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霸图》 第一章 借僵尸逃离虎口 这是湘西“雪峰山”主峰山麓的一条山径上。时为新年初一的深夜,山深林密,风雪交加,积雪盈尺,该算得上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最佳写照了。 可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这山径上,却竟然有不少行人,而且,这些行人,显然都不是普通行旅,因为,他们都是武装佩剑,或者是腰跨军刀,胯下并都骑着长程健马。 这些行人,都是三个一组,五个一群,沿着通往“武冈”的小径上,冒雪疾驰。 这情形,已经是够人诧异的了,但事实上,却还有更令人诧异的事。 因为,在这些横眉怒目,不可一世的武装骑士们前面,策马疾驰的小径上,都有一个奇异的行列,在慢吞吞地移动着。 这一个奇异的行列,前后一共是十三人。 最前与最后,都是两位道士,当中却有九个黑衣人。 前后的四位道士,与当中九个黑衣人,都是相距在三丈以上。 前后的两个道士中,都有一人敲着法器,一人则高擎着一个纸糊成,用朱笔画着符咒的灯笼,和一个长长的招魂幡。 当然,灯笼与招魂幡,都是用桐油浸过的,因而在风雪中,也不致破坏。 至于当中那九个黑衣人中,脸上都贴着一层纸钱,手足僵硬地在移动着,显然地,那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那当然是死尸了,死尸而能走路,那不但是骇人听闻,也是使人闻之都有毛骨悚然之感。 可是,在湘西这一带,死尸走路,却不算奇闻,而且还有一些专门替死人服务的术士,和供死人住宿的客栈。 因为,那时候交通不便,一些客死异乡的人,要想将骸骨运回故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于是,一些擅长赶尸的术士和客栈,就应运而生了。 赶尸这一行,当然也有很多忌讳,尸群前后那两盏高高的灯笼,就是一个显著的标志,告诉前后的行旅们,远远回避他们。 同时,这还是一个昼伏夜行的行业,事前算好路程,一到快要天亮时,立即投入“尸体客栈”,至天黑后再继续赶路。 而且,这行业,也最适合在冬天活动,因为冬天天寒地冻,尸体不致腐烂。 也因为如此,那时候在湘西一带,冬夜碰上赶尸的,是司空见惯的事。 那些凶神恶煞似的劲装骑士们,一共是五批,最后的一批,却只有一高一矮两个人。 这些人,当他们看到那一个赶尸的行列时,却是一个个紧蹙眉峰,绕道超越过去,当最后那两人通过时,那较高的一个低声“呸”了声道:“真晦气,竟然遇上赶尸的!” 较矮的一个苦笑道:“老王,吃咱们这碗饭的人,还谈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你想想看,大年初一,就砍砍杀杀,拼了大半夜的命!方才,你我杀的人,难道还算少,碰上几个赶尸的,又算得了什么呀! 较高的一个也苦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轻轻一叹道:“方兄说得对,咱们这血渍斑斑的外表,也不见得比那几具尸体更受人欢迎。” 语声、人影,都渐去渐远,终于消失于漫天风雪之中;山径上,又只剩下那赶尸的行列,一个个像幽灵似的,在雪地上移动着。 除了那怒号的北风,与单调的法器声,以及积雪被践踏的“沙沙”脚步声之外,没有一点其他的声息,就像这整个行列,都是死尸似的,气氛显得那么神秘,又恐怖,令人有窒息之感。 约莫顿饭工夫过后,原先那五批凶神恶煞似的人马,又循原路折了回来。 不过,这回他们不再分批了,而是整队折返,一共十七骑,最后押队的,还是那一姓王、一姓方的两个劲装大汉。 这批人,悄然绕过那赶尸的行列,纵辔疾驶。 那姓王的汉子扭头向那赶尸的行列瞟了一眼,忽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那姓方的汉子讶然问道:“老王,好好地又叹什么气?” 姓王的汉子苦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待会,咱们如何交差?” 姓方的汉子笑道:“这还不简单,咱们实情实报,上头命令咱们追出二十里,事实上,咱们也委实追出了二十里,可是,那小子没走这条路,这可不能怪咱们不尽力呀!” 姓王的汉子道:“可是,上头断定那小子十之八九走的是这条路,我也是这么想法,所以,我才留下四个人守在那边。” 姓方的汉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我却断定那小子走的不是这条路,否则,咱们追了这么远了,为何鬼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姓王的汉子哼了一声道:“不信,你且等着瞧吧!” 姓方的汉子苦笑了一下,没再接腔。 这一行人,默默地冒雪疾行了十来里之后,到达一座位于山麓斜坡上的山神庙前。 山神庙的正厅上,约莫有四五十个劲装汉子,围着熊熊柴火在取暖。 原来这一座山神庙,外表虽然还像那么回事,里面却已破烂不堪,目前这些英雄好汉们,更是毫不客气地将门窗都拆下来,生火驱寒了。 这些劲装汉子们,也同样地周身血渍斑斑,尤其是当中央盘坐着的那个虬髯大汉,更是全身都成了一个血人。 此时虽然是坐着,但不难估计出,他至少要比一般人高出半个头来。 他,外表看来,年约四旬左右,一双三角眼,两道扫帚眉,满脸横肉,再加上一个鹰钩鼻,和一脸有若刺猬似的虬髯,那份长像,可委实够怕人的。 尤其是一双眼睛,开合之间,精芒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台阶下,那小院中的雪地上,有着好几处殷红的血渍,不——那应该说是有好几颗人头堆在一起,只是因为那些人头已陷入积雪中,加上新降的白雪掩盖着,乍看之下,就只能看到片片的血渍。 那几颗人头的左旁丈远处,还躺着一个重伤得奄奄一息满脸血污,没法分辨面目的人,也不知是耐不住严寒,或者是伤痛难忍,和恨意太深,他尽管奄奄一息,一口钢牙挫得“格格”做声。当姓王的、姓方的两人所率领的劲装大汉们,登上山神庙前的斜坡时,那个躺在小院中雪地上的人,忽然切齿叱道:“西门锐,老子跟你无怨无仇,你却为何要以这种灭门的残酷手段来对付我……” 答话的,就是那长像凶恶的虬髯汉子,他三角眼一翻,冷冷地一笑道:“这个嘛,很抱歉!只好有劳你作一个糊涂鬼了。 那躺在地下的人,挣扎着想坐起来,但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了,这一挣,不但没坐起来,反而牵动伤口,使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那个被叫做西门锐的人,看得竟哈哈一笑道:“人家都说你是一条天不怕,地不怕铁铮铮的汉子,却原来也会怕痛的……”,那躺在地上的人,切齿怒叱道:“西门锐,老夫死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西门锐又是哈哈一笑道:“你活着都奈何不了我,死了还有什么用!” 接着,又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吕维屏,看你我无怨无仇这一点上,我不让你多受活罪,成全你早点去做厉鬼吧!” 说着,由火堆中取过一枝正在燃烧着的木棒,顺后一甩,竟然不偏不倚地,插入那躺在地下的人的胸膛上,只见那人四肢颤动了一下,立即死去,可是,那露在胸膛外面的半截木棒,却还仍在燃烧着。 也就当此同时,那匆匆赶回的王姓汉子等一行人,也鱼贯走进庙门。 西门锐首先扬声问道:“王分舵主,怎么空手而回?” 王姓汉子向着西门锐躬身行礼,一面苦笑道:“敬禀总瓢把子,属下无能,此行毫无所获。” 西门锐注目问道:“是并无发现,还是被逃脱了?” 王姓汉子恭应道:“是并无发现。” 西门锐接问道:“什么人都不曾见到?” “是的。” 王姓汉子接道:“只在半路上,碰到一队赶尸的人。” 西门锐道:“检查过那些赶尸的人,和尸体吗?” 王姓汉子道:“没有,属下也曾注意过,那些赶尸的人和尸体,都是身裁高大的成人,吕正英那娃儿,总不可能混迹在那个行列中。” 西门锐蹙眉道:“这就奇了,难道这小杂种,竟然飞上天去不成?” 王姓汉子谄笑道:“总瓢把子,依属下拙见,吕正英那小杂种,必然是藏在山区中。” 西门锐点点头,“嗯”了一声道:“你这猜想,极有可能,那小子人小鬼大,他料准咱们不会在这儿待久,所以才躲起来,准备等咱们撤退之后,再出来活动。” 那方姓汉子插口问道:“总瓢把子,吕正英那小子,会不会是在混战中被宰掉了呢?” 西门锐摇摇头道:“那不可能,现场中没那小子的尸体,整个吕家庄,也只差地皮没给翻转过来了,因此,他决不会还躲在吕家庄中。” 接着,又目注王姓汉子问道:“王分舵主,‘黄土塘’那边,有没有人看守?” 王姓汉子谄笑道:“属下已留有四个香主在看守着。” 西门锐笑道:“本座知道你做事精明干练。所以才将缉拿那小子的责任交付给你,果然这措施很为得体……” 王姓汉子连忙又谄笑道:“总瓢把子过奖了!此行一无所获,属下可汗颜得很。” 西门锐笑了道:“不要紧,你还有机会立功。” 接着,又正容问道:“那些赶尸的人,今宵该不至于赶过黄土塘去吧?” 王姓汉子点点道:“是的!赶过黄土塘,他们就错过宿头了,干他们这一行的人,错过宿头那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所以属下特别交待那四个香主,要好好监视那家接待赶尸的客栈。” 西门锐道:“那么,还得辛苦你一趟,不必多带人手,只你同方分舵主去就行了。” 王姓汉子,与方姓汉子同声躬身道:“属下遵命!” 西门锐脸色一沉道:“此行如果再找不到人,你们两个,也就不必回来了!” 王姓汉子、方姓汉子同时打了一个哆嗦,恭喏——声之后,又躬身施礼,倒退一步,转身疾驰而去了。 沉寂少顷,西门锐忽然虎地站起,三角眼中,威光四射地环视群豪,沉声说道:“咱们动员了百十来位高手,如果竟然让这小杂种生逃离去,我这个南七省的总瓢把子,固然丢尽面子,你们也不见得怎么光彩!” 他那些手下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呆立当场。 西门锐一顿话锋之后,又沉声接道:“现在,所有人员,立即沿通往武冈的官道两侧,全力搜索,目前;地面积雪甚厚,那小杂种的足迹,决难掩饰。” 接着,又挥了挥手道:“立即出发。” “是!” 在全体群豪的暴喏声中,西门锐却向他左右的两个亲随,低声吩咐道:“你们两个,沿官道追踪在王分舵主之后,记着,避免让他们知道,本座随后就来。” 那两个亲随,恭应一声,疾奔而去。 霎时之间,这一度显得颇为热闹的破庙,已只剩下西门锐一个人了。 他沉思少顷,目注小院中那位被他一棒钉死在地下的吕维屏的尸体,苦笑着,自语道:“吕庄主,你固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被杀满门,同样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接着,还居然发出一声轻叹,然后,缓步走出破庙,飞身上马,冒雪急驶而去。 黄土塘,不过是个官道边一个数十户人家的小村落,至于那专门接待赶尸的客栈,则在距黄土塘一箭之地的山麓边。 其实,这所谓客栈,也不过是一幢用竹篱围绕着的简陋茅屋而早。 那些赶尸的术士们,自然是在茅屋的房间中,至于那些被赶的尸体,则全部被“招待”在旁边的一个凉棚中。 前面已经说过,这是一个见不得天日的行业,天还没亮,就必须落店的。 因此,方才被冒雪赶来的九具尸体,也进入这一家客栈,在那凉棚中,一字横排,靠着墙壁挺立着。 那些赶尸的术士们,在每具尸体前点上线香,焚过钱纸之后,也各自回房安歇去了。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尽管借着凉棚外积雪的反映,可以隐约地看清里面的情景,但里面的情景,胆小的人是不敢看可是,你要是听那些术士们的对话,才更可怕哩! 那四位术士,正在另一房间中,围着火盆,大碗地喝着酒,其中一个矮个子忽然轻轻一叹道:“他妈的,我干了十几年的活了,像今天这个邪门事,还是第一次碰到。” 另一个较胖的苦笑道:“我也干了十几年了,像这种事,不但不曾碰到过,连听也没听过! 那位老眼昏花的店小二,讶问道:“诸位究竟碰上了什么事啊?” 那矮个子“哦”了一声道:“对了,李老爹年纪比我们大,见闻也比我们多,您且说说看,是否曾经听说过这种事情?”。 李老爹苦笑道:“可是,老汉还不知道你们碰到过什么事情啊?” 那矮个子讪然一笑道:“这只能怪我太性急,老爹,事情是这样的。” 他微顿了顿,似乎犹有余悸地低声接道:“今宵,当我们起程后不久,经过一处山谷时,我们四个人,竟忽然打了个寒噤之后,一齐失去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是糊里糊涂地,继续地向前走着。” “这倒委实是一件奇闻。” 李老爹自语着,抬手一指那停尸棚的地方道:“事后,你们检查过没有?” 那矮个子道:“不瞒老爹说,直到现在,我们还不敢接近他们。” 那较胖的也插口接道:“同时,也因我们清醒之后,一批又一批的绿林朋友,相继而来,使我们更不敢在半路停下来。” 李老爹笑道:“我说,诸位也未免太胆小了,干你们这一行的,怎可以疑神疑鬼的……” 但他话没说完,却忽然脸色大变地打了一个哆嗦,那四个赶尸的术士,也禁不住脸色为之一变,互相投过惊悸的一瞥。 原来就当李老爹说到“疑神疑鬼的”几个字时,他们五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停尸棚中,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这位李老爹虽然才说过,干他们这一行的,不能疑神疑鬼,但事到临头,他却首先打起哆嗦来了。 倒是那矮个子术士的胆子还比较大,他脸色一变之后,低声说道:“那是有人在走动的脚步之声呢。” “不错,好像还不止一个。” “老兄,陪我去瞧瞧。” “不,不……我……我……”胖子不但是结结巴巴地,连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那矮个子只好转向李老爹笑问道:“李老爹你呢?” 李老爹似已发觉自己方才的失态,这时,却是强装镇静地笑了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看,还是等天亮之后,再去瞧瞧比较合适。” 他虽然强装镇静,但话声中,却禁不住有点儿颤抖。” 那矮个子想必是强充好汉,存心寻别人的开心,这时,他居然自己打起退堂鼓来道:“你们都不要去,我也懒得多管闲事,且等到天亮之后再说吧!” 其实,他们不去算是幸运,真要是去了,那情形,可真会吓破他们的胆哩! 原来当他们听到停尸棚中,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时,实际上并非有人在走动,而是有两具死尸,走出了他们自己的行列。 那是那九具尸体中第四与第五具尸体。 他们居然是手牵着手,悄然而缓慢地向门口走去。 夜静更深,两具挺立着的尸体,忽然走出行列,自由行动起来,那一份恐怖气氛,怎能不教胆小一点的人,吓破苦胆。 可是,怪异之处,远不止此。 当那两具死尸快要走到门口时,忽然又轻捷地退了回来,而且,一直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才停止下来。 原来,外面的雪地上,正有两个夜行人,像幽灵似的向停尸棚这边走来。 尸体居然还怕真人,这倒算是天下奇闻。 那两个夜行人,走得很快,当那两具死体退回原来的位置,刚刚站好,那两人已到达停尸棚的门口,赫然就是那位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西门锐手下的两个分舵主,一姓王,一姓方的两个劲装汉子。 这两人停立门口,向停尸棚内略一张望之后,那姓王的汉子低声说:“还是九个,并没有少。” 那姓方的汉子道:“可是,方才他们在半路上的小涧之中,所发现的那两具尸体,又如何解释才对呢?” 姓王的汉子道:“那可能是另外的一批尸体……” 姓方的汉子道:“不,我却认为显然是半路上掉了包。” 姓王的汉子摇头苦笑道:“那不可能,你该明白,赶尸这玩意,是有点名堂的,如果是在活人的行列中,临时掉换两个,那当然是轻而易举,可是,要想在赶尸的行列中,以活人掉换两具尸体,而不影响其余尸体的行动,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时,如果真如你所料,是在半路上掉了包,那他们早该逃之天天了,但事实上,这儿分明还有九具尸体。” 姓方的汉子道:“你分析的固然是有道理,但此事体大,我认为还是检查一下的好。 姓王的汉子骇然地道:“你……你竟然要检查那些尸体……” 这时,那些赶尸的术士们和李老爹,也被这两人的话声吸引了出来,那较胖的术士,连忙道:“好汉爷,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激起尸变来,小的们也全活不了。” 姓方的汉子冷笑一声:“你怕,那么,我一个人去……” 那些术士们和李老爹,都是急得搓手顿足,不知如何是好。 停尸棚内,火光一闪,姓方的汉子,已亮出一个火折子。 此刻,虽然有了光亮,但停尸棚内的气氛,却比黑暗时更为恐怖。 只听那方姓汉子忽然冷笑一声道:“尸体居然还有鲜血流下来,这倒是千古奇闻。” 话声中,但见寒芒一闪,一柄雪亮的单刀,向那死尸行列中,的第五具死尸,电疾地劈了下去。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那第四第五两具尸体,忽然身形一闪,避了开去,影响所及,使得旁边的七具尸体,纷纷倒下,“砰砰”连声中,那第五具尸体居然发出人言,震声大喝道:“英衙内,你自己逃命去吧!刘伯伯拼得一死,好歹给你挡一阵……” “‘衙内’二字,是三湘一带,长辈们对年轻人的昵称。” 就这说话的同时,他已揭下贴在脸上的钱纸,并亮出“判官笔”,与姓方的汉子交上了手。显然这第四、第五两具死体,都是活人所扮装,借以逃避敌人的追杀。 但那“英衙内”却并未遵命逃走,反而也亮出一柄长剑,飞扑过来,双战那姓方的汉子,一面悲声说道:“刘伯伯,咱们死也死在一起……” 那刘伯伯怒喝一声:“混账!你也死在这儿,吕家庄百十条人命的血债,由谁去索还!” 他口中怒喝着,手中一枝判官笔,使得有若急风骤雨,将那姓方的汉子,迫得连连后退。 这两位交上手时,那姓方的汉子手中的火折子,即随之熄灭。 黑暗中,只听那英衙内颤声说道:“刘伯伯,我……我听您的,您……你要多多保重啊!” “哪里走!”那姓方的汉子怒喝一声:“老王,还不截住那小子!” 那姓王的汉子,大喝一声道:“吕正英,留下命来!” 他口中叱喝着,手上却是一刀横扫,冷不防地由他人侧面斩向方姓汉子的腰部。 紧接着,又向那刘伯伯促声说道:“刘大侠,快叫住少庄主,我有话说。 一声惨号,那姓方的汉子,已被自己的同伴拦腰斩成两段,惨死当场。 这刹那之间,变化太大,也太快了,快得使那位刘伯伯几乎不相信跟前的事情,而怔怔出神,他怔得一怔之后,才如梦方醒似的,扬声说道:“英衙内,等一等。” 这时的吕正英(即英衙内),已跑出十丈之外,闻声之后,又连忙赶了回来。 就在这当口,那个王姓汉子已大刀连挥,惨呼连连声中,将那两个赶尸的术士和李老爹,也一并杀死。 这情形,使得那刘伯伯震栗得颤声喝道:“朋友,你……疯了……” 王姓汉子苦笑道:“我没有疯,疯的是那个对吕家庄,赶尽杀绝的匹夫。” 刘伯伯的左臂,本来就受了伤,这也就是方才那个姓方的汉子所说,尸体还会有鲜血流下来的原因,如今,经过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后,那伤口的鲜血,更是直流而出。 这时,他一面将那从新赶回来的宫正英,招近身旁,帮他包札伤口,一面却向王姓汉子问道:“朋友说的是西门锐?” 那姓王的汉子道:“二位,目前……咱们是逃命要紧,快将鞋子倒穿过来,并妥为绑好,以免半途脱落,一切问题,咱们待会边走边说。” 说着,他自己首先蹲下身子,将鞋子倒穿过来,并仔细地绑札着。 那刘伯伯与吕正英二人,也依样画葫芦,刘伯伯并接问道:“可能还有人在这附近监视着吧?” 那王姓汉子道:“短时期内,是不会有人来了,原先那四个监视你们的人,是我的手下,我已叫他们各奔前程去了。” 刘伯伯与吕正英都已经准备好了,站了起来,刘伯伯并目注那无辜惨死的五具尸体,摇头苦笑着道:“朋友,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依理,我不该编排你的不是,但你方才杀这五个不相干的人,却是太不应该了。” 那王姓汉子也苦笑道:“刘大侠,如果我不杀他们,咱们就没法逃命,同时,待会西门锐的追兵也不会放过他们。”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这叫做在劫难逃。” 刘伯伯长叹一声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 那王姓汉子苦笑道:“别酸了!刘大侠,咱们快点逃命才是说完,当先飘落停尸棚处,向后山走去,一面正容接道:“二位,快跟我来。” 刘伯伯与吕正英二人,自然是跟踪而出,刘伯伯并边走边问道:“朋友,你认识我?” 那王姓汉子笑道:“阁下不是威震三湘的宫家庄庄主,‘潇湘剑客’吕维屏大侠的八拜之交,‘通臂神判’刘子奇大侠吗?” 刘子奇点点头,又苦笑道:“救命之恩,大德不敢言谢,但我连阁下的尊姓台甫,都不曾请教可委实太失礼了。” 王姓汉子笑了笑说道:“方才刘大侠没工夫‘请教”在下也没工夫自报履历,咱们算是彼此彼此。” 吕正英插口说道:“这位大叔,现在,您该可以说明来历了吧。” 王姓汉子说道:“是的,吕公子,在下姓王,草字人杰,是西门锐手下三湖分舵的分舵主。” 吕正英接问道:“那……那您为何要救我们呢?” 王人杰正容说道:“因为令尊吕大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冒死相救。” 刘子奇长叹一声道:“王老弟,你这感恩图报的义气,值得钦敬,但你的行动,却未免太迟了些。” 王人杰苦笑道:“刘大侠责备得有理,在下身为三湘地区的分舵主,西门锐要对吕家庄采取什么行动,我应该首先获得消息才对。” 这语气,可使得刘子奇截口讶问道:“难道西门锐那狗杂种,事先是瞒着你的?” 王人杰点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西门锐对吕家庄的行动,虽然动员了他手下百多个高手,但事先却很少有人知道是对付吕家庄的,至于我,更是对吕家庄的行动开始之后,才通知我赶去。” 刘子奇接问道:“那你事实上,并未参加那疯狂的屠杀?” 王人杰苦笑道:“是的!当我赶到时,吕家庄已成一片火海,屠杀已近尾声,当时,据说是刘大侠带伤保着吕公子逃了,西门锐才要我率兵赶了上来,同时,西门锐怕我循私,还派了一个分舵主方城来监视我。” 吕正英接问道:“就是方才王叔叔所杀死的那个人?” 王人杰点点头道:“正是。” 刘子奇歉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 不等对方答话,又接问道:“王老弟知道那西门锐,为何要对吕家庄采取这种赶尽杀绝的手段?” 王人杰苦笑道:“我问过,他说,他也不知道。” 刘子奇讶问道:“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话!” 王人杰正容说道:“看情形他那句话倒不假,所以,我方才说,疯的是他。” 刘子奇一挫钢牙,长叹一声道:“想我那盟弟一生行侠仗义,排难解纷,却落得如此下场,老天爷也未免太……不长眼了! 吕正英含泪问道:“王叔叔,你知道家父的情形吗?” 王人杰凄然一笑道:“据我所知,令尊已经遇难了。” 吕正英一咬钢牙,格格作响,却是没做声。 刘子奇沉声说道:“英衙内,你要坚强一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笔血债,咱们总要索还的。” 接着又向王人杰问道:“王老弟,你准备将咱们带到哪儿去?” 王人杰道:“我想请二位绕道逃往贵州省境再说,由这儿翻过雪峰山,就可到达与贵州接界的会同县境,也就算暂时逃出虎口了。” 刘子奇问道:“翻越这座雪锋山,须要多少时间?” 王人杰苦笑道:“这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但我估计,可以通过,不过,山势险峻,天气又坏,很可能得一个对时,才能翻越过去。刘子奇道:“多费点时间,倒不要紧,只要能脱险就行了,至于天气,我倒希望它更坏一点,最好使降下的雪花,能立刻掩埋我们的足迹。” 王人杰笑了笑道:“足迹倒不要紧,因为我们的鞋子是倒穿着的。” 刘子奇扭头说道:“王老爷,贵州省境,也是西门锐的势力范围,可不一定会安全。” 王人杰道:“不一定会安全,但却可暂时逃出虎口,因为,西门锐的部署,着重于通往武冈的官道上,不会想到我们走这条没人走的绝路,所以,只要能到达贵州省境,就算是暂时脱离虎口了。” 刘子奇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就好了。” 王人杰忽然岔开话题道:“刘大侠对于赶尸这一行,也懂得?” 刘子奇点点头道:“不错,而且,我的道行还高于那四个赶尸的,否则,方才我就没法混进赶尸的行列中。” 王人杰说道:“这是说,刘大侠是以高于他们的法术,对他们制住之后,再混进那尸体行列中去的了。” 谈话之间,三人已进入雪锋山的千峰万壑之中。 风更急,雪更紧,山势也更险峻。 沉沉夜色中,不但无路径可循,连东南西北,也没法分辨,只有凭王人杰所估计的方向,手足并用地,在悬岩峭壁间,艰苦地摸索前进。 好容易翻过两座峰头,进入一个风势较小的谷地。 王人杰正容说道:“刘大侠、吕公子,二位一个已经受伤,一个是一向娇生惯养,我看,咱们还是暂时找一个能避风雪的山洞,歇息一下再走。” 一直不曾开口的吕正英,一挫钢牙道:“不!我还能走!” 刘子奇长叹道:“孩子,别使性子,保重身体,与逃命同样的重要,我也要重行包札一下伤口,还是听王叔叔的话,歇一息养养神吧!” 吕正英默然点了点头,王人杰伸手向左边五丈外的峭壁下一指道:“那边有一个天然的石洞,正好……”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正好埋葬你们三个!” 刘子奇、吕正英等三人,脸色一变之间,一阵“嗖嗖”连声过处,已捷如飞鸟似的,飘落六个玄色劲装汉子,迅急地将刘子奇等三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人并哈哈大笑道:“王人杰,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手段虽高,却逃不过总瓢把子的神机妙算!” 另一个怒叱一声道:“王人杰,总瓢把子哪一点对你不好,你竟然作出这种吃里扒外的勾当?” 王人杰恨声叱道:“废话少说,咱们还是在艺业上定个生死存亡吧!” 不错,目前即已落人敌人的包围之中,除了拼死一搏之外,已是别无他途。 这时,天色已经黎明,在晨光曦微与地面积雪的反映之下,那六个劲装汉子,一个个横眉怒目,有若凶神恶煞似的。 至于被包围着的三人,王人杰满脸肃容,刘子奇全身骨节都在爆响着,吕正英则是脸色铁青,眉腾杀气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六人中有人暧昧地笑道:“这小杂种长得像‘兔崽仔’就这么宰掉,未免太可惜啦!” 王人杰虽然同吕正英走了这么久的路,但因黑夜中,各自顾着赶路,可一直不曾向吕正英打量,此刻经对方提醒,略一打量之下,不禁心头暗忖道:“这孩子,委实俊美得有如一个姑娘家,只可惜杀气太重了,但愿他能逃过今宵这一劫。 原先那说吕正英美得象兔崽仔的人,又嘿嘿淫笑道:“哟……小杂种,大爷看中了你这一身细皮白肉,如能让大爷我逍遥一番,待会我可以给你一个全尸。” 他的话声未落,一声银铃似的娇笑,传来道:“咦!大姐,你听到狗叫声吗?” 另一个娇甜语声道:“那不是狗,是狼。”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狼?世间会有两条腿的狼?” 那娇甜话声道:“小妹,两条腿的狼,可比四条腿的狼更狠毒,更难缠哩!” 这话声,非常悦耳,但却不知其来自何处,而且,还显然带着童音,可以想见,这说话之人的年纪,顶多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探山绝顶之中,隐居着身怀绝技的风尘奇侠,本来不足为奇,但奇的却是这说话的人,竟然是那么年轻。 因为,就如目前这话声中的情形看,这说话的人,显然使的是传音中最上乘的‘六合传音’功夫,如果连一个十几岁的孩童,都已具有‘六合传音’的功力,那她们师长的功力之高,岂非已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了。 也因为如此,使得目前这剑拔弩张的形势,暂时松弛下来,凝神倾听着。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大姐,你带我瞧瞧去。” 那娇甜话声道:“瞧什么啊?”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瞧那两条腿的狼呀!” 那娇甜语声道:“瞧瞧是可以,可是,不许多管闲事……”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如果狼要吃人呢?” 那娇甜语声道:“谅他们也不敢!”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那可不一定,因为,狼是野兽,野兽是不管什么禁令不禁令的。” 那娇甜语声道:“真要是那样,那算是他们活腻了。” 话声虽然还是那样娇甜,但娇甜中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肃煞气氛。 当然! 这话声使吕正英等三人,暗中松了一口气,但却使那六个劲装汉子,脸色为之大变。 只听那银铃似的话声娇笑道:“那时候,我就可以管管闲事了。” 那娇甜话声道:“好!我带你去瞧瞧!” 这时,现场中的正邪九人,一齐张大双目,向四周扫视着。 风雪迷蒙中,但觉眼前一花,五丈外的雪地上,已出现一对一衣红、一衣绿的女娇娃来。 年纪较大的一个,也不过十五六岁,一身红色劲装,外罩红色披风,全身红得火辣辣的,使人人目之下,顿忘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年纪较小的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她穿的却是绿色劲装,绿色披风。 这两位女娇娃,衣服的颜色,虽然不同,却也有其相同之处,那就是两人都梳着长长的双辫,辫梢上结着与衣服同颜色的蝴蝶结。 此外,两人的面容,也非常近似,一看面孔,也就能断定他们是同胞姐妹了。 尽管是较大的一个,也还没成熟,但由于她们那分配得恰到好处的五官,白里透红的肤色,以及那均匀而又婷婷玉立的身材去判断,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必然是一对人见人爱的姐妹花,不!事实上,目前就已经够人见人爱了。 不过,严格说来,那位小妹,似乎要比乃姐更可爱一点。 因为,那红色少女,也同吕正英一样,眉宇之间,有着浓重的杀气,不像乃妹那样温婉绰约,而是一位有须眉气概的女人。 这两位年轻姑娘,有点像是由地底冒出来似的,现身之后,那绿衣小姑娘立即一手叉腰,一手戟指着那正邪九人,脆声问道:“嗨!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六个劲装汉子中的一个麻脸汉子,连忙含笑接道:“这位小妹……” 绿衣姑娘截口怒叱道:“谁是你的小妹?” 麻脸汉子连忙改口道:“是!在下说错了,该叫小姑娘……” “不!叫姑娘!” 绿衣姑娘再度截口道:“哼!你看我小,咱们较量一下看看究竟谁的本领大?” 红衣女郎挥手制止道:“小妹,你忘了他们是狼了?” 绿衣姑娘稚气地一笑道:“大姐,娘说过的,这叫做‘灵猫战鼠’呀!” 红衣郎一蹙秀眉,目注麻脸的汉子道:“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麻脸汉子含笑答道:“回姑娘,在不是奉命追捕逃犯的。” 刘子奇连忙扬声接道:“不!姑娘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们不是逃犯,他们却是杀人放火的强盗恶人。” 红衣姑娘却冷然接道:“我没问你的话,你给我闭嘴!” 刘子奇脸色一变之间,红衣姑娘却向那麻脸汉子沉声问道:“你奉谁的命令?” 麻脸汉子本来是心头深感不安的,但一见对方对刘子奇的神态之后,不由心头一宽,满脸堆笑地躬身说道:“在下奉的是南七省绿林盟主西门锐的命令。” 麻脸汉子的本意,以为亮出了主子的招牌之后,对方必然改容相待,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只见红衣姑娘撇唇一晒道:“原来是西门锐那狗强盗!” 这反应,不但使麻脸汉子大感意外,僵在那儿,连刘子奇等三人,也不由在暗中嘀咕着:“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红衣女郎却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刻接问道:“你是这六个人的首领?” 说着,并抬手向外围的五个劲装汉子指了指! 麻脸汉子谄笑道:“是是……” 红衣女郎冷然接道:“那么,你替我转告他们,一个个自行了断,现在,先从你自己开始。” 她的语声,虽然还是那么娇甜,但却冷漠得比周遭那呼啸的北风,还要令人发毛。 麻脸汉子和他的同伴们,一齐脸色大变,打了一个寒噤,麻脸汉子并失声惊呼道:“姑娘你……” 红衣女郎漠然接道:“自行了断,可以获得一个全尸,如果劳我下手,那就不会有完整的尸体了。” 话声还是又娇甜,又冷漠得出奇。 麻脸汉子抗声问道:“姑娘,你这是为什么?” 红衣女郎道:“因为,你不该到这儿来。” 麻脸汉子道:“纵然这‘雪峰山’是你家私产,在下误闯进来,道个歉,告个罪,也就行了,又何至于要加以处死?” 红衣女郎冷笑一声道:“你的理由,好像很充分,可惜的是,你不该闯到这儿来!” 麻脸汉子也冷笑一声道:“大爷已经闯进来了,你又能怎样?” 显然,那红衣女郎的横蛮态度,已使他不顾一切后果地豁出去了。 红衣女郎淡淡地一笑道:“我由一数到十,在这期间当中,如果你们再不自行了断,那就怪不得我手下不留情了。” 麻脸汉子向他的同伴们使了一个眼色道:“弟兄们,准备好!” 红衣女郎开始不疾不徐地,数着数字“一——二——三——四……” 也许麻脸汉子的同伴们,并没有体会到麻脸汉子所说的话意,因而当红衣女郎口中的数字,数到六字时,那些人,还是一个个显得怀疑不定,面面相觑着。 红衣女郎继续在冷漠地数着:“七——八——九……” 虽然风雪更紧,但周遭的气氛,竟然好像是凝结了似的。 这当口,不但是那以麻脸汉子为首的六个劲装汉子,已将全身功力提到了极致,以准备应变,连刘子奇等三人,也显得颇为紧张地向那红衣女郎注视着。 “十!” 当红衣女郎口中的“十”字出口时,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呖的惨号,“砰”的一声,六个劲装汉子中,已倒下了一个。 也不知那红衣女郎使的是什么身法和手法,在场的正邪群豪,但觉眼前一花,那劲装汉子已横尸就地,胸部汨汨地冒着鲜血。 在场正邪双方,脸色齐都一变之间,红衣女郎又淡淡地一笑道:“现在自栽,还来得及! 麻脸汉子精目一转,振臂高呼道:“弟兄们……咱们拚了!” 其余四个劲装汉子,一齐暴喝道:“是啊,咱们拚了!” 只见人影飞闪,一齐向那两位姑娘飞扑过去。 不!不能说是一齐,因为,飞扑过去的,只有四个,那个麻脸汉子却是脚底抹油,向峰脚下狂奔而去。 不过,他虽然利用手下人去送死,而企图自己逃命,但他却是首先丧命的一个,而且,连惨号都不曾发出,人头已经落地,只见那鲜血直喷的无头尸体,犹自在雪地上狂奔了几步之后,才倒了下去。 这情景,使得那绿衣小姑娘,吓得一声尖叫,掩住了双目。 那四个劲装汉子,虽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吓破了苦胆,但其中一人,却不愿放奔这捞本的机会,趁那绿衣小姑娘双手掩脸之际,一刀向她的心窝扎去。 可是,那劲装汉子满有把握的一刀,却扎进了他自己的心窝,惨死当场。 原来那绿衣小姑娘的武功,实在太高明了,她,尽管怕见那无头尸体狂奔的恐怖之状,而掩住了双目,但她那本能的反应,却使她以快得不可思议的手法,夺过对方的单刀,并插进了对方胸膛之中去。 紧接着,又是三声惨号,那剩下的三个劲装汉子,也死于红衣女郎之手。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都是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不过,这回刘子奇、王人杰、吕正英等三人,却总算看到了一点端儿,在迷蒙风雪中,他们看到一抹红影,有若浮光掠影似的,闪了几闪。 这三位,还没回过神来,只听那红衣女郎向绿衣小姑娘笑道:“小妹,你真差劲!” 绿衣姑娘不服地反问道:“我哪一点差劲了?” 红衣女娘道:“看到杀人,就把眼睛蒙起来,这不算差劲?” 绿衣姑娘笑道:“我不是怕看杀人,而是因为,方才那无头死尸狂奔的情形,太恐怖了!” 红衣女郎截口笑道:“怕见恐怖的情形,就是差劲呀!” 这两个女娃儿,对刚才所杀的六个人,就像踏死六只蚂蚁似的,连正眼都不再去瞧一下,却自己顾自地说笑起来。 这情形,不由使刘子奇等三人,一齐为之眉头一蹙。 那红衣女郎,这才似乎想起旁边还有三个活人似的,哼了一声道:“你们皱什么眉头?” 刘子奇连忙抱拳一拱道:“方才多蒙姑娘解救,在下这厢有礼了。” 红衣女郎冷然接道:“我可不是给你们解围来的……” 刘子奇飞快地接道:“姑娘虽然是无心向善,在下叔侄们,却是同样地铭感五中。 红衣女郎道:“我不要你们铭感五中,却希望你们给我减少一点麻烦——也自行了断。” 刘子奇苦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 红衣女郎冷笑道:“谁有工夫同你开玩笑!” 刘子奇不由一懔道:“姑娘真要我们自栽?” 红衣女郎点首接道:“不错。” 刘子奇脸色一变道:“那是为什么?” 红衣女郎漠然地道:“同他们一样,不该到这儿来。” 绿衣小姑娘央求着道:“大姐,咱们破例,放过这三个人吧!” 红衣女郎道:“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绿衣小姑娘道:“因为……因为他们都是好人,看情形,也怪可怜的。” 一直不曾开口的吕正英,忽然怒声说道:“要杀就杀吧,男子汉大丈夫不受人怜……” 刘子奇连忙喝道:“正英……” 吕正英悲声说道:“刘伯伯,俗话说得好,生有时,死有地,看来是天绝我吕家,才在穷途末路中,又碰上这个不讲理的女魔王……” 红衣女郎怒喝道:“谁是女魔王?” 吕正英戟指怒叱道:“就是你!” 刘子奇深恐惹恼了这个女煞星,而毁去了万一的生机,只好连忙赔笑道:“姑娘,这孩子新负灭门之恨,所受到刺激太深,开罪姑娘之处,尚请海涵。” 红衣女郎根本不理刘子奇的话,却是目注吕正英,冷笑一声道:“听你方才的话,好像还有点骨气,那么,你就先行自栽吧!” 吕正英冷然接道:“哼!你做梦!” 也不管一旁的刘子奇搓手顿足的喝阻,嗔目怒喝道:“小妖精,小爷杀不过你,咬也得咬你一口的。” 可能是这两句话激起了红衣女郎的杀机,只见那绿衣姑娘拚命地拉着乃姐,央求道:“姐姐,你饶了他们吧!” 说来也有点奇怪,那绿衣姑娘,不论年纪,个子,都比红衣女郎小,但红衣女郎被她拉住,却是脱不了身,只是急得她嗔目怒叱道:“小贱人,快放手!” 绿衣姑娘道:“姐姐,除非你饶了他们,否则,我绝不放手!” 红衣女郎怒声道:“你再不放手,我先砍掉你这条胳臂!” “砍吧!”绿衣姑娘也怒声接道:“你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放手。” 红衣女郎一记耳光,掴了过去,“拍”的一声脆声过处,绿衣姑娘的俏脸上,立即现出五道指痕来,红衣女郎并怒声叱问道:“贱人,你为什么要帮着他们?” 绿衣姑娘银牙紧咬,美目中泪光莹莹,却是仍然拚命拉着乃姐,抗声说道:“因为人家是好人,不应该死!” 红衣女郎道:“可是他们不该到这儿来!” 吕正英一挑剑眉,震声说道:“那位绿衣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放开她吧,我吕正英远不致引颈受伤!” 一声朗笑,划空传来道:“哈哈哈……听起来,还真有点男子气概!” 声到人到,吕正英等人,但觉眼前一花,那两位姑娘身旁丈远处,已出现一位丰神如玉的白衣书生。 此人约莫二十上下年纪,长得面如冠玉,唇若涂朱,鼻如悬胆,目若朗星。 总之,那一份俊美,与目前的吕正英,算得上是一时亮瑜。 只是,因为吕正英年纪轻轻,又是在逃难途中,显得寒酸而已。 那红衣女郎见到白衣书生之后,竟然没来由地俏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白衣书生向着红衣女郎含笑长揖道:“姑娘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 红衣女郎俏剑一沉道:“你来干什么?” 白衣书生笑道:“小生特来替姑娘效劳。” 接着,抬手一指吕正英等三人道:“这三个就交给小生料理吧!” 吕正英怒叱一声:“鼠辈!你亮兵刃吧!” 白衣书生纵声大笑道:“小子,别以为我方才说你有点男子气概,就自以为了不起,真要打打杀杀,像你这种材料,还经不起我一个指头哩!” 绿衣姑娘截口厉叱道:“你给我滚!” 这当口,吕正英也正想不顾一切地拚命了,但却被刘子奇拉住,并低声婉劝道:“孩子,目前你我不一定会死,你要多多忍耐……” 这同时,白衣书生却向绿衣姑娘涎脸笑着道:“哟!小妹,干嘛,火气这么大呀?” 绿衣姑娘截指怒叱道:“呸!谁是你小妹!你给我滚!” 白衣书生仍然涎脸笑道:“不叫小妹,叫小姐总可以了吧?” 白衣书生这死皮赖脸的作风,可使这位天真未泯的小姑娘,急得失去了主意,只好跺着小蛮靴语无伦次地说道:“不要脸、不害臊……” 这两句孩子气的话,不但使那冷若冰霜的红衣女郎,禁不住“噗嗤”一笑,连吕正英、刘子奇、王人杰三人,也忘去眼前的危机,发出会心的微笑。 那白衣书生更是哈哈大笑道:“害臊的男人,可讨不到老婆啊……” 绿衣小姑娘居然也会脸红,不过,她心中羞急交进之下,却急出灵感来了,她再度怒呸一声后,立即向红衣女郎道:“大姐,我想起来了。” 红衣女郎一怔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绿衣姑娘道:“到这儿来的人,也有没死的。” 红衣女郎脱口道:“谁?” 绿衣姑娘抬手一指那白衣书生道:“就是那厮。” 红衣女郎一愣道:“这个……” 绿衣姑娘毫不放松地盯着问:“这个什么呀?” 接着,又以真气传音问道:“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他?” 红衣女郎一挑秀眉道:“丫头讨打!” 绿衣姑娘正容接道:“大姐,我不能不提醒你,娘说过的,天下男人都是狼,不是吃人不见血的恶狼,就是欺负女人的色狼,你可要小心啊!” 红衣女郎道:“那你为何还要我放过他们三个?” 绿衣姑娘道:“因为你处事不公平,放过坏人,却不放过好人。” 红衣女郎道:“你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绿衣姑娘抬手分别一指道:“这三位是好人,那个是坏人。” 那白衣书生毫不以为然地,笑问道:“姑娘怎能断定我是坏人呢?” 绿衣姑娘冷然一笑道:“我不用断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白衣书生笑道:“有时候,狼是很可爱的,尤其是色狼,可惜的是你还不到喜欢狼的时候。” 接着,又暖昧地一笑道:“哦!对了,也许你已爱上一头狼了哩!” 说着,并向吕正英投过深深的一瞥。 红衣女郎忽然怒喝一声道:“给我滚!” 白衣书生一怔道:“姑娘是叫我滚?” 红衣女郎挥手怒喝道:“通通都滚!” 白衣书生谄笑道:“是是……姑娘叫我滚,我绝不敢立着走!”说着,果然顺着小坡,一路飞滚地滚了下去。 绿衣姑娘忍不住又噗嗤一声娇笑道:“真不要脸……” 红衣女郎笑了笑道:“你还拉着我干什么,我已不杀他们啦!” 绿衣姑娘娇笑道:“大姐,你真好……” 红衣女郎,却向吕正英等三人,瞪了一眼道:“你们三个,还不快滚!” 吕正英禁不住一挫钢牙,长叹一声道:“这是什么世界……” 他的话声未落,一声幽幽长叹,划空传来道:“这个性,多么像他……” 绿衣姑娘一声呼欢道:“娘,你也来了!” 那幽幽话声道:“是的,我也来了,而且早就来了。”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年轻人,这是一个强存弱亡,弱肉强食的世界,你明白了吗?” 吕正英抗声问道:“你以为你们武功已经天下无敌了,就可以任意欺侮人?” 那幽幽的话声道:“现在,我不跟你谈这些,我知道你们急须一个避难之所,也急须饮食和歇息的地方,俗话说得好,相见便是有缘,三位就在这儿歇歇再走吧!” 红衣女郎连忙接道:“不!娘,您自己订下的山规,怎可自己去撕毁?” 那幽幽话声道:“丫头,事实上,我这山规早就被你们破坏了,怎么反而编排起娘的不是来了!” 红衣女郎悄脸一红道:“娘使坏,我不来了……” 那幽幽话声却向吕正英问道:“年轻人,你的意思如何?” 刘子奇连忙低声说道:“孩子,这位夫人不像有恶意,就答应她吧!” 吕正英微一沉思道:“如果你用得上一个‘请’字,我是可以考虑的。” 那幽幽话声,禁不住笑道:“年轻人,你目前如同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我好意请你歇歇,你却还要讲究这些排场,这一份倔强,倒是蛮可爱的。” 话声略为一顿之后,才沉声接道:“好!请就请吧!胜男、亚男,代表娘肃客人谷。” 刘子奇连忙含笑接道:“夫人盛意,在下先谢了。” 那幽幽话声道:“不错,有一点,我却必须事先声明。” 刘子奇道:“夫人有话,请尽管吩咐。” 你已经看到,也听到了,凡是到这儿来的人,都是有死无生,对你们三位,我已经算是特别优待了。” 吕正英怒声接道:“我不领情!” 那幽幽话声也怒喝道:“既然到了这儿,那就由不得你。” 紧接着,沉声喝道:“胜男,将他们三个绑下。” 那绿衣姑娘连忙接道:“大姐,你慢一点,娘,请让我劝劝他……” 刘子奇也连忙扬声说道:“这位夫人请息雷霆……” 那幽幽话声截口接道:“叫山主。” 刘子奇又连忙改口道:“是!山主,在下有下情上禀。” 那幽幽话声道:“好!你说吧!” 刘子奇正容说道:“在下这位世侄,新遭灭门之痛,兼以他天生一个宁折不屈的个性,因此,更显得不可理喻,如果山主能说出必须蒙住双目的原因,在下当力劝他自动蒙住双目。” 那幽幽话声道:“唔,你说的也是道理。” 话锋顿了顿后,又轻轻一叹道:“其实,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已经知道这儿山规的森严,是能进不能出,我之所以请你们进来,是有事相商,谈好了,你们成了这儿的常客,否则,也还可以送你们出去,如果不蒙眼睛,进来之后,就没你们选择的余地了。” 刘子奇连连点首道:“在下明白了。” 接着,向吕正英低声说道:“衙内,这位山主委实是一番好意,我们不能太以任性。” 吕正英这才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那幽幽话声道:“好!你们自己把双目蒙起来,我派亚男带你们慢慢地走。 刘子奇连忙恭应道:“在下遵命。” 那幽幽话声沉声说道:“胜男,你先回来,娘有话同你说。” “是!”红衣女郎娇应一声,扭头向吕正英等三人投过漠然的一瞥之后,才长身飞射而去。 这位红衣女郎身法之快速,使得内心中对她深感不满的吕正英,也不禁为之脱口赞道:“好轻功!” 刘子奇长叹一声道:“如果我们能有这位姑娘十分之一的身手,又何至于落得今天这步惨境。” 绿衣小姑娘“嗤”的一声娇笑道:“你们三个呀!真是少见多怪!” 对这位绿衣小姑娘,吕正英到还颇具好感,闻言之后,微微一怔道:“姑娘此话怎讲?” 绿衣小姑娘笑道:“你们看到我姐姐的武功,就羡慕得不得了?其实,我的本领,比我姐姐更大哩!至于我娘,那就更加厉害得不得了啦!” 话锋一顿之后,才作了一个顽皮的鬼脸道:“所以,我才说你们少见多怪。” 刘子奇试探着问道:“你们的本领,都是你娘教的?” 绿衣小姑娘道:“正是。” 王人杰也含笑问道:“那么,你爹的本领,一定更大得不得了啦!” 绿衣小姑娘的俏脸上,忽然掠过一片阴霾,摇了摇头道: “我……我……我不跟你们说了,娘交代过的,不许在陌生人面前多说话……” 那幽幽话声又轻轻一叹道:“亚男,你还在罗嗦些什么?快点带他们三位到里面来呀!” 绿衣小姑娘扬声说道:“娘!我就带他们来啦!” 接着,才向吕正英等三人说道:“嗨!你们三个,还不快将眼睛蒙上!” 吕正英等三人各自由衣衫上撕下一幅布条,将自己的双目蒙上之后,绿衣小姑娘才娇笑道:“有点像捉迷藏,倒是蛮好玩的。” 绿衣小姑娘话声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不行!你们可能会使坏,我还要检查一下。” 刘子奇不禁一怔道:“检查什么啊?” 绿衣小姑娘道:“就是检查你们的眼睛,我同我姐姐捉迷藏时,她常常使坏的,所以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 刘子奇苦笑道:“姑娘年纪轻轻,做起事来,倒是老练得很。” 绿衣小姑娘学着大人的语气道:“哪里,哪里,阁不过奖了。” 接着,她一本正经地将吕正英等三人蒙目的布条,仔细检查一遍之后,才老气横秋地点点头,说道:“唔,你们三个还算很老实!”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姑娘,可以走了吧?” “可以走了。” 绿衣小姑娘接道:“你牵着我的衣带,你们三个,手拉着手,我会慢慢地走,地面上有甚不平的地方,我会通知你们的。” 当吕正英等三人手拉手时,她却将一根衣带,塞向吕正英手中道:“好,我们走吧!” 吕正英等三人,随在这位小姑娘的背后,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心头那一份别扭,可就不用说了。” 第二章 天心谷刀光剑影 刘子奇毕竟年纪大一点,想得开,他强抑心头的不快,试探着问道:“嗨!这位小姑娘,你贵姓啊?” 绿衣小姑娘娇笑一声道:“你别问了,不得我娘许可,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刘子奇又含笑接道:“我想,你必然没有哥哥弟弟?” 绿衣小姑娘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吕正英忍不住抢先笑道:“方才,姑娘已经告诉我们了。” 绿衣小姑娘一怔道:“没有啊!你胡说!” 吕正英道:“姑娘,方才你娘叫你们胜男、亚男,这不是表示你们家中,没有男孩子吗!” 绿衣小姑娘道:“你真坏,我不同你说话了!” 她口中才说着“不同你说了”,但没走几步,又首先自动地说道:“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们,而且必须好好记着。” 吕正英讶问道:“什么事啊?” 绿衣小姑娘道:“我娘的脾气很不好,待会儿你们见到她老人家时,说话可得特别当心,一个不好,丢了老命,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们。” 她的语气是那么庄重,话声也特别压低。 这情形,不由使吕正英等三人,一时为之一怔,但那绿衣小姑娘,却又低声接道:“还有,我姐姐的脾气,有时比我娘的脾气还坏,你们也要特别当心。” 刘子奇正容点头道:“多谢姑娘提示,我们都记下了。” 这三人冒着大风雪,被一个小姑娘牵着,在深达膝盖的积雪上,蹒跚地走着,饥寒加上疲惫,刘子奇的身上,还负着伤,心头的滋味,非局外人所能想像的。 他们仅能由行走时候的感触上,知道这一段行程,有上坡、下坡、也有平地,却不知走向什么地方去。 同时,由于天气坏,山径崎岖,而刘子奇等三人,又被蒙着眼睛,因此,这一个奇异的行列,走得非常慢。 约莫走了顿饭工夫之后,吕正英实在忍不住,将手中的衣带拉了一下道:“姑娘,还要走多久才到啊?” “快了。”绿衣小姑娘接道:“已经走了一半多的路啦!”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还不耐烦,我可更不耐烦哩!陪着你们慢慢地走,我的衣服,都被雪花湿透!”刘子奇连忙歉笑道:“真是非常抱歉,但愿有朝一日,我这位侄子熬出头来时,一定好好地报答你。” 绿衣小姑娘笑道:“我不希望你们报答我,不过,我倒希望你们能留下来,给我做个玩伴儿。”吕正英似乎也想开了一点,居然含笑问道:“你不是有一位姐姐陪你玩嘛?” 绿衣小姑娘道:“我姐姐嘛!好的时候,好得要命,坏的时候,又坏得不得了,所以,我很少同她一起玩。” 王人杰接问道:“姑娘,你还可以同你娘玩呀!” 绿衣小姑娘笑道:“我娘一天到晚,板着面孔,我才不跟她玩哩!” 吕正英笑问道:“那你平常如何讨日子的?。” 绿衣小姑娘道:“除了练武之外,就是满山乱跑。”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那你的生活,可真是枯燥得很。” 绿衣小姑娘笑道:“所以,我才希望你们能留下来,陪我玩呀!” 刘子奇轻叹一声道:“只要你娘能教我这个侄儿的武功,我们自然愿意留下来,怕只怕,你娘不肯收留我们。” 绿衣小姑娘点点头道:“唔,这话倒是不错,因为,我娘最恨男人,而你们三个,却又偏偏是男人。” 刘子奇似乎还想问点什么,但他的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倒是吕正英试探着接问道:“姑娘,你知道你娘,要同我们商量一些什么事情吗?” 绿衣小姑娘居然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呢!她老人家一肚子的秘密,可是,除非她自己愿意说,否则怎么也挖不出一点影子来。” 吕正英接问道:“你姐姐是否会知道一点?” 绿衣小姑娘道:“这个,我也弄不清楚,不过,我敢断定,她知道了什么秘密,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接着:“哦”了一声道:“快到了,大家不许再说话!” 以后,是一段较为平坦的道路,估量着约莫又走了一箭路之后,地面已没有积雪,周围的风雪也停止了,而且是越走越觉得暖和,显然是已进入了一个山洞之内。又是少顷过后,只听绿衣小姑娘笑了一声道:“好了,已经到啦!” 接着,又轻轻一声娇笑道:“还发什么呆呀!快将布条解开,自己随便坐,我去请我娘去。” 说完,也不等吕正英等人的反应,径自匆匆离去。……吕正英等人解开蒙目布条,才发觉自己果然是置身于一个类似客厅装置的房间中。” 室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在柔和的珠光照耀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些简单的石制家具,也可以看出这本来是一个天然石洞所改装。这天然石洞,相当宽大,甬道两头,都是黑黝黝的,深不可侧。” 刘子奇游目四顾之后,首先打破沉寂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坐下来歇一会吧!” 说着,已径自在一条长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但他刚刚坐下,又禁不住跳了起来道:“啊!热烘烘的,莫非是传说中的万年温玉吗?” 那红衣女郎像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冷冷地笑道:“不错,这就是万年温玉,在这儿这东西可平常得很!” 刘子奇连忙歉笑道:“在不等逃难途中,打扰姑娘清修,真是不安之至。” 红衣女郎冷然接道:“是家慈叫你们来的,你们大可不必不安。” 接着,将一个小纸包递与刘子奇道:“喏!这是疗伤圣药,一般外伤,只要不太严重,一个对时就可结疤了。” 刘子奇双手接过小纸包道:“多谢姑娘!”红衣女郎目注在三人身上一扫道:“你们身上着实太脏了,须得好好去洗一洗。” 接着,抬手向左边一指道:“由这儿左拐,约莫二十来丈处.有一道温泉,旁边是厨房,你们洗好澡,洗好衣服,就在厨房生火,将衣服烘干,肚子饿了,自己弄东西吃,吃饱之后,晚上就睡在这儿。” 她那脸色与语气,都是那么冷漠,使人听来,怪不舒服的,而且,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说完之后掉头就走,但走没三步,又回头说道:“记着,除了温泉与厨房之外,不许乱跑,否则,出了危险,可没人救你们!”依着吕正英的个性,像这情形,真想拂袖而去,但他方自脸色微变之间,却被刘子奇的手势止住了。 幸好那绿衣小姑娘已换好衣衫,匆匆赶了来,并含笑接道:“来!我带你们去。” 这时,她所穿的一套新的绿衣袄裤,新的绣花鞋,头上的双辫也散开了,秀发披肩,妩媚中却显得有点好动。 她似已觉察出吕正英心头的不快,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向吕正英瞟了一眼道:“我姐姐就是这个脾气,你们可不要生气呵!”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区区怎敢!” 绿衣小姑娘娇笑道:“别生气了,来,跟我走。” 这一条甬道虽然较小,却也能容两人并排行走,而且,每隔二丈,洞顶都嵌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那光亮虽然不强,却足够照明之用。 刘子奇边走边问道:“姑娘,我们几时才可晋谒山主?” 绿衣小姑娘笑道:“你是说我娘吗?你们目前这模样,怎能去见她老人家,还是照我姐姐的话去做,明天再说吧!” 吕正英忍不住苦笑道:“还要到明天才能晋见?” 绿衣小姑娘说道:“是的,一来你们里里外外都要洗一洗,二来我娘心中很不愉快,方才又出去了。” 说话!间,已到达甬道尽头。 那是一个有淙淙流水,和迷蒙热雾的天然石洞,一进入里面,就有如沐春风之感。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到啦,那边就是厨房,可以生火烤衣服,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弄着来吃,可千万别客气。” 厨房内,悬挂着各种飞禽走兽的腊味,刘子奇含笑接道:“多谢姑娘,这些……” 抬手一指厨房内的那些腊味,接问道:“都是两位姑娘的杰作?” “不!”绿衣小姑娘道:“那大部分都是大黄的杰作。” 刘子奇讶问道:“大黄是谁?”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大黄就是大黄嘛!现在,因为外面发现敌踪,已随我娘出去了……啊!我们待会再说,你们还是快点做你们的事吧!”说完,已一溜烟似的,消逝于甬道尽头。 刘子奇呆了半响,才轻轻一叹道:“这真是一个奇异的所在。” 吕正英一挑剑眉道:“刘伯伯,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洗好吃饱再说。” 王人杰也笑道:“对!既来之,则安之,未来的一切,暂时不去想它,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咱们这条命,算是检来的,还有什么顾虑的呢!”刘子奇自我解嘲地一笑道:“日暮途穷,能有这个避风雪的地方,而又管吃管住,上苍对我们已经够仁慈啦!” 山洞中,不知道时光早晏,当他们洗好澡,洗好外衣,并烘干再穿上,而且还自行弄些吃的填饱肚皮之后,约略估计,当是午末未初时分了。” 由于这半天的休息,使得一夜的疲劳尽消,刘子奇的外伤,经过上药和包扎,也不再觉得痛楚。 刘子奇活动了一下四肢,笑了笑道:“咱们该回客厅去了,人家以为我们还没弄好,不便来叫我们哩!” 接着,又向正在蹙眉深思的吕正英说道:“孩子,至少咱们已逃出来了,你应该振作一点。” 吕正英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我自己已经认命了,只是,连累你和王叔叔也陪着我受罪,内心深感不安。” 刘子奇苦笑道:“傻孩子,你这话,把王叔叔和我,当作什么人了?” 王人杰却正容接道:“吕公子,我这条命,本来是令尊救下的,为了救你脱险,纵然卖了老命,也是应该的,如今,吃这点风霜之苦,又算得了什么了吕正英蹙眉如故道:“可是,那会连累您的家小……” 王人杰截口笑道:“作为一个强盗头目,怎能拖家带眷的。” 刘子奇笑问道:“湘女多情,你老弟做了这么久的三湘分舵主,竟然连押寨主人都没弄上一个。” 王人杰笑道:“湘女固然多情,却不曾看中一个强盗头儿呀!” 刘子奇呵呵一笑道:“那么,你是‘王老五”我就托大自称‘王老四’啦!” 王人杰一愣道:“刘大人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咱们彼此!”刘子奇轻叹着接道:“如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新年岁首的,我又怎会跑到这娃儿家去做客呢!” 吕正英目含痛泪,连连点首道:“两位叔叔为英儿好。” 甬道那头,传来那绿衣小姑娘的娇语道:“嗨!”你们好了没有?” 刘子奇连忙扬声接道:“多谢姑娘,已经好啦!” 那绿衣小姑娘的话声,越来越近:“我就怕你们还没好,所以不好意思过来。” 但见人影一闪,绿衣小姑娘已出现在他们面前,含笑接道:“吃过东西没有?” 话是一句笼统话,但一双美目,却一直盯在吕正英的脸上,使得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多谢姑娘我们已经吃过了!” 刘子奇并含笑接道:“山主同两位姑娘的午餐,我们都代作好了,姑娘现在要不要吃?” 绿衣小姑娘摇摇头道:“不!我们是常常两三天不吃东西的。” 吕正英张目讶然问道:“两三天不吃东西?不会饿?” 刘子奇、王人杰二人也同时投过诧异的目光。 绿衣小姑娘似有所顾忌地欲言又止,略为一怔后,才笑了笑道:“如果你们能在这儿住下去,以后会知道的。”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好了,你们同我到客厅去吧!” 回到客厅之后,绿衣小姑娘才歉笑道:“今夜,你们三位,只好委屈一点,睡在这石头上了,好在这洞中很暖和,这石头又是万年温玉,没有被子也不会着凉,而且对身体还有好处。”她顿了顿话锋,又含笑接道:“方才,我姐姐已经说过了,现在,我再重复一遍,除了由这儿去厨房,和温泉旁的厕所之外,可绝对不能乱跑,那是很危险的。”同样的话意,但在这位小姑娘的口中说来,就比乃姐所说,要中听得多了。” 吕正英首先点点头道:“好的,我们都记下了。” 刘子奇笑问道:“姑娘,令堂已经回来没有?” 刘子奇因为还没见到这位山主,心头一直深感不安。” 因此,一回到客厅之后,立即首先向绿衣小姑娘发问。” 但绿衣小姑娘却摇头道:“还没回来,而且连我姐姐也被叫去了。” 忽然,一声怪啸,遥遥传来,吕正英等三人都能听得出来,那绝对不是发自人口的啸声。 吕正英等三人方自闻声一栗之间,绿衣小姑娘却是俏脸一变道:“不好!有强敌进犯。” 吕正英接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绿衣小姑娘道:“那是大黄示警的啸声。” 吕正英茫然地问道:“大黄是……是谁啊?” 他本想问“大黄是什么东西”的,但万一大黄是人,那就太不礼貌了,所以“是”了半天,才临时改了一个“谁”字。 绿衣小姑娘道:“现在,我没有时间同你解释。” 她的话没说完,又一声怪啸,由远而近,那啸声的尾音将落时,就好像是到了洞口似的。 刘子奇脸色一变道:“好快的速度!” 绿衣小姑娘却同时脸色一变道:“是小黄回来了!” 一阵急劲狂风过处,一个庞然怪物,已矗立在他们面前。” 那怪物,外表看来有点像猩猩,但却比人还要高出一个头来,全身披着一层金光闪闪的黄毛,一头长发更是披散肩头,连双眼也被遮掩得若隐若现,那长相,可算是恐怖已极。”也因为如此,使得刘子奇等三人,心头一震,吕正英亦脱口叫嚷道:“好大的猩猩!” 不料他话没说完,那大猩猩一看洞内有生人,竟然喉头发出一串低沉怪吼,向着吕正英等三人,疵牙裂嘴,作势欲扑。 那绿衣小姑娘连忙喝道:“小黄不得无礼,这是我们的客人。” 接着,又向吕正英稚气地一笑道:“不要怕,小黄最乖,他听得懂人言。” 小黄果然是威态尽敛地,又低吼了一声。 绿衣小姑娘又笑了笑道:“其实,他不是猩猩,是一种来自云南边境哀牢山山区的异种金毛狒狒简称“金狒”,这种异兽,不但是力大无穷,能生裂虎豹,而且,全身刀枪不入,行动迅速快如风,端的是厉害得很。”小黄一见主人在客人面前赞它,不由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吕正英笑问道:“小黄已经这么高大,那大黄不更加威猛吗?” 绿衣小姑娘道:“大黄是他的母亲,其实,小黄已经长大了,身裁已跟大黄差不多。” 吕正英方自哦了一声,绿衣小姑娘却向小黄瞪了一眼道:“真没出息,夸赞你几句,就高兴得跳个没完!还不快点说正经事。” 小黄又是一声低沉的欢啸之后,才发出一串“叽里咕噜”地怪声来。 吕正英等三人虽然听得莫名其妙,但那绿衣小姑娘却听得连连点首,悄脸也接连变了好几个神情。 一直等小黄说完之后,绿衣小姑娘才向它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小黄欢啸着飞射出洞而去,吕正英这才注目问道:“姑娘,小黄方才说些什么?”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它说,我娘决定将敌人引到这儿来,才全部加以残灭,让你们开开眼界吧。” 吕正英不禁笑道:“那我先谢啦!”刘子奇正容问道:“姑娘,这儿是否常常有敌人侵入?” 绿衣小姑娘摇摇头道:“就我记事以来,这儿是第一次,以前,虽然偶尔也有不明来历的人侵入此地,但都被我姐姐和大黄小黄杀掉了。”刘大奇接问道:“那么,令堂还是第一次亲自出马?” “是的。”绿衣小姑娘点点头后,又注目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啊?” 刘子奇正容如故地接道:“照这情形看来,这次进犯的敌人,一定很顽强。” 绿衣小姑娘似有所悟地道:“我想……大概是的。” 刘子奇注目问道:“你知道这些敌人,是什么来历吗?” 绿衣小姑娘居然煞有介事地一叹道:“不知道:方才我已说过,平常,我娘什么事情也不告诉我的。” 接着,又目注吕正英,稚气地问道:“嗨!你……你娘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刘子奇不禁心中暗笑道:“这丫头毕竟还是孩子,说起话来,有时老气横秋,有时却是很幼稚。” 至于吕正英,一提到娘,却不由引他那才不过是一夜之隔的,血淋淋的灭门惨剧。 因而禁不住鼻端一酸,星目中也涌现出晶莹泪光,对于对方的问话,自然也没法回答了。 小孩子儿毕竟比较细心,她已知道:自己的话,发生了怎样的效果,当下立即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引起你伤心的。” 接着,又一耸瑶鼻,哼了一声道:“你那些仇人,差劲得很!你不要难过了,哪天,我带着小黄陪你去将你的仇人,一齐杀掉。” 吕正英一挫钢牙,又凄然道:“姑娘盛意心领,不共戴天的血仇,我不会假手别人的。” 绿衣小姑娘居然一翘母指道:“好!有志气,我一定请求我娘,传你武功,使你能手刃亲仇。” 说到这里,那大黄与小黄的厉啸声,又划空传来,而且,洞内的人,都能听得出来,那呼声是由洞外不远处传来。 绿衣小姑娘微微一怔道:“他们来得好快!” 说着,起身向甬道外走去,并扭头笑道:“来!你们快跟我来,瞧热闹去!” 吕正英等三人,自然是起身鱼贯相随。那甬道:颇不规则地斜升向上,而且坡度很陡,但每隔适当距离,就嵌有一颗小小的夜明珠,以致行走起来,倒还方便得很,吕正英边走边自语道:“方才进来时,好像走的不是这条路。”绿衣小姑娘笑道:“你说得不错,现在,我们也不是要出去,而是要找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好看热闹啊!” 吕正英接问道:“还要走多久啊?” “快了!”绿衣小姑娘道:“已经走了一半啦。” 不消多久,他们已到达一个可以居高临下,俯视全谷的“窗”口。那是一个位于千仞峭壁之上,未经人工修饰的天然洞口,由于其位甚高,由下面看起来,可能不会大,但实际上,却足够目前的四个人并立洞口,向下俯视。 同时,也由于这一道高耸人云的峭壁,平整有如刀削,而又微微向内凹,所以,仅管它是一个不设防的关卡,但却任凭武功再高的人,也无法由这儿强行入侵。这时,天色已近薄暮,但因地面积雪反映,视界却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由那洞口遮垂的,巨型冰柱的空隙上,游目俯览,下面景况,尽收眼底。 那是一个面积足有百亩以上,而成心形的死谷,四周都是排云峭壁,只有那“心”形的尖端部分似有一丝裂缝,可供出入,惟因苍茫夜色,四周都没法看得更为真切而已。吕正英等三人,目光一扫之下,刘子奇首先禁不住道:“好一个天险所在!” 那绿衣小姑娘得意地笑道:“这倒委实是不错,我娘说过,这儿不但形势奇险,而且,里面有神奇的洞府,有温泉,有万年温玉,还有……啊!对不起,我暂时不能说。”刘子奇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可以猜想到一点了。” 绿衣小姑娘笑道:“我不信!” 刘子奇笑问道:“这儿必然还出产一种能使人……” 他的话才说出一半,一声厉啸,又划空传来。 吕正英为之一怔道:“这是人口中发出的啸声!” 绿衣小姑娘点点头道:“是,可能就是那个强敌。” 刘子奇接道:“好像是由对面那隙缝处传来的?” 绿衣小姑娘又点点头道:“是的,那就是我们这‘天心谷’的出人口。” “天心谷?”刘子奇不由笑道:“这名字倒是妙得很!” 绿衣小姑娘笑道:“这也是我娘取的名字。” 吕正英接问道:“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是走的那条路?” 绿衣小姑娘含笑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忽然“咦”了一声道:“姑娘你瞧!” 说着,并抬手向那人口处指了指。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想必是我们的贵客来了吧!” 接着,又低声说道:“从现在起,说话要特别小声。” 那入口处出现的是一行八条人影,不!不止八个,后面还在继续涌进中。 绿衣小姑娘目注那雪地上的幢幢人影,一面却冷笑道:“这些贼人们,人可真不少。” 不错,这批人,委实不算少,约略地估计一下,为数当在五十人以上。 这些人,一进入谷中这后,除了最前头的那三个类似首领的人之外,其余都在他们首领后面,以扇形形势向谷低徐徐逼进。 由于风雪已经停止,在地面积雪反映之下,视界都与白天相差无几。 因此,当这一批不速之客到达谷地时,虽然居高临下,但在暗中俯视着的吕正英等人,也能约略地看清了。 那当先三个,是年约半百的灰衣老者,后随的则一律是手持鬼头刀的玄色劲装大汉。 这批人,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显然是因为这谷内的寂然无声使他们暗中深感不安。三个灰衣老者中,当中较高的一个,微显讶异地“咦”了一声道:“奇怪?明明看到那畜牲,是进入这里面来的,却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呢!” 右边的灰衣老者接道:“可能是已经溜走了。” 左边的灰衣老者笑道:“那不可能,你没看到,这是一个死谷吗?” 右边的灰衣老者道:“老兄,那畜牲有天赋异禀,死谷的天险能难得倒人,可难不倒它们。” 左边的灰衣老者点点头道:“唔!这倒是实情。” 当中的灰衫老者忽然挥手喝道:“停止前进!” 右边的灰衫老者一愣道:“三护法有所发现了?” 当中的灰衫老者道:“不!我觉得这儿,寂静得太奇怪了。” 左边的灰衫老者附和着道:“是啊!如果有人家将出口封死了,咱们这些人,就都成了瓮中之鳖了!” 当中的灰衫老者,哼了一声道:“别说得那么泄气,出口处,咱们留得有人,再说,凭那臭婆娘子,咱们三人中,任何一人,也能制得了她。”左边的灰衫老者道:“老兄,话不能这么说,俗语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当中的灰衫老者又哼了一声道:“一个妇人家,纵有进展,也有限得很,何况,这些年来,咱们也并非闲着。” 右边的灰衫老者蹙眉接道:“咱们会不会认错了人?” 当中的灰衫老者笑了笑道:“这个,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决不会弄错,因为,我们首先发现的那金狒,是中原地区难得见到的异兽,而这儿却有两头,又是一母一子,那女的又恰好是母女两个,所以……”右边的灰衫老者“哦”了一声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据说,那女的离开本堡的时候带走了她自己的女儿,同时,她带走的那头金狒,也是怀了孕的?”“是呀!”当中那灰衫老者接道:“要不然,我怎敢如此肯定呢?右边那灰衫老者蹙眉接道:“王兄,难道我们就这么吃耗在这儿?” 当中的灰衫老者沉思着接道:“敌暗我明,虽然我们并不在乎,但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对!我们不妨先叫叫阵看。” 当中的灰衫老者点点头,忽然拉开那破锣似的嗓子,震声说道:“朱四娘,我们已确定就是你了,你还是自动走出来吧!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一切都好商量。”左边的灰衫老者立即接道:“是的,堡主已经说过,只要你能回去,以往的,概不追究。” 可是,他们这些话,等于白说,除了山谷的回声之外,并无一丝反应。 右边那灰衫老者蹙眉说道:“看情形,是已经溜掉了。” 当中的灰衫老者轻轻叹道:“如果给她溜掉了,那才太可惜啦!左边的灰衫老者点点头道:“不错!千两黄金的赏金,可不是小数目。” 当中那灰衫老者笑道:“可是,我的意思,却不是这赏金。……左边的灰衫老者一愣道:“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呢?” 右边的灰衫老者“哦”了一声道:“我倒是想起来了。” 左边的灰衫老者扭头问道:“你老兄且说说看?” 右边的灰衫老者笑道:“你忘了咱们王兄,是一位有‘寡人之疾’的风流人物。 左边的灰衫老者不禁哑然失笑道:“不错,那朱四娘,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怪不得我们王兄会食指大动了。” 话锋略为一顿后,又蹙眉接道:“只是,那女的,年纪不小了,美人迟暮,不复再有当年的风韵了吧?” 当中那灰衫老者笑道:“不对,据我推断,那女的最多才不过三十六七,正是风韵最盛的时光呢!” 右边那灰衫老者哈哈笑道:“是啊!王兄是大行家,大行家说的话,必然是不会错的。” 这时,那不知其所自来的幽幽话声,才开始说话了:“你们几个,不妨在口齿上,多多轻薄一会儿,错过今宵,以后就再没有说话的机会啦!”当中的灰衫老者一怔道:“你是谁?” 那幽幽话声道:“你们方才谈的是谁,我就是谁?” 右边灰衫老者接道:“你果然就是朱四娘?” 那幽幽话声道:“如假包换。 左边的灰衫老者笑道:“那你为何还不出来?” 那幽幽话声道:“时辰还没到。” 左边那灰衫老者一怔道:“什么时辰啊?” 那幽幽话声道:“就是阎王爷限定你们报到的时辰。” 三个灰衫老者同声苦笑之间,那幽幽话声,又冷笑一声道:“而且,人数也还没到齐。” 当中的灰衫老者讪然一笑道:“四娘,方才我已经说过,此行并无恶意,片刻之前的那几句不敬的话,那是我为了要激你出面,才故意这么说的。”“是吗,我也暂时没有恶意,那么,你们就安心地,等你们的同伴吧!” 那三个灰衫老者,可能是被对方那“六合传声”所显示的无上功力,以及那冷漠的语意所镇慑住了,一时间,脸色齐都一变,默默无语。就这空当,吕正英以最低的语声,向紧傍着他的绿衣小姑娘问道:“姑娘,令堂果然就是朱四娘吗?” 绿衣小姑娘点点头道:“是的。” 刘子奇脸色一变道:“那么,这些人,是来自“无敌堡”的了?” 绿衣小姑娘怔了一下道:“他们来自何处,我倒不知道。”接着,又注目问道:“你,怎会突然想到什么“无敌堡”上面去的。” 这小姑娘,对谁都是你呀你的,使人听来颇觉刺耳,刘子奇江湖阅历甚丰,心知这姑娘并非有意貌视他们,而且从小娇纵。 又不曾同外人接触过,也可能是受了她那位任性的姐姐的影响,才有以致此,因此,他毫不为忤,笑了笑道:“我是因为听到他们所说的‘武林第一美人”和什么‘本堡’的话,才联想起来的。”绿衣小姑娘注目问道:“那‘无敌堡’是怎样的地方啊?” 刘子奇笑了笑道:“顾名思义,那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得过他们的城堡。” 绿衣小姑娘接问道:“那‘无敌堡’在什么地方?” 刘子奇苦笑道:“这个,我就没法回答了。” 绿衣小姑娘殊感失望地,轻轻一叹道:“你真差劲,我还以为你知道得很多呢!”吕正英含笑岔开话题道:“姑娘,我已经知道你的芳名是‘亚男”也知道令堂的尊姓大名了,现在,请将尊姓见示,使我们称呼起来,也方便一点,好吗?” 绿衣小姑娘笑道:“你已经知道我娘姓朱了,还要问我?” 吕正英不由讶然道:“难道你也是姓朱?” 绿衣小姑娘白了他一眼道:“我娘姓朱,当然我也姓朱了。” 她说得可理直气壮得很,似乎吕正英是多此一问似的。 这情形,使得吕正英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朱亚男(绿衣小姑娘)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的!” 在一旁的王人杰,连忙碰了吕正英一下,这才使童心未泯的吕正英,暗中一惊地没再问,而改变话题,轻松地一笑道:“那是笑你长得很美呀!”朱亚男开心地笑问道:“嗨!你看,我同我姐谁美?” 吕正英毫不考虑地答道:“当然是你最美了!” 朱亚男笑问道:“那么,你喜欢我么吗” 问话间,是一片纯真,听话的,却不由地为之俊脸上一红,而答不上话来。 朱亚男不由悄脸一变道:“你……你不喜欢我?” 紧伴着吕正英的王人杰,连忙又碰了他一下,这才使得吕正英鼓起勇气,讷讷地说道:“我……我当然喜欢你……只是,恐怕我不……不配同你交……交朋友……”朱亚男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道:“结结巴巴地,挣了半天,却挣出这么一句话来。” 接着,纤指一点他的额角道:“你呀!真差劲。” 吕正英为之啼笑皆非之间,朱亚男又含笑接道:“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还有什么配不配的……” 外面,那幽幽的话声又说话了:“嗨!那姓王的,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当中的灰衫老者笑了笑道:“四娘,自你出走之后,堡主一直在派人找你,可是,多年来,始终没人知道你的下落。” 那幽幽话声接道:“少废话!答我的问话。” 当中的灰衫老者笑道:“四娘的脾气,好像比以前更大啦。” 朱胜男(即红衣女郎)的话声,截口清叱道:“叫你少废话,你没听到!”“是!是……”当中那灰衫老者笑问道:“这位姑娘想必是……” 朱胜男的话声道:“是你的祖姑奶奶!” 话锋一顿之后,又沉声说道:“再不答我娘的问话,我可要出手教训你了!” 当中那灰衫老者冷笑一声道:“年纪轻轻,口气可不小!” 一声清叱过后,那幽幽话声接道:“丫头不许妄动!” 显然地,朱胜男是言出必践,准要出手教训,却被乃母止住。 接着,朱四娘那幽幽话声又叹了一声道:“姓王的,你该答我所问了。” 当中的那灰衫老者笑了一笑道:“这才像句人话朱四娘,我不妨告诉你,是你身边的那只大金狒泄漏了你的行藏。” 朱四娘的话声“哦”了一声道:“所以,你立即报告你的主子了?” “不!”当中那灰衫老者截口接道:“这是大大的奇功一件,我想给堡主一个意外的惊喜!” 朱四娘笑道:“这是说,无敌堡方面,还没有人知道这回事?” 当中那灰衫老者点点头道:“不错。” 朱四娘冷笑道:“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一向折磨我的老天爷,想不到居然也照顾我起来。” 当中那灰衫老者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四娘的话音,突然一沉道:“待会你去问阎罗王吧!” 忽然,一连串惨号,由人口处传来,只见一个劲装汉子,飞奔前来,一面大声叫嚷道:“王护法大事不好,守在出口处的人,都被人家杀死了!”王姓老者(即当中的灰衫老者)一怔之后,又厉声喝道:“朱四娘,你……好残酷的手段!” 朱四娘的话声漫应着道:“对付你们这班人面兽心的东西来说,这手段,也算不了什么,不过,事实上,我却不敢掠人之美。” 王姓老者又是一怔道:“难道说那些人,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一道人影,捷如飞鸟似的,飘落在他身前,冷笑一声道:“杀这么几个人,也值得大惊小怪的了紧接着,又一道人影,飘落当场,哈哈一笑道:“想不到还有人比我们先来的。” 来人是两个身高不满五尺,一衣黄,一衣青的精壮汉子。 这两位,年纪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却有九成酷似。吕正英不由向刘子奇低声问道:“刘伯伯,这两个,好像是孪生兄弟!” 刘子奇点点头道:“是的。这是两个江湖上有名的难缠人物‘青城双矮’也叫‘青城双煞’的便是。” 他的话没说完,只见那王姓老者,脸色一寒道:“你们两个矮鬼,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同‘无敌堡’作对!” 那两个矮子互相望了一眼之后,黄衣人向王姓老者笑问道:“你们,果然都是‘无敌堡’的” 王姓老者冷笑一声道:“快别装迷糊了,与‘无敌堡’为敌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黄衣人向青衣人笑问道:“老二,这老小子在说些什么呀?” 青衣人笑了笑道:“他说,与‘无敌堡’为敌的人,只有一条死路。” 黄衣人笑道:“方才,我们来此之前,是有一个什么计划的?” 青衣人沉思着接道:“方才,我是说,等我们的计划成功之后,首先就拿‘无敌堡’来开刀好了。” 黄衣人连连点首道:“对!对!只要消灭‘无敌堡”不但替江湖上除了一个大害,你我兄弟也自然成了寰宇共尊的武林盟主啦!” 王姓老者气极之后,然而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们这一对活宝,真是财迷心窍。” 但那‘青城双矮”对那王姓老者的讥讽,根本听若未闻似的,由青衣人接着说道:“对啊!老大,到时候,就有得你我兄弟二人乐的啦!”王姓老者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 黄衣人笑了笑道:“暂时算是说完了。” 王姓老者冷然接道:“说完了,就亮兵刃!” 青衣人笑道:“你老小子,还蛮客气的嘛!” 黄衣人,一拳捣向王姓老者的胸前,并哈哈大笑道:“可是,我却不客气得很。”也许是王姓老者功力相差了一大截,也可能是黄衣人出敌不意,占了先机之故,所以一上手,就将王姓老者迫得连连后退。 王姓老者气得“哇哇”大叫道:“通通上,剥了这一对混账东西!” 一阵暴喏声中,那四五十个劲装汉子,又团团围了上来。 青衣人也挥剑而上,并扬声喝道:“老大,亮兵刃!” “锵”然巨震声中,青衣人与左边的灰衫老者已硬拚了一招,并将灰衫老者震退三步,立即与黄衣人背靠着背地向那些蜂涌而上的敌人砍杀起来。说来也真够绝,当这“青城二矮”亮出刃兵,摆出应付群殴的架势时,那三个灰衫老者,却反而悄然抽身,退到一旁去了。 那些劲装大汉们,人数虽多,又怎是“青城双矮”的对手,因此,双方一交上手,惨号阵阵中,立即倒下了十多个。 而且,这“青城双矮”,也真不愧同时拥有“青城双煞”的命名,其手法之残忍与干净利落,更使人不忍卒睹。 这一阵阵砍瓜切菜似的冲杀之下,不消多时,那将近五十个的劲装汉子,已倒下大半,黄衣人并哈哈大笑道:“你们三个老小子,再不上场,待会可一个也没得剩了呢!”青衣人笑道:“老大,你怎么忽然迷糊起来。 黄衣人笑问道:“我哪一点迷糊了?” 青衣人含笑接道:“人家是想利用手下人的性命,来消耗我俩的体力,待会好好捡便宜,你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而要叫他们先上场,不是迷糊,难道还算精明吗?”黄衣人苦笑道:“老二,经你这一说,我可不得不自承认我是迷糊啦!” 青衣人道:“你本来就是迷糊嘛。” 黄衣人道:“老二,别尽揭我的疮疤,我脑子虽然迷糊,手底下可不迷糊哩!” 黄衣人道:“那就要看待会的事实证明了。” “行!”黄衣人连忙接应道:“等杀光这些小喽罗之后,那三个老小子,也由我负责来收拾就是啦。” 青衣人笑道:“老大,别吹牛了,人家可都是威震天下的‘无敌堡’中的大护法哩!你一个人要想……” 黄衣人截口笑道:“可是,你别忘了,这三个老小子,不过是‘无敌堡’的四位护法,如果我连那‘无敌堡’的三流以下的人物都收拾不了,那就不用说争什么武林霸主了,也没脸再在江湖上混了,干脆自己撤泡尿,淹死算啦!”他们口中说得轻松,手上可一点也没有放松,但见两团肉球,挟着一片寒芒,在积雪上来回滚动着,一片惨呼声中‘无敌堡’的那些小喽-们,已全部了账。雪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残缺不全的尸体,也到处都是红白相映的鲜血,那景况之凄惨,令人触目惊心。 那三个灰衫老者,不知是被目前的惨景所镇慑住了,还是心中别有打算。」时之间,竟然呆立在那儿,有若泥塑木雕似的。 黄衣人缓步逼近那三个灰衫老者身前,一个矮冬瓜似的身子,斜倚着柱地的长剑之上,含笑问了道:“老小子,你们三个怎么说?” 三个灰衫老者闷声不响,身形闪处,已成鼎足之势,将黄衣入围在当中。 但也就在此同时,朱四娘的阴冷话声,也适时传出:“别给‘无敌堡’丢人了,你们三个,干脆自行了断。” 此话一出,不但使谷地中央,仅存的五人为之一怔,连暗中旁观的吕正英等人,也为之蹙起了眉头。 吕正英并向朱亚男悄声问道:“朱姑娘,令堂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啊?” 不错!朱四娘这话,可委实令人费解。 试想:由于方才他同那三个灰衫老者的对话中,已等于说明,她是由‘无敌堡’逃出来的人,双方自然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她目前的这两句话,却又俨然是‘无敌堡’中人的口吻,这情形,也就难怪使人没法理解了。朱亚男也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呀?” 这同时,朱四娘的话声,又转向了“青城双矮”道:“见面胜似闻名,这‘青城双矮”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黄衣人怔了一下道:“老二,这荒山绝谷之中,哪来的女人?” 青衣人笑道:“是啊!老大,我的骨头,已经酥了一半,闻声知人,这女人一定美得不可逼视。” 黄衣人接道:“这女人,方才说些什么啊?” 青衣人含笑接道:“她说,咱们兄弟,很对她的胃口。” 黄衣人笑道:“老二,看样子,我们已交上桃花运啦。” 青衣人苦笑道:“可惜的是,咱们兄弟一向对女人都没有胃口,这一份飞来的艳福,只好向别人身上推啦。” 朱四娘的话声,忽然一沉道:“你们两个,少再胡言,听候吩咐。” 黄衣人笑道:“真是越说越奇,居然要吩咐起咱们,老二,咱们再这么老实下去,她真会骑到我们头上来撤尿了呢。” 朱四娘的话声冷笑道:“丫头,各自赏他们两记耳光了“是!”娇应声中,青城双矮但觉一道浮光掠影似的红影,闪了一闪,‘劈拍’两声脆响,已各自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只见朱胜男双手叉腰,美目凝威地,傲立在他们面前,冷冷地一笑道:“你们两个,服气还是不服气?” 这情形,对“青城双矮”而言,真是“是可忍,也不可忍!” 原来这“青城双矮”,是孪生兄弟,姓林,老大名忠,老二名勇,由于两人面貌酷肖,连他们的父母也不易分辨,因而从小即以黄青两色衣衫来加以识别。”他们两人,虽然在绰号上冠以“青城”二字,但实际上,与“青城派”却扯不上什么渊源,不过是世居“青城山”山区而已。 在南七省中,“青城双矮”是响当当的人物,就是北六省中的武林同道:也知道南方有那么一对难缠难斗的宝贝兄弟,由方才他们连“无敌堡”的四级护法,都没放在眼中这一点来说,也就可想见一般。可是,目前,这一对宝贝兄弟却莫明奇妙地,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手中,这口气,教他们如何忍得下?又如何受得了?因此,朱胜男的话声一落,身为老大的林忠,立即厉声喝道:“鬼丫头……” 话没说完,又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朱胜男一手叉腰,一手怒叱道:“你再敢口出狂言,当心我活劈了你。” 对林忠而言,第一次的挨揍,还可以找理由自慰,那是对方出其不意,但现在这两记耳光,却再也没法自我原谅了。 惊、凛、羞、愤,交进之下,一面挥剑飞扑,一团厉声叱道:“臭丫头!老夫跟你拚了!”朱四娘的话声连忙接道:“丫头!不许伤他,我还要重用他们……” 朱胜男闪身避过对方的一剑,一面娇应道:“我知道啦!” 话声中,林忠又是一声怒吼,身剑合一地扑了过来。 朱胜男这回可不再闪避了,但见她左臂一晃,林忠的右手腕脉,已被她扣住,并冷笑一声道:“姓林的,你可得识相一点。” 林忠气极之下,左手翻掌击向自己的“天灵”。 但他这一自求解脱的行动,也被朱胜男飞快地制住了。 这情形,如果换一个人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不过,对于一向处在顺境中,而又性情刚烈的“青城双矮”而言,情况可就不同了。 在他认为是身受奇耻大辱,在求死不得的情况之下,只好瞪目怒吼着:“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太……” 朱四娘的话声截口说道:“我不杀你,也不辱你,而且还要重用你们,但你们必需自尊自重。” 接着,又沉声喝道:“丫头,解开他们的穴道。” “是!”朱胜男应声凌空扬指,解了林忠被制的的穴道:并淡淡地一笑道:“这是一般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二位可得冷静地想一想。”林忠铁青着脸,哼了一声,林勇却强忍着满腔怒火,沉声说道:“老大,先听听她说些什么。” 朱四娘的话声道:“我要你们先答我所问,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林勇沉思后扬声说道:“在答复你的问题之前,我要先知道你的身份。” 朱胜男抢先答道:“我娘是‘雪峰山’山主。” 林勇接问道:“那么,这儿的一切,已经被你们捷足先登了?” 朱四娘的话声接道:“是的,你们两兄弟既然迟来一步,那就只好听我的了。” 林勇苦笑道:“在下敬聆。” 朱四娘的话声道:“我要你先答我所问。” 林勇向乃兄苦笑道:“老大,看目前的情形,我们委实是来迟了一步,索性据实告诉他们吧!” 林忠点点头道:“好!你说吧。” 林勇这才扬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十年之前,我们无意间,获得一分有关这儿的藏宝图。” 朱四娘的话声道:“我明白了,你们就是所谓‘按图索骥’而来?” 林勇点头接道:“不错,只因那藏宝图上,未注明地址,我们只好踏遍天下名山,经过十年的功夫,才找到这儿,却想不到已被你们捷足先得了。”朱四娘的话声道:“其实,严格说来,你们来得这不算太迟,如果站在另一个角度来说,可来得正是时候呢。” 林忠接问道:“此话怎讲?” 朱四娘的话声道:“如果你们早一天来,现在决不会再活着,晚一天,可能又另有主意,惟有今天这时候来,才恰到好处,使得这份光荣差使,落到你们头上。”林勇苦笑一声道:“照你这么一说,我们算是三生有幸了。” 朱娘的话声漫应道:“那可一点都不假。” 林勇接道:“能否请说明白一点?” “好的。”朱四娘的话声接道:“现在,你们可真是得恭聆着了一一从现在起,你们两个,就算是我的护驾双将,除了我,和我的两个女儿,以及我所特别指定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挥你们了。” 话锋略为一转,又沉声接道:“这里,我得补充一点,这所谓‘特别指定的人”可能是我未来的女婿,也可能我不会指定任何人,所以,你们兄弟,就是我们母女三人之下,千千万万武林人物之上的人”林忠忍不住笑问道:“听你这语气,好像想当武林霸主?” 朱四娘的话声道:“不但是武林霸主,也是天下男人的主子。” 接着又沉声问道:“像替这样的人物效劳,能说不是一种殊荣吗?” 林勇笑了笑道:“话是不错,可是,这形同高等奴才的‘护驾双将”咱们兄弟,可是不敢高攀的。” 朱四娘的语声道:“为什么?” 林勇正容接道:“夫人该明白,‘宁为鸡头,勿为牛後’这两句话的意思。何况咱们兄弟,堂堂男子汉,岂可在一个妇人女子的手下当差?”朱四娘的语声冷笑道:“这是说,你们不答应?” 林勇正容道:“不错,方才我大哥已经说过:士可杀而不可辱。” 朱四娘的话声哼了一声道:“说得还真像个男子汉的样子。”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沉声接道:“记着,从现在起,我就是天下男人的主宰,我说一,谁也不能说二,我叫他死,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能救他,至于你们两个,如果认为这一份殊荣是辱没了你们的话,天底下嘴硬骨头软的男人多的是,我决不勉强你们。”林忠扬声问道:“如果我们接受你这一份殊荣,是否也还有我们自己的自由?” 朱四娘的话声道:“在不违背我的意旨之下,自然有你们的自由。” 接着,又沉声喝问道:“现在,我给你们由一数到十的时间,作为考虑,丫头,开始报数计时间了!” 朱胜男娇应一声,立即不疾不徐地报起数来:“一二三……” 林忠向乃弟苦笑道:“老二,人算不如天算,咱们认命了吧!” 朱四娘的话声接道:“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实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肯听话,不生二心,我也决不会亏待你们。” 说到这里,刚好朱胜男口中的‘十’字,也同时报出。 朱四娘话锋一转道:“你们两个,该作决定了。” 林忠扬声答道:“我们已经答应了。” “好。”朱四娘的话声接道:“现在,我下达第一道命令,将‘无敌堡’的三个饭桶,宰掉吧!” “是。”林忠一声恭诺之后,目注‘无敌堡’的三个灰衫老者没声道:“你们三个,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动手?” 那王姓老者冷笑一声道:“没用的东西!居然捧起本堡一个淫侍妾的臭脚来。” 朱四娘的话声冷笑道:“骂得好!有赏。” 紧接着,沉声喝道:“胜男,赏他四记耳光,将他扔过来,其余两个,由护驾双将收拾,快!” 话没说完,一串‘劈拍’脆响声中,那王姓灰衫老者,已被朱胜男一把抓起,扔向五丈之外。 同时,一道黄影,挟着一声欢啸,疾射而来。 那王姓老者的身躯尚未落地,已被那道黄影,凌空接住,只发出半声惨号,就被撕成两片。 原来这道黄影,就是那异种金狒大黄。 它一下撕了那王姓灰衫老者之后,犹自分握两片尸体,手舞足蹈地欢啸不已。 这情形,不但使“青城双矮”,和另外两个灰衫老者心中惊悸不已,连在远处旁观的吕正英等人也为之怵目惊心。 就当现场中,气氛突然一紧,而显得一片死寂之间,朱四娘的话声又扬声喝道:“护驾双将,你们还呆看干吗?” “是!” “青城双矮同声暴诺之后,已双双出动,各自找上一个灰衫老者,展开一场如火如茶的恶斗。 “青城双矮”虽然是南七省中,响当当的人物,身手不凡,但那两个灰衫老者,身为“无敌堡”的护法,尽管是位列第四级,但在目前这种心知必死,而毫无顾忌地采取与敌偕亡的打法之下,使得那‘青城双矮’一时之间也莫可奈何。”这时.吕正英向那刘子奇低声问道:“刘伯伯,您看,那‘青城双矮’能完成任务吗?” 刘子奇目注斗场,头也不回地答道:“完成任务,是不会有问题,不过,那恐怕是百招以上的事了。” 朱亚男也点点头道:“不错!可能要百招以上,才能杀死那两个。” 朱四娘的话声又沉声说道:“护驾双将听好!限你们百招之内,完成任务!” 刘子奇不禁轻轻一叹道:“朱姑娘,令堂这个人,可真不太好伺候。” 朱亚男苦笑道:“我娘就是这个脾气。” 吕正英也苦笑道:“令堂如此痛恨男人,可不知她准备如何处置我们这三个人?” 朱亚男笑道:“我敢担保,不会要你们的命,也不致太委屈你们,不过,你们必须要记住我的话逆来顺受,不可顶撞她老人家。” 王人杰苦笑着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不顺着她也不行了!” 一声凄厉惨号,打断了他们的话,两个灰衫老者中,一个已死于林勇的剑下,另一个心头一惊之间,也被林忠一剑贯胸死当场。 朱四娘的话声问道:“是多少招?” 第三章 从头越不畏艰苦 林勇扬声答道:“回夫人,我是九十五招,家兄是九十六招。” 朱四娘的话音道:“胜男,招数没错吗?” 朱胜男扬声答道:“娘,招数没错。” 朱四娘的话声道:“能如限完成任务,少时有赏!” 林忠苦笑道:“多谢夫人!” 朱四娘的话声“哦”了一声道:“对了!从现在起,称呼必须改正过来,对我称令主,对两位姑娘称小姐,你们自称属下。” 也许是大黄对王姓灰衫老者,杀鸡吓猢狲的那一撕,起了镇慑作用,此刻“青城双矮”神态间的不服之色,已完全消除,同声恭应了一声:“是。”朱四娘的话声接道:“胜男,带着护驾双将回府,现场未了事宜,交由大黄小黄料理。” “好的。” 朱胜男娇应一声之后,扭头向“青城双矮”说道:“二位跟我走吧!” 这时,朱亚男也向吕正英说道:“我们也该下去了。” 这一行人,回到客厅中时,朱胜男与“青城双矮”也同时到达。 朱亚男首先笑道:“你们几个,都是在外面跑江湖的人,是否也都认识?” 刘子奇正容笑道:“‘青城双矮”我是闻名已久,却一直无缘识荆。” 林忠目光对三人脸上一扫,然后凝注刘子奇问道:“这位兄台是?” 刘子奇含笑接道:“在下刘子奇。” 林忠“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通臂神判’刘子奇刘大侠,真是幸会,幸会!” 朱亚男笑道:“原来你们还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那你们都该好好聊聊。” 这当口,刘子奇已经将吕正英,王人杰两人向“青城双矮”介绍过。 “青城双矮”微微一怔之后,才长叹一声道:“‘潇湘剑客’吕维屏太侠,竟然会全家遇难,这两天的变化,可实在太多太大了。……林勇笑着问道:“不知刘大侠在这儿,‘官拜何职’?” 一个不带一丝感情的话声,由甬道中传来道:“这三位,暂时还没派上职务。” 随着话声,一阵香风过处,客厅中已现出一位身着青衣衫裙,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美貌妇人。 显然地,此人就是那自称“雪峰山山主”,又改称“令主”的朱四娘了。 如果以朱胜男那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来推算,她至少应该是三十四五岁的人了。 但目前,在柔和的珠光之下,呈现在吕正英等人眼前的朱四娘,除了美得不可方物,冷得令人难耐之外,谁也不会估计她是三十出头的人。 如非是朱亚男口中的一声“娘”,证实了她的身份,不明内情的人,真会把他们母女三人,看成三姐妹呢。 朱亚男叫了一声“娘”之后,又向吕正英笑道:“呶!这就是我娘!” 这时,刘子奇与“青城双矮”等人,不由自主地,向朱四娘躬身施礼道:“在下参见令主。” “属下参见令主。” 吕正英虽然心中老大的不愿意,但却被俏立他一旁的朱亚男暗中督促之下,也同时躬下了身子。 这情形,对吕正英而言,已经是觉得太委屈了,但朱胜男却还不以为足地,突然沉声喝道:“应该大礼参拜。” 吕正英俊脸一变之间,朱四娘却摆了摆手道:“罢了!且等我正式向江湖宣布,就任令主之时,再让他们大礼参拜。” 朱亚男笑问道:“娘,您准备当什么令主啊?” 朱四娘漫应道:“‘七杀令’令主。” 朱胜男笑道:“娘!你这‘七杀令”是否同张献忠的‘七杀碑’一样?” “不!张献忠算什么东西!”朱四娘淡淡地一笑道:“我这‘七杀’律令,是专对天下臭男人而订的。” 接着,目注林勇,沉声问道:“方才,你问刘子奇等三人‘官拜何职”’那是什么意思?” 林勇讷讷地答道:“属……属不是一句玩……玩笑话……” 朱四娘冷哼一声道:“玩笑话,你把我当做三岁娃儿?” 林勇禁不住身躯一抖道:“属下不敢!” 朱四娘冷然接道:“不敢?那么,你方才那句自我解嘲,而又满含讽刺意味的话,是说给谁听的呢?” 朱四娘说得并不疾言厉色,但她那无形的威严,却使得这客厅之中,雅雀无声,当事人的林勇,更是不胜惶恐地说道:“属下一时失言,敬请令主宽恕。”朱四娘哼了一声道:“姑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从轻发落,同时,方才本座说过‘待会有赏的话’现在,姑且算是功过相抵,以后,可得多加检点!”“青城双矮”同时躬身说道:“多谢令主。” 朱四娘摆摆手道:“退后一旁。” 接着,才目光在吕正英等三人身上一扫,淡淡一笑道:“本座虽然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对江湖上的一切,却也并不太陌生。” 说着,已经自在一张石椅上坐下,注目接问道:“说说你们三个人的来历。” 当刘子奇简略地,将自己三人的来历,说完之后,朱四娘才目注吕正英笑了笑道:“你这小子的遭遇,委实是不幸得很,不过,你能到这‘天心谷’来了,可应该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你应该懂了。”吕正英有点茫然地说道:“好像懂得一点。”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慢慢地你就会全部懂得的。” 她话锋略为一顿,又轻轻一叹道:“我到达这儿,已经整整十年零一天了。” 刘子奇接问道:“令主是于十年前的大年初一,到达这儿的?”“不错!” 朱四娘幽幽地接道:“十年时间,不算太短,昨天我就想到。 须要活动一下了,刚好今天,你们三个人就先后赶到这儿,说来这也算是有缘。” 刘子奇含笑接道:“以后,还望令主多多栽培。” 朱四娘点了点头道:“目前,我这个令主,除了我自己的两个女儿之外,你们五个,就算是我的基本干部了。” 接着,目光一扫五人道:“你们五个中‘青城双矮’已派为护驾双将,现在,我再任命刘子奇和王人杰二人,为本谷正副总管。” 刘子奇、王人杰两人,同时躬身道:“多谢令主。” “本谷总管与护驾双将之间,地位是平等的。” 一顿话锋,目注刘子奇、王人杰两人,沉声问道:“方才,当然护驾双将在谷中执行职务时,本座所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 刘子奇、王人杰两人,同声恭应道:“是的。” 朱四娘冷然接道:“那么,本座提醒你们,方才,本座向护驾双将所说的话,同样地适用在你们身上。” “是!”刘子奇、王人杰两人,同声恭应声中,朱四娘却目注吕正英笑了笑道:“你,暂时没有职务,以后看情形再说。” 朱亚男连忙接道:“娘,你不传他武功?”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论资质禀赋,这小子是万中选一的好材料,不过,目前我还不打算收男弟子。” 朱亚男哀求着道:“娘!你……” 朱四娘截口笑道:“真是皇帝不急,急了太监你丫头放心好了,‘天心谷’出去的狗,也会比一般一流高手要强得多。” 说到狗,就有二头大如牛犊,外表凶猛已极的狂犬走了进来。 朱四娘向那两头巨犬招招手道:“过来!” 那两头因有生人在室内,而显得有浓重敌意的巨犬,竟然立即俯首贴耳,爬伏在她的脚下,驯服得有如一只小猫。 朱四娘含笑接道:“这是产自藏边的巨犬,本谷中现在业已繁殖到五十四头。” 接着,目注朱亚男说道:“亚男,明天,你带着他们五个,和大黄、小黄,以及这些巨犬等介绍一下,以免他们发生误会。” 朱亚男点头笑道:“好的,明天,我一起床,就办这件事。” 朱四娘目光一掠吕正英等五人道:“从明天起,你们五个,暂时由胜男传授你们的武功,以后再看情形,由我亲自指点。” “青城双矮”刘子奇等人同声说道:“多谢令主!” 朱四娘想了想后,又沉声说道:“有一点,本座要特别提醒你们,别以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屈居于一个妇人女子手下。 而心怀不平,须知你们这护驾双将,与正副总管,在我们母女面前,固然没有地位,但在江湖上,却比任何一个掌门人都要尊崇。” “青城双矮”这回想必是心悦诚服了,闻言之后,双双同声说道:“多谢令主成全。” 朱四娘笑了笑道:“说来你们五个,也许不太相信,凭我的魄力,武功,和这‘天心谷’的财力如果要争取皇帝宝座,那真是易如吹灰反掌。”刘子奇笑道:“这个,属不等自然相信。” 朱四娘目光一掠刘子奇等五人道:“你们五个,今宵就暂时在客厅中歇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谈,还有,你们相互说话时,要小声一点。”“是!” 就在刘子奇等人的同声恭应声中,朱四娘偕同二个女儿,已向间里走去。 目送那母女三人离去的背影,吕正英不由地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刘子奇自然能体会出一个身负灭门血仇,而又处于目前这种环境中的孤儿的心情,但此时此地,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客厅中沉寂了少顷,刘子奇才继一声轻叹之后,低声说道:“孩子,目前,你应该在‘忍’字上痛下苦功才行。” 吕正英目蕴泪光,点点头道:“我知道。” 林忠苦笑道:“刘兄,看情形,我们这位令主,绝对不是坏人。” 刘子奇点点头道:“是的,我也是这种想法。” 林勇接道:“只是,因为受过某种刺激,未免偏激得使人受不了。” 刘子奇笑道:“已经到了这儿,受不了也得逆来顺受。” 接着,又注目问道:“二位既是按图索骥而来,对这儿的秘密,想必知道了不少吧?” 林忠笑了笑道:“不少二字是淡不上,不过是略知一二而已。” 刘子奇道:“能否就二位所知见告一二?” 林忠笑道:“总管大人,我们的肚子,还空着哩!” 刘子奇连忙歉笑道:“这倒委实是我的不是,来,诸位请随我来。” 当四人一齐向厨房走去时,吕正英则借口需要休息,而独自留了下来,而且,不等四人走远,就在那万年温玉作成的石凳上躺下,曲宛为抚地,闭目养起神来。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折腾,尤其是等于由鬼门关上,擒回来一条小命,此刻,竟然已有一个能避风雨,而又不至有生命危险的栖身之所,在精神体力,两皆疲惫之下,他委实是需要好好歇息一下了。可是,尽管他的精神体力都需要休息,但一经躺下后,脑海里,却有如暴风雨中的海洋,怎么也没法平静下来。 说来,这也难怪,他本来是一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自己历尽艰险,才逃出虎口,尽管目前有个栖息的机会,但前途茫茫,吉凶未卜,这情形,漫说他还不过是一个十七岁大的孩子,纵然是一个阅历较深的成年人,也未必能承受得起!不过,他总算是够坚强的,尽管他心头有着无限的委屈和悲痛,却是强忍的,并没有掉下泪来。忽然,他的鼻端,闻到一种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不由使他微微一怔。 因为,对这股淡淡的幽香,他已算是很熟悉了。 当他在洞顶的天窗上,与朱亚男挤在一起看热闹时,就已经闻到过,以后,当朱四娘、朱胜男母女二人经过他身边时,也闻到过同样的幽香,足证朱家这母女三人,所用的脂粉是相同的。目前,既然又闻到这一股淡淡的幽香,必是这母女三人中,已有人回到了客厅,而自己却正是四仰八叉地躺着,这可是大大失礼的事。 就当他心头微微一怔之间,耳边却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低语道:“不要动,吃下这个。” 他还来不及有甚反应,双目与嘴唇都被二双柔若无骨的手掌捂住了,并且,口中还被塞人一颗鸽卵大小,滑溜溜的东西。 那玩艺,可实在滑溜溜的,甫一入口便顺喉而下,‘咕咚’一声,已进入肚中,只剩一下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还留在口中。 紧接着,那轻微的娇语又起:“好不好吃?” 吕正英已听出是朱亚男的话声,紧张的心情立即飞弛,也只好暂去愁怀地低声笑道:“好极了,算得上是齿颊留香,只是,我还没品尝到滋味,就滑进肚子中了。”朱亚男笑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吕正英故意逗她道:“你捂住我的眼睛,我怎能知道你是谁!”朱亚男纤指一点他的额角道:“傻瓜,你不能由我的话声中听出来?” 吕正英故意又沉思少顷之后,才“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亚男姑娘。” 朱亚男这才发出一串轻轻的娇笑道:“对了,如果你连我的话声都听不出来,以后,我才不理你呢!” 吕正英笑道:“现在,我已经听出来了,你当不会不理我吧?” 朱亚男松开捂住他的双目的手,点点头道:“那是当然啦!以后,我每天一一不要动。” 原来吕正英正准备挺身而起,却被朱亚男的铁掌制住了,并老气横秋地接道:“给我乖乖地躺着呀。” 吕正英挣了挣,却是挣不动,只好苦笑道:“我这样躺着,很不礼貌啊!” 朱亚男笑了笑道:“我不计较这些,你还怕什么呢?” 吕正英只好改变话题道:“亚男姑娘,方才,你说‘我每天’怎么样呢?” 朱亚男微微一怔之后,才含笑说道:“我是说,以后,我每天送一点东西给你吃。” 吕正英接问道:“就是你方才给我吃的那个东西?” 朱亚男点点头道:“正是。” 吕正英道:“那是什么东西?” 朱亚男道:“你暂时不要问,也不许向任何人提及,因为,我是瞒着我娘和姐姐给你吃的。” 吕正英连忙接道:“那不可以,如果给令堂和令姐知道了,麻烦可就大啦!” 朱亚男娇笑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而且,是我将自己的一份,分给你吃的,她们知道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吕正英怔了怔道:“为什么要将你的一份,分给我吃呢?” 朱亚男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那东西,虽然小,但练武的人吃了,却有很多好处,一两天不吃东西,也不觉得很饿。” 吕正英本想加以婉拒,但一听到对练武的人有好处,又临时改变主意了。 因为,他身负血海深仇,目前最迫切的是如何练成一身超绝的武功,如果朱亚男所分给他的吃的东西,对练武的人有好处,又何妨暂时从权,接受下来,且等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时,再报答朱亚男的这一份恩情。而且,最使他怦然心动的,是朱亚男两姐妹所表现的神奇身手。 朱亚男固然比他小上三四岁,即使乃姐朱胜男,也绝对不会大过他。 可是,比较起来,双方的武功,却有天渊之别,他,出身武林世家,其中原因,自然懂得,先天的资质、禀赋,固然是主要因素,而后天的灵药补助,与神奇的武林心法,也不可缺。 有着这些原因,于是他们只好讷讷地说道:“那么,我只好先受你的,以后再徐图报答了。” 朱亚男娇笑道:“我才不稀奇你报答什么呢,只要你喜欢我就行了。” 吕正英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声。 朱亚男讶问道:“好好的,又叹什么气啊?” 吕正英苦笑道:“没什么,我想起了我自己的事情。” 朱亚男居然也叹了一口气:“我想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但我现在没法帮助你,只有在我娘面前帮你多说点好话。” “谢谢你。” 吕正英强忍心头激动,平静地说道:“但愿我能慢慢适应这儿的环境。” 他顿了顿话锋,又岔开了话题:“亚男姑娘,令堂和令姐知道你到这儿来吗?” 朱亚男道:“不知道:她们正在行功凋息,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吕正英怔了怔道:“亚男姑娘……你,不,遵照令主的命令,我该叫你二小姐才对。” 朱亚男笑了笑道:“这个,我倒是不反对。” 吕正英蹙眉接道:“二小姐,你该回去了!” 朱亚男娇笑道:“不要着急,等那四个由厨房回来时,我就走。” 吕正英苦笑道:“如果令堂,或者是令姐找下来,那可……” 朱亚男连忙接道:“不会找来的,你放心好了。”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娇声问道:“吕公子,你跑过江湖没有?” 吕正英微微一怔道:“没有啊!” 朱亚男瑶鼻一耸道:“真差劲,你又不是住在深山中,年纪也比我大,为什么不去跑跑江湖” 吕正英禁不住俊脸一红,讷讷地说道:“因为……因为先父不让我到外面跑。” 朱亚男“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沉思着问道:“嗨!吕公子,你父亲就是因为江湖上坏人太多,才不让你出去跑,是也不是?”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朱亚男接问道:“吕公子,你父亲是不是也说过,天下的男人都是坏人?” 吕正英苦笑道:“二小姐,人都是有好有坏的。” 朱亚男道:“这是你自己的意见,还是你父亲说的?” 吕正英道:“这是老父说的。” 朱亚男轻轻一叹道:“可是,我娘却说,天下男人都是坏东西。” 吕正英扭过头来,注目笑问道:“你相信令堂的话吗?” 朱亚男道:“本来我是相信的,但今天看到你们几个之后,我又好像有点不相信了。” 吕正英笑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朱亚男道:“因为我看你们不像坏人。” 接着,又娇笑道:“吕公子,你要乖一点,听我娘的话,等学好武功之后,我陪你出去,帮你报仇,将天下的坏男人,都杀光。” 吕正英点点头笑道:“好,我会听令堂的话的。” “还有。”朱亚男接道:“你也要忍受我姐姐那坏脾气。” “我知道。” “这才是乖孩子。” 她学着大人的语气,夸奖了一句之后,又低声接道:“他们吃完饭回来了,我也要走了。” 随着话声,一阵香风轻拂,人已悄然远去。 吕正英不禁低声自语道:“但愿爹娘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使我很快地,学成像她那样的武功好吗?” 片刻之后,刘子奇等一行人,也回到客厅中。 吕正英却伪装已睡,没有做声。 刘子奇轻抚着他的面颊,长叹一声道:“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身心两方面都是够累的了。” 其实,刘子奇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此刻的吕正英,除了心理上,有不胜负荷的疲劳之外,他的精神方面,却是特别旺盛呢。这情形,起初他自己还弄不明白,但稍加思索之后,也就恍然大悟了。 那是朱亚男给他所吃的,那个滑溜溜东西的功效。 王人杰低声接道:“刘兄不要吵醒他,让他好好歇息吧。” 刘子奇苦笑了一下,然后,自己也找上了一条长凳躺下,打了一个呵欠道:“躺在这儿,倒是蛮舒服的。” 林忠笑了笑道:“刘兄别瞧不起这条长凳,人世间,贵为帝王的,也不一定有这种享受呢。” 刘子奇苦笑了一下道:“这个,我倒是信得过。” 王人杰“哦”了一声道:“对了,二位林兄肚皮已经填饱,是否也该说说你们所知道的了?” 林忠含笑反问道:“就是有关这儿的一切吗?” 王人杰点头接道:“正是。” 林忠沉思了片刻,接道:“说来,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就在‘青城山’的一个山涧中,我们拾到了一个铁匣,那铁匣已铁蚀腐烂,所以毫不费劲,就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张没有证明地点的地形图。”由于那块形图有着数层油布包裹着,外面并封以厚厚的蜡层和铁匣,因此,尽管年代已久,那张地形图却完整如新。” 吕正英毕竟童心未泯,一听到讲故事,并且是有关这‘天心谷’的故事,不由使他顿时忘了自己是在装睡,脱口问道:“林伯伯,就是这‘天心谷’的地形图吗?”刘子奇抢先笑叱道:“小鬼头,原来你并没有睡着。” 吕正英汕讪一笑道:“我本来是想睡的,你们一讲故事,我就睡不着了。” 这时,他索性挺身坐了起来,扭头向林忠笑问道:“林伯伯,你还没回答我呢!” 林忠忍不住笑道:“这孩子,一张小嘴倒是蛮甜的。”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好!冲着你这两声‘林伯伯”我倒是不好意思不说详细一点了。” 接着,他咽下一口口水后,才又接道:“不错!那就是这‘天心谷’的地形,但实际上,那张地形图上,却并未注明是‘天心谷”也没注明是‘雪峰上’……”一旁的林勇截口苦笑道:“如果那地形图上,注明了是‘雪峰”咱们这‘青城双矮”可就不是目前这个样子啦!” 林忠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你我兄弟,只有当‘护驾双将’的命。” 也许他警惕到自己说溜了嘴,深恐惹祸,因而话没说完,又住口不言。 他,又讪然一笑之后,才接过原来的话题道:“那地形图,虽然没注明地点,但却附有一份颇算详细的说明,说这个奇异的山谷中,有富甲天下的金银财宝,有温泉,有万年温玉,还有一本算得上是震古铄今的武学秘笈。”他顿住话锋,目光一扫刘子奇等三人道:“诸位试想,这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一张藏宝图啊!” 刘子奇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接问道:“于是,二位伯伯就按图索骥,开始在各名山大川中找寻起来?” 林忠点头苦笑道:“那不能算找寻,如果说是瞎闯瞎闹,倒还恰当一点。” 王人杰笑道:“二位终于摸到这地方来,总算是福缘深厚!” 林勇苦笑道:“但我们却整整花了十年的功夫,而这儿却已被令主捷足先得了。” 甬道内,传宋朱四娘的话声道:“别不知足,十年功夫,换得一个护驾双将,上帝也并没有亏待你们。” 随着话声,朱四娘母女,已迈步姗姗地走了进来。 客厅中的五人,连忙起身,肃立一旁,林勇并连声恭应道:“是,是,令主说得是。” 朱四娘径自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之后,才笑了笑道:“我看你们谈得正起劲,同时,我自己对这儿的经历,也不明了,索性大家卿卿也好。”接着,才摆摆手道:“你们都坐下!” “多谢令主。” 室内五人同声应诺,各自正襟危坐地,等候朱四娘发问。 “你们两个也坐下。” 朱四娘吩咐两位爱女,偎着她坐下之后,才目注林忠问道:“林忠,你们兄弟两所获得的那份地形图和说明,是否带在身边?”林忠苦笑道:“回令主,属下兄弟,深恐那张骥宝图引起应骥,所以,于熟记之下,即行烧毁了呢!” 朱四娘殊感失望地怔了怔道:“那说明书的详情,都还记得吗?” 林忠点了点头道:“是的,都还记得。” 朱四娘接问道:“那么,那说明上,对这儿的来历,是否也会注明?” 林忠恭应道:“有是有,不过不太详细。” 朱四娘道:“好!你且照实说来。” 林忠沉思着接道:“那留下那张地形图的人,是李闯手下一名大将,这奇异的山谷,是他所发现的,这些金银珠宝,却是李闯于四处流窜时,所搜查而。”朱四娘接问道:“那本玄妙的武功秘笈,又是何处而来?” 林忠道:“那武功秘笈,也是那员大将无意中所获,加以他自己的心得,所改写而成。” 朱四娘不由一怔道:“怎么?你说是他自己所改写?” 林忠正容道:“是的。” 朱四娘蹙眉接道:“李闯手下,会有此种人才?” 林忠苦笑道:“起初!属下也是如此想法,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那员大将,可委实是一个文武全才,可惜的是,生不逢辰,已经日暮穷途的大明朝廷,不肯用他,能用他的李闯,又不肯重用,终于,大明皇朝遭到亡国惨祸,李闯也没得到好结果,而他自己更是默默无闻过了一生。” 朱四娘接问道:“那员大将,叫什么名字?” 林忠便道:“那说明上,并没提及他的真实姓名,只在末尾署了‘劫余生’三个字。” 朱四娘苦笑道:“‘劫余生’?这简短的三个字中倒实在隐含着不少辛酸。” 她顿了顿话锋之后,又注目接道:“那位劫余生的铁匣,又怎会到‘青城山’去的呢?” 林忠沉思着接道:“那说明上是这样说的,李闯事败伏诛之后,他就纠集了不少以往的同胞,回到这神秘的山谷来,准备自己开创一番事业。”朱四娘笑了笑道:“说来,那劫余生倒算是一个有心人了。” “是的!” 林忠点点头接道:“不然,他不会于四处流窜中,替李闯留下这么一个秘密退路。” 朱四娘笑道:“不!这秘密退路,应该算是替自己留下的。” 林忠含笑道:“令主说得是,可惜的是,那位劫余生,空负满腹经纶和一身盖世武学,却缺乏知人之明。”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如果你的意思是指他不该辅佐李闯这一点而言,我倒有另一种想法的啦。” 林忠注目问道:“令主之意是?” 朱四娘道:“我的意思是,那劫余生可能是因为他在没落的大明皇中受过刺激,才愤而辅佐李闯,想要凭他的一身所学,创造一番奇迹出来。”林忠连连点头道:“令主这一构想,实是高明之至,但属下对劫余生那‘缺乏知人之明’的评语却也算是另有所指。” 朱四娘道:“说下去。” 林忠正容说道:“令主,如果那劫余生不是一个缺乏知人之明的人,则他于李闯事败伏诛之后,他自己所找来的那班人,就不该是那些眼光如豆的饭桶。”朱四娘怔了怔道:“此话怎讲?” 林忠长叹一声道:“据那说明上说,就当他雄心勃勃地,准备招兵买马,大举起事之际,他本人却接连受到官兵的围捕,遭不明来历的人暗算。”朱四娘注目问道:“难道说,是他自己的手下出卖了他?” 林忠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接着,他又有喟然叹道:“于是,当他杀掉那些企图暗杀他的手下人,悄然赶回这‘天心谷’时这儿已经是不堪收拾。” 朱四娘注目道:“他的手下人,是因财而发生了内讧?” 林忠点点头接道:“是的于是,他一气之下,将那些不争气的手下人,杀戮殆尽,而他的雄心壮志,也因而埋葬掉了。” 朱四娘艰苦笑道:“关于这一点,倒委实算得上是缺乏知人之明。” 林忠轻轻一叹道:“于是,他在心灰意懒之余,潜心研究武学,精益求精,经过十年时间,才将那本武功秘笈,改写成一本空前绝后的奇书,名之为‘万博真诠’。”朱四娘点点头道:“这本秘笈的封面上,确实是写着‘万博真诠’四字。”林忠沉思着接道:“据那说明上说,这本‘万博真诠”不但是一本空前绝后的武功秘笈,也包括‘天文、地理、星、相、医、卜,算得上也是包罗万象了。” 朱四娘又点点头道:“这一点,我也可以证明。” 林忠娓娓地说道:“这位劫余生,完成了三本巨着之后……” 朱四娘不由截口问道:“怎么?这秘笈还有两本?” 林忠歉笑道:“是的,属下漏了这一点没说,这秘笈一共是三本,留在这儿的是正册,也是全书的精华所在,另外两本副册的下落,那说明上却没提及。”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说下去。” 林忠微一沉声道:“劫余生于完成这三本巨着之后,立即将这‘天心谷’的出入口封死,他自己却带着两本副册,开始云游,至于他为何到达‘青城山’却没提及,不过,那份说明书的末了却郑重警告:凡是有缘获得这谷中一切者,必须妥善运用,造福黎民,如借以此作恶,必遭天遣,不得善终的了。”朱四娘点首接道:“不错!那‘万博真诠’的扉页上,也有这一段警语。” 林忠笑了笑道:“令主,属下所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你们想想看,自从李闯被消灭之后,到现在是有多久了?” 刘子奇首先答道:“已经有二十六年。” 林忠也点点头道:“是的,是二十六年了。” 朱四娘脸色肃穆地说道:“如此说来,那位劫余生,很可能还活在人间?” 林忠怔一下道:“这个,属下可不敢臆测。” 一直在倾听着的吕正英,忽然接问道:“令主,您又是怎样发现这儿的?” 朱四娘轻轻一叹道:“我不想提及过去的事情,以后,也许我会告诉你们的。” 朱亚男轻摇乃母手臂,央求着道:“娘,现在说不是更好吗?” 朱四娘佯嗔地叱道:“丫头少烦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娘十年以来,说话最多的一天了呢。” 朱亚男向她扮个鬼脸道:“娘!话匣子既然已经打开了,就索性说个痛快吧。” 朱四娘不再理会爱女的纠缠,径自目光一扫刘子奇等五人之后,沉声说道:“你们都辛苦了一天早点歇息吧!」切明天再谈”。说完,起身扶着两位爱女的香肩,袅袅婷婷地向里面走去。 客厅内五人,一齐起身躬送之间,吕正英却禁不住心头暗忖道:“看她们这弱不禁风的神情,谁会相信她们是雄心万丈,身怀盖世绝艺的巾帼英雄呢!” 第二天清晨。 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首先帮着吕正英等五人,与大黄、小黄以及那五十四头巨犬,互相做了一番介绍,并在谷内巡视一周,以熟悉环境。早餐后,朱胜男开始传授他们的武功。朱胜男虽然是初次为人师表,但表现得却是有板有眼,一点也不含糊。首先,她向吕正英等五人说道:“你们过去所学的武功,从现在起,必须把它完全丢掉,一切从头学起。” 顿了顿话锋,又冷然接道:“为了测验你们的悟性,以便量才施教,现在,我先传你们一招剑法看看谁最先学会。” 接着,她亮出长剑,以慢动作表演了三遍,然后目光一扫道:“都看清楚没有?” 吕正英等五人同声答道:“看清楚了。” 朱胜男正容接道:“注意看好,我再表演三遍……” 当她以慢动作表演了三遍之后,才淡然一笑道:“好了,现在,你们照这样练一遍,给我瞧瞧看吧。” 吕正英等五人,依样地画葫芦演练一遍之后,朱胜男又沉声说道:“现在,再以快动作演练一遍吧。” 当吕正英等五人,又以快动作演练了一遍之后,朱胜男才正容说道:“你们五人当中,论悟性,以吕正英最高,以下依次为护驾双将,和正副总管,对于这评判,也许有人暗中不服,但以我娘量才为用的锐利目光,以及我方才由你们对这一招剑法的领悟程度,来加以综合评判,我相信是公平而正确的。”林忠首先正容说道:“大小姐说得很中肯,属下衷心诚服。” 其余四位,除吕正英外,也一致同声附和。” 朱胜男目注吕正英,冷然问道:“怎么?你不服气?” 吕正英苦笑道:“我不是不服气,而是因为大小姐对我的夸奖,我感到很惭愧。” 朱胜男毫无表情地接道:“我的话,就是命令,也是真理,你不但不应该惭愧,而且,还应该引以为荣,同时,我要纠正你,在我面前,应该自称属下。”吕正英怔了怔道:“可是,令主并没派我职务。” 朱胜男脸色一沉道:“这是命令!” 吕正英强忍心头怒火,没有做声。 这情形,可急坏了一旁的刘子奇和王人杰二人。” 可不是吗!如果万一吕正英忍不住而惹翻了这位朱大小姐,那后果还能设想吗!就当吕正英强忍着一肚闷气,刘子奇、王人杰二人心中七上八下之间,朱胜男又美目环扫他们五人,沉声道:“我再说一遍,我的话就是命令,以后不许任何人强辩。”除吕正英外,其余四人又同声应道:“是!” 朱胜男目注吕正英,娇声喝道:“吕正英,你怎么不说话?” 吕正英长吁了一口闷气道:“我没话可说。” 朱胜男美目深注地道:“你是在生气?” 吕正英木然接道:“大小姐,我心中生我自己的气,该不能算是冒犯你吧?” 朱胜男冷然说道:“不行!我说不许生气,就谁也不能生气!” 刘子奇连忙提醒吕正英道:“正英,还不向大小姐谢罪!” 吕正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小姐,属下知罪了。”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以后,你可得当心一点。” 她顿了顿话锋,又沉声接道:“现在,你们都下去,等我同娘安排好你们的功课之后,午后,即正式开始传授你们的武功。” 从这一个午后开始,吕正英等五人,即开始了艰苦而紧凑的练武学涯。” 由于那‘万博真诠’上的武学,委实是渊博而又神奇,也由于练武的五人,那发自内心的勤奋和朱胜男那特别严厉得近于苛刻的督促,因而使得这五人的进度,都非常神速。尤其是吕正英,他的资质、禀赋,本来就是异于常人,加上朱亚男私自分给他吃的,那还不知道是什么名称的东西,对他的助益也非常大,更兼以是一种复仇的心情,埋头苦练,因此,他的进境,更是神速得连那眼高于顶的朱胜男,也不由地大感惊异,刮目相看了。不过,也因为如此,朱胜男对吕正英的态度,可越来越刁蛮得令人没法忍受。 如果吕正英不是身负血海深仇,以及有着刘子奇,朱亚男二人暗中的劝慰,依他的脾气,早就拂袖而去了!在紧张的生活中,时光不自觉中悄然消逝,弹指间,已是四个月过去,到了一年一度的端阳佳节了。 四个月的时间,固然不算长,但对吕正英等三人而言,却有恍如隔世之感,虽然在这四个月当中他们都受到非常人所能忍受的苦难,但这种苦难,却是有代价的,以武功方面而言,他们自己也能察觉到,比起过去,已有天壤之别了。既然是一年一度的端阳节,荒山绝谷之中,虽然没什么可资庆祝,却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那就是午后放假半天,让他们五人也能轻松一下。 于是,午餐之后,由朱胜男两姐妹率领,举行一次狩猎竞赛,不带金狒和巨犬,完全由吕正英等人各显神通,看看谁的成绩最好。 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奔逐,猎获各种飞禽走兽,达一百三十多只,当然,论个人成绩,吕正英最高,因为,他目前的身手,已远超护驾双将和正副总管四人之上了。这是吕正英等人进入‘天心谷’以来,第一次出谷,由于他们觉着自己的功力,进展得太多,而特别兴奋,也由于纵横驰骋于青山翠谷之间,而显得特别轻松,因而一直到薄暮时分,才分别带着大批猎获物,踏上归途。当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天心谷”的人口处时,却见一白一黄两道影子,正在有若风驰电掣地,打得难解难分。 这两道影子,那道黄影是小黄,至于那道白影则显然是一个企图闯入谷内的陌生人。 原来这“天心谷”的出人口,是一道宽仅丈许,长达里半的天然隘道:由于它的陕窄而又高达峰顶,站在隘道中仰望,仅能看到一线天光,其险峻程度,不难想见。由于这罕绝的天险,毋须多加防范,通常是仅由大黄,小黄,两头金狒负责把守,而事实上,天险再加上这二头天赋异禀的异兽,就足以使这隘道:固若金汤了。目前,这个与金狒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人,显然身手奇高,以金狒的神力,居然被迫而连连退后,并发出了求救的厉啸。 当吕正英等这一个满载而归的行列,到达谷口时,也正是金狒业已退到人口处,开始发出求援之际。 走在最前面的朱亚男,见状之下,飞身而起,一面高声清叱道:“何方狂徒,敢来这儿撒野的吗?” 那白衣人连忙起身射落三丈之外,连连摇手道:“姑娘请莫误会,在下此来是一番好意……” 原来这个白衣人,就是四个月之前,吕正英等前来此间,与朱胜男姐妹邂逅时,那位蓦然出现,以后又遵朱胜男之命,自动滚开的白衣书生。“好意。” 朱亚男娇哼一声,怒声接道:“那你为何要欺小黄?” 白衣书生苦笑道:“姑娘,不是我要欺侮它,是它要欺侮我呀!” 朱胜男也赶了上来,向着白衣书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道:“能够打败我家的小黄,你的本领很不错呀。” 白衣书生连忙谄笑道:“姑娘过奖了!其实,打败一头畜牲,又算得了什么啊!” 也不知道是那‘畜牲’二字,使小黄听得不舒服,还是说它被打败了不服气,使得它首先怒吼了一声,又“吱吱”地叫了起来。 朱亚男冷冷地一笑道:“你以为它是被你打败了吗?” 白衣书生傲然一笑道:“方才的情形,姑娘难道没有看到?” 朱亚男道:“我当然看到了,但它告诉我,那是它不得不故意让着你。” 白衣书生一怔道:“姑娘听得懂它的话?” 朱亚男“唔”了一声道:“这有什么稀奇。” 白衣书生苦笑道:“那它为何要让我呢?” “它说,因为你也算是我大姐的朋友,所以才……” 朱胜男突然截口清叱道:“住口!” 接着,又向白衣书生沉声说道:“我一再交待你,不许到这儿来,怎么今天又跑来?” 那白衣书生显然是因为朱亚男说是小黄让他的,而心中不快,但当朱亚男说明小黄让着他的原因之后,又是心头甜甜地,有点想人非非了。”也因为如此,他对朱胜男的话,竟然是听而未闻,使得朱胜男怒声叱道:“你发什么呆!” 白衣书生一怔道:“我……我没有发呆呀!” 朱胜男注目问道:“那你为何不回答我的话?” 白衣书生讷讷地道:“我……是来向你请安的。” 朱胜男怒喝道:“谁要你讲什么‘请安’!滚!” “是!” 白衣书生这一下可答得真爽快,而且,说完这后,转身就走,但他走没三步,又回身抬手一拍自己的额角道:“啊!小姑娘,小生忘了一件大事,”朱胜男一蹙秀眉道:“看你失魂落魄似的,好像是鬼迷了心窍。” “非也。” 白衣书生连忙接道:“只因姑娘美赛天仙,小生一见之下。 就意乱情迷,连生辰八字……” 朱胜男向乃妹挥挥手道:“小妹,我们走。” 白衣书生连忙飘身拦在她们面前,一本正经地沉声说道:“二位姑娘,小生有机密奉告。” 朱胜男微微一怔道:“有话快说。” 白衣书生正容接道:“姑娘,还记得四个月之前,你们杀了那些人之事吗?”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当然记得。” 白衣书生道:“记得就好,目前这麻烦,可能就出在那些被杀的人身上?” 朱亚男娇笑道:“被杀死了的人,难道还会闹鬼不成?” 朱胜男道:“小妹莫打岔,听他说。” 那白衣书生接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两天之前,我在离此约莫百里的个小镇上,碰到一些行迹可疑的人,我一时好奇,在一旁窃听他们的谈话,才知道他们就是为了要找寻四个月之前,在这儿失踪的那些人而来……”这消息,只听得吕正英禁不住热血沸腾,一挫钢牙道:“来吧!小爷正等着他们。” 刘子奇连忙提醒他道:“正英,少说话。” 朱胜男注目接问道:“方才,你的话中,有‘可能’二字,那是表示你还不能肯定?”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是的,但事实上,都不会有什么出入了。” 朱胜男接问道:“你,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呢?” 白衣书生道:“他们判定那些失踪的人,不论生死,都是在‘雪锋山’中。 朱亚男接问道:“所以,你判断他们可能会找到这儿来。” 白衣书生含笑道:“正是,正是……” 朱胜男笑了笑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事?” 白衣书生谄笑道:“那自然是为了怕你们吃亏呀!” 朱胜男撇唇微哂道:“你以为我们会吃亏?” 白衣书生笑道:“以姑娘的神威,自然是不怕有人前来生事,但能于事前知道:而做到有备无患那不是更好吗?” 朱胜男“唔”了一声道:“说得倒是蛮动听的。” 一顿话锋之后,又注目问道:“你,是否也有自己的企图?” 白衣书生怔了怔道:“姑娘是问小生此行,有没有自己的企图?”朱胜男点首接道:“不错!” 白衣书生连忙涎脸答道:“自然有我自己的企图……” 朱亚男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好东西!” 朱胜男笑了笑道:“小妹莫打岔,看他说些什么?”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看他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白衣书生苦笑道:“姑娘莫要门缝里瞧人,将小生太看扁了,其实,小生此行,纵有私心,也是为了你们好。” 朱胜男一面摆手制止乃妹说下去,一面目注白衣书生道:“说下去!” 白衣书生涎脸笑道:“小生的意思,是……是想按他们五位的例子……” 说着,抬手向吕正英等人一指,才含笑接道:“也追随两位姑娘左右,聊效犬马之劳。” 朱胜男注目道:“你有这一份诚意吗?” 白衣书生庄容说道:“小生此心,惟天日可表。” 朱胜男笑了笑道:“可是,这事情我不便做主,还待请示家慈之后,才能决定。” 白衣书生抱拳一拱道:“有请姑娘,在令堂面前,多多美言。” 朱胜男“唔”了一声道:“先报上来历来。” 白衣书生含笑接道:“小生姓田,单名一个斌字,就是那文武双全的‘斌’字,年方一十八岁,尚未定亲……”’朱亚男截口怒喝道:“谁问你这些了?” 田斌连忙谄笑道:“姑娘,令姐要我报来历!我自然得据实详禀嘛。” 朱胜男却是漠然地接问道:“哪里人氏?是何门派?”田斌谄笑如故道:“小生祖籍杭州,现为‘黄山派’掌门人……” 此言一出,使得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朱胜男并截口讶问道:“‘黄山派’?” 田斌得意地笑道:“是的。” 朱胜男扭头向刘子奇等人问道:“你们听说过,武林中有过‘黄山派’吗?” 刘子奇首先恭应道:“不曾听说过。”那护驾双将也同声笑道:“回大小姐,属下也没听说过。”田斌神秘地一笑道:“现在,诸位都已经听说过了。” 朱胜男怒叱道:“你究竟在胡扯些什么名堂?” 田斌含笑接道:“不瞒二位姑娘说,在下这个‘黄山派”还没正式成立。” 朱亚男忍不住笑道:“真差劲,门派还没成立,就以掌门人的身份,招摇起来了。” 田斌苦笑道:“姑娘,这是家师之命啊。” 朱胜男接问道:“你师父是谁?” 田斌正容接道:“家师自号‘黄山逸叟’。” 朱胜男又目光一扫刘子奇等五人道:“你们几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刘子奇、林忠等人,同声答道:“没听说过。” 田斌傲然一笑道:“家师澹泊名利,不求闻达,所以,尽管他老人家有一身惊骇世俗的武功,也算得上是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但却是以耕读自娱,不在江湖上争名夺利,自然没人知道。” 吕正英心头暗笑道:“调教出像你这样的宝贝徒弟来,他的高明,也不难想见……” 朱胜男却撇唇一哂道:“是你替你师父吹牛?还是替你自己脸上贴金?” 田斌笑道:“算得上两者都是,不过,小生要郑重声明,方才对家师的一切,可一点也没夸张的。” 朱胜男接问道:“那你跑到这‘雪锋山’来干吗?” “这个嘛。” 田斌含笑接道:“不瞒二位姑娘说,家师认为小生文才武学,都已够一派宗师的份量,只是江湖阅历实在还太以欠缺,所以才命小生独自闯荡江湖,以五年为期,一方面借以增长阅历,另一方面也可交各地武林首领人物,先闯出一点头儿来。” 朱胜男笑了笑道:“虽然有点自我吹嘘之嫌,但所说也有点道理,只是,据我所知,你在这‘雪锋山’山区,已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那是为何来?”田斌涎脸笑道:“姑娘,归根结底一句话,我是为了你,才滞留在这儿不想走呀!” 朱胜男笑问道:“也不想当‘黄山派’的开山祖师了?” 田斌神采飞扬地说道:“古人不爱江山爱美人,人只要能常侍美人妆台,小生牺牲个把掌门人的地位,又算得了什么呢!朱胜男得意地笑了笑道:“好,等我向我娘请示之后,再给你答复。” 隘道中,传来朱四娘的话声道:“不必请示,我都已听到了。” 朱胜男笑问道:“娘,您已答应了?” 暮色苍茫中,朱四娘已像幽灵似的,飘落在他们面前,漠然地接道:“谁说我已经答应了。” 接着,目注田斌,微微一哂道:“论资质、禀赋,虽然比不上吕正英,却也算是难得的身材,而且,英挺脱拔,堂堂一表,嘴巴又甜,是一个能讨女人欢心的男人。”一顿话锋,目光移注朱胜男,神色一整道:“丫头,我曾经同你说过,英俊而嘴巴又甜的男人,是最不可靠的男人……” 朱胜男截口娇嗔地说道:“娘,您夹缠到什么地方去了。” 朱四娘正容如故地接道:“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声而已。” 田斌这才向着朱四娘深深一躬道:“小可参见山主。” 朱四娘冷然接道:“不!叫令主。”田斌又是一躬道:“参见令主。” 紧接着,又谄笑道:“令主,小可愿在令主面前,立下‘军令状”如果小可有甚口是心非之处,愿接受令主所降下的任何责罚。”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到时候,你不接受也由不得你。” 朱胜男笑问道:“娘!您已经答应收留他了?” 朱四娘脸色微沉道:“我要好好地考察他一番,才能收留与否的决定。” 田斌含笑接道:“令主,真金不怕火炼,小可自信,由令主详加考察之后,必能发现小可更多的优点。” 朱四娘“嗯”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接着,目注朱胜男问道:“丫头,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朱胜男蹙眉接道:“好像有人向这儿赶来。” 朱四娘问道:“多少人?离这儿还有多远?” 朱胜男一面凝神倾听,一面说道:“大约是五六个,已到了里许之内。” 朱四娘目光移注朱亚男问道:“亚男,你说。” 朱亚男一怔道:“说什么啊?娘!” 朱四娘道:“就是有多少人?到了什么地方?” 朱亚男笑了笑道:“一共是十个,已在箭远处的树木中停下来了。” 朱四娘点点头,长叹一声道:“胜男,平常,我说你妹妹进境高过你,你总是不服气,现在你该心平气和了吧?” 朱胜男恼在心中,外表上却笑了笑道:“我要看事实证明。” 朱四娘冷然接道:“待会,你就可以看到事实了。” 朱胜男娇笑道:“娘,事实上,我察觉到的,同小妹一样,我不过是故意那么说,逗逗您而已的呀。” 第四章 中秋夜佳宴出谷 朱四娘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却是目光一扫其余诸人,声容庄重地说道:“目前,咱们的准备工作,还没完成,这‘天心谷’的秘密,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对即将赶来的那些人,不管他们属于哪一方面,也不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一律格杀无赦。” 话声冷漠而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刘子奇等人同声恭诺之后,朱四娘又目注田斌,沉声说道:“田斌,如果你真想在‘天心谷’效劳,待会,你可得多卖点力!” 这等于已经说明,可以容许田斌留在“天心谷”中了。 这情形,可使得朱胜男芳心暗喜,田斌更是心花怒放地抱拳长揖道:“小可遵命。”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那边已有行动了,现在,大家都进入谷道中去,听我的命令行事。” 他们刚刚进入谷道中藏好身形,箭远处的密林边缘,已出现一行蠕动者的黑影,沉沉夜色中,有若幽灵似的,徐徐向前移动。 距离越来越近,暗中窥探着的朱四娘等人,已能隐约地看清来人。 那的确是十个人,十人中,八个是着玄色劲装,手持单刀的壮汉。另两个,则是一个着蓝布短装,一着古铜色长衫的半百老者。” 这一个幽灵似的行列,在距谷道口约三丈左右处停了下来。 走在跟前短装老者,精目四扫之下,殊感诧异地“咦”了一声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长衫老者笑了笑道:“你老兄还认为那是山精海怪?” 短衫老者苦笑道:“姜兄,虽然我也好像听到有人说话,但在这荒山绝谷之中,又是已经天黑了这事情,是委实有点不可思议。” 长衫老者微微一哂道:“所以,你老兄始终认为那是山精海怪在作祟?” 短装老者苦笑如故地道:“纵然不是山精海怪,也极可能是咱们的耳朵有了错觉。” 长衫老者冷冷一笑道:“那么,咱们两方面的人,都在这‘雪锋山’中失踪了,又作何解释呢?” 暗中窃听的朱四娘,心中暗忖道:“好啊!原来还有无敌堡的人在内……” 只听那短装老者仍然是苦笑道:“这个……” 长衫老者冷笑着接道:“还有,我要特别提醒你老兄,山脚,下那家猎户所说,那两批人,在时间和人数上,都与你我双方所失踪的人相吻合的。” 短装老者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那么。” 长衫老者含笑接道:“你老兄对方才所听到的那些人的话声,必然认为是咱们失踪的那些人的鬼魂在说话了。” 短衫老者苦笑道:“姜兄,我不相信鬼魂之说,事实上,咱们已到地头,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呀。” 原来这“天心谷”的入口处,是一片排云峭壁下的小溪流,至于那惟一的通道:却被一些杂木和藤罗所遮掩住。 慢说目前还是黑夜,纵然是大白天,也只能看到一条深洼而奇狭的小沟,阴森森地使人望而生畏。 这情形,谁会想到这里面别有洞天,而冒着不可知的危险,进去探看呢! 也因为如此,那短衫老者才有这种说法。 这时,那八个劲装壮汉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道:“血!这地下有血。” 原来吕正英等人,方才在这儿站了一阵,那些猎护的飞禽走兽中所滴下的血,被他们察觉了。 经过那两位半百老者的察看,证实那是血,而且,也察觉出不久之前,有人在这儿打斗过。 长衫老者微一沉思之后,才向短装老者笑了笑道:“向兄现在,你怎么说呀?” 短装老者讪然一笑道:“这事情,可真有点邪门。” 长衫老者道:“走,我们向那山池中瞧瞧去。” 短衫老者犹豫着说道:“姜兄,我的意思,还是等咱们后面的人赶到之后,再进行搜查,比较妥当。” 长衫老者笑道:“向兄往日的豪情,到哪儿去了呢?” 短装老者正容说道:“话不是这么说,姜兄,既已有过前车之鉴,咱们岂不可谨慎一点!” 一个冰冷的话声,忽然接道:“要说谨慎,你们就不该到这‘雪峰山’来了!” 随着这话声,田斌已象幽灵似地,飘落在他们身前,短装老者首先一怔道:“你是什么人?” 田斌冷冷地一笑道:“要命的人!” 短装老者怒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要取我们的命?” 田斌点点头道:“不错。” 长衫老者目光深注地接道:“咱们素味平生,更谈不上恩怨,你为何会要我的命呢?” “因为”田斌耸耸肩膀道:“我要借重诸位的人头,作为我平步青云的踏脚石。” 短装老者气极之后,反而哈哈一笑道:“好!咱们的项上人头,是现成的,只要你有本领,尽管取去就是。” 田斌含笑接道:“那我先谢了!” 长衫老者也笑问道:“你准备把我们的人头,献给什么人?” 田斌歉笑道:“很抱歉,这问题我自己还不知道……” 短装老者截口怒叱道:“小杂种,你是油蒙了心窍,也不打听打听,咱们是什么人?” 田斌连忙接道:“对了,多谢提醒,我还没有请教你们,是什么来历,现在,我敬谨请教?” 短装老者冷笑道:“凭你也配!” “不”长衫老才连忙接道:“向兄请耐住性子,让我先问他几句话。” 接着,才目注田斌,沉声说道:“年纪轻轻,别狂得太离谱,你总该有个师承来历?” 田斌笑了笑道:“如果我说你们不配问,那是过于轻视你们。 不过,你们最好是不问为妙。” 长衫老得笑道:“你这一份狂劲,倒是蛮合我胃口,只是,你不肯告诉我们你的师承来历,也就别想知道我们是来自何方了。” 田斌淡然一笑道:“其实,你们不说也不要紧,我早就知道你们来自何处,不过是不知你们的职称和姓氏而已。” 长衫老者蹙眉说道:“有这种事?” 短装老者注目!可道:“说说看?” 田斌冷冷地一笑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无敌堡’的狗腿子,一个是南七省强盗头儿西门锐手下的小强盗,是也不是?” 田斌这一猜,当然是猜对了,因而使得这两个老者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这情形,不难想见,田斌一口道出他们的来历,固然使他们吃惊,而更使他们凛骇,却是田斌那目中无人的神态。试想,凡是在江湖上跑跑的人,谁不知道‘无敌堡’与南七省的强盗头儿太以难惹,而田斌分明是明知其不好惹而故意向太岁头上动土,这如非是田斌发了疯,那就显然是必有所恃。 再联想到以前平白失踪的那些人,那就自然会使目前这两个老者暗中凛骇不已了! 短装老者惊凛交迫之下,也无暇去体会对方那难听的话意,注目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衫老者也同声问道:“既然知道咱们的来历,为何还要问?” 田斌淡然一笑道:“因为,我还不知你们的职位。” 长衫老者接问道:“我们的职位与你何干?” 田斌笑了笑道:“这关系可大呢!”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我方才不是说过,要借重你们的项上人头,作为我平步青云的踏脚嘛,所以,你们两个的职位越高,对我的帮助,也越大。” 长衫老者的涵养功夫,真不错,此情此景,居然还笑意盎然地问道:“你希望我们什么职位呢?” 田斌似乎是在倾听什么似的,沉吟少顷之后,才漫应道:“我希望你,最好是‘无敌堡’的一级护法,至于这一位……” 抬手朝短装老者一指道:“我希望他是独当一面的分舵主。” 很显然,田斌是在接受朱四娘的传音指示,否则,他不会对对方的职位名称,有那么清楚。 长衫老者笑笑道:“你的运气很不错,只是不知你手底下的功夫,能否配合你这一份好运。” 田斌笑问道:“难道你们两个,果然是我想像中的那种职位?” 长衫老者道:“老夫虽然不是一级护法,却也与一级护法相差不多……” 田斌含笑接道:“那是二级护法了?” 长衫老者点点头道:“不错。” “总算是差强人意。”田斌自我解嘲地一笑之后,才向短装老者接问道:“那么,这一位呢?” 短装老者冷冷一笑道:“老夫不使你失望,也是一位分舵主,而且是新任三湘地区的分舵主。” 田斌朗声笑道:“我的运气,委实不坏,至于功夫能否配合这一份好运,那就请你们拭目以待!” 话落:“刷”的一声,已由腰间抽出一张颤巍巍的,形如柳叶,约莫三尺长短的软刀来。 他这柄软刀,显然是上佳缅铁精炼而成,而于那外表的澄如秋水,与颤巍巍的情形判断,其锋利程度,恐将不下于一枝古代名剑。 也因为如此,刀一出鞘,长衫老者立即赞道:“好刀!但愿你不是前来送礼的。” 他口中说得轻松,但心中的凛骇程度,却更加深重了。 因为,他自己是大行家,使用这种软绵绵,颤巍巍的软刀,必须有精湛的内家功力才行,目前的田斌,看外表,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居然使用软刀,其身手的高明,已不难想见。 两个老头儿,固然是暗中惊凛不已,那在暗中偷窥的朱四娘等人也不由地为之蹙起了眉峰,因为朱四娘虽然早就看出田斌身手甚高,却不会料到他,居然高到能使软刀的程度。 因此,田斌的软刀一出鞘,不论明里暗里的人,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尤其是朱胜男,但见她一双美目,在黑夜中异彩连闪,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田斌却是轻松地一笑道:“老儿,别开玩笑了,亮兵刃吧!” 长衫老者冷冷地一笑,由腰间取出一枝钢精旱烟杆来,但短装老者却抢先说道:“姜兄,笨鸟先飞,先让我来吧。” 接着,扭头一声沉喝:“刀来。”寒芒一闪,一根总有五十斤以上的大砍刀,应声飞向他的手中了。 这情形,倒并非表示这位分舵主架子大,自己的兵刃,还要手下人帮着拿,但事实上,像这种份量的重兵刃,自己带着,可委实不太方便。 他接过大砍刀,掂了掂道:“小子,进招!” 田斌仍然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看,还是你们大夥儿一齐上吧!” 短装老者怒叱一声:“小杂种,你未免狂得太离谱了。” “呼!”地一声,一刀横扫过来。 别看田斌神态满不在乎,但事到临头,对于这雷霆万钧的一刀,却也不敢轻易其锋。 只见他身形一飘,已脱出对方刀锋所及的威力圈外,并哈哈一笑道:“好像很有几斤蛮力……” 话声未落,短装老者已是厉吼一声,身随刀进,斜肩带背地,一刀力劈而下。 可是刀人人杳,但听“砰”的一声,已结结实实地砍在山石之上,火星四溅中,背后却传来田斌的清朗语声道:“老儿,你砍石头做甚,小爷在这儿哩!” 短装老者不但蛮力惊人,身法与变招之快速,也非常出色,因此,田斌的话声未落,他身膂臂展又是“呼”的一声,横扫过来,因而,一刀快以一刀,也一刀狠似一刀地接连展现出一串猛攻。 这回,田斌没出口说笑,在劲风呼啸,刀光霍霍中,只见他连飘带转地,在一丈多方圆之内腾挪飞闪着,显得轻灵而又曼妙之至。 也许他是故意在未来主子、和心上人的面前表现他那非凡的身手,最初十招之内,他一直不曾还手,等到十招一过,才哈哈一笑道:“作为一个分舵的强盗头儿,是可以胜任了,老儿,还有什么箱底的本领,快点施展出来啊!” 一旁的长衫老者,似已看出眼前的情况不妙,他一面紧了紧手中的钢精旱烟杆,一面扭头以真气传音向一旁的一个劲装大汉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那劲装大汉点首恭诺着,转身飞奔而去。 但他还没奔出二丈,暗影中传出一声犬吠,一道灰影,朝着他疾射而来。 他本能地一振手中单刀,朝那道灰影,迎头猛劈,刀出一半,已是一声惨呼,抱头倒地狂滚起来了。 原来那一道灰影,是一只大如牛犊的巨犬。 这种巨犬,虽名之为犬,但性情残忍,气力之大,以及身法之灵活,可并不比一头普通的豹子逊色,尤其是经过朱四娘的特别调教之后,更要凶猛无比。因此,当那劲装大汉向它一刀迎头劈出之间,不但利爪一张,拨飞了那柄钢刀,同时也将那劲装汉子的脸部,抓得不成人形,因而也痛得满地狂滚。 可是,那巨犬却是得理不饶人,一个虎扑,咬住劲装大汉的喉结,使得那劲装大汉,只发出半声惨号,就告了账。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那劲装大汉奉命离去时,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当那劲装大汉所发出的半声惨号,使得他的同伴们,汗毛直竖,暗影中却传出朱四娘那冷若寒冰的话声道:“你们,为什么不跑了?跑啊!谁能跑了五丈之外,我就饶他一命。” 说来也真邪门,那些劲装大汉们尽管心中怕得要命,而想逃生,但那两条腿,却像是生了根似的休想挪动分毫。 这同时,田斌也淡然一笑道:“老贼!你既然技止于此,我也懒得同你罗嗦了!” 紧接着,一声清叱道:“撒手!” 那短装老者也真听话,话落刀飞,那柄足有五十斤重的大砍刀,呼的一声,飞射出十丈之外。 一旁的长衫老者,大喝一声:“向兄休惊,我来帮你……” 田斌冷笑一声道:“你也多活不了多久!” 话落手起,短装老者的人头,已滚落丈许,同时飞起一脚,将那无头尸体,踢得飞射向疾扑过来的长衫老者的面前。 长衫老者顾不得溅得满身鲜血,左边将那无头死体拨向一旁,右手的钢精旱烟杆,却展开一串疾风骤雨似的抢攻。 “锵、锵、锵!” 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只听田斌哈哈大笑道:“‘无敌堡’出来的高手,毕竟不同凡响,比方才那个强盗头儿,高明得多啦!” 这话,倒像是并没夸张,因为长衫老者一上手,双手都是以快制快地放手抢攻,双方有若生龙活虎,难分轩轾。 长衫老者边打边沉声道:“方才那位暗中说话的高人,请现身答话。” 但他的话声,除了换来万壑千峰的回响之外,并无一丝其他的反应。 长衫老者怒喝一声:“躲在龟巢中冒大气,算哪一门子的英雄。 田斌哈哈大笑道:“老儿,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惹恼她老人家,对你可没好处。” 长衫老者问道:“听她那语气,好像年纪并不大,你竟称她为老人家?” 田斌道:“不错!她老人家的年纪并不大,我之所以称其为老人家,是表示我衷心的敬仰之意。” 长衫老者接问道:“那是谁?” 田斌笑了笑道:“我看,你还是同你的同伴一样,向阎王爷请教去吧。” 长衫老者冷笑道:“小杂种,咱们究竟是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田斌笑道:“但我断定你是死定了。” 随着这话声,手中软刀顺着对方一招横扫之势,借刀使刀地猛然一点,使得长衫老者手中的钢精旱烟杆,几乎要脱手飞去。 但长衫老者的身手,也的确不凡,居然借重那手中兵刃将震飞之势,腾射丈外,足尖一点地面,又一个倒翻,飞扑过来。 因为,在旁观之人看来,但见两道人影,一触而分,一分又合,立即又是龙腾虎跃地缠斗在一起,并传出田斌的清朗话声道:“真看不出来,你比方才那个,可强得多啦!” 暗影中,又传出朱四娘的语声道:“田斌,你是否有把握完成使命?” 田斌毅然点头道:“有……” 朱四娘的话声接问道:“还要多少招?” 田斌道:“从现在起,五十招之内,必然取得这老头儿的项上人头。” 长衫老者怒喝一声道:“做梦……” 田斌哈哈一笑道:“老儿,你想做梦也没有机会啦!” “刷、刷、刷。” 一连三刀,将长衫老者迫得连连后退,一面冷笑道:“老虎不发威,你真把他当成病猫了,老实告诉你,你能活到现在,那是我逗着你寻开心,现在,你该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吧。” 话声中,已迫得长衫老者失去了还手之力,只有连连后退的份儿。 此刻的田斌,可真的显出了颜色,一柄软刀,使得神出鬼没,不但使那长衫老者脸色大变,同时也使暗中窥视着的朱四娘直皱眉头,一面传音向林忠问道:“林忠,你看出田斌的武功路数吗?” 林忠苦笑着传音答道:“不瞒令主,属下兄弟对各门各派的路数的辨别,平常颇为肩负,惟独对这田斌的武功,却是一点门路也看不出来。” 这时,那老者被逼后退,向场中七个大汉密语传音道:“我今日定要分出生死,你们赶快走。” 这真是一话提醒梦中人,那剩下的七个劲装大汉,呼啸一声,一齐拔足狂奔而去。 可是,说来也真难以使人相信,那头灰色的巨犬,自扑杀一个劲装大汉之后,即踞坐一旁,除了一双碧绿的眼睛,不时在七个劲装大汉的身上扫视着之外,竟然好像没有一丝敌意。 但当那七个劲装大汉呼啸着,狂奔而去的瞬间,它却“汪” 的一声,有若离弦急矢似地,扑向最前面的劲装大汉。 紧接着,灰影纵横飞射,暗影中又扑去五头巨犬,在一阵“汪汪”狂吠与凄厉惨号声中,片刻之间,那七个劲装大汉,一个也不漏网地惨死当场。 这情形,使得本就居于劣势的长衫老者,心中直冒冷气,但他手上的招式,却因竭力拚命之故,形同疯狂似的,一反迟滞,更加凌厉起来。 这些,说来虽嫌很长,但实际上,从长衫老者下令那七个劲装大汉逃命,一直到七个劲装大汉,全部被巨犬消灭为止,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 田斌目视对方那疯狂状态,不由冷笑一声道:“老儿,以前的招数不算,这五十招之数已过了三十招,你已经面子十足了,现在……” 一顿话锋,沉声喝道:“该你献出人头的时候了。” 话声一落“咔嚓”一声,长衫老者手中的钢精旱烟杆已被削掉一半。 长衫老者自知已难幸免,气怒之下,手中的半截钢精旱烟杆,脱手射向田斌的胸前。 这行动,算得上是出入意外,距离既近,其本身功力又甚高明,在通常情况之下,他这一奇袭,是可以得手的。但他所遇的对方,实在太高明了,只见田斌冷笑一声,那半截钢精旱烟杆,已到他的左手中,同时右手软刀,也飞斩而下。 就当此生死间不容发之间,朱四娘忽然震声大喝道:“刀下留人!” 总算这长衫老者命长,田斌的武功,已接近收发由心的境界,他那飞斩而下的一刀,在刀锋业已接触长衫老者颈项的刹那,居然只伤到一点表皮,给硬行止住了。 眼前香风轻拂,人影一闪,朱四娘已俏立在他们面前八尺处,紧接着,朱胜男、朱亚男、吕正英、刘子奇、林忠等人,也相继出现。 长衫老者似乎还有点不相信自己还活着似的,下意识地抬手一摸自己的脑袋。 这情形,使得田斌禁不住咧嘴一笑道:“不用摸了,脑袋还是你的。” 接着,才转身向朱四娘抱拳长揖道:“令主,属不是否已算及格了?”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你已经被录取了。” 田斌禁不住眉飞色舞,深深一躬道:“多谢令主。” 这情景,这对话,已使长衫老者明白谁是这儿的主人,他强定心神,目光环扫,然后凝注朱四娘正容问道:“这位夫人,想必是这儿的主人?”朱四娘点点头道:“不错。” 长衫老者接问道:“为何不杀我?” 朱四娘冷然接道:“我想,我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长衫老者困惑地,眉峰一蹙之间,朱四娘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四娘的话气并不凌厉,但却是不怒自威,使得长衫老者无法抗拒地恭应答道:“在下姓姜,名子瑜。” 一旁的林忠接问道:“姜子瑜?莫非是威震关外的‘长白之熊’姜子瑜大侠?” 姜子瑜点首苦笑道:“现在,已成为名符其实的狗熊了。”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尊驾是哪位?” 朱四娘冷然接道:“你们的话,待会再谈。 “是。”林忠与姜子瑜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恭应了一声,朱四娘却注目问道:“姜子瑜,果然是那‘无敌堡’的二级护法?” 姜子瑜点首头道:“是的。” 朱四娘接问道:“你到‘无敌堡’已有多久了?” 姜子瑜恭应道:“已有七年。” 朱四娘低声自语道:“才七年,怪不得你不认识我。” 姜子瑜心头一动,嗫嚅地接问道:“难道夫人……也是……” 朱四娘截口接道:“暂时不许多问。”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姜子瑜,你想不想活下去?” 姜子瑜苦笑道:“夫人,蝼蚁尚且贪生……” 朱四娘沉声接道:“少-嗦!快答我所问。” 姜子瑜点首道:“当然想活下去。” 朱四娘道:“想活下去,就应该听我的安排。” 姜子瑜连声恭诺道:“是,是……” “现在,我问你。”朱四娘目光深注地接道:“你们,还有些什么人没赶上来?” 姜子瑜正容答道:“还有三级护法,四级护法各一个,玄衣武士十二人,向导一名。” 朱四娘接问道:“这名向导,是否就是供给你们消息的猎户?” 姜子瑜摇摇头道:“不是,这名向导,是另外雇用的。” 朱四娘道:“那家猎户,距这儿有多远?” 姜子瑜沉思着答道:“约莫三十里以上。” 朱四娘扭头向朱胜男说道:“胜男,你率同护驾双将,和巨犬四头,由姜子瑜带路,赶上去,将那十五个人一齐解决掉。” 朱胜男娇应一声道:“是!” 朱四娘又沉声接道:“还有那向导的家属,以及那家猎户,也不要放过。” “是!” “还有,注意清理现场,不许留一丝痕迹!” “是!” 朱四娘挥挥手道:“好,马上出发!” 姜子瑜怔了怔道:“夫人也点我的穴道?” 朱四娘笑道:“姜子瑜,方才的情形,你已经看到和体会到了,这儿,随便放出一头狗来,都比你高明得多,我还怕你跑掉了吗!” 顿了顿话锋,又淡然一笑道:“如果不信,你不妨试图跑跑看。” 姜子瑜连忙接道:“在下不敢!” 朱四娘蹙眉接道:“这‘在下’二字,我听得不舒服,暂时也跟着他们自称属下吧!” 姜子瑜连声恭应诺道:“是,是,属下遵命。” 朱四娘挥挥手道:“你们该走了。” “走!” 目送朱胜男率领着护驾双将,姜子瑜,和四头巨犬迅疾地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朱四娘才向刘子奇吩咐道:“刘子奇,你们正副总管,监促大黄、小黄,将这儿现场清理好,不许留下一丝痕迹。” 刘子奇恭应道:“属下遵命!” 朱四娘向吕正英、朱亚男二人挥挥手道:“咱们先回去。” 吕正英嗫嚅道:“令主,属下也……想留下来,帮助他们清理现场。” 朱四娘不在意地点点头道:“也好。” 说完,扶着爱女的肩头,姗姗地向谷内走去。 目前,现场中,除了大黄、小黄,这两头金狒之外,就只剩下吕正英,刘子奇、王人杰等三个人了。 自从进入“天心谷”以来,像这么三人相处,而没有第四人在旁边的情形,可说是少之又少,因此,当他们目注朱四娘母女的身形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吕正英首先长吁一声道:“这几个月来,我们一直好像生活在梦境中。” 王人杰苦笑道:“但愿这是一场美梦。” 吕正英轻叹一声道:“看这情形,是好梦还是恶梦,可难说得很。” 刘子奇苦笑道:“别忘了干活儿,咱们边做边谈吧。” 于是,这三人二兽,立即着手清理现场,刘子奇并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却认为这环境还不错,目前,咱们什么人都不必说,也不必想,全心全力,练好武功,才是当务之急。” 王人杰笑道:“咱们说点别的好吗。刘兄,你对那个新来的田斌,有何观感?” 刘子奇笑了笑道:“此人武功超绝,比起两位小姐来,恐怕也并不多逊。” 王人杰微笑地接道:“刘兄,我的意思,是指他的为人方面啊!” 刘子奇神色一整道:“老弟台,静坐常思已过,闲淡莫论人非,此时此地,咱们最好要多做事少说话。” 王人杰讪然一笑道:“小弟记下了。” 自从田斌进入“天心谷”之后,朱胜男与吕正英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不和谐了,但吕正英可不在乎这些,他的全部精神,都寄托在练武功之上,即使是对那位一向对他一往深情的朱亚男,在他的脑海中,也并未存过什么幻想。 约莫是端阳过后的一个月,朱四娘突然宣布,除了护驾双将与正副总管的武功,仍然由朱胜男继续指导之外,吕正英改由她自己调教,以便达到速成的目的。 这对吕正英而言,自是一大好消息。 因为,吕正英虽然自觉功力在不断精进,但究竟已精进到何种程度,却因没有考验机会,而使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今,既已改由朱四娘亲自调教,朝好的方面想,那是表示朱胜男的一切,已经全部传给他,必须进一层去深造了。 退一步说,即使此一构想有甚偏差,自己能够不必每天去看着朱胜男那一张冰冷冷的晚娘面孔。和那异样的目光,精神上也会轻松得多。 所以,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消息,;是值得吕正英兴奋的。当天晚上,朱四娘考察过吕正英的功课之后,赞许地点点头道:“短短四个月的时间,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算是出了奇迹了,只是还有……” 她一顿话锋,目光深注地接问道:“你自己明白这奇迹的由来吗?” 吕正英含笑接道:“这都是大小姐教导有方。” 朱四娘截口接道:“不,这仅是原因之一,另外还有三个主要的原因,你能否想得起来?” 吕正英一怔道:“属下至愚,还想令主明示!”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第一、是你那特佳的资质和禀赋,第二、是你胸怀血海深仇,不眠不休地动于用功,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你一直在服食本谷所产的一种灵药千年石菌,此外。经常以万年温玉为床,也是原因之一。” 吕正英又是一怔道:“令主,什么是千年石菌啊?” 朱四娘道:“就是二小姐分给你吃的,那滑溜溜的东西。” 吕正英禁不住俊脸一红道:“原来令主早就知道了。”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如果我连你们这几个小鬼头的行动,都弄不清楚,还配搞什武林霸业的了?” 吕正英讪然一笑间,朱四娘又哼了一声道:“我郑重警告你,我有力量使你在最短时间之内,成为一个少有敌手的武林高手,也有力量于一举手之间,将你毁掉!” 吕正英不明白对方的语意,只好茫然地唯唯称“是。” 朱四娘沉声接道:“还有二小姐对你的情意,算得上是山高海深,如果有一天,你要是辜负了她,可得当心我活活地劈了你。” 这问题,吕正英还是只有茫然地恭诺着。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接道:“现在,我开始传你第二阶段的武功心法,你可得好好听着……” 紧张中的日子,过起来是不觉得太慢的,弹指间,又是金风送爽,月桂飘香的中秋八月。 也许是朱四娘那“赶尽杀绝”的手段,收到了预期的效果,自端午节到这将近中秋节的三个月当中:“天心谷”中,竟然未受到一丝外来的干扰。 中秋节的晚上:“天心谷”中,举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盛大宴会,这盛大宴会,倒并非是指人数多,场面大,而是指气氛融合和轻松。 因为,在这宴会中,朱四娘第一次打破了主权的界限,不分职位,共坐一桌,她那冷漠的俏脸上也第一次有了开朗的笑容。 至于这盛大的宴会的人数,从身为令主的朱四娘母女算起,其次是护驾双将、正副总管,以及尚未分派的吕正英、田斌,还有,就是那仍然是阶下囚身份的姜子瑜,一共十位。酒至半酣,朱四娘含笑举杯道:“诸位请干杯,我有重大事情宣布。” 全体都干了一杯之后,朱四娘才正容说道:“诸位,从明天开始,这“天心谷”得暂行封闭一个时期。” 朱亚男首先笑问道:“娘,我们要走闯江湖了?” 朱四娘点点头道:“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这令主,正式执行职务。” 朱亚男拍着玉掌笑道:“啊!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朱四娘目注刘子奇说道:“你们这正副总官,席散之后。立即出发,前往附近村镇,雇用民夫百名,并事先包租一艘江船,直放夏口。” 刘子奇怔了怔道:“令主,那些巨犬,是不是也要带走?” 朱四娘道:“当然要带走。” 刘子奇道:“那就必须雇用大船,而大船却必须到宝庆府才有。” 朱四娘沉思着道:“如果由陆路赶往宝庆,带着这些畜牲,惊世骇俗还在其次,管理方面,也委实不方便,我看,不如在龙潭多雇几条小船,到达宝庆之后,再换大船比较妥当。” 刘子奇点首接道:“令主所见甚是。” 朱胜男接问道:“娘,听说夏口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 朱四娘点首道:“不错,夏口不但是一个很繁荣的地方,而且,地点适中,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是一个最适合的武林霸主驻节之地。” 刘子奇蹙眉接道:“咱们这些巨犬和金狒,到达夏口后,一时之间,可不容易找到安顿地方。” 朱四娘神秘一笑道:“这个,我早有安排,毋须你操心。” 朱胜男蹙眉说道:“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该不该说?” 朱四娘笑道:“在娘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说道:“娘,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人手方面,似乎太少了。” 朱四娘笑了笑道:“想凭咱们这十来个人,统治整个武林,那是不可能的,但这问题,我三年之前,就已有了安排,到达夏口时。自有足够的人,给我们支配就是。” 朱亚男笑道:“娘,您委实太神秘了。” 朱四娘漫应道:“是吗,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 略为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事情就这么决定,由这儿出发,一直到夏口为止,所有大小事宜由刘总管秉承大小姐之命,全权处理。” 刘子奇恭应道:“属下遵命。” 朱胜男讶问道:“娘,难道您不管事?” 朱四娘笑了笑道:“我一个人走陆路。” 朱亚男笑问道:“娘,您为什么一个人要走陆路?” 朱四娘神色一整道:“你别多问,只管帮你姐姐一道押船就是。” 接着,目注吕正英问道:“你知道西门锐的总舵所在吗?” 刘子奇抢先代答道:“回令主,西门锐的总舵,在离此约百里外的恶虎沟。” 朱四娘冷然接道:“我没问你。” 刘子奇连忙起身歉笑道:“回令主,因为正英不知道那等所在,所以,属下才代为回答。” “坐下。”朱四娘目注吕正英,接问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吕正英朗声答道:“是的,已经知道了。” 朱四娘沉声接道:“那么,我命令你现在前往西门锐的总舵……” 吕正英不由星目中异光连闪道:“是要我去杀那西门锐?” “不!”朱四娘连忙接道:“我知道西门锐是你的杀父仇人,我也主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目前,我还要利用西门锐,可不许你杀他。” 吕正英殊感失望地,接问道:“令主,要到何时才能杀那老贼呢?” 朱四娘道:“等他利用完了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吕正英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属下遵命。” 朱四娘忍不住笑道:“遵什么命?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你传我的‘七杀令”命令西门锐,以他南七省绿林盟主的身份,散发武林贴,分别通知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和无门无派的黑白两道群豪,于明年元旦,齐赴夏口本令主行宫,听候差遣!” 吕正英正容答道:“属下记下了。” 朱四娘道:“关于‘七杀令’令牌,出发之前,我再交给你。” 吕正英又恭应了一声,朱四娘正容接道:“记着,除了不能杀西门锐之外,你可以尽一切手段,迫使西门锐就范。” 这几句话,总算使殊感失望的吕正英,精神为之一振,连忙答道:“是!是!” 刘子奇向着朱四娘嗫嚅地说道:“令主,属下有……有个请求,尚……尚望令主格外成全。” 朱四娘冷然说道:“有话就痛痛快快地说。 “是!”刘子奇满怀希望地接道:“令主,关于西门锐就那总舵之行,请令主由属下与王人杰二人当中,派出一人,随同吕正英前往。” 朱四娘漠然地问道:“为什么?” 刘子奇恭应道:“回令主,因为吕正英武功虽已大成,却毫无江湖经验……”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江湖经验,是必须自己闯出来的才称得珍贵,此事应毋庸再议!” 吕正英也正容说道:“刘伯伯请放心,我自己会小心的。” 朱亚男娇笑道:“娘,让我陪他去吧。” 朱四娘笑道:“你根本不曾出过门,难道你的江湖经验,还会多过吕正英不成!” 朱亚男娇笑如故地接道:“娘,有两个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呀!” 朱四娘脸色一沉道:“不行,你还是乖乖地帮你姐姐押船。” 朱亚男嘟着小嘴不依地“唔”了一声,半空中忽然传出一声刺耳雕鸣。 为了便于赏月,他们的酒席,是摆在谷中的中央,这时时近子夜,万里无云,星烯月朗,视线至为清晰辽阔。 当他们听到这声刺耳雕鸣之后,不约而同地一齐循声仰视,只见百十丈的高空,一只硕大无比的青雕,正在盘旋飞翔着。 这情形,使得朱亚男脱口欢呼道:“啊!好大的鸟儿!” 吕正英却“咦”了一声道:“那上面还有人哩!”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不错,那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 她的话声未落,那雕背上的人,发出一声清朗敌笑道:“想不到这‘雪峰’中,还有这等洞天福地,今宵倒真是大开眼界了呢。” 朱四娘冷然仰首凝视,没有接腔。 那雕背上的人又朗声笑道:“地灵人杰,信不我欺,能住在这等世外桃源中的人,必然是绝代高人啦!” 朱四娘这才娇笑一声道:“阁下乘飞禽,御长风,出入青冥,瞬息千里,尘世之中,纵有高人,也高不过你阁下呀!” 雕背上人哈哈大笑道:“夫人过奖了!在不是道地的俗人,不过,中秋佳节,遇此世外桃源的绝代高人,也想附庸风雅一番,不知夫人能否赏我一杯美酒?”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道:“这儿是世外桃源,也是龙潭虎穴,只要你有胆量,尽量下来就是。 雕背上人哈哈大笑道:“夫人毋须激将,在下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所以,纵然这儿是龙潭虎穴,在下也得闯上一闯!” 话落,那只青雕,敛翼俯冲而下,在离地十来丈处,一道人影飘落地面,而青雕却同时展翅冲霄而上飞,仍然在谷顶上空,环绕飞翔。 那由雕背上飘落的人,是一位面相清癯,有着三络长须的青衫文士。看情形,年纪最多不过四旬。 青衫文士刚刚飘落地面,朱四娘首先冷笑一声道:“阁下勇气可嘉林忠,赏他一杯美酒!” “是!”林忠随手一挥,面前那有着半杯剩酒的酒杯,立即向着青衫文士冉冉地飞去,并淡淡地一笑道:“半杯剩酒,不成敬意,阁下多包涵。” 话声一落,酒杯也到了青衫文士面前。 青衫文士冷笑一声道:“多谢厚赐!” 话声中,徐伸右手,向那酒杯接去。 但酒杯才人手中,却是脸色突然一变,跟跄地连退五大步,才勉强拿稳站稳,杯中剩酒,也几乎发散殆尽。 林忠与那青衫文士的距离,至少在三丈以上,姑且算那青衫文士是一个不懂得武功的普通人,在如此距离之下,有借一双冉冉徐飞的酒杯,将其震退,则目前林忠身手的高明,已不难想见了。 青衫文士的脸色还没恢复过来,朱四娘已目注冷然问道:“你是否来自‘无敌堡’?” 青衫文士一怔道:“夫人怎会知道的?”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想当然耳!” 一顿话锋,又目注问道:“你在‘无敌堡’身任何职?” 青衫文士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似的,没精打彩地苦笑道:“不瞒夫人说……” 朱四娘冷然接口道:“叫令主!” 这位青衫文士,算得上识时务,可能是方才林忠敬酒的手法,吓破了他的苦胆,此时,他竟然是无比驯顺地,连忙改口道:“是,是……不瞒令主说,在下才进入‘无敌堡”还没分派职务。” 朱四娘注目问道:“你此行是否有所为而来?” 青衫文士点首接道:“是的,在不是因探查‘无敌堡’在这地区失踪的人而来,能查出端儿来,才能正式量才录用。” 朱四娘已由对方的神情语气中,断定所言不虚,于是,神色略为缓和地说道:“你的运气不坏,此行任务算是完成了,也是第一个能生离‘天心谷’的外人。” 青衫文士讶问道:“难道那些失踪的人,都与令主有关。” 朱四娘点首接道:“不错。” 青衫文士接道:“那些人去哪儿了呢?” 朱四娘冷然接道:“都杀光了!所以,我说你是第一个能生离‘天心谷’的外人。 听到自己无生命危险,青衫文士的神态,已安祥得多了,他一蹙眉峰道:“令主格外开恩,饶我不死,想必另有作用吧?” 朱四娘沉思接道:“是的,两件事要你帮忙,第一,将你所乘青雕,奉献给我,作为代步之用。” 青衫文士连连点首道:“没问题,青雕业已通灵,只要在下交代它几句就行了。” “那我先谢了。” 朱四娘含笑接道:“我也不会白要你的东西。” 接着,目注刘子奇说道:“刘总官,待会儿赏他明珠两颗,白璧一双。” 刘子奇点首恭喏道:“属下记下了。” 也许是因为获灵禽代步,可以出入青冥,瞬息千里,朱四娘的心情,显得颇为开朗,目注青衫文士笑问道:“你,愿意替我效劳吗?” 青衫文士连忙谄笑道:“令主如有所差遣,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四娘正容接道:“那么,我要你重回“无敌堡”,替我暗中监视堡中的一切活动。” 青衫文士一怔道:“令主,这事情有点不妥当,在下生命不足惜,如果贻误令主大事……” 朱四娘截口问道:“此话怎讲?” 青衫文士苦笑道:“令主试想,在下行此是查出端儿来了,但以往的人,无一生还,惟独在不能活着回去,何况所乘云禽又被扣留:“无敌堡”堡主,又怎会相信我的话呢。” 朱四娘笑了笑道:“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自有安排,不过。此气安排,你可得吃点苦头。” 青衫文士谄笑道:“只要能完成令主所交待的任务,在下吃点苦头,自然算不了什么!” 朱四娘笑道:“说是说得够好听的,但不知有几分诚意?” 青衫文工正容说道:“在下完全是一片至诚。” “那么。” 朱四娘向他含笑招手道:“你站到我面前来。” 青衫文士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向朱四娘身前,含笑问道:“令主有何吩咐?” 朱四娘淡然一笑道:“就是我方才所说,要你帮忙的第二件事情。” 话落手起,一声惨号过处,青衫文士的一条左臂,已被她活生生地扯了下来。 她若无其事地,将手中断臂向旁边一扔,目注刘子奇笑了笑道:“刘总管,替他止血上药。” 刘子奇暗中直喊“作孽”,但口中却连连恭应道:“是,是……” 这青衫文士的武功,显然不在原先的“青城双矮”一一现为护驾双将的林氏兄弟之下,仅管目前情况是变出意外,也尽管他身体痛得颤抖,牙床也捉对儿厮打着,但他除了最初发出一声惨号之外,以后,却是哼都不曾哼出一声,并且自行运气闭穴,止住了几乎是狂喷着的血液。” 朱四娘赞许地点点头道:“唔!不愧是一条汉子。” 接着,才注目问道:“你知道‘王佐断臂’的故事吗?” 青衫文士点头答道:“知道:也明白了令主的意思。” 朱四娘笑了笑道:“那就好,你好好听着:当‘无敌堡’堡主淳于坤问你为何没死时,你就说是断臂代首,带罪传令,才暂贷一死的。” 青衫文士接问道:“令主要在下代传什么命令呢?” “传的是‘七杀令’”。朱四娘一挫银牙道:“同时,你带给那老贼两句话:‘十六年前,挹翠楼中的血债,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青衫文士怔了怔道:“在下记下了。” 朱四娘冷然接道:“从现在起,改称属下。” 青衫文士连忙道:“属下遵命。” 朱四娘目注对方那刚刚被刘子奇包扎好的断臂,微微一笑道:“你虽已断去一臂,但我保证你的武功,能在三个月之内,至少增强一倍。” 青衫文士躬身施礼道:“多谢令主。” 朱四娘目光移注朱胜男说道:“胜男,取出‘七杀令’牌,将七杀律令朗读一遍。” “是!”朱胜男探怀取出一块长约四寸,宽约三指,下面刻着‘七杀令’三个血红大字,背面有着七行红小字,形如飞镖的银牌,娇声宣诵着:「、忤逆不孝,逆伦犯上者,杀!二、蒙上欺下,鱼肉良民者,杀!三、贪污渎职,尸位素餐者,杀!四、作好犯科,为害江湖者,杀!五、巧言令色,过河拆桥者,杀!六、始乱终弃,忘情负心者,杀!七、不服节制,看不顺眼者,杀!” 吕正英一面听,一面心头暗忖着:“前面六条,都杀得有理,最后一条,未免太那个一点……” 朱胜男宣读完毕之后,朱四娘冷然接道:“将令牌交给他!” 青衫文士由朱胜男手中接过令牌之后,朱四娘又沉声接道:“此令牌,交给于坤那老贼,现在你将青雕招下来,明天,咱们一道起程。” “是!” 青衫文士恭应声中,朱胜男却笑了笑道:“娘!你还没问人家姓名甚谁呢!” 朱四娘不由哑然失笑道:“哦!对了,你姓甚名谁?” 青衫文士恭应道:“回令主,属下戈永平,‘干戈’的‘戈’……” 朱四娘截口自语道:“戈永平?莫非是有‘大漠神雕’之称的戈永平大侠?” 一听朱四娘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名号,戈永平不由面有得色地,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不敢当令主‘大侠’之称。” 朱四娘笑道:“看来,我是老糊涂了,其实,方才我看到那青雕时,就应该联想到你是谁的,因为,当代武林中,以灵禽代步的,可并不多见……” 朱四娘这几句话,倒委实是实事:“大漠神雕”戈永平的名号,比起“青城双煞”林氏兄弟来,可更要响亮得多! 戈永平似乎连断臂的痛苦也忘去了,满脸堆笑地说道:“令主过奖,属下深感汗颜。” 朱四娘神色一整道:“我这个人,可能不太好伺候,但只要你能听话,能完成我所交的任务,我不会亏待你的。” 戈永平又连声谄笑道:“是,是,属下记下了。” 朱四娘目光转向正副总管和吕正英等三人,沉声说道:“你们三个,立即出发,盘缠方面,特别从丰,‘七杀令主’的手下,出手绝对不能小家子气。” 刘子奇、王人杰等三人喏喏连声中,朱四娘又正容接道:“还有,该杀的固然要杀,可莫忘了咱们是侠义道中人,随时注意济困扶危,行侠仗义。” 吕正英禁不住暗中长叹一声,忖念着:“只要你也承认是侠义道中人,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恶虎沟”,位于“雪峰山”之西:“会同”县境之内。 顾名思义,那是一个非常险峻,易守难攻的山沟。 也由于它的险峻,那位身为南七省绿林总舵主的西门锐,才选中它作为总舵所在的发号施令之地的。 “恶虎沟”外,约莫两里路程,是一个有着百来户人家的小镇甸。 由于这小镇甸地当交通要道:又与强盗窝紧邻着,因而显得畸形的繁荣。 这当然有其特殊的原因,第一、即所谓“盗亦有道”,强盗们不吃窝边草,这些人虽然在强盗窝边,却安全得很。 第二,强盗们过的是刀尖舔血,剑底惊魂的生活,银钱又来得容易,因而花得也快。 有着这些原因,这小镇甸就成了这些强盗们的销金窝,温柔乡了。 这是中秋节后,第三天的薄暮时分。 一位满面风尘,穿着寒酸而又有点土里土气的年青人,缓步进入了“恶虎沟”小镇。 他背上背着一个破包袱,肩头却插着一枝长剑,一进入街口,即以好奇的目光,向两边打量着。 这位年轻人,就是有着重大使命,前往西门锐的总舵找麻烦的吕正英。 至于他目前的这一身打扮,倒并非故意装成,因为,事实上。当他于八个多月之前,由鬼门关上逃出来时,根本就什么都不曾带,而“天心谷”中,又根本没有男人的服装,因而这几个月的衣衫都是就他们原有的那套冬装,自己因陋就简地,加以修改而成。 “恶虎沟”这小镇甸,地方虽小,却是道地的卧虎藏龙之处,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应有尽有,因此,像吕正英目前这种不伦不类的打扮的人,走在大街上,是根本没有人感到奇怪的。 吕正英进人大街,略一端详之后,随即向街道旁的一位青衣汉子抱拳一拱道:“这位大叔请教一下!” 青衣汉子愣了一下道:“这位老弟,有何见教?” 吕正英含笑接道:“请问大叔,这镇甸上,是否有衣着铺子?” 青衣汉子连连点首道:“有,有。” 吕正英笑问道:“也有卖马的?” “有!”青衣汉子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老弟口袋中有银子,即使要买花闺女,马上可以买到的。”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多谢大叔!小可还有一点事情请教?” 青衣汉子笑了笑道:“不要紧,反正我现在没事,有什么要问的,请尽管问就是。” 吕正英压低话声问道:“请问大叔,这儿距离西门总寨主的总舵,还有多远?” 青衣汉子这才一蹙眉峰,重行向吕正英打量了一下之后,才反问道:“老弟台要去总寨?” 吕正英点点头道:“正是。” 青衣汉子接问道:“不知有何贵干?” 吕正英临时扯了一个大慌:“小可与西门锐总当家的,有点亲戚关系,特地前来投奔。” 青衣汉子“哦”了一声,再度向他打量了一下之后,才含笑接道:“原来是西门锐寨主的贵亲,在下失敬了。” 紧接着,又神色一整道:“总寨离这儿不足两里,但在下奉劝你老弟,还是明天去比较合适。” 吕正英不由脱口问道:“为什么?” 青衣汉子道:“这原因很多。” 接着,他抬手向不远处的一家“群英酒楼”一指,含笑接道:“这‘群英酒楼”是本镇最豪华的酒楼兼客栈,也是总寨的宾馆,今宵你老弟最好是在那边歇一宵,明天再去,到了酒楼中,你说明来意和身份,他们必然会妥为招待,同时,你也可以获知为何今宵不便去总寨的原因。” 吕正英含笑一躬道:“多谢大叔指点,小可告辞了。” 也许因为“群英酒楼”是西门锐的招待所,吕正英到达酒楼前时,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那位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向着他满脸堆笑地问道:“客官是要住店,还是喝酒?” 吕正英冷然接道:“天都黑了,我不住店,跑来干吗?” 店小二哈腰赔笑道:“是是……小的失言,客官请。” 吕正英边走边问道:“有没有上房?” 店小二连忙接道:“有,有。” “我要最好的。” “本店的客房,每一间都是最好的。” 吕正英笑了笑道:“你要是所言不实,当心我在西门锐寨主面前,告你一状。” 这语气,已表示他知道这家酒楼,就是西门锐总寨的宾馆,明知是西门锐的宾馆,竟在他的手下人面前,直呼西门锐的名字。” 因此,吕正英话声一落,使得店小二向他深深地打量了一下之后,才蹙眉问道:“尊驾是” 吕正英截口漫应道:“我不会告诉你的,先给我找好房间再说。” “是!” 第五章 吕正英单身闯寨 店小二恭应着:“客官请随我来。” 干店小二这一行的人,最是精灵不过,而目前这位店小二,更是比一般店小二精灵。 凭他的精灵,凭他的江湖阅历,虽然还不能断定吕正英是什么身份,但他已确定吕正英必然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而且显然是敌非友。” 也因为如此,他为了不吃眼前亏,果然将该宾馆中最好的一个房间,给了吕正英。 当吕正英漠然地向房间内的豪华陈设打量之时,店小二哈腰笑问道:“客官对这房间还满意吗?”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在这种地方,也就只好将就一点啦!” 店小二苦笑道:“客官,这是本店招待特别贵宾的房间,如果不信,您朋友可向咱们总当家的问问。” 吕正英又“唔”了一声道:“不用问了,我相信你就是。” 说着,已将背上的小包袱和佩剑解了下莱,低头向自己打量了一下,讪然一笑道:“我这个样子住在这种房间中,可委实有点不相称。” “哪里,哪里,客官太谦虚了。” “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吕正英说着,由怀中掏出一片金页子,向对方手中一塞道:“以最快的方法,替我买两套衣衫来包括内衣、鞋袜、和一个行囊,质料要最好的,至于大小、长短、你估量我的身体,看着办好了。” 店小二喏喏连声道:“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吕正英道:“还有,替我准备一匹长程健马,也要挑最好的,价钱多少我不计较。”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小的记下。” 吕正英接道:“衣衫立刻就要,马匹明晨要用,办得好,我重重有赏。” 店小二满脸堆笑道:“是、是,小的先谢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现在,你去替我办事,顺便将掌柜的给我叫来。” 吕正英虽然是第一次闯江湖,但他家学渊源,自幼耳濡目染,遭逢大变之后的这几个月中,刘子奇、王人杰两人又不时地指点,兼以此来途中,又经刘、王两人特别地指示了一番,所以,目前,尽管有些地方似乎有些做作,但表面上看来,倒也头头是道的有点像个老江湖。 店小二连声恭喏着笑问道:“客官要吃点什么?小的马上吩咐他们,先送到房间里来。” 吕正英挥挥手道:“我还不饿,等你将衣衫买回来,洗过澡换过衣衫之后,我自己到餐厅去吃吧。” “好的。好的……” 店小二喏喏连声地快步离去,少顷之后,一位鼻梁上架着老花眼境的年约半百的灰衫老者出现在门口,向着吕正英深深一躬道:“小老儿见过公子爷!” 吕正英头都懒得抬一下,问道:“你,就是这儿的掌柜的?” 灰衫老者点点头道:“是的,像公子爷这情形,小老儿曾奉有严令,必须由小老儿先……先行讨教几手,才……才才能向总寨传禀。” 吕正英笑了笑道:“这是说,先要称称我的斤两,看看够不够份量?”.灰衫老者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小老儿上命所差,事非得已,尚请公子爷多多包涵。” 吕正英方自微微一笑间,灰衫老者却是冷不防地,由房门口飞身而人,一掌击向他的前胸,掌势已出,才歉笑道:“小老儿有僭了。” 吕正英故装猝不及防似的,手忙脚乱地硬接了一掌,当场被震得退了半步,口中“咦”的一声,道:“阁下身手,蛮不错呀!” 灰衫老者一招得手,以为对方不过如此,当下心头一喜,一面展开一串抢攻,一面哈哈笑道:“多承夸奖!在敝总寨来说,具有小老儿这种身手的人,可真是车载斗量呢!” 话声中,已若急风骤雨似的,攻出了八招。 可是,这八招抢攻,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事实上,在这八招中,吕正英既不接招,也没还手更没被逼退,而只是像生了根似地,一个身躯,却像风摆残荷似的,前后左右晃荡,使得对方那雷霆万均的八招抢攻,连衣边也不会沾上一点儿。 这情形,可使得这位灰衫老者,惊得自动停了下来,僵在那儿,做声不得。 不错,眼前这情况,可委实使他感到困惑。 因为,根据他猝然发动的第一招的情况判断,吕正英并不比他高明多少,但后面这八招,却使他有莫测高深之感。 目前这情形,使这个老江湖,摸不着、估不透地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就当这灰衫老者蹙眉沉思之间,吕正英却淡淡一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再试几招?” 灰衫老者讪然一笑道:“多谢公子爷手下留情。” 吕正英哈哈一笑道:“掌柜的,这话应该是我说的呀。” 灰衫老者抱拳一拱道:“公子爷别说笑了,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开罪之处,尚请多多包涵啦。” 吕正英含笑问道:“本公子的份量,你已称过了,是否够资格劳动你去总寨通报一声呢?” “够!够!”灰衫老者连连点首道:“小老儿马上就去。”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方才我所说的话,你都记得?” 灰衫老者道:“记得,记得……” 并抱拳一揖道:“小老儿这就前去!” 半个时辰之后,吕正英安祥地踱进了“群英酒楼”。 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话是一点儿也不错的。 吕正英人本俊美,最近这几个月来,天缘巧合,获得时代内功心法,并经常服食“天心谷”中的特产灵药一一千年石菌,因而不但武功方面的精进,有一日千里之势,整个人儿也像是脱胎换骨似的,出落得更加英俊了。 前些日子,他穿得不伦不类,又破破烂烂,掩饰他大部分的光彩,但目前的吕正英可就不同了。 此刻,他已洗好了澡,换上了新买的衣衫,只见他,头带方巾,身穿洁白儒衫,足登千层底的缎鞋,手摇折扇,配上那腰间长剑,显得既英挺,又潇洒,有如玉树临风。 此时,虽然已近二更,但这小镇甸,却是不夜城,所有的娼寮、赌馆、酒楼、饭店等专门为度夜生活的人而设的场所,才算是开始营业! 不过,尽管是才开始营业,目前这餐厅中,却已上了六成以上的座,有了七八十人左右。 当然,像目前的吕正英这等俊美人物,在这等地方,是不容易见到的,因此,当他步上二楼的餐厅时,餐厅中那嘈杂的人声,突然为之一静,所有的目光,也集中向他投射过来。 由于他方才所显示的特殊身份,也由于他对店小二替他服务阔气的赏赐,使得这酒楼中的人,也对他特别巴结。 当餐厅中所有声浪,都因他而戛然停止时,一个店小二已疾趋而前,哈腰谄笑道:“公子爷,请到这边来,小的已替您留下了最好的座位。” 不错,那委实是一个最好的座位,不但视线辽阔,可以看到全楼的动态,而且也能俯视街头的夜景。 他从容坐下这后,店小二又谄笑道:“公子爷,这位子还不错吧?”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还算不错。” 店小二含笑接问道:“公子爷要吃点什么啊?” 吕正英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打量着,一面说道:“拣你们这儿最拿手的,唔!你看着办吧!如果要下什么‘蒙汗药’的话,最好在份量上加倍再加倍!” 店小二连忙讪讪地一笑道:“公子爷真会说笑……” 餐厅中现有顾客中,十之八九都是“恶虎沟”总寨的人。 这些亡命之徒,见多识广,虽然因吕正英的出现,而一时好奇地投以惊诧的目光,但一瞥之后又立即恢复了他们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以及大声谈笑的豪情兴致。 不肖多久,店小二已端来四盘精美的酒菜,和一壶酒,并一面张罗着替吕正英斟酒,一面满脸堆笑地说道:“公子爷,这是本店特制的腊味,酒,也是自酿的‘百花露”保证香醇可口。” 吕正英先尝了一片鹿脯,点头赞美道:“不错,味道很道地。” 店小二搓手谄笑道:“在公子爷面前,小的怎敢欺瞒。” 他咽下一口口水,似乎话犹未尽的,也未走开,但却是嘴唇牵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还有什么事吗?” 店小二哈腰笑道:“公子爷,楼下有个卖唱的妞儿,美得不得了,据说,还是由省城来的……” 吕正英举杯饮了一口之后,才接问道:“一个姑娘家,由繁华的省城,跑到这强盗窝来干吗?” 他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那“强盗窝”三个字,却说得特别的响亮。 当然,这一声“强盗窝”,必然会触犯众怒,因此,他的话声才落,就在距他丈远外的一个座头上,立即爆出一声怒吼:“奶奶的!老子宰了你这个小杂种!” 话出手扬,一道寒芒,径向吕正英前面激射而来。 吕正英以筷子夹着一块风鸡送人口中,他对那带着慑人心魄的锐啸,疾射而来的寒芒,似乎视若无睹似的,以空出来的筷子,从容地一挟,竟然就当那道寒芒即将射中他的面部的刹那之间,挟个正着。 那道寒芒,竟然是一枝雪亮的匕首。 说来,可真令人不敢相信,当吕正英的筷子挟住匕首之间,那枝雪亮的匕首,竟然好像是豆腐作成的一样,就在被筷子挟住之处,一分为二,掉落在桌面之上。 当然,吕正英这一轻描淡写的行动,又吸引住全场的目光。 也镇慑得全场鸦雀无声。 但他本人却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似的,目注店小二笑道:“小二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哩。” 店小二似乎被方才的一幕震惊得还没回过神来,闻言之后,茫然地问道:“什么话啊?”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是说,那位美得不得了的小妞儿,到这强盗窝来干吗?” 这回,他口中的“强盗窝”三字,可说得更响亮,可是,再也没人敢吭气了。 店小二怔丁一下之后,才讪然一笑道:“自然是到这儿来赚钱呀。” 接着,又低声谄笑道:“公子爷,您别瞧不起做强盗的,做强盗的人,花起银子来,可够豪爽的哩!” 吕正英笑了笑道:“所以,引得‘太原’城的风尘女郎,也到这儿来掏金了。” “是的,是的。”店小二连连应道:“不瞒公子爷说,这儿,由省城来的粉头们,可多得很哩!要不了三个月,他们都满载而归。” 吕正英忙着在嘴嚼口中的腊味,没接腔。 店小二走拢一步,俯身低声谄笑道:“公子爷,那个新来的粉头,不但脸蛋儿美,身段儿俏,歌喉也好得不得了,据说…… 那……床第上更是一绝。” 吕正英喝了一杯酒,仍没吭气。 店小二又谄笑道:“那妞儿惟一的缺点,就是订价太高,眼界可更是高人一等。” 吕正英含着满口腊味,含含糊糊地笑问道:“此话怎讲呢?” 店小二道:“清唱一曲,白银十两,如想同她真个消魂,是黄金十两,而且,还得由她看得上眼才行。” 吕正英笑了笑道:“这个价钱,倒委实是订得太高一点。” 店小二特别压低语声,谄笑道:“公子爷,是否有意叫那妞儿来陪陪?” 吕正英含笑反问道:“她能看得上我吗?” 店小二笑道:“像公子爷这种人才,如果都瞧不上,那她这生意就不用做了。” 吕正英神秘地一笑之间,店小二又含笑接道:“公子爷身边多的是银子,偶然逢场做戏,消遥一番,也算不了什么啊!” 吕正英心头暗笑道:“想对小爷子使美人计……” 但他口中却漫应道:“你替她拉一笔生意,有多少好处?” 店小二讪然一笑道:“不瞒公子爷说,小的替她拉一次生意,可获得两成佣金。” 吕正英“啊”了一声道:“这收入可蛮不错呀!”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微微点头道:“好,你去叫她来,让我先瞧瞧看。” “是!是!”店小二连声躬应着,转身疾奔而去。 少顷之后,店小二已率领着一老二少三位女客走了进来。 年轻的二位中,一着红色衫裙,一着青衣作侍婢打扮,年老的一位,则为年约半百的灰衣老妪。 红衣女郎与青衣侍婢,都是年约十七八,确如那店小二所言:“美得不得了”,而且,两个的眉梢眼角之间,更是洋溢着一片春情。 吕正英目光一扫之下,不由心头忖着:“这二人,如果与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一比,则朱胜男泼辣,朱亚男漫柔,而眼前的这两位,应得妖艳两字。”.他念头尚未转完,店小二已在替他向那红衣女郎作介绍了:“喏,就是这位公子爷,这位公子爷不但年轻、英俊、多金,而且,还是咱们总寨主的特别贵宾,你可得好好侍候呀。” 这位店小二,不愧是强盗窝中挑选出来的鬼灵精,他不但借着介绍的机会,故意抬高吕正英的身份,也等于间接警告了餐厅内的群豪们。 那红衣女郎向着吕正英行一礼,媚然一笑道:“小女子见过公子爷。” 店小二也同时哈腰谄笑道:“公子爷,这位就是来自省城,色艺双绝,红得发紫的红云姑娘。” 这场合,对吕正英而言,算得上是“大姑娘上花轿”,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儿,尽管他外表上装得老三老四,镇静得很,但一颗心却正在“扑通扑通”地猛烈狂跳着哩。 他,强定心神,摆了摆手道:“三位请坐。” 红衣女郎娇笑道:“公子爷面前,哪有小女子们的坐位,还是站着的好。” 吕正英剑眉一蹙之间,那店小二已连忙接道:“云姑娘,公子爷既然叫你们坐,你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坐下来吧!” “是!”红衣女郎含笑道:“多谢公子爷赐座!” 她们算得上是礼节周到,又是一福之后,才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这三位自到达吕正英座位前起,三人六双眼睛,即一齐在吕正英的周身上下,溜个不停,此刻一经落座,可就更不老实。 吕正英尽管故意装成一付老江湖的模样,并不感到局促不安,却也不敢向对方稍作平视。 座向有过短暂的沉寂之后,红衣女郎调理一下手中的琵琶,含笑问道:“公子爷请听点什么?” 吕正英硬着头皮说道:“随便吧!只要唱得好听就行。” 红衣女郎蹙唇一笑道:“好的,奴家决不使你失望就是。” “宗,宗”两声清音过处,手中的琵琶已奏出过门,同时,灰衣老妪与青衣侍婢,也分别以古筝和檀板伴奏起来。 红衣女郎向着他投过一个挑逗的媚笑之后,樱唇微张,一串清吟也随之而出。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歌声如珠转玉盘,清脆悦耳,那一双足能勾魂慑魄的眉目,更是极尽挑逗之能事地,在吕正英的俊脸上滴溜溜直转,使得这位初涉欢场的吕正英,禁不住心头如小鹿儿乱撞地直皱眉头。 一曲告终,红衣女郎媚目斜视着他,娇声问道:“公子爷直皱眉头,莫非奴家唱得不堪入耳?” 吕正英强定心神,淡然一笑道:“哪里,哪里,姑娘歌喉珠圆玉润,算得上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红衣女郎截口媚笑道:“公子爷过奖了一一奴家有句冒昧的话,不知该不该问?” 吕正英笑了笑道:“姑娘有话,尽管问就是。” 红衣女郎含笑接道:“公子爷既然认为奴家唱得还过得去,却为何直皱眉头哩。” 吕正英不由一怔道:“这个……我想,还是不说也罢!” 红衣女郎掩口媚笑道:“其实,公子爷不说,奴家也知道:公子爷之意,是认为奴家太不够庄重是也不是?” 吕正英被对方一口道破心事,不由讪然一笑道:“姑娘既然知道自己的毛病,却为何不加以改正呢?” 红衣女郎笑道:“公子爷这话,就未免太以外行了,公子爷请想想看,花钱买笑的大爷们,谁不喜欢这个调调儿哩!” 吕正英笑了笑道:“至少我就不喜欢这调调儿。” 红衣女郎媚笑着问道:“那么,公子爷叫奴家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吕正英漫应道:“不过是心慕艳名,特想见识一番而已。” 红衣女郎笑道:“如果公子爷怀着见识的心情而来,我想,必然会使你失望。”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其实,我倒是觉得有见面更胜闻名之感。” 红衣女郎禁不住媚笑道:“公子爷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倒是怪可人意的。” “公子爷要不要再听一曲?冲着公子爷的金面,今宵奴家免费奉赠。” 吕正英干了杯中美酒,微笑问道:“为什么?” 红衣女郎撇唇媚笑道:“方才,奴家已说过,是为冲着公子爷你的金面呀!”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阴冷的语声道:“应该说是冲着他这张小白脸才对啊!” 这餐厅中,自从吕正英表露了一手,以及由店小二口中间接提出警告之后,虽然还是有很多人在暗中注意这边的动静,却已没人再敢自找麻烦了。 因此,这阴冷语声一起,吕正英立即循声注目。 原来这一阵工夫中,餐厅中又陆续地到了不少顾客,说话的也正是新来顾客中的一位,距他们不过是两付座头。 吕正英星目一扫,已看清那是一位年约半百的短装老者,同座还有年纪轻轻的一男一女,男的一袭青衫,女的却是一身翠绿,但这两人却戴着与衣衫同色的幛面丝巾。 吕正英目光一扫那红衣女郎,却是俏脸上为之一变,那短装老者,又是阴阴地一笑道: “怎么?难道老夫说错了?”接着,又暖昧地一笑道:“其实,小白脸大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反而不像老夫这样年纪的人。” 抬手…指红衣女郎旁边的青衣侍婢,含笑接道:“这位小姑娘,老夫的话,没错吧?” 青衣侍婢一蹙黛眉道:“老爷子,奴家可不认识你们!” 短装老者哈哈大笑道:“你们既然订有公开的价格,还有什么难为情的,昨宵,咱们还未曾圆好梦,才一宵之隔,就翻脸不认人了?” 红衣女郎俏脸一沉道:“这位老丈,请放庄重一点!” 短装老者冷笑一声道:“那要看对待什么人,红云,别人花了十两黄金的代价,弄来一个侍婢,为了面子,情顾吃哑巴亏,而不敢发作,老夫可不在乎这些。” 紧接着,又暧味地一笑道:“不过,平心而论,你这侍婢的姿色,并不稍逊于她,而床第上更可人意,所以,尽管你玩了手段,老夫却是心甘情愿。” 眼前的情况,使得吕正英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他完全以一个局外人的心情,在一旁静听着在他的想象中,短装老者的这一段话,必然会激起两位姑娘的怒火,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那短装老者的话声一落,红衣女郎却向着吕正英媚目深注地笑问道:“公子爷,方才那个糟老头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吕正英点点头。红衣女郎神秘地一笑道:“公子爷是否也有意欣赏一下,奴家这个侍婢的风韵?” 吕正英没想到对方会来上这一手,一时之间不由眉峰紧蹙,答不上话来。 那短装老者又在一旁冷冷发笑。 红衣女郎笑了笑道:“老丈又有什么意见?” 短装老者说道:“我说,你是因为这位‘公子爷”是向西门总当家的找碴儿而来,所以你才特别巴结他,是也不是?” 红衣女郎神态自若地笑问道:“老爷子,奴家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短装老者漫应道:“就私事而言,你并没得罪我……” 红衣女郎连忙接道:“既然没得罪你,那么,你何若同我过不去?” 短装老者脸色一沉道:“小丫头,别在老夫面前装胡羊了,我不但早巳知道你此行所为何而来,连你的祖宗三代,我都已调查得清清楚楚。” 红衣女郎仍然是若无其事地含笑笑道:“老爷子既然已经知道:何妨把它当众抖出来?” 短装老者“哼”了一声道:“好!老夫问你,你此行是否为了要报杀父之仇,企图暗杀西门总当家的而来?” 红衣女郎笑问道:“还有吗?” 短装老者接问道:“你的本名,是否叫青萍?” 红衣女郎道:“就你所知道的,痛痛快快地一齐说出来吧。” 短装老者冷冷地一笑道:“你父亲‘南岳一奇’路新民,十五年前,死于西门总当家之手。” 红衣女郎一挫银牙,截口冷笑道:“够了!不论你是西门锐的什么人,有你这句话,已等于是西门锐亲口所供,倒可省得我再去查证了。” 短装老者哈哈一笑道:“口气可真不小,小妞儿,老夫不妨老实告诉你,凭你们三个,要想进入那‘恶虎沟’去找西门总当家的寻仇,那可等于是飞蛾扑火。”接着,又阴阴地一笑道:“那个老太婆,倒不足惜,像你们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妞儿,如果就这么给宰掉了,那岂非是暴殄天物!” 红衣女郎漠然地接问道:“你说完了没有?” 短装老者笑道:“再有两句话,就说完了。” 接着,抬手一指那青衣侍婢道:“老夫同这妞儿,曾有合体之缘,也就是看在这一点香火情上,只要你们能放弃向西门总当家的寻仇,一切都好商量,老夫言尽于此,如何处之,请一言以决。” 红衣女郎冷笑一声道:“既然知道我路青萍的来历,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来,看来,你们三个,大概就是传说中,西门锐所请来保镖的人了?” 短衣老者蹙眉接道:“你是听谁说的?” 路青萍冷哼一声道:“路青萍主仆,来此地近一月,如果连这一点都弄不清楚,还谈什么复仇雪恨。” 一顿话锋,又沉声叱问道;“快答我所问。” 短装老者淡然一笑道:“虽然不是正式的保镖,但论性质却是与保镖颇为近似的。” 一直静听着的吕正英,忽然插口笑道:“强盗头儿,竟然还要找人保镖,这倒真是天下奇闻。” 短装老者沉声说道:“年轻人,听说你方才露了一手颇为了不起的功夫?” 吕正英含笑反问道:“阁不是否也想见识一下?” 短装老者哼了一声道:“老夫要你先表明立场!” 吕正英笑了笑道:“难道这儿的掌柜,没告诉过你?” 短装老者的每一句话,都被顶了回来,可气得他老脸铁青,虎地站了起来。 但吕正英却视若无睹似的,径自向路青萍淡淡地一笑道:“路姑娘既然来此已近一月,却为何迟迟不曾动手呢?” 路青萍轻轻一叹道:“这原因,可分两方面来说公子当心!” 原来那短装老者忍无可忍之下,扬手发出一把淬毒钢针,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吕正英疾射而辨了。 而吕正英却状如未觉似的,在静听路青萍的谈话,也因为如此,才急得路青萍促声示警。 而且,路青萍算得上是剑及履及,话声出口,手中琵琶却已急伸而出,但听一阵“叮叮咚咚”的脆响过处,那些淬毒钢针,已全部被路青萍手中的琵琶吸住。 吕正英安详地一笑道:“想不到路姑娘这琵琶,还有此等妙用,区区算是大开眼界了……” 这当口,那短装老者身边的青衫文士,显然是用真气传音向短衫老者提供了一些什么消息,使得那本已铁青着脸,怔立当场的短衫老者,双目之中寒芒一闪地冷笑一声道:“原来是‘辣手仙娘’辛玉凤的徒弟,怪不得胆敢如此狂妄。” 短装老者这一说。显然是说对了,而路青萍又似乎是被对方一口道破来历,而深感惊讶的美目深注着,沉声问道:“你怎会知道的?” 短装老者得意地笑道:“丫头,别以为你有着天赋的本钱,就可横行无阻,其实,你还早得很的哩。” 路青萍随手抖落附在琵琶上的淬毒钢针,怒声叱道:“你口中再要不三不四的,我叫你先尝尝这个‘三绝铜琶’的滋味!” 短装老者笑道:“丫头,武林中,能够一身具有吸取对方暗器,能发射暗器,又能当做兵刃使用的‘三绝铜琶”可只有你师父这家啊!”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笑着接道:“看你面孔怪聪明的,想不到肚肠却是其笨如牛。” 路青萍双目与眉宇之间,杀机隐泛,眼看一场恶斗,已到了一触即发之境地,因而除吕正英、灰衫老妪、青衣侍婢等三人,仍然若无其事,端坐原位之外,附近座位上的人,都已纷纷自动地让了开去。 那短衫老者却是火上加油地又暧昧一笑道:“丫头,现在发狠,时地都不相宜,且等夜深人静红罗帐里,枕席之上,才是你发狠的……”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哎哟”一声,一手捂住嘴唇,指缝间并沁出了殷红鲜血。 这情形,不但对方三人镇住,连吕正英也不由地为之一怔之后,才一翘母指道:“能于不着痕迹之间,发射暗器‘三绝铜琶’果然不愧是武林瑰宝,姑娘之手法,更是显然已获令师真传。” 路青萍给对方教训之后,似乎心头怒火已经发泄,也许是因为获得吕正英的赞美,而芒心殊感兴奋地嫣然一笑道:“公子爷过奖了。” 她一顿话锋,却是俏脸一沉地目光一扫对方三人,沉声喝问道:“你们三个,谁是头儿?” 吕正英朗声笑道:“这三个,不过是一些狗腿子而已,令师‘辣手仙娘’辛前辈,威震武林,声望武功,都不在‘无敌堡’堡主淳于坤之下,路姑娘既为令师衣钵弟子,是何等身份,岂可同这些狗腿子们一般见识。” 他旁若无人似的侃侃而谈,那气概,哪还将对方三人看在眼内。 那青衫文士身形微闪,已飘落在他们座位前,由其所显示的轻功身法,足证武功造诣也非泛泛之辈了。 但吕正英却不等对方开口,立即抢先道:“唔,凭这一份轻功,倒也算是人了流的人物。” 那青衫文士冷笑一声道:“嘴皮子犀利,不一定是代表你手底下行!” 吕正英笑了笑道:“可惜你还不够资格见识!” 青衫文士怒吼一声:“小子!你未免狂得太离谱了。” 话声中,凌空一掌,向吕正英兜头下击。 青衫文士是站在灰衣老妪的后面,隔着桌子向吕正英发出一记劈空掌力。 当事人的吕正英,依然若无其事,没当做一回事,但那位被夹在当.中的灰衣老妪,却陡地横里插手,并怒喝一声:“狂徒找死!” 语声才出,一声爆响,整个楼宇都起了震颤,灰衣老妪端坐原处,身躯微晃,但那青衫文士,却被震得连退三大步才强行拿桩站住。 但他的身形刚刚站稳,眼前人影一晃,幛面丝巾已被揭去,灰衣老妪已傲立在他面前,似乎殊感意外地,“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路青萍接问道:“义母,这厮是谁啊?” 灰衣老妪道:“一个‘无敌堡’的三级护法。” 路青萍笑道:“‘无敌堡’的人,居然替强盗作保镖,这事情,倒是有点稀奇。” 那青衫文士窘得成了猪肝色的脸,抽搐了一下之后,才注目问道:“你是谁?” 灰衣老妪冷然接道:“我是谁,你管不着。” 接着,扭头向那青衣侍婢喝道:“阿文,将这狂徒给我拿下。” “是!”阿文答得很爽快,行动上更是快速得很,但见她娇躯一闪,已飞向青衫文士身前,拳掌翻飞,展开一串疯狂似的抢攻。 别看阿文年纪轻,又是侍婢的身份,但身手之高明,却使那青衫文士相形见拙而连连后退。 就当此时,那绿衣妇人也怒叱一声,飞身而起,向阿文扑了过来。 灰衣老妪也飞身将其截住.并冷笑一声道:“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都给我滚出来吧!” 绿衣妇人显然比那青衫文士要高明得多,她对付灰衣老妪那凌厉的攻势,居然有攻有守,一时之间,倒也算得上是斤两悉称。 青衫文士在岌岌可危中,得到那短衫老者的支持,总算将危局稳定下来。 倒是那位阿文,可委实有点神秘,此刻,她独战两个强敌,居然还是攻多于守,节节进逼。 经过二十来招之后,独战绿衣妇人的灰衣老妪,已占了上风。 她目光一扫之下,扬声喝道:“青萍,为防夜长梦多,你快点出手,先将那个擒住再说。” “是!”随着这一声娇应,路青萍已飞身而起,径向那青衫文士和短装老者与阿文恶斗之处扑去了。 路青萍此刻算是正式显出了真本领,人在半空:“铮铮”两声脆响声中,青衫文士与短装老者两人已应声而倒,她轻灵地飘落当场,沉声喝道:“阿文,看住这两个,谁要想来抢救,就先宰了这两个。” 这刹那之间,阿文已亮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扬声娇应道:“婢子知道了。” 这当口,路青萍已被对方增援上来的三个灰衣老者围住,新宋的这三个,显然地位、功力,都要高于原先的人,一上手就是三对一、闷声狠打,居然使得路青萍没法突围。 另一边,灰衣老妪对那绿衣妇人,虽已占了上风,但短时间内,却也制服不了对方。 这时,这被打得一塌糊涂的餐厅中,所有顾客,都已退立一隅,在凝视观战,只有吕正英,仍然坐原处,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对他身旁那如火如茶的恶斗,好像完全与他不相干似的。 也许吕正英的神态,使灰衣老妪看不顺眼,也可能是对他还存有疑虑,同时,灰衣老妪也可能是担心敌方大量增援,而深感不安,只见她,向着吕正英怒声喝道:“嗨!那小伙子,你好沉着呀!” 吕正英哈哈一笑道:“妙啊!”个比一个高明,一场比一场精彩。” 这答非所问的话,可使得灰衣老妪语声更大地怒喝道:“小子,你装什么胡羊。” 吕正英扬声大笑道:“原来老人家是在同我说话,真是失礼得很!” 这时,又有两个劲装汉子攻入战圈,使得灰衣老妪成了一战三而落了下风,也没法向吕正英发威。两组恶战中,都是一战三,路青萍占优势,灰衣老妪却落了下风,另一边,阿文手持匕首,比拟着青衫文士的胸前,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旁观人群中,一道人影,飞射吕正英坐前,现出一位满面红光,身着古铜长衫的老者,目注吕正英冷冷地一笑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吕正英仰脸干了一杯之后,才含笑接道:“你老儿年纪一大把了,说起话来,怎会如此幼稚呀。” 古铜长衫老者一怔道:“此话怎讲?” 吕正英笑了笑道:“要套交情,也该找点析鲜的话题,像你方才所说的,什么‘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这些陈腔滥凋,多无聊啊!” 古铜长衫老者气得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你就是那个自称是什么‘七杀令主’座前的‘追魂使者’吗?” 吕正英道:“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古铜长衫老者仰脸哼了一声道:“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没这个兴趣。” 古铜长衫老者冷笑一声:“我会教你提起兴趣来的,你小子听好:老夫是专管什么‘令主’和‘使者’的阎王爷!” 他的话声才落,旁观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咦”道:“这不是吕维屏的孽子吗?” 这忽地传来的一句话,勾起了吕正英灭门血恨的怒火。 此刻的吕正英,是何等功力,又是何等眼光,对方的话声未落,他已飞身而起,站在他面前的古铜衫老者,但觉眼前一花,一声惊呼过处:“呼”的一声,那座位前已直挺挺地,跪着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劲装汉子,而吕正英却已冷然端坐原处,那情形,就像他根本不曾挪动过似的。 这情形,可使得那古铜长衫老者,禁不住脸色大变地暗中倒抽一口冷气。 他似过度震惊所引起的失态,而深感不安地讪然一笑道:“你,果然是吕维屏大侠的令郎?” 吕正英冷然反问道:“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古铜长衫老者冷笑一声道:“年轻人,别狂得太离谱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能同你说这么多的话,已算是太客气啦!你可得识趣一点。” 古铜长衫老者脸色一沉道:“没有教养的东西!” 他的话声才落:“噼啪”两声脆响过处,已挨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古铜长衫老者不但一张老脸,被打得立即肿起多高,双目中也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吕正英却若无其事地侧目笑问道:“你,是否是这些人的首领?” 说着,并抬手向那正与路青萍等人,恶斗着的那些人指了指。 古铜衫老者羞怒交进之下,已不顾一切地,厉吼一声,飞身进击。 而且,在这刹那之间,他已亮出一枝狼牙棒,左掌右棒,向吕正英展出一串急风骤雨似的抢攻,不但势沉劲猛,招式也是辛辣奇诡。 吕正英一掌将餐桌击得飞向对方,纵声大笑道:“陆不得你这么狂,身手好像不在那个什么‘长白狗熊’姜子瑜之下呀。” “长白之熊”姜子瑜,是“无敌堡”中高手,已被朱四娘收服。 目前,姜子瑜已算是吕正英的一家人了,但他为了表演逼真,却故意将“长白之熊”改为“长白狗熊”,以免对方起疑。 那古铜长衫老者的疯狂收势一出,立即被吕正英击起的餐桌逼得避过一旁。 他本来就被吕正英制服那刀疤汉子的神奇手法和轻功,以及他自己所挨的两记耳光,吓破了苦胆,目前的疯狂反击,可说是羞愤交进之下,未经大脑考虑过的反应而已。 此刻,被吕正英击起餐桌逼退,同时又听到吕正英的话声之后,却不由地呆住了。 他脑子里还不曾反应过来,吕正英又含笑接道:“快点叫你的那些手下们都停下来,如果要我出手,对你们可没什么好处。” 原来你就在这片刻工夫之间,路青萍与灰衣老妪那各自以一战三的恶斗,已更形激烈了,但战况的优劣之势,却并未改变。 古铜长衫老者脸色一变之后,注目问道:“你,几时见过姜子瑜?” 吕正英笑了笑道:“你先叫他们停下来,我再慢慢地告诉你。” 古铜长衫老者略一沉思之后,才一挫钢牙,震声大喝道:“住手!” 此人中气充沛,他这震声一喝,使得整座楼宇都起了震颤,他那些手下人,自然都听他的吩咐,路青萍、灰衣老妪二人也知道古铜衫老者这一声断喝,是被吕正英逼出来的。 因此,见到围攻的人们退开之后,也不再加以追击。 古铜长衫老者眼看一场恶斗已被自己断阻之后,才目注吕正英沉声说道:“现在,你该答我所问了!”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先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在‘无敌堡’中,是什么身份的?” 古铜长衫老者点点头,冷笑道:“老夫汪志公,人称‘冷面阎罗’。现在‘无敌堡’中二级护法是了。” 吕正英笑道:“陆不得方才自诩专管令主和使者的阎王爷,原来你的绰号还真有‘阎王’二字。” 他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淡然一笑道:“绰号足够响亮,只可惜手底下,却未免太差劲了!” 汪志公冷笑一声道:“待会,老夫不会教你失望的,现在,你先答我所问,你在何处见过姜子瑜呢?” 吕正英笑了笑道:“这个,你毋须多问,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姜子瑜已经回转‘无敌堡”替敝上向淳于坤传令去了。” “贵上?”汪志公接问道:“就是你口中的‘七杀令主’?” 吕正英点点头道:“不错。” 汪志公道:“传的是什么令?” 吕正英漫应道:“自然是‘七杀令’嘛!” 汪志公注目问道:“‘七杀令’令主是什么人?” 吕正英笑了笑道:“这个,你最好是莫问。” 汪志公眉峰一蹙道:“那么,最近这八个月以来,本堡同两门寨主手下那些失踪的人,也是‘七杀令’令主的杰作了?” 吕正英点点头道:“不错!” “那么。”汪志公注目问道:“你此行目的是?” 吕正英俊脸一沉道:“汪志公,你问得太多了!如非我此行是奉命戒杀,你那还有命在!” 汪志公脸色一变,目射凶芒,厉喝一声道:“通通上!剥了这小狗!” 他的话声未落,原先那围攻路青萍、灰衣老妪的六人已抄包围之势,向吕正英飞扑了过来。 六个助手支援,汪志公的胆子似乎壮大许多,话声一落,自己也一振手中的狼牙棒,扑过来。 吕正英对对方这雷霆万钧的攻势,竟然是视若无睹,屹立不动,一直等对方的七般兵刃,快要击中他的身体时,才由对方那七般兵刃的空隙中,腾拔而起.,只听一阵震耳金铁交喝声中,对方七人的兵刃,全被震飞出手,变成了两手空空。 严格说来,对方那七般兵刃,只有六般兵刃是被他震飞的,因为,汪志公手中的狼牙棒,是被他于腾拔而起的刹那之间,硬行夺过去的,这就是说,吕正英于腾拔而起的刹那之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不但夺过了汪志公手中的狼牙棒,而且还以夺过来的狼牙棒,将其余六般兵刃磕飞,此刻,吕正英左手五指插入屋梁内,支持住自己的身体,右手掂了掂那枝狼牙棒之后,才向汪志公冷笑一声:“还你!” 话落手起,手中狼牙棒已脱手向汪志公身前射去,使得汪志公本能地伸手一抄。但汪志公这一抄竟然落了空。 因为,吕正英的手法,委实是神奇之至,那双分明是射向汪志公胸前的狼牙棒,就当汪志公伸手一抄之间,忽然划了一道半弧,绕过汪志公的背后,却击在汪志公的腿弯上,使得汪志公不由自主地哎哟了一声,跪了下去。 也就当汪志公跪在楼板上的同时,吕正英也轻飘飘地,由屋梁上落了下来,并含笑接道:“汪大护法,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免礼!免礼” 本来,吕正英方才这一有若魔术似的神奇表演,使得这酒楼上,鸦雀无声,但经他这一说,却令路青萍与侍婢阿文两人,首先打破沉寂,发出一声娇笑。 也就在路青萍与阿文二人的娇笑声中,吕正英却俊脸一沉道:“我不点你们的穴道:但我郑重警告你们,一个个给我乖乖地站在那儿,未经许可,谁敢妄动一步者,我立即打断他的狗腿。” 本来,那些“无敌堡”的人,除了阿文身前躺倒两个,以及汪志公与刀疤汉子两人,直挺挺跪着之外,其余那六个,已经被震惊得成了泥塑木雕,经过吕正英这一警告,自然是更加不敢动弹! 吕正英俯身将汪志公腿弯中的狼牙棒检了起来,随手扔过一旁,一面并笑了笑道:“我本来没打算要杀你或伤你,但你的独门兵刃太绝,才使你的腿弯刺破了皮,那该算是你自作自受,怨不了谁? 接着,又沉声喝道:“你们两个,都给我站起来。” 这两位,站是站起来了,但那刀疤汉子,却仍然禁不住两腿筛糠似的,直扪哆嗦。 吕正英人不由一蹙剑眉,哼了一声道:“我已说过,不会杀你,你还怕什么!” 那刀疤汉子这才向着他注目问道:“少侠果然是吕公子?”片刻之前,刀疤汉子还在这什么“吕维屏的孽子”,这时却已自动改口称“吕公子”了。但目前的吕正英,已无暇去计较这些,只是冷哼一声道:“多亏你还认得我。” 接着,又话声一寒道:“你,是‘无敌堡’的人?还是西门锐的手下?” 刀疤汉子讷讷地说道:“在不是西门寨主的手下。” 吕正英接问道:“八个月之前,血洗吕家庄时,也有你一份?” 刀疤汉子打了一个哆嗦道:“吕公子,在不是上命所差,身不由主,而且,在下当时只杀了几个庄丁……”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这个,暂时不谈,我只问你,吕家庄与西门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西门锐为何要对我吕家下此毒手?” 刀疤汉子苦笑道:“吕公子,这问题如果是早几个月,不但在下回答不出,恐怕连咱们西门总寨主也没法回答。” 吕正英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刀疤汉子苦笑如故道:“因为,在早几个月以前,西门总寨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吕正英怒声道:“难道那老贼是发疯了。” 刀疤汉子讪然一笑道:“委实是有人发疯了,不过,发疯的却不是咱们西门总寨主。” 吕正英注目接问道:“此话怎讲?” 刀疤汉子抬手向旁边的汪志公一指道:“你问咱们汪护法吧。” 吕正英目光移注汪志公沉声说道:“姓汪的,你说。” 汪志公轻轻一叹道:“西门总寨主是奉咱们堡主之命……” 吕正英一挫钢牙,截口一“哦”道:“原来那杀我全家的真正仇人,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 汪志公道:“是的,西门总寨主不过是执行命令而已。” 吕正英强忍心中悲愤,注目问道:“淳于坤为何要杀我全家?” 汪志公苦笑道:“这个,那就恐怕只有敝上能够回答你了。” 吕正英接问道:“西门锐已投入淳于坤的手下?” 汪志公点点头道:“是的。” 也许是因为吕正英已说过不杀,也不伤害他们,这会,汪志公又神气起来,他顿话锋之后,又面有得色地接道:“事实上,当代武林中,谁敢不接受敝上的指挥和节制呢!” 吕正英撇唇一哂之后,又接问道:“你们这几个,是淳于坤派来这儿,协助西门锐的?” 汪志公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老朽的主要任务,是追查这几个月以来,本堡主在这附近,失踪的人的原因。”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汪志公苦笑道:“但事实上,我只知道姜子瑜一个人的消息,还有很多失踪的人……” 吕正英笑道:“那些人,都被我杀光了。” 汪志公接问道:“都是你吕公子杀的?” 吕正英道:“虽然不是我杀的,但算在我的账上,我也一样的承担下来。” 接着,又一挫钢牙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姑念你们都是奉命行事,不难为你了。” 汪志公连忙抱拳一拱道:“多谢吕公子宽大为怀!” 吕正英注目问道:“‘无敌堡’派在这儿的人,都是由你负责?” 汪志公点点头道:“是的。” 吕正英道:“你与西门锐之间,职务如何划分?” 汪志公道:“西门当家的是一方霸主,但因老朽等于是‘钦差大臣”所以,对于我的话,他却不能不听。” 吕正英道:“你一向就在这宾馆中?” 汪志公答道:“是的。”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道:“如我猜想不错,那个掌柜的根本没向总寨传禀,而是先向你报告的?” 汪志公讪然一笑道:“吕公子神目如电,事实确是这样。” 吕正英脸色一沉道:“既往可以不咎,但我现在命令你,以最快速的方法,将西门锐给我叫来。” 汪志公连连点首道:“是!是!老朽马上亲自赶去。” 吕正英沉声道:“还有,吩咐宾馆,重行送上最好的酒菜来。 我要宴请路姑娘等三位贵宾。” 汪志公又连恭喏道:“是,老朽马上吩咐下去。”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告诉他们,少在酒菜中弄鬼,惹恼了我,我会剥他们的皮。” 汪志公连忙谄笑道:“这个,吕公子请千万放心,他们绝对不敢在酒菜中作什么手脚。” 说完,又拱拳一抱,领着他的手下,匆匆离去,那些旁观的人,也自动散去。 此刻,这庞大楼厅中,除了清理善后,及忙着重行安排酒席的店小二之外,就只剩下吕正英、路青萍、阿文与灰衣老妪等四人。 路青萍向吕正英嫣然一笑道:“吕公子技压群邪,威风八面,今宵,路青萍是大开眼界了。” 吕正英谦虚地笑道:“路姑娘过奖了!其实,在‘七杀令主’手下,像小可这样的人,可真是多如过江之鱼呢!” 路青萍伸了一下舌头道:“吕公子,此话如非出自你的口中,我真不敢相信。” 灰衣老妪轻叹一声道:“吕公子的话,可能是夸张了一点,但江湖上,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倒是一点都不错的。” 接着,又微微一笑道:“青萍,经过今宵这一场恶斗,你也该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了。” 一顿话锋之后,又神色一整道:“你自己想想,今宵这局面,如非是碰上吕公子,这后果还能设想吗?” 吕正英谦笑道:“老人家言重了,其实,作最坏的估计,三位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很难!很难!” 灰衣老妪苦笑了一下之后,才轻叹着接道:“她师父同老身,都一再劝她,再苦练一年之后,再采取行动,不料这两个丫头心急父仇,竟相偕私自下山了,老身放心不下,也不得不随后赶来,唉!” 吕正英目注阿文问道:“这位姑娘,也与西门锐有杀父之仂.?” “是的。”灰衣老妪长叹一声道:“提起这两个丫头的身世,也真是够凄凉的了。” 真是,人多好做事,就这对话之间,这个才被打得一场糊涂的楼厅,已经收拾好,并已摆好一张八仙桌,美酒佳肴也陆续送了上来,那位“无敌堡”的二级护法汪志公,居然又回到楼上,向着吕正英哈腰谄笑道:“酒席已排好,请吕公子和三位贵宾入席。” 吕正英一怔道:“你,怎么还没走?” 汪志公躬身说道:“老朽用的是飞鸽传书,那比老朽亲自赶去,快得太多了。” 吕正英道:“西门锐几时可到?” 汪志公接道:“老朽保证,一个更次之后,必然赶来。” 吕正英向路青萍等三人,摆手作肃客状道:“三位请入座,咱们不分宾主……” 他的话没说完,外面已有高声传呼:“总寨主到!” 汪志公闻声一怔,吕正英却含笑说道:“来得可真快呀。” 汪志公讪然一笑道:“吕公子,可能西门总寨主不在总寨,而刚好是由外头回来。” 吕正英点了点头。 汪志公又哈腰谄笑道:“吕公子,老朽先去同他打个招呼去。” 吕正英挥手道:“那就快点走吧!” 汪志公一面恭应道:“深深一躬,转身疾奔而去。 目送汪志公离去的背影,吕正英冷哼一声,然后,向路青萍等三人笑了笑道:“三位请坐啊。” 说着,他自己已首先坐了下去,无巧不巧地,他自己坐的,竟是上首首位,路青萍、灰衣老妪人只好左右相陪,阿文坐了下首。 这四位各据一方,坐了下来之后,吕正英亲自把盏,斟了四杯酒,然后举杯正容说道:“三位请于此一杯,小可有个不情之请,尚请路姑娘惠予成全。” 他将敬酒与那“不情之请”混在一起,使得对方三人齐都一怔之后,才干了杯中的酒,然后,路青萍嫣然一笑道:“吕公子有话,请尽管吩咐,只要路青萍力所能及,绝对惟命是从就是。” “那么,小可先谢了!” 吕正英一顿话锋,才声容俱庄地接道:“事情很简单,那就是请看小可薄面,对西门锐的这一笔血债,暂缓索还。” 吕正英的这一个“不情之请”,可大出对方三人意料之外,路青萍不腾诧异脱口问道:“为什么呢?” 阿文也同时讶问道:“吕公子本也是向西门锐讨灭门血债而来,这怎又替那老贼讨起情来呢?” 吕正英长叹一声叹道:“在下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接着他将此行奉命前来的经过,择要地说了一遍,才苦笑道:“二位姑娘请想想看,此时此地我除了奉命惟谨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路青萍幽幽地一叹道:“既然如此,我们不遵命也不行啦!” 灰衣老妪长叹道:“这样也好,事实上,按方才的情形而言,如果没有吕公了的协助,现在,即使想报仇,也办不到,目前,就索性作个顺水人情吧!” 路青萍苦笑道:“只是,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采取行动?” 吕正英也苦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路姑娘请尽管放心,当我们对西门锐采取行动时绝对不会忘记通知你一声的。” 路青萍娇笑道:“那我先谢了。” 吕正英笑道:“不用谢,站在同仇敌忾的立场而言,我也应该先行通知你!” 灰衣老妪正容道:“对了,趁此机会,你们俩也好回到你们师父那去,再好好地下点功夫。” 吕正英点首笑道:“对!先行充实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 接着,一举酒杯道:“喝酒!也别忘了吃东西。” 四人又干了一杯,各自吃了点酒菜后,阿文才咦了一声道:“奇怪?西门锐怎么还没来?” 路青萍笑道:“对了,莫非是被吕公子的神威绝艺,吓得半途开溜了?” 吕正英也笑道:“身为南七省的强盗头儿,我想不至于如此窝囊,不过,事关他的生死,在来此之前,势必周详地安排一下的。”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梯口传来,面向梯口的灰衣老妪含笑接道:“吕公子说对了,西门锐已经来啦。” 不错!身材高大,有如一尊凶神恶煞的西门锐,正大步向吕正英等人的座位走来,后面紧随着是‘无敌堡’的二级护法汪志公,和两个五短身材的黑衣老者。 人还没走拢,汪志公首先扬声说道:“吕公子,咱们总寨主来了,嘻嘻……事情也真巧,咱们总寨主刚好由外面巡视回来。” 说话间,那一行四人,已走在丈远外站定。西门锐那一双威凛逼射的三角眼,一面在吕正英等四人身上来回扫视,一面却是连连冷笑着。 吕正英状如未觉地,仰声漫应道:“是吗,方才,这儿所发生的一切,你都转告给他了?” 汪志公谄笑道:“是的,已经转告过了。” 吕正英这才收回仰注天花板的目光,凝汪西门锐,冷笑道:“西门锐,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西门锐哼了一声道:“我不信你小子,在这短短的八个月时间中,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会不相信的,但我不计较这些,同时,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目前,我暂时不会杀你,但你必须接受我的命令!” 西门锐怒吼一声道:“放屁!” 吕正英虽然俊脸铁青,星目中杀机隐泛,但他的语气,却颇为平和地哼了一声道:“我知道:武林中讲究的是力量,现在,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绝代武学!” 一顿话锋,又冷笑一声道:“西门锐,我坐在这儿不动,只要你能攻出完整的一招而不当场跪在这儿,则不但我今宵不杀你,而且,从今之后,你对我的灭门血仇,也一笔勾消!” 吕正英这一段话,可使路青萍也觉得未免狂得太过分了,因而暗中以真气传音向他示道:“吕公子,西门锐的武功,比汪志公要高明得多,你可不能轻敌大意啊……” 吕正英传音答道:“多谢路姑娘提示!我会当心的……” 西门锐冷冷地一笑道:“老夫不用亲自出手,也能叫你躺在这儿!” 紧接着,扭头向他身旁的黑衣老者沉声喝道:“江兄,陈兄,给我宰了这小杂种!” “是!”两个黑衫老者同声恭喏之后,已双双亮出一支判官笔来,右边的一个并沉声喝道:“小杂种,还不亮兵刃领死!” 一旁的灰衣老妪也以真气传音,向吕正英说道:“吕公子。 这是功力仅次西门锐的两个老魔,你要当心了!” 吕正英向灰衣老妪点点头,一面却向那两个黑衣人老者冷笑道:“我虽然说过,暂时不杀西门锐,但对你们两个,却绝不宽贷,不过,我也给你们一个便宜,只要能攻出完整的一招,即可免死!” 这话,乍听之下,足以使人气炸肚皮,因而使得那两个黑衣老者双双怒叱一声道:“小狗纳命来!” 人影闪远,两枝判官笔,已迅如电掣,左右夹击,向端坐不动的吕正英刺下。’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人影飞闪电,一串凄厉惨号过处,那两个黑老衫老者,已被自己同伴的判官笔刺中心窝,惨死当场。 也不知吕正英使的是什么手法,他看起来好像是纹风不动地,仍然端坐原处,而那两个惨死的黑衫老者,竟然像是自己活得不耐烦,故意朝自己同伴的兵刃上碰过去以求解脱似的。 这情形,使得楼厅上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凝结了似的,寂静得落针可闻,尤其是西门锐,只见他那一双三角眼中,厉芒逼射,脸色铁青,连须发也似乎竖立了起来,像煞一头急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吕正英目光一扫之下,撇唇一哂道:“西门锐,别发狠了。现在跪下听令,还来得及,也能保持你的狗脸……” 脸字出口,人已像一头疯虎似的,疾冲而上,挥拳直捣吕正英的前胸。 西门锐人高马大,站住那儿,就像一座黑塔,与吕正英那英挺而安详的坐姿一比,使人会油然而生“压也会把吕正英压扁之感。 目前,西门锐在盛怒之下的雷霆一击,其威势又岂是等闲。 可是,他碰上目前的吕正英,算是交上了霉运。 当他那粗钵大的拳头,挟着“呼”的一声锐啸,眼见即将击中吕正英的胸部时,但见吕正英冷笑一声,双手齐出,一晃而回。 在旁观的人眼中,但见吕正英双手快得不可思议地晃了一晃,立即传出二声“噼啪”脆响,西门锐那铁塔似的身躯,随既“咚”的一声,矮了半截,跪倒在那两个灰衫老者的尸体之前。 第六章 遇强敌沙滩激战 可以想见,西门锐这时脸色之难看! 但吕正英却是若无其事地冷笑一声道:“这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西门锐,此行,我奉命不得杀你,那个‘无敌堡’的护法汪志公,想必同你说过,现在,你得冷静地多想一想,准备接受我所宣布的命令,如果你心怀怨恨,听不进或记不清我说的话,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了。” 他顿住话锋,目光移注那虽然是静立一旁,却并不见得比跪着的西门锐要好过一点的汪志公,冷然一哂道:“汪大护法,劳驾你派人把这些尸体拖出去,我这顿晚餐,还没吃好呢!” 汪志公连忙恭喏道:“是,是!” 紧接着,又沉声喝道:“来人!将这些尸体拖出去,并清理现场。” 一阵暴喝,两个劲装汉子,应声赶了过来。 吕正英却向西门锐淡然一笑道:“你的怨气,平下去没有?” 西门锐身为南七省的强盗头儿,平常颐指气使,一呼百诺,面南称王也不过如此而已,又何曾吃过像目前这样的苦头,更怎能平得下心头这股怨气。 因此,吕正英话声一落,他却一挫钢牙,厉声叱道:“小杂种!你杀了我吧!” 话落手起,不!手起的不是他,是吕正英。 因为,西门锐除了口部还能说话之外,全身都不能动弹了。 吕正英又左右开弓,掴了西门锐四记耳光之后,才冷笑一声道:“西门锐,你别想左了,以为我奉命不杀你,就可以任意辱骂我,老实告诉你,我虽然奉命暂时不杀你,却可以任意整你。” 西门锐厉声叱道:“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你整!”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我不能不提醒你,人,总是血肉之躯,我再提醒你一声,你老贼是亲手杀死我父母、屠杀我全家的仇人,尽管你是奉命行事,也尽管我奉命暂时不杀你,但我有权,也能狠下心,让你受尽所有酷刑。” 西门锐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虽然一时之间,还没喝骂出口,但由他那比厉鬼还要难看的脸色,不难想见他心头的难受。 一旁的汪志公注目之下,连忙沉声喝道:“西门总寨主,请听我一言。” 西门锐全身都在颤抖着,却是强忍着,还没发作出来。 汪志公目注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吕公子,能否容许我向西门总寨主,劝导几句?”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可以。” 汪志公谄笑道:“多谢吕公子!在下对西门总寨主,志在平息其心头怨恨,如果言语方面,有甚不当之处,还得请吕公子多多包涵。” 吕正英又“唔”了一声道:“我不计较这些就是。” 汪志公这才向西门锐正容道:“西门兄,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西门锐哼丁一声,没接腔。 汪志公瞟了吕正英一眼,才讪然一笑道:“西门兄,我现在说句不怕吕公子生气的话,有道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宵,咱们委屈一点,忍住这口气,渡过这一个难关,以后,说不定咱们还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呢!” 吕正英淡淡地一笑道:“汪志公,你很会说话。” 汪志公苦笑道:“哪里,哪里,吕公子夸奖了。” 吕正英已转向西门锐,冷笑道:“西门锐,汪志公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自己就是一个证明。” 西门锐冷然反问道:“证明什么?” 吕正英笑道:“八个多月前,当你奉命杀我全家,派出大批人马,到处追杀我的时候,我又何曾想到会有今天,所以,你眼前的遭遇,大可不必……” 西门锐一挫钢牙,截口接道:“好!我答应了!” 吕正英注目问道:“答应接受我的命令?” 西门锐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不禁哑然失笑道:“我自己居然会现身说法地来开导你,这是不可思议的事。” 顿住话锋,探怀取出那枚‘七杀令”以正面向着西门锐,正容接道:“这就是我奉命传达‘七杀令”你要仔细听好了。” 接着,他将七杀律条朗声宣读一遍,并将朱四娘的口头命令,复述一遍之后,才沉声问道:“听清楚没有?” 西门锐点点头道:“听清楚了。” 吕正英接问道:“是否全都记得?” 西门锐又点点头道:“记得。” 吕正英道:“记得就好,同时必须立即着手执行,而且,必须彻底执行!” 西门锐道:“我自然立即着手执行,但如果人家不听这一套,可不能说我执行不彻底。” 吕正英点头接道:“那自然与你无关。” 接着,凌空扬指解了西门锐被制住的穴道:沉声接道:“起来!” 西门锐漠然地站了起来,吕正英又沉声接道:“本使者今宵暂时驻节此间,宾馆中闲杂人等,一律撤出,未奉宣召,不得前来打扰。” 西门锐点头应喏。 吕正英目光一扫路青萍等三人道:“路姑娘等三人,今宵是本使者的特别贵宾,立即替他们三位准备上房,并安排侍女伺候。” 西门锐又漠然地点头道:“好的。” 吕正英目光移注汪志公,沉声道:“本使者分配你一个任务,必须以最快速度,给我完成。” 汪志公躬身答道:“请吩咐。” 吕正英俊脸一沉,一挫钢牙道:“就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授命西门锐杀我全家之事,究竟所为何因,必须查明具报!” 汪志公恭应道:“在下记下了。” 吕正英接道:“本使者明天即行东下,赶往江汉地区,当我到达‘夏口’时,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你,你可不能敷卫塞责。” 汪志公连忙躬身谄笑道:“使者请放心,在不一定全力以赴。”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之后,才挥挥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 西门锐首先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汪志公却是向着吕正英恭敬地抱拳,谄笑道:“使者与路姑娘,如有甚需要,只管吩咐小二就是,在下告辞。” 少顷之后,这偌大楼厅中,除了远远地站着一个诚惶诚恐,等候使唤的店小二之外,就只剩下吕正英、路青萍等四个人。 吕正英举杯敬了对方三人一杯之后,才淡然一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边吃边谈了。” 灰衣老妪轻叹一声道:“吕公子,方才这情形,如非是老身亲自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吕正英谦笑道:“老人家,小可这点能耐,实在算不了什么,在‘七杀令’令主手下,像小可这样身手的人,至少也有七八位呢!” 路青萍双眉一蹙道:“那么,那‘七杀令’令主的身手,岂非是高得不可思议了吗?” 吕正英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一点也不错。” 灰衣老妪接问道:“吕公子,那‘七杀令主”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吕正英笑了笑道:“这个,待会再慢慢谈,现在,我希望先知道三位的来历,尤其是老人家您和阿文姑娘,连姓名我都还不知道呢!” 灰衣老妪含笑点首道:“好!现在老身作自我介绍,老身伍秀芸,是路青萍的义母,也是她父亲的师妹。当十百年前,她的全家死于西门锐的魔掌之下,萍丫头刚好在我家做客,才逃过那一劫的。”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伍前辈。” 接着,又注目问道:“伍前辈与西门锐结怨的经过,能否请道其详?” “不知道。”伍秀芸苦笑道:“不瞒吕公子说,有关我师兄死于西门锐之手的消息,以往只是一种传说,如非由方才那个短装老者口中获得证实,我们还一直在暗中摸索呢!” 吕正英接问道:“也就是因为未曾证实,所以诸位来此,时近一个月,仍未下手?” 伍秀芸道:“这固然是原因之一,实际上,我们力量太薄弱,不能轻易得手,所以,我在暗中竭力予以喝阻,以致拖延迄今,仍未下手。” 路青萍插口接道:“我们的计划,如果不能暗中深入查证,就实行狙击,此举固然太轻率,但不论西门锐是否真是我的杀父仇人,能杀掉一个作恶多端的强盗头儿,也算是为民除害,同时,那西门锐老贼杀害阿文的父亲,那是绝对不错的。”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阿文姑娘是……” 伍秀芸连忙接道:“这事情,还是由我来吧!” 接着,她一整神色道:“阿文复姓上官,名素文,其父上官钰,为宝庆府知府,因严惩盗匪,结怨于西门锐,也是落得全家被杀,当时她才十四岁。” 吕正英叹了一声道:“上官姑娘,是否为二位所救?” “不!”伍秀芸接道:“她是为府衙中的一位捕头所救,但那义勇可嘉的捕头,却因背她突围,而重伤殉职。” 吕正英接问道:“上官姑娘目前的武功,是由谁所传授的呢?” 伍秀芸道:“阿文自幼即爱好武功,但因名师难遇,仅仅由那位殉职的捕头传授一些扎基的功夫,至于她目前的武功,却也是传自‘辣手仙娘’辛玉凤,不过,她不敢以徒弟自居,自愿以侍婢身份,伺候他们师徒。” 吕正英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伍秀芸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她一顿话锋之后,才轻叹着接道:“当她全家遇难,而救她的捕头也伤重而死去之后,她已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经过一段短暂的流浪生活,又被歹徒诱骗,卖入娼门……” 吕正英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上官姑娘的遭遇,可比我还要悲惨得多。” 伍秀芸苦笑道:“这孩子的命运,委实是够苦的了,她在娼门中熬了两年,才遇上一位多情的公子爷,替她赎了身,可是,就当那位公子爷带她返回故乡途中,又遇上西门锐的手下。” 说到这里,伍秀芸长叹一声道:“当时,幸亏“辣手仙娘” 辛玉凤路过,才及时将她救下,但那位多情公子,却已遇难了。” 这一段伤心往事的复述,使得一直静坐一旁的上官素文,禁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伍秀芸接道:“当时,辛女侠对他的遭遇很同情,对她的资质和禀赋,更特别欣赏,决定收她做徒弟,但她自己却因迭遭不幸,有着浓厚的自卑感,这也就是她坚持要以侍婢自居的原因。” 一顿话锋,又轻叹一声道:“这两位,私自逃到距此间不远的武冈县城之后,为了西门锐的势力太强,而她们又复仇心切,尤其是阿文,她的一切不幸,都是西门锐所造成,因此,她为了达到暗杀西门锐的目的,竟异想天开地,自行再入风尘。” 伍秀芸以一声长叹,结束了这很长的谈话,接着,又讪然一笑道:“这以后的一切,吕公子已经知道:毋须我再行-嗦,只是,希望吕公子切莫见笑才好。” 吕正英神色一整道:“二位姑娘不惜自行论落风尘,以期能践雪亲仇的壮烈行动,真可惊天地而泣鬼神,小可敬佩之不暇,岂有见笑之理。” 伍秀芸正容说道:“吕公子乃非常之人,才有此非常之见解。” 接着,目光一掠两位姑娘道:“你们两个,听过吕公子的话后,应该心安理得,不再存什么自卑感了。” 吕正英连忙接道:“伍前辈,小可的话还没说完呢!” 伍秀芸怔了怔道:“老身正恭聆着。” 吕正英笑了笑道:“小可觉得二位姑娘的行径,好有一比……” 伍秀芸接问道:“不知如何比法?” 吕正英含笑接道:“伍前辈,佛门中有些不忌荤腥的高僧,不是以‘酒肉穿肠过,佛陀心里坐’这两句话来自慰吗?” 伍秀芸笑问道:“吕公子就是以前这两个丫头的行径,来比那些不忌荤腥的佛门高僧?” 吕正英点点头道:“这比方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也好像对二位姑娘有不敬之处,但小可衷心却认为,那些酒肉和尚,不过是借那两句话来为自己辩护,而二位姑娘,才算是真正的‘佛陀心里坐”也足以说明心里的真节,是不受任何肉体上的屈辱所影响的。” 一直不曾开口的上官素文,闻言之后,不由带泪凄然一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经吕公子这一说,奴家才算是心境完全开朗了,不过……” 她一顿话锋,目光一瞥路青萍之后,才神色一整地接道:“有一点,奴家要加以更正,那就是请吕公子莫把路小姐与奴家混为一谈,因为,路小姐的里里外外,都是完全清白的。” 吕正英正容接道:“这情形,小可知道:但小可对二位姑娘的敬佩,是无轻重之分的。” 路青萍含笑接道:“多谢吕公子对阿文的开导。” 接着,才目注上官素文,正容地说道:“素文,你既然已经大澈大悟,那么,从此刻起,你我之间的称谓,也该更正过来了。” 上官素文凄然一笑道:“这个,我想,等回到令师身边再说如何?” 伍秀芸点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我看,就这么决定吧。” 吕正英目注路青萍,正容问道:“路姑娘,令师辛前辈,不.论武功、声望,以往都不在‘无敌堡’堡主淳于坤之下,如今多年未现侠踪,想必是更加精进了?” 伍秀芸抢先接道:“吕公子说得不错,辛女侠的武功、声望都不在淳于坤之下,但她却是一位不受欢迎的难缠人物。” 吕正英笑道:“武林中,多的是个性怪癖的人物,辛前辈也算是其中之一了。” 伍秀芸含笑接道:“辛女侠闭关已近五年,其武功已精进到何种程度,老身就不敢妄加评测了!” 路青萍这才讪然一笑道:“不瞒吕公子,我同素文,就是趁家师闭关时,偷跑出来的。” 吕正英微微一笑道:“二位姑娘报仇心切,才私自下山,我想,令师是不忍加以责罚的。” 伍秀芸正容接道:“阿萍、阿文,你们师父可能要启关了,明天,我们得赶快赶回去才好。” 他们这边吃边谈,足足耗了半个时辰,接着,又是吕正英介绍自己的身世和遭遇,一直到将近三更时分,才分别安寝。 第二天,吕正英、路青萍等人,立即离开“恶虎沟”,首途东下。 由于“辣手仙娘”辛玉风闭关之处,位于衡山的一处秘谷中,他们一直可以相偕到达“衡州”后才分手。 因此,为了照应路青萍等人的安全,也为了解除自己旅途的寂莫,吕正英同她们的三位,一直都是结伴同行。 离开“恶虎沟”后的第三天傍晚,吕正英等这一行人,到达“祁阴”县境的“白水”。 “白水”,是位于“湘江”上游石岸的一个小镇甸。镇甸虽小,但由于地当水陆要道:“湖南”西南部各县的士产,都以这儿为转运外地的枢纽,因而商贾云集,显得非常繁荣。 吕正英等这一行四人,到达“白水镇”后,即投入该镇最豪华的“福记客栈。” 照他们预定的计划,是在这儿歇息一宵,第二天即包租一艘专船,直放“衡州”,转往“夏口”去。 这家“福记客栈”面临闹市,背倚湘江,而其后半部的建筑,更是虚悬在“湘江”的河岸上,是伸人河滩长达十余丈的骑楼。 吕正英等人所住的三间上房,就在这骑楼的最后面,两位姑娘居中,伍秀芸住左边的一间,吕正英则住右边的一间。 由于地处江滨,又是虚悬半空,因此,推窗外望,不但江面景色尽收眼底,而且清凉江风令人心旷神怡,目前,尽管是中秋方过,却已使人感到有深深的秋意了。 吕正英盥洗过后,正独倚窗口,眺望江面苍茫夜色之间,伍秀芸却已缓步而人,轻轻咳了一声才含笑说道:“吕公子打扰你了。” 吕正英笑道:“不要紧,我正闷得发慌。” 伍秀芸神秘地一笑道:“是吗?可能有解闷的人儿,正等在外面呢!” 吕正英一怔道:“伍老人家此话怎讲?” 伍秀芸神色一整,压低话声说道:“今宵,必然有事故发生。” 吕正英目注问道:“难道伍老人家已有什么发现?” 伍秀芸点头道:“是的,自离开‘恶虎沟’到现在,我们的行踪,一直都是在敌人的监视中。” 吕正英笑笑道:“说来惭愧,这一路行来,小可也曾特别注意,可是,竟然毫无所觉。” 伍秀芸正容接道:“江湖阅历问题,你武功虽然高过我很多,但这一方面,你却差太远。” 不等吕正英接腔,又立即接道:“我不但发现沿途有人监视我们,而且,也知道他们奉命不许骚扰我们,必须在这‘白水’镇才集中力量,作擎天一击,所以,我才一直不曾告诉你们。” 吕正英蹙眉问道:“伍老人家又是怎样知道他们的计划的?” 伍秀芸道:“他们用黑话交谈,以为我听不懂,其实,那才真是见他的大头鬼呢!” 吕正英注目问道:“是不是‘无敌堡’方面的人?” 伍秀芸道:“那些监视我们的人,是西门锐的手下,今宵在这儿拦截我们的人,才是‘无敌堡’的高手。”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道:“也好!但愿他们弄些像样一点的角色来。” 伍秀芸正容说道:“吕公子,江湖上,算得上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可千万不能自大轻敌。”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多谢伍老人家指示,小可知过了。” 伍秀芸笑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而且,年轻人本来应该有豪气,不过,今宵这一战,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她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吕公子请多想想,以往‘无敌堡’在江湖上,号称‘无敌”可决非幸致,以往吕公子所见到的那些‘无敌堡’中不堪一击的庸手,一方面是‘七杀令主’同你的武功太高,另一方面,也是他们不明故情,不曾派出真正的高手来。” 吕正英点点头道:“老人家说的是。” 伍秀芸正容接道:“如今,西门锐必然已将详情飞鸽传书,飞禀淳于坤,你想,淳于坤在接连吃到暗亏,如今,算是已经明了敌情之后,他所派出来拦截我们的高手,自然都是第一流的了。” 说到这里,路青萍、上官素文两位姑娘,也已盥洗完毕,由隔壁走了过来,上官素文首先笑问道:“义母,吕公子,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伍秀芸笑了笑道:“你们两个来得正好,快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当伍秀芸将与吕正英所谈的情况,又简略地复述一遍后,上官素文才忽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 “看来,方才那两个女的,必然是‘无敌堡’方面的人了。” 吕正英一怔道:“难道上官姑娘已有什发现?” 上官素文点点头道:“是的,方才,我看到一穿红,一穿绿的美貌姑娘,住进我们斜对面的房间里,起初我还以为是吕公子说的朱胜男与朱亚男二位姑娘呢。” 吕正英正容说道:“朱姑娘她们,应该已经快到‘夏口’了,不会还滞留在这儿的。” 路青萍也蹙眉接道:“那两位姑娘,还特别向我盯了两眼,我想,那绝不是无意的行动。” 一声既清脆,又娇甜的话声,由甬道中传来:“店家!店家!” 只听店小二的话声,连应恭喏道:“来啦!姑娘。” 吕正英向路青萍等人,使了一个眼色,匆匆出室,伪装如厕地循甬道向前走去,一双星目,却是有意无意之间,向俏立路青萍房间斜对面,亦即伍秀芸房间正对面的两位妙龄女郎,飞快地一扫。不错,那两位姑娘,委实是一红衣,一绿衣,姿色也不在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之下,而且,当吕正英经过他们身旁时,两人的美目,都为之异彩连闪,连店小二在向她们哈腰请示,也浑然未觉。 吕正英边走边暗忖着道:“真有点邪门,这两个小姐儿,不但衣衫颜色,一如朱家两姐妹,连面容和年龄竟也同朱家姐妹不相上下……” 心念电转之间,只听那两个女郎之一,向店小二“哦”了一声道:“你去将楼下十三号房间中的那两位老爷子,替我请到这边来……” 当吕正英“如厕”后回来时,那两位女郎却仍然俏立她们的房门口,那情形,就像是故意等着吕正英回来似的。 那绿衣女郎向着吕正英嫣然一笑,好像准备说些什么,但却被红衣女郎以手肘碰了碰她而止住。 不料这动作,却被在门口偷窥的上官素文看到了,禁不住地“噗嗤”一声娇笑道:“有话大大方方地说,不必那么忸忸怩怩的。” 吕正英方自为之眉峰一蹙,绿衣女郎已娇声喝道:“嗨,你转过来。” 吕正英回头笑问道:“姑娘是叫我?” 绿衣女郎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徐徐转过身来,含笑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绿衣女郎双手插腰,俏脸一沉道:“你,是不是姓吕?” 那神气,几乎与朱胜男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是啊!姑娘怎会知道的?” 绿衣女郎冷然接道:“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接着,又美目深注地问道:“你叫吕正英?” 吕正英含笑点首道:“正是。” 绿衣女郎接问道:“你是‘潇湘剑客’吕维屏的孽子?” 这一句话,可惹火了吕正英,只见他俊脸一沉,逼近一步,目光深注地寒声问道:“你是淳于坤老贼的什么人?” 绿衣女郎怒叱一声:“混账东西!” 叱声出口,纤掌倏扬,疾如电掣地掴向吕正英的左颊。 吕正英身形微晃,避过对方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立即挥掌反击,并怒喝一声:“丫头找死!” 就当此时,他耳中忽然听到一缕细如游丝,却是清晰无比的话声:“接着!” 随着这一声“接着”,绿衣女郎的纤掌,已迎着她的掌势疾挥而来。 吕正英来不急转什么念头,双方的手掌已经接实,“啪”的一声,吕正英感到掌心中,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身躯也随之一晃,但那绿衣女郎,却被震得一声惊呼,仰身栽倒,如非站在他背后的绿衣女郎即将他扶住,可就当场现丑啦! 这刹那之间,吕正英被满脑子的困惑困扰住了。 此时,他已察觉到,他右手掌心中,已多了一个纸团,虽然他还弄不清对方为何要给他纸团并如此故意做作,但他心中明白,对方是一番好意,那是毋庸置疑的。方才这一掌,他是含愤而发,尽管他于听到对方的真气传音时,临时卸减了部分真力,但那一掌的劲力,仍然是十分惊人的。 然儿这绿衣女郎,却仅仅是发出一声惊呼,虽被震退而未受伤,则其功力之高,也不难想见。 就当他心念电转之间,那红衣女郎却向绿衣女郎低声问道:“师妹,你没受伤吧?” 绿衣女郎挣扎着站好娇躯,苦笑了一下道:“还好,方才我低估了那厮。” 红衣女郎道:“好!让我来替你出气。” “不!”绿衣女郎毅然接道:“还是我自己来。” 接着,向吕正英嗔目怒叱道:“狂徒!这儿地势太窄,无法施展,咱们到河滩上去!”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区区舍命奉陪。” 绿衣女郎沉声接道:“走!” “且慢!”这蓦地插口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七八,长得颇为英俊的白衣书生,正偕同一位年纪六旬上下的灰衫老者缓步而来。 吕正英目光一扫之间,红衣女郎已讶然问道:“三师兄,怎么你也来了?” 白衣书生笑道:“难道你不欢迎?” 红衣女郎嫣然一笑道:“当然欢迎,当然欢迎。” 绿衣女郎接问道:“三师兄,你不是有事去‘黄山’的吗?”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是的,可是我现在正准备去‘雪峰山’。” 红衣女郎道:“去‘雪峰山’干吗?” 白衣书生道:“此事说宋可真是话长……” 绿衣女郎蹙眉接道:“那你就简单点说吧。” 一旁的吕正英,急于想知道手中纸团的内容,见对方胡扯个没完,不由沉声说道:“你们先谈谈,在下失陪。” “慢着!”绿衣女郎连忙沉声说道:“我还有话要说。” 话气是命令式的,吕正英为了手心中的那个纸团,只好强忍着没发作,但却禁不住“哼”的一声。 “哼什么?”绿衣女郎冷然接道:“待会,有得你表演的。” 白衣书生向吕正英投过讶异的一瞥之后,才苦笑着接道:“关于那个自称什么黄山逸叟的老怪物你们都已说过了?” 提到“黄山逸叟”,吕正英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因为,他已由田斌口中听说过,田斌的师父,就是自号黄山逸叟,并已自封为“黄山派”的掌门人。 红衣女郎点首答道:“是啊!你不是为了那个老怪物才赶去黄山的吗?”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不错,但那个老怪物,怎么也不肯同我交手。” 绿衣女郎讶问道:“那是为什么?” 白衣书生苦笑道:“那老怪物说,他不能同后生小于交手。” 红衣女郎笑道:“那你不能逼他动手?” 白衣书生苦笑道:“我当然会逼他动手,可是,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是连他的衣边也没摸到。” 红衣女郎俏脸一变道:“有这种事,那他的身手,怕与师父不相上下了。”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绿衣女郎似乎有点不相信地说道:“这世间,还有武功同我们师父不相上下的人。” 白衣书生苦笑道:“眼前,不就已经有了一个吗?” 红衣女郎“唔”了一声道:“本来嘛!那老怪物如非是自信武功已与我们师父不相上下,又怎敢向‘无敌堡’挑战呢!” 绿衣女郎却注目接问道:“三师兄,那你又怎会跑到这儿来的?” 白衣书生苦笑道:“方才,我不是已经说过,此行是去雪锋山的嘛,因为在客栈外边看到祝护法,所以我就跟着到这儿来了。” 红衣女郎冷笑了笑道:“那你还不知道这儿的情形?” 白衣书生道:“我同祝护法,还没谈上三句话,就被你们二位派店小二请过来了。” 绿衣女郎接道:“图三师兄,这些,暂时不谈,还是先说你去雪峰山的原因吧!” 白衣书生道:“那老怪物同我说,只要我能打败他的徒弟,他也愿意承认我们‘无敌堡’委实具有天下无敌的武功,同时对于打破咱们大门匾额之事,也愿意重制新匾,并公开道歉。 红衣女郎“噢”了一声道:“老怪物竟如此看重他那个徒弟。” “是的。”白衣书生接道:“我也不信邪,所以才专程赶到这儿来。” 红衣女郎接问道:“这是说,那个老怪物的徒弟,是在雪锋山?”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正是。” 吕正英听到黄山逸叟竟然会演出一幕,打坏“无敌堡”大门匾额的闹剧,方自心头感到好笑,这时,他却忘形地截口说道:“朋友,可惜你来迟了。” 白衣书生怔道:“此话怎讲?” 吕正英道:“那个黄山逸叟的徒弟,已经离开雪峰山了。” 白衣书生接问道:“已经去哪儿了?” 吕正英道:“此刻,可能已到夏口啦!” 白衣书生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知道的可多呢!你阁不要找的那个人,是否姓田名斌?” 白衣书生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吕正英脸色一整道:“那么,且等你了解全部情况之后。我再同你说吧!” 他念念不忘那绿衣女郎塞给他的纸团,所以,一句话岔开之后,即待转身离去。 但那白衣书生却立即接道:“不!你等一等!” 吕正英头也不回地答道:“待会再谈也一样。” 那绿衣女郎也连忙接道:“三师兄,你先行了解情况也好,这小子,不怕他飞上天去。” 吕正英已进入路青萍与上官素文的房间,并顺手带上了房门,上官素文并立即接问道:“吕公子,眼前这三个的身手,好像很高?” 吕正英“唔”了一声,伍秀芸抢先说道:“看情形,比你们两个,要高明得很。” 路青萍给了她一个娇嗔的白眼,吕正英却已摊开了手中的纸团儿。” 上官素文人目之下,低声笑问道:“吕公子,这是哪儿来的?” 吕正英一面向那张才打开的便笺上端详着,一面却以真气传音答道:“就是方才那绿衣姑娘给我的……” “啊!”吕正英不再理会上官素文的惊呼,却是蹙眉目语了一声道:“奇怪?” 原来那便笺上,只是潦草而又简单的几个字:“赶快逃走,迟则不及。” 像这种简短、含糊,而又没有上下款的便笺,委实令人困惑不解! 这时,伍秀芸与二位姑娘,也围上来看过了那张便笺,伍秀芸并传音问道:“就是方才交手时,那绿衣女郎给你的?” 吕正英点了点头,伍秀芸又传音说道:“此事虽然透着蹊跷,但那小姑娘是一番好意,那是毋庸置疑的。” 吕正英蹙眉问道:“老人家之意是?” 伍秀芸也蹙眉说道:“我的意思,是宁可信其有……” 上官素文低声问道:“这是说,我们就这么逃走?” 伍秀芸苦笑道:“逃避是来不及了,目前,我们是只有特别提高警觉,沉着应付。” 吕正英一轩剑眉,笑了笑道:“老人家的话,固然不错,但事实上,即使能顺利逃走,我也决不考虑!” 伍秀芸在他的俊脸上投过询问的一瞥,吕正英含笑接道:“‘七杀令’此行就是要找‘无敌堡’的晦气,如今,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又岂有逃避之理!” 伍秀芸点点头,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当务之急,先填饱肚皮再说。” 当他们进入餐厅时,那两个妙龄女郎,与白衣书生,灰衫老者等四人,已赫然在座,白衣书生端坐上首,两位妙龄女郎左右相陪,灰衫老者则敬陪末座。 当然,餐厅中,也还有其他人等,而且,那些顾客中,也必然还有“无敌堡”的人混在其中。 但吕正英等人,却都是泰然自若地,在距白衣书生丈远处的一付座头上,坐了下来。 当吕正英向白衣书生投过漠然一瞥时,白衣书生却向着他点首微笑道:“吕公子,我已经知道目前的一切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目前,贵方的人,是以阁下为首?” 白衣书生道:“本来这儿是由我四师妹负责。” 说着,并抬手向红衣女郎一指,才含笑接道:“但在下忝为她们的三师兄,所以,一切事情,我也可以做一半的主。”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那么,就请划下道来吧!” 白衣书生笑道:“吕公子真是快人快语,我看,咱们就于今宵三更,在这客栈后面的河滩上,各凭艺业,一决生死吧!” 吕正英点首答道:“好!在不准时奉陪。” 这时,店小二正在向伍秀芸请示要吃点什么,吕正英却抢先说道:“拣你们这儿最好,也是最拿手的菜,先行送上四道来,不要酒!” 店小二连声恭喏着:“是,是,小的知道了。” 白衣书生笑道:“吕公子,在下先向你请教一件事情,可以吗?” 吕正英道:“你说说看。” 白衣书生道:“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吕公子怎会知道田斌已去夏口?” 吕正英漠然地答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因为田斌同我,目前都在替‘七杀令主’效力当差。” 白衣书生“嗯”了一声道:“那是说,‘七杀令主’也赶往夏口去了?” 吕正英点点头笑道:“不错。” 白衣书生接问道:“那位田斌的身手,如与吕公子相较,是孰优孰劣?” “这,我不曾同他较量过,可无从答复。”吕正英注目接问道:“阁下也该将贵方的人,替我介绍一下了吧?” 白衣书生笑道:“吕公子说得有理,现在先介绍我自己,我,申文炳,这是我四师妹闻人玉、五师妹水湘云、本堡一级护法祝至刚。” 说着,并分别向红衣女郎、绿衣女郎,和那灰衫老者指了指。 吕正英嘴唇微一牵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原来他耳中正听到一丝奇异的传音:“众寡悬殊,千万莫逞血气之勇,以免亲痛仇快,吃过饭以后,赶快乘机离去……” 吕正英心知又是绿衣女水湘云在代他着急,同时,他也由水湘云的眼光中,看出了一点端儿,但他除了微微点首,表示已听到了她的传音之外,并无其他反应。 这时,店小二已分别将饭菜送上,伍秀芸深恐对方在菜肴中弄什么毛脚,还持别取下一支银簪,插向菜肴中去检验。” 这情形,使得申文炳呵呵一笑道:“老人家请千万放心,‘无敌堡’的人,还不致那么没出息,竟然在菜肴中下毒。” 伍莠芸冷冷地一笑道:“这叫作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一顿晚餐,在玄妙的局面下,草草用过,各自回到房间歇息。 所谓歇息,也不过是各自在房中打座调息而已。 约莫是二更过后,吕正英忽然察觉到,屋顶上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当下,他冷笑一声道:“阁下,如果等得不耐烦,咱们也可以提前到河滩上去。” 屋顶上传来水湘云的冷峻娇语道:“我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人,怕你们悄然开溜而已。”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笑话!” 但他话没说完,一张白纸,由屋顶冉冉地飘下,同时,只听水湘云娇笑道:“但愿你能言行一致的,好!打扰你了,咱们待会儿再见!” 甬道中,传来申文炳的语声道:“吕公子既然要提前解决,在下也完全同意。” 吕正英扬声说道:“那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这时,他已看清了那白纸上的字迹,那是用眉笔草成的两行小字:“你固执得令人可恼!必要时,你们只有由江面上夺舟突围,才有一线希望。” 伍秀芸、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三人,都已闻声赶到吕正英的房间,也同时看到了那张字条。 路青萍首先一挑秀眉低声说道:“我就不信他们会有如此厉害!” 但伍秀芸却正容说道:“此时此地,我们是宁可信其有,大家多加小心为妙。” 吕正英沉声说道:“这是生死之搏,待会动上手时,不必留情,杀掉一个,就是减少一重阻碍。” 说完,当先穿窗而出,飘落骑楼下,径自向江边的沙滩上奔去。其余的伍秀芸、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三人,自然是衔尾疾追。沙滩上以申文炳为首的‘无敌堡’中高手们,早已列阵以待。 申文炳居中,闻人玉、水湘云二人左右相陪,一级护法祝至刚,恭立申文炳的左后方约莫五尺。 吕正英这一行人,在对方五丈远处停下,吕正英星目一扫之下,冷然注目问道:“还有人呢?” 申文炳笑了笑道:“我想,毋须劳动另外的人力,贵方是四位,我这边也是四位,一个对一个谁也不吃亏。” 吕正英冷然笑道:“如此托大,你不怕后悔?” 申文炳笑道:“如果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凭什么去斗那“黄山派”的掌门人?”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听这语气,还有点像个‘无敌堡’出来的高手。” “锵”地一声,他的青钢长剑已经出鞘,并脸色一整道:“不论单打群殴,对你们四个,都由我一人接待,请吧!” 他的话没说完,路青萍连忙接道:“不!我不同意!” 吕正英仰首哈哈笑道:“‘七杀令主’座前的人,说话一言九鼎,不能更改,路姑娘你多多愿谅吧!” 凭单打独斗,路青萍与伍秀芸等人,顶多只能对付那个一级护法祝至刚,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吕正英才不得不先行拿话绊住申文炳,说明四对四,然后,他又自己一肩承揽过来。 这情形,路青萍等人自然明白,因而一时之间,心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申文炳冷笑一声道:“你要一人承揽,我不反对,但我有我的规矩,你也不许反对!” 吕正英冷然接道:“你说。” 申文炳沉声说道:“我的规矩就是,先由祝护法开始,一个一个的上,你能逐关通过,最后才轮到我,可不能说我使车轮战法。” 吕正英笑道:“车辆战法与四人联手,形式上自是不同,但本质是没甚分别,我同意,请吧!” 祝至刚应声缓步而出,在吕正英对面八尺处,徐徐拔出自己的单刀,沉声说道:“吕公子请!”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道:“‘七杀令主’门下,出手不留情,何况你名为至刚,须知至刚易折,你可得小心!” 祝至刚漠然接道:“多谢提醒,老朽知道了。” 这位祝至刚,不愧是列位“无敌堡”中的一级护法的一流高手,那一付沉着状态,可委实令人佩服。 吕正英哼了一声之后,大喝一声道:“小可有僭了!” 话了招随,一式‘拔云见日”长剑连袭对方前胸。 吕正英早就见识过‘无敌堡”那些三极与二级护法的身手,凭以往的情况推断,认为毋须施展朱四娘所传的绝艺,即可将对方收拾,因而他这第一招,使的竟然极平凡,也极普通的“拔云见日。” 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他的剑出一半,就被祝至刚的单刀对住,祝至刚的刀法不但奇观,并于奇诡中显得辛辣之至。 也许祝至刚是有意一试对手的深浅,也可能是存心一开始就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因而,他这起手硬接的一招上,不但招式奇诡辛辣,也显然用上了九成以上的真力,以至当刀剑接触时,暴出一串震耳金铁交响,和一串耀眼火花。 这第一招的结果,如非是吕正英那深厚的内家真力强过对方,可能就吃了大亏。 因而刀剑一触之下,双方心中都禁不住大吃一惊! 吕正英因对方身手,高过自己预估太多而吃惊,至于祝至刚,则因这石破天惊,极有把握的一招不但未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被对方强劲的内家真力,震得手臂发麻,退了一大步,而暗中大吃一惊了。 祝至刚因对方真力强过自己,已改取避实就虚的游斗,不与对方的兵刃接触,招发一半,又立即飞快地变招,以期使对方疲于奔命,使自己能有机会得手。 但吕正英因为轻敌而一招受挫,几乎已失去先机的情况之下,他也有他的打算。 那就是全神贯注,继续以普通招式应付,以观察对方刀法的路数。 可是,祝至刚所使的刀法,委实太神奇了,他以普通剑招应付情况下,尽管是全神贯注,但激战不到十招,即被迫得险象环生,如非他是以强大的内家真力,以辅助招式上的劣势,早就非死必伤。 这情形,使得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三人,也不由暗中为之焦急小巳。 当然,那位一再暗中向吕正英示警的水湘云,也急得不得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这时,只有申文炳与闻人玉两人,却是乐得开心已极,申文炳哈哈大笑道:“吕公子,这场合,你可不能藏私啊!” 闻人玉也“格格”地娇笑道:“真是耳闻不如目见,三师兄,早知如此,派两位一级护法来,也就足够啦!” 申文炳忽然蹙眉说道:“不对,这小于可能真的藏了私。” 水湘云娇笑道:“我倒看不出来。” 申文炳笑道:“五妹,谈江湖阅历,你还差得多呢!” 他的话声一落,忽然发出一声惊叹,原来那一直以普通招式应战的吕正英,忽然招式一变,“刷刷刷”一连三剑,将祝至刚迫得连退五步。 方才的搏斗,吕正英的内家真力,本来就强过对方,如今,一亮出‘七杀令’主所传的绝招,不但立即将祝至刚迫得连连后退,而且也使对方险象环生,因为,祝至刚的刀法,固然是奇诡而又辛辣,但与吕正英新使的剑法相形之下,却是差了一段距离,也因为如此,才使申文炳惊叹出声。 申文炳一声惊叹之后,立即促声说道:“五妹,快去接应!” 水湘云也连忙接道:“好的。” 话声中,人已飞身而出,一面扬声说道:“祝护法,退下来。”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还退得了吗?” 一声惨号过后,祝至刚的左臂,已齐肩而断,总算他武功基础好,临危不乱,于生死不闻不容发之际,强忍痛楚,横飞八尺,才避过吕正英那顺手一扫的腰斩之危。 他逃是暂时逃过了,但吕正英却是如影随形地,挥剑追杀,并大喝一声! “留下命来!”人影飞闪,一串金铁交鸣声中,吕正英的长剑,被横飞过来的水湘云架住了,而且立即展开一串以快制的抢攻,并以传音说道:“以最快的速度,将我打败,以节省真力……” 目前这情况,可使吕正英更于无比困惑中,感到无比的惊讶了。 原来水湘云,不但行动令人费解,而其武功之高与真力之强,也与她的年龄不成比例。 而最使吕正英不解的,是水湘云所使的剑招,居然同他的剑招,有八成近似。 吕正英所使的剑法,自劫余生所遗的“万博真诠”,那“万博真诠”上的这套剑法。叫什么名称以及有多少招数,他可一概不知,朱四娘所传给他的,仅仅只有二十四招。 朱四娘并曾很自负地告诉他说:“学会这二十四招,就足够你受用无穷的人。” 目前,水湘云这小姑娘所使的剑法,居然同他所使的剑法就有八成近似,如非他因服食千年古菌,也有着特强的内家真力,以及剑招的变化方面,也略优于对方之外,情况可就不乐观啦。 也因为如此,当他想到朱四娘所说的“学会这二十四招,就足够你受用无穷的了”的话时,却是禁不住暗中苦笑不已。 这些,也不过是当双方交手最初几招中,吕正英心头所生的感触。 水湘云除了最初抢救祝至刚时的那一招,可能算是全力以赴之外,以后的招式,真力也随之大减并继续低声传音说道:“注意,以不着痕迹的手法,尽速将我打败。” 由于双方心里上都有了准备,因而表面上看来,都是煞有介事地,杀得激烈之至,一点也看不出虚应故事的痕迹来。 十招之后,水湘云已失去还手之力,她一面在勉强支持,一面却讶问道:“吕正英你在哪儿偷学我们的‘灵蛇剑法’的?” 吕正英总算由对方口中,知道这套剑法的名称了,但他还未及转什么念头,申文炳已接着嚷道:“是啊!五妹不提醒,我还想不起来……”接着又沉声喝道:“四妹,快把五妹接下来。” 吕正英大喝一声道:“撤手!” “做梦!”这一声娇叱,是出自闻人玉的口中。 闻人玉算得上是剑上高手,叱声出口:“锵”地一声大震声中,已将吕正英的长剑架住,当然水湘云也就趁机退下了。 吕正英注目笑道:“你以为你比师妹强?” 闻人玉冷笑一声道:“少废话。” 话声中:“刷、刷、刷!”一连三剑,居然将吕正英迫退三大步。 吕正英也立还颜色,挥剑反击。 但闻人玉的功力,本就高于水湘云,方才的水湘云是故意示弱,让他打败的,此刻闻人玉是全力抢攻,所以,尽管吕正英也全力反击,却不过是勉强维持一个平局。 这情形,自然使吕正英感到很沮丧,也很悲观。 他,心念电转着:“学会这二十四招,就可以受用无穷,想不到,言犹在耳,事实上却不过如此而已。 但他毕竟是聪明人,这种沮丧与悲观的心情,在脑海中略一徘徊,立即被另一个念头,一扫而空了。 因为,他已想到‘无敌堡’堡主淳于坤,在武林中一向称号无敌,那么,其门下弟子身手之高明白非意外。 至于他自己,尽管所习武功,为旷代绝艺,但对于那套于片刻之前,才知道是叫“灵蛇剑法”的剑法,一共才学了二十四招,而习武的时间,也仅仅只有八个月,以如此短暂的时间,而能与‘无敌堡’堡主的徒弟一较雄长,应该值得他自豪自傲,又有什么可沮丧的呢! 当他心念电转,想通之后,精神也随之一震,而手上的招式,也更具威力地转为有攻有守起来。 闻人玉又沉声喝问道:“吕正英,你还没回答我五妹的话呢!” 吕正英自从想通之后,不但精神大振,心胸也大为开朗,同时暗中也另行打上了就地取材的主意了。 原来吕正英不但资质、禀赋特佳,悟性也高人一等,而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他在‘天心谷’中的那一段时间,只能有目前的这一点成就,那只能怪朱四娘太以小器了。 因为朱四娘起初命朱胜男代传武功时,就暗中向两位爱女不过严厉的命令,除了她许可的以外不许私传武功。 以后,当吕正英的武功略具基础时,朱四娘明为使其深造而亲自调教,实际上却不过是仅就那些原已教过的武功,另加指点而已。.吕正英目前这“就地取材”的主意,就是就着自己精神大振,能与对方打成平手之际,记对方的招式以为已用。 由于此一主意,使他对水湘云的警告,以及目前的危机,那一股脑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因为如此,当闻人玉向他发问时,他竟然微微一怔道:“什么话啊?” 闻人玉怒声道:“就是你在哪儿偷学到我们的剑招?” 吕正英笑道:“这真是笑话,你也不多想想,咱们的剑招,是谁的比较精微而玄妙,竟然说是我偷学了你们的剑法。” 说到这里,他所会的二十四式“灵蛇剑法”已全部使完,于是,他不着痕迹地,又从头使将起来并淡淡地一笑道:“我将方才使过的招式再使一遍,你不妨好好地比较比较,看看究竟是我偷学你的还是你偷学我的。” 吕正英这一动作,不但掩饰了他只会二十四招剑法的缺点,而且语意相关,并倒打一耙,说对方偷学了他的剑法。 这情形,自然使得闻人玉怒火高涨,嗔目怒叱一声:“狂徒找死!” 止声中,“刷,刷,刷!”一连三记绝招,将吕正英迫退五尺。 但吕正英却是边退边哈哈大笑道:“好剑法!还有没有啊?” 一旁的申文炳一蹙剑眉,.沉声喝道:“四妹,退下去!” 闻人玉抗声说道:“我自信还保持优势,为何要退下去!” 申文炳震声喝道:“你退下来,我再跟你解释。” 吕正英朗声笑道:“不用解释了,干脆一点,你们两位一齐上吧。” 闻人玉冷笑一声,虚晃一招,纵出战圈之外,向着申文炳注目问道:“三师兄,什么事啊?” 申文炳苦笑道:“四妹,像你这样一再斗下去,人家是求之不得呢!” 闻人玉一愣道:“此话怎讲?” 申文炳却是目光移注按剑微笑的吕正英,冷笑一声道:“一夜成名的吕公子,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吕正英笑了笑道:“阁下,前面的三关,算不算是通过了。” 申文炳道:“就算你已通过了吧!” 吕正英温应道:“那么,是否该你阁下上场了呢?” 申文炳冷笑道:“我一上场,就没有机会给你偷学武功啦!” 直到此时,闻人玉才明白申文炳叫她退下来的原因,不由深深地向吕正英盯了两眼,才冷哼一声道:“如果这狂徒真的偷学了我的招式,我不会让他带走的。” 申文炳笑道:“四妹放心,愚兄替你负责收回来就是。” 此人算得上是剑及履及,身出招随,一刀扫出之后,才冷笑一声道:“先吃我一刀!” 大震声中,吕正英被震得手臂发麻,人也被震退得一大步。 这情形,可使他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他惊凛未毕,申文炳的第二招已飞快地攻出,而且一招接一招,并辅以左手掌法,刀掌兼施地将吕正英迫得连连后退。 原来这位申文炳,使的是一柄同长剑近似的单刀,而刀法之奇诡与威之强劲,却比方才那位祝至刚护法,高出不可以道里计了。 尤其是他那左手的掌法,也同样地奇诡而特具威力,试想,在此种情况之下,吕正英又怎得不相形见拙而落了下风。 但申文炳却是得理不饶人,一面节节进逼,一面笑道:“吕正英,你在‘恶虎沟’的威风,到哪儿去了啊?” 也许这两句话,激出了吕正英的潜能,只见他也冷笑一声:“你且尝尝‘恶虎沟’的威风看!” “刷、刷、刷!”一连三式绝招,不但稳住了颓势,而且还居然将申文炳击退了两大步。 这情形,不但使吕正英自己信心大增,而精神为之一振,连那暗中急得芳心如焚的水湘云,也为之美目中异彩连闪不已。 可是,这种好景太短促了,前后也不过十来招的时间,他又被迫而节节退后了。 这一退后不打紧,不但要想再行稳住阵脚,可就难丁,饶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扭转来。 这时,一旁的路青萍、伍秀芸、上官素文等三人,可再也沉不住气了,三人互相一使眼色之后,立即向看斗场徐徐逼近。 闻人玉飞身拦在她们面前,淡然一笑道:“是见猎心喜吗?我来陪你们玩玩。” 长剑一挥,已将对方三人圈人一片绵密的剑幕之中,并‘格格’娇笑道:“‘辣手仙娘’门下,果然是不同凡响!” 闻人玉对路青平等三人,以一敌三,犹能谈笑白若,其优劣之势,已不难想见。 这同时,申文炳也哈哈大笑道:“吕正英,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领,快点抖出来!再迟,可就没机会了。” 吕正英为了应付对方加重的压力已感到有点力屈了,此刻,路青萍等三人参战之后,不但不能替他帮上忙,却反而使他分神替她们担忧,所以,眼前的情况,对吕正英等人而言,是非常的不利。 这情形,吕正英等四位当事人,固然是暗中焦急不已,而同样感到焦急的,却还有一位旁观的水湘云,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局面,水湘云虽然是‘无敌堡’的人,但她的芳心,却是向着吕正英这边的。 也由于水湘云是‘无敌堡’的人,所以对目前双方的实力最为了解,对吕正英等人的危境,也看得最透彻,这也就是她之所以一再暗中通知吕正英等人,设法离去的原因。 如今,危机越来越迫近,如非她深深了解,纵然自己加入,也不过是多赔上一条小命,她早就已然公然反叛“无敌堡”的了。 就当吕正英等人的处境,每况愈下,旁观的水湘云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公然反叛‘无敌堡”插手帮助吕正英等人时,江面上,忽然传来一丝苍劲而嘹亮的歌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泪,事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歌声,来自浩浩江中,在下弦月的清辉照耀之下,只见江面上,一道幽灵似的人形,飘飘然冉冉地,向着岸边滑了过来,使的竟然是‘达摩’一苇渡江”的绝顶轻功。 可惜的是,现场中,恶斗方面,尽管他们都已听到那苍劲而嘹亮的歌声,却没法分神去一探究竟,因而除了一旁的水湘云以及‘无敌堡’中大批隐藏在暗中的高手之外,都不曾看到这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绝顶轻功的表演。 歌声一歇,人也到了岸边,水湘云也看到一位有着三绺花白长髯,面团团如当家翁的青衫老人。 水湘云的记忆中,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轻功极高的奇人,此刻,尽管她芳心之中,是多么希望这青衫老人是对方的人,但因没法确定,因而微微蹙起了双眉,默提功力,静观对方的动静。 由河岸到吕正英等人正在恶斗中的沙滩,约在三十丈以上,但那青衫老人展行云流水般的步伐,看似缓慢,实则快速之至,一晃之间,已黯然停立斗场三丈之外并似笑非笑地“唔”了一声地道:“杀得还真够热闹。” 第七章 经易容客栈之夜 这时,吕正英、路青萍等人的处境,已大致可以用“岌岌可危”四字去形容了,但他们却都是一个个闷声不响地,咬牙苦撑着。 水湘云一挫银牙,飘身逼近斗场,看情形,她是不顾一切地,准备豁出去了。 就当此情况即将有重大变化之间,那青衫老人忽然舌绽春雷,振声大喝道:“住手!” 紧接着,他又拈须微笑道:“谁敢不听我老人家的话,我老人家先赏他一顿板子!” 事实上,不用他加以补充,恶斗中的双方,都已在他那有若春雷陡发似的喝声中,自动停了下来了。当然,对吕正英、路青萍等人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因为,不论这青衫老者是敌是友,能够先停下来,有一个喘息的机会,总是好的。 恶斗一经停止,申文炳首先一声惊叹道:“是你?” 水湘云都同时向申文炳问道:“三师兄,这是什么人啊?” 申文炳苦笑道:“就是那打坏我们大门口匾额的什么‘黄山逸叟’。” 这答案,自然使得水湘云暗中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声。因为“黄山逸叟’与“无敌堡”是处于敌对地位的,不论其是否与吕正英认识,但由于其徒弟田斌,是与吕正英同在“七杀令主”手下效力,因而他站在吕正英那边,那是毋庸置疑的。 水湘云内心之中,虽然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但她表面上,却是故意一蹙秀眉道:“那么,是吕正英的援兵到了?”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趁这机会,先斗斗他也好。” 这时:“黄山逸叟”却向吕正英笑问道:“你这娃儿,就是最近几天,曾经大出风头的吕正英是吗?” 吕正英点首正容答道:“小可正是吕正英一一老前辈是否已见过令徒田兄了?” “黄山逸叟”一怔道:“没有啊!他不是同你一起替‘七杀令主’效力的吗?” 吕正英道:“可是,田兄已同令主去‘夏口’了。” 申文炳目注“黄山逸叟”,哼了一声道:“你是准备替这姓吕的撑腰?” “黄山逸叟”道:“他与小徒,也算是同殿之臣,我老人家既然碰上了,好意思不扶他一把!” 申文炳冷笑一声道:“咱们之间的事,提早解决也好。” 紧接着,震声大喝道:“布剑阵,剥了这老匹夫!” “黄山逸叟”拈须微笑道:“年轻人,你一定要逼我动手,对你对我,那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就这说话之间,暗影中已奔出十八个劲装大汉,和四个灰衫老者。 那十八个劲装大汉,立即布成一个奇形剑阵,将“黄山逸叟”包围,四个灰衫老者,则静立一旁了。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黄山逸叟”漫应道:“你,不是号称淳于坤五个徒弟中,成就最高的一个吗?如果竟然败在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糟老头手中,对你又有何光彩可言?至于对我自己来说,那就更毋须解释!” 申文炳冷笑道:“少废话了,今宵,你我之间,怎么说也得见个真章才行。” “黄山逸叟”苦笑道:“既然如此,我老人家只好自己委屈一点,成全你的心头了。” 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雕鸣。 吕正英闻声心动地仰首搜视,申文炳则禁不住脱口欢呼道:“是戈前辈!” 一片“乌云”,挟着一阵劲风,由七八丈的高空,疾掠而过,激荡得河滩上沙飞石走,使得群豪们都有目难睁。 少顷之后,当他们睁开双目时,现场中已多出一位外表看来年约三十上下,却是绝如桃李,冷若冰霜的青衣美妇。 吕正英目注之下,连忙向前,躬身施礼道:“吕正英参见令主。” 原来是‘七杀令主’朱四娘,亲自赶来了。 由于朱四娘是乘青雕而来,申文炳可能还不知道那位“大漠神雕”戈永平,在“天心谷”中的遭遇,以为是戈永平赶了来,才欢呼出声。 也由于眼前的情况,大出申文炳的意外,因而使他一时之间,怔在那儿,出声不得。 朱四娘目光环扫现场之后,才凝注吕正英,沉声问道:“这些,都是‘无敌堡’的人?” 吕正英恭应答道:“回令主,有一部分不是的。” 朱四娘截口说道:“好!将目前情况,以及‘恶虎沟’之行的经过,都详细报来。” “是!”吕正英恭应一声之后,随即将“恶虎沟”之行,一直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详细地说了一遍,而且,紧接着他又将水湘云对他暗中示警的事,以真气传音,加以补充说明。 朱四娘静静听完之后,那两道冷厉的目光,在申文炳、闻人玉、水湘云等三人脸上一扫,尤其是对水湘云,更是深深地盯了一眼,然后,却发出一声冷峻的哼声。 申文炳冷笑一声道:“有什么神气的!由你这个手下人差劲的情形来说,谅你也高明不到哪儿去的。” 话声一落,紧接着却是两声“噼啪”脆响,申文炳的俊脸上,立即现出十道清晰指痕。 朱四娘的身手,委实是太高明了,使得这片刻之前,还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申文炳,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但觉眼前人影一晃而已。 这情形,使得“黄山逸叟”不由精目中异彩连闪地哈哈笑道:“见面更胜闻名,‘七杀令主’果然算得上是绝代高人!” 接着,向朱四娘抱拳遥遥一拱道:“朱令主,在下欧阳泰这厢有礼了。” 直到这时,伍秀芸、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人,才纷纷向朱四娘见礼,并一个个自报姓氏。朱四娘微笑道:“不敢当!诸位请稍安勿躁,且等我打发走这批‘无敌堡’的高人后,咱们再好好叙叙。” 一顿话锋,目光凝注那被她两记耳光揍得呆了半响,刚刚回过神来,呈现着满脸杀气的申文炳,冷哼一声道:“申文炳,按你方才顶撞我的情形来说,我本该一掌劈了你的,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揍你二记耳光,而不杀你的原因吗?” 申文炳气得浑身颤抖,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如非是闻人玉与水湘云两人,左右挟持着不让他拚命,很可能他已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水湘云的行动很神秘,人也很乖巧,闻言之后,连忙抢先笑道:“令主乃前辈高人,自不肯同后生晚辈们过不去呀!” 朱四娘心中苦笑道:“要不是为了你这丫头,我才不会放他们活着回去呢。” 目前,朱四娘这种想法,是有其原因的。按她那偏激而近于变态的个性,今宵,‘无敌堡’的这些人,恐怕全部难逃一死,但由于吕正英曾向她施以真气传音说明,她必须留下水湘云以为已用,但如果独留下水湘云,必将引起淳于坤的怀疑,所以他才不得不将目前这师兄妹三人,全部放过。 她心中在苦笑着,但口中却冷笑道:“我才不在乎什么前辈晚辈的,现在,我老实告诉你们,我留下你们师妹三人的性命,是要你们给我带个口信,给淳于坤那老贼,叫他好好地准备后事!” 一顿话锋,又冷笑一声道:“你瞧不起我这个手下,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吕正英不是我的正式手下,也不算我的徒弟,他,目前还在我的考验之中,所以,你能打败他,并不表示你高明,除非你能打败我的亲生女儿,我才佩服你。”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好,你叫你女儿来吧!”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之后,提声叹道:“胜男,你还不过来。” “来啦!”随着这一娇应,眼前红影一闪,香风轻拂,全身火红的朱胜男,已俏立朱四娘面前,向着乃母笑了笑道:“娘!这外围,一共有十五个暗卡。”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已全部料理了?” 朱胜男点点头道:“是的。” 十几个手下,被人家无声无息地处死了,这情形,对申文炳而言,可并不比方才挨了朱四娘的两记耳光时,会显得轻松。 申文炳对那朱胜男“全部料理了”的十五个暗卡,其身手如何,他自己最是明白不过,尽管目前他是因“黄山逸叟”欧阳泰与朱四娘的先后出现,而吸住了他的注意力,但朱胜男能有此种干净利落的表现,其身手之高明,也就不难想见了。 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当朱胜男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是的”二字时,申文炳那张本已被朱四娘两记耳光揍得不太好的俊脸,刹那之间,变得更加难看啦! 朱四娘目注申文炳冷笑一声道:“不用怕,我已说过,今宵不杀你们师兄妹三人,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个便宜,只要你能打败我这个女儿,这其余的二十二个男人,我都可以饶他们不死的啦!” 听这话气,她连那已布成剑阵的十八个劲装汉子,以及旁立的四个灰衫老者,都没打算放过。 申文炳脸色阴晴不安之间,朱胜男却向着他微微一笑道:“你还等什么?”此情此景,申文炳除了不计下切后果,舍命一拚之外,已没第二条路可走了。 他一挫钢牙,沉声说道:“好!你进招!” 朱胜男娇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恕我有僭了。” 话落手起:“刷”地一剑,径行刺向申文炳的前胸。 她可能是过于轻敌,这起手一剑,用的居然是最平凡的一招“卞庄刺虎”,尽管是这种平凡招式,在像她这样的高手使来,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但她所遇的对方,并非弱者,因而不但很轻易地避过了,而且是制敌先机,立还颜色,“咻,咻,咻”一连三刀,居然迫得朱胜男退了一大步,才化解掉对方这连环三招。 朱胜男一招受挫之后,已收拾起轻敌之心,立即以“天心谷”绝艺加以反击,口中并冷笑道:“申文炳,多拿点像样的东西出来,须知你这一战,可连结着另外的二十二条人命呢!” 申文炳也冷笑道:“多谢提醒,我会当心的。” 他口中说得轻松,但行动上,却被对方那既辛辣,又神奇的剑招迫得采取了守势。 本来,申文炳的刀法与掌法,也如同朱胜男的剑法一样,即辛辣与神奇于一炉的,但两相比较之下,申文炳的招式,却略逊一筹,而真力方面,也显然要差一点,因而,朱胜男一经改变剑法,申文炳立即落了下风。 但尽管如此,一旁的朱四娘,却在直皱眉头。当然,朱四娘之意,可能是认为申文炳的身手,比她所想像的高明太多了,同时她也有点担心,目前的申文炳,是否还藏了私? 因为,万一她所担心,竟然成为事实,则一时的胜败,固然算不了什么,但对她这位七杀令主的威信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总算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当双方激战超过百招之后,申文炳已被迫得连连后退了。 朱胜男一面杀手连施,一面连声冷笑道:“姓申的,你还不弃刀认输!” 申文炳忽然大喝一声“停”。 朱胜男跃身纵出战圈,冷然问道:“你已服输了?” 申文炳长叹一声道:“武林中讲究的是力量,面对高明,我不能服输,不过今宵所受的屈辱!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讨回来!” 朱胜男冷笑一声:“你很有志气,好,我等着你来讨还,但我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下次遇上时方才我娘所说的,不杀你的诺言,就不适用了。” 申文炳也冷笑道:“未来的事,别说得太满,以后,是谁不饶谁,还很难说呢!” 朱四娘沉声叱道:“别废话了!你们师兄妹,和那已削去一臂的祝至刚,现在就可以滚回去!” 一顿话锋,冷厉的目光,一扫那十八劲装大汉和四位灰衫老人道:“我已经给过你们一线生机了,是你们的主子不争气,可怨不了谁,现在,你们二十二个,立即排好阵式领死,同时,我还再给你们一次便宜,只要十招之后,谁还活着的,我就不再杀他。” 这话气,仔细想想,足够使人活活气死。 但是水湘云比较胆子大,当其余诸人,在听到朱四娘的话后,噤若寒蝉时,她却目注朱四娘,娇声笑问道:“这位夫人……”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叫令主!” “是!”水湘云连忙改口道:“令主既然放过了我们四个,却为何还要杀我们这些手下人呢?”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我不是放过你们,不过是要你们替我带信,才让你们多活几天而已。” 水湘云蹙眉问道:“令主为何如此嗜杀?”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你的胆子可不小,居然敢向我问这些问题。” 水湘云笑了笑道:“令主,一个人如果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活,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凝视少顷之后,才淡然一笑道:“冲着你这份胆识,我可以同你多说几句话。不是我喜欢杀人,而是你们这些人都该杀,该死!” 水湘云笑问道:“为什么我们都该杀该死的呢?” 朱四娘一挫银牙道:“因为,你们都是‘无敌堡’的人!” 水湘云正容接道:“令主与‘无敌堡’有仇?”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水湘云正容如故地接道:“令主‘无敌堡’的人,绝对不会每一个人都同您‘仇深似海,恨比天高’吧?” 这二问,可使得朱四娘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但水湘云却是毫不放松地接道:“令主,既然‘无敌堡’的人,并非每一个人都同您有仇,那么,晚辈斗胆,敬请令主高抬贵手,也放过他们这一遭好吗?” 说着,并抬手向她那二十二位手下人一指。 朱四娘禁不住娇笑一声道:“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还要替手下人求情免死?” 水湘云打蛇随棍上她娇笑道:“令主已经答应了?” 朱四娘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水湘云却连忙扭头向那些手下人娇声喝道:“你们还不快滚回去!” 水湘云冰雪聪明,善于制造机会,也能适时把握住机会。 而她那些手下人,也并不笨,而且,江湖阅历丰富,眼前的情况,他们都看得很透彻,连他们主子最得意的徒弟,也在对方女儿的手中,被作弄得灰头土脸,凭他们又怎能与对方的正主儿抗衡! 因此,水湘云话声一落,那些人已一齐呼啸着,抱头鼠窜而去。 朱四娘对水湘云那超人的机智,显然非常激赏,因而对于对方这种自作主张的行动,不仅没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小丫头,希望你下次莫再碰上我。” 水湘云娇憨地一笑道:“令主今宵没有杀我,我想,下次遇上时,也不忍心加害于我了。”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下次碰上我,你是准死无疑!”接着,脸色与语气同时一沉道:“还不给我滚。” “是!”水湘云娇应一声,扭头向木然呆立一旁的申文炳等其余三人说道:“三师兄,咱们走。” 一行四人,默默地转身,疾奔而去。 朱四娘却扬声说道:“我再说一遍,寄语淳于坤那老贼,叫他准备后事!” 目送那批人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吕正英才算是完全放下悬着的心,禁不住如释重负似地暗中长吁了一声。 这时,朱四娘才目注“黄山逸叟”欧阳泰,淡笑着问道:“欧阳大侠此行是隅经此地?还是别有原因?” 欧阳泰含笑答道:“老朽此行,本来是专程前往‘雪锋”拜会令主,并看看小徒。” 朱四娘笑道:“拜会二字,是不敢当,阁下这位‘黄山派’的太上掌门人,对贵派的筹备事宜,是否已完全就绪?” 欧阳泰正容接道:“筹备工作早已完全,但劣徒的阅历还不够,所以,老朽准备让他们随令主,多多阅练一番之后,再定期公告同道。”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欧阳大侠不愧是一位老成持重的人了“哪里,哪里!”欧阳泰连声谦笑道:“令主过奖啦!” 朱四娘笑道:“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接着,又注目问道:“欧阳大侠是否还要看看令徒?” 欧阳泰点点头道:“是的。” 朱四娘道:“令徒已偕同小女等人,首途前往夏口,只好有劳欧阳大侠,跑一趟夏口了!” 欧阳泰笑道:“老朽反正没事,多跑跑也是好的。” 朱四娘沉思着问道:“方才,那个申文炳与小女交手的情形,欧阳大侠已全部看到了。” 欧阳泰点点头道:“是的,都看到了。” 朱四娘注目接问道:“欧阳大侠对那申文炳所使的刀法和掌法,不知有何观感。” 欧阳泰微微一怔道:“算得上是既奇诡,又辛辣,但与令嫒的武功比较起来,却显然还差了一大截。” 朱四娘接问道:“欧阳大侠会看出申文炳的武功路数吗?” 欧阳泰苦笑道:“老朽很惭愧,竟然看不出那小子的武功,究竟来自何处,不过,可以断言的是那决非‘无敌堡’原有的武功。”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这一点,我也有同感。” 欧阳泰笑道:“我想,还这一点,令主也必然会有同感的。” 朱四娘笑问道:“是哪一点啊?” 欧阳泰不答反问道:“令主看过小徒所使的发刀法吗? “看过。”朱四娘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阁下之意,是认为申文炳所使的刀法,与令徒所使的刀法,有点近似?” 欧阳泰点点头道:“正是,正是,不但有点近似,而且算得上是大同小异。” 朱四娘点首表示同意,欧阳泰却接问道:“令主知道此中原因吗?” 朱四娘笑了笑道:“阁下这一问,算得上是问到了闭门不闻窗外事的人了!” 但她心中却在冷笑道:“我知道此原因,也不一定会告诉你啊!。” 欧阳泰轻叹一声道:“武林中的事,很多都是不能用常情去衡量的,这些,咱们不谈也罢!”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令主如无别的指教,老朽就此告辞。” “阁下太客气了!”朱四娘含笑接道:“那么,咱们夏口再见!” “好的,夏口再见!”欧阳泰说完之后,向着朱四娘和伍秀芸、路青萍等人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飞身射落江边,依然是踏波疾驰而去。 朱四娘这才目注路青萍,笑了笑道:“路姑娘,令师声望,武功,都不在淳于坤那老贼之下,所谓名师出高徒,路姑娘的武功造诣,想必已有很高的成就了?” 路青萍苦笑道:“令主请莫见笑,晚辈资质迟钝,成就有限得很。” 朱四娘目光在路青萍与上官素文二人周身上下,一阵打量,嘴唇牵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路青萍含笑接道:“令主好像有什么指示。” 朱四娘笑了笑道:“且等见到令师时,再作详谈吧!” 又含笑接道:“见到令师时,请代我问候,并欢迎前往夏口一游。” 这已经是等于下逐客令了,路青萍冰雪聪明,自然能领会到对方的言外之意,当下恭应道:“晚辈记下了!” 接着,向伍秀芸、上官素文两人点点头道:“义母,阿文,我们先回客栈去吧!” 三人同时向着朱四娘施礼之后,转身向客栈疾奔而去。 朱四娘目注吕正英,沉思有顷,才正容说道:“吕正英,我同大小姐乘青雕先走,你照预定计划独自东下,记着:不许同路青萍等人一起走,同时,要改装易容,避免同‘无敌堡’的人,再发生冲突,懂吗?” 吕正英连连点头道:“属下懂得。” 朱胜男冷然问道:“你懂?你且说说看,我娘为什么不让你同‘无敌堡’的人发生冲突?” 吕正英正容说道:“那是属下的武功才刚刚入门,目前还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能再给令主丢人。” 朱四娘赞许地点点头道:“你的领悟力很高,希望你好自为之。” 不等吕正英接腔,又立即接道:“本来,你的武功,已过得去了,但‘无敌堡’的人,高明得大出我意料,所以,我于半途上听到他们派人要对你实行截击时,立即偕同大小姐乘青雕赶来给你接应。” 吕正英恭应道:“多谢令主德意!” 朱四娘笑了笑道:“你那自封的‘追魂使者”很合我的意思,从现在起,你同田斌两个人,都有了正式职称,即分别为本令本座的“追魂使者”,和“夺命使者”吕正英算得是入乡随俗,这些日子来,他也圆通多了,闻言之后,连忙躬身致谢道!“多谢令主栽培!” 朱胜男沉声冷然接道:“可是,你不能再使这个职称冲突,万一不能避免时,你应该立即自杀以谢!” 吕正英漠然地答道:“属下记下了。”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目前,你同田斌的身手,还不能相提并论,此番回到夏口之前,还必须痛下功夫。” “是!”吕正英恭应一声之后,又心头一动地,注目问道:“令主,田斌的武功,是否高过方才那个申文炳?”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看情形,他们该是在伯仲之间。”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沉声接道: “记住我方才所说的话,此去东下途中,尽量隐秘行踪,避免与‘无敌堡’的人员冲突。” 吕正英点首恭应道:“属下遵命。” 朱胜男仰首发出一声清啸,那只硕大无比的青雕,俯冲而下,朱四娘母女却同时腾射而起,在五丈余的高空跨上雕背,冲霄而去。这个算得上是热闹了好一阵子的河滨,刹那之间,又变得冷清清的,只剩下吕正英一个人。也不知他心头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呆立江滨,不言不动,如非是那强劲江风,扬起他的长衫猎猎作响,可真像是一尊塑像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忽然,一个冰冷的话语,划空传来道:“真没出息!” 话声不知来自何处,一如他八个月之前的逃离途中,在“雪锋山”山区,所听到的朱四娘母女的话声一样。 但目前的环境,却同八个月以前,大不相同。 因为,以往是在“雪锋山”的万山丛中,又是大雪迷蒙之际,隐藏身形,可方便之至,但目前这江滨的沙滩上,却是空荡荡地一览无遗,而江面的渔舟,与后面的客栈,都相距至少也在箭远距离之上。 可是,目前这话声,却是那么清晰,就如同在他耳边一样。 吕正英微微一怔之间,那冰冷语声又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还不服气!” 吕正英不由问道:“方才,阁不是在骂我?” 那冰冷话声道:“这沙滩之上,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不骂你骂谁?” 吕正好只好苦笑道:“阁下且说个明白,我究竟是哪一点没出息?” 那冰冷话声道:“堂堂七尺之躯,却受制于一个妇人的女子,难道你感到很光荣!” 吕正英不由冷笑着叹了一声。 那冰冷语声又哼了一声道:“又来了,男子汉,大丈夫,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有什么值得唉声叹气的!” 吕正英苦笑道:“阁不是一个局外人,自然可以乐得说风凉话。” 那冰冷语声道:“我说你没出息,你还不服气。” 吕正英正容说道:“阁下,我不是不服气,也承认你骂得有道理,可是,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可能或多或少地有点难言之隐……” 那冰冷语声接道:“只要你肯在我老人家门下,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真的吗?”吕正英含糊地道:“那么请问阁不是谁?” 那冰冷语声道:“不管我是谁?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吕正英点点头道:“好!你问吧。” 那冰冷语声道:“你知道你所习武功的来历吗?” 吕正英道:“我知道:那是出自劫余生前辈的‘万博真诠’。” 那冰冷语声道:“你也知道:那‘万博真诠”还另有两本分别以刀法和掌法为和体的副册?” 吕正英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那冰冷语声道:“你也知道:劫余生曾经收过徒弟吗?” 吕正英一怔道:“不知道啊!” 那冰冷语声道:“你是聪明人,听过我这些话,再回想一下方才申文炳师兄妹所使的武功招式,心头是否有什么联想吗?” 吕正英心中一动地:“哦”了一声道:“莫非‘无敌堡’的武功,就是源出劫余生的那位徒弟的了?” 那冰冷语声道:“如果他们的武功,不是出自劫余生的那位徒弟,又怎会同时懂得那三种神奇的武学呢?” 吕正英道:“这些,阁下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冰冷语气道:“真是一头大笨牛,说了这么老半天,你竟连我是谁都联想不起来!”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莫非阁不就是劫余生前辈的徒弟?” 那冰冷语声笑道:“这下子,你总算聪明起来啦!” 吕正英一怔道:“那么,阁下也是淳于坤的师父?” 那冰冷语声道:“多此一问。” 他一顿话锋之后,又沉声接道:“既然你已知道我是谁了,还不跪下磕头!” 吕正英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向你磕头?” 那冰冷语声笑道:“拜我作师父呀!”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拜你作师父,除非日从西起!” 那冰冷语声讶问道:“你竟如此不识抬举,那是为什么呢?” 吕正英一挫钢牙道:“因为你是淳于坤的师父,而淳于坤却是我的杀父仇人。” 那冰冷语声“哦”了一声道:“那有什么关系,等你在我这儿学好了武功,再杀淳于坤,复仇雪恨,不也一样吗!”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父仇不共戴天,我怎能同那老贼共是一位师父了那冰冷语声道:“你小子,可真是傲得可以。” 他话声一顿之后,又沉声问道:“你小于.将我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就这么跟定那两个心理变态的女人,仰承她们的鼻息?” 吕正英漠然地道:“这与你不相干!” 那冰冷语声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马屁拍在马腿上,算得上是自讨没趣,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你放弃这个机会,会后悔一辈子的!” 吕正英笑了笑道:“阁下用这种‘六合传音’的最上乘功夫说话,也不觉得累?” 那冷冰语声怒叱道:“混账,你小子居然嫌我老人家-嗦!” 一顿话锋,又哼了一声道:“好!我老人家懒得管你的闲事,告辞!” 吕正英哈哈一笑道:“慢走,慢走,不送不送……” 由于情况有了变化,吕正英预定偕同路青萍等人,在“白水镇”雇船直放“衡州”的计划,不能不有所更改。 专船还是雇了一艘,但顺流东下的,仅只路青萍等三人,吕正英却是改装易容,单骑走陆路。 此行,他改扮的是一位中年官差,单身单剑,驰骋于官道之上,既能避免江湖中的注意,同时也显得消遥自在。 第四天的黄昏,吕正英满面风尘地进入了衡山县城。 衡山位于湘江左岸,是以县境的“南岳衡山”而得名,由于水陆交通方便,市面是很繁华。 当吕正英进入一家名为“萧湘别馆”的豪华客栈时,客栈内走出一名兵勇装束的人,向着他躬身施礼道:“爷,你的房间已经开好了。” 吕正英“唔”了一声,在那兵勇的前导之下,进入一间颇为讲究的上房,然后才低声说道:“多谢你!路姑娘。” 原来这位兵勇,竟然是路青萍所乔装。 当然,他们此行,虽然是水陆异途,但彼此之间的行动计划,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由于水路上的路青萍等三人,顺风顺水,行程较快,所以才先替吕正英在这儿开好房间。 路青萍低声笑道:“吕公子,怎么客气起来了。” 接着,才改以真气传音问道:“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啊!”吕正英接问道:“这儿呢?” 路青萍传音答道:“这儿也没什么新的情况,但有关你在‘恶虎沟’大显神威,以及‘七杀令’的风风雨雨,却是宣染得更加厉害了,这短短几天之中,你已成为江湖上谈论最多的风云人物了。” 吕正英禁不住苦笑道:“这些,一路上我也听到不少。” 路青萍笑道:“这一路上,你算是出尽了风头。” 吕正英苦笑道:“可是,在‘白水镇’上,也丢尽了面子。” 路青萍摇首接道:“那不是你的错,连你们令主都没责备你,你还有什么难过的?” 吕正英苦笑道:“可是,这是铁的事实,我自己还差劲得很。” 路青萍笑道:“照你这样说来,像我这样的功夫,就该早点自己吊死算啦!” 吕正英神色一整道:“说正经的,见到令师没有?” 这两人,一直都是以真气传音交谈着的,这时,路青萍忽然向吕正英投过一个会心的微笑,改以普通话声说道:“是的,是的,敝上也很想见见你……”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止于门口,只听一声苍劲语声问道:“就是这一间吧!” 店小二的话声歉笑道:“老爷子,很抱歉!这一间已住了一位公爷。” 那苍劲语声苦笑道:“我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嫌晚了一步。” 话声一顿之后,又接问道:“这隔壁的一间呢?” 店小二的话声道:“这一间还空着。” 那苍劲语声道:“好,那么,只好将就一点,就是这一间吧!” 路青萍传音说道:“吕公子,这个老头,可能不简单,” 吕正英传音讶问道:“何以见得?” 路青萍撇唇笑道:“信不信,且等着瞧吧!” 吕正英蹙眉传音问道:“路姑娘,看你这神秘的情形,可能是早已有所发现了吧?” 路青萍点首接道:“可以这么说。”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呢?” 路青萍传音答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我与义母、阿文等人,在这儿弃舟登陆时,在码头上就听到有人用黑话在说你的事情。” 吕正英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路青萍道:“他们说,你忽然失踪了,但他们很有把握似的,不论你如何改装易容,都有办法能把你找到。” 吕正英接问道:“以后呢? 路青萍苦笑道:“以后,那两个人的谈话,被另一个人厉声制止了。” 吕正英注目问道:“当时,你们三位,也是改装易容的?” 路青萍点点头道:“是的……” 传音至此,隔壁房间突然传来苍劲语声道:“真是少不更事,小两口儿,一见面就-嗦个没完。” 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却使吕正英、路青萍两人,同时都感到一阵面红耳赤,也幸亏他们的脸上都涂着易容药,不致被对方看出来,否则,这情景就够瞧的啦! 说来也真绝,隔壁那苍劲语声,在没头没尾地说过那两句之后,又没了下文,使得吕正英、路青萍二人空自紧张了一场。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才以普通话声说道:“走!我们去餐厅吃饭去。” 路青萍连忙接道:“不!敝上还等着小的回去复命呢!” 吕正英笑道:“那么,我不便强留,明天我会专程拜访贵上。” 紧接着,又以真气传音说道:“快告诉我地址。” 路青萍笑道:“谢谢你!敝上曾经说过,明天早晨,他将亲来客栈拜访。” 接着,她也以真气传音说道:“明天辰正,南门城门口。” 说完这几句,才又以普通话声说道:“小的告退。” 隔壁那苍劲语声,适时接道:“隆走,慢走,不送,不送。” 当吕正英、路青萍两人再度投过一瞥苦笑时,那苍劲语声又接笑道:“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吕正英一挑双眉,却被路青萍的眼色制止了。 路青萍并边走边传音道:“忍耐一点,待会我再来看你。” 吕正英目送路青萍离去之后,微一沉思,立即独自向餐厅走去。 由于正是晚餐时间,餐厅内生意特别好,吕正英在店小二的安排之下,很快坐了一个空位子,而且这座位,还是两人共用着。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商人装束的中年人,前后左右的座位,却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惟因这儿是“衡山”城中首屈一指的豪华客栈,到这儿来的顾客,都是衣冠楚楚,相当体面的人物。 在这种场合,尤其是经过一连串事故之后的吕正英。他也显得特别老练起来。 他表面上装得泰然自若,但暗地里,他却故意背着灯光,一双精目,飞快地向四周扫了一下。 也就在这匆匆扫视之间,他发现两双锐利的目光,正在向他注视着。 公共场所中的顾客,注意一位新进来的客人,本来是很平常的事,但目前这二位注视着他的客人却显然有点不寻常。 因为那两位的目光,非常锐利,显然是内家功夫颇有造诣的武林高手,而且,偌大一座餐厅之中偏偏只有这两位特别注意他,而这二位,又是坐在一起的。 就因为有着这些原因,吕正英心头一动,故意将座位挪动了一下,以避过正面的灯光,斜对着那注意他的二位而坐。 他故意收敛双目中的神光,有意无意之间,向那两位瞟了一眼。 这回,他看清楚了,那是两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一着蓝衫,一着灰衫。 着蓝衫神态畏缩,着灰衫的却是面相清-,而且神采飞扬,当吕正英向那二位正式扫过一眼时那两位却还是向着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吕正英眉峰微蹙之间,店小二却向他哈腰笑问道:“这位公爷,您要吃点什么啊?” 吕正英因为心不在焉,随手向他对面那位的桌面上一指道:“照样!” 对面那位的桌面上,是一个并盘、一盘辣子鸡丁,一盘红烧甲鱼,和一壶当地土产的黄酒。 店小二恭应着,连忙拉开嗓门,叫嚷了一遍。 此刻,吕正英从容地向四周打量。这餐厅,除了供应客栈本身的顾客之外,同时也对外营业,因而规模相当宏大,大概可同时供应两百人进餐。 目前已卖了九成以上的座,算得上是座无虚席了。 当吕正英安详地向四周打量时,那本来是特别注意他的那两位,也不再向他注视,而浅酌低斟,并低声交谈起来。 吕正英正想凝神窃听他们谈些什么,在离丈远处,却传出一声长叹道:“唉!刚刚平静下来的江湖,可能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吕正英循声投注,见那说话的,是一位满头斑发的短装老者。 那一桌,一共是三位,除了那短装老者之外,另一位是一位中年汉子,和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物。 那中年汉子点点头道:“是的,最近这位闹得满城风雨的‘七杀令主”可委实够厉害的了,不但没将其他的武林人物看在眼中,而且连那俨然为武林霸主的‘无敌堡’也好像不曾当一回事。” 短装老者拈须笑道:“岂仅是没将‘无敌堡’当一回事而已,事实上‘七杀令主’的目的,就是要取代‘无敌堡’的地位呀!” 中年汉子点头接道:“爹说得对,要不然‘七杀令主’的人员,也就不致于向夏口集中了。” 那少年接问道:“爹,‘无敌堡’在夏口?” 中年汉子道:“不!‘无敌堡’在武昌的洛加山旁。” 听他们这称谓,这三位还是祖孙三代呢!见到人家那种天伦团聚,再想到自己的灭门惨祸情形,吕正英禁不住心头一阵酸楚,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但他毕竟是够坚强的,尤其是目前,算得上是危机四伏,他绝对不能因感怀身世而分神。 因此,他立即暗中一挫钢牙,将激动的情绪,强行压制。 中年汉子一顿话锋,目注短装老者蹙眉说道:“爹!你方才说,这次使得‘恶虎沟’的西门锐寨主下不了台的,就是‘潇湘剑客’吕大侠的公子吕正英?” “是的。”短装老者点首接道:“而且,吕公子也正是‘七杀令主’手下的‘追魂使者’。” 中年汉子蹙眉接道:“会不会是姓名相同呢?” 短装老者讶然问道:“你为何会有此种想法?” 中年汉子道:“因为,据传说,八个月之前,吕家庄遭到灭门惨祸时,并无活口逃出。” 短装老者截口说道:“传说事并不一定可靠的。” 中年汉子接道:“就算是那‘追魂使者’果然是吕大侠的遗孤,也还有两点没法想通。” 短装老者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的?” 中年汉子道:“第一、一个十七八岁的犬男孩,在短短七八个月之间,就能练成那么高大的武功,可实在难以使人相信。” 短装老者笑道:“但事实上,吕公子委实已将西门总寨主弄得下不了台,而且,这传说绝对是真实。” 中年汉子蹙眉接道:“如果这位‘追魂使者’真是吕大侠的遗孤,又有那么高的武功,则西门锐寨主就没有理由,还能活着了。” 短装老者笑道:“问得有理由,可是,方才我的消息还没说完啊!” 那少年连忙接道:“爷爷!你快点说吧!” 吕正英要的酒菜送了上来,对方的话题,也转入他为何没杀西门锐的原因上。 他一面自斟白吃着,一面倾听对方的谈话,那短装老者的消息,虽然是根据传说而来,却也并不太离谱。 那短装老者说完之后,目注那少年人,不胜感慨地说道:“云儿,那吕公子的年纪,比你大不了一两岁,但人家却已经……” 那少年人一挑剑眉,截口接道:“爷爷,我要是能遇上像‘七杀令主’那样的绝代高人,我也一定会有吕公子那种成就的。” 那短装老者忽然幽幽一叹,没有接腔。 吕正英目前也算是半个大行家了,他已看出来那少年人资质、禀赋,可能并不比他差,这情形可使得他暂时忘去自己的处境,反而对那少年人生出浓厚的同情心来。 少年人一顿话锋后,目注那短衫老者,蹙眉问:“爷爷,不知那‘七杀令主’会不会收徒弟?” 短装老者苦笑道:“我也不曾见过那‘七杀令主’怎能知道他收不收徒弟。” 那中年汉子轻轻一叹道:“别做白日梦了,快点吃东西!我们还得过江去呢了那三位的对话停止了。吕正英所叫的酒菜,已在不知不觉中吃去了一大半,当他的目光瞟向原先向他注目的二位时,那二位却已正在向他注视着。 而且,那神态畏缩的蓝衫文士,还向着他呲牙一笑道:“年纪轻轻,胆子可真不小啊!” 那灰衫文士却冷冷一笑道:“冒充官差,查出来是要坐牢的。” 这情形,已显然是在说吕正英了,但吕正英却还能沉得住气,听若未闻似的一派安详。 那灰衫文士又冷笑一声道:“装孙子,可解决不了问题啊!” 那蓝衫文士附和着说道:“是啊!如果缩在裤子里,就能安全无事,天底下就不会有什么横祸了啦了那两个人的话声不算高,餐厅中顾客又多,因而他们的话,并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但对吕正英而言,却是一字字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内心的激动,是不难想见的,但他曾经忍受灭门惨祸那种痛苦,最近这半年多来,又在朱四娘与朱胜男二人的折辱之下,受够了屈辱,因而对于“忍”的功夫,他已有很高的成就了。 他深知对方这种等于指名道姓的公然叫阵,尤其是在了解了自己的底细之后,还敢如此嚣张,否则如非他们自己武功高强,必然是另有所恃。 也因为如此,如果他一时忍受不住,而与对方冲突起来,则自己遭受折辱,与牺牲性命,都算不了什么,但使自己的灭门血恨冤枉沉海底,没人湔雪,那就真是罪孽深重了。 因此,尽管他心中有着太多的愤恨,但同时却也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忍、忍、忍……不到最后关头,决不出手,一出手,则必须先捞回本钱来。” 那灰衫文士一见吕正英始终没有反应,不由又冷笑一声道:“从今以后,‘追魂使者’该改为缩头乌龟才对啦!” 吕正英一挑双眉,几乎要跳了起来,但他又强行忍住。 那蓝衫文士眯着一双老鼠眼,呲牙一笑道:“王护法,莫非是我们的消息有了错。” 灰衫文士道:“一切都很吻合,错不了。” 蓝衫文士蹙眉说道:“那么,世间会有如此涵养功夫的人吗?” 灰衫文士笑道:“涵养功夫好,有什么用,今宵,除非他会五行循法,否则,嘿嘿……” 蓝衫文士哈哈一笑道:“可笑那位‘七杀令主’还大言不惭地,企图君临武林,却用上这些窝囊废来打天下,真是活见他的大头鬼!” 他的话声才落,面前人影一闪,朱胜男与田斌,已双双出现在那二位的座位前。 那二位,微微一愣之间,朱胜男一手插腰,一手戟指那监衫文士怒叱道:“方才,你在说些什么话?” 蓝衫文士冷笑一声道:“你管不着!” 朱胜男扭头向田斌喝道:“夺命使者,给我掌嘴!” 田斌恭应一声道:“遵命!”话声中,两声“噼啪”脆响,也同时传出。 那蓝衫文士被揍得嘴角沁血,昏头转向,还来不及采取行动,一旁的灰衫文士已脸色一沉,虎地站起来,寒芒闪处,一枝青铜长剑,已电疾地刺向田斌的心窝。 田斌冷笑一声,右手大袖一拂,卷住对方的长剑,左手并指如戟,径行点向对方的“将台”重穴上,动作既狠且辣,又快速非常。 此情此景,除非那灰衫文士的功力高于田斌,否则,他除了弃剑后退之外,那就非死即伤了。 就当此危机一发之间,那蓝衫文士也回过神来,左掌右指分取田斌的右肩,和侧门的“章门”要穴,口中并怒叱道:“狂徒找死!” 同时,朱胜男却沉声喝问道:“留活口!” “是!” 田斌恭应声中,身形微挫,微微一旋,口中沉喝一声道:“躺下!” 那二位也真听话,就在田斌身形一旋,右足顺势横扫之间,两人都已双双倒地,而灰衫文士手中的长剑,也到了田斌手中。 这当口,朱胜男却向吕正英传音说道:“吕正英,你仍然要装迷糊,不许泄漏身份!” 吕正英传音恭应道:“属不知道了。” 田斌已迅速地点了那二位的穴道:仰首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两个,只有一张嘴还能管用。”;朱胜男戟指那灰衫文士,沉声问道:“你们是否来自‘无敌堡’?” 灰衫文士点点头道:“不错。” 朱胜男接问道:“位居何职?” 灰衫文士道:“咱们两个,都是二级护法。” 田斌淡然一笑道:“一个二级护法,居然胆敢背后议论‘七杀令主’和‘追魂使者”真是寿星公上吊,有点嫌命长啦!” 灰衫文士注目笑道:“你是谁?” 田斌一挑剑眉道:“本人乃‘七杀令主’座前的‘夺命使者’田斌。” 灰衫文士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啊”道:“你就是那自称‘黄山派’的掌门人的田斌?” 朱胜男抢先代答问道:“不错,他也就是你们主子的那位三徒申文炳所要找的人。” 灰衫文士点点头道:“我知道。” 朱胜男一蹙眉道:“有一件事情我想不通,你如果能好好地给我解释,待会,我给你一个全尸好了。” 她说得那么轻松地,没当做一回事,就像是别人的命,不是人命似地。 灰衫文士脸色一变地道:“那要看你问的事情,我是否知道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朱胜男慢应着,淡然一笑道:“现在,我问你,据我所知,你们的二级护法与三级护法之间,功力相差还颇为合理,但二级护法与一级护法之间的功力,相差却太远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灰衫文士“哦”了一声道:“这问题,我倒是可以答复你,原因是:本堡的一级护法,本身功力强过我们,又能获堡主亲授绝艺,而我们这些人,却无经殊荣”。 朱胜男道:“原来如此。” 灰衫文士接道:“自从你们在江湖上闹事以来,听说本堡堡主,已计划采取新的行动。” 田斌接问道:“什么行动?” 灰衫文士笑了笑道:“没有好处,我是不会说的。” 朱胜男笑问道:“你希望什么好处?” 灰衫文士道:“除非你能不杀我们。” 朱胜男“唔”了一声道:“那要看你们所提供的消息,够不够份量了。” 那灰衫文士道:“一定够份量的。” “你说说看。” 灰衫文士道:“在没获得你们的承诺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朱胜男冷笑一声道:“那好办得很!” 扭头向田斌喝问道:“夺命使者,这两个是犯的‘七杀律令’中的哪一条?” 田斌应声答道:“第四条。” 朱胜男道:“你念给他们听听。” “是!”田斌朗声接道:“‘七杀律令’第四条,作好犯科,为害江湖者。” 朱胜男沉声喝道:“准备行刑!” 田斌恭应声道:“属下已经准备好了……” 灰衫文士抗声说道:“你们怎能以莫须有之罪名杀人!” 朱胜男冷然说道:“我认定你该死,你就得死!” 灰衫文士脸色一变道:“这是闹市之中,你们难道不怕王法?” 朱胜男“格格”地娇笑道:“王法?你们‘无敌堡’平常杀人放火,几曾顾虑过王法的?你们都可以不顾虑王法,那么,‘七杀令主’手下的人,就更不必顾虑这些啦!” 接着,脸色一沉道:“我知道:你是在故意拖时间,以等侍你的后台老板,更可能你的后台老板早就在这儿,因见到我来了。而吓得不敢出面,所以,目前,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赶快说出你的消息来,我认为够份量,可以贷你一死,否则,也还可以酌情给你一个全尸,可不要自误。” 灰衫文士脸色接连数变之后,才长叹一声道:“好!我说,我说。” 朱胜男冷然接道:“我在听着。” 灰衫文士道:“我的消息是:从现在开始,本堡所有各级护法人员,都将获得堡主亲传绝艺。” 田斌笑道:“可惜为时已太晚了。” 朱胜男冷笑道:“纵然为时不晚,也挽救不了‘无敌堡’的厄运。” 田斌目注朱胜男笑道:“大小姐,这两位如何处置?” 朱胜男道:“所提消息,份量不足以免死,但可以酌情给他们一个全尸。” 田斌脸色一整道:“属下遵命。” 话锋中,他那枝夺白灰衫文士手中的青钢长剑,像折甘蔗似的,一折为二,寒芒闪处,两截断剑已分别插入灰衫文士与蓝衫文士的胸膛之中。 在一串惨号声中,餐厅内引起一片惊呼与骚动,纷纷夺门而洮.就这当口,朱胜男却向吕正英传音说道:“快回房间中去,等待后命。” 吕正英闻言之后,自然是毫不考虑地,混在人潮中,挤出餐厅,向他自己的房间内走去。 这边,田斌却向朱胜男低声说道:“大小姐,这儿出了人命案,店家可吃不消。” 朱胜男笑问道:“依你之见呢?” 田斌正容说道:“沾血留言表示咱们敢作敢当,再则加以替店家免除刑责,算得上一举两得。” 朱胜男点首答道:“好!就这么办。” 田斌恭应着,以指沾着灰衫文士尸体上的鲜血,在墙壁上写着:“杀人者,乃‘七杀令主’座前的‘夺命使者”与店家及旁人均不相干。” 朱胜男点点头道:“还有对店家损失,从优估值,加倍赔当。” 方才这一阵大乱,除损失一大批酒菜不曾收得之外,还打破不少杯盘碗盏,兼出了两条人命,使得这客栈的主人,正惶急得如丧考妣之际,不料情况急转直下,不但人命问题不致吃官司,连所受损失,也变成对本暴利,这一喜可真是非同小可,使他们向着朱胜男与田斌两人,连连打躬作揖道谢不休。 这时,餐厅中,除了两具尸体之外,就只有朱胜男与田斌、店主人等三位活人了。 另外,还有两个小二站在门口直打哆嗦。 田斌目光一扫之后,蹙眉说道:“大小姐,目前情况,大有蹊跷。” 朱胜男问道:“此话怎讲?” 田斌道:“按方才那情形,他们显然是有高级人员在这儿的,为什么却眼看自己的手下被杀,而不出面呢?” 朱胜男笑道:“可能我们来了,而被吓得不敢出面了吧!” “不!”田斌正容接道:“以方才那蓝衫文士与灰衫文士二人的功力,决非吕正英的对手,他们之所以胆敢对吕正英如此戏侮,必然有功力奇高的人在一旁撑腰。” 门口传来一人冰冷的话声道:“小子,你说对了!” 随着话声,餐厅门口已出现两位年轻人,和一位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年纪三十七八,一张鸭蛋脸,两道柳叶眉,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身体不瘦也不肥衬托上那一身青色衫裙,显得清丽脱俗,有如一枝空谷幽兰。 那年轻的两位,则赫然是申文炳与水湘云,至于方才那句冰冷的话声,则是出自申文炳口中。 田斌还不曾与申文炳打过交道:自然不认识,因而闻言之下不由怒叱一道:“你是什么东西?” 申文炳目注朱胜男,淡淡地一笑道:“朱姑娘,是否可以给我们引见一下?” 朱胜男冷然接道:“‘夺命使者’田斌,也就是你所要找的‘黄山派’的掌门人。” 申文炳截口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朱胜男却向田斌说道:“田斌,这就是‘无敌堡’堡主最得意的高徒申文炳。” 说着,并抬手向申文炳一指,申文炳却是冷笑着,话锋一转道:“有了‘追魂使者’的经验,对你这个‘夺命使者”我已提不起兴趣来,不过,冲着你这块‘黄山派’掌门人的招牌,我还要同你较量一番,以了宿愿。” 田斌却是好整以暇待,注目问道:“那另两位是什么人?” 申文炳道:“这是我的五师妹水湘云,至于这一位……” 说话间,抬手向水湘、青衣美妹两人,分别一指,冷然说道:“凭你还不够资格请教。” 田斌脸色一沉之间,水湘云却目注他,一蹙秀眉道:“嗨!你们还有一个‘追魂使者”怎么不见了?” 第八章 江面上探知敌踪 水湘云本是为了关心吕正英,才有此一问,想不到却碰了一个硬钉子,只见朱胜男挑眉冷冷地笑道:“你不配问!” 申文炳笑道:“好!我们大家都不必问了,田斌,还是由你划出道来吧!” 田斌目光向朱胜男请示,朱胜男冷笑一声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他既然自信还有余勇就该自己到这餐厅里面来。” 田斌冷笑接道:“是啊!这餐厅中,场地早就腾出来了。” 只听一个粗犷语声,接道:“申相公,有道是:打旗的先上,这第一阵,就请让给我吧!” 原来,他们背后,还有不少高手,只因为申文炳等三人都堆在门口,以致起先没人看到而已。 那粗犷语声的人,显然是一个急性子的冒失鬼,他似乎深恐自己的要求得不到准许,也好像是因为三个职位高于他的人堵住门口,不便要求让路似的,话声一落,竟然“砰”地一声大震,已由门旁破壁而入。 餐厅内的朱胜男、田斌等人,但见尘土迷漫中,一副铁塔似的身形,飞扑过来,吓得一旁的店主发出一声惊呼,飞快地向壁角退去。 也就在店主的惊呼声中,同时发出一声冷哼,和一声断喝:“胡大回来!” 冷哼是发自朱胜男之口,那一声断喝,却是由那一位一直不曾开口的青衣美妇所发出。 但青衣美妇的喝阻,似乎略为太晚,紧接着却是半声闷哼,和一声“砰”然大震,然后一切归于寂静,胡大爷那个铁塔似的身躯,已直挺挺地躺在丈远处,一命呜呼了。 青衣美妇目注朱胜男,怒叱一声:“丫头,你好狠的手段!” 朱胜男微唇一哂道:“不见得比你们‘无敌堡’更狠吧!” 青衣美妇厉声问道:“说!你是朱四娘的什么人!” 朱胜男冷笑道:“你不配问!” 青衣美妇一挑秀眉,厉叱一声:“丫头,你狂得太离谱了!” 话声中,朱胜男但觉眼间人影一闪,香风轻拂,“噼啪”两声脆响,已挨了两记不算太重的耳光了。 两记耳光,虽然不算太重,但以朱胜男的个性,目前这情形,可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她,微微一怔之后,立即向青衣美妇扑了过去,并厉叱一声道:“妇妖,我跟你拼了。” 青衣美妇冷笑一声道:“凭你也配?” 也不知她所使的是什么手法,但见她纤手一晃而回,而那位不顾一切,形同疯虎的朱胜男,已呆立当场,没法动弹了,不但没法动弹,而且,连哑穴也同时被制! 这情形,叫偏激任性的朱胜男,如何受得! 只见她,俏脸铁青,有如魔鬼,那一双平日是能勾魂摄魄的美目,喷射着熊熊怒火…… 那神情,算得上是狰狞已极。 偏偏就在这当口,申文炳却一声欢呼道:“师母,废了她!” 青衣美妇哼了一声,目注横刀守在朱胜男身边的田斌,冷笑一声道:“你自信能保得了她?” 田斌一挑剑眉道:“如果你要伤害她,小可明知不敌,也得拚死一博。” 青衣美妇哼了一声道:“说得倒是蛮好听的。” 田斌抗声说道:“小可自信也能做到。”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我不会同你们这些后生小辈为难,但你可得老老实实,答我几句话。” 一听对方不与后生小辈为难,田斌紧绷着的心弦,算是松弛了下来,但他表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地答道:“那要看你问的是一些什么话了。” 青衣美妇冷然接道:“我所问的,必然是你所知道的。” 话锋一顿,才注目问道:“这丫头是朱四娘的什么人?” 田斌木然答道:“是令主的大小姐。” 青衣美妇一怔道:“大小姐?” “是的。” “那是说,朱四娘另外还有女儿?” “不错!还有一位二小姐。” “他们的父亲是谁?” 田斌木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青衣美妇沉思着问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田斌冷笑一声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青衣美妇略一沉思,才注目问道:“吕正英为何不见?” “也不知道。”田斌回答一句之后,又注目反问道:“你问他干吗?” 青衣美妇冷然接道:“我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 接着,却是目注朱胜男,沉声说道:“丫头,两记耳光,是对你方才任意杀人的一点薄惩,以后你可得多加检点!并寄语令堂,不要滥杀无辜,不论什么问题,都可前往‘无敌堡’解决。” 田斌代答道:“这些话,小可当代为转达令主,敬请主人赐示尊姓芳名。” 青衣美妇道:“不必了,见了面,她自然会认识我的。” 接着又沉声说道:“这丫头偏激得不可理谕,记着,等我离开之后,你再拍开她被制的穴道:免得她再激怒我。” 田斌连连点首道:“是,是,小可记下了。” 她徐徐转过娇躯,向申文炳等人挥挥手道:“咱们走!” 申文炳蹙眉说道:“师母,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们了,我们损失了好几条人命啊!” 青衣美妇哼了一声道:“谁教你们平时不争气,自己才学了个半瓶醋的功夫,就眼高于顶,自认已天下无敌,而不肯上进了。” 申文炳讪然一笑道:“师母教训得是。” 青衣美妇冷然接道:“我不反对你们以牙还牙,施以报复,但那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懂吗?” 申文炳连连点头道:“懂!懂……” 青衣美妇沉声喝道:“懂了就快点走!”. “是!”目送那一行人走出了客栈之后,田斌才开始着手替朱胜男解除被制的穴道。 也不知是那青衣美妇的点穴手法特殊还是田斌有意乘机在朱胜男的娇躯上下摸索,摸索了半天,才将朱胜男被制的穴道解开,并谄笑着问道:“大小姐,现在,已没问题了吧?” 朱胜男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和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这两记耳光,可远比方才那青衣妇人,打朱胜男的那两记要重得多了,只打得田斌两眼金星乱舞双手捂脸,张目讶问道:“大小姐,你……” 朱胜男冷笑一声道:“该不该打,你自己明白!” 田斌只好苦笑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朱胜男冷然接道:“快去叫吕正英来!” 田斌连应恭喏道:“是、是,属下马上去叫。” 这一段时间中,餐厅中如此热闹,吕正英为何不来瞧瞧呢? 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不过,说明之后,也就没甚稀奇了。原来当不久之前,吕正英奉命先回到他所住的房间中时,一进门就使他愣住了,房间中,竟有一位身材矮小的黄衣老人,正迎着他龇牙傻笑着。 吕正英一怔之后,才讶问道:“这位老人家,你走错了房间吧?” 黄衣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错、不错,不过,也差不多。” 这模样两可的话意,这口音,使吕正英恍然大悟地接问道:“老人家是来自隔壁?” 说着,并用手指了指,当他前往餐厅之前,曾经发出冒失而又奇异的话声的房间。 黄衣老人又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吕正英话声一沉道:“老人家,您这是什么意思?” 黄衣老人笑道:“没什么意思,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吕正英道:“你我素味平生,没什么可聊的,老人家请吧!小可须要休息。” 黄衣老人捋须微笑道:“可以,我老人家坐在这儿,你能把我拉出去,我就不打扰你了。” 吕正英又好气,又好笑,蹙眉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黄衣老人连连点首道:“当然!当然!” 吕正英双眉一扬道:“我就不相信,会拉不动你。” 黄衣老人笑道:“小伙子,不是我老人家瞧不起你,你最好还是藏黠拙,不拉为妙。”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你断定我拉不动?” “不错。”黄衣老人撇唇一哂道:“而且,我谅准你连我的手臂也拉不动,其余,那我就更不必说了。” 吕正英冷笑一声:“我倒是不信邪!” 话声中,他已凝聚八成真力,将黄衣老人的左臂拉着,摇了一下。 这一摇,可使他禁不住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他这八成真力的一摇,竟有若蜻蜓撼石柱,一点作用也没有。 黄衣老人却向着他龇牙一笑道:“现在,你信邪了吧!” 吕正英眉峰一蹙之间,黄衣老人又含笑接道:“小伙子,纵然你将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也绝对拉不动我的手臂,如今,你还保存两成真力,那当然是更加不行啦!” 吕正英讶然问道:“您,居然知道我还保存两成真力?” 黄衣老人轻松地一笑道:“还有什么稀奇,我还知道你有一个小媳妇哩!啊,对了,你不妨将你那小媳妇叫来,小两口儿同心合力地拉一拉看。” 吕正英蹙眉苦笑道:“别胡说八道了,我,哪有什么小媳妇。” 黄衣老人笑道:“吕正英,难道那个‘辣手仙娘’辛玉凤的徒弟,姓路的那个丫头,不是你的小媳妇?” 吕正英苦笑道:“老人家莫乱说,那位路姑娘,我认识还不过几天功夫而已。” 紧接着,又蹙眉说道:“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好像很多?” 黄衣老人哼了一声道:“我老人家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当然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嘛!” “不……小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 吕正英苦笑道:“我的意思是说,目前,我是官差的身份,你居然能知道我的来历。” 黄衣老人截口笑道:“娃儿,你还嫩得很哩!凭你这点易容术,连‘无敌堡’的小喽-都瞒不过又怎能瞒得过我老人家。” 吕正英苦笑道:“老人家究竟是谁?此来有何见教?” 黄衣老人笑问道:“娃儿,还记得四天之前,在‘白水镇’江边,那个曾经骂你没出息,却是闻声而不见人的怪人吗?” 吕正英一怔道:“您,就是那位要收我作徒弟的老人家?” 黄衣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接问道:“老丈此行,就是为了要贯彻初衷?” 黄衣老人笑道:“可以这么说。” 吕正英脸色一沉道:“我不领情。” 黄衣老人蹙眉说道:“娃儿,到目前为止,我老人家已表现过不止一手了,你以为在当代武林之中,还能找到比我更高明的师父?” 吕正英道:“老丈。请别忘了,你是我杀父仇人的师父,也等于是我灭门血恨的间接仇人,我不把你当做仇人看待,已经够意思啦!” 黄衣老人道:“我前次已经说过,你先拜我为师,学好本领后,再去把淳于坤杀掉。” 吕正英毅然地道:“我,决不能与淳于坤同事一个师父!” 黄衣老人道:“那你这一辈子,你别想替父母报仇了。”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你等着瞧吧!” 黄衣老人忽然长叹一声道:“吕正英,我再说一遍,失去这个机会,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决不后悔。” 黄衣老人哼了一声道:“吕正英,别以为普天之下,就只有你一个人资质根骨特佳的人,事实上,我已经另外找到一个了。” 吕正英撇唇一晒道:“那你该好好去调教他,别耽搁时间了,请!” 说着,并摆手作送客状,向着他淡然一笑。 黄衣老人有点啼笑皆非,注目问道:“你也不问问那个人是谁?” 吕正英冷然接道:“与我不相干的事,我懒得去问。” 黄衣老人苦笑道:“你这小于,真是固执得可恼又可恨!” 吕正英笑道:“那你不妨乘我羽毛未丰之时,将我杀掉。” 黄衣老人笑道:“我不杀你,但我偏要告诉你一件与你不相干的事,那就是我所看中的另一个徒弟,就是方才在餐厅中,同你相距丈许,祖孙三代,共坐一桌……” 吕正英截口笑问道:“就是那叫‘云儿’的少年人?” “正是,正是。”黄衣老人连连点首道:“原来你也注意到他了。” 吕正英笑道:“好!我预祝老丈能调教出一位最出色的徒弟来。” 黄衣老人徐徐站起身来,含笑道:“多谢你的祝福。” 吕正英毕竟是本性善良的,他深知对方对自己是一番好意,但因格于形势,他却没法领情,此刻一见对方要走,禁不住一丝歉意,油然而兴,诚挚地一笑道:“老人家,并非小可不识抬举,只因格于形势,才不得不有违尊命,尚请老人家多多包涵。” 黄衣老人一双精目,在吕正英周身上下一阵扫视之后,才轻轻一叹道:“也好,就让你在那个心理变态的女人手下,多受点窝囊气吧!” 吕正英微微一怔之间,黄衣老人又悄声说道:“有人来叫你了。” 说着。悄然出室,钻进隔壁房间去了。 吕正英苦笑着,摇摇头,低声自语道:“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门外,传来田斌的话声道:“什么事不可思议呵?” 吕正英心头一急,居然急出一段谎话来,连忙故作悲楚状道:“小弟是想起寒家灭门血恨,到现在还想不通,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 田斌截口接道:“想不通的事,就不用想它,大小姐在叫你,快点去见她吧!” 吕正英连忙恭应道:“好的,我马上就来。” 田斌又沉声接道:“脱下这捞什子的鬼皮,以本来面目去。”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好的,好的。” 少顷之后,吕正英以本来面目又回到餐厅中,向着朱胜男躬身施礼道:“见过大小姐。” 朱胜男铁青着脸,冷然问道:“吕正英,你知罪吗?” 吕正英一怔道:“大小姐,属下并未犯什么过错。” 朱胜男截口怒叱道:“还敢强辩!方才,你给本门丢的人还不够!” 一旁的田斌,禁不住暗中苦笑着:“这妮子真不讲理,按方才丢人的情形而论,你自己就该先自杀才对。” 可是,吕正英可不知道方才朱胜男受辱于青衣美妇的情形,因而他根本不知道朱胜男是把他当做出气筒,而满以为是自己在餐厅中时,受到人家的冷言冷语,不曾反击,算是丢人了。 也因为如此,吕正英挨了冤枉骂,却又不得不茫然地说道:“是,是,属下该死。” 朱胜男冷然接道:“既然知道该死,你还不自行了断!” 吕正英脸色一变,抗声说道:“大小姐,严格说来,属下方才并未给本门丢人,因为,我并没显示本门身份。” 朱胜男道:“我不管这些,我的话就是命令!” 田斌也似乎恐将事态闹大,而不得不委婉地说道:“大小姐,方才,吕正英也是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你就原谅他这一遭吧!” 朱胜男冷笑一声道:“你的面子大,够资格替他讨情!” “属下不敢这么想。”田斌讪笑着接道:“只是请大小姐格外原谅。”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再说下去,你也一并处分!” 紧接着,又向吕正英沉声喝道:“我命令你自行了断,没听到。” 吕正英的忍耐已到了极限,而目前,即使想继续委屈求全地忍耐也办不到了。 此刻,面对这不可理谕的女娃儿,他不能不采取断然行动了,尽管他明知不是对方的敌手,但此情此景也只好豁了出去。 就当他暗中一挫钢牙,即将有所行之际,耳中忽然听到一丝细如蚊子的话声道:“吕正英,不可逞匹夫之勇!” 而这同时,朱胜男也由吕正英的神色之中,看出了他心中的秘密。不由使她极愤的俏脸一寒,厉声叱道:“吕正英,你居然敢存反抗意图!” 有了方才那一句神秘的传音,吕正英的理智又克服了愤怒的感情,他勉强装出一付惶恐神色,向着朱胜男躬身说道:“属下不敢。” 朱胜男怒声接道:“不敢就立刻执行我的命令!” 田斌连忙躬身说道:“大小姐,属下愿意分担他的一半刑罚,但请免除他的死刑,从轻发落。” 朱胜男冷笑一声道:“哼!你说得多轻松!” 就当此时,她的耳中也听到一声冷峻的传音道:“丫头,是否还要赏你两记耳光!” 闻声知人,朱胜男已听出又是‘无敌堡’中那位神秘的青衣美妇,在同她过不去。 她心头一凛,俏脸也为之一变之间,那神秘的冷峻传音又命令式地叱道:“臭丫头,带着那个姓田的,赶快给我滚!滚得越快越好!” 她脑子里还没转出一个适应的办法来,那冷峻传音又道:“丫头,我已经给你面子了,姓田的又给你铺下了台阶,你可得识相一点!” 朱胜男暗中一挫银牙:“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今宵且由你神气,以后,咱们走着瞧。” 但她表面上,却是装成顺着田斌的话气,轻轻一叹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 田斌连连恭应道:“是是,属下决不反悔。” 朱胜男木然接道:“那么,且回去见过令主再议!” 吕正英经过这八九个月的磨练,已圆滑得多了,闻言之后,连忙向着朱胜男、田斌二人分别一礼正容说道:“多谢大小姐不杀之恩,也多谢田兄替我讨情。” 这时,那冷峻传音又在朱胜男训示着:“丫头,对于吕正英,你可以虐待他,折磨他,但绝对不许伤害他,这几句话,也请转告令堂,从现在起,如果我发现吕正英身上有丝毫伤害,我一定在你的身上,收回千百倍的代价!好了,我言尽于此,你带着田斌先走!” 朱胜男哼了一声,目注吕正英冷然说道:“吕正英,我同田斌先走,你按原计划单独行动,沿途多加小心!” 吕正英应答道:“属下记下了。” 朱胜男向着田斌沉声道:“田斌,咱们走!” 目送田斌、朱胜男二人离去的背影,吕正英禁不住感慨万千地,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 但他的叹息声未落,耳中又听到那神秘的传音说道:“吕正英,你应该振作起来,在心理上有承受一切横逆的准备。” 吕正英点首答道:“多谢前辈训示,小可会振作起来的。” 那神秘传音道:“我还有话同你说,半个时辰之后,我在人和码头上,租好小船等你。” 吕正英又点点头道:“好的,小可一定准时到达。” 人和码头,是“衡山”城中所有码头当中最静僻的一个码头。 当吕正英赶到人和码头时,已经是将近三更时分。 时为八月底,没有月亮,兼以天空中有着疏疏落落的乌云,算得上是星月无光,伸手难见五指。 但这情形,却是难不倒吕正英,因为,吕正英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朱家姐妹与闻人玉等人,但因他的天赋异禀,夜视功夫,却是特别高人一等。 目前这情况,在普通人来说,固然是伸手难见五指,但对吕正英而言,却是并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他一到码头,就看到离码头约莫二丈远处,一位背向着他的青衣美妇,坐在一叶扁舟上,随波晃荡着。 这位青衣美妇,就是曾在客栈中出手惩治朱胜男,以后又以真气传音鼓励吕正英,并约他到这儿来的青衣美妇,也就是申文炳等人口中的“师母。” 可是,当这位青衣美妇,在客栈中惩治朱胜男时,吕正英已奉命回到房间中去,所以,他压根儿就不曾见到过这青衣美妇。 目前,他之所以遵命前来赴约,无非是认定对方是一位是友非敌的前辈奇人而已。 但此刻,他面对这位前辈奇人,却反而有点举棋不定,趑趄不前了。 因为,他所看到的,是一位妇道人家,何况又是深更半夜的,万一认错了人,那可是一个不好下台的尴尬场面。 就当吕正英趑趄不前之间,那青衣美妇首先发出娇甜的话声道:“是吕正英吗?” 吕正英连忙躬身答道:“是的。” 青衣美妇接道:“这点距离,该难不到你吧?”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晚辈勉强可以跑过来。 青衣美妇这才将小舟转了过来,面对着他了,淡然一笑道:“那么,你还发什么呆?” 这已经是等于在招呼他上船了,尽管青衣美妇的绝代姿容,使他心头起了剧烈的波动,却不能不强抑住心神,正容接道:“小可过来啦!” 话落身飘,已轻盈飘落在小舟船头,使得那一叶扁舟的船头,微微地向下一沉。 这微微一沉不打紧,可使吕正英没来由地,俊脸为之一红。 但青衣美妇却慈祥地一笑道:“不要难为情,以你的遭遇而论,能在这短短八个月时间中,有此成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吕正英这才正容说道:“多谢前辈夸奖!也多谢方才的传音训示!” 青衣美妇又掉转船头,徐徐向江心划去,一面笑道:“你会划船吗?” 吕正英点点头道:“会,而且,比较起来,比我的武功和轻功,都要高明得多。”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那么,在目前情况之下,你该做些什么呢?”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应该由晚辈来代劳。” 青衣美妇“唔”了一声道:“人还不算太笨。” 等吕正英由对方手中接过双浆时,小舟已快到达江心了。 吕正英含笑问道:“咱们是向上游,还是向下游?” 青衣美妇沉思着问道:“客栈中还有手续吗?” 吕正英道:“没有了,行囊也带来了。” “那么。”青衣美妇接道:“直放下游,顺便送你一程。” 吕正英一愣道:“前辈之意,是要我立即赶赴夏口?”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不错。” “可是。”吕正英有点为难地接道:“晚辈明辰还有一个约会。” 青衣美妇笑问道:“就是‘辣手仙娘’辛玉风门下那个丫头?” 吕正英讪然点首道:“正是。” 青衣美妇笑道:“那就不用了,我已经替你打过招呼!” 吕正英一怔道:“前辈你……” 青衣美妇一面以手示意他,将小舟驶向下游,一面截口笑问道:“不相信?” 吕正英讷讷地道:“前辈的话,晚辈自然是信得过,我只是感到很奇怪,前辈对我的一切,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青衣美妇笑笑道:“我不但对你的一切知道很清楚,对当前武林中的动态,也算了如指掌。” 吕正英正容问道:“前辈能否将来历示知?” 青衣美妇笑道:“你总算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连这点起码的礼节都忘了哩!” 接着,她却是神色一整道:“不过,目前你不必知道我的来历?” 吕正英蹙眉问道:“那么,要到何时才能知道呢?” 青衣美妇沉思着道:“一到时机成熟,我就会告诉你的,而且,目前我也可以先行告诉你一部分。” 吕正英目光一亮道:“晚辈正恭聆着。” 青衣美妇笑道:“其实,我就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的侍姬之一。” 吕正英禁不住截口一“哦”道:“这话如果出自旁人之口。 晚辈可真不敢相信哩。” 青衣美妇道:“这委实是难以使人相信的事,所以,我才不得不将你约到江心中来,向你开导一番,并说明一些当前的情况。” 吕正英注目问道:“前辈是怕被人看到,才将我约到江心来?” “是啊!”青衣美妇笑道:“因为,不论怎么说,表面上我还是‘无敌堡’的人呀!” 吕正英沉思着说道:“我想,那位水湘云姑娘,一定同你有密切的关系了?”;青衣美妇点点头道:“是的,她对你的一切,完全出于我的授意。” 吕正英目注问道:“前辈为什么要帮助我呢?” 青衣美妇苦笑道:“目前,你不必知道这些,只要能听我的话就行了。” 吕正英也苦笑道:“好!现在,请说您能够说的话吧!”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方才在客栈中,朱胜男那野丫头要你自行了断时,救你一命的人,并不是那个田斌。:’吕正英不由一怔道:“那是谁呢?” 这倒不是吕正英头脑太笨,转不过弯宋,而是因他事先不知道青衣美妇惩治朱胜男的事,所以才不会联想而有此一问。 青衣美妇接道:“是我。” 吕正英蹙眉接道:“是您?” 他虽然不会说出不相信的话来,但神情之间,却是一片困惑。 青衣美妇笑道:“傻小子,事情是这样的……” 当她娓娓将惩治朱胜男的经过,以及向朱胜男传音示警等情形,说了一遍之后,才含笑问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吕正英长叹一声道:“怪不得那丫头如此好说话,原来是慑于前辈您的神威。” 紧接着,又正容说道:“前辈救命大恩,理当大礼参拜,但目前身处小舟之中……” 青衣美妇连忙截口接道:“我这个人,可不作兴这一套,何况。以我同贵府的渊源来说,这点小事,也实在算不了什么。” 吕正英注目问道:“原来前辈同寒家……” 青衣美妇再度截口道:“这些,且待以后再谈吧!” 接着,又美目深注地道:“吕正英,你是否曾想到,我对朱胜男的惩治,以及要她带给朱四娘的那些话,对你会有怎样的影响吗?”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她们母女可能更加想尽办法来折磨我,但却不致要我的命。” 青衣美妇接问道:“何以见得?” 吕正英笑道:“因为有前辈您在幕后给我撑腰,同时,您已向她们提过警告,她们如果杀了我,则朱胜男那野丫头,也必然难逃公道。”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你这分析,固然有理,但目前,你必需忍辱负重,多多顺着他们,一切以练好武功,充实自己为第一要务。”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晚辈记下了。” 青衣美妇沉思着接道:“还有,朱亚男那小丫头,本性善良,对你也很不错,你应该在她身上多下点功夫。” 吕正英不由俊脸一红道:“这个……” 青衣美妇截口接道:“这有什么为难的,男女之间,发乎情,止乎礼,为了使自己羽毛丰满,稍微玩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何况……” 她,顿住话锋,长叹着接道:“在那种环境中,你如果不抓住一个能使你们之间,可以缓冲一下的人,则天长日久,可实在不容易待得下去。” 话锋再度一顿,又正容接道:“那小妮子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只要你不存心玩弄她,一时从权,使点手段,绝对不会影响你的人格。” 吕正英这才讪然一笑道:“好的,晚辈当勉力以赴。” 青衣美妇接道:“还有,朱四娘与朱胜男母女,本性不坏,如果你能设法影响她们,将她们导入正途,那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吕正英苦笑道:“这事情,恐怕很难。”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世间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恒心加上毅力,才能收效。” 吕正英正容说道:“晚辈记下了。” 青衣美妇道:“光是记不是不行的,还必须勉力去作。” 吕正英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 青衣美妇幽幽地叹了一声,吕正英却嗫嚅着问道:“前辈,晚辈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青衣美妇微微一匠道:“你说来试试看?” 吕正英注目问道:“前辈对令主以往的一切,好像非常清楚?” 青衣美妇道:“非常清楚是谈不上,不过。我所知道的,也不算少就是。” 吕正英道:“可以说给晚辈听听吗?” “你要打听这些干吗?” 吕正英道:“如果我能知道她们的内幕,可能对影响她们的工作上,会有所裨益。” 青衣美妇蹙眉说道:“这些事情,你即使知道了,也未必能对你有什么帮助,何况,我所知道的,又并不完整,比方说,我知道朱亚男的生父是谁,但对朱胜男的来历,却是一无所知。” 吕正英讶然问道:“这是说,这两姐妹是同母异父所生?” 青衣美妇幽幽地道:“我想,应该是的。” 吕正英轻轻一叹道:“那就难怪她们会有截然不同的个性了。” 青衣美妇忽然岔开话题道:“吕正英,对目前武林中的态势,你已知道了多少呢?” 吕正英苦笑道:“不瞒前辈说,晚辈一向就厌恶江湖生涯,因此,曾在先父面前,多次婉劝,请其及早封刀归隐,也因这些原因,过去对江湖动态,就隔膜得很,如今在天心谷中,待了八九个月之后,更是一无所知了。”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这情形,对你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而言,是要不得的,从现在起,你必须关切它、了解它,更进而运用它。” 她微顿话锋,又目光深注地接问道:“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吕正英点点头,苦笑道:“懂是懂,但要谈到运用,就不那么简单了,因为,目前充其量,我不过是一个孤军奋斗的大孩子而已。”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俗语说得好,得道多助。又说,事在人为,所以,你只要本着尽其在我的精神去做,必然是人有可为的。” 吕正英正容接道:“前辈金玉良言,晚辈永铭在心。” 青衣美妇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不要那样酸气冲天的,现在,还是让我向你解说一下,当前的武林形势吧!”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晚辈恭聆。” 青衣美妇注目问道:“你以为你们‘七杀令主’的武功,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原先我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想,前辈您该是她惟一的一个劲敌。” 青衣美妇摇了摇头道:“错了,我虽然还不曾同她交过手,但我有自知之明,凭单打独斗,我决不是她的千招之敌,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吕正英笑问道:“如果作最坏的估计呢?” 青衣美妇正容接道:“那将敌不过她的五百招。” 吕正英接道:“前辈何所依据,而作此灭自己的威风的估计?” 青衣美妇轻轻一声道:“我是由她两个女儿的身上,加以推测的。” 吕正英蹙眉接问道:“那么,前辈方才那话意中‘七杀令主’的劲敌是谁呢?”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至少有一个人,你应该想像得到的。” 吕正英笑问道:“是淳于坤?” “不!”青衣美妇道:“淳于坤比我高明不了多少,还不够资质格算是朱四娘的劲敌。” 吕正英蹙眉接道:“那么,前辈说的是什么人呢?” 青衣美妇笑道:“我说的是,那位对你颇有意思的淳于坤的师父。”吕正英道:“前辈说的,是那位身材矮小的黄衣老人?” “不错。 “黄衣老人对我有好感,前辈是如何知道的?”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有道是:知师莫若徒,我也算得上是他的徒弟,怎能不知道呢!再说,凡是江湖上的事,我都会多少知道一点。” 吕正英接问道:“‘无敌堡’的武功,都出自那位黄衣老人?”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不错。” 吕正英道:“那黄衣老人姓甚名谁?平日为人如何,又为何要对我有好感呢?” 青衣美妇笑道:“好小子,你一口气问出三个问题,我只有一张嘴,可如何答复啊!”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慢慢来,一件一件地说吧!” 青衣美妇含笑接道:“那黄衣老人,复姓呼延,单名一个奇字,此人除了一身武功,莫测高深之外,有关他的为人,我可实在不敢恭维。至于为何要对你有好感,那就没法答复你了。” 吕正英蹙眉接道:“依前辈之见,我是否接受他的要求呢?”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如果站在自私而又不择手段,以获得高深武学为目的的立场,是可以接受他的要求的,至于拜他为师以后的后果,我却不敢预测。” 吕正英笑道:“如此说来,前辈也是不赞成我接受那黄衣老人的要求的了?”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可以这么说。” 吕正英笑道:“说来也真够滑稽,作徒弟的人,竟然会破坏乃师的好事。” 青衣美妇神色一整道:“我要郑重声明,我同呼延奇,并无师徒之名。” “那么。淳于坤呢?” “他们才是正式师徒。” 她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话题又扯远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是的,该说第二位劲敌了。” 青衣美妇道:“朱四娘的第二个劲敌,就是田斌的师父,‘黄山逸叟’欧阳泰。” 吕正英笑道:“就凭这师徒两人,我想,还不致于构成对朱四娘的威力。” 青衣美妇哼了一声道:“你怎能断定他只有师徒两人?” 吕正英讶然问道:“难道他们还另外有班底不成?” 青衣美妇道:“傻小子,不但欧阳泰师徒,早巳暗中招贤纳士。训练班底,连我即将说到的朱四娘的第三个劲敌“辣手仙娘”辛玉凤,也在暗中招兵买马,准备称霸武林哩!” 吕正英一怔道:“原来路青萍所说,乃师闭关潜修的话,是一派谎言。” 青衣美妇道:“那也不尽然,她那所谓闭关,一半是真,一半却是在调教自己的得力手下。” 吕正英似乎若有所悟地道:“如此说来,路青萍在‘恶虎沟’的所表现的武功,显然是藏了私?”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这是可以想见的。” 吕正英道:“既然她的武功不止于此,却为何偏要遁迹风尘,而迟迟不向西门锐下手呢?” 青衣美妇道:“这有两种可能:「种是认为西门锐已投入‘无敌堡’而高估了他的武功,深恐一击不中,打草惊蛇,而迟迟不敢下手,另一种可能,是她们在‘恶虎沟’另有任务。” 吕正英不禁长叹一声道:“江湖上的事,委实是太不可思议了。” 青衣美妇笑道:“小子,你,还早得很哩。” 她一顿话锋,才含笑接道:“别人的事,不消说,所以你们那‘七杀’门下来说吧!你又知道了多少?” 吕正英张口作傻笑状,没接腔。 青衣美妇笑问道:“你以为她带到‘夏口’去的,就只有两个女儿,三五个部下,以及一些金狒和巨犬之类的畜牲吗?” 吕正英不禁讶然问道:“难道还有别的?” “是的!”青衣美妇正容接道:“除了上述那些之外,据我所亲眼看到的,至少还有三百名以上的,绮年玉貌的姑娘家。” 吕正英一双星目张得大大的道:“她要那么多年轻女郎干吗呀?” 青衣美妇笑道:“这就是她逐鹿武林霸主的子弟兵呀!” 吕正英道:“怎会一下子钻出那么多的‘女兵’来的?” 青衣美妇苦笑道:“看你相貌怪聪明的,怎么头脑会那么笨?” 吕正英这才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她一定是早就暗中着手训练的了。” 青衣美妇笑道:“这下子,你总算想通啦!” 吕正英轻轻一叹道:“有钱好办事,这话倒是一点都不错。” 接着,又注目问道:“只是,除了目前这三百位妙龄女郎之外,是否还另外有人?” 青衣美妇道:“这个,那就只有朱四娘自己才能回答了。” 她一顿话锋之后,又沉思着接道:“就目前情况来说,是四霸争雄的局面,四霸之中,据我所知的是以朱四娘实力最强,‘无敌堡’次之,其余二霸的宝刀如何,目前还没法知道:但据我的忖恻,欧阳泰与辛玉凤两人的实力,再强不会强过‘无敌堡’去。” 吕正英叹了一声,没有接腔。 青衣美妇注目问道:“吕正英,你听了这些,有何感想?” 吕正英苦笑道:“不瞒前辈说,目前,我没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 青衣美妇截口问道:“你是认为这些事,与你不相干?” 吕正英道:“前辈,我心头烦得很。” 青衣美妇俏脸一沉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给你听吗?” 吕正英正容接道:“小可敬谨请教?” 青衣美妇正容接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发奋图强,能在目前即将形成的四霸当中独树一帜,成为五霸争雄的局面,而且,你必须成为五霸当中最强一霸。” 吕正英苦笑道:“前辈的这一番好意,小可非常感激,只是,小可孑然一身,寄人篱下……” 青衣美妇摆手制止他说下去,然后,才声容俱庄地说道:“你说的固然不错,但英雄造时势,这也就是方才我所说的,了解与运用的问题了。” 话锋:「顿之后,又接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能明白自己,了解敌人,以孤臣孽子的心情,随时随地,充实自己,因势利导,争友取人,也就是化敌人的力量,为自己的力量,这道理,懂得吗?” “小可懂得。”吕正英正容接道:“多谢前辈开导。” 青衣美妇道:“不要说这些,只要你能照着我的话去实行,就行了,须知目前这即将形成的四霸中,每一霸中,都有你所认识的人,他们也都想争取你,至于结果,是他们争取你,还是你争取他们那就得看你的手段如何而定了。” 吕正英点点首道:“是的,小可会勉力以赴的。” 青衣美妇轻轻一叹道:“我的话,不过是提示你一个原则,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是聪明人,当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以后,就看你如何表现了。” 这时,上游一艘巨型快艇,疾如流星似的,激射而下。 青衣美妇探怀取出一幅丝巾,将俏脸蒙住,一面依声说道:“手上加点劲,最好别让人家追上了呀。” 吕正英恭应一声道:“是。” 话声中,双桨一拔,小舟速度,已加快了一倍以上,有若疾矢般,顺流而下。 后面那艘巨型快艇,本已接近到十五六尺的距离,但片刻之间,又拉长了三丈以上。 这情形,使得青衣美妇脱口赞道:“你这娃儿,操舟的技术,可真够高明!” 吕正英得意地一笑道:“这算不了什么,前辈还没看到我水底下的功夫呢。”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这一路下去,可能有你表演的机会。” 就这谈话的功夫,与后面那巨型快艇的距离,又拉长了五丈以上。 吕正英微微一怔道:“难道前辈已另有发现?” 青衣美妇漫应道:“那倒不是,我不过是想当然耳……” 吕正英道:“前辈认为后面追上来的那艘小艇,是哪一方面的人呢?” 青衣美妇笑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总而言之,来人决不是与你不相十的人。” 后面的那小舟中,传出路青萍的话声道:“前面是吕公子吗?”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这算是朋友,你可以回答她。” 吕正英扬声答道:“是路姑娘吗?小可正是吕正英。” 路青萍的话声道:“吕公子请等一等,我有重要消息奉告。” 青衣美妇立即低声说道:“减低速度等等她。” “是!”吕正英口手并用,那疾如疾矢的小舟,立即缓了下来,而后面的小艇,也立即驶近。 后面那小艇上,是路青萍和她的义母伍秀芸,小艇由伍秀芸驾驶。 两艘小艇并肩行驶之后,吕正英才含笑问道:“路姑娘有何见教?” 路青萍却目注青衣美妇道:“吕公子,这位夫人是” 青衣美妇含笑接道:“路姑娘,不久之前,我才同你打过招呼,说明吕正英因为有要事,必须星夜兼程离去,怎么一下子就不认识我了?” 路青萍娇笑道:“哦!原来是前辈你,当时,前辈没带面纱,所以乍见之下,就认不出来了,同时前辈的尊姓芳名,也还不曾请教哩了青衣美妇笑道:“这个,请暂时莫问,目前连吕正英都还不知道我是谁哩!” 路青萍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青衣美妇道:“这个,你暂时莫过问,我可以告诉你的,我同吕正英绝对是友非敌就是。” 吕正英含笑接道:“这位前辈所言,完全真实,路姑娘有甚指教,可以说明了。” 路青萍苦笑道:“指教是不敢当,奴家此行,是有重要消息奉告。” 吕正英正容接道:“小可恭聆。” 路青萍接道:“吕公子,不久之前,奴家听到‘无敌堡’方面,以黑话交谈,他们已知道吕公子,由水路东下,并说,不出百里,必在水面上将你生擒活捉,所以,奴家才特地冒险赶来,请立即弃舟登岸。” 吕正英蹙眉说道:“‘无敌堡’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是的。‘无敌堡’的爪牙,算得上是无孔不入,所以,方才我所说的,当今四霸之中,实力最强的是朱四娘,那是指武功而言,其实,论人数,却是‘无敌堡’最多。” 吕正英道:“那么,我们是否该弃舟登陆呢?” 青衣美妇轻轻一叹道:“弃舟登陆,已经来不及了。” 紧接着,扭头向路青萍沉声喝道:“路姑娘,二位暂莫卷入这场纠纷中,赶快回头,逆流上驶去。” 原来这一带的江面,辽阔而笔直,尽管是黑夜,也能一眼看到数里之外。 这时,他们视线所及,已能远远地看到下游五六里处,有着一列疏落的灯火,横在江面,显然是有着一列船队,将江面封锁了。” 路青萍犹豫着问道:“那么,前辈同吕公子……” 青衣美妇道:“路姑娘放心,我有绝对把握,可以保护吕公子安全脱险。” 吕正英也连忙接道:“路姑娘,这位前辈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二位还是赶快回头吧!” 路青萍忧形于色地道:“万一你们闯不过去呢?” 吕正英笑道:“万一闯不过去,我可以潜水,我自幼生长江边,水底功夫,自信高人一筹。” 青衣美妇笑道:“路姑娘,现在你该放心了,再往下淌,就来不及回头了。” 不错,尽管这一阵功夫中,他们已减缓了舟行的速度,但顺风顺水,还是够快的,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已又淌下了几里路程,对下游那一列封锁江面的船队,所射出的灯光,也看得更清楚了。 一直不曾说话的伍秀芸,立即接道:“这位夫人说得对,我们快点回头吧。” 路青萍这才无可奈何地一叹道:“这位前辈与吕公子多多保重,我们回去了。” 吕正英含笑说道:“多谢二位送信德意!” 说完,小艇已加速向下游驶去,路青萍的巨型快艇,也掉转船头,逆流而上。 青衣美妇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吕正英,你心中作何感想呢”? 吕正英心不在焉,一呆道:“什么事啊?” 青衣美妇道:“我说的,是路青萍对你的感情。” 吕正英苦笑道:“前辈,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啊。” 眼看前头那越来越清晰的灯光,吕正英又补上一句道:“前辈,我们就这么硬闯?” 青衣美妇笑道:“毋须我们硬闯,马上就有人前来拦截了。” 说着,她已探怀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倾出一粒白色药丸,纳入口中。 吕正英接道:“前辈,您服的是什么药啊?” 青衣美妇道:“是变音丸,因为,我不愿有人知道:是我在帮着你。” 不错,这变音丸,委实神奇得很,就这片刻之间,青衣美妇的嗓音,已等于换了一个人。 她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正英,待会,如果敌势太强,我没法照应你时,你不必管我,自行潜水突围。” 吕正英点首说道:“小可记下了。” 箭远外的左右两旁,另有一艘巨型快艇,以夹击之势,疾射而来,右边的一艘上,有人沉声地喝道:“什么人?” 青衣美妇抢先扬声答道:“吕正英。” 右边船上的人喝道:“停船检查!” 吕正英冷笑一声:“凭什么!” 在边船上的人道:“凭这个!” “咻”地一声,一个手持峨嵋刺的劲装老者的左手上,已现出一面黑色三角小旗,小旗以金线绣成“淳于”二字。 吕正英冷笑道:“原来是‘无敌堡’的走狗。” 那劲装老者沉声喝道:“吕正英,这儿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右边船上的劲装汉子喝问道:“嘿!那雌儿是什么人?” 青衣美妇娇笑道:“是你祖姑奶奶。” 话落手起,一线黑影,劲行射入那劲装汉子的口中,痛得他“哇”的一声,那巨型快艇,也因操舟的人受伤,失了准头,而向下游疾射而去。 青衣美妇扬声笑道:“狂徒,你口中还能不干不净的吗?” 这一艘快艇,因受惊而飘向下游,另两艘立即又补充上来,与原先左边的那艘,成“品”字形疾冲而来,左边船上那劲装老者并沉声喝道:“冲他们下水!” 另两艘船上的人,同声附和着:“好办法!” 吕正英朗笑一声:“我也赞成……” 话没说完,三艘梭型快艇,已疾如奔马似的,分三方面冲了过来。那些梭形快艇,都是一人操舟一人持兵刃立在船头对敌。 因此,船还没有冲到,手中兵刃,已先行向吕正英的船上攻了过来。 但那青衣美妇,是何等功力,她的手中,早已在船舷上。抓了一把木屑,随手一挥,那三艘小艇船头的劲装大汉,已一齐发出一声惨号,栽人江中。 吕正英的操舟术,也到了化境,在他那精湛技术的操纵之下,那艘小艇像是具有灵性似的,当那三艘小艇即将合围冲上的刹那之间,滑了过去。 而且,吕正英还意犹未足地,来了一记“回马枪”,也是依样画葫芦,抓记一把木屑,将对方三个操舟的人,也打下了江心。 两个回合,等于收拾四艘敌方的快艇,使得吕正英哈哈大笑道:“不怕死的,都上来呵。” 青衣美妇连忙接道:“娃儿不可轻敌,再上来的,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这时,远处又有四艘梭形快艇,围了上来,同时对那封锁江面的船队,也能看清楚了。 原来这一带的江面,形如一个瓶颈,那船队封锁之处,也就是瓶颈处的最窄之处。 那些封锁江的船只,都是一些小艇和中型大船所组成,船与船之间,系以儿臂粗的缆绳,甲板上却都是全付劲装的弓箭手。 青衣美妇注目之下,向吕正英低声说道:“正英,不可接近他们的射程之内,就在这儿回绕着就好。” 吕正英蹙眉说道:“前辈,这不是突围的办法啊!” 青衣美妇道:“擒贼擒王,只等他们的头儿出场,事情就好办了。” 第九章 过险关扮装母子 当他们在江面上兜了一个圈子时,那再度包围上来的四艘快艇,也快接近上来,其中一艘,以激矢离弦之势,向着吕正英的小艇,拦腰撞了过来,并传出一声冷笑:“下去喝水吧!” 吕正英的小艇,忽然作了一个九十度的急旋,以毫发之差,避过对方那拦腰一撞,同时右手一记劈四掌,击在江面,激起一股水箭,射向船头的劲装汉子。 那劲装汉子在视线受阻之下,深恐遭受暗算,不等水箭射上,人已卧倒甲板之上,而他那艘小的艇,也适时荡了过去。 这位劲装汉子的反应,固然不慢,但却仍然略嫌迟缓,他那左肩之上,还是中了青衣美妇所发出的部分木屑,痛得他发出一声哀号之后,才扬声喝道:“点子扎手,并肩上!” 这是江湖黑话,意即敌人太强,大家齐上。 但事实上,不等他招呼,另外三艘小艇,已分三面冲了上来。 青衣美妇幢面丝巾一扬,低喝一声道:“剑来!” 吕正英恭应一声,连忙将自己的青钢长剑递了过去。青衣美妇一剑在手,算得上是如虎添翼。 她不等那三艘小艇合围,人已飞身而起,一道青虹,环空一匝,那三艘小艇上的六个劲装汉子,在一片惨号声中,变成了十二段,而青衣美妇本人,又已轻灵曼妙地,飘落自己船上。也就在此同时,那三艘疾冲而上的小艇,也被吕正英轻巧地避了过去,而那三艘失去控制的小艇,竟在‘砰’地一声大震声中,互相撞得一塌糊涂。 这些封锁江面的人,在接连碰了几个硬钉子之后,虽然又有四五艘梭形快艇围了上来,但却不敢再接近了,只是远远围绕着兜圈子。吕正英人目之下,哈哈大笑道:“不怕死的,快点上来呀!”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叫他们头儿答话。” 吕正英扬声喝道:“嗨!别围着尽在兜圈子了,叫你们头儿来,我有话说。” 右边的小艇上,传来一声冷笑道:“别神气,咱们寨主,马上就来了。” 不错,那封锁线上,已有一艘大型楼船,逆流驶了上来。 吕正英讶问道:“寨主?难道你们不是‘无敌堡’的人?” 那小艇上的人说道:“咱们是‘湘江水寨”但却受‘无敌堡’的节制。”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湘水水寨’的朋友,我‘吕家庄’与‘湘江水寨”可谈不上过节啊!却为何要作此落井下石的勾当?” 那小艇上的人苦笑道:“吕公子,这事情同我说可没用啊!”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别跟他们废话,留点精神,准备厮杀。” 吕正英低声笑道:“前辈,如果对‘湘江水寨’的人,我想,这场厮杀大致可以避免的,只是,不知那水寨寨主,是否换了人?” 青衣美妇讶然问道:“怎么?你会同‘湘江水寨’的寨主有交情?” 吕正英道:“不是小可同他有交情,而是小可的一位世伯,就是‘七杀令主’朱四娘的总管,‘通臂神判’刘子奇刘伯伯,他们同为‘排教’门下,可以算得上是同门兄弟。” 青衣美妇叹了一声道:“能够和平解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怕只怕,你这希望会落空。” 吕正英一怔道:“为什么?” 青衣美妇道:“一个小小水寨主,在‘无敌堡’之下,能算什么?他能做得了主吗?” 吕正英剑眉微蹙,没接腔。 那艘由封锁线上,逆流而上的楼船,越来越近了。灯火辉煌中,已能清晰地看到旗杆上飘扬着的旗帜。最上面的一面,是代表‘无敌堡’的,绣着‘淳于’两个大金字的黑色三角旗,下面却是一面较小的旗帜,黑底银字,是一个‘邢’字。 吕正英人目之下,自语似的说道:“是他,人倒没有换。” 青衣美妇道:“这位姓邢的水寨主,叫什么名字?” 吕正英道:“那邢无咎,绰号‘浪里白条’。”他一顿话锋,又忽有所忆地笑问道:“前辈身为那‘无敌堡’的顶尖人物之一,竟然对属下水寨主是谁,都不知道?” 青衣美妇道:“平常,我根本就不管事,怎会知道这些呢?” 那艘楼船,越来越近了,青衣美妇忽然幽幽地一叹道:“正英,为了达到你自立门户的目的,也必须在平常就注意拢络你父亲生前的故旧世交。” 吕正英正容说道:“多谢前辈,小可记下了。” 那艘楼船,已到十丈之外,但见甲板上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并有人扬声说道:“请吕公子答话。” 吕正英扬声说道:“阁下有何见教?” 楼船的船舷边,出现一个劲装大汉,俯着身躯向下说道:“咱们这样谈话,可不太方便,吕公子将门虎子,方才已迭创本寨前锋,不知是否有胆量上咱们船上来?” 吕正英哈哈笑道:“西门锐的南七省绿林总舵,我都照闯下误!区区一艘‘湘江水寨’的楼船,又算得了什么!” 劲装汉子笑道:“吕公了,此一时彼一时也,你能闯进西门总寨主的总舵,却未必能闯得出本寨的这一艘小小楼船。”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不用激将,必要时,我会闯的。” 青衣美妇传音说道:“问明是谁主持,准备上船。” 吕正英点点头道:“阁不是什么人?” 那劲装汉子道:“在下乃‘湘江水寨’巡江堂堂主杜威。” 吕正英道:“原来是杜堂主,小可失敬了。”接着,又沉声问道:“邢寨主在不在船上?” 杜威答道:“这是寨主座舰,寨主当然在船上。” 吕正英沉声说道:“那么,小可要上来了。” 杜威笑道:“欢迎,欢迎!”,欢迎声中,已由船舷边放下扶梯来。 吕正英的小艇驶近楼船,系好小艇之后,偕同青衣美妇拾级而上。 青衣美妇将手中的青钢长剑还给吕正英道:“这玩艺还给你。” 吕正英笑道:“前辈,说不定还有用上的时候。” 青衣美妇道:“必要时,我可以向他们借用。” 吕正英笑道:“这倒是好办法。” 说话间,两人已登上了甲板,触目所及,甲板上颇为宽敌。靠近官舱前,并列着两张虎皮交椅。 交椅上坐着的,是一个虬须大汉和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衣青衣美妇笑道:“我要是‘七杀令主”哪还有你的命在!” 接着,目注邢无咎,沉声问道:“邢寨主,这儿是谁做主?” 邢无咎道:“自然是司相公做主。” 青衣美妇那透过幢面纱巾的冷厉目光,凝注司大年,厉声问道:“司大年,你怎么说?” 司大年冷冷一笑道:“我的意思,你们两个,最好是识相一点,束手受缚,免受皮肉之苦。” 青衣美妇却是好整以暇地,注目问道:“司大年,你由‘无敌堡’带来多少助手?” 司大年哈哈大笑道:“真是笑话!凭我司大年,还用得着带助手。” 青衣美妇问话的用意就是要明了目前,究竟有多少‘无敌堡’方面的人,以便摸清对方实力。 目前,有着司大年的这一句话,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她扭头向吕正英沉声说道:“正英,俗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姓司的交给我,你对付那位邢寨主。” 吕正英恭应一声:“锵”地一声,已亮出青钢长剑,戟指刑无咎,沉声喝道:“邢寨主请!” 邢无咎提起座位旁的一把大砍刀,起身冷笑道:“小狗不知死活,老夫就成全你吧!” “呼”地一刀,拦腰横斩过来,口中却以真气传音说道:“贤侄,邢伯伯迫于形势,设法维护你,我知道你水性极佳,还是由水底下逃走吧!” 吕正英避过对方的锐锋,回敬一剑,一面也传音说道:“多谢邢伯伯,小侄有办法脱身的,只等司大年受制之后……” 文士。 甲板两旁,插着二十来个松油火把,照耀着那分立两旁的劲装大汉们,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 吕正英踏上甲板,举目打量时,青衣美妇向他传音说道:“正英,那青衫文士由我来收拾。” 吕正英传音问道:“那是什么人?” 青衣美妇传音接道:“是淳于坤的次徒司大年。” 传音说话之间,两人已走到甲板中央,青衣美妇传音接道:“正英,暂时莫同邢寨主拉关系,候我的传音通知。” 吕正英自然明白青衣美妇的用意。 因为,有淳于坤的次徒司大年在,邢无咎纵然想卖面子,也无法自主,所以必须见机而行。 这时,甲板上,除了江风呼呼,以及那些松油火把的“毕剥”之声外,算得上是鸦雀无声。 吕正英与青衣美妇并肩停立于司大年与邢无咎两人座位前的丈远处,司大年才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 吕正英心知对方两人是什么人了,但他却故意含笑问道:“这位是邢寨主吗?” 一旁的邢无咎连忙接道:“不!这位是‘无敌堡主’于堡主的得意弟子司大年司相公。” 青衣美妇接问道:“那么,阁下才是邢寨主?” 虬髯大汉(即邢无咎)点首接道:“不错!” 司大年目注青衣美妇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美妇冷然接道:“你不配问!” 这语气,使得司大年一怔道:“你是‘七杀令主’?” 他们这一对,做作得很逼真,在旁人看来,双方杀得如火如荼,但实际上却是虚应故事,在互相以传音交谈着。 那邢无咎传音“哦”了一声道:“那位夫人是谁?” 吕正英传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但她已帮过我不少忙了。” 这当口,青衣美妇也同司大年交上手。 司大年自然不是青衣美妇的敌手,因而一上手就被逼得节节后退。 司大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因而接连被迫三步之后,不禁骇然问道:“你……懂得本堡的剑法,你是什么人?” 青衣美妇是司大年的师母之一,自然会懂得‘无敌堡’的剑法。 此刻,青衣美妇虽然是以徒手对长剑,但她于周旋之间,显得对对方的剑法,轻车熟路,了如指掌,使得司大年在深感压力如山之下才有此凛骇惊讶的一问。青衣美妇此刻心头可有点为难了。 因为。她既要保持自己身份的秘密,又要替吕正英保全这‘湘江’水寨的一股实力,可委实是一件难以两全的事。 事实很明显,如果她杀了司大年,则‘湘江’水寨的刑无咎没有理由还能活着,但留下司大年,则自己的身份,可能会被司大年揣摩出来。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手上的攻势,也无形之松弛下来,口中并冷笑道:“七杀令主的人,对你们的武功,了如指掌,你这小狗,算是少见多怪!” 司大年沉声问道:“我问你是谁?” 青衣美妇冷笑道:“你小狗到阎王面前去问吧!” 这时,吕正英与邢无咎的传音交谈,已大致谈得差不多。 司大年因所受压力一轻,他也没法去研究什么原因,一见邢无咎与吕正英杀得难解难分,不由拉开嗓门大叫遣:“邢寨主,你为什么舍长取短,快将那小子逼下水去啊!” 邢无咎扬声答道:“老朽也正是这么想哩!” 司大年这一逼吕正英下水的建议,却使青衣美妇心头一动地,传音向刑无咎问道:“邢寨主,司大年的水性如何?” 邢无咎微微一愣后,才想到神秘的青衣美妇在问他,立即传音答道:“回夫人是一只旱鸭子。” 青衣美妇接道:“我将这厮逼下水去,你亲自下去施救,但必须将他淹得半死才救上宋。 邢无咎传音答道:“老朽知道了。” “还有。”青衣美妇传音接道:“待会,你也在水底装成被吕正英所制,以便我们突围。” 邢无咎传音答道:“好的。” 这当口,青衣美妇突然奇招迭出,将司大年逼到了船舷边,司大年心头‘不好’的念头还没转完青衣美妇已娇叱一声道:“小狗下去!” 司大年一声惊呼,由楼船上飞起,直堕江心,一声巨响,江面上激起一个水柱。 这时,其余的喽-们大声叫道:“不好了,司相公落入江中了!” 青衣美妇沉声喝道:“放下兵刃,可以免死!” 江心中,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响,接着、并传出司大年的惊呼道:“救命呀……” 邢无咎虚晃一招,飞身跃人江中,但司大年却又失了踪影。 楼船上的两位首脑人物一落人江中,加上青衣美妇那震声一喝,那些喽-和小头目们,倒真的都被镇慑住了,甲板上也因而沉寂下来。 但那邢无咎落江之前,已以真气传音向吕正英传达了青衣美妇的意思,因而邢无咎一跃人江中,吕正英立即纵身大笑道:“邢无咎,你纵然逃到水晶宫,小爷也要把你抓回来!” 话落人飞,‘扑通’一声人也跃人江心。 这时,甲板上已只有青衣美妇一人在与‘湘江’水寨的喽-们对峙着。 青衣美妇一见,对方那些人都颇为听话,这才再度沉声说道:“我同吕公子,仅仅是由这儿借道前往夏口,只要诸位安分一点,我们也决不会伤害你们。” “哗”地一声,江面上冒起一个湿淋淋的大汉,手中托着一个半死的人,口中并大喝道:“快将司相公接过去!” 原来这二位,正是邢无咎与司大年。邢无咎真不愧那‘浪里白条’的绰号,他手中托着一个司大年,但江水却才淹到他的膝盖部分!」艘梭形快艇,飞射前来,将已淹得半死的司大年接了过去。 又是‘哗’地一声,吕正英由丈远处冒出江面,哈哈大笑道:“邢无咎,我总算找到你了!来,来,来,咱们再战一百回。” 邢无咎冷笑道:“小狗,谁还怕了你不成,走!咱们再上甲板上去。” 吕正英笑道:“在甲板上宰你,算不了什么,对付你这个有‘浪里白条’之称的水盗头儿,必须在水中才能显出小爷子的本领来。” 邢无咎怒声叱道:“小狗自己找死,老夫就成全你吧!”话声未落,人已踏水向吕正英扑了过去了。 一股水箭,向那邢无咎迎面射来,并传出吕正英的朗笑道:“你先尝尝这个。” 一股水箭,自然阻止不了刑无咎,因之,吕正英的话声未落,邢无咎已扑到他的身前,一场龙腾虎跃的水战,又即展开。虽然这二位是在做假,但因他们表演逼真,尤其是在江心之中,由江面杀到水底,由水底杀到江面,但见波翻浪滚,水花四溅,更没法看出他们是在做戏来。 更何况,眼旁的旁观者,都是‘湘江’水寨中人,也就是邢无咎的老部下,子弟兵,压根儿就没人怀疑他们的头儿是在做戏。但事实上,他们却不能不有这一番做作。 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人多分子杂的情况之下,难免有人被‘无敌堡’所暗中收买,同时,万一以后‘无敌堡’方面查询起当时的情况,也有一个合理而众口皆同的交代。 所以,他们这场水战,表演得逼真无比,也精彩万分,使得旁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了,水战中的二位,于大战了十多个回合之后,邢无咎禁不住传音说道:“贤侄,最近江湖上哄传你威震‘恶虎沟’的事迹,我还以为有点过于宣染,现在,我却是完全相信了。” 吕正英传音说道:“邢伯伯谬奖了,其实,以目前武林情况而言,小侄这点成就,是还没入门的哩!” 邢无咎道:“这倒是不错,以后,你可得在你们那令主手下,多多学点功夫。” 吕正英道:“小侄会的。” 刑无咎传音“哦”了一声道:“对了,你刘伯伯经过这儿时,我们曾经交谈过,也曾谈到你。” 这时,一艘梭形快艇上,传来一个清朗话声道:“启禀寨主,司相公已醒过来了。” 邢无咎扬声答道:“快送到座舰上去,好让他休息。” 那快艇上的人道:“寨主,不行呀!座舰上面,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敌人。” 邢无咎道:“那就让他在小艇上休息!本座马上就来。” 吕正英哈哈大笑道:“姓邢的,别做春秋大梦了,你也躺下来,歇一会儿吧!” 邢无咎怒叱一声道:“放屁!”紧接着,却以真气传音道:“不能再拖延了,咱们到水底去。” 吕正英震声大喝道:“老儿,你下来吧!” 随着这话声,两人几乎是同时沉入水中,只在水面上留一串水包。 这时,青衣美妇却向那梭形快艇上的人说道:“嗨。将司大年送上来!” 快艇上的人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青衣美妇沉声说道:“乖乖送上来,我不会伤害他。” 快艇上的人笑道:“有本领,你就自己下来吧!” 青衣美妇笑道:“你以为这点距离,能难得了我?” “哗啦”一声,吕正英已冒出水面,双手托着邢无咎,哈哈大笑道:“浪里白条已变成泥鳅。” 那些湘江水寨的人齐都脸色一变之间,吕正英又振声说道:“前辈,请接着这厮。” 随着话声,顺手将邢无咎的庞大身体,向楼船上甩了上去。 青衣美妇接住邢无咎之后,又立即扬声说道:“正英,将司大年也扔上来。” 吕正英扬声问道:“司大年在哪儿啊?” 青衣美妇抬手一指道:“就在你右前方五丈远处的小艇上……”.她的话没说完,吕正英已向那小艇扑了过来。这刹那之间的变化,对湘江水上的人而言,委实是太意外,也太快速了,快速得使他们来不及有反应。就以那艇上的人来说吧!」直看到吕正英向他们扑了过来,才如梦初醒似的,拔转船头,准备向下游驶去。” 但吕正英是何等身手,那艘小艇,刚刚开动,他已扑上了小艇,兜胸一把抓住那劲装汉子,沉声喝道:“朋友,你可要识相一点!” 那汉子连忙哀声央求道:“吕公子饶命,小的家中还有七十岁的老母。” 吕正英截口笑道:“我不杀你,给我将小艇驶到楼船下去!” 那汉子连声恭喏道:“是,是……” 这时,楼船上那些湘江水寨的头目和喽昭们。」见他们的寨主已被制于青衣美妇手中,竟不顾自己安危地,一齐吆喝着围了上来。 青衣美妇目注之下,不由心中暗忖着:“真是盗亦有道:这些水盗们,倒是蛮讲义气的,也足证这位邢无咎极得手下人的爱戴,像这样的血性汉子,倒是值得争取的。” 她心念电转,口中却沉声喝道:“诸位各守原位,你们寨主,不过是穴道被制,我同吕公子都无意伤害他……” 他的话没说完,江面上传来吕正英的话声道:“前辈,按着这个。” 原来司大年也被吕正英扔了上来。青衣美妇只好腾出一只手,将司大年接下,平放在甲板上。 人影一闪,全身被水湿的吕正英也上了甲板,向着那些围着的头目们挥挥手道:“诸位退后一点,我要同你们寨主说几句话。” 那些‘湘江’水寨的人,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在投鼠忌器的情况之下,也只好依言退了开去,其中一人并沉声说道:“吕公子,希望你们遵守诺言,不得伤害咱们寨主和司相公,否则,我们明知不敌,也得拚个你死我活。” 吕正英笑道:“这位朋友,请尽管放心,我决不会损伤你们寨主一根汗毛” 接着,凌空扬指将那邢无咎、司大年的穴道解开,含笑问道:“真是失礼得很,二位起来吧!” 邢无咎挺身坐了起来,司大年刚才淹得死去活来还没好好调息,而挣了半天,才勉强坐起来。 吕正英含笑接道:“邢寨主,小可不为已甚,但二位也得请给我一个方便才行。” 刑无咎注目问道:“如何方便法?” 吕正英道:“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借你这艘座舰,送我一程。” 青衣美妇连忙接道:“不!只要他打开封锁线,我们还是乘自己的小艇。” 吕正英附和着接道:“对!事情就这么办。” 刑无咎苦笑道:“吕公子,方才我已说过,目前,可不是老朽做主。” 吕正英目光移注司大年问道:“司大年,你怎么说?” 司大年冷笑着没做声。 青衣美妇已看出司大年,是在默运真力,准备骤起发难,当下,冷笑一声道:“你小子,少动什么鬼心眼!” 话落手起,已凌空扬指,点了司大年两处大穴,而且,算得上是一不做二不休,顺手依样画葫芦地,邢无咎的穴道:也重行制住了。 当然!青衣美妇这一手,并非是怕那邢无咎有什么轨外行动,而是故意表演给司大年看的。 司大年也冷笑道:“那么,咱们就这么耗着吧!” 吕正英怒叱一声道:“司大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司大年笑道:“那你为何不杀?” 吕正英道:“我会成全你的。”接着,向青衣美妇说道:“前辈,既然他们自己要找死,我们就带着他们,闯过封锁线后,再结果这厮的性命。”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邢无咎连忙向吕正英央求道:“吕公子,请等一等,让我劝劝司相公。” 吕正英冷然接道:“那你可得快一点,我们没功夫多等。” “是!是!”邢无咎连声恭喏道。转向司大年苦笑道:“司相公,俗语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宵,咱们既已栽了筋斗,何不落得大方一点,放他们离去,也好保全自己的有用之身,作为日后雪耻复仇之用。” 楼船上传来一个苍劲话声道:“是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是大笨牛。” 司大年厉声喝道:“什么人?” 楼船上语声道:“一个过路的糟老头,也想沾吕公子的光,一同东下。” 司大年长叹一声道:“时衰鬼弄人,好了,邢寨主,由你看看办吧。” 邢无咎道:“那样,老朽就开放封锁线了。” 司大年颓然一叹道:“我已经说过,由你看着办。” “多谢司相公!” 邢无咎扭头向旁立的一个头目,沉声说道:“王香主,传令下去,放吕公子等人过关。” 那王姓香主恭应道:“属下遵命。” 吕正英连忙接道:“还有,我不原再受到丝毫干扰,所有封锁线上的弓箭手,也一律撤走。” 邢无咎笑道:“吕公子,封锁线上的船只,都撤走了,又怎会还有弓箭手?” 吕正英冷然接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接着,才向青衣美妇说道:“前辈,回到我们的小艇上去吧!” “好的。”青衣美妇目光一扫司大年和邢无咎二人道:“你们两个听好,所点穴道:一个时辰之内自解,希望你们以后别再犯在我手中:” 说完,与吕正英二人相偕飘落原先所剩的小艇之上,他们的小艇旁边,赫然还系着另外一艘小艇,小艇上还并肩坐着两个人。那两位,一位就是前此在‘衡山’城中的‘潇湘别馆’中,祖孙三代共坐一张餐桌,并曾谈到过他吕正英的那三位中的云儿。” 另一位就是一再要收他作为徒弟的,自称‘无敌堡’堡主师父的黄衫老人。 当吕正英入目之下,微微一愣之间,黄衫老人却向他龇牙一笑道:“娃儿好威风呀!” 吕正英谦笑道:“老人家谬奖了。” 说着,已着手解开小艇系在大船上的粗绳。 黄衣老人却含笑接问道:“吕正英,你认识这娃儿吗?” 吕正英笑了笑道:“认识,我知道他叫云儿。” 接着,又爽朗地一笑道:“恭喜老人家,收得一位好徒儿。” 黄衣老人拈着须微笑道:“你不用羡慕,也不要嫉妒,我老人家随时随地都欢迎你投到我门下来的哩。” 粗缆解开了,吕正英一面操着小艇荡开大船,一面笑道:“我不羡慕,也不嫉妒,更不后悔,但我得为这位云小弟儿庆贺。”一顿话锋,才朗笑着接道:“云儿小弟,恭喜你呀?” 那云儿居然有点羞答答地,笑道:“吕公子,你为什么不到我师父门下来呢?我师父的本领,可大得很哩。” 吕正英的小艇,已顺流而下,他口中却扬声说道:“小弟,我现在还不想拜师父。” 接着,又问道:“二位准备去哪儿?” 原来那二位的小艇,已向左岸驶去。 云儿扬声笑道:“我们准备走陆路。” 那黄衣老人也扬声笑道:“娃儿,我老人家并不想沾你什么光,闯过这封锁线,此行是特地送云儿来,让你们认识一下,免得以后见了面,双方不认识……” 话声中那艘小艇,就像是离弦疾矢,向左岸激射而去,东方天际,已现出鱼肚白色。 那黄衣老人与云儿,很快地消失于视线之中,那横拦水面的船只,也在这片刻之间,撤离江面。 吕正英与青衣美妇二人,在晨光曦微中,顺流而下。 青衣美妇轻轻一叹道:“武林中,真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吕正英笑问道:“前辈为何有此感叹?” 青衣美妇道:“我说的是那黄衣老人,如果我没有看走眼,他的成就已到了莫测高深的化境。” 吕正英禁不住一怔道:“奇怪?前辈难道不认识他?” 青衣美妇讶问道:“我为什么会认识他?” 吕正英苦笑道:“他不就是淳于坤的师父吗?” 青衣美妇怔了怔道:“不对!虽然他的外表,与淳于坤的师父有七成相近,但我敢断定他不是淳于坤的师父。” 吕正英道:“也许是他施用易容术?” 青衣美妇蛮自信地接道:“易容术,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她一顿话锋,又立即接问道:“听他方才那话意,好像有意收你作徒弟?”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已经同我说过好几次了。” 青衣美妇接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没答应?” 吕正英苦笑道:“就是因为他自称是淳于坤的师父,所以我才拒绝了。” 青衣美妇道:“我敢绝对肯定,黄衣老人不是淳于坤的师父。” 吕正英笑问道:“前辈以何所据,而敢如此肯定?” 青衣美妇道:“淳于坤的师父,是一个色中饿鬼,见了任何略具姿色的女人,都不会放过的,目前的我,虽然带着面妙,但我自信,模样儿不致太难看,如果这黄衣老人是淳于坤的师父,他绝对不会对我不闻不问就离去的。” 吕正英蹙眉接道:“前辈这分析,颇有道理,只是,如果他并非淳于坤的师父又为何冒充呢?” 青衣美妇“唔”了一声道:“这事情,可委实使人费解。”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正英,以后,再遇到他时,希望你莫错过这个机会。” “好的。”吕正英笑了笑道:“不过,我也得先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人,我总不能拜一个不明来历的人作师父啊!” 青衣美妇幽幽地叹了一声,没接腔。 吕正英显得很企盼地接道:“前辈,淳于坤为什么要杀我全家,我想,您一定知道?”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是的,我知道。” 吕正英接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一只健鸽,由江面上低掠而过,向下游疾射而去。 青衣美妇轻轻叹一声道:“正英我们不能再走水路了。” 吕正英蹙眉问道:“方才那是信鸽?”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是的,再碰到拦截的时候,纵然我拚着泄露身份,恐怕也保护不了你!”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么,前辈之意,是……” 青衣美妇毅然说道:“就天未大明之前,弃舟登岸,快!” “好的……”吕正英恭应声中,双浆使劲一拨,小艇已向左岸激射而去。 当天傍晚时分,地点是衡山与湘潭接界处的一个小村落旁。 这小村落还是衡山县境,但一过这小村落,就是湘潭县境了。这两县分界所在处,是一段奇险的道路,这一段道路,等于是由一片峭壁上开辟出来的,宽仅容两骑并驶,长达半里以上,左倚峭壁,右临湘江,俯视那数十丈下的滚滚浊浪,胆小的朋友,真会吓得发抖! 如今,就在这段奇险的道路上,有着十多个手持单刀的劲装汉子,正在旁若无人地高声谈笑着。 这些人不像是官府的关卡,也不像是剪径的强盗,但他们事实上,却在检查过往的行旅,但他们检查的对象,是由‘衡山’北上的,至于由‘湘潭’南下的,却并不过问。检查行动,并不算太苛扰,也不劫掠财物,但却也绝不为虎作伥,凡是北上的人,一个个都得查验之后,才能放行。 而且,遇上年轻而略具姿色的女客,还难免上下摸一摸,轻薄一番,因此,一般商旅,都是恨在心头,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当夜幕逐渐下垂时,一个由十五骑人马组成的护镖行列,也刚好赶到这一段险道之上。 这一个护镖行列,并没有镖车随行,也没有一个趟子手,包括掌旗的在内,全都是镖师装束。 由镖旗上可以看出来,这是在南七省中,最负盛名的一家镖局一一武扬镖局。 但这一个大有来头的镖局,在目前这情况之下,却也并不例外,被挡驾了。 当他们到达那些劲装汉子所设的临时关卡前时,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沉声喝道:“统统下马接受检查!” 武扬镖局中最前面的掌旗镖师,微微一怔之下,含笑说道:“朋友,在不等是武扬镖局的。” 那头目冷然接道:“我已经看到你们的镖旗了。” 那掌旗镖师蹙眉问道:“请问朋友属于哪一道上?” 那头目双手背负,仰脸漫应道:“无敌堡”。 那掌旗镖师道:“武扬镖局与无敌堡,一向和平相处,而且也算交情不错,” 那头目仰脸如故道:“这情形,我知道。” 这当口,后面的十四骑,都停了下来,也都下了马,一位身材较矮,显然是这一行人中首脑的人排众面前,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掌旗镖师恭应道:“回总镖头,‘无敌堡’的朋友拦路检查。” “无敌堡”的那位头目,一见对方行列中,居然还有一位总镖师,这才傲态略为收敛,向着那位正向他打量着的总镖师,微微点首道:“周大侠,您好?” 那位总镖师却是撇唇一哂道:“托福,托福。” 接着,才精目中神光电射地沉声说道:“很抱歉,周子真可不认识你!” 原来这位总镖头,就是在南七省中,享有颇高盛誉的‘铁笔神判’周子真。 论他的名堂,可比吕正英的父亲“湘西剑客”吕维屏还要响亮得多,不过,此人出任武扬镖局的总镖师,却恐怕还是最近几天的事。 以此人的身份和地位,面对“无敌堡”中的一个要找他们麻烦的小头目,也就难怪他有此傲态。 那头目冷冷地一笑道:“在下乃‘无敌堡’中的小头目,像周大侠这等贵人,自然不认识啦!” 周子真冷然问道:“你还要检查?” 那头目含笑接道:“当然!”不等对方开口,皮笑肉不笑地接道:“周大侠请息雷霆之怒,在下的身份,虽然不够份量,但自然另有够份量……” 另一个清朗语声截口叱道:“住口!” 声到人到,转眼间人影一闪,出现一位全身青色劲装的年轻人,戟指着周子真沉声叱道:“周子真你别夜郎自大,咱们‘无敌堡’出来的狗,都是逢人高三级,何况还是一位香主……” 周子真淡笑着截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头目抢先答道:“好教周大侠得知,这是咱们堡主的首徒,金相公金石鸣。” 周子真冷笑道:“好一个响亮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手底下的功夫。能不能配合?” 金石鸣冷笑一声道:“不会教你失望就是。” 接着,向那头目沉声喝道:“江香主,后面阻滞的人,越来越多,咱们不能过于妨碍行旅的行程了,现在,立即开始检查,如有胆敢故违者,格杀勿论!” 周子真淡然一笑道:“口气大得出奇,真不愧是‘无敌堡’出来的人。” 金石鸣厉喝道:“江香主,你还等什么?” 那位江香主身躯一颤道:“是!属下遵命……” 周子真冷笑接道:“先从我检查起来吧! 金石呜沉声说道:“周大侠,‘无敌堡’与武扬镖局,一向和睦相处,今宵,本堡是为了要查缉一个重要人犯,才临时在这儿设下检查,我不希望周大侠上任伊始,立即引起双方的冲突。” 周子真“唔”了一声道:“这才有点像句人话。” 金石鸣脸色一变道:“阁下好像是存心找碴儿来的?” 周子真笑了笑道:“你说对了,这儿与武扬镖局近在咫尺,咱们不容许有人在这儿撒野。” 金石鸣脸都气青了,半响之后,才强抑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话是你说的?” 周子真傲然点首道:“不错!” 金石鸣纵声大笑道:“武扬镖局竟然用这种狂妄的匹夫来作总镖头,看来古大川是想自砸招牌了吧?” 周子真冷然接道:“不知道的事情,最好是少自作聪明!” 金石鸣一怔道:“我哪一点说错了?” 周子真道:“武扬镖局,不但总镖头换了老夫我,局主也已经挨了人,你却还以为是古大川,岂不是孤陋寡闻,而又自作聪明!” 金石鸣注目问道:“目前,贵局的局主是谁?” 周子真正容接道:“‘辣手仙娘’辛玉凤。” 金石鸣一怔道:“这老婆子怎么吃起镖行饭来了?” 周子真笑道:“年轻人,别废话了,我也不计较你方才对我的五礼,为免伤了两家和气,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自动撤走吧!” 金石鸣哈哈大笑道:“撤走?老虎不发威,被人家当做病猫了。”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周大镖头,你以为抬出辛老婆子的招牌来,就能吓得倒人?” 周子真哼了一声道:“老夫没功夫同你废话!” 金石鸣沉声说道:“周大镖头,我再警告你一次,乖乖接受检查,一切都好商量……” 周子真扭头沉声喝道:“上马,准备冲过去。” “是!” 在他后面那十四位镖师的同声暴喏声中,同时却传出金石鸣的怒喝道:“江香主,先拿下这老匹夫!” “遵命!”那位江香主话出招随,单刀一顺~~奇幻而又快速地直取周子真的前胸,居然一起手就是‘无敌堡’的镇堡刀法一一“伏魔刀法”。 周子真朗笑一声:“好刀法!你小于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想要人家的命,老夫可饶你不得!” 话声中,两人已飞快地交换了三招。周子真不愧是南七省中,叫得起字号的人物,虽然是以徒手对付江香主的单刀,却是不但从容地没当做一回事,而且还将那位江香主迫得向悬岩边退去。 周子真扬声笑道:“来不及啦!” 紧接着,怒叱一声道:“下去!” “啪”的一声,一掌击中那江香主的右肩,使得江香主的身躯,离地飞起,带一声惨号,向那数十丈下的“湘江”中飞堕下去。” 这情形,使得金石鸣气极之下,大喝一声道:“老贼!纳命来!” 这位金石鸣使的却是一支长剑,在他气极之下,绝招连展中,居然使得周子真退了五尺。 这情形,自然使金石鸣心中暗喜,冷笑一声道:“匹夫,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了但他话一出口,却又深悔自己这两句话,说得太早了一点。 原来周子真于被迫退五尺之后,也立刻还以颜色,他那掌法,不但奇幻无比,而且也势沉劲猛,接连三掌抢攻,又争回了原来的位置,并冷笑着问道:“小老弟,老夫这掌法的滋味如何?” 肴隋形,周子真的身手,显然还要高于金石呜不止一二筹,但他于将对方迫回原位之后,却并未续施压力,只是使双方维持平手,好像是不愿过于让对方难堪似的。 金石鸣不是傻瓜,对方手下留情,他自然心中有数,但他却是答非所问地反问道:“你在何处偷学本堡的掌法?” 周子真哈哈大笑道:“真是笑话,天下武学,万流同源,你凭什么断定我偷学了你们的掌法?” 不等对方开口,又沉声接道:“金石呜,咱们这么打下去的结果,你我都心中有数,依我之见,你还是接受我的劝告,就此撤退回去,末了事宜,由咱们双方的上头,自己去解决,不知尊意是如何呢?” 金石鸣微一沉思道:“阁不能否先答我一问?” 周子真道:“什么事?” 金石鸣道:“吕正英是否在你这个行列中?” 周子真接问道:“你说的是吕维屏大侠的遗孤? 金石鸣点首接道:“不错。” 周子真正容接道:“那么,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吕公子不是在我这个行列之中,而且,我也正在找他。” 金石鸣虚晃一招,纵出战圈,注目问道:“你找他干吗?” 周子真道:“当然是为了维护他的安全。” 金石鸣蹙眉问道:“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周子真笑道:“于公子私,我都必须要管,先说公的方面,我是奉局主之命……” 金石鸣截口问道:“私字如何解释?” 周子真正容说道:“私字方面,老夫与吕维屏大侠,虽然素昧平生,却也是彼此心义已久的道义之交,如今,他的遗孤有了生命危险,我如果不知道: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义不容辞地……” 金石鸣截口问道:“如此说来,阁不是存心架梁而来?” 周子真道:“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否认。” 金石鸣冷然接道:“你考虑到将与‘无敌堡’伪敌的后果吗?” 周子真正容说道:“我不但已经考虑过了,而且还要寄语淳于堡主,湖南境内,属于武扬镖局的势力范围,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在这儿撒野。” 金石鸣冷笑一声道:“好!话我给你带到,咱们骑驴看唱本,且走着瞧吧!” 接着,扭头沉喝一声道:“咱们走!” 像一阵风似的,那些凶神恶煞似的汉子们,刹那之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那些被阻的北上旅客,至少已有七八十人,这些人,本来都是准备赶到湘潭县境的一个镇甸上投宿的,因为,通过这一段险路之后,不过里多路程,就是一个颇为热闹的镇甸。 当“无敌堡”的人撤走之后,这批已被耽搁了不少工夫,并且还饱受虚惊的旅客们,立即争先恐后地继续他们的行程。 那位武扬镖局的总镖师周子真,忽然扬声问道:“请问:吕正英吕公子,是否杂在旅客之中?” 他的话,并没什么反应。 少顷之后,周子真又扬声说道:“咱们局主与路姑娘,有话转告吕公子,如果吕公子杂在旅客群中,请现身答话。” 他的话,还是没得到任何反应,那些旅客们都已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周子真沉思着向他的手下挥挥手道:“我们也赶到前头的小镇上去。” 吕正英去哪儿了呢? 事实上一点也不错,他同那位青衣美妇,是分别以母子的姿态,杂在那批旅客之中。 一直到通过那一段险道之后,吕正英才以真气传音向青衣美妇道:“前辈,方才,你为何不让我同周总镖师说话?” 青衣美妇传音长叹道:“孩子,你,太天真了。” 吕正英一怔道:“前辈此话怎讲?” 青衣美妇道:“咱们这么以真气传音交谈,太不方便,且待会再说吧!” 里多路程,自然不须多久,就已到达。这小镇甸,名为‘刘家集”镇甸虽小,客栈却有七八家,因为这八九十名旅客,倒是很轻易地容纳下了。可是,吕正英与青衣美妇二人,却并未投入客栈,在青衣美妇的前导下,两人进入一条暗黑的小巷中。 小巷中虽然伸手难见五指,但此刻的吕正英,不论功力与视力,都算是超人一等,略一凝神之下的,他已看得出来,这小巷两旁的房屋,都是较为高级的住宅。 当他们两人在小巷中悄然行进时,除了招来两旁住宅中的犬吠声外,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青衣美妇在一幢朱漆大门的住宅前,停了下来,举手在铁环上轻叩了三下,少顷之后,里面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谁呀?”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老王,是我。” 那苍劲语声道:“你?啊!你是银姑?” 语气中有着太多的惊喜。 青衣美妇连忙低声说道:“老王,小声一点,快开门。” “是,是……” “呀”然一声,朱漆大门打开了,一位须发如银的灰衣老人,右手持着一根旱烟杆,左手举着一个灯笼,那一张皱纹堆叠的脸上,满是笑容地低声说道:“银姑快进来!” 青衣美妇与吕正英二人,悄然进入门内,青衣美妇并顺手将大门关好并上了闩,灰衣老人却“咦”了一声道:‘银姑怎么这等装束,这位小哥儿又是谁?” 青衣美妇低声道:“到里面,我再告诉你。” 灰衣老人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没接腔。这住宅是一幢纵深两进的楼房,虽然年代已经很久了,但一切却还完整无损,陈设相当豪华,也收拾得一尘不染,可是,除了目前这三位之外,却是寂无人声。 吕正英边走边心头暗忖着道:“难道这偌大一幢住宅,就只有这么一位老苍头不成……” 当他们穿过第二进前面的天井时,灰衣老人忍不住问道:“银姑还是住你原来的房间?” 青衣美妇摇摇头道:“不!暂时住在地下室。” 这时,吕正英已大致明白,这儿十之八九是这位青衣美妇的娘家。 灰衣老人显然被青衣美妇的话吓了一大跳,他睁着一双昏花老眼,讶然问道:“为什么?啊!我明白了,看你这打扮,这神情,准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青衣美妇苦笑了一下道:“老王别瞎猜,快点带路。” 灰衣老人也苦笑道:“银姑,这幢房子,每一个房间,我都天天打扫,也都还保持原来的老样子的,偏偏只有地下室,我没扫过,多年不曾打扫了,怎么能进去!” 青衣美妇一蹙眉道:“那么,我们在这儿的小花厅坐一会,你快去打扫一下,然后,给我们弄点吃的。” 灰衣老人连连点首道:“好的,老奴马上就办。” 接着,又在前头带路道:“跟我来。” 他,边走边说道:“银姑,你一年中难得回来一次,老奴也是行将人土的人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幢房子,是否也该早点作个安排……” 青衣美女截口笑道:“这房子已有了新主人啦!” 灰衣老人推开小花厅的门,一面讶然问道:“是谁啊?” 青衣美妇抬手一指吕正英道:“就是这位公子。” 这句话,不但使灰衣老人一怔,连吕正英也为之愣住丁。 青衣美妇却拉着吕正英进入小花厅中,笑了笑道:“先坐下来。 有话慢慢说,横直今宵咱们尽可作通宵之谈。” 灰衣老人目注吕正英,仔细地端详了一阵之后,才“哦”了一声道:“吕正英?一定是玉姑娘的少爷。”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对了,老王,你先去办事,有话我们待会再谈,记着,万一有什么人前来查询时,千万别说我已回来。” 灰衣老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老奴知道了。” 灰衣老人点燃了案头灯火,才转身离去。 青衣美妇关好窗门,并将窗帘放下,以免灯光外泄,然后坐回原位,轻轻地叹了一声。 她美目荡漾着一片凄迷,向四周缓慢地扫视一遍之后,凝注吕正英凄然一笑道:“孩子,我想,现在你应该有所联想了?”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如果我的联想不错,这儿该是你的娘家?” 青衣美妇“唔”了一声道:“不错。”她答得似乎很随便,但一双美目中,却已孕育着晶莹的泪珠了。 吕正英接问道:“前辈同先慈,好像有点亲戚关系?” 青衣美妇苦笑道:“岂仅是有点亲戚关系,事实上,我同你母亲还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哩!” 吕正英一怔道:“这就奇了?” 青衣美妇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吕正英道:“我是说,先慈生前,为何不曾向我提过呢?” 青衣美妇长叹一声道:“这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啦。” 吕正英轻轻一叹,没接腔。 青衣美妇目注那案头摇曳着的灯光,凄凉地一笑道:“现在,先介绍我自己,我姓水,叫银姑,你已知道了,这小镇甸名为刘家集,顾名思义,这儿的居民,十之八九都是姓刘,约莫是四十来年之前,我们这水家,是这刘家集中,少数外姓人士中的旺族。” 吕正英忍不住问道:“可是,怎么现在却只剩下一位老管家了呢?” 水银姑苦笑道:“这也许是所谓盛极必衰的道理吧!想当年,只要提起湘潭水家,不但在本省境内,妇孺皆知,在南七省的武林同道中,也有很崇高的地位。” 吕正英忍不住“啊”了一声,却是欲言又止。 水银姑幽幽地一叹道:“孩子,也许你还没听说过,现在刚由‘辣手仙娘’辛玉凤接掌的武扬镖局,就是我水家的基业。” 吕正英注目问道:“以后,又怎会盛极而衰的呢?” 水银姑苦笑道:“详情我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一直到不久之前,你吕家全部遇难之后,我才由淳于坤口中,听到全部经过情形。” 她一顿话锋,才沉思着接道:“当我父亲去世时,我还不足两岁,所以,有关过去的一切,都是由老王口中听来的。” 吕正英接问道:“就是方才那位老管家?” “是的。”水银姑点首接道:“据老王说,我家人口,本来就很简单,我父亲虽有三位夫人,但却只有我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我母亲,也就是你的外祖母,是最小的一位夫人,当我父亲去世时,她老人家才不过二十出头。” 吕正英道:“照时间推算,我外祖母应该还健在?” 水银姑道:“可是,事实上,她老人家在生下你母亲之后,就去世了,同我父亲一样,也是痨病呀。” “痨病?”吕正英问道:“一位武林高手,怎会患上痨病的?” 水银姑苦笑道:“是的,当时也有人这么怀疑,但却没人深究,而事实上,我父亲和三位夫人,都是先后以痨病去世的,有人说,这种病会传染,所以,这么一来,就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吕正英正容说道:“我应该称您为阿姨才对,据您这么说,他们的痨病,显然是中了别人的阴谋?” 水银姑点点头道:“是的,但这些且待会再说,现在,先说当年的。” 吕正英点点头,接问道:“当时,我外祖母又怎会改嫁的呢?” 水银姑道:“那是出于我父亲遗命,因为,当时她老人家实在太年轻人,同时,改嫁的对象一一你那位外祖父,本来与她老人家,为青梅竹马之交,是我父亲硬行将他们拆散的,于是我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就很自然地结合了。”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水银姑轻叹一声道:“可是,当你母亲出生不久,这一对重行结合的夫妇,也相继去世……” 吕正英蹙眉问道:“也是痨病?” 水银姑道:“你外祖母是死于痨病,但你外祖父却是死于镖局中的一次意外事件中,因为,他也是镖局中的一位镖师。” 她微顿话锋才长叹一声道:“由于你外祖父是一位异乡人,他们夫妇相继去世之后,你母亲也就重行回到了水家,由水家雇用乳娘同我一同抚养,一直到七八岁之后,才由他们柴家派人来领回去,这也就是说,为什么方才老王能一口道破你是玉姑娘的少爷的原因了,因为你现在的面孔,有七成像你母亲的幼年。 吕正英蹙眉问道:“为什么我母亲从来不曾提及过去的往事呢?” 水银姑道:“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可能对童年的往事,根本记不起来,其次可能因为你外祖母是再嫁夫人,感到不甚光彩,而不愿再提。” 吕正英长吁一声之后,才注目问道:“阿姨,我母亲自从被他们柴家领回去之后,你们姐妹之间就失去了联络?” 水银姑点头答道:“是的,如非是这次你们吕家的灭门惨案发生之后,无意中由淳于坤口中听到柴玉姑这个名字,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哩了吕正英注目问道:“淳于坤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水银姑长叹一声道:“只因为为了你母亲。” 吕正英一怔道:“此话怎讲?” 第十章 忆往事姨娘悲泪 水银姑幽幽地接道:“因为你母亲长得太美了。” 吕正英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却是没有吭气。 水银姑轻轻一叹道:“我同你母亲,自从七八岁时分之后,即不曾再见过,我不知道她成长之的,美得什么程度,但由淳于坤口中的描绘,以及不惜以灭门手段来加以劫持,同时,再加上看到你这英俊模样之后,也不难想见了。”她一顿话锋,以轻叹着接道:“由于淳于坤在无意中漏出了你母亲的名字,也连带地将我水家当年痨病疑案暴露了出来。” 吕正英一挫钢牙道:“那老贼是怎么说的?” 水银姑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当你吕家被毁的消息传报到‘无敌堡’时,我也正在老贼身边,当时,他狞笑着说:‘我淳于坤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不许得到’!” 水银姑又道:“当时,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吕维屏有一个名字叫紫玉姑的老婆,美得不得了,我曾经当面同他们两口子谈过,只要他把紫玉姑让给我,我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可是,没想到,吕维屏当场翻脸拒绝,紫玉姑并骂了我一个狗血淋头。”正英,你想想看,当我知道这一切时,心头是多么愤恨,但我的理智还很清楚,我知道如果我透露出紫玉姑是我的妹妹时,我也必然难逃一死,于是,我强忍心头愤恨,只是蹙眉质问道:‘仅仅为了这点事情,就要杀人家的全家,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叶正英注目问道:“那老贼怎么说?” 水银姑苦笑道:“那老贼哈哈大笑道:“吕维屏两夫妻当面扫我面子,辱骂我,还不该杀他全家吗?银姑,你实在老实得可怜了,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为了成就目前的事业,可不知杀过多少无辜!其中还包括一家同你同姓,在南七省中,极负盛名的人家哩!’当是,我心头一动道:‘你说的是什么人?’那老贼笑道:‘湘潭水家,也就是威震南七省的武扬镖局前任局主。”这话等于是一把利刃,刺在我心中,我脸色都变了,幸亏他当时没有注意我,还在自鸣得意地纵声大笑:‘可笑的是,一直到现在,没人知道:当时水家的死亡,是着了我的道儿,连姓水的老儿自己在内,都只知道是痨病。” 吕正英忍不住插口问道:“阿姨,那老贼弄的是什么手脚?” 水银姑幽幽地一叹道:“当时,我强抑心头恨火,也是这么平静地问那老贼,那老贼才告诉我,那是一个由江湖郎中手中买来的偏方。” 吕正英接问道:“这是说,那老贼下的是一种慢性毒药?” 水银姑点头接道:“是的,是一种不着痕迹的慢性毒药。”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老贼为什么要下此毒手呢?” 水银姑道:“还不是为了培植那老贼自己的实力,当时,他一面派出亲信,渗入武林镖局中,并特别卖力,以取得我父亲的信任,一面收买我家佣人,在饮食中下毒。双管齐下,殊途同归,于是,当我父亲去世之后,武扬镖局的大权,也就很自然地落人那老贼的手中。” 吕正英一挫钢牙道:“这老贼好阴险毒辣的手段!” 水银姑冷笑道:“但如今,天夺其魄,使他亲口向我透露出当年的阴谋,同时辛玉凤又以霹雳手段,取得了武扬镖局,算得上是汤里来,水里去,也算得上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吕正英注目问道:“阿姨同那老贼是夫妻,他竟然不知道您是湘潭水家的后人?” 水银姑长叹一声道:“那老贼对女人,只要你长得美,是不会过问其来历的,我不过是他的侍妾之一,又何必提及过去,以使先人蒙羞哩!” 吕正英接问道:“阿姨也是被强迫嫁给老贼的?” 水银姑凄然一笑道:“你想:在正常情况之下,谁愿意给人家作妾侍呢?” 吕正英长叹一声,没接腔。 水银姑注目问道:“正英,现在,你对过去的一切,总算已有一个概念了,你作何打算?” 吕正英一挫钢牙道:“自然是血债血还。”接着,又切齿恨声说道:“那老贼,光是对我吕家这一笔灭门血债,已经是够重的了,如今,再加上我外祖母家的这一笔陈账,那可就没法估计啦!” 水银姑正容说道:“正英,敌人的实力太大了,目前,你我得多多忍耐,以充实自己为第一急务啦!” 吕正英注目问道:“阿姨还准备回无敌堡?”水银姑道:“是的,在我的身份未泄露之前,我是应该回去的。那样一来,对我们的复仇大计,是有益无害。” 吕正英正容说道:“可是,阿姨要特别当心!” 水银姑笑了笑道:“我会知道如何照顾我自己的。” 接着,又“哦”了一声道:“对了,有一件事情,你要特别记着,水湘云虽然是那老贼的徒弟,却是我的义女,在无敌堡中,也只有她同我,是无话不谈。” 吕正英道:“她也知道您的真实身份?” 水银姑点点头道:“是的。” 吕正英蹙眉说道:“那可太危险了。” 水银姑笑道:“不会的,那妮子正想找机会脱离无敌堡哩!” 吕正英一怔道:“为什么?” 水银姑道:“淳于坤同她那位师父,都是色中饿鬼,小妮子出落得花容月貌,迟早难逃这两人的魔掌……” 吕正英截口接道:“这情形,水姑娘自己知道吗?” 水银姑道:“就是因为她自己已感到处境的危机,才向我求助。” 吕正英沉思着道:“那么,最好的出境,最投到七杀令主的门下。” 水银姑道:“我也正是这意思,你回去之后,不妨同朱四娘先行商量一下,就说是我的意思,我想,她多少也得卖我一点面子。” 吕正英注目问道:“阿姨认识朱四娘?” 水银姑笑道:“我同她同是淳于坤老贼的侍妾之一,怎会不认识哩!” 吕正英蹙眉问道:“她究竟受过些什么刺激,竟变得像目前这么偏激得不近人情?” 水银姑轻叹一声道:“说到朱四娘所受的刺激,倒委实是够深又够严重的……” 说到这里,那位老管家老王,已匆匆走了进来,含笑说道:“银姑,地下室已整理好了。” 水银姑歉笑道:“老王,真辛苦你了,你先坐下来,歇一会儿,然后再去弄吃的。” 老王笑道:“银姑,我一点也不觉得累不须要歇息,但我却急于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水银姑道:“这个,且等饭后由吕公子告诉你,我现在临时决定,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老王一怔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水银姑苦笑道:“我是生成的劳碌命,想在这儿歇息一宵也静不下心来的。” 老王蹙眉说道:“至少你也该吃点东西才走,银姑,你虽然是我的主人,但我从小把你抱大。” 水银姑截口苦笑道:“老人家,我可不曾把你当仆人看待啊!” 老王有点激动地道:“可是你一年中难得回来一次,如今回来了,连椅子都还没坐暖就要走……” 水银姑再度截口道:“老人家,我有不得不走的苦衷,等你待会由吕公子口中获知原因之后,就不会怪我了。” 老王长叹一声,昏花老眼中,有了迷蒙的泪光。 水银姑以极柔和的话声说道:“老人家,我同玉姑,都是自幼父母双亡,由你一手抚养成人,所以,你我之间,名虽主仆,却是情如父女…叫” 说到这里,她的话声已有点哽咽了,她顿住话锋,强行抑平心头的激动之后,才轻轻一叹道:“老人家请别难过,只等这次风波平息之后,我就搬回来,侍候您的天年。” 吕正英也正容说道:“是的,我也要将您当外公一样的看待。” 水银姑含笑接道:“不错,正英这孩子,也是应该将您当做外公看待的。” 这样一来,反而使老王涕泪流得说不出话来了。 少顷刻之后,才勉强挣出一句:“我去替你们弄吃的去。”说完,又匆匆走了出去。 目送老王那娇捷的步伐,吕正英禁不住笑道:“这位老人家,身体倒是还很硬朗。” 水银姑笑道:“你别瞧他须眉全白,普通年轻小伙子,十个八个还未必能近得了边哩!” 吕正英接问道:“他老人家年轻时,也是镖师?” “不!”水银姑道:“是镖局的趟子手,不过平常肯下苦功,所以目前才能老而仍坚。” 吕正英笑了笑道:“阿姨,现在,该说那朱四娘的过去了吧?” 水银姑忽然喟然一声长叹道:“对于一个命途多逆的女人而言,薄具几分姿色,不但不是幸福,相反地,那是一种灾难。” 她微转话锋,又轻叹着接道:“像你母亲,我以及朱四娘,都是因为薄具几分姿色,而被一般庸俗的登徒子们,目之为绝代美人,也因而造成了自己的厄运。” 吕正英苦笑道:“以你们三位而言,却算我娘的遭遇最惨。” 水银姑道:“错了!我却认为算你娘最幸运。” 吕正英苦笑道:“老命都赔上了,还算幸运?” 水银姑正容说道:“正英,你要明白,死,并不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你娘曾经跟你爹过过一段幸福的日子,我和朱四娘却不曾有。 还有,你娘不过是挨那被杀时短暂的痛苦,我同朱四娘却要忍受长期的精神苦难……” 吕正英截口苦笑道:“阿姨,我承认你说的有理,该言归正传了l巴了水银姑微一沉吟道:“据我所知,朱四娘在进入‘无敌堡’之前,就有了孩子,那孩子的父亲,还是当时一位颇有名气的武林人物。” 吕正英接问道:“那是谁呢? 水银姑道:“那人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太字,绰号‘百花公子”当然,顾名思义,这位‘百花公子’公孙太,不是正派人物。” 吕正英道:“公孙太与朱四娘是夫妻?” 水银姑道:“不!不过是同居而已。” 吕正英接道:“当时的那个孩子呢?” 水银姑道:“我想,应该就是现在的朱胜男。” 吕正英蹙眉问道:“当时的朱四娘,也算是有夫之妇,又怎会到‘无敌堡’来的?” “是被淳于坤抢来的。” “抢?”当时,公孙太就打不过淳于坤?” 水银姑苦笑道:“如果当时是公孙太打不过淳于坤,倒也情有可原,但事实上,他们当时的身手是在伯仲之间,难分胜负。” 吕正英笑道:“既难分胜负,朱四娘又怎会给抢走的?” 水银姑笑道:“起初是抢,经过一场打斗难分胜负之后,双方协议,变成一笔交易了。” 吕正英一旺道:“难道说,公孙太将老婆女儿都出卖了?” 水银姑长叹一声道:“你猜中了。” 吕正英蹙眉说道:“世间竟有如此卑鄙无耻的男人!” 水银姑轻叹一声道:“所以了,你说像这样的男人,该不该恨?” 吕正英接问道:“阿姨知道他们结合的经过吗?” 水银姑道:“这个,我倒不曾问过,但以常情忖侧,他们的结合,绝对不会是正常的。” 吕正英苦笑道:“不错,很可能是生米已煮成熟饭了,朱四娘才不得不勉强跟他。” 水银姑点首“唔”一声道:“所以,像这样的刺激,你说,教朱四娘怎得不对所有男人都深恶痛绝?”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看情形,朱四娘一定还在别的男人身上吃过亏?” 水银姑道:“那是很可能的,因为她以后又有了孩子。” 吕正英道:“阿姨知道十六年前,意翠楼头的往事吗?” “你是说,有关那朱四娘的往事?” “是的。” 水银姑蹙眉说道:“这个,我倒不曾听说过。” 吕正英注目问道:“阿姨,那朱亚男,会不会是淳于老贼的女儿呢?” 水银姑沉思着道:“按时间推算,应该不是的。” 吕正英接问道:“阿姨,朱四娘是在一种怎样的情况之下,离开‘无敌堡’的?” 水银姑道:“此中详情,我也不太清楚,我所知道的,不过是传说而已。”.她话锋略顿之后,才正容接道:“据堡中人暗地传说,朱四娘逃出‘无敌堡”是一项有计划的行动,她早在半年之前,就着手进行了,首先,她同那只母狒建立感情,同时并还暗中勾搭上堡中的一名年轻剑士,以资臂助,可是,没想到真应了一句‘痴心女子负心汉’的俗话。” 吕正英注目问道:“是那位年轻剑士出卖了她?” 水银头点首接道:“是的,也就是她如今之所以特别憎恨男人的原因之一。” 吕正英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她这一生中,可能就不曾碰上一个好男人。” 水银姑也苦笑道:“命运弄人,往往就是这样的,当时,朱四娘将逃出淳于坤魔掌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那年轻剑士的身上,但那年轻剑士,却在紧要关头出卖了她,如非是那头母金狒,同她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冒险将她救出虎口,她早就墓木已拱啦!”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叹道:“一般人往往喜欢用‘狼心狗肺’和‘人面兽心’等话宋骂人,其实,有些畜牲的心地,可比人们善良得多哩!” 吕正英也轻叹一声道:“是的,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感叹的事。” 水银姑沉思着接道:“当那年轻剑士向淳于坤告密后,朱四娘挨了一顿毒打,然后被关起来。” 吕正英忍不住截口问道:“那么,那金狒又是怎样救她出来的呢?” 水银姑道:“原因是,朱四娘与金狒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们每天都要见面的,朱四娘被关起来的那一天,他们自然没有见面,于是,当天晚上,那头金狒,自己找上来了,那金狒是懂朱四娘的话的,于是,带着朱四娘,悄然离开了‘无敌堡”据说,当时那头金狒还怀孕着哩!”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如今那头小金狒,也长得同乃母一样的威猛了!” 水银姑叹了一声道:“可是那头雄的金狒,却于雌狒出走之后不到三个月,就郁郁寡欢绝食而死了。” 吕正英不由得一怔道:“怪不得朱四娘对那金狒母子特别好,原来那金狒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还为了她作过莫大的牺牲哩!” 水银姑幽幽地叹了一声,没接腔。 吕正英接问道:“阿姨,有关朱四娘离开无敌堡以后的遭遇,您是否也知道一点?” 水银姑笑道:“傻孩子,这句话可就问得不聪明啦。”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那么,那位当年出卖她的年轻剑士,是否还在无敌堡中?” 水银姑道:“不但还在,而且,还是目前无敌堡,少数特权人物之一,此人姓衣,名明礼,现在是无敌堡的神机堂堂主。” 吕正英笑道:“我想,朱四娘这次出山,第一个要找的,必然就是这位衣大堂主。” 水银姑点首接道:“那是当然!不过。到目前为止,朱四娘除了加强对无敌堡的精神威胁之外。还没有正式采取什么报复行动…川…… 说到这里,那位老王已端着刚弄好的点心,走了进来道:“银姑,少爷,点心来了,将就着吃一点吧!” 在这点心当中,水银姑又向吕正英和老王特别交待一番之后,才注目问道:“正英,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暂时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方才在途中,我准备回答武扬镖局总镖师周子真的话时,阿姨为何要阻止我?” 水银姑“哦”了一声道:“对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不提起,我几乎把它忘记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正英,你曾想到过,目前的武林,是一种怎样的局面吗?” 吕正英苦笑道:“阿姨,侄儿才算初人江湖,实在还不够资格,论武林大局的问题。” 水银姑笑道:“这倒是实情,怎么,我来向你解说一番吧!” 她,微顿话锋,才正容道:“无敌堡崛起武林,也不过是十多年的历史,至于他独霸武林的局面才是近十年来的事,可是,好景不常在,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三方面的人马,起而向无敌堡挑战而争霸。” 这些,咱们在小艇中时,曾经向你解说过,不过,当时对辛玉凤的这一路人马,还不曾肯定,但由于周子真的出面证实,我所假定的四强争霸局面,已算是成了定局了。” 吕正英蹙眉问道:“这些,与不回答周子真的问话,有何关联呢?” 水银姑道:“当然大有关联,你要是回答了他的话,可就不容易再回到朱四娘的身边去啦!” 吕正英苦笑道:“我还是不懂。” 水银姑笑道:“就是因为人家看中了你这一身特佳资质,要特别拉拢你呀!” 吕正英蹙眉说道:“世间竟会有这种事?” 水银姑道:“我敢保证,我的判断绝对正确。”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么,阿姨之意,是……” 水银姑正容说道:“我的意思,最好是随那位要收你作徒弟的神秘老人去。” 吕正英苦笑道:“他找我可能没什么问题我要找他,可就难了。” 水银姑道:“其次,就赶快回到朱四娘的身边去。” 接着,又轻叹一声道:“有着这些日子来的亲身体验,我想朱四娘对你的态度,也会好一点。” 吕正英苦笑如故地道:“以她那偏激的性格来说,这可难说得很。” 水银姑正容说道:“不论如何,我们应该把握自己的原则。” 边说已边站起身来道:“正英,记好我所说的话,我走了……” 遵照水银姑的指示,吕正英是在水家的地下室中,住了七天之后,才改以一位落拓书生的姿态,继续踏上征途。 在水银姑的估计中,不论是无敌堡方面的人也好,或者是武扬镖局方面的人也好,有这七天的缓冲时间,都应该已经撤走了。 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当吕正英从容地走出水家,由小巷转人大街时,后面传出一个娇美话声道:“吕公子,请你等一等。” 吕正英心头一震,却故装与自己无关似的,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后面的话声,越来越近了:“吕公子,我是路姑娘的侍女阿文啊!” 这回,吕正英已由口音上,听出来,后面叫他的委实是上官素文了。.他从容地向旁边横移一步,才转过身来,向后面瞧去。目光所及,只见丈远外两位富家公子装束的人,正向他凝眸微笑。 虽然路青萍、上官素文已经是弃钗易弁,但吕正英却仍然是一眼就已看出来,谁是路青萍、谁是上官素文。 他剑眉微蹙之间,上官素文已快步上来,低声说道:“我家小姐,特来替公子饯行。” 吕正英苦笑道:“这可不敢当!” 路青萍也走了上来:“吕公子,怎么忽然变得生疏起来了?” 上官素文含笑接道:“前面不远处的江滨酒楼,已订好了酒席,吕公子请吧!” 吕正英蹙眉问道:“二位姑娘,怎会知道我还在这刘家集中?并怎会知道我今天要走,而事先定下酒席?” 上官素文撇唇媚笑道:“吕公子,站在这大街上说话,多不雅观,走吧!到了酒楼中,我家小姐自然会告诉你的。” 吕正英心中苦笑道:“走就走吧!看你们玩些什么花枪……” 江滨酒楼,是这刘家集中首屈一指的酒楼,由于这儿是湘江水陆要冲,所以这刘家集镇甸虽然不算大,市面却颇为繁荣,目前,尽管才不过是黄昏时分,江滨酒楼上,却已经有六成以上的座了。 路青萍主仆二人所订的座位,是二楼上的一个临窗雅座,并且是三面用屏风隔离开的。 果然!酒席是事先预订的,他俩人才坐下,美酒佳肴立即源源地送了上来。 路青萍亲自把盏,斟满了三杯酒后,吕正英却含笑问道:“还有两付杯筷,那是什么人的?” 路青萍笑道:“那也是吕公子所认识的人,但他们却不一定会来。” 吕正英“哦”了一声,没追问下去,却是一种既宋之,则安之的心情,含笑举杯道:“来!小可借花献佛,先敬二位姑娘一杯。” 三人对饮了一杯之后,上官素文低声娇笑道:“吕公子,叫我们兄台,老弟,都可以,可千万别叫姑娘了。” 吕正英歉笑道:“小可知道了。” “吕公子莫太拘谨,我也不敬你的酒,我们可以随便吃喝,也可以随意谈。” 她显得落落大方,毫无一般女儿家的忸怩之态,与前比在‘恶虎沟’初见时,那种风尘女子的神情,更是判若两人。 吕正英也神色一整地道:“对了,小可向二位请教几句话后,还得赶到码头上去。” 上官素文撇唇轻笑道:“吕公子,如果是为了那艘预订的江船,请尽管放心,不论你何时前往,它都会在那边等你。” 吕正英不禁蹙眉问道:“这事情,你们居然也知道了。” 路青萍淡然一笑道:“吕公子,如果你想到这儿是我们的势力范围时,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吕正英蹙眉如故地道:“你们……” 路青萍含笑接道:“是的,我指的是武扬镖局。” 吕正英含笑道:“好!连同方才在大街上所提的问题,现在小可一并请教?” “好,我可以逐项给你作简单的解答。” 路青萍笑了笑道:“第一、知道你吕公子没离开刘家集的,不仅是我们‘武扬镖局”还有无敌堡方面的人,不过,知道你藏在水家住宅中的,却只有我们武扬镖局。” “第二呢?”吕正英话已问出,又“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上官素文媚笑道:“吕公子请说说看?” 吕正英苦笑道:“知道我住在水家,自然会监视老王的行动,监视了老王的行动,则以下的问题就全都不成问题了!” 路青萍笑道:“触类旁通,吕公子不愧是绝顶聪明的人物。” 吕正英苦笑道:“我正惭愧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你老兄还好意思往我脸上贴金。” 路青萍“唔”了一声道:“虚怀若谷,更是……” 吕正若连忙举杯截口笑道:“小可再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 三人又对饮了一杯之后,吕正英才正容说道:“二位如果没有别的指教,小可便要告辞了。” 路青萍漫应道:“不忙了接着,又脸色一整道:“吕公子,无敌堡的人,要置于你死地才甘心的,如果你现在要走,到不了码头边,就要出事。” 吕正英笑道:“有着二位这义务保镖,我是有恃无恐。” 路青萍笑道:“在恶虎沟时,还多承你吕公子维护,现在,怎么反而要我们……” 吕正英笑道:“对了,经你这一提起,我们正好算算是这笔陈账。” 路青萍故意讶然问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账可算啊?” 吕正英苦笑道:“二位明明是身怀绝艺的巾帼英雄,当时却为何要寻找我这个初人江湖的人开心了呢?” 路青萍“哦”了一声道:“这个嘛!可得请吕公子多多包涵,当时,我们是奉有师命,不得不故意装羊。” 接着,又谦虚地一笑道:“其实,我们也并非如吕公子身怀绝艺,不过比当时那种故装的窝囊劲儿,稍微强上一点而已。” 吕正英正容接道:“姑娘……唔……老兄毋须太谦,小可虽然江湖阅历太浅,但经这几天的磨练是进得多了,我想,二位的身手,决不会低于淳于坤手下的那几个徒弟。” 上官素文撇唇笑道:“这倒是持平之论。” 吕正英轻叹一声道:“谁都比我强,可笑我当时却还以英雄自居,强行出头,唉!真是不谈也了罢!” 路青萍谦笑道:“吕公子,我再度敬致最真诚的歉意,当时,我们绝非有意……” 吕正英截口苦笑道:“这些,不必再谈了,现在,小可敬谨请教,当时,诸位所说的那一套,也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不!”路青萍正容接道:“除了武功方面,有所保留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吕正英蹙眉接道:“当时,你们表现得那么神秘,如今,才几天之隔,为何就一切都抖开了?” 路青萍笑道:“都只为你吕公子这根导火线,才使家师毅然作此新决定的。” 吕正英一怔道:“我居然成了目前这混乱局面的导火线?” 上官素文笑道:“是的,这话可一点也没夸张。” 路青萍正容接道:“吕公子,说来你也许不相信,目前,这小小的刘家集,已成了卧虎沟藏龙之地。在你隐藏于水邸的这短短七天之中.,无敌堡方面,在湖南境内的高手,已全部向这儿集中……” 吕正英忍不住截口问道:“就是为了同你们争夺湖南地盘?” “是的。”路青萍点首接道:“同时,也是为了不放过你吕公子。” 吕正英笑道:“你真太抬举小可啦!” 接着,又注目说道:“二位,我们的话声虽然不高,但在这等场合,却难免不被旁人听去……” 路青萍道:“这个,吕公子请尽管放心,目前这江滨酒楼,已成了我方在这刘家集的司令部,到这儿来的,都是自己人。”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是否令师也到这么来了!” 路青萍笑道:“这点小事,怎可烦请她老人家亲自出马。” 上官素文撇唇笑道:“好教吕公子得知,坐镇这儿的,就是我们这位小姐哩!” 吕正英笑道:“那么,小可预祝你……老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路青萍笑得好甜,说出的话声也娇甜极了:“多谢公子,其实,我不过是负一个指挥的好名义,实际负责的,却是你曾经见过的周总镖头和我义母。” 吕正英沉思着道:“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恶斗,想必是十分激烈的了?” 路青萍道:“这是必然的,方才,我已获得密报,湘江水寨的邢寨主已向我方投诚,西门锐设在恶虎沟的总舵,已被迫迁出湘境川川” 吕正英心头一惊道:“那老贼没杀掉吗?” 路青萍笑道:“我知道:那老贼是我们共同仇人,我要杀他时,一定通知你一起去的。”.接着,她自信地说道:“所以,只等目前这即将触发的恶斗过后,无敌堡的势力,就可完全被逐出湖南省境了。” 吕正英对后面的这一段话,倒并没注意,只是因西门锐仍然活着,而如释重负似的长长嘘了一口大气。 路青萍含笑举杯道:“吕公子,别忘了喝酒。” 三人干了一杯,路青萍才正容说道:“吕公子,我有几句交浅言深的话,冒昧地说出来时,希望你能多多包涵。” 吕正英微微一怔道:“路姑娘有话,尽管请说。” 不经意间,吕正英口中漏出了“路姑娘”三字来。 好在双方的注意力,都已转移到了别的问题上,因此路青萍也听如未闻地接道:“那么,我就照实直言了。” 吕正英正容接道;“本该如此。” 路青萍美目深注地问道:“吕公子在‘七杀令主’门下,好像是很不得意?” 吕正英长叹一声之后,才反问道:“看来,在衡山城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你们的洞察之中了。” 路青萍点点头道:“是的,也因为如此,我们才知道你在‘七杀令主’手下并不得意。” 吕正英深长地一叹道:“家破人亡,一身如寄,目前,我只求如何充实自己,哪能计较什么得意呢。” 路青萍道:“可是,朱四娘并未正式传你高深武学。” 上官素文又哼了一声道:“是的,像对你吕公子这等绝佳资质的人而言,简直是暴殄天物,尤其是那个什么大小姐,我真是一点也看不顺眼。” 吕正英苦笑着,没有接腔。 路青萍正容接道:“吕公子,就为了上述的这些原因,我希望你改投家师门下,我保证家师对你一定是另眼相看,倾囊相授。” 上官素文立即接道:“并且,也绝对不会有人给你一丝委屈。” 吕正英心头暗忖道:“我那水阿姨,果然是料事如神……” 但他口中却诚恳地说道:“二位姑娘盛情可感,但小可目前却只能心领……” 路青萍的脸色一变道:“吕公子是认为我没有诚意?还是因为武扬镖局小池浅水……” 吕正英连忙截口接道:“路姑娘请莫误会,小可是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才只好暂时有违尊命的了。” 第十一章 返夏口领受心法 他特别加重那“暂时”二字的语气,以示今后还有转投过来的可能。 路青萍苦笑了一下道:“好,我恭聆高论。” 吕正英歉然一笑说道:“路姑娘,并非小可不认抬举;原因是这样的,第一、‘七杀令主’已承诺过,回去之后,即正式传我本门武功,不管她们母女如何虐待我,她们总算救过我和两位长辈的命,无论如何,我也该回去看看情形再说。” 路青萍点点头道:“这倒是应该的。” 上官素文笑道:“我倒希望那位什么令主食言背信,不传你武功,同时,我更希望那位大小姐,大发小姐脾气,将你赶出来……” 路青萍忍不住笑了:“第二呢?” 吕正英道:“第二、我还有两位长辈在那边,另外还有一位阿姨在外头,像这等大事,我理当向他们三位请示一下。” 路青萍哦了一声道:“你还有一位阿姨?是否就是那带你住进水家的那一位?” 吕正英点点头道:“正是。” 路青萍道:“你那位阿姨,身手好高明啊!” 吕正英深长地叹息一声。 屏风外面有人恭声禀报道:“启禀路姑娘,属下有机密奉告。” 路青萍唔了一声道:“说吧!我正听着。” 屏风外语声恭应一声之后,才接道:“启禀路姑娘,不久之前,就刘家集中,出现不少年轻貌美而形迹可疑的姑娘家。” 路青萍哦了一声道:“那究竟有多少人?” 屏风外语声道:“初步估计,为数总在二十名以上。” 路青萍问道:“是否已通知周总镖头?” 屏风外语声道:“是的,已经通知了。” 路青萍道:“无敌堡方面的人是否有新的情况?” “还没有。” 屏风外语接道:“据周总镖师说,今宵,恐将难免一战。” 路青萍接问道:“我义母呢?” 屏风外语声道:“她老人家说,不一定会到这儿来!” 路青萍唔了一声道:“好,你先下去,有甚消息,随时传禀。” “是!” 屏风外的人恭应着离去之后,路青萍才向吕正英笑问道:“吕公子,知道那些绮年玉貌姑娘们的来历吗?” 吕正英笑了笑道:“看情形,路姑娘是早已知道她们的来历了?” 路青萍含笑接道:“早已知道倒是谈不上,但这批人出现江湖的行踪,却是一直在我方的监视之中。” 吕正英笑问道:“路姑娘已断定那些人,就是一直在贵方监视之中的那一批?” 路青萍点点头说道:“是的,而且,我还能够断定,那些人必然是奉命来接应你吕公子的,你说对吗?” 吕正英一怔道:“接应我?” 路青萍含笑点首道:“是啊!因为你这位追魂使者还没成气候,所以贵上才派出她手下的娘子军来接应你。” 吕正英苦笑道:“在下还不值得敝上如此关注……” 路青萍截口接道:“不!朱四娘不是关注你,而是关心他手下的那位追魂使者,易言之,也就是关心她这位‘七杀令主’的面子。” 吕正英注目问道:“路姑娘怎能如此肯定?” 由于叫“路姑娘”叫溜了嘴,双方都似乎已经忘记了方才那不许叫姑娘的协定,但也都完全不以为意了。 路青萍笑了笑道:“这原因很简单,目前,朱四娘正准备对无敌堡发动一次致命的攻击,同时,对我们这个武扬镖局的半途杀将出来,她十之八九还不知道:所以,她此时此地,派出这批娘子军来,绝对不是为了要对付我们。同时,由于无敌堡方面的高手,正大量向这儿集中,那么,这批娘子军的适时前来,最好的解释,就是前来接应你这位追魂使者了。” 吕正英点点头道:“不错,这倒委实有点道理。” 路青萍笑道:“而且,我判断那两位小姐之中,至少必有一人前来。” 吕正英接问道:“路姑娘说的,是朱家那两姐妹?” 路青萍笑道:“难道说,另外还有更关心你的一对姐妹花吗?” “别寻我开心了,姑娘……” 上官素文截口笑道“吕公子,据我所知,我家小姐说的,可算是‘言出由衷’。” 吕正英一怔道:“此话怎讲?” “因为!”上官素文媚笑道:“至少有一位人品、武功,都不比朱家那两姐妹稍逊,而性情与内在美,却远较朱家两姐妹为优的姑娘,在暗中关心着你。” 当上官素文一本正经地,在说着时,路青萍由桌子底下伸手狠狠地扭了她一把,但她强忍着,只皱了一下眉头,并未中止谈话。 吕正英可能是故意在装迷糊,也可能是真的还没领会到,闻言之后,不由苦笑道:“真是越说越玄啦!” 上官素文笑问道:“还是不相信?” 路青萍瞪了她一眼道:“阿文,别胡扯了。” 吕正英笑道:“路姑娘都在说你是胡扯,你教我怎么能相信呢?” 上官素文笑道:“我偏要教你相信不可,吕公子……” 她顿住话锋,美目左右一扫,才意味深长地接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哎哟!” 可能是路青萍情急之下,这一把扭得太重了一点,因而痛得上官素文一声“哎哟”,人也跟着弯下腰去。 吕正英心中暗笑着,表面上却是故装茫然地问道:“‘哎约’是在什么地方啊?” 路青萍忍不住“噗哧”一声娇笑道:“就在阿文的……” 她本来是想说“就在阿文的大腿旁”,但话没说完,又省悟到这句话太不文雅,因而自行刹住话锋,半晌接不下去。 这下子,可给上官素文抓住机会了,她直起腰来,向着吕正英扮了一下鬼脸道:“对了,就在我的身旁。” 上官素文话没说完,人已一溜烟似的,钻到了吕正英的身旁,向路青萍举杯媚笑道:“好姑奶奶我敬你一杯。” 就当此时,屏风外又有人恭声禀报道:“禀路姑娘,周总镖头已同无敌堡的人说好,双方在大码头下游的江边,作一了断” 路青萍嗯了一声道:“订的是什么时间?” 屏风外语声道:“是二更正。” 路青萍道:“好,我知道了。” 外面那传信的人离去之后,吕正英忽然一蹙眉锋,说道:“怎么?这酒楼之上的客人,好像是走光了呢?” 路青萍笑道:“我不是同你说过嘛,这酒楼是我们武扬镖局开的,这几天情况特殊,不接待外宾的,方才那些顾客,其实都是我们自己人,此刻,既已有了情况,他们自然都走了呀!”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那么,我们几时走呢?” 路青萍道:“现在时间还早,到时候,我们只管去看热闹就是.” 上官素文含笑接道:“对了,目前,我们还是祭五脏庙要紧。” 一举酒杯,撇唇媚笑道:“吕公子,路小姐,奴家敬二位一杯。” 这回,他们没再斗嘴,也暂时没说话,而真的是认真地吃喝“刘家集”由于是湘江边的…个水陆要冲,因而有一个颇具规模的码头,当地人称之为大码头。 大码头下游,约莫里半路程的江边,是一片颇为宽敞的沙滩.由于这儿已远离了市区,甚至于离官道也在一里以上,因而作为武林人物械斗的场所是相当合适的。 今夜,星光闪烁。 上弦月在浮云中时隐时现,使得大地也随之忽明忽暗,而沙滩上那些幽灵似的人影,也因而更抹上一层神秘、恐怖的色彩。 虽然距约定的二更正,还有一段不算太短的时间,但沙滩上,早已聚集一批夜行怪客了。 这批提前赶来的夜行怪客,是无敌堡方面的人,为首的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的三徒申文炳、四徒闻人玉、五徒水湘云。 这三位年轻人的旁边,还有一位年约三旬上下,长得雪肤花貌,又妖媚入骨的红衣美妇。 另外,男女老少,僧道尼俗俱全,为数总在百十人以上。 那红衣美妇,显然地位甚高。 以申文炳为首的三位年轻人,虽然都是淳于坤的徒弟,但在神态之间,对那红衣美妇,却都是颇为恭顺。 尤其是申文炳,他对那个红衣美妇,除了恭顺之外,似乎还别有一种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神秘。 红衣美妇扭头向站在她右后方的一位灰衣老者,娇声问道:“左护法,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灰衫老者恭声答道:“距二更正,约莫还有顿饭工夫。” 红衣美妇唔了一声,然后目注中文炳,娇声地间道:“文炳,方才,你同那个周子真是怎么说的呢?” 话虽然问得一本正经,却难以掩饰那眉梢眼角间的无限荡意。 申文炳谄笑着答道:“七姨,方才周子真说,二更正,准时到达这儿。” 由这“七姨”二字的称呼,可知这红衣美妇,是淳于坤的第七位侍姬。 红衣美妇蹙眉说道:“奇怪?凭辛玉凤那几手三脚猫功夫。居然敢同咱们无敌堡作对?” 中文炳正容说道:“七姨,辛玉凤的身手如何,我还不曾见识过,但那位周子真的武功,可委实非同等闲。” 红衣美妇笑问道:“你已经在周子真手下吃过亏了?” 申文炳苦笑道:“这几天来,一路上都受够了窝囊气,想想可真不是滋味。” 红衣美妇媚笑道:“你们师兄妹五人中,你算是最自负,也最目空一切的一个,让你受点教训挫挫你的骄气,倒也是一宗好事。” 申文炳苦笑道:“七姨,今宵,你可得帮我出出这口气啊!” 红衣美妇道:“那还用你说,阿姨此行,所为何来?”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最近这一段日子来,咱们无敌堡算得上是流年不利,先是那个什么黄山逸叟上门欺人,继而是朱四娘张牙舞爪,此刻,却又钻出一个辛玉凤来,竟然要将咱们的势力,逐出湖南省境,算得上是一个比一个嚣张,也算得上是一个比一个不知死活……” 申文炳截口问道:“七姨,朱四娘这几天有没有什么行动?” 红衣美妇道:“没有,到我离堡时为止,她还不曾向本堡正式发动攻势。”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从现在起,不管他是哪一方面的人,凡是对本堡取敌对态度者,一律杀无赦!” 一声冷笑,划空传辨:“口气大得出奇,不知手底下怎么样?” 活到人到,眼前人影一闪,“武扬镖局”的总镖师周子真,首先飘落当场,接着,路青萍、上官素文、伍秀芸、吕正英等人,也相继飘落。 不过,目前这些人中,除了吕正英是经过特别易容之外,原本易钗而弁的路青萍、上官素文二人却已恢复本来面目。 这几位一到场,红衣美妇似乎微微一怔道:“就只有你们这几个?” 周子真笑道:“兵在精而不在多,你懂吗?”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何况这儿是本局的势力范围,如有需要,只要我一声暗号,随时随地都可召来大批高手。” 红衣美妇哼了一声道:“那个老婆子是谁?” 周子真正容接道:“这是咱们局主的手帕交,也是咱们局主爱徒路姑娘的义母,姓伍,名字叫秀芸……” 红衣美妇截口冷笑道:“没听说过。” 周子真漫应道:“现在,你已经听说过了?” 红衣美妇哼了一声,目光在路青萍、上官素文和作镖师打份的吕正英等三人脸上一扫道:“这两个女娃儿,不问我也知是辛玉凤的徒弟,那个年轻镖师是谁?” “待会你自然会知道。” 周子真含笑反问道:“你必然是无敌堡中,顶尖儿的人物,能否请报个万儿?” 红衣美妇立即接道:“莫秀英,你听说过吗?” 周子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无敌堡堡主的七夫人,有‘七尾仙狐’之称的莫夫人,真是见面胜似闻名,也真是幸会,幸会!” 莫秀英淡然一笑道:“周总镖头,在我面前少来这一套,还是说正经的吧!” 周子真道:“莫夫人倒真算得上快人快语,在下的正经话儿,已经早就同贵堡的申老弟说过,想必已经转达莫夫人了吧?” 莫秀英点点头道:“不错,申文炳已经同我说过了。” “那么。”周子真注目接道:“莫夫人尊意如何?” 莫秀英媚笑道:“周总镖头,无敌堡目前的地位,决非幸致,如果仅凭老总你一句话,就自动退出湖南,岂非成了笑话嘛!” 周子真冷冷一笑道:“莫夫人之意,是非要见个真章不可了?” 莫秀英漫应道:“至少你周老总得露一手给我开开眼界。” 周子真一挑双眉道:“莫夫人有此豪兴,在下自当舍命奉陪。” 说话间,已缓步而出,并正容接道:“不过,咱们较量的结果如何,可得先行说个明白才行。” 莫秀英也缓步而出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一旁的闻人玉连忙拉住她的衣袖道:“七姨且慢!” 莫秀英止步笑问道:“你这丫头又出了什么鬼点子啊?” 闻人玉娇笑道:“七姨,有道是两军对垒,打旗的先上,您是主师,怎可首先下场……” 莫秀英截口道:“你打算自告奋勇,争取这第一场的荣誉?” 闻人玉点头笑道:“不错。” 莫秀英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丫头,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也不想想看,对方是何许人……” 闻人玉截口娇笑道:“七姨听差了,我找的自然也是辛玉凤的两位徒弟之一呀!” 莫秀英点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据说,那两个丫头,一直都是深藏不露,你可不能轻敌大意。” 闻人玉正容接道:“多谢七姨,我会小心的。”接着,才目光向路青萍、上官素文二人一扫,含笑接道:“二位是谁下场赐教啊?” “由我来!” 话到人到,眼前绿影微闪,稚气未脱,却是人见人爱的朱亚男,已飘落在闻人玉身前。 闻人玉似乎吃了一惊,张目讶然问道:“你是谁?” 朱亚男这一蓦然出现,不但使闻人玉暗中吃了一惊,其余的群豪们,也暗中为之直皱眉头。 原因是,朱亚男年纪虽轻,但她蓦地出现时所表现的身手之高明,却显然与她的年纪不配合,而同时,其余群豪们,除了吕正英之外,又都不认识她,因此,闻人玉这一问,也等于是代表了全体群豪的心声。 惟一例外的,只有一个上官素文,她心头一动之下,向路青萍扮了一个鬼脸,传音娇笑道:“一定是朱家的二小姐……” 她的传音未毕,朱亚男已扬眉脆声答道:“我就是‘七杀令主’的二小姐朱亚男。” 上官素文向路青萍投过一个会心的微笑,意思好像在说:“我没猜错吧!” 闻人玉强定心神,注目接问道:“你来此做啥?” 朱亚男道:“我来接应我们的‘追魂使者’吕正英。” 吕正英连忙扬声说道:“二小姐,我在这儿。” 朱亚男循声凝注,一蹙秀眉道:“你就是吕正英?” 吕正英点首答道:“不错!” 朱亚男接问道:“你怎会弄成这样子的?” 吕正英苦笑道:“为了减少无谓的麻烦,不得不改装易容。” 朱亚男注目问道:“你同武扬镖局的人,是……” 吕正英正容接道:“同武扬镖局的人是朋友,他们给过我很多帮助……” 朱亚男娇笑道:“分手还不到一个月,你连属下二字都忘了!好在我不会计较这些,但在我娘和我姐姐面前,可得特别当心。” 她娓娓而谈,对周围群豪们,那些集中投射过来的目光,根本就视若无睹似的。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多谢二小姐提醒,属下记下了。” 朱亚男接道:“现在,你应该立即卸除所有伪装,恢复本来面目,站到我这边来。” “是!” 吕正英恭应着,目光投向路青萍,报以一个无限歉意的苦笑。 但两条腿,却是没有移动的迹象。 此刻的路青萍,可说是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如何处理这场面才好。 倒是她的义母伍秀芸,向吕正英传声说道:“吕公子,你先回去吧!有话以后再淡……” 这同时,朱亚男又含笑接道:“你先站到那株柳树边去!” “是!” 吕正英恭应着,目光却投向路青萍、伍秀芸等人,歉然一笑道:“诸位!小可此番多承照应……” 路青萍截口挥了挥手道:“多余的话不用说了,你还是走吧!” 吕正英咽下了尚未说完的话,向路青萍再度投过了歉意的一笑之后,随即向朱亚男所指定的柳树下走去。 这时,周子真才向朱亚男沉声说道:“朱二小姐,你的手下人呢?” 朱亚男含笑接道:“我的手下,都在柳树那边。” 接着,扬声说道:“紫衣一号注意,追魂使者吕正英已过来,好好侍候他更换衣衫。” “是!”随着这一声娇应,柳树底下已出现一位轻装佩剑的紫衣女郎,向着吕正英招招手道:“吕使者请到这边来!” 周子真一蹙浓眉道:“朱二小姐,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你带来这些姑娘们,只有二十来位。” “对了。”朱亚男笑道:“刚好是二十名。” 周子真注目问道:“你知道:目前在本省境内的,无敌堡方面的实力吗?” 朱亚男点点头道:“多少知道一点。” 周子真道:“也知道他们必欲得吕公子而甘心。” 朱亚男笑了笑道:“当然知道。” 周子真蹙眉接道:“那么,朱二小姐自信有把握能闯过无敌堡的拦截?” 朱亚男娇笑道:“你这话,问得真有意思。” 周子真禁不住怔道:“姑娘此话怎讲?” 朱亚男含笑接道:“我还正想问你,有没有把握,将无敌堡的势力,逐出湖南省境哩!” 周子真禁不住哑然失笑道:“如此说来,如果我说我们没有这份把握时,你还打算助我们一臂之力?” 周子真因为朱亚男说话还是小孩的口吻,因而他的话也随便起来。 朱亚男连连点首道:“是啊!正因为你们曾经帮过我们‘追魂使者’的忙,所以,我也应该助你们一臂之力!” 周子真笑问道:“这也算是你娘的意思?” “不!” 朱亚男连忙接道:“这只是我的意思。” 他们这一交谈,好像没得完,可将无敌堡方面的人给冷落了。 尤其是原本剑拔弩张,即将放手一搏的闻人玉,竟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她忍无可忍之下,这才冷笑一声道:“小丫头,你的废话说完没有?” 朱亚男一怔道:“你是在同我说话?” 闻人玉冷然接道:“不错!” 朱亚男笑道:“你好大的口气!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是一开口就叫人家小丫头,幸亏你是碰上我,如果是碰了我姐姐,那才有你受用的哩了闻人玉冷笑一声道:“你那位姐姐,也没什么了不起!” 沉默了很久的莫秀英,突然向周子真冷笑一声道:“周子真你打的如意算盘!” 周子真一愣道:“莫夫人此话怎讲?” 莫秀英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不是打算要这小姑娘替你打头阵?” 朱亚男抢先娇笑道:“对啦!不管有没有人希望我替他打头阵,这一仗,我都是打定了!” 路青萍总算已将暗中五味杂陈的心情,平定下来,闻言之后,连忙沉声说道:“朱二小姐,为免夜长梦多,你还是早点偕同吕公子,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朱亚男忍不住娇笑道:“这位姑娘说话真好笑,我娘就是为惹事生非,才叫我们闯江湖的,岂有碰上是非,就先行逃避之理!” 路青萍微蹙黛眉道:“朱二小姐,我是担心你目前人单势孤……” 朱亚男截口笑道:“这位姑娘,请别替我担心,不论如何,这一档子事,我是管定了,因为,无敌堡是我们必须铲除的对象……” 闻人玉截口冷笑道:“少废话了!先拿你开刀吧!” 朱亚男俏脸一沉道:“那你就亮兵刃吧!” “锵”地一声,闻人玉已亮出青钢长剑,寒芒电掣中,发出一声清叱:“看剑!” 一声震耳金铁交呜声中,传出朱亚男的娇笑道:“眼高手底,原来你只不过是一张嘴皮子,还能管用!” 听这语气,这第一招硬拚上,朱亚男已占了上风。 对于朱家两姐妹的身手之高明,闻人玉不但已听说过,也曾见过朱胜男的霹雳手段,深知这两姐妹,委实不好惹。 目前,闻人玉一则是暗中认为朱亚男年纪还小,决不会像乃姐那么高明,同时,由外表和谈吐看来,也不像乃姐那么辛辣,而先存有一点侥幸心理。 另一方面,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她也算是被逼迫而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场。 可是,她做梦也不曾想到,朱亚男年纪虽小,但身手却比乃姐还要高明得多。 虽然最初几招,她还能挺得住,但旁观的周子真、莫秀英等人,都是大行家,他们已断定闻人玉最多只能支持百来招。 这情形,对周子真而言,不过是微蹙双眉,暗中纳罕而已,但对莫秀英来说,可就不仅是这一点感受了。 莫秀英一时之间,还没等想出…个适当的应变办法来,武扬镖师那边,却有人在悄声说话了,首先说话的,是上官素文:“小姐,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无敌堡的剑法,和七杀令门下的剑法颇为近似,而他们的掌法,也同我们的掌法大同小异呢?” 路青萍目注斗场,口中漫应道:“这问题,恐怕只有让时间去慢慢地解答了。” 她一顿话锋,又笑了笑道:“无敌堡的剑法和掌法,虽然分别与七杀令门下及我们的武功近似,但平心而论,其中精微玄妙之处,却远差了一段。” 一旁的伍秀芸连忙接道:“阿萍,相差也不太多,你千万不可因此而存轻敌之念。” 路青萍低娇笑道:“义母请放宽心,我不会存轻敌之念的。” 上官素文接道:“伍老人家,您看,那闻人玉能支持多久啊?” 伍秀芸道:“我看她最多只能支持百招左右……” 上宫素文忽然“咦”了一声道:“小姐你看,吕公子已经换过衣衫了。” 不错,方才消失于那株柳树后面的吕正英,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而且穿的是一袭白色儒衫,尽管是在黑夜中,远远看来,仍然显得英挺秀拔地,有若玉树临风。 吕正英虽已由柳树旁重行出现,但他却仍然是一个人,朱亚男口中的“紫衣一号”却没看到。 也许是吕正英的出现,给予莫秀英某种灵感了,她突然向申文炳低声说道:“文炳,你同湘云二人赶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将吕正英劫持过来。” 水湘云连忙抢先说道:“七姨,我同三师兄要劫持那姓吕的绝无问题,只是那柳树后面,显然还有埋伏……” 莫秀英笑道:“傻丫头,我还比你懂得少吗?” 接着,挥手沉声说道:“快去,快去,我还要准备接应你四师姐哩!” 不错!闻人玉与朱亚男交手已过六十招,目前,连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闻人玉已在节节败退中,而必须予以支援了。 但事实上,水湘云的本意,是不愿正面与吕正英交手,而故意借口拖延,希望闻人玉这边的战况发生急剧变化,以使莫秀英改变原意…… 莫秀英话声一落,申文炳已向水湘云说道:“五师妹,咱们快走……” 话声中,人已当先向吕正英扑了过去,并大喝一声:“吕正英,你乖乖就擒吧!” 但他身形才落,手中的钢刀,已被陡地迫上的一位紫衣女郎截住了。 “锵”然震声中,那紫衣女郎冷叱道:“狂徒报上名来!” 就这当口,另一位紫衣女郎也蓦然出现,协同先行出场的那一位,双双将申文炳截住。 申文炳独战一位紫衣女郎,还没当做一回事,但加了第二位之后,感觉上可就不轻松了。 他开始是一怔,继则心头一凛,旋即哈哈大笑道:“小爷申文炳,无敌堡堡主的第三弟子,年方二十七岁,尚未订亲……” 他的话没说完,却被水湘云的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原来水湘云一见吕正英并不自行出手,才跟在申文炳背后,飞扑上来,但她也同申文炳的遭遇一样,身形才落,立即被另二位紫衣女郎双双截住。 由于她感到对方的身形甚为高明,心头一惊之下,禁不住脱口叫了出来。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交手的最初一两招之内的事。 这沙滩上,由朱亚男与闻人玉最初两人的恶斗,一下子而增为八人互殴,使得这充满着一片杀机的沙滩上,气氛也顿时紧张起来。 经过两三招的接触之后,申文炳、水湘云,以及旁观群豪,都已看清楚了那四位紫衣女郎的大概情形。 四位紫衣女郎,使的都是青钢长剑,年纪也都是不超过二十岁的妙龄女郎,面貌都是中上之姿,身材婀娜,身手矫捷,两个对付一个“无敌堡”堡主的弟子,可能是稍稍落了下风,但支持一二百招应该不致有问题。 由于眼前的这些,已证实朱四娘委实是两三年以前,就已精选严挑地,暗中收藏这些女娃儿,在施以特别训练的了。 申文炳一见水湘云并没什么危险,不由又向他的两位对手笑问道:“二位姑娘中,谁是紫衣一号啊?” 吕正英的身边,传出一声娇笑道:“我是紫衣一号。” 原来,不知几时,吕正英身边,也出现一位紫衣女郎。 那最先截住申文炳的紫衣女郎,冷笑一声道:“紫衣一号,是我们紫衣队的领队,凭你这狂徒,还用不着她亲自出手。” 申文炳笑问道:“你们两位,是第几号呢?” 那紫衣女郎道“我是紫衣十八号,我旁边的一位是二十号。” 申文炳苦笑道:“由外表看来,你们都是一模一样,可没法区别哩!” 紫衣十八号哼了一声道“你没看到我们左胸上,都绣有号数吗!” 他们口中没闲,手上更是奇招迭起,拚命抢攻。 但由于略占优势的申文炳,在套取对方的口风时,而并未尽全力,以致这短时间内,他们居然是打成了平手。 同时,另二位与水湘云厮杀着的紫衣女郎,双方已用真气传音互通了意见,因为,吕正英就着更衣的机会,将水湘云的来历,通知了那些紫衣女郎,因而使得水湘云与两位紫衣女郎的厮杀,尽管表面上看来,杀得如火如荼,但实际上,却是装模作样地,虚应故事。 因此,在目前这八人三组有恶斗中,真正最吃力的,还是闻人玉。 这一组的恶斗,已超过了九十招,虽然闻人玉还在咬牙苦撑着,且战且退,但那位早就对水湘云说过,要支援她四师姐的莫秀英,却仍然没采取行动。 不过,有一点使人不解的,是她带来的那大批手下人,已神秘地退了开去,目前在这现场附近的已不过寥寥十来个人。 突然,那柳树后面,传来一声凄厉惨号,和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啸。 由于那柳树后面,是一道沙沟,使得现场中的群豪,闻声而不见人,对那两声突如其来的惨号和怪啸,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由于卓立柳树下的吕正英,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态,以及莫秀英脸色大变的表情判断,武扬镖局方面的人已心中有数,那准是无敌堡方面的人吃了亏。 上官素文心头一动之下,立即以手肘碰了碰她身边的路青萍,低声笑道:“那声怪啸,准是那金毛狒狒……” 她的话没说完,那柳树后面的惨号之声,已此落彼起地爆发开来,而且还夹着兵刃相击的金铁交鸣之声,与那金狒的怪啸与怒吼声,同时,吕正英也突然飞身而起,向背后的沙沟下扑去。 这突然的转变,使得目前这八人三组中的优劣之势,也更形明显了。 本来是虚应故事的水湘云那一组,表演得更加如火如荼了,那已经占了上风的中文炳,却因心惊沙沟那边的战况,反而落了下风。 当然! 那本就处于劣势中的闻人玉,可就更加岌岌可危啦! 此情此景,莫秀英可再也沉不住气了,只见她美目中寒芒一闪,怒叱一声:“丫头躺下!” 叱声中,人如离弦疾矢,径行向正与闻人玉作最后决斗的朱亚男扑去。 在莫秀英的想像中,以自己在无敌堡中的地位和功力,对付一个算得上是乳臭未干,而又是业已消耗过不少真力的朱亚男,那还不是等于摧枯拉朽吗! 可是,她的算盘,打得太如意了,身形飞射未及一半,已被横里截来的周子真截住:“呼”然巨震声中,各自被震退丈外。 也就当此同时,闻人玉已一声惊呼,被朱亚男一剑平拍,击倒在地面。 她右手持剑将对方击倒,左手却凌空飞点,制住了对方的三处要穴,口中却对正向周子真凝功怒视着的莫秀英娇笑道:“七夫人,很抱歉,躺下的是贵堡的丫头。” 紧接着,又向周子真道:“周大侠,你是局外人,暂时请退过一旁吧!” 周子真正容说道:“不!二小姐,今宵,我才是正主儿……” 莫秀英截口冷笑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周子真沉声说道:“莫夫人,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了,你不妨冷静地瞧瞧看……” 不错! 目前,无敌堡方面的人,算得上是大势已去了。 她所带来的百来个手下人,在那些紫衣女郎与金狒的屠杀之下,已死伤逾半,剩下的也全部被制了。 几个主要助手中,闻人玉已被制倒,申文炳、水湘云二人,也是各自力战三位紫衣女郎,情况岌岌可危。 此刻,莫秀英是孤身面对“七杀令”门下,与“武扬镖局” 方两的两大势力,此情此景,纵然是淳于坤亲自赶来,恐也将无济于事! 周子真话锋一顿之后,才扭头向朱亚男说道:“朱二小姐,请看在下薄面,吩咐下去,暂时停停可好?” 朱亚男笑道:“好,看在你们曾经帮过吕正英的忙的情分上,我答应你一次。” 接着,才扬声说道:“紫衣一号,吩咐她们暂停!” “是!” 随着这一声娇应,围攻申文炳、水湘云二人的六位紫衣女郎,都立即散开了。 周子真目注莫秀英,正容道:“七夫人能否请冷静地,听我一言?” 莫秀英脸寒似水地接道:“你说吧!” 周子真沉声说道:“七夫人,眼前局势,我想不须要再加解释了,如果就这么杀将下去……” 莫秀英冷然截口道:“你是在威胁我?” 周子真正容如故地道:“七夫人,你心中应当明白,在下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善意的。” 莫秀英冷笑一声道:“此情此景之下,我不接受这种具有威胁性的善意!” 周子真苦笑道:“要怎样才能接受我的善意呢?” 莫秀英道:“除非是平等互惠的立场上,才可以谈谈。” 上官素文忍不住娇笑道:“看情形,你好像是认为我们怕了你,而向你求情似的……” 周子真连忙挥手截口道:“我的姑奶奶,你少说一句吧!” 上官素文抿唇笑道:“好!我不说就是。” 周子真又向莫秀英道:“七夫人,我这个人说话,一向是想到就说,我想,目前这场杀戮,也该停止了。” 莫秀英漠然地道:“你该明白,这不是单方面的问题。” 周子真道:“这个,我明白,朱二小姐方面,由在下去情商。” 接着,向朱亚男笑问道:“二小姐,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呢?” 朱亚男含笑反问道:“你的意思是……” 周子真道:“我想,目前的事,到此为止,至于无敌堡方面的所有被制的人,也请一并释放。” 朱亚男点点头道:“可以……” 周子真连忙接道:“多谢二小姐。”说着,已向她抱拳深深一拱。 朱亚男道:“你这个人,可真够滑头,人家话还没说完,你就先行道谢了,是否怕我又半途反悔呢?” 朱亚男天真未泯,想到就说,也不管对方受不受得了。 周子真禁不住老脸一红道:“老朽性急了一点,二小姐请多多包涵。 朱亚男道:“那倒用不着!” 接着,她才俏脸一整道:“现在,请听好:你的要求,我已经接受了,但我郑重警告他们,放回他们之后,必须立即滚退回他们的老巢去,如果再敢拦截本门中人,那就不会有这种便宜了。” 周子真连连点首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朱亚男正容接道:“还有,恶虎沟西门锐的绿林盟主总寨所发出的武林帖,你们是否已经收到?” 周子真点点头道:“不错,是有这回事。” 朱亚男道:“那武林帖,是代传我娘的七杀令,命令所有武林同道:于明年元旦,齐赴夏口本门行宫,听候差遣……这些,你们是否全都知道了?” 周子真点头接道:“是的,都知道了。” 朱亚男娇笑道:“知道了就好,现在,已经是九月上旬,距明年元旦,也没多久了,希望你们多多考虑,善加决择,以免到时候伤了双方和气。” 周子真正容接道:“多谢二小姐提醒,我会同敝上谨慎处理的。” “这就好。” 朱亚男笑了笑之后,才扭头向俏立吕正英身边的紫衣一号说道:“紫衣一号,将所有擒住的无敌堡的人,全部释放。” “是!” 在紫衣一号的指挥下,那些被制住的无敌堡中的人,全都放了回去。 莫秀英可能是这一生中,第一次受到这种挫折和屈辱,一张俏脸,气得白里透青,连场面话也懒得交代一声,举手一挥:“咱们走!” 在人影纷纷飞射中,刹那之间,就走得干干净净。上官素文目注那些无敌堡中的人消失的方向禁不住娇声笑道:“这真算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了。” 伍秀芸轻叹一声道:“带来一百多人,回去时少了一大半,还丢尽了面子,这情形,也委实够他们受的了。” 周子真却抬手一指那无敌堡所遗下的数十具死骸,苦笑道:“这善后工作,可够我们忙的哩!” 这时,吕正英也已同朱亚男交谈数语,并扬声说道:“路姑娘,在下上命难违,必须立即赶回去了,此番维护之德只好日后徐图补报了。” 路青萍强装泰然自若神色,扬声说道:“些许微劳,算不上什么,我也不送你了,祝诸位一路顺风!” 吕正英却轻轻叹了一声。 朱亚男“咦”了一声道:“好好的,又叹什么气?” 吕正英正容说道:“二小姐能否容许我站在平等的立场上,说几句话?” 朱亚男一怔道:“有这么严重吗?” 吕正英道:“是的,我想要说的话,只有站在平等的立场上才能说,如果以主奴的关系而言,是不应该说的。” 朱亚男禁不住娇笑道:“哦!原来你指的这个。” 接着,又扭扭头注目问道:“说得那么严重,谁把你当奴仆看待了?” 吕正英苦笑道:“在天心谷时,令堂令姐的眼中,不是把所有的男人,都看成奴仆吗?” “至少我不会。” 朱亚男含笑接道:“尤其是对你,你说是吗?” 吕正英神色一整道:“这一点,我非常感激,但我仍然必须请准,才敢说出心中的话来。” 朱亚男也苦笑道:“我们分别才不过二十多天,你好像生疏得多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并没生疏,但我却觉得你,好像于这一个月之中,不论是谈吐、仪态,都成熟得多。” “是吗?” 朱亚男也笑了笑道:“我自己倒…点也不觉得。” 她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方才当众纠正你没有称属下,而心中有点不快?” 吕正英故意漫应道:“属下怎敢!” 朱亚男白了他一眼道:“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方才,我那么说,是有原因的。” 吕正英道:“这原因,属下可以知道吗?” 朱亚男道:“自然该让你知道:第一、是为你好,我怕你平常随便惯了,会受到我娘和姐姐的斥责,所以才特别提醒你。” 吕正英笑了笑道:“这一点,属下非常感激。” 朱亚男接道:“第二、我当时是故意作给无敌堡和武扬镖局的人看的,表示七杀令门下门规森严绝不马虎。” 吕正英故意“唔”了一声道:“真是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他们是并肩走在前面的,直到此时,朱亚男才领悟到,吕正英似乎并非真心的心头不快,而是有意调侃她,因此她顺手擂了他一拳,并娇声叱道:“你好坏!” 这一来,吕正英爽朗地笑了,跟在他们后面的紫衣一号,和距他们较近,听到他们谈话的另几位紫衣女郎,也忍俊不住地发出一连串的娇笑。 更妙的是,连那头金狒小黄,也是手舞足蹈地欢啸不已。 朱亚男天生丽质,尽管她目前实足年龄,还不到十四岁,但因她经常服用“天心谷”的千年石菌修练的又是最上乘武功心法,因而发育方面,远较一般同年龄的女孩,要早得多,目前,虽然稚气未脱,但已算得上是婷婷玉立的可人儿了。 因此,目前这一份佯嗔薄怒的娇憨神态,更是格外动人,使得吕正英,也暂时忘去一切烦忧地“哎哟”一声道:“好!好!万方无罪,罪在属下一人。” 朱亚男自己也禁不住“噗哧”一笑道:“看你这副德性!”接着,她忽有所悟地,扭头向后面说:“紫衣一号,现在这情形,可不许在我娘和我姐姐面前提起。” 紫衣一号含笑点首道:“属不知道了。” 朱亚男这才向吕正英说道:“嗨!现在,该说你想说的活了吧?” 吕正英笑了笑道:“二小姐,咱们到船上再说吧!” 不错!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走到“刘家集”的码头边了。 朱亚男道:“也好。” 他们所包租的是一艘大型楼船,住上他们这二十多个人和一头金-,算得上是绰绰有余。 一行人登上楼船,朱亚男立即吩咐解缆开船。 至于那批紫衣女郎,除了轮值的警卫外,也分别安寝。 吕正英与朱亚男,分住官舱中两个房间,吕正英刚刚安顿下来,准备就寝,朱亚男却已径自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慌得已卸除外衣的吕正英,又连忙穿上,一面并苦笑道:“二小姐,怎么还不安歇呢?” 朱亚男含笑说道:“我要先听听你所想说的话。” 她目注他那手忙脚乱的着衣情形,禁不住抿唇娇笑道:“怎么?一个大男人家,还怕人家看到你不穿衣服?” 这位应该是已经情窦初开的朱二小姐,敢情她的脑子里,还没有男女的界限哩! 这情形,使得吕正英有点啼笑皆非地说道:“二小姐,这是礼貌啊!” 朱亚男已在他身边盘膝坐了下来,笑了笑道:“礼貌就礼貌吧!现在,该说说你想说的话了。” 接着,又抿唇娇笑道:“现在,我们是站在完全平等的立场上,你大可不必紧张。” “多谢二小姐德意!” 吕正英神色一整道:“现在,先说我方才为何叹气的原因。” 朱亚男接道:“我正洗耳恭聆。”吕正英注目问道:“方才,当我们同武扬镖局的人分手时,你曾向那位路青萍姑娘说,希望在明年元旦见面时,能成为好朋友,是也不是?” 朱亚男微微一怔道:“是啊!难道我说得不对?” 吕正英苦笑道:“不是你说得不对,而是说得太天真了。” 朱亚男注目问道:“你是说,我同路青萍之间,不能成为好朋友?” 吕正英神色一整道:“是的,除非令堂能改变目前的作风,否则,你同路青萍,就不会成为好朋友。” 朱亚男似乎有点茫然,秀眉紧蹙,没有接腔。 吕正英又正容接道:“目前,距明年元旦,还有三个月,谁也没法预料。明年元旦大家见面时,是怎样一个局面,而你却天真地说,希望到时候能成为好朋友,这情形,教我怎能不为之长叹出声。” 朱亚男似乎有点不相信地接问道:“你是说,到时候,武扬镖局可能会同我们为敌?” 吕正英笑道:“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朱亚男注目问道:“为什么?” “因为,武林中人,谁也不愿屈居人下,除非他是力不如人……” 朱亚男截口问道:“难道说武扬镖局的力量,能够与我们为敌了?” 吕正英含笑反问道:“二小姐,在这二十多天的实际体验中,你是否觉得无敌堡的力量,远较令堂最初所估汁的还要强大得多?” 朱亚男点点头道:“是的,我娘也这么说过。” 吕正英笑了笑道:“这就是了,无敌堡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而目前的武扬镖局却要将无敌堡的势力,硬行逐出湖南省境,你想想看武扬镖局会是屈居人下的人吗?” 朱亚男连连点首道:“对!对!” 接着,又蹙眉白语道:“当我前几天同我娘分手时,江湖上还没人谈及武扬镖局的事,一个本来平凡的镖局,怎会一下子就壮大起来了呢?” 吕正英笑道:“二小姐,在别人心目中,咱们令主,也是一夕之间,好像由天上掉下来的。” 朱亚男不禁哑然失笑道:“如此说辨。竟然是七杀令、无敌堡、武扬镖局等,三强争霸的局面了?” “不!”吕正英正容接道:“应该是四强争霸的局面。” 朱亚男讶然问道:“还有一强是谁?” 吕正英漫应道:“就是那位黄山派的掌门人。” 朱亚男一怔道:“你说的是田斌?” “不错。” “就凭他那付油腔滑调的德性?” 吕正英正容接道:“你别忘了,田斌有一位神秘而又功力奇高的师傅,而且,他那位师傅,也曾显过颜色给无敌堡瞧过了,你再仔细想想,七杀令主与武扬镖局,都能于暗中默默准备,而突然于一夕之间,威震江湖,那么,田斌的师傅,又何以不能呢?” 朱亚男点点头道:“唔!这一说,倒是蛮有道理。” 吕正英接道:“还有,目前,我所假设的四强之中,不论使剑的也好,使刀的也好,以及使掌法的也好,招式都是大同小异,你想到其中的原因吗?” 朱亚男一怔道:“难道说,他们的武功,都是分别获自‘万博真诠’的副册?” 吕正英正容接道:“他们的武功,是否获自那‘万博真诠’的副册,虽然不得而知,但都是源出于‘劫余生’前辈,那是毫无疑问的。” 朱亚男含笑接道:“当我离开我娘时,我娘也曾经私下检讨过,虽然当时还没说及武扬镖局,但所获结论,却与你所说的大致相同。” 吕正英笑问道:“真的?” 朱亚男道:“我怎会骗你?”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说实在的,你的武功,虽然比我差得太多,但其他各方面,却都比我强多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多承夸奖!” 朱亚男白了他一眼道:“你也学得油嘴滑舌了。” 吕正英苦笑道:“这可太冤枉了,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啊!” 朱亚男又白了他一眼道:“难道我的话,就不由衷!” 不等吕正英开口,又讪然笑道:“嗨!我……我可以叫你吕大哥吗?” 吕正英心头感到甜甜地,口中却漫应道:“当然可以,只是,我太以高攀了!” 朱亚男娇嗔地道:“不许你这样说,只是,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可,我才叫你吕大哥,其他的场合中,我还是叫你吕正英或吕使者,懂吗?” 吕正英有若醍醐灌顶,全身都感到无比的舒畅,连连点首道:“我懂!我懂……” “可是,现在你该怎么叫我呢?” 吕正英有点呐呐地说道:“叫……叫你亚男妹妹好吗?” 朱亚男俏脸上飞上一片红云,也是有点呐呐地说道:“好是好,只是……妹妹二字,好像太肉嘛了一点,还是叫……叫我亚男吧!” 吕正英含笑接道:“好,我一切听你的。” 男孩子毕竟较好些,他的活声,已恢复了自然。 朱亚男又是删讪然一笑道:“可是,你要记好,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可,才能叫我亚男。”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我知道:像现在,我不但可以叫你亚男,也可以叫你亚男妹妹。” 朱亚男向他投过妩媚的…笑之后,才一整神色道:“好的,现在,我们该说正经的了。” 吕正英模仿着她方才的神情语气道:“我正洗耳恭聆着。” 朱亚男给了她一个娇嗔的白眼,注目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要赶到这儿来吗?” 吕正英笑了笑道:“自然是担心我这位吕大哥,会有失‘七杀令’门下的面子呀!” 朱亚男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而且有关我娘那方面的一半。” 吕正英笑间道:“另一半是属于哪一方的?” 朱亚男道:“自然是属于我这一方面的,你能不能猜一猜?” 吕正英涎脸笑问道:“是担心这吕大哥的安全?” 朱亚男脱口娇笑道:“对了,真是一猜就着。” 吕正英神秘地一笑道:“这叫作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朱亚男方才话一出口,才省悟到对方的语气和神态,都不够庄重,如今,吕正英再补上这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由一拳擂上他的肩头道:“你好坏!我不跟你说了。” 这一拳,不算重,却也不太轻,使得吕正英痛在肩头,却是甜在心里,笑道:“不说也好,快点回你的房间去睡觉。” 朱亚男娇哼一声:“我还是偏不!” 吕正英笑道:“不回去更好,横直本使者今宵精神特别好,一点睡意也没有,能够有这么一位美赛天仙的俏佳人,同我消此长夜,人生更有何求……” 朱亚男一纵瑶鼻道:“我偏不!” 说着,已站了起来。 这回吕正英没接腔,只报以傻笑。 朱亚男想了想后,才俯身低声说道:“我只说一件事,就回去睡觉了。我娘已决定,只等你回去后,就传你同我一样高深的武学……” 说完,立即一溜烟似的,钻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吕正英自己也分辨不出,他的心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梦乡的。 当他一觉醒来时,才发觉朱亚男正坐在床头,向他媚笑着。 吕正英人目之下,微微一怔道:“亚男,你是几时过来的?” 朱亚男媚笑如故地道:“你猜猜看?” 吕正英苦笑道:“我猜不着,还是你自己说吧!” 朱亚男含笑接道:“我天刚亮就过来了……” 吕正英连忙接问道:“那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早,”朱亚男“格格”地媚笑道:“现在离正午至少还差半个时辰。” 吕正英惊“啊”一声,一骨碌坐了起来。 朱亚男纤指一点他的额角道:“还是大哥哩!睡觉时,连被子都不会盖。”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多谢亚男妹妹……” 朱亚男含笑接道:“还有,如此贪睡,如果是我姐姐在这儿,你准定挨一顿大骂!” 吕正英涎脸笑道:“就是因为是亚男妹妹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大胆地睡啊!” 朱亚男娇笑道:“别胡说八道的了,快去洗脸,马上就要进午餐了。” 愉快中的日子,是过得比较快的,兼以顺风顺水,舟行其速,才不过四天工夫,已驶完全程一千多里的水程,到达夏口了。 而且,无敌堡的势力,显然真已撤出湖南地区。 因为,吕正英等人所乘的这艘楼船,不但在湖南境内,不曾受到任何阻挠,即使进入属于无敌堡根据地的湖北省境之内,也没受到一点干扰。 夏口,即今之汉口,如所周知,武汉三镇,水陆交通便利,为我国东南各省物产吐纳之总枢纽,算得上是华夏心脏。因而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七杀令主”的行宫,位于夏口北郊里半处,距长江江边,也不过里把路程。与位于武昌珞珈山边的无敌堡,隔着长江,遥遥相对。 吕正英在船上时,就听到朱亚男一再地描述着,这座行宫,是如何的宏伟壮观,如何的气势磅薄,比起无敌堡来,不知强上多少倍。 当时,他心中可能认为这小姑娘有点夸张,但当他实地看到之后,才发觉朱亚男所描述的,不但没有夸张,而且还有未尽未全之处。 原来这座行宫,本来是一位前朝宗室的别墅,由朱四娘暗中买下来,加以改建的。 那别墅原有的面积,就将近七十亩,朱四娘再将附近的土地也一并收购下来,使现有的面积,达一百二十亩以上。 由于那别墅中原有百十年历史的林木,于改建时,特别予以保留,因而使得这座新建的行宫,不但有楼阁庭园之胜,也有林木蓊郁之美。 吕正英出身武林世家,他那吕家庄,也够得上是富丽堂皇,而又宏伟壮观的了,但以与这座行宫一比,可就差得多了! 吕正英等人回到行宫时,是黄昏时分,朱四娘正行功人定,于是,由朱亚男陪着他晋见过大小姐朱胜男之后,即由刘子奇、王人杰二人,带领他进入分配给他的宿舍。 目前这行宫,多的是房子,因而凡是男性人员,如护驾双将、正副总管、追魂、夺命两使者,都分配有一幢专用的楼房,并有侍童伺候,即使是无敌堡的降将姜子瑜也有专用的宿舍。 不过,由于朱四娘对男人的偏见,行宫中对内外之分,也特别严格得近于苛刻。 内宫属于她们母女,以及她暗中调教出来的女性卫队的天地,外宫则自然是属于男性人员的活动范围,内外宫之间,以围墙为界,尽管这围墙是象征性的,但如未经传呼而擅自越界,那就是死路一条。 吕正英进入自己的宿舍后,由于目前正是晚餐后的休息时间,于是仅有的几位男性人员,也都赶了过来,大家互道别后,谈笑甚欢。 也许是由于已获得吕正英即将有进修的机会,连那平常瞧不起吕正英的田斌,居然也对他有说有笑起来。 吕正英进入宿舍后不到盏茶工夫,伺候他的侍童,已端进丰盛的晚餐来。 也许是太兴奋了,话谈得太多,而影响胃口,吕正英对这丰盛而又精美的晚餐,却只是匆匆地吃了一点,即吩咐侍童撤走。 之后,大伙儿又欢叙了约莫盏茶工夫,护驾双将与田斌等人才告辞离去。 目前,室内只剩下吕正英与刘子奇、王人杰等三人,这三位,都算得上是自己人,久别重逢之下依理他们应该有一番亲热的交谈,但事实上,他们却是默然相对好像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以免打破这一份难得的宁静似的。 半晌之后,刘子奇才轻叹一声道:“正英,天可见怜,我们总算有熬出头的希望了。” 吕正英却正容接道:“刘伯伯,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哩!” 刘子奇微微一怔道:“那是属于哪一方面的?” 吕正英笑了一下道:“是属于我自己,也算是属于整个武林的……” 于是,他沉思着,娓娓地将沿途所经历的,如那位自称是“无敌堡”主师傅,要收作徒弟的怪老人,他的阿姨水银姑,水银姑的义女水湘云:“武扬镖局”方面的路青萍……等与他有切身关系,也可说是与我武林大局有密切关系的人和事,都不厌其详地说了一遍。 这些,直使刘子奇、王人杰二人听得张大双目,愣了半晌之后,才由王人杰首先发话道:“这真是吉人天相,想不到你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竟然有如此的奇遇。” 刘子奇却喟然长叹道:“孩子,我真替你可惜!” 吕正英一怔道:“可惜什么啊?” 刘子奇道:“我是说,如果你接受那位怪老人的要求,拜他作师傅,那有多好!” 吕正英苦笑道:“要是早知道他不是淳于坤的师傅,也就不致于拒绝他了!” “谁不是淳于坤的师傅?” 随着这话声,室内烛影微摇,朱四娘已俏立在他们面前,那情形就像突然间,由地下冒出来似的。 室内三位,连忙起身行礼,吕正英并恭声说道:“属下吕正英参见令主。” 朱四娘径自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她那冷漠的俏脸上,居然浮现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一面挥手,一面说道:“三位都坐下来,都坐下来。” 也许是这近个把月的遭遇,不尽如理想,她对手下人的态度,也平和得多了。 吕正英等人几乎是同声说道:“谢令主!” 等他们三位,都毕恭毕敬地,重行人坐之后,朱四娘才含笑接道:“吕正英,你该回答我的问话了。” 吕正英没想到朱四娘会突然之间,亲自赶来,不由心中有点忐忑不安。 因为,方才他同刘子奇、王人杰二人所说的话,有些是不便让朱四娘知道的。 但由于朱四娘此刻所表现的安详神态,则显然是并未存心偷听,而是刚刚赶到的,只听到最后那句话似的。 也因为如此,吕正英心中的不安,也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他微欠身形,正容答道:“回令主,此事说来话长。”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那就慢慢说吧!方才,亚男已同我简略地说过,但我要知道详情。” “是!”吕正英恭应之间,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也飘然进入室内,慌得室内的三位大男人,又连忙起身安排座位。 经过一阵忙乱之后,吕正英才将这近一个月以来的经历,又从头说了一遍,当然,其中有些不便说的地方,还是巧妙地略了过去。 朱四娘静静地听完之后,才注目问道:“那水银姑的话,可靠吗?” 吕正英正容答道:“水银姑是属下的阿姨,也是淳于老贼的侍妾,她的话,是绝对可靠的。” 朱四娘点点头道:“唔!提起水银姑这个人,我还有点印象。” 吕正英连忙接道:“她对令主,也记得很清楚。” 朱四娘笑了笑,扭头向两位爱女笑道:“两个丫头记好,以后遇上水银姑和水湘云二人时,要特别当心,避免有甚误伤。” 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同时点首,娇应了一声:“女儿知朱四娘又正容接道:“对武扬镖局方面,也暂时莫采取敌对行动,以留他日洽谈的地步。” 朱胜男、朱亚男又娇应了一声,朱四娘却目注吕正英道:“吕正英,你即然同路青萍建立了感情应该把握这点关系,发挥影响力,将武扬镖局这股力量争取过来。”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属下当勉力以赴。” 朱四娘正容接道:“我准备正式传你本门武功的事,已由亚男告诉过你了?”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 朱四娘接道:“从明天开始,我正式传你本门心法,以及研练本门武功心法的技巧和经验。希望能于七天之内完成,然后由亚男乘青雕送你前往天心谷,利用那边的特殊环境,关闭进修。” 吕正英欠身恭应道:“多谢令主栽培!”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一段时间之内,能够大成,以便在明年元旦的盛会上,为本门放一异彩。” 吕正英恭声说道:“属下记下了!” 朱四娘微一沉思,才注目接道:“对于那位一再要收你作徒弟的神秘老人,以后再碰上他时,不妨答应他,但却必须先提出交换条件。” 吕正英不禁心中暗笑着:“拜人家作师傅,作徒弟的却先要提条件,这种事,可真新鲜……” 但他口中却笑问道:“令主,提什么条件呢?” 朱四娘道:“要他答应加盟本门。” 吕正英点首答道:“属下遵令。” 第二天,整个上午,吕正英由朱亚男带着巡视整座行宫,以期能熟悉环境,同时也介绍朱四娘的女性卫队的领队们相见。 那些卫队,都是朱四娘亲自在各地挑选后,以高价收购而来,目前已有二百四十名,分为红、黄、蓝、白、紫、青六个队,每队四十名,各以衣衫颜色编号而不名,其每一队的第一、二号,即为正副领队。 此外,还有一个作为补充之用的后备队,后备队人数不拘,目前是由大小姐朱胜男在负责训练。 这情形,使得吕正英禁不住笑道:“亚男要想成立一个以女性为中心的武林霸业,女性干部方面似乎还太少了。” 朱亚男却是正容道:“这些,我娘早就考虑到,目前,各卫队的正副领队,就是当然的干部,必要时,队员中的优秀者,也可提升。”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这倒真算是有备无患了。” 朱亚男有点老气横秋地说道:“要想成功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自然必须事先有周详的计划才好呢。” 吕正英笑问道:“像目前这种即将形成的四强争霸局面,令堂是否也事先顾虑到呢?” 朱亚男点点头道:“是的,不过,我娘可没想到,像武扬镖局那种新兴的势力,会几乎与我们同时出现。” 吕正英接问道:“对于那些人的武功特别高明,也会预估过?” “不错。”’朱亚男接道:“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否则,我娘暗中训练这么多的卫队干么?” 吕正英不禁轻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令堂倒真是一位先知先觉的不世奇才了!” 朱亚男嫣然一笑道:“说我娘是先知先觉,那未免过于夸张,但那‘不世奇才’四字,却是可以当之无愧的。” 接着,又轻叹一声道:“不过,我娘也有一种情况不会料到,那就是淳于坤居然有一个也擅长本门武功的师傅。” 吕正英注目问道:“令堂曾经研判过,淳于坤的那个师傅,是什么人吗?” 朱亚男苦笑道:“没有,尽管那‘万博真诠’还有两本以刀法和掌法的副本在外,但不可能为一人所得,尤其如今的武扬镖局和黄山派方面,显然就是那两本副册的得主,那无敌堡的武功来源,就更令人费解了。” 吕正英也蹙眉接道:“是的,这问题我也想过,就是想不通。” 朱亚男忽然似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是不是那位‘万博真诠’的原主,劫余生前辈,还健在呢?” 吕正英道:“不!如果劫余生前辈还健在?决不会让你们母女,在天心谷平静地待上十几年的。” 朱亚男苦笑道:“那么,淳于坤老贼由哪儿获得‘万博真诠’上的刀、剑、掌三种绝代武功呢?” 吕正英道:“这一个迹底,恐怕只有淳于坤那老贼,才能解释了” 一顿话锋之后,又注目接问道:“亚男,这一个月来,令堂一直没同淳于坤老贼见过面?” 朱亚男点首接道:“是的!据我所知,我娘会不止一次私探无敌堡,但所获结果,是淳于坤老贼根本不在堡中。” 吕正英道:“也没见到他那个师傅?” “没有。” 朱亚男接道:“我娘由窃听到堡中人的谈话,以及逼问出来的口供,都显示淳于坤可能是在某一秘密地点,闭关潜修某种武功。” 吕正英禁不住笑道:“所以,这个把月来,双方一直都相安无事。” 朱亚男娇笑道:“那不很好嘛!再等几个月,你武功大成后,再雪恨报仇,好好地杀个痛快!” 七大时间,很快地过去了。 在这七天当中,吕正英已由朱四娘获得了‘万博真诠’上的武功心诀,也获得了朱四娘研练这些武功的经验和心得,准备第二天即由朱亚男护送,共乘青雕,飞往“天心谷”去闭关进修了。 可是,就在当天的午后,无敌堡方面,派未了一位专使,这位专使,是无敌堡中的一位四级护法姓覃名得功,他向门口负责警卫的女性剑士说,奉无敌堡堡主夫人之命,前来邀请令主赴宴,并且说明,请柬必须面呈令主。朱四娘是由‘无敌堡’逃出来的,当时,淳于坤并无正式夫人,如今,覃得功口中的堡主夫人,可使朱四娘摸不清这位夫人究竟是何许人,但她略一沉思.还是决定在小花厅接见这位无敌堡的四级护法。 覃得功是由一位黄衣剑士带领着,进入小花厅,朱四娘端坐一张太师椅上,朱胜男、朱亚男、吕正英、田斌等四人,分别侍立左右。 覃得功是无敌堡的老人,对朱四娘的事迹,也略有所闻,但尽管他们曾经见过面,也尽管目前的朱四娘并没有摆出什么威风来,但那股无形的威严,却使覃得功一进入小花厅,就浑身不自在地抱拳和揖道:“覃得功参见夫人……” 朱四娘冷然接道:“叫令主!” 覃得功连忙改口道:“是!覃得功参见令主。” 朱胜男沉声喝道:“大礼参见!” 覃得功一怔道:“这个……” 他的语中虽然有反抗意味,但那两条腿,却是有点不听话地自行跪了下去。 朱四娘微微一笑道:“免了!起来吧!” 覃得功起得身来,额头已现了冷汗。 朱四娘扭头喝道:“给覃护法看座!” “是!” 那带领覃得功进来的黄衣剑士娇应声中,连忙移过一个锦墩。 覃得功连忙又是一躬道:“多谢令主!” 一直等他颠着半边屁股,诚惶诚恐地坐下之后,朱四娘才淡然一笑道:“请柬可以呈上来了。” “是!是……” 覃得功太紧张了,紧张得如非是朱四娘提醒他,他已忘记了此行的任务。 他口中恭应着,显得手忙脚乱地探怀取出请柬,双手递了上去道:“敬请令主过目。” 朱四娘接过请柬,美目一扫之下,只见那请柬上面写着: 谨詹于月之二十日申时三刻敬具菲酌恭请侠驾光临。 淳于古飞琼谨具 她一蹙黛眉,喃喃自语着:“古飞琼?这姓名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覃得功谄笑道:“堡主夫人以前是在关外的。” 朱四娘“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就是在关外有‘天魔女’之称的古飞琼?” 覃得功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朱四娘冷哼一声道:“荡妇配淫魔,这倒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覃得功讪然一笑之间,朱四娘又注目问道:“古飞琼是几时与淳于坤姘上的?” 覃得功苦笑了一下之后,才恭应道:“回令主,总有五年以上。”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请柬由古飞具名,敢情是淳于坤还没有回来?” 覃得功点首答道:“是的。” 朱四娘注目问道:“淳于坤是何时离堡?几时回来,你知道吗?” 覃得功又是讪然一笑道:“这些恐怕只有古夫人才知道。…… 朱四娘道:“古飞琼也是最近才回来?” 覃得功道:“是的,昨天才回来。” 朱四娘道:“现在,是古飞琼代行堡主职权? 覃得功又点点头道:“是的。” 朱四娘微一沉吟,才注目问道:“淳于坤那个叫呼延奇的师傅,回来没有?” “没有。” 覃得功含笑接道:“据在下所知,呼延老爷子,与保主在一起。不过,在下不知道他们的地点。” 朱四娘“哼”一声,才沉思着问:“衣明礼已升任神机堂主了?” “是的。” “那老贼为何不见?” 覃得功笑道:“好像令主驻节夏口之日起,衣堂主就躲起来了。”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道:“躲起来就行了?哼!纵然他死了,我也要把他挖出来,锉骨扬灰!”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哼”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叫‘大漠神雕’戈永平的,于中秋节夜晚,擅闯天心谷,被我命其断臂代首,戴罪传令,不知此人是否已回复贵上?” 覃得功诌笑道:“是的,戈永平回来过,但翌日就失踪了,是否与堡主在一起,可没法知道。” 这一个消息,才是朱四娘接待覃得功的目的所在。 因为,戈水平是她安置在无敌堡的一着暗棋。 但她到达夏口后,三番五次的私探无敌堡,不但得不到淳于坤的消息,连戈永平也是杳如黄鹤。 朱四娘很有自信,戈永平不会背叛她,淳于坤也不致于对他怀疑。 但目前,她为了避免引起对方怀疑,对戈永平的杳无音信,却不便向无敌堡的人探询。 此刻,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以此较技巧的问话问了出来,但这一问却等于白费了。 她听到覃得功的回答之后,才故意冷笑一声道:“我谅他也不敢不回到无敌堡!” 接着,她挥了挥手道:“请回复贵上,本令主准时前往。” “是、是……” 覃得功起身一躬道:“在下就此告辞。” 朱四娘沉声喝道:“黄衣二号,代本令主送客!” “是……” 目送覃得功随同黄衣二号离去之后,朱四娘才目注朱亚男说道:“亚男,快点收拾一下,随我前往无敌堡。” 朱亚男笑问道:“现在就走?”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因为还得过江,我们必须提前起程。” 朱胜男插口接道:“娘,我也去。” 朱四娘笑了笑道:“咱们母女们都走了,这儿由谁来主持?” 朱胜男蹙眉接道:“娘,我不去可以,但你总得多带几个人去。” 朱四娘笑道:“不用了,此行不是去厮杀,而且,我凉准他们也不敢使用什么险谋诡计。” 朱胜男蹙眉如故地道:“俗语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娘……” 朱四娘截口道:“丫头不用说了!纵然是鸿门宴,又能奈我何!如果人家请吃一顿饭,都得带上大批的护卫,我还能搞什么武林霸业!” 说着,已含笑而起,扭头向朱亚男说道:“丫头,如果没什么收拾的,咱们这就走吧!” 无敌堡位于武昌城东,珞珈山山麓的东湖之滨,背山面湖,占地广达百亩,其建筑之宏伟壮观,在朱四娘的夏口行宫不曾建立之前,在武林中是首屈一指的建筑。 当落日余晖染红了西半天,也染红了整个东湖湖面之际,两骑纯白健马,风驰电掣地止于无敌堡的大门前,马上人赫然就是单刀赴宴的朱四娘、朱亚男母女俩。 这母女俩傲然立马无敌堡前,朱四娘冷眼向那扇紧闭着的黑漆大门一扫,美目中寒芒一闪之间,那正中的两扇黑漆大门,适时呀然而启。 一位宫装美妇当门而立,向着朱四娘敛衽一礼,含笑说道:“令主侠驾光临,无敌堡蓬壁生辉,古飞琼未及远迎,尚请当面恕罪。” 这位有“天魔女”之称的古飞琼,外表看来,年仅三十出头,身裁刚健婀娜,貌仅中姿,但却特具一股无形的媚劲。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朱四娘母女单刀赴宴的情形,已有沿途暗卡密禀过她,此刻,尽管是大开中门,并以代理堡主的身份,亲自出迎,却是什么排场也没摆出来,而仅仅是带了一位随从,这位随从还是朱四娘所认识的,那就是职司礼宾的朱雀堂堂主白世英,也是朱四娘以往在无敌堡所认识的人当中,印象最好的一个。 朱四娘傲然端坐马上,冷笑一声道:“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如果你晚一点开中门出迎,我就会杀将进来了。” “令主说笑了。” 古飞琼含笑接道:“有一点,我要特别声明一下,今天,我纯粹是以私人身份奉邀,所以,一切江湖礼节,全都免了,这情形,尚请令主多多包涵。” 朱四娘冷然一哂道:“我倒不在乎什么江湖礼节,不过,堡主夫人以私人身份相邀,却有点说不通……” 古飞琼含笑接道:“小妹敬聆高论?” 朱四娘漫应道:“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又有何私交可言!” 古飞琼“格格”地媚笑道:“令主,现在,你我不是已经认识了嘛!这儿非谈话之所,敬请人内待茶。” 接着,让开正面,摆手作肃客状道:“令主请!” 朱四娘一带马疆,于冷哼声中,由正门疾驰而人,朱亚男也鱼贯相随。 这母女俩,一直穿过广场,到达无敌堂前才停下来,飞身下马,坐骑立即有两个劲装大汉接了过去,同时,古飞琼也疾步赶了过来,含笑说道:“小妹前头带路。” 朱四娘手扶爱女香肩,随后跟进,一面却道:“那倒不必,这儿,曾经也是我的家,虽然时隔十多年,但这儿的一草一木,我还记得很清楚,而且,十多年来,这儿也没什么改变。” 这一段话,倒使得古飞琼不知如何接腔才好,只有唯唯诺诺地笑着。 这时,白世杰也赶了上来,诌笑说道:“令主,方才,白世杰没机会向您请安,尚请令主多多包涵。” 白世杰是与朱四娘并肩走在古飞琼的后面的,朱四娘扭头向白世杰投过深深的一瞥道:“十多年不见,白堂主是越来越见精神啦!” 白世杰谦笑道:“哪里,哪里,岁月不饶人,两鬓都已花白,老了啦!” 不等对方开口,又含笑接道:“倒是令主,显得容光涣发,丰采不减当年,令人羡煞、妒煞!” 朱四娘笑道:“白堂主真不愧是一位很称职的礼宾堂主,可越来越会说话啦!” 由于当年朱四娘在无敌堡时,白世杰曾经给过她不少方便,这也是朱四娘对他印象较好的原因。 经过这一段谈话,无形之中已使朱四娘冲淡了不少敌意。 这时,古飞琼也趁机附合着笑道:“令主,不是白堂主越来越会说话,而是令主功参造化,驻颜有术,显得越来越年轻丫。” 朱四娘漫应道:“是嘛!你们这一吹一唱,用不着在酒菜中做手脚,我已经有点头晕了哩!” 古飞琼正容接道:“令主,小妹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说话之间,穿廊越槛,已越过重重门户,到达后花园中,朱四娘游目四顾,忽然轻轻一叹道:“十多年岁月,弹指过去,如今,景物依旧,却是人事全非……” 她这一陡地触发的伤感,使得陪伴着她的古飞琼、白世杰二人又不便接腔了。 稍停之后,朱四娘才向古飞琼问道:“堡主夫人是否准备将我带往飞云阁去?” 古飞琼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不错,那委实是好地方。” 古飞琼娇笑道:“不瞒令主说,飞云阁目前是小妹的起居之处。” 朱四娘轻轻地“噢”了一声,没有接下去…… 第十二章 鬼前辈授技正英 飞云阁委实是好地方,它位于“珞珈山”山麓的林荫深处,右侧却与“东湖”湖滨接壤,倚窗闲眺,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令人尘念尽消。 由于夜幕已逐渐下垂,当他们一行四人,登上飞云阁时,室内已点燃了灯火,美酒佳肴,也都已经摆好。 座位与杯筷都是四付,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身为主人的古飞琼才向朱四娘歉笑道:“很抱歉!这位姑娘是令主的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朱四娘淡然一笑道:“是次女朱亚男。” 古飞琼道:“原来是二小姐。” 接着,目光投向朱亚男笑道:“二小姐长得好美!” 朱亚男也是淡然一笑,学着大人的口气道:“多承夸奖!” 白世杰满脸堆笑地接道:“令主与二小姐走在一起,不明内情的人,准会以为是姐妹俩哩!” 朱四娘脸色一整道:“咱们该说正经的了。” 古飞琼含笑举杯道:“小妹先敬令主和二小姐一杯,然后,我们边吃边谈。 朱亚男仅仅是碰了碰杯,其余三人都是举杯一饮而尽。 朱四娘笑了笑道:“好酒!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贵堡自酿的‘百花露’?” 白世杰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朱四娘目注古飞琼,神色一整道:“堡主夫人专柬相邀,不知有何见教?现在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古飞琼讪然一笑之间,朱四娘又注目问道:“堡主夫人,有一件事情,我要先弄明白,那就是,我曾于一个月之前,命戈永平断臂代首,给淳于老贼传下‘七杀令”戈永平是否已经给我办到?” 古飞琼点首接道:“是的,有这回事。” 朱四娘接道:“好了,现在说你的本意吧!” 古飞琼苦苦笑了一下道:“不瞒令主说,小妹对令主当年的往事,也曾听堡主说过。”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你相信那老贼的一面之词?” “是的。”古飞琼正容接道:“我相信他所说的‘深深对不起你’的话。”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对于堡主,我同他也是五年多的夫妻,对于他的了解,我自信不会比令主差到哪里去,由他对我所说的一面之词中,尚且有‘深深对不起你’的话去推测,则当年事实真相,也就不言可知了。” 朱四娘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但他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古飞琼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令主,在以男人为中心的社会里,女人永远是被虐待的一群,你我不幸生为女儿身……” 她的话,被朱四娘的手势止住了:“你是在替淳于老贼作说服工作?” 古飞琼苦笑道:“小妹不敢!我不过是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场上,奉劝令主两句成语,那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 朱四娘冷哼一声道:“你自然可以乐得说风凉话,想当年,当我上天无路,人地无门时,谁会饶过我来?” 古飞琼蹙眉接道:“令主,请再听我一言……” 朱四娘接道:“不必说了,十几年的忍辱负重与生聚教训,所为何来,如今,我不但必须杀淳于老贼而甘心,也必须为普天之下,千千万万被虐待与被压迫的女人们,出一口怨气。” 古飞琼正容接道:“令主是绝对不接受我的劝告?” 朱四娘笑了笑道:“这一点,我很抱歉!” 古飞琼长叹一声道:“令主既然一意孤行,我也只好长话短说的了。” 朱四娘截口笑道:“本该如此。” 古飞琼注目接道:“令主到达夏口,已将近一个月,对本堡的情形,已不致太陌生了吧?” 朱四娘道:“这一点,我不否认,但却不知道淳于老贼,究竟何往?” 古飞琼道:“那么,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堡主是接到你的‘七杀令’后的第三天,就自动避开了,一直到昨天才回来一次.要我出面邀请你,希望能加以化解,他说,只要化仇气为祥和。 在可能范围之内,他愿接受任何条件。” 朱四娘笑问道:“我要他的脑袋,他也答应?” “令主。”古飞琼正容接道:“请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堡主之所以自动离开,可并不是怕你。” 朱四娘冷笑道:“我也不要他怕我,要的只是那老贼的脑袋。” 古飞琼俏脸微变之间,白世杰含笑说道:“令主,能否容我这个也算是老部下的说几句……”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白堂主,如果你要说的,还是老问题,我却觉得你有点面目可憎了?” 白世杰苦笑道:“令主,在下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不论如何,如果大家拉开脸来,对令主可是弊多利少。” 朱四娘冷笑道:“你这是威胁?” 白世杰连忙接道:“在下怎敢。” 一直不曾开口的朱亚男,忽然插口笑道:“娘!来此之前,大姐曾说过,这是鸿门宴,看情形,那舞剑的项庄该出场了吧?”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不错!应该是时候了。” 接着那冷厉的目光,分别在对方二人脸上一扫,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还等什么?” 古飞琼声容俱庄地说道:“令主天聪英明,一切情况,早在预料之中,但不能不再进最后一次忠告……” 朱四娘截口说道:“免了!” 霍然起立,扭头向朱亚男沉声喝道:“亚男,咱们走!” 一声娇笑,门口已出现一位红衣少妇,向着朱四娘嫣然一笑道:“朱令主,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此刻,桌上酒菜,等于是原封未动,鸿门宴还没开始,怎可急急言去哩!” 红衣少妇年约花信,既美且媚,算得上是绮年玉貌的天生尤物,她一面说着,一面已扭着水蛇腰进入室内。 朱四娘同朱亚男又重新坐下,冷然注目问道:“你是谁?” 红衣少妇反问道:“令主知道淳于堡主有一位师傅?”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我听说过。” 红衣少妇含笑接道:“那么,我就是淳于堡主的师母,复姓呼延,单名一个美字。” 朱四娘“哦”了一声道:“也算是这鸿门宴上的项庄?” 呼延美摇头娇笑道:“错了!朱令主,鸿门宴上的项庄,是什么身份,我呼延美固然不敢夜郎自大,却也不致于妄自菲薄到如此地步呀! 朱四娘冷哼一声道:“你的废话说完了没有?” 呼延美笑道:“暂且算是完了。” 紧接着,沉声喝道:“鸿门宴已正式开始,项庄何在?” 门外传来一个清朗语声:“项庄在此!” 随着话声,一位年约二十四五,长得颇为俊秀的白衫书生。 已缓步而入,向着朱四娘淡然一笑,说道:“小可不自量力,愿向令主讨教几手不传绝艺。” 朱亚男抢先一哂道:“凭你还不配向我娘递爪子!” 说话间,霍然起立,“锵”的一声,已亮出肩头长剑,戟指清叱道:“狂徒!亮兵刃进招!” 白衫书生亮剑朗笑道:“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有僭了……” 朱四娘截口清叱道:“慢着!” 白衫书生讶然问道:“令主有何见教?” 朱四娘注目问道:“你,是淳于老贼的什么人?” 白衫书生笑道:“令主说话,客气一点,行不行?” 朱四娘冷笑道:“少废话!惹火了我,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人先一掌毙了你!” 白衫书生双眉一挑间,呼延美却抢先笑道:“柏文,既承令主不耻下问,你就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吧!” 白衫书生笑了笑道:“师母,不是柏文不肯告诉她,是她说话太不客气啊……”呼延美含笑接道:“那么,由我代你说明吧!” 接着,才扭头向朱四娘笑道:“令主,这年轻人是拙夫的关门徒弟,当然也是淳于堡主的师弟,名为呼延柏文。” 朱四娘笑道:“你丈夫名叫呼延奇,你叫呼延美,此刻,又钻出一个姓呼延的徒弟来,你们对这呼延二字,好像特别感兴趣似的。” 呼延美娇笑道:“令主言外之意,是讽刺我们同姓不能成婚?” 朱四娘冷笑道:“我才没工夫管你这些哩!” 接着,又淡淡地一笑道:“宰了小的,不怕老的不出来。” 一顿话锋,抬头向朱亚男沉声喝道:“亚男,下手不必留情!” “是!”朱亚男娇应一声:“刷”地一声,一剑劈向呼延柏文的左肩。 呼延柏文冷冷一笑:“来得好!” 话声中,右手挥剑硬架,左手骈指点向朱亚男的“乳根”重穴。 江湖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与妇女交手时,通常不攻向“乳根”与“会阴”这两个部位的。 如果有人甘冒大不韪而犯此规矩,则此人品格,也就不难想见了。 此时的呼延柏文,一出手就硬接硬架,而且是剑指兼施地,有守有攻,足见他的身手相当高明。 但他不该以轻浮得近于下流的招式,去招惹这位小煞星。 须知朱亚男虽然比起乃姐朱胜男来,要温婉得多,但即为一母所生,多少也秉承了一点乃母的偏激个性。 如今,呼延柏文自恃武功超绝,没将这位小姑娘放在眼中,而以下流招式去激怒她,却没想到这位看来并不起眼的小姑娘,即是朱四娘以下的第一位高手。 她十几年,一直服食“天心谷”中的千年石菌,因而内家真力,也特别高人一筹。 方才,朱四娘叫她下手不必留情时,那一剑,本已使出了九成真功,但当她看到对方那下流招式时,不由怒火重烧,将剑上真力加到十二成,并冷笑一声:“撒手!” “当”的一声,呼延柏文手中的长剑,应声飞起,钉入天花板上,那只使出下流招式的左臂,也被朱亚男同时一掌横切,有如被刀切似的,齐着手腕断去。 朱亚男这石破天惊的一势,不但使得呼延柏文心胆俱寒,连手腕被切断,也没发出痛呼之声,即使近在咫尺的呼延美与古飞琼,也来不及采取救助行动。 因为,眼前的变化,实在太意外了。 呼延柏文既然是呼延奇的关门徒弟,武功方面,自然比淳于坤的那些徒弟们要高明得多,谁会料到他,一招之下就受此重创! 而且,朱亚男因心愤对方的下流,尽管已经给予对方重创,却仍然不肯放过。 她紧接着震飞对方的长剑,与切断对方的手腕后,疾如电光石火地,挥剑横扫。 这一剑,既狠且快,眼看呼延柏文即将遭到腰斩的厄运之瞬间。 “锵”地一串金铁交呜之声过处,朱亚男的长剑,被架住了。 这及时将呼延柏文由鬼门关抢救回来的,是两位年约三十出头的壮年人。 这两人,虽是出其不意地,以两枝长剑架住朱亚男的一枝剑,但由于他们的脸色同时一变的情况之下,显然并没有占到便宜.有这刹那之间的缓冲,呼延柏文才被呼延美飞身拉了开去。 一面示意侍应人员替呼延柏文包札伤口,一面向朱四娘冷笑道:“令媛好高明的身手!” 朱四娘淡然一笑道:“多承夸奖。” 呼延柏文这才算回过神来。 他强忍着痛人心脾的痛楚,切齿说道:“师母,你要替徒儿出这口气。” 呼延美笑道:“你尽管放心,我一定将那丫头生擒活捉,并完整无损地交给你,任凭你去自由处置。” 呼延柏文痛得牙齿都在捉对儿厮打着,颤声说道:“多谢师母,:…”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朱亚男已与那两个壮年人,迅速地交手了十五招。 别瞧两个身材高大,而且是二对一,却是一点也没占到便宜。 而且,朱亚男一面杀手连施,将对方迫得有点手忙脚乱,一面并冷笑道:“原来你们两个,只有偷袭的本领……” 这鸿门宴的房间虽然宽敞,但却摆下一桌酒席,再加上三个人的龙争虎斗,可就显得有点碍手碍脚。 因此,那两个壮年汉子之一,沉声说道:“不行!这儿施展不开,咱们到外间去。” 朱亚男冷笑道:“真正有本领的人,纵然是方寸之地,也能回旋自如,我看,你们两个就在这儿认命了吧!” 另一个壮年汉子怒叱道:“臭丫头!你以为咱们怕了你!” 朱亚男笑道:“我还没问你们两个的身份哩!” 原先说的壮年人冷笑道:“到阎王殿那边去问吧!” “刷、刷、刷”一连三剑,居然与同伴配合着,将朱亚男逼退了三步。 朱亚男“格格”地娇笑道:“对了,这才有点像是无敌堡的人,像方才那样,我还以为你们是一群土鸡瓦狗哩!” 她,口中说着,手上长剑翻飞,不但挣回到了原地,而且还将对方两人迫得连连后退,而失去了还手之力,接着并冷笑道:“嗨!你们两个,有什么压箱的本领,赶快抖出来,十招之后,就没机会啦!” 这话意已很明显,就是说,十招之内,就要宰掉他们两个人了。 呼延美,古飞琼二人,俏脸上掠过一片焦急神情,朱四娘却淡然一笑道:“堡主夫人,那两个是什么人?” 古飞琼一怔道:“令主问谁啊?” 朱四娘漫应道:“我问的是那两个与小女交手的人。” 古飞琼“哦”了一声道:“那是堡主的两位师弟。” 朱四娘道:“呼延奇究竟有几个徒弟?” 古飞琼道:“一共是四位。” 朱四娘笑了笑道:“这两个,好像比方才那个要强一点……” “不!”古飞琼接道:“方才那位小师弟,是轻敌大意所致……” 话没说完,已脸色一变,促声喝道:“二小姐剑下留情……” 原来古飞琼虽然在与朱四娘交谈着,一双美目,即一直盯着斗场。 这时,刚好朱亚男已震飞一个壮年人的长剑,顺手飞剑向对方腰际斩去。 别瞧朱亚男年纪轻轻,但她的武功,即已达到收发由心的境界。 就当那壮年人生死间毫不容发之际,她听到古飞琼的话声之后,居然将剑势由斜斩改为平拍,使那壮年人能死里逃生。 不过,仅仅是这一下平拍,也够那壮年人受了,只见他那庞大身躯,被拍得“呼”然倒地之后,还接连滚了几滚,才停下来。 两个壮年人,既已倒下一个,剩下的一个不由心头一惊,但朱亚男对那已被她击倒的一个,看也不看一眼。 顺后一剑,将对方的长剑荡开,左手骈指凌空连点,那壮年人已呆立当场,然后以剑尖抵着对方的咽喉,扭头向古飞琼说道:“堡主夫人,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怎么说?” 朱亚男所表现的这一手,可算得上是干净利落之至。 使得古飞琼、呼延美二人,也禁不住在心头嘀咕着:“这丫头的身手,可与她的年龄,实在配合不起来啊!” 古飞琼听到朱亚男的话后,才禁不住俏脸一红地,讪然一笑道:“多谢二小姐!” 朱亚男冷笑道:“我可不是为了要你谢我,才手下留情的。” 古飞琼又是讪然一笑道:“二小姐之意,是……” 朱四娘含笑接道:“小女的意思是,堡主夫人还要不要你们的这位师弟?” 古飞琼不由俏脸一变道:“要,要……当然要……” 朱四娘语气一沉道:“我是冲着你这位堡主夫人的金面而来,既然你还要你这位师弟,就该拿出一句像做堡主夫人的话来。” 古飞琼有点讷讷地说道:“这个……” 她显然有点为难地,将目光转向呼延美,呼延美淡然一笑道:“你是堡主夫人,自然有权行事。” 古飞琼神色一整道:“那么,今宵的宴会,到此为止,由我亲送朱令主母女离堡,我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枝节!” 呼延美脸色微变地道:“古夫人,你竟打算就此罢了?” “不错。”古飞琼正容接道:“我完全是秉承堡主的意旨。” 呼延美俏脸再度一变:“你的意思,是认为我不该强行出头?” 古飞琼淡然一笑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古飞琼似乎是顾忌呼延美的身份,话虽然说得不太客气,但也不能算是顶撞。 这情形,可使得朱四娘心头忖思着:“这两个,可能是在演双簧,借机下台,也可能果然是呼延美自恃师母身份,越权强行出头。” 她念转未毕,呼延美又冷然说道:“好!你是这儿的女主人,有权便宜行事,现在,就如你所说的,到此为止,但我得请问你这位女主人一声:你们四师弟的断腕之仇,你打算如何处置?” 古飞琼一挑秀眉道:“由我在恩师与堡主面前,自请处分,你总该满意了吧?” 呼延美怒声叱道:“古飞琼,你敢在我面前如此说话!” 古飞琼笑道:“呼延夫人,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我已经代人家背上黑锅了,总不能要我在你面前,也自请处分吧?” 呼延美俏脸一变之间,人影一闪,水银姑已飘入室内,含笑着说道:“二位夫人,怎么抬起杠来了?” 古飞琼抢先笑道:“三姨来得正好,你且给我评评理看……” 水银姑截口笑道:“不必了,都是一家人,偶然言语之间有点冲突,也用不着那么认真呀!” 朱四娘一撇樱唇道:“亚男,咱们走!” 呼延美连忙接口冷笑道:“想走,至少得留下一条手臂来!” 朱四娘冷笑一声:“手臂是现成的,我谅准你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本领来拿。” 这两句话的份量,可相当重。 显然是,朱四娘已激发起她那偏激的本性,不计一切后果地,准备狠狠地厮杀一番了。 而且,她随着话声,人也霍地站起,并向朱亚男沉声喝道:“亚男,你身为‘七杀令主”之女,如果想借重人质突围,难免贻笑大方,现在……” 她,一顿话锋,特别加重语气接道:“先宰了这匹夫,咱们闯!” 这当口,水银姑已将呼延美劝阻下来,闻言之后,连忙促声喝道:“二小姐剑下留情!” 如果是别人再叫“剑下留情”朱亚男是不会听的了。 但水银姑有她的特殊身份,朱亚男不能不听,而事实上,朱亚男对仍母要杀人质突围的话,心中也不赞成…… 在此两种情况之下,那位在她剑下的壮年人,才能幸逃一死。 水银姑一见朱亚男给了她的面子,立即向她福了一福道:“多谢二小姐手下留情!” 紧接着,又向朱四娘含笑说道:“令主请息雷霆之怒,容我水银姑以过去相识的私人身份,说几句话可以吗?” 水银姑口中在说,她的一双美目,也同时在说话,不过,她那美目中的表情,只有朱四娘一人能领会到而已。 朱四娘虽然领会到对方的心意,但外表上却仍是故意笑一声道:“很抱歉!‘无敌堡’中,我认识的人,虽然很多,却是没有谁能谈得上私交!” 这,等于是给水银姑碰了一个硬钉子。 水银姑讪然一笑之间,朱四娘又冷然接道:“而且,退一步说,纵然有人与我有一点私交,目前也不是谈私交的时候!” 水银姑又是讪然一笑道:“公谊私交都不谈,令主可容许我以第三者的立场说几句话呢?” 朱四娘架子已经搭足,做作得也够了,于是,微微一哂道:“没人阻止你说话。” 水银姑神色一整道:“令主以霸王之才,创非常之事业,算得上是心雄万丈,气吞河岳,身份是何等尊荣,此刻,纵然二位夫人有所开罪,在正主儿并未在场,也可能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尽可一笑置之,又何必同她们一般见识哩!” 朱四娘绽颜一笑道:“你很会说话,也很会奉承人。” 水银姑笑道:“哪里,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接着,才一整神色道:“令主能否给我薄面,今宵之事,就此拉倒了呢?”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我同意暂时放过,且等见到淳于老贼时,再行结算。” 水银姑连忙接道:“多谢令主!” 朱四娘向朱亚男沉声说道:“亚男,放掉那厮。” “是!”朱亚男娇应声中,水银姑又含笑接道:“水银姑先敬令主同二小姐一杯水酒,然后偕同古夫人恭送令主出堡。” 朱四娘连忙接道:“不必了,我们母女自己会走。”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不过,我警告你们少玩花枪!谁要是在暗中拦截,算是他活腻了!” 也不等对方开口,立即向朱亚男沉声喝道:“亚男,随我闯!” “闯”字的尾音未落,两道人影飞身而起,径自穿窗而出,闪得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朱亚男母女离去之后,呼延美才向水银姑蹙眉问道:“水夫人,你说是淳于堡主改变了主意?” 水银姑点点头道:“正是。” 呼延美接问道:“为什么?” 水银姑道:“堡主已在暗中看到朱亚男所表现的身手,认为我们要想留下她们母女,须要付出很高的代价,太不划算。” 古飞琼接说道:“难道堡主已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良策?” 水银姑道:“这个,我可不清楚,不过,堡主很自信,他另有安排。” 呼延美冷然接道:“淳于堡主在哪儿?” 水银姑笑了笑道:“他说,很快就会到这儿来的。” 朱四娘、朱亚男母女俩,倒是没受到任何阻拦,通行无阻地出了“无敌堡”。 但当她们到达武昌城的码头上时,朱胜男却率同护驾双将林忠、林勇,金狒小黄、獒犬十头、黄衣女剑士二十名,包括一艘楼船,也刚好驶到码头边。 朱亚男人目之下,首先笑问道:“大姐,你们来干吗呀?” 朱胜男笑道:“替娘和你打接应啊!” 朱四娘已当先登上楼船,一面回答她手下人的敬礼,一面蹙眉说道:“怎么,你对娘和你妹妹,都失去信心了?” 朱胜男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娘,我们再强煞,也只有两个人啊……” 朱四娘接道:“你看,我们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 朱亚男笑道:“娘,方才,如果我们继续打下去,大姐等人及时赶来,倒是够热闹的。” 朱胜男一怔道:“你们果然已经厮杀过一场了?”朱四娘点点头道:“不错丫头,目前这情形,咱们等于已倾巢而出,万一……” 朱胜男截口笑道:“娘,你忘了行宫中还有追魂、夺命两使者、正副总管、百多位女剑,外加大黄和獒犬们,这些,足抵上十万甲兵哩!” 朱亚男附和着道:“是啊!谅他们也没这一份狗胆。” 朱四娘脸色一沉道:“不行!以后,谁也不许擅自行动!” 朱亚男蹙自接道:“娘,未出山之前,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现在反而变得胆小起来了?” 朱四娘长叹一声道:“不是娘变得胆小起来,而是因为事与愿违,一切都变出意料之外,兼以我们所面对的敌人,又是这么顽强而阴险,稍一不慎,即将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嘈杂的呼喝声,由码头上传来,朱四娘话锋一转道:“码头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还不开船?” 船舷边担任警戒的一个黄衣女剑士,扬声答道:“回令主,码头上工人打架。” 朱四娘扬声说道:“不许多管事,立即开船!” “是!”一串暴诺之后,继之是一阵忙乱,这艘楼船,就在这一阵忙乱中,缓缓地离开了码头。 就当此时,码头边忽然奔来一位工人装束的年轻人,扬声急促地道:“嗨!慢一点,我要见令主啊。” 船边轮值的,是黄衣十二号,她微微一怔之后,扬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扬声答道:“我是追魂使者吕正英的朋友。” 黄衣十二号道:“你总该有个姓名啊!” 朱亚男心头一动地,抢先说话:“黄衣十二号,吩咐船老大重行靠岸,接他上船。” 那年轻人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上来。” 这可,楼船离岸已三丈以上,并且距离仍在逐渐增大中。 这情形,对一个轻功没有高深造诣的人来说,是不敢轻易尝试的,何况又是夜晚,掉下去了,有人想救你,也是爱莫能助了。 但是这位年轻人,却是话出身随,一式“黄莺穿柳”,已轻轻云曼妙地跃过那将近四丈的距离,卓立甲板之上,使得一向眼高于顶的朱胜男,也禁不住脱口赞了一声:“好啊!” 那年轻人却含笑接道:“大小姐谬赞了!” 朱胜男一怔道:“你认识我?” 那年轻人低声笑道:“有人认识‘七杀令”令主的大小姐,不算奇闻,如果有人能一口叫出我的姓名来,才算是奇闻哩!” 朱亚男含笑接道:“我能叫出你的姓名来,你相信吗?” 那年轻人笑了笑道:“二小姐也许有此可能。” 朱亚男娇笑道:“不是可能,我有绝对把握,你就是……” 接着,以真气传音说道:“你就是水夫人的义女,水湘云。” 那年轻人含笑接道:“二小姐神目如电,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朱亚男传音接道:“水姐姐过奖了,其实,我不过是胡乱猜中而已。” 朱胜男蹙眉问道:“你们在搞什么鬼啊?” 朱亚男含笑传音道:“姐姐,这年轻人就是水湘云。” 朱胜男微微一怔之后,才“哦”了一声道:“快请到里面坐吧!” 进入里面官舱,经过例行的客套之后,朱四娘注目问道:“水姑娘此行,是否替令堂带来口信呢?” 水湘云点点头道:“是的,因为无敌堡眼线太多,我才不得不乔装前来。” 朱四娘接问道:“令堂是怎么说的?” 水湘云道:“我义母说,到目前为止,淳于坤的行踪,还是一大秘密。” 朱亚男插口问道:“难道说,连代理堡主职务的古飞琼,也不知道?” 水湘云道:“古飞琼是应该知道的,但她不会告诉我义母。”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淳于坤果然于昨天回来过?” “是的。”水湘云点首接道:“事实上,方才二小姐在无敌堡中大显神威时,淳于坤也正在暗中窥探……” 朱四娘忍不住一“哦”道:“这老贼倒是沉得住气。” 水湘云笑了笑道:“本来,他们的预定计划中,是还有不少名堂的,只因淳于坤亲自看到二小姐的绝代神功之后,才临时取消,同时,令主与二小姐二人,也才能毫无阻挠地走出无敌堡。”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淳于老贼即能随时在堡内出现,保证他并未离开无敌堡……” 水湘云点头接道:“是的,我义母也是这么想。” 朱四娘注目问道:“令堂对淳于老贼的神秘行藏,有何推测呢?” 水湘云道:“她老人家推想淳于坤,可能正与呼延奇,共同闭关研练某种歹毒武功。”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这推测颇有道理。” 她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淳于坤老贼,是接到我的‘七杀令’之后,才正式闭关的?” 水湘云道:“是的……” 朱四娘一挫折牙道:“那个神机堂堂主衣明礼,也是于坤老贼,同时神秘失踪的?” 不湘云又点点头道:“大致差不多。”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令堂是否也认识,以前代我传下‘七杀令’的‘大漠神雕’戈永平?” 水湘云笑问道:“就是被令主断臂代首的那一位?” 朱四娘点首接道:“不错。” 水湘云笑了笑道:“戈永平在无敌堡中,是客卿地位,而且,那厮到无敌堡的时间也不久,所以我娘可能没同他交谈过,但我却同他相处得不错,我还坐过他的青雕哩!” 朱四娘沉思着问道:“戈永平代我传下‘七杀令’之后,也是一直没出现过?” “是的。” “他,是否也随同淳于老贼闭关了呢?” 水湘云“唔”了一声道:“有此可能。” 朱四娘略一沉思,才正容接道:“湘云,我把你当做自己人,才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但你知道后,除了可以转告令堂之外,可得特别当心守密。” 水湘云接道:“好的,我一定保守秘密。” 朱四娘这才以最低的语声接道:“戈永平承诺替我工作,所以,也应该算是自己人。” 水湘云“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所以。”朱四娘含笑接道:“如果确定戈永平是同淳于坤在一起闭关,只要能设法将戈永平找出来,则个中情况就会全部明朗了。” 水湘云连连点首道:“不错,这倒是好办法……” 朱胜男截口接道:“娘,有一点,我们不能不慎重考虑。” 朱四娘一怔道:“什么事啊?” 朱胜男接道:“戈永平的一条手臂,是被您废掉的……” 朱四娘“哦”了一声道:“你是怕他记恨而变心?” 朱胜男道:“俗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戈永平迫于娘的神威,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百依百顺,一旦脱离掌握,就难保他不变心,何况,论实力,他目前的靠山,也并不比我们差!”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你这分析,颇有道理。”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不过,我谅他也不敢背叛我。” 朱胜男道:“话是不错,但谨慎一点总是好的,至少,关于水夫人与湘云妹子的事,还是暂时别让他知道为是。” 朱四娘连连点首道:“有理,有理。” 接着,目光移注水湘云问道:“方才,我们母女俩的话,你都听懂了?” 水湘云含笑接道:“是的。” “那么。”朱四娘正容接道:“有关与戈永平的联络之事,暂时作罢,一切另候通知。” 水湘云正容接道:“是的,湘云记下了。” 朱四娘接问道:“令堂是否还另有交代?” 水湘云沉思着说道:“我义母说,在尚未明了淳于坤等人的全部实力与动静之前,请令主暂时按兵不动。” 朱四娘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好在我限定他们明年元旦前来听候差遣的日期,还有三个多月,一切见机行事吧!” 水湘云连连点头道:“是的,我义母也正是这意思。” 朱四娘沉思少顷之后,才正容接道:“湘云,你们母女,也请特别当心,如果觉得情况不对时,不妨索性住到我这边来。” 水湘云诚恳一笑道:“多谢令主!我会将令主的盛情转达给我义母的。” 接着,她们又磋商了一些今后联络的细节之后,船也到达夏口码头上了,于是,易钗而弁的水湘云就乘着朱四娘等人下船时的纷乱之际,独个儿悄然离去。 第二天晨曦微中,吕正英在朱亚男的陪同下,共乘一只青雕,飞向“天心谷”。 于当天傍晚时分到达。 “天心谷”中,景物依旧,只是由于“人去楼空”,显得有点儿清冷凄寂而已。 尽管吕正英、朱亚男二人,离开这儿才不过月余工夫,但抚今思昔,却也不由感慨万千。 目前,这偌大的天心谷,就只有这一对小情人,尽管他们单独相处,已不是第一次了,但像目前这种,好像整个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们这一对儿似的环境,却还是第一遭儿。 这应该算是澹泊名利的情侣们的世外桃源,洞天福地。 可惜的是,目前的这一对,还不到领会这种意境的年龄,后时,朱娘对乃女的时间限制,也非常严格,于是,朱亚男只在谷中匆匆巡视一匝,并交代一切自己当心之后,又立即乘雕赶回复命了。 对于一个才不过十八足岁的大孩子,独个儿住在荒山绝谷之十,如果是在九个月之前,吕正英一定会惊惶失措,甚至会哭的。 但目前,他却仅仅是纵纵向,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下,就在那万年温玉作成的长凳上,和衣躺下了。 他双手枕着后脑,凝注洞顶那柔美的珠光,良久,良久之后,才低声自语道:“我必须好好把握住这三个月的时间,勤修苦练,以便为死难的父母复仇雪恨,并作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他的眼皮,逐渐地阖上了,但口中却仍然在喃喃自语道:“我……已经有点儿名气了,但也仅仅是在‘恶虎沟’时,稍为出了一点恶气,以后,却……一直都窝囊得很,当我下次下山时,应该是我真正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语声逐渐低微,显然也是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早晨,当吕正英起来洗脸时,却为一件奇异的事情愣住了。 原来他此行,本来带了一个小行囊,内储换洗衣衫和一些日用品的,可是,当他拿起面巾,准备向温泉处走去时,突然觉得这行曩的位置,有点不对。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就寝之前,那行囊是不会解开的,此刻’却分明解开了,而且,显然是有人翻弄过。 他蹙眉自语道:却是半晌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一定是自己解开的,要不,就是亚男曾经动过它……” 在平静中,过了三天。 在这三天当中,他除了打坐、练剑、以及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之外,可说是刻板而又单调之至,尤其是只有一个人,闲下来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但在第四天的早晨,奇事又出现了。 那天当他由温泉旁回来之后,他的起居室中,居然出现一盘热腾腾的馒头,盘子底下,还压着一张写着狂草的字条:试试看,是否比你自己做的,味道较佳? 吕正英却仅仅是最初入目之下,微微一怔之外,旋即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小时候听人说鬼说狐的,我能在这荒山绝谷之中,一瞻鬼狐丰采,倒也算得上是人生一大快事。” 说着,.伸手取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道:“啊!还是刚出笼的,既香又软,比区区自己作的,可高明得多啦!” 忽然,一个粗冷语声,哼了一声道:“娃儿好大胆!” 语声粗冷而飘忽,不像是出自活人之口,也不像是武林人物的“六合传音”。 吕正英生长于武林世家,他是不信鬼神的,但目前情况,却不由他不暗中发毛。 但他心中尽管有点惊疑,外表上却是泰然自若地一笑道:“阁下谬奖了!” 一顿话锋之后,又淡笑着接道:“区区是无鬼论者,退一步说,纵然阁不是孤魂野鬼、或山精海怪,区区行得稳,坐得正,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又何惧于一个鬼物呢!” 那阴冷语声道:“你真的不怕鬼?” 吕正英道:“我根本不相信有鬼。” 那阴冷语声道:“可希望瞻仰我的丰采?” 吕正英点点头道:“不错!” 那阴冷语声道:“吓破了苦胆,可没法补救的。” 吕正英一挑剑眉道:“姑且算你是鬼吧!俗语说得好: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怕人,吕正英年纪轻轻,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可委实不少了,你不妨走出来试试看,究竟是你吓破了我的苦胆,还是我有本事剥下你的鬼皮来!” 那阴冷语声哈哈一笑道:“娃儿的牛皮,是越吹越大了……” 那阴冷声音笑后截口道:“也许你小于说得是真话,但你我之间,无怨无仇,为免万一吓坏了你,我想咱们之间,还是暂不见面为妙。” 吕正英冷然接道:“既然你也认为你我之间,无怨无仇,那你为何要来打扰我的清修?” “打扰你的清修?”那阴冷语声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真是大言不惭,你认为,像你这样‘清修’下去,就能出人头地吗?” 不等吕正英接腔,又冷笑一声道:“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凭你目前这点鬼门道:别说三个月之内不会有多大长进,纵然有所长进,而能与那个什么‘七杀令主’并驾齐驱,甚至于还超过那个怪癖的女人,也不能算是真正的顶尖儿的高手。” 吕正英也哈哈一笑道:“阁下这小子,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 那阴冷语声似乎一怔道:“你认为,我哪一点说错了?” 吕正英笑道:“鬼物也能知道人世间武林中的事情?” 阴冷语音“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指的这个。” 一顿话锋之后,又沉声接道:“为什么不能哩!有道是:生而为英,死而为灵,我生为武林中的绝顶高人,死后,自然也成为阴间的一代灵鬼。” 吕正英笑道:“灵鬼居然还能作出热馒头来,倒也算得上是天下奇闻。” 那阴冷语声道:“既然是灵鬼,那自然是无所不能,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不但能作出热馒头和美味佳肴来,而且还能指出你武功的缺点哩!” 吕正英笑了笑道:“也许我应该相信你的话,但我仍然希望你能拿出事实来。” “行!”那阴冷声接道:“你先将馒头吃下,然后,我把你这三天来所练的武功招式,演练一遍给你开开眼界。” 吕正英笑道:“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将盘中的四个馒头,风掷残雪似的,一扫而光。 那阴冷语声接问道:“娃儿,你觉得这热馒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吕正英道:“是的,这里面,好像还有点千年石菌的味道?” 那阴冷语声道:“对了,这馒头,正是以千年石菌混合着制成的……” 吕正英截口笑道:“这未免有点暴殄天物吧?” 那阴冷语声道:“话不能这么说,千年石菌生吃的功效,固然是优于熟吃,但偶然之间,换换胃口,不也算是蛮有意思嘛!”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阁下言之有理。” 那阴冷语气道:“好了,现在该我来表演一下了,娃儿,将你的长剑借我一用。” “可以。”吕正英苦笑道:“可是,我不知你阁下人在何处这枝长剑,可要怎样才能交到你手中呢?” “这好办得很,娃儿,我要现出身来了,你可得壮壮胆子,莫吓破了苦胆。” 吕正英笑道:“阁下尽管显示身法吧!我自信还不致于如此不中用。” 那阴冷语声道:“好!你瞧着!” 随着这话声,一阵阴风轻拂,就在吕正英身前三丈远处,就像是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出现一道幽灵似的人影。 在那淡淡珠光的清辉之下,那道人影,隐隐约约,似有若无,仅仅可以约略地分辨出身躯和四肢而已。 此情此景,饶是吕正英勉强镇静着没有变脸色,但暗中禁不住全身发毛,而倒抽一口凉气。 那奇异的人影,似乎已看出了吕正英心中的秘密,以较温衣的语气说道:“娃儿不用害怕,我虽然是鬼物,但对你而言,却是有益无害的。” 说来也真邪门,这奇异的人影,虽然看起来似有若无,但议起话来,却与活人没多大差别,只是语气较为阴冷而已。 也因为如此,使得吕正英的胆子又壮大了起来,一轩剑眉道:“阁下莫将我吕正英看扁了……” 那奇人影截口笑道:“不怕,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现在,仿将宝剑仍过来吧!” 吕正英心头暗忖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似有若无的怪人如伺能接得住我的宝剑……” 他心思电转着,一面拔出自己的青钢长剑,扔了过去道:“接剑!” 寒芒一闪,青钢长剑居然被那奇异的人影接住了。 只听他发出一串干笑,挥舞了一下手中长剑之后,才沉声问道:“娃儿,你所练的剑法,是否名为‘灵蛇剑法’?” 吕正英点点头道:“不错。阁下是怎会知道的?” 那奇异人影接道:“这有什么稀奇,因为我是一个灵鬼呀!” 吕正英苦笑道:“好啦!我不同你扯了,还是快点表演你的绝艺吧!” 那奇异人影道:“好!那么,你看清楚了……” 接着,他拉开架势,将吕正英所练的灵蛇剑法,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对于这一套由劫余生所创的“灵蛇剑法”,在起初的八个月中,吕正英仅仅学得其中的一部分,由于以后情况的演变,朱四娘才决定将自己的全部武学,倾囊相授.也因为这原因,吕正英对于整套“灵蛇剑法”,除了原先学会的一小部分,已算是得心应手之外其余却是还在初学阶段,自然显得很生疏。 但目前这奇异的人影,对这套“灵蛇剑法”的熟练,却使吕正英看得目瞪口呆。 一直等对方全部练完之后,才禁不住脱口赞道:“阁下对这套剑法的熟练程度,比起我们的令主来,可只强不差呀!” 那奇异人影道:“你说的可能是实情,但这种话,只能在这儿说话,如果给朱四娘听到了,她会发脾气的。”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这情形,我知道。” 那奇异人影忽然叹了一声道:“说来你娃儿可能不相信,目前这套剑法,已经算不了什么盖世绝艺了。” 吕正英一怔道:“难道阁下还有更高明的剑法?” 那奇异人影道:“可以这么说,你注意看看。” 接着,他又使出一套更玄妙的剑法来。 在吕正英的默察之下,如果以自己的“灵蛇剑法”来与这套神奇剑法对抗,不但没法进攻,连防守也有问题。 因此,当对方的剑法使完之后,吕正英禁不住脱口长叹道:“这才真算是旷代绝艺,今宵,小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那奇异人形忽然长叹一声道:“你娃儿真是少见多怪。” 吕正英一怔道:“怎么?难道当代武林中,还有比这更高明的剑法?” 那奇异人影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却苦笑道:“其实,小可只要能学到这套剑法,也就心满意足的了。” 那奇异人影道:“这套剑法,我会传给你的,但你必须先将整套‘灵蛇剑法’练好,因为我这套剑法,就是根据‘灵蛇剑法’的缺点,加以改进后浓缩成,你练成了整套‘灵蛇剑法’之后,研练这套剑法时,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同时,我也要趁你练习‘灵蛇剑法’的这段时间,将这一套剑法,再加以改进。”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好、好,我会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吕正英话也客气得多了,而且,紧接着并注目问道:“我可以请教您的姓氏吗?” 那奇异人影笑道:“既已成为鬼物,过去的姓氏,不谈也罢。” 吕正英蹙眉接道:“那以后,我该怎样称呼您呢?” 那奇异人影笑了笑道:“我是鬼物,也该算是你的前辈,我看,你就叫我鬼前辈吧!” 吕正英苦笑道:“鬼前辈?这名称倒是新鲜得很。” 那奇异人影道:“从现在起,只要你肯用功、听话,我这个鬼前辈生平所学,一定倾囊相授。” 吕正英正容说道:“多谢鬼前辈!小可这厢有礼了……” 说着,一整衣衫,即待拜将下去。 那奇异人影连连摇手道:“不行、不行,我活着的时候,都不作兴这一套。现在论为鬼物,哪还有心情讲究这些人间的俗礼。” 吕正英始终不相信对方是鬼,因而心头一动,含笑说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小可就不行大礼了……” “本该如此。”那奇异人影接道:“这才是听话的乖孩子。” 吕正英接问道:“鬼前辈,小可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那奇异人影笑道:“小鬼头别动什么小心眼儿,有话就直截了当地问。” “那么,小可就放肆了。”吕正英向着对方扮了一个鬼脸,道:“鬼前辈,你还认为自己是鬼?” 那奇异人影道:“这无所谓认为,我本来就是鬼嘛!” 吕正英道:“据小可所知,鬼是不敢白天出来的。” 那奇异人影笑道:“因为我是灵鬼,自当例外,何况,这石洞中不见天日,永远都是黑夜。自然便于鬼物活动呀!” 吕正英苦笑道:“好!这问题,我不同您抬杠了。” 那奇异人影“唔”了一声道:“这才不愧是一个聪明的娃儿。” 吕正英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鬼前辈,方才,您说,当代武林,还有比您剑法更高明的人吗?” 那奇异人点首接道:“不错。”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是谁呢?” 那奇异人影道:“目前,你不必知道得太多,以免影响用功,至于其他的一切,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吕正英点点头,那奇异人影又立即接道:“现在,我也该开始作早课了。” 吕正英连忙接道:“如果我要向您请教什么时,如何找您呢?” 那奇异人影道:“在我正式传你武功之前,你毋须找我,如有必要,只要在这儿扬声大叫三声‘鬼前辈”我就会很快出现在你眼前。” 一顿话锋之后,又立即接道:“对了……再见!” 吕正英但觉眼前一花,那奇异人影,已消失不见,而他那枝青钢长剑,却是好端端地,插在地面上,而且还在抖动着。 吕正英有如从梦境中醒过来似的,揉揉眼睛,喃喃自语道:“世间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给我碰上了……” 吕正英在“天心谷”中的进境,是非常惊人的。 由于他自己肯用功,加上千年石菌,和所睡万年温玉等天材地宝的辅助,再加上那位鬼前辈的暗中指点,所以,不论是内家真力,和剑招掌法方面,都说得上是在一日千里的长进中。 同时,由于经常与那鬼前辈接近之故,人鬼之间的感情,也无形中建立起来。 不过,他们人鬼之间的感情,虽然建立起来,但那位鬼前辈对他自己的一切,还是那么讳莫如深。使吕正英所知道的,仍然不过是一个既神秘、又奇异的模糊人影而已。 那位鬼前辈替吕正英所安排的功课,是非常紧凑而繁重的,使得吕正英除了全心全力,加紧研练武功之外,决不会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想别的问题。 那位鬼前辈一再地提醒他说:“三个月的时间,实在太短促了,如果你要浪费了一时半刻的,将来你会后悔不及的。” 在繁忙的生活中,是不会觉得日子过得慢的。 弹指间,已是两个月过去,到了数九寒天的腊月初旬。 在这两个月中,吕正英自己也弄不清楚,他的武功,究竟已精进到什么程度。 唯一能自己觉察出来的,是他已没有寒暑的感觉。 不论是温暖如春的石洞之内,或者是目前洞外那大雪纷飞,北风呼啸着的冰天雪地之中,他的身上始终是一袭白儒衫。 这种寒暑不侵的境界,普通武林中人,纵然是一甲子以上的勤修苦练,也未必能办得到,而吕正英却于短短不及一年的时间,不!”严格说来,应该算是两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 眼看自己已逐渐进入当代武林中,顶尖儿高手的行列,吕正英内心的这一份欣喜,是不难想见。这天早晨,那位鬼前辈给他安排好七天的功课之后,不禁轻叹一声道:“娃儿,大致说来,我所会的,比较拿手的玩意,全都掏出来了,这七天功课,是我压箱底的玩艺,你练好之后,也该是你启关下山的时候了。” 吕正英禁不住笑问道:“鬼前辈,您呢”” “我?”那奇异人影笑道:“我怎样啊?” 吕正英注目问道:“正英是说,您,是否也要下山了?” 那奇异人影道:“是的,我也要下山,而且是马上就走。” 吕正英一怔道:“马上就走?那是为什么呢?” 那奇异人影笑道:“鬼有鬼的天地,也有鬼的事务,为了成全你这小子,我已耽搁太多的事情,如今,我压箱底的本领都掏了出来,交给你了,还要我留在这儿干吗呀?” 吕正英有点撒娇似的接道:“鬼前辈,再在这儿陪我几天嘛!” “不行,我必须要走了。”那奇异人影轻叹一声之后,才沉声说道:“娃儿,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的,你我人鬼殊途,我又怎能老是陪着你哩!” “那么。”吕正英有点神色黯然地道:“我们几时再见呢?” 那奇异人影道:“以后,可不能一叫我,就能在你身边出现了。不过,只要时间许可,我一定会主动前来看你的。” 吕正英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那奇异人却又接问道:“我前前后后同你所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吕正英点点头道:“都记得。” 那奇异人影道:“记得就好,我走了。” 他倒说走就走,话落人杳,只撇下吕正英独个儿在发愣。 是的,对吕正英而言,这位奇异的鬼前辈,对他影响太大了。 吕正英是感情丰富的热血青年,尽管他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人还是鬼,但相处两个月,自己又受过对方太多的好处,如今,竟然突然就走了,因而他愣得一愣之后,却是没来由地发出一声幽幽长叹,脸上也是一片黯然神伤的神色。 就当他心头感慨万千,木愣出神之际,洞外人声清越的雕鸣,又将他拉回到现实中来了。 第十三章 小俩口春风得意 他一面本能地向洞外飞奔,一面却在心头不断地忖思着:“才两个月,怎么就派青雕来接我了,莫非是发生什么重大变故了吗?” 他念转未毕,洞口已传来朱亚男的兴奋语声道:“正英,正英,我来看你啦!” 话声未落,人已到了跟前,像一只投怀乳燕,一头钻人吕正英健壮的胸脯中,仰着微显稚气的俏脸,娇笑着道:“啊!才两个月不见,你长得更英俊了,我……好嫉妒。” 吕正英一手轻揽她的纤腰,一手却抚着她的秀发,含笑问道:“你嫉妒什么呀?” 朱亚男扭着娇躯道:“我嫉妒你长得比女孩还要美……” 吕正英禁不住哑然失笑道:“你呀!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朱亚男像扭股糖似的,缠住吕正英,一面却是仰着脸撒娇道:“不嘛!我要你分一点给我。” 吕正英一怔道:“分一点给你,你想分什么啊?” 朱亚男娇笑道:“我要分一点你的俊美……” 吕正英忍不住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下,才含笑说道:“这可没办法,而且,你已经够美的了,如果再要更美一点,那可不得了呀!” 朱亚男笑问道:“怎么会不得了的?” 吕正英一本正经地道:“那样一来,天下的男人,都会给你迷倒啦……” 他的话没说完,朱亚男已娇嗔地说道:“你坏,你坏,我不来了……” 这一对小情人,相识的时间不算短,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有过很多次,但像目前这么互相拥抱着,笑闹着,却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他们表现得那么亲热,也表现得那么自然,完全是两小无猜的姿态,尽管他们双方的内心中,都有一种甜甜的、浑噩噩的感觉,却是谁都不曾有过一丝邪念。 吕正英摩沙着她,她一面含笑接道:“亚男,你所要求的,我没法分给你,但我另外却有更好的东西,可以分……” 朱亚男截口接道:“不!不!别的我不要。” 说着,两只手掌,也由正英手中抽了出来。 吕正英笑道:“真的不要?” 朱亚男连连点首道:“当然!当然!” 吕正英神秘地笑道:“不要,你会后悔的。” 朱亚男毅然接道:“决不后悔……” 吕正英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究竟要分什么东西给你,就说这么决绝?” 朱亚男一怔道:“对了,方才说的暂时不算,你且说说看,打算分点什么东西给我?” 吕正英哈哈大笑道:“这怎么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己说过的话,怎可反悔!” “因为。”朱亚男笑着接道:“我不是大丈夫,是小丫头呀!” 这娇憨神态,使得吕正英又情不自禁地,将她拥人怀中,亲了一下道:“这问题,等会再谈,现在,你先告诉我,为何提前赶来?” 朱亚男投给他一个妩媚的白眼:“难道不可以?” 吕正英笑道:“怎么不可以,我欢迎还来不及哩!” 朱亚男又白了他一眼道:“方才我第一句话就说明了,此行是来看你的,而不是来接你……” 吕正英连忙接道:“专程前来看我,那怎么敢当。” 朱亚男扭娇躯道:“别打岔,好不好,人家话还没说完哩!” 吕正英苦笑道:“好!我正恭聆着。” 朱亚男这才嫣然一笑道:“但严格说来,也算是来接你的。” 吕正英苦笑道:“你这一说,可将我弄糊涂啦!” 朱亚男纤指一点他的额角道:“傻瓜,这有什么难懂的,你好好听着。” 吕正英涎脸道:“是,是,属下正听着哩!” 朱亚男俏脸一整道:“别油嘴滑舌的了,现在说正经的,我这次,是随同大姐一道来的……” 吕正英不由一怔道:“哦,那么,大小姐呢?” 朱亚男道:“大姐根本没有下来,当我由青雕上飘落之后,她立即飞走了。”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朱亚男接道:“大姐是另有任务,顺便带我到这儿,我娘的意思,是因为距元旦大会的日期,已越来越近,深恐到时候派不出青雕来接你,所以才叫提前赶来看看你,如果能提前启关的话,要我们估量着由陆道赶回去。” 吕正英满应承道:“行,行,最多十天之后,我就可以启关了。” 朱亚男笑道:“那好极了,明天,大姐回来时,要她先带口信回去。 接着,一伸纤掌,含笑说道:“拿来。” 吕正英一怔道:“拿什么啊?” 朱亚男道:“你答应分给我的东西。”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我们先不谈这个,你且接我三招试试看。” 朱亚男笑道:“舍不得分给我,那就算啦!” 接着,又一怔道:“怎么,我还没考验你的进境,你反而向我挑战起来?” 吕正英神秘地一笑道:“是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笑话?”朱亚男一挑秀眉道:“你呀!大概成了我娘所说的有了四两颜料,就想开染坊了。” 吕正英笑道:“亚男,别由门缝里瞧人,把我看扁了,且先接过我三招,再加以奚落不迟!” 朱亚男美目深注地接道:“好!亮剑!” “不!”吕正英接道:“咱们以指代剑。” 朱亚男微微一怔道:“好!进招吧!” 吕正英朗笑一声:“属下有僭了!” 话声中,并指代剑,飞点而出,指尖刺向对方的左“肩井”大穴。 朱亚男娇笑一声“来得好!” 塌肩沉腕,避过对方的抢攻,同时,自己的春葱似的手指,斜划吕正英的前胸。 但吕正英却已飞身而退,并含笑接道:“多谢承让!” 朱亚男一怔道:“谁让过你了!” 吕正英右掌一伸道:“你瞧!” 他的掌心中,赫然有着一只金质耳环。 朱亚男目光一触之下,连忙抬手一摸自己的左耳,不由俏脸为之一变。 原来吕正英手心中的耳环,正是她的左耳上的。 朱亚男记得很清楚,吕正英方才一“剑”,是攻向她的左“肩井”大穴的,她也记得很清楚,已经闪避过了的。 但此刻,那本来套在自己左耳垂上的耳环,却赫然在对方的掌心中,如果是与敌人交手,这后果还能设想吗!” 这情形,不由使她倒抽一口凉气,半晌做声不得。 吕正英亲自将耳环重行给她戴上,一面并歉笑道:“事出意外,你又把我当昔日的吴下阿蒙,才有这种情形,所以,这一招不算数,我们重行再来过……” “不!”朱亚男摇头苦笑道:“我有自知之明,凭你方才夺我耳环时的那种神奇手法,纵然是我娘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有这么干净利落。” 吕正英心头受用得很,但他口中却谦笑道:“亚男,你这一说,可未免过分抬举我啦!” 朱亚男俏脸一整道:“我说的是老实话,你也知道:本门中只有我娘的武功高过我,我也只佩服我娘一个人,可是,现在,我……” 吕正英截口笑道:“这些,暂时不谈,现在先谈我要给你的东西吧!” 朱亚男笑问道“你的意思,是把你所会的神奇剑法,与我共享?” 吕正英点点头道:“正是。” 朱亚男嫣然一笑道:“这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不过,我须要先知道详情,因为……”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你方才所使的那一招,分明不是本门武学。” 吕正英笑道:“二小姐神目如电,方才那一招,可委实不是本门的武学。” 朱亚男注目问道:“那是由何而来?” 吕正英神秘地笑道:“是一位鬼前辈所传。” 朱亚男一怔道:“世间有姓鬼的人?” “不是姓鬼。”吕正英笑道:“那位前辈自称是鬼物……” 朱亚男截口娇笑道:“越说越玄啦!” 接着,脸色一沉道:“你再不说老实话,我可要不理你了。” 吕正英苦笑道:“我们总不能老站在这儿,走!回到里面去,再慢慢告诉你。” 朱亚男点点头,这才相偕向里洞走去。 回到里洞后,吕正英足足费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将他与那位“鬼前辈”交往的情形,作了一次概略的复述。 末了,他还不胜惋惜地说道:“亚男,如果你早来片刻,还可以见到他老人家哩!” 朱亚男笑了笑道:“他老人家会愿意见我?” 吕正英道:“会的。不过,如果是大小姐来,他老人家可能不会见她。” 朱亚男微微一愣道:“此话怎讲?” “因为,”吕正英讪然一笑道:“他老人家对大小姐的脾气,不敢领教。” 朱亚男笑问道:“我大姐的脾气不好,是你告诉他的?” 吕正英道:“不是,他老人家对江湖上的事情都很清楚,尤其对本门中的事,更了如指掌。” 朱亚男“唔”了一声道:“有机会见到他时,我倒要好好地问问他。” 吕正英笑道:“你不怕鬼?” 朱亚男正容道:“这样的灵鬼和善良的鬼物,求之于活人之中,也不易多得,我为什么要怕他!” 她的话声未落,暗影中又传出那“鬼前辈”的语声道:“好!胆识谈吐,都足以愧煞须眉,我老人家总算不虚此行。” 吕正英禁不住欢呼道:“鬼前辈,您又回来了?” 那暗影中语声道:“本来我是已经走了的,因为看到朱亚男赶了来,才又赶了回来。” 朱亚男忍不住地插口问道:“老人家真是为了我,才重行折返的?” 那暗影中语不悦地道:“难道我老人家还骗你不成!” 朱亚男笑问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那暗影中语声道:“因为,这七天对吕正英的关系太大了,我不愿他为了要分神传你的武功,而影响他的进境,所以才……” 朱亚男含笑接道:“才重行折返,准备亲自传给我武功?” 那暗影中语声笑道:“你这个鬼精灵!” 朱亚男高兴得几乎要扑了上去道:“鬼前辈,你真好。” 接着,又“格格”地娇笑道:“鬼精灵碰上鬼前辈,可成了一家人了!” 那暗影中语声道:“鬼丫头别得意忘形,我老人家有几句话,你可必须遵守。” 朱亚男正容接道:“晚辈一定遵守,老人家请说吧!” 那暗影中语声道:“事情很简单,第一,今后,你必须尽一切可能,在令堂身上发挥影响力,以矫正她那偏激的个性。” 朱亚男连连点头道:“是的,晚辈当全力以赴。” “第二,”那暗影中沉声接道:“有关我老人家传给你们两个人的武功一事,暂时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连令堂也不例外。” 朱亚男又点头道:“好的;晚辈记下了。” 那暗影中语声接道:“七天时间,太短促,我只能择要传授,其余的,以后由吕娃儿转授……” 朱亚男连忙接道:“老人家不能多留几天?” 那暗影中语声道:“这七天,已经是为你多耽搁的了,决不再延。” 朱亚男美目一转道:“老人家能否现示法身,让我瞻仰一下?” 那明影中语声笑道:“一个鬼影子,有什么好看的。” 朱亚男撒起娇来了:“我要嘛!” 那暗影中语声道:“在这七天当中,我总会让你如愿以偿的,现在,吕娃儿该去用功了,小丫头准备一下,立即传你剑法。” 朱亚男出其不意,突然向那发声处,扑了过去道:“鬼前辈,您真好……” 但她这一扑、扑空了,换来的是“鬼前辈”的一串哈哈狂笑:“鬼丫头,你还差得太远哩……” 第二天,朱胜男来了。当然,朱亚男、吕正英二人并没将实在情况告诉她,只说明再过十来天,就可启关,并决定由陆路赶赴夏口。 于是,朱胜男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临行时,只特别吩咐着:“务于明年元旦之前,赶到夏口。” 同时,她也带走了一大包的千年石菌。这“天心谷”中所特产的千年石菌,到目前为止,已经是所剩无几了。 七天光阴,弹指过去。 转瞬已是十二月初十的早晨。 当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做完早课时,那位神秘的“鬼前辈” 又出示“法身”,将他们两人召到跟前沉声说道:“好了,到目前为止,你们两个都算得上是够资格挨打了……” 朱亚男忍不住娇笑道:“老人家,像我们这样子,还只能算是‘够资格挨打’?” 那奇异影子哈哈大笑道:“鬼丫头,你以为,挨打的资格是那么容易混上的?” 吕正英正容问道:“老人家赶我们起程了?” 那奇异影子道:“是的,由这儿去夏口,路程遥远,中途可能还有意外的事情耽延,小两口早点上路,总是好的呀?” 听到“小两口”,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居然同时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那奇异影子笑道:“你们两个,本来就是小两口,有什么难为情的,七天之前,当你们重逢时,抱得那么紧,那么亲热……” 朱亚男一跺小蛮靴道:“老人家偷看人家,羞也不羞……” 那奇异影子也截口笑道:“我老人家身为鬼物,还有什么害羞的。” 接着,又哈哈一笑道:“鬼丫头放心,我老人家虽已论为鬼物,却还不曾忘记‘非礼勿视’的道理,所以,当时我一看到你们小两口那股亲热劲儿,我就立即慌慌张张避了开去……” 朱亚男娇笑道:“天知道:我们又没法看到你,只好由你自吹自擂啦!” “好!好!”那奇异影子苦笑道:“你丫头够厉害,我老人家惹不起你,逃总逃得了的……” 说完,阴风一闪,那奇异影子已消失不见。 朱亚男连忙扬声唤道:“鬼前辈、鬼前辈……” 可是,除了石洞的回声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息。 吕正英苦笑道:“别叫了,这回,他老人家是真的走啦!” 朱亚男蹙眉接道:“奇怪?世间真会有灵鬼吗?” 吕正英笑问道:“亚男,你已相信他老人家是鬼了?” 朱亚男道:“像这情形,这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道:“我一直就不相信有鬼,偏偏对自己所遭遇的事,却没法解释。” 朱亚男道:“我也听说过,本省西部,有‘赶尸’这个行业,而排教中的法师,也颇为邪门……”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对了,提起赶尸,倒使我想起将近一年前的往事。” 朱亚男也“哦”了一声道:“是呀!你不是由赶尸的行列中,才逃过西门锐的毒手吗?” 吕正英一勾起往事,不由使他一挫钢牙,道:“是的。” 朱亚男道:“既然是你亲身体验,足以证明那赶尸的传说不假。” “唔……” “由此,也可证明,世间是有鬼神。” “唔……”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道:“你这一说,可将我弄迷湖了。” 朱亚男笑了笑道:“最足以支持我这‘有鬼论’的,是随鬼前辈以俱来的那身鬼气。” “鬼气?”吕正英一怔道:“怎么我不曾闻到过?” 朱亚男笑问道:“傻瓜,当鬼前辈在我们身边时,那阴森森,冷冰冰的感觉,难道你不觉得?” 吕正英呆了一下道:“这个……我当然感觉到。” “傻瓜,那就是鬼气呀!” 吕正英乘势将她拥入怀中,得意地笑道:“现在已闻不到鬼气,足证鬼前辈是真的走了,该让我们好好地亲一亲吧……” 由于艺高人胆大,也由于时间很充分,经过进修后,重行启关下山的吕正英,这一次的行程,可真是惬意极了。 他偕同朱亚男二人,双双都是以本来面目,以游山玩水的姿态,按站而行,一路上鞭丝鬓影,丽影双双,真不知招来多少既羡且妒的目光。 由于行程缓慢,四天之后,才到达资水上游的重镇,宝庆府。 宝庆府由于是资江上游的重镇,水陆交通便利,因而商贾云集,市面上颇为繁华。 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到达宝庆府的城外时,已经是夕阳衔山的黄昏时分。 吕正英扬鞭遥指那巍峨高耸的城楼,爽朗地一笑道:“宝庆到了,这是个大码头,亚男,我们要不要在这儿多玩一天?” 朱亚男娇笑道:“我是惟你马首是瞻。” 吕正英涎脸笑道:“这算是嫁鸡随鸡吗?” 朱亚男“啐”了他一口道:“去你的,谁会嫁给你!” 吕正英笑道:“不嫁给我,我可要跳水呀!” 朱亚男白了他一眼道:“别油嘴滑舌的,我问你一句正经话。” 吕正英正容接道:“属下正恭聆听。” 一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情形,朱亚男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道:“瞧你这德性!” 接着,她也是一整神色道:“我们是准备沿资水北经新化,还是东经衡州,再沿水北上?” 吕正英随口接道:“我主张北经新化,你同意吗?” 朱亚男笑道:“你说行就行了,我还能不同意吗?” 进城之后,经过探询,才知道宝庆府中最豪华的客栈,是位于府前街的“潇湘别馆”,于是,小两口,策马径奔“潇湘别馆”。位于街前箭远处,建筑宏伟,气派非凡,光是大门外那排颇为讲究的拴马桩,也够一般穷小子望而生畏,不敢问津的了。 当吕正英、朱亚男这两骑人马,到达“潇湘别馆”门前时,客栈门口专门负责接待的两个店小二已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不等这二位下马,已将缰绳接过,左边的一个,并谄笑道:“公子、姑娘二位辛苦了。” 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双双飘身下马,吕正英并注目问道:“伙计,还有上房吗?” 店小二连声恭喏道:“有,有……” 朱亚男却连忙接道:“不!要独院。” 另一个店小二将马匹拴好,并忙着取下行囊,闻言之后,抢先说道:“独院也有,而且是最好的一个独院。” 朱亚男点首接道:“那么,快点带路。” 店小二连声应道:“好的,好的,公子,小姐,请随小的来。” 这客栈中的独院,委实是不错,由于它是位于后花园中的一角,不但环境清幽,有庭园之盛,而且里面布置,也是豪华中不显俗气,兼以招待亲切,使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店小二一面忙着张罗茶水,一面笑问道:“公子,小姐,这独院还合适吗?”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很好!很好!” 店小二含笑接道:“小的马上给二位准备洗脸水……” 说着,已匆匆走了出去,但他才走出门外,又回头笑问道:“二位要吃点什么,请先吩咐,小的好叫他们准备。” 吕正英挥挥手道:“拣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送上来就是。” 店小二连声恭喏道:“小的知道了。” 这独院,是两房一厅,目前的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刚好是一人一间起居室。 店小二离去之后,吕正英才笑问道“亚男,你要哪一间?” 朱亚男笑道:“我就住这一间,你住到隔壁去,如果有小偷来了,先照顾你。” 吕正英含笑接道:“小偷儿找到这儿来了,才真是长了眼哩!” 朱亚男笑道:“那可不一定,你这位‘追魂使者”额头上又没刻字……” 吕正英截口笑道:“亚男,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我这个‘追魂使者’虽然额头上并没刻字,但事实上,却已经有人认出来了。” 朱亚男一怔道:“此话怎讲?” 吕正英笑了笑道:“如果我的观察不错,今宵必然会有人前来请安。” 朱亚男蹙眉接道:“怎么我会一点也没觉察到呢?” 吕正英道:“这是因为我比你多跑了几天江湖的关系……” 朱亚男白了他一眼道:“去你的!你又比我多了多少江湖经验!” 吕正英笑道:“但事实上,我已察觉到有人跟踪,而你却不知。”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好!我们等今宵的事实证明。” 盥洗、晚餐过后,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吕正英向朱亚男笑问道:“这宝庆府,是湖南境内有名的水陆大码头,要不要去逛逛夜市?” 朱亚男嫣然一笑道:“既然你有此雅兴,我理当奉陪。” 于是,吕正英将店小二叫了过来道:“伙计,这宝庆府的夜市,是哪儿最热闹?” 店小二哈腰谄笑道:“公子爷要逛夜市,最好是到城隍庙前的广场上去……” 吕正英随手递给店小二碎银道:“谢谢你!” 宝庆城中城隍庙的夜市,相当于北京的天桥和开封的大相国寺,不过是规模较小而已。 当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到达城隍庙前的广场上时,由于时间还早,夜市刚刚开始,各种杂耍的江湖艺人,也正在锣声锵锵地,开始招来顾客。 像这种场所,本来是一般人在辛苦了一天之后,消闲解闷的地方。 而像目前的吕正英、朱亚男二人,男的英姿焕发,女的绰约多姿,说他们像金童玉女偶谪尘寰,也不算夸张,因为也就成了一般游客们争看的对象。 这两位,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都跟着一大群指指点点、品头评足的观众,同时,还发出“啧啧”称奇之声。 这情形,吕正英还没把它当一回事,但朱亚男却有点不耐烦了。 她忍无可忍之下,扭头向吕正英道:“正英哥,我们回去吧!” 吕正英讶然问道:“回去?为什么?” 朱亚男蹙眉接道:“你没看到,那些人多讨厌!” 吕正英笑道:“咱们不理那些人,不就得了。” 接着,又低声说道:“夜市才开始,好看的还在后头哩!” 朱亚男微微一怔地,悄声问道:“难道你已有所发现?” 吕正英神秘地一笑道:“你就是因为讨厌看到那些人,才会毫无所觉,其实,让人家看看,有什么关系,眼睛,天生就是用来看人的呀!” “不!”朱亚男接道:“眼睛不是专为看人而生,它是用来看天下的万事万物的。” 他们背后,传来一声朗笑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眼睛不是专为看人而生,但像二位这么俊美的人,却是例外。” 吕正英、朱亚男二人都没回头,也并没有因为蓦地插嘴的人而感到惊讶。 朱亚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你是谁?” 背后那清朗语声笑道:“我是我……” 朱亚男蓦地转身,循声飞扑。 转身、飞扑,应该是两个不同的动作。 但在朱亚男这等高手使将出来,却有如一气呵成,而且快若星飞电掣,一下子就抓住那个话还没说完的人,慌得吕正英连忙喝道:“亚男不可鲁莽!” 被朱亚男抓住的是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蓝衫青年,面目也颇为俊秀。 他尽管双手腕脉都被朱亚男扣住,有如上了两道铁箍似的,痛澈心脾,但却是紧咬钢牙,没有吭气。 朱亚男一蹙秀眉,松开扣住对方的双手,扭头问道:“你认识他?”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我断定他不过是对方试探我们实力的一根触须而已。” 一个苍劲语声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好锐利的眼光!” 随着话声,一位穿得全身臃肿,项间围着一条围巾,毡帽又压得很低,几乎只剩下一双精目在外的灰衣老人,缓步走了过来。 吕正英注目问道:“阁不是谁?” 灰衣老人笑道:“老夫‘黄山逸叟’欧阳泰。”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哦!原来是‘黄山派’的太上掌门,真是幸会、幸会!” 欧阳泰哼了声道:“你小子少在我老人家面前来这一套。” 接着,才向那蓝衫青年笑道:“现在,你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吕正英笑问道:“这位,也是阁下的高徒?” 欧阳泰又哼了一声道:“你小子莫老七老八的,既然田斌同你同为一殿之臣,至少你也该叫我一声欧阳前辈才好。” 吕正英笑道:“前辈是令人尊敬的长者,而你阁下却并不值得我尊敬。” 欧阳泰截口笑问道:“老夫哪一点不值得你尊敬?” 吕正英道:“你阁下藏头露尾,沿途派人跟踪,难道也算是作为一个长者应有的行动?” 欧阳泰笑道:“你小子真是自作聪明,沿途派人跟踪你们小两口的,可不是我老夫呀!” 吕正英讶然问道:“那是谁?” 欧阳泰道:“是武扬镖局的人。” 吕正英一怔道:“不可能吧!” 欧阳泰道:“辛老婆子正在等着你,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吕正英注目问道:“辛前辈在哪儿?” 欧阳泰笑了笑道:“就在资江边的沙滩上。”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笑道:“对于真正派人跟踪你的人,你却反而尊她为前辈,是否因为她有一个漂亮的女徒弟呢?”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你该答我所问了。” 欧阳泰含笑反问他:“你问些什么啊?” 吕正英招手一指那蓝衫青年道:“这位,是你的徒弟吗?” 欧阳泰点点头道:“不错,这是老夫最小的一个徒弟,是带艺投师的。” 吕正英接问道:“阁下一共有几位高足?” “八个。”欧阳泰含笑接道:“平常,我戏称他们为‘黄山八俊’,可是,同你小子一比,他们却俊不起来了……” 吕正英一撇嘴唇道:“阁下师徒俩等在这儿,当然不是偶然的?” 欧阳点点头道:“是的,我们知道你即将启关,也判断你们必然会走这一条路,所以才专程等在这儿。” 吕正英笑问道:“是要替我接风?” “不错。”欧阳泰神秘地一笑道:“但接风宴,却排在明天。” 吕正英笑了笑道:“今宵,先要伸量我一下子?” 欧阳泰道:“也可以这么说。”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老夫阅人多矣!像你小子这种资质和禀赋,委实是万中难得一见!” 吕正英截口接道:“这些,可以省了。” 欧阳泰哼了一声道:“老夫是实话实说,可并非是故意拍你的马屁。”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在下正恭聆着。” 欧阳泰正容接道:“凭你的条件,尽管朱四娘以往不会好好地调教你,但经过这三个月的闭关进修之后,必然是大有成就。” 吕正英截口问道:“这些都是田斌告诉你的?” 欧阳泰笑笑道:“田斌不过是老夫的消息来源之一,你小子明白了吗?” 吕正英漠然地接道:“好!说下去。” 欧阳泰含笑接道:“朱亚男是‘七杀令’令主以下的第一高手,如今再加上你这位神功大成的武林奇葩,还不值得老夫同辛老婆子,联袂前来恭候吗!”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你们已组成联合阵线了?” 欧阳泰笑道:“那倒不是,仅仅是这一件事上,形成一种巧合而已。” 一直静听的朱亚男,忽然冷笑一声道:“世间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欧阳泰神秘一笑道:“这大概就是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吧!”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别臭美了,我看你呀!不过是一双大狗熊而已。” 吕正英却注目问道:“阁下,你那英雄略同的话,如何解释。” 欧阳泰道:“那是说,老夫同辛老婆子,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你同这小丫头,是我们的劲敌,朱四娘如果失去了你们这一对,就等于失去了左右手……” 吕正英截口冷笑道:“所以,你们才组织临时的联合阵线希望将我们除掉……” 欧阳泰摇头接道:“你小于切莫断章取义,也许我们目前的态势,有点像是临时的联合阵线,但却不会存心要杀你们。” 朱亚男截口道:“纵然你们有此存心,也未曾想到过,有此力量吗?” 欧阳泰却是一点也不以为忤地含笑接道:“至少我欧阳泰没有存不要杀你们的心思。” 吕正英笑问道:“不杀我们,又怎能将我们除掉呢?” 欧阳泰,神秘地一笑道:“这个老夫自有道理。” 接着,又注目问道:“你们两个敢到江边去吗?” 吕正英一挑剑眉道:“阁下,别说目前只有你同‘辣手仙娘’辛玉凤两个,纵然再加上一个‘无敌堡’的淳于老贼,小爷也不把他当一回事。” 欧阳泰一翘大拇指道:“唔!这才不愧是一位少年英侠!”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那就少-嗦,带路!” “嗖”地一声,一枝激矢,带着破空锐啸,向吕正英后脑际射来。 那暗箭伤人的,是站在约莫四丈外的一个麻脸汉子,事出意外,距离又近,这情形,使得一旁的欧阳泰,也禁不住脸色为之一变,朱亚男更是脱口喝道:“吕大哥当心!”.就当旁观的人,震惊得心房都快要跳出口腔来时,吕正英从容不迫地,当那枝暗箭即将射中他的后脑的瞬间,冷笑猛然回头,一口将暗箭咬住。 紧接着,他摇首一甩,使所咬住的那枝长箭,以比射过来时更劲疾之势,倒射而回,将那麻脸汉子钉倒地面,口中并向欧阳泰冷笑道:“你好光明磊落的手段!” 欧阳泰连忙接道:“那可不是我的人。” 吕正英道:“不是你的人,是谁的人?” 欧阳泰苦笑道:“将他抓过来问问,不就行了嘛!” 那麻脸汉子,显然被吕正英那神乎其技的回手一箭,吓破了苦胆。 因为,他虽然被一箭钉倒地面,却并未受伤,只不过是钉着肩头的衣衫而已。 但他却以为已经死去,而一直静卧不动。 当欧阳泰提议抓他过来问话时,才使他回过神来,并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同时嚷了出来:“我的妈呀!” 吕正英已飘落在他的身边,怒叱一声:“不中用的东西!” 麻脸汉子这才翻身坐下起来,紧接着,却又跪了下去,连连叩首道:“公子爷饶命,小的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没人侍候……” 吕正英冷然截口叱道:“闭嘴!” “是!”麻脸汉子爬了下去,央求着接道:“公子爷开恩。” 吕正英“唔”一声道:“不杀你是可以,但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 “是、是。”麻脸汉子连连磕头道:“小的有问必答。” 吕正英沉声喝道:“抬起头来!” 麻脸汉子身躯一震道:“是!” 他头是抬起来了,但那一副诚恐的模样,却使吕正英直皱眉头:“你为何要暗杀我?” “小的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令?” “咱们总寨主的命令。” 吕正英星目神光暴射地问:“是西门锐那老贼?” 麻脸汉子点点头道:“是的。” 这时,旁立的欧阳泰,却向吕正英投过会心的一笑,意思好像在说:“这可不关我的事吧……” 吕正英并没理会欧阳泰的表情,却是目注麻脸汉子,厉声喝问道:“西门老贼何在?” 麻脸汉子身躯一颤,讷讷地说道:“不……不知道……” 吕正英剑眉一轩之间,朱亚男却抢先叱道:“混账东西!方才你说过,奉的是西门锐的命令,这会怎又不知道了呢?” 麻脸汉子苦笑道:“二小姐,咱们总寨主不肯将自己的行踪告诉我,我能去问他吗?” 朱亚男微微一呆道:“说得倒是也有道理……” 吕正英注目问道:“这宝庆府中,是否还有你们的同党?” “有。”麻脸汉子正容接道:“咱们总寨主已下定决心,非将你置于死地不可,不但宝庆府中有我们的同党,而且这一路下去,一直到夏口,沿途都有我们的人,所以,以后你随时随地都得特别当心有人暗算。” 吕正英一挫钢牙道:“好,我放你回去,请寄语西门老贼,从现在起,不论何时何地,我只要碰上他,就是他的死期。” 接着,沉声喝问道:“听到没有?” 麻脸汉子恭喏道:“小的听到了。” 吕正英怒叱一声:“听到了就滚!” “是!”麻脸汉子恭喏着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来,抱头鼠窜而去。 吕正英这才朝欧阳泰冷冷地一笑道:“现在,贵方是由两人联手,变成三人联手了,走吧!” 欧阳泰苦笑道:“西门锐算是什么玩艺,凭他也配同我们联手。” 吕正英笑了笑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何况你们又是同仇敌忾……” 欧阳泰苦笑如故地道:“你老弟越说越离谱了,试想:你我之间,何来仇怨?”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二位请随我来,咱们边走边谈。” 说着,偕同那位蓝衫青年,当先疾奔而去。 吕正英同朱亚男二人,也随后跟进,一面接问道:“不错!你我之间,委实是毫无仇怨可言,但此番处心积虑地,要将我们除去,又是所为何来?” 欧阳泰扭头笑道:“老弟,方才我已说过,不要将我的话断章取义,你的疑问,一到江边,就可获得解答……” 由城内的城隍庙去江边,也不过里半路程,以这四位的脚程而言,尽管是在闹市之中,也不消多久,即已赶到。 不错,在沉沉夜色之中,是有一位白发萧萧,满脸皱纹的青衣老妪,卓立在江边的沙滩之上。 此人就是最近崛起武林的:“武扬镖局”局主、“辣手仙娘” 辛玉凤。 当欧阳泰替双方引见过后,辛玉凤立即向欧阳泰问道:“欧阳大侠已经同吕公子说明白了?” 欧阳泰含笑接道:“还没有,我想还是由你辛局主说明较好。” 辛玉凤哼了一声道:“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干脆!” 接着,目光集注吕正英,正容说道:“吕公子,我不知阿萍同你说过没有,我这个人,说话做事都是干脆得很,现在我也是干脆地同你说,今宵请你们两个到这儿来,只有两条路任凭选择。” 吕正英笑道:“这倒真算是快人快语,但不知是哪两条路?” 辛玉凤道:“一条是死路,一条是生路。” 吕正英漫应道:“有这么严重吗?” 辛玉凤道:“我老婆子从不拖泥带水,你也可得干脆一点。” 吕正英一整神色道:“好!你说吧!生路如何?死路又怎样?” 辛玉风冷然接道:“生路嘛!自现在起,脱离朱四娘,改投我‘武扬镖局’……” 欧阳泰截口笑道:“辛局主,还有我哩!” 辛玉凤哼了一声道:“你我之间,等这小子的事,说明白之后,再另作了断。” 欧阳泰笑道:“难道我们之间,也得凭武力解决?” 辛玉凤怒声道:“武林中事,不凭武力解决,能凭什么?” 吕正英笑道:“如果二位争执不休,小可可要告辞啦!” 辛玉凤冷笑一声道:“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吕正英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好!小可正恭聆着。” 辛玉风接道:“我这个人,最开明,也最公道:只要在改投到我门下来,不但‘武扬镖局’的基业,由你主持,阿萍、阿文两个丫头,我也可以做主许配给你,同时也不阻挠你同朱亚男的好事。” 朱亚男截口娇笑道:“如此说来,你这个人,倒算得上是既开明、又公道。” 辛玉凤绽颜一笑道:“丫头你也同意了?” 朱亚男笑道:“光是我同意没有用,还得我这位吕大哥同意才行!” 辛玉凤目注吕正英道:“小伙子,你说?” 吕正英歉然一笑道:“很抱歉!小可不愿受人摆布……” 辛玉凤老脸一变道:“你跟着朱四娘那个神经病的女人,有什么好?” 朱亚男俏脸一沉道:“你才是神经病的女人哩!” 吕正英却同时说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辛玉凤冷笑道:“好!我自己得不到的,也决不让别人能够得有!” 这时,欧阳泰才含笑接道:“小伙子,现在该不须我再加说明了吧?”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是的,毋须另加解释了。” 顿住话锋,精目在他方二人脸上一扫之后,才沉声接道:“二位,划下道来吧!” 欧阳泰笑问道:“年轻人,你不多加考虑一下?” 吕正英冷然接道:“我毋须考虑。” 欧阳泰转向辛玉凤笑道:“辛局主,这小伙子的态度坚决,看来是没什么可谈的了。” 辛玉凤“唔”了一声道:“不错。” “那么。”欧阳泰含笑接道:“你我之间,也该开始谈一谈了。” 辛玉凤冷笑一声道:“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亮兵刃吧!” 欧阳泰笑道:“你那成名兵刃‘三绝铜琶”并未带来,我怎好先亮兵刃哩!” 辛玉凤冷然接道:“这场合,讲究的是力量,你要是讲客气,可要后悔莫及的了欧阳泰笑了笑道:“辛局主说得对,看来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锵”地一声,已拔出一个起手式,含笑接道:“辛局主请!” 辛玉凤面含冷笑,两手空空地,缓步而前。 就当这两大势力的首脑,即将展开一场龙争虎斗之间,吕正英忽然沉声喝道:“且慢!” 辛玉凤蹙眉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吕正英笑道:“二位本来是为了要铲除我同朱小姐而来,此刻,联合阵线未曾组成,却先来一个自相残杀,岂非是天大的笑话嘛!” 辛玉凤冷哼一声道:“与你何干!”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是希望你们打个两败俱伤,我才好轻轻松松地扬长而去!” 欧阳泰截口笑道:“是啊!” “那你为何还要阻止我们搏斗哩!” “因为。”吕正英漫应道:“我觉得那样一来,不够刺激。” 辛玉凤笑问道:“你小子认为要怎样才算够刺激呢?” 欧阳泰笑道:“辛局主一向是冷若冰霜,此刻,居然现出笑容来,你小子,可真不简单啊!” 辛玉凤冷然叱道:“少废话!”接着,又目注吕正英沉声说道:“小子快答我所问。” 吕正英淡淡地一笑道:“够刺激的办法,自然是由我向你们的联合阵线挑战,或者是一个一个地上来也行。” 欧阳泰一怔道:“你小子,神经有点不正常吧?” 吕正英笑道:“不!我自信比谁都要正常。” 不等对方开口,又含笑反问道:“二位先行自相残杀,是否为了要争取对付我的优先权呢?” 欧阳泰、辛玉凤,同时点头道:“不错。” “差不多。”吕正英含笑接道:“这就是了,二位试想,像那样旷时费事的,多不划算啊!” 欧阳泰向辛玉凤苦笑道:“这小子说的倒委实有道理。” 辛玉凤却向吕正英蹙眉问道:“依你之见呢?” 吕正英正容接道:“依我之见,就是由我向二位挑战,那就是简单得多了。” 欧阳泰笑道:“好,且说说你的办法看?” 吕正英接道:“咱们以十招为限,谁能在十招之内将我制服,我同二小姐就投入谁的门下。” 辛玉凤冷笑一声道:“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这是一条死路?” 吕正英正容如故地道:“如果我被杀死了,是我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欧阳泰点点头道:“好!我同意你的办法,只是,你先向谁挑战呢?” 吕正英道:“这个,可由你们自己决定,拈笺也好,以猜拳的方式也好。” 辛玉凤道:“还是拈阄吧!” 吕正英道:“这拈阄之事,只好有劳朱二小姐来主持了。” 朱亚男含笑接道:“好的,我乐于为三位效力……” 拈阄的结果,是辛玉凤优先,但吕正英却沉声说道:“有一点,我要事先说明,二位也必须遵守才行。” 辛玉凤、欧阳泰点点头道:“你说吧?” 吕正英正容道:“如果十招之内,二位不会杀死我,也不会制服我时,以后可不能再向我歪缠啊!” 辛玉凤、欧阳泰同时点首:“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吕正英接道:“还有二位必须承诺,替我做一件事。” 辛玉凤、欧阳泰同声问道:“做什么事?” 吕正英笑道:“做什么事,我得暂时保密,不过,那绝对是二位能力之内,能做到的事。” 欧阳泰笑道:“如果你要我们去做小偷、做强盗……” 吕正英截口笑道:“那绝对是光明正大之事。” 辛玉凤蹙眉接道:“这个……” 吕正英笑问道:“难道辛局主对这十招之搏,已失去必胜的信心?” “笑话!”辛玉凤一展双眉道:“好!我全都答应了。” 欧阳泰也含笑接道:“我也是。” 吕正英含笑抱拳一礼道:“多谢二位金诺!” 辛玉凤、欧阳泰二人互相投过一丝苦笑之间,吕正英却正容说道:“辛局主请准备,小可要放肆了。” 他是说干就干,话声一落:“锵”然震响,长剑已经出鞘紧接着寒芒闪处,一式“笑指天南”,径行刺向辛玉凤的“左肩井”大穴。 辛玉凤哈哈大笑道:“小子欺人太甚!居然用这最平凡的剑招来向我挑战……” 她口中说着,人却是不闪不避地,疾伸右手的食中二指,向对方的剑叶挟来。 吕正英这一招最平凡的“笑指天南”,所蕴涵的内家真力,也似乎平凡得很,以辛玉凤的功力和身手而言,她目前这动作,也不能算是轻敌。 但她的两指才出,不由发出一声惊“咦”道:“你小子……” 原来她两指一出,吕正英的“笑指天南”已改为“春云乍展”,也就是由原来的直刺之势,陡地一沉,剑尖上幻出一片寒星,径袭对方前胸的五大要穴,同时,右手还轻飘飘地击出一掌。 虽然变了招式,却还是平凡得很,不过,却是平凡得恰到好处,大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妙。 尤其是那轻飘飘的一掌,使得辛玉凤精目中神光连闪地,沉声问道:“小子,几时学会本门的掌法的?” 吕正英笑道:“这是我自创的掌法呀!” 辛玉凤冷笑道:“准是阿萍、阿文,两个丫头私自传授的了?” 吕正英道:“辛局主,怎么连自己的爱徒也信不过了……” 就这对话之间,吕正英已接连攻出了六招。 这六招中,至少有三招是最平凡的招式。 当然,像这样的招式,对辛玉凤这样的顶尖儿的高手,不会有什么作用。 就当吕正英话声一落之间,辛玉凤已开始反击,并冷笑道:“现在,该我回敬你四招了。” 辛玉凤是准备在最后四招中,将吕正英制服的,以她的身手而言,这四招反击,可真是非同小可了。 辛玉风本来是以“三绝铜琶”成名,但她目前凭借来争夺武林霸权的却是一套神奇莫测的“降魔掌法”。 所以,她一开始反攻,就使出了看家本领,一时之间,但见重重叠叠的掌影,挟着“呼呼”劲风,有若长江大河似的,绵绵而出,使得吕正英被迫而连连后退,连手中的青钢长剑,也显得那么黯然失色。 不过,吕正英虽然有点捉襟见肘,而险象环生,但他却总算接下了对方那雷霆万钧的四招抢攻。 当辛玉凤的最后一招使完时,吕正英飞身飘退丈外,抱剑长揖,含笑说道:“多谢辛局主手下留情!” 也不知是故意装成,还是实情,吕正英的额头上,居然有着一头汗水。 辛玉凤脸上的肌肉,连连抽搐着,此外,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见她,向着吕正英深深地凝注着,半晌之后,才轻轻一叹道:“我手下可没留情。” 接着,才向一旁的欧阳泰淡然一笑道:“现在就看你的啦!” 说完,立即转身,向府城方向,缓缓地踱去,由背后看来,她的脚步显得那么沉重,好像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年似的。 欧阳泰含笑接道:“辛局主,也不看看我这边的结果,就走了?” 辛玉凤头也不回地答道:“没兴趣。” 欧阳泰笑道:“那么,在下不送了。” 顿住话锋,目光移注吕正英,似笑非笑地接道:“小伙子,来吧!” 紧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老夫使的是刀,有道是刀剑无眼,你可得小心一点。” 吕正英含笑接道:“多谢提醒!小可有僭了!” 第十四章 恶客栈危机四伏 话出招随:“刷、刷、刷”一起手就是“云蛇剑法”中的连环三绝招。 可是,他那有若迅雷似的三记抢攻,未曾将对方迫退半步,在一串“锵、锵、锵”的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传出欧阳泰的哈哈狂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看起来,你比我那个继承衣钵的徒弟还要高明一点哩!” 吕正英朗声笑道:“多承夸奖!” 欧阳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五招。” 吕正英接连五招抢攻,未曾将对方迫退半步,而欧阳泰一开始反击,即使他在手忙脚乱地,被迫后退之中。 而且,险象环生,有两次以上,都是以毫发之差,逃过对方那刀锋划体的厄运。好容易接完五招,一旁的朱亚男扬声娇喝道:“停!” 随着这一声停,刀光剑影,一齐收敛,两道人影同时分射丈外。 这回,吕正英没说什么“手下留情”的客套话,即是一面揩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面向朱亚男苦笑道:“好险啊!好险……” 朱亚男撇唇娇笑道:“活该!谁教你平常不用功。” 吕正英却转向一脸惑神色,正徐徐地纳刀人鞘的欧阳泰笑问道:“阁下,小可是否已算过关了呢?” 欧阳泰点点头,苦笑道:“你小子,真是邪门得很。”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好!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话落,长身而起,有若经天虹似地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朱亚男禁不住娇笑道:“正英哥,你方才的这一手,表现得可真是妙极了!也绝极了!” 吕正英却苦笑道:“平心而论既不算绝,也不算妙……” 朱亚男截口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吕正英苦笑如故地道:“你认为,方才我已经瞒过那两只老狐狸了?” 朱亚男微微一怔道:“不错!他们会想到你是故意保存了实力,不过……” 她一顿话锋,才嫣然一笑道:“至少可以使他们对你有莫测高深之感,是也不是?”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也只有这一点,不堪自慰了。” “还有。”朱亚男含笑接道:“他们承诺过替你做一件事情,这也算是一着妙用无穷的闲棋!”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朱亚男美目一转道:“嗨!正英啊,如果你们真的放手一搏时,你有制胜的把握吗?” 吕正英巧妙地含笑反问道:“以你这位旁观者的观察来判断呢?” 朱亚男笑了笑道:“我想,你应该有这个把握。” 吕正英正容接道:“这可很难说,因为,我能故意保存一部分实力,又怎知他们不也有同样的情形呢?” 朱亚男徐徐挨拢,显得无限柔顺地一笑道:“好了,暂时不谈这些啦!” 吕正英正容接道:“这些可以不谈,但有一件事情,却必须先行谈好才行。” 朱亚男将娇躯偎了上来,仰脸笑问道:“是什么事?” 吕正英道:“就是有关那位鬼前辈,传给我们武功的事,我想暂时不要告诉令堂。” “那是为什么呢?” 吕正英伸手轻轻搂住亚男纤腰,沉思着接道:“理由太多,但我暂时不想说。” 说着,禁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朱亚男微仰臻首,美目深注地接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到一点儿。” 吕正英漫应道:“是嘛!” 朱亚男幽幽地接道:“以你目前的成就,已可不必寄人篱下,仰人家的鼻息,而应该自立门户,创造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才对了。” 吕正英一怔道:“也许你已猜对了一点……” 朱亚男笑了笑道:“恐怕不止这一点吧?其实,我又早已想到这一点,我娘由于所受刺激过多,不但变为孤僻而又偏激的个性,也多疑而不能容物,所以,有关鬼前辈给我们武功的事,即使你不提起,我也准备向你提及的了。”吕正英笑问道:“这是说,你已同意我的提议?” 朱亚男含笑反问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吕正英忍不住低头吻了她一下道:“亚男,你真好。” 在静悄悄的沙滩上,在冷冽的寒风中,两个炽热的胴体,与炽热的心,互相依偎着,拥抱着,这世界上,似乎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亚男才由吕正英那健壮的胸脯中抬起头来,幽幽地道:“正英哥,你打算几时走?” 吕正英一怔道:“走?走到哪儿去啊?” 朱亚男轻轻一叹道:“你不是要离开我们吗?” 吕正英这才“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 他略为一顿话锋,才一整神色道:“亚男,走,我是要走的,但却不是短时间以内的事。” 朱亚男凄凉地一笑道:“所以,我才问你几时走呀!” 吕正英正容接道:“亚男,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平心而论,没有你们这一家,我早就尸骨已寒了,又怎会有今天的成就……” 朱亚男截口苦笑道:“但事实上,当初我们救下你来,可并非好事,所以,你毋须感恩图报。” 吕正英正容如故地接道:“这是你的想法,但在我这个受惠的人来说,却不能这么想,最低限度,我该对你们这一家,有个合理的交代。”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说到这里,我不能不旧话重提了。” 朱亚男一怔道:“什么旧话新话的?” 吕正英道:“记得在‘天心谷’时,我不止一二次同你说过,希望你能在令堂、令姐跟前,多多发挥影响力,只要能够快意恩仇也就行了,大可不必搞什么七杀八杀的,错己错人。” 朱亚男苦笑着一叹道:“这事情,恐怕很难。” 吕正英正容接道:“先不管它的难和易,只要我们能够尽其力去做就行了。” 朱亚男点点头道:“我会去做的,只是……” 微顿话锋,仰脸俏皮地一笑道:“对于我,你也会想到过要如何交代吗?” 吕正英没有答话,但用行动答复了。 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伊人的俏脸。 四片嘴唇逐渐接近…… 终于又胶合在一起了。 就当这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互拥着进入浑然忘我之境时,箭远外,一道人影,借着江边芦苇的掩护,蛇行着向他们两人逼近。 那是一位满脸横肉,身着猎装的彪形大汉。 背上还带着箭囊,和一张大型的铁胎弓,由这一张大型铁胎弓的情形判断,此人的臂力,必然是相当惊人的。 他徐徐而轻悄,小心翼翼地爬行着,生恐惊醒了那一对正沉浸在爱河的情侣似的。 当他估计着已经到达射程之内时,才停下来,借着一块大石的掩护,张弓搭箭,向吕正英与朱亚男二人瞄准。 可是,这一对小情人,却仍然是浑无有所觉。 “咚”地一声弓弦响处,吕正英、朱亚男二人遽然而惊地连忙就地倒了下来。 “嗖”的一声,那枝既劲且急的疾矢,就在他们上空尺半处,划空而过,足证那猎装汉子,不但臂力强,射技也相当的准,如果吕正英的动作,稍为慢上一点儿,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啦! 吕正英惊怒之下,顺手抓起一颗鹅卵石,挺身跃起。那猎装汉子一见自己一箭落空,吓得拔足向江中奔去,看情形,他是想由水中逃命。 像这种毛贼,如果是平时,吕正英会一笑置之而不屑出手。 但目前情形可就不同了。 因为,那猎装汉子,不但使他受了一场虚惊,也算是惊扰了他的好事,而更严重的,是他断定他是西门锐手下的走狗,这几方面的原因一凑合,吕正英心头的怒火,可就燎起来了。 只见他振臂一抖,嗔目怒叱一声:“鼠辈躺下!” 可怜那猎装汉子,刚刚跑到齐膝的浅水处,即被一鹅卵石砸得脑袋开花:“扑通”一声,倒毙水中。 朱亚男也挺身跃起,蹙眉说道:“正英哥,你也不将那厮抓回来,问问是谁主使。” 吕正英一挫钢牙道:“不必问了,准是西门锐那老贼所主使。” 接着,才微微一笑道:“亚男,方才你受惊了。” 朱亚男娇笑道:“没有,只要同你在一起,我心里没有任何畏惧。” “你这一说,使我深感惭愧。”吕正英深情地一笑道:“亚男,夜深了我们回城去吧……” 当他们回到“潇湘别馆”时,已经是将近二更时分了。 店小二殷勤地,替他打开那独院的大门,吕正英挥了挥手道:“这儿不须要伺候了,到前面去忙你的吧!” “是!” 店小二哈腰退出之后,吕正英却向朱亚男传音说道:“亚男,睡觉时,要特别提高警惕,你等在外面,我帮你先检查房间……” 说着,已先进入朱亚男的房间,床里床下,仔细搜查了一遍,才向她招招手道:“好了,进来吧!” 朱亚男蹙苦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吕正英正容说道:“这是刘伯伯和王叔叔二人告诉我的江湖经验,住客栈,平常就该注意这些容易受到暗算的地方,像我们目前所处的特殊环境,可必须更加特别当心才行。” 朱亚男娇笑道:“可是,事实上,你什么也没看到啊!” 吕正英也苦笑道:“我不过是多费了一下手脚,可并没吃什么亏呀?” 但紧接着,他却以真气传音接道:“我已经有所收拾了,你先进来休息吧!” 朱亚男微微一怔,打了一个呵欠道:“我真该休息了,可是,我有点怕……” 吕正英截口笑道:“有什么可怕的,我就住在你隔壁呀!” 朱亚男撒起娇来了:“不嘛!我要你陪我睡在一起。” 吕正英一怔道:“这……” 朱亚男接道:“别这呀那呀的,床宽得很,一个一边,我先睡了。” 这小妮子有时候说起话来,像个大人,但实际上,她可能还不懂得男女之间的事,所以,此刻,她说完之后,也不理吕正英的反应,径自宽衣解带起来。 吕正英连忙说道:“不要宽衣。” 朱亚男娇笑道:“不宽衣,怎能睡得舒服?” 吕正英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现在是什么时候,和衣而睡,虽然不方便,但必要时,行动起来却方便得多!” 朱亚男笑了笑道:“好!我听你的,不宽衣就是。” 说完,和衣向床上一躺,滚到里边,才回头媚笑道:“乖乖睡在外边,不许走。” 吕正英苦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许我走,我一定不走就是。” 接着,却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并故意打了一个呵欠道:“啊!好累,奇怪?怎么会这样疲乏的。” 朱亚男也故意打了一个呵欠道:“我也累得很哩!其实,这也没什么稀奇,我们赶了一整天的路,方才,又在江边折腾了半天。怎会不累……” 这小妮子倒是装什么像什么。 她口中说得条条是道:但语声却是越来越低,最后那句话,已经有点含糊不清了,那情形,就像是疲乏极了,也像是中了什么暗算似地,话没说完就入睡了。 吕正英又打了一个呵欠,显得有点步履踉跄地将门窗关好,也是和衣向床上一躺,不消多久,双双都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这一对小情人,表面上装得煞有介事地,是入睡了,但实际上,却是在以真气传音交谈着。 首先发问的是朱亚男道:“正英哥,你究竟发现一些什么啊?” 吕正英道:“当我们进来时,你是否嗅到有一股很高贵的脂粉香气?” 朱亚男道:“是的,我也嗅到了。” 吕正英道“这就足够证明,方才有一位颇不平凡的女人到过这儿,而且,当我们回来时,那女人才刚刚离开不久。” 朱亚男道:“你这分析,好像有点道理。” 吕正英道:“还有,现在,你是否已闻到枕头上有种特别的气息?” “是的。”朱亚男接道:“有点像女人用的高贵脂粉香,但却是似有若无地,只有在不经意之间能闻得到。” 吕正英道:“这就是了,据我刘伯伯告诉我的经验,这是江湖中最高明,也是最烈性的迷魂药。” 朱亚男道:“为什么我们没被迷倒呢?” 吕正英传音笑道:“你忘了,我们经常服用千年石菌?” 朱亚男也传音笑道:“对了,我娘说过,服过千年石菌的人,血液中有自行解毒的潜能,连一般毒质都奈何不了我们,区区迷魂药,那自然是更不足道啦!” 吕正英笑道:“这回,你总算是想通了。” 朱亚男接问道:“嗨!正英哥,这些,不过是一种假定,你是否另外还有具体的发现呢?” “当然有。”吕正英接道:“而且,只要你凝神默察一下,也同样地可以发现的。” 朱亚男没再发问,显然,她是在凝神默察了。 少顷之后,朱亚男传音说道:“是的,我也察觉到了,右边围墙脚下,好像有人?” 吕正英传音答道:“而且是两个。” 朱亚男笑道:“现在,我们已经‘迷倒”了,那两个为何还不采取行动呢?” 吕正英笑道:“他们可能也像我们一样,正在以真气传音,商量着什么哩!” 不错!那围墙的墙角下,委实是有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着,而且,其中一个,也委实是一个女的。 这时,那女的正在向男的低声说着:“盛名之下无虚士,我们岂可不特别小心一点。” 那两个的藏身所在,距独院总在十三四丈以上,可能那两个是认为距离远,以最低语声说话,不怕被人听见,才未以真气传音交谈。 但事实上,他们这种交谈法,只要朱亚男不去打扰吕正英,以吕正英目前的成就而言,他是可以听得到的。 那男的笑道:“你也未免将他们估得太高了!” 那女的不以为然地道:“你想想看,西门总当家的何许人,连他都在那小子手中吃了亏,凭咱们两个,又岂可粗心大意!” 那男的笑道:“对!千两黄金的价格,固然颇为诱惑,但自己吃饭的家伙,可更要紧。” 那女的白了他一眼道:“既然明白了,就该静下心来,多等一会……” 本来这该是满月的时候,只因满天乌云,使得大地一片漆黑,才没法看清这一对男女的身裁和面目。 但就当那女的白了男的一眼的同时,忽然云破月来,一线清辉,挥洒而下。 虽然那一轮明月,现而复隐,但仅仅片刻工夫,已足够看清这一对男女的面目了。 男的年约三十出头,面目也颇为清秀,只是脂粉气太重了一点。 那女的,则约莫二十四五年纪,貌仅中姿,但肤色白里透红,月光下看来,格外动人。 那男的笑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那女的道:“要等到三更过后,我所放的那玩艺儿,吸人的时间越久,所收效果也越大。” 那男的暖昧地笑道:“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各取所需,好好地逍遥一番了。” “不行。” “咱们说好的了,怎么又变卦了?” 那女的道:“到时候,我决定先将这个放进去,那就万无一失的了。” 说着,并拍了拍她身边的一只小笼子。 那笼子四周用黑布围绕着,也不知其中盛着什么玩意,但那股奇腥的气息,却令人很不好受。 那男的闻言之后,一怔道:“那不是暴殄天物吗,至少我们该自己受用一番才对呀!” 那女的哼了一声道:“你呀!也不想想对方是什么人,只是一脑子的绮念。” 那男的苦笑道:“现成的艳福不享,岂非……” 那女的哼了一声,截口接道:“万一有了问题,你自信能在那两位手中,走过几招?” 那男的讪然一笑道:“这个……” 那女的又截口一哼,道:“可是,依我的办法,就万无一失了。” 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接道:“只要留着命在,并有大量的黄金,世间美女壮男,到处都有,随时随地,都可尽情地享受呀!” 那男的连连点着头:“对!对!好,我一切听你的……” 也许是得意忘形之下,说溜了嘴,那男的语声,竟然逐渐高了起来。 那女的又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话声越来越高,也不怕人家听到!” 那男的笑道:“咱们的语声并不高,距离又这么远,如果也给他们听去了,那他们就成了大罗金仙啦!” 那女的道:“不管怎么样,自己小心一点总不吃亏,同时,也得当心隔墙有耳啊!” 她的话声未落,围墙外适时传来一声娇笑道:“好一个隔墙有耳,可惜你们警觉太迟了。” 话到人到,眼前香风微拂,一道幽灵似的人影,已轻灵无比地,飘落在他们面前。 这一位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赫然就是“武扬镖局”中的上官素文。 那密谈中的男女,心头一惊之下,本能地挺身而起,但上官素文却连忙低声制止道:“二位安分一点,惊醒了你们的对头冤家,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哩!” 那一对男女,显然不知道上官素文的来历,但由于上官素文言笑盈盈,而且,语中也似乎并无恶意,才使他们略为定下心来,并由那女的注目发问道:“请教这位姑娘是……” 上官素文抬头往后一掠鬓边乱发,淡然一笑道:“二位既然在湖南境内活动,当知道武扬镖局的辛局主,有两位徒弟?” 那女的连忙谄笑道:“啊!原来是辛局主的高徒,但不知姑娘你是路姑娘,还是上官姑娘?” 上官素文漫应道:“我就是上官素文……” 那男的一双桃花眼,直在上官素文的娇躯上,滴溜溜直转,一面截口谄笑道:“原来是上官姑娘真是久仰,久仰……” 上官素文俏脸一沉道:“少来这一套!我问你,你们两个,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准备对付谁?” 那男的连忙否认道:“没……没有准备对付谁啊!” 上官素文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接着,纤指一指吕正英、朱亚男二人所住的独院,注目问道:“那里面住的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 那男的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啊!” 上官素文哼了一声道:“连里面住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要去暗算人家?” 那女的插口一笑道:“上官姑娘,俗语说得好:真菩萨面前不烧假香,我们的一切,想必早在姑娘的洞烛中丁?” 上官素文这才嫣然一笑道:“唔!毕竟还是名震苗疆的‘水姑娘’有点须眉气概。” 原来这一对男女,都是“云雾山”,金姥姥的徒弟。 金姥姥的武功,虽然并不高明,但由于擅长役使各种毒虫,并精于放蛊,所以,一般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大都能知道这么一位人物。 她门下的弟子,至少有二十名以上,但成就最好的,却只有“水姑娘”与“蜂郎君”两人,也就是目前的这一对。 “水姑娘”并不姓水,“蜂郎君”也不是姓蜂,他们之所以有这么一个名号,那是因为这女的媚态天生柔情似水,尤其是那一双媚眼中的盈盈水波,足以淹尽天下男人们的雄心壮志,所以才获得“水姑娘”的绰号。 至于蜂郎君的这个“蜂”字,却是有双重意义的。 用两个简单的字来代表,那就是“毒”和“浪”。 这两位,都是苗人,对男女关系,已是随便得离了谱,也因为这些原因,“水姑娘”与“蜂郎君”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比乃师“金姥姥”更为响亮了。 蜂郎君这才讪然一笑道:“原来上官姑娘,早就知道我们的来历了。” 上官素文冷冷地一笑道:“凭你们这点道行,也想向‘七杀令’门下的‘追魂使者’实行偷袭,可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蜂郎君得意地笑道:“但事实上,他们已经着了咱们的道儿了。” 上官素文笑问道:“何以见得?” 蜂郎君道:“他们现在,正睡得像死人一样,那还不算是很好的证明吗?” 上官素文轻轻一叹道:“‘七杀令’门下,如果如此好对付,那他们还闯什么天下?” 蜂郎君怔了一下,才指着水姑娘身边的小笼子,讪然一笑道:“为防万一,我们还有这个。” 水姑娘试探着接道:“上官姑娘是否也是奉令师之命,前来对付那两个的?” 上官素文娇笑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他们?” 水姑娘脸色一变道:“那么,你是来帮助他们的了?” 说话间,一双右手,已探手怀中。 上官素文视若无睹地一笑道:“你那些鬼玩艺,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吕公子与朱姑娘是我的朋友,尽管家师曾找过他们的麻烦,但那是因怜才而想将他们收为门下。 可根本谈不上任何过节,你想想看,我有什么理由要对付他们?” 当对方两人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不知所措之际,上官素文又含笑接道:“而且,我同吕公子,还有同仇敌忾之谊哩!” 水姑娘讶然问道:“上官姑娘此话怎讲?” 上官素文俏脸一沉道:“听不懂,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一顿话锋,才注目沉声接道:“你们此行的幕后主使人西门锐,是吕公子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啊!” 水姑娘、蜂郎君二人同声一“哦”,下意识地,双双退了一大步。 上官素文道:“不用怕,只要你们肯听话,我不会杀你们,现在……” 纤掌一伸,冷然接道:“先拿解药来!” 水姑娘苦笑道:“我们并未在你身上,施放过什么啊?” 上官素文道:“这我知道:可是,你们曾在吕公子与朱小姐的房间中作过手脚。” 水姑娘不由一呆道:“这个……” 上官素文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治不了你们!” 水姑娘俏脸一沉道:“那就要看以后的事实证明了。” 话落手扬,预藏掌心中的一条丝帕,迎风一抖,并冷笑一声:“躺下!” 虽然是黑夜之中,上官素文没法看清对方的丝帕中,究竟抖出了一些什么,但却感到一股奇异的香风,直逼过来。 但她却是一点也不在乎地撇唇一哂道:“我早就同你们打过招呼,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鬼门道: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现在,你已相信了吗?” 水姑娘芳容大变地道:“你……你竟然不怕我们苗疆特制的迷神香雾?” 不远处,传来吕正英的笑声道:“可能是你们那迷神香雾,失了效用吧?” 上官素文娇笑道:“吕公子、朱二小姐来得正好。” 接着又向水姑娘笑道:“迷神香雾算得了什么,即使你们那歹毒的毒蛊,我也不会将它当一回事哩!” 这时,朱亚男、吕正英二人也飞纵现场,与上官素文含笑点首,以示招呼。 这情形,可使水姑娘、蜂郎君二人,逃又不敢,呆着又不是滋味地愣在那儿,做声不得。 上官素文根本不理会那两人的尴尬相,却向吕正英、朱亚男二人笑问道:“吕公子、二小姐,方才,我同他们所说的话,二位都听到了?” 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同时点首道:“是的。” “那么。”上官素文含笑接道:“我就不必另作解释了。” 紧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二位请稍待,且让我同这两位说几句话。” 吕正英点首接道:“好的,上官姑娘只管请便。” 上官素文美目向水姑娘、蜂郎君二人一扫正容说道:“方才我已说过,只要你们肯听话,我不会难为你们,现在,你们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句,愿不愿同我合作?” 水姑娘怔了一怔道:“我希望先明白合作的办法?” 上官素文道:“办法很简单,西门锐用什么条件支使你们前来暗算吕公子,我愿以更优惠的条件来雇用你们。” 蜂郎君色然而喜道:“真的?” 上官素文道:“谁有工夫同你开玩笑!” 蜂郎君眉开眼笑地道:“西门寨主给我们的条件是黄金五千两,上官姑娘愿以更优惠的条件雇用我们,那当然是超过五千两了?” 上官素文一怔道:“五千两黄金?” 吕正英已看出了上官素文心中为难之处,不由抢先接道:“五千两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想不到我这颗头颅,还有这么高的价钱。” 朱亚男也看出了上官素文的为难之处,也立即接过吕正英的话锋道:“人家千方百计,不惜任何代价要你的命,你还这么开心。” 紧接着,却向上官素文娇笑道:“上官姐姐,很抱歉,我要抢你的生意了。” 上官素文一怔道:“二小姐要抢我的什么生意啊?” 朱亚男抬手一指水姑娘、蜂郎君二人,含笑接道:“我的意思是,这两个,由我雇下了。” 朱亚男太聪明了。 她心知五千两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武扬镖局”并非富有,而上官素文又不能当家,也就是为了这原因,才使得上官素文暗中着了难。 但目前朱亚男这一半认真半玩笑的态度,横里一架,却很自然地解除了上官素文的窘境。 上官素文当然也明白朱亚男的用心,不由颇为激动地一笑道:“这个……” 朱亚男娇笑道:“不用这个那个的了,今宵,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就索性帮到底吧!” 上官素文讪然一笑道:“二位都是好好的,事实上我并没帮上什么忙啊!” 朱亚男正容接道:“但你是为了帮忙才赶来的,不论如何,这一分盛情,我们是敬领了,何况,我们虽然不怕迷魂香雾,但对毒蛊和这笼子里的东西,却还没法对付哩!” 上官素文只好苦笑道:“二小姐可真会说话。” 朱亚男笑了笑道:“我说的都是实情。” 接着,目光向水姑娘、蜂郎君二人一扫,含笑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说?” 蜂郎君本性难移,一见朱亚男那娇憨模样,好像骨头都酥了似的,谄笑着问道:“二小姐是真的要雇用我们?” 朱亚男点点头道:“不错啊!” 水姑娘注目问道:“你准备出什么条件?” 朱亚男探怀取出一对鸽卵大小,光彩夺目的宝珠,含笑问道:“你们估估价钱看?” 水姑娘美目一亮道:“这是最佳的夜明珠,一颗的价线,至少在万金以上。” 朱亚男在“天心谷”中,是见惯了这些玩艺,不以为贵,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些宝珠,究竟能值多少钱。 因此,本来她是准备以这两颗夜明珠来雇那两位的,但一听水姑娘的话后,却不能不改变主意了。她漫不经意地,淡然一声道:“我给你们一个便宜,就以一颗夜明珠,作为雇用你们的代价……” 蜂郎君先跳了起来道:“行!行!我答应了。” 朱亚男却脸色一沉道:“你知道我要你们做些什么吗?” 蜂郎君连忙接道:“二小姐但请吩咐,赴汤蹈火,咱们两人。 决不皱一下眉头。” 朱亚男扭头向吕正英娇笑道:“现在,由你去酌量安排吧!” 吕正英点点头,然后正容接道:“我不要你们赴汤蹈火,也不要你们去暗杀那西门锐……” 蜂郎君急道:“怎么?吕公子不雇用我们了?” 吕正英笑道:“急什么,你得让我把话说完呀!” 水姑娘白了蜂郎君一眼道:“师兄少出点洋相吧!” 接着,才向吕正英投过一个媚笑道:“吕公子有话,请同我说。” “好的。”吕正英正容问道:“姑娘,西门锐是否也在这宝庆府?” 水姑娘一怔道:“可能还在。” 吕正英接问道:“水姑娘知道他的落脚地点吗?” 水姑娘面有难色道:“不瞒吕公子说,我们受雇于他,可不曾见过他本人,所以,西门寨主是否还在宝庆城中,我不敢作肯定答复,至于他的落脚地点,更是无从知道了。” 吕正英脸色一沉道:“如果是这样的情形,那你们就别想获得这颗夜明珠了。” 蜂郎君连忙接道:“不!不!我们一定想办法找到他。” 吕正英注目问道:“须要多少时间?” 水姑娘抢先接道:“请给我们三天期限。”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三天期限,我可以答应,但我得特别提醒二位,三天之内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则不但得不到夜明珠,连你们本身的生命也有危险。” 蜂郎君连声谄笑道:“是,是,我们一定在限期以内完成任务。” 水姑娘却是美目深注地,问道:“我们只要找到那厮的落脚地点,前来报密就行了?” 吕正英点首答道:“不错。” 朱亚男含笑接道:“而且,本门多的是金银珠宝,只要二位能干,而又肯替我们做事,以后还会继续雇用你们。” 蜂郎君禁不住眉飞色舞地道:“那真是好极了……” 吕正英却挥挥手道:“好了,二位请吧!” 蜂郎君连声恭应道:“是,是……” 水姑娘却注目问道:“三天之内,吕公子的住址,不会变更吧?”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三天之内,我们还是住在这客栈中。” 蜂郎君含笑接道:“好,在不等就此告辞。” 目送他们二人越墙离去之后,朱亚男不禁笑道:“正英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就此开溜了?” 吕正英笑道:“不会的,为了这颗夜明珠,他们一定全力以赴,除非他们三天之内,找不到西门锐的落脚地点,那就很难说了。” 上官素文忽然神秘地一笑道:“只要二位不肯放过他们,我敢保证,无论如何,他们都逃不出保庆府。” 吕正英笑道:“对了,我们忘了这儿是‘武扬镖局’的势力范围。” 上官素文笑丁笑道:“其实,这只不过是原因之一而已。” 朱亚男讶然问道:“另外还有什么原因呢?” 上官素文凄然一笑道:“二位忘了先父是在这宝庆府任上罹难,而我却等于是在这儿生长的。” 朱亚男“哦”了一声道:“原来这儿等于是你的故乡……”’上官素文截口轻叹道:“二位回去歇息吧!我要走了。” 朱亚男一怔道:“上官姐姐不到里面去坐一会儿?” 上官素文道:“不!必要时,我明天会来看访二位的。…… 说完,裣衽一礼,长身飞射而去。 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回到独院中时,已经是四更时分了。 两人进房间中后,吕正英向朱亚男歉笑道:“亚男,很抱歉,是我连累你,不曾好好地歇息一下。” 朱亚男娇笑道:“那你该怎样补偿我呢?” 吕正英含笑接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事情,一定全力以赴就是。” 朱亚男笑问道:“真的?” 吕正英正容道:“当然!” 朱亚男媚笑道:“那么,把你的心挖出来给我瞧瞧。” 吕正英微微一怔之下,立即一挺胸脯道:“好!你下手吧!” 朱亚男像依人小鸟似的,偎向他的胸前,仰脸娇笑道:“你舍得让我挖,我可不忍心下手啊!” 吕正英一手紧搂伊人柳腰,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亲了一下道:“亚男,别淘气了,已经快要天亮了,我们也该调息一下。” 说到这里,独院外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朱亚男连忙挣脱情郎的拥抱,俏脸微变地低声问道:“这是什么人啊?” 吕正英也是一怔道:“总不会是敌人吧?” 朱亚男道:“奇怪?这人的距离,显然不会超出十丈,但我们竟然都不会觉察到。” 吕正英心知自己是因为陶醉在伊人的柔情蜜意之中,才有这种疏忽,但他却不便说出来,只好报以傻笑。 朱亚男一挑秀眉,忽然飞身穿窗而出。 吕正英也连忙飞身而出,并沉声说道:“亚男不可莽撞……” 这当口,围墙下飞起一道人影,疾如激矢划空似的,疾射而出。 朱亚男怒喝一声:“鼠辈休走!” 那人凌空疾射的身形,并未稍缓,仅仅是传来一声喟然长叹道:“娃儿先问问墙角下的人……” 朱亚男闻言之后,猛打千斤坠,向围墙下泻落,吕正英虽然是随后出来,但却是和她同时泻落当场。 不错,墙角下的确是有一个人,由装束上判断,此人还是这客栈中的店小二。 不过,此人显然是被人制住了穴道:才直挺挺地躺在那儿。 朱亚男先叱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却是没接腔。 朱亚男怒声道:“为何不答话?” 吕正英笑道:“他的哑穴已被制,教他怎能答话啊!” 说着,已俯身将那人被制的穴道解开,并顺手将其提了起来“咦”了一声道:“你不是‘恶虎沟’那家强盗宾馆的掌柜吗?” 那人苦笑道:“吕公子好记性!” 吕正英笑道:“总算是缘分不浅啊!” 朱亚男却冷然接道:“说!方才那人是谁?你们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干吗?” 那掌柜的苦笑道:“二位先答应不杀我,我才敢说实话。”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好!我不杀你,你说吧!” 那掌柜的连忙深深一躬道:“多谢吕公子、二小姐的不杀之恩。” 朱亚男一蹙黛眉道:“少噜嗦!快说。” “是!”那掌柜的恭应着,一指他身旁的一个小包袱道:“二位请打开这小包袱瞧瞧,也就大致明白一切的了。”’吕正英抽出长剑,以剑尖将小包袱挑开。 首先呈现他们眼脸的,是一卷点火用的引线,这情形。不由使他脸色一变道:“这里面是火药?” 那掌柜的点点头道:“是的。” 朱亚男一挫银牙道:“贼子好狠毒的手段!” 那掌柜的苦笑道:“二小姐,在不是奉命行事啊!而且,咱们总当家的,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好!你倒说说看,那老贼有什么苦衷?” 那掌柜的笑了笑道:“公子,有道是,好生恶死,人之常情,咱们总当家的,如果不想法把你杀掉,他自己就活不下去呀!” 吕正英不禁哑然失笑道:“你这套歪理,倒也还算是说得过去。” 接着,却是俊脸一沉道:“说!西门锐那老贼,在哪儿?” 那掌柜的道:“我知道他在这宝庆府中,却不知道他在哪儿落脚。” 朱亚男怒叱道:“胡说,你是那老贼的心腹,你不知道他的落脚地点,谁会知道!” 那掌柜的苦笑道:“我说的,句句由衷,二小姐不肯相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好!这问题,暂时不谈。现在,我问你,方才那人是谁?” 那掌柜的讶然道:“那是你们的人,你吕公子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呢!” 朱亚男也讶然问道:“那人真是我们自己人?” 那掌柜的道:“如果不是你们自己人,又怎会制住我的穴道的……” 吕正英点首接道:“是的,方才那声幽幽长叹,也颇堪玩味。” 那掌柜的正容说道:“如果二位不曾承诺过不杀我,我真不敢说,事实上,如非是那老和尚一再地在暗中阻挠,二位早就没命了哩!” 朱亚男一怔道:“怎么?那人还是一位和尚?” 那掌柜的点点头道:“是的,是一位年约半百的老和尚。” 吕正英讶然问道:“亚男,难道你认识这么一位老和尚?” 朱亚男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那掌柜的插口接道:“不瞒二位说,那老和尚非常仁慈,到今宵为止,他已经是第三次饶我不死了。” 吕正英注目问道:“这是说,你已经企图暗算过我们三次了?” 那掌柜的点首答道:“是的,二位离开雪峰山山区之后不久就被我蹑上了。”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于是,我们每一次落店,你都准备暗算?” “是的。”那掌柜的接道:“但每一次下手时,都被那老和尚所阻挠。”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位老和尚,说过些什么?” 那掌柜的道:“他只说,不许我造孽。” 朱亚男接问道:“那他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杀你呢?” 那掌柜的苦笑了一下道:“他说,他已在佛祖面前,发誓不再杀人。” “奇怪?”吕正英沉思了少顷之后,才目光深注地问道:“你,是否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 那掌柜的正容接道:“绝对没有。” 朱亚男接问道:“那老和尚,身上和脸上,是否有什么特征?” 那掌柜的沉思着答道:“那老和尚除了身裁高大之外,身体上可没什么特征,不过,面孔上倒有一个很显着的特征……” 朱亚男截口接问道:“那是怎样的一个特征呢?” 那掌柜的道:“他的左鼻翅旁,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 朱亚男轻轻叹了一声,没接腔。 吕正英注目问道:“亚男,你的记忆中,是否曾经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呢?” 朱亚男苦笑道:“我离开天心谷才多久,你想,我认识了几个人呢?” 吕正英也苦笑道:“他既然不愿意见我们,我们也大可不必浪费精神去瞎猜……” 那掌柜的接问道:“二位,在不是否可以走了?” 吕正英笑道:“走?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那掌柜的脸色一变道:“二位不是已承诺不杀我的吗?” “不错。”吕正英正容道:“我承认过不杀你,但我并不曾承诺马上放你走。” 那掌柜的蹙眉说道:“吕公子是想由在下身上,追出咱们总当家的下落来?” 吕正英点点头道:“不错。” 那掌柜的苦笑道:“吕公子是聪明人,怎会做这种笨事?” 就这当口,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朱亚男沉声问道:“什么人?” 店小二的语声,遥遥传来道:“小的给吕公子送信来。” 吕正英一怔之下,向店小二招招手道:“好!送过来吧!” 店小二睡眼惺松,衣服都没有穿好,仅仅是胡乱地披在身上,显然是由热被窝中,给硬行拉起来的。 他双手将一封信函送给吕正英,一面笑道:“吕公子,为了送这封信,小的全身一直冷得发抖,但想想那十两银子的赏赐,也就怨不得了。” “十两银子的赏赐,委实不算少。” 吕正英注目问道:“是什么人叫你送的?” 店小二谄笑道:“回公子爷,是一位出家人叫我送来的。” 朱亚男接问道:“是否是一位身裁高大,左鼻翅边有一颗黑痣的老和尚?” 店小二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那位老和尚,是指定将这封信交给找?” “是的。” “有没有别的交代?” 店小二摇摇头,又哈腰谄笑道:“不瞒公子爷说,那位大师只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位吕公子看过信后,一高兴,也可能会赏你十两银子的。嘻嘻……”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那你就等一下吧!” 说着,己抽出信笺,匆匆看了一遍之后,爽朗地一笑道:“不错!我是应该赏你十两银子。” 接着,扭头向一旁的朱亚男说着:“亚男,去房间中取十两银于给这位小二哥。” 朱亚男蹙眉接道:“我们一起回去不行吗?” 吕正英笑道:“不用怕,房间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接着,又含笑说道:“也好,我就请这位小二哥陪你去取吧!” 店小二连忙谄笑道:“是,是,小的理当奉陪。” 干店小二这一行的,最是精灵不过,他早已看出住在独院中的这一对年轻男女,不是寻常人物,因而当他方才看到那位显然不是好来历的,一脸尴尬相的掌柜之时,却是视如未见。 而且,还立即把握住这机会,扭头向朱亚男笑道:“小姐,小的前头带路了。” 说着,已当先快步向独院走去。 朱亚男却扭头问道:“我还要不要来?” 吕正英笑了笑道:“不用了,我马上就回来。” 目送朱亚男离去之后,吕正英转向那掌柜的正容说道:“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西门锐的行踪,但站在我的立场,却未便完全相信。” 那掌柜的苦笑道:“吕公子不肯相信,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道:“但我自有办法,使我能对你建立起信心来。” 那掌柜的一怔道:“这倒是很新鲜的事……” 不等他说完,吕正英已凌空扬指,解了他那神秘老僧所点的穴道,但同时却也点了他的两处偏穴。 这情形,使得那掌柜的惊呼一声道:“吕公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吕正英笑道:“是一点小意思,你多想一想,自然会明白的。” 那掌柜的颓然一叹道:“我明白了,你还是要在我身上,追出咱们总寨主的下落来。” 目正英冷然接道:“对了,我的点穴手法很特殊,除了我本人之外,旁人不能代解,所以,你必须在三天之内,将西门锐的落脚点告诉我。” 那掌柜的蹙眉问道:“如果三天之内,查不出来呢?”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你也是大行家,该知道我所点的两处偏穴,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掌柜的只好苦笑道:“好!我尽量的想法子去完成任务。…… 吕正英正容接道:“那么你可以走了,记好三天之内,向这儿报到。” “是……” 那掌柜的恭应着离去之后,吕正英也转身向独院中走去。 他刚刚走进房门,朱亚男已先行发问道:“正英哥,那神秘老和尚的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事情呢?” 吕正英顺手将信笺向她手中一塞道:“你瞧。” 朱亚男向着信笺匆匆一瞥之后,才“哦”了声道:“所以,你将那厮给放走了?” 吕正英含笑点首道:“不错。…… 朱亚男娇笑道:“奇怪?江湖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不可思议的人。” 吕正英笑道:“是的,像那位鬼前辈,以及目前的神秘老僧。 竟然都给我们碰上了。” 接着,伸了一个懒腰道:“已经快天亮了,我们真该调息一下的哩!” 那位掌柜的被吕正英训斥了一顿,释放了之后,真是有点茫茫然,有若丧家之犬地不知何去何从才好。 他越过“潇湘别馆”的围墙,垂头丧气,循着那条小巷,漫无目的地,向前移动着,口中并在低声“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接着,又仰天长叹道:“想不到我莫三郎,竟然走入这种进退两难的绝境中……” 这时,正是黎明前的一段最黑暗的时间,沉沉夜色中,一个幽灵似的人影,向着莫三郎迎面走了过来。 莫三郎微微一怔,对方那人已“咦”了一声道:“莫兄,你这么失魂落魄的,难道又失风了?” 问话的,是一位年约四旬左右的青衫文士,问话之间,已在莫三郎面前停了下来。 莫三郎怔了一怔,才挥挥手道:“王兄,这儿非谈话之所,咱们边走边谈。” 那青衫文士一面转身向来路走去,一面讶然问道:“难道有人追来了?” 莫三郎苦笑道“没有啊!” 青衫文士扭头盯了他一眼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莫三郎苦笑如故地道:“仍然是那个老秃驴在捣鬼。” 青衫文士笑道:“看来你老兄,实在是流年不利,才再三再四,碰上这种怪事?” 不等对方开口,又接着说道:“咱们总寨主所派出的三路狙击人手,都已失败,仅剩的你这一路了。此刻也算是吹了。我看你如何向总寨主交差?” 莫三郎尴尬地笑道:“这事情,还得请王兄在总寨主面前,多多美言。” 青衫文士正容接道:“你我多年患难之交,这还用说嘛!只是,目前,你打算如何自处?” 莫三郎苦笑道:“目前,已谈不到什么打算,不过,我想先晋见总寨主,自请处分……” 青衫文士连忙截口接道:“免了吧!现在赶去见咱们老总,你必然会送掉老命。” 莫三郎一怔道:“此话怎讲?” 青衫文士道:“因为老总刚刚挨了一顿训,加上你的任务又失败了,这一去,后果还能设想吗?” 莫三郎蹙眉问道:“还有人敢教训咱们老总?” 青衫文士笑道:“现在,年头儿变了,敢教训咱们老总的人,可不止三五个哩!” 莫三郎“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是‘无敌堡’来的人。”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是的,是一对年轻男女,据说还是淳于堡主的徒弟哩!” 莫三郎苦笑道:“那就怪不得咱们老总要挨训啦!” 这时,已走到一个十字街口,青衫文士忽然停了下来道:“莫兄,咱们该分手了,要想晋见老总的话,明天我再设法替你安排。” “多谢王兄!”莫三郎含笑接道:“现在王兄准备何往?” 青衫文士道:“我是奉命前来看看你的,目前任务已了,该回去复命啦!” 说完,微一拱手,转身疾奔而去。 青衫文士一走,莫三郎也拐向左边那条街道。 这两人走没多远,暗影中又闪出一僧一俗两位夜行怪客来,赫然就是上官素文和一位灰衣老僧。 这位灰衣老僧,身裁高大满面红光,左鼻翅旁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显然就是那一再暗中救助吕正英的神秘老僧。 这二位一现身,灰衣老僧立即向上官素文低声笑道:“咱们运气不坏,这一步棋,还居然下对了呢。” 两人一面利用街边暗影,向那青衫文士追蹑下去,一面低声交谈着。 上官素文娇笑道:“那位莫三郎,竟然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西门老贼的行踪,如果不是碰了这位青衫人,可还得大费周章哩!” 灰衣老僧轻叹一声道:“也许是那西门锐,恶贯满盈了吧!” 这两位,与前头的青衫文士始终保持约莫十五六丈的距离,由于双方功力相差一大截,那青衫文士,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后面有人跟踪。 第十五章 雪仇恨大快人心 上官素文也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 灰衣老僧忽然岔开话题道:“上官姑娘,你们武扬镖局,是否已准备向‘七杀令’称臣了呢?” 上官素文怔了一下道:“据晚辈所知,咱们镖主还无此打算。” 灰衣老僧接问道:“那么,你们明年元旦,也不一定去夏口赴会了?” 上官素文笑了笑道:“去不去夏口,晚辈还不曾听到咱们局主讨论过。” 她微顿话锋,又含笑反问道:“大师,晚辈有一句冒昧的话,不知该不该问?” 灰衣老僧笑道:“如果你觉得不该问,那就不问为妙。” 上官素文娇笑道:“可是,把问题闷在心里,是多么难过啊!” 灰衣老僧微微一笑道:“那就问出来解解闷吧。” “好!”上官素文含笑问道:“大师同吕公子,是何渊源?” 灰衣老僧神秘地一笑道:“可以说渊源很深,也可以说,还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渊源。” 上官素文一蹙秀眉道:“大师,您这话不是太相矛盾了吗?” 灰衣老僧幽幽地一叹道:“有一天,当你明白其中因果后,就不会觉得老衲的话有甚矛盾。” 接着凄然一笑道:“这一天,也许很快会到来,也许还要等很久很久,也许永远不会到来。” 上官素文苦笑道:“大师,您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可使我更加迷糊啦!” 灰衣老僧也苦笑道:“姑娘,这些,你本来就不该问的。” 上官素文道:“可是,晚辈是惟一和您谈过话的人,如果吕公子问起来……” 灰衣老者飞快地接道:“就照老衲的话,回答他好了。”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佛门弟子,戒打诳语,老衲方才所说,可句句都是实情。”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打了一个手势,向前面一指道:“注意那厮的行动……” 原来这时天色已经黎明,而他们也于不自觉之间,跟踪到了城墙脚下的一条小巷前。 晨光曦微中,但见前面的青衫文士,突然回过头来,向后面扫视着。 由于灰衣老僧与上官素文二人,因谈话而微微疏神,以致一时之间,来不及闪避。 幸亏双方距离远达十五六丈,天色刚刚黎明,那青衫文士的回头一瞥,不可能看清他们的外貌,而更巧的是,刚好这时由一条横巷中,穿出一位赶早市的小贩,算是无形中帮了他们的大忙。 因为,已经天亮了,小贩赶赴市场,大街上有了行人,也就不足为怪。 也许那个青衫文士,的确是这种想法,他扭头匆匆一瞥之后,并未多加考虑,立即转入一条横巷之中。 灰衣老僧连忙低声说道:“快跟上去,我这个老和尚太惹眼,不能再前进,只好退回去向吕公子报讯了。” 上官素文一面快步跟进,一面点头道:“好的,好的。” 灰衣老僧又盯上一句:“吕公子未来之前,不可躁进。” 上官素文娇应道:“知道啦!” 等她赶到那青衫文士消失的巷口时,不由怔住了。 原来那条小巷,既窄且短,而且又是颇为高级的住宅区。 她约略估计,这小巷约莫有三十来户人家,由于天刚明,整个小巷,都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丝人影,当然也没法知道那青衫文士,究竟是走进哪一家去了。 她蹙眉苦笑之间,忽然心头一动地暗忖道:“方才不是听到犬吠声,那犬吠声显然就在这巷口的三五家之内……” 不错,她念转未毕,一声冷笑,已由右边第五家的大门内传出:“上官姑娘,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地进来坐一会儿吧!” 上官素文一挑秀眉道:“你是谁?” 那阴冷语声道:“在下申文炳,咱们也算是老朋友啦!” 另一个娇甜语声笑道:“上官姑娘,还有一位呢?” 随着语声,大门“呀”然而启,申文炳、闻人玉两人缓步而出,含笑拱手作肃容状道:“上官姑娘请!” 上官素文冷笑一声道:“你们好大狗胆!” 申文炳故意讶然问道:“上官姑娘,此话怎讲啊?” 上官素文沉声说道:“无敌堡的势力,早已逐出湖南地区,你们居然还敢在这儿逗留……” 申文炳截口朗笑道:“小妞儿,自说自话,也得看看是什么场合啊!” 上官素文有自知之明,凭她目前的身手,应付对方一个人,自是不成问题,但目前对方是师兄妹两人,而且,可能室内还另有其他高手,因此,她不得不特别忍耐,闻言之后,冷然注目问道:“姑奶奶懒得同你们噜嗦,快叫西门锐那老贼出来领死。” 闻人玉冷笑一声道:“西门总寨主就在室内,小妞儿有本领能通过我这一关,自然可以见到他。” 上官素文撇唇一哂道:“你好像认为你很了不起。” 申文炳暖昧地一笑道:“区区是否了不起,一试就知。” 闻人玉“哼”了声道:“三师兄,别只顾口头上占便宜,这贱人显然在故意拖延时间。” 申文炳道:“依你之见呢?” 闻人玉冷然接道:“顺我的意思,就给我杀了她!” 申文炳连忙“哗”的一声,腰间单刀已出鞘,直指上官素文,含笑问道:“小妞儿,亮兵刃!” 上官素文早已解下了她的三绝铜琶,闻言之后,冷笑一声道:“我看,最好是你们这一对狗男女都一齐上吧!” 申文炳哈哈一笑:“小妞儿年纪不大,胃口可不小呀。”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姑娘请!” “请”字尾音未落:“铮”的一声,蓬细如牛毛的毒针,已由上官素文的三绝铜琶之上,激射而出。 双方距离很近,上官素文又是心愤对方口齿轻薄,而有意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地一声不响的猝然发难,因而尽管申文炳身手甚高,一时之间,即也弄了个手忙脚乱。 上官素文可得理不饶人。 当申文炳挥舞着单刀,格拒他的淬毒细针时,她却已挥舞三绝铜琶,欺身进击,配合着她左手那奇幻无匹的掌法,展开一连串抢攻。 由于申文炳大意轻敌而失去先机,居然被她一串疾风骤雨似的抢攻,迫得一时之间没法扳转过劣势。 但他难因一时轻敌而被迫采取守势,口中却仍然不忘轻薄地笑道:“哟哟……小妞儿冲劲十足,我可吃不消呀!” 一旁的闻人玉冷笑一声,也是扬手一把淬毒钢针,向上官素文背后射来,钢针已经出手,才怒叱一声:“贱婢照打!” 上官素文虽在全力对付申文炳,但他对闻人玉可并未放松戒备。 因此,闻人玉的淬毒钢针出手,她立即以铜琶护身,作了回旋,那些淬毒钢针,居然全部被她的三绝铜琶吸住了。 原来“辣手仙娘”辛玉凤的三绝铜琶所以称为三绝,系因其招式精奇,而且如果内家真力够火候时,还能以音响伤人于无形。 至于另外两绝,因为发射暗器一不着痕迹之间,而其本身又因特具磁性,能吸收对方暗器。 不过,它本身所用的淬毒钢针,是经特别处理,不受磁力影响的。 上官素文虽然以兵刃的特性,接下了闻人玉的偷袭,但两个高手搏斗之间,争的是一瞬间先机,就当她分神接下闻人玉的暗器之时,申文炳却已把握住这个良机,扳回了均势,并哈哈大笑道:“见面胜似闻名,三绝铜琶,果然是不同凡响,只可惜你丫头的火候还不够,如果由令师使将起来,那必然是更为精彩了。” 上官素文年纪虽轻,但她算得上已经历尽沧桑,遍尝了人世间的辛酸滋味,因此,忍耐功夫,也特别高人一筹。 她深知目前的情况,只能坚守待援,稳札稳打地,全神对敌,如果要分神去斗气,那就很可能会等不到援兵赶来,而先行陷入险境了。 因为如此,不论对方的话,好听不好听,她是抱定宗旨,听若罔闻,全神贯注地将自己周身,防护得风雨不透。这情形,尽管申文炳使尽浑身解数,却也没法奈何她。 这时,一旁的闻人玉忽然“咦”了一声道:“这贱人怎么会使我们的‘降魔掌法’的?” 申文炳笑接道:“对了,我也正在这么想法。” 接着,向上官素文笑问道:“嗨!小妞儿,你是在哪儿偷学到我们的掌法的?” 上官素文哼了一声,没接腔。 申文炳笑道:“怎么不说话呀?” 接着,又“嘿嘿”淫笑道:“哦!对了,此时正是无言胜有言的,已经进入佳境的时候,一说话就会影响情调……” 这时,双方激战已百招,却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的胶着局面。 一旁的闻人玉,似乎已不耐烦了。 她不等申文炳说完,立即截口接道:“嗨!三师兄,你究竟有没有把握收拾这小贱人?” 申文炳打了一个哈哈道:“没问题,没问题……” 闻人玉道:“已经天光大亮了,行人会越来越多,我看还是咱们联手宰了她吧!” 申人炳微微一怔道:“这个……” 闻人玉已挥剑加入战圈,并截口冷笑道:“怎么你舍不得了申文炳苦笑道:“四妹,你歪缠到哪儿去了,我是怕授人以‘以众凌寡’的把柄呀!” 闻人玉笑道:“宰了这贱人,就一了百了,谁还能传话哩!” 闻人玉的用心,固然狠毒,而其手底下的剑招,也是既狠且辣。 上官素文独战申人炳,本来可以维持平局的,如今加上一个和她身手在伯仲之间,而出手又辛辣的闻人玉,其处境的艰危,自是不难想见。 但她却仍然是闷声不响地,咬牙奋战,而且不时发动她那三绝铜琶内的淬毒钢针,迫使对方退避以争取自己喘息的机会。 这情形,使得闻人玉怒声喝道:“三师兄,你可得收拾起怜香惜玉的心情才行呀!” 申文炳苦笑道:“四妹,这是急不来的事啊……” 他口中说着,手上的招式也更形辛辣起来。 看这情形,敢情他方才还真是藏了私哩! 不过,这样一来,上官素文所受的压力剧增,连防守的章法都乱了。 在极端劣势之中,又勉强撑持了十招,上官素文不但已失去招架之力,而且已退到一个两面都是围墙的死角,算得上是危殆万分了。 不过,也因为已到了绝境,使她将一切都豁了出去,而存下要捞点本钱的决心,因为招式方面也放弃防守,而使出与敌偕亡的拚命招式。 这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么一来,倒反而使她能暂稳定下来。 这情形,使得急欲速战速决的闻人玉,又急又气地怒叱着:“贱人!看你还能顽抗多久?” 一声苍劲喝声,遥遥传来道:“上官姑娘沉住气,吕公子来了。” 上官素文已分辨出,正是那位神秘老僧的话声,这情形,自然使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闻人玉却紧接着笑道:“吕正英来了正好,免得我们另费手脚。 一道人影,有若天马行空,疾射而来,人未来,劲喝先传:“住手!” “锵”的一声金铁产鸣过处,那舍死忘生的恶斗,立即中止了。 不!是被吕正英的长剑,将申文炳、闻人玉二人的刀剑给架住了。 吕正英有若天神下降似的,架住对方两人的刀剑之后,朱亚男也紧接着泻落当场,吕正英并冷冷一哼道:“好意思!” 吕正英这一蓦然插手,所显示的超绝功力,不但使申文炳、闻人玉二人怔愣出神,连上官素文也为之呆住了。 吕正英却不理会对方的反应,一顿话锋之后,又沉声接道:“亚男,快同上官姑娘到里面去,当心西门老贼会乘机开溜。” 朱亚男“哦”了声道:“对了,上官姐姐,我们快走……” 这当口,吕正英却向那刚回过神来,显得有点茫然,分别抽回被自己架住兵刃的申文炳、闻人玉二人,冷笑一声道:“无敌堡的招牌,就是这样闯出来的。” 闻人玉这才撇唇一哂道:“你如果不服气,也可以多找几个人来。” 吕正英淡淡地一笑道:“我想,用不着那么费事吧!”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由于方才你架住我们的兵刃时,所显示的功力,足证你这几个月的功夫,没有白费……” 吕正英截口笑道:“多承夸奖!” 申文炳脸色一沉道:“四妹,发信号。” 闻人玉探手人怀,吕正英哈哈一笑道:“你们尽管发出信号,吕正英决不拦阻,我倒要看看宝庆府中,究竟还隐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魔子魔孙。” “飕”地一声,一枚信号火箭冲天而起,在百多丈外的高空爆出三声脆响之后,现出一朵色分红和绿、紫三色的彩云来。 吕正英人目之下,不由撇唇一哂道:“看起来,倒是蛮好玩的呀了只听大门内传来朱亚男的妖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咱们在这儿又碰头了。” 一连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传出一声冷笑道:“丫头,今天我是来收账的,你可得小心了!” 朱亚男语声娇笑道:“我要提醒你,可别将仅剩的左手也丢掉,那才不合算哩!” 那阴冷语声道:“上一次,我算是大意失荆州,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接着,又“格格”地娇笑道:“我再提醒你一声,今天,你将失去的,可不再是荆州,而是你的项上人头。” “放屁!” “锵”地一声大震声中,传来了朱亚男的娇笑道:“不错呀!比上一次是强多了。” 那阴冷语声“嘿嘿”淫笑道:“丫头,大爷的真功夫,还没有使出来哩!等会,准有你痛快的就是了……” 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的朱亚男,根本还没领会到对方那意在言外的淫邪之词,但大门外的申文炳、闻人玉二人,却禁不住同时发出一串会心的微笑。 吕正英脸色一沉道:“里面那厮是谁?” 申文笑道:“那是咱们的一位小师叔。” 吕正英一怔道:“就是那个被咱们二小姐断去一条手腕的呼延柏文?” 闻人玉点头接道:“不错啊!” 吕正英道:“剑底游魂,有甚了不起的,我还以为你们找来了什么有力的靠山哩!” 只听朱亚男的话声,扬声唤道:“正英哥,快到里面去,上官姐姐可能被他们缠住了。” 不错,吕正英也听到了内宅中传来了金铁交鸣之声。 但朱亚男的话声一落,申文炳已冷笑着接道:“此时此地,已容不了你们做主!” 微顿话锋,又沉声喝道:“四妹,咱们截住这小子……” 话时已刀剑齐挥地,双双飞身而出,将正待向大门内飞射的吕正英截住。 吕正英心急上官素文的安危,尽管他目前还不愿泄露自己武功的深浅,但他奋力一击之间,却不自觉地,发挥了他那无比强劲的内家真力,使得对方两人,于“锵”然大震声中,脸色大变,踉跄后退。 而他却已乘这当口,飞射院内,并向朱亚男问道:“二小姐,要不要我帮忙?” 朱亚男娇笑道:“不必,应付这些酒囊饭袋,再加上一两个也不在乎……” 吕正英截口接道:“好,那我到里面去啦!” 话声未落,人已向内宅中飞射而去。 在吕正英的神功未大成之前,朱亚男是七杀令门下的第二大高手,因此,尽管前次在无敌堡的鸿门宴中,呼延柏文因大意轻敌而被朱亚男削断左腕,但严格说来,纵然当时的呼延柏文不大意轻敌,也不是朱亚男的对手。 目前,朱亚男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情况之下,那就更不消说啦! 随后赶来的申文炳、闻人玉二人,一见呼延柏文已处于下风,不由双双发问道:“四师叔,要我们帮忙吗了呼延柏文笑道:“不必,你们也到里面去吧!” 说着,并向他们两人投过令人难以费解的一笑。 这时,因见到信号,赶来支援的无敌堡高手,也纷纷赶到。 同时,由于是大白天,又是在闹市的边缘,一些爱看热闹,却又惹火上身的闲人们,也在远远地围着凑热闹,而且,那些维持治安的官府巡逻队,也闻声赶来。 吕正英一进入后宅,只见上官素文正与水湘云二人,恶斗方酣。 由于水湘云是自己人,所以尽管她们表面上打得如火如荼,却不过是表演逼真的一场假戏而已。 吕正英一到场,立即向上官素文扬声道:“上官姑娘,看到西门老贼没有?” 上官素文扬声答道:“西门老贼在第三进中……” 吕正英不等她说,人已向第三进飞扑,急得上官素文连忙接道:“吕公子且慢!” 吕正英停身扭头问道:“上官姑娘有何见教?” 上官素文道:“看目前这情形,无敌堡方面,显然是以西门锐为饵,诱使我们入井。目前,敌众我寡,吕公子可得特别当心!” 吕正英心知上官素文这话,是水湘云暗中透露的消息,但是他艺高胆大,并未将对方的暗算看在眼中,闻言之后,一轩剑眉道:“纵然是龙潭虎穴,刀山剑林,为了洗雪亲仇,我也得闯一闯!” 上官素文扬声说道:“还有,请莫忘了那西门老贼,也是我的杀父仇人。” 吕正英笑道:“我知道:待会我让你也给他补上一刀就是。” “不!”上官素文切齿接道:“我要提那老贼到府中去,挖出他的心肝五脏来,祭奠先父在天之灵。” 吕正英接道:“好的,我一定帮你完成此一志愿……” 话没说完,人已射落第三进的天井中。 他的射影一落,立即被四个灰衣老者围住,刀剑齐挥地向他击来,厅堂中并传来一声娇笑道:“吕正英,怎么现在才来啊?” 话声中,传出一串惨号,四个灰衣老者已倒下两双。 吕正英本来不会如此嗜杀的,但他因已看到西门锐端坐厅堂之内,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因而使得那四个也算是具有二流身手的灰衣老者,首先作了西门锐的替死鬼。 那发出娇甜语声的人,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的夫人古飞琼。 目前,吕正英所显示的功力,似乎有点出她的意料之外地,惊“咦”一声道:“你小子可真不简单……” 话声未落,吕正英已振剑射落厅堂之前,径向西门锐扑来,并大喝一声:“老贼,纳命来!” 厅堂内,至少有二十来个无敌堡中的高手,吕正英身形一落,又陷入对方的围攻之中。 紧接着,雷闪电掣,金铁交鸣与惨呼之声,响成一片,刹那之间,厅堂中已横尸十具以上。 这情形,可急得西门锐脸色大变,古飞琼促声大喝道:“通通闪开!” 喝声中,她自己已挥刀将吕正英截住。 古飞琼既然是淳于坤的夫人,其身手,自非等闲。 吕正英一招硬接之下,不由脱口赞道:“好身手,报上名来!” 古飞琼冷笑一声道:“老娘古飞琼,你该听说过吧!” 吕正英虽然不曾见过古飞琼,却早已听说过,当下哈哈一笑道:“哦!原来是无敌堡的堡主夫人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对话之间,两人已交手三十招以上,居然是秋色平分,难分高下。 目前这情况,可使他们双方都感到作难了。 在古飞琼这一方面,自己以堡主夫人之尊,如果连对方一个后生晚辈都收拾不了,传出去。自己还有何颜面? 同时,因她身份的特殊,又未便叫人帮忙,而事实上,目前这厅堂之中,也没人能帮得上忙。 吕正英这边,他自信力量可以收拾古飞琼,但这么一来,武功的深浅,将立即被泄露出来。 这时,无敌堡方面的援手们,已纷纷赶到,其中并有人扬声问道:“堡主夫人,要不要属下来帮忙?” 古飞琼哼了一声道:“没你们的事。” 接着,又扬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人群中人答道:“外面是一片混战,水姑娘已受伤退下,但那个上官素文也被我们包围住了。” 一声冷笑划空传来道:“上官素文岂是被人转得住的人!” 话到人到,上官素文已偕同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眉目如画,身着紫色劲装的少女,赶了过来。 而且,身形未落,又立即沉声接道:“吕公子,这边交给这位小妹,咱们先杀西门老贼要紧。” 那紫衣女郎却是不等上官素文说完,已飞身插手,将古飞琼截住,并向吕正英娇笑道:“吕公子忙你的复仇大事去吧了吕正英与古飞琼的战况,是何等激烈,功力略次的人,别说插手参战,连想接近斗场也不容易。 可是,目前这位紫衣少女,却不但轻易插手,也很轻松地将古飞琼接了下来,而且,她使的剑招也居然与他同一路数。 这情形,自然使得吕正英为之一愣。 就当他微微一愣之间,前院中已传来一片震天杀声,也不知是哪一方面的援手又赶来了。 吕正英一蹙眉峰,却听得上官素文扬声喝道:“吕公子,是我们武扬镖局的人赶来了,嗨!老贼留下命来!” 话声中,已飞身向厅内扑去。 原来西门锐一看眼前情况不妙,已然悄然开溜了。 上官素文这一嚷,吕正英却是后发先至,一下子将西门锐截住,并冷笑道:“老贼,你也会有今天!” 话落手起,一剑当胸直刺而前。 吕正英初出道时,西门锐已非其敌手,目前吕正英的身手,比起三个月以前来,可以说是高出不可以道里计了。 但西门锐处此生死关头,却仍然是不加考虑地挥刀格拒。 “咔喳”一声,西门锐的钢刀,一与吕正英的剑锋相触,立即断成两段。 紧接着,吕正英的长剑,直贯西门锐的前胸,而上官素文却也临时抓了一把敌尸上的长剑,由西门锐的背后,奋力刺入。 两支长剑,前后夹攻,西门锐这个罪孽满身的强盗头儿,就在这双剑贯胸的情况之下,惨呼了一声,当场毙命。 上官素文仰首悲呼道:“父亲大人英灵在天,孩儿已替你报仇了。” 接着,一挫银牙,向吕正英说道:“吕公子,我必须砍下这老贼的狗头,并挖出他的心肝五脏,去祭奠先父在天之灵,你不反对吗?” 对吕正英而言,西门锐不算正凶,只不过是一个奉命行事的刽子手而已,因此,他能手刃亲仇,也算是这身积怨略消。 但对上官素文来说,情况就不同了,西门锐不但是杀她满门的正凶,还杀过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她这些年所受的屈辱和辛酸,也完全是西门锐所间接造成。 因此,尽管西门锐已死,她却仍然不肯放过,而要砍头挖心,才消心头之恨。 吕正英深知上官素文的过去,也了解她的心情,因而闻言之后,连连点首道:“上官姑娘,尽管自行处理……” “多谢吕公子!”上官素文截口说道:“外面情况很混乱,吕公子快去接应朱二小姐吧!” 吕正英连忙接道:“好!我先走了!” 话声中,人已由天井中飞射而去。 那紫衣少女,年纪虽轻,武功却高得出奇,古飞琼虽然是无敌堡的女主人,却是敌不住这么一位女娃儿,而被逼连连后退。 这情形,使得古飞琼又惊又急地扬声问道:“嗨!你这女娃儿,是哪一方面的人啊?” 紫衣少女娇笑道:“我是观音大士身边的龙女。” 古飞琼啼笑皆非,接问道:“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紫衣少女道:“我高兴呀!” 这位紫衣少女不但武功高得出奇,动作也出奇得很,她的武功分明是在古飞琼之上,但她却仅仅是以灵猫戏鼠的姿态,将其缠住,既不伤人,也不杀人。 这时,上官素文已用预先准备好的一块大油布,将西门锐的人头和心脏包好,走了过来,她一见目前情形,不由扬声叫道:“小妹,快点将这妖妇杀掉啊!” 紫衣少女娇笑道:“不行!我爷爷不准我随便杀人的。” 古飞琼苦笑道:“小姑娘,你爷爷是谁啊?” 紫衣少女哼了一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还是识相一点,自己早点走吧!我虽然不杀人,但要是惹火了我,我也会给你苦头吃的。” 古飞琼自然不会被她吓走,但这样打下去,却是够窝囊的,这位平时不可一世的无敌堡堡主夫人,此刻,可真是够难的了。 且说吕正英一赶到前院中,刚好碰上呼延柏文正在发出一串好笑道:“丫头,现在,你已经知道区区的厉害了吧!” 原来呼延柏文被朱亚男削断的左腕,已装上一只假手,他存心要洗雪断腕之恨,在这只假手上,费了很大的心血。 那假手,全部为精钢所制,不但在对敌时,可当兵刃使用,也能抓住对方的兵刃,而且,那五根手指还可当暗器使用,手指内并藏毒粉,算得上是妙用无穷。 试想,当两人短兵相接时,拥有这样一只假手的人,对方而言,那是多么危险。 这,也就是方才申文炳、闻人玉二人经过他身边时,他拒绝他们帮忙,并投过令人费解一笑的原因。 由于武扬镖局方面的高手们大量增援,使得本已空下来的申文炳、闻人玉二人,也陷入混战的重围中,而没法向后面的古飞琼等人及时增援,使得前后院,都是一片混战。 呼延柏文身为无敌堡堡主的师弟,身手自是不凡,朱亚男的武功固然高过他,但一时之间,要想将其杀伤,已没前次那么容易了,因为呼延柏文已加强了戒备,而且,正在处心积虑地,伺机予以致命的一击哩! 朱亚男毕竟是临敌经验不够,当她久战无功,又担心后院中的情况会失利时,就不免烦躁起来,于是呼延柏文的机会来了。 他觑准朱亚心神微分之际,猛然左手一扬,便行向她的剑叶上抓去。 朱亚男已经知道对方的左手中钢制的假手,不畏刀剑,自然只好中途撤招。 但呼延柏文抓剑是假,乘机将假手指当暗器发出才是真。 因而当朱亚男撤招变势之间,但觉锐利惊魂地五只钢指,成梅花形,向着她疾射而来,威力所及,整个头部与上半身,都被笼罩住。 变出意外,双方距离又近,饶是朱亚男武功奇高,应变神速,在嘴咬、剑格与闪避同施之下,左臂上仍然被一只钢指划破一道血痕。 同时,那随着钢指发出的毒物,也给她吸进了不少,因而大吃一惊,飞纵丈之外,戟指骂了一声道:“卑鄙无耻的东西!” 这些,也就是呼延柏文说出的那句“丫头,现在你知道区区的厉害了吧”的原因。 咋延柏文话声一落,吕正英也正好有若天神下降似的,泻落当场。 他身形一落,朱亚男立即促声喝道:“闪开!这儿有毒。” 吕正英骤闻之下,未经考虑地,疾射丈外,但旋即哈哈一笑道:“亚男,你中毒了。” 朱亚男脸色肃穆地点点头道:“是的……” 呼延柏文嘿嘿淫笑道:“丫头不用怕,区区还舍不得让你死哩!” 朱亚男促声说道:“正英哥,快制住那厮,逼他交出解药来。” 呼延柏文一面向朱亚男身前走去,一面哈哈大笑道:“小丫头呀,你只要叫我一声柏文哥,我立刻给你解药。” 吕正英截口一声怒叱:“站住!” 话声未落,人已到了朱亚男身边,并含笑接道:“亚男,你忘了我们身上有抗毒的灵药……” 朱亚男截口苦笑道:“那恐怕只能抗拒普通的毒质,这厮所用……” 由于吕正英已到达朱亚男身边,呼延柏文不敢继续逼近,这时,却截口笑道:“对了,方才我施放的毒粉是特制的,中了之后,没有我特制的解药,就只怕死路一条。” 吕正英冷笑道:“怎么我没有中毒呢?” 呼延柏文道:“我施放的毒粉,是专门向这丫头喷的,份量不多,又已被风吹散,自然你不会再中毒。” 接着,又阴阴地一笑道:“如果,你有种来试试,我也可以让你开开眼界。” 吕正英冷笑道:“我没工夫同你噜嗦,快拿解药来!” 呼延柏文左手上的钢指,显然不止一套,方才发射的一套并未检回,此刻,他的手上,居然又是五指齐全了。 他冷笑着反问道:“凭什么?” 这一问,可将吕正英给问住了。 本来,这问题是很容易解答的,因为,谁都知道:武林中所凭借的,自然是力量,谁的拳头大,胳臂粗,谁就有理。 这道理,吕正英很明白,而且,他也自然有力量可以将对方制服。 可是,目前却是形势不饶人,使他没法蛮干。 因为,由于无敌堡方面,是谋定而后动,人手既多,大都是精选出来的高手,而吕正英、朱亚男却仅仅是两个人,纵然加上上官素文和那位不知来历的紫衣少女,也不过只有四个人而已。 如非是武扬镖局有大批援兵赶来,尽管这四位都是以一当百,当代武林中的顶尖儿人物,情况也可能会更坏。 由于朱亚男已经中毒,她那本来是白里透红的俏脸,已变成一片铁青,而武扬镖局增援的人,质量方面,都赶不上无敌堡的人,经过一阵战之后,已死伤过半,剩下的更是岌岌可危了。 这时的吕正英,孤掌难鸣,他既不敢离开已经中毒的朱亚男,也不能坐视武扬镖局的人惨遭屠杀的,因此,他不但没法向呼延柏文逼取解药,连呼延柏文那句满含嘲弄意味的话,也答不上来。 呼延柏文得理不饶人地,冷笑道:“说呀!凭什么向我要解药?” 接着,又阴阴地一笑道:“我这特制的毒粉,半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吕正英一挫钢牙,扭头向朱亚男说道:“亚男,我只好把你背在背上了。” 朱亚男点点头道:“好吧!我一切听你的。” 蓦然,一位高大的老僧,泻落当场,向吕正英促声说道:“吕公子,快向这厮逼取解药,朱小姐由贫僧来照顾。” 这位及时赶来的老僧,正是左鼻翅旁有一颗黑痣的神秘老僧。 吕正英人目之下,不由心头一喜道:“偏劳大师,小可先谢了!” 灰衣老僧笑道:“别客气,快向那厮要解药吧!外围的情况不要紧,上官姑娘和那位紫衣小姑娘马上就要出来了……” 他的话声未落,一声清叱,已划空传来:“挡我者死!” 只见上官素文背上背着一个油布包,一马当先地射人外围的混战圈中。 紧接着,那紫衣少女左手提着古飞琼,右手长剑左右挥洒,有若滚汤泼雪地,长驱直入,口中并娇笑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口中说得客气,手中可一点也不含糊,只见他所经之处。 一片惨呼地粉粉退让。 但她正是坚守她那不杀人的宗旨,那些伤在她手中的人,都是被她的剑叶平拍所伤。 她一路“分花拂柳”似的,直向吕正英这面冲了过来。 申文炳、闻人玉人见状之下,双双飞身拦截,但却被她轻描淡写地逼退了,并且一举手中的古飞琼,娇笑着问道:“嗨!你们两个认识她吗?” 这一问,可使申文炳、闻人玉二人傻眼了。 同时也使吕正英直皱眉头地心念电转着:“这位小姑娘的身手,恐怕比我还要高明得多,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那紫衣少女一句话问住了申文炳、闻人玉二人之后,又向她手中的古夫人笑道:“堡主夫人,说话呀!” 古飞琼这才向申文炳苦笑道:“文炳,叫他们不要打了。” 申文炳一怔之后,才震声大喝道:“师母有令,通通住手!” 申文炳这一声断喝,倒还真能管用,所有的混战,都立即停止了。 紫衣少女娇笑一声道:“唔!这才乖。” 接着又向古飞琼说道:“堡主夫人,快叫你那位四师弟,交出解药来啊!” 古飞琼苦笑道:“你总得让我站着才行呀!” 原来古飞琼仍然是被紫衣少女兜胸抓住,提在手中。 紫衣少女笑道:“对!这倒真是我的不是了!” 话声中,已将古飞琼身躯提起,让她立了起来道:“现在,你可以堂而皇之的发号施令了。” 古飞琼目注呼延柏文,长叹一声道:“柏文,我们认命了,将解药交出来吧!” 呼延柏文蹙眉接道:“交出解药,她就能放你?” 古飞琼点点头道:“是的,她曾经承诺过。” 呼延柏文接道:“她说的话算数吗?” 紫衣少女一挑秀眉说道:“混账!你师父见了我,也不敢说不相信我的话,你居然胆敢不相信我吗!” 吕正英不禁暗中在笑道:“人小,口气可大得吓人……” 古飞琼轻叹一声道:“柏文,这小姑娘说话是可靠的,你还是快点交出解药来吧!” 呼延柏文注目问道:“大嫂知道她的来历吗?” 紫衣少女抢先笑道:“她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 呼延柏文接道:“好!在下正恭聆着。” 紫衣少女笑道:“你师父叫我姑奶奶,你说,你对我该怎么称呼呢?” 此语一出,不但使呼延柏文为之气结,连吕正英、上官素文二人。也不禁为之“噗嗤”出声。 呼延柏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之后,才冷笑一声道:“好!现在由你狠,希望你以后莫犯在我的手中。” 紫衣少女娇笑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你还是乖乖地,先将解药交出来吧!” 呼延柏文冷笑一声,却是目注古飞琼,眉峰蹙地说道:“大嫂,今天这个跟斗,栽得太大了,回去之后,如何向堡主交待?” 古飞琼脸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人多势众,却栽在对方几个年轻人手中,太没有面子了?” 呼延柏文苦笑道:“大嫂,事实上却是如此啊!” 古飞琼沉声问道:“今天,是你做主,还是由我做主?” 呼延柏文道:“自然是大嫂,你做主呀!” 古飞琼道:“是由我做主,则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呼延柏文连声恭应道:“是,是,小弟马上交出解药来。” 紫衣少女笑说道:“我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样,我必须等朱二小姐完全恢复之后,才能将人质交还的。” 呼延柏文冷然接道:“你尽管放心就是,今天我不会玩花枪,但错过今天,那就很难说了。” “行!”紫衣少女含笑接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呼延柏文不再接腔,只是探怀取出一只小玉瓶,倾出一黑色药丸,向吕正英一抛道:“接着。” 吕正英接过药丸,注目问道:“如何服法?” 呼延柏文道:“清水送服,盏茶工夫,就可完全解除。” 上官素文立即向武扬镖局的一位镖师挥挥手道:“唐兄,劳驾去内宅取一碗清水来。” 这同时。吕正英却“咦”了一声道:“那位大师,怎么不见了?” 原来那位一来扶持着朱亚男的灰衣老僧,已悄然开溜了,而朱亚男却是跌坐在地下,闻言之后,苦笑了一下道:“当混战停止时,那位老前辈就走了。” 吕正英一怔道:“那位大师有什么交代?” 朱亚男摇摇头道:“没有。” 吕正英星目向那紫衣少女一扫,苦笑道:“奇怪?今天,怎么尽碰上一些神秘的人物?” 紫衣少女笑道:“吕公子的意思,是说我也是神秘人物了?” “是啊!”吕正英苦笑道:“我们谁都不认识你,可是你却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紫衣少女娇笑道:“你们不认识我不要紧,只要我认识你们就行了!” 接着,又神秘地一笑道:“至于我究竟帮了你吕公子多大的忙。别人可能不清楚,你我各自心中有数就是。” 这几句话,可更使人莫测高深了。 因为,平心而论,只有吕正英对自己武功的成就不保密,纵然朱亚男中了毒,他也毋要人帮忙而有力量自行料理。 但这情形,只有吕正英和朱亚男二人心中明白。 就当吕正英微微一怔之间,呼延柏文却忽有所忆地讶然问道:“怎么?你们竟然是事先不认识?” 紫衣少女娇笑道:“你不相信?” 这时,那位唐姓镖师已取来一碗清水,交给吕正英,吕正英立刻帮助朱亚男喂服解药。 呼延柏文苦笑道:“我相信,只是,他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紫衣少女笑道:“我高兴。” 呼延柏文蹙眉问道:“你和无敌堡有过节?” 紫衣少女娇笑道:“无敌堡算什么玩意。也配同我有过节。” 她虽然是带笑说的,但其语气之大,想想足以令人气炸肚皮。 也因为如此,呼延柏文也索性不问什么。 现场中沉寂了少顷之后,朱亚男已欠身而起,向那紫衣少女裣衽一礼道:“多承这位姐姐搭救,小妹这厢有礼了。” 紫衣少女连忙还礼道:“二小姐请莫多礼,我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呀!” 不等对方答腔,又注目问道:“二小姐请运气试试看,体内的毒质,是否已全部解除?”.朱亚男含笑接道:“多谢姐姐关注!方才小妹已运气试过,已经完全好了。” 一口一声姐姐,叫得可怪亲热的。 这情形,使得那紫衣少女显得很开心地,嫣然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才正容向古飞琼说道:“方才,我所说过的话,你都记得吗?” 古飞琼点点头道:“记得……” 紫衣少女娇笑道:“记得就好,我不妨再重复一遍,明年元旦,‘七杀令’令主所订的约会前,同时也是吕公子与朱二小姐到达夏口之前,不论是明是暗的,我都不许你向他们二位下手,因为你是无敌堡方面,对此一行动的实际负责人,所以,以后如有违犯,我惟你是问!” 古飞琼冷冷一笑道:“还有吗?” 紫衣少女笑道:“暂时是没有了,带着你的人,快点走!” 古飞琼气得俏脸铁青,连场面话也顾不得交待一句,转身挥手,沉声喝道:“咱们走!” 这批人,算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遗下数十具尸体,带走一肚子闷气。 无敌堡方面,那一批凶神恶煞似的人一走,宝庆府的官差也出头了。 来的是宝庆府的捕头胡忠,他目光一扫那尸本狼藉的现场’向吕正英等人,蹙眉问道:“诸位中是哪一位做主?” 吕正英抢先答道:“公爷,这是江湖中事,你们最好是不要过问。” 上百素文连忙接道:“不!这也是官府中事,且由我来出面。” 接着,目光移注胡忠问道:“胡捕头,府台大人也来了,是吗?” 胡忠点点头道:“是的,目前的案子,实在闹得太大,府台大人不得不亲自前来镇压。” 上官素文哦了一声道:“这事情,可真难得……” 一顿话锋,才脸色一整道:“劳驾去请府台大人来,我有话同他说。” 胡忠不由一怔道:“这个……” 上官素文截口笑道:“我这种口气,也许使你觉得为难,但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我虽是江湖人,以前却也是官府千金,请你转告刘大人,我请他来,决不辱没他,也无损他的官威,而且还对他的前程有好处,快去请刘大人吧!” 这语气,可使那位阅历丰富的胡捕头,也弄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来历,而不得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道:“好的请姑娘等一等。” 抱拳一礼,转身疾奔而去。 紫衣少女笑问道:“上官姐姐,你要叫那位府台大人前来,究竟玩什么花样啊?” 上官素文轻叹道:“我是有正经事,待会你就知道了。” 接着,又欣然一笑道:“你叫我姐姐,我真是高攀啦!” 紫衣少女截口娇笑道:“没有的话,谁的年纪大,谁就是姐姐呀,方才朱二姐叫我姐姐,我不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吗?” 直到这时,吕正英才向她正容说道:“姑娘,我想,怎么说你也该将姓名来历,告诉我们一声才对。” 紫衣少女笑道:“吕公子,不是我故意装神秘,我是奉命行事啊了“奉命?” 吕正英蹙眉接道:“奉谁的命令?” 紫衣少女笑道:“这些,以后你会知道的。” 她微顿话锋,又神秘地一笑道:“其实,我们是曾经见过面的,不过,你吕公子贵人多忘事,想不起来罢了。” 吕正英蹙眉如故地道:“我们曾经见过面?” “不错。” “姑娘能否提醒一下?” 紫衣少女娇笑道:“你还是自己慢慢地去想吧……” 胡捕头和八位兵勇的簇拥之下,知府大人进入院落中,紫衣少女与吕正英二人的对话,也暂时停止了。 上官素文向着刘大人裣衽一礼道:“难女上官素文参见大人。” 刘大人一蹙眉锋道:“上官素文?这名字好像在哪儿见过?” 上官素文接道:“刘大人记忆力很好,是的,这名字您是见过的。” 刘大人注目问道:“上官姑娘这话的意思,是” 上官素文平静地接道:“我的话,没有恭维,也没有讥讽,而完全说的是实情,因为……”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作为一个地方官,对于多年未结的前任所遗档案的一个小女孩的姓名,能有那一点印象,那委实是难能可贵啊!” 刘人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本官前两任在府衙中殉难的上官大人的千金。” 上官素文凄然笑道:“是的。” 刘大人蹙眉接道:“难道说,方才那批强盗,也就是恶虎沟来的?” 上官素文取下背上的油布包,将里面那西门锐的人头向着刘大人,冷冷地接道:“刘大人可能对此人没有印象,但胡捕头是应该认识的……” 她的话没说完,那位胡捕头已是一声欢呼道:“啊!西门锐这个强盗头儿,已被上官姑娘杀了。” 刘大人似乎还有点不相信地,讶然问道:“真的?” 胡捕头道:“大人,这就是西门锐的人头啊!” 刘大人这才显得颇为激动地向上官素文说道:“上官姑娘,恭喜你手刃亲仇,并为地方上除掉一个大害,本府当立即拨发奖金白银五千两,同时,并将姑娘事迹,申报朝廷……” 上官素文截口接道:“大人容禀,难女不要奖金,也不可向朝廷申报,但请大人接受我两点不情之请。” 刘大人微微一怔道:“姑娘有话,请尽管说,只要是本府权限以内的事,本府一定不使姑娘失望就是。” “那么,难女先谢了!” 上官素文又是歙衽一礼,才正容接道:“难女现任职于武扬镖局,今天这一战,本局伤亡镖师,共达六人之多,所以。奖金白银五千两,请大人拨给本局,和为伤亡镖师之抚恤和医疗费用,如果大人能格外体恤民难,看在他们为地方除害的份上,于奖金之外另拨抚恤金若干,则难女更是感同身受了。” 她微顿话锋,才轻叹一声道:“这是难女的第一个要求。” 刘大人连连点头道:“行!行!至于另外拨发抚恤金一事,本府在权责范围之内,也必有尽力促成。” “多谢大人。” 上官素文正容如故地接道:“先父在衙中,因公殉职了,现在,元凶已经授首,所以,难女斗胆,请大人格外通融,暂借府衙大堂,让难女一祭先父在天之灵,这是难女第二个请求。” 刘大人含笑接道:“这更没问题,本府完全接受。” 上官素文裣衽一礼道:“多谢大人!难女这厢有礼了。” 刘大人一面还礼,一面笑问道:“姑娘准备几时前往府衙?” 上官素文道:“我想,等这儿善后工作告一段落后,立即就去。” 刘大人道:“那么,本府回去后,马上派人布置一下。” 上官素文接道:“还有,请大人派胡捕头率人在这儿帮助办理善后……” 刘大人截口接道:“好的,胡忠,你留在这儿帮助上官姑娘办理善后。” 胡忠恭声应“是”间,刘大人已步出大门,打道回衙去了。 紫衣少女禁不住娇笑道:“人家都说做官的人,最不好讲话,我看这位刘大人,倒是蛮通情达理的呀!” 上官素文长叹一声道:“任何一个行业中,都有坏人,也有好人,这位刘大人,总算是不错的,小妹,你别看我的要求,好像有点过分,其实,我们杀了西门老贼,这对他而言,那是天上掉下的来功劳……” 紫衣少女讶然问道:“怎么?他也会有功?” 上官素文笑道:“是的,这就是官场,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你想想看,西门锐名气有多大,为害民间又有多久,像这样一个历经数任,多年来没法解决的案子居然在他的手上就解决了,这是特大的一件功劳哩!” 紫衣少女点首笑道:“所以,他对你的要求,答应得这么爽快。” 上官素文接道:“所以,我必须借机替殉难的同仁们,向他多要点抚恤金。” 这时,吕正英也正在忙着办理善后的事宜,紫衣少女忽然向他招招手道:“吕公子,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吕正英匆匆走过来道:“姑娘有何见教?”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要走了,我想,先将我的姓名告诉你们,横直告诉你们了,也不知道我的来历,但以后见面时称呼起来也方便一点……” 吕正英含笑接道:“是啊!在不等都洗耳恭聆。” 紫衣少女佯嗔地白了他一眼,才低声说道:“我姓周,名君玉。” 吕正英不禁脱口赞道:“好名字!” 周君玉似笑非笑地,白了他一眼,才向上官素文、朱亚男二人,正容说道:“二位,我有几句不大好听的话,但却不能不说,还得请二位多多谅解才好。” 朱亚男、上官素文同时一怔道:“不要紧,周姑娘有话,请尽管说。” “再不好听的话,我们也忍着点就是。” 就那么一句话,似乎突然之间,使双方的距离拉远了不少。周君玉含笑接道:“二位且莫紧张,不论我的话怎样的不好听,对我们的友谊,是不会有何影响的。” “是吗?” 上官素文蹙眉接道:“我们都正在聆听着。” 周君玉笑道:“我的话,乍听之下,有点矛盾,也很令人费解,但是只要略加解释,也就没甚费解了。” 一顿话锋,才注目问道:“上官姐姐与朱家妹子之间,二位也承认有交情吧!” 上官素文、朱亚男二人,茫然地点点头道:“不错。” 周君玉立即接道:“那么,二位的顶头上司,我是说七杀令令主与武扬镖局局主之间,是否也有友谊呢?” 上官素文、朱亚男二人同声说道:“这个……” 周君玉截口笑道:“这个,二位不说,我也知道:他们之间,不但谈不上友谊,而且还在暗中互相勾心斗角的对头冤家。” 朱亚男、上官素文二人同时发出无言的苦笑。 周君玉又含笑接道:“那么,我与二位之间的关系,也和二位相互之间的关系大致相同。” 上官素文哦了…声道:“这是说,周姑娘的上司。也是有意问鼎武林霸主的绝代高人了?” 周君玉娇笑道:“上官姐姐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上官素文截口笑问道:“是哪一半说对了呢?” 周君玉道:“是最后面的那几个字说对了。” 接着,她声容庄重地说道:“不错!我师父可的确算得上是一位绝代高人,但他老人家早已勘破名利,不会再来逐鹿武林霸主了。” 朱亚男接问道:“那么周姐姐所指的那位要逐鹿武林霸主的是谁呢?” 周君玉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娇笑道:“就是区区在下。” 周君玉的这句话,不但使上官素文、朱亚男二人为之一愣,就连吕正英也不禁脱口讶然问道:“真的?” 周君玉道:“当然是真的,不过……” 略为一顿话锋,才神秘地一笑道:“不过,我是暂时客串,以后会另外有人正式出面。” 上官素文笑道:“真是越说越神秘了。” 周君玉却是俏脸一整道:“现在,我要说那不好听的话了,诸位都知道:目前的武林,无敌堡、七杀令、武扬镖局、黄山派等四大势力,都是在各显神通,暗中扩充实力,企图一举消灭其余三派,而独霸武林,诸位以为然否?” 吕正英等三人同时点首道:“不错。” 周君玉含笑接道:“目前,加上区区在下之后,就形成一个五霸争雄的局面,是也不是?” 吕正英心中苦笑道:“应该说是六霸争雄才对。因为,还有区区我也必须要插上一脚哩!” 但他口中却仍然是抢先说道:“是的,而且,以周姑娘的超绝身手而言,将来一统武林的必然是非你莫属……” 周君玉截口笑道:“我谢吕公子夸奖!其实,我也有此信心,只可惜我是依人作嫁,争的盟主宝座却是别人的。” 上官素文笑问道:“那位幸运的盟主是谁呢?” 周君玉神秘地一笑道:“这个请原谅我暂时卖一个关子了。” 接着,脸色一沉道:“二位,现该说正文了,二位回去后,请转告七杀令令主,和武扬镖局局主,最好是和我合作,否则。 武林中将没有他们立足的余地。”上官素文禁不住脸色一变道:“会有这么严重?” 周君玉正容接道:“我绝对不是故意危言耸听,所以,希望二位回去后,能将我的话,据实转告贵上,并在贵上面前。多多发挥影响力。” 上官素文、朱亚男二人,同时漠然点首道:“好的,我一定据实转报。” 周君玉才展颜一笑道:“当然!不论未来情况如何演变,今天,咱们这些人,仍然都是朋友。” 上官素文轻轻一叹道:“但愿如此……” 周君玉向吕正英含笑道:“吕公子,有一件事情,我几乎忘了告诉你。” 吕正英一怔道:“什么事啊?” 周君玉笑了笑道:“就是那水姑娘与蜂郎君二人,已经给我收服了,以后,如果碰上他们两人,请你不要再为难他们。”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好的、好的……” 朱亚男娇笑道:“周姐姐算得上是眼明手快啊!” “好说,好说。”周君玉笑接道:“好了,上官姐姐还要去府衙,我也要走了,咱们就此分手吧!” 她倒是说走就走,歙衽一礼之后,也不管大白天惊世骇俗,飞身跃登屋顶,疾奔而去。 第十六章 群英阁密商决策 由于一连串的事故,使得吕正英、朱亚男二人,意兴索然地即待束装北上,赶往夏口,但经不住上官素文的诚意挽留,才勉强地滞留下来。 而且,当天上灯过后,路青萍也由总局兼程赶来,以尽地主之谊,因而又继续盘桓了三天,才循着江水路北上,赶赴夏口。 腊鼓频催,岁云暮矣! 这是十二月二十三,也就是民俗送灶神上天的一天。 夏口这一个商贾云集,龙虎杂处的繁华城市,也受了过年气氛的感染,市面上,熙来攘往的人潮比平时要少得多了。 即使是现有的人潮中,也以形形色色,来自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们,占了很大的份量。 当然!这些江湖好汉们,都是受了西门锐所代传朱四娘的七杀令的影响而来。同时,由于这一消息太富于刺激性,算得上是江湖上近百年的一件大事。 因为,七杀令令主朱四娘,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但代传七杀令的西门锐,却不但是南七省的强盗头儿,即使在整个江湖中,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 何况,集会的地点,又是俨然以武林霸主自居的无敌堡所在地的江汉地区,再加上最近这三四个月以来,七杀令手下在各地所造成的新闻,因而使得各地的武林人物,都不约而同地,向着江汉地区集中。 这情形,使得正因年关岁尾,生意日渐清淡的茶楼、酒馆、客栈、赌场、妓院等的老板们皆大欢喜。 当夜幕笼罩大地,民间送灶神的爆竹此起彼落地响彻全城时,朱胜男偕同两位红衣卫队队员,悄然登上夏口城中首屈一指的会宾酒楼。 这三位,都是全身红色劲装,外罩红色披风,只有脸上的罩面丝巾是黑色。 由于她们这装束太惹眼,尽管这时的江汉地区龙蛇杂处,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随时随地,都可碰到,但像目前的这三位的情形,可并不多见。 这时,酒楼上已上了七成座,当这三位登上二楼时,那猜拳喝令的喧嚣声,突然中断,所有的目光,也集中向她们三位投射过来。 这三位,好像是事先订好的座位,全都是一付旁若无人的姿态,昂然进入一间隔离的雅座中。 在座的顾客,十之八九都是江湖人物,这些人,一直目送朱胜男等人进入雅座之后,人群中才发出一声轻吁道:“好美!” 另外一个语声笑道:“你看到她们的面貌了?” 原先那语声道:“没有啊!” 那另外的语声笑道:“既然没有看到她们的面貌,你怎会断定她们是美呢?” “想当然嘛!”原先那语声接道:“你没看到她们那身裁体态吗!有着这等身裁和体态的女人面孔也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那另外语声不以为然地道:“那可不一定……” 这时,另外又插上一个沙哑语声道:“二位,俗话说得好,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还是少对姑娘家品头论足为妙。” 原先那语声道:“为什么?” 那沙哑语声道:“你老兄今天才到,也许还不明了情况,目前的夏口是七杀令令主的驻节之处,令主手下的卫队中,有一个队,全是红衣,如果凑巧,方才那三位,就是令主手下的红衣卫队,一不小心,惹恼了她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那原先说话的人才哦了一声道:“多谢老兄指点!小弟真是冒失得很!” 酒楼上,又恢复了一片喧嚣之声。 顾客陆续地在增加,不到顿饭工夫,已上到九成座,计约在三百人以上了。 这时,两位身裁奇矮的青衫人,显得很轻松地登上二楼,在堂倌的导引下,向右边角落里的一个座位上走去。 这二位,就是“青城双矮”,也就是七杀令主朱四娘的护驾双将,林忠、林勇两兄弟。 “青城双矮”本性诙谐而又刚烈,是南七省中两位有名的难缠人物。 由于他们两人名气大,武林中认识他们的人虽多,够得上称他们朋友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也因为这原因,这二人一进入酒楼,立即招来不少诧异的目光,也有少数人,向他们二人点首招呼。 这二位也一如朱胜男等三人一样,旁若无人地随着堂倌人了座,点过美酒和名肴之后,老二的林勇,才轻吁一声道:“老大,我们好久不曾痛痛快快地喝一顿了,今宵,我们当不醉不归。” 林忠苦笑了一下道:“老二,不醉不归可不行,咱们意思意思。也就够啦!” 林勇忽然叹了一声,但被林忠以眼色止住了,并以真气传音说道:“老二,这等场合,咱们一言一行,可随时都得加以检点才好。” 这时,距离他们三付座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咦”道:“那不是‘青城双矮’嘛!” 说话的,是一位年约半百的黄衣老者,那座位上,一共是三位,除了那黄衣老者之外,另外两位一个是灰衫老者,一个是青衣老妪。 那青衣老妪点点头道:“不错。” 黄衣老者笑道:“很久没看到他们了,却想不到会在这儿碰上。” 灰衣老者笑问道:“老兄和他们有什么过节?” 黄衣老者举杯喝了一口酒,才笑了笑道:“过节是谈不上,不过,过去曾有过一点小冲突罢了。” 灰衣老者正容接道:“这二位,目前正是名震一时的七杀令令主座前的护驾双将哩!” “哦!”黄衣老者不胜惊讶地接道:“这二位,居然也会有服人的时候?而且是臣服于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 那青衣老妪瞪了黄衣老者一眼,截口叱道:“怎么,你瞧不起女人?” 黄衣老者笑道:“我又没说瞧不起你,干吗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那么,你是瞧不起谁呢?” 随着这话声,香风轻拂,红影闪处,朱胜男已俏立在他们座前,双手叉腰,冷然接道:“说!” 这时的朱胜男,已除去遮面丝巾,那本就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俏脸上,更是笼罩着一层严霜似的,使人想多看,却又不敢多看一眼。 就当那三位齐都脸色一变之间,两位红衣卫队的队员,也以本来面目飘落当场,由于他们在雅座之中,已脱下了穿在外面的披风,此刻,那二位队员的左胸之上,赫然可以看到绣着一号和三号的标帜。 在座的武林人物,对于朱胜男和那两位红衣队员,都未必认识,但她们对那两位队员的号衣,却都是早有耳闻,因而人目之下,都禁不住在心中暗叹着:“有好戏可瞧了……” 尤其是那正在谈论着的黄衣老者等三人,更是齐都脸色为之一变。 对朱胜男那咄咄逼人的态度,黄衣老者修养功夫再好也没法忍受,因而双眉一挑,冷然接道:“你怎么想,就怎么算吧!” 朱胜男冷笑一声道:“好!你很有勇气……” 这当口,林忠、林勇二人已飘落她身边,双双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大小姐。”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修养功夫真好!” 林忠躬身苦笑道:“回大小姐,方才属下正想出面,大小姐已经抢先出来了。” “是吗?” 朱胜男漫应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林忠一怔道:“这个……请大小姐示下?” 对于“青城双矮”这一对武林中有名难缠的人物,居然会在一位年轻女娃儿面前如此伏贴,这情形,可使得全体群豪,一齐屏息凝神,静观发展。 朱胜男又哼了一声:“你背背七杀律令看,他们犯了哪一条?” 林忠一愣道:“回大小姐,七杀律令中,并无瞧不起女人也该杀的一条。” 朱胜男冷冷地一笑道:“你背第七条。” 林忠微一犹豫之后.才沉思着接道:“七杀律令第七条:‘不服节制,看不顺眼者,杀!”’朱胜男漫应道:“那么,就根据这一条行刑吧!” 林忠身躯一震道:“大小姐真要杀他们?” “不错。” 朱胜男冷然接道:“除了这个青衣老妪可以免究外,两个老头都要杀掉。” 林忠面有难色地道:“这个……” 朱胜男截口冷笑道:“我提醒你,这是命令!”黄衣老者实在忍不住了,只见他霍地站起,向林忠沉声说道:“林老大不必为难了,‘中条三义’还不致于像人家所想像的那么窝囊。” 这说话之间,另外的灰衣老者与青衣老妪二人,也站了起来,青衣老妪并紧接着问朱胜男道:“朱姑娘,老身虽承大量,不予深究,但咱们三个老不死,是生死相共的……” 朱胜男冷然截口道:“这是说,你对我的好意,并不领情?” 青衣老妪笑道:“这可并非老身不识抬举,如果朱姑娘觉得这种意气之争,不值得大动干戈的话,我希望朱姑娘人情做到底……” 朱胜男再度截口道:“办不到,你自己要送死,我也不勉强。” 原来这‘中条三义’论名望和功力,并不在青城双矮之下,不过,青城双矮除了是有名的难缠之外,生平并无恶迹,但这‘中条三义’却是恶迹甚多,而且是近十几年以来的事。 这就是说,‘中条三义’是十年以前,一般武林同道对他们的称号,现在应该叫他们为“中条三恶”才对了。 三义中以黄衣老者速飞云为长,青衣老妪班大娘为老二,灰衣老者言本义为老三。 朱胜男话声一落,速飞云立即冷笑一声道:“老夫倒是不相信,你丫头还能吃人……” 他话没说完,眼前红影一闪:“劈拍”两声脆响过处,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揍得他踉跄后退三步。 但朱胜男却好像方才不是她动手,显得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道:“我不会吃人,但我却会揍人的,也会杀人……” 紧接着又扭头向林忠喝道:“林忠,你还等什么!” 速飞云怒喝一声:“丫头领死!” 话出招到:“锵”地一声,挥刀向朱胜男拦腰斩了过去。 其余两人,也不约而同地同时发动,一齐扑向朱胜男。 说来也真巧,这中条三义,居然使的是三种不同的武器。 老大速飞云使刀,老二班大娘使剑,老三言本义使掌,而且,由他们的起手一招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刀、剑、掌法,是源自劫余生的“万博真诠”,也就是说,这中条三义,极可能是无敌堡方面的人。 朱胜男本来是准备退出,让林忠收拾的。 但她也许是看出对方的武功有了蹊跷之后,临时改变了主意。竟然将已经腾拔起来的娇躯,突然往下一沉:“锵”然震响当中,已将对方三人的联合攻势迫退,并向已经仗剑攻入的林忠喝道:“林忠退回去!” 林忠也看出了端儿,只好退回去,向乃弟林勇低声说道:“敢情这三位,也已投入无敌堡了?” 林勇也低声说道:“而且,为时恐将已十年啦!” 林忠连连点首道:“不错。” 这当口,酒楼上的顾客们,已于一阵金铁交鸣,与“稀里哗啦”的桌椅碗盘等所发出的交响之声中,退得远远的,胆子小一点的,早已溜之乎也。 也就是当林忠、林勇两兄弟,几句对话之间,朱胜男已与中条三义交手了五招。 但朱胜男却只是防守着。并未反击。 不过,也仅仅是这五招,已足够她判断出对方的来历了。 她一面在对方的疯狂攻势中,腾挪闪避着,并不时格拒一下,一面却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们也是无敌堡的人。” 速飞云等三人,竭尽全力,攻了七八招,连对方的衣服都不曾沾上,他们不但是越打越心寒,也不能不佩服对方的确有值得狂的本领了。 但内心想的是一回事,表面上却不能不色厉内荏地,由速飞云说道:“知道咱们是无敌堡中的人,还不赶快跪下磕头!” 朱胜男冷笑一声,却向林忠沉声喝道:“护驾双将听令!” 林忠、林勇同声恭喏道:“属下恭聆!” 朱胜男沉声接道:“限你们十招之内,将这三个杀掉!” “遵命!” 林忠、林勇暴喏声中,但见一阵人影闪动,中条三义所围攻着的,已换成了林忠、林勇二人,而朱胜男却已俏立一旁去了。 速飞云呵呵一笑道:“二位林兄,如果你们杀不了咱们三个,你们自己的脑袋必然会搬家,我看你们还是弃暗投明,到无敌堡来吧!” 言本义也笑道:“看在咱们曾经认识的情分上,我们当在堡主面前为二位美言,凭我们都是一级护法的身份,二位要过来,也将是……” 一旁的朱胜男截口喝道:“林忠,已经是第五招了。” 林忠扬声答道:“属下理会得。” 速飞云冷笑一声道:“别做清秋大梦了……” 只听林勇大喝一声道:“撒手!” 如斯响应,速飞云手中的单刀已被林勇震飞,林勇却适时一剑,透胸而过。 就当速飞云发出一声凄厉惨号之间,楼梯口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话到人到,一道人影,有若匹练横空似的,一闪而至:“锵” 地一声,将林忠、林勇二人同时震退,并怒叱一声道:“你们两个,好狠的手段!” 来人竟然是呼延奇那位妖媚的年轻夫人呼延美。 呼延美其实是呼延奇的义女兼徒弟,以后才升格为夫人的,所以他们夫妻同姓,而年龄也相差一大截。 由于上述的微妙关系,呼延美与无敌堡堡主淳于坤之间,是师母徒弟的关系,也是师兄妹的关系。 呼延美这蓦地赶来,并一招将林忠、林勇二人,震惊得目瞪口呆,也使目空一切的朱胜男,禁不住暗中倒抽出一口冷气。 但呼延美却正眼都不瞧他们一下地,径行向班大娘、言本义二人歉笑道:“很抱歉……只因我迟来半步,致护法惨死当场,我……同时也感到非常难过。” 班大娘轻叹一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只请呼延夫人替我们做主复仇就是!” 呼延美微蹙秀眉,不答班大娘的话,却转身向林忠、林勇二人。注目问道:“你们二个,是朱令主手下的什么人?” 朱胜男抢先答道:“他们两个是‘护驾双将’。” 紧接着,却冷然接问道:“你是谁?” 呼延美这才瞟了朱胜男一眼,不答反问道:“看情形,你该是朱令主的大小姐了。” 朱胜男似乎认为对方能认出自己来,觉得很得意地傲然点首道:“不错。” 呼延美淡然一笑道:“朱大小姐,你听说过呼延美这个姓名吗?” 此前朱四娘、朱亚男母女二人,应邀赴无敌堡的一切经过。 朱胜男自然听说过。 因此,她一听到呼延美这三个字,禁不住心头一震,但外表上却是漠然地一哦道:“原来你就是淳于坤的师母,真是幸会!幸会!” “别来这一套!”呼延美冷然接道:“这儿是你做主?” 朱胜男傲然点首道:“不错。” 呼延美接问道:“咱们的速护法,也是你下令杀的?” 朱胜男虽然估量着自己不是呼延美的对手,但她自信支持个百十来招,应该不会有问题,同时因目前的夏口,完全是她们母女的势力范围,她谅准对方不敢放肆,纵然冲突起来,只要自己能支持个百十来招,加上护驾双将,和两位红衣队的女剑士的协助,苦撑待援,也可安全度过危机。 也就因为这些原因,不但使她那内心的不安,镇定下来,而且,那天赋的偏激本情,也重行抬头地傲然点首接道:“难道你不服气?” 呼延美俏脸一沉道:“为什么要杀他?” 朱胜男冷冷地一笑道:“第一、因为他们是无敌堡的人,第二、因为我看他们不顺眼。” 呼延美忍不住一笑道:“我也是无敌堡的人,不知你看顺眼不顺眼?” 朱胜男笑道:“你别自我陶醉了,在我的眼中,很少有看顺眼的人。” 呼延美冷笑一声道:“那你为何不杀我?” 说着,并将胸脯向前一挺。 不料朱胜男竟然是一声不响地,当胸一剑,电疾刺出,剑已出手,才冷笑一声道:“杀你还不简单……” “锵”地一声,朱胜男的长剑已被呼延美的长剑架住了,呼延美也是冷笑一声道:“听说朱四娘的两个女儿,以次女朱亚男的成就最大,经我实地考验之下,果然是一点都不错,比起你妹妹,你是差得太远啦!” 朱胜男厉叱一声道:“妖妇且尝尝这个!” 话声中,已抽回长剑,展开一串疾风骤雨似的抢攻。 “锵锵锵”的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传出呼延美的怒叱道:“丫头,听好了!如辈分论,我不便和你动手,而且令堂所订的元旦大会,也只差几天就到了,更不应该在这儿惹事生非……” 朱胜男厉声喝问道:“那你们为何还跑到夏口来?” 呼延美冷笑道:“夏口是天下人的夏口,总不能因为你们朱家母女在这儿安营札寨,就不许别人来了。” 朱胜男震声说道:“我就是不许你们来,谁要来我就杀谁。” 呼延美娇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办得到吗?” 紧接着,又冷笑一声道:“臭丫头,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如非是为了上述的原因,我真想一剑将你刺死!” 朱胜男也冷笑道:“做梦!” 她口中说得强硬,但心中却不由她不心焦。 因为,尽管她竭尽全力,攻出了十多招,但事实上,呼延美只是从容地见招拆招,可连半招也不曾回敬过。 这情形,不但是当事人的朱胜男暗中焦急,连一旁的林忠、林勇,和两位红衣女剑士,也禁不住暗中忧心如焚。 林忠并连忙向那红衣一号传音说道:“红衣一号,快派三号回去求救呀!” 红衣一号一怔之下,立即向红衣三号使眼色,示意她快去求救。 但这些动作,却瞒不过呼延美的眼睛。 红衣三号的脚步还没移动,呼延美已先发制人,一剑平拍,并冷笑一声道:“丫头躺下!” 朱胜男再冷傲,再偏激,也不能不在实力之下低头。 “啪”的一声,朱胜男躺下了。 而且,这一剑虽然是平拍,但呼延美存心杀她的凶威,劲道用得并不算轻。 因此,痛得她咬牙咧嘴,只是强忍着,没有嚷出声来。 但呼延美却于一剑拍倒朱胜男之后,立即向那两位红衣剑士沉声道:“谁敢妄动一步,我打断她的狗腿!” 朱胜男厉声叱道:“妖妇!你杀了我吧!” 两位红衣剑士互望一眼,苦笑着没有采取行动。 林忠却向呼延美抱拳一拱道:“呼延夫人,杀人的是我林忠,你尽管杀我好了,但请放过咱们的大小姐。” 呼延美妖笑道:“真看不出来,你可倒是忠心耿耿。” 林忠正容说道:“这是我们作属下的应尽的本分。” 呼延美俏脸一沉道:“俗语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宵,你们所欠的血债,必须偿还,不过,时间当在稍后几天的元旦大会上。” 朱胜男强忍着腰间的剧痛,挺身跃起,冷笑声道“那你会后悔的!” 呼延美哼了一声道:“丫头,我特别警告你,你要是惹恼了我,吃眼前亏的可是你自己。” 朱胜男有生以来,这算是第二次受到挫折了。 第一次是在衡山县城的客栈中,被吕正英的阿姨,也就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的第三位夫人水银姑,给整得灰头土脸。 第二次,也就是今宵的这一次,却栽在呼延美的手中。 水银姑、呼延美二人,在无敌堡之中的地位,固然是不同,但她们两人的功力,却是在伯仲之间的。 这也就是说,在呼延奇所传授的,不论有名无名的弟子当中,除了淳于坤之外,就算是水银姑与呼延美二人的武功最高了。 朱胜男流年不利,偏偏会连续栽在这两位强敌的手中,心中的气愤与难过,是不难想见的。 但人是最能适应环境的动物,尽管朱胜男个性倔强而又偏激,并且又接连受到横逆,但在权衡利害的情况之下,她还是忍下来了,对于呼延美那种难听的话,也不过是哼了一声而已。 呼延美冷笑一声道:“哼什么!不服气,咱们再来嘛。” 朱胜男也冷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除非你今宵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必将今宵所身受者,连本带利,一并索还!” 呼延美娇笑道:“丫头,不是我过于看扁了你,今宵我决不杀你,而且这一辈子,也休想在我身上报什么仇!” 接着,扭头向班大娘、言本义二人歉笑道:“班护法,请带着速护法的尸体,咱们这就走吧!” 她的话声才落,旁观的人群中,却传出一声娇笑道:“就这么走了,未免太轻松了一点吧!” 随着这话声,美赛天仙的周君玉已经缓步走了出来。 今宵的周君玉,穿一身翠绿劲装,外套鹅黄色披风,妩媚中却显得英气逼人。 呼延美闻言之下,不由一怔道:“难道你这位小姑娘,还想把我留下来?” 周君玉撇了撇樱唇,嫣然一笑道:“我不是呼延奇,也不是淳于坤,留你下来干什么啊?” 她这话,看似平淡无奇,也令人费解,但听在呼延美的耳中,却不由脸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君玉笑了笑道:“没什么,留你下来,帮我带个口信。” 不等对方答腔,却扭头向朱胜男笑道:“这叫作恶人自有恶人磨,朱大小姐,从今以后,你的脾气也该改一改了。” 朱胜男勃然变色道:“你这是教训我?” 周君玉笑道:“据我所知,你朱大小姐一到目前为止,已经受过两次教训了,如果再要来个第三次的话,我周君玉也不妨勉为其难地客串一下恶人。” 朱胜男怒叱一声:“丫头找死!” 话落招随:“呼”的一声,剑斜劈而下。 朱胜男方才虽被呼延美一剑平拍,拍倒地面,但呼延美的功道。运用得恰到好处,虽给她吃了不少苦头,却并未伤她。 目前,经过一阵调息,连表面上的痛楚也平复了,因而她这含愤出手的一剑,已使出九成劲力,其威势自非等闲。 可是,出人意外的是,只见寒芒闪处,朱胜男的长剑,竟然到周君玉的手中,并且是由周君玉以两指挟住尖,将剑柄递向朱胜男,并含笑接道:“这一招不算,咱们再来过。” 朱胜男美目中厉芒连闪,突然一挫银牙,夺过那支原本就是属于她的青钢长剑,像折甘蔗似的,折成一段段地洒落楼板上。 周君玉娇笑着道:“如果朱大小姐能从此之后,不再言武,那对你自己和对武林同道:都将是一大福音。” 朱胜男怒哼一声:“放屁!” 说完。铁青着俏脸。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但周君玉却沉声喝道:“不得我的许可,谁也不许走!” 这话,算是够难听的了。 如果是在以往,像朱胜男这个牛脾气,纵然是用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也将会毫不考虑地向前冲出。 但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挫折之后,她也居然学乖了。 只见她猛然刹住脚步,转身冷然问道:“有何见教?” 周君玉笑了笑道:“指教是不敢,只是请大小姐替我带个口信给令堂主大人……” 这片刻之间,一旁的呼延美,可一直是秀眉紧蹙地,在注视着周君玉的一言一行。 起初,她以为周君玉是朱四娘手下的人。 但这种想法,已于周君玉开始教训朱胜男时给打消了。 是的,像周君玉这么年纪轻轻,武功高得与年纪太不配合,而口气更是大得惊人,居然胆敢同时向当代武林中,实力最大的两个组织无敌堡和七杀令主挑战,那么,这个女娃儿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朱胜男木然地接道:“说吧!我正听着。” 周君玉却扭头向呼延美笑道:“呼延夫人,我要带给朱令主的口信,也就是要带给淳于坤堡主的口信,希望你也能记着,免得我多说一遍。” 呼延美含笑接道:“我也正听着。” 周君玉正容接道:“我的话很简单,我要求他们二位,从现在起,约束自己和手下,少造杀孽,免干天和。” 呼延美笑问道:“就这么简单的口信?” “是的。” 周君玉正容接道:“话很简单,但做起来,可不容易。” 呼延美点头道:“好的,我一定将这口信带到就是。” 周君玉目注朱胜男问道:“朱大小姐你呢?” 朱胜男木然地答道:“我自然也会带到。” 周君玉含笑点首道:“好,好,多谢二位,现在……” 她微顿话锋,目光向被打得一榻糊涂的酒楼一扫,然后笑道:“二位对这儿的老板,是否也该有个交代?” 朱胜男冷然接道:“不劳费心,我会派人前宋赔偿的。” 周君玉笑道:“那就行了,诸位也可走啦!” “不!” 呼延美连忙接问:“我想请教姑娘几句话。” 呼延美要问周君玉什么,虽然旁人没法预测,但朱胜男居然也没打算立即离去了。 而且,她还向着缩立一角:搓手顿足,哭丧着脸的掌柜,沉声说道:“不用怕,这儿所有损失,由七杀令门下加倍赔偿,你该放心了吧!” 这下子,掌柜当然放心了。 本来,像方才那情形,酒楼被打得一塌糊涂还不算,同时还出了人命,又怎教那掌柜的不急。 此刻,被杀的尸体被带走了,而且,所受的损失还会加倍赔偿,因此,使得反忧为喜,向着朱胜男连连哈腰道:“多谢姑娘!多谢大小姐!” 周君玉娇笑道:“呼延夫人想要问些什么啊?” 呼延美正容注目道:“以周姑娘的绝代身手,当不至于怕人知道你的真实来历吧?” 周君玉笑道:“当然不会怕有人知道我的来历,但是我愿不愿意让人家知道:却又是另一回事。” 呼延美蹙眉问道:“如果我要请问你的来历,你会不会说呢?” 周君玉道:“能够说的,我自然会说,不能说的,我得暂时保留。” 呼延美苦笑道:“好!那么,先说你能够说的吧?” 周君玉一挑秀眉道:“简单点说,我是当今武林中四霸天之外的第五霸。” 呼延美一怔道:“四霸天,这名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周君玉又是一挑秀眉笑道:“而且,说得自负一点,我是将来五霸归一统的大盟主的代表。” “代表?” 呼延美笑问道:“那位大盟主是什么呢?” 周君玉娇笑道:“只要你能够多活一些时间,你总会知道的。” 呼延美苦笑道:“方才,周姑娘口中的四霸天,指的是哪些人呢?” 周君玉道:“这还不简单,所谓四霸天,当然有你们无敌堡的一份,其余的三霸天则为七杀令、黄山派和武扬镖局。” 呼延美啊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倒也的确是有道理。” 周君玉笑问道:“呼延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呼延美微一沉吟,才注目接道:“暂时只有一件事情了,那就是:周姑娘是否也要参加明年无旦由七杀令朱令主所举行的特别大会?” 周君玉笑了笑道:“我已经到夏口来了,岂有不参加之理,不过,到时候,我是否会正式出面,我还未作决定。” 呼延美笑道:“多谢姑娘,呼延美就此告辞。” 说完,转身楼下走去。 呼延美一走,朱胜男也扫兴地离去。 这两位一走,周君玉也得意地一笑,翩若惊鸿地穿窗而出。 消逝于沉沉夜色之中。 当夏口城中,朱胜男被作弄得灰头土脸,黯然离开酒楼的同时,乃母朱四娘却独自雇了一艘乌蓬小艇,直放江中。 她独坐艇首,一脸肃容,但一双神光湛湛的美目,却一直在向前面搜索着。 当乌蓬小艇快要到达长江江心时,约莫箭远之外,也有一艘同样的乌蓬小艇,迫面疾驰而来,浩浩江上,舟船来往,本届常事。.但时当深夜,两艘同一形式的小艇,不谋而合地,在江心会合,那就不简单了。 何况,那艘迎面而来的小艇上,还一明一暗地,出现三次闪光。 朱四娘人目之下,冷漠的俏脸上,才出现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并吩咐操舟的船老大道:“迎向那艘小艇。” “是!” 刹那之间,两艘小艇,相距不到五丈了。 朱四娘目注对面的小艇,沉声说道:“请戈大侠答话。” 对面小艇中,探出一位青衫人的上半身,扬声笑道:“戈永原来对面那小艇中,就是曾被朱四娘在天心谷中废去左臂,并命其献出神雕,戴罪立功的大漠神雕戈永平” 这当口,两艘小艇已并排向下游,顺流而下。 朱四娘点点头道:“托福,托福,戈大侠请到这边来吧!” “在下遵命!” 戈永平含笑接道:“令主,我看,小艇还是逆水上驶吧!咱们一顿简短谈话,可能会下去一二百里哩!” 说着,人已飘落朱四娘的小艇中。 朱四娘点点头道:“也好。” 于是,两艘乌蓬小艇掉头逆水而上,却保持着二十来丈的距离,而朱四娘与戈永平二人,也在船舱中开始交谈起来。 首先是戈永平含笑说道:“恭喜令主,在下有好消息报告。” 朱四娘注目问道:“是属于哪一方面的?” 戈永平反问道:“令主不是要我特别打听‘神机堂’堂主衣明礼的消息吗?” 朱四娘美目中异彩一闪道:“已经有那厮的消息了?” “是的。” 戈永平含笑点首道:“不但是已有了衣明礼的消息,而且还由衣明礼身上,获有不少的意外收获呢。” 朱四娘哦了一声道:“那是属于哪一方面的?” 戈永平道:“自然是有关无敌堡方面的机密大事呀!” 接着,才神秘地一笑道:“自从令主驻节夏口以来,不是一直在找衣明礼,而不获端倪吗?”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看情形,那老贼是负有什么秘密使命,而在那段时间中,离开夏口到别处去了?” 戈永平点着笑道:“是的,他是以淳于坤特别代表的身份,前往各地延揽人才去了。” 朱四娘啊了一声道:“他们找来了一些什么人?” 戈永平道:“详情我弄不清楚,但据说,明天午后,他将偕同一位武功和辈份都很高的老魔头,经夏口前往武昌。…… 朱四娘注目问道:“知道他们所经路线吗?” 戈永平笑道:“当然知道:而且,他们为了避免麻烦,还都是改装易容的……” 这时,那操舟的船老大,忽然惊咦一声道:“有人追了上来。” 朱四娘、戈永平闻言之后,同时向下游瞧去。 不错,来的是两艘梭形快艇,由于那来船构造特别,体积又小,所以,尽管双方都是逆水上行,那两艘梭形小艇的速度,却至少快了一倍以上。 这情形,使得戈永平脸色一变道:“看情形,我已不能回去了。” 朱四娘微微一笑道:“不回去也不要紧,反正在那边,也不会有什么重大收获的了。” 后面那两艘梭形快艇,已是越来越近。 朱四娘俏脸一沉,眉宇之间,已聚起一片森寒杀气。 当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五丈左右时,已能大致看清楚那两艘小艇中的人了。 但出人意外的是,那两艘小艇中,惟一一位岸然卓立的,竟然是那位自称“黄山逸叟”的太上掌门人,亦即朱四娘手下的夺命使者田斌的师父:“黄山逸叟”欧阳泰。 另外,每一艘小艇中,都有两位和田斌的年纪不相上下的白衫书生,一个操舟,一个则盘坐在舱中。 这情形,自然使得戈永平暗中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朱四娘却不由为之一怔。 欧阳泰首先呵呵大笑道:“朱令主,这浩浩江心之中,倒真是商谈机密大事的好所在啊!” 朱四娘故装不识地冷然问道:“阁不是谁?” 欧阳泰淡然一笑道:“在下欧阳泰,田斌的师父。” 朱四娘哦了一声道:“也是黄山派的太上掌门人。” “不错!” 欧阳泰含笑问道:“朱令主,和你密谈的那位,是哪一方面的人啊?”朱四娘冷然接道:“与你不相干。” 欧阳泰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令主与人密谈,与旁人当然不相干,但对于一位身为四霸天之一的首脑人物而言,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这当口,那两艘梭形快艇,已和前面的乌蓬小艇走了首尾相接。不过,大漠神雕戈永平却故意以背部向着后面,使欧阳泰没法看到他的面目。 欧阳泰话声一落,又立即接道:“那位朋友,不必故意背着我了,我早已知道你是谁啦!”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你说说看!” 欧阳泰笑道:“朱令主,我不但知道他是谁,而且还断定他绝对不是代表他的主人前来。” 不是代表主人前来,而表现得如此秘密,此中经过,已不难想见。 因此,欧阳泰的话声一落,朱四娘、戈永平二人,同时脸色为之一变。 但欧阳泰又立即接道:“朱令主、戈大侠请尽管放心,我虽然知道了这一秘密,却不会向淳于坤去告密的。”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欧阳泰,知道得太多了,对你可并不利啊!” 欧阳泰笑了笑道:“朱令主不必吓人了,咱们为了节省时间,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欧阳泰正容接道;“自从朱令主命令西门锐传下七杀令之后,目前的武林,成了一种怎样的局面令主当然不会不明白吧?”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目前,集中在江汉地区的同道们,都是我命令他们来的,还用你来提醒我吗!” 欧阳泰笑道:“可是,人家各有领导中心,可不是前来听候你的命令的。” 朱四娘居然笑了一笑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四霸天的局面?” 欧阳泰正容点首道:“不错!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是凭朱令主一句话所能抹煞的。”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这事实,我早就明白,无敌堡尸居余气,辛玉风尚未成气候,至于你这位光棍掌门人,那就更不足道了。” 欧阳泰笑道:“所以,只有你这位七杀令主,才是顺天应人的武林天子。” 朱四娘怒声道:“怎么?你不服气!” “在下岂敢!” 欧阳泰长叹一声道:“原先,我以为你朱令主是一位雄才大略,有须眉气概的巾帼英雄,想不到见面不似闻名,教我好生失望……” 他的话没说完,朱四娘扬掌击出一记劈空掌,并怒叱道:“老贼找死!” “轰”地一声,两艘小艇激烈地波动着,距离也立即拉长五丈以上,如非是双方的操舟人员都是此道高手,则这一掌硬拚,很可能两条小艇,都会覆没江心之中。 欧阳泰哈哈一笑道:“这是四霸天首脑之一的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交手,接下来的,我希望是第一次真诚的合作。” 说话间,小艇又跟了上来,并含笑问道:“朱令主,听懂了我的话吗?” 朱四娘一怔道:“你是说,你要跟我合作?” “不错。” 欧阳泰正容点首道:“方才这一掌,你该多少试出一点我的斤两来了,我有自知之明,论武功,你比我强,但所强并不太多。”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真是自说自话。” 欧阳泰含笑接道:“我的话,是有事实证明的。” 紧接着,又正容说道:“对于你朱令主和无敌堡的实力,究竟是谁强谁弱,我未便妄加论断,但谈到真正实力,我这个你最瞧不起的四霸天之一,却自信绝不比任何一霸为弱。” 朱四娘笑道:“可是,到目前为止,我所见所闻,你都只有师徒二人。” 欧阳泰长叹一声道:“朱令主一代奇才,怎说出这种幼稚的话来。” 朱四娘俏脸一变之间,欧阳泰又注目问道:“朱令主该懂得‘满瓶不动半瓶摇’的道理吧?” 朱四娘冷笑道:“嘴巴会说没有用,我相信的是事实。” “这也难怪。” 欧阳泰正容接着道:“朱令主,在下打的是黄山派的招牌,这可不同于一般江湖组织,你明白了吗?” 朱四娘一怔道:“这是说,你已经取得当今六大门派的支持?” 欧阳泰笑道:“这下子,朱令主总算是想通了。”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我不便瞎吹,说已取得当今六大门派的支持,但我这个黄山派的班底子,除了我自己所调教出来的黄山八俊之外,其余可都是来自当今六大门派中的人,令主如果不信,只等明年元旦大会上,就可见到我黄山派的强大阵容了。” 朱四娘笑问道:“你就是自恃有这个强大阵容,才来同我谈合作。” “不错。” 欧阳泰正容接道:“像目前这四强分霸的局面,任何一方,也不可能凭一己的力量,将其余三方消灭,因为,事实很明显。 当其余三方一看情况不对时,势必团结起来,一致抵抗,那局面就完全改观了。” 朱四娘似乎有点心动了。 她微蹙秀眉,注目问道:“如果咱们合作成功以后呢?” 欧阳泰道:“欲语说得好,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武林中自然也不能容许有两位霸王,所以,到时候,你我之间,只有划地分治,或者商约好时地,再较长短,才是解决的办法。”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说的倒也是道理。” 欧阳泰笑问道:“朱令主已经答应合作了?” 朱四娘沉思着道:“原则上我已答应,但有关细节方面,且等我详加考虑之后,再由田斌去通知你。约期面谈。” 欧阳泰点首接道:“也好,不过,元旦大会,已没有几天了,我希望朱令主早点决定才好。” 朱四娘道:“时间不会超出三天之外就是。” 欧阳泰笑了笑道:“那么在下告辞。” 说完,抱拳一礼,举手一挥,两艘梭形快艇,又掉头向下游驶去。 朱四娘目注滔滔江流,口中却向戈永平问道:“戈大侠,对于与黄山派合作之事,有何高见?” 戈永平歉笑道:“在下拙见,也没有此必要。” 朱四娘漫应道:“原因何在?” 戈永平正容道:“令主,对于黄山派与武扬镖局的实力,我没见识到;不敢信口开河,但无敌堡的实力,我是大略知道的,那可实在不容轻视。 朱四娘轻轻一叹道:“好,你将有关明天的细节告诉我,我们也该分手了。” 朱四娘那座位于夏口东郊的行宫,已正式命名为“云梦别府”。 由于元旦大会已近在眉睫,也由于是快要过年了,这在大江汉地区,首屈一指的夏口,目前,可更是气象万千了。 朱四娘悄然回到她自己的住处时,已快近三更了。 她行装甫卸,那位在会宾酒楼上,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朱胜男,也悄然而人。 当朱胜男将在会宾酒楼上受辱的情形,源源本本地向她报告一遍之后,可使得她俏脸大变地半晌没做声。 朱胜男却拉着她的衣角撒起娇来:“娘!您要给我出这口气啊!” 朱四娘猛然吸了一口清气,抑平她内心的激动,然后注目问道:“你说的没有夸张?” 朱胜男正容答道:“绝对没有夸张。” 朱四娘苦笑了一下,才仰首长叹道:“老天爷对我朱四娘好像是过于偏爱了一点。” 朱胜男讶然问道:“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朱四娘苦笑道:“孩子,你想想看,你出世前后,你娘所遭受到的,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朱胜男截口苦笑道:“娘,我出世前后的一切,你都没和我说过啊!” “那不要紧。” 朱四娘轻叹着接道:“当我武功平平,受尽恶人凌辱和折磨时,那些恶人的武功,并不比我高明太多,可是,如今当我受尽千辛万苦,自信武功已经大成,可以快意恩仇,扬眉吐气时,不但那些恶人的武功,也同样的增进,还平空钻出什么五霸六霸来,你想想看,这不是老天爷故意和我过不去嘛!” 朱胜男点点头道:“不错!老天爷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管他什么天道地道的了,有机会就杀他一个痛快,看看究竟是‘天定胜人”还是‘人定胜天’?” 朱四娘一掌拍在爱女的香肩道:“对!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这时,门外有人恭声禀报:“禀令主,二小姐已经回宫。” “哦!”朱四娘接道:“吕正英是否也已回来?” 门外语声恭应道:“是的,吕使者在前院候命。” 朱四娘扬声问道:“叫他们两个都进来。” 少顷之后,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双双进入朱四娘的寝宫,行过礼后,朱四娘一双精目,尽在这两个年轻人的周身上下,滴溜溜地直转。这情形,朱亚男倒不觉得怎么样,但是吕正英却被瞧得浑身都不是味道。 半晌,朱四娘才点点头道:“唔!这三个月的关期,你们两个,都获益非浅,我不须考验,仅由气质上就可看出来。” 接着,才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坐下,由二丫头将此行经过,详细说与为娘听听” “是!” 朱亚男恭应着,随即将在天心谷闭关潜修的情形,以及沿途所遇,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当然!对于在天心谷中,那位神秘的“鬼前辈”暗中传艺的事,是暂时略去了。 当朱四娘听完之后,蹙眉沉思之间,朱胜男却向乃妹冷冷地一笑道:“原来那个周君玉,你们早就认识了?” “是的。” 朱亚男笑问道:“难道姐姐已经见过她了?” 朱胜男哼了一声,没答话,朱四娘也哼了一声,冷然接道:“不错,你姐姐已经见过周君玉……” 朱胜男漠然接道:“就是今一晚餐时分,在会宾酒楼上。”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那丫头太狂了!我可不管她是什么后台,也不管什么五霸六霸的,碰上她时,可非得教训教训她不可。” 朱亚男蹙眉接道:“娘……”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你少管我的闲事!” 紧接着却向门口沉声喝道:“来人!” “属下在。” 一位红衣女剑士应声走了进来。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立即传令护驾双将、正副总管,以及各卫队的领队,去群英阁集会。” 那红衣女剑士躬身答道:“属不知道了。” 朱四娘沉声接道:“还有,不要通知田斌。” “是!” 那红衣女剑士躬身出去之后,朱胜男蹙眉问道“娘!为什么不要通知田斌?” 是的,这问题,想问的不止朱胜男一人,不过,因为朱胜男与田斌关系密切,才由她首先提出而已。 朱四娘正容答道:“待会要讨论的问题,与田斌的黄山派有关,有他在座,很多话不便说。” 朱胜男哦了一声道:“黄山派出了什么事啊?” 朱四娘白了她一眼道:“急什么,待会不就知道了吗!走!咱们去群英阁……” 朱四娘所主持的这一个重要会议,一直开到快要天亮时,才散去。 会议的内容没有透露,但由于第二天清晨:“夺命使者”田斌立即奉命外出,并由他那颇为兴奋的脸色上,不难看出一点端倪来。 午后,朱四娘留着两位爱女在宫中坐镇,她自己却偕同吕正英二人,带着两条熬犬,匆匆地出宫而去。 他们沿着长江江滨,缓步行着。 吕正英自从投入七杀令门下以来,像这样有若一家人似的,与朱四娘并肩漫步,可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同时,由于朱四娘对他的神态、言谈,都显得特别的温和,因而使他有点莫测高深地,心中也微感不安。 沿着江边官道:两人并肩地走了一段路之后,朱四娘才扭头笑问道:“吕正英,知道我单独叫你出来的原因吗?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道:“回令主,属下不知道。” 朱四娘笑了笑道:“那么,让我来告诉你,我要考验考验你,这三个月以来的成就。” 吕正英故装有点惶恐地道:“属下这点功夫,怎经得起令主的亲自考验!” 朱四娘神秘地一笑道:“我不须亲自考验你,等会你就知道的。” “哦……” 朱四娘不等他接下去,却正容接道:“我看得出来,你神仪内蕴,肤泛宝光,这是最不寻常的现象,足证这几个月,你的成就,必然已超过了亚男。” 吕正英连忙接道:“令主过奖了。” 朱四娘冷然接道:“我绝对没有过奖,你的资质禀赋,在当代武林年轻一辈中,固然是不作第二人想,但光凭这些,再加上那千年石菌,也不可能于短时间内,有此超人成就。” 接着,扭头注目问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吕正英苦笑道:“属下至愚,还没懂得……” 朱四娘截口一笑道:“我的意思是,在这三个月中,你必然是另有奇遇。” 吕正英禁不住心头一震在暗忖着:“好厉害的眼光……” 但他口中却不得不撒着谎,苦笑道:“没有啊!” 朱四娘漠然地接道:“我不是呆子,你也毋须否认,当然!连我自己生出的女儿也在瞒着我,足证你们必然有不得不如此做的苦衷。” 吕正英苦笑着,没接腔。 朱四娘也苦笑道:“好在如今已经是时移势易了,要是在半年之前,你们胆敢在我面前撒谎,我不宰了你们才怪!”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不能不说明,那就是,你们心中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不追究,但要是瞒着我在外面搞什么五霸六霸的,那么……” 一挫银牙,沉声接道:“即使我的亲生女儿,我也不会饶她!” 吕正英不得不满脸堆笑地道:“令主放心,属下决不敢作出什么对不起令主的事来的。”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远处,蹄声骤起,只见尘土滚滚,十余骑人马,扬尘疾驶而来。 朱四娘美目中异彩一闪,嘴角边掠过一丝残酷的冷笑道:“大概就是这些人了。” 吕正英有点困惑地道:“令主就是为了这些而来?” 朱四娘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是些什么人呢?” 朱四娘神秘地一笑道:“待会你就知道啦!” 那十余骑人马,越来越近。 朱四娘飘落官道当中,挥舞着双手,示意要他们停下来。 当然,吕正英也牵着两条熬犬,跟了上去。 在一串长嘶声中,那一行人马,一齐在二丈左右停住了。那批人,一共是十三位,一律的玄色劲装,青布包头。 年纪也全是四旬上下的中年人,而且,肩头都插着一把单刀。 那为首一位虬髯汉子,含笑问道:“夫人拦着我们,有何见教?”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你太以抬举你自己啦!” 那虬髯汉子一怔道:“咱们素昧生平,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道:“没什么意思,我不过是闲得无聊,要消遣消遣你们。” 那虬髯汉子苦笑道:“夫人。你找错人了吧?”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你怎么断定我是找错人了?” “因为!”虬髯汉子接道:“我们是武扬镖局的人,此行是保漂回程中,而且,我们生平与人无怨……” 朱四娘截口冷笑道:“既是武扬镖局的镖师,为何要戴上人皮面具?” 虬髯汉子身躯一震之间,朱四娘又注目问道:“你认识我吗?” 虬髯汉子正容接道:“方才在下已经说过,你我素昧生平……” “不见得吧!”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四娘一挫牙道:“衣明礼,纵然你另行投过娘胎,我也能认识你来!” 虬髯叹子精目中掠过一丝凛骇的寒芒,座下马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扭头向吕正英沉声喝道:“追魂使者听令!” “属下在。” “撕下那厮狗脸上的鬼皮!” “遵命!” 话落身飘,但见人影一闪,一声惊呼过处,虬髯汉子已变成了一位白净无须,却仍然是年约四旬左右的中年文士。 也许是文人本色,也可是眼前的情景,使他吓破了苦胆,这位中年文士,不但脸色苍白,身躯也在轻微地颤抖着。 朱四娘撇唇一哂道:“无敌堡中,炙手可热的神机堂主,即是如此窝囊。” 原来这位中年文士,就是朱四娘当年的负心人之一。 十几年前,朱四娘受不了无敌堡中的那种精神虐待,想找机会逃脱淳于坤的魔掌,因而结上衣明礼这个负心人。 可是,没想到衣明礼不爱美人爱名位,在紧要关头却出卖了朱四娘。 所以,目前衣明礼这个神机堂主的职位,是以朱四娘的精神肉体双方面,所承受的无限痛苦所换来的。 这情形,试想朱四娘怎么不恨他,又怎得不想尽方法,必须置其于死地而甘心。 衣明礼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才苦笑道:“四娘,你错解我了……” 朱四娘截口冷笑道:“少废话!你自己了断,可以获得一个全尸。” 衣明礼哀求着道:“四娘,我糊涂,我该死……” 朱四娘再度截口怒叱道:“该死就自行了断!” 这时第二骑上的劲装汉子,已超越上来,向朱四娘抱拳一拱道:“这位夫人,想必就是七杀令朱令主了?” 朱四娘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冷冷地一哼道:“要跟我谈话,先揭下人皮面具,报下万儿来看看够不够份量。” 那劲装汉子哈哈一笑道:“朱令主年龄不大,口气却是大得吓人。” 朱四娘冷笑道:“如果怕受惊吓,就挟着尾巴,乖乖地滚到一旁去。” 那劲装汉子暧昧地笑道:“可以,可以,在下的尾巴,就有烦夫人帮我挟着,咱们一齐滚吧!” 这两句话,仔细想想,可算是难听已极。 朱四娘美目中寒芒一闪,突然一扬纤掌,以“大接引神功” 将那劲装汉子摄到面前,揭下人皮面具:“劈拍”两声脆响过处,飞起一脚,将其踢向两只獒犬身边。 紧接着,一声厉吼,一声惨号,那劲装汉子已被两条獒犬撕得支离破碎惨死当场。 朱四娘的动作太快了,快得那劲装汉子的同伴们,来不及救援,就惨死于两条獒犬之下。 一直等那惨变呈现在他们眼前,那些人才纷纷跃下坐骑,挥刀蜂涌而上,并高呼:“剁了这贼婆娘!” 也许是因为人多势众,那本来显得一付窝囊相的衣明礼,也居然神气活现地,挥刀扑了上来。 当这紧张又惊险的刹那之间,朱四娘却从容地沉声喝道:“吕正英退过一旁,现在没你的事。” 紧接着,人喊、马嘶、狗叫、金铁交鸣与惨呼之声,响成一片。 这情况,并没维持多久,就一切都静止了。 吕正英仍然是好整以静地立一旁。 两条獒犬,也回到吕正英身边,而且,全身都溅满了人血。 朱四娘脸寒似水,傲然俏立原地。 围在她四周的,是一片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尸体。 第十七章 官道上五霸齐集 不!还有两个活人。 那就是衣明礼和一个劲装汉子。 衣明礼脸无人色,全身在颤抖着。 那劲装汉子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地恨声叱道:“朱四娘,如果我能侥幸不死,今宵这笔血债,我必须会加倍索还!” “你不会有逃生的机会了。” 朱四娘冷笑一声后,才扭头向吕正英一笑道:“吕正英,这剩下的一个,还够得上称为一号的人物,等我问明他的来历之后,就交给你去处置。” 吕正英点首恭应道:“属下遵命。” 朱四娘目注那劲装汉子,笑了笑道:“听说你辈分地位都很高,为什么也要藏头露尾的,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那劲装汉子冷然一笑道:“与你不相干!” 朱四娘俏脸一沉道:“你敢不敢以本来面目见人,固然是与我不相干,但我必须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了型的。” 那劲装汉子讶然问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了吗?” 朱四娘道:“我只知道你的辈分和地位都很高其他的则不知道。” 那劲装汉子这才意味深长地一哦道:“我还以为你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哩!” 说话间,已从容地取下了头上的假发,和脸上的人皮面具,现出一张短发如戟,白发皤皤,满布着皱纹的老脸,向着朱四娘龇牙一笑道:“老夫已显出本来面目了,但我谅你也认不得我。” 朱四娘点点头道:“不错,我是认不得你,还是你自己介绍一下吧?” 白发老者仰首漫应道:“三十年前,有一位名震江湖的怪杰,被称为‘千里独行侠’的,不知令师同你说过没有?” 朱四娘根本就没有什么师父,自然也不会有人向她谈到以往的江湖轶闻,因此,她闻言之后,摇头一哂道:“没听说过。” 吕正英含笑接道:“令主,属下倒听先父说过,不过,那是叫‘千里独行盗”而不是‘千里独行侠’。” 那白发老者笑道:“嘴是两块皮,说话可转移,何况,世间事,好坏是非,本来就没标准的,‘侠’与‘盗’之间,也是不易分别的,你且说出那位‘千里独行盗’的姓名来,看看是否就是老夫。” 吕正英目光向朱四娘一扫,见到朱四娘并无阻止之意,乃点点头道:“那位‘千里独行盗’复姓皇甫,单名一个述字。” 那白发老者接问道:“还有吗?” 吕正英道:“三十年前的皇甫述,其名望、地位、以及那无恶不作的情形,一如今天淳于坤,不过是没有淳于老贼那么人多势众而已。” 白发老者点点头道:“你娃儿说得对,老夫就是皇甫述。” 吕正英蹙眉接道:“据先父说,阁下约莫在三十年之前,突然由江湖上失踪了,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皇甫述笑了笑道:“现在,告诉你娃儿也不要紧,我是被人软禁住了,那位软禁我的人说来还是淳于堡主的师祖哩!”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你既然自信已有一身足以自傲的武功,方才,为何坐视那些人死于非命,而不加以援手?” 皇甫述笑道:“死十来个人,算得了什么,因为,我听说你很了不起,我要借这十来个人,看看你武功的深浅。”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现在,你已经看出我的武功深浅了?” “不错。”皇甫述淡然一笑道:“算得上是见面胜似闻名。” 朱四娘扭头向吕正英说道:“吕正英,上吧!” “是!”吕正英缓步而出之间,皇甫述却哈哈一笑道:“方才,你我之间,才不过互拚两掌,你就知难而退了,如今又阵前易将,这有点像吃柿子专拣软的下手呢!”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你知道这年轻人,是什么人吗?” 说着,并抬手向那已经卓立皇甫述面前八尺处的吕正英一指。 皇甫述淡然一笑道:“老夫正想请教。” 朱四娘冷然接道:“这年轻人,就是我手下的追魂使者。” “哦!”皇甫述撇唇一哂道:“调教出这么一个年轻高手来,可不容易,老夫真替你和这个……” 朱四娘截口冷笑道:“废话免了吕正英,这就是我考验你武功的进境的机会,你还等什么?” “是!”吕正英恭应着接问道:“令主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你可以全权处理!” “属下遵命!” 这几句对话,想想足以使皇甫述气炸肚皮。 但这个老魔头,也委实有他的厉害之处。 尽管他方才口中说得轻松,也尽管还不曾亲自交手,但凭他那丰富的江湖阅历,却深知目前这两个敌人,都不易打发。 阵前发怒,是兵家之大忌,而在强敌之前发怒,更要不得。 他本来就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如今,经过数十年的潜修苦练之后,如果一出山就栽了一个跟头,那可是不划算的事。 因此,他不能不强忍心头愤怒,冷笑一声道:“说大话,吓不倒人,娃儿,亮兵刃进招吧了吕正英爽朗地一笑道:“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小可有僭了!” “锵”地一声,寒芒闪处,一招“笑指天南”直刺对方前方。 也许吕正英觉得先行出招,并不怎么光彩,所以他这一招,才以最平凡的招式使出。 不过,尽管他使的是最平凡的招式,但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他这一招最平凡的“笑指天南”,不但换来皇甫述的脱口夸赞,也使得朱四娘的美目之中,为之异彩连闪。 皇甫述尽管是脱口夸赞,但行动上却表现得相当托大。 他不但不曾亮兵刃格拒反击,而是连闪避的意图也没有,就像是看透了吕正英这一招,只是虚应故事似的。 但目前的吕正英是何等功力,他那招“笑指天南”,尽管是虚应故事的虚招,但那剑尖上蓄而未发的真力所凝聚的剑气,虽然还隔了尺许距离,已使得皇甫述这位大行家,感觉遍体生寒,而为之老脸一变。 吕正英停剑不前,却是注目冷笑道:“老兄,值得你亮兵刃吗?” 话声中,他那长剑上,已有若旭日初升似的,并射出一蓬耀眼精芒。 这种将无形剑气化为有形光彩的绝顶神功,不但使皇甫述老脸大变地一个倒翻,飘落丈外,连朱四娘的俏脸上,也掠过一抹令人难以意会的奇异神色。 皇甫述于纵身倒射时,已亮出他插在腰间的精钢旱烟杆来,于足尖一点地面之后,又立即飞身回扑,“啪”的一声金铁交鸣,刚好与跟踪追蹑的吕正英,硬拚硬招。 也许是皇甫述匆促应变,未曾提足功力,也可能是吕正英的功力,已高过他甚多。 总之,这一招硬拚,皇述不但不曾占到便宜,而且被震得踉跄后退三步,才勉强地拿桩站稳。 但吕正英却是“刷刷刷”一连三剑,又将其逼得继续后退,并连声冷笑道:“老兄,这个滋味如何?” 吕正英算得上是得理不饶人,一招快似一招,也是一招狠似一招地,节节进逼。 也不知道是皇甫述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还是吕正英自觉锋芒太露,而手下留了情,在第二十招上,皇甫总算稳住了阵脚,而使战况暂时成胶着状态。 吕正英虽然一开始就占尽上风,但他除了内家真力方面表现得突出之外,招式方面,却使的是朱四娘所传的“灵蛇剑法”,对于在天心谷之中,那位神秘的鬼前辈所传授的精妙绝招,可并未使将出来。 朱四娘脸上的神色很奇异,谁也没法看出她的心中,对吕正英这突出的表现,是喜、是忧、是妒嫉、还是兴奋? 可能是朱四娘脸上的表情太神秘了,使得缩立一旁,有如侍宰羔羊似的衣明礼,突然萌生起潜逃的念头。 可是,衣明礼却忽视了朱四娘身边,那两头已经通灵的熬犬。 因此,当他自以为悄无声音,试探着向后退走时,那两头獒犬,已是同声怒吼着,作势要扑向他了。 朱四娘却是头也不回地冷笑一声道:“衣明礼,有种,你尽管逃,我站在这儿不动,只要你能逃得过我这两头獒犬的追捕,我可以饶你的狗命。” 衣明礼不由心头高兴地道:“真的?” 朱四娘怒哼一声:“废话!” 朱四娘虽然是在与衣明礼说话,却仍然是头也不回地,注视着斗场。 当她那“废话”二字出口之后,却没听到衣明礼的任何反应。 但她很沉得住气,仍然没有回头,只不过在嘴角边浮现一丝轻蔑的冷笑。 衣明礼虽然等于已经在鬼门关上打了一转,但他在方才那一场残酷的?混战中,只不过挨了两记耳光,到目前为止,连穴道都没被制。 也因为如此,才使他萌生起潜逃的念头。 当然!衣明礼心中很清楚,留在这儿不但必然会死,而且可能不要受活罪。 如果拔腿一逃哩!成功的希望固然不大,但还有万一的机会。 因此,当朱四娘口中的“废话”二字出口,他略一沉思之后,忽然一挫钢牙,腾身而起,向江边疾射而去。 他已估计过,由他起步的位置到江边,最多也不过二十来丈的距离。只要能逃过这二十丈的距离后,进入水中,他就算是逃出虎口了。 可是,事实上,衣明礼还没逃出十丈,那两条壮如牛犊的獒犬,已经后发先至地追了上来,一声低吼,衣明礼的两只脚,已分别被两头獒犬咬住。 那两条獒犬,好像是已有默契似的,一经咬住衣明礼的双脚,立即毫不怠慢地左右一分。 衣明礼心中“不好”的念头还没有转完,立即发出一声凄厉惨号,整个腹胸,都被撕得支离破碎地惨不忍睹。 这时,朱四娘才徐徐地转过身来,嘴角上微微浮现残酷的笑意,低声自语道:“总算皇天有眼我朱四娘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衣明礼,你太胆小了!其实,凭你的身手,杀死两头獒犬固不容易,但且战且走地,逃入江中,是可以的……” 朱四娘这几句话,倒是由衷之言。 可惜的是,衣明礼内疚神明,外怯强敌的双重精神压迫之下,方寸已乱。 他一心一意只想逃命,而不曾想到要格拒或拚命,反而被两头獒犬所乘,以致惨死当场。 朱四娘冷笑声中,那位和吕正英恶斗着的皇甫述,忽然哈哈大笑道:“娃儿,怎么年纪轻轻,居然有后力不继的现象。”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你老儿以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皇甫述笑道:“像现在,我已经敢这么说啦……” 可是,他话声才落,吕正英“刷刷刷”一连三记绝招,又将其追退五步,并冷笑着问道:“老儿,是谁的后力不继?你还敢说有不败的把握吗?” 皇甫述一张老脸,窘得通红,只见他一挫钢牙,月光下,一只左掌,居然冒出袅袅青烟,并且逐渐扩大起来。 朱四娘人目之下,沉声喝道:“正英,当心他的毒掌。” 吕正英扬声答道:“属不知道。” 片刻之间,皇甫述的左掌,已涨大了将近一倍。 他一面将右手中的钢精旱烟杆使得风雨不透,防范着自己的要害,一面嘿嘿地连声阴笑道:“小子,老虎不发威,你真把它当成病猫了。” 吕正英仍然是泰然自若地笑道:“我看你呀!顶多只能算是一只死猫。” 皇甫述左掌的青烟,越来越浓,虽然没有继续涨大,但整只手掌已变成了一片乌云。 就当此时,一行快马,由城区中绝尘疾驰而来。 当先一人大喝道:“朱四娘,你看谁来了?” 朱四娘闻声回身,只见那一行快马,一共是四骑,且已到了十五六丈之外。 那为首一人,是一位身材高大,国字脸,胸前花白,长髯飘拂,显得颇为威猛的黄袍老者,此人也就是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无敌堡主淳于坤。 紧随着淳于坤背后的,是他的爱姬,亦即吕正英的阿姨水银姑,和两个徒弟金石鸣、司大年。 司大年的手中,还提着一个人头。 朱四娘目光一瞥之间,对方四骑人马已在七八丈远处停了下来。 在一串“希聿聿”的马嘶声中,朱四娘一挫钢牙道:“淳于老贼!你早点前来送死也好!” 但她的话未落,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号。 她心头一惊之下,猛然回头察看时,只见一道人影,洒落一蓬血雨,飞射在淳于坤的马前:“啪”的一声,摔倒地面,赫然竟是那“千面独行盗”皇甫述。 皇甫述这老魔头,也真够强、够狠,他一臂,齐肘而断,居然还能飞射七八丈之遥。 虽然他在逃命的紧急情况之下,不得不全力以赴,但他在射落淳于坤马前,摔倒地面之后,居然又挺身而起,这一份狠劲,就不能不格外令人佩服了。 至于一剑斩掉皇甫述一只左臂的吕正英,脸色纸白,胸部也在剧烈地起伏着。 目前这变化,不但太快,也太意外了。 意外得不但使淳于坤一时之间,做声不得,而且,连朱四娘也直皱眉头不已。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朱四娘向吕正英目光一扫之下,蹙眉问道:“正英,是否中了毒?” 吕正英苦笑道:“没有,属下不过是用力过度。” 朱四娘这才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好地调息一下吧!” 她的语气虽然很平和,也好像很关心吕正英中毒,或受伤,但她的俏脸上,却是一片冷漠。 吕正英点点头道:“属下正在调息。” 其实,他才不是在调息哩! 吕正英方才斩皇甫述的左臂,是乘朱四娘回身向淳于坤察看时,突然使出那位鬼前辈所传绝艺。 本来,以当时的情况而言,皇甫述是很难逃一死的,吕正英谨记着周君玉和朱亚男二人的话,不便过露锋芒,才临时改变主意。只斩掉皇甫述那条练成毒掌的左臂,同时还故意装出一付真力消耗过度的神情来。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淳于坤已命他的两个徒弟,替皇甫述包札伤口。 至于淳于坤本人,一双精目,却尽在吕正英的周身上下扫动,那神情,似乎是不相信朱四娘手下,居然有这样年轻高手。 但朱四娘却目注淳于坤,切齿恨声叱道:“老贼,还不下马领死!” 淳于坤倒是听话得很,闻言之后,立即飘身下马,手抚长髯,含笑说道:“四娘,多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也越来越标致啦!” 不等朱四娘接腔,又含笑接道:“四娘,你这一套,差得太多了,你且瞧瞧,那一颗人头是谁的吧!” 说着并向司大年随手丢在地上的那颗人头指了指。 对了,目前这片刻之间的变化,太快,也太多了。使得朱四娘若非是经过对方提醒,几乎已忘记了司大年所带的人头。 可是,一瞧之下,却不由地使她的俏脸为之大变地,一口银牙也咬得“格格”作响。 原来那颗人头,赫然就是“大漠神雕”戈永平的,戈永平在无敌堡中是客卿身份,但他却是朱四娘安置在无敌堡中的一着暗棋。 此刻,朱四娘能够首开记录,杀掉当年对她的负心人衣明礼,以及重创“千里独行盗”皇甫述,和杀掉对方十来个高手,也都是戈永平提供消息的功劳。所以,戈永平是朱四娘的功臣。 如今,这位功臣被淳于坤杀掉了,这情形,教她怎不恨得牙痒痒的? 淳于坤却淡然一笑道:“四娘,不必那么伤心,我不过是杀掉一个替你卖命的的走狗,但我因你这头走狗所受的损失,是没法估计的……” 朱四娘截口一声厉叱:“老贼纳命来!” 叱声中,振剑和身飞扑,寒芒一闪,“锵”然巨震也随之传出。 不过,接下她这一剑的,不是淳于坤,而是站在淳于坤身边的水银姑。 水银姑显然不是朱四娘的对手,一招硬拚之下,被震得踉跄后退,一面脱口惊呼道:“四娘手下留情……” 但紧接着,却以真气传音说道:“四娘不可莽撞,老贼的师父,马上就来……” 她一面传音示警,一面并连连使着眼色。 朱四娘被水银姑强行出头,接过她一剑的瞬间,本来是微微一怔的,但当她听到对方的传间后,却故意漠然地一哼道:“谁教你强行出头!” 水银姑拿桩站稳之后,含笑接道:“四娘,能否看在过去的份上听我一言?” 接着,又以真气传音说道:“赶快借故离去,迟则不及。” 不错,来路上已有一骑快马,绝尘疾驰而来。 由于是大白天,老远就能看出,来人是一位身材矮小的黄衣老人。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道:“咱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了。” 这时,吕正英已走近她身边,低声说道:“令主,可能是呼延奇来了。” 朱四娘漠然点首道:“不错。” 吕正英真气传音接道:“令主,必要时,由属下对付那老贼。” 朱四娘一怔道:“你” 吕正英传音笑道:“有了方才斩皇甫述一只手的经验,令主该能信得过……” 朱四娘传音接道:“可是,眼前的这个,可不是皇述所能比拟的。” 吕正英传音接道:“至少我有自信可以自保。” 就这几句对话之间,呼延奇已赶了上来。 他一面飘身下马,一面向淳于坤笑问道;“眼前的这位,就是朱四娘?” 淳于坤点首笑道:“正是,正是。” 呼延奇连连点首道:“好,好,的确是老天爷的杰作。” 淳于坤笑道:“师父,可是,这朵花儿可非常扎手。” 呼延奇满脸邪笑道:“刺儿越多的女人,才越够刺激,我就是喜欢够刺激的女人。” 这时的朱四娘,一张俏脸,变得铁青,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如非是水银姑、吕正英二人,双双以真气传音在劝阻着她,她早已不顾一切地要拚命了。 可是,凭朱四娘的的个性,像目前这情况,她是忍不住,也不是空言所能劝得了的。而且,憋的时间愈久,爆发起来时,也必然是更加凶猛而不可收拾。 就当此危机一触即发的当口,却因呼延奇的话题转变而暂时松弛下来。 原来,呼延奇刚到现场时,注意力集中在美似天仙的朱四娘身上,而忽略了旁边的吕正英。 等他发觉到吕正英时,这才微显诧一咦道“你娃儿也在这儿?” 吕正英笑道:“是啊!真是幸会得很。” 他为了转换目前的气氛,以使局势松弛下来,并立即含笑接道:“你老儿是否还有意收我做徒弟呢?” 呼延奇发出一串干笑道:“现在我可没这胃口啦!” 朱四娘忽然咦了一声,向吕正英传声问道:“正英,还有一头獒犬呢?” 吕正英歉笑着传音答道:“令主,请恕属下擅专,方才,我已暗中派回去一头,带信给二小姐,请她将金狒带来……” 朱四娘点头,却没接腔,但神色之间,显然对吕正英的行动,表示赞许。 这时,呼延奇又向吕正英笑了笑道:“不过,如果你自动恳求投入我的门墙,我还是欢迎。” 忽然,一个娇甜的语声,插口接道:“呼延老儿,你还要收徒弟,究竟准备多少老婆来赔嫁?” 收徒弟要准备老婆来赔嫁,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因此,此语一出,双方所有的人,莫不循声投注,原这位不速之客,却是周君玉。 大白天,居然没人发觉她是几时来的?由何处来的?这位小姑娘,也真够神秘的了。 呼延奇微微一呆之下,怒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君玉娇笑道:“别人不懂,还情有可原,你老儿听不懂,就有点不像话。”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像这种鬼事,我也不屑另加说明,你如果真的不懂,就问问你现在的徒弟,或者去问你那位也算是干女儿的老婆也行。” 她的话声,有若珠落玉盘,既清脆,又甜美,可是,听在呼延奇和淳于坤这一对师徒的耳中,可实在不是味道。 当呼延奇的老脸给窘得青一阵,白一阵地做声不得时,淳于坤却是怒喝一声道:“住口!” 周君玉娇笑道:“难道你还懂得不好意思?” 淳于坤强仰心头怒火,目注朱四娘问道:“四娘,这是你的什么人?” 周君玉抢先接道:“朱令主根本不认识我,如果你们问问吕公子,也许他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着,并抬手向吕正英一指道:“哟!就是这位。” 淳于坤眉锋一蹙道:“你就是吕维屏的孽子吕正英?” 吕正英却是一挫钢牙,向着周君玉沉声说道:“周姑娘,对于淳于坤老贼,我除了以刀剑相向外,不会同那厮说话的,我看,你还是自我介绍吧!” 周君玉连连点首道:“好!好!我自己说吧!虽然是自吹自擂,但我量准也没人敢惹我。” 就这说话之间,另两路人马也先后赶了来,并自成一组地,分别停立五丈之外。 忽来这新来的两路人马,其中一路有三个人,三人中有两人是吕正英所认识的,那就是在宝庆府城中,曾经打过交道的水姑娘和蜂郎君,另一位则为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青衣老妪。 这青衣老妪就是水姑娘和蜂郎君的师父,擅长役使毒虫并施蛊的金姥姥。 吕正英虽然不认识金姥姥,但他由水姑娘与蜂郎君二人的身上,可以联想得到。 而且,在目前这场合中,也只有他知道金姥姥等三人是周君玉所收服的人。 至于另一组,也只有四位,那是以“辣手仙姬”辛玉凤为首,以下则为武扬镖局的总镖师周于真以及路青萍和上官素文。 在吕正英的眼中,辛玉凤虽然拥有一个“辣手仙姬”的绰号,但外表看来,也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惹眼之处,中等身材,一套灰布衫裙,满头斑发,不过,由面部轮廓看来,显见其年轻时,必然是非常动人的美人儿。 当然!这两组人马到达时,凡是认识他们的人,都免不了礼貌地打个招呼。 同时,由于目前双方对峙之处,是位于长江边的官道上,往来行旅甚多。 尽管现场中尸体狼藉,血腥刺鼻,但一些胆子较大的行旅。 以及一些江湖人物,却已在远远地围观着,并且有越聚越多之势。 周君玉美目环扫周围一匝之后,又含笑说道:“当今武林五霸,已到了四霸,这场面,可够热闹啦!” 淳于坤讶然道:“武林五霸,此话怎讲?” 周君玉娇笑道:“你老儿枉为无敌堡堡主,怎么对当今武林大局,会如此隔膜呢?” 淳于坤蹙眉说道:“老夫的无敌堡,加上朱四娘的七杀,再加辛玉凤的武扬镖局,也只能勉强算是三霸,还有两霸又是谁呢? 周君玉笑问道:“黄山派那位砸你牌的欧阳泰,算不算一个?” 淳于坤唔了一声道:“勉强算一个吧,也还差上一个。” “另一位嘛!”周君玉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含笑接道:“就是区区我周君玉,圈吉周,君临天下的君,金马玉堂的玉。” 淳于坤呵呵一笑道:“好名字,但愿你不只是金玉其外才好。” 周君玉娇笑道:“这一点,你老儿尽管放心,我周君玉不但自信是五霸之一,而且也自信是一统五霸,独尊武林的就是我,你要是不信,就拭目以待吧!” 淳于坤冷冷地一笑道:“就凭你的自信,可以独尊武林!” 周君玉笑问道:“要不要考验我一下?” 淳于坤冷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紧接着,又沉声喝道:“老夫有僭了!” 欺身扬掌,踏中宫,走洪门,径行击向周君玉的胸前。 踏中宫,走洪门,是对方放在眼中的打法。 本来,凭淳于坤的身份和地位,对付一位名不见经传,而又乳臭未干的小娃儿,也难怪他会有这种狂傲作风。 当然!凭淳于坤的江湖阅历之深,对周君玉,也有他深一层的看法:他认为周君玉不过是一个受人利用的无知娃儿,幕后必然还有强有力的主持人物。 可是,他这想法,完全落了空。 当他一掌击出的瞬间,但见周君玉娇躯微侧,居然以毫发之差,避过了他那威力无匹的一掌,并娇笑道:“好掌法!” 这情形,使得淳于坤微微一怔,但旋即怒叱一声:“再接老夫一掌!” 右掌趁势横扫,左手并指如戟,点向周君玉的右肩井穴。 以淳于坤的功力和身手,这一招两式的攻势,是何等凌厉,但周君玉实在是太滑溜了,使得淳于坤但觉香风微拂,眼前人影已杳,而且,又是以毫厘之差,避了开去。 当淳于坤微微一呆之间,周君玉却俏立他丈远外含笑问道:“有道是:事不过三,你老儿是否要来个第三招呢?” 淳于坤目光深注着,漠然地接道:“不用了。” 周君玉躬身一礼,娇笑道:“那么,我谢你老儿方才手下留情。” 这片刻之间,所有群豪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连朱亚男带着金狒,和五只獒犬悄然赶到现场,除了朱四娘、吕正英二人之外,也似乎没人注意到。 周君玉感谢笑问道:“你老儿觉得我够资格,同你们逐鹿武林霸主的宝座吧?” 淳于坤撇唇一哂道:“现在还言之过早。” “不错。”周君玉娇笑道:“武林霸主的宝座,是要经过无数的血战才能争取到的,光凭像我方才那样的只避而不攻,是办不到的。” 淳于坤冷然接问道:“你就是在宝庆城中出现过的那位紫衣女郎?” 周君玉“格格”地娇笑道:“是啊!我还以为尊夫人古飞琼女士不曾告诉过你哩!” 淳于坤哼了一声道:“她早就告诉过我了,只是当时你不曾告诉她姓什名谁……” 周君玉截口笑道:“很抱歉!这可真是我的不是了。” 淳于坤接问道:“你既也自封为当今五霸之一,当然也该有一个班底吧?” 周君玉笑了笑道:“当然有,不过,不到必要时,我的班底是不会拿出来的。” 朱四娘也想知道周君玉的来历,因而一直忍耐着没插口,但当淳于坤问不出什么名堂来时,她也等得不耐烦起来,而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完?” 淳于坤笑道:“四娘如果不甘寂寞,也可以参加我们大家谈谈。” 周君玉笑道:“是啊!当今五霸,已经到了四霸,咱们正好趁此良机.谈谈元旦大会事情。” 淳于坤哈哈大笑道:“武林五霸,说起来,倒是怪响亮的,只可惜欧阳泰还没赶来……” 他的话没说完。外围人丛中,已传来欧阳泰的语声道:“诸位,借光,借光,请让让路啊!” 原来目前的夏口,到处都是前来参加元旦大会的道上人。 目前,这江边的恶斗一经传开,爱好热闹的武林人物,自然是闻风齐集,不消多久,已在外围十五六丈之外,围成一道人墙使得后来的欧阳泰,不得不说是“借光”了。 欧阳泰这一出声,周君玉不由娇笑一声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淳于坤不由一怔道:“怎么?来的这位,就是欧阳泰?” 周君玉点首笑道:“闻声知人,我保证错不了。” 欧阳泰已由人丛中缓步而上,含笑接道:“是的,如假包换。” 接着,精目向四周一扫,摇头晃脑地说道:“五霸齐临,群豪毕集,真是漪欤盛哉!” 他停立在适当地位,向着周围作了一个罗圈揖,含笑说道:“诸位在上,欧阳泰这厢有礼了。” 淳于坤首先冷笑一声道:“你也是光棍掌门?” 欧阳泰哈哈大笑道:“俗语说得好: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我欧阳泰既已自封为黄山派的太上掌门,自然会有我的班底。” 这时,那位一直不曾开口的辛玉凤,却目注朱四娘笑道:“朱令主,你是元旦大会的召集人,也是目前的地主,此刻,既然所谓武林五霸,都已无意中聚在一起,我想最好由你主持,就元旦大会的细节问题先行商讨一下。”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道:“武林大会,讲究的是实力,细节方面,没什么可研讨的。”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同时,我还得提醒诸位一件事,在我发出的七杀令中,是限令武林同道于元旦前来‘云梦别府’报到,不愿接受节制的,其后果自负,根本就没什么细节可谈。” 辛玉凤笑道:“朱令主,你这个理想,恐怕不容易实现……”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何以见得?” “此中原因很简单,别人我不敢说,即以眼前的其余四霸来说,恐怕谁也不愿接受别人节制的。” 欧阳泰插口笑道:“那也不尽然。” 辛玉凤脸色一变道:“难道你这个黄山派,已自动接受七杀令的节制了?” 欧阳泰漫应道:“不是接受七杀令的节制,应该说是双方合作,事实上,当七杀令还没公开宣布之前,劣徒已经在朱令主手下当差啦!” 辛玉风笑问道:“这就是你口中的所谓合作?” 欧阳泰点首答道:“不错。” 辛玉凤冷笑道:“对这种合作,你感到很光荣?” 欧阳泰仰脸漫应道:“光荣与否,与别人不相干。” 同时,朱四娘也冷笑一声道:“辛玉凤,你是否想争取第一个下场的荣誉?” 辛玉凤没想到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自然也是面色一变道:“不错……” 她这一说,可急坏了一旁的路青萍,连忙拉乃师的手臂,连连摇撼着:“师父,师父……” 而且,一旁的周子真也低声说道:“局主,目前,我们犯不着强行出头。” 辛玉凤哼了一声道:“可是,朱四娘欺人太甚!” 周子真苦笑道:“我们总不能同一个心理变态的女人一般见识啊!” 他的语声虽然很低,却仍然被朱四娘听到了,只气得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厉声叱问道:“你说什么?” 周子真淡然一笑道:“在下在同咱们局主说话。” 朱四娘扭头向朱亚男沉声喝道:“亚男,给我宰了这匹夫!” 朱亚男苦笑道:“娘,人家可没惹你啊!”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连我自己的女儿也不听话了!好,就让我自己来吧了朱亚男恳求着接道:“娘!您听我说……” “滚开!”朱四娘摔脱爱女的纤手,戟指周子真厉声叱道:“匹夫,亮兵刃!” 人影一闪,欧阳泰、周君玉二人同时飘落在朱四娘面前的丈远处。 但朱四娘却不等对方开口,立即抢先冷笑道:“你们两个,想怎么样?” 周君玉、欧阳泰二人互相苦笑了一下,欧阳泰才摆摆手道:“周姑娘请先说。” 周君玉含笑接道:“为免朱令主等得心焦,我只好有僭了。” 接着,才目注朱四娘,一整神色道:“朱令主敬请听我一言。” 朱四娘冷然问道:“你想做和事佬?” 周君玉点首笑道:“不错,我想如果今天厮杀一番,会影响元旦大会的精彩。” 朱四娘哼了一声,目光移注欧阳泰道:“你呢?” 欧阳泰笑道:“我的意思,大致和周姑娘所说的相同,不过,我还得补充一番。” 微顿话锋,精目环扫现场之后,才含笑接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五日,距大年三十,也不过才五天工夫,在我们的传统习惯上,除夕夜有所谓团圆的习惯,今天,咱们武林五霸,无意间聚在一起,也算是小团圆,所以最好不要伤了和气,另一方面,各方面都可养精蓄锐,以待元旦大会上,好好表现一番,我想……” 话锋再顿,精目也再度向四周一扫,才朗声问道:“我想,诸位当不致反对吧?” 四周传来一片暴喏:“我们都同意。” 欧阳泰目注朱四娘笑道:“现在,只等朱令主的金诺了?” 朱四娘沉思之间,欧阳泰却以真气传音道:“朱令主,斗力不如斗智,目前局面,硬拚不是办法,最好是利用这几天宝贵的时间,好好地作一场场外交易。” 同时,周君玉也含笑说道:“朱令主,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自古以来,只有仁者才能无敌的。” 朱四娘冷然接道:“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 周君玉娇笑道:“我这个人最好说话不过,你不爱听,我就不说。” 朱亚男又向乃母央求着道:“娘,人家是一番好意啊!” “好意?”朱四娘冷哼一声道:“人家刀子还没有磨快,才不得不拖延时间,你丫头懂吗?” 周君玉苦笑道:“这年头,好人可真难做。” 朱四娘怒声道:“好人?好人早就死光啦,目前,包括我朱四娘在内,世间不会再有好人!” 不等对方接腔,又冷哼了一声道:“不管你们是何居心,目前,我按你们的意见,暂时不和你们计较……” 周君玉、欧阳泰二人,几乎是同声说道:“多谢朱令主!” 朱四娘冷然接道:“不过,无敌堡的人,却必须留下来。” 欧阳泰向着周君玉苦笑着,双手一摊,淳于坤朗声笑道:“二位盛意,我淳于坤心领了,有关无敌堡的事,还是让我自己来交涉吧!”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没什么好交涉的,亮兵刃领死吧!” 紧接着,并向周君玉、欧阳泰二人挥挥手道:“二位请退一旁。” 周君玉、欧阳泰二人退回原处,淳于坤却向朱四娘正容说道:“四娘,我知道过去的一切,没法获得你的谅解,你我之间,迟早都得决一死战……” 朱四娘厉声截口道:“既有自知之明,你还拖什么时间?” 淳于坤正容如故地接道:“四娘,我希望你能将我的话听完,你觉得有道理,可以接受,否则,我将舍命相陪。” “好!”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有话快说!” 淳于坤淡然一笑道:“今天这场合,我敢说,谁也不会事先料到,会形成五霸齐聚的局面。” 没有人接腔,淳于坤精目环扫其余群豪之后,才正容接道:“所以,尽管五霸的首脑人物都已到齐,但我相信,不论是准,都没将自己的得力助手全部带来。” 周君玉含笑道:“这话,我有同感,至少,我自己就是一个最好证明。” 淳于坤笑道:“多谢周姑娘,总算我的话,有了第一位表示赞同的人。” 接着,才目注朱四娘正容说道:“四娘,以目前在场的五霸实力而言,自然有强弱之分,但却不会相差太多。” 欧阳泰点点头道:“这倒是持平之论。” 淳于坤没有理欧阳泰,仍然目注朱四娘,正容说道:“四娘,纵然你有力量将我杀了,但你也必须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办到,当你杀得精疲力尽时,那将是一种怎样的局面呢?”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你是说,其余三霸,会坐收渔人之利?” 淳于坤苦笑道:“五霸之中,一下子倒了两霸,这情形,还要另加说明吗?何况……何况你还未必一定能杀我,为了一场并无绝对把握的厮杀,而予别人坐收渔利的机会,这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朱四娘唔了一声,却没答话。 淳于坤接道:“何况今天,你已经杀了我方不少的人,并且还杀伤了我特别礼聘前来的贵宾,还杀掉了你所痛恨的衣明礼,心头的闷气,应该已发泄了不少,十多年的岁月你都熬过了,难道这短短四五天工夫,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吗?” 朱四娘默然沉思着,仍然没有接腔。 平心而论,淳于坤这一段话,倒是实情,朱四娘显然心中已经同意,但因方才的话说得太绝,一时之间,未便改口而已。 本来,吕正英心切父仇,也正准备与淳于坤放手一搏的,但他却被周君玉暗中以真气传音将其劝阻住了。 也因为如此,他这时居然向朱亚男传音说道:“亚男,是时候了,劝劝你娘吧!” 朱亚男冰雪聪明,事实上,她不等吕正英传音示意,也正准备向乃母进言了。 因此,吕正英传音未毕,她已拉着乃母的手臂,摇撼着娇笑道:“娘!那老贼的这句话,倒是蛮有道理,我看,我们就忍耐几天,且到元旦那天,再同老贼算账吧!” 周君玉也娇笑道:“我虽然也是渔人中的一份子,却不希望占你们的便宜,所以,你们这一仗,暂时不打也罢。” 淳于坤哈哈大笑道:“周姑娘真算得上是快人快语,可敬可佩!” 朱四娘怒喝一声道:“少废话,你老贼想再活几天,就赶快给我滚!”、淳于坤连连点首道:“行!行!老夫马上就滚!” 他倒是说走就走,话声一落,举手一挥,已率领着他的手下人,疾奔而去,人已走出丈外,才回头大声说道:“诸位,咱们元旦再见啦!” 淳于坤那批人一走,朱四娘却对其余的人,连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地挥了挥手说道:“咱们也走吧!” 继朱四娘等这一行人离去之后,辛玉凤、欧阳泰、周君玉以及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散去。 现场中,只剩下无敌堡那些死状奇惨,横七竖八的尸体了。 不!应该说还有两个活人! 那是一个乡农装束的老头,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衣老僧。 那老头穿一身青布棉袄裤,一顶破毡帽,帽沿拉得低与眉齐,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连嘴巴也被包住,因此没法看清他的面目。 那灰衣老僧倒并不陌生,就是曾经在宝庆城中出现过,帮过吕正英、朱亚男二人不少忙的那位神秘老僧。 这二位,相距约莫三丈,不言也不动地挺立在朔风之中。 由他们目前站立的位置推测,方才,他们显然是杂在旁观的人丛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灰衣老僧才长叹一声道:“孽,这真是孽……” 青衣老者笑问道:“大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灰衣老僧一面走向江边,一面答道:“没什么意思!” 青衣老者笑道:“大和尚,千万别想不开,这天气,跳到水里可不好受哩!” 灰衣老僧也不回头地答道:“施主莫开玩笑,贫僧是要给那些尸体挖个坑,加以掩埋……” 青衣老者道:“毕竟是出家人,有这么一付菩萨心肠……” 灰衣老僧没答话,已在沙滩边,取下自己随身携带的方便铲,径自挖起坑来。 青衣老者缓步走近,含笑问道:“大和尚,要不要我帮忙?” 灰衣老僧笑道:“不敢有劳施主大驾,这点小事,贫僧足能胜任愉快!” 他说的倒是不假,只见他运铲如飞,好像是一点儿也不费劲似的。 青衣老者笑了笑说道:“大和尚,‘胜任’二字是当之无愧,但要说‘愉快”却是有点不恰当吧?” 灰衣老僧苦笑道:“施主责备得是,方才是贫僧说溜了嘴。” 青衣老者漫应道:“其实,我的意思,指的可不是这个。” 灰衣老僧一怔道:“那么,施主指的是什么呢了青老者正容接道:“我的意思是,你大和尚的心中,本来就有着很多的不愉快,也算是有着很多的秘密。” 灰衣老僧讶然问道:“施主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青衣老者接道:“我已经暗中注意你很久了……” 灰衣老僧禁不住哦了一声道:“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青衣老者笑了笑道:“其实,也不能算太久,我是当你在宝庆城中,暗中帮助朱亚男、吕正英那两个娃儿时,开始注意你的。” “啊……” “方才,我的猜想没有错吧?” 灰衣老僧唔了一声之后,接着是一连串的苦笑。 青衣老者笑道:“将烦恼闷在心中,那是多么难过,何不同我说说呢!” 灰衣老僧面有难色地道:“这个……” 青衣老者正容接道:“不必为难,即使你不说,对你的心事,我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儿。” 灰衣老僧一怔道:“真的?” 青衣老者道:“谁有工夫同你开玩笑,我不妨提醒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保证给你设法化解,否则,有朝一日冤家路窄地碰上了,那个时候,你这把方便铲,可能就要给和你自己挖个葬身之地了。” 灰衣老僧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青衣老者轻轻一叹道:“我也是有着很多苦恼和秘密的人,在同病相怜之下,咱们可以交个朋友互相吐吐苦水,也互相有个照顾。” 不待对方开口,又含笑接道:“谈到互相照应方面,我敢保证,只有你占我便宜的地方。” 灰衣老僧苦笑接道:“贫僧不想占施主你的便宜,也不想提及过去那些令人心烦的事……” 青衣老者笑问道:“大和尚是佛门中人,佛门中有句什么相见便是有缘的话,该不致太陌生?” 那灰衣老僧所挖的巨形沙坑,已经够用了。 这时,他停下工作,向青衣老者作了个无言的苦笑。 青衣老者接着又是一笑道:“既咱们有缘分,所以,可由不了你做主,咱们这难兄难弟是结定了。” 灰衣老僧蹙眉问道:“你为何要管我这些闲事呢?” 青衣老者道:“当你同我作过一次详谈之后,这些问题岂不都解决了吗!” 接着,仰脸看了一下天色道:“天气快变坏了,今宵,可能有一场大雪。来!我也占你和尚的光,做一次好事,咱们共同埋好这些尸体之后,去夏口城中,共谋一醉。” 灰衣老僧笑道:“好!我一切都答应,但却不能陪你喝酒。” 青衣老者讶然问道:“为什么?” 灰衣老僧讪然一笑道:“施主忘了我是出家人?” 青衣老者哈哈大笑道:“得了吧!大和尚,酒肉穿肠过,佛陀心里坐,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顿住话锋,目注一脸尴尬神色的灰衣老僧,轻一叹道:“一个人如果不喝酒,不吃肉,又不近女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来到这人世间,又是所为何来?” 灰衣老僧苦笑道:“施主别说笑了,咱们快点工作吧!” 青衣老者点首笑道:“工作归工作,话可得说明白,待会,我不但要请你喝酒,还要请你吃狗肉一醉温柔乡哩!” 灰衣老僧已径自搬运起尸体,投入他所挖好的沙坑中,一面苦笑道:“施主还没喝酒,就讲起醉话来了。” 青衣老者不以为然地道:“大和尚莫作违心之论,你如果不喜欢酒色,又何来今天的这些烦恼事呢。” 接着,又故意将语声压低道:“咱们难兄难弟,一切都好商量,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并能在人前装扮得庄严一点,谁敢不尊敬你是一位得道高僧。” 一顿话锋,又似笑非笑地接道:“大和尚,这上头,什么事情都认真不得,能糊涂一点才是聪明人,你要是不信,不妨打听一下,古往今来,不少道貌岸然,叱咤风云的显赫人物,如果揭开他们的底子来,可远比一位暗地里吃狗肉,玩女人的‘得道高僧”更令人摇头叹息哩!” 这下子,总算是唤起了灰衣老僧心头的共鸣,居然意味深长地一叹道:“这道理,我懂得,这情形,我也了解……” 青衣老者截口笑道:“这就行了,待会我带你去留香院,那儿新到一位清倌人,论姿色,决不在朱四娘那位次女朱亚男之下……” 青衣老者的话,是带笑说的,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灰衣老僧的脸色。 当他说到“朱亚男”这三字时,只见灰衣老僧的脸色,突然为之一变。 他人目之下,不由立即咽下尚未说出的话,哈哈一笑道:“大和尚,我知道你是谁了?” 灰衣老僧微微一怔道:“我不信!” 青衣老者笑道:“你是非得相信不可,因为,我已断定你就是朱亚男的生父。” “当”的一声,灰衣老僧正在筑坟用的方便铲,已掉落地下,人也像是中了邪似的呆住了。 青衣老者含笑问道:“现在,你还不相信吗?” 灰衣老僧长叹一声道:“我不能不服你了。” 盏茶工夫过后,一座巨大新坟筑成了。 在逐渐加强的西北风中,青衣老者和灰衣老僧互视一笑,偕向夏口城中疾奔而去。 天空飘起了鹅毛雪花。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整个江汉地区,已变成了一片银白。 当“云梦别府”中亮起辉煌灯火时,身为七杀令主的朱四娘,却是独倚楼头,凝注还处长江中的滔滔波浪,默然沉思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唤了一声:“啊文!” 就在她的起居室旁的一个小房间,房门呀然而启,走出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青衣侍女,娇声地应道:“婢子在!” 朱四娘却是头也不回地接道:“去请大小姐和二小姐来。” “是!” 青衣侍婢娇应着,飞奔下楼而去,朱四娘也懒洋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室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 朱四娘斜倚在一张逍遥椅上,闭目养神,显得那么安详,也那么娇慵。 如果不是认识她的人,谁也不会想到,像这么一位外表娇滴滴的美人儿,会是目前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女煞星。 约莫一袋烟工夫过后,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翩然进入室内。朱亚男并首先笑问道:“娘,又有什么好吃的吗?” 朱四娘并未张开双目,却是黛眉一蹙道:“丫头,你也不算太小了,就是只知道要吃。” 朱亚男向乃姐扮了个鬼脸,朱四娘却正容接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坐好,我有话说。” 由于朱四娘的脸色语气都很冷肃,使得这两姐妹意识到有什么大事故似的,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朱四娘还是没张开眼睛,也没接腔。 少顷之后,朱亚男才微显不安地说:“娘,我们都坐好了。”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让我先想想看。” 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互望了一眼,双双蹙起了秀眉。 幸亏这时朱四娘已由逍遥椅上坐正了身子,张目在两位爱女身上一扫,才轻叹一声道:“你们两个,都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也不是?” 朱胜男、朱亚男二人同时点首道:“是的。” 朱四娘接道:“不过,有一点我要先行提醒你们,你们必须在心理上有个准备,以便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不致难过。” 朱胜男、朱亚男二人又同时点点头。 朱四娘端起一旁茶几上的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后,轻轻一叹道:“虽然是十几年以前的事了,但回想起来,就好像是刚才发生的事一样。” 微顿话锋,才幽幽地接道:“你们外公,是一位退隐的镖师,而我却是他老人家最小,也是最宠爱的女儿,他老人家一生嗜武如狂,归隐林泉之后,仍不甘寂寞地以收徒传艺作为消遣。于是我也成了他老人家的徒弟之一。” 朱亚男娇笑道:“原来娘自幼就开始练武了。” 朱四娘接道:“现在说来,那种武功,不过是只能作为强身和防暴力用而已……” 朱胜男接问道:“以后呢?” “以后!”朱四娘目注案头跳动着的烛火,幽幽地一叹道:“娘和他老人家一个姓云名中鹤的徒弟成婚了,云中鹤也同你们外公一样,嗜武若狂,终日以结交江湖异人、学习武业为乐,本来,云中鹤的家境是相当富裕的,但在他那种不事生产,又复漫无节制的挥霍之下,不到两年,就一贫如洗的了……” 朱亚男截口接道:“娘!当时你为何不劝劝他?” 朱四娘长叹了一声道:“谁说我没有劝过?可是,当时的云中鹤,就像是中了邪似的,谁的话都不听。” 朱胜男接问道:“娘,当时你们的感情很好吗?” 朱四娘道:“当然很好,这是我一生中所爱过的惟一的男人。” 朱亚男接问道:“以后又是怎么分手的呢?” 朱四娘一挫银牙道:“那是为了他花掉全部家财,所结交的一个好朋友。” 接着,目光转向朱胜男道:“那也就是你的父亲。” 朱胜男一怔道:“我的父亲?” 朱四娘截口接着道:“那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虽然我现在告诉你了,但是我不许你称他为父亲。” 朱胜男痛苦地叫了声:“娘……” 朱四娘摆手接道:“听我说,那人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太字,绰号‘花花公子”由这一个绰号上,你们不难想像他的为人了。” 略为一顿话锋,又长叹一声道:“公孙太的武功很高,当时就与淳于坤在伯仲之间,那厮之所以肯同云中鹤结交,目的就是垂涎我的姿色,当云中鹤的家财散尽之时,公孙太的狐狸尾巴也露了出来……” 满脸困惑神色的朱胜男,一禁一怔道:“他们反目了?”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要真的反目,倒还好听一点,可是,那人面兽心的东西,竟然卖通知县和江洋大盗,使云中鹤吃上了冤枉官司……” 朱胜男忍不住地接问道:“以后呢?” 朱四娘幽幽地一叹道:“以后,那贼子在我面前露出了狐狸尾巴,要我改嫁给他,否则,我固然难逃一死,连我娘家也会遭受池鱼之殃。” 朱胜男长叹一声道:“于是,您只好屈服了。” “是的。”朱四娘,幽幽地接道:“为了拯救我娘家的灾难,也为了想替云中鹤报仇,我只好忍辱偷生。” 朱胜男冷笑一声道:“可是,你没有替云中鹤报仇,却反而生下我来……” 朱亚男截口接道:“姐姐,你怎能这样说法?” 朱胜男怒声道:“你管不着!” 朱四娘苦笑道:“你们两个要不要听下去?” 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不再争吵了。 朱四娘这才长叹一声道:“并不是我不想替云中鹤报仇,而是公孙太那厮太聪明了,他知道我对他恨之入骨,所以,除了他……兽性发作时,前来找我之外,平常根本不接近我,而他的武功又比我高明得太多,在那种情形之下,试想,我有什么办法替云中鹤报仇。” 朱胜男漠然地问道:“以后,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朱四娘道:“这就该说到淳于坤这老贼了。” 微顿话锋,才轻叹着接道:“当生下你后约莫半年光景,淳于坤也发现了我,于是两个色鬼为了我而大打出手,可是,那两个老贼的武功是在伯仲之间,两人恶斗了千多招都没有分出胜负来,于是,淳于坤提出以万两黄金交换的建议……” 第十八章 无敌堡师好女徒 朱亚男截口一叹道:“那是说,公孙太将你卖给淳于坤了?” “是的。”朱四娘苦笑道:“从那时候起,我成了淳于坤的侍姬之一。” 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同时长叹了一声。 朱四娘也长叹一声道:“孩子,也许你们心中都在想,为什么为娘当时不以死来保全自己的清白呢,而要一再地受人家的摆弄?” 朱胜男、朱亚男二人同时点首道:“是的,孩儿委实是有这种想法。” 朱四娘幽幽地一叹道:“现在说来,你们两个也应该懂得了。” 朱胜男、朱亚男二人微微一怔之间,朱四娘却正容说道:“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时,那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的。” 紧接着又道:“当时,我就是为了对云中鹤的那一股痴劲,才有勇气活下去,我总希望能找一个机会,将被冤枉进狱的云中鹤救出来。” 朱亚男接问道:“以后,那云中鹤是否救出来了呢?” 朱四娘道:“以后,云中鹤出来了,但却不是我救出来的。” 朱亚男道:“那是怎么出来的?” 朱四娘轻叹一声道:“不知道:现在,该说到十六年前,意翠楼的惨变。” 她顿住话锋,沉思少顷之后,才清泪双流地接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我,并混进无敌堡的?他居然于某一个晚上,进入我所住的意翠楼,这情形,对我来说,可实在太意外了,真是惊喜交集,可是,不幸的是,偏偏就在这时候,淳于坤也进入房中,那老贼一言不发,就将云中鹤制住了。” 接着,她一挫银牙道:“那老贼当着云中鹤的面前污辱我,然后又当着我的面前杀死了云中鹤,那血淋淋的一幕,至今想来,我仍然恨不得将淳于坤挫骨扬灰。” 朱胜男问道:“娘,有一个人,您忘记交待他的下落了。” 朱四娘一怔道:“谁?” 朱胜男漠然地接道:“就是您不许我叫他作父亲的公孙太。”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那个人的下落,我也不知道。” 朱胜男蹙眉说道:“如果没什么意外,他应该还活着?” 朱四娘又唔了一声道:“很可能。” 接着,又一挫银牙道:“如果他早已死了,是他的幸运,否则我不会放过他的。” 朱胜男满脸痛苦神色地道:“娘,多年前的往事了,您何必……” 朱四娘切齿接道:“过去所受的苦难,无时无刻,不再啃噬我的心灵,即使再过一百年,在我的印象中,也是历久而常新的。” 朱亚男岔开话题道:“娘,以后是怎么离开无敌堡的?” 朱四娘长叹一声道:“这一段,说起来可话长了……” (有关朱四娘离开无敌堡的经过,前边曾经由水银姑向吕正英简略述说过,这儿不再重述。) 当朱四娘说完她离开无敌堡的经过之后,朱亚男才长叹一声道:“怪不得您对那大黄、小黄那么好,原来我们这一家的命,等于是大黄救出来的。” 朱四娘点首接道:“是的,所以,对于大黄小黄,你们两个,今后更应该特别爱护它们。” 朱胜男仅仅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朱亚男却连连点首道:“孩儿记下了。” 紧接着她注目问道:“娘,现在,是否该该说到我的父亲了?” 朱四娘漠然地接道:“你的父亲,你已经见过了。” 这一说,不但使朱亚男为之一怔,连一旁的朱胜男也讶然问道:“是谁啊?” 朱四娘注目朱亚男问道:“丫头,还记得在宝庆府中,那个帮过你忙的,左鼻翅旁有着一颗黑痣的老和尚吗?” 朱亚男有点失魂落魄地,自语着:“那和尚就是我的父亲?” 朱四娘点首接道:“据你所描绘的情形来说,那是绝对不会错的了。” 朱亚男蹙眉接道:“看情形,他已认出了我的来历?” 朱四娘道:“不错,否则,他不会帮助你。” 朱亚男接问道:“他怎会认出我来的呢?” 朱四娘道:“这一点,很容易解释的,第一、因为你是我朱四娘的次女,他可以想像得到;第二你的面貌,大部分像我,只有那尖而微翘的下颚,完全跟他一样,所以,只要是有心人,一见就能知道你的来历。” 朱亚男蹙眉自语道:“不错,他的下巴也是尖而微上翘的……” 接着,又注目问道:“娘,我爹该不是坏人吧?” 朱四娘长叹一声道:“如果你娘碰上半个比较有人情味的男人,今天我也不会变得如此偏激。” 朱亚男苦笑道:“可是,他老人家现在看起来,显得很慈祥嘛。” 朱四娘一挫银牙:“可是,当时,他却表现得同畜牲一样。” 朱亚男蹙眉接道:“娘,当年你们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分手的?”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当时,我带着你姐姐和大黄,两人一兽,尽拣偏僻的山区行走……” 朱亚男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朱四娘长叹一声道:“为了逃避淳于坤的追截呀!” 接着,她又沉思着说道:“有一天,大黄由虎口中救下一个男人……” 朱亚男截口道:“那个被救的男人,就是我父亲?” 朱四娘点点头道:“是的,我和大黄救了他的命,并侍候他在山洞中住了个把月,一直把伤口治好为止。” 她顿住话锋,目光在两位爱女脸上一扫,苦笑着问道:“你们猜猜看,那贼子是怎么报答我?” 朱胜男冷漠地问道:“他是以污辱你来作为报答?” “是的。”朱四娘长叹一声道:“就当他的伤口快要复原,刚刚能够行动时,就乘我熟睡时污辱了我,还将我随身携带的金银珠宝的大部分,也强行带走。” “该死的东西!”朱胜男恨声接道:“当时,为什么不叫大黄杀了他?” 朱四娘苦笑道:“他是乘大黄外出时,才向我下手的。” 朱亚男轻叹一声道:“以后,你们一直没见过面?” 朱四娘一挫钢牙道:“要是见过面,他就不会活到今天了。” 朱亚男痛苦地道:“娘,你现在还要杀他?” 朱四娘切齿接道:“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你不会想到,在那种环境之下,我怀着你以及生下你,我吃过多少苦……不!吃苦两字,实在不能表达当时的情景,应该说是几经生死历劫才对,如果不是那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我怎会受那么多的苦难。” 朱亚男清泪双流,欲言又止。 朱四娘又是长叹一声道:“在那段时间中,多亏大黄殷勤地照顾我,如果没有大黄的照护,和以后找到天心谷那一个洞天福地,我们母女三人,也老早就葬身在荒山之中了。” 朱胜男接问道:“原来天心谷也是大黄发现的?” 朱四娘苦笑道:“如果不是大黄发现,像我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又怎发现那等天险所在?” 朱胜男也轻叹一声道:“大黄可算是我们这一家的大恩人了。” 朱四娘正容接道:“你们两姐妹看我曾经将大黄母子当异类看待吗?” 朱胜男含笑接道:“娘,我和妹妹也能遵守你的教诲,没把它们当异类看待。” 接着,又注目问道:“娘,那些獒犬,又是由哪儿来的呢?” 朱四娘道:“那是由一些边疆异人的手中卖过来的,最初是雌雄一对,以后,就慢慢地繁殖起来了。” 微顿话锋,美目在两位家女的俏脸上一扫,轻叹着接道:“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为娘过去的遭遇了,当不会再对娘的偏激个性,有什么不满了吧?” 朱胜男娇笑道:“娘,我可从来不曾说过这些啊!” 朱四娘目注朱亚男问道:“亚男,你呢?” 朱亚男满脸痛苦神色地道:“娘……我觉得,已经发生的事情,加以报复,也没法挽回……” 朱四娘截口冷笑道:“但可以发泄我心头的愤恨。” “娘!”朱亚男央求着接道:“如果你能宽恕他们,那将比惩罚或杀了他们更能收到警世效果。”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良久,才冷冷地一哼道:“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由于母女间个性的不能调和,使得这一个家庭会议的结果,很不愉快。 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中,无敌堡方面,也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故。 那是当时呼延奇、淳于坤等少数魔头们,开过一次高层的秘密会议,其余的人,纷纷离去了以后。 呼延奇独坐沉思顷之后,忽然老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笑意,目注窗外,淡然一笑道:“朋友,你窃听机密的目的,应该算是达到了,何不大大方方,进来坐一坐哩!” 他说得煞有介事,但窗外却寂无人声。 呼延奇冷笑一声道:“怎么?有胆量进入无敌堡来探秘,却不敢公开现身!” 窗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那强劲的西北风,吹得纸窗簌簌作响。 呼延奇微一沉思,忽然一挑双眉,将纸窗打开,穿窗而出。 窗外,是一个小形花圃,一株红梅,正在飞舞着雪花中,吐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地面上已有四五寸厚的积雪,但经他俯身细察之下,积雪上并无丝毫迹象可寻。 这情形,似乎使呼延奇愣住了,半晌之后,才低声自语道:“如非是我神经过敏,或者是听觉有了问题,那么,这个人轻功之高,就太可怕了……” 就这当口,一道人影,由花圃的另一端,疾掠而过,呼延奇连忙喝问道:“谁?” “我是水湘云。” 随着话声,全身劲装的水湘云,已回身飘落他身前,并微微一福道:“老爷子你好!” 呼延奇手捋长髯,含笑接道:“好,好,你去哪儿?” 水湘云恭应道:“湘云今宵轮值,现在去神机堂报到。” 这当口,呼延奇已缓步走近她身边,一双精目,却是色迷迷地,在她的周身上下扫视着,一面邪笑道:“黄毛丫头十八变,现在已变成一个熟透的苹果啦!” 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夸张。 水湘云虽然十足年龄才不过十五岁,比朱亚男只大一个月,论姿色,比朱亚男略逊,论武功,更是差得太远,但她却比朱亚男发育得更早,当然也更为成熟。 尤其她今宵是穿一身玄色劲装,那蜂腰,肥臀,以及呼之欲出的高纵双峰,都衬托得特别惹眼,样样都使得呼延奇为之馋涎欲滴。 也许水湘云已由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自己的危机,立即当机立断地飞身而起:“老爷子,湘云告辞……” 但是她的娇躯纵出不及一丈,已被呼延奇扬手一招,以“大接引神功”凌空抓了回来,并在她的俏脸上轻轻一捏,嘿嘿淫笑道:“小宝贝不要怕,老爷子最是怜香惜玉的了。” 水湘云花容失色地,退了一步道:“老爷子,我……我还要去神机堂……” 呼延奇截口笑道:“先陪陪我老人家要紧,神机堂方面,我派人去招呼一声,叫他们另外派人前去” 水湘云颤声说道:“不……不行啊……” 说话间,她又向后退了一步。 但她退一步,呼延奇却进两步,并伸手搂住她的纤腰,贼嘻嘻地笑道:“行……行……我老人家说的话,就是命令,没人胆敢违背的。” 说着,已将水湘云的娇躯托起,向室内走去。水湘云情急之下,双腿乱蹬,双手也拚命挣扎着,并故意扬声大叫道:“救命啊!” 呼延奇托着她进入室内,关好房门,并将她的娇躯往床上一抛道:“小丫头,别动鬼心眼了,这无敌堡中,谁敢打破我的好事。” 水湘云是逃不了,打又打不过,同时她自己也明白,不会有人来救她,在绝望中,她只好哀求着道:“老爷子,我是你的孙女儿啊!” 呼延奇邪笑道:“小宝贝,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我的观念中,只有男人和女人,我不管什么名分的,现在,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懂吗?” 紧接着,又淫笑着接道:“小宝贝,我希望你乖一点,不要让我点你的穴道:那样一来,对你并没什么好处。” 水湘云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况之下,她已经打算豁出去了。 只见她脸铁青地,一挫银牙,嗔目怒叱道:“老奴才,我真没想到,你连禽兽都不如!” 呼延奇哈哈一笑道:“丫头,你实在太嫩了,人与禽兽本来就没什么分别,不过,人多了一套遮丑的衣服,和一套口是心非的谎话本领而已。” 说着,他已开始解除自己的衣服,并沉声接道:“丫头,你可别动什么寻死的念头……嘻嘻……年纪轻轻的,连人生的味道还没偿过,如果就这么死了,岂非是……” 他话没说完,忽然厉声喝问道:“谁?” 窗外,传来一个阴冷的语声道:“我是考察人间善恶的值日天曹。” 水湘云本已打算嚼舌自尽的了,但目前这个变化,却不由使她生出一丝希望,又暂时观望起来。 呼延奇真是沉着得很,他从容地将解开的衣衫重行扣好,才冷笑一声道:“方才窗外窃听机密的,也是你?” 说着,他徐徐地转过身来,只见窗外立着一个全身都被白布包着,只剩下一双精目在外的白衣怪人。 不过仅仅是这一双精目,也使得呼延奇有点不寒而栗。 因为,那一双精目,不但开合之间,神光闪闪,而且微泛绿光,就像是一对猫眼似的。 白衣怪人冷冷地接道:“不错!” 呼延奇哼了一声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白衣怪人笑道:“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也许你认为这儿是龙潭虎穴,但在我的心目中,顶多只能算是一个老鼠窝而已。” 呼延奇冷冷地一笑道:“咱们不用斗嘴,还是一分高下吧!” 白衣怪人点点头道:“此言正合我意。” 呼延奇注目接道:“你此行是为了解救这女娃儿而来?” 白衣怪人又点点头道:“不错!” 紧接着,又淡然一笑道:“你还是趁早多叫几个助手来吧!” 呼延奇唔了一声道:“必要时,我会叫的,但目前还用不着。” 白衣怪人笑道:“那你将会后悔莫及。” “不会的”。”呼延奇含笑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受激,我只说暂时不叫助手,你懂吗?” 白衣怪人似乎愣了一下道:“你真不愧是一只老狐狸!” 呼延奇笑道:“这句话,倒并不算太夸张。” 白衣怪人道:“既然要在行动上分高下,你还不出来?” 呼延奇道:“我的意思,是以逸待劳,等你先动手。” “等我先动手?”白衣怪人笑道:“那你不是太吃亏了吗!” 呼延奇漫应道:“任何事情,两者之间,总有一方要吃亏的,不过,我可并不在乎。” 接着,又注目笑问道:“你不是为了解救女娃儿而来吗?” 白衣怪人哼了一声道:“废话!” 呼延奇笑了笑道:“这不是废话,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是为了解救这女娃儿而来,那么,咱们就以这女娃儿作为较量目标。” 白衣怪人似乎怔了一下,才接问道:“请道其详。” 呼延奇含笑接道:“办法很简单,我是站在这儿不动,只要你能将这女娃儿救走,我不但不叫助手拦截,我自己还恭送你出堡。” 白衣怪人笑道:“你可真够大方。” 呼延奇哈哈一笑道:“是的,我呼延奇的大方是有名的,只要够朋友,连老婆都可以拿出来待客的。” 白衣怪人哼了一声道:“所以,你们师徒两个才共用一个老婆。” 呼延奇笑道:“我们师徒俩,是什么都共用,不分彼此的。” 他话说过之后,才微微一怔道:“你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啊!” 白衣怪人漫应道:“也不过是这一点儿而已。” 呼延奇笑问道:“你怎么还不下手?” “下手干什么呀?” “救人啊!” 白衣怪人哦了一声道:“方才,你所说的,你站在那儿不动,是什么意思?” 呼延奇含笑答道:“我的意思是:我并不离开这个房间,可不是眼看着你将人救走而不拦阻。” 白衣人唔了一声道:“这可委实是一个难题。” 呼延奇冷笑一声道:“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白衣怪人道:“好,你让我考虑一下。” 呼延奇点首笑道:“好,事情就这么决定,如果你超过盏茶工夫,还没采取行动时,那我就叫人来伺候你了。” 呼延奇这老魔头,也真够好滑,敌人已欺近了他的窗口,他居然连伸手试一试对方的深浅。 当然,他断定对方就是方才窃听他们秘密会议的人。 他已由对方的行动,以及积雪上不留足迹等情况,知道对方必然在武功方面有超人的造诣。 要不然,单人匹马,闯到这敌异于是龙潭虎穴的无敌堡中来,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呼延奇采取的,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但那白衣怪人,却也有他的打算。 原来白衣怪人并不止一个,另外还有一位装份得一模一样的伙伴,就在小花圃的拐角处,与水银姑对立着。 很显然,方才水湘云的那一声救命,已惊动了不少的无敌堡中人,而水银姑也是闻声而宋的众人中之一。 不过,其余的人一辨明呼救的声音是女人,并且是发自他们那位具有无上权威的老爷子房中时,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会心的微笑,而纷纷散去。 惟一例外的,只有一个水银姑。 但她除了呆立在那儿,感到心急如焚之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她很明白,凭她的武功,要想由呼延奇手中救人,那简直是梦想。 而且,只要她有行动,极可能会断送两条性命。 但如果暂时忍下来,则她的义女固然难免受辱,却可以保持有用之身,辅佐吕正英,以后还有雪耻复仇的希望。 因此,在权衡利害轻重之后,她忍了下来,但对于这种忍耐,其内心的痛苦,是不难想见的。 就当她气得咬紧银牙,连娇躯也簌簌发抖之际,耳际却听到一丝微弱而清晰的语声道:“水前辈请沉住气。” 话到人到,人影一闪,那另一位白衣怪人,已到她面前。 水银姑一怔之下,传音问道:“阁不是……” 那白衣怪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只见水银姑显得无比兴奋地张口结舌,美目中异彩连闪,如非是那白衣怪人连忙以手势制止她,极可能会惊叫出声来。 接着,这二位立即以真气传音交谈起来。 当呼延奇窗口那位白衣怪人与呼延奇的谈判告一段落时,这边的二位也悄然离去。 在这段时间中,最感焦急的,要算是水湘云了。 尽管她已暂免除了被污辱的危险,但这位及时赶来的救星,能不能救她脱脸,可谁也不敢保证的。 而且,她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穴道也未被制住,行动完全自由,但在目前这位老爷子面前,却有如灵猫前的老鼠,尽管内心想逃,就是提不起劲来。 就当她心头无比焦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呼”的一声,后面的墙壁,随之洞穿一孔,紧接着,外面传来水银姑的急促语声道:“湘云,快出来!” 水湘云惊喜交进之下,立即一式“巧燕穿帘”,由洞壁中激射而出。 原来呼延奇所住的房子,是一幢小巧而独立的精舍。 前后都是花圃,所以,水湘云这飞身激射,立即到了花圃之中。 而且,身形尚未站稳,水银姑已拉着她的手,娇喝一声:“快走!” “走”字的尾音未落,两道人影已再度腾身而起,隐人漫天风雪之中。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不但太意外,也太快速了,快速得使功力高如乃乎延奇的这等顶尖高手,也来不及阻止。 当他微微一怔之下,随即怒喝着,跟踪穿洞而出时,迎面一股急劲掌风兜头击下,并传出一清叱道:“老贼,吃我一掌!” 呼延奇由口音中听出,那决不是水银姑,而且凭水银姑的功力,也发不出这种急劲的劈空掌力来。 但此刻的呼延奇,已无暇辨别对方是谁了,心头又急又怒的情况之下,向前激射的身形,原式不变,双掌却以八成真力,硬接硬架地猛然向前一推。 “呼”地一声巨响过处,只见一道白衣人影,有若急矢离弦似的,激射而去,夜空中,并传来一声娇笑道:“多谢顺风相送……” 这情形,不由使呼延奇一呆道:“原来也是个女的。” 又听一个阴冷语起自他的背后道:“不错,那就是小徒。” 呼延奇旋身,只见原先那位站在窗口的白衣怪人,已到了他背后丈远处。 呼延奇入目之下,禁不住又是一怔道:“那真的是你的徒弟?” 白衣怪人冷然接道:“信不信由你。” 呼延奇冷笑一声道:“放眼当今武林,能接老夫八成真力一掌的人,应该屈指可数的了,我决不相信方才那接下我八成真力一掌的人,会是你的徒弟。” 白衣怪人笑道:“口说无凭,你何妨试试看?” 呼延奇哼了一声道:“我会试的……” 也许是方才的一声:“呼”然大震,惊动了附近轮值巡夜的人,只见两个劲装大汉,匆匆地赶了过来道:“老爷子,发生的什么事啊?” 呼延奇挥了手道:“没你们的事,快走吧!” 那两个劲装大汉恭应一声,瞧瞧那白衣怪人,又瞧瞧那墙壁上的缺口,显得满脸困惑的神色匆匆离去。 白衣怪人笑道:“要试身手,以后多的是机会,现在,我要提醒你一声,你该恭送我出堡了。” 呼延奇怒声道:“凭什么?” “凭你方才所说的话。”白衣怪人笑道:“方才,你不是说过,只要我能救走那女娃儿,那就恭送我出堡的嘛,而且,我自信并没超出盏茶工夫的时限。” 呼延奇冷笑道:“亏你还好意思提起!” 白衣怪人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提起?” 呼延奇怒声问道:“方才,咱们的协定下,可说明你有人作助手吗?” 白灰陆人道:“没有,不过,可也不曾说明不许用助手呀!” 接着,又自语似地道:“你不送也不要紧,我自己既有本领进来,也自然有本领出去。” 呼延奇冷笑一声道:“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白衣怪人笑道:“你一定要我露两手,也行……” 呼延奇截口怒叱道:“我先要瞧瞧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话声未落,人已像激矢离弦似的,向白衣怪人扑了过去。 他这全身飞扑之势,表面上看来,除了快速之外,并无什么出奇之处,但看在白衣怪人这等大行家的眼中,却禁不住精目中异彩连闪地,脱口赞美道:“好高明的身手!” 话声中,身形如陀螺疾转,连闪带消地,使对方那雷霆万钧的一击,以毫发之差而落了空,紧接着并哈哈大笑道:“现在,你该已看出我是什么东西变的了吧?” “呼呼呼”三声霹雳响过后,呼延奇居然停止进击,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方才这三掌硬拚,劲气激汤中,积雪与沙石齐飞,周围径丈之内,有如经过一场爆炸似的,连地皮都刮去了一层。 至于两位硬拚三掌的当事人,则已由原来的短兵相接距离,扩展到丈五以上。 同时,闻风而至无敌堡中的人,也越来越多,少说点,也在百十人以上。 不过,那些人,却都是远远地围观着,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白衣怪人笑问道:“你明白了些什么呢?” 呼延奇精目深注地接道:“你就是周君玉的师父?” 白衣怪人不置可否地接问道:“还有吗?” “还有。”呼延奇目光深注地接道:“‘幽灵身法’、‘太乙玄罡”你显然也是与朱四娘……” 倏然自动刹住话锋,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对方的反应。 白衣怪人哼了一声道:“与朱四娘怎样?” 呼延奇也哼了一声道:“你我心中有数就是。” 白衣怪人忽然岔开话题道:“呼延奇,现在,你当着你这批徒子徒孙的面前,答我一句话,你自己说的话,算不算数?” 呼延奇微微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衣怪人道:“我的意思是:你该实践诺言,恭送我出堡了。” 原先已经离去的白衣怪人,忽然有若长虹经天似地泻落当场,笑问道:“师父,怎么还不走?” 那被叫为师父的白衣怪人笑道:“我正在等着这位呼延老爷子亲自恭送哩!”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问道:“那女娃儿她们呢?” 后来的白衣怪人笑道:“我已护送他们到了安全地点。” 先来的白衣怪人挥挥手道:“好!乖徒儿先走吧!” 后来的白衣怪人娇笑道:“不!师父,我们还是一起走。” 先来的白衣怪人笑道:“怎么?你还怕他们把为师的留下来?” 后来的白衣怪人点点头道:“这般口是心非的人,难免不倚仗人多势众,自毁诺言的。” 先来的白衣怪人哈哈大笑道:“真要那样,你留在这儿,也帮不了我的忙,而且。可能还要我分神照顾你。” 后来的白衣怪人跺足娇嗔道:“师父,你怎么把我看得如此不中用,方才,我还跟那厮对了一掌哩,那糟老头也不过如此而已。” 呼延奇忽然怒声喝道:“住口!” 后来的白衣怪人娇笑道:“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再来过,用不着吹胡子瞪眼的。” 呼延奇哼一声道:“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能跟你这后生小辈一般见识。” 后来的白衣怪人也哼一声道:“你别瞧不起后生晚辈,对于像你这种人,我还真没把你放在眼中哩!” 先来的白衣怪人却向老脸气得铁青的呼延奇笑道:“阁不是健忘得很,才说过不与后生小辈一般见识,马上就忘了啦!” 呼延奇冷笑一声道:“你教的好徒弟!” “多承夸奖!”先来的白衣怪人注目接道:“阁下,你是实践自己的诺言?还是要我们师徒俩硬行闯一闯?” 呼延奇微一沉思,才轻叹一声道:“算你厉害,今宵,我不能不放过你们。” 接着,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下次碰上,可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先来的白衣怪人哈哈笑道:“这也正是我须要说的话,想不到你却先说了出来。” 一顿活锋,扭头向后来的白衣怪人沉声喝道:“乖徒儿,咱们走!” 话落人飘,沉沉夜色中,只见两道白色的人影,如惊鸿掠影般,一闪而逝。 呼延奇连忙沉声喝道:“传令下去,不许拦截……” 两位白衣怪人走了,围观的人也走了。 现场中只下呼延奇一个人,有若泥朔木雕似的,挺立在漫天风雪中。 良久,良久之后,才扬声喝道:“来人!去请堡主。” 精舍内传出一个清朗语声道:“回老爷子,堡主已在花厅中恭候哩!” “哦!”随着一声轻哦,呼延奇也匆匆地折返他那精舍之中。 第二天,黎明时分。 吕正英正在“云梦别府”的广场上,独自眺望那一片银白的世界,若有所思之间,那轮值警卫的紫衣十二号女剑士,忽然由大门口匆匆过来,向他行了一礼道:“报告使者,大门外有一位年轻人要见您。” 吕正英一怔道:“是怎样的人?” 紫衣十二号恭应道:“是一位年轻小伙子,他说姓水。”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快去请他进来……” 说着,他自己也向大门口迎去。 吕正英直觉地以为这位姓水的年轻人,就是水湘云,而事实上,他的猜想,也的确没错。 当他将易钗而弁的水湘云迎到自己宿舍的小客厅中时,已由水湘云口中大略地知道了昨宵在无敌堡中所发生的事故。 双方就座之后,吕正英才接问道:“我阿姨怎么没有来?” 水湘云答道:“她老人家不放心我一个人,本来也要护送我来的,但却被恩师止住了,恩师亲自在暗中护送我。” 吕正英讶然问道:“令师就是方才你说的白衣怪人?” 水湘云点点头道:“正是。” 吕正英接问道:“你是昨宵才拜师的?” 水湘云点首娇笑道:“是的。” 答话虽然很简短,但神情之间,却显得非常兴奋。 吕正英笑道:“无意之中,获得这么一位功力奇高的师父,我该恭喜你。” 水湘云娇笑道:“该道恭喜的,是小妹我才对呀!” 吕正英一怔道:“此话怎讲?” 水湘云含笑反问道:“正英哥,你以为那另一位白衣怪人,是谁呢?” 由于吕正英与水银姑的亲蹙关系,水湘云虽然是第一次与吕正英正式交谈,但她这一声“正英哥”却叫得非常自然。 吕正英苦笑道:“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怎会知道哩!” 水湘云娇笑道:“告诉你吧!那就是周君玉姐姐。” 吕正英方自发出一声惊呼,水湘云又含笑接道:“我们都是在暗中替你这位第五霸的未来……” 吕正英连忙截口喝阻道:“禁声!” 水湘云歉笑道:“正英哥,我实在太高兴了,才说?留了嘴。” 接着,又补充说道:“但这些,可的确是值得向你恭喜的事啊!” 吕正英蹙眉接问道:“湘云,令师究竟是什么人啊?” 水湘云神秘地一笑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吕正英忽有所忆地一哦道:“方才,你说的令师暗中护送你来的?” “是的。” “那他老人家为何不进来呢?” 水湘云也蹙眉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只说,暂时还不想见你。” 吕正英蹙眉沉思少顷之后,才注目问道:“湘云,他老人家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男人!”水湘云回答了之后,才一怔道:“干吗问起这些来?” 吕正英不答反问道:“他老人家多大年纪?” “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 水湘云娇笑道:“为了便于以后可以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吕正英笑问道:“这是你个人的意思?” 水湘云道:“也是恩师他老人家的意思。” 吕正英莫可奈何地,蹙眉自语道:“奇怪……” 朱亚男忽然带着一阵香风,卷了进来,截口接问道:“什么事啊?” 吕正英含笑接道:“亚男,你来得正好,且看看这位客人是谁?” 说着,并向业已含笑站起的水湘云,抬手一指。 朱亚男微微一怔之间,水湘云已向她福了一福道:“小妹水湘云,见过朱姐姐。” 一身男装,却有着娇滴滴的语声,并且行的又是女性礼,这情形,不由使朱亚男忍俊不住地:“噗嗤”一笑,然后才道:“原来是水姐姐……” 吕正英连忙接道:“不对,你们两位都叫对方为姐姐,究竟谁才是真的姐姐呢?” 朱亚男首先接道:“我们最好自动报出自己的年龄来,今年我十五岁。” 水湘云娇笑道:“我也十五。” 朱亚男道:“我是八月十三生的。” 水湘云一怔道:“我是七月十二日出生,倒是叨扰你一个月。” 朱亚男娇笑道:“如此说来,我这一声姐姐,是没叫错啦!” 一顿话锋,才注目问道:“水姐姐一大早就乔装赶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吕正英抢先说道:“是的,事情闹得很大……”.水湘云也点首接道:“而且,我也是奉命向令堂有所陈述而来。” 吕正英一愣道:“怎么你方才没有说这些?” 水湘云苦笑道:“我只有一张口,怎能同时说两件事情呢?” 朱亚男含笑道:“正英哥莫打岔.还是由水姐如一个人说吧!” 水湘云点点头道:“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她将方才向吕正英陈述的那些,除了略去有关“替吕正英效力”的那几句之外,又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朱亚男静静地听完之后,禁不住娇笑道:“水姐姐因祸得福,我该向你恭喜!” 接着,又注目问道:“令师调教出像周姑娘那样超绝身手的徒弟来,想必是一位旷世的奇人,但不知在下如何称呼?” 水湘云歉笑道:“亚男妹妹,很抱歉!这一点我奉命保密。” 吕正英也苦笑道:“方才我也碰了一个软钉子。” 朱亚男正容接道:“既然是奉命保密,小妹自不便强求。” 水湘云神秘地笑道:“亚男妹妹别着急,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我师父的,老人家对你很尝识,他还有口信带来哩!” 朱亚男讶然问道:“是带口信给我?” 水湘云点点头道:“正是。” 朱亚男蹙眉问道:“他老人家怎会认识我?又带些什么口信来?” 水湘云娇笑道:“他老人家如何认识你,请恕我暂不答复,至于那口信,却很简单,他老人家说请你在令堂面前多多发挥影。向力,少造杀孽。” 朱亚男正容点头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她答得很爽快,但却没来由地,轻轻叹了一声。 吕正英自然懂得她这轻轻一叹的用意,为免引起她更多的伤感,只好连忙岔开话题道:“湘云,是否该说明你要见令主的的原因了?” “是的。”水湘云正容接道:“这是最大机密,我必须见到令主时才说。” 吕正英目光移注朱亚男问道:“亚男,现在是否可以去见令主?” 朱亚男苦笑道:“水姐姐是奉命来向我娘传递消息的,不是见客时间,也得见啊!” 水湘云连忙接道:“不!如果令主正在调息时,我等一会也不要紧。” 朱亚男含笑接道:“水姐姐不要客气,二位请跟我来……” 在朱亚男的前导下,越过作为内外之分的围墙,向内府走去。 到达朱四娘所住的精舍前时,朱亚男回身低声说道:“二位请稍等一下,我先向家母通报一声。” 她的话没完,精舍的二楼上,已传出朱四娘的语声道:“亚男,是谁来了?” 朱亚男扬声答道:“娘,是水湘云姐姐和吕正英,水姐姐是奉命前来送消息的。” 朱四娘沉声接道:“丫头是少不更事,水姑娘远来是客,怎可让人家在外面久等。” 朱亚男回头向吕正英、水湘云二人扮了一个鬼脸,才扬声笑道:“娘,您别生气,我已请水姑娘进来了呀……” 进入精舍中,朱四娘已在她专用的小客厅中等待了。 吕正英、水湘云二人分别行礼后,朱四娘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易钗而弁的水湘云,含笑说道:“水姑娘这易容术,可的确高明呀!” 水湘云娇笑道:“那是我义母替我改装的。” 朱四娘哦了一声道:“你是说水银姑?” “正是。”水湘云点首接道:“令主,我义母要我代向您请安。” 朱四娘笑道:“哪敢当,你义母可好?” 水湘云正容接道:“托令主洪福,她老人家还很硬朗。” 朱四娘注目接道:“水姑娘此行……” 水湘云含笑接道:“令主,我同亚男妹妹已经是姐妹相称了,您还是叫我名字吧!” 难得一见笑容的朱四娘又笑了,而且笑得很爽朗的:“好,好,我就叫你名字了”。 水湘云娇声道:“令主方才是准备问我此行来意?” 朱四娘点头笑道:“是啊!” 水湘云正容接道:“令主,我此行是奉向你报告机密消息而来,但在报告消息之前,必须先行说明一段经过。” 朱四娘笑了笑道:“你有权可以自由处理……” 于是,水湘云又将昨宵在无敌堡中所发生的事故,从头说起。 朱四娘听得很仔细,当然,对于水湘云的师父,也有与吕正英、朱亚男等人相同的问法。但却都被水湘云委婉地拒绝了。 朱四娘无可奈何地一笑之后,才注目问道:“湘云,你方才说,昨宵是由令师窃听无敌堡的秘密会议开始的?” 水湘云正容说道:“是的,这就是我此行的任务了。” 朱四娘道:“你所传递的秘密消息,与他们的秘密会议有关?” “正是。”水湘云点首接道:“令主,昨宵参与无敌堡秘密会议的人,除呼延奇、淳于坤和少数的高级人员之外,还有一位必然是令主想不到的人物。” 朱四娘一愣道:“那是谁啊?” 水湘云神秘地一笑道:“就是那位黄山派的太上掌门人欧阳泰。” 朱四娘禁不住娇躯为之一震道:“有这种事?” 水湘云正容答道:“这是家师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水湘云道:“因为家师去得太迟,他们开始时说过些什么,没法知道:只知道欧阳泰与令主联盟是假,与无敌堡的联盟才是真,至于以后如何发展,那就没法预测了。” 朱四娘一挫银牙道:“该杀的老贼!”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那么,他们究竟有些什么阴谋,令师也知道了?” 水湘云苦笑了一下道:“是的。” 朱四娘扭头向朱亚男问道:“你姐姐呢?” 朱亚男恭应道:“姐姐跟田斌一道出去了。” 朱四娘怒声道:“快去将田斌那小畜牲找回来,我要亲手毙了那小狗才甘心。” 吕正英连忙接道:“令主请息雷霆,静听属下一言。” 如果是在三个月之前,当朱四娘盛怒之下,吕正英要想插口,纵然不挨一记耳光,也得挨一顿臭骂。 但目前吕正英在朱四娘心目中的份量,与三个月以前,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因此,她闻言之后,只是哼了一声道:“有话就快点说!” “是!”吕正英恭应一声,才正容接道:“令主,目前,最好是不要杀田斌。” “为什么?”朱四娘注目接道:“这小狗是欧阳泰的徒弟,我难道应该留一个好细在身边!” 吕正英笑道:“令主,好细之可怕,怕在不知道他的好细身份,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我们也可以因势利导地去运用他,如果现在杀了他,则等于打草惊蛇,反而使对方提高警觉。”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但事实上,昨宵湘云令师行迹已泄,也就等于他们的秘密已经走漏,无所谓什么打草惊蛇了。” 吕正英微微一怔之后,才正容接道:“令主说得不错,但他们纵然知道消息已泄,却未必会想到湘云的师父,会向令主传递消息的。” 水湘云也连连点首道:“令主,正英哥说得对,目前是五霸分立的局面,欧阳泰不会想到我们会暗通消息,这也就是恩师要我改装易容前来的原因。” 朱四娘点首笑道:“好,好,这真是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倒不能不暂时留下田斌的狗命了。” 微顿话锋,又向朱亚男沉声接道:“等会,胜男回来时,要她到这儿来。” “好的。”水湘云起身告辞道:“令主,湘云任务已完了,就此告辞。” 朱四娘含笑接道:“不忙,且吃过早点再走……” 水湘云截口接道:“多谢令主,家师还在外头等着哩!” 朱四娘只好笑了笑道:“亚男、正英,代我送客。” “是。” 目送三位年轻人离去之后,朱四娘美目一转,立即着手匆匆地改扮起来。 朱四娘改扮成一位落拓文士,径自由后院中越墙而出,以最快的速度,绕向前门。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水湘云的那位神秘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清晨,又是下雪天,行人稀少,视界辽阔,要找人,那是最方便不过的了。 可是,当朱四娘绕到前门,精目一扫之下,却不由地使她殊感失望。 因为,水湘云她是看到了,人已在半里之外,正向江边走去。可是,视界所及,却不见第二个人影,那么,水湘云的师父,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照顾他的徒弟呢? 就当朱四娘心头若的所失,怏怏不快之间,另外两骑疾驰而来的快马,更使她火上加油,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因为那两骑快马的马上人,赫然竟是她的爱女朱胜男和田斌。 这一对年轻人,尽管是冒着漫天风雪,却是鞭丝鬓影,显得意兴飞扬,谈笑甚欢。 由表面上看来,目前这“云梦别府”附近,只有这四位人物。 水湘云缓缓独行,步向江边。 朱四娘以一位落拓文士的姿态,和水湘云保持约莫半里距离,遥遥地追蹑着。 朱胜男、田斌那两骑快马,却是沿着江滨大道:疾驰而来。 当水湘云由小路走上大道时,朱胜男与田斌两骑快马,也刚好赶到。 朱胜男一马当先,振声怒喝道:“混账东西,明明看到快马驰来,也不让一让。” 话声中:“刷”地一鞭,向水湘云兜头抽了下去。 水湘云身形微闪,避了开去,她表现得很镇静,既没还手,也没责问对方为何动手打人,就像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似的,越过沿江大道:向江边走去。 朱胜男咦了一声,在一串“希聿聿”的长嘶声中,两骑快马一齐人立而起,在原处刹住。 同时,朱胜男、田斌人也不约而同地,射落水湘云前面,将其截住。 朱胜男首先扬鞭戟指,连连冷笑道:“怪不得胆敢目中无人,原来你的身手,颇为不错。” 水湘云虽然与七杀令方面的人并非敌对,但对这位朱大小姐,却是殊无好感。 对一个本来没有好感的人,在几乎挨了莫名其妙的一鞭之后,又碰上这种蛮不讲理的态度,就是修养功夫再好的人,也会有点忍不住了。 因此,她闻言之后,立即冷冷地接道:“多承夸奖!” 田斌插口接道:“大小姐,这小子是由咱们‘云梦别府’而来,显然是无敌堡方面的好细。”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不管这厮是什么东西,现行拿下再说!” “是!”恭应声中,寒芒一闪,围在腰间的缅刀已经出鞘,戟指水湘云沉声喝道:“小子,亮兵刃!” 水湘云冷然一哂道:“用不着!” 田斌一怔:“你要徒手接我的缅刀?” 水湘云不答反问道:“田大掌门人,咱们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二位为何要将我拿下,总该有个理由吧?” 田斌又是一怔道:“你认识我?” 水湘云笑道:“堂堂黄山派的掌门人,还怕人家认出你来吗!”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大掌门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哩!” 田斌冷然接道:“因为,我断定你是无敌堡的奸细,所以我要拿下你。” 水湘云笑道:“‘奸细’二字由你口中说出,你不觉得惭愧吗?” 田斌脸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朱胜男接道:“她显然是在拖时间,等她的帮手赶来。” 朱胜男口中说的“她的帮手”,指的就是正在不疾不徐地赶过来的朱四娘。 朱四娘对于这三个年轻人的谈话,可说听得清清楚楚。 她尽管外表上表现得纵容暇像地,一派安祥,但她内心却是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她正陷于哭笑不得的窘境之中。 田斌举目向逐渐逼近的朱四娘瞟了一眼,接问道:“那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朱四娘抢着冷笑一声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为了探查水湘云那位神秘的师父,朱四娘是匆匆改装赶来,不但未服变音丸,连脸上也几乎就是她的本来面目。 因此,他这么一接腔,使得这三位年轻入,一齐大感意外地。循声投注过去。 朱胜男并首先一声欢呼道:“娘!原来是你。” 自然,田斌也连忙躬身行礼道:“田斌参见令主!” 水湘云却向她歉笑了一下道:“令主来了正好,湘云就此告辞。” 朱四娘苦笑了一下道:“别忙,方才的事,我该向你着重道歉才对。” 水湘云连忙接道:“那怎么敢当,其实,方才湘云也有不是之处。” 朱四娘轻叹一声道:“湘云,你不必维护他们,方才的经过,我不但看得很清楚,也听得很清楚的。” 直到这时,朱胜男才向水湘云说道:“你就是水湘云,为何不早说呢?” 水湘云神色一整道:“大小姐,方才你给过我机会吗?再说,在方才那种情形之下,纵然我有机会解释。也鼓不起勇气来啦!” 这几句话,可顿时使得朱胜男一张俏脸,窘成了猪肝色,僵在那里,做声不得。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丫头,为何不答话!” 朱胜男有点老羞成怒了,她一跺小蛮靴道:“娘,你也帮着外人欺负我……” 朱四娘沉声喝道:“你们两个,立刻给我滚回去,听候发落。” 水湘云微显不安地接道:“令主……” 朱四娘口说道:“没你的事,你还是走吧!” 朱胜男狠狠地瞪了水湘云一眼,转向田斌说道:“田斌,我们走!” 飞身上马,双双扬鞭疾驰而去。 朱四娘幽幽地叹了一声,水湘云也是轻轻一叹道:“令主,湘云有几句很冒昧的话……”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既是冒昧的话,还是不说的好,你快点走吧!” 水湘云方自蹙眉苦笑了一下,忽然由江边传来一阵苍劲而又豪迈的歌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朱四娘循声投注,歌声发自箭远外的江边,一叶扁舟之上。 那一叶扁舟,停泊在一片枯萎的芦草丛边。”位头戴竹笠,身披蓑衣,背岸面外的渔翁,正在船头垂钓。 由于大雪粉飞,地面一片银白,连那渔翁的竹笠和蓑衣上都是一片白色,因而如非是那渔翁自己吟出那苍劲而豪迈的歌声来,可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此刻的江边,还居然有人在江边垂钓。 朱四娘人目之下,忽然心中一动地,向水湘云问道:“湘云,那位钓鱼的老人,就是你师父?” 水湘云正容接道:“正是。”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你去跟令师禀报一声,我想同他谈谈。” 水湘云点点头,匆匆地向那一叶小舟边奔了过去。 也不知她向那位老人家说了些什么,也不过是三两句话的工夫,又匆匆赶了回来,向着朱四娘歉笑道:“令主,很抱歉……” 朱四娘脸色微变地,截口问道:“令师不愿见我?” 水湘云讪然一笑道:“不是不愿见你,而是时机尚未成熟。” 朱四娘注目问道:“那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呢?” 水湘云道:“这个,湘云可不知道:但他老人家还说,他老人家要说的话,早就向你说过了。” 朱四娘讶然问道:“为什么我自己会不知道呢?” 水湘云道:“令主,他老人家要说的话,也就是周君玉姐姐请二小姐转告你的话啊!” 朱四娘禁不住苦笑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接着,又一整神色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知道令师是一番好意,但这一番好意,我恐怕只能心领了。” 水湘云蹙眉接道:“令主,您这是何苦来?” 朱四娘长叹一声道:“湘云,你太年轻了,对于一个历尽沧桑,饱经忧患中年女人的心境,是没法理解的。” 水湘云正容接道:“可是,令主一意孤行的结果,是有害无益的。”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我不求有益,我所追求的,只是如何发泄我心头的恨意。” 水湘云正容如故地道:“令主,家师很同情您的不幸遭遇,但却不同意您的这种偏激行为,他老人家也主张报复,也主张血债血还,但却仅限于当事人。” 朱四娘脸一沉道:“湘云,你是在向我说教?” “不敢!”水湘云苦笑道:“湘云是转达家师意旨。” 朵四娘冷然接道:“我已经说过,这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水湘云接道:“家师也说过,如果令主不肯接受他老人家的劝告,为了减少杀孽,他老人家将对令主采取斧底抽薪的办法……” 朱四娘截口冷笑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一顿话锋,又冷哼一声道:“我倒要问问他,准备如何拆我的台?” 说着,大有立即向江边扑去之势。 水湘云连忙拦在他的身前道:“令主,请分清敌友……” 朱四娘道:“你还以朋友自居?” 水湘云沉声答道:“在我的立场,只要不是敌人,都是朋友。” 第十九章 田内好真相毕露 朱四娘冷笑道:“令师准备要拆我的台,也算朋友?” 水湘云道:“那是为了阻止令主滥杀无辜,不得已而采取的行动……” 扁舟上的渔翁,忽然截口接道:“湘云,快到船上来,我们该回去啦!” 朱四娘怒叱一声:“话没说明,就想走!” 扁舟上的渔翁笑道:“我老人家要走,还没人能够拦得住。” 话没说完,眼前人影一闪,那渔翁居然已由扁舟上飞射到她的身边,携着水湘云的手,又.向江边飞射而去。 由朱四娘与水湘云谈话之处,到那扁舟的停泊地点,至少也在箭远之上。 但在那渔翁奇特而又快速的身法之下,这一段距离,竟像是完全消失了似的。 这情形,分别是那渔翁已练成了轻功中的绝顶功力千里缩地大法。 朱四娘自出道以来,她就不曾作第二人想的,尽管最近这些日子来,由于辛玉凤、欧阳泰、周君玉等人的纷纷崛起,而无敌堡的实力之强,更是远出她的意料之外,但这些,并不曾动摇她以武林第一人自居的信念。 可是,目前,当她看到这位渔翁所表露的这一手超绝轻功之后,不由她不突然心丧地呆住了。 她还没回过神来,那一叶扁舟,已载着那位渔翁和水湘云二人,徐徐地驶向江心。 那位渔翁,并且以千里传音向她扬声说道:“朱令主,老朽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今晚上灯时分,我必须前来云梦别府向你讨取回音,如果你不肯接受客观存在我的劝告,那么,我今晚就要拆你的台,至于如何拆法,我想你应该心中有数……” 语声与人影均消失于漫天风雪的浩浩江心之中。 朱四娘挺立风雪中,有若一尊塑像,良久,良久,才一挫银牙,哼了一声,徐徐转过身来。 但目光所及,却不由使她一怔,因为在十五六丈外,丽质天生的周君玉,正向她娇憨地笑着。 朱四娘一怔之下,俏脸一沉道:“时衰鬼弄人,凭你这丫头,也敢奚落我!” 周君玉向她躬身一礼道:“令主请莫误会,君玉是奉恩师之命,向令主有所陈述而来。” 朱四娘冷哼一声道:“没兴趣听你这一套。” 说着,已快步向她的云梦别府走去。 但周君玉却也跟了上来,笑道:“令主,方才家师所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但俗语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良言逆耳利于行……” 朱四娘截口怒叱道:“住口!” 她头也不回地沉声道:“回去告诉你师父,就说我等着他拆我的台。” 周君玉笑道:“那是家师的一句玩笑话,令主怎能认真。”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玩笑话,你说得真轻松。” 周君玉苦笑道:“令主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令主,严格说来,我们都是一家人,家师如果要拆您的台,那不等于拆自己的台吗!” 朱四娘扭头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周君玉轻轻一叹道:“这事情,说来可话长啦!” 这时,两人已走到云梦别府的大门前,周君玉含笑接道:“令主如果有兴趣听故事,我就非得打扰令主一顿午餐不可了。” 朱四娘禁不住苦笑道:“你这小丫头,可真是可爱又可恼。” 大门口轮值警卫的,是两位黄衣女剑士,由于朱四娘改了男装,周君玉又是陌生人,像这样的两位人物,居然傍若无人地,在这七杀府前喋喋不休,自然免不了要受到呵叱。 正当右边的一位女剑士,要开口叱责时,却被周君玉口中的一声“令主”愣住了。 因而使她们略一凝眸之下,禁不住俏脸大变地双双躬身请安:“令主!” 当她们直起腰来时,朱四娘、周君玉二人,已经迈过大门,进入广场中了。 朱四娘一直将周君玉带到她自己所住的精舍中小客厅内,才含笑说道:“你先坐坐,我去换过衣衫来。” 周君玉笑笑道:“令主,这故事和二小姐、吕正英两人都有关连,我希望将他们也请来。” “好的。”朱四娘接问道:“要不要叫大丫头?” 周君玉道:“这故事,目前暂时以不让大小姐知道为宜,至于以后,则完全由令主酌情处理。” “好,好……”朱四娘点点头,向一旁的侍女交代了几句之后,径自走向她的起居室去了。 少顷过后,朱四娘已恢复女装,姗姗地走了出来,吕正英、朱亚男二人,也赶到了。 朱四娘这才向周君玉笑了笑道:“现在,该可以说了吧?” 周君玉正容接道:“还有一点,请令主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欺近这小客厅的十丈之内。” 朱四娘一怔道:“有这么严重?” 周君玉正容如故地道:“因为,这是最高的机密。” 朱四娘苦笑了一下道:“好,我听你的。” 朱亚男忍不住讶然问道:“周姐姐,干吗这么神秘啊?” 周君玉娇笑道:“比那位鬼前辈如何?” 朱亚男一怔道:“你也认识鬼前辈?” 吕正英含笑接道:“如果我的猜测不错,周姑娘该是那位鬼前辈的高徒?” 周君玉神秘地笑道:“咱们彼此彼此。” 朱亚男张目讶然问道:“周姐姐果然是鬼前辈的徒弟?” 周君玉含笑反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这当口,朱四娘却只是微显诧讶地,一双美目,尽在三位年轻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却未发问。 “可以,可以。”朱亚男娇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我师姐哩!” 周君玉笑了笑,美目移注吕正英,接问道:“吕公子还有什么联想呢?”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道:“也许我心中还另有联想,不过,我还不敢确定!” 周君玉笑道:“何妨说出来听听?” “如果我说错了,请莫见笑。” “那是当然!”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当我们在宝庆城中,第一次见面之前,好像在哪儿见过?” 周君玉娇笑道:“是的,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吕正英剑眉紧蹙,却是欲言又止。 周君玉撇唇笑道:“想起来了吗?” 吕正英苦笑道:“我只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儿见过。” 周君玉神秘地一笑道:“我不妨提醒你,那是当你离开恶虎沟,前来夏口的途中。” 吕正英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角,忽然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周君玉媚笑道:“说出来听听?”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地衡山城内,一家客栈中的餐厅内?” “不错!” “第二次见面,是在湘江水面的小艇中?” “对了。”周君玉含笑接道:“当时,我是易钗而弁。” 吕正英接道:“你爷爷当时叫你云儿。” 周君玉娇笑道:“是啊!既然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却一再地想不起来?而且在湘江水面的小艇中,恩师还特别提到,为了恐怕以后我们不认识,才让你加深印象哩!” 吕正英苦笑道:“谁知你当时是易钗而弁呢!” 朱四娘仍然是静听着。 朱亚男插口笑问道:“当时,他老人家为何要冒充是淳于坤的师父呢?” 周君玉笑道:“错了,事实上,是淳于坤的师父先发现吕公子。” 朱亚男哦了一声道:“这是说,最初那位要收吕公子作徒弟的人,真的是淳于坤的师父?” “是的。”周君玉含笑接道:“因为恩师他老人家,和淳于坤的师父呼延奇有七成近似,以后,也就将错就错地,让它错下去。” 吕正英苦笑道:“他老人家也真是的。” 朱亚男接道:“以后到了天心谷中,他老人家应该是可以将真相说明的了,却为何又偏要假托什么鬼前辈来骗人?” 周君玉道:“那是他老人家一时好玩,同时,也是为了呼延奇之故,深恐夹缠不清,难以解释,所以只好让你们多闷几天了。” 朱亚男禁不住长吁一声道:“原来此中还有如许多的曲折。” 吕正英蹙眉接道:“他老人家居然会隐身法?” 周君玉笑道:“他老人家在天心谷假托鬼前辈身份时,所施展的,不是一般的隐身法,那叫做借物潜形身法。” 说到这里,旁听的朱四娘大致了解当前的情况,禁不住长吁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美目在朱亚男与吕正英二人脸上一扫,苦笑了一下道:“怪不得你们两个的武功,精进得这么快呢,原来是有高人在暗中指点。” 朱亚男歉笑道:“娘,并不是我和正英哥胆敢瞒着您,而是恩师他老人家交待的。” 朱四娘轻叹一声道:“我并无责怪你们之意,而事实上,你们有这么位高明的师父在后面撑腰,娘也奈何不了你们啦!” 朱亚男不依地娇叫了一声:“娘……” 朱四娘苦笑了一声道:“娘说的,可是实情啊!” 周君玉插口笑问道:“令主,现在你该明白家师方才临别时所说的话意了吧?” 朱四娘点点头道:“是的,我明白了,他所谓要拆我的台,就是准备将二丫头和吕正英二人带走的……” 周君玉截口笑道:“话是不错,但那不过是他老人家的一句玩笑话,而事实上,二小姐和吕公子也不可能会离开你。” 朱四娘轻叹一声道:“俗语说得好:女大不中留,这事情,可难说得透哩!” 朱亚男像依偎的小鸟似的,偎在乃母怀中,娇憨地笑道:“娘,你千万放心,我不会离开您的。” 朱四娘凄然一笑,目注吕正英问道:“你呢?” 吕正英正容答道:“令主,我也不会离开您。”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道:“是为了二丫头?” 吕正英正容如故地道:“正英没有令主,不会有今日,所以,正英不会离开您。”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你说话,倒还算诚实。” 一顿话锋,却是秀眉双挑地接道:“你们的翅膀都硬了,可以自由飞翔了,要走尽管请便,不必有什么顾虑,我也不会留难你们,你们睁开眼睛瞧吧,看你们走了之后,我朱四娘能不能快意亲仇。” 朱亚男蹙眉说道:“娘,我们没说要离开您啊!” 周君玉正容接道:“令主,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周君玉问道:“令主不想知道家师是什么人?” 朱四娘笑了笑道:“令师是什么人,好像与我不相干。” 周君玉正容接道:“令主忘了方才我所说的,我们本来是一家人的话了?” “对了。”朱四娘含笑接道:“我正等着你解释。” 周君玉注目反问道:“令主对劫余生这个名字,总该还有点印象吧?” 朱四娘一怔道:“劫余生?难道……难道令师就是劫余生?” 周君玉正容接道:“正是。” 朱四娘接问道:“那么,呼延奇就是令师的徒弟?” “是的。”周君玉一挫银牙道:“那老贼艺业大成之后,却乘老师行功入定的机会,将其制住了,逼他交出天心谷的宝藏,而使其走火入魔,经过五年的勤修苦练,才恢复原有的功力。” 朱四娘哦了一声道:“原来此中,还有如此一段因果。” 周君玉笑了笑道:“令主,我们算不算得上是一家人呢?” 朱四娘正容接道:“我的武功,虽然是源自令师的万博真诠,但我认为,那是天缘巧合,与令师扯不上关系。” 周君玉正容说道:“令主说得有理,但令主的二小姐,以及令主手下的得力大将吕公子,都是家师的徒弟,这该怎么说呢?”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也只有这一点关系,才勉强可以算是一家人,但令师方才所说的话,可不像是一家人的语。” 周君玉苦笑道:“令主,我们先谈点别的,好吗?” “也好。”朱四娘沉思着接道:“有关令师的身份,无敌堡方面,是否知道?” 周君玉道:“据我所知,无敌堡方面,还没人知道家师的身份。” 朱四娘注目问道:“呼延奇既然是令师逆伦犯上的叛徒,令师为何还不清理门户?” 周君玉苦笑道:“是不能也,非不为也。” 朱四娘一怔道:“难道呼延奇的武功,已高过令师?” 周君玉正容接道:“呼延奇的武功,固然不致于高过家师,但家师却也没法将其制服。” 朱四娘蹙眉接道:“这是说,他们师徒两的武功,是在伯仲之间?” “可以这么说。”周君玉注目反问道:“令主知不知道:无敌堡方面,谁的武功最高?” 朱四娘一怔道:“难道不是呼延奇?” “是的。”周君玉正容接道:“武功最高的是淳于坤,这老贼算得上是强爷胜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朱四娘注目问道:“你这话没有夸张?” 周君玉道:“我是转达家师的意旨,令主该相信凭家师的身份,当不致说谎话。” “那么!”朱四娘苦笑道:“当今武林中,岂非是没人能制服那淳于老贼了?” 周君玉笑道:“自然有,而且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朱四娘一怔道:“你说的是吕正英?” 周君玉点点头道:“正是。” 朱四娘哦了一声道:“令师乘吕正英在天心谷关闭之际,特别成全他,为的就是要替他清理门户的。” “是的。” “你以前所说的五霸之中,那另一位霸主,也是指吕正英?” “是的。”周君玉正容接道:“不过,这一点,家师却另有安排。” 朱四娘注目问道:“如何安排法?” 周君玉含笑接道:“家师之意,我们这一霸,霸主职位,暂时虚悬,在令主您的恩仇未了之前,吕正英仍然是你手下的追魂使者。” 朱四娘截口问道:“以后呢?” 周君玉道:“以后,也就是令主的大仇昭雪之后,吕正英以令主半子的身份,继承令主的职位,并致力于统一武林的工作。” 朱四娘苦笑道:“令师设想周到,只是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 周君玉注目问道:“令主不同意?” 朱四娘不置可否地接道:“以后的事情,还是个未知数,且到时候再说吧!” 周君玉正容接道:“令主,以后的事情,可以暂时不谈,但目前的武林态势,却不能不加以检讨了。” 朱四娘注目问道:“你指的是无敌堡与黄山派联手的事?” “是的。”周君玉点首接道:“这两股势力,一经结合,可实在不容忽视。” 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至于武扬镖局方面,在当今五霸之中,是最为沉着的一霸,目前,他们是保持实力,不与任何一方联结,很可能打的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算盘。” 朱四娘禁不住娇笑道:“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精辟人微的见解,真不愧是吕正英这位未来霸主的贤内助呀!” 周君玉俏脸一红道:“令主,我不来啦!” 朱四娘笑道:“我说的,可是实在话啊!” 周君玉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其实,令主是谬奖了,方才那些话,可都是家师要我转达的。” 朱四娘神色一整道:“令师是否也有意拉拢辛玉凤呢?” 周君玉道:“家师有此计划,却还没采取行动。因为,家师认为要拉拢辛玉凤,可远比拉拢令主你要容易得多。” 朱四娘笑了笑道:“所以,令师将工作重点放在我这一边。” “是的。”周君玉含笑接道:“令主,我的口都已经说干了,希望你莫使我无法回去交差。” 朱四娘注目问道:“你希望能在我这儿获得些什么呢?” 周君玉正容说道:“家师说,在目前局面之下,只有我们双方合作,才能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并进而主宰全局,现在,我就是等候令主一个金诺。” 朱四娘注目问道:“你要我承诺咱们双方合作?” 周君玉点点头道:“是的。”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原则上我同意……” 周君玉飞快地接道:“多谢令主!” “不忙!”朱四娘也连忙接道:“我还有条件。” 周君玉一怔之下,又含笑接道:“我正恭聆着。” 朱四娘正容说道:“所谓合作,咱们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不过,基于尊重前贤的原则,有关攻防大计方面,可以由令师做主策划,但却不能干涉我的行动。” 周君玉也正容答道:“这个,我可以代表家师,完全接受。” 微顿话锋,又苦笑接道:“最后,我要提醒令主一声:“请令主莫把我们当做外人,因为我们等于都是替令主您工作哩!” 朱四娘一怔道:“此话怎讲?” 周君玉俏皮地笑道:“我们这一霸的霸主,是吕公子,而吕公子却是令主你半子身份,令主,你还要我另加解释吗?” 这一说,可使得吕正英、朱亚男二人,都不禁面孔一红。 朱四娘也是淡然一笑道:“你呢?难道只为人谋,而不为自己着想?” 周君玉也禁不住俏脸一红道:“我……我自有恩师和爷爷做主。” 朱四娘美目在三位年轻人的脸上一扫,最后凝注吕正英,似笑非笑地说道:“据我所知,还有你阿姨的义女水湘云,以及辛玉凤的两个徒弟,都对你不错,这一份艳福,固然令所有的臭男人羡煞,但也够你消受的。”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清叱:“混账,这是我娘的住处,你居然不准我进去!” 一听语声,就知道是朱胜男闯了来。 只听另一个娇甜语声道:“是的,大小姐,这是令主的令谕,未经传呼,任何人不准进去。” 朱四娘只好扬声说道:“紫衣三号,现在禁令解除,你让大小姐进来吧!” “是!”在紫衣三号的娇应声中,满脸悻然神色的朱胜男,傲然走了进来。 但她美目在室内一扫之下,随即冷哼一声,又突然回身冲了出去。 这情形,使得朱四娘怒声喝道:“丫头回来!” 朱胜男回答她的,是一串沉重而快速离去的脚步声。 朱四娘长叹一声道:“这死丫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周君玉是在云梦别府吃过午餐后才走的。 那位负气走的朱大小姐,一直到午餐过后仍然没回来,而且连那位“夺命使者”田斌也同时失踪了。 这情形,自然使得朱四娘感到非常震怒,当然也感到非常痛心。 于是,在她极度不安的情况之下,她向吕正英和朱亚男二人,下了最严厉的命令,要他们尽快将朱胜男和田斌二人找回来,对于田斌,并授权他们便宜处理,可以格杀勿论。 朱胜男、田斌两人,究竟去哪儿呢? 其实他们正在夏口城中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之内,逍遥自在的,在浅酌低斟。 这情形如果给朱四娘看到了,不被活活气死才怪哩! 朱胜男俏脸上,不时绽出娇憨的笑容,显然地,她离开云梦别府时,所怀着的一肚子闷气,已经完全消失了。 至于田斌,更是春风得意,对朱胜男殷勤体贴的,而且,两人已有了六成以上的酒意。 朱胜男似乎兴致特别好,她指着面前的空杯,娇笑道:“给我斟酒呀!” 田斌含笑接道:“胜男,不能再喝了!” 朱胜男一怔道:“为什么?” “再喝下去,就要醉倒啦!” “笑话!”朱胜男一挑黛眉道:“且不论我根本不会醉,即使喝醉了,有你在身边,我还怕什么呢!” 田斌似乎有点飘飘然地,笑问道:“不怕我这个臭男人不怀好意?” 朱胜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田斌一面给她斟酒,一面意味深长地笑道:“过去我是不敢,但现在情况不同,那可不一定!” 朱胜男举杯浅饮了一口,注目笑问道:“现在同以前有何不同?” 田斌笑道:“过去,我是你的属下,现在咱们有了协定,你已是黄山派掌门人的未婚夫人了。” 朱胜男娇笑道:“你别得意太早,我娘会不会答应,还很难说哩!” 田斌一蹙剑眉道:“你还要听你娘的?” 朱胜男笑道:“她是我娘啊!我怎能不听她的?” 田斌阴险地一笑道:“胜男,今天午前的事情,你忘记了?” 朱胜男笑了笑道:“当时,我的确很生气,但现在却想通了,而且我娘也说过,她老人家那临时禁令,不是对我而下的。” 田斌截口笑道:“可是,那临时禁令中,可并未说明对大小姐可以例外,才使你在紫衣三号面前丢人现眼。” 朱胜男俏脸微变之间,田斌又阴笑着接道:“再说,他们那秘密会议,为何不让你我参加?” 朱胜男道:“当时,我们不是不在家吗?” “可是!”田斌接道:“事后我调查得很清楚,令堂压根儿就不曾找过我们。” “这个,我也知道。” “那么,这该如何解释呢?” 朱胜男轻轻地叹息一声。 田斌正容接道:“别给自己找理由了,胜男,我想你自己也已觉察到,自从吕正英由天心谷启关回来以后,你我两人的地位,都无形之中被降低了。”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吕正英算什么东西!” 田斌笑道:“别不服气,事实上,令堂已对他另眼相看了。” 朱胜男俏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但是没有接腔。 田斌阴笑着接道:“胜男,还是听我的话,同我回到师父身边去,等到令堂有了困难时,再去解救,到时候,才知道谁好谁坏。” 朱胜男苦笑道:“且让我多多考虑一下。” 田斌接道:“还有什么考虑的,目前局势,三岁娃儿也能看得清楚,令堂过于偏激,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是不能成气候的。” 朱胜男正容说道:“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们总该向她老人家说明一下再走。” 田斌哈哈一笑道:“俗语说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目前,你我这一行动,关系是何等重大,岂能拘泥于这种世俗小节。” 朱胜男有点犹豫地道:“你的意思,咱们就这么走了?” “是的。”田斌点首答道:“如果要先告诉你娘,不但走不了,说不定还有性命之虞。” 忽然由旁边传来一个阴冷语声道:“你小于设想得可真周到,只是有点……” 朱胜男、田斌二人同时循声投注,目光一触,禁不住脸色大变,连已有的七成酒意,也顿时消散了大半。 原来这说话的人,竟然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的夫人,有天魔女之称的古飞琼。 另外还有一位七夫人莫秀英,以及一位也算是她们师母的呼延美。 由于外面大雪纷飞,又是午餐时节,一些前来参加元旦大会的江湖人物,自然都向酒楼中挤,因而使得酒楼中的生意,畸形的茂盛。 田斌与朱胜男这一对儿,起初是有着严重的心事,同时也因为夏口城中,是七杀令的势力范围,不曾防备到有什么意外,兼以又有了几分酒意,因而强敌到了身边,都还懵然无知。 目前的这三个敌人,虽然都是女人,但却都是无敌堡中的顶尖人物,可说是哪一个也不好惹。 何况,目前的酒楼中,少说点也有百五十人以上,谁能保证没有更厉害的敌人隐身其中呢? 像这情形,怎得不教这一对正沉浸在美梦中的人儿,脸色为之大变! 田斌不愧是掌门人的材料,脸色微微一变之下,立即镇定下来,并淡然一笑道:“古夫人有何见教?” 古飞琼阴阴地一笑道:“你是聪明人,眼前这局面,还要我另加解释吗?” 田斌唔了一声道:“古夫人,请别忘了,家师与淳于坤之间,已订有秘密协定。” 古飞琼点首笑道:“这个我知道:如非是为了这个协定,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么多话哩!” 田斌注目问道:“那么,古夫人方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古飞琼笑了笑道:“到了无敌堡,你自然会知道啦!” 田斌脸色一变之间,古飞琼含笑接道:“田斌,为了我们那协定,我希望你能自动随我们走,以免伤了双方的和气。” 一直静听着的朱胜男,忽然冷笑一声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古飞琼却是不怒反笑道:“听说你这丫头很自负,也很聪明,但此时此地,你如果一定要见了真章才肯定,那就太不够聪明了。” 田斌也谄笑道:“胜男,既然咱们已决定要走了,又何必跟他们斗气呢?”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我决定要走,是走到黄山派去,可并非是要向无敌堡投降。” 田斌讪然一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得,胜男,现在,你该已明白了,无敌堡是我们的盟友。” 朱胜男脸色一沉道:“田斌,我不能不提醒你,无敌堡是我娘的敌人。” 田斌的答话中,非常具有挑拨性:“可是,今天的事实,已经证明,令堂不曾把你看成她的女儿了。” 朱胜男冷然接道:“不论如何,她总是我娘。” 不等对方接腔,又冷笑一声道:“你说,这些人是你的盟友,她们方才对你的态度和说话语气,可有一点盟友的味道吗?” 古飞琼格格地娇笑道:“丫头,你这一套,还差得太远!” 朱胜男却目注田斌,接问道:“你说,他们是盟友,还是敌人?” 田斌传音苦笑道:“胜男,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又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朱胜男截口怒“呸”了一声道:“你连狗熊都不如,还好意思说什么英雄,什么大丈夫!” 田斌被骂得俊脸一红之间,朱胜男又冷哼了一声道:“算我瞎了眼,才看中你这种没出息的软骨头。” 田斌脸色一变道:“胜男,你疯了!” 古飞琼又插口娇笑道:“田掌门人,她的身体内,流着她母亲同样的,狂妄与偏激的血液……” 突然,寒芒一闪,朱胜男已连人带剑,扑向古飞琼,并怒叱一声:“妖妇闪开!” “呼”地一声,两人已硬接了一招,古飞琼一柄长剑翻飞将形同拚命的朱胜男截住,一面格格地娇笑道:“丫头,比起你妹妹来,你实在差得太多了。” 古飞琼这句话,可完全是实情。 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虽然是同为一母所生,但个性却完全不同。 古飞琼说得不错,朱胜男秉承着乃母那狂傲与偏激的性格,平常对乃妹的成就高于自己,已深感嫉妒。 尤其是,自从不久之前,朱亚男陪同吕正英在天心谷中闭关数十日,功力更形精进之后,相形之下她可就更为差劲,而内心的嫉妒也更浓重了。 此外,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知道的原因,她的芳心中,也在暗恋着吕正英,更希望吕正英也像田斌一样地,对自己百依百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吕正英不是田斌,同时,他也根本不知道朱胜男的心事,因而除了表面上那种主从关系之外,有意无意之间,对朱胜男都是采取一种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这些,也就是使朱胜男有时候直想置吕正英于死地的原因,同时也是使她无可奈何地,倒向田斌怀中的原因。 至于今天午前,朱四娘所举行的那一个秘密会议,不曾让她参加,以及还要下达那一道奇怪的命令,不过是一个让她借题发挥的导火线罢了。 目前,敌方的语言、态度,田斌那一副面目可憎的嘴脸,在逼得她几乎要发狂,因而她不计生死,居然首先找上古飞琼去拚命。 此刻,古飞琼那一句“丫头,比起你妹妹来,你实在差得太远了。” 对朱胜男而言,何异于火上加油,使得她采取与敌皆亡的疯狂攻势。 这种战术,如果对一个功力比自己高得不太多的人来说,是颇为有效的。但目前,朱胜男所遇的对手,实在太强了,强得不论朱胜男采取何种战术,她都不把她当做一回事地娇笑道:…了头,说你还不服气,但你这种拚命打法,只有更加表现你差劲而已。” 话虽然是带笑而说,却很不好听,而且,朱胜男已有若迅雷奔电地,攻出了二十多招了,但古飞琼却始终不曾反击过,完全是一种灵猫战鼠的打法。 这情形,自然会越发刺激得朱胜男拚命抢攻,并厉声叱道:“妖妇,姑奶奶跟你拚了。” 话声才落:“劈拍”两声脆响过处,朱胜男已挨了两记不算太轻的耳光。 同时,并怒声喝问道:“田斌,你怎么说?” 田斌正急得抓耳搔腮地,拿不出主意,闻言之后,苦笑道:“请古夫人高抬一下贵手,让我好好地劝导她。” 古飞琼摇摇头道:“不行,这丫头失去了理性,没法劝导的。” 田斌央求道:“请让我试试看吧!” 古飞琼道:“好,你劝吧!” 说来也奇怪,朱胜男挨了两记耳光之后,反而不像以前那么疯狂了,所发出的剑招,也规律得多了。这情形,使田斌心头为之一宽道:“胜男,快退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朱胜男冷笑道:“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田斌笑道:“你先退下来,自然有得谈。” 出人意外地,朱胜男居然答应得很爽快:“好的。” 话声才落,人已退出战圈,飘落田斌身边。 这一场激战,虽然并不十分激烈,但也算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恶斗了。 虽然古飞琼一直只守不攻,但朱胜男那拚命的攻势是何等凌厉,影响所及,周围的桌椅板凳,以及杯盘、碗筷,自然是遭了殃,至于那些酒客们,除了胆小的吓得溜之大吉外,其余的江湖人物,却是乐得白吃一顿,而远远地瞧起了热闹来。 如今,朱胜男这一退了下来,旁观人群中,居然有人殊感失望地,轻叹一声道:“一场热闹,就这么结束,可真有点扫兴。” 但那人的话声未落,忽然惊呼连传,金铁交呜之声震耳,朱胜男又再度和古飞琼交上手。 原来朱胜男受到目前这种屈辱,追根究底起来,该算是由田斌而起。 在她的想法里,如果自己的同伴不是田斌而是吕正英,纵然打不过人家,也将双双联手,捞点本钱回来,又何至受这种窝囊气。 有了这种想法,她对田斌就有了更深一层的憎恶,在所谓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情况之下,她退下来之后,就出其不意,一剑刺向田斌的心窝。在这种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尽管严格说来,田斌的武功还要高过朱胜男,但目前,他却是非死不可了。 但问题却出在那老好巨猾的古飞琼身上。 因为,古飞琼认为朱胜男的转变,太突然了,使她因生疑而提高警觉,如影随形地跟上来。 也因为如此,朱胜男刺向田斌的一剑,被古飞琼适时地拦阻而击偏。 不过,田斌虽逃过了一剑穿心的厄运,却也受了不算太轻的伤。 左胸一道血槽,深达半寸,长约八寸,可能连肋骨也受了伤。 至于吓出一身冷汗,那就不用提啦! 再度交上手的朱胜男,银牙紧咬.闷声不响地,放手抢攻,仍然是放弃防守的拚命打法。 这情形,使得古飞琼沉声喝道:“丫头,理智一点,我并没打算要杀你。” 朱胜男厉声喝道:“那就给我滚开!” 古飞琼娇笑道:“丫头,别发小姐脾气了!乖乖地跟我走吧!” 朱胜男疯狂如故地抢攻着,并冷笑一声:“放屁!” 古飞琼娇笑道:“十七岁的黄花闺女,说这种话,多不文雅啊!” 一直冷眼旁观的莫秀英,忽然插嘴笑道:“古姐姐,你忘了告诉她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怎会跟你走呢!” 古飞琼一怔道:“什么事啊?” 莫秀英道:“如果你向她说明,咱们是受谁之托,前来接引她的,情况就不同啦!” 古飞琼哦了一声道:“是呀,我怎会那么迷糊……” 接着,向那仍然是一招狠似一招的朱胜男,沉声问道:“丫头,方才我跟七夫人的话,你都听到了?” 朱胜男冷哼一声道:“听到了又怎样?” 古飞琼道:“想知道是谁请我们来接引你的吗?” 朱胜男又是一声冷哼:“没兴趣!” 古飞琼娇笑道:“当你知道是谁请我们来接引你时,你就有兴趣了。” “未必见得。” “一定会的。” 古飞琼含笑道:“老实告诉你吧!丫头,我们这三位,都是受令尊的请托而来。” 朱胜男不禁身躯一震道:“真的?” 无形之中,她那疯狂拚命攻势,也停了下来。 朱胜男注目问道:“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古飞琼娇笑着反问道:“难道不是‘花花公子’公孙太?” 这下子,朱胜男可有点相信了,她怔了一下之后,又注目问道:“他人在哪儿?” 古飞琼道:“就在无敌堡中。” 朱胜男忽然一挫银牙道:“不,我没有父亲。” 古飞琼沉声说道:“丫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怎能听令堂之词,而否认自己的父亲。” 朱胜男厉声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父亲。” 说着,又振剑恢复她的拚命攻势,口中并大声嚷着:“闪开!” 古飞琼只好苦笑着挥剑格拒,一面并沉声叱道:“丫头,你再不知进退,我可要出手收拾你。” 一直不曾开口的呼延美,忽然插口笑道:“古夫人,别拖时间了,快点制止她,回去销差吧!” 古飞琼点首答道:“好的。” 忽然一声清叱,由梯口处传来一声“住手!”话到人到,但见人影一闪:“当”的一声,古飞琼与朱胜男两支长剑,给人家架开了。 一直到长剑被架开之后,才看清来人是七杀令门下的追魂使者吕正英。 紧接着,香风微佛,朱亚男也飘落乃姐身旁。 现场中人。还没回过神来,吕正英已向朱胜男歉说道:“属下接应来迟,大小姐受惊了。” 朱胜男哼了一声,没按腔。 “田使者也受伤了?” 田斌尴尬地一笑之间,吕正英却正容接道:“好!二位且请退过一旁,这笔血债,由小弟代为讨回。” 古飞琼冷笑一声道:“身为主子的大丫头,不过如此,我不信作为狗腿子的你,会强过她……” 话没说完:“噼啪”两声脆响,古飞琼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而揍人的吕正英就像是根本不曾挪动过似的,仍然傲立原地,冷笑道:“狗腿子的身手怎么样?” 此刻的吕正英,由于在朱四娘面前的身份已经公开,而没甚顾忌。 因而施展起手脚来,显得得心应手,干净利落之至。 虽然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表现了两手,但却镇慑得全场鸦雀无声。 尤其是朱胜男,俏脸上充满了一片奇异的神情,看看田斌,又看看吕正英,再看看朱亚男,她心中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法分辨了。 沉寂了半晌之后,古飞琼才回过神来,于一声厉叱之音,向吕正英展开一连串疯狂的抢攻。 说来也奇怪,古飞琼是无敌堡的第一夫人,地位是何等尊崇。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如果是败在无敌堡的死对头朱四娘的手中,倒还好一点,但此刻,她却是败在朱娘的手下的手中,而且败得非常的惨。 这情形,又怎得不教她于羞怒交进之下,而疯狂地去拼呢! 但武林中事,力量决定一切,如果自己功力不如人,即使拚命,也是白费。 片刻之间,古飞琼已有若疾风骤雨似的,攻出了二十招以上。 但吕正英却好像是并未当做一回事似的,扭头向田斌问道:“田使者,这一场纠纷因何而起?” 但他话说出口,才发觉田斌已经失去了踪影。 这情形,不由使他一怔,而向朱胜男问道:“大小姐,田斌呢?” 朱胜男冷然答道:“可能是乘方才混乱的机会,悄然溜掉了。” “溜掉了?”吕正英讶然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朱胜男一挫银牙道:“那小子外貌忠顺,内藏好诈,已经跟无敌堡打成一片了。”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他的狐狸尾巴现得这么快!” 朱胜男接道:“方才,那厮胸前剑伤,是我气极之下出手伤他的,如非是古飞琼这妖妇救了他,那小子早给我一剑穿胸了。” 有着这几句对话,加上这一阵的观察,吕正英对当前的情况,已略有了解,当下手中剑势一紧,将古飞琼圈往绵密的剑幕之中,并沉声问道:“古飞琼,方才是不是你们上门欺人?” 古飞琼虽然是处于极端劣势之中,但却是切齿怒声答道:“不错!”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元旦大会,已不过四天时间,竟然等不及前来送死,是不是阎王爷向你提前下了请帖!” 话固然很不好听,手上招式,也是一招紧似一招。 他是与朱胜男停止对话后,才开始反击的,也许他自觉方才对古飞琼那两记耳光,太过于暴露锋芒了,所以他的反击,同时也会使人发生错觉,认为他不过如此而已,至于方才揍古飞琼耳光时,所显示的身手,那不过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所造成的机会。 而这种错觉,尤其对古飞琼这位当事人,更有深重的影响。 当她挨了两记耳光,以及一连串的疯狂抢攻,都被吕正英从容地化解之后,心中本来是越打越心寒的,而且一旁的呼延美,莫秀英二人,也已暗凝功力,准备采取行动。 当吕正英反击时,所表现的身手,予人不过如此之感后,她们那种暗中紧张的情形,又为之松弛下来。 当吕正英那几句难听的话,说完之后,莫秀英首行冷笑一声道:“古大姐,算我一份,怎么样?” 古飞琼扬声笑道:“不必,我必须亲手宰了这小狗!” 吕正英哈哈大笑道:“古飞琼,不是我过分小觑了你,要想宰我,你一辈子也休想。” 话声才落,又哟了一声道:“原来你还藏了私……” 原来这刹那之间,古飞琼已改变剑路,居然有攻有守的,杀得有声有色起来。 也许是因为心情较为平静,也许是因为吕正英的不过如此,而胆大壮起来,因而使得她目前的表现,跟方才那种发疯似的情形,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照说,吕正英所表现的,并不比她高明多少,她这一展开反击之后,应该至少也可以扭回劣势才对。 但说起来真够人气煞,古飞琼这种勉强争回来的均势,前后也不过是十来招的光景,随即有如昙花一现地,又被吕正英压制住了。 而且,吕正英所表现的,也似乎仍然只不过高那么一点儿。 古飞琼是大行家,这情形,使她意识到遇上了难缠的克星。 另外,呼延美、莫秀英二人,也双双一使眼色,准备同时采取行动。 这些,自然逃不过吕正英的观察,但他却是伪装不觉似的,向朱胜男扬声道:“大小姐,这妖妇如何处置?” 朱胜男始终不忘古飞琼揍她两记耳光之辱,闻言之后,厉声答道:“杀!” 吕正英朗笑一声:“属下遵命!” 紧接着,却向古飞琼歉笑道:“古夫人,非常抱歉,小可上命难违,你可得包涵一点……” 话声中,长剑上所蕴真力,已大为增加,尽管在招式上,旁人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当事人的古飞琼,却感到压力如山。 这情形,自然也使呼延美、莫秀英二人,不自觉地凝功逼近,准备支援。 就当古飞琼的处境,逐渐危殆之间,忽然一道人影,由旁边人群中飞射而出,并大喝道:“快住手!” “当”地一声,吕正英的长剑被架住,古飞琼的娇躯,也被一股柔和的暗劲逼退五尺外。 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一位外表约莫四旬上下,却仍然显得颇为潇洒的青衫文士。 他蓦地出手之后,才向吕正英笑道:“年轻人,咱们谈好再打。” 吕正英被架住的长剑,并未抽回,只是冷然注目问道:“阁不是什么人?” 那青衫文士却扭头向古飞琼歉笑道:“古夫人,在下接应来迟,罪过!罪过!” 古飞琼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讲,你帮我讨回公道就行。” “是,是!”青衫文士连声谄笑道:“这个,可包在在下身上。” 吕正英徐徐抽回被对方架住的长剑,冷冷地一笑道:“阁下,请回答我的问题了!” 青衫文士有点茫然地问道“你老弟问过些什么啊?” 敢情方才吕正英问的话,还没有听到。 这情形,使得吕正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我问你是什么东西!” 青衫文士的涵养功夫,也一如他方才架住吕正英的长剑时,所表现的那么高明,尽管吕正英的话非常不客气,但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含笑道:“原来你问的是这个!” 吕正英又哼了一声道:“大概是被古飞琼那妖妇迷住了吧!” 青衫文士哈哈一笑道:“你老弟说得不错,这叫做色不迷人人自迷呀!” 接着,才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不才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太字,你老弟可能也曾听说过吧?” 公孙太三字入耳,不但使得吕正英心头一震,一旁的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更是为之芳容大变。对吕正英而言,这实在是一个不太好处理的场面。 因为,公孙太所牵涉的人与事,可太复杂,也太棘手了。 凭他目前在七杀令门下的地位,是没法作适当处理的。 他稍为愣了一下,才哦了一声道:“原来阁不就是有‘花花公子’之称的公孙太!” “正是,正是。”公孙太连连点首道:“多亏你老弟能知道我的绰号。” 吕正英注目问道:“阁下为何要横里架梁?” 公孙太笑道:“横里架梁的,是老弟你呀!” 吕正英一怔道:“此话怎讲?” 公孙太道:“古夫人等三位,是受不才之托,前来接引小女的。” 抬手向朱胜男一指,又含笑接道:“如非是你老弟强行出头,小女早已被古夫人接过来了,像这情形,又怎能不算是老弟你横里架梁哩!” 这时,朱胜男忽然一挫银牙,扬声说道:“吕正英,咱们走!” 公孙太哈哈大笑道:“丫头,爹亲自来接你了,你还要走到哪儿去?” 吕正英却正容说道:“阁下,这问题,你还是跟咱们令主去谈吧!” 公孙太道:“那是以后的事,目前,你同朱亚男都可以走,但我自己的女儿,却必须留下。” 朱胜男一挑双眉道:“妹妹,咱们先走……” 公孙太笑道:“丫头,敢不听话!” 朱胜男冷哼一声道:“你曾经尽过父亲的责任吗?” “没有。”公孙太含笑道:“但从现在起,我将对过去所欠缺的,加倍地予以补偿。” 朱胜男冷然接道:“我不要你补偿什么,你还是早点走吧!” 公孙太笑问道:“为什么?” 朱胜男道:“给我娘见到了,她会要你的命!” 公孙太爽朗地笑道:“乖女儿,有你这份孝心,也不枉我专程来接你这番心意了。” 一顿话锋,又笑道:“不过,乖女儿可尽管放心,你娘固然是熬出了头,爹也不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爹不怕你娘会杀了我,你回到爹身边来,爹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朱胜男截口哼了一声道:“可是,你以往给我娘的委屈太多了。” 公孙太笑道:“那也是有代价的。你娘如果不受那些委屈,又怎会有今天的成就……” 朱胜男再度截口一哼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如果你不是我爹,我可会臭骂你一顿。” 公孙太含笑道:“没关系,要骂你尽管骂,爹不但不生气,而且听了一定很高兴。” 朱亚男悄然拉了乃姐衣袖一下,两人下楼去。公孙太飞身而起道:“丫头怎么又要走……” 但他话没说完,却被吕正英截住了,这使得公孙太大怒道:“你凭什么阻止我去找我的女儿?” 这同时,古飞琼、巨秀英二人也飞射而前,在楼梯口将朱胜男姐妹截住。 这回是古飞琼对朱亚男,莫秀英对朱胜男。朱胜男对莫秀英,还是要差了一节。 但朱亚男对古飞琼,却足足有余,能分出工夫来支援姐姐,因而使得恶斗成了平局。 对于公孙太的话,吕正英答得很妙:“阁下,在未证实之前,我怎能肯定你就是公孙太哩?” 公孙太一见朱家姐妹已被截住,似乎已定下心来,笑问道:“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吕正英笑了笑道:“最简单的办法,同我去见令主。” 公孙太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吕正英答道:“敢不敢,那是你自己的事!” 公孙太脸一沉道:“吕正英,你要识相一点……” 吕正英笑道:“很抱歉,保护大小姐是我的职责,所以,明知是不识相,也不能不勉为其难。” 公孙太冷笑道:“看情形,不给点颜色让你瞧瞧,你还以为老子怕你。”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有什么颜色,你尽管使出来啊!” 公孙太怒叱一声:“小辈接招!” “当”的一声,两人已正式交上了手,三招一过,吕正英已看出端倪,不由说道:“你使的是‘伏魔刀法’?” 公孙太点首笑道:“娃儿见识很广嘛!” 吕正英接问道:“是在哪儿偷学来的?” 公孙太笑道:“娃儿长得怪英俊的,说起话来,怎么这么难听,天下武学,万流同源……” 吕正英截口道:“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你该知道:在真菩萨面前,是烧不得假香的。” 公孙太哈哈笑道:“那么,该怎么说,你才相信呢?” 吕正英哼了声道:“我断定你的武功,也是出自劫余生前辈!” 吕正英与劫余生二人,虽已有师徒之实,却还未正式拜师,因而他仍称劫余生前辈,而不称家师的原因,也是为了到目前为止,劫余生的身份,还不曾正式公开,如果他目前就尊劫余生为家师,那对武林现势,有很大影响。 公孙太微微一怔道:“还有吗?” 吕正英道:“还有,招式上与黄山派的田斌一样,显然都出自劫余生前辈的秘笈副本上。” 公孙太笑道:“别自说自话了,我早就说过,天下武学,万流同源……” 公孙太的武功相当高明,目前的吕正英,是否已出全力,固然不得而知,但他能与吕正英边打边谈地维持平局,就很不容易了。吕正英再度截口叱道:“住口!” 在同时朱胜男发出一声惊呼,原来那一直在旁掠阵的呼延美,蓦地向朱胜男扑去,朱胜男对莫秀英,本就差了一截,如非朱亚男在旁支援,后果早就不堪设想了,如今,加上一个功力比莫秀英高的呼延美,教她怎支持得了,又怎不惊呼出声。 吕正英人目之下,奋力将公孙太迫退,飞身支援,而同时,朱亚男也及时予以支援,横身将呼延美接下来,形成独战呼延美与古飞琼二人的局面。也因为如此,吕正英飞身过来时,却被莫秀英独力接下了,吕正英急怒交进下,自是全力施为,一交上手就将莫秀英迫得险象环生,连连后退。 这时,朱胜男算是空下来了。公孙太被吕正英迫退后,正满心不是滋味,一见朱胜男落了单,大喜地飞身扑向朱胜男,笑道:“乖女儿,还是跟爹走吧!” 但他话声未落,一声惨号使他人耳心惊,只见莫秀英胸前鲜血狂喷,向他倒射过来。 原来,吕正英为了顾虑朱亚男的安危,才不得不以霹雳手段,先将实力较弱的莫秀英杀掉,而以一招“天纲伸张”,截住扑向朱胜男的公孙太,同时,剑势余威所及,也将正与呼延美联手力战朱亚男的古飞琼削掉头顶一片青丝,仅以毫厘之差,就要伤及头顶了。 因此,当莫秀英的尸体倒向公孙太的同时,古飞琼也吓得一声尖呼,飞射丈五之外。 此刻,恶拼的只剩下两组,吕正英对公孙太,朱亚男对呼延美。 朱胜男似乎有点心神不定地,按剑俏立一旁。 古飞琼抬手摸摸头顶,证明自己并没受伤之后,似乎又有重新参战之势。 不过,她究竟是再度与呼延美联手,对付朱亚男?还是抽冷子扑向朱胜男?却还没法判断。 但吕正英人目之下,却不得不向古飞琼提出了警告了。 他一面舞着长剑,使得公孙太无法越雷池一步,一面扬声喝道:“古飞琼,你可得安分一点!” 当然,他这话明里是向古飞琼警告,但暗里却是等于提醒朱胜男,当心敌人偷袭。 因为,目前这“七杀令”方面的三位中,本来就是朱胜男的实力最弱,兼以她在这短短半天时间之内,精神上接二连三地遭受刺激和打击,影响她情绪不宁,更进而影响了她的功力,而使吕正英不得不提醒她。 对吕正英的警告,古飞琼没任何反应,朱胜男也好像是无动于衷。 反而是公孙太哈哈大笑道:“吕正英,你不觉管得太多了吗!”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阁下,我已经给你留了面子,你可得识相了点!” 公孙太笑问道:“要怎样才算是识相呢?” 吕正英道:“自动退回去。” 公孙太笑道:“真是说得好一厢情愿……” 话没说完,吕正英已“刷刷刷”一连三剑,将其逼退五步,并冷笑道:“如果你嫌这样子还不够刺激,我还有更辣的。” 公孙太呵呵大笑道:“既然还有更辣的,就不要藏私,把它一起奉献给老夫吧!” 吕正英冷笑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声中,剑势一变,精妙绝招,有如长江大河似的,绵绵使出,将公孙太圈人一片如山剑幕中。 公孙太显然已失去了反击力量,但他好像是有恃无恐地毫无惧意,并哈哈一笑道:“吕正英,你明明有力量杀伤我,也许还有力量杀死我,但你为何不下手呢?” 吕正英怒声道:“你一定要我说明?” 公孙太笑道:“你不好意思,还是由我自己来说吧!” 吕正英哼了一声,没接腔。 公孙太却含笑接道:“吕正英,你难道不是为了我是你们令主的丈夫,也是你们大小姐的父亲,才不敢痛下杀手的。” 吕正英被一语道破心事,不由为之一怔。这时,朱亚男对呼延美的那一组,也到了紧要关头。 呼延美本来就不是朱亚男的敌手,勉强支持了二百多招后,更是捉襟见肘地窘态毕露。 至于朱亚男,由于应付得绰有余裕,对吕正英那边的情况,她也自然很了解。 因此,她为了解除吕正英那边的窘境,可不得不向呼延美施压力了。 她一面加紧攻势,一面沉声喝道:“呼延美,你实在该知难而退了。”呼延美也看透了朱亚男的心意,尽管她是处于劣势之中,却是闷声不响地,咬牙苦撑。 而这同时,公孙太却向闲在一旁的古飞琼,扬声喝道:“古夫人,快去将我的女儿接过来!” 古飞琼闻言之后,吕正英却厉声叱道:“谁敢妄动,莫秀英就是榜样!” 吕正英这一喝,倒还真有效,古飞琼又停下来了。 吕正英喝阻住古飞琼之后,又向公孙太怒喝问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公孙太笑道:“我只要接回我的女儿。” 吕正英冷笑一声:“有二小姐和我吕正英在这儿,办不到!” 公孙太冷笑一声道:“吕正英,别以为老夫是怕了你……” 话没说完,呼延美一声惊呼,已被朱亚男剑伤左臂,踉跄而退。 古飞琼入目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挥剑飞扑,再度与呼延美联手对抗。 朱胜男仍然是魂不守舍地,呆立一旁,好像眼前的恶斗,根本与她无关似的。 吕正英一挑剑眉,沉声叱道:“公孙太,你退不退?” 公孙太笑道:“老夫不退!” 吕正英冷笑一声:“不给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我治不了你。”紧接着怒叱一声:“躺下!” 寒芒闪处,只听公孙太一声痛呼,人已跟着倒了下去。 公孙太虽倒了下去,但因吕正英系以剑叶平拍,所以并不曾受伤。 吕正英以剑尖指着公孙太的喉头,沉声问道:“公孙太,你怎么说?” 公孙太淡然一笑道:“你武功比我高,我还能怎么说呢!” 吕正英怒声道:“我没工夫同你穷磨菇!” 公孙太笑道:“那你就杀了我,如果杀不下手,或者是不敢杀,那就放了我。”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我不杀你,也不轻易放你,你必须先作一个承诺。” 公孙太笑问道:“承诺什么啊?” 吕正英正容说道:“还是那句老话,你立刻退走。” 公孙太笑道:“我也是老话一句,办不到。” 他的背后,传来呼延美的苦笑道:“算了,公孙大侠,我们走吧!” 公孙太讶然问道:“怎么,呼延夫人也栽了?” 呼延美苦笑道:“如果我没受伤,与古夫人联手,也许有机会制服那丫头,现在却不行了。” 古飞琼也插口接道:“我们是于自知不敌的情况之下,自动下来的。” 公孙太苦笑道:“二位夫人之意,是要我也识相一点?” 呼延美、古飞琼同时点首道:“不错。” 一顿话锋,呼延美又正容接道:“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能全身而退出,以后,还多的是机会,让我们卷土重来。” 公孙太点点头道:“好!我听二位的。” 接着,目注吕正英笑了笑道:“小伙子,放我起来吧!”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你总算想通了。” 松开抵在他喉部的剑尖,公孙太立即挺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后生可畏,今天我才算是真正体会到这句话了。” 朱胜男忽然庄严地走过去,正容说道:“爹!请冷静一点,我有话说。” 公孙太笑道:“乖女儿有话,请尽管说吧!” 朱胜男正容如故地道:“爹!这是我第一次叫您,也算是最后一次叫您了。” 公孙太在吕正英的剑尖之下,都不曾停止过笑容,但此刻听了朱胜男的话后,却不由脸色大变,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朱胜男凄然道:“爹,如果女儿坦白说来,您可不要生气啊!” 公孙太不自然地一笑道:“爹不会生气的,有话,你尽管说吧!” 朱胜男长叹一声道:“自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就深深地以有您这样的父亲为耻,但当时,我还抱有一个希望,希望是我娘气愤之下,对您的坏处,特别夸张所致。” 公孙太截口苦笑道:“是啊!你娘就是那么一个牛脾气,对任何人都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朱胜男摇了摇头道:“不!我想,我娘的话并没有夸张。” 公孙太注目问道:“你怎能如此武断?” “因为!”朱胜男轻叹着接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公孙太苦笑道:“你对我的印象就这么坏?” 朱胜男凄然一笑道:“是的,您的所言所行,使我过去的梦想幻灭了,也使我过去那种以有您这样一位父亲为耻的感觉,更加深了。” 公孙太苦笑道:“乖女儿,我认为你中了你娘太多的毒素,对爹有了太多的误解。” 朱胜男毅然接道:“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说我亲自耳闻目睹的事,还会有假吗?” 公孙太不自然地一笑道:“所以,你以后不再承认我这个爹了?” 朱胜男道:“那倒不是,不管您怎么坏,您总是我爹,我又怎能不承认……” 公孙太截口问道:“那你方才为何说是最后一次叫我爹了呢?” 朱胜男轻轻一叹道:“因为,以后,咱们父女之间,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公孙太身躯一震道:“乖女儿,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朱胜男苦笑了一下道:“爹请放心,女儿会坚强活下去的,我的意思,完全指的是您。” 公孙太一怔道:“我?我怎么了?” 朱胜男长叹一声道:“爹,您该知道:娘对你恨之入骨,欲杀您才甘心,所以……” 公孙太啊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接着,又哈哈一笑道:“这点,你尽管放心,别看你娘说得那么绝,所谓见面三分情,见了面就不同啦?因为,我和你娘毕竟是夫妻啊!” 朱胜男沉声接道:“那不可能,爹,方才女儿替您想了半天,您只有一条路可走。” 公孙太笑道:“好,乖女儿,有你这一番孝心,爹纵然死在你娘手中,也深感安慰了。” 不等朱胜男接腔,又含笑道:“乖女儿,爹正要告诉你,别那么悲观,爹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朱胜男蹙眉接道:“爹!您不听我替您安排的办法了?” “听,听!”公孙太连连点首道:“好乖女儿,你快点说吧!” 朱胜男正容说道:“我说出来,您可一定要听我的。” 公孙太一呆道:“这个……乖孩子,只要是办得到的事情,爹一定会听你的。” “好!”朱胜男接道:“女儿替您想的办法,就是从现在起,立即远走高飞,找一个山明水秀的洞天福地,隐居下来,好好地颐养天年。” 公孙太笑问道:“乖女儿,你也跟我走吗?” 朱胜男摇摇头道:“我不走。”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您是知道的,我一定要留下来,侍奉她老人家的天年。” 公孙太沉吟了少顷之后,才含笑接道:“乖女儿,你的话,我没法立刻答复你,让我多考虑一下可以吗?” 朱胜男苦笑道:“还有什么考虑的,爹!您该明白,您在这儿出现的消息,马上会传到娘的耳边去,只要娘一找到您,可就糟啦!” 公孙太苦笑道:“爹还不至于如此不中用,不过,您的一番孝心,我会多加考虑的。” 接着,居然也长叹一声道:“乖女儿,你既不愿意跟我走,我只好自己走了。” 朱胜男凄然一笑道:“爹,请恕女儿不孝,并请记住方才女儿所说的话。” “我会记着的。”公孙太淡笑着向古飞琼,呼延美两人说道:“二位夫人,我们走吧!” 吕正英与朱家姐妹回到云梦别府后,将经过实情向朱四娘报告。 朱四娘的反应,是一片冷漠,连她的两位爱女,也没法揣摩出她心中究竟作何打算。 以后的两天,在平静中度过。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再过一天,就是除夕,距元旦大会,也不过是两个对时而已。 过年,毕竟是我国的一件大事,尽管朱四娘是历经沧桑的武林中人,也尽管目前时值非常,但她也还是未能免俗地下令张灯结彩,大事铺张,准备过年起来。 也就当云梦别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的当儿,朱四娘独自冒着纷飞的大雪,在广场漫步。 由于这几天,朱四娘的心情特别恶劣,表现在外面的,是一片出奇的冷漠,连两位爱女,也难得讲句话,其他的人,不奉召唤,当然更是不敢前去招惹她了。 偏偏就在此时,大门口轮值的紫衣四号,忽然向她身边疾步奔去,并躬身为礼道:“报告令主,武扬镖局有一位路青萍姑娘求见。” 朱四娘始则一怔,继则唔了一声道:“你带她去我的小花厅中,我立刻就来。” 紫衣四号恭应着,转身离去,朱四娘又将她唤住道:“慢着.给我将吕正英找来。” 紫衣四号娇笑道:“回令主,吕使者正与刘总管在大门口,属下马上去叫他来。” 当紫衣四号分别向吕正英、路青萍二人转达朱四娘的意旨后,.路青萍一面随同紫衣四号向内走,一面却向吕正英笑道:“自前天醉仙居酒楼一战,吕公子才真算是一鸣惊人了,看来东令主对你正是依重方殷哩!” 吕正英笑了笑没接腔,却是疾步向殛立广场中的朱四娘身边走去。 朱四娘一直等吕正英到了身边,才转过身来,制止他行礼道:“免了!” 吕正英还是深深一躬,才注目问道:“令主有何吩咐?” 朱四娘幽幽地一叹道:“是私事,也算是公事。” 以朱四娘这种性格的人,居然将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不由使吕正英为之一怔道:“属下恭聆。”朱四娘接道:“我们边走边谈。” 转身走向大厅,吕正英恭然地跟在后面。 朱四娘轻轻一叹道:“正英,这几天,你看到大小姐落寞寡欢的神情了吗?” 吕正英点头恭应道:“属下看到过了。” 朱四娘接问道:“知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原因?”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很可能是为了公孙太和田斌的双重原因。” “不!”朱四娘苦笑道:“你只能是说对丁一半,却不曾抓住问题的重心。” 吕正英也苦笑道:“属下愚昧,其余的,可就没法猜了。” 朱四娘道:“猜不着,我可以告诉你,所谓知女莫若母,对两个女儿的心事,我算是最了解了。” 说话间,两人已进人大厅中。 朱四娘径自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指丫指旁边的一张椅子道:“你也坐下来,我们先谈完自己的事,再去接见路青萍。” 吕正英恭应着,在一旁坐下之后,朱四娘才注目问道:“正英,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胜男那个丫头,也是在暗中爱着你呢!” 吕正英不由为之一震道:“这怎么可能呢?” 朱四娘苦笑道:“是的,任何人在你的立场上,也不会感觉到。因为她以往曾经不止一次要逼着你自裁,但事实上,如果当时你真要自裁的话,她必然会出手制止你的。” 吕正英蹙眉问道:“令主问过她了?” “不错。”朱四娘点首苦笑道:“她的个性,比我还要孤僻,那种爱的表现,更是残忍、偏激,任何男人,也会受不了。” 吕正英苦笑道:“属下所知道:大小姐心中爱的是田斌。” “错了。”朱四娘正容接道:“她对田斌的要好,是想故意做出来刺激你的。” 吕正英蹙眉苦笑道:“属下可越听越迷糊了。” 朱四娘接道:“因为,那丫头心中所爱的,是像你这样的,具有一身傲骨的男人,可是她又恨你过于冷傲,无视于她的存在,才故意跟田斌要好,希望能激起你对她的注意。” 吕正英苦笑道:“姑娘家实在具有难以捉摸的心意。” 朱四娘也苦笑了一下道:“对于田斌,她虽然并无真情意,但田斌那小子,善解人意,对她更是百依百顺,不但可以使她解除寂寞,也可以发泄心头的烦闷,对她总是逆来顺受,毫无怨气。” 顿了顿,又道:“如今,田斌的狐狸尾巴露出之后,自动开溜了,加上公孙太那天杀的,又适时出现,在她心中造成了双重的刺激,因此……” 她的俏脸上,忽然浮起一抹浓重的隐忧,长叹一声道:“以她那偏激的个性,我真担心她,会承受不了而走上极端。” 吕正英蹙眉问道:“令主曾否向她开导过?” 朱四娘苦笑道:“我想,我的开导,不如你的有效。” 吕正英一怔道:“我……” “是的。”朱四娘点首接道:“你应该收敛一下自己的傲骨,去迁就她一下。” 吕正英苦笑道:“好的,待会我同亚男一起去……” 朱四娘截口接道:“不!你必须单独去接近她,才能收到开导的效果。” 吕正英剑眉深锁,没接腔。 朱四娘神色一整道:“正英,前此已经谈妥了,你是我这一点基业的接班人,我一生历尽苦难,受尽煎残,如今就只有这一点基业和两个女儿,这也就等于是我生命的全部,你明白吗?” 吕正英正容点首道:“属下明白了。” 朱四娘庄严地接道:“明白就好,现在,我郑重声明:我的女儿,我的事业,都全部托付给你,你可得好自为之,莫辜负了我的期望。” 吕正英身躬一震接道:“令主……” 朱四娘截口接道:“你不必多说,待会我当众宣布,即刻起,你升任副令主,所遣‘追魂’‘夺命’两使者职位,由胜男、亚男两人继任。” 这变化,实在太意外了,意外得使吕正英几乎没法适应。 试想,吕正英于一夕之间,被提升为七杀令门下一人之下的人物,连原先在公事上,吕正英要向自称属下的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也要反过来向他称起属下来,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吕正英还在发呆的当儿,朱四娘已站起身来笑道:“别发呆了,走!我们接见路青萍去……” 当朱四娘、吕正英二人并肩走入小花厅中时,正在等得有点微显不安的路青萍,连忙起身,向着朱四娘躬身一礼道:“路青萍见过令主!” 朱四娘点首还礼含笑说道:“路姑娘免礼,不过,你倒是该见见我这位副令主才对。” 路青萍一双美目,张得大大地,讶然问道:“吕公子升任副令主了?” 朱四娘点点头道:“不错!” 路青萍笑道:“那是几时的事?” 朱四娘笑了笑道:“我方才才决定,到目前为止,你路姑娘是知道这一消息的第三位。” 路青萍笑道:“我感到非常的荣幸,能最先获得这一个足以轰动江湖的大消息。” 接着,又向吕正英含笑说道:“吕公子,啊!不,吕副令主,恭喜你啦!” 路青萍的表现很奇异,兴奋中却又有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落寞之感。 但目前的吕正英,却没注意及此,当然,也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有此落寞之感的原因,而只是歉笑道:“这是令主的错爱,在下感到惶恐得很。” 路青萍笑道:“哪里,哪里,吕公子人中之龙,前天醉仙居一战,已使无敌堡闻名丧胆,此番荣升,自是名副其实!” 朱四娘含笑道:“路姑娘很会说话,说的却也全是实情。” 可能是因为心中的困难问题已获解决了,这时的朱四娘,显得很兴奋,近几天来,一直笼罩在她脸上的阴影,也一扫而空。 第二十章 朱四娘释解心忧 她一顿话锋,才正容注目问道:“路姑娘此行,有何贵干?” 路青萍正容接道:“回令主,青萍此行,是奉命投书而来。” 朱四娘微微一怔道:“是奉令师之命?” “是的。”路青萍点首恭应着,并探怀取出一个密封的信封,双手递了过去道:“请令主过目。” 朱四娘接过信封,打开看过内容之后,眉锋微蹙,随手向吕正英一递道:“你瞧!” 吕正英一瞧信笺,也不由为之蹙眉自语道:“奇怪,那三位怎会联手起来的?” 朱四娘笑道:“凭我们目前的力量,倒并不怕他们联手,只是他们这提议,太不可思议了。” 吕正英附和着道:“是啊!延长半个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原来路青萍所送来的信,竟然是由淳于坤、欧阳泰、辛玉凤等三霸,所联名发出,向朱四娘要求将元旦大会的日期,展延半个月,在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举行。 朱四娘目注路青萍道:“路姑娘是否知道这信件的内容?” 路青萍点点头道:“青萍是知道的。” 朱四娘接问道:“路姑娘也知道这是由谁发起的,以及其中原因何在吗?” 路青萍娇笑道:“其中原因,青萍不知道,但知道发起人是周君玉姑娘。” “啊!”吕正英一惊啊之间,朱四娘却像是自语似的接道:“这小姑娘又在玩什么花样?” 吕正英忽有所忆地接道:“令主,可能周姑娘也是奉命行事。” ‘路青萍含笑接道:“对了,周姑娘说过,她会亲自前来向令主解释的。” 这时,花厅外有人禀报道:“启禀令主,周君玉姑娘求见。” 朱四娘连忙接道:“好!快请!” 朱四娘含笑接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周君玉到达之后,少不了又是一番热闹。 首先打开话匣子的,还是朱四娘:“君玉,我刚刚才看过路姑娘送来的信,也正好谈到你,你就来了。” 周君玉笑问道:“令主谈到我的什么啊?” 朱四娘道:“那是有关元旦大会展延半个月的要求,据路姑娘说,那是由你所发起,而且你会亲自前来向我解释。” 周君玉含笑接道:“君玉此行,就是向令主解释而来,不过,有一点我要特别声明,这事情表面上虽然是我所发起,但实际上却是恩师在暗中一手促成。” 朱四娘哦了一声,扭头向吕正英投过一个会心的微笑,才向周君玉笑问道:“现在,我正等着你的解释。” 周君玉神秘地笑道:“令主,方才当我说明这是出于家师所暗中促成的事实时,就等于已经解释过了,令主该信得过家师的为人,不会故意偏向哪一方,或者是存心陷害别人。” 朱四娘蹙眉问道:“你这是说,要我接受这一要求。” 周君玉正容如故点首道:“正是。” 朱四娘苦笑道:“能否将原因透露一点呢?” 周君玉娇笑道:“家师也想到令主会有此一问,但他老人家却教了我一句六字真言。” 朱四娘一怔道:“什么六字真言?” 周君玉微微笑道:“那就是‘山人自有道理’。” 朱四娘苦笑道:“令师可真是神秘得很。”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好,冲着令师的面子,这事情我答应了。” 周君玉连忙接道:“多谢令主。” 路青萍也含笑说道:“那么,请令主给青萍一封回信,好让我回去销差。” “好的。”朱四娘扭头向吕正英说道:“正英,赶快代我写一封回信。” 吕正英点首接道:“正英遵命。” 周君玉笑道:“令主,这事情还得请令主立即公告通知,使其他的武林同道都明白才行。” 朱四娘点首接道:“好的,我立即以七杀令正副令主的名义,公告通知,让所有同道们知道,不但元旦大会展期半月,七杀门中,也多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副令主。” 周君玉美目眨了眨眼,才讶然问道:“谁是副令主?” “猜猜看。” 周君玉美目一转道:“莫非是追魂使者荣升了?” 朱四娘道:“对了,我的副令主,也就是你的正英哥。” 周君玉禁不住一声欢呼道:“好啊!正英哥,得请客呀!”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应该,应该,二位姑娘都在这儿吃了午饭再走吧。” 说着,他的星目中,已禁不住涌现兴奋的泪光。 是的,吕正英由一年前,有若漏网之鱼的孤儿,混到目前的地位,是有无限辛酸的。 尽管以他目前的成就,七杀令的副令主,已不能算是最好的出处了,但抚今思昔,却不由他不内心之中感慨万千的。 当天午后,江汉地区的武林中人,传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大消息,那就是七杀令令主发起,原定于明年元旦举行的武林大会。已决定延期半月,于元宵节举行。 同时,也哄传着,以往吕家庄灭门血案中的孤儿吕正英,已荣升为七杀令副令主。 这消息,对那批整天无所事事,静待武林大会看热闹的江湖人而言,自然值得广为传播的了。 同时,由于本来距武林大会只有两天日期,而逐渐感到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又暂时松弛下来。 ,由于时移势易,如今云梦别府中,那种特别森严的内外之分,已不适用于吕正英的身上了。 他以副令主和令主未来乘龙快婿的双重身份,凡是云梦别府中任何场所,他都可以不经通报,而通行无阻。这是他升任副令主的当天傍晚时分,也就是快吃晚餐的时节。 他与正副总管刘子奇、王人杰二人,闲话过一段家常之后,匆匆地向朱亚男所居的静楼走去。 原来云梦别府中,朱四娘与二位爱女的住处,是相距约箭远,成品字形的三栋静楼,朱四娘居品字的顶端,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则分居左右。 当吕正英走进朱亚男所居静楼前的小花圃时,朱亚男正在楼上倚栏欣赏雪景。 她一见吕正英,立即娇笑道:“副令主,您好!” 吕正英伫立雪地上,仰首笑道:“别顽皮,亚男,我们看你姐姐去!” 朱亚男向他招招手道:“你上来,我有话同你说。” 说完,嫣然一笑,转身人室而去。 吕正英怔了怔,立即长身腾拔而起,飞上二楼,慌得那伺候二小姐的丫头,连忙躬身一礼道:“副令主您好!” 吕正英连连点头道:“好……好……”一连串“好”字中,人已进入了朱亚男房内。 朱亚男撇唇媚笑道:“副令主请坐啊!”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道:“我不坐,亚男,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朱亚男道:“总不能站着说呀!” 吕正英笑道:“亚男,快吃晚饭了,我是特地来请你陪我去请姐姐吃饭的。” 朱亚男笑问道:“你要请客?”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啊!” “准备去哪儿?” 吕正英笑笑道:“有道是:主随客便,我完全以两位贵宾的意见是从。” 朱亚男撇唇媚笑道:“倒是蛮乖的嘛!” 接着,才注目问道:“我的意思,还是去那家曾使你大出风头的醉仙居吧!” “好的。”吕正英点头接道:“那么,快去请你姐姐吧。” 朱亚男禁不住格格地娇笑道:“我娘和你所说的话,又忘了?” 吕正英一怔道:“什么话?” 朱亚男神秘地一笑道:“就是那要跟我姐姐接近,必须由你单独一个人去。” 吕正英一愣之后,才苦笑道:“令主已经将全部情形,都告诉过你了?” 朱亚男纤指一点他的额角道:“傻瓜,事实上,我娘的意思,还是我从旁建议的哩!” “啊!”吕正英禁不住惊啊出声之间,朱亚男又点了他一下道:“别发呆了,走吧!” 吕正英涎脸笑道:“亚男,平常我根本没跟她单独相处过,这第一回,你总得陪我去才行。” 朱亚男娇笑道:“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还会害臊?” 吕正英道:“话不是这么说,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而必须循序渐进才行。” 朱亚男沉思少顷之后,才点点头道:“好!我陪你去,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吕正英连忙抱拳一拱道:“多谢亚男妹妹!” 朱亚男连忙避过一旁,娇笑道:“哎呀!副令主,您这一手,属下我可担当不起啊!” 吕正英苦笑道:“亚男,你是越来越顽皮了。” 当这两位到达朱胜男的住处时,那位伺候朱胜男的侍女,准备上楼去通报,但却被朱亚男制止。 朱胜男的房门紧闭着,听不到一点声息。 朱亚男举手在房门上轻叩了三下,里面传出朱胜男的语声道:“谁啊?” 朱亚男娇笑道:“姐姐,是我……” 朱胜男显然是不高兴地截口问道:“你来干吗?” 朱亚男笑道:“有一位特别贵宾,特地请我陪同前来拜望。 并请你一同去醉仙居晚餐。” 朱胜男的语声中,充满了诧讶:“是哪一位特别贵宾呀?” 朱亚男道:“姐姐,你打开房门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吕正英不便再装聋作哑,只好以非常柔和的语声说道:“大小姐,是我吕正英。” 朱胜男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哦!原来是副令主驾到。” 接着,又沉声问道:“请问副令主,除了吃饭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吕正英含笑答道:“没有别的事!” “呀”的一声,房门已启,朱胜男俏立门前,冷漠得像一尊石像,冷然道:“很抱歉,副令主,吃饭是私事,我可以不必服从吧?” 吕正英被顶撞得一脸苦笑,只好向朱亚男投过求援的目光。 朱亚男只得道:“姐姐,副令主难得请客,今宵他自愿大破钱囊,何不去叨扰他一顿呢!” 朱胜男哼了一声:“我没兴趣。”’ 接着,才绽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道:“二位请便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又待将房门关上,吕正英鼓起勇气,连忙伸手将房门抵住道:“大小姐,我第一次请你吃饭,你好意思不给我面子。” 朱胜男一挑秀眉道:“副令主言重了,你这么说,属下怎么担当得起?” 吕正英苦笑道:“大小姐,如果你心中有什么对我不满的地方,尽管痛痛快快地骂我一顿,可千万别这么挖苦我。”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骂你?属下有几颗脑袋?” 碰上这种情况,吕正英可实在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当他将求援的目光投向朱亚男时,朱亚男适时含笑道:“姐姐,这门口好冷啊!我们到房里再谈好不好?” 她口中在征求她的同意,但行动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一面说,人却已自作主张地向里面挤,同时也将吕正英硬行拉人。 朱胜男没有拦阻他们,却是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们小俩口儿,联合起来对付我?” 朱亚男娇笑道:“姐姐,我可不是狼呀,至于这位……” 抬手一指吕正英,俏皮地笑道:“虽然我们曾经把他当成狼,但他温驯得像一只小绵羊,不会伤人的……” 听了这几句话,使得吕正英想起一年之前,当他家破人亡,亡命雪峰深山,初次碰上这两姐妹之时,她们俩将男人当做狼的那一段对话,禁不住啼笑皆非,也禁不住感慨万千。 也许朱胜男心中,也有点感触,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接腔。 朱亚男又娇笑道:“姐姐,如果你看我不顺眼,我可以先行离去。” 说完,转身向吕正英使了一个俏皮的眼色,疾步走出,并顺手带上房门。 直到这时,朱胜男才急道:“不……” 门外却传来朱亚男的娇笑道:“姐姐、副令主,我先去醉仙居酒楼等你们呀!” 这时,室内只剩下吕正英和朱胜男两人,朱胜男不再发威了,却是冷冷地说道:“你为何不走?” 吕正英苦笑道:“等你一起走啊!” 朱胜男哼了一声:“我早已说过,没兴趣。” 吕正英强定心神,整理了一下紊乱的情绪,然后正容说道:“大小姐,如果我无心之中,有甚得罪你的地方,也请你……” 朱胜男冷然截口道:“你没有什么得罪我。” 吕正英接道:“我诚意邀请你……” “诚意?”朱胜男苦笑道:“你的邀请,有几分诚意呢?” 吕正英正容答道:“全部都是诚意。” 朱胜男道:“怎会突然有这种诚意的?” 吕正英一时之间,正苦于没法措辞,朱胜男又似笑非笑地接道:“是否因为你高升了?” 吕正英不加思索地答道:“正是,正是……” 朱胜男冷笑道:“别顺风扯帆啦了,我不信。” 吕正英苦笑道:“是否要把我的心挖出来,你才相信呢?” 朱胜男冷笑道:“我不要你挖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地答我一问。” 吕正英连连点处道:“好,好,我正恭聆着。” 朱胜男注目问道:“你这一份诚意,是出于我娘的敦促?” 吕正英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种话来,因而既不便直言又不便否认,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 朱胜男胜利地笑了:“真把我当成小孩子。” 接着,又美目深注地接道:“说呀,难道说,连是与否都不会回答?” 吕正英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道:“是的。” 朱胜男接问道:“我娘跟你怎么说的?” 吕正英微微一怔之间,朱胜男又沉声说道:“不许借词搪塞,也不许捏造欺蒙,必须从实说来。” 吕正英苦笑道:“大小姐,你这是对一位副令主说话的态度?”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我没工夫,也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抬手一指他对面的椅子,命令式地接道:“坐下来!慢慢说。”说着,她自己已先坐下来。 吕正英只好苦笑着道:“是!” 吕正英知道朱胜男精明得很,别说她已提过警告了,即使不曾提过警告,也只好照章直言,不过在说及有关对方自尊心的地方时,却是避重就轻地,轻轻带过而已。 当然,以朱胜男的冰雪聪明,对于吕正英的用心之苦,她自然心中雪亮。 但她听完全部经过之后,脸上神色却并未松弛下来,仍冷冷道:“你完全相信我娘的话?”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 朱胜男沉思少顷之后,才轻叹一声道:“我们相处已有一年,虽然你我之间,平常很少接近,但你总看得出,我的思想和作风,也一如我的名字。” 吕正英又点点头道:“是的,大小姐是巾帼中的大丈夫……” 朱胜男居然含笑截口道:“别说那种不伦不类的话,我承认我娘猜对了我的心事,但你可别太高兴,因为我不接受这种形同施舍的感情。” 吕正英苦笑道:“大小姐怎么样才会相信我的诚意呢?” 朱胜男漫应道:“那要看以后的事实证明了。” 吕正英如释重负地长嘘道:“好,好,我不会教大小姐失望的。” 朱胜男又忽有所感地问道:“你以后对我殷勤时,不怕有人吃醋吗?” 吕正英笑问道:“大小姐说的是亚男?” 朱胜男道:“据我所知,除了亚男之外,另外还有四位……” 吕正英接口说道:“别的人暂且不谈,对于亚男,你却是错估她了。” 朱胜男一怔道:“此话怎讲?” 吕正英笑道:“说来你不会相信,有关令堂对你的事,还是亚男在一旁提醒注意的呢!” 朱胜男禁不住一呆道:“有这种事?” 吕正英道:“这是千真万确的。” 朱胜男道:“你这是说,当你以后向我献殷勤时,亚男不会吃醋?” 吕正英正容说道:“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朱胜男注目问道:“那还有另外四位呢?” 吕正英苦笑道:“未来的事,谁也没法预料,这些我们暂且不谈可好?” 朱胜男笑笑道:“逃避问题,将永远没法解决问题,因为,要来的终归要来。” 吕正英苦笑如故地道:“且等它来了再说吧!” 朱胜男胜利地笑道:“那么该谈些什么呢?” 吕正英道:“先去醉仙居,填饱肚皮再说。” 虽然是除夕的前夕,也尽管元旦大会已经延期半月举行,但此刻的醉仙居酒楼,却依然是车水马龙,高朋满座,而且,清一色的都是来自三山五岳的江湖朋友。 由于吕正英前天在这儿威风八面,大大地出过一次风头,而他升任七杀令副令主的消息,也刚刚传来,同时陪同他前来的,又是七杀令令主的大小姐,因而当这二位登上酒楼时,不但全场目光都集中投射过来,连那嘈杂的人声,也静止下来。 当这二位目光一扫,眉锋微蹙间,那负责接待的堂倌,已疾步迎上,哈腰笑道:“副令主、大小姐,请随小的来。” 朱胜男边走边问道:“是我妹妹订的雅座?” 那堂倌道:“是的,是本楼最好的特别雅座。” 那堂倌一顿话锋,又谄笑着接道:“不过,二小姐另有要事,已经走了。” 朱胜男讶问道:“走了?去哪儿?” 那堂倌道:“这个,小的可不知道,不过里面还有位姑娘,她一定会知道的。” 说到这里,也刚好到达那雅座的房门口,那堂倌挑开门帘,含笑道:“喏,就是这位姑娘!” 雅座内,堆着满脸甜笑,向他们注视的,却是周君玉姑娘。 吕正英、朱胜男二人方自微微一怔之间,周君玉已笑问道:“副令主、大小姐,欢迎我这不速之客吗?” 吕正英一面偕同朱胜男双双入座,一面笑道:“师妹,你的鼻子可真长!” 周君玉娇笑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欢迎我了?” 朱胜男笑道:“已经来了,不欢迎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周君玉娇笑道:“有了大小姐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混一顿吃了。” 吕正英这才注目问道:“师妹,二小姐去哪儿了?” 周君玉娇笑道:“二小姐给一位大和尚拐跑啦!” 吕正英苦笑道:“师妹,别开玩笑啦!” 周君玉神秘地笑道:“我说的可是真话。” 朱胜男若有所悟地,向吕正英瞟了一眼道:“你呀!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 吕正英苦笑如故地道:“我本来就愚昧,跟你们这两位聪明姑娘一比,可就更傻啦!” 朱胜男娇笑道:“那我提醒你一下,亚男的父亲……” 吕正英恍然大悟地截口笑道:“哦!我明白了!” 接着,目光移注周君玉笑道:“师妹,真是亚男的父亲来了?” 周君玉点点头道:“是的。” 朱胜男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周君玉神色一整道:“大小姐也不必难过,家师说过,大小姐、二小姐的令尊,与朱令主之间的过节,他老人家一定设法化解。” “谢谢你!”朱胜男苦笑了一下道:“但愿能化解就好了。” 吕正英道:“大小姐,世间没有不能化解的冤孽,只要家师能尽力而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朱胜男长叹一声,没接腔。 吕正英向周君玉问道:“师妹,二小姐去哪儿了?” 周君玉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接着,才正容说道:“她一发现她父亲在暗中偷看她,立即跟我低声说明原因,并要求我在这儿等你们,然后向她父亲那边追去。” 朱胜男苦笑道:“她父亲还是不敢认她?” “是的。”周君玉道:“那位前辈,只是暗中偷偷地看她,当二小姐发觉之后,追过去之时,立即匆匆地走了。” 朱胜男长叹一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终身,可见一个人,不能走错一步路,只要走错一步路,就会痛苦一辈子。” 吕正英向周君玉问道:“他们是向哪个方向走的?” 周君玉道:“他们下楼之后,向南走,好像是向码头边去。” 吕正英方自一蹙眉峰之间,周君玉又含笑接道:“师哥不用担心,可能待会就有消息传来。” 朱胜男讶然问道:“周姑娘还派有人跟踪?” 周君玉笑道:“不是跟踪,而是暗中照料,因为,目前的江汉地区,龙蛇杂处,什么事都得防着三分才行。” 吕正英正容点首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 朱胜男笑问道:“周姑娘派去照料我妹妹的人是谁啊?” 周君玉道:“就是我前次在宝庆城中收服的水姑娘和蜂郎君,武功虽然平平,但轻功奇佳,身边的邪门玩艺儿也不少,要他们在暗中帮帮忙,倒是蛮合适的。” 说到这里,堂倌已送上酒菜。 周君玉俨然以主人自居,亲自把盏,向吕正英、朱胜男二人娇笑道:“朱姐姐、师兄,小妹借花献佛,先敬二位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俊脸上并浮现着一片神秘笑意。 这情形,不禁使得吕正英、朱胜男二人,同时都在暗忖着:“敢情是亚男已经将我的情形,完全告诉过这鬼灵精了……” 心念电转间,也不自觉干了一杯。 一经吃喝开来,话题也转到较为轻松的一面,可是,一直到他们酒醉饭饱,快要终席时,仍然没有朱亚男的消息。 吕正英心中最是感到不安,但却因朱胜男在座,同时朱亚男去会晤的,是她的的生身之父,理论上不应该有甚危险,何况,朱亚男身手奇高,通常情况下,纵然遭受暗算,也足有自保能力。 因此,尽管吕正英心中感到非常不安,却未便表示出来。 就当他魂不守舍之间,倒是朱胜男给他解了围,她一蹙黛眉,目注周君玉问道:“奇怪,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周君玉笑问道:“朱姐姐说的是令妹?” 朱胜男点首答道:“是啊!” 周君玉娇笑道:“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那是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吕正英乘机接道:“我看,我们去码头边瞧瞧如何?” 周君玉沉思着接道:“也好!” 就当此时,雅座外传来那水姑娘的娇语声道:“启禀周姑娘,大事不好。” 雅座内三人同时一惊,周君玉并沉声喝道:“进来说!” 随着娇应,柳媚花娇的水姑娘已掀帘而进,向着室内的三人分别行礼。 吕正英并促声问道:“水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水姑娘显然是经过一阵疾奔,赶回来报信的,直到目前,仍有点呼吸急促地道:“朱二小姐跟人家打起来了。” “跟谁打起来了?” 水姑娘道:“就是那个和尚。” 周君玉苦笑道:“那怎么会呢!那位和尚是他的父亲啊!” 水姑娘急道:“属下说的,句句真实,而且他们打得很激烈,形同拼命。” 吕正央接问道:“那和尚武功如何?” 水姑娘道:“好像比朱二小姐还要高明。” 吕正英蹙眉说道:“这就奇了!” 朱胜男接道:“我们先赶去瞧瞧,才是正经,其余的话,可以边走边谈。” 周君玉连忙附合着:“对!对!” 真是说走就走,吕正英随手留下一绽银子,一行四人,立即在水姑娘的前导之下,匆匆离去。 他们一面疾步前行,一面由周君玉发问道:“蜂郎君呢?” 水姑娘道:“蜂郎君在暗中替二小姐掠阵。” 吕正英接问道:“对方除了那和尚之外,是否还有别的人?” 水姑娘道:“另外还有,当属下来这儿时,那些人并未参战。” 吕正英蹙眉接道:“水姑娘,快告诉我地点,我得立刻赶去。” 水姑娘道:“就在人和码头的沙滩上……” 水姑娘的话声未落,吕正英已腾身上了屋顶,有若一缕轻烟,直向江边飘过去。 第二十一章 假冒爹揭破真相 在人和码头沙滩上,朱亚男注视着一个老和尚问道:“大师,我找得你好苦,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呢?” 老和尚全身一震,颤声道:“小施主,你找我有事吗?” 朱亚男几乎落泪地说道:“因为,你是我父亲。” 老和尚居然讷讷地道:“小施主……你……看错了人吧?” 朱亚男冷冷一笑道:“那你方才为何在暗中偷看我?” 老和尚连忙否认道:“没……没有这回事啊!出家人,岂可偷看一个姑娘家?” 朱亚男满脸痛苦神色地说道:“爹爹!我只差不知道你的姓名来历,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 老和尚脸上肌肉抽搐着,长叹一声道:“孩子,不是爹故意矫情,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朱亚男显得非常激动地道:“爹,你已经承认我。” 老和尚长叹一声道:“可是,爹没有脸见你们母女,而且,你娘也绝不会原谅我……” 说着,已缓步走向朱亚男身前,并含笑接道:“好孩子,让爹仔细瞧瞧你。” 朱亚男也是一脸激动神色,向着乃父身前迎了上去。 但当他们父女俩相距仅有五六步距离时,朱亚男忽然俏脸一变,陡然停了下来。 老和尚还是缓步前行着,一面并不自然地歉笑道:“苦命的孩子,爹对不起你……” 话说完时,人已到了朱亚男身前,并徐徐伸手,向她的俏脸摸去道:“好孩子,跟你娘当年一样的美……” 老和尚的手,本来是徐徐地摸向朱亚男的俏脸的,但他于即将摸着朱亚男的俏脸时,却突然一沉健腕,疾如电掣地,点向朱亚男前胸的“七坎”重穴。 在这种近距离,又是变出意外的情况之下,突施偷袭,如依常情而论,尽管朱亚男身手奇高,也难免会上当的。 但事实上却是大为不然,当老和尚的右腕,突然变化为一沉之间,朱亚男也是以攻反攻,突扬右手,疾扣对方腕脉,并冷笑一声:“老贼找死!” 她右手扣向对方腕脉的同时,左手却点向对方胸前的“将台”重穴,不但是以攻还攻,而且还抢了先机,这情形,反而形成了一种对老和尚出其不意的攻击。 因为,当老和尚突然发动偷袭时,正是朱亚男因父女团聚,而心头五味杂陈,失神分心的当口,也是最容易遭受暗算的最佳时机。 但她目前的反应,却完全出人意料之外地,不但从容不迫,而且,显然是事先就知道了老和尚是伪装似的。 也因为如此,朱亚男的反击,竟反而使得偷袭的老和尚闹得手忙脚乱,如非是他阅历深,功力高的话,很可能会反而着了朱亚男的道儿。 他一面指掌兼施,企图挣回已失的先机,一面却道:“丫头,你疯了?” 朱亚男冷笑道:“我很正常,是你痰迷了心窍。” 老和尚怒道:“丫头,你胡说些什么?” 朱亚男厉声叱道:“老贼,别装羊了,说!你是什么人?” 老和尚苦笑道:“我是你父亲啊!” “是我父亲?”朱亚男哼了一声道:“那你方才为何对我突施杀手?” 老和尚笑道:“爹是跟你开玩笑,试试你的功力呀!” 朱亚男怒“呸”一声道:“不要脸的老杀才!” 老和尚长叹一声道:“乖女儿,爹原本就没有打算要你承认我这个不长进的父亲,可是,你千万不能亲手杀父啊!” 朱亚男扬声问道:“师父,你说,老杀才你是什么人?” 老和尚一怔道:“原来是你师父在捣鬼?” 朱亚男道:“不错,当你方才向我走近时,如果不是我师父突然以真气传音提醒我,很可能我就上了你的当了。”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这倒是实情……” 两人对话之间,交手已五十招以上。 而且,那老和尚功力甚高,短短五十招中,已由失去先机,而争回先机,并进而渐占上风了。 同时,由于朱亚男说出她的师父也在附近,更使老和尚有急欲将朱亚男制服的企图。 老和尚一面加紧抢攻,一面笑问道:“丫头,你的师父是谁啊?”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除非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才将师父的来历告诉你。”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我就是你爹啊……” “锵”地一声,朱亚男已亮剑抢攻,并厉声叱道:“老贼找死!” 朱亚男本已落入下风,这一亮出兵刃之后,又抢回了优势,这一来,逼得老和尚只好以兵刃相迎了。 老和尚使的是一把单刀,由于他功力深厚,使将起来,势沉劲猛,居然将自出道以来,未曾遇上敌手的朱亚男压了下去。 朱亚男不得不被迫而采取守势,一面并咦了一声道:“你也会伏魔刀法?” 老和尚笑道:“乖女儿,你爹会的玩艺儿还多着哩!” 接着,又笑问道:“你以为,只有劫余生才能研创出这伏魔刀法来?” 朱亚男一面挥剑防守着,一面蹙眉沉思,却没有接腔。 老和尚咦了一声道:“你师父怎么没有消息了?” “你管得着!”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我看,有九成是回去搬救兵去了。” 一顿话锋,又笑笑道:“不要紧,我派人帮你搜搜看。” 话锋再顿之后,又扬声喝道:“乖徒儿,替我这个乖女儿,将她的师父请出来吧!” “遵命!”随着这一声暴喏,附近的积雪中,忽然冒出四个白衣年轻人来。 这四个白衣青年,显然身手不弱,四处一阵疾转之后,虽然没有找到朱亚男的师父,却将那位在暗中替朱亚男掠阵的水郎君找了出来,其中一人并扬声笑道:“师父,只找到一个年轻人。” 另一个却咦了一声道:“还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哩!” 那老和尚哈哈大笑道:“乖女儿,年纪轻轻,居然爱上小白脸,这倒真是……” 朱亚男截口一呸道:“秃驴找死!” 这同时,只听那四个年轻人中,有人嚷道:“啊!不好,这小白脸会邪术。” 老和尚一怔道:“什么邪术啊?” 那年轻人道:“两位师兄都莫名其妙地倒下了。” 只听水郎君冷笑道:“谁敢上来,这两个就是榜样!” 老和尚连忙接道:“乖徒儿不可造次,先弄清那厮的来历再说。” 那年轻人恭应道:“是!” 老和尚向水郎君问道:“年轻人,你是什么人?” 由于老和尚分神向水郎君问话,朱亚男所受压力大减,已能有攻有守地,维持均势。 水郎君身边躺着两个年轻人,他左脚踏着一个,右手长剑比着一个,左手伸在口袋中以备应变,口中沉声说道:“大爷苗疆金姥姥门下……” 老和尚口中惊啊道:“你是水郎君?” 水郎君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水郎君的来历,当也知道我水郎君多的是杀人的玩艺儿。” 老和尚截口笑道:“我知道,但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你干吗将我的徒弟毒倒?” 水郎君笑道:“我为了自卫啊!” 老和尚道:“方才是误会,你交出解药,自行离去吧!” 水郎君笑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老和尚一怔道:“你还要怎样?” 水郎君沉声接道:“告诉我,你是谁?” 老和尚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另外还有条件?” “不错。” “说说看!” 水郎君接道:“那就是立即停止与二小姐交手,都给我乖乖地退回去!”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你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水郎君冷笑道:“只要你不打算要这两个徒弟了,也可以不接受我的条件。” 老和尚道:“徒弟固然重要,但老夫连三千烦恼丝都牺牲了,好不容易才使这娃儿落了单,岂能接受你的要挟!” 水郎君冷笑一声,却又向朱亚男扬声问道:“二小姐,小的敬候吩咐?” 朱亚男扬声问道:“你看到我师父吗?” 水郎君道:“令师发现淳于坤,已追了下去,但他老人家说过,马上就会回来。” 老和尚笑道:“远水难救近火,丫头,你还是认命了吧!” “刷刷刷”一连三刀,将朱亚男迫退了三大步,使得那勉强维持的均势,又起了变化。 水郎君人目之下,又扬声说道:“二小姐,小的马上可以支援,副令主也马上就要来了。” 老和尚冷笑一声,忽然扬声说道:“乖徒儿,先抢上风,宰了那小狗!” 剩下的两个年轻人,倒还真能听话,暴喝一声,同时闪身,占了上风位置,戒备着向水郎君欺近前去。 水郎君笑道:“占上风,只能避过‘迷魂香雾’老秃驴,你该知道,金姥门下,还有比‘迷魂香雾’更厉害的玩艺儿。” 这一来,倒真能收到吓阻作用,那两个年轻人不敢再行前进了。 朱亚男扬声说道:“水郎君,先帮我收拾这老狗!” “是!”水郎君恭应声中,飞身向老和尚身边逼近。 老和尚冷笑一声:“小狗找死!” 话声中,左手一扬,也不知道他发出了什么暗器,水郎君一声痛呼,弯腰蹲了下去。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老夫如果连你这个下三滥的小狗都收拾不了,还能搞什么武林霸业。” 紧接着,又扬声喝道:“那小狗除了一身见不得人的玩艺之外,武功可平常得很,你们两个,还不乘机将他宰了。” 那两个年轻人,闻言之后,双双分左右向水郎君扑了过来。 但当他们分别欺近水郎君八尺内时,只见水郎君一扬右手,两个年轻人中又倒了一个。 不过,水郎君也伤在那最后一个年轻人的暗器之下,伤上加伤,由蹲而变为卧下了。 但那年轻人虽然以暗器奇袭而得手,却不敢轻易冒险逼近水郎君,而形成僵持之局。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乖女儿,现在,再也没人能帮你了,你该跟我走了吧!” 话声中,又将朱亚男逼退了三步。 朱亚男自出道以来,几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因此,她此刻心中的难过,是不难想见的。 老和尚杀手连施,一面沉声说道:“丫头,老夫是不忍伤害你,你可得识相一点。” 就当朱亚男的处境渐趋艰难时,一声龙吟清啸,划空传来。 朱亚男闻声,知道是吕正英赶来,不由精神为之一振,也暂时将颓势稳住。 那连负两处创伤的水郎君,也是大喜过望地扬声说道:“二小姐,副令主来啦!” 朱亚男扬声答道:“我知道,你不要紧吗?” 水郎君苦笑了一下道:“不要紧,还死不了……” 那老和尚却冷笑道:“别以为吕正英那小子能救得了你,老夫非要你先死不可!” 水郎君笑道:“假和尚,你已无能为力啦!” 那老和尚向着那仅剩的一个徒弟,怒声喝道:“发什么呆,还不将那小狗宰了!” “是!”那位仁兄口中答应得爽快,但脚底下却有点不听指挥。 就在这当口,吕正英的第二声龙吟长啸,又传了过来,而且显得比方才近得多了。 那老和尚对朱亚男的攻势,也越发凌厉,口中并怒叱道:“小子快啊!” “是……”那小子一挫钢牙,突然飞身而起,向躺在地下的水郎君扑过去。 几乎就在此同时,一道寒芒,由那小子身边一掠而过,紧接着:“啪啪”连响,那小子的身躯,变成两截,跌落在水郎君身边。 “当”的一声,老和尚的单刀被架住了,也直到此时,才看清方才使那小子变成两段的寒芒,是吕正英的长剑。 吕正英有若天神下降似的,及时救下水郎君,井架住老和尚的单刀后,才沉声说道:“亚男,退到一旁去。” 朱亚男出道以来,一直不曾遇过敌手,但目前这一战,却使她受尽了窝囊气,急出一身香汗。 此刻,吕正英及时赶来,将老和尚的单刀架住之后,她才算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声,退了开去。 吕正英目注老和尚,蹙眉问道:“老前辈怎会跟令嫒……” 正在以衣袖抹着额头冷汗的朱亚男,连忙截口说道:“不!这个老和尚是假的。” 吕正英这才恍然大悟。 朱亚男接道:“这老杀才还会使伏魔刀法。” 吕正英意味深长地道:“会使伏魔刀法,而武功又强过你,这个人的来历就颇堪玩味了。” 老和尚徐徐抽回自己的单刀,冷冷地一笑道:“你以为我是谁呢?” 吕正英笑了笑道:“既然碰上头了,我总会弄清楚你是谁就是。” 接着,扭头向朱亚男说道:“亚男,去看看水郎君的伤势。” 水郎君笑道:“多谢副令主关注!小的所受,均为暗器外伤,并非要害,我还能挺得住。” 朱亚男快步走过去道:“暗器取出来了没有?来,让我瞧瞧……” 吕正英向那老和尚笑笑道:“看情形,咱们这间,如果不比划几下,你是不肯说明来历了。” “是啊!”老和尚哈哈一笑道:“即使是比划过后,也得看你的玩艺儿如何,才能决定。” 吕正英轩眉朗笑道:“区区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请!” “请!”就在两声请字当中,两人已交上手。 他们说得颇为客气,但交上手,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但双方都精招迭出,而且都是指向对方的要命杀着。片刻之间,双方已交手二十招以上,却是一个不胜不败的胶着状态。 试想:目前的吕正英是何等功力,这老和尚不但能打败从无败绩的朱亚男,也能与功力更高的吕正英打成平手,这情形,就越发值得人玩味了。 三十招一过,吕正英已占了上风,并且对对方的来历,也有了一个复案。 这时,朱亚男已替水郎君包扎好了伤口,那在醉仙居酒楼的朱胜男、周君玉、蜂娘子等三人,也一齐赶了来,在一旁观战。 吕正英由于已获得优势,并对对方的来历也有了复案,因而宽心大放,向朱亚男问道:“亚男,方才你自己有过临敌经验,现在又是旁观者清,对这老狐狸的来历是否已心中有数了呢?” 朱亚男扬声答道:“这老杀才使的是伏魔刀法,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了。” 吕正英道:“这一点我同意。” 朱亚男道:“而且,跟田斌的招式完全一样,不过,火候造诣方面,却比田斌高明多了。” 吕正英笑问道:“基于这些分析,你会有什么联想呢?” 朱亚男一呆道:“难道他是欧阳泰所乔装?” 朱胜男也附和着道:“不错,很有此可能。” 吕正英向周君玉笑问道:“君玉,你说呢?” 周君玉娇笑道:“我要等事实证明,不愿猜哑谜。” 这时,吕正英与老和尚交手已近百招,也许吕正英出手有分寸,也可能是老和尚的身手确属非凡的,在这段时间中,尽管老和尚落了下风,却并未露出败象。 吕正英这才向老和尚笑问道:“嗨,假和尚,你自己说吧!” 老和尚笑问道:“你要我说什么啊?” 吕正英道:“说你是不是欧阳泰?” 老和尚笑道:“你们以为我是谁,就算谁吧!” 老和尚显然已看出眼前情况,对自己大大的不利,而准备开溜了。 只见他攻守之间的招式,突转凌厉,居然扭转劣势,而略为占了吕正英的上风。 吕正英朗声大笑道:“想走吗!没这么简单。” “刷刷刷”一连三式绝招,又挣回了优势。 老和尚的心事,一被对方一口道破,显然有点焦急,但他外表上却是淡淡笑道:“别自作聪明,小子,今宵你们这些小辈,一个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 吕正英笑道:“就凭你这假和尚?” 老和尚道:“当然我另外还有助手。” 说来也真巧,一说到助手:“飕飕”连响,斗场中已捷如飞鸟,飘落四条人影。 这四位,一位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的师弟呼延柏文,另两位也是淳于坤的师弟,不过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最后一位却是自封黄山派掌门人,也就是七杀令门下的叛徒田斌。 对于淳于坤这三位师弟,呼延柏文曾被朱亚男削断左手,另两个也是朱亚男手下的剑底游魂。 这四位一飘落现场,田斌立即向老和尚笑问道:“老爷子,要不要我帮忙?” 老和尚笑道:“不用,先将那几个小辈收拾下来,才是正经。” “好的。”田斌笑应着,挥刀直扑朱胜男,并暧昧地笑道:“胜男,咱们是老相好了,来!今宵好好地温存一番。” 朱胜男银牙紧咬,闷声不响地,挥剑抢攻,那情形,好像恨不得一剑将田斌劈成两半才甘心。 田斌的身手,并不比朱胜男差,这一交上手,自然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分出胜负来。 正当田斌与朱胜男交手的同时,呼延柏文也扑上朱亚男,并厉叱道:“贱婢,还我左手来。” 朱亚男一面挥剑迎战,一面娇笑道:“向阎王爷那边去要吧!” 前次,当朱四娘、朱亚男母女,轻装简从,应邀赴无敌堡,重创呼延柏文时,古飞琼曾说过,呼延柏文是轻敌大意所致。 也许是古飞琼当时所说的话不假,也可能是朱亚男方才对付那假和尚,消耗了太多的真力,以致使那以前不堪一击的呼延柏文,此刻居然能与朱亚男打成平手。 另两个也是朱亚男手下败将,见状之下,也双双向前助阵,却被周君玉截住了。 呼延柏文沉声说道:“二师兄去找另一个娃儿吧!这小贱人我必须亲自制服她,将她逍遥个够,才能发泄我心头的闷气。” 那两位中的一位,哈哈一笑知道:“好!呼延师弟,我们都听你的……” “锵”的一声,两人的一刀一剑,都被周君玉架住了。 周君玉冷然问道:“你们三个,都是呼延奇的徒弟?” 那两位中之一笑道:“不错,呼延师弟还是恩师的义子哩!” 周君玉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报上名来!” 那左边的一个,向右边的一个笑道:“这丫头,人虽小,口气可真大哩!” 那右边的一个嗳昧地笑道:“大?越大越好!” 那与吕正英交手的老和尚,忽然扬声急促地说道:“二位老弟不可轻敌,那小丫头身手奇高,手底下也辣得很!” 吕正英浅然一笑道:“假和尚,还是当心你自己吧!” 就这说话之间,只听周君玉一声清叱:“狂徒接招!” 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三个人已兔起鹊落,缠斗在一起,由于对方人手增加,吕正英深恐万一发生变化,已无心继续游斗,因而无论是真力和招式方面,都增强了不少。 这么一来,自然迫得本已处下风的老和尚,更加不支,节节败退,一面并扬声说道:“呼延老弟点子扎手,不可恋战,你们四位可先行撤退。” 很显然,他自知大势已去,准备开溜了。 吕正英见状之下,一面更形加强攻势,一面冷笑道:“想走可以,先留下命来!” 紧接着,并扬声喝道:“三位姑娘请听好:杀恶即所以行善,对这些鼠辈,下手不必留情!” 周君玉扬声答道:“知道啦!” 目前这四组恶斗中,吕正英、朱亚男、周君玉等三人都占了优势,惟一处于下风的是朱胜男。 老和尚虽然处于劣势之中,但他对当前的局势,却看得很清楚。 他虽然是在吕正英的凌厉攻势之下,节节败退,但却是有意无意之间,退向朱胜男那边。 这情形,已很显然,他是企图伺机制住朱胜男,以便作反败为胜的打算了。 吕正英是何等人,这情形又怎能逃过他的双眼。 他人目之下,冷笑一声道:“假和尚,别打如意算盘了……” 话声中,身形一闪,已完全改变了方向,而将老和尚迫得向原来的方向退回去,口中并哈哈笑着道:“阁下,你还是认命了吧!” 老和尚冷笑道:“笑话!你以为我老人家怕了你不成!” 吕正英笑道:“不怕,就不必退后呀!” 老和尚却向田斌扬声说道:“田老弟,快将那妞儿制住。” 田斌扬声笑道:“马上就可以办到啦!” “作梦!”随着这一声冷笑,朱亚男突然一剑扫,几乎要了田斌的命。 原来正与呼延柏文恶斗着的朱亚男,也自然看到了乃姐的危机,于是,她乘着自己占了优势之利且战且走,将呼延柏文迫得向朱胜男的身边。 目前,她这适时的一剑,虽然没伤着田斌,却使得田斌惊出一身冷汗,而退了五尺之遥,自然使得朱胜男暂时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紧接着,朱亚男并促声说道:“姐姐,紧靠着我,咱们联手应敌。” 她的话声未落,田斌已再度扑上来,并邪笑道:“你们两姐妹联手,让我来一个一箭双雕也好,哈哈哈哈……” 这一来,朱亚男对呼延柏文的优势,刚好弥补朱胜男对田斌的劣势,双方暂时打成平手了。 另一边,周君玉独斗呼延柏文两位师兄,虽在占了上风,但那两位,既然是淳于坤的师弟,身手自然不会太差,他们前次之所以轻易败于朱亚男之手,那是他们过于轻敌所致,目前,时移势易,不但提高了警觉,这几个月之中,也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 也因为如此,尽管目前的周君玉,比起朱亚男来还要高明一点,但却没有以前朱亚男的那种便宜可检了。此刻,尽管她占了上风,但要想杀死对方,恐怕还要多费工夫才行。 这边三组变为两组,战况暂呈胶着状态时,吕正英忽然朗笑道:“老家伙,失礼,失礼!” 原来老和尚的灰袈裟,已被吕正英撕去了一幅,现出穿在里面的一袭青色长衫。 老和尚心头一急,也顾不得另外的三位同伴,奋力攻出一招,即待飞身而起。 但吕正英却先发制人,又将其截住,口中大笑道:“狐狸尾巴才现出一半,怎么可以走呢!” 他口中说着,手上更“刷刷刷”一连三剑,将对方迫得连连后退,一面并沉声喝道:“假和尚,凭我这几下子,能不能要你的命?” 吕正英算是显出了真本领,长剑挥洒之间,不但威力无匹,招式更是神奇莫测,使得老和尚几乎失去还手之力,蹙眉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自信有本领可以杀死我,为何迟迟不下手?” 吕正英笑道:“我要先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那可不容易!” 吕正英也哼了一声道:“假和尚,我已经断定你是谁了,如果你能识相一点,自动揭下人皮面具来,我可以五条件放你们离去。” 老和尚反问道:“你断定我是谁?” 吕正英道:“你是欧阳泰。” 老和尚笑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还要问?” 吕正英道:“我必须加以证实才行……” 他口上虽说着,但手上的招式,却是越来越凌厉,逼得老和尚险象环生,促声问道:“我自动揭下面具,你真能五条件地让我们离去?” 吕正英正容点首道:“当然!” 老和尚道:“你身为七杀令副令主,说话可不能打诳语!” 吕正英怒叱一声:“废话!” 老和尚沉声说道:“那么,你叫他们统统都停下来。”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看你玩些什么花枪!” 一顿话锋,才停住他自己的攻势,并震声大喝道:“统统住手!” 所有恶斗,都闻声停止了。 吕正英将与老和尚的口头协定,向周君玉等三位姑娘简略说明之后,才向老和尚笑了笑道:“阁下还等什么?” 老和尚苦笑了一下,抬手徐徐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道:“我不能不佩服你小子的聪明。” 不错,这老和尚果然是欧阳泰所乔装。 朱亚男人目之下,不由先是一怔,继则一挑秀眉,怒声叱道:“你为何要冒充我的父亲?” 欧阳泰笑道:“你已经是没有父亲的人了,冒充一下,有什么关系呢!” 朱亚男脸色一变道:“此话怎讲?” 欧阳泰笑道:“你丫头真是聪明面孔傻肚肠,连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还要我另加解释。” 朱亚男俏脸大变地接道:“我父亲已经去世?” “不错。”欧阳泰徐徐脱下外面的袈裟,连同人皮面具一并递了过去道:“这都是你父亲的遗物,你不妨留在身边,作个纪念。” 朱亚男一挫银牙道:“是你杀的?” 欧阳泰笑道:“我和他无怨无仇,为什么会杀他?” 朱亚男一怔道:“那他老人家为何会身故?” 欧阳泰含笑接道:“他自己活腻啦!再说,令堂又不肯放过他,所以,与其以后栽在令堂的手中,不如自己解脱来得好。” 朱亚男一怔道:“他老人家是自栽的?” 欧阳泰点首答道:“不错,这里有遗书为证。”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所以,你必须对我客气一点,否则,这遗书我就不会给你了。” 朱亚男一蹙眉道:“好!给我瞧瞧。” 欧阳泰笑道:“你连令尊的尊姓大名,都不知道,更谈不上能认得出笔迹来。好在遗书是两封,一份给你和吕正英,一份给令堂的,且先给令堂看过后,就知道真假了。”说着,探怀取出两封信。 朱亚男注目问道:“这遗书,怎会到你手中的?” 欧阳泰笑笑道:“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令尊于决定自裁之前,竟然选定我为传递遗书的人。” 朱亚男美目深注地接道:“先父是否曾留有遗嘱?” 欧阳泰道:“令尊曾说过,他所要说的话,都已写在遗书中了。” 朱亚男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欧阳泰道:“是三天之前。” 朱亚男怒声道:“当时,你为何不阻止他老人家?” “他见到我时,已经服过烈性毒药,纵然是华陀在世,扁鹊重生,也没法可想,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令尊的后事,还是我代为办理的,他的坟墓,就在距你们那云梦别府约莫三里之遥的土丘上。” 朱亚男一怔道:“就在墓碑上,写着‘无名氏之墓’的那一座新坟?” 欧阳泰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朱亚男沉思道:“这两封遗书我立即呈给家慈过目,如你所言属实,我会好好答谢……” 欧阳泰截口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区区微事,实在算不了什么!” 朱亚男却是神色一沉,截口接道:“可是,另一件事,你却必须给我一个明白交代才好。” 欧阳泰笑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啊?” 朱亚男沉声接道:“就是你冒充先父的事。” 欧阳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 接着,才淡然一笑道:“这问题,好解释得很,你想想看,当今武林群雄蜂起的局面中,令堂这七杀令主,是否是属于实力雄厚的霸主之一?” 朱亚男点点头道:“这一点,我承认。” 欧阳泰道:“根据这一推论,如果我欧阳泰能获得令堂的全力支持,是否可以由群豪中脱颖而出成为独霸武林的盟主呢?” 朱亚男脑际灵光一闪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要冒充先父,就是为了便于乘机制服我,以用来挟制我娘?” “对了。”欧阳泰含笑反问道:“你想想看,还有什么比这更理想的,能挟持令堂的办法吗?” 朱亚男冷笑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的如意算盘,竟然打不通。” 欧阳泰苦笑道:“是的,真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但心愿没完成,还陪上我一头头发。” 一直冷眼旁观的吕正英,忽然插口冷笑道:“可能你还得陪上一条老命才行。” 欧阳泰脸色一变道:“难道你说话不算数?”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我的话,自然算数,可是你自己并未履行诺言。” 欧阳泰道:“我不是已经揭下人皮面具了吗,事先,你曾经承认过,只要我自动揭下人皮面具,就无条件让我们离去。”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可是,你的脸上还有一张人皮面具。” 此话一出,不但欧阳泰当场怔住答不上话来,连旁观的众人,也一齐凝神向欧阳泰脸上瞧去。 欧阳泰还没回过神来,吕正英又含笑接道:“你这人皮面具,制作精巧,如非是有心人,纵然是大白天,也不容易瞧出来。” 欧阳泰截口问道:“那你怎么瞧出来的?” 吕正英道:“也许是我目力异于常人。” 接着又注目道:“这是说,你已承认,另外还戴着一付人皮面具了?” 欧阳泰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老儿,乖一点,还是自动揭下来,也许我仍可饶你一命。” 欧阳泰冷笑道:“老夫不用人饶,我自信当我揭下人皮面具后,你小子也没胆量杀我。” 吕正英冷笑道:“话别说得太满,杀不杀你的权力,操在我手中。” 欧阳泰笑问道:“你敢不敢跟我赌个小小的东道?” 吕正英蹙眉问道:“赌什么东道?” 欧阳泰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揭下人皮面具之后,你不敢杀我,又当如何?” 周君玉插口接道:“师兄,别上这老狐狸的当,还是早点动乎,揭下他的鬼皮来。” 欧阳泰苦笑道:“偏偏是你这鬼丫头的主意多,但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要想揭下我的人皮面具来,可远比要我的脑袋困难得多。” “那好办得很。”周君玉笑道:“师兄,我们不能舍易就难,我看,还是先要他的脑袋吧!” “对!”吕正英含笑点首,缓步逼近欧阳泰面前,淡然一笑道:“阁下尊意如何?” 欧阳泰蹙眉苦笑道:“不劳你小子动手,还是我自己揭吧!” 吕正英冷然接道:“那就少废话,干脆一点。” 欧阳泰冷冷地一笑道:“好,你瞧……”话声中,徐徐地又揭下一张人皮面具。 这张人皮面具一经揭下,可使正邪双方的人,全都呆住了。 尤其是朱胜男,呆一呆之后,竟然发出一声悲呼,掩面疾奔而去,慌得周君玉只好连忙跟上去,并扬声叫道:“大小姐别走,这可能也是假的啊……” 原来欧阳泰揭下人皮面具之后,竟然变成朱胜男的生父公孙太,这情形怎不令朱胜男悲痛呢! 但公孙太却哈哈大笑道:“这回不会再变了,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公孙太。” 接着,却向吕正英得意地笑道:“我的话,没说错吧?” 吕正英有点魂不守舍地,反问道:“什么话啊?” 公孙太道:“我是说,当我揭下人皮面具之后,你不敢再杀我。” 吕正英冷笑道:“只是,恐怕有人不能饶你。” “你说的是朱四娘?” “不错。” 公孙太笑道:“不会的,你别看她口中说得那么狠,其实,真要到了紧要关头……” 朱亚男截口问道:“嗨!少废话了,我问你一件事。” 公孙太苦笑道:“丫头,至少也该尊我一声公孙前辈才对啊!像这么呼来喝去,你呀你的。” 朱亚男截口冷笑道:“可是找遍你的全身,没有一点值得我尊敬的地方。” 公孙太自我解嘲地一笑道:“没关系,没人尊敬我,我自己尊敬就是。” 朱亚男注目问道:“你方才那欧阳泰的身份是假的,那么,所说的话也是假的?” 公孙太歉笑道:“很抱歉,偏偏有关你父亲自栽的那一段话,却是真实的。” 朱亚男心头刚刚升起一丝希望,又幻灭了。她殊感失望地。 注目问道:“你没骗我?” 公孙太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何况,还有他亲笔所写的遗书可以作证。” 这时,呼延柏文也插口问道:“公孙前辈,那位欧阳泰前辈呢?” 公孙太抬手指着自己鼻子笑道:“在这儿。” 欧阳泰居然就是公孙太的化身,这情形,虽然也算是变出意外,但却由于这片刻间的变化太多,因而使得在场正邪群豪。虽感意外,却并不震惊。 呼延柏文一呆道:“原来二位本来就是一个人?” 公孙太含笑点首道:“正是,正是。” 呼延柏文道:“武林中,知道你这种双重身份的人,可能不多吧?” “是的。”公孙太得意地笑道:“以往除了小徒田斌外,外边的人,只有你们大师兄知道。” 吕正英接问道:“你是说,在此这前,你的公开身份,只有田斌和淳于坤二人知道?” 公孙太笑笑道:“不错啊!” 一顿话锋,又含笑反问道:“你小子是否还要见个真章才行?” 吕正英长叹一声道:“不必了,你们都走吧!” 公孙太呵呵大笑道:“多谢你这位副令主宽大为怀,只是你回去,在四娘面前可不好交待啊!” 吕正英一挑剑眉道:“公孙太,你要激得我改变主意,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公孙太脸色一变之后,才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好!算你小子狠,我惹不起你,走总可以吧!” 说完,举手一挥,率同呼延柏文、田斌等人,疾奔而去。 吕正英长叹一声,扭头向朱亚男苦笑道:“亚男,我们得赶快追赶你姐姐去,方才,我们没法分身去照顾她,必然又会引起她心头的不快。” 朱亚男也轻轻一叹道:“她要那么小心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一顿话锋,才又苦笑着接道:“正英哥,你站在第三者的立场说说看,我和我姐姐比较起来,究竟是谁的命运更坏?” 吕正英沉思着道:“亚男,过去的一切,不必再谈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了。 “不!”朱亚男坚持地接道:“你必须回答我才行。” 吕正英苦笑道:“你一定要我说,那我就说老实话:你的命运,好过你姐姐。” 朱亚男道:“我和姐姐都有个不成器的父亲,你这命运好坏之分,以什么作为标准呢?” 吕正英道:“根据我的观察,和事实的证明,你们两位的父亲,我都亲眼见到过了。” 朱亚男凄然一笑道:“也许你说得很公平,可惜的是,我的父亲却已死了。” 吕正英只好温柔地安慰着她道:“不必难过,公孙太口中的话,你怎能把他当作一回事呢!” 接着,又声容俱庄地说道:“如果真的证实令尊已经自裁了,那更是你的幸运,也更证明你的命运,要比你姐姐好。” 朱亚男热泪盈眶地,注目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吕正英正容如故地道:“亚男,你是聪明人,此中道理,多想想就会明白啦!” 朱亚男苦笑道:“可是,我的脑子里一团糟,也好像是空空洞洞的,什么都不能想。” 吕正英轻轻拉起她的玉腕,显然无限爱怜地说道:“我能体验到你心头的感受,亚男,坚强一点吧,别为自己过去的不幸而耿耿于怀。” 这时,那呆立一旁的水郎君、蜂娘子二人,深感走也不是,留也不妥地一付尴尬相,但终于由蜂娘子鼓起勇气,向吕正英问道:“副令主,我们是否可以先走?” 吕正英这才歉笑道:“对了,我还没向二位道谢……” 朱亚男也含笑接道:“今宵多承二位鼎力相助,小妹这厢有礼了。” 说着,向着对方二人,敛衽盈盈一福,慌得那二位连忙避了开去道:“二小姐,这个……小的怎么敢当?” 吕正英爽朗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了,时间已不早,二位目,去云梦别府住一宵吧!” 回到云梦别府之后,朱胜男、周君玉二人,早已到达,正和朱四娘谈论着方才的一切。 果然,吕正英、朱亚男二人一进门,就受到朱胜男的冷嘲热讽,但这些,都被这二位逆来顺受。 朱亚男所带回来乃父的遗书,已由朱四娘证实,那确是朱亚男生父的笔迹,遗书是两封,给朱四娘的那一封,经朱四娘看过之后,俏脸上一片冷漠之色,惟一的反应,是发出一声幽幽长叹,由于朱四娘脸上,没有愤恨的表情,足证她已由对方的以死谢罪,而不再记恨了。 平心而论,朱亚男的这位生父,以他以往的行为来说,可的确难以使人谅解,但由于他终能自行觉悟,而以死赎罪,则与那丧心病狂的公孙太一比,倒还算得上是个好人。 这也许就是朱四娘不再对他记恨的主要原因。 给朱亚男与吕正英二人的那封遗书,敏感的朱亚男,已预感到那里面会有一些什么话,因此,她坚持要先行一个人看,看完之后,自然是热泪盈眶。 可是,当吕正英伸手向她索取时,她却将那封遗书揣人怀中,凄然笑道:“以后再看吧!” 当朱四娘的房间内,被一阵奇异而又沉闷的气氛所笼罩时。 周君玉忽然站起道:“诸位,我要告辞了。” 朱四娘一怔道:“夜这么深了,还要回去?” 周君玉娇笑道:“是的,家师在外面等。” 吕正英一惊道:“君玉,师父在外面等,为何早不说?” 周君玉笑道:“他老人家刚刚才来,在外面以千里传音告诉我,要我转告令主和诸位,大家放下悬心,痛痛快快地过一个年,一切问题,且等初五以后再说。” 吕正英呆了呆之后,才注目问道:“方才,他老人家在沙滩上追蹑下去的是什么人?” “这个……”周君玉含笑道:“他老人家没有证明,但可以想见,必然是无敌堡方面首脑人物,同时,由于他老人家要我们痛痛快快地过年,可以想见,必然是和他们取得了某种协议。” “唔!有此可能。”朱四娘点点头,却又秀眉紧蹙地接道:“我一直想瞻仰一下令师的丰采,可是始终无缘,如今,令师既然过门不入,令人好生惆怅。” 周君玉歉笑道:“家师是一位大忙人,这点,令主可得多多担待。” 朱四娘连忙接道:“姑娘言重了!” 周君玉含笑道:“我想,时机成熟时,家师一定会来拜望令主的。” 朱四娘苦笑道:“那怎么敢当,理当由我去拜望他老人家才对啊!” 吕正英插口笑道:“令主,这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事实上,他老人家是我和亚男的师父,但亚男和我还没正式拜见过他老人家哩!” 周君玉禁不住掩口娇笑道:“我看,以后见面时,就将‘鬼前辈师父’连在一起叫吧!” 说完,向朱四娘等人福了一福,推开窗门,越窗飞射而去,夜空中传来娇笑道:“令主、师兄,后天一早,我就来拜年,可得准备大红包啊……” 这是无敌堡内宅中一幢精致的房内,时间约莫二更左右,也就是当周君玉由云梦别府中,告辞离去的同时。 静楼内,一间豪华的起居室中,那位柳媚花娇的呼延美,正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粉红色透明的轻纱,显然娇慵无比,斜倚在一张湘妃软椅上。 房门启而复合,室内已多出一位幽灵似的人影,徐徐地向呼延美身边逼近。 烛影摇红之下,可以看出这幽灵似的人影,正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淳于坤凝视着那轻纱下若隐若现的美妙玉体,静立在三尺之外,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 淳于坤没有任何行动,呼延美却沉不住气了,她微睁美目,冷冷地笑道:“还想到会来这儿?” 淳于坤不自然地笑道:“我时时都想来,可是分不开身!” 说着,缓步走近呼延美身旁,伸手抚向她的香肩。 但他这爱抚的动作,却被呼延美挥手格开了,呼延美并怒声叱道:“不要碰我!” 略为一顿话锋,又冷笑着接道:“当年勾搭上我时,你是怎么分开身来的?” 淳于坤苦笑道:“美美,你误会了。” 呼延美霍地坐了起来,冷然注目问道:“你且说说看,我哪一点误会你了?” 淳于坤苦笑如故道:“我所说的分不开身,是指公事啊!” 呼延美冷笑道:“你倒推得干净,不是被狐狸精缠住了,而推到公事上去。” 淳于坤正容接道:“事实上确是如此,方才,我就碰到个极厉害的对手,几乎脱不了身。” 呼延美接问道:“你说的是吕正英?” 淳于坤摇头道:“不是的,那是一个外表同老不死长得差不多的老头儿。” 呼延美蹙眉接道:“是否就是老不死呢?” “绝对不是的。”淳于坤苦笑道:“你该知道,谈真正功力,老不死那几下子,我已经没把他看在眼中了。” “你跟那人比划过了?” “是的。” “比划结果,你吃了亏?” 淳于坤笑笑道:“当时,我们互拼百招,没分高下,双方同意罢战休兵。” 呼延美蹙眉接问道:“你没有问过他的来历?” 淳于坤道:“问过,他仅仅说明是吕正英的师父。” 呼延美一惊道:“是吕正英的师父?那是说,他的武功路数,也和我们一样?” “是的。”淳于坤正容道:“而且比我们的招式更精妙。” 呼延美注目问道:“那人有多大年纪?” 淳于坤沉思着接道:“看情形,总在七旬以上。” 呼延美略一沉吟,才轻轻一叹道:“如此说来,那十九就是本门武学的创始人劫余生了。” 淳于坤唔了一声道:“我也这么猜想过。” 呼延美忍不住娇笑道:“如果真是劫余生,那就有热闹可瞧了。当年,劫余生收了呼延奇这一个背叛师父的好徒弟,如今,呼延奇收你这个好徒弟,不但背叛师父,连师娘也……” 淳于坤乘机将她娇躯搂人怀中,暧昧地笑问道:“也怎么样啊?” 呼延美媚笑道:“这叫作现世报,当心你自己的徒弟,也会如法泡制。” 淳于坤一挑浓眉道:“谁敢!” 呼延美格格媚笑道:“要不要我提供你一些消息?” 淳于坤一怔道:“看情形,你好像真的知道了一些什么!” 呼延美笑笑道:“谁敢跟堡主开玩笑呢!” 淳于坤注目道:“说说看!” “说说是可以。”呼延美娇笑道:“可是我先提醒你,不许生气,也不许杀人,就当做不知。” 淳于坤禁不住双眉紧蹙地道:“这个……” 呼延美娇笑道:“有什么这个那个的,凭你无敌堡的大堡主,天塌下来,也能顶得住,还怕一顶绿头巾能将你压倒吗!” 淳于坤苦笑道:“好,好,我答应你仍然装做不知道,该可以说了吧!” 呼延美娇笑道:“只装做不知道还不行,必须正式承诺不杀人才可以。” 淳于坤苦笑道:“好!我一切听你的。” 呼延美胜利地笑着,然后才吹气如兰地道:“据我所知,七姨莫秀英,和你三徒申文炳有一手。” 不等她说完,淳于坤已切齿怒叱:“该死的狗男女了呼延美笑道:“刚刚说出的话,就忘了!” 淳于坤禁不住苦笑道:“骂几句也不可以?” 呼延美点首道:“不错,你骂人家狗男女,那像我们这样,人家该怎么骂我们呢?” 淳于坤报以苦笑,没接腔。 呼延美笑道:“淫人妻女者,人亦淫其妻女,我早就说过这是报应,你有什么受不了的。” 接着,又道:“你妻妾如云,算得上是广田自荒,让徒弟们替你代劳,又有何不可,古人不是说过: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淳于坤苦笑道:“听你这语气,好像另外还有。” 呼延美笑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焉,这种事,何时无之,何地无之,你何必大惊小怪,要追根究底呢!” 淳于坤长叹道:“好,我不问,我不问就是。” 呼延美俏脸一沉道:“有一点,我要特别提醒你,那就是如果申文炳、莫秀英二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惟你是问。” 淳于坤不自然地笑道:“我已说过不追究他们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是不错。”呼延美笑道:“如果你一时想不开,而借故杀了他们,岂非等于死在我手中。” 淳于坤蹙眉道:“要不要我立下军令状来?” 呼延美娇笑道:“那倒不必,记住我的警告就行了。” 淳于坤尴尬地笑道:“我已牢记在心啦!” “这才乖!”呼延美自动吻了他一下,然后一整脸色道:“现在,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 淳于坤一怔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 呼延美哼了声道:“怎么没问题,难道你要我一辈子都不明不白的,作你的玩物?” 淳于坤苦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 “事实如此啊!”呼延美幽幽一叹道:“我的命,实在是够苦,以前是老不死的徒弟,由徒弟变为义女,再由义女升格为夫人……” 淳于坤忍不住截口笑道:“升迁得蛮快呀!” 呼延美娇嗔地挥了‘他一记粉拳道:“人家一肚子苦水没处倾诉,你还好意思寻我的开心。” 淳于坤连忙歉笑道:“是是,是我错了!” 呼延美却轻叹着接道:“自从被你勾搭上之后,我以为可以脱离那面目可憎的老不死,不料你却是一推再推地,一直没有什么行动。” “快了。”淳于坤低头吻了她的香腮一下,含笑接道:“小宝贝,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办。” 呼延美哼了一声道:“可是,直到现在,老不死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淳于坤苦笑道:“美美,难道你不知我的意图?” 口挺美道:“你什么事都藏在心中,最近又很少到这儿来,我怎能知道。” 淳于坤压低语声接道:“目前,强敌压境,元宵大会又近在眼前,你说我们能自相残杀吗!” 呼延美蹙眉接道:“你这是说还要借重老不死的力量?” “是啊!”淳于坤含笑点首道:“老不死虽然是你我之间的绊脚石,但也是我最有力的助手。” 呼延美接道:“那么,你准备几时下手?” 淳于坤神秘地一笑道:“元宵大会一过,就是我下手的时候。” 呼延美注目问道:“你有把握击败其余强敌?” 淳于坤捋须笑道:“否则,我还能算是无敌堡堡主吗?” 呼延美蹙眉接道:“可是,单是七杀令方面的两位正副令主,就够你头痛的了,何况还有……” 淳于坤截口笑道:“还有谁啊?” 呼延美道:“还有你方才所说的,那个可能是劫后余生的人。” 淳于坤笑道:“这些,本人自有道理,毋须你操心就是。” 呼延美蹙眉问道:“你心中的计划,连我也要瞒着?” 淳于坤暖昧地笑道:“不是我要瞒着你,而是我不愿让你操心,嘻嘻……我们好久没亲热……” 抬掌朝案头的烛火一挥,室内顿呈一片黑暗,但黑中,却传出一串淫荡已极的浪笑声。 淳于坤是天亮之前,离开呼延美的房间的。 淳于坤刚走,呼延奇又悄悄地进入,向那位鬓乱钗横,却是满面春风的呼延美暧昧地一笑道:“好,好,表演得可真精彩,如非是我自行授权,我真会吃醋。” 呼延美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有本领去争强斗胜,却宁可自己戴上绿头巾,要老婆牺牲色相来帮忙。” 呼延奇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这叫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 呼延美注目道:“我问你,事成之后,如何谢我?” 呼延奇笑道:“我打下来的江山,将来还不都是你这太上皇的吗!帮我费心,也就是替你自己费心,还要谢什么呢!” 接着,又暖昧地笑道:“我明白了,俗语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我理当先行报效一番才对。” 说着,将呼延美的娇躯向旁边一推,自己也挨着躺了下去。 不一会,便传出了阵阵的嘻笑浪叫声。 第二十二章 年更宴斩首四凶 已经是腊月三十,也就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由于这几个月来,那些经由已死的南七省绿林总寨主西门锐所代传七杀令,而向江汉地区集中的武林人物,经过一段不算太短的观察时间之后,除了还有少数人仍持观望态度之外,其余大多数已向云梦别府报到,表示无条件地接受辖制。 时为午未之交,江汉地区的大雪,虽然停止了,但积雪深达一尺以上,天空中也仍然是彤云密布着,而冷冽的寒风,更是着肤如刺。 也因为天气太坏,云梦别府中,虽然住着千名以上的武林豪客,但却是都在宾馆中围炉取暖,外间可难得看到一个行人。 当然,所谓难得见到,并非是绝对没有,不过是比较稀少而已。 而事实上,眼前就有一位,冒着强劲的西北风,由广场上那些用帐幕搭成的临时宾馆外面,徐徐地走过来。 那是一位穿着一袭与地面积雪同一颜色的长衫年轻人,也就是七杀令的副令主吕正英。 他背负双手,沿着那些帐幕的外面,一个又一个地,逐一的巡视着,不过,他都是在外面瞧瞧而并未进入帐幕里面。 这些临时宾馆中,住的都是一些普通江湖人物,因为云梦别府中,建有永久性的特别宾馆,和普通宾馆,那些比较有点地位的人物,已分别住进那永久性宾馆。而这批临时宾馆,却是不分地位,不管你是张三、李四,都是一视同仁,八个人一个帐幕,待遇享受,完全相同,只不过是帐幕门口那统一编号的数字不同而已。 当吕正英若有所思地,巡经第十九号帐幕的门口时,那厚厚的棉布门帘一掀,一位短装老者,挟着一阵热风,冲了过来,向他咧嘴一笑道:“啊!副令主你好!” 那是一位身着青布棉袄裤,头戴一顶破毡帽,帽沿低得遮住了大半个面子,只能看到一张露着黄板牙的大嘴,和那与地面积雪辉映着的鬓角的矮老头儿。 少年子弟江湖老,堪堪又是白头翁,一个江湖人,混到两鬓雪白,而只能和一些默默无闻的普通人物,住在这等临时宾馆中,这情形,使得吕正英由衷地兴起无穷的感慨,也无限同情地,连忙含笑答道:“好,好,老人家好!” 青衣老人苦笑着,长叹一声道:“年年难过年年过,处处无家处处家,你说我是好,还是不好?” 吕正英笑道:“老人家说笑了。” “不!”青衣老者含笑接道:“老朽说的,可都是实情。” 吕正英笑问道:“老人家果真只有一个人?” 青衣老人苦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吕正英轻叹一声道:“其实,小可也和老人家您一样,只有一个人。” 青衣老人苦笑如故地道:“老朽可不能同副令主比啊!老朽已是风烛残年,入土大半截的人了,而副令主却是太阳刚上山的人,而且少年得志,虽然,你曾经遭受到非常的变故,而只剩下孑然一身,但你目前已是武林中的风云人物,有师父、父执,和红粉腻友在关怀着你,更有无数人,在钦佩你,崇拜你……” 吕正英截断他的话,苦笑道:“也有不少人,想要杀我才甘心。” 青衣老人道:“这也是事实,但放眼当今武林,能够有力量杀死你的人,可真不容易找到……总而言之,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你都比我幸运万倍。” 吕正英岔开话题,笑问道:“老人家要去哪儿?” 青衣老人笑笑道:“随便走走,不瞒副令主说,这些临时宾馆中,实在太冷,尽管都有火盆,但老朽年迈气衰,真是冷得受不了……” 吕正英对这位孤独老人,心中禁不住由衷地兴起一片同情心。 他不等对方说完,立即截口接道:“小可替老人家安排到宾馆中去,好吗?” 青衣老人连忙道谢道:“多谢副令主!那是太好了,太好了。” 顿住话锋,却又不自然地笑道:“副令主,如果您不嫌我不知足的话,老朽还另有两个要求。” 吕正英笑道:“请吩咐吧,只要小可权责范围内能够效力的,一定不使老人家失望就是。” “那么,老朽先谢了!”青衣老人沉思着笑道:“老朽的第一个要求,是请副令主慷慨到底,让我住进第一号正式宾馆中去。” 第一号正式宾馆,是专门招待武林中各门派掌门,或与掌门人地位相等的武林名人,其设备之豪华与享受之舒适,比起临时宾馆来,自然有天壤之别。 吕正英没想到青衣老人会提出此种要求,但他话已说满,又不便拒绝,他一怔之下,只好蹙眉点首道:“第一号宾馆中,空的房子还多,老人家这要求,我答应了!” 青衣老人禁不住目光一亮地,截口笑道:“多谢副令主!” 吕正英正容道:“不过,小可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老人家不要对别人说,因为,如果人人都前来要求,我就没法应付了。” 青衣老人连连点首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吕正英接问道:“老人家的第二个要求呢?” 青衣老人笑道:“第二个要求是,我这临时宾馆中的铺位,也要保留。” 吕正英不禁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青衣老人道:“因为,第一号宾馆中,住的都是在武林中有地位的人,老朽虽然承蒙副令主特别恩准,才能住到那边去,但不容否认,那是没法跟他们合得来的,试想在那情况下,是多么无聊……” 吕正英含笑接道:“所以,老人家必须还保有临时宾馆中的铺位,以备必要时,也可以回到临时宾馆中来,解解心中的烦闷?” 青衣老者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这两人边走边谈,不觉间,已绕过了五座临时宾馆的帐幕。 吕正英淡淡一笑道:“老人家这第二个要求,小可也答应了。” “多谢!多谢!”青衣老人连连道谢着。 吕正英又接问道:“老人家住在第几号临时宾馆?” 青衣老人道:“老朽住在第十九号临时宾馆中。” 吕正英歉笑道:“很抱歉!我还没请教老人家尊姓台甫?” 青衣老人笑笑道:“老朽姓贾,草字南星。” “哦!原来是贾老人家。”吕正英含笑接道:“请贾老人家稍待,顿饭工夫之后,必有人前来导引您前往第一号宾馆。” 贾南星笑道:“好!那么,老朽告辞!”抱拳一礼,转身疾奔而去。 住在第一号正式宾馆中的,除了贾南星这位不知来历的老人之外,才不过住了四位,人数虽少,但却代表了包括黄山派在内的,当今六大门派中的四派。 当然,黄山派的掌门人身份已经揭开,由于他是朱四娘的死对头,当然不会来投诚,峨嵋派可能是因为路途远,也没人来。 目前,住在宾馆中的这四位,是少林派的俗家长老“开碑手”康成,武当派掌门人的师弟无为真人,衡山派俗家长老杨裕民,和天台派的掌门人刘元绪。这四位,并不一定是代表各该派前来向朱四娘投诚,但由于他们在武林中地位的崇高,朱四娘却不得不以特别贵宾之礼相待。 当夜幕降临时,云梦别府中开始了水陆杂陈,而又非常丰盛的午夜饭。 那些普通江湖人物,是以临时宾馆为单位,也就是每一个帐幕中开一桌。 至于正式宾馆中的人,人数不多,连同代表四个门派的特别贵宾在内,也不过是四十多位,因而他们的年夜饭,就和七杀令门中的人开在一起。 云梦别府中的玉凤厅,今宵显得空前的热闹,也格外的令人陶醉。 因为,朱四娘这云梦别府中,本来就等于是一个女儿国,目前这盛会,既然是年夜饭,自然是除了轮值的人员之外,所有的女剑士们也全都参加了。 尽管目前这大厅中,还有四十多位男性贵宾,却仍然显得群雌粥粥地,满眼都是红粉娇娃。 大厅上首,并排设置两个首席,七杀令的正副令主、追魂、夺命两使者、正副总管、护驾双将,刚好占满一桌。另一首席上,却是分别代表四个门派的四位特别来宾。 当年夜饭正要开始时,轮值招待的紫衣三号,却悄然走近吕正英身边,低声说道:“启禀副令主有一位姓贾的老人家,他说也要到这儿来!” 吕正英一蹙眉锋,扭头向正向他投以询问目光的朱四娘,低声交谈了几句,只见朱四娘黛眉微蹙地点点头后,吕正英才向紫衣三号低声吩咐道:“去那边首席增设一个座位,并去请贾老人家来。” 紫衣三号娇应着离去后,朱四娘才向吕正英低声道:“那位贾南星,你是否觉得他有甚可疑?” 吕正英苦笑道:“正英虽然觉得那老头儿有点可疑,却瞧不出有何特别之处来。”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这点,我也有此同感。” 吕正英一怔道:“令主也去看过他了?” “是的。”朱四娘点首道:“我是改装成一个黄衣女剑士去的。” 这时,那位紫衣三号却是独个儿跑了进来,而且满脸悻然神色地,向吕正英躬身说道:“启禀副令主,那位贾老人家不肯进来,而且说话很不客气。” 由于还在等着那么一位贵宾,这顿年夜饭,还没开始享用,因而紫衣三号这一说,吸引得所有目光,都向她投射过来。 吕正英笑道:“他是怎么说的?” 紫衣三号面有难色地道:“副令主请先恕我无罪,才敢照实禀明。” 吕正英笑笑道:“好!你尽管直言,我不见责就是。” 紫衣三号苦笑道:“那位贾老人家说:他是这儿的特别贵宾之一,令主和副令主请了其他的特别贵宾,却不请他,使他很失面子,所以才特别自己跑过来要求……” 吕正英含笑接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他的要求了吗?” 紫衣三号愤愤不平地接道:“可是,他却说副令主不懂得敬老尊贤,自己不到大门口去迎接他,所以他还是不肯进来。” 吕正英向朱四娘苦笑道:“令主,送佛送到西天,我看,还是由正英去接他进来吧!” 朱四娘微微点首道:“也好。” 吕正英含笑走到玉凤厅的大门口,只见那位贾南星,仍然是那副糟老头的打扮,背里面外地,挺立在阶台的寒风之中。 也许是衣衫穿得太单薄了,禁不住那刺骨的寒风,尽管他煞有介事地,腰干挺得笔直,但整个身躯,却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不知他是真没听到,还是故意装佯,吕正英偕同紫衣三号已到达大门口,他仍然毫无所觉。 紫衣三号只好娇声唤道:“老爷子,咱们副令主,亲自出来迎接你啦!” 贾南星这才陡地回过身来,向着吕正英咧嘴一笑道:“副令主真是大人大量,方才老朽那样的失礼,你不但不生气,反而真的亲自出来接了。” 吕正英歉笑道:“哪里,哪里,方才小可因为俗务羁身,迎接来迟,尚请贾老人家多多包涵。” 一顿话锋,才摆手作肃客状道:“老人家请!” 当然,这两位一进入玉凤厅,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向贾南星投射过来。 但这位贾南星,却显得泰然自若,一点也没感到不安。 当吕正英将他带到那四位特别贵宾的席上,让他人座时,他却向那分别代表四大门派的四位特别贵宾,露齿一笑道:“很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在礼貌上不得不同时起身相迎的那四位特别贵宾,也同声说道:“哪里,哪里,老人家请坐。” 目前这四位特别贵宾中,年纪最大的少林派俗家长老“开碑手”康成,也不过五十多岁,所以,同须发全白的贾南星一比,他们都算是年轻人,而不得不异口同声,尊称贾南星为老人家。 贾南星却仍然站在那儿,精目向席面一扫,才含笑问道:“诸位这席位,显然以齿论秩的吧?” 目前这四位特别贵宾中,只有天台派的“一字剑”刘元绪是一派掌门身份,但事实上,高坐上首位置的,却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少林派俗家长老康成,因而贾南星才有此一问。 坐在左首的刘元绪点首答道:“正是,正是。” 贾南星笑笑道:“是啊!这儿的吕副令主,年纪轻轻,都懂得敬老尊贤的道理,诸位都是当今武林中,领导一方的人物,如果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得,那就……”他干笑着没说下去,却徐徐就座。 但他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却被坐在上首的“开碑手”康成伸手架住:“贾老人家,咱们换个位子吧!” 原来贾南星的座位,是安排在右首衡山派俗家长老杨裕民的身边,与坐在上首的康成,只不过是隔着一个桌角的紧邻,所以康成一伸手,就将贾南星架住了。 贾南星方才那一段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想坐上首,但当康成主动地要和他换座位时,他却故意装迷糊,讶然问道:“康大侠是什么意思啊?” 康成像鹰提小鸡似地,将贾南星按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面笑道:“没什么意思,咱们五人中,以你的年纪最长。”说完,他自己却坐上了贾南星的座位。 贾南星故意一怔之后,才讪然一笑道:“这倒是不错,别的我不敢说,论起年纪来,我可的确是这儿的第一高人,理当坐这个位置才对。” 他一顿话锋,才向那仍然卓立一旁,向他微笑的吕正英点点头道:“多谢副令主!副令主也请入座吧,老朽先要向大家说几句话。” 说着举杯站了起来,含笑朗声说道:“诸位,为了老朽半途打岔,耽搁诸位不少宝贵工夫了,老朽为了表示歉意,先罚三杯,然后再敬诸位全体一杯。” 说完,果然连干了三杯,才端着第四杯酒,含笑说道:“这一杯是敬诸位同道的,老朽先干为敬了。”说着,又是一仰脖子,喝了个杯底朝天。 其余的全体群豪,自然也一起干杯,于是,贾南星在连声道谢中坐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吕正英对贾南星的礼敬,也许是真的基于敬老尊贤的原因,那四位分别代表四大门派的成名人物,对于贾南星这个不见经传的糟老头儿,居然也热乎起来。 首先是那位让出首位的开碑手康成,居然抢过酒壶,替贾南星空出的酒杯斟酒,并含笑说:“贾老人家,康某回敬你一杯。” 他口中说得客气,但在斟酒的手法上,却暗中显了颜色出来。 在表面上看来,他那斟酒的情形,并无特别之处,但那酒一注入杯中,那只酒杯,竟然像是承受不住那股千钧重压似的,随着酒的增加,整个酒杯,慢慢地嵌入桌面之中。 当酒杯的酒盛满时,整个酒杯,已全部嵌入桌面,杯沿刚好与桌面平齐。 康成表演的这一手,不但表现他功力的深厚,而对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也算堪称一绝。 康成表演完毕之后,所有首席上人的视线,自然地移到了高居首座贾南星的脸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贾南星霜眉紧蹙,一脸尴尬神色地,低声自语道:“奇怪?这桌子纵然是豆腐作的,也不会如此不济事啊!” 接着,目光又移注酒桌上的吕正英,苦笑着说道:“副令主,这杯酒,老朽实在没福消受,只好借花献佛,转敬与副令主你啦!” 随着这话声,右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那只深嵌桌面内的酒杯,也随之跳了出来,贾南星却若无其事地,右手在跳起来的杯底虚空一托,那只酒杯,竟然冉冉地向吕正英的面前飞过去。 这时,全体群豪们,也知道首席有了精彩绝伦的好戏,也一齐屏息凝神,将视线集中投射过来。 当那酒杯飞近吕正英面前时,吕正英才淡然一笑道:“小可无功不受禄,这杯酒还是贾老人家自己享受吧!” 他轻描淡写地,右手虚空一托,那杯本已飞临他面前的酒,又冉冉地向贾南星的面前飞去。 而且,那一份平稳与缓慢劲儿,比起贾南星所表现的,一点也不逊色。 这情形,使得全体群豪,禁不住春雷也似地叫了一声:“好啊……” 贾南星淡然一笑道:“副令主说得不错,无功不敢受禄,这杯酒,老朽只好原壁奉还了。” 随手一挥,那已飞回他身旁的酒杯,却向原先敬酒的康成面前飞去,不过,那酒杯已由冉冉徐飞而变成快速激射,却仍然保持它的平稳,杯中的酒,也仍然不曾溢出半点儿来。 当贾南星以妙到毫巅的手法,将深嵌桌面内的酒杯震起时,脸色最难看的,该是开碑手康成。 但目前,已不容康成有转什么念头的工夫了,只好脸色肃穆地,集中全力,依样画葫芦的,抬手朝那只疾射而来的酒杯,凌空一挥。可就显出双方功力的高下了。 只见那只疾射而来的酒杯,经康成右掌凌空一挥之下,竟然在半空中为之一顿。 可能是由于康成的劲力不曾拿捏好,那疾射而来的酒杯,虽然给他挡了一下,却使杯中的酒溅出不少来,这情形,自然使康成的老脸,为之一红。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那只疾射前来的酒杯,微微一顿,也就是康成的老脸为之一红之间,那酒杯却突然以更劲疾之势,向康成的面前射了过来。 由于来势太急,距离短,迫得康成不及多想地,张口向那酒杯咬去。 但事实上,那只酒杯,可真是怪得很。就当康成张口向酒杯咬去的瞬间,那只酒杯却在他的嘴唇前半尺处,突然四分五裂地散了开来。 这一来,康成不但不曾接到酒杯,而且还给溅了一身的酒,那一份尴尬,可就不用说啦! 偏偏贾南星却是得理不饶人地,仰首哈哈大笑道:“康大侠,毕竟是少林耆宿,喝酒的方式,也格外高人一等。” 康成老羞成怒地站了起来,凝注贾南星冷笑一声道:“姓贾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咱们好好地在拳脚上较量一下。” 贾南星淡然一笑道:“只要你能画下道来,老朽当舍命奉陪,不过,有一句话,必须先说明。” 康成哼了一声道:“有屁快放!” 贾南星一点也不生气地笑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较量?” 康成沉声说道:“自然是以少林俗家长老的身份。” 贾南星冷冷笑道:“别自欺欺人了,先揭下你脸上的鬼皮来。” 由这几句话中忖测,目前这位少林俗家长老康成,竟然是冒充的,因此,贾南星的话声一落,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朱四娘、吕正英二人,禁不住脸色为之一变。 康成似乎怔了一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贾南星淡笑道:“你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来,自然就明白啦!” 康成冷笑一声道:“不错,我脸上是戴着人皮面具,但我不高兴揭下来,你又能怎样?” 贾南星笑笑道:“我自然不必把你怎么样,但这儿是七杀令朱令主的根本重地,你阁下假冒少林俗家长老的身份,混到这儿来,我想,朱令主和吕副令主也决不会放过你。” 紧接着,却扭头向朱四娘、吕正英二人笑问道:“令主、副令主,您说是吗?” “不错。”朱四娘冷漠地点首接道:“我希望二位都有个明白的交待。” 康成抢先冷笑道:“是啊!你老儿是什么东西变的,也该交待一下才对。”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贾南星就是贾南星,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康成哼了一声道:“朱令主所要知道的,一如其他同道一样,是你的真实来历。” 贾南星含笑道:“这个,贾某人自会在令主、副令主面前,有个明白交待,现在该说你自己的事了。” 康成冷笑道:“我自己的事,与你不相干。”说完,竟然又自行坐了下去。 贾南星扭头向吕正英笑问道:“副令主,是否要老朽代劳呢?” 朱四娘抢先接道:“多谢老丈,这事情,还是由我们自己处理比较合适。” 贾南星点点头道:“是的,老朽也正是此意。” 朱四娘凝注康成,沉声说道:“阁下这一付人皮面具,竟能瞒过本门中上上下下的眼睛,阁下在这一方面的成就,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位高人了。” 康成淡然一笑道:“多蒙夸奖!” 朱四娘扭头向吕正英说道:“正英,这事情只好偏劳你了。” 吕正英含笑而起道:“正英理当效劳。” 朱四娘沉声接道:“记着,要活的。” 吕正英淡笑着接道:“正英理会得。” 顿住话锋,目注那位假康成含笑接道:“这位朋友请吧!” 假康成冷然接道:“副令主能亲自下场赐教,这是在下莫大的光荣,但在下必须向这位贾老头先问明心中的疑团才行。” 吕正英点点头道:“好!要问就趁早。” 假康成向贾南星笑问道:“贾老头,你是怎么看出我脸上戴有人皮面具的?” 贾南星淡然一笑道:“我并不是看出你脸上的破绽,而是你忽略了手上的特征。” 假康成一怔道:“我手上并没什么特征啊?” 贾南星笑道:“你手上没什么特征,但开碑手康成的手上,却有一个很显着的特征,那就是他的左手,本来是有一根枝指,为了练武不方便,才将那枝指割除,所以,他的左手大拇指旁,留下一个很显着的疤痕。” 假康成禁不住苦笑道:“哦!原来如此。” 贾南星笑笑道:“你未免太粗心了,既然打算冒充,为何不事先多作点准备功夫呢了假康成含笑接道:“多谢阁下指点!下次我就不会犯这种错误啦!” 贾南星哈哈一笑道:“今宵,你已自投罗网,还会有下次吗!” 吕正英沉声接道:“这位朋友,别拖时间了,请吧!” 假康成笑问道:“就在这儿?” 吕正英点首接道:“不错!” 忽然,大厅内传来一声暴响,和一声厉叱:“朋友,你欺人太甚。” 另一个语声冷笑道:“老子欺负你又怎么样?” “老子揍扁你……” “哗啦”一声,桌子掀翻了,只见两个劲装汉子,立即“稀里哗啦”地打将起来。 那位假康成怒声喝道:“你们两个疯了?” 看情形,那两个恶拼着的劲装汉子,好像和他大有渊源似的,使得他叱喝,人也飞快地扑了过去了,但他身在空中,却被吕正英给截住了:“朋友,那些与你不相干……” 贾南星也含笑接道:“这一手,可就不够高明啦!朋友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所在,岂是可以随便混得过去的。” 这时,那两个劲装汉子,已越斗越凶猛,将附近的现场,打得一榻糊涂。 这情形,使得朱四娘一挑秀眉,沉声喝道:“护驾双将,给我将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快点拿下。” 林忠、林勇二人恭诺声中,向那打斗的现场中飞扑过去,就在这当口,那假康成已和吕正英二人交上了手。 那位假康成的身手,也相当高明,尽管是在吕正英的快速而凌厉的攻势之下,被迫而采取守势,短时期内,却还能支持得住。 吕正英一面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你是淳于老贼的什么人?” 假康成却也冷笑道:“有本领揭下我脸上的人皮面具,不就真象大白了吗!” 吕正英笑道:“朋友说得是,看来我是多此一问。”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阁下,如果在这以后的十招之内,不教你躺下来,我这吕正英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这时,吕正英刚好转到武当派的无为真人面前,而且是以背向着无为真人。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吕正英话没说完,端杯待饮,凝注斗场的无为真人,突然以快速无匹的手法,将手中酒杯,击向吕正英背后的灵台大穴,而其余的天台派掌门人刘元绪,衡山派俗家长老杨裕民,也几乎是同时发动,酒杯暗器,一齐向吕正英周身要害处招呼。 那位无为真人,由于他距吕正英最近,而占了地利之便,手中酒杯出手后,人也跟着五指箕张,飞身向吕正英的右肩抓去。 此情此景,饶是吕正英身手奇高,也不由心头一凉地闹个手忙脚乱。 由于对方四人,取的几乎是四面合击之势,而且那四位功力又高,又是出入意外的突袭,因而迫得吕正英避无可避之下,只好猛然施展缩骨神功,使那本来堂堂七尺之躯,一下子就矮了半截。 同样的,吕正英这一手也是绝到了家,使得对方那四人联手,猛然发动的,十拿九稳的一击,竟然也落了空,而且他们四人之间,还几乎闹了个自相残杀。 总算他们均非庸手,劲力也拿捏到恰到好处,都能于间不容发的危机中,自行收住攻势,而避免了自相残杀的局面。 但也仅仅是这刹那之间的缓冲,吕正英却以一式“夜战八方”,长身而起,并怒叱道:“一群无耳鼠辈!” 话声中,对方四人被他震得踉跄后退,一阵桌翻椅倒声中,那四位总算强行拿桩,站定下来。 不过,由于这一闹,那两个首席,和邻近的两三位席位,已被打得一塌糊涂,没法使用了。 吕正英一式“夜战八方”,将对方四人震退之后,已“锵”地亮出长剑,沉声喝道:“四个鼠辈快亮兵刃,我给你们一个公平一搏的机会!” 也直到此刻,群豪们才注意到,吕正英的左手中,正以食中二指,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原来就当他那一式“夜战八方”的刹那之间,他已以快速无匹的手法,先行揭下了那位假康成的人皮面具。旁观群豪们,也注意到那位假康成的本来面目。 原来那位假康成,竟然是一位年约弱冠的年轻人,由于以往的接触中,从来没人发觉过无敌堡之中,会有这么一位身手奇高的年轻人,因而所有群侠,竟然没有一人能知道这位年轻人的来历。 同时,还有一件令人诧异的事,也正在进行着。 那就是那两位借端生事的劲装汉子,居然能与护驾双将林忠、林勇两兄弟,杀得难解难分。 本来,在朱四娘派遣护驾双将时的本意,以为对付两个借酒生事的小毛贼,而派出护驾双将,等于是杀鸡用上了牛刀,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但事实上,这两个小毛贼,可实在不简单,尽管他们在林忠、林勇的抢攻之下,落了下风,但林忠、林勇要想在短时间之内,制服他们,可实在不容易。 当事人的吕正英,在心愤对方暗算的情况之下,可能忽略了这些突出的情况,而只是要对方亮兵刃作一决战,但冷眼旁观的朱四娘,却蹙起了眉锋。 一旁的贾南星,更是见机不好,连忙沉声喝道:“且慢!” 由于贾南星的突出表现,目前,尽管群侠方面,还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但对他的态度,却已由原有礼貌上的谦恭,而变为真正发自内心的尊敬了。 因而,贾南星的话声一出,连朱四娘也无异议地,只是用一双美目凝注着他。 贾南星目注那已显出本来面目的那位假康成,沉声问道:“小伙子,你是淳于坤手下的什么人?” 那年轻人哼了一声:“如果你能告诉我真实身份,我才将真实来历告诉你。” 贾南星苦笑了一下道:“好小子,此时此地,居然还敢同我老人家讨价还价。” 那年轻人淡然一笑道:“无敌堡出来的人,没有什么不敢作的。” 贾南星笑道:“好!冲着你这一份豪气,我可以先行说明我自己的来历。” 这一说,自然引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向他射来。 但贾南星却向吕正英笑问道:“你小子是否心中有甚复案呢?” 吕正英脑际灵光一闪,含笑接道:“我想,老人家就是我那位鬼前辈师父?” 贾南星捋须笑道:“你要是再想不起来,我老人家真会揍你一顿屁股。” 这一来,不但吕正英感到无比的兴奋,连朱四娘母女也大感意外地围了上来,朱亚男并像一只百灵鸟似的,娇笑道:“师父,您好坏,早就到这儿未了,却还玩这些鬼把戏。” 她口中说着,人却向他的身边腻了上去。 但贾南星却将她的娇躯向外一推道:“丫头,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啊!” 他顿住话锋,却是目注那年轻人笑问道:“小伙子,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那年轻人蹙眉问道:“你……你就是劫余生?” “不错。”贾南星点首接道:“如果你们这些人,都是淳于坤在暗中所调教出来的徒弟,则你们该叫我老人家一声师曾祖才对。” 那年轻人笑道:“我们只知道有堡主,连师父的名称都没有,更哪儿有什么师祖曾祖的。” 贾南星一哦道:“如此说来,你们都是淳于坤所秘密调教出来的手下人?” “对了。”那年轻人笑道:“我们只是负责杀人的杀手。” 一声惨号,那与护驾双将恶斗着的两个劲装汉子,已倒下了一个,另一个心头一惊之间;也被林勇一剑贯胸而死。 这相继传来的两声惨叫,使得那年轻人脸色为之一变,贾南星却平静地问道:“那两个也是你们这些杀手中的人?” “不错。” “这儿,你们来了有多少人?” 那年轻人笑道:“眼前的六个,你已经看到了。” 贾南星道:“我要知道详情。” 那年轻人冷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吗?” 贾南星脸色一沉道:“杀人者死,你懂不懂?” 那年轻人漠然地接道:“我只懂得杀人。” 一直静听的朱四娘,忽然冷哼一声道:“好,我先让你尝尝被杀的滋味。” 她一顿话锋,才目注吕正英沉声喝道:“正英,先宰了这四个。” 吕正英点首恭应道:“是!令主,正英想先问他们几句话。” 朱四娘点点头,吕正英却目光向那冒充无为真人等的三位一扫,淡然一笑道:“你们三个,狐狸尾巴已经揭穿,还不将脸上的鬼皮揭下来。” 最先现形的那位年轻人冷笑一声道:“好!你们都把人皮面具揭下来,看他还能有什么咒念!” 这位年轻人,显然是这四人中的首领,他的话声一落,其余三位,立即自动抬手,将脸上人皮面具揭下来。不错,另三位也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这四位,面孔虽然不同,却有个共同之点,那就是阴沉的脸色,和光芒闪烁的目光。 吕正英人目之下,蹙眉问道:“像你们这样的杀手,淳于坤一共调教了多少位?” 原先那年轻人冷然接道:“不会比你们的女剑士少就是。” 另一个接道:“而且我们每个人的武功,都高于你们的女剑士……” 吕正英道:“这一点,我信得过,大致说来,你们的身手,同淳于坤的徒弟们,在伯仲之间。” 原先那位年轻人哼了一声道:“恐怕不太正确吧!” “这无关紧要,待会咱们试过就知道了。”吕正英笑道:“现在告诉我,你们怎么称呼?” 原先那年轻人道:“我们不用姓名,而以字号来识别,这一点,也大致和你们的女剑士相同。” “那么!”吕正英接问道:“你们四位是什么编号呢?” 原先那年轻人道:“我是天字第七号,其余三个,是天字第八九十号。” 贾南星插口问道:“如此说来,你们还是淳于坤调教出来的。 杀手中的精英。” 天字第七号漫应道:“那也不尽然,其实,我们这批人的身手,都是在伯仲之间。” 贾南星道:“但你们的编号,却有天、地、玄、黄的分别。” 天字第七号道:“天地玄黄的分别,不过是为了便于管理而已,却并非是因功力高下而分的。”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你知道的好像很多。” 贾南星笑笑道:“其实,也不过知道这些而已。” 天字第七号冷冷一笑,在他的一声暗号之下,四人都亮出一长剑,将吕正英围在核心。 吕正英注目天字第七号笑问道:“诸位混到这儿来,目的何在?” 天字第七号笑道:“吕正英,你问出这等话来,就不够聪明了。” 一直不曾开口的天字第八号,冷笑着接道:“你想想看,一个杀手,混到你们这边来,他会做些什么事?” 吕正英不禁哑然失笑道:“对了,委实是我多此一问。” 贾南星忽然以真气传音说道:“正英,还记得当我在天心谷时,向你说的一段话吗?” 吕正英一怔道:“是哪一段话啊?” 贾南星传音答道:“就是那‘世间还有剑法高于我的人,的那一段话。” 吕正英蹙眉接道:“师父当时说的,就是这些人?” 贾南星摇摇头道:“不!当时我说的是淳于坤……” 那天字第七号一见这两位,在以真气传音交谈个不休,不由怒声喝道:“你们有完没有?” 贾南星笑道:“小伙子,你别神气,淳于坤传给你们那三招剑法,在这儿可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吕正英不由一怔道:“师父,他们只有三招剑法?” 贾南星道:“他们所会的,当然不止三招,不过那三招剑法,却是他们这所以成为一个杀手的本钱,淳于坤量材施教,分别传以不同的三招剑法,一经施展,敌方非死必伤……” 一旁的朱四娘插口道:“老爷子,方才被护驾双将所杀的那两个,好像并没施展什么绝招。” 贾南星点首接道:“不错,那是因为护驾双将,并非他们此行所要对付的目标,而淳于坤号令又严,在不是对付指定的主要敌手之前,未经许可,而先行泄漏那三招绝艺者,必被酷刑处死,所以方才那两个,死得可实在有点冤枉。” 朱四娘蹙眉接问道:“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些什么人呢?” 贾南星笑笑道:“以你们这七杀令而言,是正副令主,和你的两个女儿。” 那天字第七号插口冷笑道:“老儿,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贾南星淡然一笑道:“所以,我说你没有什么值得神气的!” 接着,却向吕正英传音问道:“正英,懂我的意思了吗?” 吕正英一愣道:“徒儿还没听懂。” 贾南星传音说道:“意思很简单,你必须全力应付,不可存丝毫轻敌之心。” 吕正英传音答道:“徒儿会小心的。” 贾南星接道:“为师在一旁替你掠阵,希望用不着我出手才好。” 这当口,那天字第七号已颇为不耐地,一挑剑眉,怒喝一声道:“咱们上!” 如响斯应,只见寒芒连闪,四支长剑,一齐向吕正英疾射而来。 四支长剑虽然是同时发动,但其进攻角度、部位,以及招式等,却各不相同,而其辛辣与快速,则以旁观的朱四娘这等顶尖儿高手,在人目之下,也不禁俏脸为之一变。 很显然,那四个打的是速战速决的算盘,因而一出手,就是各自以三招绝艺中的招式,向吕正英招呼。本来嘛!这年轻人,既然淳于坤教调出来的,专以对付七杀令门中首脑人物的杀手,并还各别授以三招绝艺,其身手自非等闲,则在四人联手,同时发难的情况之下,其攻势的凌厉,自非同小可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发动得固然是快,结束得也很快。 在旁观群豪的感受中,但见一片有如电掣的寒光交织之中,传出一阵“铮铮”脆响,然后一切归于静止。吕正英手横长剑,凛若天神,卓立原地,剑叶上,一缕殷红的鲜血,正顺势下滴。 那四位年轻杀手,采取分进合击之势,各以冲刺、斜砍、横扫、直劈等姿势向吕正英比划着。 这情势,使得旁观群豪,除了贾南星、朱四娘、朱亚男三人之外,齐都眉锋为之一蹙,而且,紧接着,又都是脸色为之大变。 因为,经过这片刻工夫,他们都已看到,吕正英的肩、臂、腹、背等处,至少有六处地方,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以吕正英的身手,于一招接触之下,居然受了五六处剑伤,而对方四人,却安然无恙,这情形,又怎不令旁观群豪们,入目惊心,而脸色大变哩! 但紧接着,砰砰连响,血光进射,那以各种不同姿势,比拟着吕正英的四位年轻人,忽然相继倒下,有头骨断裂的,有腰斩的,也有斜肩带背,被劈成两半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加上那溢流的鲜血和内脏,令人触目惊心。 原来吕正英的剑法实在太快了,快得已将对方杀死,而一时之间,尸体却仍以原势挺立着,不曾倒下,也直到此时,群豪们才如释重负地,发出一片长嘘之声,与赞叹之声。 贾南星、朱四娘母女、正副总管、护驾双将等,都以非常关切的神情,围向吕正英身边,贾南星首先问道:“正英,伤势不要紧吧?”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不要紧,都是些轻微的皮肉之伤。” 接着,又不自然地一笑道:“师父,我真差劲,如非是您事先提醒我,使我以全力应战,则此刻横尸地上的,就不是他们四个而是我了。” 贾南星正容说道:“不是你太差劲,而是淳于坤的手段太狠太绝了。” 这时,朱亚男已走近吕正英身边,以手指轻轻挑开他左臂上的伤口,却禁不住惊呼一声道:“还说是轻微的皮肉之伤,这一个伤口,长达两寸,深达半寸哩!” 朱四娘连忙喝道:“林忠,赶快以金创药替副令主包扎伤口。” 于是林忠、刘子奇二人动手,以最快速的手法,替吕正英包扎起伤口来。 朱四娘却向其余的宾客和手下们在吩咐着:“清理现场,重行安排酒席,年夜饭照常进行。” 人多好办事,不消多久,现场已清理干净,被打散的酒席也重行排好,而吕正英所受的外伤,也已完全包扎好了。 不过,首席却由原有的两席,而变成一席,当然,贾南星坐了上首,而将原先敬陪末座的正副总管挤了下去。 重行入席之后,首席的人,自然是争相向贾南星敬酒,吕正英并含笑说道:“师父,您怎么不事先说明,而要以这种姿态来跟我们开玩笑呢?” 贾南星笑道:“我如果不以这种姿态来,方才那六个小子,又怎会现出原形来。” 朱亚男插口娇笑道:“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他们的来历了。” 贾南星道:“我也并不是完全知道,只不过是觉得那四位特别贵宾的形迹,有点不对劲而已。” 吕正英蹙眉接道:“对了,不知那真正的四位特别贵宾,是否也曾来过?” 贾南星轻叹一声道:“看情形,十之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朱四娘接问道:“老爷子之意,是认为那四位的本身,已遭了那四个杀手的毒手了?” 贾南星苦笑道:“但愿我的猜想,并不正确才好。” 朱亚男插口笑问道:“师父,您现在的姓名是真的姓名,还是化名呢?” 贾南星笑了笑道:“我这贾南星三字,是货真价实。” 吕正英接问道:“师父,您这姓名,淳于坤是否知道?” 贾南星道:“淳于坤不知道,但呼延奇却是知道的。” “那么!”朱亚男笑问道:“您为何又自号劫余生呢?” 贾南星苦笑道:“师父这条老命,能够活到现在,难道不能算是劫后余生吗!” 吕正英却忽然轻轻一叹道:“师父,方才那情形,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余悸。”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现在,你小子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朱四娘也蹙眉说道:“那种霸道剑法,不知道是怎么练成的?如果那些杀手的人数,真有我的女剑士那么多,那可实在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贾南星沉思着道:“像你的女剑士那么多是不可能,不过,据我估计,可能不会少于四十个。” 朱亚男接道:“如此说来,纵然减去方才杀死的六个,也还有三十多个?” “不错。”贾南星点首接道:“而且,他们行迹已露,今后可能会不择手段地实行滥杀,所以从现在起,凡是我方的人,都得随时随地提高警觉,加强戒备才行。” 吕正英蹙眉说道:“对了,看情形,他们必然还有人?混在那些普通宾客之中。” 贾南星脸色肃穆地接道:“这是难免的,在未来这段时间中,我方的人势将蒙受很大的损失。” 朱四娘一挫银牙道:“擒贼王,我必须尽快将淳于坤那老贼除掉才行。” 贾南星苦笑道:“请恕我说句泄气的话,凭单打独斗,我们这些人,谁也不是淳于坤的对手。” 吕正英一怔道:“可是,当我前次碰上那老贼时,他的表现,可并不怎么高明啊!” 贾南星道:“那是他故意藏了私,现在一切都抖开了,再碰上他时,你就知道他的厉害啦!” 朱亚男蹙眉问道:“师父,真的连您也打不过淳于坤那老贼?” 贾南星苦笑道:“我要是打得过他,这些日子来,也就用不着尽在暗中活动了。” 朱亚男轻轻一叹道:“那怎么办呢?” 贾南星正容接道:“事情虽然棘手,但我们无须悲观和着急,慢慢来,办法总会想出来的,而且事实上,我也早已在着手部署了。” 朱亚男这才展颜娇笑道:“原来师父已有锦囊妙计,那我真是白操心啦!” 贾南星正容如故地道:“我这些安排,能否收效,目前还难预料,所以我不事先透露出来。” 朱亚男媚笑道:“连您的两位宝贝徒弟,都要瞒着?” “别自说白话了!你们两个,几时拜过师父的?” “好了朱亚男目注吕正英娇笑道:“正英哥,我们现在就补行拜师大礼。” “正英哥”这称呼,本来只是当他们单独相处才用的,此刻的朱亚男,得意忘形之下,居然当众叫了出来。 因此,她的话声一落,立即引起不同的连锁反应,吕正英的俊脸为之一红。 朱四娘、刘子奇二人的脸上,则掠过一片开朗的笑意。 只有朱胜男是一片冷漠神色,仅仅是眼角上的肌肉微微扭动了一下,令人没法看出她心中的感受。 倒是贾南星连忙含笑摇手制止道:“不!不!我老人家不作兴这一套,而且,现在也不是补行拜师大典的时候。” 朱亚男胜利地笑了:“那您告不告诉我,您那暗中的安排呢?” 贾南星苦笑道:“我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过时间却得往后挪。” 朱亚男笑问道:“挪到什么时候?” 贾南星道:“我正在等一个人的回信,最迟不会超过三天。” 他一顿话锋,却转向吕正英笑道:“小子,这小丫头可真会磨人,将来可有得你受的啦!” 朱亚男佯嗔地道:“这像是一个做师父的人该说的话吗!” 贾南星含笑举杯道:“肚子里的酒虫在抗议了,师父说错了话,自罚三杯,你该没话说吧!” 说完,果然连饮了三大杯。 朱亚男却含笑道:“我想起来了,师父,您在天心谷时,所使用过的隐身法,现在不正可以派上用场了吗?” 贾南星正容接道:“那不是隐身法,而是武学上的左道旁门,名之为‘借物潜形术’。” 朱亚男笑道:“师父,什么名称都无关紧要,我提起师父注意的,是它目前正可派用上场。” 贾南星笑问道:“能派什么用场呢?” 朱亚男含笑反问道:“师父方才不是说过,淳于坤老贼的武功,高到没人可以制服他吗?” 贾南星点点头道:“事实上确是如此。” 朱亚男接道:“那么,我们何不利用那‘借物潜形术”悄然欺近淳于坤老贼身边……” 贾南星截口苦笑道:“丫头,你居然要师父去干暗杀的勾当?” 朱亚男笑道:“这叫作事急从权,也没甚不妥当呀!” 一顿话锋,又娇笑着道:“师父觉得有失您的身份,就把那法子教给我,由我去执行。”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说来说去,终于不打自招了,原来你是想学那‘借物潜形术’……” 朱亚男嘟着小嘴,娇嗔地接道:“师父,您可冤枉人啦!” 贾南星笑问道:“师父哪一点冤枉你了?” 朱亚男接道:“师父,我想学那‘借物潜形术”固然是不错,但我学来是去杀淳于坤老贼,也是实情啊!” 贾南星正容道:“这情形我知道,但那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邪门玩艺,我不会传给你们,事实上纵然你学会了,也派不了什么用场。” 朱亚男讶然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贾南星道:“因为,使用那‘借物潜形术”最是消耗真力,所以当你施展那邪门玩艺儿时,事实上已无余力去干那暗杀的上当了。” 朱亚男不禁殊感失望地道:“真的?” 贾南星苦笑道:“师父还会骗你吗……再说,师父就只有你们这一对宝贝徒弟,有甚好玩艺不传给你们,难道要带到阴间,送给阎王爷作见面礼吗!” 这一说,同座的人都禁不住笑了。 朱四娘向贾南星一举酒杯道:“老爷子,我敬你一杯。” 贾南星哈哈一笑道:“令主平常恨透了臭男人,如今,居然向我这个臭而又老朽的男人敬起酒,真使我有点受宠若惊哩!” 朱四娘随着大伙儿一笑之后,又正容说道:“老爷子,有件事情,我怎么也想不通。”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禁使贾南星蹙眉反问道:“什么事想不通啊?令主!” 朱四娘这才笑道:“我说的是淳于坤老贼的武功。” 贾南星笑笑道:“淳于坤算是我的嫡系传人,那是错不了的,令主之意,说的是淳于坤所训练那些杀手的剑招来源吧?” 朱四娘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贾南星蹙眉接道:“也只有这一点,才是我心中一直没法解开的死结。” 这语气,这神情,不由使一直在沉思着的吕正英,禁不住心头一震道:“师父,难道说此中还有某种隐情吗?” 贾南星却是不答反问道:“正英,方才,你已经亲自领略到杀手们所使的剑招,有何奇特处?”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我总觉得,那剑招对我们的‘灵蛇剑法’好像有克制作用?” 贾南星禁不住长叹道:“既然你也有这种感觉,那就证明我的想法,并非是杞人忧天了。” 吕正英一怔道:“师父此话怎讲?” 贾南星轻轻一叹道:“这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他目光环扫了一下,又含笑接道:“这地方说话诸多不便,我看,这顿年夜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吧,不妨早点退席,换个地方谈话,同时,我们退席之后,其余的人也会感到自在和轻松一点,一年之中,就只有这么一个除夕,令主请吩咐下去,除了轮值的人,要特别提高警惕之外,没有任务的人都可以尽量放松一下。” 朱四娘点点头道:“老爷子说的是。” 于是,立即向护驾双将、正副总管四员大将,特别交待一番之后,自己却偕同贾南星、吕正英和两位爱女,起身离席,走向她自己的暖阁之中。 侍女献过香茗后,稚气未脱的朱亚男,首先旧话重提道:“师父,方才您那‘说来话长’的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朱四娘佯嗔地叱道:“就是你这丫头心急。” “娘。”朱亚男娇笑道:“有问题闷在心中,那多难过啊!” 贾南星苦笑道:“丫头不用难过了,师父慢慢说来就是。” 朱亚男胜利地笑了,贾南星却正容说道:“你们都知道,我那套剑法,名为‘灵蛇剑法”是由蛇类攻击敌人时的奇幻身法,所衍化而来,而且,也不是我所独创,而是根据一位前辈异人的遗着,逐渐加以改良,才成为目前的这一套较为完整的剑法。” 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当我随同李闻天四处流窜时,当时我的剑法是号称无敌的,可是有一次却败在一位年轻的道士手中,事后才知道,那位年轻道士,自称天鹤子,而他所使的剑法,也名为‘天鹤剑法’。” 吕正英蹙眉说道:“天生一物克一物,鹤能克蛇,怪不得当年师父会败了。” 贾南星苦笑道:“而事实上,天鹤子的‘天鹤剑法”也的确是根据灵鹤擒蛇时的身法而研创,所以我才处处受制。” 朱四娘若有所忆地接道:“哦!我明白了。” 贾南星目光一扫三位年轻人道:“你们三个,也该明白了吧!” 朱亚男连忙接道:“大姐,正英哥都不要说,由我来猜猜看。” 贾南星捋须笑道:“这丫头,好专横。” 朱亚男娇笑道:“师父,不是我专横,是我的年纪最小,猜错了也不用难为情。” 贾南星冷笑点首道:“好!那你就猜吧!” 朱亚男偏着头,娇笑着向贾南星道:“师父是怀疑那位天鹤子也在无敌堡中?” 贾南星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无敌堡中,师父已有极可靠的暗桩,我自己也曾亲自默察过,不会有这么一位人物。” 朱亚男接道:“那是说,天鹤子隐身在别的地方,暗中支助淳于坤老贼?” “对了。”贾南星接道:“这完全符合我的构想,不过,这一构想,一直还没法证实。” 吕正英笑问道:“师父安在无敌堡中的暗桩是谁啊?” 贾南星道:“这还是我个人的秘密,因为,任何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减少一份秘密性,所以我不会向任何人说明。” 朱四娘蹙眉说道:“老爷子,这么说来,机密性是保持住了,却也有一个缺点。” 贾南星笑问道:“令主说的是哪一方面的缺点呢?” 朱四娘道:“比方说,那个人跟我方的人遭遇上了,万一他功力不敌,而被我们误杀了呢?” 贾南星道:“我也曾考虑到的,真要到那种程度时,他自然会说明自己身份的。” 第二十三章 赌馆房调情卖俏 朱亚男蹙眉接道:“师傅,还有一点,我也想不通。” 贾南星微微一怔道:“是哪一点想不通?” 朱亚男接道:“那就是师傅既不曾看到过那些杀手的施展,也不曾查出天鹤子的下落,又怎会知道天鹤子在暗中支持淳于坤老贼的呢?” 贾南星苦笑道:“这个丫头,真是难缠得很。”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以往,师傅只是想到必然另有一位武功极高的人,在暗中支持淳于坤,而不曾想到会是天鹤子。” 朱亚男“哦”地一声道:“那是说,师傅想到天鹤子这个人,是方才看到那些杀手们施展过剑法之后的事?” 贾南星点点头道:“正是。” 朱亚男接问道:“到目前为止,师傅认为是天鹤子在暗中支持淳于坤,是不会错的了?” 贾南星“唔”了一声道:“虽然我是这么构想,但江湖中事,出人意外的太多了,所以我还必须等候事实来证明。” 朱亚男蹙眉接道:“师傅,如果那个人果然是天鹤子,他所调教出来的杀手,都如此了得,那他本人的武功,岂非高到没人能够制服了吗?” 贾南星道:“那也不尽然,须知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的。 他精于剑法,则其他方面的功夫,未必会同样的高明。” 接着,又正容说道:“即使此人其他方面的武功,也一样的高明,我们也不必怕,因为,事实上世间不会有绝对无敌于天下的武功的。” 一向是眼高于顶的朱四娘,居然也轻轻一叹道:“老爷子,话是不错,但为了那些杀手们的剑法可的确是一大隐忧。” 贾南星正容接道:“令主担心那些杀手们是对,但却不必对那可能是天鹤子的人过于忧虑。” 朱亚男笑问道:“师傅这话,更令人费解了?” 贾南星反问道:“怎么说?” 朱亚男蹙眉接道:“那人调教出来的杀手都令人忧虑,又有什么理由,能不忧虑他本人呢?” “问得有理。”贾南星含笑接道:“丫头,如果我只传你三招剑法。经过长期修练之后,会有怎样的情形呢?” 朱亚男脱口接道:“那我一定精益求精,并使得得心应手地……” 忽然顿住话锋:“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贾南星笑问道:“丫头明白了什么呢?” 朱亚男娇笑道:“师傅之意,是说那位天鹤子,对那些杀手们,仅仅是每人传授三招剑法,而不传授别的武功?” 贾南星点点头道:“是的,但也不是绝对不传其他武功,轻功、内功必须要练,其他陪衬的招式也不可少。” 接着,才精目环扫一匝,含笑问道:“现在,诸位不会再把那可能天鹤子的人,视为天神了吧?” “是的。”朱亚男抢先接道:“现在,我完全明白了。” 贾南星正容接道:“所以,我方才说,那些杀手们,比那可能是天鹤子的本人更要可怕,因为他们都是在暗中活动,一经交手,除了我们目前在前座的人在外,很少有人能挡得住。” 话锋略为一顿,又正容接道:“当然,对于那位可能是天鹤子的人,如果碰上时,也不可掉以轻心。” 在座众人都同时点了点头,吕正英蹙眉正容接道:“那些杀手,可能还有人混在普通来宾之中,我们得想个什么法子,将他们逼出来才行。” 贾南星点头道:“这个固然是一件急需要办的大事,但他们下手的对象,是我们这些首脑人物,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必须特别提高警觉,对任何一个接近自己的人,都得当心暗算,纵然是认识的人,也不能放松戒备。” 朱亚男禁不住一怔道:“为什么对认识的人,也要戒备?” 贾南星笑道:“傻丫头,这还要问,难道今天那四位特别贵宾的教训,还不值得你记取吗!”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那些人,完全不择手段,他们极可能会故技重施,幻化成我们自己人来乘机加以暗算。” 朱亚男苦笑道:“如此说来,可真是防不胜防了!” 这当口,吕正英已注意到朱胜男那落寞寡欢的神情,不由使他心中兴起一种自己也分辨不出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吕正英深知她的个性,也能体会到她心中的感受,于是,他乘着朱亚男说话的机会,以真气传音向她说道:“胜男,襟怀放开一点,我一定恳请恩师,将你也列入门墙……!” 吕正英的功力,算得上是日益精进,目前他的真气传音功夫,已接近佛门中“隐光心语”的程度上,连嘴唇上的动作,也不易看出来了。 朱胜男仍然是一片漠然神色。仅仅用美目向他投过匆匆的一瞥。 当然,由这么匆匆的一瞥中,谁也没法看出她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但贾南星的江湖阅历,与生活经验,是何等丰富,尽管吕正英还没法看出来朱胜男她芳心中的感受,但贾南星却已由朱胜男这匆匆一瞥中,忖测到事出有因。 因此,贾南星不答复朱亚男话,向吕正英捋须笑问道:“小子,你和大丫头打什么秘密交道?” 贾南星倚老卖老,一开口就叫朱胜男为大丫头,如果是以前,凭朱胜男的个性,很可能会变颜相向的,但此刻,她不但没这么作,而且,还赧然垂下了脸庞。 吕正英因为自己的秘密交道被恩师看破,也禁不住俊脸一红道:“师傅何妨猜猜看?” 贾南星笑道:“小子,你在我面前少玩花枪,师傅不猜则已,一猜就必中。” 朱亚男娇笑道:“吹牛皮没有用,须要拿出事实来证明才行。” 贾南星在这几位年轻人面前,自己也好像返老还童了似地,哈哈一笑道:“好!咱们赌一点东道你敢不敢?” 朱亚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您说吧!” 贾南星想了想,才含笑接道:“如果我猜中了,你要负责杀掉淳于坤手下的十个杀手,时间可以不限定,但数字方面,却绝对不打折扣。” “行!”朱亚男不加思索地接问道:“如果你猜不中呢?” “你自己说吧!” 朱亚男偏着脑袋,微一沉吟,才美目一转:“嗤”地一声娇笑道:“师傅,如果您猜不中,我就拔掉您一根胡子。” 朱四娘忍不住佯嗔道:“丫头好没规矩!” 贾南星却替她解围道:“令主请莫责备她,既然赌上,就没什么尊卑长幼可言了。” 接着,才向朱亚男笑道:“丫头,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只要是我老人家输了,不要说只是拔掉一根须子,纵然是多拔掉几根,我老人家也决不皱一下眉头。” 朱亚男含笑接道:“那么,您就猜吧!” “哪有那么简单的。”贾南星接道:“大丫头,去取文房四宝来。” 也许是吕正英方才的传音说话,发生了效力,也可能是目前的轻松气氛,使朱胜男受了感染,朱胜男居然恭应着含笑起身,匆匆离去。 但朱亚男却讶问道:“师傅,要文房四宝干吗?” 贾南星哼了一声道:“俗语说得好:嘴是两块皮,说话可改移,如果你们师兄妹两人串通好来整我,明明猜中了,却硬说没有猜中,那我老人家的胡子,岂非是牺牲得太冤枉!” 吕正英插口笑道:“师傅,徒儿们怎敢整您老人家的冤枉!” 贾南星笑道:“人心隔肚皮,那可难说得很。” 朱亚男含笑接道:“所以,您老人家要取文房四宝来,将它写在纸上?” 贾南星点首笑道:“是啊!白纸上面写了黑字,谁也不能赖账啦!” 朱亚男娇笑道:“师傅毕竟是老江湖了,做起事来,一板一眼,一点也不马虎。” 贾南星笑了笑道:“师傅以往上徒弟的当,够惨的了,如今,自然该谨慎一点呀!” 朱胜男将文房四宝取来了。于是,贾南星、吕正英二人,各自背转身,分别在两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再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纸条展示开来。 吕正英的纸条上写着:“请恩师成全大小姐。 贾南星的纸条上写着:小子有意替大丫头请命。 这,当然算是完全猜中了。 贾南星目光一扫之下,才手抚长髯道,目注朱亚男笑问道:“丫头,怎么样?” 朱亚男却是故意岔开话题,娇笑着问道:“师傅,您已经答应了?” 贾南星含笑道:“冲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子,我能不答应吗?不过,目前我实在没法亲自传授她的武功,可得由你这小丫头和正英这小子,代我多费点心了……” 不等他说完,朱四娘已沉声喝道:“大丫头,还不快点拜见师尊了此刻的朱胜男心中,真像是打翻了五味似的,自己也弄不清是一种什么味道。 因为,能够被劫余生一一贾南星收入门墙,是值得他高兴的,但要由自己的妹妹和曾经是自己手下的吕正英来代师傅授他的武功,可实在不是味道。 但事实上,目前她已无法多想,也无选择的余地,只好应声向贾南星盈盈拜倒,并娇笑说道:“徒儿朱胜男,拜见恩师……” 就当此时,门外传来值班女剑士的娇语声道:“启禀令主,大事不好。” 朱四娘心中一凛道:“什么事?” 那女剑士的语声道:“玉凤厅中,有人生事,本门蓝白两队领队殉职,四名女剑士死亡,目前正副总管,与护驾双将都已负伤,在浴血苦战中……” 这一串串的坏消息,使得朱四娘俏脸铁青地,虎地站了起来。 但贾南星已一伸右掌,一股潜劲,将朱胜男的娇躯凌空托了起来,并抢先向朱亚男笑道:“小丫头,是你的生意来了,还不快走!” 朱亚男一声得令,已拉着吕正英的健腕,向玉凤厅飞奔而去。 贾南星却显得从容已极,向俏脸铁青的朱四娘笑了笑道:“令主,这原是我们意料中的事,也不用生气了,还是到外面瞧瞧去吧!” 吕正英、朱亚男二人一到玉凤厅中,里面的恶斗正拼得如火如茶,除了护驾双将、正副总管等四人,各自与一个年轻小伙浴血苦战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年轻小伙子,各自力战四位女剑士,犹自攻多于守地,将四位女剑士迫得团团转。 七杀令门下,除了原先死亡的两位领队,和四位女剑士之外,到目前为止,又有两位女剑士死亡和四位受伤。 当吕正英、朱亚男二人进入玉凤厅的刹那,正好又有一位女剑士受伤,而发出一声惊呼,同时,那位年轻小伙子并哈哈大笑:“失礼、失礼,小爷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但他的话声未落,手中长剑,已被吕正英架住了。并向那四位女剑士沉声喝道:“你们都下去!” 吕正英是何等身手,尽管他身上还负有不算太轻的外伤,也尽管对方的剑法对他有克制的作用,但凭他的功力,以及方才杀死那四位“特别贵宾”的经验,也不难一举将对方格杀。 但他此刻,却并未一举击杀对方,而只是将对方的长剑架住,那是有原因的。 因为,目前他知道对方的剑法,对自己有克制的作用,而存心见识一番。 吕正英记忆力特佳,算得上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不久之前,当他杀死那四位“特别贵宾”时,由于事先没有想到,因而结束得太快了,很遗憾不曾将对方的招式记下来,目前这机会,他自然不愿再放弃了。 可是,吕正英才将对方的长剑架住,随后赶来的朱亚男已促声喝道:“正英哥,不许抢我的生意啊!这六个都该由我来收拾。” 这时,这小伙子显然认为吕正英负伤参战,有便宜可检,而一出手就是那三招霸道无比的绝招。 吕正英一面防守,默记对方招式,一面扬声笑道:“好的,我留下活口给你,快去那边解围吧!” 由于吕正英、朱亚男二人的及时赶来,使得七杀令门下的人,精神为之一振。也因为如此,使得原本是处于劣势的另外四位女剑士,和护驾双将、正副总管等人,也能暂时稳住阵脚。 朱亚男娇应一声:“好的。” 她美目环扫,在目前这六组战斗中,除开吕正英的这一组不算,应该以副总管王人杰和四位女剑士的情况较为更是危险外,因此,她首先奔向王人杰那边,娇声喝道:“王叔叔退下!” 朱亚男和吕正英这小两口,尽管还没正式文定,却已是大家所公认的一对小情侣,因此,对刘子奇和王人杰二人,朱亚男也早已跟着吕正英叫起“刘伯伯”和“王叔叔”来。 她一剑架住和王人杰交手的年轻小伙子的长剑,不等对方有反击的时间,凝劲一绞,怒叱一声:“撒手!” 朱亚男年纪虽轻,身手却是高得出奇。目前,她尽管还比不上吕正英,却已与乃母的身手不相上下了。她这全力一绞之下,是何等威力。话声一落,那年轻小伙子的长剑,已掉落地下。 紧接着,寒芒一闪,同时传出一声清叱:“躺下!” 一声惨号,那年轻小伙子已被斩成两段。 朱亚男连正眼都不再瞧一下,立即飞身扑向那四名女剑士前,并沉声喝道:“闪开!” 那四名女剑士应声后退之间,寒芒闪处,那与她们交手的年轻小伙子,已横尸就地。 朱亚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举连杀对方两个杀手之后,又扑向刘子奇那边。 这时,贾南星、朱四娘、朱胜男等三人,才赶了过来。 朱四娘却向吕正英讶然问道:“正英,怎么跟那厮游斗起来?” 吕正英笑道:“是亚男的意思,她要我留着活口让她来收拾。”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对了,这是她赌输了东道应尽的义务。” 朱四娘蹙眉接道:“正英,你的伤口又出血了,还是让我来吧!” 吕正英笑道:“不要紧,这点伤势,算不了什么。” 朱胜男接道:“虽然算不了什么,但会影响痊愈的速度,还是让我来吧!” 朱四娘连忙制止道:“不!你不能上……” 朱胜男娇笑道:“娘,您把我看得太不中用啦!” 话声中,人已挥剑扑了上去,并娇声喝道:“吕正英你下来!” 时移势易,朱胜男的脾气也算改好了很多,也许她自己也想在称呼上,对吕正英客气一点,但一时之间,却仍然改不过口来,而还是以往那种颐指气使,目无余子的口气。 吕正英当然不会计较这些,而且,当他退下时,还特别以真气传音说道:“胜男,要特别当心!” 说来也真玄妙得很,尽管朱胜男对吕正英还是以往那种称呼,但吕正英私下里对朱胜男的称呼,却显得亲昵多了。而且,尽管他人已退下来,却依然站在适当距离上,替朱胜男掠阵。 这时,那与刘子奇交手的杀手,也已死在朱亚男的手中。 朱亚男一面振剑扑向护驾双将的身边,一面扬声笑道:“师傅!杀掉这六个。我所输的东道,就只欠四个啦!”接着,又沉声喝道:“护驾双将退下了“青城双矮”林忠、林勇,这一对矮将,以往不论在任何场合,都是两人联手,如今,虽然已被朱四娘收服,而新学了一身七杀门下的武功,却仍然不改联手作战的习惯。 目前,他们两人是联手对付“无敌堡”的两个杀手。由于是两人联手,在这场混战中受伤最轻。 朱亚男的这一声叫喝,他们二位各自虚晃一招,退了下去。 朱亚男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一与那两个杀手交上手,立即绝招连演地,将对方迫得连连后退。 那两个杀手双双一使眼色,立即各自奋力攻出一招之后,腾身分向而逃。 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而这一着,倒的确有点出乎朱亚男的意外。而使她微微一愣。 但她的反应也够快。微微一愣之下,立即怒叱一声:“留下命来!” 话声中,手中长剑,脱手和向逃向右边的一个射去,人却看都不看地,飞身追向左边的那个。 她的娇躯已起,才听到一声惨号,那逃向右边的一个,已被她一剑贯胸,钉在一张餐桌之上。 而同时,逃向左边的一个,已被她迫近得只有丈许距离了。 她凌空追扑的身形不变,扬手击出一记劈空掌,口中并清叱一声:“贼子躺下了“呼”的一声,在前面凌空飞射的那个杀手,闷哼一声,摔落地面。朱亚男如影随形似的,跟踪射落,一指点向对方的死穴。但她一指才出,但见寒芒一闪,那杀手临死反击的一剑,已疾如电掣似的,迎面劈了过来。朱亚男太过自信,又是赤手空拳,对对方这意外的一剑,既不能格拒,又没法闪避,又是临死挣扎的全力一击,如经击中,朱亚男不死也得重伤。同时,她一路杀将过来,杀得太顺利了,不但她自己有点大意,连一旁的贾南星、朱四娘、吕正英等顶尖的高手们,也因大意得没法加以抢救。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当朱亚男芳心大震,俏脸一变之间,忽然一道寒芒,由斜里疾射而至“当”的一声,那杀子的剑势,被击得向左侧一偏,而同时,朱亚男也扭娇躯,才算避过了这要命的一剑。 但尽管有人抢救,朱亚男也算临危不乱应变神速,还是将左边的衣衫,划破一道长达七八寸的裂缝,只以毫厘之差,即将伤及肌肤,当然也惊出了她一身冷汗。原来,那及时加以抢救的是林忠。 由于林忠的位置距朱亚男最近,同时反应神速,脱手以长剑射中那击向刺杀朱亚男的剑叶之上,才使朱亚男逃过这一剑之厄。朱亚男惊怒之下,指掌齐施,将那杀手立毙当场。 这时,朱四娘、贾南星已围了上来,朱四娘并促声问道:“亚男,没受伤吧!” 朱亚男娇笑道:“还好,幸亏林护驾抢救及时。” 贾南星禁不住哈哈一笑道:“这回,护驾双将,可真的发挥了护驾的功效啦!” 朱四娘转向林忠笑了笑道:“林忠,今宵你表现良好,本座赏你黄金千两,并记大功一次。” 林忠连忙躬身道谢道:“多谢令主!” 这边闹得手忙脚乱之间,朱胜男那边的战况,也有了变化。 由于近来情况的变化,朱胜男在“七杀令”门中,已论为二流角色了。 方才,朱胜男之所以自告奋勇,接替已受有外伤的吕正英,而力战那个“无敌堡”中的杀手,是有着双重作用的。”方面是因为贾南星已答应收她为徒弟,心情较为开朗,而急思有所表现。另一方面,也是存心向吕正英讨好,作为过去虐待对方一种补过的行动。 凭她目前这第二流身手的身份,自然不是那个杀手的对手,何况那个杀手,在自知逃生无望的情况之下,已作最坏的打算,而存心在她的身上捞回本钱来。朱胜男既存心振作一番,自然也是豁出去的精神全力以赴。由于双方都存着走极端的心理,因此,这一场战斗,其战况之激烈自是不在话下。 但武林中,实力主宰一切,目前的朱胜男,尽管她极力振作,拼命以赴,但在技逊一筹的情况之下,却仍然是落了下风。 不但落了下风,而且衣衫上也出现了两道裂缝,只是还不曾正式负伤而已。 这也就是尽管朱亚男那边,闹得手忙脚乱,而吕正英却依然卓立原处,替她掠阵的原因。 朱亚男那边的情况,这位与朱胜男作殊死战的杀手,自然也已看到。 当朱亚男那边的情况急转直下时,这位目前算是硕果仅存的杀手,自知必须采取“刷、刷、刷”接连攻出三招绝招,将朱胜男逼得连退五尺,口中并怒叱道:“丫头躺下!” 朱胜男当然不至于这么不中用,虽然感到招架不住,却并不曾躺下来。而那位杀手,却乘朱胜男手忙脚乱,以及朱亚男杀死那几乎使她受伤的杀手的混乱之间,飞身而起,向大厅外飞射而去。 一旁替朱胜男掠阵的吕正英,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一面飞身追截,一面冷笑道:“留下命来!” 他虽然起步较迟,但却是后发先至,一下子将对方截个正着。 只听贾南星与朱亚男二人同时促声喝道:“要活的!” “正英哥,留给我……” 这当口,那杀手在情急拼命的情况之下,一剑向吕正英拦腰扫了过来,势沉劲猛,居然一出手就是那使他所以成为杀手的精妙绝招。 吕正英一面挥剑迎战,一面笑道:“阁下,这三招剑法,已不适用啦!” 说来真够使那位杀手气煞。因为,吕正英此刻所回敬的,居然也是对方所使的那三式绝招,而且其运用之纯熟,比起对方来,也绝不逊色。 这时,吕正英才扬声向朱亚男笑道:“亚男,由我帮你代劳吧!功劳还是你的。” 也不等朱亚男答话,话锋一顿之后,立即沉叱一声:“撒手!” 如响斯应,对方的长剑,被震飞了,人也成了泥塑木雕似的,呆立当场。原来吕正英震飞对方手中长剑的同时,已凌空扬指,点了对方前胸的三处大穴。这一场混战,算是结束了。 总计这一战:“无敌堡”方面,连先前在筵席间所杀死的在内,十二个杀手中,被杀死十一个,生擒一个,算是全军尽没。 至于“七杀令”门下的女剑士中,八死五伤,负有外伤的吕正英、护驾双将、正副总管等五位,还没计算在内。所以,这一战,算得上是两败俱伤。这情形,对一向战无不胜的朱四娘而言,可实在是一个很大的挫折。 何况,目前这“云梦别府”之中,是否还有对方的杀手潜伏着,可谁也不敢保证。 也因为这些原因,混战结束之后,朱四娘却反而铁青着脸,默然无语。朱亚男最能体会乃母的心情。 因为,朱四娘由于以往在男人身上,所受的刺激太多,因而偏激得恨透了天下的男人,相反地,对与自己同性的女人,却有着太多的偏爱。她手下的那批女剑士,是她秘密地、亲手调教出来,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而且,她们之间,平常相处,也很融洽。 如今,一下子就被对方那些杀手弄得八死五伤,这情形,怎不令她感到无比的难过。 何况,只要对方那些杀手不除,自己的手下,就随时都有伤亡的可能。 因此朱四娘不但深感难过,也深深地感到不安。 朱亚男悄然走近乃母身边,低声说道:“娘,您不用难过,女儿一定杀光那些杀手,替我们死难的女剑士们报仇。” 朱四娘苦笑着叹一声道:“杀光了那些人,也没法使我的女剑士复生。” 朱亚男却向贾南星蹙眉问道:“师傅,为什么要留个活的?” 贾南星笑了笑道:“丫头,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杀手是否还有人潜伏在我们这边?” 朱亚男禁不住“哦”道:“这倒的确是很重要的事。”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丫头,你还差得远哩。” 顿住话锋,缓步走向那杀手身前,捋须笑问道:“小伙子,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那杀手冷冷地问道:“要死怎样?要活又如何?” 贾南星笑了笑道:“要死,很简单,你可以一问三不知,要活吗,就得老老实实地,答我所问。” 那杀手沉思着接道:“俗语说得好:蝼蚁尚且偷生,我,身为万物之灵的人,为什么不想活哩!不过……” “不过”了半天,却没了下文。 贾南星讶然问道:“难道还有什牵挂或为难之处?” 那杀手摇摇头道:“不是,我们这些人,大都是自幼由各地收买,或掠夺过来的孤儿,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不论做什么事,既无牵挂,也无为难之处。” 贾南星蹙眉问道:“那你为何不说下去?” 那杀手苦笑道:“我的意思是,我所知有限,如果我所答不能令你满意,那么,到头来,我岂非是仍然免不了一死?” 贾南星正容说道:“这个,你倒毋须担心,老朽自信老眼未花,对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还能看得出来,而会酌情给你一个适当的处置。” 那杀手长嘘一声道:“那我就放心了。” 贾南星注目问道:“你叫什么?” 那杀手道:“我们这批人,都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你是什么编号?” “玄字第九号。” 贾南星接问道:“你们这批杀手,一共有多少人?” 玄字第九号道:“我们这批人,本来是五十个,但在训练当中,被折磨死了八个,所以只剩下四十二个了。” 朱亚男笑道:“师傅,跟你所预估的,只多出两个。” 贾南星唔了一声道:“现在,连你在内,已减少了十二个,应该只剩下三十个了,是吗?” 玄字第九号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贾南星目光深注地问道:“你们派到这儿来的,一共是多少人?” 玄字第九号苦笑道:“这个,请恕我没法答复。” 贾南星接问道:“为什么?” 玄字第九号道:“因为,我们到这儿来,是只有纵的关系,而没有横的联络,所以,对本身以外的人,可根本就不知道。” 贾南星哼了一声道:“这老小子的这一手,可真够绝。” “是的。”玄字第九号接道:“堡主曾说过,在此种情况之下,纵然我们当中有人失手被擒,也不致因熬刑不过,而影响同伴的安全。” 贾南星扭头向朱四娘苦笑道:“令主,你看这小子所说的话,可靠吗?” 朱四娘点点头道:“看情形,他的话并不假。” 贾南星轻叹一声道:“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原本是想有所收获的,想不到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吕正英向贾南星传音说道:“师傅,何不问问那个天鹤子的情形哩!” 贾南星笑了笑道:“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不过,问问也好。” 一顿话锋,才向玄字第九号注目问道:“小子,训练你们这批杀手的人,是不是一个既矮且瘦的老道士?” “不是。”玄字第九号道:“我们都是由堡主所亲自调教的。” 贾南星蹙眉自语道:“这就奇了……难道说此中还另有蹊跷不成?” 不料玄字第九号又自动加以补充道:“不过,我们曾经看到过一位既矮且瘦的老道士,在一旁看我们练过剑。” 贾南星这才绽颜一笑道:“这就是了。”接着,又注目问道:“那老道士曾经跟你们说过话吗?” 玄字第九号道:“没有,而且我们也只见过那么一次。” 贾南星捋须沉思着,没接控。 玄字第九号注目问道:“老人家,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贾南星“唔”了一声道:“暂时是没有了。” 玄字第九号接问道:“那您还会不会杀我呢?” 贾南星神色一整道:“我不会杀你,但却必须废了你的功力。” 玄字第九号脸色一变之间,贾南星已凌空扬指,接连点了他的三处穴道,并沉声说道:“你不必难过,虽然你已成了一个普通人,可以不必再参与江湖凶杀,以后,可以作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 玄字第九号身躯一阵颤抖之后,才苦笑着长叹一声道:“我根本没有谋生的技能,废了武功,也等于是断绝了我的生路。” 贾南星笑道:“不要紧,朱令主这儿多的是金银珠宝,到时候,请朱令主多打发你一点就是。” 不等对方开口,又沉声接道:“现在,可得暂时委屈你几天,等正邪决战后,才恢复你自由。” 接着,才扭头向吕正英说道:“小子,派人将他关起来,并派人看守,同时,有关他已废除武功的消息,也不许泄漏,懂吗?”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我懂,我懂。” 就这当口,只见周君玉与路青萍两人,在一位女剑士的前导之下,匆匆走了进来。 路青萍的左臂与右腿上,并用白布包扎着,旁边还有血渍,这情形,不问而知,她是受了外伤。 周君玉却不等那带路的女剑士传禀,抢先娇笑道:“好啊!原来这儿也有过一场热闹……啊!正英哥,怎么你也受了伤?” 吕正英苦笑道:“我也是血肉之躯,怎会不受伤哩!” 这当口,路青萍已向朱四娘敛衽施礼,凄然一笑道:“难女路青萍给令主请安。” 话没说完,已是清泪双流,语声哽咽了。 朱四娘入目之下,讶然问道:“路姑娘,发生什么事?” 一向是浮着一脸娇笑的周君玉,居然神色一黯地,抢先答道:“令主,武扬镖局,已于一夕之间中,全部瓦解了。” 这消息,对群侠方面而言,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因为当今五霸之中,论个别实力,都不会相差大远,不过,自从以黄山派自居的公孙太(也就是以前的欧阳泰)和“无敌堡”合伙,以及朱四娘这一“七杀令”无形之中,已弃成见,和吕正英这位有实无名的一霸结为一体,形成了正邪两大势力派,因而相形之下。 使得辛玉凤的武扬镖局,显得太单薄了。 不过,尽管武扬镖局与新近形成的正邪两大势力,已不能同日而语,但要想于一夕之间,使其冰消瓦解,却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但目前,路青萍的狼狈神情,以及其与周君玉二人先后所说,都表示出这确是事实,试想:这情形怎不教群侠深感意外哩! 群侠们齐都一怔之间,吕正项英却禁不住地,抢先发问道:“是什么人干的?” 朱亚男也抢先代周君玉答道:“那准是‘无敌堡’的那些杀手们干的。”,周君玉点点头道:“不错,是‘无敌堡’的人。” 接着,又美目环扫地接道:“看情形,在这儿闹事,以及使正英哥受伤的,也准是那批人。” 吕正英点点头道:“不错。” 朱四娘轻握住路青萍的素腕,显得很慈祥地问道:“青萍,令师怎样了?” 路青萍语不成声地说道:“她……老人家……死了……” 群侠们又是心头一震之间,路青萍已伸出颤抖的手,探怀取出一幅血渍斑斑的衣襟,双手递与朱四娘,并咽声说道:“这……就是她老人家……弥留之际所写的遗书……” 朱四娘打开那幅衣襟,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两行血字: 朱令主,请可怜我这些孩子们。 辛玉凤绝笔 贾南星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她要是早听我的话,又何至落得今天的下场。” 周君玉也轻轻一叹道:“是的,辛局主临终前,也是这么说:‘悔不早点接受贾老的劝导’。” 朱四娘与辛玉凤,同是五霸中的首领之一,以前,她们之间,不但没有交情,彼此明里暗里,都还处于敌对状态中。但目前,辛玉凤突然之间的意外死亡,却使朱四娘心中有着太多的感触。 她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将那幅衣襟折好,揣人怀中,并向路青萍温声安慰着:“孩子,别难过,我会像令师一样的照拂你们。” 接着,扭头向贾南星凄然一笑道:“老爷子,我们到里面再谈吧!” 说着,已挽着路青萍的手臂,当先向里面走去。当然,其余群侠,除了少数有任务之外,也都鱼贯默然相随。 回到朱四娘住处的花厅中,朱四娘将路青萍的座位紧伴着她,仍然携着路青萍的手,低声说道:“现在,你可以说明经过了。” 路青萍凄凉地一笑之间,周君玉却抢先说道:“令主,有一件事情,我没有禀明就做了,请令主恕我擅专之罪。” 朱四娘一怔,旋即哑然失笑道:“你这小淘气,事情已经做了,才跟我说,纵然做错了,我又能把你怎样,还用得着要我来恕罪吗!” 接着,又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这鬼精灵,不会做错什么,你说吧!” 周君玉娇笑道:“令主,这回我做的可是正正经经的事啊!”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令主,武扬镖局的残余人马,都是我带过来的,其中有好些人,伤势不轻,为了救急,我已擅自做主,请有病人员,适时加以治疗和安置,其中,上官姐姐因内伤较重,我已请他们径行送往特别宾馆中了。” 吕正英禁不住抢先问道:“君玉,上官姑娘的伤势,很严重吗?” 周君玉正容答道:“上官姐姐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却也不算轻……” 路青萍加以补充道:“只要好好治疗,大概不会有什危险。” 朱四娘笑道:“君玉,方才,你要我恕你擅专之罪的,指的就是这些?” 周君玉点点头道:“正是。” 朱四娘娇笑道:“这件事情,你不但没有罪,而且,处置适宜,我还要请老爷子特别嘉奖你哩!” 周君玉嫣然一笑道:“多谢令主!” 路青萍却轻轻一叹道:“令主,事实上,今宵如非是君玉妹子适时赶来支援,则武扬镖局的人,势将全军覆灭了!” 朱四娘“哦”之间,吕正英却忽然站了起来道:“令主,我瞧瞧上官姑娘去。” 吕正英与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人,算得上是患难之交,而他又是性情中人。所以,他惊闻上官素文受伤之后,立即什么也不考虑地,急着要看她去。 朱四娘却淡然一笑道:“不忙,我也要去的……”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轮值女剑士的语声道:“启禀令主,莫大夫求见。” 莫大夫,单名均字,是云梦地区的神医。朱四娘开府云梦之后,特别重金礼聘,将其收归帐下。 上官素文既已送往特别宾馆,而交办的人,又是朱四娘的忘年之交,人见人爱的小淘气周君玉,轮值的人员,自然不敢怠慢,而必然会请这位神医去诊疗的。 因此,朱四娘一连声地说道:“请,请!” 随着这两声请,一位貌相清-的斑发老者,缓步而人,向朱四娘、吕正英二人,分别抱拳一礼说道:“莫均参见令主、副令主。” “莫先生请坐。”朱四娘客气了一句之后,立即接问道:“莫先生,上官姑娘是你在治疗吗?” 莫均点首恭应道:“是的,属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周君玉心头一惊,插口道:“怎么?上官姑娘怎样了?” 莫均含笑接道:“周姑娘莫急,上官姑娘已经入睡了。” 吕正英接问道:“莫先生,上官姑娘伤在何处?伤势不太严重吗?” “回副令主。”莫均正容接道:“上官姑娘腹部与右腿部,有两处不算轻的外伤,内腑也受到震伤,同时由于失血过多,身体非常虚弱。” 吕正英注目问道:“没什么危险?” “这个……”莫均显得有点不自然地接道:“目前……属下还不敢说……” 吕正英禁不住俊脸一变道:“那是非常危险了?” 莫均正容接道:“如能平安度过明天,就不会有什问题了。” 朱四娘正容说道:“莫先生,你得竭尽一切可能,将她抢救过来。” 莫均连连点首道:“是的,属下也正在这么作。” 吕正英又站了起来道:“令主,我们瞧瞧去。” 莫均连忙接道:“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她,一切都等过了明天再说。” 吕正英无可奈何地一叹道:“好,有什么变化时,请赶快前来报告。” 莫均点首答道:“是的,属下还得回去照拂上官姑娘,就此告辞。” 站起身来,又是分别一礼之后,才转身匆匆地离去。 朱四娘幽幽地叹了一声,吕正英却注目路青萍,蹙眉问道:“路姑娘,今宵这场剧变,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路青萍苦笑道:“说来很简单,就是吃年夜饭的时候发生的。” 吕正英不禁长叹一声道:“看情形,淳于坤老贼是打的双管齐下,同时铲除本门与武扬镖局的如意算盘,目前,本门仅这点损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朱四娘一挫牙道:“咱们的损失还算轻?” 吕正英苦笑道:“令主,今宵我们的损失固然不轻,但与武扬镖局一比,这点损失,就显得微不足道啦!” 朱四娘苦笑了一下,才向路青萍注目问道:“那些贼子们,是否是化装成你们自己人,乘着敬酒的当口,骤下杀手的?” “正是,正是。”路青萍讶然问道:“这些,令主是怎么知道的?” 朱四娘苦笑道:“我是想当然耳。” 说到这里,朱四娘心中禁不住仍有余悸地,向贾南星说道:“老爷子,今宵如非是您早已识破了好谋,此刻,我们也已步了辛局主的后尘了!” 贾南星正容说道:“老朽虽然不敢居功,但说实在的,以那些杀手们的身手之高,在出敌不意的情况下,实行暗杀,那后果可实在堪虞。” 微顿话锋,又长叹一声道:“但老朽百密一疏,未曾事先通知辛局主提高警觉,使我深感不安。” 路青萍幽然一笑道:“也许这是命运,老爷子也毋须感到不安了。” 贾南星苦笑道:“不错,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世间万事万物,都好像冥冥中早有安排。” 路青萍一叹道:“就以今宵的事来说吧!如果君玉妹子晚去片刻,则我这条命,也早就完了。” 周君玉歉笑道:“都只怪我不好,本来师傅是要我午后就去向辛局主讨取回音的,如果我要早点赶到,可能会减少不少的伤亡。” 贾南星苦笑道:“事情已经过去,追悔也是没用啦!” 朱四娘接问道:“青萍,今宵去你们那边的杀手,一共是多少人?” “一共是九个。”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九个杀手的情形怎样了?” 路青萍沉思着接道:“他们最初出现的是两个,冒充本局的镖师,向先师和周总镖师敬酒之际,骤下杀手,但先师与周总镖师在身负重创下,仍然各自搏杀了两个杀手,以后,君玉妹子赶来,也杀了两个,剩下的三个,一看情况不对,乘混战中逃走了。 朱亚男“唔”了一声道:“四十二个,减十二,再减六,已剩下二十四个啦!” 路青萍扭头问道:“二小姐,这边来的是十二个?” 朱亚男点首接道:“已经发现的,是十二个,但是否还有人在暗中潜伏,却很难说。” 朱四娘蹙眉说道:“虽然只剩下二十四个杀手,但敌暗我明,还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吕正英向贾南星正容说道:“师傅,我们不能等着挨打,必须先行找上那个什么天鹤子去,才是根本解决的办法。” 贾南星苦笑道:“办法是不错,但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朱四娘一挑秀眉道:“最简捷的办法,是直接找淳于坤那老贼。” 贾南星蹙眉接道:“这会打草惊蛇。” 朱亚男娇笑道:“我的意思,我们不必顾虑太多,不如立即集中全力,杀进‘无敌堡”只要将‘无敌堡’解决了剩下一个天鹤子,纵然功力通玄,也无能为力啦!” 贾南星神色一整道:“这问题,暂时不谈了,现在,各自回去休息,同时也不妨多想想,我们明天再从长计议。” 半个时辰后,除了值班的警卫人员外,整个云梦别府,都进入了梦乡。由于是大年除夕,又已过了午夜,算是新正初一了,不远处的夏口城中,那本来就此起彼落的鞭爆声,也更加密集地响起来。 就这当口:“云梦别府”的后园中,却腾起两道幽灵似的人影,旋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这两位由“云梦别府”中出来的神秘人物,是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和一位十七八岁的白衣书生。两人离开“云梦别府”之后,立即以行云流水的步伐,循官道向夏口方向奔去。 此时,虽然大雪已停,但北风仍劲,地面积雪,更是深达一尺以上。但这两位在积雪上疾奔着的神秘人物,却仅仅留下浅浅的足痕,如不经意,可根本就不容易察觉出来。 那白衣书生边走边笑道:“师傅,这下子您至少年轻了二十岁哩!” 青衫文士漫应道:“是吗!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因而返老还童,也始终不过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幻想而已。” 白衣书生“唔”地一声脆笑道:“但事实上,您已返老还童了呀!” 青衫文士苦笑道:“这年头儿,真是人心大变了,作徒弟的人,居然寻起师傅的开心来。” 白衣书生含笑接道:“徒儿可是言出由衷啊!师傅,其实,您除了白丫头发之外,一点也不显得苍老,一身武功,更是独步武林……” 青衫文士截口一叹道:“这些,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哩!我,始终是一个孤独的糟老头儿。” “不!”白衣书生接道:“您一点也不孤独,您有好几个徒弟孝敬您、伺候您……” 青衫文士苦笑道:“孩子,您太年轻了,不会了解一个孤独老人的心境。” 白衣书生笑道:“师傅,我已经是大人了,还有什么不懂得的,说来也许您不会相信,我还有一个很玄妙的构想哩!” 青衫文士扭头笑问道:“什么构想啊?” 白衣书生神秘地一笑之后,却是不答反问道:“师傅,您看朱令主这个人怎么样?” 青衫文士漫应道:“人很好啊!只是个性有点偏激。” 白衣书生接问道:“那么,正英哥的那位阿姨呢?” 青衫文士笑问道:“你说的是水银姑?” “是啊?”白衣书生笑道:“正英哥只有这么一位亲人呀!” 原来这二位,就是贾南星和周君玉二人所乔装。 贾南星点点头道:“水银姑也很好。”接着,又蹙眉问道:“你突然提起这两位干吗?” 周君玉笑道:“师傅,我跟正英哥曾经私下商量过,准备设法促成您和朱令主……” 贾南星截口笑叱道:“你们两个,人小鬼大,这简直是胡闹嘛!” 周君玉扮了个鬼脸道:“这不是胡闹,正英哥也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还想找机会和朱家两姐妹,先行商量一下哩!” “不可以。”贾南星正容接道:“朱令主因以前受的刺激太深,对天下男人都恨之入骨,岂会下嫁我这个糟老头儿,这事情,可千万不能提,一经提出,连现在的这点友谊也没法保持了。” 周君玉笑道:“师傅,您别紧张,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就退而求其次,水阿姨那边,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贾南星发笑道:“丫头,马上就要进城了,你还是少说废话吧了周君玉含笑岔开话题道:“师傅,咱们这身打扮,究竟是要赶去见什么人啊?” 贾南星神秘地一笑道:“是给一位神秘的人物拜年。” 周君玉讶然问道:“天还没亮,不嫌太早了吗?” 贾南星道:“不错,的确太早了一点,但我们可以先去一个不嫌早的地方,消磨这一段时间。” “那是什么地方啊?” “赌场。” 这家赌场,是在夏口城中闹区附近,滨临大江边的一条小巷中,算得上是闹中取静。 当贾南星、周君玉师徒俩,到达那巷子口时,贾南星以手肘碰了周君玉一下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你看到了吗?” 原来在他们前头五丈远处,也正有两个夜行人拐向那巷子里面去。 那是一位身着青布袄裤和一位着羊皮裹长袍的人。 由于距离远,那两位又是戴着帽沿拉得很低的毡帽,因而没法看到对方的面目。 周君玉笑道:“这么大的两个人,当然看到了啦!” 贾南星微笑着接道:“看得出那两位的来历吗?” 周君玉笑问道:“师傅是考验我的江湖阅历?” 贾南星正容接道:“对了,这是机会教育。” 周君玉笑了笑道:“看他们步履轻灵,身手灵活,显然都是道上人。” “不错。”贾南星点首接道:“还有呢?” 周君玉一怔道:“还有什么?我就看不出来了。” 贾南星特别压低语声道:“告诉你,他们也来自云梦别府。” 周君玉讶然问道:“师傅,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前面已失去那两位的踪影,贾南星笑了笑道:“这就是江湖阁历的可贵之处!” 周君玉顿足撒起娇来,贾南星连忙传音制止道:“丫头,马上就到达赌场了,可得注意了!”两个不消多时已到了赌场。 这赌场,外面看起来不起眼,但里面的规模却相当大,举凡骰子、牌九、单双……可算应有尽有的,而且,每一样赌台都有十个以上,而且,每一个财台上,都有一位绮年玉貌的姑娘,在伺候着茶水、毛巾等,当然,也会不时地,同赌客们打情骂俏着。周君玉这位纯洁的大姑娘,可几曾见过这种场面,因此,她不时地连皱眉头。这师徒俩以观赏的姿态,一个一个赌台,慢慢地巡视着。 这时,他们刚好走到一个以制钱赌单只的赌台前。 贾南星似乎突然被某种事物给吸引住了,因而以手肘碰了她一下,并停了下来。 那俏立一旁的俏姑娘,认为生意上门了,连忙含笑招呼着:“二位爷,请这边坐。” 这位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却是蜂腰肥臀,胸脯高耸,成熟得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周君玉人日之下,不由心中嘀咕着:“这女的好生面熟啊?” 心念一转,又暗自一“哦”道:“这不就是水姑娘吗!虽然她经过巧妙的易容术,而使人觉得其更美、更媚,但那一双足以颠倒天下男人的美目,是怎么也没法改变和掩饰的。” 她这里心念电转之间,贾南星却含笑回答美姑娘的话道:“人挤得满满的,哪有我们的坐位。” 那美姑娘媚笑道:“二位爷暂时委屈一下,只要有坐位空出来,一定优先让与二位。” 周君玉在凝神端详之下,同时也由美姑娘的嗓音中,证实了就是水姑娘。 贾南星点首笑道:“好,我先赏你一个大红包。” 说着,果然由口袋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红纸包递了过去。周君王约略地估计了一下,那红包至少也在五两以上。尽管在赌场中,一般人都不把金钱当钱用,但一见面,出手就是五两以上的赏银,这手面,已算是够阔绰的! 美姑娘连声道谢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已经算是新年了,是否该给我拜个早年了呢?” 美姑娘连声媚笑道:“是、是、应该、应该……” 说着,已向他敛衽一礼,娇声说道:“恭喜大爷和公子爷年年如意,岁岁平安。” 接着,却是一伸纤掌,媚笑道:“拿来。” 贾南星故意一怔道:“拿什么啊?” 美姑娘媚笑如故地道:“红包呀!拜年难道不给红包吗!” 贾南星不禁苦笑道:“这个丫头可真厉害。” 说归说,但他却还是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 在美姑娘的连声“谢谢”中,周君玉却以真气传音问道:“这女的是水姑娘?” 贾南星传音接道:“不错。” 周君玉接问道:“是您叫她来的?” “是啊!” “要她到这种场合来干吗呀?” 贾南星传音苦笑道:“丫头,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从现在起,少问多看。” 水姑娘已端着两张椅子快步走了过来道:“大爷,公子爷请坐,奴家马上去替二位爷切杯茶来。” 说着,又回眸一笑,扭着蛇腰,匆匆地离去。 贾南星笑道:“玉儿,坐啊!十两银子买来的坐位,不多坐一会儿,可不划算呀!” 在旁人的眼中,他们这两张椅子,可的确是十两银子买来的。” 因此,他们的一切,虽未引起旁人的注意,但俊美得如玉树临风的周君玉,却吸住不少的目光。 这两位坐下不久,水姑娘又迈着春风悄步,走了过来。 她左手提着一张茶几,右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不但有热茶、热毛巾,还有四色的精致的茶点。 她将手中的什物安排好后,才娇笑道:“二位爷,请莫嫌怠慢。” 说着,一只水汪汪的眼睛,尽在他们师徒脸上,滴溜溜直转。 贾南星显得有点色迷迷地,捋须笑道:“像这样的怠慢,我倒希望每天都来让你怠慢一下。” 水姑娘“格格”地娇笑道:“好啊!欢迎、欢迎。” 贾南星却问道:“如果不带银子,你也欢迎?” 水姑娘媚笑道:“大爷,新年新岁的,花几两银子,你好意思挂在嘴上。” 贾南星伸手在她的俏脸上拧了一下,笑道:“这丫头小嘴好刁。” 水姑娘媚笑道:“可是,有时候,奴家这张嘴,也是够甜的呀!” “是啊!”贾南星笑道:“如果只刁而不甜,哪谁还会送钱绐你哩!” 水姑娘给了他一个俏皮的白眼道:“大爷人长得蛮潇洒的,只是三句话中,离不了一个钱字,可显得有点儿……”忽然顿住话锋,没了下文。 贾南星答问道:“有点怎样呢?” 水姑娘一声娇笑道:“有点儿铜臭气……”话没说完,人已翩若惊鸿地退了下去。 贾南星哈哈一笑道:“丫头,有种就别跑啊!” 对这种打情骂俏的局面,周君玉可实在不习惯,因而呆坐一旁,直皱眉头,也直到这时,她才有机会贴着乃师的耳朵,微含嗔意地,悄声说道:“师傅,这种场合,怎么不带正英哥来?” 贾南星也悄声答道:“你正英哥身负多处外伤,最快也得两天以后才能厮杀,怎么能来哩了周君玉禁不住目光一亮道:“这儿还有厮杀?” 贾南星漫应道:“这可很难说!”紧接着,却悄声问道:“玉儿,你看到坐在庄家旁边的那两个小子吗?” 周君玉反问道:“就是那两个穿缎面白羊长袍的?” “对了。” “那两个怎么样啊?” 贾南星笑了笑道:“如果我的观察不错,那两个就是方才由咱们的‘云梦别府’出来,走在我们前头的那两个。” “哦……”周君玉接问道:“何以见得?” 贾南星笑道:“这里面,学问太多,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姑且耐心看下去就是。” 周君玉有点娇嗔的口气道:“师傅,你又卖什么关子啊!” 贾南星含笑接道:“小子,你走起桃花运了!” 这句话,他是特别提高语声说的。而且,目光望向右侧。 原来方才溜走的姑娘,又回到他们的身旁,正似笑非笑地,向他们斜睨着。 周君玉微微一怔之间,水姑娘已娇笑地问道:“爷儿俩在商量些什么啊?” 贾南星笑笑指着周君玉道:“这小子人小鬼大,他已看中了你这狐狸精,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周君玉气得擂了乃师一拳道:“您……” 水姑娘“格格”地媚笑道:“那真是奴家的光荣,不瞒大爷说,像这么风流倜傥的公子爷,奴家连看也不曾看到过啊!” 贾南星哈哈一笑道:“妞儿爱俏,可一点也不错啊!” 接着,将周君玉拉了起来道:“小子别害臊了快跟她去吧!一切费用都算我的。” 周君玉却用目光在乃师脸上划着问号:“俊”脸上是一付尴尬神情。 贾南星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道:“放老练一点,一切听水姑娘的安排……” 接着,扳了扳她的肩膀,扬声笑道:“别怕难为情,逢场做戏,那也算不了什么坏事。” 水姑娘娇笑着,拉起周君玉的手儿,媚笑道:“公子爷,请随奴家来。” 周君玉给水姑娘半拉半拖地,向前面走去,一面蹙眉问道:“去哪儿啊?” 水姑娘媚笑道:“自然是去温柔乡呀!”周君玉苦笑道:“我问的是正经话啊!” 水姑娘媚笑道:“公子爷!这种场合,如果一本正经的,还有谁肯来花钱哩!” 接着,却以真气传音说道:“我的姑奶奶,别露出马脚来,一切到房间里再谈。” 周君玉不再说话了,在水姑娘的携手导引之下,穿过一道月洞门,进入一个新建的跨院中。 水姑娘将周君玉引入一个陈设相当豪华的房间,立即将房门关好,然后媚笑答问道:“公子爷,这房间还过得去吗?” 周君玉笑道:“很好,很好,既豪华,又典雅,一点也不显得俗气。” 水姑娘媚笑道:“一度春风,缠头资白银十两,如不给人家高度享受,谁愿花这冤枉钱哩!” 周君玉一蹙眉峰道:“现在是否可以……” 水姑娘截口笑道:“您先请宽衣呀!” 说着,用手指指右隔壁,并连连施着眼色,而且,接着以真气传音说道:“我们躺到床上再谈!” 躺到床上后,水姑娘搂住他,在她的“俊”脸上“喷”地亲了一下……然后在她的耳边,悄声说着道:“周姑娘,咱们可得表演逼真一点才行。” 周君玉似懂非懂地问道:“如何一个表演法呢?难道隔壁有人在偷看?” 水姑娘道:“那倒不是,但我们多加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周君玉接问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水姑娘笑了笑道:“慢慢听下去就明白啦!” 第二十四章 过大年仇人叙旧 这时,隔壁猛然传过来一声娇慵的呻吟之声,紧接着,并娇声说道:“干吗那么急呀了另一个苍劲的男人语声邪笑道:“箭在弦上了,哪能不急。” 那女的“唔”了一声道:“不嘛!先说正经事。” 那男的“嘿嘿”荡笑着:“世间哪还有比眼前的事更正经的。” 周君玉传音说道:“那男的,好像是公孙太?” “对了。”水姑娘传音接道:“正是令主所必欲杀而甘心的人。” 周君玉接问道:“那女的是谁呢?” 水姑娘娇笑道:“就是呼延奇的徒弟兼夫人身分的呼延美。” “呼延美?”周君玉蹙眉接道:“听说她同淳于坤也是不干不净的,这会又和公孙太在这儿干吗呀?” 水姑娘媚笑道:“你说哩!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你说他们是在于什么呢?” 周君玉若有所悟地“俊”脸一红,并“哼”了一声道:“这女人可真不要脸。” 她们这里,互拥着传音交谈这间,隔壁房间却传出异样的声音。 水姑娘听得悠然神往,俏脸含春地,咽下一口口水。 周君玉虽然是一位情窦初开的黄花大姑娘,对男女间事,不过是一知半解,但此情此景,也使她晕生双颊地,皱起了眉头。 好不容易,隔壁房间的异样声音都终止了。 水姑娘,向隔壁呶呶嘴,示意其注意听下去。 只听呼延美的语声道:“现在该说正经的了。” 公孙太长叹一声道:“谈到正经事,消息可不太好。” 呼延美的语声哼了一声道:“大年初一,就听你唉声叹气的,真是不吉利。” 公孙太的语声苦笑道:“我们派出去的杀手,只成功了一半,而且是那并不重要的一半。” 呼延美的语声道:“你是说,‘武扬镖局’那边,已经成功了?” “是的。”公孙太的语声接道:“‘武扬镖局’是瓦解了,辛玉凤、周子真都已当场格杀,可是我最希望能成功的那一半,却是全军尽没。” 呼延美“唔”了一声道:“这可的确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尤其是对你个人而言。” “对我个人而言?”呼延美的语声中,似乎有着太多的诧异道:“此话怎讲?” 呼延美的语声又是一哼道:“装什么胡羊,谁不知道你过去和朱四娘之间的往事,朱四娘必欲杀你才甘心,所以,朱四娘不死,你就寝食难安。” 公孙太的语声截口苦笑道:“我的姑奶奶,语声轻一点好不?” 呼延美的语声道:“怕什么,到这儿来的人,都是找刺激而来,没人会惹是非。” 公孙太的语声道:“可是,这儿是朱四娘的势力范围。” 呼延美娇笑道:“你也别忘了,这个赌场,本来就是‘无敌堡’的天下。” 公孙太的语声接道:“不论如何,咱们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呼延美的语声,果然低了下来,但以周君玉的功能之深,却仍然听得清清楚楚:“对了,朱四娘那边,我们的人,是怎么失败的?” 公孙太的语声道:“详情弄不清楚,但我方派去的人,只剩下两个,而且,方才淳于坤兄已经以飞鸽传书指示,那剩下的两个,不必再回去了。” 呼延美的语声讶然问道:“那两个已经回到这儿?” “是的。” “那两个是漏网的,还是自动回来报信的?” 公孙太的语声苦笑道:“在那种情形之下,还会有人漏网吗!当然是自动回来报信的。” 呼延美的语声笑道:“既然那两个形迹未露,为何不叫他们回去,再行伺机下手呢?” 公孙太轻轻一叹道:“朱四娘有过这一次教训之后,自然会提高警觉,想再伺机下手,是不可能了,你该知道,那些杀手们,训练起来,可不容易,昨宵,一下子死了十八个,剩下来的,还不值得珍惜吗!” 呼延美的语声道:“咱们死了那么多人,难道朱四娘那边,竟然是一点损失都没有。” “自然也有损失。”公孙太的语声接道:“据说,那‘云梦别府’的女剑士,死伤不少,什么‘护驾双将’、“正副总管”、甚至于连副令主也受了伤……” 呼延美的语声道:“是啊!” 呼延美似乎挫了一下银牙道:“真是可怜而又可恨!如果将吕正英那小子给宰了,那有多好。” 公孙太的语声笑道:“你如此恨吕正英那小子?” 呼延美的语声道:“这不是恨不恨的问题,那小子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如果再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公孙太“唔”了一声,却没接腔。 沉寂了少顷之后,呼延美的语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公孙太的语声轻轻一叹道:“我在想,五霸争雄局面,有如昙花一现,到今天为止,武扬镖局冰消瓦解,那个什么劫余生却已与朱四娘沆瀣一气……” 呼延美的语声截口笑道:“而你这个黄山派,又胎死腹中,不得不与无敌堡联手。” “所以。”公孙太的语声苦笑道:“人事沧桑,实在令人慨叹,曾几何时,即由五霸争雄的局面而演变成目前的双雄对峙了。” 呼延美的语声娇笑道:“对了!刚好辛玉凤是在大年初一之前被消灭的,形成目前这双雄对峙的局面之后,各方关系都单纯得多,但明争暗斗的更趋激烈,也是意料中事。” 呼延美的语声娇笑道:“新年开始了,你有何打算呢?” 公孙太的语声苦笑道:“目前,我是被迫而不得不寄人篱下,哪还能谈什么打算。” 呼延美的语声道:“我不能不提醒你,淳于坤这个人,长颈鸟啄,是一个可与共患难,而不能同享安乐的人,你可得早点替自己打算一下。” 公孙太的语声道:“你是说,如果淳于坤统一武林之后,他会想法子清除我?” “那是必然的。” 公孙太的语声接道:“话是不错,而且我也顾虑到这一点,但目前,我除了和他合作之外,已别无生路……” 呼延美娇笑道:“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公孙太的语声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呼延美的语声笑道:“如果我替你借箸代筹,可有一个很好的办法。” 公孙太的语声中,充满了喜悦:“真的?那么,我敬谨求教?” 呼延美的语声笑道:“自然会告诉你,但我有条件,你心须先行承诺才行。” 公孙太的语声道:“行,行,冲着你这张俏脸,即使是再多的条件,我也决不皱一下眉头。” 呼延美的语声道:“有时候,答应得太爽快了的人,也往往是最不可靠的人,不过,我可不怕你说过的话不算数。” 公孙太似乎在苦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岂能不算数。” “那么,你听好。”呼延美的语声接道:“我要你和朱四娘合作。” 这意外的话,不但使公孙太吃了一惊,也使得偷听隔壁戏的周君玉、水姑娘二人深感意外。 公孙太显然是呆了一下之后,才苦笑道:“你怎么给我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 呼延美的语声哼了一声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给你想出一个最好的上上之策来,你反而说它是一个馊主意。” 公孙太显然还是在苦笑着道:“朱四娘处心积虑地一心想要杀我才甘心,你这上上之策,又怎能行得通?” 呼延美的语声道:“这些,你毋须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 公孙太的语声道:“我须要先知道详情。” 呼延美的语声道:“道理很简单,朱四娘虽然恨你入骨,但她的真正生死对头,却是淳于坤,只要你能协助她除去这个生死对头,情况就将大大地改观。何况,你还有一个亲生女儿在她身边,到时候,以你的汗马功劳加上你女儿的影响,再加上有力人士的劝导,即使是不共戴天之仇,也将化解了,何况你们之间,仅仅不过是感情上的纠纷。” 一顿话锋,又娇笑一声道:“退一万步说,即使朱四娘到时候仍然不肯放过你,你尽可以一走了之,她还能天涯海角,再去追缉你吗!” 公孙太的语声“唔”了一声道:“听起来,倒的确有道理。” 呼延美的语声道:“作起来可更顺利。” 公孙太的语声苦笑道:“你莫非是受到淳于坤的指示,特地来试探我的?” 呼延美的语声哼了一声道:“真是疑心生暗鬼,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因为。”公孙太的语声接道:“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有什么理由,要替朱四娘帮忙?” 呼延美的语声道:“我是替你帮忙呀!” 公孙太的语声道:“可是,目前你同我一样,与朱四娘是敌对的立场,你怎么和朱四娘拉上关系的?” 呼延美的语声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也算是我个人的秘密,你大可不必过问。” 公孙太的语声苦笑道:“这等重大事情,我岂能不过问?” “你不信任我?” “除非你能让我同朱四娘直接谈谈。” 呼延美的语声道:“看情形,我不请出与朱四娘直接有关的人出来,你是不肯相信的了?” 公孙太的语声“唔”了一声道:“你真能请出与朱四娘直接有关的人出来?” “好的。”呼延美的语声娇笑了一声,然后,墙壁上响起三声轻叩声道:“嗨!听隔壁戏的都听清楚了没有?” 周君玉微微一呆之间,水姑娘却含笑答道:“听清楚啦!” 呼延美的语声娇笑道:“听清楚了,就请过来吧!” 水姑娘娇应着,向周君玉笑道:“小冤家,我们走吧!” 周君玉苦笑道:“你的神通可真广大,居然能够与呼延美暗通款曲。” 水姑娘娇笑道:“我要是有这么大的神通,就好啦!” 周君玉一怔道:“那是谁在安排的呢?” 水姑娘悄声说道:“都是令师在一手安排。” 周君玉禁不住“哦”道:“他老人家的保密功夫,可真够高明……” 话声中,两人已到达隔壁房间的房门口。 水姑娘举手轻叩了一下房门,娇笑道:“贵宾驾到。” “请!请!”随着房门呀然而启。呼延美并娇笑道:“哟!好一个标致的小伙子!” 接着,目光向水姑娘一扫道:“这位是谁呀?” 水姑娘低声笑道:“是贾老爷子的徒弟,周君玉姑娘。” 呼延美“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一对假凤虚凰。” 一顿话锋,才向周君玉娇笑道:“小妹,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周君玉笑了笑道:“既然是一家人了,当然可以!只是,这么一来,我是高攀了一点。” 呼延美一手将周君玉的手儿拉起,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小妮子色艺双绝,想不到这张小嘴,也是这么厉害的。” 水姑娘在一旁提醒她道:“呼延夫人,请别玩笑了,该说正经的了吧!” 呼延美这才“唔”了一声道:“方才我和公孙老儿所说的话,二位都听清楚了?” 周君玉、水姑娘二人含笑点首道:“是的,都听到了。” 呼延美接道:“既然已经听到了,也就省去我一番唇舌,也毋须我再为你们介绍了。” 扭头向公孙太笑了笑道:“现在,我只补充一点,水姑娘是贾老爷子在这儿的联络人,周姑娘则是贾老爷子的正式代表。” 公孙太蹙眉接道:“你和贾老前辈,是事先联络好的?” 呼延美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公孙太道:“那么,方才听你的语气中,好像还不知道来的就是周姑娘,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呼延美接道:“我只知道今天贾老爷子会派代表来,却不知道来的是谁。” 公孙太目注周君玉问道:“周姑娘,事实果真是这样的吗?” 周君玉点点头道:“是的,不瞒公孙前辈说,我到这儿来之前,事先也不知道自己的任务。” 公孙太笑了笑道:“这位贾前辈行事,倒真是够神秘的。” 呼延美正容接道:“现在,你是否该给我正式答复了?” 公孙太沉思着接道:“原则上我已答应,但有关细则问题,却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呼延美一挑秀眉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可应该干脆一点!” 公孙太点点头道:“好吧!今晚灯可分,我再正式答复。” 呼延美蹙眉说道:“须要考虑这么久?” 公孙太苦笑道:“此事是何等重大,稍一疏忽,后果就不堪设想,岂能不特别慎重一点。” 呼延美苦笑道:“只是,我必须要回去了,晚上可不便再出来。” “那不要紧。”公孙太接道:“由我直接向周姑娘答复就是。” 周君玉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行告退。” 贾南星已坐上了赌台,他不但赌兴甚豪,手风又好,就在周君玉离去的这一段时间这内,至少已赢了三千两白银。 当周君玉回到他身边时,他头也不回地笑了笑道:“小子,那场合不错吧?” 周君玉苦笑了一下道:“唔!还算好。” 她目光向堆积在贾南星面前的那些黄白物瞄了一眼,笑了笑道:“赢得了不少了啊!” 贾南星笑道:“我已经算是老赌鬼了,赢这点钱,还不过是牛刀小试哩!” 周君玉蹙眉接道:“我们是否该走了?” “走?”贾南星讶然问道:“走哪儿去啊?” 周君玉道:“我们不是去拜年吗?” “哦!”贾南星苦笑道:“我真迷糊,一坐上赌台,就什么事都忘啦!” 接着,才扭头向周君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周君玉道:“约莫已午之交了吧?” 贾南星道:“那可的确是该走了。” 说着,已含笑而起,周君玉却笑问道:“这些黄白物怎么办?” 贾南星笑道:“这事情,好办得很。” 目光移注俏立一旁的水姑娘笑道:“丫头,这些全部存柜,去叫掌柜的来。” 水姑娘抿唇媚笑道:“大爷!有句俗话:皇帝不差饿兵,您该听说过吧?” 贾南星苦笑道:“这丫头可真难缠。” 说着随手在台面上取过一锭银子,向她手中一塞道:“快去,快去。” 水姑娘拨弄着掌心中的银子,显得很俏皮地笑道:“大爷,这么重的赏赐,奴家怎么担当得起了呢?” 贾南星又加赏一块银子,才笑道:“丫头莫嫌少,银子存柜,就表示我晚上还会来赌,晚上,伺候得大爷舒服一点,自然会加倍赏你。” 接着,又是神秘地一笑道:“还有,方才这小子的缠头资,也格外加倍,你该满意了吧?” 水姑娘连忙道谢道:“那么,奴家先谢了!” 盏茶工夫过后,贾南星、周君玉二人已走出那家赌场的小巷,到了大街上。 由于是大年初一,也由于地面上积雪未消,天气又太冷,所以街道上除了少数赶着拜年的人,和不少放爆竹的顽童们之外,一般行人,可并不算多。 两人走了一段路之后,贾南星忍不住讶然问道:“丫头怎么不说话?” 周君玉沉思着接道:“我是在想,这事情有点不妥当。” 贾南星笑问道:“是哪一点不妥当?” 周君玉道:“我想,首先是朱令主不会放过他……” 贾南星蹙眉接道:“听你这语气,好像还有不肯放过公孙太的人?” “不错?” “那又是谁呢?” “朱亚男。”周君玉正容接道:“朱亚男的生父是死在公孙太的手中,这算是不共戴天之仇,您想,朱亚男会放过他吗?” 贾南星点点头道:“唔!这倒是真情。” 周君玉笑问道:“师傅,您怎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的?” 贾南星苦笑道:“这馊主意,可不是我想出来的。” “那是谁想出来的呢?” “是呼延美。” “哦……”周君玉扭头笑问道:“难道你当时就没有考虑到这些?” 贾南星又苦笑了一下道:“想是想到过的,只是,我的着眼点,是在大局上,如果能将公孙太这一股实力,由淳于坤那边挖出来,并转为我用,对于消弭这一场大劫的功用,那是无可比拟的,所以我就承诺下来了。” 周君玉蹙眉接道:“纵然朱令主肯接受您的劝导,朱亚男那边,又如何交代呢?” 贾南星正容接道:“我们争取公孙太是公益,而亚男的杀父之仇是私仇,公益与私仇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亚男是一个很明理的孩子,何况,公孙太既为淳于坤所控制,则公孙太的一切行动,都是受淳于坤的指示而为,这也就是说,亚男的杀父之仇,应该算在淳于坤的账上去,这事情由我出面,我相信亚男是可以说服的。” “但愿如此。”周君玉点点头,又道:“师傅,咱们去哪儿啊?” 贾南星笑道:“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咱们是去给人家拜年。” 周君玉顿足娇嗔地道:“我说的是给谁拜年啊!” 贾南星哈哈一笑之后,又压低语声说道:“丫头,你现在是一个小子,可千万不能撒娇啊了接着又以真气传音接道:“我们此行,是去给天鹤子拜年!” 周君玉禁不住目光一亮道:“真的?” 贾南星点首接道:“当然是真的,不过” “不过”了半天,却没接下去,周君玉不由急道:“不过什么啊?” 贾南星苦笑了一下道:“我还不能十分确定。” 周君玉不由蹙眉说道:“人都不曾肯定,就去给人家拜年?” 贾南星笑道:“拜年是假,去试探虚实才是真,傻丫头,现在明白了吗?” 周君玉苦笑了一下道:“咱们还要走多远?” 贾南星抬手一指约莫二十丈外的一座朱漆大门巨宅,含笑接道:“就是那一幢巨宅。” 周君玉向那幢巨宅打量了一下,笑了笑道:“规模宏伟,庭院深深,倒是蛮够气派的呀!” 贾南星笑道:“如果我的忖测不错,那厮等于是‘无敌堡’的太上堡主,岂能不讲究排场。” 谈笑之间,已走到那朱漆大门之前。 贾南星、周君玉二人,拾阶而上,贾南星抬手在大门的铜环上轻叩了三下,里面传出一个苍劲语音道:“谁呀?” 贾南星扬声答道:“拜年的。” “呀”然一声,大门已启,但却只打开一道缝,由门缝中探出一位作门房装束的、灰衣老者的上半身,睁着一双昏花老眼,向贾南星师徒俩的周身上下打量着。 贾南星抱拳一拱道:“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灰衣老者虽然也照例客套着,但他的目光,却有着太多的讶异,两道浓眉,也是越蹙越紧。 终于,他苦笑了一下道:“二位,很抱歉!老朽不认识你们。” 身为门房,居然对前来给主人拜年的宾客,说出这种话来,可委实令人诧异。 因此,本来就是有所为而来的贾南星,算是一下子就增加了三分信心地,含笑接道:“老人家不认识我们不要紧,只要贵上认识我们就行了。” “不!”灰衣老者接道:“敝上的朋友不多,老朽没有不认识的。” 贾南星笑了笑道:“但在下却是一个例外。” 灰衣老者的语气,仍然是无比坚定:“不会的,老朽跟随敝上多年了,敝上的朋友,每一位我都认识。” 接着,又“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贵客一定是找本宅的老主人,因为,敝上搬来此间,还不到三个月。” 贾南星笑道:“不!在下正是给现在的主人拜年而来。” 灰衣老者注目问道:“贵客来自何处?” “来自云梦别府。” “很抱歉,老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但贵上一定知道。” “贵客知道敝上姓什名谁吗?” 贾南星笑道:“当然知道,贵上自号‘天鹤子’。” 灰衣老者蹙眉说道:“我说贵客找错人了,贵客偏不相信,这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鹤子。” 说着,已将大门掩将起来,但却被贾南星抬手抵住了,并含笑说道:“老人家,在不是一番好意的,前来拜年,纵然是找错了人,大年初一,你总该招待我们一杯清茶吧!” “很抱歉!”灰衣老者歉笑道:“敝上生性淡泊,不喜交游,这一点,尚请贵客多多包涵。” 话声中,那掩门的手,已用上了劲力。 但他不用劲力倒好,这一用上劲力,那扇朱漆大门,却反而向后退了开去,连带将那灰衣老者也推到了一旁。 当然,贾南星、周君玉二人,已乘机缓步进入门内。 灰衣老者不由脸色大变,厉声喝道:“阁下意欲何为?” 贾南星含笑接道:“阁下不用紧张,在下此行,除了给贵上拜年之外,并无恶意。” 灰衣老者哼了一声道:“拜年?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贾南星笑道:“阁下方才太自负,这会又过于自贬身价了,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贵上不是鸡,在下也不是黄鼠狼,咱们是多年以前的老朋友。” 灰衣老者截口一哼道:“我就是不信邪!” 话声中,飞起一指,径行点向贾南星前胸的“将台”重穴。 这一指,不但认穴准确,而且指风如箭,显见真力不凡,而方才被贾南星轻描淡写地推到了门旁,也显然是大意之下,未尽全力所致。 贾南星右掌一晃,已将对方那凌厉的指风化解无形,一面哈哈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天鹤子的手下,果然是不同凡响……” 就这说话之间,灰衣老者已疾如电掣地,攻出三掌,同时也点出三指,但却都被贾南星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 就当灰衣老人继续抢攻之间,堂屋内却传来一声喝道:“住手!” 灰衣老人闻声住手,并回身向堂屋内发声说道:“禀总管,来人欺人太甚!” 堂屋内语声沉声接道:“少废话!还不将贵客引到屋内来!” “是!”灰衣老人恭应一声,扭头向贾南星哼了一声道:“跟我来吧!” 贾南星、周君玉二人,随在灰衣老人背后,穿过一条甬道,到达大厅前的滴水帘前。 灰衣老人就在门外恭应说道:“禀总管,二位贵客已带到。” 堂屋内的语声沉声说道:“你下去。二位贵客请厅内奉茶。” “是!”灰衣老人恭应着,回身向贾南星师徒狠狠地瞪了一眼,才悻然离去。 大厅内传来一个清朗语声道:“二位贵客请啊!” 随着语声,一位身着白狐裘长袍的中年人,缓步到了大门口,并摆手作肃客状。 贾南星、周君玉二人缓步而入,周君玉并边走边笑问道:“这位大爷,想必是这儿的总管吧!” 那狐裘中年人冷冷地一笑道:“在不是总管身边的小厮。” 贾南星“唔”了一声道:“一位总管身边的小厮,居然穿得如此阔气,贵上的豪富,也不难想见了。” 那狐裘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接道:“阁下看走眼了,在下这袭狐裘,可是假的啊!” 接着,紧走几步,超越在前头带路。 穿过大厅,由一道回廊中进入一间面临花圃的花厅中,分宾主坐定之后,那狐裘中年人才注目问道:“二位贵客可以说明来意了。” 贾南星将在大门口与灰衣老人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那狐裘中年人道:“这儿没什么天鹤子。” 贾南星笑道:“纵然在下找错了人,大年初一的,前来拜年,总不能算错吧!” 狐裘中年人脸色一沉道:“拜年没错,但二位上门欺人,就必须有个交待才行。” 周君玉插口笑道:“阁下之意,要怎样交待,才能满意呢?” 狐裘中年人道:“在不是代表敝总管待客,二位必须露两手给在下瞧瞧……” 周君玉扭头向贾南星问道:“师傅,你怎么说?”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既然人家已经把话说明了,你就向他讨教几手吧!” “好的。”周君玉目光移注那狐裘中年人笑道:“有道是强宾不压主,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厮,也该由你先进招才对。” 狐裘中年人蹙眉接道:“你就是这么坐着?” 周君玉笑道:“对付不入流的角色,我一向就是这个样子。” 狐裘中年人冷哼一声:“狂徒接招!” 一片指风掌影,已到了周君玉身前。 他右手并指戟,点向周君玉的双睛,左手却以一式“五丁开山”,抓向周君玉的前胸,一招二式,既快速,又辛辣,端的是不同凡响。 周君玉端坐的坐姿不动,双手齐出,一晃而回,以快得肉眼都难辨的速度,迫得对方那凌厉的攻势,不得不半途撤招,脸色大变地疾退一大步。她却朗声笑道:“武大郎放风筝,果然高不到哪儿去呀。” 那狐裘中年人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冷笑一声道:“你再接我几招试试……” 话声出口,更凌厉与快速的绝招,也随之源源而出,片刻之间,已攻出五招。 但周君玉仍然端坐原地,一面从容不迫地见招拆招,一面笑道:“如果老是这些稀松平凡的庄稼把式,我一还手,你就起不来啦!” 话声一落,右手一招“拨云见月”,拨开对方的指掌,左手却乘势飞快地凌空三点,只听“砰”地一声,那狐裘中年人已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一张脸,顿时窘成了猪肝色。 周君玉却哈哈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行常礼就可以了,快请起来,快请起来!” 当周君玉带笑“请起来”这一说,使他那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双目中也几乎要喷出火来。 令人诧讶然的事,演变到如此局面,竟然没有第二个人出来。 而事实上,贾南星也已察觉到,小花厅的隔壁,的确是有两个人在窃听。 但目前,这位打先锋的小厮,已经丢人现眼了,而那在小花厅后面窃听的两人,居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周君玉向乃师投过一个诧讶的眼色,并故意苦笑道:“师傅,您身上带了红包没有?” 贾南星含笑反问道:“昨宵,师傅已经给过压岁钱了,你还要红包干吗?” 周君玉抬手指着向她跪着的狐裘中年人,苦笑道:“人家不肯起来,不给红包怎么行。” 贾南星笑道:“这个嘛!这位小厮又不是向我拜年,我也没有给红包的理由啊……” 忽然一声哈哈起自小花厅的后面道:“这位小哥儿,好高明的身手!” 随着话声,一位须发斑白、年约半百的黄衣老人,由侧门中缓步而出,向着贾南星师徒抱拳一拱道:“贵客光临寒舍,老朽因事未曾远迎,尚请当面恕过。” 贾南星一面起身还礼,一面笑道:“好说,好说,在下师徒冒昧造访,有扰清修,尚请多多的包涵。” 重行分宾主人座之后,那黄衣老人向周君玉笑道:“小厮无知,冒犯虎威,尚请小哥儿宽恕他这一次。” 贾南星师徒几乎是同时在心中暗忖着:“这老狐狸可真够狡猾,他自知没把握解开狐裘中年人的穴道,为免丢人现眼,居然赔上笑脸来了……” 周君玉心念电转,一面却也歉笑道:“哪里,哪里,方才小可也有不是之处……” 话声中,已抬手凌空扬指,解了那人被制的穴道。 黄衣老人向那狐裘中年人沉声喝道:“还不快点起来,谢过这位少侠。” 狐裘中年人站了起来,满脸悻然地,向周君玉抱拳一拱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说完,也不等周君玉的反应,转身即待离去。 但那黄衣老人却沉声喝道:“站住!” 狐裘中年人并未转身,只是恭应道:“属下正听着。” 黄衣老人脸色一沉道:“自己学艺不精,你能怪谁……居然还敢不服气!” 狐裘中年人身躯一颤道:“小的不敢。” 黄衣老人沉声接道:“吩咐下去,叫厨房立即准备筵席,并请两位公子出来陪客。” “遵命。”狐裘中年人又是恭应一声,才匆匆离去。 贾南星注目笑问道:“阁不就是这儿的总管?” 黄衣老人点首笑道:“不错。” 贾南星接问道:“还要经过一些什么手续,才能见到贵上呢?” 黄衣老人笑道:“很抱歉,手续是没有了,但敝上目前不在家中。” 周君玉插口冷笑道:“方才,那个自称小厮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黄衣老人接道:“小厮无知,他自然不知道敝上的行动。” “那么。”贾南星目光深注地问道:“贵上去哪儿了呢?” 黄衣老人歉笑道:“这问题,老朽也没法回答,但如果二位不嫌简慢,能在这儿多待一会,也许敝上会及时赶回来。” 贾南星“唔”了一声道:“俗语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不但可以多待一会儿,即使是多待上三五天也不要紧,总而言之,此行非见到贵上不可。” 黄衣老人含笑接道:“方才本宅的人,已不再说明,这儿没有什么天鹤子。” 贾南星正容说道:“不是天鹤子,我们也有必须一见的理由。” 黄衣老人注目接道:“在下恭聆。” 贾南星接道:“阁下已经知道,我是来自云梦别府的了?” 黄衣老人点点头道:“是的,老朽已听下人们报告过。” 贾南星沉声说道:“由方才的经过,足以证明,你们这一家,都是道上人?” “是的,但那是过去的事。” “既然是道上人,当知道江汉地区的武林动态,也该知道,云梦别府的主人,是什么人?” 黄衣老人似乎一怔道:“这些,自然是略有所闻……” 贾南星目注黄衣老人,声容俱庄地接道:“这儿是‘七杀令’令主的驻节所在,不久之前由南七省绿林总舵主西门锐所传下的‘七杀令”阁下当不致没听说过吧?” 黄衣老人不自然地笑道:“听是听说过,但敝上早已封刀归隐,而且,也未接到过‘七杀令’!” 贾南星截口一哼道:“徒儿,补他一块令牌!” “是!”如响斯应:“笃”地一声,黄衣老人身前的茶几上,已钉着一块“七杀令”令牌,周君玉并俏皮地一笑道:“现在,你已接到‘七杀令’了。” 贾南星也注目问道:“还要我说明此行原因吗?” 黄衣老人苦笑道:“阁不是明理的人,当明白这等大事,作为总管的人,所不能答复的。” 小花厅后面,传来一个清朗而很冷峻的语声道:“柏总管,这事我可以做主,咱们不接受任何威胁!” 贾南星捋须笑道:“阁下可真沉得住气啊……” 一阵步履声,一高一矮两位年约三旬上下的锦袍人,安详地走了出来。 黄衣老人连忙起身笑道:“二位公子来得正好,来,老朽来引见。” 接着,抬手一指两位锦袍人道:“这是敝东翁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这二位是‘七杀令’令主座前的……很抱歉,老朽不曾请教二位……” 贾南星淡笑着接道:“咱们师徒,是朱令主的临时代表。” 两位公子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大公子并冷笑一声道:“阿猫阿狗,也该有个称呼。” 周君玉脸色一沉道:“师傅,这厮触犯‘七杀律令’第七条‘不服节制’之罪,并且出言不逊,理当立即出斩。” 贾南星捋须笑道:“咱们来拜年的,又是大年初一,还是马虎一点吧!” 周君玉抗声道:“令出不行,何以服众!” 两位公子一直在旁边冷笑着,这时大公子才冷笑着接口道:“别唱戏了,本公子不在乎大年初一的,杀个把人!” 周君玉接口笑道:“师傅,您都听到了,人家都不在乎,我们还在乎吗?” 大公子厉声喝道:“麻总管听令!” 黄衣老人脸色一变道:“老奴恭聆!” 大公子冷声接道:“先给我宰了这小狗。” 黄衣老人面有难色地接道:“大公子容禀……” “少废话!”大公子截口接道:“照命令行事’一切责任’由我负。” “是!” “锵”地一声,黄衣弟人已亮出长剑,冷冷地一笑道:“小哥儿,请!” “请”字声中,两位公子和贾南星等人,都不约而同地,各自退到花厅的一角。 周君玉仍然是从容不迫,端坐不动,淡然一笑道:“俗语说得好,强宾不压主,小可此来是客,理当由你先进招。” 黄衣老人蹙眉接道:“可是你未亮兵刃。” 周君玉笑道:“你进招了,我自然会亮兵刃。” 黄衣老人微显犹豫之间,大公子却沉声喝道:“麻总管,这不是切磋武学,你还讲十十么客气!” “是!”黄衣老人恭应着,向周君玉冷哼一声道:“看你小子有多狂……接招!” 话声中,寒芒一闪,一剑直射周君玉的前胸。 黄衣老人的剑式,有点像“白蛇吐信”,但却比“白蛇吐信”的威力,增强了不知若干倍,而其所蕴含的变化和杀机,更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当”地一声金铁交鸣过处,黄衣老人那既快速又凌厉的一招,被周君玉硬行格开步。 黄衣老人脸色一变之间,周君玉已展开迅电奔雷似的抢攻,并朗声笑道:“这种庄稼把式不管用了,快将压箱底的功夫使出来。” 话声中,将黄衣老人圈人一片绵密的剑幕之中。 一旁观战的二位公子,眉峰一蹙,大公子并沉声喝道:“麻总管,以本门剑法对付!” “是!” 事实上,黄衣老人于“是”字出口之前,已改变了剑法。 而这改变的剑法,也正是淳于坤那些杀手们所使的剑法。 不过,那些杀手们,每人只练三招,比较精纯而凌厉,而黄衣老人却是将整套剑法,绵绵不绝地使出,看起来比较壮观,但其实,它的威力,却比那些杀手要逊色得多。 周君玉是亲自同那些杀手有过交手经验的人,因此,尽管这一套“天鹤剑法”在先天上就对她想使的“灵蛇剑法”有克制的功效,但她却能从容不迫地应付下来。 而且,由于她是经贾南星以“天心谷”的千年石菌和各种罕见灵药,加以培植出来的,因而内家真力特强,在年轻一代中,仅仅略逊于吕正英一人而已。 当然,黄衣老人也非庸手,但在内家真力方面差了一大截的情况之下,尽管有克制对方的剑法,却也难占上风。 片刻之间,已交手六十招以上。 黄衣老人的剑法,尽管越来越精彩而又凌厉,周君玉却仍然是从容不迫地,见招拆招。 一旁的大公子,已看出情况不对,方自眉峰一扬之间,二公子却已抢先沉声喝道:“停!” 也几乎是二公子这一声“停”的同时,周君玉也清叱一声:“撒手!” “当”的一声,黄衣老人手中的长剑已被震飞五尺之外,钉入壁板上,只露出一个剑柄在外。 周君玉以剑尖抵着黄衣老人的胸口,气定神闲地一笑道:“你虽然老好巨猾,但姑念没甚冒犯之处,饶你不死。” 一收长剑,目注大公子冷笑一声道:“‘天鹤剑法”不过如此!” 大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之间,周君玉又沉声接道:“叫天鹤子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大公子脸色一整道:“居然能叫出‘天鹤剑法’的名称来,你是贾南星的什么人?” 周君玉哼了一声道:“你不配问!” “锵”地一声,大公子已亮出腰间长剑,一声冷笑道:“先宰了你,不怕老的不出来……” 花厅后面,传出一声轻叹道:“小子真差劲,老的早就来了呀!” 大公子微微一怔道:“爹!你几时回来的?” 花厅后语声接道:“我刚到一会儿……” 随着话声,一位中等身材,须发斑白、面色红润、身着灰色长衫的老者,缓步而出,向着贾南星笑了笑道:“贾兄越来越年轻啦!” 贾南星笑道:“我的年轻,是借易容术之力……” 接着,忽然一“哦”道:“你阁下果然已经还俗了?” 灰衫老人捋须笑道:“是啊!做道士可真是苦透了,一袭道袍在身,做什么事都是碍手碍脚的,尤其不便亲近女人,更是一件痛苦的事。” 贾南星道:“所以,你现在自由自在的,显然返老还童起来……” 这二位,似老友叙旧,一拉开话题,就没个完。 这情形,使得周君玉一蹙“剑”眉,向灰衣老人沉声问道:“你就是天鹤子?” 灰衣老人点首笑道:“是啊!” 周君玉接问道:“方才,为什么你的手下人,都说没有天鹤子这么个人呢?” 灰衣老人笑道:“这是有原因的,天鹤子是出家人的法号,我现在姓冷,名无情,你如果说明要找冷无情,他们自然会以礼接待。” 周君玉“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不敢见人哩!” 冷无情笑道:“丫头好厉害的嘴皮子!” 周君玉微微一怔之间,冷无情又目光深注地接问道:“你是朱亚男。还是周君玉?” 周君玉哼了一声道:“你管不着!” 周君玉又是一轩“剑”眉,向贾南星问道:“师傅,方才那厮触犯‘七杀令”是否该立即执行呢?” 这时,冷无情已由贾南星口中得知周君玉的真实身份,闻言之后,抢先笑问道:“玉丫头几时投入朱四娘门下的?” 周君玉冷然接道:“就是今天……” 贾南星截口接道:“玉儿,大公子触犯‘七杀令’的事,自有朱令主出面处理。” 周君玉接道:“可是,他们杀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也使我的好朋友上官姐姐身受重伤,所以,我必须杀个把罪魁祸首消消气……” 冷无情截口笑道:“玉丫头,别以为你自出道以来,没受过挫折,就把眼睛移到额头上去了,真要和我的大儿子交起手来,你会后悔的。” 周君玉哼了一声道:“我懒得跟你们废话!” 接着,目光移注大公子,沉声喝道:“姓冷的,亮兵刃!” 大公子未接腔,却向乃父投过一个询问的目光。 冷无情点点头,却向周君玉笑道:“丫头,只要你能杀得了我这个大儿子,我不但不惩罚你,并且立即退出这个是非窝,永不过问江湖中事。” 话虽是带笑而说,但语气之狂,不但使周君玉脸色为之一变,连一旁的贾南星也为之直皱眉头。 周君王向大公子冷笑道:“你还等什么!” 大公子浓眉一挺,已亮出腰间长剑。 周君玉清叱一声:“接招!” “刷”地一剑,拦腰扫了过去。 大公子也是冷笑一声,挥剑硬架。 “锵”然大震声中,两人都被震退一大步。 大公子呵呵一笑道:“丫头怎么舍长取短,不将你的‘灵蛇剑法’使出来哩!” 话声中,周君玉已“刷、刷、刷”地,展开一串疾风骤雨似的抢攻。 也许是方才的一招硬拼,双方都知道对方都非易与之辈,因此,目前的恶斗,双方都是招发一半即自动撤招换式,谁也不愿将招式用老。 大公子的“天鹤剑法”,尽管对周君玉的“灵蛇剑法”具有克制的功能,但由于周君玉对这“天鹤剑法”已有相当的认识和临敌经验,加上双方功力相当,因而暂时却是打成平手。 贾南星、冷无情二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人,他们表面上都是一派安详,但内心之中,却都是各有各的心事。 当周君玉、大公子二人恶斗五十招,仍然是一个胶着状态时,冷无情忽然轻轻一叹道:“贾兄我好嫉妒你。” 贾南星一怔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嫉妒的?” 冷无情道:“因为,世间根骨、资质和悟性最好的徒弟,都被你收去了。” 贾南星淡然一笑道:“可是,你的剑法比我高明。” 冷无情苦笑道:“高明又有什么用哩!由昨宵到目前,所发生的一切,却都证明失败的是我。” 一经提起昨宵的事,贾南星禁不住乘机接过话题道:“冷兄!我就是为了昨宵的事而来。” “我知道。”冷无情含笑接道:“但我不能不提醒你,我是名符其实的冷无情。” 贾南星苦笑道:“你这是堵我的嘴?” 冷无情点点头道:“不错,本来你这一趟,就是多余的。” 贾南星苦笑如故地道:“冷兄,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何苦还要泼这浑水?” 冷无情反问道:“那么,你自己呢?” 贾南星长叹一声道:“我是为了清理门户,身不由己。” 冷无情正容接道:“贾兄,你我虽然也算是多年老友,但你却不知道我过去的历史,目前,这两个年轻人,暂时还不会分出胜负来,借此机会,简略地谈谈也好。”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我本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因某种原因,被掌门人逐出门墙……” “冷兄能否说详细一点?” “很抱歉!”冷无情歉笑道:“因事关‘武当’派的清誉,尽管教是受了莫大的冤屈,却仍不愿说出使门户蒙羞的事来。” 贾南星笑了笑道:“想不到冷兄还是一位不忘本的君子。” 他这话,可不容易分辨出来,究竟是损人还是捧人。 但冷无情根本不计较这些,径自接了下去道:“因我当时受了莫大的冤屈,无处伸诉,只好自己立下宏愿,有生之年,一定研创出一套傲视天下的剑法来,使自己能够扬眉吐气地、名震江湖。” 贾南星含笑接道:“这一心愿,你已经做到了。” “还没有。”冷无情接道:“目前,知道我冷无情的人,恐怕还只有你贾兄一位。” 贾南星笑道:“那好办得很,我可以当众认输,并透过‘七杀令’朱令主的关系,立即替你广为宣扬,只要冷兄你能……” 冷无情含笑接道:“只要我退出这个是非窝?” 贾南星正容接道:“正是。” 冷无情笑了笑道:“贾兄替我设想得很周到,但你这番好意,我却只能心领。” 贾南星蹙眉问道:“为什么?” 冷无情道:“因为,我曾经向淳于坤拍过胸脯,要全力支持他,在目前这种紧要关头,我怎能一走了之!” 贾南星轻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你我之间,是势难两全了?” 冷无情歉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接着,又正容说道:“贾兄,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我过去,也算是老朋友,不愉快的,和不能解决的问题,都暂时搁下,两个年轻人也不用打了,咱们好好地共谋一醉,过了今天,咱们就得在艺业上一分生死了。” 淳于坤忽然由门外走了进来,沉声接道:“不!老爷子,这么好的机会,咱们怎可轻易放过。” 随在淳于坤后面的,还有他的一个师弟,和一位灰衣老尼,一位月白僧袍的老僧。 情况的急转直下,使得贾南星这位功力奇高的老江湖,也不禁心中有点焦急起来。 因为,目前,他们就只有师徒两人,周君玉对付一个大公子已是难分高下,如今再加上淳于坤等这三个生力军,自己就更显得人单势孤。 不过,他尽管心中微感焦急,但表面上却是泰然自若地,抢先接道:“不错,错过这机会,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淳于坤却扭头向他的师弟沉声喝道:“师弟,快去协助冷大公子,先将那丫头宰了。” 呼延奇所收的几个徒弟……除了淳于坤已经是青出于蓝于胜于蓝之外,其次就是那已被朱亚男断去左腕的呼延柏文。 目前,淳于坤带来的这一位,姓武名维扬,在呼延奇的徒弟中,排行第二,武功却是最差劲的一个。 武维扬暴喝一声,已“锵”然亮出了长剑。 周君玉与大公子二人,正在杀得难解难分之际,如果再加上像武维扬这样的一个高手,其后果可实在不堪设想。 因此,贾南星尽管外表上泰然自若,不当回事,但他却在暗中作了应付最坏情况的打算。 但就当武维扬亮剑扑向斗场,准备与冷大公子夹击周君玉之瞬间,冷无情却突然喝道:“住手!” 武维扬适时杀住自己的飞扑之势,恶斗中的周君玉、冷大公子二人,也各虚晃一招,飞身后退。 淳于坤似乎大感意外地,目注冷无情,蹙眉讶问道:“老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无情冷然接道:“没有别的意思,老夫不愿意有人在我面前飞扬跋扈。” 淳于坤苦笑道:“不是在下胆敢在你老爷子面前,飞扬跋扈,而是为了当机立断,不得不一时从权。” 冷无情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淳于坤人不来,老夫就留不下他们师徒两人!” 淳于坤点点头道:“老爷子自然有此能力。” “可是,方才老爷子的话意中,可根本没有留下他们的意思?” 冷无情哈哈一笑道:“还是咱们老朋友,能够互助了解,真是,数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了!” 淳于坤若有所悟地,“哦”道:“我明白了……” 贾南星截口笑道:“能够兵不血刃而屈人之兵,自是上上策,即使退而求其次,也得尽量减少自己的伤亡,如果像你那样蛮干,固然可以达到留下老夫师徒的目的,但你曾想过,老夫师徒,是束手就擒的人吗?” 冷无情笑道:“淳于堡主,经过我这位老友的解释,你该完全明白了吧?” 淳于坤苦笑道:“我仍然想不通,老爷子有何良策,而能兵不血刃地。屈人之兵?” 贾南星又抢先答道:“凭你这位老爷子的身份,自然不好意思在酒菜中下毒,而只是借把酒联欢来拖延时间,以便暗中调动更多的高手而已。” 冷无情含笑点首道:“不错,既然一切由你自己代为点明,我也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也别无什么锦囊妙计,只是想以大批高手,用车轮战法来消耗他们的体力,以减少我方的伤亡而已。” 贾南星笑问道:“老朋友,你的人手,可能还没调齐吧?” 此刻的贾南星,显得出奇的沉着,这情形,不由使冷无情大惑不解地讶然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你那些杀手还没调齐,我们师徒还可以等下去,免得你们输得不服气。” 冷无情淡然笑道:“不管你怎么说法,我的计划不变。” 接着,扭头沉声喝道:“来人……将酒席送上来!” “是……” 一串娇喏声中,一队穿着一式粉红家裙的妙龄女郎,已各自端着一个托盘,鱼贯而人,各自将托盘中的美酒佳肴放上,立即凑成一桌非常丰盛的酒席。 贾南星拉着周君玉,径自坐了上首,并自语似地说道:“我贾南星是替‘天鹤子’拜年来的贵宾也是淳于坤的师祖,徒儿,你陪同师傅坐首位,绝对没有人敢予反对的……” 他这里自说白话,没个完,冷无情与淳于坤二人,却只有苦笑着左右相陪,那灰衣老尼与月白僧袍的老僧,更只好敬陪末座了。 贾南星一举酒杯,含笑说道:“贾南星借花献佛,敬冷兄与淳于堡主以及尼姑、和尚一杯,敬祝诸位年年如意,岁岁平安,待会在我贾南星身上,多开几个窟窿……” 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个杯底朝天。 一旁的周君玉蹙眉说道:“师傅,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不能不提防他们在酒中下毒啊!” 贾南星笑道:“傻丫头,中毒死了,毕竟是个全尸,总比被人家乱箭穿胸而死,要舒服多啊!” 冷无情也干了杯中的酒道:“贾兄,我不能不配服你这一份镇静功夫。” 这时,一位妙龄美女,正在替贾南星的空杯斟酒,贾南星含笑接道:“我却羡慕你的无穷艳福。” 周君玉微蹙剑眉,不曾动过一下杯筷。 贾南星扭头一笑道:“丫头,师傅有胆将你带进此龙潭虎穴,自然有伏虎降龙的本领,带着你平安出去,所以,你尽管放开胸怀,吃一个痛快再说。” 冷无情笑道:“对!以后的事,且等以后再说,目前,咱们是喝酒第一。” 一举酒杯,含笑接道:“淳于堡主,武老弟,二位大师,来,咱们联合敬贾大侠师徒一杯。” 大伙儿干了一杯之后,贾南星目注淳于坤,含笑问道:“徒孙儿,这个酒肉和尚和俏尼姑是哪儿来的啊?” 那月白僧袍老僧,照样的饮酒吃肉,叫他一声“酒肉和尚”,并不为过,但那灰衣老尼一大把年纪了,这被叫“俏尼姑”,就未免有点谑而且虐了。 而更绝的是,是直呼淳于坤为“徒孙儿”,这情形,不但使听话的三人,脸色为之一变,周君玉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淳于坤强忍心中愤怒,冷笑一声道:“居然说出这种有失身份的话来,我看你这一大把年纪,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贾南星笑道:“你说得一点都不错,我这一大把年纪,委实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教出徒弟来杀师傅,徒孙们却都是数典忘祖,茶毒江湖,像这情形,我早该自己撒泡尿淹死才对。” 冷无情含笑接道:“贾兄别斗嘴了,咱们还是说正经的吧!” 贾南星自顾自地干了一杯,才道:“我倒想不出来,此时此地,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第二十五章 大混战死伤过半 冷无情笑了笑道:“怎么没有哩!像你老兄方才所提出的这二位大师,连我这个身为主人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贾南星“唔”了一声道:“果真如此,倒是有得谈的。” 冷无情禁不住一怔道:“听你贾兄这语气,好像是知道这二位大师的来历似的?” 贾南星漫应道:“是吗……” 淳于坤哼了一声道:“现在,你尽可以言所欲言。” “多谢堡主!”贾南星含笑接道:“江湖上有两个臭名昭着的佛门败类,一个叫法本,一个叫妙善的,诸位可曾听说过?” 淳于坤哼了一声,反问道:“你知道他们的来历?” “我不过是听说过。”贾南星从容地举杯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说道:“据说,这两个佛门败类,本来都是‘峨嵋派’的弟子,论辈分,还是峨嵋派现任掌教了因大师的师叔哩!” 淳于坤“唔”了一声道:“还有吗?” 贾南星接道:“当然还有。据说,这一对佛门败类,天生淫贱,不但年青时,师兄妹之间,就有苟且,而且,一般民间的壮男少女,也是他们采补的对象,也因为如此,使得当时的峨嵋掌教,赫然震怒,即欲处死,以正门规,但在囚禁期间,却被他们的同门师弟私自放走了。” 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据说,这两个佛门败类之所以如此倒行逆施,败坏清规,除了是天生淫贱之外,同时也是获得一本邪教的武功秘笈所致。” 淳于坤注目问道:“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秘笈吗?” 贾南星道:“那秘笈的名称,我不知道,但却知道,秘笈上的武功,练起来可邪门得很。” 淳于坤笑问道:“怎么样的一个邪门法呢?” 贾南星哼了一声道:“这种练功法,不仅邪门而又残忍,但对武功的增进,却是快速而十分惊人的。” 话锋再度一顿,目光向那月白僧袍老僧,灰衣老尼二人一扫,才又缓缓地接道:“这一对狗男女自从逃出峨嵋之后,没了管头,更是毫无忌惮地,为所欲为,不到三年,已成为黑道上的顶尖人物,当然也更是无法无天的胡来了。” 这回,却是冷无情发问了:“以后呢?” “以后。”贾南星苦笑道:“激起了武林公愤,由当时的六大门派,派出高手加以围剿。但这一对狗男女,却是狡猾得很,当六大门高手,侦知他们的行踪,而准备采取行动时,他们都已有了充分的准备,得以从容应付,一场血战下来,六大门派中的高手,死伤过半,而那对狗男女,却突围逃走了。” 周君玉笑道:“那么多高手,竟然困不住他们两个人?” “是的。”贾南星点首接道:“不过,那一对狗男女,也负了很重的内外伤,因而这些年来,一直消声匿迹,没听到他们再有什么造孽的恶迹,想不到……” 淳于坤含笑接道:“想不到他们又出山了,是也不是?” 那月白僧袍老僧突然哼了一声道:“武林中,还有你们这般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不曾收拾掉,我们怎么会死。” 贾南星笑道:“你这是等于已正式承认,你们两个,就是法本和妙善了?” “不错。”法本点首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无情也立即接道:“是啊!事隔多年,一般人都已想不起他们二位来了,你贾兄又是怎会知道的?” 贾南星神秘地一笑道:“不但知道这些,而且还知道他们是被公孙太勾引出来的,与六大门派中的败类,如‘少林’的俗家长老‘开碑手’康成,‘武当’掌门的师弟无为真人,‘衡山’俗家长杨衿民,‘天台’的‘一字剑’刘元绪等人,构成公孙太的班底。” 淳于坤禁不住脸色一变道:“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 贾南星笑道:“这些,可算不了什么,我还知道,上述的这批武林败类,已跟着公孙太一齐投入了无敌堡,目前,都是你淳于坤的护法。” “不错。”淳于坤冷笑着反问道:“你还知道一些什么呢?” 贾南星捋须笑道:“如果你能乖乖地叫我老人家一声师祖,也许我会告诉你……” 法本双眉一扬喝道:“堡主,莫再与他多费口舌,待我俩来收拾他们。” 话毕法本、妙善双双推椅站起。 这同时,冷无情、淳于坤、武维扬等人,也陡地由席间飘退丈外,隐入屏风之后。 法本、妙善二人,更是毫不怠慢,话声一落,四掌齐扬,一股急劲无匹,而又腥臭难耐的掌风,向着贾南星、周君玉二人兜胸击来。 但说来真令人难以相信,随着那急劲无匹的掌风,贾南星、周君玉二人,竟然像是在原地消失似地,而没了影儿。 这情形,使得法本发出一声惊“咦”道:“难道他们会邪术不成?” 隔壁却传来淳于坤的语声道:“大师,是怎么回事?” 法本苦笑道:“那两个,突然之间不见了。” 淳于坤的语声道:“有这种事?” 冷无情的语声道:“我们可以进来吗?” 妙善抢先答道:“掌风还没有完全消散,诸位最好是再等一会再进来。” 怪不得淳于坤等人,连忙退避开去,敢情法本妙善二人的掌风中,含有非常剧烈的奇毒。 当这边的几个魔头们,惊疑不定这间,贾南星、周君玉二人,却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距冷无情所住巨宅,约莫箭远外的一家客栈之中。 店小二前头带路,贾南星却蹙眉问道:“这儿怎么冷清清的?” 店小二笑道:“客人都回家过年去啦!” 一顿话锋,又连忙接道:“本来,小店还住着不少武林中的大爷们,但那些大爷们,也都被你们‘云梦别府’和‘无敌堡’分别请走啦!” 贾南星“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说话间,已到达一间上房门前,店小二打开房门,含笑问道:“二位大爷,这一间,是小店最好的上房了。” 贾南星点点头道:“好,就是这一间吧!但你们要记着,这左右隔壁的两间,暂时不可带别的客人来。”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贾南星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待会再来,我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云梦别府’。” “是,是……” 店小二哈腰退走之后,贾南星才关上房门,苦笑了一下道:“方才那情形,好险!” 周君玉笑道:“我正想乘机宰了那两个佛门败类,您为什么要阻止我哩!” 贾南星发笑如故地道:“丫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早就说过,我这借物潜形法,是不能登大邪之堂的邪门玩艺,施展起来,不但过于消耗体力,更不能与人动手,方才,我是拼老命以全力施为,才将你的身形也一齐隐住,如果你要乘机杀那两个佛门败类,是可以奏功的,但咱们师徒俩,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周君玉一挑“剑”眉道:“师傅,您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力,方才我对付那个什么大公子,可并未尽全力哩!” 贾南星道:“这个,我看得出来,你的真力强过对方,但那厮的剑法,却显然比我们的好。还有淳于坤、冷无情二人的实力,更不容低估,力拼是不上算的。” 周君玉接问道:“师傅,那一对佛门败类,所使的究竟是什么邪功啊?” 贾南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你只要看看那冷无情,淳于坤等人连忙退走的情形,就不难想像那掌风的歹毒。” 周君玉蹙眉接道:“但我们都没中毒啊!” 贾南星道:“那是因为我们都服过千年石菌的关系。” “啊!”周君玉沉思着接道:“看情形,那一对佛门败类的内家真力,也很强。” “是的。”贾南星正容接道:“可能不致比淳于坤差上多少……” 他忽然打了一个呵欠道:“啊!好累!丫头,我至少要凋息一个对时,才能复元,你得小心替我护法,待会店小二来时,请他带个口信去云梦别府,免得朱令主他们悬念。” 周君玉连连点首道:“好的……” 当天午后,一顶暖轿,将贾南星迎回云梦别府。为防万一,并由朱四娘亲自迎护。 由于情况的急剧变化,朱四娘将贾南星迎回云梦别府之后,立即主持了一项秘密会议,所有的群侠,连正在养伤的吕正英、护驾双将、正副总管、以及急须调息的贾南星等人,也都全部参与。 这一个秘密会议,商讨了些什么事情,虽然不得而知,但由那会议时间的长达一个时辰以上,不难想见其议题的重大与广泛。 当会议完毕时,满脸倦容的贾南星,刚刚走出会议室的大门,一位紫衣女剑士立即向他敛衽一礼道:“老爷子,水郎君在客厅求见。” 贾南星禁不住目光一亮道:“什么时候来的?” 那紫衣女剑士道:“来了也有半个时辰,因老爷正在开会,不便传禀,所以……” 贾南星截口接道:“快!快请他进来。” “是!”那紫衣女剑士恭应着离去之后,贾南星立即向朱四娘、吕正英等人含笑道:“诸位慢一点走,可能会有意外消息传来。” 少顷,水郎君匆匆走了进来。 当水郎君向群侠们分别行礼之间,贾南星首先笑道:“老弟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派人,将你们小两口请回来了。” 水郎君一怔道:“为什么?” 贾南星轻叹一声道:“原因很多,这时也不便说……” 水郎君却截口接道:“老爷子要我们回来,我们当然要遵命回来,不过,失去这么一个机会,可实在可惜。” 吕正英抢着发问道:“是一个什么机会?” 水郎君接道:“是一个能深入‘无敌堡’的机会。” 贾南星“啊”了一声道:“好!先说你的消息。” 水郎君恭声答道:“回老爷子,今天中午,赌场当局接到淳于坤的紧急命令,于今宵起更之后,立即撤回堡中去。” 贾南星接问道:“为什么要撤退?” “这个……”水郎君道:“小的可不知道,只听说凡潜伏在‘夏口’方面的人,全都撤回去。” 贾南星不禁向朱四娘苦笑道:“朱令主,看情形,我们的计划,恐怕须要变更一下了。” 朱四娘点点头道:“是的,如此一来,那个天鹤子也很可能会撤走,不过……” 一顿话锋,却是立即毅然接道:“我们还是照原计划行动,顶多是改突击为截击而已。” 贾南星点首接道:“对!对!” 目光移注周君玉、朱亚男二人,沉声接道:“由于情况有了变化,你们两个丫头,可得辛苦一趟啊!” 周君玉笑问道:“是要我们去监视那天鹤子的动静?” 贾南星正容点首道:“不错,此行任务艰巨,也很危险,你们两个,可得特别当心。” 朱亚男娇笑道:“师傅请尽管放心,我们此去,可并不是去厮杀啊!” 贾南星正容如故地接道:“话是不错,但天鹤于是何许人,他自然也会防备到有人监视他的行动的。” 一旁的水银姑娘道:“老爷子,我想,我也算一份,由我带着湘云从旁策应,万一有什么纰漏,我们双方也可以互相支援。” 贾南星这才含笑点首道:“好,就这么办吧!” 接着,才目光向群侠一扫道:“诸位都请便,老朽还必须和水老弟单独商谈一下。” 群侠们都离去之后,贾南星才向水郎君正容问道:“水老弟,自从你们小两口替吕副令主效力以来,是否有什么不便和不满之处?” 水郎君似乎殊感意外地一怔道:“没有啊!” 贾南星目光深注地接道:“如果我有什么更重要,也更有危险性的任务交付给你们,你是否还愿意继续替我们效力?” 接着又加以补充说道:“当然,代价方面,也会更为丰厚,而且,可以先行交付一半。” 水郎君毫不犹豫地接道:“但凭老爷子吩咐。” 贾南星点点头道:“好,你附耳过来……” 贾南星由于晨间过度使用真力,仍未复元,不便以真气传音交付秘密任务,只好出之以附耳密语的一途。 水郎君听过密语之后,连连点首道:“小的当勉力以赴。” 接着,又满脸谄笑地说道:“老爷子,小的老早就向您建议过……可是,您当时却不肯接受。” 贾南星长叹一声道:“当时情况不同,现在,却是魔焰日张,如果再坚持以往的原则,则不但事倍功半,我方也将蒙受更大的牺牲。” 朱四娘缓步而入,正容接道:“是的,有原则就该有例外,现在,是我们通权达变,灵活运用权术的时候了。” 三个人又密商了顿饭工夫之后,水郎君才显得颇为兴奋地,告辞而去。 薄暮时分,当贾南星、朱四娘等人正在共进晚餐时,水湘云单独溜了回来。 贾南星衔着满嘴的饭菜,含含糊糊地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水湘云娇笑道:“回老爷子,虽然没看到什么明显的迹象,但我义母判断,那个天鹤子,必然也会在今宵撤走。” 贾南星咽下口中的食物,注目问道:“何以见得?” 水湘云答道:“因为,我们看到那巨宅中,接连放出两次信鸽,而且,当我回来之前不久,那位大公子单独出门,向码头方向匆匆走去。” 朱四娘接问道:“码头上,是否有异样情况?” “没有。”水湘云接道:“所有停泊在码头的船只,都是静悄悄的。” 贾南星点点头道:“好,你赶快吃饭,然后,还得辛苦你,去将你义母和二位姑娘叫回来……” 当水湘云再回到那天鹤子的住宅附近,还没和水银姑、朱亚男等人联络上,迎面却碰上淳于坤的第四个徒弟闻人玉,正和冷无情的大公子,互相依偎着,由巨宅中走出。 按水湘云以前的身份,闻人玉是她的师姐。 当然,她对闻人玉那水性杨花的本性,早已深知,因而目前闻人玉与那位大公子的亲昵状态,她是一点都不感到惊奇,但在这节骨眼儿上,无意中碰上这两个,在心里上,却不由她不微感惊凛而为之一怔。 虽然水湘云的神态上有点异样,本来也不应该被察觉出来。 首先是大公子沉声喝道:“干什么的?站住!” 水湘云心知行迹已露,但她却反而镇定下来,哼了一声道:“凭什么?” 她口中说着,足下可并没停止,并边走边冷笑着接说道:“你又不是巡夜的官差,真是笑话!” 眼前香风微拂,大公子、闻人玉二人已拦在她身前,两人四目,一齐在她的周身上下搜索着。 水湘云禁不住一挑剑眉道:“怎么?闹市大街之上,难道你们还想拦路打劫不成?” 闻人玉忽然“噗嗤”一声娇笑道:“你说对了,我们正想劫持你这位小美人儿。” 水湘云闻言一凛之间,闻人玉却忽然俏脸一沉道:“小师妹,你好大胆子。” 既然已被对方识破,水湘云索性大方地一笑道:“四姐好锐利的眼光。” 闻人玉冷笑道:“你还承认我这个师姐?” “当然!”水湘云点首接道:“只要你能弃暗投明,我保证你也会获得同我一样的待遇……” 一旁的大公子沉声接道:“玉妹,既然她是你的师妹,一切都好办,我们时间很宝贵,让我先将她拿下再说。” 话声未落,右手五指箕张,疾如电掣地向水湘云抓来。 水湘云娇躯一闪,避了开去,但她于闪避的同时,已“锵”然亮出长剑。 因此,当大公子如影随形地,跟踪追击可,刚好遇上她的拦腰一剑,如非大公子身手的确高明,这一剑,就非死必伤了。 大公子匆促中拔剑相迎,但水湘云却已得理不饶人,展开一串快速抢攻。 由于水湘云已占了先机,也由于最近这一段时间中,获得贾南星、吕正英两人不时的指点,因而她的剑术已更进一步了。 尽管她目前的成就,还不能与周君玉、朱亚男等人相提并论,但在抢尽先机的情况之下,一时之间,却使那剑法方面,对她有克制作用的大公子,居然也只能打成平手。 一旁的闻人玉人目之下,禁不住殊感意外地,娇笑道:“小师妹,这些日子来,攻夫方面,可精进了不少啊!” 水湘云哼了一声道:“多承夸奖!” 别瞧水湘云年纪轻,但心思方面,却相当缜密,她心知目前虽然落了单,但像周君玉、朱亚男、水银姑等强有力的高手,就在附近,必然会闻声赶来支援。 因此,她特别利用目前这一段占了先机的优势情况,故意与对方的长剑硬接硬架,发出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之声。 如此一来,既可收到呼救的信号,又可避免予敌方以胆怯的讥讽。 但冷眼旁观的闻人玉,却已看透了他的用心,因而冷笑一声道:“丫头,我看你还是大声呼救,比较大方一点……” 同时,大公子已逐渐由平手而转变为占了上风。”面加紧抢攻,一面哈哈大笑道:“玉妹,你这位师妹的身手,可并不比你差呀!” 闻人玉娇笑道:“无敌堡出来的人,还能差到哪里去。” 大公子暖昧地笑道:“不知那另一方面的功夫如何?” 闻人玉吃吃地媚笑道:“何不试试看。” 大公子笑问道:“你不吃醋吗?” 闻人玉一撇樱唇道:“谁会吃这种飞醋。”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水湘云已在对方强大压力之下,不得不被迫而后退了。 大公子哈哈一笑道:“不吃醋,那是再好不过。” 紧接着,话锋却转向水湘云笑道:“小师妹,我以姐夫的身份,放你一马,赶快弃剑投降。” 水湘云气愤之下,连粗话也骂了出来地,脱口怒叱道:“放屁!” 大公子震声喝道:“撒手!” “不见得!”水湘云虽在说得硬,但人却在一声“锵”然大震中,被震得退了一大步。 大公子哈哈大笑道:“小师妹,方才是我手下留了情,你可别不识好歹呀……” 沉沉夜色中,传来朱亚男的娇喝道:“水姐姐别慌,我来帮你。” 话到人到,一道人影,有如天马行空,疾射而来。 水湘云心知大援已到,自然是精神为之一振,只听一声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传出闻人玉的一声惊呼,同时也传出亚男的一声冷笑道:“不要脸的东西!” 原来闻人玉白不量力,企图横里将朱亚男截住,却被朱亚男奋力一剑,震退三大步,几乎受了伤。 朱亚男一剑震退闻人玉之后,立即飞身将大公子截住,并沉声说道:“水姐姐请退下休息。” 这当口,周君玉、水银姑,也分别由不同方向飞射而来,周君玉并扬声说道:“亚男妹子,这厮就是那不遵守‘七杀令’的什么大公子。” 朱亚男冷笑道:“好,我现在就要他知道‘七杀令’的厉历。” 朱亚男一经插手,大公子立即感到压力奇重,屈居了下风,但他却是一面尽提全力,挥剑反击企图扭转劣势,一面却是心头微凛地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此刻的这批娘子军,说话虽然都是娇滴滴的,但外表却都是易钗而弁的,有着不同的身份,因而大公子不得不有此一问。 朱亚男一面奋力抢攻,一面冷笑道:“姑奶奶是令主面前的‘夺命使者’……” 大公子截口一“哦”道:“原来你就是朱亚男,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接着,又暧昧地笑道:“听说你长得很美,何不揭穿伪装,让本公子欣赏一下你的天姿国色。” 朱亚男冷笑道:“别作梦了‘夺命使者’要的是你的狗命。” “刷、刷、刷”地,一连三剑,居然将大公子迫退了三步。 由于朱亚男对对方的“天鹤剑法”已有深刻的了解,在她全力施为之下,使得对方那本来具有克制效能的优势,也失去了作用,因而得以愈战愈勇地节节进逼。 大公子虽然心中惊凛,但他自恃大援在后,却是有恃无恐地,虽惊而不俱,一面全力撑持,一面却邪笑道:“哟、哟、哟、娘子,小生吃不消啦!” 这当口,周君玉却向一旁替大公子掠阵的闻人玉娇笑道:“闻姑娘,来!咱们也别闲着啊!” 闻人玉有点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谁还怕了你不成!” 周君玉娇笑道:“不怕,那是最好不过……” 话没说完,两人已交上了手。 闻人玉自然不是周君玉的对手,因此,交手不到十招,已成了一面倒的节节败退。 这时,水湘云已向水银姑传达了贾南星的意旨,所以,尽管目前她们这四位娘子军,已占了绝对优势,但水银姑却立即当机立断地,沉声喝道:“周姑娘、朱亚男,放他们一马,咱们走。” 朱亚男扬声说道:“水阿姨,让我先宰了这厮。” 不错,此刻的大公子,在朱亚男那雷霆万钧的攻势中,不但已失去还手之力,也呈岌岌可危的状态,很可能再有过三五十招,大公子非惨死在她的剑下不可。 但老成持重的水银姑,却深知缠战下去,对方已是大不利,因而立即沉声喝道:“令主有令,着咱们立即撤退。”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道:“还退得了吗?” 话声中,一道幽灵似的人物,疾泻当场,并沉声问道:“你是谁?” 话声才落,那人可能发觉大公子情况危急,又立即飞身而起,并扬声喝道:“大公子快退!” 朱亚男存心杀大公子立威,眼看自己掌握住对方的生死,又见对方的援兵赶来,自然是全力施为以求奏功。 因此,当那幽灵似的人影振剑射落当场时,那位大公子已被朱亚男一剑贯胸,而发出一声凄厉惨号。 几乎是当此同时,那幽灵似的人影,已一剑向朱亚男扫来,并厉声叱道:“丫头领死!” 那幽灵似的人影,就是冷无情的二公子。 这位二公子,比起刚刚惨死朱亚男剑下的大公子来,还要高明一二成,此刻,又是在心急救人之下的奋力一击,因而剑势既劲且疾,锐啸惊人。 朱亚男的长剑,事实上还插在大公子的胸腔中,由于眼前情况紧急,来不及思考,拔剑飞足一踢,将大公子的尸体,踢得飞向二公子那横扫过来的剑势上,她本人却借势向后飘退三尺。 朱亚男这一着,可真够绝。 那位大公子,可能是生前造孽太多,死后还被他的弟弟来一次腰斩。 那位二公子,由于没法收住剑势,而将乃兄的尸体腰斩成两段,激怒得他双目中都要喷出火来似的,怒叱一声:“丫头好狠……” 朱亚男为了闪避敌方的剑势,才向借势后飘退三尺,但她仅仅是单足在地面一点,又振剑扑了上来。 因此,二公子的话没说完,已被一串震耳金铁交鸣之声打断了。 朱亚男并“格格”地娇笑道:“哟!好像比方才那个要高明一点,你是什么人?” 这些,说来难嫌冗长,但实际上,却仅是那大公子被朱亚男杀死的前后片刻之间,所发生的事。 而且,在这片刻之间,不但朱亚男与二公子正式交上了手,其余的,水湘云、水银姑二人,也被随后赶来的援兵缠住。 至于那因非周君玉的对方,而原本显得岌岌可危的闻人玉,也因增加了援手,形成二对一,而暂时转危为安。 这一位与闻人玉双战风君玉的援手,是一位面目陌生人,而身手却相当高明的短装汉子。 由于这些援兵使的都是长剑,也都是施展冷无情的“天鹤剑法”足以证明他们都是冷无情的手下人。 可能是因为双方刚刚接触,暂时之间,都在观察对方实力的深浅,因而战况也暂时呈胶着状态。 当朱亚男娇笑着,向二公子发问时,曾经见过二公子的周君玉,扬声笑道:“亚男妹妹,那就是冷无情的二公子啊!” 朱亚男“哦”了一声道:“那真是难兄难弟,本姑娘就成全你们兄弟俩吧!” 话声未落,手中攻势,已随之转紧。 但由于二公子的身手,比大公子要高明,因此,尽管朱亚男发动抢攻,而占了上风,但要想杀死对方,却也并不容易。 这时的“七杀令”门下,周君玉以一敌二,水银姑、水湘云母女,却是以二敌一,只有朱亚男是一对一独斗二公子。 由于朱亚男发动抢攻,而占了上风,周君玉也不甘落后人的,立即跟进,并也立即取得了优势。 只有水银姑、水湘云母女,在目前这三组中,算是实力较弱的一环,而偏偏她们面对的却是三个强敌。 因此,当朱亚男、周君玉二人,先后占了上风之间,水银姑、水湘云这一对母女,却显然是略为落了下风。 水银姑老成持重,心知敌人主力还未出动,目前她们这四人,已算是陷入了危机之中,一时之间要想抽身,是不可能了。 因此,她一面奋战,一面扬声喝道:“亚男、君玉,令主有令,着我们立即撤退。” 忽然,一声冷笑由一旁传来道:“还退得了吗!” 原来不知几时,旁边又增加了四人。 四人中,两个是冷无情的主要助手,法本、妙善这两个佛门败类,另两个却是“无敌堡”的七夫人莫秀英,和淳于坤的师弟武维扬。 那声“还退得了”的冷笑,是武维扬发出,紧接着,法本却扭头问道:“武老弟,这些人身手都不错,究竟是‘七杀令’门下的什么人?” 武维扬含笑接道:“他们都已改装易容,所以,我也弄不清楚,不过,‘七杀令’这个字,虽然听来有点可怕,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阴盛阳衰的美人窝,因此目前这几个,也必然是娇滴滴的美人儿。” 周君玉已看出了情况不妙,当武维扬说话之间,她已大奋神威,将闻人玉和那中年文士迫得连连后退,并扬声喝道:“亚男妹子,咱们走,看看谁能拦得下我们!” 法本已听出周君玉的口音,因而周君玉话没说完,他已飘落周君玉面前,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这’丫头,方才被你那老鬼师傅,施展隐形身法带走了,这回,佛爷倒要看看你,如何能逃出我的掌心中去。” 紧接着,却向那正被周君玉迫得显象环生的闻人玉,和中年文士沉声喝道:“你们两个退下!” 话声中,左手拂尘一扬,架住周君玉的长剑,并邪笑道:“听说你丫头,在年轻一代中,很了不起,现在,佛爷不用‘七绝毒掌”以免暴殄天物,而要以普通武功将你收服,让佛爷好好地消遥。” 他这里将周君玉截住,另一边,武维扬也飞身与二公子联手对付朱亚男,而将劣势扭转过来。 所谓“扭转劣势”,不过是暂时打成平手,事实上,朱亚男仍然是有攻有守地,显得矫捷无比。 但周君玉自与法本交手之后,却算是她自出道以来,第一次遇上劲敌,而被迫处于下风之中,幸亏法本并未施展他那歹毒的“七绝毒掌”,否则,后果就更严重了。 战况于刹那之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水银姑、水湘云那一组,由于她们本来就处于劣势之中,所以那才赶来支援的妙善与莫秀英二人,并未参战,而只是在一旁静观。 莫秀英已看出水银姑、水湘云二人的身份,禁不住娇笑道:“哦!原来是三夫人和湘丫头。” 紧接着,又含笑说道:“堡主对二位不错啊!干吗要投向朱四娘那边去呢?” 水银姑哼了一声,左手一扬,一枝信号火箭,冲霄而起。 莫秀英娇笑道:“三夫人,远水难救近火,来不及啦!” 一旁的妙善蹙眉接道:“七夫人,依贫尼之见,你还是早点下场,将她们母女收拾下来再说。” “好的。”莫秀英娇笑着,缓步逼近斗场,道:“三夫人,方才妙善大师的话,你都听到了?” 水银姑、湘云母女俩,自发出信号火箭之后,已抱定苦撑待援的宗旨,尽量节省真力,只守不攻,因而对莫秀英的话,也懒得答理。 另两组中的周君玉、朱亚男二人,也是不约而同地,采取同样的行动。 莫秀英美目一转,才“格格”地娇笑道:“你们倒真算得上是有志一同呀了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三夫人,我不能不提醒你,负隅顽抗,不能解决问题,依我之见,还是自动投降,面子上比较光彩一点,同时,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也可以在堡主面前,加以美言!” 水银姑截口怒叱一声:“放屁!” 妙善苦笑道:“七夫人,好心没得好报,何苦多这一番唇舌哩!” 莫秀英一挑秀眉道:“水银姑,你这是所谓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流泪,好,那我就成全你们吧!” 话落,飞身而起,挥剑直取水湘云。 这母女俩,二对五,本就处于下风,如今再加上一个莫秀英,等于是一对三的情况之下,其艰苦程度,不难想见。 这边,水银姑、水湘云母女,陷入每况愈下的艰苦困境之中,另两组中的朱亚男、周君玉二人,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朱亚男对二公子与武维扬,本来不过是暂时打平手。 由于她担心全局,而显得心神不能专注,兼以那二公子与武维扬二人的身手,也确实高明。因此那平手的局面,已没法维持下去。 尤其是自从莫秀英参战之后,她的芳心中更没法维持平静,而情况也愈为逆转了。 这原因,本来很简单,她与吕正英,不论明里暗里,都是天造地设一对儿了。而水银姑母女,算是她心上人目前惟一的亲人,如果水银姑母女有甚失闪,叫她如何向吕正英面前去交代哩! 因此,她芳心一急之下,竟然冲过二公子,武维扬二人的拦截,而向水银姑、水湘云母女俩那边逼。 但她愈是芳心大乱,却是愈不能得心应手。 何况二公子、武维扬,二人也看透了她的心意,一面加紧抢攻,一面并以轻薄言事激怒她,使得她由平手而转为处于劣势之中了。 总算她底子厚,警觉性也高,一看情况不对之后,立即收敛心神,全力应战,才算将颓势稳定下来。 至于那本已处于颓势中的周君玉,由于法本这个淫僧志在生擒一个完整无损的美人儿,而并未施展他那独门邪功“七杀毒掌”,而周君玉本人也看出了目前的危机,而激发了潜力全神应战。因而虽处劣势之中,暂时还能撑得住。 但这情形,却使得妙善吃起飞醋来了,扬声怒喝道:“法本,要不要我帮忙!” 法本连忙含笑答道:“不麻烦了!对付这么一个女娃儿,还要两人联手,传出去,岂非……” 妙善截口一哼道:“那就收拾起怜香惜玉之心,赶快收拾这个’丫头!” 法本扬声笑道:“知道啦……” 另一组中,水银姑、水湘云母女,已处于左右支绌的窘境,但却仍在咬牙苦撑。莫秀英沉声喝着道:“三夫人,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要是再不知进退……” 忽然,一道人影有若天神下降似的,一掌将莫秀英震退,并截口冷笑道:“不知进退又怎样?” 这位及时赶来支援的,正是“七杀令”令主朱四娘。 她这含愤之下的雷霆一击,是何等威力,不但当场将莫秀英震得连退七八步之地,一屁股跌坐地下,并“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由于朱四娘这一及时赶来,群侠方面,自然是士气为之大震。 朱四娘一掌将莫秀苦震成重伤之后,毫不怠慢地挥剑横扫,并震声叱喝道:“挡我者死!” 寒芒闪处,惨号随传,那围攻水银姑母女俩的五个短装汉子,已倒下两个。 但朱四娘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地,冲向朱亚男身前,手起剑落,武维扬已被腰斩,而那位二公子,也被她同时发出的一记劈空拳,震退五尺之外,那情形中的二公子,可不见得比莫秀英好上多少。 朱四娘有若疾风扫落叶似的,连创五大强敌,身形似电掣星飞,口中也并没闲着:“秃驴!纳命来……” 这是她剑斩武维扬,掌伤二公子后,飞身扑向法本身前的同时所叱喝的,端的有若滚汤泼雪,所向披靡。 这片刻之间的变化,实在太大,也太意外了。意外得使一旁的妙善,一时之间,竟然怔愣出神,而不知道加以拦截。 一直到朱四娘飞身向法本身前扑到时,她才回过神来,飞身横截,并发出一记劈空拳。 两下里势子都急:“轰”地一声大震声中,双方都被震得凌空一个斛斗,倒飞丈外。也同时发出一声惊“咦”。 由于妙善身形落地之后,又向后踉跄了三四步才拿桩站稳,双方功力的深浅,已不难想见。 双方继一声惊“咦”之后,又几乎是同声喝问道:“什么人?” 朱四娘冷然接道:“本令主朱四娘。” 妙善也冷然接道:“贫尼妙善。” 紧接着,飞身进扑,并怒喝道:“擒贼擒王,抓住你,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两人立即展开一场以快制快的抢攻。 这时,围攻水银姑母女的三个劲装汉子,已全部解决,朱亚男也已加入周君玉那边,双战法本。 法本、妙善二人,眼看已成了孤单苦战之势,双双不约而同,使出他们的独门邪功“七绝毒掌”。 周君玉连忙扬声喝道:“令主当心对方的毒掌,水阿姨、湘云妹子快退处上风位置。” 朱四娘扬声笑道:“凡是服过千年石菌的人,不必怕他们的毒掌,银姑姐与湘云,快退处上风位置,君玉、亚男,小心缠住那秃驴,等我收拾掉这贼尼后,再过来料理那贼秃……” 她,口中像放连珠炮似的说着,手上都是一招紧似一招地,将妙善逼得连连后退。 法本、妙善,这一对佛门败类,他们的看家本令,就是“七绝毒掌”。 由于“七绝毒掌”是他们搜集七种绝毒蛇虫,以及伤天害理的手段,搜集的紫河车,再配合他们那数十年的采补修为所研练而成,一经施展,普通人,只要嗅到一丝那奇腥难耐的掌风,即将天旋地转而晕倒当场。 也因为这原因,狡猾已极的公孙太,才将他们两人勾引出来,倚为得力助手。 不久之前,公孙太眼看情况不对,又自动将这两位助手转让给冷无情。这也就是这一对本来是公孙太的助手的佛门败类,怎会在冷无情身边的原因。 这一对练成了邪功的佛门败类,算得上是流年不利。 目前,他们面对的敌人,不但不怕他们的“七绝毒掌”,也是“七杀令”门中的顶尖儿人物。 因为:“七杀令”门中的顶尖儿人物,已到了三位,目前,就是只差贾南星与吕正英两师徒不曾赶来了。 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妙善固然在朱四娘手中被迫得连连后退,法本在朱亚男、周君玉二人的联手抢攻之下,情况却只有更惨。 起初,这两位女娃儿,对法本的毒掌,还有所顾忌,自经朱四娘提醒,并经过实地考验之后,两位女娃儿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而双双放手抢攻,逼得法本连连后退。 不过,法本、妙善两人,功力深湛,阅历丰富,虽处逆境,都能临危不乱而沉着应付。 所以,朱四娘、周君玉等人,事实上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收拾他们的目的。 水银姑、水湘云二人,已站在上风位置,一见己方已处于绝对优势之中,才向朱四娘扬声问道:“朱令主,你是看到我的信号火箭之后,才赶来的?” 朱四娘也扬声答道:“不是的,我因为不放心诸位,安排好那边的一切之后,就先行赶到这儿来了。” “那么。”水银姑接问道:“其他的人呢?” 朱四娘道:“其他的人,也都是枕戈待发,在看到信号火箭之后,必然会马上赶来的。” 略为一顿话锋,又扬声接问道:“银姑姐,这贼尼贼秃,是什么来历?” 水银姑道:“据说,就是公孙太勾引来的法本、妙善这一对佛门败类。” 听到公孙太这三个字,朱四娘禁不住无名火升高千丈,一面节节进逼,一面厉声叱问道:“公孙太何在?” 妙善虽然被迫处下风,但口中却是一点也不肯示弱地,冷笑地道:“怎么?是不是旧情未断?” 朱四娘截口怒叱:“贼尼找死!” “刷”地一剑,饶是妙善应变神速,左肩上也现出一道血糟。 就这当口,一队巡夜官兵,疾驰而来。 水银姑连忙迎了上去,向那领队的把总低声说道:“军爷!这件事情,最好是不要管。” 那把总苦笑道:“大年初一,大街之上,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我怎能不管。” 水银姑道:“这些人命,不会有苦主,也不会有人向官府告状就是。” 那把总注目问道:“请问这位夫人,是哪一门派的高人?” 水银姑淡然一笑道:“我是云梦别府来的,哟……” 抬手向朱四娘一指道:“那位夫人,就是‘七杀令’朱令主。” “哦!”那把总苦笑着问道:“那么,对方是什么人?” 水银姑含笑接道:“是无敌堡来的……” 她的笑,很神秘,意思好像在说:“军爷,你管得了吗?” 那把总苦笑道:“这事情,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不过,下官敬请夫人转请朱令主,到此为止,不要再扩大了……” 水银姑截口笑道:“这也不可能,我不妨老实告诉你,马上就有一场更激烈的大战,要在这儿展开……” 那把总禁不住搓手顿足道:“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水银姑笑道:“我替你借箸代筹,那是好办得很。” 那把总连忙向她行了一个军礼道:“敢请夫人指点迷津?” 水银姑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尽管在一旁乘风凉,不论事情有多大,也不管出了多少人命,事后,自有咱们令主出面善后就是。” 那把总连连点首道:“对!对!多谢夫人!” 这时,那位力战周君玉、朱亚男二人的法本,已被朱亚男一剑削掉一幅袈裟的前襟,连胸前也现出一道血糟。 这情形,算得上是惊险已极地,使法本惊出一身冷汗。 但朱亚男却娇笑道:“大和尚,失礼!失礼!” 法本厉声叱道:“丫头,那天犯在佛爷手里,可有得你消受的。” 只听朱四娘怒笑道:“妙善,只要你能在我手中再走过十招,我绝对放你逃生……” 话落,一声闷哼,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同时传出,妙善手中的拂尘,被震飞半天,人也被一记劈空掌,震得踉跄后退。 朱四娘得理不饶人,挥剑飞身追扑,但却被冷无情给横里截住了。 冷无情一剑架住朱四娘斩向妙善的长剑之后,随即飞剑抢攻并厉声喝问道:“你是谁?” 朱四娘扬声答道:“本令主朱四娘。” 一顿话锋之后,却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冷无情并不计较朱四娘那很不客气的问话,却是厉声问道:“朱四娘,我两个儿子,是你杀死的吗?” 朱四娘笑道:“纵然不是我杀死的,你也可以找我算账。” 冷无情一挫钢牙,厉笑连连地接道:“那好极了!我必须先将你消遣个淋漓尽致,然后再将你锉骨扬灰。” 朱四娘冷笑道:“别作梦了,冷老贼,你那两个儿子,在呼唤你了哩……” 这两位顶儿尖儿的高手,口中没闲,招式上更是绝招连展地,精彩而又激烈之至。 这二位,论修为,自然是冷无情比较深湛,而他的“天鹤剑法”,也对朱四娘的“灵蛇剑法”具有克制作用。 但朱四娘在“天心谷”时,经常智食千年石菌,体质与真力,都异于常人,兼以“天鹤剑法”的秘密,已由那些杀手中泄出:“七杀令”门中的有数几位顶尖儿人物,不论是在心理上,或动作上,都有了准备,因此,冷无情所占的优势,无形之中给抵消了。 双方激战百招以上时,本应占优势的冷无情,已被迫而改取守功了。 这情形,便得朱四娘一面加紧抢攻,一面冷笑道:“冷无情,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冷无情闻言之后,显得很冷静地哼了一声道:“妖妇,别得意得太早,最后胜利谁属,还在未定之数哩……” 那位在周君玉、朱亚男二人双剑抢攻之下的法本,虽然是伤势不太严重,却使他的处境,更多危殆了。 在每况愈下的危境中,逼得他扬声向冷无情问道:“冷兄,我们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冷无情扬声答道:“他们马上就会来的……” 他的话没说完,一阵“嗖、嗖”连响,现场周围,已出现数十位娘子军。 这批娘子军,是“七杀令”门中的女剑士,领队的是“追魂使者”朱胜男。 她不但带来了四十位女剑士,还带了二十头狼犬,如非是顾虑“云梦别府”过于空虚,还想将大黄小黄两头金狒,也带来助阵哩! 朱胜男一马当先,射落现场之后,向朱四娘扬声问道:“娘,要不要我帮忙?” “不要。”朱四娘朗声接道:“注意截住敌人的援兵,并去帮君玉、亚男二人,将那秃驴宰掉!” “好的。”朱胜男娇应一声,立即俯身向她身边的一头狼犬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那头狼犬,悄没声地,向法本和尚那边冲了过去。 这时,冷无情的手下人中,有好几个杀手,和无敌堡的部分援兵,也纷纷赶到。 由于冷无情的那些手下人中,有好几个杀手因而双方一经接触,立即展开一场无比惨烈的搏斗,连一直在上风位置静观着的水银姑,水湘云母女,以及在方才朱四娘的冲杀之下,吓得躲在一旁的闻人玉,都已重行加入这一场混战中。 一时之间,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冲杀声,惨呼声,犬吠声……响成一片,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占了优势。 那位在周君玉、朱亚男二人联手合击之下,而被整得伤痕累累,且战且退的法本,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于穷途末路之间,居然退到了妙善的身边。 妙善方才被朱四娘一掌击伤,正静坐一旁调息着。 当法本退到妙善身边时,周君玉、朱亚男二人都满以为可以大功告成了,却未曾防到,那位正在运功调息的妙善,突然看准一个机会,向周君玉、朱亚男二人的背部,双手齐扬地,发出一把暗器。 也就在此同时,那头受到朱胜男的暗示,向法本疾冲过来的狼犬,也是冷不防,一口咬中法本的臀部,痛得法本厉叱一声,也顾不得趁机追杀那业已受到暗算的周君玉、朱亚男二人,而回身一掌,向偷咬他的狼犬击下。 但那头狼犬,却是滑溜得很,它,似乎深知对方功力甚高,于一口咬掉其臀部一大块肥肉之后,不等对方反击,立即退了开去。 妙善暗中偷射的暗器,似乎毒性甚烈而又快速。只见周君玉、朱亚男二人一阵摇晃,立即双双倒了下去。 朱胜男人目心惊之下,连忙飞身抢救。 但她再快,也快不过近在咫尺的法本和妙善二人。 因此,当朱胜男满脸惶急地,射落当场时,周君玉、朱亚男二人,已分别被法本、妙善二人以右足踏住前门。 法本顾不得浑身伤痛和血渍斑斑的狼狈相,向朱胜男沉声喝道:“站住!” 在投鼠忌器的情况之下,朱胜男只好站定下来。并冷笑一声道:“暗箭伤人,还要狠,你们算是哪一门子的人物……” 法本截口叱道:“少废话!立即退后一丈,并将这几头畜牲叫走!” 原来这时已有三头狼犬围在一旁,作待机而动的姿态。 朱胜男注目问道:“你意欲何为?” 法本沉声接道:“如果你想要这两个女娃儿活命,就乖乖地听我的指示……” 妙善嘿嘿冷笑道:“你们两个娃儿,不怕咱们的‘七绝毒掌’却也会怕我的‘七绝毒针’。” 朱胜男只好一面后退,一面招呼狼犬撤退,并一面注目问道:“你们打算怎样?” 法本邪笑道:“你想,我们会怎样哩!” 这时,朱四娘也发现这边的不利情况,而急于想冲过来支援。 但冷无情已被迫而落下风,在明知己方已经处于有利情况状态之下,自然是拼命将朱四娘缠住,因而急得朱四娘五内如焚,却是莫可奈何? 这时,那被法本、妙善,分别踏在地下的周君玉、朱亚男二人,脸上已呈一片暗青色,显然中毒已深。 法本目注满脸惶急神色的朱胜男,嘿嘿阴笑道:“丫头,你已经看到了,再不及时解救,这两个美人儿,就将香消玉殒了哩!” 朱胜男一挫银牙道:“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法本冷笑着接道:“你还当不了家,快点告诉你娘,叫她立即停下来,咱们一切好商量。” 朱胜男回头向乃母望了一眼,一挫银牙道:“你跟我说,我可以做主。” 法本邪笑道:“你一定要拖时间,咱们就拖下去吧!” 一声冷笑,由他背后传了过来道:“卑鄙无耻的东西……” 法本心头一惊地扭过头来,却已为时太晚。 只见一道人影,在如匹练横空似的,疾泻当场,身形未落,扬指凌空连点,法本、妙善二人,已不能动弹了。 这及时赶来的,正是“七杀令”的副令主吕正英。 这情形,使得朱胜男美目一亮,娇声说道:“正英,你来得正好。” 吕正英虽然是带伤赶来,但那些皮肉之伤,似乎丝毫无损于他的神威。 他,凛若天神地,一举制住法本、妙善二人之后,立即向朱胜男说道:“胜男,快过来守住亚男和君玉,并立即向两个秃驴逼取解药。”“好的……” 朱胜男娇应着飞扑过来,吕正英却已振剑飞身而起,扑向那一团混战之中。 在难解难分的混战场面中,突然加入吕正英这位生力军,简直有若虎入羊群似的,所向披靡。 冷无情的那些手下,和无敌堡的人,被他一路冲杀之下,一下子就倒下十多个,连那些生龙活虎似的杀手们,也死了四个。 刹时之间,使得“七杀令”方面,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朱胜男一飘落法本、妙善,二人身前,立即将他们踢得两三个翻滚,并俯身各自揍了四记火辣辣的耳光,才厉声叱道:“贼尼,交出解药来。” 以朱胜男的偏激个性,在受过一肚皮窝囊气之后,这含愤的一踢,与四记耳光,又岂会轻松。 也因为如此,法本、妙善二人,似乎自知已无生望,而打算豁出去了。 妙善老尼更是满脸厉容地,喷了一口混和着断牙的鲜血,厉声叱道:“臭丫头!你杀了我吧!” 法本也纵声厉笑道:“对啊!有着这两个香喷喷的美人儿垫背,咱们死得也不冤了。” 一个人,如果勘破了生死的这一关,还有什么可怕的哩! 因此,法本、妙善二人之所以故意厉声大喝着,也是有其作用的,那就是提醒正在恶战中的双方首脑人物,他们两人虽已受制,却仍然具有影响全局的力量。 而且,他们两人这一意图自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由于吕正英的忽然赶来,冷无情那边的人,已成了一面倒的局面。 至于冷无情本人,尽管仍在朱四娘的凌厉攻势之下,作困兽之斗,他已明白,自己这边,算是大势已去了。 法本、妙善二人的话声一落,冷无情立即沉声喝道:“朱令主,那边的情形,你已经看到了?”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看到了又怎样,只要有人抵命,我又何必在乎个把女儿。” 紧接着,却扬声大喝道:“胜男,以错骨分筋,和百脉逆流的手法,向那一对狗男女逼取解药。” 朱胜男扬声答道:“娘,我知道啦了 “错骨分筋”和“百脉逆流”,是武林中最不好消受的两项酷刑,一项已经是消受不了,如果两项同时施行,那情形的惨酷,是不难想像的。 因此,冷无情连忙接道:“朱令主,别作违心之论了,还是停下来,好好谈谈吧!” 朱四娘冷笑道:“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今宵,你们在场的人,一个也休想活着回去!” 冷无情正容接道:“也许你能办得到……” 朱四娘截口厉声道:“不是也许,我必然会办到。” “可是。”冷无情接着说道:“那样一来,你将会损失两员大将,何况其中一人,还是你的亲生女儿。” 朱四娘冷笑道:“我不相信他们会熬得住那两项酷刑!” 冷无情也冷笑道:“你自己何妨瞧瞧看?” 朱四娘美目乘隙匆匆一扫之下,只见法本、妙善二人,狰狞得有如厉鬼似的,满地翻滚,却是不吭声。 朱四娘一蹙眉峰之间,冷无情却是神色一整地道:“朱令主,对法本、妙善二人的个性,在下知之甚深,他们都是宁折不曲的刚烈个性,酷刑是没法使他们就范的。” 朱四娘接道:“你有办法?” “是的。”冷无情道:“在下可以说服他们。” 吕正英也已看出情况的严重,同时,目前的群侠方面,业已控制住整个战局,他可以不须再插手了,因此,他抽身下来,向朱四娘正容说道:“令主,我们暂时接受冷老儿的意见吧了朱四娘点点头道:“好!你喝令他们都停下来。” “是!”吕正英恭应着,立即震声大喝道:“通通住手!” 一场惨烈无比的血战,在吕正英的一声断喝中结束了。 朱四娘、冷无情二人,也各自虚晃一招,纵出战圈,朱四娘并立即扬声说道:“胜男,解除那两个的禁制。” “好的。”朱胜男娇应着,立即重行使法本、妙善二人的筋骨结合,也解除了“百脉逆行”的特殊手法。法本、妙善二人,本已分别受了不算太轻的内外伤,加上朱胜男的一踢,和四记耳光,以及这一阵的折磨,使得他们凶威尽敛地,形同一个活死人了。 同时,朱亚男、周君玉二人,也因中毒过久,脸色也更为难看起来。 朱四娘美目一扫之下,连忙向冷无情促声说道:“姓冷的快向他们要解药!” 冷无情却淡然一笑道:“不用急,我保证令媛他们死不了。……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你还想玩什么花枪?” 冷无情苦笑道:“我还能玩什么花枪呢?今宵,我已算是一败涂地,目前,我所求的,是我们这三条老命,和剩下来的手下人的安全。” 不等朱四娘接腔,又轻叹道:“所以,我不能不就着他们两位恢复元气的当口,谈谈条件。”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你还想谈条件?” 冷无情脸色一整道:“朱令主,我不能不提醒你,冷某人虽然败了,却还有再战之能,要想放倒我,也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来……” 朱四娘截口一哼道:“你这算是威胁!” 冷无情苦笑道:“你要放倒我,我要讨还相当的代价,这不能算是威胁,事实上,此时此地,也威胁不了你,不过,令媛与那周姑娘二人的生命问题,朱令主却不能不多加考虑。” 提到两位中毒的姑娘,朱四娘可不能有所顾忌了。 因此,她蹙眉叹道:“好,你说吧!但事先可得多估量一下,办不到的事,最好是免开尊口。” “我知道。”冷无情正容接道:“我的条件,是最起码的要求,那就是,现在生存的人,必须全部撤走,不能再加刁难或予以暗算。” 朱四娘点头道:“这个我可以答应,但必须等两位姑娘的毒质全部化解之后,你们才能撤退。” 冷无情点首接道:“那是当然。” 接着,扭头向法本、妙善二人问道:“二位大师,方才我和朱令主所说的话,二位都听到了。” 法本、妙善二人同时点首道:“不错。” 冷无情接道:“那么,请二位交出那两个女娃儿所须要的解药来吧了妙善首先哼了一声道:“我已经豁出去了,我要这两个臭丫头垫背。” 冷无情苦笑道:“大师,这又何苦哩!” 妙善一挫银牙道:“你冷大侠该明白,我妙善自出道以来,几曾受过此等屈辱……” 法本截口道:“所以,活着也无脸见人了,倒不如找这两个花姑娘垫垫背,也很自慰了。” 冷无情正容说道:“二位大师此言差矣!方才的情形,二位亲目所见,我冷某人所有手下,死伤过半不说,两个儿子,也全都殉难,但我都还要活下去。” 法本、妙善二人,同时轻轻一叹,却没接腔。 冷无情接道:“二位大师,正因为我们所受的屈辱太深,所以我们必须设法活下去,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留下这条老命,对今宵所受的屈辱,总有讨回代价的一天。” 法本、妙善二人仍然没有吭气。 冷无情沉声喝道:“二位大师,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哩!” 法本沉吟了一下,才长叹一声道:“既然冷大侠这么说,我们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扭头向妙善低声说道:“君子报仇,三年未晚,我看,还是将解药交出来吧!” 妙善没接腔,只是探怀取出一只小玉瓶,拔开瓶塞,倾出两粒药丸,向冷无情漠然地接道:“清水送服,半个时辰之内,可完全解除。” 冷无情连忙接道:“多谢大师了!” 随手接过药丸,递给朱四娘道:“快点给那两位姑娘服下吧!” 妙善又掏出一块黑色的东西,递给冷无情道:“这是吸铁石,把它平贴伤口,毒针即可吸出。” 于是,朱四娘一面令人向附近民家讨取清水,一面叫朱胜男替周君玉、朱亚男二人,吸取毒针,然后却向冷无情说道:“姓冷的,方才我已说过,必须等两位姑娘身上所中的毒,全部化解之后,我才放你们离开这儿的。” 冷无情苦笑道:“不要紧,我们可以等。” 这时,双方未受伤的人,早已在各自对己方的伤员作紧急处理和治疗,那批官府的巡夜官兵,也早已悄然退走了。 综计这一战,朱四娘这边,除朱亚男、周君玉二人遭受暗算中毒外,女剑士中死三人,伤九人。 至于冷无情那边,冷无情的两个儿子,和淳于坤的师弟武维扬先后惨死之外,那些杀手也死了四个。其余的手下,死了十二个,轻重伤的多达二十余人。 当然,法本、妙善这一对佛门败类,所受的内外伤,也都不算轻。 所以,虽然算得上两败俱伤,但比较起来,冷无情方面所受的损失,是远超过朱四娘这一边的。 朱四娘美目环扫,轻叹之后,才向吕正英苦笑道:“正英,幸亏你及时赶来,否则,那后果可更严重啦!” 朱胜男一面替周君玉吸取毒针,一面笑问道:“对了,正英,你是怎么忽然想到要赶到这儿来的呢?”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才特地跑到这儿来瞧瞧。” 朱胜男娇笑道:“你不怕有人乘虚向咱们的‘云梦别府’窥伺?” 朱四娘一挑秀眉道:“那是他们活腻了!” 第二十六章 挹翠楼恶斗双凶 吕正英笑道:“那边有恩师坐镇,有上百的女剑士协助,有护驾双将等人,也都有再战之能,再配合大黄小黄和狼犬们,算得上是固若金汤,而且,我临行之前,还特别向护驾双将交代过,一有风吹草动,立即以信号火箭报警,所以,算得是万无一失。” 在期待中的半个时辰,虽然觉得很难挨,但毕竟过去了。 周君玉、朱亚男二人活动了一下筋骨,同时站了起来。 朱四娘连忙说道:“君玉、亚男,快运气试试看,是否还有甚不适之处?” 周君玉、朱亚男二人同声答道:“已经运气过了……” “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朱四娘向冷无情冷冷地一笑道:“好,你们可以走了……” 但周君玉却连忙截口接道:“且慢!” 接着,向朱四娘歉笑道:“令主,请恕我半途打岔。” 朱四娘淡然一笑道:“不要紧,有话你尽管说。” “多谢令主!”周君玉转向冷无情冷然道:“老儿,叫那老尼姑留下一半解药,和那块吸铁石!” 冷无情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君玉哼了一声道:“这还用解释!” 冷无情脸色一沉道:“这是你们令主说好的,你怎可以又节外生枝?” 周君玉沉声接道:“我不是‘七杀令’门下,可以不受令主:节制,我做事,自己负责,与令主的信诺毫不相干,何况,我不,过要你们留下一点东西,并无留难你们之意,根本不影响令主和你的协议呢。” 冷无情接道:“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周君玉笑了笑道:“就算是强词夺理吧!对付像老尼姑那种暗箭伤人之辈,也算不了什么。” 冷无情目注朱四娘问道:“朱令主,你怎么说?” 朱四娘正容说道:“周姑娘说的,都是实情,我想,你也该明白,论渊源,周姑娘算是淳于老贼的师妹,根本不是我的手下。” 冷无情接道:“可是,她与你在一起。” 朱四娘沉声接道:“那是为了维护真理与正义的结合,同时也是私交的关系,我又凭什么去干涉她的行动。” 紧接着,又撇唇一哂道:“何况,她话已说明,只不过是要点东西,并无留难你们之意,你又紧张些什么?” 冷无情沉思了一下,才向妙善苦笑道:“大师,咱们横直是栽到家了,就不妨再吃点亏吧了妙善向周君玉投过怨毒的一瞥,然后才将一半的解药和那块吸铁石一并递与冷无情,一挫“银”牙道:“交给她吧!但愿她下次莫犯在我手中。” 周君玉由冷无情手中接过解药和吸铁石,冷冷地一笑道:“现在,你们可以滚了了朱四娘却沉声接道:“将你们那些尸体带走,别给地方上惹麻烦。” 朱四娘这一次有计划的突击,虽因周君玉、朱亚男二人的遭受暗算,而未竟全功,并且还伤亡了十多个女剑士,但大致说来,还是成功的。 至少,他们收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同时也使得连贾南星也感到头痛的冷无情,法本、妙善等三人,失败而归,凶威尽敛。 因此,在归途中,朱四娘虽因自己辛苦调教的女剑士有所伤亡,而殊感不快,却并未激发起她那偏激的个性。 原来她刚刚回到她的住处,她那位特聘的江汉名医莫均,已匆匆走来,苦着脸,向她躬身禀报着道:“启禀令主,属下无能,上官姑娘的伤势突然转坏。” 这意外的消息,使得朱四娘俏脸一变地半响没有接腔。 一旁的吕正英首先发问道:“莫先生,有什么危险?” 莫均轻叹一声道:“这个……很难说……” 吕正英连忙接道:“那你得赶快设法加以抢救。” 莫均苦笑道:“副令主,属下已尽了所有的力量。” 朱亚男插口问道:“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莫均苦笑如故地道:“除非有奇迹发生。” 朱四娘脸色一沉道:“莫先生,我记得你昨宵曾经说过,情况并不怎么严重的。” “是的。”莫均点首接道:“属不是这么说过,但属下也曾说过,必须平安度过今天,才算是度过难关的话。” 吕正英向朱亚男说道:“亚男,我们瞧瞧去……” 莫均连忙接道:“不!副令主请暂时不要去打扰上官姑娘。” 朱亚男接问道:“为什么?” 莫均苦笑道:“上官姑娘显然有着极严重的心病,情绪非常不安,这是影响伤势恶化的主因,老朽迫不得已,只好暂时点了她的‘黑甜穴”让她多睡一会。”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副令主、二小姐要去看她,最好是等一个时辰之后再去。” 吕正英、朱亚男同时点首道:“好的。” 一旁的路青萍,清泪双流,咀唇牵动着,却是欲言又止。 朱四娘入目下,低声问道:“路姑娘,你和上官姑娘,情同姐妹,无所不谈应该知道她的心事的呀……” 路青萍幽幽地一叹道:“衷莫大于心死,令主,据青萍所知,素文的心,早就死了,目前的伤势吗,不过是一个导火线而已。” 一顿话锋,凄然笑道:“所以,以目前的情形,纵然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难以挽救她的生命……” 莫均连忙接道:“不!上官姑娘的伤势,老朽以生命担保,可以复元,但问题却在她的心病,心病必须心药去医治才行。” 朱四娘目注路青萍道:“青萍,你该知道上官姑娘的心病才对?” “是的。”路青萍点首接道:“大致说来,我是知道的。” 但她含泪的美目向周围一扫,又是欲言又止地顿住了。 朱四娘自然明白路青萍的心意,目前人太多,有些话不便说。 于是,她挥了挥手道:“除青萍外,你们都下去。” “是!” 一片恭喏声中,其余的人,都纷纷离去。 惟独朱亚男涎脸笑道:“娘,我可以留下吗?” 朱四娘轻轻一叹道:“你问问路姐姐看。” 路青萍连忙抢先说道:“二小姐要留在这儿,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一说,却使朱亚男发愣了。她,一只美目,睁得大大的: “此话怎么讲呢?” 路青萍幽幽地叹道:“因为,我的想象中,只有你二小姐义伸援手,才能挽救上官素文的生命来啊。” 朱亚男不加思索地,脱口接道:“只要我有这种力量,我一定乐于效劳。” 路青萍凄凉地一笑道:“多谢二小姐的金喏!只是,这事情实行起来,还有很多困难。” 朱四娘笑了笑道:“只要能挽救上官姑娘的生命,任何困难,我们都将设法克服。现在,你还是先将她的心事说出来,我们大家研究一下。” “好的。”路青萍沉思着,轻轻叹道:“令主、二小姐请想想看,一位官府干金变到灭门横祸,为了湔雪亲仇,不惜以千金之体,自毁清白,隐迹风尘,这情形,算不算得上是貌艳如花,命薄如纸的呢?” 朱四娘、朱亚男二人同的点首,朱四娘并长叹声道:“不错,这孩子的遭遇,委实是够可怜的。” 路青萍幽幽地接道:“这多年来,她活着的惟一目标,就是为死难的父母复仇,当她,历尽折磨时,所受尽苦难,湔雪了亲仇之后,全部的意志和精神,都松懈了。不!应该算是全部崩溃了才对,如非是先师和我多方宽慰和劝导,她早已自行落发,遁人空门了哩了朱亚男毕竟是少不更事,禁不住脱口讶然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路青萍苦笑道:“二小姐多想想,就知道啦!” 朱亚男也苦笑道:“我就是想不通,才问呀!” 朱四娘轻叹一声道:“傻丫头,你想想看,一位心志高洁却是遭遇坎坷的姑娘,当她心愿已了时,了无牵挂之后,还有比当尼姑更好的归宿吗?” “不了朱亚男接道:“上官姐姐,年轻貌美,武功也不错,尽可以择人而侍呀!” 路青萍接道:“说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为了湔雪亲仇,曾经隐迹风尘中,自认是坠溷落花,看得上眼的人,她会自渐形秽对于一般仕夫俗子,她又看不上眼,倒不如当尼姑,还能落一个清静自在呀。” 话锋略为一顿,又长叹着接道:“昨宵,本局一夕之间,冰消瓦解,她精神上所受的创伤,更远甚于肉体上的伤势,所以她才生机断绝,使莫大夫也感到束手无策了。” 朱亚男忽然意味深长地,“哦”道:“我明白!” 朱四娘笑问道:“丫头,你说说看?” 朱亚男却向路青萍笑问道:“路姐姐,上官姐姐心目中,是已有一位意中人?” 路青萍却向朱亚男笑问道:“我想是的。” “而且。”朱亚男含笑接道:“她的意中人就是正英哥?” 路青萍一怔道:“你怎会知道的?” 朱亚男得意地,向乃母笑道:“娘,傻丫头可并不太傻吧?” 接着,才回答路青萍的话道:“因为,方才路姐姐说过,要我义伸援手的话,所以我才有这个联想。” 朱四娘正容接道:“丫头别太得意,这事情,问题还很多。” 朱亚男笑道:“只要我和大姐不反对,还会有什么问题?” 朱四娘轻轻一叹道:“问题可多着哩!首先是上官姑娘自己。” 接着,目光移注路青萍问道:“青萍,上官姑娘的此一心事,曾经向你明白透露过吗?” 路青萍苦笑道:“没有正式透露过……” 朱四娘接道:“那是说,是完全根据你自己,平常暗中对她的观察?” 路青萍点首接道:“是的,不过,青萍自信这一观察,绝对不会有错。” 朱四娘正容接道:“这就是了,她本人既然不曾明白表示过,别人怎可替她越俎代疱哩!” 一顿话锋,又轻叹着接道:“你们要知道,一个内心中有着自卑感的人,他的自尊心也是特别强烈的,如果你们忽略了这一点,而贸然地去劝说她,那很可能会收到相反的效果。” 朱亚男不禁一呆道:“娘,那怎么办呢?”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且让我冷静地考虑一下后,再作决定。” “娘。”朱亚男接道:“可是,上官姐姐的情况,事实上已不能再拖了哩……” 上官素文、路青萍二人,是吕正英艺业初成,前往“恶虎沟”西门锐的总舵时,最先结识的朋友呢,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 对于他们之间,当时的那一段交情,朱亚男事后曾于吕正英口中听说过。 朱亚男虽然在武功上,也算是当代武林的顶尖儿人物,但她毕竟年纪太轻,对男女间事,仍在一知半解的阶段。 可能她根本不懂得吃醋,也可能是她豁达大方的本性使然。 再加上她偕同吕正英,从“天心谷”启关回“夏口”途中,在“宝庆”城中与上官素文相处时,所建立的友谊,以及因吕正英之故,而爱屋及乌……等等情况凑合起来,使得她对上官素文有着一份特别的友谊一份超越了同性相斥的原理的友谊。 也因为如此,才使得她对上官素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关心。 朱四娘笑了笑道:“我知道,我会很快地加以处理的。”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瞟了她的爱女一眼道:“丫头,我要提醒你,吕正英这小子,不是属于某一个女人的,增加一个上官素文,还不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亚男笑道:“我懂得,娘,您说的是周君玉和水湘云姐,是吗?” “不错。”朱四娘向正在低首沉思着的路青萍呶了呶嘴道:“还有一位哩……” 当朱四娘母女为了儿女柔情,研商之间的同时:“无敌堡” 方面,却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着的。 淳于坤正在他那“挹翠楼”上的起居室中,绕室徘徊着,似乎有所期待。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他的脸上,却是一片肃穆,一点也没有新年应有的欢乐神色。 约莫袋烟工夫过后。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语声道:“启禀堡主,‘夏口’有消息传来。” 淳于坤目光一亮道:“怎么说?” 那沙哑语声接道:“禀堡主,冷老爷子已撤退,正在过江途中,但牺牲却相当惨重。” 淳于坤脸色一变道:“说详细一点!” 那沙哑语声道:“是!属下这儿,有七夫人亲笔所写的飞鸽传书,最好请堡主自己过目。” 淳于坤点首接道:“呈上来!” “是!” 一个劲装汉子,应声而人,双手递上一件素笺,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淳于坤看过那素笺后,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半响,才哼了声道:“好!咱们走着瞧吧。” 门外,传来一声娇笑道:“堡宅,你在跟谁生气啊?” 随着一阵香风,古飞琼已姗姗地走了进来。 淳于坤连忙接道:“夫人来得正好,你先瞧瞧这个。” 说着,随手将纸笺递了过去。 古飞琼显得很从容,一手接过素笺,另一手已随手关好了房门。然后,径自在淳于坤所坐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才正式向那素笺仔细端详着。 淳于坤负手在室内徘徊着,显得他内心中是一片烦躁和不安。 古飞琼看过素笺之后,娇笑一声道:“堡主就是为了这事情在生气?” 淳于坤没好气地接道:“冷无情那边,等于是我一半的实力,如今却败得这么惨,不但那些杀手死了一半以上,他本人也狼狈地逃了回来,这情形,还不算严重吗!” 古飞琼笑道:“话是不错,但胜败乃兵家常事,说起来,也算不了什么。” 淳于坤停了下来,注目问道:“夫人有何良策?” 古飞琼却是答非所问地接道:“朱四娘满腔悲愤,志在复仇,如今,加上贾南星这老狐狸师徒,在后面替她撑腰,自然是得理就不肯饶人啦!” 淳于坤轻轻一叹,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坐了下来。 古飞琼神色一整道:“堡主,人家打的是各个击破的主意,你看出来了没有?” 淳于坤点首接道:“夫人说得不错,朱四娘的确打的是各个击破的算盘。” 古飞琼接道:“所以,今晨,在她集中全力,作惊天一击的情况之下。冷无情与两位大师能够全身而退,这该算是虽败犹荣才对,何况,对方的损失也并不算轻。”淳于坤苦笑道:“夫人真会替咱们自己脸上贴金。” 古飞琼笑了笑道:“其实,各个击破的策略,还是由我们这边先实行的,武扬镖局的被消灭,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淳于坤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古飞琼俏脸一整道:“堡主,咱们无敌堡中,有了内好,你知道吗?” 淳于坤一怔道:“有这种事?” 古飞琼神移地一笑道:“就是那位专会见风驶舵的公孙太。” 淳于坤脸色一变道:“夫人,赶快详细说来。” “事情的发现是这样的。”古飞琼接道:“公孙太那位嘴儿很甜的徒弟田斌,你不是对他很欣赏吗?” 淳于坤苦笑道:“那小子武功比我的几个徒弟都强,嘴儿又甜,可实在是一块喜欢的料子。” 古飞琼撇唇一哂道:“是呀,男人们都喜欢他,在女人面前可就更不用说啦!” 淳于坤笑道:“那也不尽然,那小子在朱四娘的女儿面前,可就碰钉子了。” 古飞琼接道:“这是所谓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那小子跟吕正英一比,自然是吃不开啦!” 淳于坤这才一愣道:“怎么又将话题岔开了?” 古飞琼娇笑道:“谁说的,我这消息,就是由田斌那小子身上所获得的啊!” 淳于坤只好苦笑道:“好,请道其详?” 古飞琼忽然俏脸一沉道:“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胆,偷吃,居然偷到我身边来了。” 淳于坤脸色一变道:“此话怎讲?” 古飞琼笑了笑道:“说来也算是巧合,对了……” 她,忽然又岔开了话题:“你觉得我身边那个丫头,还好吗?” 淳于坤又是一愣道:“你说的是阿桃?” “是啊!”古飞琼娇笑道:“你不是也跟她有过一手吗?” 淳于坤淡然一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古飞琼哼了一声道:“你什么事情能瞒得了我?” 淳于坤苦笑道:“夫人,还是说正经事吧!” 古飞琼哼了一声道:“我现在说的就是正经事,阿桃这丫头,已经给田斌勾搭上了。” 淳于坤脸色一变道:“你的消息,就是由阿桃口中得来的?” “不错。”古飞琼接道:“今天,天亮前不久,我无意中发现他们两人正在幽会……” 淳于坤禁不住截口一哼道:“该死的小杂种!” 古飞琼笑道:“你吃醋了?” 淳于坤苦笑道:“好,请说下去。” 古飞琼沉思着道:“当时,我并没有打破他们的好事,等田斌那小子离去之后,才向阿桃严词责问。” 顿住话锋,却注目反问道:“你猜,阿桃那丫头怎么说?” 淳于坤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哩!” 古飞琼娇笑道:“那小丫头吓得跪了下来。她说,只要饶了她,她愿意将功折罪。” 淳于坤哼了一声道:“她能有什么功!” 话已出口之后,却又“哦”又一声道:“对了,她就是将那消息告诉你,算是将功折罪?” “不错。”古飞琼接道:“她说,田斌告诉她,刚刚接到公孙太秘密以飞鸽传书传来的密令,叫田斌立即采取行动,不惜任何代价,将出身苗疆的水郎君、蜂娘子二人收买过来。” 淳于坤笑道:“想利用那两个妖人的邪门玩艺来对付我?” 古飞琼点点头道:“是的,他们认为那是最省事,也是最有希望成功的办法。” 淳于坤冷笑一声道:“原来公孙太要和我合作,却是暗中包藏祸心的。” 古飞琼笑了笑道:“说来,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不为自己打算哩!” 淳于坤接问道:“那小子还说些什么!” 古飞琼接道:“那小子说,只要事情成功了,他会将阿桃正式收为夫人。” 淳于坤冷冷地一哼道:“做梦!” 古飞琼正容道:“你别掉以轻心,如果他们计划实现了,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种很大的威胁。” 淳于坤捋须笑道:“可是,我淳于坤洪福齐天,却于事先获得消息了。” 古飞琼媚笑道:“如何谢我?” 淳于坤俯身在她的俏脸上吻了一下道:“你说哩?” 古飞琼轻轻一叹道:“其实,我不要你谢我,只要你及时采取行动,免得我替你担心就行了。” 淳于坤阴笑着接道:“我会马上采取行动的。” 淳于坤蹙眉接道:“没有听说过,不过,公孙太既然已对他的徒弟有过这样的指示,很可能那对妖人,已到了江汉地区。” 接着,又注目问题:“田斌那小子走了没有?” 古飞琼接道:“还没有走,我已经派人暗中监视他了。” “好了淳于坤又吻了她一下道:“真是我的贤内助。” 略为一顿话锋,向室外沉声喝道:“来人!” 一声恭喏,由门外传来道:“属下恭聆训示?” 淳于坤接道:“去看看公孙老爷子回来没有,如果已经回来,请他到我这边来,就说,我有重要大事相商。” “是!” 门外那人离去之后,淳于坤才低声笑道:“夫人,我们也该部署一下了……” 他们夫妻俩刚刚在研商中,门外又有人恭声报道:“启禀夫人,属下有机密报告。” 古飞琼沉声说道:“进来了 门“呀”然而启,一位青衫文士缓步而入,分别向淳于坤、古飞琼行礼道:“见过堡主和夫人。” 古飞琼注目问道:“怎么样?” 青衫文士低声说道:“回夫人,属下见到田斌,刚才和呼延夫人低声密谈了袋烟工夫。” 淳于坤抢先接问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青衫文士不自然地笑道:“回堡主,他们语声很低,同时。 有呼延夫人在,属下不敢欺近。……” 淳于坤截口一哼道:“所以,你没有听到。” 青衫文士惶恐地答道:“属下该死!” 淳于坤又哼了一声,古飞琼却白了他一眼,蹙眉接道:“这怎能怪他了淳于坤苦笑了一下,没接腔。古飞琼却向青衫文士接问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密谈的?” 青衫文士答道:“是在呼延夫人的住宅外面。” 接着,又加以补充道:“看情形,呼延夫人好像刚从外面回来。””哦了淳于坤向古飞琼问道:“飞琼,呼延美是几时出去的?” 古飞琼哼了一声道:“那狐狸精是你的老相好,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哩!” 淳于坤苦笑了一下,却转向青衫文士问道:“当时,呼延老爷子,在不在旁边?” 青衫文干恭声答道:“回堡主,当时没看到呼延老爷子。” 古飞琼接问道:“现在,田斌那小子在何处?” “不知道。”青衫文士接道:“但属下已另外派人在暗中监视那小子的行动。” 古飞琼挥挥手道:“好!你下去吧!” “是!”“有什么消息,随时前来报告。” “是!属下告辞。” 青衫文士躬身退走之后,淳于坤却蹙眉自语着:“难道田斌那小子,跟呼延美也搭上了了古飞琼娇哼一声道:“一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一个讨人喜欢的小白脸,这种事,还能算稀奇吗?” 淳于坤精目中寒芒一闪之间,古飞琼又撇唇一哂道:“现在,可不是吃无名飞醋的时候,你且多用点脑筋想想看。” 淳于坤一怔道:“你是说,他们之间的谈话,可能还另有文章?” 古飞琼漫应道:“我不敢以小人之心度人,事实上,前几天,我也曾经看到呼延美和公孙太二人在大门外谈笑甚欢。” 淳于坤怔了怔,才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恐怕呼延美也有了问题。果如此,则情况就很严重了。” 古飞琼接道:“不要紧,现在发觉,还不算太迟。” 淳于坤沉思少顷,忽然一挫钢牙道:“田斌那小子,也不必监视了,咱们立即采取行动。” 古飞琼点点头道:“也好……” 约莫是半个时辰之后。 田斌匆匆地回到他的住处,略为收拾一下,又启门而出,看情形,他是准备远行的样子。 但他刚刚出门,一位劲装汉子,匆匆踏雪而来,并扬声问道:“田大侠,令师在家吗?” 田斌含笑答道:“还没回来,有什么事吗?” 那劲装汉子道:“是堡主有请。” 不等田斌接腔,又立即接道:“堡主有要事请公孙老爷子会商,堡主还说过,如果公孙老爷不在时,请田大侠去一趟也一样?” 田斌一怔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那劲装汉子道:“小的不知道。” 接着,又苦笑道:“事关机密,小的自然不会知道,田少侠见了堡主时,自然会明白一切啦!” “说得是。”田斌也苦笑了一下道:“堡主在哪儿?” 那劲装汉子道:“堡主现在正在挹翠楼。” 田斌点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去……” 目送田斌匆匆离去之后,那劲装汉子冷笑一声,径自走进田斌的房间。 原来公孙太、田斌师徒,自从带着他们的手下投入无敌堡之后,他们那批手下人,就集中住在一幢平房中,而作为首脑的公孙太师徒,却被招待在距挹翠不远的精舍中。 这就是淳于坤的厉害之处。 表面上看来,是对他们师徒特别优待,但骨子里却是为了便于就近监视。 如今,情况演变,原先所下的这一着闲棋,居然派上了用场。 淳于坤既然早已存下防人之心,这精舍中的执事人员,自然也都是无敌堡的核心分子。 因此,那劲装汉子的进入田斌房间,也自然不会有人过田斌进入车子坤的房间后,淳于坤脸色凝重地问道:“田斌,你们师徒进胁堡之后,本堡主是否有甚失礼或怠慢之处?” 田斌一怔道:“没有啊!贵堡上上下下,都对我们很好。” 淳于坤脸色一沉道:“既然对你们很好,你们师徒为何要心怀异志,企图叛变?” 田斌心中虽感震惊,但外表上却是故作茫然地讶然问道:“堡主此话怎讲?” 淳于坤冷笑一声道:“你,年纪轻轻,倒是老练得很,真不愧是名师高徒!” 田斌苦笑道:“堡主,晚辈与家师,可委实并没什么异志啊!” 淳于坤冷哼一声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现在,我问你,你是乖乖地自动受缚?还是要我动手?” 田斌有自知之明,心知既然已出了纰漏,凭他的功力,要想反抗,等于是螳臂挡车,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古飞琼在。 因此,他苦笑了一下道:“晚辈问心无愧,如果堡主已对晚辈动了疑心,堡主尽管出手处置,晚辈决不皱一下眉头。” 淳于坤阴阴地一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声中,扬手凌空连点,田斌身驱一颤,已没法动弹了。 田斌蹙眉苦笑道:“堡主,您总不能不教而诛吧?” “不错。”淳于坤笑了笑道:“待会,我自然会宣布你的罪状……” 说着,已起身走到田斌身边,着手在田斌身上,仔细搜查起来。但结果却并未查出什么名堂。 这时,那进入田斌住处的劲装汉子也回到门外,恭声禀报道:“启禀堡主,属下无能,并没搜到什么。” 淳于坤一蹙眉峰,古飞琼却娇笑道:“我没说错吧!像他们这么聪明的人,怎会将证据留下来。” 淳于坤冷笑道:“找不到物证,就提人证吧!” 一提人证,故装镇静的田斌,禁不住脸色微微一变。 淳于坤却沉声喝道:“来人!将阿桃带来了 一听到要带阿桃,田斌脸色大变地,连忙接道:“堡主,不必带阿桃了,晚辈照实直供就是。” 淳于坤冷笑道:“哪怕你不照实直供!” 田斌苦笑道:“堡主,晚辈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已。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堡主的事,所以,务请堡主格外开恩,免晚辈一死。” “可以。”淳于坤接道:“事实上,我也很欣赏你的资质,禀赋,和目前的成就,但问题却在于你自己是否肯救你自己?” 田斌始则一喜,继则一怔道:“堡主此话怎讲?” 淳于坤漫应道:“我的意思,是要看你的供词的诚实情形,才决定是否免你一死。” 田斌连忙接道:“晚辈所供,一定是字字真实。” “好!说吧!” 于是,田斌立即将奉乃师之命,准备收买水郎君、蜂娘子二人的事,供了出来,内容与古飞琼方才所提供的大致相同,只是更为详细一点。 淳于坤听完之后,又注目问道:“还有吗?” 田斌一怔道:“没有了啊!” 淳于坤冷笑一声道:“那你是不想救你自己了!” 接着,又是一声冷笑道:“我问你,方才,你跟呼延美说了些什么?” 田斌身躯一震道:“回堡主,晚辈方才和呼延夫人所谈的,是一些不相干的事。” 淳于坤接问道:“是一些怎样的不相干的事呢?” 田斌不加思索地答道:“呼延夫人只问家师回来没有,以及晚辈在堡中的生活情形。” 古飞琼插口接问道:“是呼延美去找你的,还是你去找呼延田斌恭声答道:“是晚辈经过呼延美夫人身边,呼延夫人将我叫住的。” 古飞琼接道:“她问你师傅回来没有,是什么原因’” 田斌飞快地接道:“这个,呼延夫人没有说明,晚辈也没有问。” 察言观色,田斌这几句话,似乎并无不实之处。因此,淳于坤、古飞琼二人互相投过一瞥之后,淳于坤才向古飞琼发问道:“夫人,这事情,你看要怎样处置才好?” 古飞琼笑了笑道:“依我之见,咱们也不防由水郎君与蜂娘子二人身上着手。” 淳于坤笑问道:“夫人之意,是通过田斌身上,将那两人收买过来。” 古飞琼点首接道:“是啊!这对田斌来说,也算是将功折罪。” 淳于坤连连点首道:“好!就这么办。” 接着,才目注田斌,沉声问道:“田斌,听懂了我们夫妻的话意吗?” 田斌苦笑道:“听懂了!” “那么。”淳于坤沉声道:‘限定你立即将水郎君、蜂娘子二人,替我找来,也不惜任何代价。” 田斌一怔之后,苦笑着接道:“要立即找来,堡主杀了我也没法可想。” 淳于坤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田斌苦笑如故地道:“因为,晚辈虽然认识水郎君、蜂娘子二人,也知道他们目前正在江汉地区那一带,却不知道他们的落脚地点,一时之间,可不容易找到他们。” 淳于坤沉思着说道:“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当明白。我会在你身上加上特别禁制,如果你不能三天之内完成任务,那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是、是、”田斌脸色如上,连连点首道:“晚辈当勉力自己。” 古飞琼插口接道:“只要你能如期达到任务,则不但拯救你自己的生命,我们也是信赏必罚,决不会亏待你的。” 田斌又是连连点着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这当口,淳于坤已指凌空连点,解除了田斌被制的穴道,但同时,却制住对方的三处偏穴,挥挥手道:“走吧!希望你我还有再见的时候……” 目送田斌离去之后,古飞琼才向淳于坤笑问道:“堡主,你看田斌能完成任务吗?” 淳于坤轻叹一声道:“很难!因为,我们着手太迟了!” 古飞琼接问道:“堡主之意是……” 淳于坤蹙眉接道:“你要知道,水郎君、蜂娘子这一对妖人,已有名的见钱眼开的人物,谁的代价出得高,他们就替谁卖命,目前,他们既然已在江汉地区,我真担心,恐怕早已被朱四娘收买了去了。” 古飞琼点首接道:“堡主顾虑得不错,如此说来,对那一对满身邪门玩艺的妖人,我们还得特别加强戒备才是!” 傍晚时分,公孙太独自回到了无敌堡中。 但他刚刚进门,伺候他的小厮立即含笑说道:“老爷子,堡主已派人来请过您好几次了。” 公孙太一怔道:“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那小厮答道:“不知道,只听说是有要事要和您商量。” 公孙太笑了笑道:“好!我马上就去。” 也许他自己知道做了亏心事,在去挹翠楼之前,很冷静地考虑过一阵子,并暗中准备了一下。 当他出门时,并向那小厮问道:“田斌去哪儿了?” 那小厮含笑接道:“小的不知道,田少侠已经出去很久了。” “哦……” 公孙太漫应着,缓步出室而去。 淳于坤是在挹翠楼的顶层密室中,单独接见公孙太。 宾主坐下后,淳于坤开门见山地,板着面孔,沉声说道:“公孙兄,我淳于坤待你不算薄吧?” 公孙太心头一惊,但外表上却是镇静如恒地讶然问道:“淳于兄此话怎讲?” 淳于坤冷冷地一笑道:“不必装胡羊了,你老兄已经算是‘东窗事发’了哩!” 公孙太真力暗凝,外表上却仍装胡羊地蹙眉接道:“纵然我有甚殒越之处,也得请明示罪状呀!” “好!那我不妨坦白地告诉你。”淳于坤阴阴地一笑道:“你不是以密令叫田斌收买水郎君、蜂娘子二人,准备暗中对付我吗?” 公孙太苦笑道:“淳于兄,你可不能中了敌人的反好之计,当此两大势力决战前夕,如果咱们先来一个自相残杀,那对朱四娘而言,就是正中下怀了。” 淳于坤冷笑道:“很不幸,咱们之间,已没法并存,老实告诉你,令徒田斌,已供出了一切……” 公孙太脸色一变地,截口讶然问道:“你已经把他杀掉了?” “没有杀他。”淳于坤阴笑着接道:“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不过,你那批手下人。却已全部被包围住了,当你授首之际,也就是你那批手下人就歼之时。” 公孙太脸色阴晴不定,没接腔,也没采取什么行动。 淳于坤阴笑着接道:“你我都曾经是朱四娘的丈夫,也是朱四娘所必欲杀而甘心的人,也就是为了这一点‘同科’的情分,我没有暗杀你,而且,我也并没打算一定要杀你。” 公孙太蹙眉接道:“此话怎讲?” 淳于坤正容接道:“目前,有三条路任你走,希望你加以明智的抉择。” 公孙太苦笑道:“我正恭聆着?” 淳于坤沉声接道:“第一条路,你乖乖地接受我的禁制,帮我扫除一切障碍之后,我给你一个山明水秀的洞天福地,以终余年,你的手下人。也可以不死,但到那时,你的武功,必须废除。” “这条路,倒真够宽大的。”公孙太苦笑着接问道:“第二条路呢?” 淳于坤接道:“第二条路,是你我都不伤和气,你由这窗口跳下去,下面就是‘东湖”我知道你水性甚佳,可以由湖中游水逃生。” 公孙太撇唇一哂道:“这条路,好像比第一条路还要宽大。” 淳于坤含笑接道:“我这个人,一向就是宽宏大量的。” 公孙太接问道:“第三条路呢?” 淳于坤脸色一沉道:“第三条路就是咱们两人,在这挹翠楼头,放手一搏,我不须要助手,只要你能坚持五百招不死,我大开中门,亲自恭送你出堡。” 公孙太一挑浓眉道:“好!我愿走第三条路。” 说着,已霍地站了起来。 淳于坤沉声问道:“你不多加考虑?” 公孙太飞快地接道:“我毋须考虑。” 淳于坤冷冷地一笑道:“不好听的话,我不妨说在前头,这挹翠楼中,每层都有高手埋伏,如果你想由楼下逃生是不可能的,必要时,你只有由这窗口,跳入东湖中,才有希望逃生。” 公孙太也冷笑道:“此时此地,我心中不会有‘逃’字!” 一顿话锋,沉声接道:“请吧!” 淳于坤哼了一声道:“接招!” “锵”地一声,寒芒闪处,已是当胸一剑,向公孙太劈了下来,而且,一起手就是“天鹤剑法”中的精妙绝招。 公孙太毫不示弱地,挥刀硬接,一面冷笑一声道:“好剑法了“刷、刷、刷、”一连串金铁交鸣声中,传出公孙太的狂笑道:“怪不得你这么狂,原来你早已将冷无情的‘天鹤剑法’偷学会了。” 淳于坤笑道:“现在你改走其余的两条路,还来得及。” 公孙太冷笑道:“淳于坤,只要你言而有信,我有把握,最低限度,也该亲自恭送我走出堡门。” 淳于坤纵声大笑道:“看情形,你还好像有力量可以杀死我?” 公孙太接道:“你能明白这一点,那是最好不过的。” 这两位,一面口中针锋相对地说着,一面却是精招迭出地,杀得难分难解,金铁交鸣之声,连绵不绝地传来。 两人都是五霸中的首脑人物,也是当代武林中少数顶尖儿高手之一,这一交上手其紧张激烈与精彩之处,自是不难想见。” 在最初的数十招中,双方都是斤两悉称,轩轾不分。 好在这挹翠楼的顶层,相当宽敌,足够这两大顶尖儿高手。 放手周旋。 百招过后,仍然是难分胜负的胶着状态。 淳于坤忽然长叹一声道:“可惜呀!可惜!” 公孙太讶然问道:“有什么可惜的?” 淳于坤笑道:“我是说,像这么紧张而又精彩的搏斗,竟然没有人旁观。” 公孙太冷笑道:“你不是还埋伏有不少高手在暗中偷看吗?” 淳于坤冷笑道:“那些人,可不是在暗中看热闹的。” 公孙太笑道:“对了,他们的任务,是当我企图逃走时,加以截杀。” 淳于坤沉声接道:“你自己明白,那是最好的不过。” 这时,激战已二百招,仍然是胶着状态。” 也许他们两人都希望能够尽速结束这场激战,因而尽管他们都是在边打边谈,手底下却是精招迭出,公孙太仍然是有攻有守,根本不曾露出一丝败象,而且,还哈哈大笑道:“淳于兄,你还是先吩咐下去,开好中门,准备恭送我出堡吧了淳于坤哼了一声道:“还有三百来招,你就自信有把握可以撑过五百招了!” 公孙太笑道:“除非你淳于坤还有什么绝招不曾施展,否则,五百招之内,溅血横尸的,准定是你淳于坤……” 随着这几句话声,招式忽然一变:“刷、刷、刷、”地一连三刀,居然将淳于坤迫退五尺。 淳于坤脸色为之一变道:“我竟然低估了你……” 话声中,也立还颜色,接连三式绝招,也将公孙太迫退五尺。 公孙太苦笑道:“淳于坤,像这情形,恐怕千招之上,也分不出胜负,咱们何必予朱四娘坐获渔人之利哩!” 淳于坤冷然问道:“依你的意思呢?” 公孙太神色一整道:“依我之见,咱们还是罢战言和,不过,既然你已中了敌人的离间之计,而对我发生了误解,咱们暂时不用再谈什么合作……” 淳于坤冷笑道:“不谈合作,放你离开,联合朱四娘前来对付我?” 公孙太苦笑道:“你想想看,朱四娘处心积虑,要杀死你我二人才甘心,她会跟我合作吗?” 激战已逾三百招,淳于坤的剑势,越来越凌厉,公孙太不知是为了保存实力,企图另作惊天一击出,还是功力上比淳于坤略逊一二筹。这时竟然改取了守势,而不再向淳于坤攻击了。 淳于坤一面加紧抢攻,一面冷笑道:“我会让你出去的,但却不是走出去,而是躺着被抬出去。”几句话的工夫,已将公了太逼到了那面临东湖的窗口。 公孙太虽然被迫而落了下风,但防守严谨。并未露出一丝败象,而且还哈哈一笑道:“淳于坤,你真要逼我跳湖?” “不错。”淳于坤沉声接道:“现在走第二条路,还来得及。” 公孙太笑道:“你如此希望我走第二条路,难道窗外有极厉害的埋伏不成?” 淳于坤冷笑道:“你说对了!” 公孙太纵声大笑道:“既然如此,我倒非要闯上一闯……” 不错,那临湖的窗口,的确有埋伏,不过,埋伏的人,不是在窗外,而是在窗内的一张书桌的旁边。 那位埋伏的人,是呼延奇四个徒弟中,年纪最轻,排行最小,而功力仅次于大师兄淳于坤的呼延柏文。 由于是夜晚,也由于那书桌相当高大,因而在阴影中藏着一个人,可并不容易察觉。 公孙太话声一落,人已作势要穿窗而出。 但当他的身形将起来之间,呼延柏文突然长身而起,闷声不响地,由斜背后,猛然挥掌,一掌击中公孙太背后的“灵台”大穴。 “灵台”穴,为人身要穴之一,呼延柏文发的是左掌,是曾经被朱亚男齐腕削断,换上铁掌,而五指之间,又是可以乘势疾射,并淬有剧毒的。 因此,他的铁掌一击中公孙太的“灵台”大穴,五只淬毒铁指也同时射人。 公孙太也算是恶贯满盈,该遭报应。 这致命的一击,饶他功力再高,也被击得气血翻腾地,踉跄冲出五步,才算勉强拿桩站稳。 也许由于自认已经是大功靠成了,淳于坤仅仅是冷笑着,并未乘机追杀。 但就当此时,奇变突生。 只见公孙太突然电疾地一个车转,寒芒闪处,他手中的那把长刀,已射中呼延柏文的前胸,将其钉在墙壁上,并一挫钢牙道:“我总算找了一个垫背的。” 公孙太中掌的刹那之间,显得伤势沉重,踉跄前冲之后,还以手扶着墙壁才站稳下来。因此,他这提聚全部残余真力的意外一击,竟然使近在咫尺的淳于坤,也来不及对呼延柏文加以支援。 伤势严重,中毒过深,再加上真力耗尽,公孙太已脸色如土、站立不住,而不得不倚着墙壁来支持自己不倒了。 淳于坤仍然没采取行动,只是长叹一声道:“你这一着,够狠,也够准。” 公孙太逐渐变为青紫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道:“比起你来,我太差劲了……” 接着,却一挫钢牙道:“我总算临死之前,这一着没有做错。” 淳于坤又是一叹道:“你是说,你这最后一刀,射杀我这位师弟而言?” “不错。”公孙太接道:“如果我方才那一刀,是射向你,则我想找个垫背的也不可能,那将使我死不瞑目。” 淳于坤冷笑道:“现在,你可以瞑目了!” 公孙太轻轻一叹道:“是的,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等着你接受朱四娘的报复……” 淳于坤截口接道:“这一点,你必然会失望。” 公孙太切齿接道:“不会的,我有信心了 淳于坤目注惨死一旁的呼延柏文,轻轻一叹道:“公孙太,我后悔低估了你。” 公孙太恨声接道:“我却后悔高估了你!” 淳于坤一怔道:“此话怎讲?” 公孙太显然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境,语声微弱而断断续续地接道:“你曾经说过,不暗算我的……但……结果你却是……” 话没说完,人已倒了下去。 淳于坤得意地一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公孙太枉自聪明一世,却说出这种幼稚的话,仅凭这一点,你就算是死有余辜啦!” 公孙太伏诛之后,以古飞琼为首,包围公孙太的手下的人,也开始行动。 公孙太的斑底,是以包括田斌在内的所谓“黄山八俊”为骨干,而辅以挖自其余各门派的叛徒,人数总在二百名以上,论实力也不算差。 但在无敌堡方面,是志在必得,而以狮子搏兔的精神,全力围剿。 那批人,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之下,变起仓猝,甫一交手,即死伤惨重。 古飞琼这个人,也真够狠。她率领着无敌堡的精锐主力,不由分说地,全力冲杀,因而不到半个时辰,对方那二百多人,已倒下三分之二。 其余的三分之一仍在作困兽之斗中,淳于坤也赶了来。 他,将公孙太的人头,用竹竿高高挑起,并命他的手下,以强光照射着,使双方的人都能看清楚,然后震声大喝道:“首恶已经伏诛,其余的人,放下兵刃,可以免死。” 淳于坤的话声一落,所有公孙太的残余手下,一齐丢下兵刃,全部举手投降。 不料古飞琼忽然大喝一声:“杀!通通杀光了这又一次意外的转变,使得公孙太的那些残余手下们,连重行拾回兵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阵砍瓜切菜似的,片刻之间,杀得一干二净。 淳于坤始则一怔,继则向古飞琼笑道:“飞琼,还是你行。” 古飞琼一掠鬓边乱发,含笑接道:“这叫作无毒不丈夫,你要知道,留下这批人,不但没有用还得派人去暗中监视他们,那不是自找麻烦吗了“是、是、”淳于坤笑道:“所以,我才说,你比我行呀了古飞琼白了他一眼之后,才神色一整道:“到目前为止,当今五霸之中,辛玉风、公孙太二人已彻底消灭,朱四娘事实上已依附在贾南星的卵翼之下。所以,严格说来,已只剩下咱们与贾南星双雄对峙的局面,也就算是两霸相争了。” 淳于坤蹙眉接道:“看来这最后一战,也将是最艰苦的一战。” 古飞琼笑了笑道:“由艰苦中得来的胜利,才称足珍贵啊!”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走!咱们瞧瞧呼延美去。” 淳于坤一怔道:“你的意思,咱们也采取意外的突击?” 古飞琼接道:“我是有这个打算,但事实上,恐怕已无须我们费事了。” 淳于坤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古飞琼哼了一声道:“你想想看,咱们这儿闹得天翻地覆,她呼延美难道是死人……” 淳于坤截口一声“哦”道:“你是说,她会因作贼心虚,而自己先行逃走了?” 古飞琼娇笑道:“如果你是她,你会呆在这儿等死吗了就当此地,呼延奇已脸色凝重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古飞琼不由一怔道:“老爷子,有什么事吗?” 呼延奇哼了一声道:“没有什么事,我就不能来。” 古飞琼又是一怔之下苦笑道:“老爷子,飞琼可没得罪您呀!” 呼延奇冷笑道:“是的,你总算没有把我也当做敌人。” 淳于坤插口接道:“师傅,您别生气了,有什么事。就请明说吧!” 呼延奇却苦笑了一下道:“你不叫我师傅,我几乎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不等对方接腔,右手向前一伸道:“你先瞧瞧这个。” 他的掌心中,托着一个纸团。 淳于坤接过纸团,打开一瞧之下,不由脸色为之一变。 原来那纸团是呼延美所写的,里面除了自承受淳于坤的引诱,有过暧昧关系,深表歉意之外,同时也说明古飞琼因妒生恨,故意挑拨离间,铲除了公孙太之后,即将向她开刀,所以她不得不辞而别了。 古飞琼讶然问道:“堡主,究竟是什么事呀?” 淳于坤没答话,却将手中纸条递给了对方。 古飞琼看过之后,冷哼一声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如果问心无愧,又何必自行逃走……” 呼延奇冷笑道:“如果你是她,你会在这儿等死?” 古飞琼苦笑道:“老爷子,您可不能听了一面之词,而认为她是我逼走的。” 呼延奇哼了一声道:“一面之词,你且查查你身边的人看了古飞琼一怔道:“我身边的人怎样了?” 呼延奇接道:“方才,我已去大门口问过,她是同你身边的一个侍女菊儿一起走的。” 古飞琼一怔之后,才一挫银牙道:“这妖女可真够厉害,居然将我身边的侍女也收买过去了。” 呼延奇轻叹一声道:“谈厉害,她是比不上你,但她却有洞烛机先的本领,要不然,此刻,她也如公孙太一样,溅血横尸了哩了淳于坤长叹一声道:“师傅,您还不相信他们有通敌的嫌疑?” 呼延奇顿足长叹道:“跟曹阿瞒比较起来,你是相差太远了,自己上了当,居然事后还不知道。” 淳于坤一怔道:“师傅之意,是认为这也如同周瑜所使的‘借刀杀人’之计?” 三国时,曹操以号称八十三万众的水陆大军,讨伐东吴,东吴总帅周瑜,心忌曹军水军都督蔡瑁、张充二人,乃利用就职于曹营老友蒋干前来探望的机会,行使反问计,使曹操自己将蔡瑁、张充二人杀死,曹操于蔡张二人已经处斩之后,才省悟到自己中了周瑜的“借刀杀人”之计……目前,呼延奇的话,指的就是这一段故事。 第二十七章 朱亚男劝服素文 呼延奇哼了一声道:“真亏你还能想到这一点!” 古飞琼接道:“老爷子,我可不同意这种说法。” 呼延奇苦笑道:“你被醋劲冲昏丫头脑,当然不会想到这,些。” 古飞琼蹙眉接道:“老爷子,田斌是公孙太的衣钵传人,他、的话不会假,也没有理由出卖自己的师傅。” 呼延奇冷笑道:“是田斌自动向你告诉的吗?” 古飞琼接道:“不是,是我逼问出来的。” 呼延奇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了,年轻人在刑讯之下,自然是……” 古飞琼连忙接道:“我可不曾对田斌用过刑。” 呼延奇正容说道:“这些,都可暂时不谈,我只问你们夫妻俩一声,朱四娘对公孙太含恨之深,绝不下于你淳于坤,那么,公孙太又凭什么去替朱四娘效力?” 古飞琼漫应道:“如果是为了将功折罪,不是很说得过去吗!” 呼延奇不以为然地道:“你把朱四娘估计得太低了。” 淳于坤蹙眉接道:“那么,师傅之意,是……” 呼延奇正容接道:“我的意思是,公孙太通敌是真……” 古飞琼截口娇笑道:“既然老爷子也认为公孙太通敌是真,那不就是得了吗?” “你别打岔。”呼延奇给古飞琼一个软钉子之后,才沉声接道:“公孙太通敌是真,但我们上了朱四娘的当,也一点都没错。” 淳于坤苦笑道:“师傅请道其详?” 呼延奇反问道:“公孙太是朱四娘必欲杀而甘心的人,同时也是朱胜男的生父,这情形,你们夫妻俩,该不至于不知道吧?” 淳于坤、古飞琼二人同时点首道:“是的,我们都知道。” 呼延奇接道:“而且,公孙太也是朱亚男的杀父仇人,你们知道吗?” 淳于坤、古飞琼二人又同时点首道:“知道。” “那么。”呼延奇笑笑道:“你们想想看,如果朱四娘亲手杀死公孙太,她将何以对朱胜男交代呢,不杀公孙太哩!朱亚男又不会答应。而且,以朱亚男武功之高,她很可能自己手刃公孙太以雪父仇。” 那时候,他们姐妹之间,又何以自处? 淳于坤禁不住“哦”了一声道:“现在,我明白了。” 呼延奇哼了一声道:“明白了些什么?” 淳于坤讪然笑道:“经师傅这分析,我才明白公孙太对朱四娘而言,等于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呼延奇轻叹一声道:“如今,这个烫手的山芋,被你帮她轻易地挪开了。” 古飞琼苦笑道:“老爷子的见解,固然是很有道理,但朱四娘却未必会有同样的想法。” 呼延奇冷哼了一声道:“你真是至死不悟了 接着,却是长叹一声道:“你们夫妻俩加起来,快上百岁了,想不到做起事来,却如此幼稚。” 淳于坤苦笑道:“师傅,事情已经做错了,追悔也没有用,现在,还是想法子善后吧了“善后?”呼延奇也苦笑道:“你还能叫公孙太活过来?” 淳于坤道:“公孙太虽然不能再活过来,但我们还可以把师母请回来。” “太迟了。”呼延奇轻轻一叹道:“此刻,恐怕已过了江啦!” 淳于坤一怔道:“师傅认为师母不是投奔朱四娘,能投奔谁呢?” 淳于坤怔了怔,才苦笑道:“我得赶快通知‘夏口’方面的人,尽一尽人事看……” 话说完了,人已向着呼延奇抱拳一礼,转身匆匆离去。 呼延奇摇首苦笑道:“难了,也太迟了……” 说着,也转身离去,只撇下古飞琼一个人在怔愣出神。 当无敌堡中,被贾南星的“借刀杀人”之汁,闹得天翻地覆时,云梦别府中,上官素文疗伤的静室之外,朱亚男却在焦急地等待着。 这位一向处于顺境中,不知人间尚有忧愁的朱二小姐,此刻,她的眉宇之间,居然有着浓重的隐忧。显得非常不安地在期待着。 良久,良久,上官素文的房门:“呀”然而启,那位莫医生莫均,脸色凝重地,缓步而出。 朱亚男连忙迎了上去,悄声问道:“莫先生,怎样了?” 莫均苦笑了一下道:“总算已醒过来了。” 朱亚男接问道:“现在,可以去跟她谈话吗?” “可以了。”莫均苦笑如故地接道:“希望二小姐这一去,能有奇迹出现。” 朱亚男点首接道:“我想,会有奇迹出现的。” 说着,她已悄然进入室内,并随手将房门带拢,缓步走向上官素文的床前。 本来是娇艳如花的上官素文,此刻,却已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只见她目眶深陷了两颧高耸,加上蓬乱的头发,与腊黄的脸色,真是令人不忍卒睹。 这情形,使得朱亚男人目之下,禁不住鼻端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半响,她才强忍心头酸楚,擦干眼泪,低声唤道:“上官姐姐,我来看你呀!” 朱亚男连叫了两遍,上官素文才睁开失神的双目,向着她凄然一笑道:“谢谢你!亚男妹妹……” 朱亚男在床头挨着她坐下,顺手将对方拉了过来,轻摸着,却是欲言又止。 朱亚男毕竟是太年轻了,尽管她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但在目前这情况之下,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上官素文似乎精神好了一点,那失神的双目中,也现出一丝生气地,向朱亚男注视着讶然问道:“亚男妹妹,你哭了?” 朱亚男一怔道:“没有啊!” 上宫素文苦笑道:“不用瞒着我了,你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珠。” 朱亚男又连忙扯着谎:“哦!那是方才有灰尘进入我的眼睛……” 上官素文幽幽地一叹道:“我虽然没照镜子,但我自己知道,已经不成人形了,而你却是看到我个人比黄花瘦的样子才伤心落泪的,是也不是?” 朱亚男又连忙否认道:“不……不是啊……” 她虽然口中否认着,但脸上的表情,等于已经承认了,那强忍着的热泪,又禁不住地,滚滚而下来。 上官素文却显得很平静,镇静地说道:“傻妹妹,别难过了,就着我这会儿精神还好,我们可以好好地多谈几句。” 说来也真够意思,朱亚男此行目的,本来是为了要安慰上官素文,但此刻,却变成上官素文在劝慰朱亚男了。 朱亚男清泪双流,嘴唇牵动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官素文笑道:“傻妹妹,生老病死,为人生的过程,有什么可怕的,又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一顿话锋,又轻轻一叹道:“我出身官宦之家,虽然在人生的旅途上,才过短短十九个寒暑,但我却尝遍了酸甜苦辣的各种滋味。如今,亲仇已雪,心愿已了,算得上是无牵无挂,就这平平静静地死去,上苍对我,已经是够优待啦……” 朱亚男这才一挫银牙,截口接道:“不,你不能死,这儿所有的人,都希望你活下去。尤其是我和正英哥,更是迫切地希望你能活下去。本来,正英哥是要和我一起来看望你的,但我顾虑到,有他在旁边,我们有很多话不便说,所以我才要他待会再来看你。” 上官素文凄然一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自己能做主吗?” “可以的。”朱亚男正容接道:“人定可以胜天,只要你自己有坚强地活下去的意志,莫医生保证能治好你的所有伤势。” 微顿话锋,又正容侃侃地接道:“文姐,你该知道,我到这儿来看你,是带着多少人的祝福和愿望。” 上官素文喃喃地说道:“谢谢你!也谢谢所有关心我的人可是,对于各位的爱护和关切,恐怕只有来生才能报答了。” 朱亚男连忙道:“文姐!不许你这么说,如果我们这些人,真有什么值得你报答的话,我要求你必须在今生之中来报答。” 上官素文幽幽地一叹道:“小妹,这要求太残忍了……” 朱亚男忽然岔开话题道:“文姐,在我们这批人中,正英哥是你和路姐姐两人最先认识的,是吗?” 上官素文点点头道:“是的,那是在‘恶虎沟’西门老贼的总舵之中。” “还有。”朱亚男接问道:“在我们这批人中,是否以我们两人的私交最深?” 上官素文点点头道:“不错,说来我是高攀了,在我心目中,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 朱亚男正容接道:“不许说什么高攀低攀的话,文姐……” 她摇撼着对方的手臂,含笑接道:“还记得在‘夏口’府中的那一段日子吗?” 上官素文那失神的双目中,居然闪耀着一片兴奋的光芒,只不过是一掠而过,接着是幽幽地一叹道:“是的,那是我除了幸福的童年之外,这一生中最值得记忆的几天,当时亲仇已雪,整天陪着你和吕少侠两位嘉宾,徜徉于山水之间,无忧无虑……” 话声忧然而止,少顷之后,才幽幽地一叹道:“可是,这些都过去了。” 朱亚男意味深长地接道:“不错,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但展现在未来的,却还有无数的美好辰光在等待着我们去开拓,去享受。” 上官素文凄然地一笑道:“你说得不错,但那些,都是属于你们的……” 朱亚男连忙接道:“不!你也有份,那是属于我们共同的。” “我……” 上官素文幽幽地叹了一声,没有接下去。 朱亚男显得非常诚恳地接道:“文姐,你不相信我的话?” 上官素文接道:“你的话,我当然相信,但我伤成这个样子,还能活下去吗?” “绝对可以活下去的。”朱亚男正容接道:“莫医生已经说过,也提过保证,问题是必须你自己有求生的意志。” 上官素文凄凉地一笑,没接腔。 朱亚男忽然俯身,贴着上官素文的耳朵,叽咕了一阵子。 只见上官素文那腊黄的脸色上,居然出现一片红潮。幽幽地叹道:“小妹,你想得太天真了……” 朱亚男截口接道:“不!这不是我个人的想法,而且是所有当事人都同意了的。” 上官素文苦笑道:“就只有我这个当事人例外?” “不了朱亚男连忙接道:“文姐,你不能横扯,也不能辜负我们大家的一番好意啊!” 上官素文正容接道:“小妹,大家的这番好意,我将永铭心底,我是在风尘中打过滚的人,脸皮比谁都厚,现在,请恕我说句不要脸的话,像吕公子这样的人,能够和你们共同侍奉他,人生复有何求。可是,此中所牵涉的问题,太广泛了,且等我能够活下去的时候再说吧!” 朱亚男笑道:“文姐,你这是已经答应了?” 也不等上官素文接腔,立即扬声说道:“上官姐姐已经答应了,娘!诸位姐姐,大家都赶快进来!” 随着朱亚男的这一阵叫声,一阵香风,卷进了一批娘子军。 那是朱四娘、水银姑、周君玉、朱胜男、水湘云和路青萍等人。 朱亚男娇笑道:“娘,我费了好大劲,才将上官姐姐给开导过来。” 面对着一大群关切她的眼光,上官素文激动得热泪盈眶,嘴唇翕张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朱四娘轻轻拉住上官素文的皓腕,显得非常亲切地说道:“素文,不必说什么!你只管安全养伤,一切都由我给你做主。” 上官素文热泪双流,颤声叫了一声:“令主……” “不了朱四娘截口接道:“如果你不嫌我的要求太冒昧的话,希望你叫我一声义母。” “义……母……” 上官素文实在是太感动了:“义母”两字虽然叫了出来,却是叫得语不成声。 朱四娘娇应一声之后,显得很开心地接道:“从现在起,你正式成了我的乖女儿,也是胜男和亚男的大姐。” 在其余诸位娘子军的一片祝贺声中,朱四娘喟然长叹道:“素文的身世的凄凉,与遭遇的悲惨,诸位都是知道的,我自己也是一个历尽苦难的人,基于同病相怜的道理。所以,我应该特别同情她,照顾她。” 顿住话锋,目光移注上官素文正容接道:“素文,苦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是太阳刚出山的人啦,未来无限光辉灿烂的远景,在等着你。所以,你必须振作起来,使身体提早复元,能及时参加我们这神圣而庄严的最后一战。” 精神上的作用,的确是优于一切,片刻间,上官素文的伤势,似乎减轻不少,精神也好得多了。 因此,朱四娘话声一落,她立即接问道:“义母,我们都已部署好了?” 朱四娘点点头道:“是的,大致都已部署好了,犁庭扫穴的工作。随时都可以展开。” 上官素文忽然轻叹一声道:“希望我也能赶得上参加这神圣的一战。” “可以的。”朱四娘正容接道:“我将命令莫大夫,尽一切的力量,使你在七天之内复元。” 上官素文凄然一笑道:“义母!您真好……” 朱四娘娇笑道:“对自己的义女不好,还能对谁好哩!” 接着,向朱亚男笑道:“现在你是三丫头了,三丫头,快去请莫大夫来。” 朱亚男连忙含笑接道:“好的……” 但她的话声未落,莫均已含笑而人道:“令主,属下早已等在门外啦!” 朱四娘接问道:“方才,我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莫均恭应道:“是的。都听到了。” 朱四娘注目接道:“那么,七天之内,使我的义女身体复元¨一有没有困难?” 莫均笑道:“上官姑娘心境一经开朗,就不会有困难,再加;上令主珍藏的千年石菌,属下保证七天之内,上官姑娘可以复,己……” 朱四娘回到她自己的住处时:“无敌堡”中所发生的一场巨变的消息,也刚好传了转来。 消息是由呼延美和阿桃二人直接带来的,陪同呼延美主婢到朱四娘住处来的,是贾南星。 像呼延美这样的人物,能在正邪大决战前,起义来归,不论是有形或无形的影响,都是很重大的。 经过一番客套之后,朱四娘向贾南星笑道:“老爷子这一着妙棋,真是胜过十万甲兵,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不瞒老爷子说,对于公孙太这个人,我可一直想不出一个如何处置他的办法来。” 贾南星笑道:“我是旁观者,这情形,比谁都看得清楚,你们母女三人中,有两人必欲杀公孙太而甘心,但他却是你们三人中,另一位的父亲,这情形,任何人处在你的立场,都会感到棘手,所以嘛,我才暗中进行,假淳于坤之手,将公孙太除去。” 朱四娘正容接道:“所以,您这一番德意……” 贾南星截口接道:“咱们不谈这些,如果我真有什么值得你感谢的地方,也不要什么报答,只请在正邪大决战时,少造点杀孽就是。” 朱四娘笑道:“老爷子真是菩萨心肠……好,我一定仰体老爷子的德意,尽量克制就是。” 贾南星长叹一声道:“多谢令主!其实,这可并非我故作姿态,假充慈悲,因为,追根就底起来了。目前这一场杀劫,是由我引起。所以,我才不得不尽量减少杀孽,也就等于是减少我自己的罪孽罢了。” “老爷子说得是。”朱四娘正容接道:“还有,胜男面前,还得请老爷子费神,加以开导一番。” 贾南星笑道:“这是小事一件,总而言之,统而言之,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罪恶,都已集中在淳于坤一个人身上,而我们这边,也集中所有的力量,针对无敌堡,一心一德,静待决战行动的开始。” 朱四娘连连点首,却是忽有所忆地,目注呼延美问道:“呼延妹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你也许会知道。” 呼延美一怔道:“什么事啊?” 朱四娘正容接道:“就是冷无情所调教出来的那批杀手,我想,必然还有人混在本府的宾馆中来呢……” 呼延美截口笑问道:“令主之意,是认为我可能会知道那些杀手的消息?” 朱四娘接道:“我的确是这么想。” 呼延美苦笑道:“但事实上,我一点也不知道,这情形,贾老爷子最是清楚不过。” 贾南星点首接道:“这倒是实情,自从冷无情在暗中替无敌堡效力之后,呼延奇在无敌堡中的重要性,就一落千丈,很多机密,都不曾参与了。” 朱四娘“哦”了一声,又苦笑道:“在此决战前夕,那些杀手,对我方言,可说是心腹大患,老爷子与呼延妹子,能否帮我想想法子呢?” 呼延美沉思着接道:“那些人身上都有号牌……” 朱四娘截口接道:“搜查号牌的办法,已行不通了。” 呼延美注目问道:“令主已经查过了?” “是的。”朱四娘苦笑道:“检查结果,任何人身上都没有号牌,但却在围墙外的水沟中,找到五面号牌。” 呼延美接道:“那是说,至少还有五个杀手,混在宾馆中的宾客之中?” 朱四娘叹了一声道:“很可能。” 呼延美蹙眉接道:“那些人武功即高,又混在自己人当中,暗中活动,可委实是一个心腹大患。” 朱四娘苦笑道:“所以,我才敬请二位帮我想想办法呀!” 贾南星也苦笑道:“令主,这问题,我早就在考虑之中,可是却一直没想出一个适当的办法来。” 呼延美忽然“哦”了一声道:“有了,这办法也许可以一试。” 朱四娘美目一亮道:“什么办法啊?” 呼延美歉笑道:“我还得先向老爷子请教一个问题。” 接着,目注贾南星笑问道:“老爷子,一个经过特殊手术,使其功力据增的人,他的身上,是否会有什么特征呢?” 贾南星接道:“一个接受特殊手术,而使功力速成的人,自然身上会留下特征……” 接着,才“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那些杀手,就是经过特殊手术速成的?” “是的。”呼延美俏脸忽然一红,显得颇不自然地接道:“有一天,我无意中听淳于坤说出,他正在施展一种什么‘移花接木’的手术,使一批年轻人成为无敌高手。” “移花接木?”贾南星自语着重复了一遍之后,才身躯一震道:“你没记错?” 呼延美正容接道:“绝对没有记错。” 贾南星一挫钢牙道:“怪不得他们能一下子调教出这么多的年轻高手来,原来却是以此种残酷手法所造成的。” 朱四娘接问道:“那是怎样的残酷法呢?” 贾南星道:“像那批杀手情形,每一个杀手,至少得牺牲四个童男的生命,他们一共四十个杀手来,这就是说,在成就那些杀手的过程中,至少已牺牲了一百六十条人命了。” 朱四娘一挫银牙道:“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 呼延美满含希望地问道:“老爷子,像这种手术,他们身上,是否有甚特征可查呢?” 贾南星点首接道:“有的,我知道……” 呼延美大喜过望地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去检查。” 由于时值非常,他们倒是说得上说干就干,一说检查,立即采取行动。 同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特别分组同时进行,那就是由贾南星、朱四娘、吕正英、周君玉、朱亚男等五位功力最高的人,各自率领五位助手,同时检查五座临时宾馆。 如此安排之下,自然使那些潜伏的杀手们,闻风脱逃的机会,减少到最低限度。 但事实上,劳师动众,折腾将近半个时辰,却仅查出两个杀手来,就是说,还是有人乘机留走了。 当然,这两个杀手,都是生擒的,但这两个,却一如第一次所生擒的一个,不论如何的威胁利诱,都不能由他们口中,获得什么重要消息,想收为已用,那更是不可能,因此,朱四娘一气之下,出手点了他们的死穴。 如果淳于坤所调教出来的那批杀手,是四十个而没错的话。 那么,到目前为止,已消灭了二十二个,而只剩下十八个了。 尽管那些杀手们身手奇高,而又心狠手辣,但只要不潜伏在自己阵容中,威胁就已经减少了。 而经过这一次突击检查之后,贾南星已在那些宾馆中作了特别部署,自信那些杀手,已没法再在云梦别府中潜伏下去。 因此,当这次突击检查之后,回到议会事所中时,朱四娘首先向贾南星说道:“老爷子,现在,内部隐患已经解除,我想,咱们立即对无敌堡发动总攻。” 贾南星神秘地一笑道:“令主,你希不希望咱们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地呢?” 朱四娘苦笑道:“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指两国交兵之时,以谋略致胜。咱们这江湖上的仇杀之事,恐怕不太适用吧了贾南星正容接道:“原则上,是可以适用的。” 朱四娘苦笑如故地道:“江湖上,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即使明知大势已去。也将作困兽之斗。” 贾南星点首接道:“令主说得不错,任何情形之下,淳于坤不会自动投降,而那厮又算得上是一只空前巨大的猛兽,为了减少我们自己的伤亡,可不能轻易躁进。” 朱四娘正容说道:“拼命的场合,伤亡是难免的。” 贾南星接道:“但我们将尽量减少伤亡。”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令主,快则一两天,迟则三五天,我必然有好消息奉告,到时候,令主随时都可挥军过江。扫穴犁庭。” 朱四娘苦笑一下道:“好,那我就再等几天吧……” 在平静中过了六天,已经是正月初八的黄昏时分了。 晚餐过后,吕正英、朱亚男二人,联袂进入上官素文疔伤的房间。 一进门,朱亚男立即悄声说道:“文姐姐,我报告你一个好消息。” 心情开朗,加上灵药的调理,虽然才不过短短六天的工夫,上官素文不但内外伤都痊愈,连气色方面,也恢复到以前的红润和娇艳了。 她闻言之后,微微一怔道:“什么好消息啊!” 口中说着。”双美目,却向吕正英投过飞快的一瞥。 吕正英心头感到甜甜地,抢先接着笑道:“你猜猜看?” 上官素文美目一转,才向朱亚男悄声问道:“小妹,是不是对无敌堡的行动,已经决定日期了?” 吕正英笑道:“真是一猜就着。” 上官素文接问道:“是决定哪一天?” 朱亚男接道:“这消息还是方才在餐桌上,由老爷子向我娘建议的……” 接着,却是向上官素文附耳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笑问道:“听清楚没有?” “这么快?”上官素文苦笑道:“可是,我这样子。怎么能参加哩!” 说着,自己摸着缠在身上的那些药布直发愣。 这情形,使得朱亚男忍俊不住地,也哈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上官素文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朱亚男笑问道:“明白了什么呢?” 上官素文苦笑道:“你一定在骗我。” “是的。”朱亚男“格袼”地娇笑道:“连莫大夫也在骗你,其实,你身上的这些捞什子,前天就可以解除的了……”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九的午后,无敌堡中,淳于坤正与冷无情,呼延奇二人在闲谈着,忽然门外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启禀堡主,王忠有机密奉禀。” 淳于坤一怔之下,沉声喝道:“进来!” 一位年约半百的劲装汉子。应声走了进来,向着在座的三人分别行礼之后,才向淳于坤低声地道:“堡主,今宵恐怕会有事故发生。” 淳于坤注目问道:“何以见得?” 王忠谄笑道:“回堡主,由今天辰时开始,自夏口过来的渡船班次增加,过江人数也大大增多。” 淳于坤接问道:“你统计过人数吗?” 王忠笑道:“这毋须统计人数,屑下这只老眼未花,对于一般商旅和改装的江湖人物,自信还不至于分辨不清。” 呼延奇蹙眉接道:“彼此都说好了元宵节作一决战,如果单方面提前发动,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的呢?” 淳于坤沉思着接道:“王忠,传语值日堂主,全堡严加戒备。” “是。” 王忠躬身退走之后,淳于坤又向呼延奇和冷无情二人笑道:“这儿有请老爷子和冷兄照拂一下,我要亲自进城去,实地考察一下看……” 其实,大的“武昌”城,骤然之间,增加个千儿八百个人,可根本不容易看出来。 当然,淳于坤也了解这种情形,所以,他前往城中察看是假,另有用意才是真。 他略事改装,匆匆出堡,在城内走马看花似的溜了一圈之后,却钻人一条静僻的小巷中,悄然进入一幢古老的巨宅。 凭淳于坤的身份,地位,以及那一身超绝的武功,他自信不会有人敢于盯他的梢。 但事实上,却偏偏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悄然盯在他背后。 这位悄然盯住淳于坤的人,也就是该算是淳于坤的师叔的周君玉。而且,周君玉的后面,还有一位业已被田斌代淳于坤收买过的蜂娘子哩! 当然,周君玉、蜂娘子二人,都不是本来面目,不过也仅仅是在面部略事易容而已。 由于新年,又是一个艳阳普照的大好睛天,进城观光的乡下人特别多,而周君玉、蜂娘子两人,就是扮成两位乡下大姑娘,东张西望地在街上逛着。 蜂娘子似乎是被大街上的繁华情形迷住,显得有点呆头呆脑地,比周君玉落后了一丈多。 当淳于坤到达那古老巨宅的大门口时,周玉也到了小巷的巷口。 她一面用眼余光,监视淳于坤的行动,一面向蜂娘子顿足娇嗔道:“大姐,你是怎么啦?” 蜂娘子憨笑道:“小妹,你快来看看,这家绸缎铺门口的走马灯,真好玩啊……” 淳于坤对周君玉投过深深的一瞥后,才进入那古老巨宅中。 周君玉回身向蜂娘子身边,两人依偎着,装成欣赏那绸缎铺门口的走马灯,暗中却以真气传音说道:“快去通知田斌,淳于坤已进入前面横巷中右边第五家那一幢古老巨宅,要他设法绕道过去,加以察看,我会在暗中掩护他。” 原来田斌又借水郎君、蜂娘子二人之力,与朱四娘这边暗通款曲,倒真算得上是左右逢源了。 蜂娘子连连点首,两人立即分手,匆匆离去。 蜂娘子才走,淳于坤却已悄然到了周君玉的身边。 周君玉故意装成看走马灯出了神的样子,身边也多了一个人,好像是毫无所觉。 淳于坤咳嗽了一声,才笑问道:“小姑娘这么喜欢看走马灯了周君玉娇笑道:“是啊!可惜是白天,如果是晚上,点好灯,那一定更好哩!” 淳于坤皮笑肉不笑地接道:“这个走马灯,又土又俗气,有什么好看的。” 周君玉笑问道:“难道你这位大叔家中,还有更好看的?” 淳于坤笑道:“是啊!” 随手牵住周君玉的素腕,含笑接道:“来,我带你去我家中看更好看的走马灯去……” 周君玉挣了挣,却没挣脱,显得无限娇羞地,低声说道:“这位大叔,快放手,这样子给人家看到,多难为情。” 就这说话之间,已被淳于坤半强迫式地,带着走了十来步,淳于坤并阴阴地一笑道:“真是乡下姑娘,我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足可以作你的父亲,拉着你的手,有什么关系哩!” “不行啊!”周君玉仍在挣扎着:“待会,我大姐看不到我了,她会急得哭了。” 淳于坤笑道:“不要紧,你大姐已经跟来啦!” 不错,蜂娘子已气急败坏地,跟了上来,并大声嚷着:“小妹,小妹……你这个大坏蛋,意敢拐走我的妹妹。” 淳于坤带着周君玉突然一个车转,面对蜂娘子冷笑一声道: “老夫拐了你的妹妹,你又能怎样?” 蜂娘子脱口接道:“我马上报官。” 淳于坤又冷笑一声:“好,你去报官吧……” 话声未落,周君玉的素腕,突然滑如泥鳅似的,挣脱了淳于坤的掌握。飞身与蜂娘子站个并排。 淳于坤已对周君玉起疑,虽然他握住周君玉的手上并未使用真力,但凭他的身手之高,挣脱了他的掌握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事实上,目前的周君玉却很轻易地脱出了他的掌握,因此,使得他老脸一变道:“不简单,你是谁?” 周君玉娇笑道:“先叫我一声师叔,我自然会告诉你。” 淳于坤脸色又是一变道:“你就是周君玉?” “不错。”周君玉点首笑道:“你连师祖都可以不认,所以,不认我这个师叔,可以原谅你……” 她话没说完,淳于坤已欺身扬掌,直扑过来,并冷笑一声:“丫头找死!” 周君玉横飞八尺,一面娇声喝道:“住手!” 淳于坤一面拳脚兼施地,跟踪追击,将周君玉圈人一片呼呼掌影中,一面冷笑道:“有胆量跟踪来,就没胆量接战。” 淳于坤是目前黑道上的第一号魔头,连他的授业恩师呼延奇,也不能不对他有所忌惮,甚至连贾南星也对他莫可奈何。 目前,他这一全力抢攻,又是存心要生擒周君玉的情况之下,其威力是何等强大。 因此,尽管周君玉的功力,在“七杀令”中仅略决于吕正英,却也不敢轻试锐锋,而利用那神奇而又灵活的身法,腾挪闪避着,一面并冷笑道:“淳于坤,你如果不听姑奶奶的话,吃眼前亏的可是你自己。” 淳于坤哼了一声道:“老夫有什么眼前亏可吃的?” 周君玉反问道:“你自信能于短时间内杀死我,或者是将我制住吗!” 淳于坤不加思索地接道:“老夫当然有把握……” 周君玉截口娇笑道:“别吹了,我敢打赌,五百招之内,你绝对奈何不了我。” 淳于坤没有接腔,只是真力暗增地加强抢攻。 周君玉虽然是尽量闪避,而不与对方硬接,但是有时却也蹈隙趁虚地,攻出一二招。 而且,她的攻势,促狭之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迫得对方撤招自保,因而使得她“格格格”地娇笑道:“淳于坤,姑奶奶这一手怎么样,快点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姑奶奶可以教给你。” 淳于坤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但一时之间,却又无可奈何。 周君玉又娇笑道:“淳于坤,我再问你一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淳于坤怒声道:“今天,是你这丫头转世投胎的日子……” 周君玉截口笑道:“这话,应该是由我说才对啊!淳于坤,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从今天辰时开始起,所有侠义道上的精英,都已陆续集中‘武昌”对你这个无敌堡作犁庭扫穴的工作……” 淳于坤突然纵出战圈,注目问道:“这是朱四娘的意思?” “不错。”周君玉点首接道:“名义上,朱令主是这一支正义联军的大元帅。” “名义上?”淳于坤蹙眉接道:“谁是实际上的大元帅?” 周君玉笑道:“你真是一条大笨牛,实际上的三军统帅,当然是我的恩师贾老爷子啦!” 淳于坤没接腔,却是精目环扫,频蹙浓眉。 当然,在大街上发生一场搏斗,自然会有不少闲人,在远远地围观着。 周君玉也是美目环扫,含笑说道:“淳于坤,我只要招呼一声,立即就可以找来十位以上的‘七杀令’门下的女剑士,你相信吗?” 淳于坤不着边际地哼了一声。周君玉又道:“所以,你如果不赶快回去准备后事,势将死不瞑目,而且,吃眼前亏的。也必然是你。” 这句话,算是击中淳于坤心灵上的要害了。 只见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有意无意之间,向他方才去过的那条小巷瞥了一眼。 周君玉又哼了一声道:“要滚就趁早,那小巷中毋须关注,已有咱们的人前去扫荡了。” 淳于坤冷笑道:“那是你们活腻了!” 接着,又阴阴地一笑道:“好,咱们无敌堡中再见!” 说完,也不管大白天惊世骇俗,竟然飞身而起,由屋顶上疾射而逝。 不错,那小巷中古老巨宅,已被“七杀令”门中的人包围住了。而且,负责指挥的,竟然是“七杀令”的副令主吕正英。 当周君玉仍回那古老巨宅的大门前时,吕正英正在与蜂娘子低声交谈着。 周君玉娇笑道:“正英哥,你刚来?” “是啊了吕正英含笑接道:“我正想进去瞧瞧。但蜂……蜂姑娘却不让我去涉险。” 水郎君与蜂娘子这一对宝贝,根奉就没人知道他们的姓名,所以,吕正英提到蜂娘子时,只好不伦不类地,称之为“蜂姑娘”了。 这情形,自然使得蜂娘子禁不住地哈哈娇笑了二声。 周君玉也娇笑道:“难道蜂姐姐已发现有甚蹊跷不成?” “是的。”蜂娘子正容接道:“里面可能是我的恩师。” 周君玉一怔道:“你说的是‘苗疆蛊母’金姥姥也被淳于坤请来了?” 蜂娘子点点头道:“很可能。” 周君玉注目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蜂娘子接道:“方才,我已看到我的一位师妹在里面。” 周君玉“哦”了一声,却是一挑秀眉道:“想不到令师也是言而无信的人。” 蜂娘子苦笑道:“小妹,事情还没有确定,也许我的判断并不正确,即使家师果然被淳于坤收买而食言背信,此中也可能另有难言之隐。” 吕正英点首接道:“这很可能,淳于坤老贼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 周君玉蹙眉接道:“如果淳于坤老贼利用令师,在这儿暗中制造大批的毒蛊和毒药,就太可怕了。” 吕正英却目注蜂娘子问道:“蜂姑娘,这些日子来,难道你不曾和令师联络过?” “是的。”蜂娘子苦笑道:“自从前次由‘宝庆’府一同到这儿不久,她老人家就独自回去了。”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如果果然是令师在这儿,则很可能就是令师在回苗疆途中时,就给淳于老贼收买过去了?” 蜂娘子正容接道:“副令主和小妹,是否信得过我和我的师兄?” 吕正英点首接道:“对于二位,我自然是信得过。” “那么。”蜂娘子接道:“副令主也该相信我和我师兄,已经获得家师的全部真传?”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这一点,我也信得过。” 蜂娘子笑道:“这就行了,只要我们师兄妹站在副令主这一边,就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吕正英注目问道:“蜂姑娘的意思是……” 蜂娘子接道:“我想,由我和小妹进去,探明真相再说。” 吕正英接道:“我也去。” “不了蜂娘子接道:“此行并非厮杀,两个人去就行了,小妹的武功可以保护我,我的邪门玩艺可以掩护她。安全方面绝无问题。” 周君玉点点头道:“对!暂时就这么办。” 吕正英蹙眉问道:“蜂姑娘,令师兄呢?” 蜂娘子苦笑道:“副令主是知道的,他的任务很艰巨,目前可没有抽身。” 吕正英正容接道:“田斌那厮,狼子野心,反复不定,可得当心别给他出卖了。” 蜂娘子接道:“我已经跟师兄说过,他会当心的。” 周君玉蹙眉接道:“正英哥,难道你已发现有甚不妥之处?” “是的。”吕正英接道:“你想想,如果淳于老贼果然已将金姥姥请未了,却为何还要挟持田斌呢,令其将蜂姑娘师兄妹请来,而且,还使其师徒之间,互相不通音讯?” 蜂娘子抢先接道:“不错,这一点,可的确令人费解。” 周君玉接道:“不论如何,我们先进去瞧瞧再说。” “也好。”蜂娘子探手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双手递给吕正英道:“这是可以预防本门蛊毒和毒药的药丸,请副令主和随行人员,每人服下一粒,以防万一。” 接着,又取出一条手帕交与周君玉笑道:“小妹,你只要带着这个就行了。” “好的。”周君玉娇应着,向吕正英说道:“正英哥,你们暂时守在外面,等候我们的消息。” 吕正英点点头道:“我知道。” 周君玉接道:“如有危险,我会长啸求援。” 说着,已偕同蜂娘子手挽手地,步人那古老巨宅的大门。 巨宅内,静悄悄的,不但没受到任何阻拦,也根奉没看到一个人,就通过了第一进。 当他们走到第一进与第二进的天井中时,周君玉微显不安地说道:“蜂姐姐,方才,你果然看到你的一位师妹?” 蜂娘子占首接道:“是的。” 周君玉蹙眉接道:“怎么现在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人呢?” 蜂娘子忽然停了下来,也蹙眉接道:“我想,他们可能在第三进,或者是在后花园中?” 周君玉凝神默察了少顷之后,才以真气传音说道:“第二进的厅堂中,有埋伏。” 金姥姥的门下,虽然都有一身邪门玩艺,而令人闻名头痛,但武功却甚平平。目前的蜂娘子,即不能以真气传音说话,只好靠近一步,附耳低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周君玉传音接道:“咱们伪为不觉,往里闯了。” 接着,却拉住蜂娘子的手,缓步进入厅堂大门,一面以普通语声笑道:“依我的想法,恐怕那些鼠辈们既不在第三进,也不在后花园中。” 有周君玉保护她,蜂娘子虽然并不害怕,但敌暗我明,敌众我寡,内心之中,仍然有点不安。 不过,她是老江湖了,心中微感不安,外表却装得泰然自若地笑问道:“难道你认为他们溜掉了吗?” “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法……” 她的话声未落,大厅的暗影中,传出一声苍劲沉喝道:“站住!” 周君玉娇笑道:“你真沉得住气!” 那苍劲语声冷哼一声道:“两个娃儿,好大胆子了周君玉已听出了一点端倪,不由又是一声娇笑道:“原来是你。” 那苍劲语声讶然问道:“你知道老夫是谁?” 周君玉接道:“你如果不是那被我正英师哥,削掉一只爪子的‘千里独行盗’皇甫述,我周君玉三姓字倒过来写。” 那苍劲语声意味深长地一哦道:“原来是你这臭丫头,怪不得有这么大的狗胆。” 接着,又厉声问道:“吕正英那小狗为何没进来了周君玉娇笑道:“杀鸡用不上牛刀,对付你这种剑底游魂,凭我周君玉就足够超度你啦!” 皇甫述的语声邪笑道:“也好,老夫先在你这丫头身上,收回一点利息再说。” 随着话声,但觉微风飒然,周君玉、蜂姑娘二人面前丈远处,已多出一个幽灵似的人影来。 由于这古老巨宅、庭院深沉,光线晦暗,兼以又是在厅堂之中,因而使人觉得皇甫述那一张满含邪笑的老脸,也显得格外的阴沉。 皇甫述还是一身短装,打扮得有如一个土气十足的乡巴佬。 右手持着一根特大号的钢精旱烟杆,左手却戴着一只黑色的皮手套。 皇甫述的左手,是因施展歹毒的邪功,而于前次与吕正英交手时,被吕正英将其齐肘斩去的。 所以,目前这情况,不由使周君玉入目之下,暗中提高了戒心。 周君玉心念电转间,皇甫述又冷笑着接道:“这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 周君玉截口沉叱道:“少废话!我问你,你不住在无敌堡,却呆在这儿千吗?” 皇甫述邪笑道:“待会你就会知道啦!” 周君玉注目问道:“这儿还有些什么人?” 皇甫述嘿嘿邪笑道:“丫头,有老夫一个人伺候你,就够你消受的啦!” 说着,一步步地逼了过来,并哈哈一笑道:“小丫头,你且试试老夫的手段如何……” 话声未落,右手钢精旱烟杆已电疾地点了过来。 周君玉长剑斜挑:“当”的一声,将对方的旱烟杆格向一旁,并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这些日子来,有甚精进了,却原来还是不过如此……” 皇甫述似乎并没听到周君玉的话,只是“咦”了一声道:“情况不对呀!” 蜂姑娘却贴着周君玉的耳朵,低声说道:“是我师傅在这儿,小妹,胆子放大一点,一切有我,你只管全神对付皇甫述老贼,其他的可视同未见就是。” 周君玉一面点首,一面向皇甫述笑问道:“老儿,有什么不对啊?” 皇甫述冷哼一声道:“与你不相干。” 蜂姑娘插口娇笑道:“你老儿因为我这位小妹没中毒,才说情况不对,怎能说是与她不相干哩!” 皇甫述一怔之后,才注目接道:“不简单,你是什么入?” 蜂姑娘娇笑道:“我嘛!是你祖姑奶奶。” 周君玉忽然惊呼一声:“蛇!” 原来厅堂的四周,正有不少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蛇,向着她们两人站立之处,蜿蜓地爬了过来呢。 蜂姑娘低声说道:“不用怕,小妹,就当做是没有看到一样,那些蛇不敢咬你的。” 果然,那密集地爬过来的蛇群,在距她们三尺处的周围停了下来,不但那种昂首吐舌的凶威尽敛而且还显得非常驯服似的。 这情形,却不由引发了周君玉的童心,而娇笑一声道:“啊!这可真好玩儿……” 蜂姑娘娇笑着道:“好玩儿?如果没有制服它们的办法,才不好玩哩了只听一个娇甜语声起白暗影中道:“咦!这不是大师姐的口音吗?” 蜂姑娘点首笑道:“不错,我是你大师姐!你是不是九妹小桃?” 那娇甜语声接道:“是呀!大师姐快回到这边来。” 皇甫述沉声问道:“小桃,你这位大师姐,是否和你们二师兄水郎君在一起的蜂姑娘?” 一位年约十七八的青衣少女,缓步走向皇甫述身边,并娇笑道:“是啊!” 皇甫述哼了一声道:“怪不得他们没中毒,也不怕蛇群……” 蜂姑娘截口娇笑道:“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己人跟自己人过不去,总不太好意思呀?” 皇甫述沉声接道:“蜂姑娘,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蜂姑娘含笑反问道:“你老儿以为我是站在哪一边呢?” 皇甫述脸色一变道:“小桃,快去请你师傅来。” 小桃面有难色地道:“她老人家正在入定啊!” 皇甫述故意震声说道:“事出非常,哪还能顾虑那么多!” 显然,皇甫述这一故意叫嚷,是想将在不远处行功人定的金姥姥惊醒过来。 而事实上,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他的话声一落,只听一个清朗语声,由隔壁厢房中传了过来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小桃连忙扬声说道:“师傅,大师姐来啦!” 金姥姥的语声接道:“你大姐来了,叫她进来。” 皇甫述沉声接道:“你那个宝贝徒弟,站在敌人那边,还是你自己出来吧!” “啊!”金姥姥的语声接道:“好的,我马上出来……” 当金姥姥出现厅堂中时,周君玉却抢先沉声说道:“金姥姥别来无恙?” 由于的周君玉,已略事改装,金姥姥自然认不出来,因而闻言之后,为之一怔道:“你是谁呀?” 周君玉笑了笑道:“我就是周君玉,姥姥还想得起来吗?” 金姥姥“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周姑娘,真是久违啦!” 她的脸色和语声,可都有点不太自然。 蜂姑娘乘机向金姥姥遥遥一福道:“师傅,徒儿给您请安啦!” 金姥姥又是讪然一笑道:“好、好,师傅很好啊了周君玉神色一整道:“金姥姥,昔日的诺言,还记得吗?” 金姥姥苦笑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周君玉截口接道:“既然还记得,却为何要帮助无敌堡助纣为虐?” 金姥姥苦笑如故地道:“不瞒周姑娘说,老身有难言之隐。” 周君玉接问道:“是中了淳于坤的暗算?” 金姥姥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周君玉接道:“那么,姥姥请立即反正过来,一切问题,我周君王负责替您解决。” “这个……” 金姥姥蹙眉苦笑间,皇甫述突然冷笑一声道:“你想得太天真了!” 话声中,人已疾若飘风似的,飘落在金姥姥身边。 金姥姥也冷笑一声道:“皇甫述,别以为你持有我的解药,就可以肆无忌惮,不信,你何妨碰我一下试试。” 看皇甫述,刚才的情形,似乎是想挟持金姥姥作为要挟,但经盆姥姥这一说,不由又使他趔趄不前地,讪然一笑道:“金姥姥,别忘了你身上受有双重禁制。” 金姥姥哼了一声道:“至少你没法威胁我。” 皇甫述道:“但你离开这儿之后,一个对时之内,准死无疑!” 紧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何况,你还未必能离开得了。” 金姥姥笑道:“别用死字来威胁我,皇甫述,我老婆子行年六十,死不为夭……” 皇甫述突然截口接道:“那么,咱们就作一对同命鸳鸯吧!我也不想活了……” 话出招先,而且,使的是左边那只戴着皮手套的假手。 很显然,皇甫述确如金姥姥所言,虽然他持有金姥姥的解药,但对金姥姥那一身邪门玩艺,却仍然心存顾忌,因此才使出那只假手来希望能将对方制住。 但金姥姥武功虽然平平,轻功身法却很有造诣,何况她料敌机先,早已防备到对方这一着。因此,皇甫述这一意外的突袭,竟然给她避过了。 但皇甫述是何等身手,一击不中,自然如影随形地,跟踪追击,一面并怒叱一声:“留下命来!” “锵”地一声,皇甫述的假手,被周君玉的长剑架住了。 原来皇甫述的左手是钢铁所铸;而且铸造得巧夺天工,五指也能活动。 因此,周君玉这一及时飞身抢救,虽然免去了金姥姥一劫,却使她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之中。 因为,皇甫述身手之高明,比起淳于坤来,也并不多逊。自从前次一只左掌被吕正英削断之后,认为是阴沟里翻船的奇耻大辱。 所以,这些日子来,在矢志复仇的情况之下,闭关苦修,功力大进,尤其是这一只假手,更练得得心应手地与真手也差不了多少。 同时,由于这假手是钢铁所铸,有时候可比真手还要管用。 目前,他就是发挥那假手的特别功能,而使周君玉陷入危境之中。 原来周君玉心切救人,匆促之间,可不曾想到那是一只假手,因而她那及时抢救的一剑,就是撩向那只假手的。 不料“锵”地一声震响,使她微微一怔。 像他们这等顶尖儿高手的对搏,争的是间不容发的先机。目前周君玉这微微一怔,对皇甫述而言时。自然是千戴难逢的良机。 因此,他立即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左手一翻,扣住周君玉的长剑,同时,右手的钢精旱烟杆迅疾地点向周君玉的眉心大穴,并厉喝一声:“丫头躺下!” 变出意外,尽管周君玉身手奇高,但此情此景之下,她却是连考虑和夺剑的时间都没有,而慌不迭地,弃剑一个倒翻,飞纵丈五之外。 周君玉的反应固然快,皇甫述的反应也不差。 周君玉闪避的身形才落地,皇甫述已如影随形地,跟踪追击,人未到,左手的钢精旱烟杆已点向周君玉的“章门”大穴。 由于双方身手在伯仲之间,而皇甫述却占了先机的优势。同时更是把握住周君玉身形落地,来不及继续变式闪避的刹那之间,骤下杀手。 使得周君玉处境之险,险到极点,连旁边的金姥姥、蜂姑娘等人,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来。 但周君玉毕竟是明师高徒,临危不乱,于危机一发之间,腰肢微侧,避过对方那要命的一点。同时以出入意外的险招,左足斜飞,踢向对方的小腹。 只听“嗤”地一声,皇甫述的钢精旱烟杆,划破了周君玉“章门”穴附近的衣衫,可能皮肤也受了擦伤。 但周君玉那临危反踢的一脚,等于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拼命招式,皇甫述在已占优势的情况之下,自然不愿为了伤敌而使自己受伤,因而不得不闪身避让。 周君玉却已乘着这杀那之间的缓冲,飞纵二丈之外。 这时,那满地的奇异蛇群,已被金姥姥召走。同时,皇甫述于夺来的长剑后,飞身追击时,已顺手将夺来的长剑丢掉,因而此刻那枝长剑,却已到了蜂姑娘手中。 当周君玉再度飞射二丈之外时,蜂姑娘立将长剑丢过去,并沉声喝道:“小妹接剑!” “谢谢……” 周君玉刚刚接过长剑,皇甫述也恰好跟踪扑了上来。 一剑在手的周君玉,自然是如鱼得水,立即挥剑抢攻:“呼、呼、呼、”一连三剑,将皇甫述的攻势封住,并冷笑道:“老儿,你还有什么咒念!” 皇甫述一面奋力抢攻,一面冷笑道:“丫头,老夫不相信你能逃出我的掌心中去!” 都是以快制快,拼命抢攻,但双方身手相差不多,一时之间,形成谁也奈何不了谁的胶着状态。 周君玉算是自出道以来,碰上一个棘手的敌手,方才那情形,也算是她有生以来栽的第一个筋斗了。 因此,她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希望能将对方杀伤,以雪她自己所认为的奇耻大辱。 可是,皇甫述的功力太高了,而她又不能与吕正英相提并论,因此,恶斗了五十多招,仍然是一个拉锯式的胶着状态。 当这两位的激战,超过五十招时,妙善老尼忽然飘落在金姥姥身边,冷然说道:“金老婆子,你忘了自己的立场了吧?” 金姥姥本能地退了一大步,才淡然一笑道:“没有啊!” 妙善一怔道:“那你为何反而帮着敌人?” 金姥姥笑了笑道:“这正是我应守的立场呀!” 妙善怒哼一声道:“你敢寻我的开心!” 金姥姥笑道:“我又不是男人,对一个光着脑袋的老太婆,也不会有胃口去寻开心呀了!” 第二十八章 无敌堡惨烈杀戮 妙善双目中杀机涌出,一记劈空掌击了过去,怒叱一声:“老虞婆找死!” 但她那威力无比的一掌,却被金姥姥闪身避了开去,并哈哈一笑道:“明知我轻功身法不太差,却为何用劈空掌,妙善,有种就正式同我一搏。” 妙善作势欲扑,却又好像有什顾忌地,欲起还休。 金姥姥笑道:“怎么?没有胆子?” 妙善厉声叱道:“姓金的,您忘了我还掌握着你的生命!” 金姥姥苦笑道:“没忘记,但我想通了,人即使活到一百岁,到头来,还是桐棺七尺,黄土一堆。所以,死并没什么可怕,何况,至少我还有六个时辰中的变化,可多着哩!” 金姥姥已于爱徒蜂姑娘口中,获悉群侠方面,事实上已算是发动总攻,所以才有此一说,同时也坚定了她自己的立场。 妙善似乎还未能领悟金姥姥的言外之意,不由蹙眉接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吕正英突然像天神下降似的,飘落在妙善面前,冷然接道:“是你们这些牛鬼蛇神的末日。” 原来吕正英因为听到里面有杀伐之声,虽然周君玉并未发出求援的清啸,他却是不放心地自己赶进来看察。 蜂姑娘人目之下,不由娇笑一声道:“副令主来得正好……” 这同时,妙善却不由自主地,悄然退了三大步。吕正英撇唇一哂道:“还逃得了吗?” “笑话!”妙善故意装成不认识吕正英似的,冷然接问道:“你是谁?” 蜂姑娘抢先娇笑道:“老尼姑,你既然不认识副令主,却为何一见之下,就吓得后退呢?” 这当口,水银姑、水湘云母女也赶了来,水湘云并首先娇笑道:“周姐姐,要不要我帮忙?” 此时,周君玉与皇甫述已恶斗二百多招,却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周君玉扬声说道:“不要,我必须手刃此贼。” 吕正英见状之下,扬声说道:“师妹,别任性,咱们联手荡平这儿,还得赶往无敌堡会师哩!"周君玉无可奈何地一笑道:“好,我听你的……” 吕正英连忙接道:“阿姨、湘云妹子,赶快联手宰了那老贼。” “好的……” 水银姑、水湘云母女同声娇应中,皇甫述已看出了目前的危机,奋力一招,荡开周君玉的长剑,飞身而起。 但他心慌意乱之下,慌不择路,飞射的方向,却正是吕正英的位置。 吕正英扬手一记劈空掌,迎头痛击,并沉叱一声:“回去了皇甫述对于吕正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同时,他眼看自己陷入重围之中,脱围无望而横了心。 因此,他对于吕正英的这一记劈空掌,只是微侧身形,劈过主力,而飞扑之势并未消灭,同时,双手齐施地攻向吕正英,并厉声大喝道:“小狗,还我手掌来!” 原来皇甫述那只铁掌。也像以前被朱亚男削断手腕和呼延柏文一样,那铁指不但淬了剧毒,也是可以当利器发射的。” 他这一全力进扑,左手五只铁指,也破空生啸地,射向吕正英前胸的三大要穴,而右手的铁精旱烟杆,也可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吕正英兜头下击。 双方之间,距离既近,来势又急,若非是吕正英这等顶尖儿的高手,可真不容易招架。 当旁观人眼花撩乱之间,但见寒芒一闪,一串金铁鸣声过处,不但那五只淬毒铁指被磕飞,连那钢精旱烟杆,也被震得荡向一旁,并传出吕正英的冷笑道:“老贼,你还是一个吴下阿蒙嘛……”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事实上却是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吕正英了解周君玉的心情,所以,他对击皇甫述的攻势后,并未抢着出手,而向左横飞丈五之外。 刚好,周君玉适时飞射上来,将皇甫述截住,并冷笑道:“老贼,走不了啦了这就一句话的工夫,周君玉已“呼、呼、呼”地一连三剑,又将皇甫述逼回了原地。 皇甫述方才复仇心切,拼着挨上吕正英的一记劈空掌,企图与吕正英来个同归于尽。尽管他当时已避开了掌力的主锋,但吕正英是何等功力,仅仅那掌力边缘的余威所及,已使他受了内伤。 所以,这一再度与周君玉交上手,情况可就不大相同了。 周君玉一阵急攻,将皇甫述逼退到大厅的一角。 这情形,自然使得跃跃欲试的水银姑、水湘云母女俩,无从插手。 周君玉并娇笑道:“水阿姨、湘云妹子,你们不必上,如果我百招之内,宰不了这老贼,二位再来帮忙吧了。” 当群侠们的注意力,一齐集中在作团兽之斗的皇甫述这边时,那位妙善老尼,却想悄然开溜了。 但吕正英却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冷笑一声道:“留下命来!” 话声中,一个倒翻,人已射落妙善前头,使她那刚刚腾起的身形,不得不急打千斤坠,泄落原地来。并叱怒一声道:“小狗,谁还怕了你不成!” 吕正英笑道:“不怕就不用逃。” 妙善精目滚转之间。吕正荚又含笑接道:“老尼姑,作得像个人物一点,将你那‘七绝毒掌’露两手出来。” 一旁的金姥姥笑道:“是啊!而且,错过今天,以后就没法施展了!"妙善切齿厉声叱道:“我不用‘七绝毒掌”也照样能收拾你们!” 话声未落,人已挥剑扑了过来,展开一串疯狂似的抢攻。吕正英一面挥剑迎战,一面“咦”地一声道:“使的居然是冷无情的“天鹤剑法”呀!” 妙善冷笑道:“这有什么稀奇,你们的‘灵蛇剑法”我也照样会使。 吕正英笑道:“无敌堡的同路人,会使本门的全部武功,同样的也不算稀奇。但我不能不提醒你呀,你毕竟是半路出家的“和尚”,虽然偷学了不少绝艺,但造诣上,却差得太远了!” 就这说话之间,两人已飞快地拼了五十招以上了。 而且,吕正英话声一落,突然招式一紧,漫天剑影中,将妙善逼得连连后退。 妙善一面尽力封架,一只左手,却已悄然探人怀中,一旁的金姥姥忽然扬声喝道:“副主令当心老贼尼使毒!” 吕正英扬声笑道:“多谢姥姥提醒!老贼尼不会有使毒的机会啦……” 金姥姥促声接道:“绝对不能让她的左手出来了就这当口,大厅中传出一声惨号:“千里独行盗”皇甫述,已惨死在周君玉的剑下。 这一声惨号,使得妙善心头大惊地,冷笑一声道:“小狗纳命来!” 话声未落,剑招一紧:“呼、呼、呼”一边三式“天鹤剑法”中的精招,将吕正英的攻势封住了,那探入怀中的左掌,也陡地乘机一提。 但就当她的左掌将未提的刹那之间,吕正英突然冷笑一声:“作死!”只见他左手疾如电掣地凌空一点,如影斯应地,妙善也发出一声惨号,那只左手再也提不出来了。 但妙善本身功力高超,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左臂虽已被吕正英一指点断,人却厉啸一声地奋力攻出一招,腾身飞射,向后进院中逃出。 吕正英怒笑一声:“留下命来!”话声出口,人已如影随形地,跟踪飞射。 金姥姥人目之下,连忙促声大喝:“副令主留下活的了但她的话声太迟了一点,几乎也就是当她促声大喝的同时,妙善老尼的光头已滚落在一旁。 由于妙善那激射的身形太快速了,虽然人头已经落地,那无头尸身,仍然向通往后进院的门口飞了过去。 吕正英猛然刹住飞射的身体,回身向金姥姥讶问道:“什么事啊?” 金姥姥苦笑道:“别的倒了投什么,只是老身受了淳于坤和老贼尼的双重禁制才替他们效力的。” 吕正英一“哦”道:“姥姥早一点招呼多好。” 金姥姥苦笑如故地道:“提早说出,哪有时间啊!”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不过,也不要紧,那解药,老身是认得出来的,且到老贼尼的尸体和她的房间中去搜搜看……” 原来金姥姥不但被淳于坤以特殊手法点了三处偏穴,同时也服过妙善所特制的药丸。 在此种双重禁制下,金姥姥必须每二天接受淳于坤的变更点穴手法,每天要服一次解药,否则,那种令人生死两难的味道,是不能想像的。 总还算不错,金姥姥所须要的解药,在妙善的尸身上找到了。 对于被淳于坤所点的偏穴,由于淳于坤、吕正英、周君玉等人,同一师门,点穴手法,不致有多大差别,因此,周君玉立即自告奋勇、更替金姥姥解穴。 经过约莫炊许工夫后,周君玉总算完成任务,禁不住如释重负似的,长吁一声道:“幸不辱命的,你且运气试试看?” 金姥姥含笑接道:“谢谢你!不用试,我已感觉到,气血完全畅通了。” 这时,吕正英已在蜂姑娘和小桃的陪同下,率同八位女剑士,将这古老巨宅中,所有执事人员都集中拘禁一室。 由于这巨宅外围的屋上屋下,都是“七杀令”门下的人把守,因而整个巨宅中,除了已死的人外没有一个人漏网。 在金姥姥安全解除禁制时,吕正英也刚好回到他们身边,并向金姥姥注目问道:“淳于坤老贼将您劫持在这儿,主要就是要您替他炼制毒蛊?” 金姥姥苦笑道:“是的,另外还得调教那些蛇虫。” 吕正英接问道:“姥姥是否已将炼好的毒蛊交给淳于老贼了?” 金姥姥接道:“还没有,我推说火候不够,不能使用……” “真是谢天谢地。”吕正英笑问道:“如此说来,淳于坤劫持您,可还不曾得到什么好处?” 金姥姥点首接道:“是的,不过,我已经有大批的解药交给淳于坤了。” “解药?”吕正英一怔道:“什么解药啊?” 蜂姑娘抢先笑道:“就是我交给副令主的解药一样,可以化解和预防本门的毒蛊,也可以不受本门毒虫,毒蛇的侵袭。”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淳于坤老贼可真是顾虑周到,有了大批解药,将来他大量使用毒蛊和蛇虫时,自己人就万无一失了。” 金姥姥点点首道:“正是……” 吕正英忽有所忆地,扭头向蜂姑娘说道:“蜂姑娘,你得赶快设法通知令师兄和田斌一声。” 水姑娘一怔道:“什么事啊?” 吕正英正容接道:“蜂姑娘还记得你们三位的任务吗?” 蜂姑娘这才恍然大悟,接道:“啊!这可的确是有点糟……”原来贾南星事先没料到淳于坤居然会有金姥姥这一支奇兵,才特别交代水郎君、蜂姑娘二人,将计就计地,接受田斌的邀请,并暗中将田斌拉拢过来。 如此一来,水郎君、蜂姑娘、田斌等三人,明里在替无敌堡效力,暗中却是在帮“七杀令”主朱四娘,对方的首脑人物,伺机作下手脚,以减少正邪大决战时的损失。 如今,既然明白淳于坤已于金姥姥手中,获得大批解药之后,即这一着棋已失去效用,而且,田斌、水郎君二人,也容易露出马脚,而有杀身之祸。 所以,吕正英、蜂姑娘二人,才有目前这一段令人不易理解的对话。 吕正英蹙眉接道:“救人如救火,所以,你得立即前往,并得重行改装易容才行。”蜂姑娘点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去。” 吕正英低声接道:“注意,胆要大,心要细,我会派人在暗中支援你。” 蜂姑娘嫣然一笑道:“多谢副令主了 蜂姑娘匆匆离去之后,吕正英才向金姥姥接问道:“姥姥、妙善这老贼尼,在这儿搞什么名堂来呢?” 金姥姥长叹一声道:“妙善和法本,这一对佛门败类,鬼名堂可多!"吕正英接道:“对了,怎么没看到法本?” 金姥姥接道:“法本也是住在这儿的,可能是前往无敌堡,还没回来。”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你们两个的工作详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是在炼制大批的什么毒药啦,以便协助淳于坤登上武林霸主之用。” 吕正英注目问道:“已经炼成了多少了?”“详情我不知道。”金姥姥接道:“但我知道,淳于坤对他们的要求,也和对我的要求一样,必须在正月十二日之前交货的。” 吕正英不禁轻轻一叹道:“这真是天心存仁,也算是人算不如天算,如非是我们提前发动总攻,并误闯误打地,先行将这儿扫荡掉,否则,这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金姥姥也是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是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害人的事,是不能作的。” 吕正英注视了天色,蹙眉接道:“现在,距天黑已不远了,我们还得赶快赶往无敌堡去才行。” 接着,目注金姥姥,正容说道:“至于这儿的善后工作,还得烦请姥姥,从速处理才行。” 金姥姥连连点首道:“是的,老身理当效劳,理当效劳。” 顿住话锋,目注阿桃问道:“桃儿,妙善的助手,还活着吗?” “活着!” 金姥姥道:“这就行了,要处理那些毒药,可以必须有个助手合作才行……” 处理善后,又足足耽搁了半个时辰,等他们告一结束时,夜幕已开始下垂了。 于是,在暮色茫茫中,这一行人,又化整为零地,在吕正英、水银姑、水湘云等三人的率领之下,悄然向无敌堡进发。 无敌堡是座落于珞珈山东麓,倚山面湖,四处林木蓊郁,景色颇为宜人。 今宵,由于情况特殊,尽管整个无敌堡,都十分森严,已进入紧急备战状态,但却不见一丝灯火来,也不闻一丝人声,巨大的一座无敌堡,竟像是一个死堡似地。 不过,堡的外围,除了面湖的一面外,在其余三面的林木之中,却有不少有如幽灵似的人影,在摒息等侍着,也有些人,是在悄然移动着。 当然,外围的这批人,都是七杀令门下,以及新近投入七杀令门下的江湖好汉。 这些人,虽然人数不少;同时还有獒犬混杂在内,但他们也同样地不曾发出一丝声息。 因此,堡内堡外,也是一片寂静。 突然,一缕轻烟,由堡外的林木中腾起,直射入围墙外,现出一位全身红色劲装,手持长剑的娇俏女郎来。 此人就是朱四娘的次女朱亚男。朱亚男身形一落,路青萍、上官素文二人也跟踵飘落。 这三位,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面对这有如龙潭虎穴的无敌堡,居然如入无人之境,没当一回事。 无敌堡在紧急备战状态之下,突然闯进三个敌人,竟然没有一丝反应。 朱亚男美目环扫,冷冷地一笑道:“这些鼠辈们,真沉得住气。” 上官素文娇笑道:“他们明知拦不住,只好装聋作哑了朱亚男“哦”了一声道:“上官姐姐重伤才愈,非必要时,可不必出手……” 上官素文截口接道:“我不是来看热闹的,小妹,我这回算是因祸得福,我感觉到内家真力方面是比以前充沛多啦!” 路青萍娇笑道:“那是服过千年石菌的缘故,说真的,我真有点嫉妒你哩……” 上官素文截口接道:“别说笑了。” 扭头目注朱亚男笑问道:“小妹,咱们不能老呆在这儿啊!” 朱亚男一挫银牙道:“不入虎穴,嫣得虎子,咱们闯挹翠楼。” 路青萍、上官素文同声娇应中,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厉笑道:“你们杀我田斌不要紧,自然马上就有人替我报仇……” 只听一个苍劲语声怒叱道:“别鬼叫了,没有人前来救你的……” 朱亚男虽然对田斌并无好感,但田斌和她毕竟曾经相处过,何况目前的田斌又在自己这边效力。 因此,朱亚男心念一转,立即循声飞射,并促声说道:“二位姐姐呀,快跟我来……” 话声未落,人已到了十丈之外。这时,无敌堡的人明白朱亚男的目的是在抢救田斌之后,已纷纷呼喝着,现身拦截,各种暗器也由不同角度,密如飞蝗地,向她集中射来。 朱亚男已看到有人向约莫七八丈外的田斌和水郎君二人的顶间砍去。 但他们手中的大刀一起,自己却反而发出一声惨号,倒了下去。 原来朱亚男眼看田斌、水郎君二人命悬顷刻而她自己又差那么一点距离,没法抢救。 情急之下,挥剑斩掉两个企图拦截她的人,左手却同时夺过那两人的长剑,以掷手箭的方式,向前掷出,才将田斌、水郎君二人从死亡边缘抢救下来。 当另外两人赶上行刑时,朱亚男已有若天神下降似地,剑掌兼施,将那两人立毙当场。 这情形,使得田斌、水郎君二人大喜过望地,同声说道:“多谢二小姐……” 朱亚男截口接道:“你们两个,怎会被识破身份的?” 说话间,已凌穿扬指,解了两人被制的穴道。田斌苦笑道:“二小姐,这事情说起来,可真是一言难尽……” 路青萍、上官素文二人,已随后赶到。堡门外,一道橘红色火箭,冲霄而起。 “令主已下令发动总攻了。”朱亚男向田斌、水郎君二人问道:“你们两个,没受别的禁制吗?” 田斌、水郎君二人同声答道:“没有。”朱亚男接道:“那么,随同我一起向里闯!” 这时,整个无敌堡四周,都传来混乱的杀乱声。是人的喊杀声,金狒的怒吼声,狼犬的狂吠声,可是,偏偏没有金铁交鸣战斗声。 很显然,这些人和兽,都还不曾找到这当的对手,而如人无人之境。 路青萍忽然一“咦”道:“二小姐,情况有点不对?” 朱亚男一怔道:“什么不对了?” 路青萍蹙眉接道:“无敌堡中,为何没人应战呢?” 朱亚男一挑秀眉道:“管他,咱们先闯挹翠楼。” 只听一个阴冷语声接道:“不必了,这儿就是你们的埋骨之所。” 随着话声,作为无敌堡神经中枢的挹翠楼顶上,也飞起一枝信号之箭。 紧接着,火光连闪,全堡各处,灯火齐明,而金铁交鸣与惨呼之声,也随之传出。”场惨烈的杀劫,已在全堡各处展开。 这位突然之间,拦截在他们面前的,是到目前为止,淳于坤仅剩的一个是师弟宣必信,陪同宣必信一起的,是一个灰衣老僧,和一个满脸横肥的披发头陀,另外还有两个面色阴冷、劲装佩剑的年轻人。 朱亚男目光一扫之下,立即以真气传音向同伴们说:“当心那两个年轻人,很可能是杀手……” 朱亚男传音未毕,宣必信却已目注朱亚男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朱亚男冷笑道:“我是要你的狗命的‘夺命使者’……” 宣必信“哼”了一声道:“原来是朱二小姐,真是幸会,幸会。”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宣必信一直在闭关苦修之中,因而“七杀令”门中的人,除了反正过去的呼延美与田斌之外,可没人认识他。 田斌以真气传音向朱亚男说道:“二小姐,这是淳于坤仅剩的一个师弟宣必信,由于他一直关闭苦练,又经淳于坤特别指点,此人目前的成就,极可能已经超过那已死的呼延柏文之上……” 朱亚男“唔”了一声,樱唇微撇,却没接腔。 田斌又传音接道:“还有,那老和尚和头陀,都是先师请来的朋友,一身功力,不会比妙善和法本人二人差……” 宣必信已看出田斌在以真气传音向朱亚男报告着,因此,他一直等田斌传音完毕之后,才冷冷地一笑道:“如果后事没商量好,还可以继续商量。”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四周的杀伐之声,已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令人人耳心惊。 这情形,已很明显:“七杀令”方面,虽然进展神迅,正在全力向无敌堡的中枢挹翠楼推进,但伤亡也很惨重。 这只要一听那些狼犬的惨叫声。也就是可以想见一般了。 那些狼犬,大如牛犊,凶猛不亚于虎豹,一般普通高手,根本没有抗巨的力量。 但此刻,那些狼犬,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来,这情况,可就令人费解了。 朱亚男无暇理会宣必信的讥讽,向田斌蹙眉问道:“田斌,他们用什么方法对付咱们的狼犬?” 田斌苦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 宣必信冷笑道:“二小姐,田斌不过是一株随风而倒的墙头草,算什么东西,又能知道些什……” 田斌以牙还牙地,截口接道:“你又算什么东西,又能知道些什宣必信笑道:“至少我知道那些狼犬是怎么死的。” 朱亚男冷笑接问道:“你说说看?” “用火”宣必信含笑接道:“无敌堡是什么所在,人都不敢撒野,岂能容许畜牲们猖狂。” 朱亚男冷笑道:“但事实上,我们已缩小包围,快要攻到你们的这时,不远处,一头后半身着火的狼犬,嗥叫着,发疯似地射过来。忽然,暗影中迎头一锋烈焰来,将那狼犬喷得全身着火,撞在一株合抱的古柏上,当地死去。 宣必信好笑道:“二小姐,你该看到了吧?” 夜空中,传出贾南星的震声大喝道:“七杀令门下听令:各就原地停止前进,以待后命。” 随着这一道紧急命令,四周的杀伐之声,立即静止下来。 宣必信又阴阴地一笑道:“真是识时务的俊杰……” 那披发头陀哈哈一笑道:“再要强行前进,就全军覆灭啦!”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恐怕不见得,那些火器,对畜牲有效,对人就不同了。” 接着却淡然一笑道:“你何妨对我喷一下看。” 那披发头陀邪笑道:“这可不是开玩笑,像你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佛爷也舍不得让你冒险……” 一顿话锋,又满脸邪笑地,向朱亚男招手道:“来,美人儿,放下兵刃,陪佛爷好好地消遥一番吧……” 一声冷笑,划空传来:“到阎王那里去逍遥吧了话到人到,寒芒一闪,惨号随起,那披发头陀已被一剑踢飞,带血的长剑,顺势横扫,刚好迎上宣必信的长剑和灰衣老僧的方便产的联合还击。 由于那灰衣老僧的方便产是重兵刃,又是用足内力,横扫过来,威力的确是非同小可,何况还有宣必信的长剑从一旁配合着。 在此种情况之下,任何自恃功力高强的人,也不会与之硬拼。 因此,但听“锵”地一串金铁交鸣声中,那人已借刀腾升而起,斜飞三丈之外。 这片刻之间的变化,快得令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因而直到此刻,才看清这位一剑杀掉那满口脏话的披发头陀的人,就是吕正英。 吕正英身形一落,周君玉、水银姑、水湘云等人,也相继泄落当场。 朱亚男人目之下,欢呼一声道:“正英哥,那边已经得手了?” 吕正英笑道:“已经全部解决。”接着,又“咦”了一声道:“怎么这般静悄悄的?令主?” 也许是因为敌势太强,也可能是另有什么阴谋,而不愿意正面为敌,以宣必信为首的那批人,已乘吕正英等说话之间,悄然退走了,而吕正英为了要了解情况,也并未阻拦。 这时,夜空中传出朱四娘的话声道:“淳于老贼出来领死!” 贾南星的话声,也沉声说道:“淳于坤,作得像个人物一点,莫尽支使一些上不了台盘的人出来作替死鬼。” 挹翠楼的顶层上,传出淳于坤的狂笑道:“老夫就在这儿,有种的,就攻过来。” 话声苍劲而又宏亮,比朱四娘与贾南星的语声要响亮得多,这情形很明显,他是贯内家真力,并以特大的扩音筒播出的。 接着,又“哦”了一声道:“我还没请教你阁不是谁?” 贾南星的语声接道:“老夫贾南星。” 淳于坤的语声笑道:“哦!原来是贾老爷子,依江湖礼教,我该尊你一声师祖才对,但目前形势所迫,咱们却成了死冤家……” 贾南星截口怒叱道:“少废话,出来领死吧!” 淳于坤的话声接道:“贾老爷子,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不会跟你们硬拼,现在,我是稳坐钓鱼台上,静候你们前来上钩。”’贾南星的语声冷笑道:“你以为龟缩不出,我们就没法奈何你了了淳于坤的语声冷笑道:“事实确是如此,我这挹翠楼周围,埋伏有十万甲兵,有种的,就攻过来了紧接着,却又沉声喝道:“熄灯了 如响斯应,所有的灯火,一齐熄灭。沉沉暗影中,传出淳于坤的语声道:“贾老爷子,看在咱们曾经有间接传艺的情分上,请听我一次忠告:江湖上的事,不用你管了,还是带着朱四娘,找一个洞天福地,去享受几年艳福……” 朱四娘怒叱一声:“老贼住口了淳于坤的话声笑道:“四娘,这挹翠楼也算是你的故居,这儿有你的风流艳迹,也有你的泪痕和你的情人的血债,你如果一定要算账,到这儿来是最合适的了。” 这时,四周一片寂静,朱四娘气得银牙紧咬得“格格”出声。 淳于坤的语声又笑道:“来吧!我保证不会拦阻你们,你们可以长躯直入,到达挹翠楼前。” 朱四娘的语声忽然扬声问道:“亚男在哪儿?” 朱亚男扬声答道:“娘,我在这儿,正英哥和周姐姐他们,也都来了。” 朱四娘的语声接道:“很好,我马上来看你们……” 淳于坤的语声笑道:“好啊!阵前磨刀,再开一次战机会议,也还不算迟,而且,老夫绝对保证不会干扰你们。” 淳于坤的话声才落,朱四娘、贾南星、呼延美等三人,已悄然射落在吕正英等人身旁。朱四娘先问过这儿的情况,苦笑道:“你们进行的虽然顺利,但我那边却受了很大的挫折。” 朱男亚蹙眉问道:“是不是因为那火器?”“不错。”朱四娘点首接道:“那是一种用机关操纵的铁筒,卡簧一响,烈火随之喷出,远达三丈以外,人还可以闻声而避,但畜牲可就惨了。 朱亚男接问道:“我们的狼犬死了很多?” 朱四娘道:“死了半数以上,连大黄小黄,也几乎受到灼伤。” 吕正英注目接道:“令主,我们的人员,没什么伤亡吧?”朱四娘漠然接道:“目前为止。我们的基本人员,没有伤亡,但那些投效的人,却死伤有三十人以上。” 接着,又一挫银牙道:“不过,贼子们死的更多,纵然不上一百,也在八十以上了。” 吕正英向贾南星蹙眉问道:“师傅,您听说过当代武林中,有精于造制火器的人吗?贾南星摇摇头道:“没有,而且,最近百年以来,在这一方面也没有出过特殊成就的人物。” 朱四娘轻叹一声道:“这如同武功招式一样,是前人的经验,加上自己的精心研究所创造出来的,所以,这个制造火器的人,必然是一个有创造天才,而并无名气的新人。” “有道理。”’贾南星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淳于坤这个人,可的确是够厉害,我自信已在暗中得知他的所有秘密了,却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记杀手。” 呼延美苦笑道:“老爷子,是感到有惭愧的还是我呀!我经常跟他接近,像这么重大的秘密,我竟然毫无所觉。”朱四娘正容接道:“这些都不用谈了,目前当务之急,是咱们该如何进攻?”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令主,看这情形,淳于老贼所恃者,恐怕还不止那火器一项!"朱四娘一挑秀眉道:“不管那老贼有些什么仗恃,也不管有什么阴谋,我决定先行闯一闯……” 朱四娘多年积恨,当此集中全力,作雷霆万匀的一击,以期扫穴犁庭之际,忽然受到阻碍,不由又激发起她的偏激个性,准备不顾一切地蛮干了。 因此,贾南星连忙接道:“令主不可冲动,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师傅,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我想,还是由我先行暗中前往一探。” 贾南星苦笑道:“现在,已不是暗探的时候了,要么,就是明闯,不过,你和朱四娘都不是明闯的适当人选。”朱四娘不由一怔道:“为什么?” 接着,又苦笑道:“目前,险阻重重,我身为令主,不亲自蹈险,能叫别人去冒险吗……” 吕正英也正容接道:“徒儿也是这意思。”贾南星摇头道:“不行,你们两位,由于对淳于坤的仇恨太重,难免被蒙蔽灵智,而容易涉险,所以,我准备先派一个比较客观一点的人去。” 话声中,有意无意之间,目光向周君玉和朱亚男二人一扫。周君玉冰雪聪明,不等乃师说完,立即含笑接道:“师傅,派我去吧!” 朱亚男也立即接道:“我也算一个。” 贾南星点点头道:“好,你们两个,倒是蛮合适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不是好玩的事,可得特别小心。”朱亚男、周君玉二人同声接道:“知道啦!” 贾南星轻轻一“唔”道:“你们过来,师傅有话交代。” 呼延美含笑接道:“老爷子,我认为我也是最适合的人选,为什么不派我呢?” 贾南星笑道:“不错,你比我这两个徒儿更合适,因为你能熟习这儿的环境、地形,但因你是客卿身份,所以我不便……”呼延美截口娇笑道:“我毛遂自荐,总可以吧?” 贾南星连连点首道:“可以,可以,而且也非常欢迎。” 于是,贾南星向三人交代了一阵之后,才挥了挥手道:“好了,祝你们一路顺利!” 目送呼延美率领着朱亚男、周君玉二人离去之后,贾南星才苦笑道:“令主,目前,咱们只有暂时忍耐了。”朱四娘银牙紧咬,没有接腔。挹翠楼头传来淳于坤的笑声道:“四娘,看在过去的香火之情,我向你提一次忠告:无敌堡等于是金城汤池,是没法攻破的,你趁早撤退,我不追击你,否则,你在天亮之前如果攻不到挹翠楼前,天亮之后,就有你瞧的,到时候,我也不会再顾念什么夫妻。” 朱四娘厉声叱道:“老贼闭嘴!”夜空中传来淳于坤一阵哈哈大笑。” 呼延美带着周君玉、朱亚男二人,凭着她对这儿地形与环境的熟悉,利用林木的掩护,很快地到达一道竹篱前,三个人就在竹篱笆旁边蹲了下来,呼延美并低声说道:“三位都看了,这竹篱笆内的精舍,距挹翠楼不过是三十来丈的距离,而且沿途每隔三五丈,就有一株古柏可以掩护,所以,只要占领住的一幢精舍,则强行闯上挹翠楼,地方便得多。” 朱亚男苦笑道:“话是不错,但这幢精舍,不会没人把守,则敌暗我明,要想……” 呼延美截口道:“那不要紧,别地方我不敢说,但这幢精舍算得上是一草一木,我都了如指掌。” 周君玉“哦”了一声道:“这是呼延夫人自己住的房子?”“正是。”延呼美点首接道:“而且,这里还有一段约莫十五六丈长的地道可以利用。” 朱亚男禁不住目射异彩地接道:“啊!那真是太好了。” 呼延美笑了笑道:“现在,我先进去,二位可得沉住气,没听到我的暗号,可不许躁进。” 呼延美凝神默察了一下,突然长身而起,像一缕轻烟似的,飘向竹篱之内。而且,身形未落。并指凌空连点,那两个借着两株长青树隐蔽身形的暗桩,连哼都不曾哼出一声,就萎顿在地。 呼延美毫不怠慢,立即开始剥除那两人的衣衫,一面并向竹篱外的朱、周二人招了招手。周君玉、朱亚男二人,立即飞身飘落呼延美身边。 呼延美促声说道:“快将这两个的衣衫,套在外面……” 话声未落,另一个玄色劲装汉子,匆匆跑了过来,并沉声问道:“张得功、吴得贵,这儿有什么动静?” 呼延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呼延美的长剑已抵住他的胸部,并沉声低喝道:“想活命,就别声张。” 那劲装汉子连连点首道:“是、是,请夫人吩咐。” 呼延美注目问道:“老爷子呢?” 呼延美口中的老爷子,指的是呼延奇。 劲装汉子答道:“据传说,老爷子已经被堡主软禁了。” 呼延美接问道:“老爷子被软禁在哪儿?” 劲装汉子道:“据说是,被软禁在大挹翠楼的地下室中。” 呼延美沉思着问道:“知道这儿地道的情形吗?我的意思是,地道内是否有人把守?” 劲装汉子苦笑道:“这个,小的可不知道。” 呼延美目深注地接道:“这儿除了你们三个之外,还有谁?” 劲装汉子低声答道:“不瞒夫从说,这儿除了小的三个之外,还有四个使用火器的人。” 呼延美低声“哦”道:“对了,那些使用火器的人,是哪儿来的?”“这个小的?”“不知道。” “那四个使用火器的人在哪儿?”“在楼上……”“好。”呼延美截口接道:“将外欠剥下来,如果你所言不实,回头我再来取你的狗命。” 那劲装汉子一面脱下自己的外衣,一面苦笑道:“小的所言,绝对句句真实。” 呼延美点了劲装汉子的穴道,顺手将那三个都移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然后套上那劲装汉子的外衣来,向朱亚男、周君玉二人一招手,低声说道:“跟我来。” 由于她们三个都改了装,呼延美又是轻车熟路,因而大模大样地直登二楼。 呼延美才上二楼,已看到四个劲装汉子,各自手持一个黑色武器,分占三个窗口,向外围瞄准着。 其中一人,扭头讶然问道:“你们三个跑来干吗?”呼延美扭头向朱亚男、周宫玉二人一使眼色。 三人都疾射而前,而且,身形一起,指风先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同时将那四人制住。 已经全部碍手了,呼延美才娇笑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吗?”由于穴道被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那四个劲装汉子,除了满脸惊骇,双目骨碌碌直转之下,可没法有任何反应。 呼延美俏脸一沉道:“你们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说完,立即解了她面前的一个劲装汉子的哑穴。 呼延美注目问道:“你们头儿在哪儿?”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为什么?” “因为。他很可能就在附近,也可能是同堡主在一起。” 呼延美接问道:“你们头儿是什么人?” 那劲装汉子答道:“咱们头儿复姓东方,单名一个绪字,在天竺国待过很多年,中原武林中,恐怕还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呼延美“哦”了一声道:“那就怪不得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你们到这儿有多久了?…‘还不到两个时辰。” “一共有多少人?”“两百四十个。”那劲装汉子倒是很合作地又立即接道:“我们以前都是散居在‘武昌’城各处的民房中的。” 呼延美不禁蹙眉苦笑道:“这老贼,可真够阴险!” 周君玉蹙眉接道:“两百多具火器,围护着挹翠楼,任凭武功多高,也得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呢,所以,我们实在不宜强攻。” 接着,只见她笑目一转,低声接道:“呼延夫人,我倒有一个办法,你看能不能适用。” 这时,那劲装汉子已算是回过神来,由嗓音上辨别出对方都是女人,不由得“咦”了一声:“原来你们都是女的……” 周君玉娇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了 呼延美笑问道:“小妹有何良策?” 周君玉以真气传音,将她的构想说出来,然后笑道:“也许我想得太天真了。” 呼延美沉思接道:“这办法是可以一试的,不过,我们得先行了解他们合作的条件才行。” 周君玉笑道:“对!如果他们只是金钱上的结合,那就更好办了。” 呼延美注目那劲装汉子,正容说道:“你知道你目前的危机吗?” 那劲装汉子苦笑道:“当然知道,我们四人的生命,都掌握在三位的手中。” “明白这一点就好。” 呼延美接道:“不过,只要你能和我们真诚合作,则不但可以不死,而且还可以得到一笔很大的财富,你愿不愿意?” 劲装汉子连连点首道:“当然愿意,当然愿意。”“那么。”呼延美注目问道:“你知道你们头儿跟淳于坤合作的条件吗?” 劲装汉子苦笑道:“他们合作的条件,当然是钱,不过,详细数目我不知道。” 呼延美接问道:“你知道朱令主和淳于坤结怨的经过吗?” 劲装汉子苦笑道:“这个小的不知道。”呼延美正容接道:“好,我来告诉你……” 于是,他接着将朱四娘与淳于坤,以及淳于坤与贾南星的渊源,先作一个概略的陈述,然后,再说明白自己与周君玉、朱亚男的身份。 劲装汉子“哦”了一声道:“原来此中还有如此多的周折。” 接着,却蹙眉问道:“呼延夫人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呼延美正容接道:“我是要你明白,我们三人中,任何一人,都可代表朱令主说话。” 劲装汉子点首接道:“这个……我自是信得过。” 呼延美笑道:“好,现在说到主题了,你如果想保命又发财,就必须在顿饭工夫之内,将你们的头儿请到这儿来。”劲装汉子反问道:“夫人之意,是要跟我们头儿谈条件?” “不错。”呼延美正容接道:“你们既然为的是钱,朱令主有的是成堆的金银珠宝,为什么不换取更高的代价哩!”何况,在出入意外的反戈相向的情况之下,你们的伤亡可以减到最低,甚至可以完全避免伤亡。而你更可以获得丰富的额外报酬,因为你是最大的功臣。” 这一段说词,可的确动听,也的确具有很浓厚的诱惑力。因此,那劲装汉子连连点首道:“好,好,我马上就去,不过,顿饭工夫,恐怕不容易办到,还望夫人能略予宽限,因为,小的还不知道咱们头儿在什么地方。” 呼延美“唔”了一声道:“可以,但最多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好的。”劲装汉子接道:“小的尽量求快就是。” 呼延美扬手解了他被制的穴道:但接着却又点了他的两处偏穴,井沉声说道:“你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回到这儿来,否则,你会感到生死两难,而且,我的点穴手法,别人是没法解开的。” 劲装汉子苦笑道:“小的知道。”呼延美挥挥手道:“快点走吧了劲装汉子向着她躬身一礼,才转身匆匆离去。呼延美却向周君玉、朱亚男二人,正容说道:“二位小妹,为了使令主安心,我们必须有一人回去一趟才行。” 周君玉抢先接道:“我去。”“那么,小心一点,快去快回。”呼延美美目一转。娇笑道:“慢着,小妹,将这几个喷火筒带回去,必要时,也可以给淳于坤一个意外的奇袭。” 于是,立即将四个劲装汉子的喷火筒收集,并问明了使用方法之后,才由周君玉带着悄然离去。 这同时,挹翠楼的地下室中,淳于坤、古飞琼夫妇,却正在与呼延奇默然相对着。三个人的脸色却是一片肃穆,尤其是呼延奇,可能穴道被制住了,一张老脸,更是显得难看已极。地下室门外,是一间颇为宽敌的起居室,门口两个手持长剑的劲装汉子,分左右肃立着,室中央,一张紫檀木的方桌前面,冷无情正与一个年约半百的黄衫人在低声交谈着,看情形,他们谈得颇为投机,神态也很安闲,对面这周围都被强敌包围住的紧张形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地下室中,冷寂了半响之后。淳于坤才淡然一笑道:“人,不能忘本,不论你对我如何的居心,总算是我的师傅,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作出杀师的事情来。” 呼延奇冷哼一声道:“你还承认我是你的师傅?” 淳于坤点首笑道:“当然了呼延奇又哼了一声道:“世间有对师傅加以暗算的人……” 淳于坤张口笑道:“师傅,你忘记自己对贾南星的行为了?” 呼延奇苦笑了一下道:“这也算是报应。” 淳于坤阴阴地一笑道:“比较起来,我这个徒弟是厚道得多,因为,我既没有杀你的打算,而追根究底,又是你先存异心,想要毁了我……”呼延奇截口怒叱道:“放屁!你凭什么含血喷人!” “你是要证据”淳于坤冷笑着接道:“呼延美是你的床头人,还不足以证明吗了呼延奇苦笑道:“畜牲,你别忘了,她也是你的情妇。”淳于坤笑了笑道:“别自欺欺人了,我淳于坤并不太傻,早已看出来,那是你故意布下的陷阱。”呼延奇长叹一声道:“我懒得跟你胡扯,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我是贾南星的逆徒,纵然我有心想跟他合作来对付你,他会容许我吗?” 淳于坤“唔”了一声道:“由我设身处地的想想,将功折罪,那是说过得去的。”呼延奇苦笑了一下,才长叹一声道:“你要这么想法,我就没得说的了,你还是趁早杀了我吧!” 淳于坤阴阴地一笑道:“想死,那是简单得很,但我不会亲手杀死你的。” 他顿住话锋,扭头向古飞琼使了一下眼色道:“照预定计划,将他带走。”古飞琼点点头,却又蹙眉接道:“这阵子,可寂静得令人可疑。” 淳于坤笑道:“不要疑神疑鬼的,人是肉血之躯,怎能跟火器硬拼哩!那贱人当然会停下来,另想办法,而且,我有十分把握,她逃不了我的神机妙算……” 这时,黄衣人忽然出现在地下室门口,向他正容道:“堡主,我想,我必须到外面巡查一下看。” 淳于坤已看到黄衫人的后面,还有一个劲装汉子,也就是受呼延美胁迫而来的那一个劲装汉子。 由于情形不难判断,这位黄衫人,就是那批火器的头领东方绪了。 淳于坤目光一掠那劲装汉子,然后注视着黄衫人讶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黄衫人笑道:“没有,不过,方才那一场混战,小弟手下弟兄,伤亡不少,小弟理应去看看他们的,以使他们能安心。”淳于坤点首道:“东方绪老弟说得对。” 东方绪抱拳一拱道:“那么,小弟告辞。”目送东方绪和那劲装汉子离去后,冷无情却向淳于正容说道:“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疑。”淳于坤一怔道:“冷兄说的是东方绪?” 冷无情道:“不!我说的是他的那个手下人?”“此话怎讲?” 冷无情接道:“方才,他向东方绪报告时,神色很不自然,说话是吞吞吐吐的。”淳于坤蹙眉问道:“那厮是怎么说的?” 冷无情笑了笑道:“那厮说,弟兄们伤亡很多,现在,又是毫无动静,他们心中很不安,希望他的首领前去安抚一下。”淳于呻笑道:“这批人都是为了金钱才来卖命的,看到伤亡太多,其内心深感不安,也是情理中事,所以,这一点冷兄可不必多疑。”冷无情注目问道:“对于东方绪这个人,堡主能有把握制他吗?” 淳于坤很自信地一笑道:“东方绪受我的供养,已有半年多了,由一个潦倒穷途的流浪汉,变成华厦千间,一呼百应的富家翁,他还能不感恩图报吗?”冷无情正容接道:“堡主,我不能不提醒你的,一个为金钱而卖命的人,别人也照样能够收买。”淳于坤笑问道:“冷兄指的是朱四娘?” “不错。”’冷无情道:“堡主听说过,朱四娘承继贾南星所知道的李闯王的藏宝,多的是金钱吗?” 淳于坤含笑接道:“可是,东方绪人在我这儿,目前又是在双方对峙的情况之下,朱四娘纵然是富甲天下,也没法将东方绪收买过去呀?” 冷无情神一整道:“俗语说得好,不怕万一,堡主莫忘了金姥姥的教训,对于金姥姥,堡主不也是认为万无一失的吗了淳于坤点点头道:“冷兄顾虑得是,我会特别注意的。” 接着,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淳于坤才独自离去。 静候在那精舍中的呼延美和朱亚男二人,虽然四周一片寂静,但其内心的紧张,是不难想见的。 幸亏不久,周君玉悄然回来了,带回朱四娘的话,同意他们的计划,并嘱咐他们要格外当心。 周君玉传完了朱四娘的话后,立即接问道:“那个东方绪,还没消息?”朱亚男忽然低声接道:“有人来了。”不错,他们三人都已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脚步声由庭院中进入堂屋,并上了楼梯。首先作过简单介绍之后,呼延美立即开门见山问道:“东方朋友,贵属已将我的意思,完全转达过了吗?那么阁下作何打算呢?” 东方绪笑了笑道:“在不能到这儿来,等于已表明了我的态度,不过……”顿住话锋,神色一整地接道:“我要知着夫人所开的条件,才能作最后决定。”呼延美注目问道:“淳于坤给你的是什么条件?”东方绪接道:“这半年以来,弟兄们每人每月纹银百两,至于在下本人,则每月纹银三干两,此外还供应我们的全部生活所需。”那时候,一个普通人家,每月有二三两银子,也就过得颇为不错了。所以,淳于坤给的这个待遇,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也真有点骇人听闻。 但朱亚男是在珠宝堆中长大的人,自然不以为奇,而且反而娇笑一声道:“为了这区区之数,你就给那淳于老贼卖命?” 东方绪一怔:“二小姐愿意出什么条件?”朱亚男笑道:“你自己说吧了东方绪“哦”了一声道:“对了,我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呼延美接道:“那就快点说吧!” 东方诸讪然一笑道:“今天晚上,淳于堡主给的是平时三个月的薪水,如有伤亡,还特别加倍。 呼延美正容接道:“咱们必须争取时间,阁下干脆一点,开个总价出来。…‘夫人说得是。”东方绪沉思着接道:“一共十万两银子,在下立即反戈相同。”他的话有点吞吞吐吐,神色也不太自然。 这情形,很显然,他所说的,有关淳于坤所给的代价,并不确实而又自觉目前所开的价钱太大了一点。但朱亚男却一口答应了。“可是,事成之后,还另外犒赏白银二万两。” 东方绪不禁目光一亮道:“真的?”呼延美笑道:“二小姐说的话你都不信,还信谁的?” 东方绪讷讷地接道:“可是……口说无凭……”朱亚男截口接道:“你的意思,是要保证?” 东方诸讪然一笑道:“是的。”朱亚男探怀取出两粒鸽卵大小*的夜明珠,向他前面一亮道:“这个,能值多少钱?东方绪禁不住目射异彩地,咽下一口口水道:“这个……每粒至少可值万金以上。”张亚男接问道:“用这个作为保证,可以吗?” 东方绪连连点首道:“可以,可以……”朱亚男将两颗夜明珠向前一递道:“那么,拿去吧!” 也许是太过于激动了,东方绪由朱亚男手中取过夜明珠时,禁不住双手都在颤抖着。 呼延美正容接道:“咱们多的是金银珠宝,事成之后,我可以请求令主,格外送你几粒。” 东方绪连连点首谄笑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了呼延美将双方联络暗号说了一遍,沉声说道:“赶快去进行,注意要沉住气,不可露出马脚来。” “是……” 东方绪躬身施一礼,转身就走,但周君玉连忙接道:“慢着,我扮成你的手下,可以保护你。” 东方绪不禁大喜过望地道:“那真好极了!不瞒诸位说:在下的武功,顶多也只能列入普通的二派高手之中。目前这笔生意,虽然接了下来,心中却一直在打鼓,如果有周姑娘在我身边替我撑腰,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去做了。” 于是,周君玉又重行改装之后,才偕同东方绪匆匆离去,这两位离去之后,呼延美、朱亚男二人都暂时陷入沉思之中。半响,朱亚男忽然低声说道:“呼延阿姨,你不是说过,这儿有一条地下隧道的吗?”呼延美似乎心头有着无限的感慨,闻言之后,有点如梦乍醒似的,微微一怔道:“不错啊了朱亚男娇笑道:“他们这一去,最少也得顿饭工夫过后,才有讯号传来,这一段时间,可真无聊极了,我们何不去那隧道瞧瞧哩!”呼延美接道:“只有咱们方才的这一条路能够顺利走通,也就不必利用那隧道啦了朱亚男笑问道:“你不是说,那隧道的出口,距挹翠楼很近么,必要时,我们奇兵突出地,直逼挹翠楼,不是更能寒淳于老贼之胆吗!” 呼延美笑了笑道:“这倒是有道理,好,咱们瞧瞧去……”呼延美曾经是这儿的主人,自然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到达那隧道入口处。 隧道的入口,就在楼下的一间华丽的起居室中,这起居室,也就是以前呼延美的寝室,而这条隧道,就是淳于坤最初将她勾搭上手时,双方幽会的一条捷径。 由于夜晚,又不便亮灯,尽管朱亚男具有极高的夜视能力,却总不若白天看得那么清晰,但她已能看出那隧道的人口处,外面是以一幅真而又生动的春宫图所掩饰。 只见呼延美将耳朵贴在那春昼上静听了少顷之后,才轻轻地将木门拉了开来。 呼延美以真气传音说道:“小妹,你的功力比我高,且凝神静听一下看,里面是否有埋伏?” 朱亚男连忙改摄心神,倾听少顷之后,才蹙眉说道:“里面有极轻微的呼吸声,但分辨不出是人还是老鼠?”呼延美传音问道:“还要不要进去?”朱亚男传音娇笑道:“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了,我们只要多加小心就是。”呼延美点点头道:“好,亮出宝剑。跟我来。” 这隧道颇为宽敌,可以宽容许两人并肩而行,隧道内,当然比外面的精舍中更为黑暗。 当她们进入到隧道的中心时,朱亚男突然低喝一声道:“当心!” 说话同时。已疾如电掣般地,将呼延美拉着飘退丈外。原来有人贴壁而立,一直等呼延美走近时,才突然一指点了过来,总算朱亚男应变神速,能及时发现,才险煞脱过这一劫。 那偷袭的人,也不追击。只是冷笑一声道:“还逃得了么?” 朱亚男向呼延美传音问道:“那是谁?”呼延美一颗心还在“扑扑”直跳,闻言之后,一面传音答道:“是淳于老贼!” 朱亚男这才冷笑二声道:“你是淳于坤?” “不错啊了淳于坤面笑问遣:“你是谁呀?” 话声中,人已缓步而前,使得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一丈之内。淳于坤的夜视功夫也很高,这时他已看清楚了陪同呼延美前来的是朱亚男,因而又立即接下去道:“哦!原来是二丫头……”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是你姑奶奶朱亚男。”淳于坤忽然沉声喝道:“放下铁闸门!” 如响斯应:“轰”的一声,一块铁板就在朱亚男后面约莫丈许落了下来,将退路封死。 朱亚男冷笑道:“老贼报应临头,还在玩什么花枪了淳于坤不再理会朱亚男,却注目呼延美好笑道:“我的老情人,怎么不说话呀了经过这片刻的缓冲,呼延美镇定下来了,她显得若无其事地,漫应道:“你是专门为了等我,才埋伏在这儿的?” 淳于坤阴险地笑道:“是啊!这儿是你我第一次幽会的所在,所以,我也计划在这儿重温一下鸳梦之后……”朱亚男截口怒叱道:“住口……”接着,跨前一步,美目深注地接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淳于坤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娘能想到派她来,我为什么会那么笨,而想不到?不过,对于你这小丫头,倒是意外收获,只是太嫩了一点,还不解风情,哈哈哈……” 朱亚男截口怒声道:“老贼找死了“呼”的一声,一剑劈了过去。 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淳于坤已疾退丈外,并沉声喝道:“截住这丫头!” 一声暴喏,四个劲装汉子飞闪而出,将朱亚男截住。“锵” 然巨震声中,朱亚男“咦”了一声说道:“这些都是杀手?” “住手!”淳于坤喝阻住那四个杀手抢攻之后,才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我不愿意辣手掐花的,所以,希望你们两个最好是自动受缚,免得皮肉之苦。” 呼延美冷笑一声道:“真说的比唱的好听。” 淳于坤沉声喝道:“燃灯!”火光一闪,已亮起四枝松油火把,把隧道内照得明如白昼。 淳于坤精目环扫之后,向着呼延美暧昧地一笑道:“我的老情人,这地方,跟从前不一样了吧?” 呼延美蹙眉接道:“你是几时将这儿扩建的?” 在松油火把照耀之下,目前这位置,宽达两丈,长度则在五丈以上。 很显然,以前没有这么大,所以,呼延美才有这一问。 淳于坤阴阴地一笑道:“就是当你判离本堡之后,派人连夜加工扩建的。” 呼延美冷笑道:“是专门为了接待我?” “是呀了淳于坤邪笑道:“一来那个小房间,只能供你我两人幽会逍遥之用,像目前这种场面,不事先扩充,怎能施展得开。”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你真顾虑周到。” 淳于坤笑道:“俗语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老人家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能爬到今天这个地步,岂是偶然的!” 朱亚男一挑秀眉道:“凭目前这几个人,能拦得住我们吗!” 淳于坤哈哈大笑道:“小丫头,别硬着头皮吹大气了,我不妨夸句海口,纵然你们两个生有三头六臂也休想能闯出去了!” 朱亚男振剑而起,却被呼延美拉住,并以真气传音说道:“敌众我寡,目前,我们只能静候外面发动总攻时,乘机突围,比较省力,也比较安全……” 淳于坤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希望那吃里扒外的老不死前来救你……”呼延美截口接道:“我们毋须有人来救援,自有力量冲得出去。” 淳于坤“哦”了一声道:“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声,那老不死已经东窗事发,失去自由了。” 呼延美心头一凉,但口中却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淳于坤笑道:“好!我作件好事吧,让你们老夫少妻,见最后一面。”紧接着,却沉声喝道:“有请老爷子。”“是了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但紧接着,却发出一声惊呼道:“不好了,老爷子不见啦!”那话声中也带着无限惶恐。 淳于坤神色一变之下,顿足怒叱道:“该死的东西!连一个穴道被制的人,都守不住。”紧接着,又沉声喝道:“还不赶快去找!”“是、是!” 在一串惶恐的恭应声中,却传来一个苍劲的语声道:“不必费事了,老夫就在这儿……” 一阵微风飒然,呼延奇已出现在淳于坤的丈远之外。这情形,使得淳于坤脸色大变地,注目地问道:“是古飞琼背叛了我?” 呼延奇撇唇一哂道:“别冤柱好人,古飞琼对你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淳于坤哼了一声道:“那你被制的穴道,是谁给你解开的?” 呼延奇笑了笑道:“我的穴道,根本就没有被制,又何须有人替我解开。” 淳于坤冷笑道:“我不信你已经练成了,‘移筋易穴’的功夫?”呼延奇漫应道:“事实胜于雄辩,我不曾受你的点穴手法所制,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淳于坤脸色阴晴不定之间,呼延奇却向朱亚男正容说道:“二小姐,请寄语令师,不!他老人家也是我的恩师,请告诉他老人家。我这个徒弟,一辈子不曾作过一件好事,但临死之前,我决定接受他老人家的劝导,孽海回头,作我平生惟一的一件好事。” 朱亚男笑问道:“你果然已彻底觉悟了?” “是的。”呼延奇轻轻一叹道:“虽然为时太晚,但总算是作为一件强人意的事。” 接着,抬手指着淳于坤,沉声说道:“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由我来跟他拼个同归于尽……” 第二十九章 大决战仇敌伏诛 朱亚男连忙接道:“不!这老贼,我娘、正英哥和我,都必须手刃他才甘心的,所以,你可以不必管,还是先帮我们冲出这隧道才是。” 呼延奇苦笑道:“这情形,我知道,但我要说句泄气的话,当代武林中,包括我自己在内,单打独斗,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淳于坤冷笑道:“既然有这自知之明,为何还敢多言要与我拼个同归于尽。” 呼延奇笑道:“至少我可以消耗你三分之二的真力,他们接下来,就省事多了。” 接着,却目注呼延美,苦笑了一下道:“美美,我一生中,最感到负疚的,还是你,但我目前自顾不暇,实在没有余力去照顾你了。” 呼延美娇笑道:“过去的,都不用谈了,现在,你快点帮我们冲出这儿。才是正经。” 呼延奇点点头道:“好的。” 紧接着,却沉声喝道:“开启闸门!” 但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淳于坤冷笑一声道:“你忘了这儿谁才是主人啦!” 呼延奇苦涩地一笑道:“我除了拼命之外,已没别的法子可以帮助你们了。” 话锋略为一顿,才正容接道:“现在,由我缠住淳于坤,你们二位,只有消灭这里面的杀手之后呢,就可以冲出去……” 隧道的另一端,忽然传人古飞琼的语声道:”堡主,听说老爷子已到了这儿?” “是的。”淳于坤扬声接道:“我忽略他已经练成了移筋易穴的功夫。” 古飞琼的话语接道:“要不要我进来帮忙?” 淳于坤接道:“不必,你替我协同冷无情,坐镇挹翠楼就是。” “好的。” “外面情况如何?” 古飞琼的语声接道:“双方都无动静。”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约莫三更左右。” 淳于坤冷冷地一笑道:“可能他们别有阴谋,飞琼,你要多费点心,不可大意。 古飞琼的语声道:“我知道。” 淳于坤接道:“我最多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回到挹翠楼……” 呼延奇冷笑一声道:“畜牲,你再也回不去啦!” 原来就这片刻之间,呼延美已将她们此行策反东方绪的经过,以真气传音通知了呼延奇。因而使得呼延奇精神一振,接过淳于坤的话锋,振剑扑了过去,展开一串抢攻。 淳于坤这个人,可的确算得上是武林中的一位鬼才。 他的头脑的灵活,城府之深沉,姑且撇开不论,即以其武功上的成就而言,老一辈的,连他的师傅师祖都赶不上他,年轻的一代中,成就高如吕正英,也未必会是他的敌手。 目前,这师徒俩一交上手,饶是呼延奇尽全力,加速抢攻,淳于坤却从容已极,见招拆招,一面并沉声喝道:“老人家,为了过去的传艺之德,尽管你吃里扒外,我并没打算杀你……” 呼延奇笑道:“难道你还怕背上一个杀师的骂名?” 淳于坤冷笑道:“你该知道,我不会在乎这些的。” 呼延奇笑问道:“那你为何还不反击?” 淳于坤哼了一声道:“我还想给你一个最后回头的机会。” 这时,朱亚男以真气传音向呼延美苦笑道:“呼延阿姨,都是我不好,害得连你也陷在这儿了。” 呼延美截口接道:“现在,别谈这些,咱们还是准备厮杀吧……” 呼延奇忽然沉声喝道:“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呆着!” 朱亚男娇笑道:“对了,呼延阿姨,咱们冲!” 朱亚男话声一落,两人已双双奋身而起,振剑向淳于坤扑了过去。 她们这一突起发难,旁边的四个杀手也一齐挥剑相拦,四对二,刚好是两人侍候一个。 “锵”然巨震声中,朱亚男前面的两个杀手,被她震退三步,但呼延美那一边,却双方都显得旗鼓相当。 朱亚男一招得手,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立即如影随形地,跟踪追击:“锵、锵、锵”一阵金铁交鸣声中,对方已由两个杀手增为三个。 这些杀手们,每人所使剑招不同,却都有极深的造诣。 尽管是在三人联手之下,锐不可当,却难以挡住生龙活虎的朱亚男。 由于朱亚男以往有过搏杀那些杀手的经验,兼以此刻她是尽提全力,以求速战速决。 因此,三招一过,当她已约略摸清对方的剑路后,立即一式“玉带围腰”,荡开对方三枝长剑,左手扬指凌空一点,当面一个杀手,已被点得发出一声闷哼。 朱亚男毫不怠慢地,跟着飞起一脚,将其踢得飞向淳于坤身前,并沉声喝道:“淳于老贼,据我所知,你那批杀手,到目前为止,已只剩下十七个啦!” 淳于坤与呼延奇的恶斗,已到了决定胜负的阶段。而事实上,内行人都能看得出来,尽管他们表面上的战况还是呈现着胶着状态,但呼延奇却已落了下风。 淳于坤顺手拨开那激射而来的杀手尸体,一面继续与呼延奇周旋着,一面扬声笑道:“不错,你丫头很会计数,方才已死的一个不算,这隧道中还有九个……” 朱亚男杀掉一个杀手,却增加两个。这时,她已形成一对四,其所受压之重,不难想见。闻言之后,不由讶然问道:“那是说你分配在外面的,只有八个?” 淳于坤笑道:“不错啊!” 朱亚男接道:“您为何将重兵置于这隧道中?” 淳于坤扬声接道:“外面那批火器手可以胜过十万甲兵,所以我才将杀手配置在这儿,等候你们自投罗网……” 朱亚男截口冷笑道:“你干脆叫他们一齐上吧!免得我太费事。 又一声惨号过处,一具尸体向他激射而来,这情形,使得他厉笑连声地道:“杀手!杀完了这几个,你自己也差不多了。” 朱亚男冷笑道:“你姑奶奶有的是用不完的真力,即使你将外面的八个也调进来,姑奶奶也是一个一个地,照宰不误……” 呼延奇连忙接道:“你们两个,不可恋战,可得赶快打开闸门,由原路退走才行……” 他与淳于坤的恶斗,本已处于下风,目前这一分神说话,不由又被迫而连退了三大步。 朱亚男扬声说道:“我们不知道那开关的枢纽呀!” 呼匹奇道:“凭你们两个人的功力,不用找到枢纽,尽凭蛮力,也可以将闸门托起来。” “对!” 呼延美也许是眼看朱亚男以一敌四,还接连杀了两个杀手,而激起她的好胜之心,因而娇应一声之后,一剑将她的对手杀伤一个,并顺手一记劈空拳,将其击得撞向墙壁而当场毙命。 她本来是以一敌二,杀死一个之后,就显得绰绰有余裕了。 只见她,一面长剑挥洒,将尽剩下的一个杀手逼得连连后退,一面娇笑道:“小妹,请注意一点,别让那些杀手再冲过来,等我宰掉这一个之后,就可动手打开闸门了。” 朱亚男扬声笑道:“十个已去其三,剩下的,不够我们宰的,请尽管放心……” 朱亚男谈笑之间,又杀了一个杀手,并含笑接道:“十去其四,已只剩下六个啦!” 呼延美一挫银牙道:“小子躺下!” 由于同伴们接连惨死,独战呼延美的杀手,精神早已崩溃,只因无路可逃,才不得不拼死撑持。 目前呼延美这全力一击,自然招架不住,而立告了账。 继那杀手的临死惨号之后,呼延美却扬声笑道:“只剩下五个了,全都交给你啦!” 说完,她已径自奔向铁闸门边,试探着希望能将铁闸门打开。 这时,剩下的五个杀手,全部以全力向朱亚男围攻,一时之间,使得朱亚男也陷入困境。 不过,朱亚男虽感压力奇重,却还能支持,但呼延奇那边,却已成了一面倒之势,而节节后退了。 至于呼延美,费尽了全身劲力,挣得她香汗淋漓,那道铁闸门却是纹风不动。 这情形,使得她无限焦急地嚷道:“小妹,开不开啊了朱亚男在全力应付五个强敌。没有接腔。 呼延奇却抢先说道:“弄不开就算了,先帮二小姐解决那五个杀手,再来帮我……” 淳于坤冷笑道:“你打的好如意算盘!” “呼”地一剑,呼延奇的左肩,已出现一道血槽。 淳于坤并厉声喝道:“老头,放下兵刃,我不杀你!” 呼延奇冷笑一声:“做梦!” 一阵“隆隆”之声过处,那铁闸铁闸门已徐徐地向上升起。 淳于坤入耳心惊之下,厉喝问道:“谁在开铁闸门?” 一个娇甜甜声音由门后传了过来道:“你姑奶奶。” 话声未落,朱亚男、呼延美二人已高兴得同声叫道:“周姐姐快来帮忙……” “周姑娘来得正好……” 周君玉已由半启的铁闸门下穿射过来,一面仗剑加入朱亚男的战圈,一面娇笑道:“好啊!你到是杀得过瘾呀!” 一声惨呼,五个杀手已只剩下四个。 这刹那间的变化太大了。 淳于坤一看情况不对,真力骤增之下,呼延奇的处境可更窘了。 呼延美有心帮忙,但隧道宽度有限,四个杀手与朱亚男、周君玉等六人正厮杀,她无法过得去。 她美目一转之下,连忙促声喝道:“二位小妹,赶快分一个去帮忙呀了朱亚男扬声答道:“好的,我去……” 这同时,淳于坤却冷笑一声道:“来不及啦了“擦”地一声,呼延奇已被一剑贯胸。但他不愧是一个硬汉,不但是哼都不曾哼出一声,人也并未立即倒下去。 淳于坤一剑得手,头也不回地,向隧道出口那头飞射而去。 呼延奇忽然自己拔出贯穿胸部的长剑,奋力向淳于坤背后掷了过去,并怒叱道:“畜牲!还你长剑。” 淳于坤实在想不到一个垂死的人,还有反击的力量,因此,当他觉察到情况不妙时。那只激射而来的长剑,已钉上他的左肩。 不过,由于他是与呼延奇掷出的长剑同向飞射,同时,呼延奇重伤垂死,掷出的长剑,力量有限得很,因而他伤得并不算重,仍然是头也不回地,回手拔下钉在肩上的长剑,疾如电掣,飞射而去。 呼延奇丢出长剑之后,人也倒了下去。 这当口,那剩下的四个杀手,在朱亚男、周君玉二人的冲杀之下,又剩下两个。 呼延美乘隙冲向呼延奇身边,朱亚男也是以前后脚之差赶了过辨。 呼延奇以双手掩住胸部伤口,鲜血仍然是汨汨而出。 他那失神的目光,凝注呼延美的那带泪的俏脸,凄然一笑道:“不用难过,人,迟早都会死的,我能这样的死法,连我自己也觉得意外……告诉我师傅,淳于坤不但中了我的一剑,也中过我的一掌,他的功力,至少也打了个七折……” 呼延美截口接道:“你别说,让我把你的伤口包扎起来。” “不……不行了。”呼延奇凄凉地一笑道:“这是报应,我自己……知道……我……死有余辜……只是我太……对不起你……” 语声逐渐微弱,后面几个字,几乎已不能分辨。 两声凄厉惨号,同时传出,这隧道中最后两个杀手也死在周君玉手中,而呼延奇也在这时咽了气。 呼延美虽然自幼生长在一个畸形的环境中,而养成一种荡形骇俗的个性,但本性并不坏,而且也很重感情。 此刻,她面对着这位集恩师、义父、丈夫等三种身份于一身的呼延奇死尸,一时之间,竟然是热泪盈眶,不知如何是好。 尽管目前这隧道中的三位,算她年纪最大,但她却是毫无主意地咽声说道:“我们该怎么办呢?” 周君玉正容接道:“尽管追根究底起来,也算是这一场杀劫的罪魁祸首,但人死不计恶,何况他临死前,并幡然悟悔,建下殊勋……” 呼延美截口苦道:“我是说这尸体……” 周君玉接道:“尸体暂时搁在这儿,等扫荡全堡之后,再替他收殓。” 呼延美蹙眉接道:“我担心淳于坤会不放过他……” 周君玉沉声接道:“目前,淳于坤没有工夫对一具死尸加以报复,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儿才行。” 朱亚男这才插口问道:“对了,周姐姐,你此行的情况如何?” 周君玉道:“一切都很顺利,现在,我们必须立即出去,向令主发出信号,就可大举扫荡了。” 呼延美抬起衣袖,拭干俏脸上的泪痕,一挫银牙道:“好,我们走吧了于是,三人都以无限感慨的心情,向呼延奇的尸体看了一眼后,才鱼贯穿过闸门,向精舍中走去。 当她们穿隧道,进入那间豪华起居时,一马当先的周君玉,忽然回身作一个止步禁声的手势。 只听一个阴森的语声说道:“哼!老夫是干什么的,我老实告诉你,当你那个手下向你报告时,我就断定你此行必有阴谋。” 周君玉苦笑着以真气传音说道:“糟了,东方绪业已受制。 朱亚男传音说道:“这说话的,好像是冷无情?” 周君玉点点头接道:“不错……” 只听冷无情的语声接道:“说!你跟他们的条件是怎样谈妥的?” 东方绪的语声苦笑道:“老爷子,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冷无情手一扬,东方绪显然挨了一记耳光,只听冷无情的语声冷笑道:“我自己亲自查问过你的五个手下,他们都据实招供了,还冤得了广东方绪的态度似铁般强硬,竟然冷笑一声道:“你一定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但我又不能不提醒你,你杀丁我,也控制不了他们。” 冷无情的语声笑道:“控制他们还不简单,每人身边派一个堡丁就行,不过,我不原如此,当然也不会杀死你。” 又沉声接道:“但你必须将经过情形,老实告诉我,并重行回到我们这边来。 显然,冷无情有所顾忌。 这当口,周君玉等三人经过一阵真气传音商谈,并经呼延美这位识途老马的指点之后,已分别采取新行动。 东方绪与冷无情目前僵持的房间,与她们所处的起居室,还隔着两个房间,和一道回廊。她们三人蹑足绕道,欺近那个房间时,冷无情似乎已略有所觉地,厉声喝道:“谁?” 呼延美故意捏着鼻子,发出浑浊不清的语声道:“启禀老爷子,堡主已受伤,特派小的来,请老爷子赶陕去挹翠楼。” 她们三人是分三方面欺近那个房间的。 这当口,周君玉已借着呼延美的话声掩护,到了房门边,朱亚男却到了窗下,凝功待发。 冷无情闻言之后,一怔道:“堡主伤在谁的手中?” 冷无情“哦”了一声:“呼延奇不是已被制了穴道吗?” o乎延美答道:“回老爷子,据堡主说,呼延老爷已练成移筋易穴的功夫,所以,事实上他的穴道并未受制。” 冷无情接道:“如此说来,堡主所受的伤势,恐怕不致于太轻吧?” 呼延美接道:“回老爷子,堡主只是左肩略受外伤……” 冷无情似乎被这一个意外的变故所吸引,而松懈戒备之心。 他轻轻“哦”了一声,缓步走向窗前。 由于呼延美故意站在避免星光能照耀得到的位置,冷无情此举,似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想要看清楚呼延美的面目。 窗于是房门平行的,而朱亚男就守候在窗口下。 对朱亚男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最好的突袭暗算的机会。 如果是朱胜男或者是朱四娘,必然是毫不考虑地加以突击的。 但朱亚男却因本性敦厚,觉得突施暗算,不够光明磊落,因此,尽管窥伺房门口的周君玉向她连连打着手势,她却仍然犹豫了一下,才突然长身而起,大喝一声道:“老贼看剑!” 话声出口,才挥剑劈向冷无情。 当然!这行动,已经不能算是暗算伤人了,凭冷无情的身手,应该已有应变的时间。 但事出意外,尽管冷无情是当代武林中数一数二的老魔,也仍然大吃一惊,一个倒翻,才避过朱亚男的一剑。 冷无情的这一个倒翻的动作,既可避过朱亚男的突击,又能回到东方绪身边,挟持东方绪以自重。 冷无情的反应虽然快速而又具有双重作用,但周君玉的动作也快速异常。 就当朱亚男一剑劈向冷无情的同时,周君玉突然闪向门口,那早已凝功待发的右掌,向着室内的东方绪一扬一拉,立即将东方绪的身躯,以“大接引神功”吸到室外。 因此。冷无情倒翻入室的同时,身边的东方绪已经不翼而飞周君玉一招得手,立即促声喝道:“亚男妹子,赶快发迅号给令堂,发动攻击……” 话声未落,冷无情已厉喝一声,飞身冲了过来道:“丫头找死!” 同时,一声有如风鸣九皋的清啸,也由朱亚男口中冲霄而起……” 朱亚男的清啸,被冷无情的快速攻势打断了。 冷无情在愤怒之下的快速抢攻,使得朱亚男几乎撑持不住。 呼延美人目之下,连忙飞身而上,联手夹攻,才算稳住颓势,一面并促声说道:“二小姐,这儿地势太窄,不便施展,我们退到外面去。 “做梦!” 冷无情的攻力与“天鹤剑法”虽然高明,但在朱亚男、呼延美二人联手之下,却也并未显得如何的得势,因而朱亚男、呼延美二人得以且战退地退到天井中。 天井中的地势,自然比回郎上宽裕得多,双方都可以放手施为了。 这当口,周君玉已经以最快速手法,解开了东方绪被制穴道,并促声道:“阁下退到过一旁观战,莫再落入敌人手中……” 东方绪苦笑道:“不会的,目前,还只有这个老不死知道我已投到你们这边……” 他的话声未落,一声冷笑,挟着一片寒闪,向着他电疾射来:“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当”地一声,那人的长剑,被周君玉一剑荡开了。 那是一个年约五旬外灰衣老者,也是厉于“无敌堡”中的护法级人物。 照说,身为“无敌堡”中的护法,身手白不凡,但他此刻碰上的对手,实在太强了,因而竟然成了不堪一击的废物。 周君玉一剑荡开对方的长剑之后,立即冷笑一声道:“如此脓包,也敢前来丢人现眼……” 手起剑落,灰衣老者已溅血横尸。 但死了一个,却立即又有三个射落当场。 原来,方才朱亚男的一声清啸,固然通知了朱四娘,得以立即发动攻势。却也将“无敌堡”中的人,引了过来。 这新来的是三个彪形大汉,他们的身形才落,冷无情已沉声喝道:“你们三人,赶快分出一人去报告堡主,就说东方绪已经叛变,赶快另谋良策……” 话声未落,惨号随传,三个劲装大汉中已倒下一双。 这时,东方绪已悄然退走,登上顶楼,向他的手下发出信号。 同时,整个“无敌堡”,已被一片杀声,金猩与狼犬的厉吼声,以及人的惨叫声所淹没。 由于东方绪手下的叛变:“七杀令”门中的人,没受到火器的阻挠,因而又神速,杀声已经逼近这精舍不远处了。 周君玉一剑杀了剩下的一个劲装大汉,飞身而起道:“咱们三人联手,宰了这个老贼!” 冷无情看情况不对,不等周君玉参战,立即荡开朱亚男、呼延美二人的长剑,飞身登上屋顶。 但当他在屋面上跃身再起时,却被一道疾射而来的人影截住了:“锵”然大震声中,传出一声朗笑道:“现在想逃,来不及啦了原来来人正是吕正英。 他截住冷无情之后,周君玉、朱亚男、呼延美等三人已先后飞登屋顶,朱亚男并娇声问道:“正英哥,我娘呢?” 吕正英笑道:“令主已率同其余的人,直捣挹翠楼,我因不放心这儿,所以先到这边来瞧瞧。” 说话之间,已和冷无情交手了十招以上。 由于冷无情已看脱逃无望,已抱定了豁出老命的决心。 这老魔本身功力比起吕正英来,只强不差,而他的“天鹤剑法”又能克制吕正英所使的“灵蛇剑法”。在这种因素之下,尽管吕正英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也大有挡阻不住之势。 这时,“七杀令”总管“通臂神判”刘子奇也赶了上来,首先沉声说道:“正英,咱们联手……” 吕正英连忙截口阻止道:“不,刘伯伯,先让我劝他几句。” 刘子奇苦笑道:“那是对牛弹琴。” 吕正英却正容沉声道:“冷前辈,恩师曾有交代,请你立即退出这场纷争……” 冷无情截口苦笑道:“小子,你以为你们已经稳操胜卷了?” 吕正英沉声说道:“事实胜于雄辩,冷前辈看不到外面战况,至少也可听出个大概来。 冷无情阴阴地一笑道:“不用废话了,你再退就掉下屋檐下去了!” 原来这说话之间,吕正英已被迫而退了将近八尺之遥。 但冷无情的话,却激发起他的傲气。 他立即还以颜色,并冷笑道:“不见得。” “呼、呼、呼”一连三剑,居然将冷无情迫退了五尺。 冷无情哈哈一笑道:“还真有两下子呀!” 接着,却一声冷哼道:“不过,光凭你这两下子,还是不行,最好是你们几个小辈子一齐上吧!” 吕正英震声大喝道:“冷前辈,这是我奉恩师之命,最后这么尊称你……” 冷无情截口冷笑道:“我不稀罕!” 吕正英朗声喝道:“刘伯伯,请助我一臂之力,咱们联手,生擒这老魔!” 刘子奇沉声喝道:“好的!” 话声未落,人已飞身加入战圈。” 刘子奇虽然以前不过是一个普通高手,但自从出任“七杀令”的得力助手后,在朱四娘与吕正英的指点,与自己的勤修苦练之下,武功的精进,至少已增加一倍以上。 目前。吕正英与冷无情之间,功力相差不多,加上一个得力助手,立即将劣势扭转,而占了上风啦。 刘子奇绰号“通臂神判。是由于他的兵刃是一枝“判官笔”,同时又兼通“通臂神功”的原因。 手臂所谓“通臂神功”,就是左右双臂,能互为消长。 这一套功夫很奇特,也很邪门。在出敌不意的情况下,施展开来,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来。 刘子奇是老江湖,他深知目前必须速战速决的重要性。 因此,他出手不到三招,立即出敌不意地,突然施展他的独门绝艺“通臂神功。” 只见他奋力攻出一招之后,持笔的右臂,突然缩短,而左臂却暴长一尺有余,并快如电掣,一掌击中冷无情的右肩。 这还是因为吕正英要生擒冷无情之故,否则,如果以右臂施展“通臂神功”,则一笔之下,很可能要了冷无情的老命。 在此等情况下,尽管冷无情身手奇高,应变神速,而受伤并不严重,但加上吕正英一剑斜挑,却使他的长剑,被挑得脱手飞了出去。 吕正英更不饶人,左手急扬,凌空一指,点向冷无情的“七坎”要穴,并沉叱一声道:“躺下!” 冷无情这老魔的身手,也的确够高明。 在此情况之下,居然能从容应变。 并冷笑一声道:“不见得!” “话声中,身形陡地后仰,避过吕正英、刘子奇二人的跟踪追击,同时,足跟乘势一蹬,已射向屋面下,而消逝于沉沉夜色之中。 吕正英立即飞身追击,并朗笑一声道:“老魔,你逃不了了但他刚刚射落屋下,突然迎面一股腥风,使他心头很难受,去势为之一滞,同时不远处传来冷无情的冷笑道:“小杂种,老夫就在这儿,有种的,何妨跟上来试试。” 就这说话之间,那本来有一层薄薄的乌云,掩去不少星月光辉的天空,突然间,起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浓雾,使得周围一尺内,伸手不见五指。 同时,浓雾中还有着阵阵腥风,和“啾啾”鬼叫之声。 这情形,使吕正英一愣,跟踪而下的朱亚男、周君玉等人,并吓得发出一串凛骇已极的尖叫声。 刘子奇连忙沉声喝道:“诸位休谎,请静立原地莫动,我有办法破解。” 冷无情的语声冷笑道:“做梦!” 刘子奇却向吕正英传音说道:“正英,这老贼的妖法,可能会扩及挹翠楼的周围,你得赶快上屋顶去通知本门中人,静立原地,收摄心神,等我设法破解。” 果然,外面的喊杀声停止了,代之的,是一片惊呼之声。 吕正英飞身上屋顶之间,冷无情的语声却哈哈大笑道:“小杂种,怎么不吭气了……” 吕正英却已在屋顶上震声大喝道:“七杀令门中的人,请听清各自收摄心神,静立原地,等候刘总管破除妖法……” 吕正英的语声是贯注内家真力发出,兼以又是居高,临下,因此,他这几句话,使得所有七杀令门下都听得清清楚楚,并立即收到了安定军心的效果。 吕正英说完之后,又回到刘子奇身边。 冷无情又在暗中冷笑道:“老夫的仙法,没有人能破得了……” 刘子奇笑问道:“冷无情,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冷无情的语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而言之一句话,今宵凡是进入无敌堡的敌人,绝无幸免,也绝无一人可以例外了刘子奇哈哈大笑道:“你老儿不知在哪儿偷学到一点白莲教所遗留下的妖法,就自以为了不起……” 冷无情截口冷笑道:“你既然自以为是内行,可知道老夫这仙法的名称吗?” 刘子奇沉声说道:“不妨老实告诉你,你们白莲教老祖宗徐鸿儒帮助宁王豪造反时,敝人先祖,就在平定那一次叛乱的王守仁元帅的手下,所以,区区所学,才是破解白莲教邪述的正统法术,也就是……” 冷无情有点将信将疑地,又截口冷笑道:“你如果真有那种本事,为何尽说废话而不施展?” 吕正英也促声传音说道:“对了,刘伯伯,还是赶快设法破解吧!” 刘子奇传音苦笑道:“正英,我正在背诵那口诀,由于从来不曾用过,因而忘了其中一句,所以我才不得不借对说机会,希望能够赶快想起来……” 这当口,冷无情又冷笑道:“光说不练,原来你只不过是一个徒托空言的牛皮客……” 吕正英为了使刘子奇能专心一志地去思索那句被遗忘的口诀,闻言之后,连忙抢先接道:“你等等瞧吧!我刘伯伯正在行功作法哩!” 冷无情的语声笑道:“老夫正在等着哩!” 话声一落,那浓雾,腥风、与“啾啾”鬼叫之声,也越来越严重,就像有无数冤魂,围绕在周围时,要飞扑过来似的。 吕正英与刘子奇站得最近,别的他看不到,但却看到刘子奇的双目中,忽然射出两道森寒冷电来。 他知道,凭刘子奇的武功修为,不会有这种表现,必然是所遗忘的口诀已经记起,正在行功施法所致。 果然,吕正英心念转动之间,半空中忽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紧跟着,一切险相全消。 吕正英竟然被这一声震天霹雳吓了一大跳,但却禁不住欢呼一声道:“妖法已破,大家冲呀了冲向挹翠楼……” 冷无情眼看大势已去,只好厉啸一声,腾身向挹翠楼方向,疾射而去。 当然,吕正英等人,也立即跟踪追了上去。 这时,以朱四娘为首的群侠们,于听到朱亚男发出的联络信号之后,立即发动全面攻势,集中人力,向挹翠楼逼进。 由于东方绪手下那些火器手,业已反正,因而沿涂没受到任何阻挠,可说长躯直人,直达挹翠楼前。 但他们到达挹翠楼前时,情况已不同丁。 只见火光连闪,挹翠楼周围十丈之内,已被无数火把围成一道火墙。 在明如白昼的火把照耀下,可以看到无敌堡的精英人物,都集中在火墙内。严阵以待。 而且,层次分明,第一层是弓箭手,第二层是手持喷火筒的火器手,火器手里面,才是那些舞刀弄剑的高手们。 这阵仗,显然是有计划的安排。 可以想见,第一层的火墙,主要对象还是那两头金狒和狼犬而言,也算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最适当的安排。 至于第二层火器手,却使朱四娘的微蹙秀眉,向贾南星问道:“老爷子,怎么这儿还有火器手呢?” 贾南星低声答道:“我想,那不可能是东方绪的手下,必然是淳于坤另行安排的。 由于附近都是一片寂静,因此,尽管贾南星的话声很低,还是被对方听到了。 只听对方的人丛中,传出一声娇笑道:“你老儿只猜对了一半。” 朱四娘忽然厉声喝道:“古飞琼,你滚出来。” 古飞琼的语声娇笑道:“能由语声中分辨出我是谁来,我感到非常光荣……” 贾南星向朱四娘摆摆手,制止其暂时莫发作,然后沉声问道:“方才那句话,如何解释?” 古飞琼的语声笑道:“我说你老儿只猜对了一半,那就是说,目前这些火器手,有一半是堡主所特别训练出来,另一半却是冷老爷子于发现东方绪的叛变后,临时派入所抢救过来的火器。” 贾南星“哦”了一声,道:“你叫淳于坤出来!” 古飞琼笑了笑道:“很抱歉!咱们堡主交代过任何入指名叫阵。他都不会理睬。” 贾南星冷笑道:“你们既然有此万全准备,却为何还要龟缩着不敢见人了古飞琼淡然笑道:“老儿,如果你能以逸待劳,获得最后胜利。你会愿意多费不必要的力气吗?” 紧接着,又补充着说道:“咱们堡主也说过,只要你们能攻进挹翠楼,他自己会亲自接待。” 这情形,可使得贾南星眉峰紧蹙,答不上话来。 朱四娘传音问道:“老爷子,你说,淳于坤老贼在捣什么鬼?” 贾南星传音答道:“我想,他不可能再玩什么花样。” 朱四娘沉道:“那么,躲着不出来,咱们该怎么办呢!” 贾南星沉思着接道:“目前情况,不宜强攻……” 朱四娘接道:“不!我正准备强攻,我要以毒攻毒,调集东方绪所有手下,集中火力,烧他一个措手不及。” 贾南星正容接道:“这办法是可以行得通的,但将伤及很多无辜的人……” 朱四娘截口接道:“目前,我顾不了那么多。” 贾南星仰首向那伟立夜空中的挹翠楼端详着,一面说道:“有一个办法,让我乘青雕由楼顶强攻着,来一个内外夹击……” 朱四娘连连点首道:“对!对!不过,这份工作还是该由我去……” 两人传音交谈至此,突然间,星月无光,一片昏暗。所感受的,也一如吕正英他们。 贾南星禁不住脸色一变道:“这儿,还有白莲教的余孽?” 沉默了很久的古飞琼,忽然娇笑一声道:“咱们这儿,各种人才,都应有尽有,所谓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对我们而言,只能算是雕虫小技而已。” 也就在这当口,吕正英的清朗语声,也适时传了过来。 贾南星、朱四娘二人暗中如释重负似的,长吁一声,贾南星并传音说道:“令主,咱们暂时按下不动,且等正英他们到来之后再说。” 朱四娘传音苦笑道:“目前,不等也得等呀……” 等到那一声震天霹雳过后,一切幻象全消,冷无情厉啸着遁人挹翠楼之后,吕正英、朱亚男、周君玉、呼延美等人,也跟踪追了上来。 当呼延美向贾南星说明那精舍中所发生的一切经过情形后,朱四娘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道:“原来,淳于老贼受了伤,那就怪不得他不敢出头啦了贾南星听到呼延美所转达的,呼延奇的,临终寄语,心头有着无穷的感慨。 但此时此地,他无暇伤感,只是长叹一声之后,向朱四娘低声说道:“令主,淳于坤已黔驴技穷了,咱们立即照方才的计划发动强攻。” “好的。”朱四娘应着扭头向林忠说道:“林忠,去请东方绪来,并将我的青雕带过来,记着,行动要秘密。” 林忠恭应一声道:“届下记下了。” 贾南星却向着挹翠楼头,沉声喝道:“无敌堡的人请听好,淳于坤负伤死守,已成了釜底游鱼,咱们朱令主仰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愿滥杀无辜,除了首恶必诛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从宽免追咎,希望诸位莫失良机,立即幡然悔悟……” 挹翠楼顶楼上,忽然传出淳于坤的厉叱道:“放屁!” 贾南星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毕竟沉不住气啦!” 冷无情的语声,也传自楼顶道:“贾南星,别得意得太早,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天哩!” 贾南星正容接道:“老朋友,你不在首恶之列,希望你别再白欺欺人,及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微顿话锋,扭头目光一扫之下,只见东方绪手下那些火器手们,都已逐渐集中,因而又立即震声大喝道:“无敌堡的人注意,本门已集中百多名火器手,准备立即发动火攻,如果你们不立即放下兵刃投降,即将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一声清越雕鸣,划空传来。 但“无敌堡”方面,却无任何反应。 朱四娘向贾南星、吕正英二人传音交代数语之后悄然退去。 吕正英扬言喝道:“淳于坤,现在是你偿还血债的时候,作得像男子汉一点,别龟缩不敢出来。” 挹翠楼上传来淳于坤的冷笑道:“小杂种,死神业已照命,还在逞口舌之利。” 紧接着,又沉声说道:“老夫就在这儿,有种何不攻进来。” 一团黑影,挟着一阵劲风,由夜空中向挹翠楼顶上俯冲而下。 淳于坤的语声震声大喝道:“弓箭手,集中射击!” 一阵弓弦连响,密如飞蝗的急矢,集中向那团黑影射去。 原来朱四娘已剩青雕冲向挹翠楼,准备实行她那内外夹攻的办法。 但老好巨猾的淳于坤,不但在楼上周围安排了大批的弓箭手,而挹翠楼的每一层上,也都埋伏着强弓硬弩。 这么一来,迫得朱四娘不得不乘着青雕避了开去。 淳于坤并哈哈大笑道:“四娘,这挹翠楼无异金城汤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了不料当朱四娘乘青雕硬闯,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和弓箭手的一阵集中射击时,贾南星、吕正英、周君玉、朱亚男、呼延美、水姑娘等群侠方面的精英人物,已乘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纷纷越过对方的防线,展开一阵快速攻势。 最初刹那间,有如虎人羊群,也像滚汤泼雪,一阵冲杀,杀得无敌堡的人仰马翻,惨号连天。 由于群侠们都是功力奇高的精英人物,又是出敌不意的强攻,兼以在短兵相接的混战情况之下,无敌堡方面的弓箭和火器手,都失去了作用。 贾南星并沉声喝道:“放下兵刃免死……” 但他的话没说完,已被冷无情截住,并怒叱一声道:“贾南星,你欺人太甚!” 冷无情这魔头,也的确了得,尽管他方才曾被刘子奇以“通臂神功”击伤右肩,此刻与贾南星交手之下,却仍然是有若生龙活虎似的,与贾南星打成平手。 这片刻之间:“无敌堡”方面的全部高手,包括淳于坤的徒弟、侍妾,以及仅剩的八个杀手在内也都纷纷出动拦截。 群侠方面的其余高手、女剑士、金狒、狼犬等,也在朱胜男、水湘云、上官素文、路青萍、和护驾双将、正副总管等人的前导之下,纷纷跟进,展开一场既惨烈,又混乱已极的激烈混战。 一时之间,但见人头与残肢断臂齐飞,惨号与兽吼犬吠之声混成一片,令人触目惊心,闻声色变。 不过,在这最紧张的当口,吕正英与呼延美二人却不在这一个混战场合之中,不知他们二人跑到哪儿去了……” 冷无情的话声一落,贾南星立即沉声接道:“冷兄,你何苦要淌这塘浑水呢?” 紧接着,又正容说道:“冷兄,我仍然没将你当敌人看待,现在,你该已看出,大势已去,马上退走,还来得及。” 冷无情切齿接道:“我两个儿子都赔进去了,我还退出作啥?” 贾南星长叹一声道:“你一定要拼掉老命才行了“不错。”冷无情冷笑着接道:“今宵,你我两人中,总有一个不能活着离开这儿……” 贾南星与冷无情这一组的旁边,就是古飞琼。 显然地,古飞琼因看出情况不妙,而打算豁出去了。 只见她有如一头疯虎似的,左冲右突,勇不可当。这片刻之间:“七杀令”门下高手和女剑士,至少已有十人以上死在她的长剑之下。 朱胜男、水湘云二人,由于距古飞琼较近,入自之下,不约而同地娇叱一声,双双飞身拦截。 但此一刻的古飞琼已豁出了老命,凭朱胜男、水湘云抢救及时,朱胜男非死也得受重伤不可。 朱胜男一挂彩,这两位美姑娘的处境,可更为危殆了。 由于目前正是混战最紊乱,也是最紧张的关头,两位美姑娘虽陷入危境中,旁人却没法前来支援她们。 古飞琼得不饶人地,一面加速抢攻,一面狞笑道:“丫头躺下!” “放屁!” “锵”然一声,古飞琼的长剑被突然赶来的未四娘架住了。 朱四娘架住古飞琼的长剑之后,立即沉喝一声道:“两个丫头退下!” 话声未落,已挥剑反击:“呼、呼、呼”一连三剑,将古飞琼被迫退了三步,一面并厉声喝道:“妖妇!今宵,有我无你!” 古飞琼一面奋力反击,一面冷笑道:“不见得!” 古飞琼虽然是淳于坤的主要助手,但与目前的朱四娘一比,却差一大截,因此,尽管她力图振作起来,却是欲振乏力。 也因为如此,双方交手不及十招,她却被迫而退后七尺以上。 朱四娘一面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妖妇,淳于老贼的一切倒行逆施,你都是主要帮凶,今天饶你不得。” 古飞琼虽已处于劣势中,但朱四娘要想杀死她,恐怕也不是一二百招之内的事。 当这两人正在作殊死恶斗之间,乘机退过一旁的水湘云,立即撕下自己的一幅衣襟,替朱胜男抱扎伤口,一面并低低声说道:“大小姐,你的伤势,虽未伤及筋骨,但深达寸余,并不算轻,可不能再逞强参战了,暂时跟在我身边,由我来照顾你吧!” 朱胜男蹙眉接道:“可是,目前正是紧要关头……” 水湘云截口接道:“那不要紧,敌人的伤亡,还超过我们四倍以上,我们已占了绝对优势啦!” 朱胜男苦笑道:“真奇怪,怎么这紧张当口,吕正英会不见了哩!” 水湘云以真气传音接道:“可能是找淳于坤去啦!” “哦!”朱胜男歉然一笑道:“湘云妹子,你不恨我吗?” 水湘云一怔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朱胜男讪然一笑道:“以前,在夏口的大江边,我曾经对你很不客气过。” 水湘云“哦”了一声,娇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干吗?”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我要是生你的气,还会帮助你吗!” 朱胜男显得颇为激动地道:“湘云妹子,你真好了“你也不错呀了水湘云笑道:“走,我们别待在这儿,看看那儿有便宜可检,顺便宰他几个。” 到目前为止,整个战局,都已为群侠所控制。 分别力战贾南星、朱四娘的冷无情、古飞琼二人,都已被迫而完全采取守势,不过,还仍然在作困兽之斗。 淳于坤的门下弟子和侍姬们,也伤亡过半。 群侠方面,虽然也伤亡不少,但却大部分是新近加入的一班武林人物,其次则为一些女剑士们。 至于基本人物方面,到目前为止,除了朱胜男受到剑伤之外,要算是上官素文与路青萍二人了。 这两位美姑娘,都是以孤臣孽子的心情,在拼命冲杀,其复仇意志的高涨,是绝不在朱四娘与吕正英二人之下的。 由于她们二人拼命冲杀,本身也是伤痕累累,全身浴血,分不清究竟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不过,这二位伤的都非要害,而且都是一些皮肉之伤,所以,尽管他们都是全身浴血,却并不影响她们的勇猛。 群侠方面是谋定而后动,尽管因为一些意外的情况,使他们不能尽如理想,但决战一开始,却是各人都按照预先分配的任务,分别进行。 周君玉、朱亚男二人。在群侠方面,是功力仅决于贾南星、吕正英、朱四娘等三人的顶尖儿高手但这二位都没有固定的任务,只是疾如飘风地,往来冲杀着,碰着谁,谁就倒霉,哪儿吃紧,就住哪儿支援,所以,这二位虽然没有固定任务,却比谁都忙。杀的人也比谁都多。” 无敌堡方面,虽然大势已去,但恶斗却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这混战场面,暂时按下。 且说吕正英,呼延美二人,却已由呼延美带路,绕道到了挹翠楼的背面。 前文中已经说过,挹翠楼的背面,就是有名的东湖,湖面与挹翠楼之间,是一片约谟四五十丈宽的斜坡,斜坡上长满了高可及人的野草,显得一片荒凉。 目前,吕正英、呼延美二人,就隐身在那高可及人的野草中,摒息凝神地等待着。 半响过后,吕正英传音说道:“呼延夫人,淳于老贼是否还有别的退路?” “不可能。”呼延美传音接道:“方才,你没看到那芦苇叶中,停泊着一叶扁舟吗?” 吕正英接道:“那小艇,是否以前就有的?” 呼延美点点头道:“不错,那是以前就有的,也因为我知道以前就有这艘小艇,我才断定他,穷途末路时,必然会由这儿逃生。” 吕正英轻轻一叹道:“这老贼会如此窝囊,竟然会悄然开溜?” 呼延美娇笑道:“如果明知逞英雄会丢掉老命,又何不留下有用之身,以图东山再起哩!何况这老贼已经受了伤,不宜拼命。” 吕正英点点头道:“呼延夫人说得有理,只是,前面杀得天翻地覆,我们都在这儿乘风凉,未免有点太那个了。” “话不能这么说。”呼延美含笑接道:“我们的任务不同啊……” 吕正英忽然促声接道:“有点意思了……” 传音中止,两人同时仰首向挹翠楼上瞧去。 只见那最上一层的一个窗口,有人探头向下面察看着,但由于是夜晚,距离又远,以致没法分辨其究竟是谁。 呼延美注视了一下之后,传音说道:“准定是他。” 吕正英传音问道:“呼延夫人能看清楚?” 呼延美传音笑道:“你的功力高于我,你都看不清楚,我怎么能看清楚哩!” 吕正英接问道:“那你怎么如此肯定?” 呼延美笑了笑道:“因为,那窗口就在淳于坤的房间。” “哦……” 那窗口上的人,忽然如飞鸟似的,俯冲而下,仅仅在二楼的檐角上微微一点,立即飘落地面的杂草叶中。 虽然那入的飘落之上,远在吕正英、呼延美二人藏身处的十五六丈之外,但就在这刹那之间,两人都已看清楚了,那人就是淳于坤。 吕正英毫不怠慢地,飞身到淳于坤与那小艇之间的通路上,淡然一笑道:“淳于坤,你的手下都还在作殊死斗,你好意思悄然开溜!” 淳于坤潜伏的草叶中,毫无反应。 倒是挹翠楼上,又飘落两个人来,也落在淳于坤飘落处的八尺之范围之内。 那是淳于坤的首徒金石鸣与闻人玉。 吕正英又沉声喝道:“淳于老贼,别装孙子,滚出来领死了淳于坤忽然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小狗死在眼前,还敢吹大气。” 目前这情形,对吕正英而言,算得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只见他星目中寒芒电射,厉叱一声道:“老贼,血债血还,现在,该是你还我灭门血债的时候了!” 话声未落,人已振剑飞身而起,以身剑合一之势,向淳于坤飞射过去。 只听呼延美震声大喝:“副令主当心……” 话声未落,卡簧连响,只见两道烈焰,以交剪之势,向凌空疾射的吕正英射了过来。 这同时,淳于坤却厉叱一声:“老夫先宰了你这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淫妇。” 话出身随,有如疾矢划空似的,向呼延美扑了过来。 目前这情况,可的确是意外的变化。 因为,谁也不曾想到,金石鸣、闻人玉两人身上。也带着那歹毒的喷火器,并乘吕正英起身向着淳于坤飞扑时,乘机加以偷袭。 这情况的演变,顿时使得吕正英与呼延美二人,同时陷入危境之中。 但吕正英,临危不乱,于危机一发之间,猛打千斤坠,并就地疾滚,避过那两蓬烈焰的喷射,同时他虽知呼延美不是淳于坤的敌手,但淳于坤业已负伤的情况之下,支持三五十招,应该没有问题。 他深信,只要有一二十招的缓冲时间,就足够解决金石鸣与闻人玉二人。 由于他有这种想法,所以,于一阵疾滚之后,立即腾身而起,以疾矢离弦之势,扑向金石鸣与闻人玉二人的藏身之处。 刚好,金石鸣、闻人玉二人,也不约而同飞身向吕正英疾滚的地方扑了过来。 因此,三个人凌空激射之间,不期而遇,但听“轰”然震响中。发出一声惨号,吕正英就地泄落下来,金石鸣被斩断右臂,射落吕正英背后三丈之外。 闻人玉,则被吕正英一掌震得倒飞丈外,跌入草叶中。 吕正英心愤对方的偷袭,同时,也是希望速战速决,以免呼延美陷入危境中,因此,方才这雷霆一击,是尽提全身真力的。 他一拳重创淳于坤的两个得意弟子之后,毫不怠慢的,又飞身向淳于坤那边扑了过去,口并厉叱道:“老贼!纳命来了淳于坤虽然已将呼延美迫得连连后退,一时之间,却是没法将呼延美收拾下来。 当吕正英一招重创他两个手下的同时,他闻声心惊,心知大势已去,奋力一招,将呼延美迫退一大步,人却飞身而起,向湖边的小艇上激射而去。 这情形,迫得吕正英大喝一声,脱手将长剑向着淳于坤那激射的身形射过去。 脱手射出的长剑,无论如何,会快过人的激射,因此,急于逃命的淳于坤,为免除一剑穿身之厄,不得不反手将吕正英射来的长剑击落。 也因这一停滞,使他那凌空激射的身形泄落地面,而吕正英也刚好赶到,接过被对方击落的长剑时,厉笑一声道:“老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宵,是该你偿还我吕家血债的时候……” 话声中,两人已展开一场舍死忘生的恶斗。 这时,由于方才闻人玉、金石鸣二人喷火筒的作用,使得周围的野草都燃烧起来,而变成一片熊熊烈火,将湖滨照得一片通红。 只见一道人影,由挹翠楼头疾射而下,并娇笑一声道:“正英哥,要不要我帮忙?” 来人是朱亚男,由于她那安详而又悠闲的姿态判断,前面的情况,已不难想见了。 淳于坤自知逃生无望,已豁出了老命,因而尽管他已经负过伤,却仍然猛勇得有如一头疯虎,功力之高,与复仇意志之坚且急的吕正英,一时之间,对他竟也莫可奈何。 但吕正英心知对方在拼命,自然不愿与敌人同归于尽,因而一面实行游斗,以消耗对方的体力之用,一面却接过朱亚男的话锋道:“谢谢你!不用啦!” 接着,又反问道:“前面情况如何?” 朱亚男扬声娇笑道:“前面只剩下恩师和我娘在双战冷无情了,哦!对了,我娘说过,淳于坤老贼必须等她老人家前来,才能杀死……” 吕正英含笑接道:“好的……” 淳于坤冷笑着奋力强攻,攻势越来越见凌厉,居然将吕正英迫得连连后退。 吕正英朗声笑道:“老贼,想以进为退吗?可惜为时太晚啦了淳于坤狞笑一声道:“老夫要走,没有谁能拦得住!” 话声中,一剑荡开吕正英的长剑,腾身而起。 吕正英奋不顾身地,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两人都震落地面,旋即被淹没于漫天寒闪与冲云剑气之中。 只听淳于坤厉笑连连:“小狗,滋味如何?” 原来在方才淳于坤的拼命招式中,吕正英因奋不顾身地拦截而受了伤,只见他的左肩,已被鲜血染成一片殷红,显然伤势不算太轻。 但他却并未因受伤而影响他的功力,仍然有若生龙活虎似的,奋力拦截,一面并冷笑一声喝道:“老贼,你逃得了吗!” 朱亚男因看到吕正受了伤,心头一急之下,娇叱一声,也飞身加入战圈。 就此同时,一声响澈云霄的清啸,划空传来。 朱亚男忍不住欢呼道:“正英哥,我娘来了……” 一道人影,由挹翠楼头疾射而下,人未到,已娇喝一声道:“丫头闪开!” 朱亚男应声退过一旁,朱四娘如天神下降似的,一剑将淳于坤的长剑荡开,并沉声喝道:“正英呀,你已受伤,快退过一旁。” 淳于坤挥剑反击,一面狞笑道:“你们都一齐上吧!老夫成全你们……”吕正英朗声说道:“令主,现在正是正英索还灭门血债的时候,些许皮肉之伤,算得什么?” 朱四娘点点首接道:“好!咱们以最快速度,搏杀这老贼了朱亚男也悲声说道:“娘,爹是间接死在这老贼手中,女儿也算一份……” 口中说着,人已不待许可,径行飞身参战。 朱四娘是久战疲惫之身,吕正英则因左肩受伤,对功力不无影响,尽管这二位都因复仇心切,而拼命抢攻,但比起平常的功力来,仍然是打了折扣,兼以淳于坤又是打的与敌偕亡之算盘,因而尽管是一以敌二,却还能勉强维持一个平局,但加上朱亚男这一个生力军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朱亚男一参战,吕正英首先一剑将淳于坤的左臂削掉。 紧接着,朱四娘厉笑一声,一剑将淳于坤的长剑荡开,顺势回剑斜扫,淳于坤的一条右腿也斩掉了一节。 淳于坤也真够狠,在被斩掉一臂一腿的情况之下,居然哼都不曾哼出一声,而且长剑斜劈,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朱四娘的颈头部电疾劈下来了。 但他这一剑,却于危机一发之间,被吕正英磕飞了。 这同时,朱四娘、朱亚男母女的两枝长剑,已一齐插入淳于坤的胸膛。 淳于坤再狠,也不得不发出一声凄厉惨号。但淳于坤的惨号声未落,吕正英回剑一扫,人头已经落地。 旁边传来贾南星一声长叹道:“这一代枭雄,虽然作恶多端,但结局却是够惨人的……” 朱四娘冷漠得像一尊塑像,挺立在夜风中。 吕正英、朱亚男,则都是一片肃容,在仰首喃喃祷告着。 周君玉缓步向前,撕下自己的一幅衣襟,替吕正英将肩伤包扎好。 贾南星又是轻轻一叹道:“诸位,走吧!救伤恤死,这善后工作,还够我们忙上一两天的……” 当朝阳重照“无敌堡”时,朱四娘当众宣布退休:“七杀令” 令主一职,由吕正英继任。“无敌堡”改为“集贤山庄”,成为武林同道共仰共尊的精神堡垒。 至于所有“天心谷”中的财宝,也交由吕正英全权处理,作为救济各地灾黎之用。 这一宣布,自然赢得群豪们的热烈掌声。 在热烈掌声中,朱四娘向吕正英正容说道:“正英,现在你该先行回到湖南老家,重建吕家庄来,并祭奠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吕正英星目中,满含振奋的热泪,点首恭应道:“是!令主!” 朱四娘笑道:“不!现在,你可以叫我岳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