩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威震群魔的“子午神功”,以及一套精绝妙绝的“天遁剑法”! “荡魄尼姑”妙真一面施展自己最得意的“桃花掌”及“落英身法”,应付顾青枫的“嵩阳大九手”,一面荡声叫道:“小兄弟,你这一身功力,虽然在当世武林第二代人物之内佼佼不群,但对付起老姊姊来,火候却还差得颇远!” 顾青枫虽未施展师门绝学,但“嵩阳大九手”的凌厉攻势,亦如海雨天风,咄咄逼人,绝非寻常身手所能轻易应付! 但任凭自己把这套内家掌法展尽精微,“荡魄尼姑”妙真却极其从容灵妙地在自己掌风掌影之下进退自如,毫未感受威胁! 这样一来,顾青枫不禁悚然,才知道魔高道浅,来日企图自“娄山三煞”手内及群邪虎视眈眈之下,搭救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之事,必然艰险绝伦,异常辣手! 转念之间,双方业已交手近三十招,“荡魄尼姑”妙真又复荡笑道:“小兄弟,五十招之数业已过半,做姊姊的最多再让三招,便将……”顾青枫剑眉双剔,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接口喝道:“谁要你再让三招,你且竭力施为,看看可能逃得出我这三招之下!” 话完,三绝招回环出手,“横扫乾坤”、“鱼龙变化”、“罗汉搏龙”,幻起一天飘飘掌影,并在最后那招“罗汉搏龙”之上,暗藏了师门纯阳绝学“子午神功”,凝劲待发! “荡魄尼姑”妙真娇笑连声,左掌一式“斜划鸿沟”,化解了顾青枫连环三招中仿佛威力最强的第一招“横扫乾坤”,右掌一穿,缁衣轻-,宛如落花飞舞般,闪过了第二招“鱼龙变化”,并故意卖狂逞能,以左肩头迎向顾青枫第三招“罗汉搏龙”,口中娇声喝道:“小兄弟,这最后一招,做姊姊的总得给你一点便宜!我倒要试试‘中条逸士’焦大先生衣钵传人的掌上功夫,究竟有多大威多大威力的”力“字尚未出口,顾青枫右掌业已击中”荡魄尼姑“妙真右肩,掌心登处,”嘿“的一声,发出始终蕴藏不露的”子午神功“的纯阳劲气! “荡魄尼姑”妙真委实不愧名列“方外三凶”,内功极高,肩头挨了那重一掌,足下不过微退半步,但忽然感觉顾青枫掌心登处,奇热如火,这才知道不妙,变生顷刻,无法闪避,只听娇哼一声,身形硬被震出四五尺远,足下跄踉,摇摇欲倒! 若换平常过手,以顾青枫那等襟怀,必然自知侥幸的适可而止!但如今却既因“荡魄尼姑”妙真一身淫杀恶孽,不可轻饶,又凛于她偷听了“黄衫红线”庞真真意欲暗助自己搭救“紫清玉女”孟红绡之语,万一向庞真真之父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前泄漏此事,则后果必极严重!故而见自己“子午神功”奏效伤敌之下,依然就势飘身,跟踪追到,凝劲骈指,点向“荡魄尼姑”妙真脑后“玉枕”死穴! “荡魄尼姑”妙真若非图使顾青枫心服口服,太以卖狂,这一记“子午神功” 并不能胜过她所练的“玄阴掌力”!如今又惊又气之下,听得顾青枫追踪又到,不由冷笑一声,强忍肩头伤痛,滑步转身,樱唇张处,向顾青枫脸上吹了一口芬芳香气! 这口香气,无形无色,又复来得突然,以致使顾青枫难加防范,等到他鼻端微微嗅得芬芳气息,情知不妙,要想摒息退身之际,业已感觉头昏目眩,四肢无力,颓然晕倒! 原来“方外三凶”自知心狠手辣,树敌太众,遂每人练了一种使对手意料不到的防身奇术!暗雌悄峁谩泵钫姹闶窃诳谥凶傲巳粒假齿,齿中满贮“迷魂妙药”,一旦遇上强敌,危机顷刻之时,即将假牙嚼碎喷出,化成一股无色无形的芬芳气息,对方只要半丝入鼻,立告晕倒? 练成以后,尚是初度使用,果然便将顾青枫迷昏倒地,“荡魄尼姑”妙真银牙微咬,目注顾青枫冷笑说道:“我真想不到,你这等年纪居然已把死鬼焦大先生的‘子午神功’练到了七成左右,如今我先废去你一身武学,看你还不乖乖由我摆布?” 自语方毕,便即俯身伸手搭向顾青枫双肩,意欲把这位“中条剑客”的肩头大筋,先行捏断! 但“荡魄尼姑”妙真的玉手刚刚搭上顾青枫肩头,欲凝功劲之际,忽然发觉方才所挨那记“子午神功”,业已伤及自己脏腑,暂时竟难提聚真力! 遂只得悻然收手,看着顾青枫那英挺俊秀的脸庞,目光一转,荡然笑道: “留着你这一身武功,让我慢慢消遣也好!反正我已决定把你带到九疑山三元帮主坛媚香小筑之中,与要好姊姊‘媚香仙子’孔凌霄一同享受,只需服下她一粒‘酥骨醉仙丸’,任凭你是铁铮铮的盖代英雄,也必然神迷意荡,骨软筋酥,甘心永为我们姊妹的裙下俘虏!这样做法,使庞真真那丫头尚未称心如愿,却被她姨娘先行尝新,岂不有趣已极?” 这位“方外三凶”中的“荡魄尼姑”妙真,在主意打定、略为调气行功以后,便弯腰抱起昏迷不醒的“中条剑客”顾青枫,往湖南九疑山三元帮主舵方向,星夜赶去! 途中情事,无甚足表,作者笔尖暂时转到那位被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派遣飞鸽传送“朱红竹令”,急急召回三元帮主坛的“黄衫红线”庞真真身上。 庞真真离开中条山以后,一面向九疑急赶,一面仍对顾青枫思念万分,暗想若照这次会晤情形的看来,枫哥哥对自己不是无意,只因他结识孟红绡在先,又复胸襟正大,用情至尊,不便遽然移爱而已! 倘若自己真能尽力设法救出孟红绡,使他们得谐素愿,则顾青枫、孟红绡双双衔感恩情,或许……想到此处,不禁娇靥飞红,连耳根都微觉发烧,又取出顾青枫送给自己的那粒“姊妹龙珠”中光芒略带蓝色的“妹珠”,略微把玩,喃喃自语说道:“庞真真虽然痴爱顾青枫,但决无独占的私心,将来只要能像这‘姊妹龙珠’一般的姊妹同归一主,便已心满意足!” 天下良缘多挫折,人间难遣是情思!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与“中条剑客” 顾青枫之间的一段情缘,虽甚高洁,但其中偏偏多了一位“紫清玉女”孟红绡,又有无数魑魅魉魉,从旁作祟,以致形成本书所描述的紧张惊奇无比,令人神摇目眩,荡气回肠的凄艳故事! 披星戴月,餐风饮露的急赶之下,依然略微迟到,等到庞真真抵达湘南九疑山三元帮总舵之际,只见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带着经常侍奉爹爹的“和合双童”萧英、萧俊,正在本帮要地三元峡口,停立眺望! 庞真真想不到“媚香仙子”孔凌霄是在等候自己,老远便即含笑叫道:“三姨娘,我爹爹有何要事找我?竟派遣灵鸽远往中条,飞传‘朱红竹令’!” “媚香仙子”孔凌霄微笑说道:“你二姨娘用飞鸽传书,报称已在乌蒙山九回谷内发现‘娄山三煞’踪迹!但因‘苗疆双怪’居然也插手此事,她与‘火孩儿’邬赤遂感人手单薄,故而飞书求援!” 庞真真听得“娄山三煞”已有下落,不禁心头微喜,遂含笑问道:“‘苗疆双怪’名列当世武林十三名手,确实非比寻常!二姨娘既然飞书求援,爹爹却派何人前往接应!” “媚香仙子”孔凌霄微笑答道:“你爹爹得讯以后,本拟亲自赴援,但因为三月初一的北海比剑大会之期即届,遂只得与护法铁剑真人同赴北海,而派遣灵鸽,飞传‘朱红竹令’,将你召回,令你率领‘和合双童’,持他‘翻天三宝’中的‘飘翔百剑’及‘列缺神斧’,急速赶往乌蒙山九回谷,抢在‘苗疆双怪’之前,制服‘娄山三煞’,把‘紫清玉女’孟红绡掳回本帮!芭诱嬲嫖叛裕目光微注“和合双童”,只见萧英手中捧着一支扁长豹皮囊,萧俊背上插着一件红绫密裹的兵刃,知道正是爹爹生平极少动用的“翻天三宝‘中的”飘翔百剑“及”列缺神斧“? 暗想有了这“翻天二宝”,自己倘若此行遇上“方外三凶”,岂不便可仗以为枫哥哥除去劲敌,报复中条山火焚书斋之恨? 心中高兴之下,柳眉微扬,含笑说道:“爹爹既然这等分派,则事不宜迟,萧英、萧俊是否业已准备停当?随我立刻就走!” 萧英、萧俊双双恭身领命,“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他兄弟在两天以前便已准备停当,随时皆可动身,但你爹爹尚有两桩指示要你遵从!” 庞真真问道:“我爹爹有什么指示?”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第一桩指示是要你对‘苗疆双怪’特别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必走极端!尤应设法防止双怪与‘娄山三煞’联合一处!” 庞真真微微点头,孔凌霄又复说道:“至于其他觊觎此事的武林人物,则无须顾虑,可以施展严厉手段对付!” 庞真真柳眉微蹙,会心一笑问道:“第二桩呢?” 孔凌霄俏丽的脸庞之上,突然布满杀气,狞声笑道:“你爹爹的第二桩指示是在万一发生意外困难,无法掳回‘紫清玉女’孟红绡时,便命你设法使那‘荡魔宝录’中所载的‘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绝学,永远成为武林绝响!” 庞真真秋波一转,失惊问道:“爹爹这桩指示之意,莫非命我在万一无法掳回‘紫清玉女’孟红绡时,便下辣手将她杀死?” 孔凌霄冷冷点头答道:“三元帮不能如愿之事,自然也不应使其他人物加愿。” 庞真真不敢在这位三姨娘前泄漏自己与“紫清玉女”孟红绡的微妙关系,银牙微咬,便待率领“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兄弟,启程就道。 孔凌霄忽然又复换了一副笑容叫道:“真真慢步,我私人还有一事相托!” 庞真真停步问道:“三姨娘有事尽管请讲!” “媚香仙子”孔凌霄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低声笑道:“我听说我哥哥‘展翅飞龙’孔大腾与‘黑蛇教主’谢云之等,也会插手参与此事……”庞真真不等“媚香仙子”孔凌霄话完,便即会意笑道:“三姨娘的意思我懂得了!万一双方有所冲突之时,我定会对你哥哥容让三分,但对那‘黑蛇教主’谢云之,却似乎不必客气,依然按照我三元帮的一向规例处置!” “媚香仙子”孔凌霄因庞真真所携“飘翔百剑”及“列缺神斧”等“翻天二宝”,委实威力太强,生恐哥哥“展翅飞龙”孔大腾因性情暴烈,万一双方闹僵,有所失闪,才先行略打招呼!如今既听庞真真这等说法,心中遂宽,微微一笑说道:“真真不要恃强傲物,须知当世武林人才杰出,八荒四海劲敌极多!便那‘黑蛇教主’谢云之也极工心计,艺有专长,决非容易对付之辈呢!” 庞真真含笑点头,向“媚香仙子”孔凌霄恭身为别,便即率领“和合双童” 萧英、萧俊兄弟,西驰而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目送庞真真等三人身形沓后,抬手向峡外一招,便有一名极为美艳的玄衣女尼自树影之中闪出。 孔凌霄眉头微蹙,向这玄衣女尼低声说道:“我昨夜接你师姊妙真飞鸽传书,她说带了一人,要来见我,但因帮主远去北海,把整个三元帮事务交我执掌,暂时无暇分身追欢!何况庞千晓那老头儿似乎听得什么风言风语,人虽出外,却在三元峡内留下不少心腹眼线,耳目众多,不便荒唐,故而把你找来,命你远迎十里,请你师姊暂且把那人儿藏在你所居清心庵中,单独前来会我,彼此再作商议!” 玄衣女尼闻言,一双冶荡的秋波、接连几转,恭身领命,悄悄退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把这两桩事儿分派完毕,懒洋洋地回到自己所居的室内,倚枕小憩,但不知怎的,却始终春意慵添,心猿意马,难得平息!眉头微蹙之下,招呼侍婢送来两只雪梨,吃完之后,方觉欲念稍遏,不由自言自语地失笑说道: “妙真二妹真不愧有天下第一淫女之称!她人还未到,便勾引得我……”自语未了,贴身侍婢突然进室报道:“启禀夫人,本帮四大护法之一‘瞽目诸葛’苗平,回帮有要事请见!” “媚香仙子”孔凌霄知道“瞽目诸葛”苗平终年飘泊江湖,专负刺探各种要闻秘讯之责,若无大事,轻不回帮!如今突来请见,显然外间又有什么重大事变,遂向侍婢说道:“苗护法突然回山,必有要事,你请他到三元堂中相见!” 侍婢领命去后,“媚香仙子”孔凌霄略为整顿衣裳,也就缓步进入三元堂,只见那位手执盲公竹、报君知,完全一副算命先生打扮的“瞽目诸葛”苗平,业已坐在堂中相待。 孔凌霄笑声叫道:“苗护法,一别多时,足见风尘辛苦,怎的突然赶回本帮,莫非江湖间有甚轩然巨变?” “瞽目诸葛”苗平是位假瞎子,如今在自己人前,自然不必假装,遂把两只白果眼连翻几翻,露出一对又黑又圆,但精光慑人的小小眼珠,略注孔凌霄,起身含笑说道:“苗平一向少来问安,孔夫人玉体可好?” 孔凌霄微笑点头,伸手让座,苗平又复说道:“苗平此次回帮,确有两桩大事禀报帮主,但帮主恰好赴约北海,故而只好惊动孔夫人,敬请夫人定夺!” 孔凌霄意识到这两桩大事定然关系极重,遂眉头微蹙,正色问道:“苗护法请讲,是两桩什么大事?” “瞽目诸葛”苗平神色异常凝重地缓缓说道:“第一桩大事,是风闻上载‘妙音神功’、‘大罗手’及‘摩诃剑法’三种旷代绝学的‘荡魔宝录’,业已再度出世。” 孔凌霄点头笑道:“关于此事,帮主已有所闻,并派出‘碧云娘’柳夫人,‘火孩儿’邬赤,‘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兄弟,及帮主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携同‘飘翔百剑’、‘列缺神斧’等‘翻天二宝’,因应一切!” “瞽目诸葛”苗平听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不但业已知晓这桩秘讯,并已派出五名高手,加以图谋,不由颇觉惊佩,伸手端起几上香茗,呷了一口,又继续说道:“第二桩大事是野人山百丈坪头,有人大兴土木,建造一座高大门楼! …”孔凌霄听得讶然插口问道:“一座门楼有何足怪?? “瞽目诸葛”苗平笑道:“门楼虽不足怪,但名称却颇不平凡!” 孔凌霄问道:“这座门楼叫做什么名称?” “瞽目诸葛”苗平目中精光一射,应声答道:“万劫门!” 孔凌霄点头说道:“‘万劫门’三字,的确起得颇够气派!” “瞽目诸葛”苗平却一笑接道:“气派更大的是这‘万劫门’中央,镶有十三只兽牙所制的‘白骨圆环’!” 孔凌霄知道这十三支“白骨圆环”,必有其他作用,遂不再插口动问,静听“瞽目诸葛”苗平往下叙述。 但苗平突然一转话头,向孔凌霄问道:“夫人总应该知道当世武林之中有所谓‘十三名手’!” 孔凌霄点头微笑接道:“苗疆双怪、娄山三煞、北海青萍宫主人、钓鳌居士、黑蛇教主谢云之、本帮帮主、苗护法、铁剑真人以及那业已逝世的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百忍神尼,共称当世武林的‘十三名手’!” “瞽目诸葛”苗平点头冷笑说道:“那‘万劫门’中央十三只‘白骨圆环’,便是准备挂我们这‘十三名手’的项上人头之用!” 孔凌霄听得先是悚然一惊,但旋即冷笑说道:“这种气派,委实大得吓人! 苗护法可知‘万劫门’已否落成?及‘万劫门主人’的姓名来历?” 苗平摇头答道:“不但这‘万劫门主人’的姓名来历神秘莫测,即连他的本来面目也从未有人见过!至于‘万劫门’的门楼,则业经落成,只是‘万劫门’三字,尚待漆成鲜红的颜色!” 孔凌霄蹙眉问道:“漆红三个字儿还不容易?” 苗平摇头微叹答道:“这‘万劫门主人’的各种举措,均令人无法捉摸,他怎肯用普通油漆来漆红那等于向举世武林高手挑战的‘万劫门’三字?” 孔凌霄听出其中妙趣无穷,往下问道:“不用普通油漆,却用何物?” 苗平答道:“那‘万劫门主人’规定要用‘千年鹤顶红’、‘九叶紫芝汁’以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来代替普通油漆,漆红‘万劫门’三字!” 孔凌霄觉得这位“万劫门主人”简直是匪夷所思,不禁失笑说道:“百年鹤顶红是极强毒物,九叶紫芝汁是罕世圣药,再加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当作漆红‘万劫门’三字之用,委实异想天开,妙到绝顶!但不知这三样东西,要到哪里去找?” 苗平答道:“那位‘万劫门主人’业已派出他‘万劫魔宫’的弟子,穷极四海八荒地搜索这三项需用之物,一旦寻得,将‘万劫门’三字漆成红色以后,便将传柬当世‘武林十三名手’,召开‘万劫大会’。” 孔凌霄失笑道:“但愿对方这桩心愿早日完成,也好使我们瞻仰瞻仰‘万劫门主人’,是怎样一位神奇人物?” 话音到此一顿,忽似想起甚事,蹙眉说道:“当世武林十三名手之中的‘百忍神尼’及‘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均已去世……”“瞽目诸葛”苗平不等孔凌霄话完,便即接口说道:“那‘万劫门主人’知道‘百忍神尼’及‘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均告去世,业已拟人补缺!” 孔凌霄微笑问道:“当世武林十三名手之称,颇不易致,那‘万劫门主人’却以何人补缺?” 苗平微一嗫嚅,似乎有话不便出口。 孔凌霄笑道:“苗护法尽管照实直言,毋需有何避忌。” 苗平以一种颇为尴尬的神情缓缓说道:“就是孔夫人与‘碧云娘’柳夫人等二位!” 孔凌霄秀眉一挑,冷笑说道:“想不到我孔凌霄的这颗项上人头,也有资格悬挂在‘万劫门’前的‘白骨圆环’以内!” “瞽目诸葛”苗平神情凝重地目注孔凌霄说道:“苗平由于‘万劫门主人’的这项措置,怀疑对方曾与帮主或是两位夫人结有夙仇,才特地回帮报讯,似乎应该早定因应之策。” 孔凌霄点头答道:“苗护法所虑极是,但此事似乎颇关重大,且等帮主北海青萍宫赴约回来,再决定是静待其变,抑或先发制人地来个犁庭扫穴之举。” 苗平听孔凌霄如此说法,便即站起身形,微笑说道:“敬烦夫人转报帮主定夺,苗平告退。” 孔凌霄一面起身送客,一面笑道:“苗护法倘若江湖无事,不妨去往乌蒙山九回谷一带,替柳夫人及真真等打个接应,因为风闻‘苗疆双怪’也想下手谋劫那位‘百忍神尼’之徒、已熟记‘荡魔宝录’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呢!” 语毕,遂把其中各情,又对“瞽目诸葛”苗平叙述一遍。 苗平静静听完,点头说道:“‘苗疆双怪’与‘娄山三煞’,均属当世武林的‘十三名手’中人,极不好斗,倘若双方联合,事更难办,苗平愿尽所能,走趟乌蒙山九回谷,与‘碧云娘’孔夫人及真真小姐等打个接应。” 因苗平身为护法,与帮中寻常人物大为不同,兼之孔凌霄又复胸怀壮志,亟思笼络人心,竟亲自送出三元峡外。 苗平走后半日,时已入夜,侍婢又复报道:“妙真大师驾到!” 孔凌霄因与“荡魄尼姑”妙真是极要好的手帕之交,有时更瞒着“翻天怪叟” 庞千晓,弄些精壮面首,长枕大被,胡帝胡天,故而一听此讯,便向侍婢说道: “妙真大师是常来熟客,何须通报,赶紧请入内室相见。” 侍婢唯唯退去,少顷过后,那位“荡魄尼姑”妙真,便自带着一阵醉人香风,飘身入室。 孔凌霄目光微注,便即讶然问道:“妙真二妹,你脸上气色怎的如此不好?……”话犹未了,忽然眼珠一转,挥退侍婢,低声笑道:“许是一路之上过于辛劳了吧?” “荡魄尼姑”妙真瞪了孔凌霄一眼,带嗔说道:“大姊就是这等小心眼儿,人家留着原封上货等你尝新,你倒如此嚼舌。” 孔凌霄又惊又喜,说道:“哪里来的原封上货?” “荡魄尼姑”妙真本待说明,但又恐孔凌霄知道庞真真与顾青枫的关系以后,有所避忌不敢下手,遂转过话头,微笑说道:“大姊莫问来路,只要你到清心庵中看了货色以后,包管最少三日三夜不肯回帮主持帮务!” 孔凌霄被“荡魄尼姑”妙真说得邪思大动,心痒难搔,双颊微红,低声说道: “明晨我把帮中事务略为交代,便随你到清心庵内走走。” “荡魄尼姑”妙真笑道:“只要你走得开,便今夜前去也行,但必须带上一粒‘酥骨醉仙丸’,否则不但大煞风景,并还未必如愿呢。” 孔凌霄何等机灵?已自“荡魄尼姑”妙真的话风之中听出蹊跷,失笑说道: “我说以你的为人,哪有带个原封上货给我享受,而不中途偷嘴之理! 原来不知碰到什么铁铮铮的汉子,空自现身说法,顽石却不点头,才想借用我的‘酥骨醉仙丸’之力!” “荡魄尼姑”妙真脸上一红,低声笑道:“大姊,你方才是不是看出我脸上气色不好?” 孔凌霄点头笑道:“难道你在未曾如愿之下,竟然一路失眠……”“荡魄尼姑”妙真嗔道:“大姊又来嚼舌,我是挨了一记‘子午神功’,脏腑略受震伤,还想向你要一粒姊夫庞帮主特炼的‘龙虎返魂丹’呢!” 孔凌霄闻言,不禁微吃一惊,一面取出一粒“龙虎返魂丹”,递给“荡魄尼姑”妙真吞服,一面讶然问道:“子午神功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独门绝学,但焦大先生业已去世,你却怎会……”“荡魄尼姑”妙真荡笑一阵,说道:“我带来的原封上货,就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衣钵传人!”话完,目光凝注孔凌霄,察看她可知晓“黄衫红线”庞真真与顾青枫两人之间的交往? 第二章 魔影幢幢 孔凌霄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你满口夸耀,‘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衣钵传人,自非俗士,若能把他收为心腹,归顺三元帮中,岂不更好?” “荡魄尼姑”妙真听孔凌霄如此说法,看出她尚不知“黄衫红线”庞真真与顾青枫之间的交往,遂媚笑说道:“此人人品太好,个性也就太强,若供你我姊妹临时享乐,自然只消大姊的一粒‘酥骨醉仙丸’便可如愿!倘想收为永久心腹,却要看你降龙伏虎的手段如何了?” “荡魄尼姑”妙直越是形容顾青枫的倔强英武,孔凌霄便越是霍然心动,眼波一转,含笑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荡魄尼姑”妙真笑道:“他叫顾青枫,外号人称‘中条剑客’!” 孔凌霄赞道:“顾青枫,好个漂亮的名字,闻名如见其人,他一定长得像一株傲霜青枫般的英挺不群……”“荡魄尼姑”妙真见她这等出神情状,不禁失笑说道:“大姊,我们不如立刻就去清心庵,我看你熬不过这一夜了呢!” 孔凌霄笑道:“要走就走,反正老头儿一时不会回来,两件大事又已被我处理妥当,且到清心庵中逍遥几日也好!” 说完便唤进侍婢,命传呼三元帮刑堂香主“铁面阎罗”马鉴,至养德轩中有事商议。 “荡魄尼姑”妙真含笑问道:“孔大姊,你处理了两件什么事情,居然用得上‘大事’之称?” 孔凌霄遂把“荡魔宝录”及“万劫门”等二事,向“荡魄尼姑”妙真叙述一遍。 “荡魄尼姑”妙真早知“荡魔宝录”一事,但对“万劫门”那段传说,却闻所未闻,遂颇为好奇地微笑说道:“这‘万劫门主人’口气太大,过于张狂!倘若西南有事,路经野人山,必当便道往百丈坪头,一探究竟!也许我这不足列入‘武林十三名手’的庸俗之辈,就可以大闹‘万劫魔宫’,推倒‘万劫门’,把那一十三只白骨圆环打成粉碎!” 孔凌霄闻言,失笑说道:“妙真二妹,你醋意之浓,委实天下少有!你不要因为江湖人物未曾将你列入‘十三名手’之中而有所气恼,我把‘万劫门’前十三白骨圆环之内悬头的位置奉让如何?” 两人笑谑至此,侍婢入室禀报,刑堂香主“铁面阎罗”马鉴,已在养德轩中候见。 养德轩就在孔凌霄所居媚香小筑左侧,孔凌霄遂请“荡魄尼姑”妙真独自小坐,起身走入养德轩内。 “铁面阎罗”马鉴的外号听来虽凶,但貌相却恰得其反,是位和蔼异常的白发老者! 孔凌霄一入轩门,马鉴便肃然起立,执礼甚恭地含笑问道:“孔夫人深夜传唤马鉴,必有要事吩咐,是否哪位兄弟犯了重大帮规,需加严厉处置?” 这“犯了重大帮规,需加严厉处置”二语,正中孔凌霄心病,不由听得脸上一红,急忙含笑说道:“三元帮声誉蒸蒸日上,雄视江湖之故,便是由于帮中兄弟上下一心,共同努力,各无陨越所致!孔凌霄奉请马香主来此,并非有甚兄弟犯规,只因顷获好友密报,江湖中发生极为重大事变,必须亲离三元峡一行,烦请马香主代将‘三元旗令’执掌三日!” “铁面阎罗”马鉴悚然起立,眉头深皱,略一沉吟道:“三元旗令是本帮重器,马鉴本不敢亵渎,但孔夫人之命,又不能违,敬请只以三日为限!” 孔凌霄笑道:“马香主放心,我走得并不太远,查明一件重大秘密以后,立即回帮,最多不会超过三日!” 话完,便自袖中取出一面朱红小旗,递与“铁面阎罗”马鉴! 马鉴恭身接过“三元旗令”,退出养德轩,孔凌霄也回转媚香小筑,略为收拾,与“荡魄尼姑”妙真双双扑奔清心庵而去。 清心庵是“荡魄尼姑”妙真的师妹妙空清修之所,距离三元峡仅约十四五里山路,故而孔凌霄经常借来作为瞒着“翻天怪叟”庞千晓,与精壮面首追欢作乐之地! 但是今夜孔凌霄“荡魄尼姑”妙真兴匆匆地连翻两座峰头以后,却觉得事情不对,看出前面峰腰火光烛天,仿佛正是妙空师太所居的清心庵位置? “荡魄尼姑”妙真一声“不好”,绝世轻功展处,一连三式“神龙御风”,疾向清心庵急急赶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见状,满腔欲火亦自冷却大半,低低哼了一声,一面随“荡魄尼姑”妙真展开轻功急赶,一面目光如电,扫瞥四外,察看是否有可疑人物的踪迹? 等她们赶到清心庵,这表面是座幽静尼庵的风流艳窟,业已整个付诸一炬,不但“中条剑客”顾青枫的生死不知,连“荡魄尼姑”妙真的师妹妙空师太,也自毫无踪影! “媚香仙子”孔凌霄银牙紧咬,恨声说道:“这种情状,好像有人追踪来此,营救顾青枫……”“荡魄尼姑”妙真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一来我迷倒顾青枫的‘无相迷香’,非我的独门解药不解!二来我师妹妙空的一身武学,虽比你我稍差,但也颇不弱,并有几桩奇妙暗器,决不致轻易被擒,或是死在来敌手下!” 孔凌霄诧然问道:“二妹既然这等说法,难道清心庵会自行起火?顾青枫又会飞上天去?” “荡魄尼姑”妙真秀眉一蹙,咬牙说道:“我怀疑是我师妹妙空这小丫头从中弄鬼!” 她这种推测倒颇出孔凌霄意外,方自哦了一声,忽然满面惊疑地,注目熊熊未息的火光之中,仿佛若有所见? “荡魄尼姑”妙真见孔凌霄如今这般神色,随着她眼光看去,果见火光中有一座高才盈寸的金光闪闪之物! 这金光闪闪之物,在周围烈焰以内仿佛毫无所损,但形状又看不甚清,孔凌霄遂向“荡魄尼姑”妙真说道:“妙真二妹,这金色之物似甚奇特扎眼,我们想个法儿,把它弄出火堆看看!” “荡魄尼姑”妙真眼珠略转,飘身纵到一排参天巨竹之前,微运掌力,砍断一根巨竹,持在手中笑道:“孔大姊,我用巨竹把那金色之物挑得飞起,你再给它一记劈空掌力,大概便可震出火堆以外!” 孔凌霄点头示意,等“荡魄尼姑”妙真用竹尖自火堆中挑起金光闪闪之物以后,便即“呼”然一掌劈出,把它震得凌空飞出一丈三四! “荡魄尼姑”妙真抛去手中巨竹,抢先纵过,看出那金光闪闪之物,是座高约寸许的金色门楼,门下并有十三只白色小环悬挂在横媚之上! 她起初尚自觉得诧异,但是忽然想起来此以前,在媚香小筑中,听孔凌霄所说之事,不由失惊叫道:“孔大姊快来,这金光闪闪之物,不就是你方才告诉我的‘万劫门’么?” 孔凌霄闻言,也自悚然赶过,果见这座金色门楼不过具体而微,一切形状均与“瞽目诸葛”苗平所云,丝毫不错! 尤其门楣上尚镌有三个篆书小字,细辨之下,果然是“万劫门”,但未加油漆,仍是本色,也与苗平所说“万劫门主人”正派遣“万劫魔官”弟子,穷极四海八荒,搜寻“千年鹤顶红”、“九叶紫芝汁”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以备用来漆红“万劫门”三字等情,符合一致! 孔凌霄虽然仅属“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第三侍妾,但既因庞真真之母终日长斋礼佛,不问俗事,又加上本身武功机智,两皆惊人,遂渐渐恃宠而骄,与“碧云娘”柳如烟,俨然成了庞千晓的左右手,共同掌理三元帮中事务! 如今在看清这座具体而微的金色“万劫门”后,不禁双眉略挑,自鼻中哼了一声,说道:“这‘万劫门主人’委实太以猖狂,居然敢派遣‘万劫魔宫’的弟子,到九疑山中生事,我定然要设法使他们尝尝三元帮的厉害!” “荡魄尼姑”妙真也紧咬银牙,恨声说道:“这样一来,要想知道我师妹妙空及顾青枫的生死存亡,还必须跑趟野人山百丈坪,才能探出究竟!” 孔凌霄冷笑道:“他们既敢来我九疑山中纵火掳人,我们难道就不能到他‘万劫门’前,闹个天翻地覆?”话音一顿,拾起金色门楼藏在袖内,目光微扫清心庵的枯柱颓垣,又向“荡魄尼姑”妙真说道:“妙真二妹,此处已无可恋,我们还是先返三元峡,再复从长计议!” “荡魄尼姑”妙真自然只得点头,这两位绝代淫娃,遂双双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但刚刚回到三元峡口,便有三元帮中弟子,向孔凌霄报道:“帮主业已回帮,正与铁护法、‘铁面阎罗’马香主,在养德轩中叙话。” 孔凌霄咦了一声,向“荡魄尼姑”妙真讶然说道:“老头子与铁剑真人北海赴约,怎的中途折回,难道又有什么岔事?二妹且随我到养德轩中看看!” 话毕,与“荡魄尼姑”妙真偕同走往养德轩,但心中却颇为吃惊,暗想倘若不是“万劫魔宫”弟子来得凑巧,自己必仗恃“酥骨醉仙丸”之力,与顾青枫在清心轩狂欢,决想不到“翻天怪叟”庞千晓会中途折回,岂非要出大祸? 一面暗叫侥幸,一面业已走到养德轩外,果见“翻天怪叟”庞千晓正与本帮首席护法铁剑真人及自己交他代为执掌“三元旗令”的刑堂香主“铁面阎罗”马鉴,对坐饮酒。 遂拉着“荡魄尼姑”妙真掀帘而入,媚笑道:“帮主与铁剑真人怎的中途折回难道也听说武林内新近发生了比北海比剑大会更重要的大事了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是一位骨相清奇、相貌威猛的青袍长髯老者,闻言看了“媚香仙子”孔凌霄一眼,神色中仿佛微含不悦,接口说道:“我与铁护法行至中途,便遇北海青萍宫使者,说是‘青萍宫主人’因有要事他往,北海比剑大会停止举行,我们遂自折转。你将‘三元旗令’交马香主代掌三日,怎的立即赶回,如今又这等说法,究竟武林中出了什么大事?” “媚香仙子”孔凌霄途中早就想妥答话,闻言一指“荡魄尼姑”妙真笑道: “我妙真二妹的师妹妙空师太,向在本山清心庵静修,帮主总该知道?” “翻天怪叟”庞千晓微一点头,孔凌霄又复说道:“我妙真二妹此次到清心庵探望妙空师太,告以近日曾发现怪异的武林人物,在清心庵左近窥探,似有图谋,妙真二妹认为无论武林中任何门派,也不敢轻捋三元帮虎须,遂来告我,我便随她一同前往,暗加查察!啊胺天怪叟”庞千晓听到此处,傲然笑道:“妙空师太恐是多虑啦,江湖中确实无人敢对三元帮轻加招惹!? 孔凌霄脸色突然一冷,满布杀气,愤愤叫道:“帮主,这一回你可失算了,江湖中居然出了敢批龙鳞、敢捋虎须的胆大包天之辈,等我与妙真二妹赶到九疑山翠玉峰腰,清心庵已化劫灰,妙空师太已被人掳去!” 这一番话,听得“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铁面阎罗”马鉴等大出意外,深自吃惊,庞千晓眉头双蹙,目注孔凌霄,沉声问道:“火焚清心庵之人,究竟是谁?难道你看不出什么蛛丝蚂迹?” 孔凌霄自袖中取出那座金色门楼,放在桌上说道:“我在清心庵劫灰火堆之内捡来此物,帮主可认得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拿起金色门楼略一观看,交与铁剑真人说道:“真人,你可知道这是那派人物表记?” 铁剑真人接过手中,细一辨识门楼横楣之上所镌的篆字,皱眉说道:“这座门楼取名‘万劫门’,气派确实不小!但从未听说过哪路江湖人物用此表记!” 孔凌霄冷笑说道:“真人只觉‘万劫门’三字气派甚大,口气甚狂,大概未注意到那十三个白骨小环?” 铁剑真人目光微注,向孔凌霄笑道:“请教孔夫人,这十三个白骨小环有何异处?” 孔凌霄应声答道:“这十三个白骨小环,是作为悬挂当世武林‘十三名手’的首级之用!” “翻天怪叟”庞千晓虎目一张,接口道:“当世武林‘十三名手’之内,业已凋谢了‘百忍神尼’及‘中条逸士’焦大先生二位……”孔凌霄不等“翻天怪叟”庞千晓话完,便即说道:“这‘万劫门主人’业已指定‘碧云娘’柳二姊与我孔凌霄填补这项空缺!” “翻天怪叟”庞千晓哦了一声,目射神光,问道:“你怎样得悉这种讯息,‘万劫门主人’的姓名来历可知道么?” 孔凌霄遂将本帮护法“瞽目诸葛”苗平所告各情,向“翻天怪叟”庞千晓叙述一遍,说完指着那座小小金色门楼的“万劫门”三字,笑道:“只要等‘万劫魔宫’弟子寻得‘千年鹤顶红’、‘九叶紫芝汁’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漆红‘万劫门’三字,便是召开‘万劫门大会’之期,也就是要把‘十三名手’的项上人头,悬挂在十三白骨圆环以内之时!” “翻天怪叟”庞千晓静静听完,向铁剑真人笑道:“这‘万劫门主人’简直匪夷所思,近乎疯狂,凭他一人,竟敢与当世‘十三名手’作对?” 铁剑真人脸色异常沉重地缓缓说道:“此事必然还有内情,帮主可曾注意到‘万劫门主人’指定柳夫人孔夫人递补‘百忍神尼’、‘中条逸士’焦大先生遗缺以后,在他‘万劫门’下十三白骨圆环的悬头位置之中,我们三元帮中人,竟然占了五席!”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默计,铁剑真人、“瞽目诸葛”苗平、“碧云娘” 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连同自己,果然有五人之多,也就等于把三元帮中的出类拔萃好手一网打荆遂诧然说道:“真人说得不错,照此情形看来,那‘万劫门主人’难道与三元帮有甚深仇大恨?” 铁剑真人说道:“帮主不妨思忖思忖,可有甚不解强仇突然隐迹,多年未见出世?” “翻天怪叟”庞千晓沉思片刻,摇头说道:“我闯荡江湖,结怨无数,一时难以断定谁最可疑,不如索性走趟西南,既与柳夫人及真真等打个接应,也可顺便探听探听有关‘万劫门’的翔实消息!” 铁剑真人笑道:“这样恰好把北海剑会改作了西南之行,贫道愿奉陪帮主,到云贵之间走走!” “翻天怪叟”庞千晓目注铁剑真人,一阵怪笑道:“这样一来,三元帮等于倾巢猛扑西南,第一批‘碧云娘’柳夫人,‘火孩儿’邬赤,第二批真真率同‘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并携我‘飘翔百剑’、‘列缺神斧’,连庞千晓与真人,声势确已不协…”“荡魄尼姑”妙真接口笑道:“庞帮主若肯携带,妙真也想凑凑热闹,探查探查我师妹妙空的下落!” 庞千晓含笑点头,遂仍令“媚香仙子”孔凌霄执掌三元帮帮务,自己与铁剑真人、“荡魄尼姑”妙真,向乌蒙山九回谷飘然而去! 这一来,西南道上,魔影幢幢,不知引起多少石破天惊的腥风血雨,及可歌可泣的儿女英雄事迹! 乌蒙山位居云贵边境,穷峰恶岭,险恶异常,其中最为幽秘的一条山谷,名为“九回谷”,不但谷内乱石嵯峨,谷径回旋曲折,谷口并是狭仅盈尺,石缝非用“缩骨神功”,无法进入! 这条石缝,非仅极为狭隘,更被山壁所垂藤蔓苔萝掩盖,倘若不知底细之人,决想不到藤蔓纷垂之内,有条石缝,石缝之内,有条幽秘山谷,而山谷之内又复住着记熟“荡魔宝录”,为天下武林人物共图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及位列“十三名手”、阴险狠辣无比的“娄山三煞”! 九回谷出口之外,是片广约亩许的深潭,四外群峰环抱,波光岚影,景色颇佳,这时正有一位身材矮胖、满面笑容的五十来岁老者,在潭边坐石倚松,静看另一位年龄与他仿佛,但奇瘦无比的老者,临潭垂钓。 这一胖一瘦两位老者,均是一身黑衣,衣上并用银线绣出人体骨骼,闪闪发光,夜中望去,简直宛若骷髅鬼怪! 矮胖老者是“娄山三煞”中第三煞“笑煞”哈腾,奇瘦老者则是第二煞“瘦煞”焦桐。 焦桐垂钓已久,毫无所获,正自略觉心烦,忽然发现潭面浮标突地下沉,遂手腕微抖,一条长约尺许的乌黑发光之物,便即应手而起! “笑煞”哈腾哈哈笑道:“二哥手法不错,像这样肥大的泥鳅,再钓上两条,便可大吃一顿,换换口味……”话方至此,突然目光一注,对那正欲向钓钩上摘取泥鳅的“瘦煞”焦桐,急急叫道:“二哥小心,这不像泥鳅,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瘦煞”焦桐也倏然警觉自己由潭中钓起之物,竟是一条通体纯黑的奇形小蛇! 他不由双眉一蹙,正待仔细注目之际,黑色小蛇业已咬断钓钩,落入潭中,水花一散,便自不见。 焦桐气得索性连钓杆也抛入潭内,向“笑煞”哈腾直摇头苦笑道:“我在这九回谷内,委实住烦了呢!” “笑煞”哈腾含笑点头答道:“恶水穷山,食用不便,哪个住得不烦? 但大哥一来因这九回谷地势太好,极为幽秘,二来最近发现武林人物暗中缀探,似对我你有所图谋,生恐万一带着孟红绡迁移之时,中途生变,才决定暂时在此久居,略观究竟,再定行止!啊笆萆贰苯雇┮⊥匪档溃骸捌涫荡蟾缥疵夤虑,凭我们‘娄山三煞’兄弟,在当世武林之内,怕着谁来?? 焦桐说到此处,左侧峰腰,突然起了一阵“咕拉拉,咕拉拉”的奇异鸟鸣,声音好不凄厉! “笑煞”哈腾蹙眉说道:“这是什么鸟儿?怎的叫得如此难听?” “瘦煞”焦桐目光微注左峰,尚未及答,却又听到那凄厉的鸟叫,逐渐变成一种水流花放、无限天机的奇妙音韵! 蓦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扭头向“笑煞”哈腾低声说道:“三弟小心,这怪声不是鸟鸣,似是人为?……”“笑煞”哈腾也已听出端倪,接口问道: “二哥,来人是不是‘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 “瘦煞”焦桐方一点头,耳中怪啸连声,已自左面峰腰驰下四头人熊,抬着一乘无帘软轿,轿中坐着一位霞披云裳、珠光宝气、三十左右的美貌宫妆少妇! 人熊脚程又快又稳,不多时便到切近,那宫妆少妇轻扶轿杆,飘身落地,四头人熊也就倏然停步! “笑煞”哈腾首先双拳一抱,哈哈笑道:“想不到在这乌蒙山中,幸会‘妙音公主’法驾!” 妙音公主目光微扫面前这“娄山三煞”中的二三两煞,含笑问道:“洪大兄为何不见?” “瘦煞”焦桐笑道:“我洪大哥尚在娄山,焦桐是与哈三弟闲游过此……” 妙音公主看他一眼,截断焦桐话头,摆手笑道:“焦二兄,以你这等身份,何必在真人面前说甚假话?” “瘦煞”焦桐脸上一烧,但仍向妙音公主问道:“请教公主,焦桐何言不实?” 妙音公主笑道:“洪大兄哪里是在娄山,分明就在这九回谷中,逼迫‘紫清玉女’孟红绡背诵‘荡魔宝录’!” “瘦煞”焦桐见对方业已洞悉秘密,知道无法再瞒,遂一面准备应变,一面蹙眉说道:“公主既知此事,意欲如何?” 妙音公主笑道:“因‘荡魔宝录’之内的”妙音神功‘中,有我想练已久、苦无真诀遵循的佛家’法华禅唱‘与道家’万妙清音‘,故想请焦二兄等分润分润,至于另一位与我同来的’烈火太岁‘,也只想略窥’大罗手‘奥秘而已!啊靶i贰惫腾接口问道:“与公主在苗疆齐名的‘烈火太岁’呼延炳也在此处??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呼延兄因性如烈火,容易与人闹僵,才由我出面来和焦二兄哈三兄等,商议商议。” 话音略顿,一指来路峰腰笑道:“‘烈火太岁’呼延炳兄,就在那边峰腰静候好音。” 妙音公主刚刚语毕,她所指左面峰腰便即有人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洪厉氏啸! “瘦煞”焦桐想不到“妙音公主”、“烈火太岁”等“苗疆双怪”居然合手齐来?不禁眉头略蹙!但经细一衡量,觉得以自己兄弟三人的功力,未必便惧对方,遂冷冰冰地哦了一声,答道:“倘若焦桐兄弟不肯把‘妙音神功’及‘大罗手’公开参研,公主与呼延太岁又待如何?” 妙音公主丝毫不以为忤地微笑道:“我早知焦二兄必然如此回答,却不愿彼此伤了和气,但请焦兄留些精神,应付其他强敌!” “瘦煞”焦桐听出妙音公主话意,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看中‘娄山三煞’兄弟的武林同道,竟还不少?” 妙音公主笑道:“我先向焦二兄贡献几桩消息再说,来人中有‘展翅飞龙’孔大腾……”“笑煞”哈腾哈哈笑道:“孔大腾腾不过我,他不能称得起‘强敌’二字!” 妙音公主又复说道:“孔大腾虽不强,但与他同来之人,却不算弱,是‘黑蛇教主’谢云之!” “笑煞”哈腾闻言恍然叫道:“焦二哥,怪不得你方才钓上来一条奇形黑蛇,原来谢云之那鬼头鬼脑的东西,也来暗打我们的主意!” “瘦煞”焦桐冷冷说道:“一个‘黑蛇教主’谢云之,吓不倒‘娄山三煞’!” 妙音公主笑道:“焦二兄不要放心过早,‘展翅飞龙’孔大腾与‘黑蛇教主’谢云之,只不过是多少拨人马的其中一拨而已!” “笑煞”哈腾笑道:“公主既有消息,怎不快讲,对我兄弟垂青的,还有哪些知名之士?” 妙音公主微微笑道:“北海‘青萍宫主人’为了此事,停开北海剑会,万里西来!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也派出了号称‘红男绿女’的‘火孩儿’邬赤、‘碧云娘’柳如烟,赶来这乌蒙山九回谷!” “瘦煞”焦桐听得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也为此事西来,不由眉头深皱,等妙音公主话完,脸上越发显出忧烦的神色问道:“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与‘翻天怪叟’庞千晓也要插手此事?”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荡魔宝录’中的‘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神功,谁不觊觎?常言道得好:”双拳不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焦二兄等功力再高,面对这多强敌,恐怕也将难于应付!啊笆萆贰苯雇┨完这番话后,知道来日难关重重,不敢与妙音公主、烈火太岁等“苗疆双怪”过份闹僵,遂换了一种较为缓和的语气,含笑说道:“既然如此,难道公主与呼延太岁不想抢在群雄未至之前,对我弟兄赐教?? 妙音公主笑道:“我们‘苗疆双怪’作事向来与人不同,三位尽管放手应付各方来敌,若难胜任,我与呼延太岁便即悄然而去,决不打扰!万一三位有所艰虞,需人为助之际,只要略加招呼,我与呼延太岁便当稍尽绵薄,但那时却请焦二兄等勿吝‘妙音神功’及‘大罗手’两种绝学,彼此公开研究!” “瘦煞”焦桐听对方所说入情入理,遂点头笑道:“焦桐兄弟便依公主高见,彼此一言为定!” 妙音公主颇为高兴地嫣然笑道:“焦二兄既已答允,则我与呼延太岁暂作旁观,适才潭水中已现黑蛇,‘黑蛇教主’谢云之及‘展翅飞龙’孔大腾,可能即将赶到?” 话完,即飘身纵上无帘软轿,仍由那四头人熊抬起,飞登峰腰,隐入丛丛草树之内! “瘦煞”焦桐目送妙音公主的身形消失后,顿时满面愁容地向“笑煞”哈腾蹙眉说道:“想不到风声泄漏得如此之快,对头一来这多,并还个个俱是绝世好手!我去禀告大哥,商量应付之策,三弟且隐身谷口守望,无论何人只要想妄进九回谷,你便给他一记‘三阴重掌’!” “笑煞”哈腾点头觅地隐身,“瘦煞”焦桐遂施展“缩骨神功”钻进谷口,往九回谷内自己兄弟所居的山洞疾驰而去。 这时“娄山三煞”中的老大“冷煞”洪飞,正与那位一身白衣、美绝天人的“紫清玉女”孟红绡,互相对坐,静静用功,忽听焦桐进洞,遂向孟红绡微笑说道:“孟姑娘,如今已满你我订约以来的一百八十三日,你应该告诉我们‘荡魔宝录’之上的第六十一个字了!” “紫清玉女”孟红绡妙目微开,用一种平和无比的眼光,看着“冷煞”应声答道:“荡魔宝录‘妙音神功篇’上的第六十一字是个危机重重的‘危’字!” “冷煞”洪飞方把这个“危”字记录在一本小小绢册之上,“瘦煞”焦桐已忍不住低声叫道:“大哥,且让孟姑娘独自略坐片刻,小弟有几件东西要请大哥过目!” “冷煞”洪飞最工心计,闻言便知有了蹊跷,遂跟随“瘦煞”焦桐走出洞来,蹙眉问道:“二弟怎的神色不对,莫非九回谷外已有敌人踪迹了么?” 焦桐哼了一声说道:“岂但已有敌人踪迹,我们如今的情况,恰好业已入孟红绡适才所说的那个‘危机重重’之内!” “冷煞”洪飞闻言一惊,焦桐遂将谷前巧遇“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之事,及所闻各情,向洪飞细说一遍。 洪飞听完,双眉深聚,细一寻思,向“瘦煞”焦桐说道:“焦二弟,你先往九回谷口,与哈三弟见机行事,合力御敌,我向孟红绡交代几句话儿,随后就到!” 焦桐领命驰去,洪飞遂又复走进山洞,对“紫清玉女”孟红绡含笑叫道: “孟姑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来我们之间的这场契约,恐怕无法完成了呢!” “紫清玉女”孟红绡因这半年多来,自己利用“娄山三煞”作为护法,静心参悟“荡魔宝录”之上所截的“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绝学,虽无机缘实验,却觉略有心得,闻言不禁讶然问道:“我们之间所订的契约有何阻碍?” “冷煞”洪飞遂把焦桐所告各事,一字不隐的向“紫清玉女”孟红绡复述一遍,说完摇头笑道:“洪飞兄弟一面既要顾及孟姑娘安危,一面要抵御那多强敌,岂非定遭毒手,哪里还能完成彼此所订的契约?” 孟红绡闻言,这才知道自己因恐“中条剑客”顾青枫突然发现自己失约失踪,过份担忧,而在以往居停之处所留的讯息,竟招来灾祸,引得武林中无数凶人均对自己眈眈虎视,咸欲得而甘心!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向“冷煞”洪飞微笑说道:“我们这半年多来,彼此合作尚佳,我倒有个法儿,可以使你们异姓昆仲三位,灭除后顾之忧,专心抵御来敌!” “冷煞”洪飞将信将疑问道:“孟姑娘有何高见?” 孟红绡含笑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非独门解药不救,而发作迟缓的剧烈毒物?” 洪飞诧然点头说道:“我们所炼‘三日断魂散’便是这种药物,孟姑娘要它何用?” 孟红绡伸手笑道:“你把这‘三日断魂散’给我一包!” “冷煞”洪飞猜不透孟红绡心意,眉头微蹙,但终于自身边取出一包“三日断魂散”来递过。 孟红绡接药在手,目光微注,又向“冷煞”洪飞问道:“这药既名‘三日断魂散’,是否服后三日方始发作?” 洪飞刚一点头,孟红绡已微启樱唇,把那包“三日断魂散”一倾而尽,神色从容地含笑说道:“这样一来,你们昆仲三位是否可以不必顾虑我乘隙脱逃,而专心抵御来敌!” “冷煞”洪飞向孟红绡双翘拇指,阴阴笑道:“孟姑娘,算有你的!这样一来‘娄山三煞’兄弟果无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与赶来乌蒙山九回谷的各派豪雄周旋一搏!但愿能如孟姑娘心意,在恶虎刁狼互相拼斗之下,落得个狼虎双绝!” 孟红绡摇头笑道:“你这位‘冷煞’太以多疑,将来必在‘多疑’二字之上,要吃大亏!你们纵然拼得狼虎双绝,对我有何好处我这已服‘三日断魂散’的非狼非虎之人,还不是一样同归于尽!”洪飞何等老奸巨滑?但如今却被“紫清玉女”孟红绡讥诮得有点难以为情!遂聊自解嘲地一阵哈哈笑道:“孟姑娘请在这洞口左近随意活动,洪飞要到九回谷口去看看究竟来了多少惊天动地的有名人物?” 这几句话说得丝毫不差,就在“冷煞”洪飞与“紫清玉女”孟红绡互相答话之间,九回谷前业已密布幢幢魔影! 那乌蒙山中已展开了狼争虎斗。 原来“瘦煞”焦桐向“冷煞”洪飞报讯以后,刚刚赶回九回谷口,在谷口隐身的“笑煞”哈腾远远便向他摇手作势,示意焦桐蹑足潜踪,不要发出声息! 焦桐见状,便知谷外有警,悄悄走到哈腾身畔,自石隙中往外看去,只见自己适才垂钓的潭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身高不及五尺,貌若婴孩,背着一只巨大的朱红葫芦,衣鞋一色大红,女的则年在三十一二,俏丽异常,穿着一套碧绿紧身劲装,连头上束发的丝巾也是绿色! “瘦煞”焦桐用内家“蚁语传声”功力,向“笑煞”哈腾耳边低低问道: “三弟,这一男一女,大概就是三元帮中号称‘红男绿女’的‘火孩儿’邬赤与‘碧云娘’柳如烟!” 哈腾也用“蚁语传声”点头答道:“正是他们,‘碧云娘’柳如烟并已命‘火孩儿’邬赤,在九回谷外的山石之上,以‘三离真火’烙了‘三元符令’!” 焦桐笑道:“既然如此,必有热闹可看,我们不到最后关头,不必出手,乐得省些气力!” 话方至此,九回谷外的“火孩儿”邬赤,忽然用鼻向天连嗅,冷哼一声说道: “柳夫人,我已闻得蛇腥,‘黑蛇教主’谢云之及‘展翅飞龙’孔大腾,可能即将到此,我们不如藏在一旁,看他们见了‘三元符令’以后,是否仍敢轻举妄动?” “碧云娘”柳如烟微一点头,两人身形略闪,全自隐入附近峰脚的丛林密树之内! 约莫盏茶时间过后,潭水中先起了一种奇异的声音,突从对岸出现了百余条乌黑小蛇,纷纷下水向九回谷入口这边,昂头而渡! 但在距离丈许,即将抵岸之际,群蛇却停止不动,前后参差相接,宛如在这片潭水之上,搭了一道长长蛇桥! 蛇桥刚刚搭好,对岸树影之中,连声怪笑,出现两人,一人是个高大魁梧、赤红脸膛的四十来岁壮汉,另外一人则是位身材矮瘦的黑袍道士! 两人走到潭边,微提真气,身形一飘,便自踏着群蛇高昂的蛇头,凌波而渡! 蛇桥走完,纵身上岸,黑袍道士口中响起一声奇异尖音,群蛇立即一齐沉入水中,隐去形迹! 赤红脸膛的魁梧壮汉,大声叫道:“‘娄山三煞’何在?‘黑蛇教主’谢云之与俺‘展翅飞龙’孔大腾特来拜访,请出一会!” 空山寂寂,哪有回音?“黑蛇教主”谢云之眉梢微挑,向“展翅飞龙”孔大腾哼了一声说道:“娄山三煞兄弟不愿见人,我手下的蛇儿却最爱钻洞,干脆命它们攻入九回谷就是!” 谢云之话音方了,孔大腾忽然手指九回谷口的一块崖石,眉头深蹙叫道: “谢教主,你看那块崖石之上的三个黑圆圈,是不是三元帮人物所留的‘三元符令’?” “黑蛇教主”谢云之目光注处,先颇一愕,但旋即狂笑说道:“孔兄认得不错,这品字形的三个焦黑圆圈,正是‘三元符令’!但不仅孔兄令妹下嫁‘翻天怪叟’庞千晓,彼此乃是姻亲,连谢云之也与三元帮中人物多半交好,既然不算外人,何必对其顾忌?……”谢云之话犹未了,耳边连声冷笑起处,一红一绿两条人影飘落当场,“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第二宠妾,“碧云娘”柳如烟发出一阵银铃脆笑说道:“我们三元帮的‘三元符令’一现,向来不分亲疏,从者是友,逆者是敌,谢教主与孔大哥难道竟不肯给我柳如烟留些情面吗?” 这几句话儿,软中带硬,硬中又复套有交情,弄得“展翅飞龙”孔大腾的那张红脸更加通红,无法作答! 还是“黑蛇教主”谢云之心计较工,向“碧云娘”柳如烟稽首为礼,含笑问道:“柳夫人为何在此留下‘三元符令’?” 柳如烟妙目复-,瞟了“黑蛇教主”谢云之一眼,摇头失笑说道:“谢教主倒真会明知故问,你问我为何留下‘三元符令’?柳如烟也要向你请教,我们好端端的怎会在这乌蒙山九回谷口凑巧相逢?” “黑蛇教主”谢云之在片刻之间,胸中成竹已定,闻言哦了一声,微笑说道: “原来柳夫人也是为了‘娄山三煞’才远降乌蒙!” 柳如烟听对方提到正题,遂目光微注“火孩儿”邬赤,示意他防备谢云之突然翻脸动手,然后缓缓问道:“彼此目的既同,‘紫清玉女’孟红绡只有一人,理应如何解决?” 谢云之目内神光一闪,哈哈笑道:“武林中对于这等纷争之事只有两种解决方法,一种胜者为强,另一种则是捷足先得!” 柳如烟知道这位“黑蛇教主”谢云之不仅所豢黑蛇凶毒绝伦,本人也极工心计,并有一身高明的武功,位列当世“十三名手”之一!遂戒备殊深地傲笑问道: “谢教主对于‘紫清玉女’孟红绡之事打算怎样处理?是胜者为强,还是捷足先得!” “黑蛇教主”谢云之光对崖石上的“三元符令”,看了一眼,然后目光略扫“碧云娘”柳如烟、“火孩儿”邬赤,含笑答道:“对手倘若换了交情不够的江湖人物,谢云之不揣鄙陋,难免要选择‘胜者为强’之策!但我与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兄既然是武林旧识,再加上柳夫人亲下乌蒙,自然另当别论! 柳夫人捷足先得,请自施为,谢云之料想‘娄山三煞’一闻三元帮威名,哪敢不乖乖献出孟红绡?贫道与孔大腾兄敬候柳夫人手到功成,再为祝贺的了!” 话完又复稽首为礼,竟与“展翅飞龙”孔大腾若无其事地走向一旁,静看“碧云娘”柳如烟及“火孩儿”邬赤怎样进入九回谷?或是设法逼令“娄山三煞” 出战! 柳如烟被谢云之的一番话儿僵得无法下台,不由心中暗骂这“黑蛇教主”太以老奸巨猾,表面谦和客气已极,骨子里即无殊驱使自己与“火孩儿”邬赤代他去打头阵! 心中虽然有气,但事既至此,欲罢不能,遂面对九回谷的入口,稍凝功力,提气叫道:“娄山三煞兄弟听真,三元帮人物在九回谷口,请出一会!” 藏身九回谷口之内的“瘦煞”焦桐及“笑煞”哈腾,哪肯就此应声?双双对看一眼,保持缄默! “黑蛇教主”谢云之见“碧云娘”柳如烟发话以后,九回谷内仍旧无人应声,遂发出一阵怪笑道:“‘娄山三煞’兄弟怎的光会学那缩头乌龟?须知柳夫人倘若一发雷霆,区区九回谷,岂不立成齑粉?” “碧云娘”柳如烟实在被这位“黑蛇教主”讽嘲得太觉难堪,暗地计算自己发现“苗疆双怪”,在乌蒙左近现身,而向三元帮总坛求助以来,已有相当时日,援兵理应即至!遂黛眉双剔,扭头向身旁的“火孩儿”邬赤沉声叫道:“邬香主,‘娄山三煞’既不出面?我们也犯不着冒险入谷搜寻,你且先给九回谷口,放上一把‘三离真火’再说!” “瘦煞”焦桐“笑煞”哈腾二人,深知“火孩儿”邬赤的“三离真火”威力极大,号称能够化石熔山,因恐受了误伤,正未决定是否应该挺身出见之际,“火孩儿”邬赤业已把身后所背的巨大火红葫芦取下,捧在手内! 就在此时,小潭左右两侧的峰腰之上突现人影,左面三条,身法均快,宛如电掣星驰般,疾闪而落! “碧云娘”柳如烟见有人来,遂命“火孩儿”邬赤暂缓发出“三离真火”,且等辨清来人是敌是友,再作定夺! 左面来人路近先到,是一位披发头陀及一位面如青蟹的高大道士! 这一僧一道,在柳如烟、邬赤及谢云之、孔大腾等眼内并不陌生,认出是“方外三凶”中的“催命头陀”与“勾魂道士”! 右面三条人影也到,正是三元帮来援人物,“黄衫红线”庞真真暨“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兄弟! “碧云娘”柳如烟见来援三人均是年轻后辈,不由微觉失望,双眉方自一蹙,庞真真何等冰雪聪明,业已看透她的心意,紧走几步,向柳如烟耳边低声说道: “二姨娘不要嫌我与‘和合双童’年轻艺弱,可知道我把爹爹‘翻天三宝’中的‘列缺神斧’及‘飘翔百剑’带来了么?” “碧云娘”柳如烟听说庞真真竟把“列缺神斧”及“飘翔百剑”带来了,顿觉宽心大放,精神一长,回头目注“催命头陀”、“勾魂道士”,冷然问道: “你们两位远来这乌蒙山九回谷,难道也想对‘荡魔宝录’之事插一腿么?” “催命头陀”与“勾魂道士”到后,虽然怯于三元帮的威势,但因本身也是当世武林中的一流人物,不便过份示弱,遂由“勾魂道士”含笑答道:“像‘荡魔宝录’这等罕世秘籍,凡属武林人物,谁不梦寐思求?贫道等来得难道有何不是?” “碧云娘”柳如烟伸手一指九回谷崖石上所烙“三元符令”,傲笑说道: “此事‘三元帮’捷足先得,谁若再想插手?谁便是三元帮中死敌!” “催命头陀”被“碧云娘”柳如烟这等高傲冷峻的神色刺激得有些忍受不住,厉声宣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愤然说道:“三元帮三字,难道真能震慑所有武林人物?” 这时“黑蛇教主”谢云之因见“三元帮”增援,感觉自己这边实力稍逊,遂想把“催命头陀”、“勾魂道士”拉拢过来,互相联手,以张声势,见状不愿双方立即闹僵,赶紧含笑叫道:“大师何必争先?且让孔夫人……”话方至此,“黄衫红线”庞真真突然缓步走出,戟指“催命头陀”,神情冷傲绝伦,哂然问道:“难道你对我三元帮的威名有些不服?” 原来庞真真一见这“方外双凶”,便想起他们在中条山火焚顾青枫书斋的强横霸道之事,再加上深知“催命头陀”与“勾魂道士”生平两手血腥,恶孽极重,遂思乘机加以诛戮,为世除害! 果然那位性如烈火的“催命头陀”忍受不住如此讥嘲,但他也深知三元帮人物的厉害,一面凝功戒备,一面狞声厉笑答道:“庞姑娘,就算我有些不服,又便如何?” 庞真真冷然一笑,回头向“碧云娘”柳如烟问道:“二姨娘,三元帮所订规例,对于藐视本帮威誉之人,应该如何处置?” “碧云娘”柳如烟知道“黄衫红线”庞真真一向心慈手软,今日突异寻常,不由微诧答道:“格杀无赦!” 庞真真闻言,翻手自背后取下一件奇形兵刃,解去外裹的红绫,原来是柄长约二尺六七、锋刃间毫无精芒的黝黑铁斧! “催命头陀”哪里认得这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翻天三宝”中最不轻用而威力最强的“列缺神斧”?不由摇头狂笑说道:“庞姑娘,你不要过份轻视天下无人,难道凭你这把斧头,便能杀得了我?” 庞真真一双冷电似的眼神,先行凝注“催命头陀”,然后看看手中的“列缺神斧”,废然一叹道:“若用这柄斧头杀你?委实玷污了我爹爹的心爱神物!” “催命头陀”气得一阵狞笑,目中暴射凶光,冷冷说道:“庞姑娘,我再给你盏茶光阴,好好想一个杀我之法!但是你若想不出来,我却不管你是‘翻天怪叟’庞帮主的独生爱女,也要超度你西归极乐!” 庞真真眼珠一转,微笑叫道:“你这‘催命头陀’,生平恶孽太重,大概冥冥中有无数冤魂催命,这‘超度’二字,倒提醒了我一条最适宜的杀你之法!” “催命头陀”此时杀心已起,拼闯大祸,暗把一身功力渐渐运聚右掌,准备不但一击立毙庞真真,并趁便向“碧云娘”柳如烟下手,闻言遂故意延缓时间,向庞真真狞笑问道:“你想出了什么最适宜的杀我之法?” 庞真真笑道:“你是和尚,自然应该火化!” 说到此处,突然神色一肃,高举手中的“列缺神斧”,向“火孩儿”邬赤高声叫道:“‘催命头陀’藐视三元帮威誉,我以‘列缺神斧’代替爹爹传令,邬香主速发‘三离真火’除去贼秃!” “贼秃”二字刚刚出口,一条轰轰烈烈、其亮如电的火龙,已自“火孩儿” 邬赤手中所捧的朱红葫芦之内,怒喷而出! “催命头陀”想不到对方这快便发难,躲闪不及,方自怒吼一声,全身已被烈焰红光密密罩没! “火孩儿”邬赤的“三离真火”虽是一喷即收,但“催命头陀”在这刹那之间,却已化成一团火球,惨叫连连,满地乱滚! 等“黑蛇教主”谢云之、“展翅飞龙”孔大腾及“勾魂道士”飘身赶到,业告无法抢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方外三凶”中的“催命头陀”,变成一段枯黑焦炭而已! 就在谢云之等满腔愤怒,而又有些怯于三元帮声威,不知究应如何措置才妥之际,左面峰腰,突然传出一阵洪烈无比的哈哈狂笑,宛如百万天鼓齐挝,震得远山近壑,一片“嗡嗡”回响! “黄衫红线”庞真真一闻笑声,便知是绝世高手所发,遂向“碧云娘”柳如烟低低问道:“二姨娘知不知道这发笑之人是哪一个?” “碧云娘”柳眉微蹙,看了“火孩儿”邬赤一眼,低声答道:“这是‘苗疆双怪’中‘烈火太岁’呼延炳生平有名的‘霹雳笑’!” 庞真真闻言目注左峰,果听那阵慑人狂笑收歇以后,便有一个粗暴的语音说道:“这一把‘三离真火’烧得我呼延炳意兴大发,那位会放火的红娃娃还有什么奇绝火技,不妨尽量施展,让我们瞻仰瞻仰!” 语音甫毕,峰腰飞落八头人熊,每四头人熊抬着一乘无帘软轿! 第一轿中,坐着云裳霞帔、满身宝气珠光的妙音公主! 第二乘轿中,则坐定那位“烈火太岁”呼延炳,身穿一件上绘九朵火焰的鲜红道袍,头上戴着一具特别制造的灯影金冠,冠中并燃着一朵熊熊火焰! 人熊奔走极速,刹那间便到面前,众人这才看清威震江湖、位列“十三名手” 的“苗疆双怪”的本来面目! 妙音公主满面春风,微微含笑,是位三十来岁的美貌宫妆少妇! “烈火太岁”呼延炳满头红发,面目狰狞,几乎与他身外抬的轿人熊长相有些仿佛! “黑蛇教主”谢云之看出“苗疆双怪”欲与三元帮人物作对,不由喜上眉梢,口中突发奇哨异声,隐在潭水中的百余条黑蛇一齐现身,宛如急箭离弦般窜上岸来,摆成了一个圆形蛇阵,将“碧云娘”柳如烟,“火孩儿”邬赤、“黄衫红线” 庞真真及“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兄弟围在其内! 庞真真虽遇强敌,毫不畏怯,目光一扫四外,神色自如地点头微笑说道: “这样才好,彼此全是五人,再也公平不过!你们虽然多了百余条黑蛇及八头人熊,但我带来我爹爹‘翻天三宝’中的‘列缺神斧’与‘飘翔百剑’,这些毒蛇凶兽,决难禁受!” 说完,把手中“列缺神斧”抛与“碧云娘”柳如烟,傲然叫道:“二姨娘,你且用这‘列缺神斧’给我掠阵,待我发出‘飘翔百剑’,先把四外那些看来讨厌已极的蛇儿扫数歼除,然后再与对方一一交手!” “和合双童”中的萧英闻言,赶紧把身后所背的扁长豹皮囊解下递过。 庞真真接囊在手,微凝“铁琵琶”指力,轻轻一划,囊口立时打开,现出上下三排,整整百口光带暗蓝的金翅小剑! “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翻天三宝”虽然极少使用,但武林中稍有头脸的人物多半闻名,知道各具奇异妙用,厉害无比! 如今“黄衫红线”庞真真一出声便欲用“飘翔百剑”,先杀身外蛇群,“黑蛇教主”谢云之不由冷笑连声,发话说道:“庞姑娘,你休要倚仗你爹爹的‘飘翔百剑’逞威,便是他亲身到此,也不敢对谢云之过于轻视!” 庞真真冷笑一声,方待答话,那位“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却迸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向庞真真问道:“庞姑娘,你们三元帮这五位人物之中,由谁作主?” 庞真真玉颊微红,向“碧云娘”柳如烟低声说道:“二姨娘,你去与这妙音公主答话。” “碧云娘”柳如烟含笑点头,目注妙音公主问道:“妙音公主有何高论?” 妙音公主笑道:“彼此既然在这乌蒙山九回谷外相遇,目的定然相同,如今‘娄山三煞’尚未出头,便先互起争斗,是否自损实力,太以不智?” 藏身九回谷口以内,向外窥看的“瘦煞”焦桐、“笑煞”哈腾,见三元帮人物欲与“黑蛇教主”谢云之等互相争斗,正自暗中高兴之际,忽听妙音公主似乎意欲发话解围,不由双双眉头紧蹙,对看一眼! “瘦煞”焦桐仍以“蚁语传声”功力向“笑煞”哈腾说道:“妙音公主曾与我们约定在急难之时出手相助,怎的如今又调停起对方之间的矛盾来了?” “笑煞”哈腾微微摇手,向外一指,只听“碧云娘”柳如烟应声问道:“听公主言中之意,难道要三元帮袖手而去?” 妙音公主笑道:“柳夫人,你错会我的意思了,我何尝要三元帮袖手而去? 只觉得目前遽起纷争,彼此无益,不如找寻一种公平折衷的方法……”“碧云娘” 柳如烟接口笑道:“三元帮中人物愿闻公主妙策。” 妙音公主笑道:“这种办法既极合理,又极简单,就是把人手时间分开,不许互相干扰,你们三元帮人物算是一拨,我与呼延太岁,算是一拨……”“勾魂道士”因目前自己势力单薄,只好暂忍“催命头陀”惨死的仇火,怒视“火孩儿” 邬赤几眼,插口叫道:“我与谢教主、孔大腾兄算是一拨。”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眼前共是三拨人手,每拨一日,各凭本领进攻,岂非再也公平不过?” “碧云娘”柳如烟点头说道:“这种办法,公平倒颇公平,但先后次序,却恐不便规定!” 妙音公主笑道:“先后次序方面,则更好安排,三元帮威震江湖,人多势众,又复先行在此烙了‘三元符令’,第一日便让你们占先,谢教主等次之,我与呼延太岁,则敬接末阵,倘若彼此均不能在当日得手,则必须等到第四日上,再复轮流向九回谷内进攻!” “碧云娘”柳如烟想了一想,目光微扫群雄,发话说道:“我们一言为定!” “黑蛇教主”谢云之听罢冷笑道:“彼此均在江湖中略具微名,谁也不是言而无信,覆雨翻云之辈!” “火孩儿”邬赤竟在一旁插口叫道:“既已一言为定,则三元帮以外人物,应该赶快退出这九回谷口一带。” “烈火太岁”呼延炳自随妙音公主出现以后,始终一言未发,如今却用冷森森的目光凝注“火孩儿”邬赤,怪笑几声说道:“红娃娃……”“红娃娃”三字甫出,妙音公主便即向他含笑摇手叫道:“呼延太岁,如今大家且把整个心力用来对付‘娄山三煞’,何必另生闲气?且请暂忍技痒,改日再与这位邬朋友观摩比较彼此同擅的‘烈火神功’,目前我们确实应该如约退出这九回谷口左近才是!” 话完,玉手一挥,八头人熊便又抬着那两乘无帘软轿,向左面峰腰疾驰而去! “苗疆双怪”一走,“黑蛇教主”谢云之也带着他所豢的黑蛇及“展翅飞龙” 孔大腾、“勾魂道士”悄悄退去,九回谷口遂只剩下三元帮老少五人,暨“催命头陀”那具烧成枯炭一般的短短的焦黑尸体! “碧云娘”柳如烟目送两拨人身形消失以后,向“火孩儿”邬赤低声说道: “邬香主,那位‘烈火太岁’呼延炳,大概因你与他同擅‘烈火神功’,以致大动凶心,异日万一若与其狭路相逢,却必须庞真真看了萧英一眼,却向”碧云娘“柳如烟笑道:”二姨娘,你我是不是如今便攻进九回谷中?““碧云娘”柳如烟伸手一指“九回谷”出口之处,蹙眉答道:“九回谷天生绝险,我们要想攻入此谷,只怕还要费番手脚?” 说到此处,目注“火孩儿”邬赤叫道:“邬香主,你且再放一把‘三离真火’,将九回谷口的松萝藤蔓之属,一齐烧掉!” “火孩儿”邬赤立如令施为,那藏在谷口内的“瘦煞”焦桐、“笑煞”哈腾,既恐受了“三离真火”误伤,又需将外间的情势报知“冷煞”洪飞,互商对付三元帮人物之策,遂均悄无声息地退去。 庞真真等九回谷入口处的松萝藤蔓一齐烧去以后,仔细看了几眼,向“碧云娘”柳如烟笑道:“这入谷之处虽小,但我们五人,都会‘缩骨神功’……”柳如烟不等庞真真话完,便即失笑道:“‘娄山三煞’不但武功极高,并还是以暗对明,隐身谷内!万一乘我们施展‘缩骨神功’入谷之际,突加算计,岂非无法还手,宛若瓮中之鳖?” 庞真真闻言秀眉微聚问道:“二姨娘既然这等说法,是否另有破敌妙计?” 柳如烟笑道:“我并无妙计,只有笨策,要想利用这柄无坚不轻-,一式” 雁落平沙“,美妙绝伦地飘坠庞真真身侧! 只见劲急无伦的掌风过处,轰隆巨响,裂石纷飞,九回谷的入口石隙,顿时放大了一倍左右! “碧云娘”柳如烟以一种冷峻语音叫道:“九回谷口已开,‘娄山三煞’兄弟为何还不出谷?” 她这几句话又算白问,九回谷内仍是静悄悄、暗沉沉、阴森森的,哪有丝毫回响? 柳如烟怫然蕴怒,双掌护胸,一式“神龙御风”,凌空横跃五丈,当先纵进九回谷口! “黄衫红线”庞真真,“火孩儿”邬赤,“和合双童”萧英、萧俊,也均随在“碧云娘”柳如烟身后,一齐闯进九回谷内! 谷中悄然无人,所见到的只是夹立高峰,及极为狭隘、极为曲折迂回的森森谷径! 如此险恶的环境之中,又复隐藏了“娄山三煞”那等凶人,委实令人有些步步惊魂,感觉到危机四伏! 行约一盏茶时,不但毫未见人,且仿佛始终转来转去的,为迂回谷径所迷,未曾进入多远。 “碧云娘”柳如烟止步提气,运用“传音入密”神功叫道:“‘娄山三煞’听真,我等已入九回谷,你们再若藏头藏尾,不敢露面,哪里还能算是位列当今武林‘十三名手’之中的有数人物?” 语音方落,回响未绝之下,蓦地连声厉笑,摄人心魄,突起当空,就在丈许前嵯峨森列的大堆怪石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三人,全是一身黑衣,衣上并用银色细线绣出一根根的骷髅骨骼! “碧云娘”柳如烟见“娄山三煞”一齐现身,不敢怠慢,一面向“黄衫红线” 庞真真、“火孩儿”邬赤及“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兄弟等示意戒备,一面含笑问道:“三位可知柳如烟的来意么?” “笑煞”哈腾一阵哈哈怪笑道:“三元帮倚势胡为,巧取豪夺,来意不问可知,无非为了那上载‘妙音神功’,‘大罗手’及‘摩诃剑法’的‘荡魔宝录’!” “火孩儿”邬赤见“笑煞”哈腾对三元帮出言不逊,冷哼一声,正待发作,柳如烟却又继续笑道:“三位既知三元帮来意,可肯将这三种神功公诸同好?” “冷煞”洪飞皮笑肉不笑地冷冷说道:“这事还不容易?‘紫清玉女’孟红绡就在九回谷,你们把她带走,加以逼问便可如愿!” “碧云娘”柳如烟秀眉微剔,目注“冷煞”洪飞,问道:“洪大先生,听你语中之意,莫非彼此定欲干戈相见?” “冷煞”洪飞阴恻恻答道:“‘娄山三煞’兄弟为了‘紫清玉女’孟红绡业已费却不少心血,你们既想来捡现成,多少总得留下几手令人慑服的武林绝艺!” 柳如烟闻言,冷然一笑,说道:“洪大先生,俗语云:”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如今为了这’荡魔宝录‘,武林强手云集乌蒙,三元帮不过是多少拨人物的其中一拨而已,其他尚有’黑蛇教主‘谢云之,’展翅飞龙‘孔大腾,’方外三凶‘内的勾魂道士,’苗疆双怪‘妙音公主及’烈火太岁‘呼延炳……““瘦煞” 焦桐一旁接说道:“这些来的人物,我兄弟比你清楚,你还漏说了一位厉害脚色,就是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 “碧云娘”柳如烟确实不知“海天剑圣”展青萍也欲插手此事,闻言虽自心中微愕,但仍不露神色地继续笑说道:“三位既知形势这等险恶,何不将孟红绡带往三元帮中,彼此一同参究,岂不稳妥?” “冷煞”洪飞摇头说道:“我与柳夫人的看法不同。” 柳如烟问道:“怎样不同?” “冷煞”洪飞脸上浮现一种阴毒冷傲的笑容说道:“你认为武林高手云集乌蒙是形势险恶,但洪飞兄弟却认为是彼此切磋技艺的大好良机!” 柳如烟知道无法用言语打动对方,遂冷笑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洪大兄等不但与三元帮无缘,并已病入膏盲,无药可救……”“瘦煞”焦桐狂笑说道:“我兄弟既已病入膏盲,无药可救,何妨便请你们这些以佛自居的三元帮高手,超度超度!” 柳如烟脸色一沉,冷冷问道:“我们怎样动手?” “冷煞”洪飞目光微扫对方,傲笑道:“‘娄山三煞’既是兄弟三人,即以三阵为限,你们若能得胜两阵,便尽管把‘紫清玉女’孟红绡带走!” 柳如烟方一沉吟,“冷煞”洪飞又复哂然说道:“再不然你们倚仗人多,便来上一场混战也好!” 柳如烟知道“娄山三煞”恃技骄狂,除了把自己认成劲敌以外,根本未将“黄衫红线”、“火孩儿”等看在眼内!不由心中暗骂无知狂徒,岂但邬赤的各种随身火器威力无边!庞真真所携“列缺神斧”、“飘翔百剑”妙用无穷!便连“和合双童”萧英萧俊两个娃儿,也因久随丈夫,得有真传,非同小可! 遂目注“冷煞”洪飞,微笑说道:“三元帮虽然势众,但从不肯倚众欺人,我们便以三阵定输赢,你们谁先出阵?” “笑煞”哈腾应声走出,向“碧云娘”柳如烟哈哈笑道:“柳夫人是亲自下场,还是派哪位高手令哈腾见识见识三元帮人物的罕世绝学!” 柳如烟一看“火孩儿”邬赤,微笑说道:“邬香主,‘娄山三煞’个个都是位列当世武林‘十三名手’中之高人,绝艺神功,非同小可,你且下场向这位哈三先生讨教,兵刃掌法,暗器玄功,随意施展,百无禁忌!” “火孩儿”邬赤点头会意,领命出场,“笑煞”哈腾浓眉微剔,向“碧云娘” 柳如烟哈哈笑道:“柳夫人不必暗以言语提醒邬香主,他那些随身火器,无妨尽量施展,哈腾虽然不才,大概尚不致像‘方外三凶’中的‘催命头陀’,惨被烧成一段焦炭!” 第三章 海天剑圣 “娄山三煞”中的“笑煞”哈腾话完,在所着骷髅衣内,取出一根百炼精钢所铸的白骨杖,及一柄尺许周围的圆形铁扇! “娄山三煞”啸傲江湖,从来少动兵刃,如今一经取出,不由得庞真真等人齐加注目,只见“笑煞”哈腾所用的“白骨杖”共分两截,每截长约一尺四五,中以钢环衔接,形若人骨,粗如鸭卵! 那柄圆形铁扇,则径约一尺二三,四周锋刃极薄,仿佛就是一柄奇形短斧! “火孩儿”邬赤见对方这两件兵刃形式奇特,知道必其厉害,遂赶紧把自己所用的“烈火乾坤圈”及“短柄蛇焰矛”取出,他这两件兵刃,也与“笑煞”哈腾的一杖一扇同样不载于“兵器谱”中,均系自出心裁打造! “烈火乾坤圈”是只上有把手的盈尺锯齿钢圈,但有三枚锯齿中通小孔,只要按动把手暗簧,便会突自孔中喷出烈火! “短柄蛇焰矛”则长仅二尺一二,矛尖形状如蛇,不但蛇口可喷毒焰,连那一蓬精钢细丝所作的血挡也可化为无数钢针,在对面动手之间,用内家暗劲抖得飞出伤敌! “笑煞”哈腾左手持扇,右手持杖,“火孩儿”邬赤则左手持圈,右手持矛,相距五尺左右,巍然对立! 他们一个知道对方是位列当世武林“十三名手”的绝代凶人,一个知道对方以“火”成名,全身几乎无物不蕴烈火,遂均抱元守一,静气凝神,谁也不敢丝毫怠慢! 巍然相持片刻,“笑煞”哈腾艺高胆大,哈哈一笑,身形欺进三尺,左手铁扇微挥,照准“火孩儿”邬赤的面门,一扇扇去! “火孩儿”邬赤因自己兵刃中妙用无穷,也恐对方铁扇以内有甚花样? 遂不肯贸然接架,足下微滑,拧身右旋,“烈火乾坤圈”就势招化“力划鸿沟”,向“笑煞”哈腾腰胯之间斜斜划落! “笑煞”哈腾是当世武林中一流人物,眼力何等高明?见“火孩儿”邬赤闪避之间极有分寸,出手还招又极轻灵迅疾,便知无怪“翻天怪叟”庞千晓派遣此人与“碧云娘”柳如烟同来,这位“火孩儿”邬赤除了一身火器威力极强以外,在真实武功方面亦有精纯造诣! 眼看“烈火乾坤圈”已将划到腰际,“笑煞”哈腾突然微退半步,手中白骨杖往上一穿,连人飞起两丈来高,吸气转身,掉头猛扑,左手铁扇化成冷森森一片玄云,右手白骨杖则化成千条杖影,威势之强,几乎把“火孩儿”邬赤立足处的丈许周围,一齐笼罩在内! “火孩儿”邬赤见对方施展内家极上乘的“飞鹰身法”扑击自己,知道难于应付,遂身形微仰,装出欲用“巧看天河”、“金鲤逆游”的身法向后脱身,实则身形一仰一躬,足尖用劲,反而迎着“笑煞”哈腾,宛加急箭离弦似的,斜穿而上! 果然“笑煞”哈腾在“火孩儿”邬赤身形微仰之际,便即一声得意厉笑,算准对方后退远近,真气微提,运用绝顶轻功“凌空虚度”,硬把身形在空中横移八尺,欲乘“火孩儿”邬赤倒纵而出,将落地而未落地的刹那之间,集中全力,猛下辣手,将其一击而毙! 倘若“火孩儿”邬赤真用“巧看天河”、“金鲤逆游”身法,则委实难逃此劫,但如今却恰好于“笑煞,哈腾施展”凌空虚渡“神功,在半空横移身形之时,险煞人的自白骨杖端之下斜穿而过! 等到“笑煞”哈腾变式再扑,“火孩儿”邬赤业已暂脱危机,把“短柄蛇焰矛”、“烈火乾坤圈”展尽精微,与对方互相狠斗! 但因他真实武功方面毕竟略逊“笑煞”哈腾,三四十个照面尚可支持,一到了五十合以上,便被哈腾圈在一片寒风杖影之内! “黄衫红线”庞真真见“火孩儿”邬赤已落下风,遂向“碧云娘”柳如烟低声问道:“二姨娘,邬香主力难敌人,为什么还不施展他的拿手火技?” 柳如烟看她一眼,微笑低声答道:“真真,你江湖阅历毕竟还浅,邬香主以火成名,‘笑煞’哈腾定然对他戒意极深,甚或想有克制之法,过早施展,必告无功!如今他败象已呈,对方骄气已盛,防范之心也就自然稍疏,他大概也就快出手了。” 语音方了,“火孩儿”邬赤果已趁着闪避“笑煞”哈腾的白骨杖风,身躯接连两旋,左手“烈火乾坤圈”用阴把反手向后一撩,并按动把手机簧,自那三枚中空的锯齿之中,喷出三缕银色火焰! 这三缕银色火焰,他自知因对手太强,必难奏效,故而只是惑乱“笑煞”哈腾的心神,实则想用“短柄蛇焰矛”上的“钢丝血挡”克敌致胜! 果然“笑煞”哈腾因曾目睹“方外三凶”中的“催命头陀”被“火孩儿”邬赤发出“三离真火”,烧成焦炭,对他戒备颇深,银色火焰方自“烈火乾坤圈” 锯齿之内往外一喷,哈腾左手圆形铁扇便即凝劲猛扇,扇出一股罡风,封住那三缕不知是否含有剧毒,抑或另具其他妙用的银色火焰! “火孩儿”邬赤此时仍不使用“钢丝血挡”,只将右手“短柄蛇焰矛”一拍,自那状如蛇头的矛尖之中,喷出一股暗绿毒火! “笑煞”哈腾对于这些烈火暗器委实头疼,既不敢挡,又不便躲,眉峰微聚之下,照准那股射向自己面门的暗绿毒火,潜运神功,张嘴喷出一口内家真气! 这口内家真气,果然喷得那股暗蓝毒火四散分飞,但“火孩儿”邬赤却把握了极好机会,凝聚真力,猛抖“短柄蛇焰矛”,矛上的“钢丝血挡”立化成一大片赤红飞针,齐往“笑煞”哈腾上半身密射而出! 哈腾左手挥扇御火,口中凝劲喷气之下,又遭遇这等意外的奇袭,饶他久闯江湖,多经阵仗,也未免有些心惊意乱,手足无措! 但他毕竟位列当世武林“十三名手”,一身武学超异凡流,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面丹田提气,功聚上身,一面抛却右手白骨杖,凝集十二成掌力,觑准“火孩儿”邬赤那片“钢丝血挡”所化的红云,怒劈而出! 这一掌是“笑煞”哈腾惊怒交集以下,全力劈出,威力岂同小可?不仅将那片钢丝血挡所化的红云震得飞散无踪,并把红云以后的“火孩儿”邬赤,震得“腾腾腾”倒退三步,心头狂跳,右臂奇酸,连“短柄蛇焰矛”均攒不住手,坠落在地! 但“钢丝血挡”为数太多,距离又近,任凭他“笑煞”哈腾功力再高,也无法将其全部震飞,左右肩头及右肋之下,一连伤了四处,入肉破衣,涔涔见血! “冷煞”洪飞见状,向“碧云娘”柳如烟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柳夫人,这第一阵算是谁胜谁败?” “碧云娘”柳如烟应声答道:“哈三兄受伤见血,邬香主兵刃脱手,彼此就算秋色平分,洪大兄认为公道否?” “冷煞”洪飞点头说道:“好好好,第一阵就算秋色平分,第二阵洪飞想向柳夫人请教请教!” “碧云娘”柳如烟含笑问道:“洪大兄是要与我比赛玄功?还是较量兵刃掌力?” “冷煞”洪飞想了一想答道:“我们也像方才那样混合施为,百无禁忌便了!” “碧云娘”柳如烟知道“冷煞”洪飞练有一种“冷毒搜魂掌”,及七根歹毒无比的“冷光针”,因而才赢得“冷煞”之名,功力极高,心机又妙,是个极难应付的强硬对手!遂丝毫不敢托大怠慢,向“黄衫红线”庞真真说道:“真真,你把‘列缺神斧’交我一用!” 庞真真知道这是一阵惨烈恶斗,遂不但递过“列缺神斧”,并向“碧云娘” 柳如烟低声进言道:“二姨娘,‘冷煞’洪飞那七根妙用无穷,歹毒无比的‘冷光针’,驰誉武林甚久,你何不索性施展‘飘翔百剑’……”话方至此,忽见“娄山三煞”脸上神情有异,柳如烟、庞真真不禁微诧,正待发话喝问之际,九回谷深处突有一种奇异声息传出! “笑煞”哈腾首先向“碧云娘”柳如烟愤然喝道:“三元帮人物怎的如此无耻,一面借词与我弟兄比斗,一面却派人暗入九回谷深处,企图把‘紫清玉女’孟红绡偷偷劫走?” “碧云娘”柳如烟冷哼一声,方欲反唇相讥,“瘦煞”焦桐已向“笑煞”哈腾摇头道:“哈三弟,不要错怪对方,九回谷四周,俱是峭拔百仞的壁立高峰,除了这一线回旋谷以外,根本无路可通,竟会突有变动,委实不可思议,我们何必在此争吵,应该赶去一看究竟!”说到此处,转向“碧云娘”柳如烟阴阴笑道: “那位‘紫清玉女’孟红绡,便是一册活的‘荡魔宝录’,对于你我均有莫大关联,柳夫人何不率领手下一同前去察看察看?” 话完,“娄山三煞”首先展开绝世身法,向九回谷深处疾驰,“碧云娘”柳如烟等,亦均紧随在后! 十来个回旋过去,突然听得前方有飞鸟“啪啪”振翼之声,“冷煞”洪飞暗叫一声:“不好!”真气提处,足下加速,又复绕过两个回旋,到了“紫清玉女” 孟红绡所居的洞口,只见一只似鹰非鹰、似雕非雕的绝大黑色异鸟,业已冲天飞起二三十丈,鸟背上坐着一位彩衣宫妆女子,手中捧抱“紫清玉女”孟红绡,孟红绡软绵绵的毫不抗拒,仿佛已被对方点了晕穴? “冷煞”洪飞忙以真气传声,仰头叫道:“来人听真,孟红绡已服‘三日断魂散’,非我独门解药不救,你将她劫去也是徒然,赶快回来,我们商议商议互惠之策!” 黑色异鸟背上的彩衣宫妆女子,对“冷煞”洪飞说的话宛若未闻,举手轻拍鸟颈,黑鸟两翼连扇,飞行更速,刹那间便自越过高峰,没入云中,不见踪影! “冷煞”洪飞气得连连顿足,足下山石一片裂响。 “碧云娘”柳如烟也惋惜不已地叹息问道:“洪大兄,‘紫清玉女’孟红绡竟真个服了你以十三种奇毒药物合制的‘三日断魂散’么?” “冷煞”洪飞目中凶光怒射,咬牙答道:“若不是你们这群东西闻风起意,来此一闹,孟红绡怎会被人劫走?如今只要‘三日断魂散’的药力发作,‘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奇学,便将永成武林绝响!” 庞真真因太以痴恋“中条剑客”顾青枫,且心性良善,故对自己枫哥哥的另一位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的安危亦极关怀,闻言颇为惊心,但仍带几分希冀地,接口说道:“那乘骑怪鸟来的彩衣宫妆女子既把孟红绡劫走,又不理你警告之言,也许她有甚罕世灵药,足以解除‘三日断魂散’所蕴的毒力?” “冷煞”洪飞冷笑摇头说道:“那‘三日断魂散’是我用十三种奇药配成,对方便有千岁灵芥,也无法救得孟红绡一条性命!” “瘦煞”焦桐眉峰深聚说道:“大哥,事已至此,我们不必乱作无谓争论,似应先查出对方来历,再行设法!” 在场八人之内,多半均是久走江湖、见闻极广之人,但却均猜测不透那乘骑黑色异鸟,自天飞降,劫走“紫清玉女”孟红绡的彩衣宫妆女子,究竟是何路数? 庞真真听得“三日断魂散”别无解药,不禁颇替“紫清玉女”孟红绡担忧难过,芳心一惨,螓首微低,忽然瞥见孟红绡所居洞口左角,有一座高约寸许的金色门楼,遂讶声叫道:“那座小小金色门楼,是不是来人所留的表记?” “瘦煞”焦桐目光微注,纵身取到手中细看,这金色门楼的横楣之下,悬着十三只白色圆环,楣上并镌有“万劫门”三个篆书小字,“万”字作朱红,“劫门”二字则仍为本色! 焦桐仔细看完,向“冷煞”洪飞讶然叫道:“大哥,这‘万劫门’三字,你可曾听人说过,是何来历?” “冷煞”洪飞眉头深蹙,方自寻思,突如电掣云飘般的,自九回谷外驰来一条人影。 “火孩儿”邬赤一声厉喝:“来者何人?竟敢妄闯九回谷!” 来人闻言收势,身形一现,是位神采飘逸、肩插长剑的清癯白衣老人,他目注“火孩儿”邬赤,微笑问道:“尊驾大概是三元帮的‘火孩儿’邬香主,这发话之意,难道就不许我展青萍进入九回谷么?” “碧云娘”柳如烟见来人是武林“十三名手”中的杰出人物,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知道丈夫“翻天怪叟”庞千晓,因不服对方外号“海天剑圣”四字,曾数次偕同三元帮的首席护法,剑术极好的铁剑真人参与“北海剑会”,但空自展尽绝学,始终未能胜得展青萍半招,可知此人厉害无比,招惹不得,遂赶紧含笑说道:“青萍宫主人休要误会,只因九回谷外想与‘娄山三煞’打交道的武林同道太多,遂由‘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分配逐日进谷!今日轮属三元帮,邬香主才在未曾辨清展大侠身份之前,发话查问。” “海天剑圣”展青萍静静听完后,脸上那种微含不悦的神色遂消,向“碧云娘”柳如烟笑道:“一来我不知道妙音公主议定分批逐日进谷之事,二来因遥见那只黑鸟自谷中飞起,料想可能有变,才赶紧……”“冷煞”洪飞听出“海天剑圣”展青萍的语意,不等他话完,便向这位北海青萍宫主人问道:“展兄认识那只黑鸟?”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说道:“那只黑鸟名为‘墨羽神鹫’,来自‘万劫魔宫’之内!” “冷煞”洪飞取过焦桐手中的金色门楼,递与“海天剑圣”展青萍观看,并皱眉问道:“展兄所谓的‘万劫魔宫’,是否与这‘万劫门’颇有关系?” “海天剑圣”展青萍应声答道:“万劫魔宫建筑在野人山百丈坪,‘万劫门’就在魔宫之前,这种当作表记使用、具体而微的‘小万劫门’,我也见过一次……”说到此处,忽然瞥见“万劫门”三个篆书小字之内,“万”字业已漆成朱红,不禁讶然说道:“我所见的另一座‘小万劫门’,门楣上字迹尚系本色,如今这座的第一字却业已漆成朱红,难道‘万劫魔宫’的弟子真有偌大神通,把那三样绝世难寻之物,找到一样了么?” “娄山三煞”与“碧云娘”柳如烟等,听得全自茫然,遂一齐向“海天剑圣” 展青萍请教有关“万劫门”之事! 展青萍把自己所知细述一遍,内容与三元帮护法“瞽目诸葛”苗平向“媚香仙子”孔凌霄所报的大致相同,说完一指那金色门楼上的朱红“万”字笑道: “如今这‘万’字业已漆成鲜红,岂非表承‘万劫魔宫”弟子已将’千年鹤顶红‘、’九叶紫芝汁‘或是’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找到一样了么?““冷煞”洪飞厉笑说道:“我倒希望他赶紧把‘万劫门’三字完全漆红,早点举行那钞万劫大会’!” “海天剑圣”展青萍这时已知“紫清玉女”孟红绡被劫,遂摇头笑道:“洪兄莫急,你我这颗项上人头,早就被对方预先编列悬挂在‘万劫门’楣的十三白骨圆环之内,哪怕‘万劫魔宫’主人到时不来邀请?倒是如今因‘紫清玉女’孟红绡业已被掳,又服了无药可救的‘三日断魂散’,则‘荡魔宝录’一事顿成云散烟消,展青萍先行告退,并向九回谷外的‘苗疆双怪’、‘黑蛇教主’等人说明情形,请他们各自散去,好好准备应付那场不知将在何时召开,但必凶险无伦的‘万劫大会’!” 话完,向“娄山三煞”及“碧云娘”柳如烟等人微一含笑点头,身形略闪,便即平飘六七丈远,隐入回旋谷径! “海天剑圣”展青萍一走,“碧云娘”柳如烟也率领庞真真等退出九回谷,庞真真边行边自愁眉深锁说道:“我们这次劳师动众的千里远来,却弄得无功而返,岂非大为扫兴?” “碧云娘”柳如烟笑道:“真真何必扫兴?我们这次虽然未能掳得‘紫清玉女’孟红绡,但却使‘荡魔宝录’成为绝响,从此任何人也无法再参研‘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奇学,岂非也可算是消极收获?” 庞真真忽然想起自己的意中人“中条剑客”顾青枫,既知孟红绡落入“娄山三煞”之手,必然会打探消息,尽力追寻,遂向“碧云娘”柳如烟笑道:“二姨娘,你带领邬香主及萧氏兄弟回帮交令好了,我暂时不想回九疑山去!” “碧云娘”柳如烟含笑问道:“你不回九疑山,要去哪里?” 庞真真眼珠微转,设辞答道:“我好久未去云南,想就便一游滇池洱海、金马碧鸡之胜!” “碧云娘”柳如烟看她两眼,正色说道:“游赏滇池洱海、金马碧鸡,原自无妨,但千万不可跑到‘海天剑圣’展青萍所说的野人山百丈坪去!” 庞真真失笑说道:“二姨娘真是想入非非,野人山百丈坪那座‘万劫门’楣下的十三个白骨圆环,是准备用来悬挂‘十三名手’的首级,可见对方是何等高明,我怎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跑去自蹈危机,送入虎口?““碧云娘”柳如烟笑道:“你明白就好……”语音微顿,想了一想,忽把那柄“列缺神斧”,递与庞真真,含笑又道:“如今江湖多事,奇人迭出,险厄难防,我把‘飘翔百剑’带回交你爹爹,这柄‘列缺神斧’你且留在身旁,万一遭逢劲敌,当有大用!” 庞真真欣然接过,“碧云娘”柳如烟遂率领“火孩儿”邬赤、“和合双童” 萧英萧俊,回转三元帮,庞真真则仍在乌蒙山左近闲游,希望自己的枫哥哥能够闻讯赶到,彼此见面! 这时,“苗疆双怪”及“黑蛇教主”谢云之等,已因听得“海天剑圣”展青萍叙述九回谷内情形,知道希望已绝,纷纷散去! “娄山三煞”兄弟也满怀愤怒,嗒然若失地回转娄山,这几乎引起武林剧斗、酿成浩劫的九回谷前,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但在那班武林群雄踪迹消失以后,却自九回谷右侧峰腰飞落一位白衣老人,慢慢走到谷口,寻块平坦青石,曲肱高卧!仿佛若有所待? 这位白衣老人,便是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 展青萍在大石上小睡了约莫两个时辰,高空忽然传来几声鸟鸣,似乎落向九回谷深处? 展青萍面含微笑,清啸一声,果见带走“紫清玉女”孟红绡的那只黑色异鸟“墨羽神鹫”,自九回谷中缓缓飞出! 但如今鸟背上坐的不是彩衣宫妆女子,而是一位彩衣少年,少年手中照样捧抱一人,也不是“紫清玉女”盂红绡,而是一位青衫秀士! 彩衣少年瞥见在石上高卧的“海天剑圣”展青萍,遂招呼那只“墨羽神鹫” 往下降落。 离地尚有五六丈高,这彩衣少年便即手捧神志昏迷的青衫秀士,飘然纵落,身法美妙轻灵,确属武林罕见! 但那位“海天剑圣”展青萍却丝毫不为对方的声势所夺,依然在石上动都不动地高卧如故。 彩衣少年也似为展青萍的镇静神情及出尘风采所惊,寻块大石放下手捧的青衫秀士,回身发话问道:“石上所卧,是否‘娄山三煞’之一?” “海天剑圣”展青萍一听,便知对方江湖阅历太浅,遂冷冷一笑,反向彩衣少年问道:“你是不是野人山百丈坪‘万劫魔宫’的弟子,来找‘娄山三煞’索犬三日断魂散’的独门解药?” 彩衣少年闻言一惊,目注“海天剑圣”展青萍狂笑说道:“你以为孟红绡若无‘三日断魂散’的独门解药,便会死么?” 展青萍虽已听出对方语意,但却故意再试探性的点头笑道:“三日断魂散是以十三种奇毒药物配制而成,除了‘娄山三煞’以外,不但无人能解,亦复无药可解!” 彩衣少年冷笑说道:“我大师姊业已给孟红绡服下三滴‘九叶紫芝汁’,她还死得了么?” “海天剑圣”展青萍闻言暗想,无怪“万劫门”三字之中的“万”字已漆成红色,果然对方业经寻得“九叶紫芝汁”,遂看了彩衣少年两眼,含笑问道: “孟红绡既服‘九叶紫芝汁’,保住性命,你还寻找‘娄山三煞’则甚?” 彩衣少年答道:“孟红绡虽已保住性命,但却神智不清,我才奉了大师姊之令,来把‘娄山三煞’随意擒上一人,去往千危谷,对她解救!” 展青萍欠身坐起,讶然问道:“千危谷?你们不是住在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 彩衣少年答道:“我们尚有两桩任务未曾完成,不能回转‘万劫魔宫’,故而暂住千危谷别府!” 展青萍笑道:“两桩什么任务未曾完成?是不是尚未找到‘千年鹤顶红’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 彩衣少年失惊说道:“你对我们‘万劫魔宫’之事,为什么知道得这般清楚?” 展青萍笑而不答,反向彩衣少年问道:“你们那千危谷别府却在何处?” 彩衣少年摇头说道:“你问得太多,你是娄山第几煞?乖乖跟我前去,不就知道千危谷在何处了么?” 展青萍笑道:“你先告诉我你的姓名,我才考虑去是不去?”彩衣少年眉头微蹙,意似不耐地冷然答道:“我是‘魔宫七使者’中的‘氤氲使者’庄梦蝶,你究竟是娄山第几煞?”展青萍哈哈笑道:“‘娄山三煞’中的‘冷煞’洪飞、‘瘦煞’焦桐、‘笑煞’哈腾均已离此他往,走了半日!” “氤氲使者”庄梦蝶听说对方不是“娄山三煞”,不由气得怒视“海天剑圣” 展青萍问道:“你不是‘娄山三煞’,却又是谁?”展青萍笑道:“我是武林中无名散人,也是你们‘万劫魔宫’的凶星恶煞!” “氤氲使者”庄梦蝶双目之中凶光电射,似被展青萍触怒,意欲向前动手! 但终于勉强忍耐,冷笑说道:“我因急于追擒‘娄山三煞’,才对你暂时宽容,但下次再遇,却将严加处置,以惩藐视‘万劫魔宫’之罪!” 庄梦蝶话完,刚待转身,展青萍却又叫道:“你不能走!” 庄梦蝶愤然回头,厉声问道:“难道你真要找死?” 展青萍淡然一笑,手指昏卧石上的青衫秀士问道:“这人是谁?” 庄梦蝶答道:“万劫魔主的‘万劫魔宫’之中共需百名使者,除了我们得真传的七人以外,尚少九十三人,故而凡属资质美秀,并有上乘武功基础的少年男女,福缘又好,便可能被我们选中,送往魔宫,由‘万劫魔主’加以深造!” 展青萍笑道:“你们任选何人我都不管,但这位青衫秀士却福缘太薄,不宜去往‘万劫魔宫’深造!” “氤氲使者”庄梦蝶听得半恼半惊地手指青衫秀士,向“海天剑圣”展青萍愤然问道:“你认得他么?” 展青萍大笑说道:“他姓顾,叫顾青枫,是我去世老友‘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衣钵传人,我怎能听任他沾染上一身肮脏魔气?” 原来这“氤氲使者”庄梦蝶秉性风流,与“荡魄尼姑”妙真的师妹、淫尼妙空师太本有交情,这次趁了奉命找寻“千年鹤顶红”之便,乘骑“墨羽神鹫”,前往清心庵叙旧,却巧遇妙空师太正对身中迷药、四肢无力的“中条剑客”顾青枫宽衣解带,纵体投怀,以图引诱! 顾青枫守定心神,毫不为动,妙空师太欲火难禁,正将施展“霸王请客”的手段,“氤氲使者”庄梦蝶却妒火中烧地破窗飞进,杀死妙空师太,火焚“清心庵”,并点了顾青枫穴道,意欲把他带回“万劫魔宫”,充任“魔宫使者”! 等庄梦蝶遍寻“千年仙鹤”不得,带着顾青枫乘“墨羽神鹫”飞回之际,却在千危谷遇见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怀抱“紫清玉女”孟红绡,乘骑另一只“墨羽神鹫”飞来,命令庄梦蝶赶紧飞往乌蒙山九回谷,设法把“娄山三煞” 擒来一人,才好解救孟红绡所服“三日断魂散”的毒力! 如今“海天剑圣”展青萍认出石上青衫秀士就是去世老友“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衣钵传人顾青枫,欲加拯救,庄梦蝶却哪里肯依,功力暗聚,上前三步,向展青萍微笑道:“老头儿,你凭什么要我把他留下?” “海天剑圣”展青萍存心一试“万劫魔宫”门下弟子的武功究竟练到何等地步?遂故意换了一种狂傲无比的神情,冷眼看着“氤氲使者”庄梦蝶,哈哈大笑道:“我叫你留下,你就得给我留下!” “氤氲使者”庄梦蝶听得对方这等说法,居然不怒反笑,哦了一声,缓缓走近展青萍所坐的大石,说道:“你这老头儿倒蛮有意思,要知道连当世武林‘十三名手’算上,也无人敢对‘万劫魔宫的七使者’如此无礼!”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在展青萍所坐的大石之上轻轻一抓,便自抓下一块拳大裂石,双手微搓,碎如粉末! 展青萍失声赞道:“能把‘鹰爪力’加杂‘五行掌’的功夫练到这等地步,委实太不容易!” 庄梦蝶颇为得意地嘿嘿笑道:“老头儿,你既懂得这是‘鹰爪力’加杂‘五行掌’神功,总也会些门道,若能照样施为,庄梦蝶便把顾青枫留下,否则即须自行跳入这潭水之中,方可饶你不死!” 展青萍也不答话,默然伸手折断一根粗大的树枝,然后功凝指掌,把树枝修削成一柄宝剑形状! 庄梦蝶虽自这“削枝成剑”一举之上,看出展青萍功力不弱,但仍哂然不屑地冷冷说道:“你以为这指上功夫,就配和我的‘五行掌’及‘鹰爪力’相比?” 展青萍哈哈笑道:“谁要和你相比?你要我自行跳入这潭水之中,我遂不得不设法测量测量这谭水到底有多深浅?” 庄梦蝶听说展青萍削了三尺左右的一柄木剑,竟作为测量潭水深浅之用,不由好生诧异,遂静静旁观,看这神气活现的老头儿怎样测量? 展青萍毫未作势凝劲,只随手举起木剑,向潭水之中轻飘飘的一剑劈下。 说也奇怪,木剑剑锋距离潭水水面尚有三尺,也未见甚疾风劲气,便听得“哗啦”一响,潭水蓦然分飞,仿佛被展青萍虚空一剑,斩出了一丈来长、五六尺深的一条水缝! 庄梦蝶虽然狂傲,毕竟也是武学名家,见状不由惊得倒退三步,失声说道: “这是‘先天罡力’所化的‘无形剑气’!” 展青萍仍然做得神气十足地目注潭水,摇头说道:“这潭水太深,我却绝不自动跳水!”一面发话,一面却将手内木剑自肋下向后倒甩,居然“夺”的一声,没入他适才所坐的青石之中,足有五寸!然后回头凝注“氤氲使者”庄梦蝶,双目中射出令人慑然生畏的炯炯神光,微笑问道:“老夫这‘无形剑气’及‘木剑入石’等两手功夫,抵不抵得过你的‘五行神掌’及‘大鹰爪力’?” “氤氲使者”庄梦蝶此时方知自己的武功火候比人家差得何止一筹?不由凶威顿杀,讪讪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你这两手功夫确实胜我多多,庄梦蝶把顾青枫交给你就是!” 话完,正待走向顾青枫,“海天剑圣”展青萍业已哈哈大笑说道:“你能不背信失诺最好,待去回复‘万劫魔宫’主人,就说‘武林十三名手’均望他早日把那‘万劫门’三字完全漆成红色!” 展青萍发话之时,因防“氤氲使者”庄梦蝶万一起甚凶心,对顾青枫骤下毒手,遂不等话了,身形即横飘丈许,恰好挡在庄梦蝶与顾青枫之间,边对庄梦蝶继续发话,边自反手认穴,虚空弹指,替顾青枫点活血脉! 这一盲目弹指、隔空点穴,又是武林罕见的绝顶神功,看得“氤氲使者”庄梦蝶好不心惊,忙自撮唇发啸,把那只“墨羽神鹫”招来身侧! “墨羽神鹫”刚刚飞到当头,“氤氲使者”庄梦蝶便即一式“平步青云”,拔身飞起四丈,飘登鸟背! 这手轻功委实不俗,连“海天剑圣”展青萍也不禁点头赞道:“好轻功,‘万劫魔宫’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氤氲使者”庄梦蝶在鸟背之上向下问道:“老人家身怀绝技,应有高名,难道竟不敢向我‘万劫魔宫’中人显露本来面目?” “海天剑圣”展青萍手指那柄没入石中足有五寸的木剑,哈哈笑道:“老夫啸傲北海,以剑成名,你不应该猜不出我的来历!” “氤氲使者,庄梦蝶恍然大悟,失声问道:”你是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展青萍笑道:“展青萍近十年来,未履中原,这次偶然知道野人山百丈坪上又出了位盖世魔头,他叫‘万劫魔宫主人’,我叫‘青萍宫主人’,我住北海,他住南荒,真可谓巧不可偕,针锋相对!” “氤氲使者”庄梦蝶深知这位“海天剑圣”展青萍功力绝世,适才又曾亲见厉害,遂轻拍“墨羽神鹫”,命它穿云飞去! 展青萍忽然又复叫道:“氤氲使者慢走!” “氤氲使者”庄梦蝶闻言,不知何事,遂命令“墨羽神鹫”飞回,但却不敢低飞,只在七丈以上高声叫道:“青萍宫主人尚有何事?” 展青萍哈哈笑道:“我因希望‘万劫魔宫主人’早日将‘万劫门’三字漆成朱红,召开‘万劫大会’,才叫你回来,告诉你一件秘密。” 庄梦蝶一听愕然问道:“告诉我有关漆红‘万劫门’三字的秘密?是不是你知道谁是天下第一狠心人?” 展青萍笑道:“我不知道谁是天下第一狠心人,但却知道何处有‘千年仙鹤’!” 庄梦蝶听对方要告知自己何处有千年仙鹤,不由喜形于色地发话问道:“展老人家请讲,哪里有千年仙鹤?” 展青萍哈哈笑道:“关外长白绝顶‘天池’左近,有一对千年仙鹤,但仙鹤有主,你们未必敢去惹他!” 庄梦蝶傲然叫道:“仙鹤主人是哪一位?‘万劫魔宫七使者’倘若合群而出,谁不敢惹?” 展青萍笑道:“凡事做成再说,何必先夸大话?那两只千年仙鹤的主人,慢说从来不履江湖,连长白山都不轻出,故而名号难为世晓,只知是位身材矮小的跛足老头,但武功之高,却决不在我们这些所谓‘十三名手’以下!” 庄梦蝶静静听完,在“墨羽神鹫”背上,向展青萍拱手称谢说道:“多蒙展老人家指教,下次倘若再见‘万劫门’表记之时,大概连那第二个‘劫’字也已漆成朱红颜色!” 展青萍笑道:“但愿如此,也好使武林人物早日得瞻‘万劫魔宫主人’的风采!” 庄梦蝶满心高兴地催鹫飞入白云,展青萍因未听顾青枫有何声息!转身愕然注目石上,才知去世老友“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这位衣钵传人,想因穴道被点太久,如今虽被自己解开,一时竟难完全恢复! 展青萍见状,遂伸手按住顾青枫命门,将本身纯阳真气绵绵传入,帮助顾青枫活开血脉!这样一来,果在片刻以后,顾青枫便自霍然醒转! 展青萍收功缩掌,哈哈笑道:“顾贤侄,你对老夫还记得么?” 顾青枫自从中了“荡魄尼姑”妙真的迷香以后,几乎一直都在昏昏惘惘之中,对于一切经过,均不知悉。 但如今听了展青萍这等说法,再一仔细注目,虽在神智初复之下,也立即认出眼前这位神采飘逸的清癯白衣老人,竟是师傅生前至交,北海青萍宫主人,威震天下的当世第一名剑! 遂赶紧口呼“展师伯”,起身拜倒,展青萍含笑相搀,约约略略地把自己怎样来到这乌蒙山九回谷,并从“氤氲使者”庄梦蝶手中救他的一段情形,说了一遍。 顾青枫听说自己的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不但已被“万劫魔宫”的人物掳走,并还服食了几乎无药可救的“三日断魂散”,不由急得五内如焚,目注“海天剑圣”展青萍急急问道:“展师伯,你可知道‘万劫魔宫七使者’所居的千危谷是在何处?” 展青萍弄不懂顾青枫脸上的神情何以如此激动?在细细盘查询问之下,才知“紫清玉女”孟红绡与他有啮臂深盟,不禁微叹说道:“顾贤侄,不但我不知千危谷在何处,你一身艺业恐怕也不够决斗‘万劫魔宫七使者’,援救‘紫清玉女’孟红绡……”顾青枫知道“海天剑圣”展青萍以为自己无能,不由脸上一红,剑眉微剔说道:“启禀展师怕,顾青枫此次是因误中迷香,无力抗拒,才落在‘氤氲使者’庄梦蝶手内!但若论真实武功,却自信已获先师真传……”展青萍看了顾青枫两眼,眉头一动,含笑说道:“顾贤侄请把你师门‘天遁剑法’演练一遍,给我看看!” 顾青枫应声拔剑,先向展青萍微一恭身,然后剑诀一领,足下轻灵,一招一式的施展师门绝学“天遁剑法”! “天遁剑法”本极精妙,何况顾青枫面对号称“海天剑圣”的当世第一用剑名家,自然益发着意施为,心与手合,气与神凝,猛如虎狮,静如山岳,而轻捷灵妙之处,更有如云飘电掣,鹤舞龙翔,只看得展青萍手捻银须,频频点首! 顾青枫使完“天遁剑法”,方一收势,“海天剑圣”展青萍便即呵呵笑道: “难怪贤侄自诩,这套‘天遁剑法’,果然已得令师焦大先生的十之七八!” 顾青枫闻言,刚待逊谢,展青萍又复手指那块插着木剑的青石,向他笑道: “顾贤侄,你再把你师父的另一绝技‘子午神功’,在这石上略为施展!” 顾青枫虽不知这位展师伯为何如此考较自己?却也只得如言施为,功力微凝,伸手抓裂一块青石,合掌一搓,成为碎粉! “海天剑圣”展青萍,对地下石粉仔细注目片刻之后,向顾青枫微笑说道: “顾贤侄,你这‘子午神功’碎石不匀,尚胜不过‘氤氲使者’庄梦蝶的‘大鹰爪功’加杂‘五行掌力’!何况千危谷内的‘万劫魔宫使者’共有七人之多!” 顾青枫知道“海天剑圣”展青萍决不会故意抑己扬彼,所说定系实言,不禁听得眉头深蹙,忧容满面地说道:“照展师伯这等说法,岂非……”展青萍截断顾青枫话头笑道:“顾贤侄不必担心,你在其他功力方面纵或稍差,但却可仗着精妙剑法,与‘万劫魔宫七使者’一斗!” 顾青枫闻言,心内方觉微宽,“海天剑圣”展青萍又复向他含笑问道:“顾贤侄,你知不知道当世之中,剑法一道,以谁称最?” 顾青枫料不到“海天剑圣”展青萍突有如此一问,想了半天,才缓缓答道: “当世中钓鳌居士、铁剑真人、‘翻天怪叟’庞千晓、展师伯以及先师,均属用剑名手,但展师伯美号‘海天剑圣’,自然冠冕群伦!” 展青萍哈哈笑道:“贤侄且不要往我脸上贴金,我若能够冠冕群伦,怎会空自邀约钓鳌居士、庞千晓、铁剑真人,连开了三次‘北海剑会’,仍然不能在彼此之间分出丝毫高下?” 因“北海剑会”除了钓鳌居士、庞千晓、铁剑真人及展青萍等四位用剑名家以外,未邀其他武林人物参与,故顾青枫对此茫无所知,不便插口,只得静听展青萍续道:“连你师傅焦大先生算上,我们这五人之中,确实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谁也不敢说是当世第一!” 顾青枫听到此处,心头一动,接口说道:“倘若这五位名家,能够互相切磋融会,截长补短,岂不便可研创出一套旷古绝今、精奥无比的剑法?” 展青萍长叹一声说道:“贤侄说得一点不错,但凡属武林人物,多半门户之见极深,尤其有了相当声望以后,更缺少开扩的胸襟,便连我与你师傅那等至交,也不肯互相推敲研讨!结果虽然每人均经刻苦努力,卓然成家,但却无一人到达旷古绝今的精微无上境界!” 展青萍说到此处,语音微微一顿,以一种蔼然的目光看着顾青枫,微笑说道: “自你师傅逝世以后,我接连召开三次‘北海剑会’,均无法与钓鳌居士、庞千晓、铁剑真人等分出胜负,不禁雄心渐淡,但忽又听得中载精奥绝伦的‘摩诃剑法’的‘荡魔宝录’出现江湖,才特地赶来这乌蒙山九回谷!” 顾青枫剑眉深蹙说道:“荡魔宝录早已焚毁,孟红绡虽曾把‘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绝学熟记胸中,但她却又被‘万劫魔宫使者’掳往不知处所的千危谷内……”展青萍不等他话完,截口笑道:“孟红绡福缘太好,她记熟了那样罕世难逢的‘荡魔宝录’,自然难免有些灾厄!但又因任何人均不愿‘荡魔宝录”成为武林绝响,故而任何人也均愿尽力保障孟红绡的安全,她虽服‘三日断魂散’,也无非一场虚惊,我就不信‘九叶紫芝汁’的灵验功效,比不上‘娄山三煞’的独门解药!肮饲喾闾展青萍这种推断颇有道理,心中略觉宽慰,展青萍又复说道:“至于那‘荡魔宝录’,虽已早化飞灰,但我如今却又寻得了一册新的‘荡魔宝录’!? 顾青枫愕然问道:“这种绝世秘籍,难道还有双份?” 展青萍笑道:“贤侄本身,就是我所说的另一册‘荡魔宝录,!” 顾青枫越发愕然问道:“小侄参不透展师伯语内的玄机,我与‘荡魔宝录’有何关系?” 展青萍轻拍顾青枫肩头,含笑说道:“贤侄已得你师傅焦大先生‘天遁剑法’的十之七八,我也将我数十年独创精研之学尽量相传,再设法使你获得钓鳌居士指点,综三家剑法于一身,岂不足可与万劫群魔一搏?” 顾青枫听得惊喜交集,但倏又剑眉微蹙,好似想起甚事?又向展青萍问道: “展师伯,当世的剑法名家之中,尚有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铁剑真人,为何单单要设法求得钓鳌居士的指点?” 展青萍笑道:“一来庞千晓及铁剑真人与我们气味不太相投,二来他们两人的剑法虽然狠辣诡异绝伦,但终嫌属于偏锋,不是正宗路数!” 顾青枫顺着展青萍的语意问道:“照展师伯这等说来,钓鳖居士的剑法必然别有神妙?” 展青萍点头答道:“钓鳌居士在东海钓矶静观海天风雨、日月星辰等自然变化,研究出‘风云雷雨’四大绝招,威力神妙无比,‘风雷’两招攻敌,‘云雨’两招防身,每次‘北海剑会’中,钓鳌居士只要一落下风,便仗这四大绝招挽回颓局,维持均势!”语音至此略顿,目中射出蔼然神光,看了顾青枫几眼,续笑道:“贤侄得我与你师傅全部真传,若能更从钓鳌居士学会‘风云雷雨’四大绝招,便足可与‘万劫魔宫七使者’放手一搏!万一救出孟红绡,再参透‘荡魔宝录’中的‘摩诃剑法’,岂不独秀乾坤,为百世武林,放一异彩!” 顾青枫在几乎身罹大劫之后,忽然有此奇遇,自然欣喜异常,但因心中始终挂念“紫清玉女”孟红绡安危,遂又向展青萍愁眉问道:“小侄从展师伯学剑,必然颇需时日,又要往东海钓矶拜谒钓鳌居士……”展青萍看出顾青枫心意,含笑问道:“贤侄是否恐怕学剑需时太久,对孟红绡姑娘的安危有些放心不下?” 顾青枫俊脸微红,展青萍不禁哈哈大笑说道:“贤侄尽管放心,孟红绡姑娘聪明绝世,就凭她每三天才肯告诉‘娄山三煞’一字的举措之上,便可猜出她必能想出巧妙的方法应付‘万劫魔宫七使者’!何况那些魔崽子们又复上了我一个大当,难免弄得焦头烂额!” 顾青枫问道:“‘万劫魔宫七使者’上了师伯什么大当?” 展青萍遂把自己告知“氤氲使者”庄梦蝶,关外长白山“天池”附近有对千年仙鹤之事,向顾青枫叙述一遍。 顾青枫哦了一声,说道:“师伯是否要叫‘万劫魔宫七使者’跑趟冤枉长路?” 展青萍摇头笑道:“‘万劫魔宫七使者’拥有两只训练纯熟的‘墨羽神鹫’,长白虽远,也费不了他们多大时间,加上我在当世武林总算薄具名头,不便说谎,故而‘天池’附近确有千年仙鹤,但仙鹤主人‘天池跛叟’却太以古怪难缠,‘万劫魔宫七使者’若想动他心爱仙鹤的脑筋,非被那怪老头儿弄得灰头土脸不可!” 顾青枫听完,方知究竟,刚叫了一声“展师伯”,那位“海天剑圣”展青萍又已向他含笑说道:“至于学剑一事,因你师傅与我同属剑法正宗,路数大致相若,你又有这好的根基,触类旁通,进展极快,最多三四月光阴,必可尽得骊珠,然后再去寻那钓鳌居士,学他的‘风云雷雨’四剑!” 顾青枫听说只要三四月光阴便可尽得“海天剑圣”展青萍的绝世剑法精粹,不由心头狂喜,遂含笑问道:“师伯既肯如此破格成全,小侄是否立随师伯同往北海?” 展青萍看了顾青枫一眼,摇头笑道:“学剑何须远去北海?这九回谷内幽僻异常,便是绝好所在,何况那位钓鳌居士,如今也不在东海钓矶……”顾青枫正愁东海路远,闻言急忙问道:“钓鳌居士不在东海钓矶,却在何处?” 展青萍笑道:“他就在离此不远的六诏山内!” 顾青枫讶然问道:“这位武林前辈为何远离东海钓矶,来到六诏则甚?” 展青萍笑道:“钓鳌居士是位极为风趣的老天真,因在东海钓矶每日钓鳌,钓得有些厌烦,听说云南六诏山桃花沼内出了一条‘桃花鲛’,遂特地万里西来,要想把这条‘桃花鲛’钓到手内!” 顾青枫问道:“这‘桃花鲛’有何用处?” 展青萍笑道:“‘桃花鲛’剧毒无比,但它脑中的一粒元珠,却是祛除百毒的无上圣药!一身皮鳞,更可制作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宝刀宝剑难伤的护身软甲!” 顾青枫闻言,暗喜天缘凑巧,不但“海天剑圣”展青萍愿意尽传秘学,钓鳌居士居然也由东海西来六诏,或许真能造就自己一身绝世剑法,仗以独闯千危谷,拯救孟红绡,与“万劫魔宫七使者”,放手一战! 从此开始,顾青枫便随同“海天剑圣”展青萍,在九回谷内,摒绝万缘,专心练剑! 在这段时间以内,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与铁剑真人、“荡魄尼姑” 妙真一行,因恰好与“碧云娘”柳加烟等相遇知道“紫清玉女”孟红绡,已被“万劫魔宫弟子”掳走,庞千晓遂与柳如烟等同返三元帮,命铁剑真人云游西南,探听有关“万劫魔宫”的确讯,那位“荡魄尼姑”妙真则独自飘荡江湖。 “黄衫红线”庞真真一直在乌蒙山左近苦候月余,始终未见顾青枫到来,其间她也曾在九回谷外那一潭清泉附近,芳心寂寞,立尽黄昏,消磨了多少光阴,但却万万料不到机缘未至,咫尺天涯,顾青枫就在九回谷中专心一志地随同“海天剑圣”展青萍苦研绝世剑术! 等了将近两个月,庞真真才带着失望的情怀怅然离去,但她却未回转三元帮,依旧西游金马碧鸡,滇池洱海,企图巧遇顾青枫,并打探打探“紫清玉女”孟红绡的下落,及有关“万劫魔宫”的讯息。 庞真真走后,又过了一月有余,顾青枫终于倚仗本身资质颖悟,对剑术一道又有极好根底,更在“海天剑圣”展青萍这等绝代名家的悉心教导之下,探奥抉微、融精铸粹地练成了一套综两家之长的神妙剑法! “海天剑圣”展青萍见顾青枫成就神速,心中也颇高兴,向他含笑说道: “顾贤侄,你仅仅费了百日光阴,便练成三十六式综合我与你师傅两家之长的神妙剑法,着实难能可贵!我默计日期,那位钓鳌居士如今已到六诏,你应该立即前去,照我的指示,设法求他传授‘风云雷雨’四剑!” 顾青枫与“海天剑圣”展青萍相聚百日,情感颇深,如今在这即将分袂之际,不禁有点依依难舍起来,剑眉双蹙,微叹一声问道:“师伯不能与小侄一同去么?” “海天剑圣”展青萍摇头说道:“一来我尚有别事,二来那位钓鳌居士虽有‘居士’之名,却无居士之实,名心未淡,嗔念未消,倘若有我在场,你根本休想他传授一招半式。” 顾青枫闻言,一片离愁,形诸神色。 展青萍见状,伸手轻拍顾青枫肩头,含笑说道:“贤侄天性纯厚,但何须如此惜别伤离?如今江湖多事,到处均可相逢,我们就此分手了吧。“顾青枫黯然伤神地恭身问道:“师伯所传三十六式新创剑法,应有名称……”展青萍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笑道:“你师傅的剑法名为‘天遁’,我的剑法名为‘青萍’,这套新创的三十六式剑法,既系综合熔铸两家之长,何不就叫它”青萍遁剑‘?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九回谷外举步飘身,等到最后的“青萍遁剑”四字送入顾青枫耳中,这位“海天剑圣”展青萍早已杳然无迹! 顾青枫急展轻功,随后追出九回谷,只见四山寂寂,哪有人踪?不由暗叹这位展师伯委实如夭矫神龙,不可捉摸! 怅然片刻,“海天剑圣”展青萍的出尘道貌,渐渐自脑海中消失,但“紫清玉女”孟红绡的绝世倩影,却又浮上心头,顾青枫不禁剑眉双轩,仰天一啸,离却乌蒙山九回谷,向那钓鳌居士企图钓劝桃花鲛”的六诏山桃花沼赶去! 他因早获展青萍指点,无须探询途径,故在抵达六诏山后,便直扑西南方挺拔参天的一座高峰之下! 这时正值夕阳满天,余霞未散,映照着那座高峰左近,彩雾弥漫,绚丽已极! 顾青枫知道桃花沼便在那座高峰脚下的左侧后方,遂一面眺览黄昏美景,一面向那高峰信步走去。 走到距离高峰约莫十三四丈远近,顾青枫不由心中暗想,那片彩雾弥漫所在,正是峰脚的左侧后方,莫非……念犹未了,身后突然“刷”的一声轻微细响,像是有甚物件向自己右肩飞到! 顾青枫真气微提,左飘丈许,谁知背后飞来之物好似活的一般,也随着他身形飘动,钩住顾青枫所着青衫,竟是一枚长约三寸的黝黑鱼钩,钩上并系着粗如米粒的黄色钓线! 鱼钩钓线入目,顾青枫立即知道自己业已遇上了钓鳌居士! 但心中却暗觉这位武林奇人未免太不讲理,彼此萍水初逢,尚不相识,怎的便将自己当做鱼儿戏弄? 顾青枫深恐对方趁势要把自己钓起,遂赶紧转过身形,手握钓线,并微凝真气,施展出大力千斤坠的“金刚柱地”身法。 目光注处,看见用鱼钩钓线戏弄自己之人,是位坐在一株参天古木半腰的长眉长发蓑衣老者。 蓑衣老者心意果被顾青枫猜对,在鱼钩钩中对方之下,他一抖手内碧绿的钓竿,竟想把顾青枫凌空钓起! 顾青枫目注蓑衣老者,方欲发话,谁知老者钓竿一抖之力,重有千钓,自己虽已施展“金刚柱地”身法,仍被带得向前抢了几步! 蓑衣老者见顾青枫未被自己钓起,不由也颇觉惊疑,咦了一声,手中钓竿微扬,便即收回了鱼钩钓线! 顾青枫强忍心头恶气,向那尚自坐在参天古树半腰的蓑衣老者微一抱拳,发话问道:“前辈上姓高名,为何要对我顾青枫如此戏弄?” 蓑衣老者哈哈笑道:“我生平无姓无名,至用鱼钩钓你之故,却有两大原因!” 顾青枫眉峰微蹙,哦了一声,问道:“老人家把我当做鱼儿,居然还有两大原因?” 蓑衣老者收拾好鱼钩钓线,像一张落叶般飘下参天古树,向顾青枫双眼一瞪,傲然说道:“当然有两大原因,第一桩原因便是救你一条小命!” 顾青枫闻言,不禁蹙眉苦笑! 蓑衣老者看他一眼,冷冷说道:“你笑什么?那峰脚下弥漫的彩雾,乃杀人无形的‘桃花毒瘴’!不到月上中天,彩雾尽散,谁敢走近峰前十丈以内?慢说你叫顾青枫,便真是一株傲霜青枫,稍沾毒瘴,也立将枝枯叶落,委顿而死!” 顾青枫听得心中一寒,改容称谢,蓑衣老者继续说道:“第二桩原因,便是为了你肩头插着一柄宝剑!” 顾青枫又恢复了诧异神色,讶然问道:“我肩头插剑与否,却与老人家何关?” 蓑衣老者以一种颇为骄傲的神情点头答道:“当然有关,你遇见了当世第一流的用剑名手!” 顾青枫暗想“海天剑圣”展青萍说得一点都不错,这钓鳌居士委实是位极为风趣的老天真,自己何不遵照展师伯的指示,逗他一逗! 主意既定,遂佯作愕然问道:“这‘第一流用剑名手’七字,是否老人家夫子自道?” 蓑衣老者傲然笑说道:“当然,当然,用剑比斗,当世中无人能够胜我!” 顾青枫剑眉一轩,朗声说道:“老人家既然这等说法,我应该猜得出你的名号!” 蓑衣老者点头吟道:“武林俗手虽无数,用剑名家有几人?你确实应该一猜就对!” 顾青枫看到他那副骄傲的神情,不禁暗暗好笑,故意想了片刻,缓缓说道: “可惜老人家不是身着道装,否则你应该是三元帮护法铁剑真人!” 蓑衣老者微一披嘴,摇头说道:“铁剑真人那老牛鼻子的剑法没有我好,真若彼此以死相拼,五百招后,他将难免一败!” 顾青枫故作失惊问道:“听老人家这等口气,莫非便是威震江湖的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 蓑衣老人又复摇头笑道:“庞千晓的剑法与铁剑真人也差不多少,他们只可勉强称为一流剑手!” 顾青枫微叹一声说道“:”老人家连‘翻天怪叟’及铁剑真人都不看在眼内,倒叫我不好猜了!八蛞吕先诵Φ溃骸拔曳讲乓狄阉倒‘用剑名家有几人?’你再往后猜,便猜对了!? 顾青枫双目之中神光一射,得意笑道:“我猜到了!因为我想起了一位声名盖世、绝艺无双的大剑客!” 蓑衣老人喜道:“快说,快说!” 顾青枫目注蓑衣老人,脸上显露一种极为钦佩的神色问道:“老人家定是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蓑衣老人闻言,颇为失望地摇头哂道: “不对,不对,展青萍妄自尊大,号称‘海天剑圣’,其实在三次‘北海剑会’之中,他何曾胜过我一招半式?” 顾青枫苦笑说道:“我已经把举世第一流用剑名家全都猜完,仍未猜出老人家究竟是哪位?” 这位蓑衣老人正是钓鳌居士,他见顾青枫连猜展青萍、庞千晓、铁剑真人,却偏偏未曾猜到自己,不由得又气又急地蹙眉说道:“当世一流剑手只剩一人,你再猜下去总该猜对了吧!”顾青枫头点说道:“我知道还有一位剑法无双的一流名手!”钓鳌居士大喜说道:“对,对,对,那就是我!” 顾青枫摇头说道:“不是你,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但他老人家尘缘早满,仙游已久!” 钓鳌居士再也忍耐不住,目注顾青枫自报名号,负气问道:“我是钓鳌居士,你为什么不把我列入当世武林一流剑手之内?”顾青枫闻言,意似失惊,赶紧口称“老前辈”,恭身施礼!钓鳌居士眉头微蹙,摆手说道:“我长年独居东海荒岛,寂寞已惯,不拘世俗礼节,你不必谦恭,赶快告诉我为何把我摒诸当世一流剑手以外,免得我心中发急!” 顾青枫心中暗自好笑,但面上却遵从“海天剑圣”展青萍的指教,装出一副惶恐神色说道:“顾青枫不敢直言冲撞前辈!”钓鳌居士摇头说道:“不妨,不妨,当面挨骂足过瘾,只要你骂得有理!” 顾青枫恭身答道:“顾青枫怎敢批评前辈,只听说‘海天剑圣’展青萍、‘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铁剑真人等,对前辈曾有微词!”钓鳌居士双眼一瞪,急急问道:“这群老鬼,讲我什么坏话?”顾青枫道:“他们说老前辈虽亦勉强列名当世一流剑手,却系滥竽充数,一无足取!” 钓鳌居士气得哼了一声,手中钓竿微挥,在崖壁间扫裂一块拳大突石,向顾青枫恨恨问道:“他们敢说我一无足取?”顾青枫陪笑说道:“老前辈莫发雷霆,顾青枫乃是照所闻直陈……”钓鳌居士不等他说完,又复急急问道:“他们可曾提到过我的‘风云雷雨’四剑?” 顾青枫暗笑这位钓鳌居士的性情,真被“海天剑圣”展青萍完全摸透,果然步步上钩!遂反向钓鳌居士问道:“什么叫‘风云雷雨’四剑?” 钓鳌居士双眉一扬,颇为得意地答道:“风四剑是‘舞雪凝冰’,‘飘红送绿’,‘蛟龙怒卷’,‘易水萧萧’!云四剑是‘风哕龙嘘’,‘遮天蔽日’,‘彩霞练水’,‘缥缈氤氲’!雷四剑是‘斜鞭紫电’,‘海立山崩’,‘天鼓三挝’,‘乾坤一震’!雨四剑是‘空蒙润物’,‘鞭石飞烟’,‘泼火清尘’、‘一天丝影’!” 顾青枫听得笑道:“这些招名倒颇高雅好听,却不知有无妙用?” 钓鳌居士沉声说道:“这‘风云雷雨’四剑,是我在东海钓矶静观海天风雨、日月星辰等自然变化,研创而成,威力神妙无比!” 顾青枫含笑问道:“老前辈既擅如此神妙的招术,怎的在三次‘北海剑会’之中,不曾制服其他诸人,独秀天下?” 钓鳌居士被顾青枫问得脸上一红,微微叹息答道:“我与‘海天剑圣’展青萍、‘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铁剑真人等,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以致连开三次‘北海剑会’,均未分出胜负!今年有几分制胜把握,偏偏展青萍又命人传语,第四次‘北海剑会’因事延期,才把我闲得无聊,跑到这六诏山桃花沼来,想钓条‘桃花鲛’消遣消遣!” 顾青枫讶然问道:“老前辈怎的今年会有制胜把握?” 钓鳌居士答道:“我这‘风云雷雨’四剑本是四招,去年‘北海剑会’以后,经我苦心精研,由一变四,化成四四一十六招,威力自然增强不少,岂非略有制胜把握?” 顾青枫笑道:“老前辈东海潜心,精研绝学,但‘海天剑圣’展青萍等其他三位一流剑手,也决不会虚度光阴……”钓鳌居士见顾青枫始终不太信服自己,不由皱眉接口道:“你是不曾见过我的‘风云雷雨’四剑,才对我不太信服,等我把那条‘桃花鲛’钓到手后,定让你见识见识!” 顾青枫装作对那“风云雷雨”四剑毫不关心,微笑说道:“老前辈的‘风云雷雨’四剑我并不想见识,却想见识见识你钓犬桃花鲛’的手段!” 钓鳌居士见自己的生平绝艺对方居然不想见识,不由好生诧异地问道:“你也是用剑之人,看来武功也不算太弱,怎肯放过这等机缘?不想见识见识旷代绝学!” 顾青枫傲然笑道:“因为我师傅的剑法也是妙绝当今,比起老前辈来,不过火候功力之别。” 钓鳌居士问道:“你是何人弟子?” 顾青枫肃立恭身答道:“先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 钓鳌居士哦了一声,打量了顾青枫几眼,微笑说道:“你师傅在世之时,与庞千晓、展青萍、铁剑真人及我五人,合称‘乾坤五剑’!你既得传焦大先生衣钵,火候纵差,眼力必好!等钓得‘桃花鲛’后,我定要施展‘风云雷雨’四四绝招,让你看看是否不比什么‘海天剑圣’、‘翻天怪叟’逊色? 甚至还要凌驾他之上?“ 钓鳌居士越是急于炫露,顾青枫便越是不慌不忙地含笑道:“老前辈施展生平绝学让我观看,未免不大妥当?” 钓鳌居士讶然问道:“有什么不大妥当?” 顾青枫笑道:“老前辈倘若施展得太快,我根本就无法体会精微!倘若施展得太慢,又难免被我记熟偷偷学去!” 钓鳌居士摇头大笑说道:“这‘风云雷雨’四四绝招,是我以数十年光阴,穷参日月天地等自然变化研创而成,虽仅一十六式,但变化之奇,堪称包罗万象,岂是你在看我施展一番之下,便能偷偷记去?……”语音至此微顿,双目精光在顾青枫全身上下细一打量,继续又道:“但你我能在这六诏山中相会,总有前缘,倘若你看了我所施展的独创绝学以后,能有个公平论断,我或可将‘风云雷雨’四剑之中各传一式于你,包你在当世武林的年轻一辈之内,大放异彩!” 第四章 蛮荒剑气 顾青枫双眉一轩,朗笑说道:“老前辈,你把你这‘风云雷雨’四剑夸耀得如此神奇,到今我有点心痒难搔,老前辈曾说,钓那‘桃花鲛’须待月上中天,彩雾散尽,目前时间还早……”钓鳌居士早被顾青枫逗得技痒难禁,闻言欣然色喜地接口问道:“你是不是现在就想看看我的‘风云雷雨’四剑?” 顾青枫笑道:“老前辈倘有雅兴,我便开开眼界也好,但望这‘风云雷雨’四剑名符其实,确具泣鬼惊神之妙。” 钓鳌居士见顾青枫仍对自己这套独创精研绝学的神妙程度表示怀疑,不由气得深蹙双眉,折了一段松枝在手。 顾青枫问道:“老前辈何必折枝代剑?我肩头现有……”钓鳌居士哂然说道: “武功只要练到火候,慢说一段松枝,便是三尺吴绫,施展开来,威力也与‘干将’,‘莫邪’等前古神物无异。” 说到此处,目注顾青枫高声叫道:“我是按着‘风云雷雨’四剑,顺序施为,每剑四式,你最好先把招名记熟,才好体会,‘风’四剑是‘舞雪凝冰’……” 顾青枫插口截断钓鳌居士的话头,笑道:“老前辈不必重说,我大概业已记得! 风’四剑是‘舞雪凝冰’、‘飘红送绿’,‘蚊龙怒卷’、‘易水萧萧’!云’四剑是‘凤翥龙嘘’、‘垂天蔽日’、‘彩霞练水’、‘缥缈氤氲’!雷’四剑是‘斜鞭紫电’、‘海立山崩’、‘天鼓三挝’、‘乾坤一震’!雨’四剑是‘空蒙润物’、‘鞭石飞烟’、‘泼火清尘’、‘一天丝影’!” 钓鳌居士颇为他这超人的记忆力吃了一惊,点头微笑说道:“你记忆力确实不错,但招名可以强记,剑法却不能强记,因为其中有许多精微变化,必须由我亲加指点解说,才能发挥威力!” 话完松枝一振,果然把他数十年心血结晶的“风云雷雨”四剑,一招一式地,顺序施展! 顾青枫本来已得一代剑侠‘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心传,日前在乌蒙山九回谷内,又获“海天剑圣”展青萍把生平绝学倾囊相授,练成“青萍遁剑”,自然眼力极高,一看便知钓鳌居士这参究海天风雨、日月星辰等自然变化的“风云雷雨” 四剑,果然穷极奥妙,无怪展师伯一再叮嘱自己,若想以剑术称绝寰宇,必须向这位性情极怪的前辈奇人设法讨教不可。 钓鳌居士把“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使完,见顾青枫默然无语,不由好生不服地扬眉问道:“你到底识不识货?我这‘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是否称得起剑法绝学?” 顾青枫肃容恭身,向钓鳌居士一揖到地,满面钦佩神色说道:“老前辈这套剑法简直穷精极奥,威力无俦,以致把顾青枫看得有点失神落魄!” 钓鳌居士直到如今才算听到顾青枫对自己表示钦佩,不由吁了一口长气,面含得意微笑,继续问道:“依你看来,我的剑法比起‘海天剑圣’展青萍、‘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铁剑真人,究意谁高谁下?” 顾青枫想了一想,微笑道:“晚辈因见识浅薄,故虽不敢断言老前辈定然高过其他三位一流剑手,却可认准其他三位,决不会高过老前辈!” 钓鳌居士听到此处,胸头郁积已久的一口恶气,方告渐渐平息,顾青枫又复说道:“关于老前辈这‘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的剑法之精,顾青枫佩服得无法形容,只好借用杜工部‘剑器行’诗的‘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四语,为赞的了!” 钓鳌居士满面春风,点头笑道:“你这番话儿不贬不褒,确甚中肯,可算公平论断!”说至此处,咦了一声,又道:“我方才是否曾经说过倘若你在看了我‘风云雷雨’四剑以后,能有公平论断,便可把这四剑之中各传一式于你?” 顾青枫喜得心头狂跳,但表面上却仍摇手逊谢道:“老前辈虽曾如此许诺,但顾青枫却觉得这‘风云雷雨’四剑太以精奥珍奇,有些不敢领受,老前辈随意教我几手别的剑法,应个景儿,也就算了!” 钓鳌居士忽然听出几分端倪,手指顾青枫呢呢笑道:“你这娃儿,究竟得了谁的高明指教?一开始时拼命拿话激我,如今却又对我极度捧场,其实绕来绕去,无非想学我的‘风云雷雨’四剑!” 顾青枫本性忠厚,诚笃异常,此次遵从“海天剑圣”展青萍指教,对这钓鳌居士,捉弄半天,心中已颇不安,如今再被叫破,不由涨红着一张俊脸,嗫嚅说道:“老前辈明见无差,我……我是奉了‘海天剑圣’展青萍师伯之命,特来参谒求教!” 钓鳌居士双眼一翻,怒容满面,怪笑说道:“原来是展老怪物叫你前来算计于我,他可曾传你什么剑法?” 顾青枫见钓鳌居士业已动怒,虽知所愿成空,对方决不会再传授自己“风云雷雨”四剑,但却因说了实话,心中毫无愧作,反倒天君泰然,遂含笑答道: “展师伯在乌蒙山九回谷中,以百日之功,将他生平绝学‘青萍剑法’,倾囊相授,与顾青枫先师‘天遁剑法’融会成了一种极为精妙的‘青萍遁剑’!” 钓鳌居土听得哼了一声,顾青枫却继续说道:“但展青萍师伯授完绝学,又对晚辈说道,若想依仗剑法一道,在武林中冠冕同辈,出人头地,必须更求进益……”钓鳌居士插口问道:“你既欲更求进益,为何不去找那‘翻天怪叟’庞千晓,或铁剑真人,却特意跑来找我?” 顾青枫据实答道:“展青萍师伯批评‘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铁剑真人的剑法虽颇狠辣诡异,但嫌属于偏锋,不是正宗路数!何况彼此气味亦不相投,遂特命顾青枫赶到六诏山桃花沼来,参谒老前辈,求教‘风云雷雨’四剑!” 钓鳌居士脸上微现得意神色笑道:“想不到那骄傲绝顶的展老怪物,居然也有几句良心话儿,承认我的‘风云雷雨’四剑,属于正宗绝学!” 顾青枫老老实实地说明就里,心头感觉舒畅异常,又复向钓鳌居士恭身一礼,含笑说道:“顾青枫起初虽遵展师伯指教,设词激动老前辈,但心中终觉歉然,如今实情尽吐,尚望老前辈海量相涵,恕我不恭之罪!” 话完,又复深施一礼,便即转身向来路走去! 钓鳌居士忽然叫道:“站祝” 顾青枫愕然回身问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钓鳌居士含笑说道:“你所愿未遂,怎的便走?难道‘风云雷雨’四剑,不想学了?” 顾青枫满面愧色,摇头答道:“老前辈不加怪责,顾青枫已觉侥幸,哪里还敢厚颜奢望?” 钓鳌居士笑道:“你这娃儿天资聪明,但心性却诚实得令人喜爱,展老怪物的‘青萍剑法’与我的‘风云雷雨’四剑,同属珍秘异常的不传绝学,只要他真如此大方,我又何必吝啬,索性照样相传,使你成为小一辈中的无双剑客,也是美事!” 顾青枫闻言,不禁大出意外,喜心翻倒! 钓鳌居士见他这副失神的样儿,哈哈大笑说道:“你不要发呆,且把所谓综合‘海天剑圣’展青萍及‘中条逸士’焦大先生两家之妙的‘青萍遁剑’,施展出来给我看看!” 顾青枫脸上一红,伸手肩头,青钢剑“呛啷”出鞘,足下暗合子午,一式“五岳朝天”,向钓鳌居士恭身献剑! 钓鳌居士此时确对顾青枫的诚实聪明颇为喜爱,如今见他以这式“五岳朝天” 对自己表示尊敬,遂摇手呵呵笑道:“我早已说过久居山野,向来不拘俗礼,你不必太过谦恭,尽量施展那‘青萍遁剑’就是!” 顾青枫恭身应命,微退两步,左手剑诀一领,意与神凝,轻灵美妙,威猛沉雄地施展出自己的新成绝学! 钓鳌居士一面留神细看,一面双眉连轩,直等顾青枫把三十六式“青萍遁剑” 使完,收势卓立,重向自己恭身献剑以后,方始感慨无穷地哈哈大笑道:“好! 好!好!顾老弟,你的福缘真好!这套‘青萍遁剑’果然神妙无伦,再若学会我‘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并肯在玄功内力方面刻苦修为,二十年后,我保你独秀乾坤,成为武林无敌的超等剑客!” 顾青枫逊谢道:“武功主旨,本在强身,顾青枫虽愿求绝艺,借以术道降魔,却无意争胜武林,博犬无敌’之号!” 钓鳌居士伸手重重一拍顾青枫肩头,大笑说道:“顾老弟你真是一位难得的佳才,这几句明心见性之话,听得我这放不下名心嗔念,终日在争奇斗胜的老糊涂蛋,几乎愧死!” 语音至此略顿,蹙眉想了一想,又对顾青枫说道:“因为你师傅焦大先生与‘海天剑圣’展青萍的路数相近,你那‘青萍遁剑’方易速成,但我这‘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却系独辟蹊径,家数迥异,一时难以全教,故而目前我打算各传一式!” 顾青枫感激无似地陪笑说道:“老前辈肯将‘风云雷雨’四大绝剑各传一式,顾青枫已受用不尽了!” 钓鳌居士笑道:“要教就全教,决不丝毫藏私!但因我于今夜钓得‘桃花鲛’后,必须赶回东海,只好暂传你四式,其余留待将来,你既已将招名记清,且自行在每剑之中,选上一式便了!” 顾青枫知道既已如此,不必再复客气,遂想了一想说道:“风四剑内,我要学‘易水萧萧’!云四剑内我要学‘缥缈氤氲’!雷四剑内我要学‘天鼓三挝’! 雨四剑内我要学‘一天丝影’!” 钓鳌居士摇头笑道:“厉害,厉害,你的眼力,确实厉害!这四招全是主招,学会以后,等于获得‘风云雷雨’四剑的一半精奥!” 话完,遂即手执松枝,把这‘风云雷雨’四大绝招的精微变化,向顾青枫详加讲解! 顾青枫聚精会神地专心学习之下,深知钓鳌居士毫未过甚其词,这四式‘风云雷雨’剑法果然变化复杂,奥妙无穷,极为难记! 等到他勉强记熟,业已月挂斜空,钓鳌居士笑道:“难得,难得,这样短暂的时间之内,你竟能记下四招变化,委实可称天悟神聪,无怪‘海天剑圣’展青萍对你那般看重!目前虽尚生疏,但略下工夫,加以熟练,便可运用自如,‘缥缈氤氲’、‘一天丝影’两招防身,‘易水萧萧’、‘天鼓三挝’两招攻敌,再加上你那套‘青萍遁剑’,即遇上‘十三名手’之流,也大可一拼的了!” 顾青枫一面恭身称谢,一面向钓鳌居士笑道:“如今那山峰脚下彩雾已消,老前辈是否可以去钓那‘桃花鲛’了?” 钓鳌居士抬头一看天时,微笑说道:“此时尚嫌略早,大概还要等上顿饭光阴才可前去,我对这条‘桃花鲛’业已暗暗窥视十日,今夜正值月望,正是下手良机,但我们少时走近峰脚五丈以内,便不可稍有声息,否则它若警觉不肯上钩,就又要再等半个月了!” 顾青枫好奇问道:“那条‘桃花鲛’约有多大?” 钓鳌居士道:“长约五尺,重约百斤!” 顾青枫闻言,不禁向钓鳌居士手中那根碧绿的钓竿及粗如米粒的黄色钓线看了两眼! 钓鳌居士微笑道:“顾老弟不要替我担心,我这根钓竿是‘阴沉竹’,钓线之内则杂有‘天蚕丝’,漫说重约百斤的‘桃花鲛’,就是重达千斤的‘东海鳌鱼’,我也曾钓过十来条呢!” 顾青枫摇头笑道:“老前辈在把我当作鱼儿之际,我说看出老前辈所用钓竿钓线均非凡品!所以好奇之故,只是不知要用何物作为香饵?” 钓鳌居士点头笑道:“你这一问,倒问得颇为在行,香饵共有三样东西,我取出来让你看看,等到安排妥当,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说完,先由怀中取出两粒大小仅若梧桐子,但异香扑鼻的金黄灵丹,自行含了一粒,命顾青枫把另一粒含在口内! 顾青枫意识到钓劝桃花鲛”所用的香饵,可能是什么绝毒之物?遂如言把金黄灵丹含好,只见钓鳌居士又自蓑衣以内取出三只小小的苍黄竹蒌,及另外两枚带线的钓钩! 钓鳌居士打开第一只竹篓,极其小心地取出一条粗如人指、长几盈尺的蓝色蚯蚓,穿在鱼钩以上,并向顾青枫笑道:“这条巨大的蚯蚓,毒性颇强,是我远从东海带来,极可能是那条生具奇毒,但脑内元珠却能祛万毒的‘桃花鲛’的喜爱食物!” 顾青枫看得惊奇不已问道:“这条巨大的蓝色蚯蚓已极罕见,竹蒌之中其余两只,难道也是如此毒物?” 钓鳌居士点头微笑,伸手先向另两只竹篓凌空虚按,然后倒出一只拳大的虾蟆及一只长约七寸的苍色毒蝎! 虾蟆通体土色,背上却有三条显明的金线,那只毒蝎则尾具双钩,腹间长有十二点鲜明的红色圆点! 顾青枫对这两般毒虫却曾听人说过,知道虾蟆是奇毒无比的“金线虾蟊,蝎子则是极为难见、螫人立死的“天牌毒蝎”! 但这两般毒虫,却似被钓鳌居士适才凌空虚按的功力震昏,只在地上蠢蠕动,不太灵活! 钓鳌居士把这“金线虾蟊及“天牌毒蝎”穿上另两只鱼钩,一齐加系在那条蓝色蚯蚓左右,才向顾青枫笑道:“顾老弟,如今时刻已到,你且随我去钓那条‘桃花鲛’,但千万不可出声,将它惊动!” 说完,便自领着顾青枫向那山峰脚下,蹑足潜踪,恍无声息地走去。 顾青枫学会“风云雷雨”四式,心中高兴已极,但忽然想到分别已久的心上人儿“紫清玉女”孟红绡来,却又不禁黯黯生愁,暗想“万劫魔宫七使者”所居的千危谷不知究在何处?自己但等奉陪钓鳌居士,钓得“桃花鲛”后,便将海角天涯,踏破铁鞋,务期早日拯救孟红绡脱离魔手! 一面思索,一面前行,不知不觉间已到峰脚左侧,顾青枫遂暂遏情思,观赏当前奇景! 原来这山峰左侧,乃是一个方圆数丈的深潭,但潭中未见丝毫潭水,却落满了生长在山峰半腰的一片茂密桃林的无数桃花碎瓣! 这些桃花碎瓣,陈年腐烂者均在下方,表面上布满一层新鲜的落英,使人揣度不出这桃花沼中的一潭“桃花泥”,究竟有多深浅? 钓鳌居士轻轻纵上峰脚一块巨石,又复取出两粒金黄灵丹,分了一粒递与顾青枫,以手示意,命他含在口内! 顾青枫深知这等陈腐桃花所化恶瘴极为歹毒,遂丝毫不敢怠慢地含好灵丹,钓鳌居士抬头略看天时,一扬手中“阴沉竹”钓竿,把那“金线虾蟊、“天牌毒蝎”及“蓝色巨大蚯蚓”等三样香饵,轻轻甩落潭面桃花碎瓣以上。 “金线虾蟊、“天牌毒蝎”及“蓝色巨大蚯蚓”等三般毒物,虽然已被钓鳌居士穿在钓钩以上,但均未全死,都在那些桃花碎瓣之间,蠕蠕而动! 起初潭内毫无动静,但约莫过了盏茶时分以后,突然看见在这三种毒物香饵附近的桃花碎瓣,起了一阵微微波动! 钓鳌居士用手肘略碰顾青枫,顾青枫知道那条“桃花鲛”大概闻香而至,已被诱来,遂聚精会神地观看究竟。 果见毒物香饵附近的桃花碎瓣持续波动片刻,突然“波”的一声,花瓣分飞,现出一大片桃花污泥,泥中并现出一只鱼头,约有脸盆大小! 顾青枫见这“桃花鲛”,头尖眼小,除了颜色斑驳以外,似与海中常见的食人鳌鱼仿佛,心想这样一条鱼儿,怎的会有能祛除万毒的内丹?以及若用那身鱼皮制成软甲,并可入火不焚,入水不沉,连宝刀宝剑,内家掌力均难伤害! 疑思未了,“桃花鲛”巨口忽张,“呼”的一声,在距离七八尺外,便把“金线虾蟊、“天牌毒蝎”“蓝色巨大蚯蚓”等三种毒物香饵,一齐吸进腹内! 顾青枫以为业已得手,心中方自一喜,但见那位钓鳌居士却藏在石后,面带微笑,听凭“桃花鲛”吞食香饵,毫无任何举措! 顾青枫见状,虽觉微愕,但又不敢出声询问,只得以好奇不解的茫然眼光,偷偷向桃花沼中仅仅露出一只头来的“桃花鲛”,继续凝视。 果然这条“桃花鲛”狡猾异常,它虽吸进“金线虾蟊、“天牌毒蝎”、“蓝色巨大蚯蚓”等毒物香饵,但却未吞下腹内,才进口中,便又一喷而出! 这一喷,足足把那三种毒物香饵喷得凌空飞出丈许远近,但钓鳌居士及顾青枫何等眼力,均已看出在“金线虾蟊等三种毒物身外笼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淡淡暗影! “桃花鲛”哪里肯舍这等到口美食?这向外喷出之意,不过是鱼类习性,试探试探有无敌人而已。 直等三种毒物,喷出一丈三四,仍复毫无动静,“桃花鲛”忽然猛地张口一吸,“金线虾蟊等身外所笼的淡影立即由无形变为有形,化成一蓬其亮如电的银白细丝,裹着三种毒物香饵,重复向“桃花鲛”口中飞疾投进! 钓鳌居士静等“桃花鲛”再度吸进毒物香饵,大嘴一闭,缩头沉入“桃花泥” 内之际,才突然纵声狂笑,手中“阴沉竹”钓竿往起一抖,只见那桃花沼中一潭桃花泥,立时翻滚得狼藉不堪,彩烟浮动! 钓鳌居士知道三种毒物香饵中所藏的鱼钩,业已钩中“桃花鲛”脏腑,遂向顾青枫笑道:“顾老弟,‘桃花鲛’业已钓到,老弟倘若江湖有暇,不妨来我东海钓矶一游,我不但要补传你其余的‘风云雷雨’一十二式,并可赠你一身入水不沉,入火不焚,宝刀宝剑,内家掌力俱都难伤的‘桃花软甲’一付!” 一面发话,一面缓拖手中钓线,把那条“桃花鲛”自桃花泥浮面慢慢拖到潭边! 顾青枫此时方看清这“桃花鲛”全貌,果然是条四五尺长的鳌形大鱼,满布桃花斑点,绝以朵朵桃花,但那身皮鳞看去,却柔细骄嫩异常,不知怎会具有能避刀兵水火之效? 钓鳌居士把“桃花鲛”拖到潭边,一提而起,又复向顾青枫笑道:“顾老弟,我们暂且为别,望你能在两年之内来我东海钓矶一游,以践前约!” 话完又是一声得意长啸,啸声清越嘹亮,宛如凤哕龙吟,钓鳌居士也就在四山回响之中,与顾青枫含笑而别,提着那条‘桃花鲛’,飘然而去! 顾青枫恭送钓鳌居士去后,不由一阵茫然,暗想‘风云雷雨’剑法已蒙这位老前辈各传一式,加上那套综合“海天剑圣”展青萍“青萍剑法”与师门“天遁剑法”之妙的“青萍遁剑”,自信已可寻觅“万劫魔宫七使者”一战,拯救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脱险,但海宇茫茫,山川无数,那“万劫魔宫七使者”所居的千危谷却又究在何处? 顾青枫正在愁怀索莫,情思惘惘之际,蓦地发现桃花沼的那潭“桃花泥”中,腾起一片青——的光雾! 因钓鳌居士曾经一再谆谆嘱告沼中“桃花瘴”‘毒力奇强,厉害无比,故而顾青枫对之深具戒心,一见这片青——的光雾腾起,便以为是“桃花瘴”已将发作,赶紧施展轻功,闪身离开这峰脚左侧的“桃花沼”附近! 但等他驰高峰脚十丈以外,忽又想起先前弥漫峰脚的“桃花毒瘴”是一片缤纷彩烟,适才在“桃花泥”中腾起的——光雾,却怎会变成纯青颜色? 心中虽告起疑,但既已离开,也就懒得回头察看,依然信步向前走出。 才行数步,突自崖壁七八丈高处飞落一片彩云,有位年约二十四五,身着彩色宫装的美艳少妇,俏生生地当道而立! 顾青枫因对方凌空飞落所用身法美妙轻灵得从来未见,不由悚然一惊,微退两步! 彩衣宫装少妇的一双妙目以内,射出极为英锐而又微带冶荡的光辉,向顾青枫略一打量,嫣然笑道:“你背后的宝剑借我一看好么?” 顾青枫不知道对方为甚要看自己所用的兵刃,遂只好茫然点头,探手拔剑! 但青钢剑“呛啷”微响,方自出鞘寸许,彩衣宫装少妇便即柳眉双蹙,摇手笑道:“不对,不对,我不要看了!” 顾青枫被她弄得一头玄雾,讶然问道:“姑娘上姓芳名?是否错认我这柄极为寻常的青钢剑是什么斩金截铁的前古神物?”彩衣宫装少妇笑道:“我叫卫芳华,因知道那桃花沼中藏有一条‘桃花鲛’及一柄稀世名剑,又听得有人在此发出得意啸声,才特地赶来,一看究竟!”语音至此略顿,又复看了顾青枫一眼,继续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见你自桃花沼方向走来,肩头又插着一柄长剑,以为是得自沼中,才想借来一看!” 顾青枫闻言这才悟出自己所见由桃花沼中腾起那片青——的光雾,原来竟是剑气精芒,不是什么“桃花毒瘴”! 遂含笑答道:“在下顾青枫,虽从桃花沼旁走来,却不知沼中藏有什么稀世名剑?” 卫芳华笑道:“你要不要听听这段故事?” 顾青枫因在“荡魄居姑”妙真身上业已吃过苦头,如今又见这卫芳华神情亦颇荡逸,本来不欲多加理会,但忽然发现她身上彩衣,竟与‘氤氲使者“庄梦蝶所着,色泽极为相似,遂生出几分希冀地含笑说道:“卫姑娘既肯见告,顾青枫自当洗耳恭听。” 卫芳华在崖畔随意选了一块青石坐下,微笑说道:“这坠落桃花沼中的稀世名剑,就是春秋神物‘莫邪剑’!” 顾青枫微吃一惊说道:“春秋神物‘莫邪剑’听说是在武林名宿白阳子手中,白阳子剑术虽不太高,却有‘神医’之号,他怎会把这柄稀世神物失落在桃花沼的桃花毒泥之内?” 卫芳华微含媚意地瞟了顾青枫一眼,咯咯娇笑道:“你说得不错,这柄莫邪剑,确系白阳子之物,但白阳子并非仅仅将剑失落在桃花沼中,却是连人都作了‘桃花毒泥’之内的冤魂怨鬼!” 顾青枫失惊问道:“白阳子是被何人所害?” 卫芳华笑道:“白阳子采药炼丹,路过桃花沼,出其不意地突被自桃花毒泥中喷出的一蓬银色毒丝网住,遂被沼内一条罕见毒鱼‘桃花鲛’活生生地连人带剑拖坠桃花毒泥,沉入沼底!” 顾青枫听得双眉一蹙,略起疑云问道:“白阳子被‘桃花鲛’喷丝网住,拖沉沼底之事,卫姑娘怎会知晓?” 卫芳华笑道:“你说得有理,因为我就住在这六诏山中,那日恰巧目睹惨剧,只不过是不及救援而已!” 顾青枫闻言,不禁向卫芳华身上所着的彩衣看了几眼,暗想此女倘若真如自己所料是“万劫魔宫”一派人物,则照她这样说法,那渴欲相寻、惜无觅处的千危谷,岂不在这六诏山内?一面疑思,一面抬头向卫芳华现身自上纵落的峭壁凝目察看。 卫芳华猜出顾青枫的心意,失笑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住在哪里?” 顾青枫心中狂喜,但又不敢形诸神色,只是淡淡一笑道:“这六诏山中的多半峰壑,我都曾游览,你大概是住在……”卫芳华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摇手笑道:“你不必猜,猜也决猜不出,我虽来自高峰,却是住在颇低之处!” 顾青枫越听越觉与自己所望相近,不禁心弦微震,强自镇静地含笑说道: “极低之处,你莫非住在‘金壶壑’底?” 卫芳华掩口笑道:“金壶壑哪里算深?你方才去过的桃花沼就有三十丈桃花积泥,我还住这桃花积泥的百丈以下!” 顾青枫愕然问道:“你说你住在桃花沼底?” 卫芳华点头笑道:“位置是在桃花沼的下方,但路程却需由高入低,回环曲折,走起来远得很呢!”顾青枫不愿错过良机,试探性的问道:“像这样幽秘阴僻的所在,应该起个不俗的地名,才配合得上呢!” 卫芳华接口笑道:“我们师兄弟姊妹共同商量之下,起了一个地名,叫做‘千危谷’!” “千危谷”三字入耳,几乎把顾青枫惊喜得从石上跳将起来,心弦颤动,血脉偾张,赶紧仰视天空悠然自得的舒卷白云,勉强保持镇静,以免功亏一箦! 卫芳华见他神情有异,果已起疑,柳眉微剔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顾青枫一面调息宁神,尽量使心情恢复平静,一面仍自仰望白云,点头笑道: “千危谷,千危谷,这个地名起得多么诱人?多么幽秘神妙?” 卫芳华见顾青枫对“千危谷”的地名如此赞美,不禁得意地笑道:“这名儿是我起的,其他师兄弟姊妹只不过点头通过而已!”顾青枫存心要想借机从这卫芳华身上进入千危谷,便索性捧她几句,目光一注,含笑说道:“卫姑娘真不愧锦心绣口……”说到此处,忽又愕然间道:“卫姑娘一再提到贵师兄弟姊妹,适才自崖壁飞降之际,所用的身法,更复美妙无伦,但不知是哪位武林前辈门下?” 卫芳华笑道:“我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排行第三的‘餐霞使者’!” 顾青枫佯作不知地讶然说道:“万劫魔宫七使者之名,怎的这样陌生? 好似从未听得武林人物谈过?“ 卫芳华点头笑道:“武林人物,眼前确实多半都对‘万劫魔宫’四字陌生,但等他们对这四字感觉到惧怕之时,可能各大门派及‘十三名手’均将荡然无存,只剩下‘万劫’一派,独霸乾坤,君临天下!” 顾青枫故作不服地剑眉双挑,傲然哂笑道:“卫姑娘怎的如此骄狂,看不起天下所有的武林人物?” 卫芳华笑道:“我决不是自吹自擂,危言耸听,‘万劫’一派之中,漫说‘万劫魔主’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已到超凡入圣的境界!就以我们‘七使者’而言,亦均名负绝学,谁也不会弱于所谓威震武林的‘十三名手’!” 话完,目光微凝坐下青石,纤手微按,飘身纵出七尺,然后回身举袖一挥,一阵不太强烈的袖风拂处,那方巨大青石,便即裂成无数碎块! 顾青枫看得眉头一蹙,这才深信“海天剑圣”展青萍所言不谬,自己若非机缘巧合,在剑法一道之上大有所获,突飞猛进,或能仗以侥幸之外,倘凭真气内力徒手相搏,确非这“万劫魔宫七使者”中任何一人敌手! 卫芳华略显功力以后,又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座小小的“万劫门”,递与顾青枫观看,并微笑说道:“这座门楼,是我‘万劫’一派表记,形式完全仿照野人山百丈坪‘万劫魔宫’前的‘万劫门’,只不过具体而微而已!” 顾青枫的确尚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表记,接过细一审阅,向卫芳华笑问道: “卫姑娘,这‘万劫门’下十三枚白骨小环是何用处?门上也怎的只有‘万’字漆成朱红,其余却为白色?” 卫芳华笑道:“‘万劫门’三字,依照‘万劫魔主’规定,需用‘九叶紫芝汁’、‘千年鹤顶红’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加以漆红!如今我们只找到了‘九叶紫芝汁’,故而仅有‘万’字漆红,但等‘万劫魔宫七使者’海角天涯的寻得‘千年鹤顶红’、‘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将‘万劫门’三字完全漆红之际,也就是‘万劫魔主’邀约武林‘十三名手’参与‘万劫门大会’之日!” 顾青枫一面交还“万劫门”,一面问道:“卫姑娘尚未说明这门下十三枚白骨圆环有何用处?” 卫芳华妙目微剔,向顾青枫嫣然笑道:“这十三枚白骨圆环,就是用来悬挂当世武林‘十三名手’的六阳魁首!” 顾青枫听得剑眉一剔,冷然问道:“这位‘万劫魔主’居然有如此雄心? 如此自信?“ 卫芳华点头答道:“‘万劫魔主’的武功之高,业已到达不可思议的地步,并因雄心万丈,意欲奴役整个武林,故决定收录百名使者,传以绝学!” 顾青枫讶然问道:“你们不是自称‘万劫魔宫七使者’,怎的突然又变成百名之多?” 卫芳华笑道:“我们这‘七使者’是已受魔主真传者,奉魔主令派出‘万劫魔宫’,一面搜寻‘千年鹤顶红’及‘天下第一狠心人’心窝鲜血,一面也觅取根器灵异,姿质美好的少年男女,加以劝说度化,只要肯投入‘万劫’一派,蒙受魔主慈悲,最多两年,使可炼成绝世身手!” 顾青枫心头一动,故意在双目之中流露一种希冀神色! 卫芳华看他一眼,微笑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动心,想做我的师弟?” 顾青枫知道这是自己能够混入千危谷的唯一途径,遂不得不虚与委蛇地向卫芳华笑道:“能够做你的师弟,自然再好不过,但我这等资质根骨,‘万劫魔主’看得中么?” 卫芳华笑道:“你何必过谦!我从你气宇神情之中,业已看出你根基极好,武功不弱!” 顾青枫为了使对方对自己加强信任,遂含笑说道:“不瞒你说,我师傅也是‘十三名手’之一!” 卫芳华闻言,不禁大吃一惊,目光凝注顾青枫,业已隐含敌意! 顾青枫笑道:“你猜猜我师傅是谁?” 卫芳华冷然说道:“你既用剑,你师傅自属剑术名家,但我看你不像三元帮中人物,大概不是‘海天剑圣’展青萍的门下,便是‘钓鳌居士’的弟子!” 顾青枫摇头笑道:“你都猜得不对,我师傅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 卫芳华如释重负地瞟他一眼,媚笑说道:“原来你师傅业已逝世,不是现任的‘十三名手’,否则我就不便把你带回千危谷,接受‘万劫魔主’的慈悲垂拂了!” 顾青枫讶然问道:“现任‘十三名手’?是谁递补我师傅遗缺?” 卫芳华笑道:“因你师傅‘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及‘百忍神尼’相继坐化,‘万劫魔主’遂挑选了‘翻天怪叟’庞千晓的两位如夫人,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递补缺额。” 顾青枫聪明绝世,听出卫芳华言外之意,剑眉微蹙,又复问道:“照你这样说法,‘万劫门’下十三白骨环之中,竟欲悬挂‘翻天怪叟’庞千晓,‘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铁剑真人及‘瞽目诸葛’苗平等五颗首级,莫非‘万劫魔主’与三元帮之间有甚深仇大恨?” 卫芳华笑道:“‘万劫魔主’做事向来令人莫测高深,但我看他每逢提到那‘翻天怪叟’庞千晓时,均似神色有异,也许你猜得不错,‘万劫魔主’或与三元帮有过什么前仇旧恨?” 顾青枫因知自己一到“千危谷”,与“氤氲使者”庄梦蝶见面以后,便将苦斗群魔,营救‘紫清玉女’孟红绡脱险,无法再复探察“万劫门”一派秘密,遂乖机又向卫芳华问道:“我若随你投入‘万劫门’下,是否立即可以参谒‘万劫魔王’,蒙受慈悲,学习绝艺?” 卫芳华摇头笑道:“在‘万劫门’三字完全漆红,召开‘万劫大会’以前,只有大师弟‘瑶池使者’毕金环被允许每隔三月,去往野人山百丈坪,向‘万劫魔主’禀报一切紧要事务,其余人除非奉有特命,根本不准回转‘万劫魔宫’,故而你纵归人‘万劫门’作我师弟,也只能暂居千危谷内,由大师姊代替‘万劫魔主’传授本门心法。” 顾青枫剑眉一蹙,方自略现失望神色,卫芳华又复笑道:“你不要看轻了我大师姊,只要真能把她那身功夫学得十之八九,也已受用不尽了!” 顾青枫因看出这“餐霞使者”卫芳华功力业已极高,再听她对她大师姊如此推崇,不由心中暗将“瑶池使者毕金环”七字紧记,特别加深警惕! 卫芳华见顾青枫的神情之间,已对本门颇为向往,遂站起身形,微笑说道: “你如今便随我前往千危谷好么?” 顾青枫心中微跳,含笑点头,随着“餐霞使者”卫芳华,向那百丈高峰,攀援直上! 卫芳华一面巧纵轻登,一面向顾青枫改口笑道:“顾师弟,我们欲去深谷,却须先行攀登高峰绝顶,是否颇为有趣?” 顾青枫虽对千危谷的特殊地形感觉新奇,但心中最关怀的却仍是“紫清玉女” 孟红绡的安危,几度想开口向卫芳华探问,均恐引起对方疑窦,影响大局,遂只得抑制情思,强自忍耐! 卫芳华见顾青枫好似因事出神,未答自己的问话,刚又叫了一声“顾师弟”,突然听得天空振羽之声,有两只黑色巨鸟,往东北方疾飞而去! 顾青枫见那黑色巨鸟背上分乘着一位宫装女子,一位彩衣少年,刹那之间便即飞入云雾,在东北天边消失踪影。 卫芳华讶然自语道:“大师姊与庄师弟怎的同乘‘墨羽神鹫’飞往东北,难道是往长白天池去擒捉千年仙鹤?” 顾青枫上次被掳,因始终是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之下,故连“氤氲使者”庄梦蝶及“墨羽神鹫”均不认识,如今听说庄梦蝶外出,不由心中一喜,知道“千危谷”中其他均不认识自己,搭救孟红绡之事可以比较从容,遂也向卫芳华改口含笑说道:“卫师姊,这种‘墨羽神鹫’,你们养有几只?” 卫芳华笑道:“这种‘墨羽神鹫’是南荒异鸟,仅有一对,哪来许多?” 顾青枫正因见那“墨羽神鹫”,不但威猛,飞行更极迅速,自己即令如愿救出孟红绡,对方乘鸟搜索追寻,极为方便,岂不仍难脱身,正自暗暗发愁,忽听卫芳华说是鸟仅两只,已载“瑶池使者”毕金环、“氤氲使者”庄梦蝶飞去,不由觉得机缘凑巧,事事均对自己有利,不由剑眉双扬,精神大振! 顾青枫本就玉面朱唇,英挺无比,这一面带喜色,自然越发精神奕奕,风度翩翩,看得那位在“万劫魔宫七使者”排行第三的“餐霞使者”卫芳华好不爱意滋生,芳心荡漾,妙目流波地笑着说道:“顾师弟,‘万劫’一派的门户之中,除了叛师犯上必须接受极严厉惨酷的制裁以外,其余绝对自由,连男婚女嫁,均颇自由,譬如‘氤氲使者’庄梦蝶师弟与‘桃花使者’连城玉师妹,就是一对恩爱夫妇!” 顾青枫早就看出这“餐霞使者”卫芳华有点对自己芳心暗属,不由暗觉头疼,只好装作不解风情地故意岔开话头,含笑问道:“除了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被你形容得功力绝世以外,其余六位使者之中,是不是数你武功最好?” 卫芳华摇头笑道:“我的功力在‘万劫魔宫七使者’中,大概只能排名第三!” 顾青枫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你们是以武功次序排名……”话犹未了,卫芳华便摇头笑道:“你猜错了,‘万劫魔宫七使者’中,除了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外,便要数四师弟‘拘魂使者’池中龙武功厉害!” 顾青枫因知道自己到了千危谷后,少不得要与“万劫魔宫七使者”有番激烈战斗,故想尽量先把对方虚实深浅略为了解! 如今听卫芳华夸赞“拘魂使者”池中龙武功厉害,遂顺口问道:“这位池四师兄是以兵刃见擅,还是以拳术逞雄?” 卫芳华笑道:“我们‘万劫魔宫七使者’每人都有一件独门兵刃,各极精妙,掌力玄功方面,则数大师姊毕金环与四师弟池中龙稍高一筹!” 顾青枫向卫芳华微一打量,含笑问道:“你用的是什么样的独门兵刃?” 卫芳华指着腰间所系的一根七彩长带笑道:“我用的便是这根‘飞霞带’!” 这时,两人在谈笑之间,业已援登峰顶,“餐霞使者”卫芳华抬手一掠云鬓,瞟了顾青枫几眼,媚笑说道:“顾师弟你不必一桩桩的发问,我把我们所用的独门兵刃及厉害之处,一齐说给你听,你也可以知道‘万劫魔宫七使者’一旦全出江湖,是否足可把武林间搅得天翻地覆?” 顾青枫心中暗喜,静听“餐霞使者”卫芳华往下说道:“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用的是一朵‘瑶池玉莲’,二师兄‘逍遥使者’崔一苇用的是一柄‘逍遥扇’,四师弟‘拘魂使者’池中龙用的是一杆‘招魂幡’,五师妹‘桃花使者’连城玉用的是一枝‘铁桃花’,六师弟‘五毒使者’唐嘉用的是一只‘五毒仙人掌’,七师弟‘氤氲使者’庄梦蝶用的是一根‘氤氲盘龙杖’,这七般独门兵刃,除了各有精妙招法以外,每样兵刃之中并还藏有一种厉害暗器!” 顾青枫起初对于那七种怪异兵刃的名称确实颇觉惊心,但听了兵刃中更复各藏厉害暗器之后,反倒哂然一笑! 卫芳华讶然问道:“你好端端的哂笑则甚?” 顾青枫哂笑之故,是因感觉兵刃中暗藏暗器,毕竟小家气派,可见“万劫魔宫七使者”仍属左道旁门,不足以称武林正宗的上乘人物,但这种想法不便明言,遂又岔开话头,含笑说道:“我笑卫师姊好像有点言过其实?” 卫芳华愕然问道:“我根本未替‘万劫魔宫七使者’吹嘘,你怎说我言过其实?” 顾青枫指着卫芳华腰间所束的“飞霞带”笑道:“你若说是‘逍遥扇’、‘五毒仙人掌’、‘氤氲盘龙杖’等兵刃之中藏有厉害暗器,我倒相信,但你腰中所束这条‘飞霞带’……”卫芳华哦了一声,不等顾青枫话完,便自微笑说道: “原来你是对我这条‘飞霞带’起疑,来来来,你要尝试尝试这‘飞霞带’中所藏的‘消魂香粉’!” 顾青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乍听“消魂香粉”四字,赶紧闪身纵出丈许,摇手叫道:“不必,不必,我生平最怕这种令人防不胜防的迷魂暗器!” 卫芳华看着顾青枫神秘一笑,问道:“你是不是曾经吃过迷魂暗器的苦头? 不然怎会怕成这样?” 顾青枫想起自己误中迷香,在“荡魄尼姑”手下所遭受的风流小劫,不禁俊脸一红,默然不语! 卫芳华忽似想起甚事?自怀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倾出三粒梧桐子大小的朱红灵丹,递与顾青枫说道:“你到了千危谷后,倘若与我分开,尤其是与‘五毒使者’唐嘉单独相处之时,务必把这灵丹取上一粒,含在口内!” 顾青枫想不透其中缘故,手托灵丹,问道:“这种灵丹有何功效?是能增长内力?还是……”卫芳华摇头笑道:“这是本门特制的‘解毒灵丹’,只要一粒在口,‘五毒使者’唐嘉那只‘五毒仙人掌’所藏无形无色的‘化血神烟’,便不会对你有所伤害!” 顾青枫剑眉双蹙,目注卫芳华问道:“卫师姊,我蒙你提携归人‘万劫’一派门下,‘五毒使者’唐嘉便是我六师兄,他平白无故地怎会施展什么‘化血神烟’害我!” 卫芳华欲言又止,终于玉颊微红地,缓缓答道:“其中自有缘因,我一时也未便细讲,总之‘万劫魔宫七使者’中,其他诸人决不会对你有所歧视,只有‘五毒使者’唐嘉一人,不大靠得住!” 顾青枫忽有所悟,向卫芳华含笑问道:“是不是这位唐六师兄平素对你……” 卫芳华脸上红霞方退,闻言不觉又复泛起两朵桃花,点头答道:“顾师弟,你真聪明,猜得丝毫不错!五毒使者’唐嘉,平素对我爱慕殊深,手下既黑,妒心又重,故须提防他万一见你是我引进,人又生得如此英挺俊拔,或许会在暗中对你有所不利!? 顾青枫笑道:“卫师姊方才不是曾对我说,本门师兄妹中,婚嫁自由,唐六师兄对你如此爱慕,何不……”卫芳华白他一眼,佯嗔说道:“顾师弟怎的这等调皮?你到千危谷中,见了‘五毒使者’唐嘉那副尊容以后,便知道我无法接受他那番好意了!” 顾青枫闻言,遂知“五毒使者”唐嘉不但丑陋异常,而“万劫魔宫七使者” 的师兄弟姊妹之间,也未必完全和谐,自己大可见机设法,加以利用!拔婪蓟引导顾青枫走到一处深不见底的幽壑之旁,指着壑底微笑说道:“我们由这峰顶直下绝壑,然后横穿一个长约里许的秘密洞穴,便可到达千危谷了!? 顾青枫暗想幸亏机缘凑巧,遇上这位“餐霞使者”卫芳华,否则自己便走遍天涯,踏破铁鞋,也不会寻得千危谷的所在! 一面暗自高兴,一面正待提气飞身驰下绝壑,卫芳华却向他摇手笑道:“顾师弟,这壑深达百丈,上下颇费精力,用不着那样走法,你且随我来!” 话完,身形忽闪,化成一朵彩云,凌空直落,向横生在壑下五六丈处岩壁上的一株古松扑去。 顾青枫微提真气,照样施为,等到人立古松前,方看出松下有根粗长山藤,直垂壑底! 卫芳华引领顾青枫援藤下落,边自笑道:“顾师弟,可惜那两只‘墨羽神鹫’已被毕金环师姊及庄梦蝶师弟骑走,否则我只要一声长啸,召唤它们来接我们下壑,让你尝尝御风飞行的滋味,岂不是好?” 顾青枫知道这位“餐霞使者”卫芳华,如今对自己完全信任,毫不疑心,遂乘机问道:“卫师姊,像我这样蒙‘万劫魔宫七使者’接引,归人‘万劫’一派之人,已有多少?” 卫芳华摇头叹道:“庸才易觅,美质难求……”顾青枫讶然问道:“难道我还是第一个么?” 卫芳华笑道:“你是第三个,但那两个之中,一个姿质基础比你差得太远,一个虽亦罕世美材,但若想使她归入‘万劫’门下,却还须大费周折!” 顾青枫见话题业已渐渐说到“紫清玉女”孟红绡身上,不禁心头“怦怦”微跳,遂又惊又喜地继续问道:“那两位先进是男是女?” 卫芳华笑道:“一男一女,男的叫‘玉面仙童’柳俊,姿质平庸,人却长得漂亮,是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引进,仿佛与大师姊交情极好。” 说到此处,媚眼流波,斜盼顾青枫神秘一笑! 顾青枫装作不解风情,又复问道:“照卫师姊这样说法,那位女的竟是罕世美材,她叫什么名字?”卫芳华笑道:“她叫‘紫清玉女’孟红绡!” 顾青枫心中一震,但脸上却仍保持了平静神色,若不在意地摇头说道: “‘紫清玉女’孟红绡?这个名号太以陌生,她是何人门下?” 卫芳华笑道:“我也弄不清她是何人门下?因为孟红绡人虽在千危谷中,我却未曾与她说过话呢。” 顾青枫不解问道:“你讨厌她么?” 卫芳华摇头笑道:“这位孟红绡姑娘绝代容光,人见人爱,我怎会对她讨厌? 不过因为她不会说话而已!” 顾青枫内心一惊,蹙眉问道:“不会说话?莫非她是哑吧?”卫芳华反向顾青枫含笑问道:“你知不知道‘荡魔宝录’之事?”顾青枫佯作不知地愕然摇头,卫芳华笑道:“这是武林秘闻,极少人知,难怪你不曾听说,‘荡魔宝录’是册极为珍贵的武学奇书,但已焚毁,只有‘紫清玉女’孟红绡曾经默读,武林群雄遂均想掳获孟红绡,逼她背诵这册罕世秘芨!” 顾青枫听到此处,不得不明知故问地说道:“孟红绡既是哑吧,却叫她如何背诵?” 卫芳华摇头笑道:“孟红绡不是哑吧,她起初落在‘娄山三煞’手中,后来被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自乌蒙山九回谷内救出,谁知‘娄山三煞’狠毒异常,竟在事前使‘紫清玉女’孟红绡服食了无药可救的‘三日断魂散’!” 顾青枫最关心的就是孟红绡服毒之事,闻言遂接口说道:“既然无药可救,则这位孟姑娘岂非便将香消玉殒了么?”卫芳华笑道:“大师姊起初还不太相信孟红绡真已服毒,但等到三日期满,孟红绡腹内剧毒果然发作,大师姊遂在眼看孟红绡奄奄一息、束手无策之下,喂了她三滴‘九叶紫芝汁’!” 顾青枫笑道:“九叶紫芝汁是罕世圣药,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功……”卫芳华摇头笑道:“不然,不然,‘娄山三煞’的这种‘三日断魂散’是用十三种奇药合炼,毒力极强,三滴‘九叶紫芝汁’入腹,孟红绡性命虽已保住,人却成了白痴模样,镇日神智昏迷,不会说话!” 顾青枫这才知道“紫清玉女”孟红绡的遭遇情形,不由好生怜惜,默然不语。 这时二人业已援藤下到壑底,“餐霞使者”卫芳华引导顾青枫,走向一座黑暗山洞之外,停步看看顾青枫,媚笑说道:“顾师弟,这山洞既颇深邃黑暗,又颇狭窄曲折,并有不少嵯峨钟乳怪石,一不小心极易撞伤,你初次经行,太以陌生,且随我一同举步!” 说完,伸出纤纤玉手,拉着顾青枫便向洞中走进。 顾青枫早就知道卫芳华对自己一见钟情,但是为了混入千危谷,设法拯救孟红绡起见,怎好得罪这位“餐霞使者”?只得拼着再经历一次脂粉魔劫,深蹙双眉,随同卫芳华走入洞内。 几经转折以后,果已伸手不见五指,暗黑无光,“餐霞使者”卫芳华想是在黑暗之中更较胆大,挽着顾青枫的手儿,把娇躯偎向他肩头,柔声笑道:“顾师弟不要心急,这条山洞隧道长得很呢!” 顾青枫虽然在入洞之前,早就知道自己必须应付卫芳华的柔情攻势,心理上有了准备,但如今在这种软玉投怀,兰香暗度之下,仍不禁有点发慌,忙自答道: “路远何妨?常言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万劫”一派不禁情欲,“餐霞使者”卫芳华,便是一位调情圣手,闻言接口向顾青枫耳边昵声问道:“顾师弟,你想做‘人上人’么?” 顾青枫听出卫芳华这句“人上人”是另有所指,意涉邪淫,不由耳根一热,心头微跳,赶紧发话答道:“我经卫师姊接引,倘蒙‘万劫魔主’慈悲,学成绝艺,岂不可以傲视江湖,成为武林中的人上人?” 卫芳华一阵销魂荡笑,点头说道:“对,对,对,‘人上之人’的滋味,好得很呢!” 她这几句话儿,是偎在顾青枫耳边所说,话音方了,又复讶然问道:“顾师弟,你耳朵为甚么有点发烧?” 顾青枫无言可答,只有“腾腾”心跳地默然止步! 卫芳华情欲业动,索性伸手摸向顾青枫胸前,并吃吃娇笑说道:“顾师弟让我摸摸你的心儿,是不是正在狂跳?” 顾青枫既不堪忍受又不便翻脸,只得苦笑道:“卫师姊……”这一声“卫师姊”,却使“餐霞使者”卫芳华有所误会,芳心荡漾地媚笑说道:“顾师弟,由于你这耳根发热,心头狂跳,作姊姊的已经猜出你尚未曾做过‘人上之人’!你叫我则甚?有甚话儿尽管直说,你卫姊姊一定疼你就是!” 顾青枫一听简直越缠越错,赶紧挣脱卫芳华怀抱,急步前行,但却一头撞着一根倒垂钟乳,痛得“哎呀”一声,几乎皮破出血! 卫芳华半嗔半怜的失笑说道:“顾师弟,你真是一个大傻瓜,放着温柔滋味不懂享受,却去自讨苦吃!” 顾青枫竟在极感为难之中,悟出了攻势防卫的高明办法,知道自己再若规避,必将激怒卫芳华,遂自动揽着卫芳华纤腰,偎着她的香腮说道:“卫师姊,我不是傻瓜,我懂得姊姊我的一番情意!” 卫芳华回嗔作喜,任凭顾青枫把自己抱在怀中,只把娇躯扭了几扭,昵声说道:“好弟弟,你既懂得我对你的一番情意,作姊姊的便成全你尝尝人生真味,充当一次真真实实的‘人上之人’!” 顾青枫适才早已想好对策,遂在卫芳华玉颊以上亲了一口,笑声问道:“卫姊姊,你是不是真心爱我?” 卫芳华娇笑答道:“我若非对你一见倾心,怎会立即将你引进‘万劫’一派的门户以内!” 顾青枫说道:“我自幼便蒙我恩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抚养教导,虽是师徒,无殊父子,在他老人家逝世以后,曾立誓守孝三年!如今热孝在身,怎能与姊姊……”卫芳华听顾青枫说得义正词严,无法相驳,不由欲火渐息,柳眉双蹙问道:“中条逸士焦大先生死了甚久,难道还未满三年?” 其实“中条逸士”焦大先生逝世迄今已逾三年,但顾青枫却颇为技巧地故意说道:“再有半月便满三年,故请姊姊原谅我这番苦衷,目前只能和姊姊有限度的亲热亲热!” 顾青枫倘将这期限说得太长,则“餐霞使者”卫芳华或许欲火难耐,如今一听只有半月之期,遂只得银牙微咬,点头说道:“好兄弟,我答应你,等到半月以后,我们再请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主持,名正言顺地结为夫妇。” 说罢,双手挽着顾青枫颈项,送过樱唇,顾青枫无法再推,只得暗蹙眉头,享受了一番不愿享受的温柔滋味! “餐霞使者”卫芳华经过与顾青枫一真一假的片刻温存以后,颇为满足地娇笑说道:“好兄弟,我们既已情投意合,定有深盟,则我这个作姊姊的,必须告诉你几件到了千危谷后,应该特别注意之事!” 顾青枫颇幸自己应付得宜,未曾把事弄僵,遂一面揽着“餐霞使者”卫芳华的纤腰,缓步前行,一面笑着问道:“卫姊姊不是已经告诉我,要对六师兄‘五毒使者’唐嘉特别注意么?” 卫芳华把挽住顾青枫的手儿紧了一紧,说道:“唐嘉对你,顶多只是为我而生醋意,但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五帅姊‘桃花使者’连城玉,恐怕不会对你这等英俊挺拔的人物轻轻放过!” 顾青枫讶然问道:“姊姊方才说是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与‘玉面仙童’柳俊交情颇好,五师姊‘桃花使者’连城玉与七师兄‘氤氲使者’庄梦蝶更是一双夫妇么?” 卫芳华笑道:“毕金环师姊与连城玉师妹生性风流荡佚,尤其见了你这等丰神绝世的健美男子,更必曲意引诱,委实叫我有点放心不下!” 顾青枫闻言,不禁灵机一动,暗想自己若能利用这种微妙关系,在“万劫魔宫七使者”间制造矛盾不和,岂非可以消去“万劫魔主”的部分实力? 卫芳华见顾青枫听了自己的话后默然无语,不由又把娇躯玉颊偎向他的怀中,昵声问道:“好兄弟,万一毕师姊、连师妹等向你卖弄风情,加以引诱……”顾青枫因知自己独闯魔穴,在如此艰险斜行的地域之内,人数更复众寡悬殊之下,要想救出“紫清玉女”孟红绡,首先必须赢得“餐霞使者”卫芳华的整个芳心,遂赶紧接口说道:“姊姊放心,顾青枫决非见色忘义、朝秦暮楚之辈,谁与我订盟在先,我便对谁矢效忠诚,没世不二!” 他这几句话儿,语涉双关,明明是为“紫清玉女”孟红绡而发,却令这位“餐霞使者”卫芳华听得心中甜甜蜜蜜的,十分受用。 两人一面絮语,一面温存的缓缓前行,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这条黑暗曲折并深邃异常的山洞隧道走完,前面可见隐约微光,已近出口之处! 第五章 小万劫门 顾青枫、卫芳华一出洞口,顾青枫方知“万劫魔宫七使者”必须经过那条隧道,在另一山谷中上下之故,原来这千危谷,虽然地势不小,景色绝佳,但两旁夹立的山峰,却逐渐向内倾斜,到了最高之处,几乎互相连接,仅有一线天光,慢说人兽不能上下,就是乘骑那两只“墨羽神鹫”,也无法飞行穿越! 卫芳华指着左边上方的峰壁,向顾青枫笑道:“那片光滑石壁之上便是桃花沼,你既然用剑,过些时候,我想法把随同白阳子沉入毒泥的那柄莫邪剑,捞来送你!” 顾青枫方自称谢,突见另一个高大山洞之中,人影连晃,飞纵出一男一女,向卫芳华及自己身前驰至! 人临切近,脚步一停,只见男的是位三四十岁的中年道士,面庞瘦削,鹰目高颧,目光闪烁流转,显得机智狡黠异常,手中拿着一根似旗非旗、似幢非幢之物! 女的仅二十一二,颇为美貌,肤白如霜,手执一技桃花,但从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之中,便可看出生性极为淫荡! 顾青枫有心而来,早把卫芳华所告各语熟记心中,故而一看来人形貌,便知男的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排行第四,武功仅次于“瑶池使者”毕金环的“拘魂使者”池中龙,女的则是卫芳华深恐她会卖弄风情勾引自己的“桃花使者”连城玉! “桃花使者”连城玉一见顾青枫后,那两道勾魂摄魄的冶荡秋波,果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有顷,方对卫芳华含笑说道:“三师姊,你真好眼力,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你准备为他引进的新使同门师弟?” 卫芳华见连城玉果在一见顾青枫之下,便己隐约微露邪心,不由柳眉双蹙,点头答道:“他叫顾青枫,四师弟五师妹看他根骨如何?是否值得引进?” “拘魂使者”池中龙把那根“拘魂幡”交在左手,伸出右手与顾青枫紧紧相握,哈哈大笑说道:“三师姊的眼光哪里会看错人?池中龙敬向顾师弟表示欢迎,我们‘万劫’一派之中,又添了少年英俊!” 顾青枫发觉池中龙一面发话,一面却在暗运功力,把那只右掌变得宛如钢箍似的,向自己紧紧相迫! 他知道这位“拘魂使者”有心一试自己的功力,遂剑眉微轩,也把师门绝学“子午神功”凝贯右掌之上! 双方一较劲力之下,顾青枫虽可勉强支撑,但右半边身子却已微感酸麻,暗惊“万劫魔宫七使者”中果然皆怀绝世武学,可能人人均高出己上? “拘魂使者”池中龙凝到十成功力,见顾青枫仍无怯色,只是面露惊容,不由也自颇为惊讶,正待施展全力之际,“餐霞使者”卫芳华因恐顾青枫吃亏,遂含笑道:“池师弟是否试出顾师弟功力不弱,有所惊诧?” “拘魂使者”池中龙被卫芳华叫破心思,遂不好意思继续较功,收回右掌,鹰目双翻,神光炯炯地凝注顾青枫,沉声问道:“顾师弟,你已有这好武功,何必还要归入‘万劫’门下?” 顾青枫对这“拘魂使者”池中龙戒意颇深,知道对方武功既高,人又机警,必然不好应付,正在苦思怎样答话之际,卫芳华业已笑道:“池师弟,我要考考你的眼光,你且猜测猜测,顾师弟未归入本派之前,是何人门下?” “拘魂使者”池中龙想了一想说道:“顾师弟这等功力,他师傅决非常人,可能是威震武林的‘十三名手’之一?……”语音略顿,目光一注顾青枫肩头剑柄又复说道:“加上他所用兵刃是剑,我猜他不是‘海天剑圣’展青萍的门下,便是‘钓鳌居士’的弟子!” 卫芳华点头笑道:“池师弟虽未猜对,但已颇为接近,顾师弟的恩师便是逝世将及三年的‘中条逸士’焦大先生!” “拘魂使者”池中龙听说顾青枫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弟子,方自疑虑稍释,卫芳华又复笑道:“顾师弟因他恩师已死,才经我接引,改投本门,继续研求绝艺,池师弟认为还有什么可疑的么?” 池中龙听出卫芳华语意之中隐含不悦,方自微觉歉然,欲待解释之际,“桃花使者”连城玉业已咯咯笑道:“卫师姊,你千万不要错会了意,池师兄是因顾师弟人材出众,资禀又好,才如此特别高兴!若换了普通新进人物,他连理都懒得理呢!” 卫芳华见连城玉说话之际,向顾青枫乱飞眼风,不由柳眉微蹙道:“以我们‘万劫魔宫七使者’,即令是威震乾坤的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到了千危谷中也无法全身而退,却还猜猜疑疑地怕着谁来?我方才曾见毕师姊与庄师弟,乘骑‘墨羽神鹫’飞往东北,可是去长白天池擒捉‘千年仙鹤’么?” “拘魂使者”池中龙知道自己对顾青枫盘问试探过甚,以致引得“餐霞使者” 卫芳华不悦,遂赶紧笑道:“卫师姊猜得不错,大师姊因欲早日完成漆红‘万劫门’三字的使命,已与七师弟飞往长白天池,设法擒捉‘千年仙鹤’,约需七八日后才能回来,卫师姊请与连师妹暂时歇息,由我陪同顾师弟去到‘小万劫门’参谒二师兄罢!” 卫芳华笑道:“原来今日是池师弟轮值!” 池中龙笑道:“今日本该庄师弟轮值,他因与大师姊飞往长白,遂由我代替! 其实卫师姊说得不错,这千危谷地势隐秘,再加上我们师兄弟姊妹一身所学,决无人敢捋虎须,有甚风吹草动,故而轮值之举,也就是种形式罢了!” 说到此处,看了顾青枫两眼,继续笑道:“卫师姊且与连师妹同到小弟拘魂洞休息,我陪顾师弟到‘小万劫门’中参谒二师兄,领受一颗‘万劫法盈,完成仪式就来!” 卫芳华含笑问道:“池师弟言中之意,是不是还要破费一番?” 池中龙点头笑道:“小弟适才确因顾师弟武功太好,有点莽撞多疑,少时略备酒果,一来为顾师弟迎新,二来向卫师姊陪罪!” 卫芳华笑道:“自家师姊弟们,哪里有这多讲究,迎新可以,陪罪不必,我们只是沾顾师弟的光,吃你一顿便了。” 说完,便向顾青枫笑道:“凡归入‘万劫’一派的新进同门,必须接受‘万劫魔主’所颁赐的一颗‘万劫法盈,你且随你池师兄去往‘小万劫门’完成这项手续,我们在他‘拘魂洞’中等你!” 顾青枫如今纵目浏览之下,看见这千危谷中,洞穴颇多,猜出“万劫魔宫七使者”可能一人一洞,但不知“紫清玉女”孟红绡住在何处? “餐霞使者”卫芳华及“拘魂使者”池中龙,既均要自己去参谒“逍遥使者” 崔一苇,领受什么“万劫法颖,完成入门手续,为了不使对方起疑,自然毫不推委地跟随池中龙向前缓步走去。 池中龙一面引导顾青枫走向左侧峭壁间一个最大的山洞,一面含笑问道: “顾师弟新入本门,一切难免生疏,有甚问题,不妨尽量问我!” 顾青枫深知池中龙不比卫芳华,卫芳华对自己情意绵绵,互相可以随便说话,池中龙则分明机警诡谲万分,稍一不慎,便易引其起疑,反会影响营救孟红绡之事。 顾青枫因有此警觉,故在闻言之后,并未借机发甚问题,只是恭身含笑说道: “小弟幸蒙卫师姊引介,得承‘万劫魔主’慈悲,委实是绝世奇缘,心中高兴异常!但初入千危谷,不谙门规,倘若有甚疏失之处,尚请池师兄及各位师兄师姊,垂拂担待!” 池中龙笑道:“顾师弟放心,‘万劫’一派门规素宽,除了不许叛师犯上以外,简直无所禁忌,自由自在!同门之中,由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秉承‘万劫魔主’的‘万劫魔令’综理一切,如今因大师姊有事外出,我才带你去见二师兄‘逍遥使者’崔一苇,请他代赐‘万劫法盈!” 说话之间,业已走到洞口,“拘魂使者”池中龙遂当先引导顾青枫进入洞内。 人洞不远便有一座丈许来高的金色门楼巍然矗立,形式与那作为“万劫”一派表记的“万劫门”毫无二致,只是门额横书“小万劫门”四字朱红篆字而已。 一进“小万劫门”,便是间陈设齐全的宽大石室,篆香袅袅,炉火熊熊,颇像是什么世外高人的清修之所。 石室正中,置有九具蒲团,正中偏左的一具蒲团之上,坐着一位朗目修眉、看去神情飘逸的中年彩衣道士! 池中龙向那中年彩衣道士恭身抱拳道:“启禀二师兄,这位顾青枫师弟,是由三师姊引进,归入本门,请二师兄赐予‘万劫法盈!” “逍遥使者”崔一苇闻言,遂自起身寻出一具木柄铁印,放入丹炉烈火之中,然后取过一本小册,向顾青枫含笑问道:“顾师弟在未归本派以前,是哪位高人门下?” 池中龙代为答道:“顾师弟是当代武林‘十三名手’中的‘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弟子,因他恩师业已逝世,遂投入本派,更求深造!” “逍遥使者”崔一苇一面记录在那小册之上,一面笑道:“焦大先生的‘天遁剑法’誉满江湖,我除了所用‘逍遥扇’外,亦颇爱剑,今后大可向顾师弟切磋讨教的了!” 顾青枫闻言,忙自逊谢,“逍遥使者”崔一苇见自己放入丹炉的那具木柄铁印业已烧红,遂向顾青枫笑道:“顾师弟,请把左臂衣袖卷起!” 顾青枫如今才知所谓领受“万劫法颖,竟是要用这烧红的铁印在自己左臂之上,烙一痕迹! 心中当然不愿在清白的身体之上,留下这一方魔鬼烙痕,但为了取得万劫群魔信任,便于营救“紫清玉女”孟红绡起见,也只得暗咬钢牙,不露丝毫神色地把左臂衣袖缓缓卷起。 “逍遥使者”崔一苇又复取过一只小小的绿色玉瓶,用根七彩鸟羽在瓶中蘸些淡绿汁液,涂于顾青枫左上臂外侧,含笑说道:“顾师弟不必心慌,涂了这‘万劫法水’以后,再烙‘万劫法盈,便自毫无疼痛!” 顾青枫双眉微轩,岸然答道:“崔师兄尽管施为,小弟可能还禁受得起。” “逍遥使者”崔一苇微微含笑,自丹炉中抽出那具约莫一寸见方的通红铁印,以极快手法,在顾青枫涂过“万劫法水”之处,烙了一下。 “吱”然微响,一阵青烟散后,顾青枫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上,虽已留下一个极为清晰的淡绿色“万劫门”图形,但果毫无疼痛之感。 崔一苇收起铁印,向“拘魂使者”池中龙笑道:“赐印手续已毕,但等大师姊归来,代表‘万劫魔主’受礼之后,顾师弟便是‘万劫门’一派的正式弟子! 池师弟如今可带领顾师弟去向卫师妹领取本门法衣,安排住处去吧。” 池中龙笑道:“小弟在‘拘魂洞’中略备酒果,为顾师弟迎新,二师兄功课如已做完,便请一同前往!…”“逍遥使者”崔一苇笑道:“我功行未毕,池师弟盛意只好心领,明日我再请顾师弟吧!? “拘魂使者”池中龙闻言,遂与顾青枫含笑告辞,“逍遥使者”崔一苇忽似想起甚事,又向池中龙说道:“池师弟,关于顾师弟的住处,怎样安排均可,但不能使他与六师弟唐嘉住在一起!” 池中龙看了顾青枫一眼,脸上浮现神秘笑容,点头答道:“小弟懂得二师兄的意思,但唐六师弟出谷已有数日,怎的尚未回转?” 崔一苇笑道:“唐六师弟是去找那‘天上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此事不但费力,并必无功,须知‘万劫魔主’的这桩使命,令我们颇难完成,茫茫人海,莽莽江湖,却以什么标准去寻找那‘天下第一狠心人’呢?” 池中龙也自微喟一声说道:“如今‘九叶紫芝’已得,‘千年仙鹤’也有了下落,就是‘天下第一狠心人’难寻,否则岂不可以早日召开‘万劫大会’,让我们师兄弟姊妹在‘万劫魔主’领导之下,斗斗五岳三山的出奇高手?” 崔一苇笑道:“池师弟一身绝艺,无处施展,自然有点技痒难禁!但等毕师姊、庄师弟在长白天池擒得‘千年仙鹤’归来,我们便可倾注全力,寻找那‘天下第一狠心人’了!” 池中龙率同顾青枫,向“逍遥使者”崔一苇恭身告辞,缓步回转他所居的“拘魂洞”内。 顾青枫如今已知“万劫魔宫七使者”是各居一洞,并以每人外号作为洞名,适才那“小万劫门”,则是聚会议事之所! 故而一路行去,目光不住打量那些“桃花洞”等,心中暗自盘算,“紫清玉女”孟红绡究竟住在何处? “拘魂使者”池中龙见顾青枫似对千危谷中景色甚为注意,不由含笑问道: “顾师弟,你在看些什么?是不是认为千危谷地势颇称奇诡?” 顾青枫灵机一动,含笑答道:“这千危谷的地势委实幽绝人寰,使小弟叹为观止!” 说到此处故意一顿,向“拘魂使者”池中龙讶然问道:“池师兄,我听卫师姊说,除了小弟以外,尚有两位新进同门,怎的未曾相见?” 池中龙笑道:“他们两位,如今均尚见不得人!” 顾青枫装出不解的神情,接口问道:“难道这两位同门生了重病?” 池中龙手指左侧绝壁之上位置较高的两个小洞说道:“其中一位‘紫清玉女’孟红绡,身中奇毒,虽然服了三滴‘九叶紫芝汁’,但神智昏迷,宛如疯人,故而被大师姊禁闭在那右面小洞之内!” 顾青枫对于“紫清玉女”孟红绡的遭遇,已听“餐霞使者”卫芳华说得颇为详尽,主要是想探查她的居住之所,目下虽然设词问出,但为了避免“拘魂使者” 池中龙起疑,遂不得不作掩饰,又复问道:“还有一位外号叫做什么‘玉面仙童’的柳师兄呢?” “拘魂使者”池中龙哂然冷笑,用手一指左侧小洞,以一种不屑的神情说道: “此人根器平庸,不值一提,他被大师姊锁闭在那左面小洞之内!” 顾青枫听说“玉面仙童”柳俊也被锁闭,不由诧道:“难道这位柳师兄也中了什么奇毒?” 池中龙冷笑答道:“他哪里是中了什么奇毒?只是生性太以风流,一张脸子又长得易讨女人喜欢,才被大师姊在远行长白、放心不下的情况之中,亲手锁闭!” 顾青枫白池中龙的话意之中,隐约听出“万劫魔宫七使者”师兄弟姊妹之间未尽和谐,并知道这位被卫芳华称为武功极强的“拘魂使者”,不太喜好女色! 到了“拘魂洞”内,“餐霞使者”卫芳华、“桃花使者”连城玉等二女,果已准备了一些酒菜,连城玉并向池中龙笑道:“四师兄,我把你的‘猴儿酒’偷了小半瓶,掺在‘雪梅香露’之内,招待顾师弟,你是不是有点心疼?” 池中龙笑道:“我这‘拘魂洞’简陋不堪,比不上你那‘桃花洞’,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只有一瓶‘猴儿酒’尚称不俗,可以用来欢迎顾师弟,谁知你这鬼灵精,居然先动手了!” 他们师兄弟姊妹,说笑一番,便邀同顾青枫一齐畅饮。 顾青枫知道自己企图营救“紫清玉女”孟红绡之事必须尽快下手,否则若等“瑶池使者”毕金环、“氲氤使者”庄梦蝶由长白天池归来,不但妨碍横生,庄梦蝶更将对自己的来意发生怀疑,以致空蹈危机,无法如愿! 如今孟红绡居住之处虽已探出,但千危谷中,尚有“逍遥”、“餐霞”、“拘魂”、“桃花”四位使者,凭自己的功力,暨新学成的“青萍遁剑”,再加上“风云雷雨”四大绝招,倘与一二位使者拼斗,或可一战,但若以一对四,则实力太以悬殊,必然偾事!不如乘机设法将池中龙、卫芳华、连城玉三人灌醉,就在当时动手,营救孟红绡,纵令那位“逍遥居士”崔一苇有所警觉,也可与他放手一搏胜负! 主意既定,加上尝出掺了“猴儿酒”的“雪梅香露”极为醇劲,顾青枫遂倚仗自己平素酒量极妙,举杯向池中龙、卫芳华、连城玉等笑道:“小弟初归‘万劫’一派,叨承厚爱,别无所报,只有借花献佛,向三位师兄师姊敬酒三杯!” 池中龙等闻言,俱都含笑举杯,一倾而尽! 卫芳华目注顾青枫,微笑说道:“顾师弟,你不要自找麻烦,我与池四师弟酒量虽属平庸,但连五师妹却一向号称酒国名雌,千杯不醉!” 顾青枫听得眉梢微蹙,索性向“桃花使者”连城玉笑道:“卫师姊既然这等说法,小弟单独再敬连师姊三杯!” “桃花使者”连城玉果然毫不犹疑地连尽三杯,一双桃花媚眼,向顾青枫不住流波,抿嘴笑道:“这样饮酒,无甚趣味,顾师弟师出名门,必文武兼资,诗书满腹,何不想个新鲜酒令玩玩,以为助兴?” 顾青枫正想设法灌醉三人,闻言正中下怀,应声含笑道:“我们说一句古人诗句,改去其中一字,然后再用另一句古人诗句说明改字的理由,违令者罚酒三巨觥!” 卫芳华点头笑道:“这倒蛮有意思,你是令官!应该由你起令!” 顾青枫笑着吟道:“少小离家老二回!” 连城玉笑道:“这是唐诗,贺知章原句是‘少小离家老大回’,请教令官,为何把‘老大’改成‘老二’?” 顾青枫原想借行酒令难倒这三位“万劫魔宫七使者”,谁知自连城玉语意之中听出,居然颇娴诗书,不禁眉头微蹙,接口吟道:“因为‘老大嫁作商人妇’,故而”少小离家老二回‘!拔婪蓟失笑道:”亏你想得出来,这酒令确实颇为有趣!肮饲喾阈Φ溃骸蔽朗-12热蝗衔有趣,便请继续行令!拔婪蓟吟道:”冷露无声湿菊花!肮饲喾愕溃骸霸句是‘冷露无声湿桂花”,请问卫师姊,既然改成’菊花‘,’桂花‘却到哪里去了?“卫芳华举起酒杯饮了一口,目注“拘魂使者”池中龙笑道:“因为‘人间桂花落’故而‘冷露无声湿菊花’,池师弟,我们就依排行次序行令,如今该你的啦!” 池中龙想了好大半天,连饮三巨觥,摇头苦笑说道:“我一时想不出来,只好认罚,五师妹请继续行令!” “桃花使者”连城玉成竹早已在胸,闻言曼声吟道:“白鹤楼中吹玉笛!” 卫芳华笑道:“五师妹此语颇妙,你是怎样把‘黄鹤’染成‘白鹤’?” 连城玉笑接道:“因为‘黄鹤一去不复返’,故而五月江城,临风弄笛,只好在那‘白鹤楼’中的了!” 顾青枫拊掌笑道:“两位师姊不但武功精妙,并皆咏絮高才,小弟钦佩无已! 来来来,顾青枫再敬两位师姊及池师兄三杯!” “桃花使者”连城玉果然酒量极佳,毫不皱眉,连尽三杯,玉颊微泛桃红,笑吟吟地目注顾青枫说道:“顾师弟不要光向我们敬酒,如今又该你这令官行令了呢!” 顾青枫饱读诗书,才思极好,应声笑吟道:“望帝春心托白鹇!” 卫芳华笑道:“锦瑟无端五十__,一__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是玉溪生李商隐的名诗名句,但‘杜鹃’却怎会变成‘白鹇’了呢?” 顾青枫笑道:“唐人张泌‘近寒食雨草萋萋’那首七绝的最后一句‘杜鹃休向耳边啼’,不是极好的说明么?” 池中龙听到此处,先自斟了三巨觥酒,接连饮尽,然后向顾青枫笑道:“顾师弟,慢行酒令,我已饮罚酒,有话要说!” 顾青枫笑道:“池师兄有话请讲!” 池中龙失笑说道:“你们三位诗书满腹,我对此道却是大大外行,每回罚酒,太以吃亏,最好能够换个花样!” 顾青枫也觉得这样行令,只有“拘魂使者”池中龙一人会吃罚酒,无法达到自己连卫芳华、连城玉一齐灌醉的本意,遂点头笑道:“池师兄既然这等说法,我们便把‘文令’改成‘武令’如何?” 池中龙拊掌大笑道:“好好好,何必那等酸溜溜、文绉绉的,还是恢复我们武林人物本色,来得豪迈无伦,大刀阔斧!” 卫芳华目注顾青枫笑道:“顾师弟,‘文令’好行,如今改行‘武令’,倒要看你这做令官的,想出些什么花样?” 顾青枫笑接道:“谈到‘武’字,总不外乎兵刃掌法,内力轻功,我们各展所长,随意表现一手功夫,其他人若见有不到之处,便当时互相研讨改进,否则齐向表演功夫之人,公贺三杯!” “拘魂使者”池中龙点头笑道:“这个办法颇好,顾师弟是令官,便请首先一展绝技!” 顾青枫缓缓起身,拔剑在手,向卫芳华、池中龙、连城玉含笑道:“小弟除了‘剑法’一途以外,别无所长……”池中龙接口问道:“顾师弟,你是不是要表演‘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威镇江湖的‘天遁剑法’?” 顾青枫摇头笑道:“彼此饮酒行令,怎能表演整套剑法?小弟只施展一招,请三位师兄师姊,不吝赐教!” 说完,竟自新蒙钓鳌居士所传授的“风云雷雨”四剑之中,施展了一招防身绝学,“一天丝影”,青钢长剑震处,宛如万点雨丝,飘飘飞洒,把整个身形一齐罩没! “餐霞使者”卫芳华、“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均自失声称赞,一齐连尽三杯表示对顾青枫公贺之意! 顾青枫剑影一收,“拘魂使者”池中龙似已微有酒意地哈哈笑道:“顾师弟,我对剑法虽属外行,但却看出你这一招不似‘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家数!” 顾青枫对这“拘魂使者”池中龙的眼力好生敬佩,忙自点头说道:“池师兄眼力真好,这招剑法名叫‘一天丝影’,是小弟闲中私自研创的防身招术!” “拘魂使者”池中龙闻言,又自斟了三杯美酒,向顾青枫大笑说道:“顾师弟,你能独自研创出如此精妙的剑法,足见天资卓越,超迈凡俗,池中龙额外单独再敬三杯!幸而你得蒙卫师姊接引归入‘万劫门’下,彼此成了一家,否则池中龙生平从不服人,必将倚仗这杆‘拘魂幡’,与你斗上一千回合!” 卫芳华见池中龙说话之时醉态十足,不由向“桃花使者”连城玉失笑说道: “连师妹,你看池师兄委实不济,他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了呢!” 人到真有醉意之时,每每不肯自承,池中龙便是如此,闻言狂笑道:“小弟酒兴才仅三分,卫师姊怎的说我不胜酒力?你赶紧施为,让小弟看看三师姊的‘拈花指力’精进到什么地步?” 卫芳华笑道:“谈到武功,谁不知道‘万劫魔宫七使者’中,除了‘瑶池使者’,便要数‘拘魂使者’?我那一点‘拈花指力’,献的甚么丑呢?” “桃花使者”连城玉笑道:“卫师姊何必过谦?你那‘拈花指力’在我们师兄弟姊妹中,确属佼佼不群,再不施为便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卫芳华解下腰间所系的“飞霞带”来,用右手食拇中三指,撮住带头,微凝功劲,便见这条长达丈许、软绵绵的“飞霞带”,一寸寸的逐渐坚挺,终于全体凌空横起,变成一根彩棍模样! 顾青枫看得好不骇然、急忙斟了三杯美酒,向池中龙、连城玉笑道:“卫师姊这种‘拈花指力’,力达四梢,无远弗届,综内家‘束湿成棍’、‘借物寓劲’两种神功于一炉,而精妙之处,尤有过之,我们应该公贺三杯了吧?” 这三杯美酒下肚,不但“拘魂使者”池中龙醉眼乜斜,连顾青枫与卫芳华,亦已微感醺然,只有那位号称“酒国名雌”、具有海量的“桃花使者”连城玉,尚自笑吟吟的,似乎无甚酒意? 顾青枫见状暗叫不妙,心中忖道:“想不到‘桃花使者’连城玉如此善饮,看光景在未曾将她灌醉之前,自己早已酩酊,岂不无法完成心愿?” 思念未了,连城玉已向“拘魂使者”池中龙催促表演功力,池中龙笑道: “五师妹不要催我,我们这练功行令之法,不过是为了提高饮酒情趣而已! 来来来,五师妹号称海量,我且用‘诸天罡气’,凌空送酒,敬你十杯!八低晁目微注桌上酒壶,伸手一指,便自壶嘴中飞起一股酒泉,倾注“桃花使者”连城玉面前的酒杯之中,杯满泉止,竟连半滴也未洒在桌上? “桃花使者”连城玉微笑道:“这种‘诸天罡气’极费真力,四师兄凌空送酒,能送多少?” 池中龙双眉一轩,朗声狂笑道:“五师妹能饮多少?我便能送多少!” 连城玉笑道:“小妹今日虽已饮酒不少,但十杯之数,想来还可勉强应命!” 池中龙闻言,默运“诸天罡气”伸手连指十指,连城玉则不住倾杯,顷刻之间,便把十杯美酒饮得干干净净! 如今轮到“桃花使者”连城玉献技,连城玉遂脸泛桃花,微-妙目,看着顾青枫,媚笑叫道:“顾师弟,我想借你的三尺青锋一用!” 顾青枫应声拔剑,双手捧过说道:“连师姊莫非也要施展什么精妙剑法?” 连城玉接过宝剑,摇头笑道:“有你那招”一天丝影‘的珠玉当前,我怎会不知藏拙地再在剑法之上献丑?只想借你这柄三尺青锋,略为表演“以气驭剑’之术而已!” “拘魂使者”池中龙醉意醺醺之下听:“桃花使者”连城玉这等说法,也不禁失惊问道:“五师妹,‘以气驭剑’是本门三大绝技之一,也是‘万劫魔主’的不传秘学!你却怎样获此殊恩学会?” “桃花使者”连城玉笑道:“我前些时,寻得‘九叶紫芝’,回山禀命之际,‘万劫魔主’高兴之下,便开恩秘传了这‘以气驭剑’之术,并说诸位师兄弟妹妹中,谁能寻到‘千年仙鹤’及‘天下第一狠心人’,也可获得同样传授!” 说完,先行调气凝神,目注手中剑柄,然后把这三尺青锋向右前方平平掷出! 顾青枫、卫芳华、池中龙等三人,仔细注目之下,只见这柄长剑在空中微作击刺之状,飞绕了一个大半圆弧,然后果似有物牵引一般,依旧回到桃花使者连城玉的手内! 连城玉把这柄三尺青锋递还顾青枫,含笑说道:“我初学此技,调气不匀,运力不到,三师姊、四师兄及顾师弟请莫见笑!” 顾青枫见“桃花使者”连城玉竟会“以气驭剑”,不由忧惊无已,知道“海天剑圣”展青萍、钓鳌居士、“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等,空负“一代剑手”之名,功力不过与这“万劫魔宫七使者”等仿佛,比起“万劫魔主”,却还差得甚多!将来召开“万劫大会”之时,如无特殊人物出场为助,只怕所谓“十三名手”的项上人头,均难免悬挂在“万劫门”前的“白骨圆环”以内! 心中虽极忧急,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神色,收好长剑,起立举杯,向“桃花使者”连城玉笑道:“武林中虽有‘以气驭剑’之技,但慢说会者,即见者亦复能有几人?小弟今日得开眼界,叹为观止,敬向连师姊恭贺三杯!” “桃花使者”连城玉笑道:“顾师弟不要对我羡慕,以你这等根骨资质,又有极好内家基础,倘获‘万劫魔主’慈悲垂爱,将来成就之高,必然凌驾我们七使者中的任何人之上!来来来,你不必单独敬我,我们大家同饮三杯,酒会也该散了!” 这三杯美酒下喉以后,“餐霞使者”卫芳华与“拘魂使者”池中龙均已有八九分醉意,顾青枫本人也有五六分醉,只有“桃花使者”连城玉,仅在娇靥之上,添了一层桃红酒晕而已! 卫芳华与顾青枫、连城玉,向池中龙称谢告辞,走出“拘魂洞”后,连城玉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盯住顾青枫道:“卫师姊,你的眼光真比大师姊高明,顾师弟无论文才武功,根骨品貌,都远胜那‘玉面仙童’柳俊呢!” 卫芳华醉态十足地荡笑几声,说道:“五师妹,你不要看得眼馋,庄师弟还不是文武兼通,人才一表,难道他只出外几天,你就有点忍不住么?” 顾青枫一听二女之言已近秽亵,不禁剑眉暗蹙,只得装作酒醉,跄踉前行,不加理会。 连城玉娇笑说道:“卫师姊,你对顾师弟的住处打算怎样安排?” 卫芳华笑道:“他初到千危谷,人地生疏,自然暂时住在我的‘餐霞洞’内,以便照应!” 此时业已走到连城玉与庄梦蝶的“氲氤洞”口,连城玉遂止步不行,向卫芳华一阵媚笑说道:“卫师姊,你且好好去照应顾师弟,恕小妹不再相送,因四师兄酒醉,我还要代他轮值,到各处巡查!…”卫芳华接口笑道:“五师妹,查到‘玉面仙童’柳俊所居之洞时可得小心,大师姊的醋心妒火强得很呢!? 二女一番笑谑过后,卫芳华遂手挽顾青枫前行,但一进“餐霞洞”内,便告醉意难支地倒卧榻上,两手紧紧搂住顾青枫,媚眼如丝,昵声笑道:“顾师弟,我们好好亲热亲热!” 这种欲焰高腾的动作言话,把顾青枫的五六分酒意几乎吓退一半,不由向卫芳华苦笑道:“我在途中不是与姊姊说明,必须再过半月,等我为我师傅守孝三年期满,才可……”卫芳华此时酒助色兴,欲焰狂腾,哪里还记得这些诺言?只是媚态十足地在枕上乱探螓首,昵声继续说道:“我……不,我……要……”顾青枫本有几分酒意,被卫芳华淫言浪态的这一撩拨,心头“怦怦”乱跳,竟自也有点把持不住起来!幸喜在这千钧一发的人兽关头之际,顾青枫忽然想起自己来此之意,是为了营救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不由灵明一朗,微咬钢牙,骈指点了正双手紧抱自己、纠缠不清的“餐霞使者”卫芳华的“黑甜睡穴”。 卫芳华虽有一身极高功力,但一来酒醉,二来欲焰狂张,哪里会想到顾青枫竟下手点她睡穴?自然两手一松,应指昏昏然睡去。 顾青枫点倒卫芳华后,知道“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瑶池使者”毕金环、“氤氲使者”庄梦蝶、“五毒使者”唐嘉三人外出,“拘魂使者”池中龙酒醉,“餐霞使者”卫芳华被自己点了“睡穴”,偌大的“千危谷”内,只剩下“小万劫门”中的‘逍遥使者“崔一苇及”氤氲洞“中的”桃花使者“连城玉二人,岂非营救“紫清玉女”孟红绡的大好良机?千万不能轻易错过! 顾青枫高兴之下,又在“餐霞洞”中,寻了几只鲜果吃掉,略解酒意,然后便即缓步出洞。只见一线月光,由当空夹缝中垂直射下,分明显示月到中天,千危谷内,静悄异常,慢说毫无人声,简直万籁俱寂! 顾青枫心中一喜,赶紧驰向幽禁“紫清玉女”孟红绡的峰腰小洞! 他先前曾听“拘魂使者”池中龙说得分明,这峰壁半腰并排的两个小洞之中,右面住的是“紫清玉女”孟红绡,左面住的是“玉面仙童”柳俊,故而顾青枫迳自扑向右面小洞。 洞内黑暗无光,顾青枫只得摸索前进,但行未三尺,便有石壁阻路。 顾青枫忍耐不住,刚想晃着火折察看,突然听得壁内有人声若银铃,低声问道:“外面来的可是枫哥哥么?” 顾青枫不知“紫清玉女”孟红绡如今既因熟记“荡魔宝录”,又复服了三滴“九叶紫芝汁”,功力突飞猛进,加上终日幽居黑暗之内,业已练成“暗室生明” 的眼力,不禁大吃一惊!但由于声音太熟,听出是心上人孟红绡所发,遂由惊转喜,低声问道:“这洞内黑暗无光,红妹怎知是我?我听‘万劫魔宫七使者’说你因服‘娄山三煞’的独门毒药‘三日断魂散’,无法解救,虽仗三滴‘九叶紫芝汁’之力,保住性命,但人已成疯,如今怎的清醒如常,莫非装疯哄骗他们的么?” 孟红绡低声笑道:“一滴‘九叶紫芝汁’便足生死人而肉白骨,何况我连服三滴,哪里还会解不了什么‘三日断魂散’的毒力?只因看不惯‘万劫魔宫七使者’男的骄狂,女的淫荡,才故意装疯,住在此间,图个耳目清静!” 顾青枫听说孟红绡人并未疯,剧毒已解,心中越发高兴,遂又取出火折,欲待晃着照看。 孟红绡笑道:“枫哥哥,你又取火折则甚?” 顾青枫如今才知孟红绡已能暗中视物,石壁上并有孔穴,不由苦笑道:“红妹,你能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你,我找你找得太久,相思刻骨,要晃着火折,好好看你一看!” 孟红绡柔声笑道:“枫哥哥,你难道还把我看得不熟?不要晃着火折,万一被‘万劫魔宫七使者’中人物发现,后果便将不堪收拾!” 顾青枫笑道:“那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第一第六及第七三使者外出,第三第四两使者酒醉,只有名排第二的’逍遥使者‘崔一苇暨名排第五的’桃花使者‘连城玉二人……”话犹未了,孟红绡突然低声说道:“枫哥哥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顾青枫因自己内功精湛,耳力极好,毫无所觉之下,孟红绡却说有人前来,不由有点不太相信。 但他在倾耳凝神静听片刻以后,却果然听得有人正自山壁之下向上飞身,这才钦佩无已地运用内家“蚁语传声”功力,对隔着一层石壁的孟红绡说道:“红妹,你如今的耳力眼力,怎的如此精进?这来人可能是‘桃花使者’连城玉,她若闯进洞来,我只好与她放手一搏!” 孟红绡也用“蚁语传声”微笑说道:“枫哥哥猜得不错,来人正是‘桃花使者’连城玉,她差不多每夜都来与隔洞的‘玉面仙童’柳俊苟合荒淫,你尽管放心,他们都以为我已成疯,不会平白无故地闯进这疯人洞内!” 话音刚了,果然听得飞身登峰的“桃花使者”连城玉进入了“玉面仙童”柳俊所居的左面洞内! 过了片刻,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些秽-之声,顾青枫懒得再听,仍用其他人无法得闻的语音叫道:“红妹……”孟红绡不等顾青枫发话,便自石壁的孔穴之中伸出一只柔荑玉手,摸摸顾青枫说道:“枫哥哥,我知道你想得我好苦,且握着我的手儿,和我说话!” 顾青枫如言握着孟红绡的柔荑玉手,微叹一声说道:“红妹,你吃了许多苦头,这只手儿却仍如此细嫩光滑。” 孟红绡娇笑说道:“枫哥哥这是你对我太过关怀,才会这样说法!其实我自从落入‘娄山三煞’手中以后,直到目前,哪里吃过什么苦头?反而占了莫大便宜,服食了三滴‘九叶紫芝汁’呢!” 顾青枫情思无限地低下头去,在孟红绡的玉手之上,亲了一亲说道:“自从前年年底我在祁连山群玉峰头苦候红妹不至……”孟红绡接口笑道:“枫哥哥,不要怪我,前年年底,我虽因恭送师伯西归及落入群魔手内,以致有违雪山之盟,但在今年年底,你可仍往祁连山群玉峰头我师傅埋骨之处等候,我将必然到时践约?” 顾青枫听得大吃一惊问道:“红妹,我不辞万险混入千危谷,便是为了救你脱身,听你话中含意,难道如今竟不愿跟我走么?” 孟红绡笑道:“枫哥哥,我目前不能离开这千危谷!” 顾青枫诧然问道:“为什么不能离开?‘万劫魔宫七使者’又不像‘娄山三煞’那般给你服了什么无药可解的独门剧毒!” 孟红绡轻叹一声说道:“常言道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自从记熟那册’荡魔宝录‘之后,武林中所有的奇人异士,魑魅魍魉,谁不想得我而甘心?我任凭如何机智谨慎,也逃得了狼,避不了虎,最终难免落入狼虎口内!八说到此处,语音略顿,用那只纤纤玉手,深情无限地,抚摸着顾青枫的面颊,继续笑道:“何况这千危谷的地势静僻无伦,成了我极好的潜修之地!万劫魔宫七使者’各擅绝艺,人多势众,成了我极好的护法之人,我怎肯轻易离开此处?” 顾青枫听孟红绡说得头头是道,不由蹙眉问道:“红妹如此说法,难道你从此便这等躲躲藏藏、永无出头之日?” 孟红绡娇笑说道:“谁说永无出头之日?只要等我将那册‘荡魔宝录’整个参悟得融会贯通以后,不但立即出头,还要大荡群魔,为武林间整顿出一片清平世界!” 顾青枫说道:“那册‘荡魔宝录’极其秘奥艰深,红妹一时怎能完全参悟透其中的精微妙旨?” 孟红绡笑道:“我自借着‘三日断魂散’毒力难解,装疯以后,毫无外扰,独自静心研参,进境极速!极短期间,便可将‘荡魔宝录’上所载的‘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绝学一齐领悟!” 顾青枫闻言,心中也颇高兴,向孟红绡问道:“红妹所说的极短期间,约是多久?” 孟红绡失笑说道:“枫哥哥平日何等聪明,如今怎的变得懵懂起来?我既与你约定今年年底在祁连山群玉峰头相见,则所谓‘极短期间’,自然不会超过半年之久!” 顾青枫闻言,也不禁哑然失笑,遂把自己得闻孟红绡落在“娄山三煞”手中以后的所遇所经,简明扼要地向孟红绡叙述一遍。 孟红绡听得笑道:“枫哥哥又学会了新奇剑法么?那册‘荡魔宝录’之中的‘摩诃剑法’精妙异常,威力凌厉,且等我把它好好融会贯通,在雪山践盟之际,大概便可转教给你。” 顾青枫倒并不想学什么“摩诃剑法”,只是发现孟红绡安好无恙,心中大慰,含笑问道:“红妹,你对‘荡魔宝录’中所载‘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绝学,如今能够施展几样?” 孟红绡笑道:“记熟是均已记熟,但‘大罗手’及‘摩诃剑法’尚有几点贯通脉络的精微之处未曾参悟透彻,故而暂难施为!目前能够应用的,只有‘妙音神功’一样,少时我便要施展这种神功,护送你出千危谷呢!” 顾青枫因孟红绡执意要在此参悟“荡魔宝录”,并与自己订了祁连山群玉峰头之约,留此已无必要,最好趁着这群万劫群魔有的醉卧、有的外出未归的大好良机悄悄脱身,但听得孟红绡要施展“妙音神功”护送自己退出千危谷,不由剑眉微蹙,讶然问道:“红妹,顾名思义,这‘妙音神功’应该无形无质,你怎能施展它护送我出千危谷呢?” 孟红绡笑道:“枫哥哥,据你所说,‘瑶池使者’毕金环、‘五毒使者’唐嘉、‘氲氤使者’庄梦蝶均已外出,此间只剩崔、卫、池、连四人,其中卫芳华,池中龙二人又告酒醉,则我只要施展‘妙音神功’制倒崔一苇、连城玉,岂不便可使你安然退出千危谷去?” 顾青枫依旧讶然问道:“那‘逍遥使者’崔一苇及‘桃花使者’连城玉功力俱都不弱,尤其那连城玉曾获‘万劫魔主’真传,能够‘驭气飞剑’! 何况红妹又在装疯状态之中,怎样能够制倒他们?不要使你败露行藏,却是不妙!懊虾扃笑道:“枫哥哥放心,我决不会败露行藏,只是使‘逍遥使者’崔一苇、‘桃花使者’连城玉在不知不觉之中,进入栩栩梦境而已!?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把那只伸出壁外与顾青枫互相交握的纤纤玉手紧了一紧,笑着说道:“枫哥哥,时已不早,你应该准备动身,我也要立即施展综佛家‘法华禅唱’、道家‘万妙清音’之妙的‘妙音神功’了!” 顾青枫紧握孟红绡纤手,依依不舍地说道:“红妹,我历尽千艰万苦,踏遍恶水穷山,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怎舍得立即又复分别?” 孟红绡笑道:“枫哥哥,你舍不得离开我,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但由于目前利害,彼此不得不暂忍相思,小作分离,好在时日无多,还是等到今年年底的祁连山群玉峰头,再复细诉离情别绪吧!” 顾青枫闻言,情思难遏的长叹一声,孟红绡又复笑道:“枫哥哥不要叹气,你定已知道‘万劫魔宫七使者’的厉害,对付一两个,或许侥幸无妨,万一他们纷纷归来,不但你难脱身,也将把我害得不能安宁了呢?” 顾青枫知道孟红绡所说,全是实情,利害相权之下,只得把她那只纤手亲了一亲,带着一种黯然的情怀,向洞外默默走去。 孟红绡忽用“蚁语传声”叫道:“枫哥哥暂时留步,我还未施展‘妙音神功’,使‘逍遥使者’崔一苇及‘桃花使者’连城玉悠然入梦,你且听我招呼再走!” 话完,立有一缕清音,自石壁之后袅袅传出! 顾青枫虽觉这缕清音颇为柔和美妙,但其声极低,仿佛在若有若无、若断若续之间,不禁怀疑怎能传到远在“小万劫门”的“逍遥使者”崔一苇耳内,而兼具使他栩栩入睡的莫大魔力? 他心内虽然起疑,但却不敢打扰孟红绡行功,贸然发问! 约莫等了一盏热茶时分,清音一收,“紫清玉女”孟红绡仿佛猜透顾青枫心意,含笑说道:“枫哥哥不要怀疑,这妙音神功,能够择人而施,你听来虽然仅是柔和美妙的一缕清音,们传到隔室的‘桃花使者’连城玉及‘小万劫门’中的‘逍遥使者’崔一苇耳内,却能使他们如闻钧天仙乐,立即心神皆醉地悠然入梦!” 顾青枫听得异常高兴地问道:“红妹既有这等功力,何往不克,还怕谁来?” 孟红绡笑道:“枫哥哥怎的又说傻话?这是乘崔一苇、连城玉已自入睡、懵然无备之时施为,方易奏效,倘在他们清清醒醒、有所警惕,一运玄功定力相抗,即将互见高低,是否如愿?便属未可知了!” 顾青枫听了这番解释以后,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忙向孟红绡说道:“红妹,如今万劫群魔既已睡得酣熟,你且让我晃着火折,看你一眼,聊慰相思,立刻就走!” 孟红绡被顾青枫深情所感,含笑说道:“枫哥哥,你对我委实太以情深,好好好,我便先许你看上一眼,但必许遵守诺言,立刻就走!因为我长日静修,颇生慧觉,如今心灵上业已略生警兆,恐怕事情还有变化,你未必便能安安稳稳地脱身退出千危谷外呢!” 顾青枫此时只图一睹心上人颜色,根本对孟红绡的最后数语未曾在意,遂赶紧晃着火折,凝目向洞内石壁看去! 只见石壁上有不少小洞,而在一个较大洞穴之中,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佳人脸庞,这张脸庞,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她那绝代风华,不但毫未消减,反有一种宝光蕴含在如玉肌肤之内! 孟红绡这张惹人刻骨相思的娇靥,刚刚出现在顾青枫眼前,便即樱唇微启,吹出一股柔和罡风,使得顾青枫手中火折顿告熄灭! 火折一灭,孟红绡又复低声说道:“枫哥哥,请你遵守诺言,立刻就走!” 顾青枫知道孟红绡如此催促自己离去,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遂只好凄然一叹,强忍满腹相思,摸索着走出洞外! 出洞以后,顾青枫自然不肯再复耽延,立即施展轻功,驰向来时那条黝黑隧道的入口一路毫无风吹草动,千危谷中,沉寂若死,顾青枫遂知“紫清玉女”孟红绡自“荡魔宝录”中学来的“妙音神功”果具灵效,“逍遥使者”崔一苇及那位正与“玉面仙童”柳俊胡帝胡天的“桃花使者”连城玉,定已为“妙音”所迷,睡得极为沉酣,进入栩栩梦境! 走进那条山腹隧道,两经转折过后,眼前便即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暗中行路,倘遇对头,谁手中有光,谁便危机最大!故而顾青枫身畔虽有火折,却未使用,宁愿一步步的慢慢摸索前进! 约莫走到中途也就是整条隧道中的最最黑暗之处,异事突生,顾青枫不由心头微跳,倏然止步! 原来这隧道中竟又起了另一人的脚步声,但这人不是由后追来,而是自外回转千危谷内! 顾青枫知道“万劫魔宫七使者”中,只有“瑶池使者”毕金环、“五毒使者” 唐嘉、“氲氤使者”庄梦蝶三人出外,毕金环与庄梦蝶结伴同往长白“天池”,尚未到回转日期,何况目前来者只有一人,自然多半就是“餐霞使者”卫芳华嘱咐自己小心提防的“五毒使者”唐嘉! 因为卫芳华说过“五毒使者”唐嘉所用的“五毒仙人掌”内,藏有一种无形无色、极为厉害的“化血神烟”,并曾赠了三粒功能预防中毒的朱红灵丹,顾青枫遂未雨绸缪,先自暗暗摸出一粒灵丹含在口内! 他既听见来人的脚步之声,来人自然也知有人出谷,只听前方丈许以外,响起一个粗暴的口音说道:“小弟唐嘉归来,哪位师兄师姊在如此深夜外出!” 话音刚了,丈许以外突又亮起一团碧光,照得十来丈周围绿惨惨的宛如鬼域! 这团碧光一亮,使顾青枫看见“五毒使者”唐嘉果然颇如想像,是位大头矮身、相貌极为丑陋之人,但也使“五毒使者”唐嘉看见了顾青枫竟不是自己猜想中的师兄师姊,而是一位英俊挺拔的陌生少年! 这种情事,自然大出“五毒使者”唐嘉意外,生恐顾青枫是潜入千危谷的对头,遂赶紧灭去碧光,以免遭受暗算,并厉声问道:“来者何人,赶快从实通名,免遭惨死!” 顾青枫听唐嘉语音飘忽不定,知道这位“五毒使者”异常刁猾,居然在发话之间不断变换身躯位置,以避免自己循声向他突下辣手! 他在适才碧光一亮之下,业已看清当地形势宽狭不一,宽处几达两丈,狭处仅约数尺,且有不少钟乳自洞顶倒垂,黑暗之中,稍一不镇,便会碰伤,端的是个极不理想的动手所在! 顾青枫一面暗将身躯悄悄移往较广之处,一面笑着答道:“唐六师兄,你把‘天下第一狠心人’找到了么?小弟顾青枫,新近蒙三师姊‘餐霞使者’卫芳华引进,归入‘万劫’门下!” “五毒使者”唐嘉静听顾青枫话完,也自笑着说道:“原来顾师弟新近归入本门,请恕唐嘉冲撞之罪!” 一面含笑发话,一面竟在黑暗中向顾青枫身前,缓步走来。 顾青枫绝顶聪明,心细如发,暗想这位“五毒使者”唐嘉既已相信自己是他新入门的师弟,却为何不将那团碧光燃起照路?仍在暗影中走来,何况笑声煞尾微带狞厉之音,莫非有甚凶谋不成? 心中既已起疑,遂蹑足潜踪地背倚洞壁,悄无声息地有移数尺! 果然未出顾青枫所料,“五毒使者”唐嘉突将缓步前行改为纵身猛扑,一股劲疾风声,疾向顾青枫原来立身之处袭去! 顾青枫蹙眉问道:“唐六师兄,你这算何意?” 话音刚了,为防不测,又复施展移形换影的绝顶轻功,飘出数步,但飘身之际,耳边一阵微风,竟险煞人地差点与根尖锐钟乳,迎面相撞! “五毒使者”唐嘉扬手又是一股破空锐啸的劈空劲气循声击向顾青枫、口中并狞笑说道:“顾青枫,你少在唐嘉面前掉弄花枪,须知‘万劫’门下新进弟子,向来不准私出千危谷半步!你分明是奸细一流,还不赶快随我回谷,乖乖听候审讯?” 顾青枫深恐崔一苇、卫芳华、池中龙、连城玉等万一苏醒赶来,自己便不易脱身,遂故意向“五毒使者”唐嘉略带威胁地笑着说道:“唐六师兄,你既如此不肯信我,我也无法判断你是否真是‘五毒使者’?只好用‘七孔黄蜂针’及‘万窍飞蝗弩’奉敬你尝尝滋味!” 这“七孔黄蜂针”及“万窍飞蝗弩”,是力量极强、数量极多、霸道绝伦的暗器,平时即不易闪躲,何况又在如此黑暗、如此狭窄崎岖的地道之中? “五毒使者”唐嘉闻言之下,自然深怀戒意,闭口噤声,足下接连移动,不令顾青枫发觉自己的藏身位置! 顾青枫身为侠义门徒,哪里会有“七孔黄蜂针”、“万窍飞蝗弩”那种恶辣歹毒暗器?方才之言,不过是对“五毒使者”唐嘉虚言恫吓而已! 如今见对方业已静默无声,遂手抚洞壁,慢慢走向出口方向,企图悄然脱离这僵持的窘境! 顾青枫想走,“五毒使者”唐嘉何尝不知对方想走?遂也自洞壁的另一面,悄悄掩往出口方向,企图加以堵截,不令顾青枫逃脱! 两人方向相同,目的相同,自然便极其容易往一齐凑去。 “五毒使者”唐嘉悄悄附壁前行,走到出口方向之际,突然左手一伸竟触到了顾青枫的右手! 两人同时大吃一惊,唐嘉功力潜聚,料准暗影中的顾青枫身躯所在,霍地一掌呼然劈出! 顾青枫仓卒之间不便闪避,也只好猛凝师门绝学“子午神功”,迎着劈面卷来的锐啸劲风,逆袭而出! 两股由神功所化的劲急气流凌空互合,“砰”然巨震起处,震碎了不少倒垂的钟乳,四散横飞,回音“隆卤,宛如百万天鼓,“訇”然齐鸣,使人听在耳中,心神悸悸! “五毒使者”唐嘉与顾青枫的腿足之间,均挨了几块碎飞钟乳,虽然无甚妨碍,亦颇疼痛,遂彼此深怀戒意,不愿再复如此猛烈的盲目出手! 在这一片漆黑之中,不但彼此看不见对方身形,连适才一掌硬拼的结果如何? 也只能仅凭臆度! “五毒使者”唐嘉委实想不到顾青枫会有如此湛深的功力,居然在硬接自己一掌之下,毫未发出闷哼惨嚎等受伤迹象! 顾青枫则更是心惊,暗想“万劫魔宫七使者”果然名不虚传,每人均自身怀绝世功力! 一掌硬接,已知在真气内力方面,最多不过能与这位“五毒使者”扯平,甚至还要略弱一筹,只有仗着新学成的“青萍遁剑”以及“风云雷雨”四大剑招,才能有望取胜! 但目前环境,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影之内,连对方身形所在都要凭借耳力心机细加判断,却怎能施展有望克敌取胜的精妙剑法? 就在顾青枫极欲自这条毫无光亮的黝黑隧道之内脱身,却又进退为难,不敢发出声息,致招袭击之际,突然听得隧道中的另一角下,“叮”的一声微响,仿佛“五毒使者”唐嘉业已把他那件独门兵刃“五毒仙人掌”取在手内! 顾青枫灵机一动,背贴洞壁,不住移转身形,口中却笑着叫道:“唐六师兄,顾青枫接你一掌,业已确认你是‘五毒使者’,你怎的还不信任小弟? 竟取出‘五毒仙人掌’来,难道要施展其中所藏的‘化血神烟’暗害我么? “这几句深知底细之言听在“五毒使者”唐嘉耳内,却不由他不暗自忖道:“这顾青枫若是偷偷混入千危谷内的奸细之属,却怎会知道自己‘五毒仙人掌’之内藏有‘化血神烟’?莫非他所言不虚,真是三师姊‘餐霞使者’卫芳华新近引介人‘万劫’一派的同门师弟!” 顾青枫问完这几句话后,知道“五毒使者”唐嘉必会答话,遂右手悄悄掣出青钢剑,左手凝聚十二成功力的“子午神功”,并料准出口方向,准备等唐嘉答话之时,便以右剑左掌,循声出手猛攻,不管结果如何,立即脱身,像这等暗影之内,自己只要能抢先走出一丈距离,“五毒使者”唐嘉便将难于追及! “五毒使者”唐嘉听完顾青枫话后,默然说道:“顾青枫,你既知我‘五毒仙人掌’内藏有‘化血神烟’,可能真是……”话犹未了,一股劈空劲气突然直袭胸前,并有一片飒飒剑风,迎头洒下! “五毒使者”唐嘉满心以为顾青枫真是新近归人“万劫”一派的同门师弟,疏于防范之下,突遭奇袭,自然窘迫异常,万般无奈,只好猛提真气,向右飘身,却无巧不巧地一头撞上一根倒垂的钟乳! 这根倒垂的钟乳硬被“五毒使者”唐嘉生生撞折,但唐嘉也感觉脑门间剧痛欲裂,疼晕倒地! 顾青枫聆声辨位所攻出的一招“天风海雨”,乃是新近练成的那套“青萍遁剑”中的绝招,威力奇强,变化奥妙,本可除掉唐嘉,但也吃亏是在黑暗中施为,一剑扫断两根钟乳,使这位“五毒使者”幸脱洞胸断首之厄! 唐嘉撞石晕倒,顾青枫自然把握良机,赶紧脱身,但就在此时,却远远听得“餐霞使者”卫芳华微带-怒的“顾师弟……顾师弟……”的呼声以及好几人的脚步之声,冲入隧道! 顾青枫知道千危谷中的群魔已醒,遂赶紧扪壁疾驰,逃向出口,暗想自己只要出得隧道,援藤上升十丈,万劫群魔便将无奈我何! 但不可思议的怪事居然纷至沓来,顾青枫突又发现这条隧道的入口之处,也有步履声息传入! 来人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去往长白“天池”擒劝千年仙鹤”的“瑶池使者”毕金环及“氤氲使者”庄梦蝶提早归来?还是另有其他人物到此? 仓卒之间,颇难判断! 顾青枫灵机一动,暗想这正是个绝好良机,自己何不藏在黑暗之中,让这由外入内的诸人,与由内出外的万劫群魔,互相来场莫名其妙的混战,然后觅机安然脱身,岂不是好? 主意既定,乘着后追万劫群魔“与前面来的不知身份之人,均距离自己约有数丈之际,悄悄摸索到隧道洞壁一角,并在一根倒垂及地的巨大钟乳之后坐好,借作掩蔽,以免受到双方盲目打斗之下的意外伤害! 顾青枫身才坐稳,忽然鼻中闻见一股淡淡幽香,好似身边竟然坐着一位绝代佳人的模样? 心中惊疑之下,循着淡淡幽香,伸手一摸,却几乎把这胆大心细的“中条剑客”吓得失声跃起! 原来他所猜疑的半点不差,身边果然坐着一位不知姓名、不知年貌的女郎,顾青枫右手伸处,恰好摸到她的如云秀发! 顾青枫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此时万劫群魔业已追近,不敢出声惊动,只好缩回手来,窘迫万分地听其自然发展! 谁知他刚刚缩回手来,头颈却被一双纤手搂住,并有个软绵绵、香馥馥的娇躯偎向怀内! 顾青枫对于这种飞来艳福,简直莫名其妙地有点不敢领受,但又苦于无法拒绝,因为如今万劫群魔业已发现隧道外有人人内,隧道外人内诸人,也发现千危谷中有人外出,双方均自停步不前,形成一种紧张无比的沉默,自己万不能在此时发出丝毫声息,招致双方攻击! 这种沉默虽然只保持了一刹那间,但在这黑暗隧道之中,情调却异,对峙的双方一片惊疑激动,而壁角上的顾青枫及搂抱着他的那位不知来历的女郎,则一片旖旎温馨! 由外入内之人,从万劫群魔的步履声息听出,是在两人以上!而“万劫群魔” 也同样猜度出闯进隧道的至少三人! 双方谁也不愿先行发话,谁也不愿先行点燃火折,更复谁也不愿僵持在这种沉默之中! 一刹那间过后! 沉默变成了愤怒,紧张宁静变成了石破天惊! 三股宛如狂飚猛卷的劈空劲气,自南而北,三股怒涌飞扑的内家罡力,自北而南! 跟着便是一声砰然巨震,隧道中回音如雷、碎石如雨! 不仅对峙的双方因功力悉敌,各被震得退后几步,连顾青枫身外那根巨大石笋也被震断,感觉一片强烈罡气,劈面涌来,窒入欲死! 一记硬拼过后,对峙的双方均发觉来人功力非凡,谁也不敢再度盲目出手! 这时顾青枫因身旁那位女郎除了紧紧相抱,把娇躯偎向怀中,好生亲热以外,别无丝毫其他动作,遂知道此女绝无恶意,也许还是熟识之人,但不知怎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内,认出自己! 他一面猜度着怀中女郎的姓名,一面又复对那对峙双方的动静密切注意! 那对峙双方互相盲目凌空一击以后,竟又恢复了先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沉沉静默!但静默不久以后,万劫群魔方面突又传出一声“叮”然微响! 这声微响,顾青枫因适才业己听过,遂知道是“五毒使者”唐嘉又准备施展他“五毒仙人掌”中所藏的“化血神烟”对来人暗下毒手! 心中一惊,暗自忖道:“来人不论是谁?既与万劫群魔相敌,总算是自己的同路之人!自己怎忍袖手旁观?眼看他们死在‘化血神烟’之下!” 心念一定,随手摸起一块碎石,微运内功合掌一搓,把碎石搓成石粉,双手齐扬,照准对峙双方,同时轻轻撒出。 这片石粉因无破空声息,遂不知来自何处?对峙双方同吃了一惊,怀疑中了对方什么恶毒暗器?赶紧运气行功,各自察看。 顾青枫这一手飞洒石粉,委实高明,不但延缓了“五毒使者”唐嘉所用“五毒仙人掌”中“化血神烟”的发出时间,也使由隧道入内的一方深怀警觉,慢慢手附洞壁,向外退去! 对方一退,万劫群魔自然跟着缓缓前进,那片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也离却壁角的顾青枫与无名女郎,向前移去! 顾青枫吁了一口长气,心头一宽,用内家“蚁语传声”神功向怀中的无名女郎问道:“姑娘是谁?认得我顾青枫么?” 那位女郎居然也是内家高手?照样用“蚁话传声”相答,但所答的不是任何话语,只是充满哀怨的幽幽一叹! 虽然只是幽幽一叹,也使顾青枫恍然大悟,知道难怪怀中这位姑娘对自己如此温存,原来是自己另一位红颜知己,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独生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也为了援救情敌“紫清玉女”孟红绡赶到千危谷外的这条隧道以内! 第六章 初试绝学 顾青枫顿为感激庞真真对孟红绡毫无醋意的关怀之情,不由双手一紧,在她玉颊之上亲了一亲,仍以“蚁语传声”问道:“是真妹么?你怎会在如此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黑暗之中认出我来?” “黄衫红线”庞真真又是幽幽一叹,用“蚁语传声”答道:“枫哥哥,你心上人是‘紫清玉女’孟红绡姊姊,最近又曾与那位‘荡魄尼姑’妙真混得火热,自然认不出我!但庞真真生平厌恶其他男子,只对你一人亲近,慢说你适才正好坐在我的身边,便是离我三尺,我也会感觉,你是风流倜傥、看似无情又有情的‘中条剑客’!” 这一番话儿既蕴含了无限真情,又吐露了无穷幽怨,顾青枫无言可答,只得索性把她抱得紧点,温存示意! 此时另一批来人与万劫群魔业已到了隧道以外,隐隐传来相互叱问的言语之声! 顾青枫向庞真真耳边问道:“真妹,来人是谁?你知道么?” “黄衫红线”庞真真被顾青枫这一阵紧紧搂抱及几声“真妹”叫得芳心大慰,遍体酥软!仿佛沉醉于这种心灵享受之中,不愿多答,只低低说了四个字:“娄山三煞!” 顾青枫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娄山三煞’仍是为着‘紫清玉女’孟红绡而来!”庞真真笑道:“枫哥哥,你既从千危谷中逃出,可曾见到我孟姊姊么?” 顾青枫答道:“见到她了,我与孟红绡分手以后,才进入这隧道之内!” 庞真真咦了一声,讶然问道:“枫哥哥,你既已见到我孟红绡姊姊,怎的竟独自脱身,而把她留在千危谷中万劫群魔的爪牙之下?” 顾青枫因孟红绡要利用万劫群魔护法,在千危谷静修之事,一时叙述不清,遂向庞真真笑说道:“真妹,这件事儿说来话长,我们且等身脱险境,再行细述! 总之你孟红绡姊姊在这千危谷中不仅安然无恙,并还颇有益处!” “黄衫红线”庞真真听说“紫清玉女”孟红绡独居千危谷中,居然有益无损,知道内情必甚复杂,遂点头道:“枫哥哥说得对,我们应该赶紧设法脱险,不然倘若‘娄山三煞’一退,万劫群魔回头搜索起来,岂不无处可逃? 等于是被他们瓮中捉鳖!肮饲喾阄叛灾下,不禁失笑,手挽庞真真,慢慢站起身形,向隧道出口,蹑足潜踪走去? 他们这一对欢喜冤家相依相偎的走到隧道出口之时,外面“娄山三煞”与万劫群魔间的惨烈大战已如举火待燃,一触即发!方才侵入隧道的,果是号称“娄山三煞”的“冷煞”洪飞、‘瘦煞’焦桐、“笑煞”哈腾!千危谷方面的万劫群魔则是“逍遥使者”崔一苇、“餐霞使者”卫芳华及“五毒使者”唐嘉! 唐嘉不认识“娄山三煞”,因洪飞、焦桐、哈腾等人九回谷遭挫以后,心有未甘,为了探查“万劫魔宫七使者”下落,企图复夺“紫清玉女”孟红绡,根本就不曾回转娄山,并脱去平素惯穿的“髅骷衣”,改穿普通长袍,掩蔽行迹! 他们这次得知千危谷所在,便是巧遇“五毒使者”唐嘉,看出来历,暗暗尾随至此,如今唐嘉见是他们三人,不禁愤然问道:“你们这三个老头儿,为何尾随我‘五毒使者’唐嘉数百里之遥,悄悄来此,有甚图谋?” “笑煞”哈腾怪眼一翻,哈哈笑道:“许你们倚仗扁毛畜牲之力,暗人我九回谷中,难道就不许我们到这千危谷内走走?” “逍遥使者”崔一苇听出端倪,双眉一轩,接口问道:“你们莫非‘娄山三煞’?” “冷煞”洪飞寒着一张脸儿,冷冷说道:“你猜得不错,一千江湖人物,都把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称做‘娄山三煞’!” 崔一苇、卫芳华、唐嘉听说这三个怪老头儿竟是名列“武林十三名手”的“娄山三煞”,知道来了劲敌,相互对看一眼,各自提高警觉,专注心神,竟忘了研究顾青枫为何不见之故。 “逍遥使者”崔一苇此时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方声威久震,可能名下无虚,自己最好要设法将现在千危谷中的“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唤来,互相合力,才有把握应付! 喜的则是他们自动送上门来,倘能将其制倒,取得“三日断魂散”的独门解药,治愈“紫清玉女”孟红绡,便可逼她背诵那册“荡魔宝录”! 惊喜交集之下,强自镇定心神,哦了一声,问道:“三位远离娄山,光降千危谷之意,莫非仍是为了那‘紫清玉女’孟红绡么?” “瘦煞”焦桐白眼双翻,眉头一蹙,反向“逍遥使者”崔一苇问道:“‘紫清玉女’孟红绡曾服我弟兄独门炼制的‘三日断魂散’,如今大概早已魂归地府,化为一堆朽骨了吧?” “逍遥使者”崔一苇淡笑几声说道:“你们那种自诩为罕世奇毒的‘三日断魂散’,不过尔尔,我们虽无解药,照样保得孟红绡的一条命在!” “娄山三煞”听得孟红绡未死,心中全自一喜,仍由“瘦煞”焦桐发话,哼了半声,冷冷说道:“那‘三日断魂散’是用十三种奇毒药物配合制成,除了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千载成形灵芝及我独门解药以外,纵令华陀扁鹊复生,也无法从黄泉路上的枉死城中,救回孟红绡的一条小命!” “餐霞使者”卫芳华闻言失笑说道:“你若不信,便请到我千危谷中,我让你们看看那位鲜迸活跳的‘紫清玉女’!” “笑煞”哈腾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好,我们正要到你们这于乳臭未干的小魔头所居的千危谷中走走!” 话完向“冷煞”洪飞、“瘦煞”焦桐,微施眼色,便往那条隧道之中走进! “五毒使者”唐嘉突然叫道:“你慢点入内!” “笑煞”哈腾止步转身,目注“五毒使者”唐嘉,打了一个哈哈问道:“你阻我入内则甚?” “五毒使者”唐嘉适才于隧道中吃了顾青枫暗亏所郁积的一腔盛怒,似乎想在这笑煞哈腾的身上发泄?杀气满面的冷冷说道:“你知不知进入千危谷的规矩?” “笑煞”哈腾向“冷煞”洪飞、“瘦煞”焦桐哈哈一笑说道:“大哥、二哥,听见没有?这些小魔崽子真还有不少张致!” 语音微顿,转对“五毒使者”唐嘉问道:“要进千危谷,还有什么规矩?” “五毒使者”唐嘉存心一斗这位位列“十三名手”的一代凶人,遂应声答道: “这千危谷不许寻常俗客擅入,来人必须在入谷之前表演几手功夫,让我们做主人的看看可够被接待的资格?” “笑煞”哈腾问道:“表演几手功夫无妨,但不知要我一人独自表演,还是与你过上几招?” “五毒使者”唐嘉应声答道:“你一人表演也可,倘若与我过招,则兵器、暗器、拳脚、玄功,任凭你选上一样就是!” “笑煞”哈腾见对方态度竟比自己更为骄狂,不由怪笑几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把兵刃、暗器、拳脚、玄功一齐合并施为,拆上几招便了!” 这样打法,恰好可使“五毒使者”唐嘉尽展他那只“五毒仙人掌”之长,唐嘉遂点头道:“这样打法最好,你还不快取兵刃?” “笑煞”哈腾所用的兵刃本有两件,右手“白骨杖”,左手奇形铁扇,但如今因欲考验“万劫魔宫七使者”的功力,须在兵刀之内,揉杂掌力玄功,遂不取铁扇,只把那根共分两截、每截长约一尺四五、中衔钢环、形若人骨、粗如鸭卵的“白骨杖”取在手内! “五毒使者”唐嘉向对方这件不入“兵器谱”的奇形兵器盯了几眼,也将自己惯用的“五毒仙人掌”取出! 顾青枫手挽庞真真伏在隧道口旁暗处,看见唐嘉这只“五毒仙人掌”,形如人手,五指微钩,指尖锐利异常,并有尺许短柄,径约寸余粗细! 遂用“蚁语传声”向庞真真说道:“真妹,你以后若与‘五毒使者’唐嘉相遇,必须对他这只‘五毒仙人掌’特别留心,因为其中藏有一种无形无色的‘化血神烟’,极为恶毒!” 庞真真也用“蚁语传声”含笑说道:“可惜是由‘笑煞’哈腾与‘五毒使者’唐嘉对敌,若换了我,便可把唐嘉那只‘五毒仙人掌’毁掉!” 顾青枫笑道:“真妹怎的夸此大话?唐嘉的‘五毒仙人掌’除了中藏‘化血神烟’以外,并是用极好钢铁加杂西域‘紫金砂’打造,指尖锐利,可洞金穿石,专破各种护身功力,岂是轻易能够毁掉的呢?” 庞真真手指肩头红绫所裹的“列缺神斧”,微笑说道:“就算唐嘉那只‘五毒仙人掌’是用‘孩儿铁’加杂‘紫金砂’铸造,也禁不住我爹爹‘翻天三宝’中这柄‘列缺神斧’轻轻一劈!” 顾青枫听说“翻天怪叟”庞千晓震慑江湖的“翻天三宝”中的“列缺神斧” 竟在“黄衫红线”庞真真身边,不由雄心一振,向庞真真低低说道:“真妹,少时若有机缘,你把‘列缺神斧’借我一用!” 庞真真对于顾青枫原极倾心相爱,闻言立将背后“列缺神斧”解下,除去外裹红绫,交到顾青枫的手内。 顾青枫接斧在手,目注洞外,只见“笑煞”哈腾与“五毒使者”唐嘉业已双双活开步眼,凑向一处,即将交手! “笑煞”哈腾身为“十三名手”之一,自然不肯对年龄、辈份、声望均较自己为低的“五毒使者”唐嘉先行攻击! “五毒使者”唐嘉则毫无这等顾虑,右手“五毒仙人掌”一式“沉雷击顶”,猛砸“笑煞”哈腾天灵,左手却由下往上,凝劲一翻,向“笑煞”哈腾的“丹田” 要穴袭出一股阴寒暗劲! “笑煞”哈腾哈哈一笑,先挥左掌,挡开袭向丹田的阴寒暗劲,然后力贯右臂,直等唐嘉的“五毒仙人掌”带着慑魂锐啸砸到当头,才把“白骨杖”蓦然抖处,一招“春云乍展”,硬接来势! 两般兵刃互接,“粪ァ贝嘞炱鸫Γ“五毒使者”唐嘉自然不及“笑煞”哈腾的功力精纯,只觉掌心一热,虎口奇酸,那只“五毒仙人掌”几乎被震得脱手飞去! 但他“五毒仙人掌”中所藏的无形无色的“化血神烟”,经此猛力一震,却震出少许,弥漫当空!靶i贰惫腾哪知就里?得意之下,不由哈哈一笑,随着笑声收歇,竟把恶毒无比的“化血神烟”,不知不觉地吸进体内? 哈腾己中剧毒,犹不自知,目注“五毒使者”唐嘉,纵声狂笑道:“我们何必多打?就这一招互接,你便该知道‘娄山三煞’兄弟,配不配进入千危谷内了吧?” “五毒使者”唐嘉的丑脸一红,尚未答言,“逍遥使者”崔一苇已接口说道: “哈朋友说得对,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你们‘娄山三煞’果然不愧位列当世‘武林十三名手’!崔一苇代表‘万劫魔宫七使者’,迎你弟兄进入千危谷,作我‘小万劫门’中的远来嘉客!” 原来眼前这“万劫魔宫三使者”中,要数“逍遥使者”崔一苇略为狡猾,并富心机,他冷眼旁观之下,知道“娄山三煞”名不虚传,功力极高,自己倘与“餐霞使者”卫芳华、“五毒使者”唐嘉,一对一个,必难讨好!不如把他们接进“千危谷”,集合武功最强的“拘魂使者”池中龙及曾获“万劫魔主”传授“以气驭剑”绝技的“桃花使者”连城玉,便可稳居胜面! 何况“白骨杖”与“五毒仙人掌”一震之下,看出“笑煞”哈腾己中无形无色的“化血神烟”,自然越发意欲拖延时间,只要哈腾所中的毒力一发,岂不又少一名劲敌! “笑煞”哈腾试出“五毒使者”唐嘉功力颇高,比自己弱不多少,料他一杖受挫,决不甘服,故而口中虽在狂笑发话,心头却逐渐收起轻视对方的观念,暗暗提高警觉! 如今“逍遥使者”崔一苇这种承认在一招相接之下,便看出自己功力湛深,名不虚传,代表“万劫魔宫七使者”迎进千危谷一叙之举,委实大出哈腾意外,目注“冷煞”洪飞及“瘦煞”焦桐,哈哈笑道:“大哥,二哥,对方既以礼相邀,我们就进入千危谷内看看可好?” “冷煞”洪飞心计极工,明知“逍遥使者”崔一苇邀入千危谷之举,必有阴谋,但一则为了企图夺回“紫清玉女”孟红绡,二则自恃功力,遂眉梢略轩,点头说道:“我们兄弟来此是何意,哪有不进千危谷之理?既承相邀,便烦崔朋友等前行领路!” “逍遥使者”崔一苇满面谲笑,回身引导“娄山三煞”兄弟,便这时顾青枫蓦然警觉“娄山三煞”虽是凶邪人物,人谷以后的胜负生死,与自己根本无关,甚至还可因万劫群魔与“娄山三煞”互相死伤的实力对消,而使正人侠士方面略收渔人之利,但是为了“紫清玉女”孟红绡的安全起见,却决不能听凭“娄山三煞”,进入千危谷内! 因为万一双方都由于企图获得“荡魔宝录”,有所妥协,“娄山三煞”取出“三日断魂散”的独门解药,给“紫清玉女”孟红绡服用,则孟红绡怎么能继续装疯,安然无扰地静参绝学?必将再度遭受群魔迫害,用各种手段逼她背诵那册内载“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世神功的“荡魔宝录”! 思念至此,利害遂明,赶紧手挽“黄衫红线”庞真真,自隧道之中,缓步走出! “万劫魔宫三使者”因“娄山三煞”劲敌当前,真把顾青枫脱逃之事忘却,如今突然见他在隧道之内出现,不由全觉一愕,“餐霞使者”卫芳华首先抢步当前,想要发问,但目光注及与顾青枫挽手同行的“黄衫红线”庞真真时,却欲言又止,面寒如水,并有一股幽怨杀气,暗自眉梢腾起! 原来卫芳华本来对顾青枫尚有余情,但一见“黄衫红线”庞真真那等绝代容光,又与顾青枫携手同行,自然已极的亲热情形,不禁自惭形秽,由惊生妒,由妒生恨,由恨而产生了笼聚眉梢的那股杀气! “逍遥使者”崔一苇一见顾青枫,便向“餐霞使者”卫芳华沉声问道:“卫三师妹,‘万劫魔主’对于门下弟子,恩情极为宽厚,但却最恨背叛犯上之辈,如有违犯,必处重刑,顾青枫既曾领受‘万劫法盈,便算‘万劫门’中弟子,如今身犯重典,却应如何处置?” “餐霞使者”卫芳华紧盯顾青枫、庞真真两眼,越看越是妒火高腾,暗想顾青枫倘若是与自己真心相爱,则无论他身犯何罪,自己也应竭力设法护持,但照这目前光景看来,顾青枫与这绝代容光的黄衫少女,分明早是情侣,决非新交,先前对待自己的蜜意柔情,无非意欲混入千危谷刺探什么秘密所用的手段而已! 郎心既然似铁,妾意何必如绵?遂在微一思忖之下,银牙微咬,恨声答道:“请二师兄不必容情,按照万劫门规处置就是!” “逍遥使者”崔一苇回身向“娄山三煞”一抱双拳,含笑说道:“三位且请少待,容崔一苇处置这名‘万劫门’下叛徒,再行奉陪入谷!” “冷煞”洪飞等人虽然不认识顾青枫,却认识“黄衫红线”庞真真,不由齐自心中微诧,暗想这位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独生爱女,怎会也自千危谷中走出? 他们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希望顾青枫、庞真真能与“万劫魔宫三使者”等斗得两败俱伤,遂一齐含笑点头,退在一旁,静观究竟! “逍遥使者”崔一苇向“娄山三煞”略为交待以后,便对“餐霞使者”卫芳华说道:“三师妹,是否就请你亲自下手,为‘万劫派’一正门规?” “餐霞使者”卫芳华忽然风情万种地看着“五毒使者”唐嘉,媚笑说道: “唐六师弟,我请你施展‘五毒仙人掌’,把这‘万劫门’下叛徒,依照门规,置于死地!” “五毒使者”唐嘉对于这位三师姊,相思已久,但因大头矮身,面貌太丑,空自献尽殷勤,始终未获得卫芳华的丝毫青睐,如今闻言之下,不禁受宠若惊,赶紧恭身应诺,当先走出! 在这种情势之下,顾青枫因有退路,已无顾虑,遂手横“列缺神斧”,英气勃勃地傲然卓立,凝神备战! “五毒使者”唐嘉虽然已发觉顾青枫手中这柄长约二尺六七,颜色黝黑、锋刃间毫无精芒的奇形铁斧有些怪异,但自恃神功,暗忖方才斗那“十三名手”中的“笑煞”哈腾,因修为火候关系,似乎略逊一筹,如今处置起这顾青枫来,自己却定必稳操胜算! “逍遥使者”崔一苇也有点轻视顾青枫,以为“五毒使者”唐嘉必胜,但“餐霞使者”卫芳华目注顾青枫手中所执的“列缺神斧”,心灵上却微起警觉,暗想顾青枫所擅剑术,极为精妙,怎的突然弃剑用斧?莫非这柄不甚起眼的黝黑奇形铁斧,有甚特殊威力? 疑念既动,遂向“五毒使者”唐嘉叫道:“唐六师弟不要大意,对方功力不弱,尤其注意那柄铁斧之中,可能有甚花样?” “五毒使者”唐嘉目光微注顾青枫及对方手中的“列缺神斧”,狂笑答道: “三师姊请放宽心,唐嘉虽然不才,但处置这种叛徒小辈,大概还不致有所碍手?” 语音甫落,“五毒仙人掌”挥处,一招“排云震岳”,飞扫顾青枫面门肩背,左手并骈指吐劲,发出一缕疾风,凌空袭向顾青枫“丹田”重穴! 顾青枫因知“五毒使者”唐嘉这柄“五毒仙人掌”中所藏无形无色的“化血神烟”,极为歹毒,遂想借用“黄衫红线”庞真真的“列缺神斧”将其毁掉,遂故意略为示怯,旋身右飘丈许,险煞人地躲过唐嘉攻向自己的一掌一指! “五毒使者”唐嘉一招得手,怎肯认人!立即跟踪进身,左指右掌,绵绵吐劲,疾如风雨地连攻八掌七指,硬把顾青枫圈入“五毒仙人掌”所化的一片光影之内! “黄衫红线”庞真真因想不到顾青枫幸获“海天剑圣”展青萍及钓鳌居土真传,极短期间,武学大进,故与“娄山三煞”一般,只知“列缺神斧”锋芒绝世,而不知顾青枫如今功力已足与“万劫群魔”一争长短,有点替他暗担忧虑! “餐霞使者”卫芳华却既知顾青枫剑法极精,又猜出他无端弃剑用斧,斧上必有蹊跷,遂暗把自己的“飞霞带”准备妥当,万一“五毒使者”唐嘉现出危机,便可随时接应! “逍遥使者”崔一苇则既不知顾青枫剑法精绝,又不知道他手中那柄黝黑铁斧,竟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翻天三宝”中威震江湖、无坚不摧的“列缺神斧”,只觉得顾青枫在一开始便被“五毒使者”唐嘉的“五毒仙人掌” 圈住,落在下风,但闪躲拆架的身法招术,又颇灵妙,未免有些诧异! 至于“五毒使者”唐嘉则更当局者迷,右手“五毒仙人掌”运转如风,左手蹈暇乘隙所施展的点穴手法,也越发加强功力,企图尽速击毙顾青枫,既可对“娄山三煞”示威,又可以使垂涎己久的三师姊“餐霞使者”卫芳华高兴! 顾青枫一面感觉“五毒使者”唐嘉疾风暴雨般的功势压力奇强,一面暗察情况,知道自己已把对方的骄气养成,到了反攻克敌的极好阶段! 这时恰好“五毒使者”唐嘉左手中指疾挺,“天台指路”,点向自己右胯“阴廉穴”,右手“五毒仙人掌”挟着慑人风声,盖头猛砸! 顾青枫剑眉双剔,左手暗凝“子午神功”,挡去唐嘉所发的锐劲指风,右手则用“列缺神斧”斧背,以一式“苍鹰展翅”,蓄足真力,往上开去! “五毒使者”唐嘉因自从交手以来,顾青枫始终闪展腾挪的落在下风,不敢硬打硬接,遂使本来就颇骄狂的气焰,越发骄狂,因而也就越发一意攻敌,未加戒备! 如今对方居然左右双方一齐硬接,左手锐劲的指风对抗“子午神功”,倒是功力悉敌地一触即散,但右手的“五毒仙人掌”,却被顾青枫用“列缺神斧”斧背,“粪ァ币簧,震起三尺!顾青枫虽将“五毒使者”唐嘉的“五毒仙人掌” 震起三尺,但也觉右臂奇酸,虎口发麻,几乎连“列缺神斧”都有点把握不住! 这种情况之下,顾青枫不由不深信自己除了精妙剑术以外,其他内功真力方面,确非万劫群魔之敌,遂乘机翻腕挥斧,施展一式“五丁开山”,用“列缺神斧”毫无精芒而无坚不摧的希世锋刃,照准“五毒使者”唐嘉当头劈下! “五毒使者”唐嘉初次用“五毒仙人掌”,与“笑煞”哈腾过招,几乎被哈腾的“白骨杖”震飞,如今见顾青枫也以“列缺神斧”硬加磕碰,不由暗地冷笑,心想自己内功真力虽逊于“笑煞”哈腾一筹,但绝不会比不过这顾青枫,对方如此施为,岂非螳臂挡车,自速其死? 唐嘉心中如此想法,自然力贯右臂,“五毒仙人掌”一式“翻掌托天”,硬往当头砍落的“列缺神斧”崩去!准备在把对方铁斧崩起数尺之际,立以“万劫门”中绝学“万劫神抓”,凝足阴劲,向顾青枫门户洞开的胸前,轻轻一抓,便可了帐! “黄衫红线”庞真真起初颇替顾青枫担忧,但忽见“五毒使者”唐嘉这等接招,不由芳心一喜,笑逐颜开,知道不但枫哥哥已握必胜左券,甚至可把这位“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五毒使者”就此除掉! 女人心性,变化最快,“餐霞使者”卫芳华本对“五毒使者”唐嘉颇为厌恶,但如今因对顾青枫因爱生妒,因妒生恨之下,竟变得有些关怀唐嘉起来,见状高声叫道:“六师弟怎的如此莽撞接招,难道忘了我警告你对方铁斧有异之语了么?” 卫芳华语音方落,“列缺神斧”与“五毒仙人掌”两般兵刃己相接触,这柄“翻天怪叟”庞千晓威震江湖的“翻天三宝”中的“列缺神斧”果然名不虚传,“呛啷唧”金铁交鸣起处,“五毒使者”唐嘉所用的那只以上好钢铁加杂“紫金砂”打造、中藏极为恶毒的“化血神烟”的“五毒仙人掌”,便自迎刃而折! 尚幸“餐霞使者”卫芳华警告及时,“五毒使者”唐嘉将信将疑之下,已有戒意,故在“五毒仙人掌”刚被“列缺神斧”斫折的奇险之中,施展了一式“万劫门”中脱难保身的绝学“万劫逃魂”,幸脱裂脑分尸的惨祸,只被那“列缺神斧”削落右肩头上一片小小的血肉! “逍遥使者”崔一苇见“五毒使者”唐嘉轻敌致败,不由勃然大怒,偏头向“餐霞使者”卫芳华说道:“卫师妹,你且替唐师弟包扎伤势,并放起‘万劫旗火’,召唤池师弟、连师妹前来,这顾青枫则由我把他处置在‘逍遥扇’下!” 话完,遂自腰间取下一柄长约二尺的精钢折扇! 顾青枫深知“逍遥使者”崔一苇在“万劫魔宫七使者”中排行第二,武功精绝,而“列缺神斧”的锋芒又已显露,遂决心弃斧换剑,施展新练成的“青萍遁剑”及“风云雷雨”四大绝招与其一战! 主意既定,遂把“列缺神斧”交还“黄衫红线”庞真真,伸手肩头,撤出自己的青钢长剑! 庞真真极为关怀地低声问道:“枫哥哥,你为什么不用‘列缺神斧’?” 顾青枫也向庞真真低声答道:“真妹不要担心,‘列缺神斧’锋芒虽利,但斧身太重,用以对付‘逍遥使者’崔一苇手中的‘逍遥扇’那等灵巧兵刃,不甚适宜,何况对方业已深知厉害,宝斧妙用,较难发挥……”说到此处,“娄山三煞”中的“笑煞”哈腾,忽然哼了一声,面色惨变,摇摇欲倒! 顾青枫见状已经知道哈腾是在与“五毒使者”唐嘉相斗时,中了他“五毒仙人掌”中所藏的“化血神烟”,遂向庞真真低低说道:“真妹,你快去通知‘娄山三煞’,就说‘笑煞’哈腾业已中了万劫群魔的无形剧毒,赶紧运用精纯内功,拘束毒力,莫使发作,等我斗完‘逍遥使者’崔一苇,便可救他一命!” “黄衫红线”庞真真闻言,立向“娄山三煞”告知究竟,哈腾行功默察,发现自己果中剧毒,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如言凝聚精纯内功,拘束毒力,不使蔓延,镇静待救! 这时“逍遥使者”崔一苇似乎微觉不耐地用手中“逍遥扇”一指顾青枫,冷笑说道:“顾青枫,你怎的还不下场?是否自知将在我‘逍遥扇’下伏诛,预先安排嘱咐身后之事?” 顾青枫徐行几步,横剑当胸,凝神备战! 崔一苇意似不屑地哂笑问道:“顾青枫,你适才所用那柄铁斧的锋芒不俗,怎的不再施展,又复换剑?” 顾青枫剑眉双挑,傲然笑道:“那柄铁斧是‘三元帮’庞帮主威震江湖的‘翻天三宝’之内的‘列缺神斧’!我因知晓唐嘉的‘五毒仙人掌’中藏有无形无色、极为恶毒的‘化血神烟’,才借来将其毁去,免得贻祸武林! 如今则特地改以本门剑术,领教你的‘逍遥扇法’!啊板幸j拐摺贝抟晃闻言之下,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原来那柄色泽黝黑、看来毫不起眼的铁斧,竟是“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列缺神斧”!喜的则是顾青枫只知“五毒仙人掌”中藏有“化血神烟”,却不知自己这柄“逍遥扇”除了一百零八手精妙无比的“蝴蝶扇招”,也藏有比“化血神烟”更为有毒之物、纵令对方剑法通神,也在最后关头难逃一死? 心中想得高兴之下,“刷”的一声,把那柄长约二尺的钢骨折扇打开,肩头微晃,足下轻灵,绕着顾青枫身外,飘飘而走! 顾青枫见崔一苇这柄钢骨折扇,扇面黄澄澄的,似是“风磨铜丝”所织,但却比扇身少织半寸,露出三十二根精钢扇骨,宛如三十二枝尖锐小箭! 顾青枫知道崔一苇这柄形状颇为奇特的“逍遥扇”威力必强,手法必妙,遂丝毫不敢懈怠地凝神注意对方的一切动作,准备因应! “逍遥使者”崔一苇虽在顾青枫身外飘飘而走,但内行人一看便知,他足下所踩,却是九宫八卦方位! 顾青枫眼见崔一苇身形己将转到东南“生门”,便知对方必然会在“生门” 方位发动攻击! 果然崔一苇才到“生门”方位,右足一滑,身形塌处,业已欺近四尺,直踏中宫,手内“逍遥扇”先向顾青枫面门,扇出一片阴劲寒风,然后扇身微立,用那三十二枝尖锐扇骨,照准顾青枫胸前,疾划而下! 顾青枫认得“逍遥使者”崔一苇这种手法名叫“蝴蝶双飞”,在一扇一划之下,隐蕴变化极多,自己除了以攻作守,向其迎袭之外,别无妙策,倘若一加闪避,便失先机,永落后手! 盘算既定,青钢长剑震处,施展新近所得、融“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及“海天剑圣”展青萍两位剑术名家精粹的“青萍遁剑”中一招绝学“化雨万方”,迎着“逍遥使者”崔一苇,洒出一天剑雨! “逍遥使者”崔一苇想得到顾青枫不愿坐失先机,可能挥剑抢攻,但却想不到攻势如此凌厉! 他所用“逍遥扇”本属“一寸短,一寸险”的灵巧兵器之类,只宜点、戳、划、挑,不宜遮、拦、“磕、碰,遂一收”蝶蝴双飞“的下划之势,足下倒踩三星,微一滑步,闪出了一天剑雨,到了顾青枫身侧,铁扇电疾收拢,点向顾青枫的“章门”重穴! 顾青枫见崔一苇一晃身,便脱出自己那招“化雨万方”的威力范围,继续发动攻击,便知这位“逍遥使者”果然极不好斗,遂赶紧右腕翻处,青钢长剑自胁下穿出,又复施展一招“巧点天星”的剑法绝学! 刹那之间,两人剑来扇往的交手二十余招,招招生死呼吸,招招荡魄惊魂,却又招招分不出丝毫上下! “逍遥使者”崔一苇几度攻出“蝴蝶扇法”绝学,均被顾青枫以精妙剑招,化解,不由暗忖对方既有如此功力,则自己若不施展最后杀手?可能真将再度败阵,丧景万劫”一派的威望! 顾青枫也因深知“万劫魔宫七使者”中,功力之高,首推“瑶池使者”毕金环,其次便是“拘魂使者”池中龙,这“逍遥使者”崔一苇,并不能算是顶尖好手! 自己习就“青萍遁剑”及“风云雷雨”四大绝招,本欲仗以拯救“紫清玉女” 孟红绡,扫荡万劫群魔,但照这目前情势看来,岂非全属幻想? 惊惭惶悚之下,顾青枫杀气一腾,剑眉双耸,也准备施展“青萍遁剑”中威力最强的“小诸天追魂七剑”,以及“天鼓三挝”、“易水萧萧”等风雷二式! 就在两人均将施展杀手,相互狠斗之际,忽然“飕”的一声,飞起一条七彩火龙,直窜当空,高达三十来丈,并还发出一种极为刺耳的尖锐奇响! 原来“餐霞使者”卫芳华见二师兄“逍遥使者”崔一苇久战顾青枫不下,生恐有失,遂放起了召唤“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前来助阵的“万劫旗火”! 说也奇怪,这边“万劫旗火”才腾,“千危谷”方面的高空之中,也自传来同样的尖锐奇响! “餐霞使者”卫芳华闻声之下,向“逍遥使者”崔一苇蹙眉叫道:“二师兄,且请暂时停手!” “逍遥使者”崔一苇手中“逍遥扇”,使出一招威力很凌厉的“庄周梦蝶”,把顾青枫身形逼退数步,然后收扇停手,向“餐霞使者”卫芳华问道:“三师妹何事惊慌?适才高空异声,是否千危谷内有警?” 卫芳华点头答道:“不知是池师弟或连师妹,突然发起‘万劫旗火’,千危谷内恐有怪事,二师兄何不与对方约定改日再在此处一会!” 顾青枫闻言,剑眉微挑,方待答话,那位“娄山三煞”中的“冷煞”洪飞,已经先接口说道:“你们千危谷中,既然有事,我弟兄也不乘人于危,且等三日以后,再在此处一会便了!” 原来“冷煞”洪飞因见“笑煞”哈腾周身急颤,连服自炼解毒灵药,均未见效,生恐顾青枫与“逍遥使者”崔一苇缠战过久,延误了施救时刻,才赶紧接口改订后约! 顾青枫则更是暂时不愿多事,双方遂各自分散。万劫群魔回转千危谷,顾青枫、庞真真与“娄山三煞”则齐自展动身形,攀崖而上! “黄衫红线”庞真真一面与顾青枫往上攀援,一面笑道:“枫哥哥,自从在中条一别,你的剑法怎会如此突飞猛进?其中好多招术并极为新奇,颇似前所未见的呢!” 顾青枫目光微瞥,见洪飞手捧哈腾,正在身旁不远,遂对庞真真含笑说道: “真妹说得不错,中条一别以后,我既多奇险,亦多奇遇,但说来话长,且等到了峰顶,一并畅叙!” 男女老少等五位武林奇客,驰出绝壑上得高峰,哈腾业己神智全昏,失去知觉! “冷煞”洪飞先为哈腾一诊脉象,然后向顾青枫蹙眉问道:“顾老弟似对‘万劫魔宫’七使者的专长颇为熟悉,可知我哈三弟是中了何种剧毒?” 顾青枫平素人极谦和,抱拳含笑答道:“哈老前辈中的是‘五毒使者’唐嘉那只‘五毒仙人掌’中所藏的‘化血神烟’!”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目光略注昏卧石上的“笑煞”哈腾,然后继续说道:“这种‘化血神烟’无形无色,非‘万劫一派’独门解药不救!人若中毒以后,将在两个时辰之内,由脏腑逐渐麋烂,终于全身化血而死!” “冷煞”洪飞及“瘦煞”焦桐二人听得好不心惊,双双忧形于色,仍由“冷煞”洪飞向顾青枫陪笑问道:“顾老弟既知‘化血神烟’如此歹毒,身边可有‘万劫’一派的独门解药?” 顾青枫取出一粒“餐霞使者”卫芳华相赠、大如梧桐子的朱红灵丹托在掌中,含笑说道:“这粒朱红灵丹,便是‘万劫’一派的独门解药!” “冷煞”洪飞抱拳说道:“顾老弟如肯慨赠灵丹,‘娄山三煞’弟兄,终身感德!” 顾青枫点头微笑,正待把掌中朱红灵丹,递与“冷煞”洪飞,但身旁站立的“黄衫红线”庞真真,却突然摆手说道:“枫哥哥且慢,我还有几句话儿,要向他们三位,说说明白!” “冷煞”洪飞目光一注庞真真,冷然问道:“庞姑娘,你难道竟有阻止顾老弟赠药救人之意?” 庞真真摇头笑道:“药是必赠,人是必救,但我却有几句话儿,不得不向三位请教。” “冷煞”洪飞盯了庞真真几眼,蹙眉说道:“庞姑娘有话快问。” 庞真真笑道:“三位此次齐下六诏,跟踪‘五毒使者’唐嘉,探寻千危谷之举,是否仍是为‘紫清玉女’孟红绡么?” “冷煞”洪飞点头答道:“明人之前,不必说甚暗话,‘娄山三煞’兄弟,正是企图夺回‘紫清玉女’孟红绡而来。试想乌蒙山九回谷中,你们三元帮人物与我弟兄正在苦苦相争,却被万劫群魔倚仗扁毛孽畜之力,从中得利,怎会令人甘心敛手?” 庞真真微微一笑说道:“三位既已坦然相承是为‘紫清玉女’孟红绡而来,可知道孟红绡与这位‘中条剑客’顾青枫的关系么?” “冷煞”洪飞闻言,目光注视顾青枫,缓缓说道:“他们一个是‘百忍神尼’弟子,一个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爱徒,双方既非同门,又非同姓……”庞真真不等“冷煞”洪飞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洪大先生,你有所不知,顾青枫与孟红绡虽然既非同门,又非同姓,但彼此间花前月下,早有深盟,地老天荒,此情不二……”说到此处,从顾青枫手中取过那粒能解“化血神烟”剧毒的朱红灵丹,继续向“冷煞”洪飞微笑说道:“故而我在把这粒灵丹赠你解救哈三先生之前,要代我枫哥哥提出一项要求。” “冷煞”洪飞目光中隐含怨毒地看着庞真真,蹙眉问道:“什么要求?” 庞真真颇为得意地含笑说道:“这项要求,极为简单,就是请你们‘娄山三煞’不要再争夺‘紫清玉女’孟红绡,对她高抬贵手!” “娄山三煞”与“紫清玉女”孟红绡毫无嫌隙怨仇,但对于她记熟腹内的“荡魔宝录”却是难以忘情,志在必得! 故而“冷煞”洪飞闻言以后,与“瘦煞”焦桐极为尴尬地互看一眼,垂首深思,久久不语! 这时那位身中“化血神烟”剧毒的“笑煞”哈腾,突在石上哼了一声,身躯一阵颤动,颇似剧毒将发! 顾青枫心中默计,自从“笑煞”哈腾中毒迄今,时己不短,遂眉梢微剔,向庞真真叫道:“真妹,不论对方是否肯对孟红绡放手,你也赶快把灵丹送给他们,不然‘笑煞,哈腾脏腑一化脓血,就要死了!” 庞真真应声将手内朱红灵丹递与“冷煞”洪飞,并含笑说道:“洪大先生你听见没有?我枫哥哥虽是江湖后辈,武林未学,但却胸襟浩荡,一片大仁大义! 你且把这粒解毒灵丹拿去,等治好‘笑煞’哈腾以后,不妨三弟兄合力,再向千危谷中夺犬紫清玉女’!” 庞真真的这几句话儿明捧顾青枫,暗骂“娄山三煞”,端的语利于刃,锋芒无比! “娄山三煞”在当世武林中声望颇高,“冷煞”洪飞怎能受得了对方如此当面嘲讽?遂伸手接过灵丹,向庞真真厉声说道:“庞姑娘年岁轻轻,说话怎的如此尖酸刻薄?‘娄山三煞’既承顾老弟慨赠灵药之德,从今便对‘紫清玉女’孟红绡放手就是!” 庞真真听得方自嫣然一笑,“冷煞”洪飞脸上突现凶狞神色,阴森森地又复说道:“庞姑娘你不要笑,‘娄山三煞’弟兄虽已答应放过‘紫清玉女,孟红绡,却未必放得过你!” 庞真真毫无惧色地微笑说道:“我不怕你们不放过我,‘娄山三煞’虽然凶名颇大,但对于三元帮及‘翻天怪叟’四字,却仍要惧怯三分!” “冷煞”洪飞一声冷笑,也未答话,转身走到“笑煞”哈腾身旁,把那粒朱红灵丹喂他服下! 药物之属,首贵对症,“笑煞”哈腾服食朱红灵丹以后,不到半刻,果然便即恢复神智,立告痊愈! 顾青枫见哈腾业已无恙,遂向“娄山三煞”微抱双拳,朗笑说道:“哈老前辈所中的剧毒既己化解,顾青枫便当告退,并敬谢三位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孟红绡之德!” 话完,便与庞真真双双回身,向这座高峰右侧飞驰而下! 谁知他们刚刚起步,尚未驰出丈许,“冷煞”洪飞忽然右手微扬,飞起一线白光,直向“黄衫红线”庞真真的背后射去! 庞真真哪里想得到由于适才嘲讽过甚,致使“冷煞”洪飞对自己恨毒太深,竟不顾身份,甘冒背后伤人之讥,蓦然出手! 何况那线白光,又是件极为奇异、生面别开之物,毫无破空异响,遂在毫未发觉之下,便被打中! 庞真真正在前行,突觉后背一凉,不由得玉容惨变,停步转身,手指“冷煞” 洪飞哂然叱道:“洪飞,你身为娄山第一煞,枉自列名当世武林‘十三高手’,怎的却在背后伤人,如此卑鄙无耻!” “冷煞”洪飞冷然一笑说道:“小女娃,卖弄唇舌,刻薄前辈,岂非自己找死?何况我并不是不教而诛,我早就说过‘娄山三煞’放得过‘紫清玉女,孟红绡,却放不过你这’黄衫红线‘!” 语音略顿,一双鹰目中射出炯炯凶光,盯了庞真真几眼,又复说道:“你第二桩取死之道,便是不该仗恃你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及三元帮的威势,发话欺人!我适才乃是以一包‘三日断魂散’作为暗器,并施展内家神功,将毒粉隔衣压入你的体内,你已魂游墟墓,无法解救的了!” 顾青枫听得紧咬钢牙,双目喷火,恨不得施展“青萍遁剑”及“风云雷雨” 四大绝招,与“娄山三煞”一拼!但一来明知以寡敌众,螳臂挡车,二来又顾虑庞真真身中剧毒,投鼠忌器,故而只好强忍愤怒,沉静应变! “冷煞”洪飞偏头目注顾青枫,自怀中取出一粒乳白丹丸,缓缓说道:“顾青枫,我看在你慨赠灵药,救我哈三弟性命份上,也送你一粒解毒丹丸。” 说完,便把掌中那粒白丹丸,凌空抛过! 顾青枫接丹在手,心内一宽,方自面含微笑,欲与庞真真服食解毒之际,“冷煞”洪飞又复阴沉沉他说道:“你不必过份高兴,这粒解毒丹丸,并不能把庞真真所中的剧毒完全解除,只可使之延长半月寿命,回到三元帮中,见了她爹爹再死!倒看‘翻天怪叟’庞千晓及三元帮内那班牛鬼蛇神,能把我‘娄山三煞’弟兄怎样?” 话完以后,“娄山三煞”同声厉啸,一齐飘身,三条人影腾处,刹那之间,便即渺无踪影! 顾青枫剑眉深蹙,向“黄衫红线”庞真真顿足叹道:“真妹!唉谁知他这里忧形于色,庞真真却泰然自若,反向顾青枫微笑说道:”枫哥哥你不要替我发愁,就照‘冷煞’洪飞所说,我也还能活上半个月呢!肮饲喾阈耐芬徽笮了幔忙把那粒乳白丹丸,递与庞真真说道:“真妹,你先把这粒丹丸服下,有了半月光阴,不见得想不出解毒之法,你孟红绡姊姊,不就安然无恙么?? 庞真真接过那粒乳白丹丸,却不曾入口,而欲扬手向崖下掷去! 顾青枫惊得慌忙施展一招“赤手搏龙”,刁住庞真真的玉腕,颤声问道: “真妹,你这……这算是何意?” 庞真真苦笑说道:“我不愿意回转三元帮去死在我爹爹面前,使他老人家伤心难过!” 说到此处,忽然妙目一转,向顾青枫嫣然笑道:“枫哥哥,你若能答应我一件事儿?我才愿意服下这粒乳白丹丸,多活半月!” 顾青枫因“黄衫红线”庞真真此次被“娄山三煞”中的“冷煞”洪飞暗算之故,便系为了卫护“紫清玉女”孟红绡而起,故而心头对她油然生敬,爱意频添,毫不犹豫地点头笑道:“真妹有话请讲,只要我力之能及,无不答应!” 庞真真螓首微抬,以柔情万种的眼光看着顾青枫,幽幽说道:“枫哥哥,我要求你在这半月以内,不要和我离开,陪我游览一些平日想去而未去过之地!” 顾青枫因自己与紫清玉女孟红绡所定的“雪山”之约是在年底,目前身无要事,遂微笑说道:“真妹,你且先把这粒乳白丹丸服下,我不但答应陪你半月,并且在今年九九重阳之前,绝对不和你分开便了。” 庞真真闻言,喜形于色,笑逐颜开,便把那粒乳白丹丸服下了,好似对自己的生命威胁毫不关怀,只贪图与顾青枫作这数月之聚! 顾青枫见庞真真已把丹丸服下,这才愁眉全解,舒了一口长气,含笑说道: “有了这半月光阴,我或许能够寻得‘九叶紫芝汁’那等罕世圣药,解除真妹所中的‘三日断魂散’之毒!” 庞真真讶然问道:“枫哥哥,你怎么知道‘九叶紫芝汁’,可以解除‘三日断魂散’的毒力?” 顾青枫笑道:“你孟红绡姊姊就是服了三滴‘九叶紫芝汁’,不但解除她所中的‘三日断魂散’的毒力,并使她内功修为方面,裨益匪浅!” 说完,便把自己与庞真真中条一别以后的所历所经,仔细叙述一遍。 庞真真静静听完,微笑说道:“枫哥哥,怪不得你对‘紫清玉女’孟红绡如此倾倒,这位姊姊的胸襟见识,委实不是一般俗粉庸脂所能望其项背,我也对她敬佩爱慕得紧呢。” 顾青枫笑道:“你孟姊妹如今在千危谷内静参神功,倒颇安然无虑!令我担心的只是真妹所中的剧毒……”庞真真凄然笑道:“枫哥哥,‘九叶紫芝汁’那等罕世圣药,太以难寻,我只希望甜甜蜜蜜地度过这半月光阴,然后在你怀抱之中静静死去,便可聊慰痴情,九泉含笑的了!” 顾青枫虽对“紫清玉女”孟红绡情爱专一,但“黄衫红线”庞真真也不啻是他的第二红颜知己,无论武功、品貌、心性等任何方面,均属上乘,加上身中奇毒,凄然低语,神态更复惹人爱怜,勾引得顾青枫剑眉深聚,亦自垂落几滴英雄珠泪! 庞真真见顾青枫为了悬忧自己安危,急得泪湿青衫,竟散去凄楚愁容,嫣然一笑,反向顾青枫劝慰说道:“枫哥哥,你不要替我着急,常言道‘吉人天相’,或许我们会在这半月之间有什么奇缘遇合,足以消灾解厄,也说不定?” 顾青枫见庞真真脸上的神情纯洁婉娈已极,不由怜爱颇甚地含笑说道:“真妹能够如此放宽襟怀,最好不过,我们应对今后行止仔细研究一下,以免把这宝贵无比的‘半月光阴’等闲轻度!”说话之间,两人垂藤借力,下落甚速,展眼便到峰底!这峰底是顾青枫遇见钓鳌居士、学习“风云雷雨”四大绝招之处,也是他巧遇“餐霞使者”卫芳华之处,如今虽然静悄悄的毫无人踪,但却弥漫了一片“桃花毒瘴”所化的蒸腾彩雾!顾青枫目注“桃花毒瘴”,好似想起甚事?半晌不语!庞真真见他突然发痴,遂讶然问道:“枫哥哥,你怎么啦?”顾青枫仍未答话,又向那片“桃花毒瘴”看了几眼,微笑说道:“真妹,我想起一件事儿,你所中的‘三日断魂散’剧毒,可能无甚大碍了。” 庞真真意似不信地摇头苦笑道:“枫哥哥,你还这样说法,难道真已想出哪里有‘九叶紫芝’了么?” 顾青枫摇头笑道:“不是‘九叶紫芝’,是我想起了钓鳌居士所钓到的那条‘桃花鲛’的脑内元珠,便有能祛百毒之效!”庞真真笑道:“钓鳌居士如今何在?” 顾青枫双眉微蹙答道:“那位老人家业已回转东海钓矶!”庞真真闻言目注顾青枫,苦笑道:“由此地直奔东海,路程太远,就算我们旦夕飞驰,能在半月以内赶到,但疗治奇毒或将费时,万一耽误了你与孟红绡的雪山之约,岂不……” 顾青枫毫不考虑地接口说道:“真妹放心,如今不必理会什么我与孟红绡的雪山之约,万事均应以你为重!” 庞真真深知顾青枫对孟红绡情意极专,决不会轻易移爱自己,故而惑然问道: “枫哥哥,你平素总是对孟姊姊好,怎的今天对我看重了呢?” 顾青枫握着庞真真的手儿,低声笑道:“真妹,你不要老以为我心存偏颇,我不是在中条山便对你说明,你的品貌风华并不输于孟红绡,只是我与她认识,比与你认识早了半年而已!…”庞真真点头说道:“枫哥哥,不要再解释了,你这种专爱不移的君子深情,也正是我对你钦敬之处!但今天却为何甘愿耽误与孟红绡姊妹的雪山之约,而定欲送我去东海求医呢?? 顾青枫笑道:“一来你此次受伤中毒,便是为了帮助孟红绡设法除去‘娄山三煞’三名劲敌而起,二来去年孟红绡耽误了与我的雪山之约,今年便算我耽误了与她的雪山之约,但是明年、后年,我们还可以互订无数次雪山盟约!而你则身中奇毒,性命垂危,事有缓急,情有重轻,我怎能不把万事丢开,专心先为你疗治奇毒呢?” 庞真真听顾青枫说得头头是道,只好微笑道:“枫哥哥既然对我这样关怀,我也不忍拂你之意,我们便立刻动身走吧!只要途中不发生其他意外纠缠,也许你还来得及赶赴我孟红绡姊姊的雪山之约!” 顾青枫笑道:“真妹对于这西南地势,必然比我熟悉,可知六诏山以东的附近之处,有何较大城镇?” 庞真真讶然答道:“这六诏山东口的广南、富宁,均不算小,枫哥哥问此则甚?” 顾青枫答道:“我们要去选购两匹健马代步!” 庞真真越发诧道:“买马代步则甚,我们彼此的一身轻功均不算弱,施展开来,不是比马儿跑得快么?” 顾青枫摇头说道:“真妹体内己蕴剧毒,倘若长途飞驰,劳累过甚,可能提早发作,岂不令人束手无策?故而我打算骑马代步,并每驰二三百里便即重新换马,这样走法,既可使真妹减少疲劳,又可争取时间,同时也不致使马儿过份劳累,太不人道!” 说到此处,忽然长叹一声道:“倘若我们也有一只‘万劫魔宫七使者’所豢的‘墨羽神骛’,则两翼风云,顷刻千里,岂不省事多了?” 庞真真见顾青枫替自己顾虑得如此周详,芳心中自然极为感动,柔情脉脉地向顾青枫流波一笑,顺从他的安排,买马代步! 两人也不知换了多少匹骏马?总算在旦夕飞驰之下,于第十三日上赶到了东海钓矶! 这东海钓矶是座极小的海岛,方圆不足百丈,钓鳌居士所居即系小岛东南的三间茅屋。 顾青枫与庞真真走到茅屋之前,伸手轻叩柴扉,心中觉得一阵宽慰,认为既已在半月期中赶到此地,则庞真真的一条性命必可无碍! 但这种宽慰刹那间便告消除,因为顾青枫连叩数声,茅屋之中竟然毫无回响? 顾青枫心头一惊,暗忖莫非事情太不凑巧,那位长年不离此处的钓鳌居士偏偏在此时离岛他往? 要想推门进内一看究竟,又觉对于前辈人物有失恭敬,正在剑眉深蹙,愁思满腹之际,庞真真业已偎在顾青枫肩旁,幽幽一笑说道:“枫哥哥,不要发愁,常言说得好:”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已经为我费了不少的心力,偏偏钓鳌居士老前辈又不在此间,岂非命中注定,我庞真真只有合该夭折?” 说到此处,伸手一指四外一碧极天的茫茫海水,又复含笑说道:“枫哥哥请看这座东海钓矶周围的景色,壮丽无比,气象万千,端的是处绝好的埋骨佳城,庞真真死在此地,又有你在身旁,亦可无憾!” 顾青枫听得一阵心酸,但却无词可慰,只好向庞真真勉强笑道:“钓鳌居士老前辈除了参与‘北海剑会’那等重要的武林聚会以外,轻易不离东海钓矶,也许他是暂时因事外出,即将回转,我先陪着真妹眺览这海岛风光,略为等待,再作道理。” 庞真真此时心情,反比顾青枫轻松得多,闻言之下,点头笑道:“我足迹所经,己见识过不少名山大川,但对于这三峰峙秀、百谷尊王的海景,却还陌生,枫哥哥且陪我好好欣赏眼前净点蓬壶、虚开蜃市、鱼龙出没、岛屿苍茫的罕见景色,便算不虚此行,其他一切,则听天由命就是,不必多作忧思,徒乱人意!” 庞真真的心情越是豁达,顾青枫的心情越是辛酸,一面陪着这位红妆知己漫游东海钓矶,一面却盼望钓鳌居士及时回转! 黄昏的海景,在壮阔中加上了无限苍茫,使人看在眼内,自然而然地兴起凄凉之感! 庞真真因连日飞骑赶路,颇觉疲劳,竟于眺览得眼皮微酸之下,偎在顾青枫怀中,沉沉睡去! 顾青枫也是一样辛疲,起初尚强自打点精神,但到了午夜时分,也复倦不能支,双睛一阖,与庞真真相拥入梦! 这一觉睡得好不香甜,等他们双双疲劳尽复地醒来之时,只见繁星闪烁,明月在天,依然是午夜时分! 庞真真因自己是被顾青枫紧紧拥抱于怀中,不由又觉羞涩,又觉甜蜜地嫣然一笑说道:“枫哥哥,我这觉睡得好不舒服,睡了已有两个时辰了吧?” 顾青枫一看天时失笑说道:“我们入睡之时,正是午夜,如今仍是午夜,大概连日赶路,旦夕飞驰,身体过份疲劳,以致睡了整整一天而不自觉!” 庞真真哦了一声,淡淡说道:“我们既然已睡了整整一日,则只要等曙色一透,便是第十五天了!” 顾青枫凛然一惊,暗想明日果是“冷煞”洪飞半月期限的最后一天,少时日出云开,长夜一逝,怀中这位风华绝代的“黄衫红线”,便可能因剧毒发作,随时萎谢! 庞真真倚偎在顾青枫怀中,低声说道:“枫哥哥,天亮以后,我就快要死了!” 话音方了,突觉玉颊之上垂落几滴泪珠,遂抽出一方丝巾,仰头替顾青枫拭去余泪,神情异常温婉地低声笑道:“枫哥哥,不要伤心,我有两件要求,你能答应我么?” 顾青枫泪光盈睫地悲声说道:“真妹请讲,顾青枫无不答应!” 庞真真目光瞥向海云深处,幽幽说道:“只要天光一亮,便满半月之期,我也就随时会死!请枫哥哥不要把我放开,我要死在你的怀内!” 顾青枫连连点头,凄然长叹一声,泪如雨落! 庞真真又以丝巾替顾青枫轻轻拭泪,并偎着他的面颊,柔声笑道:“枫哥哥,我们是武林儿女,剑底惊魂,刀头舔血,死生常事,何足伤怀?你不要哭,我还有第二件要求未曾说呢!” 顾青枫忍泪问道:“真妹,你第二件要求是不是要我斗杀‘娄山三煞’,替你报仇雪恨!” 庞真真摇头笑道:“枫哥哥,你把我的心思恰恰猜反,我第二件要求,便是不许你去寻‘娄山三煞’,替我报仇雪恨!” 顾青枫诧道:“真妹为何对‘娄山三煞’这等宽恕?莫非怕我技艺不敌,孤掌难鸣……”庞真真截断顾青枫的话头,叹息一声说道:“这不是什么武功强弱,人手多寡的问题,否则枫哥哥虽只一人,三元帮却好手如云,我爹爹更是一身绝艺神功,高出‘娄山三煞’之上!” 顾青枫哦了一声,说道:“真妹是要我将你被害的经过告知你爹爹,请他老人家替你报仇么?” 庞真真摇头说道:“不对,不对,我就是觉得武林中睚眦必报、冤怨相寻的风气太盛,以致祥氛隐晦,杀气高腾,才不愿为我之事,又复引起一片必将殃及多人、不知何时才了的腥风血雨,何况……”顾青枫听到此处,不由对“黄衫红线”庞真真的高尚品格更为钦敬爱好,接口问道:“真妹这等宽宏仁恕的优美情操,委实武林罕见,你且再往下说!” 庞真真见顾青枫对自己如此夸赞,不由宽慰得带着满脸微笑,继续说道: “何况我爹爹年事已高,膝前又只我一女,倘若骤闻噩耗,必然悲痛逾恒! 但枫哥哥如能代我保守这项秘密,不告诉他老人家,则在我爹爹心目之中只是神秘失踪,不是遇害惨死,过了相当时日,即令得悉真情,也可使他老人家悲怀稍减!肮饲喾闾得无词可驳,只好连连点头,两人遂互相拥抱,着意温存,静等天明以后的一切变化? 黑夜飞逝,转瞬天明,但跟随黎明同来的,却是十来丈外,海边响起的一片歌声,唱的是唐宋诗人的几首渔樵绝句:“南陵酒熟爱相招,蘸甲倾来绿满瓢,一醉不知三日事,任他黑水作渔樵!” “山雨溪风卷钓丝,瓦瓯篷底独斟时,醉来睡着无人唤,流下前滩也不知!” “雨后沙虚古岸崩,渔粱携入乱云层,归时月落汀洲暗,认得山妻结网灯!” “白头波上白头翁,家逐船移浦浦风,一尺鲈鱼新钓得,儿孙吹火荻花中!” 顾青枫听完歌声,喜得高叫问道:“作歌之人可是钓鳌居士老前辈么?” 十来丈外响起一阵老人的洪亮笑声答道:“这位老弟猜错了,我不是钓鳖居士,只是钓鳖居士的垂纶好友,东海渔夫!”顾青枫闻言,虽然微觉失望,但既听这“东海渔夫?是钓鳌居士的好友,遂与庞真真双双走过,只见海边一块大礁石上,放着一坛美酒,有位白发盈头的年老渔人,正在石旁垂钓! 顾青枫长揖为礼,含笑说道:“老人家真好兴致,这样一早,便来垂钓……” 那位白发盈头的“东海渔夫”偏脸看了顾青枫一眼,失笑说道:“老弟莫非睡糊涂了?我于昨日午间,便来此地,已在这石上,坐了一日有半呢!” 庞真真因分明记得自己与顾青枫入睡之前,曾经周游全岛,发现毫无人踪,而这“东海渔夫”却说已在石旁垂钓了一日有半,遂好不讶然地向顾青枫蹙眉问道:“枫哥哥,我们到底睡了多久?” 顾青枫也弄得迷迷糊糊起来,再向那“东海渔夫”问道:“请问老人家,今天可是七月初七?” “东海渔夫”拈须微笑答道:“天河灵鹊,已于昨夜搭桥,织女牛郎等明年才能再会,今天是七何初八了!” 顾青枫闻言,向庞真真苦笑道:“真妹,我们业已睡了整整两日!” “东海渔夫”哈哈大笑道:“我方才所唱的唐人韦庄诗中,曾有‘一醉不知三日事’之句,老弟与这位姑娘却是‘一睡不知两日事’,但能够睡上如此香甜酣熟的一个长觉,委实亦颇难得!” 顾青枫窘得俊脸通红的说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在下与这位姑娘,于十三日内间关万里,自云南六诏赶来此地,以致过份疲劳,双双酣睡若死!” 庞真真忽似想起甚事,失声叫道:“枫哥哥,我们既己睡了两日,今日已第十六天,我怎么还不曾死呢?” “东海渔夫”听得莫名其妙,向顾青枫蹙眉问道:“这位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儿?难道阎老五曾经下帖请她,要她定在昨天死么”顾青枫愁眉不展地答道: “这位庞姑娘中了‘娄山三煞’的独门剧毒,在半月以内必然发作,今日已是第十六天……”“东海渔夫”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大笑道:“老弟来得太以凑巧,我除了钓鱼一道,并精岐黄医术,钓鳌居士离此他往之际,又送了我一粒‘桃花鲛’脑内丹元,足以解除百毒!来来来,庞姑娘请伸右手,我来为你一诊脉象,包管你药到毒除,安然无事就是!” 顾青枫听得钓鳌居士已把那粒专祛百毒的“桃花鲛”脑内丹元赠与这“东海渔夫”,而这“东海渔夫”又精岐黄医术之语,不由高兴得笑逐颜开,赶紧命庞真真伸出玉腕,由对方细诊脉象! “东海渔夫”三指一搭庞真真的右手寸关尺后,脸上便现出一种仿佛诧然莫解的奇异神色! 顾青枫因关怀庞真真安危过甚,几度要想开口询问,但恐扰乱“东海渔夫” 神恩,力加忍耐! “东海渔夫”诊完右手,又诊左手,足足细心诊察了约有顿饭光阴,方自双眉一扬,“哈哈哈哈”,面对海云,纵声狂笑! 这一笑,笑得庞真真莫名其妙,顾青枫疑云满腹! 顾青枫讶然问道:“老人家为何如此大笑,莫非庞姑娘所中的剧毒不妨事么?” “东海渔夫”缩手而起,又是一阵大笑说道:“你们且把当时中毒的情形,说来给我听听!” 顾青枫遂把六诏山中毒的经过,扼要叙述一遍。 “东海渔夫”静静听完,失笑说道:“老弟,你与这位庞姑娘虽然年少英俊,动力极好,但江湖经验毕竟稍差,才上了那‘冷煞’洪飞的一个莫大恶当!” 顾青枫蹙眉问道:“莫非‘冷煞,洪飞开了我们一次大大的玩笑,他打中庞姑娘肩头之物,根本不是’三日断魂散‘么?” “东海渔夫”接口笑道:“老弟方才说是庞姑娘曾经服过一粒‘冷煞’洪飞所给的乳白丹丸!” 顾青枫方一点头,“东海渔夫”便即笑道:“这粒乳白丹丸大概即是‘三日断魂散’的独门解药,庞姑娘服食之后,毒已全除,慢说半月光阴,便是三年五载,终身没世,也无毒发之虑了!” 顾青枫宽心释虑之下,目光一瞥钓鳌居士所居的茅屋,向“东海渔夫”笑问道:“请问老人家,钓鳌居士老前辈似乎长年不离东海钓矶,怎的突然离此他往?” “东海渔夫”脸上的神色突转凄怆,长叹一声说道:“我这位老友回转东海钓矶以后,静中忽生慧觉,发现他数运临头,生机已尽,最多再有半载光阴,便将离却这红尘浊世。” 第七章 人头之谜 顾青枫听得一蹙双眉,接口问道:“钓鳌居士老前辈既有此种发现,为何不善自珍摄?还仆仆风尘地再入中原则甚?” “东海渔夫”叹道:“武林人物对于‘生死’二字,看得极轻,但一身绝艺倘若失传,却将九泉埋恨!” 顾青枫听出“东海渔夫”的几分语意,方自哦了一声,“东海渔夫”又复微喟说道:“我老友钓鳌居士便是这种想法,他在发现他自己时日无多,死期将至以后,便立即重入中原,寻找顾老弟,要把他独创精研的‘风云雷雨’剑法以及用桃花鲛皮制成的一件‘桃花软甲’举以相赠!” 顾青枫静静地听完,心中不觉感慨无穷,“黄衫红线”庞真真也自柳眉双蹙,发话问道:“枫哥哥,我们远赴东海,钓鳌居士老前辈却重入中原,彼此这一错过,如何才得重逢?岂不……”顾青枫长叹一声,慨然说道:“我在六诏山承蒙钓鳌居士老前辈将‘风云雷雨’四剑各传一招,业已铭感不尽!哪里还希冀得窥全豹,只望他老人家安然无恙,多活上个一二十年光阴……”“东海渔夫”目注顾青枫点头笑道:“老弟资质心性的确超人一等,无怪钓鳌居士对你那样垂青,但我这位老友的身体状况,曾由我细心诊察,发现他确难活过半年,故而顾老弟似应赶紧追踪前往,与我老友会晤,使他完成心愿才好!” 顾青枫默默点点头,但忽想起“东海渔夫”曾说钓鳌居士重入中原之故,是有两种原因,遂又向“东海渔夫”问道:“请问老人家,钓鳌居士老前辈重入中原的第二件原因,又是什么?” “东海渔夫”说道:“钓鳌居士在这东海钓矶之上,发现了一座‘小万劫门’!” 顾青枫说道:“小万劫门近来出现颇多,不过都是野人山百丈坪‘万劫魔宫’中人物的一种表记而已!” “东海渔夫”含笑点头,续道:“这座‘小万劫门’与往日所见不同,门下十三白骨圆环之中,业已悬挂了一颗具体而微的人头表记!” 顾青枫与庞真真闻言,同吃一惊,因为知道“小万劫门”的十三白骨圆环之中,既已悬挂了一颗人头,也就等于表示当代武林的“十三名手”以内,已有一人死在万劫群魔手下! 庞真真首先柳眉双蹙,向顾青枫说道:“枫哥哥,你认为白骨圆环中的那颗人头表记,是代表哪位前辈业已遇害?”。顾青枫垂头深思良久,方自缓缓他说道:“当世武林‘十三名手’以内,‘娄山三煞’业己安全退出千危谷,钓鳌居士是发现‘小万劫门’悬挂噩耗之人,你爹爹与你的两位姨娘以及铁剑真人均在九疑山三元帮总坛,他们八位中似乎不会有人遇害!”庞真真点头说道:“枫哥哥,你这种猜测颇有道理,我爹爹他们几位确实比较安全,但不知其余‘黑蛇教主’谢云之、‘妙音公主’、‘烈火太岁’呼延炳、‘瞽目诸葛’苗平及‘海天剑圣’展青萍等五位之中,究是何人噩运临头,遭了万劫群魔的毒手?”这五位危机较大的“十三名手”之中,顾青枫虽与其他四位陌不相识,无甚关怀外,但“海天剑圣”展青萍却对自己有传技深恩,不由紧蹙双眉,为这位北海“青萍宫主人”悬忧不已!庞真真也看出顾青枫闻讯忧戚,遂嫣然笑道:“枫哥哥,我既然未曾中毒,钓鳌居土老前辈又不在这东海钓矶,则不必多作勾留,还是赶紧重人中原,既可寻找钓鳌居士老前辈,也不致耽误了你的雪山之约!肮饲喾阕身谢过那位替庞真真细诊脉象的“东海渔夫”,并含笑说道:“老人家有无兴趣同往中原走走?? “东海渔夫”摇头笑道:“鸥鹭无机,江湖风险,我又没有什么高深绝技足以争霸逞雄!还是留着这把老骨头啸傲东海,以终天年的好!” 顾青枫知道这类出世高人,胸襟极淡,遂也不再强请,与庞真真双双施礼向他恭身告别。 “东海渔夫”笑道:“彼此风萍偶聚,总有前缘,顾老弟与庞姑娘既欲赶返中原,不必另觅他船,老夫用我这小小渔舟,奉送二位渡海便了!” 顾青枫、庞真真也不再客套,含笑跃上渔舟,“东海渔夫”遂解缆升帆,催舟西渡! 海色天光,云波一碧,鱼龙出没,壮人襟怀!岸海渔夫”把酒临风,银须飘拂地引吭歌道:“既天生万物,自随分有安排!看云霄,骅骝道路,斥-篙莱。东君更相料理,著春风吹处百花开。战马频投北望,宾鸿又自南来! 紫垣星月隔尘埃,千载坼中台。叹麟出非时,凤归何日?草满金台!江山阅人多矣,计古来英物总沉埋。镜里不堪看鬓,樽前且好开怀!肮饲喾闾出“东海渔夫”所唱的是刘秉忠“藏春乐府”中词,知道此老虽以渔为隐,可能也是一位失意名场的伤心人物,遂斟了一杯美酒。向“东海渔夫”举杯笑道:“好个‘江山阅人多矣,计古来英雄总沉埋!’刘秉忠这两句词中,吐尽多少感慨?顾青枫方当少年,未甘自弃,且等我竭尽所能,为人间略铲不平,销尽豪情,磨穿侠骨以后,亦当执竿披蓑,追随老人家啸傲烟波,东海学钓!? 话完,举杯一引而尽,俊目双张,神光四射,那份挺拔英姿,不但看得“黄衫红线”庞真真芳心之内爱意频添,连那“东海渔夫”也在连连点头,暗挑拇指! 船抵岸边,彼此分别,“东海渔夫”仍然回转东海钓矶,顾青枫与庞真真却为了寻找钓鳌居士,仍循来路,赶往西南,只不过不像来时那等星夜疾驰,餐风宿露而已! 到了浙、皖、赣三省交界的怀玉山境,时光约莫是在七月二十日左右,夜风生爽,明月半圆,衬托得四外景色,清幽无比! 顾青枫与庞真真互相谈笑,指点烟岚,忽然空中一声奇异的鸟鸣,高亢凄厉,震得四山皆应! 庞真真抬头看时,只见一只黑色巨鸟,双翼连扇,隐入云中,不由向顾青枫蹙眉问道:“枫哥哥,你看见那只黑鸟没有?是不是‘万劫魔宫七使者’所豢养的‘墨羽神鹫’?” 顾青枫摇头笑道:“那鸟儿飞得太高,又是一闪即逝,连背上是否骑得有人,均未看清,怎知是不是万劫群魔所豢的‘墨羽神鹫’?我们略加小心,谨防前途生变,也就是了!” 庞真真柳眉微剔,冷笑说道:“在千危谷内,他们人手众多,自占优势,若于此地相逢,慢说枫哥哥得有奇遇,身怀绝世剑术,连我也未必惧怯他们,并正好乘便探查一下有关白骨圆环之中所悬的人头究是哪个?” 顾青枫颇以庞真真之话为然,两人继续前行,但转过一座峰头以后,突见山路之间放着一具金光灿烂之物! 这座金光灿烂之物,正是一座“小万劫门”,但与先前所见所闻又有不同,使得顾青枫、庞真真双双惊愕不已! 原来不但门上十三白骨圆环内悬着两颗人头,连“万劫门”三字中的第二个“劫”字,也已变成红色! 对于这“小万劫门”之上的第二个“劫”字漆成红色之事,顾青枫并不感觉惊奇,因为他已知“瑶池使者”毕金环与“氤氲使者”庄梦蝶去往长白“天池” 设法擒捉“千年仙鹤”,如今第二个“劫”字漆红,不过表示“海天剑圣”展青萍所说极为难缠的“天池跛叟”并未给与毕金环、庄梦蝶多大阻拦,而让他们把“千年鹤顶红”弄到手内而已! 但十三白骨圆环之内悬挂了两颗人头,却使顾青枫、庞真真眉头双蹙,同自大吃一惊! 因为除了当世武林“十三名手”以外,他人决无资格悬头于“万劫门”的十三白骨圆环之中!先前听“东海渔夫”说是环中悬头一颗,已引起顾青枫、庞真真莫大猜疑,如今居然又添一颗,岂不使他们目睹之下,惊讶欲绝? 顾青枫剑眉深蹙说道:“在这‘万劫门’三字尚未完全漆红,‘万劫大会,尚未召开以前,’十三名手‘便折其二,岂不令人叹息忧虑庞真真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枫哥哥,’十三名手‘中任何一人,均身怀绝世功力,’万劫魔主‘又未出世,光凭他门下的’万劫魔官七使者‘等,能使十三白骨圆环中连连悬头,未免令人难信!莫非只是对方虚张声势,故作吹嘘?“顾青枫摇头叹道:“‘万劫魔宫七使者’个个高傲骄狂,不会虚张声势!” 庞真真问道:“枫哥哥既然认为他们不是虚张声势,则这两颗之人头属于哪位前辈,你可猜得出么?” 顾青枫忧形于色答道:“第一颗人头难猜,第二颗我却有点担心,恐怕就是重入中原寻我,欲以‘风云雷雨’剑法及‘桃花软甲’相传相赠的钓鳌居士老前辈!” 庞真真闻言,也觉钓鳌居士身己抱病,又是直奔六诏寻找顾青枫,所走路径,易与万劫群魔相遇,果然危机较木!遂柳眉微扬,目注顾青枫点头说道:“枫哥哥猜得有点道理,我旦看看这‘小万劫门’上所悬的人头,可有什么特殊表记?” 说完,便自俯身拾起那座“小万劫门”,细加观看! 但这“小万劫门”高才寸许,一切均是具体而微,十三白骨圆环已经小得可怜,其中所悬人头,自然更属小之又小,只是一点形相,哪里辨得出面目像貌及有何特殊表记? 庞真真既看不出人头谁属?遂手指“万劫门”两红一金三个字儿,向顾青枫问道:“枫哥哥,这门上‘万劫’二字,均已漆红,也就是等于‘万劫魔宫七使者’业已把‘九叶紫芝汁’、‘千年鹤顶红’弄到手内!只要再等他们寻得‘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岂不便将召开群集豪雄的‘万劫大会’了么?” 顾青枫冷笑一声,说道:“‘九叶紫芝汁’好找,‘千年鹤顶红’也易寻,但‘天下第一狠心人’却毫无标准,红尘莽莽,海宇茫茫顾青枫话犹未了,夜空中突然响起一丝森冷的笑声说道:”谁说‘天下第一狠心人’不容易找?明夜初更,你们可到这怀玉山的阴风峡内,看看‘万劫魔宫七使者’怎样处置‘天下第一狠心人’,以及把他剜心取血的热闹局面!” 顾青枫与庞真真全自默然静听,听出这片语音是有人在丈许以外的一座危崖崖顶发出,语细如丝,声清无比,分明施展了内家“炼气成丝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力! 语音寂后,跟着便发生了“噗腾腾”的鸟类振翼之声,自危崖顶上,飞起一只状类大雕的玄色巨鸟! 顾青枫这回认出果是“万劫魔宫七使者”所豢的“墨羽神鹫”,但“墨羽神鹫”背上所坐的一个彩衣人,却翩若惊鸿的一闪即逝,不但看不清是哪位使者,甚至是男是女都无法从那细如蚊哼的语音之内辨出! 庞真真目注那只“墨羽神鹫”飞入云中,隐迹不见以后,柳眉微蹙,向着顾青枫问道:“枫哥哥,那鸟背上坐的彩衣人,是不是‘万劫魔宫七使者’的其中之一?” 顾青枫答道:“万劫魔宫七使者中,我虽然只有一位‘瑶池使者,毕金环未曾见过,其余我全皆认识,但鸟飞得太快,到底是谁?却难辨出!” 庞真真目光一注地上的“小万劫门”,又复问道:“枫哥哥,‘万劫魔宫七使者’既然留下这座‘小万劫门’表示身份,为何又不出面与我们一斗? 却邀我们明夜初更去往阴风峡中则甚?“顾青枫想了一想说道:”据我猜测,‘万劫魔宫七使者’留下这座‘小万劫门’之故,定是炫耀‘万劫’两字已红,以及用那两颗人头,作为示威……“庞真真诧道:“既是示威,为何不明面一斗?” 顾青枫剑眉微剔,一笑说道:“千危谷隧道之外一战,万劫群魔既怯于‘列缺神斧’的锋芒,也不敢对我顾青枫的几手剑法轻视!何况更有真妹在侧,鸟背上的那名‘万劫魔宫使者’,深知人单势孤,必难讨好,他自不肯轻易出面……” 庞真真哦了一声,接口说道:“我明白了,明夜初更的阴风峡之会,才是真正的虎穴龙潭!枫哥哥,我们明日夜间到底去还是不去?” 顾青枫知道庞真真一向不怕事,此语乃是故意试探自己的胆识!遂剑眉连轩,做笑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当然要去,不但可以探察那两颗人头究竟属于哪位前辈?也可顺便见识见识谁能当得起这‘天下第一狠心人’之号?” 庞真真回注顾青枫,笑吟吟地点头说道:“枫哥哥的胆识委实使我钦佩,但万劫群魔准备在那里处置‘天下第一狠心人’,剜心取血的阴风峡却不知位居何处?” 顾青枫笑道:“那阴风峡既在这怀玉山中,尚有明天整整一日光阴,应该找寻得到,我们暂时莫去管它,还是踏月而行,领略领略这名山夜色再说。” 说完,便即手携庞真真玉腕,踏着满地月影,缓缓举步。 庞真真自随顾青枫东海求医以来,发现这位枫哥哥对于自己关怀备至,爱意颇深,芳心中感觉异常安慰!一面与顾青枫缓步踏月,一面微笑说道:“枫哥哥,你记不记得你与‘逍遥使者’崔一苇在在千危谷隧道口外恶斗方酣之际,千危汞内突然传警之事?” 顾青枫点头说道:“当时确有此事,真妹好端端的提它则甚?” 庞真真笑道:“我猜千危谷既然传警,必系有人侵入,而这侵入之人,可能便在万劫群魔围攻之下,作成了‘小万劫门’十三白骨圆环之内的第一颗人头表记!” 顾青枫想了一想说道:“真妹这种猜测虽合情理,但究竟是哪位前辈侵入千危谷中,却是依然成谜!” 庞真真笑道:“这个闷葫芦不会闷得太久的,明夜初更在阴风峡内遇见万劫群魔之时,我来问问他们就是!” 顾青枫摇头笑道:“不必主动发问,最好是运用旁敲侧击之法,让他们自动说出。” 庞真真微转秋波,看了顾青枫一眼,嫣然笑道:“枫哥哥,你自从中条惊变以来,好像变得圆滑成熟多了,不像以前那等死板板的,过份方方正正!” 顾青枫微叹一声说道:“在这种人心险恶的鬼蜮江湖之中,如果过份方正,根本寸步难行,但过份圆滑,却又……”庞真真自怀中拈出一枚制钱接口笑道: “枫哥哥,你说得对,过方过圆,两皆有弊,故而做人处世之道,最好能像这枚制钱!” 顾青枫一时猜不透庞真真语中含意,讶然问道:“要像这枚制钱?” 庞真真笑吟吟地点头说道:“这枚制钱,是外圆内方,能像它这等外圆,才可处处通行,无往而不利!能像它这等内方,才可分别善恶,固定根本!” 顾青枫听得微笑说道:“真妹……” 两字方出,蓦然眼前一暗,月被云遮,一阵飒飒山风,吹得人遍体生寒,毛发皆竖! 庞真真娇躯一颤,一面默运功力驱寒,一面又向顾青枫问道:“枫哥哥、这阵风儿怎的吹得这样冷法?” 顾青枫举目打量四周,只见当地两山夹立,峭拔干云,形成了一处峡谷模样,而自己与庞真真信步行来,恰好走到峡口,那种阴寒彻骨的飒飒山风,便是由这峡谷之内吹出! 见状之下、顾青枫不禁灵机一动,向庞真真微笑说道:“真妹,我们可能信步所之,误打误撞地到了万劫群魔所说的阴风峡之内?” 庞真真眉梢微扬,含笑说道:“管它是与不是,我们且进到这峡谷内看看再说!”娇躯一闪,人随声起,宛如一朵黄云,凌空飘进谷口! 顾青枫生恐万劫群魔先机而至,人在谷中,遂赶紧纵身追过,与庞真真并肩前进! 进得谷口,山风益劲,所挟阴寒之气益浓,令人遍体飕飕,似乎非运内功无法相抗! 几经转折,庞真真目光注处,手指一株参天古木,冷笑说道:“枫哥哥,我们果然业己撞进阴风峡,你看,万劫群魔企图在此害人,但不知被害的是哪一个呢?” 顾青枫随着庞真真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株参天古木被人削去了一大片树皮,并用新鲜人血写着“天下第一狠心人剜心沥血之处”等赤红字迹! 顾青枫看完字迹,再一打量周围形势,对庞真真蹙眉说道:“真妹,你看这阴风峡内的形势,除了阴寒逼人以外,两崖夹立,曲径狭隘,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之状,万劫群魔约我们在此处相会,定然不怀好意!” 庞真真微笑说道:“除非他们能自千危谷中倾巢而出,全数赶来此地,否则倘若只来上一两个‘万劫魔官使者’,并不见得能在枫哥哥的绝世剑术及小妹的‘列缺神斧’之下讨得了什么便宜就是了!” 顾青枫豪气一振,轩眉笑道:“我们既已被约,则此地纵然摆上剑树刀山,陈列鼎镬炮烙以待,明夜初更,也将来此一闯!” 庞真真螓首微抬,以两道明澈的秋波看着顾青枫,温婉笑道:“枫哥哥,既然如此,我们且等明夜再来,这阴风峡中严冷异常,教人好不舒服!” 顾青枫闻言,遂一面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并肩走向阴风峡外,面含笑容问道:“真妹,我们与万劫群魔之间,明夜必有一场激烈恶斗,我的几手功夫你已尽知,你的年来进境,我却毫无所悉呢!” 庞真真笑道:“枫哥哥,我不像你有那等绝世奇遇,但由于我爹爹身为三元帮主的关系,也得了帮中几位武林高手的不少好处,大可斗斗万劫群魔,或许能使他们吃些苦呢?” 顾青枫心中一喜,又复问道:“真妹,你身怀几种武林绝学,说来给我听听好么?” 庞真真知道顾青枫是因万劫群魔个个厉害,担忧自己的安危,遂投过一瞥感激的眼色,含笑说道:“枫哥哥,我自己久练防身、威力颇强的一套‘红线十三针’,你是知道的吧?”顾青枫微一点头,庞真真又复说道:“我爹爹传过我‘列缺三式’,故而我用起列缺神斧‘来时,更能发挥威力!” 顾青枫眉头又是一展,庞真真脸含微笑,屈着指儿数道:“本帮护法铁剑真人传过我一招败中取胜、临危脱难的‘回头望月七步屠龙’!二姨娘‘碧云娘’柳如烟把她那件能御刀剑掌力的‘碧云衣’送我,现正穿在贴身!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送过我一筒有点下流的‘七情散香球’!火孩儿’邬赤邬香主送过我三粒‘三离霹雳弹’!瞽目诸葛’苗平苗护法并教过我一种颇为奇妙的‘七星步法’……”顾青枫听得失声大笑说道:“我还不知真妹几乎是集武林绝艺于一身,就凭适才你所说的这些招术暗器,施展开来,颇够万劫群魔消受的了!” 庞真真嫣然笑道:“这些招术暗器虽然零零碎碎,但各具神妙,万劫群魔或许真像枫哥哥所说,会大意轻敌,上点当呢?” 顾青枫笑道:“真妹身怀这多绝学,居然深藏若虚……”庞真真与顾青枫手儿相挽,娇躯微倚在他肩头之上,接口笑道:“这些名堂,只能出人不意,却敌防身,谈不上‘绝学’二字,要等‘紫清玉女’孟绡姊姊艺成脱险,与你在祁连山群玉峰头相会以后,我们三人才可设法研创一种旷古绝今的罕世武学!” 顾青枫问道:“真妹,你打算与我和你孟绡姊姊研创什么罕世武学?” 庞真真柳眉双扬,看着顾青枫微笑说道:“枫哥哥,当代五大剑术名家之中,你得了你师傅及‘海天剑圣’展青萍、钓鳌居士的真传!我也获得了我爹爹及铁剑真人的精粹!孟姊姊则从‘荡魔宝录’之中参悟了威力更强的‘摩诃剑法!我们三人若能把这六种神奇的剑法,融会贯通,综合众妙,研创出另一种罕世绝学,岂不定将光前昭后,震撼乾坤!” 顾青枫听得也颇高兴,手中紧了一紧,目注庞真真,以一种异常怜爱的神情含笑说道:“真妹,你真难得,居然对我与你孟红绡姊姊相爱一事,一点都不嫉妒!” 庞真真玉颊微红,含羞笑道:“你与孟红绡姊姊认识在先,我怎会嫉妒? 但望孟姊姊莫像寻常世俗女子那等胸襟狭隘,将来也允许我和枫哥哥…… “说到此处,庞真真业已红霞满脸,娇羞嗫嚅难言,赶紧改口说道:“枫哥哥,你和我在一处亲亲热热之际,仍然未曾忘了孟红绡姊姊,这不但不会引起我的妒恨,反使我钦佩你是一位爱情专一、光明磊落的美男子、俏英雄呢!” 顾青枫面对庞真真这样一位具有惊神泣鬼身手、倾城绝代姿容的温婉侠女,若说不生爱意,未免过份矫情,遂又觉安慰,又觉感慨地微叹一声说道:“真妹,像你与你孟红绡姊姊这等品貌心性的绝代侠女,委实罕世难寻,偏偏却使我一下……”庞真真含羞娇笑问道:“枫哥哥一向豪气如云,怎的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使你一下怎样?是不是使你一下爱上了两个?” 庞真真话音方了,空中一声洪厉的鸟鸣,一只黑色巨鸟突自云间出现,照准二人,飞扑而下! 顾青枫认出来鸟又是“万劫魔宫七使者”所豢的“墨羽神鹫”,遂手携庞真真,飘身闪出丈许,略避来势! “墨羽神鹫”离地三四丈时,自鸟背上翩然坠落一团彩云! 彩云及地、身形一现,竟是曾与顾青枫有过一番干亲热,在“万劫魔宫七使者”中排行第三的“餐霞使者”卫芳华! 顾青枫见来人竟是卫芳华,不由微觉踌躇,剑眉双蹙! 因为卫芳华虽然行为放纵,但对自己的爱意颇真,自己虚与委蛇地利用了她一次,如今蓦地重逢,好似有点不好意思! 卫芳华面色铁青,死盯了庞真真几眼,向顾青枫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顾青枫,我今天找你之故,是有两件事儿要想问你!” 顾青枫歉然笑道:“你有甚话儿尽管请问!” 卫芳华问道:“就是关于你上次诈降‘万劫门’,暗探千危谷之事,我要问你为什么来?为什么走?” 话音方了,抬手一指庞真真又复说道:“但如今我见了这个丫头长得这般姿色以后,关于你‘为什么走’一节,不问自明,你只要答复我,为什么混进千危谷,虚情假意地把我卫芳华欺负羞辱一场,你的企图何在?” 顾青枫被她问得眉头双聚,嗫嚅难答! 卫芳华冷笑连声,逼问说道:“你们这些自诩为侠义道的人物,平时不是高唱什么‘艺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么?怎的变成‘事有不敢对人言’了呢!” 顾青枫被卫芳华责问得双眉一挑,朗声答道:“顾青枫并非‘事有不敢对人言’,只是‘事有不愿对人言’而已,何况我之进入千危谷,还是由你殷勤邀请的呢!”卫芳华听得脸上神色益发狞厉,银牙微咬,恨声说道:“管你是‘不敢’也好,‘不愿’也好,你纵不说,‘万劫魔宫七使者’照样查得出来!明夜阴风峡内,一切恩怨,均可了断得个清清楚楚!” 话完又向庞真真问道:“明夜阴风峡之约,你来不来?” 庞真真故意气激卫芳华,把娇躯紧贴在顾青枫怀中,满面得意神情,微笑答道:“我与我枫哥哥患难相同,生死与共,只要他去阴风峡,我也定去!” 卫芳华果然妒恨交迸,厉声狞笑说道:“你也敢去最好,明夜管叫你们完成生死与共的心愿,情断阴风峡,魂归离恨天!” 话完,仰天-啸,那只“墨羽神鹫”便即缓缓低飞,盘旋降落! 卫芳华又复狠狠扫视了顾青枫及庞真真一眼,提气飘身,纵登鸟背,便即驾着“墨羽神鹫”,向西南方的夜云之中冉冉飞去! 庞真真目送卫芳华的身影,忽然向顾青枫轩眉说道:“‘万劫魔宫七使者’有了这两只‘墨羽神鹫’,双翼风云,飞行迅速,委实太以方便!我们似乎应该想个法儿把它毁掉才好!” 顾青枫笑道:“真妹这种想法颇有见识,但你方才怎不趁那‘墨羽神鹫’低空盘旋之际,给它几根‘红线十三针’呢?” 庞真真玉颊微红,低声笑道:“枫哥哥,不瞒你说,方才我已把‘红线十三针’扣了三根在手,准备招呼‘墨羽神鹫’的咽喉要害以及双翼翅根! 但临发之时,忽又考虑到对一无知飞禽暗下辣手,是否有欠光明?以致让它安然飞去!枫哥哥,倘若我们在下次再遇到‘墨羽神鹫’,我们究竟应该动不动……“顾青枫接口笑道:“真妹心胸如此磊落光明,令我深为敬佩!但‘墨羽神鹫’既已成了‘万劫魔宫七使者’的济恶之具,对于禽兽又无法先礼后兵,故而下次相逢,能除去时,还是除去了吧!” 两人商议既定,遂便觅地休息,静坐行功,凝神调气,一直到了次日夜间,双双才往阴风峡内赴约! 阴风峡内的彻骨寒风,依然不停地吹,除了“飕飕”风响以外,峡内沉寂异常,听不到其他丝毫声息! 庞真真向顾青枫讶然她说道:“枫哥哥,阴风峡内怎的毫无动静?难道万劫群魔是失约了么?” 顾青枫剑眉微蹙,摇头说道:“万劫群魔人多势众,‘餐霞使者’卫芳华尤其对我衔恨入骨,定欲得而甘心,他们怎会失约不来?我们且进峡内看看究竟再说!”话完,遂与庞真真一同提气凝功,防范突来暗算,电疾腾身,闪进了阴风峡内!但一直走到那株上书有“天下第一狠心人剜心沥血之处”的千年古木之前,仍然听不见一丝人声,看不见一点人影! 这种异常现象,连顾青枫也颇惊奇错愣起来,暗忖“万劫魔宫七使者”到底弄的是什么玄虚?设的是什么圈套? 正自疑思难释,突然听得背后十来丈外,有人发出一声比峡内阴风更为峭厉的冷哼,顾青枫、庞真真均忙双掌护胸,回身注目,只见阴风峡外并排走进身着彩衣的一男三女!这一男三女之中,顾青枫所认识的计有“餐霞使者”卫芳华、“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所不认识的只有一位年龄较长的彩衣宫装美女! 这位年龄较长的彩衣宫装美女,神情高傲,顾盼生威,不同可知必是万劫群魔之首“瑶池使者”毕金环,人虽生得极为美艳,但眉梢眼角之间所蕴含的阴毒狠辣之气,却嫌太重! 顾青枫恍然大悟,便向庞真真低声说道:“万劫群魔早来,他们故意等我们先行进峡,再行从后堵截,才好一网打荆”庞真真低哼一声说道:“就凭他们四人,未必准能制服我们,还有三个怎么不一齐来呢?” 顾青枫想了一想答道:“那‘墨羽神鹫’最多能乘两人,鸟仅二只,来人自然也仅四个,但真妹切勿小看他们,这四个人全都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杰出高手,除了据闻”瑶池使者‘毕金环武功超凡以外,那手持一枝’铁桃花‘的’桃花使者‘连城玉,还会’驭气飞剑‘呢!罢馐薄巴蚪倌Ч四使者”缓步向前,业已走到与顾青枫、庞真真距离丈许之处,相互对立。“瑶池使者”毕金环目光一扫对方,偏头向“餐霞使者”卫芳华问道:“三师妹,那青衫男子就是你所说诈投本门,并伤了五师弟唐嘉的‘中条剑客’顾青枫么?? 卫芳华银牙一咬,恨声说道:“正是此人,大师姊千万不要再令他逃出这阴风峡内!” “瑶池使者”毕金环哂然一笑道:“慢说还有三师妹四师弟及五师妹在旁相助,就是我一人出手,他们也插翅难飞!”庞真真听得柳眉双挑,不服地说道: “你是什么使者?如此夸张狂嚣,难道不怕这峡内阴风吹歪了你的嘴么?” “瑶池使者”毕金环微笑说道:“我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排行第一的‘瑶池使者’?” 庞真真樱唇微披,哂然说道:“‘瑶池使者’又有什么大了不得?” 毕金环纵声娇笑,手指天边明月说道:“我是中天皓月,你们是烟火萤光! 我将万古常明,你们将转瞬即灭!” 庞真真摇头冷笑道:“你真骄傲得有点可笑,但既以中天皓月来自喻,则应该光明磊落,万事无隐才对!” 毕金环冷冷问道:“我有什么事儿不够光明磊落?” 庞真真笑道:“我来问你,你那‘小万劫门’十三白骨圆环之中所悬的两颗人头,属于哪两位当世名手?” 毕金环眉头微蹙,沉吟未答,顾青枫突然仰首云天,纵声狂笑!氨辖鸹费热晃实溃骸澳阈π┦裁矗俊? 顾青枫面色一沉,冷冷说道:“武林人物,讲究的便是敢作敢当,像你这等畏首畏尾,尚复自诩磊落光明,岂不令人齿冷?”毕金环被顾青枫僵激得愤然叫道:“我就告诉你又有何妨?那十三白骨圆环之中所悬的第一颗人头,是‘黑蛇教主’谢云之!”顾青枫与庞真真同自心内一宽,因“黑蛇教主”谢云之与自己并无深厚关系。 但顾青枫深恐钓鳌居士遇害,故而比较忧心的还是第二颗人头,遂接口往下问道:“新近增加的第二颗呢?” “瑶池使者”毕金环应声答道:“新近增加的第二颗人头,便是三元帮护法、‘瞽目诸葛’苗平!” 庞真真闻言柳眉一蹙,摇头说道:“苗护法一身武林绝学,你们未必能够对他加害! 毕金环目注庞真真问道:“听你口气,莫非与三元帮有甚关联?” 顾青枫在一旁代为答道:“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便是三元帮庞帮主的独生爱女。” 毕金环哦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们三元帮自诩人多势众,傲视江湖,但在‘万劫魔宫’人物眼中,却无非土鸡瓦狗!不但‘瞽目诸葛’苗平业已悬头‘万劫门’下,连铁剑真人、‘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和你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在早晚之间,少不得也要同归劫数!” 庞真真见对方这等骄狂,不禁气得柳眉双挑,目注这位在“万劫魔宫七使者” 中排行第一、领袖群伦的“瑶池使者”毕金环,沉声叱道:“毕金环,你不必过份骄狂,我庞真真便要先来领教你这‘瑶池使者’究竟身怀何等震古烁今的绝世武学?” 毕金环又复满含骄意的咯咯笑道:“你们既入阴风峡,休想再复生还,彼此自将一较所学!但你们最好先与我这三个师弟妹玩玩,倘若一开始便和我动手,未免死得太快,令人扫兴!” 庞真真冷冷一笑,正欲反唇相讥,顾青枫却先笑道:“输赢胜负必须互相过手,才见真章,空言大话,有何用处?” “拘魂使者”池中龙一晃手中“拘魂-”,厉声叫道:“顾青枫亮剑下场,先与我池中龙斗上百合!” 顾青枫伸手摸了摸肩头剑柄,但并未拔剑,只是俊目双张,神光电射,纵声狂笑,说道:“池中龙,你一身武功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佼佼人物,顾青枫早就要想斗你一斗!不过你们怎的不先践约?却要先行动手!” 毕金环讶然问道:“你这‘践约’二字,怎样解释?” 顾青枫笑道:“你们不是邀约我们到这阴风峡内见识见识你们处置‘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剜心沥血手段么?” 毕金环哦了一声,脸色如冰,点头说道:“不错,我们确曾有此邀请!” 庞真真接口问道:“既然有此邀请,则‘天下第一狠心人’是谁?而今安在?” 毕金环抬头略看天时,阴阴一笑说道:“如今时光尚早,我们不妨先行彼此印证印证,据我所料,不出三更,那‘天下第一狠心人’定会自行投到! 至于究竟是谁?则到时一看便知,因为他与你们关系不浅!八档酱舜Γ伸手一指那株上有血字的参天古木又道:”你看见了那株古树没有?我们早已预定,要把‘天下第一狠心人’绑在那株树上,剜心沥血!肮饲喾慵对方这等说法,知道不必再事迁延,遂健腕微翻,青钢剑“呛啷”出鞘,目注“拘魂使者”池中龙,傲然笑道:“顾青枫先请教请教你那‘拘魂-’上的精妙手法!” 池中龙细目一眯,精光如电,狂笑道:“‘万劫魔宫七使者’,劝君慎莫遇拘魂!池中龙不妨卖句狂言,我要在五十招中,拘去你的三魂七魄!” 顾青枫因在千危谷中初遇“拘魂使者”之时,便曾尝过利害,知道对方所练“诸天罡气”的威力火候,高出自己师门绝学“子午神功”之上,故而一开始便横剑叫阵,要想倚仗精妙剑术,一挫群魔锐气! 如今听池中龙诩称五十招中必胜自己,遂哂然微笑说道:“池中之龙,翻得起什么汹涌波涛?作得了什么风云雷雨?狂言无益,顾青枫敬领万劫绝学!” 话完,左手一挽剑诀,右手剑“举火烧天”,身形微塌,往右活开步眼、飘飘而走! 池中龙虽也深知顾青枫剑法绝伦,但仍自恃颇甚,“拘魂幡”左右三翻,“刷刷刷”,翻起幡上那根彩色飘带,宛如龙翔地便向顾青枫手中的青钢长剑卷去! 顾青枫见他所用的手法果然怪异绝伦,遂在“拘魂幡”上飘带即将缠住青钢长剑的刹那之际,剑光微掣,脱过纠缠,并随即沉腕挺臂,攻出一招师门“天遁剑法”之中的精微绝学“天包万物”! 池中龙何等眼力?自然识货,看出顾青枫在这一招之中,包含无数精微变化,遂不敢轻易招惹,吸气腾身,闪退八尺! 顾青枫既获先机,立展绝学,一柄青钢长剑疾如狂风暴雨一般,猛如虎扑龙翻,条条剑影,朵朵剑花,闪闪剑光,森森剑气,若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连绵攻出!池中龙怎甘示弱,手中那面似旗非旗、似幢非幢的“拘魂幡”,也自展尽精微,幡杆幡身,幡尖幡带,各有妙用,无一不可防身,也无一不可攻敌,化成一片彩云,在顾青枫千条剑影的重围之中,攻守遮拦,腾挪闪展,虽失先机,但未落窘境! 但顾青枫师门“天遁剑法”使完,换了综合“海天剑圣”展青萍及“中条逸士”焦大先生两家之妙的“青萍遁剑”,池中龙便感压力大增,有点守多攻少! “瑶池使者”毕金环看得连剔双眉,向身边站立的“桃花使者”连城玉,微噫一声说道:“五师妹,想不到这顾青枫的几手剑法确实不俗,池四师弟未必能讨好呢。” “桃花使者”连城玉点头笑道:“池四师兄虽难讨好,但大师姊只要略为施展,必然手到功成!” 毕金环摇头说道:“对敌之事,贵在知己知彼,我虽能擒顾青枫,但也必出百招!还不如由五师妹施展你利用‘驭气飞剑’功力、别出心裁、新近练成的‘飞花点穴,散蕊迷魂’的手法制服对方,来得省事!” 连城玉得意一笑,尚未答言,对敌双方已先变化! 原来顾青枫已在“青萍遁剑”之内,突然夹杂了一招钧鳌居士所传“风云雷雨”四式之中的一式“天鼓三挝”,青钢剑剑光闪闪,隐挟风雷,凌空划出三圈夺目剑虹,一圈接着一圈,向池中龙迎头罩落! 在场诸人谁都看出顾青枫这招剑法威力大强,“拘魂使者”池中龙的情势有些不妙! “餐霞使者”卫芳华暗叫一声“不好”,手中“飞霞带”倏然飘起,正待赴援,而池中龙业已施展“万劫门”中脱难保身绝学“万劫逃魂”,连翻带滚地自当头罩落、夺目慑人的三圈剑虹之下逃出丈许! 顾青枫一式挫敌,漫天剑影忽收,手横青钢长剑,向庞真真一扬眉问道: “真妹,你在一旁观阵,可曾记得招数?” 庞真真应声答道:“你们打了整整百招!” 顾青枫闻言,双目一张,仰天狂笑! 毕金环蹙眉问道:“你笑些什么?” 顾青枫目光仰视天中明月及空际浮云,剑眉连轩,傲然笑道:“我与池中龙交手之前,他自诩在五十招中拘去我的三魂七魄语音微顿,冷冷看了池中龙一眼,继续说道:”如今打了百招,正好超过他预定之数一倍,顾青枫三魂仍在,七魄未消,而这位‘拘魂使者’,却变作了‘逃魂使者’!罢饧妇浠岸尖酸无比,讽刺入骨,只挖苦得那位平素极为强傲的“拘魂使者”池中龙满脸飞红,目光如血,一扬右掌,真力暗凝,竟把自己所用的“拘魂幡”,“咔嚓”一声,从中劈断? 然后怒视顾青枫,厉声叫道:“顾青枫不要卖狂,可敢与我再行较量较量掌法内力?” 顾青枫回剑入鞘,微笑答道:“比较掌法内力,顾青枫照样奉陪,我师门绝学‘子午神功’,未必会弱于你‘万劫门’中的‘诸天罡气’?” 话音刚了,庞真真忽然娇笑叫道:“枫哥哥,你不要独自出尽风头,这场让我好么?” 顾青枫闻言,不禁剑眉微蹙,因自知在真气内力方面,难免逊于池中龙,若由庞真真出手,应付这场无法取巧的狠拼恶斗,岂非更是必将落败? 正在忧心,但又不能坚持不让,深感为难之际,“瑶池使者”毕金环忽然也向池中龙叫道:“四师弟,对方换人,你也不妨歇息歇息,我少时还要请你把‘天下第一狠心人’剜心沥血,完成‘万劫魔主’的最后一件宏愿呢!” 池中龙闻言,神色狞厉地狠狠瞪了顾青枫一眼,便咬牙退下,毕金环又向“餐霞使者”卫芳华笑道:“三师妹且与对方游戏一番,你们把这一场交代下来,天色也将近三更,我便要对那‘天下第一狠心人’下辣手了!” 卫芳华应声出阵,解下腰间那条“飞霞带”,目光冷注庞真真,满面傲然不屑及妒嫉愤恨之色! 顾青枫深知目前“万劫魔宫四使者”中,数卫芳华最弱,遂向庞真真微施眼色,低声说道:“真妹既要出手,必须特别小心,最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庞真真含笑点头说道:“枫哥哥,不必担心,我知道这些万劫群魔不大好斗!” 说完,掣出“列缺神斧”,缓步下场,气定神闲地含笑卓立! 卫芳华因“五毒使者”唐嘉的“五毒仙人掌”便是毁在这柄奇形铁斧之下,知道此物锋芒无比,遂深具戒心,一出手便是一招奇幻绝伦的“天仙飘袂”,手中“飞霞带”名副其实地化作漫天飞霞,向庞真真狂卷而落! 庞真真想不到卫芳华因顾青枫之故,对自己妒恨万分,不仅一语未通,抢先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绝招,以致手中“列缺神斧”的无边妙用尚未施为,身形便被漫天霞影裹住! 顾青枫看得一蹙双眉,庞真真忽然身形疾转,足下倒踩七星,奇幻无俦地接连几晃,便晃出了卫芳华“飞霞带”所化的漫天霞影之外! 顾青枫忽然想起庞真真对自己所说之语,知道这种奇妙身法,大概就是三元帮护法“瞽目诸葛”苗平传授她的“七星幻步”! 庞真真虽然脱身,但是卫芳华冷哼一声,玉腕连挥,“飞霞带”彩光闪闪,带影翩翩,又是“汉宫却扇”、“吴苑飘香”两招精粹绝学,回环攻出! 顾青枫冷眼旁观,看出“餐霞使者”卫芳华虽是目前“万劫四魔”中最弱一环,但“黄衫红线”庞真真却依然难逃一厄! 因为庞真真手中的“列缺神斧”徒有前古神物之号,无坚不摧,但却偏偏遇上了卫芳华那条“飞霞带”是件极为柔软的兵刃,至柔能克至刚,缠卷锁拿,夭矫万变,使得这柄希世神斧,无法发挥威力! 二三十招一过,庞真真果已显落下风,只见一圈彩霞裹着一条黄衣人影,电疾翻腾,满场闪滚! 顾青枫心中着急,正待出声喝止,由自己代替庞真真应敌,但忽然黄影彩霞两下一分,庞真真鬓角微现香汗,满脸笑容,卫芳华却煞气腾眉,面寒似水! 这种情形,分明是“餐霞使者”卫芳华吃了小亏,但包括毕金环、池中龙、连城玉及顾青枫等四人,谁也未曾看出卫芳华怎样吃亏?暨吃亏之处何在? 四人方自心中惊讶,“餐霞使者”卫芳华螓首微摇,摇散一头云发,由发中坠落十三根其细如线的红色金针! 顾青枫见状恍然,想起庞真真的“红线十三针”是藏在口中,凝气吹出,不必用手施为,卫芳华既不知此针妙用,又是占了上风,轻敌狂傲之下,自然疏于防范,中了算计! 卫芳华目光略注地上十三根又细又小的红色金针,也以一种诧然神色向庞真真问道:“你既发出这种恶毒飞针,却为何一齐打入我的头发之中,而不打我的周身致命要穴?” 庞真真娇笑说道:“行侠武林,首重恕道,我与你既无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自然点到为止,何必伤你性命?” 说到此处,微凝内劲,伸手一招,招得地上的“红线十三针”化为一条红线,飞回手内,然后继续说道:“但我若查明本帮护法‘瞽目诸葛’苗平真个被你们‘万劫’一派所害,则彼此他日相遇,又当别论!” 卫芳华妙目连转,目中射出狠毒无比的狞厉凶芒,凝视庞真真,切齿说道: “你认为我们没有三江四海之仇,我却认为仇比海深!你认为我们没有一天二地之恨,我却认为恨比天大!” 庞真真听得失笑说道:“听你言中之意,莫非还要与我继续动手?” 卫芳华点头狞笑说道:“你猜得不错,我要使你尝尝‘万劫门’下的内力玄功,并再看你还有什么恶毒手段?” 语音方了,“飞霞带”彩光腾处,在腰间疾绕数圈,双掌凝劲平推,一股沉重无比的无形潜力,便向庞真真当胸涌到! 庞真真手中尚持有那柄“列缺神斧”,自然不便抗拒,只得以一式“乳燕辞巢”,向旁跃避! 卫芳华羞心妒火交炽之下,蓄意立毙庞真真,柳眉剔处,趁势跟踪追击,全身功劲齐聚右掌,一招“渴骥奔泉”,“呼”的一声,全力劈出! 庞真真以右手“列缺神斧”,反臂插向背后,忽见对方凌厉掌风又到,仓卒之间,加上全身腾空,不便变式躲闪,遂只得左掌猛挥,一式“排云见日”,挥出一片罡风,略阻来势! 以顾青枫的真气内力,比起“餐霞使者”卫芳华来,尚复微逊半筹,“黄衫红线”庞真真自然相距更远,何况她又是全身凌空,单掌发力,无疑地越发吃亏,只听一声娇哼,硬被卫芳华所发的“诸天罡气”震得双耳雷鸣,心头狂跳,眼前乱转金花,翻跌出七八尺外! 卫芳华因自己这一招“渴骥奔泉”,是凝足十二成“诸天罡气”施为,又见掌风业已击中庞真真前胸,知道她必死无救,遂转头对那满面惊惶、正欲纵身营救的顾青枫冷笑一声,得意地说道:“顾青枫,你不必再去察看了,你这位心上人业已被我‘万劫’一派的独门心法‘诸天罡气’震得心脉已断,肝肠寸裂,命赴幽冥,返魂乏术的了!” 话犹未了,地上的“黄衫红线”庞真真突然跃起身形!戟指“餐霞使者”卫芳华,怒声叱道:“卫芳华你简直信口胡吹,‘万劫’一派的‘诸天罡气’虽然不俗,却未必伤得了我?你再若这样蛮不讲理,肆意骄狂,我就要大开杀戒,请你尝尝威能震人成粉的‘三离霹雳弹’了!” 卫芳华见庞真真分明挨了自己一掌“诸天罡气”,不但未死,并连伤都未伤,不由大感惊诧,暗想自己是以十二成力施为,纵被对方反掌一挥卸去六成,则所余六成劲力,仍足摧魂夺命,裂石开碑!怎的……顾青枫却已经心头雪亮,知道庞真真定系倚仗她贴身所着她二姨娘“碧云娘”柳如烟送给她的那件“碧云衣” 护住心脉脏腑,幸脱大劫! 就在此时“瑶池使者”毕金环听得庞真真意欲施展她的“三离霹雳弹”,不禁眉头一蹙,忽然提气叫道:“诸位师弟师妹,如今时届三更,我们与对方暂停争斗,要准备应付‘天下第一狠心人’了!” 这几句话儿,不但使得池中龙、连城玉、卫芳华等“万劫三魔”肃静无哗,连顾青枫、庞真真也均瞩目凝神,想见识见识这位被称为“天下第一狠心人”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瑶池使者”毕金环两道森冷如电的目光一扫四周,向“桃花使者”连城玉缓缓说道:“天下第一狠心人已到阴风峡内,五师妹还不赶快施展你那独擅胜场的‘飞花点穴,散蕊迷魂’手法,迎宾接客?” “桃花使者”连城玉闻言,含笑目注自己手中所执那枝“铁桃花”,默然不语,似在暗凝功力! 片刻以后,连城玉螓首微扬,右臂一振,那枝“铁桃花”上的十三朵娇艳的桃花果然朵朵离枝,凌空飞起! 这十三朵娇艳的桃花,于夜月流光之下,漫空纵横飞舞!粗看起来,似乎无甚章法?但在顾青枫、庞真真等行家眼中,却看出是在书写“万劫门”三个大字! 顾青枫尤其看出“桃花使者”连城玉是运用“驭气飞剑”的绝顶功力来以意驾驭这十三朵娇艳的桃花,不由好自惊心,暗想“万劫魔宫七使者”既有如此罕世武学,则“万劫魔主”简直无法料测究竟如何高明?万劫大会召开之时,“十三名手”怎逃劫数? 思念未了,那十三朵娇艳的桃花,业已在空中写完“万劫门”三字的最后一笔,突然飞到顾青枫当头,往中集合! 顾青枫见十三朵飞舞的桃花突在自己当头集合,蓦然想起“瑶池使者”毕金环适才说过的“飞花点穴,散蕊迷魂”之语,心中立生戒意! 但戒意才生,鼻中一阵氤氲香味,神智立感不清,当空十三朵桃花也又复由合而分,打向顾青枫周身上下的十三大穴! 顾青枫半迷半醒地拼命一闪,但也只闪过三朵桃花被其余十朵桃花,打中十处要穴,立即翻身栽倒! 庞真真惊得魂飞天外,怒声喝道:“你们不是要对付‘天下第一狠心人’么? 却突然暗害我枫哥哥则甚?” “餐霞使者”卫芳华哼了一声,嘴角微披,哂然不屑地说道:“你们倒真是枫哥哥,真妹妹的,叫得好不亲热,简直有点肉麻无耻!” 庞真真平素养尊处优,骄纵已惯,高傲已极,怎禁得装餐霞使者”卫芳华如此当面讥嘲?但为了顾青枫身落人手,遂不得不强忍愤怒,又复咬牙问道:“卫芳华,我要问你的话儿你为何避而不答?‘天下第一狠心人’而今安在?” 卫芳华用手一指昏卧地下的顾青枫,面罩严霜,恨声说道:“你怎的这等笨法?顾青枫不就是天下第一狠心人么?” 庞真真大惊失声地叫道:“你休要含沙射影,血口喷人,我枫哥哥江湖行侠,仁义如天,他怎么会是‘天下第一狠心人’呢?” 卫芳华目射厉芒,接口答道:“我对他推诚相爱,以身许之,但他却虚与委蛇,害得我悲伤欲绝,愧恧欲死,心肠岂非狠毒已极?” 庞真真听她完全强词夺理,不由目注“瑶池使者”毕金环,冷笑说道:“你们这干无耻魔徒,大概找不到‘天下第一狠心人’,无法向‘万劫魔主’交差,才想以我枫哥哥搪塞充数!” 毕金环淡淡一笑,向“拘魂使者”池中龙发话说道:“池四师弟,你且把顾青枫绑在那株古树之上,他是‘天下第一狠心人’固然最好,即令不是‘天下第一狠心人’,我也要将他剖腹剜心,衅血漆红‘万劫门’,好使‘万劫魔主’早日召开‘万劫大会’!” “拘魂使者”池中龙应声抓起顾青枫,用一根蛟筋长索绑向那株写有“天下第一狠心人剜心沥血之处”字样的千年古树上! 庞真真见状,不由在一阵周身恐颤,心头狂跳之下,勉强镇定心神,暗自思计! 她想的是,倘若论拼?自己人孤势穷,决拼不过万劫群魔!这于凶狠恶魔,何事作不出来?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顾青枫惨遭剖腹剜心沥血而死? 念犹未了,一阵脆生生的裂帛之声起处,顾青枫身上所着青衫及贴身小衣,均被“拘魂使者”池中龙撕得碎裂开来,露出足与女孩儿家媲美、赛雪欺霜的洁白肌肤! 衣裳一破,“瑶池使者”毕金环屈指轻弹,劲气狂风,破空锐啸,点开了顾青枫的晕穴! “拘魂使者”池中龙则左手执着一柄牛耳尖刀,右手舀了一大瓢冰冷的山泉,把瓢内泉水向顾青枫迎头浇下! 这样一来,制倒顾青枫的穴道药力,两皆消除,人遂双目一睁,蓦然清醒! 但是人虽清醒,身外却被浸油的蛟筋绑了几匝,任凭真力再强,也无法将其挣脱! “瑶池使者”毕金环冷冷说道:“顾青枫有诈降千危谷,背叛‘万劫门’,欺骗三师妹,伤害六师弟等诸大罪状,心狠意毒,决难宽饶,池四师弟且听我号令,将他剜心沥血,以便完全漆红‘万劫门’,早日召开‘万劫大会’!” “拘魂使者”池中龙宛若凶神恶煞般,狞厉无比地暴诺一声,毕金环回头目注那位花容失色、六神无主、眼中噙泪欲滴、不知怎样才好的“黄衫红线”庞真真,异常得意地冷笑道:“庞真真,最大的欢乐与最大的痛苦,都是人生中的出奇享受!我们把你心爱的情人顾青枫剜心沥血的这种精彩场面,你能亲眼得睹,也算是罕世奇缘,毕金环并向你作一保证,我们今日决不伤你丝毫,让你安然回转三元帮中,但此生此世中你将绝忘不了今夜所见的悲惨情状!” 庞真真宛如万枚钢针齐刺心头,但目中反倒滴泪全无,银牙挫处,右手缓缓伸入怀内! 毕金环冷笑说道:“庞真真,我们虽把顾青枫剜心沥血,不过一刀即死,你若胆敢妄自逞强蠢动,我却要先把他千刀寸磔,最后才剜心沥血,使其受尽惨痛楚毒,方能绝气!” 庞真真此时业已看出这位“瑶池使者”毕金环心狠意毒无比,说得出时必然作得到!自己倘不出手?定将眼睁睁地看着枫哥哥被剜心惨死!但若不顾一切地出手一拼?则又不仅没有丝毫把握,反会连累枫哥哥在身死之前受尽无边楚毒! 可怜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不仅容光绝代,丽质天生,怀有一身上乘武学,平素更颇足智多谋!但如今面临这种尴尬已极、令人手足无措的场面,空自柔肠百转,眉黛千颦,也想不出任何应付之策! “瑶池使者”毕金环越是见了庞真真这等凄苦伤悲无可奈何的神态,便越是得意,向“拘魂使者”池中龙狂笑道:“池四师弟,你且准备,我们一切均按本门门规举行,等我三呼‘万劫魔主圣寿无疆’,你便向顾青枫的心窝下手!” 池中龙倒执牛耳尖刀,点头应命,其余“瑶池使者”毕金环、“餐霞使者” 卫芳华、“桃花使者”连城玉等“万劫三女”,也均整顿衣裳,恭身肃立,由“瑶池使者”毕金环低沉缓慢,但又极其庄严尊敬地发话呼道:“万劫魔主圣寿无疆!” 这八个字儿,宛如八柄利刃钢刀,将“黄衫红线”庞真真一颗悲切的芳心,剁成了无数碎块! 她自己心中暗向自己叫道:“庞真真呀,庞真真,你枫哥哥的一条性命,在对方第三声‘万劫魔主圣寿无疆’出口以后,便将无可挽回,你怎的仍然想不出丝毫对策?‘黄衫红线’往昔的聪明灵智而今安在?” 念方至此,“瑶池使者”毕金环又复恭身呼道:“万劫魔主圣寿无疆!” 到了这种千钧一发之时,庞真真业已无法再作任何考虑,她所想得到的只是不顾一切强拼,最好能将“万劫魔宫四使者”及自己与顾青枫等,玉石俱焚,一齐毁灭! 既是这种想法,庞真真自然摸劝火孩儿”邬赤邬香主送给自己的三粒“三离霹雳弹”,准备扫数施为,来个地烈天崩,同归于尽! 谁知她因伤心悲愤太过,神智业已略有不清,分明要想摸劝火孩儿”邬赤所赠的三粒“三离霹雳弹”,但取在手内的却是三姨娘“媚香仙于”孔凌霄所赠的一筒“七情散香球”! “七情散香球”既入掌中,庞真真忽地灵机一动,觑准站得距离自己最近的“桃花使者”连城玉,按动崩簧,猝然出手! 这时“瑶池使者”毕金环的第三声“万劫魔主圣寿无疆”,业己喊出了“万劫魔主圣寿……”六个字,“拘魂使者”池中龙手内的牛耳尖刀,业已刺进顾青枫心窝分许,鲜血涔涔而滴! 崩簧一响,“七情散香球”所化的“红黄蓝白青橙紫”等七团球状光雾,一齐在“桃花使者”连城玉面前爆散,连城玉顿觉奇香刺鼻,脑际一晕,立即栽倒! “瑶池使者”毕金环见状,竟把“万劫魔主圣寿无疆”的“无疆”二字停口不呼,而改向“拘魂使者”池中龙喝了一声“且慢”! 池中龙自顾青枫心窝皮肉之内抽回了刀尖带血的牛耳尖刀,浓眉微蹙,向“瑶池使者”毕金环说道:“五师妹不会有甚大碍,我们先把顾青枫人心剜出,再……”“瑶池使者”毕金环脸上神色一变,面寒于冰地问道:“池四师弟,我奉‘万劫魔主’之令,以大师姊身份统率各位师弟师妹,你难道竟敢不服?” 池中龙想不到“瑶池使者”毕金环竟对自己变起脸来?不由眉头深聚,赶紧恭身答道:“大师姊请恕小弟失言,池中龙敬遵大师姊的一切令谕!” “瑶池使者”毕金环哼了一声,脸色略霁,缓缓说道:“毕金环生平言出必行,我方才曾对庞真真警告,她若敢妄自逞强蠢动,我便将对顾青枫如何处置? 池四师弟可记得么?” 池中龙接口答道:“先将顾青枫千刀寸磔,然后剜心沥血,使他受尽惨痛楚毒而死!” 毕金环点头说道:“池四师弟记得就好,我方手喝止你下手之故,并非由于五师妹这点牵制,便命你饶恕顾青枫,而是要你如我所言,改为先将他千刀寸磔,最后才剜心而死!” 池中龙静静听完,霍然抬头,对“瑶池使者”毕金环投过一瞥钦佩的目光,抓住顾青枫身上碎裂的衣裳,一阵撕扯,扯得这位“中条剑客”的上半身,成了完全赤裸的形状! 这时“黄衫红线”庞真真把握良机,也以一柄小剑抵住昏卧地上的“桃花使者”连城玉的心窝,高声叫道:”池中龙且慢动手!” “瑶池使者”毕金环看了庞真真一眼,冷冷问道:“你阻止我池四师弟动手则甚?须知凭然你能舌粲莲花?也解除不了顾青枫今夜的千刀寸磔之劫!” 庞真真哼了一声,说道:“谁说我解救不了我枫哥哥的这场大劫?你们敢把我枫哥哥怎样?我便在‘桃花使者’连城玉身上照样报复!”话完,秀眉双剔,银牙紧咬,手中小剑连划带挑,也去掉了“桃花使者”连城玉上身所着内外衣裳,使她玉体横陈,峰峦毕露,并在与顾青枫心窝受伤的同一部位刺破了一分五六! “拘魂使者”池中龙与“餐霞使者”卫芳华,见连城玉心窝皮肉被庞真真小剑刺破,鲜血迸诵,晶莹的肌肤一片猩红,不由相顾失色! 但那“瑶池使者”毕金环却视若无睹,向池中龙问道:“池四师弟,我命你把顾青枫千刀寸磔,你怎的还不下手?” 池中龙目光一注地上昏迷不醒、满身鲜血的“桃花使者”连城玉,蹙眉说道: “大师姊难道不曾看见连城玉师妹身落人手?” 毕金环闻言,冷冷看了连城玉一眼,依然无动于衷,厉声笑道:“百岁人生,也难逃一死,青山何处,不可埋人?我们杀顾青枫剜心沥血,漆红‘万劫门’之举,乃奉行‘万劫魔主’令谕,以备召开聚集群英的‘万劫大会’! 如此重要使命,岂能由于顾念连城玉师妹一人的安危而有所延误?何况连师妹是被对方迷香暗器迷倒,神智全昏,丝毫不知痛苦……“庞真真见自己用出如此手段,仍不能威胁“瑶池使者”毕金环,不禁秀眉深蹙,正想也以解药先行解去“桃花使者”连城玉所中的迷香,但毕金环业已猜透她的心思,又复冷笑半声说道:“庞真真,你不必乱动心思,你的武功远不如我,故而你根本找不出摸取解药、解去连城玉所中迷香的机会!在你伸手入怀的刹那之间,我便可以聚集神功,将你立毙掌下!” 这几句话儿,不仅听得“黄衫红线”庞真真芳心无主,咬碎银牙,连“拘魂使者”池中龙与“餐霞使者”卫芳华,也均深觉这位大师姊毕金环,今夜的举措言词似有反常现象? 第八章 危机一发 正当阴风峡内形成一片短暂沉寂之时,却有人发出一阵慷慨激昂的纵声狂笑。 谁也未曾料到,这阵狂笑竟是出于被绑在千年古木之上、半身赤裸、胸前鲜血淋漓的“中条剑客”顾青枫之口! 众人均觉愕然,最愕然的自是关心顾青枫最切的“黄衫红线”庞真真,她妙目凝光,高声问道:“枫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纵声狂笑?” 顾青枫不答庞真真所问,却目注“瑶池使者”毕金环,依然大笑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这回却轮到毕金环莫名其妙起来,神情惊愕地扬声问道:“你明白什么?” 顾青枫目光如电,语音如刀,冷笑道:“我明白你这等举措,完全是公报私仇,存心要用借刀杀人之计,把‘桃花使者’连城玉置诸死地!” 毕金环沉声叱道:“顾青枫,你休要含沙射影,企图离间我师兄弟姊妹之情,连城玉是我五师妹,我为何会存心把她……”顾青枫不等毕金环说完,又复轩眉冷笑说道:“你表面冠冕堂皇,其实却狠毒绝伦,心如蛇蝎!你定系知晓连城玉与你所爱的面首‘玉面仙童’柳俊私通,才炉火中烧!”毕金环听得玉颊飞红,自腰间取出一面黄色令牌,高举双手,向“拘魂使者”池中龙厉声喝道:“池四师弟,我以‘万劫令牌’命令你,立即对顾青枫执行千刀寸磔的刑罚!” 池中龙明知自己倘对顾青枫加害,则庞真真必在“桃花使者”连城玉身上施以同样报复,故而一再迟延,不肯下手!但如今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已取出代表“万劫魔主”亲临的“万劫令牌”传命执行,自己若再不遵? 便也犯了藐视师门的重罪,遂不得不咬紧钢牙,一举牛耳尖刀,向顾青枫身上挖去!他这第一刀的落点,选择的是顾青枫左臂上端所烙的那方“万劫法颖,尖刀卷处,鲜血迸射,寸许见方的一片皮肉,立即随刀而起! 顾青枫低哼一声,剑眉双展,狂笑道:“池中龙,谢谢你这一刀替顾青枫除去污迹,还了我的清清白白!” 顾青枫虽然不畏楚毒,豪气凌云,但庞真真却看得全身惊颤,芳心之内宛如刀割。 万般无奈及无从泄愤之下,银牙猛咬,手中小剑一落,也在“桃花使者”连城玉的左臂之上同样挖下一块血肉!安拖际拐摺蔽婪蓟平素与连城玉感情颇好,委实不忍见她如此受苦,遂向毕金环恭身说道:“大师姊,我们要想处置顾青枫并不太难,何如暂且饶他一命,以免得五师妹陪同身受千刀寸磔之苦!? 毕金环面容如冰,摇头说道:“我意已定,三师妹不必多言。”话音方了,顾青枫突然又是一阵厉声狂笑! 庞真真泪落如泉,悲声叫道:“枫哥哥,你这样笑法,笑得我心中好不难过!” 顾青枫仍似先前一样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瑶池使者”毕金环怒视周身血迹模糊的顾青枫,阴森森地问道:“顾青枫,你又明白什么?” 顾青枫厉笑道:“像你这样目睹亲师妹身受凌迟之惨而丝毫无动于衷,简直恶逾豺狼、毒如蛇蝎,你才真是‘天下第一狠心人’呢!” “瑶池使者”毕金环被顾青枫骂得柳眉笼煞,玉面凝霜,一举手中“万劫令牌”,厉声喝道:“池四师弟,我命你先割顾青枫之舌,使他不能肆意狂吠!” 池中龙眉头深蹙,但又不敢违拗,一沉手中的牛耳尖刀,便往顾青枫口内刺去! 庞真真知道毕金环手中那面“万劫令牌”具有无上威权,枫哥哥必然此劫难逃,遂愤不可遏地怒目叫道:“毕金环,你命池中龙割我顾青枫哥哥一条舌头,我便将连城玉的满口牙齿,一齐砍掉,作为报复!” 语音之中,手内小剑,也自暗凝真力,向“桃花使者”连城玉的樱桃小口之内,猛刺而落! 就在这顾青枫、连城玉同将惨受非刑的刹那之间,突然黄影电飘,阴风峡内蓦现一人,庞真真手中小剑及池中龙手内的牛耳尖刀,全被这人抢去。 慢说池中龙功力绝伦,便连庞真真也是江湖中罕见的上乘身手,掌中兵刃,竟被来人轻轻易易地劈手夺去,怎不惊怒欲绝?庞真真趁势微一飘身,右闪三步,到了顾青枫左近,手中并就便摸了一粒“三离霹雳弹”,凝目细看那条突来的黄影,究竟是何人物? 说也奇怪,这条黄影是位身材瘦小,但却穿了一件宽大黄色龙袍的蒙面怪人,如今正威严无比地站在场中,“瑶池使者”毕金环等“万劫三魔”,均自垂手恭身,侍立四外! 庞真真见状,不禁好生惊讶!暗想毕金环何等凶狂,何等气焰,怎的竟对这位身穿宽大黄色龙袍的蒙面怪人,如此慑惧?难道此人便是野人山百丈坪那座“万劫魔宫”中的“万劫魔主”? 蒙面怪人的两道冷锐目光,自蒙面黄色丝巾之下电射而出,先对玉体横陈、半身赤裸、血迹模糊的“桃花使者”连城玉盯了几眼,再复略瞥顾青枫、庞真真,忽然重重哼了一声,把手中抢来的小剑及牛耳尖刀,深深掷入石内,仅现刃柄! 这种动作,分明是表示这蒙面怪人心中极为不悦!把池使者”毕金环、“拘魂使者”池中龙及“餐霞使者”卫芳华等,均看得全身悚然一震,默默无言地一齐微退半步? 蒙面怪人先以一种阴沉森冷无比的语音,向“餐霞使者”卫芳华说道:“你去把顾青枫放下,并把你五师妹连城玉救醒!” 说完,扬手抛过了一粒灵丹,卫芳华果然丝毫不敢违拗地便自如言将顾青枫放下,并把“桃花使者”连城玉用那灵丹救醒! 这时庞真真因顾青枫失血太多,脸色惨白,遂赶紧为他敷治创口,喂服丹药,并低声说道:“枫哥哥,听这身穿宽大龙袍的蒙面怪人的口气,就是‘万劫魔宫’的‘万劫魔主’,但不知道他为什么放了你呢?” 顾青枫受伤颇重,适才仅凭一身傲骨及一腔侠气而勉强支撑,如今险境既过,精神遂立感萎靡,摇头低低答道:“我也莫名其妙,或许因为我不是‘天下第一狠心人’吧?” 他这随口臆度之语,居然臆度得极为正确,因为那位令人难见庐山面目的“万劫魔主”,业已向“餐霞使者”卫芳华发出第一道命令,神气语气均更冷峻地说道:“卫芳华,替我把你大师姊绑在那株千年古木之上!” 这道命令大出卫芳华意外,但又不敢不遵,只好走到“瑶池使者”毕金环面前,恭身说道:“请大师姊遵从魔主法谕!” 毕金环那等凶狠傲毒之人,竟也丝毫不敢违拗,一面自行纵到古木之前,任凭卫芳华绑缚,一面却目视“万劫魔主”,高声问道:“弟子请问魔主,毕金环身犯何罪?” “万劫魔主”伸手一指顾青枫,阴沉沉地说道:“这顾青枫说得不错,你适才那等举措,对同门师妹狠心辣手、毫无怜惜之情,恰好是个‘天下第一狠心人’的理想人选!” 话完,在七八尺外伸手虚空一抓,便自也把“瑶池使者”毕金环上身所着的衣裳抓得纷纷碎裂,离体飞起! 转瞬之间,“瑶池使者”毕金环便成了这阴风峡内,第三个上身赤裸之人,“万劫魔主”目注池中龙,厉声说道:“池中龙,你且下手挖取你大师姊的心肝沥血,为我完成三大心愿,我要尽速召开‘万劫大会’,在野人山百丈坪头的‘万劫门’下,一斗举世英豪!” “拘魂使者”池中龙双眉紧蹙,无可奈何地伸手拔出石中所嵌的牛耳尖刀,向毕金环慢慢走去,这时庞真真及顾青枫心中均自感慨万分,不知眼前这种出人意料的局面,究竟要演变到什么地步? 毕金环深知“万劫魔主”从来令不轻发,自己业已大劫难逃,但仍想挣扎出最后生机,便悲声叫道:“启禀魔主,毕金环不相信险恶江湖以内,找不出比我心肠更狠之人!” “万劫魔主”听得微一点头,摇手止住正待挺刃行刑的池中龙,向毕金环发话问道:“毕金环,你这言中含意,莫非要我暂宽今夜挖心之刑,让你寻觅比你更狠的‘天下第一狠心人’么?” 毕金环因听出“万劫魔主”的口气,知道事有转圜,生机已现,遂赶紧应声答道:“弟子素知恩师法令如山,本不敢厚颜求贷,但尚望恩师矜念毕金环犬九叶紫芝汁’、得‘千年鹤顶红’及主持千危谷别府等事,不无微功……”“万劫魔主”静静听至此处,冷然接口喝道:“毕金环,你不提起千危谷,还则罢了,提起千危谷三字,却令我恨不得立即将你千刀寸磔,挖心泄愤!” “餐霞使者”卫芳华讶然问道:“听魔主之言,莫非千危谷别府之内出了差错?” “万劫魔主”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从千危谷乘神鹫赶来,就在你们离开,而我尚未到达的一段时间以内,千危谷突来强敌,已被不知名的敌人闹得天翻地覆!” 毕金环悚然一惊,接口说道:“千危谷地势那等幽僻,又有崔二师弟、唐六师弟及庄七师弟三人留守,怎么会出甚重大差错? “万劫魔主”冷哼一声说道:“你还敢倔强不服?我且把谷中的情形说给你们听听,倒看这场差错大是不大?” 这几句话儿,不仅听得“万劫四魔”讶然瞠目,连顾青枫、庞真真也好生惊奇,猜不透究是何人攻入那等隐僻难寻的千危谷内! “万劫魔主”在众人一片静肃之中,缓缓说道:“‘氤氲使者’庄梦蝶大约是恶战被俘,不知踪迹,只在千危谷中留下一只血淋淋的左手……”“桃花使者” 连城玉骤闻丈夫噩耗,“嘤咛”一声,倒在扶持她的“餐霞使者”卫芳华怀中,晕了过去! “万劫魔主”继续说道:“‘五毒使者’唐嘉与‘玉面仙童’柳俊双双陈尸血泊,‘逍遥使者’崔一苇则惨被烈火所焚,成为一具焦炭似的三尺枯骨!” 毕金环万万想不到千危谷中出了如此差错,留守的三位“万劫魔宫使者”及“玉面仙童”柳俊全数死伤,惊得颤声问道:“‘紫清玉女’孟红绡呢?” 这句问话的答案,更是顾青枫与庞真真所亟欲得知的,均自聚精会神地静听“万劫魔主”怎样答复? “万劫魔主”冷笑答道:“‘紫清玉女’孟红绡是惹祸的根苗,你崔、唐、庄、柳四位师弟既均遇害,她又怎能侥幸独存?……”顾青枫听至此处,发现“万劫魔主”的语意奇凶,不由心头一震,全身急颤,勾动了所受的重伤,几乎有点支持不住! 庞真真急忙又喂了他两粒三元帮特制丹药,并对顾青枫低声安慰说道:“枫哥哥,你不要急!据我看来,孟红绡姊姊纵然又遇凶危,她也不致于死!” 这几句话儿说得极低,但仍被“万劫魔主”听见了,他目光一注庞真真,点头说道:“庞真真,你猜得不错,孟红绡尸身未见,踪迹毫无,大概是被攻入千危谷之人掳走,被匿到海角天涯的极端隐秘之处!” 顾青枫、庞真真二人闻言心内略宽,“万劫魔宫四使者”亦始恍然大悟,猜出顾青枫设法诈投“万劫门”,混入千危谷之故,也是为了那位“紫清玉女”! “万劫魔主”又复对着上身赤裸、香肌袒裎的“瑶池使者”毕金环,冷笑连连,厉声说道:“这都是你的措置不当,你若把‘紫清玉女’孟红绡解送‘万劫魔宫’,哪有此失?你若不为了小事率众轻出,又怎会容得对方如此猖狂?使我‘万劫’一派新创的声威,又复荡然丧尽!” “瑶池使者”毕金环被“万劫魔主”数说得俯首无言,自知错处极多,师门法令素严,今夜恐怕生望已绝? “万劫魔主”目光四瞩,缓缓一扫万劫群魔,继续说道:“但你虽领率失当,措置乖张,犯了如此重大错误,我仍将网开一面,因此我若此刻定欲将你千刀寸磔,沥血挖心,则我岂不又成了‘天下第一狠心人’了?” 毕金环方在自知不妙,忽又听出生机,急忙悲声叫道:“魔主开恩!” “万劫魔主”冷冷说道:“我虽可开恩,将你暂免一死,但却拟定了三项你必须如期完成、以为赎罪之事!” 毕金环精神一振,抬头说道:“魔主请降法谕,毕金环无不竭力以赴!” “万劫魔主”屈指说道:“第一件事,我要你查明攻入千危谷者究属何人? 第二件事,我要你查明‘紫清玉女’孟红绡藏在何处?第三件事,我要你限期找出‘天下第一狠心人’,否则仍必将你挖心沥血!” 毕金环答道:“魔主法谕,毕金环件件遵行!” “万劫魔主”说道:“关于这三件事儿,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够一一彻底完成,你且自己去定个期限吧!” 毕金环想了一想,不敢把这期限定得太长,嗫嚅说道:“魔主开恩,请给毕金环百日期限如何?” “万劫魔主”点头说道:“你自限百日,我再宽限百日,共是二百日之久,你必须在此期间把三桩使命完成!因为我已决定于明年四月四日召开‘万劫大会’,‘万劫门’三字,要在期前完全漆红,你若寻不出比你更为心狠意毒的‘天下第一狠心人’,就自行跪在‘万劫门’前,挖心沥血备用!” 毕金环又惊又喜,连声应诺,“万劫魔主”遂命“餐霞使者”卫芳华把她自千年古木之上解下。 这时顾青枫与庞真真虽知“万劫魔主”训诫毕金环之后,必对自己发话,但却不知这位不明来历的盖世魔头,要把自己怎样处置? 果然“万劫魔主”缓缓走到二人身前,发话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定在猜想我这‘万劫魔主’的姓名来历?” 庞真真点头说道:“你猜得不错,但我猜你必然不肯公开这项秘密!” “万劫魔主”微叹一声说道:“世上决无永不公开的秘密,我这项秘密也将公开,但公开的时间地点,必须是在明年四月四日,野人山百丈坪‘万劫门’前的‘万劫大会’之上!” 说到此处,又是一声长叹,目注庞真真说道:“那时我一露出庐山真面目,举世群豪之中,只有一人知道我的姓名来历,此人就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天晓!” 庞真真失声叫道:“是我爹爹?你是我爹爹的当年旧识?” “万劫魔主”点点头说道:“我的确是你爹爹当年旧识,你们也就占了这点便宜,今夜才得安然无事,否则在‘万劫使者’手下,能有几人侥幸?” 庞真真接口说道:“听你这说法,你是让我和我枫哥哥走了!” “万劫魔主”点头答道:“你们尽管请走,但我却要托你一事!” 庞真真笑道:“堂堂‘万劫魔主’竟会有事托我,这件事儿定不平常!” “万劫魔主”笑道:“平常,平常,我只是要你带一桩隐秘,让你爹爹猜测!” 庞真真秀眉略轩,眼珠一动,会意笑道:“你是不是要我爹爹猜测你的姓名来历?” “万劫魔主”笑道:“你倒真够聪明,我要你爹爹猜的正是此事!” 语音微顿,仰首长空,像是感慨非常地回思往事! 片刻以后,缓缓说道:“你爹爹若能在‘万劫大会’开始、我对举世群雄显示庐山真面目之前,猜出我的姓名和来历?我便给他一个便宜,绝对不再割他项上人头,悬挂于‘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以内!” 庞真真秀眉一蹙,讶声说道:“你既与我爹爹是当年旧识,他不会想不出来! 但我爹爹性情高傲,恐怕仍将与你在‘万劫门’前一战……”“万劫魔主”冷笑说道:“过眼烟云宛如泡幻,谅他未必能够忆及前因。 你爹爹性情虽极高傲,但我却还要比他高傲三分!你归告三元帮内诸人,就说‘万劫大会’准于明年四月初四召开,请你爹爹到时率众前往野人山百丈坪,我要在‘万劫门’前,斗斗他威镇武林的‘翻天三宝’!芭诱嬲婢哂猩钚模故意借着问答之间,仔细观察这“万劫魔主”有何特征?以归报爹爹,据以猜测对方的姓名来历? 但“万劫魔主”面罩重纱,使人看不出他的年龄相貌,语音毫无抑扬顿挫,平淡得宛如地底流泉,使人听不出他的籍贯男女,只有身材略为瘦小,似是他的唯一特征。 “万劫魔主”对庞真真说完,又向顾青枫说道:“顾青枫,你今夜无心中占了一点绝大便宜,才能脱身,否则早已化做这阴风峡中的孤魂野鬼!” 顾青枫因失血过多,元气大伤,精神已感衰弱疲惫,但闻言仍自剑眉双扬,傲然答道:“顾青枫生平从不占人便宜,休看我是带伤之身,照样敢斗斗你这‘万劫魔主’!” “万劫魔主”淡淡一笑说道:“你臂上那方‘万劫法盈若未被池中龙挖掉,则早已死在我的手中!如今因是外人,我又从不与后生小辈动手,才算侥幸!但是我看你出得阴风峡后,也活不过十日以内!” 庞真真接口说道:“你休信口胡言,我枫哥哥……”“万劫魔主‘冷笑一声说道:”你枫哥哥失血过多,元气已竭,再加上伤口暴露在阴风峡中严冷山风的侵袭之下太久,阴寒入髓,可能还会感染破伤风。几种绝症,由于体力素强,一齐暂时隐伏,但不出十日,均将次第发作,纵是金刚不坏之身,也难免命赴黄泉,化作南柯一梦!芭诱嬲嫣出“万劫魔主”所说不虚,不由急得娇躯暗颤,但表面上仍自倔强颇甚地冷笑说道:“你说得虽然颇有道理,但却不必得意,因为‘桃花使者’连城玉的伤势与我枫哥哥完全一样!? “万劫魔主”失笑说道:“伤势完全一样,但结果却大不相同,十日之后,‘桃花使者’连城玉生龙活虎,复原如旧!顾青枫则灯干油尽,埋恨九泉!” 庞真真气得手指“万劫魔主”颤声叫道:“你……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万劫魔主”笑道:“我一点都不强词夺理,因为我有现成的‘九叶紫芝汁’,只要给连城玉服上两滴,岂不百病皆祛,立即复原?但你们匆促间却到哪里去找这等能够生死人而内肉骨的罕世圣药?” 庞真真越听越觉愁急,遂与顾青枫双双回身,往“阴风峡”外退去,准备赶紧设法为枫哥哥调元益气,疗治伤病! “桃花使者”连城玉厉声叫道:“庞真真慢走,听我一言!” 庞真真停步回身,手中握着一粒“三离霹雳弹”,柳眉双剔,沉声问道: “你难道还想继续留下我们?” 连城玉以一种恨毒无比的眼神凝注庞真真,咬牙说道:“今夜我恩师对你们恩施格外,连城玉也只好暂时忍耐,但……”语音忽顿,转面向着“万劫魔主” 恭身问道:“请问恩师,弟子今夜几被庞真真千刀寸磔,是否可报此仇?” “万劫魔主”点头说道:“私人仇怨相寻,并不违反我‘万劫’门中规戒!” 连城玉谢过“万劫魔主”,又向庞真真厉声说道:“今夜且让你们侥幸脱身,十日之内,连城玉必报此仇,碎割你一身皮肉!” 庞真真冷笑说道:“我们离此以后,是奔向九疑山三元帮,希望你能循此途径赶来,但‘拘魂使者’池中龙,最好随行,我枫哥哥照样要寻他索还今夜血债!” 顾青枫剑眉微蹙,暗暗拉了庞真真一把,两人遂别却“万劫群魔”,退出阴风峡外。 庞真真讶然问道:“枫哥哥,你方才拉我一把,却是何故?” 顾青枫剑眉愁紧,低声答道:“我心中感觉到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人已支持不住,亟须觅地调治休息,故而不愿真妹再与‘桃花使者’连城玉多费唇舌!” 庞真真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暗想适才“万劫魔主”虽看出顾青枫伤势极重,但怎的这快便发作? 顾青枫猜出庞真真心中所想,寻一块大石坐下,苦笑说道:“真妹,可是对我伤势发作太快之事有些诧然不解么?” 庞真真点头说道:“以枫哥哥这等功力,应该强撑也可撑上两天,怎会当时便要发作?” 顾青枫长叹一声,摇头苦笑说道:“武学一道的内外功行,必须相辅相成,我如今便吃了外功高过内功的大亏,故而伤势之重,超过一般想像!” 庞真真蹙眉问道:“枫哥哥,你再解释得清楚一点!”顾青枫微一定神,调匀气息,慢慢继续说道:“我最近从‘海天剑圣’展青萍那里学习‘青萍遁剑’,从钓鳌居士处学习‘风云雷雨’四式,虽然剑术大进,防身攻敌的威力加强,但为了全力精研这些灵妙剑法,却把‘子午神功’的内功功行反稍荒废!千危谷力拼强敌,几度对掌,脏腑间已受震动,再加上疾驰万里,东海求医,内伤遂潜体内!今夜先斗‘拘魂使者’池中龙,再被‘桃花使者’连城玉驭气飞花,点了周身重穴,失血太多,阴风入骨……”说到此处,已难以支持,语不成声,全身急颤,牙关更“格格”不绝地捉对厮拼! 庞真真见状,不禁愁急得泪流满面,并因此处距阴风峡太近,深恐被万劫群魔瞥见顾青枫伤势已发,遂胡乱觅座山洞,抱起顾青枫钻入洞内。 身子才刚入洞,便听到空中有两三只飞鸟的扑扑振翼之声,以及“桃花使者” 连城玉的口音,厉声喝道:“庞真真,我座下‘黑羽神鹫’,两翼风云,瞬刻千里,任凭你逃到海角天涯,十日以内,也非报今夜之仇,把你千刀寸磔,挖心沥血不可!” 庞真真听得心神一颤,暗想连城玉尚能如此提气发话,足见她伤势远较枫哥哥为轻,再服下“九叶紫芝汁”后,可能三五日内,便将寻来?自己虽可倚仗身边几件厉害之物与其一拼,但枫哥哥重病难愈,安全堪虞,岂不太以令人忧虑? 就在庞真真心中愁虑的片刻之间,顾青枫业已由寒转热,全身火热烫人,神志不清,呓语大作! 庞真真一面思索如何疗治顾青枫由于内外伤势及入骨风寒所引发出来的重病,一面听他喃喃说道:“红妹,你千万不要再忘了今年年底的雪山盟约。” 庞真真心内一酸,眼圈一红,泪珠又自滚滚而落,暗想自己对他这等痴情,顾青枫却仍时时刻刻,只以孟红绡为念! 心中刚起幽怨,忽又忖道:“庞真真,你不能如此自私,枫哥哥对孟红绡姊姊这等情爱专一,正是他比一般朝秦暮楚薄幸郎君时品格高超,令人敬佩之处!” 想到此处,妒念便息,心头一片清凉,忙自怀中取出一粒爹爹“翻天怪叟” 庞千晓赐给自己临危保命的“九转返魂丹”,喂给顾青枫服下。 顾青枫灵丹入腹,神智稍清,靠在庞真真香肩之上,感激不尽地低声说道: “真妹,你对我这样好法,却叫顾青枫日后如何报答?” 庞真真深知顾青枫积伤猛发,元气大亏,病势太重,虽然服下自己仅有的一粒“九转返魂丹”,是否彻底见效,尚未可知,故而心内仍极忧虑,但因不欲使顾青枫添愁,只得强作欢颜,微笑说道:“枫哥哥,你服了我爹爹精心秘制、赐给我防身保命的‘九转返魂丹’,所受内外伤势必然渐渐好转! 赶紧不要多话伤神,自行调元养气,我们之间的这样情份,哪里还谈得到什么报答之语呢?“顾青枫微睁双目,目中神光极弱地看着庞真真,蹙眉问道: “真妹,你把防身保命的‘九转返魂丹’给我吃了,万一你自己有甚灾危?……” 庞真真佯嗔说道:“枫哥哥,你怎的不肯听话?赶快好好调元养气,不要费神,我身边的‘九转返魂丹’还多得很呢!” 一面对他假言安慰,一面更在顾青枫“黑甜睡穴”之上轻轻按摩,使他倚靠在自己怀中,沉酣睡去。 庞真真静等顾青枫睡熟,偷偷地一诊脉象,不禁芳心以内,好不凄然? 因她略谙医道,察出顾青枫脉搏极浮,真元几竭,若非适才服了自己那粒“九转返魂丹”,此时恐已到了魂游墟墓的地步! 如今照他脉的象推断,最多仅可仰仗灵丹药力拖延三日,便将油尽灯干,黄泉埋恨! 庞真真在这怀玉山附近毫无亲友,身边仅有的一粒灵丹,又挽救不了顾青枫的大病重伤,不由急得芳心无主,五内如焚,不敢出声的偷偷掩泣! 顾青枫在庞真真怀中沉沉昏睡了一日一夜,庞真真不仅哭得双眼肿若胡桃,饿得头晕眼花,右半身并被他压得酸麻已极! 蓦然顾青枫寒热又作,身上一阵发烧,一阵急颤,口中也自呓语不绝! 一会“恩师”,一会“红妹”,一会“钓鳌居士”,一会“海天剑圣”,但其中使庞真真听得芳心略慰的,却是“真真”两字,竟也不绝于口。 但这种虚无缥缈的抽象安慰,却哪里安慰得了庞真真心头宛如刀割的实际悲伤,因为她再度为顾青枫细诊脉象,发现他伤病之重,远过估计,如今“九转返魂丹”药力已竭,自己的枫哥哥正煎熬着他残余的微弱真元,一步步走向死亡之路! 虽说生离之苦,甚于死别,但这种眼看着怀中人儿逐渐接近黄泉,而毫无方法解救的死别之苦,却千万倍于一般生离! 可怜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伤心得泪已哭干,胸前黄衫之上,所洒落的尽是斑斑血渍! 顾青枫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忽然泛起一片红晕,呓语也停,目光如线地看着庞真真苦笑道:“真妹,你那‘九转返魂丹’效验真灵,我如今全身舒适得多,只于心头空洞洞地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庞真真闻言,细看顾青枫两眼,银牙暗咬,心内奇酸,知道枫哥哥在这尘世之中业已不会勾留太久,到了精气神将竭的回光返照的地步! 顾青枫又复低声说道:“真妹,我为什么心灵中感到一种从未有的异常寂寞?” 庞真真凑过玉颊,贴在顾青枫腮边,强抑悲怀,低声笑道:“枫哥哥,你怎会寂寞?我不是始终在你身边,未曾离开你么?” 顾青枫亲了一亲庞真真干枯惨白的香唇,目光微扫四周,剑眉深蹙,低声说道:“这洞内仿佛不似人间?静寂得太以可怕!” 庞真真听顾青枫嫌这洞内过份岑寂,方自微一凝思,顾青枫又复说道:“真妹,你唱首歌,或是念首诗词,给我听听好么?” 庞真真此时怎会拒绝顾青枫的任何要求?只是心中兀自思索,此时此地,应该让枫哥哥听激昂慷慨之词?还是凄切缠绵之曲? 思索未罢,顾青枫催促说道:“真妹,你想什么?难道不肯唱给我听?” 庞真真暗噙血泪,低啭珠喉,偎着顾青枫的面颊,幽幽唱道:“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帘不卷春深。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阴! 游丝不系羊车住,倩何人传语青禽?最难禁,倚遍雕阑,梦遍罗衾!重来已是朝云散,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前度桃花,依然开满江浔。钟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谁寻?” 顾青枫闭目聆听,脸上现出一片安慰的神色,但听完以后,却剑眉微蹙,摇头叹道:“真妹,你所唱的这首‘竹-词’,虽然极好,但嫌语意凄绝! 既有什么‘明珠佩冷,紫玉烟沉’,又有什么‘碧落黄泉,两处谁寻’,难道我们竟要以此成谶,‘顷刻便为千古别,人间天上两茫茫’了么?“庞真真听得心头一酸,不禁又是几点珍珠红泪,滴落黄衫,忙自设法安慰顾青枫,勉强笑道:“枫哥哥,既然不要听这种缠绵悱恻之词,我再唤唱一首纳兰性德的‘饮水词’吧!”庞真真说完又复低唱,但言为心声,不由自主,不知不觉的,唱的仍是哀伤曲调:“人生能几?总不如休惹情条恨叶!刚是尊前同一笑,又到别离时节!灯-挑残,炉烟-尽,无话空凝咽。一天凉露,芳魂此夜偷接!怕见人去楼空,柳枝无恙,犹扫窗间月。无分暗香深处住,悔把兰襟亲结! 尚暖檀痕,犹寒翠影,触绪添悲切!愁多成病,此愁知向谁说?“顾青枫静静听完,果然讶声问道:“真妹,纳兰性德尽多好句,你怎么仍旧要唱的这种令人肠断之声?莫非你看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祥征兆,才如此伤心不禁么?” 庞真真哪里能照直相告顾青枫,说他已到回光返照,即将奄化的地步,只好银牙一咬,又自唱道:“壮岁旌旗拥万夫,锦-突骑渡江初,燕-夜捉银胡,汉箭朝飞金仆姑!…”顾青枫才听了几句,便自点头笑道:“这回对了,我最爱辛弃疾的横绝六合、扫空万古之作……”话犹未了,便自停口不言,昏然入梦,又被庞真真骈指点了“黑甜睡穴!? 因为庞真真突然听得洞外远远有野兽咆哮之声?遂下手点了顾青枫的睡穴,使他安然入梦,自己才好出洞察看。她右手倒捉“列缺神斧”,左手扣了三根“红线金针”,悄悄闪出洞外,目光便被一件奇罕之物,吸引得一瞬不瞬!原来洞外三丈来外,站着四头高大人熊人熊肩上,抬着一乘无帘软轿,轿中坐着一位霞帔云裳,珠光宝气,三十来岁的美貌宫妆少妇! 人熊缓缓放落软轿,鼻中兽息咻咻,神态颇为疲惫,似是从极远之处匆匆赶到! 庞真真认出这位美貌宫妆少妇是“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但吸引她目光的,却不是妙音公主本人及她所豢的四头人熊,而是妙音公主手中所捧,一个长不盈尺的极小婴儿! 这婴儿全身雪白,不类生人,分明是传说中的起死回生的罕世圣药“千年何首乌”之属! 妙音公主目注庞真真笑道:“乌蒙一别,在此重逢,庞姑娘是否觉得有些意外!” 庞真真冰雪聪明,听出对方语中别有含意,讶然问道:“听公主之言,莫非是专为我庞真真赶到此处?” 妙音公主笑道:“庞姑娘与顾青枫恶斗万劫群魂,在阴风峡中遇险之事,有人告我,我遂特地为此,千里远来!” 庞真真惑然问道:“此事业已事过境迁,公主还远道赶来则甚?” 妙音公主一举手中那具雪白婴儿,含笑说道:“庞姑娘是名父之女,应该认得此物! 庞真真并无充分自信地试探问道:“这是不是千年成形何首乌?”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我不远千里赶来之故,就是因为顾青枫身受重伤,庞姑娘可能亟需这种比‘九叶紫芝汁’灵效更强的罕世圣药!” 庞真真喜得心头狂跳,但却不敢深信地目注妙音公主问道:“公主肯把这种功能起死回生、驻颜益寿的罕世圣药送给我么?” 妙音公主笑道:“我昔年因一绝世机缘,得了两具‘成形何首乌’,除了自服一具,得能常驻红颜以外,另一具珍藏至今,从未示人,但庞姑娘真如亟需? 便送你也无不可!” 庞真真喜得笑颜遂开,正待恭身称谢,但忽然心念一动,目光凝注妙音公主,摇头说道:“庞真真与公主素无深交,我料想公主必不致将这等罕世圣药无端见赠!”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庞姑娘果然聪明,妙音当初得这‘千年成形何首乌’之时,身历奇险,并受重伤,自不肯平白送人,但也不过只附带了一项小小条件而已!” 庞真真问道:“什么条件?公主尽管请讲!” 妙音公主笑道:“我想和你作件生意,效法上古时代那般以货易货!” 庞真真暗将自己所有的珍贵之物思索一遍,右手伸处,竟然把“列缺神斧” 递向给妙音公主说道:“庞真真身边最珍贵的就是这柄‘列缺神斧’,便以之与公主的‘千年成形何首乌’,互相交换如何?” 妙音公主接过‘列缺神斧’反复一看,微笑道:“这‘列缺神斧’的锋芒之利,前在九回谷口已然见过,果能裂石开山,劈物如腐!但此斧是令尊大人威震江湖的‘翻天三宝’之一,庞姑娘可以作得主么?” 庞真真深知‘妙音公主’问得不错,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对于这柄“列缺神斧”极为珍视,自己擅以赠人,回帮必遭斥责!但想起顾青枫已到回光返照地步的危急病况,轻重之间,遂有抉择,柳眉双扬,神情异常坚定地朗然说道: “公主放心,我爹爹虽极珍视这柄‘列缺神斧’,但珍视的程度,总还不致超过他的独生爱女,庞真真以生命声誉,作为担保,公主可以放心了吧?” 妙音主公微笑说道:“庞姑娘,你会错意了,我想用‘千年成形何首乌’向你交换的,并不是这柄‘列缺神斧’!” 庞真真芳心愁急之下,灵明稍蔽,仍未听出妙音公主语意,以为对方嫌少,遂微一寻恩,蹙眉说道:“在公主这等身分的人物眼内,庞真真身上委实是没有什么价值连城之物!这样好了,除了‘列缺神斧’以外,我再加一件我二姨娘‘碧云娘’柳如烟送给我的防身至宝‘碧云衣’吧?” 妙音公主摇头笑道:“庞姑娘越猜越错,‘列缺神斧’是‘翻天怪叟’庞帮主视如性命的‘翻天三宝’之一,‘碧云衣’则是‘碧云娘’柳夫人赠给庞姑娘的防身宝物,这两件东西,价值太高,我倒并不想要!” 庞真真惑然问道:“公主想要何物?” 妙音公主笑道:“顾青枫正在生死呼吸,亟需我这只‘千年成形何首乌’以保性命,我若图谋重宝,岂非成了乘危勒索?大失身分!故而我所想换的,只是一张纸儿!” 庞真真听得难以置信,接口问道:“公主要以这罕世难寻的‘千年成形何首乌’交换一张纸儿?”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并且是一张毫无价值的纸儿,决不是什么剑诀秘图,拳经宝录!” 庞真真说道:“公主可否解释得明白一点?” 妙音公主笑道:“你用我这只‘千年成形何首乌’给顾青枫服下以后,叫他写张命已垂危、被我所救的纸条给我便可!” 庞真真起初疑心妙音公主有何诡计?但略一思索之下,便觉得无甚大碍,最多枫哥哥日后对妙音公主设法加以报答而已,遂点头答道:“这张承认今日之事的纸儿,由我替顾青枫代写何如?” 妙音公主笑道:“最好是要顾青枫亲笔!” 庞真真秀眉方自一蹙,妙音公主又复笑道:“这并非我不放心庞姑娘,而是要药力先行见效,再索报酬,才比较合理!” 说完,便把手中,那只罕世圣药‘千年成形何首乌’递与了庞真真,并含笑说道:“这何首乌药方灵效异常,最多半枝,便可立起顾青枫沉疴!其余半枝庞姑娘不妨自行服食,也好使你永驻红颜,青春不老!” 庞真真接过“千年成形何首乌”,不禁喜得全身微颤,目注妙音公主,连连称谢道:“公主请在洞外稍候,只要药能见效,庞真真立将公主所需之物奉上!” 话完,方待转身,妙音公主忽又笑道:“庞姑娘慢走,你们在这荒山野洞之中,恐怕不容易寻得纸笔?” 庞真真闻言一愕,妙音公主含笑伸手,又复递给她一枝画眉黛笔,及一张素纸。 庞真真接了纸笔,一面转身进洞,一面暗忖这“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既系由远处赶来,怎会对自己和顾青枫的一切遭遇,宛如目见,并考虑得如此周到? 但这种疑念,只在庞真真心头一幻即逝,根本未曾深思,以致生出了下文书中的无数事故。 庞真真喜孜孜地扶起顾青枫,把他拥入香怀,轻轻拍开睡穴,然后也不再羞涩地,先自嚼碎“千年成形何首乌”,两唇相接,一口一口的哺将过去。 顾青枫好梦初回,伤病又发,正感觉全身一阵火热,一阵冰冷,难过异常之际,突有甘香玉液度到口中,自然毫不客气地一齐吞入腹内! 庞真真把“千年成形何首乌”喂到半只,暗地再为顾青枫一诊脉象,知道这种罕世灵药果然太以神奇,枫哥哥分明油尽灯干,业将虚竭的真元,在这片刻之间,竟已补充复原到久病初愈、略感微弱的地步? 顾青枫既已无恙,庞真真想起妙音公主命自己以半枝救人,半枝自服,便可永驻红颜,青春不老之语,遂又咬了一段“千年成形何首乌”,准备咀嚼服下。 女孩儿家无不爱美成性,庞真真因自己从此便能永驻红顾,不禁喜得芳心狂跳,珠泪垂落! 但顾青枫伤病虽已无妨,神思尚未全复,却在此时,馋态十足的低声说道: “真妹,你喂我吃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样好吃?” 庞真真见他分明还想再吃,遂把口中将咽未咽的一口芳香液,又复喂了顾青枫,并突然忆及顾青枫所说他此次伤病发作得如此快速之故,便因于外功太强,内力不够,连拼强敌,虽保不败,但脏腑间却早受重伤等语!暗想自己倘把其余半只“千年成形何首乌”也一并喂给顾青枫服下,岂不便可使他因苦练剑术而略为荒置的“子午神功”大大增强,弥补了枫哥哥在武功方面的基本缺陷!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永驻红颜,青春不老之梦却告成空,数十春秋以后,仍将与常人一般的鸡皮鹤发! 这种究应为已抑或为人的极难决定之事,只在庞真真心中轻轻一转念间,便自决定! 她仍然细嚼“千年成形何首乌”,满面神光,毫不吝惜,一口一口地哺给顾青枫继续服食。 因为她心中最爱的人便是顾青枫,自然甘心不惜任何重大牺牲,而为顾青枫图谋幸福! 顾青枫根本就不知自己的罕世奇遇,吃的是只“千年成形何首乌”,只在吃完以后,向庞真真懒洋洋地说道:“真妹,我觉得身上有点发胀,又想睡了!” 庞真真急忙把妙音公主所准备的黛笔素纸递给顾青枫,微笑说道:“枫哥哥,你且替我写上几个字儿,然后我再替你按摩‘黑甜睡穴’,让你睡场香稳好觉!” 顾青枫接过纸笔,含笑问道:“真妹要我写些什么字写?我以怀素草书,把你适才唱给我听的‘纳兰词’写下送你好么?” 庞真真摇头笑道:“枫哥哥,你拿着笔儿,我念你写!” 自从千危谷相遇后的一段时间以内,顾青枫与庞真真的情感着实跃进不少! 如今更感于她不顾羞涩,香唇哺药之情,遂左手搅住庞真真的纤腰,右手拈起那根画眉黛笔,深情款款地微笑说道:“真妹,顾青枫感于你对我如此深情,慢说叫我写字,便是叫我替你画眉,我也愿意!” 这几句话儿,听得庞真真甜入心窝,妙目流波,喜极噙泪地凝望着顾青枫,含笑问道:“枫哥哥,你愿意替我画眉,则孟红绡姊姊的眉儿,又请谁画?” 顾青枫听庞真真提起“紫清玉女”孟红绡来,不禁勾动愁肠,蹙眉说道: “你孟姊姊在千危谷中,又遭魔劫,如今生死未卜,尚不知落在何人手内? 难道真妹还要嫉妒她么?“ 庞真真一语出口,便知自己失言,遂赶紧答道:“枫哥哥,我向来都对我孟红绡姊姊敬重异常,从未动过丝毫妒念!方才只是在喜极之下的一句戏言,难道你就要责备我么?” 顾青枫见庞真真说到后来,业已眼圈微红,泪光盈睫,不由好生怜惜! 向她颊上亲了一亲,含笑说道:“我们暂时不谈你孟红绡姊姊,真妹要我写些什么字儿?请快说,顾青枫恭候纶音!” 庞真真趁势收科,破涕为笑说道:“枫哥哥听着,你只要照我所念的字句书写,我却不管你写的是魏碣秦碑,抑或苏黄米蔡!” 顾青枫含笑点头,庞真真遂朗然念道:“青枫苦斗万劫群魔,身受内伤,并撄重病,生机濒绝,性命垂危……”顾青枫一面挥笔疾书,一面笑道:“这些虽然都是实话,但我却猜不透真妹要我写它则甚?” 庞真真看他一眼,继续念道:“……幸遇妙音公主……”顾青枫停笔惑然问道:“哪里来的妙音公主?” 庞真真蹙眉笑道:“枫哥哥不要打岔,赶快照写!你方才不是曾说恭候纶音? 如今纶音既降,却怎还不乖乖遵旨?” 顾青枫不由摇头苦笑,挥笔照书,庞真真又复念道:“……慨赠罕世圣药‘千年成形何首乌’,疗伤祛病,始获重生,铭刻五中,书此致谢!” 顾青枫写完以后,骇然问道:“真妹,你方才哺给我吃的那种芳香甘美的玉液,就是‘千年成形何首乌’么?” 庞真真凄然一笑说道:“枫哥哥,若不是妙音公主送了这只‘千年成形何首乌’,你此刻恐怕早已油尽灯干,魂游墟墓,而我也将伤心无奈、肝肠寸断的追随于地下了!” 顾青枫见庞真真勾动伤心,边说泪珠边落,绝似一枝娇艳已极的带雨梨花,不禁怜爱异常,猿臂一紧,意欲略为温存亲热! 庞真真半喜半嗔地瞟了顾青枫一眼,嫣然笑道:“枫哥哥,我们少时再复亲热,你且把这张谢柬写完,我好拿去交给妙音公主!” 顾青枫目光一注手中素纸,见语意已尽,遂向庞真真含笑问道:“真妹还要我再写什么?这柬上语意,不已像是写完了么?” 庞真真笑道:“语意虽完,但似乎还缺少你‘顾青枫’三字的一个花押。” 顾青枫虽弄不懂妙音公主的用意,但是既受人救命深恩,则写上一张谢柬,也是理所当然,遂在素纸之上,又复龙飞凤舞地写了自己的名姓。 庞真真接过素纸黛笔,伸手在顾青枫“黑甜睡穴”以上一阵按摩,柔声笑道: “枫哥哥,你新服圣药,伤病初痊,必须好好再复睡上一觉!等醒来以后,我们……”话音未了,顾青枫业已睡意潜来,倦眼难睁的酣然入梦! 庞真真凑过香唇,在顾青枫带着安慰笑容的俊脸上吻了一吻,轻轻解开他尚自拢着自己纤腰的那只左手,娇躯微闪,闪出洞外。 那位“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见庞真真手内素纸已有字迹,知道药必奏效,遂含笑问道:“庞姑娘,顾青枫服我‘千年成形何首鸟’后,伤病定痊,大概业己无妨了吧?” 庞真真把那黛笔素纸恭身递过,脸上并满含感激神色,微笑说道:“公主所赠圣药灵效惊人!顾青枫伤病俱痊,业已无恙!庞真真除了遵嘱奉上这张素纸以外,有生之日并皆戴德之年……”妙音公主看完纸上所书,不等庞真真话了,便即高兴颇甚地含笑说道:“俗语所云‘宝剑送烈士,红粉赠佳人’之意,就是说明必须物当其用,才有价值!庞姑娘休看这区区一张素纸,但是对我来说,价值却远超过那只‘千年成形何首乌’!我们各取所需,互有裨益,你也不必把今日之事常记心中,承我的情了!” 说完香肩一晃,宫装微飘,便即飘登无帘软轿,由那四头人熊抬上肩头,越峰而去! 庞真真目送妙音公主身形杳后,心头方自疑云满布,蹙眉思索! 她想:第一,妙音公主为何把枫哥哥署名的这张谢柬看得比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千年成形何首乌”还要珍贵? 第二,自己与枫哥哥在阴风峡内苦斗万劫群魔之时,究系何人在旁窥视,而能这快报知妙音公主,使她从千里以外赶来? 这两桩疑问,极难推究!庞真真正越疑越思,越思越不得其解之际,空中一声鸟鸣,墨云疾降,万劫群魔所豢的“墨羽神鹫”,业已斜斜飞来,鸟背上并飘落两条矫捷人影! 这两条人影身形一现,正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拘魂使者”池中龙与“桃花使者”连城玉! 庞真真心惊“桃花使者”连城玉的伤势恢复之速,知道万劫群魔所拥有的“九叶紫芝汁”,功效果与枫哥哥所服的“千年成形何首乌”不相上下! 顾青枫伤病初痊,昏睡未醒,庞真真心疲力弱,独对双魔,这种局面,自然紧张到了极点,也险恶到了极点! “桃花使者”连城玉手横她那枝独门兵刃“铁桃花”,目注庞真真冷然问道: “顾青枫呢?” 庞真真明知眼前局势险恶万状,遂银牙一咬,恨声说道:“我枫哥哥伤病并发,无药可医,业已含恨九泉,离开这龌龊尘世!” 若换平时,“拘魂使者”池中龙与“桃花使者”连城玉,对庞真真这等答话,定不肯信!但如今因眼见顾青枫受伤奇重,故而深信不疑,两人四目相视,得意颇甚地厉声狂笑! “桃花使者”连城玉笑完说道:“我早知顾青枫必死无疑,因为仓卒之间,他到哪里去找我所服的‘九叶紫芝汁’那种罕世圣药? 说到此处,忽然又起疑心,目注庞真真问道:“庞真真,你莫非说话不实? 顾青枫若死,你的神色之间,怎的毫无悲戚?” 庞真真暗惊自己不擅做作,致在神色之间被对方看出破绽,遂强自镇定地,咬牙说道:“我悲戚什么?我的满腔悲戚,业已化成无边仇恨!你们来得正巧,好让我代我枫哥哥索还血债!” “桃花使者”连城玉仰天狂笑道:“庞真真不要痴人说梦,还债的只怕是你! 连城玉今日若不照样把你剥得精光的剖腹挖心?怎消得了我心中之恨!” 话音甫落,右手“铁桃花”一晃庞真真眼神,左手却纵聚“诸天罡气”,劈空连击三掌! 庞真真虽会不少武林绝学,身边也颇有几件威力极强的江湖异宝,但若论真实动力,却远非“桃花使者”连城玉之敌!何况她又为了顾青枫病势,劳累得心力交疲,故而勉强接了三掌,已被震出三四步去,心跳耳鸣,摇摇欲倒! “桃花使者”连城玉得意狂笑道:“堂堂威震江湖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爱女,原来不过如此?” 庞真真若非内着她二姨娘“碧云娘”柳如烟所赠的“碧云衣”,光这三记“诸天罡气”,便已禁受不起!但听了“桃花使者”连城玉如此狂妄骄傲之言,却不禁气愤得奋不顾身地把自己成名暗器、极为神妙的‘红线十三针’,脱手飞出,化成一逢红色光网,笼住连城玉身形,并冷笑说道:“连成玉体要狂妄逞强,你也我‘红线十三针’的滋味!” “桃花使者”连城玉上次中了庞真真的“七情散香球”,故而此次是鼻中口内早备解药而来,却想不到对方还有“红线十三针”这等厉害暗器? 但她已从“万劫魔主”学会“驭气飞剑”之术,遂在这针光罩体,危害当头之际,微提真气,一振桃枝,从桃枝上飞起十三朵铁铸桃花,随心所指地恰好迎住凌空射来的十三道精芒红线! 庞真真的“红线十三针”,打中人物,便会自动爆裂,故在红线桃花互一接触之下,只听一片细细炸音,漫天飞花散处,两般神奇暗器竟告同归于尽? “桃花使者”连城玉冷笑说道:“你‘红线十三针’的滋味我已尝过,并未曾伤得连城玉丝毫!我却还要再奉敬一记‘诸天罡气’!” 发话之间,功力已聚,左掌微扬,娇躯一晃,以“移形换影”身法,迅疾无俦地飘进三尺,然后一式“木落吴江”,当胸推出一股凌厉慑人的劈空劲气! 庞真真先前极其勉强地接架三掌,便知自己功力远逊,切忌与对方恃强硬拼! 故见连城玉“诸天罡气”才发,立即踩“天枢”,绕“天璇”,进“天机”,退“天权”,施展“瞽目诸葛”苗平所传“七星幻步”轻妙无比地闪出丈许以外! 连城玉一招击空,跟踪赶过,凝聚功力,再度发掌,口中狞笑道:“我倒要看你学会了多少临难脱身的神奇步法?” 庞真真身形连飘,连城玉掌力连发,一连七招追击,把位“黄衫红线”逼得周身香汗淋漓,窘迫不堪,银牙挫处,准备施展煞手,与目前两名强敌拚个同归于尽! 她的所谓“煞手”,也就是“火孩儿”邬赤所赠的“三离霹雳弹”,但庞真真借着几度飘身,虽把三粒“三离霹雳弹”一齐取在手中,却迟迟疑疑地不敢发出! 因为双方交手之处,与顾青枫所卧山洞距离太近,庞真真生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一“三离霹雳弹”,连珠爆炸,地裂山崩以下,连顾青枫也一齐受伤,岂非大违初衷,太不合算? 她既有这层顾忌,遂手握“三离霹雳弹”,暂行忍耐,想把“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等“万劫双魔”略微诱得远些,再施展这极为霸道的暗器,来个敌我双方,同归于尽! 庞真真是否如愿,与“万劫双魔”空山并骨?以及顾青枫是否安然无恙等事,且容笔者略微延搁,先行描述庞真真对妙音公主突如其来的因由难猜难解的两点疑问。 原来妙音公主哪里去远?由四头人猿抬着无帘软轿,刚刚过得山峰,离却庞真真的视线,便立刻悄悄转回,直降下一片千寻绝壑! 这千寻绝壑以下,居然也有一个秘密山洞,只是缺少一条“千危谷”那般横穿山腹的甬道而已。 妙音公主飘身下轿,走进山洞,转入内室,室中陈设着两具蒲团,而右边那具蒲团以上,却坐着一位美拟天人的紫衣少女! 这紫衣少女,正是“紫清玉女”孟红绡! 原来袭击千危谷,俘去“氤氲使者”庄梦蝶,杀死“五毒使者”唐嘉、“玉面仙童”柳俊,并将“逍遥使者”崔一苇烧成枯炭之人,正是号称“苗疆双怪” 的“妙音公主”与“烈火太岁”! 如今“烈火太岁”呼延炳将已断一手的“氤氲使者”庄梦蝶送苗疆监禁,妙音公主却把“紫清玉女”孟红绡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这怀玉山中的秘洞之内! 故而暗窥顾青枫、庞真真恶斗万劫群魔之人,正是妙音公主自己,她眼见顾青枫身受重伤,由庞真真扶入山洞以后,灵机忽动,终于拚舍一只珍藏多年的“千年成形何首乌”,换来顾青枫亲笔所书的一张谢柬! “紫清玉女”孟红绡见妙音公主走进洞内,遂螓首微抬,含笑说道:“公主又在动些什么脑筋?对我最好快杀,否则快放!因为孟红绡自从记熟‘荡魔宝录’,便成了当世武林中极为不祥之人,我在谁身边,时间一久,谁就避免不了横祸临头,飞灾照命!” 妙音公主笑道:“妙音既敢硬闯千危谷,杀死‘万劫三魔’,还怕什么飞灾横祸?本来我对‘荡魔宝录’并不垂涎,只因江湖人物称我为‘妙音公主’,遂不得不对‘攻心音韵’深加研究!孟姑娘所记宝录之中,第一篇便是‘妙音神功’,而其中恰好包含了我想炼已久,苦无真诀遵循的道家‘万妙清音’与佛家‘法华禅唱’!” 孟红绡听到此处哦了一声,嫣然笑道:“原来公主想学‘妙音神功’中的‘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我确实想学这两种妙音,对于其他的‘大罗手’及‘摩诃剑法’决不过问!孟姑娘倘肯举以相传,则我必当解去你所中苗疆恶蛊,并乘‘烈火太岁’呼延炳尚未来到之前,放你逃走!” 孟红绡微微一笑说道:“公主想学‘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我答应教你!” 妙音公主闻言颇惊异常,但旋即摇头苦笑说道:“孟姑娘不会给我如此便宜,必然附有条件!”孟红绡方一点头,妙音公主又复说道:“但我希望孟姑娘不要再像对付‘娄山三煞’一般,提出那种三日才肯教一字的拖延条件,因为‘万劫大会’已定于明年四月初四召开,我渴欲炼成‘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仗之一斗‘万劫魔主’!” 孟红绡笑道:“我要公主多行善事,你能每为百善,我就教你一种妙音,只要作两百件善事,便可把‘万妙清音’与‘法华禅唱’,全学会了!” 妙音公主苦笑说道:“我方才已对孟姑娘说明,明年四月初四,‘万劫门’下即将大聚群雄!在这样短促期间,我哪里作得了这许多善事?” 孟红绡笑道:“除此以外,公主任凭用尽何种手段,也无法使我吐露只字!” 妙音公主点头说道:“我知道孟姑娘铁石坚贞,一心如水,不受利诱,不畏威逼!但……”孟红绡目注妙音公主笑道:“公主已在掳我之前使我中了‘金蚕毒蛊’孟红绡深知蛊毒之烈,无可抗拒,及发作时所受之惨,甚于一切,对此尚且不惧,遑论其他?公主不必多费心了!” 妙音公主神采飞扬,异常得意地微微一笑说道:“孟姑娘劝我不必费心,我却偏偏要费些心思!因为我不仅想学‘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甚至觉得若能设法使孟姑娘这等意志坚定人物被我所动,如我所愿,也是一件极大乐趣!” 孟红绡微笑说道:“公主若想我为你所动?只怕宛如海市蜃楼,痴人说梦!”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不要把话说得太满,须知我有使你意想不到的特殊手段!” 孟红绡秀眉微挑,朗声说道:“孟红绡对于利诱方面,不羡隋珠赵璧! 对于威逼方面,不畏剑树刀山……“ 妙音公主不等孟红绡说完,便即笑道:“孟姑娘怎么老是提到这‘威逼利诱’四字?” 孟红绡目光微瞥妙音公主,哂然说道:“除了‘威逼利诱’以外,公主难道还会有其他手段?” 妙音公主点头得意笑道:“你猜对了,我正是有其他手段,而且这种手段,必然生效!” 孟红绡摇头说道:“我不相信我会对公主所施的手段屈服?” 妙音公主笑道:“不信不行,为了表示我对我自己的手段信心,先送给孟姑娘一粒解药,把你所中‘金蚕蛊’毒解掉!” 说完,便即递过一粒朱红如火的灵丹,孟红绡接在手中,微笑说道:“慢说这是一粒解蛊灵丹,便是一粒断肠毒药,孟红绡又复何惧?” 语音一了,立将朱红灵丹吞入腹中,又向妙音公主微笑说道:“公主有何手段?如今可以施展了吧!” 妙音公主笑道:“对于凡俗之人的最有效手段,自然是‘威逼利诱’,但对于孟姑娘这等人物,却必须大异其趣,我所用的手段,乃是以恩动之,以德感之!” 孟红绡哦了一声说道:“公主这种想法着实高超奇妙,但要想加恩于我,使孟红绡稍感值得献技以报,却恐怕不容易呢?” 妙音公主笑道:“我也知道不太容易,但偏偏天缘凑巧,使我一先一后,一桩有意,一桩无意地,已对孟姑娘有过两次大恩!江湖人物讲究受人点水,报以涌泉,孟姑娘恐怕无法再吝传‘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要使我如愿了呢!” 第九章 千里传噩 孟红绡听妙音公主说是对自己已有先后两次的大恩,不由愕然凝思,但想了一会,也想不出所以然来,遂仍微笑说道:“公主请讲,只要你所施恩德,真能使我感激得浃骨沦肌,孟红绡又何惜转传‘万妙清音’与‘法华禅唱’?” 妙音公主含笑问道:“孟姑娘可是‘百忍神尼’弟子?” 孟红绡合什端坐,肃然答道:“神尼正是先师,但尘缘早满,业已涅-!”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我知道你师傅已证正果,解脱尘网,但前些时在经过百忍庵时,却发现有两名万劫魔宫弟子,正向庵中侵入!” 孟红绡讶然诧道:“我们一师一徒,相依为命,百忍庵内别无他人!先师早已坐化,孟红绡又落入群魔之手,辗转流离,万劫一派人物还去百忍庵中则甚!” 妙音公主说道:“我在暗中窃听,听出他们是要把百忍神尼所遗法体的项上人头,取回野人山百丈坪,悬挂在‘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之内!” 孟红绡听得全身一颤,银牙紧咬,愤然说道:“这干恶贼,委实百死不蔽其辜!但不知我替我师傅苦心塑制、百世如生的金身法体,可曾被万劫群魔损坏?” 妙音公主摇头笑道:“我也听得甚是不愤,遂抢先一步进入百忍庵,假扮你师傅‘百忍神尼’金身,果然把来的‘逍遥使者’崔一苇、‘氤氲使者’庄梦蝶吓得魂飞魄散而逃,我再随后追踪,才发现了那隐秘难寻的千危谷所在!” 孟红绡自蒲团之上站起身形,向妙音公主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说道:“公主保全先师法体未受无耻奸徒毁损,委实恩比天高,孟红绡甘心愿献‘法华禅唱’以报!”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你看如何?我才说了一事,你便自动愿意教我‘法华禅唱’!我若把另外一事说出,你不是又将把那‘万妙清音’教给我么?” 孟红绡委实猜不透这位“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还会对自己有甚大恩? 遂点头说道:“公主请讲,只要孟红绡承认该事确属深恩,便使公主如愿就是!”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的心上人儿,是不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衣钵传人‘中条剑客’顾青枫?” 孟红绡听妙音公主突然提起顾青枫,不禁玉颊微红,但仍大大方方、毫不忸怩地点头答道:“顾青枫是我异性挚友,公主提他则甚?” 妙音公主笑道:“顾青枫在怀玉山阴风峡内落入万劫群魔手中,‘瑶池使者’毕金环把他指做‘天下第一狠心人’,加以千刀寸磔,沥血挖心……”孟红绡听到此处,业已妙目噙珠,芳容惨白,妙音公主摇手微笑,继续说道:“后来虽因‘万劫魔主’赶到,放走了顾青枫,订定明年四月初四召开‘万劫大会’,于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门’下,普聚群英!但顾青枫却因内外重伤,失血过多,又受了阴风峡内彻骨寒风的久久侵袭,一病垂危,纵令华扁复生,也无法不使他埋恨九泉,魂游墟墓……”语音微顿,看着孟红绡那满面泪痕及急颤娇躯,又复缓缓笑道:“妙音适逢其会,得见此事,遂舍却珍藏多年的一枝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千年成形何首乌’,疗伤祛病,追魂九幽,硬把业已沦到鬼门关口的那位‘中条剑客’顾青枫,救得还阳复活!” 孟红绡微抬衫袖,拭去脸上纵横的泪渍,向妙音公主投以感激的目光,发话说道:“倘若公主所言全系事实,孟红绡甘心恭献‘万妙清音’!”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放心,以我在武林中所获的微名,尚不致以语骗人,何况我还取得了足能使你置信之物。”说完遂把那张谢柬递与孟红绡观看。 孟红绡接过素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青枫苦斗万劫群魔,身受内伤,并撄重病,生机濒绝,性命垂危,幸遇妙音公主,慨赠罕世圣药‘千年成形何首乌’疗伤祛病,始获重生,铭刻五中,书以致谢!” 末后并龙飞凤舞地签了“顾青枫”姓名,可以看出丝毫不假,正是枫哥哥的亲笔笔迹!孟红绡仔细看完,微一思索,向妙音公主问道:“公主既真慨舍‘千年成形何首乌’那等罕世圣药,则顾青枫定已伤病俱痊,安然无恙?”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孟姑娘请放宽心,不但这柬上写得分明,顾青枫已获重生,你从他这龙飞凤舞的字迹之上,也应该看出顾青枫精神充沛,并无衰竭之状!” 孟红绡庄容说道:“既然如此,请公主与我静心对坐,我要兑现诺言,在三天以内,教会你‘万妙清音’及‘法华禅唱’”妙音公主大喜说道:“孟姑娘既肯允诺,我便在学完‘万妙清音’及‘法华禅唱’之后,放你自由,等‘烈火太岁’呼延炳赶来,我再推说你被‘万劫魔主’亲自夺走!” 孟红绡秀眉微扬,含笑说道:“公主美意,孟红绡自然感激,但据我推测,你并不愿意我落在‘烈火太岁’呼延炳手中,对他有所传授,而使公主不能在‘苗疆双怪’以内,独放异彩!”妙音公主脸上一红,但却并不加以辩驳,点头微叹道:“孟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但武林中人谁不要强?谁不好名?又何独我一人如是?” 孟红绡微微一笑,果然就自己的记忆,把“荡魔宝录”第一篇“妙音神功” 中所载的“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向妙音公主仔细传授! 这两种妙音,是释道两家降魔绝学,自极立奥高深,难于参究,但妙音公主因本就精擅各种音韵,以此成名,轻车熟路,举一反三,终在短短三日之间,把其中妙诀全部记熟。 妙音公主学完“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向孟红绡微笑说道:“孟姑娘,如今你可以恢复自由,我并告诉你,你那心上人顾青枫,就在怀玉山阴风峡右侧小峰脚下的一座石洞之内!” 孟红绡谢过妙音公主,缓步出洞,援上绝壑,独立斜阳影里,听凭猎猎山风,把鬓发衣袂,吹得飘飘乱舞,芳心之中,兀自忖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语,果然丝毫不差,自己便因记熟了一册‘荡魔宝录’,遂落入‘娄山三煞’、‘万劫群魔’、‘苗疆双怪’等人手内,辗转流离,历尽凶险,直到今日才获自由,但当世武林人物无不对自己虎视眈眈,未来岁月之中,还不知尚需度过多少风波危厄?” 其实孟红绡得服三滴“九叶紫芝汁”,大益真元,又苦心静参“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罕世武学,虽未全部领悟,却已十得七八,如今一身功力,决不在所谓“十三名手”之下,只因她未有机缘试验,尚不知自己已怀惊世骇俗的奇绝身手!她既听说顾青枫就在这怀玉山中,自然略一定神以后,便即按照妙音公主所说前去找寻,谁知天违人愿,好事多磨,就在这三日之内,庞真真业已身遭重劫,顾青枫也正怀着极端痛苦的心情,西去云南,准备独闯六诏山,再入千危谷! 原来顾青枫于庞真真温存体贴的轻轻按摩之下,虽告酣然睡去,但睡了不久,便在一种难过无比的感觉中醒了过来。 这种难过是全身火热,以及四肢百骸之间剧胀奇酸! 顾青枫那等铁铮铮的汉子,竟无法忍受这种剧胀奇酸,不自禁地发出痛苦呻吟,低低连叫几声“真妹!” 但洞中寂寂,哪有回音?洞外却又隐隐传来一阵发自女子的森厉狂笑,以及“呼呼”两声破空劲响! 顾青枫虽然身感难耐苦痛,但他自经庞真真哺以整枝“千年成形何首乌”之后,伤病早祛,神智清明,耳力也比先前更觉敏锐! 他听出那森厉的狂笑决非发自庞真真,而那两声“呼呼”的劲响,则是真力极强的劈空掌风!不由心中大吃一惊,暗自蹙眉忖道:“这种声息,岂非显示庞真真在洞外与人动手?自己连日受她殷勤护持,如今伤病既愈,应该强忍酸痛,出洞助阵!” 想到此处,便欲挣扎起身,哪知周身不仅酸痛异常,并劲力全失,不能动转,连坐都无法坐起! 这时洞外又复传来一阵语声,说的是:“我枫哥哥伤病并发,无药可医,业已含恨九泉,离开了这龌龊尘世!” 这阵语音,则分明是庞真真所发,顾青枫听在耳内,好生惊疑,暗想真妹编造谎话,说自己业已身亡之故,只有一种原因,就是来敌太强,不愿被敌方搜出自己,加以伤害!难道竟是“万劫群魔”中的“桃花使者”连城玉、“拘魂使者” 池中龙卷土重来,又复赶到! 猜想未了,洞外在双方略为对语以后,又是几记劈空掌风,以及一阵群飞刺空的细微锐响! 锐响入耳,顾青枫暗叫不妙,猜出庞真真必已吃亏,否则不会把她的成名暗器“红线十三针”这快出手! 情急之下,猛一仰身,只觉胸肋之间酸胀难忍,几乎气胀晕绝,知道无法勉强,灵机动处,索性息虑静心,调气行功,用起内家吐纳妙术! 这时洞外的搏斗声息,似乎渐渐远去? 顾青枫心中一喜,暗想可能庞真真的“红线十三针”业已奏效克敌,现在追逐对方远去! 但喜念才生,忧念又起,想出也许是此时庞真真自知来敌过强,力所难胜,为了自己的安全,才把对方诱往远处! 这一忧喜系念,气机立感调转不匀,周身又复渐觉酸胀难忍! 顾青枫绝顶聪明,知道自己心中或喜或忧,对这眼前情势绝无丝毫补益! 唯一急务,便是赶紧摒除百虑,调气行功,躯祛周身酸胀,才好出洞助阵,与庞真真共御强敌! 利害一明,天君立朗,调匀真气,周游百穴,所到之处,不仅酸胀渐法,并还发现自己在内力方面,竟已突飞猛进,大非昔比! 顾青枫知道这种奇异的情形,全是所服那枝罕世灵药“千年成形何首乌”的功效,从此自己内弱外强的功行偏颇大弊已告除去,剑术真力,相互平衡,再能稍加苦练,便可与当世一流高手周旋颉颃! 一遍“子午神功”做罢,周身酸胀,已祛十之七八,顾青枫不禁心头狂喜,暗想庞真真只要再支持片刻时光,自己便可出洞助阵,拿她所遇强敌试手! 果然片刻光阴,刹那即过,顾青枫痛苦全消,精神奕奕的站起身形,准备出洞助阵! 但他刚刚走到洞口,蓦然两声连珠霹雳,震响当空,整座山洞,均都碎石崩裂,摇摇欲塌! 洞顶一根巨大的倒垂钟乳硬被震断,垂直下坠,正好砸在顾青枫的天灵“百汇穴”上! 顾青枫怎会想到这种意外灾祸,等他发觉疾风压顶,闪避已迟,勉强“三花聚顶”,功贯天灵,却仍被那巨大钟乳,砸得头破血流,晕倒地上,失去知觉! 等到顾青枫在头疼欲裂、满面血污的情况之下醒来,洞外早已万籁无声,人踪早杳! 他摸摸头上一条被钟乳锋利边缘所划的寸许伤口,感觉伤口血液,俱已凝结,这才知道晕绝倒地、失去知觉的一段时间,颇不在短! 时间既不在短,则顾青枫心头不禁一阵惨然,认定“黄衫红线”庞真真必已遭遇不测! 因为方才那两声震断钟乳、砸晕自己的连珠霹雳,极可能便是庞真真所发由“火孩儿”邬赤送给她的“三离霹雳弹”!庞真真倘若未到生死一发的危急关头,决不会发出这等厉害的火器,如今“三离霹雳弹”既发,庞真真却未回洞探望自己,岂非显示她煞着无功,身遭对方毒手? 越想越觉庞真真九死一生,凶多吉少,顾青枫遂赶紧闪身出洞,只见洞前月光如水,静谧异常,根本看不出半点人踪,及半丝打斗踪迹? 顾青枫回想那两声连珠霹雳,似在东南发出,遂又怀着几分希冀的心情,向东南崖角纵去! 转过东南崖角,那种凌乱景象,不禁使顾青枫触目惊心,赶紧镇摄心神,细加勘察判断! 原来当地除了山崩石裂,树折草焦,及满地血渍,显系正是庞真真施放“三离霹雳弹”之处以外,并有几样物件,极其引人注目! 第一件是半幅黄色罗衣第二件是半片残幡,第三件是半截断臂,第四件则是一只竹篓! 顾青枫首先认出那半幅黄色罗衣,正是庞真真所着,不由一阵心酸,暗想衣犹如此,人何以堪?这位对自己痴情相恋、体贴入微的真妹,无疑定已玉殒香消,黄泉埋恨! 第二件使他到眼认出的,便是那片残幡,顾青枫心想“拘魂使者”池中龙的“拘魂幡”既有半片残留在此?则这笔血债,无可怀疑地必须记在万劫群魔头上! 但是那半截断臂,却使顾青枫大费疑猜,因为这断臂毛孔极细,皮肤白嫩,显然是属于妙龄女子所有! “拘魂使者”池中龙既来,“桃花使者”连城玉亦必践约,则这半截断臂,究竟是连城玉所留?抑或庞真真所有! 顾青枫毕竟是光明磊落的侠义男儿,虽与庞真真两心相悦,长途同行,也不过只在双方情绪激动之时,才互相依偎拥抱,略微亲热而已,故对这半截断臂,瞠目惊疑,无法认定! 倘若换了登徒荡女,镇日柔荑索抱,玉臂勾郎,则哪有认不出这断臂是否自己情人所有之理! 顾青枫既认不出这断臂属谁?遂只好在一株乔松之下挖了一个小坑,把断臂埋好,并在松上刻了“埋香”两个小字,以凭辨认! 他这样做法,是因为将来万一证实庞真真遇害?而又遗骸难寻,还可保留她一点骨肉,以作祭吊追思之用! 埋完断臂,顾青枫的一双眼神,不由被那只竹篓吸引得一瞬不瞬! 心想“断臂”、“残幡”、“罗衣”三者,均系有主之物,可加猜测辨认,但这只竹篓却太以奇怪,难道是从天外飞来? 因为不论是“黄衫红线”庞真真,抑或“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 连城玉,身边均不会带有这种颇似渔家所用的竹篓!顾青枫正在目注竹篓,蹙眉凝思,竹篓忽然微微一动,篓中并发出.@微响! 这一动一响,倒使顾青枫着实大吃一惊,赶紧暗把“子午神功”凝聚右臂,伸手轻轻揭开竹篓,察看篓中所藏,究系何物? 篓盖一开,顾青枫目光注处,不禁皱眉苦笑,原来篓中之物,并非自己意料中的奇毒蛇虫,只是几条巨大白鳝! 篓中既系白鳝?则篓主必是渔人!顾青枫又弄不清楚究竟是哪位渔人参与了激烈战斗,还是恶战结束以后,有位渔人路过此间,被这血淋淋的景象赫得魄散魂飞,丢下鱼篓,奔逃而去! 想了好大半天,依旧不得其解,蓦然一阵寒冷山风,把顾青枫吹得清醒过来,暗想自己为何这样糊涂?对着这只无甚紧要的渔家竹篓,苦苦寻思则甚?不如先去三元帮,向庞真真之父“翻天怪叟”庞千晓告知噩耗,然后再复独闯千危谷,拼着这条性命,也要手刃“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为庞真真报仇雪恨。 主意既定,略为洗涤头面血污,便自赶赴三元帮所在的湘南九疑山而去! 顾青枫走后一日有半,紫清玉手孟红绡才恢复了自由之身,但等她遵从妙音公主指示,找到顾青枫所居石洞,自然早已空无人迹。 孟红绡满怀惆怅地长叹一声,自语说道:“枫哥哥,你到哪里去了?我如今已把‘摩诃剑法’的精微参透,正想转传给你,使你与‘青萍遁剑’及‘风雷四式’融会贯通,成为当世第一剑术名家!但是如今这一彼此相左,却不知天涯海角,要在何时何地才得重逢?……”孟红绡自语未毕,忽地嫣然失笑,暗骂自己糊涂,因为她想起了她与顾青枫所定的雪山之约! 既然有“雪山之约”,孟红绡遂决定先回百忍庵中,把师傅“百忍神尼”的遗体安排妥当,立将“摩诃剑法”尽量精熟,然后到时去往祁连山群玉峰头等待顾青枫,畅叙离情,传以罕世秘学,使自己这位枫哥哥吐气扬眉,冠绝寰宇! “紫清玉女”孟红绡回转百忍庵之事,暂且慢提,笔者仍先表叙那位怀着满腔悲愤,意欲独闯千危谷,血战万劫群魔,为庞真真报仇雪恨的‘中条剑客“顾青枫方面。 顾青枫自怀玉山赶赴六诏,本须路过湖南,遂特地绕道往九疑山三元峡,欲向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报知庞真真的噩耗! 他这样做法之故,是因三元帮高手如云,人多势众,“翻天怪叟”庞千晓听得爱女噩耗,自会立传“朱红竹令”,命各地分舵严密搜索庞真真下落,庞真真倘若是被俘未死?则获救机会,岂不比自己单独施为多得不可以道里相计? 主意既定,遂在一到九疑山之际,便即赶往三元峡口! 事情委实凑巧,顾青枫赶到三元峡口,正好遇上“媚香仙子”孔凌霄在峡外独自眺览景色! 孔凌霄忽见一位猿臂蜂腰、剑眉星目,英挺俊拔无比的青衣少年匆匆赶往三元峡内,不由心中暗自忖道:“此人神色匆匆,面带重忧,似是有甚急事?但这份英挺不群的俊美风姿,尚是自己生平所见男子之中的第一人物!” 心念动处,身形微飘,挡住顾青枫去路,含笑说道:“这位朋友不要乱闯,可知这峡内便是三元帮总坛重地?” 顾青枫忽见有位三十一二的中年美妇拦问自己,遂停步抱拳答道:“在下正有急事请谒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老前辈!” 孔凌霄这一与顾青枫对面答话,越发觉得对方英姿勃勃、神采慑人,不禁心中一荡,含笑问道:“朋友怎样称呼?是哪一派门下?” 顾青枫肃立恭身,庄容应声答道:“先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孔凌霄惊呼一声,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目射奇异光芒,接口问道:“你姓顾,叫顾青枫,外号人称‘中条剑客’?” 如今轮到顾青枫惊异起来,俊目凝光,打量孔凌霄几眼,讶然问道:“夫人上姓高名?怎会知晓顾青枫的名号?” 孔凌霄脸上一红,不便说出昔日“荡魄尼姑”妙真所作的风流秘事,只得避而不答,微笑说道:“我叫孔凌霄,外号人称‘媚香仙子’!” 顾青枫一听名号,知道面前这位中年美妇,竟是庞真真的三姨娘,遂忙又恭身长揖说道:“原来是孔夫人,请恕晚辈失礼!” 孔凌霄闪身避礼,含笑问道:“顾朋友与我并无门户渊源,为何如此称谓?” 顾青枫答道:“晚辈与庞真真姑娘订交甚久,颇称莫逆!” 孔凌霄听得脸上又是一红,暗想幸好顾青枫那日在清心庵中被人劫走,否则倘与自己成了苟且,这本风流帐儿,却难免弄得一塌糊涂,无法清算! 心神略定,哦了一声,说道:“顾朋友既与真真交厚,孔凌霄就托大叫你一声顾贤侄了!” 顾青枫恭身问道:“请问孔夫人,庞帮主庞老前辈可在三元峡内?” 孔凌霄点头笑道:“帮主为了应付新近崛起江湖的‘万劫一派’,正与本帮护法铁剑真人,摒弃万事,精研几种罕世神功!顾贤侄眉宇之间,似隐重忧,有甚要事?能够对我说么?” 顾青枫嗫嚅说道:“顾青枫此来,是要向庞老前辈报告两桩噩耗!” 孔凌霄闻言,柳眉微聚问道:“什么噩耗?看贤侄神情,好似与我三元帮关系甚重!” 顾青枫虽觉事太惊人,有些碍难出口,但仍不得不答道:“贵帮护法‘瞽目诸葛’苗平已遭不测!庞真真姑娘生死未卜!” 这两桩惊人噩耗,果然听得“媚香仙子”孔凌霄心头不禁一震,黛眉笼忧地愕然说道:“有这等事?顾贤侄且随我来,我带你到养德轩中去见帮主。” 顾青枫既与“媚香仙子”孔凌霄同行,三元帮各处所设的明桩暗卡,自不会对他丝毫留难,十来转折过后,“翻天怪叟”庞千晓静居练功的养德轩便已在望。 顾青枫老远便即发觉养德轩外的一片草坪之上,风雷隐隐,剑气弥天,有位青袍长髯老者与灰袍道人正在练剑! 不问可知,那青袍长髯老者,便是庞真真之父、威震江湖的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灰袍道人则是三元帮首席护法,又复位列当世“五大名剑”之一的铁剑真人! 孔凌霄带领顾青枫走近养德轩,“翻天怪叟”庞千晓不禁暂停练剑,向这位英姿疯爽、恍如玉树临风的年轻来客愕然注目! 顾青枫不等孔凌霄为自己引见,便抢步当先,对这位骨格清奇、相貌威猛的三元帮帮主及铁剑真人恭身施礼说道:“‘中条逸士’焦大先生门下不肖弟子顾青枫,参见庞帮主暨铁剑真人二位老前辈!” 庞千晓咦了一声,正待发话之时,孔凌霄已先行说道:“这位顾老弟不是外人,是真真的莫逆好友!” 庞千晓既听顾青枫是女儿的莫逆好友,又着实喜爱他这俊美挺拔,朗朗不群的英秀风神,遂向孔凌霄呵呵笑道:“我正诧异你知我闭关练功,不见外客,怎会又领人来,原来竟是顾贤侄,但真真怎的未见回帮,她到哪里去了?” 一面发话,一面笑命顾青枫同往养德轩中落坐! 孔凌霄冷冷说道:“帮主不要高兴,顾贤侄带来了足够使你震怒吃惊的莫大噩耗!” “翻天怪叟”庞千晓身为三元帮帮主,见识老到,心计深沉,一听孔凌霄语意,便即猜出大半,目注顾青枫问道:“顾贤侄,你为我三元帮带来了什么惊人噩耗?难道竟与真真有关?” 顾青枫苦笑恭身答道:“庞姑娘在一场众寡悬殊的苦战以后,神秘失踪,存亡未卜!” 庞千晓平素虽极沉稳,但因只此独生爱女,故而闻言之下,心神大震,超紧向孔凌霄说道:“你快去把帮内所有灵鸽悉数放出,飞传‘朱红竹令’,命各地分坛,全力搜查真真下落,无论生死,得讯即报!” 孔凌霄起身出轩,庞千晓微定心神,目注顾青枫,以一种极度关切的神情问道:“顾贤侄,请你把真真失踪的经过,对我细说一遍!” 顾青枫答道:“晚辈尚有另一噩耗,需向老前辈禀报,但是两者互有关联,为了使老前辈深切的明了,恐应从头细说?” 庞千晓长叹一声说道:“真真既已遭厄失踪,我徒自心急,亦属无益! 贤侄不妨慢慢讲来,你所说的另一噩耗,难道也有关我三元帮?“顾青枫问道:“顾老前辈及铁剑真人前辈近来可曾见过‘小万劫门’表记?” “翻天怪叟”庞千晓与铁剑真人双双摇头,顾青枫又复说道:“如今那‘小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之中,业已悬挂了两颗具体而微的人头!” 铁剑真人失惊说道:“这等于就是‘十三名手’之中,已有两人悬头在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门’下!” 庞千晓蹙眉问道:“顾贤侄知道这两颗人头是属谁所有么?” 顾青枫答道:“据‘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人物所说,一颗属于‘黑蛇教主’谢云之,另一颗则系贵帮……”“翻天怪叟”庞千晓见顾青枫面现难色,语音忽顿,遂知又有不妙,虎目一翻,威棱四射,蕴怒说道:“顾贤侄不必有所避忌,但说不妨,是不是另一颗人头属于我三元帮人物所有?” 顾青枫剑眉深锁,苦笑答道:“据说另一颗人头竟是贵帮”瞽目诸葛‘苗平护法!罢庾“瞽目诸葛”苗平身遭不测、悬头“万劫门”下的意外噩耗,着实又使“翻天怪叟”庞千晓与铁剑真人大为吃惊,互相眉峰紧皱地对看一眼,向顾青枫追问得知此事的详细经过? 等到顾青枫把所遇所经详细讲完,“翻天怪叟”庞千晓立即陷入一种垂首深思的状态! 这时,“媚香仙子”孔凌霄早已回转养德轩,也自听得,忙向庞千晓问道: “帮主,那‘万劫魔主’既说你是他当年旧识,难道你就猜度不出此人的姓名来历么?” 庞千晓沉思不答,过了片刻,方摇头苦笑说道:“我遍想当年旧识,也想不出这诡秘绝伦的‘万劫魔主’究竟是谁?……”话音一顿,又向顾青枫问道: “顾贤侄既曾目睹‘万劫魔主’,可看出此人有何特征?” 顾青枫摇头答道:“那位‘万劫魔主’面罩重纱,除了身材似乎略微矮瘦以外,根本看不出丝毫特殊之处!” “翻天怪叟”庞千晓目射神光,怒容满面说道:“管那‘万劫魔主’的本来面目是谁?他既然已经害死‘瞽目诸葛’苗平护法,掳走我爱女真真,庞千晓便将发动三元帮所有力量,给他来个相当报复!” “媚香仙子”孔凌霄问道:“帮主要想怎样报复?” 庞千晓沉声说道:“如今便即调集帮中高手,血洗千危谷,等到明年四月初四,再当着天下豪雄,搏杀‘万劫魔主’,火焚‘万劫门’!” 孔凌霄听完,眼珠略转,摇头冷笑! 庞千晓讶然问道:“你为何这样摇头冷笑?” 孔凌霄缓缓说道:“我笑帮主平素料敌如神,何等沉稳机智?今日想因真真身遭险厄,关怀过度之故,竟自有点匆忙鲁莽,措置不当起来!” “翻天怪叟”庞千晓两道长眉猛然一挑,但旋即平落,目注爱妾“媚香仙子” 孔凌霄,发话问道:“我血洗千危谷、火焚‘万劫门’的打算,有何不当?” 孔凌霄笑道:“火焚‘万劫门’,那是未来之事,不必提它!帮主如今意欲调集帮中高手,共赴六诏山,血洗千危谷,固是一代豪雄的胸襟,但万一真真不是落在万劫群魔之手中,其他各地分舵查得确情,飞鸽来报,而帮主又已率众离山,等到得讯以后,再欲移师,是否可能有鞭长莫及之虑?” 庞千晓觉得孔凌霄所言有理,方自蹙眉点头,孔凌霄又复说道:“再说即令真真落入万劫群魔之手,或许业已身陷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 帮主倘若不顾一切地血洗千危谷,则真真是否会被对方挟恨报复,发生什么严重后果?“庞千晓越听越觉自己适才所作措置确实略嫌鲁莽,遂向孔凌霄问道: “依你之见,又便如何?” 孔凌霄笑道:“依我之见,帮主暂时仍宜坐镇中枢,静候各方讯息,千危谷之行,则派一二高手,随顾贤侄先行暗探真真是否身落该地,然后再作决断!反正当世武林中人,只要知晓‘黄衫红线’庞真真是三元帮帮主之女,总必深怀忌惧,不敢轻易对她有所伤害!” 庞千晓点头说道:“就照你这种办法,你看千危谷之行,派谁与顾贤侄前去为妥?” 孔凌霄委实对顾青枫的英挺风神深怀爱意,遂毛遂自荐地应声说道:“我去如何?” 庞千晓摇头说道:“你不必去,我想请铁剑真人带只灵鸽,与顾贤侄同行,只要到了千危谷,不论真真在与不在及有无讯息,均立即将鸽儿放回,报知所见!” “媚香仙子”孔凌霄见庞千晓不赞成自己与顾青枫同行,自然微觉失望,但又不便形诸神色,柳眉双挑,正待发话,那位不凑趣的铁剑真人已先说道:“贫道愿与顾老弟同赴千危谷,并因事关真真姑娘安危,似应立即启程,帮主请命他们快把灵鸽备好!” 庞千晓一面命侍童传令备鸽,一面又向孔凌霄笑问道:“你看我请铁剑真人护法,随同顾贤侄先行暗探千危谷,是否比较妥当?” 此事既成定局,则“媚香仙子”孔凌霄只有看了顾青枫两眼,暂遏情丝,点头含笑道:“帮主之见,着实高明,铁剑真人护法功力绝世,剑术通神,比我强胜万倍,自是理想人选!” 铁剑真人单掌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说道:“孔夫人不必过谦,贫道只是为夫人代劳,跑趟千里长途而已!” 这时,传信灵鸽业已备好,铁剑真人又向顾青枫微笑说道:“顾老弟,救人之事,急如眉火,我们是否马上就走?” 顾青枫点头起身,但却取起桌上交房四宝,画了一幅图形,双手呈递与“翻天怪叟”庞千晓道:“这是进入千危谷的大致图形,因此谷太以隐秘,万一真真果然陷身谷内,老前辈获得灵鸽归报,率众往援之际,或有所用?” 庞千晓含笑接过,心中越发暗赞顾青枫除了人品极为英挺俊美以外,心思亦颇周密,只不知武功程度如何,得了“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几成真传? 怪不得女儿平素凛若冰霜,对帮中一般年轻子弟丝毫不假辞色,原来她已慧眼识人,选中了这样一位知心爱侣! 顾青枫见这位三元帮帮主目不转睛地对自己凝神细看,知道对方业已察觉自己与庞真真之间的深厚感情,不禁俊脸微红,恭身告别! 出得三元峡后,两人便立展轻功,星夜赶奔六诏山千危谷而去! 铁剑真人起初并未将顾青枫看得太重,但经过一阵飞驰,觉得对方在脚程方面并不比自己逊色太多,才讶然含笑问道:“顾老弟,你好俊的轻功,但不知在剑术一道之上,是否业已尽得你师傅焦大先生的一身绝学?” 顾青枫谦然答道:“晚辈虽有明师,但可惜资质鲁钝,先师又仙游太早,致无大成,尚请前辈不吝指教!” 铁剑真人微叹一声说道:“当世‘五大名剑’之数,自你师傅逝后,始终无人能在剑法造诣之上补此缺额!我看顾老弟聪明灵慧,根骨上乘,倘肯痛下苦功,他日或有厚望?” 顾青枫因途中岑寂,遂故意向铁剑真人问道:“先师已逝,不必再提,但现存的‘翻天怪叟’庞帮主、‘海天剑圣’展青萍、钓鳌居土暨老前辈等四大名剑之中,究以何人剑法稍胜,堪称第一?” 铁剑真人笑道:“若从外号看来,展青萍似乎独擅胜场,但他为了想证实他那‘海天剑圣’的头衔,曾经连开三次‘北海剑会’,结果不仅未能胜过我与‘翻天怪叟’庞帮主丝毫,即与钓鳌居士,也是难分轩轾!” 顾青枫含笑问道:“三次‘北海剑会’,次次秋色平分,四位老前辈中,难道就无人肯下苦心,争拳…”铁剑真人摇头叹道:“我们四人的剑法互有短长,但也互极灵奇诡妙,功力方面,又复旗鼓相当,故而谁都争胜有心,谁都克敌无术!”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抬头凝望云空,发出一声长叹! 顾青枫讶然问道:“老前辈有何感触?如此浩叹!” 铁剑真人笑道:“我叹息的是举世之中只有一件异宝,倘能得到手内? 揣摩精熟后,必可使剑法大进,冠压群俦,但此物却也落入万劫群魔的掌握! 肮饲喾阄实溃骸袄锨氨菜说的异宝,是不是‘荡魔宝录’?? 铁剑真人点头说道:“只有‘荡魔宝录’中所载的‘摩诃剑法’,是失传已久的佛门绝学,必然穷极精微,对我们这些专研剑术之人,大有裨益!” 顾青枫忽然想起“桃花使者”连城玉已蒙“万劫魔主”授以“驭气飞剑”之事,遂向铁剑真人说道:“据晚辈所知,‘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桃花使者’连城玉,已练会‘驭气飞剑’之术,‘万劫魔主’想必更为高明!” 铁剑真人摇头低声笑道:“‘驭气飞剑’并不可怕,因为剑在真气遥控凌空击刺之下,无论劲力及灵活方面,均较剑在人手逊色多多!只不过显示会这‘驭气飞剑’之人,内功修为必已到了相当火候而已!” 顾青枫闻言深觉铁剑真人所说有理,铁剑真人又复说道:“但学会‘驭气飞剑’之术以后,倘用以控制‘金钱镖’、‘柳叶刀’等一类轻巧暗器,使之能够凌空变化,随意飞翔,却令人防不胜防,厉害无比!” 顾青枫失声叫道:“老前辈说得一点不差,顾青枫在怀玉山阴风峡内,便是被‘桃花使者’连城玉施展驭气遥控的‘飞花点穴,散蕊迷魂’手法所制!” 铁剑真人一问经过,知道“万劫群魔”个个皆有一身诡异武学,心中不由微生惊觉,减了几分轻敌之念! 两人到得六诏恰值深夜,远远瞥见千危谷方向,一片彩光腾空而起! 铁剑真人方自咦了一声,顾青枫业已说道:“启禀老前辈,这片彩光,是千危谷上方桃花沼内的‘桃花毒瘴’所在,据说厉害无比,不能擅近!” 铁剑真人久走江湖,足迹几遍宇内,对这蛮烟瘴雨之地,亦曾屡屡经行,早就看出那片彩光是极厉害的毒瘴所化,遂点头说道:“我也看出那片彩光是种厉害毒瘴,所惊奇的只是毒瘴之内,仿佛还杂有绝世罕见的剑气精芒?” 顾青枫佩服无已,应声答道:“老前辈眼力真好,桃花沼内确实杂有剑气精芒,因为那沼中沉有一柄春秋神物!” 铁剑真人惊奇问道:“春秋神物?” 顾青枫点头答道:“就是干将莫邪所铸雌雄双剑中的雌剑‘莫邪’!” 铁剑真人越发惊奇问道:“‘莫邪剑’一向是在武林名宿白阳子手中,怎会沉落这‘桃花沼’内?” 顾青枫遂把“餐霞使者”卫芳华告诉自己的那段故事,对铁剑真人转述一遍。 铁剑真人听完,正自微兴感慨,却蓦然听得“桃花毒瘴”所化的彩光之中,隐隐传来几声得意怪笑之声! 顾青枫愕然说道:“怎会有人甘冒绝险,进入那桃花沼彩光之内,莫非志在所说的那柄‘莫邪神剑’么?” 铁剑真人点头说道:“顾老弟大概猜得不错,来人不仅志在‘莫邪神剑’,且从他得意的笑声之中加以推测,可能剑已到手?” 顾青枫剑眉双蹙,正在猜测来人是谁?铁剑真人业已向他含笑说道:“顾老弟何必猜测来人是谁。我们悄悄掩去一看,不就知道究竟了么?” 顾青枫手指漫空彩光说道:“那‘桃花毒瘴’厉害非……”话犹未毕,铁剑真人便摇手笑道:“顾老弟但放宽心,贫道生平足迹几遍四海八荒,囊中有的是解瘴圣药!” 说完,取出两粒乳白灵丹,一粒自含,另一粒命顾青枫含在口内! 两人才走数步,“桃花瘴”中又复传来一阵摄人心魂的震天长笑! 铁剑真人一愕说道:“这是‘苗疆双怪’中‘烈火太岁’呼延炳的‘霹雳笑’,难道为那‘莫邪神剑’而来的,竟有两起人物,还要发生夺宝之战?” 说完,略作沉思,向顾青枫低低说道:“武林奇客忽聚六诏,必有重大原因,也许不仅只是为了那柄与‘白阳子’同沉‘桃花沼’的春秋神物‘莫邪宝剑’? 老弟尽量提气轻身,我们莫露丝毫形迹,悄作旁观,可能对真真姑娘失踪之事,会有重大收获?” 顾青枫也是满腹好奇,遂与铁剑真人轻身提气,先行跃登十来丈山峰,然后蹑足潜踪,悄悄向桃花沼方面掩去! 到了桃花沼前,只见“桃花瘴”所化的彩光之中,果有二人相对而立。 一个是高大魁梧,赤红脸膛,四十来岁的壮汉!一个则是身穿上绘九朵火焰的鲜红道袍,头戴灯形金冠,冠中并燃着一朵熊熊火焰的相貌诡异的道人! 铁剑真人运用“蚁语传声”功力,向顾青枫耳边低声问道:“顾老弟,你可认识这两个人么?” 顾青枫摇头示意,铁剑真人又复说道:“红脸大汉是以外五门功力逞雄江湖的‘展翅飞龙’孔大腾,相貌诡异的道人则是‘苗疆双怪’中的烈火太岁呼延炳!” 语音至此,忽然低低咦了一声,用手肘略碰顾青枫,惊讶说道:“顾老弟你看,‘展翅飞龙’孔大腾身左三四丈外的一块巨石之后,居然还藏着一个彩衣女子?” 顾青枫循着铁剑真人所说的方向看去,在皓月银辉之下,果见一块巨石之后,隐藏着一个彩衣女子! 这女子藏身石后,“烈火太岁”呼延炳与“展翅飞龙”孔大腾,因所立方位关系,毫无所觉,但顾青枫与铁剑真人,却居高临下,故而发觉。 顾青枫也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铁剑真人说道:“根据那女子所着的彩衣判断,必定是‘万劫’门下,但因面目难辨,不知是‘瑶池使者’毕金环、‘餐霞使者’卫芳华及‘桃花使者’连城玉之中的何人而已?” 这时,“展翅飞龙”孔大腾已向“烈火太岁”呼延炳抱拳笑道:“呼延太岁! 孔大腾与你在乌蒙一别,想不到却在这六诏山桃花沼旁的‘桃花瘴’内重逢……” 话犹未了,“烈火太岁”呼延炳便即怪笑说道:“孔兄有大喜之事,呼延炳怎能不赶来道贺?” 孔大腾微微一震,浓眉双扬,目注“烈火太岁”呼延炳,发话问道:“孔大腾凭借一双肉掌,闯荡江湖,名未成,业未就,哪里会有什么值得庆贺之事?” 呼延炳怪笑说道:“孔兄的‘金刚五行掌’早已驰誉江湖,如今再加上一柄厉害兵刃,还愁什么盛名不成?大业不就?” 孔大腾回手一指肩头剑柄,狂笑说道:“呼延太岁莫要过奖,孔大腾这柄丧门剑,在寻常武林人物眼中,或许尚有几分厉害,但若遇行家则不值一笑,远逊于当世‘四大名剑’的精奥神妙不知几许?” 呼延炳两道炯炯眼神,凝注在“展翅飞龙”孔大腾脸上,怪声狂笑问道: “孔兄,你在明人之前,何必还说暗话?你肩头兵刃,真是一柄丧门剑么?” 孔大腾身躯又是一震,目光微转,含笑答道:“呼延太岁怎的这等说话? 谁不知道‘展翅飞龙’孔大腾半生所学,就是‘金刚五行掌’及‘丧门十三剑’?“呼延炳脸色一沉,冷笑说道:“剑倒是一柄剑儿,但恐怕不是什么‘丧门剑’?而是连同武林名宿白阳子尸骨沉在这桃花沼的春秋神物‘莫邪剑’!” 孔大腾轩眉狂笑说道:“呼延太岁,你认为孔大腾有甚通天彻地之能,已从桃花沼卅丈瘴泥之内,取得了那柄‘莫邪剑’么?” 呼延炳冷冷说道:“我早知道孔兄志在捞取沉落这桃花沼中的‘莫邪神剑’,适才又听得你长笑之声,遂料定必是利用你那生平得意的‘驼龙飞抓’,把剑捞到手内!” 孔大腾点头笑道:“呼延太岁你这种推测虽然有理,但可惜与实际情形却恰巧相反,孔大腾施展‘驼龙飞抓’,配上十丈丝绳,在这桃花沼中足足抓了大半日之久,空费心力,一无所成,才气得发出那阵苦笑!” 呼延炳的炯炯目光凝住在孔大腾脸上,伸手摸了一摸自己所戴的灯形金冠,满面杀气说道:“孔兄,我们最好彼此开诚相见,不必多绕弯子,呼延炳听得出你那阵笑声不是苦笑,其中充满了得意的意味?” “展翅飞龙”孔大生对“烈火太岁”呼延炳的言词之间,尽量忍让,便因为怯惧他一身火技,以及头上所戴灯形金冠中的那朵“火中之火”!如今见呼延炳业已手摸金冠,面上怫然动怒,遂赶紧伸手肩头“呛啷”一响,拔出那柄比寻常宝剑略长略重的“丧门剑”来,横在手内,哈哈笑道:“呼延太岁怎的一再认为我出语不诚?如今孔大腾的凡俗兵刃‘丧门剑’业已出鞘,你总该看清是不是传誉千年的春秋神物了吧?” 呼延炳目光略注,看出“展翅飞龙”孔大腾手中“丧门剑”果是凡铁,不由窘得脸上通红,微抱双拳歉然笑道:“孔兄请恕呼延炳多疑之罪!” 孔大腾故示大方地哈哈笑道:“像沉在桃花沼中的‘莫邪剑’这等无主之物,人人皆可取得,孔大腾虽有此心,惜无此力,业已知难而退!呼延太岁位列‘十三名手’,神功绝艺,冠盖当时,既也喜爱这柄宝剑,便请施为,孔大腾静作旁观,等呼延太岁神物到手,再向你道贺便了!” 这几句话儿,表面谦逊客气异常,骨子里却尖酸挖苦已极!傲一鹛岁”呼延炳虽然屈在脸上,恼在心头,但对于这桃花沼的一泽毒泥,委实毫无办法,只得自找台阶地干笑几声说道:“若要想在这桃花沼内捞犬莫邪剑’,倒也不难!但万一传闻有误,事属子虚,岂非白费心力?何况呼延炳身有要事,无法久留,还是请孔兄继续努力,倘能真个取得这柄春秋神物,也是一桩武林盛事!? 话完,向“展翅飞龙”孔大腾又一抱拳,红袍闪处,电疾转身驰去。 “展翅飞龙”孔大腾也自含笑抱拳说道:“呼延太岁慢走,恕孔大腾不相送了!” 但孔大腾的满脸谦恭笑容,保持到“烈火太岁”呼延炳身形杳后,便即完全消失! 谦恭笑容消失,狞厉笑容却随之而起,目注“烈火太岁”呼延炳所去的方向,得意地自语道:“呼延炳,饶你凶恶绝伦,依然中了我孔大腾的妙计,落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顾青枫闻言,用“蚁语传声”向铁剑真人讶然说道:“老前辈,照这‘展翅飞龙’孔大腾的话意听来,好似他真以什么‘驼龙飞抓’配上十丈丝绳,捞得了春秋神物‘莫邪剑’?” 铁剑真人仔细打量了“展翅飞龙”孔大腾几眼,也颇为奇怪的皱眉说道: “照孔大腾语气听来,确实如此,但他全身上下,似乎只有适才出鞘示人的那柄‘丧门剑’呢?” 说到此处,一片银铃脆笑,突起夜空! “展翅飞龙”孔大腾大吃一惊,循声注目,只见左侧后方三丈来外的嵯峨巨石堆中,有位彩衣宫装女子缓步走出! 顾青枫见彩衣女子现身,遂对铁剑真人说道:“老前辈,我所料果然不差,来人果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武功最高、性情最凶的‘瑶池使者’毕金环!” 铁剑真人笑道:“我尚是第一次见到‘万劫门’下人物,倒要看看这位‘瑶池使者’究竟有多高功力?” 这时,孔大腾因不识来人,起了狂傲轻敌之心,目光略注毕金环,冷然问道: “姑娘何人?来此何意?” 毕金环丝毫未把这位以“金刚五行掌”、“丧门十三剑”及“驼龙飞抓”三般绝学驰誉江湖的“展翅飞龙”孔大腾看在眼中,比他更狂更傲地微微一笑说道: “我叫‘瑶池使者’毕金环,方才那‘苗疆双怪’中‘烈火太岁’呼延炳的来意,是为了企图在你手内夺取你新得自桃花沼内的‘莫邪剑’,我的来意,自然与他同样,亦复如此!” 孔大腾微吃一惊,狂态稍敛,讶然问道:“你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为首之人?” 毕金环柳眉双扬,傲然点头说道:“你既知‘万劫’一派的威力,就该乖乖地把那柄‘莫邪剑’献出,以免死在我的手中,陈尸‘万劫门’下!” 孔大腾笑道:“我听说‘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是专备悬头之用,你为什么只要我陈尸‘万劫门’下,而不要我悬头‘万劫门’下?” 毕金环冷冷答道:“万劫门下的十三白骨圆环,是准备悬挂当世武林‘十三名手’的项上人头,你那颗头颅的份量似还不够?” 孔大腾闻言,不怒反笑,笑声中满含轻薄意味! 毕金环被他这种动作弄得有点莫名其妙起来,目注孔大腾,蹙眉问道:“孔大腾,我说错了什么话儿?引得你如此发笑?” 孔大腾冷哼一声答道:“你自诩‘万劫门’下要悬满‘十三名手’的人头,但适才位列‘苗疆双怪’之一的‘烈火太岁’呼延炳到此,却怎的不敢出头露面?” 毕金环淡淡答道:“烈火太岁呼延炳与我们‘万劫魔宫七使者’既无利害,又非仇敌,让他活到明年四月初四,再在‘万劫大会’之上伏尸悬头,也还不迟!” 孔大腾听到此处,突然又是一阵纵声狂笑! 毕金环银牙微咬,目光中煞气渐浓,问道:“你又笑什么?” 孔大腾哂然问道:“你方才说是‘烈火太岁’呼延炳与你们既无利害,又非仇敌,但不知‘万劫魔宫七使者’中,如今尚活在尘世间的,还有几个?” 毕金环“诸天罡气”聚处,一记“推岳摇山”,扬掌隔空击出,口中并厉声喝道:“千危谷中的那场血案,难道是你所做?” “万劫”一派,近年威震武林,孔大腾既知毕金环是“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领导人物,自然不敢怠慢,“金刚五行掌力”提到十成,一式“排云见月”,挡拒来势,口中并怪笑说道:“你们难道从‘逍遥使者’崔一苇身如焦炭的死状之上,还看不出他是中了‘烈火太岁’呼延炳头顶灯形金冠中的‘火中之火’?” 两股雄劲掌力凌空互接,“瑶池使者”毕金环微退半步,“展翅飞龙”孔大腾身躯一震,罡风四散飞扬,空中“桃花毒瘴‘所化的淡淡彩光,也自一阵波动! 铁剑真人轻轻一碰顾青枫,点头说道:“这毕金环的功力果然不俗,当世中接得下孔大腾‘金刚五行掌’力之人并不多见,何况据我看来,毕金环凌空一掌,似乎只用了九成……”话犹未了,毕金环已向孔大腾厉声问道:“孔大腾,千危谷之事既是‘烈火太岁’呼延炳所作,你却如何知晓?” 孔大腾冷然答道:“常言道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暗薄烈火太岁’呼延炳、妙音公主等‘苗疆双怪’掳着‘紫清玉女’孟红绡及‘氤氲使者’庄梦蝶自千危谷中走出,一路得意自语,孔大腾恰在暗中,故而听了个清清楚楚!? 毕金环目射凶芒,眉腾杀气,厉声叫道:“好个‘苗疆双怪’,毕金环在一月以内,立誓血洗苗疆‘烈火’、‘妙音’双洞!” 孔大腾见机而退,一抱双拳含笑说道:“毕姑娘既有壮图,必当善作准备,孔大腾就此告辞了。” 毕金环双眉一剔,冷然说道:“孔朋友要走,却须将你新得的‘莫邪神剑’借我用上一用,借以搏杀‘烈火太岁’呼延炳、妙音公主等‘苗疆双怪’。” 孔大腾脸上神色一变,勉强笑道:“我为了那柄‘莫邪神剑’费尽心力,徒劳无功……”毕金环冷然一笑,目光觑定孔大腾肩头的剑柄,缓缓说道:“孔朋友既然未曾获得‘莫邪剑’,便把这柄‘丧门剑’借我用用也好!” 孔大腾闻言脸色大变,双眉一剔,厉声狞笑道:“武林人物,多半都把称手兵刃,视作第二生命,孔大腾对于我这柄‘丧门剑’何独不然?毕姑娘是否觉得你这种要求有点过份?” 铁剑真人听得向顾青枫低声说道:“看来‘展翅飞龙’孔大腾的这柄‘长剑’,似与‘莫邪神剑’有甚关联?而其中秘密又被‘瑶池使者’毕金环知晓!” 顾青枫答道:“老前辈,我们也应该早作准备,及时出手,千万不可使那柄‘莫邪神剑’落入万劫群魔手内!” 铁剑真人双眉一轩,低声笑道:“依我所料,其中曲折尚多,我们且自沉着旁观,不到最后关头,不必出手!” 顾青枫方一点头,只见“瑶池使者”毕金环发出一阵高傲冷笑,双眉微挑,以一副哂薄的神情,向孔大腾说道:“孔朋友既把‘丧门剑’看得这等重法,倘若我一定要借,又便如何?” 孔大腾知道对方可能早就隐身在侧,看破自己的秘密,事已至此,必难善了! 遂也不再低声下气,委屈求全,双目一张,神光奔射地厉声答道:“毕姑娘一定要借,却也不难,只要胜得了我‘金刚五行掌力’,或是把孔大腾的六阳魁首斫下!” 毕金环神气十足地傲然笑道:“孔朋友所提的两项条件确实均不甚难,毕金环一齐答应就是!” 孔大腾见对方竟如此轻视自己,不由气得怒火高腾,厉啸一声,身形斜拔四丈有余,凌空飞起! 铁剑真人向顾青枫笑道:“孔大腾委实气坏,一上来就施展了他仗以成名的‘飞龙身法’!” 话音刚了,“瑶池使者”毕金环冷哼一声,身形晃处,也自化成一朵彩云,翩然腾空! 孔大腾见状,心中一喜,暗想自己的“飞龙身法”,最拿手的便是凌空变化的龙翻龙扑,龙攫龙拿,对方如此应敌,岂非自取败辱? 心念动处,“金刚五行掌力”已发,一式“天龙降雨”,挟着凌厉掌风,向“瑶池使者”毕金环当头击下! 毕金环咯咯一笑,左手“炼石补天”,凝足“诸天罡气”,迎挡孔大腾的来势,右手施展出“屠龙指”,反向对方的“腕脉穴”上戳去! 孔大腾认得对方以“炼石补天”及“屠龙指”两招并用,正是克制自己这式“天龙降雨”的极好手法,也不禁喝彩叫道:“‘万劫’门下,果然不俗!” 喝彩声中,真气微提,身躯一翻,果然矫若神龙地凌空翻到毕金环背后,右掌猛甩,一式“飞龙卷尾”,凝足十二成“金刚五行掌力”,拍向毕金环“笑腰” 大穴! 毕金环“炼石补天”及“屠龙指”两招用空,身躯依然照直上升,直等腰后劲风袭到,方自香肩倾处,右掌倒抡,以一式“渭水垂丝”,硬接孔大腾的“飞龙卷尾”! 这种打法接法,分明“瑶池使者”毕金环吃了大亏,但两掌合处,“砰”然巨震,劲气排空,毕金环与孔大腾各自低哼一声,全被震出七八尺处,双双之间,无甚轩轾! 顾青枫向铁剑真人说道:“老前辈,照这一招双方硬接的情势看来,‘展翅飞龙’孔大腾恃以自雄的‘金刚五行掌力’,并非‘瑶池使者’毕金环的‘诸天罡气’之敌!” 铁剑真人笑道:“今夜好戏还多,顾老弟可曾听出那‘苗疆双怪’中的‘烈火太岁’呼延炳,业已悄悄踅回,如今正隐身在那崖角之后么?” 顾青枫听得一惊,暗想自己专心观看孔大腾与毕金环交手,其他竟无所闻? 可见基本内功方面,虽获“千年成形何首乌”之助,仍与铁剑真人这等位列“十三名手”的一流高人略有距离! 这时,“瑶池使者”毕金环因自己反掌发力的一招“渭水垂丝”,居然接得装展翅飞龙”孔大腾全力施为的“飞龙卷尾”,胸中已有十成把握,遂在娇笑连连之下,以自己独擅的“瑶池摘花手法”,暴雨狂风般,发出七招回环进击!这七招,招招诡辣无比!逼得孔大腾根本无法腾挪闪展,只好凝聚功力硬接! 风狂雨骤的七招接罢,毕金环玉掌双伸,又是一招“紫气东来”,向孔大腾胸前,徐徐推去! 孔大腾也算一流人物,极为识货,知道这招“紫气东来”,来势虽缓,但中藏无数变化,故而最佳应付之法,便是抢在对方一切变化开始之前,发动反击! 智珠既定,绝学立施,身形一侧,欺进三尺,反以“双龙出水”之势,向毕金环右肋攻出! 毕金环早就猜到孔大腾定会如此施为,玉臂微圈,娇躯一转,四只手掌,遂恰好合在一起。 孔大腾悚然一惊,这才知道毕金环那式“紫气东来”原是诱招,目的是在与自己硬拼内力,以便速战速决! 敌意虽明,但已不能中途变式,因为这种情势之下,谁一略露隙缝?谁就立将折在对方掌下! 四掌既合,自然各将真气内力绵绵贯注掌心,以求震倒对方,获得胜利! 顾青枫看得向身旁的铁剑真人蹙眉低语说道:“老前辈,依目前这种情状,‘瑶池使者’毕金环与‘展翅飞龙’孔大腾大概要弄成两败俱伤,而让‘烈火太岁’呼延炳坐得渔人之利!”铁剑真人摇头笑道:“顾老弟看错了,据我观察,‘瑶池使者’毕金环武功既高,人又阴险绝伦,‘展翅飞龙’孔大腾也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一流,故而‘烈火太岁’呼延炳的这项便宜,并不易捡,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自找无趣!” 顾青枫闻言,心中半信半疑,目注崖下,只见毕金环笑吟吟的神色如常,孔大腾却已额间微现汗渍! 这种情况入目,顾青枫不禁心中一动,暗想孔大腾素以掌力逞雄,即或不敌毕金环?也决不会才只支撑这片刻,额间便现汗渍!这分明是故意示弱,其中必藏有什么诱敌毒计? 顾青枫旁观者清,毕金环却当局者迷,她见孔大腾已现出疲态,遂得意地娇笑几声,双眉一轩,绵绵加力! 孔大腾浓眉紧皱,竭力支撑,约莫又复支撑了半盏茶时分,额间的汗渍业已变成汗珠,滚滚而落! 毕金环咯咯娇笑道:“孔大腾,你要我胜过你‘金刚五行掌力’的第一项条件,毕金环业已照办兑现!再不交出‘丧门剑’来,我就要履行第二项条件,摘下你的六阳魁首!” 孔大腾钢牙一咬,狞笑连连,仍然凝劲硬抗,表示不肯屈服! 顾青枫暗想,这位“展翅飞龙”装得真像,毕金环大概要上恶当?自己静静旁观,着实增加了应付江湖险恶的不少见识! 这时毕金环见孔大腾除了汗珠滚滚以外,业已全身微颤,马步动摇,遂又满面微笑说道:“孔大腾,你若再不自动献剑,我就要全力施展‘诸天罡气’,把你双臂震断,五脏震碎!” 孔大腾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答道:“毕姑娘且请停手,孔大腾技不如人,甘心献剑!” 毕金环应声收掌,目注孔大腾,冷冷说道:“停手就停手,我也不怕你掉甚枪花,飞上天去!” 孔大腾摇头叹息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孔大腾既已认败服输,甘心献剑,毕姑娘何必还要多疑?”一面发话,一面果然伸手肩头,缓缓拔取那柄似乎与“莫邪神剑”极有关联的“丧门长剑”! 毕金环喜孜孜地目注孔大腾拔剑的右手,防备他在长剑离鞘以后,有甚猝然进击动作? 这种想法恰好中了孔大腾的疑兵之计,他以右手拔剑的缓慢动作,吸引了毕金环整个心神,却蓦然左手一扬,一只“龟背驼龙飞抓”,带着丈许丝绳,电疾飞出! “驼龙飞抓”是孔大腾生平绝技之一,毕金环又恃胜而骄,猝不及防,遂被那只硕大的龙爪将整颗螓首紧紧抓住,爪尖扣入蝤蛴粉颈,立时鲜血迸流,涔涔而滴,把所着的彩衣染成一片腥红的颜色! 孔大腾厉声狂笑道:“毕金环,如今大概该我把你的项上人头摘下来了!” 话完,双手猛力一带丝绳,果然想利用尖锐异常的“驼龙飞抓”,把毕金环的项上人头生生摘落! 毕金环赶紧手握丝绳,不使孔大腾带动那只紧紧扣在自己头上的龙爪,并欲指尖凝劲,把那丝绳掐断! 孔大腾狂笑道:“毕金环不要枉费心机,我这‘天丝宝绳’,决非任何刀剑指力能断!” 语音了处,身躯旋转,猛力狂抡,毕金环只好双手紧紧握住颈前尺许丝绳,像只大美人风筝般的,被孔大腾抡得飘然凌空飞起! 孔大腾手挽丝绳,不住狂抡,毕金环因自己倘若双手一放松,便难免被“驼龙飞抓”生生把颈项抓断!故而只有咬紧牙关,提气轻身,任凭对方尽情戏耍般的,将自己抡得满空飞舞! 顾青枫在怀玉山阴风峡之内,几乎被毕金环命令“拘魂使者”池中龙把自己千刀寸磔、剖腹挖心,自然对她痛恨颇甚,见状遂仍以“蚁语传声”向铁剑真人笑道:“老前辈,‘瑶池使者’毕金环血染衣衫,受罪不小,我倒看她有什么通天彻地之能,怎生逃出‘展翅飞龙’孔大腾这只业已紧紧抓住她整颗头颅的‘驼龙飞抓’之下?” 第十章 雪山之约 铁剑真人望了顾青枫一眼,微笑道:“毕金环正在借着被孔大腾抡得满空乱翻之势,拚命的凝聚功力,想把‘驼龙飞抓’的丝绳弄断,万一成功,则她对孔大腾的报复手段,必然惨到极处!顾青枫眉峰微聚说道:”孔大腾不是说他那‘驼龙飞抓’的丝绳是什么‘天丝宝绳’,决非任何刀剑指力能断么?“话方至此,毕金环果因业已竭尽功力,凝贯十指,仍无法把那”天丝宝绳“弄断,深知情势不妙,赶紧发出一声悠长厉啸!孔大腾哈哈笑道:”毕金环,你不要鬼嚎一般的向千危谷内求援,你们那些党羽得讯赶到此处,大概最多只能带走你一具无头尸体而已! 毕金环胸蕴急怒地,又把那“天丝宝绳”猛力扯了两下!孔大腾益发得意狂笑道:“我早就对你说过我这‘天丝宝绳’无物能伤,只要谁能把它弄断?孔大腾甘心将藏在‘丧门剑’内的那柄‘莫邪神剑’双手奉送!” 话音刚了,一点赤红火星,突然从“烈火太岁”呼延炳藏身之处冉冉飞来! 铁剑真人低声笑道:“‘烈火太岁’呼延炳业已出手,这下形势逆转,孔大腾恐怕要糟糕了?” 果然,孔大腾一见赤红火星出现,脸色便即惨变,要想收回“天丝宝绳”,却因“驼龙飞抓”紧紧抓在毕金环的颈项以上,哪里还能如愿? 那点冉冉飞来的赤红火星,看似缓慢,其实却神速无比,就在这眨眼之间,便已打中那根“天丝宝绳”的中腰之处! 说也奇怪,毕金环那高功力均无法弄断的“天丝宝绳”,竟禁不住这点赤红火星轻轻一触,毫无声息发出,也未见甚火光,但二三尺长的一段绳腰,却已化为灰烬! 铁剑真人低声一叹说道:“无怪武林之中人人都对‘烈火太岁’呼延炳头疼,他这‘火中之火’委实太以厉害!” 这时“瑶池使者”毕金环人在半空,丝绳忽断,遂被甩出丈许远近,“驼龙飞抓”受震之下,几乎把她的头颈生生折断? 毕金环疼得惨哼一声,晕死过去,身躯顺着山坡两个翻滚;险些跌落在桃花沼的十丈毒泥以内! “烈火太岁‘呼延炳宛若一朵红云,飘坠当场,目注孔大腾冷冷说道:”孔兄的心计着实太工,我真想不到你会预先准备了一柄剑身中空的’丧门剑‘,而把’莫邪神剑‘套藏其内!翱状筇诿婧於赤地嗫嚅说道:“呼延太岁请恕孔大腾相瞒之罪,因为我这柄‘莫邪神剑’委实得来不易? 呼延炳脸色忽转,哈哈大笑说道:“行走江湖,本不厌诈,孔兄放心,关于你瞒我之事,呼延炳决不计较!” 孔大腾闻言,颇觉不信,方以怀疑的眼色一看呼延炳,这位“烈火太岁”又复双目凶光内蕴地怪笑说道:“但行走江湖,虽不厌诈,武林人物却似应以‘然诺’为先!” 孔大腾知道不妙,无可奈何地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呼延炳伸手一摸头上所戴、中藏“火中之火”的那顶灯形金冠,异常得意地大笑几声说道:“孔兄既然承认武林人物应以然诺为先,则我记得你方才曾说不论是谁只要能弄断你那‘驼龙飞抓’以上的‘天丝宝绳’,你便甘心将‘莫邪神剑’双手奉送!”“展翅飞龙”孔大腾那里舍得把费尽心机才弄到手的“莫邪神剑”平白送人?但又对呼延炳的一身火器极为畏怯,遂不禁紧皱浓眉,踌躇难答。 呼延炳吃准孔大腾不是自己敌手,又复狂傲笑道:“孔兄不要乱动心思,你那些手段只能对付毕金环,若在呼延炳面前施为,无非自速其祸?” 话方至此,蓦然一阵劲风,带着从所罕闻的摄魂怪笑,当头猛压而下! “烈火太岁”呼延炳与“展翅飞龙”孔大腾慑于对方来势太强,遂均不及细辨,双双施展轻功,真气一提,贴地平飘丈许,远远闪避! 等他们足尖点地,双掌护胸,回身一看,原来当头下扑的正是万劫群魔所豢养的那只“墨羽神鹫”,如今却抓着昏迷不醒的“瑶池使者”毕金环,刺空直上! 呼延炳怫然变色,红袍大袖一甩,甩出三粒红珠,向那“墨羽神鹫”电疾打去! 他出手虽快,但仍不及“墨羽神鹫”的飞行迅速,故而三粒红珠连连爆发,“砰”然巨震起处,只把一角崖壁震裂,无数碎石坠落桃花泊中,“墨羽神鹫” 与它爪下所抓的“瑶池使者”毕金环,却毫发无伤,入云高飞,往西而去! 顾青枫见“墨羽神鹫”所飞的方向是往正西,不由愕然说道:“这‘黑羽神鹫’怎的往西直飞?难道万劫群魔不住在千危谷了么?” 他因关怀庞真真安危,突见“黑羽神鹫”所飞方向有异,不由心头震惊,以致虽仍低声发话,却忘了施展“蚁语传音”功力!孔大腾与呼延炳均是一流好手,何况双方又在静默无声的对峙之中,故而顾青枫语音虽低,仍被他们听出! 呼延炳心中一动,暗想除了“瑶池使者”毕金环外,居然还有人潜伏在侧,今夜这桃花沼旁着实多事! 但他艺高胆大,倚仗一身火器无人能敌,遂只心中略动,并未形诸神色! 孔大腾则闻声之下,立动灵机,暗想自己倘若再无妙计,只怕难以生出六沼山去! 恶念动处,诡谋立生,翻腕肩头,拔出丧门长剑,果然又自这“丧门剑”内抽出一柄精芒夺目,显系斩金截铁神物的“莫邪剑”,看着“烈火太岁”呼延炳,语气平和地含笑问道:“呼延炳,你一定想要这柄‘莫邪剑’么?” 呼延炳神剑在目,贪心狂炽,掌中暗扣两粒“纯阳火珠”,准备随时施为,制敌死命,口内应声答道:“想是想要,但不知孔兄能否割爱而已?” 孔大腾双眉一剔,哈哈大笑道:“这柄‘莫邪剑’沉在桃花沼底,虽经孔大腾费尽心力才告捞起,但俗话有云‘宝剑赠烈士’,我就奉赠呼延太岁,为‘苗疆双怪’略助声威也好!” 话完,居然双手捧剑,向“烈火太岁”呼延炳恭恭敬敬递去。 呼延炳怎肯相信孔大腾会如此慨然赠剑?不由微退半步,目光凝注对方,一面提防突袭,一面忖度孔大腾此举是何用意? 孔大腾哈哈一笑,手内“莫邪剑”精光微闪,一块磨盘大石应剑而裂! 挥剑裂石,显示锋芒以后,又向呼延炳笑道:“神物锋芒,裂石如朽,呼延太岁难道还能怀疑此剑么?孔大腾竭诚相赠,请自接剑!” 呼延炳委实绝不相信孔大腾赠剑之举其中不蕴阴谋,但又不便不接,只在略一沉吟以后,厉声喝道:“孔兄倘若诚心赠剑,便请将剑向我头顶上空抛起五丈,呼延炳得剑之后,必有一份相当人情回敬!” 孔大腾暗笑“烈火太岁”呼延炳心机周密,太以狡猾!但自己慨然赠剑之举,是因知晓明处暗处皆有强敌,既难平安走脱,不如索性赠剑,嫁祸呼延炳,先求全身,然后再设计夺剑!故而听完话之后,立即满面含笑地脱手掷剑,并凝足功力,把“莫邪剑”掷起七丈有余,化成一道耀眼精虹,冲天飞起! 直等去势尽后,才掉头下落,位置恰好是在“烈火太岁”呼延炳的头顶上方! 顾青枫看得诧异起来,暗运“蚁语传音”神功,向铁剑真人问道:“老前辈,这孔大腾怎的突然如此大方?其中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铁剑真人眉头方自一蹙,尚未答言,业已发生出人意料的怪事。 原来那柄“莫邪剑”刚刚掉头下坠尺许,忽似有物凌空吸引,往左斜飞,直向距离铁剑真人与顾青枫藏身之处约莫两丈来远的一大块巨石飞去! 顾青枫见状知道石后有人运用“空掌抓物”的绝顶内功,正在夺取这柄“莫邪神剑”! 铁剑真人则大吃一惊,暗想此人是谁?怎的自己毫未发觉! “烈火太岁”呼延炳虽知附近藏人,却不知人有两拨,震天狂笑起处,神功凝聚右掌,虚空不住连抓,“莫邪剑”遂又中止斜飞之势,缓缓下落! 石后人那肯干休?功力也加,“莫邪剑”竟然不起不落,在空中微微颤动,成了一种胶着状态! “展翅飞龙”孔大腾见状,纵声狂笑道:“想不到六诏山桃花沼旁居然高人云集?呼延太岁好自施为,孔大腾先行告别,我既无此德能,也不再想要这柄‘莫邪剑’了!” 说完,便自面含狞厉笑容,扬长而去! 顾青枫以“蚁语传音”功力低叹道:“想不到孔大腾居然还能参透‘得放手时且放手’的哲理,来个全身而退!” 铁剑真人摇头笑道:“孔大腾倘能如此?到真足见高明!但常言道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料他未必就此罢手!” 顾青枫目光微瞥空中,见“烈火太岁”呼延炳因人在下方,略占优势,那柄“莫邪剑”正自极缓极缓的渐渐降落,遂向铁剑真人笑道:“不论孔大腾是否全身而退?抑或另有凶谋?老前辈似乎该出手了!” 铁剑真人笑道:“你要我也参加这凌空夺剑之举?” 顾青枫摇头答道:“参加凌空夺剑之举似属下乘,我想请老前辈助那石后藏人一臂之力!” 铁剑真人一时虽尚未能猜透顾青枫的心意,但知他既然这等说法,必有深谋,遂如言凝劲施为,帮助石后藏人提升“莫邪神剑”! 那石后藏人的内家功力本与“烈火太岁”呼延炳仿佛,只因呼延炳人在下方,才略占便宜,但经铁剑真人这一暗助,以二对一,强弱易势,“莫邪剑”立见斜升尺许! 顾青枫一扯铁剑真人衣袖说道:“老前辈且请收手,我们再看看变化如何?” 铁剑真人恍然顿悟,微笑问道:“顾老弟是要设法维持凌空夺剑的双方均势,让他们双方骑虎难下,耗尽真力么?” 顾青枫点头笑道:“老前辈认为这种策略如何?我是因见孔大腾与毕金环、呼延炳彼此的斗角勾心,才也触类旁通地想出了这条‘坐观虎斗’之计!” 铁剑真人看了顾青枫一眼,深为嘉许的点头笑道:“顾老弟的这条妙计着实高明,但等呼延炳与石后藏人双双力竭神疲以后,我们再一同凝劲飞夺,‘莫邪剑’便将毫不费力的垂手而得!” 这时“烈火太岁”呼延炳因对方突然真力大增,莫邪剑一升尺许,不由急得满头大汗,内力提聚到十二成,双手齐伸,连连猛抓,总算遏止了“莫邪剑”的斜飞去势! 斜飞去势一止,由于自然引力之助,及呼延炳的全力争夺,“莫邪剑”又告一寸一分地缓缓降落! 铁剑真人静等宝剑降到原处,又复功劲暗凝,帮助石后藏人一臂之力! 呼延炳正在得意,蓦觉对方劲力又复奇增,“莫邪剑”再度斜飞,不禁激怒得怪啸连连,拼耗真元,全力抢夺! 这时石后藏人与“烈火太岁”呼延炳业已同觉有异,但谁也不敢分神旁骛,只能不顾一切的全力施为! 时光不断流逝,繁星匿彩,蟾魄潜辉,六诏山桃花沼旁,现出了蒙蒙曙色! “烈火太岁”呼延炳与石后藏人拼到此际,双方均告气喘如牛,真力将竭! “展翅飞龙”孔大腾则也在前途完成恶毒布置,高踞崖顶,全神凝注下方,准备不使任何由桃花沼方面走来之人,有丝毫生存机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孔大腾高高在上,眈眈虎视地全神贯注下方,却怎知另有强仇?亦复对他虎视眈眈地高高在上! 满颈伤痕的“瑶池使者”毕金环,骑着一只“墨羽神鹫”,在孔大腾头上十丈左右,悄无声息地不住飘翔,目喷仇火,面罩凶光,手中则倒提着那只孔大腾仗以成名的“驼龙飞抓”! 除了这只“墨羽神鹫”以外,空中还有第二只“墨羽神鹫”,鹫背上坐的则是“餐霞使者”卫芳华!一般武林豪客,各怀绝学,各斗机谋,血淋淋的惨烈恶战,一触即发,也不知谁胜?谁败?谁吉谁凶?那柄春秋神物“莫邪剑”,也不知究将落在谁的手内? 大战前的环境,分外沉寂,黎明前的山林,分外黑暗!蓦然间一丝日色,照透了桃花沼上的彩雾霞光,一声惨号,划碎了山林静寂! 这声惨号传到顾青枫的耳中,不禁悚然一惊,向铁剑真人说道:“‘烈火太岁’呼延炳与石后藏人强拼至此,真力已弱,老前辈赶紧与我合手施为,凝劲夺剑,否则可能又将生变?”铁剑真人也知事不宜迟,一声长啸,与顾青枫双双现出原形,四掌齐抓,凝足神功,凌空夺剑! “烈火太岁”呼延炳与那石后藏人委实均已力尽神疲,再经铁剑真人与顾青枫这一全力施为,“莫邪剑”自然便即冉冉上升,斜飞而去! 石后藏人首先发难,三点精光飞打铁剑真人的眉心、前胸,以及顾青枫的右太阳穴! 铁剑真人看出对方所发暗器,是专破各种内家护身神功的“五芒寒铁珠”,遂不得不暂分心神,引袖拂出一股强劲罡气,震飞三点精光,并狂笑说道:“我道石后何人?原来是‘娄山大煞’!”这时“烈火太岁”呼延炳也已摸取一粒纯阳火珠,欲向铁剑真人及顾青枫发出! 蓦然一片疾风,斜空而降,直向“莫邪神剑”掠去! 由于铁剑真人分神应付“冷煞”洪飞所发的“五芒寒铁珠”,“莫邪神剑” 的来势遂缓,致被那片疾风赶上! 那片疾风正是“瑶池使者”毕金环所骑的“墨羽神鹫”!毕金环手中提着“驼龙飞抓”,“驼龙飞抓”中扣的则是“展翅飞龙”孔大腾的巨大头颅! 孔大腾昨夜抓住毕金环的颈项,抡得她满空飞舞,如今却报应循环,被她抓住头颅,凌空提到此处! “墨羽神鹫”的双爪,刚刚抓装莫邪神剑”,“烈火大岁”呼延炳的那粒“纯阳火珠”业已脱手飞出! 他这粒“纯阳火珠”威力极强,本想用来暗算铁剑真人及顾青枫,如今因见“莫邪神剑”已入“墨羽神鹫”爪中,遂临时改变主意,向“墨羽神鹫”打去! 昨夜“墨羽神鹫”在救援毕金环时,曾经逃出呼延炳手下之故,系因刺空而上,飞行较速!如今则适得其反的,正在下冲夺剑,突见火星射到,再想转折飞腾,业已无及,遂被“纯阳火珠”打中腹部! 火光腾处,“墨羽神鹫”连声惨啼,在空中两个翻转,便向桃花沼的十丈毒泥栽落! 鸟一栽落,背上的“瑶池使者”毕金环,“展翅飞龙”孔大腾,自然也告栽落,那柄“莫邪神剑”更是脱离“墨羽神鹫”双爪向“桃花沼”中落去! 眼看两人一鸟,以及一柄神剑,即将断送于桃花沼那卅丈毒泥之内! 第二只“墨羽神鹫”,又复凌空掠下,鸟背上的“餐霞使者”卫芳华急声叫道:“大师姊赶快甩却手中‘驼龙飞抓’,施展‘海鹤钻云’身法!” 毕金环惊急之下,神智略昏,如今被“餐霞使者”卫芳华这一提醒,立时甩却手中“驼龙飞抓”,施展“海鹤钻云”轻功,右脚猛踹孔大腾身躯,借劲稳往下坠之势,然后双掌平胸,凝劲下按,往上窜起了七尺左右! “墨羽神鹫”恰好掠到,惊魂始定,透出了一口长气! 卫芳华则恐“烈火太岁”呼延炳接连攻击,遂不及把师姊救上鸟背,就由毕金环攒住鸟爪,凌空飞去! “瑶池使者”毕金环幸获生还,但那只腹部烧焦的“墨羽神鹫”和头颅被“驼龙飞抓”紧扣、业已闭气晕死的“展翅飞龙”孔大腾,以及春秋神物“莫邪神剑”,均一齐坠落桃花沼中,缓缓沉入卅丈毒泥之下! 铁剑真人目睹这场惨剧,不禁喟然一叹! “烈火太岁”呼延炳怒声叫道:“老牛鼻子叹什么气?不是你这样从中一搅,‘莫邪剑”怎会重又沉入桃花沼底?“铁剑真人眉头一蹙,冷然问道:“呼延太岁,你迁怒贫道,莫非想要赐教几招?” 呼延炳因自己与“冷煞”洪飞凌空夺剑,强拼半夜,真力大大损耗,如果再若向铁剑真人叫阵,必难讨好,遂只得冷哼一声狠狠说道:“江湖之上,尽有相逢之时,老牛鼻子莫忘今日这场过节便了!” 话完,红袍一闪,便即倏然驰去! 那藏在石后的“冷煞”洪飞,更是知机,此时早已走得无踪无影! 顾青枫卓立艳艳朝阳以下,目注“桃花沼”一潭毒泥,不禁发出一声悠长叹息! 铁剑真人笑道:“顾老弟如此感慨则甚?莫非为了那柄业已到手,竟又失去的‘莫邪剑’么?” 顾青枫摇头叹道:“晚辈对那‘莫邪剑’毫无患得患失之心!只是目睹毕金环为此身受重伤,险些送命,孔大腾及‘墨羽神鹫’为之沉尸卅丈毒泥,连老前辈与洪飞、呼延炳等人,也为此互种深仇,但结果‘莫邪剑’却仍鬼使神差,坠落潭底!这一条人命,几件仇雠,岂非太不值得?” 铁剑真人听得也自微微一叹,点头说道:“顾老弟所感虽是,但江湖中纷坛万事,错杂恩仇,类皆如此!谁能跳得出这些闲是闲非,名利纠缠以外,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呢?” 顾青枫剑眉双轩,朗然说道:“老前辈,趁着‘瑶池使者’毕金环身带重伤,尚未完全痊愈之际,我们何不一探千危谷,看看真妹是否陷身谷内?” 铁剑真人点头赞同,遂由顾青枫前导,双双驰向千危谷而去! 但等他们翻下绝壑,到了那条黑暗深幽的隧道入口之处,顾青枫不禁目瞪口呆,原来那条隧道业已被人移来千斤大石,密密封死! 顾青枫失声说道:“由于隧道封死暨‘墨羽神鹫’飞往正西方向二事加以判断,好像万劫群魔对这千危谷别府业经放弃了呢!” 铁剑真人眉峰一聚说道:“千危谷可以放弃,‘万劫门’总不会搬家,我们既然到了云南,便索性跑趟‘野人山百丈坪’……”话犹未了,听得高空忽有一阵隐约铃声传下! 铁剑真人诧道:“这铃声像是本帮传信灵鸽,难道帮主已从别处获知庞姑娘的下落了么?” 一面说话,一面便把身边所携灵鸽放出,让它刺空飞上,去与空中灵鸽会合。 片刻以后,果然两只灵鸽联翩飞回,另一只灵鸽足上并附有一封小柬。 铁剑真人取下看时,小柬是“翻天怪叟”庞千晓亲笔所书,大意是说,帮中另有要事,请自己立即赶回,对于搜寻庞真真之举,无妨暂加搁置。 铁剑真人看完,向顾青枫皱眉说道:“帮中不知发生什么要事,庞帮主竟以亲笔急件命贫道立即赶回,暂时放弃搜寻庞姑娘之举,顾老弟……”顾青枫不等铁剑真人话完,便即冷笑一声说道:“老前辈奉命回帮,顾青枫则决意一探野人山百丈坪,因为庞帮主可以不对他女儿的性命悬忧,顾青枫却不能不对良友的安危关切!” 铁剑真人笑道:“庞帮主只有真真姑娘一位独生爱女,无疑钟爱异常,此举若非别有苦衷,必具深意,顾老弟不要有所误会才好!” 顾青枫剑眉微扬,冷笑不答,铁剑真人见状,遂也只好作别自去! 顾青枫目送铁剑真人去后,独处谷底,闭目深思,脑中一片紊乱! 他想的是昨夜今晨先后两次所遇“万劫”一派人物,是“瑶池使者”毕金环与“餐霞使者”卫芳华,却未曾看见“拘魂使者”池中龙与“桃花使者”连城玉,难道池、连二人已在“怀玉山”中死于庞真真所发的“三离霹雳弹”之下? 但庞真真倘若得手,本身无甚凶险,则决不会轻舍自己而去!何况她若在江湖行走,侦骑遍天下的三元帮人物,也不会得不到丝毫讯息! 想来想去,觉得只有甘冒奇险,独自去往野人山百丈坪,一探“万劫魔宫”,才能获得庞真真生死吉凶的真实讯息! 顾青枫主意既定,方待援登绝壁,赶往野人山,却忽然听得有人哈哈一笑说道:“顾老弟别来无恙?” 顾青枫循声惊顾,只见三丈来外的暗影之内,闪出了一位身着骷髅黑衣的矮胖老人,正是“娄山三煞”中的“笑煞”哈腾! 不由冷笑一声说道:“适才在桃花沼得见洪大先生,如今又遇哈三先生,可见身分高如‘娄山三煞’,也不能作到‘笃守信义’四字!” 武林中人若被对方责为不守信义,均极难堪,何况“娄山三煞”又属一派高手身份,故而“笑煞”哈腾闻言之下,诧然问道:“顾老弟何出此言?” 顾青枫冷然说道:“顾青枫前次在此赠送灵药,解救哈三先生所中‘化血神烟’剧毒之时,你们‘娄山三煞’曾作允诺,声称不再对‘紫清玉女’孟红绡……”“笑煞”哈腾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摇手哈哈笑道:“顾老弟错会意了,‘娄山三煞’弟兄重来六诏之意,决不在‘紫清玉女’孟红绡,只是欲寻‘五毒使者’唐嘉,报复他用‘化血神烟’害我之仇,并顺便试试是否能自桃花沼中捞取沉在毒泥以内的一柄宝剑!” 顾青枫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哈三先生是为了‘五毒使者’唐嘉与那‘莫邪神剑’而来。但你这两桩心愿统统都已成空,因为‘五毒使者’唐嘉业已死在‘苗疆双怪’手中,而‘莫邪神剑’也在被‘展翅飞龙’孔大腾捞得以后,鬼使神差,又复重坠桃花沼卅丈毒泥之内了。” 哈腾闻言惊道:“怪不得我在‘万劫’一派人物迁居之时,未曾看见‘五毒使者’唐嘉,原来他已死在‘苗疆双怪’手内!” 顾青枫也自失惊问道:“哈三先生曾经亲眼看见万劫群魔,迁居他往么?” “笑煞”哈腾点头说道:“我们到了六诏山后,洪大哥与焦二哥去往桃花沼,设法捞犬莫邪剑’,我则掩藏在这千危谷出口附近,准备伺机去找那‘五毒使者’唐嘉的晦气,以报前仇,谁知却看见万劫群魔乘坐鹫鸟,一批一批地迁居而去!” 顾青枫对“笑煞”哈腾语中的‘一批一批’四字颇为注意,剑眉微轩,急急问道:“哈三先生,你看见万劫群魔迁居之际,一共走了几人?” “笑煞”哈腾想了一想说道:“四女一男,共有五人!” 顾青枫又复急急问道:“四女之中,可有三元帮庞帮主的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在内?” “笑煞”哈腾摇头说道:“我赶到此处,对方第一批迁走之人业已飞在空中,相貌看不清楚,仿佛记得其中三女一男均着彩衣,另外一个女子,则是其他装束!” 顾青枫暗想“万劫魔宫七使者”中,“五毒使者”唐嘉与“逍遥使者”崔一苇已死,“氤氲使者”庄萝蝶被“烈火太岁”呼延炳掳走,只剩下“瑶池使者” 毕金环、“餐霞使者”卫芳华、“桃花使者”连城玉及“拘魂使者”池中龙等三女一男,“笑煞”哈腾既见四女一男自千危谷内迁居,则不仅证明了连城玉、池中龙未曾死在“三离霹雳弹”之下,那多出来的另一女子,并也不问可知,定是“黄衫红线”庞真真了! “笑煞”哈腾不知顾青枫心中愁思重重,又复笑道:“但其中最可疑的却是未见到万劫群魔把‘紫清玉女’孟红绡带走,我才继续留此窥伺,看看他们是否尚会去而复转?” 顾青枫摇摇头说道:“哈三先生不必再在此处枯等,‘紫清玉女’孟红绡早就不在这千危谷内了!” “笑煞”哈腾微吃一惊问道:“孟红绡怎生逃出魔掌?” 顾青枫叹道:“她哪里是逃出魔手?只是魔劫重重,如今又复落入‘苗疆双怪’手内!” “笑煞”哈腾闻言,更是一惊,正待继续向顾青枫细问究竟,忽然听得谷上传下两声厉啸! 厉啸入耳,哈腾忙向顾青枫笑道:“顾老弟,我大哥有急事相召,哈腾必须立刻赶去,我们异日有缘,江湖再见!” 顾青枫因这娄山第三煞感于自己赠药解毒之恩,神色颇为友善,遂也抱拳笑道:“顾青枫也有要事赶赴滇西,哈三先生请便!” 哈腾一走,顾青枫独探野人山百丈坪之念益决,遂单人独剑,向这威震天下的“万劫魔宫”赶去! 他何尝不知道,如今已届腊尽年终,正是自己与“紫清玉女”孟红绡约定在祁连山群玉峰的相会时日! 他这决意不往祁连践约,而赶往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探险之故,是因一来得悉“紫清玉女”孟红绡刚刚落入“苗疆双怪”的手中,不知被“妙音公主”及“烈火太岁”呼延炳隐藏何处,似乎无法去践雪山盟约。二来权衡轻重以下,感觉营救“黄衫红线”庞真真之事,总比雪山践约来得重要,不容延缓! 顾青枫主意打定,甘冒奇险,赶往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一节,暂且按下不提,笔者先行表叙如今正在祁连山群玉峰头独对漫天冰雪、苦候情郎的“紫清玉女”孟红绡方面。 孟红绡在怀玉山中传授了妙音公主佛家“法华禅唱”、道家“万妙清音”以后,便即回转“百忍庵”中,把师傅的“百忍神尼”法体金身,寻觅隐僻妙境供奉,并苦心精练“荡魔宝录”中所载的“大罗手”及“摩诃剑法”! 一直练到腊尽年终,才前往与顾青枫约定的祁连山群玉峰头,而“大罗手” 与“摩诃剑法”的火候,自然又复增进不少! 孟红绡自腊月二十日开始,便在群玉峰头苦候顾青枫前来践约,彼此畅叙离情,但一直等到腊月甘八,仍未见着那位平素极守信义,不轻然诺的“中条剑客” 的丝毫踪影! 这群玉峰头,气候严寒,满布冰雪,无论怪石奇松,或是密翠浮天的干云绿竹之上,无不披了一袭银色新装,真所谓乾坤清静,天地无尘,尤其是几株老梅,凌寒吐艳,散发幽香,更点缀得这峰头景色,一片灵奇静谥! 孟红绡倚梅独立,目光凝注遥天,心中暗忖:“枫哥哥前年在此苦盼自己,自己失约未至!而今年自己在此等他,他却也未见到来!难道彼此的雪山之盟竟属不祥,无法得谐素愿么?” 想到此处,蓦然一惊,失声自语道:“我前年失约之故,是为了随侍师伯,苦习‘荡魔宝录’,无法分身,后又落在‘娄山三煞’手内,辗转流离,身难自主!枫哥哥平素极守信义,又对自己爱重情深,他竟亦失约不来,莫非也是被甚灾厄羁绊了么?” 自语至此,忽然面露喜色,因为她已听得群玉峰下有人施展轻功身法飞纵而上,此时此地,来人不是自己相思已久的“中条剑客”顾青枫,还有哪个?“果然片刻以后,人形一晃,来人轻如飞絮地卓立峰头,显然功力已到上乘境界! 孟红绡在人影刚现之际,一声“枫哥哥”便已脱口叫出! 但声才出口,顿即满面红霞,娇羞不胜,因为业已看清来人不是自己朝夕思念、魂牵梦萦的“中条剑客”! 纵上群玉峰头之人,身着黄色儒衫,年约二十三四,举止飘逸,神态高华,面目亦颇美秀,可惜肤色黄中带黑,右颊以上并有一片钱大的伤疤,以致减去不少风采! 黄衫少年骤睹孟红绡,顿为她的绝世容光所醉,又被她蓦然脱口高呼的“枫哥哥”三字所惊,遂剑眉微蹙,以一种沙哑语音说道:“姑娘上姓芳名,怎会知晓贱名,可否见告?” 孟红绡认错了人,业已微觉娇羞,再听黄衫少年这样一问,更是红霞满颊,摇头说道:“我们萍水相逢,孟红绡怎会知晓尊驾名姓?” 黄衫少年愕然说道:“孟姑娘方才不是在一见面之下,便即叫我枫……”话音至此,倏然而止,因为黄衫少年自觉再说下去,未免略嫌轻薄! 孟红绡也想把这场误会赶紧解释清楚,遂含笑说道:“我与一位名叫‘顾青枫’之人雪山有约,故在尊驾来时料想错误!” 黄衫少年哦了一声,点头笑道:“小弟黄慕枫,贱名中恰好也有一个‘枫’字,致有误会,尚祈孟姑娘谅宥冒昧之罪!”说完便自深深一礼,长揖到地! 孟红绡因这黄慕枫虽然面有伤疤,肤色黄黑难看,但风神器宇却甚高华脱俗,不惹人厌,遂敛衽还礼,微笑说道:“黄兄休得过谦,真要谈到冒昧之罪,却应话属于我孟红绡呢!”黄慕枫突似想起甚事?目光凝注孟红绡问道:“孟姑娘所说的顾青枫,是不是已故奇侠‘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传人,外号人称‘中条剑客’?” 孟红绡点头说道:“正是此人,黄兄认得他么?”黄慕枫笑道:“小弟游侠江湖之际,曾与顾青枫兄数度相逢,对他那身精粹绝学以及霁月光风般的气度风神,钦迟不已!”说到此处,忽然剑眉微蹙,向孟红绡问道:“孟姑娘恕我再冒昧动问一声,你与顾青枫兄,是约定何时在此见面?”孟红绡答道:“是约定年底以前,在这群玉峰头相见!”黄慕枫失惊说道:“明日便是年底,顾青枫迄今未来,只怕我所闻属实,有些不妙了呢?” 孟红绡听出黄慕枫话中有话,不禁秀眉一聚,目注对方,急急问道:“黄兄听得了有关顾青枫的讯息么?” 黄慕枫面色沉重地点头答道:“我听说顾青枫兄单人独剑,要往野人山百丈坪,暗探‘万劫魔宫’!” 孟红绡讶然问道:“他好端端的独探‘万劫魔宫’则甚?”黄慕枫嘴唇微张,欲言又止,脸上现出一种尴尬神色!孟红绡何等聪明?见状愕然笑道:“黄兄有话尽管实说,不必顾忌!” 黄慕枫不得不嗫嚅道:“顾青枫兄似与三元帮的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之女‘黄衫红线’庞真真交厚,庞真真突告失踪,据说人陷‘万劫魔宫’,顾兄遂往查探营救!” 孟红绡眉梢一动问道:“黄兄此讯从何而得?” 黄慕枫答道:“小弟路遇三元帮首席护法铁剑真人,是听他说起此事!” 孟红绡低哼了一声,面色微显不悦,冷冷说道:“三元帮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怎的无人援救庞帮主独生爱女,却要顾青枫独自远上野人山百丈坪则甚?” 黄慕枫被孟红绡问得一愕,旋即摇头微笑说道:“孟姑娘问得有理,但其中细情,恕非黄慕枫所知的了!” 孟红绡也觉得自己这两句话儿问得太过鲁莽,遂向黄慕枫歉然笑道:“黄兄,孟红绡因心悬良友安危,出言鲁莽,尚请黄兄勿罪,并就此告别!” 黄慕枫讶然问道:“孟姑娘意欲何往?” 孟红绡柳眉微扬,接口答道:“我也往那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走走!” 黄慕枫摇手笑道:“孟姑娘便要去野人山,也须再等一日!” 孟红绡不解问道:“救人危急,自然越快越好,为何要再等一日?” 黄慕枫笑道:“顾青枫兄,是位光明磊落的英侠,一向不轻然诺,何况对这与红颜知己互订的雪山之约,自更不会无故相违,纵令黄慕枫所闻是实,也许他先来此践约,然后才去野人山?故而孟姑娘既与顾青枫兄约定年底以前在这群玉峰山头见面,仍应等到最后一日,以免他万一赶来,参差遗恨!” 孟红绡摇头笑道:“黄兄,你不知顾青枫的性情为人,才会如此说法,我却有两大理由,可以断定他必然遄赴野人山,不会到这群玉峰山头践约!” 黄慕枫颇感兴趣地微笑说道:“孟姑娘这两大理由,能否说给小弟一听?” 孟红绡笑道:“第一点理由是顾青枫知道我为了一册‘荡魔宝录’,身落魔掌,辗转流离,未必便能如愿脱身?他若无甚要事,必会赶来群玉峰头一试,如今既欲前往‘万劫魔宫’救人,自然不会来此践约!” 黄慕枫方自哦了一声,孟红绡又复笑道:“第二点理由则是顾青枫只要与我两心如一,真情不变,则海枯石烂,地久天长,根本不必拘泥于一时之约,庞真真姑娘却身陷‘万劫魔宫’,艰危颇甚,亟待救援!两者之间的轻重缓急,略一权衡,他也应该先去野人山了!” 黄慕枫听得仿佛既觉羡慕,又觉佩服地叹息说道:“像孟姑娘与顾青枫兄这般,才可称得上是真正知己!” 孟红绡笑道:“我虽然断定顾青枫已不会赶来,但仍听黄兄之言,在这‘群玉峰’头,再等他半日便了!” 说到此处,目光一注黄慕枫,微笑问道:“黄兄怎的在这冰雪封山之际赶来群玉峰头,莫非你也是与人有约么?” 黄慕枫摇头笑道:“小弟仗着粗浅武技,江湖游侠,到处萍飘,根本行无定所!孟姑娘若不嫌弃,黄慕枫倒愿意奉陪走趟野人山,一来为孟姑娘助威,二来也顺便见识见识新近崛起武林名震天下的‘万劫魔官’人物!” 孟红绡从对方上峰身法之上,便已看出这黄慕枫武功不俗,益以双眼神光炯炯,一团正气,分明也是位磊落英侠,遂敛衽为礼,含笑说道:“黄兄仗义相助,不辞远行千里,身入魔巢,孟红绡在此先行谢过!” 黄慕枫一面含笑还礼,一面说道:“孟姑娘不必如此多礼,黄慕枫有两句话儿要想请教,但又恐交浅言深,不便启齿!” 孟红绡笑道:“黄兄有话尽管请讲,武林中人所贵的是肝胆论交,萍水初逢,何殊莫逆?谈不上什么相识深浅!” 黄慕枫笑道:“孟姑娘既然如此着重小弟?黄慕枫便冒昧动问,你方才说是为了‘荡魔宝录’,被群魔相逼,却又怎生逃出魔掌?” 孟红绡丝毫无隐地把自己由“娄山三煞”手中转被万劫群魔控制,最后终于在把“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两种神功传授给“妙音公主”以后恢复自由等事,向黄慕枫细说一遍。 黄慕枫听完喜道:“如此说来,孟姑娘对于那册‘荡魔宝录’业已精熟贯通,则在四月初四的‘万劫大会’之上,大可独秀群伦,担负降魔卫道重责的了!” 孟红绡摇头笑道:“不瞒黄兄,我利用‘娄山三煞’、万劫群魔等对我竭力维护之便,摒绝万虑、苦心潜修之下,虽把‘荡魔宝录’秘奥整个参悟,但火候毕竟不够,未必敌得过那些功力湛深的一流名手!” 黄慕枫笑道:“孟姑娘对荡魔宝录中所载的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般绝学,哪一种参研得比较精深?” 孟红绡笑道:“我对‘妙音神功’最有心得,自信已有九成以上火候,至于‘大罗手’、‘摩诃剑法’,恐怕功候只到八成左右。” 黄慕枫微笑说道:“小弟平生最爱好剑法,也曾蒙异人略加传授,但以资质鲁钝,所得毕竟粗浅,尚祈孟姑娘不吝指正!” 孟红绡笑道:“黄兄休得过谦,你那风神器宇的安详高华程度,已经显示你是一位身负绝学的内家好手!” 黄慕枫逊谢道:“‘内家好手’四字,黄慕枫万不敢当,我只有几招剑法,略具自信而已!” 孟红绡见他一再自诩剑法,遂含笑说道:“黄兄如不嫌孟红绡冒昧,可否请你一展绝妙剑法?让我开开眼界!” 黄慕枫笑道:“小弟正有此意,以求见教高明,但孟姑娘千万须加指正,不可丝毫客套呢!” 话完,掣出背后青钢长剑。便自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孟红绡凝神观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黄慕枫的剑法,果然从来罕见,精奇无比!轻灵处,宛如云卷风飘,猛烈处,宛如雷沉雨暴,十来招过后,舞到酣时,人影顿杳,整个群玉峰头,只见剑光如海,并挟带着一片慑人心魂的风云雷雨! 直等黄慕枫剑光收歇,孟红绡犹自出神凝目,默然无语! 黄慕枫也自略含得意神色,微笑问道:“孟姑娘,你对我这几手剑法,有何批评?” 孟红绡赞叹万分说道:“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杜工部观公孙大娘子弟舞剑器行中的这几句诗,便是黄兄剑法的极好写照!看了你这精妙招术以后,我不禁竟对‘荡魔宝录’之中所载那种慢吞吞而毫不起眼的‘摩诃剑法’,发生怀疑,不知它是否有实用了?” 说到此处,忽然目注黄慕枫问道:“黄兄,你这剑法可有名称?是何宗派?” 黄慕枫似是有甚难言之隐?微愕片刻,方自口中嗫嚅说道:“我……我是无师自通,孟姑娘请你勿见怪!” 孟红绡素性平和,既见黄慕枫不肯说出,也就一笑而罢! 黄慕枫因对方未再追问,窘态渐收,又向孟红绡微笑问道:“孟姑娘,小弟已然献丑了,你肯不肯把‘摩诃剑法’也施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孟红绡笑道:“‘摩诃剑法’比起黄兄所擅精奇灵妙绝学差得远了!” 黄慕枫摇头不信说道:“‘荡魔宝录’中三种神功,武林人物无不梦寐求之,视为无上绝学,孟姑娘又何必如此自谦呢?” 孟红绡笑道:“我知道黄兄必不肯信,请把尊剑借用,让我毫不藏私地练给你看,是否颇为平庸?无甚可取!” 黄慕枫满腹疑云地递过宝剑,暗想孟红绡为人纯正,不会虚言,难道所谓的“三大荡魔绝学”中的“摩诃剑法”,真是徙负虚名,传闻有误么? 孟红绡接过青钢长剑,缓慢异常地演练了十三招平常剑式,便自收手笑道: “这十三个毫不起色的剑式,便是‘荡魔宝录’所载的‘摩诃剑法’! 其中虽似略藏奥妙,但若以之对敌,绝难抵得上黄兄适才所练的一半威力。 “黄慕枫看完那慢悠悠、轻飘飘的“摩诃十三式”后,心中也觉诧异非常,要想请孟红绡把“妙音神功”、“大罗手”等其余两种荡魔绝学再复施展一遍,又恐对方怀疑自己有甚私心?只好默然不语! 一日光阴,极易消逝,转瞬间便是腊月甘九日黄昏,顾青依旧毫无踪影! 但黄慕枫与孟红绡却因气味相投,萍水相逢地,微作盘桓之下,竟彼此敬爱,宛若多年宿契! 孟红绡俏立雪山绝顶,风-衣袂,飘飘欲仙,指着欲坠未坠的西天夕阳,含笑说道:“黄兄,我所料如何?顾青枫迄今不到,哪里还会来雪山践约? 但等这夕阳一坠,蟾魄一升,我们便开始踏月南行,往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去找他了!盎颇椒慵孟红纳独立斜阳影里,云霞映脸,容光焕发,委实是美绝夭人,不由一阵爱意自心底滋生,眼珠微转,含笑说道:“孟姑娘,我陪你南行千里,窥探魔巢,孤男寡女的,颇有不便,我们先定个名份好么?? 孟红绡听得心内不免一惊,秀眉微蹙,目注黄慕枫问道:“黄兄此话何意? 你想与我定的是什么名份?” 黄慕枫知道孟红绡错会了意,一张黄中透黑的俊脸以上,不禁微微一热,赶紧双目神光湛然的朗声含笑答道:“孟姑娘已经有了一位枫哥哥,愿不愿意再结交一个枫弟弟呢?” 孟红绡从黄慕枫一双湛如秋水的眼神之中,看得出他对于自己只是一片真诚敬爱,决无丝毫凡俗邪思!并因彼此闲谈之间,已知自己大他一岁,遂毫不犹豫地立即改口点头笑道:“枫弟既有此意,我们便在这群玉峰头定盟,撮雪为香,互指夕阳为誓便了!” 黄慕枫见孟红绡对自己毫不嫌弃,不由高兴得眉飞色舞地大笑说道:“红姊,我们既在群玉峰头相识,自然应该在群玉峰头定盟!你‘撮雪为香’之识,更是雅绝,但互指夕阳为誓,却似乎不太理想!” 孟红绡含笑问道:“暮霭烘千里,余霞明半天,眼前的景色绮丽绝伦,我们互指夕阳为誓,又有甚不好?” 黄慕枫笑道:“红姊难道忘了古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句? 我们定盟伊始,方期彼此敬爱永生,故而若指这将坠夕阳为誓,不甚妥当! 懊虾扃点头笑道:“在理,有理,我们便不要夕阳,请枫弟想想,指何为誓才妥?? 黄慕枫轩眉笑道:“我认为夕阳不如冰雪玉洁,且等西坠,明月东升,便以白雪为誓,玉冰为证地互相定盟,然后姊弟二人快步同奔野人山百丈坪,去找寻枫哥哥,并把‘万劫魔宫’搅它一个天翻地覆!” 孟红绡目注黄慕枫,微笑说道:“好一个白雪为誓,玉冰为证,确实比我所说的互指夕阳为誓强得多了!” 刹那间,暮色四垂,残阳匿彩,鱼天星吐,万里苍茫,孟红绡和黄慕枫二人对着白雪玉冰,结为了姊弟! 一盟既定,彼此更觉亲切,遂相偕踏月南行,赶往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而去! 一路无话,但刚刚进入野人山区,黄慕枫便偶然听得了传言,说是“万劫魔宫”中的“万劫魔主”与北天山“玄冰老魅”结为兄弟之好,并因两人为了准备四月四日的“万劫大会”,正在苦练玄功,坐关未毕,遂各派门下大弟子“瑶池使者”毕金环与“玉雪书生”萧九寒代表定盟换帖! 孟红绡听得这项传言之后,不由向黄慕枫笑道:“枫弟,天下竟有这种巧事,我们刚在雪山定盟,‘万劫魔主”居然也要与什么’玄冰老魅‘结为兄弟!盎颇椒忝纪肺5舅档溃骸啊万劫魔主’平素高傲绝顶,把当世武林‘十三名手’均未看在眼内,怎会突然与人结盟?那个‘玄冰老魅’又是从里钻出来的?? 孟红绡笑道:“‘万劫魔主’大概已知‘十三名手’的实力不可轻侮,而‘万劫魔宫七使者’又两死一俘,才想结交外援,增张声势!至于那‘玄冰老魅’虽然不知来历,但‘万劫魔主’既欲向其结盟拉拢,总也是位武功卓绝的盖世魔头!须知宇宙之大,无奇不有,未为世知的怪异之事及怪异之人多得很呢!” 两人一面谈笑,一面行往深山,在走到一座高峰之前,孟红绡突然驻足,向黄慕枫低声说道:“枫弟,这峰后有人谈笑,好像是‘万劫群魔’中的‘餐霞使者’卫芳华与‘桃花使者’连城玉!” 黄慕枫闻言之下,忙自凝神侧耳,但听了片刻以后,却向孟红绡苦笑说道: “红姊,我怎么听不到丝毫声息?此处距离百丈坪还远,你怎会知晓对方定是‘餐霞使者’与‘桃花使者’?” 孟红绡低声笑道:“我在九回谷及千危谷两地,静居暗室,苦参‘荡魔宝录’,其他功力进境如何?尚且还不自知,耳目之聪,却着实大异常人,枫弟如若不信?我便把她们引出来,让你看看好么?” 黄慕枫讶然问道:“红姊,我们正想听听‘万劫魔宫’人物的背后之言,悄悄掩去,不比惊动她们前来好么?”孟红绡摇头笑道:“万劫群魔无一弱者,我们悄悄掩去,难免将其惊动,只有引诱她们寻来,才是上策!” 黄慕枫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地微笑问道:“红姊,莫非你要施展‘妙音神功’?” 孟红绡点头笑道:“在我施展‘妙音神功’引诱对方寻来之前,我们应该先行找好理想的藏身窃听所在!” 黄慕枫展目四顾,指着山壁上离地丈许的一大堆藤蔓说道:“眼前无甚理想藏身所在,我们便藏在那一大堆藤蔓之中,对方也难发觉!” 孟红绡点头微笑,两人遂同闪身形,一齐藏入那堆藤蔓以内! 藏好身形,孟红绡方待发声引诱“餐霞使者”卫芳华,“桃花使者”连城玉寻来,忽又凝神倾耳似有所闻?“黄慕枫低声笑道:“红姊,你又听见什么?” 孟红绡笑道:“我听见另外有人吹笛作歌,也向这山峰缓缓走来。” 黄慕枫笑道:“我们志在引诱‘万劫魔宫使者’来此,以窃听他们的背后之言,却理会别人则甚?” 孟红绡笑道:“既有人吹笛作歌,缓缓走来,我便以笛声引诱‘万劫魔宫使者’来,岂不最为理想?” 说完,微撮红唇,立时便有一缕极低,但却清脆得如龙吟水、如雁叫云的美妙笛音,自唇间袅袅吹出! 黄慕枫对于音律本来就是行家,倾听之下不禁佩服无已地,微笑说道:“碧玉谁家奏?红桥有客停,清风吹一曲,明月悟三生!红姊,你吹的这阵笛音委实太美,但怎不吹得高昂一些,如此低法,能使‘万劫魔宫使者’听得见么?” 孟红绡停口不吹,低声笑道:“枫弟不要看轻‘妙音神功’,我方才所吹笛音,足可声闻里许,你虽觉得低微宛转,但听在万劫魔宫使者耳内,却如裂石穿云般,高昂颇甚呢!” 黄慕枫闻言,益发惊佩,孟红绡又复笑道:“万劫魔宫使者业已循声寻来,枫弟再若与我问答,必须施展‘蚁语传音’功力,免得惊动对方!” 黄慕枫冥心细听,果然听出峰后有了人语之声,随声传到。 片刻以后,峰角转出两个彩衣女子,果被孟红绡猜得半点不差,正是“餐霞使者”卫芳华,与“桃花使者”连城玉,但连城玉的左臂,却已断去半截! 卫芳华、连城玉二女身形才现,正北方数十丈外,也有一阵燎亮笛音划空入耳! 卫芳华倏然一惊,停步目注连城玉说道:“笛声来处居然还有这远?可见吹笛人真气极强,不知是哪路人物?” 连城玉笑道:“‘万劫大会’之期尚有数月,一般武林人物不会乱闯野人山,莫非此人便是北天山‘玄冰老魅’派来与我们定盟约的‘玉雪书生’萧九寒么?” 卫芳华点头说道:“五师妹这种猜测颇有见地,但不知‘玄冰’一派门下,是否真有实学足以克制‘烈火太岁’呼延炳及‘火孩儿’邬赤所用的诸般火器!” 连城玉笑道:“‘玄冰老魅’除了一身诡异武功以外,所练七种玄冰暗器,正足克制各种火器,否则魔主恩师何等高傲?怎会纡尊降贵与他换帖定盟!” 说到此处,柳眉双蹙,狠狠一跺蛮靴,满面凶光地咬牙又道:“若论武功,‘万劫’门下谁肯后人?但那些猛烈火器,却委实难当!不仅崔二师兄与唐六师弟双双被‘烈火太岁’呼延炳所害,我这只左臂,还不也是断在庞真真贱婢所施展的‘三离霹雳弹’之下!”孟红绡静听至此处,施展他人不得与闻的“妙音神功”,专向黄慕枫笑道:“枫弟,原来‘万劫魔主’与‘玄冰老魅’结盟之故,是要利用对方克制‘烈火太岁’呼延炳及‘火孩儿’邬赤所擅长的烈火暗器!但从这‘桃花使者’连城玉的语气之中听来,那位三元帮帮主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却又未曾被困在‘万劫魔宫’之内呢!” 话方至此,忽又笑道:“适才远方吹笛之人,业已行近,倒看看此人是不是‘玉雪书生’萧九寒?以及这位‘玄冰老魅’的大弟子究竟是怎样人物?” 黄慕枫倾耳凝神,果然听得正北方笛声已止,却随后传来一片歌声,唱的是: “薄雨收寒,斜照弄晴,春意空洞。长亭柳蓓才黄,倚马何人先折?烟横水漫,映带几点归鸿,平沙销尽龙沙雪。犹记出关来,恰如今时节!将发,画楼芳酒,红泪清歌,便成轻别!回首经年,杳杳烟尘都绝,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新愁?芭蕉不展丁香结,憔悴一天涯,两厌厌风月!”黄慕枫听毕歌声,以“蚁语传声” 功力向孟红绡笑道:“对方所歌,系北宋名词,方回乐府,来人如若真是‘玉雪书生’萧九寒,则此人还不太俗呢!” “餐霞使者”卫芳华也向“桃花使者”连城玉笑道:“五师妹,不算来人是否北天山‘玄冰’一派门下的‘玉雪书生’,我们先摸摸对方功力如何?” 连城玉点头笑道:“三师姊既欲称量对方,则我们暂时不可问他来历,须等试出深浅以后,彼此再拉交情!” 卫芳华一点头,一位身着雪白长杉,年约二十六七的少年书生,已自十来丈外的峰脚转出! 十来丈的距离并不算近,但这雪衫少年未见若何腾跃作势,只是身形微晃,便到了卫芳华、连城玉二女面前,笑吟吟地负手而立! 此人腰悬玉笛,面貌极为俊美,只惜目光中微带淫邪,令人一看便知,不是正经人物! 卫芳华目光微瞥雪衫少年,向连城玉冷笑说道:“五师妹,如今的江湖人物,多半都是坐井观天,不识宇宙之大!会一点‘五行挪移身法’及‘移形换影轻功’,有什么大了不起的?居然还洋洋自得地故意卖弄,简直令人齿冷!” 雪衫少年闻言,脸上神色方自略变,“桃花使者”连城玉却目光凝注身边的一枝老梅,暗运无形真气,逼得一朵梅花离枝飞起,直向雪衫少年眉心袭去! 雪衫少年眉梢微轩,竟如未觉,直等那朵梅花飞近面门,才以一种极为敏捷的手法,疾伸三指,将梅花撮住! 但就在雪衫少年三指撮花之际,连城玉秀眉双挑,竟复又有七八朵梅花同时离枝,漫空飞舞,袭向对方前胸后背等各处要穴! 雪杉少年见状,脸上突然浮现一丝傲笑,不仅仍未闪避,竟自双睛微阖,根本不加理睬! 眼看那七八朵梅花,已将沾身,雪衫少年双目猛睁,纵声狂笑说道:“飞花迓客,委实别致新奇,两位姑娘具有如此高明手段,大概是百丈坪的‘万劫魔宫’门下!” 在他狂笑声中,漫天飞花似遇极强无形劲气反震,一齐碎成数十花瓣,飘飘落地! 黄慕枫看得一惊,向孟红绡以“蚁语传声”说道:“红姊,这个雪衫少年若是‘玉雪书生’萧九寒,则我们又添一名劲敌!我看他功力湛深!似乎不在‘瑶池使者’毕金环以下呢?” 孟红绡微微一笑,并未答言,只以目光向黄慕枫示意,叫他静观究竟。 这时“餐霞使者”卫芳华、“桃花使者”连城玉,因雪衫少年那一阵纵声狂笑,不仅以无形暗劲震碎飞花,并还有一片酷冷奇寒向自己暗暗袭到,不由心中也好生惊佩! 卫芳华一面凝功抵御排空涌到的酷冷奇寒,一面目注雪衫少年,发话问道: “尊驾是何来历?‘万劫魔宫’中从无外宾,卫芳华、连城玉姊妹,有意飞花,无心迎客!” 雪衫少年闻听对方果然是“万劫”一派,脸上敌意全消,抱拳笑道:“在下萧九寒,人称‘玉雪书生’,是北天山玄冰门下!” “桃花使者”连城玉在“万劫”门下最称淫荡,丈夫“氤氲使者”庄梦蝶被“苗疆双怪”中的“烈火太岁”呼延炳掳去,不知下落,久旷之余,早就为“玉雪书生”萧九寒的俊美风姿所醉,故在听他报名以后,立即哟了一声,嫣然笑道: “原来尊驾竟是北天山玄冰门下的‘玉雪书生’萧九寒师兄,这才叫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请恕小妹等无心得罪之过!” 萧九寒原是一位脂粉魔头,调情圣手,见“桃花使者”连城玉对自己说话之际,媚态撩人,风情万种,遂也满脸堆笑,欠身改口说道:“姊姊太谦,萧九寒奉命代我恩师来此换帖定盟,尚请两位姊姊恕我鲁莽轻狂,并请教哪位是卫姊姊? 哪位是连姊姊?” 连城玉见萧九寒如此嘴甜,益发眼角传情,眉梢送媚,含笑说道:“小妹等不敢当萧师兄如此称呼,那一位是我三师姊‘餐霞使者’卫芳华,小妹‘桃花使者’连城玉!” 萧九寒又是恭恭敬敬地一躬到地,含笑说道:“萧九寒适才冒昧,敬向两位姊姊陪礼请罪!” 这位“玉雪书生”的傲气一收,竟变得如此谦和有礼,人生得又极其俊俏风流,慢说“桃花使者”连城玉早在眉梢眼角暗送柔情,便连“餐霞使者”卫芳华也同样芳心“怦怦”,对他垂青不已! 萧九寒礼毕又含笑问道:“此次北天山、野人山及大雪山三派结盟换帖之事,家师与‘万劫魔主’均因坐关练功,不克亲自主持,但不知大雪山‘鬼手天尊’方面,是否业已赶到?”卫芳华笑道:“大雪山‘鬼手天尊’也因‘夺魄抓魂手’的功行正在紧要关头,特派他唯一弟子‘百变无常’郝大风代表定盟,并已于昨夜赶到!我毕师姊说是只等师兄一来,便在‘万劫门’前举行歃血之会!” 萧九寒闻言笑道:“既然‘百变无常’郝大风师兄已到,便请两位姊姊为我引见毕师姊,彼此早点结盟,成为一家人后,也好亲近亲近!” 卫芳华、连城玉二女,被“玉雪书生”萧九寒所说的“亲近亲近”四字,逗得遐思不禁,荡意盎然,双双抿嘴娇笑,转身引领着这位北天山来客,向百丈坪缓缓走去。 (请续看下册) 第十一章 初戏群魔 静等三人去远,孟红绡与黄慕枫方自纵出藤蔓,商量怎样去往“万劫门”前窥探之计。 黄慕枫摇头一叹说道:“想不到除了北天山的‘玄冰老魅’、‘玉雪书生’萧九寒师徒以外,还有什么大雪山的‘鬼手天尊’、‘百变无常’郝大风师徒,也要与‘万劫’一派互相勾结!群魔乱舞,魑魅搏人,行见那一场将于四月初四日召开的‘万劫大会’之上,不知要有多少豪侠英雄,遭逢劫数!” 孟红绡秀眉微蹙说道:“据所闻所见,不仅‘黄衫红线’庞真真未曾陷身‘万劫魔宫’,连顾青枫也似尚未赶到呢?” 黄慕枫笑道:“也许顾青枫兄已到野人山,只因人单势孤,藏在暗中窥探! 我们还是赶紧准备一下,去往‘万劫门’前,参观大雪山、北天山、野人山三派歃血定盟之会,或可得知究竟?”孟红绡笑道:“我们要去便去,还要作甚准备?” 黄慕枫笑道:“我们此去,极有可能败露行藏,要与什么‘玉雪书生’萧九寒、‘百变无常’郝大风以及万劫群魔等,较量几手!”孟红绡点头说道:“我们既然想探听究竟,争斗之事,在所难免!但几位老魔头为了应付‘万劫大会’,均正闭关练功,剩下一干小魔,未必能拦阻得住我与枫弟全身而退!” 黄慕枫笑道:“我不是顾虑安全,而是顾虑红姊应否暴露真实身份。” 孟红绡含笑说道:“既然难免动手,又怎么能掩饰得住本来面目?” 黄慕枫目注孟红绡道:“红姊化装易容以后,对方就认不出你是‘紫清玉女’孟红绡了!” 孟红绡失笑说道:“枫弟倒说得轻松,这样仓卒之间,叫我怎样易容易服?” 黄慕枫道:“小弟身边带有替换男装,红姊只要不嫌肮脏便可使用。” 孟红绡道:“纵然易着男装,但对我这副尊容,又怎样打发?万劫群魔统统认得我呢!” 黄慕枫伸手怀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白瓶内倾出一粒紫色丹药,递与孟红绡,含笑说道:“这是一位武林狂人在临终之际送给我的‘易容丹’,红姊拿去以清泉化开,涂在脸上,包管即使遇见了‘中条剑客’顾青枫兄,也认不出你是他的梦里佳人‘紫清玉女’!” 孟红绡低头目注掌中所托的紫色丹药,微作踌躇! 黄慕枫猜出她的心意,说道:“红姊尽管使用,事后定让你恢复绝代容光,天人姿态!” 孟红绡接过衣药等物,寻了一处僻静所在,遵照黄慕枫所说,换装易容以后,果然变成了一位神情潇洒,但却面容丑怪的青衫书生! 黄慕枫等待孟红绡返回,看她几眼,拊掌大笑说道:“红姊,你这脸上如今又紫又青,真倒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紫清玉女’!” 孟红绡苦笑说道:“枫弟,你把我作弄成这副模样,倘若‘复容丹’无效,可真糟透了呢!” 黄慕枫笑道:“小弟天大的胆也不敢作弄红姊,红姊如果不放心,此时便请试试‘复容丹’的灵效如何?” 孟红绡摇手说道:“何必如此糟蹋灵药?我相信枫弟就是!”两人一面谈笑,一面提气轻身,向百丈坪头的“万劫门”前驰去! 二人在驰向百丈坪途中,孟红绡含笑问道:“枫弟,你那‘易容丹’及‘复容丹’,是哪位武林异人临终所赠?” 黄慕枫笑道:“是……” 一个“是”字才出,忽又蹙眉住口,想了一想说道:“此事尚未到宣布时期,红姊能不能原谅我暂且不答?” 孟红绡生性极其冲和恬淡,素来不愿强人所难,闻言遂微笑点头,不再追问,与黄慕枫提气轻身,向百丈坪“万劫门”赶去! “百丈坪”顾名思义,自是一片广大石坪,石坪背山之处,建筑了一座金碧辉煌的“万劫魔宫”,宫前四五十丈,则建筑了一座高大牌楼,牌楼上赫然横题着震慑江湖的“万劫门”三个大字! “万劫”两字,漆作朱红,“门”字仍是金色,可见“瑶池使者”毕金环尚未能寻得“天下第一狠心人”,把他剜心沥血! 门下十三白骨圆环之中,并未悬挂业已遭害的“瞽目诸葛”苗平及“黑蛇教主”谢云之的人头,却悬着十三只精致宫灯,照耀得“万劫门”附近,颇为明亮! 当时是在元宵左右,月被云遮,清光难透,偌大的“百丈坪”上,除了“万劫门”下所悬的十三盏宫灯及远远“万劫魔宫”中的星星灯火以外,便是一片沉沉黑暗! 孟红绡、黄慕枫赶到此处,恰值三四名执役侍者在“万劫门”下摆设好了香案等物,回转“万劫魔宫”去请代表“万劫魔主”的“瑶池使者”毕金环、代表大雪山“鬼手天尊”的“百变无常”郝大风暨代表北天山“玄冰老魅”的“玉雪书生”萧九寒前来结盟换帖! 黄慕枫一看周围景物,不禁向孟红绡蹙眉说道:“红姊,你看这百丈坪上光秃秃的,连半株树木全无,却叫我们藏身何处?” 孟红绡想了一想说道:“反正我们打算与这干魔头较量较量,即令败露行迹,亦自无妨,只求暂时隐身,多听一些背后之言便可!” 说到此处,伸手一指那座“万劫门”,又复笑道:“那‘万劫门’满悬宫灯,门下虽然明亮,门上却更觉黑暗,我们藏身其间,岂不甚好?何况一般人心理,都是防远不防近,‘瑶池使者’毕金环等既想不到会有外人掩来,更想不到人就藏在他们头顶之上!” 黄慕枫点头笑道:“红姊此议极妙,我们动作要快些,倘若‘瑶池使者’毕金环等一出‘万劫魔宫’,就来不及了!” 一面低声发话,一面身形疾闪,宛如燕影轻飘般的,便已纵到了“万劫门” 上! 黄慕枫对他所擅的轻功素极自诩,人到“万劫门”上,方想回头招呼孟红绡赶来,耳边却已听得孟红绡清柔的语音,低声笑道:“枫弟,这根横梁极巨,我们卧身其上,尽有余裕,下面情景,亦可一目了然,倒是个颇为理想的所在呢!” 黄慕枫见自己分明先行纵身,却比孟红绡后到,不由大吃一惊,钦服无已,摇头叹道:“红姊,你这身超绝轻功,委实令小弟望尘莫及!” 孟红绡笑道:“枫弟何必太谦?我也不过比你早半步而已!” 黄慕枫正欲再说,孟红绡忽然向他微一摇手,伏卧在那“万劫门”的粗巨横梁之上!他如今已对孟红绡的耳力由衷钦服,见状知有人来,遂赶紧随同卧倒。 二人身形刚刚伏卧梁上,“万劫魔宫”之内,果然出现两行珠灯,簇拥着七八个男女魔头,向“万劫门”前缓缓走来。 人影渐近,语音可闻! 孟红绡耳目之力,大异寻常,老远便即看出除了两旁提珠灯的八名侍者以外,当中互相笑语的男女魔头,共有七人! 七人之中,五人均曾相识,其余一男一女,则从未见过! 相识的五人,是“瑶池使者”毕金环、“餐霞使者”卫芳华、“拘魂使者” 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等“万劫四魔”以及适才前山所见“北天山玄冰老魅”的大弟子“玉雪书生”萧九寒! 至于那从未见过的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黑色长衫,脸带故意制作得极为可怖的人皮面具,显然必是“大雪山鬼手天尊”派来的“百变无常”郝大风,女的则与“万劫群魔”穿着同样彩衣,好像是“万劫魔主”新收的弟子。 这男女七人缓步而来,互相笑语,业已走到“万劫门”下,果然均对梁上藏人之事毫未发觉! “瑶池使者”毕金环走到香案之前,含笑向“百变无常”郝大风、“玉雪书生”萧九寒说道:“郝、萧二位师兄,请来拈香!” “玉雪书生”萧九寒应声笑道:“毕师姊乃是此会主盟,自应先行拈香,小弟与郝兄随后便了!” 毕金环摇头笑道:“大雪山‘鬼手’门下,北天山‘玄冰’门下,与野人山‘万劫’门下,自此三派一体,祸福与共,何分主从?两位师兄既然如此谦逊,我们便一齐拈香,歃血饮酒!” 说完便与郝大风、萧九寒一同拈香默祷,刺指滴血,和酒而饮! 饮完血酒,再把“万劫魔主”、“鬼手天尊”、“玄冰老魅”名帖,互一交换,便算结盟完毕! 毕金环吩咐撤去供案,此时长空乌云尽散,蟾魄流辉,百丈坪头,景色清绝! 孟红绡、黄慕枫见云消月出,知道不能久藏,遂互以“蚁语传声”商议,决定选择适当时机,现身一斗群魔,考验考验自己的功力! “拘魂使者”池中龙像是与那“百变无常”郝大风颇为投缘,手指远山岚影,微笑说道:“郝兄,这百丈坪头的景色,不论日夜,均颇清幽,郝兄如无要事,大可在此盘桓几日!” “百变无常”郝大风以一种低如鬼啸的难听话音答道:“多谢池兄美意,但郝大风奉我师傅之命,要到九疑山三元帮一行,只好事毕以后,再来领教的了!” “瑶池使者”毕金环闻言笑道:“郝兄要去三元帮则甚?” “百变无常”郝大风阴森森地一笑说道:“我师傅昔年与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曾有嫌隙,故而命我设法盗取庞千晓的‘翻天三宝’,以便在‘万劫大会’之上对他加以羞辱!” “瑶池使者”毕金环蹙眉说道:“郝师兄这桩任务恐怕不易完成,因为不仅‘翻天怪叟’庞千晓武学绝世,他更对‘翻天三宝’极为珍视,镇日亲身携带,却是如何下手?” “百变无常”郝大风说道:“我师傅说是万一对方‘翻天三宝’不能下手,便设法把庞千晓的独生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掳回藏边大雪山去。” “桃花使者”连城玉银牙紧咬,冷笑一声说道:“庞真真那丫头亦不好惹,何况如今是否尚活在世上?也不得而知。” 郝大风目注“桃花使者”连城玉,愕然问道:“连师姊能否说得详尽一些?” 连城玉指着自己断去半截的手臂,咬牙说道:“我与我池四师兄去往怀玉山阴风峡左近,寻找顾青枫、庞真真报仇,却只遇上庞真真一人,凭她的技艺,自然非我之敌,谁知这贱婢竟拼着两败俱伤,发出两粒‘火孩儿’邬赤所炼的‘三离霹雳弹’,当时巨响震空,天崩地裂之下,池师兄先为烈火灼昏,我则断去一臂,但我在神智昏迷之前,瞥见庞真真也自满面鲜血,缓缓倒地!” 郝大风方自哦了一声,连城玉又复说道:“等我与池师兄悠悠醒转,庞真真业告踪影全无,只剩下她所着的黄衫在地!她若死去,尸首何往?她若未死,则怎会不在离去之时把我与池师兄就便加害,故而此女生死,迄今成谜,听说她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也已得闻噩耗,正传令三元帮所有分坛,全力搜查庞真真的生死存亡及身落何处?” “玉雪书生”萧九寒听到此处,故意向“桃花使者”连城玉卖好示情,微笑着说道:“连师姊,那‘黄衫红线’庞真真死了便罢,若是未死,萧九寒必然设法砍下她两条手臂,替你报仇雪恨!” 连城玉闻言,秋波一转,眼风连抛,媚笑说道:“萧师兄如此盛情,小妹先行谢过,但庞真真贱婢的‘三离霹雳弹’霸道无伦,萧师兄万一与她狭路相逢,千万要小心呢!” 黄慕枫潜听至此,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孟红绡问道:“红姊,我们要不要动手?顾青枫兄的踪迹迄今未见,可能不会来了!” 孟红绡答道:“我们现身斗斗他们也好,这干魔头的猖狂神态,实在令人看得生气!” 黄慕枫听孟红绡同意一斗群魔,不禁高兴得自“万劫门”横梁之上翻身坐起,仰天长啸! 这声突如其来的长啸,果把“万劫门”下的一干魔头大大吓了一跳,齐自功力潜聚,双掌护胸,抬头向上观看! 百丈坪头月光如水,只见“万劫门”的横梁之上,坐着两条人影,指点烟岚,互相谈笑,根本就未把门下群魔看在眼内! “百变无常”郝大风首先阴森森地向“瑶池使者”毕金环冷笑问道:“来人是谁?怎的如此大模大样?” “瑶池使者”毕金环又惊又怒之下,目注“万劫门”上,只见这两条人影,一着黄衫,一着青衫,虽然人在暗中,面目难辨,但从那非凡气概及英挺风神看来,似是两位少年人物! 她凶心一动,先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拘魂使者”池中龙暗暗317说道: “池四师弟,你自‘拘魂幡’被毁以后,所练的‘蝙蝠神针’极为灵妙难防,在对方下来答话之时,悄悄出手!” “拘魂使者”池中龙冷哼一声,伸手入怀,毕金环异常得意地目注孟红绡、黄慕枫,傲然笑道:“来人是哪路朋友,怎的还不下来?难道真要我毕金环施展‘诸天罡气’飞身迎客么?” 黄慕枫闻言,与孟红绡互看一眼,双双飘身落地,并以他那沙哑的嗓音哂然不屑地说道:“‘诸天罡气’四字,只能吓唬吓唬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蛙之辈,在我们弟兄眼内,却不值一笑,你们集‘玄冰’、‘鬼手’、‘万劫’三派人物的眼力,难道还看不出我弟兄的宗派来历么?” “拘魂使者”池中龙在黄慕枫一面飘身落地,一面哂然发话之间,便已料准对方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暗向背后掷出两只“追魂铁蝠”! 他这“追魂铁蝠”,又名“蝙蝠神针”,制造得极为灵巧,与普通蝙蝠毫无二致,以特殊手法发出,回环飘荡,满空乱飞,因无一定路线,遂令人绝难闪避,蝠口中含有寸许小针,针系寒铁所铸,无坚不摧,专破各种内家气功,并具有见血封喉的奇毒! “拘魂使者”池中龙计算得极为精确,黄慕枫、孟红绡刚刚身形落地,那两只“追魂铁蝠”,也刚在他们面前,翩翩掠过! 百丈坪气候温暖,虽然时值正月中旬,但冬眠蝙蝠已醒,正有不少“吱吱” 怪叫地飞舞夜空,真蝠假蝠之间,越发叫人难以分辨! 那两只“追魂铁蝠”分明业已掠过孟红绡、黄慕枫面前,但忽然电疾折回,迅速无比地分向二人心窝射到! 孟红绡如今功力之高,虽不自知,但耳目聪明,迥超流俗!白坊晏蝠”才一折回,即被她发现有异,施展了一式“大罗手”中的“天女拈花”,便把那只“追魂铁蝠”以拇食中三指轻轻拈住? “追魂铁蝠”入手以后,孟红绡才知不是天生怪蝠,竟是人力暗器,不由向黄慕枫急急叫道:“枫弟小心,这不是蝙蝠,而是对方所发的恶毒暗器!” 黄慕枫剑法极好,但其他功力,则比孟红绡逊色多多,如此变生顷刻之下,虽已听得孟红绡发话警告,也告措手不及,被那“追魂铁蝠”蝠口所含寒铁毒针,打中胸前“七坎”死穴左近! 池中龙见孟红绡拈取自己“追魂铁蝠”的手法那等灵妙,不禁大吃一惊,但旋见黄慕枫已被打中,遂轩眉狂笑说道:“我这‘蝙蝠神针’,专破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以及各种内家气功,无坚不摧,见血封喉……”话犹未了,黄慕枫已笑吟吟地伸手自胸前黄衫之上起下那只“追魂铁蝠”看了一看,遂随意掷向“拘魂使者”池中龙,哂然说道:“你别吹牛,这样一只小小蝙蝠,哪会有你所说的如许威力!” 原来黄慕枫居然也会回旋飘荡手法,眼看那只“追魂铁蝠”业已掷到“拘魂使者”池中龙面前,却突地一翻一斜,转对站在池中龙身旁的“百变无常”郝大风眉心飞去! “百变无常”郝大风惊愕之下,忙一偏头,只听“刷”的一声,险煞人的,被那“追魂铁蝠”的右翼,擦着耳边掠过! 这样一来,不仅“拘魂使者”池中龙浓眉深锁,满面飞红,连孟红绡心中也觉得十分奇怪! 因为孟红绡拈装追魂铁蝠”以后,目光微瞥,便看出蝠口短针确系上好寒铁所铸,并还色带暗蓝,显有剧毒!黄慕枫胸前要害分明已被打中,怎会毫不在乎,安然无事? 众人方自疑怀难释,“瑶池使者”毕金环因看出来者不俗,遂发话问道: “两位怎样称呼?来我百丈坪‘万劫门’前何事?” 黄慕枫目光一转,仍以他那沙哑的语音诚心挑衅地傲笑说道:“彼此风来水上,云度寒塘,何必留甚名姓?你如真要称呼,便叫我‘降魔郎君’,叫他”荡魔秀士‘便了!” “瑶池使者”毕金环听得心头腾火,冷笑说道:“照尊驾这种外号看来,你们是特到‘万劫门’前降魔荡魔的了?” 黄慕枫狂笑道:“降魔之期,要到四月初四,我们仅是随意闲游而已! 常言说得好!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难道你们在此盖了一座‘万劫魔宫’,便不许别人走进野人山百丈坪么?““瑶池使者”毕金环深觉对方词锋犀利,咄咄逼人,令自己颇难还口,遂只好哂然冷笑说道:“你们虽有降魔愿望,荡魔心肠,却恐怕道行太浅,缺少一些服魔手段?? 黄慕枫笑道:“道浅则潜心修道,魔来则拔剑降魔!” “玉雪书生”萧九寒针锋相对地接口说道:“常言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盎颇椒隳可疗婀猓扬眉笑道:“你便是个百丈巨魔,我只要一拔霜锋,也将砍作无数寸段!? 那位面目姣好、神情淫荡的陌生彩衣女子,闻言笑道:“你狂了这大半天,怎不拔剑试试?” 黄慕枫目光一注这陌生彩衣女子,发话问道:“姑娘何人?虽然身着‘万劫魔衣’,但‘万劫魔宫七使者’中,好像却无你在内!” 那长相最难看的“百变无常”郝大风,阴森森地说道:“你即使不认得新被‘万劫魔主’收归门下的‘荡魄使者’,总应该听说过‘方外三凶’四字!” 黄慕枫哦了一声,重又打量了那陌生彩衣女子几眼,恍然笑道:“原来你是‘方外三凶’中,死剩下来的‘荡魄尼姑’妙真,如今装上了一头假发,倒真叫我认不出你的庐山面目了!” “桃花使者”连城玉忽然听出了一些疑窦,目注黄慕枫问道:“你怎会认识我们‘万劫魔宫七大使者’?” 黄慕枫被连城玉问得一怔,但随即傲笑答道:“本郎君既有‘降魔’之号,自然慧镜高悬,无魔不识!” 说完,偏头笑向孟红绡说道:“‘荡魔秀士’,今夜野人山百丈坪头,除了‘万劫魔主’、‘玄冰老魅’及‘鬼手天尊’等三个老魔不在以外,倒也可算群魔乱舞!你我何妨且拿这些魔崽子们试试降魔手段,荡魔神功!也好让他们尝尝滋味,归报老魔,赶快刻苦修为,免得使我们在四月初四的‘万劫大会’之上,斗得太不过瘾!” 孟红绡微微一笑,未曾答话,因为她知道眼前七位男女群魔中,除了“百变无常”郝大风一人深浅未悉以外,其余个个是好手!黄慕枫所擅的剑法虽然威力甚强,但人数多寡悬殊,倘若吹嘘太过,万一难敌落败,岂不弄得灰头土脸,无法收拾? 这时“玉雪书生”萧九寒仗恃一身“玄冰神功”,意欲人前卖弄,遂缓步向前,目注黄慕枫,微笑说道:“在下北天山‘玄冰’门下‘玉雪书生’萧九寒,愿意领教领教‘降魔郎君’的降魔手段!” 他一面发话,一面却借着这发话之间,向黄慕枫暗暗吹出两口无形无声的“玄冰真气”! 黄慕枫身有异宝,毫无所惧,但头脸手足等处却感觉一阵酷冷寒气排空涌到,几乎令人难以禁受!知道定是“玉雪书生”萧九寒弄鬼,遂在微微一颤以下,意欲提聚丹田真火予以抵御! 孟红绡灵慧无比,冷眼旁观,看出一些端倪,遂施展“妙音神功”中的“万妙清音”,向黄慕枫笑道:“‘降魔郎君’,这位‘玉雪书生’萧九寒乃是北天山‘玄冰老魅’的衣钵传人,一身‘玄冰神功’发诸无形,非同小可,你不要过份托大,被人冻得骨髓成冰,那才是大笑话呢!” 孟红绡的“妙音神功”能够择人而施,这几句说儿,别人听在耳中并无异状,但黄慕枫闻之,却百脉舒泰,如浴春风,手足头脸之间,哪里还感觉得出丝毫寒意? 他知道孟红绡暗中相助,趁势越发卖狂地大笑道:“‘荡魔秀士’,你不要替我担心,郎君自有凌云气,哪怕人间冰雪寒?我倒真想多领略一些北天山‘玄冰’门下的无形暗算手段!” “玉雪书生”萧九寒所施展的“玄冰真气”极为历害,且两次均系吹向对方心窝,但对方不仅毫无所惧,反倒笑语从容地揭破自己所施的凶谋,不由暗吃一惊,遂潜聚功力,准备发出看家绝学“玄冰神掌”! 故而黄慕枫语音才了,“玉雪书生”萧九寒便抱拳笑道:“好一个‘郎君自有凌云气,不怕人间冰雪寒’,萧九寒敬请赐教几招武林绝学!” 他因秉性阴毒,平生最喜暗箭伤人,遂在微一抱拳之间,又把所练的“玄冰神掌”,化为几缕阴寒彻骨的无形劲气,自指尖发出,分袭黄慕枫胸前各大要穴! 黄慕枫直等寒气上身,方始警觉,微退半步,心内一惊,暗想自己若非身着两件罕世异宝,足以阻挡任何掌力暗器,岂不早就遭了此人毒手? 又惊又怒之下,杀气忽生,伸手肩头,“呛啷”微响,撤出了青钢长剑! “玉雪书生”萧九寒见自己暗用“玄冰神掌”,居然又告无功,不由大吃一惊,暗想这位自称“降魔郎君”的黄衫丑汉,莫非不是血肉之躯?否则自己威力极强的师门绝学,怎会对他连连失效? 疑诧之间,见对方剑已出鞘,遂也把双眉一剔,冷冷问道:“尊驾要动兵刃?” 黄慕枫大笑说道:“阁下怎的如此健忘?方才我不是早已说过,‘魔来则拔剑降魔’!” 萧九寒冷笑一声,探手雪白儒衫之内,取出一条由十数枚雪亮的钢环连锁而成,并有龙头龙尾的奇形兵刃! 黄慕枫见他这条奇形兵刃仿佛太长,竟达六尺左右,遂知必有特殊手法! 否则软兵刃如此长度,施展起来,定然不便! 果然萧九寒手握钢环中央,把那两端的龙头龙尾分垂于地,目注黄慕枫,冷笑说道:“尊驾可曾见过萧九寒这条兵刃?” 黄慕枫横剑当胸,傲然笑道:“兵刃可随自己心意打造,有何足诩?本郎君胸中自有惊人之学,能凭一剑荡群魔……”语犹未了,“玉雪书生”萧九寒便即哂然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休要如此张狂!凭你那三尺凡铁,决难在我这既名‘七巧飞龙索’,又号‘夺命十三环’的无边威力之下,逃得过三十照面!” 语音方住,右手已扬,一阵摄人心魂的钢环脆响起处,龙头龙尾齐飞,龙头撞向“玄机”,龙尾袭向“期门”,左手并骈指遥点“丹田”,居然在这一刹那间,分攻黄慕枫上中下三处要穴! 黄慕枫虽有自恃,却也颇对这“玉雪书生”萧九寒发招之速、手法之妙及攻敌之狠,暗暗惊心!肩头微晃,以一种奇妙的步法退出数尺,但身形才退即进,乘着萧九寒正在收招换式之间,青钢长剑震腕发力,幻出朵朵剑花,攒刺而到! 旁观的“百变无常”郝大风,见了黄慕枫这招剑法,低低咦了一声,像是有所惊诧。 “玉雪书生”萧九寒既已抢先出手,哪甘一开始便被对方平反先机,遂也施展出一种奇妙手法,右手微松,改握龙头,内劲一凝,龙尾忽向上飞,带着闪闪钢环,直向黄慕枫剑身缠去! 黄慕枫怎肯令手中长剑被“玉雪书生”萧九寒那条既名“七巧飞龙索”,又号“夺命十三环”的奇异兵刃缠住?青钢剑微缩即展,幻成一片如海剑光,着地卷到! “玉雪书生”萧九寒见对方撤招换式,又快又妙,不由也自微吃一惊,正要尽展自己这条独门兵刃的奥妙之处,与黄慕枫放手一搏,忽然一条人影轻如燕掠闪到,并响起“百变无常”郝大风阴森森的语音说道:“萧兄可否请暂时停手? 小弟有话,要想问问对方!” 萧九寒飘身五尺,微笑说道:“郝兄尽管问,等你问完以后,我再让这狂妄小儿,见识见识‘夺命十三环’的真正滋味!” “百变无常”郝大风目光俨如冷电,在黄慕枫身上来回一扫! 黄慕枫不悦问道:“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样看我则甚?” “百变无常”郝大风不以为忤地冷冷答道:“我要看看你究竟是三元帮中的什么人物?” 黄慕枫冷笑说道:“你凭什么竟指我与三元帮有深切关系?” “百变无常”郝大风阴森森地一笑说道:“你方才与‘玉雪书生’萧九寒兄动手之际,第一招‘万蜂归巢’,是‘翻天怪叟’庞千晓家数,第二招‘铁锁横江’,是铁剑真人手法,难道与三元帮的关系还不深厚?” 黄慕枫静听“百变无常”郝大风说完,不由双眉一轩,仰天狂笑! “百变无常”郝大风觉得他那沙哑的笑声异常难听!遂自蹙眉问道:“你这样狂笑则甚?难道我对你那两招剑法看错了么?” 黄慕枫哂然道:“你对我那两招‘万蜂归巢’、‘铁锁横江’,看得虽然不错,但却不知我对当世各大剑术名家的各种剑法,无所不通。” “百变无常”郝大风摇头不信说道:“我不信你有如此博学?” 黄慕枫傲性忽发,手中青钢长剑一抖,漫空全是剑花错落! “百变无常”郝大风咦了一声,说道:“你果然懂得不少,这招‘北斗垂光’,颇有几分已故名剑客‘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天遁剑法’的味道!” 黄慕枫见自己的招术又被对方识破,颇觉不服,右臂微伸,长剑平平一扫,在空中横铺一片寒光剑雨,又复问道:“你再认认看,这是什么家数?” “百变无常”郝大风应声答道:“这一招名称颇美,叫做‘流水落花’,看似平淡,其中却藏有三种变化煞手,是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的手法!你如果不再会用别的剑法,我郝大风已可点破你的来历!” 黄慕枫怒道:“谁说我不会别的剑法?” 语音方了,长剑立抖,这回却是四招连发,剑光如海,剑影如山,隐隐风雷,如挟天风海雨,威势凌厉已极! “百变无常”郝大风看完黄慕枫这四招剑法以后,不禁蹙眉自语说道:“奇怪,奇怪!” 黄慕枫嘿嘿冷笑道:“奇怪什么?大概我这四招剑法,你从来未曾见过?” 郝大风目射冷光,扬头傲笑答道:“谁说我未曾见过?这是钓鳌居士‘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中的‘舞雪凝冰’,‘彩霞练水’,‘斜鞭紫电’,‘泼火清尘’四招绝学!” 这时“瑶池使者”毕金环等万劫群魔及“玉雪书生”萧九寒,均为黄慕枫施展的精妙剑术所惊,知道无怪来人口出狂言,果然身负绝学,不是寻常俗手! 黄慕枫接连施展五位名剑客的惊世绝招,均被“百变无常”郝大风所识破,不由也颇惊愕地发话问道:“你究竟认识多少剑法?”“百变无常”郝大风仰天狂笑说道:“当世中有名剑法,我郝大风无所不识!” 这一句狂言,激动了温和娴静的孟红绡,青衫微飘,举步上前,自黄慕枫手中接过青钢长剑,随意施展一个剑式,含笑问道:“请教郝朋友,我这招‘莲台法雨’,是什么剑法?”“百变无常”郝大风愕然凝目,蹙眉不语! 黄慕枫冷笑说道:“你刚才不是大发狂言,如今怎的不说话了?” “百变无常”郝大风无可奈何地强辩说道:“我只说凡属当世中有名剑法,无所不识!像他这种自创俗招,哪里能够知道许多?”黄慕枫仰天狂笑,呸了一声,说道:“我把你这不识羞耻的丑鬼!荡魔秀士’方才这招剑法,比我所施展的‘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圣剑’展青萍及钓鳌居士等五大名家绝学,还要有名气得多!你却认做他自创俗招,岂不令人齿冷?? “百变无常”郝大风竟能忍受黄慕枫的冷嘲热讽,毫不动怒,直等静静听完,方似触动灵机地阴阴一笑,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方才我确实有点走眼,但如今却真正猜出来了!”黄慕枫哪肯相信?扬眉问道:“你说说看!” “百变无常”郝大风笑道:“我们可否借此打个赌儿?”黄慕枫认为“摩诃剑法”除了孟红绡以外,无人能识,遂点头说道:“要赌便赌,我们以什么作为赌注?” 郝大风笑道:“我若猜得不对,大雪山‘鬼手’一派退出联盟,不参与‘万劫大会’!” 黄慕枫点头说道:“这个赌注不错,也很别致,但你若猜对,又要我们如何?” 郝大风笑道:“我若猜对,请你们立刻离开这‘万劫门’前,不要扫了我新结盟的兄弟姊妹们的清谈雅兴!” 孟红绡也不相信这“百变无常”郝大风能猜出自己所施展的“摩诃剑法”,遂接口笑道:“我们便是如此决定,尊驾请猜!”郝大风嘴皮微动,突然施展“蚁语传声”功力,向孟红绡及黄慕枫说道:“你方才施展的那招‘莲台法雨’,是‘荡魔宝录’所载三种旷代绝学之一‘摩诃剑法’!” 孟红绡悚然一惊,眉头双蹙,一丝奇异的啸音,突然徐徐发出! 这丝啸音并不高亢,也不猛烈,只是含着一片祥和天机,但却使“万劫”、“鬼手”、“玄冰”三派等七位男女魔头,心中感觉一阵迷惘! “万劫门”下十三白骨圆环之中所悬的十三盏宫灯,也倏然一齐熄灭! 孟红绡的啸声,持续不久,便告收歇! “万劫”、“鬼手”、“玄冰”三派男女群魔的心头迷惘,亦均随之消除! 十三盏宫灯,也由执役侍者重新点起! 但“万劫门”前,夜沉沉,空荡荡,静悄悄,却哪里还有自称“荡魔秀士” 与“降魔郎君”的孟红绡与黄慕枫的丝毫人影? “瑶池使者”毕金环向“百变无常”郝大风讶然问道:“郝兄还未猜测,来人怎已认输遁走!” “百变无常”郝大风笑道:“我因无十成把握,遂用‘蚁语传声’功力,向那自称‘荡魔秀士’之人耳边悄悄悦了一句话儿,谁知居然懵对?竟使他们认输遁走,省了不少周折!” “拘魂使者”池中龙问道:“郝师兄是怎样猜测?‘荡魔秀士’所施展的那招‘莲台法雨’,又似平淡无力?又似奥妙无穷?确难看出属于何宗何派!” “百变无常”郝大风笑道:“我猜那招‘莲台法雨’,是‘荡魔宝录’所载三种旷代绝学中,与‘妙音神功’、‘大罗手’齐名的‘摩诃剑法’!” “玉雪书生”萧九寒闻言失惊说道:“照郝师兄这样说来,那位‘荡魔秀士’竟是‘紫清玉女’孟红绡所扮的了!” “桃花使者”连城玉摇头说道:“孟红绡业已落入‘苗疆双怪’手中,她怎生逃得出妙音公主与‘烈火太岁’呼延炳之手?” “瑶池使者”毕金环想了一想,憬然说道:“可能,可能,真可能是‘紫清玉女’孟红绡!因为她临去一啸,啸声并不见奇,却能使我们心神迷惘,宫灯尽灭,除了‘荡魔宝录’中所载的‘妙音神功’以外,还有何种绝学具此威力?” “桃花使者”连城玉蹙眉说道:“就算‘荡魔秀士’是‘紫清玉女’孟红绡所扮,那自称‘降魔郎君’之人,又是谁呢?” “百变无常”郝大风笑着道:“根据他会用‘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中条逸土’焦大先生、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及钓鳌居士等五位使剑名家的剑法一事看来,此人必与五大名剑极有关系,我听说‘中条逸士’焦大先生有位衣钵传人,叫做‘中条剑客’顾青枫……”话犹未了,“餐霞使者” 卫芳华接口说道:“郝师兄,你这回可猜错了! 顾青枫身量与你仿佛,不像自称‘降魔郎君’之人那般矮小,语音也颇宽洪朗脆,不像‘降魔郎君’那般沙哑难听!啊鞍俦湮蕹!焙麓蠓缗读艘簧,目注“餐霞使者”卫芳华,微笑说道:“原来卫师姊与‘中条剑客’顾青枫熟识!? 卫芳华银牙一咬,满面杀气说道:“我恨不能食他之肉,寝他之皮,便他烧作飞灰,我也认得!” “百变无常”郝大风又复问道:“卫师姊怎会与顾青枫结下这深仇恨?” 卫芳华脸上一红,嗫嚅难答! “瑶池使者”毕金环知道卫芳华有所羞窘,遂为她解围地岔开话头说道: “郝师兄既然猜出那‘荡魔秀士’就是‘紫清玉女’孟红绡所扮,怎不当众叫破? 免得被她轻易走脱?” 郝大风笑道:“一来我也不曾见过‘摩诃剑法’,并无十分的把握,只是根据‘降魔郎君’所说‘比五大名家剑法,还要有名得多’一语,试加推测!二来你我三位恩师均在闭关,不在目前,来人既是‘紫清玉女’孟红绡,则我们万一胜不过她得自‘荡魔宝录’之中的三种旷代绝学,暨‘降魔郎君’的精妙剑法,岂不反倒弄得灰头土脸?倒不如听任他们赌输遁走,等到‘万劫大会’再决雌雄,比较来得稳妥!” 毕金环听他说得有理,只好含笑点头,“百变无常”郝大风遂向群魔告别,赶往湘南九疑山,独探三元帮,并与“拘魂使者”池中龙约好,归途过此再作畅聚! “百变无常”郝大风走后,“桃花使者”连城玉以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向“玉雪书生”萧九寒不住连抛眼风,娇声含笑问道:“萧师兄,‘百变无常’郝大风郝师兄因有事在身,才匆匆赶往九疑山,你是否可以多与我们盘桓些日子?” “玉雪书生”萧九寒本来是位色中饿鬼,花里魔王,闻言自然立即点头笑道: “小弟一无所事,便是在此等待参与‘万劫大会’也可!” “桃花使者”连城玉听他这样说法,遂转对“瑶池使者”毕金环笑道:“大师姊,我们并非惧怯‘苗疆双怪’的武功,只是对于‘烈火太岁’呼延炳的霸道火器有些头疼!如今萧师兄既无要事,他所练‘玄冰真气’又正是烈火克星,小妹遂想请萧师兄陪我走趟高黎贡山烈火洞,试试能否把庄七师弟救出!” 毕金环听“桃花使者”连城玉要去营救七师弟“氤氲使者”庄梦蝶,夫归之情,自然不便拦阻,但自己亦对“玉雪书生”萧九寒的风流俊俏,颇为垂青,倘若连城玉与他同行,岂非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自己……思犹未毕,“玉雪书生”萧九寒也自笑道:“毕师姊请放心,小弟奉陪连师姊前去,一来可以设法营救庄梦蝶师兄,二来也可试试本门‘玄冰真气’是否能够克制‘烈火太岁’呼延炳的猛烈火器?以为‘万劫大会’预作应敌准备!” 毕金环见“玉雪书生”萧九寒也是这般说法,自更不便拦阻,但眼珠一斜,计上心头,向连城玉含笑说道:“营救七师弟之事,自属理所当然,但‘苗疆双怪’之内,不仅‘烈火太岁’呼延炳的一身火器猛烈无伦,连妙音公主也极难斗! 我正想是否亲自陪同你们一行?……”连城玉不等毕金环语完,便即接口笑道: “魔主恩师正在闭关,大师姊坐镇‘万劫魔宫’,何等重要,岂可擅离?加上高黎贡山距此甚近,小妹与萧师兄更不会狂妄硬来,只是伺机而动!大师姊真若慎重,便请再派卫三师姊与我们同去便了!” 毕金环暗想倘派“餐霞使者”卫芳华前去,岂不正好让“玉雪书生”萧九寒一箭双雕?遂在微一沉吟以后,点头说道:“加派一人也好,但我与卫三师姊尚欲商量其他要事,不如请池四师弟偏旁一行,他那‘追魂铁蝠’,或许能对‘苗疆双怪’构成相当威胁?” “拘魂使者”池中龙恭身领命,“桃花使者”连城玉则猜透大师姊心意,微微一笑,未再多言,回转“万劫魔宫”,略为收拾用物,便与“玉雪书生”萧九寒、“拘魂使者”池中龙一同赶赴高黎贡山烈火洞,企图自“烈火太岁”呼延炳、妙音公主等“苗疆双怪”手中,营救“氤氲使者”庄梦蝶脱险! 他们此去自有一番紧张香艳的精彩经过,但须暂时慢提,先行表叙“紫清玉女”孟红绡及黄慕枫二人方面。 孟红绡与黄慕枫趁着眼前灯光齐灭,群魔心神并为“妙音神功”所惑之际,悄悄脱身,远离“万劫门”,驰到隔峰一片小松林中,方自驻足休息。 黄慕枫满心佩服地向孟红绡微笑说道:“红姊的‘妙音神功’委实奥妙无穷,实令小弟叹为观止,心崇不已!”语完未听孟红绡作声,黄慕枫诧然看去,却见这位身怀旷代绝学的“紫清玉女”,正在仰视中天明月,秀眉微蹙,出神思索! 黄慕枫重重叫了一声“红姊”,再复含笑问道:“红姊,你在想些什么?” 孟红绡手掠云发,缓缓道:“我有两件事儿百思不得其解,枫弟人甚聪明,何妨猜上一猜?” 黄慕枫笑道:“红姊的心事,不太难猜,第一件事定是系念那‘中条剑客’顾青枫,为何迄今未见踪影?” 孟红绡毫不掩饰地点头说道:“第一件猜得不错,第二件呢?”黄慕枫又笑道:“第二件事大概是弄不懂那位‘百变无常’郝大风,为何能识破我们所施展的各种剑法!” 孟红绡点头说道:“枫弟又猜对了,‘百变无常’郝大风能够认识你所施展的当代五大名剑客的剑法,虽已难得,尚不足过份惊奇,但他连我那‘莲台法雨’,也认出是‘摩诃剑法’,却真真怪异得不可思议!” 黄慕枫闻言,眉梢方自微剔,孟红绡又加解释说道:“因为那‘摩诃剑法’乃列在‘荡魔宝录’最后,我新近才得参悟,除了在祁连山峰头曾向枫弟演练以外,关于其中招式手法,连对顾青枫均未提过,怎会被那‘百变无常’郝大风到眼认出?”黄慕枫点头说道:“这确实是一桩不可思议的怪事!” 孟红绡忽然向他注目笑道:“枫弟,我又想起第三件怪事!”黄慕枫想了一想,即摇头说道:“这第三件怪事,我却猜不出了!” 孟红绡摇头一叹,微笑说道:“‘当局者迷’之语,委实一点不错!” 黄慕枫失惊说道:“‘当局者迷’?红姊所说第三件怪事,难道指的是我?” 孟红绡含笑问道:“我以‘大罗手’拈桩拘魂使者’池中龙所发的‘追魂铁蝠’以后,曾加审视,见蝠口短针,果是寒铁所铸,无坚不摧,并蕴剧毒!枫弟既被此物打中心窝,怎会安然无恙?” 黄慕枫哦了一声,说道:“这并不是什么怪事,因为我贴身穿了一件刀枪不入、掌力难伤的武林异宝‘桃花软甲’!” 孟红绡想不起这“桃花软甲”是何来历?不由又向黄慕枫探问,黄慕枫含笑答道:“小弟在一偶然机会之中遇上一位病已垂危的武林高手!” 孟红绡插口说道:“这位武林高手,莫非就是当世五大名剑之一的钓鳌居士?” 黄慕枫又赞道:“红姊真是冰雪聪明,那钓鳌居士因病已垂危,遂在他临终之前托我一件大事!” 孟红绡问道:“什么大事?” 黄慕枫答道:“他传了我‘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剑式以及一件‘桃花软甲’,要我立誓访寻一位他久寻未得之人,代表钓鳌居士赠甲传剑!” 孟红绡笑道:“此人是谁?福缘真个不浅!” 黄慕枫大笑说道:“红姊真该为他一贺,他就是你朝思暮想,时刻挂在心头的枫哥哥呢!” 孟红绡愕然说道:“钓鳌居士要把‘桃花软甲’及‘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剑式,指定你转传给顾青枫则甚?” 黄慕枫笑道:“钓鳌居士说是他在六诏山桃花沼旁,钓缺桃花鲛‘时,曾遇顾青枫,惊为罕见奇材,匆匆传了’风云雷雨‘四招剑法,并约请顾青枫有暇时前往东海钓鳖矾,再传其余一十二式!谁知钓鳌居士返回东海,把‘桃花鲛’剥皮制成软甲以后,竟发现自己不久人世,为了使生平绝技不致失传,遂再入中原,到处寻找顾青枫的踪迹!”孟红绡微叹道:“这位钓鳌居士如此珍视他一身所学,倒也难得!” 黄慕枫继续说道:“但钓鳌居士还未寻到顾青枫,却已沉疴渐发,万般无奈之下,并因与我恰好相逢,只得命我先立重誓,然后传剑赠甲,等到见我把四四一十六式精绝剑招练熟,这位老人家心愿才了,也就含笑而逝!” 孟红绡听清究竟后,方自恍然,蓦地转身面对松林以外,含笑说道:“林外是那位朋友?你听够了么?” 这两句话,使黄慕枫又惊又愧,因为有人在林外窃听,自己居然毫无所觉! 孟红绡话音才了,眼前果然黑影电飘,“百变无常”郝大风像个狰狞恶鬼般的自林外一闪而入! 黄慕枫见是“百变无常”郝大风,遂冷然说道:“你来得正好,‘荡魔秀士’有话问你!” “百变无常”郝大风目光一注孟红绡,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郝大风对于尊驾应该怎样称呼?是称做‘荡魔秀士’,还是称做‘紫清玉女’?” 孟红绡秀眉一蹙,方待发话,黄慕枫已向“百变无常”郝大风,先行问道: “你这样说话,有何根据?” “百变无常”郝大风笑道:“除了‘紫清玉女’孟红绡以外,谁会施展‘妙音神功’及‘摩诃剑法’?” 孟红绡忍不住问道:“你怎会认识‘摩诃剑法’?” 郝大风笑而不答,反向孟红绡、黄慕枫问道:“除了‘摩诃剑法’以外,还有什么剑法能比当世五大名剑客所擅的剑法更为有名!” 黄慕枫忽然暗以“蚁语传声”向孟红绡说道:“红姊快用‘大罗手’把他点倒,我要剥去此人脸上所戴的狰狞人皮面具,看看他的本来面目!” 孟红绡自参悟“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罕世绝学以后,尚未与人正式动手,闻言也想一试“大罗手”的威力妙用究竟如何? 遂纤手微伸,一式“佛手降魔”,向“百变无常”郝大风的胸前点去! “百变无常”郝大风想不到孟红绡会蓦然动手,不由惊噫一声,欲待闪避! 但孟红绡这招“佛手降魔”,似缓实快,并含蕴无穷变化,极难逃脱! 只见“百变无常”郝大风身形连闪两闪,业已避出丈许,仍被孟红绡如影随形地点了胁下晕穴! 晕穴着指,身形立倒,黄慕枫看得不禁失声说道:“红姊,威力好强的‘大罗手’!” 孟红绡自己也有点意想不到,秀眉微扬,含笑说道:“这大概是因出其不意,才奏奇效,否则此人分明身具上乘武功,怎会如此容易被制?” 说到此处,又复目注黄慕枫问道:“枫弟要看他的本来面目则甚?” 黄慕枫指着昏卧地上的“百变无常”郝大风,微笑说道:“一来我觉得此人所戴的这副鬼脸太以丑怪,想看看他本来面目究竟如何?二来也想让红姊试试‘大罗手’的威力,精妙到何种程度?” 一面说话,一面低头伸手把“百变无常”郝大风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猛然揭起!这层人皮面具,一被揭起,黄慕枫及孟红绡不由均自惊异得往后倒退几步! 原来“百变无常”郝大风人皮面具以内的本来面目,半边靛蓝带紫,半边赤红带黑,竟比那张已颇丑怪的人皮面具,还要丑怪百倍! 黄慕枫微惊以后,双眉一剔,愤然说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丑恶之人,索性把他毁掉算了!” 说完,右掌一扬,便欲凌空劈下! 孟红绡随手一招“优昙托钵”,拦住黄慕枫疾落的右掌,蹙眉说道:“枫弟何必如此手辣,此人恶迹未彰,我们杀他则甚?” 黄慕枫讪然一笑说道:“他长得这副怪相,定非善良之辈,红姊既然仁慈恻隐,不肯杀他,我们是否趁机把他武功废掉,也好为即将到期的‘万劫大会’去一劲敌!” 孟红绡摇头笑道:“大雪山‘鬼手’一派,闻名便知定是邪恶人物,又与‘万劫’、‘玄冰’两派结盟,显然更非善类!废他武功,原无不可,但这次对方是在毫未提防之下被我点倒,倘再趁危下手,未免有失光明。我们还是对他宽饶,留书略予告诫便了!” 黄慕枫惭佩交迸,目注孟红绡说道:“红姊无论在心地或武功人品各方面,均高超绝顶,无法企及,令人好生仰慕!小弟如与你相较,直似腐草流萤之于中天皓月,判若云泥的了!” 孟红绡笑道:“枫弟不要把我如此捧法,我随意留上数语,对这位‘百变无常’郝大风略加劝戒以后,便需赶紧离此,去寻找顾青枫的踪迹!” 语音了后,便即伸手在“百变无常”郝大风的身边地上,书写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孽海无边,回头是岸”等十六个大字! 黄慕枫见字,微叹一声说道:“红姊虽然佛口婆心,却恐这般凶邪人物迷溺已深,不会把你这几句话儿当作暮鼓晨钟,幡然觉悟呢!” 孟红绡微微一笑说道:“我也知道几句空言,难收震聩启迷之效,但劝不劝在我,悟不悟在他,莽莽江湖,茫茫孽海,不平之事与邪恶之人太多,我们虽然无法一一铲除度化,只要不惮烦劳,尽力而为之,也就可以问心无愧的了!” 黄慕枫点头说道:“红姊的心胸,毕竟高人一等!顾青枫兄不知何故未来野人山,如今我们却往哪里去找他呢?” 孟红绡虽对顾青枫相思欲绝,但仍微笑说道:“茫茫海宇,何处相寻? 我们只好随意游览一番,反正最多再过两个多月,总可在‘万劫大会’上见面的了!盎颇椒闾孟红绡如此说法,忽然扬眉笑道:“红姊既欲随意闲游,我们便游趟湘南九疑山,探探三元帮总坛好么?? 孟红绡讶然问道:“枫弟要探三元帮总坛则甚?” 黄慕枫笑道:“小弟生性好奇,上次遇见铁剑真人之时,曾听他说系奉庞帮主飞鸽传书,叫他放弃搜寻‘黄衫红线’庞真真,才自千危谷与顾青枫分手,匆匆赶回九疑山!故而想去探看探看三元帮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严重大事?能使得‘翻天怪叟’庞帮主对他独生爱女的安危下落均不顾及!” 孟红绡闻言,嫣然笑道:“去趟九疑山也好,我颇想见见那位三元帮庞帮主的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的姿容风致!” 黄慕枫笑道:“小弟见过庞真真,她虽然也可算得上是绝代容光,但与姊姊相较起来,却仍要逊却几分颜色!” 说到此处,微微一叹又道:“可惜这位‘黄衫红线’业已遭劫遇难,玉殒香消,笑貌早归天上去,空留名号在人间……”孟红绡秀眉一蹙,目注黄慕枫问道: “枫弟既未亲眼看见庞真真姑娘遭难,怎能断定她必已香消玉殒?” 黄慕枫说道:“红姊难道未曾听得‘桃花使者’连城玉说是在她被‘三离霹雳弹’威力震昏之前,看见‘黄衫红线’庞真真满面鲜血缓缓倒下!” 孟红绡摇头说道:“仅凭这几句话儿,也未能够断定庞真真姑娘定然死去!” 黄慕枫说道:“庞真真至今踪迹毫无,显然凶多吉少!何况‘桃花使者’连城玉既见她满脸鲜血,分明容貌已毁,女子对于容貌,重于性命,尤其是平素尚以姿色自诩之人!故而小弟判断庞真真生不如死,多半已离浊世!” 孟红绡觉得黄慕枫这种分析颇有道理,不禁自然而然地心内一酸,腮边垂落两行珠泪! 黄慕枫见状,讶然问道:“红姊,你好端端的流泪则甚?” 孟红绡秀眉一蹙,凄然说道:“我觉得那位‘黄衫红线’庞真真红颜薄命,太以可怜!” 黄慕枫也自微兴感慨,黯然吟道:“自古佳人多薄命,苍天底事勾红颜?……”这两句吟声,勾引得孟红绡的颊上泪珠,又复潸潸而落! 黄慕枫忽似想起甚事,咦了一声,讶然问道:“红姊,庞真真姑娘和顾青枫感情不错,论起关系,与你还算处在敌对地位!怎的你听得她噩耗以后,不仅不为去一情敌表示高兴,反倒伤心垂泪起来?” 孟红绡拭去颊上泪痕,微笑说道:“我与顾青枫虽然两意相投,似也不应禁止他再结交另外的红妆知己!”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深深叹了一口长气,继续说道:“何况我与庞真真姑娘虽未见面,但心中却可想像得到她的高超品格,绝世风神,似乎投缘已极。” 黄慕枫笑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神交’,红姊如此爱护庞姑娘,庞姑娘倘若泉下有知,定然也对红姊敬佩感激不尽!” 孟红绡又是凄然一叹道:“‘万劫大会’事了,我一定要不惮艰难,走遍天涯海角,仔细寻找她的下落踪迹!倘若庞姑娘安然无恙,我愿意与她结为姊妹,相亲相爱地共事顾青枫!万一证实庞姑娘真遭不幸,我也要为她选择山明水秀之处,亲手建造一所安灵墓穴,坟周满种梅花,并与顾青枫在坟旁结茅居住,不使庞姑娘泉下寂寞!每日晨昏,祭奠三炷好香,一杯美酒!” 孟红绡一面说话,一面珠泪泉流,才发现黄慕枫胸前的黄衫之上,也是一片模糊泪渍! 孟红绡诧然问道:“枫弟,怎么你也哭了?” 黄慕枫举袖拭泪,目注孟红绡,眼光充满钦佩敬爱的神色,苦笑说道:“我是被红姊的伟大襟抱,圣洁情操,感动得不能自主!” 孟红绡复感叹道:“彼此都是性情中人,我们不必在此徒作悲凄,还是如枫弟之言,游一趟湘南九疑山,也许庞真真姑娘已在‘翻天怪叟’庞千晓身旁,依依膝下?” 黄慕枫摇头一叹说道:“红姊这种想法不会实现,我们今生今世之中,定然无法再看见‘黄衫红线’庞姑娘了!”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等孟红绡、黄慕枫赶到九疑山之时,“黄衫红线”庞真真赫然果在三元帮内,由此不知又复引起了多少扑朔迷离的奇情怪事? 孟红绡、黄慕枫途中无事,可以暂时不提,且说那位被孟红绡用“大罗手” 点了晕穴、昏睡林内的“百变无常”郝大风! 孟红绡与黄慕枫走后片刻,“百变无常”郝大风便晕穴自解,缓缓醒转! 他一揉双眼,坐起身形,首先赫然入目的,便是孟红绡在地上留书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孽海无边,回头是岸”等十六个飞舞字迹! 郝大风就地上字迹细一辨认,点头自语说道:“我果然猜得不错,‘荡魔秀士’便是‘紫清玉女’孟红绡所扮!但却不知那‘降魔郎君’又是何人……”自语未了,忽然看见抛在另一边地下的人皮面具,不由微吃一惊,伸手往脸上一摸,顿足叹道:“红妹,难道我们之间的魔难未满,尚须再复忍受一段刻骨相思么? 不然你为何不由分说地蓦然把我点倒,又只在我脸上揭去一层人皮面具?” 话完,伸手脑后,轻轻一揭,揭下了这副比第一层人皮面具更为丑怪的第二层人皮面具! 这第二层人皮面具之内,却是一张俊美英挺的脸庞,也就是“紫清玉女”孟红绡朝夕相思、为他怀念悬忧的“中条剑客”! 原来顾青枫与铁剑真人在六诏山千危谷内分手以后,便即匆匆往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赶去! 他虽然知道时近年终,已到自己与“紫清玉女”孟红绡所订的祁连山群玉峰头约会之期,但既认为孟红绡落入“苗疆双怪”手内,一时必然无法脱身!又因听了“笑煞”哈腾所说的曾见千危谷中迁走一男四女之语,断定“黄衫红线”庞真真被困“万劫魔宫”,遂在微一权衡轻重缓急以后,不赴祁连,直奔“万劫魔宫”,企图对意料中身陷魔窟的庞真真,竭力营救! 但他进入野人山区,却把方向找错,找到了百丈坪以西的一座森林之内,并还迷失路径! 顾青枫足足在这庞大厚密的森林之中转了两日有余,才转到了一片沼泽左边! 顾青枫透了一口气,走出森林,却见沼泽边上昏卧着一个黑衣男子! 抢步上前,见这男子年约三十七八,面容异常丑怪,似是无意之中中了沼泽之间的蒸腾瘴气,以致晕绝! 顾青枫豪侠襟怀,怎肯见死不救?遂取出身边所藏极好的解瘴灵药,准备喂这黑衣汉子服下! 谁知刚刚走到黑衣汉子身畔,蓦然见他黑衣一动,有条长才尺许、色呈土黄的似蛇非蛇、似蜥蜴非蜥蜴的怪虫,自衣下电疾钻出,窜入沼泽之内! 顾青枫也未多加理会,遂把解瘴灵药喂给黑衣汉子服n一盏茶时过后,黑衣汉子悠悠醒转,双眼微睁,目光倦乏无力地略注顾青枫,重又闭阎! 顾青枫含笑说道:“这位仁兄觉得如何?” 黑衣汉子声若游丝,低微叹道:“好厉害的瘴毒!” 顾青枫向他含笑安慰道:“仁兄放心,小弟囊中的解瘴药物,颇具灵效,仁兄既已服下,必可安然无事!” 黑衣汉于闻言,默然不语,似在暗察体内中毒的深浅? 过了片刻,黑衣汉子忽然双目一睁,射出两股狠毒的凶芒。凝注着顾青枫,厉声说道:“你为什么骗我?我中毒之深,最多只能再活十m”顾青枫觉得这黑衣汉于神情狞厉,不似善类,但自己既已救人,便须救彻,遂仍复含笑说道: “小弟的解瘴药物从未失灵,仁兄既然如此说法,我再为你、一一诊脉息!” 活完,一伸右手,正待搭向黑衣汉卡左腕的寸关尺上,但目光瞥外,突又看见那条似蛇非蛇。似晰蝎非蛐蝎的怪虫,仍在沼泽污泥之间,游来游去! 顾青枫恍然顿悟,呀厂一声说道:“这条怪虫,适才曾在仁兄衣底钻出,仁兄既然发现体内蕴毒,莫非……”话犹未了,黑衣汉子目光一注怪虫,失惊地接口说道:“这是‘九毒壁龙’,人中其毒,时隔九日对时会发作,但一发便告不治,全身皮骨血肉尽化黄水而死!” 顾青枫听得眉峰紧堕,忙向黑衣汉子问道:“仁兄既然认得这‘九毒壁龙’,定也知道解救方法,快请说出,小弟或可尽力亦未可知!” 黑衣汉子摇头答道:“‘九毒壁龙’之毒,除了我师傅的‘百灵火针’以外,寻遍天下之后,亦复无药可救!”顾青枫问道:“尊师是谁?现在何处?” 黑衣大汉双眼一翻,傲然说道:“我师傅是大雪山的‘鬼手天尊’,我是‘百变无常’郝大风,难道你未曾听人说过?”顾青枫委实未曾听人说过“鬼手天尊”与“百变无常”的名号,但也只好应声点头说道:“久仰,久仰!” “百变无常”郝大风的眼皮又是一翻,冷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青枫心中委实厌恶此人,但是既已自找麻烦,只得忍耐到底,剑眉微蹙答道:“我叫顾青枫,仁兄尊师既在大雪山,我便立即护送仁兄前去如何?” “百变无常”郝大风神态仍极骄慢地摇头说道:“我所中‘九毒壁龙’之毒,要在九日以后才会发作,足可自行赶回大雪山,不用你来护送!” 顾青枫既听对方如此说法,遂淡然一笑,抱拳说道:“这样说来,倒是顾青枫多事,但愿郝朋友安然无恙,你我后会有期!”话完,刚一转身,“百变无常” 郝大风忽然叫道:“你且慢走!”顾青枫回头诧然问道:“仁兄既不用顾青枫护送,却又叫我为何?” “百变无常”郝大风阴森森地一笑,说道:“我看你颇为爱管闲事!” 顾青枫剑眉双挑,岸然说道:“天下事本应天下人管,顾青枫游侠四海,乐于助人!” “百变无常”郝大风道:“你既乐于助人,我想托你代办一件事儿,你可肯办?” 顾青枫因为自己欲探“万劫魔宫”,察访庞真真下落,生恐“百变无常”郝大风托办之事路远费时,无法应允,遂先向郝大风问道:“你说说看,是什么事儿?” 郝大风却反向顾青枫问道:“你知不知道野人山中有座‘万劫门’?” “万劫门”三字,顿提高了顾青枫的兴趣,忙自应声答道:“知道,知道,‘万劫门’是在那百丈坪上,门后并还建有一座‘万劫魔宫’!” 郝大风点头说道:“我就是请你往‘万劫魔宫’一行,将我身中奇毒,必须返回大雪山疗治之事,转告‘万劫’派人物,并说‘鬼手’门下,愿与‘万劫’、‘玄冰’两派结盟,共图武林霸业!” 顾青枫讶然问道:“你此来是与‘万劫’一派结盟?” 郝大风点头说道:“‘万劫魔主’邀约北天山‘玄冰老魅’与我师傅‘鬼手天尊’共同结盟,以图在‘万劫大会’之上,尽歼‘十三名手’,雄据武林!但我师傅与‘玄冰老魅’、‘万劫魔主’均因闭关苦练神功,不便分身,遂派我与‘玄冰’门下的‘玉雪书生’萧九寒,与‘万劫’门下的‘瑶池使者’毕金环,代结盟约!坝镆糁链宋6伲月光凝注顾青枫又复说道:“你如肯代我往传此讯,郝大风并有极好酬报!? 顾青枫答道:“我虽可代你前去,但酬报却决不愿收!” 郝大风自怀中取出两付人皮面具,及三粒淡黄灵丹,得意笑道:“我这人皮面具制作极精,便两付同戴,喜怒哀乐等表情仍可一样传达,三粒‘变音丸’,更是妙用无方,你既行侠江湖,万一有事,必须易容改装,则这几件东西委实万金难买!” 顾青枫忽然灵机一动,暗想自己何不就利用这人皮面具及“变音丸”,化装成“百变无常”郝大风模样,去探“万劫魔宫”,当可轻易得知庞真真下落! 主意既定,遂称谢接过人皮面具及“变音丸”,化装成“百变无常”郝大风,向“万劫魔宫”赶去! 第十二章 骨肉情深 顾青枫到了“万劫魔宫”,万劫群魔果然毫不起疑,殷勤款待! 但顾青枫也因而得知“黄衫红线”庞真真根本未被万劫群魔掳来,“笑煞” 哈腾在千危谷所见的陌生女子,只是新被“万劫魔主”收归门下、头戴假发的“荡魄尼姑”妙真而已! 直等“玉雪书生”萧九寒来到,彼此在“万劫门”下结盟,孟红绡、黄慕枫双双现身以后,才使顾青枫大感迷惑! 最先使顾青枫迷惑的是黄慕枫不仅会用“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海天剑圣”展青萍及恩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等所擅剑法,并还施展出钓鳌居士不传之秘“风云雷雨”四大绝招,弄得他猜测不出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其次则是孟红绡所施展那招看来平庸无奇的“莲台法雨”,竟被黄慕枫诩为比当世五大名家剑法更为有名! 顾青枫因与孟红绡爱重情深,朝夕之间,魂牵梦萦,早就觉得这位“荡魔秀士”的举止神情,有些与心上人相像,再加上那招怪异剑法,遂触动灵机,暗暗发话一试! 谁知孟红绡身份刚被点破,便即施展“妙音神功”与黄慕枫双双遁走,顾青枫越发料准八九,赶紧饰词别却群魔,尾随追去! 好容易追上二人,听出“荡魔秀士”果然正是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所扮,但却在未及揭去面具,表明身份之前,又被孟红绡施展“大罗手”,出其不意地点了晕穴! 如今充满在顾青枫心头上的,是一片怅惘及一片迷惑! 怅惘的是孟红绡此去,鸿飞冥冥,恐怕非到“万劫大会”之上,无法相聚! 迷惑的则是那精通各大名家剑法的黄衫少年,究竟是何来历?怎么会与孟红绡姊弟相称,两个好似颇为亲密? 男女之爱,器量极小,顾青枫虽然胸襟气度素极恢宏豁达,便疑念难解之下,仍难免有点酸酸醋意! 他正在凄迷怅惘之中,蓦然一阵寒风吹来,袭人生颤,惊醒了这位“中条剑客”,猛一抬头,双目神光正好与天中皓月上下相对! 目光一注那轮圣洁的浩月,顾青枫灵明顿朗,迷惘全消,暗想“万劫大会” 距今不过两个来月光阴,自己与孟红绡海誓山盟,情真意切,日后双栖行道,地久天长,又何在乎这段短暂离别? 至于那黄衫少年之事,更是不必多疑,因深知孟红绡品格操守,决无意外! 换句话说,自己与“黄衫红线”庞真真那等相依千里,耳鬓厮磨,若被孟红绡看在眼中,她又将作如何感想? 想到“黄衫红线”庞真真,顾青枫不禁心中一动,暗忖庞真真既然未被“万劫群魔”掳来,则极可能已回三元帮,或为“翻天怪叟”庞千晓派人寻得,不然怎会突把铁剑真人用飞鸽传书唤回,不令再与自己加以搜索! 自己目前反正无法寻找孟红绡,距离“万劫大会”又颇有一段光阴,不如走趟三元帮,看看究竟? 心意既定,顾青枫遂仍自戴着“百变无常”郝大风所赠的人皮面具,扑奔湘南九疑山,恰好与孟红销、黄慕枫,走的是同一方向!他们方向去处虽然相同,但时间上却差了一日! 就因这一日相差,居然生出无穷事故! 孟红绡、黄慕枫先到九疑山,在尚未抵达三元峡之时,便从三元帮人物口中,听得“黄衫红线”庞真真果已回到了三元帮内!黄慕枫闻言之下,双眉微挑,向孟红绡诧然笑道:“红姊猜得真对,‘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果然无恙回帮,我们赶紧去往三元峡内看看!” 孟红绡笑道:“三元帮威震江湖,‘翻天怪叟’庞帮主名高望重,我们这样冒昧前去,岂不太过失礼?” 黄慕枫眼皮一翻,看着孟红绡问道:“红姊打算怎样前去?照我想来,只宜明入,不宜暗进,因为那三元帮中,明桩暗卡,埋伏极多,三元峡内,无殊铜墙铁壁,虎穴龙潭,实难擅越雷池半步!” 孟红绡笑道:“黄衫红线庞真真既然与顾青枫交好,则‘翻天怪叟’庞千晓便成了我们的父执前辈!故而慢说他三元峡内宛如龙潭虎穴,铁壁铜墙,就算是毫不设防,我们也不应该像窥探一般江湖帮会那等无礼闯入!” 黄慕枫笑道:“红姊毕竟光明磊落,你既然同意明拜三元帮,则拜帖之上所书姓名,是用‘紫清玉女’,还是用‘荡魔秀士’?”孟红绡笑道:“因为三元帮也曾派遣‘碧云娘’柳如烟、‘火孩儿’邬赤等去往乌蒙山九回谷,动过‘紫清玉女’的脑筋,似乎我还是叫做‘荡魔秀士’为妥。” 黄慕枫闻言笑道:“明拜三元帮,与暗探‘万劫门’不同,拜帖上除了外号,似乎还要有个姓名才成体统!” 孟红绡笑道:“有烦枫弟,替我写上‘荡魔秀士孟无忧’七字便了!” 黄慕枫双眉微扬,含笑说道:“‘孟无忧’三字,委实响亮,索性麻烦红姊,也替我起个化名好么?” 孟红绡想了一想,含笑说道:“枫弟就叫做‘降魔郎君黄无惑’吧!” 黄慕枫拊掌笑道:“仁者无忧,智者无惑,这名儿果然起得极好!但红姊胸襟如海,仁义如天,恰符‘无忧’之名,我却惑而又惑,正跌入万丈迷惘之内呢!” 孟红绡含笑问道:“枫弟,你为了何事这样迷惑?”黄慕枫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孟红绡笑道:“枫弟一向豪爽,今日怎的忽然有点……”话犹未了,黄慕枫便已满面悲凄神色,向孟红绡喃喃说道:“红姊,我除了对你之外,对任何人,任何事,甚至对我自己,均感觉迷之又迷,惑之又惑!” 孟红绡见他这般神情,不禁大感惊讶,暗自蹙眉思忖,黄慕枫是受了什么感触?语气突然变得如此衰飒! 她双眉刚蹙,黄慕枫脸上忽又阴霾尽除,含笑说道:“红姊,我想出了一条拜会庞帮主的极好理由!” 孟红绡虽然对黄慕枫阴晴不定的神色深觉惊奇,但仍含笑问道:“枫弟想出了什么理由?我们研究一下。” 黄慕枫笑道:“我们装作不知‘黄衫红线’庞真真业已回转三元帮,且把‘万劫门’前所闻,去向‘翻天怪叟’庞帮主报桩噩耗!”孟红绡摇头道:“这样开玩笑,会不会略嫌过份一点?”黄慕枫笑答道:“我们是实情实况,怎会嫌过?何况这样一来,‘翻天怪叟’庞帮主为了辟谣起见,定把他独生爱女唤出,红姊不是便可看见那位你曾经立愿要亲手替她建造一座安灵墓穴的‘黄衫红线’庞姑娘了么?” 孟红绡拗他不过,只得含笑点头说道:“枫弟,依你依你,但我生平不善说谎……”黄慕枫接口说道:“红姊放心,到了三元帮内,一切由我应对,红姊只要顺着我的口气,略为帮腔便可!” 计较既定,黄慕枫便准备了一份“荡魔秀士”孟无优、“降魔郎君”黄无惑的名帖,偕同孟红绡,直奔三元峡口! 到了峡口,黄慕枫向三元帮值勤的弟子递上名帖,含笑说道:“有烦通禀庞帮主,就说江湖未学孟无忧、黄无惑,有机密要事求见!” 三元帮值勤弟子目光一注名帖,略作沉吟,蹙眉说道:“两位可知本帮庞帮主近来心绪欠佳,不见任何外客!只怕……”黄慕枫不等对方话完,便即笑道: “尊驾无妨报知庞帮主,就说孟无优、黄无惑是来自野人山‘万劫魔宫’,也许庞帮主会破格接见?” “野人山万劫魔宫”七字,果有奇效,那名值勤弟子在孟红绡、黄慕枫名帖之上加上了一张纸条,放起信鸽,传往峡内,并请孟、黄二人在峡口小屋落坐,略略等待。 孟红绡、黄慕枫并未进屋,只在峡口小立,指点烟岚,互相谈笑! 片刻以后,信鸽飞回,足上并带来指示。 三元帮值勤弟子看完指示,向黄慕枫恭身说道:“庞帮主破格延见,在本帮重地养德轩中等候二位!” 话完,便命人引导孟红绡、黄慕枫进入三元峡内! 孟红绡边行边向黄慕枫笑道:“枫弟真有办法,你若不打出‘万劫魔宫’的旗号,只怕我们颇不容易进入这三元帮呢?”黄慕枫得意一笑,手指沿途景色说道:“红姊请看,那是‘九折飞流’,那是‘含青小筑’,那是‘听水厅’,那是‘百步红桥’,这些景色,均颇灵妙清新,相当不俗!” 孟红绡一面纵目眺赏,一面点头说道:“岂止山水清灵,连名称也起得极为雅驯,可见三元帮内卧虎藏龙……”话音未毕,突地咦了一声,向黄慕枫愕然发问道:“枫弟,你也是初到这三元帮,怎么对沿途景物如此熟悉,并能随口叫出名目?” 黄慕枫笑道:“三元帮威震江湖,这九疑山三元峡是两湖一带的武林圣地! 小弟虽未来过,却已从友好口中听得耳熟能详,据说这三元峡内所有灵景之名,还是‘翻天怪叟’庞帮主携同爱女,一一登临,由‘黄衫红线’庞姑娘当时命名的呢!” 孟红绡秀眉一展,含笑说道:“由其才可见其人,这位庞姑娘的风神韵致,定然高华无比!她能无恙归来,我不但为顾青枫,连自己心中,也自然而然地充满了一片安慰!” 黄慕枫叹道:“红姊真是天人颜色,菩萨心肠,但愿那位庞姑娘知道你是顾青枫心中时刻难忘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后,也能不起丝毫嫉妒之心,就定可传为百世佳话的了!” 孟红绡笑道:“自古红颜莫不善妒,庞真真姑娘对我嫉妒,乃是人情之常,倘若不然,则是她超人之处!枫弟,我们大概已近养德轩,你不能再把‘红姊,、’红姊‘挂在口边,要记得我叫孟无忧,你叫黄无惑了!” 黄慕枫方自微笑点头,前行引路之人,已在一片雅静院落的月亮门外停步,说道:“两位请进,本帮庞帮主已在养德轩阶前相待!” 孟红绡久闻“翻天怪叟”庞千晓之名,抬头望去,只见院内一幢精舍阶前,站着一位骨相清奇、相貌威猛的青袍长髯老者。 不问可知,这位青袍长髯老者,定然就是三元帮主,但他眼角眉梢之间,却极为显明地流露出一种焦虑的神色! 孟红绡正在暗想“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独生爱女既已无恙归来,为何仍自面带重忧之色?黄慕枫已向她低声笑道:“孟兄,庞帮主久候阶前,我们应该通名礼见!” 孟红绡脸上一红,抢前几步,与黄慕枫双双恭身施礼,抱拳说道:“武林未学孟无忧、黄无惑,参见庞老前辈!”“翻天怪叟”庞千晓目光如电,微扫二人,侧身含笑说道:“两位老弟是云南远客,彼此既无宗派渊源,何须太谦?请进轩中叙话。” 孟红绡与黄慕枫随在“翻天怪叟”庞千晓身后,走进养德轩之内,只见轩中窗明几净,陈设精雅,毫无一般江湖帮会的草莽之气! 宾主落坐,献过香茗,“翻天怪叟”庞千晓便即含笑道:“两位老弟来自百丈坪万劫魔宫,莫非是‘万劫’一派?” 黄慕枫摇头笑道:“老前辈猜错了,晚辈与拜兄孟无忧一同偶游野人山,于百丈坪‘万劫门’前,无心得闻秘讯,因与老前辈颇有关联,遂特意赶来禀报!”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两位老弟盛意可感,但不知是何秘讯?” 黄慕枫欲言又止,故意吞吞吐吐地说道:“老前辈得知此事以后,还望放宽胸怀,不要过份激动才好!” “翻天怪叟”庞千晓一捋长髯,目注黄慕枫,轩眉笑道:“君子问祸不问福,黄老弟有话尽管直讲不妨!庞千晓闯荡江湖,身经百战,慢说祸福小事,便对‘生死’二字,也看得极轻,老弟不必顾忌好了!” 黄慕枫问道:“庞老前辈膝前,是否只有‘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一位独生爱女?” “翻天怪叟”庞千晓微一点头,黄慕枫又复嗫嚅说道:“晚辈所闻噩耗,便……便是庞真真姑娘业已身遭不幸,可能香消玉殒?”“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一愣,但脸上并无悲容,目光微瞥黄慕枫、孟红绡,蹙眉问道:“黄老弟,你这有关小女的噩耗,是从何而得?” 黄慕枫答道:“晚辈是听‘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等二人亲口所说!” 话完,便把“万劫门”前所闻,向“翻天怪望”庞千晓仔细加以陈述。 “翻天怪叟”庞千晓静静听完,不禁手抚长髯,仰天大笑! 黄慕枫明知故问道:“老前辈为何发笑?晚辈有甚话儿说错了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了一阵以后,面色又转沉重,缓缓说道:“两位老弟远来报讯的美意,庞千晓极为感激,但小女真真虽然失踪颇久,最近却在苗岭深山之中,被人寻获了呢!” 黄慕枫讶然问道:“那位寻获庞真真姑娘之人,是否认错?” “翻天怪叟”庞千晓拂然不悦说道:“黄老弟怎的这样说话?小女已被人自苗岭护送至此,难道我是她生身之父,也会认错了么?” 黄慕枫起立恭身,谢过失言之罪,偏头向孟红绡蹙眉说道:“孟兄,这真是天大怪事,那‘拘魂使者’池中龙与‘桃花使者’连城玉,平白无故地捏造谣言则甚?” 孟红绡尚未答言,“翻天怪叟”庞千晓却面又带愁容,深深一叹! 孟红绡微笑问道:“庞姑娘安然无恙,合浦珠还,老前辈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面有忧色?” “翻天怪叟”庞千晓长叹一声,苦笑说道:“孟老弟有所不知,我女儿性命虽未丧失,但是可能由于‘三离霹雳弹’威力太强,受震太剧,以致迄今不仅口不能言,连心神举措,也都变成了一种痴迷状态!” 黄慕枫闻言,眼珠一转,拊掌笑道:“巧极,巧极!” “翻天怪叟”庞千晓方自讶然注目,黄慕枫又复手指孟红绡微笑说道:“庞老前辈放心,我这位孟无忧兄精习岐黄,专门会治庞姑娘所患的这种失魂落魄怪症!” 孟红绡闻言,不禁大出意外,暗想黄慕枫为何信口开河,万一“翻天怪叟” 庞千晓竟要自己替“黄衫红线”庞真真治疗这种失魂落魄怪疾,却是如何下手? 念犹未毕,“翻天怪叟”庞千晓果然面带喜色地站起身形,向孟红绡深深一揖! 孟红绡慌忙还礼,双颊微红,含笑问道:“老前辈这是为何,岂不折煞晚辈?” “翻天怪叟”庞千晓满面企求的神色,向孟红绡陪笑说道:“孟老弟既精岐黄妙术,可否为小女一展回春手段?庞千晓必感同身受!” 孟红绡正感左右为难,黄慕枫业已接口笑道:“既怀华扁技,便有济人心,庞老前辈不必谦礼,且请庞姑娘出堂一见,也好使我们这位孟大名医,在望闻问切之下,施展回春妙手!” “翻天怪叟”庞千晓喜形于色,含笑说道:“小女就在这养德轩后,两位老弟请入内室相见便了!” 说完,便即起身,亲自为孟红绡、黄慕枫二人引路。 孟红绡一面举步随在“翻天怪叟”庞千晓身后,转过前轩,走向内室,一面以“妙音神功”向黄慕枫耳边悄悄说道:“枫弟为何这等荒唐?……”话方此此,黄慕枫已以“蚁语传声”功力微笑说道:“红姊不要心慌,此事我已成竹在胸,少时你替庞真真诊脉以后,只消说她全无疾病,仅系受了重大刺激,精神失常便可!以下的戏,由我来唱好了!” 孟红绡委实猜不透黄慕枫葫芦之中卖的甚药?正想追问清楚,“翻天怪叟” 庞千晓已在三间精雅静室之前,停步挑帘笑道:“两位老弟请进,这就是小女居住之处!” 孟红绡入室一看,右面静室中,坐着一位美绝天人的黄衫少女,但蛾眉不开,凤眼发直,果然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黄慕枫则心中不知是打的什么算盘?见了这黄衫少女以后,竟似大吃一惊,微退半步! “翻天怪叟”庞千晓吩咐室中侍女为孟红绡着坐,并蹙眉苦笑道:“两位老弟,小女平素在江湖间叱咤风云,豪迈聪慧无伦,如今却变得这等痴呆呆的样儿,仿佛连我都认不清楚了呢?” 黄慕枫满面惊诧的神色,向孟红绡催促说道:“孟兄怎的还不为庞真真姑娘一诊脉象?” 孟红绡无可奈何地移座向前,侍女取过一支软枕,垫好庞真真的玉腕,由孟红绡为她诊断病势! “翻天怪叟”庞千晓见爱女这对任何人都不理睬、似哑似痴之状,不由心内一酸,目中含泪! 孟红绡本来略谙医理,这细心诊察之下,发现庞真真不仅毫无病状,并还内力极足,真气极强,精神极为弥沛! 遂眉头一蹙,缩手退身,依照黄慕枫所说,向“翻天怪叟”庞千晓说道: “令媛毫无病状,只是受了重大刺激,精神失常……”话方至此,“翻天怪叟” 庞千晓的脸上业已现出极度失望的神色! 因庞千晓亦精医道,他为爱女诊脉的结果,便是这等判断,如今听孟红绡别无高明见解,自然颇为失望悲戚! 黄慕枫却出人意外地大笑说道:“庞姑娘若有病?则以孟兄的岐黄妙术定能着手回春,但如今这治疗精神失常一事,恐怕却要推我擅长的了!”“翻天怪叟” 庞千晓闻言一喜,目注黄慕枫急急问道:“黄老弟,你当真能够治疗这种失魂落魄之症?” 黄慕枫看了那位目光呆滞、神情迷惘的庞真真姑娘一眼,点头含笑说道: “庞姑娘这种症状似乎尚不太深?我先试上一试,看看能否有效力?” “翻天怪叟”庞千晓大喜问道:“黄老弟要怎样试法?”黄慕枫抱拳笑道: “老前辈请恕黄无惑失礼无状!” “翻天怪叟”庞千晓答道:“黄老弟尽管施为,不必如此谦礼!”黄慕枫含笑起身,走到庞真真面前,与她目光相对有顷,缓缓问道:“姑娘,你可知道你自己的来历?” 庞真真的两道眼神,依然直楞楞地盯在黄慕枫脸上,应声答道:“我姓庞,我爹爹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翻天怪叟”庞千晓因寻回爱女以后,始终未曾见她开口,故而闻言之下,几乎惊奇得自座椅中跳了起来,向黄慕枫大喜说道:“黄老弟,莫非你会武林中失传已久的‘摄心大法’!”黄慕枫笑道:“老前辈,我们最好到外室一谈,让庞姑娘静息片刻!” “翻天怪叟”庞千晓应声起立,一同走向外室,连落坐都来不及,便自双手把着黄慕枫的肩头说道:“黄老弟,你若能把小女治愈,庞千晓愿将生平绝技‘飘翔百剑’传赠!” 黄慕枫摇头笑道:“晚辈怎敢当老前辈如此宠赐,但万一侥幸能将令媛奇恙治愈,却想替她做个媒儿!” “翻天怪叟”庞千晓大出意外地讶然问道:“黄老弟要替小女作媒?男方是谁?尚请见告!” 黄慕枫笑道:“男方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衣钵传人‘中条剑客’顾青枫,此人无论人品,武功……”“翻天怪叟”庞千晓哈哈大笑,接口说道:“顾青枫的人品我已见过,他与小女本颇投缘,何况又是黄老弟为媒,这桩亲事我答应了!” 黄慕枫笑道:“老前辈不要答应得如此爽快,须知令媛若嫁顾青枫,不能身为正室,最多只能二女同事一夫呢?”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大出意外,虎目一瞪,沉声问道:“黄老弟此话怎讲?” 黄慕枫含笑说道:“因为顾青枫在结识庞姑娘以前,早已有了另外一位红妆知己!” “翻天怪叟”庞千晓眉方一蹙,继续问道:“此女是谁?”黄慕枫笑道: “提起这位姑娘,委实可称名震乾坤,她就是身历百劫,终于参透”荡魔宝录“,学会‘妙音神功’、‘大罗手’及‘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世绝学的‘紫清玉女’孟红绡!” 孟红绡秀眉微皱,目光一注黄慕枫,似乎嗔怪他不应节外生枝,多出事故! “翻天怪叟”庞千晓所得“紫清玉女”孟红绡之名,颜色略霁,想了一想,又复问道:“孟红绡的品貌如何?” 黄慕枫笑道:“与令媛正是一时瑜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翻天怪叟” 庞千晓点头说道:“照黄老弟这样讲法,只要小女甘心,老夫不加反对就是!” 黄慕枫闻言好似异常安慰,微笑说道:“既承老前辈允诺,我便为令媛庞姑娘疗治奇疾!” “翻天怪叟”庞千晓问道:“黄老弟需用什么药物?除了过份珍奇者外,本帮均有存贮!” 黄慕枫笑道:“令媛即是心病,心病只须心药医,晚辈除了要请老前辈告知一些有关庞姑娘的琐事以外,不用其他药石!”“翻天怪叟”庞千晓如言略述“黄衫红线”庞真真的几件琐事以后,黄慕枫遂含笑起立,单独走入庞真真的卧室。 庞千晓提心吊胆地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庞真真卧室之中,方自走出一名侍女,恭身禀道:“黄相公有请帮主,真真姑娘业已痊愈!” “翻天怪叟”庞千晓高兴得全身一颤,喜溢眉梢,拉着孟红绡的手儿,便即跄跄踉踉的一同向内室走去! 孟红绡见庞千晓脸带笑容,目含泪珠,心头好不感动,暗想:“父母之心,真是对子女爱护得无微不至!翻天怪叟’庞千晓如今这副神情,分明是位蔼然长者,哪里还像一位号令群豪、雄霸江湖的三元帮主?? 两人走进内室,只见“黄衫红线”庞真真目中的呆滞之色果已大除,娇唤了一声“爹爹”,便自扑入“翻天怪叟”庞千晓的怀中,呜咽不止! 庞千晓也不禁老泪纵横,手抚爱女云发,连声加以安慰! 黄慕枫在一旁笑道:“庞姑娘所受刺激太深,如今虽然神智渐复,但对往事必仍多忘,老前辈务宜慢慢诱导,帮助她恢复记忆!” “翻天怪叟”庞千晓诺诺连声,黄慕枫遂又长揖到地,含笑说道:“晚辈幸不辱命,就此告辞!” “翻天怪叟”庞千晓愣了一愣,伸手自腰间解下一具长长的剑匣,向黄慕枫递去。 黄慕枫微退半步,摇头笑道:“晚辈已曾说过不敢当老前辈厚赐,只求答允……”“翻天怪叟”庞千晓不等黄慕枫话完,便即满面感激神色,接口说道: “老夫只此独生爱女,故而深感黄老弟恩义,除了允诺小女与顾青枫的婚事外,并将这匣助我成名的‘飘翔百剑’赠送老弟!来来来,我们且到养德轩前草坪上,传你发放手法!”说完,便自手挽黄慕枫,并邀同孟红绡,往养德轩方面走去! 黄慕枫一面缓步随行,一面笑道:“老前辈厚意,晚辈心领,因黄无惑生平出言不二,这‘飘翔百剑’,决不敢受! “翻天怪叟”庞千晓听黄慕枫执意不肯收受一般江湖人物视为武林至宝的“飘翔百剑”,不禁眉峰微聚,想了了想,又复问道:“两位老弟游侠江湖,可有定居之处?” 孟红绡笑道:“晚辈等以四海为家,天地为庐,哪里有定居之所。”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手指四外岚光,含笑说道:“这三元峡内景色尚不俗,两位老弟如愿屈驾留此,庞千晓当予以香主之位!” 黄慕枫摇头笑道:“晚辈等湖滨野鹤,天际闲云……”“翻天怪叟”庞千晓接口说道:“两位老弟既然不惯拘束,我便待以客卿之礼!” 黄慕枫停步恭身,向“翻天怪叟”庞千晓深深一礼说道:“老前辈不必因这戋戋之事挂心,倘若真对孟无优、黄无惑兄弟看重,晚辈倒有几句良言奉劝!” “翻天怪叟”庞千晓叹道:“两位老弟的襟抱见识,着实超人,当世少年英杰之中,极为罕睹!黄老弟有话请讲,老夫定当悬诸座右!” 黄慕枫脸上突然浮现一种说不出的神色,目注“翻天怪叟”庞千晓缓缓说道: “在这阴险江湖以内,名高见嫉,树大招风,老前辈身为三元帮主,位列‘十三名手’,似已极为绚烂,晚辈斗胆奉劝二语,就是‘绚烂极时平淡好,风帆久满意须收’!不知老前辈是否以为唐突?”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叹道:“黄老弟所说的,句句皆是金玉良言,老夫颇为感激!但等小女婚事定妥,及参与‘万劫大会’以后,庞千晓委实要作收帆打算的了!”黄慕枫脸上现出一种黯然的神色,恭身为礼说道:“但愿老前辈一切如意,福寿康强,晚辈等要告别了!” “翻天怪叟”庞千晓对于孟红绡、黄慕枫二人,既颇喜爱,又颇感激,但却无法挽留,只好亲自送到三元峡口,彼此依依而别。 黄慕枫待绕过一座小峰,突然跃上峰头,转身向来路痴痴凝目! 孟红绡对他这种动作愕然莫解,遂也随同跃上,只见黄慕枫凝望着独自回三元峡的“翻天怪叟”庞千晓的背影,珠泪泉流!胸前黄衫,已是一片模糊泪渍! 孟红绡讶然问道:“枫弟忽然如此伤心则甚?” 黄慕枫含泪笑道:“红姊,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得流泪!”孟红绡仍自讶然问道:“我等游侠江湖,助人为本,枫弟能为庞真真姑娘疗疾一举,原也算不了什么……”黄慕枫拭去泪痕,截断孟红绡的话头说道:“红姊以为那位黄衫少女,果真是‘黄衫红线’庞真真么?” 孟红绡被他问得一愣,目注黄慕枫道:“枫弟何出此言?我们纵或不识,难道‘翻天怪叟’庞帮主也会将他独生爱女认错了么?我适才冷眼旁观,发现庞帮主对于庞真真姑娘,一片慈爱真情,颇为令人感动,哪有丝毫做作之处?” 黄慕枫双目之中泪光又现,摇头缓缓说道:“红姊,你猜错了,我不但亲眼看见‘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玉殒香消,并还亲手为她挖坟埋骨!” 这两句话儿,听得孟红绡瞠目无言,惊奇万状! 黄慕枫凄然一笑说道:“红姊不要不信,我且拿件证物给你看看!” 话完,遂自所携行囊之中取出一柄奇形黝黑铁斧,持向孟红绡说道:“这柄是‘翻天怪叟’庞帮主‘翻天三宝’中的‘列缺神斧’,便是‘黄衫红线’庞姑娘临终之前遗赠小弟!”说到此处,手中“列缺神斧”微挥,一块斗大岩石应斧而裂,显然是锋芒绝世的前古异宝! 孟红绡见状,既不由不信,又不由不疑地目注黄慕枫,蹙眉问道:“若照枫弟这等说法,适才那位黄衫少女却是……”黄慕枫满面诧异神情,接口说道: “小弟也正为此事惊异不已呢!那位黄衫少女不仅与‘黄衫红线’庞真真的面貌身材生得一般无二,便连话音举措,亦复极为相似!” 孟红绡想了一想问道:“枫弟既知‘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业已香消玉殒,怎不告知‘翻天怪叟’庞帮主,却反而替那冒牌黄衫少女巧为掩饰?” 黄慕枫神情凄绝地长叹一声道:“小弟在见了那位黄衫少女以后,对于应否揭穿,抑或掩饰的衡量之上,委实煞费苦心,如今却要向红姊请教!” 语音微顿,神情益转幽凄地蹙眉说道:“‘翻天怪叟’庞帮主虽然名惊宇内,威震江湖,并有‘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等两位夫人,但元配早亡,嫡亲骨肉只有‘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一人,倘若得知爱女遭难去世,是否会对他发生严重影响?” 孟红绡应声答道:“老年丧女,悲痛愈恒,庞帮主若知此讯,定然极度伤感,至少也要减去大半雄心壮志!” 黄慕枫点头说道:“红姊说得对,我便因衡量及此,才设法替那黄衫少女掩饰,使她无父得父,使庞帮主丧女获女,岂不是桩莫大美事?” 孟红绡笑道:“美事确是美事,但枫弟怎知那位黄衫少女没有她自己的生身之父?” 黄慕枫含笑答道:“小弟久走苗疆,一看那位黄衫少女的举措神情,便知道她是一名流落苗疆的孤身汉族少女!” 孟红绡问道:“那位姑娘怎的那等神情怔忡?” 黄慕枫笑道:“她因面貌身材生得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一般无二,才被人误认,送到三元帮中,但人地生疏,一无所知,自然难免茫茫失措!” 孟红绡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枫弟适才治病之法,便是把‘翻天怪叟’庞帮主告知的有关庞真真姑娘各事,一齐转告那位黄衫少女。” 黄慕枫接口说道:“不仅全部转告,我并为了力求真实起见,又依照‘万劫门’前所闻,替庞真真姑娘编造了一段死里逃生的故事!但对于三元帮内其他事物,却无法一一告知,只好推说她神智尚未全清,请庞帮主随时提醒,帮助她恢复记忆!” 孟红绡拊掌赞道:“枫弟心思真细,替她设想得这等周到!” 黄慕枫目光一注孟红绡,含笑问道:“红姊,顾青枫兄是不是位天生情种?” 孟红绡虽觉他这句话儿问得有点突然,但仍微笑答道:“顾青枫情真情深而不滥情,确实是位磊落奇男,光明侠士!” 黄慕枫黯然叹道:“越是情真情深之人也就越禁受不起感情方面的严重打击! 顾青枫兄虽对红姊一往情深,但因种种机缘,亦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情份不薄!他若得知庞姑娘为他在怀玉山中饮恨埋香,恐怕……”孟红绡听出黄慕枫语意,不等他话完,便自接口含笑说道:“顾青枫若知庞真真姑娘这桩噩耗,精神上定受严重打击,心头创伤无法弥补!枫弟此事果然做得面面皆到,恰当已极!” 黄慕枫笑道:“此事虽然面面俱到,但擅自替顾青枫兄做媒一节,却终有些愧对红姊!小弟若非深知红姊是位襟怀旷达、仁慈无比的绝代巾帼奇英,也不敢如此斗胆放肆的了!孟红绡微笑道:”枫弟怎的又来捧我?我想要你陪我去办件事儿!” 黄慕枫眼珠一转,便即含笑说道:“红姊是否要我陪你去往怀玉山中,在‘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的坟前凭吊一番?”孟红绡神色黯然地点头说道:“枫弟猜得不错,我纵未能为庞姑娘营穴埋香,也应该到她坟前祭奠上一束生刍、三杯水酒!”黄慕枫笑道:“红姊这种意思虽然极好,但今日天色太晚,我们不妨在此休息一宵,明天再去好么?” 孟红绡说道:“我也颇爱此地风物灵秀,尤其这当头月色,清绝人间,我们就在这长松之下,以石为桌,对饮几杯,再寻宿处便了。” 说完两人倚松而坐,取出身带干粮美酒,对月倾杯,但黄慕枫忽似有甚感触,仰望流转万里,中天蟾魄,低声歌道:“只一炉烟,一窗月,断送朱颜如许!韶华犹在眼,怪无端吹上,几分尘土,手捻残枝,沉吟往事,浑似前生无据,鳞鸿凭谁寄?想天涯只影,凄风苦雨!便砑损吴绫,啼沾蜀纸,有谁同赋?当时不是错,好花月合受天公妒!准拟倩春归燕子,说与从头,争教他会人言语。万一离魂遇,偏梦被冷香萦住!刚听得城头鼓,相思何益?待把来生祝取,慧业相同一处!” 孟红绡静静听完,目注黄慕枫,蹙眉问道:“枫弟,我有句话儿久积心中,想要问你。” 黄慕枫道:“红姊有话,但问无妨!” 孟红绡问道:“我自与枫弟雪山订盟以来,总觉得你有什么不肯对人明言的伤心隐事?” 黄慕枫摇头笑道:“红姊不要多疑,小弟无甚伤心之事。”孟红绡道:“枫弟休要强辩,你方才歌唱那首纳兰词时,词意歌声,两皆凄绝,我虽无师旷之聪,难道还听不出你有满怀感触么?” 黄慕枫苦笑说道:“红姊,小弟委实并无什么不肯对人明言的伤心隐事,如果真有,绝不相瞒。” 孟红绡看他回话之时,凝望明月,眼中闪烁泪光,知他定有一份伤心往事,只是未到说明时期,才如此故作矫情,于是一笑置之,不再多问。 松影渐渐东移,黄、孟两人酒兴已阑,彼此都有几分醉意。 经过片刻沉默,孟红绡对黄慕枫说道:“枫弟,夜已深沉,该找宿处去了,明天还要你陪我去往怀玉山中‘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的埋香之所,祭奠祭奠,也好了却我一桩心愿呢!” 黄慕枫语音略带沙哑地答道:“好,但不知红姊与我分头去寻,还是一起去找?” 孟红绡道:“当然一起去找,既可互相照应,又能省去往返呼应之苦,枫弟,你看如何?” 黄慕枫道:“这样也好,我前次经过此地,偶见东南山谷茂松修竹,飞瀑流泉,景色秀绝群峰,谷深之处仿佛有个洞穴,当时因为赶路,未曾细察,如今反正无事,何不寻去看看,也许是个大好宿处哩!” 话才说完,两人即刻收拾起身,孟红绡一掌扫清石上酒菜遗渍,便自与黄慕枫同往东南山谷缓步行去。 这山谷距两人适才休息之处不过里许,展眼间便即到达,黄慕枫手指一道喷银泼乳的垂空匹练,对孟红绡说道:“红姊,你看那瀑布飞堕山涧之处,满生藤葛,就在那一片藤葛之后,不是隐约有个洞穴?只不知其中有无蛇虫? 能否栖居?“ 说到此处,俯身取起一块拳大山石,作势便欲投进山洞,一探究竟。孟红绡见状含笑相拦说道:“枫弟不必投石,待我近前一听,便知里边有无蛇虫猛兽的了!” 黄慕枫闻言,望了孟红绡一眼,正要启齿动问,孟红绡又自接着说道:“枫弟,你是否怀疑在这声若奔雷的瀑布激响之中,还能仅凭耳力,就听出洞中虚实了么?” 黄慕枫道:“小弟心中,正有如此一问!” 孟红绡笑道:“枫弟,你当然一定晓得,武技之内有所谓‘天视’、‘地听’之术?” 黄慕枫答道:“对这种武功,小弟确实略知一二,但据小弟所悉,‘天视’一道,暂且不说,此种‘地听’之术,运用之时,必要澄心清虑,暨别无其他杂音干扰,才可在十丈以内,听出金针落地之声,若有其他杂音干扰像现在这等奔腾而下的百丈瀑布,轰轰发发,任你武功再好,‘地听’技术再精,怕也无从施为呢!” 孟红绡点头说道:“枫弟所说,极为当行,但我要用的听法,不是什么‘地听’之术,却是……”话还没有讲完,黄慕枫已经高兴得拍手脱口叫道:“红姊,我知道了! 红姊所用,必系新近参悟的妙音……“ 孟红绡也不等他说完,连忙以右手食指竖向朱唇,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黄慕枫又望了孟红绡一眼,知道孟红绡此一举措,必有深意,忙把已到口边、尚未吐出的“神功”二字噎了回去! 孟红绡见黄慕枫似已会意,就对他招招手,两人举步同到涧边。 这山涧宽约三丈五六,正好横流洞口,等闲人物,想要飞渡此涧,跃进洞中,倒真还不太容易! 孟红绡微一侧身,倾耳朝那洞内听了片刻,随即转向黄慕枫笑道:“枫弟,今晚我们太以幸运,这座山洞之中果然决无蛇虫猛兽之属,是个极为理想的宿处!” 黄慕枫静待孟红绡说完,暗暗想道:“这‘妙音神功’果然妙用无方,我原欲试试红姊武功造诣到底如何?不想她竟这样了得,只一倾听,便已测出此洞实况,难怪‘荡魔宝录’成为武林中人志在必得之物,如今宝录业遭焚毁,普天之下,只有红姊熟记胸中! “俗语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是昔日的’紫清玉女‘,现今的’降魔秀士‘,身边的’红姊‘之所以迭受艰险的直接原因,也就是造成自己、顾青枫和她三人之间,悲合离欢,种种遭遇的间接缘由……“孟红绡见黄慕枫无端端的又陷沉思,并且一脸伤感神色,对自己刚才的话,俨若未闻,料他又因甚事触动悲怀,遂稍稍提高声调二次说道:“枫弟,你又想些什么?多感伤神,愁苦无益,王孙莫作多情客,自古情多损少年! 现在天色已然不早,该进洞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清早,还要赶往怀玉山,到‘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的香冢之前奠祭奠祭,借尽哀慕之意呢!盎颇椒阄叛裕顿从沉思中醒了过来,见孟红绡对自己关注之情,溢于言表,遂歉然应道:“小弟一时失态,有劳红姊久立,非常不安,还请红姊恕罪才好。? 孟红绡赶紧答道:“枫弟说哪里话来?你我自雪山结盟,相处至今,虽为异姓姊弟,何逾同胞手足?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黄慕枫感激得嗓音咽塞回道:“小弟遵命!我们过涧去吧!” 他这里话音方完,紫清玉女孟红绡随即当先开路,未曾任何作势,已自一式“凌虚举步”,姿态美妙绝伦地越过山涧! 三丈五六的距离,对这位研究“荡魔宝录”诸般神功初有成就的“紫清玉女” 说来,毫无隔阻作用,直把个黄慕枫看得激发起万丈豪情,清啸起处,也自一式“天马行空‘,紧随孟红绡身侧,轻飘飘地迅速飞渡! 此时孟红绡从囊中取出千里火折,打亮照路,黄慕枫则自肩头拔下青钢长剑,拨开藤葛,两个人一先一后,迳往洞中走去。 在火折照耀之下,首先展露于眼前的,是一条通道,两侧石壁和头顶上端十分光滑,隐约可见浮雕满布,脚下亦颇平稳,没有崎岖难行的感觉。 靠右首的石壁之上,并有三盏油灯,系分别就凸出的山石凿成,形式颇为古雅,距离高低,大致相等,外面一盏,去洞口不过三步,里面一盏,位于转角,显系照路之用,最妙的是每盏灯内,居然还存有不少灯油,及几根焦了头的灯草。 孟红绡边以火折点亮油灯,边向黄慕枫笑道:“枫弟,你道如何?是不是造化可人,蛮有意思?” 黄慕枫亦自面含微笑,应声说道:“红姊神功绝世,令人心服口服!” 孟红绡佯嗔问道:“枫弟,我的意思并非向你夸耀功力,谁要你来捧我?” 黄慕枫道:“那么红姊的意思是……” 话犹未了,孟红绡便已接口答道:“我的意思是说,单就这条通道的情况看来,我敢断定,此洞不是什么武林豪客潜修武学之处,就是哪位世外高人遁世隐居之所!” 黄慕枫奇道:“红姊,从这三盏油灯看来,此洞固然有人住过,但你又怎能断定是什么世外高人或武林豪客呢?” 孟红绡含笑说道:“枫弟,你大概未曾看出这油灯的位置隐合‘三才’方位,其中或许还有什么奥妙可寻!” 黄慕枫听她讲得合情合理,不由无限钦佩地点头说道:“红姊,你真是心细如发,为什么以前我就没有想到这些?” 黄慕枫话才说完,蓦然觉得“以前”两字颇有语病,如果孟姊姊注意听了,怕不会立刻从这“以前”两字,联想到自己早就来过?因为起初寻找宿处之时,自己明明讲了,这个洞穴是“前次经过此地,偶然望见”的,若叫红姊听出我以前已经来过,岂不是不合交友之道?交友之道,贵在推诚相处,何况还是结义姊弟黄慕枫越想越觉得愧对红姊,焦黄的脸上,不禁泛起一片红霞! 为了掩饰窘态,并分散孟红绡的注意起见,黄慕枫赶紧又接一句问道:“红姊,你还说过‘蛮有意思’,又为什么?” 孟红绡此刻边走边在观望石壁浮雕,对黄慕枫的神色变化,全未介意,及听他再次发问,才漫声答道:“枫弟,你看这些浮雕,刻的是什么图案?” 黄慕枫暗叫一声“渐愧”!这此浮雕刻些什么?自己以前为了营救心上人儿,突遭灾变,幸经老前辈钓鳌居士携来疗治创伤,传习他那“风雷云雨”绝世剑法,在此洞栖息过一段时日,却因容颜被毁,心灰意懒之余,根本就对这满壁浮雕所刻到底是些什么图案?未曾细加观察! 如今经孟红绡一问,黄慕枫这才认真地朝浮雕上望了一眼,然后微带惊讶地问道:“红姊,这些浮雕上刻的图案,都是各种姿式的人像嘛!” 孟红绡正色说道:“对了!人像姿式,变化万千,说不定我们会从这些浮雕之中参研出某种罕见武学,岂不是‘蛮有意思’?” 两人谈谈走走,已到转角之处。 通道至此转向右方,右壁之上又有油灯两盏,高低距离,亦复相若,通道尽头便是石室,占地似甚广阔!黄慕枫猛触灵机,急向孟红绡问道:“红姊,这几盏油灯确有玄虚,前面三盏,隐合‘三才’方位,加上后面两盏,不又正当‘五行’之数了么?” 孟红绡不禁由衷地点头赞道:“对了!枫弟能触类旁通,足见悟性秉赋,全都高人一等,将来定有大成!” 黄慕枫笑道:“红姊,这回又轮到你捧我了!” 黄慕枫边说边向孟红绡索过千里火折,把里面两盏油灯一一点着,然后还鞘插好青钢长剑。 此时五灯齐燃,前后通道,顿时大放光明。 借着通道壁上的灯光,两人业已看清,石室只有一间,当中隆起一座新坟! 坟顶也放着一盏油灯,看来很像青铜制成,却已油尽灯枯,连所余灯心也都一焦到底! 坟侧散置半束紫草和一些凌乱的炊具。 此情此景,真把个多愁善感的黄慕枫看得一眶珠泪,孟红绡冷眼旁观,也不由满腹惊奇! 孟红绡无限关切地问道:“枫弟,你怎的见坟泣下,还说没有什么伤心往事?” 黄慕枫信手撕裂一角衣襟,就石室门外,右墙之上的那盏壁灯,饱沾油液,才举步走进室内,将油液挤入坟顶油灯,并以将干未干的带油襟布,扯成细条,做一灯心,放在灯里,用火点着,随即肃立坟前,口中喃喃有词地似在祷告什么? 对他红姊所问,竟充耳未闻。 就连千里火折自手中跌熄,都未在意! 孟红绡跟着他走到室内,俯身捡起火折,纳回囊中,又向黄慕枫柔声说道: “枫弟,一座新坟,又惹起你的愁绪来了?”谁知道孟红绡不问还好,这一问及,反倒撩动黄慕枫的往昔悲情,抬头目注孟红绡,只叫得一声“红姊”!便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孟红绡怜在心头,叹在口头,暗暗念道:“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今日证诸枫弟的动作神情,真是信而不爽!” 石室之中,新坟孤拱,炊具杂陈,情景本就透着神秘,透着凄凉! 何况一灯如豆,再加上黄慕枫的嚎哭,越发显得阴气森森,凛人心魄! 连孟红绡一代侠女,也不禁通体生寒,脸色微变! 黄慕枫哭到伤心之处,哀哀欲绝,孟红绡想予安抚劝慰,却又感觉不便! 许久,许久!黄慕枫止住泪水,强忍呜咽,一脸惶愧地望着孟红绡说道: “小弟太以该死有件事情未对红姊明言,谨先谢罪,领罚!” 孟红绡半慰半劝地问道:“枫弟,你又来了?如果我要罚你,先罚你改变语气!你我手足情深,什么‘该死’不‘该死’、‘谢罪’不‘谢罪’、‘领罚’不‘领罚’的俗套,何必挂在嘴边?” 黄慕枫道:“此处小弟早已来过,这座新坟,亦即名列武林‘十三名手’之一的钓鳌居士老前辈的埋骨佳城,因有某种顾忌,虽然亲手营葬,却未予立碑志铭,我的心中,至今还深感不安呢!” 孟红绡恍然说道:“枫弟,你疗伤学剑,就在这里?” 黄慕枫道:“嗯,这件事情,原想暂不奉告,又觉得委实不应相瞒,内心矛盾已极!红姊,你会不会怪我?” 孟红绡道:“枫弟,我怎会怪你?只是我仍要再劝你,我辈中人,首重修身养性,多愁善感,徒足损耗心神,影响进境,于事无补,于身何益?” 稍停一下,孟红绡接着说道:“枫弟,常言道‘世事无常’,而今而后,还望你能深体斯意,凡事要看开一点才好!”说到此处,坟顶灯火,渐低渐小,灯油又快点荆黄慕枫遂衫袖轻挥,拂去坟前尘土,既感且悟地对孟红绡说道:“红姊,时辰已然不早,此室并无床榻,我们何不席地而坐,略事调息,等到明日天光一亮,我便陪你去往怀玉山中,一了心愿好么?” 黄慕枫此项提议,孟红绡自是点头赞同。 黄慕枫就地上取起三块小小碎石,屈指连弹,通道里面的三盏壁灯,随手而熄。 孟红绡则轻轻一啸,外面两盏,也应声而灭! 黄慕枫羡佩不已地说道:“红姊神功绝世,单凭一缕啸音,便可震熄灯火,比起一般武学,其悬殊程度,真不啻霄壤之别!”孟红绡由他去讲,一笑置之。 两人盘膝坐下,移时便即百虑齐蠲,神与天会,双双入定!内家真诀,果然不同凡响,黄、孟二人,经过调气行功,身体疲劳,便告完全恢复。 黄慕枫心中有事,先行醒来。 通道转角,早透天光。 再看孟红绡时,却还是眼帘深垂,宝相外宣,神仪内莹。黄慕枫料她又在利用这半霄宁静时光,参研“荡魔宝录”,此刻行功正紧,也就不去扰她。 遂悄悄站起,蹑手蹑足地举步走出石室。 既到洞口,这才用手拂去衫后尘土,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此时洞外情景已生变化,但见山雨滂沱,山溪暴涨,涧水面积,竟然倍宽往昔!那条瀑布,更如万马千军,挟着无比惊人的声势,往下狂泻!但造化之巧,有时确是出人意表,一片巨大山石,横悬洞口之上,并向前伸出一丈有奇,俨似一顶华盖,瀑布正中,硬被它挡成一幕晶帘,左右两侧,则分成双股巨大水柱,轰轰隆隆,直冲涧底,激起阵阵浪花,腾腾水雾,蔚为天下奇观。黄慕枫见状,心中暗忖:“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昨夜还是月明星稀,晴空万里的大好天气,谁知一宿一隔,就成了这等极端相反的光景。 他感怀身世,一缕淡淡清愁,不经意地又自袭上心头!随口漫声唱道:“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歌声甫息,重又深深长叹一声: “唉……”“枫弟!”不知何时,孟红绡业已悄悄地站到黄慕枫的后侧。他回眸一望,眼眶濡湿,并未立即答话,显然有无限哀怨,起伏胸中,不知从何说起! 孟红绡有意遣散他的秋思,嫣然问道:“枫弟,你对纳兰容若的词章,似乎特别偏爱?这两阕‘采桑子’,自枫弟口中唱出,更是感人!” 黄慕枫这才应答道:“红姊说得不错,我对纳兰容若的‘饮水词’,的确偏爱!” 孟红绡微笑问道:“如此说来,枫弟定有一番道理了,能告诉我么?” 黄慕枫点头应道:“我觉得纳兰容若性情真挚,天才横溢,是北宋以来,唯一能力追李重光的出色词人!” 他讲到此处,语音略顿,又复说道:“小弟触绪伤怀,长歌解闷,我还想再唱一阕易安居士的‘浪淘沙’呢!红姊,你会不会笑我?” 孟红绡摇摇头道:“唱吧!唱吧!我怎会笑你呢,此刻你的心情,我还懂得,能借歌声发泄发泄也好,免得把一股惆怅,久郁心底,反足伤神!” 话才说完,黄慕枫随即接口唱道:“帘外五更风,吹梦无踪。画楼重上与谁同?记得玉钗斜拨火,宝篆成空。回首紫金峰,雨润烟浓。一江春浪醉醒中。留得罗襟前日泪,弹与征鸿!” 歌声本就低沉,唱到后来,更是似有若无,加上瀑泻雨急,连孟红绡那等耳力,而且站在近侧,也分不出究意是洞外水响,还是他的鸣咽? 人到伤心之时,就是百般解劝,亦未必奏效。 “紫清玉女”孟红绡冰雪聪明,当然深谙此理,暗自想道:“眼前不是解劝的时候,昨宵早已解劝过了,还不是徒费唇舌?只有设法岔开他的思绪,使其心有所系,无暇想及过去,才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于那阵婉转凄凉、回肠荡气的辞意歌声,根本不作批评,不作赞美!只是慎重其事地对黄慕枫说道:“枫弟,这等雨势,还不知下到什么时候?看样子我们同往怀玉山中,至‘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墓前了愿之举,非等雨憩,不能成行,何不暂释愁怀,做些大有意义的事情?” 黄慕枫经她如此一说,果然微露欣喜地点头问道:“做一些‘大有意义’的事情?好,好,好!红姊,是不是即刻开始?” 未容孟红绡答话,他又接口说道:“红姊,请你先别讲出,让我猜上一猜! 何谓‘大有意义’的事情?” 他显然越来越有兴趣,愁眉尽展,继续说道:“红姊,你对我向不藏私,并又对我期望甚切,所以我敢断定,所谓‘大有意义’的事情,不外两件,第一、红姊见我熟知当今各家神奇剑法,意欲锦上添花,再传我‘荡魔宝录’中所载的盖世绝学‘摩诃十三剑’,使我这‘降魔郎君’名副其实,仗三尺青锋,为人间扶持正义,替江湖扫清妖孽!第二……”孟红绡见他所想,全合自己心意,加以愈说豪情愈高,遂颇为快慰地接口说道:“枫弟,你第一点既猜得丝毫不错,第二点可能也与我心意相合? 就是若从这五盏壁灯之上,一探此洞秘密,或许颇有所获?“黄慕枫、孟红绡二人不谋而合,同具一般心意,既经道破,不禁相顾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说到做到,这一双雪山订盟的异姓姊弟,便自在大笑声中,往洞内缓步走去。 黄慕枫年岁轻轻,童心未泯,足下移形换位,身躯略飘,便抢在孟红绡之前,先到了第一盏壁灯之下。 孟红绡对黄慕枫的轻功一向颇为赞誉,见状正待夸说几句,让他高兴,忽然发现黄慕枫手握灯石,满面惊异神色! 原来这盏灯石,嵌在壁中,出乎意料地坚稳异常,上下不能扳动,左右不能摇晃,向外也不能拉出分毫。 这一来惹得黄慕枫性起,正想运功毁去石灯,一观究竟,猛又觉得此举未免太过鲁莽,枯黄的脸庞之上,自然而然地泛起淡淡红晕。 孟红绡旁观者清,看出黄慕枫尚有一种方法未曾试探,正待加以指点,黄慕枫竟也触动灵机,向孟红绡微微一笑,右掌暗运功劲,索性把那灯石再朝壁内按去!这回果然得心应手,用力并不太大,灯石即告内陷寸许!黄慕枫见状,心头微跳,孟红绡也面有喜色。 但两人正相顾欣疑交集之际,变化忽来! “隆卤微响起处,一块平滑的山石,自洞顶迅速下降,恰好封住洞口,遮断天光,使洞内成为一片漆黑! 好在两人均是身停灯下,距离洞口尚有数尺,故只受虚惊,未生意外! 黄慕枫眉峰微聚,意欲拉出壁灯,使那封洞巨石恢复原状。但那盏壁灯被推人壁寸许以后,俨若生根,竟难如愿拔出,黄慕枫只得暂时缩手,莫名其妙地呆在当地! 孟红绡却毫不犹疑地先行晃着火折,将五盏壁灯一一点燃,使洞中恢复明亮,然后再与黄慕枫研究怎样开启这块封闭自己出路的巨石之法。 黄慕枫首先说道:“红姊,我已试过,想把这一盏壁灯,恢复原来位置,却一点拉它不动!其中奥妙可能在另外四盏灯上?”孟红绡点头道:“枫弟所料,与我相同,我们只要顺着次序,一盏盏地试将过去,必有所得!” 黄慕枫闻言笑道:“红姊不必多劳,还是由小弟试探便了。”孟红绡含笑答道:“枫弟,由你下手试探,由我在旁防范,因为通道之内,或许另藏埋伏?要有一人凝功戒备,防范任何突起危机,方为稳妥!” 黄慕枫深匙孟红绡所言,两人遂并肩缓步前行,走到第二盏壁灯之下! 黄慕枫举手抓住灯石,片刻工夫,就被他试出,扳、尧拉三种方法同样无效,于是慢慢用力,又向壁内推去,整座石灯,随即陷进寸许。 隆隆轻响起处,那块堵住洞口的平滑山石,果又应声缓缓上升,移时便即隐入洞顶,第一盏壁灯,也跟着向外凸出,恢复原状。 山风吹处,五灯灯焰,晃得一晃,险些被吹熄,但是天光重透,通道似乎更觉光明。 这一来,黄孟二人喜翻心底,要不是顾忌“男女授受”尚“不”能“亲”的礼教传统,差点拥抱起来。 “红姊,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从这句话音之上,就可以听出黄慕枫是如何高兴的了。不等孟红绡答话,他竟自拉着她的玉手,直向第三盏壁灯奔去! 第十三章 处处奇峰 黄慕枫这种喜极忘形的举动,孟红绡对他不忍责怪,因为雪山一盟,份属姊弟,携手同行,只证明他天真纯洁,就情理而言,当不算是逾越礼教规范。 孟红绡边作此想,边生惑念,原来她此刻发觉枫弟之手,怎的会和自己一模一样?柔若无骨! 一朵疑云,立即涌上心头,而且一再扩大,想要问他,却又讷讷地不便开口。 只得摆脱他的左手,静立一旁,看他继续试探。 这第三盏壁灯透着奇怪,任凭黄慕枫将先前各法一一试遍,依旧稳悬壁上,牢不可动! 当初开辟这座洞府的那位主人,似乎有意和他为难,让他刚在夸说“知道” 之后,随即堕入五里雾中。 只见他望定灯石,眼睛一转也不转动,满脸奇异的神色,窘态毕露! 孟红绡见了,不禁掩口葫芦,差点失声笑出来,于是半作解围、半作提醒地说道:“枫弟,此灯既与先前两盏有异,无甚迹象可寻,何不暂行放过,先去试那其余两盏?” 经孟红绡如此一提,黄慕枫也自觉好笑,遂立即和他红姊向右转进,往里面一段通道走去。 剩余两盏,一推便陷,毫不费力,深度一如先前,也均凹进寸许。 就在他们推动最后两盏壁灯的同一时候,东边通道和那石室中的情形,也随着发生一种变化! 原来那间被黄慕枫用作钓鳌居士这一代奇人永久归宿之地的石室,当第四盏灯石才一凹陷,光线随即增强,尤其是钓熬居士坟墓右侧,格外明亮,等到第五盏再被推进以后,未停多久,又复与第四盏壁灯,同时还原外凸,石室之中,也重行逐渐暗淡下来。 孟红绡看出端倪,便对黄慕枫说道:“枫弟,昨晚我就料定,这洞内石室可能不止一间,如今看来,果然所料不错,石室之中,还有石室,第四盏灯与第五盏石灯,便是启门闭户之用,枫弟且再把第四盏石灯推陷,一齐进去看看!” 黄慕枫笑道:“红姊,以前我因过份悲伤,虽在此洞住过若干时日,却未想到这些,委实惭愧!” 说完,两人便走入室内,缓步行到右墙正中一扇新现的石门之前,但眼内情景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原来石门之内是间极为精雅的书房,四壁缥缃,琳琅满目,桌椅琴棋等陈设用具,古意扑人,西面壁前所置放的一座绿沉六曲屏风,雕刻精细,更使人触目便知是件颇为名贵之物! 黄慕枫呀了一声,含笑说道:“红姊,这石洞的主人不但是位武林高人,也是一位风雅奇士,你看这间书房,还布置得蛮不错呢!” 孟红绡流目四顾,点头说道:“这间书房雅致绝伦,几上瑶琴,定然也非俗品,我见猎心喜,倒想试一试手!” 黄慕枫大喜道说:“红姊既善奏琴,请施妙技,我来替你拂去椅上尖土!” 孟红绡缓步走过,伸出纤纤玉指,微拔琴弦,只听“丁冬”脆响连声,琴音清越无比! 黄慕枫在一旁听得失惊叫道:“红姊,这弦音如此清越,好像是具‘焦尾古琴’呢?” 孟红绡看他一眼,微笑说道:“枫弟闻声识物,定然也是一位琴中名手,指下知音,我且弄斧班门,弹一曲‘天仙引’吧!”说完,微一凝神,目光徐注古琴,便即弦中凝雨,指下生波,弹奏出一首美妙无伦的“天仙引”法曲! 黄慕枫生平颇嗜音乐,因孟红绡弹得太好,不禁悠然出神,直等她玉手一收,弦停声住,方自恍如梦觉,拊掌赞道:“红姊,我要拜你为师,你的指法比我高明多了,能不能再弹一曲‘高山流水’,或是‘平沙落雁’?” 孟红绡含笑点头,正待继续弹奏,但目光微注西面壁前的那座绿沉屏风,突然“咦”的一声,站起身形,满脸惊愕神色!黄慕枫见状讶然问道:“红姊,你看见了什么?怎的神情如此惊异?” 孟红绡向他招手笑道:“枫弟,你到这边来看!”黄慕枫应声走到孟红绡身旁,举目看去,原来那座绿沉屏风之后,居然还有一扇石门。 孟红绡笑道:“枫弟,你极为聪明,何不试猜一下,这扇石门之内,是甚景象?” 黄慕枫想了一想说道:“我猜这扇石门之内,有张玉榻,榻上长眠着一位风神秀朗的翩翩公子,或是容光盖代的绝世佳人!”孟红绡笑道:“枫弟这种想法,颇见高明,换句话说,你就是认为里室便是这座洞府主人的长眠之所!” 黄慕枫点头答道:“我正是这种想法!” 孟红绡站起身形,微笑说道:“我们且慢弹琴,过去看看!”黄慕枫一面随同举步,一面笑道:“红姊,假如我猜得不错,有没有什么好处?” 孟红绡失笑说道:“有好处,有好处,倘若枫弟猜得不错,我把‘摩诃剑法’倾襄相赠就是!” 黄慕枫闻言,满怀喜悦地抢先一步,飘身闪过屏风,便往石门之内凝目看去! 不着还好,一看之下,却惊奇得“哎呀”一声,呆在当地!孟红绡见状,不知黄慕枫何事惊奇?遂也闪身赶过,一同注目! 天下事往往奇妙得出人意料,原来这石门之中,又是一间石室,但室内哪有什么床榻之属?除了正中拱起一座孤坟以外,空荡荡,别无一物! 四壁空空,孤坟兀兀,这第三间石室,不仅与第一间石室,完全相同,连坟前也照样未曾立有任何碑碣! 黄慕枫奇诧无已地摇头说道:“红姊,你看事情多怪,第一间石室中的孤坟,是我亲手把钓熬居士老前辈埋在其内,怎的这间新发现的石室之中,也有这么一座孤坟,坟前既无碑碣,又无标志,其中埋的又是谁呢?” 孟红绡笑道:“枫弟何必奇诧?你已经赢了东道,我少时便把悟自‘荡魔宝录’中的十三式‘摩诃剑法’倾翼相授!”黄慕枫讶然问道:“这室中只有一座孤坟,我怎会赢了东道?”孟红绡笑道:“室中虽无床榻,但既有这三尺孤坟,岂非正是石洞主人的长眠之所?” 黄慕枫知道孟红绡是有意借机加惠自己,不禁以两道深含感激的眼光凝注孟红绡脸上,缓缓地说道:“红姊,你对协…弟如此爱护成全,却叫我怎生报答?” 孟红绡嫣然笑道:“枫弟说哪里话来,我们雪山一盟,情同手足,生死祸福,始终共之,除了那‘摩诃十三剑’以外,连‘大罗手’及‘妙音神功’等两种旷代绝学,我也绝不藏私,准备一齐传授给你!” 黄慕枫闻言,感激得双目之中泪光浮动,但却连连摇手说道:“红姊为了‘荡魔宝录’中的‘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世绝学,经了多少魔劫?受了多少艰辛?直到如今才算拨云见日!…弟蒙传‘摩诃十三式’已极感激,对于‘妙音神功’及‘大罗手’,决不敢贪得无厌的了!? 孟红绡微微含笑,正待发话,但秀眉轩处,突然触动灵机,似有所得? 黄慕枫见状问道:“红姊想些什么?” 孟红绡笑道:“我在想那第三盏壁灯!” 黄慕枫眉头微蹙说道:“那第三盏壁灯,不是弄不动么?” 孟红绡说道:“当时虽然弄不动它,如今却不妨再试上一试!”黄慕枫将信将疑地回身走人通道,伸手向那第三盏壁灯,用力一按! 谁知这一按果然按动,与其他四盏壁灯一般的陷进寸许! 黄慕枫佩服无已地向孟红绡含笑问道:“红姊,你怎会知道这三盏壁灯如今可以按动?” 孟红绡微笑答道:“第一二盏灯,封洞启洞,第四五盏灯,开门关门,则这第三盏灯,必然也与什么门户有关?故而我在进入第三间石室以后,触动灵机,令枫弟回头试上一试!” 黄慕枫指着壁灯笑道:“如今灯已陷壁,另外一重门户,必然开启,我们且回第三间石室看看!” 等孟黄二人进入第三石室以后,室中情景,却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 原来第三盏壁灯陷壁的结果,并未开启什么另外门户,却开启了室中那座三尺孤坟! 坟中并未埋人,只埋着四五尺长的一具长方铁匣! 孟红绡起初以为这铁匣之中盛贮的定是这石洞主人的骨灰,方自心头微含歉疚地对匣恭身,黄慕枫却咦了一声,含笑叫道:“红姊,你看多怪!这筑坟之人,不把墓碑筑在坟外,反倒藏在坟内,并做得那样小法!” 孟红绡闻言注目看去,这才看见在长方铁匣之前,有座具体而微,高仅两寸的小小石碑,因被裂坟碎土所杂,不易发现! 黄慕枫俯身拂去碑上尘土,只见镌有奇古篆书,细经辨认之下,方看出是“埋剑冢”三个大字! 孟红绡恍然笑道:“原来这铁匣之中埋的是剑,并非石洞主人的骨灰!” 黄慕枫笑道:“红姊,我们能否开匣一看,究竟是柄什么名贵的剑儿,藏得如此神秘!” 孟红绡想了一想,点头示意,黄慕枫遂抱起铁匣,轻轻用手揭开! 匣中果然是柄形式奇古的长剑及一本又薄又小的绢册,还有一张素纸! 素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剑名干将,谱号飞鹰,有缘者得,济世救民!” 黄慕枫看完,不禁喜心翻倒地伸了一伸舌头,向孟红绡含笑说道:“红姊,这柄剑来头不小,是春秋神物‘干将剑’呢!” 孟红绡微笑拔剑,龙吟起处,精芒夺目,令人一望而知,果然是柄吹毛折铁的前古神物! 黄慕枫喜孜孜地伸手取起那本又薄又小的绢册,向孟红绡笑道:“红姊,宝剑既是春秋神物,这册‘飞鹰剑谱’,定也不同凡响!但不知为何这小册簿,似乎写不下多少字呢?” 一面说话,一面信手翻翻绢册,目光注处,脸上立时现出惊愕不解的神色! 孟红绡随同看去,原来这册“飞鹰剑谱”只有一页,上面仅仅写着“一到三十六”的三十六个数字,但次序颠倒异常,颇为杂乱! 黄慕枫苦笑说道:“这石室的主人太以好弄玄虚,难道叫我们看了这颠倒杂乱的三十六个数字之后,就足能仗以除暴安良、济世救民么?” 孟红绡笑道:“枫弟不要懊丧,这三十六个数字虽然颠倒错乱,但其中必含妙理,尚待推敲,照我看来,似乎代表三十六个剑式?” 黄慕枫苦笑说道:“红姊想得倒是不错,但这‘飞鹰剑谱’共只一页,哪里来的什么剑式?” 孟红绡闭目忖度好久,也未忖度出个所以然来,因见黄慕枫满脸失望的神色,遂微笑道:“枫弟,在我们不曾参透这三十六个数字的秘密之前,我先把‘摩诃十三式’传授给你!” 说完,手执“干将剑”,一式一式的,把自己从‘荡魔宝录’中悟出的十三式“摩诃剑法”,向黄慕枫详细讲解演练! 黄慕枫一面凝神学习,一面却对孟红绡的深挚情意,感动得双睛润湿! 费了约莫整整一日光阴,黄慕枫才把“摩诃十三式”中的变化一齐记熟,两人均感神疲,遂在第二间石室之中,倚几朦胧睡去! 等到孟红绡酣然一梦醒来,却发现黄慕枫业已不在这石洞之中,连那柄春秋神物“干将剑”,也被他一齐带走,只留下一册玄秘难测的“飞鹰剑谱”! 孟红绡好生诧异,暗想自雪山结盟以来,自己早就看出黄慕枫的心胸品格颇为正大光明,怎的如今突然带走“干将剑”,与自己不辞而别? 正在诧然莫解之时,忽然瞥见那座六曲屏风之下,有张素纸,纸上书有甚多字迹,像是本来留在几上,被风拂至屏风之下! 孟红绡知道这张素纸,定是黄慕枫留书,遂赶紧拾到手中,欲观究竟? 但她在低头抬取黄慕枫留书之际,目光偶触屏风,却发现了一桩怪事! 原来那座六曲绿沉屏风之上,雕镌着一株老梅,但老梅枝上的每一朵梅花,都是一个古篆字! 孟红绡细心辨认之下,认出这些梅花篆字,正是石室主人留书,嘱咐得到“干将剑”及“飞鹰剑谱”之人,务须在壬寅年的八月中秋之夜返回洞中,将这座六曲屏风上所镌的梅根,用剑挖出! 孟红绡知道壬寅年就是今年,也就是这石室主人要自己在今年中秋之夜,把那绿沉屏风上所镌的梅根,用剑挖出! 她虽然绝顶聪明,但也猜不透石室主人如此安排的用意所在?只得暂时撇开,先行观看黄慕枫所留的素纸。 那张素纸之上写了不少字儿,等孟红绡仔细看完,不由惊奇万分地呆然木立! 原来黄慕枫三字,却系化名,竟是“中条剑客”顾青枫的另一位红颜知己“黄衫红线”庞真真所扮! 庞真真函中说明,自己在怀玉山中施展“三离霹雳弹”,与“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拼命,结果两败俱伤,一齐晕绝! 等到悠悠醒来,却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卧身在这古洞以内! 搭救自己之人,正是钓熬居士,因寻不着顾青枫,自知寿元将尽,又见庞真真根骨极佳,遂把她救来,传授“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绝招,并命她立誓转传顾青枫及代交那件桃花鲛皮所制的“桃花软甲”! 庞真真虽然学成罕世绝学,但一来挂念顾青枫安危,二来因自己面颊被“三离霹雳弹”爆伤甚剧,容颜已毁,心头仍颇抑郁! 钓熬居士传完“风云雷雨”剑法,果然天年已尽,但在逝世以前,又送了庞真真两瓶行走江湖颇有用处的易容变音灵药! 庞真真有了这两瓶易容变音丹药,灵机动处,遂竭力揣摩男子的行动举止,准备不再以女儿面目出世! 等庞真真改扮男装,走出古洞后,才知当地就是九疑山,不由心中踌躇难决,究竟先去探望爹爹,还是先去打探顾青枫的安危下落! 在她踌躇未定之下,忽从三元帮人物口中知悉,爹爹已飞传朱红竹令,命各地分坛搜寻自己的下落,并请首席护法铁剑真人与顾青枫同往千危谷探听营救! 顾青枫既有确讯,庞真真自然立即赶往千危谷,但途中却与铁剑真人相遇,知道爹爹已下令放弃搜寻自己,顾青枫则欲独奔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再作打探! 庞真真一方面既猜不透爹爹为何用飞鸽召回铁剑真人,对自己放弃营救?一方面又感激顾青枫为自己独闯“万劫魔宫”的关切情怀,另一方面又想到如今正是“紫清玉女”孟红绡与顾青枫所订“雪山之约”的相见时日! 庞真真忽然心中一动,暗忖自己何不走趟祁连山群玉峰头?倒看枫哥哥会不会为了急于援救自己,而不赴孟红绡的“雪山之约”? 主意既定,立即赶赴群玉峰,顾青枫果然未来,自己反倒与孟红绡惺惺相借地雪山定盟,结为姊弟! 庞真真叙完前情,并在函中请求孟红绡务代自己严守此项秘密,因女孩儿家容颜一毁,万念皆灰,尚幸有位与自己几乎完全相像的假庞真真现在三元帮中,正好由她来代尽孝道,弥恨情天,使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与顾青枫,都不致为了自己有所悲痛牵挂! 最后,庞真真并说明自己取走“干将剑”之举,别具深意,至迟在四月初四的“万劫大会”以前,必将此剑及“风云雷雨剑谱”、“桃花软甲”,一并送还,或许尚有其他馈赠?俾使孟红绡、顾青枫得能仗以力伏群魔,名扬天下! 孟红绡看完化名黄慕枫的“黄衫红线”庞真真留书,不禁感慨万千! 她虽因身是女孩儿家,了解女孩儿家容颜被毁后的心理变化,但却仍觉庞真真此举欠妥,因为顾青枫并非世俗贪恋颜色脂纷的薄幸男儿,何况庞真真颊上伤疤又是为他所留,只有对她格外敬爱,决不会丝毫厌恶! 如今庞真真留书一走,大有彼此缘尽今生、不再相见之意,倒叫顾青枫与自己将来海角天涯地颇难寻找! 尤其她颊上伤疤,自己决不信无法复原如旧,倒要趁着距离“万劫大会”尚有两个余月的这段光阴,设法探寻什么罕世灵药,使庞真真恢复绝代容光,与自己同侍顾青枫,免得美中不足,情天遗恨! 孟红绡想到庞真真的容貌,不禁又想起现在三元峡内的那位假庞真真,心中暗忖天下纵或有容貌相像之人,但怎会面目身材完全无二,相像到连她生身之父“翻天怪叟”庞千晓都辨认不出的这等地步? 自己目下反正身无要事,等把在这神秘石洞中所得的什么“飞鹰剑谱”略加参详以后,索性再复潜入三元帮,探查那位假庞真真姑娘究竟是何来历? 孟红绡想到此处,暂撇杂思,重新专心一志地对那册薄得只有一页的“飞鹰剑谱”,加以推敲参悟! 但那一页剑谱之上,除了从“一到三十六”的三十六个错综排列的数字,别无所有,任凭孟红绡如何天悟神聪,也参悟不出丝毫奥妙! 孟红绡越推究越觉糊涂,合起“飞鹰剑谱”,秀眉双蹙,自语道:“我就不信这页‘飞鹰剑谱’会比‘荡魔宝录’还要艰深,且到洞外略为徘徊舒散,再来推究!” 话完,起身走出石洞,在那凌空飞瀑之下,小坐片刻,果然觉得心中烦惑渐除,灵明一爽! 孟红绡心怀爽畅之下,忽然想起自己与庞真真初入洞时所见的洞顶浮雕人像,暗忖这石洞主人既是绝代武林奇客,则那些浮雕人像必有深意!自己反正对“飞鹰剑谱”一时无法参悟,不如暂加撇开,且把心思用到这些浮雕人像之上,或许另有所得? 主意既定,遂起身入洞,细看洞顶浮雕人像,果然像像姿式不同,举手投足之间,分明隐合什么奇妙招术身法? 孟红绡心中一喜,照着那些人像姿势,循序演练,但却觉得蹩扭异常,格格不入!连续几次试验,均是如此,孟红绡不禁秀眉双蹙,凝视洞顶,惑然莫解! 但她这一凝视之下,灵机忽动,愁眉渐解,笑逐颜开,知道自己巧获骊珠,可能又要学得一桩武林绝艺! 原来那些洞顶浮雕人像,不多不少,恰恰三十六个! 浮雕人像正是三十六个,则岂不与那页“飞鹰剑谱”的三十六个数字两相符合? 两者有脉络相通?孟红绡遂取出“飞鹰剑谱”,遵从那颠倒杂乱的排列次序,一式一式的,照着洞顶浮雕人像,再复演练! 这次演练,果与上次大不相同,不仅毫无蹩扭之处,并颇觉得心应手! 三十六种姿态练完,孟红绡业已知道洞顶浮雕即是三十六招“飞鹰剑法”,但石洞主人故意把先后次序,颠倒排列,而把正确数字,记载在那薄仅一页的“飞鹰剑谱”之上! 孟红绡已得骊珠,自然反复演练,由生变熟,由熟生巧,等她把这三十六招“飞鹰剑法”记熟胸中以后,竟然悟出这套剑法不仅威力奇强,变化神妙,并还与自己得自“荡魔宝录”中的“摩诃十三剑”,可以互相融会! 孟红绡参透这项奥秘,越法对石洞主人的身份怀疑异常,暗忖难道这石洞主人竟与传留“荡魔宝录”的空门奇侠有何关系? 疑念既动,遂索性把整座石洞,再复细搜一遍,看看还有什么未经发现的神秘之处? 细搜的结果,别无异处,孟红绡遂烧木为书,以巾作纸,把洞顶三十六式浮雕人像,一齐摹绘在自己所用的一幅丝巾之上! 摹完浮雕,孟红绡又对那座绿沉屏风,凝神猜测! 这座六曲绿沉屏风之上,横雕着一株形态奇古的老梅,每朵梅花,都是一个奇古的篆字! 孟红绡暗想梅花篆字之谜,已被自己看透,但石洞主人为何定要叫人把屏上所铸梅根挖出?而指定必须在壬寅年的八月中秋动手? 饶她绝顶聪明,也无法把这桩秘密参悟,孟红绡平白费了不少神思、依旧茫无所得之下,只好默对石洞主人通诚致谢,并向外室钓熬居士坟前恭身三拜,缓步走出这座神秘石洞! 孟红绡出洞以后,因顾青枫踪迹不知,无法相寻,遂在九疑山随兴徜徉,意欲等到夜晚暗入三元峡,一探那位假庞真真究竟是何来历?竟与真的“黄衫红线” 庞真真,生得如此相像? 随兴登临,流光易逝,孟红绡出洞之际,本是未末,转瞬间残阳匿彩,夜色四笼,九疑山中,业已笼罩了一层朦胧暮网! 孟红绡因时属正月月底,毫无月色,较易隐匿身形,遂在戌辰时分,便施展轻功,扑奔三元峡口! 但才到三元峡口,便望见峡内灯光如海,人影幢幢,笑语喧腾,一片欢笑之声,好似有什么喜庆之事。 孟红绡见状,不禁秀眉略蹙,暗想难道今夜竟是“翻天怪叟”庞千晓,或“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的寿诞之期,否则三元峡内怎会如此喜气洋洋,灯光如海? 她这种猜测完全错误,原来今夜竟是那位假庞真真姑娘与“中条剑客”顾青枫的吉日良辰,洞房花烛之夕! 顾青枫在野人山中,因彼此各自乔装,话未说明,突被“紫清玉女”孟红绡用“大罗手”点倒,醒来以后,伊人无迹,怅怅久久,也就决定乘着距离“万劫大会”还有一段时间,先走趟九疑山三元峡,看看,“黄衫红线”庞真真已否脱险归来,安然回到三元帮内? 顾青枫以“百变无常”郝大风的面目在“万劫魔宫”中与万劫群魔盘桓之时,分明从“拘魂使者”池中龙及“桃花使者”连城玉口内听得庞真真身受重伤,多半已遭不测,如今尚欲再去九疑山探望之故,无非与庞真真相互之间的情慷极深,在未获得她或生或死的确切消息以前,系念之怀,始终难定! 他是随后而来,故而到达九疑山之时,恰比孟红绡、庞真真晚了一日。 也就是顾青枫刚刚抵达三元峡口,孟红绡、黄慕枫业已进入那座神秘石洞之内! 顾青枫早于前山便从与三元帮有关人物口中,听得“庞真真”脱险归来,人在三元峡内,心头不禁暗想“翻天怪叟”庞千晓明知自己对庞真真关怀颇甚,却为何在爱女业已无恙归来以后,不将此讯告知自己,只用飞鸽传书把铁剑真人唤回? 庞千晓如此作法,岂非显系不愿自己与庞真真过份接近?对方既然厌恶自己,何必再以本来面目投帖请谒?不如就用“百变无常”郝大风的身份暗入三元峡,一晤庞真真,彼此索性尽倾积愫,运慧剑斩情丝,从此绝缘,既可使她不拂她老父意旨,也免得自己将来在孟红绡面前难以交代! 顾青枫主意既定,遂等到宵深人静,施展轻功,进入三元峡内。 哪知三元帮因江湖多事,又与“万劫魔宫”方面结下强仇,故而警戒极严,表面虽仍松弛,其实整个三元峡内昼夜不息,满布桩卡! 顾青枫才入三元峡,便被隐伏暗处昼夜警戒的暗桩发觉!因知善者不来,又从轻功身法之上,看出顾青枫武学极高,遂也不加拦阻,只是悄悄扯动警铃,通知帮内的首脑人物! 顾青枫哪知就里,因上次来过,路径颇熟,遂迳扑“翻天怪叟”庞千晓与家人聚居的后宅重地! 一路之间,毫无拦阻,但到了养德轩前,却使顾青枫剑眉双蹙,踌躇无策! 原来“翻天怪叟”庞千晓正在养德轩前与铁剑真人展枰对弈,并有两位相貌相同、生得极为英俊的十五六岁少年,侍立在庞千晓的身后! 当地是块广大草坪,别无他路可通内宅,顾青枫不禁隐身在一株合抱大树以后,暗自寻思,怎样才可瞒过“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铁剑真人耳目,进入内宅,去与“黄衫红线”庞真真相会?他正苦思无策之际,铁剑真人突向“翻天怪叟” 庞千晓哈哈大笑说道:“帮主高明,贫道认败,这局围棋倘若下到结果,我大概要输四五子呢?” “翻天怪叟”庞千晓也自大笑说道:“真人太谦,这局棋你只是少了两个劫材,局面并不太坏,怎的就不下了?” 铁剑真人目注侍立庞千晓左右的“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含笑问道:“英哥儿俊哥儿,我前日教你们的‘分行合运巧打天星’手法,可曾练熟了么?” 萧英恭身答道:“英儿等对真人所传的手法虽未精熟,却已略知诀窍!”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说道:“你们两个小鬼灵精,到处磨人传授,所得好处真不在少,且用这围棋子儿,把真人所传的‘分行合运巧打天星’手法,练来给我看看!” 萧英萧俊恭身领命,每人伸手取了三颗围棋握在掌内! “翻天怪叟”庞千晓手指顾青枫藏身的大树,含笑说道:“英儿俊儿,就以这颗大树作为假设敌方便了!” 顾枫青闻言一惊,暗想“翻天怪叟”庞千晓这等说法,莫非已知自己藏身树后?念犹未了,那“和合双童”中的萧英业已首先出手,右掌一翻,三粒黑色围棋带着划空锐啸,作品字形地电疾飞出! 萧英所发这三颗黑色围棋出手以后,萧俊掌中的三颗白色围棋也自随后打出! 黑棋在前,白棋在后,但飞到距离顾青枫藏身大树树身五尺左右之际,三颗黑棋突然稍稍一慢,竟被后飞的三颗白棋打个正着!这白棋所含劲力极强,虽把黑棋击得左右偏飞,但本身方向却丝毫未改,依旧“夺夺”连声,飞嵌入大树树干之内! 顾青枫方在暗赞萧俊的腕力不弱,耳边却又听得“嘶嘶”破空微响! 他一来心中已存戒意,二来又是内家好手,故而一听这“嘶嘶”微啸的破空声息,便知是方才被白棋击飞的那三颗黑棋,居然绕走弧形,暗袭自己! 转念之间,三颗黑棋业已飞到当头,顾青枫只得伸手一抄,悄悄接在手内! 这时“翻天怪叟”庞千晓目注铁剑真人,哈哈大笑道:“真人,这两个娃儿竟能在短短两日之内,将你所传的‘分行合运巧打天星’手法练到这等地步,总算难得!” 铁剑真人点头一笑,尚未答言,萧英却业已星目闪光,噘着嘴儿说道:“我那三颗黑棋被人家毫不费力地接去,帮主怎的还要夸奖?” 顾青枫闻言,知道自己的踪迹早已败露,正待现身走出,“翻天怪叟”庞千晓已自双目一翻,神光电射,狂笑说道:“是哪派武林贵客,黑夜光降三元帮,何必如此藏藏躲躲?难道庞千晓还款待不起几杯水酒么?” 顾青枫听得剑眉一蹙,只好自大树之后,飘身闪出! “翻天怪叟”庞千晓见来人形貌不但丑怪异常,并极为陌生,不由眉头微挑,一捋氏髯,正待再度发话,身旁侍立的“和合双童”中的萧英,业已飘身纵落顾青枫面前五六尺远,冷然喝道:“朋友赶快通上名号,你一不投帖,二不拜山,却夤夜妄闯养德轩重地,难道丝毫不懂江湖规矩,或是对三元帮有所轻视么?” 顾青枫本就不愿以本来面目与“翻天怪叟”庞千晓相见,如今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更不便吐露真实姓名,只好一面准备觅机退走,一面应声答道:“在下郝大风,人称‘百变无常’,是大雪山‘鬼手天尊’门下,对中原武林素所陌生,不知此处竟是三元帮重地……”话犹未了,萧英便即冷笑接口说道:“深入九疑山三元帮的养德轩前,还说不知这是三元帮重地,朋友未免太以欺人!常言说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萧英先行领教朋友几手大雪山’鬼手‘一派的精粹武学!盎巴辏掌出,一掌“毒龙探爪”,挟着沉雄劲气,便往顾青枫胸前击到? 顾青枫探知身入龙潭虎穴,不宜妄动干戈,遂缩胸吸气,微一飘身,退出一丈五六之外,准备暂时遁走,再作计较,哪知足尖点地,方一转身,身后不远,却站着一男一女! 女的昔日见过,正是“媚香仙子”孔凌霄,男的则光看那一身赤红色的奇异装束,便知是名满江湖的“火孩儿”邬赤! 顾青枫原是聪明人物,一看眼前情形,便知自己踪迹早已败露,落入三元帮算计,如今不啻身在笼中,鱼游釜内! 这时“翻天怪叟”庞千晓站起身形,目注顾青枫,含笑发话说道:“大雪山‘鬼手天尊’昔年与老夫曾有一番过节,今日居然命你前来窥探三元帮虚实,莫非他已把那只左手练得复原如旧了么?” 顾青枫想不到“翻天怪叟”庞千晓竟与大雪山“鬼手天尊”乃是昔年旧识,闻言之下,不禁愕然,暗忖自己对于“鬼手天尊”一切陌无所知,对答之间,岂不立将露出马脚? “媚香仙子”孔凌霄何等厉害?见顾青枫这一发怔,便立即飘身近前,咯咯娇笑说道:“朋友,你大慨不是什么‘百变无常’,何必冒打‘鬼手’一派的旗号,赶快揭下脸上所戴人皮面具,让我们看看究竟是龙是虎?” 顾青枫知道无法再行隐瞒,只好伸手把脸上所戴两层人皮面具,一齐揭落! 他这人皮面具一摘,正待向“翻天怪叟”庞千晓傲然发话之际,“翻天怪叟” 庞千晓却当先纵到顾青枫面前,伸手拉住他的手儿,高兴已极地大笑道:“顾贤侄,你来得正好,老夫正愁踏遍天涯,无法相觅……”话音未了,“媚香仙子” 孔凌霄也自接口笑道:“枫哥儿,原来是你,你今夜却要这等大弄玄虚则甚?” 顾青枫想不到“翻天怪叟”庞千晓及“媚香仙子”孔凌霄竟对自己极为亲善,不禁越发俊脸通红,讷讷无语! 铁剑真人因曾与顾青枫联袂共赴千危谷,故而已知这位“中条剑客”的高傲性情,遂呵呵大笑道:“顾老弟,我猜得出你不以本来面目请谒庞帮主之意!” 顾青枫抬头看了铁剑真人一眼,铁剑真人又复笑道:“老弟定是对于庞帮主用飞鸽传书把贫道召回三元帮,而未将真真姑娘脱险归来之事相告一节,有些芥蒂?” 顾青枫听对方一言道中自己心意,方觉微窘,“翻天怪叟”庞千晓却已拍着他的肩头,纵声呵呵大笑道:“这桩事儿,老夫确实处理欠妥,但顾贤侄也应该体谅老夫乍见真真宛若白痴,记忆全失,难免惊急过度,心神不属,急于想找铁剑真人回帮商议,以致……”顾青枫听到此处,也大出意外地失惊问道:“庞老前辈,真妹完全失去记忆了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大笑道:“真儿记忆全失,百药罔效,三元帮全帮上下,束手无策!幸亏贤侄的两位友好善加治疗,使她恢复部份记忆,如今贤侄再复光临,真儿愁思一解,必可完全无恙的了!” 顾青枫愕然问道:“顾青枫有两位友好曾经来此为真妹施技疗疾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说道:“孟无忧与黄无惑难道不是贤侄至友?” 顾青枫眉头一蹙,恍然顿悟地脱口问道:“是不是‘荡魔秀士’与‘降魔郎君’?”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贤侄猜得不错,据我看来,这两人之中似以‘降魔郎君’黄无惑与贤侄的交情更为深厚!” 顾青枫心中暗想“荡魔秀士”孟无忧分明就是“紫清玉女”孟红绡的化名,想不到她会跑到三元帮中替庞真真疗治奇疾!但另外一位“降魔郎君”黄无惑,却猜不透是何来历?居然会施展“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海天剑圣” 展青萍、恩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等各家独门剑法,以及钓熬居士秘不传人的“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剑法! 心中正在狐疑难释,忽听“翻天怪叟”庞千晓认为“降魔郎君”黄无惑与自己交情深厚,不禁诧然问道:“庞老前辈从何看出那位‘降魔郎君’黄无惑与顾青枫的交情深厚?” “翻天怪叟”庞千晓哈哈一笑,尚未答言,铁剑真人业已接口笑道:“那位‘降魔郎君’费无惑在庞帮主面前替老弟与真姑娘作了大媒,难道还不是你的至交好友?” 顾青枫哪里想得到此事竟是真庞真真为假庞真真作媒?不禁既觉奇窘,又觉惊疑,暗想这位与孟红绡同来的“降魔郎君”黄无惑竟替自己与庞真真作媒,莫非他与孟红绡……“翻天怪叟”庞千晓见顾青枫脸上满布羞窘为难的神情,遂失笑说道:“顾贤侄,你不要为难,我知道你心中的为难之事!” 这两句话儿,越发使顾青枫如堕五里雾中,“翻天怪叟”庞千晓一面与顾青枫携手进入养德轩内,一面向他耳边低声笑道:“顾贤侄是否为了‘紫清玉女’孟红绡之故,而不敢对真儿的婚事率然应允?” 顾青枫听“翻天怪叟”庞千晓言语中业已知道自己与“紫清玉女”孟红绡早定深盟,不由得更加奇愕! “翻天怪叟”庞千晓又复笑道:“顾贤侄放心,我们都是武林人物,应该不拘小节,豪迈绝伦,‘紫清玉女’孟红绡又非一般庸俗女儿,故而老夫对于此事采取开明措置,将来便由孟红绡与真儿双双妻事你一人,无分大小便了!” 顾青枫与“紫清玉女”孟红绡固然深盟早定,但对于“黄衫红线”庞真真,情义亦复极深,平日辄因鱼与熊掌末便得兼,又不能辜负任何一面之事,忧愁无策!如今既听“翻天怪叟”庞千晓这等说法,自然心花怒放,不再矜持,赶紧恭身拜倒,改称岳父! “翻天怪叟”庞千晓高兴得纵声呵呵大笑,俯腰双手扶起顾青枫,但掌心互合之际,居然暗送内家真力! 顾青枫知道庞千晓是要考较考较自己,遂满面含笑,不动声色,提足师门的“子午神功”,贯注双掌,抵拒来势! “翻天怪叟”庞千晓把内家功力加到七成,见顾青枫仍无丝毫怯意,遂收手呵呵笑道:“顾贤侄倜傥风流,英雄了得,难怪真儿平素那等眼高于顶,竟会对你一往情深,委实不愧是我庞千晓的东床娇客!” 顾青枫被自己这位新拜的岳父称赞得满脸通红,无以解嘲,嗫嚅问道:“请问……岳……岳父,真妹何在?” “媚香仙子”孔凌霄妙目流波地看了顾青枫一眼,含笑接口道:“真真今日情绪颇坏,哭泣半天,刚刚睡熟,暂时不必加以惊扰,且在这养德轩内设宴为贤侄接风洗尘之后,再去唤醒真真,使她骤然惊喜,或许便可完全恢复记忆?” 顾青枫听庞真真一病至今,尚未痊愈,不禁心中好生凄楚!暗想真妹此次因伤成病,完全是为了维护自己,独斗“万劫双魔”所致,自己无论在“恩情”二字的任何一字之上,也不应对她丝毫辜负! 他虽然亟于要与庞真真相见,携手慰借,一解相思,但“翻天怪叟”庞千晓适才当面允婚,名份已定,“媚香仙子”孔凌霄又是这等说法,哪里还好意思表示急不可待?只好随同众人,在养德轩中饮宴谈笑! 顾青枫因知“翻天怪叟”庞千晓还有一位庞姬,名叫“碧云娘”柳如烟,遂含笑问道:“怎的未见柳夫人……”“柳夫人”三字方出,“媚香仙子”孔凌霄业已嫣然笑道:“因为‘万劫大会’会期已近,我们必须与会之人,均各下苦功,新练了几桩绝艺,我与铁剑真人今日功成,柳夫人则尚在闭关,大概要到后日才可完成她那威力无边的‘碧云四绝’!” 顾青枫听到三元帮中的这几位首脑人物,均对“万劫大会”极为重视,各自闭关苦练神功,遂向铁剑真人笑道:“晚辈自与老前辈于六诏山千危谷分别以后,便即遄程赶赴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结果虽未寻见真妹,却探听得了另外一桩大事!” 铁剑真人含笑问道:“顾老弟请讲,是桩什么大事?” 顾青枫笑道:“自从‘苗疆双怪’乘虚袭击千危谷,杀死‘五毒使者’唐嘉、‘逍遥使者’崔一苇,掳走‘氤氲使者’庄梦蝶后,‘万劫魔主’深觉‘十三名手’不可轻侮,本身实力仍嫌单薄,遂与另外两个隐迹多年的穷凶极恶的魔头勾结,互相结为盟好,以张‘万劫大会’声势!” “翻天怪叟”庞千晓拈杯笑道:“大概贤侄所说的两个魔头,便有大雪山‘鬼手天尊’在内?” 顾青枫脸上微红,点头答道:“岳父猜得不差,正有‘鬼手天尊’与他弟子‘百变无常’郝大风在内!” 说完,遂把自己巧遇“百变无常”郝大风,为他解除瘴毒,并蒙赠两副人皮面具之事,细述一遍。 “翻天怪叟”庞千晓听完以后,浓眉略轩,微笑说道:“我与‘鬼手天尊’十数年前曾在青海积石山下会过一阵,彼此苦斗了半日光阴,他左掌所练‘抓魂手’虽被我勉强废去,但我也略受微伤!如今既敢再出武林,功力必复,委实是名劲敌,不可忽视!” 铁剑真人微微点头,看着顾青枫含笑问道:“顾老弟,与‘万劫魔主’缔结盟好的另外一位魔头,是何名号?” 顾青枫应声答道:“北天山‘玄冰老魅’与他的得意弟子‘玉雪书生’萧九寒!” 铁剑真人眉头一蹙,向“翻天怪叟”庞千晓问道:“帮主可曾会过这‘玄冰老魅’?” “翻天怪叟”庞千晓摇头笑道:“我只知其名,未会其人,但就真人的重视神情看来,大概又是一位扎手人物?” 铁剑真人点头答道:“此人武功另辟蹊径,别具玄妙,往往一掌相交,便能令人为之骨髓成冰,奇寒而死!故若与这‘玄冰老魅’动手,必须早把纯阳真火提聚预防,丝毫疏忽不得!” “翻天怪叟”庞千晓忽然想起一事,向顾青枫举杯笑道:“顾贤侄,你既假借‘百变无常’郝大风的旗号身入‘万劫魔宫’,可曾看见那‘万劫魔主’是个甚等样人?” 顾青枫摇摇头笑道:“‘万劫魔主’对‘万劫大会’极为重视,如今正在闭关练功,小侄致未得见!但从‘万劫’一派的掌门女弟子‘瑶池使者’毕金环的口中,却偶然听出‘万劫魔主’似与三元帮人物结有特殊恩怨?”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沉吟片刻说道:“我也觉得那位‘万劫魔主’似对‘三元帮’怀怨极深?但把往日所结的仇人一一细加推断之下,却又推断不出任何迹象。” 顾青枫剑眉深蹙说道:“不论那‘万劫魔主’的来历如何?这钞万劫大会’必然是血雨腥风,凶恶已极!” “翻天怪叟”庞千晓双眉微举,目中一射神光,看着顾青枫含笑问道:“贤侄是否认为老夫惧怕那‘万劫魔主’?” 顾青枫笑道:“小侄不敢如此想法,但我却觉得‘万劫魔主’与那‘玄冰老魅’、‘鬼手天尊’结盟联手,声势颇大,而赴会的其他武林名手方面,不仅是各自为政,其间甚至尚有仇隙!因此相形之下,岂非……”铁剑真人听到此处,不由瞿然说道:“顾老弟此虑极是,如今武林‘十三名手’之中,‘瞽目诸葛’苗平与‘黑蛇教主’谢云之双双遭害,‘中条逸士’焦大先生与‘百忍神尼’又复或归极乐,或作仙游……”顾青枫接口说道:“据我所知,钓鳌居士亦有重病在身,寿元难续,即将谢世!” 铁剑真人低哦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来,现存的‘十三名手’只有‘苗疆双怪’、‘娄山三煞’、‘海天剑圣’展青萍、庞帮主及贫道七八人而已!” 顾青枫向“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根据‘瑶池使者’毕金环所说,‘万劫魔主’认为孔夫人与柳夫人可以递补‘百忍神尼’及先师焦大先生遗缺!” “媚香仙子”孔凌霄嫣然一笑道:“那‘万劫魔主’哪里是抬举柳夫人与我递补‘百忍神尼’及‘中条逸士’的遗缺?分明只是想要把我们姊妹的项上人头也悬挂在‘万劫门’前的十三白骨圆环之内!” 铁剑真人微笑道:“这样统计起来,‘娄山三煞’及‘苗疆双怪’与本帮素有嫌隙,‘海天剑圣’展青萍也一向独行其是,则到了‘万劫大会’之时,帮主果然应该略加谨慎!”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说道:“真人与顾贤侄分析的结果,‘万劫大会’之上,仍数‘万劫’、‘鬼手’、‘玄冰’三派联盟,及三元帮两者实力最强,我们只要洞识利害,不再临时树敌,或邀得‘海天剑圣’展青萍那位无甚立场的好手助阵,则正可叱咤群雄,睥睨天下!” 话完,饮干杯中美酒,双眉展处,神采飞扬,发出一阵震天狂笑! 顾青枫见状,不禁眉梢一蹙,暗想“翻天怪叟”庞千晓好胜之念,如此强烈,决非佳兆!自己与他既然已是翁婿关系,则似应与庞真真设法规劝这位老人家略淡名心,善养天和,不仅为武林造福,也是葆元益寿之道! “翻天怪叟”庞千晓狂笑以后,神情甚为高兴地侧顾“媚香仙子”孔凌霄道: “真儿熟睡甚久,如今谅已醒来,我们且陪顾贤侄去她房中,使她蓦然惊喜,可能有益病势?” 顾青枫因知庞真真因伤致病,失去记忆,心中对她关切思念万分,只不便主动急于探看而已,如今既听“翻天怪叟”庞千晓这样说法,遂赶紧站起身形,点头说道:“真妹此次灾厄,全系因我而起,小侄心中歉疚万分,委实急于探望她的伤病情势!”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顾贤侄尽管放心,真真内外无伤,只是刺激太重,有点神志不清,失魂落魄的模样!” 顾贤侄因曾在“万劫魔宫”亲耳听得“拘魂使者”池中龙叙述庞真真在怀玉山中施放“三离霹雳弹”的情事,始终认为庞真真受伤颇重,甚至容貌已毁,但如今“媚香仙子”孔凌霄竟然说她内外无伤,不禁讶然问道:“我在‘万劫魔宫’明明听得‘拘魂使者’池中龙说,那‘三离霹雳弹’爆裂之时,真真亦受重伤,满面鲜血!” “媚香仙子”孔凌霄瞟他一眼,边行边自微笑说道:“那些么魔小丑之言,怎可深信,眼前已到真真所居的飞虹榭,贤侄进去看看,她除了精神略微憔悴以外,是否依旧昔日容光,玉润珠圆,毫无所损!” 话音了处,微一飘身,纵入一幢玲珑水榭之中,向内室高声叫道:“真真你看,是谁来了?” 这时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仍在养德轩中饮酒,未曾随来,“翻天怪叟” 庞千晓遂拉着顾青枫的手儿,一同飘身纵进水榭,并含笑说道:“顾贤侄,真儿见你以后,异常惊喜之下,她的病状大概便可完全痊愈的了!” 顾青枫觉得“翻天怪叟”庞千晓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儿,抖颤不已、显见他心情颇为紧张激动!不由暗想,这位老人家身为三元帮帮主,号令群雄,经多见广,又是当世“十三名手”之一,频年争战江湖,“翻天三宝”之下,伏尸无数,流血成河,足可算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但如今为了关切庞真真的病状,却显出这等神情,可见得天下父母疼爱子女之心,委实无微不至! 两人刚刚落足水榭,内室帘栊已挑,“媚香仙子”孔凌霄陪着一位绝代容光的黄衫少女,跚跚走出! 顾青枫哪里知道其中另有绝大隐情?这位假庞真真的身材面貌,甚至举措神态,都与真庞真真吻合得一般无二! 两人蓦然相见,顾青枫见庞真真的玉颊娇容果然丝毫无损,不由心头狂喜! 旋又剑眉略蹙,暗忖:真妹一切未变,只是那一双秋水眼神,凝注自己,怎的却陌生已极? 黄衣少女凝望顾青枫几眼,臻首微偏,向“媚香仙子”孔凌霄问道:“孔姨娘,他……他究竟是谁呀?” 顾青枫见庞真真果然失去记忆,竟不认识自己,不禁心中一酸,噙泪欲滴,皱眉叫道:“真妹,我是顾青枫,你……你难道真……真个不认识我了么?” 黄衣少女又复向他凝视几眼,微一摇头,缓缓说道:“你这人还不讨厌,但我却不认识你!我最喜欢秋天那些红得像火的满山枫叶,你为什么不叫红枫,却叫顾青枫呢?” 顾青枫哪知眼前的黄衣少女并不是与自己精深义重的“黄衫红线”庞真真,闻言不禁两行英雄珠泪垂坠青衫,感觉到束手无策! 那黄衫少女见顾青枫凄然垂泪,反倒嫣然一笑说道:“咦,你怎么哭了? 常言说得好‘丈夫有泪不轻弹’,你既是男人家,就不应该轻易流泪!罢馐保不但顾青枫伤心欲绝,啼笑皆非,连“翻天怪叟”庞千晓也不禁老泪纷披,愁肠百结? 他本来以为爱女经过“荡魔秀士”孟无忧、“降魔郎君”黄无惑等一番疗治之后,失神的病状业已大大好转,如今再与她心所深爱的顾青枫互相见面,或可霍然痊愈?谁知眼前事实又大出意料顾青枫与“翻天怪叟”庞千晓均对黄衣少女泪眼相看、愁眉无策之际,那位“媚香仙子”孔凌霄却蓦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她伸手拉着“翻天怪叟”庞千晓走过一旁,笑吟吟地说道:“帮主,我倒有条妙计,定然可使真真祛除这种失神落魄的病状!” “翻天怪叟”庞千晓摇头苦笑道:“真儿连顾贤侄都不认识了,你还有什么妙计?” “媚香仙子”孔凌霄柳眉双扬,得意笑道:“我刚才灵机一动,突然想起真真所患是非常病症,一定要用非常手段,方能使她心神复原,寻常药石,决无功效!” “翻天怪叟”庞千晓苦笑道:“你的话虽不错,但谁会这种非常手段?”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吟吟地伸手一指顾青枫,并凑向“翻天怪叟”庞千晓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先是略蹙双眉,微微一愕,然后点头说道:“这种办法,大概是无可奈何的最后手段,你且陪真儿进入内室,我与顾贤侄商量此事!” “媚香仙子”孔凌霄秋波微转,看着顾青枫神秘一笑,便即挑起帘栊,陪同黄衫少女进入内室。 顾青枫弄不懂“媚香仙子”孔凌霄向自己所作的神秘微笑是何用意?不由心中好生怙-! “翻天怪叟”庞千晓叫了一声“顾贤侄”,有话要说,但却似有所碍难,欲言又止! 顾青枫见状,越发深觉蹊跷不安,遂向“翻天怪叟”庞千晓说道:“岳父有话请讲,不必碍难,凡属能对真妹有益之事,顾青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翻天怪叟”庞千晓听他这样说法,欣然色喜,拍着顾青枫的肩头,大笑道: “贤侄对于真儿,果然意挚情深,我们武林人物,不必拘泥什么缛礼烦文,今夜便算你们二人的洞房花烛之夕!” 这“洞房花烛之夕”六字,听得顾青枫俊脸通红,心头狂跳,慌不迭地连连摇手说道:“此事恕小侄有方岳父尊命,我决不能背着‘紫清玉女’孟红绡与真妹先圆花烛!”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凝视顾青枫,点头说道:“贤侄真是光明君子,我也知道此举失礼,有点强你所难,但真儿的病势极深,非经如此大喜之事,无法使她心神恢复常态!贤侄与她情份不薄,庞千晓也年迈苍苍,仅此独生爱女,请贤侄略为通权,答……答允老夫所……所请了……吧!” 庞千晓说到后来,因关切爱女病状,业已双睛含泪,激动得几乎语不成声,全身颤抖! 顾青枫则一来因与庞真真生死患难相共,彼此爱好,情份极深,二来见“翻天怪叟”庞千晓关切爱女的神情,颇为感动,哪里还说得出决绝之语? 就在他略作沉思之际,“媚香仙子”孔凌霄已从内室中挑帘而出,手中擎着两杯美酒,递给顾青枫一杯,笑吟吟地朗声说道:“事分缓急,人贵从权,‘紫清玉女’孟红绡是位巾帼奇英,决不会对你今宵之事有所责怪!何况还有‘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及孔凌霄等为你作证?来来来,我敬你一杯,祝贺顾贤侄与真真从此花好月圆,无灾无厄!” 顾青枫暗想庞真真之所以病到如此程度,乃是为了一心维护自己的安全,独斗“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等“万劫双魔”所致! 她能为自己不惜性命,自己怎能衔恩不报,如此薄情?似应答允“翻天怪叟” 庞千晓及“媚香仙子”孔凌霄所请,也许共度良宵,一番旖旎温存之下,庞真真当真能够复原如旧,岂不是好? 及至自己拿定主意,也自信有此定力,虽圆花烛,不效于飞,只要与庞真真清白相持,问心无愧,日后也不致对“紫清玉女”孟红绡无法交代! 顾青枫想通以后,俊目一张,神光湛然,向“翻天怪叟”庞千晓及“媚香仙子”孔凌宵恭身说道:“真妹此病,因我而起,顾青枫自应义不容辞地为她尽力! 小侄遵从岳父与孔夫人之命,与真妹清白相对,并尽量加以安慰便了!” 说完,含笑举杯,把“媚香仙子”孔凌霄递给他的那杯美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媚香仙子”孔凌霄见状,嫣然一笑,便招呼“翻天怪叟”庞千晓,向顾青枫告别,双双退出这所建筑极为精雅的飞虹水榭! “翻天怪叟”庞千晓一面与“媚香仙子”孔凌霄向养德轩走去,一面蹙眉说道:“想不到顾青枫贤侄竟如此矜持,他们今宵既圆花烛,竟仍声称要与真儿清白相对!” “媚香仙子”孔凌霄闻言,一阵咯咯娇笑说道:“这班少年人只是嘴硬,其实移干柴近烈火,哪得不焚?何况他们本就已情深意挚,我又从中帮了一点小忙……”“翻天怪叟”庞千晓听到此处,愕然接口问道:“你在那杯美酒之中做了手脚?” “媚香仙子”孔凌霄点头笑道:“我早就料到顾贤侄可能会有点含负清高的道学头巾气,故而把一粒‘媚香丸’溶于酒中,敬了他与真真每人一杯‘媚香美酒’!” “翻天怪叟”庞千晓脸上微红,双眉一皱问道:“你怎么让真儿也服下这种药物?” “媚香仙子”孔凌霄秋波一转,媚笑道:“帮主平日何等精明?如今是否为了真真病势悬忧太过,有点糊涂了呢?” “翻天怪叟”庞千晓讶然问道:“我何事糊涂?”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真真适才看见顾青枫贤侄之际,是否只觉得他不太讨厌,而并认不出这位‘中条剑客’是与她互相爱恋、盟山誓海的心上人儿了呢?”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说道:“就因为真儿连顾贤侄都认不真切,我心中才格外忧虑!” “媚香仙子”孔凌霄目注“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帮主请想,真真既认不得顾青枫贤侄,我若不敬她一杯‘媚香美酒’,她怎肯与一位陌生男子同床共枕,鸾凤和谐?”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后,不禁暗骂自己当真糊涂,但觉得由父母下手,使爱女爱婿服用媚药之举,总有点不大对劲,遂默然无语地赶往养德轩中,与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郝赤等,饮酒解闷! 就在庞千晓等群集养德轩中饮酒之际,“紫清玉女”孟红绡业已到了三元峡口! 这两处情事,暂且慢提,先行表叙飞虹水榭之中,那位“中条剑客”顾青枫的奇异遭逢及温馨旖旎! 顾青枫见“翻天怪叟”庞千晓与“媚香仙子”孔凌霄退出飞虹水榭以后,因胸襟坦荡光明,遂略一定神,伸手挑起珠帘,缓步走进内室! 那黄衫少女正自倦倚绣榻之上,见顾青枫挑帘走进,也不坐起,只把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睁得大大的,凝望着这位“中条剑客”! 顾青枫一阵心酸,侧身坐在绣榻边,拉着黄衫少女的一双素手,柔声问道: “真妹,你当真不认识我了么?” 黄衫少女任凭顾青枫抚弄着自己一双柔荑素手,也不羞缩,秀眉微扬,含笑答道:“我不认识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顾青枫不仅由外貌上认定这黄衫少女就是庞真真,更因她风神语音,无一不像,故而根本未起丝毫疑窦,接口笑道:“你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七字,驰誉江湖……”话犹未了,黄衫少女便即摇头说道:“你说得有点不对,我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女儿,名字也叫庞真真,但却从来未曾闯荡江湖,更没有什么‘黄衫红线’的外号!” 顾青枫不知这黄衫少女如今向自己所说的乃是实话,尚以为对方神智未清,乱发谵语,依然含笑说道:“真妹爱着黄衫,擅用‘红线十三针’,又复精于剑术,武林中遂公送美号‘黄衫红线’,你怎么连自己的外号都忘记了呢?” 黄衫少女道:“黄色衣服,我是从小就爱穿着,但哪里会用什么‘红线十三针’呢?” 顾青枫因先入为主,始终认为对方精神恍惚,记忆丧失,不禁怜生心底,愁锁眉尖,又复问道:“真妹,你对我们在千危谷恶斗‘娄山三煞’、万劫群魔,以及长途跋涉,东海求医等事,难道全都无法记忆了么?” 黄衫少女睁大一双妙目,凝注顾青枫,摇头笑道:“我从襁褓之际,生长迄今,除了这次被人迷倒,送来此处以外,足迹始终不曾离过苗岭,哪里和你去过什么千危谷呢?” 顾青枫越听越觉伤心,移坐床头,轻伸猿臂,拢住黄衫少女的香肩,向她玉颊之上亲了一亲! 黄衫少女仍不羞缩,只向顾青枫微笑问道:“我一看见你时,就觉得你不太讨厌!如今你对我这样亲热,可是喜欢我么?” 顾青枫笑道:“真妹,你可知道你爹爹已把你许配我了,并指定今宵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夕!” 黄衫少女闻言,双眉一扬,含笑问道:“枫哥哥,你愿不愿意娶我?” 这一声“枫哥哥”,叫得顾青枫回忆起与庞真真互相爱好的欢乐前情,不由偎着黄衫少女的香腮,一面凄然垂泪,一面柔声说道:“真妹,我们如今洞房花烛,怎会不愿娶你?你已经记得叫我‘枫哥哥’,大概就快好了?” 黄衫少女听得顾青枫说是愿意娶她,高兴得娇靥堆春,下床在几上斟了一杯香茗,双手捧给顾青枫,含笑说道:“枫哥哥,你既然愿意娶我,便请喝了这杯香茗、我再告诉你几句老实话儿!” 顾青枫毫不考虑地一面饮茶,一面微笑问道:“老实话儿?难道真妹的这场失魂落魄怪症,竟是装出来的?” 黄衫少女笑道:“我根本未曾失魂落魄,何必要装?” 顾青枫讶然问道:“真妹既然不曾失魂落魄,怎会对前事无法记忆? 黄衫少女笑道:“我根本不是‘黄衫红线’庞真真,你叫我对她所经之事怎样记忆?” 顾青枫见她说话的神情果然不似有甚疾病,不禁疑惑更深地蹙眉问道:“你方才不是曾经承认你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女儿庞真真么?” 黄衫少女点头笑道:“我确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女儿庞真真,但却不是‘黄衫红线’庞真真,依我猜测,那位‘黄衫红线’庞真真可能是我姊姊?” 顾青枫越听越惊讶绝伦,弄不清对方所说的到底是否满口谵语? 倘系谵语?则对方的言语神情均极自然,丝毫看不出失常之处! 倘非谵语?则不但从来未曾听说“翻天怪叟”庞千晓有第二位女儿,何况也决无姊妹二人均以“真真”为名之理! 黄衫少女见顾青枫满面疑惑的神情,又复笑道:“枫哥哥,你喝了那杯茶儿,已经是我丈夫,我才肯告诉你老实话,连这‘枫哥哥’三字,也是别人教我这样叫你的呢!” 顾青枫闻言,不禁心内一惊,暗想照对方的话意听来,莫非三元帮这等举措,竟是设下圈套,算计自己?念犹未了,黄衫少女继续笑道:“昨天来了一位‘降魔郎君’、一位‘荡魔秀士’,那‘降魔郎君’委实厉害,竟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黄衫红线’庞真真,对我讲了好大一段故事,使我了解故事内容以后,便于永远冒充下去!” 顾青枫惊问道:“有这等事?那‘降魔郎君’对你讲的是什么故事?” 黄衫少女笑道:“他讲的是你与‘黄衫红线’庞真真东海求医转来,路经怀玉山阴风峡时,巧遇万劫群魔,要把你当做‘天下第一狠心人’沥血挖心,及‘黄衫红线’庞真真为你独斗‘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以致身受重伤的经过!” 说完,遂把庞真真向她所说的话儿,对顾青枫复述一遍。 顾青枫知道这些情节除了自己以外,只有庞真真能够知晓,故而闻言之下,不禁暗想,难道那位“降魔郎君”竟是“黄衫红线”庞真真所扮?但她怎会与假扮“荡魔秀士”的“紫清玉女”孟红绡遇在一处? 这疑问正在脑中翻腾,难于解释,黄衫少女又向顾青枫嫣然一笑道:“那位‘降魔郎君’对我叙述这段故事之际,神情凄楚异常,边说边自垂泪,最后还声明要替你我作媒,并叫我对‘翻天怪叟’庞帮主视如亲父,好好孝顺!” 顾青枫听至此处,已知自己所料不错,再联想到“降魔郎君”的颊上疤痕,以及所擅各名家剑术等事,遂恍然大悟地失声说道:“这位‘降魔郎君’才是真正的‘黄衫红线’庞真真呢!” 黄衫少女点头笑道:“你的想法与我相同,但我却要辜负我这姊姊的美意,今夜与你成婚以后,明天便将回转苗岭去了!” 顾青枫讶然问道:“你真是来自苗岭?” 黄衫少女点头笑道:“我师傅拾得我时,我身上束有一条素巾,上书‘此女名真真,系庞千晓之骨血’!遂蒙她老人家抚养教育,一向生长于苗岭天蚕谷内!” 第十四章 情天铸错 顾青枫听得“苗岭天蚕谷”五字,不禁大吃一惊,目注黄衫少女,接口问道: “你师傅难道竟是传说中隐居‘苗岭天蚕谷’,极少出世,号称当代第一养蛊好手的‘天蚕仙娘’么?” 黄衫少女点头笑道:“我师傅正是‘天蚕仙娘’,你以后最好叫我‘天蚕女’庞真真,以示与我姊姊‘黄衫红线’有别!” 顾青枫所饮“媚香酒”的药力,此时业已渐渐发作起来,面对“天蚕女”庞真真这等绝代姿容,忽觉丹田一热,心中一荡! 但药力刚刚发作,灵明自未全泯,顾青枫一面强制茁长的情思,一面暗想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翻天怪叟”庞千晓居然生下两个女儿,都叫庞真真,自己却始终坚称只有“黄衫红线”庞真真一位独生爱女! 照“天蚕女”庞真真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声音笑貌无不极端相似的一事看来,她们显然必是一胎孪生的同胞姊妹,然则谁又是这两位庞真真的生身之母? 想到此处,顾青枫忽然发现其中果有蹊跷,因为自己只知“碧云娘”柳如烟是“黄衫红线”庞真真的二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是三姨娘,却从来未曾听说过“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原配夫人是谁?以及或生或死,今在何处? “天蚕女”庞真真异常娇媚地偎在顾青枫的身旁,微笑说道:“一来是我住不惯这九疑山三元峡!,二来是我见我爹爹好像根本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也不必勉强高攀!三来我师傅爱我太甚,定然为我失踪之事焦急万端!故而今夜与你成亲以后,等明日曙光一透,我便要回转苗岭天蚕谷了!” 顾青枫知道“天蚕女”庞真真久居苗岭,已有苗人习性,对于男女爱好之事,毫不羞涩,直率异常,何况她紧紧偎在自己怀中,秋波送媚,眉黛传情,简直引诱得自己丹田之间的那股奇异热力越来越强,有点把持不住! 顾青枫不知自己与“天蚕女”庞真真均已被“媚香仙子”孔凌霄有意促成美事,在酒中下了上佳的媚药!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妙,思忖自己也曾遇过“荡魄尼姑”妙真,“餐霞使者”卫芳华那等荡妇淫娃,一再以色相引诱,但均能清清白白的安然无事!难道今夜与这“天蚕女”庞真真共处一室之下,竟逃不过红粉魔劫? 心中警惕,身儿自然也随着往后稍微退缩,不敢与“天蚕女”庞真真过份亲热! “天蚕女”庞真真见顾青枫往后退缩,不禁微抬螓首,秋波凝注地嫣然一笑,说道:“枫哥哥,我从我姊姊口中,业已听出你是一位光明磊落的侠义男儿!但我已嫁你,你已娶我,我们亲亲热热,不能视做荡检逾闲,而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份内之事!” 顾青枫无词可对,不由急得口中讷讷说道:“我……我……我……”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天蚕女”庞真真也是绝顶聪明的人物,竟从顾青枫的眼神之中看出他心内所恩,蓦然面容一冷,妙目中精光电闪,发话问道:“枫哥哥,你已经饮过我倒给你的那杯香茶,难道还敢对我们互相嫁娶之事有所反侮么?” 顾青枫闻言之下,突想起这位“庞真真”号称“天蚕女”,来自“天蚕谷”,是当代第一养蛊能手”天蚕仙娘”的心爱徒儿,不由大吃一惊,目注那只被自己饮完香茶的空茶杯,蹙眉问道:”听你如此说法,难……难道你在这杯香茶之中,业已下了‘天蚕毒蛊’?” “天蚕女”庞真真点头笑道:“枫哥哥,我师傅是水摆夷族,我自幼蒙她教养,当然一切皆有苗夷习性!这茶中下蛊一举,并无恶意,只是为了保证夫妻长聚,永不变心,我们恩爱一宵,明晨分别以后,你必须要在百日之内,赶来我苗岭天蚕谷中,否则天蚕啮心之惨,决非任何药物可以治疗,任何功力可以忍受,以及任何刑罚可以比拟的呢!” 顾青枫久走江湖,自然深知蛊毒的厉害,闻言正震惊欲绝,心头狂跳之际,“天魔女”庞真真业已发动苗女缠郎的攻势,玉臂双伸,紧紧搂住顾青枫的颈项,拉着他双双倒卧在榻上,柔声叫道:“枫哥哥,我好喜欢你,你怎的不敢和我亲热呢?我不是和我姊姊长得一模一样的么?” 软玉投怀,温香在抱,兰芳暗度,口脂轻尝,此情此景,已足销魂!何况双双腹中所饮的“媚香药酒”,也在发挥最大灵效?刹那间,这飞虹水榭的内室之中,充满了一片旎旎温馨,苗岭佳人,吹萧引凤,中条剑客,误入天台!一双侠女英雄,霎时变成了云雨巫山的襄王神女! 说也凑巧,“紫清玉女”孟红绡迟不来,早不来,恰好在这来不得的时光,赶到飞虹水榭之外! 她之所以畅行无阻之故,一来是练就了“荡魔宝录”,功力极高,二来是“翻天怪叟”庞千晓因爱女终身有托,高兴异常,传令全帮悬灯结彩,放怀饮宴,防范略懈! 孟红绡进入三元峡内,隐身暗处,听出处处悬灯结彩之故,是为了帮主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下嫁“中条剑客”顾青枫,今宵便属花烛之夕! 这位“紫清玉女”得讯之下,不禁将信将疑,暗忖哪有这等巧事?自己与“黄衫红线”庞真真遍寻顾青枫不得,昨日才到三元峡中,顾青枫竟也不仅随后赶来,并且立即与那位冒牌货色的庞真真姑娘同圆洞房花烛! 她既然有些怀疑不信,立即施展绝顶轻功,照着昨日来时所走的途径,直奔养德轩后的飞虹水榭! 路过养德轩时,孟红绡瞥见“翻天怪叟”庞千晓等一班三元帮首要,均在轩中高烧红烛,开怀畅饮,并不时传出贺喜之声,遂一面极度小心地悄悄绕越,一面暗忖照这情形看来,前峡所闻,似乎竟是实事? 她转念一想,此事委实也有可能,因为那位冒牌货色的庞真真与真庞真真完全相像,连“翻天怪叟”庞千晓是她亲生之父,尚且辨认不出,顾青枫又何能独具慧眼? 顾青枫既不知其中蹊跷,在见了庞真真为他落得如此模样,自然难免伤情感德地歉疚万分,可能才允立即成婚,以冀给与庞真真一些心灵安慰,精神补偿! 但根据顾青枫平素的品格情性,自己可以断定,他只是想借此好好安慰庞真真,使她恢复旧态,必然仅有花烛之名,决无花烛之实! 孟红绡心中虽然想得头头是道,但等她身形落在飞虹水榭之前,却不禁把一切观念完全改变! 原来,飞虹水榭虽然门窗紧闭,但内室之中,“中条剑客”顾青枫与“天蚕女”庞真真鸾凤和谐、轻怜蜜爱的无限春光,却哪里瞒得过这位曾经练就“妙音神功”、耳目之慧均大异常人的“紫清玉女”? 孟红绡起初还以为在这飞虹水榭之内互相欢好之人,并非顾青枫与庞真真,直等到耳中闻得极其低微亲蜜的几声“枫哥哥”及“真妹”以后,方一咬银牙,顿足飘身,退出三元峡外! 她这一走,是去往何处?心中对于顾青枫是恨?是妒?抑或仍像以前一般相爱?均且慢表,仍先叙述三元峡中情事! 一宵易逝,展眼便是次日情晨,“翻天怪叟”庞千晓与“媚香仙子”孔凌霄兴匆匆地赶来飞虹水榭,想看看爱女庞真真经过顾青枫一番爱情滋润及花烛良宵,是否完全恢复常态? 但是目光刚刚瞥见飞虹水榭,“翻天怪叟”庞千晓脸上便自变色,知道事情不妙,因为飞虹水榭的两扇大门,似已被人在极度愤怒之下,用掌力震得四分五裂! “翻天怪叟”庞千晓只以为顾青枫神志清醒之后,对孔凌霄在酒中暗下媚药一事深表不满,愤然走去!遂赶紧飘身纵进飞虹水榭,连呼“真儿”,意欲向她解释,并查询经过! 哪知飞虹水榭之中,器物狼藉,人影毫无,只有顾青枫所留下的一封书柬! 柬上除了叙述“天蚕女”庞真真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姊妹之别及一切经过以外,并怒斥“翻天怪叟”庞千晓位列“十三名手”、号令三元帮,是当代武林中一派宗师身份,不该用如此下流的手段,陷人于不义! “翻天怪叟”庞千晓看得又羞又恼,又气又急,手指“媚香仙子”孔凌霄,连连顿足说道:“这……这……这都是你,你……用……用的高明手……”“高明手段”的“段”字尚未说出,“翻天怪叟”庞千晓便因气急过度,怒吼一声,晕绝过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也慌了手脚,一面赶紧把“翻天怪叟”庞千晓抱卧内室榻上,按摩救治,一面令人去把铁剑真人请来,商议一切。 铁剑真人闻讯赶到飞虹水榭,“翻天怪叟”庞千晓业已苏醒,满腔急怒也略微稍减! “媚香仙子”孔凌霄柳眉深蹙,把顾青枫所留的柬帖递与铁剑真人观看,并告知他一切情事! 铁剑真人得悉经过以后,向“翻天怪叟”庞千晓低声问道:“帮主,你究竟是否有两位爱女,均名真真?” “翻天怪叟”庞千晓苦笑答道:“这件事儿,连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铁剑真人闻言,不禁与“媚香仙子”孔凌霄互相对看一眼,暗想莫非庞帮主也同样患上了失魂落魄怪症?哪有身为人父,不知自己究竟有几位女儿之理! “翻天怪叟”庞千晓猜出铁剑真人及孔凌霄心中所疑,苦笑几声说道:“关于真儿的生身之母,我一向不愿对人提及,如今在这种怪异情形之下,只得一叙前因,请你们帮我推测推测!” 铁剑真人点头说道:“帮主请讲,此事出自帮主之口,入于孔夫人及贫道之耳,也决不会再向第三人泄漏!” 庞千晓叹道:“此事我并非不可告人,所以始终严守秘密之故,只是为了疼爱真儿,不愿使她为她那不知生死、无法寻觅的母亲多增思念之痛而已!” 铁剑真人哦了一声,问道:“帮主的元配夫人,究竟是哪一位?” 庞千晓蹙眉不答,反向铁剑真人问道:“昔年苗岭之中崛起一位名满江湖的红粉魔头,但成名未久;便自消声匿迹,不知所终!真人可曾听说此女?” 铁剑真人想了一想答道:“是不是‘玄玄魔女’万飞霜?” 庞千晓点头说道:“真人说得不错,‘玄玄魔女’万飞霜就是真儿的生身之母!” “媚香仙子”孔凌霄听得哟了一声,说道:“帮主,江湖中传言‘玄玄魔女’万飞霜的心肠狠毒无比,你怎会与这红粉魔头缠上了呢?” 庞千晓长长一叹说道:“此事可称孽缘巧合,当时我江湖行道,路经苗岭,偶遇‘玄玄魔女’万飞霜,因双方性情均极高傲,遂为了小小的争执动起手来,互相恶斗半日以后,万飞霜输了一招,居然立即声称她生平从不服人,我既胜她,便非嫁我为妻不可!” “媚香仙子”孔凌霄接口笑道:“‘玄玄魔女’万飞霜本就美冠当时,怪不得真真长得那等姿容绝代,帮主幸获娇妻,真可谓是飞来艳福!” 庞千晓白了孔凌霄一眼,继续向铁剑真人说道:“真人应该知道,庞千晓并非可用色相相诱之人,但当时我因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就被万飞霜施展‘天魔迷魂大法’惑乱心神,以致不克自持,竟糊里糊涂地与她结为夫妇!” 铁剑真人问道:“帮主既然已与‘玄玄魔女’万飞霜结为夫妇,怎会又复彼此反目?万飞霜如今是生是死,踪迹安在?” 庞千晓苦笑说道:“米已成饭,木已成舟以后,我始渐渐发现江湖传言不虚,‘玄玄魔女’心肠褊狭绝伦,手段狠毒无比,决非百年佳偶!” “媚香仙子”孔凌霄问道:“帮主既然发现不宜与”玄玄魔女‘万飞霜长相厮守,难道凭你的武功尚自无法脱身?……“话犹未完,突地哦了一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大概帮主要想猛挥慧剑,斩断情丝之际,那位‘玄玄魔女’万飞霜业已身怀有孕?” 庞千晓点头说道:“你猜得不错,当时‘玄玄魔女’万飞霜呕吐吞酸,身怀六甲,不由使我进退两难,因我虽有意脱离万飞霜,却不能抛弃我的亲生骨血!” 铁剑真人接口说道:“这乃是人之常情,但帮主究竟是在何时,才与那‘玄玄魔女’万飞霜分袂的呢?” 庞千晓拈须长叹说道:“此事我作得略嫌过份,故而至今思及,还觉对于‘玄玄魔女’万飞霜有点歉疚不已!”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往事如烟,感叹何益?帮主不必悲伤,还是继续往下讲吧!” 庞千晓举袖拭去眼角泪光,缓缓说道:“万飞霜不知我对她已怀厌意,发现有孕以后,遂与我商讨生男生女如何定名之事?”铁剑真人笑道:“这是一项重大关键,因为贫道从来尚未见过姊妹同名之例!” 庞千晓惑然说道:“关于此事,我也觉得诧异!因为当时听了‘玄玄魔女’万飞霜此言,只随口说了两句:”生男名正宇,生女叫真真‘!疤剑真人闻言,略一寻思,扬眉问道:“帮主是在‘玄玄魔女’万飞霜产后多久才把真真姑娘带走?? 庞千晓赧然答道:“我即因此事,始终觉得对万飞霜略怀歉疚,我事先早就秘密觅妥代乳苗女,是在真儿离母体之际,便不辞而别,悄悄离去!” 铁剑真人听到此处,眉梢一展,点头笑道:“我明白了!”庞千晓惑然问道: “真人明白什么?” 铁剑真人笑道:“在贫道看来,‘天蚕女’庞真真生得与‘黄衫红线’庞真真毫无二致!” 庞千晓说道:“慢说真人,连我还不是照样看不出来?”铁剑真人笑道: “根据她姊妹二人的容貌、身材、语言、神态无不极度相像之事,再加上帮主适才所说,贫道斗胆断定她们是一胎孪生!” 庞千晓瞿然问道:“一胎孪生?” 铁剑真人点头笑道:“我认为帮主仅把刚刚出生的‘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带走以后,却不知还有一位‘天蚕女’庞真真姑娘尚在‘玄玄魔女’万飞霜的腹内!” “媚香仙子‘孔凌霄抚掌笑道:”真人这种设想委实奇妙,帮主既曾说过’生男名正字,生女叫真真‘之语,则’玄玄魔女‘万飞霜腹中那位后出世的姑娘,自然也叫’庞真真‘了!疤剑真人向“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帮主请想,‘玄玄魔女’万飞霜生下第二个女儿之后,因不知被你先带走者是男是女?自然替她命名‘真真’,否则哪会姊妹同名?又生得那等相像?? 庞千晓听得点头说道:“这桩事儿,似乎只有真人所作这种推测可以解释! 但那苗岭天蚕谷中的‘天蚕仙娘’,会不会就是失踪已久、不知生死的‘玄玄魔女’万飞霜呢?”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帮主这种想法也有可能,你要不要走趟苗岭天蚕谷,拜访拜访这位威震苗蛮的当世第一养蛊能手?” 庞千晓点头说道:“我自应前去一查此事,倘若那位真儿当真是我骨血,我还要把她接回三元峡内!” “媚香仙子”孔凌霄闻言笑道:“帮主何时启程?我陪你去!” 庞千晓微一摆手,正待发话,铁剑真人已先笑道:“柳夫人尚在闭关,功行未满,帮中事务需人主持,孔夫人最好留守,由贫道奉陪帮主,走趟苗岭天蚕谷便了!” 庞千晓向“媚香仙子”孔凌霄说道:“‘玄玄魔女’万飞霜心肠狭隘,妒念奇重,万一那‘天蚕仙娘’真是她时,则你在身畔反而更会为我多添不便!” “媚香仙子”孔凌霄听得失笑说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便前去,引得那位‘玄玄魔女’大兴醋海风波!且命萧英萧俊随行,侍奉帮主!” 庞千晓想了一想说道:“此去可能颇有凶险,何况与那般养蛊能手折冲,较诸一般江湖争斗,又自不同,故而萧英萧俊不必随行,我要选拔一名香主同去,倒有大用!” 铁剑真人笑道:“帮主意中之人,莫非便是‘火孩儿’邬香主?”庞千晓点点头说道:“‘火孩儿’邬赤的一身火器,对于克制各种恶蛊,特具灵效,苗岭天蚕谷之行,似乎少他不得!”铁剑真人低声笑道:“帮主所见极是,但依贫道看来,事不宜迟,越快越好,何不传谕邬香主略作准备,我们立刻就走!”庞千晓闻言,遂命人将“火孩儿”邬赤叫来,告以即有苗疆之行,命他准备足以克制毒蛊的诸般火器! “火孩儿”邬赤欣然道:“邬赤早就觉得‘苗疆双怪’中的‘烈火太岁’呼延炳太以盛气凌人,如今既然有事往苗疆,正好会他一会!” 铁剑真人笑道:“‘烈火太岁’呼延炳住在云南高黎贡山,我们此行,却是前往贵州苗岭,邬香主想会呼延炳,只好等到‘万劫大会’的了!” “火孩儿”邬赤闻言,遂去摒挡一切,准备侍从“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铁剑真人,一同前往苗岭。 他们同往苗岭之事,留待后叙,如今再复提到“中条剑客”顾青枫方面。 顾青枫为“媚香药酒”所迷,情欲奔放,享尽温柔,但巫山梦罢,一觉醒来,枕边余香犹在,“天蚕女”庞真真却芳踪早渺,只留下一条素巾,上书:“天蚕在腹,万勿变心,百日之间,苗岭重聚!” 顾青枫起初尚以为昨宵的一夜荒唐,乃是梦境!如今看了巾上字迹以后,不禁愧悔万分,全身汗下如雨! 暗想自己作出如此荒唐举措,如何对得装紫清玉女”孟红绡、“黄衫红线” 庞真真等两位红颜知己? 顾青枫越想越烦,遂取桌上纸笔,留书说明经过,并且斥责“翻天怪叟”庞千晓,不该运用下流手段,将自己陷于不义! 留书完毕,走出飞虹水榭,因胸中愤怒难消,回手一掌,竟把水榭门户,拍得四分五裂! 这时三元帮中人物,多半醉卧未起,即有少数轮值弟子,因知顾青枫乃是帮主的东床娇客,故而均不相拦,让他容容易易地出了三元峡外! 顾青枫立足高崖绝顶,让那寒厉的山风吹得遍体悚然,接连打了几个冷颤,神智反倒觉得清醒了一些! 他略为定神以后,仰天悲声叫道:“顾青枫,顾青枫,你作出如此无耻荒唐之事,有何面目再见红妹、真妹,不如干脆跳崖一死!” 话音一了,身形复闪,便欲向崖下纵落,在.f乱石之间,求得解脱! 顾青枫身形才闪,他身后丈许以外的一块大石之后,霍然站起一人,似欲对他抢救,不使他投崖自尽! 但那人刚刚站起,顾青枫突又止步摇头叹道:“不对,不对,我若这样一死,未免太不清白,应该在百日之内,设法寻到红妹、真妹,说明经过,然后拔剑自尽,才死得比较光明磊落!” 顾青枫身后之人,听了他这番自言自语,知道他目前死念已消,才暗暗透了一口长气,重复藏入大石之后! 那人藏好不久,顾青枫竟也走到这块石上落坐,右手握拳,向左掌上狠狠一击,恨声说道:“但茫茫海角,莽莽天涯,我却往何处寻找红妹、真妹? 何况时期仅有百日之限,过了百日,我就将五脏尽裂而死!肮饲喾阏自叹息无处寻找“紫清玉女”孟红绡及“黄衫红线”庞真真,谁知那位化名为“降魔郎君”黄慕枫的“黄衫红线”庞真真,就在他所坐的这块大石之后? 原来庞真真在那古洞之中留书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孟红绡后,以为孟红绡必然走去,自己便可设法再回三元峡内,探听探听那位假庞真真究竟是何来历? 怎会与自己生得一般无二! 谁知藏在暗处窥伺好久,见“紫清玉女”孟红绡竟也在出洞之后,略一徘徊,等到夜间进入三元峡内! “黄衫红线”庞真真因根本不知道顾青枫正在三元峡内与那位“天蚕女”庞真真洞房花烛之事,暗想自己容颜被毁以后,自觉不能与顾青枫匹配,情天难补,生趣毫无,本拟一死解脱,但因堂上尚有老父之故,才踌躇莫决! 如今既有另一位庞真真可代自己奉侍高堂,克尽孝道,则只要等其他心愿完成以后,便可含笑归真,离开这烦恼的尘世! “黄衫红线”庞真真的其他心愿,便是想倚仗古洞中新得的“干将剑”,去往六诏山桃花沼,运用“雌雄双剑”气机吸引之理,把沉在毒泥中的“莫邪剑” 取出,赶到“万劫大会”之上,将这两柄春秋神物赠与顾青枫、孟红绡,并留下“风云雷雨剑谱”、“桃花软甲”,以忠钓鳌居士之托,再将“列缺神斧”归还老父,便可万缘皆了,毫无牵挂地自求解脱! 但她正在独立峰头、愁肠百转之际,忽见三元峡内,电掣云飞般驰出一条人影! 仅从那种绝世身法之上,“黄衫红线”庞真真便看出来人竟是入峡未久的“紫清玉女”孟红绡! 心中不禁好生惊奇,暗想红姊入峡未久,怎的忽然退出?并跑得这般快法,身后又未见有人追袭! 念犹未了,“紫清玉女”孟红绡的身影,竟直向“黄衫红线”庞真真所立的峰头驰来! “黄衫红线”庞真真因此时不宜与孟红绡见面,遂赶紧藏入一块大石之后。 孟红绡上得峰头,毫无其他动作,只是面对三元峡,在严寒夜风猎猎飘衣之中,木然痴立! 藏在石后的“黄衫红线”庞真真,虽然听不见孟红绡有甚怨愤之语,看不见孟红绡有甚悲苦之情,但仅从她那木然痴立,一动不动的神态之上,已可测知孟红绡在三元峡中遇上了什么重大怫心之事! “黄衫红线”庞真真暗忖孟红绡胸襟向来仁厚宽大无比,如今这等神情,到底是为了何事? 正在猜测,孟红绡蓦一偏头,遂使“黄衫红线”庞真真瞥见她满面泪痕,连胸前罗衫之上,也布满了一片模糊泪渍! 庞真真见状,越发骇然,几乎纵身跃出,欲拉着孟红绡的手儿,一问究竟? 孟红绡微抬螓首,仰望云空发出一声充满悲凉的长叹,然后顿足飘身,纵落峰下,电疾驰去! “紫清玉女”孟红绡一走,“黄衫红线”庞夏夏平添满腹疑云,决定赶紧潜入“三元峡”,看看峡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能令胸襟高朗无比的“紫清玉女” 孟红绡,伤心到那等地步? 但她刚刚立计,正欲飘身之际,三元峡中又复驰出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在轻功身法方面虽也不弱,却显然要比“紫清玉女”孟红绡差了几成火候,也是毫不停留地直奔西方而去! “黄衫红线”庞真真哪知这条人影,便是与自己一胎孪生,并又同名的“天蚕女”庞真真,已和顾青枫花开并蒂,共度良宵,如今正独自回归苗岭。 她独立高崖,虽正临三元峡口,距离却远,何况又在黎明前的极度黑暗之间,自然看不清对方是谁?只暗觉平素好手如云、警戒森严的三元帮,今夜怎的成了任人出入的松弛情况? “黄衫红线”庞真真思念着顾青枫,思念老父,又复感伤自己红颜已毁,不愿见人,多般愁绪齐集心头,使得这位骨傲心高的绝代侠女凄惶不已,悲从中来,销尽英风,泪如雨落! 她独自伤心片刻以后,沉沉暗黑的天空中,也由东方透出一些熹微的曙光。 三元峡口,也在这熹微曙光之中,驰出第三条人影! 这第三条人影,便是“中条剑客”顾青枫,但他前在野人山百丈坪冒充“百变无常”郝大风时,因怕漏出马脚,一切均小心翼翼地竭力掩饰,致未被暗藏“万劫门”上的“紫清玉女”孟红绡与“黄衫红线”庞真真识破身份! 如今既已恢复本来面目,怎会再加掩饰?轻登巧纵之下,所施展的显然正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独门轻功“游龙身法”! “黄衫红线”庞真真一看之下,双目珠泪立收,暗想天下事哪有如此巧法? 枫哥哥怎会也在此时赶到了三元峡内!念犹未了,顾青枫居然也与“紫清玉女” 孟红绡一样,不谋而合,直扑庞真真所立之处。 庞真真照样利用大石隐身,听得顾青枫几句愧恨自责之言以后,心忖怪不得红姊那等伤心?枫哥哥果然做出了有愧红姊而欲自尽谢罪之事! 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因为顾青枫愧悔自责的话中,虽然曾称“对不起红妹”,却也有“真妹”两字在内! 这一来不禁更把庞真真弄得满腹疑云,猜不透顾青枫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与孟红绡之事?及为何活不过百日便将五脏俱裂而死! 她在怀疑难释之下,想起自己如今业已易容更名,何不索性现身走出,设法与顾青枫互作深谈,岂不便知究竟? 心念才动,又听顾青枫在石上长叹一声,自语说道:“红妹、真妹,这也要怪你们不该假扮什么‘降魔郎君’、‘荡魔秀士’,倘若在野人山‘万劫门’前,我就认出你们的本来面目,哪里还会聚铁九州,铸成大错,永远无法弥补!” 这一番话听得庞真真好不惊心,其中又复包含了三桩疑问! 第一桩是顾青枫怎会知道三元峡中的赝鼎庞真真不是自己?及自己与孟红绡假扮成“降魔郎君”、“荡魔秀士”之事? 第二桩是照顾青枫的语气听来,自己与孟红绡暗探野人山百丈坪之际,顾青枫居然也在“万劫门”前,当时为何遍觅不见? 第三桩是顾青枫究竟做出什么大错?竟有“九州聚铁”及“无法弥补”之语? 尤其顾青枫既知“降魔郎君”是自己所扮,怎可出与相见? 庞真真微一踌躇,想起钓鳌居士所赠易容变音灵药甚多,只要顾青枫稍微离开大石,便可悄悄另取一粒,重新改变容貌! 至于衣着方面,虽然一时难易,亦可脱去黄衫,仅以短装出见! 庞真真主意刚定,顾青枫业已凄然一叹,站起身形,向崖下走去! 庞真真慌忙化开一粒“易容丹”涂在脸上,又服食了一粒“变音丸”,脱去外衣黄衫,悄悄追踪,随后窥探,经过这一阵忙碌,顾青枫的身形已在二三十丈以外,并已下到崖底,转过一重峰脚! 庞真真生恐追踪不及,顾青枫那等伤心之下,可能会出什么意外?遂赶紧提气轻身,足底加劲!但刚刚转经峰脚,却见顾青枫在一条凌空飞坠的山泉之下,听任那冰冷的山泉把自己的头发衣衫,淋得透湿! 庞真真知道顾青枫这种举措,一定是心中烦闷得无法排泄,才想借着冷泉浇头,一清神智!思忖之间,顾青枫竟似烦闷未消,索性仰起头儿,听任那冰冷山泉,冲激在面门之上,并咕嘟咕嘟地,咽了几口! 庞真真看得越发惊疑万状,猜不透顾青枫到底受了什么重大刺激? 她因亟于明白其中究竟,遂银牙暗咬,自峰脚之后现身缓步走出! 但庞真真刚刚现身,顾青枫却突然呻吟一声,跌倒在地,不住乱滚,好似痛苦已极!庞真真见状,不禁震惊欲绝,急叫了一声“枫哥哥”,便自纵身扑过,观看究竟? 人在情急之间,往往机心尽失,不易掩饰本性! 庞真真易容变音,并脱去外着黄衫之举,无非不愿使顾青枫认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但她这一声衷心焦急而脱口叫出的“枫哥哥”,岂不自露马脚? 前功尽弃! 庞真真一声“枫哥哥”出口,自知失言,却悔已无及,只得硬着头皮仍旧扑将过去!谁知顾青枫如今竟已双颧似火,神智昏迷,根本对她所呼的“枫哥哥” 三字,未曾入耳! 庞真真既觉心中一定,又觉心中一酸,因为她略通医道,业已看出顾青枫的这突发病势极为凶险!双目噙珠,秀眉紧蹙,仔细为顾青枫一诊脉息,不由越发没了主意! 原来庞真真起初以为顾青枫是误饮毒泉,才致猝然病倒!但脉象之中,却又似伤寒?又似伤肝?毫无中毒模样! 庞真真诊察不出顾青枫病状,只得先喂他服下两粒武林中极为珍贵、功能护心保命的龙虎灵丹! 灵丹人腹有顷,顾青枫依然全身火热,昏迷不醒,庞真直不禁愁肠百结,苦思解救之道? 想来想去,毕竟被她想出一个人来! 此人也住在九疑山中,但与人无忤,与世无争,自号“乐天樵子”! 这“乐天樵子”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川字,不识武功,却精通医理文学,连“翻天怪叟”庞千晓都对他颇为敬重,严令三元帮徒不许对欧阳川妄加惊扰! 庞真真既想起此人,遂弯腰抱起那全身水湿、神智昏迷的顾青枫,急急向“乐天樵子”欧阳川所居的“乐天草庐”赶去! 欧阳川这“乐天草庐”,就建造在孟红绡、庞真真寻到“干将剑”的那座秘洞之外的幽谷谷口。 草庐仅有三间,俭朴已极,但周围环境却颇为幽雅,流泉怪石,翠竹青山,衬托得宛如仙境! “乐天樵子”欧阳川虽然不通武功,但久作山居,腰腿自健,镇日芒鞋竹笠,采药砍柴于云深竣岭之处。 庞真真抱着昏迷不知人事的顾青枫到了乐天草庐之前,见双扉倒扣,欧阳川不在庐中,正自芳心焦急之际,忽然听得隐隐有人作歌,唱的是:“不贪名利复何忧,所喜山居乐事稠,草屋三椽能避雨,蓑衣一袭胜貂裘! 庞真真一听歌声,便知是“乐天樵子”欧阳川采药回转,不禁“怦”然心喜,抬头望去,果见一位芒鞋赤足的蓑衣老人,肩负药锄,手提药囊,自崖角右方缓缓转出。 “乐天樵子”欧阳川忽然见有人站在自己的草庐之外,先是一愕,但是由庞真真所抱的顾青枫身上猜出来意,抢前几步,含笑问道:“小哥儿怎样称呼?你怀中所抱是谁?怎知欧阳川略通医道,来此求治?” 一面含笑问话,一面推开柴扉,延客入内,并命庞真真把顾青枫轻轻放在一张软榻之上。 庞真真因“黄慕枫”“黄无惑”及自己本名均不宜再用,遂恭身答道:“晚辈尚心仁,这位则是人品正直、名震江湖的‘中条剑客’顾青枫,因为忽患奇疾,并久闻老人家医道通神,特请一展回春妙手!” “乐天樵子”欧阳川闻言,遂立为顾青枫诊断脉息,并向庞真真笑道:“欧阳川长居九疑,从不出世,尚老弟是怎生知我略通医理?” 庞真真陪笑答道:“晚辈曾从三元帮‘翻天怪叟’庞帮主口中,得闻老人家神医盛誉!” “乐天樵子”欧阳川哦了一声,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片异样的神色! 庞真真看得心中一跳,嗫嚅问道:“老人家,难道顾……顾青枫兄的箔…病势……““乐天樵子”欧阳川目光一转,向庞真真含笑说道:“尚老弟不要着急,这位顾老弟的病势虽重,却非无药可治!” 庞真真听说顾青枫有救,这才芳心略定,“乐天樵子”欧阳川又复向她问道: “这位顾青枫老弟可有家室?” 庞真真应声答道:“他既无妻子,又无父母,是孑然一身,游侠天下!” “乐天樵子”默然片刻,细诊脉象,缩手起立,摇头笑道:“若照尚老弟如此说法,则这位顾青枫老弟的人品,却未见得十分正直的呢?” 庞真真愕然问道:“欧阳老人家因何看出这顾青枫的人品并不十分正直?”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了一笑,缓缓答道:“据我诊断,他的病势是急怒伤肝,加上受了阴寒!” “阴寒”二字,听得庞真真脸上一红,耳根一热,心头也一阵狂跳! 暗想怪不得枫哥哥神情那等愧悔,红姊那等难过,原来他昨夜竟在三元峡中,与假庞真真互相好合,今晨久立高崖,被严劲山风一吹,再听任冰冷的山泉浇得全身水湿,以致染了“阴寒”及伤肝重症? 但想到此处,又觉不对,因为顾青枫与自己东海求医,长途相共,终日耳鬓厮磨,甚至投怀送抱的享尽温柔,尚且发情止礼,丝毫未及于乱!怎会在这一夜之间,便与那位假庞真真有了合体之好? “乐天樵子”欧阳川见庞真真闻言之后,正自低首深思,遂含笑问道:“尚老弟莫非怀疑我所诊不实?” 庞真真慌忙陪笑说道:“老人家神医绝代,自然指下无虚,还请赶紧赐以妙药!晚辈适才是在思忖,这位顾青枫兄平素人品确极端正,怎会突然作出如此荒唐之事?” “乐天樵子”欧阳川一面起身亲为顾青枫处方煎药,一面微叹道:“‘情’之一字,用得正时,可以沛乎天地!用得邪时,可以颠倒乾坤!任凭你一等一的英雄人物,最难过的便是‘情关’一道!能够参得透红粉骷髅,空花色相的,在这大千世界之内,却有几人!” 庞真真虽知“乐天樵子”欧阳川所诊所说均系实事,但仍极度信任顾青枫的品格,只是芳心存疑,准备静等顾青枫病势痊愈,再行细问经过,并探听他为何自称在百日以内便将五脏寸裂之故! 顾青枫急怒伤肝及受了阴寒等两桩病势,本极凶险,但在“乐天樵子”欧阳川歧黄妙技悉心调治,暨庞真真衣不解带,全神服侍之下,本身体力又强,遂于五日以后,即告霍然痊愈! 庞真真经过再度易容及变音更名,顾青枫果然认不出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渴欲相寻的“黄衫红线”!只把这位尚心仁视为救命恩兄,感激不尽! “乐天樵子”欧阳川在第五日上,见顾青枫神智业告完全清醒,体力已渐复原,遂再行为他细诊脉息,察看是否病已全好? 庞真真因顾青枫死里逃生,芳心大慰,本在满面含笑,但忽见“乐天樵子” 欧阳川一面为顾青枫细心诊脉,一面却又流露出奇异的神情,遂不禁愕然问道: “欧阳老人家,顾青枫兄的病势难道还有什么变化不成?” “乐天樵子”欧阳川摇头答道:“顾老弟的病势已愈,但我却发觉另外一件怪事!” 语音一顿,目光凝注顾青枫问道:“顾老弟,我诊断你脉息之际,发现你体内似有一种奇异潜力!倘若一旦发作……”顾青枫长叹一声,点头接口答道: “欧阳老人家的指法之高,委实堪称绝世!你所说的奇异潜力,可能就是我腹中的‘天蚕毒蛊’?” 庞真真失惊叫道:“顾兄,你何时曾与苗疆人物打过交道?不然怎会中了蛊毒之内最厉害的‘天蚕毒蛊’?” 顾青枫叹道:“我是中了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之女庞真真的暗地算计!” 这几句话儿,听得庞真真怒满心头,但又不便发作,只得眉梢一聚,冷然说道:“顾兄此话,恐怕有些言不由衷?” 顾青枫愕然问道:“小弟生平从不谎言,尚兄何出此语?” 庞真真道:“小弟生长湘南,与三元帮中人物多半熟悉,似乎听得庞老帮主的爱女庞真真,对于顾兄青眼独垂,两情互洽,怎会用苗疆毒蛊加以暗算!” 顾青枫苦笑地说道:“尚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与小弟相识,并颇称投契的是‘黄衫红线’庞真真!用‘天蚕毒蛊’对我暗算的是‘天蚕女’庞真真!” 庞真真听得柳眉一蹙,向“乐天樵子”欧阳川问道:“欧阳老人家,顾兄神智是否尚未完全清醒,不然怎会满口胡言?” “乐天樵子”欧阳川弄得也自茫然道:“顾老弟病已全好,但‘翻天怪叟’庞千晓帮主的膝下,分明只有一位独生爱女!” 顾青枫摇摇手叫道:“不对,不对,庞帮主大概有两个女儿,均名‘真真’,只是外号有别,一个叫‘天蚕女’,一个叫‘黄衫红线’!” 庞真真气得摇头说道:“顾兄简直信口胡言,慢说庞帮主只有一个女儿,便算真有两位千金,也不会同命一名,姊妹无别!” 顾青枫急道:“尚兄怎不信任小弟?我说的全是实言,至于为何姊妹同名,恐怕只有询问‘翻天怪叟’庞帮主,才知究竟的了!” 庞真真见顾青枫说得如此逼真,越发疑云满腹,蹙眉问道:“顾兄既然这等说法,能否把详细经过见告?” 顾青枫长叹一声说道:“古人说得好:”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 ‘顾青枫虽然作了一件败德无行之事,仍愿向欧阳老人家及尚兄坦白一陈!八低辏遂把三元峡内所经,详细叙述一遍? 庞真真静听顾青枫叙述完毕,心中不禁疑云更深,暗想那“天蚕女”庞真真虽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绝似孪生姊妹,但怎的从未听爹爹提过此事? “乐天樵子”欧阳川如今已知顾青枫确是一位心地光明的正人君子,遂含笑说道:“顾老弟,‘天蚕毒蛊’非比寻常,你既不愿对‘天蚕女’庞真真专心相爱,长侍妆台,即必须早作打算,否则,一满百日,蛊毒发作,纵令华陀再世,扁鹊当前,也是无可救药的了!” 庞真真听得毛发悚然,向“乐天樵子”欧阳川恭身陪笑说道:“欧阳老人家,你就是当世华陀,今之扁鹊,既然这等说法,便请再为顾兄身中‘天蚕毒蛊’之事,一施妙手如何?” “乐天樵子”欧阳川眉头微蹙,含笑说道:“既参华扁技,便有济人心,欧阳川亟愿为顾老弟一尽绵薄!但我对于苗疆毒蛊,只能防患未然,不能制之已发,顾老弟所中的‘天蚕毒蛊’业告深入肺腑,却是奈何?” 庞真真见“乐天樵子”欧阳川无力制蛊,知他决非推委,不禁愁锁双眉,又复问道:“老人家,难道凡属中了蛊毒之人,便均无药可救?” “乐天樵子”欧阳川摇头笑道:“天生一物,必有一克,但苗疆毒蛊,系各人自炼,无法得知其中究含何物,却怎生下手相救?” 庞真真急道:“照老人家这样说来,顾兄除非向苗女屈服,于百日以内自投天蚕谷外,岂非束手待毙?”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有桩佛家故事,尚老弟定然知晓!” 庞真真问道:“什么故事?”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高僧法眼曾向泰钦禅师发问:”虎项金铃,谁人解得‘?“庞真真点头答道:“这桩故事,晚辈知道,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 说到此处,恍然顿悟地哦了一声,又道:“解铃原是系铃人!欧阳老人家的用意,莫非是命顾兄仍需向‘天蚕女’庞真真身上设法解救?”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我已说明苗疆毒蛊多半自炼,除了本人,别无解药!何况那‘天蚕女’庞真真又是当世第一养盅能手‘天蚕仙娘’的心爱弟子,用蛊手法,必甚高明!旁人倘一妄动,可能不但未曾救得顾老弟,反会断送他一条性命!” 庞真真闻言,看了顾青枫两眼,眉锁重忧,默然不语!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我虽不会武功,但却看得出顾老弟与尚老弟均具一流身手,何不走趟苗岭天蚕谷,也许或能如愿?” 顾青枫苦笑道:“苗疆毒蛊,望之无形,受之无觉,并非武功能拒!要去由我自行一试,不敢烦动尚兄共涉奇险!” 庞真真笑道:“小弟与顾兄虽属新交,但对‘中条剑客’的英名却钦迟已久! 彼此既然气味相投,何必再分你我?倒是苗疆恶蛊,阴毒难防……”“乐天樵子” 欧阳川笑道:“顾老弟及尚老弟难道忘了我方才所说,对于苗疆恶蛊虽难制之已发,却能防患未然么?” 庞真真大喜问道:“老人家有何明教?” “乐天樵子”欧阳川起身取来一只药箱,自箱中检出四片紫色草叶,递与顾青枫及庞真真,每人两片。 顾青枫把这紫色草叶略为凑近鼻端,便嗅得一片清幽奇芬。知是珍贵药物,遂含笑问道:“请教老人家,此草何名?及怎样用法?是否可以预防一切苗疆恶蛊?”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这是极为难得的‘龙涎草’,可惜年限略浅,仅呈紫色,未有红边,倘若四边赤红,中央绀紫,即是千年神物,慢说各种苗疆毒蛊足可草到病除,便连生死人、肉白骨,甚至青春不老、永驻红颜,也不算什么难事的了!” 庞真真听到“青春不老,永驻红颜”八字,想起自己容貌已毁,满脸伤瘢,不禁心头一酸,双睛湿润,赶紧偏过头去,勉强镇定心神,凄然忍泪! 顾青枫哪会想到这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尚心仁,竟是“黄衫红线”庞真真的另一付面目?故而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继续向“乐天樵子”欧阳川问道: “多谢老人家慨赠灵草,但不知怎样用法?” “乐天樵子”欧阳川含笑说道:“两位老弟到了苗岭天蚕谷时,把这‘龙涎草’各含一片在口,另一片则卷成小卷,塞入鼻内,即可避免那些能在不知不觉间伤人的恶蛊毒害!” 说到此处,哦了一声,又道:“我适才业已说明,这种龙涎草略嫌年浅,两位老弟对于天蚕谷的一切饮食之物,仍须慎莫进口!” 庞真真此时心神略定,闻言复笑问道:“请教老人家,晚辈闻得一般江湖传言,苗疆毒蛊通常只能暗暗下在饮食之内……”“乐天樵子”欧阳川不等庞真真话完,便即笑道:“苗疆毒蛊可分有形、无形两种,一般养蛊之人,只能用无形毒蛊下在饮食之内!但若获得真传,功行到了火候,便可使那些由天蚕、蜈蚣、虾蟆等等毒物练成的恶蛊恢复原形,飞出伤人,委实厉害无比!尤其天蚕谷的‘天蚕仙娘’,号称当世第一养蛊能手!两位老弟身入虎穴,万勿对她丝毫大意!” 顾青枫、庞真真谢过“乐天樵子”欧阳川疗疾及赠草指点之德,因事不宜迟,便自告别,双双赶往苗岭天蚕谷而去! 他们赶到苗岭之际,正是“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在天蚕谷上踌躇无策之时! 原来“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在三元峡中略事摒挡,便即往贵州苗岭赶去! “翻天怪叟”庞千晓昔年便在苗岭与“玄玄魔女”万飞霜共效于飞,结为夫妇,自然对这旧游之地,路径颇熟! 故在进入苗岭以后,便向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含笑问道:“真人与邬香主可知天蚕谷位在何处?” 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一齐摇头示意,“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这天蚕谷的地势异常隐秘,又称‘谷中之谷’!”铁剑真人笑道:“这个名称颇为特殊,帮主可知怎会叫做‘谷中之谷’?”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真人欲知究竟,且先随我翻上西南方那座最高山峰!” 话音了后,身形微闪,便自当先向西南方高峰扑去! 铁剑真人、“火孩儿”邬赤随后腾身,这三人全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人物,哪消多久?便均跃登峰顶! “翻天怪叟”庞千晓手指峰后一条云蓊雾郁的山谷,微笑说道:“此谷深约三十余丈,沿壁苔薛肥厚,陡滑难行,也许还有苗岭特产的奇毒蛇虫? 真人与邬香主下谷之时,务宜特殊谨慎!疤剑真人闻言点头,“火孩儿”邬赤却觉得苔肥藓滑及小小的蛇虫,哪里会难得住自己这等身负内家绝艺之人?遂未怎的注意,只向“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帮主,这条幽谷莫非就是‘天蚕谷’么?? “翻天怪叟”庞干晓摇头笑道:“我们下到这条幽谷谷底,才算是到了天蚕谷之上!” 铁剑真人哦了一声笑道:“怪不得那天蚕谷又称‘谷中之谷’,原来果然是藏在另外一条幽谷以内!”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这上下两条幽谷,本来都有出口,但曾因地壳地震,山形变迁,出口均被封死,成了如今这种仅能上下,无法旁通的状态!否则便应该叫做”天蚕壑‘及’壑中之壑‘,不应该叫做’谷‘了!” “火孩儿”邬赤人如其名,性如烈火,间言笑道:“管它是‘谷’是‘壑’,我们且入其中,瞻仰瞻仰苗疆怪异!” 话音方了,身形便闪,宛如一朵红云,向那幽谷之中,飘然降落! “翻天怪叟”庞千晓双眉一蹙,向铁剑真人说道:“邬香主有些莽撞,尤其他那身红衣,最易引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怪异蛇虫加以攻击,我们要紧随接应才好!” 铁剑真人连连点头,两人遂亦施展绝顶轻功,极为小心地沿壁降落! 降约四五丈许,忽然听得先行的“火孩儿”邬赤低低地哼了一声,似是受了什么袭击? 铁剑真人知道不妙,赶紧把山行必备的“蛟筋飞抓”取在手内! 果然不出所料,“火孩儿”邬赤在低哼一声之下,便似神智昏迷,失去知觉,竟向深谷之中坠去! 铁剑真人的“蛟筋飞抓”及时出手,把“火孩儿”邬赤下坠的身形,凌空抓住! “翻天怪叟”庞千晓则看见满布崖壁、绿润肥厚的藓苔之间,有根形似翠色山藤之物,倏然一闪不见! 铁剑真人提起“火孩儿”邬赤,见他业已人事不知,只好暂不下谷,与“翻天怪叟”庞千晓,重又翻回谷上! “翻天怪叟”庞千晓忱形于色,向铁剑真人问道:“真人,你方才可曾看见一条自己会动的绿色山藤?” 铁剑真人久走蛮荒,所知甚博,闻言一惊道:“照帮主所说,邬香主莫非是被‘五毒碧钧藤’所伤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说道:“大概如此,这只怪我一时疏忽,仅告诉邬香主注意蛇虫,却忘了告诉他在这苗岭深山之中,往往连一草一木,均具奇毒!” 铁剑真人蹙眉叹道:“邬香主一身功力非同等闲,寻常毒物,慢说草木之属,便是蛇虫一类,也对他难以伤害!谁知偏偏遇见这极为罕见的‘五毒碧钩藤’,此物所具毒刺,无坚不摧,倘若不幸被其缠上?更连整块山石均会缠碎,人兽遇之,决无生理!邬香主这种情形,似仅略微触及,还算不幸中之大幸呢?”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得此言,向铁剑真人问道:“真人既知这‘五毒碧钩藤’厉害,可有解毒之法?” 铁剑真人摇头苦笑道:“据贫道所知,‘五毒碧钩藤’之毒,只有‘七巧珊瑚果’能解,但匆促之间,却到哪里去找这种灵药?何况邬香主纵服‘七巧珊瑚果’后,要昏睡五日,才会苏醒哩!”“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真人虽然见闻极博,说得丝毫不错,但对于苗岭深山的其他种种怪异,却仍不如我所知详尽!” 铁剑真人从“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神情语气之上,略为看出端倪,不禁惊喜问道:“帮主莫非知道何处有那能解‘五毒碧钧藤’奇毒的‘七巧珊瑚果’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真人有所不知,造化奇巧万分,天生一物,必有一克!凡在‘五毒碧钩藤’周围十丈以内,必然生有一株‘七巧珊瑚果’!” 铁剑真人听罢大喜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赶紧分头搜寻‘七巧珊瑚果’,来为邬香主祛治奇毒!” “翻天怪叟”庞千晓摇头笑道:“不必搜寻,方才我上峰之时,目光微扫,曾经瞥见真人身前崖壁的丈许之下,便生有一株‘七巧珊瑚果’!” 铁剑真人遂照着“翻天怪叟”庞千晓所说,微一闪身,飘下崖壁,果见有根紫色异草,草上并结有七枚形若珊瑚的小小果实! 遂伸手摘下,跃登峰头,向“翻天怪叟”庞千晓问道:“帮主法眼无差,但不知要给邬香主服食几枚果实?”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这‘七巧珊瑚果’中,六枚果实皆蕴奇毒,只有一枚果实,才是‘五毒碧钧藤’的克制之物!” 铁剑真人闻言,再一仔细观察手中的“七巧珊瑚果”,方始看出只有最尖端的一枚果实色作朱红,其余六枚则色泽较暗! 遂摘下尖端那枚朱红果实,递与“翻天怪叟”庞千晓,含笑说道:“帮主所云,大概就是这枚朱红果实!”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一笑,略为捏破那枚朱红色的“七巧珊瑚果”外皮,把果中浆汁挤向“火孩儿”邬赤口内! 铁剑真人摇头叹道:“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想不到那‘万毒碧钩藤’之毒,只有‘七巧珊瑚果’能解,而‘七巧珊瑚果’中,竟又仅有一枚可食?倘若不知底细之人,误将七枚果实一齐服下,岂非反会……”“翻天怪叟”庞千晓截住铁剑真人话头,含笑问道:“真人无妨猜上一猜,倘若把七枚果实一齐服下,会有何等结果?” 铁剑真人摇头示意,“翻天怪叟”庞千晓又复说道:“我昔年在这苗岭居住之时,曾经亲见一人全身渐化脓血而死,据‘玄玄魔女’万飞霜相告,便是中了‘五毒碧钩藤’毒,误把七枚‘七巧珊瑚果’一齐服食所致!” 铁剑真人听得好不骇然,目光微瞥“火孩儿”邬赤,见他面色已由苍白渐转红润,知是灵药生效,遂向“翻天怪叟”庞千晓问道:“照邬香主的面色看来,‘七巧珊瑚果’已生灵效,但难道真要像帮主所说,至少昏睡五日,才会苏醒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说道:“我们非在此处为邬香主守护五日不可,此外别无他策!” 说到此处,忽然双眉一轩,向铁剑真人要过其余六枚具有奇毒的“七巧珊瑚果”来,继续笑道:“让我来利用这六枚‘七巧珊瑚果’,使真人观看一些新鲜情事!” 铁剑真人讶然问道:“这六枚具有奇毒的‘七巧珊瑚果’还有用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微微一笑,选块平坦的青石,把昏睡不醒的“火孩儿” 邬赤抱卧石上,并请铁剑真人就石落坐,然从拈取三枚“七巧珊瑚果”,用联珠手法发出,“吧吧吧”的击中约莫两丈以外的一片崖壁根际! 庞千晓所用的手法极重,三枚“七巧珊瑚果”全被打得稀烂,果汁四溅之下,山风微一吹拂,铁剑真人的鼻观之中,立即嗅到一片宛若兰香的芬馥气味! 铁剑真人嗅到香味以后,猛然省悟问道:“莫非这‘七巧珊瑚果’的奇异香味,能够勾引什么罕见蛇虫之属?”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岂仅能够勾引罕见蛇虫,倘若照我所料,在这阵香味散发以后,应该是适才使邬香主受伤中毒的那根‘五毒碧钩藤’首先出现!” 话音才了,便见谷边缓缓伸出一条碧绿山藤,宛如一条绿色长蛇一般,向那溅有“七巧珊瑚果”果汁的崖壁根际,蜿蜒游去! 铁剑真人知道这根绿色山藤便是适才使“火孩儿”邬赤受伤中毒的“五毒碧钩藤”,不禁惊奇得正欲发话,“翻天怪叟”庞千晓却向他含笑摇手,以内家“蚁语传声”功力说道:“真人不要出声,因为这‘五毒碧钩藤’颇具灵性,容易受惊遁走,我们且静静旁观,大概还有好戏可看呢!” 铁剑真人点头不语,两人遂凝神细看那条“五毒碧钩藤”的动静! “五毒碧钩藤”蜿蜒到了溅有“七巧珊瑚果”的崖壁根际,突然又自极为灵敏地缩往谷下,隐迹不见! 铁剑真人业已看清“五毒碧钩藤”的形状,仍用“蚁语传声”向“翻天怪叟” 庞千晓笑道:“怪不得邬香主那高功力竟会受伤?原来这种怪藤全身布满尖锐倒刺!” “翻天怪叟”庞千晓摇摇头叹道:“天地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真人只看出这‘五毒碧钩藏’的藤身,满布尖锐倒刺,尚不知此物灵柔如蛇,奇坚逾钢,非用我那‘列缺神斧’之类的前古神物,根本无法将它斩断!” 铁剑真人哦了一声,说道:“此物既然具有奇毒,又兼至柔奇坚两者之长,倘若弄它一段,作根长鞭,岂不是威力极强的上好兵刃?” “翻天怪叟”庞千晓双眉微蹙,满脸可惜的神色,点头一叹说道:“真人这种想法极为高明,可惜我的‘列缺神斧’被真儿带走,如今空凭人力,却无法把它弄断!” 铁剑真人笑道:“我们互相对话,均用‘蚁语传声’,极为慎密,那‘五毒碧钩藤’怎似受惊遁往谷下?”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我猜它不是受惊遁走,而是有意埋伏!” 铁剑真人会意笑道:“怪不得帮主说是还有好戏可看,大概有甚恶毒蛇虫要倒霉了?” 语音方了,“翻天怪叟”庞千晓嘴角微撇,向铁剑真人笑道:“真人请看,在那堆怪石之间出现了什么怪物?” 铁剑真人侧目微瞥,不禁骇然,原来在那乱石堆之中,出现了一只金毛巨蛛,除去六条长足不算,仅仅蛛身,便足有面盆大小! 这只金毛巨蛛出现以后,便极为迅速地爬行到崖壁根际,嗅吸那些“七巧珊瑚果”果汁! “翻天怪叟”庞千晓轻轻一碰铁剑真人,示意他注目谷边“五毒碧钩藤”适才隐迹之处! 原来那条“五毒碧钩藤”业已重新出现,但似怕将金毛巨蛛惊走,并未向峰顶蜿蜒,只是由柔变刚,向谷中横处挺直了八九尺长一段! 铁剑真人见状,知道“五毒碧钩藤”的这种动作,正是准备向那金毛巨蛛发动突击! 金毛巨蛛似是极爱嗅吸那“七巧珊瑚果”果汁,根本未曾发觉危机顷刻! “五毒碧钩藤”横伸到了一丈左右,竟自倏然折转,便如自谷下飞起一条碧绿长鞭,照准金毛巨蛛背上,电疾鞭落! 金毛巨蛛也是通灵异物,碧影才翻,便知不妙,一声惨厉儿啼,腾空跃避! 但那“五毒碧钧藤”真比一条活蛇还要灵敏,动作之快,更胜如石火电光,金毛巨蛛刚刚六足腾空,身上便多了一圈碧虹,被“五毒碧钩藤”缠得惨啼落地! 铁剑真人昔年曾经见过一只比这只金毛巨蛛略小的同样怪物,便已凶狠无比,独自吞食了七条赤链毒蛇,但如今这只大得吓人的金毛巨蛛,却在“五毒碧钩藤” 紧缠之下,除了发出惨厉哼声以外,毫无反抗之力! 碧虹缠到相当分际,再复猛一收束,只听“波”的一声,金毛巨蛛便告血浆狂流,破腹而死! 铁剑真人看得向“翻天怪叟”庞千晓骇然说道:“邬香主适才若被这条‘五毒碧钩藤’缠住,则所受之惨,简直不敢想像!”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叹道:“再好的武功,若遇上这种不测祸变,也将无从施为,只好身遭惨死,化作南柯一梦!” 这时,那条“五毒碧钩藤”在“七巧珊瑚果”果汁及金毛巨蛛血浆之中不住蜿蜒,色泽也逐渐加深加亮,显得绿润如流,美观已极! 铁剑真人知道“五毒碧钩藤”加深绿色之故,是吸收了“七巧珊瑚果”及“金毛巨蛛”的精华所致,不禁笑道:“难怪它要预作埋伏,算计那只金毛巨蛛,原来……”“翻天怪叟”庞千晓不等铁剑真人话完,便自叹息说道:“这‘五毒碧钩藤’本身已具罕世奇毒,再吸收了‘七巧珊瑚果’及金毛巨蛛的精华,定然毒性更强!倘若能如真人所言,弄它一段,真是一条威力绝伦的大好兵刃!” 铁剑真人目光微瞥“火孩儿”邬赤,忽然触动灵机,含笑说道:“帮主不必叹惜,贫道或可设法把这‘五毒碧钩藤’弄上一段,为帮主在‘万劫大会’之上添威助阵!” “翻天怪叟”庞千晓摇摇头说道:“真人不必白费心思,我‘列缺神斧’不在手边,这‘五毒碧钩藤’决非人力能断!” 铁剑真人笑道:“如今自然无奈它何,但五日以后,或许能如所愿,也说不定?” “翻天怪叟”庞千晓听出铁剑真人语意,恍然说道:“真人莫非想等邬香主醒来,由他下手?” 铁剑真人点点头笑道:“邬香主的‘三离真火’威力奇强,也许可以把这‘五毒碧钩藤’烧断一节,作为兵刃!”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看着剩余的三枚“七巧珊瑚果”笑道:“真人这种想法可能如愿,我们便把这三枚‘七巧珊瑚毒果’留到五日以后,俾作引诱‘五毒碧钩藤’出现之用!” 商议既定,“翻天怪叟”庞千晓与铁剑真人遂在这附近徘徊展眺,等待“火孩儿”邬赤毒解醒转! 第十五章 蛮荒猎奇 过了五日,始终昏睡不醒的“火孩儿”邬赤,果告霍然而苏,“翻天怪叟” 庞千晓与铁剑真人心情宽慰之下,遂含笑向他叙述受伤中毒的经过及有关“五毒碧钧藤”的各种怪异! 就在此时,“中条剑客”顾青枫与由“黄衫红线”庞真真化名的尚心仁,也已到了这峰顶切近! 天蚕谷地势隐僻,但是“天蚕女”庞真真曾经向顾青枫详告路径,故而容容易易地便自寻到此处! 顾青枫老远便听得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的纵声笑语,不禁微吃一惊,停步向顾青枫压低喉音说道:“顾兄,三元帮庞帮主及铁剑真人、‘火孩儿’邬赤等,居然也在峰头,顾兄要不要与他们相见?” 顾青枫口角微披,哂然答道:“薰莸难共器,冰炭不同炉,我不愿意再与这位枉居前辈、举措下流的庞帮主见面了!” 庞真真听得心中一阵难过,勉强低声笑道:“顾兄既不愿与庞帮主见面,我们便须略微绕道,再上峰头,因为小弟估量自己及顾兄的功力,纵极小心谨慎,蹑足潜踪,也必须在七八丈外,才不致被庞帮主等人发现踪迹!” 顾青枫点头同意,方一转身,庞真真又拉住他,向右一指,低声说道:“顾兄,我们既然绕道,便必须位在下风,方能听得见对方言语!并因庞帮主等功力极高,从此以后,我们更应以‘蚁语传声’对话,才较稳妥!” 顾青枫间言果以“蚁语传声”笑道:“尚兄真好细心,我们照计而行便了!” 两人均具极好轻功,再复事先警戒,特别小心,果然悄悄绕登峰头,而使“翻天怪叟”庞千晓毫无所觉! “火孩儿”邬赤静静听完“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铁剑真人说明经过以后,便自双眉微剔,怪声笑道:“既然如此,帮主便请施为,把那‘五毒碧钩藤’诱来,由邬赤运用平素尚具威力的‘三离真火’一试!” “翻天怪叟”庞千晓微笑点头,拾起一枚“七巧珊瑚果”,便向左前方的一块巨石打去! “波”的一声爆响,果汁淋漓,又复腾起一片淡淡的兰花之香! 铁剑真人含笑问道:“帮主先前连发三枚‘七巧珊瑚毒果’,如今怎的只发一枚?”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我只发一枚之故,是避免香气太浓,万一引来其他毒物,岂不多费手脚?” 庞真真倾耳凝神地潜听至此,用“蚁语传声”功力向顾青枫笑道:“顾兄,倘若‘火孩儿’邬赤的‘三离真火’仍然烧不断那‘五毒碧钩藤’时,小弟倒有法儿弄它一段送给顾兄,添件绝好兵刃!” 顾青枫愕然问道:“尚兄难道未曾听见庞帮主说,这种‘五毒碧钧藤’含有至柔至刚两种特性,除了‘列缺神斧’那等前古神物之外,决非人力能断么?” 庞真真笑道:“小弟身边便有前古神物!” 顾青枫闻言,不禁满含疑惑地看了庞真真一眼! 庞真真因怕顾青枫起疑,不敢说出身畔带有“列缺神斧”,遂手指肩头剑柄,微笑说道:“顾兄怎的意似不信?小弟肩头长剑,便是锋芒无比的春秋神物!” 顾青枫骇然问道:“春秋神物,传世不多,我只知道有柄‘莫邪剑’,如今沉在六诏山桃花沼的卅丈毒泥之下!” 庞真真笑道:“小弟此剑正与‘莫邪剑’是雌雄一对!” 顾青枫越发惊道:“雌名‘莫邪’,雄名‘干将’,前古仙兵,无物能抗! 尚兄如此说法,难道你肩头所插,竟是武林人物梦寐难求的‘干将剑’么?” 庞真真点头一笑,目光遥瞥“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火孩儿”邬赤,见他们尚在静等“五毒碧钧藤”出现,遂向顾青枫笑道:“这种前古仙兵,多半皆具有灵性,‘干将莫邪’更属雌雄双剑,彼此之间,应有气机相吸!故而俗语有云:”干将一出世,莫邪不在远。‘顾兄既知’莫邪剑‘的下落,等此间事了,我们不妨同作六诏之行,倘若能双剑合壁,定然威力倍增,足可仗以除暴安良、降魔卫道的了!肮饲喾闾得不住点头,同意庞真真的这种想法? 这时那条“五毒碧钩藤”果然又为“七巧珊瑚果”的香气所诱,自谷下蜿蜒伸出,移向果汁溅处! “火孩儿”邬赤一来要为受伤中毒之事泄愤,二来欲在帮主之前显示自己所练“三离真火”的威力,遂等“五毒碧钩藤”伸展上峰足有一丈七八之际,蓦然一甩手中火红葫芦,便有一线亮如电闪的银色火光,激射而出! 这“三离真火”的威力果然极强,崖壁山石才沾银线,即被烧响裂坠,一片焦黑! 但“五毒碧钩藤”却毫无所损,只是受了惊吓,倒卷起一圈碧虹,迅捷绝伦地落往谷下! 铁剑真人不由失声微叹道:“想不到邬香主如此猛烈的‘三离真火’,竟仍不能把那‘五毒碧钧藤’烧断!” “火孩儿”邬赤脸上则满布一片讪讪之色!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烧不断这根‘五毒碧钩藤’并无大碍,只是我们下谷之际,还须特别小心!莫要被它突加奇袭,又遭不测才好!” 话音了后,身形立飘,首先开路,往天蚕谷中降去! “翻天怪叟”庞千晓既已先行,铁剑真人与“火孩儿”邬赤,自然也均随同下谷! 庞真真又复略候片刻,未见丝毫动静,知道爹爹等人下谷已深,方与顾青枫从隐身之处转出。 顾青枫摇头一叹道:“天地之大,何奇不有?真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谁能想得到一根区区山藤竟然深具灵性,有那等威力,并还不惧‘火孩儿’邬赤名满江湖的‘三离真火’!”庞真真笑道:“深山大泽,本生龙蛇,何况这洪荒未辟的苗蛮瘴疬之区,自然更多怪异!甚至一草一石之微,均足杀人,我们必须特别小心,否则万一埋骨此间,岂不冤枉绝顶?”顾青枫忽然又勾动愁怀,凄然叹道:“小弟一身罪孽,满腹伤心,若能埋骨此间,倒也灭却了不少烦恼!” 庞真真也被他引得满腹辛酸,但恐顾青枫生疑,只好强抑悲思,含笑说道: “顾兄不要如此伤感,你是否想看看我的‘干将神剑’?” “干将神剑”四字,使顾青枫一振英风,从黯然情愁之中,扬眉点首。 庞真真自背后解下“干将剑”来,双手捧着,向顾青枫递去。顾青枫接剑在手,正自赞羡不绝地摩抚赏鉴之际,突然耳边听得“波波”两声,鼻间并嗅见一片兰花香味! 原来庞真真业已仿效她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所为,把剩余的两枚“七巧珊瑚果”,一齐掷碎在丈许以外的山石之上!顾青枫失惊说道:“适才闻得庞帮主说,那‘五毒碧钩藤’性极灵巧敏捷,我们若不觅地藏身,它可能不会出现!” 庞真真指着一块高几近丈的嵯峨怪石笑道:“这块高大怪石足可蔽人,我们便藏在石后好么?” 顾青枫点头赞同,两人相顾一笑,身形略闪,便均自藏入石后! 但足足等了顿饭光阴,仍未见那“五毒碧钩藤”闻香而来,在崖头出现! 庞真真眉头微蹙,想了一想,向顾青枫苦笑道:“糟了,我们恐怕所愿成虚,枉费心力?” 顾青枫讶然问道:“尚兄此语,从何而见?” 庞真真道:“那‘五毒碧钩藤’虽然不惧‘三离真火’焚烧,但既颇通灵,必受惊吓,怎还会被‘七巧珊瑚果’所发的兰香引诱得再度出现?” 顾青枫闻言,觉得这种推测极为合理,但偶然目光一转,脸上倏现惊容,向庞真真低低说道:“尚兄请看,‘五毒碧钩藤’虽未出现,却被‘七巧珊瑚果’所发的兰香,引来了另一怪物!”庞真真自石后伸头一看,果然大吃一惊,只见距离“七巧珊瑚果”四溅果汁的左侧方七八尺外,正蟠着一堆血红的蛇影!这条蛇儿通体血红,其细仅如人指,但却长达丈余,全身风车似的盘作一堆,昂起一只比身躯粗大足有数倍的三角蛇头,凝视着发出阵阵兰香的“七巧珊瑚果”果汁! 庞真真叹道:“在这种洪荒未辟的苗蛮化外之区,草木禽兽均靠天赋本能竞争,弱肉强食,优胜劣败!故而培养得无不警觉奇高,顾兄请看,这条细身大头的红色怪蛇,分明是被‘七巧珊瑚果’所散发的兰香引诱而来,却仍深具戒心,不敢贸然就食呢!” 顾青枫凝目细看那条血红怪蛇,看出蛇身虽细,依然满布逆鳞,呼吸之间,微微启阖,神态极为威猛,在它经行过的石地之上,并显出蜿蜒的痕迹! 庞真真藏身的位置靠近崖边,这时忽然瞥见那条“五毒碧钩藤”又从谷下出现,慢慢伸向峰顶! 遂以“蚁语传声”向顾青枫说道:“顾兄,那‘五毒碧钧藤’又复出现,大概是为了‘七巧珊瑚果’的香味,及红色怪蛇的气息双重引诱而来!” 顾青枫摇头答道:“这条红色怪蛇神态威猛,必甚难斗,我不信那‘五毒碧钩藤’真能把它制服得住!” 庞真真笑道:“这种藤蛇恶战的洪荒奇景,委实难得寓目,我们大可看个痛快,切勿出声惊动,拆散了这台好戏!” 顾青枫含笑点头,两人遂摒息静气地坐观究竟! “五毒碧钧藤”上到将及峰顶之际,仍像先前一般,横伸丈许,静静待敌! 红色怪蛇则因等了好久,毫无异动,心中戒念已弛,遂高昂三角怪头,凌空窜起,宛如一道朱虹,飞向“七巧珊瑚毒果”的果汁溅处! 朱虹刚刚腾空,一条碧绿藤影立自谷下飞上,电疾横卷,缠在一起! 蛇乃朱红,藤为碧绿,这一互相纠缠,混合成了一条彩练,满地乱翻,难分上下! 顾青枫向庞真真大喜叫道:“尚兄,这是大好机缘,你怎的还不快挥‘干将神剑’?” 庞真真摇头笑道:“如今一蛇一藤正自纠缠得难分上下!我若挥剑断藤? 那条血红怪蛇定然逃去,贻为祸害!还是静等双方缠斗力竭之际,一并除去的好!肮饲喾阄叛裕颇佩服庞真真心细虑周,但仔细注目之下,看出蹊跷,不禁又复诧然问道:“尚兄,你可看出那‘五毒碧钩藤’想把血红怪蛇拖往西南,那怪蛇却在拼死抵拒,不肯随藤移动?? 庞真真循声凝目,哦了一声,笑道:“西南方数尺之外,正有那只金毛巨蛛的遗尸,可能蛛蛇两物相克,‘五毒碧钧藤’一时制蛇不死,遂想把它拖往西南,借重金毛巨蛛的遗毒之力!” 顾青枫点头笑道:“尚兄真个心细如发,这种见解极为高明,令小弟好生钦佩!” 说话之间,那条红色怪蛇虽然竭力挣扎,但仍敌不过“五毒碧钩藤”,终被拖得向金毛巨蛛遗尸之处,缓缓移动! 越是逼近金毛巨蛛的遗尸,红色怪蛇挣扎得越是强烈,但刚一触及金毛巨蛛体内所溢的浆血之时,红色怪蛇便在一阵剧烈抖颤以后,寂然不动! 顾青枫正自看得怵自惊心,清脆龙吟起处,庞真真业已掣出“干将剑”,飞身向那“五毒碧钧藤”扑去! “五毒碧钩藤”果极通灵,一闻剑鸣,便知不妙,要想遁往谷下! 但因那条红色怪蛇虽死,却仍与“五毒碧钩藤”纠缠未开,行动间难免略微迟缓,庞真真的动作又快得宛如石火电光,遂被“干将剑”削个正着! 连对“三离真火”都毫不畏怯的“五毒碧钧藤”,竟仍禁不起“干将剑”的绝世锋芒,立被削断了一丈四五一段! 但“五毒碧钧藤”藤梢虽断,根部却仍电疾似的遁往谷下。 庞真真一剑奏功,高兴得回头叫道:“顾兄请看,这是多好的一条长鞭!” 顾青枫应声纵过,对那段长达一丈五尺左右的“五毒碧钩藤”看了几眼,微笑说道:“若以此物作为兵刃,委实威力无边!只可惜尚兄削得太长一点!” 庞真真眉梢微动,想了一想,含笑说道:“顾兄既然嫌长,我再把它从中斩断,并将藤身倒钩,削去五寸,缠以金丝,作为把手,岂不成了两根长约七尺的绝好软鞭?” 顾青枫点头说道:“这种办法极好,鞭长七尺,使用起来,比较灵活顺手!” 庞真真见顾青枫同意这样作法,便一举“干将剑”,欲向“五毒碧钩藤”的藤身中央斩下。 但剑虽举起,却未下落,因为在这片刻之间,又生怪事!那条红色怪蛇所有的皮鳞血肉,居然均已化得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串细细骨骼,及一颗巨大头骨! 顾青枫摇头叹道:“此由看来,那只金毛巨蛛的毒力,端的厉害无比!” 庞真真也自骇然,精光掣处,照准藤蛇相缠的中央部份,举剑劈落! “呛嘟嘟”一阵清越龙吟燎绕耳边,“五毒碧钩藤”应剑中分,但那串细细的蛇骨,却丝毫未损! 顾青枫失惊叫道:“这条蛇儿的皮鳞血肉均已化尽,只剩下一串蛇骨,居然还能禁得住斩金截玉的‘干将神剑’?”庞真真柳眉双挑,微觉不服,极为小心地挑开“五毒碧钩藤”,又向那串蛇骨,凝足真力,连剁三剑! 龙吟不绝,脆响当空,不仅蛇身骨骼安然无损,连那硕大的头骨,也在挨了一剑以后,毫未显出破裂之状! 庞真真愕然说道:“想不到这条蛇骨竟有如此结实?”话完,撕条衣边,包住蛇尾,拾将起来,向一块巨石之上,抡圆猛劲砸下! 这一砸,砸得庞真真与顾青枫惊奇万分,愕然膛目!原来经过如此猛砸以后,蛇头蛇骨依然完好,却把那块大石砸得四分五裂! 顾青枫失声叫道:“尚兄,这条连头蛇骨,岂非又是一件不畏任何刀剑的绝好兵刃?” 庞真真点头一笑,却已蹙眉叹道:“一条蛇骨,两截断藤,我们这趟收获,真不在小!但蛇骨、断藤等物,均浸在金毛巨蛛的浆血之内,恐有剧毒,不敢沾手,却便如何是好?” 顾青枫也觉得那金毛巨蛛所遗的浆血,既能把红色怪蛇的皮鳞血肉化尽,必然具有奇毒,不宜由于贪得而有所冒险!遂向庞真真笑道:“尚兄这种顾虑确见细心,我们可否先行觅地把这两段‘五毒碧钩藤’及一条蛇骨埋藏起来,俟将来寻人请教以后,再复取出!” 庞真真想了一想,点头笑道:“顾兄高见极是,我们暂时在那片崖壁脚下的中央部份,加以埋藏便了!” 一面说话,一面动手掘坑,把“五毒碧钩藤”及红色怪蛇蛇骨埋藏其下。 顾青枫叹道:“莽莽江湖之内,能够认得‘五毒碧钩藤’之人,恐已为数不多?至于这条红色怪蛇蛇骨……”庞真真接口微笑说道:“顾兄不必担心,有两句俗语,你可知道?” 顾青枫问道:“什么俗语?” 庞真真笑道:“眼前有佛,何必西天?” 顾青枫恍然问道:“莫非尚兄是想向‘翻天怪叟’庞帮主请教?”庞真真点头答道:“我们适才由他们的言语之中听出,庞帮主对这苗岭之内的一切洪荒怪异,知晓甚详,小弟又复与之有识,向他请教,岂非再好不过?” 顾青枫剑眉微蹙,正待作答,忽然听得谷下有人援壁登峰,遂以“蚁语传声” 向庞真真说道:“尚兄,峰下忽有人来,我们且略微回避,看看是‘翻天怪叟’庞千晓等人,抑或天蚕谷中人物?” 庞真真也有所闻,遂与顾青枫同闪身形,又复双双藏入大石之后! 约莫过了两盏热茶时分,便自谷下窜起三条人影! 这三条人影,正是“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 “翻天怪叟”庞千晓在满面愤色之内,并充满了惊异的神情,上得峰头,毫未停留,便似有甚急事般的,与铁剑真人、“火孩儿”邬赤,匆匆驰去! 顾青枫讶然说道:“庞帮主等下峰不久,怎的便自如此匆匆离去,难道在天蚕谷外,受了什么挫折?” 庞真真摇头说道:“慢说庞帮主与铁剑真人位列‘十三名手’,身怀罕世绝学,便连‘火孩儿’邬赤,也是当代武林中极难缠的人物!以他们三人之力,哪会轻易遭受挫折!” 顾青枫也知“翻天怪叟”庞千晓等功力绝高,但想起适才所见的红色怪蛇以及“五毒碧钩藤”等物,不禁微叹说道:“洪荒怪异,可能甚于绝代武功,庞帮主等千里远来,匆匆而去,必然大有原因!我们是否下谷一探?” 庞真真笑道:“常言道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既到苗疆,哪有不下天蚕谷之理!但苗疆毒蛊确实厉害,比较那些奇蛇怪物,更为难缠,似应在下谷之前,把‘乐天樵子’欧阳川所赠的‘龙涎草’准备妥当!” 顾青枫闻言之后,遂与庞真真取出那四片紫色草叶,各以一片含在口中,另一片则搓成小卷,塞入鼻内! 准备妥当,两人遂施展绝顶轻功,贴着陡滑山壁,慢慢下谷而去!庞真真最担忧的便是怕“五毒碧钩藤”再在不知不觉之下,对自己与顾青枫蓦然突袭,故而始终手持“干将剑”,贯注全神,留心警戒! 约莫滑下十来丈之后,庞真真忽然瞥见足下丈许以外的峭壁之间,伏有两条形如绝大壁虎的绿色怪物! 这怪物身长约莫二尺七八,但尾长却足逾五尺,全身碧绿,伏在壁间,与肥厚苔薛完全同色,若非那条长尾之上有条极细的金线,只消把双睛一闭,几乎便令人无法发觉? 庞真真悚然一惊,伸手拦住顾青枫,以目示意! 顾青枫起初真未发现这两条怪物,但经庞真真相拦示意,目光一注之下,不禁失惊说道:“尚兄,这两条东西的色泽形相,不是传说中厉害无比,并绝迹甚久的洪荒怪物‘长尾金线喷沙蜥蜴’么?” 庞真真点头说道:“顾兄所料,与我相同,这种怪物所喷之沙,虽蕴奇毒,却难及远,我们又在上方,只要距离它一丈以外,便可无虑!” 顾青枫苦笑说道:“仅保无虑,似还不够,我们若不将这‘长尾金线喷沙蜥蜴’赶走,却怎能继续下谷?” 庞真真笑道:“我们不妨施展暗器一试!” 顾青枫问道:“尚兄用的是什么暗器?” 庞真真刚待作答,忽想起自己为了隐瞒身份,绝不能使用仗以成名的“红线十三针”,只好含笑说道:“小弟对于暗器一道,素所不精,还是请顾兄施展便了!” 顾青枫笑道:“我不擅暗器,不如干脆取块山石……”话犹未了,那两条“长尾金线喷沙蜥蜴”,忽然双双把头一抬,像两道绿虹般的,向顾青枫与庞真真凌空飞窜而至!窜到七八尺之际,并张口喷出一片淡绿细沙,电疾射到! 这种淡绿细沙,不仅奇毒,并具奇腥,但顾青枫与庞真真,因鼻中塞有“龙涎草”,故而闻不出丝毫腥味! 庞真真想不到“长尾金线喷沙蜥蜴”竟会这等突然发难,仓卒之间,避已无及,只得与顾青枫双双略凝真气,向电疾射来的绿色细沙,引袖拂去! 罡风微啸,劲气排空,那片绿色细沙虽被拂得飞扬四散,但两只“长尾金线喷沙蜥蜴”却业已冲到顾青枫、庞真真的足下! 庞真真“干将剑”剑光一闪,刚待划空劈落,那两只“长尾金线喷沙蜥蜴” 却似有甚警兆,怪叫几声,蓦然收势急转,掉头飞坠深壑! 顾青枫叹道:“春秋神物,毕竟不凡,尚兄剑光才掣,便把这两只罕见毒物吓得掉头逃走!” 庞真真摇头笑道:“这‘干将剑’精芒内敛,外表古朴异常,那‘长尾金线喷沙蜥蜴’似乎不会望而生畏?” 顾青枫讶然问道:“尚兄这样说法,则那两只怪物掉头疾遁之举,却又怕的什么?” 庞真真眼珠一转,反向顾青枫问道:“顾兄请想,是不是我们口中所含与鼻间所塞的‘龙涎草’,有克制毒物之效?” 顾青枫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尚兄的这等猜测,委实大有可能,我们倘若再逢毒物,不妨用它试上一试!” 两人一面笑语,一面继续往下滑行,途中果又遇见几种罕见蛇虫,但顾青枫与庞真真自口中取出“龙涎草”叶略一展动,便即见而远遁! 庞真真证实了“龙涎草”果能克制各种毒物以后,向顾青枫笑道:“顾兄,这几片龙涎草叶年代还浅,便有如此灵效,倘被我们遇见一株‘乐天樵子’欧阳川所说四边赤红、中央绀紫的‘千年龙涎草’,却是多好?” 顾青枫叹道:“这种罕世神物,可遇难求,又不知生长在哪处名山大川? 只好各凭福缘了!? 庞真真笑道:“神物虽少,怪物却多,我适才试作统计,我们自进入苗疆以后,所遇见之奇毒蛇虫,包括那条奇中之奇的‘五毒碧钩藤’在内,已有一十七种!” 顾青枫笑道:“毒物之外、还有毒蛊,我真不懂‘天蚕仙娘’师徒,怎会选择这样一处近乎鬼域的幽僻山谷,作为定居之所!” 庞真真笑道:“我们尚未抵达天蚕谷,途程便即如此险恶,倘若到了地头,不知又将是什么光景?”说到此处,忽又向顾青枫笑道:“顾兄,常言道得好:”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许天蚕谷内倒是个柳暗花明、风景绝佳的所在?“顾青枫摇摇头说道:“我不相信,在如此穷山恶水之中,会有什么美好去处?” 一面说话,一面继续下降,也未再遇怪物,便自到达谷底! 谷底景色,果如庞真真所料,怪石奇松,清瀑碧嶂,看去颇为幽美,庞真真目光微扫四周,向顾青枫含笑说道:“顾兄,若非‘天蚕女’庞真真亲口向你告知苗疆的路径及‘天蚕谷’所在,我们委实无法找寻,任何人到了此间,均必以为已达谷底,哪里会想得到谷中有谷?” 顾育枫也指着左侧石壁根际的一条石缝,微叹说道:“尚兄请看,那条石缝,远远看去确实其形如蚕,足见鬼斧神工的造化之妙!” 庞真真微笑道:“顾兄,我们不必在此多所耽延,还是赶紧下谷,设法寻找那‘天蚕毒蛊’的解蛊灵药!”话完,便欲缓步向那蚕形石缝走去! 顾青枫摇手叫道:“尚兄慢走,我们还要略商对策,才可去往天蚕谷内!” 庞真真讶然停步问道:“顾兄有何顾虑?” 顾青枫苦笑说道:“我是想先决定一下,究应软求,抑或硬取?” 庞真真笑道:“我们自然应该先礼后兵,万一软求不允之际,再设法动武硬取!” 顾青枫苦笑摇头,正待发话,忽然听得一丝曼妙的歌声,起自那条蚕形石缝之下! 两人凝神倾耳细听,听出唱的是:“春寒恻恻春阴薄,整半月,春萧索,晴日朝未升屋角,树头幽鸟,对调新话,话罢还飞却!红入花腮青入萼,尽不爽,花期约,可恨狂风空自恶,朝来一阵,晚来一阵,难道都吹落!” 庞真真静静听完,向顾青枫笑道:“顾兄,我虽未见过‘天蚕女’庞真真,但却一听就知道这首‘金粟道人’所作的‘青玉案’词曲,是她所唱!” 顾青枫问道:“尚兄何以见得?” 庞真真笑道:“第一,身居苗疆却唱汉词!第二,词意幽怨颇深,尤其是‘对调新话,话罢还飞却’之意,正与顾兄九疑山韵事符合……”说到此处,哦了一声,目注顾青枫,又复笑道:“顾兄,‘天蚕女’庞真真既在苗疆生长,必如一般苗女,极为痴情,更何况她与‘黄衫红线’庞真真面貌相若,姿色定颇不俗!顾兄大可弄假成真……”顾青枫不等庞真真话完,便即苦笑道:“尚兄不要取笑,‘紫清玉女’孟红绡与‘黄衫红线’庞真真等两位绝代红妆,均对小弟恩情无限,业已使我衷心惶惶,不知所措,哪里还敢再坠绮障。”庞真真点头说道: “此事真正可虑之处,就在顾兄另有两位红妆知己!因为苗女虽然痴情,亦极性炉,‘紫清玉女’孟红绡与‘黄衫红线’庞真真或许能让顾兄兼收并蓄,一箭三雕,但‘天蚕女’庞真真的卧榻之旁,却定不容他人酣睡!” 顾青枫越听越觉心烦,目光四瞥之下,忽然看见壁角暗处有张素纸! 遂起身走过,拾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有劳三元帮帮主光降,本应迎迓,但正值炼蛊期间,不能相见,四月初四‘万劫大会’之时,当率领掌珠,去往‘万劫门’观光盛会,届时再为请教!” 末后并署有“天蚕仙娘敬白”六字! 庞真真看完纸上所书,恍然说道:“原来庞帮主等千里远来,被拒入谷,才那样悻悻而去!” 语音刚落,歌声又起,这回唱的是“三变词人”柳耆卿的“昼夜乐”:“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别离情绪! 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拼,悔不当初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芭诱嬲嫣得目注顾青枫失笑说道:“柳耆卿的这首词儿,恰好说尽目前光景,尤其是从最后两句‘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之内,更可看出‘天蚕女’庞真真对于顾兄的绻绻深情。天下尽多惆怅事,劝君莫作负心人!顾兄连前带后,已有三位红妆知己,务宜妥慎处置,曲予周全,不应使其中任何一位伤心肠断,弄成恨海难填,情天莫补才好!? 顾青枫听完话后,满面通红,无法作答! 庞真真眼珠一转,柳眉双扬,含笑说道:“顾兄,你敢不敢独自一人下这天蚕谷去?” 顾青枫暗想自己倘若独自下谷?遇上“天蚕女”庞真真时,对方变脸相向,倒易应付,万一来个纵体投怀,痴缠不已,自己又曾与她有合体之缘,岂非为难到了极处? 庞真真见他沉吟不语,又复笑道:“顾兄倘若一人下谷,事情比较好办! 因为‘天蚕女’庞真真与你结有前缘,相思颇甚……“顾青枫俊脸通红地接口说道:“尚兄休要取笑,我就怕与‘天蚕女’庞真真见面以后,对方又施展‘苗女缠郎’的手段,来个拼命痴缠,岂不难处? 若能反脸成仇,我倒不惧……“ 庞真真也不等顾青枫话完,便自摇头笑道:“不会,不会,常言道得好: ‘自是汉郎多薄幸,由来苗女最痴情!’‘天蚕女’庞真真虽系汉女,但生长苗疆,自具苗人习性!她在见你以后,定然喜出望外,纵体投怀,紧紧相抱,你便打死她也不还手,骂死她也不还口,焉有反脸成仇之理?” 顾青枫越听越觉皱眉,顿足说道:“我最怕的便是这种软缠的手段,尚兄有无妙策见教?” 庞真真笑道:“顾兄虽是绝顶英雄,到底怕这美人关口!你既有此为难,便请暂在谷上相待,小弟代你下谷一行便是!” 顾青枫摇头说道:“尚兄陪同小弟远来蛮荒,顾青枫业已感激不尽,哪有再让你孤身下谷,故犯奇险之理?” 庞真真笑道:“顾兄放心,小弟只是以礼代你去见‘天蚕女’庞真真姑娘,充当一次说客,探探对方口气如何,哪会以身犯险?” 顾青枫听他这样说法,想了一想答道:“尚兄若作说客,倒是可行,但我们必须约时为限,倘尚兄逾时不返,即有变故,小弟定当下谷,策应尚兄,共同御敌!” 庞真真闻言,颇对顾青枫的襟怀钦佩,点头一笑说道:“顾兄说得有理,我们即以半日为限便了!”说定,微一闪身,便欲纵向天蚕谷口! 顾青枫忽然叫道:“尚兄留步!” 庞真真回头笑道:“顾兄有何叮嘱?” 顾青枫道:“半日之限太长,小弟不知尚兄在谷内吉凶,有些放心不下!” 庞真真笑道:“下谷上谷,已颇需时,小弟还要设法说服‘天蚕女’庞真真姑娘,向她索讨解蛊灵药,半日之限,怎会太长,恐怕还有点不够用呢?” 顾青枫苦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以半日为限,并请尚兄千万不要向‘天蚕女’庞真真说出小弟现在天蚕谷上!”庞真真失笑说道:“像‘天蚕女’庞真真那样一位绝代红妆,顾兄怎的对其畏如蛇蝎?” 顾青枫叹道:“自古美人称祸水……” 庞真真接口笑道:“顾兄此语,是否失之过偏?绝代红妆固足倾城倾国,但又何尝不一样的名垂青史,光耀千秋?妲己褒姒与西子王嫱,绝不能视作一丘之貉!” 顾青枫苦笑点头,承认失言,并请庞真真尽快赶回,免得自己心焦苦盼! 庞真真含笑点头,身形飘处,便往天蚕谷下降去! 这天蚕谷虽甚狭隘,但狭隘之处并不太深,约莫十来丈后,便即豁然开朗! 到了谷底,芳草如茵,百花怒放,灵泉怪石,美不胜收,果如自己所料,景色绝佳,与谷上风光迥不相若!一座建在峭壁飞泉左近的小红亭内,有位黄衫少女,倚栏独立! 庞真真身形一现,那黄衫少女只把目光微注,低低地咦了一声,并未现出其他惊愕神色! 这位黄衫少女,自然就是适才作歌之人,也就是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同姓同名,可能还是同胞孪生的“天蚕女”! 庞真真见她竟也爱着黄衫,不禁好生奇诧,暗想难道此女与自己真是姊妹,否则,除了容貌酷似以外,怎的连性格也这等相若? “天蚕女”庞真真静等庞真真走到亭前,方声若银铃的发话问道:“你是否我爹爹三元帮庞帮主派来的?我师傅不是已令灵蟒传书,声明炼蛊期间不会外客,彼此等到‘万劫大会’之上再行相见的么?” 庞真真笑道:“我不是三元帮庞帮主所派,只是为友挺身,特来求见姑娘的一名说客!” “天蚕女”庞真真如今才大感意外地盯了庞真真几眼,扬眉问道:“你不是庞帮主所派,竟敢擅入天蚕谷么?你是为谁来作说客?” 庞真真含笑道:“山川本无主,何处不可行得?这天蚕谷又非……”“天蚕女”庞真真见庞真真气宇不凡,不等她话完便自摇头说道:“我不怪你擅入天蚕谷了,只问你是为谁来作说客?” 庞真真含笑反向“天蚕女”庞真真问道:“姑娘适才所唱的两首歌词之内,满蕴相思,你为他‘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之人,又是哪个?” “天蚕女”庞真真喜得身形一颤,急急问道:“你……你……你莫非是为我枫哥哥而来?我尚未请教尊名上姓?” 庞真真笑道:“我叫尚心仁,乃是‘中条剑客’顾青枫的生平挚友!” “天蚕女”庞真真听庞真真自称是顾青枫生平挚友,不禁秀眉双展,梨涡微现,但这种喜色,不过略闪即逝,仍以一副幽怨神情问道:“顾青枫现在何处? 他为什么自己不来见我?”庞真真见“天蚕女”庞真真委实是生得娇艳已极,无论一颦一笑,均足使人荡魄销魂,心中不由暗想,倘若她真是自己胞妹,则怎样才能使她脱离“天蚕仙娘”,归回爹爹膝下?“天蚕女”庞真真见庞真真目注自己,凝神不语,遂讶然问道:“我问你顾青枫为什么自己不来见我?你怎么不作答复?”庞真真心头一动,反向“天蚕女”庞真真问道:“我先问你,顾青枫是不是一位-奇侠士,磊落男儿?” “天蚕女”庞真真点点头答道:“我枫哥哥胸襟高朗,傲骨嶙峋,自然当得起‘-奇侠士,磊落男儿’八字!” 庞真真笑道:“这种‘-奇侠士,磊落男儿’,就是世俗所谓的‘大丈夫’,姑娘知不知道‘大丈夫’的节操如何?”“天蚕女”庞真真毫不犹疑地应声答道: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庞真真微笑说道:“姑娘既然懂得大丈夫的节操,应该如何?也就应该知道” 中条剑客‘顾青枫自己不来见你之故!啊碧觳吓“庞真真闻言,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凝视着庞真真,目光中充满惶惑不解的神色? 庞真真含笑解释道:“顾青枫不愿前来见你,是不愿在被威武所屈的情况之下,到这天蚕谷中乞命!” “天蚕女”庞真真眼皮连眨,目光微转,哦了一声说道:“大概我枫哥哥怪我不应对他暗下‘天蚕蛊’!” 庞真真点头笑道:“人之相爱,全在一心,对于一位风骨高傲之人,再厉害的蛊毒也不能使其移心夺志,有时反会引起反感!”“天蚕女”庞真真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说道:“我事后想起枫哥哥的为人,也知道他定对此事不满,但这是我‘天蚕’门下施蛊苗女的一贯向例!何况如今木已成舟……”庞真真见“天蚕女”的神色颇有悔意,不禁心中微喜,接口说道:“姑娘不要说‘木已成舟’,应该说‘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天蚕女”庞真真也是聪明绝顶之人,闻言恍然大悟说道:“你是不是替顾青枫来讨‘天蚕蛊’的解药?” 庞真真笑道:“姑娘绝代风神,顾青枫无双侠士,你只要把那‘天蚕蛊’的解药交给我,我不仅保证你们定在‘万劫大会’之上相逢,并愿竭力撮合,使你们排除万难,结为连理!” “天蚕女”庞真真愕然不解道:“我真心喜欢他,只要他也喜欢我,我们便是夫妻,还有什么千难万难?” 庞真真暗笑对方生长苗疆,深染苗人习俗,出语比较直率,遂即含笑问道: “姑娘知不知道在你以前,顾青枫业已有了红妆知己?” “天蚕女”庞真真点头说道:“我知道,他和我姊姊‘黄衫红线’庞真真也颇为要好!” 庞真真笑道:“不止,不止,在你之前,顾青枫与‘黄衫红线’庞真真情投意合,但在‘黄衫红线’庞真真之前,他又早与‘紫清玉女’孟红绡海誓山盟!” “天蚕女”庞真真听得柳眉一扬,摇头说道:“不行,我们苗人讲究专爱,我最多对我姊姊忍让一些,但却决不让枫哥哥和什么‘紫清玉女’孟红绡要好!” 庞真真笑道:“你这几句话儿之内,有两个错误!” “天蚕女”庞真真睁大两只妙目,讶然问道:“我有什么错误?” 庞真真走入亭中,倚栏而坐,微笑说道:“第一点错误是你是汉人,并非苗女,行事又何必要依苗俗?第二点错误是顾青枫与‘紫清玉女’孟红绡结识最早,连‘黄衫红线’庞真真都甘心让她,何况于你?” “天蚕女”庞真真静静听完,摇头微笑说道:“我没有错,是你错了!” 这两句话,把庞真真听得一愕,目注“天蚕女”庞真真问道:“我的错在何处?” “天蚕女”庞真真面容一冷说道:“第一点,我虽是汉女,但未曾受过父母片刻抚育之恩,生在苗疆,长在苗疆,养我教我的都是苗人,却叫我行事习性,怎能不依苗俗?” 庞真真被对方堵得无话可答,只好点头说道:“这一点算你有理,第二点呢?” “天蚕女”庞真真说道:“第二点,顾青枫虽然先后结识三位红妆,但却仅仅和我燃过花烛,入过洞房,有过夫妻之实!故而我和顾青枫乃是夫妻,我姊姊与‘紫清玉女’孟红绡,最多只能算是顾青枫的异性密友而已!” 庞真真因这桩事实乃间接由于自己造成,故而又听得无言可对! “天蚕女”庞真真又复说道:“无论是在苗在汉,论情论理,只有作妻子的不容许丈夫结交异性密友,决计不会反道而行……”庞真真越听越不对劲,遂截断“天蚕女”庞真真的话头,含笑说道:“你口口声声说顾青枫是你丈夫,但可知道若非你冒用‘黄衫红线’庞真真之名,顾青枫怎会与你结为夫妇?” “天蚕女”庞真真点头说道:“这就是我愿对姊姊忍让的最大理由,否则我们虽属一母同胞,但天南地北,各自东西,根本也谈不上什么姊妹情份!” 庞真真见越说越僵,只得暂时撇开正题,向“天蚕女”庞真真笑道:“你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究竟是否姊妹?” “天蚕女”庞真真应声答道:“我爹爹是‘翻天怪叟’庞千晓,‘黄衫红线’庞真真的爹爹也是‘翻天怪叟’庞千晓,她自然是我的姊妹!” 庞真真问道:“你母亲是谁?” “天蚕女”庞真真摇头答道:“我不知道我母亲是谁!” 庞真真暗想爹爹对自己一向说母亲早死,从未提过名姓,难道其中果有难言之隐,这“天蚕女”庞真真,真是自己胞妹不成? 想到此处,又向“天蚕女”庞真真问道:“你既与‘黄衫红线’庞真真是同胞姊妹,为什么均以‘真真’二字为名,岂不令人容易混淆?” “天蚕女”庞真真笑道:“我师傅拾我之际,我身上有条素巾,上书‘此女名真真,系庞千晓之骨血’字样,我自然应该叫做庞真真!至于‘黄衫红线’庞真真为什么也叫此名?大概只有我爹爹自己明白的了!” 庞真真越问越觉糊涂,心中颇后悔没拦住爹爹,把自己母亲是谁?及为何姊妹同名的谜般问题,问个清清楚楚! “天蚕女”庞真真见对方低首沉吟,不禁微笑说道:“你沉吟什么?最好赶快把我枫哥哥找来,我想他想得紧呢!” 庞真真摇头说道:“顾青枫骨傲心高,怎肯受人挟制?你若不先把他所中的‘天蚕蛊毒’解除,他决不会宛如乞命的前来见你!” “天蚕女”庞真真柳眉紧蹙,满面忧容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作虚言,但我枫哥哥所中蛊毒,并非我所能解,却便怎处?” 庞真真大吃一惊,讶然问道:“你会放‘天蚕蛊’,竟没有‘天蚕蛊’的解药?” “天蚕女”庞真真苦笑说道:“我本有解药,但自九疑山三元峡归来以后,便被我师傅收去,声称除非顾青枫依照苗规,自行人谷投到,决不轻予解毒!” 庞真真皱眉说道:“你是你师傅的唯一传人,定得宠爱,何不向‘天蚕仙娘’求说求说?” “天蚕女”庞真真摇头答道:“我师傅虽然爱我,但门规极严,决不丝毫宽假!我这次私自出山,便受重罚,不准上谷半步,否则我也许早就找我枫哥哥去了!” 庞真真闻言,不禁搓手无策! “天蚕女”庞真真见状,妙目一转,忽向庞真真笑道:“我想出了一个法儿,你看是否使得?” 庞真真问道:“什么法儿?” “天蚕女”庞真真笑道:“你去把我枫哥哥找来,假作依照苗规自行投到,等我师傅替他解去‘天蚕蛊毒’以后,我再悄悄放他逃走!” 庞真真蹩眉说道:“这个法儿似乎不太佳妙。” “天蚕女”庞真真苦笑说道:“除此以外,我别无他法可想,你且试上一试好么?” 庞真真此时业已相信“天蚕女”庞真真确是自己胞妹,见她这种楚楚可怜的婉娈神情,不忍拒绝,只得点头说道:“我便照你这种说法,去和顾青枫商议商议!” “天蚕女”庞真真自庞真真语气之中听出一点端倪,不禁又惊又喜地问道: “我枫哥哥是否就在谷上?” 庞真真既不愿扯谎,又不便直说,嗫嚅答道:“他……他……他离此不远!” “天蚕女”庞真真高兴得跳脚说道:“我跟你一同前去,向他求说好么?” 庞真真闻言,颇觉为难,正自寻思怎样拒绝之际,“天蚕女”庞真真忽又柳眉愁皱地凄然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师傅不准我出这天蚕谷中半步!” 庞真真从这一事之上,业己看出“天蚕仙娘”果然门规极严,“天蚕女”庞真真适才所说,不是虚语! 她略一盘算,自己下谷的时间已不在短,生恐顾青枫心焦苦盼,遂一面起身施礼,向“天蚕女”庞真真告辞,一面含笑说道:“姑娘放心,我定尽全力为你与顾青枫之间排除阻碍,打破僵局!” 话完,方一转身,“天蚕女”庞真真忽又叫道:“尚朋友,请暂留贵步!” 庞真真微笑问道:“姑娘还有什么话儿交代我么?”“天蚕女”庞真真的一双妙目之内,闪动着盈盈泪光,悲声说道:“尚朋友,万一我枫哥哥性情太以高傲,不肯同意我所提的办法,也请你设法使他到这天蚕谷门,与我见上一面!” “天蚕女”庞真真说到后来,盈眶的情泪,已自忍不住滚滚而落! 庞真真看得好不怜惜,真想抱住这位娇憨的小妹,彼此安慰安慰,亲热亲热! 但手方一伸,忽然想起身作男装,不能如此冒失,只得强抑情怀,举袖拭去颊间泪渍! “天蚕女”庞真真讶然问道:“尚朋友,怎么你也哭了?”庞真真忍泪笑道: “我一向心肠最软,见人悲伤,就会陪同垂泪!” “天蚕女”庞真真带着眼角上的晶莹泪珠,嫣然笑道:“你这人真好,倘若替我将事办妥,我也把你认作哥哥!” 庞真真灵机一动,摇头笑道:“我不要你把我认作哥哥,却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儿?” “天蚕女”庞真真看他一眼问道:“什么事儿?你说说看!”庞真真笑道: “我若替你与顾青枫撮合成功,你必须把‘紫清玉女’孟红绡当作嫡亲姊姊一般恭敬,不可对她有丝毫歧视!”“天蚕女”庞真真睁大两只妙目,凝视庞真真有顷,微觉含疑地缓缓问道:“我对‘紫清玉女’孟红绡像对亲姊姊一般恭敬,她是否会像对亲妹妹一般的疼爱我呢?”庞真真点头笑道:“‘紫清玉女’孟红绡是位了不起的绝代红妆,定然对你极为疼爱,你把她当做亲姊姊般恭敬,决不会错!啊碧觳吓“庞真真以一双澄如秋水、朗澈无邪的目光,凝注在庞真真脸上,点头道:”尚朋友,我相信你,只要你能把我枫哥哥找来和我见面,我便答应对那‘紫清玉女’孟红绡敬如亲生姊姊!芭诱嬲嫘闹衅木醺咝耍微笑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语音了处,立即提气腾身,一纵数丈,往天蚕谷上援去!疤觳吓”庞真真叫道:“尚朋友慢走,我要送你一程!”庞真真一面腾身,一面摇手笑道:“姑娘不必送我、你就在此静候佳音便了!? “天蚕女”庞真真虽然不知这位尚心仁就是她姊姊“黄衫红线”庞真真的化身,倒却颇为听话,闻言立在小亭中止步不前,仅以一副希冀的眼神,遥遥目送! 庞真真施展绝顶轻功,电疾猱升,出了天蚕谷,只见顾青枫业已等得颇为不耐,连搓双手,不住徘徊! 好容易盼得庞真真身形一现,顾青枫赶紧飘身近前,急急问道:“尚兄此夫可有凶险?天蚕谷内情形如何?” 庞真真笑道:“小弟来去自如,毫无凶险,至于天蚕谷内的情形,也正如我事先所料,可以称为‘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顾青枫皱眉说道:“我不是问你谷内景色,而是问‘天蚕仙娘’与‘天蚕女’庞真真师徒,可旨给予‘天蚕蛊’的解药?”庞真真笑道:“顾兄,慢说你问景色,固然正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语,便是问事,也复如此!”顾青枫道:“尚兄请快直说,休要闷煞小弟!” 庞真真选块山石坐下,微笑说道:“这天蚕谷并不太深、小弟下谷以后,便遇见‘天蚕女’庞真真姑娘,在一座周围景色极佳的小亭之内,倚栏凝目,想念顾兄!” 顾青枫俊脸一红,苦笑说道:“尚兄休要取笑,你既遇‘天蚕女’庞真真,却是怎样动以说词?” 庞真真笑道:“我劝她不必朝夕苦盼,嚼尽相恩,并说明你性格高傲,只可以情动,不可以威屈,决不会为了身中‘天蚕毒蛊’而向她降心乞命!” 顾青枫点头说道:“尚兄说得对,小弟决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庞真真笑道: “那位‘天蚕女’庞姑娘也知道顾兄性情豪迈,绝非世俗之辈,故对当初下蛊一事,颇为悔恨!” 顾青枫惊喜问道:“她既对下蛊之事颇为悔恨,就应该把解蛊药物给予尚兄才对!” 庞真真含笑点头说道:“解药若在‘天蚕女’庞真真身边,她必会给我,可惜己被她师傅‘天蚕仙娘’收去,声称非等顾兄依照苗俗自行报到,入赘天蚕谷后,才肯为你解去所中蛊毒!”顾青枫听到此处,不由脸色一变。 庞真真含笑问道:“顾兄,交涉至此,是否业已‘山穷水尽疑无路’?” 这句话儿,听得顾青枫俊目闪光,扬眉问道:“尚兄快请往下讲,既已‘山穷水尽疑无路’,怎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庞真真笑道:“顾兄,那‘天蚕女’庞真真本质不坏,对于顾兄更是真诚相爱,百计周全,终于由她想出了一个法儿!”顾青枫问道:“是不是她要设法偷取她师傅收去的解蛊灵药?”庞真真摇头笑道:“‘天蚕仙娘’门规极严,庞姑娘焉敢向她师傅身畔盗药?她是想请顾兄诈为报到,等‘天蚕仙娘’赐药解毒以后,再行悄悄放你逃走!” 顾青枫剑眉一剔,摇头说道:“顾青枫生平决不作欺心之事,也决不向‘天蚕仙娘’那等妖邪人物低头屈膝!” 庞真真早就料到顾青枫的倔强性格难于就范,遂含笑说道:“庞姑娘此计确系出于一片真诚,并非想把顾兄诱入……”顾青枫不等庞真真话完,便即连连摇手说道:“不论她动机如何,顾青枫宁被‘天蚕毒蛊’嚼碎心肝,也不愿对‘天蚕仙娘’低头片刻!” 庞真真佛然说道:“顾兄不要如此强傲,你知不知道你若逞强到底,将被‘天蚕毒蛊’啮碎的却非你一副心肝。” 顾青枫方自一愕,庞真真又复冷冷说道:“‘紫清玉女’孟红绡与你海誓山盟,‘黄衫红线’庞真真与你情深意挚,‘天蚕女’庞真真又与你有洞房花烛之好,同心既结,生死共之,你若身遭惨祸,岂非要使这三位绝代红妆也自碎尽芳心,流干情泪,等于被‘天蚕毒蛊’把四副心肝,一齐啮尽!” 顾青枫被庞真真这几句话说得闭口无言,凄然一叹,一双俊目之中,隐蕴英雄情泪! 庞真真见状心中暗喜,又复笑道:“自古英雄多识势,由来豪侠最深情! 顾兄重人轻己,果然是位风流绝世的性情中人!肮饲喾憧嘈α声,向庞真真抱拳一揖说道:“多谢尚兄指教,否则顾青枫激愤之下,适才已萌自尽之心,可能铸成无边大错!? 庞真真听得大吃一惊,慌忙摇手说道:“顾兄千万不可如此,像你这等胸襟的人物,怎会动了厌世之念?” 顾青枫脸上一红,恧然说道:“小弟只是一时激愤,如今业已明白我虽可对‘天蚕女’庞真真绝情,却不能对‘黄衫红线’庞真真及‘紫清玉女’孟红绡负义!” 庞真真含笑道:“这三位妓娘都是天人颜色,绝代容光,并均身怀罕世武学,又一齐深爱顾兄,难道在你心中,对她们还有什么轩轾不成?” 顾青枫叹道:“结交既有先后,情感自分厚薄!” 庞真真暗想自己何不乘机以第三者的身份,听听顾青枫背后之言,遂目注顾青枫微笑道:“小弟愿闻顾兄心中之语!” 顾青枫道:“‘紫清玉女’孟红绡与我结识最先,深盟早定,绝不能对她有丝毫辜负!” 庞真真点头正色赞道:“这是顾兄美德!” 顾青枫又道:“‘黄衫红线’庞真真虽然与我相识略晚,但交情却比‘紫清玉女’孟红绡还要密切!万里偕行,屡共患难,尤其怀玉山阴风峡一战,小弟身受重伤,并撄恶疾,全靠这位庞姑娘舍死忘生,殷勤呵护,才得侥幸不死!故而无论在情在义,顾青枫都将她与孟红绡一般看待!” 庞真真听顾青枫说到此处,不禁心头一阵凄楚,鼻际奇酸,目中珠泪,似欲夺眶而滴! 她赶紧银牙一咬,强自矜持,偏头避开顾青枫目光,看着天蚕谷口一带的奇松怪石! 顾青枫此时情感亦被激动,故未发现庞真真神色有异,又复说道:“但‘黄衫红线’庞真真不知怎的,却假扮什么‘降魔神君’黄慕枫,避免与我相见,并替那‘天蚕女’庞真真作媒……”庞真真接口说道:“顾兄既不曾得罪‘黄衫红线’庞真真,则她此举,必有深意!” 顾青枫点头说道:“尚兄说得不错,‘黄衫红线’庞真真此举确有深意,而我也猜得出她的用意所在!” 庞真真此时业已满颊泪痕,故而闻言之下心中虽动,却不敢回头,依旧目注侧面,发话问道:“顾兄怎样猜测?” 顾青枫道:“我为了找寻‘黄衫红线’庞真真,曾经假扮大雪山‘鬼手天尊’门下的‘百变无常’郝大风,混入‘万劫魔宫’……”庞真真听到此处,心中方始恍然,复又骇然!原来在“万劫门”前所遇的“百变无常”郝大风,竟是顾青枫所扮! 顾青枫继续说道:“……在‘拘魂使者’池中龙与‘桃花使者’连城玉口中探悉‘黄衫红线’庞真真于怀玉山中为了护卫小弟,独战群魔,施展‘三离霹雳弹’御敌之际,容貌受损,她大概即为此故,不愿见我,并因‘天蚕女’庞真真与她极为相像,遂想荐以自代!” 庞真真借着挥袖驱蚊,略拭颊上泪痕,淡淡说道:“容貌本是女子第二生命,何况‘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那等平索以姿色自负之人,一旦经此惨变,哪得不心灰意冷,羞见故人?顾兄千万不要辜负她荐贤自代的一片苦心才好!” 顾青枫摇头叹道:“她这种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庞真真愕然问道:“错在何处?” 顾青枫道:“我对‘黄衫红线’庞真真所敬爱的是她对我的一片真情,并非贪图姿色!何况她颊上伤疤,更是为了苦心护我,拼死力战所致,怎可如此自弃? 须知不仅天下无不治之伤,即令她真个成了无盐嫫母一般,顾青枫对她依然石烂海枯,此情不变!” 第十六章 滴血分身 庞真真听顾青枫对她表白的一片真情,芳心安慰异常,真想立即说明身份,与顾青枫细诉离情,彼此温存缱绻一番,以尝相思苦况! 但又转念一想,顾青枫对于“紫清玉女”孟红绡不能辜负,与“天蚕女”庞真真又有了合体之缘,三人俱是绝世丰神,中间夹了自己这样一个丑鬼,岂不大煞风景? 就算你们都敬爱自己,不以为嫌,但自己与之相对,也自心惭形秽,终日悒悒! 暗忖至此,庞真真刚刚略觉安慰的芳心之内,又转凄凉,黯然说道:“顾兄虽认为天下无不治之伤,但却又到哪里去找能够复容如旧的神医妙药?” 顾青枫胸成竹地应声说道:“这次为我治病的‘乐天樵子’欧阳川医道极精,等我找到‘黄衫红线’庞真真后,便去向他求教求教,或许有法可想?” 这几句话儿,使庞真真已渐枯寂的芳心之中,又腾起了一股美好的希冀! 顾青枫话音略顿,继续说道:“我对‘紫清玉女’孟红绡、‘黄衫红线’庞真真情份如此,但与‘天蚕女’庞真真却素不相识,虽有合体之亲,无殊陌路之人,三者之间,自然极其明显地分出轩轾!” 庞真真含笑问道:“照顾兄这样说法,你愿意依照‘天蚕女’庞真真之计,诈做遵照苗规,入赘天蚕谷了!” 顾青枫剑眉双轩,朗声说道:“小弟的心意,适才已对尚兄言明,我只要能获得‘天蚕蛊’解药以后,便立即脱身,并永世不再与‘天蚕女’庞真真相见!” 庞真真闻言,连连摇头说道:“顾兄,你这种想法,也是大错特错,小弟未敢苟同!” 顾青枫愕然说道:“顾青枫愿闻尚兄明教!” 庞真真问道:“‘天蚕女’庞真真与‘黄衫女线’庞真真是什么关系?” 顾青枫答道:“她们是嫡亲姊妹,并可由两人声音笑貌无不相同的情形看来,可能还是一胎孪生姊妹!” 庞真真点头说道:“常言说得好,‘爱屋及乌’,顾兄既对‘黄衫红线’庞真真如此情深,怎可把她的同胞小妹视如陌路?” 顾青枫俊脸微红,口内期期,一时答不上话! 庞真真又复笑道:“据我从顾兄言语之中听出,‘紫清玉女’孟红绡与‘黄衫红线’庞真真两位姑娘,俱是襟怀豪迈的绝代红妆,她们不仅不会有嫉妒之思,可能也不允许顾兄对‘天蚕女’庞真真有始乱终弃之举!” 这“始乱终弃”四字,份量极重,听得顾青枫俯首无言,通身汗下! 庞真真见顾青枫这等愧悔神情,又复向他含笑安慰道:“顾兄不必惭愧,你当时是被药物所迷,本性丧失,才会有这等荒唐举措!不过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已成事实,便不可逃避责任!” 顾青枫钢牙一咬,抬头目注庞真真说道:“尚兄教训得对,顾青枫委实不应逃避责任!”庞真真笑道:“故而顾兄此次下得天蚕谷之后,不但不应存着与‘天蚕女’庞真真姑娘虚予委蛇之心,并应动以真情,使她能够还诸本来,脱离‘天蚕仙娘’这等苗疆妖邪,投归她爹爹‘翻天怪叟’庞帮主的膝下!” 顾青枫点头说道:“尚兄所说确是正理,但‘天蚕女’庞真真自幼便受‘天蚕仙娘’抚教,恐怕难以……”庞真真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接口笑道:“顾兄何必畏难,俗语云:‘但得工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天蚕女’庞真真姑娘秀质天生,必具夙慧,经你善加开导,不会执迷不悟!” 顾青枫想了一想,向庞真真说道:“尚兄所教极是,小弟可以勉力一试,但不知尚兄是否与我一同下谷,抑在此处相待?”庞真真笑道:“这种儿女之事,第三人不便在侧,并亦非朝夕之功,小弟想与顾兄略作小别!” 顾青枫惊道:“尚兄欲往何处?” 庞真真笑道:“我乘着顾兄在天蚕谷内感化‘天蚕女’庞真真的一段期间,走趟六诏山桃花沼,试试机缘!” 顾青枫恍然说道:“尚兄是想取那‘莫邪剑’!” 庞真真点头笑道:“干将、莫邪这两柄春秋神物,若能合壁,似可在‘万劫大会’之上,为赴会群侠挽回不少劫数!”顾青枫点头说道:“尚兄这种想法抱负,极为伟大……”庞真真笑道:“这只是我的想法,不是我的抱负,因为我不善剑术,纵令得剑,也将转赠精于剑法之人使用!” 顾青枫惊道:“这等罕世神物,尚兄竟肯脱手赠人?”庞真真笑道:“我赠的不是别人,我打算把‘莫邪剑’赠给‘紫清玉女’孟红绡,把‘干将剑’赠与顾兄……”顾青枫慌忙摇手说道:“小弟已受尚兄救命之恩,哪里还敢当得如此重赐?” 庞真真笑道:“常言道得好:”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只有顾兄这等胸襟磊落的剑术名家,才配用这等春秋神物!小弟若非还想仗恃这’干将剑‘去寻觅’莫邪剑‘,早就将剑脱手赠与顾兄的了!肮饲喾慵庞真真情意甚挚,知道再推便俗,遂即一面连声称谢,一面问道:“尚兄既将这等神物利器赠与小弟,你自己却以何物作为兵刃?? 庞真真笑道:“顾兄难道忘了我们在峰顶尚埋有两段‘五毒碧钩藤’,以及一条连‘干将剑’都无法毁损分毫的奇异红蛇骨么!小弟随意取上一件,岂不便是威力极强的绝好兵刃?” 顾青枫蹙眉说道:“那三件东西虽均威力绝强,但好似均沾剧毒,尚兄怎能触手?” 庞真真想了一想,含笑说道:“‘天蚕仙娘’与‘天蚕女’庞真真师徒久居苗疆,定知对于这些毒物的克制之法!顾兄无妨向庞姑娘详细讨教以后,再复取出,等四月初四‘万劫大会’之时,带往‘万劫门’便了!” 顾青枫满面惜别之容,目注庞真真凄然问道:“尚兄与小弟如今一别,要等到‘万劫门’前才相见么?” 庞真真的芳心之内,何尝不是一片凄然,但却不得不佯作洒脱地微笑说道: “如今距离四月初四的‘万劫大会’会期并不甚远,两月小别,展眼重逢,顾兄何必如此着相?还是打点精神,且下天蚕谷去,以便事情了后,早早抽身才是!” 顾青枫被她说得俊脸一红、剑眉微轩,抱拳说道:“尚兄珍重,小弟敬如尊命,这就下谷!” 话完,刚自一晃肩头,纵出丈许,突又转身止步! 庞真真见顾青枫一走,心中凄楚难忍,满眶的珠泪,正欲泉流,忽见他又复转身,不禁吃了一惊,赶紧再复强行忍耐,发话问道:“顾兄,有甚话忘了交待我么?” 心底真情,最难克制,庞真真虽然强自矜持,依然不仅双目中泪光盈盈,连语音也有一些哽咽! 顾青枫长叹一声道:“尚兄,知己难堪是别离,你虽教训得我头头是道,自己何尝不也……”庞真真避免再听顾青枫这些依依不舍的惜别伤离之语,赶紧接口说道:“顾兄,你为何又去而复转?” 顾青枫说道:“尚兄此去六诏山桃花沼谋犬莫邪剑’,必需特别小心! 一来该地常有万劫群魔及‘苗疆双怪’等魔怪出人,二来‘桃花瘴’毒气厉害无伦,尤其沼中毒泥,更是丝毫沾惹不得!芭诱嬲嫘Φ溃骸岸嘈还诵止鼗常但万劫群魔与‘苗疆双怪’等人,此时大概均为即将举行的‘万劫大会’而各作准备,不会在江湖多事!至于‘桃花瘴’毒气及沼中毒泥,因小弟有‘乐天樵子’欧阳川所赠的‘龙涎草’在身,亦可无虑,顾兄请勿挂怀,还是赶快下谷去吧? 顾青枫闻言,满面惜别神情,长叹一声,蓦然提气转身,横飘数丈,直下天蚕谷而去! 庞真真目送顾青枫身形消失在天蚕谷口以后,再也忍耐不住,把满腹强抑的情怀,完全从默默无声的泉流珠泪之中,发泄出来! 片刻之间,胸前衣裳,一片尽湿! 她暗想,想不到枫哥哥除了自己与“紫清玉女”孟红绡之外,又有了第三位绝代红妆,并还可能就是自己的同胞小妹? 自己自从容颜被毁之后,早已心若槁灰,但适才听了顾青枫一番话儿,不禁又茁生了些许生存的欲望! 因为假使真能复容如旧,则姊妹二人同事一夫,再加上一位“紫清玉女”孟红绡,男是玉树临风,清标盖世,女是倾城倾国,绝代风华,岂非令人羡煞的神仙眷属? 但倘若无法复容,自己则宁愿遁人深山,流干红泪,嚼尽相恩,以青灯贝叶了此余生,也不愿以一副奇丑面貌,夹杂在他们三人之间,贻笑世人,并终日悒悒寡欢,自惭形秽! 庞真真想到复容之事,自然也联想到复容必需的盖代神医与罕世灵药之上! 关于盖代神医,业已相识的倒有二位,一位是“乐天樵子”欧阳川,另一位则是“东海渔夫”,但罕世灵药却太以渺茫,几乎根本无法寻找! 庞真真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在天蚕谷上痴立了好大半天,方始独自离却苗岭,往六诏山桃花沼赶去。 她想照着雌雄双剑气机相吸之理,倚仗这“干将”,取得“莫邪”,转赠顾青枫、孟红绡。在“万劫大会”之上发扬正气、扫荡群魔之举,是否能够如愿? 暂且不提,故事转入独下天蚕谷的顾青枫身上。 顾青枫一到天蚕谷底,果见“天蚕女”庞真真仍在小红亭中独倚栏杆,痴痴凝望! “天蚕女”庞真真想不到顾青枫就在谷上,并被庞真真功得自动下谷,故而乍见之下,竟惊讶得退了半步! 顾青枫因觉庞真真向自己所劝各语极为有理,何况既下天蚕谷,自应对“天蚕女”庞真真动以真情,遂含笑叫道:“真妹,三元峡一别,才有多久,你难道竟不认识我了么?” “天蚕女”庞真真听了这几句话儿,才知不是梦境,相信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顾青枫到来,妙目中喜欢得珠泪直流,娇呼了一声“枫哥哥”,飘身出亭,便向顾青枫怀中扑去! 顾青枫见状,虽然暗自皱眉,但知苗女性情真挚,不善矫揉,只得略微从权,猿臂轻伸,把“天蚕女”庞真直接在怀内! “天蚕女”庞真真喜极而涕,脸上泪渍纵横,左手抱住顾青枫肩背,右手抚摸着他的面颊,语音抽噎,缓缓说道:“枫哥哥,你再……再若不来,真……真要想……想死我了!” “紫清玉女”孟红绡与顾青枫相交最早,互定深盟,但彼此相敬如宾,从无逾越!盎粕篮煜摺迸诱嬲嬗胨同行万里,虽然有时情感冲动,略微亲热,也不过稍稍温存,哪里曾像“天蚕女”庞真真这等毫不矜持,热情如火? 何两人良宵花烛,曾有肌肤之亲,顾青枫玉人在抱,自然难免心头微跳,怜意滋生,含笑低声问逍:“真妹,你既然这样想我,那夜为何匆匆离去,不辞而别?” “天蚕女”庞真真叫顾青枫抱着自己在石上坐上,一面把香腮偎着顾青枫脸颊,不往亲热,一面微笑说道:“枫哥哥,这是我们苗人的规矩……”顾青枫剑眉一蹙,不等“天蚕女”庞真真话完,便即神色温和地摇头说道:“武林中之人物最忌忘本,真妹不要忘了你是汉人,而非苗女!” “天蚕女”庞真真笑着辩道:“我虽是汉人,但自幼便蒙我师傅说到此处,语音忽顿,睁大着一双犹带喜悦泪光的妙目,凝视顾青枫,憨然笑道:”枫哥哥,我不和你辩了,以后我乖乖听你的话,尽量学做汉人就是!肮饲喾阊劭椿持杏袢耸侨绱私亢┪氯幔也忍不住抱得紧了一些,偎向“天蚕女”庞真真耳边笑道:“真妹,你带我去见你师傅好么?? “天蚕女”庞真真笑道:“我师傅正在闭关炼蛊,至少要到三日之后才能见你!” 顾青枫听说“天蚕仙娘”至少要在三日后才能与自己见面,不禁心头一动,向“天蚕女”庞真真含笑说道:“真妹,你在这苗岭生长,可见过一种不畏刀剑的红色长蛇?” “天蚕女”庞真真吃惊说道:“那是‘锁骨红蛇’,全身骨骼坚逾精钢,尤其是那枚头骨更为厉害,只消连拱几拱,便能够拱破任何石壁,钻山而入!” 顾青枫笑道:“既然这‘锁骨红蛇’如此厉害,则我们若能设法弄上一条蛇骨,作为长鞭使用,岂不是好?” “天蚕女”庞真真笑道:“枫哥哥,你若真能弄到一条‘锁骨红蛇’蛇骨作为兵刃,可称武林瑰宝,当世第一长鞭!但‘锁骨红蛇’除了害怕‘百年金毛蛛’的腹内浆汁之外,连这苗岭中最称厉害的‘五毒碧钩藤’都无奈它何,又怎能弄到手呢?” 顾青枫笑道:“真妹,我不但已经弄到一条‘锁骨红蛇’蛇骨,并还同时弄到两截‘五毒碧钩藤’呢!” “天蚕女”庞真真大吃一惊,目光凝注顾青枫问道:“枫哥哥,你遇见了‘五毒碧钩藤’么?但怎能弄得断它?莫非你肩头长剑是什么前古神物?” 顾青枫摇头笑道:“这是寻常凡俗兵刃,但先来见你的那位尚心仁兄,身边却有一柄春秋神物”干将剑‘!啊疤觳吓”庞真真惊异地哦了一声,含笑问道:“‘干将剑’可能斩得断‘五毒碧钧藤’,但恐怕仍难制得了‘锁骨红蛇’……”顾青枫接口笑道:“真妹猜得不错,‘干将剑’虽然锋芒绝世,仍斩不断‘锁骨红蛇’蛇骨,那条蛇儿,就是死在你所说的‘百年金毛蛛’的腹内浆汁之下? 话完,遂把那段经过对“天蚕女”庞真真细说一遍。 “天蚕女”庞真真听完,向顾青枫笑道:“恭喜枫哥哥在无意之中便得了三件绝世兵刃!”顾青枫苦笑道:“这三件东西虽均威力极强,但不能使用,也是枉然!” “天蚕女”庞真真诧道:“为何不能使用?” 顾青枫又道:“一条‘锁骨红蛇’蛇骨,两根‘五毒碧钩藤’,全都浸有‘百年金毛蛛’的腹内浆汁,定然奇毒无伦,怎敢沾手?”“天蚕”庞真真闻言笑道:“枫哥哥,你有所不知,‘百年金毛蛛’的腹内浆汁虽毒,只要用‘凤尾金丝草’把‘锁骨红蛇’蛇骨及那两根‘五毒碧钩藤’拂拭一遍,便可无虑!” 顾青枫问道:“‘凤尾金丝草’又到哪里去找?” “天蚕女”庞真真指着生长在崖壁飞泉右侧的一丛细若金丝的异草说道: “枫哥哥,这不就是‘凤尾金丝草’么?”顾青枫闻言惊喜异常,放下“天蚕女” 庞真真,闪身纵过,摘下一茎细看,只见此草色泽金黄,顶端带着长长一截茸毛,茸毛间并有隐隐清香,捐人神爽! “天蚕女”庞真真随后姗姗走过,站在顾青枫身畔笑道:“枫哥哥,你只要摘上十几茎‘凤尾金丝草’,用草尾茸毛,把‘锁骨红蛇’蛇骨及‘五毒碧钩藤’拂拭一遍,便可不畏‘百年金毛蛛’的腹内浆汁之毒!” 顾青枫笑道:“真妹,你如今便陪我去,把埋在峰顶的‘锁骨红蛇’蛇骨及‘五毒碧钧藤’取来好么?” 话完,便自伸手摘下了十几茎“凤尾金丝草”! “天蚕女”庞真真见顾青枫伸手摘草,要想阻拦,已自不及,不禁惋惜说道: “枫哥哥,你把这些‘凤尾金丝草’糟蹋掉了!”顾青枫愕然问故,“天蚕女” 庞真真说道:“因为我师傅对我曾严加处罚,不许我私自离开谷口半步,而这‘凤尾金丝草’摘下半日之后,便失灵效!” 顾青枫听她这样说法,不禁剑眉微蹙! “天蚕女”庞真真委实爱极顾青枫,见他面现不悦之容,遂想了一想,扬眉说道:“枫哥哥不要皱眉,我陪你上峰好了!” 顾青枫说道:“我听说你师傅门规极严,何必违犯?还是由我独自上峰为便!” “天蚕女”庞真真朝思暮想,千盼万盼,好不容易才把这位心坎上的情郎盼来,怎放心让他独自离去?遂拉着顾青枫的手儿,柔情无限地含笑说道:“枫哥哥,我甘受任何苦难折磨,也不愿意再与你离开半步!” 顾青枫最无法应付的便是这个“缠”字,何况“天蚕女”庞真真软语生憨,深情款款,哪里容得他吐出丝毫不允之语,只好也抚摸着她一双柔荑玉手,点头笑道:“真妹陪我同去也好,反正你师傅此刻正在闭关炼蛊,不知此事,也许不会受甚责罚?” “天蚕女”庞真真嫣然一笑,不过在嫣然之中,却隐有一种惨然的神色! 但顾青枫所领略到的,只是嫣然笑容,却对那惨然的神色未加注意! 两人施展轻功,同上深谷! 攀援纵跃之间,顾青枫觉出“天蚕女”庞真真的一身功力,居然颇为高明,不过略略次于自己! “天蚕女”庞真真则见情郎如此了得,芳心之内,更是钦佩不己! 顾青枫在快到峰顶之际,向“天蚕女”庞真真笑道:“真妹,我怎么听得峰顶埋藏‘锁骨红蛇’蛇骨及‘五毒碧钩藤’之处,有一种爬搔的声息!” “天蚕女”庞真真笑道:“那‘锁骨红蛇’及‘五毒碧钩藤’平素凶毒无伦,如今既被枫哥哥以‘干将神剑’斩断以后,可能有它的什么对头感应气机寻来,要想报仇雪恨?” 顾青枫听得点头笑道:“真妹这种猜测颇合情理,我们登峰之际,还宜特别谨慎才好!” “天蚕女”庞真真嫣然笑道:“枫哥哥你放心,我自幼生长在这蛮烟瘴雨之中,对于降伏歼除各种奇异蛇虫,尽有手段,不必畏怯!” 说话之下,两人业已双双攀登峰顶,但目前的奇异情景,却把顾青枫吓了一跳! 原来是有三条体长约近两尺、全身紫黑的百尺蜈蚣,正在顾青枫暂时掩埋“锁骨红蛇”蛇骨之处,不住百脚连爬,把周围的山石都爬得乱飞石雨,成了一个浇坑模样! 顾青枫点头说道:“蜈蚣与蛇,天生相克,难怪……”话犹未了,忽即凛然住口,只见“天蚕女”庞真真毫不畏怯地向那三条巨大的蜈蚣姗姗走去! “天蚕女”庞真真走到蜈蚣近侧,刚刚伸出纤手,欲待加以擒捉,蓦然咦了一声,缩手飘身,退出数尺,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惊吓? 顾青枫以为她被蜈蚣所伤,急忙轻伸猿臂,拢住纤腰,无限关怀地低声问道: “真妹可是受伤了么?” “天蚕女”庞真真娇靥之上满布惊容,向顾青枫发话问道:“枫哥哥,你看出这三条蜈蚣的特异之处了么?” 顾青枫目光微注,应声答道:“这三条蜈蚣长大得从来罕见”天蚕女“庞真真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神色郑重地摇头道:“比这再长再大的蜈蚣,苗岭中也随处可见,无甚希罕!但它们每一条的第三环节之上,均有一淡金圆点,却令我惊疑不已!” 顾青枫不知就里,愕然问道:“蜈蚣环节上发现金圆点,算不了什么大事,真妹为何这等惊疑?”“天蚕女”庞真真柳眉深蹙说道:“我怀疑这三条蜈蚣系自外来,不是苗岭中土生土长之物!” 顾青枫笑道:“真妹忒已多疑,难道谁还特意把这三条凶毒的蜈蚣带来兴风作浪?” “天蚕女”庞真真摇头说道:“枫哥哥,你不懂这些名堂,我认为可能有人探听到我师傅正在坐关,想对她老人家有所不利!”顾青枫见她说得如此严重,只好将信将疑,整眉问道:“真妹既然时它如此猜疑,却打算怎样应付?” “天蚕女”庞真真笑道:“枫哥哥,我替你在此挖掘‘锁骨红蛇’蛇骨及” 五毒碧钩藤‘,你替我去办桩事儿好么?“顾青枫点头笑道:“真妹有何差遣?” “天蚕女”庞真真想了一想说道:“西南方三十来丈以外,有三座石洞,倘若如我所料,来敌必然藏在洞中,枫哥哥,能否代我一探?” 顾青枫含笑颔首,方欲转身,“天蚕女”庞真真又复叫道:“枫哥哥,你不管见了任何怪异之事,均不可出手,也不可走到距离对方三丈以内,只消把所见的情形告诉我听便了!” 话完便自罗袖轻挥,拂出一片疾风劲气,驱走那三条巨大的蜈蚣,开始挖取地下所埋之物! 顾青枫则照着“天蚕女”庞真真所说的方向,向西南方蹑足轻身地电疾驰去! 到了地头,果然见有三座黑黝黝的洞穴。 顾青枫连搜中右两洞,均未有所发现,但搜到左边洞穴之内,却有怪事入目! 洞中并排陈列着两具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俊美幼童,及一个长发及腰的苗装中年瞎妇! 幼童仅着一条豹皮短裤,上半身完全赤裸,但却有一条绿底白花的长大怪蛇缠在身上! 中年瞎妇的脚下点着一盏蚕形金灯,灯中火焰色呈淡绿,灯外并有一只大如海碗的碧绿虾蟆蹲伏在地,虾蟆背上极其显明地现出三条金色细线! 顾青枫因自己对于这些苗疆怪异完全外行,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照着“天蚕女”庞真真所说,在三丈以外摒息窥伺!幼童似在入定,身上所缠的绿底白花大蛇却长信吞吐!目中精芒如电,长相极为凶毒! 中年瞎妇则口中念念有词,不时伸手,自右手中指之上的一个小小伤口之中,挤出鲜血,滴向蚕形金灯之内! 顾青枫窥伺片刻以后,悄悄转身,回到原处。 这时,“天蚕女”庞真真已把所埋之物挖出,正以“凤尾金丝草”拂拭那条“锁骨红蛇”的蛇骨! 一见顾青枫转来,“天蚕女”庞真真便颇为关心地叫道:“枫哥哥,你在那三座石洞之中可有发现?” 顾青枫点头说道:“真妹猜得不错,我看见一位……”“天蚕女”庞真真抢口问道:“你是否看见一位头发颇长、貌相颇美的中年苗装瞎妇?” 顾青枫笑道:“不但看见这样一位中年瞎妇,还看见一位貌相俊美的十三四岁的幼童,及一些罕见的怪物!” 忙把适才所见的情景,向“天蚕女”庞真真详述一遍。“天蚕女”庞真真听完话后,柳眉深蹙,向顾青枫急急问道:“枫哥哥,你有没有注意到那盏蚕形金灯之中的火焰是什么颜色?” 顾青枫点头答道:“我看得颇为仔细,那灯中火焰是淡绿色,中年苗装瞎妇并还不时由右手中指之上把鲜血一滴一滴地挤入灯内!” “天蚕女”庞真真失惊说道:“我想不到‘瞎仙婆’竟与我师傅的仇恨深到如此地步?虽知力量不及,仍要施展‘滴血分身大法’,企图与我师傅拼个同归于尽!” 顾青枫问道:“什么叫‘滴血分身大法’?” “天蚕女”庞真真摇头说道:“这是苗疆养蛊人物最为严厉的手段,枫哥哥一时不会懂得!只要等那盏蚕形金灯中的火焰一变深绿颜色,我师傅即将难逃劫数!” 顾青枫闻言惊道:“那灯中火焰己呈淡绿,要转成深绿,还不是展眼间事?” “天蚕女”庞真真苦笑说道:“枫哥哥,你不知道,灯中火焰本是红色,‘瞎仙婆’滴下第一百八十滴鲜血以后,才呈淡绿,要想使灯焰成为深绿颜色,却非再滴一百八十滴鲜血,凑满三百六十之数不可!” 顾青枫见“天蚕女”庞真真想系替她师傅‘天蚕仙娘’担忧,说话之间,目中己自泪光盈盈,不由好生怜惜,蹙眉问道:“真妹既然知道对方所用的手段,难道便无法相抗?” “天蚕女”庞真真摇摇头答道:“那‘瞎仙婆’的养蛊手段与我师傅在伯仲之间,再加上有她儿子‘神蛊仙重’为助,我哪里能是对手?何况我身有灵蛊,气机感应,在离洞十丈以外便会被对方发觉,自己身遭惨死无妨,可能连我师傅也将同受其害!” 顾青枫剑眉微挑,不服地说道:“照真妹如此说法,难道你师徒只有束手待毙不成?” “天蚕女”庞真真叹道:“倘若我师傅不在坐关,便不会惧怕对方。倘若我能设法把那盏蚕形金灯弄翻,更可使‘瞎仙婆’与‘神蛊仙童’害人不成,反害自己!” 顾青枫闻言,义形于色说道:“真妹不要着急,我去把蚕形金灯替你弄翻好了!” “天蚕女”庞真真连忙摇手说道:“不行,不行,你方才所见的那条绿底白花大蛇与金线虾蟆全都会喷剧毒,中人立死,根本不能走近它们的三丈以内!” 说话至此,“天蚕女”庞真真忽似想起甚事?秀眉双轩,面露喜色说道: “枫哥哥,我有办法了!请你埋伏在洞穴左近,等我设法把那绿底白花大蛇及金线虾蟆,诱得略微离洞,你便以极快的身法闪进洞去,施展内家掌力,向蚕形金灯劈空遥击,或能奏功?也说不定!” 顾青枫问道:“这‘瞎仙婆’与‘神蛊仙重’和你师傅‘天蚕仙娘’有何仇恨?” “天蚕女”庞真真叹息答道:“这是一桩难解的冤孽,‘瞎仙婆’与我师傅‘天蚕仙娘’,本是一同修练的亲生姊妹!” 顾青枫闻言惊道:“既是亲生姊妹,为何翻脸成仇,并还这等誓不两立地生死相搏?” “天蚕女”庞真真叹道:“瞎仙婆每隔片刻,才能挤血一滴,要等再滴一百八十滴后,使蚕形金灯灯焰变成深绿色泽,方是和我师傅拼命之时!故而我还有时间,向你说明这段故事,也好让你自行决定到底帮不帮我!” 顾青枫道:“真妹放心,我一定帮你!” “天蚕女”庞真真摇头说道:“枫哥哥,你听完这段故事以后,并不一定准会帮我!” 顾青枫惑然说道:“真妹请讲!” “天蚕女”庞真真说道:“我师傅与‘瞎仙婆’姊妹二人,同时爱上了一个男子,互相竞争之下,我师傅落了败着,由‘瞎仙婆’与那男子结为夫妇!” 顾青枫听到此处,诧然问道:“这种情形之下,只有你师傅对‘瞎仙婆’妒恨,‘瞎仙婆’怎会恨你师傅?” “天蚕女”庞真真叹道:“就因为我师傅爱那男子太深,故对于胞妹妒恨万分,竟设计将她双眼害瞎,认为女人最富诱惑力的便是剪水双瞳,‘瞎仙婆’既然双目齐盲,那男子定会嫌她丑怪,重投自己的怀抱!肮饲喾阋⊥匪档溃骸靶榍榧僖獾挠顾字辈或者将会如此,但那男子若对‘瞎仙婆’情意真挚,恐怕……”“天蚕女”庞真真接口说道:“枫哥哥说得不错,‘瞎仙婆’双目瞎后,那男予不仅丝毫不觉嫌恶,反而对她怜爱更切!? 顾青枫点头道:“这才是心胸正大的好男儿!” “天蚕女”庞真真叹道:“我师傅妒上加妒,更生恶念,终于设法把那男子害死!” 顾青枫失声说道:“这一来委实结仇太深,难以化解!” “天蚕女”庞真真长叹说道:“‘瞎仙婆’芳心尽碎,两次寻找师傅拼命,均告不敌,未能如愿,但我师傅亦因内咎颇深,不忍再加杀害,放她逃走,‘瞎仙婆’遂在临去前咬牙立下血誓,声称第三次再来之日,也就是要与我师傅同归于尽之时!” 顾青枫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其中尚有这么样一段因果,那瞎仙婆‘想是把她儿子神蛊仙童’教养成人以后,方来与你师傅作这两败俱伤的殊死恶斗!” “天蚕女”庞真真点头说道:“枫哥哥你猜得不错,如今时间已近,我要下谷准备一切,这条‘锁骨红蛇’蛇骨,颇为神妙,给你仗以御敌!瞎仙婆’与‘神蛊仙童’母子真实武功不高,你只要等待那条绿底白花大蛇及金线虾蟆被我舍命引开,立即进洞下手,决无不手到成功之理!? 说完,便把那条“锁骨红蛇”蛇骨递过! 顾青枫一面伸手接过蛇骨,一面却对“天蚕女”庞真真所说的舍命引开绿底白花大蛇及金线虾蟆之举,有些茫然不解!疤觳吓”庞真真见顾青枫这等茫然神色,竟会错了意,凄然一笑说道:“我刚才并未讳言,这桩仇恨的造成,委实是我师傅之错!枫哥哥名门正派,侠骨仁心,千万不必以此为难,你能帮我这个大忙,我定然衔恩没世,但你若不肯帮我,我虽随我师傅齐遭劫数,同入九泉,也绝不怪你!? 说话之间,便已伤心悲泣,泪流满面,话完以后,深深地看了顾青枫几眼,也不等他回话,略一挥手,身形立飘,化成一朵黄云,坠向深谷! 顾青枫不被“天蚕女”庞真真提醒还好,经她这一提醒,倒着实觉得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因为若论彼此情谊,自己与“天蚕女”庞真真既有合体之亲,则自应在她危急无策之时,出手相助! 但若论江湖正义,则“瞎仙婆”与“神蛊仙童”母子伤心饮恨多年,如今来报杀夫杀父之仇,错处又在“天蚕仙娘”,自己身为侠义中人,怎可悖理相阻? “情”“义”二字,难得两全,顾青枫的心头之上,便发生了天人之战! 大凡大庭广众之下,正义之力,高出私情,私室个人之间,则私情之力,大于公义!故而古圣贤才有“君子慎独”之训! 顾青枫目前情形便是如此,第一度天人交战的结果,人情战胜天理,剑眉微轩,身形闪处,便往西南方“瞎仙婆”及“神蛊仙童”母子所藏身的石洞扑去! 虽然“天蚕女”庞真真曾说明“瞎仙婆”母子的真实武功不高,但顾青枫仍极谨慎,蹑足轻身,展尽功力,不使洞内之人听得到丝毫声息! 到了洞口,远远偷窥,只见那盏蚕形金灯火焰,已比先前绿了好多,但尚未到达深绿的颜色! “神蛊仙童”满面悲切的神情,向“瞎仙婆”叫道:“娘,你心中觉得怎样? 已经向灯中滴了三百五十滴血了!” “瞎仙婆”本自颇为娟秀的脸庞之上,现出一丝凄恻中微带安慰的笑容,点头说道:“再滴十滴鲜血,我便要去往天蚕谷中,替你爹爹报仇雪恨!” “神蛊仙童”悲声说道:“爹爹被害之仇,与母亲盲目之恨,虽所必报……” 话犹未了“瞎仙婆”惨然微笑说道:“对方是我亲生姊姊,她弄瞎我一双眼睛,对我益多于损,并非必须雪恨,但你爹爹之仇,却是非报不可!” 说话之间,又向蚕形金灯之中,挤了一滴鲜血! “神蛊仙童”不忿说道:“娘的一双眼睛被对方生生害瞎,怎的还说益多于损?” “瞎仙婆”苦笑说道:“我儿哪里知道,我与姊姊姿色相若,论性情则我较柔顺,论武功法力,则我姊姊较为高明!故而你爹爹虽然与我结合,却始终未能对我姊姊忘情,直等我眼睛被她弄瞎以后,才对我由爱添怜,对她由鄙生恨,使我享受了一度虽然为时短暂,但却因瞎眼而获得真爱,温馨无比的美好岁月!” 顾青枫听得好生感慨,“瞎仙婆”则又伸出中指,向蚕形金灯之中挤落了一滴鲜血! “神蛊仙童”目光凝注在“瞎仙婆”脸上,悲切切他说道:“娘虽然欲为爹爹报仇,也犯不着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瞎仙婆”惨然一笑说道:“我姊姊无论是真实武功以及养盅法力,都比我高明不少,除了这条可以以弱敌强的‘滴血分身大法’之外,哪里能够制她死命? 何况我在你爹爹遇害之时,便誓以身殉,如今这样做法,不过是一举两得而已!” “神蛊仙童”间言,凄然泪落,垂头不语! 原来苗女殉情之举,极为神圣,绝不容人加以劝阻! “瞎仙婆”又向灯中挤落一滴鲜血,换了柔和的口音,向“神蛊仙童”笑道: “我虽苗女,你爹爹却是汉人,为人最忌忘本,故而我要你等我与姊姊同归于尽以后,不必再居苗峒,应该去往中原,归诸汉化!” “神蛊仙童”含泪答道:“孩儿生长苗疆,与峒内一班苗人,情如骨肉……” “瞎仙婆”不等“神蛊仙童”话完,便即沉声问道:“我儿还记得你的汉名么?” “神蛊仙童”答道:“孩儿叫朱承志!” “瞎仙婆”点头说道:“你爹爹为你取名‘承志’之意,就是要你长大成人以后,继承他的志业!” “神蛊仙童”朱承志双眉一扬,朗声说道:“娘请放心,我不会使爹爹在九泉失望!” “瞎仙婆”脸上神情一肃。沉声问道:“你爹爹的生平志业却是什么?” “神蛊仙童”朱承志应声答道:“反清复明,还我社稷!” “瞎仙婆”一面向蚕形金灯之中挤落鲜血,一面神色庄重地点点头说道: “反清复明,还我社稷,这将是何等大业,必须周游天下,联系四海八荒的孽子孤臣,遗民志士,群策群力,一德一心,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地不断努力奋斗,才能有望成功,岂能-促苗疆一隅,夜郎自大般的痴人说梦?” 这一番话儿,听得顾青枫悚然失惊,通身汗下! 顾青枫万想不到“瞎仙婆”这样一位苗女,竟有如此胸襟?那朱承志,更有点像是先明宗室!这种出乎意外的所见所闻,使得顾青枫的心灵深处,再起天人之战! “神蛊仙童”朱承志被“瞎仙婆”教训得连连点头说道:“娘说得是,孩儿必当遵命继承,并尽力光扬我爹爹的伟大遗志!” “瞎仙婆”异常安慰地展颜一笑,又向蚕形金灯之中,滴落一滴鲜血! 这时,“情”“义”二字的份量,在顾青枫的心中业已平衡,若非顾虑到“天蚕女”庞真真本身的安危,“义”字并已战胜“情”字! “瞎仙婆”又滴了一滴鲜血,向“神蛊仙童”朱承志说道:“再滴四滴血后,便满三百六十之数,我也不能再复开口,趁着我尚能发话之时,要命你做件重要事儿!” “神蛊仙童”朱承志问道:“娘要我做什么事儿?” “瞎仙婆”正色说道:“我要你对着诸神盟誓,从今以后,再不放蛊!” “神蛊仙童”朱承志愕然说道:“孩儿一身所学……”“瞎仙婆”接口叱道: “你一身所学,只可以用来救人,不可以用来害人,还不赶快盟誓,我能和你说话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说完话后,又向蚕形金灯之中,挤落一滴鲜血! “神蛊仙童”朱承志知道母亲再挤三滴血后,便不能开口说话,遂赶紧对着那盏蚕形金灯跪倒,喃喃祝道:“弟子朱承志,今日复仇事了,愿以一身所学,游侠江湖,济民救物,决不仗以害人,倘违此誓,宁受万蛊啮心之苦!” “瞎仙婆”听“神蛊仙童”朱承志已立重誓,心头一阵安慰,脸上也现出了祥和的微笑,又向灯中挤了一滴鲜血! 顾青枫在洞外窥察至此,不禁好生为难,因为这来向“天蚕仙娘”寻仇的“瞎仙婆”、“神蛊仙童”母子,竟是正人义士,在天理正义方面,自己决不应对其戕害! 但“天蚕仙娘”又是“天蚕女”庞真真的恩师,自己受托前来,不为之尽力,也未免说不过去! 就在顾青枫心头天人交战,迟疑难决之时,“瞎仙婆”又向蚕形金灯之中滴落第三百五十九滴鲜血! “神蛊仙童”朱承志精于蛊术,知道再滴一滴血后,母子俩便将永隔人天,不禁悲声叫道:“娘碍…”“瞎仙婆”此时因报仇之机在即,心情颇为激动,不愿再听“神蛊仙童”朱承志的悲伤之语,遂截断爱子的话头,含笑叫道:“阿志不要悲伤,我不雪此仇,怎能与你爹爹双双含笑九泉?但望你能谨守誓言及我所嘱告之语,归诸汉化,好好继承你爹爹的遗志!” 说完,忽将右手中指,送入口内,猛然一咬,向蚕形金灯滴落大片鲜血! 这片鲜血一落,灯中火焰,立转深绿,“瞎仙婆”也僵坐蒲团,不言不动地宛若死去! 顾青枫看得方自骇然,怪事又生,只见蚕形金灯之内,飞起一条全身雪白、长才三寸的蚕形奇蛊,落向蹲在“瞎仙婆”足下的金线虾蟆背上! 那只金线虾蟆等蚕形奇蛊落在背上以后,便即电疾般的冲出洞去! 顾青枫虽系外行,但因知苗疆养蛊人物大半炼有元神,见状之下,猜出所谓“滴血分身”,大概就是“瞎仙婆”把所炼的元神附在那条蚕形奇蛊之上,由金线虾蟆送往“天蚕谷”中,去与“天蚕仙娘”拼命! 顾青枫心念至此,忽见当空火星一闪,飞来一条长有三四尺的灰白巨蚕,落向“瞎仙婆”母子藏身的石洞之外! “神蛊仙童”朱承志见状,大吃一惊,神色突变,口中低发怪啸,身上所蟠那绿底白花大蛇,便宛如急箭离弦般电射而出! 一蛇一蚕在洞口相遇,立即互相猛烈搏斗! 顾青枫知道这条灰白巨蚕,定是“天蚕女”庞真真设法遣来,诱开绿底白花大蛇,好让自己乘隙下手,把那盏蚕形金灯震倒! 因时机稍纵即逝,遂不容深加考虑地趁着一蚕一蛇斗得略为偏向侧方之际,电疾闪身,飘进洞口! “神蛊仙童”朱承志忽见有人入洞,急得一面用身体挡住那盏蚕形金灯,一面向顾青枫劈空斫出一掌,口中并沉声喝道:“来者何人,此洞不能妄进!” 顾青枫见对方虽然也会内家掌力,却极为浅薄,遂举袖略挥,拂散迎面袭来的掌风,含笑答道:“我叫顾青枫,是受‘天蚕仙娘’爱徒‘天蚕女’庞真真之托而来,要把这盏蚕形金灯击碎!” “神蛊仙童”朱承志闻言,更是惊心欲绝,厉声喝道:“顾青枫,你若敢再往前进,我宁愿违背誓言,受那‘万蛊啮心’之惨,也要放出神蛊,将你……” 顾青枫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接口笑道:“你那点浅薄武功,非我敌手,至于放蛊一节,因我口中含有‘龙涎草’,亦无所惧!何况我若真想毁坏那盏蚕形金灯,早已略凝真气,举掌即碎!” “神蛊仙童”朱承志也是异禀天生的聪明人物,听出顾青枫语意,诧然问道: “你是受‘天蚕女’庞真真之托而来,难道竟不想照她所说行事么?” 顾青枫剑眉微蹙,长叹一声说道:“论人情我是应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但在天理方面,我却不忍下手!” “神蛊仙童”朱承志越发惊诧说道:“你已经知道我母子与‘天蚕仙娘’的结仇经过?” 顾青枫点头说道:“我来此已久,你们母子二人所说之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神蛊仙童”朱承志点头说道:“我仅从顾兄双目中的湛湛神光之上,便可以看出你是一位正人君子!但你既知是非曲直,对我母子加以矜全,不肯乘人于危,却又现身进洞则甚?” 顾青枫叹道:“天理不能不顾,人情也不能不尽,我现身进洞之意,是想与你商量商量,有什么两全其美之计?” “神蛊仙童”朱承志知道顾青枫对于养蛊一道完全外行,并也看出他排难解纷的诚意,遂蹙眉说道:“此事既到如此地步,要想两全其美,恐怕不大可能,顾兄请将‘天蚕女’庞真真姑娘怎样托你的情形说出,容朱承志一尽心力!” 顾青枫也因看透对方人品不坏,遂毫无顾忌地把“天蚕女”庞真真所说之语详细相告。 这时,那盏蚕形金灯中的深绿火焰,不住变幻闪动! “神蛊仙童”朱承志指着那闪动的绿焰,满面悲容地摇头叹道:“我娘因爱我爹爹太深,立誓为他复仇,故而已抱必死之念!这灯中火焰闪动,便是显示我娘正与‘天蚕仙娘,拼死相斗,但等灯焰一灭,她们姊妹二人,也就同归于尽的了!” 顾青枫说道:“适才我听得令堂自承不是‘天蚕仙娘’之敌!” “神蛊仙童”朱承志点头说道:“我娘确非‘天蚕仙娘’敌手,但她老人家费尽苦心觅来一粒‘灭绝阴雷’,故而到了最后关头,必然可与对方同归于尽!” 说到此处,目光一注顾青枫,慨然说道:“我娘与‘天蚕仙娘’业已互相动手,生死狠拼,根本无法阻止解救!但我听出顾兄与‘天蚕女’庞真真交谊颇厚,朱承志愿尽绵力使庞姑娘得脱浩劫,以聊报顾兄不乘人于危的大德便了!” 顾青枫闻言,失惊说道:“‘天蚕女’庞真真难道也有危险?” “神蛊仙童”朱承志叹道:“这位姑娘的人品,我夙所钦佩,此次她因知我母子拼死而来,情势险恶,竟矢志殉师,已以元神来此,诱开我所蓄灵蛇,好让顾兄下手!” 顾青枫惊讶说道:“那条灰白巨蚕,便是‘天蚕女’庞真真的元神所化么?” “神蛊仙童”朱承志答道:“巨蚕本身虽是蛮荒异种,但若无庞姑娘的元神附在其上,勉力支撑,早就被我这条威猛无比的罕世灵蛇所杀!” 顾青枫闻言,顿优形于色,蹙眉问道:“朱兄如今打算怎样救她?” “神蛊仙童”朱承志叹道:“既图报德,只好牺牲,我与顾兄双双出洞,你杀蚕,我杀蛇,一齐下手!” 顾青枫见他肯杀灵蛇,倒是一喜,但听说竟要自己杀蚕,不禁又是一惊,嗫嚅问道:“那条灰白巨蚕,既是附有‘天蚕女’庞真真的元神,怎的也……也…… 也要杀却?““神蛊仙童”朱承志苦笑说道:“顾兄有所不知,我们炼蛊之人,均必豢有一样能与自己元神相合的厉害毒物!平时威力虽强,但终身亦受此制,极难摆脱!如今正有绝世良机,可使我与庞姑娘拼着略受微伤,一同摆脱这层限制,以便他日归入正道!” 顾青枫恍然问道:“莫非那条绿底白花大蛇,也与你的心神相通?” “神蛊仙童”朱承志点头说逍:“故而我杀蛇之后,精神定极委顿,无力再复动手杀蚕,只好有劳顾兄的了!” 顾青枫答道:“既然如此,顾青枫义不容辞,但不知有无特殊的下手方法?” “神蛊仙童”朱承志赞道:“顾兄真个细心,你既身怀内家上乘神功,只消凝聚罡气,觑准那一条灰白巨蚕两眼之间的一个小小淡红圆点,屈指轻弹,便可使它了结,其余善后之事,全由朱承志办理便了!” 顾青枫一面点头,一面随同“神蛊仙童”朱承志,走出洞外! 这时那条灰白巨蚕,已被绿底白花大蛇,紧紧缠住,但绿底白花大蛇的头部,也被灰白巨蚕所喷出的一蓬银色细丝,密密罩在其内! “神蛊仙童”朱承志自怀中取出一叠宛如人发结成的黑色细网,持在左手之内,向顾青枫说道:“顾兄,我一杀蛇以后,你不管我的情势如何,务须立即下手杀蚕,万勿略为迟延,否则必将两败俱伤,无法救药的了!” 顾青枫点头应承,静看他如何行事“神蛊仙童”朱承志微一凝神,面色忽变,张口吐出一条长才三寸、宛如蚯蚓般的绿底白花小蛇! 但这条小蛇却与缠住灰白巨蚕那条绿底白花大蛇,长得完全相似,只是具体而微而已! “神蛊仙童”朱承志用右手握住小蛇,把蛇头放入口中,猛力一咬,竟将蛇头生生咬断! 说也奇怪,绿底白花小蛇头一断,绿底白花大蛇的蛇头,也被灰白巨蚕所喷的银丝扯得生生断落! “神蛊仙童”朱承志惨号起处,人已摇摇欲倒,一口鲜血喷得顾青枫满头满脸。厉声喝道:“顾兄请莫食言,你怎的还不动手?” 顾青枫因生平从未见过这等怪事,以致看得愕然,如今被“神蛊仙童”朱承志的一口热血喷醒,赶紧默凝“子午神功”,觑准灰白巨蚕两眼之间的一个小小淡红圆点,凌空弹出一指! 罡风锐啸,灰白巨蚕应指僵死,自淡红圆点中喷出一股浓浓黑血,腾起一片淡淡白气! “神蛊仙童”朱承志在口喷鲜血,摇摇欲倒之下,左手中那叠宛加人发结成的黑色细网,却仍自飞出,化成一片乌云,把灰白巨蚕双目间淡红圆点之内所腾起的那片淡淡白气网住! 顾青枫觉得这位“神蛊仙童”朱承志为人颇好,遂甚为关切地伸手相扶,皱眉问道:“朱兄好像内伤不轻,可妨事么?” “神蛊仙童”朱承志微定心神,先把那叠细网揣入怀中,然后气若游丝地低声说道“顾兄身旁可有什么固本益元的丹药,请给我服上一粒!” 顾青枫急忙递过三粒灵丹,使他服下! “神蛊仙童”朱承志服丹以后,便由顾青枫搀扶着又往洞中走去! 这时那盏蚕形金灯的灯中火焰不住闪烁,涨缩不定,忽而涨高达四寸,绿光莹莹,满洞皆碧!忽而缩得半寸不到,宛如鬼火,成了几乎熄灭的光景! “神蛊仙童”朱承志见状,满面泪痕地悲声说道:“顾兄,我所炼的元神与那灵蛇脱体,自然难免受些内伤,并不妨事,但我娘却快死了!” 顾青枫向他安慰说道:“朱兄不必悲伤,令堂为夫复仇,志节高尚,也许可以逢凶化吉?……”话犹未了,灯中火焰突地绿光大盛,连闪几闪,一阵轻微爆响起处,骤然一暗,即告完全熄灭! “神蛊仙童”朱承志失声悲号,叫了一声“娘氨,便自晕绝倒地! 顾青枫晃着火折看时,果见蒲团上僵坐的“瞎仙婆”业已七窍流血惨死! 他深深叹息之下,不愿让“神蛊仙童”朱承志,再目睹“瞎仙婆”惨死之状,遂把他抱在手中,走出洞外! 走到峰顶,救醒朱承志,两人遂同下绝壑,向天蚕谷中赶去! 到了天蚕谷底,只见谷底的一片美景半化劫灰,劫灰中躺着一位中年苗装美妇及一位黄衫少女! 黄衫少女正是“天蚕女”庞真真,则那位中年苗装美妇,不问可知的定是“天蚕仙娘”无疑! “神蛊仙童”朱承志指着那些半化劫灰的崖石松藤,摇头叹道:“顾兄请看,一粒‘灭绝阴雷’之威,竟至于此!” 顾青枫见“天蚕仙娘”七窍溢血,分明惨死!疤觳吓”庞真真虽无伤痕,也似业已气绝,不由心头狂跳,血脉偾张,哪里还有心情听“神蛊仙童”朱承志的感叹之语,急忙闪身扑向“天蚕女”庞真真,探视究竟? 伸手一探鼻息,顾青枫情不自禁地顿足失声,原来“天蚕女”庞真真也已芳魂飘渺,香消玉殒! “神蛊仙童”朱承志跟踪纵过,发话叫道:“顾兄别急……”顾青枫猛挫钢牙,一招“神龙摆尾”,反掌击出,并恨叱道:“我已误信你的一片胡言,害得真妹惨死……”“神蛊仙童”朱承志猝不及防,几乎被顾青枫这招“神龙摆尾” 击在“丹田穴”上,错步飘身,跄踉闪过,口中急声叫道:“顾兄不要误会,庞真真只是失神昏迷,并未死去!” 顾青枫听说“天蚕女”庞真真未曾死去,不由宽心略放,俊脸微红地向“神蛊仙童”朱承志愧然说道:“顾青枫一时鲁莽,尚请朱兄见谅,但‘天蚕女’庞真真分明业已气绝,朱兄怎说她是失神昏迷?” “神蛊仙重”朱承志不答顾青枫所问,自怀中取出那叠发丝细网,罩在“天蚕女”庞真真的面门之上! 顾青枫提心吊胆地注目细看之下,看见网中有片淡淡白气,分投“天蚕女” 庞真真的七窍之中,不由略有所悟,猜出这片发自那条灰白巨蚕双目之间的淡淡白气,定是“天蚕女”庞真真的元神所化! “神蛊仙重”朱承志静等网中白气完全分投“天蚕女”庞真真的七窍以后,方收回那叠发丝细网,向顾育枫说道:“顾兄,如今你再探探庞姑娘的鼻息,看看是否晕而未死?快些准备灵丹,予以解救!” 顾青枫如言伸手,果然探出“天蚕女”庞真真业己香息微微,遂赶紧以身藏灵丹,送入她的樱唇之内! “神蛊仙童”朱承志见状,惨笑几声,黯然说道:“顾兄,小弟父仇已报,理当上峰葬母!何况庞姑娘即将醒转,见了小弟,或有不便,不如就此告别,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顾青枫深知“天蚕女”庞真真与“天蚕仙娘”是兼有师徒之义与母女之情,此时此地,急痛伤心之下,如见“神蛊仙童”朱承志,必将不顾一切地愤然拼命,使自己左右为难,无法措置! 遂只好向“神蛊仙童”朱承志点头说道:“朱兄安葬令堂以后,千万莫忘了她老人家嘱咐之语,努力继承令尊遗志!” “神蛊仙童”朱承志向顾青枫肃然一礼,朗声说道:“朱承志谨谢顾兄箴言,决不敢忘先人遗志,绿水青山,再行相见!” 话完以后,便即腾身,施展轻功,猱登天蚕谷上而去! “神蛊仙童”朱承志走后盏茶时分,“天蚕女”庞真真方始悠悠醒转! 但等她目睹师傅“天蚕仙娘”的惨死遗尸以后,不禁又复一恸而绝! 经过顾青枫一番推拿点拍以后,“天蚕女”庞真真再度醒转,伏在顾青枫的怀中,珠泪泉流,号啕痛哭! 顾青枫无法加以安慰,只好把她紧紧搂在怀中,让她尽情流泪,泄尽哀思之后,才劝她为“天蚕仙娘”料理后事! “天蚕女”庞真真勉强收泪,走到“天蚕仙娘”遗尸身旁,从她怀内取出一只白玉小瓶,倾出三粒梧桐子大孝异香扑鼻的绿色丹药,递与顾青枫,叫他赶紧服下! 顾青枫如言吞服,并向“天蚕女”庞真真含笑问道:“真妹,这是什么丹药? “天蚕女”庞真真凄然说道:“这就是你所中‘天蚕毒蛊’的解毒灵丹! 但枫哥哥你虽如愿以偿,我师傅却身遭惨祸!肮饲喾惆阉拥在怀中,歉然说道:“真妹,我真对不起你,你师傅之死,我确实也应该担负相当责任!? “天蚕女”庞真真讶然问道:“枫哥哥,我师傅是被‘瞎仙婆’及‘神蛊仙童’害死,要你负担什么责任?” 顾青枫遂把自己所经所见的情形详细叙述一遍,并长叹一声说道:“真妹请想,我在听了‘瞎仙婆’与‘神蛊仙童’的对话,明白其中实情以后,怎能忍心如你所托的对那盏蚕形金灯下手?” “天蚕女”庞真真心中一酸,泪珠又复泉涌而落,“嘤嘤”啜泣说道:“枫哥哥,我并不是不明白是非善恶,我知道你义胆侠肝,光明正直,早就说过你便不肯帮我,我也绝不怪你!” “天蚕女”庞真真越是这般柔顺,顾青枫越是感觉对她歉疚万分,偎着她的玉颊,低声说道:“真妹,我心中对你抱歉万分,但已无法补救,如今可以做到,聊为赎过的只有两件事儿!” “天蚕女”庞真真含泪说道:“枫哥哥,我已声明决不怪你,你又何必……” 顾青枫不等“天蚕女”庞真真话完,便自接口叹道:“这两件事儿,名虽赎过,其实仍均是我份内应为之事!” “天蚕女”庞真真蜷伏在顾青枫怀内,柔声问道:“枫哥哥说给我听,是什么事儿?” 顾青枫叹道:“第一件事儿,是我要亲手替你师傅挖掘修筑一座美好的坟茔,以聊赎我未能对她老人家尽到救护之责的罪过!” “天蚕女”庞真真点头说道:“这件事儿自然该做,但应该我来做,枫哥哥你只在一旁帮帮我的忙儿好了!” 顾青枫抚着“天蚕女”庞真真的如云秀发叹道:“真妹,我们两人何必还分彼此?” “天蚕女”庞真真听得芳心中一阵熨贴,星眸上挂着泪珠,凄然含笑问道: “枫哥请请告诉我,第二件事儿又是什么?” 顾青枫双手把“天蚕女”庞真真抱得紧了一些,在她耳边情意绵绵地低声说道:“真妹一向与你师傅相依为命,如今她老人家既遭劫数,我便与你相偕永世,不再分离!” “天蚕女”庞真真听完顾青枫的话后,“嘤咛”一声,泪珠儿簌簌滚落! 顾青枫被她哭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讶然问道:“真妹,我说错了什么话儿,引得你如此伤心?” “天蚕女”庞真真破涕为笑说道:“枫哥哥,我不是伤心,而是高兴,你若没有这几句话儿,我便立意随我师傅而去,在黄泉之下,再侍奉她老人家了!” 顾青枫听她说得如此凄然,也不禁双晴湿润,在“天蚕女”庞真真香腮之上,亲了又亲,加以安慰! 两人亲热一阵以后,便即双双动手,为那“天蚕仙娘”营筑墓穴! 顾青枫一面挖土,一面向“天蚕女”庞真真含笑说道:“真妹,你既得‘神蛊仙童’朱承志之助,已使所炼元神与那条灰白巨蚕脱离,以后似乎……”“天蚕女”庞真真不等顾青枫话了,便即点头笑道:“枫哥哥,我知道了,从今后我决不再用蛊毒之技,因为这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手段!” 顾青枫笑道:“真妹今后既然不愿再用蛊毒,则不如索性把这‘天蚕女’之外号也一并取消!” “天蚕女”庞真真微笑说道:“枫哥哥对我真好,不愿我沾上丝毫邪气,但你既要把我‘天蚕女’外号取消,似乎应该另外送我一个称呼才对!” 顾青枫蹙眉说道:“真妹说得不错,但要想拟妥一个适当外号,却也并不容易,决非仓卒之间可以……”话犹未了,忽然目注“天蚕女”庞真真所着的黄衫,灵机一动,大喜说道:“有了有了,我替真妹想出了一个现成的外号!” “天蚕女”庞真真目注顾青枫,微笑说道:“什么现成的外号?枫哥哥赶快说给我听!” 第十七章 妙音降龙 顾青枫见“天蚕女”庞真真娇憨之状,反向她含笑问道:“真妹,你可知道我除你以外,其他两位红妆知己的武林外号?”“天蚕女”庞真真点头答道: “她们两人的我全知道,我姊姊叫‘黄衫红线’,孟红绡叫‘紫清玉女’!” 顾青枫笑道:“你也爱着黄衫,人又生得风华绝代、天真无邪,宛如瑶池玉女一般,何不在她们的外号之上,各取两字,叫作‘黄衫玉女’?” “天蚕女”庞真真梨涡微现,嫣然笑道:“枫哥哥,你替我取的这个‘黄衫玉女’的外号,既颇正派,又颇响亮,我从今后不再叫‘天蚕女’了!” 说到此处,忽然双睛一亮,又向顾青枫笑道:“枫哥哥,还有一件事儿,索性一并请你决定!” 顾青枫问道:“什么事儿?” “黄衫玉女”庞真真笑道:“我的外号既改,名字也应该更换一下,否则与我姊姊完全相同,岂非太不方便?” 顾青枫点头说道:“你们都叫‘真真’,确实太不方便,但似不必全改,只要更换一字好了!” “黄衫玉女”庞真真含笑问道:“枫哥哥打算替我换个什么字儿呢?” 顾青枫略微一寻思,含笑说道:“我们今后永不分离,素心相对,真妹不如改叫‘庞素真’吧?” “黄衫玉女”庞真真笑道:“这个‘素’字改得不错,枫哥哥以后应该叫我‘素妹’,才好与我姊姊有所分别!” 顾青枫点头示意,两人合力之下,终于为“天蚕仙娘”建造了一座颇为高大的埋骨之所! 两人料理完“天蚕仙娘”的身后之事,顾青枫不禁双眉又皱,对今后行踪仔细盘算! “黄衫玉女”庞素真笑道:“枫哥哥,你是不是在打算到何处去寻找‘紫清玉女’孟红绡姊姊及我姊姊二人?” 顾青枫点头苦笑说道:“我们四人之间的关系,已弄得复杂异常,必须大家当面聚会,加以解释!” 庞素真笑道:“天涯渺渺,海角茫茫,倘若盲目乱撞,却到哪里去找? 好在那‘万劫大会’之期即届,她们到时必然与会,枫哥哥不如就在这天蚕谷内与我修练内家功行,以及熟悉‘锁骨红蛇’蛇骨,及那两截‘五毒碧钩藤’的用法,等到四月初四再去‘万劫门’前,大家相会便了!肮饲喾愕阃匪档溃骸八孛玫南敕ㄉ醵裕‘万劫大会’关系极重,我们委实应该准备一下,趁着这段光阴,我正好把我所会的几套剑法,转传给你!? 庞素真嫣然笑道:“枫哥哥,你传我剑法,我传你鞭法,我们正好彼此交换一些所知的武学!” 顾青枫惊喜问道:“素妹,你会什么神妙鞭法?” 庞素真笑道:“我所用兵刃本是一条‘虬筋软索’,我师傅生平除了养蛊之术以外,便以‘七十二式擒龙索法’驰誉苗疆,我想把这套索法在‘锁骨红蛇蛇骨’及‘五毒碧钩藤’上加以锻炼,岂不绝妙?” 顾青枫点头说道:“好在‘锁骨红蛇蛇骨’及‘五毒碧钩藤’全是软兵刃,正与‘擒龙索’脉络相通,我们便彼此互传,刻苦用功,等到‘万劫大会’会期切近,同往野人山百丈坪‘万劫门’前赴会便了!” 两人主意既定,遂在这天蚕谷内一面勤习内功,一面由顾青枫传授“黄衫玉女”庞素真“天遁剑法”、“青萍遁剑”及“风云雷雨”四式,由庞素真传授顾青枫七十二式“擒龙索法”! 他们勤练武功之事,暂且不提,故事转到“紫清玉女”盂红绡方面。 孟红绡自从在三元峡飞虹水榭之外,听得顾青枫与“黄衫玉女”庞素真同圆鸳梦的那片旖旎春光之后,因不知两人会为“媚香仙子”孔凌霄的药物所迷,心中不由惘惘然,对于顾青枫的人格观感之上,大大打了一个折扣! 心想自己孤芳自赏,向不善与男子接近,好容易才遇上一位“中条剑客”顾青枫,彼此两意交投,认为对方名门正派,品格高尚,人才俊美,足堪托以终身,谁知仍是庸俗的好色之辈! 心灰意懒之下,遂在西南一带随意游行,准备等到四月初四赴完“万劫大会” 以后,便长伴恩师“百忍神尼”遗骨,青灯黄卷,以了余生。 谁知她在游行到高黎贡出之时,却又发生岔事! 孟红绡满怀抑郁,信步所之,走的全是些绝涧危峰,悬崖峭壁! 眼前是座极高的峭壁,陡立百仞,似乎无法攀援,但孟红绡却欲借以试验自己的轻功,提气纵身,飞跃而上! 她如今精通“荡魔宝录”,功力岂同等闲,并未过份费事,便自到达壁顶! 孟红绡技成以来,极少与人过手,故而对自己功力精进的程度,尚自茫然,这一试出迥非畴昔,不禁心头微喜!绝顶风高,吹得衣袂飘飘,令人胸襟一爽,尘俗齐蠲,仿佛有神仙之感! 孟红绡幽郁略减,正觉栩栩,忽然听得崖壁的另一面云蓊雾涌之下,有梵呗之声,隐隐传上! 她因练过“妙音神功”,故而一听这梵呗之声,便知竟是佛门绝学“天龙禅唱”! 孟红绡不禁心中微诧,暗想这是哪位佛门高手?“天龙禅唱”颇耗真气,不宜轻发,此人究系在壁下遇敌?抑或降魔证道?疑念既动,遂立意悄悄下峰,一探究竟! 绝壁这一边,竟比孟红绡适才提气飞登的一面,更为陡滑难走! 缘藤附壁,缓缓下降,不多时后,便自身人云雾之中,满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模糊,数尺以外,即难见物! 孟红绡因既不知壁下情势,又因地属苗蛮瘴厉之区,必须提防那些奇毒蛇虫蓦然进袭,自然小心翼翼,下降得极其缓慢!下降约有二十来丈以后,耳中忽然听得波涛汹涌之声!孟红绡不禁更觉诧异,暗想难道这片绝壁之下,还有什么湖泊不成? 念犹未了,风浪之声益发强大,仿佛竟似大海中波涛狂卷的光景? 孟红绡疑思难解,但目光偏又为云雾所掩,看不见壁下究竟是何情势? 就在此时,“天龙禅唱”之声,亦复大盛! 孟红绡太以好奇,遂不顾一切地冒险往下急速降落!但因崖壁太高,孟红绡降到四十来丈之时,竟听得“天龙禅唱”及风涛之声一齐寂然皆息!又复下降十来丈之后,穿出云雾,视界顿开,四山环拥,均是壁立干云,中央一泓潭水,约有亩许大小,但平静无波,不知适才怎会有那风涛之响? 孟红绡飘然落地,独立潭边,正自心中怀疑莫解之际,忽然听得一个颇为熟悉的朗脆口音含笑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真想不到竟在此处又与孟姑娘见面!” 孟红绡闻声侧顾,只见左面一堆嵯峨怪石之后,走出一位宫装中年美妇,正是曾赠“千年何首乌”救了顾青枫性命,而向自己索传“妙音神功”为酬的“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孟红绡一见妙音公主,便知适才“天龙禅唱”定然是她所发,遂一面含笑为礼,一面问道:“晚辈孟红绡参见公主,公主一向可好?怎的突然在这潭水之旁作起‘天龙禅唱’来?”妙音公主含笑说道:“孟姑娘,你知不知道这潭水之名?”孟红绡摇头笑道:“晚辈不知!” 妙音公主笑道:“这叫‘孽龙潭’,是高黎贡山的有名胜地!”孟红绡听得“孽龙潭”之名,恍然有悟说道:“适才孟红绡下壁之时,曾听得风涛之声大作,莫非潭中……”妙音公主接口笑道:“孟姑娘猜得不错,这潭中有条孽龙,每日子午两时,必在水面大兴风浪,非到丑未时分,不会静止!”孟红绡闻言,一指潭面说道:“如今时未过午,怎的水面业已波平如镜?” 妙音公主笑道:“这就是‘天龙禅唱’之功!” 孟红绡恍然说道:“原来公主是用潭中孽龙来测验‘天龙禅唱’的威力!” 妙音公主笑道:“我已连试三日,孽龙方一出水翻腾,我便作起‘天龙禅唱’,结果总是不到半个时辰,它便安静潜水,蛰伏不动!” 孟红绡轻轻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公主,孟红绡上次在怀玉山中传授给公主的‘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是释道两家的无上绝学,威力均比‘天龙禅唱’还要神妙,公主怎未一试?” 妙音公主笑道:“我是循序而来,借这潭中孽龙,试验我所习各种妙音,在‘天龙禅唱’以后,正将试验‘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便与孟姑娘相遇!” 孟红绡微笑道:“我反正无事,索性凑凑趣儿,在今夜子时以前,与公主合力施为,你发‘法华禅唱’,我发‘万妙清音’,试试可能把那孽龙制得灭却凶性,破除惯例,不再出水兴风作浪?” 妙音公主大喜说道:“这样最好,我再告诉孟姑娘一项重大计划!” 孟红绡问道:“什么重大计划,是不是有关‘万劫大会’?” 妙音公主点头笑道:“孟姑娘真是绝顶聪明,倘若我们于今夜子时合力施展‘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能把‘孽龙潭’底的那条孽龙感化得安静蛰伏,破例不上水面兴风作浪,则我便恳留孟姑娘在此与我一同用功,把这释道两家的无上绝学再加深几分火候,等到四月初四,齐往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门’前……”孟红绡听到此处,骇然问道:“公主难道想倚仗‘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在‘万劫大会’之上制服群豪,独秀‘十三名手’?” 妙音公主摇头笑道:“孟姑娘所说,是我昔日心愿!” 孟红绡笑道:“如今难道已有变更?” 妙音公主脸上浮现一片祥和的光辉,含笑说道:“说来甚是奇怪,昔日我与‘烈火太岁’呼延炳并称‘苗疆双怪’之时,委实雄心勃勃,梦想秀出‘十三名手’,傲视天下,独霸武林!故才有觊觎‘荡魔宝录’,曾对孟姑娘失敬之事……”孟红绡微笑说道:“往事如烟,孟红绡根本未曾记在心上,公主也不必再提!”妙音公主继续说道:“但自承孟姑娘慨传‘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以后,修持既久,竟然心头澹泊空灵,而把那争奇夺胜之念,渐渐冷却!” 孟红绡闻言,向妙音公主恭身一礼,含笑说道:“名心淡而道心生,恭喜公主已参正觉!” 妙音公主笑道:“我名心既淡,便忽发奇想,意欲倚仗这两种释道绝学,在‘万劫大会’上为赴会群豪略消杀气,稍挽劫数!”孟红绡肃然起敬道:“公主此念具有莫大慈悲,孟红绡敬佩无以!” 妙音公主笑道:“但我一人毕竟力薄势孤,不知孟姑娘肯否与我协力同心完成此愿?” 孟红绡听完妙音公主的话后,不禁对这位突生妙悟、由魔证道的绝世奇人油然生敬,恭身答道:“孟红绡愿听公主差遣!”妙音公主笑道:“‘万劫大会’之上的赴会群豪,人人均怀满腹争名好胜之心,或彼此挟有深仇大恨,若不容其先行略微发泄,妄图完全强制,则‘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恐难发生妙用。”孟红绡点头答道:“公主所说不错!” 妙音公主说道:“故而我们参与‘万劫大会’,似应先在一旁冷静观察,到了真若各走极端,大劫将成之际,再相机尽力,施展这两种绝学,为武林略挽劫运!” 孟红绡笑道:“公主高瞻远瞩,智慧如海,孟红绡钦佩万分!但我不想以这副面目去参与‘万劫大会’,公主有无……”妙音公主笑道:“我与你心意相同,也不想以本来面目参与,干脆我们扮作两个男苗形状,前去便了!” 孟红绡嫣然笑道:“扮作两个苗人,倒是极为有趣,但公主那些驺从,似乎不便带去!” 妙音公主知道孟红绡所谓“驺从”,是指那些替自己抬轿的凶猛人熊,不禁失笑说道:“我名心既淡,哪里还会矫揉造作,再摆那些无谓排场?几只人熊,早已被我遣入深山,自由生活去了!” 孟红绡想起那位与妙音公主齐名,并称“苗疆双怪”的“烈火太岁”呼延炳来,又复含笑问道:“另一位与公主齐名的呼延太岁,是否也与公主同样心意?……”妙音公主不等孟红绡话完,便即摇头笑道:“此人本质凶恶,与我完全不同,我自从修持‘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以后,早已不与呼延炳互相来往!” 孟红绡闻言,展眉一笑,正欲发话,妙音公主又复神色庄重地说道:“但呼延炳人既凶暴,所练各种烈火神功,又复霸道无伦,‘万劫大会’之上,恐怕难免要有不少武林知名人物在他手下归诸劫数!” 孟红绡笑道:“据我所知,连‘万劫魔主’也对‘烈火太岁’呼延炳及三元帮的‘火孩儿’邬赤颇为忌惮,预先准备了克制之法!” 妙音公主哦了一声,问道:“他们打算怎样克制?” 孟红绡道:“‘万劫魔主’因为‘万劫魔宫七使者’中颇有伤亡,略感势力单薄,遂与北天山‘玄冰老魅’、大雪山‘鬼手天尊’定盟结好,准备利用‘玄冰老魅’的玄冰绝学,来克制‘烈火太岁’呼延炳及‘火孩儿’邬赤的‘烈火神功’!” 妙音公主叹道:“这样一来,牵扯更大,不知是否届时能以我们两人之力略加挽回,免成大劫的了?” 孟红绡笑道:“公主一念祥和,必蒙天佑,我们只要尽力而为话犹未了,潭中之水,突然一阵翻动,顿告波涛汹涌。 孟红绡失惊说道:“如今尚未到达子时,怎的潭底孽龙便将出水?” 妙音公主笑道:“这只是它偶然掉尾而已,倘若真欲出水,即将风涛狂吼,浪涌如山,比这目前光景,伺止猛烈百倍?” 孟红绡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及早施为,让它多听上几遍释道妙音,也许更可消弭凶性!” 妙音公主笑道:“我们等到亥初时施为便已足够,如今时辰还早,且请孟姑娘尝尝我自酿的美酒‘缥玉松醪’及自制的‘三熏肉脯’!” 说完,走向翠竹掩映后的一个石洞之中,取来一葫芦“缥玉松醪”、一盘鹿脯及两只玉杯,然后斟了一杯美酒,递向孟红绡手内。 孟红绡见这“缥玉松醪”颜色宛如上好翡翠一般,绿得极为可爱,入口一尝,更是醇香无比,不禁向妙音公主含笑说道:“公主此酒,除了兼具色香味三绝之外,并有如此佳名!委实可称罕世妙音公主笑接道:”孟姑娘且慢赞酒,你再尝尝我这‘三熏肉脯’!懊虾扃见那鹿脯切得极薄,红如透明琥珀,遂拈了两片,入口一嚼,失声叫道:“哎呀!公主真有易牙妙技,我想不到你能把一样寻常鹿脯,熏得这般好吃!? 妙音公主含笑说道:“我对于饮食一道,素极求精,除了酒菜以外,洞中藏酒及泉水之佳,亦可称为当世一绝!且等子夜降龙之后,定当烹以待客,坐对碧海青天,也是一桩乐事!” 两人互相谈笑,不知不觉之间,业己到了戍末亥初时分! 妙音公主放下酒杯,在石上盘膝端坐,向孟红绡微笑说道:“孟姑娘,如今己交亥时,再有一个时辰,潭底孽龙便将出水,我们可以施为的了!” 孟红绡点头笑道:“我试用‘万妙清音’,公主请施为‘法华禅唱’!” 话音方了,一缕清啸,便出红唇,充满祥和,天机无限地笼罩在“孽龙潭” 的潭水之上! 妙音公主也自低眉合掌,宝相庄严,口内喃喃,诵起“法华禅唱”! 这“万妙清音”及“法华禅唱”,是释道两家无上降魔绝学,经妙音公主与孟红绡这一联合施为,哪消片刻,慢说潭水不波,连当空云雾也都散尽,显露出正朗当空的一轮明月! 法雨慈云,莲台金粟,真如了了,般若空空,不仅这“孽龙潭”周围万籁俱寂,连孟红绡与妙音公主两人,也都心神栩栩,人了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的至高妙境! 子时已届,潭水未波,妙音公主停诵“法华禅唱”,向孟红绡笑道:“孟姑娘,这‘万妙清音’与‘法华禅唱’,果有不可思议的无上威力!潭中孽龙至此尚无丝毫动作,我们且暂停这两种释道神功,试它一试!” 孟红绡含笑一收“万妙清音”,与妙音公主双双静看潭中有无变化? 潭水澄如明镜,毫无波澜,一直等到子末丑初,仍未见那潭底孽龙有丝毫蠢动迹象! 妙音公主透了一口长气,向孟红绡含笑说道:“‘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力能降龙,但不知我们在‘万劫大会’之上施为起来,是否可使四海八荒的武林人物,略减名心杀气?” 孟红绡也又似高兴,又似失望地笑着道:“龙既能降,人更能感,但我却从来未曾见过龙是什么样儿?未免可惜!” 妙音公主笑道:“潭中孽龙总不会在听了一次经后,便告永潜不出,孟姑娘既想看看它的形状,明日午时,我们静等它出水翻腾以后,再施展‘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便了!” “紫清玉女”孟红绡与“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在高黎贡山的“孽龙潭” 边,以潭内孽龙作为对象,苦练“法华禅唱”、“万妙清音”,准备在“万劫大会”之上觅取适当时机施展,以期为武林群雄略挽劫运一事,暂且不提,作者笔尖转到化名为“尚心仁”的“黄衫红线”庞真真身上。 庞真真自在苗岭中与顾青枫分别以后,便带着那柄春秋神物“干将剑”,迳向六诏山桃花沼赶去。 一路之间,愁锁双眉,心中悒悒不已! 她之所以心中悒悒,原因有新有旧,极为复杂。 所谓旧因,自然仍是容颜被毁,与顾青枫之间,恨海难填,情天莫补! 新的原因却是证实了“天蚕女”庞真真与自己确属嫡亲妹妹,然则母亲究竟是谁呢?如今是生?是死?爹爹为何始终将此事讳莫如深? 这些疑问,均非庞真真凭借她的资质智慧所能加以推测,求得解答,故而越想越疑,越疑越想,弄得心头充满一片惶惑! 庞真真就在这惶惶惑惑之下,到了六韶山内距离桃花沼不远之处。 时当夜半,明月朗空,庞真真在隔着一座山环之外,便看见“桃花沼”方面,腾起了一片青朦朦的剑气精芒,与月色相映! 庞真真曾听顾青枫说过“莫邪剑”虽然沉在桃花沼卅丈毒泥之内,但每当月夜,仍有剑气腾起之事,遂足下加快,施展轻功,向前赶去! 刚刚绕过山环,便见桃花沼方面青朦朦的剑气忽收,代而腾起的是一团五彩淡雾! 庞真真知道彩雾便是“桃花毒瘴”,但倚仗有“乐天樵子”欧阳川所赠的“龙涎草”护身,遂仍旧赶往彩雾腾起之处! 距离桃花沼的谷口尚有数丈,耳中忽然听得一声颇为清朗的“老弟止步”! 庞真真愕然侧身,只见山岩半腰的大石上,坐着一位神采飘逸的清癯白衣老人! 这位白衣老人,正是位列“十三名手”的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青萍! 展青萍目注庞真真,含笑问道:“老弟这样急赶则甚,难道你不怕桃花沼内的‘桃花毒瘴’么?” 庞真真因已易容,故而她认得出“海天剑圣”展青萍,展青萍却已不认得她就是曾在乌蒙山九回谷中见过的“黄衫红线”! 庞真真忽见“海天剑圣”展青萍在此现身,知道对方可能也是为了那沉在桃花沼卅丈毒泥之下的“莫邪剑”而来,心中先是一惊,但旋又觉得展青萍身份既高,人亦正直,似无足畏,遂恭身含笑说道:“多谢展老前辈指教,但……” “海天剑圣”展青萍听对方认识自己,不禁愕然接口问道:“老弟怎样称呼?你我陌不相识,如何知道老夫来历?” 庞真真含笑答道:“晚辈尚心仁,展老前辈‘海天剑圣’四字及‘北海青萍宫主人’的雅号名满寰宇,晚辈早心仪已久,何况更从‘中条剑客’顾青枫兄之处,闻得老前辈曾授以绝世剑术……”“海天剑圣”展青萍哦了一声说道:“尚老弟认得顾青枫?” 庞真真点头笑道:“顾青枫与我是生死之交,最为莫逆!”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我传他‘青萍遁剑’以后,又命他来此寻找钓鳌居士,学习‘风云雷雨’四大绝招,尚老弟可知他已否如愿?” 庞真真答道:“钓鳌居士老前辈苦研剑术,已把‘风云雷雨’四大绝招加以增益变化,每招变成四式,共为四四一十六式,因匆促之间,难以全传,仅在此传了顾青枫兄每招一式,约他异日有暇,可去东海钓矶,再求深造!” “海天剑圣”展青萍闻言说道:“良机难得,绝学难求,顾青枫无论有多忙,也该前往东海学剑才是!” 庞真真笑道:“顾青枫兄自然不肯放过这等绝世良机,但是等他到达东海钓矶之时,钓鳌居士老前辈却又重入中原,来寻找顾兄!” “海天剑圣”展青萍讶然问道:“钓鳌居士要找顾青枫则甚?”庞真真神色黯然地长叹说道:“钓鳌居士老前辈因身有隐疾,自知寿元将尽,深恐淹没了生平绝学,故而等不及顾兄来寻,竟先入中原相访!” “海天剑圣”展青萍听得长叹一声,摇头说道:“绝学失传,乃是武林人物最难甘心瞑目之事,钓鳌居士与顾青枫这一互相错过庞真真怀念起钓鳌居士的救命之恩及传剑之德,也不禁眼圈微红,颇为伤感地说道:”他们这一错过,便人天永隔,相会无期“海天剑圣”展青萍大吃一惊,截断庞真真话头问道:“尚老弟怎的这样说话?难道钓鳌居士业己……”庞真真泫然欲泣地悲声说道:“老前辈猜得不错,钓鳌居士老前辈天年已终,仙逝在九疑山内!” “海天剑圣”展青萍闻言也觉黯然伤神,蹙眉一叹说道:“不仅武林旧友又去一个,他那独创精研‘风云雷雨’四大绝招中其余的十二式剑法从此失传,更是太为可惜……”庞真真接口说道:“钓鳌居士老前辈人虽仙逝,但所创‘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剑法,却并未随之失传!” “海天剑圣”展青萍咦了一声,问道:“老弟不是说他未能遇见顾青枫么? 莫非他留下了剑谱剑诀之属?” 庞真真摇头答道:“钓鳌居士老前辈并未留下什么剑谱剑诀,他因寻不见顾青枫兄,本身寿元将尽,又复与我相遇,遂在万般无奈之下,把四四一十六式‘风云雷雨’剑法传授给我,再命我立誓转传顾青枫兄!”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一桩极好的办法,否则钓鳌居士老友绝技失传,岂非赍恨以殁,在九泉之下犹难瞑目?” 庞真真叹道:“只是晚辈资质鲁钝,恐怕辜负了钓鳌居士老前辈的期望,不能使他这一十六式绝学发扬光大!” “海天剑圣”展青萍双眉略轩,含笑说道:“尚老弟,你愿不愿意把这四四一十六式‘风云雷雨’剑法演练一遍,给我瞻仰瞻仰!” 庞真真含笑应命,伸手肩头,“呛啷啷”的一阵龙吟,精芒腾处,“干将剑” 立即出鞘! “海天剑圣”展青萍耳听龙吟,目惊芒彩,不禁失声说道:“尚老弟的这柄剑儿太以不凡,好像是春秋神物?” 庞真真点头笑道:“展老前辈法眼无差,这是春秋神物‘干将剑’!” 说完,遂把钓鳌居士所创的风四剑“舞雪凝冰”、“飘红送绿”、“蛟龙怒卷”、“易水萧萧”,云四剑“凤哕龙嘘”、“遮天蔽日”、“彩霞练水”、“缥缈氲氲”,雷四剑“斜鞭紫电”、“天鼓三挝”、“乾坤一震”、“海立山崩”,雨四剑“鞭石飞烟”、“空蒙润物”、“泼火清尘”、“一天丝影”等四四一十六式神奇剑法,演练给展青萍观看! 招术是呕心绝学,宝剑是前古神兵,再加上庞真真那灵妙的身法,舞到急处,简直人与剑合,光影难分,化成了一片飘飘瑞雪! 展青萍一面观看,一面赞叹不已,等到庞真真剑光收后,又自含笑说道: “尚老弟福缘真好,你学会了这四四一十六式精妙剑法,在当代年轻人物之中,已少有敌手!” 庞真真福至心灵,向“海天剑圣”展青萍恭身笑道:“展老前辈是当世第一名剑,尚望不弃晚辈愚蒙,加以指点!”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第一名剑’四字,我是愧不敢当,因为‘中条逸士’和‘钓鳌居士’两位虽已早逝,尚有‘翻天怪叟’庞千晓与铁剑真人也精剑法,功力并与我相若……”庞真真笑道:“庞帮主与铁剑真人虽然也精于剑术,仍不若老前辈之得号‘海天剑圣’,卓然成家!” 这两句话儿,奉承得恰到好处,“海天剑圣”展青萍不禁颇为高兴,含笑说道:“尚老弟你真想得我指点么?” 庞真真恭身答道:“绝学难得,明师难求,萍水相逢总是缘,尚望老前辈不吝教诲!”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笑道:“好一个萍水相逢总是缘,尚老弟,你且凝聚全力,接我一掌!” 话音方落便自一掌当胸,缓缓推出! 庞真真虽然猜不透“海天剑圣”展青萍为何如此,但知必有深意!忖度之间,一阵重如山岳的奇劲罡风,业已排空涌来!连忙运集全身的真气功力,使之齐聚双掌,一式“推山填海”,硬拒来势,只觉气血一翻,全身一震,足下跄跄跟踉,连退几步! “海天剑圣”展青萍收掌卓立,目光凝注庞真真,满面叹惜的神色! 庞真真绝顶聪明,见状之下,立即会过意来,恭身苦笑问道:“老前辈出掌相试的结果,是否认为晚辈资禀太差,不堪造就?” “海天剑圣”展青萍含笑说道:“你能接得住我足有九成力的一招‘闭门推月’,已颇难能可贵,但可惜本质略弱,真力不够!否则……”庞真真问道: “否则怎样?老前辈请往下讲!”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而不答,反向庞真真问道:“尚老弟,你的本质虽嫌略弱,但可看出极为聪明,不妨猜猜我自从传了顾青枫‘青萍遁剑’以后,在做些什么?” 庞真真笑道:“这一问题并不难猜,老前辈位列‘十三名手’,必系苦练神功,准备参与‘万劫大会’!”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笑道:“老弟果然聪明,我为了应付‘万劫大会’,殚精竭智,创造了三招威力极强的新奇剑法,命名为‘惊神三式’!” 庞真真接口笑道:“老前辈是当世第一名剑,这精心所创的‘惊神三式’,定然比我所得的‘风云雷雨’剑法,还要神妙!” “海天圣剑”展青萍笑道:“不瞒尚老弟说,我这‘惊神三式’,便是完全为了应付钓鳌居士凌厉无比的‘风云雷雨’四大绝招所创!但我不知他已把一招化为四招,变成四四一十六式,只知道他那‘风云雷雨’四大绝招是叫‘易水萧萧’、‘缥缈氲氲’、‘天鼓三挝’及‘一天丝影’!” 庞真真点头笑道:“展老前辈说得对,这四招是‘风云雷雨’剑法的主招,其余的一十二式全系由此蜕变,顾青枫兄也就是学了这四招主要剑式!”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我那‘惊神三式’之中的第一式叫‘双悬日月’,第二式叫‘九抱苍穹’,第三式叫‘乾坤一气’,三式均系主攻,尤其最后那招‘乾坤一气’,神妙无比,但必须配合极强的真力,才能充分发挥!老弟在这一方面可惜禀赋稍差……”庞真真听得惊喜交集问道:“展老前辈,难道你想把‘惊神三式’传授给我?” “海天剑圣”展青萍微微点头,叹息说道:“你已学会钓鳌居士的‘风云雷雨’四大绝招,我若再加传授,自然就传‘惊神三式’,索性把你造成第二代人物中的第一剑手!但我适才相试,你在真力方面略嫌薄弱,这种缺陷,又非朝夕之间可以补救,而‘万劫大会’却己近在眼前……”庞真真正在倾听,忽觉“海天剑圣”展青萍的语音倏然而止,不由抬头看去,只见展青萍的两道炯炯眼神,凝注在自己肩头的“干将剑”之上,双眉略蹙,似有所思? 她不知“海天剑圣”展青萍这等神情是在思索何事?遂低声叫道:“展老前辈……”话音甫出,“海天剑圣”展青萍便即自言自语地说道:“真力不足,神物辅之,若能再有一柄宝剑……”庞真真接口笑道:“展老前辈,我可以再找到一柄前古神物!”“海天剑圣”展青萍失惊地问道:“尚老弟是说可以再找到一柄与这‘干将剑’威力仿佛的前古神物么?” 庞真真点头笑道:“与这‘干将剑’雌雄同体的‘莫邪剑’,便沉在这桃花沼的卅丈毒泥之下!” “海天剑圣”展青萍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在此望见桃花沼的‘桃花毒瘴’之中隐隐有剑气腾起,原来‘莫邪剑’沉在其内!但‘莫邪剑’风闻是武林名宿白阳子之物……”庞真真接口叹道:“白阳子已连人带剑,断送在桃花沼底!”遂把沼中沉剑的经过,及自己想利用“干将莫邪”雌雄双剑气机相吸的原理,取得这柄前古神物,使双剑合璧之意说出!昂l旖jァ闭骨嗥继完,沉吟好久,方自缓缓笑道:“尚老弟这种想法可能如愿,你且进谷一试机缘,我在此处等待!”庞真真讶道:“老前辈何不与我一同进谷??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我要冥心静想,再创一招剑法!”庞真真笑道: “老前辈已创‘惊神三式’,为何还要再创一招?”“海天剑圣”展青萍双目一张,神光四射,大笑说道:“我要设法把我毕生所研地剑术融精铸粹,再创一招绝学,连同‘惊神三式’,一并传授老弟以后,便从此封剑,不再出手,对于参与‘万劫大会’,也只是属于观光性质的了!” 庞真真失惊说道:“老前辈如此作法,叫我怎么敢当?请恕尚心仁不领厚意!” “海天剑圣”展青萍微叹说道:“为人无不自私,武林人也无不好名,我若能倚仗所学,在‘万劫大会’之上冠冕群雄,自是生平意愿,但平心而论,‘十三名手’的功力均在伯仲之间,谁也无法侈言必能秀拔群伦!如今老弟既因缘遇巧合,得了钓鳌居士的‘风云雷雨’四大绝招,倘若再得我真传,复有‘干将莫邪’双剑,成就必在顾青枫甚至‘紫清玉女’孟红绡以上,成为第二代中的第一人物!故而我适才所言,是经过慎思而发,要想把本身不能实现的壮志雄图,在老弟身上实现!” 庞真真听“海天剑圣”展青萍这等说法,也就不好再推,只得恭身称谢,往那内有桃花沼的山谷走去! “海天剑圣”展青萍则右手掣出长剑,左手折了一段树枝,聚精会神,在空中一圈一指,不住比划! 庞真真因听顾青枫说过桃花沼中的“桃花毒瘴”厉害,遂不敢有丝毫大意,把那两片“龙涎草”取出,一片含在口中,一片卷成小卷,塞入鼻内! 等她走到桃花沼旁,漫空彩雾业已淡了好多,人入其间,即无所见! 庞真真面对这满沼桃花毒泥,不觉发呆,暗想“莫邪剑”沉在沼底,却是如何捞取? 想了半天,仍是踌躇无策,只好掣出身边所佩的“干将剑”来,暗想“干将莫邪”虽是雌雄双剑,但是否果能发生气机相吸之效,则未免太以虚无飘缈! 说也奇怪,那柄“干将剑”虽然斩金截玉,锋利无比,但平时看去也不过是形式奇古,光芒夺目而已!但如今方一出鞘,剑尖芒尾立即暴涨,通体均笼着一片青朦朦的宝光,令人到眼便可看出是柄希世奇珍,前古神物! 庞真真见此情状,心中不由大喜,暗想难怪这两柄宝剑传誉千秋,果然竟能通灵,大异凡品! 高兴之间,忽觉手中微震,几乎把那柄“干将剑”,脱手落入桃花沼内! 庞真真大吃一惊,忙凝聚真力,握紧剑柄,忖道倘若偷鸡不着蚀把米,把“干将剑”反而失落在桃花沼内,才是天大笑话! 就在此时,先前远远所见的那片青色光华,又自透出毒泥,缓缓腾起! 庞真真灵机一动,猜想手中“干将剑”既能自动生震,欲往沼中坠落,则沼中的“莫邪剑”,定然也会往上迎来,如今青光剑气一腾,是否“莫邪剑”业已渐近沼面? 想到此处,遂改用左手紧握“干将剑”,以剑尖指向沼面毒泥,右手则凝聚内家“运气吸物”的神功,虚空连抓,帮助“莫邪剑”的上升之势! 她这种想法作法,居然极为凑巧地完全正确,只觉手中“干将剑”的震动越来越烈,剑尖芒尾也越来越甚! 渐渐的,沼中上腾的光华也自大盛,庞真真心头狂喜,凝足十二成“运气吸物”神功,右手往下猛力一抓! 一阵似有似无、低而且脆的龙吟起处,桃花沼的“桃花毒泥”之中,露出同样带有精光芒尾的一段剑尖,与“干将剑”的剑尖相触! 庞真真见“莫邪剑”确己出沼,不禁高兴得心头一阵狂跳,但却未敢稍懈,右手依然凝足“运气吸物”神功,往上不住虚空连抓,左手也力达四梢,用了个“粘”字诀,以“干将”剑尖粘装莫邪”剑尖,猛然挑起! 一缕精光,离沼飞起丈许高下! 庞真真狂喜之下,不遑多想,一式“野鹤孤飞”,身形斜斜拔起,便在空中攒装莫邪”剑柄! 但在将触剑柄而未触及剑柄的刹那之间,庞真真忽然警觉这“莫邪剑”是自桃花沼中跳起,必然带有毒泥,倘一沾手,岂非自取奇祸? 警觉虽生,却己略迟,庞真真怎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听任“莫邪剑”再度坠入桃花沼中?遂银牙一咬,运气闭死右臂通心血脉,在空中轻轻抄住剑柄,提气折腰,双足一屈一伸,由“野鹤孤飞”,化为“白云归岫”,飘落沼边岸上! 到了岸上,再一审视手中“莫邪剑”,庞真真不禁暗叹前古神物,果然大异寻常,宝剑明自泥中跳出,却毫未玷污,自己适才深恐中毒,运气闭穴,竟成了过份小心,多此一举! 神物既得,庞真真自然喜孜孜地驰向谷外! 但等她到达“海天剑圣”展青萍身旁,这位当世第一名剑仍自毫无所觉,只顾右手持剑,左手拿着一段树枝,在聚精会神地不住比划! 庞真真不敢惊动,站在一旁静静观看,只见“海天剑圣”展青萍的左手树枝与右手长剑,配合得美妙神奇无比,甚至左手树枝的威力,有时还要超过右手长剑! 庞真真细看了半天,方自看出端倪,不禁顿忘所以,失声叫道:“展老前辈,你右手长剑所用的剑法,怎的有点像是钓鳌居士老前辈的‘风云雷雨’四大绝招?” “海天剑圣”展青萍闻声收剑笑道:“尚老弟,我毕生浸淫于剑术一道之中,自能触类旁通,闻一知十,你方才把‘风云雷雨’四大绝招演练一遍,我已经全记下了!” 话完,转过头来,目注庞真真手中的“莫邪剑”,轩眉大喜说道:“尚老弟福缘真好,‘干将莫邪’双剑合劈,再加上我的一番心血,定可在‘万劫大会’之上大放异彩!” 庞真真恍然有悟,含笑问道:“老前辈适才右手持剑,左手辅以树枝,是否代表这‘干将莫邪’双剑,要把‘钓鳌居士’老前辈的心血结晶‘风云雷雨’四大绝招,及老前辈的心血结晶‘惊神三式’合而为一!”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我在此比划半天,认为我‘惊神三式’中的‘双悬日月’可以与‘雷四剑’中的‘天鼓三挝’配合,‘九抱苍穹’可以与‘雨四剑’中的‘一天丝影’配合,至于‘乾坤一气’应与哪一招配合? 尚未研究妥当,还有一招融精铸粹、威力最大的绝学,则尚须详加……“庞真真微笑道:“如今距离四月初四的‘万劫大会’尚有一段时期,老前辈何必仓促,尽管从容研究!”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我是恐怕老弟……”庞真真接口笑道:“晚辈别无要事,自如今开始,便随着老前辈一面参研绝学,一面同赴‘万劫大会’!”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笑道:“这样最好,因为不仅我最后融精铸粹的一招剑法尚未创就,便连‘惊神三式’也由于改用左手发剑,颇难学习,必须多加研练,方可发挥威力!” 说完,向庞真真要过“干将莫邪”双剑,略一拂拭,又复笑道:“我如今先把‘双悬日月’配合‘天鼓三挝’的威力演练给老弟一观,然后再教你‘惊神三式’用左手使用的方法!” 语音了后,略一凝神,左右双剑同挥,左手划出两朵电旋的剑花,右手则幻起一道带有风雷之声的夺目精虹,齐向一块比人还高的巨石攻去! 龙吟脆响,石雨飞空,加上火星四溅,“海天剑圣”展青萍双剑一收,长啸卓立,再看那块巨石,却业已裂成了无数碎块! 庞真真的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也是剑术名家,自幼深受熏陶,故而一看便知“海天剑圣”展青萍方才以“双悬日月”配合“天鼓三挝”、左右同挥的一招剑法,威力之大,简直前所未见,决非单单一招“天鼓三挝”所可比拟! 惊叹万分之下,失声赞道:“展老前辈,我从来尚未见过威力如此强大的精妙剑法!” “海天剑圣”展青萍微叹一声,把“干将莫邪”双剑剑身互一交震,又复震起一片清越龙吟,纵声狂笑道:“尚老弟说得不错,‘惊神三式’与‘风云雷雨’绝招配合施为之下,威力业已增强数倍,再加上‘干将莫邪’这两柄前古神兵无坚不摧的绝世锋芒,我倒看看‘万劫大会’之上那些夙以剑术自诩的武林豪雄,怎样能够避免不在老弟手下出乖露丑!” 说完,遂把“干将剑”交还庞真真,单以左手执定“莫邪剑”,传授庞真真“双悬日月”、“九抱苍穹”、“乾坤一气”等“惊神三式”! 这“惊神三式”是“海天剑圣”展青萍精心所创,想仗以在“万劫大会”之上克制群雄,自然备极精微!何况如今又复改用左手施展,无疑越发难练,饶是庞真真聪明绝顶,自幼浸淫剑术,所交往的更是铁剑真人、钓鳌居士、顾青枫等剑术名家,也花了不少时间,方把三式剑法学得纯熟! 但庞真真对于“惊神三式”一熟以后,便有所悟,向“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展老前辈,我在演练‘乾坤一气’这招剑法之时,发现似乎可以与”云四剑‘中的那式’遮天蔽日‘彼此相互配合使用!啊昂l旖jァ闭骨嗥嘉叛孕Φ溃骸拔叶杂凇风云雷雨’剑法只是凭强记施为,自难尽探妙处,老弟既有所悟,不妨施展演练,我们互相研究研究!? 庞真真含笑点头,右手“干将”,左手“莫邪”,同时划出两圈如挟疾雷闪电般的夺目剑虹,连身飞起,袭向另一大石,居然也把那块大石击成无数碎块! “海天剑圣”展青萍在庞真真施展完毕以后,蹙眉深思,沉吟不语。 庞真真颇为高兴,但见了“海天剑圣”展青萍的这种神情,又不禁讶然问道: “老前辈是否看出这招‘遮天蔽日’与‘乾坤一气’配合得不够严密,有甚漏洞?” “海天剑圣”展青萍摇头笑道:“这两招配合得并无什么漏洞,威力也极为强大,只因老弟初学,手法难免略有生疏,我所以沉思之故,是想设法稍加改进,更增神妙!” 庞真真笑道:“老前辈有何指正?”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老弟不要左右手同时发剑,你先施展‘遮天蔽日’,纵身凌空,在剑光笼住对方身形以后,再发‘乾坤一气’,可能会增强不少威力?” 庞真真如言一试,果然威力大增,对方极难逃得出这前后两招绝学的综合施为之下! 一老一少两人,就在这六诏山桃花沼的谷口之外,苦心研练剑术,“海天剑圣”展青萍终于又创出一招融精铸粹、综合众妙的“秋水长天”,可以与“风四剑”中的“飘红送绿”左右合运! 庞真真把这右手施展的“天鼓三挝”、“一天丝影”、“遮天蔽日”、“飘红送绿”四招,及左手施展的“双悬日月”、“九抱苍穹”、“乾坤一气”、“秋水长天”四招,更演练得配合纯熟以后,便与“海天剑圣”展青萍一同赶往野人山“万劫门”前,参与“万劫大会”! 一路之间,庞真真仍自旦夕参研,不敢稍懈! 但即将进入野人山区之前,庞真真忽向“海天剑圣”展青萍含笑说道:“老前辈,我身旁现有钓鳌居士老前辈所赐的极好易容丹药,颇想易容易服,参予‘万劫大会’!”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老弟为何要易容易服?” 庞真真笑道:“我暂时不想使顾青枫兄认出我来!” “海天剑圣”展青萍失笑说道:“他就是认不出你,难道也认不出你所用的‘干将剑’么?” 庞真真说道:“干将莫邪双剑,请老前辈带在身边,等到必要时机,我再取用,岂不便可瞒过顾青枫兄了?” “海天剑圣”展青萍听她这样说法,遂点头笑道:“这样也好,老弟索性买身道装,装扮成道僮模样,包管顾青枫越法认你不出!” 庞真真闻言,遂在小市镇之上买了一套道装,装扮成“海天剑圣”展青萍的随身道僮,并用易容丹再度改易容貌。 易容改装以后,果然俨若换了一人,并互易用剑,走进野人山境。 这时已是四月初三夜半,一场可能使当代豪雄尽遭劫数的“万劫大会”,即将于天明以后,在“万劫门”前开始,故而“海天剑圣”展青萍与庞真真的心头,均充满了无穷感慨! “海天剑圣”展青萍因已将生平绝艺分传顾青枫、庞真真,本身无复争雄之想,心中倒是一片澹泊空灵,但想起一于武林旧识,在这场风波之内不知要损折几何?也未免仍自欷-不已! 庞真真则除了关怀顾青枫身中“天蚕蛊毒”,不知是否已得解药?及与“紫清玉女”孟红绡、“天蚕女”庞真真等可能均在“万劫大会”之上相逢,彼此间种种错综微妙的关系如何解决之外,并对自己母亲的谜般身世,极为惶惑! 她这几桩关怀之事,均不能由推测解决,故而庞真真在烦优万分之下,灵明忽朗,天君泰然,悟出应该镇静待变,纵有天大问题,事到临头,也必有应付办法! 两人尚未到达百丈坪“万劫门”前,便见有一点奇亮的火光,自左边密林之中,电射而去! 庞真真尚以为是有人用暗器暗算,但“海天剑圣”展青萍却已看出那点奇亮火光,是“苗疆双怪”中“烈火太岁”呼延炳头上所戴的金灯,遂高声笑道: “呼延兄,你怎的独自前来赴会?妙音公主却到哪里去了?” “烈火太岁”呼延炳因与“海天剑圣”展青萍素无嫌隙,又复知他厉害,遂含笑答道:“展兄,说来也奇怪,妙音公主居然淡尽名心,表示不想参予这钞万劫大会’!” “海天剑圣”展青萍闻言,也似乎颇出意外,摇头叹道:“想不到妙音公主竟能如此超脱,确比我们高明多了!” “烈火太岁”呼延炳冷笑说道:“她高明她的,我却非在这‘万劫大会’之上完成两桩心愿不可!” “海天剑圣”展青萍含笑问道:“呼延兄有什么心愿?” “烈火太岁”呼延炳扬眉答道:“第一桩心愿,我要与三元帮中的‘火孩儿’邬赤,当着举世武林名家,一较‘烈火神功’!” “海天剑圣”展青萍知道“烈火太岁”呼延炳与“火孩儿”邬赤同样以各种火器成名,自然难免相互嫉妒,遂点头笑道:“呼延兄第二桩心愿又是什么?” “烈火太岁”呼延炳目中精光电射,厉声答道:“我第二桩心愿就是要火焚‘万劫门’!” “海天剑圣”展青萍不知“万劫魔宫七使者”乘着“烈火太岁”呼延炳不在高黎贡山之际,由“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玉雪书生”萧九寒等下手,悄悄将“氤氲使者”庄梦蝶救走,并毁了他所居的烈火洞,故此衔恨甚深,尚以为他是不服“万劫魔主”在“万劫门”下设了十三枚白骨圆环,要把武林“十三名手”的项上人头悬挂环内一事,不禁微叹说道:“明日一会,结果难料,不知我们‘十三名手’之中的项上人头,究有几颗将悬挂在‘万劫门’下的白骨圆环之内?” “烈火太岁”呼延炳冷哼一声,说道:“这位‘万劫魔主’虽然夜郎自大,野心不小,但也确有几分手段,听说‘瞽目诸葛’苗平与‘黑蛇教主’谢云之,业已双双遇害!”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说道:“我也听得如此说法,并又闻见‘万劫魔主’因‘十三名手’中的‘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及‘百忍神尼’均已去逝,白骨圆环之内少了两颗人头,遂欲以三元帮庞帮主的两位夫人‘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的人头递补!” 庞真真在旁,听得不禁低低哼了一声! “烈火太岁”呼延炳说道:“这样说来,‘万劫魔主’准备悬在‘万劫门’下白骨圆环中的十三颗人头,三元帮要占五颗,莫非这位‘万劫魔主’与‘翻天怪叟’庞千晓早年结有什么深仇大恨?” 三人边说边行,已离百丈坪不远,暗黑的天空,也现出了黎明曙色! “海天剑圣”展青萍因百丈坪上的“万劫门”已可望见,遂向“烈火太岁” 呼延炳笑道:“呼延兄,‘万劫门’已在目前,我们不必到得太早,且在此略为歇息,约莫卯牌时分,再去百丈坪吧!” “烈火太岁”呼延炳笑道:“展兄与令徒请在此歇息,我还另有别事,少时‘万劫门’前再行相见!” 话完,略抱双拳,身形一飘,便自隐入曙色熹微之内! “海天剑圣”展青萍见“烈火太岁”呼延炳去远之后,长叹一声,向庞真真问道:“尚老弟,四周虽暗,但‘烈火太岁’呼延炳头上戴有一盏金灯,你可曾在灯光映照之下,看清他脸上气色?” 庞真真摇头答道:“我未曾细加注意,只觉得他的印堂微暗!” “海天剑圣”展青萍叹道:“岂但印堂微暗,脸上亦业已死相毕露,定是劫数中人,无可救药!” 庞真真笑道:“原来展老前辈除了剑术通神以外,并精风鉴之学!” “海天剑圣”展青萍失笑说道:“我倒并非精于风鉴,但闯荡江湖,阅人太多,总可看得出几分吉凶祸福!” 说话之间,天已大亮,“海天剑圣”展青萍与庞真真是在一座密林之内歇息,瞥见林外黑衣连闪,有三人驰向百丈坪头的“万劫门”前而去! 庞真真虽未看得真切,但已见三人衣着黑白相间,遂向“海天剑圣”展青萍含笑问道:“展老前辈,来人是不是‘娄山三煞’?”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说道:“这身‘骷髅衣’便是‘娄山三煞’的招牌,他们生平行事,手段太辣,杀孽甚多……”话犹未了,远远传来一阵高宏的长啸! 庞真真入耳便知这是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啸声,心中不由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觉!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三元帮帮主已到,我们且到林边看看与他同来的是些什么人物?” 庞真真灵机一动,一面随同“海天剑圣”展青萍悄悄掩住林边,一面低声说道:“展老前辈,请你仔细看看‘翻天怪叟’庞帮主及与他同来诸人的气色如何?”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含笑,依着林边一座参天古木,往外看去,只见除去“翻天怪叟”庞千晓以外,来人之中计有铁剑真人、“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及“火孩儿”邬赤等,共是五人,勿匆驰过密林,直上百丈坪头赴会。 庞真真异常关切地问道:“老前辈可曾看清庞帮主的气色究竟是吉是凶?” “海天剑圣”展青萍看着庞真真笑道:“尚老弟怎对‘翻天怪叟’庞千晓如此关怀?莫非与他有甚渊源么?”庞真真本想不再欺骗“海天剑圣”展青萍,但又恐怕揭破本来面目以后,他会强迫自己与顾青枫相见,故在闻言之下,仍然摇头笑道:“我与庞帮主无甚渊源,只是好奇动问而已!”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他们驰过林边,我只匆匆一瞥,如何看得详尽? 仿佛庞帮主、铁剑真人、‘碧云娘’柳如烟等气色尚好,但‘媚香仙子’孔凌霄及‘火孩儿’邬赤,恐怕却是劫数之中人物!” 庞真真听说爹爹的气色尚佳,不禁心头略慰,向“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 “老前辈,如今时已不早,我们也去‘万劫门’吧!”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长叹说道:“我们前去也好,看看一干武林旧友,究竟能有几人逃得过这场劫运?” 庞真真一面随同“海天剑圣”展青萍步出密林,走向百丈坪头,一面含笑说道:“老前辈名心既淡,不拟争奇,何妨以超然的地位,在旁相机帮助那些平素无甚恶迹的武林高人,度过这场浩劫!” “海天剑圣”展青萍叹道:“尚老弟这几句话儿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你襟怀如此仁慈,异日成就,必然无可限量!我们老一辈的人物,若能侥幸脱过这场武林浩劫,委实也该深山隐名,自葆真如,不再过问江湖俗事的了!” 两人一面感叹,一面提气飞身,业已到了百丈坪头的“万劫门”下! 但庞真真抬头一看那座震慑武林的“万劫门”,不禁深觉惊愕! 原来门上“万劫门”三个大字之中的那个“门”字,依然未曾漆成红色! 庞真真想起在怀玉山阴风峡中曾经亲耳听得“万劫魔主”严令“瑶池使者” 毕金环寻找“天下第一狠心人”,挖心沥血,以备漆红“万劫门”的“门”字,否则,便把毕金环处死取血!怎的如今“门”字仍未漆红,岂不与“万劫魔主” 宣称要等“万劫门”三字全红以后方召开“万劫大会”之语,有些不合? “海天剑圣”展青萍则见到“万劫门”的“劫”字已漆红,也颇诧异! 因为“劫”字须用“千年鹤顶红”漆红!上次展青萍告知“氤氲使者”庄梦蝶,长白天池有对千年仙鹤,主人“天池跛叟”极为难缠,意欲多使万劫群魔树敌!如今这“千年鹤顶红”既得,“天池跛叟”难道与“万劫魔主”沆瀣一气? 或是……“海天剑圣”展青萍心中所想,隐忍未言,庞真真却向“万劫门”前负责迓客的“餐霞使者”卫芳华、“氤氲使者”庄梦蝶含笑说道:“请教二位,风闻‘万劫魔主’要用‘九叶芝汁’、‘千年鹤顶红’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头鲜血漆红‘万劫门’三字以后,方召开‘万劫大会’!但如今大会已开,这个‘门’字却怎仍未漆成红色?” “氤氲使者”庄梦蝶含笑说道:“我大师姊‘瑶池使者’毕金环奉命办理此事,因找不到‘天下第一狠心人’,而会期已近,遂想自尽谢罪,挖心取血之际,‘万劫魔主’恩师忽传法旨,说道此举系试验门下能力及忠诚程度,其实恩师早就知道‘天下第一狠心人’是谁,并定将参予‘万劫大会’,故而传令大师姊不必再寻,且待今日当场出彩,也可了结昔年的一段公案!” 庄梦蝶一面答话,一面把“海天剑圣”展青萍、庞真真二人,引领到“万劫门”前预设的位置之中落坐。 这时座中人物,已有林内所见的“娄山三煞”、“翻天怪叟”庞千晓等,庞真真仔细注目之下,果然看出只有爹爹、铁剑真人及“碧云娘”柳如烟三人气色如常,其余则均脸上罩着一层灰扑扑的颜色,异常难看! 其中尤以“冷煞”洪飞、“媚香仙子”孔凌霄、“火孩儿”邬赤更为显明,脸色灰中透青,并充满一片凶杀之气! 庞真真正在游目四顾,胸中百感起伏之际,“万劫门”前又复来了三位赴会武林人物! 三人之中,一位便是“烈火太岁”呼延炳,另两位则是苗装女子! 这两名苗女不仅肌肤如玉,-纤修短并极适中,一看便知均是容光绝世的美人胎子! 但自颈以上,却垂落了两副厚厚的黑色面纱,不令人看出她们的庐山面目! 庞真真既想不到,也看不出这两名苗女就是“苗疆双怪”之中因参研“法华禅唱”、“万妙清音”而忽淡名心的妙音公主与“紫清玉女”孟红绡所扮,只觉对方神情高朗,步履安详,好似满身均散溢着一片祥和之气!不由颇为失惊地向“海天剑圣”展青萍低声问道:“展老前辈,这两名苗女气宇极高,迥异流俗,不知是什么来历?” “海天剑圣”展青萍摇头说道:“尚老弟看得不错,这两名苗女着实满身道气,风华绝俗,但因我近年少在江湖走动,竟不知是何来历?” 庞真真说道:“‘十三名手’之中,除了钓鳌居士老前辈天年己尽,‘瞽目诸葛’苗平、‘黑蛇教主’谢云之死在万劫群魔手下以外,大半到齐,只少‘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一人,但妙音公主已淡名心,不来参与,似乎‘万劫大会’可以开始了呢!” 她口中虽然如此说法,心中却惦记着在苗岭天蚕谷求劝天蚕毒蛊”解药的顾青枫,为何还不见到? 就在此时,矗立在“万劫门”后远远的那座“万劫魔宫”之中,传来了一声声的金钟脆响! 金钟响到七声,“万劫门”前又复来了一双男女! 男的蜂腰猿臂、英姿飒爽,正是“中条剑客”顾青枫,女的则娇憨天真、风华绝代,正是改名庞素真,并由顾青枫赠号的“黄衫玉女”! 他们两人一到,立时吸引了无数目光,兴起了各种猜测! 庞真真因见胞妹与顾青枫同来,知道不仅顾青枫求劝天蚕毒蛊”解药之事得到解决,可能并听从自己所劝,动以真情,使胞妹弃邪归正! “紫清玉女”孟红绡因深悉“黄杉红线”庞真真容颜已毁,故而一看便知这位酷似庞真真的黄衫少女,便是与顾青枫在三元峡飞虹水榭之内互相颠鸾倒凤之人,不由越发对顾青枫的品德鄙薄!但她如今与“妙音公主”同参“法华禅唱”、“万妙清音”,道心渐深,满怀都是欲为武林群豪消灾弭劫的一片慈悲,遂也不觉得特殊烦恼! 除了“紫清玉女”孟红绡、“黄衫红线”庞真真以外,其他关切之人,当然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等人,但他们的目光之中,却充满了疑惑的神色! 因为庞千晓等无法辨别这位与顾青枫同来的黄衫少女,究竟是失踪已久的庞真真?抑或是住在苗岭天蚕谷内的庞真真? “黄衫玉女”庞素真偎在顾青枫身畔,低声问道:“枫哥哥,我姊姊怎未见来?哪一位是你对她关怀最切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姊姊?” 顾青枫扫视在场诸人,不仅未见“紫清玉女”孟红绡、“黄衫红线”庞真真的踪迹,就连自己新交的好友、约定在此见面的尚心仁,也未见到。 遂不禁剑眉微蹙,向“黄衫玉女”庞素真低声说道:“你姊姊与孟红绡均尚未来,可能即将赶到?” “黄衫玉女”庞素真嫣然笑道:“既然她们均尚未到,我们去和我爹爹坐在一起好么?” 顾青枫知道这是父女天性,自然含笑点头,遂与“黄衫玉女”庞素真一同向“翻天怪叟”庞千晓的身旁走去! 这时钟声业已响到十三下,“万劫魔宫”之内,涌出了一群人物,向“万劫门”前缓步行来。 “翻天怪叟”庞千晓命“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等让出身旁坐位,又惊又喜地向顾青枫问道:“顾贤侄,这是……”顾青枫知道连身为人父的“翻天怪叟”庞千晓都弄不清楚其中究竟,遂含笑答道:“她是苗岭天蚕谷‘天蚕仙娘’的义女,但据说也是老前辈的亲生骨肉,顾青枫因她姊妹同名,容易牵扯,故已斗胆代为改名‘素真’,并赠号‘黄衫玉女’!” “翻天怪叟”庞千晓乐得掀髯大笑说道:“‘黄衫玉女’庞素真,这个名号美极,多谢贤侄大才,快请坐下叙话!” “黄衫玉女”庞素真一面坐在“翻天怪叟”庞千晓身旁,一面含笑低声问道: “爹爹,我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翻天怪叟”庞千晓见她声音笑貌与“黄衫红线”庞真真无不相同,遂无法否认地点头说道:“你是我的亲生骨肉,作爹爹的这多年来未加照顾,任你流落蛮荒,委实……”“黄衫玉女”庞素真不等“翻天怪叟”庞千晓话完,便即嫣然笑道:“爹爹不要这样说法,我母亲究竟是谁?你能告诉我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低声答道:“你母亲名叫‘玄玄魔女’万飞霜……”话方至此,自“万劫魔宫”中走来的那一群人,业已到了“万劫门”前的会场之内! 顾青枫见除了两旁簇拥的“瑶池使者”毕金环、“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玉雪书生”萧九寒,以及自己曾经借用他名姓的“百变无常” 郝大风等以外,当中一位身材瘦小,穿了一件宽大黄色龙袍的蒙面怪人,正是曾在怀玉山阴风峡内见过一次的“万劫魔主”! “万劫魔主”左边的是一位青袍道人,身材又瘦又高,双手极长,几乎及膝,肤色青惨惨的,颇为难看! 靠右一人高矮适中,身穿白袍,年龄约莫七十来岁,手中拿着一柄折扇,神情诡谲,目光如电! 顾青枫暗自猜测,青袍道人大概就是大雪山“鬼手天尊”,白袍老者则定是“玉雪书生”萧九寒之师,专门准备对付“烈火太岁”呼延炳及“火孩儿”邬赤的北天山“玄冰老魅”! “万劫魔主”一行走到主位所在,分别入座,这时,“万劫门”前一片沉寂,象征着一场血雨腥风的武林剧斗,即将开始! “万劫魔主”入座之后,目光从面罩之内森森射出,一扫在场群雄,向侍立身边的“瑶池使者”毕金环低声说道:“挂环!” “瑶池使者”毕金环立即传令,由侍者在“万劫门”的横梁之下,安装了十三枚白骨圆环,极左边的两枚环中,并悬挂了两具圆形的黑色包裹! 在场群雄多半心头雪亮,知道这两具圆形的黑色包裹之中,定然便是“黑蛇教主”谢云之及“瞽目诸葛”苗平的六阳魁首! 这十三枚白骨圆环挂起以后,“万劫门”前,便在一片静寂之中,又加上了一片森森杀气! “万劫魔主”冷电似的目光由面罩之中再度射出,左右略一顾盼,向赴会群豪以一种怪异的语音说道:“在我尚未宣布开始‘万劫大会’之前,先向各位引介两位轻易难见的武林高人……”“翻天怪叟”庞千晓狂笑说道:“‘万劫魔主’,你为什么不先把你自己介绍一下?” “万劫魔主”向“翻天怪叟”庞千晓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庞千晓,我若说出我的姓名,你岂不立即惊心碎胆?” “翻天怪叟”庞千晓仰首长空,纵声大笑道:“庞千晓闯荡江湖,撼五岳、震八荒,水斩蚊龙、陆屠虎象,‘翻天三宝’之下,不知会过了多少罕世人物? 但倒还未曾见过像尊驾这等狂妄之人!” 万劫魔主又是冷冷一哼,不再与“翻天怪叟”庞千晓答话,手指坐在自己身左的青袍道人说道:“这位是来自大雪山的‘鬼手天尊’!” 第十八章 万劫大会 “翻天怪叟”庞千晓为了三元帮护法“瞽目诸葛”苗平惨遭“万劫魔主”所害之事,存心寻衅报仇,故而又自哂然狂笑道:“我以为是什么样的绝世高人,原来就是十余年前在青海积石山曾与庞千晓有一面之缘的武林旧识!” “鬼手天尊”乜斜着一双三角怪眼,冷瞥“翻天怪叟”庞千晓,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庞帮主,你记得当年旧事就好,少时彼此比划之间,必须对你那只右手特别注意!” “万劫魔主”对于“鬼手天尊”与“翻天怪叟”庞千晓互相斗口之事未加理会,又复指着身右的白袍老者说道:“这位是来自北天山的‘玄冰神叟’!” 顾青枫听得不禁失笑说道:“分明是准备仗他一身‘玄冰功力’来克制呼延太岁及‘火孩儿’邬香主所擅‘烈火神功’的北天山‘玄冰老魅’,怎的又变成了什么‘玄冰神叟’?” 站在“玄冰老魅”身后的“玉雪书生”萧九寒闻言,一剔双眉,厉声叫道: “顾青枫,你休要对我恩师妄加不敬,敢不敢和萧九寒斗上二三十合,受受教训!” 顾青枫傲然笑道:“萧九寒,你何必心急?且等‘万劫魔主’宣布开始‘万劫大会’以后,我顾青枫便与你斗上百合千合,又有何妨?” 坐得最远,也因扮做苗女装束不大引人注意的妙音公主,向身旁“紫清玉女” 孟红绡耳边低声笑道:“孟姑娘,你看武林人物是否均嫌嗔念太强? ‘万劫大会’还未开始,他们便已先起了唇枪舌剑之战!懊虾扃含笑点头,未曾答话,因为此时她心中正在为了“黄衫玉女”庞素真坐在“翻天怪叟”庞千晓身畔,两人神情颇为亲密之事诧异不己,暗自盘算这位与“黄衫红线”庞真真面貌身材完全相若,并也穿着一件黄衫的娇美少女,到底是何身份? 这时,“万劫魔主”又向“瑶池使者”毕金环低声说道:“鸣钟!” “瑶池使者”毕金环恭身领命,取出一面小小红旗,向“万劫魔宫”遥一招展,宫中便起钟声,毕金环并向“万劫门”前的赴会群雄微抱双拳,发话说道: “这钟声共是百零八响,本魔主法谕,请各位略进茶点,钟声停后,‘万劫大会’便即开始!” 赴会群豪闻言以后,遂又恢复交谈,纷纷计议。 妙音公主笑向孟红绡说道:“孟姑娘,其实你已获得‘荡魔宝录’中的‘妙音神功’、‘大罗手’及‘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绝学,若不与我合作,或可在这‘万劫大会’之上独秀群伦,大放异彩!使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十三名手’,以及‘万劫魔主’、‘鬼手天尊’、‘玄冰老魅’等人,知道岁月不居,英雄易老……”孟红绡因对顾青枫颇为失望,竟至心头茫茫然的万念皆灰,闻言接口说道:“局外看棋多慧眼,当枰不弈是高人!在这样血雨腥风之下,便能尽败群雄,独尊寰宇,又有什么好处?” 妙音公主见孟红绡神情抑郁异常,方自微觉诧异,忽听“海天剑圣”展青萍向“万劫魔主”微笑说道:“‘万劫魔主’,这‘万劫门’下的白骨圆环,最好取掉两枚!” “万劫魔主”闻言回身,淡然问道:“青萍宫主人,你此语是何意?”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因为‘十三名手’之中,钓鳌居士天年已尽,妙音公主迄今未到,不是只有十一人么?” “方劫魔主”听得钓鳌居士已死,不由得微感意外,略一沉吟说道:“钓鳌居士已死,不能在这‘万劫大会’之上,使我领教他的‘风云雷雨’四大绝招,真是憾事……”话犹未了,顾青枫便自接口说道:“‘万劫魔主’请不必遗憾,顾青枫曾蒙钓鳌居士老前辈传授过‘风云雷雨’四招剑法,少时可以代表他老人家,向你领教!” “万劫魔主”微瞥顾青枫,冷然问道:“你敢代表钓鳌居士?难道你就不怕把你的项上人头悬挂在这‘万劫门’下的白骨圆环以内!” 顾青枫剑眉双轩,狂笑答道:“顾青枫敢来‘万劫门’前,便早把‘生死’二字置诸度外,但魔主杀心如此之重,未必……”“瑶池使者”毕金环不等顾青枫话完,便即变色叱道:“顾青枫,你是什么身份?凭你也配对我恩师魔主妄肆评议!” 顾青枫看了“瑶池使者”毕金环一眼,冷然说道:“毕金环,凡对行为狂悖的凶残暴戾之徒,人人皆可责以正义!顾青枫请教万劫一派在这‘万劫门’前高悬白骨圆环,敌视当世‘十三名手’,却系为了何故?” “瑶池使者”毕金环冷笑说道:“因为他们妄窃名号,根本不是什么绝世高手?” 这两句话儿太以伤众,故而“万劫门”前的赴会群雄,一齐纷纷喝叱,愤然欲起! “翻天怪叟”庞千晓气发丹田,一声长啸,摇手止住众人,含笑说道:“诸位不必动怒,一百零八响钟声少时即完,大家在过手切磋之时,便可证明谁弱谁强?谁是妄窃名号?如今空言争辩,又有何益?” 群豪听了“翻天怪叟”庞千晓的话后,遂均自暂时忍怒,静待“万劫大会” 开始。 “海天剑圣”展青萍向庞真真低声笑道:“尚老弟,顾青枫心高气傲,逞强出头,其实代表钓鳌居士之人应该是你!” 庞真真摇头笑道:“钓鳌居士老前辈本是寻他,因临终无奈,才把‘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绝招传我,自然应该由他代表钓鳌居士!等‘万劫大会’了后,我并将如誓言所说,毫不藏私地把其余十二式剑法转传给他!” “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笑道:“老弟胸襟正大,实不枉我一片苦心,你既然这等说法,便由顾青枫代表钓鳌居士,你则代表我‘海天剑圣’的身份便了!” 庞真真愧然笑道:“老前辈过于言重,‘海天剑圣’四字,宛若当代武林的中天皓月,具有何等份量?像我这等萤火微光,哪里妄敢比拟?” “海天剑圣”展青萍微笑说道:“老弟如今你是身怀‘莫邪干将’双剑,更能用右手施展‘飘红送绿’、‘遮天蔽日’、‘天鼓三挝’、‘一天丝影’等风云雷雨四招,用左手施展‘秋水长天’、‘乾坤一气’、‘双悬日月’、‘九抱苍穹’等惊神四式,互相配合,威力无边,当世中绝少敌手,足可继承我这‘海天剑圣’四字!何况我北海青萍宫中又复向无传人……”庞真真听出“海天剑圣” 展青萍的弦外之音,不禁又惊又喜地接口说道:“老前辈如此说法,莫非有对我见爱收录之意?” “海天剑圣”展青萍微叹说道:“像老弟这等资质,谁不喜爱?何况我又早已把毕生心血相传?如今人多,不必行礼,你只叫我一声‘师傅’便了,北海青萍宫中,也算有了第二代衣钵传人!” 庞真真闻言,感激得眼中闪动泪光,凑向“海天剑圣”展青萍的耳边说道: “老前辈……”“海天剑圣”展青萍眉头一皱,怫然说道:“你怎么还称‘老前辈’,难道不肯叫我一声‘师傅’?” 庞真真陪笑说道:“因为我有一桩事儿,若不在改称恩师以前说明,便犯了欺师之罪!” “海天剑圣”展青萍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有甚事儿尽管直说,我决不怪你就是!” 庞真真不使别人听得地,在“海天剑圣”展青萍耳边,以极低嗓音说道: “弟子‘尚心仁’三字,只是‘伤心人’的谐音,我真名庞真真,是三元帮主之女!” 这几句话儿,着实大出“海天剑圣”展青萍意料之外,不禁暗暗惭愧,自己与庞真真同行甚久,竟未看出她是女儿之身!但目光一转之下,忽然化惭为怒,沉脸低声叱道:“尚老弟,你虽尚未称我师傅,但也不该对我如此戏弄!” 庞真真羞愧得几乎泫然泣下,垂头答道:“恩师,弟子不敢!” “海天剑圣”展青萍见她称呼自己“恩师”,怒气便已消了大半,但听完话之后,又不禁怫然说道:“尚老弟,我在乌蒙山九回谷内见过‘黄衫红线’庞真真,她如今正坐在‘翻天怪叟’庞千晓身旁,你岂非故意相戏?” 庞真真苦笑解说道:“启禀恩师,那是‘天蚕女’庞真真,我是‘黄衫红线’庞真真,她是我同胞小妹!” 展青萍越发气道:“你简直越来越不像话,天下哪有姊妹同名之理?” 庞真真知道有关自己的这段故事,委实令人难信,遂向“海天剑圣”展青萍说道:“恩师,一百零八杵钟声才敲半数,‘万劫大会’尚有片刻方能开始,恩师请离坐去到那边无人之处,听弟子详述经过,便明白我决非有意不敬!” 展青萍见她神情真挚,不由好奇起来,遂如言离座,装做闲眺风景,与庞真真一同走向“万劫门”侧! 庞真真以极为简捷的语言,说完本身遭遇之后,“海天剑圣”展青萍方深信不疑,向她安慰说道:“真儿不要灰心,北海青萍宫中灵药甚多,我们既已成了师徒,你复容之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便了,但那位‘紫清玉女’孟红绡怎的迄今未见?” 庞真真蹙眉说道:“会不会是她在三元峡中,撞破顾青枫与我小妹的荒唐事儿以后,对顾青枫的品格发生了怀疑,因而伤心遁世?” 展青萍点头说道:“你这种想法颇有可能!” 庞真真道:“尚真如此,我还要设法找寻孟红绡姊姊,为顾青枫向她解释误会!” 展青萍对她怜爱非常,含笑说道:“真儿,你的心肠太好,将来的结果必然极为美满!” 庞真真笑道:“恩师,我还有一件事儿想托恩师代办!” 展青萍微笑问道:“什么事儿?” 庞真真眉头微蹙说道:“‘万劫魔主’似对三元帮怀恨颇深,我爹爹在这‘万劫大会’之上必有一番苦斗!我想请恩师设法把我身边的‘列缺神斧’还我爹爹,以便遇上强手之时,防身御敌!” 展青萍点头笑道:“这个容易,你且将‘列缺神斧’悄悄给我,然后去请你爹爹来此,就说我有事相商便了。” 庞真真递过“列缺神斧”,便自走向“翻天怪叟”庞千晓座前,微定心神,恭身说道:“家师北海青萍宫主人有事相商,请庞帮主移玉片刻!” 钓鳌居士所赠的易容妙药神奇无比,不仅“翻天怪叟”庞千晓未曾看出丝毫破绽,连“媚香仙子”孔凌宵、“碧云娘”柳如烟及顾青枫等亦无所觉,只有“黄衫玉女”庞素真,毕竟因是孪生姊妹,彼此心灵相通,微带诧异地向她脸上看了几眼! “翻天怪叟”庞千晓对于“海天剑圣”展青萍向颇敬畏,见他有事相商,知道必关紧要,遂立即含笑离座,走到展青萍身前,抱拳笑道:“展兄相召,有何见教?” “海天剑圣”展青萍微微笑道:“我要奉赠一件极好的兵刃,使庞帮主在这‘万劫大会’之上神威益振!”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微愕,随即摇手笑道:“展兄既有宝物,请留自用,因为谈到兵刃方面,我的‘翻天三宝’尚非凡品!” “海天剑圣”展青萍把那柄外裹红绫的“列缺神斧”含笑递过说道:“庞帮主请看,这是不是威震乾坤的‘翻天三宝’之一?” “翻天怪叟”庞千晓接在手中,不必打开红绫,便知正是自己的“列缺神斧”,遂失惊颇甚地目注“海天剑圣”展青萍,急急问道:“展兄几时遇见小女真真?” “海天剑圣”展青萍笑道:“闻得庞帮主共有两位掌珠,均名真真?” 庞千晓脸上一红,手指“黄衫玉女”庞素真说道:“她如今改名‘黄衫玉女’庞素真,我问的是她姊姊‘黄衫红线’庞真真!” 展青萍点头答道:“我在来此赴会之时遇见令媛,她托我把这柄‘列缺神斧’带交庞帮主!” 庞千晓双眉一蹙问道:“小女为何不来?展兄可知道她的去处么?” 展青萍看出今日局面极为险恶,为了使庞千晓安心御敌,遂不得不编造谎言,含笑说道:“令媛因三元帮好手尽出,深恐三元峡内过份空虚,业已回峡坐镇!” 庞千晓闻言之下,果然极为安慰地笑道:“她倒颇有见地,有她回峡坐镇,我确实放心不少!” 说到此处,忽觉庞真真性极好胜,面容未复,怎会回帮?遂又向展青萍问道: “展兄在遇见小女之时,她颊上疤痕可曾恢复?” 展青萍索性使他高兴,摇头笑道:“令媛容光焕发,仙姿绝世,颊上哪里有甚疤痕?庞兄何出此问……”话犹未了,便听得“万劫魔主”身旁的“瑶池使者” 毕金环高声叫道:“百零八杵钟声已完,‘万劫大会’开始!” “翻天怪叟”庞千晓手持“列缺神斧”,满面含笑归座,向柳如烟、孔凌霄、顾青枫、庞素真等说道:“真儿托‘海天剑圣’展青萍把这‘列缺神斧’带来给我助威,她颊上的疮疤已愈,恢复了昔日容光!” 诸人闻言,均自大喜,顾青枫尤其心头狂慰,方待发话,“黄衫玉女”庞素真业已抢先问道:“爹爹,我姊姊既已恢复容光,怎不前来参与‘万劫大会’?” “翻天怪叟”庞千晓含笑道:“她因三元峡中好手尽出,略感空虚,故而回帮坐镇,不来此地了!” “碧云娘”柳如烟点头笑道:“真真确实仔细……”话方至此,北天山“玄冰老魅”门下的“玉雪书生”萧九寒业已踱入场中,扬声发话说道:“顾青枫,你适才对我恩师太以不敬,萧九寒请你下场一会!” 顾青枫想不到才一开始,便有人向自己叫阵,不由得剑眉微蹙! “翻天怪叟”庞千晓因自己两位爱女势将同嫁顾青枫,遂想看看他的临场胆识,侧脸含笑说道:“顾贤侄听见没有,萧九寒在向你叫阵!” 顾青枫无可奈何地站起身形,“黄衫玉女”庞素真向他微笑说道:“枫哥哥,你要不要带根‘五毒碧钩藤’去发发利市?” 顾青枫摇头说道:“那东西太以狠毒,我与这‘玉雪书生’萧九寒无甚深仇,还是用我的青钢剑对敌,比较光明一点!” 话完,便即缓步离座,向卓立场中的“玉雪书生”萧九寒身前走去! “翻天怪叟”庞千晓听得“黄衫玉女”庞索真之言,不禁愕然问道:“素儿,你竟把苗岭中的‘五毒碧钧藤’当作兵刃用么?” 庞素真取出一段“五毒碧钩藤”来向“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爹爹久走苗疆,定然知道这‘五毒碧钩藤’的厉害,把它当作长鞭使用,岂非极妙不过?”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素真,你这‘五毒碧钩藤’是否只有一条?” 庞素真答道:“我有两条,还有一条更厉害的‘锁骨红蛇’蛇骨,孔姨娘是想要么?”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我平日便以一根‘凌霄带’作为兵刃,这‘五毒碧钩藤’颇为合用,既然有多,便给我一条也好!” 庞素真见“媚香仙子”孔凌霄想要,遂取了一根“五毒碧钩藤”递过! 但谁知就这一根“五毒碧钩藤”,竟在顷刻以后,送了“媚香仙子”孔凌霄的一条性命! 顾青枫缓步走到场中,向“玉雪书生”萧九寒抱拳笑道:“萧朋友是用兵刃赐教,还是彼此点到为止,切磋切磋掌法?” “玉雪书生”萧九寒一身功力几得“玄冰老魅‘八成传授,故而根本未把这顾青枫看在眼中,遂大迈迈地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定已知道’万劫门‘前所悬十三白骨圆环的用意,今日之会,只有强存弱死,真在假亡,哪有什么点到为止?“顾青枫摇头笑道:“既然如此,萧朋友是打算用兵刃?抑或以一双肉掌? 来斫下顾青枫的项上人头?“ “玉雪书生”萧九寒冷然说道:“你方才不是曾自诩得了钓鳌居士所传的‘风云雷雨’四大绝招么?” 顾青枫微微颔首,含笑答道:“剑术一道,渊深如海,顾青枫虽然造诣极浅,却得了先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钓鳌居士及北海青萍宫主人‘海天剑圣’展老前辈的三家真传!” “玉雪书生”萧九寒接口说道:“我就领教领教你这集三家之美的绝妙剑术!” 顾青枫探臂拔剑,挽诀当胸,巍立如山的发话问道:“萧朋友,你以什么兵刃赐教?” “玉雪书生”萧九寒取下腰间所悬玉笛,哂然答道:“我就用这根玉笛接你几招!” 顾青枫长笑一声,剑光微掣,挺臂当胸,平平稳稳,丝毫不见奇处地递进一招“萧何问路”! “玉雪书生”萧九寒知道这招“萧何问路”看似平庸,其实内藏极多厉害变化,但因自恃功力,依然轩眉傲笑道:“顾青枫,你这招‘萧何问路’之中应有七种变化,怎不一一施展?” 话音未了,眼前业已布满锗落剑花,身形密罩在无边剑影之内! “海天剑圣”展青萍向身边的庞真真点头说道:“顾青枫这一招变化得颇见功力,使‘玉雪书生’萧九寒明知有变,却依然逃不出威力圈外!” 萧九寒想不到对方如此厉害,低低喝了一声“好剑法”,手中玉笛贯足真力,猛然一抡,也自撒出电旋银花,迎向漫天剑影! 剑影银花互相一合,两人身形立分,均自这一招上试出对方功力,谁也不敢丝毫怠慢,全都展尽所学,狠狠恶斗! “玉雪书生”萧九寒用的是“韩湘渡海九九笛招”,顾青枫则是规规矩矩地先旅展师门“天遁剑法”,再换用综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与“海天剑圣”展青萍两家之妙的“青萍遁剑”,最后再用钓鳌居士所传的“风云雷雨”四式! 名家剑法,毕竟非左道招术所能抵御,顾青枫师门的“天遁剑法”尚未使完,即已控制了整个局面! 等到他施展出“青萍遁剑”,“玉雪书生”萧九寒的身形便被圈入了如山剑影之内! 北天山“玄冰老魅”想不到顾青枫竟有这高功力,使得自己的得意弟子萧九寒陷身危境之中,不禁双眉深蹙!并因这是“万劫大会”才开始的第一阵,不好意思赴援,只好希望萧九寒能有机会施展独门绝学! 坐得最远的妙音公主却向孟红绡耳边低声笑道:“孟姑娘慧眼识人,顾青枫果然英雄绝世!” 孟红绡低低哼了一声,说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剑法确实甚好,但品行却不敢恭维!” 妙音公主愕然目注孟红绡,正待问她为何对顾青枫如此鄙视之际,场中已生急遽变化! 原来顾青枫虽把“玉雪书生”萧九寒圈入一片寒光剑雨之内,占尽上风,但萧九寒仍自不甘屈服,手中玉笛不时还冒险攻出一两招狠毒手法! 顾青枫见他如此不知进退,不禁剑眉微动,目射精光,攻出一招“青萍遁剑” 中威力最强的“群山万壑”! “玉雪书生”萧九寒看出这招厉害,不敢轻易闪躲,手中玉笛也使出一招防身绝学“笛韵天风”,化成一片银光,迎拒来势! 顾青枫艺高胆大,毫不运用这招“群山万壑”中所蕴的各种变化,竟自一挺猿臂,把所用青钢剑,刺向银光影内! 银光一敛,剑影一收,顾青枫的长剑与萧九寒的玉笛等两般兵刃,便紧紧地粘在一处! 这种打法,是双方均想用内家粘引之力,把对方的兵刃夺出手去!故而顾青枫、萧九寒各自凝聚所学,贯注右掌,企图赢得“万劫大会”第一场的光荣胜利! 萧九寒功力稍深,但顾青枫因曾经服食妙音公主所赠的“千年成形何首乌”,故在真气内力方面强过了这位“玄冰老魅”的得意弟子! 相持到了分际,两人足下山石都微微下陷了三四分左右! 顾青枫一声龙吟长啸,凝足师门“子午神功”,奋力振剑一挑,挑起一线银光,直飞数丈以外! 这线银光,正是“玉雪书生”萧九寒所持的玉笛,因正好飞过妙音公主身边,被她伸手轻轻接住! 顾青枫乘着“玉雪书生”萧九寒玉笛脱手,震惊错愕之间,猿臂轻伸,长剑一挺,剑尖指向萧九寒的心窝! “翻天怪叟”庞千晓等,以及一切与顾青枫有关之人,均颇高兴,万劫群魔这边则个个引袖障面! 场中“咕咚”一声,有人栽倒!靶冰老魅”知是爱徒中剑身亡,不由顿足长叹,正待亲自收尸,但目光注处,竟呆在座上,作声不得? 原来倒卧尘埃之人,不是“玉雪书生”萧九寒,而是“中条剑客”顾青枫! 这种极度转变,完全由顾青枫的一念仁慈,临阵纵敌所致! 因为顾青枫在剑尖已抵“玉雪书生”萧九寒心窝之际,想起与对方无甚深仇,何必取人性命?遂自停剑不进,意欲略微交代几句,便即返回本阵! 谁知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玉雪书生”萧九寒竟然乘着顾青枫停剑不进的刹那之间,功聚丹田,张嘴喷出一口“玄冰真气”! 两人相距仅数尺,顾青枫又是得胜之下,毫未防范,只觉一股奇寒无比的绝大压力,扑向五官七窍,便自气息一闭,晕倒在地! 顾青枫这一晕倒,三条人影同飘,一条是“黄衫红线”庞真真,一条是“黄衫玉女”庞素真,一条是“翻天怪叟”庞千晓,就连如今已对顾青枫品格鄙弃的“紫清玉女”孟红绡,也自大惊失色,离座站起! “翻天怪叟”庞千晓先命“黄衫玉女”庞素真把顾青枫抱回座位设法疗治,然后戟指“玉雪书生”萧九寒,厉声叱道:“萧九寒,顾青枫缩剑施仁,留你一命,你却乘隙暗算,委实无耻已极,算的是什么人物?” 这时“玄冰老魅”因恐爱徒吃亏,也自飘身纵出,挡在“玉雪书生”萧九寒面前怪笑说道:“江湖较技,胜者为强,何种手段不能运用?庞帮主倘若自诩功力,我就奉陪一阵如何?” “翻天怪叟”庞千晓冷冷打量了这“玄冰老魅”几眼,发出一阵震天狂笑道: “你真想尝尝我‘翻天三宝’的滋昧么?” “玄冰老魅”冷笑说道:“你那‘翻天三宝’大概只能吓唬吓唬初出茅庐的江湖末流之辈!” “翻天怪叟”庞千晓掀髯狂笑,转面对“碧云娘”柳如烟高声叫道:“取我的‘列缺神斧’!” “碧云娘”柳如烟翠袖扬处,“列缺神斧”化成一道乌光飞出,被“翻天怪叟”庞千晓接在手内! “万劫魔主”因深知“翻天怪叟”庞千晓功力超凡,尤其所用的“翻天三宝” 厉害无比,生恐“玄冰老魅”有所失闪,无人克制“烈火太岁”呼延炳及“火孩儿”邬赤二人,遂发话说道:“玄冰道友请回,让我与庞帮主叙叙多年阔别!” “玄冰老魅”也知“翻天怪叟”庞千晓难斗,闻言便即携同“玉雪书生”萧九寒退回原位! “翻天怪叟”庞千晓早就猜出“万劫魔主”必与自己结有深仇,如今听他要叙多年阔别,自更证实所料,遂闪目打量对方,想看看到底是哪位武林旧识? “万劫魔主”龙袍一展,刚欲离座,“瑶池使者”毕金环忽然恭身说道: “启禀魔主恩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毕金环愿意一会三元帮主!” “万劫魔主”知道毕金环功力极厚,已得自己七成真传,遂在略一沉吟以后,点头说道:“你先去会会当代高人也好!” “瑶池使者”毕金环恭身一礼,提气飘身,纵到“翻天怪叟”庞千晓面前,微抱双拳说道:“庞帮主,毕金环不才,愿在你‘翻天三宝’之下,讨教几招震世绝学!” “翻天怪叟”庞千晓一收“列缺神斧”,摇头冷笑说道:“你还不配和我动手!…”他话方至此,“媚香仙子”孔凌霄突然纵身赶过,向“翻天怪叟”庞千晓笑吟吟地说道:“帮主既然不愿出手,便请让我一阵,免得使这位毕金环姑娘过份扫兴!? 原来“媚香仙子”孔凌霄听得铁剑真人归报兄长“展翅飞龙”孔大腾为了捞劝莫邪剑”,与毕金环起了争斗,结果竟被毕金环用“驼龙飞抓”扣住头颅,惨死在桃花沼内!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遂赶紧飞身出阵! 但孔凌霄素极阴险深沉,心中虽切兄仇,表面上却仍笑语从容,未以丝毫恶言相向!胺天怪叟”庞千晓却心头雪亮,向孔凌霄说了一声“多加小心”,便即回座探看顾青枫的伤势? 顾青枫虽被喷中一口“玄冰真气”,几乎骨髓成冰,但本身根底极好,又复服了两粒“火孩儿”邬赤所炼、专御奇寒的“纯阳火灵丹”,也就脱离险境,只是全身仍在不住颤抖,暂难对敌而已! 庞千晓见状,方略放心,又喂了顾青枫两粒益元灵丹,便凝神注视“媚香仙子”孔凌霄与“瑶池使者”毕金环的交手情势! 孔凌霄与毕金环二人,如今是赤手过招,毕金环因自己是“万劫魔主”的掌门弟子,在这万劫大会之上,必须为门户争光,故而一开始便用最得意的“瑶池摘花手法”,含蕴着“诸天罡气”进手! 孔凌霄心切兄仇,自然下手更辣,用的是她浸淫甚久的“天香夺魂指”,每招都凝足了十成以上功力!展眼间,狠斗了二十来招,居然铢两悉称,分不出丝毫胜负! 场上赴会群豪,看得好不诧然,暗惊“万劫魔主”的门下弟子既有如此功力,则他本人的高明程度,更是可想而知!孔凌霄、毕金环越斗越急,越斗越快,渐渐身形难辨,化成一团不时散发“呼呼”劲风的飘忽人影!又斗了约莫二十来个照面过后,两条人影一分,“媚香仙子”孔凌霄目中微闪凶芒,觑着“瑶池使者” 毕金环,阴森森地冷笑说道:“毕姑娘真是好功力,我们既在拳掌之上无法分出胜负,且换用兵刃玩玩好么?”毕金环因自己所用的“瑶池玉莲”不仅有极妙的独门招术,并内藏绝毒暗器,早想取出制胜,闻言之下,自然含笑点头答道: “毕金环遵命以一柄‘瑶池玉莲’,敬向孔仙子领教!”话完,在腰间摘下一朵白玉莲花,及一根长约二尺有余的白玉杖,互相接在一处! 孔凌霄则把“黄衫玉女”庞素真所赠的那根“五毒碧钩藤”取在手内! “万劫魔主”一见“媚香仙子”孔凌霄取出这条“五毒碧钩藤”来,竟然识得厉害,遂嘴皮微动,运用“蚁语传声”功力向“瑶池使者”毕金环的耳边遥遥说道:“金环小心,对方手中兵刃厉害无比,千万不可使其沾身!” “瑶池使者”毕金环起初还真未把“媚香仙子”孔凌霄手中这条“五毒碧钩藤”看在眼内,但是听了“万劫魔主”的这番嘱咐以后,却不禁深具戒心,知道是桩不能轻易招惹的奇绝兵刃! 孔凌霄这回胜算在握,异常得意地娇笑一声说道:“毕姑娘小心,我这根兵器不太好惹!”话完,蓦然吸气缩身,飘退七尺,手中“五毒碧钩藤”一抖一甩,化成一圈碧虹,向“瑶池使者”毕金环当头套落! 她因兵刃奇长,故而先退后进,使在场群豪,均感觉这种打法极为别致! 毕金环意欲先行略微观察对方手法,再定进攻之策,遂在碧虹尚未临头之际,便闪身退出了八尺左右! 孔凌霄柳眉微轩,凝气贯注右掌,顿使得那圈碧虹,凌空暴涨,由圆化直,变成一根异常劲硬的翠色长鞭,跟着毕金环的身形追到,飞点她右腰“太乙”大穴! 毕金环见对方微一凝气之下,竟能把这长的柔软山藤,化作精钢一般,也不禁好生惊佩,手中“瑶池玉莲”,当胸一立,向右横推,用了一招“巧拨阴阳”,想拨开“五毒碧钩藤”,趁势猱身进步,展开反击! 谁知孔凌霄功力惊人,简直把那根“五毒碧钩藤”使用得宛如活蛇一般,“瑶池玉莲”尚未触及藤身,“五毒碧钩藤”便即略微一缩,改从左侧方拦腰圈到! 毕金环想不到对方控制如此灵活,再想闪避已迟,只好猛提真气,一式“鹏举九霄”,险煞人地自碧虹横扫之下,冲天飞起! 她生性极傲,因改用兵刃动手以来,一开始便落下风,脸上微感难堪,遂想乘着全身凌空之际,发出杀手! 主意既定,先把“瑶池玉莲”的暗簧弄开,然后折腰反扑,由“鹏举九霄” 化作“龙归沧海”,觑准“媚香仙子”孔凌霄,夭矫如龙地电疾扑落! “万劫魔主”看见“瑶池使者”毕金环这等动作,便知她好胜心切,竟采取了不顾一切的拼命打法! 这种打法无法两全,必有一方惨遭不幸! 故而“万劫魔主”平素极为深沉,如今也不禁紧张得自座中站起! “媚香仙子”孔凌霄施展“五毒碧钩藤”,连续打空之下,傲心也动,长啸一声,右腕贯足真力,抖起一片匝地碧网,往空迎去! 孔凌霄的“五毒碧钩藤”,化成一片匝地碧网,毕金环的“瑶池玉莲”则化成一片幕天白云,一个垂天疾落,一个蓦然升腾,一齐往中迎合! “翻天怪叟”庞千晓、“碧云娘”柳如烟等人也在凝神掠阵,见了这种情势,不由笑逐颜开,因为深知孔凌霄这招“回天转地”的手法,奇妙绝伦,“五毒碧钩藤”又复厉害无比,必可占得绝对优势! 果然垂天白云与匝地碧网将合未合之际,“媚香仙子”孔凌霄手中的“五毒碧钧藤”,突然由圈而伸,再复由伸而圈,但一伸一圈之间,却整个换了左右方向,完全出乎“瑶池使者”毕金环意料之外,把她拦腰束了三匝! 毕金环感觉藤一上腰,便知此命将休,银牙咬处,狞笑连连,按动手中“瑶池玉莲”机栝,只听脆响一声,那朵玉莲花的无数莲瓣,瓣瓣向外怒射,化成一蓬奇形飞刀,与莲蕊中喷出的无数淬毒细针,构成了一面针刀交织的漫天毒网,把“媚香仙子”孔凌霄的身形笼罩在内! 孔凌霄得意之下,突惊此变,也知大劫难逃,一面左掌疾翻,凝足十二成功力,发出一片罡风挡向身前,一面右手蓄劲,把“五毒碧钩藤”猛力一拖一撤! 毕金环“瑶池玉莲”所化的刀光针雨,劲急无俦,专破各种内家真气,哪里是孔凌霄仓卒挥手所能抵御?故而刀光一旋,针雨一聚,便把位“媚香仙子”孔凌霄打得宛如刺猬般的尸横就地! 孔凌霄虽然身中十三四片莲瓣及无数毒针,但她临死以前的猛力一拖一撤,加上“五毒碧钩藤”无物不摧,也硬把“瑶池使者”毕金环齐腰拖成两截,肝肠心胃,流得遍地皆是,惨不忍睹! 就在她们双双毙命之时,两条人影掠到场中,正是“万劫魔主”及“翻天怪叟”庞千晓! 孔凌霄平时工于内媚,庞千晓对她宠嬖殊深,如今见她惨遭劫数,不禁一阵伤心,流下了几滴英雄珠泪! “万劫魔主”一面挥手命人搭过尸首,清扫战场,一面又向双目含泪的“翻天怪叟”庞千晓冷笑说道:“庞帮主,你乃‘天下第一狠心人’,怎的也会落泪?” 这“天下第一狠心人”七字,听得庞真真内心一惊,抬头对那“万劫门”上,因缺少“天下第一狠心人”心窝鲜血,尚未漆红的“门”字,看了一眼! 庞千晓倒未理会这些,只是悲声答道:“孔凌霄是我爱妾,随侍我多年,一旦归诸劫数,教我怎不伤心落泪?” “万劫魔主”冷笑说道:“这种淫娃死了倒干净,她既然随侍你多年,大概把绿帽子也替你戴了不少!” 庞千晓愤然目注“万劫魔主”,厉声叱道:“‘万劫魔主’,你也是一派宗师,怎可如此血口喷人,你说孔凌霄荡检逾闲,不守妇道,可有什么真凭实据么?” “万劫魔主”冷笑一声,尚未答话,那位业已投入“万劫门”下的“荡魄尼姑”妙真,却竟闪身而出,咯咯大笑道:“庞千晓,你千晓万晓,就是这一艳事不晓!孔凌霄昔日便曾与我长枕大被的时时共同追欢取乐,连你女儿心爱的‘中条剑客’顾青枫,都曾被我掳到九疑山,几乎作了孔凌霄的裙下……”庞千晓哪里还听得下去?厉吼一声,“列缺神斧”化成一片乌光,便自照准“荡魄尼姑” 妙真的天灵劈落! “荡魄尼姑”妙真哪里想得到“翻天怪叟”庞千晓恼羞成怒之下,竟对自己骤然下手,何况对方功力太高,动作如电,“列缺神斧”更具绝世锋芒,以致整个人儿,自顶中分,被“翻天怪叟”庞千晓一斧劈成两片! 斧锋乍落,想因动作太快之故,“荡魄尼姑”妙真的尸身竟仍合而未分,直等过了片刻,方始散向东西,分倒地面! “万劫魔主”对这新归门下之人感情并不太深,故只淡然一瞥,哂然说道: “庞千晓,你身为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四字威震江湖,难道就会这等抽冷下手,杀些后生小辈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怒声叱道:“我杀你还不是一样容易?” “万劫魔主”闻言,并未动怒,只是摇头冷笑说道:“我与你之战,是这‘万劫大会’的压轴好戏,此时尚不宜登台,你急着送死则甚?” “翻天怪叟”庞千晓目中的森森厉芒电射而出,又复把“万劫魔主”的全身上下略一打量,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万劫魔主”冷然答道:“欲问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问来生事,今生作者是,你何必问我是谁?只要扪心自省,想想当年有甚亏心之事?也就可以明白一二!” 最后的“也就可以明白一二”之话,竟系凝聚极上乘的“诸天罡气”修为,旁人听得平淡无奇,但对于“翻天怪叟”庞千晓,却如焦雷炸耳,霹雳当头,震惊得足下跄踉,往后连退两步! “万劫魔主”却就在庞千晓跄踉却步之间,冷笑一声,龙袍微展,便即回归主座。 这时“火孩儿”邬赤见“翻天怪叟”庞千晓似乎有些心神恍惚,遂一纵而出,恭身笑道:“帮主莫为孔夫人遭难之事过份伤心,让我来会会‘万劫门’下人物!” 庞千晓点头归座,心中兀自疑思,那“万劫魔主”究是何人?语气之中,显然与自己曾经结过不可解脱的深仇大怨! “火孩儿”邬赤恭送庞千晓归座,并等“万劫”一派弟子收拾掉“荡魄尼姑” 妙真尸身以后,卓立场中,抱拳发话说道:“哪位下场,赐教邬赤几手武林绝艺?” 话音一了,位列当世“十三名手”之中的武林奇客,倒有两位同时起立! 一位是在乌蒙山九回谷中曾与“火孩儿”邬赤互相动手、未分胜负的“笑煞” 哈腾,另一位则是“烈火太岁”呼延炳! “笑煞”哈腾因坐位距离较近,故而早到半步,并向“火孩儿”邬赤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说道:“哈腾不才,还想领教领教邬朋友的‘烈火乾坤圈’及‘短柄蛇焰矛’等两般奇绝兵刃!” “火孩儿”邬赤尚未答言,“烈火太岁”呼延炳也已赶到场中,怪笑说道: “哈兄,呼延炳向你讨个人情,能否让我一阵?” “笑煞”哈腾冷笑说道:“你有什么理由要我让你?” “烈火太岁”呼延炳目注“笑煞”哈腾,缓缓说道:“一来,当世武林中只有他与我同以烈火成名,今日好不容易在这‘万劫门’前相逢,自应一较上下,二来,我也有点担心哈兄是否敌得过他的‘三离真火’?” “笑煞”哈腾当着这多武林高手,怎肯甘心示弱?遂发出一阵哈哈狂笑道: “慢说是他的‘三离真火’,就是呼延太岁头上纯阳冠中的‘火中之火’,我哈腾又复何惧?” “烈火太岁”呼延炳怪眼一翻,厉声说道:“这样说法,哈兄是不吃敬酒吃罚酒了!” “笑煞”哈腾大笑问道:“请教呼延太岁,这罚酒是怎样吃法?” “烈火太岁”呼延炳怪笑说道:“就是我们二人先斗一阵,拿这‘火孩儿’邬赤当作彩头,谁能获胜?谁就对他下手!” “火孩儿”邬赤听这两位武林怪客竟拿自己当作彩头,不由气得双眉连剔,想要发作! “翻天怪叟”庞千晓见状,忙以“蚁语传声”神功向“火孩儿”邬赤的耳边轻轻说道:“邬香主暂时忍耐,不必动怒,等‘烈火太岁’呼延炳与‘娄山三煞’弟兄多拼几阵以后,你再出手,岂不比较有利?” “火孩儿”邬赤闻言,才忍耐怒火,回归本座! 在“烈火太岁”呼延炳未出场之时,因他曾经攻入千危谷,烧死“逍遥使者” 崔一苇、“五毒使者”唐嘉,并折断“氤氲使者”庄梦蝶一只手臂,将其掳走,与“万劫”一派结仇极深,故而“餐霞使者”卫芳华、“桃花使者”连城玉、“拘魂使者”池中龙、“氤氲使者”庄梦蝶等,齐欲出手雪恨! “万劫魔主”也与“翻天怪叟”庞千晓同样的心意,阻止他们出手,且在旁细心观察“烈火太岁”呼延炳强弱所在,并等他连拼强敌,功力消耗以后,再复出面对阵! 场中的“笑煞”哈腾听“烈火太岁”呼延炳如此狂傲,遂一阵纵声狂笑说道: “好好好,我就先领教领教,倒看看呼延太岁的‘烈火神功’有多厉害?” 说完,双掌一错,交叉胸前,向右拉开步眼! “烈火太岁”呼延炳心中则暗自打算,除非在万不得已之际,决不施展“烈火神功”,要凭真实武学胜他一阵,也好使天下人物知道“苗疆双怪”并非徒负虚名之辈! 坐得最边最远的妙音公主,见“万劫大会”才一开始,便死了“媚香仙子” 孔凌霄、“瑶池使者”毕金环等三人,死状并均凄惨无比,不禁向“紫清玉女” 孟红绡摇头一叹,低声说道:“孟姑娘,我们的‘法华禅唱’与‘万妙清音’似乎应该提早施为,否则这‘万劫门’前恐怕要遍地横尸,血流漂杵!” 孟红绡点头笑道:“提早施为不如立即施为,但是务须不落痕迹,不致过早暴露我们的身份才好!” 妙音公主目光微瞥,凝注在孟红绡腰下所悬的那一根玉萧之上,灵机忽动,遂含笑问道:“孟姑娘,你有一根玉箫,我也拾得‘玉雪书生’萧九寒被顾青枫挑脱出手的一根玉笛,何如来个玉笛和箫,并把‘万妙清音’及‘法华禅唱’化入箫声笛韵之内,吹奏一曲,试试是否可以收得泯争息嗔之效,并不致过露痕迹?” 孟红绡点头微笑道:“公主此计极佳,我们便先吹奏一曲‘无愁引’吧!” 计议既定,两人遂自一个执箫在手,一个横笛就唇,明月红桥,清风碧玉,虞韶庄籁,凤哕龙吟,吹奏出一曲足以令人息虑忘忧的“无愁法曲”! 这时“笑煞”哈腾与“烈火太岁”呼延炳业已在石破天惊地互相硬接几招以后,双双展开绝世身法,进退若电,超距如风,化成了一片玄云与一团烈火,斗得令人好不目眩神摇,惊心荡魄! 妙音公主与孟红绡的箫声笛韵方自一起,场外诸人首先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不知来历的两名苗女,竟能吹奏出如此美妙的乐律! 庞真真与顾青枫二人,因为一个极爱吹箫,一个觉得箫声甚熟,更是目注妙音公主及孟红绡,心中猜疑不已! 箫笛之声,吹到妙处,因含有佛家“法华禅唱”、道家“万妙清音”等两种无上绝学,简直使人觉得满心祥和,满耳清凉,满目缤纷花雨! 正在相互狠拼的“烈火太岁”呼延炳与“笑煞”哈腾,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最后竟自两两停手,静静聆听那悠美无俦的箫声笛韵! 妙音公主与孟红绡所施为的“法华禅唱”、“万妙清音”,竟生灵效,正在双双相视,发出会心微笑之际,蓦然一缕奇异的啸声发自主座之上! 原来“万劫魔主”因别有伤心恨事,埋首苦研“万劫魔经”多年,方才创立门户,召开此次“万劫大会”,期于会上尽败武林群豪,发泄心头隐恨! 如今听出箫声笛韵之内充满祥氛,使得赴会群豪闻得以后,似乎嗔念渐消,名心渐淡,遂不禁眉梢紧蹙,发出了一声极为短促、极为洪厉的“天魔啸”! 这声“天魔啸”,是“万劫魔主”凝聚毕生功力所发,直如百万天鼓,当空齐震,居然震得妙音公主与孟红绡心神微悸,手摇唇颤,不能成曲! “万劫魔主”乘着妙音公主与孟红绡的曲音一乱,向“烈火太岁”呼延炳及“笑煞”哈腾怪笑道:“你们两位怎的停手,是谁怕了谁了?” “笑煞”哈腾心头上刚刚被曲音召起的一点祥和,已被“天魔啸”整个震散,闻言怪笑道:“我会怕他?” 随着话音,一招“浪拍洪-”,猛击“烈火太岁”呼延炳的前胸,所挟掌风之劲,竟发出了刺耳锐啸! “烈火太岁”呼延炳见来势太强,不愿硬接,身躯微转,一式“倒踩阴阳” 转到“笑煞”哈腾左侧,骈指如风,认准他“冲门穴”上点去! 孟红绡秀眉一蹙,向妙音公主问道:“公主,我们把‘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化入箫声笛韵以内,因功候未到,灵效毕竟稍差,才被‘万劫魔主’所发的‘天魔啸’扰乱!如今是否不用箫笛,再复试上一试?” 妙音公主摇头叹道:“‘万劫大会’这才开始,他们争奇斗胜之心方炽,不易蓦然觉悟,我们纵然再度施为,也必白费气力,不如看上一会,再作道理!” 孟红绡知道妙音公主所说不错,只好收起玉箫,但就在这片刻之间,场中又复发生了人间惨剧! 原来“烈火太岁”呼延炳久战“笑煞”哈腾不下,心生毒计,遂毫无痕迹地故意卖了一个破绽! “笑煞”哈腾一招“乱石崩云”,蓄着极强暗劲击出!傲一鹛岁”呼延炳却以“排云见日”的手法,双掌一穿一分,想把“笑煞”哈腾双掌分开,好向他胸前反击? “笑煞”哈腾见有机可乘,未免略微疏忽,未作深思!哈哈狂笑起处,在“烈火太岁”呼延炳外分双掌,与自己手臂将触未触之际,轻轻一翻,反走内圈,再复蓄力猛震,果然把呼延炳双臂震开,使得他胸前门户大放! 如此制胜良机,怎肯轻轻错过?“笑煞”哈腾眉飞色舞,人随掌进,招化“推山填海”,猛击“烈火太岁”呼延炳的丹田胸腹之间! 呼延炳有心诱敌,自然要让“笑煞”哈腾这一掌打实!眼看劲急掌风已到,呼延炳凝聚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真气护住丹田,微一侧身,使哈腾右掌击在自己所着的道袍之上!他这件道袍色泽鲜红,其上并绘着九朵火焰,“笑煞”哈腾恰好击中其中一朵! 说也奇怪,绘在道袍上的火焰,居然会发生威力,“笑煞”哈腾掌才沾衣,那火焰便闪出一片奇亮光芒,夺人眼目!哈腾那高功力,居然也禁不住这奇亮光芒的一闪之威,惨厉慑人地怪吼起处,便自手抚右臂,疼得满地乱滚! “冷煞”洪飞与“瘦煞”焦桐大吃一惊,双双离座抢出,只见“笑煞”哈腾的右肘以下,业已成了枯炭一般焦黑之色,并渐渐向上升去! “冷煞”洪飞牙关一咬,自怀中取出一柄银光如电的匕首,毫不考虑地先把“笑煞”哈腾点了“晕穴”,然后将他那条右臂,齐肩劈断! “瘦煞”焦桐在洪飞取出匕首之时,便知他要为哈腾断臂,遂早已准备好金创妙药,为哈腾敷伤止血,并把他抱回座位! “冷煞”洪飞等“瘦煞”焦桐把“笑煞”哈腾抱走以后,目注“烈火太岁” 呼延炳,冷冷说道:“呼延太岁,你所擅各种烈火暗器,委实厉害无比,令人意想不到!” 呼延炳早知自己伤了“笑煞”哈腾之后,“冷煞”洪飞与“瘦煞”焦桐决不干休,故而仍旧傲然怪笑说道:“洪飞兄不必夸奖,我因与哈腾兄无甚深仇,不忍令他身化劫灰,仅仅是牛刀小试而已!” “冷煞”洪飞冷然说道:“如今哈腾已败,换了洪飞,倒要看看呼延太岁还有什么新鲜花样?” “烈火太岁”呼延炳深知自己已与“娄山三煞”结下深仇,留有无穷后患! 不由凶心大炽,目注“冷煞”洪飞,怪笑问道:“洪兄定要赐教?” “冷煞”洪飞阴恻恻地答道:“洪飞这点庸俗的功力,谈不上‘赐教’二字,只想呼延太岁再复牛刀小试,把我也打发回去而已!” “烈火太岁”呼延炳怪笑说道:“我有一项要求,洪兄倘若不能办到? 呼延炳便拒绝和你动手!? “冷煞”洪飞蹙眉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烈火太岁”呼延炳怪眼圆睁,狂笑说道:“我要你与‘瘦煞’焦桐,一齐上手!” “冷煞”洪飞闻言,颇觉大出意外,双目怒视“烈火太岁”呼延炳,发出一阵哼哼冷笑! “烈火太岁”呼延炳诧道:“洪兄为何如此发笑?” “冷煞”洪飞沉声叱道:“我笑你太过份轻视了娄山弟兄,凭你也配要我与‘瘦煞’焦桐一齐上手?” “烈火太岁”呼延炳傲然说道:“你弟兄若不一齐上手,呼延炳便即告退!” “冷煞”洪飞见“烈火太岁”呼延炳执意要自己与“瘦煞”焦桐双双上阵,不由颇觉为难,正在眉头深蹙之际,“瘦煞”焦桐竟飘身下场,阴阴一笑说道: “大哥,常言道得好:”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领教呼延太岁的神功绝艺也好! 啊袄渖贰焙榉杉“瘦煞”焦桐业已下场,心想当着天下群雄,以二敌一,虽然有些难堪,但自己是受逼施为,倒看这妄发狂言的“烈火太岁”呼延炳,怎样逃得出自己弟兄联手施为的十招以外? 思念方毕,“烈火太岁”呼延炳凶光满面、杀气腾眉地厉声狂笑道:“还是焦兄来得爽快,呼延炳要你弟兄一同出手之意,便是好一齐超度,免得零零碎碎打发!” “打发”二字刚出,呼延炳一阵哈哈狂笑起处,大袖双挥,连身三转,红色道袍飘飘乱舞,变成了一团火云模样! “冷煞”洪飞向“瘦煞”焦桐低声说道:“二弟小心,对方要施展极为霸道的‘旋风掌’!” “瘦煞”焦桐狞笑说道:“我们全力接他一招,倒看看他究竟有多高武学? 竟敢如此狂妄!” 谁知“烈火太岁”呼延炳早蓄凶谋,并非想发“旋风掌”,身躯转到第三圈时,一阵摄魂厉啸发处,竟自他身上飞起九朵火焰,及一点奇亮的火星! 原来呼延炳身着的道袍,乃他别出心裁制造,袍上所绘九朵火焰,全是实物,蕴含奇毒,并具粘性,名为“幽磷毒火”!如今趁着“冷煞”洪飞误认自己是要施展“旋风掌”,竟把九朵“幽磷毒火”全自道袍之上旋起,再加上头戴灯形金冠中,最厉害的“火中之火”,齐用劈空掌力推向对方,想把“冷煞”洪飞及“瘦煞”焦桐一举烧死,永绝后患! “瘦煞”焦桐因愤于“烈火太岁”呼延炳过份狂傲,正凝足功力以待,想给他一个迎头痛击,为“笑煞”哈腾报复断臂之仇!突见火焰火星飞到,不由大吃一惊,一面双掌齐推,发出奇劲掌风,加以拦击,一面向“冷煞”洪飞叫道: “大哥小心,这厮以烈火成名,千万不可使火焰火星近身!” “冷煞”洪飞闻言,也自发出所凝无形劲气,协助“瘦煞”焦桐,阻截火焰火星来势! 谁知那“幽磷毒火”及“火中之火”在未经阻截之前,只是九朵火焰,一点火星,如今被“娄山双煞”所发无形劲气一挡,却立即“轰”的一声,变成一片火海! 这片火海,已把“冷煞”洪飞、“瘦煞”焦桐的身形包没,火海中更有摄人心魂的连珠霹雳不停爆发,使得在场群雄,无不极度震惊,纷纷离座后退! 可怜“冷煞”洪飞、“瘦煞”焦桐,空有一身内家绝艺及刁狡心机,竟丝毫未能施展,便被那片粘身不脱、扑救不灭的奇毒火焰,活活烧成了两堆焦炭! 不仅已断一臂的“笑煞”哈腾看得顿足伤心,其他在场群雄,看得惊魂荡魄,连另外一位善用火攻的“火孩儿”邬赤,也看得双眉紧蹙,认为“烈火太岁”呼延炳的火技,确比自己高明,若非“娄山三煞”弟兄,先挡一阵,作了替死之人,自己定亦难逃劫数! “烈火太岁”呼延炳见洪飞焦桐等“娄山双煞”已化劫灰,其他群雄也均对自己的烈火威势现出怯色,不禁志得意满,仰天狂笑! 谁知呼延炳笑声未了,一条其亮如电的火龙,竟自他身后轰轰发发而来,把这专用烈火伤人的“烈火太岁”全身罩住! 原来“火孩儿”邬赤知道“烈火太岁”呼延炳在这阵得意狂笑之后,定即向自己叫阵,自己既不能示弱怯敌,出手又必遭不幸,唯一之策,只有先发制人,把这极强对手消灭再说! 心意既定,钢牙一挫,悄悄取下身后葫芦,把葫芦中的“三离真火”化成一条火龙电射而出! “烈火太岁”呼延炳哪里想得到会有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事发生,等到听见那轰轰发发的异响,业已闪避不及,全身均被“三离真火”罩没,只发出几声厉吼,便也步“冷煞”洪飞、“瘦煞”焦桐的后尘,变成了一堆焦炭! “海天剑圣”展青萍看得长叹一声道:“善火者死于火,‘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诸位看了‘烈火太岁’呼延炳如此下场,应该知所惊惕,稍淡名心……”展青萍话音未了,场中又生意外变化! 原来“火孩儿”邬赤伺机暗发“三离真火”,把擅于用火、功力又比自己精妙得多的“烈火太岁”呼延炳,活活烧死以后,心内一宽,防范方面未免稍懈! 谁知就在这略略一懈之间,忽然听得“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微作惊呼,“碧云娘”柳如烟并尖声叫道:“邬香主小心!” “火孩儿”邬赤尚未发觉危机何在?后背“脊心”死穴之上,已被人一掌按住!邬赤大吃一惊,方待回身,背后那人厉声叱道:“你不许妄动,一动就死!” 邬赤一听语音,方知背后来人竟是“娄山三煞”中的残余人物,新断一臂的“笑煞”哈腾,遂只好目注本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自目光中显出乞援的神色! 庞千晓站起身形,向“笑煞”哈腾沉声说道:“哈三兄,以你的身份,似乎不应该在邬香主背后下手!” 哈腾厉声答道:“他能在背后放火烧死呼延炳,我为什么不能在背后制他?” 庞千晓不禁为之语塞,铁剑真人却含笑说道:“哈三兄,你的一只手臂断送在呼延炳‘幽磷毒火’之下,洪大兄与焦二兄也被呼延炳烧得骨肉齐焦! 邬香主采取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的手段,把他除掉,一来是主持武林正义,二来也是为你们‘娄山三煞’弟兄报仇,哈三兄怎不对他感激,反而出手相制则甚?“这一席话,说得颇为周到圆滑,听得“翻天怪叟”庞千晓心中暗喜,认为或可救得“火孩儿”邬赤的一条性命? 谁知“笑煞”哈腾仍然毫不动容,厉声狞笑道:“娄山弟兄一向睚眦必报,何况杀我大哥二哥之仇?邬赤擅自放火烧死呼延炳,使哈腾报仇无望,茹恨终身,此举哪里是对我有恩?简直成了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我怎肯饶他性命?”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忿然-目叱道:“哈腾,你不饶邬香主,难道我就饶得了你?” “笑煞”哈腾一阵仰天狂笑,瞪着两只满布血丝、怒射凶光杀气的巨眼,向庞千晓咬牙说道:“庞千晓,你是什么东西?能够把我哈腾怎样?” 庞千晓怒极而笑,冷然说道:“哈腾,就算你双臂俱在,也非我‘列缺神斧’以下的百合之将,如今已残一手,还不是弹指即死?” “笑煞”哈腾的一只独掌,始终紧贴在“火孩儿”邬赤的“脊心穴”上,不容他丝毫动弹,听完庞千晓所说以后,又是一阵狂笑说道:“娄山弟兄,宛如同胞手足一般,虽不同生却当同死,大哥二哥遭难,哈腾生趣已绝,怎肯凄然独活? 但我会亲自结束我的生命,哪里轮得到你庞千晓来动手?” 语音方了,“小天星掌力”已发,掌心一登,猛震“火孩儿”邬赤的“脊心” 死穴! 第十九章 本来面目 庞千晓从“笑煞”哈腾的语气之中,听出“火孩儿”邬赤性命难保!遂想冒险出场抢救! 但哈腾话完掌发,动作太快,根本使庞千晓措手不及!只听“火孩儿”邬赤一声惨嚎,心脉硬被“笑煞”哈腾的“小天星掌力”震断,满口紫黑鲜血喷处,尸身扑地而倒! 庞千晓一声怒吼,方待扑向哈腾,但哈腾动作如电,掌震“火孩儿”邬赤以后,立即回手自点心窝,绝气身亡,“娄山三煞”齐化南柯一梦! 这时一阵震天长笑,突响当空! 群雄放眼看出,这阵笑声发自“海天剑圣”展青萍的口内!"万劫魔主”问道: “青萍宫主人,你有何感触?如此发笑!”“海天剑圣”展青萍点头说道:“我委实感触太深,因为你们这边的主要人物尚未出手,只死了一个‘瑶池使者’毕金环,而‘十三名手’之中,倒有‘娄山三煞’、‘媚香仙子’孔凌霄、‘烈火太岁’呼延炳等五人齐遭劫数!展青萍惊心怵目,怎能不感叹‘名心嗔念’四字,太以害人,竟使得绝世英雄,化作了糊涂死鬼!” 这几句话儿,宛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使“十三名手”中仅存的“翻天怪叟”庞千晓、“碧云娘”柳如烟、铁剑真人、妙音公主,听得心中一片凄凉,触发无穷感慨! “万劫魔主”默然片刻,忽自座中举手,屈指微弹,把“万劫门”下所悬的一枚白骨圆环,弹成粉碎! 群雄不知“万劫魔主”此举何意?但却全被他能隔这远距离弹指碎物的神奇功力所惊! “万劫魔主”指不停弹,一连弹碎了十二枚白骨圆环,使“万劫门”的横梁之下,只剩一枚白骨圆环,孤单单地随风微晃! 这回轮到“海天剑圣”展青萍惊愕起来,向“万劫魔主”抱拳问道:“请教魔主,你弹碎十二枚白骨圆环之意,究系显示武功,还是另有其他用意?” “万劫魔主”也似颇有感触地微叹一声答道:“我召开‘万劫大会’之意,本欲当着举世群雄,向与我结有夙仇的‘十三名手’其中之一人要些公道,谁知纠纷迭起,恩怨相缠,才弄成现在这等陈尸累累的局面!如今我念彼此修为不易,特地弹碎了十二枚作为陪衬的白骨圆环,只留一枚主环,以示分别!” “海天剑圣”展青萍问道:“分别什么?” “万劫魔主”手指“鬼手天尊”及“玄冰老魅”说道:“这‘万劫大会’之上,我们彼此切磋武学,只分上下,莫再伤人!但到了最后,我却仍要亲自向我的仇家讨债!” “翻天怪叟”庞千晓始终对这“万劫魔主”的身份颇感疑惑,闻言接口问道: “你的仇家是谁?” “万劫魔主”冷酷的眼神自脸罩之后森森射出,凝注“翻天怪叟”庞千晓,沉声答道:“就是你!” “翻天怪叟”庞千晓对于这个字儿并不感觉惊异,冷然点头答道:“我知道你的仇家是我,但更想知道你的本来面目,你究竟是谁?以及与我结仇的经过!” “万劫魔主”摇头说道:“不到我与你对立场中之际,我不愿意揭开我的本来面!” “翻天怪叟”庞千晓无可奈何,只得蹙眉说道:“既然如此,便赶快继续进行‘万劫大会’……”话方至此,大雪山的“鬼手天尊”业已飘到场中,向“翻天怪叟”庞千晓怪笑道:“庞帮主,昔年青海积石山的一掌之赐,使我时刻在心,如今既在‘万劫门’下重逢,少不得再要向你请教几招绝艺!”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正待下场,铁剑真人却站起身形,微笑说道: “帮主,对方最强硬手似是‘万劫魔主’,帮主少时还须拼斗强敌,这一阵由贫道代你应付了吧!” 庞千晓由于“万劫魔主”能够在那远距离把“万劫门”下所悬白骨圆环隔空弹碎,仅此一举,便看出对方武功比自己只强不弱,故知铁剑真人所虑有理,遂不加坚持,点头说道:“真人既欲出阵,务请小心对方左掌所练的‘抓魂鬼手’!” 铁剑真人点头一笑,缓步出阵,向“鬼手天尊”稽首为礼,含笑说道:“贫道久仰高明,今日幸得一会!” “鬼手天尊”见“翻天怪叟”庞千晓未曾亲自出阵,虽然微觉失望,但知铁剑真人也是“十三名手”之一,剑法极精,遂不敢怠慢,一抱双拳,微笑说道: “我也久仰真人铁剑无双,有降龙伏虎之妙,尚望不吝指教!” 孟红绡听得出奇,向妙音公主低声笑道:“公主,适才场上杀气腾腾,如今怎又变得彼此均甚谦和有礼……”妙音公主不等孟红绡话完,便即摇头微笑说道: “孟姑娘不要看他们表面谦和,也许内中反而杀机更甚?” 孟红绡道:“‘万劫魔主’业已表示除了他与‘翻天怪叟’庞千晓结有前仇待结以外,其余只分上下,莫再伤人,倘如‘鬼手天尊’或是‘玄冰老魅’竟敢倚仗其独门毒技,再度逞凶,则我也要试试我得自‘荡魔宝录’中的三种神功,是否有荡魔威力?” 说到此处,场中业已掀起了一场极为罕睹的龙争虎斗! 原来铁剑真人听得“鬼手天尊”要向自己领教,遂把肩头的铁剑撤在手中,说了一声:“贫道敬遵台命!” “鬼手天尊”见对方剑已撤出,遂也探手襟底,取出了一只奇形兵刃! 他这只奇形兵刃,在场群雄均属从来未见,竟是一只绝大的手套,戴在右掌之上,每根手指都成了一尺长短,看来并森利无比,成了一只巨大魔爪! 铁剑真人多年足迹,历尽江湖,却也从未见过这等怪异的兵刃,不禁暗自吃惊,心中加深了几分戒意! “海天剑圣”展青萍也看了半天,方自向庞真真失惊说道:“真儿,铁剑真人恐怕难逃劫数!” 庞真真因深知铁剑真人无甚恶孽,闻言蹙眉问道:“恩师看出‘鬼手天尊’有甚毒计了么?” “海天剑圣”展青萍摇头说道:“我只想起了‘鬼手天尊’这种兵刃极为厉害,它是以西域紫金砂羼合缅钢打造,除了前古神物以外,不畏寻常刀剑砍削,淬有剧毒,抓人立死,并擅于锁拿各种兵刃!” 庞真真眼珠一动,发话问道:“此物既然如此毒辣,怎不铸上两只?双手齐发,岂非更具威力?” “海天剑圣”展青萍叹道:“真儿哪里知道,这种兵刃名叫‘天魔爪’,凡右手戴用‘天魔爪’之人,左手必然练有绝毒功力!因对方见了如此奇特兵刃,必然大起戒心,全神贯注右方,他便可出其不意地以左手突下杀着!” 说到此处,场中两人交手已有二十来合,双方身形渐杳,化作两团虎跃龙腾的飘忽光影! 庞真真看了片刻,又对“海天剑圣”展青萍问道:“恩师,我的‘干将’、‘莫邪’双剑,是否斩得断‘鬼手天尊’的‘天魔爪’?”“海天剑圣”展青萍道:“干莫双剑是传誉千古的春秋神物,‘天魔爪’自然难撄其锋!” 庞真真低声笑道:“恩师把‘干莫双剑’给我!” “海天剑圣”展青萍讶然说道:“你一用这两柄前古神物,不是立被顾青枫、孟红绡认出本来面目了么?” 庞真真微叹一声说道:“人命为重,秘密为轻,万一到了铁剑真人危急之时,我决心出手一试!何况顾青枫及孟红绡只认得‘干将剑’,我若仅用新得的‘莫邪剑’,他们仍旧莫名其妙!”“海天剑圣”展青萍含笑替她佩好‘干莫双剑’,场中情势也已到了紧张阶段! 铁剑真人虽然身为当世“五大名剑”之一,武功绝世,剑法极强,但今日遇上“鬼手天尊”,却有些捉襟见肘! 因为谈到功力,双方铢两悉称,但兵刃方面,铁剑真人未免略受克制! 铁剑真人手中铁剑,几度削中“鬼手天尊”的“天魔爪”,但不禁毫未削动,反而险被锁住,落入困境! 斗到六七十合,铁剑真人感觉到兵刃被克,无法施展精微剑术,不禁嗔念大动,要想倚仗数十年的内功火候,与对方冒险一拼! 心念既定,铁剑挺处,一招“探穴寻龙”,觑准“鬼手天尊”分心刺去! “鬼手天尊”一声怪啸,扬起“天魔爪”便向铁剑猛抓!铁剑真人故意撤剑略慢,使自己的铁剑夹在对方“天魔爪”的食中二爪之间! “鬼手天尊”哂然冷笑,右手“天魔爪”一转一锁,左手却潜运“抓魂鬼手”,向铁剑真人胸前遥遥一抓! 铁剑真人等鬼手天尊“天魔爪”的食中二爪与自己的铁剑紧紧锁住之际,蓦然一声龙吟长笑,全身真力齐贯铁剑剑身,发劲猛震! 数十年功力凝聚的一震之威,岂同小可!铁剑固然寸寸而断,但“天魔爪” 的食中二爪,连带“鬼手天尊”右掌食中二指,也自一齐震断! 场中腾起了两声闷哼,场外飞来了两条人影! 两声闷哼,是“鬼手天尊”因二指震断,痛彻骨髓,及铁剑真人因被“抓魂鬼手”抓中,心魂欲飞,一先一后所发! 两条人影则是假扮苗女装束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及手持“莫邪剑”的“黄衫红线”庞真真! 这时铁剑真人负伤凝聚了十二成内力,向“鬼手天尊”凌空劈出! “鬼手天尊”也右手忍痛再举已残二指的“天魔爪”,左手再运“抓魂鬼手”,向铁剑真人攻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黄衫红线”庞真真的“莫邪剑”宛如经天长虹,垂空疾落,施展了一招“海天剑圣”展青萍所传的“乾坤一气”剑法,硬把“鬼手天尊”所戴“天魔爪”拇指、无名指及小指上色带暗蓝、蕴有奇毒的三枚爪尖,一齐斩断! “紫清玉女”孟红绡则施展得自“荡魔宝录”之中、轻易不用的“大罗手”,右手一招“推龙入钵”,震散了“鬼手天尊”的“抓魂鬼手”,左手一招“兜罗法雨”,化解了铁剑真人负伤后猛发的劈空真力! 这种举措,震惊了“万劫大会”之上的所有群雄! “黄衫红线”庞真真剑斩“天魔爪”之举,已足惊人,但“紫清玉女”孟红绡以一双肉掌,硬把两位当代武林一流强手所发的劲气罡风化于无形,却更使群雄,包括“万劫魔主”、“海天剑圣”展青萍、“翻天怪叟”庞千晓等在内,一齐震惊不已! 顾青枫认不出庞真真的“乾坤一气”剑法,也认不出孟红绡的“大罗手”,虽然觉得这两人身法似熟,仍未想到她们头上! 但庞真真却立即悟出这位苗装少女,就是“紫清玉女”孟红绡所扮! 孟红绡俏立场中,先含笑恭身,请略受内伤的铁剑真人归座休息,然后向满面厉容的“鬼手天尊”笑道:“‘万劫魔主’业已声称除与庞帮主有前仇待了以外,其余赴会诸位,切磋武功之时,不要伤人,点到为止!如今双方各受微伤,平分秋色,天尊也请归座歇息吧!” “鬼手天尊”点头说道:“姑娘盛情,贫道颇感,但却还要向这位仗恃宝剑锋利,削我‘天魔爪’的少年朋友,请教几句!” 庞真真不等“鬼手天尊”向自己责问,便即微笑说道:“你那‘天魔爪’尖色泛暗蓝,分明淬有剧毒,伤人立死,我削断以后,替你减了不少恶孽,也就等于积了不少阴功,你该谢谢我呢!” “鬼手天尊”冷笑说道:“你是出其不意下手,方告侥幸成功,倘若明面过招?慢说是我,连我徒儿‘百变无常’郝大风也未必能胜!” 话完,回头叫道:“郝大风,你让这位狂妄无知的北海青萍宫弟子,见识见识雪山一派‘透骨阴风爪’及‘青-夺魄砂’的厉害!” 孟红绡见“百变无常”郝大风业已出阵,正待回身,“鬼手天尊”又向她叫道:“这位姑娘慢走,贫道略微料理右掌伤势,还要请教几招绝妙手法!” 孟红绡闻言无奈,只得退立场边,注视庞真真与“百变无常”郝大风互相交手! “百变无常”郝大风用的是根“金龙索”,索长四尺有余,顶端一枚龙头,双角高翘,尖锐无比!索身则是人发、风磨铜丝与蛟筋合拧而成,连“莫邪剑” 那等绝世锋芒,都无法使其有丝毫损坏! 庞真真则未拔“干将剑”,只以一柄“莫邪剑”,与之对敌! 她虽想尽力隐蔽行藏,但出招发式,不是“风云雷雨”四大绝招,便是“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家传路数! 故而十来招过后,“翻天怪叟”庞千晓首先猜出她就是自己久寻未获的爱女真真,“紫清玉女”孟红绡亦从“风云雷雨”剑法之上,看出她的本来面目! 最后,连开始还莫名其妙的“中条剑客”顾青枫,也告恍然大悟! 庞千晓与孟红绡知道“黄衫红线”庞真真的本来面目以后,尚可暂时镇静,但顾青枫却按捺不住,低呼一声“真妹”,便自飞扑而出! 这一声“真妹”,叫乱了庞真真的心神,心神一乱,手下立慢,被“百变无常”郝大风舞动“金龙索”,施展出“天龙夭矫回环三打”的凌厉招术,逼得她退出了一丈三四! 庞真真银牙暗咬,一面施展了一招“风云雷雨”剑法中的“一天丝影”,把“莫邪剑”舞成漫天急旋的剑影,封闭装百变无常”郝大风的凌厉攻势,一面却用“蚁语传声”功力向急扑而来的顾青枫耳边说道:“枫哥哥不要管我,场边苗装少女是孟红绡姊姊所扮,我看她对你误会甚深,你快去向她解释一下!” 说话本已分神,何况还运用“蚁语传声”功力?故而庞真真的“一天丝影”,竟封闭不装百变无常”郝大风“金龙索”的凌厉攻势,几乎被他那怪啸的索风扫中左肋! “翻天怪叟”庞千晓及“海天剑圣”展青萍,一个爱女情深,一个爱徒心切,全都被这种惊险局势引得双眉紧蹙! 庞真真发话以后,又被对方攻得连退数尺,不由玉颊微红,“莫邪剑”精光打闪,“天鼓三挝”、“易水萧萧”两招风雷绝学回环并发,顿时剑风如海,剑气如山,反客为主,把“百变无常”郝大风逼得连连倒退! 这时顾青枫听说适才为铁剑真人排难解纷的苗女,竟是自己朝夕悬想、苦寻未得的“紫清玉女”孟红绡所扮,不禁惊喜交集,叫了一声“红妹”,满面情思地向她身前走去! 孟红绡见他向自己走来,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顾青枫蹙眉叫道:“红妹,我对你朝夕悬思,好容易今日才得在这‘万劫门’前相逢,你怎么这样躲我?” 孟红绡冷然说道:“像你这样儇薄无行之人,谁是你的红妹?” 顾青枫被她骂得俊脸飞红,窘然说道:“红妹怎的这等说法?我顾青枫怎、怎样儇薄无行?” 孟红绡见他仍不认错,不由气得戟指说道:“你……你……”她只说了两个“你”字,便赧然住口,因为当着这多人物,孟红绡怎好意思把自己在三元峡飞虹小榭愉听春光之事说出? 孟红绡无法启齿,顾青枫一片胡涂,其中缠夹的经过,只有“黄衫红线”庞真真一人心头雪亮! 但是庞真真因对手“百变无常”郝大风所用的“金龙索”霸道无伦,自己两度分神,便两度几乎受挫,哪敢再有丝毫大意?精神振处,“莫邪剑”攻似雷奔电掣,守如江海凝光,施展开“钓鳌居士”临终所传“四四一十六式风云雷雨剑法”,渐渐克制了“百变无常”郝大风“金龙索”的凌厉气势,把对方圈入呼呼劲风,密密剑云,轰轰雷鸣,闪闪电掣以内! 这种情势,慢说当场动手的“百变无常”郝大风为之惊心,场边掠阵的“鬼手天尊”为之悬忧,连那自恃武功超迈群俦、目空一切的“万劫魔主”,也不禁看得连连点头,暗地佩服,并好生艳羡“海天剑圣”展青萍,竟能调教出如此弟子! 又是十来个照面过去,“百变无常”郝大风业已支撑不住,若非庞真真心地仁慈,不愿再在“万劫大会”之上伤人,想逗他自行认输,早就做了“莫邪剑” 下的洞胸之鬼! “鬼手天尊”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则这名心爱的徒儿又将断送,遂起立沉声喝道:“郝大风,你暂且退下,让我领教领教适才那位姑娘的罕世手法!” 孟红绡正因不愿理睬顾青枫,闻言立即缓步出阵! 她并为了自己踪迹已露,索性扯去面纱,向“鬼手天尊”微抱双拳,含笑说道:“在下孟红绡,先师‘百忍神尼’,敬请天尊不吝赐教!” “孟红绡”三字,再度震惊了在场群雄,北天山“玄冰老魅”并向“鬼手天尊”发话警告道:“天尊小心,这位孟姑娘曾习‘荡魔宝录’,身怀‘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罕世绝学!” “鬼手天尊”闻言之后,恍然大悟,向孟红绡端详几眼,蹙眉问道:“孟姑娘,你方才化解铁剑真人掌力及我‘抓魂鬼手’时所用的精奇手法,就是‘大罗手’么?” 孟红绡毫不自诩地点头答道:“孟红绡虽得‘荡魔宝录’,学成‘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精妙武学,却决不藏私,只要心地光明、行为端正的武林同道,有心于此,皆愿举以相传,共同研习!” 这几句话儿说得极为冠冕堂皇,使得在场群雄,无论是正是邪?都对这位“紫清玉女”孟红绡,油然生敬! “黄衫玉女”庞素真走到顾青枫身畔,拉着他的手儿,嫣然含笑说道:“枫哥哥,难怪你对孟红绡姊姊朝夕相思,她无论在人品或是武功之上,都比我和姊姊强得多了!” 顾青枫生恐孟红绡看见庞素真与自己这等亲密的神情,会从误会之中,更生误会,遂即伸手向那刚与“百变无常”郝大风停战的庞真真一指说道:“素妹,那位自称‘海天剑圣’展青萍门下的用剑少年,便是你姊姊‘黄衫红线’庞真真,你去陪她,让我单独向你孟红绡姊姊解释几句!” “黄衫玉女”庞素真心灵之中一片纯洁,闻言立向“黄衫红线”庞真真扑去,并含笑叫道:“姊姊,你为何改扮成这副容貌?不肯以本来面目和爹爹及枫哥哥等相见,难道是怪我么?” 庞真真因“百变无常”郝大风业已收手,也不愿再事逞能,正在把“莫邪剑” 缓缓归鞘之际,忽见庞素真口呼“姊姊”,向自己扑来,不由激发姊妹深情,伸手接住庞素真娇躯,向她仔细端详几眼,心头一酸,目中含泪笑道:“妹妹,做姊姊的只有疼你,哪有怪你之理?” 庞素真见姊姊对自己如此慈爱,不禁也感动得一头钻入庞真真怀中,姊妹双双,哽咽不已! 她们姊妹相逢,伤心一哭,竟哭得全场人物一齐默然,连“鬼手天尊”与“紫清玉女”孟红绡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气氛之下交手! “万劫魔主”凝目片刻,霍然站起身形! “翻天怪叟”庞千晓也无法忍耐地飘身纵到她们姊妹之前,抚着“黄衫红线” 庞真真的香肩,悲声含泪问道:“真儿,你是不是为了颊上的这等疮疤,便不肯与爹爹相见?” 庞真真在慈父抚问的刹那之下,无穷幽怨,齐聚心头,忍不住放声一哭! 这一哭如巫峡哀猿,空山杜宇,使任何入耳之人,都深觉凄凉,暗生怜悯! “万劫魔主”向身旁侍者悄悄说道:“鸣钟!” 侍者恭身领命,微晃红旗,“万劫魔宫”之中便又远远传来悠扬的钟韵! 但如今的钟韵却与万劫大会开始之时所鸣的钟韵不同,先前所鸣,深蕴杀伐之音,如今则一片祥和,令人神往意达!"紫清玉女”孟红绡也走到“黄衫红线” 庞真真身旁,拉着她一双素手,要想好好安慰几句,但又不知应该如何出口?庞真真一抬螓首,泪眼模糊,向“翻天怪叟”庞千晓幽幽说道:“爹爹,我有一件重大事儿想要问你!” “翻天怪叟”庞千晓如今把那种傲视江湖、叱咤风云的百丈豪情完全收敛,是以一副蔼然慈父的神色,轻拍庞真真肩头,温言说道:“真儿有何事儿要问?” 庞真真悲声叫道:“爹爹,我娘究竟是谁?” “黄衫玉女”庞素真听了庞真真的这句问话,不由也睁着两只大眼,凝视“翻天怪叟”庞千晓,看他怎样答复? “翻天怪叟”庞千晓手双分抚两位爱女的如云秀发,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你娘名叫万飞霜,外号人称‘玄玄魔女’!”“黄衫玉女”庞素真闻言,接口问道:“她老人家是生是死,如今在哪里呢?” “翻天怪叟”庞千晓被“黄衫玉女”庞素真问得无言可对,沉吟了好半天,方自摇头长长叹息答道:“她……她……她已经死了!”一语方毕,蓦然听得寒意森森、摄人魂魄的一声冷笑!"翻天怪叟”庞千晓悚然失惊,抬头看去,却见“万劫魔主”站在身前三尺以外,那声冷笑,便是由他口中发出! 这时,“万劫魔宫”中的清悠钟韵,也已敲到尾声! 庞真真诧然问道:“方才鸣钟以后,死伤了那多武林人物,如今怎又鸣钟则甚?” “万劫魔主”冷然答道:“这钟声表示‘万劫大会’业已结束,我与‘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私人恩怨开始算帐!” 庞真真问道:“你到底与我爹爹有什么深仇大怨?” “万劫魔主”冷然不答,只是伸手把脸上所戴的脸罩慢慢揭落! 他这脸罩一落,慢说其他人物惊讶欲绝,连与“万劫魔主”同盟的“鬼手天尊”、“玄冰老魅”以及“餐霞使者”卫芳华等一干“万劫”门下弟子,亦是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原来卫芳华等蒙“万劫魔主”收归门下,传授武学这多年来,居然均不知道“万劫魔主”身是女子! 这位“万劫魔主”可能驻颜有术,眉梢眼角,虽有甚多皱纹,象征她年岁甚高,但皮肤白嫩得仍似十八九岁的红妆美女! 尤其是她那副面容轮廓,美好无伦,假如能够使她倒流回三四十年时光,决不输于“黄衫红线”庞真真、“黄衫玉女”庞素真姊妹,甚或“紫清玉女”孟红绡那等绝代风华,倾城颜色! 群雄愕然,整个“万劫门”前,鸦雀无声,只有“翻天怪叟”庞千晓发出一声长叹,手指“万劫魔主”,语音微颤说道:“我……我早早就猜出是……你,也盼望能……能……能够是你!芭诱嬲嫖实溃骸暗爹,这位‘万劫魔主’是谁?她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怨?? “翻天怪叟”庞千晓忍不住自一双虎目之中滚落泪珠,悲声苦笑道:“她…… 她……她就是‘玄玄魔女’万飞霜,也就是你们姊妹的生身之母!” “黄衫红线”庞真真与“黄衫玉女”庞素真闻言,俱自大感意外,睁大着四只妙目,凝望“玄玄魔女”万飞霜,良久良久以后,方自同声哭喊了一声“娘氨,双双扑进万飞霜的怀抱之内! “玄玄魔女”万飞霜本来面罩严霜,眉腾杀气,但如今怀抱着两位女儿,目中不禁微露慈爱光辉,含笑问道:“你们都叫庞真真么?” “黄衫玉女”庞素真含着满眼泪光,摇头答道:“我叫庞素真,我姊姊叫庞真真!” “玄玄魔女”万飞霜向两位爱女颊上各自亲了一亲,双眉之间煞气又浓,缓缓推开庞真真、庞素真姊妹说道:“真儿,素儿,暂且退过一旁,等我与你爹爹算完旧帐,再叙我们的母女之情!” “翻天怪叟”庞千晓的一双英雄虎目之内亦复隐含泪光,向“玄玄魔女”万飞霜惨笑道:“霜妹,当年之举,确实怪我过份狠心!但我事后追悔,寻你多年,却……”“玄玄魔女”万飞霜冷笑一声,截断庞千晓的话头说道:“庞帮主,万飞霜一介江湖魔女,哪里敢当帮主错爱?我只当着天下群雄,请你把昔年在我一产双胎,长女初生,次女未降之际,弃于山野,狠心不顾一事,给我一些公道!” “翻天怪叟”庞千晓因当年之事内咎于心,故而满脸通红,无言可对! “黄衫红线”庞真真不忍见爹爹那副羞惭无地的奇窘神情,纵身拉装玄玄魔女”万飞霜衣袖悲声哀求道:“娘啊!爹爹确对当年之事悔咎万分,你看他老人家这多年来,虽有两位姨娘,却未立嫡……”“玄玄魔女”万飞霜冷笑接口说道: “真儿,你爹爹哪里有丝毫悔恨之心?今日倘不是我在‘万劫门’露出本来面目,你与素儿还不知道‘玄玄魔女’万飞霜,便是你们的生身之母!” 庞真真见父母成仇,无法化解,不由情急万分,蓦然飞身纵上“万劫门”的“劫”字上端,向“玄玄魔女”万飞霜悲声叫道:“娘啊,我知道这‘劫’字是用‘千年鹤顶红’所漆,些许入口,便将魂赴九幽……”“翻天怪叟”庞千晓听出庞真真语意,慌忙叫道:“真儿下来,我与你母亲之事,自有解决办法,你不许任性胡闹!” 庞真真不理“翻天怪叟”庞千晓,又向“玄玄魔女”万飞霜神情悲切地叫道: “娘啊,我求你看在我和素妹的份上,与爹爹化解前嫌,重修旧好! 不然,真儿因不愿见父母成仇,就舔食这‘劫’字上的‘千年鹤顶红’,自求解脱!罢馐保顾青枫、孟红绡、庞素真,以及“翻天怪叟”庞千晓,均情急颇甚,纷纷赶到“万劫门”下? 庞真真在“万劫门”顶伏身,把香唇凑向那“劫”字,往下沉声喝道:“枫哥哥、红姊姊,以及素妹、爹爹等,你们谁要上来,我就立即服毒!” 这几句话儿,果把顾青枫等一齐镇住! 庞真真泪痕满面,又向“玄玄魔女”万飞霜叫道:“娘啊,你真忍心看着女儿服毒自尽,而不宽恕爹爹么?” “玄玄魔女”万飞霜抬头看了庞真真一眼,目光中满含慈爱的光辉,使得“海天剑圣”展青萍等见状之下,认为她已被庞真真舍身谏母之举感动! 谁知“玄玄魔女”万飞霜目光从庞真真身上移注“翻天怪叟”庞千晓时,那种慈受的光辉,却又变成了恨毒的神色! “海天剑圣”展青萍、妙音公主等人旁观者清,看得暗暗顿足,知道“玄玄魔女”万飞霜对“翻天怪叟”庞千晓,衔恨多年,结怨太深,恐怕不易化解! 果然“玄玄魔女”万飞霜目注“翻天怪叟”庞千晓,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说道:“庞千晓,我对你恨同山厚,仇比海深,除非当场动手,一决生死以外,别无调解途境!” 庞真真闻言,一声悲号,心酸泪落,竟自微运功力,把那“万劫门”的“劫” 字上所漆之物,舔服腹内。 “鹤顶红”是绝毒之物,些许入口,便断人肠,何况这“劫”字上所漆,是取自千年老鹤,自然毒力之强,更无伦比! 顾青枫、孟红绡、庞千晓、庞素真等见状,一齐大惊失色,连声喝止庞真真,劝她千万不可如此! 但喝声未了,庞真真似已玉殒香消,四肢一僵,便自“万劫门”上,颓然坠落! 顾青枫欲哭无泪,顿足一叹,猿臂双伸,便向从空坠落的庞真真娇躯抱去! 但他双手才伸,面前人影一闪,庞真真的娇躯竟被人抢先抱去,并有一股劲风,把顾青枫撞得倒退三四步远! 这条人影正是“玄玄魔女”万飞霜,她面罩严霜,向顾青枫沉声叱道:“顾青枫不要放肆,我的女儿,怎么能给你抱?” 顾青枫却被她申斥得无言可对,只好顿足低头,目中痛泪急流,把胸前青衫沾湿了好大一片! “翻天怪叟”庞千晓长叹一声说道:“霜妹,你要想想,真儿是为你而死!” “玄玄魔女”万飞霜漠然无动于中,点头答道:“她为我而死,我会替她好好埋葬!” 话完,把手中抱的庞真真,交与“餐霞使者”卫芳华说道:“你把她送往‘万劫魔宫’,等我回宫以后,再作处置!” 卫芳华领命驰去,“玄玄魔女”万飞霜又复向“万劫门”前的群雄说道: “万劫大会已告结束!诸位可以各自散去,至于我与庞千晓私人仇怨一事,局外人最好不必涉及,倘若有人关怀过甚,则请于后日此时,光降‘万劫魔宫’,参与小女真真的葬礼便了!” 说话以后,把手一挥,便率领门下,转回“万劫魔宫”,连对“鬼手天尊”、“玄冰老魅”等人,均未加答理! “翻天怪叟”庞千晓更是老泪纵横,扶着“黄衫玉女”庞素真的香肩,不住摇头,难出片语! “海天剑圣”展青萍因自己将毕生所学的精粹传给庞真真,实望能把她造就成第二代人物之中的第一剑手,谁知竟在“万劫门”下玉殒香消,心头自也难过已极,遂走将过来,拍着“翻天怪叟”庞千晓的肩头说道:“庞帮主,事既至此,徒悲无益,我们还是先把孔夫人及邬香主的遗体就近觅地安葬以后,再商议怎样与尊夫人解除宿怨为是!” “碧云娘”柳如烟也在一旁竭力劝慰,庞千晓方与众人一面动手收埋“媚香仙子”孔凌霄及“火孩儿”邬赤遗尸,一面摇头叹道:“我当年确实辜负‘玄玄魔女’万飞霜太甚,宿怨恐难化解,但最多把这条老命交代给她也就算了,而真儿因此殒命,却太以可惜……”说到此处,业已老泪纷披,语不成声,连连顿足! 顾青枫更是伤心欲绝,满面泪痕,痴痴无语,忘了向身边的孟红绡询问为何对自己如此误会? 孟红绡起初恨顾青枫表面光明磊落,实则儇薄无行,如今见他在庞真真死后的这等悲痛神情,却又觉得此人尚未天良尽丧!但她虽对顾青枫恶感略减,仍不愿加以答理,悄悄拉着妙音公主,离开这“万劫门”前! 妙音公主诧然问道:“孟姑娘,你真不愿再理顾青枫了么?”孟红绡黯然一笑说道:“我已淡泊世情,只是还想对‘黄衫红线’庞真真略尽心力,公主若无要事,可否助我了此心愿?”妙音公主蹙眉诧问道:“庞真真已死,孟姑娘还能怎样对她尽力?” 孟红绡道:“庞真真之死,是尸谏父母,我若能使他父母重新和好如初,岂非足令庞真真在九泉瞑目!” 妙音公主颇为赞佩孟红绡的仁慈襟怀,微笑说道:“孟姑娘打算怎样调解此事?” 孟红绡扬眉说道:“张子房一曲楚歌,能吹散项羽的军心,我就不信我们在‘万劫魔宫’之外,施展上两日连绵不断的‘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竟然还消除不了‘玄玄魔女’万飞霜的一点心头嗔念?” 妙音公主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我们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如今便去勘察地势,于今夜子时开始施展‘法华禅唱’、‘万妙清音’,直到庞真真葬礼了后结束!” 两人商议既定,遂悄然驰向“万劫魔宫”,勘察形势! “黄衫玉女”庞素真见顾青枫满襟泪渍,形若痴狂,遂上前拉着他的手儿,含泪婉声劝道:“枫哥哥,你不要太伤心了,我姊姊虽死,你还有我和孟红绡姊姊呢!” 顾青枫听庞素真提起孟红绡,这才警觉回头,但孟红绡早已芳踪渺渺! 生平两位红颜知己,一位在“万劫门”下玉殒香消,另一位则不知为何对自己误会极深,不别而去,悄然远引!顾青枫连受如此重大的心灵打击,几乎急痛成疯,独自痴然木立,颊上满布纵横泪渍,目光也极为凝滞! “黄衫玉女”庞真真知道顾青枫心中悲痛万分,遂仰着脸儿,一面以罗巾替他拂拭颊面泪痕,一面幽幽说道:“枫哥哥,我知道因为我姊姊死了,孟红绡姊姊又走了,你心中难过到了极处,但……”顾青枫长叹一声,又复泉流,拉着“黄衫玉女”庞素真的一双柔荑素手,摇头说道:“素妹,我知道除了真妹与孟红绡以外,你对我也是刻骨情深,但顾青枫此心已碎,无法再侍妆台,等参加你姊姊的葬礼之后,我要独自告别,觅处荒山野刹,好好忏悔情孽,以青灯古佛,了此余生的了!” “黄衫玉女”庞素真听顾青枫说得伤心,也不禁凄然泣下,偎在顾青枫怀中,含泪地说道:“枫哥哥,你要去做和尚,我便陪你去做尼姑好么?” 庞素真太璞未雕,毫无装饰,所说之话,全系一片少女的纯情,听得顾青枫更为伤心,抚着她香肩说道:“素妹,你不能与我一样看淡红尘,出家遁世!因为你高堂父母……”话犹未了,“翻天怪叟”庞千晓已在一旁凄然接口叹道: “素儿,我这一条老命,多半要与你母亲并骨野人山中,故而你在参加你姊姊的葬礼以后,尽管随同顾青枫贤侄而去,出家也好,不出家也好,但千万不要再置身龌龊江湖,涉足武林恩怨!” “海天剑圣”展青萍明知道“翻天怪叟”庞千晓若非伤心到了极处,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但要想劝说几句,又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儿,可以收到安慰之效! 过了一段极为凄凉沉默的时光以后,“万劫门”侧的荒地之上,业已拱起了两座新坟,其中埋的便是“媚香仙子”孔凌霄,及“火孩儿”邬赤! 四山寂寂,夜幕沉沉,天光约莫到了亥末子初时分! 众人全在泪眼相看,愁眉相对之际,蓦然间一片喃喃佛号及禅唱之声,由“万劫魔宫”方面,隐隐传到!跟着又是一种似有似无、听来极为空灵淡远的美妙乐音,从同一方向,送入众人的耳内! 说也奇怪,“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顾青枫等,听了这种禅唱乐音以后,心头上竟自然而然地略减凄苦,稍稍舒畅一些! “黄衫玉女”庞素真毕竟未通人事,较为天真,手指“万劫魔宫”向顾青枫问道:“枫哥哥,这梵呗乐音之声,是我母亲延聘僧道,在为我姊姊作佛事么?” 她这无意中的一句问话,又复触动了“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顾青枫思念庞真真之情,愁肠一结,悲绪即来,怆然失声,泪落如雨! 庞素真见状,慌忙又偎向“翻天怪叟”庞千晓怀中,说道:“爹爹,你怎么又伤心了?是我说错了话儿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抚着她的如云秀发,低声说道:“素儿,你没有错,错全错在爹爹当初的一念之差!我不愿在这伤心之地久留,且等后日再来参加你姊姊的葬礼便了!”话完起身,向展青萍抱拳为礼说道:“‘万劫大会’已了,后日‘万劫魔宫’之内,只是庞千晓与万飞霜的私人恩怨,不敢劳动展兄再费精神! 展兄还是请回北海青萍宫,啸傲鸥波,享受神仙岁月去吧!” “海天剑圣”展青萍摇头微叹说道:“庞帮主……”“庞帮主”三字方出,“翻天怪叟”庞千晓便即摇手截断“海天剑圣”展青萍话头,苦笑道:“展兄,庞千晓后日‘万劫魔宫’之行,不论是生是死,三元帮均从此解散,不再在鲜血淋漓的江湖锋镝之上,夺势争名,请你不要叫我‘庞帮主’了!” “海天剑圣”展青萍叹息一声说道:“庞兄有所不知,我已将毕生所研的剑术精微传授给真真,与她有了师徒之份!” “翻天怪叟”庞千晓哦了一声,颇觉意外! “海天剑圣”展青萍又道:“小弟与令媛既有师徒情份,后日葬礼,自应参加,得便或可为庞兄及尊夫人之间,略微化解!” 庞千晓一面与“碧云娘”柳如烟、铁剑真人、顾青枫、庞素真等,缓步离开这令人心伤肠断的“万劫门”前,一面向“海天剑圣”展青萍摇头苦笑道:“展兄盛意,庞千晓极为铭感,但只怕恨海难填,情天莫补,不是几句言语之力,可以挽回的了!” 展青萍叹道:“尊夫人当年产后被弃,茹恨太深,要想与庞兄化解嫌隙,和好如初,确实太难!但人力却又不能不尽,庞兄既然觉得内心愧怍,后日还望尽力忍耐,或许能够委曲求全,亦未可知?” 庞千晓连连摇头,“碧云娘”柳如烟在旁低声劝道:“不论后日情势如何,眼前大家必须寻一适当所在,好好休息,到时才有精神应付一切变故!” 众人觅地歇息,准备等到后日,再来“万劫魔宫”,参加“黄衫红线”庞真真葬礼之事,暂时搁置不提。且说如今正在“万劫魔宫”之外,全神施展“法华禅唱”、“万妙清音”,企图消弭“玄玄魔女”万飞霜心头仇念,感召祥和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及妙音公主方面。 孟红绡与妙音公主,选择了“万劫魔宫”之后的一处小山坡上,于第一日夜间子时开始施展“法华禅唱”、“万妙清音”,直到第二日的黄昏时分,百虑齐蠲,专心施为,未尝片刻休憩! 但第二日的夜色深笼以后,小山坡上,飘登一条轻灵无比的矫捷人影! “紫清玉女”孟红绡目光微瞥,看出来人正是被称为“万劫魔主”的“玄玄魔女”万飞霜! 此时因已无改扮必要,孟红绡与妙音公主,均恢复了原来的装束。 “玄玄魔女”万飞霜目光微扫二人,向妙音公主含笑说道:“原来你就是‘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 妙音公主报以微微一笑! “玄玄魔女”万飞霜又道:“你们在我‘万劫魔宫’之后,施为这种释道两家的禅唱妙音,足有一日一夜之久,未曾稍憩,却是为了什么?” 妙音公主尚未答言,“紫清玉女”孟红绡业已正色朗声说道:“我们希望借这释道两家的祥和妙音,为万老前辈消弭一些胸中嗔念!” “玄玄魔女”万飞霜目光一转问道:“你们是庞千晓的……”孟红绡接口说道:“晚辈与庞帮主并无渊源,但与万老前辈的令媛、‘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却是至交姊妹!” “玄玄魔女”万飞霜听孟红绡提到爱女庞真真,脸上竟毫无悲戚之容,选了一块大石坐下,向妙音公主微笑说道:“妙音公主,我要请教一下,假如彼此易地而处,你当年因丈夫负心,产后被弃,一直茹恨至今,会对庞千晓采取什么手段报复?” 妙音公主感觉到对于“玄玄魔女”万飞霜的这种问话,颇难回答,想了一想以后,方自缓缓笑道:“庞帮主当初举措,委实过份薄情,但他这多年来只有侧室,未曾立嫡,可见也非对万道友完全遗忘!何况父母成仇,定使儿女极为难堪,我认为只要庞帮主明日能够认错低头,道友不妨看在死去的庞真真姑娘及现存的庞素真姑娘份上,宽大为怀,莫为已甚了吧!” “玄玄魔女”万飞霜静静听完,神色上亦毫无变化,却向妙音公主及“紫清玉女”孟红绡含笑问道:“公主及孟姑娘明日来不来我‘万劫魔宫’参加真儿葬礼?” 孟红绡摇头答道:“我们只想施展这‘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消除戾气,感召祥和,对老前辈与庞帮主略微尽心,不想再参加触目伤心的真妹葬礼了!” “玄玄魔女”万飞霜摇头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故而葬礼并不是什么过份悲哀之事,何况明日也许有出人意料的奇迹发生?两位最好还是光降‘万劫魔宫’,作我座上佳客!” 孟红绡委实不愿再与顾青枫相见,以免引起无谓纠缠,闻言方一沉吟,“玄玄魔女”万飞霜竟似乎知道她的心意,又复含笑说道:“孟姑娘倘若不愿意抛头露面,我为你及妙音公主准备一间静室,使你们只作局外旁观便了!” 妙音公主及“紫清玉女”孟红绡听得“玄玄魔女”万飞霜如此说法,遂只好点头同意! “玄玄魔女”万飞霜见妙音公主与孟红绡业已答允参加庞真真的葬礼,遂含笑道:“庞千晓等大概要到己牌时分才来,你们两位最好略为提前光降我‘万劫魔宫’之内!” 话完,身起,人影电飘,简直捷逾鬼魅,驰回“万劫魔宫”而去! 妙音公主目送“玄玄魔女”万飞霜身形杳后,向孟红绡微微笑说道:“孟姑娘,我们这一日一夜工夫未曾白费,看来‘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确实具有潜移默化之力!” 孟红绡柳眉微皱,目注妙音公主问道:“公主如何这等说法?”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难道未曾看见‘玄玄魔女’万飞霜脸上的那种戾气凶光,业已消失大半了么?” 孟红绡摇头说道:“这位‘万劫魔主”脸上的凶光戾气,虽已略为消失,但她的心肠依旧硬得似铁一般!公主可曾发觉她一再提到‘黄衫红线’庞真真葬礼之时,竟毫无悲戚神色!” 妙音公主眼珠一转,含笑说道:“孟姑娘你记不记得‘玄玄魔女’万飞霜方才说过一句‘何况明日也许有出人意料的奇迹发生’之语?” 孟红绡点头说道:“她确曾说过此语,但不知那‘出人意料的奇迹’,又是指的什么?” 妙音公主异想天开地扬眉笑道:“这所谓‘出人意料的奇迹’,会不会是指‘黄衫红线’庞真真并未死去?” 孟红绡摇头苦笑道:“公主这种推想确实美妙,但似乎不大可能!因为寻常‘鹤顶红’尚且入口即死,何况‘万劫门’上‘劫’字所漆、乃是取自千年老鹤头顶,加上庞真真又非善于作伪之人,昨日她分明是毒才入口,便从‘万劫门’上跌下,全身僵直而死!” 妙音公主笑道:“我这推想,是根据‘出人意料的奇迹’的这句话儿,及‘玄玄魔女’万飞霜毫无悲戚神色等两点综合推断!可能性虽然不大,但若非如此,又怎能称为‘奇迹’及‘出人意料’?” 孟红绡听得含笑说道:“但愿公主这种判断能够丝毫不差,则明日的惨雾愁云,便可化为一片祥氛,皆大欢喜!” 妙音公主看着孟红绡,微笑说道:“孟姑娘对人一片关怀,慈悲已极,但你自己……”孟红绡眼圈一红,摇手止住妙音公主的话题,神色泫然,微叹说道: “公主不要管我,孟红绡心如古井,此间事了,我愿意追随公主,永遁苗疆,参求上道!宁可侣云烟,友麋鹿,决不再想沾惹红尘的了!” 妙音公主笑道:“一切事儿,且等明日前往‘万劫魔宫’,看看究竟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奇迹’以后,再作决定!如今我们应该静坐行功,好好休息一宵,慎防明日除了意外奇迹之外,还有什么意外凶险?” 孟红绡点头领命,两人遂澄心静虑,返虚入浑,行功打坐。 第二日辰牌时分,孟红绡与妙音公主便前往“万劫魔宫”。 “玄玄魔女”万飞霜竟然亲自迎接,把孟红绡、妙音公主带到一间偏殿之中,指着两个大才如钱的小小洞孔,含笑说道:“妙音道友与孟姑娘,请在这小孔之中观看外厢情事便了!” 说完,吩咐侍者准备茶水酒菜等物,妥为招待,便即告别而去! 孟红绡好奇心切,首先自小孔之中,向外一看,不禁回头向妙音公主失声叫道:“公主请看,这算什么意外奇迹?” 妙音公主闻言,低头凑过一看,也自眉头微蹙! 原来孔外是间广大殿堂,殿堂之上,一并排陈列着三具上好棺木! 正中一具棺木及左边一具棺木,其内空空,但右边棺木之中,却盛有一具尸首!这具尸首脸上虽盖有一幅白巾,但仅就身上所着的那袭黄衫看来,已可猜出正是“黄衫红线”庞真真遗体,唯已除去男装,恢复了女儿打扮! 此时“翻天怪叟”庞千晓等尚未到来,“万劫魔宫”之中,显得一片凄然静寂! 妙音公主收回目光,向泪痕满面的孟红绡说道:“孟姑娘,想不到‘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早已玉殒香消,这倒真是恨海难填、情天莫补的了!” 孟红绡一面取巾拭泪,一面悲声叹道:“庞真真为人极好,冥冥中倘若真有神灵,她便不该获得这等结果!” 妙音公主无言可慰,只是移转话头说道:“‘玄玄魔女’万飞霜的举动委实诡不可测,她今日是为‘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举行葬礼,却准备了三口棺木则甚?” 孟红绡低声叹道:“这个意思我倒懂得,可能那两具空棺,一具准备盛殓‘翻天怪叟’庞千晓,另一具是为她自己而备!” 妙音公主失惊变色说道:“孟姑娘猜得有理,但这样一来,依然浩劫难免,我们把‘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接连施展一日一夜之功,不是白废了么?” 孟红绡叹道:“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又道是’九界无边,众生难度‘!我们大概只要能把自己度脱出这场劫数之外,便算不错的了!这时,“万劫魔宫”诸使者在外布置灵堂,因人多手众,于极短时间以内,便告布置妥当,素烛高烧,香烟缭绕,更添了几分凄凉景色! 孟红绡自小孔内向外一看,益发伤心难忍,泪珠儿扑簌簌地滚落胸前,向妙音公主说道:“公主请看,庞真真是好好一位心地善良、身怀上乘武学的绝代红妆,却为了谏劝父母,舔毒身亡,化作南柯一梦!如今桐棺六尺,好不凄凉?一片孝心,结果却如此,委实天道何存?人生何趣?” 妙音公主也颇为眼前的悲凉景象大兴感触,眼角之间,泪光隐现,盈盈欲滴! 就在妙音公主与孟红绡泪眼相看,凄然无语之际,蓦地听得“万劫魔宫”以外,又起了“当当”钟韵! 妙音公主闻声,向孟红绡说道:“钟声既鸣,大概是‘翻天怪叟’庞千晓等已到!”孟红绡又自小孔之中,往外张看,见“玄玄魔女”万飞霜这回却不亲出迎接,只命“餐霞使者”卫芳华把来人带进灵堂以内。 来人除了“翻天怪叟”庞千晓、“黄衫玉女”庞素真父女之外,尚有“碧云娘”柳如烟、铁剑真人、“海天剑圣”展青萍及顾青枫几人! “翻天怪叟”庞千晓经过这一日一夜的镇静思考,业已想得十分透彻,深觉自己年岁甚高,在江湖也享有大名,生平只有这一件问心有愧、寝食难安之事,“玄玄魔女”万飞霜倘若当真不肯相谅,便干脆把条性命交代给她,亦可甘心瞑目! 庞千晓既把“生死”二字看得透彻,神情遂自然而然比较从容,率同诸人,颇为镇静地缓步进入灵堂! 一见“黄衫红线”庞真真的灵棺,顾青枫首先控制不住情感,顿足失声,叫了一声“真妹”,便即凄然泪下! “黄衫玉女”庞素真见顾青枫一哭,不禁也自珠泪双垂,但是却被“玄玄魔女”万飞霜伸手搂在怀中,替她以袖拭泪,并沉声说道:“素儿,你不要哭,我让你看件可以使你高兴之事!” 庞素真见“玄玄魔女”万飞霜一面说话,一面把自己带往“黄衫红线”庞真真的灵棺之前,不禁收泪凝眸,破涕为笑说道:“娘啊,什么事情能够使我高兴? 难道你能叫我姊姊活转来么?” “玄玄魔女”万飞霜苦笑道:“素儿怎的这等痴法?人死不能复生,我只是要叫你看看你姊姊业已死得瞑目而已!” 说完话后,走到棺前,伸手把“黄衫红线”庞真真尸身脸上所盖的那方白巾一揭而落! 这方白巾揭去以后,众人顿觉眼前一亮! 原来庞真真被“三离霹雳弹”所爆伤的颊上疮疤,业已消失无踪,恢复了绝代倾城的花容月貌! “翻天怪叟”庞千晓目中含泪,拈须点头叹道:“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真儿素以姿色自许,此次便为了她的颊上疮疤,竟不愿再与我及顾青枫贤侄见面,如今能够恢复容光,确实可以九泉含笑的了!” “黄衫玉女”庞素真走到“翻天怪叟”庞千晓面前,拉着他手儿,悲声叫道: “爹爹,你说错了,我姊姊虽已恢复了昔日容光,但已不能言笑,你还能听得见她叫你‘爹爹’么?” 这几句话儿,听得满殿之人,一齐酸鼻,顾青枫低头顿足,双掌紧握,“翻天怪叟”庞千晓则老泪纷披,垂腮而落! “玄玄魔女”万飞霜的心情,也似微有激动,侧顾着侍立一旁的“餐霞使者” 卫芳华等人,挥手说道:“盖棺!” 卫芳华等人恭身领命,自“黄衫红线”庞真真的灵柩之旁,徐徐抬起棺盖! “黄衫玉女”庞素真又复扑入“玄玄魔女”万飞霜怀中,噙泪凄然叫道: “娘啊,你命他们慢点盖棺,让我再把我姊姊看上几眼好么?” 孟红绡在隔室小孔之内,目睹凄凉景色,耳听断肠语声,不禁泫然泣下,连妙音公主也觉心头好不难过。 “玄玄魔女”万飞霜一面仍命“餐霞使者”卫芳华等为“黄衫红线”庞真真盖棺,一面轻拍庞素真的香肩说道:“素儿,你暂莫悲伤,因为足以令你更大的悲伤还在后面!多看真儿几眼,无非使大家多添几分凄恻而已,根本毫无益处!” 一霎时间,棺盖盖好,斧声“丁侗,四根长命钉一落,“黄衫红线”庞真真的绝代姿容,便告与世永诀! 在这人人心头凄绝,无不含悲之际,“玄玄魔女”万飞霜手指另外两口空棺,向“翻天怪叟”庞千晓冷然问道:“庞千晓,你可知道这两口棺木,是为谁而备?” 庞千晓因抱必死之念而来,心头反倒泰然,闻言之下,含笑答道:“另一口恕我难猜,但其中必有一口是为我庞千晓所备!” “玄玄魔女”万飞霜摇头说道:“这倒也未必尽然,我们两人交手,你若将我杀死,或是得胜,尽管率众扬长而去!我若将你杀死,则愿活葬于剩下的一口棺木之中,夫妻父女,一齐并骨九泉便了!” 庞千晓神情凄绝地摇头苦笑道:“不必这等费事,当年之举我承认负心,今日请愿以这条老命还债便了!” “玄玄魔女”万飞霜闻言,微觉意外,注目问道:“照你这等说法,你竟不等我动手,便即情甘受死?” 庞千晓点头道:“一错遂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庞千晓作孽自受,决不逃避责任!” “玄玄魔女”万飞霜扬眉问道:“你能舍得你闯荡于剑底刀尖、腥风血雨之间所创立的名头基业么?” 庞千晓苦笑道:“三元帮已被我奉托铁剑真人代为解散,真儿已死,素儿已嫁顾青枫贤侄,除了这侍我多年的‘碧云娘’柳如烟以外,我还有什么抛撇不下之……”柳如烟不等庞千晓话完,便即接口说道:“帮主不必以我为念,帮主若有不幸,柳如烟定当相从地下!” 庞千晓目注柳如烟叱道:“我今日已拼以身了债,殉节与否,在你自己,但决不许再以‘帮主’称我!庞千晓不愿在临死之前,再沾染丝毫江湖气味!” “玄玄魔女”万飞霜冷笑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昔年倘若不对我绝情绝义,过份负心,今日我又怎会如此逼迫于你?” 庞千晓长叹一声,苦笑道:“往事不必再提,我已决心受死,霜妹赶紧下手便了!” “玄玄魔女”万飞霜冷笑一声,煞气满面,缓缓举起右掌! “碧云娘”柳如烟紧张得向“翻天怪叟”庞千晓身边靠近一步! “黄衫玉女”庞素真则以娇躯挡在“翻天怪叟”庞千晓身前,含泪悲声叫道: “娘啊,你要打死我爹爹,便先把我打死好了!” “玄玄魔女”万飞霜眉头一蹙,正待发话,庞千晓却已神情泰然地微笑说道: “素儿,不要阻挡你母亲,她当年产后被弃,茹恨太深,今日应该让她一泄多年积愤!” 他们父母夫妻之间的这种错杂恩仇,使得铁剑真人、“海天剑圣”展青萍、顾青枫等,空自满腹凄凉,却无法出口解劝! 孟红绡在隔室之中看到此处,愤然离开小孔,向妙音公主摇头说道:“公主,庞真真业已盖棺,我看不惯这以后意料得到的悲凄局面,我们还是早早离开这‘万劫魔宫’了吧!” 孟红绡语音方了,忽然背后响起一片银铃似的娇笑说道:“孟姊姊,这间静室的门户早被闭死,四壁也是铁铸铜浇,你暂时无法脱身,定要听我说清经过的了!” 孟红绡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椅上坐着一位倾城倾国的绝代红妆,正是大家都以为她业已服毒死去、与世永别的“黄衫红线”庞真真! 庞真真见孟红绡神情错愕,遂姗姗起身走过,拉着孟红绡的手儿笑道:“红姊不要惊奇,那具棺木之下挖有暗道,一直通到这所静室之内,只等棺盖一盖,我便来与红姊叙阔的了!” 孟红绡觉得庞真真的一双柔荑素手,温软如常,知道她确实健好无恙,不禁吐了一口长气,含笑问道:“真妹,‘千年鹤顶红’应该入口断肠,你怎会安然无恙的呢?” 庞真真先向妙音公主恭身施礼,然后含笑说道:“公主及红姊有所不知,我母亲在漆红‘万劫’二字之时,曾把次序颠倒,第一个‘万’字之上漆的是‘千年鹤顶红’,第二个‘劫’字之上,漆的是‘九叶紫芝汁’!” 孟红绡哦了一声,目注庞真真光滑柔嫩的玉颊说道:“真妹颊上的伤疤这快痊愈之故,大概就是服食了罕世灵药‘九叶紫芝汁’所致!” 庞真真点头笑道:“我当时求死心切,几乎把‘劫’字上所漆的‘九叶紫芝汁’全部舔食入腹,灵效太重,故而反倒猝然晕倒,致使红姊等人关怀异常,委实有些过意不去!” 孟红绡用手一指外殿,蹙眉问道:“真妹既然因祸得福,为何又复这等做作?” 庞真真玉颊一红,含笑答道:“这是我母亲恨我爹爹昔年产后相弃,太以薄情,才故意如此安排,要让他老人家在夫妻父女喜庆团圆之前,先受一些感情折磨!” 孟红绡闻言,又惊又喜地问道:“照真妹这等说法,你母亲万老前辈业已回心转意,不再与你爹爹庞老前辈过份为难了么?” 庞真真嫣然笑道:“这还不是承蒙公主与红姊的慈悲心肠,以一日一夜工夫,不停施展化戾气为祥和的‘法华禅唱’、‘万妙清音’所致?我母亲命我先行致意,少时还要亲自向你们道谢呢!” 说完,盈盈起立,向妙音公主及孟红绡深施一礼! 妙音公主含笑说道:“庞姑娘不要太谦,我觉得令堂令尊今日得能和好团圆之故,并非全是‘法华禅唱’、‘万妙清音’化戾气为祥和之力,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有你与‘黄衫玉女’庞素真姑娘等两位爱女,一片至情,从中劝说,才激发了他们为人父母的慈心爱念!” 庞真真一面对妙音公主含笑称谢,一面又向孟红绡说道:“红姊,我在‘万劫大会’之上仿佛见你对顾青枫鄙薄异常……”孟红绡不等庞真真话完,便即冷然说道:“此人从外貌看来是个磊落光明的英雄侠士,其实行为却儇杯…”庞真真接口笑道:“红姊认为顾青枫行为儇薄之故,可是为了三元峡飞虹水榭之事么?” 孟红绡脸上一红,微微点头。 庞真真失笑说道:“这样说来,倒是红姊错怪顾青枫了!” 话完遂把当日经过一一说明,又复含笑说道:“此事全系‘媚香仙子’孔凌霄暗施媚药,一手造成,如今孔凌霄已遭孽报,红姊似乎不应该再怪顾青枫了!” 孟红绡这才恍然大悟,但目光一注庞真真,又自讶然问道:“真妹,你因容颜被毁,除了与我化装为‘荡魔秀士’、‘降魔郎君’同去的那次以外,并未回过三元峡,却怎会知晓其中经过。” 庞真真笑道:“我又经乔装,再以尚心仁的名义,与顾青枫交往了一段时间,这些事儿,全是顾青枫自行透露!” 说到此处,再把自己为顾青枫请求“乐天樵子”欧阳川疗疾,及把他送入天蚕谷等事,又向孟红绡细说一遍。 孟红绡听完,握着庞真真的一双柔荑玉手,含笑说道:“真妹,你真是一副菩萨心肠,我这作姊姊的,比你差得远了。” 庞真真摇头笑道:“红姊不要过谦,你与妙音公主不惮劳苦,欲以释道两门的仙音绝学,消除戾气,感召祥和,才是真正的活菩萨呢!” 妙音公主闻言,不禁失笑说道:“孟姑娘与庞姑娘,你们全是心地善良无比的武林异卉,绝代红妆,谁也不必客套!倒是庞姑娘的令尊,苦头业已吃够,凡事适可而止,我们应该设法替他解围了吧?” 庞真真自小孔之中看去,只见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正与母亲“玄玄魔女” 万飞霜四掌相对,各斗玄功,但庞千晓显然已落下风,全身微微抖颤,鬓角之间也见汗渍! 原来,庞千晓喝止“黄衫玉女”庞素真向“玄玄魔女”万飞霜求情,声明甘愿一死谢罪以后,万飞霜反倒冷笑说道:“庞千晓,你不要对我施展苦肉之计,我也向来不愿杀死束手待毙之人,你还是取出你的‘翻天三宝’,与我放手一战,来得干脆。” 庞千晓摇头叹道:“我昔日负你已深,你如今便是把我碎尸万段,我也不愿还手!” “玄玄魔女”万飞霜轩眉叫道:“庞千晓,我给你一个便宜!” 庞千晓苦笑道:“我已淡尽嗔念名心,纵有天大便宜,也不愿占!” 万飞霜冷笑一声,说道:“你愿不愿意与我化解前嫌,言归旧好?” 这两句话儿,听得庞千晓心中狂喜,赶紧点头答道:“愿意!愿意!” 连一旁含愁无策的“黄衫玉女”庞素真、“碧云娘”柳如烟、顾青枫、“海天剑圣”展青萍及铁剑真人等人,也均听得心头大慰! “玄玄魔女”万飞霜又复冷然说道:“既然愿意,便赶紧伸出双掌,与我一较玄功,只要你能维持半个时辰不败,往日烟云,就算一笔勾却!” 庞千晓闻言,不免好生为难,因为自己既不愿意放弃这等良机,又不愿意与“玄玄魔女”万飞霜互相动手! 还是“海天剑圣”展青萍在一旁说道:“庞兄,嫂夫人万道友既然这等说法,你不应过拂其意,半个时辰以后,不就前嫌尽释,夫妻团聚了么?” 庞千晓又复深作寻思,方自缓缓伸出双掌! 谁知四掌甫接,“翻天怪叟”庞千晓便觉得“玄玄魔女”万飞霜掌心之中忽而奇冷如冰,忽而奇热如火,尤其是玄功内力之强,简直从来罕见! 庞千晓大惊之下,忙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称霸江湖的一身所学,拼命抵御,但约莫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后,便自有些全身颤抖,鬓脚见汗! 他起初以为凭自己的功力,纵或不如“玄玄魔女”万飞霜,也必然不会在半个时辰之内落败!但如今却深深觉出至少要比对方差了两成火候! 败象既露,庞千晓死念又萌,决心在未被“玄玄魔女”万飞霜逼得英名尽丧之前,自行求得解脱! 就在庞千晓凄然长叹,正欲收掌自尽之际,蓦然一阵隆隆巨响,殿壁裂开,自壁中出现三位同具绝代风华的武林侠女。 妙音公主及“紫清玉女”孟红绡,忽然在此出现,倒并未使人感觉多大惊奇,但适才业已盖棺论定的黄衫红线庞真真,依旧笑靥堆春,亭亭玉立之事,却使得庞千晓等人,目瞪口呆,疑怀莫释! 顾青枫喜心翻倒,庞千晓老泪纵横,庞素真更是泪光盈盈地扑到庞真真怀中,不住声地连呼“姊姊”! 庞真真拉着庞素真,一齐走到“玄玄魔女”万飞霜之前,双双跪倒,由庞真真含泪相劝母亲宽恕爹爹昔日的薄幸之罪! “玄玄魔女”万飞霜眼看着这一双宛如绝代仙姝的孪生爱女,不禁把脸上的慑人煞气,化作了满面春风,伸手拉起庞真真、庞素真姊妹,微叹一声,含笑说道:“往事如烟,不必再提,我今日能看到你们两人出落得如此风神,也就心满意足,淡却了一切仇嗔之念!” “海天剑圣”展青萍接口笑道:“岂仅嫂夫人淡却了一切仇嗔之念,便是我们这些参与过‘万劫大会’的劫余人物,也无不冷透名心,看来除了庞兄夫妻父女齐告团圆,顾青枫老弟一箭三雕,享尽人间艳福以外,武林间也会保持一段清平岁月,真是可喜可贺的了!” 万飞霜摇头说道:“展道友说得不对,目前之事,尚有尾声,因为还有人并未如你所云的冷透名心,消除嗔念!” 众人闻言,全都一愕,谁都猜不透万飞霜此语指的是何人,是甚用意。 万飞霜微微一笑,目注大殿以外,发话说道:“玄冰道友与‘鬼手天尊’,你们俩尚不回归北天山及大雪山,在我宫中潜窥窃听则甚?” 话了之后,殿上几声怪笑,果然纵落了“鬼手天尊”、“玄冰老魅”,以及“玉雪书生”萧九寒、“百变无常”郝大风等师徒四人! 玄冰老魅抱拳怪笑道:“万魔主,我等并无别意,只是‘鬼手天尊’未与庞帮主一了昔年旧债,微觉怏怏,以及老夫想找位对手,试试我多年苦练的‘玄冰真气’究竟有多大威力,可否傲视宇内?” “翻天怪叟”庞千晓因万飞霜已看在一双儿女份上,与自己弃嫌修好,心情自然愉快异常,闻言哈哈大笑说道:“鬼手道友,既然对昔年‘青海积石山’那段过节,念念不忘,我就奉陪几招也好!但庞千晓事先必须言明,我自今日以后,便已解散三元帮,封剑隐居,不涉江湖恩怨,故而我们不必过份认真,只当逢场作戏,点到为止便了!” “鬼手天尊”阴阴一笑,正待发话,“玄玄魔女”万飞霜忽向“翻天怪叟” 庞千晓摆手说道:“你们这场过节暂且延搁一下,少时再复交代,我先替玄冰道友找位对手,试试他‘玄冰真气’的厉害。” “玄冰老魅”点头笑道:“这样最好,老夫埋首北天山,苦研‘玄冰真气’多年,倘无机缘在当代豪雄之前领教一二,岂非大大憾事?” “玄玄魔女”万飞霜面含微笑,起身走向殿口! “玄冰老魅”笑道:“万道友,你替我找的对手是谁?”“玄玄魔女”万飞霜笑道:“何必另找旁人?就由我来尝试尝试道友仗以自豪的‘玄冰真气’的滋味吧!” “玄冰老魅”见万飞霜亲自下场,先是微微一愕,然后点头笑道:“万道友是当世武林中的绝顶高明人物,我在你手下讨教讨教也好!” 话完,便与“玄玄魔女”万飞霜相距四尺,含笑对立!庞真真庞素真姊妹以及殿内群雄,久闻“玄冰老魅”之名,均一齐凝神静现,想看看他那“玄冰真气”,究有多么厉害?谁知等了约有两盏热茶时分,“玄玄魔女”万飞霜与“玄冰老魅”两人均无丝毫动作! 又过片刻,“海天剑圣”展青萍失声一叹,手指殿前地上,众人随着凝目细看,方看出地上起了一层淡淡微霜,正在色泽越来越浓地向“玄玄魔女”万飞霜身前慢慢凝结成薄冰形状!这时站得相距“玄玄魔女”万飞霜距离稍近的“万劫魔宫”弟子,均感觉无形之中有一阵阵奇寒劲气迎面扑来,使人心魂俱颤,禁受不住! 但“玄玄魔女”万飞霜却仍神色自若,巍立不动! 地上薄冰,到了她足前一尺之处,已无法再复前进!玄冰老魅”眉头连轩,正待继续加功,“玄玄魔女”万飞霜忽然向他看了一眼,微笑说道:“玄冰道友,你所练的‘玄冰真气’万飞霜业已领教,如今且看看我的‘诸天罡气’威力如何?” 话完,一声哈哈大笑,殿中突然布满阳和之气,不仅寒威尽敛,冰霜立化,连“玄冰老魅”也宛如听得晴空霹雳,震响当头,惊得往后退了半步! 万飞霜回头看着“黄衫红线”庞真真含笑说道:“真儿,取你‘干莫双剑’过来,把钓鳌居士所传的‘风云雷雨’剑法及你展老前辈所传双剑合璧运用的四招罕世绝学,好好演练一回,请求在场的武林名家加以指正!” 庞真真知道母亲此言,其中必有深意,遂如言先把“风云雷雨”四四一十六式,循序演练了一回,然后再把“九抱苍穹”配合“一天丝影”、“双悬日月” 配合“天鼓三挝”、“乾坤一气”配合“遮天蔽日”、“秋水长天”配合“飘红送绿”等双剑合璧的四招绝学,用足精神,全力施展! “干将”“莫邪”双剑是罕世奇宝,前古仙兵,所施展的剑法,又是旷古绝今的神妙招术,加上庞真真那等翩翩身影,焕焕容光,简直看得所有在场群雄,一齐鸦雀无声,心中在惊叹之中,暗生惭愧! 庞真真演练完毕,漫天剑气一收,笑吟吟地向在场群雄抱拳为礼。 “玄玄魔女”万飞霜向“鬼手天尊”含笑说道:“鬼手道友,常言道得好:” 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真儿方才所演练的几手剑法,再加上’干将‘、’莫邪‘双剑的绝世锋芒,倘若以之攻敌?恐怕连道友这等高明人物,也未必能接架得住?““鬼手天尊”脸上一红,默然不语! 万飞霜又道:“何况比我真儿更为高明的还有人在,‘紫清玉女’孟红绡孟姑娘绝代仙姿,绝代缘遇,小小年纪便熟读‘荡魔宝录’,精擅‘妙音神功’、‘大罗手’以及‘摩诃剑法’,真若充分发挥威力,万飞霜自知绝非对手!故而我劝鬼手道友何必对当年的一桩小事耿耿在怀?最好是名山啸傲、自葆真如,莫再与可畏后生,互争长短了!” “鬼手天尊”既怯于庞真真“干莫双剑”之威,暗忖女犹如此,父何能敌? 又听了“玄玄魔女”万飞霜的一番劝告,只得雄心尽淡,废然叹道:“万道友,你说得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古英雄让少年,我们这样一把年纪,何必还名心不淡,嗔念不消,硬要把几根老骨头,断送在江湖锋镝之内呢?” 话完,略一抱拳,便带着“百变无常”郝大风,电疾腾身,转回大雪山而去! “鬼手天尊”一走,“玄冰老魅”更觉孤掌难鸣,刚才又复尝过“玄玄魔女” 万飞霜的厉害,自然也就趁机下台,率领“玉雪书生”萧九寒,走向“万劫魔宫” 之外! 恩怨齐消,江湖事了,自然便宜了“中条剑客”顾青枫,在庞千晓、万飞霜的主持之下,与孟红绡、庞真真、庞素真等三位绝代红妆,举行婚礼,享尽人间艳福! 不久以后,孟红绡、庞真真于八月中秋重到九疑山古洞,自那屏风上的梅根之内,掘出一株刚刚成熟的千年紫芝,夫妻四人分食之后,俱得永驻红颜,青春长在! 庞千晓、万飞霜、柳如烟等三位老夫妇,则把“万劫魔宫”改称“万福仙宫”,偕隐其间,乐似神仙。不问世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