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劫孤星》 楔子 四灵秘帖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李谪仙的诗句,空灵蕴藉,着实迷人;但"月色"二字,确也够美,尤其四更山吐,残夜楼明,窗外鸡声,天涯兔影,耿耿星河,天光欲曙时的一钩沉月,亦越发美得迷离,美得凄清,美得令人魂消!在天光将曙之际,夜色本来最深,尤其是"北天山"的"秘魔谷"中,因危峰夹峙,星月齐遮,更复一片暗黑,虽还不到伸手不见五指地步,但也足以使那些谷中嵯峨树石,形相不清,几化作令人见而生怖、张牙舞爪的狰狞魔影!谷口,有条人影在飘。这人影,像烟般轻,像云般逸,像风般疾。 显然身具上乘武学!他是一个儒生打扮的白衣人,剑眉星目,英挺无伦,年龄约莫在二十一二光景。这白衣书生仿佛对于"秘魔谷"的谷中路径极熟,飞驰于森森林立的树石暗影之中,毫无迟疑阻碍。到了一片参天峭壁之下,白衣书生便止步肃立,口中低啸三声。第三声啸罢,石壁脚下,一阵"隆隆"石响,有块山石,自动移开,现出了一个黑暗洞穴。白衣书生刚刚入洞,便有个相当苍老的语音问道:"是仇儿吗?"白衣书生恭身答道:"弟子沐天仇,参见恩师……"沐天仇的话音未了即顿,略一迟疑,又复问道:"恩师,你…… 你的语音,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苍老?"暗影中人,长叹一声答道:"流光容易催人老,昨日红颜今白头,语音变苍,算得什么?仇儿,你再看看我这盈额华发!"话音甫落,便有一点火星,从那暗影中人的指尖弹出。 这点火星,是飞向壁间一盏巨大油灯之上。 灯光一亮,景象立明,当地是间宽大石室,室中蒲团之上,端坐着一位青衫文士。 这位青衫文士,年龄最多只有四十四五,貌相极为秀朗,但却已华发满头,一片灰白。 沐天仇双膝跪倒,满面惶急地,失声问道:"恩师,仇儿离谷,不过半年,你……你怎么竟。…""青衫文士摇头接口道:"仇儿起来。半载光阴,并不算多,但这一百八十余日之中,由于天良生愧,每天都使我食难下咽,每夜都使我睡难安枕,也就够令人憔悴苍老的了!"沐天仇站起身形,双眉一蹙,目注青衫文士问道:"恩师,你……你老人家到……到底是有什么天良愧咎之事?"青衫文士苦笑不答,反而向沐天仇问道:"仇儿,你愿不愿意帮我弥补这项愧咎?"沐天仇挑眉说道:"恩师说哪里话来?弟子不辞粉身碎骨……"青衫文士摆手截道:"够了,我给你看件东西。"说完。从怀中取出四封柬帖,向沐天仇递去。 沐天仇接过一看,见那四封柬帖,均都封固,表面上分别书有"紫麟之头,苍龙之皮,红龟之甲,玉凤之心"以及"一二三四"顺序编号字样。 沐天仇看得莫名其妙,愕然问道:"恩师,这……这是……"青衫文士正色道:"这是我要你去找的四件东西,每找到一件东西,才许开启一封柬帖,若能完全办到,我的毕生愧疚,或许可以清弭。但其中蕴藏了各种艰难凶险,仇儿,你……你愿意……"沐天仇不等青衫文士话了,便目闪神光,毅然答道:"恩师,仇儿身受你老人家天高地厚的教育深恩,自然不避千艰。何辞万死……"青衫文士慰然笑道:"好,我再告诉你一桩必须注意之事。"沐天仇恭身肃立,静听青衫文士说道:"你寻找-紫麟之头,苍龙之皮,红龟之甲,玉风之心-等四件东西时,最好顺序而为,倘若万不得已,则前三件可以颠倒,但-玉风之心-,却必须放在最后。"沐天仇连连点头,青衫文士又道:——尤其记住,每寻着一件东西,便立即开启柬帖,遵示行事;决不许因心中好奇,妄自提前开拆!"沐天仇把那四封柬帖,谨慎贴身藏好,陪笑说道:"恩师放心,仇儿决不敢稍违严命j"青衫文士脸上现出一丝安慰神色,挥手笑道:"好,你去办吧j"沐天仇失声叫道:"仇儿久别慈颜,恩师竟不让我稍亲謦颜,要……要我立刻就走?"青衫文士叹道:"你还不走则甚?在你未能把这四件事儿办妥之前,我如卧针毡,片刻难安。仇儿既体师恩,难道还忍心要我镇日天良愧疚,身心煎熬地多受罪么?"沐天仇悚然一惊,恭身下拜道:"徒儿敬遵师命,就此告别。"青衫文士脸色一寒,沉声说道:"记住事未办妥,不许回山,纵然回来,我也不放你进洞,不承认你是我弟子。"沐天仇一身冷汗地,拜别青衫文士,转身走出洞府。 他才出洞府,"隆隆"石响起处,门户便又告封死。 沐天仇摸着贴身而藏的"四灵秘帖",边自缓步前行,边自喃喃苦笑说道:"麟头、龙皮、龟甲、凤心,这四件东西,均是罕世难睹之物,却……却叫我到哪里去寻?哪里去找?" 第一章 紫麟之头 走遍了万水千山,踏遍了丛林密径,着实把沐天仇寻得焦急不堪,但慢说是"紫麟之头",就是一条麒麟尾巴,或半点麒麟踪影,也未发现。 他除了找,并在问,但闻言之人,不是摇头,便多半是都笑着答以:"自从春秋之世以后,很少有人看见这种象征祥瑞之物。"如今是在"终南山"的一处悬岗飞瀑之侧,沐天仇正在瀑下,负手徘徊,眉间深笼忧色! 他来此之故,是为了听得这座山崖,名叫"麒麟崖",遂想碰碰运气。但在崖前崖后,转了半日,除去看出山形似兽外,根本寻不着任何与麒麟有关迹象。 沐天仇正自满心烦恼,空中一阵雁鸣。 他闻声翘首,目注当空,见有数十只鸿雁,排列成人字队形,从自己头顶飞过。 沐天仇苦笑暗忖:"恩师是要自己寻找-紫麟之头-,以致如此艰难,若是要找紫雁……"念方至此,领队前飞的第一只和第二只鸿雁。突然双双敛翼下坠! 沐天仇见这两只雁儿,坠得蹊跷,遂微闪身形,把他们凌空接住。 接雁在手,细一察看,他处并无伤痕,两只鸿雁均是于头下咽咙要害之上,沁出粟米大小的一点血渍。 沐天仇心中一惊,知道雁儿是被人用飞针飞刺等细小暗器,贯喉而死! 高空取雁,一射两只,伤在同一部位,所用又是极为细小之物。则此人功力相当高明,决不在自己之下! 沐天仇想到此处,业已发觉身后有人赶来。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相当清秀的绿衣少女,从崖后转出,站在两三丈外,向他扬眉叫道:"相公,请你把这两只雁儿,还我好么?"沐天仇因对方年岁太轻,诧然问道:"这两只雁儿,是你射的?"绿衣少女摇了摇头,娇笑答道:"我哪有这俊本领,是我家小姐……"一语未毕,崖角后起沥沥莺声,娇叱道:"秋菊,你不去拾雁,却在和谁讲话?"随着这沥沥莺声,转出了四条青影。 这是三个绿衣少女,簇拥着一位白衣女郎。 三个绿衣少女和名叫秋菊的绿衣少女,年龄差不许多,那位白衣女郎则稍为年长一些,约莫在二十上下。 四片绿叶,已均美得夺目,这朵白花,更是美得惊人;尤其她美得淡而不艳,雅而不俗,那份清丽风神,委实恍疑月殿嫦娥,绝似凌波仙子! 沐天仇几曾见过这等人物,不禁看得一怔。 这时,秋菊业已闪身纵到那白衣女郎身畔,向她低低说了几句。 白衣女郎起初似有愠色,但向沐天仇看了一眼,突又嫣然笑道:"这位仁兄若是喜爱野味,我就把这雁儿奉赠如何?"沐天仇赶紧抢前两步,含笑说道:"姑娘说哪里话来,这雁儿既是姑娘射落,自应奉还,沐天仇怎敢夺爱?适才只是对于姑娘神技,万分钦折而已!"一面说话,一面把两只雁儿,向秋菊递过。 秋菊接过雁儿,白衣女郎却目注沐天仇,扬眉问道:"沐兄。 你为何眉笼忧色?"风萍初识,一开口便叫"沐兄",足见这位姑娘的性格相当爽朗! 沐天仇苦笑答道:"是来此寻找……"白衣女郎不等他说完,便自娇笑说道:"沐兄是寻人?还是寻物?我对-终南山-中的一切情事,均颇熟悉,或许可以为你略尽绵薄?"沐天仇不善谎言,率然答道:"我是来找麒麟……""麒麟"二字,把那白衣女郎听得失声_笑! 沐天仇方自俊脸一红,白衣女郎又复妙目流波,嫣然笑道:"外号-麒麟-之人,武林中倒有几个;沐兄若想寻找真正的-麒麟",恐怕便踏遍八荒四海,历经五岳三山,也绝难如愿的了!"沐天仇被她一言提醒,双目发直地,自言自语说道:"呀!…… 号称-麒麟-之人?……"白衣女郎惊讶于对方的神色失常,含笑说道:"沐兄不知道么? 我来对你提供几位:-毒麒麟-包天雄、-双角麒麟-孔修、-紫面麒麟-莫四……"/沐天仇更吃一惊,目注白衣女郎,。抱拳问道:"请教姑娘,这个-紫面麒麟-莫四,是什么样的人?住在何处?"白衣女郎笑道:"这是一个业已金盘洗手的江洋巨寇,他归隐之处,就在-华山-脚下的-莫家庄-中,沐兄要寻之人,莫非就是他么?"沐天仇剑眉一蹙,苦笑道:"多谢姑娘指点,但在未曾见着这"紫面麒麟"莫四之前,我还拿不准他是否我要找之人。"白衣女郎点了点头,轩眉笑道:"我告辞了,沐兄异日再路过"终南",不妨光临-神工谷-内的-小桃源-寒舍,容我略尽地主之谊。"沐天仇恭身称谢说道:"多谢姑娘美意,沐天仇若过-终南-,必来拜谒!"白衣女郎目注秋菊叫道:"秋菊,把那雁儿分给沐相公一只。"秋菊双现梨涡,盈盈倩笑地,递过一只鸿雁。 沐天仇刚一摇手,白衣女郎便自笑道:"沐兄莫要推托,一来雁儿味美,可充下酒妙物,二来我所用暗器,尚留雁颈,你异日来访,不妨持作标记,便成佳客;否则-小桃源-寒舍之中,门禁相当森严,外人是难越雷池的呢!"她这末后一语,不禁把沐天仇听得傲气微动,双眉一挑,就在他挑眉之际,那白衣女郎业已率同四名绿衣俊婢,转身姗姗离去。 沐天仇不好意思把对方叫回,想起自己业已应允异日前来拜访,却尚未探询这位白衣女郎姓名,不禁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他边自失笑自己糊涂,边自把雁儿的咽咙伤口,略为弄开,果从颈间拔出一根细小暗器。 这根暗器,似针非针,似刺非刺,长才盈寸,只比人发略粗,但沐天仇自幼便经乃师服以各种灵药,禀赋极好,目力甚强,看出那细小暗器的近尾端处,竟镌有一个宛若针尖的草书"凤"字。 沐天仇有此发现,遂知那自衣女郎若非姓"凤",便是芳名或外号之中,与"凤"有关。 他随师隐居"天山",出道未久,可以说跟女孩子们,从未打过交道,但人人好色,理之常情,仅仅风萍偶聚,数语交谈。那位白衣女郎的天人颜色,绝代风姿,便深深镂刻在沐天仇的脑中心上! 沐天仇对她印象深刻之故,对方的风华太美,固然足以致之,但那白衣女郎刚才一口一声"沐兄"亲切称呼,以及邀他重游"终南",再图良晤的殷勤情意,却是更大因素! 从来不识相思味,识得相思却皱眉!沐天仇真皱眉了。余霞散绮,暮霭笼山,黄昏迷蒙之中,每一株树,每一块石,在他眼内看起来,都似披上了一件素色云裳,几成那自衣女郎绝代倾城的风鬟雾鬓! 起初,他有点陶醉,但转眼间这"陶醉"情怀却变为惊惧! 因为沐天仇警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太重,"紫麟头,苍龙皮,红龟甲,玉凤心"等四件东西,到哪里去找?若找不全,对于昊天罔极的无上师恩,却是如何报答? 虽然,由于白衣女郎的指点,知道有位"紫面麒麟"莫四,隐居在"华山"山脚下的"莫家庄"中,但对方业已急流勇退,金盘洗手。这种人向受江湖尊敬,自己身为侠义,与莫四又无什么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难道就这样平白无端地闯进"莫家庄",把那"紫面麒麟"的人头割下? 沐天仇遇见了难题,以"难题"解"相思",虽颇有效,但驱虎吞狼,狼去虎来,他心头上仍然充满了一片迷惘! 刚才在他幻觉之中,是满山白衣,到处丽影,如今则形相虽变,幻觉犹存,仿佛目光所及之下,到处都是糜身牛尾的紫色麒麟! "白色",令人醉,"紫色"令人迷,沐天仇惶惑于迷醉之间,只得乞灵"黄色"! 所谓——黄色",是"酒"!曹孟德在"短歌行"中,早已说过,"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沐天仇恰好有只白衣女郎所赠的雁儿在手,便寻个山村酒店,命店家入厨疱制,买醉浇愁! 雁儿味美,酒儿味醇,加上满心迷惑,满腹相思,沐天仇哪得不喝了个酩酊大醉? 乘着酒兴,连夜赶奔"华山",沐天仇心想,不管怎样,且先见了这位"紫面麒麟"莫四,看看他人品如何,再定处理办法。 两百多里路程,对武林奇侠说来,算不了什么。沐天仇翌日清晨,便到了"华山"脚下。 他本来宿酲未解,酒意犹存,但等他一来到"莫家庄"前,那点余醺酒意,自便全被惊醒! 使沐天仇吃惊之故,并不是这"莫家庄"前,刀枪密布,剑戟如麻,而是纸灰飞舞,素旌高悬,流露出一片丧葬景况! 仅从全庄带孝的气派看来,沐天仇已自心跳,再一探问之下,死者正是该庄庄主,"紫面麒麟"莫四! 沐天仇几乎晕倒,他对一个金盘洗手归隐之人,尚且不忍无故遽下辣手,如今其人已死,难道竟去施展开棺戮尸手段? 除了"紫面麒麟"莫四以外,到哪里去找第二个"紫麟"? "紫麟之头"无法到手,又怎样向恩师交代? 沐天仇顿足长吁,欲哭无泪之下,索性大摇大摆地,向那房舍连云,气派不小的"莫家庄"中走去。 戴孝庄丁过来探问,沐天仇答道:"武林末学沐天仇路过-华山",闻得莫庄主福寿全归,特来吊祭!"庄丁一面引向灵堂,沐天仇一面探询,才知莫四是前夜因急病身亡,并无子女,发妻早故,只遗下一位继室马氏。 进了灵堂,素帏白烛,一片肃穆气象,灵棺业经上盖,似已大殓。沐天仇拈香致祭,那位一身孝服的马氏夫人,在旁呜咽答礼。 冷眼偷观之下,沐天仇看出这位未亡人,只有三十来岁,颇具徐娘风韵,心中虽作悲声,脸上却无甚悲容,并向自己接连瞟了几眼。 这种动作,颇与丧礼不合,沐天仇心中一动,故意走到灵旁,向那马氏叹道:"在下久仰莫庄主英名,今日路过"华山",正思拜谒,谁知来迟一步,已隔人天,还望夫人要节哀顺变……"话方至此,一名壮汉疾步抢进灵堂,神色仓惶地,对马氏禀道:"启禀夫人,黄衫客到!"马氏的脸上神色,也是一紧,扬眉冷冷说道:"请,举哀乐!"壮汉领命退去,廊下乐声立起。 马氏换了一副神情,向沐天仇低声说道:"沐相公请至客房待茶如何?贱妾少时还有事请教!"沐天仇慢应一声,转身向灵堂之外,缓缓走去。 他久闻"黄衫客"之名,是中原侠义道上的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却不知为何这"莫家庄"人物,一闻黄衫客前来吊祭,均有点面带惊容…… 念方至此,一条雄纠纠的汉子,业已大踏步地抢进灵堂。 此人,年约四旬,豹头虎额,虬髯盈颊,长相极为威猛,穿了一件葛布长衫,双目顾盼有神,显然内力极佳,武学不弱! 但他那一双顾盼生威的炯炯眼神之中,却似喷射出熊熊仇火。 并隐隐蕴含着懊丧神色! 沐天仇有此发现,遂不肯走出灵堂,略一偏身,站在堂口。 黄衫客才进灵堂,目光一注灵棺,便自扑簌簌地,滚下泪珠。 沐天仇看得心中诧道:"黄衫客久负侠名,想不到竟与一个昔年绿林巨寇,结有这深交谊?"这时,马氏已不跪在灵旁,站起身形,向黄衫客冷冷说道:"黄大侠,我丈夫等你多年,可惜,你迟迟不来……"黄衫客语音呜咽,接口说道:"我不是迟迟不来,是远在关外,无法分身;否则,早就来找你丈夫,为我结义大哥,报复血海深仇的了!"沐天仇这才知道黄衫客不是与莫四交厚,而是与他有一种间接仇恨。 马氏道:"黄大侠莫要懊丧,莫四虽死,马芬犹在,常言道-夫债妻还-,你要报你拜兄之仇,尽管把我碎尸万段就是!,,黄衫客闻言之下,不禁带泪狂笑! 马芬讶道:"黄大侠你笑什么?莫非我说错了话么?"黄衫客虎目一张,神光电射答道:"你的话儿并未说错,但却太以小看我黄衫客了!"马芬皱眉问道:"此话怎讲?"黄衫客应声答道:"恤孤矜寡、济弱扶倾,是侠义男儿本职,你丈夫已死,我怎会把为拜兄报仇之事,加到你这寡妇头上?"马芬竟变色叱道:"你不找我,却要找谁?难道放我丈夫不过,还想戮尸雪恨?"黄衫客神情凛然,向厅中灵棺,看了一眼,冷冷说道:"马夫人,请你借我一件东西!"马芬挑眉叫道:。"黄大侠尽管说吧,马芬早准备以一条性命,为夫还债;"你便要我的心肝脏腑,我也立即剖腹献上!"黄衫客笑了一笑,道:"马夫人太以言重,我要的只是一杯水酒。"马芬怔了一怔,侧顾在灵堂中的侍应庄丁叫道:"酒来!"庄丁取来托盘,盘中放着一把银壶,和一只磁质酒杯。 黄衫客自行斟了一杯酒儿,擎在左手,右手掣出一把匕首,虎目中,又复泪如泉落,转身向外,仰头向天叫道:"林大哥在天之灵默鉴,小弟该死,一步来迟,莫四已告辞世,常言道:"人死不记仇",无法再向棺中尸骨,及所遗孀妇,有所报复!只得藉这一杯水酒祝告英灵,并自削一指,以惩小弟迟来之罪,尚请大哥多加宽宥为祷!"祝毕,酒洒于地,右手寒光闪处,果然把左手尾指,一挥而落! 沐天仇看得怵目,听得惊心,他一方面极度敬重这位黄衫客,真是条举措光明磊落的血性侠义汉子,另一方面却又深为自己惭愧焦虑! 黄衫客既能尊重江湖中"人死不记仇"之语,宁可断指奠兄,自己怎么还好意思仍想开棺戮尸,把莫四的头颅割下? 他正愧虑交进之际,那位身为未亡人的马芬,已从托盘中提起银壶,也自斟了一杯水酒。 黄衫客目注马芬问道:"马夫人你也斟酒则甚?"马芬正色说道:"多蒙黄大侠义释前仇,未亡人理应代表亡夫,向林大侠在天之灵,奠酒一拜!"说完整衣拜倒,也把那杯酒儿洒在厅中石砖之上。 黄衫客方自点了点头,取药敷上左手小指断处,马芬又斟了一杯酒儿,双手捧着,向他递来。 黄衫客道:"马夫人,你已祭奠过林大侠,这杯酒儿,又算何意?"马芬含泪说道:"先夫于昔年误伤林大侠后,心中便愧疚难安,临终时且深以此事为念,如今既蒙黄大侠宽怀谅宥,慰及黄泉,未亡人更是感激万分,今无以为报,只好敬你一杯水酒的了!"黄衫客想了一想,扬眉笑道:"好,马夫人,我接受你这杯敬酒,但愿你今后安份守己,莫再介入这血腥江湖……"说至此处,业已接过酒杯,一倾而尽! 马芬见黄衫客饮下酒儿,便拭去泪痕,换了一副愉悦神情,含笑叫道:"黄衫客,一杯水酒,不够意思,我另外还准备了一件珍贵东西送你!"黄衫客听她改了称谓,不叫"黄大侠",竟直呼自己为"黄衫客",不禁怔了一怔。等到马芬话完,便立即皱眉问道:"在下黄衫漂泊,浪迹江湖,向来视金银如粪土,鄙富贵若浮云,你不必再送我什么东西……"马芬如今已毫无悲容,"格格"一笑,接口说道:"你不必推托,我要送你的这件东西,是人生必需之物,无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皆有莫大用处,如今并已陈设在灵堂之中。你是久闯江湖,见识深广之人,不妨猜一猜看!"黄衫客闻言后,似乎动了好奇之念,立即闪动目光,电扫灵堂。口中并喃喃说道:"不分王侯将相,抑或贩夫走卒的人生必需之物……"自语至此,目光也正好扫到灵堂正中的莫四灵柩之上,黄衫客猛然一惊,侧顾马芬问道:"你莫非是想送我一口棺材?"一语方毕,有人应声答道:"你猜对了!"这答话人,不是马芬,是个声如狼嗥的沉浊男子口音! 黄衫客心中一震,目光再注,见棺盖蓦然揭开,从灵棺之内,缓缓站起一人。 这人年约五十来岁,钩鼻鹰目,在那张紫巍巍的蟹脸中央额上,长了一个核桃大小的深紫肉瘤。 沐天仇一看此人相貌,便知正是这"莫家庄"的庄主,"紫面麒麟"莫四。 难怪自己在初见马芬之时,便觉她只有悲声,没有悲容,原来这"紫面麒麟"莫四,只是假死? 这时。黄衫客目注倌中之人,冷笑叫道:"莫四,原来你只是假死骗人。我这左手小指,未免断得太以可惜!"莫四身形微闪,从棺中飘出,目光森冷地,阴笑说道:"连棺材都替你准备好。区区一根手指值得什么?根据江湖传言,黄朋友一向胸襟如海,豪迈无伦,今日怎变得这等小气?"黄衫客"呸"了一声道:"莫四,凭你也配,你既备好了棺材,我便叫你从-假死-变成-真死"!"莫四狂笑叫道:"黄衫客,你莫要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本庄主给你一个便宜,只要你能接我三掌,不受内伤,我便放你生出-莫家庄-外j"黄衫客勃然怒道:"放屁,你若能接我三掌,我便把林大哥的那段冤仇,一笔勾却!"话完,招发,一式"景阳撞钟",便向莫四挥掌拍出! 沐天仇久闻黄衫客英名,遂近前两步,站在一根大柱之后,观看他与莫四的动手情况。 莫四见黄衫客发招攻来,果竟夷然无惧地,挥掌硬接! 双方掌力接处,莫四身形,巍然不动,黄衫客却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他自觉真气散漫,内力难聚,这才恍然大悟地,目注马芬厉叱道:"无耻阴恶贱婢,你在酒中下毒?"马芬以一种邪恶的神情,泯唇媚笑说道:"黄大侠看走眼了,那不是毒,只是视之无色,嗅之无香,食之无味的一点-化功散-而已!"黄衫客方自气得钢牙一挫,莫四已然得意万分地,"哈哈"大笑说道:"黄衫客,你平素不轻言诺,一言九鼎,我倒看你在功力渐散之下,是怎样接我这其余两掌,是不是把林南雄的昔年旧恨,一笔勾却?"说话之间,一招"寒梅吐蕊",便自击出! 、黄衫客奋力一接,被震得腾腾腾地,连退出三四步去,背倚厅中大柱,支撑身躯,嘴角并微沁血渍! 莫四纵声狂笑,神采飞扬地,侧顾左右,朗声叫道:"你们准备棺材,我有把握在第三掌上,把这名满中原的黄衫客。震碎脏腑,永绝后患!"他手下庄丁,自然助威凑趣。立即应声,把那口空棺。抬到厅中放下。 黄衫客倚柱而立,举袖拭去口边血渍,向着莫四冷冷叫道:"福善祸淫天道不爽,举头三尺有神明!莫四,你往昔作恶多端。 两手血腥,今日又这等卑鄙龌龊,大概是劫数临头,多半要由假死变成真死!"莫四哂然说道:"你在作梦,莫四生平举措,只求快意称心,管甚天理报应?我死不死,尚自难言,反正你死在我的掌下。却是不移之事!"语音落处,右掌又扬,带着满面凶厉神情,向黄衫客"呼"然拍出,显系凝聚全力要把黄衫客一击立毙! 黄衫客背倚大柱,咬紧牙关,决不示弱地,挥掌飞迎! 双掌一接,怪事立现!照黄衫客误服"化功散",真气难聚,功力渐散,以及前两掌互接的情况看来,他确实在莫四全力一击之下,难逃惨死劫数! 但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他们第三度掌力互接,黄衫客只不过全身一震,莫四却凌空飞起,恰好落入那口空棺之内!不仅身落棺中,并从耳鼻口眼等七窍以内,同时狂溢鲜血,显然是五脏齐崩,业已应了黄衫客的适才诅咒,从"假死"变成"真死!"马芬以及厅中庄丁,做梦也未想到会有这种变化,不禁一个个均震惊得目瞪口呆! 黄衫客乘着大家惊愕失神的一瞬之间,探怀取出匕首,抢步而前,从棺中割下了莫四首级,扬步走出庄而去。出得"莫家庄"这座小小松林,黄衫客便撮土为香,供好人头,倒身下拜地,含泪祝道:"林大哥的英灵默鉴,小弟已诛莫四,为你报仇雪恨,望大哥在九泉之下,安心瞑目……"他祝已毕刚刚起立,身后微风飒然,沐天仇也自赶到。 黄衫客见了沐天仇,先是一怔,然后便欲下拜! 沐天仇赶紧伸手相拦,含笑说道:"黄兄怎可如此?江湖游侠,讲究见义勇为,适才的不平相助,是沐天仇份内之事!"原来黄衫客适才在接了第二掌后,便听得沐天仇的"蚁语传声",要他背倚大柱,自有助力! 沐天仇可明面出手,但因黄衫客已作三掌之诺,并听出他一言九鼎。素来守信,遂略费心思,隔柱传功地,暗助黄衫客,保全他半世英名,完成他报仇愿望!当然,黄衫客之拔刀割下莫四人头,以又到这松林致祭等举,也是受了沐天仇的耳边密嘱。 如今,沐天仇不单拦住了黄衫客的感恩下拜之举,并向他递过了一粒白色丹丸。 黄衫客接在手中,诧然问道:"这是什么药丸?"沐天仇笑道:"这是-化功散-的解药,小弟便为了向马芬逼索此物,才会来迟一步!"黄衫客一面服下解药,一面以万分感激的神色,向沐天仇叫道:"沐兄,你对我……"沐天仇摇手笑道:"江湖豪杰,最忌矫情,你看我能有多大年龄,当不当得起这个-兄-字?"黄衫客皱皱眉说道:"我……我身受深恩,不敢托大……"沐天仇看着地上撮土,和莫四人头,接口笑道:"黄大哥,你若不弃,我们便利用这现成的撮土为香,请林大侠在天之灵为证,互相一盟在地!"黄衫客狂笑一声,双膝立屈! 沐天仇也立即拜倒在地,向黄衫客含笑说道:"大哥,我想向你讨取一件东西。"黄衫客边自拉起沐天仇,边自笑道:"贤弟尽管直言,你便要我这颗项上人头,作大哥的,也将毫不吝惜地,自行摘下送你!"沐天仇笑道:"小弟想要一颗人头,就是-紫面麒麟-莫四的这颗六阳魁首!"黄衫客诧道:"贤弟也和莫四有仇?"沐天仇摇头答道:"我和他无仇无恨,虽有所需,却难下手,恰好乘着大哥为林大侠报仇之便,向你讨个现成……"黄衫客听至此处,接口笑道:"莫四的这颗人头。是全仗贤弟鼎助,才得割下,你要用尽管拿去,何必还向我索讨?但……"沐天仇见他语音忽顿。含笑道:"大哥是否想知道小弟要这莫四人头之故?"黄衫客笑道:"我确实想知,却绝不勉强,贤弟若有碍难,不说也罢。"沐天仇剑眉双挑,注目道:"大哥说哪里话来,彼此既结金兰。 便同骨肉。理应肺腑相倾,祸福与共,小弟还有什么事儿,胆敢瞒你?"黄衫客听得紧紧握着沐天仇的双手,目中闪动泪光,点头说道:"好兄弟,你说,我听。今日结交了这样一位血性异姓骨肉,真是三生有幸!"沐天仇遂把自己回山参师,获得"四灵秘帖"指示,要寻找"紫麟之头,苍龙之皮。红龟之甲,玉凤之心"等事向黄衫客细述一遍,说完苦笑道:"大哥,在我未曾拆视第一封-四灵秘帖-之前,还不知道这莫四的六阳魁首,是不是我恩师要找寻的-紫麟头-呢!"黄衫客听得满心好奇,向沐天仇问道:"贤弟,你恩师的姓名……"沐天仇不等黄衫客再往下问,便自己接口道:"我恩师究竟姓甚名谁?连对我也不肯说出,我只知道他老人家有个-负心遁客-别号。"黄衫客眉头微皱,想了一想说道:"这别号大概是令师自署,不是江湖人物所赠,因为-负心遁客-四字,似与令师所说的-咎心之事-有关。"沐天仇点点头,说道:"我也有与大哥所说的同样想法。"黄衫客道:"贤弟且把第一封-四灵秘帖-拆开,看看令师有何指示?"沐天仇取出第一封秘帖,拆开封口,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取得莫四人头之后,立即送往-中条山离尘谷-,听从离尘老人的任何安排!"沐天仇看完秘帖,苦笑说道:"我恩师为何要如此故作神秘? 他老人家若是指明莫四,我便可直奔-华山-,不必白费许多气力,到处去寻找虚无飘渺的-紫麒麟-了!"黄衫客笑道:"贤弟莫要抱怨,令师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沐天仇皱眉道:"我不懂深意何在?"黄衫客含笑说道:"譬如令师觉得贤弟在武功方面。虽得真传。 但在江湖阅历方面,却仍有所欠缺,便可能藉此难题,让你流走四方,于实际体验中,增长不少见识!"沐天仇想了一想,点头笑道:"大哥这样一说,我倒体会出我师傅不肯指明莫四之故,可能当真是如此用意?"黄衫客笑道:"老人家于秘帖之中,既然指示把莫四人头送往-离尘谷-,我们便走趟-中条山-吧!"沐天仇诧道:"我们?……难道大哥也愿意陪我走走?"黄衫客从身边摸出一只扁扁酒瓶,喝了一口,微笑说道:"慢说贤弟奉命找寻-麟头、龙皮、龟甲、凤心-之事,充满趣味,令人好奇;就以我们金兰盟誓而言,作大哥的还会不把你的事儿,当作我的事么?"语毕,一双侠士,相顾狂笑,包好莫四人头,直奔"中条山"而去。 "离尘谷"是"中条山"中极为奥秘的人迹不到之区。 他们刚想进谷,便听得有种奇异的语音,缓缓说道:"来人止步,入谷者死!"这语音的音量不洪,有点发闷,但却听不出来自何处?既似从山壁之中传来。又似于地下隐隐透上。 慢说沐天仇意气勃发,连黄衫客也是胆大包天之人,怎会被语音所慑,两人毫不停留。仍旧大踏步地,走进谷口。 但才进谷口,转过一方大石。便看见地上躺着四五具骷髅白骨,和一些腐烂衣物。 黄衫客道:"谷口的传音警告,可能有点道理,照情况看来。 这-离尘谷-的名儿听来高雅,却似乎不是善地。"沐天仇轩眉说道:"那不一定,或许这四五具骷髅白骨。是甚恶人?"话方至此,黄衫客蓦然大声喝道:"贤弟小心,快往右闪!"他边自发话,边自双掌当胸,平推而出! 沐天仇也听得身后起了风声,遂遵从黄衫客所嘱,飘身右闪八尺! 他身后所起风声,是从崖角暗处,纵出一条毛茸茸的黄影,向沐天仇电疾扑到! 沐天仇蓦然一闪,黄衫客双掌再推,便恰好以锐啸掌风,向这条黄影的当胸挡去! 黄衫客所发掌风劲气,相当雄浑,一般武林豪士,都未必挨得起这正面一击!但是这条黄影,是兽,不是人,它是一只长发披肩,周身铜筋铁骨,力大无穷的金星神猱! 故而,它根本不惧黄衫客所发掌风,竟不再追扑沐天仇,改变目标地,双伸利爪,向黄衫客迎面抓到! 黄衫客以为对方必躲,纵或不躲,也将被自己所发掌风,震得翻跌出去!等发现掌风难伤对方,并看出是黄毛怪兽时,身形已被金星神猱的双爪罩住,不及再闪避! 既然不及闪避,便只得索性一拼,黄衫客内劲聚处,化掌成钢,猛力劈出! 这时,沐天仇也纵身赶来,并高声叫道:"大哥,这是金星神猱,此物只有脑后,及咽咙,皮骨脆弱,可以致命,其他部位部宛如精钢,对它只宜智取,切忌力敌!"说话声中,弹指生啸,一缕罡风便往那金星神猱的脑后击去! 金星神猱业已通灵,知晓自己的弱点所在,听得脑后风生,居然不顾得再抓向黄衫客,半空中一个闪翻,便把沐天仇的指风避过;所用身法,委实非人类所能地,灵巧已极! 这种怪兽,凶猛异常,它刚刚逃过沐天仇的指风,便又全身黄毛-砾,准备发威再扑! 就在此时,谷径暗处,有人冷冷"哼"了一声。 那金星神猱的-砾黄毛,立即平贴身上,双臂下垂地,往后退了两步。 沐天仇与黄衫客注目望去,从谷径中缓步走出一个白衣老人。 这老人不但衣白,连头发俱已全自,满脸皱纹,看年龄怕不在百岁左右? 他出现时,距离沐天仇等,足有七八丈,但毫未纵跃地,只是略一举步,便到了他们面前的八九尺处。 沐天仇与黄衫客都是行家,知道这白衣老人,身怀旷世武学,所用的是比"移形缩影",更上层楼,几已绝传于世的"千里户庭"身法。 白衣老人眯缝着一双细目,向沐天仇等略一打量,冷冷问道:"-离尘谷-与世无争,你们来此做甚?"沐天仇抢步当先,抱拳答道:"晚辈是奉了师命来此,拜谒一位武林前辈离尘老人。"白衣老人把两道寿眉,挑了一挑,目注沐天仇道:"你的师傅是谁?"-这问题差点真把沐天仇问住,他略微一愕后。便自肃立恭身,陪笑答道:"家师有个别署,叫做-负心遁客-!"白衣老人把嘴角一披,哂然道:"-负心遁客-是什么东西? 凭他也配……"话犹未了,沐天仇一挑剑眉,接口正色道:"老人家请自尊身份,莫对家师,口角轻薄地加以折辱!"白衣老人"哈哈"狂笑,用眼角余光,瞟着沐天仇,道:"好小子,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胆,竟敢教训我么?"沐天仇剑眉挑处,昂然不惧道:"士可杀,不可辱,尤其是略有血性男儿,更不能容忍有人当面辱及自己尊长。故而沐天仇明知修为远逊,螳臂挡车,也将舍命一搏!"白衣老人目中精芒如电,冷笑一声道:"哼,凭你也配说-和我一搏-之语?我倒要看看什么-负心遁客-的门下高足,究竟有多大道行?"说完,袍袖一翻,便向沐天仇当胸拂去! 虽然。对方是谈笑挥袖,未必凝有太强真力,但沐天仇业已看出此老是旷世高人,绝不敢有所大意,掉以轻心! 他足下不丁不八,暗站子午,提足十二成内劲,一式"灵山拜佛".便自双掌前推,迎接白衣老人的袖风来势! 双方功劲一接,沐天仇脸色略变。站桩不稳,向后踉跄了三四步远! 黄衫客在旁看得心中一惊,失声叫道:"沐贤弟,你……"话方至此那白衣老人,已自扬眉笑道:"你这位-沐贤弟,,着实不凡;小小年纪,竟能接得下我约莫九成功力的一记-流云铁袖.真使我这久冷之心,也有点动了怜才之念……"谁知这白衣老人的话音才落,情势已生剧变! 沐天仇在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嘴角也同时沁出一丝血渍,身躯一阵急颤,竟然仆倒在地!、自衣老人"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这孩子太好强了,原来他是勉力支撑,不肯当时出丑,以致脏腑间受震太巨! 黄衫客因不仅与沐天仇义结金兰,并在"华山——脚下的"莫家庄"内,曾受沐天仇救命深恩,见状之下,遂目眦俱裂地,厉声喝道:"-离尘老人-你真不是人!-,那位穿自衣的"离尘老人",被黄衫客骂得一怔,猛然偏头,注目问道:"你说什么?"黄衫客夷然无惧地,目闪神光答道:"我说你不是人,枉负一身绝艺,却丝毫不通达情理,哪有半点年高德劭的前辈风范?,,"离尘老人"气得胸前银须,宛如波浪起伏地,一阵飘动,戟指黄衫客颤声叫道:"当世武林中,任何人也不敢对我如此无礼,你……你……你……"黄衫客在他连说了三个"你"字之后,挑眉接道:"别人不敢,我敢!我在武学造诣之上,远不及我沐贤弟,但常言道得好:-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今天无论如何,也非要把你臭骂一顿不可!""离尘老人"起初真是气得全身发抖,但越听越觉冷静下来,等黄衫客说完,只把双目略轩,注目问道:?你要怎样骂我?"黄衫客道:"俗语有云:-伸手不打笑脸-,你却偏偏要打-笑脸人,。岂不是偌大一把年纪,却活到狗身上去了么?"这句话儿,骂得太以刻薄,几乎把那位业已冷静下来的"离尘老人",骂得又复勃然暴怒! 但这位老人在双眉连轩之后,终仍敛却目中怒火地向黄衫客缓缓问道:"骂人要骂得有理,什么叫-笑脸人-?"黄衫客朗声答道:"我沐贤弟不辞跋涉。赶到这-离尘谷-特意来向你送礼,难道还不是-笑脸人-么?""离尘老人"哂然一笑,摇头说道:"送礼?我稀罕什么礼物?"黄衫客道:"这不是寻常礼物,这是……""离尘老人"不等黄衫客话完,更自打了个"哈哈",接口扬眉说道:"老夫啸傲世外,不入江湖,真可以说得上是-金银似粪土,富贵若浮云-,我会接受你沐贤弟的什么-礼物-?又有什么奇珍异宝,能看在我的眼内?"黄衫客"哼"了一声,目光冷注"离尘老人"道:"你且别傲,也慢点狂,我们是受了我沐贤弟恩师的高明指教而来,所准备致赠的定然是你梦寐以求之物!""离尘老人"摇头道:"我不相信当世之中,竟有能使我动心、并梦寐以求的奇珍异宝,你且说来给我听听!"黄衫客冷笑道:"岂仅说给你听,我还要拿给你看,但我先要问问你,我沐贤弟的伤势怎样?""离尘老人"走前几步,向沐天仇略一诊察,眉头微皱地,缓缓答道:"他伤势虽然不轻,性命却无大碍,只要我不惜略耗心力,即可使他恢复原状!"黄衫客心中一宽,嘴角微披说道:"好,我把我沐贤弟费尽苦心取得,远来相赠的珍贵礼物,拿给你看,多半会使你愧咎得无地自容,通身汗下!""离尘老人"委实被他弄得好奇万分地,急急叫道:"快点,快点,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对我会有如你所说的那等魔力?"黄衫客取出一只包裹,向"离尘老人"凌空丢过。 "离尘老人"接在手中,掂了一掂,讶声问道:"就是这个?包裹内是……是珍宝、药物?还是剑谱、拳经?"黄衫客摇头道:"都不对,这包裹之内,是一颗-紫麟之头,!""离尘老人"越听越觉莫名其妙地,深蹙双眉,向黄衫客注目讶声问道:"什么叫做-紫麟之头-啊?……"黄衫客接口道:"你偌大年纪,怎么竟不懂话呢?还要我再加解释?所谓-紫麟之头-,就是-紫面麒麟-的六阳魁首!"他的语音方住,"离尘老人"全身一震,双手一软,竟把手中所持的包裹,掉在地上! 黄衫客的江湖经验,相当丰富,他在"华山"与沐天仇看完第一封"四灵秘帖"以后,便猜出"紫面麟麟"莫四,定是"离尘老人"渴欲杀之大敌深仇,只不知这位武林异人,为何不亲去访寻诛戮而已。 如今看了"离尘老人"这种震惊神情,黄衫客便越发知道自己所料不错! 这时,"离尘老人"略为定下神来,从双目中闪射出慑人精芒,盯在黄衫客的脸上,颤声问道:"老弟,你……你是说沐老弟为…… 为我杀……杀了-紫面麒麟-莫四?"-黄衫客听"离尘老人"改了称呼,便知沐天仇不单性命无虞,并可能达成他师傅所安排的来此愿望i故而,他也不再口出不逊,改了语气,指着地上那具包裹,含笑说道:"莫四的人头在此,老人家何妨亲自验上一验?""离尘老人"闻言,遂俯身拾起那具包裹。 这位武林奇人,一面展开包裹,一面双手微颤,显然心中情绪,十分激动! 等到把包裹完全打开,果然其中是具用石灰腌存的可怖人头! 这具人头,有特殊标记,就是那额上紫色肉瘤,足以令相识之人,一望而知,正是"紫面麒麟"莫四! 见了人头,"离尘老人"的两只手儿,更为抖得厉害,双目之中,正扑簌簌地泪珠泉落! 不单如此,他口中并嘟嘟哝哝地,不知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 黄衫客是识相之人,根本不加打扰,让这位武林奇侠,去尽量发泄分明是积郁已久的心头悲恨! 过了片刻,"离尘老人"泪光收处,双掌一合,"紫面麒麟"莫四的那颗人头,震得粉碎! 黄衫客直到此时,方在旁微笑说道:"老人家,我沐贤弟这件礼物,是否选得还合你心意?""离尘老人"满面笑容地,连连点头道:"合意,合意,真是太以合意,简直比隋珠赵璧,还要名贵上千百万倍……"语音至此微顿,向黄衫客微笑说道:"老弟,我如今完全认错。 任凭你怎样责骂……"黄衫客笑道:"晚辈怎敢对老人家有所失敬?只是我沐贤弟的脏腑受震,伤势显然不轻……""离尘老人"截断他的话头,连摇双手笑道:"不妨,不妨,我留他在我-离尘谷-中,小住三月,不仅伤势复原,并还另有好处,保证在内力武学方面,都有特殊进展!"黄衫客抱拳一揖,向"离尘老人"含笑说道:"老人家厚意云情,黄某谨代我沐贤弟,谢过栽培之德;但我沐贤弟有要事,看是留此三月,不知会不会有所延误?""离尘老人"问道:"他有什么要事?"黄衫客道:"我沐贤弟受他恩师之命,还要去寻找那-苍龙之皮-、-红龟之甲-,与-玉凤之心-!""离尘老人"听得双眉一蹙,诧声说道:"你说什么?沐老弟的师傅,要他去找……"黄衫客知道沐天仇的这几桩奇妙任务,非加解释不可,遂把"四灵秘帖"之事,向"离尘老人"仔细说了一遍。 "离尘老人"-听完。含笑轩眉说道:"黄老弟不必为难,这事有变通办法!"黄衫客恭身说道:"怎样变通?还请老人家莫吝明教!""离尘老人"目注黄衫客,面含微笑说道:"这事好办,沐天仇尽管留在我-离尘谷-中,养伤练功,黄老弟不是可以利用这三月光阴,代他去找那-苍龙之皮-么?"黄衫客愕道:"要我代他去找?""离尘老人"微微一笑。接口道:"除非你不肯,否则又有何妨?他师傅并没有规定他不许由人相助!"黄衫客浓眉一挑。纵声狂笑说道:"对。对。老人家说得对极。 我这就告别。三月以后再来……""离尘老人"笑道:"慢点,你且迟走片刻,我要送你一件东西,并解开你心中的一个疙瘩。"黄衫客茫然不解地,向"离尘老人"瞠目问道:"老人家还要送我东西?""离尘老人"颔首含笑说道:"你方才不畏强权,把我骂得十分贴服,我遂想送你一件东西,作为纪念,也许还对你代替沐天仇找寻-苍龙之皮-之举,有点帮助!"说完,便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向黄衫客递过。 黄衫客接过发簪一看,只见非金非玉,似是什么兽骨所制,长约七寸,形式奇古可爱。簪端并雕有"无毒不祛"四字! 他知道此物定是一件武林奇宝,不禁喜心翻倒地,向离尘老人,连声称谢! "离尘老人"向黄衫客摇了摇手,含笑说道:"老弟不必多谢。 由于这簪上雕有-无毒不祛-字样,你大概业已知道它有-祛毒-神效!"黄衫客恭身肃立地,陪笑点头说道:"但关于用法方面,还请老人家明白指点才好!""离尘老人"向那根发簪,看了一眼,含笑说道:"此簪的祛毒用法,共有三种。倘若受伤中毒,只消将簪儿在伤口摩擦片刻,便可把毒吸出……"黄衫客连连颔首,"离尘老人"又复说道:"倘若脏腑中毒,只消将簪儿浸在水中,俟水变绿色,饮下即解!万一当时无水,或中毒人情况过分危急,不及取水之际,可以簪尖刺腹见血,其毒立解!但若如此使用以后,却必须谨记一项原则!"黄衫客道:"老人家请加指点,晚辈定当谨记!""离尘老人"笑道:"以簪尖刺腹,见血祛毒以后,此簪便暂失灵效,必须过了三日,方可再用;并最好把簪儿浸泡在活鲤鱼烹制的清汤之中。"黄衫客闻言,遂把这根发簪的三种祛毒用法,一一记下。 "离尘老人"又复笑道:"老弟对此簪的用途,虽已记住,但对于何以它对你代表沐天仇寻找-苍龙之皮-一事也有帮助,可能……"黄衫客听至此处,扬眉接口问道:"凡属天材地宝,往往有极厉害的自然护卫,莫非那-苍龙之皮-的左近,隐藏了什么极厉害的凶毒之物?""离尘老人"摇了摇头,向黄衫客失笑道:"老弟猜过头了,我根本不知道那-苍龙之皮-,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及藏在何处!"黄衫客闻言一怔,"离尘老人"文自笑道:"老弟侠誉已遍关中,江湖经验,定颇丰富,你可知道杜百晓其人?"黄衫客目光微转,想了一想答道:"此人是否归隐甚久,昔年有个-无事不知-的别致雅号?""离尘老人"叹道:"老弟说得不错,这位仁兄便因江湖阅历太广,几乎无事不知,又复心肠极热,终于多言贾祸,如今他退隐深山,心灰意懒,是再也不问世事的了……"黄衫客道:"老人家突然提起这位杜百晓老人家做甚?""离尘老人"先向沐天仇口中,喂了两粒丹药,然后站起身形,对黄衫客含笑说道:"我是怕你于茫茫天涯、莽莽海角以内,无处寻找那张-苍龙之皮,,故而想起杜百晓来,你若在心穷力绌之下,不妨去向这位-无事不知-请教请教!"黄衫客恭身问道:"这位杜老人家,隐居何处?老人家可知道么?""离尘老人"答道:"我知道,他是住在-大别山-的-大风口-内。"黄衫客忍无可忍双眉一皱,面带愁容说道:"老人家既说杜老人家心灰意懒,已不问世事,那他是否肯……""离尘老人"不等黄衫客话完,便自微笑说道:"若是一般武林人物寻他,有所请教,杜百晓必如六月蛤蟆,死不开口!但老弟若去,则情况不同……"黄衫客触类旁通地,接口含笑说道:"这情况不同的原因,大概是我有老人家所赠的这根发簪在手,由此可见,老人家与那-无事不知-杜百晓,定是道义深交了!""离尘老人"目中电闪神光,失笑说道:"若说我和杜百晓是道义深交,并无不可;但从实质而言,我与杜百晓只是陌生老友!"黄衫客浓眉挑处,"咦"了一声说道:"这-陌生老友-四字,似乎怪得有趣?""离尘老人"笑道:"-老友-二字,是说我与杜百晓,业已神交数十年;-陌生-二字,则是说彼此尚未见过一面!"黄衫客难以相信地,怪叫一声说道:"有这等事,数十年神交老友,彼此却无一面之缘……""离尘老人"微微一笑,截断黄衫客的话头道:"天下怪事多呢,但杜百晓虽未见过我的人,却认识我这根簪儿,老弟只要持以请教,他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人家你适才还说要解开我心中的一个疙瘩?""离尘老人"把两道目光,盯在黄衫客的脸上,扬眉问道:"武林人物,无不好奇,老弟难道不想知道我与-紫面麒麟-莫四的恩怨关系?"黄衫客对于"离尘老人"的神秘举措,早就好奇,闻言之下,急忙点头说道:"晚辈早就奇诧,老人家若与那-紫面麒麟-莫四,有甚深仇大怨,何不亲加诛戮,定欲假手他人?""离尘老人"道:"这种反常的情况,自然有反常的原因,其原因却在于-紫面麒麟-莫四,对我兼有-恩——仇-二字……"说至此处,这位武林老侠的神色凄然,仿佛勾引起不少酸甜苦辣的旧影前尘,在他心头变幻! 黄衫客不敢打扰,只从身边摸出酒瓶饮了两口。 "离尘老人"定了定神,向黄衫客缓缓说道:"老夫昔年威名甚大,但却嫉恶如仇,凡属作奸犯恶之徒,在我手下,绝无侥幸;也许因为杀孽太重,有干天和,竟连血脉香烟,从此而断!"黄衫客接口问道:"老人家是独身未婚?而无子?""离尘老人"一声长叹,神色凄然答道:"我妻产子后,旬日便逝,我那独子也于甫告成年之际,便断送在凶人手内!"黄衫客一阵欷嘘,向——离尘老人——问道:"杀害令郎的凶邪是谁?""离尘老人"道:"这事要由我说起,当时我易容行侠,酒醉荒山,并误中瘴毒,只剩奄奄一息,却被江洋巨寇-紫面麒麟-莫四,路过发现,救入大寨,慢慢调治复原……"黄衫客"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莫四对于老人家是这样有恩?""离尘老人"说道:"莫四等我痊愈以后,竟大宴绿林群豪,为我祝贺,我觉得不便再瞒,遂在酒筵之前,揭开本来面目……""老人家威名远震,又复嫉恶如仇,这一现出本来面目,岂不是把那莫四等绿林豪雄,吓得魂飞魄散,大煞风景?""离尘老人"点头说道:"莫四看出所救是位身负绝艺的武林异人,却不知是我,自然弄得尴尬异常;我遂含笑告以大丈夫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以报,叫莫四尽量提出条件,我愿意为他尽力!"黄衫客双眉微挑,目闪神光说道:"大丈夫讲究知恩报恩,老人家当时虽明知莫四是绿林凶邪,也委实不得不有此一诺!""离尘老人"苦笑道:"莫四老奸巨滑,刁狡异常,当时竟不提任何条件,只称身在绿林,刀头剑底,难免结怨侠义中人,异日万一有犯在老夫手中之时,望老夫能念今日香火之情,对他略加宽恕!"黄衫客道:"老人家是怎样答复?""离尘老人"答道:"我站在侠义人物立场,自然先劝莫四休再为恶,放下屠刀;谁知话才出口,莫四便称只要我能当众立誓,宽恕他以前罪恶,他便立即金盘洗手,退出绿林!"黄衫客皱眉说道:"好厉害,好知机的莫四,他既然这么一说。 老人家便非被逼得当众立誓不可!""离尘老人"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当众立誓,莫四也当众金盘洗手。解散大寨,声称退出绿林。但等我满怀高兴地回转家中,方知在远出游侠期间,我那独生爱子业已遭人毒手!"黄衫客听出了其中微妙,向"离尘老人"皱眉问道:——老人家,难道那杀害令郎之人,就……就是莫四?""离尘老人"牙关一咬,目闪厉芒答道:"不是这刁恶老贼是淮?我一方面悲痛爱子之亡,一方面又无法收回当着绿林群雄所立宽恕莫四罪恶誓言,几乎急怒心疯,精神失常地,从此遁世,隐居这-离尘谷-内!"黄衫客听清往事,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我沐天仇贤弟杀死莫四。送来-紫麟之头,,便等于是代替老人家报复了茹恨多年的杀子之仇!""离尘老人"银须一飘,"哈哈"大笑说道:"这颗-紫麟之头,的价值,对我来说,委实太以巨大,我自然应该设法在三个月内,把所学几桩绝艺,传给沐天仇,作为投桃报李之报……"语音至此略顿,目中神光一朗,含笑又道:"但由于沐天仇之师,竞知晓我这桩心中隐恨,足见那位-负心遁客-,定是我昔日知交,我倒要想想这故人是谁,为何连对他自己爱徒-,都有所隐瞒,不肯透露真名实姓?"黄衫客笑道:"老人家好好参详这位故人是谁,并好好栽培我这沐贤弟;晚辈寻找-苍龙之皮-的三个月时光,并不充裕,我要告辞了!""离尘老人"也不留他,向黄衫客点头笑道:"老弟万一遇到困难,莫忘去到-大别山-的-大风口-内,找寻那位-无事不知-杜百晓,谈上一谈。"黄衫客喏喏连声,向"离尘老人"恭身告别,退出"离尘谷"外。 他出得"离尘谷",根本未去别处,却是毫不犹豫地,直奔"大别山"中。 黄衫客如此举措,自然有他的想法。 他认为离尘老人,要以三月的光阴,对沐天仇传授绝艺,作为报答,自己也曾受这位义弟的救命大恩,理应利用沐天仇向离尘老人习艺的这段时间内,帮他设法寻得"四灵秘帖"中的"苍龙之皮",至少,也要把这"苍龙之皮",究竟是什么东西?藏于什么所在?弄出一个头绪,才好对沐天仇有点交代! 既然如此,则不算太短的三月光阴,对自己并不太够。 因为以四海之大,八荒之广,倘若盲目奔驰,到处乱跑,则这区区九十天,可能一事无成,转瞬即逝。 与其于寻得头晕脑胀,剩下不多光阴时,再去"大别山",还不如开门见山地,先去找这"无事不知"杜百晓,向他求教有关苍龙之皮"各事,才好把这三月时光,充分利用,或可略获成果。 黄衫客有了这种想法,遂绝不自傲,于拜别"离尘老人",离开"离尘谷"后,便毫不犹疑地,直奔"大别山"而去。 他是镇日仗义行仁,奔走江湖的中原侠士,故而"大别山"对他倒并不陌生,乃是黄衫客旧游之地。 但"大别山"范围颇广,黄衫客昔日虽曾游历过,却不知所谓"大风口",是在山中何处? 根据"离尘老人"所言,那位"无事不知"的杜百晓,既因多言贾祸,隐居避世,则这"大风口",多半是在"大别山"深处的人迹难到所在!。 黄衫客作了这项臆断,遂迳入深山,并尽挑自己昔日未曾经行的险秘所在寻找! 山势既险,人迹自稀,偶而遇上一两个腰腿矫健的樵夫,加以探询,也都答称不知"大风口"这个地名.黄衫客无可奈何,越走入山越深! 终于,他在一座两崖相对的峡谷之外,听得"呼呼"锐啸,并觉得谷中山风的劲势特强,吹得令人透不过气来,有点窒息之感! 黄衫客心中一动,暗自皱眉忖道:"这谷中风势好强,是不是自己所寻的-大风口-呢?"他一面疑思,一面正待举步进谷,加以察看之际,耳边又听得从右侧上方,传来了"丁丁"伐木之声。 黄衫客偏头向右侧上方看去,一片歌声,随之又起,侧耳细听,唱的是:"三十年前,爱买剑、买书、买盅。 凡几度诗坛争敌,酒兵争霸。 春色秋光如可买,钱悭也不曾论价。 任粗豪,争肯放头低,诸公下? 今老大,空嗟讶,思往事,还惊诧。 是和非未说,此心先怕。 万事全将飞雪看,一闲且向贫中借。 乐余龄泉石在膏肓,吾非诈!"黄衫客听完歌声,浓眉一挑,自语说道:"这阙-满江红,的词意相当,粗豪壮直,显得这樵子决非俗人,我去寻他请教请教!"因那歌声,和"丁丁"伐木之声,是从右侧高崖的半腰传下,黄衫客便略提真气,向那崖壁半腰纵去。 上约十余丈后,果然发现一个白发樵夫,正在樵径之旁,挥斧伐木-黄衫客一抱双拳,向那白发樵夫叫道:"老人家,在下有礼!"白发樵夫背向黄衫客,仍然继续伐木,对他不作理会。 黄衫客走到近前,再度抱拳笑道:"老人家,在下有件事儿请教,老人家可否指点?"白发樵夫缓缓转过身来,是位满面皱容的清癯老人,年龄总在七八十左右。 老樵夫先向黄衫客上下略一打量,含笑问道:"尊驾有什么事? 我年老耳沉,听话不大清楚,你要多多担待一点j"黄衫客道:"老人家可知这-大别山-中,有个地方叫做-大风口-么?"老樵夫目注黄衫客,指指自己耳朵表示未听明白。 剪衫客只得大声重述,并索性把那"大风口"三字,在…壁上写了出来。 这回老樵夫却连连点头,伸手往擘下山谷,指了一指。 黄衫客心中大喜,知道自己找到地头,遂又复抖高语声,向老樵夫连写带问道:"老人家可知道这名叫-大风口-的山谷之中,住着一位杜百晓老人家么?"老樵夫又复点头,并伸手也在石壁上有所书写。 黄衫客见这老樵夫表示知道杜百晓,正自满怀高兴,但目光一注山壁,却又立蹙双眉,把心中高兴情怀。化作一片愁绪! 原来那老樵夫伸手在山壁苔藓上,所写五字。竟是"杜百晓已死"! 黄衫客起初看得立蹙眉峰,但因另有所见,遂眼珠一转,双眉略展。 所谓"另有所见",是他于老樵夫写完字迹之际。看出对方右手之上,六指枝生。 黄衫客蓦然想起杜百晓在归隐之前,除了"无事不知"外。还有个"六指剑客"外号。 如今,这老樵夫也有六指异相,莫非他就是杜百晓,所书杜百晓的死讯,只是不愿多事,拒人断念而已? 黄衫客想至此处,向老樵夫恭身说道:"老人家的上姓高名,怎样称谓?"老樵夫似乎未防到黄衫客有此一问,故在失神微怔以后。方自缓缓答道:"山野之人,姓名不为世晓,尊驾何必多问?倘若定要称呼,你便叫我-无名老人-便了!"黄衫客听他这么一说,越发知道自己所料,十九不差,遂故意长叹一声,神色黯然说道:"在下奉了杜百晓老人家的一位道义至交所差,特来有事拜谒,谁料老人家竟已归道山。只好请老人家指点杜老人家的佳城何在?前往坟前一奠!"老樵夫未曾指出杜百晓的坟墓何在,却向黄衫客问道:"尊驾是奉杜百晓的哪位道义深交所差而来?"黄衫客更复笃定地,接口应声答道:"就是与那位杜老人家神交颇深,但彼此始终尚缘悭一面的-离尘老人-!"老樵夫脸色一沉,嘴角微披说道:"尊驾一表人材,颇似正派豪侠,为何竟会说谎?"黄衫客闻言微愕,"咦"了一声说道:"在下生平性直,从来不作谎言……"老樵夫不等黄衫客话完,便以一种哂然神色,接口说道:"-离尘老人-为了他独生爱子,被-紫面麒麟-莫四害死,又复当众立誓在先,有仇难报,气得退隐-中条山-,永不入世,他又怎会派你前来,寻找杜百晓呢?"黄衫客听得心中好笑地,目注老樵夫道:"老人家身在山林,对于江湖之中的血腥事迹,居然如此清楚,知道不少!"老樵夫脸上微微一红,加以支吾说道:"我是偶然听得一位江湖老友,谈起过-离尘老人-有恨难消的这段往事!"黄衫客笑道:"原来老人家是为了此事,斥责在下谎言,但老人家怎不想想,杜百晓老人家与-离尘老人-,是未曾谋面的道义深交一事,因他们双双久隐,外人难有所闻,在下若非-离尘老人-所差,怎知这种情况?"老樵夫被黄衫客这几句话儿,问得一愕。 黄衫客又复笑道:"何况-离尘老人-,深恐杜老人家灰心世事。拒人千里,还命在下带来了一件信物……"老樵夫听至此处,不由得一轩双眉,接口讶问道:"什么信物?"黄衫客已有十分把握,陪笑答道:"这-离尘老人-极为宝重的一根发簪……"边自说话,边自把那根非金非玉,似是什么兽骨所制的"祛毒发簪"取出,向老樵夫递去,并含笑说道:"-离尘老人-于赐簪之际,曾说老人家虽与他未曾谋面,但却定必认得这根发簪!"老樵夫未曾听出黄衫客业已改了口风,接过簪去,反复略一观察,瞿然说道:"果然不错……""不错"二字才出,老樵夫便顿住话头,知道露了马脚! 黄衫客肃立抱拳,深施一礼笑道:"老人家,你手执神交信物,大概不会再复隐晦,可以允许晚辈黄衫客,称你一声-杜老人家-了吧?",老樵夫"哈哈"大笑地,扬眉说道:"黄老弟真够狡狯,其实我只要知道你这中原大侠盼真正身份,也断无拒人千里之理……"说至此处,把发簪交还黄衫客,含笑又道:"这是能祛百毒的武林瑰宝,老弟好好保存,此处不是细谈之所,且去我-风谷幽居-,饮上几杯松子茶吧!"话完,把板斧掖在腰问,拉着黄衫客的手儿,便自驰下崖壁。 黄衫客从对方那轻捷步履之上,便知这位"六指剑客"虽已归隐山林,武功却绝未放下! 杜百晓于带领黄衫客进入"大风谷"途中,含笑问道:"黄老弟,你远道前来找我,是为了你自己之事?还是为了-离尘老人-之事?"黄衫客笑道:"杜老人家都猜错了,是为了晚辈的二位盟弟之事。"杜百晓向他投过一瞥诧异眼色说道:?你盟弟是谁?他既有要事求我,怎未来此?"黄衫客毫不加以隐瞒,完全照实答道:"我盟弟名叫沐天仇,他如今正在-中条山离尘谷-内,由-离尘老人,赐予特别造就!,,杜百晓"咦"了一声,皱了皱眉,说道:"奇怪,-离尘老人-久绝世缘,这次怎会对你们盟兄弟,如此关切照顾!"黄衫客笑道:"因为我盟弟沐天仇送了-离尘老人-一件礼物……"杜百晓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双眉微皱,正待发话,黄衫客便已知其意地,又加解释笑道:"-离尘老人-当然不是利欲可动,但我沐贤弟所送那件礼物,却对离尘老人太有价值,就是他朝夕梦想,苦于无法取得的-紫麟之头-!"杜百晓奇道:"什么叫-紫麟之头-?莫非是-紫面麒麟-莫四那万恶贼子的六阳魁首?"黄衫客点了点头,向杜百晓含笑说道:"老人家猜得不错……,,杜百晓眉峰深聚,口中沉吟着说道:"奇怪……奇怪……"黄衫客不解其意地,陪笑低声问道:"杜老人家,你……你在奇怪什么?" 第二章 红龟之甲 杜百晓从一双细目之中,闪射奇光,蹙眉说道:"-离尘老人-的个性特强,对于昔年之事,他既吞声饮恨,其中恩仇。极少有人知晓。你那盟弟沐天仇,却怎能迎合-离尘老人-的意旨……"黄衫客不等他往下再问,便自接道:"我沐贤弟是奉他恩师之命,才如此作法。"杜百晓道:"沐天仇的师傅又是谁?定与-离尘老人-有特殊深厚的交谊,不然,不会知道这老人的伤心之事!"这时,杜百晓与黄衫客业已入谷甚深。走到一座石洞之前。 黄衫客跟随杜百晓进入石洞,含笑答道:"我沐贤弟的恩师,隐居-北天山-中,自号-负心遁客-,姓名却讳莫如深,连沐贤弟也不知晓。"杜百晓"哦"了一声,表示惊奇地讶然说道:"-负心遁客-四字,委实绝未听闻过。这位山林隐侠。恐怕是有什么难言隐恨………"黄衫客点了点头,接道:"不错,-离尘老人-与晚辈。均一致认为这-负心遁客-名号,是他隐姓逃名的自称别号。"杜百晓请黄衫客落坐,并替他斟了杯松子茶,含笑道:"如今,我们f不急于研究-负心遁客-是谁。还是请老弟说出,你远道赶来寻我,究竟是为了何事吧!"黄衫客笑道:常言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处流,,晚辈所欲向老人家请教之事,还非得从我沐贤弟之恩师身上说起不可!"杜百晓向他看了一眼,而微微笑道:"既然如此,老弟便从头说起吧!但愿我能对你有所助益才好。"黄衫客便把沐天仇行道回山,发现恩师举止怪异,赐了他"四灵秘帖"之事,向杜百晓详细说了一遍。 杜百晓一直听到他们盟兄弟在"华山"结识,取了"紫麟之头",送到"离尘谷"中以后,方向黄衫客扬眉笑道:"黄老弟,请用茶,我这-松子茶-有股清香,风味颇不坏哩!"黄衫客端起茶杯,饮了两口,失声说道:"这-松子茶,不但清香可口。饮后并可益人,嗯,定是什么灵泉烹制,晚辈受惠多了!"杜百晓笑而不答,目光斜注洞顶,仿佛有所思忖。 黄衫客不敢打断他的思路,遂把那杯清香无比的"松子茶"徐徐饮尽。 杜百晓见他饮完,遂又替他斟了一杯。 黄衫客正待逊谢,杜百晓含笑说道:"老弟莫要太谦,这水质虽算上佳,却还不是举世难得的灵泉石乳、万载青空之属;-松子-更是山中到处可得之物,你就尽量解渴,喝个够吧!深山无物款待嘉宾,这当客来荼当酒,我已经对你非常简慢了!"黄衫客听杜百晓这等说话,遂不再谦辞,一面端碗饮茶,一面陪笑问道:"杜老人家,-离尘老人-欲以三月光阴,对我沐贤弟有所传授,遂命我利用这段时日,代替沐贤弟,寻找-苍龙之皮-,并在遇有困难之时,可来-大别山-中,持他信物拜谒杜老人家,以求指点,晚辈因三月之期,转眼即逝,遂于向-离尘老人-告别之后,直接来此,求教高明……"杜百晓呷了一口茶,向黄衫客摆手叫道:"黄老弟不必说了。 你的来意,我已知悉,但却难免要你略为失望。"黄衫客听得全身一震,杜百晓又复笑道:"老弟且慢着急,你要先弄清楚两件事儿。第一件是,你既持有-离尘老人-的发簪信物,我便绝不推诿,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黄衫客连连点头,陪着笑脸道:"晚辈知道老人家旧交情深,肝肠向热……"杜百晓失笑道:"老弟怎么替我戴起高帽子来了?杜百晓畏闻世事,情怀如冰,但对于你,却因有-一见投缘-以及手持-离尘老人-信物的双重关系,绝不会有丝毫见外就是。"黄衫客点头称谢,杜百晓含笑说道:"第二件是,你要弄清楚我方才所说的是-难免要叫你略为失望-,并非-全部失望."黄衫客闻言,脸上沮丧之神色,立却消除殆尽,目注杜百晓,抱拳道:"杜老人家,你的言辞之中,似蕴玄机……"杜百晓呷了口手中端的"松子茶",摇头笑道:"没有什么-玄机-,我对于-苍龙之皮-的性质、产地,以及求取方法,均毫无所知,岂不是难免令老弟要-略为-失望么?"黄衫客听他说到"略为"二字时,特别加重语气,不禁触动灵机,扬眉问道:"晚辈质钝,不能领略老人家的弦外之音,不知老人家是否虽对-苍龙之皮-一无所知,却对-红龟之甲-及-玉凤之心-两者,有所指教?"杜百晓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手指黄衫客道:"黄老弟,像你这等-闻一知十,触类旁通-的-质钝-人儿,在当世武林之中,恐怕找不出几个……"黄衫客被他夸赞得脸上一热,抱拳笑道:"老人家莫加谬赞,请指教-红龟之甲-和-玉风之心-是在何处……"杜百晓不等黄衫客说完,便摇手说道:"黄老弟,你这种猜测,只对一半!"黄衫客眼珠一转,恍然醒悟地,注目问道:。"莫非杜老人家,只知道其中之一么?"-杜百晓方一点头,黄衫客又复问道:"老人家是知道-红龟之甲-?还是知道-玉凤之心-?"杜百晓又寻出几类不知名的山果款待黄衫客,边笑吟吟地,扬眉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叫-玉凤之心-?只觉得沐天仇之师,限定他必须于先寻得-紫麟之头-、-苍龙之皮-、和-红龟之甲-以后,才可去寻-玉凤之心-的规定定有相当玄妙。换句话说,这-玉凤之心-的神秘性与重要性,也定远超其余三者!"黄衫客取了一只其形如梨,但比一般梨儿,远为甜嫩多汁的黄色山果,边自尝新,边自笑道:"如此说来,杜老人家是知道那-红龟之甲-的有关底蕴了?"杜百晓笑道:"不错,我对于-红龟之甲-的有关传闻,晓得一点,黄老弟愿意稍改来意,听一听么?"黄衫客心中狂喜地,连声称谢说道:"当然愿意,当然愿意。 好在我沐贤弟之师,于赐他-四灵秘帖-之际,曾加嘱咐,除了-玉凤之心-必须放到最后以外,其余三者,在不得已时,可将顺序颠倒,晚辈如今便暂时放下-苍龙之皮-,先行代我沐贤弟寻那-红龟之甲-吧!"杜百晓目光凝注黄衫客,正色说道:"老弟这桩义举,不易完成,要想寻找那-红龟之甲-,必须历尽凶险,甚至于会赔上一条性命呢!"-黄衫客浓眉双轩,纵声狂笑道:"江湖义侠之人讲究的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晚辈孑然一身,上无父母,下无妻子,慢说行险犯难,就是当真把一条命,交代在找寻-红龟之甲-一举之上,也不算什么;何况沐贤弟还对我有救命之恩在前,我也理应答报!"杜百晓笑道:"黄老弟一向云游侠中原,你可知道在陕西-桥山-左近,有个凶险地穴?……"话方至此,黄衫客便点头接口答道:"杜老人家是指那位于桥山左侧的-无底杀人坑-么?"杜百晓颔首笑道:"正是,黄老弟既知-无底杀人坑-之名,可知这相当吓人的名称来历么?"黄衫客脸上神色微现赧然地,苦笑说道:"晚辈只知凡入此坑探险者,从来无一生还……"语音未了,便见杜百晓连摇双手,不禁愕然问道:"老人家为何摇手,是晚辈说得不对么?……"杜百晓不等黄衫客的话完,便即笑道:"当然不对。因为进入那-无底杀人坑-中探险之人,不是-从来无一生还者-,至少也曾有一人,侥幸未死!"黄衫客从对方的语气之中,及神色以上,看出端倪,遂向杜百晓含笑问道:"杜老人家,那位从-无底杀人坑-中,侥幸生还之人,大概是你吧?"杜百晓大笑答道:"老弟真够聪明,正因为我曾从-无底杀人坑-中,侥幸生还,我遂略知内情,亲眼看见了许多人入坑不返的凄惨实况!"黄衫客道:"大概坑底盘踞有什么奇毒蛇虫?"杜百晓摇头道:"不是!"黄衫客道:"既无奇毒蛇虫,则那-无底杀人坑-中,莫非有甚沼气?以及瘴疬等物?"杜百晓摇手道:"也不是!"黄衫客道:"一非蛇虫,二非瘴疬,则那坑洞之中,却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大量杀人?"杜百晓笑道:"老弟莫要忘了在-杀人坑-之上,还有-无底-二字,这两个字儿,真乃名副其实!"黄衫客略一沉思,方有所悟会地,目中神光一闪,遂向杜百晓注目问道:"莫非在这-厄底杀人坑-下,竞有最恶毒的杀人陷阱-地底流沙-么?"杜百晓"恩"了一声,神色郑重地道:"不是-竞有流沙,,而是整个坑底-完全都是流沙.不知埋葬了多少下坑探险、以致一去不回的英雄豪杰!"黄衫客眉峰方聚,杜百晓又复笑道:"不仅如此,更厉害的是那-坑底沙地-,看去毫无异样,而着足时,也丝毫不见松软;但等片刻过后,足下突觉一虚,那时再想拔脚,却已无法借劲,只有惨被活埋的了!"黄衫客目光凝注杜百晓,向他轩眉问道:"坑中-流沙-既如此凶险,老人家昔日却又怎样施展神功,得脱险境的呢?"杜百晓大笑答道:"不是我有特殊神功,只是我运气稍好,那日找到了洞底,发现石壁上似乎镌有字迹,因被尘土所封,看不清楚,遂走近壁前,加以拂拭,就在这时,猛觉脚下一颤,赶紧以-大鹰爪-化指成钩,抓紧石壁;然后再凭一身不太俗的轻功,附壁上升,才告侥幸脱险,不曾陷身渊底流沙之下!"黄衫客饮了两口松子茶,,嘴角微掀,欲语未语。 杜百晓看出他的心意,向黄衫客含笑说道:"黄老弟,你似乎还有什么疑问?"黄衫客陪笑道:"晚辈虽已知道那-无底杀人坑-有-隐形流沙-,凶险异常,但却不知与我沐贤弟所欲寻找的-红龟之甲-,有什么关系?"杜百晓向黄衫客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老弟问得好,但你却忘了适才我曾说过,在-无底杀人坑-的坑底石壁之上,发现字迹一事。"黄衫客道:"莫非那壁上字迹,竟与-红龟之甲-有关?"杜百晓道:"那壁上字迹,业已模糊不清,我拂去尘土,竭尽目力,也不过辨识出:-红龟甲,金猱发,何愁五毒腥风压,……"等几行草书。"黄衫客双眉深蹙地,苦笑一声,说道:"就凭这-红龟甲,金猱发,何愁五毒腥风压-等十三个字儿,似乎……"杜百晓拈起一枚龙眼似的山果,边自剥壳,边自含笑道:"老弟莫急,听我说完。就在我辨识壁上的字迹之际,忽然听得坑底流沙之中,起了一种异样声息!"黄衫客眉梢一轩,注目急急问道:"什么异样声息?难道那流沙之中,竟曾出现一只红龟不成?"杜百晓剥去果壳,放入口中,等吃完以后,方始笑道:"老弟的这种玄奇猜测,居然说个正着;只不过龟不太巨,约莫比只头号海碗略大一点,但整个龟背甲壳,却异乎寻常地,属于血红色泽!"黄衫客"呀"了一声,表示惊异说道:"想不到当真会有甲壳血红的罕见乌龟?"杜百晓道:"有关-红龟之甲-一事,杜百晓所知仅此,至于怎样擒龟取甲及取得龟甲之后又有何用,我却毫无所悉了!"黄衫客站起身形,恭声称谢说道:"老人家不吝指点,晚辈受惠已多!三月时光,转瞬即逝,不敢有所延误,就此告别,代我沐贤弟赶往桥山,试试机遇。"杜百晓站起身形,点头微笑说道,"要想在-无底杀人坑-中,擒得红龟,剥去甲壳,委实绝非易事,故我亦不敢耽误老弟的光阴,此后若有机缘,再图后会便了。"黄衫客又复恭身一礼,走向洞外。 杜百晓突然双目之中,电闪神光,叫道:"老弟且慢!"黄衫客止步回身,目注杜百晓道:"杜老人家,莫非还有什么指示?"杜百晓一面伸手入怀,掏取什么物件,一面向黄衫客含笑说道:"老弟,昔年我被仇人所害,身中奇毒,-离尘老人,闻讯,命人持此能解百毒的发簪驰援,才救下我一条老命……"黄衫客"哦"了一声,接口笑道:"原来老人家与-离尘老人-之间,还有过这么一段武林侠士互重互助的道义之交?"杜百晓叹息一声,面呈苦笑说道:"说是-道义之交,未尝不可,但实际上乃是我欠了-离尘老人-的一笔深厚恩情,老弟是豪侠襟怀,应该知道大丈夫最怕的是身受人恩……"黄衫客向杜百晓连摇双手,含笑说道:"老人家千万不要这样想法,-离尘老人-命人持簪解毒之举,无非敬慕老人家是位正派江湖义客,决不会存有什么望报之心……"杜百晓道:"-离尘老人-施恩不望报,是他的高超人格,磊落襟怀,但我若受恩不图报,岂不是宛如禽兽?——这几句话,倒把黄衫客,说得为之怔住! 杜百晓幽幽一叹,继续苦笑说道:"尤其今日我见了老弟所持之发簪,-离尘老人-的救命深恩,更复立浮脑际,于是便想出了一个略慰内心的变相酬恩办法!"黄衫客听得有点茫然地,皱眉问道:"老人家语有玄机,什么叫-变相酬恩办法-?"杜百晓笑道:"我对-离尘老人-,图报无由,老弟持有那根发簪,无异老人亲临,故而我若对你略尽心意,也可算是稍作投桃报李之举。"黄衫客"哎呀"一声,连摇双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老人家见告-无底杀人坑-一事,晚辈受惠已多,哪里还敢再当什么……"杜百晓不等黄衫客话完,便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绢册递过。接口微笑说道:"老弟是磊落英雄,嵌崎男子,少作无谓推托,你且看看此物,可中意么?? 黄衫客无法推辞,接过绢册一看,封面上只有四个篆字写的是:"天风七式".绢册薄仅七页,每一面上,画了八个持剑人形。黄衫客也是内家好手,一看便知那是一式基本剑招,配合了七种精微变化。 杜百晓在他看图之际,面含微笑地缓缓说道:"此处既叫-大风口-,又称-大风谷,,这座石洞,便是先辈武林奇侠-天风真人-的修道练功之所。我在洞中巧获这册真人所遗的-天风七式-,便送与老弟吧!"黄衫客双手捧起那册-天风七式-,目中却现出相当感激神色。 称谢说道:"多谢老人家厚爱,但晚辈已然看出这七七四十九式-天风剑法-,变化神奇,威力绝大,如此武林秘笈,怎敢……"杜百晓截断了黄衫客的话头,扬眉说道:"老弟莫要推辞,你在听完我除了略表心意以对-离尘老人-酬情的另外两项理由之后,便会立即接受的了。"黄衫客诧道:"老人家把这等武林秘笈送人,居然还有许多理由?"杜百晓笑道:"当然有。第一,我已厌倦风尘,谢绝江湖,这-天风七式-若是由我保存,可能与草木同朽,无益与世;而老弟拿出,却可有助于你济世救民、降魔卫道事业,使它发挥作用,旧主-天风真人-泉下有灵。亦当含笑。"对于他这第一项理由。黄衫客便无话可驳。 杜百晓满面神光,含笑轩眉又道:"何况这-天风七式-,除了变化巧妙之外,专以-快-与-力-两字胜人,老朽一来年迈,二来天赋亦薄,无法尽量发挥这套剑法作用;只有像老弟这等年富力强,秉赋绝佳的正人侠士,才是这-天风七式-的理想得主。"黄衫客想起沐天仇来,不禁赧然叹道:"晚辈这等钝质愚资,怎敢当老人家谬赞?我那沐天仇贤弟,便不知比我强上多少倍了。"杜百晓双目之中,神光微闪说道:"既然如此,老弟不妨将这-天风七式-转传沐天仇,你们盟兄弟二人,若能联手合运,定当威力更增,使这套剑法,越发发扬光大。"黄衫客知道再若推辞,便嫌虚伪,遂向杜百晓恭恭敬敬躬身一拜,道:"老人家既然这等说法,晚辈便不敢再行推辞,并代我沐贤弟拜谢罕世厚赐。"杜百晓笑道:"老弟既已接受了这-天风七式,,我可就暂时不放你走。想要留你在此小住两日的了。"黄衫客点头说道:"晚辈知道老人家要耳提面命,予以指导。"杜百晓含笑说道:"有了绢册,老弟与沐天仇自可按图索骥。 慢慢研参。老朽要留你两日,只是想把自己参研剑法时,所领悟出的一些特殊心得,对你和盘相告,或许略有裨益。"黄衫客在大喜称谢之下,忽又双眉略蹙。 杜百晓懂得他蹙眉之意,伸手轻拍黄衫客的肩头,向他注目微笑道:"老弟莫要皱眉,-桥山-的-无底杀人坑-之行,只在碰巧,无法预先安排怎样的行动准则,故而你晚去两日,决不会对设法擒龟一事,有甚大碍。"黄衫客仔细一沉思,觉得杜百晓所言是实,遂抱拳笑道:"晚辈受惠已深,不再言谢,就请老人家不弃愚昧,尽量赐予教诲。"于是,杜百晓便在两日之间,把自己精研"天风七式"数十年的特殊心得,对黄衫客不厌其详地悉心传授。 黄衫客也相当虚心,除了接受杜百晓心得传授之外。并把有关"天风七式"的基本变化,一一请教,真可说是不眠不休,把这两日光阴作了充分利用。 到了第三日,杜百晓方情意殷殷,亲送黄衫客走出这"天风谷"外。 出谷以后,杜百晓仍欲再送,却为黄衫客执意劝止。 但黄衫客转过身形,行未数步,突又听得杜百晓边喊"老弟".边自奔来。 黄衫客诧然回身,目注杜百晓道:"老人家怎么如此情深,莫非真个是要亲送晚辈出这-大别山-么?"杜百晓走到他的面前,摇头说道:"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并非要再送老弟,只是忘了问你一件要紧的事儿。"黄衫客微觉讶异,问道:"老人家有何事要问,请尽管问。"杜百晓双目中闪射出一种奇异神光,盯在黄衫客脸上,向他正色说道:"老弟,你那结盟义弟沐天仇的右耳垂后,有没有一粒黄豆大小的朱砂红痣?"黄衫客听了,苦笑一声,摇头答道:"晚辈此时无法答复老人家,因为我根本不曾注意到我沐贤弟的耳后隐秘部位……"说到此处,眉头微蹙,反向杜百晓问道:"老人家,你……你……你突然问起此事则甚?"杜百晓脸色相当郑重地,缓缓说道:"此事与你沐贤弟,与他恩师-负心遁客-的身世有关。老弟你与沐贤弟重聚之时,不可正面探问,只宜冷眼旁观,暗加察看。"黄衫客道:"假如他真有那粒-朱砂痣-呢?"杜百晓双眉忽皱,仿佛有无穷往事泛上心头,叹了口气道:"假如真有那粒朱砂痣,则你这位沐贤弟,便不姓沐,连他师傅-负心遁客-的真实身份,我也知道的了。"黄衫客满腔好奇地急问道:"老人家认为我沐贤弟应姓什么? 他师傅-负心遁客-又是谁呢?"杜百晓好似越发伤感,目中微蕴泪光,从唇角浮起一丝苦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在时机未到之前,更须严守秘密!但愿我所料不差,老弟发现你沐贤弟右耳垂后,当真有粒朱砂痣,赶紧设法告诉我才好。"黄衫客虽狐疑满腹,却也无法再加追问,只好喏喏连声,点头应是。 杜百晓目光一转,好似想起什么事,又对黄衫客加意嘱咐,正色说道:"老弟,若是发现你沐贤弟有那-朱砂痣-,在未与我取得联络前,应该尽量阻止你沐贤弟,莫在终南附近走动。"黄衫客不知沐天仇在结识自己之前,业已在-终南,,结识一位白衣少女之事,自然对于杜百晓的叮咛嘱咐,一口应承。 杜百晓长吁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苍天如开眼,侠士有传人,我如今越想那-四灵秘帖-的含意越深,那位-负心遁客.八成就是……"黄衫客正在倾耳聆听,杜百晓的自言自语忽顿。 这位号称"无事不知"的武林老侠,竟不再理会黄衫客,转过身形,步履蹒跚地,回向他所居的"天风谷"中。 从他那伛偻身形,和迟缓沉重的步履看来,这位老人显然是勾起了什么重大伤心往事,致使他异常悲戚。 黄衫客虽然在怀中憋了这么一个闷葫芦,也觉得好生难过,但这个闷葫芦目前无法打破,他只不再在"大别山"中多作耽搁。立即赶往"桥山".黄衫客本来是中原侠士,对于关中一带自甚熟悉。 他在赶往"桥山"的旅途之中,遥望"终南",不禁心中发闷。 根据"无事不知"杜百晓之言,盟弟沐天仇定有一段神秘的身世,但这段神秘身世,恐怕连盟弟沐天仇本人,也蒙在鼓中,不会明白。 但沐天仇的神秘身世,却和"终南"有何关系? 杜百晓为何一再谆谆叮嘱,要自己尽量阻止沐天仇,不要在"终南"附近走动? 这问题从正面而言,根本无法解答。黄衫客灵机忽动,想从反面加以推测。 所谓"反面推测",就是黄衫客根据自己的江湖见闻,细想在"终南山"之中,有些什么值得注意的武林人物? 但终南山脉范围甚广,黄衫客所知隐居其中的黑白两道武林人物。已有数十之多,倘若加上他不知的武林异人,可能超过百数。在这样众多的武林人物之中,要想寻出与沐天仇有密切关系的人。岂非如在水中捞月、雾里摘花,根本不着边际。 黄衫客越想越头痛,只好赶紧息念,他连"终南山"影,也不敢再看。唯一的驱想妙法,便是早点赶到"桥山".把全副精神放在擒捉"红龟"事之上。 黄衫客自从在杜百晓口中,听了有关"红龟"之事以后,便在途中经过通都大邑之际,作了一些准备。 他买了一根长达十丈以上,刀枪难断、火不能焚的极好"蛟筋"长绳。 又花费了不少金银。请巧匠打了一只飞抓。 黄衫客觉得这两件东西,只要机缘凑巧,见着红龟,便不难从那"无底杀人坑"中,把它擒获j黄衫客因有事在身,无心游览什么"桥陵"圣地,便直接向那"无底杀人坑"中赶去。 这"无底杀人坑"位于"桥山"左侧的一条幽谷之中。 黄衫客才到谷口,目光扫处,便是一怔。 他瞥见谷口草丛之中,倒卧着两具新死人尸。这两具人尸,一具是被人一剑洞胸,另一具则是被利刃破腹,肝肠外流,死状均极惨酷。 但黄衫客根据江湖经验,一望而知这两名死者,相貌十分狞恶,多半是绿林霸强,并非善类。 黄衫客有此发现,暗忖:此事似非偶然,难道另外有甚武林人物,也对"无底杀人坑"中那只"红龟-起了觊觎之念,才引起互相凶杀? 念方至此,人已走进谷口,蓦然发现两线银光,从斜刺里飞出,向黄衫客的面门飞到! 黄衫客目见人尸,便存戒心,略一提气飘身,横移数尺,把暗中射来的两线银光,避了开去。 银光打空,飞向石壁,"叮叮"两响,掉落地上。 黄衫客目光略注,看出是两根银光灿烂的蛇形飞针,心中不禁立即想起一人……就在此时,谷内左面大堆怪石后,响起一片银铃脆笑,有个女子口音,发话说道:"尊驾身手不俗,能躲过我-银蛇夺命针-之人,江湖上还不多哩!"随着笑语之声,从乱石堆中,走出一个袅袅婷婷的银色人影。 黄衫客注目看去,见是一个相貌十分妖艳,年约三十左右的银衣美妇。 这妇人除了衣着银色劲装之外,连手中所执的一柄短剑,也与寻常剑色不同,有点银光闪闪的。 他一见之下。双眉微蹙,向对方一抱拳问道:"来者莫非就是-龙驹寨-的-夺命银蛇-,宇文娘子?"银衣妇人闻言一怔,目注黄衫客,说道:"尊驾不但身手不俗,眼力也居然相当不错,怎么认识我宇文娇呢?"黄衫客双眉一轩,面含微笑说道:"夺命银蛇四字,在关中绿林道上,颇负盛名,只是在下缘悭一面,尚属初会而已。"宇文娇闪动着一双媚目,把黄衫客全身上下细一打量,柳眉双挑地"呀"之一声,笑道:"尊驾虬髯黄衫,英姿勃勃,莫非是关中大侠-黄衫客-么?"黄衫客也自不加隐瞒地点头道:"不错,字文娘子的眼力亦高,在下正是黄衫客。"宇文娇目光一亮,凝注在黄衫客身上,娇笑道:"关中大侠。 名不虚传,看来那-缘悭初会-四字,应该由我说了!"黄衫客觉得这位字文娇的目光如水,太以撩人,遂不愿与她目光相对,抬头斜望云天,口中淡淡说道:"彼此既是武林同源,无须在言词方面。多作客套。我有一件事,要向宇文娘子请教。"宇文娇把自己手中那柄银色短剑,插向肩后。颔首说道:"好,我们不再作无谓客套之语,黄大侠有话请讲。"黄衫客伸手指着谷外,扬眉问道:"谷外有两具死尸,不知是否……"宇文娇相当爽直,不等他往下再问,便即"格格"娇笑,接口说道:"是我杀的,但那两个绝非善类,难道与黄大侠有什么渊源,黄大侠要替他们向我讨点公道么?"黄衫客摇摇头,缓缓说道:"我也看出那两人相貌狞恶,绝非善类,怎会管这闲事?但我刚一进谷,宇文娘子便赏了我两根-银蛇夺命针.不知却是何故?"字文娇没等黄衫客说完,便向他躬身一礼。 黄衫客赶紧抱拳还礼,并讶然问道:"宇文娘子,你为何如此多礼……"字文娇笑道:"我是向黄大侠表示赔罪……"黄衫客截口说道:"赔罪不必,我是问宇文娘子,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地,便会辣手相加?"字文娇含笑答道:"一来,我想不到来人竟会是关中大侠黄衫客;二来,不瞒黄大侠说,我来此之举,颇有图谋,人在贪婪之时,往往便会把其余参与其事之人,视为敌手!"黄衫客听得双眉一挑,目注宇文娇道:"宇文娘子,你既称来此有所图谋,莫非那图谋之物是在谷中的-无底杀人坑-内?"宇文娇吃了一惊,柳眉高轩,诧声说道:"黄大侠,你怎知道我所图谋之物,是在那-无底杀人坑-中?这桩事儿,极为隐秘,江湖中不会有多少人知晓……"黄衫客截断了宇文娇的话头,扬眉问道:-宇文娘子怎说极少人知,那谷口两俱遗尸,不是……"字文娇"哦"了一声,接口嫣然笑道:"那两人不是图谋-无底杀人坑-中之物,只是在此巧遇,立即便色迷心窍了,对我有所图谋。才被我立下辣手,予以格杀!"黄衫客闻言之下,才始恍然。宇文娇又复向他含笑问道:"黄大侠虽知我所谋求之物,是在-无底杀人坑-中,却未必猜得出是什么物件吧。"黄衫客觉得自己谋求"红龟之甲".一事,多半横生阻碍,要起风波,遂冷然答道:"或许不会猜错,我猜宇文娘子所意欲谋求之物,是一只红色巨龟……"语音至此,宇文娇的脸上,业已微显傈容。 黄衫客双目之中,神光电闪,继续说道:"不单我猜你谋求之物,是只红色巨龟,并猜你是想擒得这红色巨龟,剥取它的甲壳。"宇文娇起初面现惊容,但在听完黄衫客的话儿之后,却立即展颜娇笑。 黄衫客愕然问道:"宇文娘子,你笑些什么?莫非我所猜测。 可以说既未猜错,也未猜对!"宇文娇又复美目流波地,向他媚笑说道:"黄大侠的猜测,可以说既未猜错,也未猜对!"黄衫客惑然不解地,向宇文娇皱眉问道:"世间事,不对就是错,不错就是对,宇文娘子却为何有此-既未猜错,也未猜对-的模棱两可之语?".宇文娇梨涡双现,笑哈哈地,说道:"这话儿听来不通,却容易解释,因为我所谋求之物,虽然正是-无底杀人坑-中的那只红色巨龟,但却绝非想剥取它的甲壳……"语音至此略顿,双目凝光,盯在黄衫客的脸上,娇笑两声,缓缓说道:"黄大侠,如今该我来向你请教了!"黄衫客庄重地道:"宇文娘子有何事相询,尽管请讲。"宇文娇扬眉笑道:"我要问的是黄大侠为何要猜我谋取-红龟甲壳,?宇文娇虽在江湖中有-银蛇银子-暨-夺命银蛇-之号,但因我目高于顶,择配甚严,至今尚是葳蕤自守的云英未嫁之身,我既说没有丈夫,却要弄副乌龟壳来,给谁戴用?"这几句亦庄亦谐的话儿,委实颇出黄衫客意料之外,也使他听得有点难以答话。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实话实说地,轩眉答道:"因为我自己是来谋取那-红龟甲壳,,故而猜测宇文……姑娘,也可能怀有同样目的。"他因已知对方是云英未嫁身份,故而在说到"宇文"二字之际,略顿话头,把下面的"娘子"称呼,故成"姑娘"称谓。 宇文娇嫣然笑道:"近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我-宇文姑娘.这四个字儿,委实悦耳已极,。想不到黄大侠轻轻一语,竟仿佛替我挽回了十年已逝青春岁月。"她一面说话,一面从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媚而不荡的奇异光彩! 黄衫客是不好女色的铁铮奇男,但如今面对宇文娇之下,却竞有点脸下发热,心中微跳!他正自诧异,为何会有此现象之际,宇文娇又向他娇笑说道:"黄大侠,你要谋取-红龟之甲-之举,令我听来惊奇,但不知那-红龟之甲-有何用处?黄大侠可以告诉我么?"黄衫客苦笑说道:"大丈夫本来讲究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但我谋取-红龟甲壳-之举,并非己有所需,只是代替朋友所约,故而委实不知-龟甲-究有何用?宇文姑娘是否信得过么?"宇文娇笑道:"黄大侠说哪里话,你是一言九鼎的-关中大侠-,自然绝无谎言,我哪有不信之理?"黄衫客道:"宇文姑娘既非谋取-红龟甲壳-,不知是否想擒住整只-活龟-?"字文娇微摇螓首,嫣然一笑答道:"不是,我若擒得-红龟-,也将杀却,只想取得它腹内-丹元-!"黄衫客闻言之下,欣然色喜说道:"这样说来,我与宇文姑娘的目标虽然相同,但却并行不悖,彼此可以合作,等达到目的后,再各取所需便了!"宇文娇出人意料地,在听完黄衫客的话儿之后,竟向他面含微笑,摇了摇头。 黄衫客觉得脸上"烘"地一热,讪然说道:"宇文姑娘是不愿意与我合作?……"宇文娇双眉挑处,急忙接口笑道:"不是-不愿-,我只是觉得-不必-合作,等我擒得那-红龟-之后,剥下甲壳,奉噌黄大侠就是!"黄衫客一面抱拳示谢,一面又向宇文娇问道:"这样说来,宇文姑娘定已有了万全擒龟之策,并不需我出力帮助,但不知何时下手?……"语音未毕,宇文娇便接口娇笑说道:"不是-何时下手-,而是-业已下手.大概再过片刻,我们便可杀那-红龟-,我取-内丹-,你取-甲壳-的了!"黄衫客大为惊诧地,目注宇文娇问道:"宇文姑娘此话怎讲? 你人在此处,并未施为,难道那只-红龟-,会从-无底杀人坑-中爬出,向你报到,自行送死不成?"宇文娇失笑说道:"那红龟既然腹有-内丹-,定是灵通之物,怎会自行送死?我这样说话,是指业已有人前往-无底杀人坑-中擒他,此时大概快到手了!"黄衫客惊道:"此人是谁?他知不知道-无底杀人坑-中蕴有奇险?"宇文娇答道:"入坑之人,名叫-玉面苍龙-柳少亭……"这"玉面苍龙"外号中的"苍龙"二字,把黄衫客听得心中一惊,目中神光电闪,接口问道:"奇怪,-玉面-二字,多半形容年轻俊俏之辈,-苍龙-二字,则多半形容年老矍铄之人,那位柳明友,怎会获得这种含蕴矛盾的外号?"宇文娇含笑说道:"不单黄大侠觉得奇怪,连我也有这种矛盾感觉!"黄衫客道:"字文姑娘问过矛盾原因没有?这位柳朋友?究竟是年轻人?还是年老人呢?"宇文娇妙目流波地,向黄衫客嫣然笑道:"我问过原因,却还不曾获得答复,这柳少亭不单是个年轻人。并是个相貌极为英俊漂亮,三十上下的俊挺人物!"黄衫客因沐天仇"四灵秘帖"之中,第二项便是"苍龙之皮",故而对这"玉面苍龙"柳少亭,特别感觉兴趣,闻言之下,扬眉说道:"照宇文姑娘此说法,这位柳朋友的外号之中,是-玉面,有据,-苍龙-无由,但不知宇文姑娘问那柳朋友时,他却怎样回答?"宇文娇笑道:"这得从头说起,才有条有理,柳少亭自从与我风萍相识之后,便向我苦苦追求,直到如今,已有三年光景……,,黄衫客面含微笑地,接口发话说道:"既然那柳朋友十分英俊漂亮,再经过三年苦苦追求,定必获得字文姑娘,青眼相看,芳心暗许的了?"宇文娇把两道娇媚眼神,盯在黄衫客的脸上,向他摇了摇头,娇笑说道:"黄大侠你猜得完全错了。我不单不喜欢柳少亭,并可以说是对他有点讨厌!"黄衫客先是略表诧异,旋又仿佛有所会意地,点头一笑,轩眉说道:"我明白了!定是那位柳朋友品格方面,有些欠缺!"字文娇道:"品格方面,虽然略嫌虚夸浮滑;但使我最讨厌的,还是他油头粉面,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那副娘娘腔j"黄衫客"咦"了一声,目闪神光笑道:"宇文姑娘的这种…… 胸襟,着实不同流俗。!"宇文娇道:"我的看法,与一般世俗,确实有些不同,我认为男子的吸引力,不在他面貌俊俏,举止风流,而在他是否气慨轩昂,胸襟如海;故而黄大侠虽然虬髯盈颊,边幅不修,在我看来,却特具雄豪之美,比柳少亭的那副娘娘腔,强得多呢!"这几句话儿,大出黄衫客的意外,真把这位关中大侠,听得有点面红耳赤! 宇文娇神情自若地,又复含笑说道:"我既对柳少亭毫无好感,自然对于他的苦苦追求,感到厌烦,但常言道得好:-伸手难打笑脸人,,遂出了一道难题,希望柳少亭能够知难而退!"黄衫客笑道:"宇文姑娘所出的这道难题,定必甚有趣味?"宇文娇抬手微掠云鬓,含笑说道:"确实有点趣味。我对柳少亭所出难题,便是-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两句诗。"黄衫客微一思忖,仍然不解真意地,扬眉问道:"我这人有时其笨如牛,参不透这两句诗儿之中,蕴含有什么难题?"宇文娇笑道:"黄大侠,你觉得我的容貌身材,是否还看得过去?"黄衫客想不到她竟然有此一问,目光微注宇文娇,略加打量,正色点头答道:"宇文姑娘是我生平所见过的第一美人!"宇文娇梨涡双现地,慰然一笑说道:"多谢黄大侠谬赞,但我自己对于这副容貌,也颇自负,遂向柳少亭说明,除非他能设法,为我永葆青春,否则我到了绿鬓渐凋,红颜已逝之际,便会本着-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之意,来个-殉容自绝-,他根本不必有所痴心妄想!"黄衫客"呀"然一声,颔首笑道:"公道世间唯白发,贵人头口不曾饶。要想永葆青春,不单是个难题,并且是桩根本无法办到之事!"宇文娇道:"我出了这道难题,认准柳少亭必然知难而退,谁知他闻言反而大喜,以为一点也不难。"黄衫客道:"一点不难?这……这话却……却是怎讲?"宇文娇道:"柳少亭对我说是,,这-桥山-幽谷的-无底杀人坑-中,有只罕世的-红龟-,只消服下它腹内丹元,便可永葆青春,驻颜不老。"黄衫客听到此处,方始恍然说道:"于是宇文姑娘便与柳少亭一同来此擒龟?"宇文娇双眉微蹙,苦笑一声答道:"我作茧自缚,只得同来,希望柳少亭擒龟失败,便可使他断了这个妄念。"黄衫客笑道:"倘若柳少亭的寻龟之举,竟然成功了呢?"宇文娇双眉一挑,目中闪射英气,朗声说道:"只要柳少亭擒龟成功,我纵不爱他,也会嫁他!因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虽是女流之辈,照样媲美大丈夫,决不轻于言诺j"黄衫客对于这"夺命银蛇"宇文娇的印象,业已逐渐改观,双挑拇指,含笑赞道:"宇文姑娘的胸襟豪迈,委实不逊须眉!但,你说来说去还未说过有关-苍龙-……"宇文娇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笑道:"我以前问他为何得号-苍龙-,柳少亭总是支吾以对,这次途中又问,柳少亭总算有了答复……"黄衫客迫不及待,目闪神光,急急问道:"他是怎样答复?为何得号-苍龙-?"宇文娇双手一摊,耸肩苦笑说道:"虽作答复,仍然不着边际,柳少亭说他-玉面苍龙-的四字外号,是上两字称人。下两字称物。"黄衫客喟然一敛,神然失望地,摇头说道:"这答复太笼统了。 充其量只能解释为,柳少亭身边有件武林异宝,或系以-苍龙-为名而已!"、宇文娇道:"我当时因他答话含糊,极不高兴,柳少亭便求栽暂莫生气,等他擒得-红龟-向我呈献丹元之际,定把这项秘密,详细揭破!"黄衫客目光一转,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这件名叫-苍龙-之物,定必价值连城,极为珍贵,柳少亭才想在宇文娇姑娘定了名份,不是外人以后,再来倾吐机密。"宇文娇含笑道:"黄大侠猜得有理,我也认为柳少亭是这种想法。"黄衫客道:"柳少亭下坑擒龟,勇气可嘉,但他知不知道这-无底杀人坑-中,凶险绝伦,有多少英雄好汉,都是去无有回的呢?"宇文娇颔首道:"我听得江湖传言,并曾向柳少亭提过警告,但他却夸称只要凭他-苍龙-二字,足能度过一切凶险。"黄衫客听得"苍龙"二字含意,越来越觉神奇,不禁心中暗忖,不知道-苍龙-二字与-四灵秘帖-中的-苍龙之皮-有无关系?倘若有关,则自己此次-桥山-之行,委实太有价值…… 念犹未毕,黄衫客的两道浓眉愁皱!他皱眉之故,是为了纵令这"苍龙"二字,与沐天仇所寻的"苍龙之皮"有关,但自己身为侠义,难道竞好意思对柳少亭来个强取豪夺? 宇文娇看出黄衫客双眉深蹙,脸上神色屡变,遂莺声呖呖地向他含笑问道:"黄大侠,你在想些什么?"黄衫客因心中之事,不便言明,遂乱以他语说道:"我是在想柳少亭既是为宇文姑娘擒龟取丹,你却为何不与他一同入坑,从旁协助?"则虽是临时找的话,倒也问得有理。 宇文娇答道:"我何尝不愿协助,但柳少亭坚称他擒龟有技,防身有术,不让我一同入坑,只命我在谷口防护,不让任何人撞入去捣乱。"黄衫客向宇文娇看了一眼,皱眉说道:"字文姑娘,依我之见。 最好是捣个乱儿,比较妥当。"宇文娇不解其意,目注黄衫客问道:"黄大侠此话怎讲?"黄衫客正色说道:"因为这-无底杀人坑-中。并非寻常凶险,而是一种不知底细,无法防范的-无形流沙-!"跟着把自己从"无事不知"杜百晓口中所闻之事,向字文娇略加转述,扬眉又道:"宇文姑娘请想,除非柳少亭深知坑中底细,或当真身边藏有一条可以飞腾变化的-苍龙-,他怎能逃得过习那-无形流沙-之厄?"宇文娇听明情形,"哎呀"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捣个乱吧。因为,我虽不愿柳少亭擒龟取丹之事,当真实现;但也不愿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计议既定,这一位中原大侠与一位绿林艳姬,便相偕赶往"无底杀人坑"口。 才一走进坑口,宇文娇便知不妙。 因为她已听得从坑中传出一种仿佛是人在挣扎呻吟的奇异声音。 她与黄衫客双双对看一眼,飞身扑到坑口,这"无底杀人坑"是个深约八九丈的地穴。 入口处才仅尺许方圆,身材略为健硕之人,神功"无法钻下。 向下注目看去。 便非施展"缩骨但入穴以后,却越来越宽,到了坑底,已有寻丈方圆。 黄衫客与宇文娇目光注处,见坑底石地,业已化成流沙,那个"玉面苍龙"柳少亭,业已陷入沙中,向下沉去! 在他们看见洞中情形之际,柳少亭不过沉至腰际,但不知为何口中只有呻吟,却未发话呼救。 字文娇见了这种情况,心中不忍地,向黄衫客含泪叫道;"黄大侠,流沙无情,这……这怎么办呢?"黄衫客笑道:"宇文姑娘不要急,我是有备而来,大概这位柳少亭兄,命不该绝!"边自讲话,边自取出在途中置备的那根十丈蛟筋长绳,向坑底提气高声叫道:"柳朋友请振作一点,你只要抓住长绳,我和宇文姑娘便可救你脱险。"语声未落,那根蛟筋长绳,便向柳少亭当头抛去。 这时,柳少亭陷仅及腰,照说只一举手捞住黄衫客所抛的蛟筋长绳,便可保全性命了。 但黄衫客的营救方法,虽极正确,抛落长绳之举,也还及时,不算太晚,却仍然义举成空,无法挽回这场劫数! 因为恰好当长绳抛落之际,柳少亭的下陷速度,竟也加快! 他本是徐徐下陷,如今却是电闪似的,只听"嗤"的一声,便自整个身躯陷入流沙,惨遭没顶! 长绳到处,"吧"的一响,空自打得流沙四溅,但那"无底杀人坑"中,却已失去了柳少亭的踪迹。 这种意料不到的惨况,把黄衫客和宇文娇二人,看得心惊胆裂,目瞪口呆! 宇文娇神情不安地,惊声说道:"自古红颜多祸水。柳少亭终于为我而死,但他为什么突然下陷那么快?像是有人在浮沙之下,用力拖他!"黄衫客略一沉思,灵机忽动说道:"是不是那只-红龟,,在沙中作怪?"字文娇瞿然道:"黄大侠说得对,一定是那红色巨龟……"说至此处,目中精芒忽闪,向黄衫客朗声叫道:"来,黄大侠,我们协力同心,一齐下坑!"黄衫客道:"宇文姑娘是打算为柳少亭报仇?"宇文娇不加分辩地,点头应声答道:"他既为我而死,-我理应为他报仇,彼此才不负相识一场,何况黄大侠还想取拿-红龟甲-呢!"语音才顿,银衣闪处,人已穿入了"无底杀人坑"内。 黄衫客深恐宇文娇又蹈覆辙,慌忙一面也自闪身入坑,一面高声叫道:"宇文姑娘,你……你……要小心一点,这坑底流沙……"说到"这坑底沙流"之际,业已看见宇文娇并未冒失,她是双手附壁,施展"游龙术"身法缓缓下降! 黄衫客宽心才放,宇文娇已螓首微扬,向他叫道:"黄大侠放心,我已目睹惨状,又经你说明坑底的厉害程度,怎会再蹈覆辙?"黄衫客笑道:"我是怕宇文姑娘在情急之下……"宇文娇不等黄衫客说完,便自接口说道:"黄大侠,你错了,我这下坑之举,不是为-情-,只是为-义-,因为柳少亭对我只是痴缠不已的片面相思,彼此间,毫无男女相悦的"情愫-可言。 但他毕竟是为我涉险,站在江湖义气来说,我不得不尽一切方法,试图援救,或杀死-红龟-,替柳少亭报仇雪恨!"黄衫客闻言,不禁向宇文娇投过一瞥诧异的眼色。 他们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地,附壁下降,如今因黄衫客速度加快,业已追上宇文娇,成了隔坑对面的情状。 宇文娇见黄衫客对她注目,扬眉含笑叫道:"黄大侠我猜得出你如今对我注目之意。"黄衫客道:"只怕未必。"宇文娇从一双妙目之中,流射出抑郁神色,缓缓说道:"在黄大侠印象之中,-夺命银蛇-宇文娇,定是个淫荡凶毒的下流绿林女寇,居然也懂得江湖义气!"话方至此,黄衫客已向她摇头笑道:"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在下身在江湖,怎敢轻视江湖人物?何况刚才更已得知宇文姑娘,冰清玉洁,是位女中豪杰……"宇文娇失笑接道:"黄大侠莫捧我了,你方才对我凝视时,目光中分明有惊诧神色,却不知为……为了何故?"黄衫客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我是发现字文姑娘的身上,有件东西,才略起好奇之念,准备加以猜测!"宇文娇妙目流波,正待发问,黄衫客又复说道:"宇文姑娘的右肩剑柄,是你威震江湖的银色短剑?"宇文娇道:"不错,这柄剑黄大侠似乎已见过,为何又……"黄衫客笑道:"宇文姑娘右肩所插的银色短剑,虽已见过,但你左肩头上的黑色圆形之物,显然是另一件奇异兵刃!"这时,壁口有块突石,宇文娇遂在石上站稳,松开附壁双手,摸了摸左肩所插的黑色圆形之物,向黄衫客娇笑叫道:"黄大侠,你既准备猜测,就请猜猜看吧,倘是猜得中时,我便把这件东西送给你!"黄衫客道:"猜猜倒是可以,送我却不敢当。这件兵刃色泽乌暗,形式奇古,莫不是百余年前,有-天神力士-之称的乔巨所用的-乌金椎-么?"宇文娇对黄衫客投过两道惊佩眼神,点头笑道:"黄大侠真是见识渊博,一猜便中,但你虽已猜对,我却仍须略加修正。"黄衫客不解其意地诧声问道:"宇文姑娘此话怎讲?既然业已猜对。为何又有-仍须修正-之语呢?"宇文娇笑道:"因为这柄-乌金椎-的形状已经改变。"她边自发话,边自反手从左肩头上,撤下一根一头钝圆、一头尖锐的乌黑钢棍。 黄衫客脸上微觉一热,苦笑说道:"原来我猜错了,-天神力士-乔巨所用的-乌金椎-,应该有个巨大椎头!"宇文娇摇手笑道:"黄大侠并未猜错,这东西正是-天神力士,乔巨昔年所用的-乌金椎-,只不过形状略变而已!"黄衫客问道:"宇文姑娘此宝何来?它的形状,又怎会变动? 椎头到哪里去了?"字文娇道:"黄大侠既知-乌金椎-是-天神力士-乔巨所用之兵刃,可知道这位大侠是怎样死的吗?"黄衫客想了一想,目注宇文娇道:"据说乔巨心粗性暴,往往被人利用,作出些乖戾之事,故而虽非黑道中人,却也当不起-大侠-之称。"宇文娇从善如流地,点头娇笑说道;"好,我们便免去大侠之称,叫他乔巨便了。"黄衫客道:"乔巨自恃勇力,结仇太多,终于在-黄山天都峰-腰,中了仇家暗算,随着数十根巨大滚木,连人带椎,一齐坠入了千丈绝壑……"语音至此略顿,目注宇文娇,扬眉笑道:"这是有关-天神力士-乔巨的死状传闻,至于确或不确,我就不知道l「。"宇文娇笑道:"黄大侠所说,真是确而又确。因为我在-黄山-中,救过一个垂死老人,此人便曾在-天都峰-侧的绝壑以内,发现大堆滚木,滚木之中并压有一具奇巨白骨。"黄衫客笑道:"如此说来,这柄-乌金椎-,也是被那老人拾得。"宇文娇点点头说道:"老人虽然拾得此椎,但椎头椎柄之间,已告跌断,脱了关系,老人因-椎头-已送别人,遂把业经苦心磨尖的-椎柄-送我,略筹救命之德……"黄衫客向她手中那根"乌金椎"的"椎柄",看了两眼,含笑说道:"这柄-乌金椎-的-椎头-已断,柄又磨尖,成了-判官笔-的形状,大可改名为-乌金笔-了;只不知是否可洞金穿石,无坚不摧?"宇文娇秋波一注,向黄衫客颔首笑道:"此物是用-乌金,与-寒铁"合铸,不仅洞金穿石,无坚不摧,并还擅破各种横练外功及内家气功,只是分量太沉,在我们女孩儿家,用将起来,略嫌它重了~些,有点不大趁手。 语音落处,玉腕一扬,那根"乌金笔"便向黄衫客的足下,飞射而来! 黄衫客知道不是暗算自己,自然不加闪躲。 果然乌金到处,"叮"的一声,火星四射,正打在黄衫客脚下数寸之处,入石竟达尺许! 黄衫客讶声地道:"宇文姑娘你,你……此举是何用意?"字文娇道:"我已说明这根-乌金笔-分量甚重,对我颇不趁手,何况又有诺在先,自然是送给你了。"黄衫客看出宇文娇的性格,豪迈无伦,遂不加推辞地,向她含笑问道:"宇文姑娘现要把-乌金笔-送我,为何却掷向脚下,深深插入石壁!"宇文娇秀眉双扬,嫣然娇笑答道:"我这边恰巧有块突石,可以立足,你那边却是光滑滑的,老是凝功附壁,未免太累,也匀不出手来,设法擒那-红龟-,我遂利用-乌金笔-锋芒极锐的洞穿金石之力,把它掷入壁中,让你可以站在上面,歇歇脚儿,难道不好么?"黄衫客如言站在"乌金笔"杆上,果觉十分稳妥,不禁连连抚掌,并向宇文娇拱手为礼,赞道:"宇文姑娘真是-天心慧思-,这方法想得极妙!"他们此时的立足之处,距离"无底杀人坑"底,约莫只有四五丈光景。 两人均已有了立足据点,遂向坑底看去。 原来坑底流沙,此时业已不再呈现适才那种异常可怖的陷入形状,竟已凝成了一片石地! 字文娇暗自心惊地,向黄衫客摇头叹道:"若非我们刚才眼见柳少亭惨被流沙吞噬之状,怎会有甚猜疑?只一沾足坑底,无论功力多高,也将惨死埋身,化作南柯一梦!"黄衫客目光如电地,细扫坑底,皱眉说道:"照这情况看来,柳少亭不知埋身多深?要想救他性命,恐怕不……"宇文娇凄然长叹一声,接口说道:"救人当然绝望,我们如今要研究,以及努力合作的,是怎样擒那-红龟-,为你剥甲,为我取丹,为柳少亭报仇雪恨!"黄衫客取出飞抓,提在手中,皱眉说道:"我虽准备了这只飞抓:但那-红龟-,若不自行钻出流沙,却也对他毫无办法。字文姑娘是绝顶聪明之人,可有什么擒龟妙计?"宇文娇笑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恐怕不会有什么聪明办法:只有用最愚笨的办法,或许有万一之望。"黄衫客问道:"宇文姑娘所说最愚笨的办法,又是什么?"宇文娇吃吃娇笑一声,异常简捷地答道:"守株待兔!"黄衫客苦笑道:"宇文姑娘这-守株待兔-之语,是否说我们应该在此呆等那-红龟-出现?"宇文娇微颔螓首,向黄衫客含笑说道:"纵然是呆等,也只有等之一途,因为我们既无法下到坑底,克服流沙,又不甘徒劳无功,就此知难而退。"黄衫客道:"等是要等,但却等到几时?"宇文娇笑道:"这答案有两个:第一个是等到-红龟-出现,第二个是等到-红龟-虽未出现,但我们却又渴又饿,所带水干粮尽,体力无法支持之时。"黄衫客双眉微扬地,向她摇了摇头。 宇文娇目光一注,轩眉娇笑地道:"黄大侠摇头则甚?我这答案,不大对么?"黄衫客道:"决不能等到水干粮尽,体力无法支持之际,若是如此,再一略起风波,我们还怎能运功行力,附壁上升,脱离这-无底杀人坑-呢?"宇文娇矍然一惊,连连说道:"对,黄大侠说得对极,我们必须要保持相当的精力,不能用尽,否则,纵然那-红龟-出现,也将无法擒取。"计较已完,两人遂不再谈话,在壁上静静等待。 盏茶时分……顿饭时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他们几乎等了足足一日光阴,坑底仍是寂然,哪有什么"红色巨龟"的丝毫动静。 黄衫客眉头紧蹙地,细一沉思,恍然有悟说道:"我明白了,我们不必等了。"宇文娇诧道:"黄大侠明白什么?你好像有什么领悟。"黄衫客苦笑道:"我认为那只-红色巨龟-,既把柳少亭拖入浮沙,此时是在饱餐柳少亭的脏腑血肉,宇文姑娘不妨想想,不论人或动物,在酒酣饭饱之后,多半是作什么……"宇文娇略一寻思,双扬秀眉说道:"醉饱之际,多半都是睡觉。"黄衫客听了"睡觉"二字,点头说道:"对了,酒足饭饱,多半是睡觉,人与禽兽虫豸,其理相同,这只-罕世红龟-,自也不会例外。宇文姑娘请想,它在浮沙之中酣睡,我们却在此呆等。能够有结果么?"字文娇秀眉微皱,向黄衫客苦笑道:"便算它在睡觉,但睡了一日光阴,也该……"话方至此,黄衫客便摇了摇头,接口说道:"常言道,-千年王八万年龟-,龟寿之长,恐怕就是善睡缘故,除加以惊动,他多半甚难自动醒转。"宇文娇妙目之中,神光电射地,嫣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设法把它惊动一下!"黄衫客向她看了一眼,面含微笑问道:"宇文姑娘,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把在浮沙之下不知多深的那只-红龟-惊动?"黄衫客语毕之后,宇文娇立即答道:"惊动它的方法有二,我们先来唱阙词儿。"说完微一凝神,便自朗声吟道:谁侵神州,百年陆沉,青毡未还;怅晨星残月,北州豪杰,西风斜日,东帝江山。 刘表坐谈,深源轻进,机会失之弹指间。 伤心事,是年年冰合,在在风寒! 说和说战均难。算未必江沱堪晏安? 叹封侯心在,鳣鲸失水,平戎策就,虎豹当笑。 渠自无谋,事犹可做,更剔残灯抽剑看,麒麟阁,岂中兴人物,不尽儒冠! 黄衫客是大行家,自然听得出宇文娇的这阙"沁园春"的歌声,是以"传音入密"的功力唱出。 唱完,两人同时目注坑底,等了片刻,仍未见有丝毫动静。 黄衫客叹息一声,向字文娇叫道:"宇文姑娘,你这一阙高声,虽颇慷慨激昂,但坑底浮沙,不知究有多深。那只红龟,也不知在沙下何处,以致仍是白费了一番力气。"字文娇失笑道:"古人对牛弹琴,声不入耳。我这对龟高吟,委实应该徒劳。来来来,我们再换另一个方式。"黄衫客问道:"换一个方式?宇文姑娘这回打算怎样……"字文娇不等黄衫客说完,便即娇笑接道:"黄大侠,你会不会或喜不喜钓鱼?"黄衫客毫不迟疑地,点头接口答道:"会,也喜欢。有时独涉山川,手无钓具,往往亦如孟浩然诗中所谓:-坐观钓鱼者,徒有羡鱼情-呢!"字文娇秋水生情地,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嫣然笑道:"黄兄,古人说得好:-与其临渊羡鱼,何如归而结网-?我们目前虽无鱼可钓,但钓只乌龟玩玩,不也蛮有趣味么?"她已把"黄大侠"的称呼改为"黄兄",自然亲热许多,皆因相处已将一日,谈得又颇投机,故而顺理成章,使黄衫客听来毫不刺耳。 黄衫客听完宇文矫这番话后,摇头笑道:"字文姑娘想要钓乌龟?只怕又是妄想。"宇文娇道:"试试又何妨?戏曲之中,张义在-孟津河-下,能钓-金龟-,则我们欲钓只-红龟-,也不算是过分惊奇之事。"黄衫客站在那根"乌金笔"的笔杆之上,双手一摊,向字文娇摇头苦笑说道:"宇文姑娘,你要想钓龟,虽是桩有趣手段,但我们身在坑中,一无竿索,二无香饵……"宇文娇截断了黄衫客的话头,伸手指着他腰间所挂的蛟筋长绳,扬眉叫道:"黄兄,请你把这蛟筋长绳,抛来给我!"他俩各处一壁,隔坑相对,黄衫客遂如言解下蛟筋长绳,凌空抛向宇文娇,并含笑问道:"宇文姑娘是要用这蛟筋长绳当钓索么?但钩在何处?香饵又在何处?"字文娇道:"钩倒不必用,饵则不能缺少,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炊-,总得使那只红色巨龟,有点甜头,否则它怎会出坑?"她边自说话,边自把长绳在腰间绑紧,缠了两匝。 黄衫客见状之下,失惊皱眉叫道:"宇文姑娘,你……你…… 难道竟……竟想以身为饵?"宇文娇秋波遥送地,点头娇笑说道:"以身为饵,又有何妨? 我腰间业已系了长绳,总不会像-玉面苍龙-柳少亭那样,被红龟拖下流沙,活活吃掉!"黄衫客颇表关切地,向她摇手叫道:"宇文姑娘,请慎重一点,这样太过冒险!"宇文娇早对黄衫客起了暗恋之心,如今见他已对自己安危表示关怀,不禁好生欣慰地,嫣然一笑道:"黄兄不必为我担心,小妹的生死安危,全操在你手上!"黄衫客一愕,有点莫名其妙,向宇文娇目光凝注地讶然发话问道:"宇文姑娘此话怎讲?我怎能操纵你的命运?"字文娇把腰间所系的长绳头,抛还黄衫客,俏笑盈盈地,向他扬眉说道:"黄兄,请你握紧绳头,小妹则跃下坑底,那只红色龟以为美食上门,或许食馋大动,再度出坑,也未可知……"黄衫客"哦"了一声,含笑点头说道:"宇文姑娘的这个方法,虽然甚妙,但万一……"宇文娇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自娇笑道:"万一有险,我向流沙中沉陷之时,黄兄只消提拔一把,不是便可把小妹救出苦海了么?"这几句话儿宇文娇说得俏皮,含有双关意味。 黄衫客自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宇文姑娘是大有慧心之人,只要你有脱离苦海之心,在下无不尽力!"宇文娇心花怒放地,娇笑一声叫道:"多谢黄兄,小妹既承雅爱,我就把终身祸福,完全付托你了!"语音才毕,人便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落足在"无底杀人坑"坑底那业已凝结成形宛如石地的"杀人流沙"之上。 这时黄衫客听出宇文娇的"付托终身"之语,是言外有言、意中有意。 他有点皱眉,有点脸红,也有点心跳。 但这些脸红、心跳,以及皱眉等现象,均在眨间消除,因为宇文娇身历奇险,性命悠关,使黄衫客无暇再想对方青眼相垂的儿女情事-他只是紧握蛟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宇文娇脚下,看那坑底流沙,何时才起变化? 说也奇怪,宇文娇落足之初,脚下如立坚石,哪里有半点陷入流沙的松软感觉? 约莫过了盏茶时分,字文娇才觉脚下一软。 假如是一块一块逐渐软化,还使人有借劲腾身的逃命机会。这"无底杀人坑"的厉害之处,便在于说硬则整个坑底宛如坚石,说软则坑底的每个角落,都在一瞬间全化流沙。 如此一来,令人只感觉脚底一软,便已无法逃生,注定了活埋流沙的悲惨命运。 黄衫客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手挽长绳,向上便拉! 宇文娇忙自向上摇手娇笑说道:"黄兄,你先别拉。一来红龟尚未出现,二来我还想试试,人在流沙之中,是否完全无法借力,故而你要等我陷入腰部之时,再加提拔如何?"黄衫客心想宇文娇既已涉险,索性由她,遂点头笑谑地,向她朗声说道:"好,在下谨遵芳命。宇文姑娘若是发现有甚急变。 或力所难支之际,向我招呼一声便了!"宇文娇闻言,便想大展轻功,试试在浮沙之中,有无延缓下降可能,及挣扎脱身余地。 谁知她一试之下,才发现自然威力,委实难当。 宇文娇一身武学修为相当不弱,尤其在轻功方面,更极自负;但如今身在流沙之中,根本无法使劲,只有一寸寸地往下不停降落。 蓦然间,宇文娇想出了一个法儿。她脚下虽无法使劲,双手仍可自由活动,便凝足真气,向那陷入流沙拍去j双掌落处,"呼"然一声,流沙四溅! 宇文娇的身躯,则不但未再下陷,反而因反震之力,向上升起了半寸左右! 她一见此计生效,高兴得扬眉叫道:"黄兄,你看我这样挥掌反击,可以对抗流沙……"黄衫客听至此处,接口失笑说道:"字文姑娘别高兴,这种方法,只可略延生命,无法脱险,只等你真力一弱,岂不……"一语未了,怪事已生! 宇文娇突然哼了一声,娇躯电疾下沉,向那流沙之中深陷下去,转瞬之间,便已陷及腰部! 这种情况,与先前所见"玉面苍龙"柳少亭的情况,几乎完全一致!只不过字文娇的腰间,多了根蛟筋长绳而已! 黄衫客大吃一惊,慌忙握绳便拉! 宇文娇惨哼连声,摇首蹙眉叫道:"黄兄慢点,我的左大腿近股之处,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你再使劲硬拉,我的腿就要断了!"黄衫客叫道:"宇文娇姑娘。咬你之物一定是那-红龟-,你且暂忍痛楚,循着被咬方位的流沙中,打下两根-银蛇夺命针-试试,或许能使它中针松口,也说不定!"宇文娇一点头,左手银光电闪,把三根"银蛇夺命针",打入流沙石中,手并在针后凌空补了一掌,以加强飞针威力! 飞针这一入沙,宇文娇便觉股间一松! 她知道"红龟"业已松口,急忙叫道:"黄兄,快拉!"黄衫客力贯双臂,猛然一拉,只听"嗤"的一响,宇文娇的身躯,虽然被拉出流沙,人却晕了过去j原来适才那"嗤"的一响,是宇文娇在左股间,硬被拉得撕去了三四寸长的一条皮肉! 鲜血泉涌,伤势太重,终于使这位相当强悍的武林英雄,也告支持不住! 黄衫客三把两把便将宇文娇扯上坑壁。 幸得坑壁石质甚坚,他足下所踩笔杆,又是乌金所铸,才禁得起两人重量。 黄衫客一来见宇文娇流血甚多,二来又恐浮沙有毒,从伤口延入体内,遂一手抱住宇文娇,一手取药,打算替她敷治。灵药取出,他反而大大为难起来。 为难的原因,是宇文娇的伤处,部位太以特殊,使他皱眉尴尬得难以下手。 原来宇文娇是被流沙下的什么怪物咬着左股,黄衫客手执蛟筋长绳,猛力一拉之下,硬被撕去了三四寸长的一条皮肉。皮肉既被撕去,宇文娇的内外衣裤,哪有不同时撕裂之理? 故而黄衫客手持灵药,必须敷在她最隐私、最神秘的粉湾雪股之间! 说来好笑,黄衫客虽然侠名久著,却因是个硬铮铮的汉子,迄今犹未近过女色。如今,他把宇文娇软绵绵、香馥馥的娇躯,抱在怀中,还要伸手在她……怎么不教这位"黄衫英雄"有点心头怦怦,宛如小鹿乱撞! 就在黄衫客好生尴尬,心中狂跳之际,宇文娇的玉股鲜血,已把他所着黄衫染成赤色。 黄衫客心中一惊,知道必须及时医治,决不能听任她失血太多,致有虚脱之虞! 事急之下,只有从权,黄衫客先点了宇文娇的穴道,以延缓流血之势,然后再以所带极好的刀创灵药,敷向宇文娇腿股之间。 在他妙手灵药的救治下,宇文娇的伤口慢慢止了血;黄衫客伸指解开她穴道,她便悠悠醒转。 黄衫客颇为关切地问道:"宇文姑娘,你在流沙之下,究竟遇见什么?"宇文娇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只觉股间一阵剧痛,既像被有齿铁钳夹住,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黄衫客道:"流沙之中不会有其他生物,多半是那只红龟了。" 第三章 义结金兰 宇文娇想了一想摇头苦笑道:"当然是那只红龟最有可能,但因未曾目睹不敢确定。我用-银蛇夺命针-向沙中打下之举,居然奏效,在它业已张口,尚未全松之际,黄兄便猛力一拉,以致……"黄衫客听得心中歉然,接口道:"我当时救人心切,用劲略嫌鲁莽点,致使宇文姑娘受了重伤,真是歉疚万分!"宇文娇秀眉双蹙,向黄衫客白了一眼,佯嗔叫道:"黄兄,你对我有救命深恩,宇文娇今生今世也报答不尽,怎……怎么还有歉疚之语?这不是骂我么?"黄衫客赧然一笑,岔开话题问道:"宇文姑娘,你……你股间伤势,如今感觉怎样?"字文娇向黄衫客投过一瞥感激神色,含笑说道:"黄兄妙药极灵,伤处已不大痛,只是还有一点麻酥酥的感觉。"黄衫客大惊失色,"哎呀"一声叫道:"伤口发麻,可不太妙,莫非那只红龟牙齿有毒……"说到这里,马上想起"离尘老人"所赠发簪,不禁心中一宽,向宇文娇笑道:"不要紧,我恰巧新获一件克毒奇宝,且等上得这-无底杀人坑-后,再为字文姑娘疗疗便了。"宇文娇点头笑道:"好,擒龟之愿,只好留待他日实现,我们上坑去吧,我大概还可挣扎……"黄衫客截断她的话头,摇手说道:"字文姑娘千万不要逞强,你如果自行挣扎上坑,伤口将必崩裂,那就不好办了!"宇文娇笑道:"我不自行挣扎怎么办?难道还要拖累黄兄抱我?"黄衫客心中神光一闪,点头说道:"彼此间既同患难,自当效力微劳,只要宇文姑娘不嫌唐突、亵渎……"宇文娇伸手抚摸前股间伤口,苦笑一声。截断黄衫客的话头。 向他注目说道:"黄兄,你不应该再有-唐突亵渎,之话。我身上什么地方你没碰过……"这两句相当直率的话儿,把这位关中大侠黄衫客,问了个满面通红,无词以对。 宇文娇妙目流波,投注在黄衫客脸上,长叹一声道:"黄兄真是个磊落英雄,光明君子,小妹有生之日,皆报德之年,我不客气了,索性累累你吧!"这位巾帼奇英,一面说话,一面果然毫不客气地,把娇躯伏向黄衫客的肩背之上。 黄衫客连忙解下腰带,把宇文娇身躯兜住扎紧。 但他越是扎紧,心跳也越是快速。因女孩儿家生理与男性不同,宇文娇胸前那两堆软肉,紧压在黄衫客的背上,怎不使这位未近过女色的英雄好汉,心头卜卜狂跳,起了莫名其妙的异样感觉! 黄衫客兜好字文娇之后,刚待开始攀登"无底杀人坑"时。宇文娇忽又叫道:"黄兄,我送你的-乌金笔-呢?难道不要了么?"黄衫客被她一言提醒,含笑说道:"我是想先把宇文姑娘送出险境,回头再来取它,这等罕世宝物,既承厚赠,哪有不要之理?"说至此处,宇文娇"呀"了一声叫道:"黄兄说得对,你身上背着我,再想凝足真力拔取-乌金笔-,确有困难,还是少时再来取走的好,好在它深深插在坑壁上,绝无被人取去之虞。"黄衫客笑了一笑,向宇文娇低声说道:"且轻身外物。只重眼前人,宇文姑娘请把我抱紧,我要凭借一点微末轻功,以双手附壁送你出坑。"宇文娇知道黄衫客定需手足交用,全力施为,遂伸出一双玉腕,把黄衫客的粗壮颈项,搂得紧紧的。 这当然又是一个旖旎绝伦的亲热动作,足以使黄衫客为之脸上更红,心头更跳。 但奇险当前,加上救人心切使他无暇遐思,只是施展功力,援上坑壁,并尽量避免所背的宇文娇有任何碰撞之虞。 等到上得坑口,字文娇长叹一声说道:"总算再世为人,重又见得天日。黄兄,大恩不敢言谢,从现在起,我就不把你当作外人了。"黄衫客一面解开腰带,慢慢放下宇文娇,一面忽动灵机,顺着她的话头点头,说道:"这段遇合,确不平凡,我们便指穴为盟,彼此结为金兰兄妹便了。"字文娇对于黄衫客早动爱心,自不以彼此结为金兰兄妹,便为满足。但她聪明绝顶,看出黄衫客的性格,深知欲速不达,闻言之下,遂喜形于色叫道:"妙极妙极!小妹身世凄凉,幼无亲故,从现在开始,我便不再孤苦,有一位铁铮铮的大哥……"她高兴不免不慎触及股间伤处,痛得娇呻一声。 黄衫客取出"离尘老人"所赠的发簪,扬眉说道:"娇妹,别动,如今我要替你祛除-红龟牙,齿之毒!"字文娇目光一注,秀眉双扬道:"大哥刚才所说的祛毒至宝,就是这根小小发簪?"黄衫客点头答道:"娇妹莫要小看了这根发簪,这是当代武林中,最负盛名的老前辈,怪侠-离尘老人,所赠。"话完,把发簪递向宇文娇道:"娇妹,请你自行扶钗,在伤处轻轻摩擦……"字文娇不等黄衫客的话完,便自皱眉苦笑地凝注秋波,摇头叫道:"大哥,我如今毒力已渐渐发作,连手臂都相当麻木,不听指挥,抬不动了!"黄衫客哪敢怠慢,立时持着发簪朝宇文娇伤处,慢慢摩擦。 他们两人,在这用簪吸毒一举之上,都用了心机。 黄衫客是因为宇文娇伤处部位令人尴尬,为了避嫌才叫宇文娇自行吸毒。宇文娇虽中毒力,但尚未发作到手不能举地步,她是故意使黄衫客多与自己亲近,才编造了"毒力已发"的善意谎言在这第一度的勾心斗角之上,是宇文娇打了一个胜仗! 黄衫客上次为宇文娇敷药止血,是在宇文娇昏迷之际为之;如今两人都清醒,却又把目光盯在人家的玉腿私处,未免越发惊心荡魄,不是味儿! 黄衫客奇窘之下,找话解嘲地,向宇文娇问道:"娇妹,你的感觉怎样?"宇文娇微作呻吟,以极柔媚之意答道:"多谢大哥,我很舒服,好像有丝丝凉气,从伤口向外溢出!"黄衫客因为是初试发簪,故而喜形于色道:"这种情况,便是发簪发挥吸毒作用,娇妹在觉得伤口不再有凉气射出时,请告诉我一声。"宇文娇星眸微荡,娇慵不胜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宇文娇伤口之处,凉气已告清除。她知道毒已被吸尽,但却故意不告知黄衫客。 过了好久,黄衫客不见她发话,不禁诧异问道:"娇妹,你伤口凉气,已被发簪吸尽了么?"宇文娇以梦呓般似的低微语音,喃喃答道:"刚……刚吸完,大……大……哥,我……我困得要死,想……睡觉呢……"黄衫客收起发簪,吁了一口长气说道:"娇妹失血太多,自然倦极思睡,你就好好睡一觉吧,我在旁守护;等你醒后,再喂你服食两粒益元丹药,便可渐渐地恢复了。"宇文娇神疲身倦之语,并非虚假,故在听完黄衫客所说以后,便自沉沉睡去。 黄衫客脱去所着黄衫,替宇文娇盖好,起身在"无底杀人坑"边,负手闲踱。 说是闲踱,其实黄衫客心中不单不闲,且还紊乱如麻! 首先,他是想那"玉面苍龙"柳少亭,不知是否与沐天仇所欲寻找的"苍龙之皮"有甚关系?假如有关,则柳少亭沉身浮沙,便是糟透之事。 其次,他是想那"红龟".从柳少亭丧身及字文娇受伤二事看来,这"无底杀人坑"底的流沙之下,确实藏有一只厉害怪物,也极可能就是那只"奇巨红龟".但红龟虽已找到,要想擒下它来,剥下龟甲,仍属极难之事。 跟着,在黄衫客心头萦绕的,便是那位"夺命银蛇"宇文娇。 黄衫客一向嫉恶如仇,对于这次竟会和这位在绿林道中,名头颇为不小的"夺命银蛇"结为异性兄妹,着实大出意料! 不过宇文娇虽然身在绿林,显然无甚恶迹,如今既与自己结为兄妹,多半可以改入正途,倒也是桩功德。 至于自己为她疗伤……她对自己言语中隐约流露的是…… 想到这方面,黄衫客便有点面红心跳,不敢再想。 这时,恰巧宇文娇略为翻动身躯,星眸微启。 黄衫客叫道:"娇妹觉得怎么样?你已不想再睡了么?"字文娇坐起身来,含笑答道:"小妹如今除了股间伤处微感疼痛之外,别无他恙了。"语音至此略顿,缓缓站起身形,向黄衫客秋波投注,嫣然娇笑问道:"大哥在负手徘徊则甚,是不是寻思怎样擒捉那-红龟-之策?"黄衫客方一点头,宇文娇又笑道:"小妹暂时还不会鹤发鸡皮,故而擒龟取丹之念,并不亟亟,但不知大哥要那龟甲,却是何用?"黄衫客叹道:"那龟甲并非我要;至于究竟有甚用途,此时也尚不明白。"字文娇翻起两只妙目,愕然问道:"大哥既非想要,又连是何用途都不知道……"黄衫客不等她再往下问,便自接口说道:"娇妹,我们既已结为金兰之好,不是外人,我就把要取-红龟之甲-的这段因由。告诉你吧!"说完,果然把沐天仇在华山救了自己性命,两人义结金兰,以及沐天仇之师"负心遁客",给他"四灵秘帖",要沐天仇寻找紫麟之头、苍龙之皮、红龟之甲、玉凤之心,并在每寻得一物后,方能开视一封秘帖,知晓用途等情,对宇文娇仔细说了一遍。 宇文娇听完,目注黄衫客,越发钦佩地扬眉笑道:"大哥趁那位沐天仇兄,在-离尘谷-中连修之际,竟不辞险厄,远道赶来,代他寻找-红龟之甲-,真可以说得上义薄云天……"黄衫客向宇文娇摇了头,含笑说道:"朋友之交,原应如此,何况沐天仇贤弟,又对我有救命大恩。常言道:-受人点水,报以涌泉-……"语言至此,倏然顿住,因为他想起自己对宇文娇也有救命大恩,这样说法,岂不…… 宇文娇也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之人,黄衫客之言方顿,她便娇笑叫道:"大哥,你怎不说下去了,是不是怕我多心?"黄衫客对她看了一眼,宇文娇又自笑道:-"大哥放心,我们已是金兰兄妹,纵然大哥没此番救命之恩,小妹也对大哥服膺敬爱,终身不二!"说到"终身不二"时,她特别把这句话加重语气! 黄衫客不知是否领略了宇文娇加重语气之意,竟双目微轩,含笑说道:"娇妹,你既对我服膺敬爱,终身不二,如今我便向你提出一项要求。"宇文娇心中一喜,急忙陪笑说道:"大哥尽管吩咐,无论何事,小妹……"黄衫客神色一正,双目中闪射出朗朗星光,盯在宇文娇如花秀靥之上。沉声说道:"娇妹,浊水之中,虽然可出青莲,但我认为这朵青莲,若是茁长在一池净水之中,其品质必更清洁。"宇文娇"哦"了一声,目注黄衫客道:"大哥是以-浊水-垂训之意,是叫小妹跳出绿林?"黄衫客见她明慧解意,自然更添喜爱,点头说道:"娇妹,白道之中,虽也有伪善万恶,品行尚不及黑道中洁身自爱之人,但-白道-二字,总比-黑道-……"宇文娇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又接口道:"大哥,我懂得你爱护我之意,从此开始,宇文娇便不混-黑道-,跳出绿林!"她起初以为黄衫客是向她提出终身大事的请求,如今虽略有失望。但也领略到黄衫客对她的一片关切之心,知道事缓则圆,不可操切,故而答复得异常真挚爽快。 黄衫客颇感高兴地看她一眼,含笑说道:"娇妹从善如流,真是夙具慧根的女中英杰!"宇文娇笑道:"我既不混绿林,跳出黑道,这-夺命银蛇-的外号,似乎太也凶狠一点,大哥替我改上一改如何?"黄衫客略一沉吟,摇头笑道:"这倒不必,贤妹只要今后多夺凶邪之命,便可使莽莽武林,齐沐你这条正义银蛇之惠!"宇文娇笑道:"蛇儿多半代表险恶阴毒,还有正义的么?"黄衫客笑道:"那不一定,天生万物,其类不一,虎有义虎,蛇有灵蛇,传说中的-白娘娘-,便是本质不恶,终成正果!"宇文娇嫣然一笑,目注黄衫客道:"大哥说得真好,我就算是-白娘娘-,你……"她本来想说"你是否愿作许仙",但又恐这话露骨,把事弄僵,故而"你"字才一出口,便把话头顿住。 黄衫客一时未解其意,问道:"娇妹,为何欲语又止不把话说完?"宇文娇因爱极黄衫客,不肯表现轻浮,招致反感,遂转过话题,含笑说道:"我是请问大哥,你对于擒捉红龟之事,有无什么特殊妙计,或稳当打算?"提到红龟,黄衫客眉头立皱,苦笑说道:"这-无底杀人坑-中,地势太险,-红龟-又深藏浮沙之下,并不时常出现,恐怕不是你我两人之力,可以捕捉到的哩!"宇文娇道:"我认为"黄衫客目光一注急急问道:"你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宇文娇秀眉双扬,目神闪光说道:"我认为你应该走趟-中条山离尘谷,,把那位正主儿沐天仇找来。""沐贤弟此时随-离尘老人-连参绝艺,约需三个月时光方有所成。"宇文娇道:"你不是说他姿质悟性胜你百倍么?或许他已提前学成绝艺呢。我觉得我们既欲获得-红龟之甲-,则必须把握时间,越早得手才越好。"黄衫客点点头,宇文娇又道:"一来,有了沐天仇兄参与,力量大增;二来,他有-四灵秘帖-在身,一经获得龟甲,便可立即开视,依照秘帖指示行事,免得万一鞭长莫及,贻误事机!"黄衫客深以为然,颔首说道:?你说得不错,我立即便走趟-中条山离尘谷-,即使沐贤弟神功未成,也可在-离尘谷-等他一同来此。"宇文娇见黄衫客同意自己意见,笑道:"好,此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黄衫客摇手道:"-离尘谷-之行,由我独自担任,你不必去!"宇文娇听得一怔,心头一阵酸楚,目中立蕴泪光,盯住黄衫容凄侧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大哥,你是磊落英雄,请你说老实话,是不是对我仍有点讨厌?"黄衫客连摇双手,浓眉深蹙道:"娇妹莫要误会,我若讨厌你,又何必口是心非与你结成金兰兄妹?"宇文娇道:"那你为何不让我同行?"黄衫客笑道:"共有三点原因……"宇文娇道:"大哥请一一细说,小妹愿闻其详。"黄衫客取出酒壶,喝了两口,含笑说道:"第一点原因,是娇妹伤势不轻,不宜作长途跋涉。第二,因为-离尘老人-的性情太已怪异,谁若未先得他允许而擅自进谷,必遭险厄,弄得灰头土脸。我因上次去过,又有与沐贤弟同赠-紫麟之头-的那层关系,或可无妨,而你却……"宇文娇点头道:"我也久闻-离尘老人-性情很怪僻。"黄衫客接道:"第三,我想娇妹利用这段时间为我调查一件事儿。"宇文娇连点螓首道:"大哥尽管交代,我这火獠毛脾气,就是闲不下来,只要有事可做,便不会寂寞。"黄衫客即先把"无所不知"杜百晓,要自己观察沐天仇耳后有无"朱砂痣",若有便须立刻报他知晓,并尽量劝止沐天仇勿在"终南山"附近走动等情况,细说一遍。 接着又道:"我此去既系邀约沐天仇贤弟至此擒龟,难免不行近-终南山-左近,故想烦你趁此机会,游游-终南-,探听其中隐居了什么样可能对沐贤弟有碍的凶邪人物,我们好准备一下……"宇文娇凝注黄衫客笑道:"这任务有点无头无脑,小妹虽愿前去,但却未必能达成所望。"黄衫客道:"能达成任务固好,否则也无所谓;总而言之,贤妹只要善于利用身份……"宇文娇秀眉一挑,含笑道:"利用身份,你这-身份,二字,可是指的-黑道身份-?"黄衫客点头道:"当然,要跟凶邪打交道,自然仍打着黑道旗号较为方便。"宇文娇微摇螓首,叹息说道:"想不到我刚跳出绿林,竟重作冯妇,再打上一个黑道旗号!"黄衫客失笑道:"娇妹莫要为此感慨,你既屠刀早放,是个恶魔其外、圣女其中的活菩萨了!"宇文娇笑道:"-活菩萨-三字我可不敢当!但只要大哥有命,我便百死不辞。甘下死狱就是了……"说至此处,想起一事,目注黄衫客道:"大哥,你去-中条-,我去-终南-,那我们怎么相会呢?"黄衫客想了想道:"你在-终南山-醒目之处,多留些蛇形记号,用蛇头指示目标,我和沐贤弟办完事后,便前去找你。"宇文娇道:"大哥是说等捕捉红龟之后?"黄衫客点头道:"正是。假如得手,我们便去找你,赠以-丹元-;否则也会去找你,再定捕龟之策。"宇文娇目光如水,紧盯在黄衫客脸上,向他流送无限情意,娇笑道:"大哥,我希望你能把这项计划改一下,你把沐天仇邀来之后,先去-终南-找我,然后同来此地,如何?"黄衫客摇头道:"这次分别不会太久,娇妹何须如此惜别伤离?"宇文娇嫣然一笑,点头道:"一来,我确实惦记大哥,不愿和你久别……"黄衫客见她语音微顿,含笑问道:"二来呢?"宇文娇指着伤处道:"二来我要向那红龟报一噬之仇。"黄衫客点头答道:"好吧,我和沐贤弟先去找你吧!但万一有甚特别原因,必须先去-桥山-,得手杀了红龟,贤妹也不必生气,只要把那红龟所炼丹元,吞服解恨便了!"宇文娇螓首连点,说道:"大哥说哪里话来,小妹终身景从,无论你如何处置,我也决无生气之事。"黄衫客又不是傻瓜,早从字文娇神色之中,领略芳心,如今再听了她有意无意的"终身景从"之语,更不禁脸上发烧,心头怦怦乱跳! 他对于这位业已改邪归正的武林女杰的款款情深;究竟如何应付,尚未拿定主意,故而不敢再与宇文娇单独相处,多作缠绵,以免感情冲动,失了理智;由此之故,他扬眉叫道:"事不宜迟,我们就要分头办事,娇妹不要忘了要到处留下-蛇头-暗记。"说完。把手一带,黄衫闪处,便自飘然而去。 宇文娇以为黄衫客要与自己同行上一段路程,才会分手,如今见他说走就走,毫不留恋,不禁怔住,一双妙目之中,立即泪光莹莹,似欲坠落! 但女孩儿家对于男人心理,多能加以揣摩,宇文娇不过把两颗灵活眼珠连转几转,便猜出了黄衫客如此匆匆而去之意。故而她目中虽已泪光莹莹,却并未流下腮边,玉颊上更自然地双现梨涡,绽放出甜美娇笑。 黄衫客离了"桥山",赶往中条,一路间心头百感丛生,情绪异常复杂! 当然,他心绪复杂,是在情理之中,因为自从与沐天仇在"离尘谷"分手以来,黄衫客经历了不少的重要遭遇。 拜谒杜百晓之意,原在求教怎样寻取"苍龙之皮",谁知杜百晓对于"苍龙之皮"并无所知,却指定自己前去"桥山""无底杀人坑"中,寻取"红龟之甲".结果,"红龟之甲"不曾取得,却眼见一位"玉面苍龙"柳少亭,生葬于坑底流沙之下,不知这"玉面苍龙",是否与"苍龙之皮"有关。 此行之中,结识了一个自己生平唯一的红妆密友。虽然,宇文娇退出绿林,改归正途,算得上是件功德;但她对自己隐已动了真情,意欲终身相随,却是怎生处理? 尤其,从杜百晓口中听得,沐天仇还有极为隐秘的身世之谜。 他的右耳垂后,是不是有粒"朱砂痣"?假如真有,则这粒红痣,又是代表什么? 若无红痣,杜百晓便推断有误;若则不能接近"终南",这真是令人难解之事,不知宇文娇"终南"之行,可否探出些蛛丝马迹? 这些难测难揣的事,宛如一根根纵横蛛丝,在黄衫客心中交织成一面巨网。他一面奔跑,一面寻思,企图用自己经验智慧,加以剖析。 出了陕西,过了黄河,已离"中条"不远。 黄衫客心中难题,连一道也未解开。 他苦笑一声,在一道清冷山泉之下,把头脸冲了冲,畅饮几口,略定心神,暂把心中悬疑搁起,便略整衣冠,进入"中条",走向"离尘谷".他自忖,三个月期限未到,沐天仇定还在"离尘谷"跟"离尘老人",一面养伤,一面苦参绝艺。 谁知他刚到谷口,便瞥见一条俊挺人影,在那嵯峨乱石堆中,负手往来踱蹀。 黄衫客虽然距离稍远,并未看清,但知"离尘谷"内,从无外人走动,遂试行提气叫道:"沐贤弟!"三字才出口,谷口乱石堆中那条俊挺人影,便身形疾闪,恍如电掣云飘,飞向谷外。 这位身着青衫的俊挺人物,果然是沐天仇,他边自飞身出谷。 边自口中叫道:"大哥……"黄衫客也足下加劲,一纵而前,含笑问道:"沐贤弟,你怎么在谷口负手踱蹀,不在谷中跟-离尘老人-参研绝学?"沐天仇脸上神色一变,目中微闪泪光! 黄衫客大吃一惊,双手把住沐天仇的肩头,向他注目细看,诧异问道:"贤弟,你……你……你怎么了?你曾遭-离尘老人-误伤脏腑,伤势已经完全复原无碍了么?"沐天仇连连点头,道:"多谢大哥关怀,小弟经-离尘-老人家悉心调理,不但伤势早已复原,连内功真气也大有进境。"黄衫客也看出沐天仇目中神光炯炯,毫无病状,只是眉目间隐隐含悲。 他不禁诧然问道:"为何你眉目之间,会露出悲戚神情?"沐天仇长叹一声,剑眉双蹙,黯然说道:"大哥请跟我来,看看这是什么?"说完,拉着黄衫客纵入乱石堆中,伸手向四面山壁之下指了一指。 黄衫客目光注处,骤然吓了一跳! 原来沐天仇所指之处,竟是一座新坟! 黄衫客惊疑之下,失声问道:"那好像是座新坟,坟中葬的是……是谁?? 沐天仇登时神色肃然地,含泪低声答道:"-离尘老人-!"这四个字的答复宛如霹雳当头,大出黄衫客意料之外,顿时心神大震! 万分错愕之下,黄衫客瞪着两只环眼,凝视沐天仇,浓眉深皱,讶然问道:"贤弟说什么?这黄土中葬的,竟……竟是-离尘老人-?他老人家功力通神,修为深厚,身子那么硬朗,怎……怎么会……"他话犹未了,沐天仇便接口道:"自大哥走后,小弟伤势一天天痊愈,但-离尘老人-的身子,却一天天瘦弱;等我完全复原,老人家业已成了形销骨立的一副活骷髅了。"黄衫客好生震惊,挑眉问道:"这种情况,决非偶然,难道他老人家竟是一面为你疗伤,一面把他数十年修为成就,慢慢转注到你体内?"沐天仇目中所蕴泪光,业已汇成两行清泪,沿着面颊滚滚而下,点头答道:"大哥猜得不错,老人家正是这等作法。"黄衫客"呀"了一声,皱眉说道:"这位前辈对贤弟疗伤也可,却何必……"沐天仇泪痕满面地,悲声接道:"大哥有所不知,老人愤世嫉俗,于初见我时,下手太重,普通药物,根本难疗内伤。只有这-舍己耘人-的唯一办法,才救得了小弟性命!"黄衫客闻言之下,怆然点头说道:"我明白了,-离尘老人,一来是为了感恩,二来为了谢罪,三来他自得-紫麟之头,,深仇既解,挂念全清,对浊世已别无留恋,遂一面成全贤弟,一面也自求解脱!"沐天仇好生佩服,答道:"大哥高明,真是料事如神,那位-离尘老人-于临终前,曾对我吐露,正与你所猜测的,完全一样!"黄衫客道:"老人除了转注修为之外,可曾对贤弟有别的传授?"沐天仇毫不隐瞒,探怀取出一本绢质小书,递到黄衫客手中,扬眉答道:"小弟伤愈,老人已将易篑,遂以此书相赠,说他数十年修为,业经融精铸萃,化成这十八剑掌招,索性一并赠我。"黄衫客接过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离尘十八解"五个古朴铁剑篆字。 沐天仇见他并未翻阅内容,便欲递回自己,不禁失笑道:"大哥为何不看,老人对你十分投缘,留有遗命,叫你我共同参研这-离尘十八解-呢! 黄衫客闻言,这才启开绢册,只见册上果然绘有十八式掌招剑法,并有精细注解,详述变化。 他略一翻阅,仍然递还给沐天仇,并含笑问道:"贤弟对于这-离尘十八解-,业已完全参透了么?"沐天仇俊脸一红,摇头答道:"这-离尘十八解-,越是细参,越是发现其中蕴着无限精致,小弟资质鲁钝,直到如今,一共才对七式掌招剑法,略通奥妙。"黄衫客笑道:"贤弟这等天悟神聪,还说鲁钝?若是换了我时,只怕连三招之数,都未必消化得了。"语音至此略顿,把那"离尘十八解",塞向沐天仇怀中,含笑缓缓说道:"贤弟不要客气,等你把这十八招武林绝学,完全悟透精华之后,到时再转传给我吧!"沐天仇深悉黄衫客性情,若以相让,定不肯收,遂点头笑道:"好,小弟谨遵大哥之命,根据老人所说,大哥约于三月才来,如今提前赶来,莫非对那-苍龙之皮-,业已采出有关讯息了么?"黄衫客苦笑一声,先向老人坟前躬身礼拜,然后对沐天仇摇头说道:"-苍龙之皮-尚无音讯,但那-红龟之甲-倒是有点眉目,可以设法下手的了。"沐天仇听他如此说,喜形于色,轩眉叫道:"大哥,-红龟-何在?我师傅给我-四灵秘帖-时,说明除了-玉风之心-必须放到最后以外,其他三者,均不妨颠倒次序,既然-红龟-有了着落。我们便慢剥-苍龙之皮.先取-红甲-吧!"黄衫客想起杜百晓之语,遂向沐天仇笑道:"贤弟请你转过头去,看看西方!"就在沐天仇这一转身之际,黄衫客目光电注,业已看见他这位盟弟的右耳垂后,果然有一粒朱砂红痣! 黄衫客不见这痣还好,一见此痣,立知沐天仇身世的谜,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他的江湖经验极丰,知道此事定关重要,遂决暂不说破,转圆含笑道:"那只红龟便在西方陕西省境,桥山以内的-无底杀人坑,中!"沐天仇哪会知道盟兄暗耍花样,遂扬眉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立赴-桥山-,到那名称唬人的-无底杀人坑-中走走!"黄衫客摇手道:"-桥山-慢一步去,我们应先去-大别山."他因记得杜百晓嘱咐过自己,倘若发现沐天仇右耳垂后,有粒朱砂红痣,便立即转告他之语,才想到同沐天仇,先作"大别山"之行。 沐天仇自然莫名其妙,诧声问道:"先去-大别山-作甚?大哥不是说那只-红龟-……"黄衫客截口笑道:"我想去向隐居在大别山-大风口-中杜百晓老人家,请教擒捉红龟之策。"沐天仇"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我也曾听得-离尘老人-提起过这位-无所不知-的杜老人家……"语音未了,目注黄衫客诧然问道:"大哥,若照-离尘老人-所说,你业已先见过那位杜老人家了吧?"黄衫客道:"不错,我受了指教,才赴-桥山-,如今是打算再度晋谒杜老人家。"沐天仇道:"大哥,你说已赴-桥山-,有何所见否?"黄衫客叹息,苦笑摇头道:"我下过-无底杀人坑,,并目睹-红龟-两度伤人,但却不曾见其形象,且多惹了一件麻烦事儿!"沐天仇越觉奇怪地,目注黄衫客道:"大哥,请你把事情说详细一点,你刚才所说语焉不详的,可把小弟装入闷葫芦了。"黄衫客向这位由于功行精进,脸上神光格外焕发的盟弟,看了两眼,缓缓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如今即起程去大别山,我在途中再仔细告诉你便是。"沐天仇连连点头,这两侠义男儿,遂再度向"离尘老人"坟前拜别,出得"离尘谷",直奔"大别山"而去! 途中,黄衫客遂把在"桥山"发生的事情,不厌其详地细述了一遍。 沐天仇静静听完,眉头微蹙说道:"那只-红龟-深藏浮沙之下,不肯出头,要想捉它,决不能徒恃武功。倒要费点心机的呢!"说至此处,突然侧过脸儿,向黄衫客含笑问道:"大哥,你方才所说-且多惹了一件麻烦事儿-,是不是指那位-夺命银蛇-宇文娇姑娘而言?"黄衫客眉头双皱,苦笑说道:"当然是指此事,贤弟应知愚兄性情,一向对男女情爱之事,毫无……"沐天仇不等黄衫客说完,接口说道:"夫妻本属五伦之一,男女情爱并非罪恶,只不过大哥是铁铮英雄,男儿气骨,不耐烦向女孩儿家低声下气而已。如今既有这么一位宇文姊姊,对你倾心,青眼相垂,情丝相系,大哥岂可拒人千里,作个薄情郎呢?"黄衫客脸上一热,向沐天仇诧然问道:"听贤弟言中之意,对-夺命银蛇-之印象,居然不坏!"沐天仇笑道:"岂止不坏,闻其事,如见其人,我已知道这位姊姊,是个胸襟坦荡敢做敢为的女中丈夫。如今既归正途,与大哥能为匹配,将来好事得偕,黄衫客舞剑,银袖夜添香,真是武林一段佳话。"黄衫客白了沐天仇一眼,皱眉说道:"贤弟的嘴皮子,居然也这么厉害,你把-黄衫——银袖-四字,用得颇巧……"沐天仇道:"这不是小弟巧思,这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兆幼银袖-,配以-磊落黄衫-,真所谓-天作之合-!"黄衫客自知辩不过他,苦笑摇头说道:"贤弟莫要再拿愚兄调侃,在未曾抵达-大别山天风谷-前,我先要传授你一套剑法!"沐天仇又惊又喜地,微轩双眉,目注黄衫客道:"小弟的-离尘十八解-,尚未交给大哥,大哥却要传授我什么剑法?你不是说去-大别山大风谷-么?怎又改去-天风谷-呢?"黄衫客笑道:"-大风口-是一般世俗因谷口风大所起之名,其实原系-天风谷-,谷中有个-天风洞-,前辈奇侠-天风真人-,于洞中留下七七四十九招剑法绝学,称为-天风七式,,后为杜百晓老人家所得,赐赠愚兄,并命我转传贤弟,其实有些招式,若能合剑联运,威力更大,故而愚兄要再谒杜老人家之前,先把-天风七式-,移交给你!"说完便把那册"天风七式",从怀中取出,微笑递向沐天仇手中。 沐天仇剑眉双蹙,略一迟疑,未曾伸手接取。 黄衫客猜出他皱眉之意,微笑说道:"贤弟莫要皱眉,这-天风七式-,我已练熟,你尽管拿去,等到练熟-离尘十八解,时,便舍不得给我,我也会向你要的!"沐天仇听他这样说法,只好把"天风七式"接过并立即翻阅。 谁知不翻还好,一翻之下,沐天仇双目发直,盯着绢册上所绘剑式,呆呆出神。 黄衫客见状,不禁"咦"了一声,愕然问道:"贤弟为何如此出神,难道你匆匆过目,便能领悟其中的精义?"沐天仇暂未答话,又向那"天风七式"细加注目,方自扬眉说道:"小弟发现这-天风七式-,与我恩师所传之-奔雷三绝,剑招,似可贯通。倘能相辅相成,威力定当倍增!"黄衫客闻言,颇出意外地,含笑说道:"既然如此,贤弟请将-奔雷三绝-,演练给我看看。"沐天仇遵命立时施为,把"奔雷三绝"演练一遍。 黄衫客不但己得杜百晓真传,一路间并曾揣摩,对于"天风七式"的精微变化,确已极熟,故在沐天仇演练完"奔雷三绝"之后,立即瞿然色动,点头说道:"不错,这与-天风七式-中的第三、四、五式剑招,确是精致相通,大可互相配合,增强威力!"沐天仇因见当地景物不错,便含笑说道:"大哥,既然有此发现,我们便暂驻行踪,我练-天风七式-,你练-奔雷三绝,,再把这六式剑法,融会贯通,最多费上一二日功夫,必有所成!"黄衫客接道:"好,我同意,我们在此练剑二日,再去-大别山-,杜百晓老人家若见我能把他所传剑法,发扬光大,定必十分高兴!"计议既定,两人便在那片颇为灵秀的山水之间,小驻行踪,苦研合法。 一来他们资质上好,二来根基又好,自然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进境极速。 费了一日半光阴,沐天仇练会"天风七式",黄衫客练会"奔雷三绝",并使这两宗剑法的威力及变化方面,更有增益。 不仅如此,他们在融会贯通之下,更能悟出一招威力极为凌厉的联剑剑法。 黄衫客道:"贤弟文渊武博,你且替我们新创的这招剑法,起个名称如何?"沐天仇想了一想,扬眉朗声答道:"这招剑法,必须联手施为,是从-天风七式-及-奔雷三绝-中,变化而出。再加上我俩义结兰盟,不如就叫它为-风雷盟-吧!"黄衫客哈哈大笑,抚掌赞道:"妙极妙极!这-风雷盟-三字,不仅起得新颖,还把所有关系,完全包含,足见贤弟高才……"沐天仇不等他再往下说,便接口笑道:"大哥别再谬赞,我们还是赶紧去-天风谷-,向杜老人家请教,然后赶去-桥山-,免得那位字文姊姊,在-终南-痴候,对你相思欲绝!"黄衫客瞪他一眼,两人遂又上道,赶赴"大别山"区。 谁知他俩在此作了一日半的勾留,虽然颇有收获,却生出无穷事故!原来等黄衫客与沐天仇赶到"大别山天风谷"中,却已寻不着那位"无所不知"杜百晓的踪影。 "天风洞"中,杂物凌乱,并有不少血渍,显见出了变故,杜百晓不知是伤是死,如今踪迹何在? 黄衫客大感惊奇,蹲下身去,一验血渍,不禁长叹一声,摇头道:"阴差阳错,这……这是天意么……"沐天仇诧异问道:"天意?大哥你这-天意-二字,作何解释?"黄衫客缓缓站起身,形指着地上血渍说道:"贤弟,这血渍新而不陈,经我细加查验,竟是昨日所留,倘若我们不在途中练剑,有所耽搁,或可来得及时,能为老人家挽回这场劫数!"沐天仇闻言之下,好生惶惑地,红着俊脸说道:"这样说来,此事完全怪我……"黄衫客连连摇手,截断沐天仇的话头:"贤弟千万不可有这等想法,怎么能怪你呢?常言道:-吉凶有定,祸福无门.从这-天意-看来,武林中变乱方殷,必有一番血雨腥风的了!"沐天仇道:"大哥是认定杜老人家已遭惨祸?"黄衫客扬目看洞中血渍和凌乱杂物,说道:"照这情形看来,杜老人家遭了灵劫毒手已可断言,只不知是否业已丧失性命,以及踪迹何在而已!"沐天仇双目深皱,目光四扫说道:"在目前情况之下,我们应该怎么办呢?"黄衫客细一沉思,目闪神光说道:"如今我们只有在这-天风谷-内外左近,细一勘察,若是有甚迹象可寻,自然设法抢救杜老人家,否则,便先去-桥山-,不宜在此多作无谓耽搁了。"沐天仇深以为然,两人遂在"天风洞"内外左近,细作搜察。 洞内毫无发现。但沐天仇搜到洞外左侧,却在一株古木的树杆之上,发现了一点铁制箭尾。他伸指箝住箭尾,用力拔出,见是一根尖端淬毒的铁翎箭,遂持向黄衫客道:"大哥,我以为这根铁翎箭有点蹊跷,不知是杜老人家自用暗器,抑是……"黄衫客晃动铁翎箭,见箭镞有暗绿光芒闪烁,双眉一挑,向沐天仇断然说道:"这暗器既淬剧毒,必非杜老人家那等正人侠士所用……"沐天仇道:"大哥如此说法,是认为必是暗算杜老人家之人所发的了?"黄衫客颔首道:"原则上不会有错,只可惜江湖中使用铁翎箭之人甚多,无法由此判断发暗器人身份!"沐天仇道:"铁翎箭用者虽多,但重量、长短,以及形式方面,却未必完全一致……"黄衫客道:"那是当然。我们且把这根铁翎箭收藏起来,以便日后作为搜寻凶人,为杜老人家报仇雪恨的根据!"他边说话,边手持箭尾,小心地藏入豹皮囊内。 沐天仇又复细搜一遍,别无其他发现,向黄衫客问道:"大哥,我们是否立赴-桥山-?"黄衫客苦笑道:"有了这次教训,越发事不宜迟,我们宁可早去,守在那-无底杀人坑-边,也不宜再度迟到!"沐天仇道:"好,我们立时就走,但由-大别山-前往-桥山,,途中可经-终南,,我们是不是先找到宇文姊姊,一同去呢?"黄衫客命宇文娇前往"终南",查察有关沐天仇身世秘密之举,并未对沐天仇明言,是以宇文娇自去"终南"有事,加以推托。 如今听得沐天仇这么一问,不禁皱眉说道:"我们……还是先去-桥山-,比较……"他是因业已发现沐天仇右耳垂后果有"朱砂红痣",想起杜百晓之言,不愿沐天仇前往"终南"走动,才作如是说法。 沐天仇哪知就里,向黄衫客挑眉说道:"-桥山-之行,分明人手越多越好,何况又是路经-终南-,怎有不去寻找宇文姊姊之理!"黄衫客道:"贤弟……"沐天仇有所误会,含笑扬眉叫道:"大哥莫要矫情,早去晚去,都是一样,你总不能让那位字文姑娘,在-终南-山中,等你一辈子吧?"黄衫客知晓自己若再坚持不肯路经"终南",沐天仇必将起疑,只得苦笑说道:"贤弟若是定要先去-终南-,寻找宇文娇,便须依我两件事儿!"沐天仇失笑道:"大哥何必谈甚条件?你便随意分派,小弟也无不从命!"黄衫客虽听沐天仇说是不要谈甚条件,仍自伸出左食指,正色说道:"我这条件简单得很,第一是要盟弟除了寻找宇文娇以外,不可涉及其他闲事!"沐天仇毫不迟疑地立即点头答道:"那是自然。我们自己须往-桥山-寻找-红龟-,谁还在-终南-多管闲事则甚?"黄衫客把两道关切目光,盯在沐天仇右耳之上,微扬双眉,含笑说道:"贤弟,你虽然不惹闲事,却难保别人不惹你呢!"沐天仇"哦"了一声,诧声问道:"大哥此话,莫非有甚因由,在彼此互无嫌怨仇恨之下,我既不去惹人,别人又何必惹我!"黄衫客不便明言,只得叹息一声说道:"江湖中事,每多意外,往往不能以常情判断;倘若全如贤弟所言,这莽莽武林中,岂非永久清平?哪里还会有甚腥风血雨!"沐天仇闻言之下,剑眉双皱说道:"人家若要惹我,却是无可奈何,大哥莫非要我……"黄衫客连连摇手,截断沐天仇的话头就道:"贤弟,我虽不要你惹事,却也不要你怕事,你只消遵守我第二个条件便了!"沐天仇道:"大哥的第二个条件为何?怎么不说出来?"黄衫客含笑说道:"既是此去-终南-,贤弟最好易容变貌,莫用本来面目。"沐天仇略表诧异地,皱眉地道:"大哥,我若易容变貌以后,那些江湖凶人,难道就不会惹我了么?"黄衫客只得勉强自圆其说,含笑说道:"倘若遇上凶邪,虽然仍不免生事,但掩饰身法之下,总好一点,不至于影响到我们身上的要紧正事!"总算他说得有几分理由,沐天仇颔首笑道:"好,大哥深谋远虑,小弟遵命,但不知大哥要小弟装神装鬼,抑或扮龙扮虎?"黄衫客看他一眼,略作沉思答道:"贤弟是少年人,倘若模仿老年人的举止神情,或有困难,易露破绽;你就装扮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吧!"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只人皮面具,向沐天仇含笑伸手,递将过去。 沐天仇接过一看,见那人皮面具约莫有三十七八,粗眉大眼,右颊之上,还有一小块毛茸茸的紫记,不禁扬眉笑道:"大哥,这……"黄衫客摇手截住他的话头,含笑问道:"贤弟莫非嫌这人皮面具的容貌丑陋?"沐天仇道:"既然易容变貌,怎会还有嫌丑爱美之意,小弟是问大哥,我们应就此易容,还是等到达-终南-再行戴这面具。"黄衫客"哦"了一声,扬眉含笑说道:"贤弟还是早点戴上这捞什子吧!也免得你那份异常俊灵的绝世风神,太以引人注目,容易多生事故。"沐天仇如言立刻戴上那副面具,临流略一顾影,向黄衫客失笑道:"大哥,我已扮好,你怎么不扮?"黄衫客笑道:"贤弟乃此主体,已加装扮,便颇妥当,愚兄似乎不必……"沐天仇哈哈大笑地摇手接道:"大哥一定也要装扮装扮,否则,小弟如此这副老气横秋模样,不是反而成了你的大哥么?"黄衫客边自取出一块黄色丝巾,扎住脸庞下部,边自向沐天仇含笑说道:"其实,我便让贤弟,在这段旅途之中过过做-大哥-的瘾儿,也无不可!"沐天仇道:"不敢,不敢,一盟在地,终生是兄,小弟怎敢僭越!咦,大哥,你的化装怎么这样简单,只在脸上扎条黄色丝巾而已?"黄衫客不愿说明白自己无须化装之故,眉峰略聚,想起了另一理由,微笑答道:"我不能过分化装,否则你那位-夺命银蛇-宇文姊姊,怎能认得出我?"沐天仇笑道:"我不同意大哥这种看法,我认为你的声音体态,早已深镌那位宇文姊姊心扉,脸上便多蒙了一层人皮,她……"黄衫客被他调侃得脸上一红,皱眉叱道:"贤弟,别拿我寻开心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说完,闪动身形,便与沐天仇扑向"终南"而去! 一路还好,但等接近"终南",望见山影,沐天仇却心湖生波,想起一事。 他想起的,是上次在"终南"相遇,蒙她指点,自己才去"华山莫家庄"取得"紫麟之头",并与黄衫客订友的那位白衣少女。 本来,一经相识,那位白衣少女的秀美倩影,便曾占据了他整个心灵,后来因连生"莫家庄"、"离尘谷",以及"大风口"等种种变故,致令深镌心头的伊人倩影,渐渐淡了下去。 如今又近"终南",山影在目,则那白衣少女的绝代倩影。便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的心湖之中。 不单想起了人,并且想起了伊人所说的话。 那白衣少女,曾说她住在"终南山神工谷"的"小桃源"内,要自己异日往访,自己当时也答以只要再过"终南",一定前去拜候。 言犹在耳,他已重临,对此诺言,践是不践? 若是不践,难解满腹相思,也愧对那白衣少女的一片情意。 若是去践,又有违自己对黄衫客所作决不主动惹事的承诺。 两者利害,细一权衡,沐天仇的入鬓剑眉,不禁深深蹙起! 他毕竟是豪侠胸襟,终于慢慢淡却对白衣少女的思念之情,决定不去小桃源找麻烦,以免万一生波,影响了擒龟大事。 沐天仇是想,就算自己未曾经此,找着宇文娇后,立即离去,等到擒得红龟,开读恩师另一封"四灵秘帖"以后,再看是否有时间于归途中,道经"终南",再行践约…… 他心中反复沉思,刚把主意打定,黄衫客却向他"咦"了一声。讶然问道:"贤弟你怎么目光发直?手中所持何物?"沐天仇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中持有东西,闻言低头一看,不禁脸上发烧,暗的一声:"惭愧!"原来他心有所思,手有所取,他于沉思之际,不觉伸手入怀把伊人所赠之物取出,不住地摩挲着! 这根长寸,盈寸只比人发略粗,似针非针,似刺非刺之物,本是那白衣少女用来猎雁,留在雁头之中。 别时,她连雁相赠,并让自己异日前往"神工谷"时,务须持此物以为标记! 黄衫客这样一问,沐天仇因关于这段经历,自己不曾向黄衫客说明,遂索性隐瞒,随口答道:"这是小弟偶然拾得的江湖人物之暗器。"黄衫客道:"是暗器么?贤弟为何一再摩挲似乎十分珍爱?"沐天仇脸上又是一热,接口答道:"小弟确甚喜爱,因为这枚暗器,制作十分精巧,似非常人所用。 黄衫客被他勾起兴趣,伸手笑道:"究竟是什么暗器?贤弟给我看看。"沐天仇不得不给,只好递将过去,含笑说道:"这东西质地特殊,究竟是金是石,是针是刺,我也茫无所知。"黄衫客接了过去,反复一看,不禁面现惊容。 沐天仇发现他的神情变化,扬眉问道:"大哥,你怎么面露惊容,莫非认得此物有不平凡的来历么?"黄衫客暂时未答,却先向沐天仇反问道:"贤弟,你这暗器究竟从何而来?"沐天仇不惯撒大谎,逐半真半假,双目微扬,含笑说道:"小弟某日,偶然在山野之中,拾得落雁,在烹雁下酒时,于雁头之内,发现此一暗器。"黄衫客神色郑重地,目注沐天仇道:"贤弟是在何处山野拾得落雁?"沐天仇不愿说出就在"终南",以免黄衫客多所担忧,遂摇了摇头,轩眉微笑道:"是在何处山野,小弟却记不得了……"语音到此顿住,目注黄衫客,正色地道:"大哥,听你语气,看你神色,这根暗器似非寻常,你还识得它的来历?"黄衫客苦笑一声,目注沐天仇道:"贤弟莫要言之过早,我还要先作试验,方能确定它是否当年……"说到此处,忽从涧边,拾了一块人拳大小的鹅卵石,当空抛起数丈! 沐天仇不知他抛石则甚,正注目问,黄衫客右手又扬,空中寒芒电闪! 这次,他是发出那根似针非针,似刺非刺之物,射向正在下落的鹅卵石。 沐天仇一见之下,腾身而起,纵拔半空。因为那根暗器,是佳人所赠,等如定情信物,沐天仇一向极为珍爱,贴身收藏,故深恐黄衫客万一射入草丛林莽,或落向涧谷,难以寻找。 黄衫客平时虽不用暗器,手法仍甚准确。 沐天仇人才纵起,那块鹅卵石,竟被寒芒打中! "叮"的一声,石并未碎,沐天仇遂在空中伸手,把鹅卵石和那针状暗器一齐接住。 他身形落地,正待向黄衫客询问,黄衫客却双眉一挑,先自向他道:"贤弟看看,那暗器是否贯石而入,却不令石块裂碎?"沐天仇注目一看,果见那根似针非针之物,几已全没石中,只剩下一点针尾在外。 他目光一亮,扬眉含笑道:"大哥猜得不错,足见此物锋芒方实不俗,但小弟见闻浅陋,尚请大哥指教,它究竟有何了不起的来历?"黄衫客接过卵石去,用手捏碎,取出那根盈寸暗器,拈在左手食中二指之间,一面反复细看,一面口中喃喃自语说道:"奇怪……奇怪……"沐天仇真被弄得好生奇怪起来,皱眉叫道:"大哥,你的试验结果如何?如今又在奇怪什么?"黄衫客仍是目光有点发直地,喃喃说道:"材料也对,威力也对,形状长短也对,就是尾端所镌的字儿,完全不对!"沐天仇纳闷万分,上前摇晃着黄衫客的肩膀,急急问道:"大哥,你……入了迷么,你说什么尾端的字儿完全不对?"黄衫客拈着那似针非针之物,向沐天仇笑说道:"贤弟难道不曾发现此物的尾端,镌了一个极小-风-字?"沐天仇点头道:"-凤-字我早就发现,大哥既说不对,你认为应该是似什么字呢?"黄衫客双眉一挑,目闪神光地,断然说道:"我认为此物尾端所镌的,应该是个-龙-字!"沐天仇闻言一怔,眼珠微转,又复问道:"假如正如大哥所说,是个-龙-字,则这根暗器,莫非便大有来历么?"黄衫客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假如是个-龙-字,则这根暗器便该叫做-龙须追魂令-了!"沐天仇觉得这"龙须追魂令"名字十分新鲜,欣感兴趣,向黄衫客问道:"大哥,这-龙须追魂令-的名称,亦实是我前所未闻,但不知使用这种奇特暗器之人,是否黑道凶灵,抑是武林奇侠?"黄衫客叹道:"用这暗器之人,复姓淳于,单名一个-泰-字,人称-赤须神龙-,是位武林奇侠!"沐天仇把——赤须神龙"念了两遍,蹙眉问道:"大哥,听你语气,这淳于泰定是一流高人,但出道以来,为何从未听人提过-赤须神龙-四字?"黄衫客望月之中,涌现感慨神色,忽然微喟一声,一摇头说道:——这位淳于前辈,已作古人,他是约莫在二十年前,与他独生爱女一同自尽。"沐天仇大吃一惊问道:"自尽?淳于前辈父女,是为何事自尽? 莫非被什么厉害仇家,迫得走投无路?"黄衫客摇头道:"不是。他父女自尽,是为了尽义全交。"沐天仇满面钦佩神色,口中一哦问道:"为了尽义全交而自尽,着实古今罕闻,大哥能否把这桩武林珍闻,说给我听听?"黄衫客因一路急赶,颇觉饿渴,遂寻了一方平坦青石,向沐天仇点头道:"好,如今-终南-山影在望,我们就在此处略进酒水干粮,并对贤弟叙述这桩武林珍闻,等说完以后,再去寻找你宇文姊姊便了!"沐天仇取出干粮酒水,在石上坐下。 黄衫客因有"杜康之水",取出一只酒壶,咕噜噜地一阵牛饮。 沐天仇见了他这副吃相,不禁失笑道:"大哥,你不要净顾喝酒,喝醉了,还怎能讲故事?"黄衫客放下酒壶,盖紧壶塞,抹去唇边酒渍,朗声说道:"二十年前,-岐山落凤谷-中,住着一位广有无数资财,经常仗义济世的武林大侠,名叫穆星衡,江湖人送了他-盖孟尝-的美号……,,沐天仇听至此处,含笑说道:"这位穆大侠经财仗义,得号-盖孟尝-,则他门下食客必不在少了?"黄衫客取了一块干粮嚼着,摇头笑道:"贤弟猜得不对。穆大侠的-隐贤庄-中,并不像-孟尝君-田文那样门下食客三干,他只有一双友好夫妻与他同住,后来又增加两位。"沐天仇闻言一怔,黄衫客笑道:"穆大侠在-落凤谷-中,获得一批珍贵宝物,富甲天下,遂不时疏财济世,对江湖贫困同道,更是尽量周恤,故赢得-盖孟尝-尊号;至于他那-隐贤庄-,除了使用庄丁之外,别无闲杂宾客,倒是十分清寂!"沐天仇双眉一扬,看着黄衫客道:"大哥适才所说,与穆大侠同住的友好夫妻是谁?"黄衫客道:"是-天机剑客-傅天华,此人与他妻子落拓江湖,巧与穆大侠相识,穆大侠因器重他的人品气质,竟一见如故,义结金兰,并破例把他夫妻,延入-隐贤庄-中同住。"沐天仇也取出酒瓶,喝了一口问道:"后来又复增加的两位是谁?"黄衫客道:"傅天华于出外行道之际,于蛮荒毒瘴之内,救了中毒待毙的-赤须神龙-淳于泰夫妇,并把他们带回-隐贤庄-,用穆大侠所藏灵药,慢慢治疗,终于淳于泰也参加兰盟,与傅天华、穆大侠结为兄弟,并因年龄最长,做了大哥。"沐天仇道:"老二是谁?"黄衫客笑道:"他们年龄相差不远,穆大侠长了数月,遂做二哥,-天机剑客-傅天华则做了小弟。"沐天仇含笑道:"三对神仙眷属,侠义夫妻,结伴同居,真是武林佳话,那-隐贤庄-三字,也真名副其实的了。"黄衫客微微一叹,说道:"更佳的佳话还在后面,也许是天意恩盈,在万分美满之下,竟发生了天大的祸变!-,沐天仇听出趣味,急急问道:"什么是更佳佳话?什么是天大祸变?"黄衫客道:"他们三对夫妻本来均无所出,但在结盟同住-隐贤庄,后,三位夫人,都一齐梦熊有兆。"沐天仇喷啧称奇,点头笑道:"这倒真是巧事,这三位夫人是生男生女?"黄衫客道:"穆大侠先十日诞生一男,淳于夫人与傅夫人则同日诞生一女。"-沐天仇笑道:"佳话,佳话,真是佳话……"语音至此忽顿,转头扬眉,目注黄衫客说道:"大哥,你刚才说些什么?在这美满无比的佳话之后,竟有天大祸变,随之而来?"黄衫客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说道:"穆大侠为爱子弥月,大设喜宴,竟有江湖凶人,趁着-隐贤庄-全庄上下,醉意醺醺,率众前来暗袭!"沐天仇双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隐贤庄-的三位大侠,都是一流高手……"黄衫客不等沐天仇说完,便自苦笑说道:"一来-强中还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来袭的七名黑衣蒙面之人,全都功力不弱!二来-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隐贤庄"上下,都在酒醉,全然毫无戒备下,突受暗袭;三来-赤须神龙-淳于泰恰巧有事外出,少了一名好手……"沐天仇听得"哎呀"一声,皱眉叫道:"照你所说的三种情况之下,-隐贤庄-,岂非大事不妙?"黄衫客叹道:"等到-赤须神龙-淳于泰由庄外赶回,-隐贤庄-内,一片火光,穆大侠夫妇与傅夫人中了淬毒暗器毕命,穆公子在火光中烧成枯骨,傅天华怀折幼女,身负重伤。被逼坠于庄后万丈悬崖。淳于夫人不知为了保存贞节,抑或别经缘故,竞横剑自刎而死。只留下淳于小姐一位劫后孤雏,独自在摇篮中-哇哇-大哭!"沐天仇原是性情中人,听了"隐贤庄"群侠的如此悲惨下场,不禁目中泪光潸潸,几乎泣下! 黄衫客也颇感动,取过沐天仇的酒壶,喝了两口,继续说道:"淳于泰见状之下,怒极心疯,不再顾及什么侠义身份!趁着七名黑衣蒙面凶人,志得满意,正在谈笑,裹伤疏于防备之际,一把-龙须追魂令-以-满天花雨-手法,淬然发出!"沐天仇双眉一挑,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侠义,但在此情况之下,任何人也必从权,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七名黑衣蒙面寇,也成了-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了!"黄衫客颔首说道:"七名黑衣蒙面凶人,全都中了-龙须追魂令,,五名当场毙命,一名被淳于泰震落在左弱水寒潭,另一名则知无可侥幸,自行跳入那无底深壑!"沐天仇这才一扬双眉,抚掌笑道:"淳于大侠尽诛恶寇,大快人心,但也天数注定,他若能早赶回片刻时光,岂不可以挽回穆大侠夫妻、傅大侠夫妻,和他自己夫人的这场劫运?"黄衫客叹道:"仇人虽去,良友已亡,妻子也早告毕命,-赤须神龙-淳于泰遂生趣毫无,长叹一声,抱起摇篮中出生才二十日的女婴,也自纵入烈火之内!"听至此处,沐天仇心内奇酸,两行泪珠,忍不住顺腮而落。 黄衫客比较能控制情感,看了沐天仇一眼,往下说道:"火熄以后,满谷枯骨,-隐贤庄-业已荡然无存,江湖人物,为了纪念这三位金兰义侠,遂在谷中建了一座-百人大坟-,并把-落凤谷-的名称,从此改作-三义谷-了!"沐天仇听完所故,看了看手中那根非刺非针之物,点了点头,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赤须神龙,淳于大侠昔年所用的-龙须追魂令-的尾端,是镌有一个-龙-字!"黄衫客目中闪射奇诧光芒,颔首说道:"正是如此,贤弟手中之物,虽然尾端镌字不同,但长短,质地,与威力表现方面,却均与-龙须追魂令-一般无二,不知是什么缘故?"沐天仇想了一想,抹去颊上泪痕,扬眉说道:"这道理,不难加以解释。譬如淳于大侠有甚同门人物;或是在江湖中,偶曾收过弟子,则所用暗器,便不致绝传,尾端镌名,也自然因人而异的了!"黄衫客连连点头,目注沐天仇道:"贤弟这种解释,极合情理,我们饥渴已解,还是前往-终南-,寻找你宇文姊姊,办正事吧!"沐天仇站起身形,收好干粮等物,一面随同黄衫客举步,一面又向他问道:"大哥,那暗袭-隐贤庄-群侠的七名凶人,是黑道中的哪路凶神恶煞?"黄衫客摇头答道:"据庄中幸存庄丁所说,除了一人跳下绝壑,一人坠下寒潭以外,其余五人,生前全是黑衣蒙面,死后又均尸被火焚,故而根本不知来历,连在行凶之时,也是未发片语,一味哑斗!"沐天仇诧道:"淳于大侠在诛仇之后,怎么也不揭开他们的蒙面黑巾看看……"黄衫客叹道:"贤弟怎不替淳于大侠想想,在那等情况下,定必目眦尽裂,心神大乱,只要业已快意诛仇,管他是谁?淳于大侠立刻怀抱幼女,焚身尽义,连生命已毫无恋栈,还会顾得了其他小节么?"-沐天仇虽然不解,心想自己此去"终南",若是万一巧遇那位白衣少女,不妨问她师门之中,是否与昔年那位"赤须神龙"淳于大侠有何关系。 他正自心中转念,黄衫客突然身形一闪,向那堆嵯峨怪石之中,飘然纵去。 沐天仇跟踪赶去,含笑问道:"大哥,你突然来此则甚?是否……,,黄衫客伸手一指道:"贤弟,你看最高那根石笋之上,放的是什么东西?"沐天仇目光注处,见那石笋顶上,用石块压着一条业已死去的青色小蛇! 他有此发现恍然顿悟地,含笑说道:"大哥以为石上青蛇,是那位宇文姊姊所留?"黄衫客"嗯"了一声,点头答道:"我和宇文娇是约定用-蛇形:作为暗记,蛇头则指示方向,如今这条蛇儿,分明是有人故意摆在石笋顶端,我们不妨顺着-蛇头-走走看。"沐天仇见蛇头是指向西北方向,便举步当先向西北走去。 走不及半里,沐天仇止步转身,含笑叫道:"大哥,你刚才所作猜测,完全对了!"黄衫客随后跟来,问道:"贤弟何出此言,莫非也有所发现?"沐天仇笑道:"大哥请抬头注目,看看前方最高那株大树树腰双干的分岔之间。"原来在那树干分岔之处,又夹着一条花蛇,蛇头被钉在树上,指向西北。 黄衫客见才到"终南",便发现宇文娇所留暗记,不禁颇为高兴,点头笑道:"照此情形看来,我们很快便可找着宇文娇了!"沐天仇剑眉微扬,点头笑道:"她今方向已明,我们便朝准西北走吧,我也渴盼一瞻那位浊水青莲宇文姊姊的风采。"计议即定,两人向西北而行。但行未半里,两人便止住脚步,相顾发怔!因为他们又发现在一个较大的树桩上,被人用竹鉴钉着一条小小红蛇,蛇头却不指西北,已改指正西。 沐天仇"咦"了一声,指着前途道:"大哥你看,前面山道分岔,一条指向西北,一条指向正西,照先前蛇头指示,我们应走右边那条,但以桩上红花蛇的头而论却该走左边了……"黄衫客向前面左右两条道路略一打量,说道:"方向变化。必有缘故,我们似乎仍应以蛇头指示为准,因为宇文娇先来多日,她对-终南-情势,总比我们要熟悉一点。"沐天仇连连点头道:"遵照蛇头指示,自属理所当然,但不知会不会有别人识破此种指示标记,而故意跟我们开一个玩笑?"黄衫客略一沉吟,说道:"贤弟此种顾虑,不是没有可能,但在我们无法分辨真与假之前,只好把所有蛇儿,都认为是宇文娇所留的了!"沐天仇听他如此说,遂当先向左边那条通向正西的山路走去。 略一转折,便发现前面有一座山谷。谷口双崖夹峙,峭壁如削,形势十分险要! 就在那峭壁之上,又有蛇形标记!但这次既非青蛇,也非花蛇,更非红蛇,只是有人用焦木,在石壁之上画了一个蛇形。而这蛇形并非整条蛇儿,却仅仅画了一个蛇头,而蛇口信舌却指向谷内! 沐天仇目光一注,指着蛇头,向黄衫客笑道:"大哥,看这蛇头形状,似要我们进入此谷?"黄衫客"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尤其只画蛇头,不画蛇身,可能表示宇文娇就在这座山谷之内!"沐天仇双眉微扬,目光一闪笑道:"小弟也有同样想法,但字文姊姊必须极念大哥,她既然在谷内,为何不出谷探望?莫非这山谷之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黄衫客笑道:"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既已至此,不管谷中有无蹊跷,我们也应进谷一探。"他一面说话,一面已当先举步走进谷内。 谷口山径,虽然乱石峻立,甚为幽险,但通过一段不太长的隘道以后,地势便豁然开朗。这座山谷,不但范围不小,并有飞瀑流泉之胜,景色颇称佳妙。 黄衫客与沐天仇,边自目光四扫。 沐天仇看出他瞩目四顾之意,并非流连景色,而是寻找字文娇的踪迹,便知黄衫客这块百炼钢,已化绕指柔,自己应该尽量替他们扫除隔阂,把这段良缘撮合…… 念方至此,目光瞥处,突然看见一块靠近挂壁飞泉的大石之后,露出了一角银色衣襟。 沐天仇固知宇文娇号称"夺命银蛇",平素爱着银衣,自然认定这石后之人,定是宇文娇,毫无问题! 恰好这时黄衫客正略为走开,目注他处,未曾发觉那石后的银色衣角。 沐天仇也不通知黄衫客,身影微闪,便飘纵到那方大石前,一抱双拳,含笑躬身叫道:"宇文姊姊……"但这"字文姊姊"四字才出口,沐天仇便觉脸上一热! 因为他语音方发,石后已转出一人。这人身上所着虽系银衣,却是一件银色儒衫,换句话说,这人是个男的,不是女的。 沐天仇脸上一热,赧然住口之际,这位年约三十三四,相貌尚称英俊的银衣儒生,便自发话问道:"尊驾是来寻找-夺命银蛇-宇文娇么?"沐天仇因话已说出,无法抵赖,只得点了点头。 银衫儒生向沐天仇上下略一打量,皱眉问道:"尊驾这大年纪,怎会还对宇文娇口称姊姊?"沐天仇忖出自己所戴人皮面具与所作称呼不合,不禁脸上更热地,讪讪答道:"字文娇比……比我为大,自然是我姊姊。"银衫儒生也自看出端倪,"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经过易容,戴着人皮面具。能不能拿出点堂堂正正的丈夫气慨,把本来_面目给我看看!"如今黄衫客在另一面峰壁之下,发现沐天仇与人答话,业已急步赶来。 沐天仇因为对方拿话把自己缠住,遂无法摆脱,伸手把所戴面具除了下来。 黄衫客尚在途中,看见沐天仇向对方显示本来面目,不禁一皱双眉,急急叫道:"贤弟……"但他叫得是晚了一些,"贤弟"之声刚刚入耳,沐天仇的脸上他想起黄衫客途中所嘱,不由俊脸一红,低声道:"大哥,这位朋友,定……定要见见小弟本来……"黄衫客因沐天仇本相已露,便加责备,亦属无益,遂不等他再作解释,向那银衫儒生,一抱双拳,挑眉问道:"请问仁兄怎样称谓?你要我沐贤弟以本来面目相对,又是什么缘故?"银衫儒生在沐天仇一摘去人皮面具之后,便把两道眼神。盯在他那俊美绝世的面庞上,目中并流露出一种既似嫉妒,又似羡慕的异样光彩! 第四章 神工谷 黄衫客这一发问,银衫儒生才从沐天仇脸上,收回眼神,抱拳答道:"在下邝玉泉,-岭南-武林道中送了我一个-夺命银龙-外号。两位怎样称谓?"这"夺命银龙"四字,听得黄衫客与沐天仇相顾扬眉,暗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邝玉泉的外号,竞与宇文娇不过一字之别! 沐天仇暗暗称奇之下,口中照实答道:"在下沐天仇,这位是我义兄黄衫客,邝朋友既号-夺命银龙-,可能和我-夺命银蛇-宇文姊姊是相识的了?"邝玉泉点点头,一扬双眉说道:"我久闻-夺命银蛇-之名,这次幸在-终南-结识,是倾心惊国色,视若天人,遂对她苦苦相求,期作江湖侠侣。"这番话儿,大出黄衫客与沐天仇的意料之外! 黄衫客听对方直言真相,说出对宇文娇苦苦追求之话,心中充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甜是苦的奇异滋味。 沐天仇却满面苦笑,心中暗自忖道:"问得好,问来问去,竞替大哥黄衫客,问出了一个情敌!"-这时,黄衫客心中略定,目注邝玉泉道:"邝朋友,这谷外蛇头,是你所画?"邝玉泉此人似乎相当豪迈,立即点头答道:"不错,我是因为太不服气,才弄了一条红蛇,画了一个蛇头,把你们引来此处,大家见上一面。"沐天仇莫名其妙地,皱眉诧声问道:"为了-不大服气-?邝朋友此话怎讲,你又是怎样知道我和黄大哥,要来-终南-呢?"邝玉泉毫不迟疑地坦然应道:"我向宇文娇苦苦追求,她却不垂青眼,并说出业已有了心上情郎,无法再接受我的一片痴爱……"黄衫客脸上一红,心中却是一片熨帖,有种说不出来的受用滋味。 邝玉泉双眉深蹙,神色凄然地,继续说道:"字文姑娘是位相当爽朗的巾帼奇英,不单直认已有情郎,并告诉我她的情郎也将赶到-终南-,我遂把你们引来一会。"沐天仇笑道:"邝朋友快人快语,直倾胸臆,令我好生钦佩!"邝玉泉一挑双眉,目闪神光说道:"大丈夫所为不可对人言。 我倾心宇文姑娘之举,并非罪恶,何必隐瞒?就如尊驾适才立即摘下人皮面具一般,不愧是英雄本色!"沐天仇对黄衫客瞥了一眼,然后向邝玉泉道:"邝朋友要见的人,如今业已如愿,你的感觉怎样?"邝玉泉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道:"我已渐渐心平气和,服贴一大半了,因为论岁数,是你比我年轻;论品貌,也是你比我漂亮……"话方至此,沐天仇俊面通红地,急急叫道:"邝朋友,你……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我是……"邝玉泉笑了一笑,截断沐天仇的话头,说道:"我方才还佩服沐朋友的英雄本色,如今怎又变得有点忸怩起来?你方才那声-宇文姊姊,,叫得多么亲热,还要否认么?"黄衫客知道邝玉泉张冠李戴,把事弄错,但又不便抢着承当,只得闷声不响倒看沐天仇怎样去应付。 沐天仇起初委实目注黄衫客,把张俊脸涨得通红,神情十分窘迫,但转瞬之间,沐天仇的眼内神光忽闪! 就在这神光一闪之下,沐天仇满脸窘色忽然齐消,转过脸去,以平淡语气向邝玉泉道:"邝朋友,你方才-服贴一大半-之语,似乎有言外之意,尚属未尽。"邝玉泉笑了一笑,目注沐天仇道:"对了,我对沐朋友有桩请求,尚祈莫嫌唐突。"沐天仇早已猜透邝玉泉有甚请求,扬眉笑道:"邝朋友有什么话儿,但请直言。"邝玉泉剑眉微挑,抱拳朗声说道:"在下斗胆,想请沐朋友接我三掌……"语音略顿,不等沐天仇说完,便又含笑接道:"因为沐朋友英年玉貌,业已使我心折,我希望你在武功方面,能胜我一筹,或铢锱悉称。"沐天仇听他果如自己所料,是要较技,遂微笑问道:"倘若沐某侥幸,果如邝朋友所愿呢?"邝玉泉毅然决然地,轩眉朗声道:"那我就心服口服,毫无遗憾地,飘然远去,并祝福你与宇文姑娘,郎才女貌,偕老白头!"沐天仇脸上现出一层湛然神色,点头笑道:"好,邝朋友请赐掌吧!在下尽力承教!"邝玉泉功力早聚,闻言之下,向沐天仇接连拍出三掌! 沐天仇看得这位"夺命银龙"武功不俗,遂不敢怠慢,足下不丁不八,暗合子午,抱元守一,接了三掌。 吧!吧!吧!三掌接罢,双方谁也不曾踉跄半步,像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但邝玉泉却长叹一声,目注沐天仇,点头说道:"沐朋友,邝玉泉懂得好歹,你表面上维持平手,骨子里却至少让我三分……,,说至此处,银衣一飘,悠然跃向谷外,口中并朗声吟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桃花流水杳然隐,不向人间夸玉泉……"沐天仇听出他吟声中,流露遁世之意,心中不忍地,提气朗声道:"邝兄莫要如此沮丧,常言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又道是:-各有因缘莫羡人-……"邝玉泉听得沐天仇的话声,突然连连点头说道:"对,对,-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值他头儿虽然连点,脚下却未稍停,转瞬之间,这位相当英挺潇洒的"夺命银蛇"身影,业已消失在谷径转折之处。 沐天仇目送"夺命银蛇"邝玉泉离去,口中微微一叹,双竖拇指赞道:"这位邝朋友相当磊落干脆,不愧为岭南豪侠……"语落,一轩双眉,含笑叫道:"大哥。我的看法如此,不知你对他印象怎样……"沐天仇一面说话,一面回头,但说至此处,瞥见黄衫客一双虎目泪光闪闪,似已即将掉下。 沐天仇大吃一惊,忙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伤感起来。莫非……"黄衫客泪珠落下,立即举抽拭去,双手把着沐天仇的肩头,缓缓说道:"贤弟莫要吃惊,我不是有甚烦忧,只是感激贤弟对我的这种真挚情意!"沐天仇"呀"了一声,失笑说道:"大哥,快莫如此,小弟哪有什么……"黄衫客苦笑截道:"贤弟何必要隐瞒,愚兄虽愚,非木石之人,难道看不出你对邝玉泉张冠李戴一事,不加辩白的一片苦心么?"他说得对,沐天仇确实有一番苦心。 因为江湖人物,于追求异性的条件之中,或可把财富、名位暂时抛开,但对年龄、貌相、武功三者,却仍具决定性作用。 "夺命银龙"邝玉泉,年龄轻过黄衫客,貌相也漂亮过黄衫客,即令在功力方面略逊于黄衫客,也未必在整个追求条件上,太以落后。 换句话说,若由黄衫客与对方较量,邝玉泉败亦不甘心,若以其他方法向宇文娇纠缠追求,岂不既多烦恼,又添周折? 故而,沐天仇佯认自己为宇文娇情郎,张冠李戴。"夺命银龙"心服口服,自可不生事端。 如今,心愿果然完成,竞被黄衫客看破。 沐天仇笑了一笑,故意岔开话题道:"哎呀,邝玉泉走得太快,我忘了问他一句话儿。"黄衫客也知朋友多情,点到便够,多说反落言诠,遂问道:"贤弟还有何事要问他呢?"沐天仇道:"他已见过宇文姊姊,并对其苦苦追求,定知她现在何处……也免得在这-终南-山中转来转去,走冤枉路了。"黄衫客手指东北道:"根据蛇头所指,她如今应在我们的东北方,我们走这方向不会错。"沐天仇一想,起初的一条青蛇,和那条花蛇,蛇头均指向西北,后来自己与黄衫客被邝玉泉所置红蛇诱到改走西北,如今算来,确实正在东北。 、黄衫客语音一落,沐天仇便点头道:"对,我们出谷以后便往尔北去找,或许宇文姊姊还会留下标记。"两人计议既定,便向谷外走去。 沐天仇才出谷口,便"咦"一声止脚步。 黄衫客道:"贤弟诧异什么?"沐天仇伸手向身右一指,含笑叫道:"大哥,你被那株大树遮住日光,且再走出两步,向树上看看。"黄衫客如言走出两步,转头看去,见壁上刚才所划蛇头,业已拭去,换成一行龙飞凤舞字儿。 因字儿写得过草,黄衫客与沐天仇细加辨认,才看出是:宇文姑娘在距此约莫十里左右,东北方的"神工谷"内。 "神工谷"三字,把沐天仇看得呆呆怔住! 上次终南寻麟,邂逅那位赠雁的白衣少女,便是住在"神工谷"中,"小桃源"内,她曾邀请沐天仇再过"终南"时,前去一聚。 沐天仇自见"终南"山影,便对她满腹相思,好容易由于邝玉泉之事,把相思淡了下来,如今一见"神工谷"三字,不禁在脑海之中,立又浮现了白衣少女的倩影。 黄衫客见他一怔,扬眉含笑道:"贤弟,发什么怔,如今不单可以确定宇文娇人在东北方,并知是距此十里左右的-神工谷-内,越为容易寻找了。"沐天仇两道目光,仍然盯在壁上,口中喃喃说道:"太巧,太巧,真是太以凑巧了!"黄衫客诧道:"贤弟,什么事儿太以凑巧?"沐天仇的所谓凑巧,是指那白衣少女,住在"神工谷",宇文娇也在"神工谷"一节;但因白衣少女之事,自己从未向黄衫客提过,只得仍在隐瞒,指着壁上字迹,含笑道:"这壁上字迹,定然是邝玉泉所留。"黄衫客点头道:"当然。这位朋友于临去时,还留书说明宇文娇所在,使我们省了不少跋涉,委实光明磊落。"黄衫客口中赞誉邝玉泉,沐天仇听得心中暗觉黄衫客这种对情敌钦佩的态度,也是磊落侠士。 他等黄衫客话完,扬眉笑道:"我们被邀来此,初以为上了大当,结果反而获知宇文姊姊落脚所在,岂不是巧!"黄衫客虽然觉得沐天仇这样解释"巧"字,有点牵强,但也没去多想,只向他含笑说道:"贤弟准备一下,我们要进-神工谷-了。"沐天仇茫然地瞠目问道:"准备,准备什么?"黄衫客点头笑道:"贤弟莫要忘了我们来此以前所作的打算,你先戴上面具,我们进谷吧!"沐天仇恍然悟出自己向邝玉泉摘下面具以后,尚未戴回,不禁一笑。 黄衫客在他重戴面具之时,含笑道:"贤弟,这次你是一片苦心。为我打算,才摘下人皮面具,下次无论如何,不可再摘! 沐天仇口中虽然唯唯,心中却忖道:"对不起,大哥,我至少还会在遇见白衣少女之时,再摘一次……"黄衫客哪里知道沐天仇如今正满腹绮思,边自前行,边自眉头深蹙,自言自语说道:"奇怪……奇怪……"沐天仇笑道:"大哥,刚才你问我说什么-巧-,如今我却要问你,为什么-奇怪-?"黄衫客道:"终南原是我旧游之地,许多名胜峰壑,本来均有印象,怎么从未听说过有-神工谷-呢?"沐天仇点头道:"有……有……"刚说了两个"有"字,一便自知"有"了语病,倏然住口。 果然,黄衫客听出破绽,立即问道:"贤弟,你怎么知道-终南山-中,有这么一座-神工谷-呢?"沐天仇信口答道:"因为小弟在长安酒肆之中,曾听两位江湖酒客谈起-终南山-中,有座-神工谷-,那-神工谷-内,还有个-小桃源-呢!"黄衫客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说道:"小桃源之名,起得极好,定是个幽美所在!"沐天仇语涉双关地,扬眉笑说道:"大哥说得对,小弟委实对这-小桃源-有点悠然神往!"黄衫客笑道:"-小桃源-虽是胜景,亦属迷津,前度渔郎,尚且不得旧径,何况我们是初来之人!"话方至此,沐天仇目光一亮,指着身前一道深壑,向黄衫客朗声叫道:"大哥,我们下壑!"黄衫客好生惊奇地,目注沐天仇道:"贤弟,我们不是要找-神工谷-么?为何又要下这深壑,另外生甚事端?"沐天仇道:"不是另外生甚事端,只是实行原计,因为-神工谷-就是在这壑下!"黄衫客越发惊奇地,向沐天仇诧声问道:"-神工谷,会在壑下?贤弟是怎样知道的呢?"沐天仇答道:"小弟哪里会未卜先知,这-神工谷-在壑下之事,是宇文姊姊告诉我的!"黄衫客恍然道:"我明白了,贤弟定然是又发现了宇文娇所留下的蛇形标记……"他一面发话,一面目光电扫,在周围显眼之处,搜索字文娇所留下的标记何在。 沐天仇笑道:"大哥不要再找了,字文姊姊前两次是把标记留在醒目之处,这次却是把标记留在那隐秘之处……"说至此处,向前走了两步,把壑边一些长草,用手分开。 黄衫客目光注处,果见草中有条红色蛇尸,蛇身后半夹在壑口石缝之中,蛇头则垂向壑下。 他看清了究竟以后,眉峰微蹙说道:"又是一条红蛇!"沐天仇起初未曾听懂他这句"又是一条红蛇"之意,眼睛微转之下,方恍然笑道:"大哥,上次那条红蛇,是邝玉泉故弄狡狯。 如今邝玉泉已去,虽然再见红蛇。也不会再上当了!"黄衫客道:"我不是怕上当,是怕这壑口蛇尸,并非字文娇所留,只是一种巧合!"沐天仇笑道:"大哥太多虑了,你看这石缝甚细,分明是有人硬把蛇尸嵌将进去!"黄衫客道:"贤弟请想蛇尸留在草内,若非贤弟适才所站位置凑巧,根本无法发现,还会有什么作用?何况我与宇文娇约定,是叫她把蛇形标记,留在显眼易见之处,与此颇有不合……"沐天仇接口笑道:"大哥,万一这-神工谷-中,住着什么厉害的武林人物,宇文姊姊嫌有此顾忌,不便把标记留在明处,也未可知。我们还是下壑看看,万一不对,再向前找,也跑不了多少冤枉路……"话犹未了,忽然想起一事,扬眉笑道:"大哥想想,我们从邝玉泉留书之处至此,不是业已走了约莫有十里路么?"黄衫客略一寻思,点头含笑说道:"不错,路程远近,差不甚多,我们便下壑看看也好!——计议既得结果,两人便施展轻功,驰下深壑。 这条山壑,仿佛极深,两人驰下了二三十丈,仍在云蓊雾郁之内,不知距离壑底,还有多远? 蓦然间,沐天仇伸手一拉黄衫客,向他叫道:"大哥,请看你身后雾彩之中的山壁之上!"黄衫客注目看去,看出雾影中的山壁以上,镌有"鬼斧"两个擘窠大字。 黄衫客看见这"鬼斧"二字,不禁微微一笑,而沐天仇却目闪神光扬眉说道:"这-鬼斧-二字,与-神工-谷颇有关联,或许当真是找对地头,也未可知。"沐天仇剑眉双轩,从嘴角之间,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鬼斧神工-原是相关之语,看来-神工谷,多半是在这-鬼斧壑,下,而大哥也可会见我字文姊姊,一解相思的了! 黄衫客瞪了沐天仇一眼,皱眉说道:"贤弟怎么对我调侃起来? 是不是你也见猎心喜,不甘寂寞也想要找位红妆密友……,,话方至此,沐天仇突然扬起手来,向黄衫客劈空一掌,"呼"然生啸地,当即推到! 黄衫客作梦也未想到沐天仇会对自己猝然出手,因不及躲闪,被他推个正着! 但沐天仇用的是柔劲,不致伤人,故黄衫客虽告中掌,只是被那股阴柔劲力,推得闪出数尺! 黄衫客知道沐天仇此举,必非无故,正待诧然发问,却听得适才自己立身处的山壁上,"叮"的一响,并有寒光微闪! 他这才知道竟有人用无风细小暗器,从侧间向自己发动暗袭,若非沐天仇机警…… 念犹未了,沐天仇已目注左下方一块隐约在朦胧雾影中的嵯峨怪石,朗声叫道:"朋友为何暗中伤人,请现身答话!"怪石中发出一声狞笑,走出个身穿黄衣之人,雾影中朦胧看去,是个身材瘦削、面貌阴毒的中年汉子.这黄衣中年汉子,现出身形,向沐天仇略一注目打量,冷然发话说道:"尊驾怎么还向我责问?常言道:-行客拜客座-,又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下我-鬼斧壑-,一无礼帖,二未招呼……"黄衫客听至此处,向这黄衣中年汉子,挑眉说道:"听阁下之言,莫非竟是这-鬼斧壑-的主人?"那黄衣中年汉子,似乎江湖经验十分老到,一听便知黄衫客语含讥诮,遂发出一阵"嘿嘿"阴笑说道:"虽然俗语有云-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但-先来为主-四字,也是江湖中所公认的规矩!何况-鬼斧壑-地点幽僻,并非-终南-要径,你们两位决不会是无意路过……"黄衫客猜出宇文娇到处留下蛇形标记之举,多半已被人看破,再若隐瞒,反而不妙,遂点头含笑答道:"阁下判断不错,我弟兄并非无意路过,而是特来-鬼斧壑-下寻人!"那黄衣中年汉子,目注黄衫客道:"你们两位怎么称呼,可否见告?"黄衫客尚禾答话,沐天仇已自应声答道:"在下沐天仇,这是我义兄黄衫客。"黄衫客本想替沐天仇编一假名,如今见他业已从实冲口而出,只得作罢。 那黄衣中年汉子,把"沐天仇"、"黄衫客"的姓名,略加复诵,继续问道:"沐朋友与黄朋友是来此找谁?据我所知,此间人物,向少与外来往……"黄衫客不等对方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我们所要找的,不是这-鬼斧壑-中主人,可能是新来此处的一位客人。"黄衣中年汉子"哦"了一声,诧然问道:"新来此处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是谁?"黄衫客毫不迟疑,双眉一轩,朗声答道:"便是那陕南-龙驹寨-的-夺命银蛇-宇文娇,宇文姑娘。"黄衣中年汉子眉峰略聚,又复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宇文姑娘在此地呢?"黄衫客决意不作隐瞒,照实答道:"我与宇文姑娘,日前分手,我去-中条-,她来-终南-,双方约定依照她所留的蛇形标记,寻踪相会,如今便是寻得标记,才找到这-鬼斧壑-下!"黄衣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阴笑说道:"黄朋友不愧为磊落光明的关中大侠,说的竟是实话,并无半分虚假!"黄衫客目内精芒电闪地,笑了一笑说道:"大丈夫讲究的便是-书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我等此来寻找宇文姑娘,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何苦要说甚假话?"沐天仇有点不耐地,向那黄衣中年汉子问道:"阁下对我我们盘问半天,你自己是否也应该报个名姓?"黄衣中年汉子目光一闪,点头说道:"可以,我告诉你,在下姓黄名中,是这-鬼斧壑-内的-五行使者-之一!"沐天仇等这黄中说完,再向他轩眉问道:"黄朋友既然只是-五行使者-之一,可见这-鬼斧壑-另外还有主人?"黄中"嗯"了一声,对沐天仇点头答道:"沐朋友说得不错,这-鬼斧壑-中,并非以我为主。"黄衫客在一旁接上口,面含微笑说道:"此壑主人是谁?黄朋友能否说出,并为引见,免得我弟兄又有失礼!"黄中听黄衫客提起主人,竟相当恭敬地,肃立恭身,抱拳正色答道:"在下不敢轻提主人名号,至于请见一节,还得要先行通报一下,看看我家主人,是否应允,再作定夺!"黄衫客点了点头,向黄中含笑说道:"好,就烦黄朋友向贵上通禀一声,就说江湖初学黄衫客、沐天仇拜谒大驾!"黄中扭过头去,向壁上用一种根本无法听懂的江湖隐语,啁啁啾啾说了几句。 黄衫客知道对方说的是特定黑话隐话,也看出这壑下山壁之上,居然凿有传音洞穴。 沐天仇等黄中把那黑话说完,扬眉问道:"黄朋友,那位-夺命银蛇-宇文娇,究竟是否在这-鬼斧壑-内?"黄中阴恻恻地,笑了一笑答道:"可以说是在此,也可以说是不在此地!"沐天仇面含不悦神色,双眉微皱说道:"黄朋友,在下诚心请教,你为何这样不着边际地,尽说些模棱两可之语?"黄中阴笑两声,目闪凶芒地,扬眉说道:"在下并未模棱两可,说的全是实言,因为字文姑娘虽是我主人宾客,却并不在这-鬼斧壑-内!"说至此处,山壁上那传音穴之中,有人隐隐说道:"谷主有令,黄使者引领来客,入谷相见!"这几句话,采用特定隐典,即使黄衫客与沐天仇二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沐天仇闻言之下,触动灵机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宇文姑娘不在此处,定是在-神工谷-内!"黄中脸色一变,目注沐天仇,讶然问道:"沐朋友,你……你怎会知晓-神工谷-之名?"沐天仇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有-鬼斧壑-,难道就不可有个-神工谷-么?何况我们在到此之前,便已听人提起这-神工谷-之名!"黄中以一种颇关切的神情,目注沐天仇道:"沐朋友,关于-神工谷-之名,你是听谁提起?"沐天仇觉得无须隐瞒,应声答道:"是一位岭南豪侠,名叫-夺命银龙-邝玉泉!"他对邝玉泉印象甚佳,且亦语气不恶,特地在"夺命银龙"外号之上,还给他加添了"岭南豪侠"四字。 黄中眉峰一蹙,眼睛接连几转,又向沐天仇问道:"这-夺命银蛇-邝玉泉,如今何在?"沐天仇道:"邝朋友倦游-终南-,大概已是回转岭……""岭南"二字,尚未说完,黄中又急急问道:"这位-夺命银龙-邝朋友,是怎样提起-神工谷-?他说了些什么?"沐天仇弄不懂黄中为何这等紧张,并一再追问,剑眉双扬,朗声说道:"没说什么,我们与邝朋友邂逅相识,蒙他告知字文姑娘,人在-神工谷-中,但又不曾说出-神工谷-的所在,故而我们只得仍旧循着宇文姑娘所留的蛇形暗记,慢慢寻找!"黄中静静听完,神情上略为松驰,伸出手去,向他所立之处的山壁以上,虚空按了一下。 一阵"隆隆"石响起处,壁上竟出现了一个黑暗洞穴,看去乌沉沉的,十分深邃! 黄中站在洞外,面含阴笑,伸手肃客说道:"黄朋友和沐朋友,请入洞吧!"黄衫客向洞中看了一眼,轩眉问道:"适才贵谷主人,不是传谕命黄朋友把我们引往-神工谷,相见么?黄朋友却要我们进入这壁间洞穴则甚?"黄中嘴角微掀,露出阴笑地,指着洞穴说道:"这是进入-神工谷-的唯一通路,黄朋友与沐朋友若是害怕,便无须去见我家谷主……"他的话犹未了,沐天仇已自挑眉接道:"彼此毫无恩怨,我们又是以礼拜谒贵谷主,却是害怕什么……"沐天仇边自发话,边自昂然举步,等说到"害怕什么"之际,人已当先走入那壁上暗黑深邃洞内。 黄衫客怎肯让沐天仇孤身犯险,立即跟踪赶上,与他这位盟弟,把臂而行。 黄中是最后一个入洞之人,但在他入洞之后,"隆隆"石响起处,入口便告封死! 入口一封,洞中越发黑暗,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程度! 但却并不气闷,显然凿有什么只透气而不透光的曲折通风孔穴。 沐天仇记准黄中方位,并注意他一切情况,只要略有征状,便先行下手,把他制住!.谁知那黄中,竟异常老实,乖乖陪在沐天仇身旁,一同前往,并对他含笑说道:"沐朋友不要紧张,我家谷主或许久蛰思动,故而近来颇肯交结江湖朋友,只要你们恭诚识趣,必会获得相当礼遇!"沐天仇口中唯唯,心中却在暗记路径,只觉得在黑暗之中,业已向左三度转折。 忽然又是一度左转,耳边并听得水声淙淙。 黄衫客"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此时已入山腹,这山腹之中,居然还有水么?"黄中发出一阵"嘿嘿"怪笑,点头答道:"不单有水,水中还备得有船,黄朋友与沐朋友,若是不乘此船,便有通天本领,也无法进得-神工谷-呢!"黄衫客甚为惊赞地。叹息一亩。说道:"!神工谷-三字,委实名不虚传,此间一切措施,真无愧:-鬼斧神工-之赞!"黄中颇为得意地,接口怪笑说道:"全出天然,无此巧妙;全出人工,则又无此能力。这-神工谷-中的一切,可以说是综合了两间灵境,和我家谷主的廿年苦心!"黄衫客听至此处,向黄中插口问道:"黄朋友,你家谷主居住此处,已有二十年之久了么?"黄中方一点头,沐天仇因功行精进,神目如电,又看出黑暗洞径之中,设了好几件厉害埋伏,不禁恍然有悟说道:"我明白了,你家谷主定是有什么厉害对头,才特意在此避仇,倘若只是隐居,何必费上廿年心血,大肆布置则甚?"黄中连连摇头地,向沐天仇怪笑说道:"沐朋友完全错了。我家谷主生平从未结仇,在此加在布置,不过是性格好静,杜绝骚扰而已!但……"黄衫客听得他语意未尽,含笑问道:"黄朋友但些什么?你如何不说将下去?"黄中怪笑说道:"但我家谷主,近来神功练成,有点静极思动,一旦开谷入世,这座-神工谷-,便是傲视百派的堂堂霸业!"说话之间,业已来到一片水潭之前;黄中取出火摺晃着,果见潭边系着一条梭形小艇。 这条艇儿,虽然甚小,却也容得三人,黄衫客坐在船头,沐天仇坐在船尾,黄中则正中央择桨,向前疾驶而去。 潭宽尚不及寻,但到了前面,却变成一条隐藏在山腹之内的曲折小溪。 沐天仇与黄衫客均在行舟之时,暗自凝聚目力,视看周围形势,尽量加以记下。 溪洞越来越低,只容人坐舟中,不能起立,,有时更须仰下身躯,方可顺利通过。 宽度也只有八九尺光景,。而就在这狭窄水洞之中,两壁间仍有不少小穴,显系人工凿出。 沐天仇指着壁上那些人工洞穴,向黄中笑道:"黄朋友,这些洞穴之中,好像藏有厉害暗器,-倘若-神工谷-对外通道,只有这么一条,那真是金城汤池,绝对不容人侵入的了!"黄中颇为得意地,一面操舟,一面狞笑说道:"通道只有这么一条,埋伏除了壁上,还有水底,故而-神工谷-之人,可以随意出谷,争霸江湖,其余武林各派之人,除非获得谷主允许,谁也无法擅越雷池,踏入-神工谷-中半步!"说话之间,前面业已隐隐透出天光。 黄中手下加紧,水流也突然转急,黄衫客与沐天仇只觉眼前一亮,便如飞地冲出水洞。 在黄衫客与沐天仇预料之中,这水洞以外,必是相当宽阔的一片山潭! 谁知大谬不然,水洞以外,不过两壁夹峙,不见天光,而对面壁下,也有一个方圆数尺的小小水洞。 沐天仇以为自己等所乘小舟,定将再度入洞,谁知黄中双浆一拨,竟顺着两壁夹峙的窄窄水道,向左方驶去。一沐天仇"咦"了一声,向黄中问道:"黄朋友,对面壁下的水洞,不通行么?"黄中答道:"那是本谷之中的一个禁区,任何人也不许随便入内!"这时,水流更急,前面两三丈外,矗有一片削壁,黄中所驾小舟,好似便往壁上飞撞! 黄衫客与沐天仇一来胆大,二来艺高,三来知道急流既是溪水,必有出路,遂根本不露丝毫惊慌神色,未加以探询。 果然未到壁前,水流又转,从一条狭仅四五尺的山缝之中,一泻而出。 这回,真可以说是豁然开朗,眼前顿宽! 狭窄山缝之处。是片广达数十倾的清澈山潭,潭外凹山壁立,高耸云霄,形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宽阔幽谷! 潭水四周,有不少房舍,而这些房舍,并非因陋就简,均是建造得相当华丽坚固。 沐天仇目光一扫之下,不禁赞叹说道:"在这个出入不便的幽谷之中,能建造出这么多华丽房舍,委实足称-鬼斧神工-四字的了!"黄中笑道:"常言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家谷主富堪敌国,故而不管多难之事,都可以轻易办到!"沐天仇想起他适才所说另一壁下水洞,乃谷中禁区之语,遂向黄中问道:"黄朋友,你……"一语方出,小舟已靠潭边,岸上并有个年约五十左右青衫儒生,从一间巨厦中,迎了出来。 黄中请黄衫客与沐天仇登岸,并指着那位青衫中年儒生,含笑说道:"这位是本谷之中的雷二总管……"话完,又向那位雷二总管,为黄衫客等引介说道:"启禀二总管,这位是关中大侠黄衫客,这位是黄大侠的盟弟沐天仇。"雷二总管闻言,向黄中点了点头说道:"黄使者请回防地,这两位贵客,由我引见谷主!"黄中恭身一礼,立即纵入舟中,荡浆仍驶向那狭窄山缝。 雷二总管遣去黄中,方转过面来,向黄衫客、沐天仇抱拳一揖,陪笑说道:"谷主因正练神功,不克亲迎,特命雷远岑代为迓客,尚祈黄大侠与沐大侠,宽恕简慢之罪!"这雷远岑雷二总管的神情语气,既极谦恭,黄衫客与沐天仇自也抱拳还礼,并由黄衫客含笑说道:"黄某、沐某兄弟妄闯贵地,致扰谷主清修,尚祈雷兄转祈贵上,多多海涵!"雷远岑一侧身形,伸手肃客笑道:"黄大侠、沐大侠请,到了-四海厅,中,或许谷主的功课已毕,便可亲自接待的了!"黄衫客与沐天仇遂步登阶,走进这幢大厦,只见在宽大院落之后,有座极大厅堂,堂前悬着一方横匾,上书"四海厅"三个金字。 他们尚未穿过院落,"四海厅"中,业已响成一阵声音宏亮的"哈哈"大笑,从厅内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红光满面的自须白发老叟,站在堂口,抱拳说道:"于成龙迎接来迟,请黄大侠和沐大侠,多多担待!"雷远岑站在黄衫客、沐天仇的身后,低声说道:"两位,这就是本谷主人!"一来对方年高,二来礼遇相当谦敬,三来这位于谷主看去又是那么道貌岸然,一派正气,黄衫客遂抢步阶前。一躬到地抱拳说道:"江湖末学黄衫客、沐天仇,拜见谷主,尚请谷主宽恕妄扰清修之罪!"于成龙也抢步下阶,不令黄衫客、沐天仇多礼地,含笑说道:"两位……老夫痴长几春,便妄自托大,称呼两位-老弟,如何?"沐天仇笑道:"于谷主年高德劭,对我们后生下辈,怎样称呼都可。"于成龙道:"两位老弟光临,-神工谷-蓬毕生辉,来来,厅中备得有酒,我们先痛饮几杯再作畅叙。"说完,便邀同黄衫客、沐天仇一齐登阶入室。 厅中,果然酒菜已备,于成龙揖让入座,并命那位二总管雷远岑相陪同饮。 黄衫客与沐天仇知道主人是隐侠豪士,遂也不再客气,相互倾盅,一尝之下,菜甚精美,酒味更极香醇。 三杯饮罢,于成龙目注黄衫客,微笑问道:"黄老弟,你此来是寻找你那位红妆密友,-夺命银蛇,宇文姑娘的么?,,黄衫客闻言,方觉一怔,于成龙又复笑道:"老弟不必惊奇,一来老夫在此隐居,未为世晓,老弟不可能误打误撞地,贸然寻至此处;二来那位宇文姑娘,异常豪爽,她才到我-神工谷-内,便作声明,因与黄老弟有-终南-之约,曾沿途留下蛇形暗记,引你前来,只不过未提及黄老弟还有位沐老弟同行而已。"黄衫客听说宇文娇先加说明,方始恍然,目注于成龙道:"请教于谷主,我那宇文妹子,早就与谷主相识的么?"于成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答道:"老夫隐居此处,已有廿年之久,宇文姑娘则方值妙龄,怎会早就相识呢?"黄衫客说道:"既非素识,我字文妹子又怎能到了老人家的-神工谷-中作座上客的呢?"于成龙举起杯来,饮了一口酒儿,含笑说道:"宇文姑娘是在-终南-闲游,与我女儿结识,被她带来-神工谷,内。"沐天仇想起深嵌在自己心头的白衣少女倩影,遂心中一动,向于成龙问道:"谷主这-神工谷-内,女眷多么?"于成龙摇头答道:"不多,除了我有名继室之外,便只有小女,率领着几个,丫环仆从,住在-小桃源-内。"沐天仇闻言方知自己上次在"终南"麒麟崖前,所结识的猎雁白衣少女,便是这位"神工谷"谷主于成龙的掌上明珠! 他如今已知那白衣少女姓于,颇想再问芳名,却有点讷讷难以出口。 于成龙见状之下,会错了意,向沐天仇含笑说道:"沐老弟是急于要见字文姑娘么,我已派人在-小桃源,中相请,大概少时便到。"沐天仇心中委实想讲,何不把令媛也一并请来相见?但因脸皮太薄,仍不好意思出口。 黄衫客因不知沭天仇有此心思,以致未曾在旁帮助敲敲边鼓,只是乘着酒兴,忽然叹息一声,仿佛欲言慢语地,喃喃说道:"唉! 交浅不可言深……"于成龙的反应,相当敏捷,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即手捻银须,"呵呵"笑道:"黄老弟乃人中豪侠。,有何金言请尽管指教。 老夫决不会以-交浅言深-为意!"黄衫客浓眉双挑,目注于成龙道:"晚辈与我沐贤弟被黄使者接引进谷,一路行来,觉得这座-神工谷-名不虚传,一切措施建筑,真有-鬼斧神工-之妙!"于成龙听了,从脸上浮起一种得意笑容道:"此谷本来已是极为幽僻的灵奥之区,再经我以廿年心血,着意经营,-神工鬼斧,之誉,或不足称,但-金城汤池-之固,却是无甚……"语音至此忽顿,仿佛想起什么,向黄衫客问道:"黄老弟莫非看出我谷中的各种布置,有甚漏洞么?尚请不要客气,尽管说出,常言说得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黄衫客不等于成龙话完,便即摇头笑道:"老人家会错意了,-神工谷-中的布置,业已尽善尽妙,哪里还有什么疏漏?"于成龙眉峰略轩,"哦"了一声说道:"黄老弟既非此意,莫非还有什么其他指教?"黄衫客端起面前美酒,一倾而尽,虎目双睁,目中神光炯炯地,朗声说道:"晚辈所虑-交浅言深-之语,乃是觉得老人家在这世外桃源,大可逍遥自在,进参上道,永保真如,何苦……"说到何苦二字,仍旧把语音顿住! 于成龙目中。精光一闪,含笑问道:"何苦什么?黄老弟但说不妨无须顾虑!"黄衫客笑了一笑,把语音改得委婉些,缓缓道:"晚辈是劝老人家何苦放弃这种啸傲安乐的神仙生活,而欲沾染江湖血腥。争什么武林霸业?"于成龙对黄衫客看了一眼,诧然问道:"黄老弟……你是为了何事,猜测老夫会有开谷出山、与武林争锁之心?"黄衫客笑道:"这不是晚辈平白胡猜,是由那位名叫-黄中-的贵谷使者。自动吐露!"于成龙闻言之下,脸色倏然一变! 但这种变化,快得宛如石火电光,一转瞬间,这位"神工谷主"又恢复了满面春风,偏过脸去,向他肩膀所坐的雷远岑,笑吟吟地说道:"雷二总管,我忘了一事,请你暂时离席,去到-练加房-中,把壁图-五行方位上-,当中的那根黄色钉子拔掉!"雷远岑恭身起立,应喏一声,并向黄衫客、沐天仇含笑略打招呼,便自离席而去。 黄衫客向于成龙抱拳一揖,扬眉说道:"于老人家,晚辈适才之言,若有得罪,或有不当之处,尚望老人家多多海涵!"于成龙"哈哈"大笑,向黄衫客举杯说道:"老弟美意金言,老夫感激不遑,哪有怪罪之念?来来来,我敬你一杯,藉伸谢悃!"语音了处,把盅中美酒,倾底饮干!.黄衫客忙举杯,亦干盅并颇为高兴地,含笑说道:"老人家既不以晚辈之言为忤,莫非……"于成龙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摇首叹道:"黄老弟,你有所不知,老夫虽无开谷出关、与武林争霸、沾染血腥之心,但却有人要觊觎-神工谷-的这片基业,你说,我应该是先发制人,还是等待侵袭?"沐天仇闻言至此,一旁挑眉问道:"这觊觎-神工谷,基业之人是谁?"于成龙道:"是老夫归隐前的几位仇家,也是些沽名钓誉、圣贤为貌、蛇蝎为心的阴险万恶之辈!"沐天仇听得侠心大动,豪情勃然地,注目问道:"于老人家请讲,这几个衣冠禽兽是谁?沐天仇不才,愿代剪除诸獠,免得老人家亲自出手,或是被人侵袭,使-神工谷-这样美好的世外桃源,沾染上血腥气息!"于成龙连连点首,从双目射出感激神色,盯在沐天仇的身上,含笑说道:"多谢沐老弟的盛意隆情,但那几个东西,都是年老成精的万分狡猾之辈,恐怕不是老弟所能代我诛除的了!"沐天仇剑眉扬处,目闪神光说道:"长江……""长江"二字才出,他便自动把话煞截住。 他本想讲"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几个老家伙,算得什么……"但目光触及"神工谷主"于成龙那白发银须,遂觉话有语病,赶紧煞住。 但沐天仇虽然止住话语,于成龙业已从那"长江"二字之中,听出些许端倪,"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对,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沐老弟既然如此侠意豪情,不把那几个老贼看在眼内,老夫真要幸托幸托的了!"沐天仇挑箸挟了一块蒸鱼,入口咀嚼。并向于成龙道:"于老人家请讲,你所说觊觎-神工谷-基业的几个狡恶老贼是谁?"于成龙双眉微挑,目中精芒略闪,缓缓说道:"有四五个呢,但我所最痛恨的一个罪魁祸首,便是既号-六指剑客,又号-无所不知-的杜百晓!"这"神工谷"主于成龙,首先提出"杜百晓"之名,着实把黄衫客和沐天仇,吓了一跳.黄衫客经验老到,虽有惊意,未露惊容,并悄悄伸脚,将沐天仇踢了一下! 这一踢之意,是叫沐天仇保持冷静,暂时不可把自己与杜百晓的关系,向对方有所透露! 于成龙说出杜百晓之名,目光略扫黄衫客、沐天仇二人,含笑问道:"黄老弟与沐老弟有没有听说过杜百晓其人?"黄衫客在座上略欠身形,点头答道:"晚辈不识其人,曾闻其名,听说这位-六指剑客-,曾因多言贾祸,隐世不出,可能业已死掉。"于成龙冷笑一声,目闪精芒说道:"他是诈死逃名,以图避祸。 匿居在-大别山-中。,并似有甚奇遇,手脚越来越见溜滑!"沐天仇听得于成龙说话之中,似有漏洞,一便含笑问道:"于老人家不是隐居此间,久绝世事,廿年未曾出谷了么?怎知杜百晓诈死逃名,以及隐居之所呢?"于成龙几乎被他问住,怔了一怔才道:"我是听得偶然来访的老友提起……"语音至此略顿,双眉一挑,恨声说道:"何况老夫对于杜百晓,委实恨极,誓欲必食其肉而寝其皮,自然随时要打听关于他的讯息,不肯放过!"沐天仇试图探听口气地,一笑问道:"于老人家,你与杜百晓,究竟有怎么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呢?"千成龙欲言又止地长叹一声,摇头说道:"这些当年恨事,说来徒乱人意,沐老弟请恕老夫,不再提起了吧!"沐天仇还想追问,黄衫客却恐他追究底,会触及对方隐讳,致起风波,遂一旁笑问于成龙道:"于老人家,你不是说你所痛恨之人,有四五个么?不知除了杜百晓之外,还有谁呢?"于成龙举起杯来,饮了两口酒儿,扬眉答道:"我所最恨的便是杜百晓,其次便要数-风尘双侠-和-离尘老人-!""离尘老人"四字,使黄衫客与沐天仇听得奇上加惊,忍不住对看一眼。 于成龙缓缓放下手中酒杯,目光微扫黄、沐二人,轩眉说道:"所谓-风尘双侠-,便是-丐仙-范通,和-百灵道人.不过这两个老鬼,已是踪迹久绝江湖,不知如今在不在了。"黄衫客目注于成龙,抱拳含笑说道:"启禀于老人家,晚辈与我沐贤弟,有可能于游走江湖中,替代老人家寻得那杜百晓和-丐仙-范通、-百灵道人-等-风尘双侠-,但对于-离尘老人-,去……"话犹未了,于成龙便一挑双眉,接口说道:"对于-离尘老人-,又便怎样?你们是不是惧怕他的武功厉害?"黄衫客微微一笑,不加否认地,点点头道:"根据江湖传言,-离尘老人-的功力绝世,不是晚辈与沐贤弟之螳臂所能挡车,何况便算我们不以力敌,能用智取也拿这位老人没可奈何了!"于成龙居然听出黄衫客语中含意,目光一亮问道:"黄老弟何出此言,莫非那离尘老儿业已离开尘世?"黄衫客点了点头。看着于成龙道:"晚辈与沐贤弟路过-中条山离尘谷-口,发现谷中有一座高坟,坟前碑上赫然镌着-离尘老人之墓-字样j"于成龙蓦然一挫钢牙,恨声说道:"这老儿竟先死了么?岂不把我空自练成盖世神力,仍难报当年一掌之恨?"说至此处,猛一顿足,颔下银须一阵飘拂,又道:"好,他纵然先死,我也不会让他就此安然。异日必去-离尘谷-内,掘墓开棺,对这老儿的骸骨之上,补击一掌!"沐天仇听他连死人都不肯放过,不禁气得热血沸腾,轩眉欲起! 就在他正欲发作之际,突然又觉黄衫客悄悄踢了自己一脚。 沐天仇弄不懂黄衫客对这"神工谷"主于成龙,一再敷衍。究竟存有什么居心?只得尊重盟兄之意,再加忍耐。 这时,于成龙仿佛略为发觉他们的神色有异,目光一扫黄、沐二人,含笑问道:"黄老弟、沐老弟,你们两位的师承门户。可否见告?"黄衫客早就防到于成龙会有这一问,不等沐天仇开口,便胸有成竹地,在座上略一恭身,抱拳答道:"先师姓方,讳刚,人称-霹雳掌-,我这位沐贤弟,却是-北天山-隐侠-逍遥羽士-的门下。"于成龙"哦"了一声,含笑说道:"霹雳掌方大侠之名。老夫夙仰,并知已去世多年;但-逍遥羽士-之名,却……还是首次闻得,足见闻识孤陋!"沐天仇见黄衫客又把自己的恩师,"负心遁客"换成"逍遥羽士",正在暗暗苦笑,闻言之下,遂索性替他圆谎地,接口说道:"家师逍遥洞府,啸傲烟霞,从来不曾出过-北天山-半步,于老人家也是深隐之人,自然不会彼此闻悉的了!"于成龙向他点了点头,含笑问道:"老弟莫要怪我冒昧,我还有句话儿,想要问你。"沐天仇道:"老人家不必客气,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成龙微笑说道:"老弟尊师,既是从来未入江湖的与世无争高人,你便不应该有甚仇家,还戴着人皮面具,掩饰本来面目则甚?"黄衫客对于此点,早备了一套说词,于成龙的语音才毕,他便在旁笑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沐贤弟英俊绝世,长得漂亮已极,于行走江湖间,不知受了多少武林红粉的追求纠缠;而我沐贤弟偏又目高于顶,无一当意,遂索性弄副人皮面具,改变本来面目,少受些风流罪过!"于成龙笑道:"沐贤弟贵庚几何?"沐天仇道:"二十六岁,于老人家既然动问,是否要我以本来面目相见?"黄衫客丰实不愿沐天仇在于成龙面前,现出本来面目,闻言之下,不禁眉头双蹙! 于成龙见沐天仇似欲动手摘下面具,竟连摇双手,向他含笑说道:"老弟不必除下面具,我若面对你这样年轻英俊之人,相形之下,岂不越发增添了白发盈头的龙钟老态?"黄衫客趁机加以奉承,抱拳笑道:"老人家老当益壮,精神如此健朗……"话方至此,突然有人走进"四海厅"中,向于成龙恭身禀道:"启禀谷主,宇文姑娘和风姑娘到!"于成龙"哦"了一声,诧然问道:"凤儿也来了么,她一向懒得走动,今日怎会有这好兴致?"话儿方了,"四海厅"外,响成一阵银铃似的语音,娇笑说道:"爹爹,凤儿是来看看我宇文姊姊朝思暮想的-黄衫客-,是什么英雄模样?"这几句话儿,把位黄衫客听得脸上发漪! 沐天仇一听那银铃语音,便知确是自己曾为她"朝思暮想"的"终南"赠雁之人! 如今,他明白了那白衣女郎名叫"凤儿",难怪所用暗器之上,镌了个小小"凤"字! 转念之间,"四海厅"中,香风拂面,飘进了一银一白,两条窈窕倩影! 穿银衣的,自然是"夺命银蛇"宇文娇。 穿白衣的,果然正是沐天仇前在"终南"相遇的那位赠雁女郎! 宇文娇的姿容,确已够美,但站在那名叫"凤儿"的白衣女郎身边,便被其娇美高华,比得略失颜色! 二女进厅以后,于成龙对于宇文娇相当客气,起身相迎,含笑让座。 等她们入席坐定,于成龙方指着黄衫客,向那白衣女郎,含笑介绍道:"凤儿,这位就是你适才所说,渴欲一见的关中大侠-黄衫客-!"白衣女郎妙目神光,向黄衫客上下略一打量。 黄衫客虽是豪迈绝伦,但因对方入厅之时,已先有话,也被这白衣女郎,看得脸上讪讪,相当惭窘! 白衣女郎看了看黄衫客,叫声:"黄大哥。"并侧顾身边的宇文娇,嫣然笑道:"宇文姊姊,你果然生具慧眼,能识英雄……"话方至此,于成龙又指着沐天仇,向自衣女郎笑道:"凤儿,这位是黄老弟的盟弟,姓沐名天仇……"自衣女郎正欲与宇文娇笑谑,一听"沐天仇"三字,不禁失惊发怔,向沐天仇呆然注目。 于成龙见状诧道:"凤儿,你……你已认识沐老弟么?"白衣女郎从一双澄澈妙目中,闪射出疑诧光芒,口内也期期艾艾地答道:"我……我见过一位沐天仇,但……但……但不是这……"沐天仇不等白衣女郎话完,便站起身形,向于成龙抱拳说道:"老人家,晚辈前次路过-终南-,在-麒麟崖-下,巧遇令媛,并承赠猎获之鸿雁_只,唯当时不曾请教姓氏,不知是老人家的掌珠,以致适才未加提起……"于成龙只此一女,极为钟爱,又因她艺高貌美,对一切男子都视如草芥,遂颇为爱女的终身大事担忧,如今听得她上次与沐天仇相遇时,竟曾以雁相赠,不禁心中大喜! 同时,也由此可见黄衫客所说沐天仇的本来面目,英俊绝世之语,必然毫无虚假! 沐天仇语音未了,那白衣女郎已自狂喜接道:"对对,我听出你口音来了,你……你果然正是沐兄!"沐天仇由于她的喜形于色,看出自己的朝萦夕念,并非片面相思,不禁心中大慰! 白衣女郎语音略顿,指着沐天仇的脸上面具,讶声问道:"沐兄,你……你既来见访……却戴上这副人皮面具,掩饰本来面目则甚?"黄衫客又把适才所编理由,向自衣女郎说了一遍。 沐天仇觉得此时业已没有再戴上人皮面具的理由,正欲除去,突然听得"四海厅"后,响起"叮叮""叮叮"的几声清脆玉磬。 于成龙闻声一愕,双眉立皱,说道:"糟糕,今日佳宾在座,正可倾杯一醉,偏偏我又要因事失陪!"白衣女郎白了他一眼,立即娇笑说道:"爹爹,你去伺候你的潘姨娘吧,我想请黄大哥和沐大哥,去我-小桃源-中作客!"于成龙先是脸上一红,后即"哈哈"大笑说道:"也好,也好,你们年轻人与年轻人之间,容易谈得融洽,不必和我这老头子在一起,拘拘束束地谈礼数了!"说完,向黄衫客、沐天仇、宇文娇等,略一点头招呼,便起身离座,走向"四海厅"后。 白衣女郎等于成龙走后,向沐天仇笑道:"沐二哥,你如今似乎可以把脸上的……"沐天仇不等白衣女郎说完,便已伸手将人皮面具除掉。 宇文娇顿觉眼前一亮,不禁啧啧称赞地,向白衣女郎反唇相讥道:"凤妹,你刚才说我慧眼识人,如今我该怎样说你?"白衣女郎玉颊上微现红潮,嫣然笑道:"娇姊,我们虽相交未久,却意气相投,情如姊妹,似乎谁也不必说谁,少时到了我-小桃源-中,容小妹多敬几杯,藉为谢罪便了!"她们一面笑语,一面起身离座,走出"四海厅",缓缓行向潭边。 等到上了一只较大小舟,黄衫客方为沐天仇和宇文娇二人引见。 沐天仇向宇文娇拳一礼,含笑说道:"小弟久仰宇文姊姊芳名,我黄大哥在一路之间,可是对你朝思暮想,想得紧呢!"宇文娇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嫣然不语。 白衣女郎,一面亲自操舟一面向沐天仇笑道:"沐二哥,上次我送你的那只雁儿,吃掉没有?是否风味不恶,尚称隽美?"沐天仇点了点头,含笑称谢,说道:"自上次与姑娘……"一语才出,那白衣女郎便把妙目一瞪;目光凝注沐天仇的脸上,佯嗔说道:"我叫你沐二哥,你为何还这样生分地,用什么-姑娘-称谓?"沐天仇脸上一热,心中略觉惶恐地,陪笑说道:"因……因为我还不……不……"白衣女郎听了他这一连两个"不"字,方似有所悟地,恍然一笑说道:"我明白了,沐二哥是不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沐天仇点头道:"上次-终南-一面,太以匆匆,今日在-四海厅-中,于老人家也未去引介……"宇文娇听至此处,向那白衣女郎娇笑道:"凤妹,你总算还会明白。刚才给人家碰的钉子,有点好没来由吧?"语音甫了,又向沐天仇双现梨涡,嫣然笑道:"沐兄弟,我来替你引介,这位是-神工谷-于成龙谷主的独生掌上明珠,芳名-玉凤-!"这"玉凤"二字,把沐天仇惊得全身一颤。 于玉凤相当倜傥大方,毫无害羞地,老是把两道朗澈眼神,在沐天仇脸上。瞥来转去。 故而沐天仇全身一颤的神情变化,立刻被她发觉,微扬秀眉,含笑问道:"沐二哥,你……你听了我的名字后,为何有点吃惊? 是不是这-玉凤-二字,太嫌俗气?"沐天仇慌忙摇头,答道:"不是,不是,不俗,不俗……"于玉凤见他这副模样儿,先是"噗嗤"一笑,旋又蹙眉叹道:"我知道这-玉风-二字,太嫌俗气,总有一天要设法改掉才好!"沐天仇口中不语,心中却愁思起伏。 因为他从"于玉风"的芳名之下,联想到恩师所赠的"四灵秘帖".那秘帖上,除了"紫麟头"、"苍龙皮"、"红龟甲"外,最后一个,便是"玉凤之心",此"玉凤"与彼"玉凤"之间,究竟有无关系? 假如只是巧合,还则罢了。若有关系,却是麻烦之极! 因一来恩师曾有严命"玉凤之心"的顺序,必须放到最后,不许有所颠倒,换句话说,就是自己必须先行寻得"紫麟头"、"苍龙皮"、"红龟甲"后,才有资格去寻取"玉凤之心"! 二来,怎样才算取得"玉凤之心"?是要把这样一位豪迈美秀的巾帼英雄,开膛破腹?抑或要她对自己情丝深系,从无形中获得她的一片芳心便可? 沐天仇的这种问题无法解答,心中自然便百绪如煎! 于玉凤边自催舟,边自含笑向他叫道:"沐二哥,沐二哥……"连叫两声,沐天仇仍在目光凝注潭水,呆呆出神,未对于玉凤加以理会。 宇文娇与黄衫客方自诧然相顾,于玉凤双眉一挑,又复叫道:"沐二哥!"她这声"沐二哥",叫得极响,才把沐天仇吓了一跳,从愁思中醒了过来,对于玉凤陪笑问道:"姑……凤妹有何指教?"于玉凤本来已满面愠色,但被他这声::"凤妹"又叫得把愠色化作春风,"噗嗤"一声,失笑说道:"沐二哥,看你满面聪明之相,怎么竞有点兽头兽脑?"这"兽头兽脑"一语,把沐天仇取笑得俊脸发烧,连耳根都成了赤色! 于玉风又觉不忍,赶紧娇笑道:"沐二哥,我问你上次那只雁儿的风味如何?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沐天仇笑道:"妙极,妙极,上次与凤妹分别之后,我立即寻家酒馆疱制雁儿,几乎喝了个酩酊大醉!"于玉凤扬眉笑道:"你不会馋得连我那根独门暗器,也一并吃下去吧?"沐天仇俊脸又是一漪,赶紧取出一向贴身珍藏的那根似针非针,似刺非刺的奇形暗器,递向于玉凤道:"凤妹,这不是你用来猎雁的暗器么?我特意珍藏,带来还你……"于玉风见他如此珍藏似颇欣慰地,摇头笑道;"沐二哥,这根暗器不必还我,就算送给你吧。"沐天仇闻言一怔,宇文娇却向他含笑叫道:"沐兄弟怔些什么? 赶快把暗器收起。这件东西,-具有三大妙用珍贵得紧!"听了她的话儿,连于玉凤都有点奇怪地,诧然瞠目地:"娇姊此语何来,哪里有这……么多妙用?"宇文娇屈起第一根手指,扬眉笑道:"第一种妙用是属于暗器本身,可以高空取雁,临阵伤人;看来并质地特殊,能破各种横练,和内家气功!"于玉凤点头道:"娇姊把第一点妙用,说得不错;第二点和第三点呢?"宇文娇道:"第二神妙用是推人及物,这根暗器既是玉凤小姐专用,便可当作金批令箭一般,在-神工谷-中,通行无阻!"于玉凤。"嗯"了一声颔首说道:"这第二种用途却也说得有理;但连我自己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第三种了!"宇文娇向她投过一瞥神秘眼色,"格格"娇笑道:"第三种妙用,才是这根暗器的真正值得珍贵之处……"语音略顿,不等于玉凤和沐天仇发问,又复含笑说道:"第二种妙用是推人及物,第三种妙用,却是-推情及物-,换句话说,这小小一根东西,也就是沐兄弟与凤妹一双璧人的定情标记!""定情标记"一语,刚刚出口,于玉凤船浆一带,激起一片水光,向宇文娇当头泼去! 字文娇银衫衣袖微拂,逼开那一片水光,目注于玉凤,失笑道:"风妹,这是你自己要送他东西,怎么还如此凶法……"于玉凤收起船浆,顿足娇嗔说道:"娇姊,你……你再敢嚼舌,我非把你翻倒这潭内不可!"宇文娇笑道:"你尽管翻吧,我和黄大哥下水,无甚要紧,但沐二哥若是变成落汤鸡儿,却看是谁心疼来着?"于玉凤在嘴皮上,斗不过宇文娇,正自玉颊飞红,哭笑不得之际,黄衫客却设法转圆地,向她含笑问道:"凤妹,我有一件事儿,想要向你请教。"玉凤于也巴不得就此下台,赶紧点头说道:"黄大哥有何事儿,尽管见问,小妹当不起-请教-二字。"黄衫客道:"凤妹所用来猎雁的细小暗器,非针非刺,极为精美,愚见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知究竟叫做什么名称?"于玉凤"哦"了一声,含笑答道:"这是我家传的独门暗器,外闻自然难知其名,我一向把它叫做-飞凤毛-!"黄衫客目光一转,又复带笑说道:"既是贤妹家传暗器,则伯父所用,也是同样之物的了!"于玉凤笑道:"我爹爹确实也用这种独门暗器,只不过归隐-神工谷-的二十年来,从未出手而已。"宇文娇妙目微翻,在一旁插口问道:"凤妹,这种暗器在你用时,称为-飞凤毛-,但在于伯父用来,恐怕便需换个另外名称了吧?"于玉凤道:"当然如此,有次我在约莫十二三岁的时候,建议我爹爹把所用暗器,定名为-毒龙须-,却挨了他一顿大骂!"黄衫客闻言之下。扬眉注目说道:"毒龙须之名,起得甚好。 怎会挨了骂呢?"于玉凤噘着嘴儿,扬头苦笑答道:"我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只记得爹爹大发雷霆,不许我再复提起-龙须-二字。"黄衫客目注水面,仿佛略作沉思。 于玉风笑道:"黄大哥,你在想些什么?竟想得这样出神?"黄衫客转过面来,向于玉凤含笑说道:"我是在想于伯父所用暗器尾端,倘若也镌上一个小小的-凤-字,岂非与他老人家身份……"于玉凤不等黄衫客话完,便即接口笑道:"不是,不是。我爹爹所用暗器尾端,镌的是一个-龙-字!"沐天仇知道黄衫客是在于玉凤口中,有所套问,但不知他用意何在,遂只是静静旁听,绝未插口。 这时,船只已离却潭水,转进涧溪,驶往"小桃源"水洞入口处。 但在进入"小桃源"水洞之前,沐天仇目光偶瞥,讶声道:"咦!那边峰崖上所吊的一只木筐以内,好像装着一颗人头?"于玉风笑道:"沐二哥真好眼力,看得不错,那是本谷-五行使者-之一,名叫黄中,因犯令违规,刚刚被我爹爹处决,将首级号令示众!"黄衫客与沐天仇闻言,不禁均想起"神工谷主"于成龙,命雷二总管雷远岑把"五行方位"上那根黄色钉子拔掉之语。 当时,他们均觉得话有隐意,如今想来,分明就是暗令雷远岑将黄中加以处决! 动念之间,天光一暗,船只业已进入那水洞之中。 不过这条水洞,并不太长,略一转折,便又出得洞外。 洞外也是一座山谷,和一泓水潭,地势虽然略低,景色却显然更美! 沐天仇赞道:"好地方,好地方,真不愧有-小桃源,的美称!-,于玉凤听得沐天仇的赞美,嫣然笑道:"沐二哥认为这-小桃源-景色好么?"沐天仇目光一扫,指着四外说道:"如此水色,如此风光,又复清静得绝无尘扰……"于玉凤听至此处,忽竟幽幽一叹,目注沐天仇道:"沐二哥,你这-清静-二字,虽是-小桃源,的确评。但换句话说,所谓-清静-,也就是等于寂寞!"宇文娇知道这"寂寞"之语,是于玉凤所吐心声,遂暗伸手指,从沐天仇的背后,把他轻轻点了两下。 沐天仇懂得宇文娇指点自己之意,但却俊脸微红,想不出应该用什么话儿,对于玉风的寂寞情怀,加以安慰。 黄衫客见局面有点僵窘,遂又向于玉凤问道:"方才听得于老人家之言,似乎凤妹并不常去-四海厅-那边?"于玉凤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因为我与姨娘不大合得来,每次见面,总……总……遂索性少去,免得我爹爹夹在当中,左右为难,多生闷气!"黄衫客笑道:"凤妹的那位姨娘,好像姓潘,大概颇为年轻。"于玉凤满面鄙夷之色,哂然冷笑道:"她叫潘玉荷,才比我长五六岁光景,我就看不惯她那副轻浮荡逸的妖形怪状!尤其她那弟弟潘玉龙,更是讨厌!下流无耻,到了极点。"沐天仇听得她话外有话,心中想问,但未能问得出口。 于玉凤既极玲珑,又极爽朗,她看出沐天仇的欲问未问神色,坦然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潘玉龙有一天吃了几杯酒,仗着酒胆,忘了自己身份,竟对我动手动脚,不三不四,作出无礼举措!"沐天仇闻言之下,勃然挑眉说道:"真是无耻!凤妹应该把这下流东西,申斥一顿!"于玉凤娇笑道:"何止申斥一顿?我揍了他四记耳光,打得他满嘴流血,连门牙都掉了两只……"沐天仇连连点头,抚掌含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于玉凤道:"这四记耳光,虽然打得开心快意,但我那位潘姨娘,也从此恨上我了,我也不常到-四海厅-走动了!"谈话至此,船已靠岸,沐天仇上次在"麒麟崖"前所见的那四个俊婢,以及一些丫环仆妇,都在岸边迎接。 于玉凤一面肃展,一面向四名俊婢中的秋菊叫道:"秋菊,如今我先陪黄大哥、沐二哥、宇文姊姊,在-揽翠轩-中煮茗谈天,少时,你们把酒菜拿到-飞虹榭-去。"秋菊口中诺诺答应,并妙目凝光,盯在沐天仇脸上,娇笑说道:"沐相公,你可来了,自从-麒麟崖一别之后,我家姑娘……"于玉凤的玉颊之上,突然飞起两朵红云,截断了秋菊的话头,佯怒叱道:"秋菊,不许没有规矩,在客人面前,乱嚼舌头,快去整顿酒菜,并罚你换上水衣水靠,入潭捉一条-白鳞大鱼-,蒸得鲜嫩一点!"秋菊颇为娇憨地,一仲舌头,领命转身而去。 于玉凤把黄衫客、沐天仇、宇文娇等延入一间完全为绿竹所建,陈设清雅的大厅之中落座,并侧顾身旁的俊婢道:"春兰,我们喝普通荼,你去窖中,取一坛去年的梅枝积雪,烧到-二眼初生-的程度,泡上几杯本谷珍产的-云雾新茶-,给我黄大哥、沐二哥和宇文姊姊品尝品尝!"春兰恭身领命,字文娇却突然长叹一声。 于玉凤秋滤流注在宇文娇的脸上,诧然问道:"宇文姊姊,你……你突然叹息则甚?.字文娇仍然一本正经地,皱眉答道:"我是在叹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于玉凤不等宇文娇话完,便自说道:"娇姊是有何感触,突然兴叹,你……"宇文娇也不等她话完,便"噗嗤"一声,娇笑接道:"凤妹,我来你这-小桃源-之中作客,是否已有多日?"于玉凤点了点头,目光凝视宇文娇,似乎不懂她为何问出此语之意。 宇文娇异常亲热地,拉着于玉凤的手儿说道:"凤妹请想,我空自来此多日,并蒙你待若上宾,但直等今日黄大哥沐二哥来时,才听说什么-梅枝积雪-,-云雾新茶-,和-白鳞大鱼,等令人入耳口馋的新鲜名称,怎不令我大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之叹,并艳羡我黄大哥和沐兄弟……"话方至此,于玉凤左手扣住宇文娇的脉门,右手已向她肋下伸去。 字文娇吓得"嘤咛"一声,赶紧加以撑拒! 于玉凤满面红霞地,向宇文娇恨恨说道:"娇姊,我待你多好,风萍偶聚之下,便把你视作亲姊姊一般,你还要如此挑剔,岂不是良心被天狗吃了?"黄衫客生恐字文娇调侃过分,使于玉风难以为情,遂向宇文矫含笑叫道:"娇妹过来,我要问问你有关-无底杀人坑,中的事情。"字文矫站起身形,与黄衫客一同走向窗前。 这时,春兰已把雪水煎茶送来,于玉凤遂仍异常大方地,向沐天仇嫣然笑道:"仇二哥,宇文姊姊去和黄大哥谈他们的体己话儿,你就先尝尝这-梅枝积雪-和-云雾新茶-的风味如何?"沐天仇端起杯来,饮了一口,果觉香味隽绝,茶色也清澄得异乎一般品种。 黄衫客走到"揽翠轩"的北面窗前,压低语音,向宇文娇异皱双眉,正色说道:"娇妹,对于沐天仇贤弟与于姑娘之事,我们只宜从旁促成,不可过分调侃……"宇文娇白了黄衫客一眼,悄然接道:"大哥,你是位没奢遮的豪雄汉子,不懂得这些温馨、旖旎的儿女情怀,我方才对风妹略加调侃,不是捣乱,而是替他们设法撮合!"黄衫客"哦"了一声,诧然问道:"听娇妹之言,这-撮合之道-莫非还有点学问?"宇文娇笑道:"岂仅有点学问,而是大有学问。我先当面锣,对面鼓,敲得他们两个脸上发热,心中发甜,再给他们互诉衷肠的机会,保险会进度神速,一旦千里!"黄衫客静头听完,对宇文娇深表嘉许,笑道:"娇妹说得对极,我们如此便给他们一个静静相对的倾谈机会,不妨步出轩外,一诉别来经过。"宇文娇嫣然一笑,随着黄衫客,走出"揽翠轩",在一只玲珑石鼓上坐了下来。 黄衫客居然也相当大方地,就在宇文娇身边,坐了下来,含笑问道:"贤妹,我命你前来-终南-查访之事,有眉目么?" 第五章 玉凤之心 宇文娇道:"大哥是指这-终南山-中,有何人会对沐贤弟的耳垂红痣,加以注意,及其原故之事? "黄衫客点头笑道:"当然,我觉得这件事儿关系重大,定必与沐二弟的如谜身世有关,否则,我又怎会叫娇妹到这-终南山-中,跑上一趟?"宇文娇双眉略蹙,摇了摇头说道:"关于这件事儿,因根本无迹可寻,可说毫无眉目,但对于-神工谷-方面……"说至此处,把语音压得更低地,继续说道:"对于-神工谷-中情况,我觉得有疑,遂留下蛇形暗记,把大哥引来,看上一看。"黄衫客也几乎是用"蚁语传音"地,悄悄问道:"娇妹觉得-神工谷:中,有甚可疑? "宇文娇道:"除了凤妹手下-小桃源-中的那些、丫环使女以外,-神工谷-的群豪,包括于谷主在内,都似乎不太正派,并个个武功极高,这般人若是一旦出山,必为江湖大害!"黄衫客叹息一声,苦笑说道:"于谷主适才确实流露出有与世争雄之心,并为了一件小事,便把个名叫-黄中-之人,枭首示众,但……"宇文娇看了黄衫客一眼,扬眉问道:"但些什么?大哥,你…… 你怎不说将下去?"黄衫客道:"但-神工谷-的群豪,除了有与世争雄之心以外,并无过分恶迹,再加上沐二弟与于玉凤姑娘,显然两意交投的这层关系,我们最……最多也……也只能从旁规劝。"字文娇听至此,微颔螓首说道:"当然,我们只能够在旁规劝,但愿能劝得那位于老人家的英雄梦醒,免得把这样清静美好的世外桃园,又沾上莽莽江湖的腥风血雨!"黄衫客突然想起一事,眉头深皱道:"难,难!我们这种悲天悯人心愿,不仅难以实现,恐怕还会把事情弄得非常复杂!"字文娇诧道:"异常复杂?大哥,你……你此话何来?"黄衫客遂把"神工谷"谷主于成龙适才所说他最痛恨的仇人,竟是"无事不知"杜百晓,和离尘老人等语,对宇文娇补述一遍。 说完,向正在"揽翠轩"中,与沐天仇谈笑正欢的于玉凤看了一眼,皱眉又道:"贤妹请想,杜百晓与离尘老人等两位前辈,和我们是甚关系?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成了-神工谷主-于成龙最痛恨的对头人物?"宇文娇大吃一惊地,瞿然动容说道:"竟有这等事么?这真出乎意料之外,如此说来,关于沐兄弟和于玉凤的关系,似应稍加抑制,不宜让他们发展得过于迅速密切!"黄衫客眉峰双蹙,略一寻思,向宇文娇摇头说道:"不必抑制,让他们自由发展!"宇文娇讶道:"双方立场不同,结果可能成仇,大哥若是听任沐兄弟与于玉凤的情感,发展得过分密切,岂非矛盾?他们两人,将来还会尝受痛苦!"黄衫客向轩中目光略瞥,低低说道:"娇妹,你不要忘了我以前向你说过,沐贤弟恩师所交给他的-四灵秘帖-!"宇文娇笑道:"当然不会忘记,但-四灵秘帖-与-神工谷"有甚关系?"一语未毕,便突有所悟地,"呀"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有关系!-四灵秘帖-中的最后一项,便是-玉凤之心-了!"黄衫客叹道:"照目前两人的情形看来,我沐贤弟获得-玉风之心-,业已毫无问题,但却与他恩师所嘱,有点违背!"宇文娇对黄衫客愕然注目,黄衫客道:"我沐贤弟的恩师,告知沐贤弟,-四灵秘帖-中,前三项-紫麟之头——苍龙之皮——红龟之甲"的次序,必要时,可以颠倒,但-玉凤之心-却必须放到最后!换句话说,就是在前三样东西未能找齐之前,不许沐贤弟先找-玉凤之心-」"字文矫秀眉双蹙,目光茫然说道:"这种规定,有什么作用? 是什么道理?"黄衫客苦笑道:"谁晓得……""谁晓得"三字方出,宇文娇突然目闪慧光笑道:"有了,我有一个绝妙办法,可以把这令人憋得难受的闷葫芦加以揭破!"黄衫客闻言大喜,目注宇文娇问道:"贤妹,请把你的绝妙办法,说来听听!"字文娇道:"偷!"黄衫客吃了一惊,目注宇文娇失声问道:"偷?娇妹是要偷……,,他因心中惊奇,口中语音,也不自觉地提高起来! 宇文娇慌忙摇手制止他,向黄衫客悄然叫道:"大哥切莫高声,若是让沐兄弟有所知晓,我们就偷不着那东西了。"黄衫客双眉深蹙,压低语音说道:"娇妹想偷沐贤弟的什么东西?莫非竟是想偷他恩师所给他的-四灵秘帖-?"字文娇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秋水流波地向黄衫客嫣然一笑说道:"大哥,你只猜到一半,我不是想偷全部-四灵秘帖-,只是想偷沐兄弟指定他最后去找的那封-玉凤之心-!"黄衫客道:"娇妹此举之意,是在……"宇文娇不等黄衫客往下再说,便即接口笑道:"这道理简单得很,我们是局外人,纵然在未曾寻得-玉凤之心-以前,先拆开那封柬帖,也不会算是对于沐兄弟的恩师,有所违背!"黄衫客略为颔首,目注宇文娇道:"娇妹话虽说得不错,但我们先行拆阅这封秘帖,除了打破闷葫芦外,还有什么用处?"宇文娇答道:"用处甚多呢! 一来可打破闷葫芦,知道为何定要把-玉凤之心-放到最后才去找寻之故。二来更可知道沐兄弟恩师。在-四灵秘帖-中所指的-玉凤之心-,究竟是否我新交好友于玉凤的一颗芳心……"黄衫客听至此处,忍不住插口问道:"是又如何,不是更如何呢?"宇文娇从一双妙目之中,闪射智慧光芒,含笑说道:"假如所谓-玉凤之心-,正是于玉凤的一颗芳心,我们定可于秘帖之上,看出早得风心之弊,和晚得风心之利。若是早得凤心,其弊果大,我们便对沐兄弟与于玉凤之间,不着痕迹地,设法阻延破坏,否则,我们便竭力玉成!"黄衫客道:"假如-四灵秘帖-之上的-玉凤之心-,与这-小桃源-主人于玉凤,并无关系呢? "字文娇脸上双现梨涡,嫣然笑道:"那么,我们就采取放任态度,听凭沐兄弟与于玉凤在情感方面,自由发展j"说至此处,宇文娇又目光流盼黄衫客,异常妩媚地,叫了一声"大哥"低声含笑说道:"大哥,你如今想通了吧,我这设法偷看-玉凤之心-一计,包管有百利而无一弊,是条上上妙策!"黄衫客向"揽翠轩"中望了一眼,点头说道:"娇妹绝顶聪明,我承认你这-瞒天过海-之计,是条上上妙策,但却必须做得丝毫不落痕迹才好!"宇文娇笑道:"大哥放心,这桩事儿,包在我身上,准许包沐兄弟于我们看完秘帖之后,仍自懵然无所觉就是! 说至此处,黄衫客正欲再问宇文娇,关于"无底杀人坑"方面,有何情况之际,忽听于玉凤在"揽翠轩"中,含笑说道:"宇文姊姊,清蒸鲜鱼已经来了,你和黄大哥的体己话儿,还未说清楚么?"宇文娇向黄衫客流波一笑,转身进轩中,向于玉风投过一瞥神秘眼色笑道:"凤妹,不是我和你黄大哥,有太多的体己话儿,说不清楚,而是为了你和沐兄弟,久别重逢,特意让你们静对密谈,一诉别来衷曲!"于玉凤玉颊微红,向宇文娇白了一眼说道:"宇文姊姊的这张嘴儿,真够厉害,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宇文娇笑道:"吃亏我是不干,但吃起鱼来,却多半连骨头都不肯吐出……"她一面说话,一面入席,向黄衫客笑道:"这鱼是此间特产,深居潭底,从不上浮,捕捉极为困难,这次是凤妹为了款待你和沐兄弟等远来嘉宾,才命秋菊妹姊妹,潜捕餐客,我是从旁叨光,大享口福,来来来,大哥和沐兄弟,都一齐尝尝新吧!"黄衫客与沐天仇一尝之下。,果然觉得那条清蒸白鳞大鱼,风味绝美! 不仅鱼美,酒也极醇,加上座有宇文娇和于玉凤这样两位倜傥大方的绝代巾帼,黄衫客与沐天仇,自均谈笑风生,尽情饮食。 酒到半酣,黄衫客目注宇文娇,含笑问道:"娇妹,刚才我忘了问你,那-无底杀人坑-中,可有什么新的情况?"宇文娇嫣然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大哥一起离开那-无底杀人坑-,又未单独回去,怎会知道什么?……"话方至此,于玉凤在一旁向宇文娇讶然问道:"宇文姊姊,这-无底杀人坑-的名称,相当新鲜,是在什么地方?"黄衫客闻言,与沐天仇交换了一瞥目光,他们都暗赞宇文娇相当深沉,虽与于玉凤相交莫逆,仍未轻易透露有关"无底杀人坑"中,寻找"红龟"之事! 这时,宇文娇佯作举杯饮酒,暂时未答于玉凤所问,向黄衫客递过一瞥眼色!- 黄衫客懂得这眼色是询问可否照实答复之意,遂点头一笑,扬眉说道:"风妹既然问起-无底杀人坑-之事,你就把我们上次的经历说给她听,也可使她多添见识。"宇文矫获得黄衫客这样允许,遂向于玉风笑道:"-无底杀人坑-离此不算太远,就在陕西境内的-桥山秘谷-之中,因坑底是一种无形流沙,只稍一点足,便要沉身灭顶,。才有那么一个可怕的名称。"于玉凤道:"我觉得并不可怕,因为这陷入流沙,是在秘谷洞底,又非通衢要道。有谁会自找倒霉,前去送死?"宇文娇摇头道:"风妹,你猜错了,这无底杀人坑中,具有相当的吸引力,譬如我和黄大哥,便是特意去共历奇险,因而患难结识。"这几句话儿,益发勾引起于玉凤的好奇心,她停杯不饮,拉着字文娇的手儿,急急追问道:"宇文姊姊,那-无底杀人坑,中,具有什么样的吸引力呢?像你和黄大哥这等胸襟的奇男侠女,难道还会被什么利欲所诱么?"宇文娇笑道:"普通利欲。自难引诱我们,我和黄大哥前往-无底杀人坑-之意,是去寻找一只乌龟……"于玉凤听了"乌龟"二字,失声说道:"乌龟也值得冒险找么? 我这-小桃源-中,有个龟谷,谷内少说也有一两千只乌龟,黄大哥和宇文姊姊,想要多少,我马上命人捉来……"沐天仇听她说至此处,一旁接口笑道:"那乌龟不是寻常乌龟,是只比海碗略大的红色乌龟!"于玉凤闻言一怔,双轩秀眉问道:"乌龟只有黑色,还有红色的么?那-无底杀人坑-中的红色乌龟,又有什么用呢?"宇文娇遂把黄衫客欲取龟甲,自己欲取红龟内丹之事的,说了一遍,但却不曾泄漏有"四灵秘帖"情况。 于玉风静静听完,看着黄衫客,扬眉问道:"黄大哥,你能不能把为何要取-红龟之甲-的原因,告诉我呢?"黄衫客生平不惯说谎,但为了与宇文娇之言配合,只好不提"四灵秘帖"一事,含混支吾答道:"不是我自己需要,是我一位好友需要,但用途却未明言,或许是拿去合药……"于玉凤不等黄衫客话完,便即娇笑说道:"大哥既乐于助人,小妹也自告奋勇,略效微劳,助你一臂之力,如何?"黄衫客对于玉凤投过两道诧异目光,问道:"凤妹何出此言? 莫非你打算和我们一同走趟-桥山秘谷-的-无底杀人坑,么?"于玉风颔首笑道:"正是此意,黄大哥难道不肯带我同行?"黄衫客方一沉吟,于玉凤又嫣然笑道:"大哥不要以为我只是去凑凑热闹,我可能会独建奇功,帮你们捉住那-红色巨龟-的呢!"沐天仇自然希望于玉风能一路同行,时亲香泽,闻言问道:"凤妹怎样擒那-红色巨龟-,莫非你练有什么特殊绝世轻功。不畏流沙之险?"于玉凤秋水含情向沐天仇瞟了一眼,道:"沐二哥说得玄了,我是人,不是神,无论练得什么轻功,若是灭顶流沙。也难逃得过陷身灭顶之厄!"沐天仇愕然说道:"既然如此,凤妹的神色之中,怎似颇有擒龟把握?"于玉风笑道:"因为我有一得力助手,故而……"沐天仇不等于玉风话完。便即接口道:"风妹的僻力助手何在? 是……是你那几名俊婢之一……"于玉风摇头笑道:"不是,不是……"她说了两声"不是",转身对并立身后的俊婢冬竹。含笑轩眉叫道:"冬竹。你到我房中,把-水晶盂-内的-小绿儿-,替我取来!"冬竹躬身领命,蹩向"揽翠轩"后。 黄衫客、沐天仇和宇文娇等,一齐颇为好奇地,静待冬竹姑娘,从"水晶盂"内,把"小绿儿"取来,看看那是一名什么得力助手,竟使于玉凤能有擒龟把握。 于玉凤从众人神色之中,看出端倪,梨涡双现笑道:"黄大哥、沐二哥、宇文姊姊,请恕小妹卖个关子,你们猜猜,我说的-小绿儿-究竟是什么东西?"黄衫客等均自苦苦思忖,但却谁也猜不出来。 转瞬间,冬竹已来,把件东西握在手掌之中,向于玉凤面前递去。 于玉凤背人接过,转对黄衫客等,缓缓伸开手掌。 黄衫客等目光一注,不禁均目瞪口呆。 原来于玉凤的玉掌之上,握的竟是一只通体长着茸茸短毛,只比金钱略大的绿色小龟! 玉掌雪白,小龟碧绿,相映之下,虽然好看已极,但要说凭仗这样一只小龟,便可擒捉"无底杀人坑"中那只异常凶狠的红色乌龟,却是谁也不肯相信! 于玉凤目中神光朗朗地,一扫三人,含笑问道:"黄大哥,沐二哥,和字文姊姊,你们好像有点看不起我这-小绿儿,?"沐天仇笑道:"我只看得出这是只异种灵龟,却不知它的灵异之处何在?风妹请说将出来,也好使我们添点见闻! "于玉凤把两道似水目光,盯在沐天仇的俊脸之上,面含娇笑,缓缓说道:"沐二哥,我刚才不是说过,这-小桃源,内,有个-龟谷-,谷中龟群,数以千计的么?"沐天仇点了点头,于玉凤又复笑道:"我每次去到谷中,都发现这只-小绿儿-,高踞大石之上,其余群龟,都向它环绕朝参,遂知绿龟虽小,却是-龟王-,加上它又通灵,自动向我表示亲近,我遂把它带回居处,养在水晶盂内! "沐天仇"呀"了一声,剑眉微皱说道:"我明白了,凤妹要这-小绿儿,作为助手之意,莫非想把它带到-无底杀人坑-中,希望那只红色乌龟,从流沙之下出现,来朝参-小绿儿-?"于玉凤笑道:"正是如此,沐二哥有何看法?你认为办不到么?"沐天仇面含苦笑一时间未能答话。 于玉凤见了沐天仇这种神态,知道他不太相信,遂一挑双眉,嫣然笑道:"沐二哥,慢说你不相信,连我自己也无十成把握,故而方才只说-可能-会帮你们,捉住那只-红色乌龟-而已!"沐天仇不愿扫她兴致,点头含笑说道:"凤妹此计甚佳,把这-小绿儿-带去-无底杀人坑-中,试试可能引得-红龟-朝拜,总是有益无损之事!"于玉凤昕他同意,高兴得扬眉笑道:"沐二哥既然同意,我们把这条清蒸白鳞大鱼吃完就走!"宇文娇对她看了一眼,于玉凤便又笑道:"宇文姊姊,我知道你笑我有点性急,但我生长在此间,足迹从未出过-终南-半步,委实孤寂太甚,一旦结识了你们这些好朋友,自然恨不得肋生双翼,随你们走趟-桥山-,去往-无底杀人坑-中,见识见识!"黄衫客笑道:"我们吃完便走,不大好吧,至少也要前往-四海厅,中,向于老人家辞行,凤妹也应该向他老人家禀告……"于玉凤不等黄衫客说完,便接口笑道:"不必禀告,若是先行禀告爹爹,他老人家未必肯让我跟你们去凑热闹呢!"沐天仇向于玉凤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凤妹倘若不告而别,于伯父会不会有所责怪?"于玉凤抬手微掠云鬓,嫣然一笑答道:"不要紧的,我爹爹对我,素极宠爱,不会有甚重大责怪,最多被他扳起面孔,骂上几句……"语音至此略顿,目光一扫黄衫客等,含笑又道:"至于大哥、二哥,和字文姊姊,我是决不放你们轻易离开,等-桥山-事了,仍要把你们拉来-神工谷-内,多作盘桓,故而你们也无需定要往-四海厅-中,向我爹爹辞行的了。"沐天仇剑眉略轩,目光一亮地,向于玉凤问道:"凤妹,你说这-小桃源-内的-龟谷-之中,-乌龟-数以千计?"于玉凤点头道:"大大小小,确实其数逾千,沐二哥要不要我带你前往-龟谷-看上一看?"沐天仇道:"我看倒是不必,我是想问在那成千乌龟之中,有没有-红龟-在内?"于玉凤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除了我这只-小碧绿-外,其余群龟,倒均名副其实,一律都是-乌-龟!"她一面说话,一面已把那只绿毛小龟,揣向怀中。 黄衫客把杯中的酒饮干,轩眉笑道:"凤妹,鱼已吃过,酒也够了,既然要去-桥山-,我们便即走吧,免得夜长梦多,那只-红色巨龟,,若是万一落入旁的武林人物手中,事儿便更麻烦了!"于玉凤点头笑道:"好,我马上命秋菊为我收拾行囊。"说完,转面对秋菊含笑嘱咐说道:"秋菊,你去替我收拾兵刃暗器,和一两件替换衣服,谷主若是问起,就说我与宇文姊姊等人。出谷行猎,二三日内即返。"秋菊恭身领命,并以一种希冀神色,向于玉凤问道:"姑娘,你……你……不带我们……""不带我们去么?"一句话尚未说完,于玉凤便向秋菊温言安慰道:"这次一来已有我和黄大哥、沐二哥、宇文姊姊等四人之多,二来,路不太远,日内即返,遂不带你们去了,等我日后禀明爹爹遨游江湖,仗剑行道之际,你们有的是追随机会!"秋菊的脸上神色,起初有点失望,听到后来,却又眉开眼笑,赶紧出去收拾一切。 等她替于玉凤收拾好行囊,便又与冬竹二人,各驾一条小舟,把于玉凤、宇文娇、黄衫客、沐天仇等,送出"神工谷",穿行暗洞,到了"鬼斧壑"内。 "鬼斧壑"内先前由黄中担任的岗哨,果已换人,但见了于玉凤,只是恭身行礼,不敢稍加盘问。 到了"鬼斧壑"上,于玉凤不禁秀眉双轩,透了一口气。 宇文娇笑道:"凤妹,我看你对于-神工谷-外的一切景色事物,都是极为向往!"于玉凤从妙目之中内射茫然神色,苦笑一声说道:"说来真是怪事,无论就景色与各种饮食享受而言,-神工谷-内,均远胜外面,但我住在谷中,却说不出来地,老是感觉烦闷!"宇文娇笑道:"这道理非常简单,就是伴侣问题,凤妹是谷主爱女,在-神工谷-内,身份太高,无人敢对你特别亲近,久而久之,你遂会觉得孤寂无聊,特别向往于谷外的亲切友情,和自由事情!"于玉凤深以为然便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宇文姊姊这种分析,可说是入骨三分,完全合情合理!"宇文娇问道:"风妹你既嫌谷中孤寂,又复身怀绝艺,怎不早点向于伯父请求,让你行道江湖,仗剑游侠呢?"于玉凤秀眉双蹙,向宇文娇苦笑道:"我请求不知多少次了,但爹爹总不肯答应!"沐天仇笑道:"江湖行道。是武林人物。份所当为之事,于伯父却用什么理由拒绝你呢?"于玉风噘着小嘴,神态绝美地,应声答道:"我爹爹老是说他老人家结有几名强仇,在未把这些强敌歼灭之前,不许我独自在江湖走动,以免涉险生事!"黄衫客想起于成龙向自己及沐天仇说过之言,心中一动,扬眉问道:"凤妹,你爹爹所谓-强仇-是谁? 是不是-无所不知-杜百晓和-离尘老人-等……"于玉凤听至此处,目注黄衫客骇然叫道:。"黄大哥,你……你怎么知……知道我爹爹的仇家名姓?"黄衫客笑道:"凤妹不必惊奇,这是于老人家在-四海厅-中,对我和沐贤弟亲口透露!"于玉风皱眉道:"奇怪,我爹的性格,一向深沉,怎么在初见黄大哥、沐二哥便对你们如此推心置腹?"沐天仇目中神光一闪,微轩剑眉说道:"或许于伯父由于久蛰思动,即将与世争雄,故而不再对心中之事,加以隐讳!"于玉凤静等沐天仇话完,突然黛眉双蹙,脸上神情,变得十分抑郁! 沐天仇发现了她的神情变化,诧然问道:"凤妹,你为何突然目光含怨,眉黛凝愁,莫非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于玉凤向他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沐二哥不要乱想,我没有怪你说错什么话,只是觉得我自己的心情,充满矛盾,无法捉摸!"沐天仇咦了一声,注目问道:"凤妹此话怎讲?我有点听不懂你内心为何充满矛盾,又怎会连自己都无法捉摸呢?"于玉风秋波凝注,盯在沐天仇的俊脸之上。幽幽答道:"比如说,我在-神工谷-中,心情颇觉孤寂,但对于爹爹意欲开谷与当世武林人物逞雄争霸之念,却又极为反对,并有点眼跳心惊地,仿佛有大祸临头,这种心情,岂非充满矛盾,而又无法加以捉摸么?"沐天仇目光略瞥于玉凤,欲言又止! 于玉风道:"沐二哥有话,尽管请说,无论你说对或说错,我都不会计较的。 "沐天仇目光电闪,正色朗声说道:"我认为开谷入世,丝毫无碍。争霸逞雄,却是不必,凤妹应以此意,向于伯父进言,他老人家已享高龄,何苦还身撄血腥锋镝!"于玉凤长叹一声,向沐天仇点头说道:"沐二哥,你的高见,和我完全相同,我便是这样规劝家父,但他老人家说是若不乘实力雄厚,剪除几名强仇,将来人家也未必放过他!,,宇文娇走到于玉凤的身边,含笑问道:"凤妹,你知不知道于伯父与那些仇人是怎么结仇的?".于玉凤摇头道:"我不知道,因为从我懂得人事开始,业已居于-神工谷-中,可见得爹爹与人结仇之事,最少也是在二十年前的了!"黄衫客笑道:"风妹难道不曾问过此中原委么?"于玉凤道:"当然问过。但爹爹不仅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并曾向我严加斥责,不许我以后再问。"黄衫客、沐天仇,与宇文娇在闻言之下,不禁交换了一瞥眼色。 于玉凤幽幽一叹,望着沐天仇道:"沐二哥,你们虽然未曾明言,我也会猜出你们心中,是何想法?"宇文娇哦了一声,挑眉含笑说道:"凤妹,你是不是有点自作聪明,不妨说给我们听听,或许你的看法有错?"于玉凤摇头道:"不会看错。黄大哥、沐二哥与宇文姊姊之意,是认为我爹爹既对当年的事讳莫如深,则昔日结仇之因,必定其咎不在对方,多半应由我爹爹负责……"语音至此,微微一顿,妙目中闪射慧光,满面茫然神色地,继续道:"何况其咎若在对方,我爹爹决不会在-神工谷,中,隐恨廿年,未思主动报复之道理。"这些话儿,委实猜对了黄衫客等心中所想,不禁使他们均有无词以对之感,一齐露出满面尴尬神色! 于玉凤目光一扫,摇头叹息道:"黄大哥、沐二哥和宇文姊姊,你们不必觉得尴尬,知道我怎会猜出你们心思?"沐天仇道:"这定是由于凤妹灵心慧思,颖悟过人……,,于玉凤连连摇手地,赧然苦笑说道;"沐二哥不必对我瞎捧场了,我之所以能猜你们心意之故,并非聪明颖悟,只因我的看法与你们完全一样! "沐天仇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适当话儿,可以对于玉凤略为安慰,只得目闪神光,以一种极诚恳神色,向她说道:"关于此事,我们恐怕无法帮上忙,只好等弄清楚双方结仇原因之后,尽力从中调解,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不单可使凤妹放宽心肠,也是江湖之喜!"于玉凤妩媚一笑,向沐天仇投过一瞥含情脉脉的感激神色。 话头由"神工谷"谷主于成龙与人结仇之事,逐渐转到"无底杀人坑"中的"红色巨龟"之上。 宇文娇向黄衫客、沐天仇二人,娇笑问道:"黄大哥、沐兄弟,倘若凤妹的那只-小绿儿-,真能派上用场,引得-红色巨龟-浮出流沙,对它朝拜,我们却如何下手?"黄衫客与沐天仇正在寻思,于玉凤含笑说道:"决定下手方式之前,恐怕先应决定擒龟做法,就是对那-红色巨龟,,是要生擒,抑或死致?"字文娇笑道:"沐兄弟……不……不,黄大哥是要-红龟甲壳-,我则想要-红龟丹元-,目标不同,、手段也异!"于玉凤目光一转,点头恍然笑道:"我明白了,要甲壳的,无妨死致,要丹元的,便必须予以生擒……"宇文娇含笑说道:"那也并不一定必须生擒,但以-丹元-效力而说,当然是生擒为佳!"于玉凤道:"那我们就决定尽量先予生擒,在不得已时,再行将-红色巨龟-击毙! "宇文娇失笑道:"凤妹说得轻松,莫非你有什么特殊擒龟办法?"于玉凤摇头笑道:"擒龟我没办法,杀龟我却有手段。"沐天仇想起她在"麒麟崖"前高空取雁的精妙手法,扬眉笑道:"凤妹所谓杀龟手段,莫非是想施展你那奇妙异常的独门暗器-飞凤毛-么?"于玉凤点了点头,向沐天仇娇笑说道:"沐二哥,杀龟容易擒龟难,不单我用-飞风毛-可以杀龟,沐二哥、黄大哥,或宇文姊姊,随意伸手之下,也必可以要了那只红色巨龟性命!"宇文娇双眉微扬,接口说道:"凤妹不可过于托大,小视那只红龟,这等罕世奇物,往往均有异禀!"于玉凤听至此处,目注宇文娇道:"宇文姊姊所谓-异禀-,是否指那只红色巨龟可能是甲坚如铁,暗器难伤?"黄衫客道:"纵然甲坚如铁,还可对其头脚等无甲之处,加以施为,何况愚见知道凤妹的-飞凤毛-,洞穿金石,无坚不摧!"于玉凤听黄衫客如此说法,咦了一声不禁地问道:"黄大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飞凤毛-,洞穿金石之力?"黄衫客笑道:"沐贤弟对玉凤妹,思念颇切,时常取出-飞凤毛-加以把玩,故而愚兄见过。"这两句话儿,把沐天仇说得俊脸飞红,有点窘迫。 于玉凤倒仍倜傥大方地,含笑问道:"大哥认识我那-飞凤毛-的质地么? "黄衫客摇头答道:"我虽不认识-飞凤毛-的质地,但我觉得和二十年前,威震武林的-龙须追魂令-差不了许多!-,于玉凤闪动两只妙目,看着黄衫客道:"黄大哥,你所说的-龙须追魂令-,是什么东西?"黄衫客道:"是昔年旷代大侠-赤须神龙-淳于泰的独门暗器,风妹不曾听得你爹爹提起过么?"于玉凤摇头道:"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龙须追魂令-是什么,和-赤须神龙-淳于泰之名……"黄衫客从于玉凤的目内神光,以及语调神情方面,可以断定她确无所知,并非饰词搪塞。 干玉凤语音略顿之下,忽似想起什么事,扬眉又道:"关于我所用-飞风毛-方面,我爹爹只向我作过一种嘱咐,但我却觉得嘱咐不太讲理,似嫌霸道!"黄衫客目注于玉凤,含笑轩眉道:"凤妹请说,你所说的-霸道嘱咐-,定必十分有趣!"于玉凤苦笑道:"趣倒不见得有,只是有点奇怪,我爹爹嘱咐的是,倘若有人对我所用之-飞凤毛-特别注意,反复盘问,便最好把他杀掉,或擒回-神工谷-中,交我爹爹审讯,至不济也要摸清对方的姓名来历,以及居住地点,归报爹爹!"语音一顿,黄衫客默然无语,但双眉紧蹙,。目光凝注地面,显然是在作某种重大缜密思索。 宇文娇则向沐天仇看了一眼,含笑说道:"沐兄弟,你听见了么?你要小心一点!"沐天仇一时间不解其意地,茫然问道:"小心一点?宇文姊姊此话怎讲? 我……"宇文娇笑道:"沐兄弟每逢思念凤妹之际,总是拿出那根-飞凤毛,来加以抚弄把玩,岂非特别注意,犯于谷主的忌讳,有性命交关,或被擒受审之虞! "于玉风白她一眼,向宇文娇佯嗔说道:"宇文姊你怎么乱挑眼呢?我爹爹虽曾作霸道嘱咐,但沐二哥的注意-飞凤毛-之举,却属例外!"字文娇不肯放松地,轩眉追问道:"例外?为什么我沐兄弟要算例外?难道他身边藏有一面能够逢凶化吉的护身符,或是免死金牌?"于玉凤被她问得语塞,玉颊一红,低声叫道:"因……因为那根-飞风毛-是……我送给沐二哥的,似应另当别论!"宇文娇哈哈一笑,向沐天仇叫道:"沐兄弟听见了么?这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获得美人恩后,不单朝夕相思,消魂蚀骨! 话方至此,沐天仇忽然向宇文娇摇手示意,并身形微闪,隐入路侧林内。 宇文娇也听得身后起了马蹄杂杳的疾驰声息,遂与黄衫客、于玉凤也效法沐天仇的举措,闪身入林。 于玉凤虽然入林,却向沐天仇问道:"沐二哥,那马蹄声息,是何来路,我……我们要避让他们则甚?"沐天仇尚未答话,一片蹄声,挟着黄尘,业已在这座小松林外,飞驰而过。 马儿共有五匹,马上则是四男一女,劲装佩刃,年龄相貌方面,则因马行太疾,看不清楚。 沐天仇等这五人五骑过后,方对于玉凤说道:"此处离桥山不远,来人或许也与-无底杀人坑-有关,是我们同路之人……"于玉凤不等他话完,便自挑眉接道:"既是同路人,我们更应抢先一步,为何宁甘落后,反让他们……",宇文娇笑道:"凤妹,这不是一般性的争夺宝物,要占机先,且让这群东西,先去尝尝洞底流沙和流沙中的红龟厉害也好!"于玉凤从她的语气中,听出端倪,扬眉问道:"宇文姊姊,听你之言,你好像认识这四男一女,他们是哪路人物?"宇文娇笑道:"并不认识,我是从他们五人结伴,以及所骑马儿身上,猜出了他们来历!"于玉凤方投过诧讶目光,宇文娇又复笑道:"凤妹,你因长在-神工谷-中,从未在江湖走动,大概不认识适才四男一女,所骑的是什么马儿?"于玉凤噘起香唇,向宇文娇皱眉道:"宇文姊姊,你太以看扁我了,我纵未吃过猪肉,也总听见猪叫,看见过猪走!那四男一女所骑马儿,极为高大健壮,那五匹马儿,确是大宛名驹!"宇文娇嫣然一笑,向于玉凤点头道:"凤妹猜得不错,那五匹马儿,确是大宛名驹!"于玉凤又复笑道:"那马儿是四青一白,青的应该作-菊花骢-,白的似乎是叫-玉狮子-或-照夜白-吧?"宇文娇闻言之下,向于玉凤拱了拱手,失笑道:"得罪,得罪,这回我可看走眼了。原来凤妹不单武达,更复文通,真所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呢。"这时,沐天仇宛似想起什么事,剑眉一轩,向宇文娇叫道:"字文姊姊,我也想出来了。刚才过去的四男一女,莫非是-大漠五煞-?"宇文娇方一点头,黄衫客已愕然问道:"-大漠五煞-是谁? 我怎么从未听人说过这当世武林中,有这么几个人物?"宇文娇笑道:"他们五人,一向横行大漠,足迹少涉中原,大哥多半在关中游侠,故而有些陌生不知-五煞-名号!"黄衫客目光凝注在沐天仇的脸上问道:"沐贤弟,你行道未久,并不甚丰……"沐天仇微微一笑,截断黄衫客的话头说道:"大哥难道忘了小弟是来自-北天山-么?"黄衫客恍然哦了一声,沐天仇又道:"这-大漠五煞-,是同胞见妹,复姓-拓拔-,以-仁、义、礼、智、信-排行,生性极为凶狠残暴,小弟久想除却,均未遇上,这次居然在此巧逢,大概是这五人的气数该尽的了!"宇文娇道:"沐兄弟既想剪除他们,适才便应拦截,或是追赶,如今放了过去……"沐天仇摇手说道:"放过去也跑不了,因为我知道他们正和我们同行,正是赶往-桥山-……"宇文娇双眉一蹙,讶然不解问道:"沐兄弟怎知他们行踪,你又未曾与对方答话!"于玉凤不等沐天仇开口,已代他解释道:"我明白其中原因,方才-大漠五煞-尚未至此之前,于互相交谈中,曾提到-桥山-与-无底杀人坑-等名称,而所行方向,更是直奔-桥山-,并无谬误! "黄衫客赧然一笑,向宇文娇苦笑叫道:"娇妹,马蹄杂杳声中,沐贤弟与凤妹把对方话儿,听得清清楚楚。我们却毫无所闻,可见武功之道,太以渊深,我们应自知浅薄,可要好好用功,以求上进!"于玉风玉颊一红,岔开话头,含笑问道:"字文姊姊,-大漠五煞-既以-仁、义、礼、智、信-排行。刚才那骑白马的女子。 定是-拓拔信-了!"字文娇摇头道:"凤妹猜错了,他们兄妹中,女的不是排行第五,而是排行第三!"于玉风恍然道:"这样说来,她是叫做-拓拔礼-!"宇文娇笑道:"也不对,那骑白马的女人叫做-拓拔无礼-!"于玉风愕然瞠目,沐天仇一旁说道:"他们兄妹五人的名字。 都与世俗悖逆,是叫-拓拔不仁,拓拔失义,拓拔无礼,拓拔蔽智。拓拔背信-……"干玉凤听得连连摇头,叹息说道:"就冲这些名字,拓拔兄妹,业已死有余辜,我们走快点吧!且去-桥山-剪除这些-不仁失义-之辈!"字文娇做笑道:"凤妹要要过分小视他们,拓拔兄妹武功不弱,且个个均有几桩恶毒杀手……"于玉凤不等宇文娇往下再说。便自问道:"他们兄妹之中,以何人武力最高?"沐天仇道:"大漠武林中人有两句口号,叫做-绿草皆不怕,可怕一枝花-,由此可见,拓拔兄妹中,大概是以-拓拔无礼-最为厉害难斗!"于玉凤挑眉道:"好,把这-拓拔无礼-留给我了。在她出场之际。黄大哥、沐二哥和宇文姊姊,千万不要插手!"字文娇点头说道:"风妹放心,我们不会抢你生意。 只要你杀得高兴,不妨请-大漠五煞-拓拔兄妹都尝尝你的-飞凤毛-吧!"于玉凤摇了摇头,秀眉双剔说道:"不用-飞凤毛-,我要用真实功力,把他们一一搏杀!-,沐天仇听得暗暗点头,觉得于玉凤心性光明,不失为豪迈磊落的武林侠女。 他们四人的脚程,若是一旌功力,并不逊于"大漠五煞"拓拔兄妹所骑的"大宛名驹",故而,于并未相距太久的时间以内,也自赶到"桥山"山口。 才到山口,黄衫客与宇文娇,已知沐天仇、于玉凤二人适才所闻语声,并无谬谈,那五个大漠凶人,果然到了此地。 因为在入山要道的小径当中,插着一面木牌,牌上写着"闲人止步,入山者死"等八个大字。 除了这八个字儿,还画着一双血红手掌,似是代名标记。 于玉凤指着木牌,向宇文娇问道:"宇文姊姊,这木牌上的血红手掌,是不是-大漠五煞-拓拔兄妹的特定标记?"字文娇点了点头,面含娇笑答道:"正是,手掌之内,中指最长,便代表他们兄妹是以老三拓拔无礼的功力最高,事事以她为主!"于玉凤听得冷笑一声,伸手便把木牌拔起! 黄衫客眉头一皱,目注于玉凤道:"凤妹小心一些,对方既是下流凶邪,则在名牌之上,往往会意存歹念,淬有剧毒!"于玉风朝黄衫客投过一感激神色,含笑说道:"黄大哥不必担心,小妹早已凝功戒备,化指成钢,作了预防。这木牌上纵然淬毒,也无惧的了!"说完,玉手一扬,便将那面木牌,投入山沟之内。 沐天仇笑道:"凤妹既然拔了木牌,我们便非除去-拓拔五煞-不可,否则,若有闲人未曾止步,撞入山中,送了性命,岂不成了-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要负良心歉疚了么?"于玉凤向他瞟了一眼,笑道:"沐二哥,你不是久想除却这五名凶狠残暴的大漠之害么?今天便由小妹帮你完成这桩心愿了吧! "沐天仇方待答话,但目光瞥处,突然皱眉止步。 他们因是边谈边行,此时业已入山,向藏有"无底杀人坑"的那座幽谷走去。 沐天仇突然止步之故,是因前面有人。 前面山径转折的一块大青石上,坐着一表情相当狞恶的劲装大汉! 黄衫客等对这劲装大汉,虽然陌生,但从衣着上已可看出是先前马上五人之一。 他们脚步才住,那劲装大汉便傲态十足,仍然大马金刀地坐在石上,厉声喝道:"快滚回去!你们难道瞎了狗眼,没看见山口的告示牌么?若非四大爷今日高兴,你们早就作了我掌下之鬼!,-沐天仇闻言,向身边的于玉凤低声笑道:"凤妹,这个是五煞中的老四拓拔蔽智,你可有兴致先拿他开刀吗?"于玉凤嘴角微披,方一摇头,宇文娇接口道:"凤妹既然对他没兴趣,便把这灵智闭塞,看来十分浅薄的拓拔老四,让给我吧!"这时,拓拔蔽智见沐天仇等不但不曾退出,反而毫无怯色地向他注目窃窃私语,不禁越发动怒喝道:"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 竟听不见我的话,看不见那告示牌么?"宇文娇用眼角制止黄衫客等,独自缓步向前,娇笑说道:"朋友,你说错了,我们正因为看见了那木牌,才特意赶来寻你的!"拓拔蔽智"哦"了一声,扬眉问道:"你们认识木牌上的那只血红大掌……"宇文娇不等对方说完,便接口道:"当然认识,那是一只-拘魂手-! ".拓拔蔽智闻言,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那是代表我们-大漠五煞-拓拔兄妹的盛誉威名……"字文娇媚笑一声,柳眉双轩道:"怎么不对?由于那只血红人掌把我们引来,替你们兄妹拘魂夺魄,岂不是-拘魂手-么?"拓拔蔽智似乎反应不甚敏锐,听到此处,才听出对方心存敌意。不禁怒吼一声,目注宇文娇道:"你们是什么来路?居然在知道我兄妹威名之后,仍敢口出狂妄之言?"宇文娇笑道:"我叫字文娇,你们这等边荒穷寇,凶煞恶邪,未必能认识我吧? "拓拔蔽智居然听过宇文娇之名,诧声道:"姑娘就是在陕南-龙驹寨,立垛开窑,称雄黑道的-夺命银蛇-么?"宇文娇笑道:"难得难得!想不到我-夺命银蛇-四字竟远播大漠……"语音至此微顿,嘴角浮现出一种难测笑意,挑眉又道:"但我今天却改了外号,不叫-夺命银蛇-了,拓拔朋友,你是否能猜得出我要改称什么?"拓拔蔽智皱眉思忖,未曾立即答话。 宇文娇向他看了一眼,失笑道:"我忘了你是老四名叫拓拔蔽智,既然灵智闭塞,怎会猜得出来,还是由我来告诉你吧!"、忽然语音转朗,一字一字道:"我今天的外号,改叫-夺煞拘魂,,拓拔老四,你懂不懂这外号含意?"拓拔蔽智这回并不闭塞,点头说道:"我懂,但我先要取件东西,给字文娇瞧看看。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入怀。 沐天仇见状,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宇文娇耳边发话道:"宇文姊姊请小心一点,拓拔兄妹无一不狠毒……"一语未毕,寒光突闪。 拓拔蔽智探入怀内的那只右手,倏然一抖,便有五色寒光。向宇文娇疾飞而至! 这五色寒光,是五柄飞刀,暗器本质,虽不奇特,但发刀手法预见高明。 拓拔蔽智是在一挥手之间,把五柄飞刀分成上中下左右五个方位发出,使宇文娇无论从哪一方闪避,也非挨上一刀不可。 宇文娇艺高胆大,她岂但不慌,连身形都未离开原地半步! 她既未离开原地,则一左一右的两柄飞刀。便落了空! 其余的上中下三柄飞刀,则一柄夺向咽喉,一柄奔向胸腹,一柄奔向丹田,打的全是致命要害部位。 好个宇文娇,她竟然施出了"夺命银蛇"的蛇形身法! 所谓蛇形身法,就是她把那软绵绵、香喷喷的娇躯,像条蛇儿般,扭了一扭! 武林人物本来讲究立如松,字文娇一扭之下,变成了去如弓。 就这身形一扭,娇躯一弓,三柄飞刀,便全都打空飞过! 上面那柄飞刀,几乎擦着鼻尖,中间这柄几乎擦着乳峰,下面那柄几乎擦着小腹,全是以毫厘之差,一掠而过! 于玉凤看得首先鼓起掌来,娇笑道:"字文姊姊,你-夺命银蛇,盛誉,果然名不虚传,这种闪躲暗器的身法,委实极妙极俏!"不单于玉凤在称赞,连拓拔蔽智也从青石上缓缓站起身形,点头道:"好身法!好身法,难怪你在看见我兄妹所留的血红人掌标记以后,仍敢进入-桥山.来来,四大爷再和你较量几招,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拓拔蔽智边自发话,边自向前走了两步,双掌一分,面对宇文娇,开了门户。 字文娇目光一注对方,秀眉双蹙! 因为拓拔蔽智方才坐在石上发那五柄飞刀时,双手分明与常人无异,如今他一双手掌,竟变成慑人的血红色泽! 手掌突然变色之因,不外两者,一是他暗中凝聚了苦练多年的邪恶功力,另一则是他戴上了一副极薄的血红皮质手套! 宇文娇心内疑思,目中细察之下,觉得对方手掌血红之色及腕而止,脉门以上,完全正常,遂看出不是凝功变色,而是于刹那之间,戴上了这副奇形手套。 她遂挑眉问道:"拓拔老四,你打算怎么样和我较量?"拓拔蔽智笑道:"简单得很,你或是垂我三掌,或是和我搏斗一百回合。"宇文娇道:"三掌要掌掌实打实接,还是以内力玄功凌空较劲?"拓拔蔽智应声答道:"所谓互接三掌,当然包括内力玄功凌空较劲在内。换句话说,也就是允许较技双方尽量便宜行事! "宇文娇听了,叫道:"拓拔朋友,我选择了第一项较量方法,就是彼此互接三掌!"语音才落,拓拔蔽智一声狂笑道:"好,宇文姑娘,请接我这第一掌吧! "说完,掌发,这第一掌似未尽全力,只把右腕微翻,向宇文娇虚空按了一下! 他的动作,虽似轻描淡写,但宇文娇绝不敢自傲托大! 宇文娇也以单掌吐劲,迎着对方凌空虚接来势,凝聚了十成左右玄功内力,反击而出! 两股内力玄功凌空互撞之下,好似秋色平分,彼此身形根本未动,足下未移,不分轩轾! 但宇文娇突然发觉对方所发掌风,不单奇热如火,还有一股极淡的桂花香气! 宇文娇是久历江湖之人,眼珠一转,恍然而悟,挑眉道:"拓拔老四,你也太歹毒了,休怪我宇文娇要毫不留情。还你一点厉害!"话落,觑准拓拔蔽智,便把银衫双袖一挥! 拓拔蔽智以为宇文娇所说要还自己一点厉害,只是抢占先机,争取主动而已。 谁知宇文娇银袖挥处,并未发出罡风劲气,而是发出了她威震陕南,被称为黑道"七大厉害暗器"之一的"银蛇夺命针"! 如今宇文娇所发的"银蛇夺命针",却连五十根都不止! 数量既多,哪里还分什么方位,她是以"万花吐蕊"手法,向拓拔蔽智漫空洒去! 一来,拓拔蔽智未想到双方已讲好互接三掌之下,宇文娇突施暗器,二来,宇文娇所发"银蛇夺命针"的数量太多,使这位大漠凶人,根本无法闪躲! 拓拔蔽智大吃一惊,只得向漫空洒落的闪闪银光,呼呼击出两掌! 他是打算先用掌力震飞大半飞针,然后凝聚横练内功护身,就算挨上几根,也不会有什么大了不起。 这拓拔蔽智的功力确实不弱,掌风劲气,破空狂啸之下,居然被他把那漫空攒射的"银蛇夺命针"击落了十之七八。 但十之七八,虽被击落,其余十之二三,却无法再及时闪让地,完全脱离威胁! 何况拓拔蔽智练有一身横练,只要挡住面目、咽喉,及罩门要害等处,便在臂上、腿上,中了几针,也未必准会受伤。 果然,银光敛处,拓拔蔽智是在左臂左肩,左腿一共中了几根飞针。 针光才一中身,拓拔蔽智便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跄踉连退两步。 他是行家,自然知道多年苦练的一身横练功力,已被这细细银光破去,化为乌有! 不单如此,拓拔蔽智并因中针之处,又凉又麻,遂越发惊魂欲绝地,向字文娇皱眉问道:"宇文姑娘,你……你的针上有毒?"宇文娇点头答道:"我这飞针,若非无坚不摧,并淬有追魂剧毒,怎会有-银蛇夺命-之称?"说至此处,目注拓拔蔽智,冷冷喝道:"拓拔老四,你究竟是想死,抑或想生?"拓拔蔽智道:"好死不如歹活着,宇文姑娘如此问话之意,莫非还要把这-银蛇夺命针-的独门解药给我么?"字文娇哼了一声,扬眉说道:"你若想要我-银蛇夺命针-的独门解药,便得先把你的解药给我!"拓拔蔽智讶然道:"你要我的什么解药?"字文娇冷笑道:"拓拔老四。你不要装糊涂了,你刚才向我发掌之际,业已发出了你兄妹一向炼以害人的-金粟虫粉-,连我和黄大哥、沐兄弟、于妹等一并暗算,还以为我不知道么?"于玉风闻言之下,在一旁笑道:"宇文姊姊放心,我方才因见这厮神色凶狞有异,遂布起无行罡气,早作预防,那些极为细微的-金粟虫粉.均被气网裹住,予以绞灭,我和黄大哥、沐二哥,丝毫未被损害! "这时,拓拔蔽智所中针毒,已经渐渐发作,他已站立不住,跌坐在地,口内发出了痛苦呻吟! 字文娇听完于玉风之言,含笑说道:"凤妹,你和黄大哥、沐兄弟几人,虽未中毒,我却已被毒虫侵袭,故而非向这拓拔老四,索讨他们独门炼制的解虫药物不可!"话完,偏过睑去,目注拓拔蔽智问道:"拓拔老四。你如今业已开始尝到-银蛇夺命针-顺血攻心的滋味了吧?快说,到底愿不愿和我互换解药?"拓拔蔽智双手抚胸,苦着脸儿说道:"愿意当然愿意,但我却怕字文姑娘会食言背信,取去-金粟虫粉-的解药,却不把-银蛇夺命针-的解药给我!"宇文娇哂然一笑,挑眉道:"我虽是妇人女子,却素重言诺,从不食言。我老实告诉你吧,以你们兄妹素行之恶,死有余辜,我们剪除-大漠五煞-决心早定,但-银蛇夺命针-的解药,却必会给你!"拓拔蔽智听宇文娇这样说法,遂从怀中摸出一只高约寸许,金黄色的小小玉瓶递过。 字文娇接在手中,拔开瓶塞,嗅了一嗅,辨明解药无误,方揣向怀中,也向拓拔蔽智递过一瓶红色丹药。 拓拔蔽智服下丹药,字文娇走前两步,含笑问道:"拓拔老四,我不曾对你食言吧?你所中-银蛇夺命针-的攻心奇毒,如今是否已被药力祛解?"拓拔蔽智方一点头,宇文娇目中精芒,突然向这大漠凶人,拂袖弹指!-这一手大出拓拔蔽智意料之外,加上护身横练早已破去,遂被宇文娇的锐啸指风,弹中心窝,立时横尸就地! 黄衫客也想不到字文娇会来这么一手,不禁脸色一沉,好生不悦,冷然叫道:"娇妹……"两字"娇妹"才出,于玉凤便娇笑接道:"黄大哥,你不要怪责宇文姊姊,她事先已向拓拔蔽智说明,药虽必给,恶亦必除,故而并非暗加计算。 不够光明。只怪那拓拔蔽智,名副其实的灵智闭塞,才听不出宇文姊姊之语气! "字文娇也转过身来,向黄衫客躬身一礼,陪笑说道:"杀恶亦即劝善,何况-大漠五煞-拓拔兄妹,确系万恶不赦之人,倘望大哥对小妹所施权宜手段,能够多加谅解。"黄衫客犹不悦地,沉住睑儿说道:"话虽不错,但娇妹既归正途,一切举措,均应以仁义当先……"沐天仇听至此处,向黄衫客摇首笑道:"好了,好了,大哥不要再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孔教训了,你应该体会体会我宇文姊姊向你说所的-权宜-二字!"黄衫客听得沐天仇似乎话中有话,不禁一怔,向沐天仇诧然注目问道:"贤弟,你-权宜-二字之中,似乎……"沐天仇未等黄衫客往下再问,便即笑道:"大哥,你所占位置,恰好被我所挡,以致未曾注意到拓拔蔽智的阴险毒辣动作!"黄衫客"哦"了一声,沐天仇又笑道:"拓拔蔽智是藉服宇文姊姊所给解药作掩护,暗暗在颔下胸前取了一件东西,藏在左掌之内,宇文姊姊权宜应变,只有先发制人,除去拓拔蔽智,不让他施展毒着!,,黄衫客闻言,不禁脸上微热,向宇文娇投过一瞥歉然眼色! 宇文娇自然知道这是黄衫客对她错怪,遂娇笑道:"我去瞧瞧这厮藏在左掌之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从对方牙关暗咬,目光带煞的神情看来,那东西威力定是恶毒强大j"语音顿处,单掌向前,扳开拓拔蔽智左掌,拈起一粒比龙眼略大的黑色圆球,拈向黄衫客等人,扬眉叫遭:"黄大哥、沐兄弟、凤妹,你们都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难道竟是昔日黑道巨魔-霹雳天尊-所炼,威震江湖的-聚煞震天雷-么?"黄衫客倏然一震,双眉紧蹙,摇头说道:"拓拔兄妹哪里弄来这绝迹江湖已久的恶毒之物?这东西若真被他发出,我们在猝不及防之下,真会难免全都骨化飞灰了j"沐天仇道:"小弟在大漠行道,听到-大漠五煞-拓拔兄妹,寻获几件极为凶毒之物,每人分了一件,充作御敌杀手至宝,其中便有-聚煞震天雷-在内!"字文娇笑道:"对不起,这东西既然到了我手中,我就要找个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一面说话,一面便把那颗"聚煞震天雷",揣向自己身边所悬的豹皮囊内。 沐天仇目注宇文娇,向她正色说道:"字文姊姊,你用-聚煞震天雷-时,必须特别注意周围情况,因为这东西一经爆散,寻丈方圆,均成死圈,一不小心,便会伤及自己人了!"宇文娇点头道:"我知道,对于这些江湖轶闻,我颇有所悉,尤其-霹雳天尊-的几个震世火器的威力用法,更听专家谈过,沐兄弟不必担忧系念!"于玉凤笑道:"宇文姊姊,拓拔蔽智的赤红双掌,是戴了特制手套么?我想将它剥下来一看。"字文娇笑道:"凤妹不必剥了,适才我取那-聚煞震天雷-时,业已看过,只是极为寻常的一双鹿皮手套,加以染红而已!"沐天仇说道:"既是寻常鹿皮手套,拓拔蔽智何必戴上,并戴得那般神秘鬼祟则甚? "黄衫客等沐天仇话完,轩眉笑道:"这道理我倒懂得。他们是故作神秘,使对手心有所疑,神思不屑,便容易败落,或中了其他计算!"沐天仇忽然想起一事,向宇文娇说道:"宇文姊姊,你既为那-金粟恶虫-所侵,怎么还不赶快服食那解药?,,宇文娇嫣然笑道:"沐兄弟不用担心,我鼻孔中早就塞上了好雄精,根本没被恶虫侵入。"于玉凤接道:"宇文姊姊既未为恶虫所侵,如何还要向他索取解药?"宇文娇道:"凤妹有所不知,拓拔兄妹个个均会收虫伤人,我们既然免不了要跟他们争头,则有瓶解药在身,便好得多,不致受制了。"于玉凤点头赞道:"宇文姊姊考虑周到,委实使小妹佩服!"宇文娇道:"凤妹不必捧我,-大漠五煞-已去其一,我们且去找其余四煞晦气!"于玉凤指着拓拔蔽智遗尸道:"这厮的遗尸……"宇文娇接道:"让他留在此处喂山鹰、野兽便了。这种万恶之徒,难道还要为他挖穴埋葬!"话完,四位男女英杰,便齐往"桥山"深处走去。 到了内有"无底杀人坑"秘洞的山谷之外,又看见与拓拔蔽智装束相同的两名壮汉。 显然,他们也是"大漠五煞"中人,只不知道是老几。 两名大汉一见黄衫客等,其中一个便诧异叫道:"二哥,四哥怎会离开山口,否则这几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他们竞翻越那百丈危崖,或是从鼠穴狗洞钻出……"话犹未了,于玉凤已秀眉倒剔,沉声喝道:"拓拔背信,你少信口胡言,你们-大漠五煞-兄妹,才是钻鼠穴、爬狗洞之辈!"那名大汉闻言,目注于玉凤,诧异道:"你与我素不相识,怎知我是拓拔背信?"于玉凤冷冷地道:"这个还不简单,你兄妹之中,老三是个女的,老四是在-桥山-入口之处,你又叫他二哥,岂非不问而知是拓拔失义和拓拔背信!"拓拔背信点头道:"这样说来,你们已在山口遇见我四哥的了!"于玉凤方一点头,那拓拔失义突然皱眉喝道:"你们既然见着我四弟,他怎会放你们进入-桥山-?"字文娇星目中寒芒一闪,挑眉接道:"你那位四弟,倒肯放过我们,可惜我们却不放过他!"拓拔失义凶睛一瞪,向宇文娇厉喝道:"丫头此话怎讲?你们是什么身份?"宇文娇见对方横眉竖眼,她却笑吟吟地道:"我叫宇文娇,人送外号-夺命银蛇-,自称外号-夺煞拘魂-……"拓拔失义听了,讶声问道:"什么叫自称外号?这-夺煞拘魂-四字,怎样解释?"宇文娇笑道:"关于这外号含义,你四弟业已明了得非常彻底,故而你不必问我,去问你的四弟好了!"拓拔失义直至此时,方听出宇文娇的语音不妙,微吃一惊,注目问道:"丫头,你讲起话来,不要吞吞吐吐,赶快说出,我那四弟为何肯放你们进入-桥山-之境?"宇文娇妙目中,神光一闪,方待启唇答话,于玉凤已在一旁挑眉说道:"我宇文姊姊,本号-夺命银蛇-,如今改号为-夺煞拘魂.你那位四弟,本号-大漠一煞-,如今却也应该改号为-幽冥一煞-,你应该明白其中奥妙了吧?"拓拔失义与拓拔背信兄弟,方惊得双双却步,于玉凤又复朗笑说道:"假如你们还愚蠢得听不明白,我不妨说得更明白些,就是你那四弟,已被我宇文姊姊的-拘魂-手段,夺去了一条性命,业告遽赴幽冥,比你们早走一步,先向阎君报到!——拓拔失义摇了摇头,向宇文娇冷冷说道:"我不信,凭你们这几块料,还能把我四弟……"说至"四弟"二字,突然截口欺身,蓦然发出一招"渴骥奔泉",右掌电伸,攻向于玉凤的丹田要害! 拓拔背信也同样暗施算计,对宇文娇攻出一掌! 黄衫客看得冷笑一声,嘴角微披说道:"拓拔兄弟,真不是人,居然接连犯了两次武林大忌!"沐天仇知道黄衫客所谓的两次武林大忌,一次是指拓拔兄弟,乘人不备,无耻偷袭,另一次则是指所攻击的部位,有背江湖规矩! 沐天仇方自看得眉腾杀气,情势已有变化! 字文娇与于玉风二女,均是早知"大漠五煞"拓拔兄妹均颇凶险狠毒,暗自有了准备! 她们两人的准备虽然不同,手段倒相当一致! 眼看拓拔兄弟,掌式递到,宇文娇与于玉凤,全是不作闪避地,翻掌接架。 于玉凤曾加说明,要用真实武功搏杀"大漠五煞",为世除害,故而凝足功劲,在那只疾翻玉掌之上,贯注了十一成左右真力! 双掌一交,蓬然巨震起处,劲气狂飚,漫空四卷,周围草飞树折! 于玉凤的曼妙娇躯,卓立原地,可说是纹风不动。 拓拔失义则腾腾腾地,被震得跄踉后退三步! 这一对如此,另一对更绝! 拓拔背信暗袭字文娇的那只右掌,还未递到部位,便如遇蛇蝎一般,赶紧缩了回去。 原来他目光颇锐,发现宇文娇接架来势的玉掌缝中,似夹有几根银色小针! 宇文娇任凭对方收手,也不加以追击,只是目注拓拔背信,挑眉说道:"拓拔老五,你怕些什么?是怕我这根夺过你四兄之命的-夺命针-吧"话完,不等对方回答,又复娇笑说道:"我教你一个办法,你若怕针儿扎手,不会戴上你们用作招牌的红手套么?"拓拔背信目中厉芒一闪,果然伸手入怀,取出一双血红手套,戴上双手! 谁知就在他戴手套之际,宇文娇右手未动,左手于袖内轻弹,一线银光,比雷还疾驰,射中了拓拔背信的丹田部位! 拓拔背信狂吼一声,双手抚着小腹,屈膝跪地,身形慢慢仆倒,显然因伤中要害,业已追随他四哥拓拔蔽智,同赴幽冥! 拓拔失义大吃一惊,戟指宇文娇,双目圆瞪,方待发话,宇文娇已自笑吟吟地,向他秀眉一轩,摇手叫道:"拓拔老二,你不要大惊小怪,对付你们这些-不仁、失义、无礼、背信、蔽智-双手血腥,一身孽债的万恶东西,不能再谈什么规矩手段,何况刚才你们又曾先向我和于家妹子,发动无耻偷袭,我如今不过照方抓药,投桃报李而已!"拓拔失义钢牙一挫,目内凶芒电闪地,厉声喝道:"好,你们亮兵刃吧,二大爷为报杀弟之恨,今日非和你们这些狗男女一死相拼……"话未了,拍的一声,左颊上已挨了一记相当重的耳光,把拓拔失义打得头昏脑胀,顺口流血,面颊立时肿胀! 于玉凤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冷然叱道:"什么叫-狗男女-?拓拔失义,我警告你,你若敢再以污言秽语,出口伤人,我便把你满口牙齿,都一一敲掉,使你比你的四弟、五弟,死得更惨!"拓拔失义从适才一掌硬拼之下,已知这位绝色年轻女子的内力真气方面,比自己至少高出三成左右! 如今,又挨了一记耳光,显然在身法掌招方面,也要逊色于对方多多! 优劣虽判,拓拔失义却心胆未怯,神色更狰狞地,向于玉凤恨恨地说道:"你这个、r头的内力掌法,均够高明,拓拔失义也甘拜下风,但我还有件得意兵刃,颇有自信,要和你再作一搏!"说完,便欲伸手向襟底摘取兵刃。 于玉凤嗔目叱道:"且慢!"拓拔失义一怔,目光诧然投过,于玉凤把嘴角微披,冷哼一声说道:"拓拔老二,你少要弄鬼,我知道你们兄妹身边,都有些当年-霹雳天尊-所留的厉害火器,你哪里是想动用兵刃,分明是想摸取这恶毒兵器,向我们突施辣手!"拓拔失义对于玉凤竟知他底细之事,顿吃一惊,旋又狞笑说道:"你们纵知底细又有何妨?倒算怎样抵御我这只-绝灭环,吧?"于玉凤衣袖拂处,一股疾风,向拓拔失义当胸撞去,口中并冷笑说道:"你休要作梦,我根本就不许你把这种恶毒火器取出!"随着话声,一连发出两掌绝招,向拓拔失义回环攻去。 拓拔失义为闪适才袖风,业已无空摸取"绝灭环",如今再被她这几乎是全力施为的两招连攻,更复手忙脚乱,险象横生! 就在此时,突从"无底杀人坑"方面,传来了一声暴响! 黄衫客与宇文娇,因知道"无底杀人坑"的方向,不禁诧然注目! 正向拓拔失义全力抢攻的于玉凤,闻声之下,也不禁怔了一怔,手下略慢! 拓拔失义的功力并不算弱,他竟乘着于玉凤手下略慢之际,把握机会,电疾飘身八尺,脱出她控制范围,并伸手入怀,把一枚径约四寸的黯黑铁环取在手中。 铁环才一入手,拓拔失义便凶焰大炽,狂笑厉叫道:"狗男女们,如今-绝灭环-业已被我取在手中,你们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他的话音才落,快得几乎目力难见的一缕寒芒和一条人影,便向拓拔失义扑去! 于玉风认识那一闪即逝、目力难辨的寒芒,正是自己赠送沐天仇的"飞凤毛",寒芒之后的那条人影,不看可知,定是沐天仇了! 沐天仇手法太快,拓拔失义的语音才顿,那线"飞凤毛"所变寒芒,业已射入他的咽喉! 拓拔失义虽是漠北凶人,但一被"飞凤毛"射中咽喉,他的命运,却也和昔日终南山麒麟崖前的那只高空飞雁一样,毫无二致地,立告气绝毙命! 人死,手松,那只"绝灭环",便倏然下坠! 宇文娇方自一声惊叫,招呼黄衫客赶紧卧倒,企图减少那只"绝灭环"落地爆炸时所受伤害。但拓拔失义手儿才松,沐天仇已如浮光掠影般,电疾扑到,抢在"绝灭环"尚未落地的刹那之前,把它接在手中。 等沐天仇接过"绝灭环",身形冲出几步以后,拓拔失义的尸身才告,仰面倒下! 宇文娇见沐天仇接住"绝灭环",方惊魂乍定地,拍拍胸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沐兄弟,你这一手可真漂亮,时机方面,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倘不杀死拓拔失义,我虽杀死他而让-绝灭环-落地爆炸,我们四人多半均不死即伤,决无侥幸的了!"沐天仇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宇文姊姊,话虽不错,但我猝然出手,加以暗算,仍不免对这死鬼拓拔失义,略感歉然……" 第六章 地裂坑没 字文娇不等沐天仇话完,失笑叫道:"沐兄弟,你别迂腐了,遇文王才可以谈礼义,逢桀纣只能动干戈。我不制人,人便制我。 你从这件事儿上,应该体验出-权宜-二字何等紧要,一味墨守成规,拘谨死板,是寸步难行的呢!"沐天仇看看手中那只"绝灭环"苦笑道:"这只-绝灭环-,除了分量颇沉之外,可说毫不起眼,我若不是早已听人说过-大漠五煞-得了-霹雳天尊-所留火器之讯,真不会把它放在眼内!"于玉凤也意存疑惑地问道:"字文姊姊,我也不相信,这-绝灭环-和你先前所得拓拔蔽智的-聚煞震天雷-,能有多大威力,我们且找个机会试一试好么?",字文娇笑道:"这机会总是有的,但不可随意糟蹋,因这种-霹雳火器-落在凶邪手中,虽足为恶害人,倘若用于正途,又何尝不是降魔卫道的至宝……"黄衫客听至此处,指着"无底杀人坑"的方向,皱眉道:"刚才那声暴响,是从地下传来,连山峰都为之摇颤,可见炸力极强,不知是不是-无底杀人坑-中,出了什么变故?"宇文娇笑道:"或许是拓拔不仁、拓拔无礼兄妹,为了擒捉红龟,在坑中施展霹雳火器。"沐天仇因关心恩师要自己设法取得红龟之甲,瞿然动容道:"宇文姊姊的这种猜测,恐怕十中八九,我们得赶快前去……"字文娇摇手道:"慢点,爆炸既已发生,迟去片刻无妨,我还在这拓拔老五尸上找件东西!"说完,果然走前几步,蹲下身去,在拓拔背信遗尸上细加搜索。 于玉凤问道:"宇文姊姊,你要找寻什么东西?"宇文娇道:"拓拔蔽智有粒-聚煞震天雷-,拓拔失义有只-绝灭环-,则这拓拔背信身上,也应该有件厉害霹雳火器,我们不取走,万一流入邪恶手中,为害江湖,岂非罪孽。"于玉凤目注宇文娇解开的一只豹皮囊,忽然叫道:"宇文姊姊,我看那小弓小箭,有点蹊跷,或许便是你所寻找之物!"原来拓拔背信的皮囊中,除了些刀镖暗器外,还贮藏有一张小弓和一根小箭。 宇文娇取出看时,只见小弓长才七寸,箭只有四寸来长,却通体铁铸,入手颇为沉重。 沐天仇接过箭去,略一注目,点头说道:"凤妹猜得对了,这根小箭的质料,与-绝灭环-完全相同,都是入手沉甸甸的,定然就是拓拔兄妹所分得的-霹雳火器-之一!"宇文娇闻言,遂将小弓小箭递向于玉凤,说道:"凤妹,我已经有了-聚煞震天雷-,这套弓箭,就送给你吧!"于玉凤知道要推也推不掉,遂称谢接过。 这时,沐天仇又向拓拔失义的尸体走去。 于玉凤笑道:"沐二哥,难道你除了-绝灭环-外,还想再找些什么?"沐天仇尚未答话,宇文娇已自代为含笑说道:"当然要找,因为拓拔失义的尸身之中,还有比-绝灭环-更为珍贵百倍之物!"于玉凤闻言,方自一愕,把两道目光投向宇文娇,沐天仇也已含笑说道:"宇文姊姊,说得对了,拓拔失义的咽喉之内,尚留有一根-飞凤毛-,在我看来,委实要比什么-绝灭环,,和-聚煞震天雷-等,珍贵百倍!"沐天仇在这番话儿中,不知不觉地吐露真情,使于玉凤听得芳心十分熨贴! 她毕竟是位洒脱侠女,毫无世俗红粉的羞涩之态,娇笑一声,向沐天仇扬眉叫道:"沐二哥,你不必再向死人身上多费手脚,-飞凤毛-多得很呢!你若喜欢,我再送你十根百根均可!"沐天仇听她这样一说,遂不好意思定要把那根"飞凤毛"找回,随同黄衫客、字文娇等,一同向内有"无底杀人坑"的秘洞行去。 于玉风边行边向沐天仇妙目流波,含笑道:"沐二哥,这拓拔兄妹,被我们举手投足之间,便除却老二、老四、老五等三个,足见没有什么了不起之处,他们怎会在大漠之中,大享凶名的呢?"沐天仇向于玉凤看了一眼,低声笑道:"凤妹莫要过分小看了他们,今日或许是拓拔失义等,气数已尽,恶贯满盈,才死得这么容易,倘若他们身边所带的霹雳火器有机会施出任何一件,形势纵不改观,也不会如此轻松如意的了……"宇文娇也在一旁接口道:"何况拓拔兄妹中,武功最高,和心计最毒的,要数老三拓拔无礼,这位红粉魔头,还未与我们交过手呢!"于玉凤秀眉双挑,说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到了-无底杀人坑-中,我非要斗斗那拓拔无礼不可……"说至此处,忽然发觉黄衫客眉头深蹙,不禁诧异问道:"黄大哥,你在发什么愁似的?"黄衫客指着前面的一个小小地穴入口答道:"那便是-无底杀人坑-了,拓拔不仁与拓拔无礼兄妹,既已先来此间,怎的未闻丝毫动静,莫非适才那声暴震,竟是……"话犹未了,宇文娇身形闪处,像条银蛇般,向"无底杀人坑"口,悄然纵去。 到了坑口,她伸头往下一看,便失声叫道:"大哥快来,完了,完了,什么红龟之甲和葆颜丹元,从此均化为乌有,谁也不要想有……"到了坑口,往下一看,不禁全自皱眉。 原来坑中似是经过一场强烈地震,四周石壁坍塌甚多,已把坑穴整个填没掩盖,哪里还有什么在流沙中寻出红龟之望? 就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乱石之间,还散发着不少人体碎裂血肉,和破碎衣服,而那些破衣色泽,又显然是拓拔兄妹所有! 黄衫客略作寻思,苦脸说道:"照这情况看来,似是拓拔兄妹已在坑底陷入流沙,或被红龟咬住,自知生望已绝,凶性大发,施展所携霹雳火器,与红色巨龟来个同归于尽!"沐天仇连连点头道:"大哥判断大致不差。"宇文娇恨道:"拓拔兄妹死不足惜,我想要的-红龟丹元-也可有可无,但沐兄弟奉师命所寻的-红龟之甲-却……"她在着急,沐天仇倒比较神色从容,含笑道:"宇文姊姊不必焦急,我师傅不过叫我尽力寻找,真若寻不到时,也无法勉强。何况既有红龟,未必仅此一只,或许别的名山奥区之中,还有第二只呢!"黄衫客为了宽慰沐天仇,边点头道:"沐贤弟讲得对,-无底杀人坑,已毁,我们且先找寻你恩师-四灵秘帖-中的其余两件东西,再顺便打探有没有第二只红龟……"于玉凤听得"四灵秘帖"之语,诧然问道:"-四灵秘帖-?这又是什么东西?"宇文娇知道黄衫客一时说漏了嘴,不禁向他投过一瞥嗔怪眼色。 沐天仇不擅谎言,只得照实说道:"所谓-四灵秘帖.就是我恩师命我在四海八荒之间,全力找寻的四件罕世之物。"干玉凤"哦"了一声,秀眉双扬笑道:"既称四灵,必与龟凤瞵龙有关,但不知除了-红龟之甲-以外,还有些什么东西?"沐天仇陪笑道:"凤妹难道忘记了我们在-终南-初会之时,我曾向你打听过一件东西?"于玉凤想了一想,嫣然笑道:"我想起来了,你当时向我打听麒麟!"沐天仇道:"对,那就是-四灵-之一-紫麟头-了!"于玉凤笑道:"-紫麟头-和-红龟甲-,倒真是稀世奇珍,还有-龙-和-凤-呢?"沐天仇不知如何回答,遂向宇文娇看了一眼,意在求援。 字文娇会意,并认为话既说漏,便不应对于玉凤再作隐瞒,双眉一轩,朗声说道:"除了-紫麟之头-和-红龟之甲-以外,沐兄弟的恩师,还要他去找-苍龙之皮-和-玉凤之心-了!"于玉凤一听"哎呀"一声说道:"宇文姊姊,你所说的-玉凤之心-,不就是我的心么?".沐天仇俊脸上一阵灼热,宇文娇却点头笑道:"我也认为是凤妹的-心,,故沐兄弟恩师嘱咐他最后去找的一件东西,他却最先获得。"于玉凤诧道:"这四件东西,还要分先后的?"宇文娇索性把沐天仇恩师有关"四灵秘帖"的嘱咐之语,向于玉凤说了一遍。 于玉凤听完,目中流露出未能全信的神色。 沐天仇恐她有所不悦,遂把"四灵秘帖"取出,递给于玉凤观看。 于玉凤持着那封"玉凤之心"的秘帖,向沐天仇含笑问道:"沐二哥,可以把这封柬帖打开看看么?假如真是要我的心儿,我便剜出送你!"沐天仇红着脸儿,连摇双手说道:"我不敢违抗师命,还是先设法找找-苍龙之皮-和第二只-红龟-再说。"于玉凤嫣然一笑,把柬帖交还沐天仇,四人便离开业已废却的-无底杀人坑-口,走向谷外。 才走到谷口,于玉凤目光微瞥,玉颊上神色略变,"咦"了一声。 沐天仇因正揣起"四灵秘帖",走得较慢,以致尚无所见,遂向于玉凤问道:"凤妹,你……你突然惊觉了什么?"于玉凤指着谷口,道:"你且看看,这谷口比我们来时,是否少了点什么东西?"沐天仇抢前两步,仔细打量一下,才发现谷口地上竟少了一具尸首j被宇文娇用"银蛇夺命针"所杀的拓拔背信的尸首,仍在原处,但被沐天仇用"飞凤毛"射入咽喉的拓拔失义的尸身,却已不知去向! 他有此发现,不禁讶然道:"奇怪,怎么少了拓拔失义的尸体?"宇文娇闪动着长长的睫毛,想了想说道:"这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拓拔失义只伤未死,我们入谷后,他便悄悄逃……,,话犹未了,于玉凤便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方才我站在拓拔失义身前,看得非常清楚,他确是在咽喉要害之处中了-飞凤毛-,哪有侥幸不死之理?"宇文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第二种可能是有人把尸盗了去于玉风道:"也不可能,世上只有盗金盗银,哪有盗尸之理? 何况拓拔失义身上的最珍贵的那一只-绝灭环,已被沐二哥取出!"宇文娇笑道:"或许有他兄弟的友好路过,意欲加以掩埋……"于玉凤道:"倘若如此,那人为何不把拓拔背信尸身一并带走,却这等厚于老二,薄于老五呢!"宇文娇被她驳得无话可说,苦笑道:-"难道那拓拔老二的戾气特重,竟变作僵尸,一蹦一跳地单独离开此地?"于玉凤摇头道:"更不可能,我决不相信这等妖魔怪异之说!"宇文娇长叹一声,目注于玉风道:"我所设想的三种情况,都被你批评为-不可能-和-更不可能-,如今我在江郎才尽之下,倒要向你请教,这怪事究竟怎样解释?"说来好笑,于玉风可以把宇文娇的三种推断一一否定,如今叫她来假设一种可能情况,却是假设不出。 沐天仇见于玉凤有点惭窘,一旁笑道:"或许是被豺狼野狗拖去吃了?"宇文娇笑道:"这假设虽然平淡,倒有可能,因为豺狼野狗不会和拓拔兄妹有交情,它们可以随意拖走一具尸体,吃完了再拖另一具。"沐天仇见宇文娇居然同意他的见解,倒不禁微觉得意。 但一丝微笑刚刚浮上嘴角,宇文娇又向他说道:"沐兄弟,你且慢得意。你知不知道,你这项假设并无确切证据。"沐天仇为之一怔,宇文娇用手指拓拔失义适才陈尸之处,嫣然笑道:"你去看看,拓拔失义陈尸周围,既无兽蹄爪印,也无尸身拖动痕迹。"沐天仇走前几步,细一注目,忽然转过脸来,向宇文娇双挑剑眉,诧声叫道:"宇文姊姊,适才风妹与拓拔失义交手之际,你是正在杀那拓拢失信,不曾走过这边?"宇文娇莫名其妙地,点头答道:"正是如此,沐兄弟你……你突然问起此事则甚?"沐天仇笑而不答,又向于玉凤说道:"凤妹,你略微用力,在地上踩个足印,给我看看。"于玉凤也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只好如言踩了个浅浅的足印。 沐天仇目光一注,含笑叫道:"宇文姊姊,还是你行,凤妹所认为也不可能的,你那第二种假设,竟然符合事实,当真有人把拓拔失义的尸身盗去了!"宇文娇先是一怔,随即恍然问道:"那盗尸之人,是不是个女子?"沐天仇点头道:"一点不错,在这拓拔失义的陈尸之处,多出了几个女人足印。而这足印,又比凤妹足印大了不少,岂不显然有第三个女子来过?"宇文娇、于玉凤、黄衫客闻言,走过去细一观察,宇文娇便皱眉道:"此处山地,土石混杂,并不太软,凤妹适才与拓拔失义凝功对掌,都未留下什么足迹,这女子难道并非武林高手,是个寻常人么?"黄衫客道:"这倒不一定,倘若是位身受内伤,无法提聚真气之人,也可能有此迹象!"宇文娇被黄衫客一言提醒,点头说道:"对,对,大哥说得有理,多半就是她了!"黄衫客诧道:"娇妹,-她-是谁?莫非是指拓拔无礼?"宇文娇点了点头,向黄衫客正色道:"当然应该是拓拔无礼,若是换了没有切身利害关系之人,谁愿意费那么多手脚把尸体搬走。"黄衫客回头向谷中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娇妹是以为拓拔无礼在-无底杀人坑-中,未曾遭难?"宇文娇道:"虽未遭难,也必受伤,否则,她就不会在地上现出足印,并且右足脚印略略深于左足,可见得她是伤在右半身,或是右半身之伤,比左身来得重些。"沐天仇道:"字文姊姊虽说得有理,但谷中并无岔路,那位拓拔无礼,纵然受伤未死,又怎能避过我们,来此盗尸的呢?"宇文娇笑道:"这疑问不难解释,我们听得地底爆炸之际,拓拔不仁便已丧命,拓拔无礼也告受伤……"沐天仇点头道:"这推论可以成立。"宇文娇道:"拓拔无礼既然伤而不死,便可以利用我们收拾拓拢老二、老五,并在他们身边搜寻霹雳火器的那段时间,出得-无底杀人坑-,悄悄隐藏,或是掩到谷口,目击她一兄一弟,惨遭劫运!"黄衫客双目微轩,插口道:"兄弟宛如手足,同气连枝,兄妹也不例外;拓拔无礼倘若眼看她一兄一弟被诛,怎会不加援手?"字文娇秋波流转,凝注黄衫客脸上,笑道:"大哥,你莫忘了,拓拔无礼是-大漠五煞,中,功力最高,心机最深之人,她本身业已受伤,又发现我们人多势众,个个厉害,遂宁愿目睹她兄弟被诛,也不肯出头自取灭亡。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兄妹?更何况他们又是重于利害、薄于情义的凶邪之辈?"宇文娇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黄衫客脸上,犹有未必尽然的不信疑诧神色。 宇文娇看出他的心意,笑道:"大哥,你若不信,不妨在这谷口以内的容易藏身之处,搜索搜索。因为拓拔无礼的身上有伤,或许可以看得出一些痕迹。"黄衫客双眉一挑,尚未有所动作,于玉凤白衣飘处,业已翩若飞仙,窜高纵下地,在谷口山崖之间,搜索起来。 字文娇见于玉凤的身形在一片山崖之处,偶一停滞,便向她扬眉叫道:"凤妹,你搜索了不少所在,可有发现?"于玉凤长长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宇文娇诧异道:"凤妹摇头叹气则甚?既无什么发现,便是我的猜度不准……"于玉凤又是一声长叹,截断宇文娇的话头,伸手指着那山崖缺口,接口道:"宇文姊姊,你不是猜度不准,而是猜度太准,这缺口草丛中,有人扒伏痕印,还留有血渍,显见那拓拔无礼果曾藏在谷口,目睹我们杀死她的一兄一弟!"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自失笑道:"我刚才认为不可能的事儿,如今竟变成绝对可能,怎不显我浅薄,和宇文姊姊的冰雪聪明,遂只好愧叹了!"沐天仇道:"凤妹且慢把宇文姊姊捧得太高,她还有一项疑问,未以精密推理,加以解释呢!"宇文娇看了沐天仇一眼,扬眉问道:"沐兄弟所谓疑问,是不是指拓拔无礼只盗走一具尸体,厚兄薄弟之事?"沐天仇点了点头,笑道:"我知宇文姊姊如今智珠已朗,定有相当精妙推论。"宇文娇笑道:"精妙二字,愧不敢当,我只是顺情顺理略加分析而已。"于玉凤从崖壁上飘身纵下,扬眉道:"宇文姊姊莫再谦辞,小妹与黄大哥、沐二哥,都洗耳敬聆高论。"宇文娇双目闪着智慧光芒,缓缓说道:"我认为拓拔无礼浴卡拓拔失义尸首,可能有两种理由;她不顾拓拔背信尸首,只有一个理由。"于玉凤道:"我们先听听比较简单的一种理由。"宇文娇道:"确实简单,就是时间不够,拓拔无礼是深工心机,精于算计之人,她知道我们去-无底杀人坑-中,发现情况以后,定会立即折转,哪里还敢从从容容地把兄弟双尸,一齐盗走?"黄衫客点头道:"有道理。如今该听娇妹分析对方盗兄弃弟的理由了。拓拔无礼既以-无礼-为名,大概不会尊重什么-长幼之序-吧!"宇文娇笑道:"她当然不会尊重什么长幼之序,她盗兄弃弟之故,不外两种理由。第一种理由,可能性较小,就是拓拔无礼发现拓拔失义尚未气绝,先救了去救治。"于玉凤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我方已说过,他咽喉要害中了-飞凤毛-,断无生望!"宇文娇笑道:"我知道这种情况,才说第一种理由的可能性较小。"于玉凤笑道:"可能性较大的第二种理由,又是什么?"宇文娇向于玉凤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于玉凤"咦"了一声,愕然道:"宇文姊姊,你一向豪迈无伦,如今讲话神情,怎么有点吞吞吐吐?"宇文娇道:"凤妹莫急,我所说的第二种理由,与你有关。"于玉凤越发惊奇地,问道:"怎与我有关,宇文姊姊快请直说,莫要卖关子,把我们装入闷葫芦了。"宇文娇神色一正,朗声道:"我认为原因在于那根-飞凤毛-上。拓拔无礼或是认得这种极为少见的独门暗器来历,遂把拓拔失义尸首抱走,准备挖出-飞凤毛-,以作日后寻仇或质词之证。"黄衫客听得不住点头地,向宇文娇赞许说道:"娇妹这项推断,不仅可能性极大,并多半业已近于事实,不会有甚谬误的了!"沐天仇剑眉双蹙,以一种歉然神色说道:"哎呀,这是我顾虑欠周,以致为凤妹惹了麻烦……"于玉凤秀眉双挑,傲然接口道:"沐二哥不必自疚,你适才曾准备取回那根-飞风毛-,是我叫你无须珍惜,不必多费事的!何况我早存心想斗斗拓拔无礼,谁在乎她日后寻仇!"沐天仇道:"凤妹虽不怕她,但可能就此引来不少烦恼,扰及伯父清修……"于玉凤对沐天仇加以安慰地,秋波流送,嫣然笑:"反正我爹爹也不听我的劝告,准备重出江湖,拓拔无礼去-神工谷-中生事,无非送死而已,并不算是什么烦扰。"宇文娇目注黄衫客道:"大哥,想在-无底杀人坑-中擒龟取甲一事,已然成空,我们如今去哪里呢?"黄衫客道:"自然是先送凤妹,回转-神工谷-去了!"于玉凤噘起小嘴,向沐天仇看了一眼道:"好容易才得出来,我真不想这快就回转-神工谷-去!"宇文娇笑道:"不管怎样决定,我们先找个客店,好好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再作道理……"她一面说话,一面向黄衫客暗暗投过一瞥神秘的眼色。 于玉凤笑道:"宇文姊姊怎么突然馋将起来,要想吃喝?"黄衫客虽然还不明白宇文娇为何向自己暗使眼色之意,他仍自帮腔说道:"对了,我也颇为饥渴,且先找个地方,喂饱肚皮也好!"于玉凤当然不加反对,只向宇文娇取笑道:"宇文姊姊听见了么?黄大哥与你真是心同意合的呢!"宇文娇不去理她,指着右侧一座小峰头道:"风妹,你和沐兄弟先到那座小峰头上,看看四外有无酒旗飘扬……"说至此处,又向黄衫客娇笑说道:"大哥,我和你到那边峰腰,登高看看,因为在这人地生疏之处,要想找家酒店,还不太容易呢!"黄衫客知道字文娇是找藉口。定然有甚话儿,向自己背人私语。遂点头笑道:"好,我们过去看看!"说完,与宇文娇双双腾身,向另一座高峰的峰腰纵去。 于玉凤与沐天仇也向宇文娇所指定的小峰头,纵登而上。 黄衫客见双方距离已远,遂向宇文娇低声问道:"娇妹,你是不是设法把沐贤弟与凤妹调开,和我有所商量?"宇文娇笑道:"对了。大哥少时于喝酒之际。要和我一搭一挡,设法把沐兄弟和风妹一齐灌醉!"黄衫客讶道:"娇妹要把他们灌醉,却……却是为何?"宇文娇道:"大哥难道忘了我们先前所定要偷取沐兄弟的-四灵秘帖-,预先拆阅之事?"黄衫客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此事何必如此着急?大可慢慢……"宇文娇摇了摇头,正色接口说道:"不能慢了,因为凤妹即将回转-神工谷-,而我对-神工谷-,又疑虑重重,还是早点把沐兄弟身上的事儿,弄个清楚的好,免得万一有甚谬误,却是追悔不及!"黄衫客道:"娇妹既说要偷取-四灵秘帖-,只消灌醉沐兄弟便可,何必连凤妹也……"宇文娇不等他话完,便自娇笑说道:"这种事儿,不宜被凤妹看见,故而还是连她一并……"语音至此,倏然顿住! 因为这时于玉凤业已飞纵而来,口中并含笑高声叫道:"黄大哥、宇文姊姊,我在西南方里许之处,发现绿树丛中,有一角黄色酒旗!"宇文娇向黄衫客略施眼色,方抢前两步,迎着于玉凤,扬眉娇笑道:"凤妹找着酒店了么?我们立即前去畅饮几杯,祭祭彼此均饥渴已久的五脏庙吧!"-说至此处,向随后跟来的沐天仇望一眼,压低语音笑道:"但有件事儿,凤妹却要注意,沐兄弟远来寻取-红龟之甲-,结果成空,表面虽甚坦率,心头难免抑郁,少时我们不妨劝他多饮几杯,让他来个且凭一醉解千愁吧!"黄衫客听在耳中,不由暗赞宇文娇委实是伶牙俐齿,极擅词令。她这种先要于玉凤多劝沐天仇几杯,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使于玉凤亦自醉倒的"一石二鸟"之计,相当高明,于险恶江湖之中,往往这种机智谋略,会比精深武功,还要来得有用! 于玉风果被宇文娇说得连连点头,也向她悄声说道:"宇文姊姊说得极是,教沐二哥喝酒之事,容易得很,包在我身上好了!"这时,沐天仇也已赶到,在丈许以外,便已含笑问道:"宇文姊姊,凤妹,你们鬼鬼祟祟地,是在说些什么?"于玉凤首先向他白了一眼,佯嗔道:"沐二哥,我们姐妹,难道不能说说我们姊妹的体己话儿?你的-鬼鬼祟祟,一语,用得似乎不太客气,应该受罚了吧?"黄衫客闻言,不禁暗赞于玉凤冰雪聪明,心灵口巧,竟立刻抓住机会,并擅于利用机会。 沐天仇想不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儿,竟引起于玉凤的娇嗔,遂俊脸微红,陪笑道:"是我出言不慎,说错话儿,委实该罚!"于玉凤妙目一转,向宇文娇轩眉道:"宇文姊姊,你说我们应该怎么罚沐二哥呢?"宇文娇索性一齐推到于玉凤的头上,含笑道:"关于处罚沐兄弟的事儿,还是由凤妹作主较好,我要看看你罚得是否公平。"于玉凤佯作想了一想,目注宇文娇道:"宇文姊姊,他既说我们鬼鬼祟祟地讲话,我们便罚他轰轰烈烈地喝酒如何?"宇文娇看着沐天仇,扬眉笑道:"沐兄弟,你听见了么?骂了人,还有酒喝,可见得凤妹对你多好!,,沐天仇俊脸之上,微微一热地,苦笑道:"宇文姊姊,你应该注意-喝酒-以前的-轰轰烈烈-四字,不知道凤妹要罚我喝多少酒呢?"于玉凤趁着沐天仇的话头,向他微笑说道:"沐二哥,你到底认不认罚?"沐天仇接口道:"认罚,认罚,但请风妹和宇文姊姊,特别厚情,不要罚得太重,因为我不过杯酌之饮,比不上黄大哥那么沧海之量!"于玉凤笑道:"我也不罚得太重,你就饮上十巨觥吧!"沐天仇听得剑眉一笑,苦蹙着脸儿说道:"十巨觥酒,还算不重?"于玉凤故意把脸色一沉,淡淡道:"你嫌重么?酒不必喝了,我罚你十天之内,不许和我姊妹讲话!"沐天仇有点啼笑皆非地,向于玉凤摇头说道:"凤妹怎么越罚越重,十天不许讲话,岂不把人憋死?"于玉凤嘴角微披,神态刁蛮地挑眉说道:"你和别人讲话,我们不管;但我们姊妹之间,却因-鬼鬼祟祟-的事儿太多,在这十天之中,却没有工夫理你!"沐天仇苦笑道:"算了,算了,这种罪太难受,我还是选第一种罚法,喝上十觥酒吧!"于玉凤冷笑一声,秀眉双挑说道:"哪有这么便宜,适才十觥之数,你不肯喝,如今你肯喝,我却要再加两觥!"沐天仇失声:"再加下两觥,岂不是成了十二觥了么?"于玉凤点头道:"这叫做-顺风涨水-,谁叫你想吃回头草呢? 如今你再推辞,我就要把罚数改为十四觥了!"沐天仇对于江湖间的凶邪、奸恶虽可暗鸣叱咤,仗剑而诛,但对于女孩儿家的燕叱莺嗔,却是窘于应付,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点头道:"好,好,我喝十二觥,凤妹千万莫要再加罚到十四觥,因为不论何种酒儿,十二巨觥之数,已足使我酩酊大醉了!"宇文娇笑道:"喝醉又何妨?常言道:-一醉解千愁-,又道是-事大如天醉亦休.我们便暂且撇开一切足以令人烦恼的江湖琐事,在这山村酒店之中,共谋一醉,也算是赏心乐事呢。"-沐天仇道:"大家都醉,自是佳话,只怕我一人独醉,就有点煞风景了。".说话之间,这四位男女奇侠,业已走到适才峰头远眺的大片绿树丛中。 果然,在这四外如海的万绿丛中,背崖面路地开有一家小小山村酒店。 更妙的是,他们进店一看,店中七八张座头之上,空荡荡的,竟无一个酒客。 店家见有客到,堆着笑容过来招呼。黄衫客边自入座。边自问道:"店家,你们这儿卖些什么酒儿?"店家陪笑道:"酒儿只有一种,是自己酿制的-醉山春."于玉凤道:"-醉山春-?这名儿倒蛮好听,不知酒质如何?"店家笑道:"这种酒儿容易入口,但后劲却是不小,姑娘等贵客光临,小人把存贮十多年的一坛陈货,开来……"黄衫客不等店家话完,笑接道:"既有陈酒,尽管开来,我们一定特别加给酒资就是!"店家喏喏连声,正待退下,宇文娇已递过一锭纹银,向店家含笑道:"店家,这银子给你,除了开上一坛陈酒,多替我们准备上几味可口的菜肴来。"山野店家,几曾见过如此豪客,竟自怔怔呆住,不敢去接那锭白花花的银子。 宇文娇笑道:"店家,你怎么啦,莫非这十两纹银,付你的酒资菜钱还不够么?"说完,玉手微扬,将那锭纹银,轻轻地抛入店家怀内。 店家双手抱着银子,高兴得语音微颤道:"姑娘的赏赐……太……多,小人……不……敢……领受……"于玉凤笑道:"不要紧,你拿去吧,只要酒醇菜美,吃喝完r,我还另有赏赐!"店家连声应是,哈着腰儿,陪笑道:"小人厨下,现有从猎户手中买来的山雉、薰獐、风兔等野味,再杀上两只鸡,挖几斤新算……"于玉凤摇手道:"够了,够了……"店家好似过意不去,仍自陪笑道:"小人店中,尚有一条肥大黄狗,索性杀了清炖……"沐天仇剑眉一皱,截住话头道:"不必,不必,我们不吃狗肉。 就照你适才所说的几种菜,烹调得入味一点,也就够了。"店家称是,转身进厨里去了。于玉凤笑道:"这店家不错。对我们甚为巴结……"字文娇笑道:"他巴结的是那锭银子。凤妹记住,今后行走江湖,最好是把钱花在前面,伺候招待,自然不同;倘若把钱花在后面,你虽赏以千金,也不过换得临行时的一声-谢谢-而已!"于玉凤深以为然地,点头笑道:"字文姊姊说得对,这真是学到老而学不了的经验之谈。少时店家送酒菜时,我便把适才答应的赏钱给他。"黄衫客侧顾沐天仇,道:"贤弟,这店家今天可算是财星高照,我们吃他几样野味,一坛陈酒,他大概可以盖上一座酒楼。"沐天仇也为之失笑,目注于玉凤:"凤妹,这种山野店家,酒杯虽有,不见得有巨觥呢。"一语既毕,于玉凤又抛来一瞥妩媚白眼,道:"没有巨觥,改用大碗,反正沐二哥刚才那句-鬼鬼祟祟-的话儿,说得太以难听,我和宇文姊姊,决不会轻易饶你!"沐天仇见已无可转圆,只有向黄衫客递过一瞥求援眼色。 这时,店家已端来四色黄腊野味及一壶酒儿。 于玉凤笑道:"店家,我这位沐二哥其量如海,不耐浅斟细酌,你不单要换巨觥,或是大碗,并须把整坛酒儿,一齐搬来,让他喝个痛快,不要这样一壶一壶的了!"店家恍疑作梦,高兴得身躯一摇,几乎昏倒! 贡衫客笑道:"店家,你遇上女财神了,快不赶紧照她的话儿作么?"在这样情况之下,巨坛、大杯、佳肴、美酒,自然立即当前,于玉凤也毫不客气地,要沐天仇立即领受责罚。 八大碗醇酒下腹,沐天仇已在摇头,有不胜酒力之状。 于玉凤方对宇文娇看了一眼,宇文娇已自笑道:"凤妹,沐兄弟似已见酒怕了,你陪他喝两碗酒吧!"于玉凤不便推辞,目注沐天仇道:"沐二哥,还有四碗酒了,怎不喝呀?来,我遵从宇文姊姊之命,陪你喝上两碗!"说完,自行斟了两大碗酒,异常豪迈地一倾而尽! 沐天仇自然关切于玉凤,恐她饮得过量伤身,遂不再迟疑地,把其余四碗酒儿,喝了下去。 酒量之事,无法勉强,沐天仇把第十二碗酒儿喝完,便告玉山颓倒地,伏在桌上。 于玉凤也有七分酒意,玉颊通红地,向宇文娇含笑道:"宇文姊姊,我算是完成任务了吧?"宇文娇连连点头,又替她斟了一碗酒,嫣然笑:"凤妹功劳不小,我要敬你一碗!"于玉凤秀眉双皱,苦笑一声说道:"倘若再喝一碗,不是连我也要醉倒了么?"宇文娇也不勉强,只是点头一笑说道:"原来凤妹只肯陪沐兄饮酒,却不肯……"这两句话儿,太以厉害,故而宇文娇才说到"却不肯"三字,下面"陪我饮酒"之语,尚未说出,于玉凤业已端起宇文娇适手替她所斟的那碗酒儿,。豪迈无俦地,一倾而尽! 黄衫客看得微微一笑,向于玉凤点头说道:"凤妹真好酒量,但你陪你沐二哥喝了两碗,陪你宇文姊姊,喝了一碗,却陪不陪我这作大哥的喝一些呢?".黄衫客越是这样含笑发话,于玉凤便越是不好意思推辞,也斜着自己带几分醉意的一双妙目,向黄衫客娇笑说道:"小妹怎敢不陪大哥?但不知大哥要我喝上多少呢?"黄衫客也不好意思对她硬加逼迫,遂注目笑道:"凤妹自己酌量,你能喝多少,便喝多少,千万不要过量,因为我看你仿佛已有醉意了呢!"黄衫客的这几句话儿,听来似颇缓和,其实却是精通酒国用兵的凌厉攻心上策! 因为凡属已有醉意之人,多半不肯认醉,你越是劝他少喝,他往往越会硬逞英雄地,多喝一些! 果然,黄衫客语音才落,于玉凤轩眉道:"大哥,小妹才饮三碗,还不至于醉倒,大哥既要我陪你饮酒,我们便来个-斗勺换沧海-如何?"黄衫客笑道:"此话怎讲?什么叫-斗勺换沧海,呢?"于玉风道:"大哥是沧海之量,小妹斗勺之饮,所谓-斗勺换沧海-,就是大哥若饮上三碗,小妹便奉陪一碗!"黄衫客尚未发言,宇文娇已在一旁抚掌笑道:"好办法,好办法,这三碗换一碗的办法,公平得很,来来来,大哥,我先替你斟上三碗,倒看你与风妹,是-沧海,困于-斗勺,?抑或-斗勺-屈于-沧海-?"黄衫客笑道:"以三换一,总是我吃亏些,凤妹只要能再饮上五六碗之数,必定我先醉倒!"笑语之间,他已把那三大碗酒儿,饮下喉去。 于玉凤见黄衫客饮了三碗酒儿,遂也把那碗酒儿饮下,并娇笑道:"便算大家醉倒,又有何妨?宇文姊姊刚刚不是说过-能凭一醉解千愁么-?……"说至此处,转对宇文娇注目扬眉笑道:"宇文姊姊,沐二哥已先醉了,我和黄大哥,可能也……也相……相继会……会醉,只……只有你……"字文娇听她已有点舌头发大,语音不清,不禁颇为得意地,嫣然笑道:"娇妹放心,你们若是醉倒,我也一定斟上十大碗酒儿,自行喝醉,陪你们同入醉乡,去找找刘伶阮籍便了!"说话之间,黄衫客又多饮了三碗,于玉凤自然只好遵守条件,又复饮了一碗。 但酒尚未饮完。于玉风也告星眸微阉,娇慵不胜地。颓然醉倒! 这时,店家正好端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和一盘清炒新笋走来,黄衫客便向他含笑道:"店家,酒菜都已够了,你不必在此招呼,且等唤你再来。"店家喏喏退去,字文娇向黄衫客道:"大哥是酒中之豪,你不过饮了六大碗酒儿,大概不会有醉意吧?"黄衫客大笑道:"娇妹听见我所嘱咐店家的话儿么?其中莫非说得不对,言语颠倒,有甚醉意流露?"字文娇道:"大哥既无酒意,我们便依照原计,进行偷东西了!"黄衫客又自斟自酌地,饮了一口酒儿。微笑说道:"偷就偷吧,是你下手?还是由我下手?"字文娇道:"沐兄弟业已酒醉,虽说是偷,其实宛如探囊取物一般,但那-四灵秘帖-既在沐兄弟身边,还是由大哥下手,比较方便一点!"黄衫客听得字文娇这样说法,遂只好如言下手,从沐天仇的怀中,取出他师父"负心遁客"所郑重交付沐天仇的"四灵秘帖".取得秘帖,目注宇文娇,扬眉问道:"娇妹,秘帖业已到手,我们是只看最后一封-玉凤之心-,还是连-红龟之甲-、-苍龙之皮-也一并都看?"字文娇道:"既然偷看,自然便得清清楚楚,免得再疑神疑鬼,有所牵肠挂肚j"说完,便从黄衫客手中,取过"四灵秘帖",走向店后。 黄衫客不明其意地,向宇文娇愕然问道:"娇妹,你……你把这-四灵秘帖-,持向店后则甚?"宇文娇笑道:"我们并不是把-四灵秘帖-偷走就算,在看过以后,仍得还原,我遂去住店后,利用蒸锅热气把秘帖封口。弄湿开启,才可使沐兄弟不会发现有人曾经偷看的蛛丝马迹!"黄衫客向字文娇一挑姆指,加以赞许道:"娇妹委实想得周到,心细如发!"宇文娇截断黄衫客的话头,嫣然笑道:"大哥莫要再夸我了。 你只要不怕我把这-四灵秘帖-哨悄拐跑便是!"语音了处,腰肢微闪,便翩若惊鸿地,纵往店后厨下。 黄衫客暗忖:字文娇这偷看"四灵秘帖-之计,着实想得不错,因为如此作法,既未使沐天仇违反师训,又可使自己今后于进退之中。知所选择趋避,岂非两全其美思念未毕,字文娇已满面含笑地,从店后走出,手持三封业已开了缄封的"四灵秘帖",向黄衫客含笑道:"大哥,三封柬帖,俱已打开,却未阅看内容,你斟酌一下,先看哪一封呢?"黄衫客道:"顺次序来吧,我们先看第一封!"宇文娇笑道:"第一封是-紫麟之头-,沐兄弟早已拆阅。大哥既要顺序而观,便应该先看这第二封-红龟之甲-!"边自说话,边自把手中一封柬帖,递了过去。 黄衫客接过这封上书"红龟之甲"字样的信封,抽出其一笺纸,注目细看,只见上面写着:"-红龟-又名-大龟-,其性刚阳,却生于极为阴湿之地,若得其甲,制为十三块,盖以金猱之发,或人发生丝,藏于内护住胸背要穴,可御极为歹毒厉害之-五毒阴风掌-,盖汝有一深仇,精娴此技,于寻仇之前,多宜先作万全准备也!"黄衫客看完,交给宇文娇,扬眉说道:"娇妹你看,-红龟甲-的功用,原来如此,怪不得-无底杀人坑-中石壁之上,曾被人镌有-红龟甲,金猱发,何愁五毒腥风压-字样!"宇文娇把笺纸看完,立即依照原来折痕折好,装入信封内,用饭粒粘合封口,并向黄衫客笑道:"大哥,我猜得不离谱吧,沐二哥果然身世如谜,并有一名功力极为厉害的凶邪深仇!"黄衫客皱眉道:"沐贤弟的师尊,在这第二封柬帖之中,仍未把身世说明,也未说出他那深仇,究竟是何方神圣?"宇文娇笑道:"这道理并不难猜,沐兄弟的身世恩仇,定是在最后一封柬帖之中,才有交代,大哥难道没有发现那封-玉凤之心-写得最多,笺纸特别厚么?"-边自说话,边自把第三封柬帖递过,娇笑道:"大哥看第三封吧,这-苍龙之皮-,又是什么花样?"黄衫客展开一看,只见笺纸之上写的是:"龙之为物,缥渺难寻,故-苍龙-二字,与-紫麟-相同,只是武林人物之绰号而已。闻得有-玉面苍龙-柳少亭者,因藏有-连衣带裤之苍色龙皮软甲-一袭,人并少年俊挺,才获此号,仇儿宜设法取得-龙皮软甲-贴身穿着,以防汝厉害仇家之毒门歹毒暗器,盖-龟甲猱发-,只是防护前胸后背要穴,不令-五毒阴风,侵入受伤,下半身必须亦有罕世异宝,慎加防范,方减却顾虑,或可寻仇一搏!,-黄衫客看完之后,废然一叹,摇头说道:"懂了,懂了,完了,完了。"宇文娇听得摸不着头脑地,苦笑问道:"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儿?怎会既是-懂了,懂了-,又是-完了,完了,?"黄衫客目光凝注宇文娇,含笑问道:"娇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桥山-之中,初次结识时的_切情事?"宇文娇从目中流露深挚情意地,向黄衫客娇笑道:"大哥,你这一问,不嫌问得太多余么?-桥山-初会,是小妹弃邪归正的转折关键,我怎会忘记当时所发生的任何事呢?,,黄衫客道:"那位为了娇妹,终于葬身无底流沙中的-玉面苍龙-柳少亭,他……"宇文娇白了黄衫客一眼,苦笑说道:"大哥还提此人则甚?我对这-玉面苍龙-柳少亭,根本极为讨厌,毫无良好印象……,,黄衫客笑道:"贤妹记不记得柳少亭的-玉面苍龙,外号,是两字称人,两字称物?"宇文娇想了一想,微颔臻首道:"我记得这件事儿,当时大哥还要我进一步地,向他盘问究竟,可惜柳少亭在无底流沙之中,惨遭灭顶,无法问知究竟的了!"黄衫客叹息一声,双眉蹙地,缓缓说道:"无须再问究竟,方才我所说-懂了,懂了,之意,便是明白柳少亭为何号称-玉面苍龙."宇文娇怔了一怔,目注黄衫客,讶声问道:"大哥何出此言? 难道这封-苍龙之皮-的-四灵秘帖-之中,竞提到-玉面苍龙-柳少亭么?"黄衫客递过柬帖,苦笑说道:"娇妹自己看吧,你看完之后,自然明白。"宇文娇把笺上字迹,仔细看完,也自秀眉深蹙地"呀"了一声,摇头说道:"原来这所谓-苍龙之皮-就是指柳少亭所有的-龙皮软甲-,但柳少亭人陷流沙,-龙皮软甲-也与人俱灭,难怪大哥要说事情虽已-懂了-,希望也告-完了,!"黄衫客叹道:"不单-龙皮软甲-与人俱灭,如今-无底杀人坑-也毁,连那罕世红龟一并生埋,岂不是-完了-之上,再加一个-完了-,令沐贤弟对这两封师尊秘帖所交派的任务,根本无法办到……"话完,似乎愁无了遣地,自行又斟了一大碗酒儿,猛一扬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字文娇笑道:"大哥且慢发愁,再看最后一封秘帖吧,但愿那位-负心遁客-老前辈,于这-玉凤之心-,的指示之中,能明白说出沐兄弟的真实身世,和他不世深仇,究竟是谁?我不相信除了用-红龟甲-与-苍龙之皮-防身以外,就没有法儿,破去他仇家的歹毒暗器,和-五毒阴风掌-!"黄衫客面带苦笑地,点头蹙眉道:"但愿如此,倘若再含混不清,真使我们摸不着头脑,不知怎样应付才好。"说完,向宇文娇招手道:"娇妹,这封-玉凤之心,的笺纸甚厚,你且坐将过来,我们一同看吧!"宇文娇如言,与黄衫客并肩而坐,并替他斟了一碗美酒,撕了一条鸡腿。 黄衫客略觉饥饿,遂先把那只鸡腿吃掉,然后才抽出那写有"玉凤之心"秘帖中所装笺纸。 笺纸共有五张,字迹密密麻麻。使人一望而知,定系叙述什么颇为复杂之事。 黄衫客与字文娇展开笺纸,仔细观看。 才看数行,两人脸上均已现出惊色。 这种惊异神色,随着观看笺纸进度,逐渐加浓! 待把五张笺纸一齐看完,黄衫客与字文娇二人。竞自均双眉愁结地,呆呆怔住! 原来,黄衫客与字文娇二人,所料不差,沐天仇的身世,委实太不平凡,其中蕴有无限恩仇,而"沐天仇"三字,也不是他的本来姓氏。 上次,在找寻"神工谷"时,黄衫客因那根"飞凤毛",与昔日"赤须神龙"淳于泰所用之"龙须追魂令",甚为相象,曾向沐天仇述及一段二十年前的武林秘辛,谁知这段秘辛,根本就是沐天仇的恩仇身世! 沐天仇不是姓沐,应该姓穆,他父亲就是昔年隐居"岐山落凤谷"中,富堪敌国,经常仗义济世的武林大侠,"盖孟尝"穆星衡。 穆星衡虽有"孟尝"之号,但性爱清静,门下并无食客三干。 "隐贤庄"中,除了使用庄丁之外,只有至交好友。天机剑客,傅天华夫妇,一同唇住。并陪穆星衡时常出山行道,济救民物。 某次,傅天华于蛮荒毒瘴以内,救了中毒待毙的"赤须神龙"淳于祟夫妇,带回"隐贤庄",用穆大侠所藏灵药,治疗痊愈,三人义结兰盟,淳于泰年龄最长,作了大哥,穆星衡居次。傅天华则作了小弟。 三对神仙眷属,侠义夫妻,共同隐居以来,三位夫人,竞一齐态有兆。穆夫人先十日诞生一男,淳于夫人与傅夫人则后十日,几乎同时诞生一女。 就在穆公子弥月喜筵之上,突起风波! "隐贤庄"全庄上下,均开怀畅饮,醉意醺醺之际,突有江湖凶人。纠众晴袭! 一来"赤须神龙"淳于泰恰巧因事外出,不在庄中,少了一名好手! 二来,来袭的七名黑衣蒙面之人,全都功力不弱,并均擅使淬毒暗器。 三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来敌是乘"隐贤庄"上下,多半酒醉,毫无戒备之际,骤起发难! 有此三种原因。"隐贤庄"浩劫便成! "盖孟尝"穆星衡夫妇,与傅夫人,在酒筵之上,中了淬毒暗器,立告毕命。 穆公子在火光中惨被烧成枯骨! "天机剑客"傅天华怀抱幼女,身负重伤,被逼坠庄后万丈悬崖! 淳于夫人不知是为了保全贞节,抑或有别种原故。横剑自刺而死! 等到"赤须神龙"淳于泰得讯于庄后,匆匆赶回,只剩下淳于小姐一位劫后孤雁,"哇哇"大哭! 淳于泰睹状之下,怒极心疯,一把"龙须追魂令",立即出手! 那七名黑衣蒙面凶人,志得意满,大笑疏神之下,有五人被"龙须追魂令"所杀,一名被淳于泰震落庄左弱水寒潭,一名也因知不敌,必难幸免,遂自行跳入无底深壑j淳于泰虽已尽诛恶贼,但爱妻已逝,良友已亡,觉得生趣全无,遂从摇篮中抱起甫生二十日的女婴,也自跳进焚烧整个"隐贤庄"的熊熊烈火之内! 以上,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秘辛,也是黄衫客与宇文娇已知情况。 不看"四灵秘帖"他们以为情况如此。 看了"四灵秘帖"后,他们竟把这些情况,多半推翻! 首先,他们知道了"天机剑客"傅天华未遭劫数,他虽假作坠崖,其实却仗恃绝世轻功,与熟知地势之利,从崖下负伤逃脱! 傅天华之能够不死之故,是他于偶发情况,发现"赤须神龙"淳于泰,有与外人勾结,谋夺"隐贤庄"产业迹象,并向穆星衡报告,穆星衡笑而弗信,反责傅天华不应对同盟大哥。无端起此疑念! 穆星衡虽然不信,傅天华已有戒心,遂向淳于夫人,设法探询,淳于夫人颇知大义,于尽吐乃夫凶谋之后,立即横剑自绝! 此时,前庄祸变已起,穆星衡夫妇与傅夫人当筵毕命的噩耗传来,傅天华惊动万分之下,知道大势已去,遂慧心突生,把怀中所抱己女傅玉冰,与淳于夫人室内摇篮中的淳于玉凤,作一调换-然后,傅天华又匆匆赶往后庄,将淳于玉凤,与穆星衡之子穆小衡,再作转换。 安排甫毕,群寇已来,傅天华遂保定义兄遗孤,苦战负伤,坠崖逃去! 傅天华就是沐天仇之师"负心遁客".沐天仇就是被傅天华舍命救走的穆小衡。 被烧死的穆小衡,其实是"赤须神龙"淳于泰之女淳于玉凤。 如今被淳于泰视为亲生爱女的淳于玉风,却是"天机剑客"傅天华的爱女傅玉冰。 虽然,淳于泰于事后,曾怀抱女婴,纵入火窟,但傅天华认为淳于泰既起夺产之心,怎甘殉义自绝,必系以另一副面目,移转"隐贤庄"后所埋藏之无量资财,遂其雄霸武林心愿。 淳于泰除武功极高,心计甚毒以外,更精擅厉害无比之"五毒阴风掌"功,暨"龙须追魂令",故而傅天华与穆小衡先取"紫麟之头",争取"离尘老人"传授,增强本身功力,其次要穆小衡寻得"红龟之甲"和"苍龙之皮",以抵御淳于泰之掌力暗器。 做好这三项准备,才许去找淳于玉凤,等待获得"玉凤之心".方许开拆最后一封"四灵秘帖",明了自己身世,告知淳于玉风本系"傅玉冰"的莫大秘密,然后两小同心,杀却淳于泰,认姓归宗,报复父母之恨! 如此复杂的情事,怎不把黄衫客与宇文娇二人,看了个惊魂欲绝,目瞪口呆! 宇文娇怔了半晌之后,摇头苦笑道:"巧……巧……真太巧了……唉,天下事真是难尽人意……"黄衫客一面把那"玉凤之心"秘帖,照原来摺痕摺好,重行封固,仍藏向沐天仇的怀中,一面向宇文娇问道:"娇妹为何浩叹?"字文娇不等黄衫客话完,便指着与沐天仇一同醉伏桌上的于玉凤,扬眉说道:"大哥,你认为风妹是不是先前号称-天机剑客-,如今自号-负心遁客-傅天华之女傅玉冰呢?"黄衫客想了想,点头说道:"有此可能,否则-淳于玉风-与-于玉凤-便成为过分巧合的了! 宇文娇道:"于玉凤若是傅玉冰,则那位-神工谷-主于成龙,便是昔年负盟背义,夺产戮友的-赤须神龙-淳于泰了!"黄衫客道:"应该不错,一来于成龙拥有敌国资财。二来他是于玉凤之父,发妻又告早死,三来归隐之期,也在二十年前,四来,于玉凤所用家传暗器-飞凤毛-,与淳于泰昔年所用的-赤须追魂令-,是同一路数。这四点已知情况,都是令人猜疑于成龙就是淳于泰,只不知道他同否精于-五毒阴风掌-而已!"宇文娇道:"可惜……可惜……"黄衫客看了宇文娇一眼,不解问道:"娇妹,可惜什么?"字文娇指着沐天仇,向黄衫客笑道:"闻得江湖人言,昔年-盖孟尝-穆星衡大侠,美玉丰仪,有-当世第一风流人物-之称,沐兄弟也似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是否会与他父亲,有几分相像?"黄衫客颔首道:"当然,父子容貌,多半遗传,根据如今所知的情况,加以推测,穆星衡大侠的右耳垂后,可能也与沐贤弟一样,有粒-朱砂红痣-!"字文娇笑道:"我所说的-可惜-之意,便是指此。因为沐兄弟虽曾入-神工谷-,却未在于成龙面前,现出本来面目,否则,看于成龙的神色变化,便可以断定他到底是不是淳于泰了!"黄衫客瞪了字文娇一眼,皱眉说道:"娇妹何出此言?倘若于成龙真是淳于泰,而沐贤弟尚未知本来,在这等情况之下,会发生多大危险。"宇文娇秀眉双扬,娇笑一声说道:"不会有大危机吧?因为淳于泰以为穆星衡大侠之子穆小衡,早已在-隐贤庄-中。焚为枯骨,哪里想得到……"话犹未了,黄衫客便不表同意地,摇头接道:"娇妹错了,像淳于泰那等奸雄,定与曹孟德相同,有-宁使我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负我-之念,只要他发现沐贤弟面貌酷似穆星衡大侠,右耳垂也有-朱砂红痣-时,必然先发制人,立下杀手!"宇文娇闻言,目光一瞥于玉成道:"那么,我们要不要把这-玉凤之心-秘帖上所说情事,告知凤妹?"黄衫客略作沉吟,摇头说道:"暂时不宜说明,因为此事对于风妹的影响太大,竟使她的生身老父,变成杀母深仇。恐怕难使她完全相信!"字文娇把两道目光,含情凝睇地盯在黄衫客脸上道:"不说明么?凤妹如今正要回转-神工谷-呢!"黄衫客含笑道:"神工谷是她的家,她当然应该回去!"字文娇道:"我们不知道这种情况,还则罢了,既已知情。怎忍心使凤妹再去认贼作父? 黄衫客目光一朗,扬眉正色说道:"傅天华前辈不愧-天机剑客-之称,委实足智多谋,他昔年的-连环换婴-之计,太以巧妙,不单救走盟兄遗孤穆小衡,并把爱女傅玉冰,交给淳于泰,由淳于泰代为教养成人,等于是在这刁恶老魔的心腹之间。埋下了一枚定时爆炸的地雷火药……"语音至此略顿,向于玉凤看了一眼,继续笑道:"故而,我们如今暂时不能提及-穆小衡——傅玉冰-之名,仍然对他们称以-沐天仇.于玉风-,并鼓励凤妹回转-神工谷-,才好藉探望风妹之便。获知淳于泰老贼的一切举措!"宇文娇妙目连翻,细思片刻说道:"大哥说得对,风妹越是认贼作父,便越是会获得淳于泰老贼宠爱,毫无危险,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应该石破天惊地,揭开这层险秘呢?"黄衫客道:"至少要等我们弄清楚淳于泰老魔,如今有多少羽翼?多强实力?他的-龙须追魂令-和-五毒阴风掌-,究有多么厉害程度?并有无防制之术!"宇文娇加以补充地,接口含笑道:"最好还要让凤妹亲自发现一些淳于老魔所化身之-神工谷主-于成龙所为的万恶举措……"话方至此,黄衫客便连声称赞地,抚掌说道:"对极,对极,在于玉凤亲自发觉恶迹,羞为于女之际,也就是我们向她揭破秘密,使她容易帽信的绝好机会!"宇文娇目光一转,秀眉双剔说道:"这桩武林秘辛,周折太多。 极为复杂,我觉得其中还有一点,似乎难于解释。"黄衫客笑道:"娇妹有何疑点?不妨提将出来,彼此研究研究!"宇文娇道:"大哥认为那位昔号-天机剑客-今称-负心遁客-的傅天华老前辈,为人怎样?"黄衫客钦佩之色,溢于言表地,应声答道:"这位老前辈于奇危之际,镇定应变,甘弃己女,抢救孤儿,是位太以值得钦佩的大智大义之人!"宇文娇呷了一口酒儿,点头笑道:"大哥对于傅前辈的钦佩看法,与小妹完全相同,但你认为这样一位大智大义之人,会把申讨淳于泰的千斤重担,交给沐兄弟单独一肩挑么?"黄衫客叹道:"这种杀家大恨必须由当事人亲手报复,傅老前辈如今便算能够制住淳于泰老魔,也不会下手诛除,否则,会使沐贤弟将来有羞为人子、愧对先人之憾!"宇文娇道:"傅老前辈纵不明里下手,也该暗地帮忙,我不相信他会在-北天山-秘谷之中,袖手旁观,高蹈自隐!"黄衫客笑道:"当然不会,因为除了沐贤弟的杀家之恨以外,傅老前辈本人也有爱妻遭害之仇;何况,他爱女傅玉冰的认姓归宗,也是必须他亲自主持的一件大事!"字文娇扬眉问道:"既如此,沐兄弟出山已久,傅老前辈为何始终未现侠踪?"黄衫客也饮了一杯酒儿,含笑答道:"可能傅老前辈正在暗作什么重要的安排,我料他如今定已不在-北天山-,于必要时机,自会向沐贤弟和我们彼此联络,指示机宜!"宇文娇道:"但愿他老人家能早点出现,有所指示才好;因为如今-红龟之甲-与-苍龙之皮-等两桩任务业已无法达成,其中秘密,又暂不能向沐兄弟和风妹揭破,着实使我两人,应付为难,提心吊胆!"黄衫客微微叹了一声,目闪神光说道:"常言道:-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卫道降魔大业,本极难巨,我们无法预计成败,只好在危难之中,尽量镇定平稳地,走一步算一步了!"字文娇嗯了一声,点头扬眉说道:"大哥所说原则,虽极正确,但我们的第一步,究竟应怎么走呢?"黄衫客略一思忖,目注宇文娇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第一步自然仍随风妹回转-终南山神工谷-中,先探听群魔虚实,再妥筹应付策略!"宇文娇柳眉一蹙,有所忧虑地,缓缓说道:"为了大局起见,-神工谷-虽是必去,但其中有桩难题,却相当棘手的呢!"黄衫客道:"什么难题?"宇文娇道:"我听得大哥与沐兄弟谈起,上次于-神工谷-中,初见淳于泰老魔所化身之-神工谷主-于成龙时,便被老魔看破,指出沐兄弟是在脸上戴了人皮面具!"黄衫客笑道:"正是如此,当时沐贤弟便欲摘下人皮面具,是我想起杜百晓前辈之言,略加拦阻,娇妹与凤妹,又恰巧寻来,再加上淳于老魔宠妾潘姨娘,在-四海厅-后,以玉磐催召,才使沐兄弟未曾以本来面目,和淳于老魔相对。"宇文娇双眉挑处,目闪慧光说道:"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难题了。我们再入-神工谷-,既不欲抓破面皮,仍把淳于老魔,当作长辈尊敬,则沐兄弟哪有再以假面目相对之理?万一秘密揭破,老魔辣手立施,我们深入虎穴,连逃都无处逃呢。"黄衫客一面聆听,一面连连点头说道:"娇妹所虑甚是,这的确是一桩大难题!,-宇文娇笑道:"大哥先要设法处理这桩难题,然后才可以随同风妹再返-神工谷-呢!"黄衫客呷了一口酒儿,双眉深蹙,凝神思索! 宇文娇见他半晌无语。扬眉含笑叫道:"大哥。你想出处理这次难题的妙策没有?"黄衫客苦笑两声,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想出办法。因为任何藉口,都只能搪塞一时,倘在-神工谷-中。长日相对,总宇文娇不等黄衫客说完,便即接口笑道:"大哥,我有办法!"尊衫客闻言之下,喜形于色问道:"娇妹有何妙策,快请说将出来,我们商量商量。"宇文娇笑道:"关于搪塞之策,我和大哥一样,都想不出来,我所想的是拖避之策!"黄衫客问道:"什么拖避之策?"字文娇道:"我所谓-拖避之策-,就是暂时不让沐兄。弟与那伪称-于成龙-的淳于老魔见面!"黄衫客怔了一怔,看着字文娇道:"不让他们见面?娇妹莫非不让沐贤弟前去-神工谷-么?"宇文娇笑道:"沐兄弟对于凤妹,似有夙缘,业已爱之入骨,不让他去怎行?我只是说在未曾准备妥当之前,暂时不让他前去-神工谷-,当然,他既不去,大哥少不得也只好陪陪他了!"黄衫客静听宇文娇话完,恍然笑道:"娇妹是要两路分兵,你和风妹,先去-神工谷-,我和沐贤弟随后再来。"字文娇道:"光是随后一步,还嫌不够,你们必须针对难点,再作妥善准备!"黄衫客想了一想,向宇文娇轩眉问道:"娇妹所谓准备,莫非是叫沐贤弟在人皮面具以内,再作化妆,略为改变容貌?"宇文娇颔首道:"正是如此,但这种化妆,必须请专家为之,否则必被奸刁异常之淳于老魔看破,还有沐兄弟右耳垂后的那粒-朱砂红痣-,也必须点掉,或是设法遮掩。"黄衫客皱眉道:"沐兄弟暂时不去-神工谷-么?这事……"字文娇接口道:"这事好办,大哥可以从-四灵秘帖-方面。 出点化样!"黄衫客不解地道:"娇妹此话怎讲?-四灵秘帖-方面,我们业已偷偷看过,并重行封好,归还沐贤弟怀中,却有何花样可出?"宇文娇嫣然笑道:"沐兄弟对他恩师训示,极为尊重,如今正为无法取得-红龟之甲-及-苍龙之皮-忧心。大哥只消造个谣言,说是别处尚有-红龟-,沐兄弟必会跟你走了!.黄衫客笑道:"娇妹此计虽好,却也有点毛病!"宇文娇问道:"什么毛病?"黄衫客道:"我若编造谣言,说另外有只-红龟-,沐兄弟虽然必定立即去寻,但凤妹多半也闻猎心喜,一同跟去,不回-神工谷-了!"宇文娇点头道:"不错,凤妹必然也要跟去,但大哥把这桩事儿,交给我办,我会把凤妹拦抵,说服她回转-神工谷小桃源-内等候你们。"黄衫客道:"我相信娇妹有此口才,但沐贤弟纵然跟我去找-红龟,,我却怎样交代?并怎样劝他接受化妆,略微改变容貌?"宇文娇梨涡双现地,目注黄衫客道:"这是大哥的事儿。我想以大哥的江湖经验,还会骗不倒沐兄弟,让他乖乖听话?"黄衫客苦笑一声,浓眉微皱说道:"我不是不会骗,而是生平从未骗过别人!"宇文娇秋波流盼。送过一个含情媚眼,娇笑道:"恶意行骗,固然不可;善意行骗,却有何妨?大哥为了使沐兄弟趋吉避凶,少受苦难,便由-大侠客-客串一回-大骗子-,破破例吧!"黄衫客无可奈何,只得点头说道:"事急之下,只好从权,我接受娇妹的建议就是!"宇文娇见黄衫客接受自己建议,便替他斟了三大碗酒儿,扬眉含笑叫道:"好,大哥从善如流,我敬你三大碗酒儿!"黄衫客笑道:"娇妹这是作甚?莫非你也要把我灌醉?"宇文娇失笑道:"大哥太多心了,我要把你灌醉则甚?"语音至此略顿,向伏在桌上的沐天仇、于玉凤二人,指了一指,嫣然笑道:"沐兄弟与凤妹快醒来了,他们若是醒来,见我们二人,毫无酒意,岂不要大起疑心了么?常言道:-像不像,三分样——我们至少也要喝个三分酒意,吃得杯盘狼藉,才勉强交代得过!"黄衫客越听越觉有理,好生佩服地,点头赞道:"娇妹的心思真细,考虑得十分周到,来来来,我们且大吃大喝一顿,装装样吧!"说完,两人果然便放怀吃喝起来! 等到他们吃喝得酒兴半酣,两人脸上,都有了相当酒晕之际,沐天仇与于玉凤,方自双双醒转。 字文娇见沐天仇缓缓坐起身形,便向他道:"沐兄弟。你酒醒了么?我再敬你一杯!"沐天仇连摇双手,满面苦笑,道:"宇文姊姊,你不要再整我了,我委实喝得太多,头昏得很,适才也不知醉了多少时候!"字文娇道:"沐兄弟,我不是整你,我再敬你一杯酒儿,确有相当理由,并且只是一小杯酒,不是一大碗酒,何必如此害怕?"沐天仇听说只一小杯酒,心中大定,扬眉道:"酒可以喝,但却得先请字文姊姊,说个充分理由!"宇文娇笑道:"理由当然充分,我先问你,你还想不想要那-红龟之甲-?"沐天仇道:"我恩师的-四灵秘帖-之中,有此指示,当然想要,但-无底杀人坑-,业已为崩山埋填,恐怕无法再……"宇文娇笑了一笑,截断沐天仇的话头说道:"沐兄弟,你知不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沐天仇闻言,方自一怔,于玉凤已在旁笑道:"宇文姊姊,你这-天涯何处无芳草-之言,是不是说除了-无底杀人坑-外,别处还有-红龟-?"宇文娇看了于玉凤一眼,点头娇笑道:"还是凤妹来得灵巧。 真所谓冰雪聪明,一点便透,不像沐兄弟,有些像个绣花枕头,-聪明面孔笨肚肠-呢!"沐天仇被宇文娇讥诮得耳根一热,讪讪说道:"宇文姊姊,你说的另一-红龟-,是在何处?"宇文娇向他投过~瞥妩媚白眼,扬眉说道:"沐兄弟想问另一-红龟-的所在么?你要先把我敬你的一小杯酒儿喝完,我才肯呢!"沐天仇无可奈何,只得皱起双眉,把面前一小杯美酒,举向唇边,一倾而尽! 宇文娇嫣然一笑,秀眉双轩,缓缓说道:"沐兄弟不要皱眉,这杯酒儿,有个名堂,叫做-还魂酒-;凡属酒醉之人,都应该在酒醒以后,喝上一杯,以后才不会……"沐天仇苦着脸儿,摇手接口说道:"不必谈什么-还魂酒-了,字文姊姊,快请告诉我,另一只-红龟-是藏在什么深山大泽以内?"字文娇因知黄衫客素性豪爽,不善谎言,遂尽量替他搭好扯谎架子,含笑道:"另外一只,不是-红龟-,是叫-火龟-……,,沐天仇听了"火龟"二字,皱眉道:"宇文姊姊,我恩师在-四灵秘帖-上所作指示,不是要我寻取-火龟之甲-,是要我寻取-红龟之甲-!" 第七章 巧计安排 宇文娇瞪他一眼,嗔道:"沐兄弟,你怎么这样笨呢?-火龟,只有比-红龟-更好,既称-火龟-,难道颜色不是红的?"沐天仇被她骂得一伸舌头扮个鬼脸道:"是……是……宇文姊姊说得极是,小弟委实笨得该骂,但不知这只-火龟-,是藏在什么地方?"宇文娇指着黄衫客,矫笑连声,道:"-火龟-藏在什么地方要问你黄大哥了,他好像是保守什么重大机密似地,连对我也不肯轻易吐露!"沐天仇星目双翻,神光炯炯地看着黄衫客,道:"大哥当真知道另外有一只-火龟-?"黄衫客趁着宇文娇逼弄沐天仇之际,业已打好了谎言腹稿,遂不慌不忙地,点头答道:"不错,的确另外还有一只-火龟-,地方并不太远,就在-蟠琢山-的-三阳洞-内!"于玉凤首先喜道:"那好极了,我们赶紧再走趟-蟠琢山-吧!"宇文娇摇手道:"不行,我们姊妹俩不能去。只有他们兄弟俩,才可以去。"这句话,把于玉凤听得有点不大服气,目光凝注在宇文娇娇靥之上,挑眉问道:"为什么只有他们兄弟俩才可以前去,难道我们姊妹竞技不知人。功力不够?"字文娇失笑道:"这与功力无关,因为-三阳洞-是纯阳之地,最忌阴人,尤其若有两个女孩子同在,更容易勾发洞中所蕴的-三阳地火-等人力难抗拒之天然险厄,使入洞之人,齐遭不测大祸!"于玉风哼了一声,微摇螓首说道:"我不相信会有这等稀奇古怪之事,非要……"宇文娇不等她往下再说,接口道:"凤妹,对于这等事儿,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洞中祸变倘若不发,自然无事;万一当真发作,我们是咎由自取,但你黄大哥和沐二哥,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有点冤枉了!"宇文娇提到有关沐天仇的安危,果使于玉风有所警惕。她想了想,说道:"好,为黄大哥和沐二哥的安全着想,我们就暂时不去犯这忌讳,但字文姊姊却必须答应日后由我们两人,单独进洞一探。"宇文娇因"三阳洞"本属子虚,自然点头答应,道:"遵命,遵命,只要凤妹有此兴趣,我一定陪你进一趟-三阳洞-探险就是。"于玉风扭头向沐天仇嫣然道:"沐二哥,都说好了,我们走吧!"黄衫客听得一愕。向于玉凤皱眉问道:"咦,凤妹适才不是与你宇文姊姊商议妥当-蟠-山三阳洞-之行,由我和沐贤弟单独去么?"于玉凤笑道:"你们前去-三阳洞-中,寻捉火龟,我和宇文姊姊不进洞去,替你们招致危险,只守在洞外,为你们护法,难道也不行么?"黄衫客想不到于玉风竞有这么一种要求,不禁窘于应付,为之呆然怔住。 沐天仇自然愿意有于玉凤偕行,笑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宇文娇却发出和他语调相同,语义相反的话儿道:"不必,不必。根本不必!他们两人功力见识,足可自保有余,哪里还用得着我们跟去做什么护法?凤妹和我且回-神工谷小桃源,中。等待他们便了!"于玉凤秀眉略蹙,对宇文娇道:"宇文姊姊……"宇文娇何等刁钻捉狭,不等于玉凤话儿出口,便以一副揶揄的神色笑道:"凤妹还要坚持什么?那-蟠-山-离此不远,最多不过两三天的耽搁,难道凤妹连一步都舍不得离开你的沐二哥么?"这末后一语,相当锋利厉害,不单于玉凤听得脸上一热,连沐天仇那张俊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宇文娇不去理会他们,又向于玉凤正色说道:"何况,这是凤妹第一次离开-终南-,于伯父必定整日关怀,应该早点回去,以释尊长远念。下次先行禀明于伯父,然后和你沐二哥联袂行道,游侠江湖,便可天长地久在一处了!"好个宇文娇,口舌委实犀利,弄得于玉凤在她词锋调谑,和利用老父系念的大帽子猛扣之下,无法招架得住。 她蛮靴一顿,面含薄嗔白了宇文娇两眼,道:"宇文姊姊,你别嚼舌了,我早知道你是想回-神工谷小桃源,去,吃我泽中特产-白鳞大鱼-!好好,就走就走,我们先回-终南,,等候黄大哥和沐二哥吧!"说完,娇躯一闪,便纵出这山村酒店之外。 字文娇也跟着纵身,并向黄衫客高声叫道:"大哥,你和沐兄弟办完事,快点来啊,莫让凤妹在-神工谷小桃源,中,整日苦盼,相思欲绝……"语音方发,人已纵出店外,只听得于玉凤那银铃似的声音,含嗔道:"宇文姊姊好不识羞,还说我呢!你忘了你在我-小桃源-中,每日都神魂颠倒地,把-黄衫客-三字念来念去,不绝于口么?"这两位女侠互相调谑,燕语莺声,着实使初涉情场的黄衫客和沐天仇二人,听得有点油然神往。 直等宇文娇与于玉凤笑语消失,人已远去,沐天仇才道:"大哥,我们酒已吃足,饭也用够,这就去-蟠-山-吧!"黄衫客道:"前去-蟠-山,则甚?"沐天仇听得"呀"的一声,皱眉道:"大哥,你怎么啦?你不是要和我同去-蟠-山-的-三阳洞-内,捉拿-火龟,么?"黄衫客叹息一声,向沐天仇送过一丝苦笑。 沐天仇看出黄衫客的神色有异,诧然问道:"大哥苦笑则甚? 莫非其中还有玄虚花样?"黄衫客点头道:"贤弟猜对了,其中,确实有点花样。"沐天仇好生惊奇,问道:"我就想不通有什么花样,大哥可以毫不隐瞒地相告么?"黄衫客端起酒碗,喝了口酒,缓缓说道:"当然应该告诉贤弟,-蟠——这座山虽然是有,但-三阳洞-便未必有之。"沐天仇听得十分惊奇,问道:"听大哥言中之意,莫非那只-火龟-竟是……"黄衫客接口道:"连-三阳洞-都是子虚乌有,还哪里来的什么-火龟-?自然全是我和宇文姊姊临时所杜撰的了!"沐天仇初颇惊奇,但转念一想,猜知黄衫客与字文娇如此作法,其中必有深意。便正色道:"大哥和宇文姊姊这番编造,必有深意,只是小弟愚蒙难明,还请大哥明白指示才好。"黄衫客也正色道:"贤弟大概决想不到,我和字文姊姊编造这些谎言,为的只是阻止你与风妹一同回转-神工谷-内。"沐天仇大吃一惊,双轩剑眉问道:"阻止我和风妹一同回转-神工谷-?却是为何……难道大哥不欲我和她……"黄衫客微微一笑,摇手说道:"贤弟会错意了,你与凤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祥麟威风,我们对于这段良缘,只有尽力促成,哪有横加阻碍之理?"沐天仇好生不解地咦了一声,说道:"大哥,你今日说起话来,为何总有点前后矛盾?"黄衫客道:"不是矛盾,其中原因,在于凤妹之父-神工谷主-于成龙,和你右耳后的那一颗-朱砂红痣-呢!"沐天仇越听越觉莫名其妙地,伸手摸摸自己右耳垂后的那颗朱砂红痣,向黄衫客皱眉问道:"大哥怎么越说越玄虚了?我的耳后红痣,怎会和凤妹之父,于谷主于老人家,有着关系?"黄衫客笑道:"当然有关系,贤弟不要性急,你听我慢慢向你说明。"沐天仇苦笑道:"大哥不要说得太慢好么!小弟如今业已被你塞入闷葫芦中,憋得有点难受!"黄衫客突然神色一正,把两道目光,紧盯在沐天仇的俊脸之上,沉声道:"沐贤弟,我们是异姓骨肉,应该无话不谈,你对自己的身世来历,究竟清不清楚?"沐天仇被黄衫客问得涨红着一张俊脸,于是窘然答道:"我若知道我自己的身世来历,哪有不同大哥倾吐之理?但关于小弟身世一节,我恩师老是说时机未至,不肯对我有丝毫透露……"黄衫客笑道:"你师父虽然不肯透露,但那位-无事不知-杜百晓杜老人家,却曾对我略作透露呢。"沐天仇闻言之下,向黄衫客急急追问道:"大哥,那位杜老人家曾透露一些什么?"黄衫客道:"他听说-四灵秘帖-之事以后,便认为贤弟身世,大有隐秘。问我贤弟的右耳垂后,有没有一颗-朱砂红痣-?"沐天仇道:"大哥怎样对答?"黄衫客笑道:"当时我根本未加注意,只得回答不知。杜老人家遂嘱我与贤弟再见之际,注意察看,假如真有此痣,便速报他知,并不可在终南附近走动!"沐天仇恍然道:"怪不得和我在-离尘谷-口,再度相逢之后,便立即和我赶赴-大别山-中,去参谒杜老前辈!"黄衫客点了点头,向沐天仇缓缓说道:"当时我发现贤弟的右耳垂后,果然有粒-朱砂痣-,便知杜老人家,果然不愧-百晓-之名。说得颇有道理,遂想带你前去,把贤弟的如谜身世。弄弄清楚,谁知世间事,不如意者,竟居八九!杜老人家又复遭遇不测!"沐天仇道:"杜老人家的遭遇不测情况,是我们亲自目睹,但生死下落,迄今尚是未知之数,却又会和-神工谷主-于老人家,沾上什么关系?"黄衫客道:"贤弟难道忘了我方才所说杜老人家叮嘱你不可在-终南-附近走动之语?"沐天仇点头,黄衫客又道:"贤弟更应该想想,我们进得-神工谷,,在-四海厅,中,初见于成龙之际,他曾举出几个深恶痛绝之人,其中便有-无所不知-杜老人家与-离尘老人-在内。"沐天仇想起前事,"嗯"了一声道:"于成龙老人家隐居-神工谷,中,已有廿年,怎会对-离尘老人-和杜百晓老人家,那样痛恨?着实有点蹊跷!"黄衫客道:"蹊跷之处,还不止此……"沐天仇骇然问道:"大哥之意,是说还有蹊跷之处么?"黄衫客又饮了两口酒,正色道:"根据你字文姊姊在-神工谷-中所闻。于成龙竟曾密令手下,凡见右耳垂后生有朱砂红痣的年轻俊貌人物,均以辣手相加,立杀不贷!"沐天仇又伸手摸摸自己耳垂,皱眉说道:"于老人家为何要对耳后有红痣之人,暗施阴损毒辣手段?"黄衫客苦笑道:"这项问题,恐怕只有于成龙本人才可答复,连他独生爱女于玉凤,也不知其中奥妙!"说至此处,又目注沐天仇,含笑问道:"沐贤弟,你如今总该知道我为何设法阻止你暂时不与凤妹一同回转-神工谷-之意吧?"沐天仇颔首道:"大哥是怕于成龙,一旦见了我本来面目,便立下毒手,而我猝不及防……"黄衫客叹息一声,截断沐天仇话头,说道:"贤弟请想,倘真有此情况,却教凤妹于惊心剧变之后,进退两难,情何以堪?"沐天仇愁眉苦脸地摇头一叹,木然说道:"这种事儿,真是从何说起?如此看来,我们岂不是永远不能前去-神工谷-了么?"黄衫客目中电闪神光,轩眉笑道:"谁说永远不能前去?我们不单要去,并把事情再清楚,查出于成龙为何要杀右耳垂长有朱砂红痣的年轻人,和那年轻人究竟是不是你。"沐天仇苦笑:"这事不好查吧?我们若和于成龙起了冲突,岂不令凤妹左右为难?"黄衫客笑道:"凡事穷则变,变则通,这就是我先设想把贤弟与凤妹分开,然后再和你细商变通办法的关键所在。"沐天仇问道:"大哥有无腹稿,应该怎样变通?"黄衫客道:"别无良策。只有请贤弟暂时掩蔽本来,莫以真正面目和于成龙相见。"沐天仇急道:"那怎么行?上次于老人家已看出我戴有人皮面具,这次再若前去,定必……"黄衫客笑道:"这很简单,贤弟只要在人皮面具之内,再加精巧化妆,并把朱砂红痣掩蔽,便可瞒过于成龙了。"沐天仇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却道:"这样做法,当然可以,但如此化妆,必须极为精巧。小弟平素所用化妆易容手段甚为平庸,不知大哥是否擅于这种高度易容技术?"黄衫客摇了摇头,向沐天仇含笑道:"我也不行,和贤弟一样,只是会一点普通易容手段,恐怕瞒不过于成龙那等阅历丰富的老江湖。"沐天仇闻言之下,愁眉双皱道:"那怎么办?我岂莫非要乞求别人代为……"黄衫客含笑接道:"贤弟不用着急,我们不是要去-蟠-山-么?"沐天仇向这位盟兄,投以一瞥诧异目光道:"大哥怎么说话前后矛盾?你既声明-蟠-山-中没有-三阳洞-,更无火龟,我们还前去则甚?"黄衫客笑道:"虽然没有火龟,却住着一位武林奇人,叫做-千面灵龟-乌大寿。"沐天仇"咦"了一声,笑道:"乌蕉巴弓-虽是百家姓氏,但姓与乏,-、实在不多。尤其这位乌大寿,竞以-千面灵龟-为号,更是奇闻妙事!"黄衫客道:"以乌龟为号,虽属罕闻,但这-干面灵龟-乌大寿,连名带号七个字,却无一字虚构,字字名副其实。"这话引起沐天仇的好奇心,诧然问道:"怎么名副其实,大哥请说出听听。"黄衫客道:"这位乌大寿,如今已有百岁出头,又复天生异相,皮黑如漆,是否恰当他那-乌大寿-三字姓名?"沐天仇点头笑道:"皮黑是-乌-,百岁期限,自称-大寿-,这姓名三字,果然不虚,但他那-千面灵龟-外号?……"黄衫客扬眉一笑,接道:"乌大寿这-千面灵龟-外号,更有来历,因此人又矮又胖,周身几成圆形,其状酷似巨龟,更极精卜筮之术。"沐天仇"哦"了一声道:"形似龟而精于卜,-灵龟-二字果有来历了;但不知-干面-二字,又是怎么讲呢?"黄衫客笑道:"这两个字儿,不难解释,贤弟怎还要动问?就是指乌大寿除了卜筮一道之外,还精于易容之术。"沐天仇恍然道:"大哥说了半天,原来是带我去找那位-千面灵龟-替我易容。"黄衫客道:"不一定要劳动这位老人家为贤弟亲手易容,只须向他索得几粒上乘的易容丹药也就可以了。"沐天仇想了想,又皱眉道:"既有如此奇人,我们走趟-蟠——,原属无妨,但乌大寿是否肯予接见,并慨赐药物?"黄衫客接口道:"贤弟不必忧虑,愚兄昔日曾帮过他一次小忙,就凭这一点,我们大致不会被餐以闭门羹,理该有求必应。"沐天仇道:"大哥曾帮过他什么忙?"黄衫客笑道:"此事说来颇饶趣味,我们便一面前往-蟠-山-,一面在途中说吧。"沐天仇点头笑诺。黄衫客唤来店家,又赏了一锭纹银,并命他把自己和沐天仇身边酒壶,灌满上好美酒。 灌好美酒,带足干粮,两人遂出了酒店,奔向"蟠-"而去! 武林人物,无不好奇,沐天仇行未多远,便向黄衫客注目含笑问道:"大哥,如今途中无事,你该说说怎样帮助-千面灵龟-乌大寿的那段趣事了吧!"黄衫客道:"约莫是十三四年以前,我因事路过山西省的-吕梁山,,在一座山谷谷口,遇见一位人矮体胖,肤黑如漆的白发老人!"沐天仇接口问道:"这老人家定然就是大哥所说的-千面灵龟-乌大寿了!"黄衫客点头道:"正是,当时这乌大寿面对谷口,满脸愁容,仿佛欲行又止,并取出两片-龟壳-,虔诚卜卦。"沐天仇道:"这位老人家也真奇怪,他卜的是什么卦儿?"黄衫客笑道:"当时我也奇怪,遂向前问他,这位乌老人家,便对我说了一桩有趣之事。"沐天仇见黄衫客说至此处,又取酒壶饮酒,不禁一蹙眉头,急急唤道:"大哥莫吊胃口,究竟是件什么趣事?"黄衫客饮了几口,收起酒壶,举袖擦去唇边余渍,向沐天仇含笑说道:"那位乌大寿老人家,是说明他的姓名外号,然后再说明前面这片山谷,名叫-青蛇谷-,谷中有-葬龟坑-……"沐天仇剑眉双蹙。目注黄衫客道:"大哥。那位乌老人家好端端地向你报出字号,并说明地名则甚?"黄衫客答道:"当然大有道理,乌老人家说-蛇-和-乌龟-,是世仇大敌。此处既名-青蛇谷-,谷中又有-葬龟坑.恰好使他犯了-地名-,恐怕会入谷不吉!"沐天仇失笑道:"这位老人家倒真是迷信得相当有趣……哦,我明白了,他在-青蛇口-,用龟壳卜卦,便是占算入谷凶吉?"黄衫客颔首道:"贤弟猜得不错。"沐天仇道:"大哥可曾问过乌老人家的卦象显示如何?"黄衫客道:"问过,乌老人家说是-贵人相助-之象,卦词是:-逢黄则吉,遇土而安.",沐天仇大为吃惊地,扬眉诧声说道:"咦,卦象中所谓-逢黄.不是指大哥么?看来这位乌老人家的-灵龟-外号,着实有点道理!"黄衫客微笑道:"不单我姓黄,合于卦辞中的-逢黄则吉-,当时并因远路奔驰。满身尘土。也合于卦辞中的-遇土而安-,故而,等我向乌老人家加以说明之后,他便-哈哈-大笑,说自己替自己细算流年。可以活到百零八岁,但眼前对于-青蛇谷葬龟坑-的这个关口,却似是甚难度过;原来天不绝人,果有-贵人-相助,使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沐天仇听得目光一转,向黄衫客问道:"大哥记不记得,这位-干面灵龟-乌大寿乌老人家,今年多大岁数?"黄衫客被沐天仇一言提醒,屈指算了一算,面带惊容地,皱眉说道:"十四年前,乌老人家是九十四岁,如今算来,恰好百零八岁,这位老人家莫要……"语音至此忽顿,双眉深蹙,满面都是愁容! 沐天仇知道黄衫客是生恐乌大寿的卜筮太灵,寿元已尽,遂含笑叫道:"大哥不必发愁,一来乌老人家的卜筮之术,未必灵验到这等地步,二来在今年年终以前,他总算是百零八岁,好在-蟠——离此不远,我们且去拜候拜候这位老人家吧!"黄衫客听得沐天仇这样说法,脸上愁容渐解。 沐天仇又向他含笑问道:"那乌老人家,既知大哥姓氏。合于他卦象中所示-贵人-,定必要求你保护他同过-青蛇谷-了?"黄衫客道:"正是如此,我虽本来不拟穿越-青蛇谷-,但既经乌老人家提出这次请求,遂也义不容辞地,略为绕道,送他一程的了!"沐天仇目光略注黄衫客,扬眉笑道:"大哥,我猜你慨然允诺之故,大半是由于义侠为怀,但其中也不无好奇之感,你大概也颇想看看乌老人家的卜筮灵验与否:、-青蛇谷:中,究竟有何凶险?"黄衫客轩眉一笑,向沐天仇连连点头说道:,"贤弟可谓深知我心,猜得半点不错!"沐天仇道:"大哥与乌老人家,在-青蛇谷-中,究竟遇见了什么样的凶险情况?"黄衫客摇头笑道:"没有任何凶险,一路平平安安,草木不惊地,度过-葬龟坑-,出得-青蛇谷-!"沐天仇微笑道:"这样说来,那位乌老人家的-灵龟-卜卦,有时也未尽灵验的了!"黄衫客道:"谁说不灵?我和乌老人家,才出-青蛇谷,口,便听得弓弦响处,一箭飞来……"沐天仇双眉挑起,冷笑一声,接口说道:"哼!这埋伏之人,太幼稚了,区区一根冷箭,却是伤得了大哥,抑或伤得了乌老人家呢?"黄衫客向沐天仇看了一眼,摇头说道:"贤弟说得不对,那根箭儿,不是伤人之用,只是传信之用!"沐天仇恍然道:"哦,原来箭上有信。"黄衫客道:"我接住飞箭,从箭杆上取下所附书信,展开观看,才知乌老人家曾与-山西三煞-结下深仇,-山西三煞-侦知乌老人家行踪,特在-青蛇谷葬龟坑-中,设了七道厉害的埋伏,务将乌老人家,置于死地!"-沐天仇道:"既然如此,-山西三煞-怎不发动那七道厉害埋伏?莫非看在有大哥同行,他们是惧怕人哥。还是与你有交情呢?"黄衫客笑道:"-山西三煞-均是成名老魅,个个武功都不弱于我,他们却怕我则甚?何况彼暗我明,敌众我寡,情势大大不利!"沐天仇笑道:"这样说来,是-山西三煞-和大哥可有交情了,但大哥一向嫉恶如仇,又怎会与这般黑道凶人……"黄衫客不等沐天仇再往下问,便接口说道:"交情结在无心,我无意中救过-山西三煞-卜天雄的独子卜飞一命,卜天雄便以此作为酬报,在信上声明,前欠恩情,就此勾销,下次相逢,便成为无恩无怨的普通江湖朋友,对于乌老人家,也宽让一步,日后再复寻仇!"沐天仇静静听完,点头称赞说道:"这-山西三煞-中的-大煞-卜天雄,虽是黑道凶人,却还懂得一点知恩报德的江湖义气!"黄衫客笑道:"由于有过这段香火因缘,故而我只见着那位-千面灵龟-乌老人家,他便定会为贤弟易容之事,施展妙手,只怕……"说到"只怕"二字,便顿住话头,不往下讲,代之以一声长叹! 沐天仇笑道:"大哥,能请乌老人家赐以妙药,或慨施妙手固好,否则也可以另想别法,我……我……觉得……",黄衫客见到他突然语音迟滞起来,诧然问道:"贤弟觉得什么? 莫非觉得这易容之策,有何不妥么?"沐天仇道:"不是有甚不妥,我是觉得对于成龙老人家,虽可易容,但对于玉凤,却如何……"黄衫客"哦"了一声,接口笑道:"贤弟是怕在凤妹之前,不好交代么?"沐天仇面带忧容地,点头苦笑说道:"大哥请想,我突然改容易貌,怎能不先对凤妹加以解释?但这种顾虑她父亲对我加害之事,却又怎么说得出口?"黄衫客对这位盟弟,投过一瞥关切目光,含笑说道:"贤弟,在这险诈无比的江湖中,闯荡奔走,该方时方,该圆时圆,除了什么基本人格,不宜污辱以外,有时亦不妨试试权宜!"沐天仇茫然目注黄衫客,皱眉问道:"试试权宜?大哥,你要我怎样试试这-权宜-?"黄衫客把脸色一正,目闪神光说道:"贤弟认为-神工谷-内的情况如何?"沐天仇毫不迟疑,应声答道:"由于我们耳闻目睹情事。以及那-五行使者,之一的黄中,惨遭杀害一节看来,-神工谷-中情况可疑。于成龙于老人家,多半是位胸怀大志,要搅起莫大武林风云的枭雄人物!"黄衫客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意见,说道:"贤弟的看法与我完全相同,于玉风呢?"提到于玉风,沐天仇毫不迟疑地道:"于玉风的气质品格。不容怀疑,即令-神工谷-是一池浊水,她也是不染污泥、洁然独立的青莲。"黄衫客抚掌道:"对极,对极,凤妹若不是众人皆浊我独清。 众人皆醉我独醒,她又怎会不肯与她父亲一同居住。而独居于-小桃源-呢?"沐天仇偏过头去望着黄衫客。道:"大哥,你讲了半天。还没说明叫我怎样施用权宜。"黄衫客佯作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我们先作个大胆假设,假设-神工谷-是个凶邪渊薮,于成龙是位意欲霸视江湖、君临武林的奸恶枭霸!"沐天仇道:"这假设颇大胆,但也不无可能。"黄衫客道:"倘若如此,我们对于于玉凤,应采何种态度?是否劝地务本初衷,洁身自爱,不可同流合污?"沐天仇道:"那是当然。"黄衫客沉声道:"当然是当然,但我要请教。贤弟。你怀疑她的家是邪恶渊薮,怀疑她的父亲是险恶枭雄之语,却怎样对凤妹说得出口?"这两句话把沐天仇说得愁容满面,皱眉道:"是啊,这种有辱对方尊长的话语,教我们怎么说得出口?就算勉强说出,凤妹也未必肯信,甚至会大发脾气呢!"黄衫客因为胸有成竹,遂含笑说道:"不要紧,我有妙策,包管不致触怒风妹,即令她有些羞怒,贤弟也置身事外,与你无关。"沐天仇闻言大喜,急向黄衫客道:"这是什么妙策,大哥快请指教!"黄衫客笑道:"我们不必表示怀疑-神工谷-是邪恶渊薮,于成龙是险毒枭雄,要让凤妹自己去查,自己去看,她若耳闻目睹。 有了事实。不单深信不疑,也决不会迁怒贤弟,使你们的感情发生障碍!"沐天仇笑道:"大哥说得虽极有理,但凤妹一向率同四名婢女,避居-小佻源-中,不与她父亲的姬妾手下,多所接触,我们却又怎样让她去查看去?"黄衫客低声说道:"贤弟不要愁虑,这好比一服汤药,而你易容改貌之事,便是最好药引。"沐天仇越听越觉摸不着头脑,蹙眉说道:"大哥怎么向我打起玄机禅语来了。我们前去-蟠-山-,向-干面灵龟-乌大寿乞药易容,是不得已的事,怎么还可以……"黄衫客含笑接道:"怎么不可以用作药引呢?贤弟易容以后。 到了-神工谷-内,先对凤妹举实言明缘故,是为了防人相害,并请凤妹帮忙查明,-神工谷-中要害你之人是谁?原因何在?凤妹会不答应么?"沐天仇笑道:"答应,答应,我这样请她去查,风妹必定答应!"黄衫客道:"贤弟于请凤妹查察此事之际。要她趁查明究竟之前。干万不可使于成龙知晓,免得万一有误会,难以为情。这佯一来,等她查出-神工谷-中诸多恶迹,要想害你之人就是她父亲时,必然印象深刻,我们再加制解,便容易了。"沐天仇万分佩服地,目注黄衫客道:"大哥此计,确是妙策,小弟必定遵照大哥指教,使凤妹由此之故,对于-神工谷-中情况,有所耳闻目睹!"他们一路商议闲谈,不觉已到了"蟠-山-境。 沐天仇向黄衫客看了一眼,扬眉道:"大哥,到了-蟠琢山-了,那位乌老人家,是住在什么地方?"黄衫客道:"乌老人家住在-灵机坳-,但-灵机坳-又在何处,还须寻位山民问问。"沐天仇恰好看见一名猎户正在张网擒兔,遂走上前去,抱拳问道:"这位大哥,在下冒昧动问一声,这-蟠琢山-中,可有处地方叫做-灵机坳-么?"那名猎户向黄衫客、沐天仇二人略一打量,即点头道:"有的,两位到-灵机坳-去,是否要找乌大寿乌老人家?"黄衫客道:"正是。我兄弟正是因事前来,拜谒乌老人家,尚请仁兄指点路径。"猎户伸手向右前方的一座峭拔高峰一指,道:"那座高峰的峰后山坳,便是-灵机坳-,乌老人家便住在坳内峰腰之间的茅屋之内。"黄衫客谢过猎户指点,与沐天仇一转身,那猎户又叫道:"两位慢走,小人平日受乌老人家恩惠太多,今天猎有獐免,便请两位带去孝敬乌老人家,给乌老人家,待客下酒,如何?"边自说话,边自取了一獐一兔递过。 黄衫客并不客气,接过獐兔,沐天仇则强行塞给猎户一锭纹银。 两人绕过高峰,转到峰后山坳,果然看见右侧峰壁半腰的略为平削之处,建有三间茅屋。 沐天仇目光一扫,啧啧赞道:"大哥,你看这地方多好,苍崖翠壁。飞瀑流泉,景色一片空灵,人若隐居于此,真是半点机心都不会有。"黄衫客抬头一看,忽然面色微变,失声道:"哎呀,那茅屋柴扉紧闭,门外却贴了一张白纸,这是什么意思?"沐天仇深知黄衫客因为乌大寿春秋已高,时时以之为虑,遂含笑说道:"大哥你不必惊诧,根据那猎户之言,乌老人家必是健朗。我们且去茅屋前看看,或是那乌老人家外出留言,也说不定。"黄衫客虽听沐天仇如此说,脸上仍带沉忧,与沐天仇一同施展轻功,向峰腰茅舍驰去! 沐天仇功力稍高,早到两步,目光一注门口的所贴白纸,不禁叹道:"此地真不愧名为-灵机坳-,乌老人家也确应有-干面灵龟-之号!,,黄衫客随后赶到,沐天仇已伸手将门上所贴白纸撕下,递向黄衫客道:"大哥你看,这位老人家的卜筮之术委实通神,几已到了遇事前知地步!"黄衫客接过一看,只见纸上写着:"卦有远客,两人两兽。"黄衫客看看手中所拎的一獐一免,失笑道:"远客能入卦象,或有可能,如今连一獐一兔,也都算了出来,乌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术了!"沐天仇笑道:"大哥,你暂莫报名,我要试试乌老人家能不能算出来人,是你这睽违甚久的昔年旧识?"话完,一抱双拳,肃立恭身朗声说道:"江湖末学沐天仇,因事特来拜谒,请乌老人家不吝赐予延见?"茅屋中寂然无响,未见有人答话。 沐天仇连问三遍,均未见答,方自一蹙双眉,黄衫客已忍不住伸手轻推门户。 门是獐掩。一推便开。 但门户才开,便把黄、沐二人吓了一大跳! 原来门内厅堂中,竞停放着一副棺木! 黄衫客一直便担忧"千面灵龟"春秋太高,会否天年已尽,如今再见了这具棺木,怎不惊魂欲绝! 沐天仇起初还准备向黄衫客加以安慰,但目光一注棺木,不禁面色也自一变! 因为棺头上赫然漆着"百零八岁老翁乌大寿之柩"字样! 见了这等字样,尚有何疑?黄衫客不禁虎目中隐泛泪光,抢前一步向乌大寿的灵柩抱拳一礼,语含悲切道:"乌老人家,晚辈黄衫客,一步来迟……"话方至此。一阵哈哈大笑。突然从棺中发出。 黄衫客与沐天仇。虽是心豪胆壮之人。但正在凄惨之中。也未免被棺中笑声。吓得心头微跳! 跟在笑声之后,随即又有苍老人语之声,起自棺中说道:"黄老弟。想不到来客是你,你来得不迟。还可以和我老头子。喝上半日酒呢!"说至此处。棺盖一掀,有位肤黑如漆,身材矮胖,其形如龟的白发老人,从棺中坐起跨出。 黄衫客忙为沐天仇引见,乌大寿略与寒暄,便指着黄衫客放在地上的一獐一免大笑道:"我正愁有酒无肴,难以款待远客,想不到黄老弟与沐老弟,竞自行带来野味……"沐天仇笑道:"不会想不到吧,老人家-两人两兽-卦象……,,乌大寿接口道:"沐老弟,你弄错了,我的-灵龟卜卦-,虽然颇有应验,但这一獐一免,却还不至于能够入我卦象中。"黄衫客道:"这样说法,老人家那-两兽-二字,却属何指?"乌大寿笑道:"究属何指,我也无法断言,大慨总是什么-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的东西。"黄衫客突然想起一事,目注乌大寿道:"乌老人家,你方才为何有你还可以陪我们喝上半日酒儿之语?"乌大寿指着棺材头上的百零八岁的字样笑道:"黄老弟,你记不记得昔年我曾向你说过,我自己替自己细推流年,可以活到百零八岁么?"黄衫客颔首道:"当然记得,不知老人家突然问此则甚?"乌大寿笑道:"黄老弟,你既记得昔日我曾推算出自己可活足百零八岁之言,可记得我如今是多少岁?"黄衫客略一迟疑,目注乌大寿,好似有甚碍难地,微蹙双眉,缓缓说道:"好……好像老人家今年高寿便是百……"乌大寿倒是异常洒脱地,向黄衫客摇手说道:"老弟不必有些碍难,常言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又道是-青山何处不留人,? 我今年正好是-天罡-与-地煞-的合数,-百零八岁,!"黄衫客听得眉头又是一蹙,乌大寿又复笑道:"不单我今年是百零八岁,今天并是我的生日,过了今天,我便算-百零九岁-,一辈子的。神卜招牌,便将砸掉。黄老弟如今该明白我为何睡在棺材之中,并在材头上,写明-百零八岁-的字样了么?"黄衫客凄然一叹,乌大寿已含笑道:"黄老弟不必叹气,我的生辰虽是今日,时辰却在夜亥时,我们岂不是还可以喝上半日酒么?"沐天仇听至此处,向乌大寿抱拳笑道:"乌老人家真是豁达得令人钦佩,晚辈要敬你一杯!"话方至此,呀了一声,苦笑说道:"我倒忘了,此处无酒乌大寿满脸俱是笑容地,接口笑道:"有酒,有酒,只是没有什么菜儿,若是烹制这一獐一兔,又嫌太费时间。只好请两位老弟,委屈了些,饮几杯无肴淡酒了罢!"话完,竟仲手从那具棺木中,取出了一坛美酒,和三只巨杯。"沐天仇失声道:"老人家把美酒藏在棺中,真乃千古趣人。"乌大寿笑道:"古人说是-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我就不大服气,偏要带一坛去!"说至此处,顿住语音,伸手把棺盖盖好,又向黄衫客、沐天仇,含笑说道:"黄老弟、沐老弟,我们就席地而坐,把棺材当作酒桌如何?我想你们不……不介意吧?"黄衫客与沐天仇自然点头,于是三人席地而坐,当真把那具棺木当作别致酒桌。 乌大寿为黄衫客、沐天仇各斟了一巨杯酒,目注黄衫客扬眉微笑问道:"黄老弟,你与沐老弟远来-蟠——,决非单纯看我,还有什么要紧事儿?"黄衫客道:"老人家神卜无双……"鸟大寿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自笑道:"黄老弟,你弄错了,-卜筮-之道,无非触机,心虔而深娴其技者,知其大概而已!倘若连一切小事,都可算出,那便不是人,是神仙了!"黄衫客静等乌大寿话完,指着沐天仇笑道:"是我这位盟弟。 有点事儿,想奉求乌老人家。"乌大寿毫不推辞地,目注沐天仇,点头说道:"可以,可以,我的时间不多,只要来得及为沐老弟效劳,定然无不尽力!"沐天仇满怀感激,尚未开言,黄衫客已把要求慨赐上等易容药物,以及掩饰沐天仇耳后的"朱砂红痣"等事,向乌大寿细说一遍。 乌大寿听完所求,面含微笑说道:"这事好办,麻烦黄老弟一下。就在你所坐之地上,有块活动方砖,你把它翻起,取出地穴中所藏的一只革囊给我!"黄衫客如言,取出一只革囊,方待递向乌大寿,乌大寿已向他摇手笑道:"不必给我,这只革囊,便赠送老弟好了,囊中是我精炼各种易容药物,并附有使用说明,老弟解之,一看即无所惑!"黄衫客想不到"千面灵龟"乌大寿竟以整囊灵药相赠,不禁为之一怔!-乌大寿笑道:"老弟怔些什么?我是时间有限之人,要此已无用处,藏起之意,是因卦象中似有凶邪要来,免得被他们取去济恶,如今老弟先到,我不把这毕生心血送你,却留着送给谁呢?"黄衫客听他这样说法,自然不再有所推辞,连声称谢地,把那只小小革囊,悬在腰下。 乌大寿见黄衫客悬好革囊,又向沐天仇笑道:"沐老弟,你右耳垂后的那粒-朱砂红痣-,若是取去。并不太难,但既是先人遗相,仍以保留为安,我且替你这粒痣儿,变变色泽形相,也就可以瞒过去了!"边自说话,边自探怀取出了一根小针,向沐天仇道:"沐老弟请你坐过来!"沐天仇移近乌大寿,乌大寿便用手中小针,在沐天仇右耳垂后的"朱砂红痣"之上,轻轻刺了一下!。说也奇怪,针儿才一刺入,红痣的"朱砂"色泽,便立即臧退。 等到乌大寿把针儿拔出时,整个痣儿,业已色呈乌黑! 黄衫客目睹之下,失声惊赞地,向沐天仇说道:"沐贤弟,你耳后红痣,业已变成黑色,乌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技!"沐天仇大喜称谢,乌大寿含笑说道:"老弟这粒痣儿,不单已变乌色,到了明日,还会长出一些黑毛,对方看在眼中,决不会与原本的-朱砂红痣-,发生联想的了!"黄衫客问道:"老人家适才曾有-保留先人遗相-之语,莫非这粒痣儿日后还可复原?"乌大寿笑道:"这是我忘了说明,沐老弟日后到了无须易容之时,只消把老朽所赠革囊中所放的-复容丸-,服上三粒,黑毛自脱,痣儿也立复原状。"沐天仇举杯笑道:"晚辈无以为谢了,谨借花敬佛,敬老人家一杯酒儿,并祝老人家的自卜无灵,更登上寿。"乌大寿徐徐饮下了沐天仇所敬的一杯酒,笑道:"我的自卜不会不灵,一百零八岁,也算上寿,两位老弟无须挂怀,倒是不妨想想,还有什么我可效劳之处?"沐天仇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晚辈等既叨厚赐,怎敢过劳老人家清神。"黄衫客忽有所思地说道:"不,不,沐贤弟说得不对,我们既然来此,便索性劳动乌老人家显显他的看家本领吧。"乌大寿不由一怔,目注黄衫客道:"黄老弟,你还要我显什么看家本领?我是有名的-缩头乌龟-,本领可不大多哩!"黄衫客笑道:"老人家号称-千面灵龟-,刚才易容妙术,已见-千面-之能,如今要请您显显-灵龟-手段了。"乌大寿哦了一声,恍然笑道:"原来黄老弟是要我占卜,但不知欲卜何事?"黄衫客笑道:"晚辈孑身漂泊,浪迹江湖,除了打抱不平,扶持正义以外,无甚恩怨纠缠……"乌大寿听至此处,侧望沐天仇道:"黄老弟如此说,是沐老弟有事问卜了。"沐天仇尚未答话,黄衫客已接口道:"我沐贤弟的身世如谜,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其中更可能有甚血海深仇,故而,晚辈代求乌老人家,不吝以-灵龟-绝艺,为我沐贤弟虔诚一卜,有所指示。"乌大寿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两枚龟壳,递向沐天仇道:"沐老弟,你把这龟壳持在手中,先闭目虔诚祷祝,然后向地上抛下三次。"沐天仇遵命照做,乌大寿细看,龟壳所显示三次卦象,便闭目思索。 黄衫客与沐天仇不敢惊动,只是饮酒静待。 片刻过后,乌大寿睁开双目,取出纸张,写了几句话,递给沐天仇道:"沐老弟,不知是我年事太高,抑或你的事儿太复杂,竞使灵机异常闭塞。只能勉强参详了四句话,给你参考参考。"沐天仇接过一看,不由怔住。 原来乌大寿写的是:"遇麟而兴,遇龟而悟,遇龙而歼,遇凤而谐。"这四句话儿含义虽颇隐晦,但"麟、龟、龙、凤"四者,却与他恩师所赐的"四灵秘帖"相符,怎不看得他呆呆发怔! 黄衫客见沐天仇这副神情,遂从他手中取过纸条,一看之下,不禁失声说道:"妙极,妙极,天下竟有如此巧事!"乌大寿听了黄衫客之言,注目问道:"黄老弟,我所作卦辞,只有灵或不灵,你这-巧妙-两字,却应怎样解释?"黄衫客遂把沐天仇恩师赐他"四灵秘帖"之事,向乌大寿说了一遍,笑道:"老人家请想想,这-四灵秘帖,与您-四灵卦辞-,竞先后相符,怎不是巧妙无比之事?"乌大寿似乎也被黄衫客之话引起兴趣,目中微闪神光,欲语又止。 黄衫客发现他这种神情,问道:"老人家想说些什么?"乌大寿好似作了决定,毅然答道:"既然事情巧妙,我倒有了兴趣,打算再以-先天易数-,为沐老弟仔细参测参测。"说顿,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木盒,递向沐天仇说道:"沐老弟再虔诚祷告,把盒中金钱倾出三次。"沐天仇这次却未如命照办,惶然说道:"晚辈知道参详-先天易数-,极劳心神……"乌大寿接口笑道:"沐老弟无须担忧,我自信精神还够,日出你参详参详,一咎吉凶。"沐天仇仍在迟疑,黄衫客一旁道:"贤弟迟疑则甚?莫要辜负了乌老人家的一番盛意。"黄衫客既也这般说法,沐天仇只得先行虔心祷祝,把木盒摇了几摇,向下倾倒。 盒中所盛八枚金钱,连倾三次,自然形成了颇为复杂的各种卦象。 乌大寿看清卦象,再度闭目沉思。 这回他不单想得比上次长,也想得比上次苦。 时间长了,自然较苦,所以乌大寿的白发鬓边,也已满是汗珠。 沐天仇看在眼中,正觉惶悚,乌大寿已睁开双目,向黄衫客、沐天仇摇头苦笑道:"白发催人,不能不服老迈。我从这-先天易数-之中,无法再作更详确算,所得与上次一样,还是含意隐晦,若牢牢紧记我的四句话儿,到时或可参悟,发挥作用。,-沐天仇以一种异常感激神色,向乌大寿抱拳躬身说道:——慢说有四句玄机,就是无所指示,,沐天仇也对老人家的耗费心神,感激不尽。"乌大寿取纸写了-四句话递过,黄衫客与沐天仇共同展阅,只见写的是:遇荷而危,遇雷而厄,遇阁莫入,遇亭而安。 黄衫客看完,向沐天仇正色道:"沐贤弟,这-荷、雷、阁、亭-四者,是乌老人家虔参-先天易数-而得,其中必蕴无上玄机,你要好好记住!"沐天仇正在点头,目光一瞥,忽然惊声说道:"乌老人家,你……你怎么样了?"原来乌大寿身躯先是摇摇欲倒,然后又从脸上流露出一种红扑扑的异常光辉。 经沐天仇的一问,乌大寿苦笑答道:"糟糕,我的卜筮之学,居然不灵,想不到在收源结果之前,。还要把-灵龟-二字的招牌砸碎!"黄衫客不解其意,愕然皱眉问道:"砸了-灵龟-招牌?老人家此话怎讲?"乌大寿突又从目中闪射精芒,向黄衫客笑道:"黄老弟,你莫误会,我所说-砸了灵龟招牌-并不是说,今日为沐老弟虔心占卜的-麟、龟、龙、凤-及-荷、雷、阁、亭-等八个字儿,有失灵验,而是八年前所作的一次占卜,有了问题。"他虽略加解释,黄衫客依旧茫然,不懂乌大寿之意,是以前的哪一次有失灵验? 乌大寿道:"黄老弟,我不是曾为自己占卜,认为可以活足一百零八岁么?如……如今……"黄衫客仍然不解,沐天仇也诧声问道:"如今怎样?老人家的高寿,不是业已一百零八岁了?".乌大寿目光移注沐天仇,笑道:"我生辰是在一百零八年前的此日-亥时-,故而必须活到半夜-戌末-初交亥时死去,才算是活足了一百零八岁;更因如此,我也才有还可再与两位老弟,饮上半日酒儿之语,如今不能兑现,岂不是砸招牌么?"沐天仇这回听懂了乌大寿的语意,不禁骇然问道:"乌老人家,你……你……"他想问的话儿,犹未出口,乌大寿已微微一笑,向黄衫客扬眉叫道:"黄老弟,麻烦你一下好么?我们的酒会,至此结束;请你把这当作酒桌使肘的棺材盖儿,替我揭开!"由于乌大寿郑重发话,绝无丝毫玩笑神色,加上他脸庞上那层显然是回光反照的红扑扑的奇异光辉,使黄衫客与沐天仇均不敢多言,肃然起立,先把棺盖上的酒坛酒杯移去,然后把棺盖揭开! 乌大寿从容跨入棺中,向黄衫客、沐天仇含笑挥手道:"黄老弟、沐老弟,我们虽然酒会未终,但这段机缘,倒也颇堪纪念,异日我所占卜之句,若有应验,随便请哪一位老弟,以杯酒支香,向九泉之下,为我通诚一告便了。"一说至此处,缓缓在棺中躺下,含笑阖上眼皮,鼻内立刻垂落了两条寸来长的玉箸。 黄衫客见乌大寿说死便死,正自满怀伤感,以袖拭泪,沐天仇突然长叹一声:"大哥,我们问心怎安?竟害得乌老人家未尽天年,减寿半日。"黄衫客愕然道:"贤弟此话何来?乌老人家减寿半日之事,怎会是受了我们所害呢?"沐天仇叹道:"怎么不是?这位老人家的卜筮之术,委实奇灵极验。大哥应该想想,凡作如此灵验的卜占先机,是否必耗相当心力?"黄衫客听得连连点头,道:"那是当然,故而乌老人家虽精卜筮之术,却绝不肯应人之请,轻易施展,以防预泄天机,遭造物之忌。"沐天仇道:"大哥说得不错_,我认为乌老人家便是为替我两度占卜,耗费心神太多,才提前半日去世。"黄衫客闻言,先是怔了一怔,旋即点头道:"贤弟的一项判断,大致合于实情,但乌老人家的一百零八高龄,已是期姬上寿,纵然天寿半日,心中也不会有所遗凭的了……"语音至此略顿,目注沐天仇,正色沉声道:"贤弟,你既知那-麟、龟、龙、凤-与-荷、雷、阁、亭-八字,曾耗乌老人家相当心血,便须珍惜这段机缘,牢牢记住才是!"沐天仇向乌大寿的棺内遗体,抱拳肃立道:"乌老人家的英灵不远,晚辈沐天仇,感戴情深,必遵占卜卦语中一切指示,异日有了应验时,当向老人家以坛酒香花,通诚奠告!"他祝告方了,忽听茅屋之外,起了脚步声息。 沐天仇方与黄衫客交换了眼色,屋外来人便厉声狂笑道:"乌大寿,我弟兄寻你已久,今日才找到你的龟屋,你莫再作缩头乌龟,给我们滚出来吧!"沐天仇闻声,又向乌大寿遗体躬身一礼,道:"老人家,你的两人两兽之卜,果然应验了,可见您的-灵龟招牌-,根本不曾砸掉!"这时门外人又暴怒高叫:"乌大寿,你听到没有?莫非你那两耳给驴毛塞住了!"沐天仇剑眉一挑,提气答道:"乌老人家耳中没有塞驴毛,恐怕是你的狗眼涂了驴粪!"茅屋外一声怒啸,呼然劲风起处,两扇柴扉已被人一掌震开! 只见两个貌相凶恶的黑衣老叟,似是同胞兄弟,正待发话询问,右边的黑衣老叟已厉声喝道:"刚才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之人,敢对我兄弟出言不逊!"沐天仇上前半步,伸手指着自己鼻尖,答道:"是我!"左边黑衣老叟向沐天仇盯了一眼,狞笑道:"少时再和你小辈算账,先叫乌大寿那只老乌龟爬出来见我,莫要缩头儿藏在龟洞里!"沐天仇笑道:"我刚才说你们狗眼涂了驴粪,真是一点不错……"左边黑衣老叟牙关一挫,目中闪着凶光,沐天仇却视如不见,并不加理会,指着乌大寿灵棺,冷冷地说道:"假如你的狗眼未曾涂满驴粪,便不该看不见这口棺材,和棺头所镌字迹!"两名黑衣老叟站在门外,从亮处看暗处,一时尚未看清,但被沐天仇这样一提,注目留神之下,才看清楚了。 这回是右边黑衣老叟失声说道:"乌大寿老鬼,已死了么?"黄衫客道:"尊驾等一步来迟,乌老人家活了一百零八岁,刚刚享完天年,咽气不久。"左边那黑衣老叟,声如山枭桀桀厉笑道:"我与乌老儿仇深似海,管他死了没有,也得报仇雪恨!他活着,我要杀他的人,死了,便戮他的尸!"说到"戮他的尸"一语便伸出两只鸟爪似的鬼手,向乌大寿的棺前扑来! 沐天仇剑眉一挑,目闪神光喝道:"狗东西,太狂莽了,给我滚将回去!"他是一面发话,一面向那黑衣老叟猛扑身形,挥袖拂去。 虽然沐天仇觉得这两名黑衣老叟,并非什么一等一的绝世魔头,未出全力,只用上七成功力,但他业经"离尘老人"特别成全,转注功力,成就着实太高,罡风怒卷之下,竟然把那黑衣老叟的疾扑身形,反震得飞出门外! 黄衫客目注沐天仇,含笑扬眉说道:"贤弟,我们出去和对方周旋周旋,免得在此拼斗,惊扰了乌老人家的英灵。"-沐天仇点了点头,深以黄衫客之意为然,遂即缓缓向门外走去。 那两名黑衣老叟起初极为狂傲,但受沐天仇袖风一拂之后,凶威顿敛j如今见黄衫客,沐天仇双双走来,连忙后退丈许。 沐天仇走出茅屋,望了两个黑衣老叟一眼,对黄衫客笑道:"大哥,你的江湖阅历颇丰,可知这两个狗东西是何来历?"黄衫客笑道:"贤弟似比乌老人家还要高明,他是卜而后知,你竟未卜而知,他们正是两条-狗-!"两名黑衣老叟中的右边那个,似较狂暴,闻言之下,刚一瞪眼,黄衫客已自笑道:"苟老大,你莫要瞪眼,我从你兄弟的服饰貌相,以及腰间各围的一根蛟筋软索,当作丝绦,便可看出你们来历了。"语落,转对沐天仇笑道:"贤弟,这两个是天南一带的黑道凶人,哥哥叫做苟东,弟弟叫做苟西,人称-勾漏双凶-,加在一起岂不恰巧成了-狗东西-么?"沐天仇笑道:"这倒是真巧,他们合起来是-狗东西-,分开来便不是东西……"苟东、苟西在天南黑道之中,颇著凶名,哪里受得了如此讥讽,当下便由苟东喝道:"两个小狗,小耍口角轻狂……"沐天仇接口道:"我们不是口角轻狂,是就事论事。江湖中讲究人死不记仇,你们已经知道乌老人家,享尽天年,撒手尘世,还。 想惨无人道对他遗体行凶,哪还有半点人味,-狗东西,三字,我还嫌骂得轻呢!"苟东一咬牙关,目光电扫黄衫客、沐天仇二人,厉声问道:"两个狂莽小辈,敢不敢报个称谓?"黄衫客笑道:"告诉你们又何妨!我叫黄衫客,这位是我的盟弟,名叫沐天仇。"苟西问道:"看黄朋友这种神情,似乎与乌大寿老儿,有相当交情,要代他出头挡祸!"黄衫客正色说道:"乌老人家无亲无故,孑身漂泊江湖,他生前纵有恩仇,应随他谢世一了百了;不过苟朋友等,若想要我兄弟替乌老人家他了什么心愿,倒也不妨说出!"苟西目中凶芒如电,厉声剔眉道:"乌老儿昔日与我兄弟结有一掌之怨!"沐天仇笑道:"我道是什么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原来不过是区区一掌之怨……"苟东怒道:"你别说得轻松,你愿不愿意被我打一掌?"沐天仇双目流露湛然神光,笑道:"假如你弟兄对昔年一掌之恨耿耿于怀,我便代表乌老人家受你一掌!"这几句话,苟东听得大不相信,目注沐天仇道:"沐朋友是说,愿意代表乌大寿,不加反抗,坦然受我一掌?"沐天仇笑道:"既称-受掌-,当然不加反抗,但却有个条件。"苟东问道:"什么条件?"沐天仇道:"在打完这一掌之后,你们与乌老人家的前怨便消,最好更效法乌老人家,从此息隐林泉,跳出是非,莫再在天南黑道上鬼混!"苟东扬眉道:"倘若我一掌打死你呢?"沐天仇笑道:"你若把我打死打伤,只怨我所学不精,功力不够,我义兄黄衫客决不找你们报仇。但若一掌之下,沐某侥幸无事,则你们务须听我良言相劝,从此回头,否则,我便为天南武林仗义除害!"苟东挑眉道:"好吧,我对于自己所练的-绝户掌力.素颇自豪,今日便和你赌一赌!"苟西双眉深蹙,似在沉思,突向苟东叫道:"大哥,不要赌了,我已经猜出对方所弄狡狯!"沐天仇"哦"了一声,目注苟西问道:"苟老二,你此话何来? 我弄了什么狡狯!"苟西冷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你身上定是穿了什么能避内家掌力的罕世宝衣之属!"沐天仇听了苟西一言,向他略为注目,点了点头,而含微笑道:"也难怪你会有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苟西不等沐天仇话完,冷然接道:"你是君子么?君子常坦荡,你敢不敢表现你自称君子的坦荡襟怀,来个脱衣受掌?"黄衫客听得一挑剑眉,目闪神光,道:"哼,脱衣受掌?黄某走南闯北,游遍江湖,倒还没听说过有这种规矩!"沐天仇向黄衫客略微摇头,叫道:"大哥,虽然江湖中向无此例,但小弟今日却想破例子;因为若因一掌之受而赢了赌约,度化这-勾漏双凶-,也算是代替乌老人家积了一份功德。"黄衫客投以一瞥敬佩的目光,点头叹道:"君子襟怀诚非小人可及,贤弟有此仁心,愚兄自难拦阻,但愿这两位苟朋友顽石有灵,莫要在贤弟这-生公说法-之下,仍是不肯点头才好!"沐天仇见黄衫客也表同意,遂一面解衣,一面目光电扫苟东苟西兄弟,含笑道:"我脱衣衫,贤昆仲哪位练得-绝户掌力-较高,便由哪位下手!"苟东双眉一剔,目闪凶芒,狞笑道:"我来发掌j沐朋友请凝功准备!"这时,沐天仇已脱去外衣,并解开内衣把他那极为坚实雄健,但又颇为白皙的胸膛皮肉,露了出来,目光先略瞥苟西,然后向苟东笑道:"苟老大请下手吧,如今苟老二应已看清楚,我并无依仗宝衣之属,弄甚狡狯!"苟东目闪凶芒,掌心向内,掌背向外,缓缓扬起右掌,嘴角之间,并浮起一丝阴森笑意。 这位勾漏大凶的举掌姿态,引起了黄衫客的疑念。 因为这种掌背向外,掌心向内的姿态,应该是"兰花拂穴"或"铁琵琶手"等功力所用,如今苟东已声明要施展"绝户掌"与沐天仇赌赛,怎的也用这种手法? 疑念既起,黄衫客越发留神,准备只一发现什么阴谋毒计,自己便先抢下手,把"勾漏双凶"除去! 黄衫客密切注视之间,苟东业已目内凶光更浓地,似乎即将翻掌发难。 就在苟东即将翻掌而未翻掌的一刹那间,苟西突然语音发颤,失声叫道:"大哥慢点,你看这位沐朋友的左乳下方,并仔细看看他的眉眼部位!"这两句话儿,不仅使苟东停掌不发,连黄衫客也一起向沐天仇的身上注目。 原来沐天仇的左乳之下,生有一颗与他右耳垂后的同样朱砂红痣。 他们这样一看,使沐天仇莫名其妙,皱眉道:"苟老大怎还不下手?我左乳之下只是有颗朱砂红痣而已,与我赌赛一事,毫无关涉!"苟东把两道目光盯在沐天仇脸上,神情仿佛变得和善许多,缓缓问道:"沐朋友,恕我多口,请问你的右耳垂后是不是也有一颗与此相仿佛的-朱砂红痣-?"沐天仇好生惊奇,"咦-?地一声道:"有呀,苟朋友如何知道? 我为了某种原因,才赶此来处,请乌老人家施展易容妙手,把我右耳后的红痣改变为黑色。"说完,略为偏头,。把耳后痣儿给苟东看了一下。 苟东目内凶光全敛,神色更是和善地,目注沐天仇道:"沐朋友贵姓?"沐天仇被问得一头雾水,皱眉道:"苟老大,你好奇怪,既叫我沐朋友,为何还要问我贵姓?"苟东笑道:"我是只知其音,不知其字,沐朋友到底是姓金木水火土的-木-,穆桂英的-穆-,沐恩感德的-沐,,抑或是莫名其妙的-莫-?"黄衫客静听之下,已知苟东苟西兄弟,必与沐天仇之父——盖孟尝"穆星衡有密切关系。遂赶紧暗以"蚁语传音——功力,分向苟东苟西耳边说道:"两位苟朋友,我这盟弟姓周穆王之t穆,,便是昔年大侠-盖孟尝-穆星衡之子,但他自己不知,因时机未到,请两位装装糊涂,莫要揭开他身世之谜。"黄衫客传音方毕,沐天仇正好对苟东答道:"我是姓沐恩感德的-沐.苟朋友只是要与我赛赌,又不是与我攀亲,却问得如此详尽则甚?"语音方了,"咚"的一声,苟东竟向沐天仇双膝跪倒! 沐天仇不肯受礼,闪身移过一步,讶然问道:"苟老大,你…… 你……你突行大礼是……是为何故?"苟东答道:"我是谢罪!"沐天仇不解道:"苟老大何罪之有?"苟东满脸通红,以一种羞惭惶恐神色,把右掌徐徐翻转。 方才,他是掌心向内,如今翻转之后,变成了掌心向外。 黄衫客与沐天仇目光注处,看得分明,只见苟东五指并拢,指缝中竟夹着两根长才寸许,隐泛绿芒,显然淬了剧毒的黑色小针! 黄衫客看得一惊,暗想自己所疑不假,沐天仇解衣受掌之下,若被此针击中,哪里还有幸理? 沐天仇倒真胸襟恢宏,见了苟东掌中毒针,竟毫不动怒,微微一笑道:"苟老大,你虽想用毒针暗算我,但并未实行,哪里有甚罪过?"苟东道:"在下恶念已动……"沐天仇接口笑道:"奖善重心不重迹,重迹贫家无孝子,罪恶重迹不重心,重心亘古少完人。苟老大对这副对联含意,能体会么?"沐天仇越是如此胸襟宽大,苟东越是惭愧,目中泪光莹莹,赧然说道:"多谢沐少侠如此宽仁,不予罪怪,但苟某无颜再复发掌,我兄弟对于这场赌赛,甘心认输!"沐天仇大喜道:"贤昆仲是说,愿意从此退出这血腥江湖?"苟东点了点头,沐天仇见他仍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下,赶紧伸手扶搀,含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苟老人家请起来说话。"对方一有向善之念,沐天仇便立时改称他为"苟老人家",这种举措,看得黄衫客连连暗中点头。 苟东居然不肯起立,摇了摇头道:"不行,沐少侠若是不答应我一项要求,我便跪在此处,决不起来!"沐天仇听得一怔,讶声问道:"苟老人家,你对我有何请求?"他问得干脆,苟东也答得干脆,应声道:"在下想向少侠告假一年。"沐天仇仍不解其意,问道:"苟老人家,你这-告假一年-之语,却是何意?我们风萍初识,怎能准你什么假呢?"苟东道:"所谓告假一年,就是苟东今日虽然认输,但还请沐少侠宽限,准许我兄弟在一年以后再退出江湖,洗手归隐。"沐天仇似有所领会地,点头笑道:"我明白了,两位苟老人家,莫非是还有什么重大恩仇未曾了结?"苟西长叹一声,抱拳躬身答道:"启禀沐少侠,我弟兄本非黑道中人,只因昔年目睹一位仁侠恩主,身遭灭门惨祸,才痛恨天道无凭,情绪愤激地走向了偏邪之路……"沐天仇侧面含笑向苟西说道:"苟老人家,贤昆仲之想法错了,常言道好,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天道是否无凭,要看那为恶之人收场结果,有的甚至会延到子孙身上,才显报应的呢!"苟东目中又泛泪光,以一种悲切语音说道:"如今可能天道将显,不单昔日凶徒略露马脚,连我兄弟的昔年恩主,也有了后人,苟家兄弟遂想向沐少侠告假一年,准备拼掉这两条老命,为恩主复仇之事尽尽心力!"话已说得十分明显,但沐天仇当局者迷,却f」5听不出来,只是近前伸手挽起苟东,点头笑道:"苟老人家,快快请起,大丈夫受人点水之恩,原当涌泉以报。我敬重老人家这种态度,不单准假,并请两位老人家自行抉择,于恩仇全了之后,再归隐山林便了!"苟东苟西闻言大喜,并由苟东向沐天仇躬身一礼,连声称谢,陪笑道:"多谢沐少侠宏恩,苟家兄弟就以一年为期,时光可贵,就此向沐少侠告别!"说完,兄弟两人又向黄衫客略一抱拳,便欲转身离去。 黄衫客道:"两位苟老人家,请暂时留步!"苟氏兄弟驻足回身,由苟东发话,向黄衫客投过一瞥疑诧目光,愕然问道:"黄大侠是否还有指示?"黄衫客谦然笑道:"不敢当。在下听了老人家-准备拼掉两条老命,一语,想对老人家有所提醒……"-苟东诧声接道:"提醒什么?难道黄大侠认为我们兄弟,不该为当年恩主报仇?抑或螳臂挡车,有些不自量力?"黄衫客笑道:"报仇当然应该,拼命则大可不必。因为若是拼命便可报仇,固不妨一拼,倘老命拼掉,仇却未报,岂非对故主无益?对故主后人,则更是毫无帮助!"苟氏兄弟对看一眼,神情均似悚惕,似乎深以黄衫客之意为然。 苟西一抱双拳,向黄衫客施礼道:"黄大侠高瞻远瞩,还望不吝指教。"黄衫客含笑问道:"两位老人家如今称谓,可是本名?" 第八章 一代枭雄 苟西答道:"不是,我弟兄本名卓南、卓北,改名之意,只是自嘲为两个-负恩苟活的东西-而已!,-黄衫客点点头,继续含笑问道:"两位老人家形貌呢?是否也有些改变?"苟东叹息一声,赧然苦笑道:"不是有些改变,。而是大大地改变。因为我兄弟身入黑道,不欲为先人遗羞,一对于昔日的一点侠名,也还略觉珍惜……"说至此处,语音略顿,目注黄衫客道:"黄大侠问此之意,是否认为我弟兄既欲为故主复仇,便应恢复本名和形貌么?"黄衫客连摇双手,扬眉说道:"不是,两位老人家久历江湖,当知天下事往往智取胜于力敌。我要两位不妨把为故主复仇之念,秘藏胸中。卓南卓北的昔日侠名,更不必提,倒是不妨把近年所闯的-勾漏双凶-名号,尽量加以利用!"苟氏兄弟,起初闻言略怔,但微一沉思之后,立有所悟,遂含笑点头,嘴角微掀,欲语未语。 黄衫客知他俩已领会自己之意,挥手笑道:"两位老人家骊珠已得,无须多言,两位可以走了,彼此八荒四海,后会有期!,,他在说到"八荒四海"的"四海"二字之际,故意把语气声调,特别加重一些。 等到苟氏兄弟双双离去,黄衫客便向沐天仇一挑拇指,赞道:"贤弟这度化苟氏兄弟之举,委实宽仁厚德,做得高明,替乌老人家,积了一桩善果。"沐天仇笑道:"大哥莫谬赞小弟,这是由于两位苟老人家,昔日本是侠士,才容易孽海回头,换了万恶凶邪,小弟可能难免毒针之厄!"黄衫客笑了一笑,沐天仇又复问道:"大哥,关于两位苟老人家,要为故主复仇之事,定必十分有趣,大哥怎不问清楚?"黄衫客笑道:"这等江湖隐秘的仇杀之事,以不问为妙!"沐天仇不以为然,正色道:"大哥是侠义男儿,怎么这等说法,我们仗剑江湖,所行何事,理应助其当助,诛其当诛,不能存有畏难苟安之心。"黄衫客道:"愚兄认错了,贤弟教训得是,下次我们若再遇苟氏两位老人家,定必问明他们故主之仇,管管这场闲事便了。"沐天仇听了"教训"两字,不禁俊脸一红,心中似觉不安,歉然笑道:"小弟心直口快,出语无状,大哥千万不要生气才好。"黄衫客笑道:"贤弟说哪里话?我怎会生气?"沐天仇急急问道:"大哥若未生气,怎会用出-教训-二字,使小弟骤闻之下,惶恐万分!"黄衫客道:"贤弟何恐之有?天下事只要站在理字上,臣可训君,哪有弟不能训兄之理?不过贤弟应该知道,愚兄也是为朋友不辞双肋插刀的血性汉子……"说至此处,觉得自己把话儿越讲越重了,怕沐天仇更难承受,遂一笑伸手拍拍沐天仇肩头,道:"好了,话儿到此为止,两位苟老人家已走,暂时无法追寻,我们还是赶办眼前之事要紧!"沐天仇的一张俊脸已窘得通红,不知应怎样对答才好,经黄衫客这一转圆,才失声问道:"眼前要事?大哥是指……"黄衫客手指眼前茅屋,道:"我们眼前有两件要事。第一件是为乌老人家觅地挖坟,使他入土为安,贤弟认为应不应该?"沐天仇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当然应该。路见遗骨当应为之掩埋,何况乌老人家是一代奇侠,又与我们有这段法缘!"黄衫客继续笑道:"第二件要事,是为乌老人家葬棺建墓后,贤弟便须用他所赠的灵药易容,前往-神工谷-起行,莫让凤妹望穿秋水才好!"提到于玉凤,果然勾起沐天仇的满腹相思,便立即与黄衫客为乌大寿勘测墓地。 谁知才勘测,便发现乌大寿早就在他这茅舍右侧后方的一片竹林之中,掘好了一个墓穴,只消把棺木抬入,堆土建碑便可。 沐天仇一面与黄衫客抬棺堆土,一面啧啧赞道:"这位乌老人家,真是胸襟旷远,你看他把自己的身后之事,预为布置得多么井井有条!"黄衫客寻来一段平整条石,含笑说道:"这条青石,是一方绝对墓碑,贤弟请来题碑,碑文便由你勘酌拟定……"沐天仇也不推辞,略一沉思,扬眉说道:"我们不必标奇立异,就照乌老人家自己所题棺头字样,称他为-百零八岁老人-便了。"话完,神功运处,运指如风,在那石碑之上镌了:"百零八岁老人乌大寿之墓"字样。 黄衫客竖好墓碑,躬身下拜,沐天仇也一同行礼。 礼毕,黄衫客向沐天仇正色叫道:"贤弟,如今乌老人家的身后之事已毕,该办你的事了。你千万莫要忘了乌老人家对你的两度所言,因为根据事实,乌老人家的卜筮妙技,委实太灵,不可等闲视之。"沐天仇道:"怎会等闲视之,小弟早就把那-遇麟而兴,遇龟而悟,遇龙而歼,遇凤而谐-和-遇荷而危,遇雷而厄,遇阁莫入,遇亭而安-等八句话儿,牢牢记住!"黄衫客笑道:"不单记住乌老人家赠语,并要应用他老人家所赠灵药。贤弟拿去赶紧化妆,并再戴上你初见于成龙时所戴的那副人皮面具,便可前往-神工谷-了!"沐天仇边自接过化妆灵药,边自双眉深蹙。 黄衫客见他这副神情,含笑问道:"贤弟把眉头皱得这紧则甚? 心中有何愁结?"沐天仇苦着脸儿,长叹一声,摇头答道:"小弟既与凤妹结识,双方更颇投契,但偏她父亲于成龙那等神秘,又似与我有什么特殊过节,岂非事含矛盾,令人心烦?"黄衫客笑道:"贤弟不必心烦,我们只消站稳脚步,循情合理去做,纵有矛盾,亦必消除。你难道不知俗语有云:-船到桥头自然直-么?"沐天仇仍然面含忧色,点头说道:"但愿如此,船到桥头,若是不直,我们便将头昏脑胀地,蹬入一塘浑水了。"说话之间,业已改妆完毕,不仅肤色变黑,年龄稍长几岁,并减了两分倜傥,但仍不失为英朗俊品的人物。 黄衫客端详几眼,点头含笑赞道:"贤弟扮得合理,因为你如扮得太老,或是扮得太丑,则于玉凤对你青眼独垂之事,便显得没来由了。"沐天仇取出人皮面具戴好,目注黄衫客道:"大哥,我们便前去-终南山神工谷-吧,我知道你对字文姊姊,定也有点相思难禁了呢!"黄衫客笑了一笑,也不置辩,与沐天仇双双向乌大寿墓前施礼告别,便自离开蟠-山赶往夺回终南山。 途中。黄衫客向沐天仇含笑道:"贤弟,我对你恩师-负心遁客-老前辈,十分敬仰,贤弟且说说他老人家的性情特别好么?"沐天仇毫不推辞,点头道:"我师傅对我爱护得可称无微不至,平素也无疾言厉色,但他老人家脸上,也从来不见笑容,终日眉头深锁,仿佛有甚烦心之事。"黄衫客问道:"他老人家离开过-北天山-么?"沐天仇茫然道:"我在山之时,他老人家从未出山,但我离开之后,便不得而知,不过,这次他老人家曾加严嘱,我若找不到-四灵秘帖-所指示之物,便不准回山,可见他老人家多半是在闭洞潜修上乘之功。"黄衫客道:"贤弟的恩师,在貌相上有何特征?所用是怎么兵刃?"沐天仇道:"我师傅的貌相,确具特征,就是目有重瞳,所用兵刃则系一柄古扇……"说至此处,向黄衫客投过一瞥惑然目光,道:"大哥,你这样打听我师傅的形貌特征则甚?不若我带你同去-北天山,参谒他老人家,不就认识了么?"黄衫客因为偷看"四灵秘帖",知晓沐天仇之师"负心遁客",便是"天机剑客"傅天华,遂认为他决不会蛰居"北天山"中,而让沐天仇独任艰巨,担当复仇重责。 据黄衫客判断,这位智谋深远的"天机剑客"傅天华前辈,定也重入江湖,暗中打探淳于泰的踪迹,协助沐天仇报复杀家夺产之恨,故而才询问傅天华的形貌特征,以作准备。 如今,他听了沐天仇的话,边自把"目有重瞳"四字记牢,边自含笑道:"贤弟的恩师,就是我的尊长,若有机缘,自应前去拜谒,以求教益。"一顿,又问道:"贤弟说你恩师所用兵刃是柄古扇,但不知是竹是玉,是金是铁?"沐天仇摇了摇头,轩眉笑道:"大哥都猜错了,我恩师所用的扇儿,非竹非玉,非金非铁,乃是一柄铜扇,形状便和-八仙,画像中,-汉钟离-所用的扇儿相似。"黄衫客"哦"了一声,微笑道:"以铜为扇,仗以降魔,定然必非俗物,大概是比-寒铁-、-金精-,还要难得的-风磨铜,吧?,,沐天仇点头笑道:"猜对了,那柄扇儿正是-风磨铜,。我师傅本有一柄上好古剑,但不知何故却封置不用,只是以那柄-风磨铜扇-,时常锻炼他老人家所独创精研的-风雷扇法."黄衫客本觉"天机剑客"傅天华应该用剑,闻言之下,听出傅天华封剑练扇,必然别具深机,当即扬眉笑道:"他老人家封剑则甚?既然改名用-风磨铜扇-,怎不把那柄上好古剑赐给贤弟?"沐天仇笑道:"那柄剑儿,确已赐给我了,但恩师暂时禁我佩带使用,他老人家说是要等时机到来,才命我凭恃那柄宝剑,作桩惊天动地、大快人心之事!"黄衫客心中雪亮,知道所谓惊天动地、大快人心之事,定然就是要沐天仇歼灭"龙"复仇。这样看来,那柄上佳古剑,或许就是沐天仇之父"盖孟尝"穆星衡所遗传家宝物,也说不定……"黄衫客心中转念,目光微见闪烁,沐天仇即含笑问道:"大哥,你目光闪闪,心中想的何事?"黄衫客笑道:"大丈夫生在世上,便应轰轰烈烈做番事业。我在想,当贤弟遵照你恩师指示,去做那-惊天动地、大快人心-一事时,肯不肯携带愚兄,让我也尽点绵薄,沾点光彩?"沐天仇失笑:"大哥怎么今日老是向小弟客套起来?我们义结金兰,已为骨肉,有福同享,有难向当,小弟若作大事,必有艰虞,难免拉你下水,大哥便想跑也跑不了呢!"两人一路说笑,途中毫无岔事,不觉业已赶到"终南山".但才到"终南"山境,沐天仇便听得在一片小林之中,有个娇脆女子口音,向自己急急叫道:"沐相公,沐相公……沐相公…… 请你进林叙话……".沐天仇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剑眉挑处,便自飞身入林。 黄衫客生恐奸人设伏,沐天仇有甚失闪,也自急步赶去。 入林一看,发话女子竟是于玉凤身边的宠婢秋菊。 因为秋菊已曾看见沐天仇所用的这副人皮面具,故而认得出来,抢前几步,裣衽说道:"婢子秋菊,参见黄大侠与沐相公。"沐天仇发觉秋菊面带忧色,不觉失惊问道:"秋菊姑娘,你怎么在此等我?你家姑娘呢?她可安好么?"秋菊点头答道:"姑娘倒还安好,但却特命婢子潜出,等候黄大侠与沐相公,请你们暂时莫进-神工谷-中。"沐天仇听说于玉凤无恙,心中顿宽,问道:"秋菊姑娘,你家姑娘为何要我俩暂时莫入-神工谷-呢?这原因你可知道么?"秋菊道:"知道一点,沐相公这次-桥山-之行,是否与-大漠五煞-拓拔兄妹,结下深仇大恨?"黄衫客一旁笑道:"确有此事,秋菊姑娘是如何知道的呢?"秋菊叹道:"-大漠五煞-拓拔兄妹,是应了谷主邀请才入中原,谁知到此作客之前,先于-桥山-之中,遭了劫运,拓拔无礼一来质询,谷主便大发雷霆,把姑娘软禁在-小桃源-中,不许跟任何人接触!"沐天仇诧道:"拓拔无礼并未与我们朝相,她怎会来找谷主,有此质询?"秋菊道:"她拥着证,是拓拔失义的尸骨之上,现有-飞凤毛-,谷主便大发雷霆,把姑娘当面斥责,并迁怒到黄大侠和沐相公身上!"黄衫客目注沐天仇,恍然点头说道:"贤弟,你宇文姊姊居然料事如神,果然是从那根-飞风毛-上,出了毛病!"沐天仇因关切于玉凤,向秋菊急急问道:"秋菊姑娘,谷主是怎样对你家姑娘,加以斥责?对于-大漠五煞-中的拓拔无礼,又怎样安抚的呢?"秋菊答道:"二十年来,谷主对于我家姑娘,从未说过半句重话,这次虽仅当众怒斥,业已把我家姑娘,羞窘得泪落如泉……"沐天仇体会到于玉凤当时被斥的羞惭窘迫情况,不禁好生引咎,为之连连扼腕! 秋菊继续说道:"对于拓拔失礼,谷主是尽量道歉,百般安慰,接受她所提出的一切赔偿条件,包括对黄大侠和沐相公惩凶复仇在内!"黄衫客"哦"了一声,恍然点头道:"怪不得凤妹命秋菊姑娘潜来此处等候,叫我们暂时勿入-神工谷-,免得在大意疏神,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为拓拔无礼所害……"话方至此,秋菊便面含娇笑,接口道:"黄大侠放心,拓拔无礼无法暗害你们,因为这-大漠五煞-中,所仅存的一个妖妇,已经死了。"这几句话听得黄衫客、沐天仇双双愕然,黄衫客皱眉问道:"菊姑娘,拓拔无礼并未和我们正面争斗,不曾受什么伤,她…… 她怎会突然死了?"秋菊道:"拓拔无礼提出不少苛刻要求,谷主一一答应。就在我家姑娘,被斥责得泪落如泉,拓拔无礼也神色渐宽,举杯饮酒之际,谷主一掌突发,把她当筵震毙!"黄衫客与沐天仇听得又是一怔! 沐天仇道:"于谷主不是已答应拓拔无礼的一切要求,并为她斥责凤妹了么?怎又突然翻脸,对她遽下毒手?"秋菊笑道:"我家姑娘当时也为之怔住。谷主告以拓拔无礼的两兄弟,齐告惨死,这仇恨太重,再怎赔偿,也无法彻底消除,与其养痈为患,还不如干干净净地斩草除根,连拓拔无礼也一并杀掉!适才答应她一切要求,无非缓兵之计,使拓拔无礼在松懈无备的状态之下,易以一击除去!"沐天仇剑眉深深一蹙,失声说道:"于谷主心狠手辣,极有谋断,着实是一代……"说到"一代"二字,沐天仇倏然住口。 因为他不知内中隐情,以为于成龙真是于玉凤之父,遂觉接在达"一代"下面的"枭雄",或是"奸雄",有点不便出口。 黄衫客目注秋菊,双眉高轩,问道:"秋菊姑娘,于谷主是否通令整个-神工谷-中人员,不许传扬他暗杀拓拔无礼之事?"秋菊摇头道:"没有,因为一来,-大漠五煞-从不与旁人结党,既令他的兄妹死绝,决不会再有旁人会替他们报仇,二来,谷主对于此举,作得十分得意,还向他亲信手下,宣扬示范啦!"黄衫客目光一转,点头自语,说道:"够高明了,只是还欠缺那么一点,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所谓-天意-!"沐天仇不懂黄衫客这自语之意,正待动问,黄衫客又向秋菊笑道:"秋菊姑娘,于谷主既然杀了拓拔无礼,你家姑娘为何还不让我们进入-神工谷-呢?"秋菊道:"我家谷主既做伤害-大漠五煞-弟兄之事,显见不会对黄大侠和沐相公,再存芥蒂,但他却要向你们盘查更严重之事。,,.沐天仇皱眉道:"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遇,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呢?"秋菊正色道:"谷主是要盘查黄大侠与沐相公,为何要去-桥山,的-无底杀人坑-中擒捉-红龟-?"沐天仇诧道:"奇怪,我们捉不捉到红龟,与想不想捉红龟,根本和于谷主不相关联,这事有何严重?"秋菊愁眉答道:"严重得很,因我家姑娘发现谷主于提到此事时,眉心现出红丝,这是他动了大怒,意欲杀人的特殊征象!"黄衫客目注秋菊问道:"秋菊姑娘,你说你此次前来,是偷偷潜出?"秋菊点头道:"当然是偷偷潜出,谷主业已下令,把我家姑娘连同宇文姊姊,都一并软禁于-小桃源-中,派人看守,不许出谷半步!"沐天仇道:"既然派人看守,秋菊姑娘又怎样出得来呢?"秋菊笑道:"我家姑娘唯恐黄大侠、沐相公不悉内情,贸然进谷,遭受盘问下,可能与谷主闹翻,遂大费苦心,命我先行装病,然后偷偷从一条被我们姊妹新近发现,连谷主也不知晓的秘道之中,来此等候报讯。"沐天仇喜道:"既然有此秘道,我们便可先去-小桃源-中,与你家姑娘商议商议。"秋菊摇手说道:"不行,谷主派在-小桃源-中监视姑娘之人,十分机警厉害,若是被他看破,反而害了我家姑娘!"沐天仇听了秋菊这样说法,不禁愁容满怀。 秋菊懂得沐天仇发愁之故,想了一想,扬眉道:"沐相公,这样好了,你和黄大侠在此等候,我先把你们已到,想暗入-小桃源-之事禀报姑娘。若是可以如此,姑娘便会先作安排,提防不测。"沐天仇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对,秋菊姑娘请快向你家姑娘请示,我和黄大哥,便在此静候消息。"秋菊笑道:"好,我立刻就去。沐相公与黄大侠在我未能回来之前,千万别乱跑,若与谷主方面所派之人遇上,便会把事弄僵,不堪设想了!"这位伶俐俏婢,说完之后,便即穿进藤萝垂拂、十分幽秘的一个小洞之内。 沐天仇目送秋菊离去,双眉秋蹙,怅惘出神。 黄衫客笑道:"贤弟发什么愁?-神土谷-绝非善地,我们上次初来之时,便已体会到了。"沐天仇剑眉一轩,目闪神光道:"我辈游侠江湖,责任便在冒险犯难,锄恶助善,故而并不畏-神工谷-中凶险,但其中偏偏夹了一个凤妹,遂令人左右为难!我真不懂,像凤妹那等资质、品貌功力各方面均臻上乘的绝代侠女,她父亲怎会……"黄衫客见他语音忽顿,知晓沐天仇是为了于玉凤,才不愿对于成龙有过分失敬之意,含笑道:"浊水青莲,出泥不染,这种事儿在江湖并不少见,也许凤妹的身世和贤弟。样有什么隐情。"沐天仇摇头道:"她母死父在,有家有业,和我这飘零孤儿不同,身世方面怎会有甚隐秘?再说凤妹分明已和我们肝胆相照,绝不会有所隐瞒。"黄衫客道:"我不是说凤妹会对我们隐瞒什么,而是说连凤妹自己都不知道。"沐天仇觉得黄衫客说话有点牵强,道:"大哥,倘若凤妹真有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隐身份,大哥却会知道,那就更奇怪了!"黄衫客因知过早揭破这项秘密,对沐天仇有害无益,遂不加辩驳,说道:"我只是胡乱猜测的而已,贤弟无须多心。"沐天仇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哥,你方才说什么-够高明-、-欠缺那么一点-,又说什么-天意-,又是何意?"黄衫客道:"贤弟可知昔人求千里马不得,竟以千金市骨之事?"沐天仇颔首道:"知道-千里马-之骨,尚值千金,则事传于外,-千里马-不致自至。"黄衫客微笑道:"于成龙久蛰思动,有倚仗-神工谷-之财势,出为武林霸王,奴役百派之野心……"沐天仇道:"这种迹象,我们早已看出,大哥又提则甚?"黄衫客取出酒壶,拔去瓶塞,饮了一口,道:"欲成大业,先聚人材,于成龙想笼络当世英豪,应不应该效法古人-千金市骨-之举?"沐天仇点头道:"假如有这种机会,于成龙应该这样做法。"黄衫客冷笑_声,说道:"没有,他没有这样去做。他当面斩草除根,掌震拓拔无礼一举,与古人的千金市骨,恰巧是背道而驰!他的这种狠毒行为。传扬开去,还有哪些稍明利害的江湖高手,肯投效到-神工谷-呢?"沐天仇听了,大为贴服,说道:"大哥批评得对,于成龙即令非杀拓拔无礼不可,也该在密室暗为,不该当众下手!"黄衫客笑道:"故而,我说也许这是天意,人心厌乱,不令于成龙什么时候,为了一己妄念,把江湖搅得一片血腥!"沐天仇道:"大哥,我们潜入-小桃源-中,万一事机不密,被于成龙心腹发觉,报他赶来,盘问-桥山-擒龟之事,却应怎样回答?是不是照实直讲?"黄衫客失笑道:"当然不是,若是可以照实回答,我们何必大费手脚到-蟠-山-,向乌老人家求甚易容药物?"沐天仇道:"那么应怎样回答?小弟敬谨求教。"黄衫客看他一眼,笑道:"有桩极合理的现成谎言可以答复,贤弟不妨自行揣摩一下,多半一想便通。"沐天仇略一沉思,俊脸微热,赧然地说道:"小弟生平就是不善于说谎,还请大哥明白指教,免得陨越才好。"黄衫客笑道:"这就叫-当局者迷.贤弟难道忘了那-红龟丹元-,有永驻青春之功?我们若被于成龙盘问,便说,擒龟志在求丹,以期赠与凤妹,永驻红颜,根本不提志在得-甲-之事。"沐天仇"呀"地一声,笑道:"这真是极现成又美丽的谎言,我怎么竞想不起来!"黄衫客道:"如此答复,并非全属谎言,你宇文姊姊前往-桥山-本意,亦是求丹驻颜,倘若真到了手,还不是分润给凤妹?"说至此处,向沐天仇投过一瞥神秘目光,笑道:"于成龙听我们如此答复,不仅凶险毫无,并可能龙心大悦,把贤弟目为-神工谷-中的驸马爷了!"沐天仇红着脸道:"大哥怎把小弟看得恁般没出息,我稀罕做甚-神工谷-中的驸马爷么?"黄衫客含笑说道:"未见得不稀罕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贤弟若说对于凤妹毫无爱慕意念,恐怕是违心之论。"这几句话正中了沐天仇烦心之处,使他剑眉深蹙,长叹一声,道:"大哥,小弟对于这件事不敢多想,因为其中充满矛盾,不易解决。"黄衫客安慰道:"贤弟不要发愁,记准我在途中,向你说过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语音方毕,突然听得远远有人哈哈大笑道:"黄大侠、沐少侠回来了么?谷主对你们两位怀念殊深,候驾甚久了呢!"黄衫客与沐天仇闻言一惊,知道自己只顾说话,忘了把身形隐蔽,以致被于成龙手下发现!"既被发现,无可奈何,两人只得向发话人望去。 约莫四五丈的山道之上,走来一人,正是上次在"神工谷"中见过的雷二总管雷远岑。 黄衫客一见雷远岑,便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沐天仇耳边说道:"贤弟,雷远岑既来,我们恐怕少不得要随他同去-神工谷-中,见见于成龙。我且迎上前去与他搭讪,贤弟利用这机会,在此留下字儿,通知秋菊姑娘,就说我们已有妥当对策,入谷应付,命她转告凤妹娇妹,尽管放心。"传音毕,黄衫客便立即迎向雷远岑,一抱双拳,含笑朗声道:"原来是雷二总管,我和沐贤弟刚由-蟠——回来,有劳谷主久盼,但凤姑娘宇文姑娘,不是已先回转了么?"雷远岑缓步走来,抱拳还礼道:"不错,凤姑娘与宇文姑娘业已回转,但凤姑娘也许是旅途劳顿,娇躯微有不适,谷主才盼望黄少侠与沐少侠,早点归来。"黄衫客知他是满口谎言,但也不加戮穿,反而佯作一惊,急问道:"凤姑娘的病势可重?我和沐贤弟先去-小桃源-中看她,然后再到……"。话方至此,雷远岑便接口道:"凤姑娘只是旅途劳顿的风霜小病,根本无甚大碍,何况还有宇文姑娘在-,小桃源-中照应,更可放心。黄大侠与沐大侠似应先到-神工谷,中,与谷主相见,方合江湖礼数。"黄衫客一听,知对方是用"江湖礼数"来拘束自己,暗觉这神工谷的雷二总管相当擅于辞令。 这时,沐天仇已从身后走过来,笑道:"大哥,雷二总管说得对,按江湖礼数,我们原应先去-神工谷-中,参见于老人家。"黄衫客闻言,知道沐天仇已把字儿留妥,遂点头笑道:"当然,贤弟与凤妹订交,于老人家便是尊长,我们去时未先禀告于老人家,业已失礼,自应在归来以后,先去参谒。"雷远岑笑道:"谷主已在-四海厅-中设宴,为黄大侠、沐大侠洗尘,我们快点去吧。"说完便当先开路,陪同黄衫客、沐天仇,向"神工谷"中走去。 黄衫客边行边向雷远岑含笑问道:"雷二总管,在下有一言动问,你既称二总管,则-神工谷-中,定必还有一位大总管了?"雷远岑道:"不错,不但有大总管,并且还有-前后任-呢!"沐天仇深知黄衫客是想套问""神工谷"中虚实,遂在旁问道:"前任-神工谷-的大总管是谁?"雷远岑从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发现的奇异神情,伸手一指自习鼻尖,道:"前任是我。"沐天仇继续问道:"现在呢?"雷远岑道:"现任是一位已经瞎了一只眼睛的-眇目张良-卜新亭。"黄衫客发觉雷远岑脸上有一现即隐的奇异神情,又道:"雷二总管,在下有句话儿,只是不便出口……"雷远岑笑道:"沐少侠已与我家谷主的爱女凤姑娘订交,黄大侠不必见外,有话尽管请讲。"黄衫客笑道:"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是否与谷主有甚特别关系?他怎会继任大总管,雷兄又……又由-大总管-变为-二总管-了呢?"雷远岑脸上,又闪现出那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奇异神色,摇头道:"黄大侠猜得不对,-眇目张良-卜新亭与于谷主根本毫无关系,他是身受十余处重伤昏倒在-鬼斧壑-,被于玉凤姑娘发现,救至谷中加以治疗,才与于谷主相识。"沐天仇诧异道:"既然如此,雷二总管怎会把那等重要的-大总管-之职让给他呢?"雷远岑叹道:"这位-眇目张良-的文武才能,确实罕世无俦,使我佩服,又替谷主作了不少重要的擘划,谷主爱才已极,苦无适当位置相畀,我遂建议让贤,自动退居副职了。"黄衫客听出他"自动"二字有点问题,多半是他自行往脸上贴金,但也佯作不觉,扬眉含笑道:"既有-张良-之号,他的文才定必超群,但在武功方面,难道也……"雷远岑不等黄衫客话完,便自说道:"武功也够高的,在-神工谷-中仅略逊于谷主而已,可说是上上人物。"黄衫客听了,双眉微蹙,似作沉思。 雷远岑问道:"黄大侠在想什么?"黄衫客道:"我是在想,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有点突如其来,雷二总管应建议于谷主,对他来历仔细调查调查,因为江湖中为了复仇,或是为了夺产,以苦肉计化名投靠,暗中图谋的前例,是多得很呢!"黄衫客这番话儿,是有的放矢,因为他听说"眇目张良"卜新亭是个文武全才,十分厉害,想利用雷远岑的传言,在于成龙心中播下疑虑的种子。 谁知雷远岑听了,竟一竖拇指,以佩服神色说道:"高明,高明,黄大侠着实高明……"黄衫客一怔,诧然问道:"雷二总管此话何意,无缘无故地谬赞在下?"雷远岑道:"不是谬赞,也非无缘无故。黄大侠所作剖析,竟与卜新亭初入-神工谷-时,于谷主所作猜疑竟完全一样,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黄衫客哦了一声,轩眉问道:"于谷主既有猜疑,想必已作过调查,但不知可曾查出什么蛛丝马迹?"雷远岑笑道:"因为-眇目张良-卜新亭,是-八闽-独行大盗,于谷主便派人远赴-八闽-调查,带回不少资料,甚至画来卜新亭的相貌图形。考证之下,证明其身份无疑,才推心置腹,命他担任大总管之职。"黄衫客与沐天仇闻言之下,均觉于成龙的确智计深沉,顾虑得面面俱到。 沐天仇笑道:"这位卜大总管既然如此高明,我真渴望一见,但上次在四海厅中,怎会缘悭一面?"雷远岑笑道:"上次黄大侠与沐大侠来时,恰值卜大总管奉谷主之命,外出办事,以致未曾见着。"沐天仇道:"这次呢,卜大总管公毕回来了么?"雷远岑颔首道:"卜大总管已返谷,且建了一桩奇功,替于谷主了却一件重大心愿。"黄衫客注目问道:"什么奇功?"雷远岑笑道:"是带回来一颗人头。谷主对此人头企盼已久,黄大侠或已猜出这人头是谁,因为上次在四海厅中,谷主曾把他几个最痛恨的仇家,对你和沐少侠说过。"黄衫客略一寻思,问道:"可是-丐仙,范通?"雷远岑摇头道:"-丐仙-范通虽也是我家谷主痛恨之人,但他行踪飘忽,隐现无常,尚未被卜大总管寻着。"黄衫客道:"这样说来,是-风尘双侠-中另一位-百灵道人-了?"雷远岑笑道:"也不是,-百灵道人,人如其名,真是灵巧溜滑无比,若想取他的人头,着实不易。"黄衫客听得卜新亭所取人头,既非"丐仙"范通,又非"百灵道人",心头猛然一沉,皱眉问道:"既非-风尘双侠-,难道是那位既号-六指剑客-,又称-无所不知-的杜百晓么?""杜百晓"三字一出,雷远岑便点头笑道:"对了,黄大侠只要记得谷主在四海厅中对你说过之言,便应猜得出来。"黄衫客却听得杜百晓遇害,心中好生悲痛,但为了沐天仇的报仇大局,不得不暂时强自按捺心绪。 沐天仇却略存疑心,问雷远岑道:"雷二总管,杜百晓的那颗人头,是真的么?"雷远岑笑道。:"一点不假,卜总管用石灰腌藏带返,毫未腐坏,我家谷主恨这杜百晓入骨,经他亲自辨识,哪里还会有错误!"黄衫客道:"根据江湖人言,杜百晓的武功原本不弱,近来又有进境,卜大总管竞能取他首级,真不简单了!"雷远岑笑道:"要不然怎么能称得上-奇功-二字。但卜大总管也付出相当代价,身上添上三处剑伤。"黄衫客心念电转,暗忖这"眇目张良"卜新亭,文武全才,为虎作伥,又伤了杜百晓的性命,自己定要找个适当机会,把他杀掉!一来剪除于成龙的得力羽党,二来为杜百晓老人家报仇雪恨,使他泉下瞑目…… 念方至此,雷远岑又复挑眉说道:"卜大总管此次不单杀了杜百晓,把他首级带回,并从杜百晓口中,替谷主探出一桩更重要的秘密!"黄衫客眉峰紧蹙,目注雷远岑道:"于谷主上一次说他所恨仇家,只有-离尘老人-、-无所不知-杜百晓、-风尘双侠-等人,如今-离尘老人-早离尘世,杜百晓又已被杀,-风尘双侠-则行踪飘忽难寻,哪里还有什么巨大神秘之事呢?"雷远岑微笑说道:"我家谷主所痛恨的一个仇人,以前误为已死,如今才被卜大总管从杜百晓口中探出那人只是诈死避祸,如今已蠢蠢欲动,有向谷主寻畔之心。"沐天仇问道:"这位诈死避祸之人怎样称谓?"雷远岑道:"沐少侠年岁稍轻,可能不知道他,此人名叫傅天华,是杜百晓的至交好友。"黄衫客心中一惊,暗忖:杜百晓难道在临死糊涂?他既是傅天华至交,怎会向仇人轻易泄漏这机密? 沐天仇不知傅天华就是自己恩师"负心遁客"本名,果然摇头道:"傅天华,我委实是从未听过其名。"雷远岑道:"如今虽无人知,但在二十年前,倘若提起-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名号,却是响当当的一流脚色j-,他们边说边行,业已到了鬼斧壑。 有这位雷二总管迎客,自然岗卡无阻,顺利通行。等进入水路,登上小舟后,黄衫客又问道:"雷二总管,于谷主对卜大总管所立奇功,是怎样酬劳赏赐?"雷远岑道:"赏的多呢,明珠十粒,黄金百斤,还有罕世奇宝-天蚕软甲-一件!"沐天仇哦了一声,向雷远岑注目道:"所谓-天蚕软甲-,定是天蚕丝所织,能避刀剑暗器,以及内家掌力的防身宝物?"雷远岑笑道:"正是江湖人物梦寐以求的防身至宝,谷主认为-眇目张良-卜新亭卜大总管,是他重出江湖、成就武林霸业的最得力助手,故才赐予-天蚕宝衣-,以防卜大总管那业已受过近廿处重伤的身躯,再度受到伤损!"沐天仇道:"这等宝物,于谷主怎不自己留以防身?难道竞认为卜大总管的安全,比他自己安全,更为重要?"雷远岑一面荡浆催舟,一面笑道:"沐少侠有所不知,我家谷主还有一件更好的-金-衣."一路闲谈,舟行颇快,不久便到了"四海厅"前。 那位"神工谷"谷主于成龙,居然未带丝毫怒色,反而纡尊降贵,满面笑容地站在四海厅前相迎。 慢说黄衫客已偷窥"四灵秘帖",知道于成龙的本来面目,便是尚蒙在鼓中,仅从秋菊口中,获知于成龙曾大发雷霆情况的沐天仇,也隐隐感觉出,于成龙笑里藏刀,在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之后,藏着森森杀气。 黄衫客知道双方在抓破脸皮之前。必须大家做戏。遂赶紧一式"黄莺渡柳",从舟中纵身登岸,抢前几步,向于成龙施礼笑道:"晚辈与沐天仇贤弟何德何能,竟劳动老人家亲迎?委实惶恐之至……"于成龙呵呵大笑,手捋银须,道:"黄老弟与沐老弟是我谷中贵客,老夫在厅前相迎,算得什么?两位老弟-桥山-之游,玩得可痛快么?"沐天仇听出于成龙话中有话,慌忙陪笑道:"晚辈与黄大侠-侨山-有事,风姑娘定欲随往,临行仓卒。竟未向老人家禀告,尚请老人家海量……"于成龙听至此处,目注沐天仇,摆手笑道:"沐老弟毋须太谦,我知道风儿被我娇纵已惯,定是她恐怕禀知我之后,我会不准她前去。才悄悄而行,怎能怪责到两位老弟身上?"黄衫客道:"凤姑娘功力绝世,人又冰雪聪明,老人家可以放心让她率领一二名心腹侍女,到江湖去历练历练。"厅中,落座献茶,于成龙向黄衫客点头道:"黄老弟说得极是。 我正考虑让她从此便跟随两位老弟,去江湖中历练历练。但江湖凶险,鬼蜮太多,你们要好好携带才好。"黄衫客顺着于成龙话头,长叹一声道:"于老人家这-江湖凶险,一语,真是经验之谈,就拿我们这次-桥山-之行。便有意外曲折。"于成龙看了黄衫客一眼。道:"什么意外曲折?"黄衫客见他明知故问,遂主动把怎样巧遇"大漠五煞",以及争斗结果。向于成龙仔细说了一遍。 沐天仇领悟黄衫客此举,会使于成龙减少疑虑,不禁好生佩服黄衫客的应变能力。 黄衫客说完,眉峰略紧又道:"不知-大漠五煞-拓拔兄妹中。 最厉害的女煞拓拔无礼,是否葬身于-无底杀人坑-中?否则这桩杀兄歼弟之恨,必成没世不忘之仇……"语音至此,故意顿低,慰然一笑道:"但也不要紧,拓拔无礼与我们并未曾相遇,纵令她不曾死在-无底杀人坑-中,也不知杀兄歼弟的仇人是谁,不致成为我们的隐患。"于成龙一面倾听,脸色渐渐和缓下来,末了,哈哈一笑。目闪精芒说道:"黄老弟、沐老弟,有几件事儿会大出你俩意外。"黄衫客明知于成龙要说什么,但仍在座上,欠身抱拳地,向他陪笑问道:"老人家所指的是什么事儿?晚辈敬求明教!"于成龙取起几上香茗,饮了一口,含笑说道:"好,我一件一件说给你们听。那-大漠五煞-兄妹中,武功最高,心计最狡的拓拔无礼,并未因天崩地陷,葬身在-无底杀人坑-内!"黄衫客皱眉道:"我从拓拔兄弟中。有一人遗尸失踪上,便猜疑拓拔无礼未死……咦,于老人家,你远在-神工谷-中,怎…… 怎知-桥山-之事?"黄衫客的最后一问。做作得妙,轻轻掩饰了自己在途中先遇秋菊情节。 于成龙笑道:"我不是神仙,怎会身在-终南-,能知-桥山-之事?这道理听来神妙,说穿了却极为简单,在凤儿与宇文姑娘未返之前,拓拔无礼业已带着她兄长尸身,来此向我问罪!——黄衫客惶恐于色地,"呀"了一声道:"想不到晚辈等所为之事,竞连累到老人家头上,但……但那拓拔无礼,是怎……怎会寻得上老人家呢?"于成龙淡淡说道:"因为拓拔无礼在她兄长尸身之上,发现凤儿所谓-飞凤毛-的独门暗器!"沐天仇知道黄衫客在施展演技,大做戏儿,遂也猛敲边鼓地,一挑双眉,朗声发话说道:"既然拓拔无礼找上门来,这桩仇怨,业已无法避免,小侄愿意与黄大哥,挺身担当,不必使凤姑娘也……,,话犹未了,于成龙已向他含笑说道:"沐老弟,请你放心,拓拔无礼虽已找上门来,但却不会再向你们报复兄弟之恨!,,沐天仇佯作不解,向于成龙皱眉问道:"老人家此话怎讲,难道拓拔无礼已被老人家度化,或是劝服?但风闻此女,狡猾万分。 反复无常,说话算不得准!"于成龙笑道:"度化暨劝服二语,均用得不太恰当,沐老弟似应改为-超度-二字!"沐天仇骇然道:"超度?莫非那拓拔无礼,也追随她两兄两弟。 同赴-鬼门关-了?"于成龙点头道:"我也知道拓拔无礼狡猾万分,反复无常。遂索性把她打发超度,一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二来也成全他们兄妹五人,共同生死义气!"沐天仇听得皱眉不语。 于成龙问道:"沐老弟,你在想些什么?是否对我除去拓拔无礼之事,有甚不满?"沐天仇摇头笑道:"老人家说哪里话来,拓拔无礼非善良侠义之辈,凶残狠毒,人人得而诛之,晚辈不是有甚不满。而是对老人家这种当机立断,英雄手段,表示万分倾折!"一番话儿,把个于成龙捧得"哈哈"狂笑,好不得意地,伸手轻拍沐天仇的肩头,说道:"想不到,想不到,真想不到沐老弟竞还会对我倾折,赞同我这当机立断的英雄手段!"黄衫客心中好笑,暗忖:"任凭你这老贼再怎刁恶,也决想不到这如今向你表示倾折的沐天仇,就是要向你报复杀亲夺产深仇的大敌!"于成龙语音略顿,又向沐天仇问道:"沐老弟,我有一件事儿,想向你和黄老弟动问,但又觉得有点不便扁齿!"沐天仇道:"老人家太见外了,有何问题,尽管提出,小侄与黄大哥,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成龙举杯敬客。等大家都喝了一口茶儿,遂面含微笑,低声说道:"两位老弟,我要请教的是,两位前往-桥山——无底杀人坑-中涉险,究竟目的何在?"这样问题。早有预料,沐天仇自然成竹在胸,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我们是想去捕捉生长在-无底杀人坑-中,无形流沙以下的一只罕见-红龟-!"于成龙似乎对沐天仇这种毫不迟疑,立即答话的态度十分满意。面含微笑又问道:"捕龟有何用处?"沐天仇仍旧双扬剑眉,接口答道:"根据江湖传言,那只-红龟,腹中,已有丹元,人若得食,可以永驻青春,红颜不老,故而小侄与黄大哥。想捕龟取得丹元,送给凤姑娘与宇文姑娘服用。"于成龙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原来两位老弟,不惮冒险的原因在此,但不知那只红龟身上,除了丹元以外,还有什么宝物没有?"沐天仇尚未答言。黄衫客一旁笑道:"除了丹元以外,听说-红龟-甲壳,亦有刀剑不入妙用,可惜不知炼制之法,否则,倘若取得。也是防身异宝……"说至此处,饮了一口茶,废然叹道:"谚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又道是:-福缘天至,无法强求-想不到-无底杀人坑,中,竞生崩山祸变,这样一来,-红龟-永埋流沙,是无从捕捉的了。"于成龙笑道:"红龟虽已无望,-火龟-之行又是如何?"黄衫客道:"红龟还属实在,-火龟-全是流言,我和沐贤弟空白走了一趟-蟠——,简直连个-火龟-影子,都未看到!"干成龙目光移注在沐天仇的脸上,微笑说道:"沐老弟脸上所戴的这只人皮面具,是上乘妙用,制作得可称十分精细!"沐天仇听出他弦外之音,含笑说道:"老人家莫加见怪。小侄早就应该以本来面目,拜见老人家。尚请老人家莫责狂妄失礼才好!"语音一落,便伸手除去人皮面具,向于成龙抱拳躬身。重行施礼谒见。 黄衫客心想这老魔头果然疑念极大。幸亏自己事前预作安排,否则,沐天仇一揭面具,身份立告败露,以下场面的变幻如何,委实不堪设想! 于成龙在沐天仇揭取人皮面具之际。两道目光曾一瞬不瞬地,盯在沐天仇的睑上! 等看了片刻以后,目中神光一敛。脸色随着松弛下来,真正含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英雄出少年,沐老弟这份风采姿质,真是当世武林难得一见的祥麟威风,仙露明珠。难怪风jl……"说到凤儿二字,便顿住话头,侧颐侍立一旁的雷远岑道:"雷二总管,为黄老弟与沐老弟接风洗尘的那桌盛宴,预备好了没有?"雷远岑恭身答道:"早就预备好了。只等谷主吩咐开宴,并请示宴设何处,是否就摆在-四海厅-上?"于成龙道:"人数不多。不必在-四海厅-中开席,你去吩咐。 把酒菜送去后网。水阁-便了!.雷远岑躬身领命,才一回头,于成龙又叫道:"雷二总管,你去请卜大总管,也到水阁一叙,我为他引见黄老弟、沐老弟等两位本谷主佳宾!"雷远岑"诺诺"连声,走出"四海厅"外。 于成龙转面向黄衫客、沐天仇二人道:"黄老弟、沐老弟,老夫上次奉托你们的一件事儿,如今业已不必再办!"黄衫客倩出可能是指杜百晓之事,抱拳问道:"老人家所指何事?"于成龙目中突射凶芒。"嘿嘿"怪笑道:"就是那既号-六指剑客-,又称-无事不知-的杜百晓老儿已死!"黄衫客心中一痛,竭力抑制情感,不令流露,扬眉说道:"此话当真?老人家何来此讯?是否正确?"于成龙怪笑道:"哪有不确之理,两位老弟请看,这不是杜百晓老儿的六阳魁首么?"语毕,手伸,右掌上。赫然托着一物! 黄衫客与沐天仇注目看去,只见于成龙的右手掌上。托着一具小小骷髅头骨-这具骷髅头骨,仅若寻常头的四分之一大小,显然经过"缩头奇技"的精工泡制。 头顶之上,并嵌了一只小小金环,环中并系着一根细细金链。 原来。于成龙竞以这缩小骷髅,当作随身玩物。 黄衫客见杜百晓一代大侠,身后竟未保全尸,把头颅作了人家玩物,不禁万分悲愤,更把那杀害杜百晓的"眇目张良"卜新亭痛恨之极! 但他心中虽万分悲愤。却仍不得不压制着这种悲愤情绪,向于成龙含笑问道:"于老人家。这种死人头骨,是不祥之物,老人家还随身佩带则甚?"于成龙狞笑道:"因为我对杜百晓老儿,怨毒太深,好容易才获得他的项上人头,遂用药泡制缩小,带在身边,时常观看解恨!"说至此处,雷远岑在"四海厅"外,高声说道:"禀谷主,卜大总管到。"于成龙身为谷主之尊,对于手下"总管",居然还在座上,略欠身形,表示迎接,可见其倚重程度。 黄衫客与沐天仇更双双注目厅门,要看看这能够杀害前辈奇侠杜百晓、并获得于成龙如此倚重的"眇目张良"卜新亭,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人物? 在他们注目之下,一位身材清癯,看去约莫五十来岁的青衣眇日之人,与雷远岑走进厅内,抢前几步,向于成龙抱拳躬身说道:"属下卜新亭,参见谷主。"于成龙又复欠了欠身,摆手含笑说道:"卜兄少礼,我命雷二总管请卜兄至水阁小酌,卜兄怎么又来-四海厅-呢?"卜新亭虽受于成龙宠遇,却仍毫不僭越,执礼甚恭地,一抱双拳。陪笑说道:"属下有事欲来禀报谷主,走至-四海厅-外,恰遇雷二总管传谕,遂先来此处,再去水阁。"于成龙"哦"了一声,揣起那具骷髅头骨,目注卜新亭,伸手让座笑道:"卜兄请坐下叙话,你有何事找我?"卜新亭告谢就坐,并含笑扬眉说道:"启禀谷主,谷主交办之事。属下幸不辱命,业已率人昼夜赶工,如限完成!"于成龙闻言,面展震惊喜悦之色,目注卜新亭说道:"卜兄真是奇才,你已将出谷捷径开通,并加妥慎布置了么?"卜新亭道:"除了七道桩卡以外,属下并加布了生平最得意的-阴阳迷踪阵法-……"说到这"阴阳迷踪阵法"之际,沐天仇不禁目中一亮,剑眉徽微一挑! 于成龙也似暗示卜新亭莫作深谈,作了一声咳嗽。 卜新亭相当机警地,一闻于成龙咳嗽之声,便顿住话头,目光微扫黄衫客、沐天仇,向于成龙含笑问道:"这两位贵宾,是怎样称谓,谷主尚未为我引见!"于成龙"哈哈"一笑,首先指着黄衫客道:"这位关中大侠黄衫客,是业已故世的-霹雳掌-方刚方老侠士的衣钵传人。"卜新亭向黄衫客抱拳当胸,点头笑道:"在下久仰黄大侠的侠义之名,幸会!幸会!"于成龙又指着沐天仇,笑吟吟地说道:"这位老弟姓沐,名天仇,是-北天山,隐侠-逍遥羽士-的得意弟子,黄大侠的盟弟。 也是风儿的新交好友。"卜新亭口中连称"幸会",但却从他那只獐目之内,闪射出奇异光芒,把沐天仇狠狠盯了几根! 这也奇怪,这"眇目张良"卜新亭的目光之中,好似有种特殊慑人威力,看得沐天仇心中颇不自在! 于成龙又指着卜新亭,向黄衫客、沐天仇笑道:"黄老弟、沐老弟,这位卜新亭兄,暂时屈就我-神工谷-总管之职,卜兄是满腹经纶,一身绝学……"话方至此,卜新亭便从座上站起身形,面带惶恐神色,向于成龙躬身说道:"谷主这-满腹经纶、一身绝学-之语,卜新亭万不敢当。属下蒙谷主活命,暨知遇拔擢探深恩,唯有竭尽驽钝,不辞肝脑涂地,以期略报万一!"卜新亭无论是词意,抑或神色方面,均充分表展对于成龙感激图报的耿耿忠诚,使黄衫客、沐天仇,看得眉头微蹙。 于成龙则高兴得掀髯大笑,伸手在卜新亭肩上,重重一拍,扬眉说道:"卜兄切莫过谦,你带给我一颗杜百晓老儿的项上人头。 业已足够报答我所有的恩情,异日霸业有成,于成龙绝不食言,武林之中,有你三分天下!"黄衫客暗想自己与沐天仇来此之际,于成龙还对欲图武林霸业之书,加以遮掩,如今居然已毫不避忌,可见-神工谷-准备已够,羽翼渐丰,沐天仇要想复业报仇,必将历尽艰辛,大费心力! 就在黄衫客心中想事,眉峰不展之际,于成龙站起身彤。向卜新亭笑道:"卜兄,黄老弟与沐老弟于-桥山-归来,我为他们设宴洗尘,来来来,我们且到水阁之中去畅饮几杯!"卜新亭自然点头笑诺,于成龙目光转处,发现黄衫客神情有异,愕然问道:"老弟,你为何发怔?是在想些什么?"沐天仇知道黄衫客疏神失态,遂以一种调侃神情,代他掩饰地。接口说道:"黄大哥的心思,我猜得出来,他准是动了相思情怀,在想念我那宇文姊姊。"这几句话儿,说得异常稳妥,于成龙微笑道:"黄老弟不必相思,今日为时已晚,我们畅饮以后,便请两位老弟,在宾馆安眠,等到明晨,我便命人去往-小桃源-中,请宇文姑娘及凤儿前来相会。"黄衫客听得于成龙如此说法,知道他不打算把自己和沐天仇送去"小桃源",遂只好"唯唯"而已。 一行四人,离了"四海厅",来到厅后水阁。 这水阁建造得既极宽敞,又极玲珑,四外垂柳如篱,风光绝美,确实是个纳凉饮宴的上好所在。 于成龙所备酒菜更是极为精美,卜新亭一面举杯属客,一面向黄衫客扬眉笑道:"黄大侠前去-桥山-则甚,难道是晋谒-万帝陵墓-,追思这位轩辕古墓的丰功伟业?"黄衫客道:"黄帝伟业,固应追思。但我与沐贤弟此去。却是动了贪得之念!"卜新亭说道:"贪得之念?莫非-桥山-之中。出了什么宝剑仙兵、武林秘笈?"黄衫客摇头笑道:"卜大总管猜得满贪错了,我们有得的,不是什么仙兵秘笈,只是一只罕见-红龟-!"卜新亭听了"红龟"二字,讶色说道:"-红龟-确属少见,但不知此物有何功用?黄大侠与沐少侠,可曾弄到手么?"黄衫客一字不瞒地,又把赴"桥山"之经过。向卜新亭叙述一遍。说完,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与沐贤弟,指望取得-红龟-丹元,使风姑娘与宇文姑娘,永驻青春,红颜不老,谁知不单此愿未遂。并身历奇险。又结下-大漠五煞-拓拔兄妹…段仇怨,若非于老人家当机立断,代为斩草除根,恐难免后患,会有无限嘛烦的呢!"卜新亭静静听完。目注沐天仇,抱拳笑道:"沐少侠,在下有桩事儿,想向沐少侠请教,但万一言语欠周,却请多多担待!"沐天仇笑道:"卜大总管说哪里话来,你有事尽管请问,沐天仇有知必答,可谈不到-担待-二字。"卜新亭道:"在下浪迹江湖,眼皮子不算太浅!"沐天仇接口道:"我知道卜大总管的阅历丰富,尤其在八闽两广一带,颇著声名!"他这两句话儿。表面捧场,其实却线里藏针,暗暗含有对卜新亭讥讽之意。 卜新亭不知是未曾听懂,抑或毫不在意,仍然独目闪光,带奸悬面笑容说道:"关于黄大侠之师,-霹雳掌-方老英雄的威名事迹。在下夙所深知。但对于沐少侠令师-逍遥羽士,四字,却尚从未曾听过……"沐天仇脸色一沉,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之中。你能知道多少?"卜新亭被他问得一怔,沐天仇又复说道:"纵横九万里的人物中,你能认识儿人?"卜新亭又是一怔,沐天仇继续冷笑说道:"卜大总管,你既熟读占今历史,识尽天下人物,却偏偏问起我恩师则甚?莫非你认为我来历不正,形迹可疑……"听至此处,卜新亭慌忙站起身形,向沐天仇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陪笑说道:"沐少侠太以言重,在下适才便恐少侠有所误会,书先便请你多多担待,并蒙少侠见允,方冒昧动问的呢。,,这卜新亭神态异常客气,但词锋却颇犀利,把沐天仇堵得俊脸通红,挑眉说道:"卜大总管,你既非对我的来历起疑,却盘问我师门则甚?"卜新亭带着满脸奸笑,语音和缓说道:"我是看出沐少侠年岁虽轻,在内功修为方面,却已到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极上乎地步,令师既能做就出如此武林奇才,定系旷代人物,才想略加探问,以广见识,沐少侠千万不可误会才好。"沐天仇已在言语中对这"眇目张良"卜新亭锋芒毕露。毫不客气! 但人家却毫不在乎,依然满面陪笑,并在言语中对于沐天仇,相当榆扬! 这样一来,倒把沐天仇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也只好收敛锋芒。 俊脸微红说道:"我恩师烟霞啸傲,自葆真如,足迹从未出过-北天山-,并根本不管江湖中的闲事,卜大总管远居-八闽两广-一带,对于他老人家的-逍遥羽士-四字,自然不会知晓!"卜新亭"哦"了一声,起立执壶笑道:"原来如此,适才在下出言不当,曾惹起沐少侠的误会,如今且奉敬一杯,作为赔罪!"沐天仇认为这位"眇目张良",是要藉着斟酒为名,和自己较较玄功内力!"遂一轩双眉,站起身形。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就接受i、大总管这杯酒儿!"说完,双手持杯,脚下暗站子午,凝功蓄劲地,静看卜新亭怎样施为? 谁知卜新亭毫未耍甚花样,平平淡淡,替沐天仇斟满杯中美酒,微微一笑说道:"沐少侠,在下是为了陪罪,真心敬酒,你不要又生误会……"话方至此,于成龙突然"呵呵"大笑说道:"卜兄不必多言。 彼此都是武林人物,何妨切磋几样技艺,以作下酒之物,定比这满桌佳肴,更饶风味呢!"黄衫客闻言,便知沐天仇虽仗乌大寿所赠上佳易容灵药,掩饰了本来面目,但于成龙老奸巨猾,仍未完全释疑,才想藉这筵前较技之举,来看看自己与他的武功路数! 对于这种提议,拒之徒足更启人疑,允之又易露出马脚,黄衫客遂假借举杯饮酒,暗以"蚁语传音"功力,向沐天仇耳边说道:"贤弟不妨答应于成龙较技之请,但千万不可露出你恩师所传的本门任何功力!"沐天仇因不知自己身世,及与于成龙的渊源,故觉黄衫客的耳边察语,似乎过为谨慎! 就在此时,卜新亭向于成龙抱拳笑道:"谷主这较技之举,最好免掉了吧,慢说黄大侠关中豪俊,早著盛名,便是沐少侠也少年英发……"沐天仇不等他往下再讲,便冷笑说道:"卜大总管何必太谦,你若非身怀绝世武学,能够为于老人家代了心愿,杀却既称-六指剑客-,又号-无所不知-的杜百晓么?"卜新亭"哈哈"一笑,目注沐天仇道:"沐少侠如此说法。是真要逼我献丑!"沐天仇道:"献丑是你谦辞-逼-字更当不起,我只是从于老人家之意,想向卜大总管请教清教!"沐天仇慢慢也学得擅于言词,他分明要伸量伸量这"眇目张良"卜新亭。究竟有多高功力。却把主动之人,轻轻推到于成龙的头上! 卜新亭尚在扰疑,于成龙业已笑道:"卜兄不必再推辞了。你便与黄老弟或沐老弟随意切磋切磋,只彼此点到为止,不许过分便了!"卜新亭见于成龙也是这般说法,便向黄衫客笑道:"黄大侠,你我较量暗器手法如何?"黄衫客生怕沐天仇少年气盛,一个按捺不住,便容易露出马脚,正想由自己出场,闻言恰合心意,便点头笑道:"在下对暗器一道,虽非擅长,但卜大总管,既然有意切磋,我也只好奉陪助兴,不辞弄斧班门了。"于成龙笑道:"卜兄与黄老弟是同用某一种暗器,还是各自分用自己的擅长之物?"黄衫客摇了摇头,向于成龙含笑说道:"于老人家。晚辈业已说过,平素不擅暗器,如今向卜大总管,勉强学步,东施效颦,就此同用一物便了。"这话说得略为有点傲气,因为黄衫客要追随卜新亭,同用一种暗器,自然是让卜新亭占了便宜。 于成龙闻言,目注卜新亭,扬眉笑道:"卜兄,常言道:-后生可畏,如今看了黄老弟与沐老弟的英姿豪气,对此语益发信然。 卜兄是用你的-毒蒺藜-?还是-七孔黄蜂针-呢!"沐天仇听了这两种暗器名称,便觉皱眉! 因为"毒蒺藜"与"七孔黄蜂针"二者全是极霸道的恶毒之物,由此可见,使用这种恶毒暗器的"眇目张良"卜新亭。也是心肠恶毒之辈。 但于成龙的语音方了,卜新亭却摆手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我和黄大侠只是切磋技艺,以助长酒兴,哪里用得着那些拼性命、分生死的毒辣之物。且把暗器手法,与玄功修为。并合施展……"黄衫客拱手说道:"卜大总管命题,但我是否能勉强追随,却还说不定,只是竭尽驽钝,以博于老人家与卜大总管一粲而已!"卜新亭略一偏头,侧顾水阁之中的侍女道:"你们去阁外潭边,捡取四枚差不多大小的拳大鹅卵石来。"侍女领命而去,卜新亭又取了两张纸条,一张上书"祥麟".一张上书"威凤",然后折叠起来,请黄衫客随意取一张。 黄衫客弄不懂他葫芦之中卖的什么药,只好心中纳闷地,随手抽了一张。 展开看时,纸上所书,却是"祥麟"二字。 这时,侍女业已捡来四枚拳大鹅卵石,卜新亭命她放在几上,向黄衫客笑道:"黄大侠。我们不妨藉着切磋暗器手法之兴,替于谷主这-潇湘水阁-左近。添点灵景,留点佳话!"黄衫客一听便知对方所出的题目不易,遂把双目一扬,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请说得明白一点,这-灵景-是怎样添法?- 佳话-是怎样留法?"卜新亭指着距离水阁约莫丈远之处,一片满面缓苔的如屏削壁。含笑说道:"黄大侠,你我先以内家掌力,捏石成粉,然后再以这四枚鹅卵石所化石粉,在那片陡削山壁之上,打出四个字儿。 岂不是平添-美景-了么?"黄衫客道:"我用石粉。打出-祥麟-二字。卜大总管则用石粉。打出-威凤-二字?"卜新亭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据我所知,于谷主的掌上明珠风姑娘。与沐少侠已订深交,祥麟威风,并世罕俦,我们把它勒石为颂。岂非永留-佳话-么?"黄衫客抚掌赞道:"妙极,这确是永留佳话,真亏卜大总管想得出这种绝纱花样!"沐天仇突在一旁,剑眉双挑,朗声说道:"我觉得卜大总管的这种较技之举。有点不太公平。"黄衫客与于成龙方对沐天仇,投以惊异目光,卜新亭已自明白他语中含意,微笑问道:"沐少侠,你所谓-不太公平-之意,是否指-祥麟威风-四字的笔划不匀,-祥麟-二字,共有三十三笔,-威凤-二字,只有二十二笔?"沐天仇暗佩对方的反应敏捷,点头答道:"不错,在下正是这种想法,但我要声明,绝非偏袒黄大哥,假如卜大总管,抽得-祥麟-二字。我一样会指出不太公允!"卜新亭道:"沐少侠放心,在下纵横于八闽黑道多年,素以杀人为业,-不仁-之举,容或有之,-不公-之举,保证没有!"说至此处,侧顾黄衫客含笑道:"我们就开始吧,谷主先替我们定个目标,打出字来,才会整齐好看!"于成龙微微一笑,拈起手中酒杯,便自掷出。 噗的一声,酒杯几乎完全嵌入距离水面约莫六尺高下的削壁正中,只剩个圆圆杯口在外,但却显可看出,杯儿完整未裂! 就这手"飞杯嵌石",而瓷质完整之举,便把黄衫客与沐天仇一齐镇住! 黄衫客尤其心惊,暗忖生姜果是老的辣,沐天仇虽得"离尘老人"功力转注,但火候方面,仍比这淳于泰老魔化身的"神工谷主"于成龙,差了不少,何况"神工谷"中,更集贤聚异,好手如云,关于报仇复业之事,必极艰困,恐怕…… 念犹未皆,卜新亭已向他含笑说道:"黄大侠,你在杯口左面,以真草两体,打出-祥麟-二字,每字径约半尺便可,我则在杯口右面施为,我们一同开始,且各取两枚鹅卵石吧!"说完,便与黄衫客各自取了两枚鹅卵石,走到水阁栏前,双双而立。 片刻过后。两人手中的鹅卵石,已为内力玄功所化,变成石粉。 黄衫客首先左右双掌齐扬,两道白光,脱手飞向石壁。 卜新亭也照样跟着施为……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扬掌,也几乎是同时收手! 那些布满青苔石壁之上的杯口两侧,果然显出了"祥麟威凤"等四个深嵌入壁的白色大字! 四个字儿,都是径约半尺,大小相同,但字体却迥然各异3"祥麟"二字,"祥"是真书,"麟"是章草。 "威风"二字,"威"是曹全碑,体隶书,"凤"字是铁篆字。 沐天仇一见之下,方始释然,觉得卜新亭果非虚语,作到了公平地步! 因为真书"祥"字,与隶书"威"字,差不许多,但章草"麟"字,却要比铁线篆书"凤"字,来得省事不少! 一个笔划较多,一个书较难,情况恰好扯平,而两人同时出手,壁上字迹深浅,也颇一致,显得他们两人这场以玄功修为,加上暗器手法的切磋技艺,根本未分上下! 沐天仇如此想法,黄衫客的想法却和他并不一致。 黄衫客适才无论是握石成粉,或以粉镌石之上,均系竭力而为。把功行提到极致,遂连所着黄衫,都因身躯微颤而起了波纹。 但卜新亭却是从容施为,毫未见甚痕迹,由此看来,这位"眇目张良",在功力方面,至少要比自己高出三成以上,难怪"六指剑客"杜百晓,会死在他的手下! 对方力能胜己,故作扯平,分明是意存敬客,这份气度襟怀,也绝非寻常黑道人物所有,于成龙老魔,得此大助,势亦披猖,真须想甚良谋,把他剪除才好! 黄衫客知己知彼,异常识趣,一俟双方收手,不等对方开口,便向卜新亭抱拳应笑道:"卜大总管真是胸罗万有的绝代奇人,慢说你绝艺神功,高明难敌,便是这一个-曹全隶书-,和一个-铁线篆字,的书法之妙,亦冠当今,足令在下为之倾心拜手的了!"卜新亭咦了一声,目注黄衫客道:"我们这场切磋,秋色平分。 并无上下,黄大侠为何如此谦虚……"黄衫客笑道:"卜大总管可胜不胜,为我留了颜面。这份襟怀气度,真比绝世神功,更令人钦敬,不愧-留侯-美誉……"说至不愧"留侯美誉",顿住话头,转对于成龙躬身笑道:"恭喜于老人家,竟获得卜大总管如此臂助,慢说世无项羽,无足争雄,即令当世武林之中,群雄扰攘,有若汉初霸业,老人家内恃绝学。外有留侯,也必先定关中,毫无疑问的了。"这几句话儿,奉承得恰到好处,使于成龙高兴得哈哈大笑地,掀髯说道:"好说,好说,卜兄贤于张良,老夫愧为刘邦,但不知黄老弟愿不愿意作个韩信?"黄衫客想不到于成龙会有这么一问,慌忙陪笑说道:"晚辈哪里育淮阴将才。最多也不过是个食肉樊哙而已,于老人家倘要赴甚-鸿门宴-时,我倒愿意保上一趟驾儿!"他以为自己这几句话儿。回答得相当俏皮,定可将于成龙应付过去。 谁知于成龙在闻言之下,点头笑道:"好,老夫后日正要赴一次-鸿门宴-,便烦黄老弟客串樊哙,保我前往了!"黄衫客万想不到自己的保驾之语,竟会弄假成真,不由双眉一蹙,愕然问道:"于老人家,你多年未出江湖,怎……怎会突然要赴什么-鸿门宴-呢?" 第九章 各显神工 于成龙双目之中,射出一种非经细辨无法体会的阴森森杀气,尖笑两声,轩眉答道:"我于久蛰之下,确实有点静极思动,但在尚未出世之际,居然已有人寻上门来!"一面发话,一面从袖中摸出一封柬帖,递给黄衫客与沐天仇二人,共同观看。 黄衫客与沐天仇注目看时,只见柬上写着:"龙威若在,龙胆若存,请于后夜子正时分,至-太白峰-顶,彼此一会。"柬末并未署名。只用鲜血写着"旧识债主"四字。 黄衫客看完问道:"这柬帖是今天送来?"于成龙尚未答言。卜新亭已自答道:"是今日凌晨,在-鬼斧壑-上。用箭明射下!"沐天仇道:"送柬者是何人物?于老人家与卜大总管可已猜度出么?"于成龙双眉一挑。摇头道:"究竟是谁?我还猜不出来。但由于柬末血书。以及-债主-字样。后日的-太白峰-顶之约,必有凶险,却无疑的了!"语毕,又复目注黄衫客,含笑叫道:"黄老弟,你对于后日子夜的这场-鸿门宴-,有兴趣么?愿不愿意实现方才所作的客串樊哙诺言,保我走一趟,让我得-汉王瘾,呢?"一来,黄衫客有话在先,难于食言推托。 二来,于成龙除了本身功力盖世以外,手下更能人如云,这要自己客串保驾之举,分明是有试探意味! 有此两点原因,故而黄衫客毫不考虑地,点头答道:"老人家既然如此看得起我,晚辈哪有不愿意勉效微劳之理?只是老人家对于后夜之会,是仅欲全身而退,抑或要把人歼除……"于成龙不等黄衫客讲完,便即笑道:"这些事儿,且等我详细考虑以后,再作决定。如今距后夜,为时尚早,我们还是尝尝这美酒伟肴,为两位老弟接风,彼此尽情一醉!"说完,向黄衫客人、沐天仇举杯致意! 沐天仇饮了两杯酒,有点儿豪情勃发,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你的绝艺神功,委实惊人,不知是否可以再露两手,让我也瞻仰瞻仰……"卜新亭独目闪光,看着沐天仇笑道:"沐少侠言中之意,是要我抛砖引玉。"沐天仇道:"引玉二字,万不敢当,但有幸得会于老人家与卜大总管这等旷世高人,我若不思求教,岂非坐失良机?"于成龙也自目注卜新亭,含笑说道:"卜兄,彼此不算外人,你便再露两手也好!"卜新亭似乎推辞不过,才无可奈何地,向沐天仇笑道:"沐少侠。你既定要我再度献丑,这回可该你来出题目了!"沐天仇闻言,遂自双眉略蹙,思忖怎样与卜新亭并较技艺,才算安稳。 黄衫客又复藉着举杯自饮,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沐天仇耳边,悄悄说道:"贤弟想摸摸卜新亭的武功修为,究有多高。 原无不可,但须求败不求胜,至少要隐藏两成以上功力,并绝对不可施展你恩师所传的独门绝学!"沐天仇目注黄衫客,略一点头以后,方自向卜新亭扬眉笑道:"卜大总管,我们无须费事,且极为简单地,一较内功如何!"卜新亭笑道:"只是沐少侠命题,在下当勉为其难,奉陪一试,但不知我们是对掌较功,还是藉物传力呢?"沐天仇想起黄衫客耳边所嘱之语,遂含笑说道:"对掌较功,似嫌太以剑拔弩张,还是藉物传力,来得文雅一些,不知卜大总管的意下如何?"卜新亭毫不迟疑地,立即点头答道:"在下一切如命,沐少侠请即施为,卜新亭勉强学步就是。"沐天仇随手在桌上拿起一根牙筷,放在自己与卜新亭的平均距离当中,含笑说道:"我们先彼此合作,以-隔空点穴-的内家指力,使这根牙筷升空三尺,然后便互较内力,把牙筷推送至对方面前者胜!"卜新亭笑道:"这方法确很文雅,我们快点开始,免得耽误了饮酒,有违谷主为黄大侠与沐少侠的接风美意!"说完,两人一招呼,各伸右手食指。 他们是隔空吐力,放在桌上的那根牙筷,在内家暗劲从两端相激之下,果然慢慢腾空而起。 等到升空二尺以后,牙筷便暂停止不动。 沐天仇剑眉一挑,心中暗想,自己曾获离尘老人不辞解脱,转注玄功,这种收获,比服食什么灵芝朱果,还要来得有效,则在内功方面,多半定会胜过这位"眇目张良"才对…… 想至此处,好胜心起,便忘了黄衫客所嘱之语,双目神光闪处。全力施为,以内家暗劲,逼得那根原在空中静止的牙筷,向卜新亭缓缓飞去。 卜新亭似感意外,口中轻轻"咦"了一声,也自全力施为,方把牙筷的去势阻住。 但此时的牙筷位置,已非在两人当中,而且距离卜新亭略近寸许,换句话说,也就是沐天仇在内力表现方面,业已略占上风! 于成龙执盅微饮,向黄衫客点头笑道:"毕竟英雄出少年,沐老弟能有这高功力,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黄衫客见沐天仇如此好胜,不禁暗皱眉头,含笑说道:"年轻人多半均有血气之勇,卜大总管经验丰富,似在留有后劲,我沐贤弟未必准能占便宜呢?"说完,也自举杯饮酒。 其实,黄衫客饮酒是假,传话是真,他藉着杯遮挡,嘴皮微动地,又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沐天仇耳边,专注传音说道:"沐贤弟,千万不要忘了我叫你最少隐藏两成功力以上之语,因为你若性了卜新亭,于成龙必对我们疑忌更深,很多事更越发不好办了!"沐天仇分神凝听黄衫客耳边之际,那牙筷的另一端的无形劲力,突然加强,又向沐天仇这边缓缓移动。 沐天仇因受黄衫客两度密传,不便再过分逞强。遂等那牙筷飞向原处之后,方加劲挡住,维持均衡局面。 黄衫客见状,放下酒杯,向于成龙笑道:"于老人家,你看如何?生姜毕竟是老的辣,甘蔗还让老头甜,如今已是秋色平分情况。卜大总管可能渐占上风了。"于成龙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压低语音,也几乎是用"蚁语传声"地,悄然问道:"黄老弟你刚才是否用传音密语,叫沐老弟对卜大总管故意相让?"黄衫客心中一惊,知道于成龙果然厉害,业已看破自己动作,再若掩饰,更惹生疑,只得陪笑说道:"老人家明察秋毫,说得不错,晚辈适才确曾向沐贤弟传语,但却绝非叫他有意相让……"于成龙哦了一声,黄衫客又复笑道:"老人家请想,沐贤弟虽然天纵奇才,资禀优异,但年龄毕竟太轻,便纵出娘胎练到现在,也不及卜大总管的一半火候功力,晚辈那有要他存心礼让之理?"于成龙深觉黄衫客说得有理,扬眉笑道:"黄老弟既非命沐老弟对卜大总管存心礼让,却向他传音密语则甚?"黄衫客成竹在胸,应声含笑答道:"沐贤弟年轻气盛,一向好强,我怕他输了难过,遂向他说明,既与玉风姑娘订交,又蒙老人家垂爱,彼此已不算外人,便败在卜大总管这等成名老前辈手下,也不有失礼面之事!,,这番谎话,编得义理兼备,使于成龙听得十分受用,他在闻言之下,含笑说道:"我也认为沐老弟虽具奇资尚欠火候,可能非卜大总管之敌,既然他年轻好胜,就由我来替他保存面子便了!"话完,"哈哈"一笑,向卜新亭、沐天仇二人叫道:"卜兄,沐老弟,你们如此功力悉敌,那根牙筷的质地太脆,恐怕会承受不了这种内家劲气所化的千钧压力了!"语音方落,那根牙筷果告咔嚓一声,从中断折! 这根牙筷,断得太以突然,似是被于成龙用什么无形暗劲,加以袭击所致! 既然事出意外,则在牙筷一断之下,沐天仇与卜新亭二人,都有点收手不住! 于是,他们两人的无形内劲,全部转为有形,两股锐啸劲风。 均越过断折下坠的牙筷,分向沐天仇、卜新亭两人射去。 一则变生仓卒,二则距离太近,双方不及闪避,极可能会各中一记,弄成两败俱伤局势! 这种危险情况,使黄衫客紧张得"呀"了一声,站起身来。 但于成龙却"哈哈"大笑地,突然双袖齐翻地,向前轻拂而出。 他就这样轻轻一拂,便拂出一片不带威势,但却十分强劲的袖风,从中猛截沐天仇、卜新亭双方不及收手的所发指风劲气! 这位"神工谷主",功力着实惊人,他不仅击偏了沐天仇,卜新亭所发指风,也把两人身形,震得双双离座。踉跄几步! 至于桌上的杯盘酒菜,也自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但沐天仇与卜新亭,也由于成龙这横加截救之举。才免得互受对方的指风袭体之伤! 黄衫客心中明白,这便叫"解铃还是系铃人",那根牙筷,也是于成龙暗以无表劲气击断,然后再拂袖解围,在半有意、半无意之间,向沐天仇与卜新亭二人,显示了他"神工谷主"的盖世绝艺! 在场诸人,表情各不相同。 黄衫客是洞明就里,面含微笑,心中却暗自嘀咕:于成龙如此功高,又得了卜新停如此臂助,将来沐天仇之事,必极艰险。 沐天仇是剑眉微剔,脸上带着一种有所不服,而勉强抑压的悻悻之色! 卜新亭却向于成龙一挑双手指拇指,谄笑赞道:"谷主绝艺神威,委实令属下心悦诚服,若非谷主看出牙筷要断,并及时出手,排难解危,恐怕属下与沐少侠,都将难免不受伤损的了!"于成龙则又一阵踌躇满志的"哈哈"大笑说道:"互相较艺的游戏之举,到此为止,我们换上酒菜,重行畅饮,总而言之,老夫获得卜兄如此臂助,又遇合了黄老弟、沐老弟如此罕世英雄,只要一出江湖,恐怕各门各派的举世群豪,谁也无法与老夫并肩争霸的了!"他这番话,竟把黄衫客、沐天仇认成了与"神工谷"沆瀣一气的夹袋人物! 沐天仇剑眉轩处,正待发话。却被黄衫客从桌下伸过脚儿,悄悄碰了一下。 这时,恃女已把桌上狼藉之物搬去,换上了新鲜酒菜。 于成龙方自意兴飞扬地,举酒敬客,突然有个相当俏艳的紫衣侍婢,走进水阁,向于成龙恭身禀道:"启禀谷主,夫人要来水阁,与谷主同饮!"于成龙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皱眉说道:"紫茜,你去告诉夫人,就说有生客在座……"活方至此,水阁以外便起了一片银铃笑声,有个极脆媚的女子语音,接口说道:"有什么生客?难道我就见不得么?".随着话声,香风拂处,已有一位红衣少妇。婷婷袅袅,款摆腰肢,迈着春风俏步,走进水阁。 黄衫客与沐天仇目光注处,见这红衣少妇,约莫花信才过二十五六光景,容貌相当艳丽,尤其是两道目光,水汪汪的,充满了诱人媚力,略一流盼下,真令定力不坚之人,会为之色授魂飞,痴然若醉! 这时,于成龙适才顾盼自豪的谷主威风,业已尽杀,带着满面笑容,从座中站了起来。 黄衫客与沐天仇也跟着站起,黄衫客并自暗忖,难怪于成龙会被他这如夫人迷得只知枕席之爱,淡了父女之情,原来此女确具殊色,是个人间尤物。 于成龙手指黄衫客、沐天仇之先行引介,然后指着那红衣少妇说道:"黄老弟、沐老弟,这位就是我……我……我的夫人潘玉荷。来来来,大家一齐饮酒。"沐天仇心想于玉凤叫她"潘姨娘",于成龙却介绍为"夫人",真令人弄不懂究竟是什么身份? 潘玉荷妙目流波,在黄衫客、沐天仇的脸上,来回一扫。边自伸手肃容,边自娇笑说道:"我以为是什么生客,黄大侠与沐少侠,既与凤姑娘订有深交,便根本不算外人,等于是自己人了!——话至此处,把两道足以勾魂摄魄的冶荡目光。专注到沐天仇的俊脸之上,媚笑着说道:"沐少侠,你的瞄头,可真不少,我家凤姑娘,一向性情高傲,目高于顶,寻常男子,想她多看一眼,都难以办得到呢。"当着于成龙,潘玉荷竟以于玉凤垂青之事,向沐天仇加以调侃,使沐天仇俊脸通红,不知应如何答对。 这时,潘玉荷目光一蹩,看见刚刚被侍女们收在旁边,尚未取出水阁的狼藉杯盘,遂目光转注于成龙,"咦"了一声,问道:"这是怎么搞的?你们好好喝酒,难道竟会打翻桌子?"于成龙道:"不是打翻桌子,是黄老弟和沐老弟,各与卜兄较量了一乘上乎内功,夫人难道不曾看见那片削壁之上所镌的-祥麟、威风-四字?"潘玉荷似乎听得有点出于意料地,又向沐天仇看了一眼,双挑秀眉,娇笑说道:"原来沐少侠有这么高武学造诣,我也想请教请教……"沐天仇俊脸通红,口中连称"不敢"! 潘玉荷笑道:"沐少侠怎么这样拘谨,武林人物,过招切磋,乃是常事,何-不敢,之有?但沐少侠今日早来,不宜过分劳累,我所说的请教,只是期诸异日而已。"沐天仇听她说不是当场动手,才透了口长气,敷衍地点头抱拳道:"夫人若有兴趣,晚辈改日自当奉陪,如今且借花敬佛,奉敬夫人一杯酒儿!"潘玉荷拿起杯儿,一倾而尽,面含娇笑道:"沐少侠、黄大侠既爱饮酒,我倒有点特制佳酿,可请尝试尝试!"沐天仇与黄衫客尚未答言,于成龙已自哦了一声,手抚长须,向潘玉荷含笑问道:"夫人今天难道大破悭囊,连那珍藏甚久的-百花香雪.也舍得拿出来款待客人么?"潘玉荷道:"除了-百花香雪-之外,还有什么酒儿,当得起。特制佳酿-四字?"说至此处,指着于成龙,向沐天仇笑道:"他平日想喝我的。百花香雪,,我却不许他喝,如今听得我要拿出来招待你们,居然有点吃醋,真是老不识羞!"于成龙被潘玉荷数说,毫不动怒,只是嘿嘿怪笑。 黄衫客抱拳笑道:"多谢夫人美意,但我们已然饮了不少,微有醉意,何必糟蹋了那等难得的罕世佳酿,不如改天……"潘玉荷截断他话头,笑道:"我今日兴致甚好,黄大侠不必推辞,你与沐少侠若不去,便是看不起我!"她这样一说,黄衫客自难推托,但听到后来,不禁诧然问道:"夫人要我们前去哪里饮酒?"潘玉荷笑道:"我的-百花香雪-藏法特别,不便取来此处,只好委屈黄大侠与沐少侠,前去我的-百花亭-了。"话完,便起身向于成龙笑道:"我先回去,略为布置,你陪同黄大侠、沐天仇等,随后就来吧!"语音顿处,又向沐天仇、黄衫客流波一笑,带着那侍婢紫茜,走出水阁。 于成龙又似得意,又似羞惭地,向黄衫客怪笑道:"黄老弟,我把她宠得过火,处处有失礼,你们莫要见怪。"黄衫客笑道:"老人家说哪里话来,潘夫人瑶池仙品,欲以佳酿赐饮,晚辈等受宠若惊,感激不尽,怎有什么失礼之处?"于成龙听了,颇为高兴,扬眉道:"两位兄弟不以为意,我们就前去-百花亭-吧,那-百花香雪-,着实风味隽绝,她轻易不肯取以待客的呢!"边自说话,边自站起身来,走出水阁。 黄衫客与沐天仇随后举步,但沐天仇却以"蚁语传音"功力,向黄衫客耳边悄然叫道:"大哥,那潘玉荷目光如水,妖艳异常,所谓-百花亭-能去得么?"黄衫客手以传音术答道:"有于成龙在一起,去去不妨,何况乌老人家为贤弟所卜-先天易数-之中,有-遇亭而安,一语,-贤弟难道忘记了么?"沐天仇对黄衫客末后一语,并不十分同意。因为他对鸟大寿卜卦语,只抱着姑妄听之态度,并不深信。比如,若照"逢阁莫入"四字,适才水阁饮酒,便应蕴藏凶险,事实上并无甚不安。可见乌大寿的"逢阁莫入"已失灵验。那么,"遇亭而安"也就未必应验了。 因此他想:阁中有险竟无险,亭内能安或不安。 他心中这些念头并未说出口,只在心中自行加添戒意,决定多加谨慎而已。 出得水阁,卜新亭向于成龙躬身笑道:"启禀谷主,-百花亭-之宴,属下不奉陪了……"于成龙想起方才潘玉荷未曾邀,他忙自笑道:"卜兄,玉荷方才虽然忘了请你,但你是自己人……"话方至此,卜新亭便哈哈笑起来,道:"谷主说哪里话来?诚如谷主言。属下是自己人,哪里会挑剔江湖待客礼数,我是对新布-阴阳迷踪阵法-不大放心,要想再加以详细检查,看看可有疏漏处。"这几句儿听得于成龙满怀高兴,伸手拍拍卜新亭的肩头,含笑赞道:"卜兄这样说法,我便不拉你前往-百花亭-,总之一切偏劳,得你这等负责、这等能干的一位臂助,真是我于成龙的三生之幸。"沐天仇突然双眉略轩,向卜新亭问道:"大总管,你这-阴阳迷踪法-,是自行创造的,还是以古圣先贤所遗留下来阵法。作为蓝本?"黄衫客想不到沐天仇竟问出这几句话来,不禁眉头双皱。想要加以阻止,因为这等于探问人家机密,容易招人疑虑。 可是,此际卜新亭已闻言答话:"这种阵法,是我综合古圣先贤阵法,再加研制而成,沐少侠若精于此道,改日不妨驾临阵中予以指点。"沐天仇脸上一红,抱拳讪讪说道:"卜大总管会错意了,在下对阵法一道,并无心得,只是觉得-阴阳迷踪-的阵名好听,又是前未所闻,才向卜大总管有所请教。"卜新亭哦了一声,独目闪亮道:"沐少侠去饮酒吧,等我这阵布咒得完整无缺之后,再陪同黄大侠、沐少侠,至阵中一观变化,并乞高明指正。"说完抱拳一礼,飘然而去。 于成龙手抚垂胸银须髯,向沐天仇含笑叫道:"沐兄弟,我这位卜大总管,是否文通武达,无论在智计方面,或功力方面,均臻上乘。在当世武林之中,着实不可得的呢?"沐天仇连连点头之下,突然灵机一动,暗作挑拨道:"于老人家之言自然不差,但……"他在说这个"但"字之际,故意把语音拖长,然后并加以停顿。 于成龙问道:"沐兄弟怎么不说下去?"沐天仇淡淡答道:"我觉得以卜大总管如此文武俱臻一流的旷世奇才,怎会屈居人下?他是为富贵所淫,还是为威武所屈?"黄衫客知道沐天仇在预作离间,不禁心中暗暗嘉许,觉得沐天仇这几句话说得恰到好处。 于成龙听得先是一怔,旋即微笑说道:"难怪,难怪,沐贤弟因不知内情,难怪有这种想法。"沐天仇闻言之下,方自有点茫然,于成龙已面带得意笑容,扬眉说道:"卜新亭投靠本谷之意,一非为贫贱所移,二非为富贵所淫,三非为威武所屈,他只是感恩图报,愿尽所能,作我臂助……"沐天仇方一点头,于成龙又把怎样发现卜新亭被仇家围袭。身受重伤,垂危壑上,自己怎样乐施灵药,为他调养保命经过,说了一遍。 说完。笑道:"沐兄弟请想,武林人物讲的是恩怨分明,受人点滴,当报涌泉,何况……"黄衫客一旁笑道:"于老人家,你怎么也语音忽顿,不肯说将下去呢?"于成龙双眉一挑,目中精芒电闪说道:"何况他的一身功力,虽臻上乘,还是差一筹……"黄衫客想起刚才于成龙当席献技之事,遂乘机奉承道:"不错,不错,方才老人家当筵化解,使我沐贤弟与卜大总管互相免为对方失手所伤之际,曾显露绝顶神功,那种纯青火候,当世武林中,是无人能望其项背的了!"于成龙果被奉承得眉飞色舞,含笑又道:"故而,卜新亭之甘于在-神工谷-中。屈就总管,共有两种原因,一是身受我活命之恩,感激图报!一是在功力方面,对我心服……"黄衫客心想,反正捧死人不要尝命-,遂又笑道:"于老人家,我认为这两种理由之外,可能还有第三种理由呢!"于成龙双目之中闪烁异彩,问道:"黄兄弟有何高见?"黄衫客笑道:"我有一种看法,认为英雄最怕的,便是寂寞二字。"于成龙笑着点头道:"诚然,不遇,这是不移定论。以我自己而言,二十年谷中幽居,虽然食有兼味,伴有佳人,但仍熬不住-清闲寂寞-四字。"黄衫客道:"于老人家是英雄,不甘寂寞,卜大总管也是英雄。 自也不甘寂寞……"于成龙看了黄衫客一眼,点头说道:"黄老弟定然有什么高论,请说下去。"黄衫客双眉微扬,目兴神光道:"卜大总管既然不甘寂寞,必想在江湖中闯出一番事业,但常言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又道是,双拳不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比如f、大总管在-鬼斧壑-之上,身受重伤,并非业艺不敌,只是受仇家围攻所致……"于成龙道:"事实确是如此,黄老弟若是看了卜新亭兄弟当时身i二所受刀剑箭镞伤痕,便知向他围攻之人,至少在七名以上。"黄衫客道:"正因如此,卜大总管便悟出,除非心甘寂寞。隐于山林。否则便必须有所归趋。而放眼武林各派,谁能比得上于老人家-神工谷-中的富堪敌国?谁能比得上老人家的雄才大略。 和-神工谷-内的好手如云?于是在良禽择木而栖的原因。和感恩图报之下,他遂决定把一身所学,来个-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好好开创一番武林霸业的了。"于成龙长叹一声,目注黄衫客道:"黄衫客,你这番分析,多么深刻!足见盖代文才。适才卜新亭切磋。又流露了上乘武学。 你也不应该寂寞,有所归趋……"黄衫客听出于成龙要自己又投靠"神工谷"中,微笑接口道:"于老人家莫要如此说法,一来晚辈年岁尚轻,文浅武薄,不配称为英雄,根本不会有不甘寂寞之念;二来,我和沐贤弟一盟至好,生死不离,他的行踪也就是我的行踪,老人家可明白么?"这番话儿,暗示留得住沐天仇,方能留得住他,旨在促使于成龙考虑沐天仇与于玉凤相爱之事。 于成龙也是玲珑剔透、老奸巨猾的人物。自然在闻言之后。立即听出了黄衫客的弦外之音。 于是,目光略瞥沐天仇,向黄衫客点头道:"黄老弟的话儿,我已明白。两位老弟且在-神工谷-,做上几日贵宾,我自会决定一切。"沐天仇因只顾观察沿途所经的一切景物,心中正在盘算另外一种叫他迷惑的事,故而未曾发觉黄衫客与于成龙互相答话之中,有关自己的隐约情事。 又转过一角花园,黄衫客指着一座建筑得极为华丽的楼阁,向于成龙问道:"于老人家,这座楼阁,前临花园,后倚飞泉,建筑既美。形势又佳。定是夫人所居的了?"于成龙笑道:"自是英雄垂暮日,温泉不住往何乡?黄老弟莫要笑我荒唐和穷奢极欲才好。"黄衫客道:"老人家龙马精神,老当益壮,何言垂暮二字?常言道。老尚风流是寿,征这点享受,并不过分。"沐天仇因不明其中原委,心头不免惊奇。暗忖道:"大哥绝非阿谀附势之人,怎么对于成龙大献殷勤,仿佛拚命趋奉则甚?"这时,黄衫客又复手指那华丽楼阁,向于成龙问道:"于老人家,你既建得如此华屋,必有佳名了。"于成龙笑道:"这楼阁名称俗气得很,叫做-绮情阁."黄衫客一听"绮情阁-三字,不禁一惊,心想:又是一阁?这座"绮情阁",大概和乌大寿所卜先天易数中的"逢阁莫入"有点关系,自己千万要记住,不要进去! 黄衫客又指着"绮情阁"的一座八角,含笑问道:"那座亭座落花园之中,定是潘夫人赐饮所在-百花亭-了?"于成龙点头道:"正是,这-神工谷"中,乃灵气所钟,真所谓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亭外不断有-百花-怒放,遂以-百花-为名。"沐天仇问道:"于老人家既然居于洞天福地之中,何必还向汀湖动念?".沐天仇不明白自己与于成龙的微妙关系,还由于于玉风身上,爱屋及鸟。想见机劝他泯却逞中争霸的重出江湖之念。 于成龙微徽一笑,目注沐天仇扬眉道:"兄弟有所不知……"黄衫客不欲他们之间发生争辩,遂截断于成龙的话头,手指前方笑道:"于老人家请看,紫茜姑娘已然迎接我们来了。"于成龙注目看去,果见紫茜姑娘姗姗迎来,潘玉荷与一白衣少年也走出"百花亭"外。 他一见白衣少年,不由眉头微皱,自语说道:"玉荷真是,这种场合,把他找来则甚?"黄衫客道:"于老人家,另一位与夫人并肩立在亭外的白衣少年是谁?"于成龙道:"是我内弟潘玉龙,他年轻少不更事,万一有甚不周到之处,黄老弟与沐老弟还看在我的面上,多多担待担待。"黄衫客想起上次来,于玉凤曾说过怒掴潘玉龙之事,遂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沐天仇耳边说道:"沐贤弟,那潘玉龙是你情敌,我们来此是客,他纵或态度不对,贤弟也佯作不知,尽量容忍一些。"沐天仇白了黄衫客一眼,点了点头。 这时紫茜已走到诸人面前,躬身说道:"启禀谷主,夫人因两位贵宾已在-水阁-用过一餐,遂不备菜肴,改以-百花小吃-待客。"于成龙面带笑容,侧顾黄衫客、沐天仇笑道:"改得好,改碍好。两位老弟且尝尝这-百花小吃-,包管别有风味。"沐天仇道:"这-百花小吃-,莫非便以亭外百花作为烹调的材料?"紫茜笑道:"正是,沐少侠在尝试我家夫人的烹调手段之后。 定会齿颊留香,赞不绝口。"说话之间,业已走到"百花亭"前。 潘玉荷走前一步,向黄衫客、沐天仇二人,含笑说道:"黄大侠,沐少侠,我来为你们引见引见。这是我兄弟潘玉龙……"语音略顿,偏头向潘玉龙扬眉笑道:"龙弟,这位是关中大侠黄衫客,这位是沐少侠沐天仇,全是一世人杰。"潘玉龙向黄沐二人,略一抱拳,但目光之中,却显然流露出不大友善的意味。 沐天仇已得黄衫客密嘱,自然不与计较,仍是含笑抱拳,走进"百花亭"内。 这"百花亭"虽然范围不大,风光却是绝美。 亭中,有一张大理石圆桌,以及五双石鼓,可充座位。 石桌中并镶嵌了一朵白色荷花,花心有一小孔,不知何用? 潘玉荷让客就座,侧顾紫茜道:"嘉宾已到你先起菜,我来摆杯斟酒。"紫茜退下,潘玉荷便从一个提盒之内,取出五只酒杯,摆在各人面前。 黄衫客相当识货,见那杯是上好玉质,通体无瑕,色如羊脂,不禁失声叹道:"昔人有咏-葡萄美酒夜光杯-,不想见于今日。这种-夜光杯,所制酒器,富贵之家,即如公侯府第中,想觅一只都难,夫人却一提就是五只,足见于老人家的-神工谷-中,真是众美俱备的了。"于成龙拈须微笑,未曾答话,潘玉荷又扬眉笑道:"夜光杯不输昔人宝物,葡萄美酒又何足为奇?黄大侠,沐少侠且尝我的。百花香雪-,看看是否你得上是-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呢?"话完,伸手一指,桌上白玉荷花的花心中小孔之中,竟飞出一线小泉,带着清冽酒香,飞注黄衫客面前的杯内。 黄衫客心中一惊,暗忖,倘若这是机械作用,自然不足为奇,否则,这潘玉荷的武功修为,便不可加以轻视了。 黄衫客杯中一满,酒泉又改注沐天仇杯中。 一直把五只夜光杯都斟满,酒泉方止,桌上也未见丝毫洒落酒渍。 黄衫客见于成龙一直含笑静观,未曾出声,不禁恍然领悟。 他猜出,"飞泉斟酒"是机械作用,故而潘玉荷要亲手施为,把酒不摆在定位。 至于那线酒泉收发转注之间,毫无洒落狼藉的原因,则是于成龙暗中施展上乘玄功,帮潘玉荷作了面子。 斟酒方毕,紫茜也取来四色酒菜,放在石桌之上。 潘玉荷举标属客,向黄沐二人含笑道:"黄大侠沐少侠,你们清尝尝这酒味如何?"黄衫客举杯微饮,觉得酒味之清冽香醇,果是生平仅见,不禁赞不绝口。 沐天仇目注潘玉荷,微笑问道:"请教夫人,这-百花香雪-是梅技积雪酿渍百花制成?"潘玉荷笑道:"梅枝积雪的香气不够,我是用梅蕊积雪,故而格外难得,尤其贮酒之处,是在这-百花亭-下清凉无比的泉眼之中,时间更陈达十年以上,方有如此清凉冷冽程度!"于成龙笑道:"黄老弟、沐老弟,好好喝两杯吧,这酒儿酿制不易,贮放尤难,她平时珍惜异常,取以待客,这还是第一次呢!"潘玉荷夹了两片油炸玉兰花,送到沐天仇盘中,妙目流波地笑道:"沐少侠请用点菜吧,这是油炸玉兰花,那是凉拌椿花,那是清炒萱花,那是玫瑰花饼,待会儿还有一大盘百花羹,请每样尝点,或许会比一般鸡鸭鱼肉,莼笋薤菘等荤素菜肴,另有清芬之味。"沐天仇见于成龙还在座,潘玉荷对于自己,便有点眉目传情,不禁耳根发热,连声说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不敢劳动夫人布菜。"说话之间。潘玉荷已把四色酒菜,每样替沐天仇夹了一些,又向身边所坐的潘玉龙笑道:"龙弟,你怎不敬黄大侠和沐少侠一杯酒呢?"潘玉龙闻言,先与黄衫客干了一杯,然后向沐天仇面带勉强笑容,把杯举起。 沐天仇也举起酒杯,却觉得有股内家暗劲,当胸撞来。 这股暗劲,并不太强,沐天仇猜出潘玉龙碍于于成龙,不敢当筵行凶。只想把自己手中酒杯撞翻泼得衣裳狼藉地,失礼失窘而已。 用意既明,沐天仇根本不加反击,只是神色自如地,把潘玉龙所敬的那杯酒儿,徐徐饮尽! 于龙龙似已有所觉察,神情冷峻地,向潘玉龙看了一眼,皱眉欲语未语。 潘玉龙倒也识相,立刻站起身形,向于成龙、潘玉荷二人,抱拳说道:"谷主,姊姊,我还有点事儿待办,想先行告退一步!"于成龙"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你替我传个口令,令凤儿与宇文姑娘,明晨前来-四海厅-中,和黄老弟、沐老弟等相见。"潘玉龙又向沐天仇非友善地盯了两眼,恭身退出这"百花亭"外。 于成龙等潘玉龙走去,目注潘玉荷道:"你要他来此则甚?"一语未毕,潘玉荷便大发娇嗔,扬眉接道:"为什么不可以在此,难道做弟弟的,还不能前来,看看姊姊?"于成龙被她顶得一怔,目光转处,陪笑说道:"他来看你,自然不妨。但对本谷主嘉宾,有所失敬,便连你这作主人的,也未免略失光彩!"潘玉荷"哦"了一声,失惊问道:"他对谁有所失敬?"于成龙道:"我看他适才敬酒之际,掌心微竖,多半是暗运功力。向沐老弟作了什么手脚?"潘玉荷闻言,又把两道水淋淋的目光,盯在沐天仇的脸上,皱眉问道:"沐少侠,当真会有此事?我兄弟是否对你有不敬之举?"沐天仇觉得不便承认,也不便否认,遂来个滑头动作,付诸微徽一笑! 潘玉荷是玲珑剔透之人,自然懂得沐天仇这微笑含意,遂立即起立欣然笑道:"沐少侠,我兄弟刚才还说闻得少侠年岁轻轻,英雄盖世,想要讨教讨教,增点见识,我骂他不知天高地厚,千万莫以秋云蔽月,螳臂挡车,谁知他仍悻悻,有所失敬,尚请沐少侠多多包涵才好!"沐天仇也自离座站起,向潘玉荷抱拳笑道:"潘夫人说哪里话来,武林人物互相试技之举,太以寻常,在下怎会对此有所介意?"潘玉荷笑道:"沐少侠既如此大度包容,明日我便在-绮情阁-中,设宴陪礼,替我兄弟谢罪!"沐天仇想起乌大寿所作"逢阁莫入"卦语,心中一惊,慌忙摇手说道:"多谢多谢,夫人明日宠宴,在上敬辞……"潘玉荷不等沐天仇直往下说,便自嫣然一笑,截断他的话头,扬眉问道:"沐少侠,你拒绝我明日之宴,有何道理?是嫌我居-绮情阁-肮脏?还是不容许我替兄弟道歉?"潘玉荷以笑发言,擅于词令,这几句话儿,说得极具技巧,使人难于推托。 黄衫客一来也认为潘玉荷如此措词,不便坚拒,二来觉得既有于成龙在场,纵去"绮情阁"饮酒,潘玉荷也不会对沐天仇有甚不轨举措,遂代表沐天仇发话,向潘玉荷点头笑道:"既承潘夫人如此垂爱,我弟兄明日便来叨扰珍馐就是。"潘玉荷闻言,好生高兴地,娇笑说道:"还是黄大侠来得爽气,你们两位,远来劳顿,今日请至-四海厅-中的宾馆歇息,明日申未时分,我命紫茜,前去奉邀便了。"黄衫客连连点头,起身告别。潘玉荷笑道:"黄大侠与沐少侠急些什么?还有一碗相当味美的-百花羹,尚未……"黄衫客笑道:"诚如夫人之言,我弟兄远路赶来,有些劳累,亟须歇息,那碗-百花羹-便留待明日,再奉扰吧!"潘玉荷也不坚留,便命紫茜,把黄衫客、沐天仇,送至"四海厅"中,两间相当精臻的宾馆之中安歇。 沐天仇等紫茜走后,目注黄衫客皱眉叫道:"大哥,我是求你设法拒绝潘玉荷的邀请,你怎么倒答应她在-绮情阁,中的邀宴了呢?"黄衫客笑道:"潘玉荷措词极巧,我们除非当时翻脸,彼此抓破面皮以外,委实无法拒绝她那项邀请……"说至此向沐天仇看了一眼,含笑道:"贤弟,我们既入-神工谷-,一切食宿,少不得叨扰主人,你又何必坚拒……"沐天仇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自点头说道:"大哥难道忘了乌大寿老人家指示的-逢阁莫入-么?潘玉荷是在-绮情阁-中请客,我……我有点不愿去呢。"黄衫客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但-逢阁莫入-之-阁-,譬如我们先在-水阁-,之时并未出甚差错,可见得暗中多加提防,自是应为,倘若一见-阁-字,便均胆战心惊,不敢进入。却属矫枉过正……"沐天仇听得俊脸一热,黄衫客又复笑道:"我再打个譬方,乌老人家,先天易数卦词中-逢阁莫入-的下一句是-遇亭而安-,贤弟倘若一遇卜新亭,便可安然无恙,岂非天大笑话?"沐天仇昕黄衫客说得有理,也不禁连连点头。 黄衫客道:"那潘玉荷就一双水汪的桃花媚眼,确是欲海妖姬,但于成龙在座,潘玉荷纵动邪心,也不敢有甚轨外举措,何况贤弟还有镖客保驾……",沐天仇诧然不解地,向黄衫客皱眉问道:"什么叫-镖客保驾-?小弟不解。莫非大哥动了-保镖-的瘾,既要保于成龙去闯-太白峰-,又要保小弟前往-绮情阁-么?"黄衫客笑道:"-绮情阁-之宴,我也是被请客人之一,不能算作-保镖-,自然另有能手!"-沐天仇诧道:"另有能手?这-保镖能手-是谁?我怎么一点也想不出来?"黄衫客"哈哈"一笑,目注沐天仇道:"贤弟忘了明日便得与你风妹及你宇文姊姊相会了么?有了这两位厉害无比的-红粉镖客,保驾赴宴,潘玉荷纵令摆设什么风流阵仗。也不足为患的了。"沐天仇目光一亮,微轩剑眉说道:"倘若如此,自然不妨,就怕凤妹不肯前去-绮情阁-呢?"黄衫客道:"贤弟何出此言?"沐天仇道:"凤妹与她这潘姨娘不睦,更看不起其弟潘玉龙,上次便曾把他痛掴一掌,打落门牙……"黄衫客听至此处,便向沐天仇摇手笑道:"贤弟放心,女孩儿家是爱情至上,吃醋第一,于玉凤听得潘玉荷要请你到-绮情阁-中赴宴,必会自告奋勇,做你的-保驾镖客-!"沐天仇听得苦笑一声,目注黄衫客道:"大哥外貌像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莽丈夫,谁知竞对女孩儿家心理,研究得相当透彻……"黄衫客笑道:"我自信这种判断,不会有错,何况还有宇文娇在旁,可以大敲边鼓,即令风妹不愿随行,也会被于文娇拖得一同前去。"沐天仇心内一宽,点头含笑说道:"宇文姊姊和风妹,若与我们同去,自然省事无妨,那潘玉荷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了!"黄衫客笑道:"纵有波涛风险,也是明朝之事,今夜我们且酣然一梦,养足精神,才好应付各种尴尬场面。"沐天仇点头一笑,黄衫客便告别回隔房间安歇。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黄衫客与沐天仇以为今夜安稳,偏偏今夜便起风涛! 沐天仇闭上双目,将睡未睡之间,鼻中突然嗅得一种奇异香气,弥漫室内。 他知道有异,要想摒住呼吸,但已略迟一步,嗅入毒香,并告头昏身软的,动弹不得! 窗门微启,一个黑衣蒙面之人,飘身入室。 沐天仇自知此人来意不善,但苦于中了迷香毒力,周身难动,只得听凭宰割而已。 黑衣蒙面人入室以后,目光一扫,见室中别无他人,门户又已关的,遂放心胆大地,从怀中取出一柄寒光闪闪好锋利匕首! 换了旁人,在这种情况下,定已瞑目待死! 沐天仇虽已无力抗拒,却仍不甘瞑目,他想叫黄衫客,苦于无法开口,遂瞪着双目,看这黑衣蒙面人,把自己怎样处置! 黑衣蒙面人似乎对这宾馆情况,极为熟悉,知道黄衫客就在隔室。故而始终不开口说话,以防有所惊动! 他走到床前,右手执紧匕首,左手却持着一张纸条,向沐天仇略加展示。 纸条上赫然写着"我要你死"四个大字! 起初,沐天仇发觉身中迷香之际,还以为这黑衣蒙面人,是潘玉荷所扮,要想倚仗着刀,有甚下流举措! 但等黑衣蒙面人取出匕首,又展示出这张杀气森森,且有威胁意味的"我要你死"纸条之后,沐天仇方知自己料错,此人不是潘玉荷来作"倒采花"偷汉之举! 对方既然展示纸条,显系心肠恶毒,要使自己在死前,还要先受精神威胁! 沐天仇料中对方用意,遂只在嘴角间报以冷冷一笑,显示自己视死如归,毫无怯惧之意! 黑衣蒙面人终于开口,他把语音压到低得不能再低的程度,冷冷说道:"沐家小贼你还逞英雄不怕死么?我先把你这双贼眼挖掉!"说至此处,手起刀落,果然先扎向沐天仇的右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这际,一缕指风,横空而至,弹在黑衣蒙面人的右肘"麻筋"穴之上! 黑衣蒙面人只觉整只右臂,一阵酸麻,匕首脱手而落! 他本是扎向沐天仇的右眼,这一受震脱,那柄匕首寒芒闪闪的锋利,竞更为险煞人也,坠向沐天仇的咽喉要害! 但寒光虽达咽喉要害,却只差毫厘地,倏然停止,不曾对沐天仇构成任何伤害。 这情况,并不是那柄匕首忽然通灵,向沐天仇卖甚交情,而是被人太以凑巧适时地,将匕首接在手内。 这接住匕首之人,也是黑衣蒙面,同样是从窗外纵入。 于是,这一先一后两个黑衣蒙面人,竟在沐天仇卧榻之前,相互对立。 先来的黑衣蒙面人,向后来的黑衣蒙面人,压低语音问道:"你是何人?敢管我的闲事?"后来的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不信我就说给你听,说对了你就给你滚!"话完,大概是改用"蚁语传声"功力,嘴皮微动地,向那先来的黑衣蒙面人,简略一语! 先来的黑衣蒙面人,闻言骇然,一闪身形,便自穿窗而出! 后来的黑衣蒙面人,抄起桌上一壶凉茶,便浇向沐天仇的头面之上,为他解除所中迷香毒力! "砰!"房门被人一掌震破,黄衫客电疾冲入。 他是被黑衣人对话的语音惊醒,知道沐天仇房中有变,遂赶紧前来察看! 黄衫客目光注处,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用茶壶浇向沐天仇,不禁暴喝道:"匹夫欺人太甚,你且吃我一掌l"手随声发,一式"景阳撞钟",带着劲急掌风,便向黑衣蒙面人的背后击到! 这时,沐天仇被凉茶一浇,毒力已解,慌忙叫道:"大哥莫弄错了,这位是救我之人!"沐天仇发话稍迟,等黄衫客听清之后,要想收手,却因掌风业已发出,那里还收摄得住? 他收不住,那黑衣蒙面人也闪避不开! 于是,黄衫客这招"景阳撞钟"的劲气真力,便击中了那黑衣蒙面人的后背要害部位! 黄衫客自知近来功力大进,这一来,定把这位营救沐天仇之人,击得不死也带重伤,不禁愧悚不已! 谁知他这里方自愧悚,口中惊呼"哎呀"之际,一股韧劲已极的阴柔真力,竟从黑衣蒙面人的背后发出! 这股阴柔真力,不单护住黑衣蒙面人背后要害,未曾受伤,并把黄衫客的掌力震回,使他脏腑微荡,踉跄一步! 黄衫客又惊又喜,目注对方说道:"足下何人,真好功力,并请恕黄某冒昧出手之罪!"那黑衣蒙面人,转过身来,向黄衫客说道:"黄大侠,我们曾在一起饮酒较技,难道你就听不出我的语音了么?"黄衫客惊道:"足下难道是-眇目张良-卜大总管?"黑衣蒙面人伸手摘去蒙面黑巾,赫然是那"眇目张良"卜新亭,对黄衫客点头笑着说道:"多谢黄大侠,临时收劲,缩掌施仁,否则我仓卒所聚的一点薄弱护身真气,必被震散,一条老命,也多半保不住了!"黄衫客面红耳赤,正自好生惭愧,沐天仇已起身下榻向卜新亭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卜大总管的救命之德,若非你适时接住匕首,沐天仇咽喉早断,必遭惨死的了。"卜新亭手中还持着那柄锋利匕首,他略一审视,揣入怀中,向沐天仇笑道:"沐天仇不必多礼,你既是-神工谷-内贵宾,卜新亭自有保卫安全之责!……"沐天仇问道:"那先以迷香暗算,又欲持刀对我加害的黑衣蒙面人是谁?卜大总管可知道吗?"i、新亭摇了摇头,眉峰微蹙答道:"如今尚不知道,等我查明以后,定必拿他前来,听凭沐少侠问罪就是!"说至此处,向黄衫客、沐天仇二人,略一抱拳,含笑又道:"在下身负总管之责,必须再去谷内各处巡查,黄大侠与沐少侠请安歇吧,不会再有什么事j"说完,身形闪处,便自穿窗而去。 沐天仇将自己先中迷香,以迄卜新亭赶来相救等情形,对黄衫客细述了一遍,苦笑叫道:"大哥,我真万想不到,第二个救了我性命的黑衣蒙面人,竟是-眇目张良-卜新亭,这一来乌大寿老人家的-遇亭而安-卦语,不是灵验了么?"黄衫客也好生惊奇地,皱眉苦笑说道:"我真想不到会有两个黑衣蒙面人来此,一个想杀贤弟,另一个却救贤弟,而救贤弟的一个,偏偏又是-眇目张良-卜新亭,事情真是复杂……"说至此处,目注沐天仇,诧声问道:"在贤弟的猜测之中,那先来害你的黑衣蒙面人是谁?"沐天仇俊脸上微觉发烧地,苦笑答道:"我在初中迷香时,曾以为那黑蒙面人。是潘玉荷所扮,来此有甚无耻图谋。"黄衫客点头答道:"我也有这种想法,难道不是她么?"沐天仇讪讪又道:"潘玉荷目光如水,其意甚邪,倘若是她,大概不会拔出匕首,要想杀我,而且在最后狠狠发话之际,分明是男子语音!"黄衫客道:"那可能便是曾对于玉凤有过邪念的潘玉龙了!"沐天仇点头道:"可能是他。但我俩只是猜度而已,那-眇目张良-卜新亭的心中,却明明白白,只是不肯实告!"话完,又把卜新亭曾经用传音密语,揭破那黑衣蒙面人的身份。才惊得那人。仓惶遁去之事,向黄衫客相告。 黄衫客叹道:"这也难怪。卜新亭身为-神工谷-总管,自然要对谷中之人,加以维护,他肯出手搭救贤弟,已经蛮不错_r!"沐天仇满面愁容,神怀十分懊丧。 黄衫客笑道:"一切惊险。已成过去,贤弟还这样愁眉苫脸地,放它不下则甚?"沐天仇道:"大丈夫受人点滴,当报涌泉,卜新亭曾经伤害杜百晓老人家,是我们应该诛除的凶邪之一,如今,小弟却平白无端地,受了他的救命之恩,这笔账儿,将来却怎么算法?"黄衫客听得先是一怔,旋即摆手说道:"这段恩怨,虽甚错综复杂,但有更错综、更复杂的恩怨,即将弄到我们头上……"话方至此,沐天仇神色一惊,注目问道:"大哥所说更错综、更复杂的怨恩,是指何事?"黄衫客几乎想根据那封"玉凤之心"秘帖,告诉沐天仇身世之谜,但转念一想,仍觉时地不宜,万一沐天仇知情以后,冲动起来,因准备不够,众寡悬殊,极可能反而报仇不成,断送掉一条小命。 故而,他虽话到喉边,仍然忍住,向沐天仇含笑说道:"有桩事儿,尚未到宣布时期,希望贤弟能体谅愚兄苦衷,暂时不要动问。"沐天仇向黄衫客看了一眼,皱眉说道:"大哥,你一向磊落雄豪,怎么如今变得有点……"-他本来想说"鬼鬼祟祟",但话到口边,却自觉不太好听,硬把话头截断。 话头截断,黄衫客仍听得出,苦笑接口说道:"我承认我确实有点鬼鬼祟祟,但贤弟应该相信我绝对出于善意,一到时机恰当之际,便会源源本本地,告诉你了。"沐天仇闻言,知道黄衫客既然这等说法,便算再复追问,也必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得颔首说道:"好,好大哥既不肯讲,我又何必多问?时光不早,你请回房睡觉去吧!"黄衫客笑道:"何必回房?我便与贤弟同住一室,抵足而眠便了。"他是生恐余波未尽,沐天仇再遇危机,才故意这等说法。 话完之后,根本不等沐天仇表示意见地,便向榻上和衣躺下。 沐天仇自然体会出盟兄的心意,微微一笑,随即安寝。 这盟兄弟二人,虽然同床,却是异梦。 所谓"异梦",就是他们两人,一个睡得十分香甜,一个却几乎整个晚上未能合眼。 睡得十分香甜的,是沐天仇,黄衫客则恐更生祸变,一直提神警戒,不敢睡着。 沐天仇不单睡得沉酣,并还大说梦话,梦话中便有他想说而未说的"大哥,你……你一向磊落雄豪,怎么如今变得有点鬼魁祟祟"之语。 黄衫客听在耳中,不禁苦笑,暗忖要对沐天仇说明身世。非要先使于玉凤相信于成龙不单不是她生身之父,并是她杀母之仇不可。 但这种情节,真假之间。,关系太大,是否仅凭一封"玉风之心"秘帖,便可使于玉风深信不疑,委实太无把握。 黄衫客反复寻思,拿不稳主意之下,曙光业已透窗了。 沐天仇一梦方回,见黄衫客倚枕未睡,满面倦容,不禁"呀"了一声。歉然笑道:"大哥不敢放心,竞未睡么?如今我已睡够,该你睡了。"黄衫客也不客气,向沐天仇含笑说道:"贤弟,这-神工谷-绝非善地,我们身处龙潭虎穴之中,务须事事小心,你已醒来,我便睡上一会也好。"说完,他因彻夜未睡,精神有点疲倦,遂当真渐渐熟睡。 沐天仇起身,一面盥洗,一面想起昨夜之事,觉得若非卜新亭及时援手,自己必死无疑,欠了这位"眇目张良"的一份厚厚人情,却是如何补报? 正自想得皱眉之际,卧室门外,忽起剥奋声息。沐天仇问道:"何人扣门?"门外响起卜新亭的语音,含笑说道:"沐少侠起身了么?卜新亭有事求见。"沐天仇听得是卜新亭,遂赶紧开门,但房门才开,便微吃一惊,往后退了半步。 原来,卜新亭手中托了一具银盘,盘内赫然摆着一颗血淋淋的狰狞人头。 沐天仇目光注处,挑眉愕然问道;"卜大总管,你……你把这人头,送来做甚?"卜新亭指着盘中人头,含笑答道:"这就是昨夜来此,冒犯沐少侠的本谷之徒,卜某不单查出,并已立加处决,把头颅送来,请沐少侠过目。"沐天仇闻言之下,两道剑眉,不禁微微一蹙。 因为他知道卜新亭若是擒住昨夜来此向自己暗算之人,理应交给自己,略加盘问,再复处置,如今这样便弄来一颗人头,指称昨夜之人,便算是有了交代,委实不无饰词搪塞之感。 但沐天仇因昨夜被卜新亭于极危险中,救了性命,总是事实,遂不愿将心中所想,表现出来,只是点头笑道:"好,好,多谢卜大总管,此人姓甚名谁?我与他素昧平生,不知他为何要向我暗下毒手。"卜新亭道:"此人姓秦名斌,是新近投入本谷之人,至于他因何向沐少侠暗下毒手,却未问出,据我判断,常言有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莫非沐少侠身边,带有什么稀世珍奇。以致引起此人的觊觎之念……"沐天仇听至此处,本想否认,声明自己身边。无甚稀世宝物。 但转念一想,连"秦斌"之名,都不知是真是假,又何必落此言诠?遂在卜新亭话完以后,不再提及此事,笑了一笑说道:"卜大总管一早赶来,除了给我看这人头。还有……"卜新亭不等沐天仇话完,便连连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其他事儿,我是因沐少侠昨夜受惊,特地查出歹徒。加以处置,把人头送来给你解恨……"语音至此微顿,指着好睡方酣的黄衫客,含笑又道:"不过,沐少侠于在下告别之后,可以唤醒黄大侠,因为再约顿饭光阴后,于玉凤姑娘和宇文姑娘,便会到此。如今,他们所乘船儿,业已驶出-小桃源-了。"说完,向沐天仇点头一笑,便托着那只内盛有血淋淋狰狞人头的银盘,退出宾馆客室。 但他刚刚离开宾馆客室,未有数步,便看见谷主爱妾潘玉荷之弟潘玉龙,手中持有一根长约三尺,粗如儿臂的青色毛竹,带荇满面狞笑,匆匆走来。 两人在甬道转弯之处,恰巧对面,潘玉龙因连于成龙都对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十分尊敬,遂不得不略为止步,点头笑道:"卜大总管真早,你……""你"字方出口,突然看见卜新亭托银盘之中,竟放着一具血淋淋的人头,不禁愕然问道:"卜大总管,这……这人头是谁?你为何……"话犹未毕,卜新亭便自接口扬眉说道:"潘老弟对于这颗人头,大概不会陌生,你且认上一认……"边自说话,边自把银盘转过,使盘中人头的狰狞面目,与潘玉龙面面相对。 潘玉龙目光方注,便自大为吃惊地,失声叫道:"这是我的好友,新近才被我拉拢,投入本谷的-雪山四煞-之一,-冷面火判-秦斌……"卜新亭"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不错,我便知道-冷面火判-秦斌。虽然只剩下盘中一颗人头,潘老弟仍可一眼认出。"潘乇龙因这"冷面火判"秦斌,乃擅用各种厉害火器,与自己交好甚厚,才被拉入"神工谷"不久,竟会身遭惨死,遂大惊问道:"卜大总管,我秦斌兄是……是被谁所杀……"卜新亭异常干脆简单地,应声答道:"我!"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我"字,听得潘玉龙目瞪口呆,疑心自己听错地,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你……你这-我-字,是何含意?"卜新亭笑道:"这含意相当明白,就是说,我杀了-冷面火判-秦斌。"潘玉龙眉峰深蹙说道:"竟是卜大总管杀了他么?但不知秦斌兄身犯何罪,莫非违反了本谷之中的几条不赦重规……"卜新亭连连摇头,截断潘玉龙的话头,说道:"秦斌根本无罪……,,潘玉龙耳闻"根本无罪"四字,立即勃然怒道:"既然无罪,卜大总管为何杀他?谷主要把大权交你,但也不能任意妄杀无罪之人,何况秦斌是我好友,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卜新亭道:"秦斌虽然无罪,我却把他当做代罪之人。"潘玉龙不解问道:"代罪之人,此话怎讲?"卜新亭目注潘玉龙,微微一笑,扬眉说道:"沐天仇少侠,是于谷主爱女于玉凤姑娘好友,也是谷主特加隆重款待的-神工谷-上宾,昨宵竟有不肖之徒,夜入宾馆客室,用迷香暗算沐少侠……"潘玉龙听至此处,脸色已变,眉头更蹙,问道:"卜大总管的言中之意,是秦斌兄夜入宾馆……"卜新亭摇头道:"不是,我身受谷主重托,畀以-总管-职位。 对于冒犯一谷贵客之人,不能不加追究,偏偏又碍于那行刺沐少侠之人的另一层关系,不得不略予宽容,两相为难之下,便把-冷面火判-秦斌,作了替死鬼,一方面对于沐少侠略有交待,另一方面也免得谷主闻知行刺人的真实身份,会大发雷霆,闹出更不愉快之事……"潘玉龙听得从脸上现出一阵难以形容的神色,目光盯在卜新亭的脸上,皱眉问道:"卜大总管,你已确实查明昨夜之人是……-,卜新亭笑吟吟地接口道:"当然确实,正如潘老弟适才所云:-不看僧面看拂面-,我昨夜已根据这句话儿,对那行刺沐少侠之人,特予宽容,放他逃走,可笑他还曾查问我的身份呢j"语音至此略顿,向潘玉龙看了一眼,含笑又道:"潘老弟是谷主内亲,卜新亭要向你请教一下,我这宽纵真正行刺本谷贵宾之人,而以-冷面火判-秦斌代罪一举,是否权宜策略,潘老弟能谅解么?"潘玉龙的那张小白脸涨得通红,起初真不知对这话语如刀的卜大总管,应该如何答话? 他怔了一阵以后,才勉强从脸上挣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高明,高明,难怪谷主要对卜大总管如此倚重。"卜新亭脸色一沉,轩眉朗声道:"大丈夫讲究是非恩怨分明,不辞碎骨粉身,当报知遇之德;潘老弟明了卜新亭耿耿此心,万事多请曲谅,并加鼎力相助,务期-神工谷-中,平安无事,才好以全力与举世群雄周旋,竞夺武林霸业。"潘玉龙作贼心虚,无言以对,只是点了点头,便自转身离去。 卜新亭微微一笑,目注潘玉龙的背影,扬眉叫道:"潘老弟,你手中青竹筒内,放的是本谷-七毒洞-中特产的毒蛇-竹节铲-,这东西恶毒得紧,啮人无救,可不能随便捉来玩呢。"卜新亭从鼻中"哼"了一声,也自步出宾馆。 这时,沐天仇因听说于玉凤与宇文娇马上就到,已把黄衫客唤醒,告知卜新亭送人头之事。 并因卜新亭与潘玉龙说话之处,距离沐天仇等所居客室,仅约五六步远,语音又不太低,沐天仇等,只略一凝神,便听得清清楚楚-、沐天仇等他们走后,向黄衫客扬眉说道;"大哥,我起初以为秦斌之名,是卜新亭随口捏造,如今看来,倒是不假的了。"黄衫客笑道:"-雪山四煞-是川康边境的有名凶邪,如今竞假手卜新亭,清灭掉一个-冷面火判-秦斌,也是贤弟昨晚那场虚惊的意外收获。"沐天仇道:"昨夜那向我行凶的黑衣蒙面人,看来便是潘玉龙了。"黄衫客点头道:"不单是他,他今日定是又弄来几条什么名叫-竹节铲-的异种毒蛇想悄悄放入客室,使我们遭受暗算——沐天仇意似不屑地,嘴角微披说道:"几条小小毒蛇,算得什么?潘玉龙也……"黄衫客向沐天仇看了一眼,接口正色说道:"贤弟不可这样看法,常言道:-蜂趸之毒,甚于蛇-,-竹节铲-若是寻常,潘玉龙怎会特意寻来,当作害人之物?"沐天仇脸上一热,黄衫客又复笑道:"看来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着实高明,他故意把潘玉龙竹筒中的毒物点明,使他羞惊并进,至少会暂时不生恶念。"沐天仇笑道:"卜新亭昨夜今朝,等于两度相救,看来这位-眇目张良-,倒蛮帮我们忙呢。"黄衫客道:"他怎会帮我们忙?他刚才不是曾向潘玉龙表明态度,只是感激于成龙的知遇深恩,尽忠职守而已……"沐天仇见黄衫客说到后来,脸上神情,变化颇大,不禁吃了一惊,讶然问道:"大哥,你心中在想些什么?怎的满脸都布满了森森杀气?? 黄衫客点头道:"贤弟看得不错,我心中委实将要大动杀机,决计要违背侠士作风,来个以怨报德!"这一句"违背侠士作风",和一句"以怨报德",委实把沐天仇听得怔住。 他怔了一旺,目注黄衫客道:"大哥,你……你要对谁-以怨报德-?"黄衫客道:"对卜新亭,他虽有两度相救之德,我却想找个机会,甚至于不择手段地,把这-眇目张良-除掉!"沐天仇目瞪口呆,黄衫客却一本正经,继续说道:"因为这位-眇目张良-,无论武功,心计,都表现得太高明了,我们为了武林苍生,决不能听任他辅佐于成龙,如虎添翼,助纣为虐,换句话说,就是不以私情,而误公义,何况……"说到"何况"三字,取茶饮了一口,又复说道:"何况我俩与卜新亭之间,还有伤害杜百晓老人家的一桩难解之仇?"沐天仇道:"倘若于成龙能被我们慢慢设法劝化,泯却出山争胜之心……"黄衫客伸手轻拍沐天仇肩头,叹了一口气道:"贤弟,你怎么竟这样天真,还存着能劝化于成龙、使他回头向善之想?"沐天仇听出黄衫客话中有话,诧然叫道:"大哥,你好像还有些事儿,隐瞒着未曾告我?"黄衫客叹道:"贤弟……"语未毕,客室之外,已起脚步之声。 沐天仇委实对于玉凤相思太甚,加上又听得卜新亭说是于玉风、宇文娇即将到来,遂在一闻脚步声息之下,便即扬眉笑道:"风妹他们来了……"黄衫客摇手道:"不是凤妹她们吧!这脚步声息,只有一人,并履声重,不似妇人女子。"沐天仇闻言一怔,耳根又不禁微微发热。 这时,他也听出黄衫客所言不谬,来者不单只有一人,并是个粗豪男子。 转瞬间。来人走到黄、沐所居的客室之前,伸手扣门。 黄衫客边自起身开门,边自含笑说道:"这回我放心开门,因为对方是光明磊落而来,大概不会再放进什么-竹节铲,等异种毒蛇之类了。"房门开处,一名劲装壮汉,向黄衫客抱拳躬身,礼貌十分地,陪笑说道:"我家谷主,请黄大侠书房议事。"黄衫客道:"于谷主是只请我一人,还是也有我沐贤弟在内?"壮汉陪笑道:"谷主不曾提及沐少侠,大概是只请黄大侠一人。"倘若于成龙只请沐天仇一人,黄衫客必不放心,如今却因自己与这老魔毫无恩怨,似乎不致有甚恶意…… 他正在沉吟之间,沐天仇业已含笑道:"大哥去吧!小弟还要在此等候凤妹,和宇文姊姊!"黄衫客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沐天仇悄然说道:"我去去就回,贤弟一人在此,多加小心,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有些江湖鬼蜮,委实绝非凭武功便可应付。"沐天仇也以传声密语,点头笑道:"请大哥放心!。小弟保证在你回来之前,我足不出户就是。"黄衫客听他这样说法,便向门外的壮汉笑道:"好,请你领路,我便前去书房见见于谷主吧!"壮汉抱拳一礼,转身引路。 黄衫客则_面举步随行,一面心中暗忖。 他所忖度的,是于成龙为何单单只请自己一人,-他要避开沐天仇的用意何在?蓦然间,灵光一闪,黄衫客自觉对于成龙的单邀自己之意,业已猜出大半。 他认为于成龙大概要与自己商谈有关于玉凤的婚姻之事,才会非把沐天仇暂时撇开不可。 不论于成龙是淳于泰的化身,生性如何阴毒凶恶,但他既中-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偷龙转风"妙计,把深仇之女,当作自己的掌上明珠,则他对于于玉凤,百分喜爱自系天经地义之事。 既然如此,老父对爱女所关切者,必为婚姻问题,尤其于玉风神仙颜色,绝代天下,一向眼高于顶,如今既对沐天仇青眼相垂,于成龙哪得不把握机会,将这段美满良缘,加以成就…… 黄衫客想至此处,既觉好笑,但也摇头微叹! 他好笑的是于成龙对于沐天仇、于玉凤,均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如今竟又作了他们的婚姻主持人,真乃天下妙事。 摇头微叹的是这种意料不到的天大转变,沐天仇因有他师傅所给的"四灵秘帖"或可相信,但于玉凤却是否能尽信不疑,就有点说不定了。 万一于玉凤不肯相信,仍把于成龙当作她生身老父,则沐天仇报仇之事,便会弄得复杂无比。 最好的办法,是"天机剑客"傅天华能离开"北天山"亲自赶来,向于玉凤当面说明。 但即令他们父女相对,于玉凤若是要她父亲提出一项确切证明,恐怕仍非易事。 黄衫客正想得满头玄雾之际,那引路壮汉,已止步躬身说道:"启禀黄大侠,这里便是我家谷主的内书房了……"话方至此,于成龙已掀帘迎出,向黄衫客含笑道:"黄老弟不仅武功卓绝,智略亦颇过人,你能猜得出我请你来此的用意么?"黄衫客走进书房;在一张精雕椅上坐下,扬眉笑道:"晚辈至为愚鲁,哪里能猜得出老人家的心意?但从老人家撇开沐贤弟,单单约我一点看来,:或许是老人家动了父母之爱,想对我沐贤弟与于玉风姑娘的结交之事,作进一步的深谈,使他们获得感情归宿,缔订……""缔订良缘"一语中的"良缘"二字,尚未出口,于成龙便"呵呵"大笑说道:"高明,高明,真是高明,我的这点心中之意,果被黄老弟完全猜透。"书童送上香茗,黄衫客呷了一口,笑道:"老人家召唤晚辈,是要研究有关此事的……"于成龙不等他往下再问,便即接口说道:"不是研究别的事儿,只因儿女婚姻之事,多应由父母作主,我看沐老弟与凤儿情投意合,但他父母……"黄衫客摆手道:"我沐贤弟椿萱俱萎,上无高堂,我这结盟大哥,也可以替他作得几分主意。"于成龙"哦"了一声,目注黄衫客道:"黄老弟是说沐老弟乃系孤儿,父母均已去世?"黄衫虽然生平从不撒谎,但如今却索性信口开河地,向于成龙点头正色说道:"我沐贤弟的堂上椿萱,并非自然萎谢,而是被人所害,故而,沐贤弟异日报复父母深仇之际,还盼老人家能够赐以鼎助呢!".于成龙笑道:"那是自然,但不知沐老弟的仇人,是哪家宗派的何等人物?"黄衫客遂故意把地点编得远点,以免于成龙有所起疑。他一皱双眉,缓缓说道:"沐贤弟之师。认为他技艺修为,及江湖经验,尚未大成,遂不肯告以实情,要等沐贤弟历练历练,武功大进之后,才说出仇家名姓,但据我旁观推断,推断出沐老弟的不共戴天之仇,是南荒百粤一带的什么厉害凶邪!"于成龙道:"黄老弟是从何着眼,推断出沐老弟的不其戴天之仇。是在南荒百粤一带呢?"黄衫客成竹在胸,应声说道:"沐贤弟下山行道之际。他师傅曾严加嘱咐,五湖四海,任意遨游。唯独百粤南荒一带。不准前去,晚辈认为此语中颇蕴机微,遂作上述判断……"于成龙饮了一口茶。连连点头道:"老弟判断得极有道理。沐老弟可认为你这种判断……"黄衫客双眉一扬,接口含笑说道:"我不敢与我沐贤弟研究这项判断。因为年轻人血气方刚。万一冲动起来。报仇不成,反而有甚危险,这责任却委实令人担当不起。"于成龙笑道:"他师傅要沐老弟怎样才算有大成呢?据我观察。 沐老弟内功修养,似已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是年轻人物的绝顶高手。"黄衫客知晓于成龙目光老辣,必须巧妙饰辞,加以掩护,遂微微一笑说道:"老人家法眼无差,我沐贤弟的如今功力,高过于我。但他别师初出-北天山-时,却远非这等境界。"这种说法,极为高明,是故意略略含混,不把事实说出,只留点线头,让于成龙去自行猜测。 于成龙果然目光一转,向黄衫客笑道:"我猜着了,大概沐老弟在下山"以后,有甚奇缘遇合,在内功修为方面,突飞猛进,一日千里?"黄衫客正是要他这样猜测,索性大拍这位"神工谷"谷主马屁,陪笑说道:"晚辈早知老人家高明无比,大概当世武林中的任何隐秘,都无法逃得老人家的一双法眼。" 第十章 心如蛇蝎 于成龙被捧得心中十分高兴,但表面上却仍表示谦逊地,拈须微笑说道:"黄老弟太捧我了,但不知沐老弟是有何福缘巧遇? 他是遇上奇人,另得真传?抑或服食了什么可以增强内功修为的罕世灵药?"黄衫客自然不肯说出由于"紫鳞之头",沐天仇曾获离尘老人功力转注之事,遂再复言信口胡诌,扬眉笑道:"我沐贤弟曾在-大雪山-中,无意获食了一株淡红色的罕见-雪莲-……"于成龙笑道:"他的福缘不错,可惜那-雪莲-年分未够,只呈-淡红-,不是-朱红-,但就这样,也等于使他平添了十年修为之力。"黄衫客因知沐天仇如今成就极高,再复笑道:"还有呢,沐贤弟在-真南洱海-的-黄龙滩-上。又遇见一条-金线蟮王-,吃了蟮王的肉,饮了蟮王的血、只可惜把一条可以装成绝好兵刃的蟮骨,不知珍贵地,抛丢在-洱海-深处!"于成龙仿佛有点艳羡地,"啧啧"赞道:"真是异数。真是异数,他虽然把蟮骨丢掉了,但既能生饮-金线蟮王-之血,业已受益匪浅,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在内力修为方面,竟能与当世武林中一流高手-眇目张良-卜新亭兄,互相匹敌。"黄衫客听出于成龙因沐天仇功力太高,已动疑念,如今竞被自己信口胡诌地,加以掩饰过去。 他心中暗喜之间,于成龙又向他含笑说道:"黄老弟,既然可以替沐老弟作得主意,我便向你请教,你认为沐老弟与凤儿两人……"黄衫客"哈哈"一笑,接口扬眉说道:"若论情意,是惺惺相惜,灵犀早通,若论才貌,是仙露明珠,祥麟威风,似乎无须我多言置喙的了。"于成龙含笑道:"黄老弟之意,是认为这门亲事可结?"黄衫客道:"那要看老人家的意思了,我沐贤弟是极合标准的东床佳婿,但他也有一项缺点,是家无恒产,身属孤儿……"于成龙不等他再说下去,便自纵声狂笑道:"黄老弟说哪里话来?我-神工谷.中财富,不是自夸,堪称敌国,怎会计较他-家无恒产-?女婿有-半子-之称,等我天年尽后,整以基业,也就都是他的。"黄衫客站起身形,向于成龙拘拳一揖,说道:"老人家既如此说法,晚辈谨代表我沐贤弟,谢过你垂青之德!"于成龙摆手笑道:"黄老弟请坐,我们研究完了儿女之事,再来研究一件有关我本身之事。"黄衫客心中微吃一惊地,诧声问道:"老人家本身还有什么事儿,要与晚辈研究?"于成龙道:"昨日我不是告知老弟,明日在-太白峰-顶,有桩约会,要你权充-樊哙-,保我去赴-鸿门宴,么?"黄衫客点头道:"是啊!晚辈既承老人家见爱,愿充食肉之将。"于成龙笑道:"如今这项约会,要改期了,老弟还保不保驾?"黄衫客自然不便推脱,轩眉朗声接道:"从龙保驾,是无上荣宠之事,晚辈好容易获得殊遇,怎肯加以放弃?"于成龙道:"好,黄老弟既然愿保驾,我们便立刻要走。"这"立刻要走"四字,把黄衫客听得一怔,满面迷惑神色地,向于成龙茫然问道:"老人家为何要立刻便走?难道对方竞把明日之约,改到今日了么?"于成龙点头道:"不错,鬼斧壑上又有讯息传来,对方说的是有事务必提前,请于今午赴约。"黄衫客道:"好,晚辈回到宾馆,告知沐贤弟一声,便奉陪老人家,同去-太白峰-吧……".于成龙摆手道:"-太白峰-头,离此路途不近,再若耽延,便会迟到,要被对方讥笑的了。"黄衫客一怔。 于成龙又复含笑说道:"沐老弟那边,我已派人通知,小女也少时便到,且让他们去好好谈谈,黄老弟与我快去快回便了。"黄衫客无可奈何,只得目注于成龙道:"于老人家就这样走么? 要不要准备些兵刃……"刚刚说到"兵刃"二字,于成龙便哈哈大笑说道:"黄老弟。 不单你是盖世英雄,今之虎将,连老夫也自信精力尚健,颇胜-鸿门汉王-,-太白峰-之行,凭我们四只肉掌,也可敌得过对方,安然归来的了。"黄衫客闻言,一面点头,一面却眉峰略皱地,心中想事。 他想的是"神工谷"中,分明好手如云,于成龙偏偏挑选自己,保他赴约"太白",似有蹊蹊跷,难道其中还蕴有什么…… 念犹未毕,于成龙业已向他拈须笑道:"黄老弟,你是否在想我为何不用-神工谷-之人,而偏偏选你保我赴约?"他边自说话。边自站起身形,向黄衫客伸手示意,立刻赴约"太白".黄衫客暗惊这位老魔头的心思太快之际,于成龙轩眉一笑,又自低声说道:"老夫昔日在武林之中,还有一点事儿,暂时不想使-神工谷-内诸人,有所知悉,故而觉得以老弟这-局外人-身份陪我同去,是最为适当的了。"黄衫客"哦"了一声,扬眉说道:"老人家是认为约你前去-太白峰-顶之人,是你二十年前的江湖旧识么?"于成龙目光中突闪奇异神色,看着黄衫客说道:"二十年前? 黄老弟你……"黄衫客知道此人多疑。赶紧接口笑道:"不单于玉风姑娘常说老人家在此。隐居廿年,便是在老人家口中。也亲自说过了几次,晚辈此语,又怎会令老人家有所惊异的呢?"于成龙经他这样一加解释,疑念方去,含笑点头道:"不是-认为-,而是-断定-,我-断定-对方是我二十年前的武林旧识。 多半听了什么毫无根据的荒唐流言,要想对我有所敲榨。"黄衫客道:"老人家属下群雄……"一语方出,于成龙摆手接口说道:"他们只是我的手下人,我因有项秘密,尚未到公开时机,故而不愿使手下人知晓我心腹之事……"说至此处,伸手轻拍黄衫客肩头,含笑低声又道:"至于老弟便不同了,凤儿与沐老弟的良缘缔定,你是两造大媒,又是我爱婿盟兄。我怎会不选你参与这种高度机密?"黄衫客暗忖:"这老魔大概是恶贯将盈,天夺其魄。竞选择自己,参与机密,岂非对沐天仇将来报仇之事,显然大有助益。"于成龙走出书房,并不行向"四海厅"外,反而向后苑走去。 黄衫客诧道:"老人家不是认为无须再作准备,并恐怕迟到贻讥么?怎的还不前去-太白峰-……"于成龙接口笑道:"谁说不去-太白峰-?只不过是不走老弟来时之路,而是走我花费无数金银人力,所建造的另外一条秘密捷径。"黄衫客佯听得惊奇地,挑眉问道:"老人家这花费无数金银人力,建造秘密捷径之举,是否有点多余?照晚辈看来,-神工谷,是铁桶江山,出可争雄天下,退可隐逸逍遥;哪里还用得着建什么秘密道路,预留退步的呢?"于成龙微笑道:"天下事-有备无患-,又道是-宁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多留一条退路,决不会坏。至于金银人力方面,-神工谷-是太有富裕,不怕-浪费-二字……"黄衫客口中唯唯,心中却把所有路径,暗暗记住。 于成龙指着四外美景笑道:"黄老弟,你认为我这-神工谷-的景色如何?"黄衫客半出揄扬,半系实语地应声答道:"建设-鬼斧壑神工谷-,景色-天然秀丽-,这确是一处太难寻觅的世外桃源,人间乐土。"于成龙道:"黄老弟,你信不信,这所谓-世外桃源,人间乐土-,于一转瞬,便可变成-修罗地狱,罗刹屠场-!"黄衫客听出于成龙话外有话,想加套间,遂故意摇了摇头,表示不信说道:"移山倒海,决非人力所能,晚辈决不相信如此桃源乐土,会立变地狱屠场。"于成龙笑道:"容易,容易,只消我把手指点上几点,或是把脚儿顿上两顿,-神工谷-内便无一活人,尽成尸骸,还不足称-地狱-二字么?"黄衫客听得骇然,方想询问,于成龙又自笑道:"老弟大概决想不到,-神工谷-中的库房之内,虽然堆满了明珠美玉,敌国之银,但四周山腹,与地下一带,却埋满了强力火药。"黄衫客向于成看了一眼,皱眉问道:"老人家不惮费力地。埋藏火药则甚?"于成龙目内突闪凶光,狞笑说道:"常言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老夫有甚不测,祸变突来,我只消点燃引信,火药一爆,-神工谷-全化成灰,不单不使对头们获得财富。 坐享其成,并可与对方搏个同归于尽!"黄衫客心中吃惊,表面上却摇头笑道:"老人家想得太过分了,即令霸业难成,也有-神工谷-天险可守,哪里会弄到如你所说的那等地步?"于成龙笑道:"不会到这种地步最好,但万一如此,则霹雳一声,四山齐颓,或敌或友,全化飞灰,-终南山-中也将永远消失这-神工谷-了。"黄衫客又想加以套间地,想了一想,皱眉说道:"老人家的这记-杀手锏-,虽甚厉害,但仔细想来,却又有点不妥。"于成龙问道:"有什么不妥?老弟尽管说出,我是个极肯虚心受教之人,只要你说得有理,我一定立刻改进。"黄衫客道:"天下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老人家手下之人,无心触发火药起爆引信……"话方至此,于成龙便摇手截断黄衫客的话头,挑眉一笑地。缓缓说道:"黄老弟,你这项忧虑,虽然虑得有理,但却绝无可能。"黄衫客不肯放过探询机会,目注于成龙道:"老人家,天下巧事多着哩!你这-绝无可能-四字,似乎说得有点太过于武断了吧?"于成龙笑道:"四山及地下火药,虽是人工所埋,但于甫告工成之际。便被我把所有埋药工人,都杀了个干干净净……"黄衫客心中暗骂老贼心如蛇蝎,太以阴毒,表面却在于成龙语音暂顿之际,抚掌赞道:"杀得好!杀得好!这就叫-无毒不丈夫,,晚辈十分钦佩老人家这种不为迂理所拘的英雄手腕!"这顶高帽,使于成龙戴得十分惬意地,含笑说道:"引信总弦,除我以外,连潘夫人及凤儿等,都不知晓的,极为秘密,在无人可到之处,而且又复外罩精钢,非用极强内家真力,无法加以震破点破。怎有可能被人无意中闯此大祸呢?"黄衫客知道于成龙连对宠妾潘玉荷,爱女于玉凤,都保守这种高度机密,自己若加探询,必然徒劳无功,反易勾起这刁猾老魔疑虑。 故而于成龙话音一了,黄衫客便以一种宽慰神色,向于成龙含笑点头说道:"老人家如此然,自然十分稳妥,适才确实是晚辈浅薄多虑的了。"于成龙道:"老弟说哪里话来,这绝非-浅薄-,只是你不甚明了内情,才会有这种想法……"这时,到了一个隧道入口,其中未设灯光,看去黑暗异常,伸手不见五指。 于成龙在入口之外,侧顾黄衫客笑道:"黄老弟,这隧道不单黑暗,路径并多转折,生人甚难行,我们且挽手同进便了。"说完,便以左手挽住黄衫客右手,一同走进隧道。 隧道中果极黑暗,黄衫客心头忖道:"倘若不是要把这淳于泰化身的于成龙老魔,留给沐天仇报复杀害父母、夺产毁家的不共戴天之恨,在这沉沉黑暗以内,倒真是下手除害的绝好机会念方至此,于成龙向他含笑道:"黄老弟,假如你是我仇人,会不会利用在这条黑暗隧道中的并肩同行机会,向我下手行刺?"黄衫客着实吓了一跳,弄不懂于成龙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自己无意中露出什么马脚?使这老魔头起了疑念不成?,他不敢沉吟太久,略一思忖,便即答道:"倘真如此,应该不可放过这下手的绝好机会,但晚辈却不知老前辈突然有此一问则甚?"于成龙颇为得意地,"哈哈"一笑说道:"黄老弟,世间事变万端,我所如此问话之意,是想教你一招。至少也可使你多一点阅历经验。"黄衫客忙道:"多谢老人家,请老人家不吝金言,晚辈敬谨受教。"-于成龙笑道:"如今我是以左手挽住老弟右手同行,有意无意之间,业已虚扣住你的脉门要害……"黄衫客听至此处,似乎有点不以为然地,接口问道:"倘若我先发制人……"于成龙根本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笑道:"老弟不可能先发制人,因为你右手被我挽住,要想制人,非用左手不可;但人身气血,通体流行,你若左手一凝功劲,聚力徒发,我虚扣在你右手脉门部位上的指头,必有觉察;那时,先发制人的,必然非你是我;你左手尚未举起,我五指紧处,扣死你脉门要穴,你纵有一身功力,也无法施展,只有听凭我摆布讯问的了。"黄衫客听得一身冷汗,默然不语,暗忖幸亏自己要把这老魔留给沐贤弟报仇,否则,不单自己立遭惨死,也祸坏了沐天仇的大事…… 于成龙见黄衫客默然不语,含笑道:"黄老弟怎么不说话了,是否正在生气?我是譬喻,教老弟防人之法,并非对老弟起疑……"黄衫客笑道:"我知道老人家不会对我起疑,受此明教,只有感激,哪会生气?晚辈适才默然之故,是在触类旁通,据此推测……"于成龙笑道:"聪明人最可贵之处,就是触类旁通,黄老弟且讲讲,你在推测什么?"黄衫客缓缓说道;"据晚辈推测,老人家身上必然穿有一件能御寻常刀剑,和掌力、暗器的护身宝衣。"于成龙点头笑道:"对,我身上确实穿了一件-唐猊软甲,,除去-干将、莫邪-等前古神物以外,寻常刀剑,是绝难伤我的了。"黄衫客听他说完,故意长叹一声。 于成龙问道:"黄老弟为何叹息?我已声明,这是我惯有防卫,并非专对老弟有甚不信之处。"黄衫客笑道:"老人家不要错会意了,晚辈所叹的是百密之下,必有一疏;智者于虑,必有一失,。"于成龙不解问道:"黄老弟此话,似有言外之意,莫非你认为我的自卫举措,仍然不够周密。"黄衫客道:"老人家身上穿了-唐猊软甲-,左手又虚扣我右手脉门,表面看来,防范已周,但晚辈觉得老人家颈项以上,包括面门和咽喉要害,仍是漏洞,可以授人机隙。"于成龙略一沉吟,似乎有点不以为然地,朗声说道:"对于颈项以上部分,无法再以衣甲防护,但对方右手被我扣住,左手不便凝功,难道竟能有第三只手儿,用甚恶暗器,向我施袭?"黄衫客故意要使刁猾老魔,镇日心神不定,遂接口含笑笑道:"不一定要用手啊!譬如我若将一小管淬有奇毒的苗人吹针,藏在口内,或是预先敲去几颗牙齿,换成活动毒牙,乘着与老人家在沉沉黑暗中,并肩携手同行的绝好机会,猛然一吹,或是张口一喷,老人家的头面咽喉等处,便可能因蓦生意外,闪避不及,而受到严重损伤。".黄衫客发觉于成龙边自静听自己说话,那扣在自己脉门上的左手三指,也边自微震,渐渐加强真力,遂笑道:"老人家莫要紧张,更千万不要猛发真力,把我脉门扣死……"语音至此略顿,压低一点,继续说道:"我口中是一嘴真牙,并无假牙和甚淬毒吹针,否则,我便辣手早发,不会把这高度机密告诉老人家了。"于成龙放松了渐渐紧扣黄衫客脉门的左手三指,长叹一声,赧然说道:"江湖中事,真是学到老,学不了,我适才还妄自骄矜,替老弟上了一课,哪知反授为受,反而是老弟为我上了宝贵一课。"黄衫客笑道:"老人家说哪里话来?晚辈不过猜测老人家在颈项以上部位,未曾防设,才故意这样说法。倘若我当真与老人家有仇,必当精练技艺,明面拚搏,决不会……"于成龙道:"你不会,别人会,老弟点醒我这一疏防漏备之处,说不定会帮我脱过一次大难,真是太重要了。"说话之间,前面业已透出亮光,使黄衫客知道业已即将把这黑暗隧道走尽。 出得隧道,两人展开轻功,快速奔驰,赶往"终南"主峰"太白山"下。 黄衫客对于"太白山",倒是旧游之地,并不陌生,手指前方笑道:"前面那高出群峰,秀拔入云的,便是-太白峰-,对方与老人家是否在峰顶相见?"于成龙点头道:"正是,我弄不懂对方要约在此处,使我远离-神工谷-则甚?倘若他将行甚凶谋,便是自寻死路,我下手决不会留甚仁慎,要让他尝尝-五毒阴风掌-了。"黄衫客听他说出"五毒阴风掌"的名称,不知这刁猾老魔,是否有意试探?遂装作未闻。 于成龙双眉微挑,侧顾黄衫客道:"黄老弟,你知道不知道,当世武林中,精于这-五毒阴风掌.的出群好手,有哪些人物?"黄衫客猜出于成龙定是有意存试探,遂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含笑说道:"这-五毒阴风掌-大概是种极难练的武功,晚辈闯荡江湖,走南到北之间,还未听见有甚高明人物,精擅此种功力。"于成龙听他答得颇为自然,点头狞笑道:"黄老弟说得对,目前江湖之中,确未听得何人擅此功力,至于多年以前……"目光略蹙黄衫客,笑了笑又道:"以前则因老弟年岁尚轻,或未出道,自然不知晓了。"这时,已到"太白峰"脚,于成龙笑道:"黄老弟,对方约我在中午相会,你猜我为何要提前来此?"黄衫客乐得加以奉承地,摇头答道:"老人家神机妙算,高深无比。晚辈愚蠢识浅,不敢以蠡测大海,管中窥豹。"于成龙笑道:"这原因倒不精深,我只是想在上达峰顶之前,有时间先把周围搜索一遍,看看可有什么恶毒埋伏。"黄衫客装作深以为然地,连加点头道:"对对,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险恶江湖,非像老人家这样事事稳重,真无法站稳脚步。"于成龙道:"-太白-是-终南-主峰,极为高峻,如今时已不早。我们且一左一右,盘旋上峰,途中加以搜索,我走左边,你走右边,到了峰顶。再在中路相会。"黄衫客点了点头,边自向右盘旋登峰,边自眉头微蹙地,心中暗思忖道:"这老魔头的城府太深,但他偏偏选中自己,陪同来此赴约,不知究竟存的是什么打算?……"他一面思忖,一面目扫四外,仔细搜索。 一直搜到近峰顶处,也未发觉什么埋伏情况,心中忖度之事。 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于成龙少时也到,黄衫客便抱拳道:"老人家,你可有什么发现?晚辈这边,毫无埋伏痕迹。"于成龙摇头道:"没有,我也没有……"他第一个"没有"两个字,刚刚出口,"太自峰"顶。已传下一阵桀桀厉笑之声,有人冷然说道:"于大谷主,你上来吧!我对你有所需求,只要钱而不要命,决不会设甚埋伏。"于成龙双目一蹙,向黄衫客悄然说道:"黄老弟,此人可疑,你先上去。"黄衫客暗叹于成龙太以刁钻,峰顶若是设有厉害埋伏,自己岂不极可能成为他的替死鬼?但事已至此,说不上亦不能,只得提足内家罡气,双手护住当胸,以一式"长箭穿云",纵上这"太百峰"顶。 峰顶仍然毫未设伏,只在靠近千寻深壑边际的大石以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穿宽大黑衣的障面垂纱之人。 黄衫客方想招呼于成龙,身后微风拂处,于成龙业已随着他落足峰顶。 于成龙不先答理石上黑衣人,两道目光,电扫四外。他不单细看,并以上乘功力,侧耳细听,等到发觉峰顶确无任何埋伏之后,方面对石上黑衣人挑眉道:"尊驾是何方神圣,不妨报个姓名!"黑衣人道:"不必报了,少时我一露面目,包管你不会不认识我这多年老友就是。"于成龙诧道:"你是我的多年老友么?我怎会辨不出你的语音?"黑衣人"嘿嘿"怪笑两声,缓缓说道:"我事先服过-变音丸-,你怎么听得出来?"于成龙目光凝注对方,突然功凝右掌,伸手虚空一抓。 他用的是内家绝艺"大接引神功",功力相当惊人,"呼"的一声,硬把黑衣人的障面垂纱,抓得飞向自己手内。 但黑衣人似早已有准备,他除了黑纱之外,还在脸上戴着一只黑色头套。 黑纱才一飞去,黑衣人便冷笑说道:"于大谷主莫费心了,在我不曾自动揭示身份之前,你休想知道我是哪个。"于成龙因心思落后一着,讪然问道:"尊驾邀我来此,只是为了叙旧,或是另有所为?"黑衣人从鼻中"哼"了一声,说道:"旧情能值几文一斤?我是穷途漂泊之人。特意寻到你这富堪敌国的于大谷主门上,向你借点花费。"于成龙闻言,打了一个"哈哈",含笑说道:"这事好办,尊驾若以漂泊为苦,我-神工谷-正招贤纳士,尽可安身……"话方至此,黑衣人已连连摇手接口说道:"多谢,多谢,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已经没有胆气,再和你这袅雄共事。 于成龙怒道:"你说我是枭雄?"黑衣人道:"-袅雄-之称,倘若不合尊意,我便改成-奸雄-二字如何,如此当会较为适当一点。"于成龙多年以来,从未被人这等当面讽刺,方自气得目闪凶芒,黑衣人又复笑道:"于大谷主,请镇静点,我不过想向你借点浇裹之资,使后半生略得温饱……"于成龙厉声喝道:"说,说干脆点,你到底想借多少?一百两黄金,够你半生温饱了吧?"黑衣人冷笑一声,哂然不屑说道:"于大谷主,你是富堪敌国之人,怎么一开口只有百两黄金,未免太以小气派!"于成龙忍怒道:"你要多少?"黑衣人伸出左手五指,再伸出右手五指,沉声说道:"五万五千两黄金,于大谷主认为这个数字可公道么?"黄衫客一旁听得心中暗想:"这黑衣人不知有何仗恃,竟向于成龙猛敲竹杠,口气还真不小!"于成龙听了对方说出"五万五千两"的数字,反而沉下气来,目注对方问道:"好,尊驾已然开价,我想听听你的开价原由?"黑衣人道:"当然会有原由,我先请教于大谷主,千两黄金的一条人命,这价格算不算贵?"于成龙略一沉吟,目注黑衣人道:"此话难讲,价格贵贱,要看当事人的身份如何?"黑衣人道:"当事人是黑道之中的一流高手……""一流高手"四字方出,于成龙便已接口说道:"不贵,不贵,既是一流高手。值得干两黄金。"黑衣人一阵桀桀厉笑,笑毕,沉声说道:"一命千金,沉冤廿载,连本加利,十倍应不算多,我为了五条命债,向于大谷主,索讨五万两黄金,自忖亦绝不算过分。"于成龙默然片刻,挑眉发话问道:"这是五万,还有五千两呢,又是什么原由?"黑衣人冷冷说道:"惨死一万,半死五千,我虽未中上-龙须追魂令-,却挨上一记-五毒阴风掌-,震落寒潭,侥幸未死,苦头吃到如今,只向你讨个-五千两-之数,应该算得上是特别大减价了。"黄衫客听至此,已然明白这黑衣人是昔年受了淳于泰所化身于成龙的指使,暗袭"隐贤庄"的七个黑衣蒙面人之一。 于成龙听了"龙须追魂令"和"五毒阴风掌"之语,悚然一惊,退了半步,向黑衣人失声问道:"你……你是-赤发无常-胜五?"黑衣人语音突变,"嘿嘿"一笑道:"于大谷主果然在富贵之中,不忘贫贱故交,如今该我向你展露本来面目,表示决非虚假的了。"说完,便把黑色头套,自行揭去。真实面目一现,黄衫客方看出这是一个满头红发,鹞眼鹰鼻的瘦削老人。 于成龙身形略震,目注那-赤发无常-胜五,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胜五,我想不到约我前来之人,竟会是你,你兄弟胜六,大概也未死掉?"胜五笑道:"我是中了你-五毒阴风掌-力,被震落万丈寒潭之人,尚且幸存,我兄弟胜六,是自动跳崖逃生,自更安然无恙。"于成龙冷冷一"哼",目闪厉芒,盯着胜五问道:"你是怎样知道我住在-神工谷-内,来此勒索?"胜五怪笑道:"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隐贤庄-之事。是你主谋,许以重酬,收买我七人下手,事后霸占穆星衡的敌国资财,都来不及,哪里会手抱幼女,跳入火场,来个殉友尽义?……"于成龙听至此处,冷然接口道:"你猜得不错,以老夫为人。 决不会作出那等傻事。"胜五道:"我兄弟一加研究,认为你必是淳于泰的身份,殉友图名,实则换了另一身份,霸产图利,遂天涯海角,辗转相等。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被我们查出即将出与武林争霸的-神工谷,谷主于成龙,就是昔日表面殉义尽义,实则杀友负义的淳于大侠……"末后的"大侠"两字,听得于成龙天良有愧,满面生惭地,厉声喝道:"老贼住口,你今日来此之意,是不是要报昔日之仇?"胜五摇头道:"报仇我自知不配,因为无论就功力、势力,任何方面来说,我都不是你的敌手,故而只是想乐享余生,获得一点补偿而已。"于成龙道:"好吧,你弟兄都到-神工谷-来吧!包管除了丰衣足食,终日美酒佳肴以外。并有娇艳侍妾,使你们在余生中饱享安乐就是。"胜五向于成龙拱了拱手,摇头道:"盛情心领,但我弟兄,决不会来,因为在你这等枭雄身侧,简直如坐针毡,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哪里还有甚乐趣可享?"于成龙阴笑道:"这样说来,你是定然要那五万五千两黄金的了?"胜五笑道:"在旁人这是一个极大数字,但在你于谷主来说,却是九牛一毛,你昔年试以重酬,结果却杀人灭口,以五条性命,和债欠酬金加在一起,只要你五万五千两黄金,委实是太便宜了。"于成龙道:"我昔年既能杀人灭口。如今难道就不会依样画葫芦么?"胜五点头笑道:"杀人灭口,是你惯技,怎肯忘记之理?但常言道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我弟见今日,是有备而来……"于成龙听到"有备而来"一语,傲气一动,挑眉说道:"有备而来,又便如何?老夫如今功力,尤胜昔年,难道我就杀不了你?"胜五——哈哈——大笑道:"杀得了,杀得了,胜五有自知之明,秋萤烛火,怎敢与皓月争辉?但我要提醒于大谷主一声,你要杀我,可以随时动手,只不过虽能-杀-得了-人-,却绝对-灭-不了-口."于成龙道:——灭不了口,此话怎讲?莫非你死后还会说话?"胜五微笑道:"我虽号称-赤发无常-,却没有把握死后真能变鬼;所谓-灭不了口-之意,是指我兄弟二人,只有一人来此与你见面,另一人则藏于极端秘密之处;我若过早不归,必遭惨祸,我兄弟便悄悄溜走,以血书传柬,遍告江湖,揭发你昔年杀友霸产的狰狞面目,请四海八荒间稍为正直之人,共同对你申讨。"黄衫客一旁听得暗觉这"赤发无常"胜五,心思也颇缜密,倒看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会弄成什么结果? 于成龙静静听完,也向胜五点头赞道:"好主意,好主意,真亏你兄弟能够想得出来!"胜五微觉得意地,一剔双眉,怪笑说道:"遇文王,谈礼义;逢桀纣,动干戈!我弟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你这等心狠手辣的绝顶奸雄面前,若非未雨绸缪,早筹良策,岂不将死无葬身之地么?"于成龙道:"其实五万五千两黄金,在我目前的环境说来,真是算不得什么!我若答应给你们这项补偿,你们又怎样呢?-,胜五笑道:"饥寒之下,才起盗心,饱暖以后,必思淫欲,我弟兄获得这笔巨金,便退出江湖,从此闭口不提任何武林往事,买几名娇美侍姬,建华屋,购良田,去作面团团的富家翁了。,,于成龙略作沉思,点了点头,毅然答道:"好,我昔日对你弟兄,确有亏负,我答应你这项要求,使你与胜六二人,在后半生中,安乐温饱便了。"胜五抱拳笑道:"多谢,多谢,这样一来,于谷主名利双收,水远无人再揭发当年旧事,我弟兄也可不再流落江湖,忍受风霜之苦!"于成龙道:"五万五千两黄金,为数不少,我们是怎样交接? 你总不会要我送来这-太白峰,吧?,,胜五"嘿嘿"怪笑道,目注于成龙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于谷主命人将这五万五千两黄金,送到-长安城,东关大道的-平安客栈-之中,交我收领便了。"于成龙点了点头,扬眉应声说道:"好,让我来把这项地点记下……"于成龙说至此处,便伸出左手,手心向内地,屈指计道:"长安城东关大道的-平安客栈,……"他因手心向内,使黄衫客看得分明,于成龙竟在掌心之中,扣了三四根"龙须追魂令".黄衫客看得一怔,暗忖于成龙暗扣"龙须追魂令"则甚?莫非他舍不得五万五千两黄金,要对胜五下甚毒手…… 念方至此,于成龙业已自言自语地,说到"平安客栈"四字。 "栈"字方出,左掌倏翻一然,三根"龙须追魂令"疾如电掣地,飞射胜五当胸。 跟着右掌也推,发出一片微带腥味的彻骨寒飚,向胜五排空狂涌而去。 胜五在于成龙一切就范之下,戒心稍懈,想不到这位盖代枭雄,仍会不声不响地,暗加算计-"龙须追魂令"的去势本已极快,再被后发的"五毒阴风掌,,力一催,更是快得无法形容。 等胜五发现有异,刚想闪避,那三缕寒光,已向他贯胸而入。 胜五惨哼一声,微腥寒飚又到,把他身形震得由石上后翻,坠入深壑。 黄衫客见于成龙业已得手,含笑问道:"于老人家为何杀他? 是否不愿甘遭勒索?"于成龙在双眉之间,仍自深笼杀气,狞笑答道:"五万五千两黄金,虽然不算什么,但他欲壑难填,倘若食髓知味,今后不断勒索,却是怎样应付?"黄衫客道:"老人家虑得有理,但胜五虽死,他的兄弟胜六于成龙冷笑道:"什么胜六?我认为只是胜五用的诈语,他兄弟胜六,昔年早就死了!"黄衫客问道:"老人家这种判断,有甚根据?"于龙成得意笑道:"当然是有根据,昔年我曾到胜六跳崖之处加以察看,寻着他的尸骨;胜五则因坠入寒潭,无法追查,否则,我怎会容他活到现在?"黄衫客扬眉道:"方才胜五尸身翻坠之际,晚辈仿佛看见他前后有点东西……"于成龙不等黄衫客往下再说,便接口笑道:"我虽未看见,却也猜得出来,胜五定在背后,绑有一根百丈长藤。"黄衫客方自一愕,于成龙又复笑道:"黄老弟不妨想想,胜五为何选择这绝壑旁边,面对我们,席地而坐?分明他口声称-不怕死-,其实却怕死已极,自作聪明地,预留退路而已。"黄衫客"呀"了一声,表示钦佩服说道:"老人家神机妙算,真是心细如发。"于成龙笑道:"凭胜五轻功,对这悬崖绝壑,无法平步蹑宅。 随意上下,故而,我断定他背后必然绑了一根数十丈的长藤。而将藤头拴在壑口十丈以下。这样一来,他如敲榨成功,固然最好。 即令有甚危机,只消身形一仰,翻坠绝壑,便可藉那长藤之力,脱出险境。"说至此处,拉着黄衫客的手儿笑道:"来来来,黄老弟,我们到壑边看看,我所猜度情节,与事实相差多远?"两人走到壑边,往下一看,于成龙果然料中,那"赤发无常"胜五,果在背后绑了一根极长山藤。 但因于成龙出手太快,胜五加中"龙须追魂令"和"五毒阴风掌",人已气绝死去,如今只是一具尸身,在藤上随风摆动,不时撞向山壁。 于成龙笑道:"黄老弟,我又要为你上一课了。"黄衫客点头道:"这一课上得好,晚辈真未想到胜五所说全是诈语……"于成龙摇头笑道:"黄老弟错了,我是指你本身而言。"黄衫客愕然不解道;"指我……"于成龙笑道:"对了,在这种情况之下,老弟不应该随我走到壑边,因我若起了-灭口-之念,只消轻轻一掌,便可把老弟推下这百丈绝壑。"黄衫客"哦"了一声,恍然含笑说道:"原来如此,但晚辈对于适才胜五所提的什么-隐贤庄-之事,根本毫不知情,老人家怎会……"话方至此,于成龙双眉一挑,接口笑道:"照理说来,老弟既已听见-隐贤庄-三字,我便不能把你放过了。"一面说话。一面向黄衫客的肩头之上,轻轻拍了一掌。 就这轻轻一掌,竟把黄衫客拍得痛入骨髓,身形一摇。几乎跌下绝壑! 黄衫客大吃一惊,手抚肩头,向于成龙问道:"老人家,你…… 你……"于成龙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黄老弟不必紧张,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不过只是把一根-龙须追魂令-,拍入你肩头肉内而已"黄衫客伸手再摸,于成龙摇头笑道:"摸不着,这-龙须追魂令-的厉害之处,便是入肉即碎,如今它的毒力,业告溶入老弟的血肉以内。"黄衫客愤然道:"于谷主,你何必如此费事,把我推入绝壑,岂不更为干脆?"他气愤之下,把称呼改为"于谷主",不再甚为亲热。尊称为"老人家-了。 于成龙又换了满面春风,"哈哈"笑道:"黄老,我意欲出山问世,霸视武林,正值求才若渴之际,怎肯把你这样栋梁美材,遽加摧毁?"黄衫客道:"于谷主既加爱惜,又用-龙须追魂令-对我暗算则甚?"于成龙双眉一挑,向黄衫客正色说道:"常言道:匹夫无罪,知秘其罪.老弟既然听见-隐贤庄-之事,我遂不得不从权达变,用出这令你非常难堪的手段,使你为我终身守秘。"黄衫客双眉方扬,于成龙含笑又道:"从今以后,每隔三日,我会亲把一粒独门解药,交给老弟服用,你体内所蕴-龙须追魂令-的毒力,遂虽有若无,根本不碍事的了。"黄衫客听懂于成龙言外之意,冷然说道:"我明白了,这样一来,我不仅要为-隐贤庄-之事,终身守秘,并也终身不能离开-神工谷-,永远为老人家所用!"于成龙笑道:"老弟不单知秘,又复怀璧,我如何舍得放你走呢?从此,你就是-神工谷-的另一位-二总管-,地位和雷远岑完全相同,好好与卜新亭大总管,同心协力地,帮我重出武林,振作一番事业。"黄衫客暗忖事已至此,只得索性随遇而安,做做这位老魔的心腹人吧!遂叹息一声,又复改了称呼,苦笑说道:"想不到,想不到,真想不到老人家会对我如此看重,我又会有如此荣幸,担任了-神工谷-的-二总管-之职。"于成龙又拍黄衫客肩头,含笑道:"老弟不要再心中郁郁,我既欲对你重用,遂不得不出此非常手段,老弟请多原谅吧!"黄衫客默然片刻,佯作想通道理,点头说道:"老人家讲得也对,常言道得好:-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晚辈毕竟初来-神工谷-,无法获得老人家的绝对信任。"于成龙笑道:"如今我对你却视为心腹,绝对信任的了。"黄衫客道:"我还有位沐贤弟与宇文妹子呢?老人家大概也想以同样待遇,是由你亲自下手?还是由我代劳?"这是黄衫客试探于成龙心意的故意一问。 于成龙笑道:"不必,不必,沐老弟痴恋小女凤儿,宇文姑娘的万斛情丝,又牢牢系在老弟身上,这种产生于爱情的自然向心力,比-龙须追魂令-的区区毒力,强得太多,无须再施以非常手段,多留痕迹了。"黄衫客看出于成龙语出内心,方心头略宽,含笑道:"晚辈领会得了,此间既已无事,我们回去吧!"于成龙"嗯"了一声,目住黄衫客道:"黄老弟,在回谷之前,我有两件事儿,需要向你说明,尤其是第二件,务望你严格遵守。"黄衫客不知道老魔头又有什么花样,应声答道:"老人家请讲,晚辈洗耳恭听。"于成龙正色道:"从此之后,我你之间的称呼要改,我叫你-黄二总管-,不再叫-黄老弟,了。"黄衫客知道自己的这个-二总管-,业已当定,遂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也从此改称-谷主——,并且称-属下,,收拾起-老人家-与-晚辈-字样。"于成龙慰然笑道:"好,黄二总管的一身富贵,包在我的身上,回谷去。我先赐干两黄金,和一栋精美居舍。"黄衫客虽然薄于名利,但如今却也不得不故意躬身致谢,并含笑说道:"多谢谷主厚赐。谷主的第二件事儿,还未向属下吩属下。"于成龙脸色一沉,目闪精芒,缓缓说道:"第二件事儿,便是提醒黄二总管,对于在此所见所闻,务须严守秘密……"黄衫客不等于成龙话完,便点头笑道:"谷主无须一再嘱咐,属下已然领会……"于成龙沉声接道:"不单对外保密,对内也要保密,包括沐天仇、凤儿,及与你亲近的宇文娇在内。,,黄衫客连连点头,又复故意问道:"那是自然,但-隐贤庄-之事,竞连玉风姑娘也未有所知晓么?"于成龙道:"那时她出生未久,尚在襁褓之中,知道什么?我要黄二总管也对她保守秘密之故,便是不愿使凤儿对她父亲的品德方面,存有任何恶劣印象,因为这孩子心洁如玉,本质太善良了。"黄衫客心中暗笑,表面却十分恭谨,连连点头,并更为佩服那位"天机剑客"傅天华,昔年于万般危急之中,竟将自己女儿,换给于成龙代为抚养的这着棋儿,真是下得高明已极。 于成龙着实厉害,黄衫客虽在连连点头。仍被他看出心有所思。含笑问道:"黄二总管,你心中仿佛有事,是在想些什么?"黄衫客暗吃一惊,慌忙陪笑答道:"属下是对谷主的特殊拔摧,感激太深,正在思量应如何肝脑涂地,方足报称。"于成龙笑道:"我们从此甘苦相同,祸福与共,往后尽多借重黄二总管,黄二总管也不必有其唧恩之想,那千两黄金,只是你应得之禄,等你与宇文姑娘良缘成就的花烛之时,我还要厚厚地送上一笔重礼。"说至此处,突又脸色一正,目闪厉芒道:"哦,我倒忘了一事,有个人儿,是我天大对头,黄二总管不论在何处遇上,均应不择手段。立即设法除去;或是不动声色地,将他稳住,速报我知。"黄衫客道:"此人是谁?"于成龙道:"此人姓傅名天华,外号人称-天机剑客-,可见不单武功极高,并又足智多谋,遇上他时,真应小心应付。"黄衫客故意皱眉寻思了好一会,诧声说道:"属下见识方面,自信并不太差,怎的对-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名号,完全陌生,从未听说过当世武林之中,有这么一位厉害人物?"于成龙向他看了一眼,诧声问道:"黄二总管,你对-隐贤庄-之事,当真毫不知情?"-黄衫客笑道:"谷主问得有点特殊,-隐贤庄-之事,究竟如何?与属下风牛毫不相及,属下还向谷主虚言搪塞则甚?"于成龙略一沉思,双目轩处,毅然说道:"好,黄二总管,你如今既已是我心腹之人股肱太将,我就把昔年之事,对你详详细细说一遍。"黄衫客脸上神色,异常惶恐地,摇手说道:"谷主还是不要对属下说吧,方才谷主说得极对,-匹夫无罪,知秘其罪-,多知道一些往日隐秘,对属下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于成龙笑道:"你既听见-隐贤庄-三字,便已构成-知秘-,不如索性把这段武林秘事,知道得详尽一点,异日万一见-天机剑客-傅天华时,也比较容易有应付之策。"人之心理,最为微妙。黄衫客越是表示不愿参与机密。于成龙便越是把他当作心腹股肱,对他尽诉往事。 于成龙所说,与黄衫客、宇文娇,从"四灵秘帖"上所说偷看情节,大致相同。 只不过于成龙编造了一些理由,把错处推在穆星衡和傅天华的身上,表示昔日的行事,只是出于无奈地,自我保全,并非谋夺穆星衡所发现的敌国宝藏。 黄衫客静静听完,向于成龙扬眉道:"谷主,照你所说-天机剑客-傅天华怀抱幼女,已然跃崖自绝,怎会……"于成龙"哼"了一声,接口说道:"黄二总管,你难道忘了我适才说过于胜六跳崖之后,曾往察看,发现了胜六尸首,今口才有把握,不曾上那胜五的藉以威吓勒索恶当?"黄衫客恍然大悟地道:"这样说来。谷主定也曾到-天机剑客-傅天华抱女跃崖之处,加以察看的了。"于成龙道:"当然,傅天华比胜六身份重要得多,我怎会不去察看?但在那百丈悬崖之下,既无大尸,又无小尸,故而我二十年来,始终终戒备,防范-天机剑客-傅天华,会安然出现地,寻仇报复。"黄衫客故意加上一句,向于成龙正色道:"既然傅天华还有一女,则我们对于约莫年在廿一二的年轻女子,也应多加注意才对。"于成龙面露傲色,冷笑一声说道:"注意可以,担忧不必,区区米粒之珠,放不出多大光华,我敢自夸一句,即令傅天华之女傅玉冰,昔日侥幸未死,她的资质及武功造诣,也决比不上风儿,不是凤儿之敌。"黄衫客心中暗笑,表面上却点头笑道:"那是当然,像玉凤姑娘这等英姿天纵,颖悟过人的武林奇葩,四海八荒之中,着实极为罕见。"于成龙笑道:"那倒也未必尽然,你那位盟弟沐天仇的根骨,和修为火候,便均不在我凤儿之下。".黄衫客道:"正因如此,属下才说他们是威风祥麟,明珠仙露,天造地设的女侠英雄,谷主对于这段良缘,大概不会有甚反对意见了吧?"于成龙眉头皱处,忽然面带忧容说道:"我当然不会反对,但却有点为难。"黄衫客闻言之下,向于成龙诧然问道:"谷主尚有何为难之处,属下当尽全力,为谷主分忧解烦。"于成龙苦笑道:"这项忧烦,黄二总管恐怕不易为我分解,因为我潘夫人之弟潘玉龙,对于凤儿极为倾倒,颇有求凤之念。"黄衫客道:"他们辈分不配,此事怎有可能?"于成龙道:"问题不在潘玉龙,是在他姊姊,一再对我苦苦相缠,我若将凤儿许婚沐老弟,恐怕在潘夫人面前,有些不好交代。"黄衫客"哦"了一声,面含微笑问道:"属下明白了,谷主敢莫是有点季常之癖?"于成龙赧然笑道:"潘夫人在枕席之间,颇能娱我,自然深获宠爱,日久天长之下,遂把她宠……宠得有点过分……"黄衫客道:"既然如此,就在谷主自行抉择便了,究竟是江山情重?抑或是美人情重?"于成龙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若能获得沐老弟这等少年英雄,作为东床快婿,对于武林霸业,匡助必多,但万一触怒了潘夫人;则闺帏之中,又有不少罪受……"说至此处,顿住话头,向黄衫客含笑道:"黄二总管,由于左右为难,我想把凤儿与沐老弟的婚事,暂时拖上一拖,也让他们多有一段时间,彼此了解了解,你看好么?"黄衫客道:"谷主高见,自然不差,但日久天长,易生变化,也可能会使谷主多伤些脑筋的呢!"于成龙目光凝注黄衫客,扬眉问道:"什么变化?黄二总管是说沐老弟与凤儿,在感情方面,会日久生变么?"黄衫客摇头道:"不是,我沐贤弟与凤姑娘,全是性情中人,他们既已情投意合,便算石烂海枯,也决无变化,属下是指……"于成龙见黄衫客语音吞吐,不禁诧然问道:"黄二总管,有事尽管直说,怎么你好像有甚难言之隐呢?"黄衫客正等他这样一问,遂应声答道:"属下若仍是客位,则决不说出此事,如今既蒙谷主擢为心腹,则只好把昨夜发生之事,向各主据实报告的了。"于成龙吃了一惊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黄衫客道:"谷主知不知道本谷中有位-冷面火判-秦斌?"于成龙点头道:"当然知道,他是-雪山四煞-之一,也是由潘玉龙引介,新近投入本谷的出群好手。"黄衫客笑道:"这位新来的好手,已被卜大总管杀掉,大概尚未把经过情形报告谷主……"于成龙愕然道:"竟有这等事么?卜大总管要……要杀死好-冷面火判-秦斌则甚?"黄衫客微微笑着答道:"卜大总管的处理事务,的确高明,他是不得已而为之,谷主应该对他好好奖励才是呢!"说完,遂把潘玉龙昨夜蒙面行刺,以及清晨携蛇前来,被卜新亭赶走等情,对于成龙细述一遍。 于成龙听得脸色大变,勃然震怒道:"潘玉龙竟如此胡作非为么?我非好好把他惩戒不可。"黄衫客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含笑说道:"谷主适才说过,你若惩戒潘玉龙,触恼了潘夫人,闺房之中,难免有罪要受。故而还是应暂加忍耐,另筹良策为安。"于成龙道:"良策何来?黄二总管能够为我献条计么?"黄衫客笑道:"属下认为对付潘玉龙的策略,最好来个-釜底抽薪,!"于成龙道:"什么叫-釜底抽薪-?黄二总管不妨讲得详细一点。",黄衫客道:"谷主既欲开创武林霸业,又有敌国资财,何不分些人手,命潘玉龙率领,成立一处分舵,把他和沐贤弟分开,不是便没有摩擦,免得生事了么?"黄衫客这种说法,有点深意,他想把于成龙的"神工谷"势力分散一些,异日动手锄奸,自有不少便利。 于成龙果然大为高兴地,抚掌赞道:"黄二总管的此计甚妙,但分舵设在何处……"话方至此,黄衫客便含笑接口道:"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嚼,,分舵设在何处,均是一样,但为了隔离潘玉龙与沐贤弟起见,分舵所在,还是离此稍远一点为安。"于成龙连连点头,完全表示同意地,轩眉说道:"对,对,我索性命潘玉龙把分舵设在-华山-便了,但名称方面……"黄衫客笑道:"名称还不简单,谷主既创霸业,必应招贤纳士,罗致能人,不如就在-华山-成立一处-招贤馆-,就命潘玉龙担任-招贤馆主-便了。"于成龙喜道:"黄二总管毕竟胸藏锦绣,这-招贤馆-之名,起得甚佳,让潘玉龙去当-招贤馆主-,他也定觉过瘾的呢!"黄衫客心中暗自笑道:"万恶老贼,休要高兴,我这区区一计,最少也要分散你三分之一的实力,让你容易崩溃。"他们双方都颇为高兴地,回到"神工谷"中,首先便碰到那位"眇目张良"卜大总管。向于成龙躬身禀道:"启禀谷主,属下今日作了一桩处置,把那新近投入本谷的-冷面火判-秦斌,加以枭首示众。"于成龙倘若初闻此讯,必吃一惊,如今因已获得黄衫客报告,遂含笑说道:"我知道了,卜兄处置此事,用心良苦,该记大功一次。"卜新亭微微一怔,目注黄衫客,于成龙又复笑道:"此事正是黄老弟告我,哦,我倒忘了告诉卜兄,黄老弟已成为我心腹爱将,畀以另一-二总管-职位,今夜便是卜兄的左右手了。"卜新亭闻言,遂向于成龙、黄衫客二人,各致恭贺之意。 致贺以后,他又向于成龙、黄衫客低声说道:"于谷主、黄老弟,你们有没有考虑到一项问题,就是我若顾全潘夫人脸面,觅人为潘玉龙代罪,是否觅谁都可,何必要杀掉-冷面火判-秦斌那样一个罕见高手?"这句话儿,把于成龙和黄衫客都问得为之一怔! 于成龙眼珠微转,想了一想,目注卜新亭说道:"听卜兄之言,莫非那-冷面火判-秦斌,还另有可杀之道么?"卜新亭"哼"了一声,点头答道:"属下冷眼旁观,觉得那-冷面火判-秦斌的来意不诚,并曾见他偷偷向谷外放过一只信鸽,遂疑心他们-雪山四煞-,有谋夺本谷基业之嫌。"于成龙瞿然道:"有这等事?卜兄可曾查出什么实据来?"卜新亭笑道:"信鸽业已飞走,实据如何追查,属下便索性把这秦斌宰掉。为了谷中的铁桶江山,我们乃应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可疏忽万一。"于成龙目闪厉芒,"哈哈"大笑说道:"杀得好,杀得好,我有了卜兄这样的-大总管-,和黄老弟这样的-二总管-,百万无惧,霸业成矣!"说至此处,想一事,向卜新亭问道:"卜兄,凤儿与宇文姑娘,由-小桃源-中,来此了么?"卜新亭笑道:"凤姑娘不知有何事略为耽搁,才到不久,如今正在宾馆之中,与沐少侠谈话。"于成龙侧顾黄衫客,含笑扬眉叫道:"黄二总管,你去看看你的宇文姑娘吧!我命卜兄替你准备官舍,所答应赐你的千两黄金,也会一并放在你的官舍之内。"黄衫客闻言,装出感激万分之状,急忙向于成龙躬身称谢。 卜新亭也自向他打趣地,含笑说道:"黄老弟,宇文姑娘在-四海厅-前,才一下船,便问起你,足见对你相思欲绝,你快点去吧!至于领取谷主奖金,及收拾官舍等事,你大可放心,我都会吩咐手下人,替你办得妥妥当当。"黄衫客向于成龙、卜新亭躬身告别,回到宾馆之内,果见于玉风、宇文娇,正与沐天仇谈笑甚欢。 于玉凤一见黄衫客回来,便自娇笑说道:"黄大哥可回来了,你这次保我爹爹去往何处,赴的是什么-鸿门宴-呢?"黄衫客因如今尚不宜向于玉凤明言经过,遂含笑说道:"我随侍于老人家,往-太白峰-顶走了一趟,看他老人家大发神威,以-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处置了一位昔年仇家,其实根本用不着我保驾,好像他老人家只是藉词要给我一点特殊赏赐而已。"于玉凤妙目流波地,扬眉娇笑说道:"黄大哥,你获得我爹爹的什么特殊赏赐?"黄衫客笑道:"于老人家畀我以-二总管-之职,与雷远岑地位相同,又赐了千两黄金,暨一幢官舍。"沐天仇笑道:"这样说来,黄大哥是既发了财,又升了官,你这位-二总管-,可得大大请客才对。"字文娇秀眉微微一皱,向沐天仇叫道:"沐兄弟,你与凤妹先单独谈上几句,我要与你黄大哥谈几句体己话儿。"于玉风娇笑道:"宇文姊姊快请便吧!你来此之后,未曾见着黄大哥,早就神色不安,坐立不宁,有点相思欲绝的了。"字文娇白了于玉凤一眼,拉着黄衫客,走到他原来所居的那间静室之中,关上房门,向黄衫客正色说道:"大哥,你当真是被老魔头,擢为-神工谷-的-二总管-,并有千金重赐么?"黄衫客道:"当然是真的了,我怎会以虚言欺骗你们?"宇文娇"哦"了一声,目注黄衫客说道:"这事不太简单,于老魔头平素疑心极重,他怎会突然这等放心地,把你视为心腹呢?"黄衫客笑道:"娇妹真是于老魔头的知音,他自然在有把握对我控制的情况之下,才对我如此重用。"宇文娇听不懂黄衫客所说之意,急急问道:"大哥是说于老魔头自认有把握控制你么?他的把握何在?"黄衫客道。"他打我一根-龙须追魂令-,今后每隔三天,我便必须服食他所赐独门解药,否则便无法活命,毒发惨死……"话犹未了,宇文娇已急得花容变色,皱眉叫道:"大哥不要说。得太以笼统,你应把此行经过,对我详详细细地,说上一遍。"黄衫客点了点头,遂把"太白峰"之行,所发生的各种事变,都对宇文娇细加叙述。 宇文娇听完,双眉愁锁,忧形于色说道:"大哥身中奇毒,受制于人,却是怎办?这种情况,着实不……不太妙呢!"黄衫客倒神色自若地,面含微笑说道:"我觉得并不严重,因为于老魔头,如今已把我视为心腹,我只要规规矩矩,做他的-二总管-,便不会有性命之虞。"宇文娇道:"大哥话虽不错,但-龙须追魂令-的毒力,宛如附骨之疸,若不设法祛除,将来怎样与老魔头见真章、拚生死呢?"黄衫客笑道:"此事不能着急,只可慢慢等待机会。或许风妹之处会有-龙须追魂令-的独门解药。"宇文娇摇手道:"没有,没有,我问过了,凤妹所用的-飞风毛,,与于老魔头所用-龙须追魂令-大有区别,便在一个无毒,一个有毒。"黄衫客笑道:"虽然凤妹手边没有解药,但由她去要,总方便些,只不过应该要得不着痕迹,免令老魔头生疑才好。"宇文娇听黄衫客这样说法,方始点头同意地"嗯"了一声,正色说道:"对,我设法让凤妹去向于老魔头索取-龙须追魂令-解药。但这桩事儿,若想做得天衣无缝,使那老魔头毫不起疑,却也不容易呢!"黄衫客微微一叹,眉头蹙说道:"这事当然甚难,但最难之事,却还有怎样使风妹明白她自己身世,相信淳于泰老魔所化身的于成龙,是她杀母之仇人,不是她生身之父。"宇文娇笑道:"我也知道这是整个大局的关键所在,故而业已在风妹的身上,作了一点基本工作。"黄衫客道:"什么叫-基本工作-,娇妹请解释一下。"宇文娇道:"我把二十年前的-隐贤庄-血案,对凤妹说了一遍。"黄衫客吃了一惊,目注宇文娇皱眉问道:"娇妹是怎样说法? 时机尚未成熟。我们的各种准备,也未齐全,你……你……你怎么竟冒险对她……"宇文娇不等黄衫客语毕,便笑道:"我没有冒险,只是以局外人身份,向凤妹叙述故事,并避免说出淳于泰所擅的-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等语。"黄衫客心中一宽,连连点头说道:"这样还好,让凤妹慢慢生疑,根据所闻所见,自行求证,绝对比我们向她直接揭露,来得容易生效。"字文娇笑道:"我的心意,与大哥完全相同,故而乘着这两天的单独相聚机会,把-隐贤庄-,的故事,对凤妹叙述,好让她心中先有个谱儿,日后才好逐渐生疑,逐渐自行求证。"黄衫客道:"凤妹听了-隐贤庄-之事以后的反应如何?"字文娇道:"她天生义侠心肠,自然为穆星衡大侠夫妇,以及傅天华夫妇的凄惨遭遇,大抱不平,而把淳于泰视为禽兽不如、负义忘恩的狼心狗肺之辈!,-黄衫客又问道:"娇妹有没有告诉她-天机剑客-傅天华,偷龙换风的一番苦心,以及穆、傅两家,均有后人,淳于泰的亲生幼女,才是死于火中的冤鬼等事?"宇文矫妙目一扬,娇笑点头答道:"这是画龙点睛的最重要的之枣,我怎会不说?否则,沐天仇兄弟,一旦认姓归宗,岂不大出凤妹意料之外,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黄衫客正待说话,字文娇想起一事,又复说道:"凤妹听得穆、傅两家,均有后人,便表示下次与我们再出江湖行道之际,定尽力访查,要帮助他们,杀淳于泰老魔,复仇雪恨。"黄衫客看着字文娇,以一种深为嘉许的神色说道:"娇妹慧质灵心,这着闲棋伏笔下得绝佳,但我们的各种准备工作,也必须加紧进行,千万不能丝毫懈怠。"宇文娇一时之间,未听懂黄衫客语意,向他轩眉问道:"大哥此话怎讲?"黄衫客正色说道:"娇妹虽然未把淳于泰精擅-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之事说出,但风妹是聪明绝顶,她根据淳于泰老魔化身于成龙之所作所为,及"神工谷-中一切情况,自会慢慢生疑,暗加研究。"宇文矫说道:"这是自然之事。"黄衫客又道:"等到她一旦悟出自己不是于玉凤,而是-天机剑客,傅天华之女傅玉冰时,定必无法忍耐,立向老魔寻仇,我们岂不是便将和她配合了?"宇文娇道:"大哥所说的准备工作,是指我们培植力量一事么?"黄衫客叹道:"我们只有这点人手,要想培植力量,也有无从培植之憾!故而,所谓-准备工作-的重点,应放在-了解敌人,,和-削弱敌力,之上,因若-削弱敌力-,也就等于是加强了自己力量。"宇文娇秀眉双蹙,苦笑一声说道:"大哥所说原则,虽极正确,但这-削弱敌力-四字,作起来却太以艰难的呢!"黄衫客虎目之中,神光电闪,得意笑道:"只要机缘凑巧,作起来也未必太难,譬如我这次建议于老魔头,派遣潘玉龙,率众前往-华山,,设立-招贤馆-一举,便至少会使-神工谷-中的人力物力,消耗分散不少。"宇文娇道:"大哥的这一建议,着实高明,于老魔头再怎凶狡猾,也想不到你这位新受他千金重赏的-黄二总管-,竟会吃里扒外?"说至此秒,皱起眉头,幽幽一叹又道:"可惜,可惜,我们现有一位主力人物,竟无法和他联络,加以运用。"黄衫客猜出宇文娇言外之意,扬眉问道:"娇妹所说的主力人物,是指凤妹的生身之父,也就是沐贤弟的授业恩师-天机剑客-傅天华么?"字文娇点头道:"这位老人家,无论在智慧或功力方面,都会比我们高明很多,他为何本身不参加实际工作,只作了份-四灵秘帖-,把千斤重担,却扣在沐兄弟的头上?"黄衫客笑道:"娇妹莫要忘了这位老人家智慧如海,有-天机剑客,之称,他如此举措,除了是对沐贤弟特别磨砺,期其大成之外,定必还另有其他深意。"宇文娇道:"何谓-深意-?"黄衫客道:"这就难以完全推测出了,譬如说,傅老人家表面上是以-四灵秘帖-,命沐贤弟独任艰巨,但实际上他自己却秘密寻仇,或进行得格外积极,也说不定。"字文娇秀眉双皱,苦笑一声说道:"傅老人家何必秘密寻仇,与我们合手施为,岂非彼此两利,力量加强不少……"黄衫客笑道:"这就叫-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第十一章 友乎敌乎 宇文娇听了黄衫客两句话,突然插口道:"大哥,你也再变个戏法如何?"黄衫客向这位刁蛮密友,含笑注目问道:"娇妹说明白点,你要我变的,是什么戏法?"宇文娇含笑道:"我觉得这-神工谷-中,除了于老魔头功力难敌之外,便数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大总管高明。"黄衫客点头道:"此人不单心机极深,不愧有-张良-之称,便连功力方面,也比我及沐贤弟来得精纯深厚,是个太以难缠的一等脚色。"宇文娇道:"既然此人难缠,大哥何不向于老魔头建议,派他协助潘玉龙前往华山设立-招贤馆-呢?"黄衫客恍然道:"娇妹,你要我变的戏法,莫非即指此事?"宇文娇微微点头,向黄衫客笑说道:"正是此事,大哥认为可办?抑或是可办而办不到?"黄衫客静等宇文矫话完。略一寻思,毅然答道:"不可办,此事如若办成,绝对有利,但事实上却有相当顾忌,决不可行。"字文娇有点感觉意外地,愕然问道:"大哥,顾忌何在?"黄衫客道:"常言道:-疏不间亲-,卜新亭是-大总管,,我是-二总管-,我若作此建议,于老魔头可能误会我有其他作用,一旦心中生疑,往后便事事掣肘,越法不好处理了!"宇文娇也想出不妥之处,点头说道:"对了,大哥若建议将卜新亭遣出,于老魔头会怀疑你心存叵测,要想夺权。"黄衫客笑道:"那样一来,我这个-二总管-,岂非形同虚设,无法发挥成为老魔头心腹的-敌间-作用么?"他们密谈至此,门外起了剥啄之声。 宇文矫问道:"谁?"门外响起于玉风的爽朗娇笑说道:"宇文姊姊,你和黄大哥的体己话儿,怎么唧唧哝哝地说个不停,到底说完没有嘛?".字文娇边自起身开门,边自佯嗔说道:"凤妹不是也可和沐兄弟谈你们之间的体己话儿么?却跑来打扰我们则甚?"于玉风颊上微泛红云,向字文娇白了一眼说道:"宇文姊姊又来嚼蛆,不是我不识相要来打扰你们,是爹爹在-四海厅-上,集众议之,命人来请黄二总管。"宇文娇"哦"了一声,目注黄衫客笑道:"二总管大人,于谷主有请,你就赶快去吧。"黄衫客笑了一笑,见沐天仇也随后走来,遂向宇文娇、于玉凤、沐天仇等笑道:"娇妹,凤妹,与沐贤弟在此稍坐,我去-四海厅-中,看看就来。"于玉凤笑道:"黄大哥去看他们是在搞些什么鬼儿?我爹爹还特别传谕,命我不必前去。"黄衫客别过沐天仇等人,到了-四海厅-,见潘玉荷、潘玉龙、卜新亭、雷远岑等一于重要人物,俱都在座。 于成龙见他走来,咳嗽一声,含笑道;"黄二总管,我因即将重出江湖,兴举世群雄,共争霸业,故而打算差人前往-西岳华山-,设立一处规模宏大的-招贤馆-,作为本谷分舵,并主持延揽天下豪雄,结为死党,黄二总管认为此事可行得么?"黄衫客知道于成龙是故意作此一问,遂顺着他的话儿说道:"谷主睿见,自然高明可行,但在-华山-设立分舵所耗物力必巨,应该派一位心腹近人,主持其事,才较稳妥。"于成龙点头笑道:"我今日集众议事,便是要决定这分舵主持人,也就是-招贤馆主-人选,你们谁有意见,不妨提出,给我参考参考。"他口中发话,目光却注定黄衫客,似乎在向黄衫客暗示,要他提出潘玉龙。 黄衫客却也刁钻,不肯轻易直接提出,只在座上,躬身陪笑地,看着潘玉荷道:"-招贤馆主-一职,地位既高,责任又大,不宜选派任何外人,谷主似乎应该与潘夫人商议商议。"于成龙闻言,侧顾潘玉荷,含笑问道:"夫人有何高见?"潘玉荷知道既任分舵舵主,独当一面,必有不少油水可捞,遂嫣然一笑说道:"我没有什么高见,只觉得黄二总管所说甚对,此项职务,太以重要,决不宜委诸外人。"于成龙笑道:"不委外人,便委内亲,我想请玉龙担任这-招贤馆,的-馆主-一职,倒是相当适合!"潘玉龙心中虽在希冀这桩可以独当一面、作威作福的美差,但却想不到竟来得这等顺利,遂在喜心翻倒之下,佯作吃惊地,"哎呀"一声叫道:"我……我年轻技薄,哪……哪敢当如此重任?"潘玉荷白了潘玉龙一眼,挑眉说道:"这-招贤馆主-一职,必任心腹,你是我兄弟,年轻何妨?至于技薄一节,只消请你姊夫,多派高手辅助,也就是了。"于成龙点头笑道:"反正-神工谷-地势太好,不会有甚事端,我不仅多派高手供你指挥,并还要派位极为得力的-副馆主-给你……"语音至此略顿,两道目光,在卜新亭、雷远岑、黄衫管等三人身上,扫来扫去。 黄衫客知晓于成龙不会选派自己,遂希望他能选派"眇目张良"卜新亭去,岂不恰好符合适才宇文娇在密室中的所作期望? 但天下事终难尽如人意,于成龙扫视一番,扬眉笑道:"我对卜兄借重之处太多,必须朝夕谘询,黄二总管又是新来,一切尚待熟悉,这-招贤馆-的-副馆主-一职,便请雷二总管屈就了吧?"黄衫客虽觉不如理想,但也首先抚手赞道:"谷主睿见不差,以雷二总管担任此职,确是适当人选。"雷远岑也知道"招贤馆副馆主"是个肥缺,不禁受宠若惊地,离座起立,向于成龙躬身说道:"多谢谷主拔擢,但属下德薄能鲜,恐怕……"于成龙把手一摆,"哈哈"大笑说道:"雷二总管,你是-神工谷,中老人,我哪有不知你有多少才干之理,我暂拨两万黄金,充作建设-华山招贤馆-的初期经费,人手方面,则任凭玉龙与你,尽量调用;。但事不宜迟,你们立刻到库中支取黄金,率人登程,把-华山,进度,向我十日一报便了。"潘玉龙与雷远岑喜于形色,诺诺连声。 于成龙伸了一个懒腰,摇头苦笑说道:"我久不劳动,-太白峰,之行,竟觉应有点休息,玉龙行时,由卜兄及黄二总管代送了吧!"卜新亭、黄衫客双双应声,于成龙又向黄衫客单独笑道:"黄二总管不要忘了今日晚间的夫人赐宴,你与沐老弟、宇文姑娘、凤儿等,一同来吧。"提到沐天仇与于玉凤,潘玉龙双目中凶光电闪,妒火又燃。 但"招贤馆主"独当一面的名利太重,潘玉龙那股妒火,不过一升即灭,带着满脸高兴神色,等于成龙、潘玉荷离歼-四海厅,,去往内宅休息以后,便立偕雷远岑,前往库中支取金银,并安排随人等事。 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等"四海厅"中闲人尽散后,眇目内微闪着精芒,向黄衫客含笑说道:"黄老……黄二总管,谷主不会突然想到要在-华山-成立分舵,并定名-招贤馆-,这个花样大概是二总管的杰作吧?"黄衫客已知此人智勇双绝,着实忌他三分,不敢隐瞒地,点头陪笑说道:"卜大总管睿见无差,此举正是属下向谷主建议。"卜新亭端起几上茶杯,歇了一口,从嘴角间浮起一丝莫测笑意说道:"好计,好计,黄二总管真正高明。想出了这条好计。"言者不知是否有心,但听者却委实觉得这"好计"二字,刺耳得紧。 黄衫客生恐被这"眇目张良",识破机关,不禁心中微跳,佯作不解问道:"属下不过随口建议,竟蒙谷主采纳,立付实行,怎敢当卜总管如此称赞?"卜新亭看了黄衫客一眼,怪笑说道:"在-华山-设立-招贤馆,一议,已够高明,但我却更欣赏黄二总管的另一作用…… 黄衫客猛吃一惊,赶忙陪笑说道:"卜总管莫再谬赞属下。我只是……"卜新亭不等他再加辩解,便摇手接口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光棍眼中,莫揉砂子.黄二总管以为你作此建议的另一用意,我就看不出么?"黄衫客牙关一咬,真力暗提地缓缓问道;"卜总管口口声声。 认为我另有含意,但不知卜总管猜疑我这另外含意,是什么呢?"他想倘若动机身份,真个被卜新亭识破。则只好不顾-一切,先猛下毒手,把这于成龙的得力爪牙除掉再说。 卜新亭静听黄衫客活完,微微一笑说道:"我们随便闲谈,不必紧张。黄二总管怎么有点暗聚神功,如临大敌了呢?"黄衫客惊心这"眇目张良"的反应太灵敏,苦笑抵赖说道:"厅中如今只有属下与卜总管二人,又无敌者在侧,属下怎会暗聚神功,卜总管也未免太多疑了。"卜新亭笑道:"黄二总管,你信不信,我已看穿了你的私心。"这"私心"二字,听来分量极重,怎不令黄衫客闻言之下,为之大惊欲绝。 卜新亭见他脸色大变,又向他拱手笑道:"黄二总管不要吃惊,常言道:-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你和沐老弟既然意气投契,义结金兰,不帮他却帮谁呢?"黄衫客诧然莫解地,皱眉注目问道:"卜总管认为属下是在帮我沐老弟……"卜新亭笑道:"当然,我知道你不单向谷主建议在-华山-建立-招贤馆-,并必也保荐了潘玉龙担任-馆主-,这样广来,沐天仇老弟情敌远去,无人作梗,他与于玉凤的好事,便定可成就的了。"黄衫客一直把话听完,方自暗叫一声"惭愧",心中略定地,向卜新亭含笑说道:"卜总管神目如电,属下对于此事,确实略存私心,居然被总管一语道破。"卜新亭微笑道:"遣走潘玉龙一事,我极赞成,因为情海波涛,太以险恶,潘玉龙对于玉凤姑娘,早有觊觎之念,一旦此念成空,多半迁恨到沐老弟身上,早晚必生事端,那时倒叫我这受了谷主重托,身为总管之人,左右为难,不知护谁是好了。"黄衫客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索性向卜新亭讨好地,含笑说道:"卜总管看法极对,属下知道你在昨夜阻止潘玉龙行凶,以及今晨以秦斌替死一事之上,业已大费心力,故而作此建议,既减少了我们许多麻烦,也送了潘玉龙与雷远岑的一场富贵。"卜新亭点头说道:"妙,黄二总管的此计献得极妙,但其中也有一项重大缺点,你知道么?"黄衫客抱拳道:"属下愚昧,未能参解,卜大总管请道其详。,,卜新亭又饮了一口茶儿,独目闪光道:"-神工谷-富堪敌国,建立-华山招贤馆-,用上三五万两黄金,以及让潘玉龙、雷远岑中饱一些私囊,全都无关紧要,但人力分散以后,-神工谷,内,若是生甚剧变……"黄衫客听得心惊,不容他再作分析,便设计岔断他的话头,含笑说道:"卜总管说哪里话来,慢说谷主神功无敌,就连总管这身修为,也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数二之人,哪里还有什么吃了熊心豹胆之辈,敢来-神工谷-生事么?"卜新亭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那倒说不定。据我所知,谷主有位深仇,名叫-天机剑客-傅天华,二十年来,始终处心积虑地,要寻觅机会,与谷主一拚生死……"黄衫客静静聆听,不敢随意插话。 卜新亭换了一种诡秘神色,向黄衫客含笑低声说道:"不过老弟无须担心,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不来还好,若是以为-神工谷-建分舵,在-华山-设馆,人力分散,有了可乘之机,而潜来生事,企图复仇,无非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已。"黄衫客想问究竟,又怕引起这心机极深的"眇目张良"疑心,只得默然不语,点头静听。,卜新亭独目中闪射精芒,四下一扫,突向站得远远、伺候茶水的一名童儿叫道:"此地无须侍奉,你且退出-四海厅-,并不许任何人擅入厅中,我要与黄二总管,在此商议秘密大事。"那名童儿,应声退去,黄衫客陪笑问道:"卜大总管要与属下商议什么机密?"卜新亭笑道:"这项机密,谷主绝不许泄诸外人,甚至于连本谷中,职位稍次之人,也不知,如今因黄二总管,已是谷主心腹近人,我才肯对你说出。"黄衫客知道这项机密定必事关重要,遂以退为进地,向卜新亭摇手笑道:"属下虽蒙谷主拔擢,推以心腹,但毕竟仍是新进之人,卜大总管似乎不必……"卜新亭不等他把话讲完,便含笑说道:"黄二总管无须太谦,你且猜猜我-眇目张良,卜新亭的这身武学,在-神工谷-中,可以排列第几?"黄衫客毫不迟疑地,应声扬眉答道:"属下绝非奉承,卜大总管的功力太以湛深,在这-神工谷-内,无疑定是谷主以下的第一人了!"卜新亭摇头道:"错了,错了,黄二总管猜得可以说完全错了,我这点能耐,在这-神工谷-中,勉强升高,也只能排列到第五位为止。"黄衫客着实有点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向卜新亭问道:"竟有这等事么?除了谷主神功无敌以外,另三位艺业高于卜大总管之人,又是谁呢?"卜新亭笑道:"黄二总管大概还不知道本谷之中,供养有两位武林怪客?"黄衫客闻言一怔,目注卜新亭道:"这两位怪客是谁?他们住在何处?"卜新亭嘴角微披,摇了摇头答道:"他们的姓名身份,谷主也未对我说,只知道是住在谷主自己所住的后苑的一座静楼内,被谷主视若上宾,根本寸步不出。"黄衫客似乎有点不以为然地,皱眉说道:"再怎样被-视若上宾-,若是寸步不出楼门,岂不闷死?这种生活,又复有何意味?"卜新亭道:"黄二总管不要忘记了我适才曾说,这是两位武林怪客……"黄衫客听至此处,点头接口说道:"卜大总管言犹在耳,属下当然记得。"卜新亭道:"既是怪客,便有怪癖,只要满足了他们所特具怪癖,除非发生特别事故,他们是不肯下楼半步的呢。,-黄衫客听得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地,扬眉问道:"这两位武林怪客,所特具的是什么怪癖?"卜新亭笑道:"一个好色,一个好酒,谷主对这-酒色,两项,全力供应,决不稍缺,故而那座-静楼-,名虽静而实不静,镇日都是春色无边,酒香扑鼻。"黄衫客意似不屑地,从鼻中"哼"了一声道:"卜大总管有点言过其实了吧,那两位武林怪客,既是酒色之徒,功力方面,怎会还凌驾于卜大总管之上?"卜新亭笑道:"我相信谷主绝不会虚言耸听,据谷主所说,那两位怪客的功力火候,最低限度,也与谷主在伯仲之间……"话音至此,顿了一顿,目注黄衫客,正色又道:"黄二总管请想,那两位怪客,若是寻常,谷主怎会礼若上宾,那等供奉?如我之流,也不过身为正副总管,当个奴才头儿而已。"这"奴才头儿"四字,听得黄衫客脸上一热,岔开话头,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就算这位怪客的功力,高过于你,但还有一位,又是谁呢?"卜新亭笑道:"这一位可能更出黄二总管的意料之外,她是谷主的贴身侍卫,经常形影不离,我敢说红粉巾帼之中,绝少有此身手。"黄衫客从卜新亭的语气之中,听出几分端倪,但仍不太相信地,轩眉问道:,卜大总管所说这位功力超人的谷主贴身护卫,莫非竟是潘夫人潘玉荷么?"-卜新亭连连点头地,脸含微笑说道:"黄二总管果然聪明,真是一点便透,但我若不说,你最多不过觉得潘夫人姿色甚艳,武功亦颇不弱,决不会想到是个比你我还略微高明的强中强手。"黄衫客静静听完。吁了一口长气,扬眉颔首说道:"原来本谷之中。还有这等高手,难怪卜大总管说那-天机剑客-傅天华若来寻仇,无异自投死路的了。"卜新亭笑道:"这是谷中现有力量,谷主在谷外还有几位厉害无比的多年旧交,倘若有事,一召立至,故而倘若有人对-神工谷,作甚不轨图谋,真所谓蜻蜓撼柱,螳臂挡车,未免太以不自量力的了。"卜新亭说完,独目余光冷冷瞥了黄衫客一眼,又自不住"嘿嘿"怪笑。 黄衫客被他笑得有点毛骨悚然,心中暗自忖道:"这卜新亭如此说话则甚?难道他对自己的身份来历已经起了怀疑,才故意设词相试么?"这时,适才被卜新亭遣出"四海厅"的那名童儿,又复走入厅中,向卜新亭躬身禀道:"启禀总管,潘相公与雷二总管到。"卜新亭笑道:"说我有请!"童儿转身出厅,潘玉龙与雷远岑二人,旋即进来。 卜新亭起身相迎,含笑发话问道:"潘玉龙与雷副馆主,已到库中,把建立-华山招贤馆-的初期经费万两黄金,领取了么?"雷远岑对于卜新亭口中所称"副馆主"的官衔,仿佛听得十分过瘾地,含笑点头答道:"万两黄金,已然支领,但关于随行人员,经潘馆主再三斟酌,开了一份名单,送请总管过目,看看是否可以如此抽调?"卜新亭一面接取雷远岑所递过来的一份名单,一面笑道:"如今,谷主再振声威,重出武林的雄图霸业,重点应该放在延揽贤士、结交豪雄的-华山招贤馆-方面,-神工谷-中,无甚事儿,潘馆主与雷副馆主只要需用人手,尽量抽调就是。"潘玉龙由于卜新亭诛除"冷面火判"秦斌一事,心中颇存芥蒂,生恐他对自己这出当方面重任之举。有所阻碍。 但如今发现卜新亭相当合作,毫无阻难之意,不禁心中顿宽,微笑说道:"卜总管说得虽是不错,但在-招贤馆-初期建设之际,需人不会太多,名单所列,应已足够应用,倘若再有所需,我随时向卜总管请求支援协助便了。"卜新亭连连点头,态度相当客气地,含笑说道:"这样也好,无论人员经费,潘馆主若有所需,立即驰告,卜-新亭自当转呈谷主,拨调应用。"说完,立即按照潘玉龙所开名单,分别派人通知,命其准备行囊,跟随潘玉龙、雷远岑同去"华山",开创基业。 那消片刻,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并准备了一席盛宴,在"四海厅"中,为潘玉龙、雷远岑,以及带走的几位主要人员饯行。 黄衫客冷眼旁观,觉得这位卜大总管,处事井井有条,越发认准他是个智勇双全的厉害角色。 饯行既毕,卜新亭向黄衫客微笑说道:"黄二总管,你随我一同送潘馆主等出谷赴任吧!顺便我也正好把谷中几道出入道路,以及所设阵图,对你这位新任二总管,解说交代一下。"黄衫客对于送潘玉龙等人,虽无兴趣,但对于"神工谷"出入道路,及所设阵图方面,却因事关重要,兴趣浓厚得紧。 送走潘玉龙等浩浩荡荡;一行廿十余人后,卜新亭果然不厌其详,将自己为"神工谷"苦心擘划的一切措施,向黄衫客细加解释。 黄衫客越听越知一切阵图埋伏,均极厉害,也越发觉得这位"眇目张良"太以高明,自己或想帮沐天仇报仇复产,恐怕非要先行设法翦除于成龙这得力羽翼不可! 卜新亭见黄衫客于观察聆听之间,面带沉吟神色,遂向他含笑问道:"黄二总管,你在想些什么?"黄衫客道:"属下正在佩服卜总管的文韬武略,以及对谷主的尽瘁尽忠。"卜新亭哈哈一笑,扬眉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能得几个真正知己?我于重伤待毙的穷途末路之中,被于谷主救了性命,并畀以-神工谷-中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总管-重任,这等天高地厚的知遇深恩,使卜新亭感激太甚。我这人生性踏实,不愿说甚空虚的来生结草,他世衔环,只是好好为于谷主作些事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生平所学,及今后余年,都交付给于谷主了。"话方至此,一株巨树之后,突然响起了狂笑之声。 跟着,闪出了于成龙的身形,带着满面笑容,向卜新亭点头说道:"当人或谀语,背后定真言,卜兄放心,于成龙不会辜负你这位忠诚贤弟,但等完成武林霸业后,我们……"卜新亭不等于成龙往下再说,便摇手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 既为属下,便应尽忠,一切勤劳,俱是本分,卜新亭不敢期望俸禄以外的特别赏赐……"语音至此略顿,目注于成龙微笑说道:"谷主不是业已安歇了么?怎会又突然来此?"于成龙笑道:"我有两件事儿,第一件是潘夫人突然微感不适。 今夜欢宴沐老弟之事,只得取消,故而前来通知黄二总管一声。"黄衫客躬身道:"谷主何必劳动大驾,只消随便派个童儿通知一声……"话犹未了,于成龙便含笑接口说道:"我还有第二件事,就是觉得初设-华山-分舵,应该壮点声势,想叫潘馆主和雷副馆主,多带一些人去,遂亲自赶来看看,谁知来迟一步,他们业已走了。"卜新亭道:"谷主放心,潘馆主与雷副馆主的随行人数,已有二十五员之多,不算少了,名单在此。谷主请加睿察。"说完,便把潘玉龙与雷远岑所合拟请调的那份名单取出,递给于成龙观看。 于成龙把名单略一审视,点头笑道:"潘馆主与雷副馆主,倒很聪明,所请调的,全是一些得力人手,卜兄也半点折扣不打地。 完全准予所请。"卜新亭笑道:"一来今后对外重心,似在-华山-,-神工谷-中,只是擘划大计,决定原则,无需太多人手;二来名单上人,多半都是谷主心腹,追随左右,辛苦多年,也该找个机会,让他们出去舒散,故而,属下斗胆代为批准,不知是否得当……"于成龙大笑说道:"卜兄所作事儿,哪有什么欠妥不当之理? 我正怕卜兄不明此理,谁知卜兄竟事事先得我心,如今我可真要歇息去了。黄二总管请转告沐老弟,今晚之宴取消,让他与凤儿等,自由活动便了。"黄衫客诺诺连声,于成龙便含笑走去。 卜新亭目送于成龙身形杳后,向黄衫客低声问道:"黄二总管,你对于谷主的看法如何?"黄衫客毫不迟疑地,点头答道:"于谷主龙马精神,精明强悍,当然是旷代奇才,一位英主。"卜新亭轻轻一叹。双眉微皱说道:"伺候庸主易,伺候英主难! 如同适才情况一样,于成龙往往会出人意料地,在你身边突然出现,倘若万一有甚失敬言行,岂非没趣得很?"黄衫客笑道:"多谢卜总管指教,原来于谷主是喜欢-察察为明-?"卜新亭道:"-神工谷-中,分子复杂,多半更是当代武林的黑道高手,这些人物,心机莫测,也难怪于谷主要以-察察为明-,除了本人时常到处潜行,暗加考察以外,并在谷中装了不少窃听窥视装备。"黄衫客因觉此事对于自己及沐天仇颇有关系,遂佯作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哦,还有窃听窥视装备么?这些装备,却是装在何处?"卜新亭笑道:"很多地方都有,譬如说宾馆客房,以及其他外人容易流连歇息之处。"黄衫客想到自己曾与宇文娇在宾馆客房中密谈甚久,不禁吃了一惊道:"连宾馆客房之中,都装得有么?"卜新亭独目微翻,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别的客房中有,但黄二总管与沐少侠所住的两间客房却没有。"黄衫客有点不信地,双眉一轩说道:"就那两间没有么?这未免太以凑巧。"卜新亭道:"这不是巧,这是我在黄二总管与沐少侠入住之前,便命人把那些装置设备拆去的缘故。"黄衫客似乎有点不解其意地,讶声问道:"于谷主喜欢察察为明,卜总管为何命人把这种装置拆掉?"卜新亭笑吟吟地,向黄衫客缓缓说道:"天下事决无一成不变,应该因人、因时或因地制宜,才是良策!以你与沐少侠两位,既系于玉凤姑娘好友,又是正派侠士,决无不良来意,何必用甚。窃听窥视装置?加上我一望便知两位的武功机智,均极高明,倘若发现这种装置,致生误会,反为不美,遂索性命人拆掉,来得大方一些了。"黄衫客心中暗忖:"大概是于成龙、卜新亭等恶贯满盈,天夺其魄,他们认为自己与沐天仇与众不同,毫无问题,其实正是他们的要命凶星,追魂太岁。"他正在心中暗忖之间,卜新亭又向他含笑道:"黄二总管,我这人落落寡合,一向人缘不好,但不知怎的,对于你与沐天仇少侠却觉得特别投缘,我想送给你们一人一件东西,希望黄二总管予以哂纳,并转交沐少侠如何?"黄衫客本不想收,但一转念间,却欣然点头说道:"常言道:-长者赐,不敢辞.卜总管既然见爱,有所赏赐,我弟兄敢不拜嘉耶?"卜新亭笑道:"黄二总管快人快语,请随我来,到我房中小坐片刻。"黄衫客点头随行,心忖:卜新亭身为"神工谷"总管,倒看他要送自己和沐天仇什么东西?若是寻常之物,却怎样拿得出手? 到了卜新亭所居室中,黄衫客目光一扫,讶然说道:"属下以为总管官邸,定极华丽,谁知竟布置得如此朴素!"卜新亭笑道:"我生性疏懒,不爱浮华?谷主对我赏赐了不少金银珍物,我若不受;恐拂谷主盛意,受来又无用处,一齐堆置在这壁柜之内。"说至此处,伸手打开了一只壁柜,柜中果然堆满了金银珠宝等物。 卜新亭就在这些珠宝之中取了一只白玉瓶,递与黄衫客道:"黄二总管,这件东西,是送给你的。"黄衫客接过玉瓶,略一摇,讶声问道:"这瓶中盛的是药?"卜新亭点头说道:"谷主生平最得意的功力暗器,便是-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一桩玄功及一件暗器,均蕴奇毒,并一经无意沾染,便有性命之虞,瓶中所贮,乃谷主所赐的独门解药,黄二总管带在身边,或有用处。"这番话儿,黄衫客听得又惊又喜。 喜的是自己被于成龙打了一根"龙须追魂令",正需要这种独门解药,谁知竞得来毫不费功夫,由卜新亭加以赠送? 惊的则是天下哪有如此巧事。莫非于成龙那刁猾老魔,是透过卜新亭,故意试探自己… 想至此处,黄衫客便心存戒意地,不敢接受,把那只玉瓶,递还卜新亭道:"多谢卜总管美意,但这种灵药,对我好似无甚用处……,,卜新亭举手拦阻,不许他把玉瓶退回,含笑说道:"怎会没有用处?譬如说谷中有人,不慎误中这种毒力,倘若禀明谷主,便不及救治之时,黄二总管不是便仗此灵药,先施权宜了么?"黄衫客见卜新亭辞色甚诚,不似有诈,只得称谢收下。 卜新宁又取出一件丝织短衣,在前胸后背等十三处致命要穴部位之处,镶有十三块坚硬红色甲壳,递与黄衫客,含笑说道:"黄二总管,这件衣服,颇具防身灵效,请你代我送与沐少侠吧!"黄衫客接过短衣,才一审视,便自惊说道:"这衣服太名贵了,似乎是-天蚕丝-所制?"卜新亭摇头笑道:"不是-天蚕丝,,只是比-天蚕丝-逊色一些的-苗疆野蚕丝-,但衣上十三块红色甲壳,倒是武林中难得异宝。"黄衫客不认识那红色甲壳,遂向卜新亭含笑问道:"请教卜大总管,这是什么甲壳?"卜新亭眇目闪光,笑吟吟地答道:"这是-红龟之甲."这"红龟之甲"四字,使黄衫客听得大为吃惊,从目光中流露出骇异神色。 卜新亭边自把这用苗疆野蚕丝,嵌镶十三块红龟甲壳的短衣包好,边自向黄衫客笑道:"黄二总管惊讶则甚?你和沐少侠、字文姑娘暨谷主干金凤姑娘,不也前往-桥山-无底杀人坑中,找过-红龟之甲-么?"黄衫客道:"正因为那只-红龟-业已因山颓地变,永埋于-无底流沙-之中,属下才对这件宝衣……"卜新亭笑道:"黄二总管是不是对这件宝衣上的红色甲壳,表示怀疑,认为或许不是-红龟甲-么?"黄衫客摇头笑道:"卜总管既说是-红龟甲-,属下怎会怀疑? 但不知卜总管怎样才能从那业已山颓地变的无底流沙之中……"卜新亭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失笑道:"黄二总管是位聪明人物,怎么说起胡涂话来?以四海之大,八荒之广,可说无奇不有,难道除了-桥山-的无底杀人坑之外,别处就没有这种神物?"黄衫客恍然道:"原来卜总管是在别处找到了另外一只-红龟."卜新亭道:"这真机缘巧合,这巧合正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黄衫客道:"卜大总管说来听听。"卜新亭说道:"我偶游苗疆,在-高黎贡山-之中,刚从一条七星钩子口内,救了一位苗峒峒主,获赠大批野蚕丝,便又凑巧发现有只-红色巨龟-与翠色毒蛇,斗得两败俱伤,一齐死去……"黄衫客静听至此,会意笑说道:"于是,卜总管便捡了便宜,索性把-野蚕丝-织成短衣,并以十三块-红龟之甲-镶嵌于胸岳背的要穴部位。"卜新亭连连点头地,面含微笑答道:"正是,正是,事实正是如此。"这时,卜新亭已把短衣包好递过,黄衫客却摇手说道:"慢点,属下还有一点疑问,要向卜总管请教。"卜新亭道:"黄二总管若是还有所疑,不妨尽管发问。"黄衫客道:"如此宝物,卜总管何不留以自用,而要慨然脱手,赠我沐贤弟呢?"卜新亭目光一闪,笑吟吟地答道:"黄二总管这话问得甚好,照理说来,这件宝衣,具有无上防身妙用,是武林豪雄,梦寐难求之物,实不应轻易送人,但我身受谷主天高地厚之恩,每思有以报答……"黄衫客听得好生惊奇地,插口说道:"卜总管,你赠送我沐贤弟这件宝衣之举。竟会与企图向谷主报恩有关?"卜新亭笑道:"我是所谓-眼睛雪亮之人-,看得出玉凤姑娘对沐少侠的情感极为深挚,换句话说,沐少侠也必为谷主的乘龙快婿无疑。在这-神工谷-意欲出世与天下群雄争胜称强之际,凶险必甚,风波定多,沐少侠多了一件宝衣防身,自然也可间接算是我对于谷主的些微报答。"黄衫客听他这样说法,遂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那包宝衣,点头含笑说道:"卜总管既然赠意甚诚,属下便代我沐贤弟接受厚赠,并由衷心谢悃。"卜新亭笑道:"彼此都是自家人,黄二总管何必老是谢呀谢的? 我告诉你,当世武林之各种掌力中,最为阴毒厉害的,莫过于于谷主的-五毒阴风掌-,各种暗器中最难以抵御的,也推于谷主的-龙须追魂令,。这件宝衣,穿在身上,连-五阴毒风掌-、-龙须追魂令-都不能伤,惶惧其他?沐少侠有此防身,将来对敌时,只消注意下半身,自然方便不少。"黄衫客觉得卜新亭特别提出那件宝衣可以抵御于老魔头的"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似乎有点刺耳,含有言外之意? 但这种感觉,无法明言,只得佯作不知,向卜新亭含笑问道:"卜总管若无其他差遣,属下便想告退,去把这件宝衣,和卜总管这番德意,转达我沐贤弟了。"卜新亭摇头笑道:"没有事了,今日晚宴取消,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但若要出谷走走,却必须先向我通告一声。"黄衫客喏喏连声,退出卜新亭所居静室,走出往沐天仇、于玉凤、宇文娇等谈话之处。 于玉凤一见黄衫客走来,便自含笑问道:"黄大哥,我爹爹找你有什么事情,你怎么去了半日之久?"黄衫客笑道:"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因潘夫人身体有点不适,今日款待沐贤弟的晚宴取消,让我们自由活动。"于玉凤高兴得扬眉娇笑"点头说道:"自由活动最好,我正在和沐二哥说,叫他不要去赴晚宴。"沐天仇笑了笑,目注黄衫客道:"大哥说有两件事,还有一件。 又是什么?"黄衫客笑道:"另一件是于谷主接受了我的建义,在-华山-设立分舵。名为-招贤馆-,并派了正副馆主,领取万两黄金,即刻上任,我就是恭送-招贤馆-的正副馆主出谷,又与卜总管看了看本谷之中的几处重要阵图,故而来得稍晚一些。"于玉凤道:"携带万两黄金,去-华山-设立-招贤馆-,倒是独当一面的肥缺美差,但不知我爹爹是派谁担当此任?"黄衫客道:t"副馆主派的是雷远岑雷二总管……"-于玉凤"嗯"了一声,微微点头说道:"雷远岑不仅武功上乘,并心细如发,极为精明,是个良好辅弼之才,照此看来,担任馆主之人,亦必有相当分量。"黄衫客向于玉凤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谷主是派潘夫人之弟潘玉龙,担任-招贤馆-之职,负责掌管分舵。"于玉凤大出意外地,秀眉双皱说道:"潘玉龙?他够资格么? 无论就心术、才能、德望、功力,哪一方面而论,他也不配充当-招贤馆-,我爹爹怎……怎如此没有知人之明,竟把这种重要职位,派到潘玉龙的头上?"黄衫客笑道:"谷主问策于我,是我保荐潘玉龙担当此任。"于玉凤蹙眉道:"黄大哥为何……"她"荐他"两字尚未出口,宇文娇已在一旁拊掌赞道:"高明,高明,大哥这保荐潘玉龙去往-华山-充任-招贤馆主-一举,的确是相当高明。"于玉凤原是冰雪聪明之人,一听宇文娇称赞黄衫客之语,便立刻会过意来,玉颊微红,娇羞不语。 沐天仇却仍不知就里,目注黄衫客,含笑问道:"大哥,宇文姊姊说你高明,但小弟却不甚明白,大哥为何单单保荐那潘玉龙出掌-华山-分舵做什么-招贤馆主-?"黄衫客"哈哈"一笑,尚未答言,于玉凤已在一旁,微皱秀眉,佯嗔说道:"沐二哥,你不懂就不懂好了,不必多问。"沐天仇见于玉凤的娇羞神情,突然明白过来,点头"哦"了一声。这一声轻"哦",把于玉凤越发哦得酡颜如醉。 黄衫客生恐于玉凤羞窘,赶快移转话题,取出卜新亭所赠衣包,递了过去。 沐天仇一面伸手接取,一面诧然问道:"大哥,这包袱之中,包的是什么东西?"黄衫客微微一笑道:"有人送给贤弟的一件武林异宝。""武林异宝"四字,把沐天仇听得一愕。宇文娇首先道:"沐兄弟快把包袱解开,取出其中的武林异宝,让我及凤妹一齐开开眼界。"沐天仇才一解开包袱,字文娇目光微注,便失声赞道:"难怪大哥赞它为武林异宝,原来是能避刀剑暗器的-天蚕丝"衣。"黄衫客笑道:"娇妹看走眼了,这件短衣,不是用-天蚕丝-所织,是用苗疆特产的-野蚕丝-所织。"字文娇听黄衫客这样一说,双眉微蹙,说道:"-野蚕丝-似乎不配称为什么-武林异宝-,因为它只能避避寻常刀剑暗器,比起-天蚕丝-来,灵效就差得多了。"黄衫客向字文娇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娇妹慢挑毛病,你应该先弄清楚,我所谓-武林异宝-,不是指织衣所用-蚕丝-,乃指衣上所镶嵌的那十三块红色甲壳。"于玉凤在旁也力表诧异地,指着衣上红色甲壳,向黄衫客发话问道:"黄大哥,这是什么甲壳?它的功用,似在护住前心的致命要穴,难道这东西在护身灵效方面,还胜过-天蚕丝-么?"黄衫客微微一笑,目注于玉风道:"凤妹猜一猜吧,你应该可以猜得出来,因为我们在不久之前,还为这东西,白费了不少精力。"于玉风何等聪明,自然一点便透地,扬眉问道:"黄大哥。这东西难……难道就是-红龟之甲-?"黄衫客点头笑道:"对了,我们费了不少心力。前往-桥…-找寻-红龟-,结果山颓地震,所愿成空,但希望断绝以后,-红龟之甲-又突然到了手中,岂不是恰好正应了俗语所谓的-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沐天仇看着那件短衣上所镶嵌的红色甲壳,皱眉说道:"若是-红龟之甲-,自然足称罕世奇珍,但谁又竟肯把这等武林异宝,慷慨送给我呢?"黄衫客笑道:"这送礼之人,贤弟却决想不到,就是-眇目张良-卜大总管。"宇文娇十分惊讶,"咦"了一声道:"是卜大总管,卜新亭么,他……他……他为何要把如此珍贵之物,送给沐兄弟呢?"黄衫客道:"我也这样问过,卜总管答称他是受了于谷主的天高地厚之恩,愿用任何方法以图报答。"沐天仇苦笑道:"卜总管若要报恩,应该把-龟甲宝衣-,送给于老人家才对,如今他命大哥把这宝物交我,岂非送错了人么?"黄衫客笑道:"老弟的话不错,按照一般常理而论,卜大总管既然要报恩,这件珍贵宝物,照理是应当送给于老人家才合道理。"、沐天仇道:"当然了,卜大总管不送给于老人家反而把珍贵宝物送我,这又是何故?"黄衫客道:"卜总管是何等精明能干之人,怎会把礼物送错? 他定是认为沐贤弟与于谷主关系密切,才会要把于谷主对他恩情,报答到你的身上。"于玉凤听黄衫客说来说去,又要说到自己身上。遂一扬双眉,朗声叫道:"黄大哥,卜总管不会厚彼薄此,只送东西给沐二哥,而丝毫不送你吧?"黄衫客笑道:"常言道:-爱屋及乌-,总管既命我向沐贤弟转赠这件宝衣,少不得也会让我沾上一点油水。"字文娇道:"大哥沾的是什么油水,快公开出来,让我们看看好么?"黄衫客听于玉凤询问自己所得的是什么油水,遂取出那只白玉瓶递过去,面含微笑说道:"我所得的油水,便是这瓶药儿,凤妹可认识么?"于玉凤启开白玉小瓶,倾出瓶中所贮的几粒朱红丸子看了一眼,摇头说道:"我不认识,这药丸是功能疗伤?还是功能解毒? 抑或服食之后,可以固本培元,增强内力真气呢?"黄衫客闻言之下,不禁吃了一惊,目光凝注在于玉风的娇靥以上,皱眉问道:"凤妹竟不认得这种药丸么?这难道不是于谷主所擅-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的解药?"沐天仇听了"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之语,不禁向黄衫客投过一瞥讶异目光。 于玉风不假思索地摇头答道:"不是。至少这种药丸,不是我爹爹所炼。"黄衫客觉得卜新亭没有理由欺骗自己,遂眉头双皱,略一沉吟,缓缓说道:"这药丸纵非于谷主自炼,可能也具有对于-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的解毒灵效。"于玉凤拈起一粒朱红药丸,先用鼻略嗅,再放进口中,略一咀嚼辨味,摇头冷笑道:"这种药丸,不单不能祛解-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奇毒,并还具有相反作用,使中毒之人,一服立死!".黄衫客听得木然片刻,双眉一扬,向于玉凤道:"凤妹,你…… 你暂借我几根-飞风毛-好么?"于玉凤笑道:"大哥不能拿我的-飞凤毛-,来试验药丸灵效,因为我的-飞凤毛-上,根本就不会淬毒。"黄衫客取过卜新亭赠送沐天仇的那件镶嵌有十三块"红龟背甲"的"野蚕丝短衣",张在靠背椅上,向于玉凤低声说道:"凤妹会错意了,我不是要你以-飞凤毛-来试验药丸的祛毒灵效,而是要试验试验这件短衣,究竟能否防身?"于玉凤娇笑道:"原来大哥意在此处,这种试验,应该作上一作,因为沐二哥万一穿上此衣,心有所恃,于对敌时,略微大意,结果那-红龟背甲-,竟不能防身,岂不是反受其害?"最后"反受其害"一语方毕,于玉风素手微扬,一蓬银丝,电疾射出-于玉凤的暗器手法,着实高绝,她所发出的这蓬银丝,不多不少,正是十三支"飞凤毛",并射中"野蚕丝短衣"所镶嵌的十三块"红龟背甲"之上。 但手法虽准,效用却差,"飞凤毛"一遇"红龟背甲".便被纷纷挡坠落下。 于玉凤连连点头地,扬眉娇笑道:"我这-飞凤毛-,除了未曾淬毒以外,敢夸无坚不摧,专破一切内家气功。与防身横练功力,如今竞为所阻,无法穿透,可见真是-红龟宝甲-,理应向沐二哥道喜的了。"沐天仇发现黄衫客在于玉凤说话以后,双眉深蹙,陷入沉思,不禁诧声问道:"大哥,你……你在想些什么?"黄衫客苦笑道:"我是在想,卜大总管与贤弟何恩,竟送你这罕世防身异宝?又与我何仇,竟欲糊涂地将我送入-枉死城,内?"除宇文娇心中雪亮以外,沐天仇与于玉凤几乎均异口同声地失惊道:"大哥,你这-送入枉死城内-一语,却是怎讲?"黄衫客觉得,如今正是对于玉凤透露初步秘密好机会,遂故作为难之状,欲言又止。 于玉凤果然一皱秀眉,目注黄衫客道:"大哥平日,何等豪迈无伦,今日怎么欲言不言,欲语不语的,有点娘娘腔呢?"黄衫客苦笑道:"我怎会有什么娘娘腔?只因此事关系太大,凤妹听后,若是不能冷静,和保持秘密,不单我立遭惨死,并会酿成其他祸变!"于玉风惊道:"此事竟有如此严重么?大哥尽管请讲,小妹不是不识利害之人,一定能够冷静,并绝对保守秘密。,,黄衫客闻言,目注宇文娇,低声说道:"娇妹,请你出去一下。"宇文娇已知其意,但却不得不故意向他问道:"大哥何厚于沐兄弟和凤妹,而独薄于我?单单把我赶走,不许我听?,,黄衫客道:"不是不许你听,是要烦劳娇妹在室外放哨,以免机密泄漏,少时我再单独说给你听,不就公平了么?"字文娇一笑出去,于玉凤见黄衫客如此慎重,越发增强了好奇之心,急急问道:"大哥,宇文姊姊已然出室放哨,如今不虞机密外泄,你就赶快说吧!免得我和沐二哥心中憋得难过。"黄衫客"嗯"了一声,目注于玉风:"凤妹,你姓什么?"于玉凤瞠目答道:"大哥问得好不奇怪?你口口声声,都在对我爹爹称为-于谷主-,难道会忘了我姓-于,么?"黄衫客摇了摇头,向于玉凤扬眉说道:"凤妹错了,你不姓-于-,应该姓-于-字之上,再加一个-淳,字。"于玉凤闻言一愕,略作寻思,皱眉问道:"大哥是说我应该复姓-淳于-?"黄衫客点头道:"对了,你爹爹也不叫-于成龙,,而是二十年前,威名甚大的-赤髯神龙-淳于泰。"于玉凤双眉方挑,黄衫客摇手又道:"凤妹不必惊奇,且让我把这桩事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说给你听。"说完,立刻开始叙述。 他是先说二十年前的"隐贤庄"往事,然后再说出自己随同于成龙,赴约"太白峰"头,被打了一根"龙须追魂令",方身为二总管等情节。 前一段情节,沐天仇早已听得,后一段尚系初闻。 于玉风立时目瞪口呆,满面惭赧神情,不知如何开口。 但黄衫客尚有保留,不愿在时机未成熟前,泄漏更重大的秘密,也就是揭开沐天仇和于玉风的真实身份。 他见了于玉凤的目瞪口呆之状,佯作忧形于色说道:t.凤妹,令尊因昔年杀友夺产之事,于天良有愧,生恐你对他印象不好,故而特别嘱咐我,要对你严守机密,你若不能……"于玉风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接口点头说道:"大哥放心,我绝对能够冷静,并保持机密,不会使我爹爹发现我知晓昔日之事,对你有所迁怒。"黄衫客目光一扫沐天仇和于玉凤,又向于玉凤说道:"凤妹,因为我身中-龙须追魂令-,奇毒,既有解药,多半悄悄服食,而你却说效果相反,一服便死,岂不是那位卜大总管有意要把我送入-枉死城-么?"于玉凤摇头说道:"不见得,我倒觉得那位卜大总管,对大哥确是一番好意。"黄衫客诧道:"好意?凤妹刚才不是断定这药效作用相反,一服便死么?"于玉风道:"这不怪卜大总管有意害人,而是由于我爹爹的心思手段,太以歹毒厉害。"沐天仇听得不解其意,目注于玉凤说道:"风妹此话怎讲?我有点听不太懂。"于玉凤道:"我爹爹由于他那-龙须追魂令-,昔年伤人太多,生恐有甚深心之人,设法寻求神医,配了解药,遂特意近年重炼,使药效完全相反,谁若是一加服食,便立告断肠惨死!"黄衫客静静听于玉凤说完,恍然失笑道:"我明白了,卜大总管所赠送我的,定是他自配解药,只能对早期的-龙须追魂令-有效,是以前的续命灵丹,如今的追魂帖子。"于玉凤点头道:"正是如此,但我却不懂卜大总管暗自配炼我爹爹的独门解药则甚?"黄衫客道:"我也觉得这一点甚为可疑,但凤妹千万保持冷静,只可暗中设法从侧面调查,决不可……"于玉凤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自接口笑道:"大哥放心。我决不会明面查察,那样一来,岂不泄漏你吐露秘密?万一被我爹爹知晓,必会酿成轩然大波。"沐天仇看着于玉凤,以一种平淡语音问道:"凤妹,你听了黄大哥所说的这段秘密以后,有何想法?"于玉凤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答道:"沐二哥,你应该明白小妹,不是不懂是非的愚独女子,我平日独居-小桃源-,不愿常来此间,便是对于我爹爹周围的一些凶邪人物,深为厌恶,如今,更知道我爹爹在-隐贤庄-,杀友夺产之事,越发天良生愧,有如芒刺在背,真恨不得昔年我爹爹当真抱着我跃入烈火之中,倒还干干净净,落个清白……"说至此处,业已心酸流泪,宛如断线珍珠一般,扑簌簌地,顺颊滑落- 沐天仇见了她这副梨花带雨神态,不禁好生心疼,慌忙把语音尽量放得温和地。向她安慰道:"风妹,昔年之事,你出生未久,尚在襁褓之中,可说根本与你无关。要你来天良生愧则甚?"于玉凤颊之上,依然泪珠晶莹地,赧然说道:"沐二哥不必对我安慰,我如今业已决定最低限度要做到两件事儿,方能把心中愧疚,略释万一。"沐天仇问道:"凤妹要作什么事儿,我能够帮你作么?"于玉风摇头答道:"多谢沐二哥,这种事儿,你却帮不上忙,譬如第一件事,便是我对我爹利用-龙须追魂令-的奇异毒力,挟制黄大哥一举,太以不满,誓必寻来爹爹自炼解药,替黄大哥把体内奇毒加以祛解。"沐天仇也正觉得除了于玉风外,绝无第二个可为黄衫客觅解药之人,遂点头说道:"风妹这种想法,当然正确,但着手进行时,必须特别小心。千万不可落出任何痕迹,须知你爹爹……"说至此处,觉得语有碍难。遂把话头顿住,不往下讲。 于玉风看了沐天仇一眼,蹙眉接道:"沐二哥,我知道我爹爹是个手段毒辣,心计阴险的一代枭雄,故而必会特别小心,不落痕迹,否则,可能反而为黄大哥带来更大不幸。"沐天仇道:"凤妹能够小心便好,你想作的第二件事儿,又是什么?"于玉凤叹道:"-隐贤庄-庄主穆星衡大侠的夫妻父子,既告惨遭劫数,业已无法补报,但-天机剑客-傅天华与他爱女傅玉冰,却还脱劫幸存,我一定不辞踏遍海角天涯,非把他们找到不可。"黄衫客道:"找到-天机剑客-傅天华与傅玉冰,凤妹又如何呢?"于玉凤秀眉双挑,目闪神光地,毅答道:"一方面在傅大侠父女之前,坦承身世,拔剑自刎,替父谢罪,求他们高抬贵手,放过我的爹爹;一方面我以血泪遗书,留致我爹爹,劝他老人家,勘透名利,削发为僧,藉三宝经文,忏悔一身恶孽,并将-神工谷"所有产业资财,全数归还傅大侠父女,聊作万一补偿!"黄衫客静静听完,摇头失笑说道:"凤妹这种想法。虽然颇见孝心侠骨,但却有些不通。"于玉凤一怔问道:"怎样不能?"黄衫客笑道:"武林中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害死-天机剑客-傅天华夫人的,是你爹爹,如何要你自刎谢罪?-隐贤庄,产业,是穆家所有,你又交还给傅家则甚?"于玉风又急得珠泪双落,秀眉双蹙地,看看黄衫客、沐天仇,顿足叫道:"黄大哥、沐二哥,照你们看来。我应该怎么办?难道我对于我爹爹所作神人共愤的忘恩负义行为。就……就不谋补救之策?"沐天仇闻言,方在沉吟,为于玉凤筹思良策之际,黄衫客因成竹在胸,业已含笑说道:"当然应该补救,但我认为凤妹在实施补救之前,应先下点功夫,把昔年-隐贤庄,之事,查察得清楚一点。"于玉凤妙目双扬,把目光盯在黄衫客脸上,诧声问道:"还要查察什么?我爹爹不是已自承罪状,对昔日的负义夺产行为说得相当清楚了么?"黄衫客笑道:"我是指凤妹可以不着痕迹地,暗中查查,穆大侠夫妇,可有后人……"于玉凤听至此处,皱眉说道:"怎么会还有后人?穆星衡大侠之子,比我才大十天,他不是已在烈火之中烧死了么?"黄衫客道:"起初还不是以为-天机剑客,傅天华,和他女儿傅玉冰已死,如今又发现脱劫幸存?可见得苍苍彼天,未必赜赜,祸淫福善,报应无差,穆星衡那等慷慨仁义的一代大侠,或许不会就此永绝香烟,断了后代。"于玉凤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说道:"大哥说得极对,但小妹查察此事,却宛如大海寻针,不知应从何着手?"黄衫客笑道:"这事可以从两方面来进行,一方面设法寻找昔年-隐贤庄-旧人,询问真实情况;另一方面,则可向于谷主探询,穆、傅、淳于等三家后人身上,有无什么特殊征……"于玉风苦笑道:"这事难了,我爹爹严命黄大哥对我保守秘密,不可说出昔年-隐贤庄-旧事,我却怎能向他探询什么穆、傅、淳于等三家后人情况?"黄衫客道:"常言道,-事在人为-,其实也不太难,譬如凤妹若知于谷主对于某种形相,或是身上有某种暗记之人,特别注意,便可发现蹊跷,旁敲侧击地,设法查上一查,看看是否与此事有关?"于玉凤听得目光一亮,点头轩眉说道:"有的,有的,我以前也说过,我爹爹凡是见了耳后有朱砂红痣的俊美少年,都尽量想法杀却,我正为此事,有点想不太通,如今不妨就此着眼地,查上一查。"沐天仇听至此处,不自觉地伸手向右耳垂后,摸了一下。 于玉凤目光微注,向他娇笑说道:"沐二哥,你不要摸,你虽耳后有痣,但那颗痣儿,却是黑的,并非朱砂色泽。,,沐天仇自然知道自己的耳后痣色,本是朱砂,经求请。"千面灵龟"乌大寿施展特殊易容,才变成乌黑。 故而,他也勾起疑念,目注黄衫客,双眉一挑,意欲发话。 黄衫客早就注意到沐天仇的神情变化,见状之下,略为摇了摇头,并递过一瞥眼色。 沐天仇虽然不懂黄衫客向自己暗使眼色之意,但知必有原因,只得暂且忍住。 就在此时,在静室以外,放哨警戒的宇文娇,突然咳嗽一声。 黄衫客、沐天仇、于玉凤,知有外人到来,立刻移转话头,谈些无关紧要之语。 转瞬间,一名于成龙的贴身侍仆,扣门进入,向于玉凤躬身禀道:"启禀姑娘,谷主有请。"于玉凤道:"谷主现在何处?"侍仆答道:"谷主与潘夫人,现在-百花亭-侧的-逍遥轩-内,等候姑娘议事。"于玉凤因与潘玉荷最不投缘,闻言之下,遂秀眉双皱地,略作沉吟说道:"潘夫人也在……"黄衫客一旁接[=}地,向于玉凤含笑说道:"谷主既命人相请,必有重要之事商议,凤妹赶快去吧!我和沐贤弟就在此等候你。"黄衫客边说边暗递眼色,暗示于玉凤可以把握这种机会,查询查询适才所研究的"隐贤庄"往事。 于玉凤会意,点头一笑,向黄衫客、沐天仇说道:"黄大哥,沐二哥,你们与字文姊姊喝点酒,聊聊天吧,小妹到-逍遥轩-中,去去就回来。"说完,站起身形,随同那名侍仆,走出宾馆静室。 这时,字文娇也走入室中,关上门户,佯作不知地,向黄衫客扬眉问道:"大哥,你与沐兄弟和风妹,如此机密地,说些什么?"不等黄衫客开口,沐天仇便把适才情事,向宇文娇仔仔细细,不厌其详地,叙述一遍。 叙述完毕,指着自己耳垂后的那颗黑痣,苦笑又道:"宇文姊姊,于成龙凡见右耳垂后长有红痣的少年人,均若深仇,设法杀戮,偏偏我的右耳垂后,便有这么一颗痣儿,你说巧也不巧?难道我的身世,竟与-隐贤庄-发生之事有何关连?"字文娇趁此机会,在沐天仇心中,略埋伏笔地,娇笑说道:"天下巧事多呢!或许沐兄弟的身世,不单与-隐贤庄-一事有关,并还是此案主角。"沐天仇失声道:"我是主角?宇文姊姊,你这句话儿是怎么讲?"字文娇笑道:"一来你对自己身世不明,二来你耳后有颗朱砂红痣,恰巧犯了于成龙的忌讳,三来你-沐-又与穆星衡大侠的-穆-姓同音,怎见得你不就是那位被人救走,脱厄未死的-隐贤庄-少庄主呢?"-沐天仇苦笑道:"被人救走?就算我是穆大侠的遗孤,在淳于泰忘恩夺产,烈火焚庄的那等险恶的情况之下,却有谁来救我?"宇文娇道:"那要问你师傅?"沐天仇愕然道:"问我师傅?……""当然,你师傅把你自幼抚养成人,自然知道你的真实身世,老实说我对他的-负心遁客-之名,早就怀疑,猜测他老人家或许就是使于成龙老魔,最头痛惧怯的-天机剑客-傅天华呢!"沐天仇叹道:"宇文姊姊,我服了你了,你真会凭空推想。"宇文娇娇笑说道:"不管怎样,你师傅总有什么难言之隐,和伤心恨事,否则,他老人家只有你这位爱徒,怎会连他姓名来历都不肯告诉你呢?"沐天仇突然似有所得地,双挑剑眉道:"不是,不是,我师傅虽然神秘,必系另有隐情,他老人家绝不是-天机剑客-傅天华,宇文姊姊猜得完全错了。".宇文娇想不到他竞有如此一说,遂向沐天仇注目问道:"沐兄弟,你……你怎会突然有此论断?好像并说得斩钉截铁,极有根据。"沐天仇笑道:"我觉得宇文姊姊适才的凭空推想,虽也略见巧思。但其中却少了一个人儿,遂根本不能成立。"宇文娇道:"少了一个人儿?沐兄弟此言何指?"沐天仇剑眉轩处,应声接口答道:"我是说少了一个傅玉冰,倘若我真是穆家遗孤,被-天机剑客,傅叔父所救,则那位玉冰妹子,却在何处?二十年来,我在-北天山,中,与恩师形影不离,慢说见过,连提都不曾听他老人家提起过呢!"宇文娇因时机尚未完全成熟,不愿说得过于明显,遂点了点头,嫣然笑道,"沐兄弟这种想法,自有道理,但不论怎样,你们师徒二人。身份定甚神秘,便连那-四灵秘帖-一举,也神秘得极有趣味。"字文娇中的"四灵秘帖"四字,对沐天仇有所提醒,他突然目光一亮,不禁扬眉叫道:"黄大哥、宇文姊姊,我好像又可以打开一封-四灵秘帖-,看看我恩师有何指示了。"黄衫客略一寻思,会意点头说道:"对了,-眇目张良,卜大总管既然赠送贤弟一件宝衣,等于是贤弟业已获得了-红龟之甲-,自然可能拆阅那封-四灵秘帖-,看看你恩师指示你怎样运用那难得甲壳。"沐天仇兴冲冲地,连忙从贴身取出那封上书"红龟之甲"的"四灵秘帖",便加以拆阅。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竞把沐天仇看了个目瞪口呆,满面惊疑神色。 宇文娇问道:"沐兄弟,你怎么神色如此紧张?你恩师他老人家莫非又出了什么难题,要你去做?"沐天仇摇头一叹,耸肩苦笑说道:"不是我师傅又出难题,是我真不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巧事,大哥与姊姊请看这封-四灵秘帖."他于说话之间,便将手中那封柬帖递过。 黄衫客接过柬帖,与宇文娇一同注目细看,只见那封"四灵秘帖"之上,写的是:"若获-红龟之甲,,可先在陈醋中,浸泡三日,然后以利刃,循龟甲纹路,分剖为十三小块,缀嵌于-金猱发-或-野蚕丝-所织之短衣之上,护住前胸后背之十三处致命要穴,可御掌力中最为厉害之-五毒阴风掌,,及暗器中最厉害之-龙须追魂令."黄衫客看完柬帖所书,向沐天仇点头笑道:"这倒真是凑巧,我们-桥山-擒龟之望,业已成空之下,所需-红龟之甲-,竟由-眇目张良-卜大总管赠送,并还缀嵌于-野蚕丝,短衣以上,分护胸背要穴,全与你恩师的柬上指示相同……"沐天仇叹遭:"这一点已极凑巧,但大哥可曾发现还有更为凑巧之事?"黄衫客尚未答言,宇文娇已自答道:"沐兄弟此话,是否指-五毒阴风掌-及-龙须追魂令-等二物而言呢?"沐天仇点头道:"正是,这一桩掌力,一种暗器,均是于成龙不愿公开的独擅杀手,怎会双双在我恩师的指示之中出现?"宇文娇双现梨涡,嫣然一笑说道:"沐兄弟觉得我适才所作的凭空推测,越来越近事实了吧?或许在其余-苍龙之皮——玉凤之心-两封柬帖之中,你师傅会有更明确的指示,把你这满腹疑云打散。"沐天仇摇头道:"我不敢违抗师令,在未曾获得-苍龙之皮,和-玉凤之心-以前,决不敢私自开拆那两封柬帖。"黄衫客觉得虽然时机尚未完全成熟,但让沐天仇先知自己身世,也并无太大妨碍,遂含笑说道:"-苍龙之皮-虽未寻得,但贤弟业已猎得最为珍贵的-玉凤之心,……"话方至此,沐天仇便愕然插口问道:"大哥何出此言,我们浪迹江湖,连只-毒鸾-或-孔雀-,都未见过,却怎会猎得c玉凤-?"黄衫客呵呵大笑,浓眉双轩说道:"贤弟忘却了你所获得的-紫麟头-么?以此类推,所谓-玉凤-之心,根本不必西赴-岐山-,远去-瑶台-地,苦苦寻觅,我认为就是凤妹对你的万斛深情,贤弟以为是否有几分道理?"沐天仇向黄衫客、宇文娇,相了一眼,点头说道:"大哥的这种说法,虽然不无道理,但如今若说小弟业已获得了-玉凤之心-,似乎为时尚早。"字文娇笑道:"沐兄弟认为要到何时才算数呢?莫非要等你与凤妹。名正言顺地完成花烛以后么?"沐天仇脸上讪讪地,赧然一笑说:"并不一定如此,但我觉得应尽量不违背恩师的指示,才是正题。"宇文娇道:"沐兄弟若定要冠冕堂皇地,事事正办,我和你黄大哥。自然不便教唆你歪打正邪着地,走甚偏锋,但我们一致认为,你的如谜身世,多半会在最后一封-四灵秘帖,之中,才加以揭晓。等到你自己也着实熬不住时,再行拆阅便了。"沐天仇道:"多谢宇文姊,小弟谨遵姊姊明教。"黄衫客突想起一事,向沐天仇注目道:"沐贤弟,我对你提出一项要求……"沐天仇笑道:"大哥怎用了-要求-二字,你是我的大哥,凡有所言,小弟无不遵命。"黄衫客道:"不是别的事儿,我说贤弟若想拆阅那封-玉凤之心-的-四灵秘帖-之际,最好有我,或是你字文娇姊在旁伴同,尽量不要单独亲看。"沐天仇起初一愕,但旋即会过意来,对黄衫客投过一瞥感激眼色,扬眉问道:"大哥是不是怕我突然受到什么强烈刺激,会怒令智昏地,做事不顾一切?"黄衫客点头笑道:"贤弟真是聪明,稍稍一点便透,根据你师傅对你严守秘密的情况看来,不论贤弟是否是我们所猜的穆少庄主,你的身世方面,必有一段血海深仇,而你那仇人又必是绝对不可轻敌的盖代凶邪。否则,你师傅何必要你先找寻足以增加-功力-的-紫麟头-和足以防身避祸的-苍龙皮-和-红龟甲-呢?"这番话把沐天仇说服,听得他连连点头地,向黄衫客、字文娇正色说道:"大哥与姊姊放心,小弟懂得利害,除非万不得已,我总避免单独折阅那封-玉凤之心-的-四灵秘帖-就是。"就在黄衫客、字文娇与沐天仇互作深谈之际,于成龙、于玉凤父女,也在深谈。 于玉风跟随于成龙的那名贴身侍仆,到了后苑-逍遥轩-前,果见于成龙与潘玉荷二人,正在轩中倚栏相待。 潘玉荷是善于应付各种人物的八面玲珑之人,虽然她明知于玉凤与她不甚投缘,仍在一见于玉风之下,便即老远迎出"逍遥轩"外,娇笑道:"凤姑娘,好几天没见你,可想煞你潘姨娘了。"潘玉荷在"神工谷"其他人物之前,均向以"夫人"自居,唯独在于玉凤前,只好委屈一些,自称"潘姨娘"了。常言道:"有手难打笑脸人",于玉凤被潘玉荷笑脸迎人地,这样一来,也只得淡淡一笑说道:"凤儿赋性疏懒,少来叩候姨娘金安,尚望姨娘海量相宽,莫要加以怪罪才好。"潘玉荷抢前几步,挽着于玉凤的手儿,边自偎肩向行。边自笑道:"风姑娘,我们是自己人,你这样说法,不是反而有点见外了么?"于玉凤想起取消晚宴,不禁向潘玉荷那张相当艳丽的脸庞儿上,多看了两眼,愕然问道:"潘姨娘,你脸上红是红,白是白的,气色极好,怎说你玉体欠适,把欢迎我黄大哥和沐二哥的晚宴,取消了呢?"潘玉荷遥向倚栏而立的于成龙呶了呶嘴,低声说道:"不是我身体上有何不适,而是你爹爹的情绪不佳。他才藉词取消晚宴,避免烦杂。"于玉凤向潘玉荷微笑道:"我爹爹新近设立-华山招贤馆-,作为本谷分舵,武林霸图,日益展开,他老人家应该兴高彩烈才对,怎会反告情绪不佳呢?"潘玉荷银牙微咬下唇,"噗嗤"一笑,摇手说道:"凤姑娘,你万想不到,你爹爹情绪欠佳之故,正是为了你呢!"于玉凤道:"会是为了我么?潘姨娘,可否请你把话儿解释得比较明白一点,我……我倒是有些听不大懂呢。"潘玉荷嫣然笑道:"不单你不大懂,连我也不大懂,因为你爹爹老是含含混混,好像有什么重大机密,不肯透露似的……"潘玉荷话方至此,业已走入"逍遥轩"中,于成龙向她看了一眼,皱眉问道:?你在向凤儿唧唧哝哝地,-说些什么?"潘玉荷笑道:"我们娘儿俩,是在闲谈,你又疑心多问则甚?"话音至此略顿,转面于玉凤笑道:"凤姑娘,你和你爹爹在此谈谈,我去替你煮碗你平日最喜欢的-燕窝粥-吃。"说完,不等于玉凤推谢,便自翩若惊鸿般,一闪即逝。 于玉凤暗忖,难怪爹爹对她迷恋极深,这位潘姨娘不单艳丽,更复善伺人意,委实极具魅力。 潘玉荷走后,于成龙指着"逍遥轩"中的石鼓石几,向于玉凤说道:"凤儿坐下,我有两件相当要紧的事,要想和你仔细谈谈。"于玉凤如言坐下,并替于成龙斟了一杯茶,于成龙向她略为注目,缓缓说道:"凤儿,你平日落落寡合,这次怎么竟会与黄衫客、沐天仇、宇文娇三人如此投契?"于玉风玉颊上略泛红云,扬眉答道:"人之意气投合,似有缘分前定,爹爹为何问此?你认为我这三个朋友,交得不妥当么?"于成龙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含笑说道:"凤儿莫要误会,我不是怪你和他们结交,只是想问问你对于沐天仇的观感,到底怎样?"于玉凤听得于成龙单独提起沐天仇来,自然更觉羞赧,但她毕竟是胸襟异于常人绝代侠女,只在微微一怔之后,便朗声答道:"凤儿认为沐二哥是位武功高强,文采出众,风神俊美,品行端正的少年侠士,否则,也不会和他订交,爹爹的观感怎样,可有不同之处?"这一句反问,问得非常厉害,于成龙摇摇头,目注于玉凤,拈须说道:"我的看法,并无不同,也正和凤儿一样……"略一停顿,又自笑吟吟地说道:"风儿,我问明你对于沐天仇的观感之意,你大概定会明了,今后有甚事儿,我就可以代你作主的了。"于玉凤脸上烘地一热,岔开话头说道:"爹爹,你问我不是有两件事么?另一件事儿,是……是关于哪一方面……"提到另一件事,于成龙的满面喜色,立转忧容,浓眉深蹙地,目注于玉凤道:"凤儿,你认为我们这-神工谷-内的防务如何?"于玉凤不假思索地,便即应声答道:"得地利,占人和,除了天然形势,奇险无伦外,尚有无数好手,-神工谷-的防务,应该是绝非自诩地,可以称得上-金城汤池-之固。"于成龙静静听完,突然失声一叹! 于玉风诧道:"爹爹叹气则甚,敢情是凤儿的说话不太对么?"于成龙眉锁重忧地,压低话音说道:"凤儿,关于这一方面,我以前与你采同一看法,直到今日,才知大谬不然。"于玉凤有所不解地,秀眉一蹙问道:"怎样大谬不然?爹爹清说得明白一点。"于成龙皱眉不答,却从袖中摸出一物,放在石几之上。 于玉凤注目看去,见是半截短箭。 这短箭形状与寻常武林人物所用"铁翎箭",虽然相同。但于玉凤才一拿起,便觉入手极沉,竟似是"寒铁"所铸。 她一眼看出此箭不凡,向于成龙愕然问道:"爹爹,这半根-铁翎箭-是从哪里来的?你取出给我观看则甚?"于成龙脸色异常沉重地,缓缓说道:"这半根铁箭,是我一个旧仇之物,今日竟插在我所居静室的房门之上。"于玉凤惊道:"有这等事?这……这插箭之人,是从哪里来的?"于成成"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我也在考虑这项问题,所得的结论是,若非我-神工谷-中有了奸细,便是对方把我们认为金城汤池的-神工谷-,根本视如无物,随意来去。"于玉风听得秀眉紧紧地,摇头说道:"这情形太可怕了……"一话方出,于成龙便接口苦笑说道:"不,不对,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呢!是这半根小箭之上,还钉着一封小柬。"于玉风道:"小柬呢?上面写些什么话儿,爹爹怎不给我看看?"于成龙从怀中取出一封小柬,向于玉凤默然递过。 于玉凤接过一看,柬上只有四句话儿,写的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昔日我女死你手,今日你女命难逃!"于玉凤看完已后,佯作不解地,向于成龙问道:"爹爹,这四句话儿,是何人所书?我怎么看不出有甚可怕之处?"于成龙双目中闪势出异样精芒,长叹一声说道:"凤儿,我不向你说明,你对这封小柬四句话儿,自然看不出有甚可怕之处,也难怪你不解其中意义。"于玉凤静静听完,问道:"到底小柬上所书四句话儿,可怕之处何在?爹爹怎不快说。"丁成龙道:"你若想晓得这四句话儿的可怕,便须先听我说明一桩二十年前的武林秘事。"于玉凤微微点头,饮了一口茶儿,准备细听于成龙叙述往事。 于成龙道:"二十年前,有位穆星衡大侠,夫妇归隐……"话方至此,突向于玉凤注目问道:"凤儿,关于穆大侠夫妇之事,黄衫客不曾对你说过么""于玉凤暗叹爹爹为人,委实心机太深,在这种父女倾谈的情况之下,还要藉机套问自己,试探黄衫客是否对他忠实? 她心中虽在嗟叹,表面上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曾说过啊!爹爹所讲的二十年前秘事,黄大哥如何能够晓得呢?"于成龙自然相信于玉凤之言是真,遂狞笑说道:"他未对你说过才好,否则,任凭黄衫客是如何难得的才智雄杰之士,我也不会放心重用,甚至于索性把他送入-枉死城-了。"于玉风越听越觉自己这位"爹爹"的心计太以歹毒,不由愁锁双眉,幽幽问道:"爹爹,你……你……你在说些什么?"于成龙豹眼连翻,这才把昔年"隐贤庄"之事,对于玉风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说完,并目光凝威地,向于玉凤道:"凤儿,如今你已全知我心中隐秘,有甚问题不解,尽管提出问我好了。"于玉凤道:"爹爹,你昔日作了-隐贤庄-这件事儿以后,二十年来,心中可曾反悔?"于成龙从目中闪射出森厉光芒,狞笑连声说道:"为什么要反悔?我生平不论作甚事儿,念定即行,从来不会有-反悔-二字,凤儿,你……你问此则甚?"于玉凤的本意,是问出于成龙若有悔意,便劝他设法寻找穆星衡和傅天华的后人,将产业归还,忏悔谢过。但如今听了于成龙的毫无悔意答话,以及答话时的狞恶神情,不由芳心之中,一阵隐痛。知道不必再说什么规劝之话。 于成龙见爱女默然不语,又复叫道:"风儿,我叫你若有不解之处,便向我提出问题,如今你却问我曾否反悔,却是何意?"于玉凤深知若再忠言逆耳,定然自讨没趣,遂眼眸一转,缓缓说道:"爹爹对于-隐贤庄-的事,既不反悔,今日却又神色含忧,为了何故?"于成龙指着那根"铁翎断箭"说道:"我是为了插在我静室门上的这根-铁翎断箭."于玉凤道:"对了,爹爹只顾叙述昔年往事,还未告诉我这根-铁翎断箭-,究竟有什么样的惊人威力,它入手极沉,异于常物,好像是-寒铁-所铸的呢!"于成龙道:"-寒铁-铸箭,倒没有什么大了不起,可怕的是此箭主人,就是昔日曾与我有一盟之好的-天机剑客-傅天华。"于玉凤扬眉说道:"爹爹不是说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业已怀抱他女儿傅玉冰,跃崖自绝了吗?"于成龙摇头道:"没有,他抱女跃崖之举,只是佯死避祸,并非当真自绝。"于玉凤道:"这是爹爹忖度,还是有甚事实,证明那-天机剑客-傅天华抱女跳崖,并未死去?"于成龙伸出三根手指,皱眉缓缓说道:"有三点佐证,第一,傅天华富于智计,生平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像他这样聪明之人,一息尚存,定思复仇,哪里肯效法弱者,以死争脱?"于玉凤表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虚拟推理,不是事实证据。"于成龙道:"第二,当时我便因放心不下,于检验穆星衡夫妇、傅天华之妻遗体,及穆星衡之子摇篮中的火焚焦骨以后,又到傅天华跳崖之处,仔细搜寻,一直由崖顶搜到谷底,也未见他父女二人的任何粉身碎骨痕迹。"于玉风微微点头,目注于成龙道:"这一点比较实际,但仍然不能算是确切证据。"于成龙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扬眉又道:"第三,-眇目张良-卜大总管去杀-无所不知-杜百晓时,曾遇一人,到处打探为父下落,及与-隐贤庄-有关诸人状况,卜总管遂生疑盘问,那人自称是姓花,双名天富……"于玉凤听至此处,目闪慧光,接口说道:"-花天富-,这显见属于化名,若把它颠倒过来,不就是-傅天华-么?" 第十二章 秉性难移 于成龙道:"除了姓名上已露端倪之外,根据卜总管归报那人的形貌身材,以至年龄,也正与傅天华的模样吻合。"于玉凤双眉略蹙,"咦"了一声说道:"卜总管是何等厉害之人,他既觉那自称,-花天富-者可疑,却为何未对他采取行动?"于成龙笑道:"这要怪我,我并未将-隐贤庄-旧事,先对卜总管说明,他弄不清彼此之间的关系恩仇,怎敢有甚贸然举措?"于玉凤秀眉双皱,略一沉思说道:"不对,我觉得此事之中,还有一点儿矛盾。"于成龙注目问道:"矛盾何在?"于玉凤指着那对"断箭寄柬"上的末后两语,双扬秀眉道:"爹爹,你看柬上末后,分明写的是:-昔日我女死你手,今日你女命难逃.傅天华既已佯装自尽,抱女逃生,怎又有-为女报仇-之话?"于成龙连连点头地,向于玉凤含笑道:"凤儿说得虽极有理,但我对此事,却也有种忖度解释,觉得于理可通,并不绝对矛盾。"于玉凤"哦"了一声,看着于成龙道:"爹爹有何高见?"于成龙道:"傅天华是一流好手,身怀上乘内功,高崖纵身之下,若有准备,定可活命。但他那幼女,襁褓初生,体质自弱,慢说重伤,便略受惊吓震荡,也可能把她那条小命,送入-枉死城-中……"话音至此,顿了一顿,目露凶芒道:"故而我的推理解释是,傅天华逃而得生,他女儿却逃而得死,他把这笔账,完全算在我们的头上,今日才以断箭留书,要对你有所不利。"于玉凤静听于成龙话毕,口中低低说了一声:"奇怪。"于成龙道:"凤儿奇怪什么?"于玉凤道:"傅天华既然寻来-神工谷-,要为他女儿报仇,便悄悄向我下手,岂不容易,为何先要以-断箭留书,,使我们有所戒备呢?"于成龙叹息一阵,苦着脸道:"凤儿,你虽极为聪明,但从未外出阅历,江湖经验,太以欠缺,才不懂得这是一种比悄悄下手更历害百倍的高级复仇手段。"于玉凤诧道:"爹爹请讲,凤儿委实不懂这种复仇手段,怎会称得上-高级-二字?"于成龙苦笑道:-死-之一字,对当事人倘若骤然来临,根本毫无痛苦,所痛苦者,无非对一切有关事业、感情,留恋难舍而已。故而傅天华不肯悄然下手,他要事先通知,使我们不知事变将会何时何地发生,每日都必须忍受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之苦!"于玉凤深以为然地,点头应声答道:"爹爹说得对,这手段确实厉害,但我们可以给它来个"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呀!"于成龙苦笑道:"凤儿倒说得轻松,眼看强仇已至,祸变将临,谁还能-见怪不怪-地,置诸不理呢?"于玉凤目光一转,双扬眉问道:"爹爹把有人在你静室门上,插箭留书之事,告诉卜总管,与他商研了么?"于成龙摇头道:"没有,因为此事发生于卜总管与黄衫客,送潘玉龙率人出谷,前往-华山-设立-招贤馆-之际,故而我先命人找你,尚未来得及与卜总管商量。"于玉凤道:"奇怪,本谷之中的人手刚一分散,对方便出花样,可见得这位-天机剑客-傅天华,着实厉害得紧。"于成龙狞笑一声,从双目中闪射出炯炯厉芒,扬眉说道:"傅天华若是以为我人手分散,有了可乘之机,而思来此蠢动,却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于玉凤不解其意地,目注于成龙道:"爹爹此话怎讲?"于成龙得意笑道:"一来,我认为在-华山-设立-招贤馆-,有此必要;二来也想藉此机会,诱仇敌出现,才故意派潘玉龙与雷远岑率人前去。因为本谷的高度机密,外人绝难知晓,傅天华只要在-神工谷-中露面,便是自寻死路的了。"于玉凤饮了一口茶儿,向于成龙问道:"爹爹所谓的-本谷高度机密-却是何意?"于成龙笑道:"我是说表面上本谷人力,虽告分散,实际却有绝世高手,潜居待敌。"于玉凤恍然有悟,"哦"了-声道:"爹爹是指-静楼-之中的那两位……"于成龙不等于玉凤话毕,便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傅天华若是单人前来,必无生路,若是纠众大举来犯,我们只消以一纸飞鸽传书,便可召来左近的几名好友,把对方全体歼灭,永绝后患。"于玉凤娇笑道:"爹爹传呼凤儿,就是为了说明-天机剑客-傅天华插箭留柬之事么?"于成龙道:"除了说明之外,我还要给你一件东西,并规定一件事儿,凤儿务必严加遵守。"于玉凤把两道清澄的目光,盯在于成龙身上,双扬秀眉地。向他讶然问道:"爹爹要凤儿遵守的,究竟是什么事呢?"于成龙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回-小桃源-,我已把后苑中的-飞虹水榭-,拨你暂时居住,并命人去-小桃源-,把你一切用物搬过来了。"于玉凤双眉方皱,于成龙便又复笑道:"凤儿不必皱眉,一来傅天华业已插箭留柬,表示要在你身上,报复昔年杀女之仇,你若独自远居-小桃源-,照拂不便,我怎能放得下心?-飞虹水榭-则距离-静搂-及我所居之处,均不在远,一有风吹草动,立可接应……"话音至此顿了一顿,看着于玉凤,满面含笑地,把话音放得极为缓和说道:"二来,潘玉龙业已被我派去-华山-,无人惹厌,你便从此居此何妨……"于玉风嫣然一笑,于成龙接着又道:"三来,沐天仇在此,你移居-飞虹水榭-,可以朝夕相见,免得把他请去-小桃源,有所不便"这末后数话,倒真是老父开怀爱女的知心之言,把位相当倜傥大方的于玉凤姑娘,也听得晕生双颊。 于成龙伸手从几下取出几个轻软衣包递过,含笑说道:"凤儿,这是一件相当难得的-龙皮软皮-,可御一切刀剑暗器。及恶毒掌力之属,你不可使任何人知晓,赶快秘密贴身穿好,以防万一变生仓卒,以度险厄。"于玉风不肯接受,于成龙然道:"凤儿,怎么你不……,,于玉凤含笑说道:"爹爹不必过分关怀凤儿,这件-龙皮软衣-,既是武林中难得奇宝,应该由爹爹自己穿着"于成龙解开外衣,把贴身所穿的另一件"龙皮外衣",显示给于玉凤看过以后,微笑说道:"凤儿看见了么?不单。龙皮软衣,共有两件,我已另外穿了一件,足资防身;为父的这身功夫,也自信必定高过傅天华,不怕他行甚鬼祟,风儿立刻到轩后把此宝衣穿上吧!"于玉风自然不忍拂逆老父的一片慈爱之念。遂去到轩后,把那件"龙皮软衣——贴身穿好。 这时,潘玉荷已煮好"燕窝粥",亲自端来,给于玉凤食用于成龙等于玉凤吃完粥后,向她笑道:"凤儿,此处没有事了。 你与沐天仇老弟等,畅叙去吧!顺便替我把卜大总管找来,我要和他好好研究研究。"于玉凤退去不久,"眇目张良"卜新亭,便到了"逍遥轩"内。 卜新亭虽受于成龙极度倚重,但他对于成龙、潘玉荷礼貌极度恭谨,决不有丝毫逾越,躬身称了声:"谷主,夫人。"便即肃立在侧。 于成龙伸手命坐,含笑扬眉道:"卜兄请坐,你和我手足一般,何必还如此恭谨?"卜新亭一面遵命侧身就座,并含笑道:"属下虽蒙谷主错爱,一再拔擢,但主属却不能丝毫越份。"于成龙笑道:"卜兄记得上次诛除-无事不知-杜百晓时,所遇那位行踪可疑的青衫文士么? 卜新亭点头道:"当然记得,谷主疑心他是你旧仇-天机剑客-傅天华,今日却突然提起是甚?"于成龙道;"我有提起他的原因,傅天华业已在我们这以为戒备甚严,颇得地势之利的-神工谷-中出现。"卜新亭闻言,大吃一惊地剔眉问道:"傅天华业已在-神工谷-内出现么?谷主,你……你……此话何来?"于成龙又摸出那根"铁翎断箭"和箭上小柬,递给卜新亭看完,于成龙又把此事发生经过,对这位"眇目张良",仔细说了一遍。 卜新亭得知究竟,眇目微阖,双目深皱地,陷入沉思。 于成龙不肯打扰他的思路,遂把几上的"燕窝粥"端起,慢慢吃了半碗。 蓦然间,卜新亭独目一睁,神光如电地,皱眉说道:"不好,我们把事料错,恐怕要遭受严重损失,属下向谷主请命,要立刻出谷。"卜新亭的这两句话儿,把于成龙听得吃了一惊,目光凝注地,向卜新亭问道:"卜兄认为我们作错了什么事儿?会遭受什么样的损失?"卜新亭叹道:"这位-天机剑客-傅天华,也着实厉害,他这-断箭留言-,若是早来半日,属下绝对会劝谏谷主,不必派人前往-华山-,成立分舵。"于成龙道:"卜兄认为在-华山-设立分舵,无甚成就?"卜新亭道:"有无成就还在其次,属下是怕傅天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则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于成龙皱眉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卜新亭加以解释地,一挑双眉说道:"就是傅天华表面以-断箭留言-,使我们把防范心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玉凤姑娘身上,实则却往-华山-方面,向-招贤馆-先下辣手。"潘玉荷听至此处,表示同意地,瞿然道:"有理,有理,卜大总管此言,委实大有见地。"于成龙目闪凶芒,从鼻中"哼"了一声、,眉腾杀气地,"嘿嘿"冷笑道:"去往-华山-捣乱,又便怎样?区区万两黄金,就算全部损失,也毫不放在于成龙的心上。"卜新亭道:"除了黄金,还有人呢?常言道:-干金容易得,一士太难求.何况我们所派出的主持人,更是潘二夫人的令弟,与侍奉谷主多年,最得力的雷二总管?"于成龙双目一瞪道:"怎么样?难道傅天华还敢把我们的-华山分舵,人物,全部杀光?雷远岑等一行人的功力艺业,也相当不弱……"卜新亭不等于成龙话完,便接口说道:"俗话云:-不是猛龙不过江,,又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以傅天华与谷主所结仇恨而论,他恐怕什么样的狠心辣手,都作得出来。"于成龙似乎觉得卜新亭话中有刺,扬眉问道:"卜兄此话是怪我昔年对于傅天华太以狠辣?……"卜新亭慌忙欠身抱拳地,陪笑说道:"属下怎敢对谷主有评论? 谷主未……未免太多心了。"于成龙叹息一声,皱眉摇头说道:"我昔年便是既不够狠,也不够辣,计划更不够周详,才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今日之事……"话方至此,卜新亭又复躬身说道:"故而属下向谷主请命离谷。 日夜兼程,以期追上潘玉龙老弟与雷二总管,或是把他们调回,或是命他们对一切可疑人物,加强戒备,免得上人恶当,受了暗算。"于成龙沉吟片刻以后,向卜新亭点头说道:"好吧,卜兄辛苦一趟,但不必把他们调回,只要嘱咐玉龙与雷;总管,多加小心,也就可以有备无患。"卜新亭把独目精光,移注潘玉荷的身上,向她一抱双拳,含笑问道:"潘夫人是否还有什么重要指示?"潘玉荷笑道:"我觉得谷中既已发现敌踪,且清查内部,似是当务之急?"卜新亭道:"夫人睿见极是,但-华山-报警一事,也是刻不容缓……"潘玉荷含笑道:"对这两件急事,我们似乎可以来个分工合作,你们检肃奸宄,让我来跑趟-华山-……"于成龙听得目注潘玉荷,诧声问道:"你要跑趟-华山-?"潘玉荷娇笑道:"怎么样?是你离不开我?还是顾虑到我功力薄弱,会让那-天机剑客-傅天华,把我吃掉?"她边自发话,边自微偏臻首,避开卜新亭的目光,不让卜新亭有所察觉,向于成龙使了个神秘眼色。 于成龙起初然不懂她暗使眼色之色,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点头说道:"夫人辛苦一趟,我自然更为放心,但事不宜迟,要走你就快走,倘若去迟生变,却是追悔不及。"潘玉荷笑道:"我根本无须收拾,立刻启程……"于成龙见潘玉荷于说话之间,业已站起身形,遂也起身相送,并含笑说道:"夫人速去速回,免我悬念,并把灵鸽带上一只,万一有甚急事,也好报讯。"潘玉荷微微点头,表示领会,娇躯轻轻一闪,便纵出"逍遥轩",携鸽赶奔"华山"去了。 卜新亭抱拳恭送,等潘玉荷身形杳后,方自转过面来,向于成龙正色说道:"谷主,如今潘夫人已去华山,我们应该研究研究清查内部、检肃奸宄之事。"于成龙道:"卜兄对此。有何高见?"卜新亭挑眉道:"-神工谷-一向平静,风波只起于近两日间。 属下遂觉得新来作客的黄衫客、沐天仇和宇文娇三人,不无可疑之处。"于成龙想不到卜新亭竟有这等看法,遂在双眉略皱,微一沉吟之后,摇头说道:"我觉得他们似乎无甚可疑……"卜新亭接口道:"谷主干万不可因表面观感,便下断言,江湖有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属下认为谷主最好找个机会,对他们作次试验。"于成龙道:"怎样试法?"卜新亭想了一想,向于成龙低声说道:"谷主与他们单独相处,表面上毫无防范,实际上却暗存戒心,看看他们有无什么轨外行动?"于成龙听至此处,突然"哈哈"大笑。 这一笑,把卜新亭笑得如坠五里雾中,目光凝注于成龙,惑然问道:"谷主发笑则甚?是属下说错了什么话么?……"于成龙摇手笑道:"卜兄,不是你说错了话,而是你所建议的这种办法,我早已试过,否则,我又怎会放心请来此不久的黄衫客,担任职位相当重要的-二总管-呢?"卜新亭一抱双拳,满面佩服神色说道:"由此可见谷主真是先知先觉,令人无法企及……"话音至此略顿,又向于成龙注目问道:"谷主虽已试过黄衫客,但对沐天仇,似乎也该……"于成龙不等卜新亭再往下说,便接口笑道:"不必,不必,沐天仇毫无问题,他已有确切保证。"这"确切保证"四字,把卜新亭听得一怔:双眉微皱,向于成龙讶声问道:"确切保证?属下不明白沐天仇的保证何来?"于成龙指着傅天华的"断箭留书",扬眉笑道:"这封-断箭留书-,是沐天仇的第一保证,因为-断箭留书-,指明要向凤儿身上报仇,沐天仇却是凤儿好友,假如沐天仇有问题,他随时可取凤儿性命,根本用不着弄上这么一封威吓信儿,自己把自己送入嫌疑,牵制不少手脚。"卜新亭连连点头,表示对于成龙之话,完全同意。 等到于成龙把话说完,卜新亭方再度问道:"根据谷主所说-第一保证-之语,莫非那位沐天仇老弟,还有什么-第二保证-么?"于成龙点头道:"有,当然有。这-第二保证-比-第一保证-,还要来得实际,来得有力。"卜新亭独目微翻,"哦"了一声。于成龙含笑说道:"所谓-第二保证-,便是我的女儿!绝非老夫自夸,凤儿不论在文才武略,品德姿容等方面,都算得上瑶池仙品!"卜新亭点头道:"谷主说得不错,凤姑娘仙姿玉容,委实是绝代罕见的一朵武林奇葩!"于成龙满脸得意神色地,扬眉说道:"以凤儿这等品貌的绝代娇娃,必然目高于顶,对男人极少假以辞令;但换句话说,凡是受她眷顾之人,也多半定倾心相爱,永为不二之臣。"卜新亭点头笑道:"谷主真是超人,所谓-能者无所不能-,连对男女爱情的心理方面,都能分析得丝毫不错。"于成龙笑道:"卜兄请想,沐天仇既然深爱凤儿,对于任何与她有关之事,必尽力效忠,又哪里会对我这位准泰山大人,有什么不轨恶念?"卜新亭吁了一口长气,皱眉苦笑说道:"听了谷主这番老到精妙分析,真使属下茅塞顿开;但黄衫客、沐天仇等新人,既无可疑,老人方面,似乎更无……"于成龙看他一眼,接口扬眉道:"卜兄此话,又嫌太以武断了。 老人照样有可疑之处,-倘若他处心积虑,隐蔽在我手下多年突谋蠢动,才太可怕呢!"卜新亭抱拳苦笑道:"属下太以愚蒙,尚请谷主明白指示,俾有所遵循,不致陨越。"于成龙目光电闪,看看左近无人,遂向卜新亭低声道:"第一,关于-天机剑客-傅天华,已在-神工谷-中作祟,以及-断箭留柬-之事,千万保持机密不许泄漏,以免谣诼纷纭,人心浮动!"卜新亭"诺诺"连声,于成龙继续说道:"第二,除了你我、潘夫人、凤儿,以及适才业已研究过的黄衫客、沐天仇外,对于谷中无论老人新人,一律记上个可疑问号,不动声息地,在旁冷眼察看……"卜新亭听至此处,插话道:"若是发现有甚可疑迹象,便立即悄悄密报谷主,请令定夺……"于成龙摆手道:"来得及时,当然向我请示;但若来不及时,卜兄却可权宜行事,免得延误时机,即令有甚错误,我也绝不怪你。"卜新亭离座起立,向于成龙深施一礼,满面感激神情,躬身陪笑道:"谷主对属下,委实倚重太深,令属下竭尽驽钝,粉身碎骨,也不足图报知遇于万一。"于成龙笑道:"-神工谷-中一世大小事儿,卜兄均可全权权宜处理,但却有桩例外……"话方至此,卜新亭便点点头说道:"属下记得,谷主前已加嘱咐,是不是-静楼-二老方面,不容丝毫简慢忤犯?"于成龙点头笑道:"正是,我这两位老友,性格太怪,有时候甚至于不近人情,卜兄要多多担待!"卜新亭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静楼二老-,既系谷主至友,属下亦当事之如主……""轩锁轩轩"一话方出,空中突传急遽振羽"拍拍"声息。 于成龙与卜新亭双双一怔,抬头看去。 他们目光方注,立即看见一只健鸽飞来,在"逍遥轩"上空盘旋。 于成龙惊道:"卜兄叫下鸽儿看看,这难道便是潘夫人带走那只?她怎会走出不远便放鸽儿飞回,若照行程计算,潘夫人还未出得-终南山-呢!"卜新亭眉锁重忧,口中一声唿哨。 那只绕轩盘飞的健鸽,闻得哨声,便向轩中飞进。 卜新亭接住鸽儿,解下鸽足所系字条,先行递呈给于成龙观看。 于成龙入手展开一看,立即脸色大变。 卜新亭道:"谷主,此鸽是潘夫人放回的么?鸽足传书之上,说些什么?难道被属下料中,傅天华已下辣手,生了祸变?"于成龙一声不响,默然把鸽足所系的纸条递过。 卜新亭伸手接过一看,只见这张系于鸽足的纸字之上,仅有极为简单的八个字儿,字迹并甚潦草,写的是:"祸事已生。我即回谷。"卜新亭看清字条,双目略皱说道:"潘夫人怎不写得清楚些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祸变?"于成龙面寒似水,目射凶芒,切齿咬牙说道:"我猜得出来,万两黄金被劫,派往-华山-成立分舵的人员,悉数伤亡,可能连潘玉龙与雷远岑二人,都未逃得劫数。"卜新亭"咦"了一声,目注于成龙道:"谷主,潘夫人莫非在这张字条之上,作了什么暗记?否则,谷主怎能如此肯定地,加以……"于成龙不等卜新亭话完,便即苦笑道:"卜兄,你是绝顶聪明之人,请在-我即回谷-四个字儿以上,多想一想。"卜新亭细一沉思,果即恍然说道:"对了,定是祸变严重,无法挽救,潘夫人才立即回谷。否则,她必定稍作勾留,一尽人力……"于成龙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断定所谓-祸变-,多半是情况严重到人财两空的无法收拾地步……"卜新亭连连点头,向于成龙抱拳说道:"谷主真是先知先觉之流,这份分析事理的睿智高明,实非属下所能望及项背。"于成龙长叹一声,苦笑摇头说道:"卜兄莫在我脸上贴金了,我若能有你那样见事之明,也不会冒冒失失地,把潘玉龙、雷远岑等。派出外送死!"卜新亭道:"这是谷主谦词,因为谷主派遣潘老弟等人前往-华山-之际,-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踪迹尚未出现,也未发生插箭留书之事,谷主怎会有未卜先知神力,预为察觉有这等惊人祸变?"于成龙钢牙一挫,神色凶狠,恨声说道:"傅天华太以可恶,他这等暗中作祟,真使我宛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卜兄要想个什么妙计,把他诱出或是逼出,和我作正面一搏?"卜新亭略一沉思,说道:"此时定策,似嫌太早,等潘夫人回来。了解祸变实情之后,再根据情况,拟定策略。,,于成龙想了一想,对卜新亭点头说道:"卜兄说得也是,我独自一人,更觉心烦,你不必离去,就在这-逍遥轩,中,陪我一面饮酒,一面等候潘夫人吧。"卜新亭"诺诺"连声,于成龙遂吩咐侍童,弄些精美酒菜,送来"逍遥轩"内。 酒菜既设,二人互相倾杯,卜新亭因见于成龙眉宇之间,怒色未消,遂含笑问道:"请问谷主,傅天华如今虽在隐形大弄鬼祟,但总有一日,会被我们逼出,与谷主互作正面搏斗,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谷主自己认为对傅天华,能占几成胜面?"于成龙闻言之下,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十成十的胜面,我有把握于五百招之内,将那-天机剑客-傅天华,毙在-五毒阴风掌-下。"卜新亭"哦"了一声,似乎略有疑惑地,向于成龙问道:"根据谷主所说旧事,你与-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功力火候,两相-佛,似在伯仲之间……"于成龙点头接道:"不错,以昔年而论,我比傅天华只在内力方面,略高半筹,但自从追寻他尸体未获,我便知将来定有麻烦,遂在迁居此处的二十年来,不论风雨朝夕,均毫不怠懈地,努力进修,不仅使昔年所擅,已达炉火纯青境界,并又多练就两样非遇生死强敌,决不施展的秘密功力,才敢自诩有十成十制胜把握。"卜新亭本来想问于成龙所练,是什么秘密功力,但话到口边,又恐遭到疑忌地,改口说道:"谷主虽然毫未懈怠,但傅天华恐也……"于成龙眉一轩,接口点头说道:"我知道傅天华志切复仇,必加苦练,也非昔日吴下阿蒙,但他有三种客观条件,远不如我。故而我有信心,能在五百招内,把他毙在掌下。"卜新亭道:"哪三种客观条件?谷主说来听听,使属下长点见识好么?"于成龙扬眉说道:"第一是我富他穷,虽然武功一道,并不十分计较贫富,但我既拥敌国资财,又有这多宾客属下,在需灵药或人力辅助练功时,总有不少便利可以事半功倍,傅天华则必须事事克劳奋斗,分神太多,难免事倍功半。"卜新亭一面饮酒,一面点头说道:"谷主说得极是,这种练功环境,确实对谷主甚为有利,傅天华远远不及。"于成龙举箸夹了一片密炙火腿,入口品嚼,目中电闪精光地,又复说道:"第二是我有不少防身宝物,并不惜以万金之价,换来一件威力极强的厉害兵刃,即令傅天华废寝忘食,朝夕不辍,能把功力练到与我仿佛的地步,我只消取出这件兵刃,他仍难逃一死。"卜新亭眇目之中,异采微现道:"谷主以万金所易的这件厉害兵刃,是柄吹毛折铁的前古宝刀?还是见血封喉的淬毒利剑?"于成龙向他歉然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卜兄见谅,不是我对你太不信任,而是因为这件兵刃,不宜过早暴露,必须在万不得已之情况下,才突出奇兵,方能发挥它的最大威力。"卜新亭见于成龙这样说法,忙自抱拳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 属下不过随口一问,既然事关机密,谷主自不说为是。"于成龙举杯饮了一口美酒,苦笑说道:"本来我们两人如此密谈,似乎毋虞泄漏,但傅天华那厮,确实有点鬼神莫测之机,故而仍宜尽量小心,以防万一……。"卜新亭深以为然地,接口点头道:"是极是极,常言道-小心天下去得,大意寸步难行-尤其强敌隐于肘腋之间,委实事事都宜采取谷主这种谨慎态度。"于成龙继续适才之语,伸出三根手指,说道:"第三……"这"第三"两字才出,目光注处,突见有名侍童,向"逍遥轩"仓惶奔来,于成龙遂顿住话头,扬声问道:"侍琴,你这样神色仓惶,是不是夫人回谷?"那名叫"侍琴"的侍童,在"逍遥轩"外止住脚步,喘息未定地躬身答道:"正……正是夫……人回谷,业已到了-四海厅-上……"卜新亭喝道:"侍琴,镇定一点,不要惊慌,潘夫人大概不会独自回转,她……她带回了多少人来?"侍琴刚刚伸出一根手指,"逍遥轩"中,人影闪处,业已响起潘玉荷满含恨意的冰冷语声说道:"不是一个,是半个,我去迟一步,只带回来半个人儿,这场仇恨,非设法加倍清算不可。"于成龙与卜新亭双双起立,迎接潘玉荷,只见潘玉荷除了脸色铁青,颊上留有泪痕,显然哭过以外,身上并无甚伤损血渍。 于成龙道:"夫人不曾与对方动手?"话犹未了,潘玉荷已银牙紧咬,满面杀气地,接口说道:"这场惨剧,是在一片密林之外发生,我去迟半步,只远远断喝一声,对方便隐入深林,却到哪里去找人动手?"卜新亭一旁问道:"夫人带回的半个人儿是谁?"潘玉荷道:"是少了一条腿的雷远岑雷二总管。"于成龙听出潘玉荷的言外之意,失惊问道:"其余的人呢?我们派去有十余人之多,难道……"潘玉荷不等于成龙再往下问,便冷然答道:"我只带回一个已成残废的雷二总管,其余诸人,自然惨遭劫数!"卜新亭道:"潘玉龙老弟呢?……"一提起潘玉龙,毕竟姊连弟心,潘玉荷再也矜持不住,立即凄然泪落,坐在椅上,痛哭失声。 于成龙急忙加以劝慰地,向潘玉荷温言说道:"夫人节哀,请把经过情形,说给我听,我们再设法报复这场重大仇恨。"潘玉荷悲声说道:"我兄弟死……死得最惨,他被八剑分尸,使我无法把遗体带回,只……只得挖个坑儿,把他草草就地埋葬!"于成龙听得也怒不可遏,"吧"的一掌,拍碎了石桌一角,瞪目剔眉,厉声问道:"惨杀玉龙老弟之人是谁?是不是傅天华那厮?"潘玉荷拭泪道:"我哪里知道?我只远远瞥见有个蒙面人剑光一闪,雷二总管断腿倒地,便急忙断喝赶去,那人不肯迎战,遁入深林,故而根本无法知道敌人是何身份?"于成龙道:"夫人去得晚了一步,无法得知,但雷二总管却身历其事,我们问问他去。"于成龙语音一落,刚刚站起身形,招呼卜新亭,一同去看雷远岑。潘玉荷却向他摇手叫道:"不必不必,你们如今前去,根本不能向雷远岑有所问话,因为他失血过多,又复身受内伤,虽服我葆元圣药,但仍然气若游丝,昏迷不醒,至少要让他静静将息一个时期,或许可幸保不死!"于成龙听她这样说法,只得又复坐下,无可奈何地双眉紧蹙,废然一叹。 卜新亭向于成龙、潘玉荷劝慰道:"谷主与夫人,暂莫激动,事情既已发生,且等明日雷二总管苏醒以后,问清经过,再为玉龙老弟报仇雪恨,属下觉得……"潘玉荷见卜新亭突然把语音顿住,诧然问道:"卜总管,你有何高见。怎不说出?"卜新亭道:"属下觉得这桩血案,若是-天机剑客-傅天华所作,便足证他人不在-神工谷-中,而于谷主静室门上,插箭留书者,只不过是傅天华的潜伏爪牙而已。"于成龙"哼"了一声,点头说道:"除了傅天华外,别人与我无深仇,也不敢轻捋-神工谷-的虎须,何况,玉龙与雷二总管的一身艺业,更绝非寻常人所能伤害,故而卜兄所料,定系事实,不是傅天华那厮亲手所为,还有哪个?"卜新亭冷笑一声,独目中厉芒微闪,缓缓说道:"既然傅天华人在谷外,事就好办,我倒要看看这位-天机剑客-,是否能化作一只飞鸟,毫无迹象地,飞入我-神工谷-中……"于成龙咬牙道:"傅天华来是必来,我们为了慎重起见,在本谷警戒方面,似应重加部署。"卜新亭道:"重加部署,事属必然,但有两项原则,却必请谷主和夫人作一选择决定。"潘玉荷妙目一抬。看着卜新亭,扬眉问道:"什么原则?卜总管请说来听听。"卜新亭答道:"一项原则是严加戒备,拒敌于本谷之外,另一项原则是诱其深入,歼敌于本谷之中。"于成龙侧顾潘玉荷,向她征询意见道:"夫人,卜总管所提出的这两项原则,各有利弊,你看是采取何种为妥?"潘玉荷略一沉吟,眉腾杀气说道:"当然是拒敌谷外,比较稳妥,但若采取这项原则,却于何时方为我兄弟潘玉龙报仇雪恨?"于成龙闻言,已知潘玉荷姊弟情切,志在复仇,遂在微一沉思之后,毅然说道:"好,卜兄,原则我已决定,与其拒敌谷外,不如诱敌深入,但卜兄务须注意,千万不可弄得-天机剑客-傅天华人已入谷,我们尚毫无所知。""眇目张良"卜新亭双眉一挑,独目中厉芒电闪,说道:"谷主放心,除非那-天机剑客-傅天华能化身鸟兽,变为虫豸,否则,只要一有任何生人,进入-神工谷-,属下便会立即知晓,转报谷主定夺。"于成龙颇嘉许地,向他点头说道:"卜兄请去加强布置,万万疏忽不得。"卜新亭离座起立,向于成龙、潘玉荷躬身一礼,退出-逍遥轩-外。 于成龙目送卜新亭身形杳后,对潘玉荷低声问道:"夫人此次亲去追回玉龙等人之意,是否对卜总管不太放心……"于成龙话犹未了,潘玉荷便摇头答道:"卜总管搏杀杜百晓老贼,提头来献,又为本谷殚精竭尽,擘划殊多,你又派遣心腹,远赴八闽,查过他的底细,才释疑重用,我哪里还会对他不甚放心? 只是闻言之下,姊弟关心,遂不辞劳累,赶赴-华山-,谁知并未出谷多远,便发现我兄弟等,已遭惨祸……"潘玉荷说到后来,语音抽噎,又复满脸泪珠。 于成龙忙加劝慰道:"事已至此,夫人悲哀无益,我们是……"潘玉荷拭泪说道;"我不是寻常女流,深知武林人物镇日刀头舐血,剑底惊魂,正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中亡-生死二字,原属轻淡,但我兄弟乱刃分尸,委实死得太惨,潘家又此独子,从此断了香烟,这份深仇大恨,我非……"于成龙见潘玉荷说话之际,把银牙咬得"格格"作响,知她心中气怒已极,遂接口温言说道:"不单玉龙之仇,非报不可,傅天华若是不死,我也寝食难安,如今我们且来想条速歼此獠之计。"潘玉荷目光一闪,秀眉双挑说道:"要等他自来送死,总不够快,最好是我们派人主动搏杀这罪该万死的-天机剑客."于成龙道:"派谁去呢?雷远岑技艺不弱,尚且断腿受伤,莫非要你我亲自出马?"潘玉荷向于成龙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自然有人可派,就怕你不肯。"于成龙诧然问道:"夫人想派准去?只要能为玉龙贤弟复仇,我必然赞同,哪有不肯之理?"潘玉荷道:"傅天华神出鬼没,艺业极高,派寻常人物,无非送死,我想请-静楼二老-之一老出马。"于成龙"哦"了一声,目注潘玉荷道:"夫人是想请-九指醉客-许中阳出马,主动搜索,并搏杀傅天华么?"潘玉荷摇了摇头,向于成龙挑眉说道:"许老头的一身艺业,虽极高明,但为人过分贪杯,镇日烂醉如泥,用他镇守谷内,抵御强敌,确实极好,但若派出搜寻傅天华那等狡猾之徒,恐怕并不适合。"于成龙笑道:"这样说来,夫人是想请-静楼二老-中另外一位-倚红狂士-熊古香出手的了?"潘玉荷点头道:"熊老头在真气内功方面,或许略逊一筹,不如许老头来得弥沛,但人极精明能干,请他担任在本谷左近,主动搜杀傅天华之事,似乎最适当不过。"于成龙道:"由熊古香出马,自然比许中阳适当,但我请他来时,声明除非有厉害敌人,侵入本谷,危及我性命安全之外,决不对其轻加烦渎,如今若请他出谷搜敌,似与昔日诺言相违,有点不便启齿。"潘玉荷笑道:"我知道你有点不便启齿,所以打算由我拜访熊老头,和他商谈商谈,或许可以如愿?"于成龙闻言之下,吃了一惊道:"你去?"他刚刚说出"你去"二字,两道眉头,业已愁皱得纠结不开,紧紧锁在一处。 潘玉荷道:"如何?我早就知道你会不肯的。"说完,老不高兴。 于成龙苦笑说道:"不是我不肯,而是那-倚红狂士-熊古香,实在是位当世第一的色情狂,生平一见美貌女子,便立即如痴如醉,不顾一切,你若前往-静楼-,岂不……"潘玉荷白了于成龙一眼,接口说道:"你听我说,一来熊古香老头,受你供奉多年,对别人或会色迷瞪眼,对我却未必真敢过分放肆,何况,我既不会看上熊老头,又不怕他用强,决不至于弄顶绿头巾,戴在你的头上的。"于成龙叹息一声,潘玉荷扬眉又道:"倘若你再不放心,我们两人便一同前往-静楼-,去找熊古香老头便了。"于成龙摇头道:"我不去,因为我必须遵守诺言,才可在最重要的决胜关头,叫这一个酒鬼和一个色鬼,替我卖命,还是你去以私人事件,和熊古香情商办理较妥。"潘玉荷道:"我一人去,你放心了?"于成龙苦笑道:"我想通了,你说得对,熊古香纵然患有严重的色情狂,也不能不对我特别留点面子,何况我的潘夫人,一身艺业,相当高明,不怕那位-倚红狂士-,来个-霸王硬上弓-呢!"潘玉荷目光一闪,站起身形,缓缓答道:"你既答应,我这就去-静楼-了。"于成龙道:"夫人不等雷远岑雷二总管醒转,问问清楚,玉龙贤弟究竟是被谁所害……"潘玉荷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即咬牙说道:"雷二总管至少要到明日才会醒转,我胸中仇火如焚,实在等不及了,反正此事纵非傅天华亲下辣手,也是他党羽所为,用不着查问得过分清楚。"于成龙平素便有点惧内,见潘玉荷执意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说道:"好吧,你前去-静楼-,代我向许、熊二老,致意问候,并尽量早去早回。"潘玉荷银牙微咬下唇,点头笑道:"我知道,我若回来太晚,你便会疑神疑鬼的了。"于成龙脸上"烘"的一热,注目说道:"无论那-倚红狂士-熊古香,肯不肯买你面子,代为出谷搜仇,你都快点报我知晓,我仍在这-逍遥轩-中等你。"潘玉荷又向他抛了一瞥极妩媚的白眼,便自出得"逍遥轩",向后苑走去。 所谓"静楼",是在于成龙所住后苑的极为深幽之处,楼分两座,一东一西,各自独立,中间又互相连接,可以通行。 "九指醉客?许中阳是住在"东楼","倚红狂士"熊古香则住在"西楼",他们都居于楼上,楼下则是侍姬居所。 潘玉荷由"逍遥轩"走来,是先过"东楼",楼下两名侍姬,见她入楼。均口称"夫人",肃身恭立。 潘玉荷三衙点了点头,向她们含笑问道:"许老人家呢!在楼上行功,还是……"左面一名侍姬,躬身陪笑地,接口说道:"许老人家刚刚喝完了一坛-梨花香-,如今正酒醉酣睡,夫人是否有事需婢子上楼通报……"潘玉荷听至此处,摇头一笑说道:"我没有事,不必上楼通报。 许老人家若是醒来,你们就说我代表谷主,来问候起居。"两名侍姬,"诺诺"连声,潘玉荷便穿过"东楼",向"西楼"走去。 "东楼"楼下,除了两名侍姬以外,完全都是"酒库"."西楼"楼下,没有"酒库",却住着八名年轻貌美侍姬。 常言道:"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于成龙对于嗜酒如命的许中阳,和好色成狂的熊古香二老,倒真是各投所好,供应得十分周到。 潘玉荷一到"西楼",便向坐在楼下,刚刚肃立迎接自己的四名侍姬问道:"熊老人家在楼上么?"一名身穿玫瑰紫色宫装侍姬领班答道:"在……"一个"在"字方出,潘玉荷业已楼上走去。 那名紫衣侍姬见状,急忙叫道:"夫人,请……请……"潘玉荷闻声止步,眼珠一转,猜出楼上如今定然春色无边,有甚精彩节目,逐暂缓登楼,向那紫衣侍姬问道:"紫兰,我有事找熊老人家,是不是如今不太方便?"那名叫"紫兰"的侍姬领班,躬身答道:"夫人圣明,请在楼下小坐饮茶,等楼上玉磬声鸣,婢子再为夫人通报。"她语音一毕,立即为潘玉荷泡了一杯上好香茗,并命其余三名年轻侍姬,去张罗点心食物。 潘玉荷坐下,目光一扫,沉着脸道:"紫兰,我一共派了八人,轮班侍奉熊老人家,怎么只有四人在此?你是领班,不可以允许她们随意离开,熊老人家倘若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紫兰躬身答道:"姊妹们奉夫人严令,哪敢离开寸步?我们八人,分为两班,一班在楼下休息,另一往正在楼上,伺候熊老人家。"潘玉荷听得大出意料,"哦"了一声道:"熊老人家已是古稀以上高龄,他……他一次竟……竟要由四个妙龄少女,来伺候么?"紫兰道:"这位老人家与众不同,他……"潘玉荷接口道:"他是天生异禀?"紫兰玉颊以上,飞起一片红霞,微颔臻首说道:"熊老人家真是龙马精神,他用四名姊妹,轮流侍奉以后,最多休息上个把时辰,便又要换一班了。"这几句话儿把潘玉荷听得好奇心起,并在娇靥之上,升腾出一片妩媚迷人的淡淡春色。 潘玉荷向她们脸上细一端详,失声问道:"你们平时,有没有觉得在早晨起床之际,会眼前大异,手脚发软?"那三名侍姬,尚未答话,紫兰已苦笑说道:"夫人法眼无差,这位熊老人家,精于-九龙倒吸水,撒手渡黄河-的采补大法,姊妹们奉派到此,未及半月,便均觉真阴耗损到相当严重地步。"潘玉荷双眉一挑,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少时回去,便另派八人,来此换班-:紫兰道:"换班最好,因为熊老人家最爱新鲜,为时不过半月,好似对我们业已有点厌倦了。""叮……叮……叮……"这是一阵极为清脆的玉磬敲击之声。 紫兰闻得玉磬之声,向潘玉荷躬身说道:"夫人请小坐片刻,熊老人家在鸣磬召人,婢子上去看看他有何差遣?"潘玉荷道:"你顺便通报一声,说我有事求见。"紫兰躬身应诺,走上楼去,不多一会,先是四名侍姬,走下楼来,然后紫兰也翩然纵落,向潘玉荷含笑说道:"启禀夫人,熊老人家有请。"潘玉荷上楼一看,只见那位虽已年逾古稀,却因采补得法,一张白净脸庞,仍如四十许人的-倚红狂士-熊古香,正穿了一件蓝色儒衫,独自斜倚在软榻之上。"熊古香一见潘玉荷,立即站起身形,抱拳笑道:"潘夫人是被那阵香风吹来,使这个-倚红楼-中,平添多少光采。"潘玉荷娇笑说道:"于谷主和我,因恐扰及熊兄及许兄清修,故而少来问候,尚请熊兄见恕这简慢之罪才好。"熊古香一面延客入座,一面含笑说道:"这样说来,潘夫人今日之来,是否有要事的了?"潘玉荷道:"我来看看所派来侍奉熊兄的八名侍姬,是否称职? 熊兄若不惬意,我便另外换上一批……"熊古香接口笑道:"这八个丫头,倒还不错,但潘夫人若能换掉,便替我换上一批也好。因为我这人最爱新鲜,是个名副其实的色中魔王,花中饿鬼。"潘玉荷向熊古香投过一瞥异常妩媚的眼色,扬眉说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风流,熊兄既号称-倚红狂士-,自应日夜处于无边风月之中,我回去以后,立即换八名侍姬前来,让熊兄尝尝新鲜口味便了。"熊古香抱拳笑道:"多谢,多谢,潘夫人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化身,赐我甘露,消我饥渴,但……"潘玉荷妙目一飘,看着熊古香,娇笑问道:"熊兄,但些什么,你为何言有未尽?"熊古香边自领略潘玉荷倾国倾城的妩媚风神,边自面含微笑,缓缓说道:"我觉得仅仅为了更换侍姬,根本无需潘夫人亲自来此,故而想问问潘夫人,另外还有没有重要之事。"潘玉荷见紫兰尚侍立一旁,遂向她含笑道:"紫兰,熊老人家和我商量要事,此处无须侍应,你先下楼去吧!等有事传唤再来。"紫兰低头一笑,施礼转身,退下楼去。 潘玉荷善于做作,加上心痛胞弟潘玉龙惨死,心中委实凄怆。 遂于紫兰离去后,即扑簌簌地,泪珠纷落。 这种情况,把熊古香看得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潘夫人,你……你好端端的落泪则甚?"潘玉荷仰起她那张带着泪珠,益增艳丽的绝代娇靥,向熊古香悲声问道:"熊兄,你曾见过我兄弟潘玉龙么?""倚红狂士"熊古香,想了一想,点头含笑说道:"见过一次,是谷主带他前来,为我和许老怪物引介,那位潘老弟,出落得一表人材,相当倜傥俊朗……"这位"倚红狂士-越是夸赞潘玉龙,便越是勾起潘玉荷的伤心,泪珠儿掉个不住。 熊古香惊问道:"潘夫人,你怎的如此伤心?莫非潘老弟竟……"他本想探问"竟有不测之事么?"但仅仅说到那个"竟"字,便觉语有碍难,倏然住口。 潘玉荷强忍伤心,举袖拭泪说道:"熊兄有所不知,不单我那兄弟已遭不测,并且是被人乱刀分尸,死得好……好惨……"潘玉荷说至此处,想起目睹潘玉龙尸分数段,五脏外流的惨死之状,不禁两行热泪,再度夺眶而出,以致泣不成声。 熊古香骇然问道:"这是何人所为?"潘玉荷悲声道:"根本不知何人所为,但出事之处,却就在-鬼斧壑-的左近,等我赶到现场,他带去的二十余人,几告全数被杀,仅仅幸存的一位雷远岑二总管,也已成残废,断了一条左腿。"熊古香听得双眉连轩,目注潘玉荷,见她哭得满颊泪痕,宛如一枝带雨梨花,不禁好生怜惜地,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巾,意欲为她抹泪。 潘玉荷怎肯在尚未如愿前,让他占甚便宜,见熊古香欺身伸手,便把娇躯往后缩了一缩。 熊古香蓦然想起她是谷主夫人身份,知道自己失态,不禁脸上一热。 潘玉荷是调情老手,擅于擒纵驾驭之术,她把娇躯退后,但等熊古香赧然住手之际,潘玉荷又从他手中,把丝巾接了过去。 熊古香见她以巾拭泪的那份娇媚神情,委实有点爱得心中发痒地,低声劝道:"夫人节哀,请把玉龙老弟的遇害情形,向我细说一遍好吗?"潘玉荷正等他自动追问,遂把自己目睹各情,对这位"倚红狂士".仔细地说了一遍。 熊古香听完,想了一想,目注潘玉荷道:"潘夫人,你能确定此事定是-天机剑客-傅天华所为,绝无差错的么?"潘玉荷银牙一咬,目腾仇火答道:"纵非傅天华本人,也是他有力党羽,因为他们已有奸细,混入-神工谷-内,在谷主练功静室门上,插箭留书,声称要暗害玉凤姑娘。以报昔年杀女之恨。"熊古香越听越觉惊奇地,"哦"了一声。扬眉说道:"谷主手下,卧虎藏龙,高人甚众,这-神工谷-更得地利,委实是铁桶江山,竟会轻轻易易地。被奸细混入么?"潘玉荷叹道:"原因在于对方不单武功极高,更足智多谋,太以厉害!熊兄可知道这位-天机剑客-傅天华……"熊古香不等潘玉荷话完,便即接口说道:"知道,知道,当然知道,于谷主便因寻不着傅天华父女尸体,怕他异日寻仇,才把我和许老怪物邀来,供奉于此,以备万一有事时,可作臂助。"语音至此顿住,发出了一阵"嘿嘿"怪笑。 潘玉荷被他笑得有点莫名其妙,讶然问道:"熊兄发笑则甚?"熊古香笑道:"我和许中阳老怪物,被于谷主待若上宾,供奉多年,虽然他有醇酒,我有美人,终日不嫌寂寞,但一身艺业,久不施展,也未免会兴脾肉复生之叹!如今,-天机剑客,傅天华,果然寻到-神工谷-,有了活动机会,叫我怎不高兴?"潘玉荷暗喜熊古香已有自告奋勇之意,但仍欲擒故纵地,向他摇手说道:"熊兄且慢高兴,谷主昔日有言,非等傅天华进入-神工谷-内寻衅,决不劳动熊兄许兄二位,如今,傅天华虽已伤人,地点却在谷外……"说至此处,语音略顿,媚眼一瞟,又复扬眉笑道:"江湖人物,重诺当先,故而熊兄虽已技痒,尚请再熬上几日,等傅天华进入-神工谷-后,再烦请熊兄大发神威,替我兄弟报仇雪恨吧!"熊古香挑眉说道:"天下间哪有等挨打之理?好在我与许老怪物,可以分工合作,他在谷内,防范傅天华有突袭行为,我则去往-神工谷-左近一带,主动搜索敌踪,至少也可把对方党羽,除掉几个。"潘玉荷道:"这样不太好吧?似乎与谷主昔年对熊兄许兄所作的供奉承诺,有点违背。"熊古香笑道:"一点不违背,因为谷主练功的静室门上,既被人插箭留书,显然已有来敌侵入,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与许老怪物,闲饭吃得太久,也该为主人出力,跑跑腿了……"潘玉荷双现梨涡,截口点头说道:"熊兄千万不要这等说话,我夫妇把你与许兄,视为至友上宾,决没有看成普通养士门客。"熊古香"哈哈"一笑,看着潘玉荷道:"潘夫人何必故作谦词,我不相信你今日来这-倚红楼-找我之意,不是要我替潘玉龙老弟,设法缉凶,报仇雪恨。"潘玉荷知道再谦便假,遂站起身形,抱拳说道:"熊兄既然如此说法,我就万事拜托……"熊古香眼珠略转,以一种玩笑的语气,目光盯在潘玉荷的脸上,接口笑道:"光是拜托不够,潘夫人是否还定下一些赏头?"潘玉荷诧道:"赏头?"熊古香笑道:"常言道:-皇帝不差饿兵-,潘夫人是定下什么重赏,或许更使我提高兴趣,搜寻得特别卖力一点。"、潘玉荷点头道:"好,谷主为替我兄弟潘玉龙缉凶仇之事,已悬万金重赏,我如今再把这赏格,提高一倍如何?"熊古香"噗嗤"一声,失笑摇头说道:"夫人错了,我熊古香在这-神工谷,内,衣来伸手,食来张口,享用之美,远逾王侯,什么黄金珠宝等物,对我哪里有丝毫价值?"潘玉荷早知其意,但却装佯故意问道:"熊兄心中所希冀的,是什么特殊重赏?何妨明白说出,看看我是否办得到呢?"熊古香以两道充满情欲的目光,盯着潘玉荷道:"俗语说得好:-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譬如许中阳老怪物而论,夫人若以-百年陈酒-悬赏,比二万两黄金,更使他卖力百倍。"这位"倚红狂士"也相当狡猾,他指"九指醉客"许中阳"好酒"为辞,便等于声明了自己"好色",最好是以"绝代佳人"作为赏格。 潘玉荷"哦"了一声,又向熊古香投过一瞥娇媚目光,银牙微咬一唇,吃吃笑道:"我明白了,八名艳姬,仍然侍奉不了熊兄的过人精力,天赋异禀,我不单立即掉换,并把数量也增加一倍,好让熊兄去尽情施展你那-撒手渡黄河,九龙倒吸水-的房帏绝技了。"熊古香见潘玉荷竟毫不避讳地,对自己说出淫亵之言,胆量遂大了起来,遂嘻嘻淫笑地,眯缝着一双色眼笑道:"夫人,你既知我有寡人之疾,便该猜出熊古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生平阅女无数,不知有多少红粉名驹,在我胯下征服,寻常美女娇娘,只可当作日常遣兴之物,若是悬作赏格,似乎还……"潘玉荷双眉一皱,接口摇头道:"哎呀!这可难了,我所选来侍奉熊兄之人,全都年轻貌美,倘若再不合意,-神工谷-中恐怕……"熊古香不等潘玉荷把话说完,便即笑道:"有,有,-神工谷,中有的是绝代佳人,只怕夫人舍不得以悬赏。"潘玉荷明知对方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却佯作不解说道:"这样好了,只要熊兄能缉得真凶,替我兄弟报却了深仇,所有-神工谷-中女子,任你选择便了。"熊古香大喜道:"任我选择?夫人你一言既出,可绝对不许反悔了。"潘玉荷道:"当然不会反悔。熊兄打算选谁?把你心目中的-绝代佳人-说来听听好么?"熊古香以一种充满淫邪的目光,向潘玉荷看了一眼,嘴唇蠕动,似欲说出他选择的是何对象。 潘玉荷见状,不禁心中暗骂熊古香枉自镇日倚翠偎红,怎么对于男女情事方面,竟这等笨拙…… 念方至此,熊古香眼珠转落,摇头笑道:"夫人暂勿动问,我不想在事先说明,反正只好请潘夫人莫忘了-所有神工谷内女子,都可由我自行选择-的诺言就是了。"潘玉荷见他终于答得上路,遂又复秋波送媚地,向熊古香流露风情,嫣然笑道:"好,我们一言为定,熊兄何时出发?"熊古香道:"常言有道:-事不宜迟-,我既然自愿担负为潘玉龙老弟缉凶雪恨重任。当然是立刻就去了。"潘玉荷站起身形,抱拳正色说道:"既然如此,我不敢耽误熊兄行程,就此告辞,只要熊兄大展神威,能为我那惨死胞弟缉凶雪恨,潘玉荷不吝任何重谢,我定会在密室之中,单独奉敬熊兄。 百杯美酒。"她故意在说到"密室之中",及"单独"等语之际,把语气加重一些。 熊古香会意一笑,看着潘玉荷点点头说道:"夫人请回,好好养养精神,我取上两件应用之物,立刻动身,我们密室再会。"潘玉荷听出熊古香要自己好好养养精神之语,意涉双关,含有淫邪意味,遂对他白了一眼,转身退往"倚红楼"下。 潘玉荷本是绝代尤物,再一故意卖弄风情,乍喜还嗔,秋波流媚之下,真把这位"倚红狂士"熊古香,逗得灵魂儿出窍,宛如雪狮子向火般,栩栩欲化,全身发软地,有点动弹不得。 直等潘玉荷下楼去远,熊古香才收回了倚栏目送她的两道发直眼光,口中低声自语道:"对不起淳于谷主,谁叫你有这么一位撩人情思的绝代佳人,熊古香生有固癖,最好美色,我少不得要请你戴上这一顶绿头巾了。"自语一毕,熊古香取了两件应用之物,便自飘身下楼。 熊古香与许中阳,自从进入"神工谷",接受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的供奉以来,除了一个镇日醉酒,一个旦夕贪色之外,两人根本不问外事。 第十三章 神力罗汉 熊古香大概还下过两次"倚红楼",那位"九指醉客"许中阳,却于十余年中,完全在楼上贪杯,连楼梯都不曾下过一级。 故而,熊古香才一下楼,紫兰等八名姬侍,都诧异得面面相顾地,站起身形。 熊古香摇手笑道:"我有事外出,最快夜深,或是明晨方回,你们且各自安歇,无须再轮班了。"紫兰等人,唯唯领命。 熊古香出得"静楼",目光四外一扫,便知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锐意经营"神工谷",谷中比自己与"九指醉客"许中阳来时,又不知多盖了多少房舍,增添了多少布置? 根据潘玉荷所告,潘玉龙是在谷外近处遇难,熊古香遂想出谷,先于周围细搜一遍,看看可有发现。 他不是取道水路,由"鬼斧壑"中出谷,而是走向日前于成龙曾绘图相告的新辟另一秘径。 但熊古香刚刚进入了秘洞不久,便有人向他发动袭击。 洞中路径,便是上次于成龙与黄衫客携手所经,委实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熊古香正往前行,倏然止住脚步。 因为武功到了相当境界之人,其感觉能力,也往往会比寻常人物,敏锐不少。 熊古香止步之故,是为了目内虽无所见,感觉中却有人在七八尺外,挡住去路。 熊古香认定那是一个静立不动的黑衣闭目之人。 因对方若有动作,自己必有所闻,如今既毫无所闻,对方便必静立未动。 人在七尺外,自己毫无所睹,显然对方必是全身上下,皆穿黑衣。 倘若对方是双眼睁开,自己应可看出闪烁精芒,如今一无所见,则对方不是闭双目便是目光低垂,故意不使自己有所发现。 熊古香的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知道自己只是从感觉上察出对方,对方却是实质上发现自己。 因自己一路行来,并未掩饰足音,可令对方清清楚楚地,听出步履声音。 何况自己身上儒衫虽是蓝色,但双眸未闭,目光如电之下,也可使对方在视觉上有所发觉。 熊古香止步卓立,以为那拦路之人,定加盘问。 谁知候了片刻,对方竟不言不动,使洞中情况,静寂如死! 熊古香几乎以为自己的感觉有误,是敌人,为何如此胆大?是本谷岗哨,为何不盘问自己? 他疑念既动,遂也不肯先行出声,只把右掌微扬,向对方虚空略按。 熊古香因恐对方是自己人,不愿有所误伤,仅用了六成真力,以期把对方身形震退,逼他发话。 这位"倚红狂士"修为极高,虽仅以六成真力发掌,仍有一股不带丝毫啸声风势的雄奇暗劲,向那拦路之人,当胸撞去。 此掌不发还好,一发之下,使熊古香吓了一惊。 原来他空自发了一掌,仍未能听得对方发出任何声息。 换句话说,熊古香这六成真力,已足开碑裂石的一记"无形劈空掌",竟等于白发,根本未能使对方有何抗拒举措,或是移动脚步。 熊古香双眉微蹙,依样葫芦地。再来一掌重击。 在这第二掌之上,熊古香不肯怠慢,加上了三成真力。 谁知这已有九成真力的再度发掌,仍和先前一样,毫未发生什么作用。 熊古香知遇高人,脸上一热,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究竟姓甚名谁,还不通报受死!"暗影中人,对他厉声叱喝,置若罔闻,丝毫未加理会。 熊古香勃然震怒,双掌齐翻,呼然击出。 这次,他不再顾忌,凝足了十成左右真力。 暗影中人,似乎也不怠慢,"呼"的一声,发掌迎敌。 这一次掌风合处,强弱略有分判。 熊古香身形略摇,脚下站桩未动。 暗影中人,却"腾腾"退了两步。 这种现象,虽然表示是熊古香略占上风,但所谓"上风"也不过些微之差,有限得很。 换句话说,两人若是互相以兵刃或拳掌拚斗起来,多半非拚到千招以上,有一方气力衰竭之际,才会分出胜负。 故而双方合掌之后,熊古香大吃一惊! 他吃惊之故,是自己乃以十成真力发掌,却不知对方是以多少真力应敌。 假如对方是以十二成全力应战,则自己功力,可以比对方高出一筹有余。 假如对方也是以十成应战,则双方功力,只在伯仲之间,自己纵或稍强,也强不多少。 假如对方是以九成力施为,则其内家修为,岂不还要高出自己之上? 熊古香一向极为自傲,认为除了"九指醉客"许中阳,暨淳于泰化身的于成龙外,在当世武林之中,已无敌手。 谁知今日才受了潘玉荷重托,尚未走出"神工谷",便遇着如此厉害人物。 就在熊古香心中吃惊之际,那黑影中人,突然发话厉声说道:"尊驾功力不弱,是当世武林中一流高人,为何竟效鼠窃狗偷之辈,潜入-神工谷-内,莫非尊驾就是我家于谷主惦记已久的-天机剑客-傅天华么?"熊古香听完这段话后,方知对方是于成龙手下之人,不禁失笑说道:"尊驾是于谷主手下么?我们真所谓-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不认识一家人了-了。"暗影中人也"咦"了一声,讶然问道:"我们自己人么?-神工谷-中,好像还不易找得如此高明的武林人物。"熊古香笑道:"我不必报姓名了,你不妨亮着火折,看上一看。 于谷主应该对全谷上下的执事人物,说过我的形相。"话音甫落,暗影中人便失声惊叫道:"我明白了,尊驾难道竟是被谷主所供奉的-静楼-二老之一?"随着话声,有一点火星从暗影中人的手上弹出,飞向壁间,把壁上所设的巨大油灯点着。 油灯一着,秘道大明,熊古香目光注处,看见对方是个眇目黑衣老者,不禁想起于成龙曾对自己说过,他新近获得一个绝好帮手之事,遂含笑问道:"尊驾是否就是统揽-神工谷-各种事务的卜大总管?"这眇目黑衣老者,正是卜新亭,他见了熊古香的形相,立即猜出对方来历,礼貌十分恭谨地,抱拳躬身,陪笑说道:"属下正是卜新亭,因谷主一再吩咐,-静楼-二老清保之处,不容人妄加惊扰,故而到职以来,未去拜谒,尚请熊老人家见恕卜新亭失礼之罪!"熊古香暨惊于卜新亭的功力之高,又对他的谦恭态度,十分欣赏,故而连连挥手,含笑说道:"卜兄千万不可用这种-属下-之称,你是于谷主的左右手,我与许中阳老儿,则是他的高级食客,故而,我们之间,最多不过是平等地位,卜兄千万不必太谦……,,卜新亭仍然神态恭敬地,躬身说道:"连谷主都对两位老人家十分恭敬,属下怎敢在称呼方面,有所逾越……"熊古香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笑道:"我已把话说明,卜兄再谦便假,我们照一般江湖通例,以兄弟相称便了。"卜新亭见熊古香其意甚诚,只得抱拳道:"卜新亭恭敬不如从命,请教熊兄为何突离-静楼-,连夜出谷,究竟有甚要事?"熊古香笑道:"关于雷远岑二总管断去一腿,潘玉龙老弟惨遭乱刃分尸之事,卜兄身为-神工谷——总管,不会不知道吧?"卜新亭道:"当然知道,当时小弟正奉陪谷主在-逍遥轩-中饮酒,先是信鸽飞来,简报凶耗,然后便见潘夫人回谷,细说傅天华行凶之事……"说至此处,目注熊古香,扬眉问道:"熊兄夤夜出谷,莫非就是为了此事?"熊古香点头答道:"适才潘夫人亲自来静楼,泣诉经过,我遂受她重托,出谷试为潘玉龙老,缉凶雪仇,卜兄有指教么?"卜新亭笑道:"熊兄出谷缉凶,小弟则在谷内密查。但愿皆有所获,否则,便让傅天华那厮,太以张狂得意的了。"熊古香心中委实想问问卜新亭适才与自己对掌之时,是用了几成真力?但又有点问不出口…… 卜新亭发觉熊古香欲语不语,含笑问道:"熊兄想说什么?"熊古香趁机笑道:"适才在暗影之中,我不知道卜兄挡路,鲁莽出手,不知卜兄有否……"熊古香"哦"了一声,接口笑道:"熊兄武功委实惊人,方才小弟提足全力,接挡来势,仍被震得进退两步,脏腑间一阵翻腾,如今据我忖度,熊兄可能也顾虑到秘道中或许是自己人,只在那一掌上,使了八成劲吧?"熊古香听他已出全力,心中略慰,遂索性稍加吹嘘地,向熊古香微笑说道:"卜兄莫要过分看高了,我因觉出对方功力不俗,在那一掌之上,已用了十成真力,只留下两成,防身待变而已。"语音至此略顿,目注卜新亭,笑了一笑,又道:"卜兄,我要出谷,身边却未带谷主任何命令……"他话犹未了,卜新亭已猜出熊古香是要询问自己,他身边并无于成龙任何命令,自己可否准其出谷? 故而,在听了未带任何命令之际,不等熊古香再往下说,便自接口笑道:"熊兄说哪里话来?谷主平日便一再严嘱属下,凡属-静楼二老,所至之处,宛如帮主亲临,熊兄再如此问我,岂不令小弟……"说到"小弟"二字,突然顿住话头,从身边取出一枝长约七寸的龙形金针,向熊古香含笑递去。 熊古香被他弄得莫明其妙地,皱眉问道:"卜兄,你既说我在-神工谷-内,可以随便通行,却又给我这根-金龙特令-则甚?"卜新亭笑道:"小弟有两层用意,第一,免得有-神工谷-的岗哨属下,因不识熊兄尊颜,或许冒犯虎威;第二,万一熊兄在谷外发现敌人,有所需要之时,可以随时调集人手。 熊古香听他这样说法,遂把那根"金龙特令"接过来。 熊古香接过"金龙特令"扬眉笑道:"不是熊某自诩,对付个把-天机剑客-傅天华,大概还不须调集人手,但为了减少自己人方面的无谓误会,这根-金龙特令-倒也不无用处。"卜新亭道:"熊兄请把这根金针,插在胸前,本谷之人,一见便知,不致再生任何误会的了。"熊古香如言把这金针插好,便向卜新亭告别而去。 但是他才行了两步,卜新亭又突然叫道:"熊兄止步。"熊古香止步回身,目注卜新亭道:"卜兄还有什么指教?"卜新亭神色惶恐地,一抱双拳说道:"小弟怎敢当熊兄这样说法。我是觉得傅天华决非一人,必有党羽,这批人非仅与谷主是势难两立的深仇大敌,此次向潘玉龙、雷二总管等所施手段也太狠辣。熊兄出谷后,若是有所发觉,对于这等人物,手下不必宽容……"熊古香"哈哈"一笑,点头接口说:"卜兄无须叮咛,熊古香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我一向对敌人决不容情,何况这次还受了潘夫人的再三重托?"卜新亭笑道:"还有一件小事,就是小弟与谷主,曾在这秘道出口处,设有一座-迷踪阵图-,其通行口诀是左四……""左四……"两字方出,便被熊古香以一阵"嘿嘿"冷笑打断。 卜新亭惶然瞠目,方欲问话,熊古香已把脸儿一沉,向他冷冷笑道:"卜大总管。你把熊某当作了三岁孩童,以为我会被阵图困住,走不出这-神工谷-么?"不单语音冰冷,并把称呼也由相当客气的"卜兄"改为了官腔十足的"卜大总管"四字。 卜新亭脸上一阵惭惶,赶紧抱拳躬身,熊古香却又语音转为温和地笑声又道:"这些年来,我在-倚红楼-中,虽然倚翠偎红,享尽温柔,但也被那些女娃儿的玉腿酥胸,粉脸雪股,略淡雄心,稍淡英气,今日,在寻着傅天华及其党羽,正式活动之前,恰好藉着卜兄与于谷主所布精妙阵图,先行舒散舒散筋骨,看看我熊古香是不是脾肉已生,宝刀已老?"说完,略一转身,未见任何作式,便倏然向前移出三丈多远,从容步入那壁上油灯灯光所难照及的暗影之中。 卜新亭神态异常恭谨地,抱拳肃立,目送熊古香离去。 但等熊古香去远,踪影不见之后,却也把嘴角一披,以一种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语声,喃喃说道:"老儿休狂,卜新亭纵是饭桶,于谷主却胸罗万有,学究天人,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能轻易通过这综合天工人力的-迷踪秘阵."自语一毕,他也顺着熊古香所走方向,缓步走去。 熊古香适才有心炫耀,是施展轻功之中最最上乘的"缩地身法".在这种身法之下,虽然不能说是瞬刻千里,但百把里地。却着实用不着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熊古香足足走了约半个时辰,尚未把那既无人扰,也无灯光的黑暗秘道走完。 起初,他心中忖道:"这秘道好长,必系依着自然形势所建,否则,不知将费却多少人力…… 但,这"倚红狂士"的意念才动,突然觉得不对。 因为自己在这半个时辰之中,虽非拚命疾驰,但至少在先前一段时间以内,却是施展了看来从容。其实却是快捷无比的"缩地身法".换句话说,就是自己与卜新亭分手之后,业已约莫走了三四十里路程。 熊古香陡然脸上一热,心中一惊! 因为他知道不对,怎么可能有长达三四十里的人工开山秘道? 除非造化神奇,能在接连几座大山的峰腹之中,有此洞穴,绵互相连,便是自己由于粗心大意,业已进入卜新亭所谓的"迷踪阵图",而不自觉。 熊古香惊心之下,赶紧细看道路情况。 虽然眼前黑暗,但他功力太高,只一凝缩目光,专注一点,仍能看出大概情况。 熊古香边看边走,约莫走出二十余丈,已然知道大概。 这秘道转折之处并非直角,乃是圆形,每隔十丈,便慢慢转向,而在转向之处,必分左右岔道。如此情况之下,假如自己所走路径不对,则纵然走到明天,也还是在这螺旋的山腹秘道之中,转来转去。 熊古香皱眉止步,心中十分懊恼。因为这是人工天然两配合的"迷踪秘道",并非什么五行八卦的阴阳阵图。 阵图可以凭胸中所学,研究进行,这种"迷踪秘道",却非照建筑者的口诀通行不可,否则不知将耗费多少心力。 虽然,每处转角,均只有左右两条岔,看来十分简单,并不复杂,但究应趋左?趋右?或是一左一右?一右一左?一左两右? 区区"左右"两者,变化可逾万千,熊古香想了一会便觉心烦,知道决非仅凭臆断,可探得骊珠。 猜测不行,实验更有困难。 因为那秘道形状,都差不多,加上过分黑暗,任凭熊古香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地;-转了半天,也不知究竟前进多远,抑或仍在原处。 熊古香后悔了,他后悔的是刚才那阵狂笑,发得太早,以致只从卜新亭的口中,听得"左四"二字。 假如多听两句,便悉其妙,向左方连转四次,但以下如何,仍然是个不解的哑谜。 熊古香起初还想逞强,但又复转了一阵以后,便知不能倔强。 他眉头深皱,卓立不动,向暗影之中叫道:"此处有无本谷岗哨?"熊古香倒也聪明,因自己有"金龙特令"插在胸前,只要叫出轮值岗哨,一问口诀,便可轻轻易易地,钻出这螺丝谷内。 那知道连问几声,秘道中均寂然无声。 熊古香心中一急,略提真气,以传音功力问道:"这秘道之中,究竟有无本谷岗哨?老夫熊古香是-静楼二老-之一,有事需问……""静楼二老,的招牌,果然响亮,熊古香才一打出这招牌,便听得无远有人应声答道:"熊兄有何要事,小弟即来参谒。"区区两句话儿,把位自视极高,不可一世的"倚红狂士"熊古香,听得脸上发烧! 他赧然生惭之故,是为了答话之人,竟是"神工谷"中的大总管"眇目张良"卜新亭。 话声落后未久,卜新亭电驰而至。 "哈哈……"又是一阵狂笑,也仍是发自熊古香口内,但却无骄妄之气,只充满了自嘲意味。熊古香人极聪明,知道在如此情形之下,自己嘲笑自己,是最好的解除困窘的办法。 熊古香这一笑,倒把卜新亭笑了个莫名其妙。 卜新亭驰到熊古香面前,停住脚步,一面点燃壁间灯火,一面向熊古香诧然问道:"熊兄既传声相呼,又复如此狂笑,定有大喜之事,莫非你尚未出谷,便发现傅天华的什么蛛丝马迹了么?"熊古香道:"卜兄你说错了,我不是狂笑,只是苦笑而已。"卜新亭越发充满惊奇地,注目问道:"熊兄,你,你老在-神工谷,地位,极为崇高,包括谷主在内,全谷上下,无不尊敬,还……还有什么不如意事儿,还大发苦笑则甚?"熊古香摇了摇头,指着自己鼻尖,缓缓答道:"适才,我狂笑自诩,以为对阵图阵法等奇门生-之学,涉猎颇多,结果枉自前行,竟为阵法所困,不能出洞,岂不太以可笑?故而特意传声将卜兄请来,向你这种巧夺天工的防御措施,表示万分敬佩。"卜新亭"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刚刚小弟已说明这并非奇门阵法,只是根据造化奇巧,再略加人工布置的迷踪秘道,任何人不知口诀,也难转出螺旋,但洞中若非黑暗异常,也难不倒像熊兄这等高明法眼……"说到"高明法眼",见熊古香脸色大变,似将由惭生怒,遂赶紧顿住话头。改口陪笑说道:"至于熊兄所说的-敬佩-二字,卜新亭不敢当。因此处设施,除了天然造化的神奇力量之外,多半都出于于谷主的睿智擘划,小弟不过在快完工之时,在旁略加赞参而已。"熊古香见他对自己并不讥笑,辞意甚谦,才又把脸色和缓下来。摇头说道:"天然造化,确实神奇。我不能再逞强了,卜兄请将通行口诀告诉我吧!"卜新亭满脸陪笑地,应声抱拳说道:"口诀简单得很,只有-左四右三,左三右四-八字,照此口诀,施回多次以后,凡遇岔道,便择右而行,便可出得这-神工谷-了。 说完,又复躬身笑道:"熊兄一人独行,未免无聊,小弟送你出洞,一同走完这黑暗秘道便了。"熊古香也不推托,边自前行,边自点头道:"高明,高明,这种迷踪秘道,因为口诀方面,越是简单,对方便越难推断,尤其在-左四右三,左三右四-旋回完毕,便永远向右一点,更迥出常情,高明无比!但这种布置虽妙,关键却全在口诀,敌人只消一悉其妙,所有苦心布置,便形同虚设的了。"卜新亭连连点头,向熊古香笑道:"当然,当然,小弟是知晓-静偻二老-身份,才把口诀,奉告熊兄,否则。纵将卜新亭粉身碎骨。也休想我泄漏半字。"熊古香虽然一向狂傲,却也不得不对卜新亭衷心赞美地,伸手轻拍他肩头说道:"卜兄武功高超,谋略上上,对于于谷主,更是赤胆忠心,真正难得……"卜新亭叹息一声,扬眉接口说道:"小弟受仇家聚殴,身受十余处重伤,业已命若悬空,魂游墟墓,幸蒙谷主搭救收容,多次拔擢,这份天高地厚之恩,委实生当结草,死亦衔环,决非-赤胆忠心-四字所能答报万一!"熊古香道:"于谷主也是洪福齐天,居然获得卜兄这样一位臂助,看来-神工谷,只一开谷问世,武林霸业,是绝无抗手的了。"卜新亭双眉深皱地,苦笑一声说道:"话虽如此,但眼前变故,倒也相当令人担忧,谷主刚派潘玉龙老弟、雷二总管等,前往-华山,,设置-招贤馆-,竟未出-终南-,便遭惨祸-神工谷-中。更有奸细潜伏迹象,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真成了谷主的心腹之患!小弟觉得在此患未除之前,不宜遽图武林霸业,不知熊兄的高见如何?"熊古香道:"卜兄所说,自属高见,我此番出谷,尽力而为,倘若傅天华当真厉害,便索性再邀请两位友好来此,共御强敌,保证万无一失。"卜新亭静静听完,向熊古香注目问道:"熊兄打算邀请的,是哪两位世外高人?"熊古香向卜新亭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卜兄久走江湖,见闻甚广,可知道昔日曾有-武林第一人-之称,但又不常在江湖走动的-小寒山大悲庵主-么?"卜新亭闻言,怔了怔,反问熊古香道:"-大悲庵主-的-大慈七掌,、-大悲七剑-与-无相般若神功-,被推为冠绝古今圣艺,小弟当然知其盛名,熊兄突然提起,难道-大悲庵主-就是熊兄所想邀请的两位世外高人之一?"熊古香因适才发现卜新亭的神情变化,遂先行问道:"我适才提起-大悲庵主-,卜兄发怔则甚?"卜新亭道:"因为-大悲庵主-功果已完,尘缘早满,已于年前涅磐坐化,庵主门下,又无传人,熊兄纵与这位空门高人手有甚深交,也无法请她前来……"卜新亭话犹未了,熊古香便接口笑道:"卜兄错了,我不是想请-大悲庵主-,但所请的这两位高人,却与-大悲庵主-有极为密切关系。"卜新亭意似不信地,"哦"了一声说道:"-大悲庵主-是幼入空门,静参佛学,甚少在江湖上走动,她哪里会有什么与她关切的武林人物呢?"这时,他们正在左四右三,左三右四地,大转螺旋,熊古香于行进之问,向卜新亭笑道:"这段武林秘辛,卜兄大概尚不知情,要不要我说出来,以解这转来转去的行程寂寞?"卜新亭道:"熊兄请讲,小弟愿闻其详。"熊古香道:"这两人,一个是-大悲庵主-至亲,另一个则是她的嫡传弟子,这两人关系是否当得起密切二字?"卜新亭越听越觉惊奇地,讶然问道:"-大悲庵主-皆称失传,江湖中久未一见,庵主也曾自称没有传人,怎么……"熊古香笑道:"我说的这位高手,确是-大悲庵主-传人,不过犯了清规,被庵主逐出门下而已。"卜新亭道:"既是如此,大概庵主讳言;更从此不再收徒,于是,江湖中便认定-大悲三艺-,业已绝传,为之深深惋惜的了。"熊古香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扬眉笑道:"昔日武林之内,曾有-欲海双狼-之称,我熊古香便是-双狼-之一,另外一狼,卜兄知是谁么?"卜新亭果然江湖见闻,颇为渊博,应声点头答道:"知道,知道,小弟知道是-七巧潘安-孟玉飞。"熊古香点头道:"不错,但这位比我年轻甚多的-七巧潘安-孟玉飞,却正是-大悲庵主-的俗家嫡传内戚。"卜新亭,"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江湖中,只知-欲海双狼-之一的-七巧潘安-孟玉飞,在声名正炽之际,突然神秘失踪,却从未有人晓得他与-大悲庵主-还有这层内戚关系。"熊古香道:"孟玉飞是在一次尼庵偷香的风流行为中,被-大悲庵主,所擒,庵主嫉恶如仇,本将立即诛戮,但一来问出彼此的亲戚关系,二来孟玉飞异常乖巧,又毫不倔强,满口忏悔前孽,请求-大悲庵主-给他一次改过机会……"卜新亭听至此处,面含微笑接道:"佛门广大,普渡众生,对于回头的向善者,自必一视同仁,孟玉飞便不是-大悲庵主-内戚,这种请求,也会被庵主接纳。"熊古香颔首道:"卜兄猜得错了,-大悲庵主-命孟玉飞对天啮指盟誓以后,果然赦他一死。"卜新亭听出兴趣,向熊古香含笑问道:"熊兄既知此事内幕,定也知道那位-七位潘安-孟玉飞,对天齿指所立的是什么血誓了?"熊古香笑道:"我听孟玉飞亲口说过那誓言,倘若孟玉飞再犯任何淫行,定将死于-大悲三艺-之下。"卜新亭问道:"以后如何?熊兄所说的这桩故事,好像还没有完嘛?"熊古香道:"-大悲庵主-因与孟玉飞谊属内戚,特别关切,虽见他已立血誓,仍不放心,索性将他带回-小寒山-,亲自看管训教。"卜新亭"哎呀"一声,皱眉说道:"孟玉飞既有-欲海双狼-之称,-大悲庵主-这种把他带回-小寒山-之举岂不成了引狼入室么?"熊古香取出身边所带的扁扁酒瓶,饮了两口酒儿,一扬双眉,笑吟吟地说道:"一点不错,这桩故事,就是发生在引狼入室上。"卜新亭似有所悟地,略一思索说道:"我明白了,-大悲庵主,的那位弟子,定然十分美貌,她叫什么名字?"熊古香道:"她俗家姓桑。双名秀青,追随-大悲庵主-落发出家后,庵主把桑秀青的法名,赐以-素因-二字……"卜新亭独目之中,神光微闪,缓缓说道:"小弟有桩猜想,会不会在-大奄庵主,把孟玉飞带到-小寒山-后,竟被孟玉飞倚仗他那副有潘安之貌的俊俏风神,以及一向擅长的风流手段,勾引得那位素因小尼,为之大动凡心?"熊古香笑道:"当然如此,要不然,怎么叫引狼入室?"卜新亭连连点头,目注熊古香道:"这故事以下发展,更好猜了,素因既动尘心,犯了清规,便被-大悲庵主-逐出门墙,赶下-小寒山,了。"熊古香又饮了一口酒儿,摇头微笑道:"不是被-大悲庵主,逐出门墙,因孟玉飞已立血誓,若有违犯,虽属姑侄至亲,庵主也绝不宽容,非逼得孟玉飞在-大悲三艺-之下,应了誓言不可。"卜新亭道:"这样讲来,定是孟玉飞与那位素因小尼两人,瞒着-大悲庵主-来了个悄悄私奔?"熊古香笑道:"-大悲庵主-一坐禅关,动辄数日,自然随时都给孟玉飞和素因小尼,绝好私奔机会。就在他们筹划妥当以后,立刻付诸行动,等庵主从定中醒转,不单她那位侄儿孟玉飞业已逃走。连她那位素极钟爱,准备传以衣钵的素因小尼,也告不见。 这两人并从此似在茫茫人海之中,失去踪迹。"卜新亭道:"孟玉飞与素因小尼不是失踪,是有意藏匿,以避免-大悲庵主-的震怒行诛。"熊古香笑道:"正是此意,他们匿居之处,是早就寻好,便在-终南-后山,一个比-神工谷-更为隐秘的-九曲洞,内。"卜新亭向熊古香看了一眼,扬眉问道:"熊兄不会无端谈起孟玉飞和素因小尼二人,莫非你想在必要时请来相助的绝顶高手,就是他们两个?"熊古香点头道:"自然就是他们,孟玉飞昔日功力,与我有段距离-但经多年蛰居,悉心苦修之下应该已可比肩,素因则得-大悲庵主-真传,应该还会高明一些。"卜新亭想了一想,向熊古香摇头说道:"熊兄虽有相邀之心,但孟玉飞与素因未必便肯来此……"话犹未了,熊古香便自挑眉接口问道:"为什么不肯来此?难道卜兄以为我与孟玉飞之间够不上这份交情?"卜新亭慌忙连摇双手地,陪笑说道:"小弟不是为熊兄与孟玉飞、素因等,不够交情,而是认为他们可能会以本身利害为重,惧怕出山应誓。"熊古香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刚止,便得意地道:"他们以前确实怕应誓,但以后便不害怕了,因为-大悲庵主-业已坐化,孟玉飞得知此讯,决不再甘寂寞。"卜新亭眉头深深一蹙,讶然问道:"誓言是对天所立,神明默鉴,其应验与否,似乎与-大悲庵主-业已坐化之事,并无太大关系。"熊古香笑道:"关系太以大了,卜兄还记得我适才告诉你孟玉飞对天所立的,是什么血誓……"语音尚未停顿,卜新亭便接口说道:"当然记得,那誓言是要死在-大悲三艺-之下。"熊古香扬眉笑道:"那就对了,-大悲庵主-既已坐化,所谓-大悲三艺-只有素因这唯一传人,他夫妇纵然出山,也无从应誓,决不会素因先杀孟玉飞,然后再行自尽之理。"这时,他们已把回旋秘道,几乎走完,前面丈许远近,可见天光透入。 卜新亭止步卓立,手指前方说道:"有天光处,便是出口,此刻尚为草石藤蔓;等谷主有令,正式开谷,雄视武林之际,再以炸药开宽出口,以壮观瞻。熊兄大展神威,搜索敌踪。小弟因尚须把谷内防务加强布置,我就不远送了。"熊古香向他点头一笑,身形闪处,飘向"神工谷"出口。 出口是条大半为垂覆藤蔓的狭窄石缝,常人不单难以发现石缝中有此秘道,纵然发现,也极难轻易出入。 但常人所难,熊古香却丝毫不难,他略展"缩骨神功",便从石缝之中钻出。他因自己不常在江湖走动,不易被人看出身份,遂在出洞以后,丝毫不加隐藏,只佯作游山赏景般地,于峰崖涧壑之间,从容缓步。 此处因属深山,行人绝少,遂令熊古香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仍告毫无所见。 他正自皱眉思计之际,突有声息入耳。 "当……当……当……当……"这是金属相撞之声,却又绝非武林人物互相动手的兵刃所触声息。 寻常人听不出来,但熊古香入耳便知,这是"铁木鱼"声。 他不仅听出是"铁木鱼"声,并听得出这具"铁木鱼"相当巨大,至少也有五百斤重以上。 熊古香闻声之下,暗自皱眉忖道:"这是什么僧人,带了这么重的-铁木鱼-,进入深山,。纵有绝世膂力,难道也不怕累赘?"他一面寻思,一面自然便循着"铁木鱼"的声音走去。 "当当……当……当……当……""铁木鱼"声息再响,但这次在"铁木鱼"声息之后,却有人接着唱道:"酒也空空空,色也空空空……"歌声才唱两句,又有一个语音时异常粗暴之人,厉声喝道:"放屁,谁说酒色空空,洒家生平不爱拜佛,不爱诵经,爱的就是这-酒——色-二字。"熊古香听了他这番话儿,以及其中的"酒色"二字,便猜知这语音粗暴之人,是个花花和尚,或是黑道陀头。他心中转念之间,忽然想起一人,不禁暗忖道:"这秃驴难道是-神力尊者-花花僧么?他一向在东海逞雄,怎会突然来到-终南山-内……"念犹未了,先前那高歌酒色之人,也已含笑说道:"大和尚别不讲理,你一个出家人,可以贪杯好色,我难道唱唱空空歌儿,都不可以么?"粗暴语音叱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洒家话一出唇,便是不容丝毫违背的西天佛旨。"那语音清朗的高歌之人,"哦"了一声道:"假如区区不才,竞违背了所谓-不容违背-的西天佛旨,又便如何?"粗暴的语音狞笑慑人地,厉声答道:"倘敢违背,便定是你活得太不耐烦,要洒家度化你前往西天极乐世界。"-熊古香闻言,知道那高歌酒色空空之人,定也绝非凡俗,双方针锋相对之下,必有一场好戏可看。于是他身形轻闪,化成一缕淡烟,纵登崖壁半腰,藉着壁上的丛生藤树隐蔽,悄悄向前渗进。 五百斤的巨大"铁木鱼"居然被灰衣僧人。挑得凌空飞起。向青衫儒士头顶。"呼"然飞砸而下。 青衫儒士既不慌张,也不退避,静等"铁木鱼"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到当头,才一伸右掌,把"铁木鱼"单手托住。 "铁木鱼"入手以后,青衫儒士足下虽仍在原处未动。但身形却也摇了一摇.这是一般所见,在熊古香这等大行家的眼中,却更看出那青衫文士的双足,业已入石半寸,藉以解除了"铁木鱼"凌空飞砸的千钧重力。 "铁木鱼"才一入手,青衫文士便扬眉笑道:"这只-铁木鱼,的重量足有八九百斤,看来大和尚定是名震东海一带的。神力罗汉-花花僧了。"灰衣僧人一旺,目注青衫儒士说道:"你能接得住我这只-铁木鱼,定也不是无名之辈,洒家来自东海,正是你所猜之人,你也报个名号好么?"青衫儒士含笑道:"大和尚的这只-铁木鱼-,委实太重。我且把它放下,彼此再行叙话,也来得轻松一点。"说完,右腕一沉一缩,让"铁木鱼"自行坠下,然后再闪电似的,在"铁木鱼"的上方,往下轻轻压了一掌。 "当"的一声巨响,石屑四散分飞。 "铁木鱼"虽然落地,但却陷入石中,约莫一半。 花花僧见对方施展了这手功力,蓦然想起一人,双目凝光,向青衫儒士那只鹰钩鼻子,盯了两眼,轩眉问道:"我想起了一位有位武林人物来了,你是不是有-勾漏之鹰-外号的司马平么?"青衫文士"哈哈"一笑,点头说道:"花花大师,果然有点眼力,住下正是-勾漏之鹰-司马平……"语音至此略顿,目光电闪地,向花花僧看了一眼。双眉微扬,继续笑道:"大师扬名东海,在下僻处勾漏,想不到竟会在-终南-深处互相见面,真乃佛家所谓有缘了。"花花僧向那只业已半陷在石内的"铁木鱼",指了一指,挑眉冷笑问道:"司马施主,彼此初度相逢,你便存着向洒家挑衅意味,却是为了何事?"司马平摇手笑道:"不是向大师挑衅,在下只是向大师,化点善缘。"花花僧"哦"了一声,目注司马平道:"天下只有出家人向俗家化缘。哪有俗家的反向出家人化缘之理?洒家倒要听听,司马施主打算向我所化的,是什么缘呢?"司马平把那个鹰勾鼻子,耸了一耸,谲笑答道:"常言道:-明人之前,不必细说-大师何须再装糊涂?司马平想向你化的是什么样善缘,你心中早该有数的了。"花花僧讶道:"洒家只修内外武学,并无慧觉神通,在-人心隔肚皮-的情况下,我怎能猜得出司马施主的企图打算?"司马平似乎看出对方并非推诿,遂扬眉问道:"大师猜不出么? 那我就先行请教一声,大师从东海远来,所为何事?"花花僧狞笑一声,看着司马平缓缓说道:"你呢?你从-勾漏-赶到-终南-路程也不算近。"司马平笑道:"当然不近,像我们这等人物,决不会一无所事地,不辞千里而来,故而,司马平所想向你化的善缘,大师心中,应该十分明白。"花花僧道:"你不必绕着圈子说话,还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来得爽快一点。"司马平笑了一笑目注花花僧,点点道:"好,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吧!司马平想向大师所化的那点善缘,就是-昊天二宝."这"昊天二宝"四字,倒把远远作壁上观的"倚红狂士"熊古香,听得心中一震。 花花僧也退了半步,向司马平诧声问道:"司马施主你说的-昊天二宝-,是不是-青昊匕-和-再造九还丹-么?"司马平目光如电,一挑双眉说道:"大师何必多此一问,我不信你不是为了这两件武林至宝,才从东海远来。"花花僧道:"洒家虽是听了江湖传言,为此而来,但这几日间,几乎已踏遍-终南-,也未获得半点蛛丝马迹,司马施主这要向我反化善缘之举,自必会大大失望……"司马平不等花花僧话完,便笑嘻嘻地说道:"大师化缘之事,暂且撇下,如今,我要问你一项问题,请大师据实答复,"花花僧道:"司马施主甚话儿,尽管请讲,洒家知无不答,答无不尽就是。"司马平语音一朗,目中精芒闪烁问道:"我要问的问题就是,大师对于-青昊匕-暨-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玉-究竟想不想要?"花花僧"咦"了一声,双眉微蹙答道:"司马施主,你这项问题问得十分奇怪,你既知洒家是为这-昊天二宝-远来,哪有不想到手之理?"司马平道:"大师既然想要-吴天二宝-,便最好与我合作。"花花僧略感意外地,看着司马平道:"为何合作?怎样合作? 最好请司马施主,解释得明白一些,免得彼此都在大猜哑谜。"司马平点头道:"好,我来细加解释,合作的原因是,大师不知藏宝之处,却有取宝之力,司马平苦无取宝之力,却知藏宝之处。我们两人,若可合作,必将手到功成,若不合作,则谁也无法如愿……"花花僧听至此处,似有所疑地,向司马平问道:"司马施主是说要想取得那-昊天二宝-非我出力,亲自下手不可?"司马平点头道:"最少在你我二人之中,只有大师能胜此任。"花花僧道:"我明白了,莫非那藏宝之处,被甚千钧巨石所封,非要我这双臂之力,方能……"话犹未了,司马平便连摇双手笑道:"大师错了,你双臂膂力。 虽极惊人,但适才-铁木鱼-当头飞压之势,并没有难得住我,可见若是仅需几斤蛮力之事,尚无须劳动大师,司马平也可以勉强一试。"花花僧听说猜错,皱眉略一寻思,摇头说道:"既然猜错,不必再猜,司马施主请直言相谈。"司马平道:"在下曾闻江湖传言,大师曾在东海长江口上,独力斩却七只凶恶异常的-江猪-"……"花花僧恍然接道:"是不是藏宝地点,是在什么寒潭弱水之中,司马施主才想利用我自幼嬉戏于东海波涛的这身水性?"司马平对花花僧所用语句,加以修正地,含笑说道:"不是利用,是合作,因大师若不知藏宝所在,纵然把这-终南山-中所有溪涧泉潭。完全寻遍,也无非枉费气力而已。"花花僧点头道:"-为何合作-一事,我已明了,如今要向司马施主请教的是……我们-怎样合作."司马平道:"我带大师去藏宝之处,大师入水取宝,以你之-行-,辅我之-知-,-知行合一-,必然无往不利,一定成功。"花花僧扬眉问道:"宝物到手以手,怎么办呢?是不是彼此平分,但……"-司马平不等花花僧再往下讲,便自"哈哈"一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当然彼此平分,好在是-昊天二宝-,不是-昊天三宝-,我们可以毫无争执偏颇地,一人享有一件。"花花僧脸上浮起一丝狞笑,摇头说道:"不见得没有争执偏颇吧?司马施主是要-青昊匕-,还是要那-再造九还丹-呢?"司马平含笑说道:"随便,大师入水取宝,费力稍多。应该由你选择,只要留件给我便可。"花花僧目光转动。略一寻思说道:"我不要-青吴匕-,我想要那-再造九还丹."司马平脸上神色,先是一变,但立刻恢复正常地。向花花僧点头笑道:"妙极妙极,大师想要-再造九还丹-,我却想要-青昊匕-,我们之间,真是毫无争执。"花花僧道:"-为何合作-暨-怎样合作-意义,经司马施主加以解释之后,洒家甚表同意,如今我们该莫再空谈,付诸实际行动了吧。"司马平连连点头,向花花僧含笑说道:"大师,在下还要请教一事,就是大师对于阴阳生克等奇门阵法之道,是否……"花花僧听司马平问至此处,不禁面带赧色,摇头接道:"不怕马司施主见笑,洒家对奇门阵法一道涉猎不深。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司马乎道:"既然如此,我要先画个图形,与大师研究研究,免僻万一有意外,却是不妙。"花花僧诧道:"那-青昊匕-与-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既在潭水之中,却又与奇门阵法,有何关系?"司马平笑道:"大师有所不知,在到达藏宝潭水之前,先要经过一段秘密路径,这段秘径半以人工,半以天然,修筑得相当灵妙神奇,颇具颠倒迷踪的奇门奥旨呢!"熊古香听得心中一动,暗忖"终南山"中,哪里来的那么多转折回旋的天然秘径?莫非这"勾漏之鹰"司马平口中所说的,就是自己来路? 念方至此,又听得花花僧向司马平道:"司马施主,你我既然同去,洒家当马首是瞻,趋步追随,何必还要多多费事地,来甚画图解说?"司马平含笑答道:"那秘径之中,黑暗异常,伸手不辨五指,万一大师与我。彼此失散。难免尴尬受困,故而还是费点精神,事先把阵法奥妙了解一点的好。"他边自说话。边自折段树枝,在地上开始作画。 花花僧问道:"司马施主是何时到过那藏宝潭水之前的?"司马平接口笑道:"没有,我直到如今,尚未去过潭边……"花花僧"咦"了一声,诧然不解问道:"司马施主既未去过潭边。却是怎样知道秘道之中的阵法奥妙?"司马平微笑说道:"我是于无意之中,听得一位武林人物谈起。"这时,"倚红狂士"熊古香业已以极上乘的游龙身法,在一削如砥的峭壁之上,毫无声息地,附石横行。 直等到了司马平与花花僧的所立之处。熊古香才缓缓隐入壁间唯有的一诛横生老松之后。 他悄悄逼近之故,是因为听得心中起疑,认为司马平所说秘道。就是自己来时之路;而沉藏"青昊匕"暨"再造九还丹"之处。也可能就是"神工谷"内,"四海厅"前的那泓潭水。 因为那泓潭水,虽可行舟,但潭心水眼附近、却水质特异,并有急漩,真所谓鹅毛沉底,凶险已极。 究竟是与不是,只消看见司马平所画阵图,便可知晓,故而,熊古香才在峭壁以上,悄然移近。 除了图明其中细情之外,熊古香的心中,也起了见猎心喜的浑水摸鱼之念。 因他知道,所谓"昊天二宝",是约莫百余年前,一位修炼得几成地仙的玄门奇侠"昊天道长"所留。那柄"青吴匕",长仅二尺。但洞金穿石,无坚不摧,那"再造九还丹",共有九粒,倘若全数服下。引导得法,可使真元弥沛,内力大增,至少加强二三十年功行,无异脱胎换骨。 熊古香有自知之明,深悉自己的武学方面,虽臻上乘,但也不是没有弱点,唯一缺憾,就是遇上旗鼓相当的极强对手时,会在耐战内力,难于持久之上,渐渐露出败象。 故而,他对"昊天二宝"中的"青昊匕",并不垂涎,却对"再造九还丹",有了绝大兴趣。 假如自己自获此丹,加以服食,则一对周时以后,便真力大增,弥补缺陷,可以凌驾于"静楼二老"另一位"九指醉客"许中阳之上。 熊古香既起贪念,便需获宝,而寻获宝物最有效,和最省力的办法,却是不动声息先作壁上观,然下手夺取,坐收混水摸鱼的渔人之利。 由于这些原因,熊古香对司马平、花花僧二人,丝毫不加惊动,只是悄悄偷窥。 如今。他看到了,司马平所画的是螺旋状的阵图。 熊古香吃了一惊,心中疑念电转…… 他想的是:司马平所画图形,分明就是自己来时所经的黑暗秘径,但这黑暗秘径中迷踪奥妙的通行诀窍,除了于成龙、卜新亭、潘玉荷等"神工谷"中少数主脑以外,应该绝无人知,这"勾漏之鹰"司马平却是如何知晓?…… 熊古香动念之间,司马平已开始向花花僧解说阵图奥妙。 但他几乎是附耳低声,加上山风狂拂,呼呼怪啸,致令高藏在壁上的熊古香,无法听清司马平的解释之语。 片刻过后,花花僧语音稍高地,向司马平问道:"司马施主,这种阵图奥妙,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司马平道:"大师问此则甚?"花花僧双目凝光,看着司马平道:"这位武林人物,既知-青昊匕-暨-再造九还丹-的藏放所在,又悉阵法奥妙,他竞不自寻求,却将这种珍贵讯息,告知司马施主,是不是有点奇怪?"司马平静静听完,点头微笑道:"大师问得有理,但我要请教大师。我不是也一样向你倾诉奥妙了么?"花花僧似有所悟,"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莫非那人也不通水性?"司马平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因为那种弱水寒潭。极具自然威力,绝非仅凭武功修为,便可随涉险。"花花僧道:"那位武林人物,纵因不识水性,无法入潭取宝,至少也该像司马施主这样,与人起合作之心。"司马平笑道:"大师说得极是,但那武林人物声明他身负深仇大恨,心中只想报仇,。不想夺宝,故而以这种珍贵讯息,换去我一件东西……"花花僧听得心中好奇地,接口问道:"换去什么东西。司马施主可以告诉我么?莫非此物竟与那人的报仇之事有关?"-司马平点头笑道:"大师猜得不错。那人向我索去的。是一条-勾漏山玄阴洞-中特产,奇毒无比的-七寸墨蛇."花花僧道:"-七寸墨蛇-?这东西倒还是首次听见,它的厉害之处何在?"司马平摸出酒瓶,饮了一口酒,答道:"这种蛇儿,长才六七寸左右。颜色墨黑,粗细只如寻常笔杆,但却奇毒绝伦。齿人无数。倘以之对仇家实施暗算,委实是出人意料的极具威力之物。"花花僧听知究竟,向司马平含笑道:"司马施主,常言道:-兵贵神速-,又道是-事不宜迟-,我们此刻便通行秘道,去往寒潭,下手取那-昊天二宝,免得有所迟延,万一生甚变故。"司马平道:"好……"一个"好"字,刚刚出口,陡然听得有人从头顶峭壁以上,发出了一声长啸,这声长啸,既似长空鹤唳,又如瀚海龙吟,清朗嘹亮无比,显得这发啸声之人,内功精湛,绝非俗流。 司马平与"神力罗汉"花花僧均是大行家,一闻啸声,便惊得双双仰首,想察看察看发啸者究竟是何人物?"-谁知他们头儿才抬,一条人影,已如淡烟幻影般地,随同啸声飞降。 司马平心中一惊,本能地吸气转身,后退丈许。 花花僧也与他同样动作,只不过一个向左纵身,一个向右闪避,在方向上略有不同而已。 这条由峭壁上方,陡然纵落的人影,自然便是"神工谷"中,"静楼二老"之一的"倚红狂士"熊古香。 熊古香身形落地,向司马平、花花僧摇手笑道:"两位不必惊慌,在下并无恶意。"花花僧性情暴躁,首先厉声喝道:"你既没有恶意,却悄悄躲在壁上,偷偷听我们谈话则甚么?"熊古香"哈哈"一笑,目闪神光说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难道这-终南山-中,只许你们壁下谈话,就不许我在壁上眺览景色,大师之言,未免太不讲理了。"司马平趁着熊古香与花花僧答话之际,一旁偷眼观看,觉得来人气宇,太不平凡,遂以比较和善的态度,抱拳说道:"尊驾绝壁眺景,足见雅兴,但这长啸飞降之举,却恐不能再说是太偶然吧?"熊古香目光电扫二人,点头扬眉笑道:"既然现身。自然偶然,我是……"花花僧委实性暴,不等熊古香话完,便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来意?莫非偷听得洒家与司马施主所说之言,也想分享一杯羹么?"熊古香"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大师错了,我倒没有把什么-青昊匕,和-再造九还丹-看在眼内,只是不忍心见死不救而已。"司马平听得莫明其妙,双眉深皱,向熊古香问道:"-不忍见死不救-?尊驾的这句话儿,究竟怎样解释?所谓-见者-,自然是你,所谓-死者-又是谁呢?"熊古香笑道:"寂寂常山,别无人在,司马朋友还要我再加以解释,不嫌太多余么?"花花僧气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目注熊古香,厉叱道:"你……你……你……你难道是……是指洒家与司马施主?"熊古香冷冷答道:"不错,就是你们两位,你们只消一进入那-迷踪秘径-,立有性命之虞,我才动了慈悲意念,特地现身,希望能为大师暨司马朋友,挽回这场劫数。 花花僧仍然甚为生气,狞笑说道:"多谢施主的慈悲意念,但当世武林之中。能轻易要了洒家与司马施主的性命之人,恐怕还不太多吧?"熊古香知道这"神力罗汉"与"勾漏之鹰",都是黑暗中一流魔头,自己若不显些真章,绝难使他们心中服帖。 念头打定,不理花花僧之言,却向司马平笑道:"司马朋友,你把花花大师的-铁木鱼-,掷得隐入石地,未免有些失敬,在下代你取出来吧。"司马平知晓对方有意露上一手,自己心中也恰好要想掂掂这蓝衫儒士,究竟有多少斤两,遂点头拱手答道:"多谢,多谢,有劳,有……"他本来是说"多谢,多谢,有劳,有劳。"但最后一个"劳"字,居然未曾出口。 司马平顿口不语,是受了惊恐,因为这位看来气字不凡的蓝衫文士,所表现的功力修为太惊人了。 原来,就在司马平语音未了之际,熊古香业已把那只"铁木鱼"抓了起来。 "铁木鱼"半陷石内,要想抓起,业已十分艰难,何况熊古香并未抓向"铁木鱼"口中容易着手之处,只是随手向"铁木鱼"上一拍,便似手掌有无穷吸力般,把"铁木鱼"吸得应手而起。 司马平与花花僧相顾失色之间,熊古香在手中掂了一掂,皱眉笑道:"哟!这-铁木鱼-分量太重,大师携以偕行,未免不便,何况还要入甚弱水寒潭?不如由我效劳,把它暂时寄存在这山壁上吧。"话完,翻手一抛,"铁木鱼"便向空中飞起丈许。 然后,蓝色儒衫的大袖展处,向空中轻轻一拂。 未见有任何疾风劲气,那具重约千斤的"铁木鱼",便在空中倏然横飞。撞向山壁-"当"的一声巨晌,石雨与火星齐飞! 那只"铁木鱼"业已整个嵌入壁间,并可显然看出,连形状也因禁不起那大力撞击,而告略有改变。 熊古香微微一笑,向花花僧抱拳说道:"对不起,我劲头拿捏不准,一时失手,使大师这具-铁木鱼-略有毁损,大师若不见谅,在下愿以同样重的黄金,为你重铸这心爱之物。"这一手绝世神功,把两位相当心性高傲,自命不凡的黑道魔头,一齐镇住。 花花僧还在苦笑,司马平已向熊古香抱拳问道:"司马平敬礼请教尊驾上姓高名?"熊古香微微一笑,目注司马平道:"司马朋友,我在答复你我的姓名之前,先要向你请教一个人的姓名来历?"司马平"咦"了一声,略含诧问道:"尊驾要问谁呢?在下-勾漏之鹰-司马平,与这位-神力罗汉-花花僧的姓名来历,不是早就被你听去了么?"熊古香双眉一轩,摇头含笑说道:"当然不是问你们两位,我是问那告知司马朋友秘洞途径走法,以及向你索去一条-七寸墨蛇-之人。"司马平道:"此人来历,我丝毫不知,只知道他叫-花天富-而已。"熊古香初闻"花天富"之名,不觉一怔,但他反应敏捷,旋即想出这是"傅天华"三字的倒转谐音。 于是,他面带喜色,目注司马平道:"司马朋友,不知这-花天富,的来历无妨,请你把他的形貌如何,说给我听好么?"因为于成龙曾把傅天华的形貌,告知潘玉荷,潘玉荷于求请熊古香帮她出谷之际,也曾向熊古香详加转述,熊古香才对司马平试行探询。 司马平答以是位风神高秀冲朗的清癯文士,恰好与潘玉荷所转告的傅天华貌相符合。 熊古香见自己才一出口,便误打误撞地,探得那位"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踪迹,不禁心中暗喜,又对司马平问道:"司马朋友是怎样遇见这花天富,他又是怎样对你提起有关-昊天二宝-之事?"司马平听见对方问得这般仔细,不由双眉一皱。 熊古香笑道:"司马平朋友不必迟疑,我已声明,对所谓-昊天二宝,,毫无染指之心,只要司马朋友据实相告与那花天富相见经过,我负责把你们两位引至弱水寒潭;要不,若是仅凭花天富的一点图形,要想通行秘洞,简直千艰万难,并蕴藏无限凶险,甚至会有性命之虞!"司马平双眉方自一皱,熊古香注目问道:"司马朋友皱眉则甚,莫非不相信我的话儿?"司马平道:"在下不是不相信尊驾之语,而是弄不懂尊驾为何对……对那位花天富如此关切?"熊古香笑道:"因为我觉得此人可能是我一位昔日强仇化名,他向司马朋友所索去的那条-七寸墨蛇-,可能也是企图用来对我暗算!"这项理由编得十分合情,司马平遂点头说道:"好,我把经过情形,从实奉告便了。好在司马平与那花天富,宛如风来水上,云度寒塘,彼此前所未识,根本谈不上丝毫利害关系。"熊古香指着一条长形青石,含笑说道:"司马朋友与花花大师请坐,我们且慢慢叙述。"他一面发话。一面心中暗想,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真是机诈百出,花样甚多,他索去一条"七寸墨蛇",尚有可说,要把司马平、花花僧二人,弄去"神工谷"之举,却不知是何用意,自己倒要和他斗斗心思,好好猜测猜测。 司马平如言在石上坐下,向熊古香说道:"在下闻得江湖传言,-青吴匕,及-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藏在-终南山-中,遂由-勾漏-远来,一来碰碰机会,二来也一览关中胜景……"语音至此顿住,似乎有点口渴地,取出所带水壶,饮了两口。 熊古香不去打扰,乘司马平饮水之际,指着壁间那具"铁木鱼",向花花僧含笑说道:"大师不要生气,等司马朋友说完经过,我送你一件东西,包管百倍于这-铁木鱼-的价值就是。"花花僧将信将疑,向熊古香合掌示谢。 司马平收起水壶,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在下抱着满腔热望而来,但到了-终南-以后,几乎踏遍了所有峰崖涧壑,也未发现有关-昊天二宝-半点踪影。"熊古香道:"司马朋友是在何种情况之下,与那花天富相遇?"司马平笑道:"这事说来甚妙,我难寻找-吴天二宝-不着,却遇见一个罕见怪物,名叫-紫琵琶蛇-……"花花僧坐在一旁,听得接口朗声说道:-"-琵琶蛇-已是绝毒之物,闻听人言,它成了-紫色-以后,更能嘘气杀人,厉害无比。"司马平向花花僧看了一眼,点头说道:"大师说得不错,那种-紫琵琶蛇-,能在一丈距离之内,嘘气射毒,中人无救,大师不妨猜一下,在下是用什么方法?除这-紫琵琶蛇-?"花花僧沉吟道:"此蛇既然毒性极烈,难以近身,司马施主大概不用兵刃掌力。是在一丈以外,施展暗器除它。"司马平摇了摇头,向他含笑说:"大师猜得上路,但却尚不完全正确。"花花僧"哦"了一声,正自寻思,熊古香业已笑道:"我大概猜出来了,司马朋友是用你身边所带的-七寸墨蛇-,去对那-紫琵琶蛇-,加以克制。"司马平听了,连连点头,尚未答话,熊古香又复笑道:"我并可以触类旁涵,据以推测,大概就在-七寸墨蛇-大展神威、除却-紫琵琶蛇-之际,那位花天富也就骤然出现。"司马平向熊古香把双手拇指一挑,由衷赞道:"尊驾真是料事如见。太以高明……"熊古香笑道:"司马朋友莫加谬赞,请说下去。"司马平道:"花天富现身以后,便自报姓名,说是他那对-七寸墨蛇-,颇有兴趣,要我慨然割爱,送他一条。"花花僧皱眉接道:"这花天富的要求,太不上路,-七寸墨蛇-是司马施主苦心调教豢养的罕世灵物,怎肯平白无故地,送给萍水相逢的陌生之人?"熊古香道:"正因如此,双方才会成立了交换条件。"司马平颔首道:"花天富也明知我不肯平白送他,于是便在我双眉方蹙之下,继续宣称,他并非无故索赠,而是附带有以-昊天匕——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作为这交换的优厚条件。"熊古香道:"倘若司马朋友果能就此寻得-昊天二宝-,则这交换条件。自甚优厚。但司马朋友却怎会相信那花天富不是乱编谎话,胡说八道的呢?"司马平笑道:"一来对方把藏宝潭水左近地形,暨秘道迷踪阵图等,说得头头是道,听不出丝毫迟顿捏造情况,二来我那-七寸墨蛇,,囊中共有七条,送他一条,不算什么……"花花僧接口笑道:"话虽如此,但那花天富若是仗着伶牙利齿,骗了司马施主,却是天大笑话。"司马平把他那鹰勾鼻,耸了一耸,目闪厉芒说道:"司马平生平气量甚狭,睚眦必报,倘若那花天富当真骗我,我和他这笔账儿有得算的。"花花僧道:"你们已然分手,司马施主纵想寻那花天富的晦气,恐也无从寻起。"司马平狞笑道:"不然,只要那花天富尚在-终南山-内我可于不知不觉中,取了他的性命。"花花僧念了一声佛号,向司马平诧然问道:"于不知不觉之中,取人性命,未免太以艰难,莫非司马施主,来自-勾漏-,竟精擅苗瑶等族的诅咒魔魇之术?"司马平摇头笑道:"我不会什么诅咒魔魇,只是可以利用我送给花天富的那条-七寸墨蛇-,以及我囊中尚存的六七条-七寸墨蛇."花花僧苦笑道:"司马施主请说得明白一点,洒家弄不懂其中奥妙?",司马平尚未答话,熊古香一旁笑道:"司马朋友是不是打算利用这种异种毒蛇的同类气机感应,把其余六条放出,让它们自动去找送给花天富的?"司马平对于熊古香的敏锐心机,好生敬佩,点头答道:"正是如此,只要花天富人未行出百里之外,必被找到,那六条-七寸墨蛇-,发现同类困在生人身上,定将发难,花天富岂非便将在不知不觉之下,糊里糊涂地断送性命? 说至此处,目注熊古香扬眉问道:"如今我要请问尊驾,那花天富所说,有关-昊天二宝-之事,是否骗我?"熊古香笑道:"此事是真是假,一时之间尚无法判断……"司马平诧声问道:"是真便真,是假便假,尊驾为何说出此时尚无法……"熊古香不等司马平的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因为寒潭与秘道两者,是确有其地,但潭中究竟有无-青昊匕-与-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却在花花大师下潭寻察之前,谁也不敢断言。"花花僧道:"司马施主已将与花天富相遇经过,详细见告,如今尊驾该见示姓名来历了吧?"熊古香笑道:"我姓熊,生平最爱在脂粉堆中打滚,与大师的-花花-二字可称-同好-,大师能猜得出我是谁么?"司马平早就在暗中捉摸这武功奇高的蓝衣文士路数,闻言之下,正自寻思,花花僧已愕然失声叫道:"姓熊的成名高手不多,难道尊驾竟是洒家最景仰、心中渴盼一见、却苦无机缘拜谒的-倚红狂士-熊古香老人家么?"熊古香被他这几句话儿,倒也奉承得相当高兴,目注花花僧,点头笑道:"大师既然猜出我的身份,定也可以……"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一扫壁间那只业已有毁损的"铁木鱼",含笑又道:"大师定可也猜出,我适才所说,要送你一件比-铁木鱼-价值百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花花僧惊喜欲狂,面带希冀之色说道:"是……是不是熊老人,家所擅的-房中秘诀-?"熊古香点头笑道:"正是,除了这册完全讲究-降龙伏虎凤倒颠鸾,的-房中秘诀,以外,我还赠你一瓶为数约百粒的-铁汉锁阳丹,,这对大师来说,可称享受不尽,足以抵得过那只蠢然无灵的-铁木鱼-了吧?"花花僧站起身来,合十当胸,连连称谢地说道:"熊老人家哪里话来?你是洒家钦佩已久的前辈高人,慢说还有厚赠,就这亲誉,业已足慰生平。区区一只-铁木鱼-算得什么?老人家若是再提,便使洒家汗颜无地的了!"司马平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等隐世已久的高明人物,也向熊古香恭维不已。 熊古香笑道:"司马朋友莫再客气,如今我先带你和花花大师,去往秘洞之中看看。"司马平目光盯在熊古香的脸上问道:"熊老人家,我先请教一下,通行秘洞之后,是否即去寒潭,寻取-昊天二宝-?"熊古香点头道:"常言道:-夜到长时梦必多-管它有无-昊天二宝-,我们且去潭边,请花花大师,下水搜索一下,总不会有甚差错?"司马平目芒一闪,挑眉说道:"慢点,熊老人家请略候片刻,我要先行作上一件事儿。"熊古香一时不明其意,向司马平注目问道:"司马朋友……"四字才出,司马平信自接口说道:"熊老人家,你这-倚红狂士-四字,司马平钦仰已久,倘不见弃,请叫我一声司马老弟如何?"熊古香笑道:"好,我痴长几岁年纪,就从命托大了……"语音微顿,换了副诧异神色,向司马平问道:"司马老弟,你适才要先行作上一件事儿之语,却是何意?秘洞寒潭,离此尚远……"司马平道:"不是有关寻取-吴天二宝-之事,我是想立刻放出-七寸墨蛇-……"熊古香笑道:"立刻放蛇则甚?司马老弟是否怕那花天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司马平点头道:"这厮若是走出百里,-七寸墨蛇-的同类气机。就不易感应追踪,故而在下认为花天富既与熊老人家。结有前仇,不如索性把握机会,将他除掉。"熊古香"哦"了一声,点头含笑道:"多谢司马老弟美意,但此事无须急在一时,我们还是先去寒潭看看吧!"司马平诧道:"熊老人家为何对仇家宽容,不怕夜长梦多,养熊古香微笑说道:"我不是对仇家宽容,是因为深知花天富那厮有所图谋,必然潜伏近处,决不会走出百里之外。"司马平目中闪现杀气地,狞笑说道:"这样更好,只要那厮不会远离,我随时都可以施出灵蛇,使他死在不知不觉之下。" 第十四章 潭心探宝 熊古香笑道:"正因如此,我才会暂时阻止老弟放心,等少时见了另外一人再放。"花花僧在旁讶问道:"另外一人,这人是谁?像这种寻取武林异宝之事,似乎……似乎不宜有多人参与机密。"熊古香失笑道:"不令此人参与机密不行。大师大概还未料到,所谓-弱水寒潭-,早已有主。"花花僧合掌当胸,念了声佛号说道:"老人家此语,又颇蹊跷,弱水寒潭,怎会有主?常言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熊古香不等他往下再说,随即笑道:"不单寒潭有主,连那秘洞之中,除去迷踪旋径以外,也设置不少桩卡,和无数厉害埋伏。"花花僧道:"奇怪,洒家在终南山内到处云游,怎未听见过山中有甚著名武林人物。足为-潭主——洞主-……"司马平偶然触动灵机,在一旁插口问道:"熊老人家,在下猜出了,所谓-寒潭潭主-、-秘洞洞主-,莫非就是你吧?"熊古香摇了摇头。向他含笑说道:"司马老弟猜得有点边儿,却未全中。我不是-潭主——洞主-,只是那位主人所礼若上宾的一名供奉而已。"司马平意似有所不信地,扬眉说道:"熊老人家,你是否太以谦逊?我不相信像你这等盖世绝代高人。逐会接受人家……供奉:"他说得嘴溜。几乎把接受人家豢养"一语,冲口而出。幸亏及时领悟,才把那极不好听的"豢养"二字,改为"供奉".熊古香倒不甚在意,只是笑了一笑说道:"若是寻常供奉,自然无法对我羁绊,但这位主人,供应我八名绝色少女,镇日狂欢,每隔半月一月,并还调换新鲜。遂使我这-倚红狂士-,大投所好,有些在此间乐不思蜀了。"花花僧也是个色中饿鬼,花里魔王,闻得熊古香有八名绝色少女倍侍,旦夕娱欢,不由"咽地一声",咽了一口馋涎。 熊古香看了花花僧一眼,含笑道:"大师莫要心馋,等我送你-房中秘诀-,暨-铁汉锁阳丹-后,不妨拨了四名美女,让你试验试验。"这两句话儿,听在花花僧耳中,委实令他喜心翻倒,向熊古香不住称谢。 司马平道:"宾犹如此,其主可知,这位-潭主——洞主-上姓高名,熊老人家能否告诉花花大师和在下么?"熊古香直到如今,尚未想起傅天华为何要把这"勾漏之鹰"司马平和"神力罗汉"花花僧,驱入"神工谷"的用意,故而不肯说出淳于泰的真实姓名,但既邀人入谷,却又不能不答,遂仍以淳于泰的化名,作为搪塞,含笑说道:"这位-神工谷,的谷主,姓于,名成龙……"花花僧念了一声佛号,诧然接口道:"洒家对当世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高明人物,差不多纵未目睹,也曾耳闻,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位于谷主的大名?"熊古香笑道:"于谷主现在还是-潜龙在渊-,等他成了-飞龙在天-之际,我敢说整个武林之中,就无人不识他了。"司马平反应相当敏捷,闻言之下,含笑问道:"听熊老人家之言,莫非谷主有开谷问世,与各派群豪,一争雄长之心?"熊古香点头笑道:"大概用不着争,于谷主绝艺神功,宇内无敌,他开谷之后,无论少林、武当、峨嵋、昆仑,哪一派不肯向-神工谷,低头,哪一派就会遭到无可挽回的莫大劫运!"司马平起初听得脸上似有不服神色,但一转念间,也就目注熊古香,点头说道:"熊老人家此语,乍听之下,似乎令人有略嫌夸大之念,但往深处一想,却觉全是实言。"熊古香道:"司马老弟是往什么深处着想?"司马平道:"在下是从熊老人家身上着想,以你这等绝世高人,都被于谷主笼络得成为-供奉-,则-神工谷-内,卧虎藏龙,高手云集之状,确实是不难想见的了。"熊古香目注前方伸手一指笑道:"到了,前面那片满布垂拂藤蔓的陡立峭壁,就是-神工谷-的秘道入口。"花花僧道:"那寒潭弱水呢?难道是在山腹……"熊古香不等他往下再问,随即笑道:"-神工谷-四山如屏,除了这条秘径和另一幽僻水道之外,可说只有飞鸟能入,那寒潭弱水,不在山腹以内,是在于谷主燕居议事的-四海厅-前。"司马平双眉微轩,向花花僧含笑道:"大师听见没有?我们若非巧遇熊老人家,即令能通过秘道,即令你水性通玄,也休想能下得寒潭,捞取-昊天二宝."花花僧道:"司马施主说得极是,但在这种情况之下,纵然哥得-昊天二宝,,我们也不好意思独占,还是交给熊老人家,作合理处置才安。"司马平心中雪亮,知道花花僧是贪图熊古香付他"房中妙诀",送他"铁汉锁阳丹",并以美女供其试验,才如此大卖人情,遂连连点头,含笑答道:"当然,当然,熊老人家是前辈泰斗,当然应该由老人家来主持一切。"熊古香含笑说道:"这桩事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要等花花大师下潭察看之后,才可肯定,我们无须过早作乐观估计。"他们边谈边行,业已到了"特殊秘道-的入口处,熊古香止步,向那深黑洞中朗声道:"本谷执事中,何人在此轮值?"熊古香语音才落;暗影中毫无声息地,闪出四人。 由于来人在出现时身法时,以及目光炯炯,以及两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情形看来,可以一望而知,均是内家高手。 司马平与花花僧对望一眼,知道熊古香所说秘道中藏有各种埋伏之语,果然不错。 那四名劲装佩剑之人,一见熊古香,便均神色恭谨地,肃立躬身,由左面一个年龄较长的发话说道:"属下佟彪,率见弟佟虎、佟豹、佟鹏等三人,参见熊老供奉。"熊古香意想到这佟彪竞认识自己,遂"哦"了一声,目光电扫四人,扬眉问道:"老夫虽居-神工谷-内,但平日几乎足迹不出-静搂-,佟朋友却是怎会认识我呢?"佟彪满面含笑地,躬身抱拳说道:"-静楼二老,,是谷主曾传谕全谷,务须一体尊敬的本谷绝顶高人;再加上适才卜大总管又说明熊老供奉出谷之事,命佟彪兄弟,在秘道入口处,恭候差遣,又怎会不认识供奉呢!,-熊古香点了点头,佟彪又复笑道:"何况,老供奉胸前,还有一根-金龙特令-,此令一到,无殊谷主亲临,自然更易辨识的了。,,熊古香笑道:"卜大总管呢?他如今人在何处?"佟彪躬身答道:"近日因有强敌对本谷窥伺,卜大总管遂不眠不休地,去往各处巡察。"熊古香叹道:"这位卜兄,委实智勇双全,谷主能得到他担任本谷-总管-之职,真所谓如虎添翼,洪福齐天的了……"说至此处,指着司马平暨花花僧道:"这位是-勾漏之鹰,司马平,那位是-神力罗汉-花花僧,均属名满东南的当世高手,如今因有急事需和我一同进谷。"佟彪陪笑说道:"请,请,凡属与老供奉同来之人,都是本谷贵宾,老供奉何必还向我弟兄……"熊古香不等佟彪话完,便即笑道:"贤昆仲值班防守,职责攸关,老夫应该把司马老弟暨花花大师的身份,向你们引介一下。"说完,侧过脸儿,对司马平、花花僧叫道:"司马老弟、花花大师,我们走吧?"司马平与花花僧,在熊古香前行引路之下,进入那黑暗秘径,佟彪兄弟则个个躬身肃立。 花花僧边行边向熊古香带笑说道:"熊老人家,那位于谷主对你的礼遇真隆,连所有-神工谷-的人员,都是如此恭敬。"熊古香笑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在谷内静楼之中,一住多年,几乎完全淡却再出江湖的名利之念?"司马平道:"家兄在-十万大山-之中,也创了一片相当大的基业,熊老人家倘若有暇去南荒一游,司马平定当竭诚招待,尽量供应老人家一些苗蛮艳女,换换口味。"熊古香听得心中一动,含笑问道:"家兄是谁?"司马平道:"家兄是-十大大山-之中的-骷髅帮主."熊古香尚未说话,花花僧已在一旁道:"司马施主你所说设在-十万大山——白骨崖-头的-骷髅帮-帮主,不是-三绝骷髅-欧阳溯么?"司马平笑道:"大师说得不错。"花花僧心中十分惊奇地,"咦"了一声,诧道:"奇怪。奇怪- 骷髅帮-的帮主,既然是你哥哥,怎地他姓欧阳,你姓司马?"司马平笑道:"此事并不足奇,因我从小便过继给司马门下- 欧阳-两字。才是本姓。"话方至此,突向熊古香高声道:"熊老人家,依照花天富所画图".在此应该左转,你……你怎么舍左向右走了?"-熊古香微笑道:"向右转才是正途,若向左转,便将钻入牛角尖中。弄得困顿不堪,毫无出路。 司马平已知熊古香在"神工谷"中身份,自然信他之言,苦笑一声,皱眉说道:"熊老人家,我真不懂,那花天富要把我与花花大师,骗入-神工谷-,究竟有何目的?难道只是为了一条蛇么?"熊古香道:"这桩问题,我也觉得颇为蹊跷,但目前无法研判,只好等到了寒潭,下水察看以后再说……"语音至此倏顿,目中寒芒如电,向那沉沉暗影一挑双眉,厉声喝道:"谁在暗影之中,鬼鬼祟祟……-,这两句话儿,把司马平与花花僧二人,都听得好生惭愧。 因为他们都自诩功力甚高,如今在耳目聪明,毫无所觉之下,熊古香却发现有人潜伏,岂非汗颜之事? 熊古香的语音一落,前面沉沉暗影之中,果然有人发出了"哈哈"一笑。 熊古香听得笑声,恍然扬声叫道:"是卜兄么?佟彪说你已往各处巡查。怎的又回此地?-,一点火星,由暗影中冉冉飞来,点燃了壁问灯光。 卜新亭缓步走来,向熊古香抱拳笑道:"小弟业已巡查一遍,因想起熊兄或将转回,才赶来看看,熊兄为潘夫人寻仇之举,有无收获?这两位又是谁呢?——熊古香边自为司马平、花花僧,向卜新亭引见,边自把经过情形,对他说了一遍。 卜新亭静静听完,略一沉吟,眉头微皱,说道:"司马兄所遇的-花天富-,似乎就是-傅天华-姓名的颠倒谐音。"熊古香点头道:"我于闻得司马老弟相告之下,也有这种想法。"司马平诧然问道:"熊老人家,你与卜大总管所说的-傅天华-是谁?"熊古香道:"此人号称-天机剑客-,为人诡诈无比,功力也相当高明,乃我深仇宿怨,老弟不妨再想想,把-傅天华-三字,颠倒过来,岂非就是-花天富-么?"司马平微一寻思,不禁连连点头。 熊古香又向卜新亭笑道:"卜兄,依我之见。不论-昊天二宝,之事是真是假,都应该先劳动花花大师一下,请他施展绝高水性,潜入寒潭看看。"卜新亭点头道:"当然,当然,在察出有无-昊天二宝-之后,才好对傅天华那厮的阴谋诡计,细加研究判断。"熊古香道:"谷主如今何在?是在-练功房-?还是……"卜新亭笑道:"谷主因被傅天华一加扰闹,心情不好,已与潘夫人安寝,熊兄要找谷主则甚?"熊古香道:"我想为司马老弟暨花花大师引见,并顺便把欲下寒潭,寻取-吴天二宝-之事,向谷主禀告一声。"卜新亭含笑说道:"下潭寻宝之事,慢说有熊兄在场,便连小弟,也可全权担待。至于引见一举,明日何妨?今夜时光已晚,不必再去惊动谷主了。"熊古香听完卜新亭所说,略一寻思,点头笑道:"卜兄说得也对,我们索性先赴寒潭,请花花大师施展他傲世水性,下潭察看以后,知道究竟有无-青昊匕-和-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再于明日晋见谷主时,一并禀告便了。"卜新亭向花花僧看了一眼,含笑问道:"花花大师,那潭心泉眼左近,水质极冷,尤其在这夜间,更复奇寒彻骨,大师在下潭之前,要不要我替你准备一些药物?"花花僧摇了摇头,"哈哈"笑答道:"洒家有件-鱼皮水靠-,乃是稀世珍品,可御寄寒,故而药物倒属无需,卜大总管在舟中替洒家准备上两斤烈酒,饮在腹内,足御潭水寒威的了。"卜新亭笑道:"-神工谷-内,各种美酒俱全,大师与司马兄,请随熊供奉前往潭边,卜新亭先行一步,命他们准备轻舟美酒之属。"说完,微一抱拳,便即独自驰去。 "勾漏之鹰"司马平目送卜新亭的背影,扬眉说道:"这位卜大总管,看来精明能干得很。"熊古香道:"不单精明能干得很,。身文才武学,委实世罕其匹,难怪于谷主把他倚为左右手了。"说至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向司马平问道:"司马老弟,-眇目张良-卜大总管,成名于八闽一带,距离你-勾漏-地区,并不太远,你原先认识他么?"司马平道:"不认识,对于这位-眇目张良-,我是久闻其名。 木识其人,今日一见……"说到"今日一见"之际,司马平双眉忽蹙,顿住话头,未再说将下去。 熊古香问道:"司马老弟为何语音忽顿,不说下去?你久钦未识之下,今日见了这位-眇目张良-,有何感想?"司马平欲言又止,打了一个"哈哈",含笑说道:"卜大总管是人中麟凤,否则也不会获得于谷主暨熊老人家的如此赏识,司马平今日识荆,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的了。"熊古香何等人物,听出司马平语意中,仍有未尽之处,但因彼此新交,遂也不便追问。 左旋右转,绕出秘道,到了背崖面潭的"四海厅"前。 卜新亭准备了一条可容四人坐卧的中型轻巧快船,已在潭边等候。 "倚红狂士"熊古香边自登舟,边自向花花僧笑道:"花花大师,这泓潭水,水质特殊,一般均属常流,只有潭心水眼的寻丈周围。是不是急漩太多,鹅毛沉底?"熊古香点头答道:"花花大师猜得不错,潭心共有数十漩涡,但均其径尺许,只多不大。"花花僧笑道:"熊老人家有所不知,这些急漩,在表面看来,虽是数十小漩,但越往下便越会合并,到了最后,可能合并成一个或是两个巨型涡,漩涡范围当在桌面大小,威力就显得极惊人了."熊古香目注花花僧,含笑扬眉问道:"大师精识水性,可知这些往往能吸入吞没整只舟船的大小急漩,成因安在?"花花僧丝毫未加考虑思索地,应声答道:"成因在于潭心太深,并可能下通某地,成为水源。"卜新亭点头道:"-弱水-一说,或可如此解释,但-寒潭-二字,又应怎讲?"花花僧仍然毫不迟疑地,缓缓答道:"水到深时质自寒,潭水既然最深,定比他处更冷,何况还有另一可能……"卜新亭一面命船夫解缆催舟,一面向花花僧笑道:"大师所认为的另一可能,又是什么?尚请见告,俾令卜新亭大开茅塞。"花花僧笑道:"卜大总管太谦,洒家所谓另一可能,是指潭心水眼之中,或许潜伏有什么体质奇寒的罕世怪物。"卜新亭皱眉道:"这潭水之下,难道也会有罕世怪物?……"话犹未了,花花僧便自接口微笑说道:"昔年洒家在东南太平岛左近,便见过一条-天寒玉带蛟-,那蛟穴周围,就是水质特殊,奇寒彻骨。 卜新亭向潭水中指了一指,扬眉笑道:"潭中若是有蛟,怎会如此平静,除了潭心漩涡,舟船难近以外,似乎从来未曾出过事呢!"花花僧道:"有蛟也不一定不平静,这等怪物,往往蛰眠水底,除非先行遭遇巨大震动侵袭。才会不顾一切地,出世兴风作浪。"卜新亭点头笑道:"敬闻高论。前面便是潭心,我命船夫下锚。 大师也该饮烈酒,换水靠了。"花花僧闻言,立刻把僧衣脱去,上下精光地换上了一件黑色水靠。 这水靠不单全黑,并黑得闪闪发光,是由颈后套转,把整个人身,一齐包没只剩下两只眼孔,和口鼻通气之处。 熊古香"咦"了一声,向花化僧问道:"花花大师,看来你这件水靠,真是罕世奇珍,大概除了御寒贴身之外,还可略避刀剑掌力?"花花僧取过一瓶烈酒。边自狂饮,边自点头笑道:"熊老人家真好眼力,这是-千年鲨皮-,再经药汁泡制,除了宝刀宝剑,暨太高明的罡气掌力之外,确实不但便于潜水游行,亦可防身度厄。"卜新亭见花花僧顷刻之间,便已饮尽一瓶。不禁点了点头,含笑赞道:"大师真好酒量……"花花僧又取过另一瓶烈酒狂饮,笑道:"要想利用酒力,从体内发热,抵御奇寒,非如此急饮不可,其实洒家酒量,不算太强,像这等烈酒,有个三五斤下肚,也就醉了。"卜新亭笑道:"能饮五斤烈酒之人,已极罕见,大师上来以后,倒可与本谷一位绝顶高人,比较比较,谁是当世第一?"花花僧听出兴趣,目注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你所说的另…高人是谁?"卜新亭伸手指着熊古香微笑答道:"就是与熊兄身份相同,极受谷丰尊崇的许老供奉。"花花僧喃喃自语,把"许老供奉"四字,反复念了一遍。霍然目光一闪。挑眉问道:"姓许的酒量极宏高人,当世武林中,莫非就是业已隐迹多年的-九指醉客-许中阳么?"不新亭尚未答言。熊古香已自笑道:"不错,正是那个终日无酒即病的许老醉鬼。"卜新亭一旁凑趣地,向花花僧笑道:"大师平素参-欢喜-之禅,此番遇着了能在-色-中得道的-倚红狂士,熊兄香兄,日常酒量极宏,又遇着了号称-干杯不醉-的九指醉客许老供奉,真所谓两获同好,不虚此行的了。"花花僧目光微闪,念了声佛号说道:"洒家对于酒境盖世无敌的。九指醉客-,委实钦佩已久,少时还请卜大总管为我引见晋谒,能陪许老人供奉畅饮一番,便与拜识熊老人家一样,是我花花僧的莫大光彩。"卜新亭冷眼旁观,觉得花花僧的脸上目中,似有一种极为奇异,难以形容的神色,一闪立收。 他虽有此发现,但也不便探问,只是点头笑道:"许老供奉最遗憾的事儿,便是在-神工谷-中,找不着匹敌酒友,大师若去静楼,定被许老供奉拖住不放,最少也要叫你陪他饮上三日五日。"说话之间,花花僧已把另一瓶烈酒,也喝得?吕滴无存,蓦然身形长处,一式"长箭穿云",向空中纵起了两丈三四。 他身材虽甚高大,但施展轻功之际仍显得相当灵活,足见这位不忘酒色的"神力罗汉"一身武学着实不弱。 花花僧纵起空中,等到势尽以后,双臂一分,头下脚上地,便向潭心扑落。 等到即将入水的刹那之间,挺身合掌,刺波而入,只不过翻起了少许浪花而已。司马平看在眼中,不禁嘴角微披,轩眉一笑。 熊古香为他斟了一杯酒儿,含笑问道:"司马老弟笑些什么? 是笑花花大师所表现的轻功身法,不太高妙么?"司马平道:"这位大师,习狎东海波涛,恁重身躯入水时,只激起少许浪花,显然名不虚传,水性极好。但他轻功方面,慢说难望熊老人家与卜大总管项背,也未必强得过我这精习-七禽身法,的-勾漏之鹰-,何苦不知藏拙,迹近卖弄地,要先行纵起空中,然后再入水呢?? 熊古香嘴皮一动,正待发话,卜新亭已失笑道:"司马兄,这一点你看错了,花花大师不从船边下水,先要纵起空中之故,并非卖弄身法,而是想省点力气。"司马平听不懂卜新亭之言,愕然追问道;"省点力气?卜大总管此语何意?司马平愚昧难明,尚乞不吝指教。"卜新亭笑道:"要解释此事,必须先明白一点,就是凡欲潜下深水之人,不精水性者,惧怕漩涡,精水性者,反而喜欢漩涡。"司马平起初一怔,但略加思索后,也就恍然有所领会地,点头说道:"卜大总管说得对,精通水性,到了相当程度之人可以顺着涡流漩转之势,自动下潜,确实省力不少。"卜新亭道:"顺漩转落,固然省力,但若想横越漩涡,却需大费力气,并非一般俗子可以作到的。"司马平点头道:"这是当然之理。"卜新亭指着潭心数以百计的无数急漩,含笑说道:"司马兄如今该容易明白了,适才花花大师,倘由船边下水,必须横渡穿越不少急漩,方能到达漩涡中心,找着主流,顺势潜入,但在纵起半空,身形略一屈伸之下,却可直穿中心。卜新亭遂觉得花花大师,并非在我们面前,卖弄轻功,只是不知潭底有无凶险情况,想尽量省点劲儿,免得耗费太多精力。 司马平"呀"了一声,满面惊佩说道:"卜大总管如此观察入微,真是高明得紧!"熊古香斟了一杯酒儿,向司马平笑道:"司马老弟,我刚才曾对你说,这位卜总管是于谷主的臂助奇才,文才武学,盖世无双……"话方至此,卜新亭一抱双拳,谦然道:"熊兄,你这样说话,便是挖苦我了,卜新亭纵或于文武两道,略有所通,但在于谷主和熊兄许兄-静楼二老-的中天朗月之前,却是弱火萤光,微不足道。"熊古香笑道:"卜兄,你在于谷主面前,因有隶属主从关系,不妨尽量谦虚,但在我和许中阳老醉鬼面前,却无须过分客气。我总觉得你深藏若虚,胸中所学并未完全流露,改天找个时间,倒要好好和你切磋切磋研究研究。"卜新亭道:"小弟向熊许二兄,领取教益,自是万分荣宠之事,只是谷主若知我惊扰二老静修,恐怕要怪罪呢!"熊古香饮完杯中酒儿,一阵大笑说道:"静修?静修个屁!许中阳是修在糟曲之中,我熊古香则修在女人肚子上面。虽然于谷主笼络得法,各投所好。但在我风流梦觉和许中阳沉酣酒醒之时,仍不免为寂寞所侵,暗兴髀肉复生之叹!故而,明日我见了于谷主后,首先建议他把那座-静楼-拆掉,我和许中阳蛰伏多年,在这江湖多事之秋,也该活动活动筋骨的了。"卜新亭笑道:"这是于谷主终日企盼,而不好意思开口的大好消息。许见熊兄倘若早出-静楼-,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也未必敢来此寻衅,潘玉龙老弟暨雷远岑雷二总管,更不致惨遭劫数了!"熊古香双眉略蹙摇了摇头说道:"未必,傅天华连于谷主都敢招惹。又何惧许中阳和我这一个酒鬼、一个色狼……"语音一一顿,面色更转深沉地,继续说道:"何况我虽尚未与傅天华作甚正面接触,却已觉得这位-天机剑客-名不虚传,作起事来,每每暗蕴玄机,深沉得令人难以捉摸。"司马平一旁听得高挑双眉,接口叫道:"熊老人家,那傅天华既然如此厉害,何不}上我放出-七寸墨蛇-,试上一试?"卜新亭抚手赞道:"司马兄放蛇之计,是个绝好办法。"司马平道:"只要傅天华人在百里之内,我的-七寸墨蛇-,彼此间闻气机必有感应,倘若出其意外一举成功,岂不为于谷主消除了心头大患?"熊古香含笑说道:"好,如今我们先注意花花大师下潭取宝之举,不论-昊天二宝,有无,等船儿摆岸后,便请司马老弟放蛇,你若建此奇功,真不知要怎样感激?怎样对你答谢?"司马平答道:"彼此江湖同道,-答谢-二字未名太俗,司马平这次能结识熊老人家这等盖世高人……"他刚刚说到"盖世高人"四字,熊古香手指潭心,向卜新亭扬眉叫道:"卜兄,潭心水下,似有异响,是不是花花大师回来了?"卜新亭笑道:"除了花花大师以外,潭水中决无别人,自然是他回来,只不知究竟有无-昊天二宝-以及能否到手而已。"一语方落,波光翻处,花花僧露头出水。 司马平首先叫道:"花花大师,得手了么?你回来得相当快呢!"花花僧带着一溜水光,纵上船来,摇头一叹说道:"那傅天华可把洒家坑得惨了,差点儿害得我尸骨难寻,倘若遇见这厮,非用-铁木鱼-把他砸得骨肉血酱不可!"卜新亭眇目一注,向花花僧的"鱼皮水靠"上下,细一打量,轩眉微笑问道:"大师为何如此动怒,莫非潭心水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青吴匕-暨-再造九还丹-等-吴天二宝,?"花花僧怒气冲冲地,苦笑一声答道:"潭心水眼中,确实有件东西。但却距离什么-昊天二宝-差得太远。"司马平"哦"了一声,注目问道:"是件什么东西。大师取来了么?"花花僧边自脱去"鱼皮水靠",边自恨恨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潭心水质之所以奇寒之故,正是水眼中潜有一条厉害毒蛟。"卜新亭吃了一惊,皱眉注目问道:"真有一条毒蛟?大师可曾大展神威把它除掉?"花花僧穿回原来僧衣,摇头苦笑说道:"一来我下水志在寻宝,未带寸铁,二来那条毒蛟,极为长大,看来甚是厉害,凭我一人,无力斩除,万一将它惊醒,愤怒出穴作乱,则整个-神工谷,,难免尽成潭国,损失不可计算。"不新亭皱眉道:"这样说来,便不去理会它么?有这心腹大患,潜伏在侧。整个-神工谷-中,均将忧心忡忡,饮难安席,寝难安枕!"司马平见熊古香未曾发话,一直沉思,遂向他指了一指,含笑说道:"卜大总管不要着急,熊老人家老谋深算,功力神通,他定然是在寻思什么除蛟之策。"经他这样一捧,熊古香不禁赧然摇头说道:"我是在想,但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因为蛟藏深水之中,非寻常人力所及……"语音至此微顿,看着花花僧,含笑道:"花花大师,你习狎东海波涛,对于钓鳌斩龙等事,纵然看得不多,听得也多,还是由你来想个除蛟之策,较为妥当有效呢。"花花僧皱眉道:"那条毒蛟,全身青色,头部略带紫黑,长度恐在十丈以上,万一一击不中,或是虽中而未能立毙,疯狂作怪,波涌如山,后果不堪想像的了。"卜新亭一抱双拳,陪着笑脸说道:"大师多操一点心,务必想出有效策略才好。? 花花僧沉吟不语,等了好大一会儿,方扬眉说道:"若想绝对有效,恐怕只有用毒一法。"卜新亭问道:"用毒?蛟在水眼之中,却是如何下手?"花花僧方自一笑,"倚红狂士"熊古香业已晒然道:"卜兄,你莫非急糊涂了,花花大师既用此策,自然是还要亲自下水一行。"卜新亭连忙站起身形,向花花僧深深一礼,含笑说道:"多谢,多谢,大师结此善果,-神工谷-中……"花花僧摇手截断了他的话头,轩眉接道:"卜大总管且慢谢我,对蛟用毒之道,极不简单,先要聚毒,次要炼毒,最后还要设饵,纵令需用各物,件件现成,准备起来,也要三五日呢!"卜新亭笑道:"谋定而动,事属必然,大师请把需用各物,开个清单给我,以便命人准备。"花花僧道:"这件事儿,应该一步一步去作,第一步是聚毒、炼毒-聚毒-便是请卜大总管搜集大量毒药……"卜新亭听了"毒药"二字,含笑说道:"不难,不难,这-神工谷-中,几乎各种毒药都有,而且数量颇多。"花花僧道:"大总管请挑毒性猛烈一些的,因那毒蛟极为长大,万一下毒它不死,后果便不堪设想了。"卜新亭连连点头,又再向花花僧问道:"这是-聚毒-,大师于-炼毒,之时。需用什么?譬如静室、炉鼎……"花花僧听至此处,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既然-炼毒-,静室与炉鼎二者,自属必需,但静室可以只要一间,炉鼎却必须两副。"卜新亭微笑道:"慢说两副炉鼎,便是十副百副,-神工谷-内也搬得出来。"熊古香一旁略轩双眉,伸手轻拍卜新亭的肩头,含笑道:"卜兄有点误会了吧?据我猜测,花花大师所需两副炉鼎的性质不同,一副是死的炉鼎,一副是活的炉鼎。"花花僧把他那两道又浓又黑的眉儿一挑,向熊占香双翘拇指。 表示赞佩笑道:"熊老人家真是洒家知音,若无活的炉鼎陪伴作药,我委实无法对那死的炉鼎,提起兴趣。"卜新亭明白所谓"活的炉鼎",是指美女,遂点头笑道:"今日夜色已深,-卜新亭先为大师准备两具活的炉鼎,让你享受享受,至于死的炉鼎,和大量毒药,且等明日再办便了。"熊古香目注花花僧,向他含笑道:"大师听见没有?你只要一具活的炉鼎,卜大总管却答应双倍应供。"花花僧大喜过望,向卜新亭合十为礼,连声称谢。 就在卜新亭与熊古香把花花僧、司马平二人,安置妥当,并各派两名美姬侍寝,而彼此安歇之后,"四海厅"中,又生怪事。 于玉凤并未回转所居之处,是在"四海厅"的宾馆之中,与沐天仇、黄衫客暨宇文娇等促膝谈心。 蓦然问,于玉凤的耳中,突然听得有蚊哼一般,但却字字清晰的语音说道:"凤姑娘,这是一桩非常要紧的事儿,你请单独出来,到后园-九曲洞-中和我一会,暂时千万莫令沐天仇、黄衫客暨宇文娇等知道。"这一番耳边密语,着实把个于玉风听得好生惊讶,猜不透发话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沐天仇发现于玉凤突然目光凝滞,有点发怔,不禁愕然,向她发话问道:"凤妹,你怎么了,莫非身体有甚不舒服么?"于玉凤顺着沐天仇的话头,双眉微蹙,说道:"不知怎的,我突然有点心中烦躁,要想出外走走。"字文矫笑道:"风妹,我陪你去。我们到园中散散步吧?"于玉风向宇文娇连连摇手地,含笑说道:"不要,不要,字文姊姊仍请与黄大哥,沐二哥在聊天,让我独自到后园散散步,就回来的。"宇文娇听她这样说法自然不便执意相随,只得看她一眼,点头说道:"好,凤妹去去就来,我们等你回来同吃宵夜。"于玉凤嫣然一笑,起身走出宾馆外,向后园缓步走去。 所谓"九曲洞",是模仿"苏州"名闻天下的胜景"狮子林"所造,虽是假山假洞,却回环曲折,洞洞相通,极尽玲珑能事。 于玉风到了洞口,正待进入,却又略感踟蹰。 她踟蹰之故,是为了洞中之人,倘有恶意,则对自己大大不利,情况万分险恶。 常言道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这等回环曲折。外明内暗的环境之中…… 念方至此,耳边又听得适才在宾馆之中,所闻的传音密语说道:"凤姑娘不必犹豫,请进来吧!我保证对你决无丝毫恶意。"于玉风双眉一挑,目注洞中,发话问道:"尊驾是准,报个姓名好么?"洞中人应声答道:"风姑娘既然见问。我便从实告诉你也好。 我就是-天机剑客-傅天华。"照理说来,"傅天华"三字,应该使于玉风听在耳中,大吃一惊才对。 但也许父女之间,真有天性,于玉凤此时虽尚不知傅天华实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却也觉得这位"天机剑客"的语音,和蔼可亲,对于自己,特别具有一种引诱力量。 于是,她闻名之前,尚有踟蹰,闻名之后,竞毫不迟疑地进入"九曲洞"内。 她才一进洞,那位"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语音,便又含笑叫道:"凤姑娘,请再往里走,我们在洞深之处谈话。"于玉凤如言举步,走向洞深之处。 初入洞时,因由明转暗,几乎眼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如今,已可适应环境,于玉凤目光扫处,发现有个蒙面人,坐在洞深处的一方巨石之上。 于玉凤站定脚步,压低语音,抱拳问道:"尊驾就是用-铁翎断箭-留书,表示要杀我为你女儿傅玉冰姑娘报仇的傅天华老人家么?"蒙面人看了于玉凤一眼,讶然问道:"凤姑娘已知昔年-隐贤庄-之事?"于玉凤点头道:"我爹自你以断箭留书后,已把昔年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我。"蒙面人笑道:"既然如此,风姑娘应该怕我才对,怎么反敢坦然进洞。未取任何兵刃防身,不怕我对你加害,遽下辣手?"于玉凤微摇螓首,嫣然一笑答道:"我一点都不害怕,我觉得你这位老人家,相当和善可亲,决非暗箭伤人的心狠手辣之辈。"蒙面人向于玉凤看了一眼,默然无语。 于玉凤笑道:"老人家似乎想说什么,怎么不说出来呢?"蒙面人叹息一声,苦笑摇头说道:"我委实有干言万语,想和你说,但在见了你后,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于玉风索性就坐在那巨石之上,傍着蒙面人,坐了下来,娇笑低声说道:"没关系,老人家且慢慢思索,我不会性急,等你想好以后,再和我说。"蒙面人似乎没想到于玉凤会对自己这样态度和善,怔了一怔,缓缓说道:"好吧,我们把事儿分作两起,一是-以前-,一是-现在-,但不知凤姑娘是想先听-以前-之事还是先听-现在-之事?"于玉凤眼珠一转,向蒙面人娇笑说道:"-以前之事-多半是伤心旧梦,不必再提了,老人家还是先谈谈-现在之事-较好。"蒙面人点头道:"好,我们先谈谈-现在之事-,我且说桩事儿,给凤姑娘听上一听。"说完,他竞把熊古香、卜新亭二人,邀来司马平、花花僧,并由花花僧下得寒潭,察看"昊天二宝-之事,讲了一遍。 于玉凤静静听完,向蒙面人含笑问道:"老人家把这桩事儿,告我知晓,却是何意?"蒙面人笑道:"因我眼光独到,另外有所发现。"于玉凤"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另外有所发现?老人家是发现了什么事儿?"蒙面人含笑说道:"在花花僧换了鱼皮水靠下水之前,我发现他在水靠之上,札有三根-胶带."于玉风不明白蒙面人的语意,只得聆听,不便说什么。 蒙面人继续笑道:"但在花花僧探过潭心水眼,回到船上之后,这三根特制-胶带-却已失去踪迹了。"于玉凤虽尚不明其意,却已有所悟,说道:"听老人家的语意之中,似乎花花僧身上,失去三根特制-胶带-一事,意义还颇不简单呢!"蒙面人道:"岂仅颇不简单?应该是大不简单。"于玉凤听出趣味,注目含笑问道:"请教老人家,这-大不简单-四字,应该怎样解释?含意何在?"蒙面人微笑说道:"凤姑娘冰雪聪明,何妨猜上一猜。"于玉凤略一思索,向蒙面人嫣然笑道:"老人家,我虽有种想法,但却恐怕想得离谱,远非事实。"蒙面人笑道:"猜谜之事,本难一猜就中,凤姑娘何妨把你的离谱猜测,说来听听?"于玉凤道:"我猜那-神力罗汉-花花僧声称水眼之内,并无-昊天二宝,之语,或是谎言,他也许已有发现……"蒙面人听得蒙面黑纱以内,向于玉风投射出诧异目光。 于玉凤继续笑道:"假如我这项-离谱猜测-,竟符合事实,并不离谱,在花花僧身上失去三根特制胶带一事。便有了解释,讲的通了。"蒙面人道:"凤姑娘请加以解释。"于玉凤笑道:"假如花花僧果在潭心水眼中,发现-昊天二宝-他可能早动私心,悄悄以特制-胶带-,把所谓-昊天二宝-粘藏在潭下某处,出水诿称毫无所得,再等另一机会,把那一柄-青昊匕-和-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据为己有。"蒙面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凤姑娘的想法,居然和我完全相同。"于玉凤娇笑说道:"由此再加推理,花花僧所说的泉眼毒蛟,可能也是故意耸听,使别人不敢轻易下水寻宝。"蒙面人连连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但若没有毒蛟,花化僧又何必要聚毒炼毒?"于玉凤皱眉道:"这种用意,恐怕只有花花僧自己才可答复。 假如他别有恶图,这和尚就太可怕了……"蒙面人把"别有恶图"四字,念了两遍,又向于玉风笑道:"凤姑娘,我听得人言,你在-小桃源-中,经常练习水性。"于玉凤点头道:"不错,整个-神工谷-内,或许数我的水性最高。"蒙面人笑道:"凤姑娘有没有兴趣,对你所作推测求证一下?"于玉凤失惊道:"老人家是要我也像花花僧一样,下趟弱水寒潭?"蒙面人点了点头,向于玉凤缓缓道:"我认为-神工谷-中的潭心水眼之下,无宝便罢,若是有宝,应该为你所有,不可被那-神力罗汉-花花僧起意攘夺。"于玉凤妙目一转,扬眉娇笑说道:"我爹爹是-神工谷主-,老人家为何说是倘若潭中有宝,应该为我所有呢?"蒙面人牙关一挫,冷"哼"一声说道:"像于成龙那等心胸恶毒之人,怎配有甚宝物?无论甚拳经剑谱,或灵药神兵,便改变原有价仳。成了助纣为虐的济恶工具!"于玉风妙目流波,对蒙面人看了两眼说道:"听老人家语意,你与我爹爹的这场仇恨,是以太深重,无法消除的了?"蒙面人仿佛全身起了一阵轻轻颤动,冷冷答道:"凤姑娘既知当年旧事,定可明辨是非,知道我与化名-于成龙-的-淳于泰,,是否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于玉凤双眉一轩,点头正色说道:"我从黄大哥、沐二哥,暨字文姊姊等口中得悉昔年旧事以后,便深觉全是我爹爹之错,镇日寻思,如何加以补救。"蒙面人长叹一声,举手微摇说道:"九州聚铁,铸错已成,哪里还会有什么补救之道?"于玉风目中神光一闪,扬眉说道:"有什么补救的呢?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人家把我杀了,不就替你女儿。报仇雪恨了么?"这两句话儿,大出蒙面人的意料之外,向于玉凤怔然注目以后,诧声问道:"风姑娘你说什么?你是叫我杀你?"于玉风神色自若地,点头一笑说道:"当然,我爹爹昔年杀死了你的女儿,你如今杀死他的女儿,岂不是天公地道之事?"蒙面人冷笑道:"天公地道,此话怎讲?还有我爱妻的一条性命,又向何人去索?何人去讨?"于玉凤也神色为之一怔地,皱眉缓缓说道:"老人家。俗语说得好:-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据我看来,老人家是相当仁慈,通达事理的旷世奇侠,难道还不许于玉凤以一身代偿孽债……"话扰未了,蒙面人便连摇双手说道:"孽既非你所造,债怎由你来偿?何况凤姑娘玉骨冰肌,兰心惠质,怎忍对你……"于玉凤微微一笑。接口扬眉说道:"老人家尽管下手,于玉凤引颈受戮。绝不皱眉,你若当真不忍下手,我便自行了断也可!"蒙面人摇头说道:"凤姑娘千万不可有如此想法,江湖中最忌的是胡乱报复,殃及无辜,搅起腥风血雨。"于玉凤看他一眼,目闪神光问道:"老人家既不主张胡乱报复,则潘玉龙乱刃分尸。雷远岑断肢残废……"蒙面人不等她往下再说,便即笑道:"凤姑娘定知-神工谷-中这干牛鬼蛇神本质,潘玉龙淫凶狠毒,死有余辜,其余诸人,也两手血腥,杀不足悯,只有雷远岑一人,似乎恶孽稍轻,我才断肢示做,留他一命。"于玉凤道:"老人家既然恩怨分明,于玉凤此来便立意以身赎罪,请下手吧!"蒙面人摇头道:"凤姑娘千万莫再有这等想法,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我也不忍你受到丝毫伤害……"于玉凤大喜,接口问道:"不忍对我伤害?老人家如此宽仁,莫非竞已把昔年妻女被杀之恨,释然放下了么?"蒙面人长叹一声,看着于玉凤道:"我自己的爱妻被杀,骨肉分离之恨,或可放下,但好友穆星衡的杀家夺产之仇,却决不容许我徇私了……"于玉凤接口道:"关于穆大侠被夺产之事,我一定负责规劝我爹爹将-神工谷-所有产业作抵,归还老人家或穆氏后人,至于杀家一节,只求老人家饶恕我爹爹不死,让他深山忏悔,安度余年,于玉凤愿像潘玉龙一样,甘当乱刃分尸,替父受戮就是!"蒙面人道:"凤姑娘对你爹爹,倒是十分孝顺。"于玉凤正色答道:"为子女者孝顺父母,理所当然,但望老人家能成全于玉凤这番出自衷诚的替父认罪之念。"蒙面人默然片刻,向于玉凤缓缓问道:"凤姑娘打算对你爹爹规劝,你有把握准能劝得他放下一切名利,孽海回头地,听你的话么?"于玉凤双眉一挑,毅然接口答道:-"我爹爹若是不听,于玉凤便将死谏,他老人家纵然财富敌国,名声盖世j但却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不信名利之心,竟会重于骨肉之情。"这番话儿,把蒙面人又复听得默然不语。 于玉凤见状,目注蒙面人,诧然问道:"老人家怎不说话,是否对我这种想法,不表赞同?"蒙面人道:"以前之事,和以后之事,都暂不必提,我们还是谈谈目前之事如何?"于玉凤眼珠一转,悟出蒙面人语中之意,-含笑说道:"老人家所谓的-目前之事-,仍是指潭心水眼中所藏的-昊天二宝,?"蒙面人笑道:"究竟有无-昊天二宝-此时尚难断言,但我却想请风姑娘,亲自下潭看看。"于玉凤嫣然笑道:"我的水性,虽然冠于全谷,但却恐怕还不能与花花僧的狎习东海波涛相比,对于潭心的无数急漩……"蒙面人不等于玉凤话完,便即笑道:"不要紧,我有补救方法,只凭这根长达二三十丈的蛟筋细索,凤姑娘便可不畏那急漩弱水的了。"他边自说话,边自取出一根蛟筋细索,递在于玉凤的手中,请她观看。 于玉凤接过一看,便知索儿虽细,质地却极坚韧,纵然悬挂上数百斤的重物,也不会断。 她略一把玩,向蒙面人含笑问道:"老人家是打算先将此索缚在我的腰间,然后由我下水,你在水面舟上,加以提携?"蒙面人笑道:"凤姑娘若在水中有警,或是出水时,难抗急漩威力之际,只消轻轻拉动此索,我扯上三两把,定可使你脱离险境。"于玉凤连连点头,扬眉娇笑说道:"这办法果然极好,可说是万无一失。"蒙面人笑道:"不然,这办法必须有项先决条件,就是风姑娘务请对我信任,,否则,你若担心我会在水面上断索害你,心神方面,便……"于玉凤连摇双手,截断蒙面人的话头,说道:"老人家太多虑了,我一再请你杀我,为你女儿报仇,连死都不怕之人,哪里还会怕你起甚歹念?"蒙面人点头笑道:"好,风姑娘既然不怕。我们便决心如此行事……"于玉凤接道:"我们于何时下潭,察看究竟呢?"蒙面人笑道:"常言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我们立刻下手,凤姑娘有没有反对意见?"于玉风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苦笑说道:"我虽不会反对,但身上所穿……"蒙面人道:"凤姑娘请去换件水靠,并准备一条小舟,最好是亲操桨,莫令其他人知晓此事……"于玉凤点头道:"好,我一切照办,老人家在何处等我?"蒙面人从语音中流露出相当安慰地,含笑说道:"既然驾舟,自然是在潭边,凤姑娘只消把小舟驾到-四海厅,前,我便会上舟找你。"于玉凤点了点头,起身走出洞外。 她确实对这自称"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蒙面人,十分信任,并未通知黄衫客、沐天仇、宇文娇等,只是遵照对方吩咐,悄悄准备一切。 等到于玉凤换了水衣水靠,独自驾着一只梭形小艇,驶至"四海厅"前的潭面之时,蒙面人果也赶到。 他是藏身在一株大树上,等于玉凤荡舟经过之际,向舟中骤然飞落。 于玉凤在黑影飘落时,真被他吓了一跳,等看出是蒙面人后,方嫣然笑道:"老人家真是神出鬼没,通行无碍,并对这-神工谷-中地势。十分熟悉。"蒙面人稳坐舟中,叹了一口气道:"我身负穆、傅两姓的血海深仇,自然是有备而来,把-神工谷-内各事。都摸得清清楚楚。"于玉凤听他时刻以仇恨为念,不禁幽幽一叹,妙目凝光看着蒙面人,道:"老人家,你……你真充满神秘,也充满矛盾……"蒙面人听于玉凤这话,不禁"哈哈"一笑,接口说道:"对了,-神秘-和-矛盾-四字,正好代表了多姿多彩的百岁人生,假如没有这四个字儿,所谓-人生-,就太以平淡得没有什么意思。"于玉凤双桨连荡,把条梭形小舟,驶得极快地,冲入潭心水云深处。 等到驶近潭心,她才把双桨一收,定住小舟。向蒙面人扬眉道:"老人家,潭心到了,你把蛟筋长索取出,让我系在腰间,开始入水一探。"蒙面人抛过索头,并对她含笑嘱道:"凤姑娘此行,主要是察看究竟,若有危险,千万不可贪得勉强取宝,应该退出水面,与我从长计议;尤其是潭心水眼内,倘若真有毒蛟,千万不可恃技妄加招惹,俾免闯出大祸,弄得不可收拾。"于玉凤连连点头受教地,含笑说道:"老人家请放心,于玉风决无丝毫贪念,我一定遵照老人家的嘱咐,不会操切行事的!"蒙面人向她盯了两眼,见她已把蛟筋长索缚好,遂手握索头,点头笑道:"凤姑娘冰雪聪明,定知轻重,你下水去吧!倘若一遇危机,立即扯索示意。"于玉凤嫣然一笑,娇躯微闪,一式"鱼鹰入水"便自斜穿入潭。 蒙面人摇头一叹,自言自语说道:"骨肉之间,果然天性使然,但我却怎样告知这丫头她的真实身份,如此离谱的事儿,她能相信我么?"就在他喃喃自语之间,舟中的蛟筋长索如飞往水中降去。 蒙面人仔细注目,等到蛟索停止下降以后,再复一加察看,点头说道:"这潭水着实不浅,由水面到达潭心水眼,约莫有十六七丈深度……"自语至此,手中突然一震,似是潭下有人扯动蛟筋长索。 蒙面人生恐于玉风有甚危厄,赶紧双手轮提,向上拉起蛟索,不消片刻,于玉凤已被蒙面人提出水面。 于玉凤头才出水,蒙面人便急急问道:"凤姑娘,潭心泉眼之中,究竟有无毒蛟?"于玉凤半身出水,向蒙面人点头笑道:"花花僧并非虚言,泉眼之中,确实有条牛首蛇身的长大毒蛟,但那毒蛟,似乎毫无生气,是在一种蛰眠昏睡状态。"蒙面人笑道:"所谓-青昊匕-和-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呢?是否也如我所料,被花花僧用特制胶带,粘在泉眼左近的石块上?"于玉凤身形穿处,带着一溜水光,回到舟中双现梨涡地,含笑答道:"老人家妙算如神,花花僧确实存了私心,把一个黄小匣,粘在潭底石上,但匣中是否所谓-昊天二宝-就说不定了。"她一面说话,一面取出藏在水套之中,长约七寸,宽约三寸的扁扁黄色小匣,递向蒙面人,并欲把她腰间所系的蛟筋长索解去。 蒙面人摇手叫道:"凤姑娘,请慢点解去蛟索,说不定我在开匣察看以后,还要你再下潭一次。"于玉凤讶道:"老人家,你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潭水深处,异常寒冷,幸亏我练过-六阳神功-,会用真火御寒,换了一般人,着实受不住呢!"蒙面人笑道:"我知道凤姑娘练过能御奇寒的-六阳神功-,否则,第一次时,我便不敢请你冒险下水的了。"他在说话之间,已把那黄色小匣打开。 于玉凤目光注处,只见匣中只是一本长约六寸,宽近三寸的黄色绢质小书,哪有什么"昊天二宝"? 蒙面人陡然全身一震,失声自语:"真是天意……真是天意……,,于玉凤道:"老人家自语-真是天意-则甚?这匣中既无-青昊匕-和-再造九还丹-,足证-昊天二宝-之说,全属子虚……,,蒙面人摇头笑道:"不是子虚,凤姑娘请看,这匣中如今不是业已盛着-昊天二宝-了么?"语音一毕,便从怀中取出一柄长度不到七寸,青芒夺目的锋利匕首,和一只扁形白玉药瓶,放入那黄色小匣之内。 于玉凤看得好奇地,向蒙面人扬眉问道:"老人家,你放入匣中的一柄匕首,和一只小小药瓶,是些什么东西?"蒙而人笑道:"就是无坚不摧的罕世宝刃-青昊匕-和功能大益真元。倍增真力的-再造九还丹-呀!"于玉凤听得一怔,目注蒙面人道:"原来这-青昊匕-与-再造九还丹,等-吴天二宝-早就为老人家所得,但不知放入黄色小匣之中,是何用意?"蒙面人笑而未答,反向于玉风道:"凤姑娘大概没有把花花僧那根特制胶带毁掉?"于玉凤道:"没有。没有。那两根胶带。质地甚坚,粘性又大,仍在原处石上,未曾毁损。老人家问此则甚?"蒙面人把黄色小匣向她递过,含笑说道:"如今请风姑娘再下一次寒潭。用那特制胶带,照原来形态,把这黄色小匣粘回原处。"于玉凤这时才听出蒙面人的用意,失声叫道:"老人家。你…… 你竟把这-青吴匕-和-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送给那。神力罗汉-花花僧么?"蒙面人道:"不,我不是平白赠送。只是酬庸。"于玉风莫名其妙地,讶然瞠目问道:"酬庸?莫非那-神力罗汉-花花僧,对老人家曾有前恩?否则,他功勋何来?这-酬庸-两字却又从何说起?"蒙面人把手中那本黄绢质小书,扬了一扬,含笑说道:"这就是花花僧所建立不世功勋,我们取了他的绝世珍物,难道还不应该送他一点东西。作为酬报?"于玉凤把两道秋水般的眼神,注视着那册黄色绢质小书,双眉略蹙,徽带迷惑地问道:"听老人家如此说法。这册黄色绢质小书。似乎比-昊天二宝-还要来得名贵?"蒙面人笑道:"名贵多了,凤姑娘请看这封面上写的是什么字儿?"他把黄色绢质小书举起,于玉凤目光注处,触目认出封面以上的八个铁线篆字,写的是"大悲三艺,留赠有缘。"于玉凤虽然认出字样,却仍茫然地说道:"什么是-大悲三艺-?我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这项名称。老人家可否……"蒙而人抬头一看天色,截断于玉风的话头说道:"风姑娘。你不要多说,快把这黄色小匣送回原处,然后我再和你细谈这-大悲三艺-的来龙去脉。"于玉风不知怎的,与这蒙面人甚为亲切,对于他任何嘱咐,都不忍违拗,螓首微颔,娇躯一闪,再度穿波入水。 蒙面人见于玉凤业已入水,遂从怀中取出一瓶淡蓝色的药汁,用指甲蘸着,在黄色绢质小书的最后一页上,写了"与沐天仇一同拆阅-玉凤之心"-等十二个草书小字。 说也奇怪,等他写完,那十二个淡蓝草字,竟然隐没无迹。 等到于玉风遵照蒙面人吩咐,依原来形态,把那黄色小匣,归还原处。穿波出水之时,却见舟上空空,哪里还有那位神秘蒙面人的半点踪影? 但人虽遁去,那册上书"大悲三艺,留赠有缘"的黄色绢质小书,却留在舟中。 书旁,并留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凤姑娘上岸以后,必有人向你袭击,可能真气受岔,请藉此机会,称病七日,不见任何人,连沐天仇、宇文娇等,亦不例外。在此期间,静参-大悲三艺-并服食藏在封面夹层中的三叶灵药"内功武学,必有大成,静参完毕,将末后一页,在香烟上略为熏烤,便会出现有关汝身世的绝大秘密。"末后,并写着此条阅后毁去等一行小字。 于玉凤看得一头雾水,但也只好照办,把这张字条撕碎,宛如蝴蝶纷飞地,抛入潭水之内。 毁去字条,她自然便揣起那本黄色绢质的"大悲三艺",独驾小舟,向岸边驶去。 在距离"四海厅"前,尚有四五丈远,于玉凤便发现有人影在岸边闪动。 她心中好生诧异,暗忖那蒙面人果然语语皆验,事事前知,这岸边人影,可能就是欲对自己加以袭击者,但为何身影窈窕,仿佛是个女的…… 念动之间,小舟越发接近岸边,那岸上黑影,突然高声叫道:"凤妹,你不是说要去后园散步,以释心中烦躁么?怎又独自一人,去往潭上荡舟?"于玉凤闻言,方知自己料错,岸上人影,竟是宇文娇,特从"四海厅"中走出,探看自己。 在距离丈许处,身形微闪,纵登岸上,含笑道:"宇文姊姊……,,四字才出,字文娇便"咦"了一声,诧然叫道:"凤妹,你…… 你是作些什么?怎又换了水靠?"于玉凤本不想瞒骗宇文娇,但想起蒙面人舟中留书,却又不敢违拗,终于在眼珠一转之后,扬眉含笑答道:"小妹去后园散步片刻,不知怎的,心中仍颇烦躁不安。遂想藉着清冷山潭,荡涤胸臆。故而,我不单换了水靠,并还下过水呢!"宇文娇见她果然一身水渍,不禁失笑问道:"如今呢?凤妹如今应该烦忧尽祛了吧?"于玉凤点头道:"我一浸入那冷冽山潭之内,心头立时一片清凉,所谓-烦躁不安-,便告无踪无影。"宇文娇笑道:"风妹既已复原,是回房歇息,还是换了衣服,再水。四海厅,中,与黄大哥、沐二哥等,共作竟夕长谈……"于玉凤正待答话,突然。一条人影,从树丛之中闪出,向她电疾扑来。 慢说她因预先得了蒙面人的指示,不拟加以闪避,即令她临时变计,欲加以闪避,那人影身法快捷得也使于玉风未必准能闪避得开! 就在宇文娇好生惊愕,欲加援手之际,于玉凤已被那条黑影,一掌击中后背,摔跌出四五步之外。 那黑影一招得手,也不继续追击,立即以一种敏捷的身法,闪入了岸边树丛之内。 宇文娇这一惊非同小可,呆呆怔在当地。 因她认为,潜入"神工谷"与化名于成龙之淳于泰作对之人,必系沐天仇之师,化名为"负心遁客"的"天机剑客"傅天华,即令不得傅天华本人,也是仗义相助傅天华的一干武林侠客。 故而于成龙手下一般牛鬼蛇神,个个都可能有杀身之祸,但于玉凤却安如泰山,因真正的于玉凤,早于二十年前,死在——隐贤庄"的火窟之中,如今的于玉凤,真名为傅玉冰,是"天机剑客"傅天华的独生爱女。 既然如此,"天机剑客"傅天华与其同路侠客,决无对于玉凤暗下毒手之理。 理论如此,事实不然,遂把这见多识广、足智多谋的字文娇,惊异得为之怔住。 但所谓"怔住".也不过是刹那光阴。宇文娇发现于玉凤被震跌出四五步外,竟自伏地不起,遂赶紧抢步走过,急急问道:"凤妹,你……你受伤了么?伤势如何?"于玉凤躺在地上,语音微弱地,呻吟答道:"我的伤势不轻,字文姊姊请……请把我抱回所居之处……"宇文娇见她业已嘴角溢血,足见内伤甚重,不禁急得秀眉双蹙,接口说道:"凤妹居处,是后苑,离此尚远,不如前往-四海厅-宾馆之中……".于玉凤摇头说道:"不要,不要,去往-四海厅-宾馆之中,使沐二哥看了我如此光景,他会着急……"字文娇顿足叹道:"凤妹也太会体贴,太会用情,如今是救你要紧,还管沐天仇急不急呢?"于玉凤被字文娇说得玉颊一红,苦笑说道:"我所居之处,有极好的-太乙葆元丹-,宇文姊姊快些抱我前去,服上两粒,便可保住性命,何苦去往宾馆,耽误时间,并让黄大哥、沐二哥白着急呢?"字文娇听她这样说话,自然不敢耽误,遂弯下腰抱起于玉凤,一面驰向后苑,一面向她问道:"风妹,你知不知道向你暗算之人是谁?"于玉凤道:"我听得我爹爹相告,说是-天机剑客-傅天华以断箭留书,要报当年杀女之仇……"话犹未了,宇文娇便自摇头接口道:"不会不会,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绝对不会杀你!"于玉凤听字文娇说得如此肯定,不禁诧然问道:"宇文姊姊,你怎知-天机剑客-傅天华不会暗杀我呢?他的矫妻爱女,昔年等于是全死在我爹爹的手中,如今来对我下手,也应该是天公地道,顺乎人情之事。"这几句话儿,倒把宇文娇问住,不知应如何同答。 但她口才甚好,不过怔了一怔,便又含笑说道:"我深知那位-天机剑客-傅天华,是极有身份,洞明事理的一代大侠,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只有市井无识之辈,才会盲目报复,殃及无辜!昔年-隐贤庄-之事,傅大侠只应向你爹爹索偿,怎可对你这无辜之人,暗下毒手?"于玉凤叹道:"不管那人是谁,其掌力之重,与出手之恨,着实惊人,我身上还穿着一件爹爹所赐宝衣,能避一般刀剑,和寻常掌力……"宇文娇听至此处,不禁失惊问道:"这样说来,倘若凤妹身上未穿这件宝衣,岂不已遭劫数,被震得五脏齐崩地,命丧当场?"于玉风点头道:"那是当然,但我因有宝衣护身,故而虽受内伤。不至致命,只是脏腑震荡,真气微岔,要静养上数日光阴,便可复元。宇文姊姊无须太过着急了!"于文矫于行走之间,顺为于玉风诊察脉息,知她所说是真,并非故意宽解自己,这才心中略定。到了于玉风所居之处,侍婢们一见小姐受伤,自然均惊惶得花容失色,纷纷问故。 宇文娇略告所以,四名侍婢中,年龄稍长,排行第一的春兰,便向宇文娇裣衽躬身问道:"请示宇文姑娘,关于我家小姐受伤之事,要不要立即报告谷主知晓?"宇文娇向春兰看了一眼,表示嘉许地,点头说道:"兰姑娘着实懂得事理,关于你家小姐遭人暗算一节,当然应该立即报与谷主知晓。我因情急对此忽略,就麻烦兰姑娘跑一趟吧!"春兰领命,匆匆走去,向于成龙报告情况。 守文矫因急须藏起那册"大悲三艺",遂向宇文娇笑道:"宇文姊九,-太乙葆元丹-就在壁上革囊之中,请姊姊取出,喂我服上两粒。"宇文娇赶紧如言取同丹药,喂给于玉风服下。 于玉风服药以后,略过片刻,又向宇文娇笑道:"字文姊姊。 你去外间歇歇,叫秋菊服侍我把水靠换掉,并把床上整理一下,否则,少时我爹爹来此,这副湿淋淋的样儿,有多难看?"宇文娇哪里知道于玉凤是藉机收藏起那册新得的黄色绢质小书,遂点头一笑,走出外间,让秋菊为于玉风更衣收拾。 她端起夏荷所斟的一杯热茶,尚未饮尽,于成龙、潘玉荷二人已随着春兰,匆匆赶到。 于成龙一见宇文娇,便皱眉急急问道:"宇文姑娘,凤儿的伤势如何?她……她是在何处遭人暗加算计的呢?"宇文娇站起身形,抱着含笑说道:"老伯放心,凤妹一来有老伯所赐宝衣护身,二来又已及时服下-太乙葆元丹-,故而,并无大碍,只须略加静养,便可复原。"于成龙透了一口长气,点头苦笑说道:"没有大碍便好,我去看看她……"字文娇笑道:"凤妹周身水湿,正在由秋菊服侍更衣,老伯还是听侄女把经过陈报以后,再进去吧!"于成龙听得双眉一皱,讶然问道:"怎会周身水湿?难道凤儿是被人暗加袭击,震落于-四海厅-前的潭水之中?"宇文娇斟了两杯热茶,递给于成龙、潘玉荷道:"老伯暨夫人请坐,事情是这样的……"跟着,遂把这桩事变,就自己所知,向于成龙、潘玉荷二人详细说了一遍。 于成龙听得好生惊奇地,皱眉说道:"宇文姑娘,你与风儿均是一流好手,技艺不弱,对于那厮的偷袭举措,居然毫无觉察,风儿并遂一招也避不开么?"宇文娇赧然答道:"一来,我们万想不到,在警戒森严,占有天险之利的-神工谷——四海厅-前,会有刺客……"这两句话儿,暗与于成龙适才所问之话,针锋相对,也把这位"神工谷主",听得耳根发热! 宇文娇目光略扫于成龙、潘玉荷等,继续又道:"二来,那名刺客的身手太快,掌力太强!宇文娇一身技艺,薄不足道,凤妹则幼承家学比我强得太多,居然闪不开一招之袭,足见对方的身手太快;有宝衣护身,仍被震伤脏腑,更足见对方的掌力之强。由此两端,老伯大概可以判断出对方身手的一点蛛丝马迹了吧?"于成龙牙关一挫,目闪凶芒,厉声答道:"那还用问?定然是-天机剑客-傅天华……"语音至此微顿,扭头向春兰叫道:"春兰放出帘下信鸽,命卜大总管速来此处,我有急事与他商议。"春兰躬身领命,退出室外,立时帘下便响起了信鸽飞翔的"扑扑"振翼之声。 这时,秋菊从内室走出,向于成龙、潘玉荷口称"谷主,夫人"躬身行礼。 宇文娇知道于玉凤更衣已毕,遂陪同于成龙、潘玉荷,一同走进内室。 于成龙为于玉凤细心诊察伤势以后,向宇文娇问道:"字文姑娘,你以为凤儿的伤势怎样?"宇文娇玲珑剔透,听出于成龙话中有话,不禁吃了一惊,皱眉注目答道:"侄女认为凤妹伤势已无大碍,只消将养数日,便可复原,如今听老伯之言,莫非我看法不对,其中还有什么蹊跷变化?"于成龙脸色如罩严霜地,点头说道:"凤儿的脏腑受震情况,确如宇文姑娘所云,但她真气岔入经脉,却甚严重,至少也要静摄上七至十日,在此期间受不得丝毫惊扰,否则,可能会从此半身不遂,成为废人!" 第十五章 因祸得福 宇文娇大吃一惊,好生关切地,向于成龙问道:"老伯功力通玄,-神工谷-中,又多灵药"……"于成龙苦笑一声,截断宇文娇的话头说道:"这种调治岔气之法,既不需药物,也不需外力为助,全在自己调摄,唯一大忌,就是不能有任何惊扰。"宇文娇一挑双眉,目闪神光说道:"老伯,侄女向你讨令,这责任由我来负。宇文娇坐镇此处,于凤妹静摄期间,不容任何人事对她有所惊动。"于成龙点头道:"好,有劳宇文姑娘,你们是要好姊妹,便请多多费心,在七日之内,便连我和潘夫人,也不来惊动风儿。但沐天仇老弟之处,宇文姑娘似乎还要关照一声,免得他……"宇文娇连连点头地,接口陪笑道:"老伯放心,我会把凤妹情况。暨其中利害,通知沐天仇,叫他宽心释虑,不要着急。"话方至此,春兰在外室低声禀道:"启禀谷主,卜大总管在外厢求见。"于成龙见于玉凤业已倦极入睡,遂略一挥手,与潘玉荷、宇文娇等一同退出内室,并命春兰请卜新亭至外厅相见。 卜新亭尚未知究竟,一见于成龙,便躬身问道:"谷主怎的深夜飞鸽相召,莫非出了什么重大事故?"于成龙叹息一声,摇头说道:"那傅天华简直越闹越凶,卜兄大概万想不到,连小女凤儿,也遭毒手……"卜新亭失声惊问道:"凤姑娘也遭毒手?"于成龙说道:"若非我事先恰巧赐了她一件护身宝衣,如今业已玉殒香消,返魂无术的了!"卜新亭听完话后,急急问道:"竟有这等事么?凤姑娘是在在何处遭人暗算,暗算之人,业已证明是傅天华?"于成龙冷笑道:"凤儿遇袭之处,说来有趣,竟是在本谷中警戒岗哨相当严密的-四海厅-前。"卜新亭闻言,慌忙肃立躬身,抱拳说道:"属下身为-神工谷-总管,防卫不周,有亏职守,请谷主降罪处置!"于成龙伸手轻拍卜新亭的肩头,苦笑说道:"卜兄你是我倚为股肱之人,我找你来此,不是向你怪罪,而是与你商量,怎样才可防止傅天华老贼的暗中伤人,而和他明面一搏。"卜新亭面色一肃,向于成龙抱拳说道:"谷主请把凤姑娘受伤经过,详细说来听听,才好互用智慧,研判对策。"于成龙向宇文娇看了一眼,说道:"宇文姑娘,你是在场目击此事之人,还是由你来告诉卜大总管,会比较详尽一点。"宇文娇点了点头,遂又把于玉凤遇袭经过,向卜新亭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卜新亭静静听完,目注于成龙苦笑说道:"谷主,你真该治我罪了,凤姑娘此次遇袭受伤之事的发生,可以说是全由我一手造成。"这几句话儿,来得太以突然,使在场诸人,听得都有点目瞪口呆,莫名其妙。 潘玉荷双眉深蹙,看了卜新亭一眼,首先问道:"卜总管,你这句-全由你一手造成-之语,应该怎样解释?使我们都有些听不懂呢!"卜新亭道:"因为-四海厅-前,警戒岗哨颇多,今夜却被我传令一齐撤去,我若不撤岗哨,凤姑娘便未必遭此暗算,被对方袭击得手的了。"于成龙闻言之下,好生诧异地问道:"卜兄为何单于今夜传令。 把-四海厅-前的所布岗哨,一齐撤去呢?"卜新亭抱拳道:"属下有几件事儿,因谷主与夫人业已安歇,遂先行处置,留待明日禀知,尚望谷主宽恕我擅专之罪。"于成龙笑道:"卜兄不必太谦。,你身为-总管-有些事儿,本可权宜处置,独断专行,何况我也猜得出你突然于今夜传令撤去-四海厅,前警戒岗哨之举,定有深刻用意。"卜新亭点头道:"用意自然是有,其起因在于静楼-倚红狂士,熊古香兄,出谷搜凶之后,带回了两名外客……"潘玉荷听至此处,剔眉接口问道:"熊供奉回来了么?他所带回之人,是不是杀害我兄弟潘玉龙的万恶凶手……"卜新亭尚未答话,于成龙便向潘玉荷摇头说道:"夫人镇静一点,莫让仇令智昏;你平素何等聪明,怎不想想,熊供奉所带回之人,若是对头优家,卜大总管怎会还称以-外客-?"潘玉荷脸上一热,目注卜新亭道:"那万恶老贼傅天华,真把我气糊涂了,卜大总管,你说两名外客是什么人呢?"卜新亭道:"一位是-勾漏之鹰-司马平,一个是-神力罗汉,花花僧。"潘玉荷诧道:"这两人一在广西,一在东海,怎会齐来-终南-……"卜新亭接口说道:"他们是闻得人言,——青昊匕-暨-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落在-终南山内-,遂远自南荒东海寻来。"于成龙道:"司马平与花花僧既是寻宝而来,怎又被熊供奉带来本谷?莫非……"卜新亭接着于成龙的话,点头笑道:"谷主猜得不错,不单-吴天二宝-是在本谷,并且就藏在-四海厅-前的潭心水眼之内。"于成龙、潘玉荷又听得目瞪口呆,连宇文娇也觉得大出意料。 这时,卜新亭把"倚红狂士"熊古香,怎样与司马平、花花僧二人相遇,并把他们带来"神工谷",以及连夜入潭寻宝等事,细叙一遍。 于成龙静静听完,向卜新亭笑道:"原来卜兄是为了保持机密,才传令将-四海厅-前的潭边警戒岗哨,一齐撤去的。"卜新亭方一点头,潘玉荷又复说道:"照花花僧入潭所见看来,-昊天二宝-,只属流言,并不在潭心水眼…"她的话犹未了,卜新亭便摇头接口道:"启禀夫人,属下的看法不同,我认为潭内有蛟无蛟,倒不一定,有宝却定是实情。"潘玉荷"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卜大总管这样说法,定是在某一方面,看破了花花僧耍了甚花样,出语不实。"卜新亭点头笑道:"夫人明见甚是,属下发现花花僧于下水之际,曾偷偷带了两根特制胶带,但出水时,业已不见。"于成龙"嗯"了一声点头说道:"这种伎俩,并不高明,稍有江湖阅历之人,一眼都能看得破,花花僧怎么……"卜新亭听于成龙说至此处,接口笑道:"这倒并不尽然。因为花花僧那两根特制胶带的质地色泽,都与他水靠完全相同,故而连熊供奉那等高明法眼都似忽略过去,未曾加以注意。"潘玉荷道:"既然如此,卜大总管又是怎样发现的呢?"卜新亭含笑答道:"我是近前欣赏花花僧那件特制-鱼皮水靠,之际,无意中发现水靠腰际似乎多了两条东西,而当花花僧入潭出水之后,这两件东西,又告不见。"于成龙眼珠一转,目注卜新亭问道:"卜兄有此发现之后,定会发生联想……"卜新亭道:"首先属下觉得可能传闻属实,潭心水眼中。真有。青吴匕,与-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被花花僧起了私心,要想独吞,利用他鱼皮水靠上的特制胶带,把宝物粘藏于潭底某处。"于成龙颇表嘉许地。含笑点头说道:"卜兄真够细心,你这项推理,多半接近事实。"卜新亭接过侍女夏荷所捧来的香茗,继续说道:"因此,我便对花花僧所说,水眼内有条毒蛟之说,略起怀疑,认为他或许是危言耸听。以吓阻别人下潭,他才能在来日觅机窃宝。"潘玉荷问道:"若无毒蛟,则花花僧要设炉炼毒则甚?"卜新亭笑道:"我认为花花僧炼毒之举,无非拖延时日。便于觅机;再说得悚人听闻,他或许会贪念大起利用所炼之大量剧毒。 对本谷有更大图谋。"于成龙听得神色一震地,瞿然说道:"这倒不可不防……"潘玉荷不等于成龙再往下说,便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你既发现花花僧的刁恶贪图,又为何不把他当场处置,反而延入宾馆?"卜新亭笑道:"一来,属下只是怀疑,尚未获得实证;二来这花花僧与司马平二人,又是由熊供奉带来,属下若妄加处置,熊供奉怪、罪下来。谁能担当得起,连谷主及夫人,平素都将-静楼二老-礼敬备至的呢!"潘玉荷道:"依卜大总管之见,应该如何处理?"卜新亭道:"我觉得应该先行下水,设法求证,倘能获得证据,再对花花僧加以处置,熊供奉方不至有所怪责。"潘玉荷静静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好,关于花花僧之事,我完全同意卜大总管的安排,但却想立刻与那-勾漏之鹰,司马平见上一面。"于成龙向潘玉荷看了一眼,讶然问道:"你……你急于和-勾漏之鹰-司马平见面则甚?"潘玉荷白了于成龙一眼,佯嗔说道:"这还用问,你难道还不以为那化名花天富之人,就是-天剑机客,傅天华么?,,于成龙道:"当然是他,毫无疑问,别人何必用这-花天富-的颠倒谐音化名?"潘玉荷扬眉又道:"杀害我兄弟,和暗算你女儿之人呢?是不是他?"于成龙毫不考虑地,应声点头答道:"除了傅天华这厮,与我们冤深仇重以外,再无别人。"潘玉荷双目之中,突闪仇火地,狞笑说道:"你便忍得下这口气儿,不想为你女儿报仇,我却还想为我兄弟雪恨!故而要立刻会见-勾漏之鹰-司马平,利用他的-七寸墨蛇-,对傅天华也来个意外突袭。"于成龙笑道:"利用-七寸墨蛇-,对傅天华突然袭击,当然可以,但却不必急在一时……"潘玉荷挑眉接道:"怎么不急?如今由于凤姑娘遭袭一事,证明傅天华人在-神工谷-中,放蛇暗袭,才会有效,若是容他出了谷,离开百里之外,这样可能生效的大好手段,便不能用了。"于成龙道:"傅天华的主要报仇对象是我,我尚未遭他毒手,他怎肯离开-神工谷-呢?"潘玉荷摇头道:"那不一定,常言道:-夜长梦多-,还是早点将傅天华那厮解决,也免得他再耍什么害人花样……"语音至此略顿,以一种不悦神色,向于成龙怫然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连这样的一点小事,都不肯依我?"于成龙溺爱宠姬,乾纲不振,一见潘玉荷柳眉倒竖,似乎动了真怒,赶紧点头陪笑道:"好,好,依你,我只是觉得在这夜尽天明,好梦方酣之际,去惊醒宾客,未免不大礼貌。"潘玉荷冷冷地"哼"了一声扬眉说道:"你这位大谷主,执掌号令全谷上下的绝对权威,平日任何事儿,都只凭好恶,独断专行,怎么今天又突然讲起礼貌来了?"于成龙无可奈何,向卜新亭苦笑道:"卜兄,请你派个人儿,去把司马平请来如何?就说我久仰-勾漏之鹰-威名,渴欲相见。"卜新亭点头领命,招手唤进侍立室外的一名弟子,命他前往宾馆,请司马平来此,与于谷主相见。 那名弟子,领命去后,于成龙便向潘玉荷涎着脸儿,低声陪笑道:"夫人,我虽然握有号令全谷权威,却仍然听你号令,可见得你才是……"潘玉荷嘴角微披,给了他一瞥妩媚白眼,接口说道:"别这样老不识羞,卜大总管与宇文姑娘,都在暗暗好笑,看你出洋相呢!"于成龙的脸上,方自一红,卜新亭已扬眉笑道:"哪里,哪里。 谷主与夫人,琴瑟和好,相敬如宾,足证本谷万事亨通,霸图定遂。"字文娇听在耳中,觉得这"眇目张良"卜新亭武功既高,心汁又妙,更能对于成龙、潘玉荷等承颜希旨、胁肩诌笑地,曲意逢迎,真是个厉害脚色!自己与黄衫客,若想帮助沐天仇雪仇复产,委实应该先想个法儿,歼除卜新亭,断去于成龙一条得力臂助。 念方至此,只听潘玉荷恨声说道:"在以前,-神工谷,中,着实可以称得起是-万事亨通-,但在傅天华老贼的鬼影出现之后,几乎变了万事不遂……"卜新亭一抱双拳,神色惶恐说道:"难怪夫人要大发雷霆,这全是属下无能,治事不力之罪,尚望谷主另选高明,接替-总管-之职……"于成龙连摇双手,截断卜新亭的话头,向他和颜悦色,满面春风地,含笑说道:"卜兄说哪里话来,你的运筹擘划,对我帮助太多,若非你不惮辛苦,克尽辛劳,这-神工谷,中,更不知要被傅天华那厮的鬼祟行为,闹成什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混乱局面呢j"说至此处,又向潘玉荷暗施眼色,温言笑道:"夫人且以茶代酒,奉敬卜兄一杯。"潘玉荷知晓于成龙目前正值用人之际,必须对这颇为得力的卜新亭,善加笼络,遂如言举杯。娇笑说道:"卜大总管,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适才我痛于弟仇,出言或有欠当之处,彼此都是一家人,你要多多担待才好。"卜新亭站起身形,双手捧杯,饮完了杯中茶儿,满面感激神色地,朗声说道:"夫人说哪里话来,属下好比谷主暨夫人胯下之驹,扬鞭便走,勒缰即住,只要谷主与夫人看得起我,卜新亭必竭尽驽钝悉力以报。肝脑涂地,在所不计……"话犹未了,突然顿住话声,向于成龙低声说道:"启禀谷主,-勾漏之鹰-司马平来了,谷主是否可以纡尊降贵地,出外迎他一下?"于成龙对于卜新亭之话,倒真是言听计从,立刻起身出室,走到滴水帘前,抱拳笑道:"这位就是-勾漏之鹰-司马老弟么?老夫久钦盛名,今日真是幸会得紧了!"卜新亭则抢前两步,向司马平低声说道:"司马老弟,这就是我家谷主,谷主身后,乃是我家夫人。"司马平曾闻,抱拳躬身地,陪笑说道:"司马平末学后进,此番终南之游,更是来得冒昧,尚望谷主暨夫人,海涵鲁莽之罪!"于成龙"哈哈"大笑地,拉着司马平的手儿说道:"司马老弟何必太谦,来来来,我再为你引介一位巾帼奇英,江湖女杰。"说完,便为宇文娇、司马平二人,互相引见。 卜新亭不等于成龙开口,便在司马平落座以后,替他斟了一杯香茗。含笑说道:"司马老弟,你大概还不知道,那化名-花天富,的-天机剑客-傅天华,业已潜入本谷,有所蠢动。"司马平"哦"了一声,目注卜新亭道:"那傅天华有何蠢动? 是暗算伤人,还是企图窃宝……"卜新亭道:"是暗算伤人,把谷主爱女凤姑娘,伤得不轻,如今正在内室静养,大概最少要七八日以上,方可康复。"司马平道:"卜总管为何听任他如此猖狂?难道以-神工谷,全谷之力。还制不了一个-天机剑客-傅天华么?"卜新亭苦笑道:"傅天华若敢明面叫阵,慢说以谷主神威,或夫人绝艺,均非他所能敌,便撞着我卜新亭,也不容他逃出手去。 但这厮是藏在暗中,踪迹相当隐蔽,搜寻起来,便不太容易的了。"司马平笑道:"这有何难?他身边藏有一条-七寸墨蛇-,只消我把其余六条蛇儿放出,立有气机感应,甚至于可为于谷主除此大患。"潘玉荷听得嫣然一笑地,接口说道:"我们惊扰司马兄好梦之意,便是为此,因万一傅天华胆怯离谷,逃出百里。就无法凭藉灵蛇收拾这厮的了。"司马平道:"这事容易,我身边尚有六条-七寸墨蛇-如今且把它们向六个方向放出,最多在卯牌时分以前,便会有所反应。"潘玉荷大喜道:"司马兄请赶紧施为,你若杀了傅天华,-神工谷-不吝任何酬报。"司马平微笑道:"江湖结交,义气当先,夫人这-酬报,二字,还请收回的好。"于成龙知晓司马平的来历,遂对潘玉荷道:"夫人,司马老弟之兄,是-十万大山-中的-骷髅帮-帮主,富堪敌国,事业宏大,你这-酬报-二字,确实太失言了……"潘玉荷"呀"了一声,对司马平举杯笑道:"我真是被那傅天华气昏了头,来来来!我自认失言,向你赏罪,司马兄……"司马平站起身形,举杯微笑地,接口说道:"赏罪之语,万不敢当,司马平这就放出-七寸墨蛇-,试上一试。,-说完,离座,飘身走出室外。 于成龙、潘玉荷、卜新亭、宇文娇等,也一齐跟将出去,看他怎样施展。 尤其是宇文娇,心中着实为沐天仇之师"天机剑客——傅天华,暗捏一把冷汗! 到了室外,"勾漏之鹰"司马平立即解开胸间一个皮制小囊来,然后解开囊口,轻轻地往外一倒。 从囊里倒出的,果然是六条奇形小蛇。 那蛇儿名副其实,长才七寸,全身墨黑,只有蛇颈之间,有圈宛如丝线的细细的白纹。 蛇身细如小笔笔管,但蛇头却比身躯粗了两倍不止,形呈三角,鼻端特尖,看去神态狞恶慑人。 潘玉荷口中"啧啧"称奇地,向司马平笑道:"这种奇蛇,我不单是第一次看到,也是第一次听到,仅从它们的外表看来,已知必然具有剧毒。"司马平双眉微扬含笑点头说道:"我曾经作过试验,挤出这种-七寸墨蛇-的一滴毒液,竟毒死了十七只壮健水牛……"说至此处,语音微顿,指着"七寸墨蛇?颈间的那圈细细白线,又复笑道:"何况此蛇除了颈间那圈细细白线,是致命要害以外,全身坚逾精钢,不畏任何刀剑,故而蛇儿虽小,着实相当厉害的呢!"潘玉荷急于报却弟仇,向司马平扬眉道:"司马兄既然有此灵蛇,便赶紧向那傅天华老贼身上,一试威力去吧!"司马平点头微笑,伸手一指,口中并作了一声尖锐唿哨。 六条"七寸墨蛇"的其中一条,立即随着司马平的手势指示。 飞窜而出。 司马平唿哨又作,伸手再指,第二条"七寸墨蛇"又复窜向他手指之处。 等他连续指示了六个不同的方向之后,那六条"七寸墨蛇"便完全消失于四外的沉沉暗影之中。 司马平转过身来,向卜新亭得意地笑道:?卜大总管,你看我的这几条蛇儿,通不通灵,它们蛮听我的话的呢!"卜新亭以一种佩服神色,向司马平赞道:"司马兄能把这种-七寸墨蛇-调教得如此通灵,委实足见高明,但也显然是大大费过了一番苦心?"司马平点了点头,一扬双眉答道:"卜大总管说得不错,这七条蛇儿,费了我多年苦心,我确实对它们珍逾性命,万一遇着厉害对手之时,还可当作出人意料的暗器使用。"潘玉荷"呀"了一声,娇笑说道:"用这-七寸墨蛇-作为暗器不单出人意料,也厉害无比,对方只要伸手一接,便难逃毒牙齿腕之厄!"司马平笑道:"即令对方不接,-七寸墨蛇-也会凌空转折,主动追咬,在八闽两广之间,已有不少江湖人物,死在我这种活生生的暗器之下!"卜新亭突然紧皱双眉,脸上露出忧色。 于成龙是心思极为敏捷的绝顶机警之人,立即觉察出卜新亭的神色变化,向他注目问道:"卜兄,你……你怎么面露忧色,有甚心事?"卜新亭道:"属下是在忧虑,这-七寸墨蛇-既然这么厉害,司马兄向各方放出以后,一会不会误伤本谷之人?"于成龙"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卜兄顾虑得也对……"一语方同,那位,"勾漏之鹰"司马平便接口笑道:"于谷主与卜大总管请放心,我这-七寸墨蛇-经过苦心调教,除了特殊情况以外,绝不主动伤人。"卜新亭道:"什么叫特殊情况?"司马平举杯饮了一口茶儿,含笑答道:"另外一种情况,则是倘遇别人截击,把它们弄急之际,也会自然反齿。"卜新亭苦笑一声,向于成龙说道:"但愿本谷之中,不要有人对这六条-七寸墨蛇-加以截击,弄出些无谓事端才好。"于成龙笑道:"不要紧,一来这种-七寸墨蛇-身体甚小,又在曙色熹微之中,不易被人发觉;二来即令有人发觉,也多半不会注意,更不至于要对一条小小蛇儿,加以截击。"潘玉荷坐在于成龙的身边,接口微笑说道:"话儿又说回来,倘若对蛇截击不成,而被小蛇咬伤之人,无非酒囊饭袋,死上两个,也没什么……"语音至此略顿,目中闪射凶芒,又复说道:"总而言之,傅天华那厮,杀害我兄弟潘玉龙在先,又复暗袭谷主爱女凤姑娘在后,只要能歼除这万恶老贼,本谷中纵受再大牺牲,亦在所不惜。"卜新亭听得潘玉荷这样一说,便展释满面忧容,向司马平含笑说道:"司马兄,你认为利用-七寸墨蛇-,暗袭傅天华之举,能有几成把握?"司马平神色上充满自信地,应声答道:"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任凭那傅天华功力多高,心思多巧,在-七寸墨蛇,疾如电闪的无声攻击之下,必死无疑,故而不是司马平吹嘘,我认为此举有把握,为夫人报仇雪恨……但……但也附带有必须条件。"潘玉荷问道:"什么必须条件?"司马平道:"第一,那向我索去一条-七寸墨蛇-之人,究竟是不是-天机剑客,傅天华?否则,便成张冠李戴,纵然攻击成功,也仍然未得遂潘夫人的报仇之愿。"于成龙略一思索,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应该没有问题,根据-花天富,三字,便足证明是傅天华的化身,何况除了这个老贼,别人既不敢来我-神工谷-中捣鬼,也和我没有深重仇恨!"司马平道:"就是身怀另一条-七寸墨蛇-之人,必须在百里以内,假如越出这项范围,便不是我所放六条蛇儿的感应能力所可达到的了。"潘玉荷道:"这一点也没问题,傅天华那厮,刚刚还在-四海厅,前,伤了凤姑娘,显然他的踪迹,还勾留在-神工谷-内。"司马平满面得意神色地,向潘玉荷扬眉笑道:"潘夫人,只要这两项必须条件,完全成立,司马平可以担保在卯牌时分前,必可功成,那时,请潘夫人随着蛇儿引路-,寻到傅天华已遭毒毙的遗体之前,再复戮尸解恨便了。"潘玉荷满意地点了点头。 宇文娇听至此处,站起身形,向于成龙抱拳说道:"启禀老伯,侄女暂时告便,去往内室之中,看看凤妹情况如何?"于成龙点头笑道:"有劳贤侄女,但凤儿若尚未醒时,便不必惊动,让她睡上一觉便了,我方才业已细心诊察,她虽伤得不轻,却绝无性命之虑。"字文娇点头领命,并向潘玉荷、卜新亭等,略打招呼,缓步走向内室。 这位弃邪归正的江湖侠女,于举步之间,真是满腹愁思。 第一,她弄不清楚在"四海厅"前,对于玉凤突下辣手之人,究竟是谁? 但她认为绝对不是"天机剑客"傅天华,因为傅天华明知于玉凤是他女儿,怎会对亲生爱女,下此辣手? 即令不是傅天华,多半也是这位"天机剑客"的知己好友,难道傅天华竟未向助阵友好,说明昔年隐秘,以致发生了这桩误会? 关于这第一件事,只不过使宇文娇疑云满腹,莫名其妙,第一件事才使她深深发愁,莫知所措! 那就是"勾漏之鹰"司马平,放出六条"七寸墨蛇",对傅天华暗加袭击。 假如这项袭击成功,则不单于玉凤天伦梦碎,抱憾终身,自己与黄衫客企图义助沐天仇复产报仇这事,也多半将成泡影! 此事这样重要,自己偏偏无法向那宛如神龙,不知踪迹的傅天华老前辈发出警告,让他有所戒备,度过毒蛇之厄j宇文娇越想越愁,但她只能把这种愁绪,闷在心中,连通知黄衫客或沐天仇一声,都办不到。 愁思方深,步入内室,见于玉凤仍在榻上沉沉地熟睡。 宇文娇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遵守于成龙嘱咐之言,并不想对于玉凤有何惊动。 但于玉凤却突然妙目微睁,向宇文娇嫣然一笑。 这一笑,可把这位宇文娇笑得大大吃了一惊! 就在她正要脱口惊呼之际,于玉凤抬起右手,先向外室指了一指,然后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宇文娇莫令外室之人有所警觉。 宇文娇会意点头,悄悄坐在于玉凤身边榻上。 于玉凤伸手一拉,索性把宇文娇拉得与自己并榻躺下,将香唇凑向她的耳边,低声笑道:"宇文姊姊,你不要为我着急,我虽受伤,却自有疗伤圣药。并且反而会因祸得福,大有好处呢!"宇文娇听得愕然,遂也近乎"蚁语传声",第三人不得与闻的语音,向于玉凤悄然问道:"凤妹,你这种伤势严重情况,是故意装出来的么?你到底是在耍些什么花样?"于玉凤道:"这件事儿,本来尚未到揭晓时候,我因怕宇文姊姊着急,不忍相瞒,才提前略为透露,此刻室外人多,娇姊莫问究竟,等我爹爹等人去后,我们再细谈好么?"宇文娇见了于玉凤的神秘神情,以为她已知身世之谜,但如今听她仍把杀母之仇的于成龙,亲亲热热地,叫做"爹爹",方知自己料错。 她附在于玉凤耳边,向她低声说道:"不行,凤妹至少要先回答我一项问题,否则,闷在心中,真会把我憋死!"于玉风道:"什么问题?宇文姊姊快点问吧?但千万莫要惊动我爹爹他们,让他们以为我的伤势严重,才不敢惊扰,好让我静静休养这一机关。"宇文娇当然问的是最令她迷惑之事,遂目注于玉凤的带笑娇靥,低声问道:"凤妹,在-四海厅-前伤你之人是谁?"于玉凤点头道:"我当然知道,是-天机剑客-傅天华……""傅天华"三字方出,宇文娇便在枕上摇头,截断于玉凤的话儿说道:"风妹,你弄错了,伤你之人,不会是傅天华,我敢担保,傅天华会袭击-神工谷-中的任何人,却绝对不会伤你。"这是宇文娇觉得揭晓于玉凤身世秘密的时机将至,才故意如此说法,在她心灵之中,预留下一项伏笔。 谁知她的语音方了,于玉凤却悄然笑道:"我才没有弄错,傅天华事先和我约定,要我故意挨他一掌。伤我这人,不是他还是谁呢?"宇文娇几乎疑心自己听错地,怔了片刻,方目注于玉凤,压低语音问道:"风妹,你见了傅天华么?你们还事先约定,故意挨他一掌?这……这事太出我意料之外,其中弄的究竟是什么玄虚?"于玉风向室外略一注目,掩口低声笑道:"这里面所弄玄虚,确实不少,姊姊暂且忍耐一下,等我爹爹等走后,我拚着受傅天华老人家责怪,也把经过情形,详细告你便了。"宇文娇无可奈何,想告诉于玉凤,傅天华如今在生命危殆之、中,但因顾虑于玉凤重伤未痊,不愿使她再增加精神负担,遂暂时忍住,向她点头说道:"好,凤妹暂且将息,我去外室,等于谷主、潘夫人、卜大总管等走后再来。"说完,守文娇便从榻上起身,走出内室。 就在此时,两声震耳惨呼,突起当空。 卜新亭闻声之下,惊得站起身形,向于成龙皱眉说道:"这是我派在凤姑娘所住处周围,担任警戒岗哨的本谷弟子的负伤呼声,难道又出了什么祸变……"于成龙听完,"吧"的一掌,拍碎了身边一张紫檀茶几,目闪凶光,愤然喝道:"傅天华老贼,太以可恶,我不杀他,誓不为人! 卜兄智计绝伦,能不能想个法儿,使傅天华老贼明面现身,与我放手一……""放手一搏"的最后一个"搏"字,尚未出口,"呼呼"怪响起风,两具"神工谷"弟子打扮的尸体之后,业已掷落庭中。 这一来,于成龙首先勃然起立,走出室外。 潘玉荷、卜新亭、司马平等人,自然相随,宇文娇也抱着一种奇异心情,随同举步,想看看究竟来者是谁?以及出了什么怪事。 一条人影,跟在两具尸体,飞落庭院之中。 于成龙、潘玉荷、卜新亭、司马平等人,目光注处,均惊讶得往后退了一步。 连宇文娇相当洒脱之人,也看得羞红满面,几乎以手掩面。 原来飞落庭院中的,是精赤条条,半丝不挂的一个男人。 这精赤条条,看去极为不雅的男人,字文娇从未见过,但对于成龙、潘玉荷、卜新亭,甚至初来"神工谷"的"勾漏之鹰"司马平,却均不陌生。 他就是被于成龙尊为"供奉",称为"静楼二老"之一的"倚红狂士"熊古香。 熊古香此时会来,而又一丝不挂,精赤条条,怎不令于成龙等人大感意外? 于成龙一抱拳,诧然发话说道:"熊兄……"熊古香一阵慑人厉笑,双掌向于成龙左右一张。 于成龙眉头皱处,不由自主地,又复微退半步。 原来,熊古香左右双掌之中,各握着一小团黑乎乎的物件。 起初,于成龙等,谁也没有看清楚这种黑乎乎的物件,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熊古香双掌才张,在他左右掌心中,那两团黑乎乎的物件,竞蠕蠕而动。 众人这才看出,熊古香掌中之物,竟是司马平适才所放,意欲暗算"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勾漏"特产"七寸墨蛇".卜新亭首先"嗯"了一声,愕然说道:"熊……熊老供奉,你……你把这-七寸墨蛇-捉来则甚?"这时,那两条"七寸墨蛇",已在熊古香掌中。昂头欲起。 熊古香钢牙一挫,满面狞厉神色地,双掌十指,再度猛捏成拳。 滴滴蛇血,由熊古香的指缝之中流出,落向地上。显然司马平所谓任何刀剑难伤的"七寸踺蛇",已在熊古香的十指压力之下,硬被捏成肉饼。 由此可见,熊古香的功力之强,确实旷世高手,也由此可见,熊古香对那两条"七寸墨蛇"的恨毒之深。 根据熊古香对"七寸墨蛇"的恨毒之深,及他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情况,于成龙、潘玉荷暨卜新亭等,均已有了一种相同判断。 由于熊古香号为"倚红狂士",又称"色界天魔",夜夜御女,从无虚夕,于成龙等遂均认为熊古香是正在云雨巫山,欲仙欲死的兴头上,被"七寸墨蛇"有所惊扰,才恼火到这等地步。 但转念一想,"七寸墨蛇"是根据同类感应气机,去寻"天机剑客"傅天华的晦气,怎会进入"静楼",惊扰了熊古香的巫山好梦? 以及熊古香纵然恼怒,也可从容责询,何必如此精赤条条。一丝不挂地,便即赶来,出此丑相则甚? 于成龙不便探询,遂向卜新亭以目示意。 卜新亭是玲珑剔透之人,立即点头会意,并立即抢前两步,向熊古香抱拳笑道:"熊老供奉,你是被这两条-七寸墨蛇——惊了好梦,扰了兴头……"话犹未了,一片墨光,业已罩向当头。 这片墨光,正是两条"七寸墨蛇",被生生捏成肉饼所化"蛇浆。"熊古香一见卜新亭上前答话,竟不由分说,把双掌"蛇浆",向他迎头撒去。 卜新亭骤出不意,立濒危境,只得以武林人物平时所不屑为的一式"懒驴打滚",侧身向右,滚出数尺。 饶他应变敏捷,衣袍下摆仍沾了一些"蛇浆",立时直冒青烟,"滋滋"作响。 不单卜新亭濒于危境,连于成龙、潘玉荷、司马平、宇文娇等都差点儿吃了大亏。 因卜新亭以"懒驴打滚",向右闪开,那墨光闪闪的一片"蛇浆",便向于成龙等人飞洒而去。 总算于成龙功力既高,反应又快,立时衣袖拂处,一片强劲罡气,卷向当空。 潘玉荷双掌齐推,也助了他一臂之力。 合他们两人的全力施为,才把那片"墨蛇蛇浆"震得四散飞落,逃避过了这一场意外飞灾劫数。 但熊古香仍不肯饶过卜新亭,乘着他刚从地上滚翻起身,立足未稳之际,又向他纵身追扑,打出三拳,踢出两脚。 若是与人对敌,卜新亭一身绝艺,也非庸才,可以放手施为,有攻有守。 如今熊古香身为"静楼二老"之一,是"神工谷"谷主于成龙最尊重的大大"供奉",卜新亭遂不便还攻,只得凭着小巧功夫,闪展腾挪地,躲避来势。这样打法,挨打的一方,定然吃亏。何况熊古香又有那高功力,故而,四五照面过后,卜新亭已被弄得险象横生,手忙脚乱。 旁观的于成龙等四人,除了奇诧心情,完全一致以外,还可分作三种心情,并不一致。 司马平除了奇诧以外的心情是"愧",怎样向主人交代? 于成龙与潘玉荷除了奇诧以外的心情是"急",他们在这种一位——供奉"猛向一位"总管"大施辣手的情况之下,委实焦急异常,不知应如何处理? 字文娇除了"奇诧"以外的心情,则是"高兴".她不单"高兴",并且是双重高兴。 第一种"高兴",是照这情形看来,"七寸墨蛇"的阴谋攻击的方向,似乎发生错误,自己大概业已无须再为"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安全担忧。 第二种"高兴"是当前这种情况,除了熊古香精赤条条,一丝不挂,有点太不雅观之外,委实相当精采又对群侠有利。 "狗咬狗,满嘴毛。"无论是"倚红狂士"熊古香中了蛇毒?抑或"眇目张良"卜新亭被熊古香所伤?都对沐天仇报仇复产之事,大有帮助,因为这两人无论去掉哪一个,都等于使于成龙老贼断了一条臂膀…… 宇文娇的高兴未了,卜新亭已被熊古香逼得身法凌乱,步下踉跄,情势十分危殆! 于成龙觉得再不能坐视不管,遂皱眉叫道:"卜兄,熊供奉似乎神智已迷,你…-你不必只守不攻,可……可以……"于成龙的意思是想叫卜新亭设法还攻,若能点倒熊古香,再为这位"倚红狂士"熊古香诊断救治。 但一语未毕,熊古香突然不再追击卜新亭,霍然转过身来,双目狠瞪着于成龙和潘玉荷二人,神情十分狞厉。 于成龙忽然发现熊古香的嘴角边,业已沁出血丝,不禁骇然一惊,失声问道:"熊兄,你……你是否业已中了蛇毒?你觉得怎样?"熊古香狞笑不答,倏然把口一张。 出人意料的,居然从熊古香口中,紫黑蛇信吞吐地钻出一个"七寸墨蛇"的小小三角蛇头。 熊古香适才手中有蛇,尚可说是被他擒来,如今口中有蛇,难道竟是这罕世毒物,钻进了他的体内? 于成龙等方自相顾愕然,熊古香猛一闭口。 "克察"一声,他竟把"七寸墨蛇"的三角蛇头,齐颈咬断,然后血沫横飞的一阵嘴嚼,似乎把口中蛇身,津津有味地,吃下腹去。 卜新亭的衣襟之上沾了一点"蛇浆",尚且直冒青烟,如今熊古香嚼食了整条毒蛇,他能受得住么? 说也奇怪,熊古香虽然把整条毒蛇嚼食,不但毫无中毒迹象,他的双目凶光,并越发炯炯慑人! 同时,这位"倚红狂士"身上,并起了一种特殊生理变化。 所谓"特殊生理变化",便是他那胯间不文之物,竟告勃然举起…… 这时,熊古香的目光之中,除了凶芒,兼喷欲火! 他不再耐立不动,而是双目盯着潘玉荷,向她缓缓走去。 如此不堪景色,慢说早使宇文娇暨夏荷、秋菊等侍女羞红满颊,引袖掩面地避向一旁,便连一向淫荡,老吃老做的潘玉荷,也被弄得奇窘无比,站不住脚地飘向一旁闪了开去。 潘玉荷一走,熊古香的目光,便专注向当面唯一的于成龙脸上。 如今,他目中的欲火凶芒,越发狞厉慑人,两只手掌也缓缓向上提起。 熊古香自到此处,不曾发过片言。 于成龙知道必是因毒蛇入腹之故,熊古香业已不能说话,只可从他的动作,以及目光之上,去猜测他的心意。 此刻,熊古香目中凶芒逼人,双掌又复缓缓提起,定是凝聚真气,要对自己作全力一击。 在这种分明见他神志已昏,无可理喻情况之下,除了躲避,或硬加接架以外,别无其他选择。 就在于成龙尚未决定究竟是加以闪避,抑或硬接熊古香一击的略为踌躇之际,一条人影,突如电闪般掠空而至,熊古香的缓提双掌,也告突然扬起。 若在平时,熊古香的举措,自然捷如闪电。 此时,或许是神志不清之故,竟比后来那人的动作,慢了那么一瞬之间。 熊古香所提双掌,由慢转快之举,倒并非是想加速袭击于成龙,而是发现身后有人扑来,欲待…… 武林交手,胜负之数往往决于须臾,谁慢了那么一点儿,谁就饮恨伏尸,谁快了那么一点儿,谁就称雄成霸。 熊古香双掌才扬,背后人一掌已落。 "吧"的一声巨响,熊古香被那人一掌击中后背,震得飞出数步,跌仆在于成龙的面前,一动不动,显已心脉断绝。 这人既然动作快于熊古香,能把这"倚红狂士"一掌震死,自然是与"神工谷"站在敌对地位的绝世高手。 于成龙等在场诸人,自然而然地,都猜疑到了大敌"天机剑客"傅天华身上,连宇文娇也不例外。但来人身形一现,是个红光满面的壮健老叟,除了宇文娇、司马平感觉陌生未识以外,于成龙、潘玉荷、卜新亭等,却是惊奇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老叟并非什么"天机剑客"傅天华,而是与熊古香并为"供奉","静楼二老"中的另外一老,"九指醉客"许中阳。 于成龙见来人竟是"九指醉客"许中阳,他并又把熊古香一掌震死,真是惊奇得莫名其妙地,瞪目失声问道:"许兄,你…… 你……你为何要……要杀熊兄……""九指醉客"许中阳向地上熊古香那具精赤条条的遗尸,看了一眼,叹息答道:"于谷主,不是要杀他,是要救你,并让这业已无法再活的熊古香兄,少受一点活罪"于成龙越听越觉不解地,讶声问道:"许兄此话怎讲?我我…… 有点不大明白。"许中阳叹道:"据我从熊古香的侍姬口中问出,熊兄今日外出归来,兴致极好,饮了一些酒儿,连御七女后方觉体倦,遂与第八名侍奉美姬裸体交股而眠……"于成龙听得双目略皱,摇头说道:"熊兄虽酷好女色,我总觉得他在这一方面,未加节制,过嫌放纵了一些。"许中阳点头道:"一夕连御七女,纵是铁打金刚,也必神疲,就在熊古香倦极熟睡之际,他所居静楼之中,不知怎的,竟来了六条小小黑色毒蛇……"于成龙听至此处以一种冷峻目光,向司马平看了一眼,把这位"勾漏之鹰",看得从全身毛孔中都向外直冒凉意。 许中阳继续道:"于是,惨祸发生,六条小小毒蛇中的三条,钻进熊古香的谷道之内,熊兄痛极醒来,先打死一条毒蛇,另外两条,电疾逃脱,熊兄怒发如狂,连衣服也顾不得穿,便自赤身追蛇来此。"潘玉荷道:"那两条蛇儿,已被熊供奉擒住,捏成肉浆,适才并又从他口中钻出一条蛇儿。"许中阳苦笑道:"这样说来,还有两条毒蛇留在熊古香的脏腑之中,于谷主与潘夫人不妨试想,他还活得成么?我念在多年老友份上。一掌猝发,早点震断心脉,使熊兄立刻解脱,免得多受极大痛苦。 于成龙闻知经过,算是明白一半地,点头笑道:"照许兄所说事实,熊兄性命确已无法挽回,使他及早解脱,乃是应为仁举,但许兄适才所说救我一节,却……"许中阳不等于成龙再往下问,便接口答道:"熊兄本该早死,但一来数十年修为,功力绝高,二来满腹突遭暗算的愤怒戾气,必欲在临死前猛加发泄,有这两种原因,才被一种不甘白死的奇异精神力量,支持他寻来此地……"于成龙相当同意地,向许中阳点头说道:"许兄的这种分析,极有道理,世间常见的僵尸作怪,往往也都是由于戾气作祟……"许中阳道:"偏偏事有凑巧,于谷主竟成了熊古香兄将绝气前的最后面对之人,于是他遂集中怨毒,要对你突作全力一击。掌力发后,熊兄精神崩溃,立死无疑,但他这尽命一掌,所蕴威力,可能比平时强达一倍以上,于谷主若能避开,自然不妨,万一欲加硬接,就难免出乎意料地,略受损伤。"于成龙听得心服口服地,向许中阳抱拳说道:"多谢许兄,我适才并未躲闪,正是想硬接一掌,若非许兄及时出手,超度了熊古香兄,想多少也必带点伤损的了。"许中阳正待谦逊,双眉一扬,"呼呼"地连劈出两掌。 原来,果然又有两条"七寸墨蛇",从熊古香遗尸的双耳之内,一拱一拱地,拱了出来。 许中阳以两记"劈空重掌",把两条"七寸墨蛇"击成肉酱后,向于成龙愤然质问道:"于谷主,这种毒蛇,甚为罕见,是从哪里来的?你一定知道吧?"于成龙尚未答言,卜新亭已指着司马平道:"是这位司马平兄,远从广西-勾漏-山中,带来的罕见毒蛇。"许中阳闻言,遂立即注目司马平,向这位"勾漏之鹰"缓缓走去。 司马平知晓不妙,忙向卜新亭叫道:"卜大总管,你应该替我解释一下,这件事儿,定有别情,原不应该怪责到我的头上。"卜新亭闻得这"勾漏之鹰"司马平,向自己求救,遂对"九指醉客——许中阳,陪笑叫道:"许老供奉,这-七寸墨蛇-,虽是司马老弟所放,但目的决非用来暗算熊老供奉,其中多半另有别情……"话方至此,许中阳便冷笑一声,说道:"我不管有甚别情,只要害死熊古香的毒蛇,是这司马小儿所放,我便要取他狗命,以稍慰熊兄的地下英灵,稍尽多年同居-静楼-之谊。"司马平见许中阳不听卜新亭解释,说话之时,又复目中仇火如电,知道事难善了。…… 许中阳从鼻中"哼"了一声,说道:"慢说只是-勾漏之鹰",便是-勾漏之虎-或-勾漏之魔-,我也要把你化为齑粉……"这时,许中阳业已走得距离司马平。仅约五尺的远近。 司马平怯于对方威势。向后退了两步,双掌护住当胸,凝聚真力待变。 许中阳嘴角披了一披,哂然说道:"米粒之珠,难道还想放放光华?"语音甫落,右掌倏扬,一招"笑拍洪崖",便向司马平当胸缓缓推出。 司马平虽然不知许中阳深浅,但却见识过"倚红狂士"熊古香的绝世神功。 这许中阳既与熊古香共称"静楼二老",均为供奉,则功力造诣,想来也在伯仲之间。 故而,司马平不敢怠慢,虽见许中阳出手甚缓,却也全力应接,双掌齐翻。 这翻掌一接之下,另一幕惨剧,又告发生。 许中阳缓缓一掌,并未有任何疾风劲气,却显露出足以惊人的无伦威力。 司马平艺业不弱,但他双掌才翻,便觉得有股奇强暗劲,宛如排山倒海,撞向胸前。 这股暗劲的强度威势,绝非司马平所凝真力,可以抗拒。 司马平惊怖之下,惨哼一声;双腕先折! 跟着口吐鲜血,身形也被那股奇强暗劲,激撞得凌空飞起。 如此情况以下,显见这位"勾漏之鹰"司马平,业已身受内外重伤,绝难活命。 但许中阳于万般无奈之下,亲手一掌震死了老友熊古香,心中怒火,委实太以高胜,仍不肯把司马平就此放过。 许中阳眉腾杀气,双掌倏然往回一抓。 司马平的身形,本被震得向后倒飞,如今又被内吸得对许中阳这边凌空飞来。 许中阳双手伸处。接住司马平的双脚,霍然左右一分。 "哧"的一声慑人巨响起处,司马平竞被许中阳活生生地撕成两片。 血雨飞空,肝肠满地,这位为了贪得"昊天二宝"由"勾漏"远游"终南"的"勾漏之鹰"司马平,委实死得够惨! 许中阳也弄得满身都是血污,他把司马平的两片尸身,抛在地上。向熊古香的遗尸,含泪抱拳叫道:"熊兄,我对你猝然下手之举,是出于万不得已,如今总算撕却-勾漏之鹰-司马平,为你回报冤仇。熊兄在九泉之下,请瞑目吧!"此刻。在场诸人,因心情各异。各人的脸上,神色也自然不同了。 宇文娇是高兴,她既高兴"七寸墨蛇"害死了熊古香,使于成龙损折了一员上将,也高兴许中阳撕裂司马平,使东南江湖上少却一名凶邪。 但她虽心中高兴,却不敢形于神色,尽量暗自矜持,不露出丝毫喜悦。 于成龙与潘玉荷则遽失"大将",自然满面悲伤悼痛神色。 卜新亭表现得与众不同,他愁锁双眉,似有重大心事。 许中阳发现了在场诸人的神色变化,单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你皱眉则甚?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举措,有甚失妥,抑或有重大错误之处?"卜新亭慌忙一抱双拳,陪笑说道:"许老供奉的举措,极为高明,哪有丝毫错误?卜新亭皱眉之故,是在思索怎样消弭一场巨大祸变?"许中阳不解问道:"什么巨大祸变?"卜新亭指着司马平的两片遗尸,缓缓说道:"许老供奉,你知不知道这司马平的来历?"许中阳摇了摇头,哂然不屑说道:"在老夫江湖行道之际,耳边从未听得说过有这么一个不成气候之辈。"卜新亭目光微瞥于成龙,苦笑说道:"司马平本人虽然不成气候,但他有位胞兄,却在当世武林之中,握有相当可观实力。"许中阳道:"他的胞兄是谁?"卜新亭应声答道:"是有-南荒黑道霸主-之称,在-十万大山-中,创立-骷髅帮-,自封为帮主的-三绝骷髅-欧阳溯。"许中阳对于"三绝骷髅"欧阳溯之名,倒并不陌生,闻言之下,讶然问道:"他们一个复姓-欧阳-,一个复姓-司马-,怎么会是兄弟……"卜新亭道:"我也问过,据司马平说,他自幼过继给-司马-门中,-欧阳-才是本姓。"许中阳双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我只晓得应该为熊古香兄报仇,不论对方是谁,即令适才所杀的是-三绝骷髅-欧阳溯本人,许中阳也决不后悔。"卜新亭连忙向许中阳含笑解释说道:"许老供奉切莫会错了意,我不是说你杀得不当,只是颇觉后果堪虑,欧阳溯若知他兄弟死讯,必来寻仇,-骷髅帮-一向雄视南荒,好手甚众,岂不为小谷的武林霸业,平添不少麻烦阻碍?最好严令今日目睹此此事诸人,保持秘密,不许泄露……"宇文娇听至此处,向卜新亭娇笑说道:"卜大总管,这事不好办吧?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道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所谓-秘密-,哪里长远保持得住?仅以那-天机剑客-傅天华来说,他便会把这桩事儿,向-三绝骷髅-欧阳溯揭发,依我之见……"宇文娇异常刁钻,她说至这"依我之见"四字,便故意顿住话头,不往下说。 卜新亭见她说话忽然顿住,自然不得不加以追问,向她抱拳说道:"字文姑娘有何高见?还请不吝加以指教。"宇文娇笑道:"依我之见,不如趁-三绝骷髅-欧阳溯,尚未获知,毫无戒备之际,派些好手,暗下南荒,索性把-骷髅帮-总舵挑掉,让它来个兄弟同丧,以绝后患,不知各位以为然否?"宇文娇如此献计,寓有深心,她觉得"神工谷"与"骷髅帮"均是罪恶渊薮,不如从中挑拨,给他们来个"驱虎吞狼",无论究竟是虎死,抑或是狼伤,总是江湖之福,对于卫道降魔,也有一些好处。 卜新亭闻言,皱眉思索地,沉吟说道:"宇文姑娘确系高见,但……"于成龙仿佛有所决定,不等卜新亭往下再讲,便即摆了摆手,轩眉说道:"卜兄无需再作考虑,我已决定采纳宇文姑娘的高明意见,但再略略加以修正。"卜新亭问道:"于谷主打算怎样修正?"于成龙指着司马平的遗尸说:"用石灰掩好,悄悄送交-骷髅帮,距离-终南,最近的一处分舵,并附一封书信,就说此人骚扰本谷,已被我加以处决。"卜新亭道:"这样作法,那-三绝骷髅-欧阳溯得报之后,岂不气得怒火高烧地,立即率众寻来?"于成龙"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我原要他来,反正-神工谷,即将开谷问世,能借-三绝骷髅-欧阳溯,与他所率好手的几颗项上人头,来祭旗立威,倒也再好不过。"宇文娇一旁听得抚掌称赞地,娇笑说道:"于伯父这一修正,修得太高明了,让他欧阳溯自投罗网,我们以逸待劳,委实既得地利,又占人和,比派人远去南荒,多了不少胜算。"于成龙颇为得意地,狞笑两声,又向卜新亭道:"卜兄,你赶紧准备上好棺木盛殓熊古香啊,就在我后苑之内,筑一高坟,我好朝夕祭奠。"卜新亭"喏喏"连声,于成龙又向那满面悲戚神色的"九指醉客"许中阳,含笑说道:"许兄,这桩祸变,幸亏你发觉得早,并当机立断,及时下手,超脱了熊古香;否则,还不知要弄到什么地步?如今事情业已暂时告一段落,我要把酒敬许兄几杯……"许中阳得号"九指醉客"之故,便因一向贪杯如命,但今日却对于成龙摇头说道:"多谢于谷主盛情,我……我不想饮……"于成龙大感意外地,目注许中阳道:"许兄一向是杜康知音,每日无此不欢……"许中阳目中微泛泪光,接口说道:"我虽因获悉熊古香被三条毒蛇,钻入谷道,齿伤内脏,决无丝毫生望,才为他及早超脱,少受痛苦。但把多年老友,毙在掌下,我这心中滋味,自也难过万分,如今便有玉液琼浆,也难以入口的了。"宇文娇听得暗暗点头,觉得这"九指醉客"许中阳,颇具情性,人品方面,似乎要比那镇日荒淫的"倚红狂士"熊古香,正派得多。 这时许中阳于语音略顿之后,又复指着宇文娇,向于成龙诧然问道:"适才这位宇姑娘曾提起-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名号,却是何故?可是此人到了-神工谷-内……"于成龙苦笑一声,对许中阳摇头叹道:"此事说来话长,许兄还是入室饮上几杯,听我细细相告。"许中阳一面跟随于成龙进入室中,一面说道:"好,请谷主把事情告我知晓,但却只可以茶代酒,许中阳至少要戒酒三日,以悼念老友之丧。"于成龙也不再勉强,命人烹了一壶好茶送上。 许中阳边自品茗,边自从于成龙所述,以及卜新亭在旁补充之下,把近来各事,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听清经过以后,一扬眉梢朗声说道:"卜大总管,请你替我准备件水靠……"于成龙闻言之下,不禁愕然问道:"许兄要水靠则甚?莫非你打算……"许中阳不等于成龙语毕,便接口说道:"我要下水看看,倘若果有t青吴匕,暨-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而被花花僧私加隐藏,便将其取出,并把那贼秃一并处置,免得留有贻患。"卜新亭笑道:"许老供主之言甚是,但那潭水中央,急漩无数,水质更奇冷如冰……"许中阳微微一笑,截断卜新亭的话头说:"卜大总管放心,我自幼精通水性,三十年前,为了寻找一册-剑谱-,曾下过宇内最著名的弱水-黑龙潭-呢!"卜新亭喜出望外地,面含微笑说道:"此事妙极,我正愁难觅水性极高之人,下潭察看,揭穿花花僧贼秃诡计,想不到许老供奉便精此技,真所谓-眼前有佛,何必灵山-?又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许中阳道:"水靠现不现成?"卜新亭点头答道:"现成,现成。此事不宜迟缓,我自己去取,就劳动许老供奉候在-四海厅-前,谷主、潘夫人,暨宇文姑娘等,若有兴趣,也不妨随同去看看。"话音一毕,这位卜大总管,便亲自去取水靠。 于成龙站起身形,向宇文娇笑道:"宇文姑娘,且让风儿在此静养,我们去趟-四海厅-吧!"宇文娇虽然欲听于玉凤倾吐衷曲,却也想把各种经过,告知黄衫客与沐天仇二人,闻言之下,遂向于成龙含笑问道:"于伯父,趁着前往-四海厅-之便,侄女是否把凤妹遇袭受伤、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之事,告诉我黄大哥和沐兄弟知晓,免得他们万一闻讯,便有所焦急挂念?"于成龙听她说完,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贤侄女于说完经过之后,不妨把黄二总管与沐天仇老弟,一齐约到潭边,看看热闹。"宇文娇站起身形,向于成龙、潘玉荷等施了一礼,笑道:"既然如此,侄女便先行一步。"说完,又向"九指醉客"许中阳略打招呼,便即退出室外。 等到宇文娇到了"四海厅"的宾馆之中,果见沐天仇背负双手,在室内往来蹀踱,俊脸上满布忧容,显系通宵未寝。 黄衫客则在一旁,似对沐天仇加以劝解。 宇文娇才一推门入室,沐天仇抢前两步,不避嫌疑地,伸手把住宇文娇双肩,向她注目问道:"宇文姊姊,你……你…。一你是到哪里去了?我和黄大哥听到凤妹遭人暗袭,身……身……受重伤,可……可是真……真有此事?"r宇文娇向沐天仇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沐兄弟,事是确有其事,但你不必着急,凤妹虽曾受伤,并无大碍。"宇文娇人极聪明,她知道沐天仇关切情急,遂在尚未说明经过之前,先声明于玉凤并无大碍,使沐天仇心中安定。 果然,这一句"并无大碍",立刻使沐天仇安定下来,他俊脸微红地,把双手自宇文娇双肩之上放下,皱眉问道:"宇文姊姊,凤妹是怎样受伤?被谁所伤?是兵刃之伤,掌拳之伤,抑或暗器之伤?"宇文娇瞟他一眼,面含微笑说道:"沐兄弟,我已告诉你凤妹伤势无碍,你为何还这样急呢?"沐天仇俊脸之上,又是一红,宇文娇嫣然笑道:"好兄弟,倒杯茶儿给我,乖乖听你宇文姊姊把经过情形说完,你方才所提出的一连串问题,便可获得解答。"沐天仇立即先为宇文娇端过一张靠椅,再替她斟了一杯香茗,双手捧过,伺候得十分周到。宇文娇接过香茗,立即将自己所知,对黄衫客、沐天仇细说一遍。 黄衫客听得"九指醉客"掌震"倚红狂士"熊古香之事,知道于成龙倚为大助的"静楼二老"已去其一,不禁暗暗称庆。 沐天仇因尚不知所谓"天机剑客"傅天华,就是他师傅"负心遁客",遂在听完之后,摇头说道:"傅天华太过分了,他要报仇,应该向于成龙下手,不可对无辜凤妹……"宇文娇不等他再议论,便即笑道:"沐兄弟,你不可对那-天机剑客-傅老前辈,有甚失敬之言,因为根据凤妹所说,傅老前辈打她的一掌,完全出于善意,可以使她因祸得福。"沐天仇双蹙剑眉,苦笑一声。说道:"这种善意,不知善在何处?所谓-因祸得富-的-福-字又从哪里来呢?"宇文娇笑道:"这桩谜底,藏在凤妹腹中,我如今还不知道,等我向她问出究竟,再转告沐兄弟与黄大哥便了。"说至此处,目光一扫黄衫客与沐天仇道:"黄大哥,沐兄弟,如今于成龙等,应已到达-四海厅-前,我们且看看热闹去吧!"黄衫客与沐天仇闻言,遂与宇文娇一同走出"四海厅"外。 于成龙等,业已到达"四海厅"前,并准备了一艘巨舟。 那位"九指醉客"许中阳,也已换好了水衣水靠,准备下潭。 于成龙一见沐天仇,便向他含笑道:"沐老弟,关于凤儿遇袭之事,宇文姑娘应已对你说明,她伤势无什大碍,只需静养十日左右,便可复元。来来来,我为沐老弟引见一位武林前辈。"沐天仇知道于成龙所请的"武林前辈",是指"九指醉客"许中阳,遂向那位身着水靠的九指老人,唱名参见。 许中阳拉着沐天仇的手儿,向他端详一番,啧啧赞道:"沐老弟太好根骨,与于谷主的令嫒玉凤姑娘,真是不分上下,互相辉映的武林奇葩,当世中难得一睹的仙露明珠,祥麟威凤。"沐天仇被许中阳夸赞得俊脸通红,于成龙却似老怀弥慰地,哈哈大笑。 这时,那只巨舟,业已解缆住潭心进发。 卜新亭斟了一大碗喷香烈酒,递向许中阳道:"许老供奉,潭心水质奇寒,冻入骨髓,那花花僧下潭之前,也先猛饮烈酒以祛寒,老供奉……"许中阳连摇双手,截断卜新亭的话头说道:"多谢卜大总管好意,许中阳业已声明至少戒酒三日,悼念老友之丧,决不能自食其言,小小的一潭寒水的冻骨严威,大概还难不倒我。"于成龙也向卜新亭摆了摆手,含笑说道:"卜兄不必担心,许兄的一身功力,已入化境,三昧真火,随时可提,慢说区区一潭寒水,便把他在冰雪中困上一两个时辰也照样安然无恙的呢!"许中阳笑了一笑,目光微注舟外。 卜新亭陪笑道:"还有十来丈远,才是潭心,许老供奉无须过早下水,以致浪费气力。 许中阳点了点头,等到距离潭心,约莫四五丈远之际,方从舟中纵出。 他也和那花花僧一样先是向高空纵起再复头下脚上,宛如只巨大鱼鹰般,合掌穿波入水中。 卜新亭何等眼力,看得分明,见许中阳没入水时所溅水花,比花花僧还小,便知这位"九指醉客"在水性方面,也是罕世无人所及。 于成龙也是识货行家,见此情况,点头赞道:"想不到许兄还有这高水性,不知那习狎东海波涛的花花僧,比他如何?"卜新亭笑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属下先前以为花花僧水性极高,如今看来,仍比许老供奉,差了几分火候。"潘玉荷道:"卜大总管,假如许老供奉入潭,果然搜出-吴天二宝,,证明花花僧蕴有奸谋,我们应把他怎样处置?"卜新亭毫不考虑地,立即挑眉答道:"如今外敌纷来,应采严厉手段,不可讲甚仁慈!花花僧既与司马平同来,便索性让他与那-勾漏之鹰-结为-同路人-吧!"于成龙目中厉芒一闪,点头说道:"卜兄之言,甚合我心,从今开始。我不再对任何敌视-神工谷-之人,存甚仁慈之念。"字文娇听得心中好笑地,暗自忖道:"老贼说得好听,其实自从二十年前迄今,心中根本就不曾有过-仁慈-二字。"潘玉荷目注潭中,忽然眉头一皱,向于成龙说道:"倘若这潭水眼之中,真有一条毒蛟,确属-神工谷-心腹之患,我们应该及早设法,把它除去才好。"于成龙点了点头,苦笑一声,说道:"杀人我倒极有经验,杀蛟却是破天荒第一回,有点不知应如何下手才好。"卜新亭独目精芒一闪,接口说道:"谷主放心,关于除蛟之策,属下已有腹案。"于成龙笑道:"什么腹案?卜兄请说来听听?"卜新亭伸手指着潭水之中含笑说道:"属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制蛟的绝好毒饵。但有关一切,仍应先等许老供奉在潭下查证以后,再作决定。"于成龙方自双眉略扬。潭心水花翻处,那位"九指醉客"许中阳,业已现出身形。 卜新亭起身迎向舟边,带笑高声叫道:"许老供奉,潭下情形如何?是否如我所料?"许中阳点头一笑,带着一片水光,窜上舟来。 他在舟边抖去身上水渍,然后再走进舱中,把揉作一团的两条胶带向于成龙呈上。 于成龙尚未接过,便向卜新亭赞道:"卜兄眼光,委实厉害,花花僧于下水之时,果然是私自携去两条胶带。"-许中阳道:"谷主请看,胶带中还有别的东西。"于成龙伸手接过,果觉胶带之中有物,展开看时见是一只长约七寸,宽约三寸的扁扁黄色小匣。 潘玉荷"咦"了一声,轩眉笑道:"花花贼秃,果然藏了东西,难道这只小小黄匣之中,真提-昊天二宝-?"许中阳笑道:"我在水中,不便开启,谷主不妨打开匣儿看看,其中所藏,究竟是什么东西?"于成龙正待启匣,卜新亭忽然含笑道:"谷主,且慢……"于成龙为之一愕,卜新亭又复陪笑说道:"自从-天机剑客-傅天华开始捣乱,近来怪事太多,花样百出,应该处处提防,这开匣之举,不需谷主亲为,由属下代劳了吧!"于成龙向卜新亭投过一瞥嘉许眼色,摇头笑道:"卜兄真个细心,但我业已注意,在手上暗凝功劲,这匣上纵然淬毒,或其中有甚花样,也必无法伤我……"说至此处,业已把那黄色小匣的匣盖启开。 众人目注处,只见匣中放着一柄长度不到七寸,但却青芒夺目,显极锋利的匕首,和一只扁形的白玉药瓶。 卜新亭"呀"了一声,轩眉说道:"这不是所谓-青昊匕-与-再造九还丹-么?想不到传闻属实,在这潭心水眼之中,果有-昊天二宝-!"潘玉荷颇为关心孽蛟之事,向许中阳问道:"许老供奉,潭心水眼之中,是否真有孽蛟?"许中阳点头答道:"不单真有一条孽蛟,那东西似已久蛰初醒,十分饥饿,我曾见它把潭底两只巨龟,吸入口中生生吞吃!"于成龙听得眉头一皱,向卜新亭问道:"卜兄,如今查证已毕,获有实据,你的-除蛟腹案-可以公布了吧?"卜新亭点了点头,先命人从巨舟之上,放下一条小船,然后转向黄衫客说道:"黄老弟,我想派你一桩任务。"黄衫客笑道:"总管尽管差遣。"卜新亭道:"我们原船在此不动,请老弟驾小舟去把花花僧擒住,并连同他所炼毒药,一齐带来。"黄衫客应命飘身,纵下小舟,冲波而去。 于成龙看了卜新亭一眼,含笑问道:"卜兄,我此刻是问你-除蛟腹案-,你却派遣黄二总管,去擒花花僧贼秃则甚?"卜新亭抱拳躬身,陪着笑脸道:"那花花僧贼秃不仅隐藏-昊天二宝-,并大量炼毒,或许另有凶图,决不可再加宽恕;属下遂请黄二总管,把他擒到现场,揭破阴谋,问他个心服口服,再连同孽蛟,一并处置!"于成龙听完卜新亭最后一语,向他点头笑道:"卜兄真是高才,我如今业已猜出你的-除蛟腹案-了。"卜新亭抱拳躬身说道:。"居下愚钝之质,何敢当谷主谬赞?谷主高瞻远瞩,无微不察,才真是……"卜新亭话犹未了,潘玉荷遥指潭中,含笑说道:"黄二总管的动作真快,他已把花花僧贼秃擒得来了。"转眼间,小舟驶近大船,黄衫客一手提着花花僧,另一手则提了一只药瓶,纵上船头,向卜新亭复命。 卜新亭接过那只满贮毒汁的药瓶,微笑问道:"这贼秃可曾抗拒,使老弟费甚手脚?"黄衫客摇了摇头,嘴角一披答道:"这秃驴大概是夜来贪色过度,睡得像死猪,被我轻轻易易地,点了穴道。"卜新亭笑道:"老弟请将这贼秃的穴道解开,待我揭破他的阴谋,好让他死而无怨。"黄衫客向花花僧看了一眼,扬眉问道:"要不要解穴之前,先把这秃驴的武功废掉?"卜新亭摇了摇头,面含微笑说道:"不必,有谷主、夫人、暨许老供奉等,这多大大行家在此,不怕他耍甚花样。这秃驴也不曾愚蠢得在垂死之前,还要多寻苦恼。"黄衫客听得卜新亭这样说后,略一运功弹指,便凌空吐劲,替花花僧解了穴道。 花花僧翻身起立,看见卜新亭,不禁冷笑道:"卜大总管,你这样做法,算是哪一门子的待客之道?还想我费心费力地,再下寒潭,除那毒蛟么……"卜新亭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冷笑接道:"花花僧,你要放明白些,面前所坐的,便是我家于谷主、潘夫人,和许老供奉,你若咆哮无礼,无论哪位略为伸伸指头,你便死无葬身之地了。"花花僧已知卜新亭功力之高,非己能敌,再听说有这么多高手在前,果然不敢放肆,念了一声佛号,向于成龙等略一施礼,苦笑问道:"洒家见过于谷主,夫人,及许老前辈,但不知为何?夜为座上客,朝为阶下囚……"于成龙冷冷一笑,截断花花僧的话头说道;"你错了,黄二总管带你来此之意,不是作为-阶下囚-,而是有所借重。" 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 花花僧有所误会,以为于成龙“借重”之意,是要他再度下潭,急忙摇头说道:“一来事出传闻,这潭心水眼之中,根本没什么‘青吴匕’、‘再造九还丹’等‘吴天二宝’。二来,除蛟之举,尚需等我将毒汁再多炼一些……” 卜新亭站在一旁,接口冷笑叫道:“花花僧,你弄错了,既非要你寻宝,也非要你除蛟,只要你辨认一样东西。” 花花僧愕然问道:“辨认东西?辨认什么东西?” 卜新亭把那两根胶带取出,丢在花花僧的面前,独目目光森厉如刀地,盯在他脸上说道:“这两根胶带,是用鱼皮特制,与你所穿水靠的质料色泽,完全相同,你纵无法抵赖,推说不是你从东海带来的吧?”,花花僧一见卜新亭取出这两根胶带,便知阴谋业已败露,不禁面若死灰,两眼凶光乱转。 于成龙沉声喝道:“花花僧,你要放明白些,你若敢放肆,或是图逃,便想死都难,我命卜总管或黄二总管点你的‘五阴绝脉’。” 他一面说话,一面取过船窗下所停放的一只铁钩,握在手中,铁钩竞为内家真火烤灼得立即软化。 花花僧怯于成龙所表现的这手神功,果然长叹一声,不敢妄动。 于成龙又取出内贮“吴天二宝”的黄色木匣,冷然说道:“我生平最恨对我蒙混欺骗之辈,处置刑罚,最少也是乱刃分尸,或剥皮示众,如今因你下潭寻宝,虽图隐匿,仍有微功,遂特别恩施格外……“花花僧听到他“恩施格外”之语,不禁面露希冀之色。 于成龙看他一眼,侧顾黄衫客道:“黄二总管,我恩施格外,赏他一个全尸,把那瓶毒汁,让这狡猾秃驴,饮下腹去……” 话方至此,花花僧足跟猛蹬船板,一式“金鲤倒穿波”便向潭水之中蹿出。 但他身形刚刚窜出船外,尚未入水,于成龙便舌绽春雷地,厉声喝道:“大胆秃贼,替我回来!” 右手伸处,猛然虚空一抓,竞施展出极上乘的“大接引神功”,把花花僧的身形,凌空摄回,“砰”的一声,摔在船板之上。 花花僧自知必死,方一闭目,忽听那位“九指醉客”许中阳,向于成龙笑道:“于谷主,这秃驴自恃水性,还想逃命,且索性让他死个服服贴贴如何?” 于成龙自然信得过许中阳的功力火候,遂点了点头,轩眉含笑说道:“好,我们少时还有对他借重之处,且让他竭尽所能,死而无怨也好。” 卜新亭听得于成龙业已答应,腾起一足,便把花花僧踢得飞出两丈,“扑通”一声,跌入潭水之内。 在此同时,许中阳身形闪处,也已刺波而下。 于成龙目光微注卜新亭,向他含笑问道:“卜兄,这秃驴的水性,到底高明到什么程度?倘若被他逃走,却是天大笑话,连许老供奉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呢!” 卜新亭笑道:“谷主放心,属下也有这种顾虑,故而在刚才一脚之上,暗加功力,踢得花花贼秃,受了甚重内伤,不至于让许老供奉,太费手脚的了。” 潘玉荷赞道:“卜总管真是旷世奇才,考虑得面面俱到。” 卜新亭方自躬身逊谢,水光闪处,许中阳先把花花僧掷上船来,然后飞身登舟,摇头叹道:“这秃驴实居心凶恶,真不该给他留个全尸……” 于成龙“哦”了一声,目注许中阳,诧然问道:“他怎样居心凶恶?” 许中阳道:“这秃驴似乎自知逃不出我的掌握,竟不思遁脱,反而直潜潭心水眼……” 潘玉荷听得莫名其妙地,插口问道:“奇怪,他直潜潭心水眼,却是何意?” 许中阳尚未答话,卜新亭已在一旁笑道:“我明白了,这花花贼秃定是想拚着一死,蓦然惊醒孽蛟,使它骤起发难,令整个‘神工谷’尽成泽国。” 许中阳向卜新亭盯了一眼,点头笑道:“卜大总管果然高明,如见那贼秃肺肝。” 潘玉荷知悉花花僧的企图之后,失惊说道:“花花贼秃的这一招真狠,若非许老供奉水性精绝,及时追上把他擒获……”许中阳略一摇头,面含苦笑说道:“我的原先估计,有点错误,因为花花贼秃若是泅水图逃,我自信可以追及,但他顺着水势,直潜潭心,却是谁先落水,谁先占先,后发之人,不易追上,故而擒住贼秃,幸免大祸的这场功劳,又应该记在卜大总管头上的了。” 众人方均目注卜新亭,许中阳又加解释道:“卜大总管适才的船头一脚,定是暗蕴功力,把花花贼秃踢得受了颇重内伤,他才在将要潜至水底压力最强之际,有所难支地略略一顿,而我就乘这一顿机会,追上把他擒住。” 于成龙颇为得意地,“哈哈”一笑道:“许兄,我曾向你夸赞,卜新亭兄,实属罕世奇才,如今足证赏识毫无错误;有了你们这等高明人物,对我匡襄辅佐,于成龙放眼当世武林,真无任何门派,能和‘神工谷’比拟抗衡……” 语音至此,欣喜难禁,又是一阵震天狂笑。 卜新亭走前两步,伸手把花花僧的下颚捏开,然后取起那瓶毒汁,凑向他的口中,含笑说道:“花花贼秃,你虽居心阴毒,但于谷主以厚待士,仍然赐你全尸,你且把这瓶自炼毒汁,乖乖喝下去吧!” 花花僧知生机已绝,不再倔强,乖乖听凭卜新亭把一瓶毒汁,替他灌下腹内。 卜新亭灌完毒汁,连点花花僧数处穴道,为他尽量延缓毒力发作,并对他冷冷地说道:“花花贼秃,如今我再劳动许老供奉一下,去成全你的心愿。” 花花僧不解其意,听得为之一愕。 卜新亭笑道:“你不是打算炼成毒汁,用饵毒死潭心水眼中的那条孽蛟么?如今就用你这业已服食大量毒汁的躯体,作为香饵,请许老供奉送去与那久蛰初醒,馋吻已动的孽蛟果腹,为‘神工谷’除去大恶,岂非成全你心愿了么?” 花花僧听得自己除了业已服毒,即将肝肠寸断之外,还要身受被孽蛟啮食之惨,不禁目注卜新亭,从目光中流露出万分痛恨神色。 卜新亭不去理他,转面对许中阳笑道:“许老供奉,我是把这贼秃,丢下潭中即可?还是再劳动你一次把他送往水眼……” 许中阳不等卜新亭话完,便接口笑道:“当然由我亲自送这贼秃,去喂孽蛟,比较来得稳妥。不过于谷主与卜兄等,似应先行回岸,防范孽蛟中毒以后,可能兴浪覆舟,还有,靠近潭边的‘四海厅,中,也应略作防水准备。” 卜新亭笑道:“自从得知潭心潜伏孽蛟以后,小弟已命手下,暗作防水准备,一切怕淹之物,早均已移往高处……” 于成龙与潘玉荷相视一笑,暗赞卜新亭未雨绸缪,委实精细可靠。 许中阳闻言,也一翘拇指,称赞说道:“卜兄绸缪于未雨之际,具见贤劳,但孽蛟将死之前,潭中必掀巨浪,你们……” 这回却是于成龙接过话头,含笑说道:“许兄不必担心,我与卜兄同在舟中,旋展‘金刚挂地’神功,只令舟船随波上下,不令摇晃,便不致有翻覆之虑。” 许中阳听得于成龙如此说法,颔首笑道:“这样也好,谷主与卜兄请特别注意一点,并调整座位,使船只稳定。” 许中阳说完,便自抓起那已将毒发的半死花花僧,纵出巨舟,潜往潭心水眼。 卜新亭立即如言调整座位,使舟中重量,保持平衡,并向潘玉荷陪笑问道:“夫人修为甚高,对于‘金刚挂地’神功,定也精擅?” 潘玉荷脸含微笑地,点了点头说道:“卜大总管问此则甚,是否要和你一起施为?” 卜新亭道:“最好再找一位,四个人分站舟船两侧,各运‘金刚挂地’神功,便越发安全无虑的了。” 说完,转面向黄衫客、沐天仇和宇文娇三人,目光一扫,含笑问道:“黄老弟、沐老弟、宇文姑娘,你们三位之中,哪一位对于‘金刚挂地’功力,造诣精深?” 话犹未了,宇文娇便嫣然接口说道:“我是根本不会这种高深绝学,黄大哥大概也虽会不精,还是由沐兄弟与谷主、夫人,以及卜大总管来配合施为,或许尚可勉强……” 沐天仇正待逊谢,卜新亭已向他笑道:“沐老弟,你与我站在右边。只要一见潭心水波,有了异状,便各运神功,尽量使船只平稳。” 于成龙与潘玉荷果然遵从卜新亭的安排,双双起立离座,走向左边。 沐天仇也只好与卜新亭并立船右。 等他们安排停当,潭心水波,仍然十分平静,毫无什么汹涌起伏之状。 字文娇“咦”了一声,诧然说道:“怎么还未见甚动静?究竟是孽蛟不肯吞这香饵,还是毒力不够……” 他的话方说至此,水光闪处,许中阳突在潭内伸出头来,向他们高声叫道:“孽蛟已吞毒饵,我在水下监视,你们要小心一些,速作准备,避免舟船翻覆。”。 许中阳的语言一了,立以极快速的身法,又复潜入那渐起波涛的潭水之中。 潭水本来波平如镜,就这片刻之间,果然便不再平静地,波涛汹涌起来。 转瞬间,浪涌如山,潭水仿佛突然涨高不少,水中并隐隐传上一种类似牛鸣的低沉吼声。 波涛一起,于成龙等所乘舟船虽甚巨大,也立即随着那如山波涛,不住地上下起伏。 尚幸于成龙与潘玉荷站在船左,卜新亭与沐天仇站在船右,四人各运极上乘的“金刚挂地”神功,以“千斤大力身法”,压定舟船,不令丝毫摇晃簸动。 这样一来,舟船虽仍随着波涛,起伏上下,但船只本身,却仍平稳。 又过片刻,在接连两个巨浪过后,潭中波涛,便告不再汹涌起伏,渐渐平静。 于成龙面含微笑地,向卜新亭道:“卜兄又建奇功一件,孽蛟大概已被毒毙,本谷的一桩心腹隐恶,又被你消除掉了。” 卜新亭笑道:“谷主与夫人请再继续施为,等许老供奉证实孽蛟已毙,不会再兴波涛之后,我们再解消以‘千斤大力,的镇舟’金刚挂地‘身法!” 于成龙与潘玉荷均暗赞卜新亭处事稳重,连连点头,继续施展功力。 约莫半盏热茶时分过后,水面完全平静,浪花翻处,许中阳纵身登舟。 许中阳才一站稳身形,便含笑说道:“花花贼秃所炼毒汁,果然甚为厉害,孽蛟把他嚼食下腹,立告毒发,在潭底略作翻滚,便告死去,倘若它多作怪一段时间必将洪水泛滥,‘神工谷’中,便难免有损失了!” 卜新亭笑道:“谷主、夫人、沐老弟,我们如今可以解消所凝压舟功力的了……” 许中阳道:“潭底蛟尸,似不应任其在水中腐烂,还得设法移去才好,卜大总管是否准备……” 卜新亭不等许中阳话完,便即含笑接道:“许老供奉暂请休息,等我命人准备好一根坚固长绳,再烦劳许老供奉下水绑好蛟尸,将它绞起埋葬。” 许中阳点头笑道:“好,卜大总管准备妥当以后,请直接到‘静楼’通知一声,我当随时效劳。” 于成龙含笑道:“卜兄命舟子回舟,我们再开始第二项节目。” 卜新亭一面命舟子将船驶回“四海厅”前,一面有所不解地,向于成龙诧然问道:“谷主所谓的‘第二项节目’是……” 于成龙笑道:“第一项节目是‘除蛟立功’,第二项节目自然应该是‘论功行赏’‘’卜新亭笑道:”对,对,许老供奉两度下潭,委实备极辛劳,立了大功,谷主应该赏赐许老供奉十坛百年陈酒。“于成龙摇头笑道:“美酒是我日常理应供奉许兄之物,怎能算:是‘论功行赏’?我要送给许兄一件罕世宝物……”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卜新亭,含笑又道:“但许兄是辛苦力劳,卜兄是筹划立功,对于毒毙孽蛟,消除本谷隐患之举,你们两位的功劳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呢!” 黄衫客一旁答腔地,抚掌点头笑道:“谷主真是公平之论,许老供奉深入水眼,卜大总管运筹擘划,这场功劳,委实缺一不可。” 于成龙把许中阳从泉眼取来的黄色扁匣打开,先取起那柄寒芒夺目的“青吴匕”来,递向许中阳道:“许兄功力通神,似对‘再造九还丹’需用不大,这柄‘青昊匕’,便留给许兄清玩了吧!” 许中阳大大吃了一惊,目注于成龙道:“这柄‘青吴匕’无坚不摧,是‘吴天二宝’之一,谷主怎以如此珍奇赐我?” 于成龙笑道:“许兄不要客气,若非你以精绝水性,亲下寒潭,这所谓‘昊天二宝,,不是永远沉沦,便是被花花贼秃盗走,哪里会弄到我们手内?” “九指醉客”许中阳见于成龙词意甚诚,遂不再推托地,伸手接过“青昊匕”,扬眉笑道:“好,既承谷主厚赐,许中阳设法将这柄‘青吴匕’,插进‘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心窝之内便了。” 卜新亭抚掌笑道:“妙极,妙极,许老供奉若能实现这桩诺言,真是不世奇功,谷主不知要对你如何感激呢j,,于成龙又复取起匣内所盛”再造九还丹“的白玉扁瓶,递向卜新亭,含笑说道:”卜兄为了对我辅佐,昼夜辛劳,谷中各事,全赖擘划,这‘再造九还丹’,便送与你……““送你”二字才出,卜新亭便正色摇手接道:“谷主快请把这功能益元增力的‘再造九还丹’收回,你若给我,卜新亭便立即辞去‘神工谷’总管之职。” 这两句话儿,使于成龙听得几乎怔住地,讶声说道:“卜兄,你……你为何不肯接受我……” 话犹未了,卜新亭业已朗声说道:“属下先承谷主救命之恩,又蒙多次拔擢,视若心腹,畀以重任,如此知遇深情,卜新亭纵然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至于筹划除蛟,是我‘神工谷总管’职内应为之事,怎敢再叨厚赐……” 说至此处,指着那内贮“再造九还丹‘!的白玉小瓶,正色又道:“如今,傅天华暗中窥视,‘神工谷’劫难方多,这等罕世奇药,谷主与夫人不宜轻易赠赐,应该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于成龙听得深为感动地,长叹一声说道:“卜兄,你……你对我如此忠诚,我总觉得……” 卜新亭截断于成龙的话头,含笑说道:“谷主说哪里话来?卜新亭殚智竭忠,能够辅佐谷主,开创大业,有所辉煌成就,便是我最大享受,除此以外,卜新亭无所求了。” 许中阳闻言,向于成龙抱拳道:“于谷主,恭喜你竟获得卜大总管这等忠勤干练之人,作为臂助,与他比较起来,适才我收受了‘青昊匕’之举,可真要惭愧死了!” 卜新亭闻言,忙向许中阳陪笑说道:“许老供奉,你的地位不同,你在‘神工谷’内,是谷主上宾的客卿身份,与我身为属下者不同,今日大大烦劳了老供奉,谷主有所酬赠,固属当然,老供奉收受一柄‘青昊匕’,也是心安理得之事。” 许中阳微笑说道:“卜大总管无须帮我解释,我既已接受,自难退回,但也绝不白受,在我见了‘天机剑客,傅天华时,若不能把这柄’青昊匕‘刺进他胸膛,便回手刺进我自己胸膛之内。” 说完,一阵狂笑,双目之中杀气如火,神态有点慑人! 卜新亭笑道:“傅天华只是仗恃机智,暗中捣乱。到如今尚不敢明面现身,看来他也未必能有多高实学。老供奉既然下此决心,卜新亭定准备一坛‘百花猴儿美酒’,为老供奉贺功便了。” 于成龙托着那瓶“再造九还丹”,向卜新亭含笑问道:“卜兄当真不肯接受这‘再造九还丹,么?” 卜新亭抱拳躬身,一轩眉说道:“属下心迹已明,身受谷主之恩太重,谷主鞭策则可,赏赐不必,倘若定加逾格赏赐,便是逼迫属下……” 潘玉荷摇了摇手,截断卜新亭的话头,向于成龙娇笑说道:“卜总管语出至诚,你就把‘再造九还丹’收起来吧!等到开山问世,大业得成,再好好酬庸,卜总管便不会再推托了。“于成龙心中明白,知道潘玉荷在遇见极强对手之际,唯一短处,就是内力稍弱,对于‘再造九还丹’这等灵药,正颇需求,遂乘势把那白玉扁瓶,收了起来,呵呵笑道:“夫人既然也这等说法,我对卜兄便不再客气了。” 话完,望着这“眇目张良”,又是哈哈大笑。 卜新亭见于成龙业已收起“再造九还丹”,不禁如释重负地,陪笑说道:“夫人说得极是,倘若卜新亭辅佐谷主,完成武林霸业之后,不论谷主加以多重赏赐,卜新亭均敬谨接受就是。” 说话之间,船已抵达“四海厅”前。 但他们才一登岸,便获得传报,有贵客要见谷主。 于成龙一怔,皱眉说道:“谁要见我?并当得起‘贵客’二字?” 报事谷丁,捧上一张桃红名帖,于成龙接过看时,只见帖上写着“孟玉飞、桑秀青”等两个名字.于成龙觉得这两个名字,有点陌生,方自诧然欲语,卜新亭已“哦”了一声说道:“是他们么?难道熊古香出谷之际,业已加以邀请?” 于成龙目注卜新亭,向他扬眉问道:“卜兄,你认识孟玉飞与桑秀青么?” 卜新亭笑道:“孟玉飞号称‘七巧潘安’,昔年与熊老供奉,共为‘欲海双狼’,桑秀青则在‘小寒山’大悲庵主门下,法名‘素因’,因与孟玉飞相爱,犯了清规,被大悲庵主,逐出门下。” 于成龙哎呀一声,轩眉说道:“这两个人来头不小,定有绝学在身。” 卜新亭点头道:“‘大悲七掌’、‘大悲七剑,以及’无相般若神功‘等’大悲三艺‘,号称旷古绝今,冠冕当世,熊老供奉曾对属下说道,他与孟玉飞、桑秀青等,交情甚厚,必要时,打算把孟、桑二人邀来,共同对付傅天华呢!” 于成龙道:“既然如此,我应该亲自前去接他们。” 卜新亭笑道:“最好是夫人也去,索性赏他们一个全脸。” 潘玉荷点了点头,立即与于成龙一同迎向谷口。 卜新亭则招呼众人,在“四海厅”中落座,并向许中阳满面陪笑问道:“许老供奉定颇劳累,要不要先回‘静楼’,歇息歇息,等卜新亭准备好了捆蛟长绳,再来奉请?” 许中阳摇头笑道:“我只不过下了两趟水儿,又未与人拚斗,哪里会觉得劳累?我要留在‘四海厅’上,试试可有机会,得能瞻仰所谓旷古绝今,冠冕当世的‘大悲三艺’。” 卜新亭“呀”了一声,满面歉色说道:“卜新亭一时失言,许老供奉请多多担待。” 许中阳笑道:“我知道这是江湖中人的一致批评,并非卜大总管杜撰,又怎会有所怪你?” 卜新亭陪笑道:“孟玉飞、桑秀青等新来,许老供奉若……若与计较,谷主定感为难,是……”是否……“许中阳失笑道:“卜兄放心,我与孟玉飞、桑秀青等无冤无仇,怎会有甚计较?只想等个机缘,请他们把‘大悲三艺’,露上两手,让我开开眼界。” 卜新亭笑道:“老供奉的这种希望,不难实现,少时我们大家敲敲边鼓,总可以逼请孟玉飞或桑秀青露上一手。” 黄衫客、沐天仇、宇文娇等,也一齐赞同卜新亭所说之语,宇文娇并嫣然笑道:“我是客位,说话比较方便,待会便由我提出花样,诸位一再从旁凑趣,对方多半就推不掉了。” 他们在“四海厅”中,略一商议,饮了两杯香茗,于成龙与潘玉荷,已把孟玉飞、桑秀青二人迎请厅内。 众人注目看去,只见那孟玉飞应已年逾五十,却貌相极俊美,只似三十四五,足见这位“七巧潘安”,昔年不知倾倒了多少武林红粉,堪配与“倚红狂士”熊古香一齐获得“欲海双狼”之号。 至于桑秀青也徐娘半老,丰韵犹存,在眼角眉梢之间,仍可看出确是一位倾城娇媚尤物。 于成龙把孟玉飞、桑秀青向“四海厅”中诸人引见以后,便向许中阳笑问道:“许兄,孟兄贤夫妇也在‘终南’隐居,这次是怎样前来‘神工谷’,你可猜得着么?” 许中阳目光略扫孟、桑二人,扬眉说道:“孟兄与熊古香兄,昔有同名之雅,交情定称莫逆,多半是熊兄邀来的了。” “欲海双狼”之号,并不是什么体面称呼,于成龙恐孟玉飞有所不悦,赶紧接口叹道:“是这样的,熊古香兄被毒蛇钻人体内后,自知难活,遂立刻修书,派人持他信物,往请孟兄夫妇,移居‘神工谷’中,一来设法与熊兄报仇,二来帮我消灭傅天华,共图武林霸业。” 许中阳静静听完,向于成龙抱拳说道:“恭喜谷主,‘大悲三艺,是当世武林冠冕绝学,谷主获得孟兄贤夫妇如此高人相助,熊兄之仇,必然轻易得报,傅天华也定被消灭,区区武林霸业,更是不在话下的了。” 于成龙这时才听出许中阳语意中有些吃味争胜,不禁怔了一怔,双眉微蹙! 孟玉飞却未觉察这种情况,目注于成龙道:“于谷主,熊古香兄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下?我们如今似应把替他报仇之举,列为第一要务。” 许中阳冷然道:“孟玉飞兄你要替熊古香报仇,便请向我下手便了。” 孟玉飞不禁一怔,向许中阳拱手问道:“许兄此话怎讲?” 许中阳道:“因为‘倚红狂士’熊古香兄,便是被我一掌毕命。” 孟玉飞先是闻言变色,勃然欲起,但略一转念之下以一种存疑神色,转向于成龙问道:“请教于谷主,许中阳兄适才所说之语,可是真的?他不会拿业已身遭惨死的熊古香兄开玩笑吧?” 于成龙已知许中阳存心有与孟玉飞、桑秀青夫妇,较量高低之意,不禁苦笑说道:“孟兄切莫误会,熊古香兄系被许中阳兄一掌毕命,但事情是这样的……” 跟着。于成龙便把熊古香被三条“七寸墨蛇”钻入谷道,人已无救成狂。许中阳加上一掌,使熊古香少受痛苦,早点超脱等事,对孟玉飞、桑秀青夫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孟玉飞号称“七巧潘安”,自然是玲珑剔透之人,听于成龙说完经过,立向许中阳抱拳说道:“许兄,你那加上一掌之举,处置得太以妥当,小弟孟玉飞敬谨代表业已逝世的熊古香兄,道谢许兄的及早超度之德。” 许中阳与孟玉飞似乎投缘,淡然说道:“我不过看出熊古香兄身受莫大痛苦,绝无半丝生望,才略尽为友之道而已。如今,孟兄贤夫妇既受熊古香绝命之托,关于报仇一举,就全仗鼎力的了。” 宇文娇与黄衫客、沐天仇等,都听得心中暗赞“姜毕竟是老的辣。” 许中阳只用了“绝命之托”四字,便使孟玉飞、桑秀青夫妇,无法推托地,非把为熊古香报仇之事,视为己任不可。 果然,许中阳语音一毕,孟玉飞便连连点头说道:“当然当然,愚夫妇为熊古香兄报仇雪恨,义不容辞,但……但……但……” 卜新亭见他“但”了半天,仍但不下去,遂在旁问道:“孟兄但些什么?是不是不知应该为熊老供奉,向谁寻仇?” 孟玉飞拱手道:“正是,正是,卜大总管可有明教么?” 卜新亭道:“对于此事,应分为‘直接’‘间接’二者,‘直接’杀死熊老供奉之人,虽是许老供奉,但是许老供奉却完全出乎友情,出于善意……” 孟玉飞点头道:“是,这一点我已完全明白。” 卜新亭继续说道:“关于‘间接’杀死熊老供奉之人,似有两个,第一个罪魁祸首,自然是那放出‘七寸墨蛇,的’勾漏之鹰‘司马平,但此贼已被许老供奉大奋神威,活活地撕为两片……“桑秀青一旁接道:“我认为‘勾漏之鹰’司马平,并不是罪魁祸首……” 许中阳挑眉道:“孟夫人这样说法,是怪我许中阳杀错人么?” 桑秀青想不到许中阳会这样挑刺,急忙摇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司马平纵非祸首,一样该死,我认为必须寻出那暗中运用阴谋,使‘七寸墨蛇’去攻击熊古香兄之人,加以严厉处置,才算是为熊兄报了大仇,使他九泉瞑目。” 许中阳鼻中“哼”了一声,卜新亭又复笑道:“那暗中运用阴谋之人,经我们加以研判,‘一致认为就是’神工谷‘当前大敌,与谷主结有深仇的’天机剑客‘傅天华。” 孟玉飞双目之中,厉芒电闪,向于成龙抱拳道:“于谷主,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踪迹,若再出现,便请立即通知孟玉飞夫妇,誓必取他心肝五脏,致奠于熊古香兄灵前……” 话方至此,宇文娇“噗哧”一笑。 孟玉飞目光才注,桑秀青已先问道:“宇文姑娘发笑则甚?是笑外子孟玉飞出语太狂,未必办得到么?” 宇文娇收起笑容,向桑秀青略一抱拳,正色道:“孟夫人莫怪宇文娇放肆,因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不单出没无常,踪迹如魅,其一身武功,亦颇超绝……” 桑秀青听至此处,接口点头说道:“我知道此人极是厉害,但桑秀青不是自夸,仍有足够为熊古香老友报仇雪恨的信心。” 宇文娇笑道:“‘大悲七掌’、‘大悲七剑’与‘无相般若神功’,号称为冠冕当世武林的三般绝艺,孟夫人既出自‘大悲’门户,定得真传,的确是搏杀‘天机剑客’傅天华的最佳人选,但常言道:耳闻不如目睹……” 桑秀青“哦”了一声,看着宇文娇道:“宇文姑娘说了半天,是要我露一手么?“ 许中阳一旁笑道:“‘大悲三艺’举世同钦,不单宇文姑娘会存瞻仰之念,就是我许中阳也颇望能有此眼福。” 桑秀青风情万种地,侧顾潘玉荷道:“潘夫人,我与外子,初入‘神工谷’……”? 潘玉荷默察情况:知晓除非桑秀青与孟玉飞真露上两手绝艺,否则决难令许中阳等罕世高手,有所折服,遂赶紧截断桑秀青的话题笑道:“一入‘神工谷’,便是自家人,根本不分什么初来久到,桑姊姊若肯露上一手神功,连我也非常高兴,急于瞻仰的呢!” 桑秀青闻言,向孟玉飞含笑说道:“玉飞,连潘夫人也是这样说法,可见得虽属丑媳,‘仍须见见公婆,我们露什么呢?” 孟玉飞因知在座诸人中,‘除了于成龙外,应数与熊古香同为“供奉”的许中阳功力最高,遂也动了争胜之心,双目微挑,目光斜睨许中阳道:“不论是。’大悲七掌‘或’大悲七剑‘都必须有个对手。才可施为……” 于成龙听至此处,又看见孟玉飞的目光,瞟向许中阳,知道这位“七巧潘安”,起了争胜之心,想找许中阳,作为较技对手。 他发觉这种情形,不禁吃了一惊,不等孟玉飞更明白说出向许中阳挑战之语。便接口笑道:“贤伉俪的‘大悲七剑’与‘大悲七掌’最好是留待用于傅天华老贼,及其党羽,作为试功对象,如今只请略为施展‘无相神功’,让我们开开眼界便了。” 孟玉飞听得于成龙这样一说,自然不好意思再向许中阳叫阵,便对桑秀青微微笑了一笑。 桑秀青也报以微笑,口角动了一动。 但这对夫妇,除了相顾微笑之外,别无丝毫动作。 在座诸人中,大概宇文娇功力最差,但也是个大行家。她知道既称“无相神功”,用来必不见形相,孟玉飞与桑秀青,虽然身未离座,可能已在暗中有所施展。 “有所施展”之情,宇文娇猜得出来,但孟、桑二人,究竟是以何物作为对象,以及怎样施为,却根本无从捉摸。 过了片刻,于成龙、潘玉荷、卜新亭、黄衫客、沐天仇等五人,突然鼓起掌来。 宇文娇诧然注目,发现未鼓掌的三人之中,桑秀青脸色平静,孟玉飞与许中阳,却似乎均有愧色。 她再一细看,方从恍然之中,钻出一个大悟。 原来每人面前几上,所置茶杯,均不知不觉地,自行隐入几中,杯口与几面相平.其中也有例外,就是许中阳面前的茶杯,却未与几面相平,仅只隐入了一点浅浅杯底。 “四海厅”中家具,相当讲究,所用椅几,均系紫檀所制。 未见丝毫举动,未闻半点裂木之声,便能使这些茶杯深陷几中,足证孟玉飞、桑秀青两人的“无相神功”火候,确实练到了惊人地步。 至于许中阳面前茶杯的特异情况,也不难推测。 定是许中阳发现对方企图,暗以类似“无相神功”的“无形罡气”保护杯底茶几,互相较上了劲。 假如何护不成,茶杯一如各人,仍深陷几中,便是许中阳功力不敌。 假如茶杯丝毫不动,便是孟玉飞或桑秀青施展“无相神功”之人的功力不够。 如今,茶杯仍告陷入,但却只陷杯底,显然是攻防双方,谁也不曾占得绝对优势,也就是双方均有失误。 由于桑秀青神色自若,孟玉飞与许中阳均略带愧容,更可令宇文娇明显看出是“七巧潘安”和“九指醉客”二人之间,较上了劲。 于成龙、潘玉荷等面前茶杯的深陷几中,则非显示功力不敌,而是未像许中阳习那等凝功护几,与孟、桑二人存心较量。 于成龙当然也发现了这种情况,他“哈哈”一笑,向卜新亭说道:“卜兄,我命人准备盛宴,为新来的孟桑两位供奉接风,许兄因立誓戒酒三日,悼念老友,不必奉屈同饮,你快点准备长绳,再烦劳许兄,入潭把蛟尸绑好拖出,免得污秽潭水。” 说完,又向许中阳暗施眼色,含笑说道:“许兄,我们是多年知交,情同手足,诸事多费清神,我不必再向你说什么感谢话了。,,许中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卜新亭道:”卜兄,我们办事去吧!其实不必用什么长绳,我也可以把那条已死蛟尸,拖出潭外。“卜新亭生恐许中阳与孟玉飞会当面起甚冲突,闻言之下,连连点头,陪他出厅而去。 孟玉飞见许中阳走去,冷冷一哼说道:“这位许老供奉,好高傲的性格!” 于成龙还未答言,桑秀青已扬眉道:“‘九指醉客,成名多年,自然难免倚老卖老,目内无人,不过他那手无形护物的功力表现,确也足见高明,不同流俗。” 孟玉飞道:“那是碰巧遇上了我,若由你来施为,多半会当场出丑,茶杯仍告……” 桑秀青不等孟玉飞再往下讲,便摆手笑道:“不一定,不一定,你莫小视了这位‘九指醉客’,他先是不知我们在哪一方面施展,但等发觉杯底入几以后,却及时以‘无形罡气,抗拒’无相神功‘,不令茶杯继续下陷,这分火候功力,我也未必准能胜得过他。 何况彼此一同辅佐于谷主,俱是一家人,今后决不可再与许老供奉,起甚争胜之念了。‘’孟玉飞似对桑秀青有点惧怯,遂告默然不语。 于成龙“哈哈”大笑,向桑秀青一翘拇指赞道:“孟夫人说得对,自己人之间,谁强谁弱,又有何妨?我们还是设法全力搜索‘天机剑客’傅天华,与其正面决斗,把他除掉,以替‘倚红狂士’熊古香兄报仇,并为本谷永除大患为要。“桑秀青笑道:“就怕傅天华那厮鬼鬼祟祟,不敢出头,否则,我与外子合力之下,除去这‘天机剑客’,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谈话至此,盛筵已备,于成龙与潘玉荷,便自面含微笑地,肃客入席。 宇文娇却站起身形,向黄衫客、沐天仇笑道:“黄大哥和沐兄弟请在此奉陪于谷主、潘夫人以及孟、桑两位供奉饮酒,宇文娇先行告便………” 潘玉荷诧道:“宇文姑娘为何不肯列席同饮呢?” 宇文娇笑道:“美酒佳肴,谁会食指不动?我不是不肯列席,是对凤妹独居静室,放心不下,想去和她作个伴儿,在‘天机剑客’傅天华神出鬼没的骚扰之下,似乎应该尽量多加戒备,不容有丝毫懈怠疏忽。” 黄衫客与沐天仇,知道宇文娇要去向于玉凤探询重大机密,自然不加拦阻。 于成龙关心爱女,也防有什么不测,宇文娇既要照拂爱女,自更连连点头说道:“宇文姑娘考虑周到,我们也不算外人,老夫不再客气。关于照拂凤儿伤病调养事,就索性偏劳你吧!” 字文娇笑道:“老伯无须客气,我与凤妹是至交姊妹,在她受伤养病之际,理应时常去陪伴照拂,倘有甚急事,我再随时向老伯报告便了。”‘于成龙含笑颔首,宇文娇便礼貌周到地,又向孟玉飞、桑秀青二人,略打招呼,方自走出“四海厅”外。 黄衫客与沐天仇,不好意思再走,只得在这“四海厅”中勉强作了陪客。 他们饮酒之事,暂可搁下,且说那最先离开“四海厅”的“九指醉客”许中阳,和“眇目张良”卜新亭。 走出“四海厅”后,卜新亭便向许中阳低声笑道:“许老供奉,你似乎与新来的孟、桑两位供奉,、气味难投,不甚契合。” 许中阳点了点头,目注卜新亭道:“我这人,不论是在醒中,抑或酒醉以后,都绝不善于作伪,对于‘七巧潘安’孟玉飞那种色欲之徒,实在看他不起。” 卜新亭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就以惨遭不测的熊老供奉那等人物,何尝不也耽于声色,与孟玉飞共同获得’欲海双狼‘之号?“许中阳叹道:“便因熊古香有这毛病,故而我与他虽属老友,却并不投契,连彼此同住于‘静楼’之内,都日常不大往来……,,说至此处,顿了一顿,苦笑摇头又道:”以熊古香的一身修为而论,倘非连御数女,过分神疲地,进入酣睡状态,怎可能连被三条毒蛇,钻入谷道,啮噬脏腑,空怀绝世功力,、也难抵御地化作南柯一梦!“卜新亭也叹息一声说道:“许老供奉说得极是,无论何事,过分耽贪,便成病态,即以许……” 一个“许”字方出,卜新亭突又皱眉不语。 许中阳笑道:“卜兄是否想借此规劝我不要过分贪杯?” 卜新亭满脸陪笑地,向许中阳抱拳说道:“许老供奉请莫在意,英雄好酒,古之常情……” 许中阳微微一笑,轩眉摆手说道:“卜兄不必这样说法,我知道镇日都在醉酒,未免辜负于谷主多年供奉之德,从今日起,我最多只饮到七分酒意,替于谷主办点事便了。” 卜新亭道:“许老供奉准备大展神威,为于谷主搏杀‘天机剑客’傅天华么?” 许中阳正色说道:“由于我所见各事,加以推断,那‘天机剑客’傅天华,委实功力机智,两皆超绝,有神鬼莫测之妙,我若与其搏斗,并无绝对胜望,但常言道:“受人点滴,报以涌泉‘,于谷主对我多年供奉,所谓’养士千日,用在一朝‘。我若不替他卖卖这条老命……” 卜新亭静听至此,含笑接口说道:“许老供奉这种知恩欲报的襟怀,虽是大丈夫本色,但如今情况,业已变更……” 许中阳见他语音忽顿,扬眉问道:“卜兄怎不说将下去,情况怎样变更?” 卜新亭欲言又止,怔了怔,方缓缓说道:“小弟认为以前许老供奉是于谷主唯一所倚长城,如今突又添了孟、桑两供奉,则搏杀‘天机剑客’傅天华之责,便未必专门落在许老供奉身上的了。” 许中阳目中闪现神光,一轩双眉说道:“可能‘大悲三艺’的震世威名,使于谷主对孟玉飞、桑秀青夫妇,特别看重,但我受人供奉的本份,仍所必尽,除非于谷主不让我和傅天华相见,否则,我与那‘天机剑客’之间,是非分生死,决不罢手。” 他们边谈边行,业已到达了潭边舟畔。 卜新亭向那只巨舟之上的侍应人员问道:“我适才吩咐你们去找长绳,可曾取来?” 其中一名邱五的小头目,躬身答道:“回禀卜大总管,长绳业已取到,共约四十余丈,不知够不够?” 卜新亭方自目注许中阳,许中阳业已点头说道:“够了,够了,卜兄请他们立刻解缆登舟,我们把这桩善后之事办妥。” 卜新亭点头笑诺,立命邱五等解缆催舟,直向潭心驶去。 到了潭心,许中阳把那长绳绳头,系在腰间,便即纵身离舟,刺波入水。 照理说来,许中阳这次入潭,应该无甚阻碍,极快便完成所负任务。 但许中阳偏偏入潭甚久,尚无丝毫动静。 卜新亭心中诧异,亲自伸手把那长绳拉了一拉。哪知轻轻拉了一拉之后,立刻觉得那根长绳,也在水中被人牵扯地,接连动了两动。 这种讯号,表示许中阳在水中安然无恙。卜新亭心中虽宽,却猜不出许中阳为何在水下勾留恁久,这位老供奉,是在作些什么? 又过片刻。许中阳蹭波出水,把头儿伸在潭水寒波之上,向卜新亭含笑道:“卜兄,你是几乎不亚于。‘天机剑客’的经纶满腹、机智绝伦之人,猜不猜得出我在水中,作些什么?” 卜新亭苦笑一声,连连摇头答:“小弟不是神仙,怎能未卜先知地,猜得出许老供奉的腹内机关?” 许中阳笑道:“这桩‘除蛟得宝’之事,全出卜兄划筹,但你大功不居,虽获‘吴天二宝’却把‘青吴匕’让我,把‘再造九还丹’,献给于谷主和潘夫人,自己毫无所得,我有点为你不服。” 卜新亭“哦”了一声,失笑道:“许老供奉不必这样说话,刚才谷主论功赐宝之时,我已表明态度……” 许中阳道:“那是你对于谷主的态度,我却对你十分钦佩,非要略费手脚,送你一件东西不可……”说至此际,水光闪处,人已登舟。 许中阳的腰间长绳已无,显系绑在蛟尸之上。他手中持了一根五六寸长,色泽苍黑,上尖下丰的的锥状之物,向卜新亭含笑递过。 卜新亭接过反复一看,目注许中阳道:“这是孽蛟独角?” 许中阳颔首笑道:“卜兄说得一点不错,真是博识多才。,,卜新亭失笑道:”许老供奉过奖,小弟不是认出来的,是由于蛟尸现在水下,因而猜出来的。“许中阳一面脱去水靠,一面向卜新亭问道:“卜兄知不知道这蛟角有何用途?” 卜新亭对那蛟角,细一注目答道:“许老供奉全身上下尽湿,惟独蛟角干燥,似有‘辟水’作用?” 许中阳摇头笑道:“这蛟角虽能略略辟水,但却作用不大。其本质外燥内寒,若有谁患了热病,将此角抱于胸前,片刻高热便退。” 卜新亭点头受教,面含微笑又道:“此外并闻这蛟角开山裂石,无竖不摧,若能委请名冶,可以制成稀世宝刃。” 许中阳笑道:“确实有此一说,若能加些金精钢母,则刚柔互济,威力更强。这枚蛟角,便算我奉赠卜兄的一件小小礼物,卜兄不许再推托了。” 卜新亭也不客气,便把那枚蛟角,收在腰间豹皮囊中,向许中阳抱拳说道:“多谢许老供奉厚赐,但这蚊角,未经药制以前,坚逾精钢,许老供奉却是怎样弄下来的?” 许中阳笑道:“我是利用那柄!青昊匕”,顺着蛟皮纹路,在角根慢慢削割,以致略为耽误时间,方才卜兄以为我在水下出了事么?“卜新亭含笑道:“一来老供奉神功无敌,二来孽蛟已死,怎会出甚事情?小弟扯绳之故,只是不明白老供奉为何勾留,略作讯问而已。” 许中阳穿回原来衣服,喝了一口热茶,轩眉笑道:“如今蛟尸业已绑好,卜兄命他们缓缓开船,先拖到近谷口处,再拉到岸边,加以掩埋处置便了。” 卜新亭道:“这种善后小事,交给他们去办,许老供奉劳累已久,应该回转‘静楼’,歇息歇息。” 说完,侧顾侍立一边的邱五道:“邱五,你们把潭后小船放下一只,由我亲送许老供奉,登岸回转‘静楼’,你们则把蛟尸慢慢拖往谷外,掩埋回报。” 邱五喏喏连声,立即命人放下了一只梭形小船。 卜新亭先行跃入船中,手持双桨,向许中阳含笑道:“许老供奉请上船吧!我来客串船夫,送你登岸。” 许中阳身形一闪,点尘不惊地,落足在小船头上,目注卜新亭,扬眉说道:“卜兄,你送我登岸之后,索性与我去一趟‘静楼,;至于掩埋蛟尸,乃是轻而易举之事,业已交待他们,也就够了。” 卜新亭双桨挥处,使所驾小船冲波而行,并向许中阳含笑注目问道:“许老供奉,你要我同去‘静楼’,是否还有指示?” 许中阳含笑道:“卜兄也太客气,为何用了‘指示’字样?我昔年遨游苗疆,于偶然机缘之下,独得一块‘钢母’,索性一并送你,卜兄只要寻得良好冶工,便可连同蛟角,炼铸罕世宝刃了。” 卜新亭向许中阳投过一瞥感激眼神,皱眉道:“许老供奉……” 许中阳接口道:。“‘老供奉’三字太俗,卜兄以后不必再提这种称谓,叫我一‘许兄’如何?!‘卜新亭立即从善如流地,改口说道:”许兄先赐蛟角,又赠钢母,何以对小弟特厚?“许中阳笑道:“这就叫气味相投,惺惺相惜,不瞒卜兄说,在我看来,你的气质武功,高华深厚,迥异于‘神工谷’内的碌碌诸子,是我游侠八荒四海所见的第一英雄人物!” 卜新亭似乎面有愧色地,摇头道:“许兄此语,未免对我过褒,小弟文武两途,只是中资,怎敢当……” 许中阳笑道:?俗语说得好‘满瓶不动半瓶摇’,卜兄越是谦怀若谷,便越是流露出你的高明程度。“卜新亭笑了一笑,移转话头说道:“许兄,你接连赠我重宝,小弟无以为报,我想……” 许中阳不等他再往下说,便即摇手叫道:“卜兄,高人不怀俗志,你再提什么‘’无以为报,等话,‘我便不把那块得自苗疆的特佳’钢母‘送给你了。” 卜新亭微微一笑,目注许中阳道:“许兄,我这报法与一般所谓‘投之桃李,报以环瑶’的报答方法,大不相同。“许中阳听出兴趣地,向卜新亭问道:“我要请教一下,卜兄的所谓‘报法’,有什么别开生面之处?” 卜新亭含笑道:“许兄嗜酒如命,小弟也是刘伶知音,阮籍同调。不过因受于谷主付托之重,不敢太以纵饮,防醉误事而已;我藏有两坛风味绝佳的上好美酒,改日寻个适当机会,意欲奉陪许兄,较‘量’较‘量’,许兄认为我这种答报,不太俗吧?” 许中阳咽了一口馋涎,向卜新亭问道:“卜兄,你所说这两坛气味绝佳的上好美酒,叫做什么名称?小弟平日自诩,品尽天下醇醮……” 卜新亭截断许中阳的话头,微笑说道:“许兄,任凭你品尽天下醇醮,我保证你对小弟所藏两坛佳酿的绝世风味,决未尝过。” 许中阳似乎有点不服地,挑眉叫道:“卜兄快说,那酒儿叫做什么名称?” 卜新亭道:“断魂饮!” 这“断魂饮”三字把许中阳听得一怔,皱眉问道:“从‘断魂饮’的名儿听来,岂不是一种毒酒?” 卜新亭笑道:“小弟怎会请许兄饮甚穿肠毒酒?是种罕世难寻的绝佳风味美酒。” 这时,因船行如箭,业已到达“四海厅”前,许卜二人,遂纵身上岸,将小船在桩上系好。 “四海厅”中,灯光明亮,两名厅前值班壮汉,见许中阳、卜新亭返来,抢前两步,躬身陪笑说道:“谷主与夫人,正在厅中设宴,为新来的孟、桑两位供奉洗尘,卜大总管和许老供奉是否也去厅中入席……” 卜新亭略一摆手,接口摇头说道:“我奉送许老供奉,回转。静楼,歇息,不进‘四海厅’了,你们也无须向谷主通报。” ,两名壮汉“喏喏”连声,卜新亭遂陪同许中阳向他所居“静楼“,缓步走去。 许中阳因适才有桩疑问,闷在心中,觉得十分难过,忍耐不住地向卜新亭问道:“卜兄,你所藏佳酿,既然不是毒酒,我就不大明白,你为何要把那酒名,叫作‘断魂饮’呢?” 卜新亭“哦”了一声,含笑答道:“这理由极为简单,就是由于那种酒儿风味太绝,饮完之后,无法再觅,余香在念,空自惆怅断魂,故而起了‘断魂饮’这样一个奇特酒名。” 许中阳道:“这酒儿是用米蒸、麦酿,还是以高梁、葡萄等物所制……” 卜新亭笑道:“许兄请恕我卖个关子,你既是刘伶知音,何妨等小弟与你互拚一醉之际,再复自行品辨,不是来得更有趣么?” 许中阳被他吊得酒瘾大发,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向卜新亭目注问道:“卜兄,你究竟何时请饮这两坛‘断魂饮’,且把日期订下好么?” 卜新亭摇头答道:“近来因‘天机剑客’傅天华作怪,‘神工谷’内,草木皆兵,那‘断魂饮’酒味虽香醇绝伦,酒劲却强烈无比,再好酒量,一坛必醉,万一在我们酒醉以后,发生事变,岂不有负于谷主的倚畀之重?” 许中阳因他说得理由堂皇,无法相驳,只好皱起双眉,面含苦笑问道:“这样说来,卜兄竟是给我吃了个空心汤圆,我们这用‘断魂饮’较‘量’之约,岂非遥遥无期?” 卜新亭向许中阳看了一眼,含笑说道:“怎会遥遥无期?等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丧命之日,就是你我以‘断魂饮,互较酒量之际。” 许中阳蹙了蹙双眉,摇了摇头说道:“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人在暗中,神出鬼没,一时之间,又怎会丧命?” 卜新亭从他那双眇目之内,闪射出相当得意的炯炯神光,一剔双眉,朗声答道:“许兄放心,小弟为了此事,可说费尽心机,如今,各种部署渐趋成熟,我有绝对把握,取得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的项上人头。“许中阳看他一眼,点头含笑说道:“我相信卜兄有此毅力,也有此才华,但时日却不可能太近,至少也要周年半载……” 卜新亭摆手接道:“不要不要,少则十日左右,最多也必在一个月内。” 许中阳正待再问,卜新亭又复笑道:“许兄记住,只等‘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率众来报他兄弟‘勾漏之鹰’司马平之仇,而被我们彻底消灭以后,便是‘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命尽之日!” 许中阳有些不解,以一种诧然神色问道:“我看不出这两件事儿之间,有什么联带关系?” 卜新亭双拳微抱,对许中阳施了一礼笑道:“许兄见谅,其中微妙,小弟暂时不便言明,但等到了时候,包管你比我还要明白。” 许中阳不是不识时务之辈,见卜新亭暂时不愿对自己说明,当然也不再追问。 他们信步行来,已至“静楼”,许中阳伸手指着熊古香所居,向卜新亭黯然说道:“熊古香兄已死,那些侍姬,却仍在楼中待命,卜兄去把她们解散掉吧!我在那面楼上等你。” 卜新亭点了点头,走进熊古香所居西楼,向那群侍姬声明,熊老供奉已死,命她们无须再居此处,各回原职。 卜新亭遣散西楼侍姬之后,再上东楼,许中阳递给他一个革囊,含笑说道:“卜兄,这革囊之中,就是我所得‘钢母’。”、卜新亭伸手接过,觉得革囊虽然不大,但却沉重异常,便知所谓“钢母”,又是罕世难求的金精异宝。 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既知晓“九指醉客”许中阳的爽朗性格,遂也不再多作称谢,双手接过。 倒是许中阳向他颇为关怀地,含笑问道:“卜兄,宝物虽然难得,名冶亦复难求,你要好好找个铸剑高手,才不会糟蹋了那只蛟角,和这块钢母。“.卜新亭点头道:”那是当然,钢母虽可久搁,蛟角却宜速制,我准备即日开炉。“许中阳闻言愕然,向卜新亭轩眉问道:“即日开炉?难道在这‘神工谷’中,便有善铸刀剑冶工圣手在内么?” 卜新亭微微一笑,取起几上茶杯,喝了两口,点头答道:“不单当世武林中负有盛誉的‘独臂欧冶’公孙羊现在‘神工谷’中,便是小弟自己,也颇为通晓一点制造兵刃的开炉冶铸之道。” 许中阳大喜笑道:“那好极了,公孙羊的铸剑之术,号称当世无双,但此人极为狷介,崖岸自高,却是怎会前来‘神工谷’的?” 卜新亭笑道:“这也是小弟出的主意,因一来于谷主有意开谷出世,与宇内各门各派,互争一日之长,需用上佳兵刃,二来‘神工谷,库藏之内,寒铁、’孩儿铁‘、’红毛钢‘、’紫金砂‘等造剑材料又多,遂把脑筋动到公孙羊的头上,将这位’独臂欧冶‘请来大展身手。” 许中阳道:“公孙羊为人,不会受甚利诱,更不会怕甚威胁,他是怎肯来的?” 卜新亭得意笑道:“小弟设法先使公孙羊落入极端困窘之中,然后再派人尽力相助,等到公孙羊感觉衔恩太深,无以为报,心中万分难过之际,那故意示恩之人,再复略加游说,便使公孙羊心甘情愿地,自动投效到‘神工谷’内。” 许中阳伸手一拍卜新亭的肩头,啧啧赞道:“卜兄,难怪你号称‘眇目张良,,我看你用计之精,心思之快,虽汉室留侯,不过如是。” 卜新亭逊谢笑道:“许兄过奖,你请歇息,小弟既承厚赐,我要去寻那‘独臂欧冶’公孙羊了。” 许中阳含笑点头,把卜新亭送到楼口。 卜新亭去寻“独臂欧冶”公孙羊用蛟角、钢母,合铸宝刃之事不提,故事转到宇文娇的身上。 宇文娇不参加“四海厅”中饮宴,独自走往于玉凤的养病“静室”。 她到了室中,于玉凤刚好睡得极为酣美地,好梦初回,见了宇文娇,含笑握手低声问道:“宇文姊姊,外面情况如何?我爹爹他们……” 宇文娇不等于玉凤往下再问,便摇手笑道:“‘如今外人俱走,这静室内外,只有你我,和你那四名心腹侍婢,我们之间,说话比较方便,不必再那么低声细气了。” 说完,便把外厢的惊人事变,向于玉风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于玉风静静听完,也把自己所遇所经,对字文娇详加叙述。 宇文娇听清以后,“咦”了一声说道:“这事可真有趣,我所说的各事,与你所说的各事之中,有两点重要关联。” 于玉凤问道:“宇文姊姊所指的,是哪两点呢?” 宇文娇道:“第一点,许中阳老供奉在潭心水眼中,所取来的‘青昊匕,及’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竟是‘天机剑客’傅天华置入那黄色扁匣之内?”‘于玉凤点头说道:“事实如此,但傅天华为何这样做法,我也觉得奇怪。” 宇文娇继续说道:“第二点是‘倚红狂士’熊古香,于死前飞函,请来了精于‘大悲三艺’的孟玉飞和桑秀青,而凤妹却偏偏获得分明是‘大悲庵主’亲自留传的‘大悲三艺’。” 于玉风秀眉双蹙,苦笑一声说道:“那位‘天机剑客’傅天华,做起事来,委实神秘难解,为什么他对爹爹,好似誓不两立,仇恨如山,对我却又这等好法?” 字文娇叹息一声,接口点头说道:“这原因我倒晓得。” 于玉凤闻言大喜,一把抓紧宇文娇,急叫道:“宇文姊姊你,知道么?请快……快……快点说给我听。” 宇文娇看了于玉凤一眼,仍觉时机似乎尚未完全成熟,生恐有所误事地,摇头肃容说道:“不行,凤妹尚在病中,到少也要等你的病好了再说。” 于玉凤想起神秘蒙面人所留,而被自己阅后毁去的字条上所言,不禁扬眉笑道:“宇文姊姊放心,我这点儿内伤,马上可以痊愈。” 宇文娇表示不信地,向她摇头说道:“怎会马上痊愈?除非有甚罕世灵丹妙药……” 话犹未了,于玉凤已从枕下摸出那册“大悲三艺”来,向宇文娇嫣然笑道:“字文姊姊,你说对了,这册‘大悲三艺’之中,便藏有可以使我伤势立痊,功力大增的罕世灵药。” 宇文娇哪肯信她,目注于玉凤道:“凤妹并未发烧,怎么说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这是佛家秘笈,上载‘大悲七掌’、‘大悲七剑,、’无相般若神功‘的’大悲三艺‘,不是什么可以处方制药,立起沉疴的’华陀医经‘。” 于玉凤笑道:“宇文姊姊莫要不信,我背诵一封信儿给你听听。” 说完,遂就记忆所及,把神秘蒙面人所留指示,向宇文娇背诵一遍。 宇文娇静静听完,秀眉双扬问道:“既然如此,凤妹怎不把这‘大悲三艺’的对面拆开,看看其中是否果如其言,藏有三叶灵药?” 于玉凤道:“小妹刚刚睡醒,见室外诸人业已离去,正待加以拆开,恰好姊姊赶来,我们便一齐看吧!” 边自说话,边自把那“大悲三艺”的绢册封面,慢慢用指甲撕剥。 那绢册封面果有夹层,于玉凤才一略加剥开,便觉异香盈室,泡人神爽。 宇文娇喜道:“凤妹快点撕开,其中果然藏得有灵药。” 于玉凤把整个封面撕成两层,发现其中夹有三叶紫色芝叶以及一张小柬。 他们不管芝叶,先看小柬,只见柬上写着:“紫芝叶三片,每片可抵内家二十年吐纳之功,得者服之,不仅内力遽增,神智亦格外震朗,可于旬日内,参透‘大悲三艺,以及贫尼晚年,将’大悲七剑‘精粹所溶化而成的一招’佛法无边,、‘大悲七掌,精粹所溶化而成的一招’慈航法雨‘。但得宝之人,务须替贫尼清理门户,将逆徒素因,俗名桑秀青,以及勾引逆徒之’七巧潘安,孟玉飞一并诛戮。” 于玉凤看完小柬,苦笑说道:“字文姊姊,我又遭遇到一项难题!” 字文娇向于玉凤投以诧讶眼色,皱眉问道:“这算什么难题? ‘大悲庵主’已然指示,凤妹只要练会那两招综合众妙的‘佛法无边’、‘慈航法雨’,便能除去孟玉飞和桑秀青了。“于玉凤秀眉深蹙地,目注宇文娇说道:“我所谓的‘难题’,不是指‘能力’方面,而是指‘身份情理,方面。” 字文娇不解问道:“凤妹此话怎讲?” 于玉风道:“如今,‘七巧潘安’孟玉飞与桑秀青夫妇,被我爹爹聘为‘供奉’,是帮助‘神工谷’,共图大业之人,我却怎样对他们下手诛戮?倘若不遵,又愧对‘大悲庵主’赠药传艺之德,岂不是变得左右为难了么?” 字文娇听得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人世间事,往往便充满了矛盾,即连亲如父女,到头来,也会翻脸成仇。” 字文娇是一片苦心,想逐渐在于玉凤的意识之中,埋下伏笔,免得将来一旦揭破身世秘密之时,有所承受不起。‘,但于玉凤却冰雪聪明,闻言之下,立向宇文娇问道:“宇文姊姊,父女怎会成仇,你好像话中有话?” 宇文娇向她深深看了一眼,苦笑摇头不语。 于玉凤妙目之中,眼珠微转,向宇文娇道:“宇文姊姊,麻烦你替我点根香儿。” 宇文娇如言点燃了、一根线香,递向于玉凤道,“这室中并无恶臭,凤妹突然要燃香则甚?” 于玉凤“咦”了一声,讶然说道:“宇文姊姊忘记我适才背诵给你的神秘蒙面人所作指示了么?他说只消用香烟熏烤这‘大悲三艺’的末后一页,便会现出有关我身世的重大秘密。” 宇文娇道:“那位神秘蒙面人,是叫凤妹于参透‘大悲三艺,以后,再复这样作法,你怎么提前……” 于玉凤不等宇文娇话毕,便自扬眉说道:“我等不及了,宇文姊姊平日言来语去之间,时常流露我的身世方面,似有难言之隐,使我心中闷得太以难受。” 她一面说话,一面持着香烟,向那“大悲三艺”的末后一页薰烤。 宇文娇自然知道那神秘蒙面人就是“天机剑客”傅天华,也知道傅天华就是于玉凤的生身之父。 故而,她见于玉凤忍耐不住,竞提前发掘自己的身份秘密,不禁颇觉紧张。 因为这桩秘密,对于于玉凤而言,委实分量太重,不知她在伤势初痊之下,是否禁受得住。 宇文娇本想劝于玉凤先行服食那三片“紫芝叶”,然后再去发掘秘密。但她口儿才张,话未出唇,已知劝阻不及。 因宇文娇的反应极为敏捷,她从于玉凤目中光芒,及脸上神色以上,已经发觉她在那“大悲三艺”的末页之前,已有所睹。 果然,她心念才动,于玉凤已向她扬眉问道:“宇文姊姊,你知不知道沐二哥有件东西,叫作什么‘玉凤之心’?” 宇文娇听她这样一问,立即答道:“有的,沐兄弟的恩师,在命他出山行道之时,交给他‘四灵秘帖’,就是‘紫麟之头’、‘苍龙之皮‘、’红龟之甲‘和’玉凤之心‘。“于玉凤道:“对,对,沐二哥与我,便是由于他寻找‘紫麟之头’,才彼此相识订交的呢!” 于文娇好奇问道:“凤妹突然提起这‘玉凤之心’则甚?” 于玉凤把手中“大悲三艺”递过,含笑说道:“宇文姊姊请看,这事真够奇怪,在香烟一熏之下,‘大悲三艺’的末页空白部分,居然现出字迹。” 宇文娇接过一看,果见那“大悲三艺”的末页之上,现出十二个淡蓝字迹,写的是“与沐天仇一同拆阅‘玉凤之心’。” 于玉凤等字文娇看完,向她含笑说道:“字文姊姊,请你去找沐二哥,要他带着那‘玉凤之心’秘帖,来此与我一同拆阅好么?” 宇文娇先端起几上茶杯,饮了一口,使自己的紧张心神,略为平静,然后缓缓道:“可以,我愿替凤妹去找你沐二哥来此,但凤妹必须先依从我一项条件。”‘于玉凤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宇文姊姊还会向我提甚条件,姊姊尽管说吧。” 宇文娇指着那三片“紫芝叶”,扬眉说道:“条件简单得很,就是请凤妹立刻把这三片‘紫芝叶’,加以服食,并好好屏虑凝神,运功调息,使这罕世震药,能够发挥它的最大效用。” 于玉风皱眉道:“这算什么条件呢?这是对我自己有益之事嘛!” 于玉凤笑道:“我的条件,便是如此,风妹若想我替你去找沐二哥,便须乖乖接受这条件,听我话儿。” 于玉风立刻把那三片“紫芝叶”,纳入口中,嘴嚼服下,并向字文娇笑道:“姊姊看见了么?我已履行你所提条件,如今你该替我去找沐二哥。” 宇文娇点了点头,站起身形说道:“好,凤妹且自运功调息,我去替你找沐二哥了。” 等她离开于玉凤,赶回“四海厅”时,厅中盛筵已散。 “七巧潘安”孟玉飞与桑秀青夫妇,由于成龙另外指定精舍安置,黄衫客则在沐天仇所居的宾馆之内,对坐闲谈。 他们见宇文娇转来,沐天仇首先以一种极表关切的神色。向她急急问道:“宇文姊姊,凤妹的伤势如何,已痊愈了吧?” 宇文娇笑道:“何止痊愈,这位妹子想是夙缘太厚,居然因祸得福,收获真不小呢!” 沐天仇大喜道:“宇文姊姊莫打玄机,凤妹怎样会因祸得福?” 宇文娇遂把适才各事,向黄衫客、沐天仇细说了一遍。 黄衫客听完之后,双眉微蹙说道:“照适才‘七巧潘安’孟玉飞所显功力,已与‘九指醉客’许中阳在伯仲之间,桑秀青则似犹有过之,凤妹若想以区区半月所得……” 宇文娇听出黄衫客的语意,含笑接道:“大哥放心,一来,‘大悲庵主’晚年,特别综合众妙,溶创了一招‘佛法无边’剑法,和一招‘慈航法雨’掌法……” 沐天仇接口道:“据我猜测,这一掌一剑,不单综合众妙,可能还会对孟玉飞桑秀青的一身所学,发生克制作用。” 宇文娇点头答道:“我也有同样想法……” 语音略略一顿,又复目注黄衫客道:“第二,有了那三片‘紫芝叶’,每片可抵二十年吐纳之功,即令打个对折,凤妹服食以下,功力已增长惊人,应该足可为‘大悲庵主’清理门户,除却孟玉飞、桑秀青了。” 沐天仇剑眉深皱地,摇了摇头说道:“有件事儿,神秘得使我猜测不透……” 宇文娇向他看了一眼,含笑接道:“沐兄弟,你大感惊奇之事,是不是为了那赠送‘大悲三艺’给凤妹的神秘蒙面人,竟知晓你藏有‘玉凤之心’秘帖?” 沐天仇点头道:“正是,我认为除了我师傅和黄大哥、宇文姊姊以外,连凤妹都不知此事,那神秘蒙面人却怎会有此指示?“宇文娇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把那神秘蒙面人的身份,假定是你师傅,不就合理了么?” 沐天仇想不到字文娇会有这么一种回答,不由听得为之目光发直地,呆呆怔住。 宇文见了他这种神情,不禁含笑问道:“沐兄弟,你发什么呆呢?你所想不通的事儿,只要把那神秘蒙面人,假设是你恩师所扮,不就一切都可解释得合情合理了么?” 沐天仇剑眉双蹙,苦笑一声说道:“倘若那神秘蒙面人,当真是我师傅,事情确实便合情合理,但其中有两桩原因,使我觉得不可能是我师傅……”.宇文娇笑道:“有哪两桩原因?沐兄弟请说将出来,我和你研究研究。” 沐天仇道:“第一,我师傅命我持他‘四灵秘帖’下山之际,曾加严嘱,非把‘紫麟之头、苍龙之皮,红龟之甲、玉凤之心,寻四样东西,找齐之后,不准回山,他老人家也不开洞相见,由此可证他老人家是在’北天山‘闭关潜修,不会跑到这’神工谷‘内,变成什么神秘蒙面人……” 宇文娇静听至此,连连摇手说道:“沐兄弟,你这第一桩原因,根本就不能成立。” 沐天仇目注宇文娇,好生惊诧问道:“宇文姊姊此话怎讲?你认为我师傅不在‘北天山’么?” 宇文娇笑道:“一般老辈人物,为了使爱徒增添阅历见识,往往都是命其独自下山行道,但自己却因放心不下,往往又复易容或隐形暗随,这样作法,既可使初入江湖的门下弟子,无倚仗侥幸之心,更可以收照应呵护之效。我猜沐兄弟的恩师定也如此作法。不然他绝对无法知晓沐兄弟帖身藏有一封‘玉凤之心,秘帖的呢!” 沐天仇辩她不过,只得默然不语。 宇文娇道:“沐兄弟,你的第二桩原因呢?怎么还不说出?” 沐天仇道:“假如那神秘蒙面人,当真是我师傅,他老人家不向我直接指示,而要转弯抹角地,费上如许周折?” 宇文娇嫣然一笑,目注沐天仇道:“沐兄弟,这种事儿不足为奇,除了老辈人物,往往都喜欢故弄玄虚以外,可能还蕴有其他因素……” 沐天仇急急问道:“我就是想知道这‘其他因素’究竟为何? 宇文姊姊,你……你一向聪明,可……以猜得出么?“宇文娇饮了一口茶儿,摇头含笑说道:“我又不是神仙,有甚未卜先知之能,怎会猜得出这种不可捉摸之事?不过,沐兄弟,若想明白内情,却是容易得很。” 沐天仇惑然不解地,向他瞠目叫道:“宇文姊姊,您怎么一会儿说难,一会儿说易,可真把我弄……弄胡涂了。” 宇文娇尚未答话,黄衫客已在一旁笑道:“沐贤弟怎么聪明一世,涂糊一时,你只消去与凤妹共同拆阅那‘玉凤之心’秘帖,岂不立可明白一切奥秘?” 沐天仇道:“小弟倘若这样开拆那封柬帖,不知算不算有违师命?” 黄衫客向沐天仇看了一眼,皱眉说道:“贤弟何出此言?难道凤妹对你,不是一片至诚,你认为自己尚未获得‘玉凤之心’?” 沐天仇俊脸一红,站起身形说道:“大哥既认为小弟可以拆得‘玉凤之心’秘帖,我立刻就去与风妹一同展阅,把胸中所憋的闷葫芦打破。” 沐天仇正要去找于玉凤同拆“玉凤之心”秘帖,谁知宇文娇却伸手一拦,含笑说道:“沐兄弟别急,你应该稍等一会再去。” 沐天仇诧道:“为什么还要等一会?守文姊姊难道不知我心中憋得有多么难过?” 宇文娇失笑道:“沐兄弟已然憋了甚久,再多憋上半个时辰,又有何妨?我之要你稍等一会再去,并非故意刁难,是有双重原因?” 宇文娇道:“第一,凤妹新服‘紫芝叶’,正在运气行功,助长药力发挥,必须等她把那一口‘混元真气’,经九宫雷府,度十二重楼,游遍全身奇经八脉之后,再去找她,一同拆阅‘玉凤之心’秘帖,方不致对她构成妨碍,有损她所服震药的罕世妙用。” 第十七章 同开秘帖 这番理由。把沐天仇听得连连点头道:“对极,对极,确实应该等凤妹所服‘紫芝叶’,充分发挥震效,再去找她,但不知宇文姊姊的第二项理由又是什么?” 宇文娇道:“第一项理由是为她,第二项理由是为你。” 沐天仇越觉惊奇地,剑眉双轩问道:“宇文姊姊,你这‘为我’两字,怎样解释?” 宇文娇笑道:“我希望沐兄弟在拆阅那‘玉凤之心’秘帖之前,先要有点心理准备。” 沐天仇愕笑道:“什么心理准备……” 黄衫客猜出宇文娇的心意,从旁帮腔地,接口笑道:“譬如沐贤弟在拆阅‘玉凤之心’秘帖,明了你身世以后,发觉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沐天仇钢牙一挫,挑眉朗声道:“小弟自知我身世隐秘,并有不共戴天之仇,只不知道仇人是谁而已。” 黄衫客道:“我担保贤弟在拆阅‘玉凤之心’秘帖之后,便可知晓有关你身世的全部真相。” 沐天仇目中神光如电地,向黄衫客扬眉道:“大哥,小弟只要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便立刻寻他决斗;倘若对方声势过众,并可能要求大哥和字文姊姊,助我一臂之力。” 沐天仇话完,目光在他俩之间转来转去。 黄衫客摇手笑道:“贤弟决不可如此急躁,所谓‘心理准备’,便是要你知晓自己真实身世后,万莫冲动,不单不许寻仇。决斗,并还要与其虚与委蛇,等待最好时机,才不会弄乱了你师傅的满盘计划。“沐天仇听完,默不作声,只把两道目光,盯在黄衫客和字文娇的身上。 宇文娇笑道:“沐兄弟,你这样看我和你黄大哥则甚?” 沐天仇道:“我觉得黄大哥和宇文姊姊,定然有事瞒我,你们多半知晓我的真实身世。” 黄衫客觉得无须再推说不知,遂目注沐天仇,点了点头,正色答道:“不错,我与你字文姊姊,均已知道贤弟的真实身世,但因关系重大,在时机未成熟前,不敢对你明言。” 沐天仇苦笑一声,愁皱双眉问道:“连大哥都一直讳莫如深地,瞒着我么?其中关系,究竟重大到什么地步?” 黄衫客伸手轻拍沐天仇的肩头,低声笑道:“对你说来还好,但对凤妹说来,简直重大到无以复加地步,足以使她惊痛欲绝!倘若贤弟事先不作好心理准备,尽量控制情绪,对凤妹善加安慰开导,她可能肝肠寸断,感觉生死两难,甚至于达到精神崩溃地步。” 这番话儿,委实分量太重,把沐天仇听得愁眉深结,不知如何是好? 黄衫客知道沐天仇心中忐忑,又向他含笑说道:“便因如此,你宇文姊姊才要你在去与凤妹共同拆阅‘玉凤之心,秘帖之前,先作好心理准备。” 沐天仇定了定神,目注黄衫客道:“小弟遵命,但究竟如何准备,大哥可否略略加以指示,俾有方针可循。” 黄衫客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如今向贤弟提出三项要求,贤弟若能一一做到,则一切都不妨事了。” 沐天仇一抱双拳,庄容正气说道:“大哥请加指点,小弟洗耳恭听。” 黄衫客伸出右手食指,缓缓说道:“第一,凤妹在看了‘玉凤之心’秘帖以后,可能对她身世方面,一时未肯全信,贤弟务须细心分析,温言开导,甚至于设法为她求证,决不可使风妹心中,存有半点疑惑。” 沐天仇表示记住地,连连点头答道:“小弟定将记住,必将尽力而为。” 黄衫客看他一眼,伸出第二根手指说道:“第二,贤弟本身,也有血海深仇,但你得知究竟以后,务须极端冷静,最忌操切偾事;因为你师傅确实已来此处,并作缜密安排,一切事儿,都听老人家的指挥,才不会出什么差错。” 沐天仇一面颔首,一面以诧然神色,向黄衫客问道:“大哥,你好像对我恩师所给我那封!玉凤之心,秘帖中所载情事,业已完全知晓?” 黄衫客招呼宇文娇一同站起身来,向沐天仇抱拳一礼。 沐天仇慌得急忙还礼地,惑然问道:“大哥与宇文姊姊,突然向我行礼则甚?这……这……岂不要折煞小弟了么?” 宇文娇猜出黄衫客的心意‘;嫣然笑道:“沐兄弟,我们只是向你赔罪!” 沐天仇越发不解地,剑眉双蹙问道:“宇文姊姊越说越奇怪了,你和黄大哥对我恩情如海,却属何罪之有?” 宇文娇道:“沐兄弟还记得在‘桥山’搜擒红龟失败,凤妹先行回转‘神工谷’时,你曾醉酒之事么?” 沐天刀道:“当然记得。” 宇文娇说道:“我和你黄大哥因对你关心太过,遂趁你酒醉之时,从你身边取出‘玉凤之心’秘帖,偷偷加以拆阅……” 沐天仇听至此处,皱眉顿足说道:“糟糕!我师傅规戒极严,他老人家不许我……” 宇文娇微微一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沐兄弟莫要着急,你师傅只是不许你在未获得‘玉凤之心’前,擅加拆阅,对于第二人却无限制,这桩事儿,由我和你大哥,向你恩师共同负责便了。“沐天仇苦着脸儿,向黄衫客道:“大哥,你既已看过‘玉凤之心’秘帖,可否先请告诉我一点大概,免得小弟心中,憋得难过。” 黄衫客笑道:“再过片刻光阴,贤弟便将拆阅这一重大秘密,何必先加探询?我不是不肯说出,因为若一透露,便等于是你违背你恩师训示的了。” 沐天仇无可奈何,只得皱眉说道:“大哥适才有三项要求,迄仅说出两项,那最后一项,是什么呢?” 黄衫客道:“那最后一项,便是劝贤弟不必十分狷介!” 沐天仇对于那“狷介”二字,有些莫名其妙,闻言之下,不禁讶声问道:“大哥,我此去是与凤妹共同拆阅‘玉风之心’秘帖,怎会牵扯到什么‘狷介’‘不狷介’呢?” 黄衫客取出身边酒壶,饮了一口说道:“那三片‘紫芝叶’已被凤妹吃掉,无法分润贤弟,但那‘大悲七掌’、‘大悲七剑’,与‘无相般若神功’等‘大悲三艺’以及溶精铸粹‘佛法无边’、‘慈航法雨’等两大绝招,凤妹定必公开,要与你共同研习……” 沐天仇连连摇手地,面含苦笑说道:“不可,不可,那是神秘蒙面人有意成全风妹……” 宇文娇向沐天仇白了一眼,失笑叫道:“沐兄弟,你这不是‘涓介’二字了么?以你和风妹的情感而言,什么秘密不可公开? 什么武功不可互相传授?何况送她‘大悲三艺’的神秘蒙面人,还可能是你师傅,你还把她当作外人,如此生分则甚?“沐天仇哪里辩得过宇文娇的伶牙俐齿,只得目光略扫字文娇与黄衫客二人,扬眉问道:“大哥和字文姊姊认为凤妹若以‘大悲绝学’相传,我应该面厚颜接受?” 字文娇笑道:“沐兄弟应把‘厚颜’二字取消,你是当然接受,而且应该接受!因为血仇待报,大敌当前,我们要一以当百,一以当前,尽量吸收各种助力,方不致有所陨越。“沐天仇终于被字文娇说服,颔首笑道:“小弟一切遵命,宇文姊姊如今可以带我去往凤妹静卧养病之处了吧?” 宇文娇徽微一笑,站起身形说道:“凤妹服药已久,可以去得的了……” 说完,扭头过去,向黄衫客贪笑说道:“大哥你也一同去吧,凤妹与沐兄弟在静室中拆阅‘玉凤之心’秘帖之际,我们在室外护法。才好让他们有一段较长时间,互相缜密计议。” 黄衫客自然不会推托,边自起身,边自皱眉说道:“倘若干成龙、潘玉荷或卜新亭等,恰好撞来,却是怎生应付,贤妹考虑过么?” 宇文娇笑道:“于成龙与潘玉荷,欢宴孟玉飞、桑秀青夫妇初罢,如今定在休息,一时不会前去探望凤妹;卜新亭则随许中阳同去,纵非相互狂饮,也不致撞去凤妹养伤之处;何况他身份不同,纵令职责攸关,放心不下,前去探看,也不便进入内室,大哥无需为此多虑的了。” 黄衫客笑道:“贤妹辩才无碍,八面玲珑,我们于护法时万一起甚风波,都由你相机权宜应付,我只在一旁敲敲边鼓便了。” 宇文娇偏过脸去,目注沐天仇,娇笑说道:“沐兄弟,万一有甚事儿。非我阻挡得住,譬如于成龙与潘玉荷突然撞来,定要探看风妹之时,我便给你一种暗示,并把来人略为阻延,好让你及时藏起。” 沐天仇道:“只要宇文姊姊与黄大哥,语音略高,小弟便知警觉,不会使凤妹落入窘境。” 他们一路低声商议,缓缓前行,不知不觉间,便已入于玉凤养伤之处。 宇文娇笑道:“前面到了,沐兄弟再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看看凤妹服药以后的情况如何?” 黄衫客道:“贤妹告知凤妹,沐贤弟已到来,最好也使凤妹作一点心理准备,才较稳妥。” 字文娇颔首道:“我方才业已对她略为透露了一点因由,使她在骤然明白自己身世之下,不至于惊痛得过度无法自持,如今再复加提示一点……” 语音顿处,身形一闪,已向于玉凤所居静室走去。 春兰、秋菊等侍女,见是字文娇,自然不加阻挡,。个个陪笑躬身,迎接她进入了内室。 于玉凤一见宇文娇,便高兴地含笑道:“宇文姊姊,你怎么到此时才来?沐二哥呢,他没有和姊姊一同来么?” 字文娇笑道:“凤妹要找沐兄弟,他还不是如奉纶音,怎会不来?如今已在室外候传晋见。” 说至此处,突又目注于玉凤,以一种关切神情问道:“凤妹,你服食了三片‘紫芝叶’后,凝功调气,助长药力,流转周身的结果如何?” 于玉凤扬眉一笑,向宇文娇伸出右手说道:“字文姊姊,我服药以后,自觉获益甚多,脏腑间一点微伤,更是早就痊愈,但因未加试验,不知究竟增强了多少内力?字文姊姊不妨为小妹诊断诊断。” 宇文娇向她脸上,略为注目,含笑说道:“我仅从凤妹的目光之中,业已看出得益非浅,至于脉象方面,因我不是专精岐黄的大大行家,却未必能够诊断得十分正确。” 她虽然如此说法,但却仍以三指,搭在于玉凤所伸右手的“寸关穴”上。 不搭还好,这一搭之下,不禁使宇文娇吓了一跳! 因为从脉象的气血流行之上,已可显明察觉于玉凤体内真气充沛迥异昔时。 字文娇又惊又喜地,看着于玉凤道:“凤妹,我虽无法细察,但从你体内真气弥沛的情况看来,最少已似平添三四十年面壁之功的了。“于玉凤心中,自也十分高兴地嫣然笑道:“究竟怎样,等我练熟‘大悲三艺’后一试方知。沐二哥的‘玉凤之心’秘帖,不知带来没有?” 宇文娇点头道:“当然带来,但凤妹在与沐兄弟共同拆阅‘玉凤之心,秘帖前,必须先听我一句话儿。” 于玉凤道:“字文姊姊何须如此叮咛,尽管说吧!小妹自与你相交以来,有过什么事不听你的?” 宇文娇把两道充满关切的恳挚目光,盯在于玉凤的脸上,语音放得极为柔和地缓缓说道:“不论那封‘玉凤之心’秘帖中,揭开了凤妹身世恩仇方面的什么大秘密,凤妹都不许冲动……” 于玉凤听得双眉一挑,接口叫道:“宇文姊姊,你这‘冲动’二字却是怎讲?” 宇文娇道:“譬如凤妹发现你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不可冲动得立即便要报复,务须与沐兄弟互相细商妥善下手之道。” 于玉凤螓首连点地,表示同意说道:“好,我答应宇文姊姊,不单凡事与沐二哥细商,并在未得宇文姊姊暨黄大哥指教以前,决不有任何轻举妄动。” 宇文娇听她这样说法,满怀宽慰地,轻拍于玉凤香肩,扬眉笑道:“凤妹是绝顶聪明、识得利害之人,原不需我多作嘱咐,如今你有了这种承诺,我更放心,我要去叫沐兄弟了。” 说完,站起身形,走出室外,向沐天仇道:“沐兄弟,你进去吧!凤妹自服‘紫芝叶’,不仅内伤早愈,功力也大大增强,她急于要找你呢!” 沐天仇闻言,自然立即一闪身形,进入内室,由黄衫客与宇文娇二人,在室外徘徊,防范有任何突变。 沐天仇才进内室,于玉凤已含笑起立,把一册薄薄小书,向他双手递过。这种动作,使沐天仇为之一愕,不肯立即伸手接取地,向于玉凤皱眉问道:“凤妹这……这……是何物?” 于玉风妙目之中,流注深情地,一笑说道:“这是‘大悲七掌’、‘大悲七剑’、‘无相般若神功’等‘大悲三艺’,以及‘佛法无边’、‘慈航法雨’等两招绝学……”.话方至此,便使沐天仇惊奇得诧声叫道:“凤妹,这是那位神秘蒙面人送给你的罕世秘笈,你……你却给我则甚?” 于玉凤娇笑一声,仍把那小册递向沐天仇,道:“沐二哥不要紧张,这册‘大悲三艺’,不是正本,乃是我手抄副本,我只是不欲独珍,要和你共同参研这种武林绝艺,甚至于由你再复转给黄大哥及字文姊姊,也无不可。” 这分深情,感激得沐天仇呆呆地发怔,凝望着于玉风,俊目之中,并有些许泪光浮动。 于玉凤又道:“沐二哥,请赶快收将起来……”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那手抄小册,纳入沐天仇怀中,嫣然一笑道:“原本我们可以一同钻研这‘大悲三艺’,但小妹深恐拆阅秘帖之后,万一有甚变故,以致暂时不便,或不能同在一处,遂特意手抄奉赠,俾使我们都能尽量利用时间,在任何情况下。快点学成这冠冕武林的佛门绝技。” 沐天仇知道若推便假,只得长叹一声说道:“风妹,你对我如此恩情,却叫沐天仇……” 于玉风向他白了一眼,接口笑道:“二哥,以你我感情而论,还用得着说甚感激图报之语么?你的‘玉风之心’秘帖,可曾带来?” 沐天仇听她问起“玉风之心”秘帖,遂赶紧取出,递向于玉凤,含笑说道:“我恩师所给的‘玉凤之心’秘帖在此,凤妹请看。” 于玉凤接将过去,指着秘帖对面所书的“玉凤之心”四字,扬眉笑道:“天下巧事真多,这‘玉风’二字竟与我的名儿,完全符合‘否则,要叫沐二哥真去找只罕见凤鸟,着实不容易呢!“沐天仇微微一笑,嘴角略掀,欲言又止。 于玉风边自仔细拆阅秘帖,边自笑道:“沐二哥,假如不是我遵照神秘蒙面人。留在‘大悲三艺’末页上的指示,向你索阅这‘玉凤之心’秘帖。你准备到何时才把它打开?” 沐天仇被她问得俊脸微红,觉得不便答复。 因为若要正确答案,是等获得“玉凤之心”以后,而怎样才算获得“玉凤之心”的正确答案,却是他与于玉凤缔成侠侣的洞房花烛之时。 沐天仇正感难于答复之际,于玉凤业已未再追问他,把那封秘帖,拆开加以观看。 沐天仇并未凑将过去,同时观看,他是让于玉凤先行拆阅,自己却在暗加盘算。 根据黄衫客、字文娇二人,经常旁敲侧击,以及逐渐发生的一些客观事实,沐天仇早就有些怀疑,也有些相信,自己便是昔日“隐贤庄主”穆星衡大侠的劫后孤雏。 但他无论如何,也决想不到他师傅就是“天机剑客”傅天华。 并在昔年大祸灭庄,危机万状之下,施展了一条“三环妙计”。 所谓“三环妙计”,就是傅天华抱走穆星衡之子穆小衡,把淳于泰之女淳于玉凤烧死在穆小衡的摇篮以内,使淳于泰误信穆小衡惨死,穆家已无后根;然后把自己之女傅玉冰放在淳于泰房中,让淳于泰代为抚教,他自己则专心培育穆小衡,期令报仇复业,以略赎引进狼子野心的淳于泰,害得恩兄穆星衡家破人亡之罪! 沐天仇因猜不透这种微妙复杂内情,遂将自己身世,一直都只有怀疑,不敢过于假定。当然,他与于玉凤之间的互相深爱,也是沐天仇不敢假定自己身份的重要原因之一。万一当真自己果然是穆小衡,便非杀淳于泰化身的于成龙以报复父母深仇不可。 不报父母之仇,枉为人子,但即令千方百计,历尽艰险,杀死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报了杀父之仇以后,自己岂不又成了于玉风杀父之仇? 这种情仇关系,太已错综复杂,使沐天仇不敢想像,只希望自己不是穆小衡,不要坠入这难于自拔的漩涡才好! 如今,“玉凤之心”的秘帖开拆,谜底已到了揭晓时期。 沐天仇有点心跳,他才并未凑上前去,共同观看,只让于玉凤先行独阅,而偷眼打量她的脸上神色。 不好…… 于玉凤一看“玉凤之心”秘帖之后‘,脸上神色便起了极为剧烈变化…… 先是眼在红……后是泪在流…… 此时,她定是看到什么事关重大之处,竟激动得泪落如泉,身躯都起了颤抖。 沐天仇不能不问了,他赶紧向于玉凤把语音放得尽量温柔地,低低叫道:“风妹,你……你且镇定一点,不……不要这样激动。” 于玉风此时已把整封“玉风之心”秘帖看完,一头扑入沐天仇的怀中,嘤咛一声,不住抽噎! 沐天仇慌忙一手揽住她的细腰,一手轻抚她如云秀发叫道:“凤妹……风妹……你你不要这……这样哭泣!” 于玉风伏在沐天仇的壮健胸膛之中,悲声接道:“沐二哥,你……你不要劝我,等你看完这封‘玉凤之心’秘帖以后,你…… 你……你也会哭呢……“ 这番话儿,把沐天仇听得剑眉深蹙! 跟着,于玉凤便把那业已拆开的“玉凤之心”秘帖,向沐天仇递过。 沐天仇接在手中,先吸了一口长气,缓缓呼出,定一定神,然后再细看柬帖。 关于他自己的身世方面,因早被黄衫客,宇文娇打了底子,是在意料之中,心内虽颇激动,却还不太过惊异。 但看到于玉凤并非淳于泰之女,竟是恩师“天机剑客”傅天华的爱女傅玉冰之际,不禁把抱着于玉凤细腰的左手紧了一紧,长叹一声,喃喃自语说道:“恩师,你老人家为了用全副心力,对我造就,竟狠下心肠,把亲生爱女,寄养仇家,这份天高地厚的恩情,却叫弟子如何报答?” 蜷伏在沐天仇怀中,尚在低低啜泣的于玉凤,这时也止住泣声,向沐天仇说道:“淳于泰老贼是由我爹爹引进‘隐贤庄’,方害得穆伯父家散人亡……” 沐天仇听她这样说话,不由心中狂喜地,目注于玉凤宛如带雨梨花的绝代娇容,接口叫道:“凤妹,你……你竟对秘帖所示,深信不疑,确定淳于泰老贼不是你生身之父?” 于玉凤银牙一咬,毅然点头答道:“当然相信,你恩师傅天华,倘若不是我的爹爹,则他杀我犹恐不及,还会对仇人之女这样好么……”说至此处,双眉一挑。把语音压得更低地,继续说道:“何况,淳于泰老贼平日对我虽极钟爱,我却对他有种不敢说出,也说不出来,莫名其妙的厌恶心情,根本缺乏父女之间,相互关心的骨肉天性。” 沐天仇看完秘帖,心中最感为难的事儿,便是深恐于玉凤有所怀疑,欲加求证,则必将大费手脚,如今见她明白事体,居然深信不疑,自然大喜说道:“凤妹,在未与淳于泰老贼,抓破脸面之前,我们当着外人,仍应该保持着‘于玉凤’、‘沐天仇’的身份,但背着人时……” 于玉凤扬眉接道:“我们既知本来,从今以后,便是穆小衡和傅玉冰了,至于人前人后的称呼方面,我有办法。” 穆小衡(自此改称)目注于玉凤道:“凤妹请抒高见。” 傅玉冰(自此改称)道:“穆沐二字,原本同音,‘傅玉冰’与‘于玉凤’等两名儿又相同了一个‘玉’字,故而,不论人前人后,我仍叫你穆二哥,你则由‘凤妹’改称‘玉妹’,不就完全适当了么?“穆小衡听得连连点头,表示同意道:“好,好,称呼方面,便是如此。我们如今,应该先行设法与我恩师,见上一面,才晓得他老人家的全盘策略,准备于何时对淳于泰老贼,发动报仇攻击。” 傅玉冰摇头道:“穆二哥,你说错了,这不是当前急务。” 穆小衡闻言一怔,傅玉冰又复说道:“因为我爹爹的踪迹宛如天际神龙,不可捉摸,他老人家若想寻找我们,可以随时现身,我们却到哪里去找他老人家……” 穆小衡茫茫然地,点了点头,傅玉冰轩眉又道:“故而,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当前急务,是尽快练好这足与孟玉飞、桑秀青失妇抗衡,并可对其克制的‘大悲三艺’,‘佛法无边’和‘慈航法雨,等两大绝招,则在有备以下,一听我爹爹发出复仇命令,便可随时发动。” 穆小衡道:“凤……玉妹说得极是,但还有一件重要之事,你也必须好好准备,千万不可忽略。” 傅玉冰妙目一转,有所会意地问道:“穆二哥所说,是不是指我对淳于老贼的态度问题?” 穆小衡点头道:“正是此事,玉妹既知本来,若不特别注意,则在见了淳于泰老贼,想起杀母之仇,神色上总难免有点不太自然之处……” 傅玉冰微微点头,目光中又含泪水说道:“当然,这是人之常情……” 穆小衡钢牙一挫,语音极低,但却表示异常沉毅地,双目深蹙说道:“不行,我们不是在寻常状况之下,必须以坚强毅力,夺回‘常情’!因为淳于泰老贼太以奸刁,玉妹倘于神色上,稍露破绽,引其起疑,不单本身有险,并可能破坏了你爹爹苦心安排的整个大局。”语音至此略顿,“哦”了一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他老人家把命你找我同拆‘玉风之心’的指示。写在‘大悲三艺’末页之意。就是要玉妹先练成绝艺,再知本来,那时纵令神色上偶而露出破绽,也不怕淳于泰老贼的了。“傅玉冰听完,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我就尽量装病,一面拚命参研‘大悲三艺’一面等待我爹爹进一步的指示。” 就在穆小衡与傅玉冰拆阅“玉风之心”秘帖。双双明白本来。 互相拥泣计议之际。在室外闲踱,替他们防范有甚突变的黄衫客字文娇二人。却已遇上难题。 “难题”之来,是由于那“眇目张良”卜新亭卜大总管。 宇文娇听得室中起了低微啜泣之声,便拉了黄衫客一下,伸手向室中略指。 黄衫客两道目光一注,低声叹息说道:“如今是他们最难过的时刻,但愿这两位侠义后人,能够识得轻重,不要过分激动,以弄乱傅老人家苦心布置的全盘大局才好!” 字文娇向黄衫客看了一眼,悄然说道:“大哥,根据你的看法,傅老人家要在何时,才会发动摧毁‘神工谷’。诛除淳于泰的复仇战斗?” 黄衫客想了一想,双眉略轩答道:“本来多半是在淳于泰开谷问世,柬邀武林群雄,一齐来此之际,但如今似有了更好机会……‘-字文娇听得一怔,目注黄衫客问道:”什么更好机会?“黄衫客道:“‘九指醉客’许中阳把‘勾漏之鹰’司马平生生撕为两片,司马平之兄‘骷髅帮’帮主欧阳溯,必倾全帮之力,来此寻仇,那时来个内外夹攻,岂不是灭却淳于泰老贼的绝好机会么?” 字文娇把两道秀眉,皱了一皱,欲语未语。 黄衫客道:“贤妹不要皱眉,我认为以傅老人家的神机妙算,决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否则,要想除却淳于泰老贼,摧毁‘神工谷‘,便委实太难的了。“ 宇文娇道:“大哥,请你把‘太难’两字之意,解释一下。” 黄衫客苦笑道:“不必解释,我们来算算人手,即令沐贤弟与凤妹,练成‘大悲三艺’,可以抵敌‘七巧潘安’孟玉飞和桑秀青二人:天机剑客,傅老人家也可与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互相匹敌,但‘神工谷,内,除了一般狐群狗党不论,还有’九指醉客,许中阳等三名绝世高手,合你我二人之力,恐怕连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也斗不过……” 这番话儿,听得宇文娇双眉深蹙,情不自禁地,脱口叫出一声“哎呀”! 一声才出,突然听得远远有人笑道:“‘神工谷’如今已成铁桶江山,宇文姑娘还在‘哎呀’一声,有所惊叫则甚?” 宇文娇听出发话之人,正是“眇目张良”卜新亭,不禁心中微跳,深恐沐天仇与于玉凤二人,在室中露了马脚。 尚幸静室之中的低低啜泣之声,此时业已停止,宇文娇方心头略定地,向那语音来处看去,果然不错,来人正是那位极获淳于泰宠信,在“神工谷”中,权威甚大的卜大总管。 宇文娇有心缠住卜新亭,遂找话题问道:“请教卜大总管,你适才所说‘神工谷已成铁桶江山’一语,却是何意?” 卜新亭不答反问地,向黄衫客、宇文娇说道:“黄老弟与宇姑娘有没有听说过‘寰中九恶’?” 黄衫客尚未答言,宇文娇已点头答道:“我知道这‘寰中九恶,是功力既高,并十分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九名黑道凶人。但昔年曾被’大悲庵主‘与’浮尘子‘等两位方外奇侠,合手行诛,除去五恶;剩下四人,也久隐江湖,踪迹不见,不知卜大总管突然提起他们则甚?” 卜新亭笑道:“一来,‘神工谷’即将开谷,与举世群豪,共争雄长;二来‘骷髅帮’帮主欧阳溯,可能即将率南荒高手,赶、来此处,为他兄弟司马平惨死之事寻仇,故而亟需加添高手,增强实力……“黄衫客听至此处,已知其意,皱眉问道:“听卜大总管言中之意,莫非打算访寻‘寰中九恶’中所胜‘四恶’下落,并把他们邀来……” 卜新亭颇为得意地,扬眉一笑接道:“不是访寻下落,而是已知下落;不是打算邀请,而是业已邀请。大概最多七日之内这四位绝顶高手,便将来到‘神工谷’中,加上原有的许中阳、孟玉飞、桑秀青等三位供奉,区区‘天机剑客’傅天华,何在话下,而‘骷髅帮’的南荒群豪,亦非敌手,乾坤放眼,唯我独尊,‘神工谷,岂不是铁桶江山了么?” 黄衫客与宇文娇听得同自暗觉这卜新亭,实是淳于泰的一位莫大臂助,最好要找个机会,除去此人,才可使沐天仇的雪仇复业大计,进行起来比较容易。些。 但黄衫客心中虽然这样想法,表面上却仍对卜新亭相当奉承地,含笑说道:“卜大总管对于‘神工谷’,真是荩怀擘划,具见贤劳……” 卜新亭“哈哈”一笑,目闪神光接道:“大丈夫有恩必报,有仇必复,我卜新亭身受‘神工谷’主人天高地厚之恩,业已拚着这身骨肉,报答于谷主,务必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了。” 宇文娇知道自己等与卜新亭这一问答,室中的沐天仇、于玉凤二人,必已有了戒备,遂含笑问道:“卜大总管是路过此处?还是有意来此?” 卜新亭又是不答而问,独目凝光,一扫二人说道:“黄老弟与宇文姑娘呢?你们是……” 宇文娇暗骂一声‘狡猾老鬼“,接口笑道:”我因不放心凤妹,遂邀同黄大哥来此,在室外徘徊警戒,以防范’天机剑客‘傅天华再来弄鬼。“卜新亭“哦”了一声,点头笑道:“字文姑娘放心,我已在此地周围,加派了不少暗桩,一有可疑人物出现,我便会立即获报及时赶到。” 字文娇笑道:“卜大总管,你把我们盘查过了,却尚未说出你自己是为何而来?” 卜新亭道:“我是前来送信。” 字文娇诧道:“送信?送什么信?是送给准的?” 卜新亭答道:“信儿是在谷口发现,不知何人所书,但封面上却写着‘于玉风小姐亲启’字样。”他边自说话,边自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儿,向字文娇含笑递过。 字文娇接信在手,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在这傅天华大弄玄虚之际,你放心让凤妹亲自拆阅这封来历可疑的无头信么?” 卜新亭笑道:“当然我不放心,我准备当着凤姑娘,由我来加以拆阅之后,再复给她观看。” 字文娇不肯让他去见于玉凤,扬眉问道:“卜大总管,由我代表凤妹加以拆阅好么?” 卜新亭点头道:“当然可以,但字文姑娘也莫过分大意,拆信时,请小心注意一些。”,宇文娇心中有点好笑,但仍佯作凝功注意地,把那封信儿,慢慢拆开。 信中毫无蹊跷,宇文娇索性抽出信笺,只见笺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儿,写的是:“南荒群寇毕命日,便是恩仇了断时!” 除了这两句似诗非诗,似偈非偈之语以外,笺末也未署名,根本不知是何人所书?字文矫注目以后,口中连呼“奇怪”。 卜新亭因站在对面,不曾看见笺上所书,送向宇文娇含笑发话问道:“字文姑娘连呼奇怪则甚?这封书信之内,究竟写的是些什么话儿?” 宇文娇把手中信笺,向卜新亭一扬,苦笑答道:“除去‘南荒群寇毕命日,便是恩仇了断时‘等两句似诗非诗之语外,别无他事,并未署名,我真不懂要送这样一封信儿给凤妹观看,却有什么意义?“卜新亭略一沉吟,双目微轩说道:“或许其中意义,外人无法了解;既然信上既未染毒,又无其他蹊跷,我便送进房去,交与玉凤姑娘便了。” 字文娇怎肯让他闯进于玉凤所居静室?遂含笑说道:“卜大总管,你可以别治要公,这封无头信儿,由我立刻送进室内,交与凤妹便了。” 卜新亭向于玉凤所居静室,看了一眼,微笑说道:“由宇文姑娘来担任警戒,真是理想人选,居然连我也不许进去……” 宇文娇闻言,把脸一沉,抱拳说道:“卜大总管太言重了,我在‘神工谷’中,毫无名份,只是一个客位,怎敢管起你这权倾全谷的大总管来?你若认为进入一个女孩儿家的养病内室,无甚不便之处,便尽管自行送去,我宇文娇才懒得多管闲事。” 她边自发话。边自把那封信儿递还卜新亭,但却把语音提高不少。 字文矫提高语音之举,是使室中穆小衡、傅玉冰二人,有所警觉。防范那位相当狡狯的“眇目张良”卜新亭,会心有所疑。当真闯进室内。 卜新亭被她这么一来,弄得相当尴尬地,急忙摇手叫道:“宇文姑娘,我只是一句戏言,你怎么认真起来,向我雷霆大发?拜托,拜托,我不单拜托你替我代送这封信儿,此处的防范警戒措施,也要一并拜托宇文姑娘鼎力主持照应。” 说完,向她抱拳一揖,掉头便去。 宇文娇叫道:“卜大总管慢走。” 卜新亭止步回身,苦着脸儿问道:“我已道过歉了,宇文姑娘还不肯放过我么?” 字文娇“噗哧”一声,失笑答道:“卜大总管,我也是一句戏言,你怎么也当起真来?” 卜新亭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地,皱眉说道:“宇文姑娘既未认真,却为何又不放我走?” 宇文娇笑道:“我不是不放你走,只是请你稍等一会儿,看看风妹阅信之后,有无指示;否则,你刚走去,我却又要找你,多麻烦呢!” 卜新亭连连点头,满面陪笑说道:“对,对,宇文姑娘说得极对,请你把信儿,送给凤姑娘看吧!,我就与黄老弟在此闲聊,等上一会。” 宇文娇嫣然一笑,持信走向内室;黄衫客见状觉得女孩儿家,占了天生优势,可以撒娇装嗔,在应付这种局面时,确实便宜不少。 宇文娇走进内室之前,并未直接闯入,先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傅玉冰知是她来,立即走过开门,并白了宇文娇一眼,向她佯嗔说道:“宇文姊姊,我们这等交情,,你还不直接入室,却要敲门则甚?” 宇文娇心中就怕傅玉冰在拆阅“玉凤之心”秘帖之后,不信柬中所说,可能把事弄僵,如今一见她与穆小衡的脸上神情,便知秘颇顺利,无须自己多虑。 她伸手向外指了一指,然后高声笑道:“凤妹,卜大总管于谷口拾得一封书信,上写由你开拆,遂特地送来,如今尚在外面,等侯指示。” 傅玉冰接过那封信儿,目光一注,失声说道:“这封信儿既然业已拆过,何必还要拿来……” 宇文娇要使室外的卜新亭有所听见,朗声道:“因为‘神工谷,中最近花样太多,故而这封信,由我代替风妹拆开,免得有危险;凤妹请看一下,若是别无指示,卜大总管便要去另治要公,他的事儿多得很呢!“ 宇文娇一面说话,一面向室外略比手势,暗示傅玉冰赶紧把卜新亭打发走。 傅玉冰颔首会意,抽出信笺,看了一眼,便向室外高声叫道:“卜大总管多谢你亲自为我送这信来,这是封无头信,没有什么意义,你请另治要公去吧!” 卜新亭听得傅玉冰所化身的于玉凤,在室中这样说法,遂应了一声,向黄衫客作别而去。 宇文娇见卜新亭已去,目注傅玉冰道:“凤妹……” 傅玉冰以比她更低的语音,摇头接道:“宇文姊姊,以后你不论在人前人后,都应该改口,叫我‘玉妹’,不要再叫‘凤妹’。” 宇文娇起初一怔,但旋即恍然有悟,她悟出就在这“玉妹” “凤妹”,的一字改变之中,傅玉冰已对她自己的离奇身世,完全相信,未再有丝毫疑惑。 宇文娇满心安慰,含笑点头之下,傅玉冰已把所接信笺,递向穆小衡道:“穆二哥,根据这封信儿,你真是料事如见。” 穆小衡接过信笺,目光才一注及纸上字迹,便即吃了一惊,惧然说道:“这是我恩师的手书字迹……” 傅玉冰点头笑道:“正因是我爹爹手书,我才说你把事情料测得相当准确,毫无差错。” 穆小衡有些莫名其妙地,讶然问道:“玉妹此话怎讲?” 傅玉冰道:“穆二哥方才不是猜测我爹爹多半于‘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率领南荒群凶,来此大举寻仇之际,便是我们摧毁‘神工谷’,报仇复业的最好机会么?如今这笺纸上的‘南荒群寇毕命日,便是恩仇了断时,等两句话儿,恰好与你所料不谋而合。” 宇文娇静听至此,向傅玉冰正色说道:“玉妹,刚刚我与黄大哥在计算敌我情势,虽然有南荒群寇寻之利,但因卜新亭那厮,又邀来什么‘寰中九恶,中的残余四恶,’以致敌我之间,众寡仍极悬殊,玉妹务须把新得‘大悲三艺’,练到异常纯熟的地步才好。“傅玉冰目注穆小衡,向他扬眉道:“穆二哥,你快走吧!我们按照原来计划,各自努力。” 穆小衡还未答话,宇文娇诧声问道:“你怎么赶他走呢?我和黄大哥都希望你们能合练‘大悲三艺’,将来才好克‘七巧潘安’孟玉飞及桑秀青二人……” 穆小衡笑道:“字文姊姊,玉妹已把‘大悲三艺’另抄一份,给我带走,去与黄大哥合参,你则留在此处,与玉妹一同参悟研练。” 宇文娇听他这样讲法,不禁大喜说道:“这法儿果然极妙,但我和你黄大哥,在资质方面,远逊穆兄弟与玉妹的绝顶聪明,若是一同参修,哪里追随得上……” 穆小衡含笑道:“参悟多少,各凭机缘,但‘大悲三艺’中‘无相般若神功,一项,却有速成妙法,可以配合本身原练的罡-真气施为,至少会比未习之前,加强五至七成的防身妙用,我们处于危厄之内,正是用得着呢!” 宇文娇道:“既然如此,穆兄弟就快和你黄大哥去用功吧!功成以前,彼此无事不见,若有甚急事,由我负责联络。” 穆小衡连连点头,便待向室外走去。 傅玉冰见他业已走到门口,忽又赶去,把穆小衡拉住,向他低低说道:“穆二哥,你若是遇着我爹爹,千万要请他老人家,与我见上一面。” 穆小衡应了一声,走出内室,替宇文娇、傅玉冰二人,带好房门,然后向在外室伺候的侍婢秋菊,低声说道:“秋菊。你家小姐与宇文姑娘,在房中有事,不许任何人闯入,你们务须小心警戒,连于谷主和潘夫人,或卜总管到此,也须设法先向你家小姐,通报一声才好。” 四名侍婢之中,秋菊最为慧黠,闻言之下,连连点头地。面含娇笑答道:“沐相公放心,我们姊妹,都是小姐的贴身心腹,不会有负嘱咐。” 穆小衡也知他们极为可靠,遂走出室外,目光一扫,见黄衫客仍在负手徘徊,脸上神色,仿佛甚为沉重。 黄衫客也看见穆小衡,急忙迎过,皱眉低声问道:“贤弟,情况如何?你和风妹业已把那‘玉凤之心’秘帖看过了么?” 穆小衡晓得黄衫客关心此事,颔首答道:“我们都看过了,大哥今后不论在人前人后,都对凤妹改称玉妹好了。” 黄衫客自然听得出这改称之意,大喜说道:“我正为玉妹不知对她真实身世是否肯相信发愁,听贤弟这样说话,玉妹竟是深信不疑的了。” 穆小衡道:“这全是大哥与宇文姊姊的布置得法之功,假如彼此初识之际,便谈此事,玉妹断不肯信。如今经过不少旁敲侧击,以及事实变化佐证,玉妹是毫无怀疑之处。” 黄衫客微一寻思,向穆小衡正色说道:“贤弟,虽然玉妹对她的真实身世。深信不疑,但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老贼,毕竟对她有廿年养育恩情,日后复仇之际,贤弟应该把老贼引往一旁下手,免得使玉妹左右为难,有所遗憾!” 穆小衡深以为然地,目注黄衫客道:“大哥说得极对,小弟的心中打算,竟与大哥适才之言不谋而合。” 黄衫客想起一事。又向穆小衡问道:“贤弟,玉妹既知本来,难道她不曾向你公开那号称冠冕武林的奇学‘大悲三艺’么?” 穆小衡接口笑道:“哪有不肯公开之理,慢说玉妹已悟本来,就在未曾拆阅‘玉凤之心’秘帖之前,她也不会这样小器。” 黄衫客道:“既然如此,贤弟怎不争取时间,与玉妹共同参修,却出室闲聊则甚?” 穆小衡低声笑道:“玉妹冰雪聪明,又极细心,她已把‘大悲三艺’,照样誊录下来,一份给我和大哥回转宾馆去共同参研,另一份则由她和宇文姊姊,在此互相习练。“ 他边自说话,边自拉着黄衫客向宾馆走去。 黄衫客听完穆小衡所说,正色说道:“若换平时,我或许敢接受贤弟这共练‘大悲三艺’美意,但如今身处虎穴,敌势越强,却必须想尽法儿,充实自己,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加强力量之道。” 穆小稀笑道:“大哥所谓敌势越来越强之语,是否指‘寰中四恶’也要来此投入‘神工谷’一事?” 黄衫客点头道:“这是‘眇目张良’卜新亭为淳于泰老贼谋霸武林的另一厉害策略,贤弟怎会得知?莫非宇文娇业已告诉你了么?” 穆小衡笑道:“正是字文姊姊所说,她认为卜新亭那厮,武功既高,谋略又毒,有他辅佐淳于泰老贼,委实如虎添翼一般,我们能否想个法儿,不着痕迹地,把这‘眇目张良’先行除掉?” 黄衫客目光一闪,浓眉双轩说道:“我久有此意,可惜找不着适当机会,因为我们的真实目的必须谨慎掩饰;倘若过早败露,不单贤弟报仇复业之事,平添无限艰难;你、我、宇文娇,及玉妹等四条性命,也将立陷于万分危厄之内!” 穆小衡叹息一声,向黄衫客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寰中九恶’中的残余四恶,都是些什么样的穷凶极恶之辈?……” 黄衫客听穆小衡问起“寰中九恶”的残余四恶,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关于此事。我倒知道些,‘九恶’之中,五恶已死,所残余的四恶是‘恶弥勒’了空、‘恶纯阳’吕崖、‘恶学究’杨未以及‘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等,手辣心狠,功力极高的武林凶邪巨擘。” 穆小衡听了“恶弥勒”、“恶纯阳”以及“恶学究”等外号,均不表示惊奇,但听得黄衫客说出“慈心太君”邹二婆婆之后,却讶然问道:“奇怪,大哥先说的了空、吕崖、杨未等残余三恶,都以‘恶’为号,但那邹二婆婆的外号中,为何没有‘恶,字,反而被称为‘慈心太君’?“ 黄衫客从鼻中“哼”了一声,扬眉答道:“这位邹二婆婆,满头白发,貌相慈祥,对敌更是笑口常开,和蔼可亲,但其心肠之狠,与手段之辣,却在‘九恶’中允推第一,往往在笑容可掬之,际,致人于死的毒辣手段,业已暗暗发出,故而,江湖中另有两句‘寰中九恶,不恶最恶,的歌谣,就是为这邹二婆婆所作。” 穆小衡道:“不知这四名凶邪巨擘,何时至此?是个别前来,还是集体前来?” 黄衫客道:“根据卜新亭所说,似乎即将到达,不会来得太晚。 除非他们原本就集居一处,否则,多半是至此聚合,不会采取什么集体行动。“穆小衡剑眉微轩,。目闪神光说道:“我希望他们是个别前来,并来得稍迟几日,最好是在我们已把:”大悲三艺‘加以参研,有所收获之后。“黄衫客体会出穆小衡的心意,含笑低声问道:“贤弟是否想在‘寰中四恶,未入’神工谷‘前先加截击,把他们个别消灭?” 穆小衡点头道:“当然,我们应尽所能,阻止猛虎添翼,但因目前的第一要务,是在参研‘大悲三艺’。故而我才盼望那四个恶魔,能来得稍晚几日。” 黄衫客忽然眉头一皱,向穆小衡注目道:“贤弟,虽承你一片成全美意。但我恐怕不能陪同你参研‘大悲三艺’。” 穆小衡吃了一惊,诧然发话问道:“大哥何出此言?我与玉妹已加研究,请大哥和宇文姊姊,专攻‘无相般若神功’,因大悲庵主对此绝艺,传有可与原练功力融会的速成妙法,只消数日苦功,包管对防身度厄方面,产生莫大效用……” 黄衫客苦笑一声,接口摇头说道:“贤弟,你与玉妹、字文娇等,都是闲人,我却无端端地,成了‘神工谷’中的‘二总管’,为了免得引人怀疑,每日总得到处走走,巡察各种事务,哪里能够奉陪贤弟,在宾馆中,关起门来练武功呢?“这几句话儿,着实把穆小衡听得剑眉深蹙! 就在此时,前路转角处,有人打了一个“哈哈”,笑着说道:“两位老弟,怎么在讨论起‘大悲三艺’?那是孟、桑二位供奉的看家绝学,恐怕不容易传给外人……” 随着语声,从转角处出现一条人影,正是那“神工谷”中的大总管“眇目张良”卜新亭。 黄衫客与穆小衡起初真是一惊,以为机密已泄,自己的背后之言。全被这位卜大总管听去。 他们对看一眼有了默契,准备找个机会,索性不顾一切地,把这淳于老魔的得力助臂,除去再说。 但听到后来,却知卜新亭并非有意窃听,机密未泄,遂由黄衫客陪笑说道:“我们是在闲谈,讨论当世武林的各种功力中,是否应推孟、桑两位供奉的‘大悲三艺’,冠冕群伦?” 卜新亭“哦”了一声含笑说道:“以艺而论,这种佛门绝学,确可冠冕群伦;但成就方面,还得看当事人的修炼火候。譬如在t四海厅,中,‘陷杯献技’一事而论,‘七巧潘安’孟供奉不是便未胜过‘九指醉客’许供奉么……” 穆小衡灵机一动,向卜新亭抱拳道:“卜大总管,在下有件事儿,要想向你请教。” 卜新亭急忙抱拳还礼,笑声说道:“沐老弟怎么这样多礼,有事尽管请讲。” 穆小衡道:“‘神工谷’中,正值多事之秋,本谷人员除了加强戒备以外,关于‘充实自己’一事,算不算当前要务?” 卜新亭毫不迟疑地,应声扬眉答道:“当然算是要务,只有充实自己,才可主动打击敌人;否则,徒事防卫,未免受制于人,并太以被动。”‘穆小衡听卜新亭这样说法,立即含笑说道:“卜大总管既然认为进修也是当前急务之一,我便代我黄大哥向你请上七天假儿好么?“卜新亭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当然可以,但不知黄老弟是打算怎样自修,锻炼什么功力?” 黄衫客尚未答言,穆小衡已自扬眉笑道:“卜大总管有所不知,我师傅各艺之中,有套相当精妙的剑法,必须两人联手施为,我遂想利用七日光阴,与黄大哥共同研究一下。” 黄衫客听得暗赞穆小衡的设词巧妙。 果然,卜新亭闻言之下,点头说道:“沐老弟要与黄老弟互研绝学,这是好事,你们尽管关起门来用功;除非有甚特殊变故,我不会允许人去往宾馆惊扰。” 穆小衡一抱双拳,向他称谢说道:“多谢,多谢,卜大总管是在忙些什么?” 卜新亭道:“‘寰中四恶’中的‘恶纯阳’吕崖,大概今日不到,明日进来,我要去往谷口吩咐一下,免得守卫之人万一礼数不周,会把他们得罪,这几位旷世高手的性格方面,是相当古怪。 不太容易伺候的呢!“ 穆小衡想起一事,又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据你判断,‘骷髅帮’的帮主欧阳溯,为他兄弟司马平寻仇之举,将在何时发动?” 卜新亭笑道:“欧阳溯自恃艺高,向不服人,更复性如烈火,…得司马平噩耗,必然立即暴怒,率众赶来,算算日程,约在是八天后……” 语音至此,顿了一顿,目光在黄衫客、穆小衡的身上,来回略扫,扬眉笑道:“巧得很,两位老弟闭关七日,绝艺成功之际。 大概恰好赶上这场热闹,可以拿那些来此送死的南荒群寇,试试手了。“穆小衡点头一笑,便与黄衫客别过卜新亭,去往宾馆之中,参研“大悲三艺”。 傅玉冰与字文娇,穆小衡与黄衫客四,人,分为两地,参研“大悲三艺”之事,除了苦苦用功,悉心探悉以外,别无足表。 故事还是跟在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的身上。 卜新亭目送穆小衡,黄衫客等走去,独眼连眨几眨,从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极淡,令人难解其意的神秘笑容。 但这种笑容,一现即收,这位卜大总管,也未再在当地停留,立即走去。 他不是走向谷口,而是走向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与潘玉荷所居后苑。 淳于泰正自凭栏,一见他来,含笑问道:“卜兄真够辛劳,你大概又是在四处巡察?” 卜新亭极守本份地,先是抱拳一礼,然后才陪笑说遭:?凤姑娘新受内伤,属下放心不下,每日均要亲自到她养病静室周围,仔细察看察看。“淳于泰道:“凤儿的内伤如何,。好了些吧?” 卜新亭点头道:“听说好得多了,但属下未进内室,因宇文姑娘业已自动移居,加以照料,属下便放心离去。谷主倘若目下无事,不妨……” 说到“不妨”二字,卜新亭倏然住口,未说下去。 淳于泰向卜新亭看了一下,愕然问道:“卜兄有何碍难,怎未滟将下去?” 卜新亭抱拳躬身,陪笑低声答道:“‘寰中四恶’中的‘恶纯阳’吕崖,大概今日不来,明日准到,属下想去谷口吩咐执事人等,不可失礼慢待。谷主……” 淳于泰接口道:“卜兄是否要叫我去往谷口,迎接‘恶纯阳,吕崖一下?” 卜新亭道:“谷主不妨驾临各处,视察视察防务,看看属下布置,可有什么欠周不妥?万一遇上‘恶纯阳’吕崖,他以为谷主是专去接他,便会深感谷主礼贤下士……“话犹未了,淳于泰便微微一关,轩眉说道:“卜兄有所不知,我与‘恶纯阳,吕崖,’昔年颇有渊源,‘彼此至好,他若来时,原应远迎谷外,如今我便与卜兄,到谷口走走也好。” 话完,略一飘身便纵下楼来,与卜新享相偕举步。 卜新亭笑道:“如今本谷除现有的许、孟、桑三位供奉以外。 又有‘恶纯阳’等四位绝代高人,相继来投,实力之强,业已傲视寰宇,但不知谷主打算在何时开谷问世,使百派震惊,完武林霸业?“淳于泰笑道:“等‘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率众来此寻仇,被我们悉数歼灭之后,本是大好时机,但……” 这位“神工谷主”突然双眉一蹙,面有忧容地,截住话头,未再说将下去。 卜新亭是玲珑剔透,能够聆音察理,鉴貌辨色之人,他猜出淳于泰的心意,含笑问道:“于谷主顾虑什么?是顾虑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么?”- 于泰把头微点,“嗯”一声说道:“这家伙着实讨厌,我担心他会在群雄大会之上,大弄玄虚,出我洋相;故而似乎还是先行设法除去傅天华,然后再开谷问世,比较稳妥。” 卜新亭双眉一挑,朗声发话说道:“谷主放心,属下愿意以项上人头,向你保证……” 淳于泰莫名其妙地,向卜新亭注目问道:“卜兄,你……你要向我保证一些什么?” 卜新亭那只独目之中,闪射神光,缓缓说道:“属下保证在十日之内,献上‘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六阳魁首。以报谷主对属下逾次拔擢的知遇深恩!” 淳于泰听得心中大喜,但又有点不敢相信地,诧声说道:“卜兄,你能在十日之内,诛除‘天机剑客’傅天华么?你……你…… 你真可办得到……“ 卜新亭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笑道:“谷主不必怀疑,属下已提保证,假如十日之内献不上‘天机剑客’傅天华的人头,便把我自己的人头献上。” 淳于泰听他这样一再保证,自然不能不相信,大喜说道:“卜兄,你到底布置下了什么天罗地网?” 卜新亭连连摇手,截断淳于泰的话头笑道:“谷主暂请莫问……,,说至此处,见淳于泰脸上神色,似乎略有不快,遂又急忙陪笑说道:”并不是属下对于谷主也要故弄玄虚,只因‘天机剑客’傅天华那厮,太以狡猾,万一泄漏机密,他不来上钩,中我圈套,岂非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淳于泰听至此处,脸上已又雾笑容,接口说道:“对,对,那厮太以狡猾,露不得丝毫风声,卜兄千万莫说,我不会再问你了。” 卜新亭笑道:“总而言之,谷主请信任属下,我决不会拿我这条老命,乱开玩笑就是。” 淳于泰见卜新亭一再以性命作为担保,自然深信不疑,遂伸手握着卜新亭的手儿,表示异常亲热地,含笑说道:“卜兄,你若当真于十日之内,取得‘天机剑客’傅天华的项上人头,我…… 我愿把‘神工谷’中的所有资财,分你一半……“卜新亭听完话后,不禁“噗哧”一笑。 淳于泰双眉一皱,目注卜新亭道:“卜兄莫笑,我是意出挚诚,决非随口之语。” 卜新亭笑道:“我不是笑谷主的语出不诚,而是笑谷主语出太诚,决不能对属下加以这么重的赏赐。” 淳于泰诧道:“为何不能?论功行赏似属理所当然……” 卜新亭面含微笑地,抱拳接口说道:“行赏也得有个限度,不能离了谱儿,譬如说设计杀了‘天机剑客’傅天华,谷主把‘神工谷,资财赏我一半,则设计诛除’骷髅帮‘帮主欧阳溯,和他所率来的南荒群凶之时,谷主又将怎样赏赐?赏得少时,会不过瘾,再若赏上一半,岂不反而使我变成了’神工谷‘主?“淳于泰听得先是为之失笑,然后叹息一声说道:“卜兄说得虽属有理,但我总觉得卜兄的功劳太大,对我匡佐太以得力,若无特别赏赐……” 卜新亭闻言之下,连摇双手说道:“谷主干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因属下昔日身遭大难,若非谷主垂恩,此身早化为异物,属下真所谓‘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惟有遇事竭力,以图报称,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哪里还希冀什么黄金美人,以及珍宝之赐?” 淳于泰笑道:“明枪我不怕,暗箭太难防,故而除了傅天华那厮,的确是我附骨之蛆,必须去之而快以外,对于欧阳溯等即将来此寻仇的南荒群凶。倒并未看在眼内。” 他们一面说话,一面前行,业已穿越秘道,到了谷口。 沿途岗哨,见了谷主与大总管亲来巡视,自然十分恭礼,并一个个精神抖擞,十分奋发。 淳于泰双眉微蹙,向l、新亭道:“卜兄,据我看来,你在‘神工谷’内,所作警戒布置,业已十分周密,真连飞进一只鸟儿。也会立即发觉。” 卜新亭笑道:“多谢谷主夸奖。” 淳于泰道:“但我不懂,在卜兄如此严密的警戒网下,傅天华怎么仍能来去自如,出这许多花样?” 卜新亭苦笑一声,点了点头道:“属下也曾为此,彻夜未眠地加以研判……” 淳于泰看了这位“眇目张良”一眼,含笑说道:“卜兄是具有极高智慧之人,既经彻夜研判,相信你定必获得什么精辟结论?” 卜新亭叹了一口长气,双眉微蹙答道:“没有获得什么精辟结论,我认为傅天华在‘神工谷,中,到处弄鬼,多半是’身外化身‘,决非原来形相。“淳于泰摇头道:“他变不到哪里去,傅天华纵然烧成了灰,我也只消看上一眼,便可认出。” 卜新亭道:“不见得吧?语音方面,可以服用‘变音丸’,身材方面,多年未见,难免没有变更;何况还可倚仗功力修为,把高矮胖瘦,略加变易……” 淳于泰道:“不错,语音可变,身材可变,但变不了的,是他那张脸儿,傅天华若是戴了人皮面具,必会引人起疑;若是不戴人皮面具,则无论他易容技术,多么巧妙,都会被我一眼认出。” 卜新亭笑了一笑,以一种平和语音说道:、“话里如此,但谷主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凡遇可疑之人,必须多加注意,因属下从来不曾见过傅天华,要我辨认他本来面目,便难得多了。” 此时已出谷口,淳于泰向卜新亭道:“卜兄,我们寻个高处,眺望眺望,看看可有‘恶纯阳’吕崖踪影?此人功力不凡,来到‘神工谷’中,也是一大臂助。” 卜新亭举目略扫,指着右侧方的一座小峰头道:“谷主既有此意,我们便到那小峰头上,去看看也好。” 淳于泰点头一笑,身形略闪,便当先向峰上纵去。 卜新亭赶紧相随,但才到峰上,淳于泰便手指前方,向卜新亭扬眉叫道:“卜兄你看,有条人影,看方向正奔‘神工谷’而来,不知是不是‘恶纯阳’吕崖?”、卜新亭顺看淳于泰的手指看去,果见有条人影,在相隔约莫数里以外的一座高峰上,电掣飞驰而来,遂点头笑道:“我们虽从远处注目,也可看出这条青色人影,身法不凡,具有极高功力,大慨是‘恶纯阳’……” “恶纯阳”三字才出,卜新亭便倏然住口,淳于泰也好生惊讶地“咦”了一声。 原来他们站在小峰顶上,注目看去,忽见那条飞驰而来的青色人影,突然受了阻碍地,止住脚步。 阻碍那青色人影的,是条白色人影。 淳于泰“咦”了一声以后,侧顾卜新亭道:“卜兄,阻路者何人?是不是本谷所派的外围岗哨?”.卜新亭双眉微蹙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属下因傅天华过于厉害,命人远出,不单难于收效,反易受制,故而所派岗哨,只到距离‘神工谷’里许周围为止,不会派出那么远。” 淳于泰又向前方看了一眼,皱眉说道:“既非本谷所派岗哨,则这阻碍青衣来路的白衣人,却又是谁?卜兄对此有何高见?” 卜新亭闻言,不加思索地,应声答道:“据属下愚见,多半又是‘天机剑客’傅天华那厮,在施展什么捣乱技俩?” 淳于泰恨得钢牙一挫,厉声喝道:“是那厮么?他到底是藏在‘神工谷’内,还是藏在‘神工谷’外?怎么可以这样来去自如?” 卜新亭因自己身为“神工谷”总管,职责攸关,听了淳于泰此言,不禁有点面红耳赤…… 正在此时,远方峰腰上的青衣人,和那阻路白衣人,业已互相交手,打了起来。 卜新亭借以解嘲地,向淳于泰叫道:“谷主,你请注意看看,或许可从身法招式方面,判断出对方身份,属下适才只是随意猜测,那阻路的白衣人未必准是傅天华呢!” 淳于泰略一注目以后,皱眉说道:“相隔太远,招式看不清楚,但身法方面,倒真的有点像是傅天华,我们且赶去前峰,接应一下。” 卜新亭点头道:“对,谷主说得极对,我们赶去,以三对一,倘若借此机会,能把傅天华除掉,倒可永绝后患,真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淳于泰双眉剔处,目射厉芒,说道:“快,卜总管我们走得快点,休要错过这项难得良机,又被那厮溜走。“说完,一长身形,便往峰下驰去。 卜新亭边自追随,边向淳于泰叫道:“谷主,我们在一见傅天华那厮之下,便须立发杀手,来个攻其不备,对于这等狡猾之辈,不必再顾忌什么江湖规矩。” 淳于泰颔首道:“那是当然,我不会让他活过十个照面以上,只消此獠一除,我的武林霸业,便等于是完成大半的了。” 他们先前站在小峰顶上,倒可远远望见前面峰腰,青衣人和白衣人的相斗情形,如今下峰以后,虽然越走越近,却反而毫无所见。 等到他驰出这座山峰,走到另一座山峰的脚下时,一条人影,从峰腰电疾飞落。 卜新亭目光一注,见从峰上飞落的,是个身穿青色道袍的清癯道士,肩露剑柄,五绺长须飘拂胸前,年龄约在六十左右,遂一抱双拳,含笑叫道:“来人可是吕崖道长?在下卜新亭恭迎法驾。” 青袍道士闻言,在两三丈外,止步卓立,目光先行凝注卜新亭,然后盯在淳于泰脸上,一打稽首,含笑说道:“淳于施主,你我昔日兰州五泉山一别,瞬已廿有余年,施主摄生有道,风神如旧,大概不认识贫道这苍老多多之人了吧?” 淳于泰抱拳还礼,面含微笑说道:“道长才是九转功深,驻颜有术,松姿鹤貌,不减当年,我是华发如霜,垂垂老矣!” “恶纯阳”吕崖神色一点不恶地,再向卜新亭笑道:“卜大总管,多谢你与淳于谷主出谷远迎……” 卜新亭不等‘’恶纯阳“吕崖再说什么客套之语,便截断他的话头,急急叫道:”吕道长,淳于谷主如今化名为于成龙……“淳于泰哈哈一笑,接口摇手说道:“不必,不必,反正我与。天机剑客,傅天华,已等于当面敌对,‘神工谷’更即将开谷问世,故而不必再用什么化名,从今以后,大家都叫我淳于泰吧!” 卜新亭“喏喏”连声,目注吕崖问道:“吕道长,适才淳于谷主与我登高远望,发现道长被一白衣路人阻路,双方并起争斗,遂特意赶来接应……” 吕崖听至此处,略一点头。接口笑道:“淳于谷主与卜大总管看得不错。我在这山峰半腰,确实遇着一个阻挡去路的白衣蒙面人,这厮身手不弱,更异常知机,在我即将施展斩黄龙的‘追命七剑’之际,竟猝然遁逃而去。” 卜新亭道:“那厮逃走了么?吕道长可曾问过他的来历?” 吕崖答道:“问过,就是淳于谷主适才曾经提到过的‘天机剑客’傅天华。” 淳于泰双眉紧皱,好生惋惜地,叹一口气道:“唉!这厮着实溜猾,我与卜兄一步来迟,竟又被他逃走,不知何日方能……” 淳于泰说至此处,又是频频摇头叹气。 吕崖念了一声“无量寿佛”,向淳于泰笑道:“淳于谷主,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竟和你是大对头么?我怎看不出你们之间。 仇恨深重,还以为有点朋友关系,才不为己想地,容他轻易遁去。“淳于泰莫名其妙地,目注吕崖问道:“道长此话怎讲?你怎会认为我与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竟有朋友关系?” 吕崖说道:“因为傅天华临去时,还托我带给淳于谷主两句话儿,好似对你情份颇深,甚为关切。” 淳于泰知晓傅天华对于自己,决不会有甚好话,故而闻言之下,好生惊奇地,诧然问道:“吕道长,那厮托你带给我什么话儿?” 吕崖答道:“傅天华说,据他所知,‘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率同‘南荒双妖’、‘勾漏一鬼’,以及他帮中内三堂三大堂主,为了他兄弟司马平惨死之事,欲来寻仇报复,声势相当强大,约在六七日之后,便可到达……” 淳于泰越发听得诧然莫解地,侧顾卜新亭道:“卜兄,你是反应敏捷,心机极快之人,且猜猜傅天华请吕道长转告此语的用意何在?照理说来,他应该希望我们遭受欧阳溯奇袭,损失惨重才对。“卜新亭眉峰微聚,似在思索猜测。 吕崖见了卜新亭这种神情,摇手笑道:“卜大总管不必猜了,那傅天华的用意,业已言明,他说‘神工谷’纵然整个毁在‘骷髅帮,之手,也与他无关;,但对淳于谷主的本身安危。却太以关切,他请淳于谷主为了与他的多年友情份上,也要慎为提防,多加珍重。” 淳于泰听吕崖所说,气得连翻白眼。 因为傅天华言中之意,。是要淳于泰保全他项上人头,留给他来摘取,千万不可丧失在欧阳溯的手中。 但这种用意,他虽一听便知,吕崖却无法明白。 淳于泰一时之间,也无法向这“恶纯阳”吕崖,加以说明,只得与卜新亭两人相视苦笑。 卜新亭见淳于泰呆立不动,遂低声说道:“启禀谷主,傅天华业已溜走,一时无法追寻,谷主还是回转谷内,为吕道长设宴洗尘,好好畅饮几杯接风酒! 淳于泰被他一言惊醒,忙向吕崖抱拳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被傅天华那厮气昏了头,道长请担待失礼之罪!” 吕崖笑道:“淳于谷主远出相迎,礼遇业已过隆,哪有什么失礼之处?贫道生平,除了‘酒色’二字以外,别无所好,闻得‘神工谷’富堪敌国,役从如雪,谷主佳酿炉鼎之属,大概不会少吧?” 淳于泰尚未答言,卜新亭已笑道:“道长放心,百年陈酿,‘神工谷’藏得不少,数十年的各种美酒,更复取用不竭,至于炉鼎方面,则倾城似海、绝色如云,任凭道长享受……”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吕崖,含笑又道:“当代武林中,好酒者,谁如‘九指醉客’许中阳?好色者,谁如‘倚红狂士’熊古香?连这两位每一刻都无酒不欢、无色不乐的绝代奇客,都能够在‘神工谷’内,一住多年,道长便可忖度出淳于谷主对‘酒色’二字的供应能力了。“吕崖闻言,有点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 这位“恶纯阳”,“哦”了一声之后,随即说道:“许中阳与熊古香都在此么?多年阔别,一旦重逢,委实是令人高兴的事。” 淳于泰向吕崖看了_眼,扬眉问道:“吕道长与许熊两兄,都是知交?” 吕崖道:“贫道与许中阳兄,只有一面之识;但与熊古香兄,却由于互争一女,致起恶斗,于打了整整一天一夜后,竟打出交情,气味相投地,结成挚友。” 淳于泰听得吕崖与熊古香交厚,不禁摇了摇头,双眉深蹙地,失声一叹。 吕崖被他叹了个莫名其妙,愕然道:“淳于谷主叹气则甚?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么?” 淳于泰道:“吕道长莫要误会,我叹息的是你适才认为可与‘倚红狂士’熊古香兄,久别重逢之愿,办不到了!” 吕崖听出淳于泰话中有话,大惊问道:“淳于谷主此话怎讲? 熊古香兄修为深厚,总不会遽撄疾病,致损天年……“他的话犹未了,卜新亭便接口说道:“道长有所不知,熊老供奉不是因罹疾病,致损天年,而是死在许中阳老供奉迫不得已的,夹背一掌之下。” 吕崖听得一怔,以一种万分惊讶神色,把两道目光,盯在l、新亭的脸上,失声皱眉叫道:“卜大总管你说什么?许中阳兄会把熊古香兄打死?还是从背后发掌?” 卜新亭点头道:“正是如此,但吕道长应该注意到我所说的‘迫不得已’……” 吕崖道:“怎样‘迫不得已’?卜大总管请不厌其烦地,把此事经过,说给贫道听个明白好么?“ 卜新亭遂把那场惊心动魄的经过详详细细,绘声绘色地,向吕崖说厂一遍。 吕崖静静听完,钢牙一挫,恨声说道:“可惜贫道先前不知此事,否则适才在峰腰之上,绝不容傅天华那厮轻易走脱,至少也要施展我‘一手十三剑’的薄技,为熊古香兄报仇雪恨!” 第十八章 疑神疑鬼 吕崖语音未了。袍袖倏扬,十来道金光,便由吕崖的道袍大袖之中,疾如电掣地,凌空飞射! 夺,夺,夺,夺……一片“夺夺”之声起处,在三丈以外。一株碗粗树干之上,被钉了十三柄小剑。 淳于泰与卜新亭全是大行家,目光一注之下,便看出假如那株树干,是具人体,则十三柄金色小剑所打中的部位,全是致命死穴。 他们正待交口称赞,那株树干业已承受不住内家真力撞击,以及十三柄金色小剑的锋利摧残,竟从中剑之处,“咔嚓”折断,上截树干徐徐倒下。 淳于泰抚掌赞道:“吕道长当年的一手七飞剑绝技。已足傲视江湖,如今竞进步到一手十三剑,准头内力。并同时增强,真令人钦佩之至。” 卜新亭也目注吕崖,含笑说道:“傅天华暂时虽被兔脱,但‘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等南荒群凶,却即将前来,他们大概难免要尝尝道长这一手十三剑的滋味……” 吕崖诧道:“‘神工谷’与南荒‘骷髅帮’也有过节?” 淳于泰向吕崖解释说道:“这项过节就是由那用‘七寸墨蛇’害死熊古香的司马平身上引起。司马平是欧阳溯的胞弟,欧阳溯遂要尽率‘骷髅帮’中高手,来此为乃弟寻仇。” 淳于泰说至此处。双眉略轩地,向吕崖问道:“道长问此则甚? 莫非你与欧阳溯,有甚交情?“ 淳于泰问话之时,心中相当猜疑,因为万一这“恶纯阳”吕崖竟与“骷髅帮”帮主欧阳溯有甚特别交情,岂不十分尴尬? 尚幸他语音一了,吕崖便摇头笑道:“贫道只是曾闻欧阳溯之名,知道他的一柄‘骷髅锤’相当厉害,专破各种护身功力,‘骷髅帮’中,也有不少高手。却与他毫无交情。” 淳于泰道:“道长与欧阳溯没有交情便好,至于‘骷髅帮’再怎么人强马壮,到了我‘神工谷’内,也将片甲无归。借此一战。 震动武林,以振‘神工谷’的开各声威,岂非再妙不过?“吕崖目中突射出森森寒芒,扬眉说道:“欧阳溯既来此寻仇,则有个南荒高手,名叫‘抓魂妖妇’封三娘。可能会与他同来卜新亭接口道:”封三娘是‘南荒双妖’之一,另外一妖‘虎面天神,呼雷庆与号称’勾漏一鬼‘的’玉面无常‘商风……“话优未了。吕崖便“哎呀”一声。尖声叫道:“卜大总管不要讲了,我们怎么都变得胡涂起来?这欧阳溯将率。南荒双妖‘、’勾漏一鬼‘以及什么内三堂堂主,来此寻仇之讯,不是先由傅天华告诉我,再由我转告淳于谷主卜大总管的么?” 卜新亭闻言,也不禁为之哑然失笑。 淳于察目注吕崖道:“吕道长,你刚刚单独提起封三娘来,必有特殊用意?” 吕崖颔首道:“贫道与此女,有段过节!她不来便罢,若是来此,淳于谷主与卜大总管,请把她交我收拾,让她尝尝贫道这独树一帜的一手十三剑吧!” 他边自说话,边自走到那断折树干之前,把那十三柄金色小剑,拔回收起。 拔到最后一柄,吕崖突似想起甚事,向卜新亭轩眉道:“卜大总管,根据你适才所说熊古香兄的遭难情况,我敢断定。神工卜新亭笑道:“黄衫客也没有问题,因为字文娇与玉凤姑娘情逾姊妹,黄衫客与字文矫则也是一双尚未成婚的武林爱侣;何况黄衫客本人,又被淳于谷主看中,聘为‘神工谷’的二总管了。” 吕崖听了卜新亭之语。苦笑一声,皱眉说道:“这样讲来,他们根本不能算外人,贫道适才所疑,判断错误丁。” 卜新亭双眉深皱地。叹息一声道:“除了黄、沐、宇文等三人之外。谷中除了跟随谷主多年的忠诚旧人,便是被谷主请来的至交老友,故而有关查究潜伏奸细之事,简直令我无从下手。” 吕崖目中精芒一闪,压低语音说道:“卜大总管,变生肘腋,祸起萧墙。会最为危险,也最难防范之事。我们且冒次险儿如何?” 卜新亭讶道:“怎样冒险?吕道长,冒险到什么程度?” 吕崖笑道:“自然是‘准备强弓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金鳌’了。 假如我们想钓到大鱼,则必须用点名贵鱼饵,也就是要多冒一点险儿。“卜新亭眼珠一转猜出吕崖之意。含笑问道:“道长之意,是不是要请淳于谷主亲自冒险,担任钓鳌香饵,诱使傅天华自投罗网?” 吕崖道:“贫道正是此意。卜大总管认为可以办得到么?” 卜新亭想了一想。目注吕崖说道:“道长这项问题,恕我暂时无法答复,因为傅天华刁钻占怿,智慧通人,关于他会小会中计上当一节,还须视我们布置得有无痕迹而定。” 吕崖颇有自信地,一剔双眉说道:“卜大总管放心。不是贫道夸口,我不安排此事便罢,若一策划安排,包管绝无任何痕迹。要使那傅天华上个大大恶当。” 卜新亭闻言之下,大喜过望地,向吕崖抱拳深深一揖,满面含笑说道:“多谢,多谢,道长这样作法,是想暗地旁观,看清双方身份,以及与‘天机剑客’傅天华有无关系?” 吕崖也是老江湖,生恐自己初入“神工谷”便锋芒太露,会使i、新亭有所嫉妒不悦,遂向这位“眇目张良”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卜大总管,贫道初来,便妄作主张,你会不会嫌我有点越俎代庖?” 卜新亭连连摇头地,面含微笑答道:“吕道长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在下受淳于谷主天高地厚之恩。寸心之中,只想能为谷主分忧解劳。有所报称;如今,‘神工谷’虽已即将开谷问世,与当代群豪。共争霸业;但最大之隐患仇敌,仍是那不知结有多少党羽。踪迹难觅,无法与其面对的‘天机剑客’傅天华。这次。邀请道长等前来加盟,也在于此,故而,道长慢说能安排妙计,诱出傅天华,加以诛戮,便把他那些隐形党羽,除掉两个。也算不世奇功。卜新亭感激尚且不及,哪里还会有不识好歹之理?” 吕崖笑道:“淳于谷主能够找到这样-位忠心耿耿,武功才智两皆超绝的大总管,真是如添一臂,得力不少。” 卜新亭喟然微叹一声,扬眉说道:“道长不必对在下过誉。我辈江湖豪客,一向有恩必报,有仇必雪,卜新亭既受谷主活命及知遇深恩。可说此身已非我有,故而。‘名利’两字。对于我已如身外浮云,只图肝脑涂地,辅助谷主完成伟业……” 吕崖听至此处,向卜新亭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卜总管,照目前谷中现有的高手,以及贫道等四人,相继投效的情况看来,当世武林中。任何一家门派帮会,也不足与‘神工谷’互相抗衔。 淳于谷主的伟业之成,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卜新亭道:“情况虽然如此,但本谷目前还有三大难关。” 吕崖听得有所不解地,怔了一怔问道:三大难关?傅天华神出鬼没。可以算一道难关,欧阳溯率领南荒群凶,远来寻仇,勉强也可以算是一道难关。但就这样,不过仅得其二,。第三道难关,又从何来?请卜大总管不妨说得明白一点。“卜新亭道:“第三道难关,不是外来,属于内起,就是人和问题。” 吕崖问道:“‘神工谷’的人和方面,有何问题?不是二十年来,都安静无事的么?“ 卜新亭苦笑道:“谷中故人之间,没有什么摩擦,问题是出在新来人物身上,因新来诸位供奉,都是绝代高手,彼此自负,难不滋生误会;譬如‘九指醉客’许中阳,与孟、桑二位供奉,初次见面以下,便暗较内功,弄得不太愉快,使谷主左右为难,尴尬得很。” 吕崖听出卜新亭取瑟而歌,似对自己有所暗示,遂点了点头,面含微笑说道:“卜大总管放心,贫道领会得你言外之意,不会与别人起甚摩擦,但‘寰字九恶,不恶最恶’之谚你总听说过。” 卜新亭颔首道:“听说过,这两句谚语之义,似乎是指‘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的性情最为暴躁……” 吕崖双眉微皱地,苦笑一声,摇头道:“岂止暴躁,这位老婆婆的性情,简直是古怪绝伦,凡事一拂其意,翻脸就不认人,着实难于伺候,可惜贫道无法早点通知卜大总管,否则,我会建议你不必请她来此,免得与人不洽,多生事端。” 卜新亭笑道:“不要紧,既知邹二婆婆的脾气古怪,我会曲意逢迎,绝不惹她生气就是。” 吕崖道:“你会曲意逢迎,我与‘恶弥勒’了空、‘恶学究’杨未,因是多年老友,也会对她相让;但‘九指醉客’许中阳,及‘七巧潘安’孟玉飞、‘桑秀青夫妇’均是极为高傲之人,他们是否也肯容忍,便说不定了。” 卜新亭蹙眉道:“我适才所顾虑的人和方面,可能会发生问题,主要便是在诸位供奉之间……” 吕崖不等卜新亭再往下说,便自笑道:“卜大总管,你如今不必先伤脑筋,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既已对邹二婆婆加以邀请,无法打退堂鼓,只好来个’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卜新亭双眉愁锁,向前走了几步,忽对吕崖问道:“吕道长,恕我冒昧动问一声,寰……” 他本来想说“寰宇九恶”,却因那个“恶”字,不大好听,故而,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 吕崖笑道:“没有关系,卜大总管请直呼‘寰宇九恶’便了,我们本是恶人,也靠‘恶’成名,决不会以这‘恶’字为嫌。” 卜新亭听他这样说法,便向吕崖问道:“请教道长,‘寰字九恶’之中,是否数‘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的功力最高,独称翘楚?” 吕崖闻言,略一沉吟思忖,轩眉答道:“我们九人之中,功力各有所长,甚难评断是何人第一;但邹二婆婆的内力极强,出手也又狠又快,外人看来,似乎是她比较凌厉一点。” 卜新亭眼珠转处,目存精芒问道:“请问吕道长,那位‘慈心太君’邹二婆婆,有无特殊嗜好,譬如像‘九指醉客’嗜酒、‘倚红狂士’嗜色,以及道长的酒色兼嗜等等。” 吕崖失笑道:“有有。‘慈心太君’唯一嗜好,便是杀人。” 卜新亭“哦”了一声点头道:“既然喜爱杀人,便希望她来早一点,不要错过了欧阳溯率众寻仇的大好机会。” 吕崖笑道:“不错,这次机会中,可以让她杀个痛快……” 说到“痛快”二字,语音略顿,目注卜新亭,含笑又道:“卜兄有所不知,你若让邹二婆婆,杀个酣然尽兴之后,她会于三日以内,性情特别和善……” 说话至此,业已走近“四海厅”,卜新亭遂指着穆小衡所居宾馆,向吕崖说道:“那就是沐天仇老弟所居宾馆,如今正与黄二总管闭关练功,道长……” 吕崖不等卜新亭话完,便自笑道:“卜大总管不必叮咛,贫道既知沐天仇与谷主的独生爱女玉凤姑娘是一双情侣,黄衫客又成了你的左右臂助,自然不会再对他们起甚怀疑,前去暗加探察,使你有所难处。” 卜新亭一抱双拳,连连称谢,与吕崖一同走入“四海厅”内。 这时,“四海厅”中盛筵已设,淳于泰因许中阳性格比较古怪。 又伤心老友熊古香之死。遂未加惊动,只把孟玉飞、桑秀青夫妇请来与吕崖相见,并一同饮酒。 谁知众人彼此入座,方一叙谈。便有种奇异哨声,远远传来。 淳于尜听得一怔,侧颐卜新亭道:“卜兄,这哨声似是向不轻发的本谷紧急报臀讯号,难道又……又发生了什么……” 卜新亭也把双眉一皱,点头答道:“这哨声确实颇像本谷的紧急报警讯号,属下且出厅外看行,因讯号一发以后,应该还有冲天旗火升起,以指明来敌侵犯的所在。” 孟玉飞笑道:“我们一同到厅外看看,万一真一有敌侵入,孟玉飞倒要向淳于谷主。讨枝将令,让我活动活动疏懒已久的筋骨手足。” 孟玉飞这样一说。一班人遂一同起身离席,走向“四海厅”外;果然他们刚刚走出厅外,便看见一道赤红旗火,带着黑色浓烟。冲天而起。‘.淳于泰“咦”了一声,向卜新亭问道:“卜兄,旗火起处,是岳谷一带。那里除了翻越百仞峭壁以外,并无入谷道路。怎会有甚紧急情事?” 卜新亭一抱拳。躬身陪笑答道:“启察谷主,属下自傅天华猖撅已来。不仅在交通要道。加强岗位。连本谷周围的各种奇险所在。也都派人于暗中守卫观察;如今哨音既发,旗火也升,足见确有事故。属下请命前往。察看察看。” 淳于泰施展出奸雄手段。拉着卜新亭的手儿,一阵摇撼。注目说道:“卜兄。从前谷迎客而回,又要去往后谷,岂非太以辛苦? 我看还是随便派个人去,卜兄自己不必……“他这番笼络之言,尚未说完,卜新亭便双眉挑处,接着淳于泰的话头说道:“谷主讲哪里话来,属下身受重恩,无法言报,唯有全力辅助谷主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些许辛劳,算得什么?谷主请与贵客放怀饮宴,属下去后谷走走。” 孟玉飞笑道:“卜大总管不要单独贪功,我适才话已出口,你应该把这项功劳,分我一半才对。” 卜新亭向他看了他一眼,、抱拳笑道:“若得孟供奉一同前去后谷视察,纵有再厉害的人,也必将折在傲古绝今的,‘大悲三艺’之下。” 卜新亭的一句“傲古绝今”,听得那位‘’恶纯阳“吕崖,目中精芒电闪。 孟玉飞未对吕崖的神色注意,只是向淳于泰扬眉笑道:“淳于谷主。孟玉飞在向你讨将令了。” 淳于泰见他要去,自也不便相拦,遂含笑抱拳说道:“偏劳偏劳,可惜后谷路远,否则真可效法昔年关云长温酒斩华雄的故事,斟上一杯酒儿,以待孟兄卜兄的功成归来。” 孟玉飞含笑道:“我和卜大总管归来时,酒虽未必尚温,却定可带回一两颗人心或人头等物,藉供谷主下酒……” 说至此处。转过脸去。向卜新亭道:卜大总管,我不识路,只好请你引导,快点赶得去吧!免得又被什么来侵鼠;悄悄溜掉。“卜新亭点了点头,先向淳于泰躬身一礼,然后便引孟玉飞双双驰去。 才走几步,孟玉飞便发现不对,愕然叫道:“卜大总管。你要把我带往何处?怎么方向与旗火所升位置,似乎相反?” 卜新亭道:“孟供奉方才难道没有听见?后谷无路,不翻越百仞峭壁,无法通行,我们必须从前谷绕道而去。” 孟玉飞双眉一蹙,摇头苦笑说道:“卜大总管,你把孟玉飞看成酒囊饭袋之辈了吧?我就不信有什么百仞峭壁,能难得住你我,无法翻越上下。” 卜新亭“哈哈”一笑,急忙接口说道:“孟供奉错会意了。我不是说你不能翻越峭壁,上下绝峰,只是不敢使你无谓辛劳……” 语音刚至此处,孟玉飞便接口说道:“意在擒敌,何惮辛劳? 争取时间,才是第一要务,我们无须绕道,直奔后山好了。“于是两人便直奔后山,施展绝世轻功,向一片约莫高有百丈、陡立如砥的排云峭壁顶端,飞纵而上。 峭壁极滑,仍然难不住这两位身负绝顶神功之人,孟玉飞边行边向卜新亭挑眉道:“卜大总管,‘神工谷’的防务,真应从远处着眼,像这片后谷峭壁,虽极陡削,也只能阻挡寻常武林人物,我们既上得来,别人身手倘若和我们差不许多,便也下得去了。” 卜新亭连连点头,面含微笑说道:“孟供奉说得极是,小弟便因有见及此,在这等天险所在左近,也设了不少厉害机关外,人徒恃功力,勉强通行,往往会大上恶当的呢!” 孟玉飞向他看了一眼‘,尚未答话,卜新亭便掏出一条素色丝巾,略凝功力,向左侧方七八尺外峭壁投去。 那片峭壁,看去光滑异常,毫无奇特之处,但丝巾才一触石,石上便冒起青烟,转瞬之间,把丝巾化为灰烬。 孟玉飞相当识货,一见之下,骇然问道:“卜大总管,你竟在这片排云峭壁之上,加涂了什么足以伤人起火的绝毒药物?” 卜新亭点头笑道:“不错,这峭壁之上,被我分段加涂了淳于谷主的独门药物‘九毒阴磷’,这东西不单触肤中毒,并在略一摩擦下,便会起火焚烧,纵用水浇,亦难熄灭,敌人倘想由此侵入,十之八九,均将惨遭不测的呢!” 孟玉飞赞道:“卜大总管的这一招想得够绝,任何狡猾来敌,也必无法防范,坠入你的布置之内。” 卜新亭伸手向上一指,含笑又道:“除此以外,壁顶并布置了无数千斤巨石,可用机械操纵,于同一时间,大量推下,无论敌人是在壁脚,或身悬壁间,都难逃粉身碎骨命运。” 孟玉飞一向相当傲岸,不肯服人,如今也不由自主地,向卜新亭投过一瞥钦佩眼色,失声叹道:“卜大总管真是深谋远虑。处*************************欠604-605*********************** 处都加以周密布置,把‘神工谷’弄成铁桶江山……“这“铁桶江山”一语方出,卜新亭便以一种愧然神色,向孟玉飞摇头道:“孟供奉,你不要调侃我了,傅天华在‘神工谷’中猖獗异常,如入无人之境,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周密布置,和铁桶江山!卜新亭未尽职守,愧对淳于谷主的知遇深恩,委实万分惭愧!” 说至此处,两人已将登至峭壁壁顶。 孟玉飞“咦”了一声,诧然说道:“适才哨声旗火,两度报警,足见情况紧急,怎的我们已将到达地头,却又听不见丝毫异样声息?” 卜新亭道:“本谷这个隐形暗敌,着实举动神秘,无法忖料,大概我们要到壁顶之上,细加察看,才会知道谷后的实际情形。” 他边自说话,边自足下加功,几个起落,便告登上那百仞峭壁壁顶。 孟玉飞紧紧相随,两人一到壁顶,凝目往谷后看时,发现这“神工谷”后,果然起了变故。 首先入目的,是一具黑衣壮汉遗尸。 这壮汉一颗头颅,被人击成稀烂,死状显得极惨! 孟玉飞和卜新亭正自游目四搜,突然谷后的一座小松林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是个身着黑色长衣的老婆婆,左手持着一根黑黝黝的拐杖,似是钢铁所铸。右手则挟着一个显然“神工谷”所派岗哨的黑衣壮汉。 刚刚走出树林,那黑衣老妇右手一扬,便把那名黑衣汉子,抛得飞起当空。 跟着,左手也扬,高举起手中拐杖,向那去势已尽,凌空下坠的黑衣壮汉砸去。 “噗,‘的一声,可怜那黑衣壮汉,连哼都未曾哼出一声,便被砸得尸飞丈外,惨遭横死! 孟玉飞看得双眉一挑。侧顾卜新亭道:“卜大总管。你认得这黑衣的老婆婆么?” 卜新亭向那黑衣老妇,看了两眼,茫然摇头道:“我从来不识此人……”。 一语未毕,孟玉飞便冷哼一声。接口说道:“既然不识,我便请这相当凶恶的黑衣老妇,吃点苦头,或许还可为本谷的惨死弟子报仇雪恨。” 语音方落,双掌合处,当空虚翻而出。 上下相隔百丈,孟玉飞自然不是意在发掌击人,但七八尺外的一块千斤巨石。却被他以“无相神功”所化无形真气,推得“轰隆”一声。坠下峭壁。 卜新亭起初似在作甚思索,直到孟玉飞合掌双翻之际,方自“哎呀”一声说道:“莫非是她?孟……供奉请……请勿莽撞……” 说到请勿莽撞之时,已经来不及再说下去,只见那块山石,已然翻下壁顶,哪里还能够及时加以阻止? 孟玉飞眉梢一扬,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你以为这黑衣老妇是哪一个?” 卜新亭苦着脸儿答道:“我忽然想起,莫非竟是‘慈心太君’邹二婆婆?此人性情难测,万一当真是她。可有点……” 话方至此,一声震天巨响,显示那块千斤巨石,业已凌空飞坠,到了崖下。 孟玉飞、卜新亭二人。向下注目看去,只见那黑衣老妇,站在星飞石雨之中,正翘首崖端,发出一阵宛如夜枭悲鸣,难听已极的“嘿嘿”怪笑。 卜新亭脸上神色,更加严重地,低声说道:“黑衣如雾,怪笑如潮,假若她手中那根拐杖之上,再铸有一个鸠头,便定是邹二婆婆;要想解释这场误会,恐怕要大费唇舌的了。“孟玉飞虽然也觉自己出手得稍快一点,但事已至此。索性不肯认错地,冷笑说道:“卜大总管,我们下去看看,来人究竟是谁? 你请放心,若有误会;由我解释,我可不怕什么恶冠九恶的‘慈心太君’。“说完。身形一闪,便往壁下驰去。 卜新亭边自紧紧跟随,边自高声叫道:“孟供奉放心行动,在这一边的石壁之上,我没有涂抹那相当厉害的‘九毒阴磷’,你可以无须顾忌。” 孟玉飞确实对那目力难见的所谓“九毒阴磷”,有些头痛,闻言以下,心中顿感一宽,在壁间滑纵得格外轻捷。 那黑衣老妇明明瞥见壁上驰落两条身法高明的绝快人影,却毫不在意地,巍立不动。 并除了一阵枭鸣怪笑以外,也未发过片语。 距离渐近,视觉渐明。 那黑衣老妇满头白发,面含微笑,神色十分慈祥,但左手所执的拐杖顶端,果然镌着一个巨大鸠头。 卜新亭不敢接近,在两丈左右,便停住脚步,向那黑衣老妇。 抱拳含笑问道:“请问一声,老婆婆是否威震武林的‘慈心太君’?” 黑衣老妇脸上神色益加谦和地,点头笑道:“我老婆子已有二十年未出江湖,想不到还有人能认出我的来历!” 如今,她已形若常人;连笑声也不再宛若枭鸣地,特别刺耳得令人生悸。 卜新亭也想不到名震江湖的“慈心太君”,竟会这等和善,遂再度抱拳笑道:“老太君光临‘神工谷’中,委实蓬壁生辉,,寸于适才误会,尚望看在彼此均是自己人的份上……” 邹二婆婆静听至此,便接口笑遭:“既是自己人,何须为小事挂心,尊驾是怎样称谓?” 卜新亭道:“在下卜新亭,忝居‘神工谷’中的总管之职。” 邹二婆婆笑道:“卜大总管请近前几步,我老婆子听来一些重大秘密,奉告给你,包管促成你奇功一件。” 卜新亭“哦”了一声,遂如言向邹二婆婆的身前走去。 谁知走到距离邹二婆婆约莫五六尺处,邹二婆婆竟然在笑得越加慈祥的神色之下,陡然把右手黑衣大袖一翻。 “呼”然生啸,一股强劲罡风,随着邹二婆婆的翻袖之举,向卜新亭的胸前,排空涌到。 卜新亭真未想到这位“慈心太君”在问明自己的身份之下,仍下如此辣手。 仓卒之间,闪避不及,这位“眇目张艮”只得双掌齐推,硬挡一记。 也不知是“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的功力太高,还是卜新亭仓卒凝功,用不上劲? 劲气、掌力才一凌空互接,卜新亭便哼了一声,“腾腾腾”地,足下踉跄后退。 一直退了四五步远,并被孟玉飞略加扶持,才算是勉强站住,但身形仍略略摇晃。 这样一来,孟玉飞脸上讪讪地,有点挂不住了,他抢前一步,朗声叱道:“邹二婆婆,你不要对卜大总管误会,适才那落崖巨石,是我推的。” 邹二婆婆本只向卜新亭一人发话,连眼角都不曾对孟玉飞瞟过一下。 如今,才慢慢偏过头来,投过一瞥冷然目光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孟玉飞一向高傲,哪里受得了邹二婆婆的这等语气,脸色一变,沉声叱道:“老婆子,”你休要太以狂妄放肆……“他“放肆”二字才出,邹二婆婆的右手大袖又挥,一片狂啸婆婆;要想解释这场误会,恐怕要大费唇舌的了。“孟玉飞虽然也觉自己出手得稍快一点,但事已至此。索性不肯认错地。冷笑说道:“卜大总管,我们下去看看,来人究竟是谁? 你请放心,若有误会,由我解释:我可不怕什么恶冠九恶的‘慈心太君’。“说完。身形一闪,便往壁下驰去。 卜新亭边自紧紧跟随,边自高声叫道:“孟供奉放心行动,在这一边的石壁之上,我没有涂抹那相当厉害的‘九毒阴磷’,你可以无须顾忌。” 孟玉飞确实对那目力难见的所谓“九毒阴磷”,有些头痛,闻言以下,心中顿感一宽,在壁间滑纵得格外轻捷。 那黑衣老妇明明瞥见壁上驰落两条身法高明的绝快人影,却毫不在意地,巍立不动。 并除了一阵枭鸣怪笑以外,也未发过片语。 距离渐近,视觉渐明。 那黑衣老妇满头白发,面含微笑,神色十分慈祥,但左手所执的拐杖顶端,果然镌着一个巨大鸠头。 卜新亭不敢接近。在两丈左右,便停住脚步,向那黑衣老妇。 抱拳含笑问道:“请问一声,老婆婆是否威震武林的‘慈心太君’?” 黑衣老妇脸上神色益加谦和地,点头笑道:“我老婆子已有二十年未出江湖,想不到还有人能认出我的来历!” 如今,她已形若常人;连笑声也不再宛若枭鸣地,特别刺耳得令人生悸。 卜新亭也想不到名震江湖的“慈心太君”,竟会这等和善,遂再度抱拳笑道:“老太君光临‘神工谷’中,委实蓬壁生辉,,寸于适才误会,尚望看在彼此均是自己人的份上……” 邹二婆婆静听至此,便接口笑遭:“既是自己人,何须为小事挂心,尊驾是怎样称谓?” 卜新亭道:“在下卜新亭,忝居‘神工谷’中的总管之职。” 邹二婆婆笑道:“卜大总管请近前几步,我老婆子听来一些重大秘密,奉告给你,包管促成你奇功一件。” 卜新亭“哦”了一声,遂如言向邹二婆婆的身前走去。 谁知走到距离邹二婆婆约莫五六尺处,邹二婆婆竟然在笑得越加慈祥的神色之下,陡然把右手黑衣大袖一翻。 “呼”然生啸,一股强劲罡风,随着邹二婆婆的翻袖之举,向卜新亭的胸前,。排空涌到。 卜新亭真未想到这位“慈心太君”在问明自己的身份之下,仍下如此辣手。 仓卒之间,闪避不及,这位“眇目张良”只得双掌齐推,硬挡一记。 也不知是“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的功力太高,还是卜新亭仓卒凝功,用不上劲? 劲气、掌力才一凌空互接,卜新亭便哼了一声,“腾腾腾”地。 足下踉跄后退。 一直退了四五步远,并被孟玉飞略加扶持,才算是勉强站住,但身形仍略略摇晃。 这样一来,孟玉飞脸上讪讪地,有点挂不住了,他抢前一步,朗声叱道:“邹二婆婆,你不要对卜大总管误会,适才那落崖巨石,是我推的。” 邹二婆婆本只向卜新亭一人发话,连眼角都不曾对孟玉飞瞟过一下。 如今,才慢慢偏过头来,投过一瞥冷然目光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孟玉飞一向高傲,哪里受得了邹二婆婆的这等语气,脸色一变,沉声叱道:“老婆子”你休要太以狂妄放肆……“他“放肆”二字才出,邹二婆婆的右手大袖又挥,一片狂啸袖风,宛如浪卷涛翻而至。 孟玉飞面含冷笑,右掌也翻,施展了他“大悲三艺”中的“无相神功”,加以抗拒。 不知是孟玉飞由于前车可鉴,有了提防?抑或他所练“无相神功”,高于卜新亭所学?竟和“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维持了这个锱铢悉称的秋色平分局面。 劲气狂飚,排空四卷,沙飞石走,木折石摧。 但孟玉飞与邹二婆婆的身形,均巍立如山,甚至连他们所着的长衫下摆,都没有飘动一下。 邹二婆婆这才向孟玉飞正式看了一眼,点头说道:“难怪你敢出头,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她对孟玉飞虽已改观,孟玉飞却因憋了一腔恶气,心中甚恼,仍冷冷回了一句:“名满江湖的‘慈心太君’原来也不过如此……” 卜新亭一听之下,生恐于戈又起,急得赶紧连摇双手地,皱眉叫道:“两位供奉,千万莫再发生误会,你们全是淳于谷主专诚邀聘的‘神工谷’中贵宾……” 邹二婆婆不等卜新亭话完,便即冷然接道:“既是贵宾,为何这样对我,难道‘神工谷’中,订有特规,是以巨石当头,当做供奉?” 卜新亭苦笑一声,正待解释,孟玉飞却代他说道:“这要怪你自己,你为何既来应聘,作为‘神工谷’中贵宾,又在未入谷前,便对谷中弟子加以屠杀?” 他边自答话,边自伸手向那名脑壳稀烂的黑衣壮汉的惨死遗尸,指了一指。 邹二婆婆双眉略皱,嘴角一披说道:“你这话问得无理,这两人睑上既未刺字,身上又未穿着号衣,带着名牌,我怎会知道他们是‘神工谷’中弟子?” 孟玉飞本来想臊臊邹二婆婆,谁知反被这下手又黑又快。嘴皮子亦颇不弱的“慈心太君”问住。就在这一旺之间。邹二婆婆挑眉问道:“如今应该由我问问你们了。淳于泰谷主既以‘供奉’名位。请我前来。为何又如此无礼地,设伏暗算。我老婆在这壁下,才一现身,那两个死鬼。便一声不响地,以毒辣暗器猝然发出?” 卜新亭苦笑道:“老婆婆怎会走后谷呢?我们以为你走定前谷。 在邀请函上,不是已把路径。详详细细绘明了么?“邹二婆婆沉着脸儿,怒视卜新亭道:“我本来是走前谷,你们为何派人相告,说是前谷因修筑秘道。正在封闭施工。要我绕道向后谷呢?” 卜新亭怪叫一声道:“有这种事?我们何曾派人请老婆婆改道?” 皱二婆婆道:“怎么没有?那人倒还有礼貌,生恐我路径不热。 一直把我带到那座小松林中。才另去治事。“卜新亭向孟玉飞摇了摇头。苦笑道:“孟供奉听见么?这件事儿可能又是那神秘莫测的傅天华,从中加以作弄。” 邹二婆婆闻言之下,目注卜新亭道:“傅天华?是不是廿余年前。以剑法智计。驰誉武林的‘天机剑客’傅天华?” 卜新亭点头道:“正是此人,老婆婆莫非和他素识?或……” 邹二婆婆从唇边掀起一丝阴笑摇头答道:“我和傅天华并非素识,却有个外甥女儿,死在他的手下,遂早就想找个机会,与此人比划比划。向他要点公道。” 卜新亭听得邹二婆婆也与傅天华结有夙仇。不禁双眉更展,向她抱拳笑道:“老婆婆远来辛苦,快请入谷歇息。然后再与淳于谷主等,共同商议诛除傅天华的各种安排。和应采手段!” 邹二婆婆略一点头,目光微瞥孟玉飞,正欲发话,卜新亭突然想起尚未为孟玉飞引介。遂失笑说道:“这位也是本谷淳于谷主的贵宾‘七巧潘安’孟玉飞,孟供奉。“ 邹二婆婆一听‘’孟玉飞“的名号,。便”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孟兄竟是‘大悲’传人,照此看来,适才使我老婆子领教高明的,就是‘大悲三艺’中的‘无相神功’了?“孟玉飞见邹二婆婆在神色上业已和缓许多!显然化敌为友,自也不好意思再给对方难看。遂向她含笑说道:孟某虽习‘大悲三艺,,但功行尚浅,适才若非老婆婆手下留情,我定难免出乖露丑的了。“邹二婆婆伸手微掠鬓边银丝,微笑说道:“‘大悲三艺’妙绝当今,我老婆子这点旁门左道的微薄功夫,何足一道”…。“话方至此,突然目闪奇光,伸手往左一指,朗声说道:“咦,卜大总管,那不就是你所派遣‘,把我引领碍绕走后谷的那人么?” 听了这句话儿,卜新亭与孟玉飞二人,自然而然地双双偏过头去,把目光投注往邹二婆婆手指之处。 但目光到处,山谷空空。哪里有半丝人影? 卜、孟二人方自一愕,皱二婆婆那张慈祥可亲脸庞儿上,突地布置了阴森狞笑。 随着这声狞笑,邹二婆婆左手所持铁杖顶端的巨大鸠头口内,突然喷出一蓬银丝。右手中,也飞出了三缕黑色光影。 原来邹二婆婆借着适才伸手微掠鬓边银丝之举,业已取了三根纯钢喂毒的尖尖发钗在手。 但邹二婆婆虽下辣手,从左手鸠杖,及右手掌中发出了大蓬银丝、三根喂毒发钗,却并非想伤卜新亭,完全是向孟玉飞招呼孟玉飞才一回头,灾祸已发,加上距离太近,变生肘腋之间,任凭他本领滔天,也无法及时闪避。 只见大蓬银丝,及三缕黑色光影闪处,孟玉飞低哼一声。身躯便徐徐仆倒。 卜新亭作梦也未想到会有这等变故,在闻得身后有异样声息时。便自然而然地,飘身向右边纵去。 邹二婆婆并未拿他当作目标,卜新亭遂有惊无险地,闪出了七八尺远。 等他惊魂稍定,猛一回头,却瞥见孟玉飞直挺挺地,仆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卜新亭刚刚惊魂稍定,见此情状,不禁又大惊欲绝,向邹二婆婆一皱双眉,愕然叫道:“老婆婆……” 邹二婆婆不容卜新亭开口,便自摇手笑道:“卜大总管莫要吃惊,我对你毫无恶意;否则,你必与孟玉飞遭遇相同,业已不能开口说话的了。” 卜新亭目注仆在地下一动不动的孟玉飞,双眉深深愁聚地,苦笑说道:老婆婆,你这无缘无故地,。伤了‘七巧潘安’孟供奉之举,太……太以突然,叫我怎……怎样向淳于谷主交代?“邹二婆婆仿佛情绪甚好,笑吟吟地说道:“谁说无缘无故,这事发生得毫不突然,只怪孟玉飞命尽该死,竟自未生警觉!” 卜新亭道:“缘故何在?老婆婆能把你这不惜贬降身份,暗发毒手,从背后伤人的原因告诉我么?” 邹二婆婆颇为得意地,含笑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卜大总管是见识甚广之人,你应该知道昔年‘寰宇九恶’,驰名武林,为什么如今只剩下我与吕崖、了空、杨未等寥寥四人?” 卜新亭略一思忖,目注邹二婆婆道:“其余五位好像是伤在‘释道双绝’手下。” 邹二婆婆“嗯”了一声,牙关微咬说道:“对了,‘释道双绝,是谁,卜大总管知不知道?” 卜新亭应声答道:“道中之绝,是‘北天山’绝顶的疯道人浮尘子;释山之绝,是大悲……” “大悲”两字才出,卜新亭便恍然顿悟地“呀”了一声,伸手指着孟玉飞道:“原来老婆婆是为昔年大悲庵主与浮尘子联手伤人之事,对孟供奉加以报复。” 邹二婆婆向卜新亭看了一眼,双眉微轩说道:“盟友之仇,一样不共戴天,何况我老婆子昔年也被那贼尼所伤,差点儿死在她那‘大悲七掌’之下,这桩仇怨,难道不应该报?” 卜新亭脸色异常凝重地,颔首说道:“大丈夫睚眦必报,恩怨分明,如此深仇,怎能忘却?但老婆婆仍嫌下手太快,其中有点错误……” 邹二婆婆微含不悦地,扬眉问道:“错误何在?” 卜新亭道:“这位‘七巧潘安’孟玉飞供奉。虽会‘大悲三艺,,却非’大悲‘传人,大悲庵主对他恨之入骨,誓欲行诛,如今竟又莫名其妙地,变成老婆婆寻仇泄恨对象,岂非太以冤枉,有点错误……” 邹二婆婆起初脸上讪讪地。有点发怔,但听到后来,目中凶光又闪,轩眉接道:“这叫做‘情屈命不屈’,谁叫他习学‘大悲三艺,?昔年之事,是我老婆子生平唯一挫折,盟友凋零,本身伤重,结恨着实太深,我遂立下誓言,必报此仇,不使任何身负’大悲‘武学之人,活在世上。” 卜新亭“哎呀”一声,脸色仓惶问道:“老婆婆,听你之言,这位孟供奉莫非已……” 邹二婆婆“嘿嘿”怪笑地,接口答道:“他运数当尽。不单中了难以数计的大蓬‘夺命神芒’,又挨了三根‘戮魂钗’,慢说药物之力。便是大罗神仙降临,也无法为他绾魂九幽,脱此劫数。” 卜新亭仍存希冀地,纵到孟玉飞身前。蹲下身去,细加探看,果然发现这位“七巧潘安”,业已七窍流血,伤重毒发死去。 见此情况。知道风波难免,卜新亭不禁忧容满面地,站起身形,顿足一叹! 邹二婆婆从满脸笑容之中,又复微现杀气地,目注卜新亭,冷冷道:“卜大总管,你顿足叹气则甚?莫非认为孟玉飞死得太屈,对我意欲……” 卜新亭急忙连摇双手,加以解释说道:“老婆婆千万莫要误会,我和孟玉飞供奉。并无深厚交情,适才顿足叹息之举,只是觉得回去难于交代……” 邹二婆婆伸手指着自己鼻尖,扬眉接道:“l、大总管放心,交代之事。由我负责。我会向淳于谷主说明原因。大概以我老婆子、吕崖、了空、杨未等四人。同投‘神工谷’中,总比孟玉飞一人的作用为大。” 卜新亭苦笑道:“孟玉飞供奉,不止一人。池的妻子桑秀青也在‘神工谷’内,同样被尊为供奉。” 邹二婆婆似乎不识此名。沉吟忖道:“桑……秀……青……” 卜新亭道:“桑秀青就是‘大悲庵主’座前的素因小尼。她才是‘大悲’传人。虽因犯了规戒,被庵主逐出门户,但对‘大悲三艺’的造诣程度,却远在孟玉飞之上。” 邹二婆婆听得目光一闪,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你方才所说的恐怕回去难于交代之语,是指对桑秀青而言?” 卜新亭道:“当然,他们是恩爱夫妻,桑秀青若知道她丈夫孟玉飞死在老婆婆之手。决难善罢干休,到了那时,却……却…… 却叫我怎样……“ “嘿嘿……嘿……”邹二婆婆在一阵怪笑之后,看看卜新亭,向他缓缓说道:“卜大总管不必忧愁,你有三条路可走。” 卜新亭讶然问道:“有哪三条路儿?老婆婆请加指教。” 邹二婆婆伸手指着孟玉飞的遗尸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我老婆子敢作敢当,愿负一切责任,故而卜大总管的第一条路儿。便是为孟玉飞报仇,把我老婆婆子杀掉!” “眇目张良”卜新亭退后半步,一抱双拳,陪笑说道:“老婆婆何出此言,卜新亭自知区区螳臂,何足挡车?既没有这等能耐,也不敢有这等想法。“ 邹二婆婆笑了一笑,目闪精芒地,扬眉又道:“第二条路儿,是我老婆子不入‘神工谷’,就此别去,卜大总管回去,据实报告,叫那桑秀青天涯海角找我复仇,便可免去使你为难的风波纠葛。” 卜新亭沉思片刻,向邹二婆婆摇头说道:“这条路儿也不能走,因‘神工谷’除去傅天华心腹大患以外,更有南荒群凶来袭之忧,淳于谷主亟盼老婆婆等四位到来,增强本谷实力,却怎能让你再撒手而去?” 邹二婆婆笑道:“这两条路儿,既然不能行,只好走第三条路了,但卜大总管听了第三条路儿之后,恐怕眉头更皱。” 卜新亭拱手道:“老婆婆请说来昕听,一让我作一抉择。” 邹二婆婆道:“第三条路儿,是我们同去‘神工谷’暂时不提孟玉飞已死之事,让我找个机会,索性连桑秀首也一并除掉,便可风波宁静了!” 邹二婆婆把话说完。便使卜新亭陷入沉思之内。 因他久未作声,邹二婆婆遂又问道:“卜大总管,你是否觉得我老婆子的这种建议,太以过分?” 卜新事眇目一睁,独目中闪射精芒地,摇头说道:“不,决不过分!我已经想明白了,处事须辣手,斩草要除根,老婆婆所建议的第三条路儿,才是为‘神工谷’中,减少风波的唯一手段。” 邹二婆婆喜出望外地,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你当真同意我这项建议?” 卜新亭毫不迟疑地,应声接口答道:“当然真心,我若有半点假意,苍天便罚我在十日之内,横剑自刎而死!” 邹二婆婆笑道:“恭喜!恭喜!” 卜新亭被她恭喜得一头雾水地,愕然问道:“老婆婆何出此言? l、新亭喜从何来?“ 邹二婆婆微笑说道:“不瞒卜大总管,我老婆子生平作啦,向来手辣,适才业已起了既诛孟玉飞,便索性连卜大总管,也一并下手除去之心……“说至此处,右掌一伸,五指张处,掌心赫然现出业已暗中扣好的十来根喂毒发钗。 卜新亭目光注处,不禁毛骨生寒,周身一颤。 邹二婆婆一一面插回发叉,一面笑道:“但如今你既同意我所提第三条永绝后患的上上之策,又自动对天立下重誓,我自然不会对你下手,而把这些见血封喉的喂毒发钗,准备招呼孟玉飞之妻桑秀青了。” 卜新亭暗抽了一口凉气,向邹二婆婆抱拳笑道:“多谢老婆婆,老婆婆既欲使孟玉飞已死之讯,暂时不致泄漏,我们便应把他的遗尸,加以掩埋……” 邹二婆婆闻言,摇了摇首说道:“不必多费事掩埋,就在这林中选株大树,藏在树丛浓密之处便可,因为我在一见桑秀青之下,即会出其不意,突下辣手,对于孟玉飞的死讯,只须保密一段极短时间便可。” 卜新亭连连点头,完全遵照邹二婆婆吩咐地,把那位“七巧潘安”孟玉飞的遗尸,藏入小林之内的一棵大树内。 等他藏好尸身,又向邹二婆婆笑道:“老婆婆,我们是走前谷,还是翻越这百仞峭壁?” 邹二婆婆举目向峭壁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哪边路近?” 卜新亭道:“走前谷远得多了,但这峭壁极陡,上下起来,比较费点力气。” 邹二婆婆嘴角披处,哂然一笑道:“卜大总管,你和孟玉飞那死鬼。是怎样来的?你们能来,难道我就不能去么?” 语音才落,身形已闪,化成一道烟般,向那百丈峭壁扑去。 卜新亭的脸上,有种难以形容的异样神色,一现而隐。 接着,他施展轻功,竭力追随邹二婆婆,但似功行稍逊,无法追得平肩,始终都要差个四五尺光景。 邹二婆婆的一身功力,仿佛比“恶纯阳”吕崖,还要来得深厚高明一点,不消多久便已到达壁顶。 她止步小立,一转瞬间,卜新亭也电疾般登上壁顶,向邹二婆婆一抱双拳,含笑说道:“老婆婆委实功力通玄,难以企及,令卜新亭钦服不已。” 邹二婆婆笑了一笑,伸手指着“神工谷”内说道:“这壁顶地势颇高,大概把‘神工谷’内,一览无遗了吧?” 卜新亭道:“‘神工谷’地势不小,并颇曲折。老婆婆适才在壁顶所见,不过是三停中的一停而已。” 邹二婆婆“哦”了一声,扬眉问道:“淳于谷主现在何处?” 卜新亭笑道:“谷主正在‘四海厅’中宴客,这所在看得见,就是潭水西岸的那幢巨大房屋……”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一注邹二婆婆。含笑又道:“我倒忘记告诉老婆婆了,你那三位昔日齐名的老友之中,‘恶纯阳’吕崖道长,业已先来,淳于谷主在‘四海厅’中以盛筵相款的贵客,便是吕道长呢!” 邹二婆婆闻得吕崖先来,含笑说道:“这老牛鼻子,倒腿快得紧,我们也赶紧前去‘四海厅’之中,和他们……” 这位名慈,貌慈,而心肠绝不仁慈的“慈心太君”边自说话。 边自身形微闪,便欲向峭壁驰下。 卜新亭见状,急忙向她摇手叫道:“老婆婆,这次你莫先行。 由卜新亭为你带路。“ 邹二婆婆果然不愧为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的老魔头。一闻卜新亭之言,便知其意地,止步怪笑问道:“卜大总管,你是在这峭壁之上,放置了什么厉害埋伏,怕我老婆子会上当么?” 卜新亭含笑答道:“寻常埋伏哪里值得请老婆婆加以留神。只因我在内侧峭壁之上,分段涂抹了触肤伤人的无形毒药,故而我才想为老婆婆头前引路。“ 邹二婆婆听他所说,竟是这等厉害的东西,不禁脸上也微现惊容,双眉一挑。点头答道:“好,多谢卜大总管,请你引路,我老婆子学步后尘俾免有甚不测。” 卜新亭抱拳一礼,便由峭壁顶上,当先驰落。 邹二婆婆提气凝功,紧紧追随,不使自己的身躯与卜新亭相距三尺以上。 因为邹二婆婆对于卜新事尚不完全放心,适才虽然先行,却仍全神贯注。听取身后动静。 只要卜新亭稍有不正常的任何举措,邹二婆婆便绝不留情,立刻对他骤下杀手。 如今,经过卜新亭说明壁上有毒之后。虽然疑心略减,但防范之念。仍未全消,遂紧随卜新亭的身后,一来不虞失闪,二来也便于监视。 但邹二婆婆这种防范之念,似是多余,“眇目张良”卜新亭根本就未耍任何花样,只是规规矩矩地驰上峭壁。 虽然他身形所趋,忽东忽西,但邹二婆婆却知道卜新亭是避开擘上的有毒地区。而卜新亭也每于转折之际,都向皱二婆婆加以招呼。 一路无事,到了壁下,恰好有个名叫何蒙的谷中头目。急急驰来。 何蒙向卜新亭躬身报道:“启禀总管。谷主与桑供奉在‘四海吁’中,久候不耐。特命属下前来……” 卜新亭不等这何蒙把话说完,便摇手说道:“何头目不必说了,你快去禀报谷主,就说‘慈心太君’邹二婆婆驾到,请谷主、夫人、吕供奉、桑供奉等,一齐出厅迎接好了。” 何蒙虽然觉得少了一位“七巧潘安”孟供奉未曾回来,却也不敢多问。急忙“喏喏”连声,转身驰去。 邹二婆婆目注卜新亭,点头赞道:“卜大总管的这种处置极好,把桑秀青那贱人,诱出‘四海厅’外,使我便于下手,免得才到‘神工谷’中,就毁损了主人华屋,未免有点不好意思。” 卜新亭听出她话中有话,扬眉问道:“老婆婆打算怎样下手? 难道要施出什么威力甚强的能够毁损房屋之物?“邹二婆婆目闪凶芒地“嗯”了一声说道:“‘大悲’门下。必然不凡,决非徒负虚名之辈,故而我绝不自傲,对桑秀青有所看轻,遂打算送她一粒藏放多年,珍如拱壁的‘霹雳子’了。” 卜新亭听得吃了惊,轩眉问道:“这‘霹雳子’是否昔年‘霹雳至尊’所炼,足以摧山倒岳、威震群魔之物?” 这“威震群魔”四字,似乎使邹二婆婆听得有点刺耳,向卜新亭看了两眼以后,方自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不错,正是那威力绝伦的互罡至宝。” 卜新亭“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这种‘霹雳子’。的威力太强,虽然桑秀青出了‘四海厅’,但淳于谷主,与吕道长等,仍必在她身畔……” 邹二婆婆微微一笑,截断卜新亭的话头说道:“卜大总管有所不知,我所藏有的这粒‘霹雳子’,并非霹雳至尊原物,是经过改造,把一粒化为七粒,故而虽然威力无伦,却无法摧山倒岳,淳于谷主等只要离开桑秀青十步以外,便可无事了。” 卜新亭道:“他们同在‘四海厅’中饮酒,定是并肩迎出,却以什么方法可以把桑秀青单独引开……” 邹二婆婆笑道:“这事并不太难,桑秀青不见她丈夫孟玉飞回来,定然询问,卜大总管岂不便可在这上面,作点文章?” 卜新亭被她一言提醒,点头说道:“老婆婆说得有理。我便照你所说,试上一试……” 语音至此微微一顿,并以,一副慎重神色,目注“慈心太君”邹二婆婆,向她低声叫道:“老婆婆,这样作法,最忌操切,你千万不可急躁,因为你这颗‘霹雳子’虽然经过改造,威力打了折扣,但为了淳于谷主安全,应该有个万全之策,在下以为老婆婆千万不可在桑秀青未曾离开十步之前便即下手。“邹二婆婆向卜新亭点了点头,笑道:“卜大总管放心,我已顾虑周详,决不会操之过急,一定看准时间,才来下手,我可保证淳于谷主丝毫无损。你也知道,我若伤了淳于谷主夫妇,还能生出这‘神工谷’么?” 卜新亭听她这样说法,宽心略放,陪着邹二婆婆,边自行往“四海厅”,边自心中盘算怎样应付桑秀青的策略。 就在卜新亭心中盘算之际,“四海厅”中,业已走出了一群人来。 这群人,正是“神工谷”谷主淳于泰、潘玉荷夫妇,与桑秀青、吕崖等两位新来供奉。 双方渐渐行近,桑秀青见来者只有卜新亭、邹二婆婆两人,却不见自己丈夫“七巧潘安”孟玉飞的踪影,不禁大感惊奇,高声发话问道:“卜大总管,我丈夫孟玉飞呢?怎不一同回来,他…… 他到哪里去了?“ 卜新亭灵机一动,应声含笑答道:“孟供奉另有奇遇,桑供奉请移玉步,卜新亭有句话儿,要对你秘密奉告。” 他语声一落,便飘身向右侧纵去。 但在纵出之际,却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邹二婆婆耳边,悄然说道:“老婆婆,你等桑秀青离开淳于谷主等十步以外,便即发出‘霹雳子’,我预先注意,定然来得及趋避。” 桑秀青见孟玉飞未曾同回,已觉十分奇怪,再听了卜新亭话语中的“秘密奉告”四字,更觉疑云满腹。不过桑秀青心中的所谓“疑云”,只是怀疑孟玉飞究竟有何鼍奇遇“?去往何处? 她绝未想到孟玉飞会遇见了心狠手辣的要命凶星,业已去往“枉死城”内。 当然她更未想到卜新亭竟会与邹二婆婆串通,要让她尝尝“霹雳子”的滋味,粉身碎骨地,去与孟玉飞作上一对同命鸳鸯! 故而,桑秀青一听卜新亭之言,便闪身向左迎去。她与卜新亭对面行来,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自然便迎在一处。 邹二婆婆果然心辣手狠,不愧江湖“九恶之中,不恶最恶”传闻,袍袖微微一拂,便飞出一点小小紫色星光,从背后向桑秀青追射而出。 卜新亭是有心人,早以眼角余光,注意着邹二婆婆的一切举措。是故,他身形才一落地,便足尖用力,以一式“细胸巧翻云”,凌空倒翻出二丈三四。 这种动作,自然使桑秀青莫名其妙地,为之呆呆怔住。 就在一怔之间,紫光忽闪,便于距离桑秀青背后尺许之处,发生爆炸! “砰”然巨震,不单桑秀青的一身血肉,立告四散分飞,连淳于泰、潘玉荷、及“恶纯阳”吕崖等,也被震得一齐飘身向后退。 吕崖作梦也未想到邹二婆婆才到“神工谷”中,便来这么一手,把珍藏多年的“霹雳子”,用在颇受淳于泰看重的桑秀青身上。 他正莫名其妙,又惊又窘之际,卜新亭已向他一抱拳。含笑说道:“吕道长,请你先陪邹二婆婆进入‘四海厅’中落座,让我把此事经过,向谷主及谷主夫人,报告一下。” 吕崖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尴尬场面,遂“喏喏”连声,陪着邹二婆婆,走向“四海厅”内。 经过这段短短时间的淳于泰业已从相当惊怒的心情中,镇定下来,目注卜新亭,皱眉问道:“卜兄,看来邹二婆婆此举,竟还是先获得了你的同意?” 卜新亭道:“属下经过考虑,觉得还是这样做法。比较好……” “好”字方出,潘玉荷便接口说道:“好些什么?孟玉飞回来时。看见这种情况,岂不怒极心疯,生出巨大祸变?“她边自发话,边自手指桑秀青所化的满地血肉,脸上神色,显然不甚愉悦。 卜新亭苦笑道:“需玉飞回不来了。他已死在桑秀青的前面。” 潘玉荷吃惊道:“孟玉飞也死了么?难道也是死在那‘慈心太君’邹二婆婆手内?” 卜新亭方一点头。淳于泰便诧然说道:“这事必有原因,否则。 邹二婆婆何以如此狠毒?再说,孟玉飞身怀‘大悲三艺’,属于绝世高手。也不该死得如此容易?“卜新亭躬身一礼。陪着笑脸说道:“谷主着实圣明,孟玉飞与桑秀青二人的死因,便由于精擅‘大悲三艺’绝学。” 淳于泰“哦”了一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邹二婆婆大概是记起了昔年‘大悲庵主’与‘浮尘子’联手洙除‘寰宇五恶’之仇……” 卜新亭点头道:“谷主猜得不错……” 接着。便把后谷发生之事,及孟玉飞如何死去情况,向淳于泰、潘玉荷报告一遍。 潘玉荷静静听完以后。双眉微蹙说道:“邹二婆婆杀害孟玉飞之举,卜兄足出于意料。自然无法阻止。但不知你却为何同意让她再以‘霹雳子’,对付桑秀青。并帮助她完成这种计划?” 卜新亭一抱双拳,向潘玉荷躬身说道:“属下在答辩此事之前,要先请谷主及夫人认定一项原则。便是相信卜新亭身受谷主天高地厚之恩,鞠躬尽瘁,誓死以报,故而,属下之一切措施,莫不为‘神工谷’利益着想。” 淳于泰生恐卜新亭心中不悦,含笑说道:“卜兄不必解释,对于你的忠诚才干,我欣慰佩服已极,哪里会有丝毫怀疑不信之理。” 潘玉荷比较厉害,在淳于泰加以抚慰之下,向卜新亭含笑说道:“卜兄,或许你的想法过于高明,遂使我有难解之处。” 卜新亭何等聪明,听出潘玉荷话中有话。扬眉笑道:“夫人不必客气,若有所疑,尽量对属下质询就是。” 潘玉荷笑道:“不是质询,是向卜兄请教,本谷中损折之孟玉飞、桑秀青夫妇。这样两位绝世好手,怎说反有利益?” 卜新亭苦笑道:“他们两人的价值不同,孟玉飞之死,对本谷有损,但桑秀青之死,却对本谷有利。” 这几句话儿,仿佛蕴有玄机,连淳于泰也听得有点莫名其妙起来。目注卜新亭道:“卜兄此话怎讲?其中定含有高深哲理。” 卜新亭道:“道理虽有。并不高深,我们先以孟玉飞来说,孟供奉一身绝艺,遽告丧生,自然是本谷损失,但属下已对谷主及夫人,报告事实经过,当时变起突然,确非属下之力,所能阻止挽救。” 潘玉荷点头道:“我知道那种情况,并未责柽卜兄。” 卜新亭道:“人死不能复生,属下发觉孟玉飞死去,知晓损失已成,到此为止,莫再扩大。” 潘玉荷双眉微蹙地,向卜新亭茫然问道:“卜兄这想法,原极正确。但为何知而不行,反帮助邹二婆婆,再复杀死桑秀青,使损失扩大,‘神工谷’中,又损失一名高手?” 卜新亭苦笑道:“夫人请想,桑秀青与孟玉飞是恩爱夫妻,若知孟玉飞遭了邹二婆婆毒手,怎肯善罢干侬?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道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令我们暂时瞒住此讯,日后也将败露,那时’神工谷‘中立将天翻地覆,祸起萧墙,又将送给傅天华一个发动阴谋的绝好机会。“淳于泰与潘玉荷听得双双为之动容。 卜新亭继续说道:“于是,属下遂于‘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之下,斗胆作了决定。” 潘玉荷道:“什么决定?就是帮助邹二婆婆,第二度再下辣手,除掉桑秀青么?” 卜新亭点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反正孟玉飞一死,事难两全,属下便考虑留下邹二婆婆等。‘寰宇四恶’与留下桑秀青,究竟是何者对本谷较为有利?” 潘玉荷毫不迟疑地接口发话说道:那还用问,桑秀青纵然身怀‘大悲三艺’,武学极高,一人也比不上皱二婆婆等四人之力……“卜新亭笑道:“属下便是与夫人看法相同,才助邹二婆婆,除去桑秀青,使这‘寰宇四恶’好安心为本谷效力……” 淳于泰听至此,一声长叹,伸手轻执卜新亭的肩头,点头赞道:“卜兄真是我股肱良材,除桑秀青,保留‘寰宇四恶’之举,处理得极为允当,但……” 说到这个“但”字,他忽然顿住话头,不说下去。 卜新亭善伺人意地,低声陪笑问道:“谷主但些什么?是不是担心‘寰宇四恶’心肠既毒,功力也高,更得四人结盟,声势不小,将来或许会尾大不掉,对本谷构成心腹之患?” 淳于泰目露凶芒,略一点头,表示嘉许卜新亭反应敏捷,猜对了他的心思。 卜新亭向邹二婆婆及吕崖业已走入的“四海厅”大门口,看了一眼,嘴皮微动,改以“蚁语传音”向淳于泰耳边说道:“启禀谷主,属下也考虑及此,这四位魔头,均是穷凶极恶之人,见了本谷资产,难免不起觊觎之念,。最好防他一着,留个后手。” 说至此处,又改以极低语音;向潘玉荷陪笑道:“夫人,属下适才是与谷主商议一件机密大事,故而用‘蚁语传声’相谈,少时谷主定会对夫人说明……” 话犹未了,‘潘玉荷便面含微笑,摆手低声说道:“你们尽管以密语相谈,我不会生甚误会,卜兄无须再加解释。” 这时,淳于泰也以“蚁语传声”,向卜新亭耳边悄然发话问道:“卜兄,你打算怎样留个后手?” 卜新亭笑道:“谷主若是有兴,我们便各书四字在掌,彼此对照一下,看看心思是否一致?” 淳于泰点了点头,转面向潘玉荷笑道:“夫人的怀中黛笔,请借给我和卜兄一用,看看是否能与三国古人,诸葛、周郎的掌中之计相同?” 潘玉荷一面递过眉笔,一面含笑说道:“心思每人不同,可说变化万端,要想使所定策略,不谋而合,恐怕不容易吧?” 淳于泰微笑不语,用黛笔在掌中写了四个字儿后,便递与卜新亭。 卜新亭也写了四个字儿,掌心向下掌背向上地,目注淳于泰道:“谷主请与属下一同翻掌,彼此对证一下。” 淳于泰略一颔首,与卜新亭同时把手一翻,掌心向上。 潘玉荷目光注处,发觉他们在掌心之中,写的都是“无影之毒”四字。‘这八个字儿,使她看得失声叫道:“哎呀,你俩果然不谋而合,写的都是……” 淳于泰一施眼色,截住潘玉荷的话头,不令她把掌中字迹,说出口来,并呵呵大笑说道:“英雄之见,果然略同,看来我与卜兄,不单媲美诸葛周郎,也可以说是当世武林的‘使君与操’了。” 卜新亭受宠若惊地,躬身陪笑说道:“谷主才过魏武,德迈豫州,属下腐草秋萤,怎敢……” 语犹未毕,突有谷中弟子,驰来报道:“启禀卜总管,有三枚巨大红色骷髅,从谷口水道之中,顺流冲来。” 卜新亭“哦”了一声,双眉微蹙道:“谷主与夫人,请先回‘四海厅’中,属下去潭边看看,所谓三枚巨大红色骷髅,究竟是什么来路?” 淳于泰目注潘玉荷,低声道:“夫人先去与那邹二婆婆敷衍一番,我和卜兄,同去潭边看看。” 潘玉荷知道对于邹二婆婆,不宜过分冷落,遂答应一声,单独走入厅内。 淳于泰与卜新亭一同行往潭边,并冷笑说道:“既是骷髅,则来路不问可知,定是欧阳溯的‘骷髅帮’徒,所弄花样。” 卜新亭双眉深聚地,想了一想说道:“欧阳溯能来得这样快么? 据我推料,这帮南荒凶邪,至少还要在一二日后方可赶到送死。“淳于泰道:“我不是说这三枚骷髅,是代表欧阳溯本人,或许由他左近党羽,故弄玄虚,期收先声夺人之效。” 说至此处,业已走到了那潭寒冷山泉岸边。 两人注目看去,果见三枚红色骷髅,为波浪所涌,从谷口方向,顺着水流,慢慢漂来。这三枚骷髅,不单色泽鲜红,并甚巨大,约比寻常骷髅,大了十倍左右,显然决非人类头骨所制。 淳于泰目光略注,侧顾卜新亭道:“卜兄传令,派艘小船,把那三枚红色骷髅,弄上岸来,给我看看。” 卜新亭恭身领命,正待发令派船,陡然听得潭水之中“波”的一声。 这声怪晌,是那三枚红色骷髅,未经任何接触,竟告自行爆炸。 但骷髅虽然自行爆炸,却并未散去,只在水面之上,形成六个血红大字,写的是“后三日,夜三更!” 淳于泰看得从鼻中冷“哼”了一声,嘴角微披地,向卜新亭哂然说道:“原来对方是用‘骷髅传书’,这种手段,只可惊吓一般俗子,用来对付我们,却未免小家子气,看来这号称执掌南荒霸业的‘骷髅帮’,也高明不到什么地步。” 卜新亭的脸色,却相当沉重地,缓缓说道:“蜂蛰之毒,往往会甚于蟒蛇,谷主千万莫对‘骷髅帮’存任何轻视心理,请看看这大片潭水,成了什么色泽?” 淳于泰目光再注,不禁吃了一惊! 那六个“后三日,夜三更”的血红大字,业已消失,但偌大的一片潭水,竟全都变成了暗红颜色。 淳于泰见了这种情况,牙关一咬说道:“万恶狗贼,污我灵泉,这……这潭水还……还能饮用……” 一语未了,已有几条大鱼,和数十条小鱼,肚腹朝天地,浮出水面。 如此情形,显示潭水有毒,卜新亭双眉挑处,满面恨毒神色,向随侍同来的谷中弟子喝道:“传我口令,谷中上下人等,一律禁饮潭水,即连其他井水泉水,于饮用之前,也要先以银针,试察水中有无毒质。” 那名弟子,喏喏连声,退去传令。 卜新亭眉腾杀气,目闪凶芒,向淳于泰说:“谷主,你看欧阳溯的‘骷髅帮’徒,有许多阴险毒辣?幸亏本谷中另有不少甘井灵泉,否则,岂不被他们断了我们的饮水之路?” 淳于泰道:“这潭水是活水不是死水,潭中毒质,最多三日,定可散尽,但三日以后的潭水色泽,多半会再红一次。” 卜新亭起初微怔,旋即会意笑道:“谷主之意,是要使‘骷髅帮’的南荒群寇,尽数伏诛,片甲无归,将他们的颈血,把潭水再度染红?” 淳于泰也从脸上浮现一片阴森杀气,点头说道:“当然不容他们有一个人漏网,卜兄刚才不是还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么?” 卜新亭笑道:“好,让我把与南荒群寇拚斗之责,去交付给邹二婆婆等‘寰宇四恶’……” 淳于泰不等卜新亭话完,便即皱眉道:。“卜兄,在本谷与‘骷髅帮’作殊死恶战之际,应该是傅天华老贼的活动良机,你想他会不会……” 卜新亭好似有绝对把握地,接口答道:“会,一定会有所蠢动,故而属下才打算把恶斗南荒群寇之责放在‘寰宇四恶’头上,好让谷主、夫人、许供奉及属下等,竭尽全力,布置罗网,诱使傅天华入伏,将其一举歼灭。“淳于泰听得眉飞色舞地,狞笑一声说道:“卜兄多多费心,只要此举遂意,心腹之患得除,‘骷髅帮’。又被毁灭,等于是‘神工谷’的霸业已成,四海八荒,谁敢不服?” 卜新亭笑道:“谷主放心,这次是属下图报谷主深恩的绝好机会,卜新亭必尽全力,纵令粉身碎骨,卜新亭亦在所不惜!” 他们一面笑谈,一面回转“四海厅”内。 这时,潘玉荷已与“慈心太君”邹二婆婆举杯畅饮,谈笑甚欢。 潘玉荷见淳于泰等入厅,遂向卜新亭含笑问道:“卜兄,那三枚巨大红色骷髅何来?是不是欧阳溯的‘骷髅’徒,故弄玄虚,耍什么花样?” 卜新亭点头笑道:“夫人圣明,猜得丝毫不错,那是‘骷髅帮’中人物所用的‘骷髅传书’。” 潘玉荷道:“传什么书?是不是约定彼此决战的时日?” 卜新亭陪笑答道:“正是:对方除了把决战时日,定于三日后的三更时分,并留下‘神工成齑粉,四恶化幽魂’等狂妄话儿!” 淳于泰听得卜新亭加了这“神工成齑粉,四恶化幽魂”二语,不禁心中好笑地,暗暗赞许。 果然那位恶中之恶,脾气最坏的“慈心太君”邹二婆婆,于闻言之下,立即暴怒形诸神色地,目射凶芒,冷笑说道:“欧阳溯这个狗东西,委实狂妄绝伦,淳于谷主请给我老婆子一枝将令,三日后,狗贼来时,由我独当头阵,倒看是谁他幽魂,谁成齑粉?” 卜新亭向邹二婆婆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南荒群凶是倾巢来犯,声势不小,老婆婆虽是武勇盖世,也不宜独任其难……” 话方至此,吕崖在旁念了声“无量佛”号,接口笑道:“当然不能让邹二姊独任其难,欧阳溯既有‘四恶化幽魂’之语,便请淳于谷主,把这群狂妄南荒狗贼,交给我们‘寰宇四恶’兄妹,加以超度便了。“卜新亭笑道:“吕道长等同盟兄妹,若能一齐出战,自操必胜之券,问题只在‘恶弥勒’了空,与‘恶学究’杨未等二位,是否能及时赶到?” 吕崖尚未答言,邹二婆婆已在一旁说道:“‘寰宇四恶’从来不轻言诺,我保证了空老六,和杨老大,至迟于明后日间,一定会来到‘神工谷’内。” 第十九章 暗中维护 卜新亭于邹二婆婆言语中得知“寰宇四恶”中,是以“恶学究”杨未的年龄最长,遂向吕崖含笑问道:“杨学究齿德最尊,了空大师则排行第六,道长和邹二婆婆是……” 吕崖不等卜新亭再往下问,便自接口笑道:“既称二婆婆,当然是我二姊,贫道则比了空尚小两岁,故而在‘寰宇九恶’之中,顺序第七。” 他们互相笑谈畅饮之间,果有谷中弟子来报,说是“恶学究”杨未与“恶弥勒”了空已到,在谷外通帖求见。 淳于泰大喜,正拟一齐出迎,卜新亭却向他躬身说道:“谷主与夫人,既然亲迎贵客,属下便告个假儿,抽点空闲,安排另外要事。” 淳于泰猜出他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安排“无影之毒”以便控制“寰宇四恶”,免贻后恶,自然立刻点头应允。 但卜新亭等淳于泰、潘玉荷、皱婆婆、吕崖等出迎新来的“寰宇双恶”之后,却并未在这“四海厅”中,作甚布置。 他是先走回自己的居处,取了坛陈酒,再向“九指醉客”许中阳所居的“静楼”走去。 到了“静楼”,许中阳恰巧刚刚用完功毕,见卜新亭提着一只酒坛走来,遂含笑问道:“卜兄提来这只酒坛则甚?是送我的么?” 卜新亭坐了下来,叹口气儿说道:“这两日烦心之事太多,想来与许兄饮上几杯,解解忧闷,并请你对我这珍藏名酒,品尝品尝。 许中阳“哦”了一声,目注卜新亭道:“卜兄有何事烦心?是你私人之事,还是有关淳于谷主的‘神工谷’中大事?” 卜新亭苦笑道:“小弟自受淳于谷主厚爱重用以来,早已把本身的一切荣誉名利,甚至于生死二字,均置度外,哪里还会为自己烦恼?” 许中阳道:“这样说来,是‘神工谷’中又生了什么祸变?” 卜新亭点头说道:“是桩大大祸事,又死了两位供奉。” “供奉”二字,使许中阳听得大大一惊,愕然问道:“‘神工谷’中供奉,因熊古香兄已死,除我以外,只有孟玉飞、桑秀青二人……” 卜新亭听他说至此处,接口说道:“小弟正是说这孟玉飞、桑秀青等这两位供奉,他俩业已惨遭不测!” 许中阳几乎不敢相信地瞠目问道:“卜兄是说孟玉飞和桑秀青二人,都……” 卜新亭神色郑重地,接口点头说道:“正是这两位身怀‘大悲三艺’的新来供奉,业已双双惨死。 许中阳从卜新亭的神色之上,看出他不是虚言,这才有点相信,向他骇然问道:“孟玉飞武功不弱,桑秀青据说比他还胜一筹,他们怎会死得这般容易?难道此事又是那神出鬼没的‘天机剑客’傅天华所为么?” 卜新亭摇头道:“不是,孟玉飞是死在‘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的猝然暗袭之下……桑秀青则被我与邹二婆婆,合谋除去。” 这“合谋”之语,使许中阳听得好不惊奇,但他尚未发话问询,卜新亭已把前后经过,娓娓加以叙述。 许中阳静静听完,叹息一声,说道:“邹老婆婆委实太凶太狠,其余‘寰宇三恶’,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成群结党地来到此间,‘神工谷’中,可要多事了。” 卜新亭苦笑道:“小弟便是为此忧烦,特地弄坛陈酒,来与许兄,好好放怀畅饮一番。” 许中阳道:“别人可以来个‘且凭一醉解千愁’,或是‘事大如天醉亦休’,但卜兄却不行,你是‘神工谷’中总管,应该要殚智竭力,为淳于谷主分忧解闷,以报知遇之恩。” 卜新亭向许中阳投过一瞥钦佩目光,含笑说道:“许兄有所不知,小弟凡遇忧苦无计之时,便想饮酒,等到有七八分酒意,往往会大动灵机,想出许多奇妙策略。”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把那坛陈酒的泥封打开。 泥封才破少许,一阵浓烈酒香,便已弥浸室内…… 许中阳用鼻连嗅,“咯”的一声,咽下了一口馋涎,抚掌大笑说道:“好酒呀!好酒!卜兄既然会在酒后大动灵机,生出巧妙计策,则我倒要好好敬你几杯。” 这时,卜新亭已把坛中美酒,舀出三巨觥来,摆在许中阳面前,另外再斟满了一只中型酒杯,向他举杯笑道:“许兄是当世酒仙,量如沧海,小弟则斗勺之饮,两者无法相比,我只好一杯换你三巨觥了。”‘.说完,便把那中型酒杯凑向唇边,一倾而尽。 许中阳目注卜新亭,“呵呵”大笑说道:“卜兄真会占人便宜,一杯要换三巨觥,天下哪里会有这等的好事?” “九指醉客”许中阳话虽如此说,却仍把面前的三巨觥,接连饮尽。 卜新亭又替他斟满三巨觥,含笑说道:“许兄不是要好好敬我几杯么?假如你认为这样饮法,不太公平,那小弟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彼此同以巨觥对饮好了。” 这位“眇目张良”,语音一毕,正举起另一只巨觥,许中阳已向他连连摇手。 许中阳边自摇手,边自笑道:“不必,不必,还是三觥对一杯吧!卜兄是绝顶聪明之人,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赞同这种不公平的办法?“卜新亭略一沉思,目注许中阳道:“许兄大概是因为这酒儿色香双绝,风味极隽,要想多饮几杯,不让我勉强奉陪,乌龟吃大麦地,把它糟蹋。” 许中阳双眉一轩,“哈哈”笑道:“知己,知己,卜兄真是我的知己!常言道:”酒逢知己干杯少‘,来来来,我又要饮三巨觥了。“说完,接连倾杯,真不愧有当世武林的“第一酒仙”之称,喝得豪迈已极。 但等许中阳把这三巨觥酒喝完,却摇了摇头,“咦”的一声,皱眉说道:“奇怪,这酒儿毫无火气,极易入口,却怎的劲头这强? 区区六觥下喉便使我略有酒意?“ 卜新亭笑道:“许兄不要装了,这整坛酒,不过十斤,我早就听人说过,许兄曾在长安酒肆之中,大发豪兴,把肆中所存的百余斤陈酒,一齐饮了个干干净净。” 许中阳点头道:“这倒确有其事,但我饮完一百一十八斤陈酒以后,立即醉仆长街,差点被马车辗死,那场丑儿,出得大呢话方至此,头儿一低,竟仆伏在面前桌上。 卜新亭连叫了两声“许兄”,许中阳均不答应,显已烂醉如泥,沉沉睡去。 卜新亭站起身形,面含微笑地,自语说道:“许兄,昔年一百一十八斤陈酒,只不过使你醉仆长街,但今日我这六觥美酒,却最少会使你醉卧三日三夜以上。” 自语一毕,便走过邻座,弯腰抱起许中阳,把他放在床上,盖好棉被,并将许中阳身上所藏的那柄“青昊匕”寻出,揣向自己怀内。 这时,卜新亭又语意十分恍惚地,向许中阳以极低语声,喃喃说道:“许兄,你一生与酒结缘,人颇正直,希望你便因酒醉之故,能逃过这场劫数!” 卜新亭语毕,飘身下楼,又对楼下的侍者说道:“许供奉酒醉高卧,也许会睡上两三日,才得醒来,你们除奉传召,不许登楼惊扰。” 侍者自然“喏喏”连声,恭遵总管训示。 卜新亭不去“四海厅”中,直等宴会散后,才去后宛,单独参见淳于泰。 淳于泰颇为关心控制“寰宇四恶”之事,一见卜新亭,便向他悄然问道:“卜兄,你把那‘无影之毒’,准备好了没有?” 卜新亭笑道:“谷主放心,属下业已准备妥当,今后对于‘寰宇四恶’,有可利用之处时,尽量加以利用,只一发现渠等怀有狼子野心,便能立即制其死命。” 淳于泰听得欣然色喜地,低声问道:“卜兄是怎样施展‘这无影之毒’?此事决不能露出丝毫痕迹,因为杨未等‘寰宇四恶,,均是年老成精,狡猾透顶之人,万一被其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便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卜新亭笑道:“属下是把‘无影之毒’,暗暗撒在‘寰宇四恶’的居所床上,那时,他们正在‘。四海厅,中与谷主放怀饮酒,归去定即醉卧,’无影之毒‘又系慢性,不到发作时,决无丝毫迹象可寻,哪里会露出马脚?” 淳于泰大喜之下,正待夸奖,卜新亭却从怀中取出那柄‘’青昊匕“来,向淳于泰含笑递去。 淳于泰见状一怔,微皱双眉问道:“这柄‘青昊匕,,不是业已赠送’九指醉客‘许中阳了么?卜兄怎么又把它取回了?” 卜新亭笑道:“属下于布置‘无影之毒’后,巧遇许老供奉,被他拉去‘静楼’饮酒……” 淳于泰“咳”了一声,接口说道:“这位许兄,也未免太客气了,定然是他拜托卜兄,把这‘青昊匕’,带来还我……” 卜新亭连摇双手,面含微笑说道:“谷主猜得错了,许老供皋饮酒过量,竟告醉倒;在他未醉之前,说他轻易不醉,但只一倒,往往会昏睡三日……” 淳于泰道:“照这样说来,聚歼南荒群凶之事,许中阳兄竟不能参与了?” 卜新亭笑道:“谷主既已把对付南荒群凶之事,交给‘寰宇四恶’负责,便不必再惊动许老供奉,否则,他们之中,又难免起摩擦。” 淳于泰颔首道:“卜兄说得也对,‘但这柄。’青昊匕‘,却又是什么……” 卜新亭道:“这是许老供奉深恐在他醉卧期间,南荒群凶来犯,遂命我暂时将‘青昊匕’,交还谷主,仗以防身,并发挥威力,克敌制胜。” 淳于泰扬眉笑道:“我还用不着这柄利刃,倒不如由卜兄带在身边……” 卜新亭躬身道:“还是请谷主暂时存用,因为属下打算借重谷主,诱使那‘天机剑客’傅天华出头,把这心腹大患,一举除却。” 淳地泰听得精神一振,急急问道,“卜兄打算怎样诱敌?你是如何安排?” 卜新亭笑了一笑,不肯高声说明,竟凑向淳于泰耳旁,不令第三人与闻地,对他悄悄报告。 淳于泰一面聆听,一面点头,等卜新亭详细讲完,一挑拇指,含笑说道:“卜兄判断正确,安排绝妙,此举深得我心,纵是汉室子房复生,也不及你这‘眇目张良’,神机妙算的了。” 卜新亭好似受宠若惊地,抱拳躬身说道:“谷主过奖,c骷髅帮‘既定来期,在三日后的三更之前,。谷内定甚平静,傅天华也必等待机会,不会在期前作怪,,谷主请与夫人,趁隙用功,把那几桩杀手,准备得充分_点;“淳于泰颔首一笑,果然把那柄“青昊匕”揣向怀内。 卜新亭向淳于泰告别之后,又向字文娇所居的静室走去。 他边自踽踽独行,边自嘴角之上;浮现出得意笑容。 照“神工谷‘?的最近情况看来r处境并不太顺,故而,卜新亭为何脸上浮现得意笑容的原因,别人颇难猜测,只有他自己知晓。 到了宇文娇所居静室之前,卜新亭并不打算进入惊扰,只向秋菊等略为询问,知道宇文娇陪同傅玉冰,情况安宁,伤势渐痊后,便心中宽慰地,点头一笑,走向别处。 谁知卜新亭刚一走去,这宇文娇所居静室之中,竟又发生了事端。 所谓事端,是秋菊送走卜大总管后,于外室房梁之上,发现一封小柬。 这封小柬是信封一角钉入梁木,显见送书人是位玄功极高的内家高手。 秋菊一身功力,亦颇不弱,轻轻纵起,以左手五指,抓紧屋梁,再用右手,慢慢把书信拔出,不令其受到损害。 落地一看,书信并未封口,也未书写受信者姓名,秋菊遂向与她站在一起的夏荷注目问道:“二姊,这信儿内容,我们可以看么?” 夏荷目光转处,略一沉吟,向她点头说道:“既未封口,又未署名,我们自然可以先看,。倘若事关重要,再复禀姑娘,否则,便不必惊动她了。” 秋菊闻言,便抽出信笺,只见笺上只有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两句话儿。写的是:“神奸诛戮神工保,万恶除时首恶除。” 笺末,则龙飞凤舞地署着“天华”二字。 夏荷一旁注目之下,失惊问道:“这署名‘天华’之人,是不是在此神出鬼没,屡屡生事,令谷主十分头痛的‘天机剑客’傅天华?” 秋菊点头道:“二姊难道未从对方掷书入木,而对我们不曾丝毫惊动的一举之上,看出他的高明程度么?不是那位‘天机剑客’,还会是谁?”‘夏荷瞿然道:“既是此人,三妹还是进入内室,禀报经过情形,并将这封书信,呈缴姑娘过目为妥。” 秋菊点了点头,装好那封书信,便向内室走去。 这时,傅玉冰因服了罕世灵药,不单内伤早愈,连“大悲三艺”也已悟彻,只是每日与宇文娇互相研究拆解,以期精熟而已,故而并不忌有人打扰。 听得有人叩门,傅玉冰便暂时中止与字文娇研究之举,侧颐室门,含笑问道:“何人叩门,是秋菊么?有事尽管进来。” 这四名侍婢,自幼追随傅玉冰,故而,她几乎仅从叩门声息之上,便可大略听出来人是春兰、冬梅,抑或夏荷、秋菊。 秋菊听得这样吩咐,便推门进入室内。 宇文娇目光注处,见秋菊手中持有一封书信,便向她含笑道:“菊姑娘是来送信的么?这信儿是谷主抑或沐相公所书?,,秋菊不等宇文娇往下再问,便摇头笑道:”宇文姑娘猜错了,这封书信是‘天机剑客’傅天华所书,但封面却空白无字,不知是写给谁的?“傅玉冰闻得是自己爹爹手书,遂一把接过,暂不观看内容,先对秋菊注目问道:“这书信由何人送来?抑或怎样发现?” 秋菊遂把发现书信经过向傅玉冰陈报一遍。 傅玉冰仔细听完,才把信笺抽出观看。 宇文娇在看了那“神奸戮诛神工保,万恶除时首恶除”等两句话儿以后,便向秋菊笑道:“菊姑娘,你去替我们炖碗雪耳吃吃,并关照其他三位姑娘,无论任何人,想进内室,也必须由你们先来通报一声。“秋菊知趣,绝不多问地,点头领命退去。 宇文娇见秋菊退出静室,便目注傅玉冰道:“玉妹,你对这‘神奸诛戮神工保,万恶除时首恶除’等两句话儿,有何深切体会?” 傅玉冰目注笺纸,想了一想答道:“第一句容易体会,似乎是我爹爹嘱咐对谷中群恶,可以行诛,但对‘神工谷’这片基业,却不必毁弃。” 宇文娇听得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傅伯父这种意见,极为正确,方令世局大乱,山河变色,胡骑纵横,留此一大片干净土,作为避秦桃源,或仁人志士的民族复兴基地,委实有此必要。” 傅玉冰道:“我当然也同意这种见解,但后一句‘万恶除时首恶除’,却有点难懂……” 宇文娇听她说至此处,秀眉双挑,接口说道:“这两句意思,我倒可以体会,因为我先前心中有几桩疑问,直到如今,才恍然获得解答。” 傅玉冰把两道似水秋波,凝注在宇文娇的粉脸上,向她诧然问道:“宇文姊姊有什么疑问,请说出来给小妹听听。” 宇文娇目光一扫四外,压低语声说道:“根据傅伯父各种神出鬼没,毫无迹象可寻的惊人作为,我断定他老人家在这‘神工谷’中,必有一个十分巧妙,并出人意料的障眼护身策略;否则作起事来,决不会那等称心趁手。” 傅玉冰颔首道:“宇文姊姊的这种猜测,与我相同,但我空自费尽心机,也揣摩不透我爹爹他老人家,是怎样护身?怎样障眼,才能瞒过淳于泰、潘玉荷以及‘眇目张良’卜新亭等经验老到者的精明耳目。” 字文娇失笑道:“我也猜不出来,但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傅伯父倘若不动声息,暗下辣手,向淳于泰报复前仇,会十分容易地,称心如愿。“ 傅玉冰颇以为然地,“嗯”了一声说道:“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不动声息地下手,自然要比大张旗鼓,来得容易多多,我认为爹爹下此之图的用意,大概是要把淳于泰留给穆小衡二哥来手刃雪恨,免得穆二哥亲仇难复,抱憾终生。” 宇文娇道:“玉妹这看法虽极正确,但却只猜对一半。” 傅玉冰讶然问道:“宇文姊姊定有高见,另一半呢?” 宇文娇指着傅玉冰手中笺纸答道:“另一半的答案,我起初也不明了,如今则悟出业已由傅伯父写在这笺纸之上。” 傅玉冰向笺纸略一注目,扬眉问道:“宇文姊姊是指这第二句‘万恶除时首恶除’么?” 宇文娇满面佩服神色,点头说道:“正是,我认为傅伯父分明有良好机会,却不下手诛戮淳于泰之故,一半由于要留给穆兄弟亲手报复不共戴天之仇,另一半则期望由于淳于老贼,把隐伏各处的一般万恶凶邪,都引来‘神工谷’中,驱虎吞狼,一网打尽,使江湖上道长魔消,清平上一段岁月。” 傅玉冰妙目之中,闪射异采地,扬眉娇笑说道:“是这样么? 这真是一种悲天悯人的伟大襟怀!“ 宇文娇道:“傅伯父的这种襟怀,不单伟大,正在极为有效地逐渐实现之中。玉妹请想傅伯父首先诛戮潘玉龙,使雷远岑成了废人,然后除去‘倚红狂士’熊古香,如今听说又在几位新来供奉中,起了纠纷,身怀‘大悲三艺’的孟玉飞、桑秀青夫妻,竞都同已身遭惨死……” 傅玉冰听得秀眉双皱地,接口说道:“他们死得也未免太快一点,竟然使我辜负‘大悲庵主’遗嘱,无法再为她老人家清理门户。” 宇文娇笑道:“这种万恶之徒,跟我们又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死了便好,倒无须定必亲手加刃,玉妹请想,日内由‘骷髅帮,帮主欧阳溯所率领的南荒群凶,即将来犯,双方对拚之下,定必互有伤亡,那时伯父再正式出面,率同你及穆兄弟,诛除老贼,扫荡残余,不单复产雪仇,武林中也吾道大昌,奸邪匿迹的了。“傅玉冰听得眉飞色舞地,目闪神光说道:“这样看来,大举已在目前,我们练功之举要加紧进行才好。” 宇文娇笑道:“‘大悲庵主’遗教中的一些精髓,原为克制孟玉飞桑秀青之用,如今孟桑二人业已身亡,似乎无须苦参,即告足够应付,何况玉妹服食灵药,功力倍增,如今只等穆兄弟等参研透彻以后,便可合力与老贼一搏!” 傅玉冰秀眉忽蹙地,目中泪光微闪说道:“别的事儿,我可与穆二哥合力施为,不辞赴汤蹈火,但诛戮淳于泰报复大仇一事,却希望能由穆二哥独任其难。” 宇文娇轻轻点头,目注傅玉冰道:“我懂得玉妹之意,你是由于淳于老贼毕竟对你有二十年教养深恩,有点不忍下手?” 傅玉冰叹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何况他对我只有杀母之仇,穆二哥则父母双亡,亿万家产又被老贼夺去,仇恨比我深得太多,由他下手复仇,比较合情合理。” 说至此处,忽然侧顾宇文娇,扬眉问道:“宇文姊姊,小妹连日之间,只顾一意参研,却忘记询问姊姊所获进度……” 宇文娇笑道:“我不贪功,只对‘三艺’中的‘无相般若神功,苦心研练,以收护身灵效,至于对’大悲七剑‘及’大悲七掌‘,则仅略窥门径,备与玉妹喂招便足,故在一意专精之下,所获已不浅。” 傅玉冰听得颇为高兴地,轩眉笑道:“既然如此,姊姊请回趟‘四海厅,好么?因为我们已有几日不曾看见黄大哥和穆二哥,应该去看看他们的练功进境,并通报彼此情况。” 宇文娇看了傅玉冰一眼,含笑说道:“我去‘四海厅’原无不可,但玉妹此处……“ 傅玉冰嫣然一笑,截断宇文娇的话头说道:“姊姊放心,你知道我的进度,既服灵药,又得绝艺,此时便与淳于老魔或卜新亭一拚,亦无败理,何况南荒群邪,既已定期来犯,则在期前更不致有何变故,最多请姊姊快去快回便了。” 宇文娇道:“对了,玉冰妹如今的功力,高我太多,我纵在此,也不会对你有太大用处。” 傅玉冰以为宇文娇生气,慌忙陪笑说道:“姊姊莫要生气,小妹不是这种意思……‘宇文娇见她情急之状,不禁”扑哧“一声,失笑说道:”谁会和你生气,我替你看看你的穆二哥去,大概最多一个时辰,定必回转,玉妹且独自用功,以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说完,便向傅玉冰含笑告别,走出室外.室外仍由夏荷、秋菊二人轮值,宇文娇不等她们动问,便笑道:”我到’四海厅‘中,去去就回,你们好生伺候你家姑娘i即令谷主或夫人来时,也应先向你家姑娘通报一声,莫要倏然闯入。“夏荷、秋菊双双领命,秋菊并娇笑说道:“适才卜大总管行时,并留下信号火箭一枝,万一有何急事,信号一升,立即来援,不会出甚差错。” 宇文娇点头道:“这样最好,荷姑娘多费点心,我在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之间,定会赶返。” 夏荷、秋菊“喏喏”连声,宇文娇便往“四海厅”中走去。 才到穆小衡所居静室之前,便望见黄衫客,在室外负手蹀踱。 宇文娇抢前几步,“咦”了一声问道:“大哥怎不在室内练功,却在室外蹀踱?” 黄衫客满面神光地,扬眉微笑说道:“穆兄弟虽然不吝绝学,把‘大悲三艺,对我公开,但我却不愿贪多,只对其中的’无相般若神功,妙诀,加以参研,有所得后,便出为穆贤弟护法。” 宇文娇笑道:“大哥与我居然心意相通,我也不肯贪多,只对‘无相般若神功’,研参有得……” 话犹未毕,忽然想起黄衫客的末后一语,便向他略表惊奇地,注目问道:“大哥,你说你为穆兄弟护法,这‘护法’二字却是何意?因为穆兄弟如今……” 黄衫客不俟宇文娇往下再问,便含笑说道:“娇妹有所不知,穆贤弟天资英纵,对于‘大悲七剑’、‘大悲七掌’等精微招式,按图索骥,稍一过目,便能记住,唯那‘无相般若神功’,却必须苦心参悟……” 宇文娇听至此处,嫣然一笑说道:“这种情况,大家都是一样,我和大哥,还不是专心就此参研,只有玉妹,因服灵药之故,才成就最高,领悟最快。” 黄衫客目注宇文娇,扬眉笑道:“我知道玉妹曾服‘紫芝药,,但穆贤弟福缘不浅,另有奇遇。” 宇文娇大感诧然地,“咦”了一声,问道:“穆兄弟人在静室之中,苦苦用功,这奇遇却……却是从何而来?” 黄衫客道:“我和穆贤弟正在苦苦参研‘无相般若神功,,期收防身灵效之际,门外突起叩扉声息……” 宇文娇好奇心切,忍不住问道:“这叩扉之人是谁?难道又是那位神出鬼没的‘天机剑客’傅老前辈?” 黄衫客道:“我开门一看,人踪已杳,只有一个小盒,留在门外,盒中盛着一瓶丹药,瓶上并书有‘速服’二字。” 宇文娇问道:“这是一瓶什么丹药,大哥可认得出么?” 黄衫客摇了摇头,向她含笑说道:“我虽不识,但蜡丸之上,写得分明,便是‘昊天二宝’其中之一的‘再造九还丹,。,,宇文娇想起一事,秀眉微蹙问道:”那’吴天二宝,中的‘再造九还丹’淳于老贼不是给了他的宠姬潘玉荷么?怎会又被人送到穆兄弟所居静室门外?“黄衫客双肩一耸,扬眉含笑答道:“其中奥妙,谁能解得开呢? 反正潘玉荷所得,与穆贤弟所得的两瓶,‘再造九还丹’中,必有一瓶属于假货。“宇文娇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穆兄弟获得这瓶‘再造九还丹’后,是怎样加以处理?” 黄衫客道:“瓶外既书有速服二字,‘穆贤弟处理方法,便有所遵循,自然是立即服入腹内。” 宇文娇双眉微蹙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仉为何这样大胆,如此行险,万一那不是什么、”再造九还丹。而是穿肠毒药,岂不令穆兄弟……“他话犹未毕,黄衫客便接口笑道:_“我们因有把握,才如此做法,否则,宁可不食,也不会贪。渗冒险,宇文娇有所不解地向黄衫客讶声问道:”大哥,你与穆兄弟的把握何来?“黄衫客笑道:“因为穆兄弟过目即认得药瓶外所书的‘速服’两字,体作‘魏碑’,正是他师傅手笔。” 宇文娇恍然顿悟地,点头一笑道:“原来如此,真被我猜得对了,这位傅老人家。竟把宛如虎穴不亚龙潭的‘神工谷’魔巢,当作了无人之境。” 黄衫客笑道:“穆贤弟服药后不久,便感全身气血暴涨,骨节酸疼,我遂出护法,让他好好调元运气,把灵药药力,流转周身。 必对新学旧练的各种功行,大有助益。“ 宇文娇以一种万分佩服神色,摇头叹道:“傅老人家即去玉妹之处传书,又来此送药,于‘神工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中,居然不露丝毫痕迹,这种神通本领,真令人佩服之至。” 黄衫客闻言,目注宇文娇,低声问道:“传书?传什么书?” 字文娇遂把所经之事,向黄衫客说了一遍。 黄衫客听清经过,“嗯”了一声说道,“这样也好,所有的恩怨纠缠,都在南荒群凶来犯的那役之间;统统清算,作一了结。“宇文娇向这位轩昂魁梧的意中人;掠过一瞥含情目光,低声问道:“大哥,淳于老魔率领‘寰宇四恶’,与南荒群凶决斗之事,我们参不参加?” 黄衫客略作寻思以后,摇摇头道:“狗咬狗的事儿,我们何必参加,应该养精蓄锐地,以全力贯注帮助穆贤弟报仇雪恨才是,好在事先已向卜新亭请了假儿……” 字文娇一面聆听,一面却在微微摇头。 黄衫客发现他这种神情,讶然问道:“娇妹不同意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参加淳于老魔与南荒群凶决战?” 宇文娇嫣然一笑,目注黄衫客说道:“我不是认为大哥的意见不对,而是突然发觉,我问得有点多余,因为我们在‘神工谷’中的一切主要行动,均有人预为安排,到时只要听命行事就是。” 黄衫客道:“有人安排?娇妹此语是指‘天机剑客’傅老前辈?” 宇文娇笑遭:“不是这位老人家还是谁呢?据我看来,淳于老魔事事都落入傅老前辈的神机妙算之中,大概是恶贯满盈,必难逃死的了。” 黄衫客双目中闪射神光地,悄然说道:“淳于老魇虽然是恶贯满盈,死星照命,有点当局者迷;但‘神工谷’中还有个厉害脚色,我们必须加强警惕,绝对不可对其轻视,稍有大意,否则,一着差误,满盘皆输,,弄坏了傅老前辈苦心布置的精妙棋局,那真惭愧死了。” 宇文娇道:“大哥所说的厉害脚色,是指潘玉荷?抑或卜新亭?” 黄衫客缓缓说道:“潘玉荷只是武功不弱,并无什么特别可怕之处,卜新亭则文韬武略,‘无所不精,一身武功也善藏若虚,令人始终估料不透,他究竟有多深浅?” 宇文娇银牙微咬秀眉一挑说:“大哥说得是,我也深觉此入神秘可怕,趁着卜新亭还未起疑,把我们视为心腹之际,找个机会,把他除去好么?“ 黄衫客苦笑一声,摇头叹息说道:“娇妹的意见虽好,但机会却太以难找,否则,傅老前辈大概早就下手,先行剪除淳于老魔的这个得力羽翼。” 宇文娇有点不以为然地,眉梢微挑说道:“那也不一定,每人境遇,各不相同,或许傅老前辈所等不到的机会,竟会在我们的面前出现。” 黄衫客听她这样说法,只得点头说道:“若有机会,娇妹当然不可错过,但非有绝对把握,不宜冒险出手,因空空儿一击不中还可远飚。我们却一击不中,便坏了大事,在这为山九仞之际。最怕功亏一篑,委实等于一幅工笔挂图之中,着不得丝毫败笔。” 字文娇向黄衫客抛了一个妩媚白眼,娇笑说道:“大哥放心,我懂得轻重,识得利害,决不会鲁莽从事;适才之语,只是说万一有这机会,摆在面前,便不妨给它来个当机立断。” 黄衫客连连点头,正待答话,突然眼角一瞟,转过身形,向约莫十一二丈以外的一座影壁,抱拳笑道:“壁后何人,是不是卜大总管?” 影壁之后,“哈哈”一笑,果然转出了“眇目张良”卜新亭的潇洒身形。 卜新亭这一现身,不禁使宇文娇的一颗芳心为之“卜卜”连跳。 她心跳之故,是不知适才自己与黄衫客所谈的背后之言。是否被这位卜大总管听取了去? 不会听见还好,万一被他听见…… 字文娇念转未毕,面前人影略晃,卜新亭业已点尘不惊地,飘身纵了过来,向她目光一注,含笑问道:“字文姑娘,你要来个什么当机立断?” 这句话儿,问得宇文娇的心跳加速,“卜卜”“卜卜”地,几乎要跳出腔子以外。 但转念一想,觉得卜新亭既作此问,足见他只闻尾语,前面的话儿,不会听去,机密并未泄漏。 于是,这位也久闯江湖经多见广的红粉女杰,便定下心来,使神色尽量保持平静地,面含微笑道:“我是与黄大哥在此闲谈,觉得那‘天机剑客’傅天华,十分阴恶,万一撞在我们手中,便给他来个当机立断,替谷主除此大敌。” 黄衫客本来也颇悬心,在听了宇文娇答话以后,不禁暗赞她应对得体。 卜新亭也于听完话后,点头笑道:“当然,当然,宇文姑娘与黄老弟不论谁能建此奇功,谷主必然感激不尽,予以特别赏赐……” 说至此处。语音微顿,叹了一口气道:“但这种能令人‘当机立断,的’机会,,恐怕不容易有;因傅天华作事精细异常,他好似布下精妙棋局,我们的一举一动,往往都落在他的预先算计之内。” 卜新亭语中的“精妙棋局”四字,使黄衫客与字文娇,全都听得心神一震! 他们不知道这是巧事,抑是卜新亭故意用话暗点? 这时,卜新亭目注宇文娇,含笑又道:“宇文姑娘不是在照拂风姑娘么?……” 宇文娇不等他再往下问,便接口说道:“凤妹伤势,业已痊愈,如今正调息行功,期能提早复元,我避免在旁惊扰,遂抽暇来此,看看黄大哥和穆兄弟。” 卜新亭侧顾黄衫客,含笑问道:“黄老弟,你不是向我请了假儿,与沐老弟一同练功么?如今既已出室,想必大有成就?” 黄衫客以一种惭愧神色,苦笑说道:“穆贤弟虽欲以绝艺相传,但属下资质鲁钝,领略为难,遂索性放弃,出室护法,让穆贤弟疑,遂满面通红地,立即截断话头自行住口。 黄衫客看了宇文娇一眼,含笑间道:“娇妹,你想说什么话儿,为何欲语又止?” 宇文娇目光再扫四外,确定左近确实无人,方自靠近黄衫客的耳边,以极低语音,悄然地说道:“大哥,你方才曾否听得有人,以极上乘的传音功力,在你耳边密语?” 黄衫客果然谨慎,虽与宇文娇业已耳鬓厮磨,仍不怕费力地,以“蚁语传声‘’神功,绝不容第三人与闻地,对宇文娇耳边,专注答道:”有,有人以传音密语,告知我们机密未泄,但今后一切言行,务须谨慎,免得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字文娇听说黄衫客所闻,与自己相同,遂也以传音密语,向他问道:“小妹耳中也闻同样密语,大哥以为发话之人,是不是傅老前辈?” 黄衫客毫不考虑地,便应声以密语答道:“除了这位神出鬼没的老人家外,不会再是别人。” 宇文娇表示佩服地,叹息一声说道:“我也觉得是他老人家,但不知这位老人家怎能把‘神工谷’的严密风哨,视如无物,而时常藏身在我们周围,加以照应指导?” 黄衫客笑道i“这就是前辈人物的不可企及之处,要不然傅老前辈怎么当得起武林公赠的‘天机剑客’之称,与我们口中所说的‘神出鬼没’?” 宇文娇道:“大哥请为穆兄弟护法吧!我仍回去陪伴玉妹,希望他们两人,能在南荒群邪来犯之前,一齐功德圆满。” 直到此时,宇文娇才不再以玄功密谈,恢复了自然谈话。 黄衫客点头道:“娇妹应该快回去,玉妹方面,需人照拂,万万出不得丝毫差错。” 宇文娇闻言,立即向黄衫客含笑为别,转身走去。 但她才一转身,行未数步耳边便又听得蚊哼似的语音,笑道: “宇文姑娘……” 宇文娇悚然一惊,立即止住脚步。 耳边密语又起,依然带笑道:“宇文姑娘不必止步,你且慢慢行走,边走边听,才不致引起旁人疑窦。” 宇文娇只得乖乖听话地,如言举步。 耳边密语笑道:“我是穆小衡之师即傅玉冰之父傅天华,有桩极重要的事儿,想拜托字文姑娘,希望字文姑娘能慨然应允。” 字文娇想不到这位老前辈,居然有事要拜托自己,真不禁有点受宠若惊之感。 她要想答话,并也能施展“蚁语传声”神功,但因不知对方人在何处,故而无从传起。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连连点头,表示愿意接受傅天华的任何拜托。 傅天华似已看到宇文娇的点头动作,又以传音密语,对她笑道:“‘多谢字文姑娘的义薄云天、慨然应允,我要对你拜托的,不是一桩小事,而是一桩’托孤‘大事……” 这“托孤”二字,宛如霹雳当头,震惊得宇文娇,愁锁双眉,止住脚步。 傅天华的蚊哼语音再起,缓缓说道:“宇文姑娘不走也好,你且在右前方的那块青石之上坐下,我对你一倾肺腑。” 字文娇目光一注,见右前方两三步外,一丛花树之侧,果然有块长条青石,遂走到石边,如言坐好。 刚一坐好,耳边密语又起,向她问道:“宇文姑娘,关于昔年穆小衡之父穆星衡,怎样身遭惨祸,夫妻双亡,把一座世外桃源似的‘隐贤庄’,化为灰烬之事,你知道么?” 字文娇仍是连连点头,代表答复。 傅天华又复问道:“宇文姑娘既知其事,定也知道谁是这场大祸变的罪魁祸首?” 关于这项问题,不是再以点头作答能尽心意的,宇文娇不禁秀眉双蹙。在脸上现出了惶惑神色。 耳边密语笑道:“宇文姑娘,假如你想答话,便向你斜对面丈许以外。那丛密密花树之中传声。” 宇文矫总并知晓了傅天华藏身之处,立即凝聚玄功,向对方指定之处传声说道:“昔日‘隐贤庄’祸变,自然是因为淳于泰这老贼,忘恩负义。谋夺产业而起。” 她的语音才住,傅天华便叹息接道:“宇文姑娘,你说错了。 淳于泰虽是一只忘恩负义的贪心豺狼,但引狼入室之人,却是我傅天华,故而我才是害得我恩兄穆星衡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这番话儿,使宇文娇听得无语可答。 傅天华的传音又起,继续向宇文娇的耳边说道:“昔年,我受穆恩兄天高地厚之恩,结果竟替‘隐贤庄’,引进淳于泰这只豺狼,害得穆恩兄家败人亡,照理说来,我是否应该在穆恩兄夫妇绝命之时,相随地下,以死谢罪?” 宇文娇暗凝功力,传声接口说道:“白子以死谢罪之举,晚辈不敢苟同,你应该负起为穆大侠教抚遗孤,报复深仇之责。” 傅天华道:“对了,我便是为了‘教抚遗孤,报复深仇’八个字儿,才忍死廿年。如今,遗孤业已长成,大仇也将得报,责任已完。傅天华是否该自赴黄泉,待奉穆恩兄夫妇?” 宇文娇无法从正面驳斥傅天华的论点,只得秀眉微蹙地,从侧面说道:“不行,遗孤虽已长成,大仇却尚未得报……” 话方至此,傅天华便自接口说道:“宇文姑娘放心,在大仇未报之前。我会尽量珍惜我这条生命,但在报仇之后,却非立即殉义,追随穆恩兄夫妇于九泉之下不可,故而今日才向宇文姑娘一吐胸臆,表示托孤。” 字文娇自然想劝傅天华打消这种念头,却苦于一时语塞,想不出适当词令。 就在她愁眉不展,心中暗忖之间,傅天华又复说道:“其实,因为我曾下苦心,施展了特别手段方可在‘神工谷’内,来去自如,随时皆有机会把淳于泰老贼,置于死地;但我总觉得,积恨廿年,杀一人难为复仇消恨,何不趁此机会,把举世中所有著名凶邪尽量引来,或是下手诛戮,或设计使其自相残杀,这样作法,既对整个江湖大有裨益,也可使穆恩兄夫妇的九泉英灵,略觉安慰。” 宇文娇好不容易地,想出了一种相劝方法,遂趁着傅天华语言略顿之际,向他传音说道:“傅老人家,你苦心孤诣地,为故友抚教遗孤,报复深仇之举,我们大是敬佩,但对于‘自尽谢罪’一层,却不敢同意。” “天机剑客”傅天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对于穆恩兄夫妇,负咎太深,除了相随泉下,别无他途,宇文姑娘怎会不同意呢?” 字文娇道:“侄女是就玉冰妹子立论,傅老人家怎能忍心使玉妹在刚刚知晓其真实身世之下,便又作无父孤雏?” 傅天华“哦”了一声,缓缓说道:“不要紧,她的情况不同,一来在我自尽之时,她的母仇已报,武林中也告清平;二来她与穆小衡两意相投,已成爱侣,更有宇文姑娘及黄老弟等友好在旁,虽然难免悲痛,但却绝不孤单的了。” 宇文娇听他词意坚决,皱眉问道:“傅老人家,你一定不肯打消这种念头?” 傅天华低低一叹,仍以“蚁语传声”笑道:“人之在世,但求心安,我已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地负疚廿年,如今也应该让我心安理得地,寻一解脱才对……”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然后更坚决地说道:“宇文姑娘,你不必再复劝我,我心意已决,你们也无力阻止,、只须知道原因,并严格遵守一项原则就是。” 宇文娇也知无法劝解,只好向那丛花树之中,传声问道:“傅老人家,请你把所谓‘原则’解释一下。“ 傅天华听了宇文娇的问话,应声答道:“这项原则就是在我死前,绝不能让你玉冰妹子先行知晓我蓄有此意,只请宇文姑娘于事情发生以后,告诉她我不得不死之故,免得她镇日忧戚,多受痛苦!” 宇文娇向那丛花树中,一抱双拳,传声叹道:“老人家对于玉冰妹子,真是爱护得无微不至……” 一语未毕,傅天华也相当伤感地,接口说道:“冰儿是我唯一骨血,我听任这颗掌上明珠,在仇人贼中,一住廿年,何尝不想于深仇得雪后,一享天伦之乐,但……” “但,字才出,忽然顿住话头,悄然道:”卜新亭来了,字文姑娘和他应付。? 语毕寂然。略过片刻,果然在“四海厅”的来路方面,闪出了“眇目张良”卜新亭的飘忽人影。 宇文娇为免引起这位相当聪明的卜大总管起疑,遂索性仍在原处,端坐不动。 卜新亭行过此处目光一瞬,瞥见宇文娇坐在一丛花树之前,不禁愕然问道:“宇文姑娘,你和黄老弟谈完话儿了么?怎么不回凤姑娘静养之处,却在此处打坐?” 宇文娇听他开口发话,方从那条青石上,缓缓取消端坐之势,站起身形,眉头微皱答道:“我与黄大哥谈完,便想回转玉妹静居之处,谁知行经此处,居然有点蹊跷……” 这“蹊跷,,二字,使卜新亭听得吃了一惊,不等宇文娇语毕,便急忙问道:”‘什么蹊跷?宇文姑娘请快点说给我听,难道你竟发现敌踪?或是……“宇文娇故意逗他,摇手一笑说道:“卜大总管会错意了,我不是发现敌踪,是在行经此处之际,突然心中烦乱,像是有甚祸事灾变,即将发生模样。” 卜新亭“哦”了一声,颔首说道:“我明白了,宇文姑娘因突觉心神烦乱,遂就地静坐,略为调息,以求重朗灵明,恢复正常状态。” 宇文娇抬手一掠云鬓,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我的行为,虽然不能和你们这等特出高手相比,但多年内家苦学,于心神镇定方面,也绝不致轻易有所动摇,如今突然有此现象,恐怕不是吉兆吧?” 卜新亭笑道:“‘神工谷’开谷在即,大敌又接踵而来,正乃多事之秋,字文姑娘在心灵上有所感应,足证修为精深,似乎与‘吉凶’二字无甚关系?” 宇文娇微微点头,面带娇笑说道:“但愿如此,南荒群凶即来寻仇,卜大总管业已布置妥当。智珠在握了吧?” 卜新亭那只独目之中,神光一闪说道:“关于迎敌南荒群凶之事,业已把全部责任,交给新来本谷的杨、邹、吕及了空大师等四位担当,我与淳于谷主、潘夫人,设法诱出傅天华,加以全力搏杀。” 宇文娇心中一动,想利用机会,代替傅天华探听机密,遂佯作十分关切地,向卜新亭低声问道:“卜大总管打算怎样诱出傅天华?那位‘天机剑客’,十分刁钻,不容易使他上当,你定的是什么样的锦囊妙计?” 卜新亭向宇文娇看了一眼,摇头笑道:“常言道:”有法不传六耳,天机不可泄漏‘……“字文娇在心中方骂了声“老狐狸‘,卜新亭又复满面含笑地。 往下说道:“宇文姑娘请勿误会,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因为那傅天华的神通太大,万一他竟隐身左近,听出了我的计谋,岂不令一片苦心,顿时付诸流水?” 宇文娇知晓卜新亭所作布置,定甚歹毒,但仍不肯死心地,再加试探说道:“卜大总管既恐泄漏机关,被人听去秘密,则何不向我来个‘蚁语传声’?“ 卜新亭仍未答应字文娇之请,摇头笑道:“不必,不必,漫天撒下金丝网,哪怕鱼儿不上钩?我对于我的锦囊妙计,颇有自信,字文姑娘只静看好戏便了。” 宇文娇见他不漏丝毫口风,双眉一蹙又道:“卜大总管有自信么?你自信到什么程度?”一卜新亭毫不考虑地,毅然接口说道:“百分之百,假如我所定谋略,不能成功,我愿意拔剑自刎,向淳于谷主谢失职之罪!” 说完以后,目注宇文娇,扬眉问道:“宇文姑娘,还要不要再行调息宁神……” 宇文娇一来知晓傅天华的心腹托孤之语,已对自己说完,二来又恐卜新亭在此多作勾当,容易使傅天华泄漏踪迹,遂不等他往下再问,便接口说道:“好了,我如今心神已宁,不需调息,且和卜大总管一同走吧。” 卜新亭笑道:“我正要去玉凤姑娘静居养病之处,巡查巡查,谷主只有这一位掌上明珠,委实出不得丝毫差错,必须特别加强防卫不可。” 宇文娇想起傅天华传书之事,不由冷笑一声,卜新亭反应敏捷地,立即问道:“宇文姑娘冷笑则甚?莫非玉凤姑娘的静室左近,也曾发理敌踪?” 宇文娇自然不肯说出实情,只向卜新亭摇了摇头笑道:“傅天华大概也知卜大总管布下天罗地网,不肯贸然前来,故而他虽有为女报仇之语,却并未对我玉妹,采取更进一步的激烈的行动。” 卜新亭笑道:“他不来算他运气,我在玉凤姑娘的养病静室周围,共设有七道厉害埋伏,傅天华若有蠢动,定中算计,多半可为谷主除此大患。” 宇文娇边行边自“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卜大总管竞把我玉凤妹子,当做了钓鳖香饵,你那七道埋伏,布置相当巧妙,连我和春兰、秋菊等人,也丝毫无甚察觉。“ 卜新亭双眉微蹙地,叹息一声说道:“我本以为傅天华一定上钩,准备等钓住他后,再让玉凤姑娘,报复一掌之恨,谁知这老贼狡猾不来,如今只得把所谓‘钓鳖香饵’,请淳于谷主亲自担任的了。” 宇文娇恍然有悟地,目光一亮说道:“卜大总管所设诱出傅天华之计,竟是要淳于谷主亲自为饵地,廿冒奇险么?” 卜新亭“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一来谷主神功,盖世无敌,二来他更穿有护身宝衣,纵然冒险,危险决不会很大,故而,我才敢突出奇兵,下了这么一着棋子。” 说话之间,业已走到傅玉冰所居静室左近,卜新亭遂向宇文娇含笑说道:“宇文姑娘,你去招呼玉凤姑娘吧!并代我致意,希望她早点复元,好参与歼灭南荒群寇之战,‘看场热闹。” 话完,略一挥手,便向傅玉冰所居静室右边的大片山树阴影之中走去。 宇文娇目送卜新亭身形杳后,方进入傅玉冰所居静室。 傅玉冰见她回来,急忙迎前问道:“宇文姊姊,我黄大哥与穆二哥,把‘大悲三艺’,练得怎么样了?” 宇文娇笑道:“一样,一样……” 傅玉冰被她这两句没头没脑的答话,弄得莫名其妙地,一皱双眉,望着宇文娇,茫然道:“宇文姊姊,什么叫一样一样?” 宇文娇道:“黄大哥和我一样,穆兄弟则和你一样,不是一样一样么?” 傅玉冰仍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地,摇了摇头,向宇文娇苦笑叫道:“宇文姊姊,你莫打禅机哑语好么?穆二哥是怎样和我一样,黄大哥又怎样和你一样?” 宇文娇含笑答道:“黄大哥浅尝便止,只习‘无相神功,,略增护身功力,岂不是和我一样?穆兄弟也服了罕世灵药,苦参奥秘,可望大成,岂不是和你一样么?“ 傅玉冰听得好生欣喜,目注宇文娇笑道:“姊姊说清楚点,他服了什么罕世灵药?” 宇文娇道:“服的是。‘吴天二宝’中的‘再造九还丹’。” 傅玉冰怔了一怔,茫然不解问道:“那‘再造九还丹’,不是给了潘玉荷么?又是谁有这大神通,能弄来给穆二哥服用?” 宇文娇拉着傅玉冰的柔荑素手,扬眉笑道:“除了既是你爹爹,又是穆兄弟恩师的那位傅老人家之外,还有谁能具有这大神通……” 傅玉冰听至此处,妙目中闪动泪光,凄然欲泣地,深蹙双眉,接口说道:“我爹爹的神通,确实不小,能把这铜墙铁壁的虎穴龙潭,当作无人之境,但他老人家既有如此神通,即为何不来和我见上一面?可怜我认仇为父,廿年有余,连亲生父母是个什么样儿,都……都……都从……”从来不……不曾见过……“说至后来,傅玉冰已语音抽咽,话不成声,两行泪珠,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宇文娇见了如此情况,心中忖道:“玉妹因渴念她爹爹,亟于一亲亲情,尚且如此悲伤,若是知道了傅老人家向我托孤,准备以死谢罪,追随其恩兄穆星衡夫妇,于九泉之下的决定时,不知将悲恸到何等地步?” 她心中动念,鼻间也酸,照样地流了两行珠泪! 傅玉冰蓦然发现宇文娇也在流泪,愕然问道:“宇文姊姊,我是因感怀身世,触绪兴悲,你却为何这等伤感?” 宇文娇边自以袖拭泪,边自摇头叹道:“玉妹孺慕情深,心中凄苦,你爹爹策划复仇之事,何尝不也费尽苦心?他老人家盱衡全局,不得不以整个武林祸福,及廿年深仇为重。玉妹应该对你爹爹这种强自矫情举措,多加体谅才好。” 傅玉冰被她说得玉颊微红,点头答道:“我当然体会得出我爹爹的左右为难。避轻就重之意,只期望早点复仇雪恨,荡灭群凶,便可在他老人家膝下,旦夕侍奉,乐享天伦的了。“说到“旦夕侍奉,乐享天伦”之际,傅玉冰业已目中闪射出湛然神光,破涕为笑,玉颊上双现梨涡,仿佛正是在她爹爹面前。 承欢膝下模样。 宇文矫越是看到傅玉冰的高兴神情,心中便越是凄凉。双日依然湿润。微蕴泪光道:“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又道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宇文娇侠肝义胆,本是性情中人,故而在这句话儿出口以后,又复控制不住情绪,珠泪夺眶而出。 傅玉冰见状大惊,急忙拉着宇文娇的手儿问道:“字文姊姊,我已经笑了,你怎么还在哭呢?你突说出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以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等语。却是什么意思?” 字文矫伸手揽住傅玉冰的细腰,与她同坐床边。把语音放得极为柔和。缓缓问道:“玉妹,你休怪我说丧气话。我来问你,关于你爹爹所策划为你穆二哥报仇复产之事,是否凶险极多?” 傅玉冰丝毫不曾迟疑,立即答道:“当然十分凶险。‘神工谷’内。好手如云,除了‘天时’以外。‘地利’、‘人和’二者。 均被淳于老魔占尽,我们一切图谋。都是在险中弄险。“宇文娇点头道:“既是在万分凶险之中,则包括你我。及你爹爹傅老人家、黄大哥、穆二哥等,是否既可能侥幸成功。也可能惨遭……” 傅玉冰仍然不加思索地。应声答道:“成功、成仁,若能二者得兼,自然最好;否则,在一场生死交关的搏斗中。定必有人成功,有人成仁。这几乎人人皆知之理,姊姊问起则甚?” 宇文矫道:“完全成功,自不必谈。万一在我们人中,有所牺牲时,玉妹会不会经不得打击,感情过分脆弱?” 傅玉冰牙关一咬,以一种毅然神色说道:“不会。我深信我禁得起任何考验。常言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要成仁取义,死得光明磊落,便虽死犹生,哪怕是我本人,我也毫无所憾。” 宇文矫连连点头,并连连摇撼着傅玉冰的玉臂说道:“玉妹说得极对,你要切切记住你如今所说成仁取义,虽死犹生,我们应对死者一致敬佩,不可过分伤感之语。” 她反复揭示之下,倒把傅玉冰弄得有点迷惑起来,以两道湛如秋水的目光,盯在字文娇的脸上,诧然问道:“宇文姊姊。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之中,好像蕴有禅机?” 宇文矫失笑道:“是么?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竟有会打禅机的如此高深学问。” 傅玉冰道:“怎不是打禅机呢?听你说话之意,仿佛我们这群人中。定会有人遭遇到什么样的不幸事情?” 字文娇叹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玉妹业已说过,只是成仁取义,死亦留芳……” 话犹未了,傅玉冰便噘着小嘴,不悦“宇文姊姊,你这嘴中怎么老是死呀死的,听来刺耳之极,我们虽不怕死,却也不宜过于丧气。” 字文娇觉得自己伏笔业已作够,使傅玉冰在心理上有了准备。 遂赶紧改变话题,轩眉笑道:“好,玉妹既然嫌我丧气,我们便改个话题谈谈,你行功怎样?假如南荒群寇突来。双方决斗在即,可不可以……” 傅玉冰昕出宇文娇问话之意,接口答道:“可以,可以,我如今已可以拚斗任何强敌。” 字文娇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面命春兰通知卜大总管,说玉妹业已复元,请他撤去所布埋伏。一面去往‘四海厅,。帮助黄大哥为穆兄弟护法好么?” 傅玉冰闻言之下,一蹙双眉,默然不语。 宇文娇发现傅玉冰这种神色,讶然问道:“玉妹是否认为我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妥?” 傅玉冰把两道秋水眼神,凝注在宇文娇脸上,微微摇首,缓缓说道:“字文姊姊的想法,并无什么不妥,但淳于老魔与潘玉荷,知我复元,必来探视,或是传唤相见,我已悉本来身世之下,绝难认贼作父,万一在情绪方面,有所激动,不能控制,甚或露了马脚,勾起老贼疑心,岂不使我爹爹的一番苦心布置,前功尽弃,付诸流水?” 字文娇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玉妹考虑得极是,你打算就在这静室之中,等到南荒群寇来犯时,再复出面?” 傅玉冰道:“那倒不必,我们可以悄悄外出,去到‘四海厅’中,为穆二哥暗中护法,只是无需先向淳于老魔报告……” 话方至此,门外突然有人弹指轻扣,并听得秋菊语声,悄然报道:“谷主驾到。” 傅玉冰秀眉立皱,向宇文娇附耳说道:“宇文姊姊请先出去应付一下,目前我不想与这淳于老魔见面。” 字文娇点头一笑,站起身形,迎出室外.她刚刚走出内室,淳于泰刚刚走进外室。 宇文娇不等淳于泰开口,便自抱拳笑道:“恭喜伯父……” 这一声“恭喜伯父”,真把淳于泰恭喜得有点莫名其妙,诧然问道:“‘神工谷’中,风波迭起,大敌将至,贤侄女这‘恭喜’之语,却从何来?” 宇文娇微笑道:“南荒群丑之来,无非送给伯父一个绝好树威机会,借以镇慑八荒百派,完成武林霸业而已……” 无人不喜奉承,故而宇文娇话方至此,淳子泰业已“呵呵”大笑,接口说道:“贤侄女真是解人,但你‘恭喜’二字……” 宇文娇也不等淳于泰话完,便自接道:“我玉风妹子,内伤已痊,难道不应该向伯父道喜么?” 淳于泰闻言喜道:“我就是关心凤儿伤势,才于百忙中抽暇来此探望,如今她既已痊愈……” 他是边自说话,边自举步向内室走去。 宇文娇见状,知道淳于泰人极凶狡,若是勉强拦阻。必将引起这老魔疑念,遂灵机一动,稍为提高语音,含笑叫道:“伯父进去时,举动请轻一点,莫要惊醒玉凤妹子,我刚刚为她按摩完毕,让她酣然再睡上一场好觉,便是没事人了。” 宇文娇的这番话儿,明里是请淳于泰举动放轻,暗里却是嘱咐内室中的傅玉冰,来个装睡应付。 傅玉冰是冰雪聪明之人,一闻此语,便知宇文娇不便拦阻淳于泰进入内室之意,便扯过一幅锦被,盖在身上,侧面向壁,佯作熟睡。 淳于泰听得字文娇之语后,向她含笑点了点头,果然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入内室。 入室一看,傅玉冰果已熟睡,淳于泰走近床边,略为注视她脸上气色,压低语声,向站在身旁的宇文娇说道:“字文贤侄女,这事奇怪。凤儿脸上气色,怎么这样好法?似比未伤之前。还要……” 字文娇接口笑道:“玉风妹子一来资质绝世,二来身上又穿有伯父所赐宝衣,故而虽受袭击,只是一时震荡,伤并不重,连日静养行功,又服了不少罕世灵药,不单气色甚好,可能连内功修为方面。也会更进一步的呢!” 淳于泰深以宇文娇所说为然,连连点头说道:“贤侄女说得对。 让风儿索性好好静养几日,一切事情。均莫参与……““均莫参与”四字方出,宇文娇已在一旁连连摇手。低声笑道:“不行,不行,玉凤妹子的倔强个性,伯父应该知道,她已经对我说过,非要参与南荒群丑的来侵之战不可。” 淳于泰双眉微蹙,略一寻思说道:“参加却不妨,困歼灭南荒群凶之事,我已授命给新来的四位供奉负责,本谷其余诸人,多半不会出手,就让凤儿选个安全所在,看场热闹便了。“字文娇故意大拍马屁,娇笑着说道:“那根本不用选择,玉风妹子最安全的所在,自然是随侍在伯父身边。” 淳于泰摇头道:“字文侄女说得错了,我身边不但不太安全,并还蕴有极大危险。” 字文矫听得一怔,望着淳于泰茫然问道:“伯父此话怎讲?你老人家的绝艺神功,盖世无敌,身边应该绝对安全才对,怎会反而蕴有危险?” 淳于泰双目之中,凶光一转答道:“宇文贤侄女莫要忘了我还有个比南荒群凶厉害百倍,神出鬼没的大仇人‘天机剑客’傅天华,根据‘眇目张良’卜大总管推测,傅天华必将利用南荒群凶来袭机会,突下杀手,而其主要目标,必然是我,我身边岂非充满危险?”。字文娇皱眉道:“卜大总管的这项推测,靠得住么?” 淳于泰微笑道:“我这位得力臂助,才华卓越,真不愧‘张良’之称,一向料事如神,我非常同意他的看法。” 字文娇道:“既然如此,伯父于南荒群凶来袭之时,便不必再露面,反正此事已有新来的四大供奉负责……” 淳于泰以一阵“嘿嘿”阴笑,截断宇文娇的话头,目闪凶光。 轩眉接道:“傅天华蓄意寻仇,绝非躲得过去,故而我不单不藏将起来,反而要身临险境,送给傅天华一个绝好下手机会。” 宇文矫是玲珑剔透之人,自能触类旁通,“哦”了一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伯父是想钓鳖鱼,不惜以你万金之身。自为香饵。 淳于泰低声“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卜大总管精心设计,安排了巧妙牢笼,饶那傅天华老贼,奸猾如鬼,这次也非上当,被我啐尸万段不可。” 这时,躺在床上装睡的傅玉冰,委实别扭已极。她听得淳于泰要设计害她爹爹傅天华,不禁气得暗挫银牙,真想翻过身来。施展新学成的“大悲”绝艺,把他一掌震死。 但一来深知穆小衡的所衔仇怨,比自己更深更重,应该留这老魔。给他亲手报仇;二来淳于泰虽是杀母深仇,却又对自己万分怜爱,抚育了二十年之久,这一掌居然有点击不下去;三来又恐自己功力不够,万一一击无功,便坏了通盘大事。 有了这三点原因,遂使傅玉冰空自暗咬银牙,而仍不得不强加忍耐,未曾出手。 字文娇先前想从卜新亭口中探听机密,未能如愿,如今遂向淳于泰含笑问道:“淳于老伯,你与卜大总管定的是什么锦囊妙计,可不可以先行……” 淳于泰不等她把话问完,便即笑道:“宇文贤侄女,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傅天华那厮太过狡猾厉害,事前绝对漏不得丝毫口风……” 宇文矫知道刺探之事又难如愿,遂摇手笑道:“既然如此。伯父不必说了,到时我不令玉凤妹子在你身边,由我和黄大哥、穆兄弟等,全力保护就是。”- 于泰求笑道:“这佯最好,南荒群凶有新来的四火供奉应付,必将自顾不暇,傅天华的主要目标,又复在我一人身上,凤儿有贤侄女等,悉心护卫,便不致出甚差错……” 说至此处,站起身,一面走向外室,一面对宇文娇低声笑道:“宇文贤侄女,我要去布置一切,风儿仍请你费神照顾,只要她确已痊愈,到时无妨让她去看看热闹,若能生擒傅天华,便交她下手处死,以报复一掌之恨!” 字文娇“喏喏”连声,把淳于泰送出室外。 等到淳于泰去远。宇文娇才回到内室之中,傅玉冰便从床上跳起身来,拉住字文娇,双眉深蹙,恨恨说道:“字文姊姊,适才我真想凝足‘无相神功’,把这万恶老魔,一掌震死,以报杀母之仇,但因种种顾虑,竟未敢出手。“宇文娇向她看了一眼,笑道:“我了解玉妹的矛盾心情,好在恩仇总结之期转瞬即至,玉妹还是以潘玉荷或卜新亭,作为下手对象,把淳于老魔留给穆兄弟处置比较最为妥当。” 傅玉冰微微点头,起身下床说道:“宇文姊姊既作妥当安排,小妹自当从命,我们且去‘四海厅’为穆二哥暗中护法好么?在这最后关头。为山九仞之际,委实出不得丝毫差错。” 宇文娇双眉微蹙,略一寻思笑道:“好,玉妹要去‘四海厅’为穆二弟暗中护法也行,但你却得屈尊一点。” 傅玉冰不解其意,愕然注目问道:。“你这‘屈尊’二字,却是何意?” 字文娇笑道:“因为刚才我还对淳于老魔说谎,说你人在沉沉酣睡之中,如今既欲外出,最好与春兰秋菊等,换上一套服饰,不是有点叫你‘屈尊’了么?” 傅玉冰觚犀微露,嫣然一笑说道:“这算什么屈尊。我也不必换甚服饰,只罩上一件黑色披风,再戴一副面罩,或是人皮面具,便不虞泄漏身份的了。” 宇文娇道:“既然如此,玉妹便索性戴副人皮面具,改作男装,越发稳当一点。” 傅玉冰拗不过她,只得点头笑道:“好,好,改作男装,就改作男装,好在衣服面具,都是现成,并不太过费事。” 两人计议既定,傅玉冰遂戴上人皮面具,着了一件宽大黑色长衫,与宇文娇双双离开静室。 她们走向“四海厅”的途中,虽有桩卡,因字文娇是以本来面日,陪着傅玉冰同行,故而也无人盘问。 行至距离穆小衡所居宾馆约莫三十丈外,傅玉冰便向宇文娇悄然说道:“宇文姊姊,我们蹑足潜踪,悄悄掩至,不要让黄大哥知晓他在为穆二哥护法,我们不妨为他护法。“宇文娇点头同意,两人遂施展绝顶轻功,点尘不惊地悄悄掩至。 果然,黄衫客仍在穆小衡所居静室之外,负手徘徊,丝毫不曾懈怠。 宇文娇秀眉双轩,方想对傅玉凉冰有所诉说,突见傅玉冰以食指竖在唇边,向自己微微摇手。 这种动作,表示噤声,宇文娇自然不敢再复开口,只对傅玉冰投过一瞥询问眼色。 傅玉冰也不发话,只向地上一丛树影之中,伸手指了一指。 字文娇注目看去,只见那丛被月光斜映在地上的树影之中,多了浓浓一段,既非树枝也非树干。 有此发现以后,再循着月光投射方向,注目细看,才看出在一株参天古木的半腰之处,藏了一位黑衣人。 宇文娇虽与傅玉冰并肩而立,仍以“蚁语传声”,不令外人与闻,悄然说道:“玉妹真够细心,有此发现,但不知道此人是谁? 他藏在树上之意,不知是监视黄大哥?抑或想对静室中正在行功的穆兄弟,有所不利?“傅玉冰也以传音密语,向宇文娇耳边说道:“此人身份,似甚神秘,会不会是我爹爹?” 宇文娇心中,也有点猜是“天机剑客”傅天华,闻言之后,含笑传音说道:“我的想法与玉妹相同,但这项猜测,却苦于无法求证,因为我们倘若出声相呼,万一那树上之人,不是傅老人家,岂不弄得天下大乱?” 傅玉冰想了一想,。传音悄声说道:“这样好了,不管树上之人,是不是我爹爹,我们都不必求证招呼,只在暗中加以监视…… 傅玉冰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道:“所谓监视,就是除非发现他对黄大哥或穆二哥有甚不利行动,才出面加以截击制止,否则便大家不动。“ 宇文娇点了点头,以传音密语说道:“这倒好玩,真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我们来时行动,不知已被树上藏人,发觉没有?” 傅玉冰悄声道:“没有,没有,我保证没有,因为我适才为防万一,曾默运‘无相神功’,连姊姊的任何轻微举措,都掩饰得寂静无声,树上那人绝对未曾发觉。” 宇文娇道:“我们要不要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黄大哥耳边密语,告知他树上藏得有人”“傅玉冰妙目转处,略一思忖答道:“无须,黄大哥来回踱步。 只是在室外护法,不会漏甚破绽,我们若一传音。反而会把他弄得心神不定。“她话方至此,宇文娇突然用手轻轻碰了她一下,对她耳边悄然说道:“玉妹注意,树上藏人似乎即将有所行动……” 傅玉冰一面聆听,一面注目,果然看见那树上黑影,探出了半截身形,似乎想对黄衫客有所行动,但又突忍住。 字文娇悄然叫然:“玉妹看出几分端倪了么?树上那神秘人物,有点像是极为狡诈多谋的‘神工谷’大总管‘眇目张良’卜新亭呢?” 傅玉冰银牙暗咬,点头传音答道:“一点不错,我已看出是他,想不到这卜新亭太过刁恶,居然竟对黄大哥、穆二哥有所怀疑,不惜耗费精神时间,亲自在暗中侦察。” 字文娇从一双秀眉之中,突腾杀气说道:“玉妹,我们来作件惊天动地之事好么?” 第二十章 偷袭无功 傅玉冰有点猜出宇文娇用意地,轩眉悄悄问道:“什么惊天动地之事?莫非姊姊想把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先行除掉?” 宇文娇暗凝真气,传音颔首答道:“卜新亭等于是淳于老魔的一只得力右臂,若能先予剪除,自属莫大打击,但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自问没有这高功夫,玉妹绝艺新成,你有把握没有?” 傅玉冰道:“‘把握’两字,谁也不敢断言,但我却觉得试试无妨,这事并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万一一击不中。我们可以推说以为奸细藏在树上,不然为可如此鬼鬼祟祟?” 宇文娇听得心中大喜,颔首笑道:“好,这理由想得甚好,玉妹是打算给他来上一招融‘大悲七剑’之精的‘佛心无边’及‘大悲七掌’之粹的‘慈航法雨’?抑或‘无相般若神功’?” 傅玉冰目光转处。寻思片刻说道:“不必用甚掌招剑法,我还是出其不意地给他一记‘无相般若神功’,或许容易奏效?” 她知道卜新亭功力既高,人又精明狡猾,要想杀他,非骤加奇袋,不易成功,遂在语音一住之时,人已飞身而起。 前一段距离,傅玉冰保持静肃,默然无声,直等扑到那株藏人的参天古木之下,突然功力凝足,双掌迅速翻出。 傅玉冰方发话开声喝道:“尊驾何人?竟在我‘神工谷’中,如此鬼鬼祟祟?” 宇文娇知晓傅玉冰既服灵药,又参绝学,如今功力,已颇惊人,这一翻掌之间,整株参天古木均已在她“无相般若神功”的威力笼罩之上,卜新亭除了硬拚之外,绝对无法轻易逃脱。 谁知事出意外,那条人影竟顺着傅玉冰所发无形劲力,冲天飞起了七八丈高下,半空中冷笑说道:“我是‘神工谷’中,堂堂总管,阁下是个什么东西变的,且给我看看好么?” 这位卜大总管边自发话,边自以“苍鹰搏兔”之势,盘旋下降,似欲向傅玉冰当头扑落。 宇文娇见傅玉冰居然一击不中,便赶紧出面转圆地“哎呀”一声说道:“原来树上之人,竟是卜大总管,请赶紧停手,这真是一场莫大误会,正所谓‘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卜新亭一见宇文娇出面,便即止住向傅玉冰飞扑之势,飘身落地,双眉略皱,诧然发话问道:”宇文姑娘何出此言,难道这对我袭击之人,也是本谷来客么?“字文娇知道事既至此,除了借重傅玉冰的“谷主爱女”身份以外,不易善加解释,遂嫣然一笑,摇头说道:“卜大总管虽具神机妙算,这回却猜得错了,适才出手的这位,不是本谷之客,却是本谷之主。” 这不是“本谷之客,却是本谷之主”一语,却把卜新亭听得越发莫名其妙。 傅玉冰知晓宇文娇心意,一旁娇笑叫道:“卜大总管,真对不起,你难道不认我了么?” 傅玉冰以本音发话,毫未加以掩饰,故而卜新亭入耳之下,便“哎呀”一声,满面惊奇神色地,抱拳说道:“是凤姑娘么?你…… 你的伤势,已经好了? “傅玉冰因卜新亭业已听出自己语音,遂不再解除化装地,点头说道:“我已经完全好了,因想念黄大哥穆大哥,‘欲来探望,宇文姊姊拦阻不住,遂要我易容前来,免得万一遇上什么神出鬼没的’天机剑客‘,又生凶险。” 宇文娇听得暗暗点头,认为傅玉冰对于为何易容前来之举,辩护得恰到好处。 卜新亭方自把头略点,“哦”了一声,傅玉冰竟又采用攻势防卫战术,向他注目问道:“卜大总管,你鬼鬼……你……你藏在树上则甚?竟使我误会是敌人潜伏,以致出手,幸亏我的功力不够,你的反应快速,身法敏捷,才不会出甚岔子,万一有所误会,却……叫我如何交代?” 宇文娇也在一旁,扬眉含笑说道:“玉妹是把卜大总管当作在‘神工谷’隐现无常,屡屡生事的、‘天机剑客’傅天华,遂突然发难,想报一掌之恨。” 卜新亭尚未答话,黄衫客也把双眉一挑,以一种不悦神色,冷然说道:“这也难怪,我与穆贤弟,是新来‘神工谷’之人,而来此以后,谷中又屡生事端,卜大总管遂不得不隐身在侧,随时加以监视……” “监视”二字才出,卜新亭便满面苦笑地,连连摇手,截断黄衫客的话头,接口叫道:“黄老弟,你这‘监视’二字,。却是大大误会……” 卜新亭语音至此,独目凝光,向傅玉冰看了一眼,缓缓又道:“黄老弟请想想,不单谷主对你十分器重,屈为‘二总管’之职,沐老弟更是凤姑娘所交好友,我对你们,哪里还会有什么不能放心之处?” 黄衫客向他看了一眼,抱拳问道:“卜大总管既对属下未存疑念,为何又隐身在侧,暗中加以察看呢?” 卜新亭道:“黄老弟请莫再用‘监视’或‘察看’字眼,我隐身在侧之意,是对你和沐老弟,暗中加以保护。” 黄衫客为之一怔,愕然皱眉问道:“暗中加以保护?听卜大总管这样说法,莫非我和穆贤弟竟还有甚凶险?” 卜新亭“哼”了一声,正色点头答道:“不错,我发现有人将对老弟或沐老弟有所不利,才隐身在侧,企图…… “黄衫客不等卜新亭话完,便急急问道:“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卜新亭伸手向右侧三四丈外的一株巨树一指,双眉微轩,朗声答道:“是谁我也不知,藏身之处却是那株巨树,但经过风姑娘的这场误会,恐怕业已悄悄溜掉,不会等在那里送死?” 黄衫客浓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有这等事?我们且过去看看吧!” 语音甫落,身形一闪,便到了卜新亭所指那株粗可抱合的巨树之下。 宇文娇等,自也纷纷闪身,一同赶到。 经他们细加搜索,树上空空。但于主干之间,却发现了一个用指力所书的大大“傅”字。 宇文娇觉得傅天华居然被卜新亭暗中缀上,情况相当凶险,幸亏自己等赶到出手,才使这位老人家安然脱身,遂以相反语气,对傅玉冰叫道:“哎呀!在这树上隐藏的,才是‘天机剑客’傅天华呢!若非玉妹莽撞出手,他多半会被卜大总管擒住。 傅玉冰当然懂得字文娇这明为责备,暗为嘉勉之意,略一低头。缓缓说道:“我作错了,耽误了卜大总管的一件天大功劳,请卜大总管,多多担待。” 卜新亭慌忙一抱双拳,向她安慰说道:“风姑娘请千万不要有这等说法,我独自一人,未必是那傅天华的对手,哪里擒得住他? 最多不过乘他欲对黄老弟有所不利之际,用厉害暗器,给他一个意外袭击而已,是否能够奏效,根本拿不准呢?“说至此处,眉峰微聚地,目光一转。又道:“傅天华既然逸去。 可能又到别处生事,我得赶紧追缉监视,不能再在此夕\留,凤姑娘请与黄老弟等,好好谈一谈吧。“傅玉冰道:“卜大总管,你若见了我爹爹,不要淡起我前来‘四海厅’之事,免得他老人家放心不下,又会怪我。” 卜新亭面含微笑,连连点头说道:“谷主若知凤姑娘业已痊愈。 只有高兴,哪有怪责之理?但我定必遵凤姑娘吩咐,暂不提起就是。“说完。向黄衫客、宇文娇、傅玉冰等,略一拱手,便自转身驰去。 字文娇目送卜新亭去远,方以极低语声,向黄衫客说道:“黄大哥,卜新亭虽然那等说法,但我还是觉得他是藏在暗中,对你监视。” 黄衫客浓眉略轩,笑了一笑说道:“还算好,我只是在室外徘徊,并未有甚破绽,落在这相当刁猾的‘眇目张良,眼内。”傅玉冰在黄衫客与宇文娇答话之时,秀眉双锁,神情仿佛有点闷闷不乐。 字文娇发现她这种神情,讶然问道:“玉妹,你怎么了?你好像是有点不大高兴?” 傅玉冰苦着脸儿,摇头一叹答道:“我连日所下苦功,竟成白费,宇文姊姊还叫我如何高兴得来?” 宇文娇一时之下,有点不解其意地,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玉妹绝艺新成,为何说是白费? “傅玉冰噘着小嘴,闷闷不乐说道:“我因卜新亭助纣为虐,人太刁钻,想趁此良机,把他除掉。谁知那样偷偷出手,不单未能如愿,并未曾对他构成任何伤害,则连日苦劳,岂非完全白费了么?” 宇文矫向傅玉冰看了~眼,摇头说道:“玉妹,你说错了,你连日苦学,加上服食灵药,所得已颇惊人,来来来,你且看看你这‘无相般若神功’,威力有多凌厉?” 语音了后,转身伸手向地上一指。 傅玉冰目光注处,只见地上铺满了一层层落叶。 原来,适才她双掌一翻,竟把卜新亭所藏身的那株参天古木,以及周围几株树儿,都击得一齐枯死。 傅玉冰委实未曾想到“无相神功”的威力会凌厉到这等地步,不觉秀眉双轩,微现喜色。 但她这眉间喜色,也不过稍现即逝,仍然苦笑说道:“威力虽然凌厉,有什么用?我只能击树,不能伤人……” 宇文娇闻言,目注傅玉冰嫣然笑道:“玉妹,话不是这样说法,暗袭卜新亭失败之故,不在你的功力不够,而在他的反应太快……”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微扫黄衫客,扬眉又道:“大哥与玉妹请想,卜新亭适才腾身一纵,竟有八丈高上,若非借力使力,把玉妹所发‘无相神功’,巧于运用,岂能到此地步?由此可见此人不单反应敏捷,处变不惊,其本身功力,也到了炉火纯青境界。” 黄衫客脸上忧色深笼地,颔首说道:“娇妹说得极是,我和穆贤弟以前便觉得这位‘眇目张良’武功虽属上乘,仍似有所保留。 深藏未露,如今看来,他决不在淳于老魔和什么‘寰宇四恶’之下。 “傅玉冰叹道:“还是怪我无能,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除他,真是谈何容易?方才我若拖剑而起,给他一招以‘大悲七剑,融精铸粹的’佛法无边‘,或许有点收获?” 宇文娇笑道:“玉妹莫要不满意了,你的收获,业已不小。” 傅玉冰向宇文娇投过一瞥诧然目光问道:“宇文姊姊此话怎讲?我突袭未成,卜新亭安然无事,却哪里来的什么收获?” 字文娇指着适才发现上书“傅”字的另一株大树,向傅玉冰娇笑说道:“玉妹忘了你爹爹老人家,被卜新亭发现踪迹,暗加监视,并准备以甚阴毒之物,突施辣手么?你虽然突袭无功,但却帮助你爹爹悄然逸去,岂不也算收获?” 傅玉冰被她说得愁眉立解地,含笑说道:“宇文姊姊真会讲话,我爹爹的机智武功,比起卜新亭来,不知谁高谁弱?” 黄衫客一旁不加思忖地,便即答道:自然是以傅老人家高出一筹,我们只要从他老人家在‘神工谷’内,神出鬼没,行动自如,而使淳于老贼及卜新亭,均莫可如何的情事看来,已得结论,根本无须推测。 “傅玉冰叹了一口长气,幽幽说道:“我真为有这样一位高明绝顶的爹爹为荣,可惜他老人家为何不抽个空儿,设法和我见上一面,让我能稍慰孺慕之思,看看自己的亲生爹爹,究竟是什么模样?” 宇文娇听得心中一酸,目中泪珠,几乎夺眶而出。 她赶紧强自忍耐,并佯作观看别处,偏过头去。 黄衫客因不知“天机剑客”傅天华曾向字文娇托孤密语之事,故而含笑说道:“这不过是机缘未至,不便以小事耽误大局而已,否则,傅老人家早就会与玉妹安排见面了,父女之间,骨肉天性,你在想念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还不是一样想你么?” 傅玉冰妙目之中,泪光隐隐说道:“但等南荒群凶一来,元恶授首,恩仇了断,我要好好侍奉爹爹,乐享天伦,决不再离开他老人家半步的了。” 黄衫客笑道:“那是自然,你们父女之间,廿年参差……” 宇文娇生恐黄衫客说得越多,傅玉冰将来便越是痛苦,遂打断了他的话头,插口叫道:“黄大哥,穆兄弟的行功已有多久?” 黄衫客略一沉思,满面含笑说道:“时间甚久,大概行功将毕,娇妹与玉妹,要不要进入室中,看上一看?” 黄衫客笑道:“你穆二哥和你的进境差不许多,他也是服食‘再造九还丹’后,以本身功行,引导药力,流转周身,以增灵效,在如此情况之下,即令功行未毕,有人入室,也不会有甚严重妨碍。” 宇文娇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齐入室去吧!免得在此再生事端,也好让玉妹看看穆兄弟,一慰相思之念。” 傅玉冰虽然侗傥,也被说得双颊潮生,娇羞不禁,不由向她投过了一瞥妩媚白眼。 黄衫客微微一笑,转身引导字文娇、傅玉冰进入静室。 静室门户未闭,轻轻一推便开,黄衫客等入室目光注处,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室中空洞洞地,毫无人迹,哪里有甚意料以内的穆小衡调息行功光景? 傅玉冰愕然止步,目注黄衫客,失声叫道:“黄大哥,我穆二哥呢?” 黄衫客惊疑欲绝地,“咦”了一声说道:“这事太以奇怪,我在室外为穆兄弟护法。根本寸步未离,他……他是怎样失踪的呢?” 博玉冰芳心大急,立时忧形于色。 这时字文娇比较冷静,目光一转,扬眉笑道:“玉妹别急,穆兄弟并无凶险,他是自动离开,悄悄溜走的。” 傅玉冰闻言,大为惊愕地。瞪着一双大眼,凝望着宇文娇。微蹙双眉问道:“字文姊姊,你和我始终都在一起,怎会知晓穆二哥的室中举措,而断定他有惊无险?” 宇文矫目中微闪慧光,一挑双眉笑道:“玉妹,你不要过于轻视黄大哥的功力修为,他在室外徘徊,专心为穆兄弟护法,若有外人入室,哪里会闻不见?” 傅玉冰颊一红,向黄衫客歉然叫道:“黄大哥,你不要听宇文姊姊胡扯,小妹绝对没有半分轻视大哥之意……” 话方至此,宇文娇又接口含笑说道:“玉妹既然不轻视黄大哥。 有日之人,认为他并非泥塑木雕,便也就证明了穆兄弟绝无凶险。 “傅玉冰被她弄得一皱双眉,苦笑说道:“字文姊姊,你这是什么高明推理,请加解释得清楚一些如何?” 字文娇笑道:“其实这道理浅显易解,人人都会推测。只不过玉妹因关心太过……” 傅玉冰妙目一瞪,向宇文娇佯嗔叫道:“宇文姊_姊,人家在向你竭诚求教,你……你还要……“ 宇文娇生恐傅玉冰当真着急,连忙摇手笑道:“好,好。玉妹不要生气,我来加以解释,根据我的第一点推理,黄大哥一直都在静室门外徘徊,既然未有所见,则可断定穆兄弟不是从门内走出……” 傅玉冰听至此处,接口点头说道:“这还用说,穆二哥定是从后窗离开静室。” 字文娇笑道:“若是有人破窗入室,劫走穆兄弟。则慢说黄大哥身负上乘内功。于十丈以内,可闻金针落地之声,便是寻常人,也会有所惊动。但若是穆兄弟自动自发,轻轻下榻,悄悄开窗,慢慢跨出,而且他一身功力,高过黄大哥,黄大哥虽近在窀外。也未必听得见了。” 这番推理把傅玉冰听得十分佩服地,颔首赞道:“宇文姊姊真是灵心妙思。析理入微,但小妹心中,却还有一桩疑问。” 宇文娇道:“有疑问便提出来,大家研究,集合众慧,以求解答,千万莫闷在腹内。” 傅玉冰指着黄衫客,向宇文娇皱眉说道:“黄大哥是穆二哥的盟兄,一向祸福相同,生死与共。他却为何要悄悄离室,宁愿让黄大哥焦急挂年,而不让他事前知晓?” 宇文矫闻言,于目光略转之后,看着傅玉冰道:“这问题听来其怪,解答不难,以玉妹的冰雪聪明,应该一思即得,你不妨想一想看。” 傅玉冰并未寻思,仿佛业已想好地,应声答道:“我觉得这种怪事,只有一种解释,比较合理,就是穆二哥突奉密语传音,叫池出室,不许给任何人知晓,这发话人与穆二哥的关系,定比黄大哥来得更亲。身份也可能比黄大哥更高。于是,穆二哥才得奉令谨慎,悄悄出室,瞒过黄大哥了。” 字文娇听她静静说完。抚掌笑道:“不错,不错,玉妹才真正析理入徽。这应该是目前怪事毫无疑问的唯一解答。 “黄衫客道:“两位玲珑剔透,冰雪聪明的妹子,我还有‘三何’疑问。” 宇文娇秋波一注,向他含笑说道:“大哥这‘三何’二字,是何意义?” 黄衫客道:“‘三何’者,‘何人?何事?何处?’之谓,也就是要两位妹子,运用你们的超人智慧,推断推断,用密语传音,把穆贤弟叫走的是‘何人’?为了‘何事’?而又去了‘’何处‘?” 宇文娇略一沉吟,双扬秀眉说道:“大哥的三题疑问,我能够答出一半。” 黄衫客浓眉一蹙神色愕然问道:“娇妹又在弄甚玄虚,三题乃是奇数,你这‘半’字却是从何来?” 宇文娇端起几上的茶儿,饮了一口,嫣然笑道:“大哥莫要奇怪,你听我说,关于‘何人’一题,我可作铁定推断;关于‘何处’一题,根本茫然无所知;关于‘何事’一题,却只知原则,不知细则,岂不是于三个题目中,恰好答出一题半么?” 傅玉冰心中悬念,一旁催促道:“宇文姊姊快点宣布你的答案吧!关于‘何人’一节,你是否推测是我爹爹?” 宇文娇点头笑道:“当然是傅伯父,因为玉妹与我以外,只有傅伯父的传音师训,能令傅兄弟绝对服从,并敢于开罪黄大哥地,把他暂时瞒过。” 傅玉冰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说道:“由于我爹爹适才会在此间树上隐身,故而这项答案,多半不会看错。” 字文娇又饮了一口茶儿,继续笑道:“‘何人’已获解答,‘何地’则根本无从推测,只可说是大概不会走得太远,总在‘神工谷’内。” 黄衫客道:“关于‘何事’一问呢?娇妹所猜的‘原则’是……” 宇文娇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自笑道:“这‘原则’用不着猜,定是有关穆兄弟报仇复产,至于‘细则’方面,却是傅老人家的袖内机关,决非我等可以蠡测管窥的了。” 傅玉冰愁眉深锁地‘,望着宇文娇道:“宇文姊姊,我要在黄大哥的’三何,疑问以外,还要加上一‘何’,就是穆二哥这悄悄一走,‘何时’归来?” 宇文娇道:“这‘何时归来’与‘所去何地’,及‘所为何事’,互有密切关系,故而无从推测。” 傅玉冰一面剥自己的指甲,一面忧容问道:“宇文姊姊,我们要不要设法找找穆二哥呢?” 一语方出,宇文娇便自摇手接道:“无从找,也不必找,若是允许我们去找,傅老人家便不须暗命穆兄弟走得那等神秘。” 傅玉冰苦笑道:“姊姊说得也是,茫无头绪下,想找也无从找起。看来我们只得在此坐等的了。” 字文娇摇头道:“在此坐等,不是办法,玉妹与我还是回转所居静室,俟穆兄弟归来,或是傅老人家有甚指示时,再由黄大哥通知便了。” 傅玉冰虽然放心不下,但经一再推敲之下,也知留此无益,遂遵从宇文娇之言,愁锁眉尖地,向黄衫客告别而去。她们一走,黄衫客心中委实百感交集!他眼见傅玉冰内伤已痊,神功已成。自然十分欣喜。 发现穆小衡突然失踪,虽经判断是被他恩师“天机剑客”傅天华叫走,但在未经证实之前,总难免心中忧虑。 除了这一喜一忧之外,还有一件事儿,颇令黄衫客之眉头深蹙! 那就是傅玉冰在新服灵药,新成绝技之下,对卜新亭施以袭击,居然毫未奏效这种情况,显示出“眇目张良”卜新亭,除了狡诈多谋之外,在武学方面,也深藏不露,他的真实功力,可能还要高出浮于老魔之上。 黄衫客早对卜大总管,暗存剪除之心,以去淳于泰的得力羽翼,如今,这种存心,越发变得坚决。 他决定自己如再有与卜新亭单独相对抗机会时,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把这可怕人物除掉。 黄衫客意念方决,突然发现有名小童,急急行来。 他认得那小童名叫胜棋,是淳于泰的贴身小厮,遂走到静室门口,含笑叫道:“胜棋,你怎不随侍谷主,跑来‘四海厅’有甚事么?” 胜棋闻言之下,先向黄衫客行了一礼,然后躬身说道:“启禀黄二总管,谷主有事需寻卜大总管,但经四处寻觅,均未找着,谷主遂命棋儿前来‘四海厅’方面看看。” 黄衫客微笑道:“你虽然来得对了,但却稍稍迟一步。” 胜棋闻言之下,愕然向黄衫客问道:“黄二总管这来迟一步之语,却是何意?” 黄衫客并未说出适才细情,只是含混笑道:“约莫顿饭光阴之前,卜大总管尚在此处,但如今已往四处察看,并不知所走路径,无法追踪寻找,你岂不是来迟了一步么?” 棋胜“哦了一声,点头微笑道:”这样就好,谷主已多处留谕,卜大总管只要巡查到那几处所在,便会获知讯息,前去参谒谷主。“说至此处,又向黄衫客躬身一礼笑道:“既然卜大总管业已出外巡察,棋儿无需再去‘四海厅’中几位新来供奉之处,可以直刻回禀谷主了。” 黄衫客点头笑道:“你回去吧!我如今也想去四外巡察巡察。 若是遇见卜大总管,便告知他谷主召见之事。 “胜棋告别以后,黄衫客便留了一张字条。压在桌上,叫穆小衡归来时。立即通知字文娇、傅玉冰等,俾免悬念,自己则稍出便回。无须寻找。 在这字条之下,自然仍写的是沐天仇、于玉凤等化名。即令外人眼中,包不会泄露身份机密。 黄衫客离却穆小衡所居静室,便往四处察看。 他如今是“神工谷”中的“二总管”身份,出外巡察,自系份内所当为之事,但黄衫客“巡察”二字,只是藉口,他一来是想探听穆小衡去了何处,二来更想遇见卜新亭,出其不意地,把那“眇目张良”一举除掉。 故而,他每到一处,除了询问有无敌情之外,便是询问各地桩卡,曾否见着卜新亭、穆小衡二人踪迹?-说也奇怪,黄衫客跑了不少地方,问了不少桩卡,不单没人见过穆小衡,连穆小衡的来踪去迹,也未问出半丝半点。 黄衫客想不通自己所寻二人,竟会毫无踪迹,心中不禁奇诧,越寻越远,竟寻出了“神工谷”外。 幸亏他有“二总管”身份,才得一路通行,无人加以拦阻。出谷以后,黄衫客突生警念,暗忖自己莫要在落单之际,遇上来此寻仇的南荒群邪,那才…… 一念未毕,突然听得远处有人低吟,细辨吟声,唱的是:“东望望看看可怜,江篱淡淡荇田田,远篱野菜飞黄蝶,杼径杨花铺白毡,云匠蓬莱长五色,鹤归华表已多年,梦回明月生南海,泪血染成红杜鹃……” 黄衫客心想,如此深山绝壑,定无寻常骚人墨客,这吟诗者的身份,显然可疑……念犹未毕,吟声又起:零落残魂倍黯然,一身憔悴对花眠,南园丝草飞胡蝶,落日深山哭杜鹃!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此声肠断非今日,风景依稀似去年。 黄衫客文武兼资,对词章一道,亦所素尝,故一听之下,便知来人所吟,全系集句,相当浑成,极见功力,但嫌鬼气太重,有点森森慑人! 黄衫客豪气一动,竟也提气高吟香山居士白乐天的诗句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豆火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随喜,不开口笑是痴人……” 谁知八句诗儿,刚刚只吟得一半,耳边便听得有人冷哼说道:“什么叫‘不开口笑是痴人’?我就不信,在这‘终南山’‘神工谷,的周围还有人能够笑得出口?” 发话之初,分明人在数十丈外,但尾音落处,一条白衣人影,已如鬼魅般地,出现在黄衫客的身前。 黄衫客颇惊来人的身法之快,先行暗运新近练成的“无相神功”,护住周身,然后才向对方凝自打量。 站在他面前的约莫七八尺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中年白衣书生,此人除了一张马脸,显得稍长之外,貌相颇称英俊,但双眉厉芒闪烁,脸色其白如纸,使人一看便知不是正派人物。 黄衫客一抱双拳,这中年白衣书生含笑说道:“请教兄台怎样称谓?” 中年书生看了黄衫客一眼,冷冷说道:“我姓高,在你问人之前,为何不先行报出你的姓名?” 黄衫客笑道:“在下黄衫客,薄薄微名,恐怕未必入过高朋友的法耳……“ 那高姓白衣中年书生,居然听说过黄衫客的名头,“哦”了一声,点头接口道:“原来你就是黄衫客,在关中一带,算是颇有名头,这样说来,你并非‘神工谷’中人物,莫非也是闲游‘终南’……” 黄衫客不等那高姓中年自衣书生话完,便即双眉一挑,接口问道:“高朋友怎知黄某不是‘神工谷’中人物?” 高姓中年白衣书生闻言,应声答道:“常言道:”薰莸不共器,冰炭不同炉,黄朋友既是侠义道中人物,当然不会与‘神工谷’中那些牛鬼蛇神,沆瀣一气的了。“黄衫客听得对方语气之中,对于“神工谷”,深含敌意,不禁心中一动,暗忖此人莫非竟是“天机剑客”傅天华所邀约来的帮手?…… 他一面心中动念,一面又复打量对方,但与高姓中年书生目光一对之下,黄衫客把适才心中之念,完全推翻,知道自己判断错误。 因为这高姓中年白衣书生的一双眼神,太阴、太狠,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慑人森森鬼气。 是他说得好:“薰莸不共器,冰炭不同炉”,以“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身份为人,绝不会有这种阴森森的朋友。 高姓中年白衣书生,目注黄衫客,扬眉问道:“黄朋友,你在想些什么?难道我适才所作猜测,竟有甚谬误不成?” 黄衫客有心试试这高姓年白衣书生,究竟是何来历?遂微微一笑说道:“不错,高朋友猜得差了,黄某也是江湖人物,不敢自居清高的,有甚‘薰莸’‘冰炭’之分。” 高姓中年白衣书生向黄衫客盯了一眼问道:“这样说来,黄朋友竟是‘神工谷’中的人物了?” 黄衫客点了点头,面含微笑说道:“承蒙淳于谷主见爱,黄某在‘神工谷,中,担任’二总管‘之职。 “在黄衫客意料之中,这高姓中年白衣书生,既对“神工谷”甚为仇视,则一闻自己是谷中人物,可能会立即变脸发难。 谁知大谬不然,高姓中年白衣书生闻得黄衫客是“神工谷”的“二总管”之后,竟从那张冷冰冰的脸庞儿上,露出笑容,向他拱手笑道:”原来是黄二总管,失敬!失敬! “黄衫客正为这高姓中年白衣书生的不怒而笑神情,略感诧异之际,陡然觉得身上一紧,全身已为一片无形阴风包住。 他这才知道对方委实阴毒已极,竟在笑脸向人之下,蓦然暗施杀手。 幸亏黄衫客这几日间,捡了便宜,练成佛门绝艺“无相神功”,并早已凝聚防敌,只一动念,电布周身,对那袭体阴风,毫无所惧。 他边自抱元守一,静静发挥“无相神功”灵效,边自目注那高姓中年白衣书生,轩眉说道:“高朋友着实高明,人家是以酒敬人,你这所敬我的大概是称绝江湖的‘五鬼阴风掌’吧?” 高姓中年白衣书生想不到黄衫客在丝毫未见闪避抗拒之下,竟能把自己最得意的“五鬼阴风掌”力,消于无形,并一口道出来历。 在他满腹惊奇之下,黄衫客由于对方的神情、举措、功力、及姓高等各种情况,综合加以研参,业已更进一步地,猜出这中年白衣书生来历,退后半步,抱拳笑道:“黄某再请教一声。高朋友莫非来自南荒?” 高姓中年白衣书生点了点头答道:“正是……” “正是”二字才出,黄衫客又复笑道:“尊驾既来自南荒一定是‘骷髅帮’中好手,被称为‘勾漏一鬼’的‘玉面无常’高风高朋友了。” 高姓中年白衣书生向黄衫客盯了一眼,点头说道:“黄朋友好厉害的眼力,高某正是‘玉面无常’高风,黄朋友是否想不到我会在此地出现?“黄衫客微一笑,扬眉朗声答道:“并不意外,黄某不单知道朋友会来,并知‘骷髅帮’欧阳帮主,将率内三堂堂主,以及‘抓魂妖妇’封三娘,‘虎面天神’呼雷庆等‘南荒双妖’,也一并来此……”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向高风看了一眼,轩眉又道:“不过……” 高风诧然道:“不过什么?黄朋友尽管明言。” 黄衫客双眉一扬,目光如电说道:“不过想不到高朋友会提前来到本谷,以致失于接待,尚望高朋友见恕。” 高风问道:“黄朋友这‘提前来到’一语,却是何意……,,话方至此,忽有所悟地,”哦“了一声又说道:”莫非欧阳帮主业已与淳于谷主之间,有过什么特殊的约定么……“黄衫客听他这样问法,便知道“玉面无常”高风,是从别处,得讯赶来,并非与“骷髅帮”主欧阳溯等人,同作一路,遂等他把话问完,颔首答道:“高朋友猜得不错,欧阳帮主曾以骷髅传书,约定本谷中人,于明夜作一决断。” 高风静听黄衫客把话讲完扬眉说道:“黄朋友既享盛名。并负绝艺,高风早存领教之心,但欧阳帮主既已传书定约,则高风暂且告退,我们明夜再会好了。” 说完,又复向黄衫客微举双拳,当胸一抱。 黄衫客以为对方又是故技重施,赶紧念动神随地,把“无相神功”电布周身百穴。 谁知那“玉面无常”高风,一击不中,业已知难,这次竟是真正的抱拳告辞,并未耍甚阴毒花样。 他于双拳一抱之下,肩未见摇,足未见动,全身陡地向后斜飞出两丈远近,丈许高下。 去势将尽,身后是一六七丈高峭壁,高风好似背后生了眼睛似地,双肩猛抖,足点峭壁间,微一借力,便美妙无匹地,把身形翻到了峭壁顶上。 然后,向黄衫客微一挥手,转身走去。 黄衫客目睹此情,心中颇有感慨! 他深知自己虽仗大悲绝学“无相神功”,抵御了“玉面无常” 高风的“五鬼阴风掌”,但由对方所表现的功力身法看来,自己委实远非其敌。倘非高风一击无功一心生怯意,藉词退去,自己多半要受点伤损,遭他毒手。 像这等凶邪,不加歼除,必为世害,但他们结党成帮,除了本身功力,已臻上乘以外,所附羽翼更多,要想一一剪屠,委实困难已极。 由此可见,“天剑机客”傅天华不单要为穆小衡报仇复产,并欲藉此机会,驱虎吞狼,尽歼当世中有名凶邪的立意,有多伟大? 够多周到? 算算人手,“骷髅帮”方面,有帮主欧阳溯,内三堂堂主,“南荒双妖”封三娘、呼雷庆,“勾漏一鬼”高风等,实力着实不弱。 “神工谷”方面,则有淳于泰、潘玉荷、卜新亭,以及“寰宇四恶”等,也是好手如云。 但他们双方,是否准备拚到两败俱伤地步?自己与穆小衡、傅玉冰等,究应到何时出手,才是最佳机会,倒也煞费踌躇,极难拿捏。整个全局关键,都操纵在傅天华一人身上,这位老人家千万不能有丝毫失闪,否则,群龙无首,成了一团乱丝,根本无从整理。 黄衫客想到了傅天华,自然也想到了穆小衡,自己连寻多处,毫无迹象,不知他们师徒二人,究竟是去了什么所在? 自已业已走出谷外,不宜再复走远,免得万一生甚事变,不及与傅玉冰、宇文娇等互作联络。好在除了傅天华相唤以外,穆小衡不会听从别人的话,悄然离去,他既与他的恩师单独密谈,只有好处,绝无坏处,自己又何必放心不下? 黄衫客独自盘算一番,转身往谷内行去。其实,他不知道就在他所经的山壁之间,有一秘密洞穴,而他所欲寻找的穆小衡,便在这秘密洞穴之中。 原来穆小衡自从服食“再造九还丹”,凝气行功,帮助药力散达周身百穴以后,果然觉得精神弥沛,知晓得益不少。他本想把行功已毕,及获益情况,告知黄衫客,但双目一睁,却发现黄衫客不在室中。 穆小衡自然知道黄衫客定是避免在室中惊扰自己,而走出室外为自己专心一志地,静静护法。于是,他便悄悄下榻。意欲突然出室,给黄衫客-一个意外惊喜。 谁知他刚刚下榻,耳中突然听得有人以“传音入密”神功,悄然叫道:“衡儿!” 这“衡儿”二字之称,穆小衡虽是首次入耳,但那语音对他却属熟极。 穆小衡一听便知,发话人正是平时叫惯自己“仇儿”,自称“负心遁客”的恩师“天机剑客”傅天华。 他对于如海师恩,感激太重,加上睽违日久,孺慕极深,故而一听得傅天华那慈祥语音之下,不禁心中狂喜,“恩师”二字,几乎脱口而出。 但穆小衡知道恩师既以密语传音,足见有甚顾忌,自己不宜脱口高呼,鲁莽偾事。 何况,这声“衡儿”,也不知来自何处?还是静听恩师的继续指示,比较来得稳当。穆小衡心中,虽然思潮起伏,但以时间来说,却仍是一刹那的光阴。 果然,他的念头方定,耳边又听得细如蚊哼,。却极为清晰的恩师傅天华语音说道:“衡儿,你莫要惊动你黄大哥,从后窗悄悄出室,到‘四海厅’后的那片梅林之中等我,我有紧要之事向你嘱咐。” 先前,傅玉冰与字文娇猜得不错,穆小衡与黄衫客肝胆双照,义结金兰,相互情谊极深,他们之间,理应毫无所隐。 唯一的例外,便是恩师密嘱,傅天华既然关照不许惊动黄衫客,穆小衡自然不敢违拗,只好悄悄开了后窗,溜出静室。 在他出室之际,静室前方业已起了傅玉冰暗袭卜新亭,一击未中的纷扰声息。 穆小衡怎不好奇?对于傅玉冰,自更关心。 但由于恩师说有要事嘱咐,遂使他不敢停留,不敢探视,只是遵照傅天华的指示行动。 对这“四海厅”周围地势,穆小衡自然甚熟,加上他是“神工谷”谷主淳于泰的未来东床娇客身份,一切岗哨,均对他表示礼敬,不予留难,穆小衡遂安然行动,毫无阻碍。 到了。‘四海厅’‘后,往右略拐,便是一片虽不太大,也不太小的梅林。 穆小衡进了梅林,方一坐下,便又心神不定起来。 他这心神不定,共有两种原因:第一种原因,是适才分明听得字文娇和傅玉冰的语音,她们二人,怎会前来?傅玉冰的“大悲三艺”,是否业已练成,为何她们与“眇目张良”i、新亭起了争吵? 第二种原因,是恩师一向宛若神龙,不与自己见面,这次传音相召,不知有何要事嘱咐?并要自己瞒过黄衫客,不必加以惊动。这两项原因之中,蕴含了不少问题。穆小衡也是聪绝顶之人,但凭着他的聪明,竟无法对这些问题,获得解答。就在他想得皱眉之际,梅林之中,闪进一条人影。 这人一袭青衫,但却以黑布蒙面。 穆小衡一见之下。不禁微起疑云,暗忖恩师对于自己,还要以布蒙面则甚? 但蒙面之事,虽然可疑,来人的身材、身法,却十分眼熟,分明是从小把自己抚教成人的恩师模样。 穆小衡心中,方自疑信参半,那青衫蒙面人,已把语音压得极低地,开口说道:“衡儿,你目光之中,怎有疑虑神色?难道‘北天山’一别以来,竟不认识为师了么?” 好了,穆小衡的心中疑念,一扫而空。 因为不单这语言是他二十年来所听熟的慈祥语音,而且那“衡儿”二字,与“北天山”一语,也决非别人可以叫得出口。 穆小衡一闻此言,立即躬身下拜。 傅天华微一摆手,以无形劲气托住穆小衡的身躯,不令下拜,并低声说道:“衡儿不必多礼,此处距离‘寰宇四恶’所居太近,不能详谈,你随我来,我们到谷外去说。” 说完。立即向梅林的另一面,穿林而出。 穆小衡自然唯命是从,边自追随傅天华,边自低声叫道:“恩师……” “恩师”二字,刚一离口,傅天华便又以“蚁语传声”神功。 向他说道:“衡儿,在途中不得开口,免生事端,并尽世隐匿行踪。 莫要被人发现。“ 穆小衡唯唯领命,跟随着傅天华蹑足潜踪悄然前行。 一路之间,师徒二人均默然未再发话。 但穆小衡心中,却更对恩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傅天华曲曲前行,左弯右闪,竞把“神工谷”中,所有桩卡,完全避过,仿佛卜新亭费尽心血,代淳于泰所作一切布置,都被他了如指掌。 一直到了最后出口,别无可绕之处,傅天华竟索性昂然阔步地,向那四名岗哨面前走去。 穆小衡以为恩师这次是要利用自己身份,作为掩护,谁知博天华于行近那四名岗哨之际,把手略扬,将手中一物,向对方加以展示。 那四名岗哨,目光一注,双双躬身行礼,任凭通过,丝毫不加阻难。 傅天华出得“神工谷”后,立即右转,驰下一条小小山壑。到了壑底,在藤蔓垂拂之下,有一秘洞。 进入秘洞,洞径是向上斜行,似乎进入山腹。 行约六七丈远,洞势略为开展,成了间小小石室。 傅天华这才步止转身,向穆小衡招手叫道:“衡儿过来,此处已无外人,不虞泄密,我要告诉你一件要紧之事。” 穆小衡走到傅天华面前,方一躬身,。突然…。“傅天华竟趁着穆小衡走到他面前,躬身施礼之际,突伸两指,隔空吐劲,一下便制住他的穴道。 这是穆小衡作梦也未想到之事,故而他根本来不及作任何抗拒闪避。 等到肋下一麻,气血被制,穆小衡方疑心面前的青衫蒙面人,不是自己的恩师“天机剑客”傅天华,但不知怎会语音这样熟?身材又这样像?并深悉底细地,知道一切机密? 傅天华点了穆小衡穴道以后,向他腿上一拍,使其席地坐下。 笑道:“衡儿不要惊急,我千真万确的是你恩师傅天华,绝非旁人假冒。” 这几句话儿,真把穆小衡听得莫名其妙。 因为根据语气听来,这青衫蒙面之人,确实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恩师傅天华,但却有两项疑点,使他想不明白。 第一,此人既是恩师,对于自己为何还要蒙住面目,故作神秘之状? 第二,适才突然出手,制住自己穴道之举,更是不可思议。 傅天华猜得出穆小衡心中所疑,遂也席地坐下,向他含笑低声说道:“衡儿是否觉得我对你蒙面,以及出手点穴两事不太合理?” 穆小衡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得以眼神来表示傅天华所猜之语。正合自己心意。 傅天华与他眼神一对之后,点头笑道:“好,我来解释。我蒙面之故,是我在所谋未遂,恩仇未了以前,不愿揭破我的另一重身份,这项秘密。十分重大,即令被你得知,也会对全盘局势,发生影响。” 穆小衡早就觉得恩师可能以另一副面目,在“神工谷”出现,否则,他的一切举措,决不会来得那等出神入化。 但他另一重身份,究竟是谁?又怎样瞒得过老奸巨猾的淳于泰,并不令之生疑,“委实令人无从忖度。 傅天华对此问题,并不深加解释,又复笑道:“至于我适才突然出手,制住你穴道一举,则是为了不许你丝毫违抗,要你接受一件你所不愿接受的事实。” 这几句话儿,更把穆小衡听得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身为弟子,服从恩师的任何训示,均为义不容辞之举。 恩师何必还考虑到自己愿否接受。而使出强迫手段…… 念及于此,傅天华又把语音放得十分温和,向穆小衡含笑缓缓说道:“衡儿,你是否心中有点奇怪,觉得你不会对我所嘱,违抗不遵。无须采取如此强迫手段么?……” 这种猜测,又猜到了穆小衡的心事。 穆小衡又以目光示意,傅天华笑道:“但衡儿大概决想不刮,我之所以如此,是要利用最后这段时间,在南荒群凶来犯之前,对你转注功力。” “转注功力”四字,宛如晴天霹雳,平地焦雷,几乎把穆小衔震惊得晕了过去。 因为“转注功力”一举,被转注者固然获益非浅,等于平添十数年或数十年功力,但转注者却亏损太巨,小则影响本身修为,大则甚至于丧失性命。 穆小衡心中大愕,口不能言,只有从目光以内,显示焦虑和疑问神色。 傅天华笑道:“衡儿不必惊急,这是我新近决定,因为我发现了一项秘密,逼得我非采取对你‘转注功力’的应急办法不可。” 穆小衡心中百转,仍猜不出究竟是何事,能逼得恩师临时作此决定? 傅天华向他略一摇手,低声叫道:“衡儿不必猜了,我是于一次偶然机会之中,发现淳于老魔对这埋首”神工谷“的廿年光阴,并未等闲轻度,他竟悄悄练成了邪门武学中,极厉害的‘紫煞神功,,除了潘玉荷外,连他最亲信的总管’眇目张良‘卜新亭,也不知道这项秘密。” 穆小衡以前曾听得恩师说过这“紫煞神功”,相当厉害,命自己游侠江湖时,凡遇目中闪射紫色厉芒,或手掌、脸色会突然变绛紫之人,务须注意。 故而,如今听得淳于老魔业已秘密练成“紫煞神功”,不禁心中一惊,想问问恩师,自己所练的“大悲三艺”,与“紫煞神功”,究竟谁强谁弱? 但他穴道被制,口不能言,想问也问不出口。 傅天华不愧有“天剑剑客”之称,一看穆小衡目中神色,便有所会意地笑问道:“衡儿大概是想问问你所习的‘大悲三艺’,与淳于老魔的‘紫煞神功’,强弱上下如何?” 穆小衡想点头,却点不了头,不禁心中苦笑,自己竟被恩师弄得这等尴尬。 傅天华继续笑道:“以技艺本质而言,‘大悲三艺’是佛门绝学,自然要比邪魔外道的‘紫煞神功’来得纯正高明,但淳于老魔数十年朝夕不懈地苦练功行。却决非你倚仗机缘药力的幸进功力所能比拟。 “语音至此略顿,向穆小衡看了一眼,又复说道:“在我不知淳于老魔精练‘紫煞神功’之前,以为你与冰儿双双练会‘大悲三艺’,足可报复亲仇,重光旧业,但偶然发现淳于老魔于得意忘形之下,眼角突闪紫芒,其光度之强,更复几达炉火纯青之境,遂再细加探查,方知几铸大错,倘若就此动手,多半会使你与冰儿,一齐毁在淳于老魔精心苦练,秘而不露的‘紫煞神功’之下。” 穆小衡听得也颇心惊,暗骂淳于老魔委实太以刁狡,居然如此深心,秘密练有杀手,倘非恩师观察入微,探出机密…… 念方至此,傅天华又向他低声说道:“我发现这桩重大机密以后,心中焦急异常,因南荒群凶已定明夜来犯,最好的了断恩仇机会,就在目前,却叫我如何才能在这短期间,推翻淳于老魔在功力方面占了上风的劣势局面……” 穆小衡闻言,体会出恩师心中的焦急为难情况,在策划安妥,认为胜券在握之下,突然发现情势逆转,着实会令人手足无措! 傅天华发出一声苦笑,继续说道:“我在时机匆迫的苦思之下,忽然想起‘离尘老人’对你‘功力转注’一事,心想以你目前成就,倘若加上三十年内功修为,必可成为诛除淳于老魔,破他‘紫煞神功’的唯一克星,于是毫不考虑,把你带来这秘洞中,不许抗拒地接受我所传功力。” 提到“离尘老人”,穆小衡的双目之中,立即泪光闪闪。 他伤心之故有二,第一是想起“离尘老人”为了传功自己,竟损失天年,太以令人感激。 第二是“离尘老人”如此,恩师会不会也如此?倘若恩师为了把功力转注给自己之故,竟…… 想至此处,穆小衡的目中珠泪,业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穆小衡自然了解爱徒心情,用自己衣袖替他拭去颊上泪痕,以一种充满慈爱的语音向穆小衡安慰说道:“衡儿不要伤心,我不会像‘离尘老人’那样,因为我只把本身功力,转注给你八成左右,并非竭泽而渔,影响生命,更有另一重身份,足资掩护,纵令功力大减,难抗强敌,也不会发生任何危机。” 穆小衡听了傅天华这样说法,虽然心中略微好过一点,但目中泪光,却仍不禁湿润欲滴! 傅天华方才几句话儿,含有安慰的意思,并非肺腑之言。他因知爱徒天性极厚,遂和瞒着女儿傅玉冰一样,未肯把曾向宇文娇托孤所说的已存“以死赎罪”之念,透露分毫。 这样说法,免得穆小衡因悲痛分神,影响到报仇复产、卫道降魔的整个大局。 故而他见穆小衡目中泪光又闪,便伸手轻拍着爱徒肩头,笑声叫道:“衡儿不要悲伤,好好振作一点,只要你奋发有为,报却淳于老魔的杀家夺产之仇,并使群魔尽歼,武林从此清平之事,我们岂不全都十分安乐?……” 说至此处,突然加重语音,稍为扬声说道:“时机迫切,我不再多说无谓的废话了,如今我便要解开你的穴道,转注功力,你只许运用本身真气,接受传功,导于周身,不许发出问话,尤其不许设法探听我的另一身份。” 说完,果然左掌一扬,便替穆小衡把所制穴道拍开,并沉声喝道:“衡儿,你转过身去,把脊心对我,心中不许起丝毫杂念。” 穆小衡满腹疑思,好不容易才解开穴道,正想开口问话,却被傅天华的冷峻语音,吓得噎了回去。 他乖乖领命,刚一转过身形,傅天华的一只右掌,便贴上他“脊心”要穴,冷冷地说道:“衡儿注意,赶紧摒绝杂念,调匀真气,准备接受传功,这是我精气所化,若是半丝浪费,你便对我不起,是个不肖忤逆之子。” 一席话儿,听得穆小衡头皮发炸,那敢丝毫怠慢?赶紧静气凝神。 傅天华贴穆小衡脊心,直等觉出他心静气匀之后,方把本身数十年所练功力,毫不吝啬地向爱徒体内,缓缓转注输入。 ,穆小衡有过承受“离尘老人”功力转注的一次经验,知道此举比服食任何灵药,都使自己受益为大。 但受益虽大,也有相当危险,万一心有杂念,导气失匀,不仅使转注人平白浪费心力,也会使自己走火入魔,变成残废。 穆小衡既知利害,自然摒绝百念,静守天君,导气流行百穴。 等到他觉得周身舒泰,新传入的真气已与自己原有,合为一体以后,耳边又听恩师傅天华的语音说道:“好了,衡儿,你先回去,让我留在此处,再复休息一会,并不许你对我作任何滋扰。” 说完,把原本贴在穆小衡后背“脊心”穴上的手掌一松,竟自倚着石壁,眼皮微阖,似乎睡去,这是劳累过度,当愿望达成时,精神猛一松懈时极为自然的现象。 但穆小衡却有点不放心,他转过身来,木立当地,目光凝注在恩师傅天华的身上。 他如今心中,有两种激动情绪,跃跃欲试。 第一种情绪,是想为傅天华略诊脉象,看看恩师究竟是否只转注了八成功力给自己,抑或全数转注,竭泽而渔地伤了根木? 第二情绪,是想趁着恩师倦极而眠之际,悄悄把他老人家的蒙面头巾揭开,看看恩师的身外化身,究竟是何人物? 这两种情绪,若想予以实现,均极容易,只是举手之劳。 但其中却碍着一句话儿,那就是适才傅天华向穆小衡所说的“不许对我作任何滋扰”。 有了这句师训,穆小衡便不敢放肆轻为,他在考虑,究竟昕不听话? 考虑的结果,还是听话,不能违背恩师训示。 既然听话,便听到底,穆小衡不敢在此多勾留,尊从恩师之命,独自离开,把“天机剑客”傅天华留在那秘洞之中,倚壁休息。 出得秘洞,他才知道时间过得很快,已是第二日卯牌时分。 换句话说,自己与淳于老魔等,恩仇了断,也就是他与南荒群凶,互相恶斗,均有伤亡,声威大减之际。 想至此际,穆小衡虽然绝艺新成,真力大增,仍然有点心跳。 他心跳之故并非惧怯淳于泰,而是关怀恩师傅天华,在功力传注大大断丧以下,处于这种龙虎风云、好手无数的场合,是否会有失闪? 恩师若容许自己与傅玉冰、黄衫客、宇文娇等,随侍身旁,或许稍好,偏偏到如今,恩师还是那等神秘,连揭开他脸上黑巾,看看他的另一化身是谁,都不允许。 想至此处,已然走近“神工谷”入口,穆小衡不禁微觉踌躇,暗忖自己究应大摇大摆入谷,抑或施展功力,悄悄归去? 暗入之弊,在于若遇上淳于老魔等人,难免嫌疑更重,甚至于摇动全局。 就在穆小衡止步沉吟,尚未决定究竟采取何种行动之际,一条人影,电疾飞来。 穆小衡起初一惊,但注目看去,心中略宽。 因来人身材雄伟,黄衣飘拂,正是自己的金兰兄长黄衫客。 穆小衡见黄衫客,自然迎上前去,含笑叫道:“大哥出谷何事? 是……是找我么?“ 黄衫客驰到穆小衡六七尺外,止住脚步,向他苦笑说道:“贤弟究竟去了何处?昨夜今朝,我四下找寻,这是第三度出谷了呢!” 穆小衡双眉一挑,脸色微变问道:“大哥这样找我作甚?莫非‘神工谷’中出了什么重大变故不成?” 黄衫客摇了摇头,看他一眼答道:“变故虽有,与贤弟无关,我急于相寻之故,是为了冰妹放心不下,她与宇文娇,已来‘四海厅,探视三四次,均未得你音讯,委实愁急不已。“穆小衡好生歉疚地对黄衫客抱拳说道:“不是小弟故弄玄虚,瞒过大哥、字文姊姊和冰妹等,要让你们着急,而是我突奉恩师秘命……” 话方至此,黄衫客便自摆手含笑说道:“我们业已猜出贤弟定是随傅老人家行动,贤弟如今不必解释,且去‘四海厅’中,当着冰妹再细说吧!她一夜未眠,都快急得哭了。” 穆小衡闻言,自然立即与黄衫客举步返回“神工谷”,有了这位“二总管”同行,他不再考虑明暗问题,是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入。 谷中守卫,果然无人盘问,个个躬身为礼。 穆小衡因心中好奇,遂边自暗凝“蚁语传声”功力向黄衫客耳边,悄然问道:“大哥,你适才曾说‘谷中虽有变,与我无关,但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黄衫客也以传音密语作答,摇头叹道:“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着实厉害,他在谷内失踪,淳于老魔有事相寻,正派人找他,他却有信传来,又发现一桩绝大机密。使淳于老魔幸脱险厄。” 穆小衡“哦”了一声,目注黄衫客道:“卜新亭又立了什么大功?大哥知道么?” 黄衫客笑道:“怎么不晓得呢?他那封密函是命人先送给我,由我密呈淳于老魔,根据卜新亭函上所书,在淳于老魔、潘玉荷所居阁楼之下,掘出了一堆强力地雷火药。” 穆小衡闻言,吃了一惊,扬眉问道:“那堆地雷火药,是何人昕埋的呢?” 黄衫客摇头道:“是谁所埋恐怕要等卜新亭回谷以后,才会知晓,如今据他信上所说,他是在侦查一项更重大的阴谋,那项阴谋,可能比地雷火药,更对淳于老魔不利。” 穆小衡眉峰一聚,忧形于色道:“大哥,卜新亭所谓的另一阴谋,会不会与我们有关?“ 黄衫客苦笑道:“我也有这种想法,但却无从获得答案。” 穆小衡道:“那地雷火药的引信是通往何处,可曾加以检查,或许可以从这上面,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黄衫客道:“当然查遍,引信是通至后园中一株大树之下,根本与任何人都牵扯不上关系。” 穆小衡皱眉道:“卜新亭这厮的神通真大,对于这项秘密,怎会被他查得出来?万一他竟查出我们真实来历,向淳于老魔告密揭破时,我们却应怎样应付?” 黄衫客叹道:“但愿他查的不是我们,万一秘密泄漏,也只好临机应变,给他来个‘船到桥头自然直’,免得空自狐疑,反而乱了步骤。” 说至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又向穆小衡问道:“贤弟,你师傅傅老人家呢?我们似乎应该把这桩讯息,报他知晓,好让老人家。 制敌机先,预定谋略。“ 穆小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虽知道我恩师现在何处,但却不能对他老人家稍作任何惊扰。” 黄衫客颇为惊奇地向穆小衡皱眉问道:“贤弟此话怎讲?似乎话外有话?” 穆小衡见黄衫客问起,遂把自己这一夜遭遇,用传音密语,对黄衫客说了一遍。 黄衫客是有心之人,并比穆小衡多懂得一点傅天华的心意,闻言之下,自然知道傅天华是因愧对穆小衡之父穆星衡,已蓄意在恩仇了断后,以死谢罪之念,才把毕生功力,转注爱徒,帮助穆小衡得遂所愿。、由此可见,傅天华之死,似已无可挽回,但自己与宇文娇,却应体谅这位老人家一番苦心,在事情发生前,对穆小衡、傅玉冰,藏守秘密,免得他们悲痛失神,使整个大局,受了情绪影响。 黄衫客想至此处,便目注穆小衡,正色说道:“贤弟,关于这件事儿,你既已告我知晓,少时到了‘四海厅’中,便不必再向冰妹说了。” 穆小衡以一种讶然神色,向黄衫客问道:“大哥,你……你是要我瞒着冰妹和宇文姊姊?” 黄衫客点了点头,正色扬眉答道:“我觉得还是暂时瞒着冰妹好点,免得她得知此事,会为她爹爹过分担心。” 穆小衡想了一想,深以黄衫客所说为然,遂点了点头,双眉微蹙说道:“大哥说得极是,但宇文姊姊与冰妹,若是问起经过,小弟应如何答对? 黄衫客笑道:“这有何难?你把一切事儿,都推到你恩师头上便了。就说傅老人家曾有严命,不许你擅自泄漏。” 黄衫客表面虽在笑语,其实想起“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誓死苦心,心中好不凄然! 穆小衡哪知就里,连连点头说道:“这种推托,极其合于情理,小弟遵从大哥所嘱,便推说我恩师曾有严令,不准泄漏,或许字文姊姊同冰妹,根本就不会问起呢!” 黄衫客略一寻思,颔首含笑说道:“有此可能,因为你宇文姊业已深知傅老人家的神秘性格,而冰妹更是深信她爹爹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利之处。” 他们边谈边行,业已走到“四海厅”穆小衡所居的宾馆静室左近。 宇文娇与傅玉冰二女,果然均在室外。神情焦急地四处眺望,看看可有讯息? 黄、穆二人身形,才一转出,字文娇便向傅玉冰笑道:“他们来了,穆兄弟不仅安然无恙,脸上似乎还添了层湛湛宝光,冰妹该放心了吧?” 傅玉冰看见穆小衡返回,芳心自慰,嫣然笑道:“只要穆二哥是被我爹爹唤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但不知他们去了一夜之久,是在作些什么?“宇文娇道:“让我来问他,把穆兄弟好好臭骂一顿,骂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害得冰妹一夜之间,辗转反侧……” 话方至此,傅玉冰已玉颊微红地摇手说道:“宇文姊姊,你不必责骂穆二哥了,因为这桩事儿,显然是由我爹爹主动,穆二哥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宇文娇不愿再调谑傅玉冰对穆小衡的关切体谅态度,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好,既然不骂,我们便索性连问都不去问他,免得穆兄弟有什么高度机密,碍难出口。” 这两句话刚完,可真说对了傅玉冰的心思,听得她嫣然一笑,颊现梨涡说道:“索性不问也好,但我却必须提醒穆二哥一件事儿。” 字文娇方想问她是什么事儿,黄衫客与穆小衡二人,业已走到近前。 穆小衡首先抢前两步,抱拳笑道:“有劳字文姊姊与冰妹焦急挂念,小弟乃是奉了恩师秘命,才不得不……” 宇文娇不等穆小衡再往下说,便即摇手笑道:“穆兄弟,我们业已猜出,除了傅老人家相召以外,你绝不会悄悄溜走,不告而别,既然系奉了秘命,便应严守秘密,你不必再把详情,对我们加以解释的了。” 穆小衡闻言,自然大喜,抱拳陪笑道:“多谢宇文姊姊,你对小弟体贴入微……” 宇文娇听了这“体贴入微”四字,不禁抿嘴一笑,截断穆小衡的话头说道:“穆兄弟,你说错了,对你体贴入微的,不是我,却是冰妹,你去谢谢她吧!她还有什么体己话儿要悄悄嘱咐你呢r经宇文娇这么一讲,倒把穆小衡弄得俊脸微红,不好意思转向傅玉冰…… 倒是傅玉冰比较倜傥,她白了字文娇一眼,秀眉双挑,佯嗔说道:“字文姊胡乱咀嚼,我何尝说过有什么体己话要悄悄嘱咐穆二哥,只是有桩事儿,要提醒他加以注意。” 穆小衡晓得决非寻常之事,立即问道:“冰妹要我注意的,是什么事儿?” 傅玉冰向穆小衡脸上,看了两眼,含笑说道:“穆二哥这一夜之间,定有非常奇遇,否则脸上怎会突然添了这层湛湛宝光,我认为你的这种特殊成就,似乎不必落在‘神工谷’群邪眼内,到时出敌意外,定然收效更宏。” 穆小衡连连颔首,深以为然说道:“冰妹的这项考虑,太以值得注意,但我怎样加以掩饰呢?‘神工谷’群邪,个个都是一流高手,眼力十分厉害……” 傅玉冰微微一笑,接口扬眉说道:“穆二哥,你不要忘了我们所学‘大悲三艺’中,‘无相般若神功’中‘反璞韬光,归诸无相’等两句口诀,你只消独自用上半个时辰工夫,大概便只是英华内莹,不会宝相外宣的了。” 穆小衡抱拳一揖,躬身陪笑说道:“对极,对极,多谢冰妹指点,我如今便去作好这项功夫,你和黄大哥、宇文姊姊等,聊一会吧j” 说完,便独自进入室中,遵照傅玉冰之言,实施所谓“反璞韬光,归诸无相”妙诀。 宇文娇等他进室之后,向傅玉冰低声笑道:“冰妹,你爹爹委实神通广大,我看穆兄弟在区区一夜光阴之内,好似脱胎换骨一般,成就之高,多半又超过你了。” 傅玉冰丝毫不含艳羡之意,点头笑道:“宇文姊姊的看法,和我一样,我懂得我爹爹的心意,昔日之难,由我爹爹把淳于老魔,引进‘隐贤庄’而起,他老人家觉得对于穆伯父负疚太深,自然尽心尽力地要在穆二哥身上,加以补偿。” 宇文娇听得心中一阵奇酸,暗自叹道:“冰妹,你虽然聪明,可知你爹爹除了尽心尽力地成全穆小衡外,还决定以一条性命,追随九泉至友?” 这些话儿,是宇文娇心中之语,不敢对傅玉冰说出口来,使她先期大受刺激。 傅玉冰话完以后,偏过头来,向黄衫客叫道:“大哥,有两件事儿,我忘了告你知晓。” 黄衫客道:“冰妹请讲,是我第三度去找穆贤弟时,所发生的事么?” 傅玉冰微微点头,秀眉双扬答道:“第一件事,是那‘眇目张良’卜新亭又有秘函送来,交到潘玉荷的手上。” 黄衫客“哦”了一声,瞿然说道:“他又查出什么?难道还有第二批地雷火药,被卜新亭发现不成?” 傅玉冰摇头道:“不是地雷火药,而是辰州言门,或湖南排教所惯用的诅咒手段,潘玉荷根据秘函指示,在她居室的屋梁上,找着一只小小桃木人儿,身上画有淳于老魔的生辰八字,并在心窝、太阳穴等要害之处,扎了三十六根针儿。” 黄衫客“嗤”然冷笑,摇头说道:“这种妖魔鬼怪的无稽之谈,根本不值一笑。” 傅玉冰道:“大哥莫要认为不值一笑,淳于老魔这些日来,老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头疼心烦,自从找出桃木人,拔去所扎针儿后,便立即精神舒畅。” 黄衫客听得嘴角微披,连连摇头。 他浓眉一轩,这样说道:“我认为淳于老魔莫明其妙的头疼心烦,是他运气已终,大限将至,如今精神舒畅之故,则是回光反照而已,根本与什么桃木人儿无关……”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傅玉冰,问道:“卜新亭呢?他怎么老是送来密报,人却不见回转?” 傅玉冰改以“蚁语传音”功力,悄然答道:“据卜新亭在函上密呈,说是已发现我爹爹踪迹,正在跟踪监视,企图因而破获本谷内奸之谜,最多在午牌时分以前,便可回谷。” 黄衫客“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这讯息不知可真?万一穆贤弟若是有甚行迹,落在卜新亭那厮眼内,着实不太妙呢!” 宇文娇在一旁接口,冷笑沉声说道:“事到如今,顾虑不了太多,我们从现在开始,人力不可分散,准备在秘密揭穿时,合群作战,不能被群邪各个击破。” 黄衫客连连点头,深表同意,又向傅玉冰问道:“冰妹,这是一件事儿,还有一事,又是什么?” 傅玉冰道:“‘骷髅帮’又有‘骷髅传书’,生恐进谷上当,要淳于老魔等,改于午后申牌时分至‘神工谷’外的‘断魂崖’下,彼此作一了断。” 黄衫客心想出谷动手,比较更为有利,遂含笑说道:“这样也好,出谷动手,对我们来说,更为有利方便,但不知卜新亭把埋设地雷,及制作桃木人等的嫌疑人物,查出了么?” 傅玉冰道:“卜新亭开了一张嫌疑名单,认为不出名单上所列出的十人之内。” 黄衫客听说有十人之多,不禁注目问道:“这十人是谁,冰妹可知道么?” 傅玉冰点了噗头,嫣然一笑说道:“淳于老魔还把我当作是他亲生爱女,当然不会瞒我,被我看见那张嫌疑名单所列十人,足四新六旧。” 宇文娇眼珠微转,一旁接口问道:“四个新人好猜,大慨是邹二婆婆,杨未、吕崖,及了空等‘寰宇四恶’,六个旧人,却是谁呢?” 傅玉冰道:“这六个人儿,功力并非上等好手,但却全系淳于老魔视为心腹的多年旧部,连那业已断去双腿,成为残废的雷远岑,也在其内。 “黄衫客双眉一轩,目注傅玉冰道:“我们这些人呢,难道一个都未引起‘眇目张良’卜新亭的猜疑,被他加以注意么?” 傅玉冰“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幸亏没有引起那奸刁似鬼的卜大总管猜疑,否则,我等的命运究竟如何?委实难以预卜……” 黄衫客听出她言外之音,瞿然问道:“听冰妹之言,莫非淳于老魔接获卜新亭的密报以后,业已对这些嫌疑人物,有所处置?” 傅玉冰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道:“奸雄手段,就是如此狠辣,除了邹二婆婆等‘寰宇四恶’,要用来对付‘南荒群凶’。暂时宽容以外,淳于老魔竟决定把其余涉嫌六人,一并立即处死。” 黄衫客眉峰略聚,摇了摇头说道:“他这样不分皂白,扫数行诛,未免过分!” 黄衫客语音至此,目注宇文娇,又对傅玉冰说道:“卜新亭的密报,不过说弄鬼之人,必在十人之中。” 傅玉冰道:“我也觉得过分,当时曾加谏劝,淳于老魔却说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可放过万一,免得祸起萧墙,肘腋生变。” 黄衫客道:“这样说来,那六人莫非已遭处决?” 傅玉冰脸上神色,颇有凄惨,颔首答道:“其余五人,全体活埋,连那躺在榻上,不能行动的雷远岑,也被淳于老魔亲自出手。 一掌震死! “字文娇笑道:“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之徒,死了也好,尤其淳于老魔多年旧部,可能还是昔年‘隐贤庄’血案的帮凶,今¨身遭惨死,也正是恢恢天道!” 黄衫客目中微闪神光,挑眉说道:“娇妹说得不错,淳于老魔自残羽翼,颇见恶贯满盈,连卜新亭那等刁恶之人,也……” 话方至此,“四海厅”大堂方面,突然驰来一条人影,黄衫客遂截住话头,不说下去。 来人是淳于泰的贴身侍仆,见了傅玉冰,躬身施礼禀道:“谷主有令,请小姐与黄二总管、沐少侠、宇文姑娘等,同去‘四海厅’大堂,午时开宴,宴毕便出谷至‘断魂崖’下,与南荒群凶一会。” 傅玉冰静静听完,向对方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回去吧!说我们随后就到。” 那名侍仆,“喏喏”连声,施礼退去。 傅玉冰向宇文娇看了一眼,扬眉说道:“穆二哥的‘韬光隐晦’功夫,不知作完没有……” 宇文娇何等玲珑剔透,善解人意,闻言之下,业已猜出傅玉冰的心思。接口笑道:“冰妹还是进室看看他吧!假如际穆二哥有何困难,冰妹还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傅玉冰正想独自进室,却有点不好意思,经字文娇这样替她一铺台阶,遂正合心意点头笑道:“宇文姊姊说得对,我去看看……” 一语未毕,穆小衡的潇洒身形。业已出现在静室门口,向傅玉冰含笑说道:“冰妹不必担心,我算是幸不辱命!” 傅玉冰、宇文娇、黄衫客等均想不到穆小衡运用“无相神功”,隐晦满面宝光之举,这快便告功成,不禁六道目光,一齐向他脸上看去。 果然,适才穆小衡脸上那片相当引人瞻目的宝光,如今已隐去无迹。 傅玉冰特别向穆小衡的那双俊目,盯了两眼,连连点头,娇笑说道:“穆二哥,‘无相神功’是否着实妙用无穷?你不单满面宝光尽隐,连双目之中,也无甚特殊精光,这样方能出敌不意,给淳于老魔一个致命的打击。” 穆小衡微咬钢牙,“哼”了一声说道:“我不会出奇不意地偷占便宜,了断亲仇之际,定必揭破本来面目,以穆家后代的身份,与淳于老魔,明面一搏。 “这番话儿,听得黄衫客、宇文娇暗暗点头,傅玉冰的心中,也对这意中情郎,添了几分敬佩。 谁知正在此时,有人“哈哈”,一笑道:“是谁会有‘大悲三艺’中的‘无相神功’……” 一句话儿,听得穆小衡、傅玉冰、黄衫客、宇文娇等,皱起了八道眉头。 因为从语声之中听出,发话人正是那令人头疼的“神工谷”大总管“眇目张良”人新亭。 第二十一章 诡计多端 一点不错,语音才落,卜新亭那矫捷无伦,宛如鬼魅人影已现。 黄衫客知晓傅玉冰无意中说出“无相神功”四字,有点漏洞,必须设法弥补。 遂抢步上前,一面抱拳相迎,一面陪笑说道:“我们是在叹息孟玉飞、桑秀青等两位供奉,竟遭不幸,否则以他们所擅‘无相神功’与‘大悲三艺’,岂不可令南荒群凶,好好尝点厉害?” 宇文娇闻言,不禁心中暗笑,一向忠厚老实的黄衫客,也被环境逼得满口胡扯,居然,还头头是道,扯得不坏。 黄衫客一面发话,一面暗聚功力,准备搪得过去便罢,若是搪不过去,便索性招呼穆小衡、傅玉冰、宇文娇等,一齐出手,先把这“眇目张良”毁掉再说。 卜新亭听完黄衫客的搪塞之语,居然未再多疑地,“哦”了声点头说道:“原来黄老弟与凤姑娘,在谈论孟、桑二供奉遭遇不幸之事……” 语音至此顿住,目光向四外一扫,压低语音又道:“人死不能复生,本谷大敌将临,正在有用邹二婆等四位为供奉之处。关于孟、桑两位供奉遭祸一节,黄老弟与凤姑娘等在人前不必提了。” 黄衫客想不到一桩漏洞,被自己轻轻弥补过去,自然“喏喏”连声,点头应是。 傅玉冰不放心自己爹爹情况,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你在密函之上,不是说已发现‘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踪迹了么? “卜新亭那只独目之中,闪射得意光芒地,扬眉笑道:“何止发现踪迹?傅天华业已被我制住。” 这两句话儿,真如霹雳当头,把黄衫客、穆小衡、傅玉冰、宇文娇等四位男女侠士,震惊得为之一怔! 卜新亭向穆小衡看了一眼,怪笑说道:“沐老弟发怔则甚?你不信我的话么?” 穆小衡强自压抑下胸中的震惊情绪,以一种装出来的笑容,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功力既高,谋略又妙,自能成此大功;但不知你是怎样……” 卜新亭不等他往下再问,便自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在一个偶然机会之下,发现‘神工谷’处的一座山腹以内,有个秘密洞穴……” 穆小衡听得心中“咚咚”连跳两下。 卜新亭继续说道:“这次我趁着查察另外两件事儿之便,顺路探探那秘密洞穴,谁知恰好与屡寻不着的‘天机剑客’傅天华,撞个正着。” 傅玉冰也不禁芳心怦怦地,失声问道:“既然如此,必起恶斗,卜大总管在单人匹马的情况之下,斗不斗得过他?” 卜新亭笑道:“斗得过,那位‘天机剑客’,好似徒负虚名,不出五十照面,便已被我制住。” 穆小衡心中一阵惨痛,知道这定是恩师将功力转注自己,过耗精力所致,遂剑眉微挑,冷冷说道:“不见得吧?‘天机剑客’决不会徒负虚名,其中定有什么特殊缘故。” 宇文娇知晓傅玉冰一定关心她爹爹下落,遂在一旁插口,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既然建此奇功,擒住了’天机剑客‘傅天华,怎不把他带回谷来,交给谷主,如今人在何处?” 卜新亭哈哈一笑,伸手指着穆小衡道:“沐老弟说得对,天机剑客,决不会徒负虚名,我也怀疑其中另有缘故,不然傅天华怎会败得那等轻易……” 听至此处,黄衫客一旁扬眉问道:“卜大总管认为其中缘故何在?” 卜新亭那只仅存独目之内,闪烁谲光,狞笑答道:“原因太多,无法一一料断,譬如傅天华发觉本谷声势太众,实力太强,他孤掌难鸣,报仇无望之下,竞横了心肠。身边藏了猛烈炸药,佯作被我擒来,于见了谷主之际,突加引发,搏个同归于尽……” 宇文娇“哎呀”一声,加以讥讽说道:“卜大总管想得多妙? 你的幻想力委实太以丰富。 “卜新亭竟似未听出宇文娇语带讥讽,居然把双眉一扬,得意笑道:“我因有这种顾虑,故而不肯把傅天华带进谷来,只把他交给两名心腹,严密加以看守,准备在谷主尽歼南荒群凶之后。再将傅天华献出,作为庆贺礼物。” 穆小衡与傅玉冰二人,均听得目闪精芒,对这“眇目张良”卜新亭,暗起杀念,并准备立即下手。 卜新亭独目闪光,向他二人看了一眼,继续笑道:“为防万一起见,我对那两名看管傅天华的心腹,又加了一番特别嘱咐。” 黄衫客不解其意地,向卜新亭问道:“什么特别嘱咐?” 卜新亭笑道:“我防范傅天华另有党羽,闻得此讯之后,设法把我制住,以图交换,遂命令那两名心腹,只有由我本人传令,才许放出傅天华,传令人若不是我,便立即将傅天华处死。” 这番话儿,蕴有无穷威力,立使穆小衡、傅玉冰,投鼠忌器地。收敛了心中杀念。 卜新亭目光一扫四人,扬眉含笑说道:“‘四海厅’,中午时开宴,宴毕就要前往‘断魂崖’下杀敌,时光业已快到,我先行一步,去向谷主报告傅天华被擒喜讯,诸位也随后来吧!” 说完,身形一飘,便向“四海厅”大堂驰去。 卜新亭一走,穆小衡、傅玉冰、黄衫客、宇文娇等四人,不禁面面相觑,一齐怔在当地。 怔了一会,傅玉冰妙目之中,泪光盈盈地,双蹙秀眉,低声叫道:“黄大哥,穆二哥,宇文姊姊,你们认为我爹爹被擒之讯,是真是假?” 黄衫客因知傅天华业已将数十年功行,转注给穆小衡,本身真力虚耗,难御大敌情况,遂正色点头说道:“此事关系太大,卜新亭大概不会说谎,否则,淳于老魔向他要人之际,他怎么拿得出去?” 傅玉冰的目中泪光,业已忍不住地,化为泪珠滚下,悲声饮泣说道:“倘……倘……倘若是真,那……那可怎么办?” “啪!” 这声脆响,是穆小衡回手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并连连顿足,恨声说道:“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傅玉冰被他弄得怔了,止住悲泣,愕然问道:“穆二哥,该死的是那‘眇目张良’卜新亭,怎会是你?你……你却如此自责则甚?” 穆小衡长叹一声,向傅玉冰摇头说道:“冰妹。你有所不知……” 黄衫客生恐穆小衡说出实情,使傅玉冰更添烦恼,遂赶紧截断他的话头,设法安慰说道:“穆贤弟与冰妹均莫着急,傅老人家行事,一向宛如天际神龙,变化莫测,哪里便能把他老人家看管得住?” 穆小衡知道黄衫客是安慰之语,并藉以打断自己话题,不令说出真情,只好闭口不语。 傅玉冰倒颇以黄衫客所说为然,点头拭泪说道:“黄大哥所说,可能有点道理,我也觉得以我爹爹一贯的表现来说,分明功力极高,不会被卜新亭轻易擒住……”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凝注黄衫客道:“大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黄衫客毫不考虑地,双眉一挑,应声答道:“最好的办法是‘以不变应万变’,一切都等斗过南荒群凶以后再说。” 傅玉冰想了一想,微微颔首说道:“好,免使那奸刁如鬼的卜新亭又生疑念,我们不必在此久留,且去大堂赴宴,看看情势再说。” 黄衫客听她这样说法,便与傅玉冰、宇文娇、穆小衡等人,同往“四海厅”大堂走去。 途中,傅玉冰叫了声“穆二哥”,穆小衡生恐她再蹈覆辙,急忙向她加以提醒地,低声说道:“冰妹若要说甚有关机密,请以‘蚁语传声’,适才那‘无相神功’一语,几乎已引起卜新亭的怀疑,我们要尽量谨慎一点。” 傅玉冰果然从善如流地,立即改以“蚁语传声”的功力,嘴皮微动,向穆小衡耳边悄道:“穆二哥,方才我已动杀念,几度想把那‘眇目张良’卜新亭,立毙于掌下。” 穆小衡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也以“蚁语传声”说道:“我也有同感,但常言道‘投鼠忌器’,我们未明真象之前,只得暂时相信卜新亭的话儿,饶他多活片刻。” 傅玉冰又以传音密语,向穆小衡问道:“穆二哥,你相信不相信我爹爹会被卜新亭制住?” 因卜新亭所说地点极为正确,穆小衡自然相信那“眇目张良”是乘着恩师对自己转注修为以后,疲备万分的情况下,占了便宜。 但他心中相信,口中却表示不信地,向傅玉冰加以宽慰,摇头答道:“不大相信,即令恩师当真被擒,也可能故意如此,卜新亭多半会得意忘形,上甚恶当。” 傅玉冰幽幽长叹一声,苦笑说道:“但愿如此,否则,我爹爹若是当真落入卜新亭手中,即将道消魔长,整个局势,都可能改观的呢! “穆小衡心中,因明白实情,比傅玉冰忧烦更甚。但空白忧烦,于事无补,他只得寄望”吉人自有天相,期待冥冥中神道无亏,会福善祸淫地,出现什么奇迹。 就在穆小衡与傅玉冰互相密谈之际,黄衫客也以传音密语,把傅天华对穆小衡转注功力实情,向字文娇说了一遍。 宇文娇得知经过,暗暗叫了一声“哎呀”,秀眉双蹙地,传声说道:“这可不妙,任凭‘天机剑客’傅老人家功力通玄,但在转注修为之后,人必疲惫不堪,若再巧遇卜新亭,真可能难逃败绩,被他擒去。”。 黄衫客叹道:“事情业已发生,惊叹无益,只有等卜新亭将傅老人家献出之际,再作解救打算。如今的当前急务,是要宽慰冰妹,使她定心,倘若心摇神乱,再出上什么岔子,真将一败涂地,不可收拾的了。” 宇文娇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会随时对冰妹宽慰,不令她因过分忧虑傅老人家安危,而致举动失措……” 语音至此略顿,好似想起甚事,又复轩眉悄道:“照大哥这样说来,穆兄弟的如今成就,又复超过冰妹甚多了?” 黄衫客表示同意地,点头说道:“这是当然之理,除了‘再造九还丹’外,又得傅老人家数十年的‘紫煞神功’,其成就之高,是可以想见的了。” 宇文娇喜上眉梢地,嫣然一笑说道:“既然穆兄弟已可胜得淳于老魔,少时在‘寰字四恶’与南荒群凶交手之际,大哥便提醒他一件事儿。” 黄衫客知道字文娇足智多谋,心机灵快,遂含笑问道:“矫妹是否又想出什么能解救傅老人家所遭危厄的特殊妙计……” 宇文娇发出一声苦笑,摇头说道:卜新亭也是刁滑绝顶之人,傅老人家既已落到他的手内,想救恐怕万难,但我们可以另辟蹊径,把‘救’字改为‘换’。黄衫客一时之间,未听出她语中含意,不禁双眉一蹙,向字文娇诧声问道:”换?娇妹是打算和谁换?换些什么? 宇文娇笑道:“自然是‘走马换将’呀!大哥要趁淳于老魔对我们尚无疑念之际,叫穆兄弟以绝顶的神功,猝然出手,擒上一个人质,便有望把傅老人家换回来了。” 黄衫客大喜道:“娇妹此计绝妙,那我们的目标是谁?” 字文娇略一沉思,以传音密语答道:“傅老人家是淳于老魔久欲除之而快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故而那‘交换人质’,分量倘若不够。未必准能如愿……” 说至此处,屈指计道:“第一个对象,自然是淳于老魔本人,第二个对象,是他异常钟爱的姬妾潘玉荷,第三个是他倚为左右臂的‘眇目张良’卜新亭……” 黄衫客昕得不表乐观地,苦笑说道:“这三个对象,恐怕都相当困难,不易得手,我们要特别小心,不能弄巧成拙。” 字文娇妙目之中,闪射慧光,扬眉笑道:“不要紧,我留有退步,万一这三个对象的功力太高,或太以刁猾,使穆兄弟无法得手时,我们便利用十拿九稳的第四对象。” 黄衫客讶然问道:“还有第四对象么?娇妹怎又替它加上了‘十拿九稳’四字?” 字文娇笑道:“当然十拿九稳,因为这‘第四对象,,可以由我控制,随时随地,加以利用。” 黄衫客真被她弄得一头玄雾地,心中微觉不信,目光凝注在字文娇的娇靥之上,诧声说道:“娇妹的本领真大,这‘神工谷,中的一千魔头。无不相当难缠,居然有人能被你随时控制,着实……” 话犹未了,宇文娇便失笑接口说道:“大哥,你怎么聪明一世,懵慌一时,我所谓的‘第四对象’并非怎么难缠难惹的绝世魔头,而是娇滴滴、俏生生的冰妹。 “黄衫客恍然大悟地,苦笑一声答道:“我认为可以利用,在秘密未揭之前,冰妹还是淳于老魔的掌上明珠,独生爱女,淳于老魔不论怎样痛恨傅老人家,见了冰妹落在我们手中后,他不能不略加顾虑吧?” 这时,傅玉冰、穆小衡密语已毕,走了过来,宇文娇遂向她含笑道:“冰妹,我要想个法儿,把你利用一下。” 傅玉冰也莫明其妙地,皱眉问道:“宇文姊姊要利用我么?我有什么被利用的价值?” 宇文娇侧过脸儿,向黄衫客笑道:“大哥,你趁此时,把要提醒穆兄弟之事,对他细说一遍,我则把准备利用冰妹的想法,对她加以说明。” 黄衫客点了点头,遂把适才与宇文娇密商之事,再以传音密语,向穆小衡细细嘱咐。 字文娇也以“蚁语传音”,告知傅玉冰,傅玉冰听得颇为赞成地,扬眉说道:“宇文姊姊此计甚妙,为了我真正爹爹的安全起见,说不得只好先对我那冒牌爹爹的杀母之仇置于脑后,暂时再表现得亲切一点。” 字文娇笑道:“冰妹说得对,母仇一事,业已忍了廿年,何在乎再忍片刻?淳于老魔越是觉得你可爱,少时利用你来对他们作为要挟,才越会发生作用。” 他们一路行来,因密语议事关系,走得极慢,等到进入“四海厅”大堂,盛宴业已开始。 淳于泰正自兴高彩烈地,向卜新亭敬酒,见了黄衫客、穆小衡、宇文娇、傅玉冰等到来,遂向傅玉冰哈哈大笑叫道:“凤儿快来敬卜大总管一杯,我告诉你一桩天大喜讯。” 傅玉冰因在途中业已决定要对淳于泰温顺一点,以博取他的欢心,遂应声走到淳于泰的身边娇笑问道:“爹爹所谓的‘天大喜讯,,是不是指卜大总管擒住’天机剑客‘傅天华一事?” 淳于泰“咦”了一声,含笑说道:“凤儿居然业已先行知道此事……” 傅玉冰笑道:“卜大总管适才路遇穆二哥所居静室之际,业已把他所建的这桩天大功劳,对我们当众宣布过了……” 说至此处,斟了一杯酒儿,向卜新亭举杯笑道:“卜大总管,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不单是我爹爹生死强敌,日前并暗地伤人,打我一掌,如今被你擒住,实是天大奇功,我藉酒为敬,表示谢意。” 卜新亭站起身形,举杯含笑说道:“凤姑娘说哪里话来?f、新亭受谷主天高地厚之恩,粉身碎骨,没世难报,些许小事,份所当为,凤姑娘若再这样重提起,我便汗颜无地了!” “眇目张良”卜新亭说完,双手捧杯,与傅玉冰各自饮尽了一杯酒儿。 傅玉冰转过面来,又向“恶学究”杨未、“恶纯阳”吕崖、“恶弥勒”了空、“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等,含笑说道:”四位供奉新来,少时便将大显神威,肃歼南荒来敌,我也先敬各位一杯,预祝成功。 “慈心太君”邹二婆婆向傅玉冰看了两眼,“呀”了一声,对淳于泰啧啧赞道:“淳于谷主,令嫒凤姑娘资质太好,真是当世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仙露明珠,从她双目中的湛湛神光看来。内功竟已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 淳于泰点头笑道:“老婆婆法眼甚高,看得不错,风儿修为不错,但可能在对敌方面,略为欠缺了一点。” 邹二婆婆笑道:“凤姑娘若是有兴,少时不妨在南荒群凶之中,选上一个,试试手儿,我老婆子来替你掠阵……” 语音至此,顿了一顿,目中凶芒微闪,又向傅玉冰继续含笑说道:“凤姑娘,你爹爹说你欠缺对敌经验,我如今却可传授你一项对敌秘诀。” 傅玉冰一抱双拳,相当客气地,嫣然笑道:“老婆婆请吧,凤儿恭闻明教。” 邹二婆婆笑“所谓‘秘诀’,简单得很,只有两个字儿,一个是‘陕’,一个是‘狠’……” 淳于泰好似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邹二婆婆饮了一口酒儿,再加演绎笑道:“‘陕’字可分优势的快,劣势的快两种,当确定自己可以胜过对方时,便应尽快击败对方,能一招得胜,不用两招,能两招得胜,不用三招。假如确定自己无法胜过对方时,便绝不恋战,尽快撤退!总而言之,优势的快,在于不使对方有脱逃或平反败局的机会,劣势的快,在于可把自己的所遭困厄,减少到最小情况。” 邹二婆婆语毕,卜新亭在一旁抚掌赞道:“至理名言,这是数十年江湖结晶,凤姑娘要好好记住,一生受用不尽。” 傅玉冰略一颔首,静听邹二婆婆往下说道:“至于那个‘狠’字,也分优势、劣势二者,优势的狠,是绝不向对方给予丝毫宽容,务下辣手,把他置于死地,免得遗留后患!劣势的狠,则指‘毒蛇齿手,壮士断臂’之意,不论多大的牺牲,都要狠得下心,忍得了气,务求保住性命,‘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今天我不死在你手,明天你便可能死在我手。” 卜新亭又复抚掌狂笑,向邹二婆婆双翘拇指说道:“老婆婆的议论,越来越见精辟,卜新亭听得佩服之至,来来来j我要敬你一杯。” 邹二婆婆被他奉承得面带得意微笑,举起杯来,与卜新亭一倾而尽。 淳于泰见傅玉冰周旋在宾客之间,人既美秀无伦,语音更如出谷黄鹂,娇脆无比,果然不住“呵呵”大笑,目光中充分流露出对于这位掌上明珠的钟爱之意。 黄衫客看在眼中,内心暗自嗟叹!不知少时“断魂崖”一役之后,究竟会弄成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趁此谷中重要人物聚会一堂之际,卜新亭遂为黄衫客、穆小衡及字文娇等,向邹二婆婆等“寰宇四恶”互为引介。 邹二婆婆等倚老卖老,相当傲慢,未把黄衫客和宇文娇看在眼中,只是由于傅玉冰的关系,才对穆小衡比较客气。 黄衫客与宇文娇知道这几个万恶老魔,均已活不多久,哪里还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故而任凭邹二婆婆等,大迈迈地,一个个神色傲然,他们仍然老前辈长,老人家短,礼貌十分恭敬。 酒菜用毕,上了水果,卜新亭含笑说道:“‘断魂崖’离此不近,‘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等南荒群凶,申牌即至,我们略微休息一下,似乎便该走了?” “恶纯阳”吕崖念了声“无量寿佛”,轩眉笑道:“不必再休息了,我们如今便去,以逸待劳比较从容些。” 卜新亭笑道:“吕道长的一手十三剑,这回定要发发利市,好好诛却几名南荒恶寇的了。” 吕崖目中电闪厉芒,向卜新亭笑道:“卜大总管,你猜不猜得出我施展这桩自创绝艺的对象,首先是哪个么?” 卜新亭笑道:“我不是猜得出,而是记得住,道长曾经说过,你与‘南荒双妖’中的‘抓魂妖妇’封三娘,有段过节。” 吕崖牙关一挫,点头恨声说道:“不错,我与封三娘妖妇,仇恨甚深,必须亲手行诛,方消心头之愤!” 卜新亭站起身形,向淳于泰躬身说道:“启禀谷主,我们此刻动手,到了‘断魂崖’下,也差不多是申牌时分了。” 淳于泰点了点头,面含微笑说道:“好,对于歼除南荒群凶之事还在其次,但对于‘天机剑客’傅天华,互相见面,一分强存弱亡,却是期待已久…… “卜新亭摆出一副胁肩诌媚的姿态,略抱双拳,丑表功地,向淳于泰陪笑说道:“启禀谷主,傅天华那厮的周身血脉,已被属下制住,饶他本领通天,也无法再与谷主,分甚强弱,呈甚英雄的了。” 穆小衡、傅玉冰、黄衫客、宇文娇等四人,听卜新亭如此说法,心中均自惨痛! 尤其是穆小衡与傅玉冰二人,一个是师徒义重,一个是父女情深,更是心痛得泫然欲泣! 但目前情势,正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紧要关头,穆小衡与傅玉冰,遂不得不强以本身抑制悲怀,不令心中痛苦,形于神色。 他们心中,痛苦得想哭,但另外有人,却高兴得纵声狂笑。 那极为高兴,纵声狂笑之人,正是“神工谷”谷主,他站起身形,伸手轻拍卜新亭的肩头,双眉一挑,目闪凶芒说道:“卜兄,你制住‘天机剑客’傅天华之举,确属不世奇功,但功劳只在使他无法趁我们与南荒群凶,对敌之时,在谷中有所捣乱,却不在无法再与我分强比弱,这道理,你懂得么?” 卜新亭怔了一怔,向淳于泰摇头说道:“属下愚蒙,请淳于谷主明白指示。” 淳于泰目光一扫“四海厅”群雄,以一种极为狂傲,也极为得意的神色答道:“昔年搜寻傅天华崖下遗尸未得,我就提防这厮的鬼计多端,未曾真死,故而二十年来,朝夕不懈,练成绝世神功,纵然他未被卜兄所制,与我放手相搏,不是淳于泰夸句海口,傅天华决难逃得出我三百招外。” 说完,又是一阵声震屋瓦的哈哈大笑。 穆小衡是有心人,暗中留神注意,发觉淳于泰得意忘形之际,双目以内,有种极为特殊的紫色奇光,一闪即隐。 穆小衡有此发觉,知道恩师所说淳于老魔业已练就邪门绝艺“紫煞神功”之语,果是实情。 这时,卜新亭在淳于泰得意狂笑之后,又复躬身说道:“谷主神功绝世,慢说傅天华么魔小丑,难于比拟,便放眼八荒四海,搜尽天下英雄,也恐怕找不出掌下百合之敌。” 这一番奉承,虽使淳于泰眉飞色舞,潘玉荷笑逐颜开,但也使邹二婆婆、杨未、吕崖、了空等“寰宇四恶”,听得互看一眼,从眉梢、嘴角之间,暗露不服气的神色。 淳于泰老奸巨猾,何等脚色?他业已把“寰宇四恶”等这种神情,看在眼中,从脸上浮现一丝阴笑,向卜新亭叫道:“卜兄,我们前去‘断魂崖’吧!算算去的共有几人?每人都穿上一件‘神工袍’吧。” 卜新亭一查人数,向淳于泰躬身说道:“谷主,夫人,四位供奉,黄老弟,沐老弟,、字文姑娘,凤姑娘,属下,再加四名侍从弟子,去十五人好了。至于许老供奉,则因宿酒未醒……” 淳于泰不等卜新亭再往下说,便摆手笑道:“有邹老婆婆等四位新来供奉神威,已足制歼除‘骷髅帮’主欧阳溯等南荒群凶,不必再劳动业已醉酒高卧的许供奉了,叫他们取十五件‘神工袍’来。” 卜新亭略一招手,便立有谷中弟子,送来十五件白色长袍,这长袍是连头带身,一齐罩住,胸前并绣血红、极为醒目的“神工”二字。 卜新亭一面分送“神工袍”,给前往“断魂崖”的十五位人士,一面向邹二婆婆笑道:“邹老婆婆,你知不知道谷主命我特制这‘神工袍’的用意?” 邹二婆婆摇了摇头,卜新亭又复笑道:“一来,‘骷髅帮’等南荒群凶,多半都是身着黑衣,上绣白色骷髅,我们来个红字白衣,使敌我之间,成为鲜明对比!二来有这‘神光袍’蔽身,可以不使南荒群凶,一上来便识破四位供奉的本来面目,免得他们万一为神威所慑,悄悄溜走几个,又留为将来隐患。“黄衫客听得暗佩这“眇目张良”卜新亭,委实擅于词令,极富心机,表面上编了一大套堂皇理由,骨子里却打算鸟尽弓藏,免死犬烹,可能在这几件“神工袍”中,弄有花样,对为淳于泰卖命破敌的这群爪牙,有所图谋,都说不定。 他心中有此想法,遂在接过“神工袍”时,特别加以注意,但也看不出袍上有何异样情状。 邹二婆婆昕完卜新亭所作解释后,点头笑道:“淳于谷主与卜大总管真是顾虑周到,但少时对敌之际,可不可以把这‘神工袍’脱掉?” 卜新亭连连点头地,向邹二婆婆含笑说道:“可以,可以,脱或不脱,任凭各位,我们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凭藉此袍掩蔽,免得过早暴露实力,吓走对方。” 十五人一齐穿上“神工袍”后,便起身出得“四海厅”,向“神工谷”外的“断魂崖”走去。 “断魂崖”,顾名思义,是个极荒凉、极险恶的所在。 但崖下一片平坦,倒是武林人物互相约斗的理想之处。 淳于泰等一到“断魂崖”下,便看见在那片高达百丈的峭壁之前,摆着一具巨大的骷髅头骨。 卜新亭目光注处,冷笑一声说道:“如今天光方值未末,未到申牌,难道南荒嘉宾,欧阳帮主等,业已先到了么?” 卜新亭话音方落,一阵严啸起处,七条人影,突从那片百丈峭壁之上,凌空飞降。 虽然,淳于泰、卜新亭等,知道这七条人影,是隐藏在峭壁间的十来丈高之处,并非由壁顶下降,一跃百丈,但从来者矫若游龙的轻功身法上,已可看出,无一不是当世武林中的超级高手。 尤其这七个来人,果然每人穿了一件连头罩住的黑色长袍,胸前均绣了一具白色骷髅头骨。 这种服装,委实与“神工袍”的白衣红字,相映成趣。 卜新亭看出七个黑衣人的中央一人,似是首领,遂抢前半步。 一抱双拳,含笑朗声问道:“尊驾可是来自南荒的远客欧阳帮主?‘中立黑衣人,一声狞笑,伸手摘去头套,露出一张上有三道刀疤的凶恶脸庞,点头说道:”不错,在下正是欧阳溯,尊驾就是昔日的’赤须神龙‘,今日的’神工谷主淳于泰? “卜新亭也摘去罩头,露出面目,含笑答道:“欧阳帮主,你猜错了。在下‘眇目张良’卜新亭,蒙淳于谷主知遇提携,在‘神工谷’中,担任‘总管’之职。” “总管”职务,虽然不小,却未看在那位“骷髅帮”的帮主眼中,欧阳溯大迈迈地,把手一摆说道:“我不和你多言,叫淳于泰上前答话。” 卜新亭也学他大迈迈地,摆摆手儿说道:“不必,淳于谷主的身份太高,不大愿意为江湖琐事劳神,一切都由我卜新亭全权代表。” 他把威震天南“骷髅帮”的倾巢寻仇,视为江湖琐事,怎不把一向极为狂傲的欧阳溯,几乎气炸了肺? 但欧阳溯也是久经大敌之人,竭力压制着心中怒气,向卜新亭全身上下,略一打量。挑眉冷笑问道:“你能全权代表?连动手过招之事。能代表那妄自尊大的淳于老儿么?” 卜新亭笑了一笑,嘴角微披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动手过招,只是武林常举,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欧阳溯又被对方讥嘲了几句,仍然强自隐忍,只是从鼻中“哼”了一声,目注“眇目张良”,冷冷说道:“卜大总管,你知不知本帮主的来意?” 卜新亭毫不迟疑地,应声点头答道:“当然知道,欧阳帮主定是为了令弟‘勾漏之鹰’司马平一事而来的?” 欧阳溯双目之中,厉芒如电,咬着钢牙说道:“你们既知本帮主来意,准备怎样向我交代?” 卜新亭仿佛成竹在胸地,接口笑说道:“共有两项步骤,第一项是对欧阳帮主你这样远来贵客,赠送一件礼物,表示欢迎,第二项则是按照江湖规矩,杀人偿命而已。” 这两项步骤中,至少是第一项相当出于“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的意料之外。 故而,卜新亭语音刚了,欧阳溯便愕然问道:“你们还有礼物送我?送的是什么?” 这时,潘玉荷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淳于泰耳边,悄然发话问道:“你知不知道卜大总管要把什么东西,送给欧阳溯呢?” 淳于泰倒未用“蚁语传声”,只是低低答道:“不知道,但可想像得出,决不是什么……” 淳于泰一语未毕,卜新亭已向欧阳溯朗声答道:“当然是件价值连城,对‘骷髅帮’关系重大之物,不知欧阳帮主,有没有勇气,加以伸手接取?” 欧阳溯以为卜新亭是要藉这送礼之举,对自己有所考较,遂哈哈一笑,挑眉朗声说道:“卜朋友何出此言?常言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你便送我一方烧红烙铁,我也接得过手。” 卜新亭点了点头,“吼”然冷笑一声,回手从怀中取出一杆小旗,向欧阳溯迎风展开。 那是一面精致的黑色小旗,形呈三角,在小旗中央,用白色丝线,绣出一个白色骷髅头,和两根交叉白骨。 欧阳溯目光一注,立即皱眉问道:“卜朋友,你……你私自仿造我‘骷髅帮’中,可以代表帮主威权的‘骷髅令旗’则甚……” 卜新亭哂然一笑,目注欧阳溯,冷冷说道:“欧阳帮主,你拿过去仔细看吧!这是代表你统治‘骷髅帮’的真正符令,怎么谈得上‘仿造’二字? “欧阳溯先是生恐对方在旗上猝毒,耍甚花样,遂功达四肢,化指成钢地,接过卜新亭抛过来的令旗。 但旗儿入手,略一凝视,这位“骷髅”帮主,不禁失声叫道:“果然不假,奇怪!这面‘骷髅令旗’,留在‘十万大山’本帮总坛,代表我行使威权,管理众帮,却怎会到了你的手内?” 站在欧阳溯身旁的一个黑衣人,接口说道:“欧阳帮主会不会是我们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趁着本帮好手群出,实力空虚,侵占了‘十万大山’的根本重地?” 欧阳溯听得心中一惊,嘴上仍不肯示弱地,厉声说道:“谅他们也不敢,是谁吃了这等熊心豹胆……” 卜新亭“嗤”然冷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你率领‘南荒双妖’、‘勾漏一鬼’,以及‘内三堂’堂主,刚刚离开‘十万大山’,‘骷髅帮’便告瓦解冰消,被人铲除掉危害南荒生民已久的罪恶渊薮,否则,这面可作凭信的‘骷髅令旗’,怎来得及在昨日送到此处?” 潘玉荷听得好生佩服地,向淳于泰点头说道:“厉害,厉害,这位卜大总管的心机手段,着实厉害……” 天下事,每每相反,这回她未用“蚁语传声”,淳于泰却用起“蚁语传声”功力向潘玉荷耳边说道:“卜新亭才堪盖世,这人也不能留他!” 潘玉荷改以“蚁语传声”悄然说道:“你已有制他之策……” 淳于泰从嘴角浮现一丝阴笑,传音接口说道:“当然,在用人之际,他是我得力臂膀,在功成以后,他是我心腹之患,只等歼除欧阳溯等南荒群凶,并解决了‘天机剑客’傅天华,他便是鸟尽之弓,免死之犬。” 在他们夫妇两人密语之际,那位‘骷髅帮主’欧阳溯,紧咬钢牙,现出一副极其狞恶表情,向卜新亭厉声叫道:“卜新亭,你敢与外人勾结,毁我根本重地,难道不怕我十倍百倍地,加以报复?” 卜新亭冷笑一声,扬眉接口说道:“‘十倍百倍,加以报复’,这两句话儿,恰好等于是你代我说的。” 欧阳溯不解问道:“代你说的,此话怎讲?” 卜新亭道:“欧阳帮主,你还记不记得,我已说过对你有两项步骤,第一项是赠送。第二项是欠债还钱?” 欧阳溯厉声道:“事在眼前,当然记得。” 卜新亭声冷如冰地,“嘿嘿”一笑又道:“毁了你‘十万大山,的’骷髅帮‘根本重地,是十倍报复,把你和什么’南荒双妖,、‘勾漏一鬼’,以及内三堂堂主等七条生命,一齐留在这‘断魂崖’下,则是百倍报复……” 他的话方至此,欧阳溯已骇然接道:“听你这样说法,竟是我欠你债,不是你欠我债” 卜新亭点了点头,目注对方答道:“常言道:”树从根脚起,水由源处流。,此事追源溯本,是你兄弟司马平,放出‘七寸墨蛇’,害死‘倚红狂士,熊古香供奉,把’神工谷‘内,搅起轩然大波而起,怎能怪我要十倍百倍,加以报复?“穆小衡听得也暗以“蚁语传声”,向傅玉冰的耳边。悄然说道:‘冰妹’你看这‘眇目张良’卜新亭,有多厉害?他在动手之前,先要占住理由,并把那‘骷髅帮’的帮主欧阳溯气得暴如雷,怒极神昏地,容易被人所制。“傅玉冰目光一扫,也以“蚁语传声”说道:“欧阳溯是当事人,与‘勾漏之鹰’司马平,又系嫡亲兄弟,自然难免激动,与他偕来的,全是绝顶高手,一代魔头,你看,不是有人在提醒欧阳溯,不要气极神浮了么?” 果然,欧阳溯一面聆听卜新亭所说极难听的话儿,一面气得全身发抖之际,他身边有个黑衣蒙面人,向他悄悄说道:“帮主奠要被对方言词,过分激怒,反正今日之事,绝无善罢,还是强存弱亡,真存假亡,彼此在手底下见个分晓吧!” 这蒙面人语音虽低,但仍可使人听出,是个女的。 “恶纯阳”吕崖心中以为对方定是“南荒双妖”中的“抓魂妖妇”封二娘。遂接口叫道:“好,这位说得干脆,彼此在手底下一见分晓吧!我先挑你斗上一阵。” 欧阳溯被身边那人一劝,果便暂遏怒气,把心情冷静下来,向卜新亭挑眉说道:“我们怎样动手?双方共斗几阵……” 两句话儿方出,卜新亭便摇手说道:“多余。多余,今天不是你们七人。埋骨此间,便是‘神工谷’冰消瓦解,双方还限甚场数?立甚规矩?” 欧阳溯双目一瞪,向卜新亭厉声问道:“你这意思是说我们可以不择手段,尽自己的能力,杀死对方……” 卜新亭连连点头,面含怪笑说道:“不错,不错,但‘神工谷,方面。忝为地主,不屑群殴,彼此还是一个对一个,循环上阵,或许对你们稍为有利一点。” 欧阳溯见对方来的共有十五人,比自己多了一倍以上,遂点头说道:“好,我们就开始,双方可以只凭艺业,不择手段,场数也不加限制,只要当事人有力支持,并愿意动手,他就不妨一直斗将下去。” 话方至此。适才向他发话提醒的蒙面人,便向欧阳溯躬身一礼说道:“启禀帮主,适才有人向属下叫阵,属下请命出战,看看叫阵之人是个怎么样的狂妄之辈?” 欧阳溯点头道:“柳堂主小心一点,彼此业已言明,可以尽情施展,不择任何手段。” 那蒙面人躬身应命,旋即缓步出阵,目注吕崖叫道:“适才向我发话挑战之人,是阁下么?” 吕崖无可奈何,只得向淳于泰略一抱拳,尚未开口,浮于泰便含笑说道:“有劳道长,大展神威,在第一阵上,先杀对方锐气。” 吕崖走出阵前,向那蒙面人问道:“我听得欧阳溯叫你‘柳堂主,难道你不是’南荒双妖‘之中的’抓魂妖妇‘封三娘么?” 那蒙面人声若银铃地,一处媚笑答道:“封三娘是本帮中崇高供奉,哪里会在第一阵上,便像个无名小卒似地,钻了出来?尊驾昧于知人,见识未免太浅。” 吕崖听她讥刺自己是抢先出阵的无名小卒,未免有点冒火,挥手说道:“回去,回去,叫那封三娘出来见我!” 蒙面人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说道:“尊驾也是江湖人物,难道就不懂得‘请神容易送神难’么?在尊驾未曾把我打发之前,本帮的封供奉,大概不会见你。” 吕崖拿这蒙面妇人没有办法,只得冷然喝道:你既要作死,便报个名吧,是‘骷髅帮’内三堂中,哪一堂的堂主? 蒙面妇人声若银铃地,接口答道:“我是‘骷髅帮’内三堂中,‘青凤堂’的堂主,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凤’字,在当代武林中,并有个‘勾魂女’的不雅外号。” 吕崖听完话后,心中不禁暗暗怙慑地,吃惊不小。 他久闻这“勾魂女”百里凤之名,想不到竞在“骷髅帮”中,担任了内三堂的“青风堂‘堂主? 百里风除了武功上乘,技艺不弱以外,最擅长施用各种无形毒技,往往在不动声色之下,便可杀人,故而才获得“勾魂女”的号称。如今,既然面对此女,自己倒要小心一些,不要中了她的阴毒暗算,在阴沟里翻了大船…… 念方至此,突然发觉不对,向那自称“勾魂女”百里凤的蒙面妇人,怒声问道:“你既自称‘勾魂女’百里凤,适才欧阳溯为何称你为柳堂主呢?” 百里凤笑道:“我父姓百里,柳是母姓,因母家无嗣,遂两姓兼用,你又不是要和我结甚儿女亲家,却问得这般清楚则甚? “吕崖又被她抢白一顿,怒火上冲,冷然说道:“好,管你到底姓什么,反正你既出场,便注定是我剑下游魂……” 话犹未了,百里凤“嗤”的一声冷笑说道:“你这傲气不小的狂妄之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变的,也该报个名吧?” 吕崖生恐报出自己名号,使“抓魂妖妇”知机溜走,遂摇头说道:“不必,你若有点见识,应可以从我所施展的剑法之上,看出我的来历。” 百里凤闻言,并不动怒,只是冷冷说道:“好,管你姓甚名谁? 反正你既出场,便注定是我掌下怨鬼……“她完全效法吕崖适才所说,连冰冷语音,也都一样,只把”剑下游魂“改为”掌下怨鬼“而已。 吕崖勃然怒道:“百里凤,你能有多大道行,竟敢如此狂妄?” 百里凤笑道:“不是我狂妄,而是怪你孤陋寡闻,太没见识。” 吕崖茫然不解地,向百里凤诧然问道:“你此话从何而来?” 百里凤伸手指着自己鼻尖,傲然答道:“我百里凤之号称‘勾魂女,之故,便由于最擅长’无相勾魂‘手段,一般武林人物,均不敢和我站在相距六尺之内,并和我说得超过三句话儿,以防遭遇不测。如今,你且算算,你所站地位,与我相距多远?又彼此已说过了几句话儿?” 吕崖一看自己与百里凤相距仅约三尺,不禁心中一惊,怒视对方,怫然问道:“听你这样说法,难道竟敢向我施展什么卑鄙手段,企图放毒……” 百里凤不等吕崖话完,便即娇笑接道:“你说错了,不是‘企图’,而是‘实施’。” 吕崖越发心惊地,目注对方问道:“你……你是说业已对我施放什么无形毒物?” 百里凤得意笑道:“不单我业已对你无形放毒,你也业已中毒,这事怪不得我,谁叫贵谷主那位卜大总管,事先声明,双方只求杀人,可以不择手段呢?“吕崖勃然震怒,“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百里凤意态悠闲地,向他摇手笑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否则你会死得更快,你无妨提口真气试试,还能提得起么?“就在那位“勾魂女”百里凤得意发话之际,吕崖耳边突然听得有人用择人专注的“蚁语传声”说道:“吕供奉,我是卜新亭,因为我在‘神工袍’上,加了特制辟毒之物,故而‘勾魂女’百里凤虽已暗下辣手,你却并未中毒……” 吕崖一面静听,一面暗提真气,发觉情况如常,果无中毒现象,卜新亭的传音密语,仍在吕崖耳边响起,悄悄说道:“吕供奉,你虽不会中毒,但却佯装中了奇毒,岂非毫不费事地,便能把这害人甚多的南荒毒妇,一剑诛却?” 吕崖对于卜新亭所建议的“将计就计”之策,颇为同意。遂在“勾魂女”百里凤的得意话说完以后,苦笑一声说道:“不错,我一时失察,中你毒技,但我自信,即令真气难提,一样可把你诛谬,使你成为我的剑底游魂!” 百里凤冷笑道:“办不到了,你在真气难提的情况之下。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何作我对手,我且送你归西,以实现我刚才之言,要你在我掌下,化作一名怨鬼。看掌!‘’说完,一掌遥推,便向吕崖当胸击去。 吕崖一翻手腕,挥剑迎出。 他因受卜新亭耳边密语之教,企图一剑诛却这“骷髅帮”中的“青风堂”堂主,故而翻剑之际,得缓慢无力,仿佛是不甘束手就毙的本能反击模样。 一来,“勾魂女”百里凤本身功力甚高,二来她那无形毒技,又复万试万灵,决未失过效验,三来吕崖受人指教,装得极像,她遂以为对方业已身中奇毒,功力难聚,毫无戒意地,冷笑一声说道:“冢中枯骨,尚敢逞强,先替本堂主放手撒剑!”随着话声,右手一弹,竟向吕崖翻腕迎截的剑身之上弹去。 假如吕崖当真人已中毒,真力难提,则被百里凤练就功力甚深的“铁琵琶指”弹上,长剑真将脱手。 但如今他是毫未中毒,情况显然不同。刹那之间,剑光暴涨,宛若虹飞。并有丝丝剑啸之声,从吕崖手中长剑之上,慑人响起。 百里凤知道不妙,再想收手,哪里还来得及?五指弹剑,自然是那根纤纤玉指,应剑折断。跟着便是百里凤无指右肘,也和右臂分家。倏然断落。 吕崖似乎未为己甚地,把长剑从百里凤的腰面掣回,却把她头上的面罩挑去。 面罩之内,是张相当妖冶的中年艳妇脸,但如今这张脸庞儿,因色呈死白,已失去了任何诱人作用。 吕崖一面归剑入鞘,一面冷冷说道:“狂妄贱婢,到底你是剑底游魂?抑或我是掌f怨鬼?欧阳帮主还不派人为这位‘青凤堂主收尸,并请那位’抓魂妖妇‘封供奉下场会会我罢。” 吕崖说话之间。“勾魂女”百里风的身形,突然仆倒,并齐腰断作两截,把肝肠脏腑,流得满地皆是。 原来适才吕崖那一剑横扫,看似及时收势,并未扫中百里凤,其实是以用真力逼出的无形剑气,而把这“勾魂女”予以腰斩! 淳于泰见自己这边,一开始便占了上风,自然颇为高兴地,向卜新亭低声说道:“吕供奉这一招。玉带围腰‘,施展得着实威力无边,但’勾魂女‘百里凤所施毒技,却不知为何失效?” 卜新亭以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蚁语传声”,嘴皮微动,向淳于泰耳边答道:“谷主莫忘了,吕崖等‘寰宇四恶’,已被属下暗施‘无影之毒’,凡中了”无影之毒‘之人,在未发未解的这段期间,有百毒不侵的奇异体质。 “淳于泰“哦”了一声,也改以密语说道:“对了,身中‘无影之毒‘之人,其他毒力无法侵身,就连本身功力,也可加强到二成左右,难怪吕崖能以剑气诛人,显得身手绝世。“卜新亭冷笑道:“这是优点,但也有缺点,就是若遇劲敌,在真力耗尽之后,会提早发毒时间,而突然惨死。” 淳于泰道:“倘有这种情形,却怎样加以解释?会不会使那邹二婆婆等起了疑心,突起叛我之念?” 卜新亭摇了摇头,笑道:“淳于谷主放心,解释容易得很,万一有这种情形,我们便可把变故原因,推到‘勾魂女,百里凤,曾向吕崖暗施奇毒之上。” 淳于泰听得大为赞同地,点头用密语说道:“对极,对极,卜兄心思敏捷,真是盖代奇才,在这场恶战了结以后,我要尽我所能,对你有所酬赠。” 卜新亭陪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卜新亭已受天高地厚之恩,纵竭驽钝,亦难报称于万一,怎么还敢期望谷主有甚逾格奖赐?,,就在淳于泰与卜新亭密语相谈之际,南荒群凶的阵营之中,又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也未向“骷髅帮主”欧阳溯请示,便自行出阵,走到距离“恶纯阳”吕崖约莫八尺之处,就止住脚步。 吕崖注目问道:“尊驾何人?是否也指名和我斗一斗?” 那黑衣蒙面之人,并未答理吕崖,只是伸手把脸上的黑布头套,轻轻揭掉。 本来面目一现,是个容貌尚称秀美,但嫌太瘦一点,双颅高耸的三十八九妇人,目光炯炯,宛如冷电,脸上则毫无血色,自得像纸。 吕崖与对方目光一触,朗声问道:“尊驾定是‘骷髅帮,中的供奉’抓魂妖妇‘封三娘了?” 那奇瘦妇人。神色如冰地,点头说道:“不错,‘抓魂妖妇,四字,在南荒一带,能止小儿夜啼,想不到到了’终南山‘中,竟有人敢指名找我?“ 吕崖冷笑道:“封三娘,你不要以为你的‘抓魂手’,十分厉害,便以为无人敢向你寻衅,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封三娘从鼻中冷哼一声,看着吕崖的脸上面罩,神色不屑地,哂然说道:“看你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也未必是什么高明之辈……” 话方至此,吕崖已不愿再接受对方讥嘲,冷冷接口道:“五十步莫笑百步,你适才还不是见不得人的,脸上戴了这神秘头套?” 边自说话,边自也把所戴头套取掉,厉声问道:“封三娘,你如今认识我了么?? 封三娘目光一注,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的两只眼睛,虽然见过四海八荒,不少响当当的豪杰英雄,却尚认不出尊驾是哪路人物。” 吕崖被她讥讽得双眉紧皱,似乎暴怒欲发,但旋即又忍了下来,缓缓沉吟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这两句极为通俗的白香山“琵琶行”起句,听在“抓魂妖妇”封三娘耳中,竟宛如青天霹雳般,使她心神为之一震,连足下也退了半步。 封三娘目射奇光,凝视着吕崖问道:“你……你为何突然吟起白香山传诵千古的‘琵琶行’来?” 吕崖向这“抓魂妖妇”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怨毒地,冷冷答道:“我吟咏这‘当阳江头夜送客’之句,就是要你回忆起浔阳秋夜的一段往事。” 封三娘又是浔一惊,失声说道:“浔阳秋夜……” 四字甫出,便截住话头,恢复了正常神色,冷冷“哼”了一声道:“我前后三游浔阳,经历了不少秋夜,知道你要我回忆的是何人何处?” 吕崖突然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森森冷笑,笑毕,双眉一挑,朗声吟道:“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渡洞庭湖!” 宇文娇听得向黄衫客悄悄娇笑说道:“大哥,这位‘恶纯阳’吕崖倒也聪明,他是借用纯阳真人的一首绝句,来暗示自己身份……,,果然,封三娘听得吕崖的再度吟声,立即恍然有悟问道:”尊驾姓吕?““恶纯阳”吕崖钢牙微挫,眉梢眼角间,升腾杀气地,点头答道:“不错,我姓吕,你可记得在浔阳江上,被你害得于秋夜之中,咯血绝命的吕慕韦么?” 封三娘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双目神光炯炯地,紧盯在吕崖身上。 很久很久,封三娘才慢条斯理说道:“这样说来,你是吕慕韦的伯父,名列‘寰字九恶’中的‘恶纯阳’吕崖了。” 吕崖答道:“正是,‘恶纯阳’三字,居然会在你的意念之中,我还以为你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呢?” 封三娘知晓对方身份,神色上立即深加戒意地,“哦”了一声,点头说道:“难怪,难怪,适才百里风堂主竟是遇见你这等绝世高手,才告一剑身亡……” 吕崖满面杀气地,截断她的话头说道:“你呢?百里凤是一剑身亡,你自己认为可以在我手下,应付多少回合?” 封三娘把眼皮翻了一翻,缓缓答道:“我虽久仰盛名,却也不妄自菲薄,我们准胜谁败,尚自难论,你要知道适才百里风堂主是误以为你已中毒,方疏于戒备,一剑亡身,否则,任何武林高手,也。不容易使她在两三百招以内,便告丧失性命。” 吕崖问道:“我们何时开始……” 封三娘接口答道:“你随时均可拔剑,双方事先早已言明。可以各尽所能,不择手段!” 吕崖听她这样说法,目中厉芒一闪,朗声说道:“好,浔阳旧事,今日清偿,你替我拿命来吧!” 话完,他并未拔剑,只是右手一翻,十三道金光,从袖中电掣飞出,人却缓缓往后纵去。 黄衫客因见识过这“一手十三剑”的厉害,遂向身边俏立的字文娇低声说道:“娇妹,吕崖这一手十三剑‘,厉害无比,在这等近距离之下,’抓魂妖妇‘封三娘,多半应剑分尸,绝难侥幸的了。” 字文娇道:“大哥认为吕崖对敌经验极多,又深知‘抓魂妖妇’封三娘功力不弱,生恐对方重伤未死,戾气难消,遂故意略为避开……” 谈论至此,场中情况,业已明朗。 那“抓魂妖妇”封三娘不愧名列“南荒双妖”之一,功力着实不弱。在吕崖这猝然发难下,她仍闪过了三道金光,接住了六柄小剑。 吕崖飞剑,锋利无比,来势又迅捷绝伦,本令人无法接取,但封三娘的手上,却戴有一种长达肘上,似乎不畏刀剑的黑色手套,遂以左右双手,各撮三柄。 闪开三柄,接住六柄,虽已极为难能,但吕崖所发飞剑,共有十三柄之多。其余四柄金色小剑。却一齐打中了封三娘的前胸要害部位。 四柄金色小剑。每柄都穿透封三娘所穿骷髅黑衣,防佛入肉数寸,只剩小半截留在黑衣之外。 吕崖深知自己的金剑威力,封三娘连中四柄,虽未应剑分尸,却也必死无疑。 故而,他认为侄儿吕慕韦的深仇已报,遂发出一阵异常快意,也异常慑人的阴桀厉笑。 谁知吕崖的厉笑才发,另一阵厉笑随起。 这另一种厉笑,竟是发自胸中四柄金剑,“抓魂妖妇”封三娘的口内。 封三娘的笑声一发,吕崖立即闭口无声,因为他从笑声之中,听出封三娘内力极充,真气毫未涣散。 换句话说,这“抓魂妖妇”的胸前,虽插了四柄金剑,却毫无受伤迹象。 吕崖是大大行家,一怔之下,立刻悟出封三娘在那件骷髅黑衣之中,定是穿了什么护身宝物,否则,任凭封三娘练就任何上乘气功,也挡不住自己特制金剑的当胸飞刺。 就在他这一怔之间,六道金光和一条黑影,已向“恶纯阳”吕崖,当头疾射。 六道金光,便是封三娘所接住吕崖所发的六柄剑。 吕崖眉头略皱,觉得对方锐气正盛,不宜硬拚,遂足下一飘,横移八尺地,避过了封三娘的扑来之势。 谁知封三娘不肯放过他。如影随形地,又复跟踪追至。 她这“抓魂妖妇”之名,便是得自戴了其长过肘、两只黑色手套的“抓魂鬼手。” 除非“干将”、“莫邪”、“湛庐”、“巨阙”等古前宝物以外,一般刀剑,休想对这黑色手套,损伤分毫,而手套十指尖端的塞铁锐甲,却是无坚不摧,并加淬了剧烈毒质,见血封喉,无药可救。 故而,这双“抓魂鬼手”,等于是“抓魂妖妇”封三娘的成名招牌,也是她威力无比的随身兵刃。 这样打法,打得吕崖皱眉,因觉对方是空着双手,自己有点不太好意思仗剑进招,遂接连闪避三次。 封三娘却不理这些,接连追扑三次,追得那位“恶纯阳”吕崖,情况相当窘迫。 “恶弥勒”了空看出吕崖的心意,念了声“阿弥陀佛”,正待发话,“眇目张良”卜新亭已先朗声叫道:“吕供奉,‘抓魂妖妇,封三娘,向以两只‘抓魂鬼手’,作为得意兵刃,何况双方事先言明,可以不择手段,吕供奉怎不出剑还招,你莫再客气了吧!“这位“眇目张良”的一番话儿,为吕崖铺了台阶,于是在他第四度避开封三娘飞扑之际,长剑突然出鞘。 剑一出鞘,吕崖便不再闪避,刹那间,剑光霍霍,剑气森森,施展出一套有相当威力的精妙剑法。 封三娘无愧名列“南荒双妖”,她在吕崖的千重剑影中,毫无惧色,挥舞着两只“抓魂鬼手”,不断地抢攻。 武林人物以兵刃过手,有两句话儿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吕崖的一柄青钢剑,本来算是短兵刃一类,但如今与对方一比,却长出了将近三尺。 故而,他占的是一个“强”字,剑啸如海,剑影如山,仿佛已把封三娘圈入了千重剑气之内。 封三娘占的是一个“险”字,她的“抓魂鬼手”虽短,却灵活无比,吕崖只要稍微攻势一慢,便常常会被她欺身近前,舒爪逞凶,不得不收招避势。 这等打法,端的好看煞人,也惊险煞人! 旁观者虽然只见一会儿干重剑影,裹住了飘忽魅影,好似魅影即将被乱剑分尸,无可逃死;一会儿,千重剑影又被飘忽魅影突破,使得持剑人接连后退,情况危殆。 双方有攻有守,精彩已极,但交手双方,都相当劳累,丝毫不敢怠慢。 他们心中明白,这是一场势均力敌之战,胜负情况,不会立刻明朗,要看谁的耐力较长,谁就可获得胜利,否则,只有命丧当场。 吕崖认为封三娘功力虽高,终是女流之辈,耐战真力方面,不会强过自己。 封三娘则认为自己练有“九还神功”,所消耗的耐力真气,可以逐增还源,必可俟吕崖精疲力竭之际,叫他死在自己“抓魂鬼手”之下。 两人采的是同样战略,是要先消耗对方体力,到最后再趁隙蹈隙,制敌死命。 由于战略相同,战术上也便相同,这“恶纯阳”与“抓魂妖妇”,均保留了不少独到的精招杀手,留待最后施展。 傅玉冰看得好不惊心,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穆小衡的耳边,悄悄说道:“穆二哥。你看交战双方的功力多高?均不愧为一代魔头,我们若无大成之前,根本不是人家的百合之敌。” 穆小衡连连点头,口中喃喃说道:“佩服,佩服……” 傅玉冰看他一眼,愕然不解问道:“穆二哥,你……你是在佩服哪一个?” 穆小衡改以“蚁语传声”,悄然答道:“我是佩服你的爹爹,也就是我的恩师,他老人家的尽歼群魔心愿,何等伟大?像吕崖、封三娘这等恶魔,功力既高,心肠又毒,若不统统消灭,留在哪一方,。便是那一方的生灵大害!” 傅玉冰幽幽一叹,目中含泪说道:“我爹爹的抱负,虽极伟大,但他老人家却落在卜新亭的手中,如今还不知怎么样了?” 穆小衡的心中虽也悬念恩师安危,口中却不得不以传音密语,向傅玉冰安慰道:“冰妹不必担忧,吉人自有天相……” 他们密语至此,场中情势已略有变化。 起变化的,是“恶纯阳”吕崖,他突然改变战略,要卖给封三娘一记甜头,来个行险致胜。 阵前变计。绝非偶然,当然有变计理由。 理由在于吕崖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内部,竟起了一种不寻常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仿佛有种奇异毒力,在丹田间蠢蠢欲动。 吕崖自然想不到这是因为自己真力内力,损耗到了相当程度,体内被淳于泰奉命卜新亭所下的“无影之毒”,已在蠢蠢欲动。 他认为可能是适才“勾魂女”百里凤对自己所施毒技,仍未完全被“神工袍”所克,仍旧发生了相当的作用。 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不能再和“抓魂妖妇”封三娘对耗下去,万一耗到丹田间业已有点蠢蠢欲动的毒力发作起来,岂非不单为侄儿吕慕韦报仇无望,还要把自己的一条性命,也断送在这南荒妖妇之手。 如今,唯一策略便是赶紧变计,先给封三娘一记甜头。拚着受点轻伤,施展最厉害的杀手,尽快诛却这“抓魂妖妇”才好退回本阵,速谋解毒之道。 主意打定,故意施展出“天旋地转”、“宝带围腰”、“卞庄刺虎”等回环三招,并把“卞庄刺虎”的招术用老。 封三娘见吕崖突然把攻击加强,倒是吃了一惊! 她以相当轻妙的身法,闪过了第一招“天旋地转”,和第二招“宝带围腰”以后,发现吕崖在第三招“卞庄刺虎”之上,似乎用力太过。不得有机可乘,也告凶心大动。 既起凶心,封三娘便也要冒险行事。她佯作在闪开连环两招之后。身法略见凌乱,以引诱吕崖在第三招上,凝足真力,分心猛剌。 吕崖原意便想卖给她一招,后发觉封三娘诱敌之计,也会故作上当地,如此施为。 就当他凝足真力,一剑分心刺到之际,封三娘突然捷逾灵猫。 全身左移尺许。 就在这尺许之后,使吕崖把招术用老,一剑刺了个空。 力量用空,收不住势,吕崖身形冲过了头,把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封三娘双掌猛击的绝好机会之下。 封三娘相当机警,身形转处,不肯双掌发力,只以右掌猛抓吕崖后背,而以左掌护胸,这样,不单留有退步,可以抵御任何突袭,而攻敌的效果,也并未丝毫减弱。 因为以常人而论,自然是双掌之力,强于一掌,但封三娘的“抓魂手”寒铁指甲,却淬有剧毒,只消一丝见血,便等于使中指之人,接了阎王帖子。 故而,她无需双掌发力,遂以左掌护胸,防范吕崖有何突袭,只把盲掌五指,弯曲如钩地,向吕崖因招式用老,而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后背抓去。 封三娘的这种打算,既够稳健,也够狠辣,可以说得上是攻防兼备之举。 但她虽预防吕崖有何突袭,却未能防御得住。 吕崖是一剑刺空,收不住势地刺了过头,照理说来,他非先旋步回身,才可对封三娘再发动攻击。 即令他能够收得住势,并不回身,收剑后刺,也必先掉转剑尖,而这种手段,也只能在敌方追近时,骤然伤人,‘根本无法及远。 谁知吕崖刚刚一剑刺空,封三娘的右臂才举,丹田胸腹之间,便感觉到一阵麻木,业已遭人毒手。 吕崖功力虽高,但也无法伤人于毫无迹象之中,他这次所仗持得手的,是利用独运匠心的特制兵刃。 他那柄青钢长剑的剑柄中空,在龙吞口处,设有暗簧,可以于一按之下,喷出无声无息的奇毒飞芒,在数尺距离间穿透重甲。 通常兵刃中藏有暗器,都是向前喷射,吕崖却伴作一剑刺空,从剑柄中间向后喷射,自然出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换句话说,他那招“卞庄刺虎”的剑尖虽然刺空,但从剑柄中所喷出的特制毒芒,业已打中封三娘的胸腹丹田等处。 这等盖代凶人的所用毒物,自然极为猛烈,与封三娘的“抓魂手”一样,可以见血封喉。 是故,封三娘的那只右臂,只有力举起,却无力落下。 吕崖虽然未曾回头,但在潜心默察之下,已知攻击生效,封三娘才有举掌之声,并未发出攻击。 于是,这位“恶纯阳”,知道对方已失抗拒能力,遂从容旋身,从容挥剑,与对付百里凤,完全一样,也把一“抓魂妖妇”封三娘拦腰斩成两截。 这些变化,写来虽慢,但在当时的交手双方来说,却只是一瞬之间。 何况,照情势看来,是吕崖把招式用老,后背门户洞开,似乎难逃封三娘“抓魂鬼手”的一抓之厄之间? 由于此故,“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等,以为封三娘胜券在握,根本没有任何替她接应的援手打算。 等到情况突变,“恶纯阳”吕崖挺身挥剑,封三娘竟毫不抗拒地,听任对方剑锋,拦腰横扫而过,自然使欧阳溯等人,要想救援,也措手不及地,惊得_齐怔住!更惊人的事情,继续在场中发生。 “咕咚”一声,身躯栽倒! 但栽倒的,不是业已被拦腰斩成两截的“抓魂妖妇”封三娘。 而是以毒辣心计,暗算得手,连诛两名南荒妖妇的“恶纯阳”吕崖。 吕崖倒地以后,片语未发,只是全身作剧烈抽搐。 刚才的变化,把欧阳溯等人,惊得怔住,如今的变化,却把“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等,惊得呆了。 跟着,第二声“咕咚”又起! 这第二声“咕咚”,是“抓魂妖妇”封三娘的一口戾气已散。 尸身化为上下两截,仆倒尘埃。 两名南荒妖妇的收场结果一样,封三娘也与适才百里凤的死状完全相同,把肝肠脏腑流得遍地皆是。 封三娘死得够惨了吧?不,更惨的却是“恶纯阳”吕崖。 就在这片刻之间,吕崖的身躯,业已抽搐暴缩到只有五六岁孩童大小,一双眼珠,也血淋淋地,突出眼眶,约莫近寸,七窍之中,一齐溢出黑血。 “寰宇四恶”全是识货之人,睹状之下,一齐大惊失色,“恶学究”杨未首先失声叫道:“吕兄,他……他……他死得好惨,这……这种情况,是……是中了最厉害的‘无影之毒’!” 卜新亭何等机警,又善于把握机会,立刻摇头一叹道:“这般南荒凶邪,委实狠辣,想不到方才‘勾魂女’百里风向吕供奉所施展的,竟是这等厉害毒物。” 淳于泰听得心虽暗暗嘉许,卜新亭着实应敌敏捷,把这项罪名轻轻推向业已死无对证的“勾魂女”百里凤头上。 但这位盖代枭雄“神工谷主”心中,却一面嘉许,一面加深了忌才之念。 他决定利用“寰宇四恶”,消灭南荒群凶后,便发动“无形之毒”,消灭掉或有残余的“寰宇四恶”。 至此,武林中对手已无,霸业已固,只等卜新亭献出“天机剑客”傅天华,诛却心腹大患后,便把卜新亭一掌震死,免得此人因雄才盖世,或许会进而觊觎自己的已成霸业。 淳于泰心中暗转之际,妙事又生。 卜新亭适才把吕崖身中“无影之毒”一事,推向“勾魂女”百里凤头上之举,只是栽赃,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出面,接受赃物。这出面接受赃物之人,是“骷髅帮”的帮主欧阳溯,他于卜新亭话完之后,冷然接口说道:“卜新亭,你猜对了,适才‘勾魂女’百里风向吕崖所施展的,正是‘无影之毒’。” 淳于泰、卜新亭双双不禁一怔,他们两人都弄不懂欧阳溯突发此语作此虚认的用意何在? 欧阳溯目中凶芒如电地,继续又道:“老实告诉你吧j我们今日所来七八人之中,不单是百里堂主会用‘无影之毒’,每个人都擅于此技,倒看你们少时在动手之间,怎样防范?“淳于泰与卜新亭二人,这才心中恍然。 他们明白“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相当厉害。他也利用饥会。对自已这边人物,危言耸听,来上个相当严重的心理威胁,则于动手之时,功力便难免打了个折扣。 “寰字四恶”之中,以“恶弥勒”了空的性情最为暴躁,念了声佛号,向淳于泰合十一礼,说道:“淳于谷主,洒家不太信邪,我要出场试试,看对方有谁敢对我放什么‘无影之毒’?” 淳于泰本来就打算把“寰宇四恶”用来与南荒群凶对消。倘有幸存,还要加以处置,当然不会对他们的生命安危有所顾惜,闻言之下,点头说道:“大师神功盖世,只要小心一点就是。对方大概无法施展什么狠毒技俩?” “恶弥勒”了空获得淳于泰允许,便缓步出阵。向如今已只胜下寥寥五人的南荒群凶,目光一注,厉声喝道:“洒家双掌之下,从不留情,你们且选个皮坚肉厚的禁打之人,出来会我。否则,一掌便死。未免太以扫兴!” 那位“骷髅帮”帮主欧阳溯,听了“恶弥勒”了空之言后,向手下四名凶人低声说道:“这僧人虽然尚未露出身份面f1,但在今日这种场面之下,必然不是猛龙不过江,我们业已损失两人,不宜再有蹉跌。待我亲自出手……” 话方至此,名列“南荒双妖”中另外一妖的“虎面天神”呼雷庆便接口说道:“常言道:”杀鸡岂用宰牛刀‘,帮主何必亲自出马,这一阵让我去为封贤妹的泉下英灵,出口恶气吧!“欧阳溯深知“虎面天神”呼雷庆的真力之强,独步南荒,遂连连点头地。低声嘱咐说道:“呼雷供奉出手,当然定必得胜,但对方似乎也非弱者,呼雷供奉请事事小心,千万不要轻敌才好。” 呼雷庆应了一声,便大踏步地走出阵来。 他既有“虎面天神”之号,身材长得自然十分魁梧,高度足有六尺开外。 了空向他看了两眼,“哈哈”一笑说道:“果然来了个皮坚肉厚的,看来你大概还禁得住三掌以上的罢!” 呼雷庆“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武功是动手比的,不是用嘴吹的,你准备采取见得人的方式,抑或见不得人的方式?” 了空听得一怔,目注对方,诧然问道:“什么见得人,和见不得人?” 呼雷庆指着自己戴的黑色头套,和了空戴的白色头套,朗声发话答道:“见得人的打法是双方除去头套,以光明正大的面目动手,见不得人的打法便是这般闷头乱打,打死了都作个不知死在何人手内的糊涂鬼?” 了空狞声笑道:“你既然怕作糊涂鬼,洒家便发发慈悲,叫你死得明白一些又有何妨?” 说完,便即伸手把头上所戴的白色头套除去。 了空见对方那副虎头豹眼狮鼻海口的特殊雄伟貌相,立即恍然有悟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便是与封三娘齐名,‘南荒双妖’中的另一妖‘虎面天冲’呼雷庆么?” 呼雷庆目光闪处,扬眉一笑说道:“不错,我是呼雷庆,可惜的是我却眼拙,认不出你是何方神圣?” 了空方自“嗤”然冷笑,“南荒群凶”阵中的“勾漏一鬼”高风,却向呼雷庆高声叫道:“呼雷兄这厮可能是与适才死鬼‘恶纯阳,吕崖,一同列名’寰宇九恶‘的’恶弥勒‘了空!” “虎面天神”呼雷庆闻言,目注了空,轩眉问道:“高风兄猜得可对?” 了空冷冷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僻处南荒,夜郎自大的狂徒以内,居然还有尚非眼盲心浊之辈。” 呼雷庆听出他嘲讽之意,晒然说道:“‘寰宇九恶’之名,唬得倒寻常江湖道,却唬不倒‘南荒双妖’,你看,与你齐名的‘恶纯阳‘吕崖,还不是惨死一旁,把全身都缩成孩童模样?“了空目光微瞥已被移往壁下的吕崖遗尸,。钢牙一挫,念了声佛号说道:“吕兄适才不是因艺业不敌,是遭受暗算,才会身中奇毒……” 呼雷庆不等了空再往下讲,便自傲然接口道:“了空,你不要为吕崖不服,我也觉得我封贤妹一身绝艺毫未施展,便告身遭惨死,有点冤枉透顶。” 了空道:“听你这样说法,我们这一阵是要凭真实功力,一决胜负,不再使用甚恶毒心思的了”“呼雷庆应声答道:“当然,我们可以订定一个根本不容许对方有丝毫取巧机会的特殊打法,完全靠本身修为,一分高下。” 了空向呼雷庆看了一眼,轩眉问道:“这是什么打法,你且说来听听吧,只要公平合理的,我们便立刻开始。” 呼雷庆一面暗暗调匀真气,准备作霹雳一击,一面却神态悠闲地缓缓答道:“这方法简单,我们由第一掌开始,掌掌必须实打实接,谁先闪避,便算谁输,倒看是我吃不消你的真力,还是你接不住我的内劲。” “恶弥勒”了空一向以内力自持,听了呼雷庆这样说法,不禁正中下怀地,立即点头说道:“好,我对于这种不许取巧的打法,完全同意,我们立即开始便了,怎样?” “神工谷”谷主淳于泰一听他们作了如此决定,不禁也回头对卜新亭用传音密语说道:“卜兄,了空体内中有‘无影之毒’倘若这样打法,恐怕会败在‘虎面天神’呼雷庆的手下了。” 卜新亭笑了一笑,用“蚁语传声”答道:“谷主不要管它,我们坐观成败,听其自然,让‘寰宇四恶’败上一阵也好,了空若死,邹二婆婆和杨未二人,才会尽展所能,拚命歼敌。” 淳于泰听卜新亭如此分析,觉得他所说有理,遂默加观战,不再发话。 这时,“虎面天神”呼雷庆,业已把真力凝定,但他居然不屑偷袭,先向了空问道:“了空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可以开始较量了吧?” “寰宇九恶”比“南荒双妖”成名稍早,故而了空心中,始终有点恃技自傲,藐视对方,双眉一轩,冷冷答道:“我不必作什么准备,你随时均可出手。” 第二十二章 无影之毒 呼雷应听得了空如此说法,便右掌倏扬,一招“敲山震虎”,向这“恶弥勒”当胸拍去。 了空本就恃技狂傲,何况双方动手前便已言明,必须掌掌硬接。不许闪避,遂以一式“拂尘驱云”,迎了上去。 同样的挥掌,但情况却略有不同。 “虎面天神”呼雷庆有备在先,并久闻“寰宇九恶”大名,他是凝足了十二成真力,仅留一成护身,以十一成发掌,要在这第一招上,试试对方修为火候与禀赋程度。究有多强,是否高于自己? “恶弥勒”丫空则认为适才“恶纯阳”吕崖完全死于中毒,若照目前这硬打硬的打法,“虎面天神”呼雷庆虽然成名,不过蕞尔南荒小丑,哪里敌得过自己数十年生命交修的精纯功力? 由于这种傲念,了空在那招“拂尘驱云”之上,只用了九成有余,十成未到的真力内劲。 就这洋,了空以为自己业已过分高估对方,“虎面天神”呼雷庆至少会被震得足下拿桩不稳,跄跄踉踉地,退出三步以外。 交手之前,这只是一种猜测,但交手以后,猜测却成了事实。 一点不错,掌力相交,强弱有判之下,果然使人拿桩不住,“腾,腾,腾”地,往后退了三步。 但这力弱后退之人,却不是了空意料中的“虎面天神”,竟是了空自己。 了空发觉呼雷庆的真力内劲,竟如此雄浑强猛,委实惊诧得非同小可。 他心中吃惊,呼雷庆却绝不容他喘息,第二招原式不变,仍以一记“敲山震虎”,疾如电闪,拍到当胸。 了空挥掌一接,又被震得退了一步。 上次退三步,这次退一步的进步原因,当然是了空不敢以视对方,在挥掌接架时,加强了劲力。 但一来他心惊仓卒,二来呼雷庆连环发掌,来势太快,不容他从容凝劲,故而了空虽然加力,却加得不多,约莫比第一掌加了一成左右。 呼雷庆则胜而不骄,仍以十一成力发掌。 他们两人的功力造诣,大致相若,了空以十成有余的内劲,应敌的十一成真力,遂又被震退一步。 呼雷庆三度跟踪发掌,口中并冷然说道:“了空,你客气什么? 难道想留前斗后不成?否则,我不相信以‘寰宇九恶’中人的赫赫威名,竟会于才一开始之际,便在我呼雷庆的掌下相形见拙?“战斗之道,大忌在骄,呼雷庆起初不骄,故而在第一及第二掌上,占_,优势,但如今发话向了空讥嘲之举,也未免有了点骄的意味。 就由此这点骄味,使呼雷庆所获优势,顿告丧失。 并不是呼雷庆起了骄心,在第三掌上,减弱功力,而是由于他一面发话,一面发掌,在动作的速度上,便难免缓了分毫,无复似第一二掌那等电闪雷奔,风狂雨骤j就这分毫之缓,便使因骄落后的“恶弥勒”了空,缓过了一口气来。 他耳听对方得意讥嘲之语,心中蕴怒不言,却趁这一刹那机会,力贯右掌,凝劲反击。 了空在第一掌和第二掌上,吃了亏,丢了人,第三掌上既有机会,自然想要捞回面子。 这等情况之下,他连通常都必须保留一成内力,护身防卫的法则。都不理会,是以全力挥掌抗拒。 双方功劲,既差不多,则了空的十二成力,当然胜过了呼雷庆的十一成力。 故而,第三掌合处‘’‘恶弥勒“了空的身形,纹丝不动,”虎面天神“呼雷庆的身形,却反被震退两步。 了空憋了一肚子闷气,怎肯放过这发泄的机会,于是,这“恶弥勒,,便‘’嘿嘿”一笑,冷然叫道:“呼雷庆,你不要‘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弥陀当俗僧。’你佛爷爷位列‘寰宇九恶’,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武林人物,无不好胜,呼雷庆刚刚发话嘲弄人,怎能忍得下这种立刻反击的奚落冷语? 于是,这位“虎面天神”,便豹眼圆睁地,虎吼一声,也以十二成力发掌。 “叭!叭!叭!叭!叭!叭!叭!……” 一连七记硬接,双方都是毫不藏私地,全力相搏,结果则是秋色平分,“谁也没有占得便宜之处。 但劲风四卷,尘沙蔽空,加上一连串的“叭!叭!”之声,却使观战的有关人士,各为己方提心吊胆。 这等以内劲真力,硬打硬接,与寻常过招不同。寻常过招,讲究以巧妙胜人,斗上三五百招,甚至于斗上千招,也无损于了空、呼雷庆这等盖代一流高手的耐战能力。 如今,前三后七,不过是区区十掌应接,却使这两位旷代高手眼中脸上,都微露疲惫神色。 淳于泰看在眼中,对卜新亭皱眉悄声道:“卜兄,照这样打法,再有七八掌下去,‘恶弥勒’了空又将差不多了……” 卜新亭摇了摇头,悄然接口说道:“谷主莫要忘了,在‘无影之毒‘将发之前,有种’回光返照‘的作用,能使人在一刹那间,精神亢奋,力量特别加强,故而场中先死之人,定是’虎面天神‘呼雷庆,但’恶弥勒‘了空,于得手之后,也难免立即步’恶纯阳‘的后尘,追随吕崖于九泉之下。“淳于略一沉吟,仍以传音密语说道:“吕崖、了空,接连毒发而死的特异情况,可能会引起邹二婆婆与杨未的怀疑,他们若是有……”‘卜新亭不等的他的话说完,便传音接口说道:“邹二婆婆与杨未,俱是心机险恶的绝世凶人,心中起疑,自然难免,好在我们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南荒群凶头上。” 淳于泰道:“卜兄虽说得不错,但万一推不过时,那时又怎样?” 卜新亭阴恻恻地,立即应声答道:“万一推不过时,我们只好把邹二婆婆与杨未加以断然处置,也决不能听任他们转面去与欧阳溯等人,联成一气。” 淳于泰“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对,幸亏卜兄建了不少奇功,已把‘天机剑客’傅天华制住,消了后顾之忧,必要时,我可以亲自出手,拿欧阳溯等南荒群凶,来试试我秘练多年的一桩绝艺威力。” 这两位盖代枭雄的密语至此,场中的“虎面天神”呼雷庆,与“恶弥勒”了空,又复恶拚五掌。 如今,业已是全力相搏的十五掌硬拚,“虎面天神”觉得自己的真力之强,一向冠冕南荒,此刻竟无法在“恶弥勒”了空手下。 占得便宜,不由心中好生不服。 他虎吼一声,豹目圆睁,竭足全力击出第十六掌。 了空挥掌一接,这次却相形见绌,足下马步微恍,身形被震得后退尺许。 呼雷庆心中大喜,突如电掣地,接连攻出三掌。 了空每接一掌,都被震得后退少许,三掌下来,竟已退离原立之处五尺左右。 双方在场人物,谁都看出了空决非佯败,而是真气微涣,内力已告不济。 在“慈心太君”邹二婆婆心中,认为以自己和杨未、吕崖、了空等“寰宇四恶”出手,对付南荒群凶,必如摧枯拉朽反掌折枝般。轻轻易易地,便把欧阳溯等一齐加以歼灭。 谁知战斗开始,情况不然,“恶纯阳”吕崖剑术极精,修为亦颇深厚,他虽杀了百里凤、封三娘二女,但自身亦未幸免,死得极惨! 第三阵上,“恶弥勒”了空的耐战真力甚强,但在双方硬拚十来掌后,居然又有了不济迹象。 邹二婆婆心中十分惊异之下,陡然朗声叫道:“了空大师,振作一点,不要在阴沟之中翻大船,弱了我们‘寰宇九恶’名头,和‘神工谷’的威望。” 邹二婆婆的这几句话儿,并非以平常语音发出,而是凝聚功力,用内家罡气施为。 因为她不相信“恶弥勒”了空如此不济,恐怕其中另有原因。 根据江湖传言,南荒西陲等边远地区,每多迷神异术,或许“恶弥勒”了空是在不知不觉中,着了“虎面天神”呼雷庆的什么道儿,邹二婆婆遂想振聋起聩地,对了空提醒一下。 果然。邹二婆婆的这种想法,似有所中,并收到相当效果。 了空听得邹二婆婆的高喝之声,便立时怒啸一声。 就在这怒啸声中,了空似乎奋力反攻,一掌挥处,把“虎面天神”呼雷庆震得倒退三尺。 刚才,呼雷庆连发三掌,不过才把了空震退一尺,如今了空一掌便把呼雷庆震退三尺,自然看得“慈心太君”邹二婆婆与“恶学究”杨未,欣然色喜。 卜新亭用“蚁语传声”向淳于泰悄然说道:“谷主看出了吧,这就是回光返照,场中的两个人儿,都已去死不远的了。“淳于泰方一点头,了空已宛如凶神恶煞般地,向呼雷庆泼风暴雨,连攻四掌。 这四掌中,每一掌都把呼雷庆震得倒退三尺以上,并在第二掌上便似使呼雷庆内脏受伤,从嘴角微沁血渍。 “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等,看出不妙,欲待接应,为时为已嫌迟。 这四掌接完,两人突然凝立不动。 虽然是足下不动,但在场诸人,谁都可以看出,“恶弥勒”了空与“虎面天神”呼雷庆二人身上,均起了轻微颤抖。 欧阳溯方拟有所动作,“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突然朗声发话,加以阻止叫道:“欧阳帮主,请不要动,他们两人均已付出相当代价,受了极重内伤,且等他们之间,分出个胜负再说。” 邹二婆婆是根据最后迹象,认为“恶弥勒”了空的余力强过“虎面天神”呼雷庆,才发话阻止了欧阳溯的下场照看之举。谁知她的语音刚了,场上两人中的一人,身躯抖颤得突然厉害起来…… 而这抖颤得比较厉害之人,竟不是邹二婆婆意料中的“虎面天神”呼雷庆,而是在最后数掌中,气势凌人的“恶弥勒”了空。 邹二婆婆见此情状,大出意外,不禁目瞪口呆。 欧阳溯却还以一声冷笑,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就等他们两人分出胜负以后再说。 邹二婆婆被自己的话儿,封住自己,无法改口,只以一种惊诧心情,观看究竟。 略过片刻,“恶弥勒”了空身形仆倒尘埃,满地乱滚,结果是七窍齐溢黑血,双眼暴突,全身痉挛收缩惨死! 了空死状竟与“恶纯阳”吕崖完全一模一样。 欧阳溯方自“哈哈”一笑,场中又响起“咕咚”一声。 这声“咕咚”,是“虎面天神”呼雷庆的尸身仆倒之声。 这回,欧阳溯与邹二婆婆,竟不约而同地,一齐飘身而出,他们不是下场动手搏斗,而是去察看了空和呼雷庆的死因。 察看以的,获得结论,呼雷庆是被一种强大内力,震碎脏腑身亡,了空则是死于中了号称“毒中之王”的“无影之毒”。 邹二婆婆伸手摘去头罩,目光冷冷注定欧阳溯,从脸上露出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你们‘骷髅帮’中人物,武功倒并不惊人,但所放的‘无影之毒’,却是真够厉害!” 欧阳溯自然知道自己这边,无人会放这种炼制极难、厉害无比的“无影之毒”。 先前吕崖中毒之际,欧阳溯将计就计,故意自掮黑锅,是想藉此给对方出场作战之人,来个相当严重的心理威胁。 但如今这种怪事,再度发生,足见并非偶然,欧阳溯遂眉头深蹙,再盘算这种怪事的来龙去脉。 邹二婆婆话完,见他沉吟未答,不禁勃然怒道:“欧阳溯,你在弄什么鬼?是否又想对我放…”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纵声狂叫道:“告诉你,我口内含丹,鼻中有药,全身上下,皆已作了周密防范,你那种下流毒技,绝不会对我老婆子,发生任何作用的。” 欧阳溯向她看了一眼,冷冷说道:“你虽未通名,我已猜出你就是‘寰宇九恶’,被称为‘不恶最恶’的‘慈心太君’邹二婆婆……” 邹二婆婆“哼”了一声,目闪精芒接道:“你既知道是我老婆子。便该知道这一关不太好过。” 欧阳溯似乎忽有所得地,双眉一挑,把语气变得缓和不少地,含笑说道:“老婆婆,你当真以为‘恶纯阳’吕崖、‘恶弥勒’了空两人所中的‘无影之毒’,是本帮人物所放么?” 邹二婆婆边自凝神戒备,边自狞笑说道:“事实俱在,尚有何言?你不要想藉词遮掩,暗弄鬼计,我先前已告诉过你,如今任何毒技,都对我绝无作用,你替我拿命来吧! 这位‘慈心太君’“语音方了,左袖立翻,一股呼然生啸的劲急狂飚,便向”骷髅帮主欧阳溯当胸撞去。 欧阳溯猜出对方身份之后,因知邹二婆婆惯于冷然下手,笑脸杀人,遂早已留神防范。 故而“慈心太君”的衣袖才拂,欧阳溯业已及时闪身,飘退出丈许以外。 “慈心太君”邹二婆婆嘴角一撇,哂然不屑叫道:“欧阳溯,你堂堂一帮之主,竟这等脓包,不敢凭胸中所学,和我斗一斗么?” 欧阳溯不理会她的讥嘲之语,淡然说道:“邹老婆婆,‘我劝你还是切莫逞强,因为你也中了’无影之毒,倘若耗力太过,毒质立发,又要和吕崖、了空一样的身遭惨死!” 邹二婆婆显然对欧阳溯这一番话,绝不肯相信地,冷笑一声向他说道:“欧阳溯,你少做梦,我已作万全防御,任凭你有通天手段,再大神通……” 欧阳溯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即接口叫道:“老婆婆,你莫要不服,应该知道事实胜于雄辩……” 这句话儿,把邹二婆婆听得诧然问道:“什么叫做事实胜于雄辩,难道你还举得出一些事实来作为佐证么?” 欧阳溯把两道目光,向淳于泰、卜新亭等,冷然一注,挑眉朗声说道:“邹老婆婆,你又不是外行人,可以运气行功,试试丹田、气海等处。有无异样情况?” 邹二婆婆冷然一笑,目注欧阳溯道:“欧阳溯,你把我当作三岁小孩童了,是不是在我老婆子行功暗察体内情况之际,你可以趁此饥会猛下毒手?” 欧阳溯一阵纵声狂笑,轩眉答道:“老婆婆,你太以小看人了,欧阳洲一帮之主,久霸南荒,我怎会用如此卑鄙手段,致令江湖腾笑……” 语音至此,伸手向外一指,继续往下说道:“但江湖中讲究的是:”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老婆婆若有疑虑,可暂时离开,去往数丈以外,行功默察,那样,纵令我欧阳溯起甚歹心。要想偷袭,老婆婆也来得及加以抵御的了。“邹二婆婆听了欧阳溯这番话儿。点头说道:“好,我老婆子拚着被你愚弄。就去试试看。” 这位“慈心太君”说做就做,话才说完,便身形一飘,向左纵出数丈。 但她身形才一展动。耳边突又听得欧阳溯以“蚁语传声”,不令第三人与闻的密语说道:“老婆婆,你口内含丹,鼻中有药,全身上下,俱作万全预防,但在行功默察之下,发觉中了‘无影之毒’,则足证这种厉害毒力,不是来自本帮,而是未曾赴约以前,早就中了暗算。你们‘寰宇九恶’,替淳于泰卖命,他却以如此阴损手段对付你们,‘恶纯阳’吕崖、‘恶弥勒’了空二人,未免死得太冤枉了。” 这番话儿,相当耸然动听,邹二婆婆一声不响地,在一块长条青石之上,坐了下来,运气行功,默察体内情况,。 淳于泰暗以“蚁语传声”,向卜新亭说道:“卜兄,欧阳溯好不厉害,竟设法唆使邹二婆婆等,倒戈相向,我们怎样应付,才是上策?” 卜新亭嘴角掀了一掀,以传音密语答道:“如今只好见机行事,必要时先灭内贼,再歼外敌……” 说至此处,目光略一旁瞬,又向淳于泰说道:“启禀谷主,‘恶学究’杨未似乎也被欧阳溯这番言语所动,正在行功暗察体内情况……” 淳于泰用眼角余光,略瞥“恶学究”杨未,点头说道:“卜兄说得不错,你现在绕到杨未身后,密切监视,只要他一有蠢动,便立刻诱发他体内所蕴的‘无影之毒’” 卜新亭躬身领命,以传音密语答道:“属下遵命,但那‘慈心太君,一向笑面杀人,手下极黑,谷主请对她提防一些,万万不可大意。” 淳于泰点了点头,卜新亭遂以一种漫不经意的从容姿态,飘然举步,绕向“恶学究”杨未的身后。 这时,斗场之中,出现了象征暴风雨来临之前似的一片奇异平静。 黄衫客向站在身边的穆小衡,看了一眼。 穆小衡暗以密语传声,悄然问道:“大哥,看来风波顷刻,恶斗将起,在这场混战之中,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黄衫客想了一想,传声悄然答道:“我们应该先行帮助淳于老魔,尽歼南荒群凶,然后再向这万恶老魔,清算当年血债。” 穆小衡道:“好,我来通知冰妹与宇文姊姊,大家采取一致行动。” 黄衫客点头道:“贤弟可以通知冰妹和宇文姊姊,但你自己,却属于例外,尽可不必参与歼灭南荒群凶之战。” 穆小衡愕然不解,怔了一怔问道:“大哥此话怎讲?我为何不必参与?” 黄衫客向穆小衡耳边悄然传声说道:“这原因有二,第一,南荒群凶来者七人,如今已死其三,胜下四人,有淳于老魔、潘玉荷、卜新亭、及我与冰妹、宇文贤妹,已足应付;第二,贤弟必须以全副精神,搏斗淳于老魔,不可在歼灭‘南荒群凶’一事上,浪费半丝精力。故而,你只须传音通知冰妹及你字文姊姊便可,自己却不必出手,并利用这项机会,看看淳于老魔的功力路数。 穆小衡深觉黄衫客之言有是,遂赶紧以“蚁语传声”向傅玉冰、宇文娇耳边转告一切。 这时,远在数丈之外,盘坐长条青石上的“慈心太君”邹二婆婆。业已徐徐站起身来。她这起身动作,虽甚迟缓,但起身以后的动作,却是迅疾无比。 只见她身形才一离开所坐青石,便凌空飞向欧阳溯,口中并厉声喝道:“欧阳溯,你这万恶刁贼,竟敢使用反间之计,对我妄加煽惑……” 喝声至此,人已飞到欧阳溯头顶上空,以一式“天神倒挂”,掉头俯身,“呼”然飞扑而落。 欧阳溯刚才虽然灵机微动,以自己心中判断,向邹二婆婆下了挑拨之词,却也毫无把握。 如今再见她飞扑而来,势极凶猛,遂不欲轻撄其锋,足下微飘,左闪三步。 谁知不仅他在闪身,邹二婆婆居然也在闪身。 那威势极强的一式“天神倒挂”,居然只是虚招,并非当真想对欧阳溯实施猛烈扑击。 邹二婆婆半空中双掌齐扬,一推一甩,身形立刻掉转,改变了扑击欧阳溯之势,而往傅玉冰扑去。 这种举措,自然蕴含有相当理由。 邹二婆婆功力非凡,运气默察之下,果然发觉自己体内蕴含了一种随时可以发作的厉害毒力。 欧阳溯说得不错,自己如今业已口内含丹,鼻中有药,全身上下,都作了周密防范,则中毒之处不是在“断魂崖”下,而是在“神工谷”内。 骊珠既得,再复稍一推敲,邹二婆婆立刻明白了淳于泰准备利用自己四人,歼除南荒群凶之后,便告“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妒才忌功的恶毒打算。 换在平时,邹二婆婆定会寻向淳于泰叱责拚命。 但“无影之毒”业已在身的情况之下,邹二婆婆心中明白,若找淳于泰拚命,无非自速其死。目前,最好的手段,是能向淳于泰取得“无影之毒”的解药。 软求,决难如愿,硬干,又有顾忌,似乎只有取得某种对淳于泰关系重大之物,与对方互相交换,才是唯一自救之道。 邹二婆婆的念头打定,遂拿傅玉冰作为目标。 她认为傅玉冰是淳于泰的独生爱女,只要自己能把她擒在手中,不怕淳于泰不乖乖献出“无影之毒”解药,邹二婆婆富于心机,相当厉害,她目标虽是傅玉冰,表面上却向欧阳溯发话扑去。 等到扑过傅玉冰头顶上空不远之处,才倏然转身。掉头扑落。 这种举措,出于全场任何人意料之外。 看来。傅玉冰已被邹二婆婆的掌风罩住,仓卒之下,根本无法及时闪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两股掌风,从邹二婆婆的两侧击到,全如骇浪惊涛,猛烈无比。 拚力抢救傅玉冰之人,自然是对她关心最切之人。 此刻,对她关心最切之人有二,一个是灵犀早通。爱侣情深的穆小衡。 另一个。则是至今还把她当作是自己独生爱女的“神工谷主”淳于泰。 黄衫客适才还谆谆相告,要穆小衡保全实力以作霹雳一击。歼除元凶,为武林造福。为先人雪恨。 言犹在耳。穆小衡却业已出手,向自空中飞扑而落的“慈心人君”邹二婆婆左肋攻去。 这事怪不得他,任何人在爱侣危殆以下。也会不顾一切地,先行尽力抢救。 淳于泰“呼”然生啸。一掌横推,他因人在左边,攻的是邹二婆婆右叻。 一左一右,两掌齐来,攻的又是致命要害。遂逼得邹二婆婆只好放弃原来计划,双掌凝功。分向拍出,抵御左右来势。因为邹二婆婆若是仍想按照原计,飞身扑落,擒住傅玉冰时,便非拚着挨上这左右两掌不可。 对于穆小衡的右边一掌,邹二婆婆倒未看在眼内,但对于淳于泰的左边一掌,却因“神工谷主”的名望太高,生恐禁受不起。 于是,她不得不改变原计,双掌左右分接,以期先度过目前的难关再说。 就这邹二婆婆分掌迎敌的刹那之间,宇文娇已手拉傅玉冰,右飘丈许。逸出对方凌空扑击的威力圈外。 穆小衡并不糊涂,一见傅玉冰业已脱险,遂把掌上劲力,立刻减掉一半。 本来,他这情急一掌,用了十足功力,真能把“慈心太君”邹二婆婆,震得血气翻腾,诱发“无影之毒”,要了她这条老命。但那样一来,便会引起淳于泰疑心,对穆小衡特别注意,甚至于对整个大局,都引起大变化。 如今,穆小衡蓦然卸去一半功劲,便被邹二婆婆翻手一掌,震得足下跄踉。退出了四五步外。 但他虽然卸力,却暗运“大悲三绝艺”中的“无相神功”防身,只是外表被震,跄踉后退,脏腑之间,却丝毫未见伤损。 武功之道,差不得分毫,邹二婆婆在应付右面来敌之下,虽然幸占便宜,却在左面吃了苦头。 淳于泰急于抢救爱女,一掌之威,岂同小可? 虽然,他于万分急迫之下,来不及施展秘练已久,威力傲世的“紫煞神功”,但就凭这记劈空掌力,也把邹二婆婆震得气血一翻,身形斜飞出七八尺外。 “慈心太君”邹二婆婆业已动手,那位“恶学究”杨未,难道会坐观成败? 杨未并非不知身中奇毒,更不是不肯配合邹二婆婆行动,而是心有余力不足,想动也动弹不得。 这是淳于泰制敌机先,命令卜新亭悄悄绕到“恶学究”杨未身后,对他监视之举,发生了重大效用。 但卜新亭略违淳于泰所命,他不是诱发杨未的体内“无影之毒”,而是在这“恶学究”欲动未动的刹那之间,从身后猝然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邹二婆婆身形甫一落地,目光瞥处,知晓“恶学究”杨未,已被制住,不禁哇呀怪叫道:“淳于泰,我‘寰宇四恶’是受你礼聘而来,想不到你竟会对我们施展出如此恶毒手段?像你这等心肠阴险,举措卑劣,定遭江湖唾弃,还企图什么武林霸业?” 狞笑一声,淳于泰嘴角微披说道:“你们来我‘神工谷’中,是好意么?我若不洞悉奸谋,早作布置,今日一会以后,不单性命定休,连‘神工谷’这片铁桶江山,也将双手奉送,让你们‘寰宇四恶’占了现成的便宜。” 邹二婆婆听得勃然大怒,嗔目叫道:“淳于泰,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们只是应聘而来,帮你共赴今日之会,对付欧阳溯等,何曾……” 话方至此,卜新亭冷笑一声,在旁叫道:“老贼婆,你们所蕴毒谋,早被谷主识破,并握有确切证据,何必多作口舌之辩?我如今且叫‘恶学究’杨未,步吕崖、了空后尘,来个毒发惨死,给你看看。” 说完,屈指一弹,弹出一点粉红色的星光,射向“恶学究”杨未的口鼻之间,然后才把杨未的被制穴道解开。 果然,杨未立告全身颤抖,又步吕崖、了空后尘,七窍溢血,把身形痉挛抽得缩成孩童模样,惨死绝壑之中! 邹二婆婆看得咬碎牙关,向欧阳溯叫道:“欧阳帮主,我帮你了,今日之事,决难善罢,只有一拚,我们一齐上吧!” 欧阳溯也觉得除却誓死力拚之外,别无他图。 遂回头向“玉面无常”高风,悄然叫道:“高兄,我们一齐出手也好,但万一情形不妙,你却别忘了施展最后煞手,和对方来个玉石俱焚。“ “玉面无常”高风点了点头,冷然说道:“帮主放心,对方纵再奸刁,也想不到我们会作了这种布置,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今日之事。并非一败涂地……” 说至此处,四名南荒凶人,与一名倒戈相向的“慈心太君”邹二婆婆,已组成联合阵线,向“神工谷”诸人扑去。 潘玉荷、卜新亭等正待应敌,淳于泰突然喝道:“统统住手!” 这声暴喝,宛如舌绽春雷,不单使潘玉荷,卜新亭等,闻声遵命,连欧阳溯、邹二婆婆等,也止住猛扑之势,听这“神工谷主”,说些什么? 淳于泰越众缓步而出,目光电扫欧阳溯、高风、邹二婆婆,以及其余“骷髅帮”的两位堂主,冷然朗声说道:“你们这些腐草秋萤,冢中枯骨,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气候,居然敢来我‘神工谷’,妄事滋扰……” 他话方至此,那位“骷髅帮”的帮主欧阳溯,便从鼻中“哼”了一声,冷笑接口说道:“今日之事,胜负不论,至少我们是凭真实武功上阵,不像你只倚仗见不得人的奇毒药物,乱逞凶锋……” 淳于泰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摇头接道:“欧阳帮主,你说错了,我使用‘无影之毒’,只是对付邹二婆婆等四名叛逆之徒,并未对你们……” 邹二婆婆听得怪叫一声,忿然叫道:“淳于泰,我们‘寰宇四恶’,被你重礼聘为‘神工谷’供奉,不辞千里,远来助阵,怎会落得个‘叛逆’二字?” 淳于泰尚未答话,卜新亭已含笑叫道:“老婆婆,你们既在备主所居之下,暗埋地雷火药,又异常恶毒地,设上诅咒邪术,谋夺‘神工谷’基业之心,昭然若揭,怎还说不是‘叛逆’?” 邹二婆婆的白发一飘,勃然厉声叱道:“卜新亭,你休要无中生有,含血喷人! 卜新亭笑道:“怎是无中生有?此事被我查出,并经谷主亲证,哪里有丝毫差误?老婆婆也是成名人物,敢作敢当,你就不必抵赖了吧?” 邹二婆婆气得全身皆颤,仍欲分辩。 欧阳溯生恐他们把误会解释开来,自己便少了个绝好帮手,遂抢前一步,指着吕崖、了空、杨未等三具惨死遗尸,向邹二婆婆叫道:“老婆婆请看,你三位同盟好友,均已如此惨死,岂是言语所能解释?我们还是在艺业上与对方较量强存弱死,真在假亡便了。 邹二婆婆目光扫处,牙关一挫,果然听从欧阳溯之言,向淳于泰怒目说道:“淳于泰,三条人命,无法善罢干休。我不和你们再作空言辩理的了,你赶紧派人出阵,我老婆子虽然身中‘无影之毒’,但却颇有自信,能在毒发之前,带走你几个手下,到棺材之中,替我垫垫背儿!” 淳于泰徽徽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再派人了,你们这四名外寇,一名内贼,由本谷主一人打发。” 欧阳溯一声怒啸,双眉高挑叫道:“淳于泰,你……你狂得有点离谱了吧?” 淳于泰道:“离什么谱?我既想作武林霸主,自然有旷世绝艺,常言道:”马上皇帝总比太平皇帝值钱‘,今日若不露上两手,异日的四海八荒之间,黑自两道以上,又有谁为对我心悦诚服?“欧阳溯仍想开言,那“玉面无常”高风,已向他一使眼色,朗声发话地。抱拳扬眉叫道:“淳于谷主如此高傲。令我高风心折,但不知淳于谷主是打算怎佯动手,你一人连敌五人,未免过分吃亏一些……” 淳于泰略一挥手,神色傲然接道:“没有关系,你们以为我过分吃亏,我却认为打发你们,有如反掌折枝之易,故而慢说是车轮上阵,就是五人联手……“ 话方至此,欧阳溯一声断喝。轩眉大叫道:“淳于老儿,你休要过分藐视天下英雄,欧阳溯等,今日纵令悉数横尸在这‘断魂崖’下,也不屑合五人之力,对你一个。” 淳于泰笑道:“随便,随便你们怎样,反正由一对一个,到一对五个,由软硬轻功,到兵刃拳脚,都随便你们选择,但淳于泰话先说明,在我手下,绝无侥幸,不管何人上阵,也不管比较什么功力,你们只有一个‘死’字。” 欧阳溯静静听完,正欲亲自出手,站在他身右的一名黑衣人,低声禀道:“启禀帮主,我弟兄所习‘十三太保横练’,颇足护身,和合双轮尚具威力,不如由我们先去试试这淳于老儿,少时帮主出手,才可知己知彼,容易克敌。” “骷髅帮”的内三堂,定名为“金龙堂”、“白虎堂”和“青凤堂”。 适才最先死在“恶纯阳”吕崖剑下的百里凤,便是“青凤堂”堂主。“金龙堂”和“白虎堂”的堂主,则由芮天明、芮天亮兄弟二人担任。 如今,在欧阳溯身右,悄然发话,便是“金龙堂”的堂主芮天明。 欧阳溯闻言之下,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弟兄的‘十三太保横练,,业已练到十一成火候,只要不加大意,确实可以与这老儿,好好斗一斗,但若万一发现对方功力太高,难于抵敌之时,便知机速退,让我以’白骨神槌‘及’骷髅钉,使这狂妄老儿,尝尝厉害。” 他们两人对话,全是以第三人无法与闻的传音密语交谈,淳于泰目注之下,冷笑说道:“你们不必多作商量,我已说过,人数从一人到五人,方式也毫无限制,任凭出题,只看你们谁有勇气,抢先出阵送命?” 芮天明这时已向乃弟芮天亮,用密语打好招呼,双双出阵,由芮天明向淳于泰抱拳说道:“淳于谷主,你不必耀武扬威,我弟兄以几手南荒末学,和两条贱命,来结识你这‘神工谷’谷主。” 淳于泰向芮氏兄弟扫了一眼,冷然问道:“来人通名,否则‘枉死城’中的值役鬼卒,无法替你们编班挂号。” 芮天明仍然毫不恼怒地,缓缓答道:“在下乃芮天明,忝为‘骷髅帮,内三掌的’金龙堂‘堂主,那是我兄弟芮天亮,职位与我相等,是内三堂的’白虎堂‘堂主。” 淳于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两位芮堂主,你们打算怎样和我动手?” 芮天明道:“在下兄弟练了一对‘和合双轮’,虽也可单用,但若两人联合运用,威力更强,少逢敌手……” 淳于泰听他说至此处,微微一哂接道:“芮朋友不必多作解释,你们兄弟二人,便取出所谓‘和合双轮’,一齐上吧。” 芮天明、芮天亮兄弟二人,闻言之下,遂备从腰间,撤出了一件兵刃。 这兵刃看来并不出奇,只是一个粗如拇指的径尺钢圈,圈身上并有宛若狼牙的五枚锐齿而已。 芮天明右手持圈,左手向右手背上一搭,目注淳于泰,扬眉朗声叫道:“淳于谷主,我弟兄逾命放肆,请亮兵刃。” 淳于泰向芮天明、芮天亮兄弟,哂然一笑,举起自己的左右双掌,朗声说道:“不必亮兵刃了,我就凭两只肉掌,会会你们的‘和合双轮’,并负责打发贤昆仲去与贵帮内三堂另一位百里凤堂主,相见叙旧就是。来吧!” 芮天明、芮天亮兄弟,换在平时,决不肯忍受对方的如此轻视讥嘲,但如今却毫不动怒,仍由芮天明颇有礼貌地,抱拳发话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弟兄这就发招,淳于谷主请作准备好了。” 淳于泰哼的一声冷笑,卓然傲立如故,那份神情,根本就未把这“骷髅帮”的两位内三堂堂主看在眼内。芮氏兄弟身形一闪,地位略作变换。 芮天明右手持圈,转到左边,芮天亮则以左手持圈,反而转到右边。 芮天明说声:“得罪”,右手五齿钢圈举处,一招“神雕展翅”,划向淳于泰的右肋。 就在他发话的同时,芮天亮左手倏扬,也以一招同样的“神雕展翅”。用手中五齿钢圈,划向淳于泰左肋。 淳于泰何等经验,一看便知这兄。弟二人,所练的这套合和打法,着实相当厉害。 一开始时,甚至于二三十招以内,左右同攻的招式部位,定必完全相同。 等到对方认定这种打法,定是如此攻击之际,可能打法突变。 那时,假若是右手先攻。左手后发,多半是左手后发先至,所攻的部位。也必有大大变更。 在对方变化仓卒,匆忙应付左手的意外攻击时,真正的杀手,却仍在右边。这种或虚或实变化极妙的和合联攻,对方倘若经验稍差,着实难以抵御。 淳于泰洞悉敌情之下,夷然自若,只把身形稍稍一偏,便将左右两只划空生啸的五齿钢圈,一齐闪过。 他虽然闪过,却不回攻,芮天明、芮天亮果然又复一左一右。 用了招同样的“罗汉降龙”,同时攻向淳于泰的左右肩部位。 黄衫客悄悄向穆小衡以“蚁语传音”说道:“贤弟,这是一个极好机会,你要仔细看清淳于老魔的身法手法,少时与其搏斗之时,可以作为参证。” 穆小衡一面目注场中,一面以传音密语答道:“好处可能不大,因为直到目前,淳于老魔全是于极度惊险中,略一闪身,便令左右攻势。于毫厘以下,一齐落空。这种身法,全靠功力火候,并辅以经验运用,虽然妙到毫巅,却令人看不出丝毫路数!“黄衫客的两道目光,也未离开斗场,看出穆小衡所说,果然不错,不禁心中暗惊淳于泰的功力之高,以及心计之狡。 这时,场中芮天明、芮天亮二人业已联手进攻了数十招。不出淳于察所料,这十招均是同时出手,攻的同一部位,不过是一左一右而已。 忽地。一对五齿钢圈分左右当头砸到,淳于泰“哈哈”一笑,双手倏伸。 伸手的结果是以一双肉掌,和那前带五枚锐齿的猛砸钢圈。接个正着。 这位“神工谷主”的掌上功力,委实惊人。猛一接触之下。肉掌丝毫不伤,锐齿却纷纷断折,钢圈也被淳于泰一手一只,抓个正着。 在一般人看来。这一回合之下,自然是“神工谷主”淳于尜占足上风。 但“骷髅帮”帮主欧阳溯,却看得从脸上浮现一丝狞笑,向身边的“玉面无常”高风,低声说道:“淳于老见虽然功力不弱,但得意之下,有点忘形,这回纵令不死,也送掉半条老命。” 欧阳溯一来功力甚高,二来身为“骷髅帮”帮主。自对属下“金龙堂”堂主芮天明,“白虎堂”堂主芮天亮兄弟的一身艺业,有所了解。 然而,他所说哼于泰陷危机之语,绝非是无因而发的。 “玉面无常”,高风也看出淳于尜虽以惊人功力,摧折锐齿,抓住钢圈,但双于高举之下,胸前门户,却不帝毫未设防,完全开放。 芮天明、芮天亮兄弟,一个以右手执圈,一个以左手执圈,每人均尚空出了一只手掌。如今,淳于泰的胸前门户,既然洞开,则芮天明、芮天亮两人的所空手掌,必可毫无困难地,双双印在这位“神工谷主”的胸膛之上。 常言道:“人急悬梁,狗急跳墙。”淳于泰在中掌之前,必也拚命反击。 他的反击之道无他,只有放却所抓住的两只钢圈,而以“孔雀开屏”之式,在芮天明、芮天亮的胸前,也自一人印上一掌。 通常的局面下,这定是三败俱伤之局。 但芮氏兄弟练有十一成火候以上的“十三太保横练”护身,大概纵受轻伤,亦无大碍,淳于泰则纵逃一死,也难免重伤。 这是“玉面无常”高风的看法,也是那位“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的想法。 果然,芮天明、芮天亮兄弟的钢圈才被淳于泰抓住,身形顺势疾落,每人凝足功力,在淳于泰的胸前印了一掌。 淳于泰也完全如高风所料的,于无法闪避之下,放开双手,以一式“孔雀开屏”,分别击中芮氏兄弟前胸。 这些动作,和这些意念,写来虽慢,但在当场的情况变幻,却只是一刹那间。 两声厉吼,暴起当空,三条人影,飘然飞落。 错了,形容错了,三条人影中只有一条是飘然飞落,其他两条,应该是“砰”然坠落。 飘然飞落,安详无恙的,是那意欲霸视武林,奴役百派的“神工谷”淳于泰,“砰”然坠落,满身血污的,则是芮天明、芮天亮兄弟。 欧阳溯大吃一惊,赶紧上前观看。 “玉面无常”高风也陪同这位“骷髅帮主”,一同飘身,向芮家兄弟,注目打量。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禁使“骷髅帮”的帮主欧阳溯,和号称“勾漏一鬼”的“玉面无常”高风,双双为之怔住。 因为芮天明的一只左掌,和芮天亮的一只右掌,已告双双齐腕折断。 池们兄弟两人的胸前衣服,也似全被烧焦破损,而在“七坎穴”部位附近的皮肉上,却显出了一个赤红掌印。 脸上也血迹模糊,口边、鼻上、耳侧、眼旁,各有不少紫黑血块,显系从七窍之中,狂喷而出,人也早就死去。 这三种迹象,显示出了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神工谷”主淳于泰。练有极神奇、极厉害的无形防身功力,才使芮天明、芮天亮兄弟,在挥掌击中敌胸之下,一左一右两只手掌,反而被敌人震得齐腕断去。 第二种情况是淳于泰练有极霸道的掌力,双掌一合之下,不单烧焦芮天明、芮天亮的衣服,在他兄弟胸前皮肉上,留下赤红掌印,并使芮天兄弟所练已有十一成火候的“十三太保横练”,也失去护身效用,而被淳于泰一掌印胸,便震碎了肝肠脏腑。 欧阳溯大惊之余,目注淳于泰道:“淳于老儿,你练有佛门绝学‘无相神功’,和绝传已久的‘降魔金刚掌’么?” “错了!” 这声“错了”,不是“神工谷”主淳于泰的答复,而是出于“慈心太君”邹二婆婆口中。 欧阳溯偏过脸去,向邹二婆婆看了一眼,这位“寰宇九恶”中硕果仅存的老婆婆,面罩秋霜,淡淡说道:“佛门‘无相神功’的护身妙用,根本毫无迹象可寻,淳于老儿却非如此,‘降魔金刚掌’施展之时,既有一片淡旃檀香味,伤人以后,也不会留下如此霸道的赤红掌印。故而老婆婆才说欧阳帮主的猜测错了。” 淳于泰听得邹二婆婆这等说法,不禁双眉一挑,向这“慈心太君”,朗声叫道:“邹老婆子,你休要自诩见识,你认不认得出我所施展的功力来历?”。 邹二婆婆把嘴角披了一披,向欧阳溯、高风二人说道:“欧阳帮主与高风兄,请暂时退后一步,由我老婆子上前,与这万恶无比的淳于老贼答话。“欧阳溯与高风以为邹二婆婆是打算以这已中“无影之毒”的必死之身,与淳于泰作一拚搏,遂对看一眼,双双闪身后退。 邹二婆婆向前走了两步,对淳于泰冷然说道:“淳于老贼,因为你为人太以阴狠,我遂对于你的一切行动,都特别注意,因而发现适才两位芮堂主挥掌击中你前胸之际,你的眼中曾闪烁过一丝奇异紫芒……” 淳于泰一见邹二婆婆说至此处,语音微顿,遂冷冷“哼”了一声,点头说道:“有这等事情么?你且说将下去。” 邹二婆婆向淳于泰盯了一眼,缓缓说道:“就由于这点发现,我老婆子便猜出你所练的是邪派武学中。最为厉害的‘紫煞神功’……” 这“紫煞神功”四字一出,着实使欧阳溯、高风,都为之深深吃了一惊!淳于泰点头笑道:“‘慈心太君’之名,果不虚传,毕竟比欧阳溯等那些南荒草寇,多点见识。” 淳于泰的这几句话儿,太以藐人,听得欧阳溯与高风两人的脸上,均都勃然变色。 邹二婆婆的神色,却仍极为镇静地,缓缓又道:“我不单猜得出,你所练的是‘紫煞神功’,并还看得出你练到了什么火候。” 淳于泰一阵“哈哈”大笑。目注邹二婆婆道:“你这老婆子太以狂妄,初到‘神工谷’内,便未经我同意地,下手杀害了孟玉飞、桑秀青等两位供奉,我在当时就起了对你处置之心,只不过因为深仇大敌‘天机剑客’傅天华过分厉害,谷中正需用人,所以才勉强予以容忍……” 邹二婆婆伸手微掠额前的飘飘白发,冷冷说道:“这样说来,你如今是不再容忍,打算对我老婆子加以处置的了?” 淳于泰阴森森地笑了一笑,点头说道:“那还用说,这是当然之理。 “邹二婆婆以一种不以为然的神情,摇头叫道:“淳于泰,你休得意,我看你神智已昏,大概也该风波顷刻,变生肘腋地去死不远!” 淳于察怫然道:“这活怎讲?我清明得很,你为何说我神智已昏?” 邹二婆婆阳他投过一瞥冷厉目光,缓缓说道:“在我没有自知之明,和不曾看出你练有十一成左右的‘紫煞神功’前,与你冒昧动手,自然难免被你五十招中,震荡真气,诱发毒力,但如今我已知彼,岂肯再复如此,你尚作此打算,岂非神智已昏?” 淳于泰仰首向天,一阵纵声狂笑道:“你不过‘知己’而已。 ‘知彼’则仅仅一半,看出我所练的‘紫煞神功’,非你力所能敌,其余的一半,却非你所能知,就是你虽自知不敌,不想与我动手,我却非加处置不可,饶你不得。 “邹二婆婆点头说道:“我晓得,以你这种心肠恶毒之人,哪里饶得过我,但我既知不敌,便会有所自处,哪里还肯等你对我下甚辣手?” 淳于泰这回方听出邹二婆婆语意,不禁皱眉问道:“什么叫‘有所自处’?莫非你想自杀?” “对了。我已决定自杀,使你的恶毒手段无法施展。告诉你。 淳于泰。我老婆子如今虽因身中奇毒,有所受制。非你五十招之敌,但就凭你那点‘紫煞神功’,却还阻止不了我老婆子的自尽之举。““好吧,看在你也是一代英雄人物,我就给你一个痛快。让你举掌自拍天灵,作个了断……” “不行不行,举掌自拍天灵之死,血流满面,脑浆进裂,未免大以难看……” “人已死了,还怕难看则甚?你既不愿自拍天灵,便……便嚼舌自尽了吧!“ “嚼舌自尽的死法,也不理想,我老婆子活了这大一把年纪,在收场结果之际,何必忍受嚼舌之苦?” “自拍天灵嫌丑。嚼舌自尽嫌苦,你到底打算采取什么样的自杀手段?” “我当然早有打算,要死得痛痛快快!” “痛快?死是痛苦之事,何来痛快之有?” “不单有痛快,并有双重痛快,第一种是肉体上的痛快,另一种是精神上的痛快,二者缺一不可。”“老婆子,你是越说越玄奇了,肉体痛快,已属奇谈;至于精神痛快,更是决无此理。” “谁说决无此理,我来解释一下,身化飞灰,展眼即灭,算不算肉体痛快?” “算你强词夺理!” 这时,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正在神态凝重地苦苦思索。 潘玉荷走近他的身边,向卜新亭悄然问道:“卜大总管,依你的看法,那‘慈心太君’邹二婆婆闪烁言辞之中,是否蕴有诡计?” 卜新亭冷然道:“属下正在冥心揣摩,夫人请不要打断我的思路。” 潘玉荷居然碰了卜新亭的一个钉子,不禁脸色微变,但因目前局势,正在紧要关头,只好暂时忍耐。 她刚把心中怒气,抑压下来,便听得邹二婆婆又复说道:“至于精神痛快方面,则临死犹能拉上一个垫背的,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 淳于泰道:“你要拉谁垫背?” “最理想的当然是能拉我心中最恨之人!” “你心中最恨之人是谁,在眼前么?” “淳于泰,你真是糊涂透顶,你杀了我三个同盟好友,我心中最恨之人,还会不是你么?“ “我倒不昏,是你疯了,你连和我对拚几掌,都不敢为,却是怎生能拉得我与你并首?” “淳于泰,你以为我不能么?你敢不敢向前走三步。” “邹老婆子,你莫作胡言乱语,看你能把老夫怎样?慢说三步,就是三十步,我也敢走!” 语音落处,这淳于老魔果然便往前缓缓举足地走了一步。 “淳于老儿,你果然不愧为一谷之主,有点胆量,但我劝你赶紧止步,因为你只要向前走上两步,我就要邀同你一齐去见阎罗王了!” 蓦然间,这位“眇目张良”急急喝道:“谷主速退,这老婆子身边,可能尚藏得有昔日‘霹雳至尊’的霸道暗器‘霹雳子’!” 淳于泰并未听清卜新亭所说的全部话儿,他在听得“谷主速退”四个字之际,便以快捷无比的身法,收住前跨之势,足跟用劲,向后倒纵数丈! 这是卜新亭平日表现,过于高明,淳于泰才会对他如此言听计从,绝对信任。 这就刹那之差,便令似乎恶贯尚未满盈的“神工谷主”,逃过了一场粉身碎骨的劫数! 因为就在卜新亭语音将了未了之际,那位“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突然失声一叹! 她这失声一叹,包含了两种意义,一种是叹息自己的生命已绝,另一种惋惜她企图与淳于泰同归于尽的一片苦心,竟被卜新亭从旁一语,予以破坏。 原来,当初邹二婆婆在杀桑秀青时,告诉卜新亭她用的是珍藏多年,唯一的一粒“霹雳子”之语,并不实在。 实在的情况是邹二婆婆一共藏有两粒这种震山撼岳的厉害火器。 “霹雳子”可以控制爆炸时间,邹二婆婆适才回手一摸胸前之举,便是发动这种霸道火器,照她算汁,人约是在淳于泰第二步跨出,举足未落之际,恰好爆炸! 她为了不令淳于泰起疑,故意空着双手,使那“霹雳子”在衣内爆炸! 如今,卜新亭出语一喝,淳于泰居然言听计从地,立即飞身后退,邹二婆婆再想从怀中取出“霹雳子”来,脱手追掷,却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她凄然一叹之后的一刹那间! “砰”的一声震天爆响,突起于那位“慈心太君”邹二婆婆怀中。 在爆响之后的情况是漫空都飞散着丝丝血肉,接近邹二婆婆所立处的山石树木,也纷纷裂碎摧折! “玉面无常”高风由于站得距离邹二婆婆甚近,事先又毫无警觉,遂无端遭到粉身碎骨的池鱼之殃! 淳于泰在两三丈外,飘身落地,目睹当场惨况,心中真对卜新亭起了无法形容的万分感激! 但那位“骷髅帮”的帮主欧阳溯,这时却心中难过万分! 他也因站处稍远,本身功力又高,并未受到“霹雳子”的威力伤害。 但“骷髅帮”来此七人,转眼间伤亡已尽,只剩他孤独一人。 怎不令欧阳溯把满口钢牙,挫得“格格”作响! 淳于尜见了欧阳溯这副神情,不禁冷然一笑,向他嘴角略披。 朗声叫道:“欧阳帮主,你‘骷髅帮’的巢穴,已为卜新亭邀集好友,乘机摧毁,所谓‘南荒二妖’,‘勾漏一鬼’等三大供奉,与内三堂主,也在这‘断魂崖’下,扫数惨死,如今只剩下你光杆一人……” 欧阳溯不等对方往下继续讥讽,便嗔目叱道:“淳于老贼,你休得意,如今虽然只剩我光杆一人,但我的‘白骨神槌’与‘骷骷钉,,仍是够使你们这群阴险贼子消受,并加上几个,在棺材之中,垫垫底儿!““欧阳溯,你真会作梦,既然死在我‘神工谷’外,哪里还会有甚棺材?还不是把你脏腑喂鹰,骨肉喂狗!” “人生自古谁无死?青山何处不埋人?一具臭皮囊,值得什么? 火葬、土葬、鹰葬、犬葬、你家欧阳大爷,悉听尊便,如今废话休提,就看你们之中,谁有胆量先来尝尝我威震天南的‘白骨槌’与‘骷髅钉’的厉害!“但他才一举步,便被卜新亭摇手阻止,并向那位咬牙切齿。满面杀气的欧阳溯,含笑叫道:“欧阳帮主,常言道得好‘识时务者。 方为俊杰。你同来六人,全是名震南荒的一流高手,均在转瞬之间,悉数败死,只剩你这光杆一名,何必再逞狂傲,慢说淳于泰谷主的’紫煞神功‘,盖世无敌,就是我们轮流出手,每人百招,也能把你活活累死,不如索性自行了断,还显得神气一点……“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以一种一本正经的神色,目注欧阳溯,缓缓说道:“卜新亭看在阁下毕竟是一帮之主,对你特别尊重,你若有什么未了心愿,不妨说将出来,或许我可以……” “卜新亭,我真得多谢你了,亏你加以提醒,我才想起来一桩几乎被我气极遗忘的必须办理之事。” “欧阳溯帮主说吧,你自己是没有机会办了。只要不太过分。 我卜新亭愿意派人前去代你完成…… “谁要你办?这桩事儿必须我亲手处理!” 话说至此尖然扬手一掌。向他身边壁上的一块突石,劈空击去。 那块突石并非在壁上生根,只是虚摆浮搁,故而毫不费事地,应掌立坠。 石后,赫然现出一根火药引线头。 欧阳溯屈指再弹,一点火星,飞向壁上。 等到“神工谷”群豪相顾愕然之际,壁上火药引线的线头,已被火星燃着,迅疾带着“哧哧”之声,缩向壁内烧去! 淳于泰目注卜新亭,双眉微蹙叫道:“卜兄,欧阳溯此举,却是何意?” 卜新亭笑道:“这点花样,显而易见,据我调查,他们于前天在这‘断魂崖,前,花费两日时间,鬼鬼祟祟,不知作些什么?如今依情判断,他们定是埋有强烈地雷炸药,企图在万一惨败之时,与我们搏个同归于尽!” 淳于泰见壁上引信,业已延烧入石,不禁在神色上略见紧张地,急急问道:“卜兄既已洞见对方阴谋,却该怎样应付?是设法加以阻止,抑或立即避退……” 话方至此,欧阳溯狞笑一声说道:“淳予老贼,别作梦了,引线进烧入石,你怎样加以阻止?并因时间延误,避退也已不及,你们只自乖乖在此等死!,有这样一大批绝世高手,充任殉葬,我欧阳溯也总算死得相当痛快的了!” “嘿……嘿……嘿……嘿……” 欧阳溯话完以后,继之而来是一阵慑人心魂的怪声厉笑! “哈……哈……哈……哈……” 这阵“哈哈”大笑是发自那身为“神工谷”大总管“眇目张良”卜新亭的口内。 淳于泰江湖经验,极为丰富,可以聆音察理,鉴貌辨色。 他从“哈哈”大笑之中,听出了卜新亭的暇适从容意味,不禁心中一宽,向卜新亭问道:“卜兄,是否你已有对方凶谋难逞的神妙布置?” “谷主委实有知人之明,立刻猜出了属下心事!” “卜兄请把你的神妙布置说出,也好让这桩枉逞凶谋,终成画饼的南荒恶寇,在死前再增点见识!” “并非属下有甚神妙布置,而是谷主的洪福齐天,才会在这极端危殆的局面之下,产生了双重保险!” “卜兄请说明白点,什么叫‘双重保险’?” “我在囚禁‘天机剑客’傅天华于山腹秘洞之时,曾闻‘丁丁,凿石,发现了南荒群寇的这项阴谋,遂凝劲贯掌,隔石传功,把壁内的引信震断,这就是第一重保险……” 欧阳溯听得把钢牙一挫,卜新亭又往下说道:“适才‘慈心太君,邹二婆婆引发’霹雳子‘自尽的洪福齐天,极为凑巧地,构成了第二重保险!” 欧阳溯从时间上计算,觉得所埋地雷火药,早该爆发,如今既毫未起甚作用,足见卜新亭所作“双重保险”之语,绝非虚构j他恨极之下,左手悄悄一翻,甩出三点乌光,向卜新亭上半身电疾射去! 这是他最得意的暗器的“骷髅钉”,只消一钉见血,便可使人立化骷髅,端的厉害无比! 但淳于泰早就对他全神防范,如今见此情形,右掌倏扬,隔空拍出! 一般强劲无比的内家罡气,不单撞斜了“骷髅钉”的准头,并把这三枚具有奇毒的厉害暗器,在空中震成粉碎! 跟着,淳于泰不允许欧阳溯再发暗器地,身形一闪,便向他面前扑去。 这位“神工谷主”委实可称为艺高胆大! 他居然仍是空手,欲以两只肉掌,搏斗欧阳溯那柄无坚不摧,并蕴有奇毒的“白骨神槌”。 欧阳溯也是一代凶人,虽知必死,仍不甘心依照卜新亭所劝,来个自我了断! 他咬紧牙关,用尽平生功力,居然和淳于泰斗了个铢两悉称。 旗鼓相当! 照功力而论,淳于泰比欧阳溯高出不止一筹! 但一来欧阳溯手中多了件厉害兵刃,二来他已存拚死之心,毫不惜命,遂不仅毫未相形见绌,反而几乎使淳于泰居于劣势! 譬如,如今淳于泰正一掌向欧阳溯前胸击来,招式虽为极平庸的“金豹探爪”,其中却蕴藏了七八种精微变化! 欧阳溯不闪不避,毫未理会地,扬手一槌,向淳于泰的天灵要害砸去。 倘若淳于泰不肯改变招式,即这一掌虽能震得欧阳溯五脏寸裂,但他那当顶一槌,也照样能砸得淳于泰胸脏纷飞! 于是,淳于泰不得不赶紧汲式飘身,使自己适才那一招寓神奇于平庸的精微掌法,等于白费。 常言道:“一夫拚命,万夫莫当”,何况欧阳溯本身功力,又极高明,自然弄得那位空负旷世绝学的“神工谷”主淳于泰,相当头痛,并在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有效办法来对付欧阳溯的拚死企图。 一来一往地,斗了七八十回合,淳于泰仍是堪堪应付,并未看出什么占了上风的足以制胜迹象! 潘玉荷有点担心,向卜新亭低声叫道:“卜大总管,南荒来敌之中,只剩下欧阳溯一个人了,何必如此费事?我就干脆一拥齐上,立刻可以把对方……” 话方至此,卜新亭便即摇手说道:“不行,不行,诛除欧阳溯之事,必须让淳于谷主独力为之,我们其余诸人,全都不宜插手!” “卜大总管之意,我们有点不大了解,我们其余诸人,不能插手的缘故安在?” “夫人你听错了,属下说的是不‘宜’插手,却也并非‘不能’插手……” “不宜的缘故何在?” “原因在于欧阳溯是‘骷髅帮’一帮之主,曾经名惊四海,威震南荒,而淳于谷主又有霸视武林,奴役百派之意,则在‘神工谷’开谷问世以前,假藉这位‘骷髅帮’主的项上人头,来使谷主向天下立威,岂非再妙不过?“他的话音方住,那位正与欧阳溯互相恶斗的“神工谷”主淳于泰,竟发话叫道:“卜兄说得对,你们都不许插手,由我独自打发,杀以立威,倒看这位欧阳帮主的拚命手段,能维持多久?” 欧阳溯冷笑一声,目闪厉芒接道:“哼!能够维持多久?至少在五百招中,你休想胜得过我!” 欧阳溯怒啸一声,攻势凌厉,淳于泰也不敢丝毫怠忽地,全神应付,这两位混世魔头,又打了个龙腾虎跃,难解难分! 潘玉荷观望战场,双目微蹙,脸上仍带忧色。 卜新亭发现她这种神情,含笑问道:“夫人忧虑什么?谷主业已练成‘紫煞神功’绝艺,难道你还怕他处置不了欧阳溯么?” “我不是怕谷主处置不了欧阳溯,而是认为五百招恶斗以后,必然相当疲累,真力有所损耗……” “夫人太多虑了,谷主神功绝世,些许消耗,对他有何妨碍? 何况欧阳溯一死以后,别无任何强敌……“ “还有一个‘天机剑客’傅天华呢?” “夫人万安,傅天华业已被我控制,只等欧阳溯一死,便立即献与谷主处置……” “卜大总管,不是我对你的话儿,有所不信,而是因为那‘天机剑客’傅天华除了武功极高以外,心计也狡若天狐,才觉应该提防万一-,在傅天华未确实伏诛前,不宜使谷主的精力心力有所损耗!” “夫人既如此说法,我们便一齐动手……” 谁知他这“一齐动手”之语方出,一边淳于泰与欧阳溯二人的动手情况,业已有了变化! 这不是动手之中,任何一方的功力遽有消去,或出了什么纰漏,而是那位“骷髅帮”主欧阳溯,勘透了生死之念! 这些尸骸,除了邹二婆婆、杨未、了空、吕崖等“寰宇四恶”外,便都是随自己同来的“骷髅帮”三位供奉,和内三堂的堂主。 同来诸人,俱遭惨死,自己纵能幸免,又有什么生趣? 何况,不单是目前惨败,连“十万大山”的老巢,也被那“眇目张良”卜新亭,邀人毁去! 更何况当前群敌,虎视眈眈,纵令自己能在“神工谷主”淳于泰的手下,占了便宜,也绝无全身而退的侥幸可能。 反复推敲之下,欧阳溯觉得生趣既无,生望亦绝! 于是,他的生死之念已定,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设法从淳于泰的身上,捞回一点本钱,就是死,也得甘心瞑目! 主意既定,恰好淳于泰以一式“推山填海”,右掌疾伸,击向欧阳溯的前胸! 这招“推山填海”,招式虽甚平凡,但明眼人一望便知,由于施展人的功力不同,遂能化腐朽为神奇,蕴藏了不少精微变化。 换在先前,欧阳溯是不管你蕴有变化,都置诸不理,而向淳于泰更致命的要害抢攻,使对方若不自动撤招变式,便将同归于尽。 这种拚命三郎的打法,虽能解自己之困,但要想使淳于泰有何损伤,却办不到。 故而欧阳溯的主意改变之后,打法也随之改变。 他不再放弃防守地,向淳于泰发动逆袭,竟以手中“白骨神槌”架格,向淳于泰击来右腕,企图化解这一招“推山填海”。 淳于泰正对欧阳溯先前那种拚命打法,大伤脑筋,一时之间,着实想不出怎么才能把这宛若疯狂的“骷髅帮主”制住? 头痛之间,突见对方换了招法,不由心中一喜。 他甘冒奇险,就在对方“白骨神槌”即将格中自己右腕的一瞬间,才把手腕一翻。 “白骨神槌”无坚不摧,假如真被格中,淳于泰功力再高,右腕也必告骨折! 但既在一瞬之嗟,未曾格中,则淳于泰倏一翻腕之下,使用右手五指,把欧阳溯的“白骨神槌”握住。 淳于泰握住对方,“哈哈”一笑,轩眉叱道:“撒手!” “老贼休狂,只怕未必!” “顽强匹夫,不撒手又有何用?看你还能不能禁得起我几记‘紫煞神功’!” 边自说话,边自再度发掌,向欧阳溯击去。 淳于泰相当稳重,虽已胜券稳操,仍在第二掌上,加了劲力,是以十一成的威力出手! 加劲用意,是要把欧阳溯一举击毙,免得夜到长时梦必多,又生其他枝节! 谁知第二掌刚刚翻出,劲力犹未尽发之际,欧阳溯突然一副狞厉笑容,向他咬牙叫道:“淳于老贼,饶你有多奸刁,居然仍有上当之时!” 说话间,左掌疾扬,对于淳于泰足以开碑裂石的内家重掌,居然也放弃防守,却向淳于泰发出了四五枚“骷髅钉”! 面对面发出暗器,自然使对方难于及时躲避。 但淳于泰的“紫煞神功”,委实不凡,他一闻欧阳溯之语,便知不妙,心念动处,一片紫色奇光,竟从体内进射而起。 四五枚“骷髅钉”,居然被这片“紫煞神功”所化的紫色奇光,消诸无形! 紧随着的是“砰、砰”两响,和两声惨哼! 第一声“砰”然巨响,是那柄“白骨神槌”,突然炸裂。 第二声“砰”然巨响,是欧阳溯被淳于泰一掌击中前胸,身形震得飞起! 淳于泰的“紫煞神功”,虽然挡得住“骷髅钉”的飞袭,并把它化于无形,但却抵御不了“白骨神槌”握在掌中的强烈爆炸之力! 一炸之下,淳于泰的一只右手,便被炸得粉碎的齐腕断去。 故而,第一声惨哼是“骷髅帮”主欧阳溯中掌绝命以前,垂死所发。 第二声惨哼却是“神工谷”主淳于泰于右掌惨被炸碎之际,忍痛不禁哼出来之声! 欧阳溯尸飞丈外,两条人影,电疾似地,掠到淳于泰的身边。 这两人,一个是潘玉荷,柳眉紧蹙地,为淳于泰上好药物,敷伤止血。 另一个是卜新亭,他忧形于色地,连搓双手说道:“想不到…… 想不到……想不到欧阳溯已存必死之念,居然舍命伤人,使谷主失去了右掌,这……这……“淳于泰双眉一轩,微笑说道:“这也没有什么,区区一掌之失,无碍我武林霸业,卜兄不必为我担心,我们还是办理最重要的事吧。” “谷主是指‘天机剑客’傅天华么?谷主新受重伤,要不要休息一下,再……” “不必,不必,不把傅天华这厮,赶紧了断,我的心中不安!” “由潘夫人与属下同去把傅天华押来如何?免得到了这为山九仞的最后关头,又生意外波折!” 潘玉荷尚未答言,淳于泰业已向她点头说道:“你去;你去,卜兄说得对,在这最后关头,我们一切处置,都应该尽量慎重!” 潘玉荷听淳于泰也是这样说法,遂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那‘天机剑客’傅天华,被你囚在何处?请说。” “就在这壁后一个秘密洞穴以内。” 傅玉冰自然最关心他爹爹的安危,秀眉一扬,高声叫道:“卜大总管,人手多一点好,我也去吧!“ 卜新亭微微一笑,向她手说道:“傅天华的一身内家功力,已然毁去,有夫人与我同去,已然足够,玉姑娘和黄老弟穆老弟等,就在此处,照应谷主便了!” 说完,便与潘玉荷一前一后地,相偕转过峰脚。 傅玉冰不便坚持跟去,不禁秀眉深蹙。 这时,有人心中陡然充满了诧异惊疑! 这人,便是老魔头“神工谷”主淳于泰,他诧疑的是自己一向偏宠的独生爱女淳于玉凤,为何脸上不见悲痛、惊急神情,好似对于自己的一掌之断,根本就毫不理会。“他双眉略蹙,目光凝视着傅玉冰,叫了一声“凤儿……” 傅玉冰对此称呼,陌生已久,加上心悬真正的爹爹安危,遂在出神凝望卜新亭、潘玉荷等去处之下,不曾把淳于泰所喊的这声“凤儿”听入耳去。 淳于泰越发惊奇地,再把语音略为提高叫道:“凤儿,我在叫你,你怎么未曾听见?” 这回,傅玉冰自然听得见,不得不应声向淳于面前走来。 但傅玉冰自从明白自己身世,知道淳于泰是不共戴天的杀母深仇以后,对于淳于泰的一声“爹爹”,尽量吝于出口。 如今虽应声走过,但脸上神色,不单毫无关怀之状。反而对于淳于泰右手之断。还仿佛流露出幸灾乐祸模样来! 淳于泰越发疑惑不解地,双眉深蹙轻叫了一声道:“凤儿……,,这第三度的”凤儿“两字,刚刚出口,突然听得有人接口发话说道:”错了,谷主,你不应该叫她‘凤儿’,而应叫她‘玉儿’……“随着话声,从那百丈峭壁的脚下,转出一人。 这人就是“神工谷”中的大总管,被淳于泰视如股肱的“眇目张良“卜新亭。 但卜新亭是独自一人走来,身后并未跟随有其他的人物。 这又怪了,卜新亭是与潘玉荷去押解傅天华,理应三人同来。 如今,不单不见傅天华,竟连潘玉荷也未与他一同回转。 淳于泰对卜新亭要自己叫“玉儿”,莫叫“凤儿”之语,感到十分惊诧,正欲加以询问。 但等见了卜新亭未曾把傅天华带来,淳于泰却转变了问话题目,向他急急叫道:“卜兄,傅天华呢?难道被他跑了?” “跑不了,跑不了,今日是傅天华了断一切恩怨之期,你便赶他,他也不跑!” “既然他跑不了,如今人却何在?” 卜新亭突然仰首夜空,发出一阵纵情狂笑! 这一笑。把两个人笑得满腹惊疑! 这两个人,一个是淳于泰,一个是穆小衡。 因为卜新亭如今所发的这阵笑声,与平时显得略略有异。 这一有异,使淳于泰听来,觉得陌生,穆小衡听来,却觉耳熟! 淳于泰皱眉道:“卜兄……” 卜新亭摆手笑道:“不要叫卜兄了,我们是廿余年深交,淳于兄当真认不出小弟的本来面目了么?” 淳于泰似乎想起什么?如遭雷歼地,全身一颤,足下连退两步,戟指卜新亭失声问道:“你……你……你……你……你……” 卜新亭潇洒从容地,含笑说道:“我就是‘北天山’的‘负心遁客’,也就是昔年‘隐贤庄’引狼入室,害得穆大哥家破人亡的‘天机剑客’傅天华……” 这几句话儿,使淳于泰、黄衫客、傅玉冰及穆小衡等,都听得茫然瞠目! 傅天华继续说道:“为了瞒过你这老魔头,我先杀死一名黑道巨寇‘眇目张良’卜新亭,自眇一目,在脸上添了无数刀疤,然后再请老友杜百晓,把我弄得遍体鳞伤,丢在‘神工谷’左近,让你救入谷中,借用卜新亭的身份,成为你心腹总管!““不对,不对,你取来杜百晓的那颗人头,我曾仔细验过,丝毫不假,否则,我又怎肯对你信任,把你视为心腹?” “淳于老魔,你忘了春秋战国时,樊于期以头颅帮助荆轲,以图刺秦的故事么?杜百晓兄效法先贤,慷慨自刎,借了他一颗项上人头,才换了我这‘神工谷大总管’地位,使你对我言听计从。 一步步的安排,先行以邪制邪,尽诛当世诸魔,最后再和你算算二十年前血债! 黄衫客听得感叹万分地,向穆小衡悄然说道:“贤弟听见了么? 杜老人家与你恩师,一个甘眇一目,遍体鳞伤,一个慷慨自刎,用心多么深苦,前辈典型真是无法企及! 淳于泰这时才想起潘玉荷来,把目中凶光,觑定傅天华,厉声问道:“潘玉荷呢?……” 傅天华仍然毫不紧张地,从容答道:“昔日‘隐贤庄’中,内子惨遭毒手,廿余年之后,恩怨分明,你还问起你那位比你先行一步的如夫人,不嫌太愚蠢了一点么?” 淳于泰知晓潘玉荷必已遭不幸,钢牙一挫道:“好,既然今日恩仇总结之期,我们便放手一搏!” “你杀了我的夫人,我也杀了你夫人,可算仇怨已清,故而我不与你拚,与你拚斗的,应该是我徒弟。” “你的徒弟是谁?是不是穆星衡之子,当年并未死去?” “这是我昔年于千艰万险之中的唯一得意杰作,穆小衡被我带走,亲传绝艺,为穆恩兄保全血嗣,并复深仇,在摇篮中,被你烧成枯骨的,却是你亲生之女……” “胡说……”伸手向傅玉冰一指道:“我的女儿在此!” 你才胡说,你的女儿被我偷龙换凤,早化劫灰,这是我女儿傅玉冰,不过麻烦你代我将她养大成人,大概你是作梦太多,痴迷心窍,难道竟看不出她的眉眼形态,均与内子生前,极为相像么? 淳于泰向傅玉冰盯了两眼,目闪凶光,刚想伸手,傅玉冰已异常机警地,闪身后退,与穆小衡并立一处:这时,傅天华脸色一正,向穆小衡高声叫道:“衡儿,如今是你为父母报仇的适当时期了,好好向前,不要胆怯,也不可骄傲,以你连番奇遇,以及我所转注的数十年修为结晶,应该可在百招之内,把这右掌已废的万恶老魔,毙于掌下!” 穆小衡恭身应命,但在出手之前,却向傅玉冰附耳悄声说道:冰妹,你不可离开你爹爹身边,因为我发现他老人家似有自尽向我爹爹在天英灵谢罪之意!,傅玉冰悚然一惊,连连点头地,赶紧倚到傅天华的身边。 这时,傅天华话已说完,好似英气顿失,人也突然老了许多,摇摇欲倒地由傅玉冰小心扶住。 淳于泰见所谓仇人之子,竟是自己打算选为东床快婿的穆小衡,不禁怒啸一声,凝足“紫煞神功”,带着全身散发的紫煞光辉,用一只残余左掌,向穆小衡发招猛击。 穆小衡自然不甘示弱,剑眉双剔,目闪神光地,挥掌硬接! “吧……吧……吧……”一连数掌,双方在功力强弱方面,并无甚明显区分,但那激撞四散的劲气狂飚,却卷起了漫天尘沙,令旁观诸人,俱有窒息之感! 傅天华在爱女傅玉冰扶持之下,一面享受这二十年来所重大牺牲的父女天伦乐趣,一面注目凝神,观看战场动静j石破天惊,龙腾虎跃! 斗到八十来招,傅天华目中神光微敛,一声轻喟道:“下面这招,大概是最后一招了,也是衡儿与淳于老魔的强弱生死之判!” 这几句话儿,听得傅玉冰芳心怦然,顾不得全神照顾老父地。 偷眼向战场瞥去。 果然,穆小衡似乎凝足功力,目中喷火地,拚命一掌击出! 淳于泰也因既伤又疲,无法巧妙闪避,只得咬紧牙关。全力硬接! “砰然”巨震之下,栽倒了两个人! 并非两败俱伤,是被穆小衡全力一掌,震碎脏腑的“神工谷主”淳于泰,和趁着傅玉冰分神他顾之际,悄然伸手自点心窝的“天机剑客”傅天华!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