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争雄之道》 第1章 一个电话皮之不存 不足一分钟的通话,生生地砸断了方舒的脊梁! 王兴良死了! 王兴良可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可是跺跺脚同光市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他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昨天,他还和王市长坐在一起,在机关食堂吃午饭。 就是在吃饭的时候,他跟市长请的假。 当时,市长还再三叮咛,只给两天假期,说是有一件重要的事,专等他回来去办。 可是,季栋梁那幸灾乐祸的腔调,在不断提醒自己,自己没有幻听。 季栋梁没有用‘逝世’这样的敬词,也没有如老百姓那样说市长‘走了’,而是直呼其名说王兴良‘死了’。 说这两个字时,方舒能感觉出来,对方那抑制不住的兴奋。 方舒震惊地喝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季栋梁一句话就怼了回来:“问那么多干嘛,死了就是死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就特么畜生! 可是,现在的方舒,被这畜生拿捏得死死的。 季栋梁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副处级,稳稳地压住自己这个二级主任科员。 电话里,他以市府办的名义,命令他立即回单位,否则后果自负。 方舒这样的硬汉子,也不由得感叹起世态炎凉来。 从自己跟了王兴良之后,季栋梁哪一次有胆子这样跟自己说话! 方舒知道,自己神气了一年多之后,将再次回归为众人眼里的笑话。 是的,方舒之前就是个笑话。 他是小车队司机,编制在秘书科。 这也没什么,但他的级别,在小车队,绝对是独一份的存在。 在军中时,他也是独一份的存在,以特战小队长身份,竟然挂了上校军衔。 那是全军独一份,那是无尚的荣耀! 转业后的独一份,则是无尽的耻辱! 不能不说,一开始,履历里的军功还是起了不小作用的,他直接获得了一个实职正科职位,到一个偏远山村当乡长。 可谁知道,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个坑。 他在乡党委副书记、代乡长任上,只干了99天,然后换届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换届中,他更是一个大笑话。 乡长选举是等额选举,结果他落选了。 这种事,肯定是一起政治事件,追究起来,要处理一串人。 可是,没有追究,县里没一点点动静,好像这事发生的很自然,很平常。 那时候,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人会这么害自己人,他都是把乡党委班子里的人,当作战友,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完全是特种兵的思维。 跟了王兴良之后,他才渐渐懂得,当时自己简直就是白痴,体制内的倾轧有多残酷,‘战友’挖的坑有多少,以他的军人思维,根本无法想象。 而在当时,他连一丝杂念都不会有,直接就认定自己工作太渣,让代表们太失望。 很失败,很丢人,自己哪有脸向上级组织反映情况。 后来,就接到一纸调令,调到了政府办。 他挺感动,也很愧疚,组织上对他这么负责,而他却丢了组织的脸。 可他哪里知道,被调到政府办,是一个战友知道了他的情况后,非常气愤,把电话打到了军中首长那里。 首长把电话直接打到了省里。 可秘书科的工作,真的不适合他,唯唯诺诺,陪着笑脸,看人脸色行事。 这些,兵王真的受不了。 当然,别人也受不了他。 于是,过了没多久,就被下放到了小车队当了司机。 市委政府车队的司机,有一条泾渭分明分明的鄙视链。 领导级别越高,司机地位也跟着水涨船头高,鄙视链低端的,就是那些属于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而方舒进了车队后,就成了鄙视链最最低端的那一个。 因为他对于出车,都是被动等着办公室调度,从来不会自己去争取。 而且,他确实不知道,这种工作安排,还可以自己去争抢。 所以,他的出车率最低,服务的对象,也都是没有实权友情出演的那些领导。 起初方舒很苦闷,都快把在军中树立起来的绝对自信给消磨了。 岁月最能塑造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方舒渐渐释然了。 方舒对这样的生活,适应了,甚至觉得舒适度还不错。 只是,每当想起丛林里和国外的那些特战岁月,烦闷和失落每一次都潮湿了他的眼睛。 别人把他当成笑话,他我行我素,并且在心里默诵一句唐伯虎的诗。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直到他被王兴良选在了身边,一步登天地当起了秘书兼司机。 然后,就被王兴良渐渐洗脑,才知道体制内原来是这样的。 他才知道,原来的自己,只知道院子的四角天空,只知道下雪天狼会到村子里来,不知道春天也会有狼。 王兴良有专职司机,但他更喜欢方舒开车外出,凡是带有私密性质的出行,都跟方舒一道出来。 笑话变成了神话,变化了无数目光和脸色,收获了无数讨好和奉承。 可如今,王兴良罹难,他知道前头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现今的方舒,被打上了鲜明的“王氏”标签。 以现在方舒的政治智慧,他看得一清二楚。 体制内,没有领导会重用贴着别人标签的人。 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一朝天子一朝臣,千古未变,将来也不会变。 方舒愣怔了好一会,才勉强整理好情绪,跟父母说了一声,要立马回去。 好在,接姐姐的婚车已经远去,女方这边的仪式已全部完成。 晚上酬谢亲友乡邻的事,交给父亲代劳即可。 听说方舒要走,好多人立马围过来,问这问那。 所见皆笑脸,所闻尽好音。 家乡的父母官,青平县和望关乡的领导,握手再握手,依依不舍地跟方舒寒暄告别。 其余一干乡邻亲友,羡慕的,与有荣焉的,看着。 青平县县长孟繁华,此刻就紧紧地握着方舒的手,“兄弟,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回家乡,不告诉哥一声,别怪哥说你不懂事。” 一旁的县乡领导,都不住地点头,孟县长的话,就是他们想说的话。 跟常务副市长的大秘走近,那好处能少得了? 方舒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点头再点头。 心里却在苦笑,就怕两个小时都不要,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会如躲瘟疫一样躲避自己。 坐上开往市里的大巴,方舒心如乱麻。 他拿出手机,打开“同光发布”,一个副厅级实职领导出事,肯定有消息出来。 “近期,我市连续暴雨,多地发生洪涝灾害,常务副市长一行三人驾车前往塘平县灾区,四小时后失联。……” 只有这么一条短消息,作为体制内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再看同城论坛时,方舒不由得倒吸口冷气。 “惊!副市长配百万专车” “无法想象,副市长携百万巨款下落不明” …… 这是明显有人在带节奏,网友的评论非常多,也非常难听。 都是现世报云云。 方舒关上手机,愤怒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雨又开始下了,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暴雨又开始了,这都连续下了一周暴雨了。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暴雨就没停过,而姐姐婚礼这天从早上直到午后,竟然艳阳高照。 村里老人说,这是姐姐前世修来的福气。 方舒叹了口气,姐姐福气,弟弟倒霉。 公平原来如此奢侈! 终于,在方舒乱七八糟的心境中,大巴车缓缓停了下来。 并没有进站,只是随意停在路边。 车外,雨又暂时停了。 朱家客运公司是一家私营公司,只有他们的车,敢在市区道路上随意停车上下客。 市公交公司的客车,必须进站。 对于乘客,确实方便,所以朱家客运的客车,在全国好多地方客运线路停运的大背景下,超载却是正常现象。 可以讨价还价,可以随时随地招手上下车。 这对于乘客来说,确实是不小的福利。 这是条主道路,下车的人很多,方舒也选择在这里下车。 走下车,方舒发现有些不对,下车的乘客,并未四散。 而是都跑向一个人群扎堆的地方。 显然,那里有热闹可看。 方舒并没有打算过去,他不喜欢看热闹。可一个苍老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声音,充满着极度愤怒和声嘶力竭! 他快步走了过去,然后,怒不可遏。 四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春女孩,上下其手,口吐芬芳。 女孩身材高挑,容貌昳丽。 可现在却极为狼狈,领口的纽扣被扯掉了好几颗,一大片雪白,通向海拔渐渐隆起处。 一个手臂纹龙的男人,一脸猥琐,捏着粉色文胸纤细的吊带,肆无忌惮:“想不想一探究竟?内容丰富,有容乃大……?” “想!” “快点,快点揭秘!” …… 美女死命挣扎,可两只手都被另外的两个男人控制住了,动惮不得。 那个声嘶力竭的老妪,拼尽力气想冲过来,可哪敌得过一个壮男! “住手!” 方舒大喝一声。 特种兵的热血,沸腾了。 第2章 一下子给干挂了 其实方舒深知,自己犯了影视剧里正面人物一直都在犯的错误。 动手之前,总要大喝一声“住手”“不准动”“别跑 ”之类的废话。 情况再危急,哪怕有生命危险,还会这样‘大喝一声’。 该出手时直接出手,大喝一声,给对方示警吗? 不过方舒倒不是犯傻,他怕突然出手,对方毫无精神准备,一个拿捏不好,一下子给干挂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死人,最多是互殴,出了人命,可就得进去踩缝纫机了。 现在糊涂僧那么多,网上哪天没有糊涂案披露? 方舒不想遭这种无妄之灾。 四个混混听到有人出头,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在他们看来,这也太意外了。 还有人敢管他们的闲事,这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啊。 他们真的没当回事,纹龙男依旧捏着那条纤细的吊带,另一只手还在伸入,以图进山探宝。 嘴里还在跟围观的‘观众’互动:“真想看?那位大哥,你就这么好奇?那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吧,倒计时,5、4、3……” ‘观众’们有的看向方舒,有的还在不断喝彩和催促。 只有控制女孩双臂的两个男人松开了手,对方舒怒目以对。 这意思表达的很清楚,由他们二人,对付这个多管闲事的货。 女孩双手获得了自由,慌乱地遮挡,一双泪眼乞求地望向众人。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周遭人等,见有人出头,立马闪开一条通道。 方舒顺着这条通道,狂奔而至。 两个大汉,并非等在原地,而是发一声喊,双双迎着方舒冲了过来。 不少人禁不住啊了一声,在为这位多管闲事的小伙子担忧。 身高对比,差距就不小,方舒虽然是一米八的大个子,可对面的两个家伙,都在一米八五以上。 再看身形,方舒修长高挑,而对方五大三粗,犹如两辆坦克,横冲直撞。 有那胆小的,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啊—— 哎哟妈诶—— 只听得惨叫连声,再看场上,那两辆坦克都倒在地上。 原来惨叫声是他俩发出来的。 发现情况不对,阻止老妪的黄毛和猥亵女子的龙纹,面色凝重,赶紧拉起被干倒的两个同伙。 四人迅速组合成进攻阵型,相互递了个眼色,同时向被围在中间的方舒,发起了攻击。 如果被这四只拳头,同时打中,不死也得残废。 而且,从进攻的速度看,被围攻的小伙子,看上去已躲无可躲。 被打残已经开始读秒了。 可是,就在众人眼睛一睁一闭之间,情况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逆转。 躲无可躲的小伙子,不知怎么已经不在中间,而是围绕着四人,已经跑了一圈。 当然,不是这一圈可不是跑着玩儿,也不是为了锻炼身体。 而是从他们的背后,不是被赏了一拳,就是被赏了一脚。 也不知道他的拳脚力道有多大,反正四条大汉,冲撞到了一起,然后迅速分开,仰面朝天跌倒在地。 身体的姿势和嘴里发出的哀嚎声,完全相同。 “好!” “厉害!\" “高手!” “牛逼!” ……场上一时间喝彩声不断。 方舒没时间理会这些,他来到女子跟前,见女子被吓得呆呆傻傻的,就蹲下身子,轻轻地跟他说了一会话,女子才恢复了正常。 然后,他们一起来到老人跟前。 刚才老妪只是一口怒气撑着,此时已经晕倒在地。 方舒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女子在一旁,紧张地呼喊着:“外婆,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方舒朝她摆摆手,那意思是说,没什么大问题。 把老奶奶交给女子,他抬脚走到了四个大汉身边。 四个人眼里喷着怒火,说着狠话:“小子,你给我等着,我已经叫人了,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方舒呵呵一笑,“是吗?我刚刚查了天气预报,明天还是阴雨天,确实有可能见不到太阳。” 好多吃瓜群众,都被逗笑了。 呜哇,呜哇…… 这里离市第一人民医院很近,很快,一辆救护车就赶到了。 方舒拍了几下纹龙男的脸,刚才就是他发狠的。 “不好意思,救护车来了,我得送老人和姑娘去医院,没时间等你的人过来。刚刚,我也已经报警,你们慢慢在这里等着警察。” “当然,如果你们以后想报今天之仇,也不是不可以。记一下我的信息,方舒,同光市政府办工作人员,去报仇时,找我就可以了。” 吃瓜群众欢呼起来,这家伙实在太牛逼了。 说话时,救护车已经停了下来。方舒协助医护人员把老人抬上车,他才和女子一道,也上了车。 救护车呜哇呜哇开走了。 吃瓜群众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那四人身上时,才发现,纹龙男和黄毛,手腕断了,另外的两人,脚踝脱位。 吃什么补什么? 哪里犯错罚哪里? 想通了这一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方舒等人到了医院之后,美女和老人被送进急诊,经检查无大碍。 特别是女孩,已经恢复正常,能照顾老人了。 直到这时,方舒才想起来,季栋梁让他立即去市府办的事。 于是,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医院,打了辆车赶到市政府。 走向市政府办公大楼,确实如他料,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少人看到他,都主动避开,好像他身上,带着什么病毒似的。 路上遇到好几个平时见到就握手,起码也得点点头的,都装着没看见。 人走茶凉。 但这茶,凉得还是太快了。 刷了门卡,进了大楼,直接去了季栋梁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没关,季栋梁正在打电话。 看到方舒进来,他放下电话,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现在才来?你自己看看,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还要不要讲一点组织纪律?”季栋梁一开口,就跟训孙子似的训斥起来。 季栋梁把什么叫势利小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方舒在市府办一年多,无论是在什么场合,季栋梁都跟他亲亲热热,没发过大声。 就更不说一点情面不顾的训斥了。 方舒也不解释,像没听到一样,不吱声。 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方舒我告诉你,你这是对抗组织,我还真怕你畏罪潜逃,或者畏罪自杀。那样,我都要受你连累。”见方舒凝视着一个不存在的虚空,季栋梁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 方舒一直隐忍着,可现在,他觉得没有忍的必要了。 人家既然想对付你,再怎么装孙子也没用。 不如豁出去算了,管你发配到哪里,自己管不了的,何必去计较。 “过了!季副主任,我履行了正常的请假手续,什么叫对抗组织,我畏罪潜逃,畏罪自杀,我所畏的罪是什么?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跟你没完!” 季栋梁一愣,随后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哦豁,在这跟我耍横?好,那你去纪委耍横吧。我倒是要看看,谁需要给一个交代。方舒大秘,王兴良已经死了,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耍横吗?” 说着,季栋梁拿起了电话。 第3章 那辆陆巡你知道吗? 方舒并没把季栋梁的话当回事,就请假这点事,纪委会管? 可季栋梁真的给纪委打了电话,方舒听到那边电话里说,他们马上就到。 他们,当然指的是纪委的人。 方舒隐隐觉得了不对劲,就这点屁事,怎么会惊动纪委? 就为这点事,季栋梁也不敢给纪委打电话,纪委又不是他家开的。 这事,很有些古怪。 但方舒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既然选择了硬刚,就不会再服软。 纪委跟市委在一座大楼上办公,跟市政府大楼只隔着一条路。 很快,走廊里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后,四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方舒认识,市纪委监察一室副主任,廖正东。 方舒并没有跟廖正东打招呼,现在这种情况,任何主动,都是热脸硬贴人家冷屁股。 季栋梁跟廖正东点点头,“廖主任,人我就交给你了。” 廖正东点了点头,对方舒说道:“方科长,跟我们走吧。” 方舒没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跟着走就是了。 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安,这事早就不是什么请假的事了。 方舒现在明白季栋梁‘对抗组织’的意思了,那并不是随口乱说,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廖正东并没有把方舒带上纪委大楼,而是让他上了一辆车,左右两个纪委工作人员,把他夹在中间。 好像真怕他逃跑似的。 车子走了大约四十分钟,来到城郊一个旅馆,一个工作人员先过去了一会,回来后才带着方舒进去。 自己这就被‘双规’了? 方舒心中一阵紧张。 廖正东等人并没有立即讯问,而是把他带到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比标准间要小,里面很暗,黑色的窗帘都拉得紧紧的。 纪委办案这一套,他懂,这是给他以心理上的压力。 “好好想想,想好了如实向组织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廖正东撂下一句很官方的话,直接走人。 手机被收了,也不知道时间。 方舒走到窗前,想拉开窗帘,这才看到,根本就不是什么黑窗帘,而是被从里面用木板钉死了。 黑窗帘是挂在板上的。 方舒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自己这一年多来,跟着王市长,说什么都没收,两袖清风,那绝对是假的。到了他这个层面,送礼的多了去了。 除了市委市府下属的条条块块,部委办局,县区领导,也都会给他送礼。 他背后站着常务副市长啊,谁敢小觑,谁不巴结? 有些礼,根本就不能推,收点小礼事小,要是因拒绝而影响了市长和下属的关系,进而影响到工作,那可是大事。 在这方面,市长也有过暗示,就是茶叶、香烟,还有一些土特产之类的,属于礼尚往来。 但金钱、古玩、艺术品以及购物卡之类的,坚决不能收,哪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了,能退回的,想办法退回。不能退回的那种,上交纪委报备。 方舒想来想去,自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如果一定要把茶叶之类的,也算作贪腐,那他也无话可说。 不过,那就是破坏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在体制内,一般不会这样做的。 方舒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两天忙姐姐的婚事,确实很累。 直到喊他起来吃饭,他才醒来,应该是到晚上了。 该死屌朝上,不死万万年。 方舒不再多想,该吃吃,该睡睡。 就这样过了两天,这两天,他是从吃饭的顿数上推算出来的。 廖正东再次出现在房间里,身后还跟着一位小伙子,是那天三个工作人员当中的一个。 “想好了吧,把问题交代清楚了,就可以回去上班了。”廖正东坐在方舒对面,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小伙子则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廖主任,能不提示一下,我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方舒跟他对视着,毫不相让。 “方舒!”廖正东一拍桌子,厉声说道:“对抗组织审查,那是死路一条,希望你考虑清楚!” 随后,不再看方舒一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出去。 小伙子也收起笔记本,跟着走了。 又吃了三顿饭,也就是一天后,廖正东又来了。 这次首先是换了灯泡,15瓦的白炽灯,换成了1000瓦的小太阳。 三四天都适应了昏暗的方舒,眼都被刺得几乎睁不开。 他知道,熬鹰模式开始了,这样换人不换灯,轮流熬下去,很少有人不崩溃。 方舒经过特殊训练,并不怎么害怕。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知道绝对不好受。 “方舒,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交代,争取宽大。你这样死硬下去,后果很严重。听到没有?” 廖正东严厉呵斥。 方舒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交代交代吧,应该跟你的情况差不多。” 方舒轻描淡写地说着,他把收的茶叶、香烟、土特产,按照时间顺序,一一说出来。 廖正东听着,脸色冷了下来。 啪—— 一拍桌子,吼道:“方舒,你这是要顽抗到底,替人背锅吗?我告诉你,这锅,你背不起!” 方舒打了个激灵,他终于真的明白,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了。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要自己向老领导身上泼脏水啊。 人都死了,还这样,也太没人性了! 明白了这点之后,方舒笑了,想从他这里达到这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对方是打错算盘了。 老领导之前的情况他不知道,但自从他跟随之后,确实算得上清正廉洁。 他想交代,也没有内容。 方舒来了个反客为主,“廖主任,我有件事情,问清楚之后,你们问什么,我就说什么,怎么样?” 廖正东皱了皱眉头,对于方舒这个要求,显然很反感。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吧,别想耍什么花招。” “我想问的是,对王兴良市长,你们已经给出定性了?是要我根据你们的定性,给你们一个标准答案?” “方舒,你给我端正态度,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给王兴良定性了。关于他的事,公安部门还在调查,会给出结论的。你如实交代问题就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定不定性,不需要你考虑。” 廖正东赶紧补漏。 方舒讽刺地笑了笑。 “好,我交代,但还请廖主任给个提示,我除了茶叶香烟土特产,真的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他一脸诚恳地请求道。 “那就提示你一下吧,你说说,王兴良有一辆价值一百多万的陆地巡洋舰,你作为他的秘书,应该知道来历吧?如实说出来,这可是难得的立功机会。其实吧,你不说,我们一样能查出来,可到那时候,性质就不一样了。希望你想好了再回答。” 这里面,满满的都是暗示啊。 这辆陆巡,方舒还真知道,也乘坐过。 第4章 真特么的废物 听到廖正东提到那辆陆巡,方舒就知道,对方打算在这辆车上做文章了。 “你说的是车牌号是海g的陆巡?” “是的,就是那辆车,你告诉我,那辆车,是谁送给王兴良的?” “行贿?廖主任你们搞错了吧,那辆车是远航集团魏远航魏总的,这从车管所一查便知。” “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我知道,是在魏远航名下,但一直是王兴良在用。这个,你怎么解释?” “王市长确实用过那辆车,但并不是一直在使用,我所知道是,只借用过一次。大约是去年这个时候,因为山洪爆发,王市长的车排量小,底盘低,就临时借用了那辆车。” 啪—— 廖正东又拍了桌子,这厮拍桌子上瘾了。 “方舒,我提醒你,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劝你配合组织,如实交代,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方舒不再说话,我说的,你都不信,我还说干嘛。 想熬鹰,那就熬吧,反正自己不会昧着良心,泼老领导的脏水,这种丧良心的事,他做不出来。 “好,那我问你,这辆车上的一百二十万现金,是怎么回事?”廖正东几乎喊破了音。 一百二十万现金?这意思是说,王市长最近又借用了这辆车,而且,车上还带了巨额现金? 不对,不是最近,就是昨天。 方舒苦思冥想也想不明白的事,现在他明白了。 一连下了七天暴雨,一定又有山洪爆发,这种时候,王市长肯定要去抗灾第一线。 看来这次又是借了魏总的陆巡。 肯定是这样! “廖主任,王市长是一个人驾车,带着一百二十万现金,还是跟谁一起?”方舒忍不住问道。 “也不妨告诉你吧,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张静超,一个是钟欣欣。一个副市长,带着年轻女人和巨额现金,这是想干什么,不是很清楚吗?” “方舒,我劝你还是如实交代吧。” 方舒真想跳起来,指着廖正东的鼻子,大骂畜生。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廖正东不过是小喽啰,背后一定有大人物的策划和推动,否则凭着一个纪委中层副职,还不敢这么放肆。 脸上有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为老领导抱屈,这他妈比窦娥还要冤一万倍。 方舒现在已经把事情串联起来了,自己请假走了之后,老领导肯定又是借了陆巡,去了抗灾第一线。 带着的两个人,张静超是市政府副秘书长,深得王市长看重。 而钟欣欣,是行政财务科的财务人员,带着她,就是管现场给受灾的老百姓,发放救灾资金的。 王市长出事了,也不知道张哥和小钟怎么样了? 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方舒的心,抽搐着疼! 如果是这样,那王市长他们,大概率是因公殉职了。 “怎么,还不说?那好,你再给我解释一下,你爸的农行卡,三天前,也就是你请假的当天,进账四十万,是怎么回事?” 啊! 方舒一时没反应过来,失声啊出来。 随后本能地喊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你以为我们纪委办案,会这么无厘头,没有证据就带你到这里来。我再劝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还是如实说了吧。” 廖正东说话之间,方舒已经冷静下来,他已经明白过来,人家早就对他也已经动手了。 只是,父亲的卡号,他们是怎么得知的呢?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有权的人,这点事情,实在不是事。 见方舒紧蹙眉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廖正东以为他害怕了,于是放缓了语气,和颜悦色地说道: “方舒,我知道你很为难,换做我,我也会很难做,毕竟是赏识自己的老领导。而且,对下属是真的好,作为副厅级领导,不多吃多占,平均分配。特别是你不在场,都分得一样多。从这个方面来说,真的是一位好领导,难能可贵。但是,方舒,我还得说,对于你们四人来说,他是好人,但损害了党和人民的利益,违背初心使命,不用我说,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性质了吧?” 廖正东说着,还停顿了一下,拍了拍方舒的肩膀,接着说道:“所以,老弟,听老哥一句话,还是主动交代,这对你有好处。” “畜生……!!!”方舒从牙齿里挤出了两个字,就紧紧地闭上眼睛,他怕看着这张丑恶的脸,污了自己的眼睛。 连他妈一点底线都没有了。 人性会卑劣如此,夫复何言! …… ‘江畔水岸’,背倚钟山俯瞰长江,是海东省的贵族聚集地,居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每平米高达20多万的房价,普通老百姓,就是做梦也不敢奢望。 此刻,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急匆匆走进一座独栋别墅。 别墅客厅,一位穿唐装的中年男人,正在品茶。 白衬衫走到近前,毕恭毕敬地站立着,叫了声:“滕爷!” 唐装男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查清楚了吗?” “滕爷,查清楚了,那四个都是当地人,同光市区的,是跟在跟朱从八混的。” 唐装男点点头,眼里现出一抹狠厉:“还他妈真以为他是朱元璋呢。” “后来的那一个呢?” 白衬衫正要回答,就看到从卧室走出两个人来,一个妙龄女扶着一位白发老太太。 女孩一边将老太太扶坐在沙发上,一边急急地问道:“林叔,打听到了吗?” 老太太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白衬衫身上。 “老太君好,疏影小姐好!”被女孩称为林叔的男人,开口问了个好,望了一眼滕爷,见滕爷点点头,才说道:“打听到了,同光市府办的,是前几天出事的王兴良的秘书。” “哦,这么巧。”滕爷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惊讶的表情。 “林叔,你见过他了吗,有没有跟他说?哦,对了,这下更好办了,如果他不要钱,就让我爸……”女孩想到了什么,几乎脱口而出,但还是紧急刹车。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说。 自己险些失态,一旁的老太太,正严厉地看着她。 为了转移老太太的注意力,林叔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小姐,对不起,林叔没能见到他。” “为什么,是他不愿意见你,还是……”疏影小姐的注意力,始终在这个人身上。 “不是他不愿意见,是他根本就身不由己,他被纪委双规了,根本见不着。” “啊,为什么?”这次是三个人的同声,老太太、滕爷和女孩,异口同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同光纪委的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林叔无奈地解释道。 啪—— 滕爷猛地拍了下茶几,精致的茶具都跳了起来。 随后狠狠地骂道:“真他妈的废物!” “滕爷,是我无能,让您失望了!”林叔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认错道歉。 滕爷忽然反应过来,摆了摆手:“我不是骂你——朱东华这个废物,我姐怎么嫁了这么个货色!” 第5章 误会了,我以为打的不是你 “外婆,舅舅,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吧?” 云疏影小姐望向老太太,又看了一眼滕爷,用眼神征求意见。 “疏影,你是在骂老舅废物吗?这点事,还用得着你爸那把牛刀?” 跟外甥女说话,滕爷笑得满脸都是褶皱,“相信老舅,咱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云疏影不再说话,她当然知道老舅的能量。 老太太点点头,对儿子的话表示认可,然后站起身来,还是由外孙女扶着,走进了内室。 老太太和外甥女走后,滕爷刚刚挂着笑容的脸,瞬间变得冰冷逼人。 挥了挥手,林叔也就走了出去。 他拿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 方舒做好了心理建设,以应对廖正东等人的熬鹰。 然而,事情却发生了大逆转。 廖正东“换班”去睡觉连一小时都不到,就再次进入了小黑屋。 这是对接班熬鹰的人不放心? 轮班的两人,看到主任又进来了,赶紧站起身,“主任,您这是?” 显然,这两个人也很不解,廖主任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 “你们俩先出去吧,我跟方科长有几句话要说。”廖正东挥了挥手,两名部属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方舒是闭着眼睛的,廖正东进来时,他睁开眼看了一眼,立马又眯起来。 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干嘛干嘛,豁出去了,还怕个屁! 廖正东没有在对面坐下,而是走到了他的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科长,睡着了?” 真他妈扯淡,闭着眼一分钟,就开始各种叫唤,有时候还配上一些肢体动作,换做你,能睡得着? 好不容易趁着你进来换班,才眯的时间长点,睡个屁啊。 “方科长!”廖正东又喊了一声。 方舒发现了一点不对,就是这次进来之后,廖正东说话温柔了许多,一点都不声色俱厉了。 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这货竟然满脸堆笑。 这是魔鬼的笑? 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方科长,是这样的,你的问题,已经调查清楚了,啥事没有,完全是误会。你说季栋梁也真是的,听风就是雨。” 廖正东搓着手,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态,“方科长,这是你的手机,拿好,对你的调查结束了,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我们?这样的强扯到一起的‘我们’太操蛋! 哪里有这样的我们? 方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廖正东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但他知道,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绝对发生了什么。 王兴良没死,又活过来了?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连车上有一百二十万现金都很清楚,而且季栋梁一口一个‘死’字,老领导遭遇不幸,是确定性的事件。 那,是有哪位大佬,为自己说话了? 他把市里的大佬,逐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都没有这种可能。 不会有人为自己说话,那就是有人为王兴良说话了? 对,一定是这样,老领导可是副厅级干部,又是去救灾第一线的,岂容宵小之辈,如此诋毁污蔑? 其实,方舒的分析,只对了一半。 确实,省里对于王兴良的事,发现了问题,同光市集体失声,而自媒体却如吸血的苍蝇一样,开始了狂嗨模式。 这是不可容忍的。 海东省宣传部长张百川,亲自打电话过问此事,要求提高政治站位,官媒要有所作为,对故意带节奏、造谣生事的自媒体博主,公安网信要及时介入,进行严厉打击。 大佬出手,效果立显。网上风向自然也就变了。 同光市想搞事的人,立马变成了缩头乌龟。 这些,方舒当然是不知道的,他没有资格耍手机啊。 不过,即使是这样,季栋梁、廖正东也没想过放过方舒。 王兴良是王兴良,方舒是方舒,该调查还得调查。 这是季栋梁和廖正东在风向变了之后,形成的共识。 但,一个电话,让他们的共识,变成了狗屎。 联系同光市的省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白玉山,亲自给市纪委钱书记打电话,说了什么不是太清楚,反正提到了方舒的名字。虽然话说得很客气,但里面多多少少有着兴师问罪的意思。 方舒可是王兴良的秘书,虽然只是个二级主任科员,但在这种特殊时期,搞不好,就会引发舆论海啸,让省市前期的舆论胜利,大打折扣。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撂下省纪委电话,钱书记立马拨通了市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温大年的手机。 温大年也不知道这回事,赶紧表示,立即去查,会妥善解决好这个问题。 得知是廖正东干的这事,温大年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命令立即解除对方舒的‘双规’,不得有任何余波微动,否则就等候组织处理吧。 廖正东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又打电话把季栋梁大骂了一顿。 然后就来到了小黑屋,堆起笑脸套近乎。 方舒拿起了手机,但转身就回到了床上躺下了。“廖主任,我暂时还不想回去,我觉得这里挺好,有点上瘾的感觉。” 不明不白地抓他进来,就这么把他打发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方科长,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我跟你没有个人恩怨。再说了,调查清楚了,还了你清白,也是对你负责嘛。你在领导身边工作那么长时间了,可不能带着个人情绪,胁迫组织。” 方舒嚯地从床上跳起来,“好,那请廖主任跟我解释清楚,我父亲卡里的四十万,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据银行方面反映,是一个客户的误操作,现在款项已经退回去了,方科长可以尽管放心。” 方舒气急了,一股无名业火直冲脑门,再也忍耐不住。 啪—— 直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声音响亮。 廖正东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伙会直接动手,一下子被打懵了。 方舒也愣了一下,他都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动粗。 但他一点也不后悔,既然已经为敌,何必维持假面。 “对不起,廖主任,误会了,我以为打的不是你呢。”方舒嬉皮笑脸,一副无赖相。 虾仁猪心! 廖正东气得暴跳,却又不敢发作:“你,方舒……” 方舒连瞧都没再瞧他一眼,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第6章 管他谁的大旗,拉起来都能当虎皮 走到楼下,回首看过去住了几天的地方。 “同光人家”,他记住了这家旅馆的名字。 拦了一辆的士,赶往市政府。 这次,方舒就更引人注目了,胡子拉碴,头发蓬乱,邋里邋遢。 就这样的形象,还穿着正装。 西装革履带来的对比度,给人的眼球以强烈的冲击。 白净的面容,更显苍白,就这副形象,跟政府公职人员丝毫不搭,倒是有了几分艺术家的气质。 方舒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昂首挺胸,像个战场归来的得胜将军。 无欲则刚这个词,蕴含的,绝对是真理。 此刻的方舒,就是这样的心理状态,劳资不想当你官,怕你个屁! 他早就想通了,王兴良的标签是怎么也撕不下来了,不管怎么做,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就来吧,处分,降级,发配,都随便。 开除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自己父母,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不也活了一辈子? 再说,凭着自己的本科学历和从军经历,还怕养不活自己? 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 方舒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了季栋梁的办公室。 象征性地敲了下门,然后推门而入。 季栋梁正在打电话,看到方舒未经允许,就直接进来了,狠狠地撂下了电话。 “方舒,你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我怎么就不懂规矩了,门也敲了,你也吱声了。以前不就是这些规矩吗,我就被你关了三天,就立了新规矩?”方舒的语气不软不硬。 对自己究竟怎么安排的,他现在是一无所知。 先知己知彼再说。 “方舒,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像个公务人员吗?”季栋梁又逮着方舒的形象,批了起来,“也不洗个澡理个发,邋里邋遢,就不能注意点形象?虽然我说话不好听,但我这是为你好。” 都他妈是为我好,可在你们这种‘为我好’之下,劳资是越来越不好。 “领导,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可我这不刚出小黑屋嘛。作为公务人员,工作是第一位的,等下班后,我就遵照领导指示,洗澡理发,重塑形象。” “领导,别看我外表邋遢,样子很丑,但我的内心,没有一丝杂质,心灵美啊。不像有些人……” 这话,很刺耳,季栋梁立即打断了他:“够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多话。我现在代表组织,跟你谈话,希望你端正态度,服从组织安排。” 来了,命运向何方? 方舒笑着点点头,“领导,请指示。” 看到方舒这个样子,季栋梁也点点头,嗯,这态度还不错。只是,不知等一会,你会不会哭晕到厕所。 “你的情况,纪委已经调查清楚了,但这并不说明,这次调查是错了。这是组织上,对你的负责,还你一个清白。我知道,你可能有情绪,觉得委屈了。甚至对调查人员有了怨恨心理,这都是不对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在这个问题上,一定要端正态度,可不能再犯错误了。” 方舒明白了,廖正东肯定给季栋梁打了电话,那一耳光不一定说,毕竟说出来,太丢脸。 但态度恶劣之类的,肯定是夸张又渲染。 “报告领导,本人没有丝毫怨言,也没有任何不满情绪,对还我清白的纪委的同志,我感谢他们八辈子祖宗,绝对不怨恨。” 季栋梁看向他,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反正你就要滚蛋了,给点表情有何妨? “好吧,关于你的事情,虽然纪委给出了结论,但是,你也不是一点责任没有的,比如,家人的银行卡信息泄露,就没有尽到提醒之责,这后果很严重的。对你父母,对国家金融,都有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如果被犯罪分子利用洗钱,这就严重了。所幸的是,这次只是一个客户的误操作。还有,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姐姐结婚,大操大办,这种违反八项规定的行为,你应该坚决制止。” 季栋梁说着,停顿一下,他在观察方舒的反应,既要敲打,又没必要激怒。 方舒在心里骂了一句‘无耻之尤’,凭着你们手中的资源,想知道一个普通老百姓的银行卡信息,再怎么提醒也屁用没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方舒面上不显,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干货还没出来,还得让子弹飞一会儿。 “出于对同志的负责,对工作的负责,遵循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经办公室领导班子研究,对你的处理意见是,给予警告处分,调离市府办,我们已经跟纪委和组织部门对接,他们原则上同意我们办公室的意见。” “方舒同志,对于这个处理意见,你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自己屁错误没有,背了个处分,发配到县区甚至乡镇,把你留在体制内,让你永远爬不起来,过段时间再接着玩,打的好主意! 与其这样,还不如玩大一点,最多就是开除,劳资孔雀东南飞就是了。 方舒笑眯眯地站起来,忽然身体前倾,右小臂一下子就抵住了季栋梁的脖项。 他大睁着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方舒。 季栋梁做梦也想不到,方舒翻脸翻的这般快。 刚刚,他还在心里骂廖正东蠢货,不懂物极必反的道理。 可一眨眼功夫,就轮到自己了。 他后仰着身子,头被挤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方舒,你不要乱来,你这样胡闹,一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惩,那可就不是处分调离的问题了,是犯罪,懂吗?赶紧撒手,道歉,我可以不追究,嗯?” 嗯你嘛个卷音毛! “季栋梁,你吓唬谁呢?廖正东就没告诉你,我这么快出来的原因?劳资倒是要看,是你进去还是劳资进去?” 方舒从小黑屋出来,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具体的情况他无法得知,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一定有地位比季栋梁、廖正东高的人,打了招呼。如果不是这样,廖正东不会吞下一耳光的苦果。 从刚才跟季栋梁的接触中,也隐隐感觉到,他还是有点忌惮的。 所以,方舒决定,不管是谁的大旗,先拉过来当虎皮用。 能吓唬住很好,没吓唬住,辞职走人,劳资不伺候了! 第7章 夜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季栋梁脸憋的通红,此时此刻,他被恐惧感吞噬了。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脑子因为缺氧,都快意识不清了。 就在这时,方舒肘下一松,季栋梁立马感到生命又回来了。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活着真好! “方舒,你如胆胆大妄为……” 没容他威胁的话出口,方舒一用力,他又进入了憋气模式,恐惧再一次覆盖了他。 啊……啊……啊! 这个‘啊’,其实就在他喉咙里打滚,根本出不来。 他觉得这次自己真的要死了,就在他绝望时,脖项一松,新鲜口气又进来了。 “方舒,有话好说……”他记住了刚才的一幕,不敢再口出威胁,语气彻底软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活着,就不缺机会。 “季副主任,我没得罪你吧?我觉得你脑子瓦特了,你惹我这么个烂人干嘛?你堂堂一个副处级干部,过个三五年,弄个正处,外放就是一方诸侯,封疆大吏。你跟我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车司机较什么劲?这样简单的账,你都算不清楚吗?你真的大学毕业?我怎么感觉你连幼儿园大班都不如呢?” 方舒尽情揶揄,但道理季栋梁听进去了。 是啊,我跟他较劲干嘛,这不是拿刀捅身上虱子么?也太不划算了。 “方舒,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不能全怪到我头上啊。”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我也把我的底线告诉你,发配随意,处分不接受。你如果一意孤行,那就等着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吧。” 说完,也不再管季栋梁,转身就走。 方舒知道,自己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他从季栋梁的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忌惮。 以后,他大概率不敢再明目张胆这样玩了。 望着方舒的背影,季栋梁眼里都快要结冰了。 “方舒,我要你死!”他咬牙切齿地吼道。 方舒离开市政府后,就近理了个发,洗了个澡。 离租房不远,便走着回去。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空查看手机。这是他私人手机,作为秘书,他随身带着两部手机,一部是工作手机,联系王兴良的,不过他请假了,自然就没在这里。 有好几十个未接电话,还有不少短信、微信。 方舒首先给母亲回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对于这几天关机,随便找了个工作上的理由,敷衍过去。 其他的电话,也就没必要回了,常务副市长大秘已经到头了,就没必要扯那些关系了。 不过,有一个电话,他必须回。 胡思若,他的女友。 方舒不知怎么的,有一阵恍惚,按说他最想的,应该是就是胡思若,可他出来这么久,竟然没有想起她。 直到看到她的未接电话,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女朋友。 恍惚之后,方舒感觉一阵心痛袭来,因为他想到了钟欣欣,那个在这次抗洪救灾中,香消玉殒的女孩。 他和胡思若,是钟欣欣牵的线。 可现在,跟钟欣欣,现在竟然是阴阳两隔了。 这让他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做了个梦。 方舒现在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钟欣欣的一颦一笑,那么真实那么新鲜靓丽。 人可以欺骗任何人,但唯独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方舒的心,并没给胡思若,而是给了钟欣欣。 他爱的,是钟欣欣,而不是胡思若。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不,钟欣欣应该也知道。 男女之间,有些东西可以感觉到,但却无法说出来。 他和钟欣欣,就是这种情况。 彼此心照不宣,却又维持着无奈的原状。 方舒到市府办报到的第一天,遇到的就是钟欣欣。 刹那芳华,犹遭电击。 他记住了这个漂亮的女孩。 可是,就在他准备对她发起攻势时,他才知道,自己一来就迟到了。 钟欣欣有男朋友,是朱氏集团一个子公司的总经理。 一个体制内,有地位,一个体制外,钱多多。 这是当代最好的搭配。 方舒自忖,孟祥耀能给的,自己给不了。 于是,他把那一份爱意,藏进了心的最深处。 无疑,钟欣欣对这个新来的帅哥,也不是一般的关注。 男女之间,是存在着某种电荷的,现在还说不清楚,将来的科学家,一定能够揭开这种电荷的秘密。 方舒和钟欣欣之间,就存在这种相互吸引的电荷。 所以,后来他们成了好朋友,也才有后来的牵线搭桥。 对胡思若,方舒没有面对钟欣欣那种触电的感觉。 但他跟她见第一面时,就爽快地答应了交往。 是为了少奋斗二十年,还是期待着通过她,跟钟欣欣演绎另一段故事,他当时不清楚。 现在他了然了,就是因为钟欣欣,这一点,他非常确定。 如果钟欣欣不遇难,他们之间一定会继续发生故事,而且肯定会变成主线。 而自己跟胡思若,只能是副本。 直到此刻,方舒才看清自己的真正的内心。 不知不觉间,方舒的眼睛潮湿了。 但胡思若的电话还是要打的,毕竟,她是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而且在关机期间,人家也打了电话过来。 可方舒连续拨打了三次,胡思若都拒接了。 有这么忙吗?方舒表示很怀疑,就她那工作,上班时间主要就是摸鱼,偶尔才会工作。 收起电话,刚好到了租房这边。 感觉有点饿了,就走进楼下的拉面馆,要了一碗拉面。 吃饱了,才回到租房。 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睡觉。 什么工作,什么女友,什么未来,统统让路。 于是,倒头便睡。 心宽睡眠深,这一觉,方舒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 他以为会一觉睡到自然醒。 并没有! 方舒是被惊醒的,他做了个梦,梦见门被人打开了。结果费力地睁眼一看,门真的被打开了,而且,真的有人进来了。 四个人全部黑布蒙面,只留两只眼睛在外,两个人手里拿着棒球棍,另外两个人手里拿的是尖刀。 虽然四人都蒙着面,但方舒一眼就从他们的身形上看出来是谁了。 仇家来了! 方舒并不在乎。 那天是怎么打的,今天还怎么打。 在他眼里,他们手里的棍啊刀啊,跟玩具没多大区别。 可是,当方舒运气,准备鲤鱼打挺跳起来时,他的心一下子就坍塌了。 竟然不知不觉间,被人算计了。 他浑身没有丝毫的力气。 “哈哈哈,明天可不是阴雨天,不过你是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声音,分明属于纹龙男。 此刻,他手里拿着尖刀,透过蒙面的黑布,都能感觉到无比的冷酷和凶狠。 夜黑风高杀人时! 方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曾经的特种兵王,会在阴沟里翻船。 恐惧,从心底里冒出来,他本能地用尽力气,用被子将自己像包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 也顾不了是否有用了。 该死屌朝上,不死再寻仇。 第8章 这形象,绝了 方舒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听天由命。 他用双腿双臂裹紧棉被,双手抱着头,护住要害。 拖延一时是一时,只要拖到药效缓解,那就有生的希望。 现在的方舒,绝对相信纹龙男一行,会置自己于死地。 乒乒乓乓—— 打斗很激烈。 可方舒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凝神聚气,注意感知刀子的进入。 受伤无所谓,但必须通过身体的微调,不让对方伤着要害。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刀子一直没穿过棉被刺入。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他们并无杀自己之心? 他听到棉被外的打斗之声越来越响,可就是没有一丝疼痛感。 这实在太奇怪了! 莫非,这被子是特殊材料做成的,能挡住利器?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小说都不敢这样写。 又或者,自己已经死了,感觉不到疼痛了? 可是,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是那么的真切,死了还能听见声音? 就在方舒疑虑丛生之时,声音忽然全部停顿,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方先生,方先生,你怎么样,还好吧?”过了好一会,方舒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很快这声音又响起来。 而且,伴随着这声音,还有人拉扯他的被子。 这他妈的,真要赶尽杀绝啊! 方舒死命裹紧被子,同时试着用力,欸,感觉身上有点使得上劲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不能让被子被掀开,否则我命休矣。 对方先是拽两个被头,没扯开。 过了一会,忽然从中间猛地一拉。 缺口被打开了,方舒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 方舒用尽能调动起来的全部力气,猛然跳了起来。 那形象,实在无法形容。 头上顶着被子,为了避开头部遭袭,左右摇摆着,活像过大年时候民间艺人在舞狮子。 当看到面前只有一个人时,他突然停住了。 于是,一个太字雕塑,矗立。 这造型,实在绝了! 方舒喜欢果睡,谁能想到和平年代,会碰上这种事? 不过,方舒自己还没精力顾及现在的形象。 只是他此时很生气! 士可杀而不可辱! 于是,随手扔掉了被子。 噗嗤—— 站在方舒面前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活了四十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以这种姿态,傲然而立。 “你笑个屁!” 方舒此时已经看清,面前只有一个中年男人,不怀好意地瞅着不该看的部位。 啊! 方舒赶紧弯腰,再一次扯起被子,挡住身体。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舒有点懵,这怎么就换人了呢,那四个呢? “方先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实在是误会。我这里给您道歉。因为我的来迟,导致您身心受到严重伤害,真的很对不起。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男人和颜悦色,带有江南味的普通话,轻轻软软,很好听。 方舒满脑子浆糊,晕晕乎乎。 换人后,不但不打不杀了,还给自己道歉。 这是什么骚操作?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红枣? 那可不是一巴掌,可是无常索命啊。 “不是,这位先生,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到此为止怎么样?”方舒暗暗运气,感觉力气还是上不来。 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他不敢乱来,先打发走了此人,以后再做计较。 “今日之事,我不报警,也不寻仇了,我们两清,怎么样?”方舒从被子里出来后,就暗暗检查了一番身体。 没有丝毫损伤! 既然没吃亏,那就算了。 此时此刻,不激起此人怒火,让他早点走人,才是上策。 方舒还瞥了一眼门外,没看见人。但他不敢肯定,那四个人已经走了。如果没走,躲在外面,他还没有什么安全可言。 “方先生,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您的心胸开阔和宽宏大量,令人敬佩。您放心,不管你报警不报警,寻仇不寻仇,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受到惩罚。” 听不懂,你跟谁一伙啊。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被子之外,发生了些什么。 “这位先生,惩罚不惩罚,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看出来了,你跟那几个人不一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已经两清了,请您回去吧。” 方舒从开始到现在,就认定他们是一伙的,只是意见分歧罢了。 “方先生,准确地说,我们现在还没有两清。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准备了一些礼品,请您收下。” 什么,礼品? 这是,补偿? 真不知闹的哪一出! “这位先生,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跟你们有任何牵扯,自然不会接受你们什么礼品。东西你们带走,请回吧。” 方舒有点生气,但又怕惹恼对方,毕竟外面可能还有四个彪形大汉呢。 “如果方先生不收下礼品,我们跟你就没完,方先生是想没完没了吗?”中年男人非常坚持,不惜用了威胁的口吻。 按照方舒的性格,这种礼品,是肯定不会收的,可是,现在最最重要的,是送走这尊瘟神。 所以,只好先退一步,不再跟对方争执,“好好,这位先生,礼品我收下,夜很深了,您快请回吧!” “谢谢方先生!不过,还要麻烦一下方先生,请给我打个收条。” 打收条? 方舒明白了,这是又挖了一个坑,让自己往里跳。 也许明天,这张收条,就到了纪委,自己的处分也就变成开除了。 这些人,莫非跟季栋梁或者廖正东有关? 可能是看出了方舒的心思,中年男笑了笑道:“方先生放心,收条只是为了让我对老板有个交代,决不会交到纪委或者你工作单位的。再说,也就是几盒茶叶,几盒补品,根本谈不上什么贪腐。” “方先生要是不放心,就写‘代购茶叶三盒及其他五件物品,均已收到’,签个名具个日期就行了。这样的收条,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的。” 方舒想了想,这样写,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关键还是赶紧送走这尊瘟神。 第9章 谜底即将揭晓 听着布包里滴答滴答读秒声,方舒脑子嗡的一声。 哪怕是曾经的特种兵,对于定时炸弹这种奇葩,也不敢有丝毫轻视和大意。 一不小心,可是会送命的。 不过,他有点想不通,为了报复自己一个人,弄个定时炸弹? 需要挖这么大的坑? 不过,至此,方舒好像能把这件事的前后逻辑给捋清楚了。 这前后两拨共五个人,大概率是一伙的。 在对付自己这件事上,也是完全一致的。 但在处理自己的方式方法上,意见分歧很大。 那四个大汉,采取的方法是直接打死算完。 而这个中年男人,是迂回一下,用定时炸弹将其炸为齑粉。 怪不得前面四人黑布蒙面,而这个人却丝毫都不掩饰,完全以真面目示人。 那个中年男人,地位肯定在那四个大汉之上。 四个大汉行动,并没有告诉中年男人,后者应该是在得知他们行动后,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然后,他们的行动被迫中止,中年男人登场表演。 但,方舒觉得,未必就仅仅是因为上次的冲突,也许有其他的因素。 忽然,方舒脑子里闪现出两张极为讨厌的脸来,那是季栋梁和廖正东的脸。 也许,这其中,就有这两人的掺和。 他俩今天都在自己这里吃瘪了,咽不下这口气,就找人来收拾自己? 那么,他们定然知道了车站那件事,就找了那四个人,这样可以把自己摘干净。 这样,即使将来事情爆了出来,也会由公务人员雇凶杀人,变成了一起混混寻仇事件。 即使把自己打死了,凭着他们的资源,搞个互殴致死,可操作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真是好算计! 只是,中年男的所作所为,他还是想不通。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心念一动,就搞了,也未可知。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是把包从窗户扔出去,那样,这栋老旧楼房会不会被炸塌? 要不,像电视剧里常见的桥段那样,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提着包拼命奔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保证民众安全? 还是,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再或者,拆弹? 想到拆弹,方舒忽然有点兴奋起来。 退役之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遇到这种事,自然也就有些手痒起来。 他冷静地观察着这个拉链布包,从外面看,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包,没有什么异样。 拆弹,是特种兵训练的必备科目。 方舒找来了一把钳子,拿来一把剪刀。 他不敢拉那个拉链,因为不知道导火索是否就连接在拉链上。 方舒决定用剪刀从离拉链三公分外,剪开帆布包,这样,哪怕拉链上连着导火索,也不会引爆炸弹。 怕倒是不怕,特别是现在,方舒感觉到,之前体内的药效基本上已经过了。 但小心谨慎是必须的,一丝一毫的疏略,都会导致功亏一篑。 那结果就是自己变成一具尸体,不是,是五十块尸块。 这实在不是闹着玩的,特种兵也是人,不是神仙。 终于剪开了一道口子,但他不敢太用力,因为不知道引爆线,究竟连接在哪里。 现在只能慢慢扩大战果,将这条口子扩展为一个洞。 读秒的声音,从小洞传出来,清晰而有力。 如果刚才还有一丝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那现在,可以完全排除了。 里面是定时炸弹无疑。 洞太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再次拿起剪刀,继续扩大洞口。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离真相越近! 剪一会,观察一会,贴耳谛听一会。 观察当然是确定,下一步下剪刀的位置,是否会碰上导线。 谛听,就是要判断,读秒声音是否跟原先不同,是否存在异常。 剪开的口子大了许多,可以看到里面的盒子了。 那确实是茶叶盒子,还看到了上面有“安吉白茶(祖)”字样。 方舒笑了,这个‘祖’简直就是在头上写了个‘假’字,完全是拿来骗不懂的人的。 安吉白茶,并非什么白茶,本身就是绿茶,不过是绿茶的变种。 正因为变种,才显得极为稀有和珍贵。 方舒知道,这个‘祖’字代表的意义。意思是说,这盒茶叶,采自白茶祖,那棵世间硕果仅存的古树上。 怎么可能?那棵古树,且不说被政府保护起来,就是采茶,一年能采几两?岂是这些混混们能得到的? 别说这棵白茶祖上所采的茶叶了,就是安吉白茶核心产区的天荒坪,一年又能出产多少茶叶? 可以这么说,市面上的安吉白茶,99%来自非核心产区。 因为作为贡品都不够分的。 方舒还看过有的安吉白茶的包装盒上,标注着‘明前’,那就更让人笑掉大牙了。 安吉白茶的核心产区,位于高寒地带,到清明后半个月方可采茶,哪来的明前茶? 这是做名茶上头,套用了其他名茶的套路。 只要知道白茶一点常识的人,都会嗤之以鼻。 但,上当的人还是数不胜数。 当然,其中好多人是故意上当,之中的意味,你懂的。 方舒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包里,将茶叶盒的六个面,摸了个遍,确定没有连接任何导线后,才将其取出,随手就放在了一边。 假货当然就是这待遇。 贴耳凝听,走秒声更加清晰了。 接下来以同样的方法,取出的一盒茶,就更让方舒觉得假到不能再假了,竟然是曾经一千克拍出一千万天价的母树大红袍! 继续如法炮制,方舒相继从包里,取出了燕窝、野山参和冬虫夏草等一线名贵食品和药材。 全他妈假货! 再看向包里时,方舒有点懵,因为此时,包里只剩下一个墨绿色的小盒子了。 滴答滴答的走秒声,就是从那个小盒子里发出的。 即将图穷匕见,定时炸弹,就藏在这个小盒子里! 谜底即将揭晓,方舒不由得兴奋和激动起来。 在和平年代的城市中,还能玩一把心跳,这是他之前所没想到的。 第10章 不兴这样玩的 方舒凝神细听了一会,滴答滴答的走秒声,入耳犹如催命的咒语。 他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照向那个墨绿色的小盒子。 从外观上,感觉不出有丝毫的异常。 伸出手,触摸到了那个盒子,手有点抖。 并非出于害怕,而是兴奋。 用国际歌的歌词来说,这是最后的斗争。 这是潘多拉魔盒吗? 手拿到了盒子,很精致,手感特好。 摸了又摸,摸了再摸,六个面,全部摸了个遍。 最后确定,这个盒子跟这个布包,也没有导线连接。 也就是说,这个盒子,也跟之前那些礼品盒一样,可以从包里取出来。 方舒懂了,这个定时炸弹,是独立放在包里的。 看来也是新手,如果将炸弹跟包皮,或者任何一个礼品盒连接,方舒不可能如此轻易走到现在这一步,还得费一番功夫。 剪线钳子一直被冷落在一边,以至于方舒快要忘记它的存在了。 小心再小心,方舒开始取那个墨绿色的小盒子。 伸进去的前臂,几乎强直了。 他怕一个不平衡,引爆了炸弹。 现代科技如此发达,他现在怀疑,始作俑者可能用了他意想不到的引爆方式。 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决不可因为丝毫的误操作,而导致功败垂成。 强直着手臂,矮下身子,才将盒子平稳地放到了桌子上。 终于大大的舒了口气。 “他妈的,这他妈的!” “不兴这样玩的!” 方舒忽然大骂了一声! 随后就是歇斯底里的狂笑。 他在地上打着滚,笑到肚子疼,笑到精疲力竭。 才拿起盒子,打开盒子。 赫然是一只绿水鬼趴在里面,发出绿莹莹的光泽。 走秒声,自然是来自这只劳力士! 哪有什么定时炸弹! 方舒拿着这块劳力士,左看右看,也判断不出真假。 他对于这种名贵腕表,并不熟悉。 鉴于母树大红袍、安吉白茶的纯假,基本上可以推测出,这只绿水鬼,也不太可能是真的。 他妈的,原来是在耍我! 这恶作剧! 费了方舒一个多小时。 再次钻进被窝,可这次怎么也睡不着。 这件事,处处偷出诡异,他现在又想不明白了。 之前以为理顺的逻辑,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逻辑,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而已。 四个大汉打上门,自己躲进被子里后再出来,就全都消失不见了,换成了一个中年男人,不但不对付自己,还说要惩罚他的同伙,不仅如此,还给自己送礼! 对了,四个彪形大汉,他可是对过阵的,虽说在他手底不经揍,但他知道,他们都是力量型的。 那棒球棍打下来,棉被消解不了那么大的力度。 再说,棉被再怎么牛逼,也挡不住尖刀刺入吧? 可是自己从头到脚,毫发无损。 而且,从头到尾,连一点疼痛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四个人刚要出手,就被这个中年男人阻止了。 也就是说,自己躲进被子里的那一刻,中年男人正好赶到冲了进来。 那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并非打在被子上,而是发生在中年男人和那四个大汉之间。 换句话说,那四个男人,是被中年男人收拾了。 之前他以为那四个人可能躲在门外,实际上并没有。他从被子被掀开后,自始至终,都只有中年男人一个人。 这才是这件事的逻辑。 很快,方舒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个中年男人,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即使是突然袭击,能在须臾之间,徒手击败四名手持武器的壮汉,也非易事。 之前面对中年男时,自己还自信能对他秒杀,现在看来,被秒杀的,只能是自己! 那中年男人,只有一米七五的个头,看上去还有几分柔弱,没想到确实高手。 方舒暗自惭愧,自己竟然没看出来。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中年男人,究竟是何人,他跟先前的四个人,又是何关系? 他为何要帮自己? 他又是怎么做到那么及时出现的? 莫非,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 不得不说,方舒的智商还是很高的,他的分析,好多已经接近了真相。 这不,还是江畔水岸的那栋超豪华独栋别墅里,此刻,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林叔,也就是救下方舒的文弱的中年男人,正在客厅里,向滕总汇报这件事。 “那几个,都处理了?” “滕爷,请原谅我自作主张,我想先废物利用,然后再……” 林叔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云疏影扶着老太君走到了客厅,就停止了话头。 这祖孙俩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才走出来的。 他可是她们祖孙俩的救命恩人。 当然急切想知道具体情况。 老太太老了,可疏影小姐还那么年轻,如果当时当众遭受非人羞辱,以后还怎么见人,还怎么活? 看着一老一小,林叔笑着打了个招呼。 “林叔,见到他了吗,他为何会被双规,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疏影小姐一张口,都是问号,满满的,都是关切。 林枫又笑了,一下子就这么多问题,疏影小姐看来挺在乎那个小子的。 说实话,他也比较喜欢那个小伙子,帅气又聪明。 “疏影小姐,这次见到了。他叫方舒,是同光市府办的工作人员,就是最近在一线抗灾遇难的王兴良市长的秘书,现在已经解除双规了,啥问题也没查出来。” 云疏影一下子放松下来,在那种情况下,冒着被揍的危险救人,她决不相信,他会是坏人。 “那,林叔,那些东西,他都收了吗?”疏影小姐问这句话时,神情明显有些紧张。 确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这样。 她希望他收下他们家的酬谢礼品,又不希望他收下。 收下了,也就到此结束了,自己和外婆,也就不欠他的人情了。 可是,就这样,好像总有什么遗憾似的。 “嗯,收了,都收了。”林枫点点头,肯定地回答道。 疏影小姐心里冒出一股失望来,怎么就这么收了! “林叔,你是怎么对他说的,他又是怎么说的?” 林叔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小姐在想些什么,他轻笑了一声,回道: “很简单,我找到他,谢谢他救了老太君和小姐。问他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力满足他。他听了之后,说我们在仕途上也帮不了他,就一条人命五十万,给个一百万就可以了。我就把准备的礼品,给他算了一下,他没再说什么,很开心地收下了。这事情,两清了,我也就回来复命了。” 林枫说的风轻云淡,可疏影小姐,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失望’二字。 没等林枫说完,就落寞地回了卧室。 连搀扶老太君这事都给忘了。 客厅的三个人,神情各异,老太太微微叹了口气。 滕总和林枫对望了一眼,没说话。 但神情里,写满了笑意。 第11章 下一个位子在哪? 方舒神经很亢奋,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演绎着不同版本的中年男人和四个壮汉的故事。 这个夜里,他就是在这样的分析中,睡过去的。 可是没多久,就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座机打过来的,这年头,除了政府部门及相关单位,已经很少有人用座机了。 “喂,你好,我是方舒,请问哪位?”问好,自报家门,再询问对方,这是公务人员标准应答语。 “方科长你好,我是组织部的郑珊珊,我们于科长请您今天过来一下,请问您上午有空吗?” 对方很有礼貌地说道。 方舒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甜甜的女孩的模样。 郑珊珊,组织部公务员二科副科长。 跟她相识,是因为她租房跟他在同一个小区。 那时候方舒并不认识郑珊珊,但郑珊珊认识方舒,常务副大秘可比组织部副科长高光多了。 后来一次上班路上偶遇了,才知道彼此住同一个小区,而且楼栋相邻。 郑珊珊主动打招呼,介绍了自己。 方舒对郑珊珊并没有怎么关注,他忙着跟钟欣欣和胡思若交往,对于其他女性,基本上是无视和忽略。 不过,方舒对郑珊珊印象很好,这女孩特别爱笑。 组织部来电,方舒知道处分和发配来了。 “好的,郑科,我上午就过去。” 郑珊珊沾了姓氏的光,明明是副科长,但大家都喊‘正科’。 方舒笑了笑,他想起了体制内经常讨论的那个问题,姓傅的正职和姓郑的副职,怎么称呼。 他在网上也看到过这样的讨论,一致的意见是,对于姓傅的正职,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不能以姓氏+职务的称呼,应该以名字+职务来称呼,对于姓郑的副职,只要同一单位的姓傅的正职不同时在场,直接前缀姓氏+提半级后职务。 想想也是有趣,体制内的屁事真多。 方舒挂了电话,一看都快九点了,赶忙起来洗漱。 下了楼,来到昨天吃饭的拉面馆前,卷帘门紧锁。 方舒上去就是一脚,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哼,等回来再找你算账。 拉面馆边上便是早餐店,方舒要了个饭团和一盒温热牛奶,只用了五分钟,就解决了早餐问题。 当初租这个房子时,就是因为上班方便,步行就行。 这个时代,有车的人太多了,可方舒还不是其中的一员。 倒也不是买不起,工作这几年,存了十多万,买一辆代步车还是能做到的。 之所以一直没买,主要是他的工作性质,每天都是跟着领导转,有领导的专车,真没机会开自己的车。 至于回老家,他都是乘坐长途大巴。 现在,这个租房跟他该到缘尽之时了。 来到市委大楼,乘电梯来到12楼组织部,顺着走道,左手第五个门公务员二科,负责市内副科级以下干部转任事宜。 公务员二科,一大一小两个办公室,郑珊珊新提的副科,还没有独立办公室,跟其他科员在大办公室办公。大办公室隔壁就是科长办公室。 站在大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了郑珊珊甜甜的笑脸。 这女孩,好像整天都是这样笑着。 他想起了抖音上的一句话,会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差。 郑珊珊看到方舒,赶紧站起身走过来,那笑容灿烂得越发甜蜜。 “方科长,您过来了,我带你过去。”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闻言抬起头,数道目光,霎时聚焦于方舒的身上。 方舒作为常务副市长大秘,本来就很拉风,最近王市长牺牲,而作为秘书却被纪委带走调查。 他想不出名都难。 顺着那些目光,看到的那些脸上,表情冷漠、嘲讽和幸灾乐祸并存,唯独没有郑珊珊脸上真诚的笑容。 方舒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走近自己的郑珊珊,蓦然发现,这女孩长得其实很美,那张笑脸上,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总是因为笑而微微眯着,别有一番美感。 以前他真没注意过,郑珊珊身材这么好,曲线玲珑凹凸有致,海平面之上的山峦,应该处于d和e之间,跟她一米六五的身高,极为相称。 方舒从郑珊珊身上收回目光,没再看其他人。 本来就是陌路人,相逢当作没相逢,这样会省却许多烦恼。 人类的许多烦恼,都是自寻的。 郑珊珊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方舒进了于谦的办公室,郑珊珊随后就回去了。 令方舒意外的是,于谦一点都没端着,竟然站起身来迎过来,“方科长,哦,不方乡长,请坐,请坐!” 这是他进入市委大楼、组织部后,除了郑珊珊之外,第二个热情相待的人了。 王兴良生前是市委常委,所以方舒市府和市委两边,都有出入卡。 市委这边,点头之交的也很多。 但今天过来,根本就没机会点头。 人家都自动回避了。 “于科长,方舒奉命前来,请领导指示。”方舒这话并没有讽刺的意味,于谦是正科,自己是副科。 “老弟,这里没有外人,就不要这样客气了。”于谦笑着跟他握手,然后并排坐在沙发上。 方舒跟于谦只是相识,并不是很熟,也没打过几次交道,他想不出于谦为何会对自己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人,这样热情和客气。 “老弟,是这样的,王市长不幸罹难,因公牺牲。你这位大秘呢,唉,你知道的,我就不说了。你在市府办这一年多时间里,工作能力和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在政府机关工作,对一个人的大局观,理论水平的提升,无疑是很大的。但是,就你个人而言,从军营从基层上来,现在呢,组织上决定让你再回基层。” 这在方舒的意料之中,自己不被发配那就怪了。 对此,他早有思想准备。 最关键的是,什么职级,去哪里,干什么。 体制的人,位子、票子、车子、房子、女子,五子中,位子是君,其余四子都是臣。 位子决定着票子,且不说来路不正之财,就说工资福利吧,位子越高待遇越高。 票子直接决定车子房子,这个不用说。 五子中,唯一有点不确定的,是女子。 对于追求爱情的人来说,可能不决定于位子和票子,但加分还是很大的。 位子越高越好,爱情资源自然也就越丰富,选择性也就越大。 至于不谈爱情,仅是对女子兴趣浓厚的男人,那位子不仅决定女子的质量,更能决定数量。 江苏盐城有一位徐姓市长,情妇146个,其中还有一对母女。 这无疑是由其位子决定的,否则,那么多妙龄佳丽,怎么会同时爱上一个老头? 就是官方,对此也并不忌讳,“对于有功之人,给票子给位子”,这是好多领导在大会上公开宣示的。 其实,不在体制内的人,也一样,无论你是做哪一行哪个工作,位子都决定作你的一切。 人的一生,说到底都是在为位子而奋斗。 位子,决定你的生活,决定你的人生。 方舒现在直视着于谦的那张嘴,他常务副市长秘书的位子已然不再。 下一个位子,即将从这张嘴里蹦出来。 之前认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的方舒,此刻才认识到,根本就无法全然看淡,事到临头,他还是有点紧张起来了。 第12章 两年就来了个轮回 “鉴于你这种情况,经组织部门研究,结合原工作单位意见,决定……”于谦终于宣布了最终的决定。 方舒舒了口气,同时也觉得命运有时候真的很会捉弄人,这两年不到,就来了一次轮回。 他上次就是在连平县白沟乡翻的船,代乡长‘代’字没去掉,就灰溜溜地调走了。 而这次,竟然还是去白沟乡,比上次降了一级,任副乡长。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他想起这句台词,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声。 自己这个胡汉三,不但不威风还很狼狈。 不过,他从心底里觉得,这结果还不错。 降级在他的意料之中,本来以为档案里还会被塞进去一份处分材料。 昨天‘两’时冲动,打了一个副处一个正科。 副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正科是干部克星纪委的。 能有这样的安排,对他真的算是法外开恩。 连诫勉谈话都没有,很妙哉妙哉了。 方舒心情不错,跟于谦握了下手,就告辞出来。 经过大办公室门口时,郑珊珊又站了起来,把方舒送到电梯口才回去。 虽然有三天时间可以办交接,但方舒直接就走进了市府办。 交接的事很少,公物交回,私人物品带走,连二十分钟都不要,就结束了。 这次过来,方舒没有看到季栋梁,可能是知道他要过来交接,回避了。 相看两厌,不如不见。 这也是方舒此时的想法,在这一点上,他个季栋梁倒是心有灵犀。 走出市委大楼,回首望去,同光市最高权力象征的双子星,却又不免唏嘘起来。 刚刚的好心情,被伤感所取代。 这里,曾给他以高光,更给他以灿烂的梦想。 他对这里,是有感情的。 方舒只是个俗人,自然不能免俗。 如今,高光不再,梦想也破灭了吧? 从今往后,他还会不会再走进这两座大楼,都是未知数了。 一个偏远乡镇的一个小副科,跟这里,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好不容易收拾起心情,回到小区。 走到拉面馆时,卷帘门依然紧锁着,这个时分,往日早就开门做生意了。 方舒再次来到近前,砰砰砰,踹了三脚。 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方舒反应过来,人家已经跑路了,可能早就想到自己会过来算账。 如此,也只能暂时作罢。 回到租房,方舒计划了一下,准备先去看望老领导遗孀,回来后再退掉房子。 然后回老家看看,待七天假期结束,再去白沟报到。 对于他这样倒了靠山的小副科,市委组织部,估计不会派人送他去赴任的。 直接自己去得了。 想到老领导,他的心很痛很痛。 老领导倾心栽培他,可是,他都没能送老领导最后一程。 这是永远难以弥补的遗憾,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王兴良的追悼会,就安排在前天,可那时候,方舒还在小黑屋里,坐在1000瓦小太阳下,接受‘阳光’的洗礼。 刚刚在组织部时,他从郑珊珊那里得知,张姨已经搬走了,不再住在市里安排给老领导的房子里。 其实郑珊珊不说,他也能想到,那是公房,是分配给市领导住的,人不在了,自然得搬出去。 只是迟早的问题。 方舒只能去省城。 不过,他不想下午过去,路上就要四个小时,到那想赶回来来不及。 他也不想住在老领导家,家里只有张姨一个人,不方便。 所以,方舒决定明天一早,赶第一班车过去。 此刻,方舒才觉得,有辆私家车,还是很必要的。 如果自己有车,现在过去,晚上赶回来也没问题。 这样想着的时候,便生出了买车的念头。 叮铃铃,叮铃铃…… 正在方舒想东想西时,手机忽然想了起来。 从被关小黑屋之后,方舒就进入了一种与先前截然相反的状态。 先前是经常手机响个不停,后来是基本不响。 现在的方舒,已经适应了手机基本不响的状态。 他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 “老同学,听说你要到基层锻炼了,什么时候走?哦,是这样的,我晚上组了个饭局,算是为你饯行。都有谁?噢,都是在同光市里的同学,没几个人的。县里的,外地的,都没叫。说好了啊,不见不散。具体地点,定下来后发给你。好,就这样,晚上见。” 黄玉兴,方舒大学时代同学,老班长。 虽然只同学了一年,方舒就投笔从戎,去了军营。 但,毕竟是老同学,是老班长。 方舒在小车队时,就知道他当上了市商务局办公室副主任,那时候,他们之间没什么联系。 后来,方舒被王兴良看中,一跃而成为常务副大秘,联系也就紧密起来。 同学加上工作关系,跟单纯的同学关系是不一样的。 人在社会,各有各的圈子。 这种圈子的交叉融合,本质上还是由地位决定的。 一个人从幼儿园到大学,同学不知几何,可一直相联系在某个圈子里的,能有几人? 商务局是市政府的组成部门,常务副市长是局长的顶头上司。 想进步,就得舔,但想舔先得贴近,否则舔心再强,也无从舔起。 想贴近,方舒这里就显得特别重要。 就这样,黄玉兴跟方舒,渐渐热乎起来。 他俩热乎了,局长过来汇报工作也就方便了。 局长方便了,开心了, 黄玉兴不久就‘转正’,去掉了‘副’字。 虽然如此,黄玉兴对方舒,姿态摆得很低,级别并不重要,背后站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黄玉兴的态度,方舒开始有点不习惯,后来也就适应了,而且感到很舒适。 人与人的关系,在交往中,彼此的地位是会转变的。 现在这种情况,黄玉兴还能打电话约饭,方舒心里还是颇为感动的。 大多数人,对他现在可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边刚挂了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备注姓名为“汪晓星”。 汪晓星跟方舒也是大学同学,而且同属市府办,不过他在党建工作科。 这个科,主要是负责机关党委日常工作,比较务虚。 汪晓星跟方舒说过,想调到秘书科,哪怕是秘书七科,跟着排名最后的副市长混,也行。 他认为方舒能够帮他实现这个愿望,而且事实上,方舒要是真的想办,也真能做到。 不过方舒对汪晓星观感不好,就以自己只是个秘书,推脱了。 方舒知道汪晓星心里不痛快,但也没在乎。 他没有义务让所有人都痛快,而且就是想,也做不到。 汪晓星已经好久没给方舒打过电话了,约等于失联。 现在怎么忽然想起给自己打电话了?这是要来一通语言输出,以报不帮之仇? 第13章 不好,方哥的话越来越少了 方舒摁下接听键,还是如学校时的连名带姓:“喂,汪晓星,有事吗?”。 因为估计到不会听到什么好听话,语气也就有点冷淡。 “老同学,是这样的,接班长电话指示,命令我晚上务必开车接你过去。我这不打电话跟你说一声,给个巴结的机会呗,哈哈。” 方舒有点不好意思,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汪晓星很热情,没有一点距离感。 “这样啊,老同学,我过会还有事要处理,到时我打的过去就行了,你忙你的,不劳你多跑一趟,晚上见。” 没等汪晓星再说,就挂了电话。 他真的不想欠汪晓星这份人情,虽然仅仅是屁大的人情。 其实,方舒啥事没有,他现在就是觉得很困,想睡一觉。 方舒设置好闹钟,就跟周公约会去了。 直到被闹铃叫醒,洗了把脸,估计晚上是一场硬仗,就泡了个大桶面吃了垫垫底,才按照黄玉兴发来的地址,前往赴约。 没想到,黄玉兴预订的,竟然“今生有约”会所。 这家会所,在同光市排名第一,也是朱氏集团的子公司。 方舒以为是看错了地址,就翻找出那条短信查看。 没错,就是这里。 这时,黄玉兴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汪晓星。 两人是专门出来迎他的。 来到包间门口,一群莺莺燕燕围了上来,哥哥哥哥地叫着。 方舒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同学聚会,这样闹,他总是觉得不妥。 而且,他们大多是公务人员,这要是被有心人盯上了,可不是玩的。 “晓星,小妹妹都安排上了啊。”黄玉兴装着才看见,嗔怪地说了一声。 汪晓星笑笑,“方哥外放,好好乐乐。” 方舒没说什么,放在一年前,他对此非常排斥,也很鄙视这些女生。 可现在他不会了,觉得这些女生,也挺不容易的。 何况,也就是逢场作戏,没什么大了不起的。 不过,他有着自己的底线。 包间里先到的三个同学,都是左拥右抱,不是被女生投喂,就是在喝着交杯酒。 都忙乎着呢。 其中一人,见方舒进来,赶紧推开挂在身上的女生,跑过来,“哥,你来了。” 然后不管方舒同意不同意,上来就是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惹得被晾在一边的女生,一个个都翻着大白眼。 “斌子,你怎么来了?”方舒也狠狠地抱了他一下,问道。 韩斌,高中和大学,都跟方舒是同学,是他最铁的哥们之一。 方舒是在县城读的高中,韩斌家就是县城的,所以高中时代,他们成了同学。 只是,韩斌的生意是在青平县城,黄玉兴不是说,县里的,他并没有通知吗? “哥,我本来是要明天过来拿货的,老黄给我打电话,说今晚跟你小聚,我就提前过来了。”韩斌解释道。 这么说,还是黄玉兴通知过来的。 不过,这都是小事,方舒也不至于责怪于人。 另外的两个同学,有一个也是做生意的,另外一个在市民政局,具体做什么,方舒不是很清楚。 人已经到齐了,开始安排桌席,黄玉兴很执着,一定要方舒做主位,加上韩斌力挺,今晚汪晓星也一反常态,所以最终方舒坐在了主位上,右手是黄玉兴,左手是韩斌。 韩斌在同学中,地位肯定不够这个位置的,但人家可不讲究这些,“我就坐我哥这!”就一句话,就落实了。 都是同学,总不能把他拉开吧。 汪晓星和民政局的那位同学,脸色都有着一闪而过的阴冷。 菜很快就上来了,都是硬菜,酒竟然是茅台,黄玉兴今晚是大出血了。 黄玉兴看了看,现在每人身边都站着一位佳人,他可能也不习惯如此,就看着汪晓星说道: “晓星,是不是让她们下去,不过费用我们照付,你看我们这都是同学,还想好好说说话,他们在这……” 汪晓星自然明白黄玉兴的意思,但并没有直接让他们下去,而是吩咐道:“妹妹们,你们每人先敬各自的哥哥一杯酒。” “还是哥哥你好,嗯呐!” 然后就端起酒杯开始敬酒。 一杯酒,小意思,大家就都喝了。 “刚刚小妹妹们做的不错,现在六个妹妹,一起行动,敬我们今晚的主角,你们的方哥哥一杯酒。只要你们让方哥喝了这杯酒,费用全付,服务到站。” 六个女生立马端着酒杯,全都挤到方舒身边。 这种肉贴肉,很危险,方舒立马就有了生理反应。 偏偏其中一个酒红色卷发的女生,雪白的大长腿,还故意蹭来蹭去。 方舒微微偏转了身子,右边短发妹的大白腿,又蹭上了。 无处遁逃! 方舒只好微微弓着身子,以便让凸起的部位,不那么突出。 “哥哥,快喝啊。” “哥哥,给点面子。” “今晚小妹就靠你养着了,哥哥,就可怜可怜小妹吧。” …… 方舒不想喝这杯酒,他一个人喝,显然不公平。 但经不住莺莺燕燕,而且他也想尽快摆脱窘态,就把量酒器里的酒,一仰脖喝了下去。 小姐们用的是小杯,每人一杯,刚好是一量酒器。 “方哥,今晚都是新到的货,在校大学生,对人生的观点都很新颖,要不,跟他们探讨下人生?” 汪晓星笑着对方舒说道,顺手在一个女生胸前摸了一把,一脸猥亵。 “算了算了,赶紧让他们下去吧,我有好多话要跟我哥说,她们在这碍事。”韩斌挥了挥手,就把几个女生都赶走了。 汪晓星面上明显有些失望,但也不好说什么,韩斌可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主。 现在,只剩下清一色的同学了,重新把盏重新开动。 同光市的酒文化很是彪悍,劝酒辞一套一套的。 方舒坐在主位,自然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两两相敬,三英鏖战,四面埋伏,五魁聚首,六六大顺…… 不管是几个人喝,都有方舒的份。 本来,凭着方舒的酒量,即使如此,也是不惧,只是,他之前被小妹们灌下了一量酒器。 现在,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 韩斌一开始跟其他人一样,敬方舒酒,他知道方哥酒量好,就这几人,不妨事的。 后面发现,情况好像跟想象的不太一样,方哥说话越来越少了。 方舒醉酒,跟其他人刚好相反,人家酒喝多了,话跟着多起来。他是酒多了,话反而少了,直至沉默。 他这才开始改变方向,为方舒挡酒。 可是,已经迟了,因为他之前也太豪爽,此时哪里还能挡得了。 不一会,韩斌就趴在了桌子上,桌上那么吵,他竟然睡着了。 方舒失去了帮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醉意朦胧中,他发现汪晓星今晚特别的骁勇。 在五大派的围攻下,方舒终于现场直播,然后就瘫倒在地。 六个人的酒桌,醉倒了四个。 汪晓星和民政局的秦胜利,相视一笑。 第14章 夜半的神秘女人 “方哥,方哥,你怎么样,醒醒,醒醒!” 汪晓星推了推方舒,见对方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不能表意的音符。 黄玉兴、韩斌和那个做生意的吴同学,虽然醉态各不相同,但全部烂醉如泥。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穿花格子衬衫的年轻人,厌恶地看了一眼这群醉鬼。 然后又退回到包间门外,汪晓星和秦胜利,赶紧跟过来。 “确定都醉了?”问道。 “是的,陆少。”汪晓星恭敬地回答,一旁的秦胜利堆起讨好的笑容,连连点头。 “打算怎么处理?”被称作陆少的年轻人又问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黄玉兴、韩斌和吴强,各开个房间,该安排的,都安排上。至于方舒,这个人醉的再厉害,不会一点都不懂,所以,还是送他回去,顺便……,陆少您看呢?” 陆少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大头开车。” 一旁的大头:“是,陆少。” “该说的,之前都跟你说了,给我仔仔细细的,别他妈毛毛糙糙的。”陆少这句话是对大头说的,大头连忙站直身子,点头如鸡啄米。 说完话,陆少走了,大头叫来三个人,架着黄玉兴他们三个,分别送进三个开好的房间里,然后,三个女子分别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这边,汪晓星和秦胜利回到包房内。 这里,只剩下方舒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睡意正酣。 汪晓星蹲下身子,用力拍着方舒的脸,心中涌出一阵报复后的快意,可嘴上说的,却是情深谊长:“方舒,要不咱就不回去了,在哪都是鳏寡孤独,哦,不对,在这我给你安排个妹子爽一把,你看如何?” 方舒也不知道汪晓星走了多长时间,脸被拍的有点疼,意识也就回流了不少。“不……行,我……要……回去。” 此刻,他只记得小黑屋,告诉自己不能再进去,而留在这里,说不定就被人给坑了,又进去了。 放在以往,方舒不会如此警惕,可最近的遭遇,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人性竟然可以卑鄙无耻到如此程度! 一个副厅级干部,在抗洪第一线牺牲,都敢拿来做文章,实在是毫无人性,毫无底线! 太可怕! 现在的方舒,哪怕是喝醉了,都觉得处处是坑,同学不会坑他,可同学不会一夜都守着他的。 “好,好,那就送你回去。” 听到汪晓星如此回答,方舒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方舒,你现在不行了啊,以前牛的不行,现在酒量怂成这样。连我汪晓星都不是对手了,哎,平时不要拽的跟二五六万似的,多跟老同学练练,也不至于这样。” 汪晓星故意唠叨着,看上去这是跟方舒要人情,实际上另有意味。 只有一边帮他扶着方舒的秦胜利能听得懂。 汪晓星这家伙,够阴险,以后得离他远点。 “起来啊,跟死人一样沉,秦胜利,使点劲,走,送他回去。”汪晓星一边说,一边和秦胜利,把方舒扶起来。 方舒被一左一右架着,腿上没力气,只能被拖着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被送进车里,大头启动汽车,朝着方舒的租房开了过来。 方舒住的是三楼,两人又费力地把他弄到了三楼,从方舒腰上取下钥匙扣,打开了门。 大头跟在后面,双手插在衣兜里。 这时候汪晓星正回头看着他,那意思是,该你干活了。 大头抬了抬下巴,附耳:“你们俩先进去,查查有没有那玩意,有的话,先关了。查仔细点,别他妈毛毛糙糙的。” 大头把陆少的话,送给了汪晓星。 汪晓星听到大头这样跟他说话,心里很不爽,可看到对方脖子上的手指粗的大金链子,以及胸脯上那么多花纹时,就不敢怼回去了。 扶着方舒进了屋,把他弄到床上,盖上被子,连头都给盖上了。 他怕方舒清醒过来,发觉什么,那可就不妙了。 汪晓星和秦胜利,先是全屋查看了一下,没看到有摄像头。 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就又关了灯,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 两人睁大眼睛,看看某个地方,有没有亮着红点。 没有! 这才又开了灯,让大头进来。 大头警校毕业,又干过五年刑警,对于搜查,那可是专业的。 对于所有可疑之处,可藏匿物件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 一无所获。 大头出去后,汪晓星揭开方舒头上的被子,再次用力拍打着他的脸,“老同学,我跟胜利回去了,水壶里烧好了水,渴了自己倒,我们就不守着你了。” 同学情深! 汪晓星和秦胜利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戴着墨镜的女人,来到门前,东张西望了一下,见没有任何异常,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 郑珊珊晚上跟闺蜜逛街后,又去烧烤店吃了烧烤,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社会治安真的很好,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也没觉得有什么害怕。 跟同学在十字路口分手后,转过弯,只有三百多米,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开发的早,算是老旧小区了,她和方舒的租房都在第二排。 她38栋,他37栋。 两栋楼中间隔着一条路,左拐过去就是38栋,右拐过去则是37栋。 她知道方舒住3楼,一单元301,是个边户。 每次回家,她都会向那边看一眼,自从跟方舒偶遇相识后,这都成了她的一个习惯。 习惯的力量极为强大,即使是有意识地改变,都很难,何况她并没有改变的打算呢。 所以,现在,郑珊珊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微微仰头,望了一眼37栋三楼。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一眼,可是,就这一眼,令她停住了脚步。 虽然光线并不怎么好,但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戴着大墨镜的女人,正好上到三楼,正转身向着301方向走过去。 一单元是一梯两户,因着对方舒的关注,郑珊珊也关注过302,她记得住着的是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 这是他们的女儿?或者是什么亲戚? 可走的方向不对啊,她这去的是301。 走错了,还是怎么个情况? 郑珊珊是个善良的姑娘,这时候小区已经很少见到走动的人了,她怕女子记不清地址,找人问路,便停在原地不动。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惊得她睁大了眼睛,小嘴也张得大大的。 太诡异了! 怎么可能? 第15章 快,帮我报警 郑珊珊以为女人一定会敲门,如果方舒开门,就会发现她找错了门。 可并没有。 她看到女人迟疑了一下,然后直接推开了门,推开了门,推开了门…… 难道睡觉都是这样不锁门的吗? 一直都这样夜不闭户? 郑珊珊的大脑一时宕机,忽而就明白了,这是留着门专候着呢。 她的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 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 在这样的夜里,一个女人悄无声息,准确无误地来到这里,猴急地推门而入。 郑珊珊再怎么是个纯洁的小姑娘,也能想出是怎么回事了。 她狠狠地跺了下脚,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她为他感到羞耻,实在忍不住,自己不是住在隔壁吗?难道自己竟不如…… 等觉得自己想歪了的时候,又羞又怒,返身就往37栋而去。 不理他了,永远都不理! 叮—— 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随着这声叮,震动了一下。 收到了一条短信。 郑珊珊没心情看短信,她还在生方舒的气。 那些尖嘴猴腮的男人招票也就罢了,你这样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也做这种龌龊事? 叮——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叮—— 手机第三次震动了一下。 看来不是垃圾短信,郑珊珊点开了短信。 “快,帮我报警!” 同一条短信,连续发了三次! 发短信的,竟然就是方舒! 郑珊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没有搞错,自己招票让她报警,这是几个意思? 这是被纪委处分,破罐子破摔了? 可是不对啊,之前传言确实说纪委要处分他,可是后来,只是去了乡镇,还是个副乡长。 这样的安排,已经很不错了,级别虽然降了,但至少那也是实职副科啊。 怎么,侍候人侍候上瘾了,非秘书不干? 可一想,不对。 下午自己还想着请他吃饭来着,他说是同学有个聚会给推了。 这女人是他同学,初恋追来了? 那不是好事吗,怎么会闹到报警的程度呢? 莫非,知道这女人欲求不满,明知不敌? 那也太搞笑了,你让警察怎么帮你?帮你提高能力,送你一颗蓝色小药丸?还是替你上阵杀敌? 嗐,郑珊珊摇了摇头,知道自己的思维又跑偏了。 今晚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往那方面扯呢。 她得重新捋一捋。 方舒参加同学会,回家门虚掩着,这是给某个人留门,然后来了一个女人,可进去后,他却发短信求救,让自己帮着报警。 是不是说,来的人,不是他要等的人? 可是,就一个女人,他人高马大的,也不会怂到这么紧急让她报警吧? 不对,这思路有问题,重来。 方舒参加同学会,回家后门虚掩着…… 等等,问题……可能就在这里,这门虚掩着,是方舒的行为,还是其他人的行为? 不好,如果是其他人行为,说明在这个女人之前,就有人进到了方舒的房里。 换句话说,她郑珊珊走到这楼下之前,就有人进去了,方舒肯定被控制住了。 就等这女人过来,然后咔嚓…… 这么说,方舒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郑珊珊拔腿就往38栋跑去,可没跑几步,她就停住了。 还是不对,如果他被人控制住了,怎么有机会给自己发求救短信? 难道是,控制他的人,饿了,在吃东西?或者去了卫生间?亦或者,是早就来了,现在困了,睡着了? 保不齐就是这样。 也不知道控制他的,是几个人,按照方舒的体量,起码也得两个,还得是很能打的那种,否则必须三个以上。 这样算下来,加上刚刚进去的这个女人,里面起码有三个以上敌人。 自己就这么冲进去,不是找死吗? 郑珊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自己隐到一棵树下,翻了一下手机通讯录,开始拨打电话。 她并没有打妖妖灵,而是给闺蜜唐红打电话,她们逛街分手还不到半小时。 为她们逛街保驾护航的,是唐红的男友,市公安局治安支队三大队大队长刘安全。 刚一声响,就传来了唐红调笑的声音:“珊珊,怎么了,是不是孤独难耐了啊?抓紧时间找个男票吧,美容养颜,生津润喉……” “唐红,快,把电话给刘安全,我这边出事了!” “啊,好好,珊珊,别怕啊,我这就给他。”唐红闻言,吓得手都抖了。“快,安全,快,别洗了,唐红出事了,快点,快点!” 此时的刘安全,在洗澡间已经脱了衬衫,正在着急慌忙地把内裤往下扯。 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爽,他的意思先深入交流一会再洗,可唐红坚持要先洗白白。 虽然还没结婚,但刘安全已经初诊为“妻管严”,对于唐红的话,怎敢不从? 这不,计划没有变化快,弄不好可能‘今夜无战事’了。 他赶紧把就要出手的内内,又重新穿上。 湿湿的,刚刚被水给溅到了,很不舒服。 可现在他顾不了这些,刚刚分开半小时不到,郑珊珊就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不用想都知道,无非是太漂亮惹的祸。 赶紧接过手机,“珊珊,怎么回事,别急慢慢说。” “刘队,大事不妙,你快过来,我这里发生了入室抢劫案,再迟就闹出人命了,快,快,快!” 郑珊珊压低着声音,喊道。 刘安全吃了一惊,看来珊珊被二年尾随跟踪了。 这珊珊,身后有尾巴也没注意吗? “珊珊,劫匪一共几个人?啊,没看清,起码三个以上,好,我知道了。珊珊,如果他们劫色,一定要把生命放在第一位,留得青山在……,嗯,好,我这就过去,你一定要坚持住,珊珊,一定要坚持住啊!” 郑珊珊看上去温婉柔弱,可骨子里藏着刚强,他怕她在受侵犯时,剧烈反抗激怒对方,惹下杀身之祸。 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小王和小丁打了电话,他们都是自己大队的队员,都跟他住一个小区。 五分钟不到,两位队员就来到了楼下。 刘安全冲下楼,唐红本来想跟着,但刘安全坚决不允,对方至少三个人,自己这边也是三个人,唐红跟着,就是添乱。 而现在叫其他队员,时间上来不及了。 “刘队!” “刘队!” “快上车!” 三人上了车,小王一脚油门下去,哈佛嘶吼着冲了出去。 第16章 这场景太辣眼睛了 挂了手机后,郑珊珊目不转睛地盯着37栋301的门。 盯的眼都花了,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转头向路上望,顿时大喜过望,一辆警车径直朝这边开过来。 没拉警笛,连警灯都关闭了。 一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的架式。 刘安全还真安全,这么快就过来了。 可这意念只是一闪,就反应过来,这车应该不是刘安全的,自己报警一分钟还不到,他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本来想跑过去的郑珊珊,硬生生停住了脚步,还往树影下隐了隐。 那辆警车停在了37栋左边的路上。 郑珊珊在37栋右边的路上,她和警察,隔着37栋楼。 虽然知道不是刘安全,但有警车停在这里,还是给了她一些底气。 她决定行动,闹出大动静,警车里的警察,应该不会不管。 再说,刘安全应该也在路上了,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从树的阴影中猫着身子来到37栋楼梯口,停顿了一下,侧耳细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就猫着腰走上了楼梯。 她的心砰砰地,好像要冲出胸腔似的。 手按着胸膛好一会儿,才平静一些,再继续往上爬。 终于,来到了301门前,仔细看去,门还是虚掩着的。 将耳朵紧贴在门上,凝神静听。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一点点声音。 郑珊珊心里咯噔一下,方舒不会已经被害了吧? 担心、紧张和恐惧,让她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她心跳得更快了,但还是悄悄地推开了虚掩的门。 房间里灯光暗淡,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 映入她眼帘的场景,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她看到了那个女人,只是此时,身上早就没了连衣裙。 一丝不挂,正在爬床。 而床上的方舒,同样身无寸缕。 只是,他一动不动。 郑珊珊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脖际。 “别动,你想干嘛?”她还是大声地喊了出来。 女人被吓得一哆嗦,猛然转过身,满脸的惊讶。 看到跟自己一样,进来的也是个年轻女人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被雇佣的,不只是她一个。 她把郑珊珊当成同行了。 “你……也是?”她迟疑地问道,心下在犹豫,是不是要跟她一起搞。 如果一起,钱怎么分? “别动他,拿开你的脏手!”郑珊珊见方舒一点动静都没有,又闻道一股酒味,当下就知道,方舒喝醉了。 女人很意外,“凭什么要让你吃独食?” 她很气愤,明明是自己先进来的,还想独吞,也太不讲武德了。 “立马穿上衣服,给我滚出去!”郑珊珊大着胆子向她走过去。 “凭什么,我就不!”女人认定这是来抢生意的。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郑珊珊心里一松。 刘安全带人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从门外冲进来三个穿警服的人。 “都别动,抱头蹲下!”为首的一个大喝一声,另外一个端着照相机,一阵咔嚓咔嚓。 可还没咔嚓到第三声,三人都愣住了。 怎么会是两个女人? 莫非人家自己已经叫了鸡? 早知如此,买鸡的钱都可以省下了。 郑珊珊也有些意外,因为这三个人之中,并没有刘安全。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应该是他手下的人先到了,他应该在来的路上。 她本能地认为。 “警察同志,是我报的案,这间房的主人是我同事,这个女人,趁着他喝醉了酒,潜入进来,谋图不轨。”郑珊珊此时已镇定下来。 为首警察的眉头‘川’字深深,“是你报的案?” “是啊,我打电话报的案。” “哼,聚众淫乱,还这么有脸”为首的警察忽然大喝一声,“都给我抓起来!” 一个警察当即把那个女的抓了。 拿相机的那个,相机早就放进包里了,过来把方舒拽了起来。 为首的那个警察,胖脸离郑珊珊只有三厘米,三角眼盯着她的脸,“你说是你报的案?可我们并没有接到什么报案,而是接到群众举报,蔷薇小区37栋301室有人聚众淫乱。被抓了现行,就说自己是报案的,呵呵,够机灵啊。” “你,你说什么?”郑珊珊有点懵,刘安全的人,怎么会对自己这样?“你胡说!……” 至今为止,郑珊珊只跟男孩子牵过手,纯纯的,哪受得了这个,气得只会说‘胡说’,别的一句都说不出来。 “过来,你说,怎么回事?”三角眼指着那个女人说道,照相的那个警察,已经让她把衣服穿上了。 女人嗫嚅着说道:“我是跟这位方先生联系好的,上门服务,一次五百,包夜一千。约好十一点半过来,我就准时过来了。我不知道,他跟她也有交易。警官同志,我错了,我是第一次,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家里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来……” 女人声泪俱下,狂飙演技。 “你是通过什么方式跟他联系上的?说!”另一名警察喝道。 女人装着很害怕的样子,擦了擦眼泪,才说道:“我跟他是微信联系的。” “查一下手机。”三角眼吩咐一声。 一个警察,拿起方舒的手机,对着他刷了下脸,手机解锁,开始翻看微信。 另一个警察,拿了那个女人的手机,也对着她刷了下脸。 “嗯,确实是微信上联系的,她说的是实话。”其中一个警察说道,另一个点头表示认可。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这个多长时间了?”三角眼又问道。 女人:“我叫包爽,真的是第一次做,请警官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着又哭了起来。 包爽?啊啊,这名字,注定是干这一行的淫才啊。 请问这世间,哪个男人不向往能包爽的女人? 三角眼作如是观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郑珊珊,声色俱厉地喝道:“说,你是通过什么渠道跟他谈妥交易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另外两名警察,齐声喝道。 忽然间,郑珊珊好像有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17章 你的命令,我不能执行 此刻,郑珊珊想起了熄灭警灯不拉警笛的那辆警车。 恰好就那么凑巧地停在了37栋楼下。 当时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那时全部心思都在那个女人身上了,根本不可能多想。 现在她明白了,这三个警察,当时就在那辆警车里。 人家就是为着这件事来的。 自己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意外罢了。 想到这里,她主动表明身份,“这位警官,我是市委组织部的郑珊珊,我再重申一次,我是报案人。” 三角眼:“什么?组织部的干部晚上当婊子,有意思!我告诉你,你就真是组织部的,只要触犯法律,一样要受到法律的严惩。说,你什么价钱跟他谈妥的,通过什么渠道联系的?” 郑珊珊气得快要哭了,但她拼命地忍住了,“这位警官,我就住在这个小区的38栋,跟这间房子里的住户,既是邻居又是同事,他叫方舒,在市府办工作。刚才我逛街回来,接到他的求救电话,让我帮他报案。我报案后,很不放心,就上来看看。情况就是这样。” “哼,我不管你住哪里,也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既然你不配合,那就跟我到所里去说吧。” 三角眼从腰上拽出了手铐。 郑珊珊知道再怎么说也没用,这坑本来专为方舒而挖,对方不会因为她无意中掉了进来,而放弃计划。 她伸出葱白般的双手。 可三角眼并不领情,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臂,趁着将她手臂反背的机会,顺势搂紧。 一只手趁机掠过她海平面之上的峰峦。 恶心人的是,掠过时毫不平滑,而是一顿一顿又一顿…… 流氓! 一阵恶心,涌上郑珊珊的心头。 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倏忽间冲到了跟前,把三角眼撞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睁眼看时,却是刚刚还醉的跟死人一般的方舒。 原来,就在刚刚,方舒突然醒了过来。 然后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给郑珊珊发了求救短信。 那是他昏睡过去前的最后的一丝清醒。 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警察。 说明郑珊珊看到了短信,也报警了,而且警察已经赶到了。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警察竟然在抓郑珊珊,而且,那动作,太无耻。 方舒顾不得其他,长身暴起,直接就撞了过去。 三角眼毫无防备,揩油正欢,哪会想到会被人突然袭击。 “废物!”三角眼这两个字,是送给之前抓着方舒的警察的。 “你敢袭警,你死定了!”三角眼这句话,才是送给方舒的。 喊了这句话时,他本能地将手伸向腰间,但看到两个下属都已经扑了过来,方舒已经被摁倒在地,才缩回了拔枪的手。 可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大喝一声:“不许动,全部抱头蹲下!” 刘安全第一个冲了进来,接着是小王和小丁。 三角眼明显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郑珊珊之前说的话了。 当时他根本没在意,现在很后悔。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如果直接带走这一男两女,回到所里,还怕钉不死他们? 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这种药。 三角眼已经认出来了,这是治安支队二大队刘队长。 “报告刘队,虹桥派出所贾东明向您报告,我所接到群众举报,蔷薇小区37栋一单元301室,有人聚众淫乱,我们及时出警,抓获一男两女,正准备带回所里进一步调查。但过程中,这名男子公然袭警,暴力阻挠。” 刘安全也是愣住了,他赶到时,确实看到了一辆警车,停在37栋左侧道路上。 原来是虹桥派出所的,可这画风不对啊,郑珊珊打电话说是遭遇入室抢劫,怎么变成了聚众淫乱? 谁跟谁淫乱了? 不对,一男二女?这房间里,连郑珊珊一共两个女的! “贾副所长,我是接到一位叫郑珊珊的女士报警,有人深夜进入他人家中,谋图不轨。”说到这里,他看了两个女的一眼,“你们俩,谁是郑珊珊?” 郑珊珊当即明了,自己打电话说的是有人入室抢劫,刘安全一定是认定是歹徒进入了她的房间。 现在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而且,现场只有一个女的,其余都是警察,再说入室抢劫,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刘警官,你好,我是郑珊珊,同光市组织部公务员科副科长,这是我的证件,请您过目。” 刘安全接过证件,假装认真的看了看,还给郑珊珊,“郑科长,十分钟之前,是您报的警吗?请您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提醒你一句,报假警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贾东明此时有点不淡定了,这刘安全叫自己贾副所长,而叫这个女人郑科长,从这称呼上,就感觉到了不妙。 要是向着自己,就不会带那个“副”字。 作为体制内的方舒,当然也听了出来。 郑珊珊更清楚,刘安全就是自己叫过来的,当然得向着自己。“刘警官,情况是这样的,晚上11点25分,我加班回来,看到这个女人,……” 郑珊珊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刘警官,我进入这个房间,完全是出于对方科长的安全考虑。我在上楼之前,就看到了这位贾副所长的警车,停在37栋这边,我进入房间后,他们立马就冲了进来,不容分说,先是诬陷我是失足妇女,还在对我强制过程中,故意猥亵侮辱,现在又诬陷说是聚众淫乱。现在,我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在跟踪政府公务人员,谋图不轨。” “ 刘警官,我不管你们警方如何处理,我会通过组织系统向上反映,今晚的事,必须还我和方科长一个公道!”这句话,郑珊珊说得斩钉截铁,已经有了威胁意味。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刘队长,我们兄弟进来之后,就看到他们同卧一床,一丝不挂,简直是不堪入目,她居然还敢狡辩。组织部科长怎么了,市府办科长又怎么了,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刘队,这起案件,我所一定会彻查清楚,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请领导放心,我这就带他们回所里调查。”说着挥了挥手,让手下带人走路。 “慢着,贾副所长,本来这起案件,交由你们所里处理也属正常,但现在情况特殊,郑女士反映的报案情况,跟我们掌握的情况相吻合,如果她指控你们的情况同样属实,那么,你们已经涉嫌利用职权猥亵妇女,还涉嫌跟踪政府公职人员。鉴于这种情况,我有必要将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在场之人,全部带回治安大队协助调查。” 刘安全严肃地说道。 “刘队,你这是什么意思?抢攻也不是这样抢的,做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属地管理不要了?这样的治安案件,应该由我们派出所处理。对你的决定,我不服,弟兄们不服。我不能执行你的命令!” 贾东明丝毫没退让,他知道,现在必须硬刚,否则后果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刘安全一愣,没想到一个小姑,竟敢不服从命令。 这里面,猫腻还真不小,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第18章 发疯似的冲过去 贾东明拒不执行命令,刘安全还真没有好办法。 自己这边三个人,对方也是三个人,虽然有两名是辅警。 他看了一眼贾东明,是持有枪械的。这种情况下,真不好强行带走。 事情闹大了,自己这边也不好交代。 但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一个治安大队长,没有脸吗? 于是,他拿出手机摇人。 像这种不听命令的,当然是要督察队了。 督察支队副支队长,跟刘安全关系很好,于是一个电话过去。 响铃了好久,才被接起,一听那声音,就是被闹醒了,“领导,不好意思,把你好梦给搅和了。” 刘安全开口先道歉。 “别说这些没用的,啥事,直接说。”对方也是个爽快人。 “是这样的王支队,我在洪桥这边有个案子,涉及到洪桥派出所民警,涉嫌违法乱纪,而且拒不执行命令,这不,只好向领导请求支援了!” “好,我现在就让人过去一下。”王支队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边贾东明从手机漏音里,听到了督察队什么的,心下慌成一批,警察怕谁? 督察! 他也赶拿出手机,躲到一边,请求支援了。 “陆少,出了点意外,我们被市局治安支队的人截胡了,还要带我和弟兄们到市局接受调查,被我顶回去了。现在,带队的刘大队长,打电话叫督察了,你快想想办法,督察我可扛不住。” 贾东明对着手机,低声下气地哀求着。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你待在那里,我让人过去,有什么可怕的。”陆少骂了一通后,就挂断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拉着警笛的警车呼啸而来。 接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督察就来到了301门口。 刘安全正在心里为王支队点赞时,发现来人并不是市局督察队的。 带队的,竟然是同北分局副局长潘正新,后面跟着的,倒是真正的督察。 “刘队你好!”潘正新主动伸手跟刘安全握手,笑容可掬。 刘安全自然不敢托大,两人都是副科,又是同一系统的,互相都得给面子。 之前,他确实生气,发狠要把贾东明拿下的。 堂堂治安大队长,难道就不要脸? 现在看到潘正新来了,心态就发生了一些变化,自己犯不着跟同北分局为这事闹僵。 郑珊珊又不是他女朋友,差不多也就得了。 “听说这个不开眼的,得罪了刘队,我这不就赶来了。刘队,给我个面子,这三货,让我们同被调查处理,保证给你一个交代。你看,督察我也带来了。” 潘正新以商量的语气,做着决定。 市局的督察还没到,被分局抢了先,潘局长的这个面子,他还不好拨。 “那好吧,我相信潘局长会秉公办理,调查清楚。” 得了这句话,潘正新和贾东明明显都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市局督察也赶来了。 刘安全和潘正新分别跟带队的握手之后,潘正新将刚刚达成的意见告知了对方。 带队的督察看向刘安全,他也只好点点头。 人家自然也就不会说什么,既然分局已经接手,也就顺水推舟。 分局和派出所的人,带着人走了,刘安全也告辞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方舒和郑珊珊两人。 郑珊珊情绪明显的轻松起来,询问方舒同学聚会的情况,又把自己回小区后的情况,讲给方舒听。 方舒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后怕,很明显,这是谋划好的,就是要把他推进坑里给活埋了。 如果不是郑珊珊,他定然是掉进坑里,别想再爬上来。 另一个令他后怕的是,他清醒过来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偷袭了贾东明。 后来他才看到,贾东明是带枪的,而且已经做出了拔枪的动作,要不是刘安全恰巧赶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底,这几天的遭遇,把他的心态都搞坏了,遇事容易太冲动。 无论是被那女的栽赃得逞,还是贾东明以袭警罪名开枪,白沟镇就都去不成了。 不死也进去当裁缝了。 “你看你都是什么同学啊,我都怀疑你那些同学,跟这些人也是一伙的。”郑珊珊这样说的时候,方舒正在努力回忆自己被送回来的情景。 他只能记起来,是汪晓星和在民政局工作的同学,送他回来的。 汪晓星说的话,有的他也能想起来,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但他始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特别是汪晓星,平时根本就没有这本事。 方舒醉的一塌糊涂,他却跟没事人似的,这有点不合常理。 酒量能进步这么快? 民政局的那个吴同学,他已经记不起他的名字了,跟自己还是第一次,还有那个做生意的,他也想不起来叫什么了,不过也是第一次,他们没有理由害自己。 余下的,就是黄玉兴和韩斌了。 韩斌根本就不用说,要是知道有人挖坑对付方舒,他第一个会把挖坑的人给埋了。 合伙坑方舒?除了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 黄玉兴,从开始到他记得的那段时间,一点异常都没有。 他从他的眼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看到感恩和感谢。 汪晓星搞的鬼?可是聚会是黄玉兴组的局。 他们分析来分析去,还是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郑珊珊打着哈欠起身告辞。 看着郑珊珊走出去的背影,方舒忽然有了一种冲动,特别想抱抱这个救了自己的姑娘。 “郑珊珊!” 方舒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怎么就那么大声地喊了出来。 郑珊珊也被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看着局促不安的方舒。 笑了。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想追我?” 方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还没真正谈过恋爱,跟胡思若那个,最多就是媒妁之言下的产物。 他对钟欣欣倒是很心动,可惜人家名花有主了,他根本就不敢有丝毫表露。 因为租房在一个小区,而且就隔着一条路,他和郑珊珊见面不会太少。 可从来没有过此刻这种感觉。 是感恩,还是有点什么别的? 方舒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此刻最顽强的念头,就是抱抱她,抱抱她! 对于郑珊珊的调笑,方舒没有回答。 他忽然发疯似的,向她冲了过去! 第19章 来日才能方长 看到方舒如一头小兽,浑身散发着男人的野性,郑珊珊既有期待,又有着本能的恐惧。 没经过猪拱的白菜,虽然有着猎奇和诱惑,但对猪还是有点惧怕的。 何况这头猪,之前没有做一点前戏就这么冲过来。 她想到了“蹂躏”这个词。 但人家箭在弦上,她不得不等着发。 蹂躏就蹂躏吧,有些蹂躏,值得期待。 于是,微微抬起下巴仰起努力保持的笑脸,垂下长长的睫毛,以免出卖自己的害羞和慌乱。 她怕被笑话,至今还是连吻都没尝过的雏儿。 静候着,来吧,暴风雨,看看我这朵娇弱的鲜花,能否经得住你的风狂雨暴! 然而,她等了好一会,什么也没有发生。 郑珊珊诧异地睁开眼睛,一张帅气的脸呈现在眼前。 这是跟她比白白,还是比小小? 男生是这么喜欢比脸吗? 刚刚,本能的驱动,方舒只想把这个娇弱的女孩,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融合,再融合。 可当他冲到郑珊珊的面前时,他忽然冷静下来。 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现在的自己,能带给人家姑娘什么? 这个问题让他顷刻冷静了下来。 放在几天前,如果情绪起来,他可以不管不顾,先正法了再说。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 但,找不到一条通往那光明的路! 偏远山区的一个副乡长,与市委组织部,那可是十万八千里都不止的距离。 鸿沟就在眼前,他又不是瞎子,除了装着看不见。 他遏制住了冲动,刀郎的《冲动的惩罚》,平时他也会哼哼。 冲动日必成惩罚日! 来日才能方长! “夜深了,长了黑眼圈可就不漂亮了。” 他伸手轻轻地为她理顺了额前挡了眼睛的几缕秀发,柔声说道。 嗯,嗯,她轻点螓首,舒展了峨眉。 绽放的笑容,更甜了。 能憋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目送着郑珊珊走下楼,跨过楼间路,进了38栋楼梯口,才收回目光。 方舒微微有些感慨,做了一年多的邻居,怎么就没注意到这棵好白菜呢? 他对郑珊珊是感恩的,白天组织部给的帽子,要不是她,晚上一个同学会就给摘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郑珊珊重新给了他这顶乌纱。 这棵甜白菜,就是他的组织部啊。 前半夜酒醉不醒,闹出那么多事。 后半夜这觉,还真难睡,思维太亢奋,怎么也停不下来。 就这么翻来覆去,一直挨到了天亮。 如往常一样,下楼到早点部要了一个饭团和一盒牛奶。 照例瞥了一眼拉面馆,依然卷帘门紧闭。 跑路无疑,也不知得了谁的多少好处? 吃了饭团,喝了牛奶,打车去高铁站。 昨夜郑珊珊走后,他在手机上买好了车票,早上7:36的动车。 四小时后,方舒已经来到了江东省省会南江市。 打车来到荷花街,56号是个独立的宅院。 在城市大开发的大背景下,这个城市的原居民,大多被拆迁搬离城区。56号能保留至今,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对于这点,传说纷纭,有说的官方背景,有说的是鬼神故事,反正各种说法都有。 但方舒只知道,这里是王兴良生前的居所。 来到大门前,方舒心里有着难以言说的滋味。 前不久,他还跟老领导一起过来过,如今却已经是天人之隔了。 眼睛有些潮湿,方舒用力眨了眨,有泪珠滴落。 好不容易抑制住情绪,方舒才伸手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会,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然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来开门的是张婶,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虽然只是个女佣,但方舒知道,老领导一直把她当成家里的一分子。 “呀,方先生来了啊,快进来,夫人正在客厅等着呢。” 张婶的话,让方舒有点意外,夫人在等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知道自己今天要来? “张姨,姨……她还好吗?” 方舒声音轻轻的。 他问的是王兴良的夫人李清婉。 开始他跟着张婶叫夫人,后来李清婉一定要让他叫姨,从那之后,就一直喊姨,连姓都不带。 其实,她比他也就大10岁而已,今年36岁。 她是王兴良的第二任妻子。 “夫人她……,你进去吧,在等你呢。” 方舒不再言语,跟着张婶就走进了客厅。 张婶没有跟进去,而是在他进入客厅后,轻轻地带上门。 坐在沙发上的李清婉,看到方舒进来,欠了欠身子,给了他一个勉为其难的笑容,然后招招手,指了指沙发。 方舒叫了一声“姨”,情绪又上来了,想了一路安慰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什么说不出来。 领导和秘书的关系,本身就是一部关系学,不同类型的领导和不同类型的秘书,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写出一部专着来。 主子和奴才型的,占着相当大的比例。 而这种类型中,亚类型也是多种多样的,主仁仆忠、主恶仆从、主仁仆恶……,不一而足。 亦师亦友型的,比较难得,往往是领导是伯乐,发现了秘书这匹千里马。 方舒跟王兴良的关系,基本上属于这种类型,但也有所不同。 比这种关系更密切,王兴良夫妇,把方舒看作自己的子侄,也因此,王兴良遭遇不幸,对方舒来说,打击太大了。 此刻看到李清婉,他的心情,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根本形容不出来。 李清婉倒是显得平静,她破碎的心,经过这几天后,结了些许的痂,或者说,在突发噩耗的降维打击下,已经麻木没了痛感了。 “方舒,坚强些,你领导要是看到你这样,会觉得你没出息!” 方舒遽然一惊,姨的悲痛,肯定比自己更甚一万倍,他来是为了安慰姨的,怎么能如此失态? “姨……,你要好好的。” “嗯,我们,都要好好的。” 说着,还挤出了一丝笑容。 “姨,我们一起坚强!” 方舒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话。 “嗯,好,一起坚强!” 李清婉这次是真的笑了,她很欣慰,老王没有看错人。 她相信丈夫的眼光。 不过,李清婉现在有点纠结。 这几天的思考的成果,在见到方舒的此刻,又归零了。 第20章 粉红色的笔记本 方舒到李清婉家时,就已近中午。 两人说了一会话,张姨过来说饭菜好了。 简单地吃了午饭,方舒想告辞走人,李清婉自然看了出来。 终于下了决心,对他说道:“方舒,别忙着走,下午陪姨出去走走。” “好,姨。”方舒回答的很简洁干脆。 “张姐,你带方舒去客房休息一下。”李清婉吩咐一声,就上楼去了。 方舒跟着张姨来到客房。 可能是因为后半夜没睡,本来方舒认为自己不可能睡着的,结果睡得很沉,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他吃了一惊,慌慌忙忙爬起来,洗了把脸,就快步走出去。 李清婉说让他下午陪着出去的,结果自己一觉睡到这个点,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也太不像话了。 张姨看到有点慌忙的方舒出来,赶紧宽慰道:“方先生不用这么急着起来,累了就多休息一会。” 方舒听出了张姨话中的真诚,根本没有嘲讽他的意思,但他还是红了脸。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用急着起来,自己的太失仪了。 “太不好意思了,姨让我陪她出去走走,你看我这,嗐……”方舒挠了挠头发,话语里满是愧疚。 张姨看着他笑了,“方先生不用自责,这事怪我,夫人临时有事出去了,我该告诉你一声的。” 原来李清婉没在家,方舒的心安稳了不少,否则他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方先生,夫人临走时,让我把书房门打开,说方先生最喜欢看书。”不得不说,环境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张姨一个农村妇女,在王兴良这样的家庭中,接受长期熏陶,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 一般人肯定会说,没事的话,可以去看书,书房门没锁。 那只是客观的描述,而张姨这话,不但把事情说清了,还把李清婉对方舒的关心和欣赏,表达到位却又不着痕迹。 近朱者赤,古之人不予欺也! 方舒说了声‘谢谢’,就来到二楼书房。 这间书房,在方舒这里,是有些神秘感的。 他来过老领导家这么多次,只进去过两次。 第一次来这里,老领导在这里跟自己谈话,那时候到王兴良身边工作,才一个多月。 半年之后,他第二次进入这个书房,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记得是个下午,王兴良从楼上下来后,说自己正在看的一本书忘在书房,让他上楼帮着拿下来。 方舒清楚地记得,自己把书拿下来后,王兴良连翻都没翻,就随手放在了一边,似乎忘记之前说的话了。 这事方舒想了很久才明白,肯定又是领导对自己的考察。 书房,是王兴良生前,在家办公、看书、静心思考的地方。 也是他跟重要客人谈话的地方。 现在,李清婉却对他开放了。 这份信任,千金难买。 书房的格局,没有任何改变,对面墙上,是一幅毛体狂草《沁园春.雪》,豪情逸兴,大气磅礴! 沿着墙壁,一面墙都是书橱,摆满了古今中外各种书籍。 书橱的对面,是一张巨大的书桌,书桌前是一张藤椅。 看着这张藤椅,方舒恍惚了,他仿佛看到老领导正在坐在藤椅上,蹙眉思索。 “市长……”这两个字出口时,他才惊觉,藤椅上空空荡荡。 方舒眼里雾气蒙蒙,他走到书桌前,有三本书,书脊向上扣在书桌上。 这两本书,方舒绝对可以断定,是老领导生前这样放着的。 老领导看书,有个习惯,不用书签,也不折叠页面,而是看到哪里,随手书脊朝上扣在桌子上,下次拿起来接着再看。 方舒看那三本书时,一本是伟人选集第一卷,一本是《资治通鉴》,一本是《孙子兵法》。 这三本书,一直在等着主人回来继续阅读。 可它们又如何知晓,主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从书摆放的角度,一点都不整齐,完全是随手随意来看,李清婉迄今为止,也没动过。 方舒自然也不会去动,就让它们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表达对主人的缅怀吧。 令方舒有点意外的是,书桌上还有一本粉红面的a4开笔记本。 显然,这不是王兴良的,应是李清婉的。 方舒知道,李清婉是有自己书房的,她很少进王兴良的书房。 笔记本是打开的,中间放着一支没盖笔帽的中性笔。 笔记本没合上,笔帽没盖上,这些都说明,李清婉走的比较急,没顾得上做这些。 对李清婉,方舒还是有些了解的,做事从不毛糙,而是特别讲究。 这种不合上笔记本,不盖上笔帽的情况,对她而言,如果不是遇到特别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现在,方舒只要再跨前一步,就可以看到笔记本上,写的是什么。 如果遵从内心的话,他特别想看看,李清婉写了些什么。 是人,都有着好奇心,都有窥视欲。 这种对未知的好奇之心,探索欲望,是推动人类文明的不竭动力。 但具体到眼下的这件事上,绝大多数人,会着眼于道德层面去看待。 方舒也一样,他现在就本能地转头向书房外望了一眼。 是的,完全是本能的驱使,此刻,他有做贼的感觉。 窥视和偷窥,可都是贬义词。 方舒现在对自己用的,就是这两个词。 生生扼杀住猎奇之心,偷窥之心,他转过身子,踱步到书橱前,想从中选本书,消磨时间,慢慢等着李清婉回来。 可是,从书橱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愣是没有一本,能激发起他丝毫的阅读兴趣。 顺着书橱又往回走,等于又浏览了一遍书名,还是趣味索然。 方舒觉得,自己有点无药可救了,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心思,一直还在那本打开的笔记本上。 从未曾0.000……01秒离开过! 而且,他发现,现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又度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 离笔记本,一步之遥。 看,还是不看,这是摆在他面前,最现实的问题。 方舒站在那里,他暂时摁下了去偷看笔记本的强烈的好奇之心。 从开始的慌乱中,方舒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复盘整件事情。 李清婉让张姨跟自己说的话,目的就是要让他来书房,既然想让他进书房,那肯定有着某种目的。 是真的知道他喜欢看书,让他进来看书消磨时间? 现在看来,肯定不是。 或许,李清婉不好说,就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自己。 而笔记本就是媒介。 如果是这样…… 那么,这个笔记本,会告诉自己什么呢? 又是考验?抑或是,挖坑? 书房打着空调,26度的室温不冷不热,本该最为舒爽,可方舒的额头,却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第21章 人乃万学之归 方舒不断地强迫自己冷静,虽然他还无法判断李清婉的意图,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本笔记本,是李清婉有意识打开后放在这里的。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方舒要做的,就是要弄清李清婉这个“有意识”里的内涵。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立马退出书房,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给出的态度,就是置身事外。 这种选择,肯定能躲过风险,但也可能会失去一个机会。 这不是方舒的性格,他能赢得王兴良夫妇的欣赏和看重,就是因为他不是那种依附型应声虫秘书,更不是只会阿谀奉承的奴才型秘书。 而是忠于领导,但也有自己思想和主见的秘书。 方舒还是站在那里,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人学是万学之归。 人世间学问包罗万象,最后还是归于人。 想到此,方舒豁然开朗,这笔记本为何打开在这里? 最关键的就在于人,在于笔记本的主人,李清婉。 现在,方舒的脑子里,都是跟随王兴良以来,跟他们夫妇交往的情景,连一言一行,都那么清晰。 李清婉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子侄,绝不会有害他之心! 作出了这个判断之后,方舒完全平静下来,他走到书桌前,看向了笔记本打开的页面。 隽秀的文字,一看就出自知识女性的手笔。 但只有寥寥十数个字,这非常出乎方舒的意料。 在他的想象里,应该是李清婉的日记,内容应该跟王兴良、方舒相关。 可是没有,只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这些名字,有的被圈画,有的打着箭头,还有的旁边打着各种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的符号。 无疑,这些名字里,少不了王兴良和方舒,除此之外,还有张静超,钟欣欣。 这两个名字的出现,完全在方舒的意料之中。 可另外一个名字‘万永祥’,出现在这里,方舒还是有些意外的。 方舒并不知道,与老领导一起遇难的,除了副秘书长张静超、钟欣欣外,还有万永祥。 他在小黑屋那会,廖正东只告诉他,有张静超和钟欣欣,并未提及万永祥。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是张静超或者钟欣欣开车的,在心里,他曾经对他们多少是有些责怪的。 却原来在万永祥这个老司机手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万永祥,方舒当然很熟,分别作为领导的秘书和司机,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很特别的存在。都是领导最核心圈里的人,是领导信得过的人。 王兴良大多数的因公外出,一般还是王永祥这个专职司机开车。 因私,才是方舒驾车。 所以,因公外出,在王兴良身边的,都是方舒和万永祥。 特别是领导参加各种公开宴会,他们俩一般都是在一起吃饭。 当然,如果是上级召开会议的工作餐,那就会秘书们一起,司机们一起。 万永祥快五十岁了,当兵出身,退役安置在市政府做安保工作,后来通过关系,进入小车队。 开的并不是专车,直到王兴良空降到同光市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后,才当上了领导的专职司机。 除了这五个名字外,还有一个他第一次见过的名字:夏芳。 而且“夏芳”这个名字,跟另外五个名字,隔着一段距离,单独存在。 夏芳是谁? 方舒搜索了好长时间,大脑里没有“夏芳”的信息。 这个夏芳,他不认识。 李清婉肯定认识,夏芳的名字出现在这里,是何用意? 方舒看着这六个人的名字,感觉上有些不舒服,跟他名字写在一起的,都已经作古了。 他不迷信,但忌讳人人都有。 方舒有一个高中同学,毕业照上她身边的同学意外死亡,她直接把毕业照给剪掉了。 方舒注意到,写在一起的五个人的名字之间,都有粗细箭头指着,只是方向各不相同。 除了王兴良之外,其他四个人名字旁边或者上方,还标有不同的符号。 方舒不知道那些怪异的符号,所标示的意义。 对于自己的名字,方舒自然更为关注,在他名字的上方,写着两个连着的标点符号‘?!’。 疑惑?感叹? 方舒又看了一下其他人的名字,只有万永祥的名字上,有一个‘?’,但后面没有‘!’。 夏芳的名字上,连续标了三个‘?’号! 一时间,方舒想不通这些箭头符号所表达的意思。 但他知道,李清婉写画的这些,绝对跟王兴良遇难相关。 直到这个时候,方舒才注意到,写字的这页纸面,并不平整,而是向上微微鼓起。 他本能地翻开了下一页,果不其然,下面有东西。 是三张照片! 一辆陆巡倾覆在洪水中的照片! 照片上,一片汪洋,但方舒还是从近处石头堤坝和露出半截的桥面护栏,认出了这是磨盘岭村的那条水路。 去年,方舒跟随王兴良,当时也有钟欣欣,一起走过这条路。 跟今年一样,磨盘岭也发生了洪涝,王兴良也是去了抗洪第一线。 方舒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老领导是在磨盘岭出的事。 之前,他只知道老领导是在救灾第一线遇难的,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方舒之前在网上搜过好多次,都没见到过这三张照片。 网上的文章和视频很多,但用的都是老领导生前工作和生活相片。 方舒之前一直认为,用这些照片,更能彰显领导同志的风范。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应该是无论是官方媒体还是自媒体,都没有出事时的照片。 如果当时有人在网上传了这些照片,官媒和自媒体,绝对都会用,所以,方舒可以断定,这些照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上传到网上。 那么,李清婉是从哪里得到了这几张照片? 方舒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李清婉对这起事故,并不认同官方的结论。 她是在怀疑…… 方舒的心里一片冰冷,寒意从脚升起,一直到头顶。 全身好似都被冰住了。 寒冷彻骨! 这种事情,想想都可怕。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那也太没有人性,太疯狂了! 王兴良可是副厅级干部,他可是去一线抗洪救灾的! 不过想到自己最近几天的遭遇,他觉得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 方舒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各种信息在脑海里纷扰着纠缠着。 令他头痛欲裂。 他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 看着照片,再看那些名字、箭头、符号,方舒似乎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总是一闪而过,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张姨出现在书房门口。 “方先生,夫人回来了。” 第22章 市长的绝色夫人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方舒午睡起来之后。 二楼最靠右,是李清婉的卧室。 书房是在王兴良卧室的隔壁,而李清婉的卧室,跟王兴良的卧室,还隔着一个公共卫生间。 他们的卧室,自然都是自带卫生间的。 卧室里有一排立柜,里面挂满了李清婉的各色衣服。 女人嘛,对衣服总是情有独钟。 拉开最右侧的立柜门,走进去,摁了一下内壁上的一个按钮,又一道门自动开启。 这里藏着大约二十平方的房间,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原来这间卧室有四十多平,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即使是进入明的这间卧室,也根本发现不了还有暗间。 而此刻,李清婉坐在一张长桌子前。 桌子上,并排放着一面硕大的电脑显示屏。 显示屏上,划分着大大小小的区域。 这些区域,是56号院子所有地方以及各个房间的动态实景。 此时,李清婉紧盯着书房,这个区域被她用鼠标拉大,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方舒进入书房后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李清婉都没有放过。 她看到了方舒的惊讶,看到了方舒的迟疑,看到了方舒在沉思,也看到了方舒的怒火和眼中的寒冰。 一切,尽收眼底。 方舒的人品,她并不需要考验,这一年多来,对这个年轻人的秉性纯良,她丝毫都不再怀疑。 再说,无论是带回家中,还是在单位,已经经过丈夫无数次的考验。 她现在想验证的,是他的睿智和胆略。 一个人,光有人品是不行的,没有睿智的大脑和过人的胆略,根本不足以成大事。 现实生活中,好人没好报的事情,比比皆是。 这是为何?原因就在于,这些好人,只有好的人品,却没有过人智慧。 换句话说,智慧和能力,不足以支撑其好人设。 正如某部电视剧台词所说的那样,君子必须比小人还小人。 因为小人没有底线,而君子是有底线的。既要守住底线,守住为人的良心,不比小人更有手段,其结局一定不美好,多数很悲惨。 此时,李清婉紧盯着书房中的方舒,她比他更紧张,紧张到身子微微发抖。 她怕他看到那本笔记本时,转身就出了书房。 那从此之后,他们也就再无交集,也就表明,他不是能够托付之人。 随着王兴良的逝去,方舒和他们家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划上了不圆满的句号。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种选择无可厚非,毕竟,世俗的道德,是将偷窥视作不道德行为来谴责的。 李清婉此刻,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方舒去窥视那本笔记本,去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只有窥探,才能从他的表情变化中,读到他内心世界及其变化。 如果方舒仅仅是偷窥,就不仅仅只看那几个名字和符号,还有那几张照片,肯定会以窥探隐私为目的,翻看整个笔记本。 那种小人嘴脸,作为一个大学心理学教授,她一眼就能看出。 如果出现那种情况,那说明她和丈夫,都看走了眼。 幸好,方舒的表现,并没有让她失望。 看着他初见笔记本,到决定查看,再到看到内容及至照片后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年轻人。 当她得到那些照片,就一切都明白了,王兴良并非死于车辆的意外落水,而可能是死于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李清婉是愤怒的,她的爱人和心理学试验,被毁于一旦。 这,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 王兴良不能白死,他的试验同样不能被毁掉。 李清婉需要找到一个人,推进自己心中的计划。 她有很多学生,也有基础不错的亲朋,从王兴良出事当天开始,就一直在物色,一直在甄别,一直在筛选。 找到合适的这个人,很不易,很难。 李清婉为此设定了两个条件: 一是忠诚且敢于进取,一旦定下目标,哪怕是面对生死,也绝不会退缩。 二是必须是一个有底线而又有智慧的人;没有底线,智慧越大越禽兽;只有底线没智慧,只能做个好人;有底线有大智慧的人,才值得她倾注心血和堆砌资源。 自从进入选人模式后,李清婉越来越被失望的情绪包围了。 一个个进入她的视线,又一个个被淘汰。 方舒从一开始,就在她的视线中,丈夫的这个秘书,她跟丈夫一样,很看好。 当她得知,他被纪委带走调查后,就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李清婉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方舒是受到王兴良牵累了,这个打上王氏标签的年轻人,以后的路,恐怕很难走了。 后来得到他被放出来的消息后,她就知道,很快方舒就会到这里来。 出于她对这个年轻人的了解,对此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果真,他来了。 但方舒只是王兴良的秘书,不是她李清婉的秘书,对于他的智慧和心机,还得亲自测试和验证。 这就是她今天玩这一出的意图。 方舒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这样一场考试,更不知道主考官给他打了90分以上的高分。 看到张姨,方舒没有丝毫不自然,他已经认定,这是李清婉故意让他看到这些的。 自然,他也就知道李清婉的意思了。 只是,自己现在只是个副科级,而且马上就要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任职,怕是要让姨失望了。 “好的,张姨,我这就下去。”方舒对着张姨展颜一笑。 来到楼下,看到李清婉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看来心情不错,比之前刚见到时,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而且,之前的居家服,换成了淡雅的连衣裙,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36岁的女人,正是成熟到冒水的季节。李清婉因为未曾生育,身材没有丝毫的走形。鹅蛋形的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知识女性特有的魅力和韵味十足。 “姨,回来了?” “嗯,回来了。方舒,你晚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吧?” 李清婉笑吟吟地问道。 方舒觉得这句话,属于‘他设问’。 ‘他设问’是方舒自创的说法,设问,就是自问自答。‘他设问’,就是她问而不需要答,答案已经包含在问话中了。 “没有,姨。”在李清婉是设问,但方舒必须回答。 “那好,方舒,今晚陪姨出去,有个应酬。” “死了死了,他什么都了了,可我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 李清婉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 第23章 酒醉的蝴蝶 聚餐的地点,并不在沿街,而是在一个小巷里。 方舒跟着李清婉步行而往。 出了荷花街后,七拐八拐,在胡同里穿行,最后停在了一个宅院前。 等他们站到院前时,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打开了大门。 “夫人,请跟我来。”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几乎看都没看方舒,似乎这个人并不存在。 方舒没有任何反应,默不作声地跟在李清婉身后。 曾经做过常务副市长秘书的人,见识过各色人等,他并不意外。 尊重总是跟地位联系在一起的,他懂。 至于人品学识之类的,不过是女人耳垂上挂着的耳环,根本不能决定女人的容貌,不过是起点装饰衬托作用罢了。 这是一个小型的聚会,一共只有四个人。 除了方舒和李清婉,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个将近三十岁的风姿卓越的女子。 “小妹,快过来坐。”那个男人站起身迎过来,“这位,就是方舒吧,来,坐这里。” 方舒弯了弯腰,表示尊重和礼貌。 女子也走过来,将一张白玉般光洁的脸,慢慢逼近,装着仔细端详的样子,“嗯,一张好皮囊,只是不知,其内之灵魂,匹配否?” 说完,放肆大笑起来。 不过,那笑容很干净! 方舒感觉到了,这是个外向的绝美佳人。 “姐姐好,我这副皮囊再好也是千篇一律,可其中的灵魂,可是万里挑一。”方舒改造了一句 网文。 “嗯,这话说的,倒也有趣。” 四人落座之后,那位男士拿过酒瓶开了封,准备斟酒。 “前辈,让我来吧。”方舒见状,赶紧伸手去接过酒瓶。 一桌四个人,他年龄最小,服务理应由他来做。 男人也没客气,把酒瓶递给了他。 方舒先斟李清婉的,酒瓶倾斜在那里,并没有直接倒酒。 一般女士在酒桌上,都会推辞一下说来点饮料。 所以,为女士斟酒,姿势先拿出来,但要刻意等一会,尊重女性的选择。 大多数女士,不喝白酒。 但,李清婉并没有推辞,而是任由方舒倒酒。 看不出,一身书生淑女气的李清婉,倒是有点女中豪杰的爽气。 接着,又给那位美女斟酒,同样的,她也没有推辞。 斟好了两位女士的酒,他才分别给男子和自己斟上。 直到这时,李清婉才为方舒介绍道:“这位皮囊和灵魂,都万里挑一的女士,是我表妹,吴光虹。” 大学老师,就是会说话,借着方舒的句子就来了。 吴光虹笑着向他伸出白皙的小手,方舒也赶紧伸出手。 “吴姐,您好,幸会!” “这称呼好像不对啊?表姐是姨,表妹是姐,这也统一不起来啊。”吴光虹表情夸张,故作不满之态。 李清婉被逗笑了,“没事,没事,乱就乱点,不影响什么的。” “那可不行,叫小姨,快叫!”吴光虹不依不饶。 方舒不由得苦笑,这是把自己当成孩子耍了。 其实他们是同龄人,但他还是叫了: “好,小姨好。” “这才像话。”吴光虹说着,还用小拳头捶了他一下。 初次见面的隔膜,瞬间没有了,都被笑声取代了。 “这位,是我弟弟李清辉。”李清婉又介绍道。 “您好,按照小姨的逻辑,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方舒调皮地问道。 李清婉:“叫叔叔,舅舅,老李,都行。” 看来今晚纯粹的家宴,完全是为着李清婉散心的,李清辉和吴光虹都没带家属。 “舅,你好。”方舒还是选择了舅舅这个称呼。 叔叔这个称呼太广义,而舅舅可是要狭义多了。 他是跟着李清婉过来的,叫舅舅自然更亲近。 “清婉姐,我这里有点堵……”吴光虹蹙眉,装着一副难受的样子说道。 “怎么就难受了?又想耍什么花头?”李清婉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诡计’。 “人家才29岁嘛,比方舒大不了几岁的,不想当小姨了,你也不当姨,清辉哥也不当舅,求求你了!” 吴光虹继续闹着,“方舒,说句话嘛。”小姨向外甥撒起娇来了。 “我觉得小姨说的对,姨还这么年轻,我看不如你们仨都降一级,或者我提拔一级,咱都同辈,如何?”方舒也跟着闹。 难得让李清婉开心开心,闹一闹,十年少。 李清婉和李清辉都笑了。 “哥,姐,姐。”方舒见状,分别拱手作揖,改口道。 “欸!” “欸!” “欸!” 三人都笑着答应着。 “今天没准备,改口费欠着。”吴光虹笑嘻嘻的,像捡了大便宜。 方舒忽然产生一个感觉,在这里跟在市府一样,王兴良时代已经结束了,称呼都改了。 一边闹着,一边相互敬酒,其乐融融。 闹完了称呼,就进入了喝酒闲谈模式。 方舒以为话题会转到王兴良那件事上,但没有。 没有一个人提及那件事。 从聊天中,方舒听出来,李清辉也是体制内的,但不知道具体的职务。 方舒感觉到他身上,有着一股威压,是长时间沉淀下来的,装不出来。 其他三人都没说,他自然也不好问,反正以后机会肯定还是有的。 聚餐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九点钟,便宣告结束了。 走出小院,一辆迈巴赫停在外面,司机见人出来了,赶紧拉开车门,吴光虹和李清辉坐进后排。 “大外甥拜拜。”她从车窗内将白嫩的小手伸向方舒,酒喝了,辈分又自动调上去了。 真会玩。 方舒赶紧上前一步,握住,柔软细嫩,一股舒服的质感传过来。 “光虹姐再见。” 李清婉拒绝了吴光虹送回去的要求,仍旧和方舒步行回去。 方舒对这里并不熟悉,就是跟着李清婉走。 走着走着,李清婉的话多起来,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而且,大多是关于王兴良的。 这倒也没什么,方舒忽然发现,她说话重复的次数越来越多。 而且,说话也开始不连贯了。 这引起了方舒的注意,这才注意到,李清婉脚步有点踉跄。 醉了? 方舒赶紧搀扶着她,这才发现,回来的路,跟来时根本不是一条路。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座公园里,前方光亮处,聚集着好多人,显得非常热闹。 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公园的一角,树影幽深,光线斑驳。 这环境,自带暧昧啊。 方舒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找一下回程的路。 这对于他来说,不是问题。 就在这时候,突然就来了个‘突然’。 李清婉突然张开双臂,犹如一只酒醉的蝴蝶,飞扑进他的怀里。 一股女人的体香直冲鼻翼,随后前胸就撞在柔软的山峦之上…… 这是真醉了,还是投怀送抱? 方舒年轻的身体,立马就起了反应。 第24章 孙二娘的池鱼之殃 “畜生!” 方舒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可本能的东西,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人从属性上来说,也是动物。是动物,就有兽性,这种客观存在,无法改变。 人的一生,就是人性和兽性斗争的一生。 一个人的好坏,一个人能走多远,取决于这个人能否战胜本能,人性是否压制住兽性。 评价一个人,我们会说自控力强,很自律。 说的就是这个人能压服兽性,战胜本能,战胜自我。 这人世间,自古及今,凡是走到金字塔尖的人,无不拥有这样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有着可怕的自我控制力。 三更灯火五更鸡,这句话很励志? 已经low了。 在学习上做到,需要坚强的意志和严格的自律,做到了,就成了学霸。 如果是换成玩游戏呢,去问问那些沉迷于网瘾的骚年吧。 所以才有‘要想毁了一个孩子,就给ta一部手机’的说法。 从小学到大学,比例越来越大的学渣,就是从这里来的。 方舒从初中开始,就有了手机,而且没人监管。 爸妈外出打工,奶奶老年痴呆。 方舒能成为村里唯一考上重点大学的人,他的自控力可想而知。 饶是如此,身体的本能,还是令他脸红心跳,猝不及防。 最要命的是,李清婉的某些部位,冲着自己的贴过来。 小老弟愈加放肆,昂首挺立,一副进攻的姿态。 “兴良,兴良……”耳边是李清婉梦呓一般的呢喃。 方舒五味杂陈,有失落也有庆幸。 动物的本能带来生理上的冲动消退了,方舒轻轻地拍着李清婉的后背。 他的眼前,随着李清婉的轻声甜蜜的呼唤,升腾起一层水雾…… “兴良,我要吃冰糖葫芦。”李清婉忽然说道。 “好,清婉,我们去买。”方舒转过身,小心地将她背在背上,柔软挤压的快感,立马扩散到周身。 他腾出一只手,给小老弟连着三个脑瓜崩,以示惩戒。 背着她,方舒走向人群聚集之处。 那里有卖冰糖葫芦的。 “先生,要冰糖葫芦吗?优质无籽山楂,祖传工艺手工制作,不好吃十倍赔偿哦。”卖山楂的中年妇女,一边招呼方舒,一边又吆喝起来。 “嗯,来两串。”方舒接过,转过头,想把冰糖葫芦递到李清婉手里。 恰在这时,有两个姑娘跑了过来,“给我们来两串冰糖葫芦”,其中一个姑娘兴奋地喊道。 方舒觉得这声音好像很耳熟,不由得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两个姑娘,一个身穿白底碎花连衣裙,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如同一只漂亮的红蜻蜓。 二人正在认真地挑选冰糖葫芦。 这也太巧了,此时方舒已经认出来了,那只红蜻蜓,正是自己那天在公交车站救助的姑娘。 原来她家是省城的。 方舒虽然对偶遇很是感叹,但他没想过要去打招呼,那天出头,其实也并不是全部为了她。 那一时刻的方舒,正憋着一肚子恶气没处出。 客观上为救人,主观上为自己,方舒事后对那件事是这样总结的。 如果现在上赶着打招呼,那无异于头上写着“施恩求报”四个字。 那不是方舒的风格。 就在方舒即将收回目光时,没想到红蜻蜓这时也看向了他这边。 目光相接,他看到她眼底浮现出惊异和惊喜。 可是,仅仅是一瞬之间,惊喜就渐渐冷却,变成了冷漠。 因为她看到方舒背着一个女人。 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 那女人,在他耳边喃喃着,而方舒状极温柔。 在外人眼里,那爱怜之情,都溢出来了,浓稠如陈年老酒。 她想到了那个公交站,想到了那些茶叶补品和绿水鬼,想起了林叔的话。 本来她还不信,一直在怀疑。 可现在,她信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帅小伙,背着一个中年美妇招摇过市,不是傍富婆还能是在干嘛? 还真是女孩的心思你莫猜! 打死方舒,也不会想到这个女孩会这样看他。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有了林叔的铺垫,她怎么看他都不过分。 “不吃了,走!恶心!”红蜻蜓拉了一把同伴,转身就走,脸上是一副决绝。 白连衣裙姑娘已经选好了两串,正点开微信,准备扫码付钱呢,没想到发生了如此变故。 她也是懵逼了,这公主脾气,又被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 抬眼四顾心茫然,什么都没发现。 不对,还是有所发现的,这不,一超级大帅哥,背着一中年熟女,正你侬我侬呢。 呸! 找到害她吃不成冰糖葫芦的症结后,白连衣裙用一个呸,表达了对红蜻蜓的无条件支持。 “欸,欸,姑娘,这说的什么话,你不买就不买,可不能乱说,我这冰糖葫芦,精选优质山楂,祖传独家技艺,老师傅精心手工制作,在玄武门这一带,你打听打听,有敢跟我孙二娘的冰糖葫芦一比的吗?你这姑娘,怎么就恶心了?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这么一次只有当事人知道的偶遇,让这位孙二娘成了池鱼。 眼看这一单两串即将成交,可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但如此,品牌声誉还遭到无端诋毁。 此刻的孙二娘,估计都想穿越水浒去开黑店了。 要真是变身水浒孙二娘,看我能不能把你做成人肉馒头了,哼! 这边孙二娘遭遇池鱼之殃,悻悻不已,骂骂咧咧好一会,直到来了一单新生意,才又把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方舒,却一点也没在意。 本就萍水相逢,何来恩怨情仇? 他一边应答着背上的李清婉,一步步走向荷花街56号。 原来,这个公园,就是荷花街对面的公园,出了小门,转了个弯,正对着56号。 张姨看到方舒背着李清婉回来,吓了一跳,赶紧帮着把她送到了卧室。 此时的李清婉,已经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方舒在张姨的帮助下,将她放在床上,刚想走开,却不想李清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兴良,我怕!”她眼睛紧闭,却是一脸的紧张。 “清婉,别怕,我在呢。”方舒顺着安慰道。 可这话,在张姨听来,如同晴天霹雳,当场就把她给劈晕了。 夫人可是大学教师,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仪。 这小子,是不是把夫人给怎么了? 第25章 惊见落跑新娘 方舒一直等到李清婉再次发出轻微的鼾声,才得以抽离。 为她盖上一层薄巾,离开她的卧室,回到客房,洗澡睡觉。 他已经打算好了,明天起个大早赶在李清婉起来之前,就去赶火车。 免得早上见了尴尬。 可当他起来时,却看到厨房亮着灯,估摸是张姨已经起来了。 他也没怎么在意,准备跟张姨打个招呼,让她不要惊动李清婉。 可当他看向厨房时,不由得呆了。 厨房里忙碌的,不是张姨,而是昨晚醉的一塌糊涂的李清婉。 此时的她,头发高高挽起,一身半透明薄纱睡衣,浑身洋溢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姨……姐……” 方舒迟疑了一下,想起昨晚酒桌上闹的,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李清婉笑了笑,“就叫姐吧,以后。我知道你今天要早走,起来下面给你吃。” 方舒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不一会儿,一碗面端上了桌,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瞧一眼,就让人升起了食欲。 方舒风卷残云。 面条热气蒸腾,他的脸上,也满是汗水。 李清婉拿了一条毛巾,轻轻地为他擦拭了一下,方舒本来以为自己会不自然。 可是,没有,他心情舒畅地享受了来自她的疼爱。 方舒自从看到李清婉在厨房后,估计她会对自己交代些什么。 关于那个笔记本,关于她对王兴良的罹难,关于昨晚,关于将来…… 可直到方舒告辞离开,李清婉只说了一句话:“有空常回来看看,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想到的那些,连一个字都没说,这让他很意外。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她根本就不是有意让他看到笔记本? 那自己不就是彻头彻尾的偷窥吗? 之前的笃定,现在又动摇起来。 李清婉是看着方舒上了的士的,本来想开车送他去车站的,但转又一想,表现得太过,反而会坏事。 对于方舒,经过这次接触,她把之前还有的些许不信任的水分,给挤干了。 以前她对他的认识,还停止在内识强大上。 以往,这个年轻人,跟随王兴良过来时,她曾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对他进行过催眠。 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这也是她这次引他进入书房的原因。 李清婉作为心理学教授,催眠术还是很厉害的,但她进不了方舒的识海,他的防御力相当强大,恐怕说梦话都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这世上的人,能对催眠有抵抗的,在百分之十之内,而像方舒这般的,则是万里挑一。 更可贵的是,这是个有底线的年轻人,而且,还有着一颗感恩的心。 昨晚的酒,确实有点多,但对于她而言,绝不至于醉到那般程度。 李清婉知道,很多人在酒精作用下,会乱了性情。 她走到公园那个角落里,忽然心神一动,就此试试方舒的定力。 不过,即使是对方没抗住诱惑,她也还会继续下去。 毕竟,她深知人性大多经不住考验。 可方舒的表现,绝对可圈可点,他的定力超强。 方舒身体的反应,作为过来人,她不但当即感觉到了,而且还故意宜将剩勇追穷寇,贴紧撩拨,看看他在肉体催化下的反应。 面对方舒,李清婉是矛盾的。 她把他视作自己的子侄,可是心里却忍不住地想,要是自己能年轻十年,多好。 她跟王兴良是老夫少妻,如火如荼的情况并不多,后来几乎都是蜻蜓点水,令她都失去了兴趣。 可昨晚就那么一会的接触,她心里的野草就疯狂生长起来。 方舒走后,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没有天上的雨水,海棠花确实不会自己开。 至于刚刚,她为什么什么都没说,那是因为,她觉得种子已经种下了,无需多言。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种子生根发芽生长。 说出来,反而是画蛇添足。 方舒在火车上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在李清婉这里,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四小时后,方舒回到了蔷薇小区,望了望38栋,希望能看到那条曼妙的身影。 但他也知道,郑珊珊这个时候,应该在大院食堂吃饭了。 暂时还没有饥饿感,索性把行李收拾一下,该带走的打包,不要的直接扔进垃圾箱。 最难处理的,是前天晚上那个中年男人的礼品。 绿水鬼肯定不能扔掉,哪怕是假冒伪劣,但计时的功能是一样的,又不会显示假时间。 对于安吉白茶和母树大红袍以及燕窝等等,是否扔掉,有点犹豫不决。 但最后还是放进了大大的行李包里。 做好了这些之后,走进楼下的另一家面馆,而对面的拉面馆,挂上了‘门面转让’的牌子。 要了一碗面,外加两个荷包蛋。 是的,他想跟清早的面,比较一下。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很快就上来了,可是,方舒却吃不出一点感觉。 方舒只吃了半碗,就撂了碗。 然后找房东退了房,心中被怅然若失之感充满了。 人生如狗屁,不知道忽然会嗤向哪。 再次回望38栋,那个俊美的姑娘,依然无影踪。 就此别过吧,原本萍水逢,何必惹尘埃。 深深地祝福她吧。 四十分钟后,方舒回到了老家。 方舒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人,姐姐方芳。 为何说是不该看到的人呢? 按照同光市这里的婚俗,结婚第二天回门,是新婚小夫妻俩一起到娘家来,但不能在娘家留宿。 新婚一月不空房,蜜月嘛。 除了回门的当天,蜜月里,新娘子是不能再回娘家,更不能住在娘家的。 虽然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了,但村里人,对这种婚俗还是很重视的。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方舒对于这种风俗,倒是不介意,看到姐姐,很是高兴。 “我……我……,前天就回来了。”方芳嗫嚅着,像是犯错的学生,都不敢看弟弟。 方舒一听这话,再看到姐姐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姐姐受了委屈,可这怎么可能呢,这新婚才几天啊。 结婚当天,他为姐姐送亲,前来接亲的江向前,和姐姐还是亲亲爱爱的,就这么几天,就变成这样了? 虽然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么一说,可这爱情,死得也太快了。 这样的婚姻,谁还想要,谁还敢要? “姐,别忙了,回来了,就好生歇歇,别累坏了身子。”方舒本想问问,江向前做了什么混蛋事,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他懂姐,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哪怕再委屈,也不会说,只会编个理由敷衍过去。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父母才从地里回来,看到儿子,憨厚的父亲很开心,而方舒却发现,母亲眉头紧锁,轻声叹气。 吃晚饭时,方舒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跟父亲喝了两大杯酒。 他说了工作变动的事情,父母倒是很高兴,他家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农民,副乡长算是很大的官了。 他们一点都不在乎儿子是在市政府还是在白沟乡。 姐姐只是听着,默默地吃饭,什么都没说。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方舒知道,越是这样,就越不正常。 躺在床上,方舒根本就不可能睡着,他在等。 果然,姐姐房间灯熄灭之后,他的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第26章 低分高个江向前 方舒知道,母亲一定会来。 在这个家里,方舒跟母亲最有话说。 父亲是个寡言的,而姐姐,因没能上高中,对父母和方舒,都有着怨念。 父母有重男轻女思想,方舒在初一那年才懂,以往倒是没觉得。 这种情况,农村并不鲜见。 对于姐姐的怨念,方舒一直很内疚,他一直记着,长大一定要补偿姐姐,让姐姐幸福。 但他没想到,姐姐会嫁给江向前! 对于姐姐的爱情婚姻,做弟弟的,当然没资格管,但嫁给江向前,他一百个不同意。 父母跟方舒的态度,完全一致。 可是,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的方芳,这次却一反常态,特别的倔强。 就要嫁给江向前,谁劝怼死谁! 方舒感觉到了,姐姐这么多年一直没放下,累积多年的怨气,借着结婚这件事爆了。 可江向前,就是个人渣,从学生时代就是。 而且,他是方舒姐弟俩的仇人! 江向前跟方芳,本不该同学,但阴差阳错,成了同学。 小学初中时代江向前是在望关乡度过的,跟随在乡里任宣传委员的父亲。 江向前不笨,但不是读书的料,聪明都用错了地方。 上课扯女生小辫子,下课偷看女厕所……,干得太多。 可老师拿他没办法,他爸分管文教卫生。 江委员对孩子的教育非常重视,望子成龙。 就因为这个,本不会跟方芳同学的江向前,成了方芳同学。 江向前比方芳大两岁,读书自然也早两年。 义务教育时代,入学年龄可是整齐划一的。 但在小学五年级那年,江爸见儿子成绩太不好,弄了套假材料,办了一年休学。 到了八年级,还有一年就中考了,可儿子的成绩‘可上升空间越来越大了’,只好来个故技重施。 江向前读了两年五年级和八年级,终于让低他两级的方芳追上了。 义务教育,学生不能留级,无论成绩如何,期限一到,都必须“准予毕业”。 以往被视为耻辱的‘留级’,变成了少数人的福利。 一般百姓之家,根本办不了,除非真的得了大病不能上学了。 但这对于分管文卫的领导来说,一点难度都不会有。 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卫生院,弄套住院资料;一个打给学校,办理手续即可。 对于有些人而言,学制是无所谓的,九年跟十九年,没什么区别。 江向前就是。 学渣依旧! 作为优等生的方芳同学,自然是瞧不上学渣江向前的。 但反过来不成立,江向前就特别瞧得上方芳。 身材高挑,水平线之上,已初具规模。 在早发育两年的少年眼里,诱惑贼大。 本来就不看书本只看女生的江向前,发现方芳的与众不同后,时时刻刻都在向‘芳’靠拢企图向‘芳’开炮。 成绩和年龄,致使江向前“低分高个”,在力量对比上,他绝对的处于优势地位。 上课有老师在,他不敢妄动,他老爸不仅会宣传,男子单打技术也相当不错。 他怕老师向他老爸告状。 下课后,他时刻想着天高任鸟飞。 狗屁不通的小纸条,不知递了多少张,反正一张收条都没收到过。 文的泡不到,只好动用武力,去路上堵,用肢体语言去求爱。 可怜只有14岁的小姑娘,回家不敢说,天天提心吊胆,如一只受惊的小鸟。 她知道,人家父亲是大官,自己家根本惹不起。 她是个懂事的小姑娘,总是怕为父母带来麻烦。 除了躲,就是哭。 就这样到了九年级,连成绩都下降了不少。 这一年,弟弟方舒也成了初中生。 虽然是弟弟,但方舒从来都以姐姐的保护神自居。 小学跟初中不同校,现在才发现,有人欺负姐姐,打姐姐的主意。 而且对方人高马大,都长小胡子了。 敌我对比,敌强我弱。 但方舒不是示弱和退缩的主。 自从知道这个存在之后,他开始为直接翻脸作准备。 而这一天,也终于不可遏止的到来了。 那天方舒值日,放学也就迟了一些。 出了校门没看到方芳,心中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就奔跑着向前追赶。 结果看到了什么?江向前强行搂着方芳,竟然想当众亲嘴。 围观的同学很多,但没人制止,倒是‘亲啊,亲啊’的喊声不断。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闹洞房呢。 方舒不由大怒,从书包里取出一白纸包,打开纸包随手一扬。 江向前只觉得眼前纷纷扬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时,就感到眼中火烧一般,烧灼的痛感令他立马双手捂眼,眼泪从指间中奔涌而出。 他蹲在地上,捂着眼睛哀嚎起来。 方舒当然不会就此罢休,趁着敌人失去战力之时,从书包里取出短棍,戳向对方腋下。 很会选地方! 两招制敌,以弱胜强。 随后,拉着姐姐扬长而去。 白纸包里,是方舒亲手制作的朝天椒粉,短棍一直放在书包里,人在棍在。 因为太丢人,江向前吃了暗亏,也不敢向家长告状。 故而没有升级到家长层面。 江向前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开始等待机会。 可他知道,自己最多算是横的,可那小子却是个不要命的。 在狠劲上,自己不如他,所以没有绝对把握,不敢轻易动手。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方芳辍学。 于是他放弃了计划,姐姐都不来了,还惹那小恶魔干嘛。 他的兴趣,转向了另外的一个女生。 他跟方芳的纠缠,似乎到此结束。 方芳去了苏州,当起了流水线工人。 他还在学校熬着,自然没了交集。 初中毕业后,江向前没上高中,向父亲提了一个要求,要当城管。 为何是城管而不是警察或者其他? 他说了五个字:“城管最牛逼!” 确实,如果有人说城管还不够牛逼,那这世上可能已经没有母牛了。 君不见网上有言,城管一到,宝岛解放。 江爸仅此一子,无奈答应,九曲十八弯的关系都用上了,让儿子穿上了制服。 只当了三天,江向前对自己就佩服不已,城管这个舞台,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临时工怎么了?就是不发工资,他也一样兢兢业业地干。 江向前人小工龄长,心狠手又辣,不久就脱颖而出,有了六亲不认铁面执法的好名声。 恰逢内招,其父又费钱十万,弄了个名额,笔试面试高分通过。 读书十一年低分霸榜的江向前,终于得以一雪前耻。 城管局领导也是慧眼识才,江向前工作第五年,被提拔为执法三中队副队长。 还带了个括号备注‘正股级’。 再说方芳,电子厂工作实在太累,加之心情不好,后来就生病了,只能辞职回家休养。 牛逼哄哄的江向前,有一天得到了两个信息,其中一个,就是方芳从苏州回来了。 当即组了个饭局,邀请同学聚会。 城管队长邀请,不知有多少人想来都不够格,但特邀了方芳。 当然,不是他自己出面,而是跟方芳在学校时最要好的两个女同学。 这次饭局之后,一来二去,这二人竟然走到了一起。 其时,方舒到王兴良身边已经半年有余,地位也是今非昔比。 他觉得以自己的地位,为姐姐找个工作并非难事,所以专门回家,劝说方芳远离江向前。 没想到却铩羽而归。 江向前说,他爱方芳好多年,请成全。 往事如烟,根本没印象。 方芳说,向前爱得很执着,以前不懂爱,误会为骚扰。 方舒无话可说,只要姐姐幸福。 可谁能想到,新婚蜜月,本该蜜里调油,却闹到新娘落跑! 第27章 重新下注 看到母亲推门进来,方舒赶紧起身。 母亲哽咽着说不出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方芳的事。 闻言,方舒头顶一个响雷炸开,震惊地无以复加。 “他妈的,劳资这就去宰了那个畜生!” 方舒平生第一次,当母亲的面,爆了粗口。 世上就没有敢比这畜生的! 他现在也明白了,当初江向前为何尽释前嫌,信誓旦旦要娶姐姐方芳了。 什么狗屁长情,不过是赌徒的下注罢了。 常务副市长王兴良的大秘,那可是多少人都仰望的存在。 何况,老市长还有一年就要达标二线年龄了,王兴良是最热门的市长人选。 王兴良一旦扶正,方舒水涨船头高,一旦外放,一个县太爷那是跑不了的。 有这样的小舅子,他江向前进步自然也不在话下,城管局长舍我其谁!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知道王兴良突如其来就挂了。 当江向前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知道小舅子那边没指望了。 他把王兴良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个遍。 你他妈你早一天死也行啊,那他也就不结这婚了。 害得他把这个病秧子娶回家。 说病秧子其实很夸张,方芳就是受到厂里粉尘影响,时不时会咳嗽。 方芳长得很好,很漂亮,该鼓的很鼓,该凹的很凹,手感体感很享受,可就是只会专司防守,缺少鲜活劲儿。 海特马心眼如针尖,总是妄想一把壶只配一个杯。 关键是他这个执法中队长(江向前对副字很敏感),从来都不缺漂亮的杯子啊。 心情不爽,婚礼第二天,他连回门都没陪着回来,而是借口工作忙跑到局里上班了。 当然,江向前上班,是很少坐在办公室的,他最喜欢亲临前线。 坐在办公室有个屁威风,手痒时找不到人揍,难道在墙上蹭? 在下面跟摊贩商户面对面,是可以随心所欲滴。 最享受的,是那些被罚的,都心地善良德报怨,送钱送物送人。 就悦来步行街西头第二家铺面,当老师的女儿,都没用什么大动作,就睡到了。 肤白貌美水甘润泽,反弹琵琶玉人吹箫,想起来都欲仙欲死。 哪像娶回来的那个货,做运动变成独角戏,总是以静制动,咸鱼一般索然无趣。 故而结婚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要上街巡视执法,顺便跟女老师共赴巫山云雨。 江向前对于车子,有着特别的爱好,人家爱豪车,他爱皮卡,标涂“城管”标识的皮卡。 只要上了皮卡,精神立马就亢奋。 那皮卡,带给他的是威风和荣耀,是金钱和美女。 就在他骂骂咧咧,招了小弟,准备去悦来步行街时,冷不丁地,手机响了。 骂骂咧咧地拿出手机,瞥了眼,立马闭嘴,换成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电话是办公室主任苗润打来的,让他立马到办公室去一趟。 江向前刚进城管局那会,苗润没来,漂亮的女大学生就是潜力大。 苗润一看上去就是那种很润的女人,一对桃花眼,能把人魂给勾没了。 这女人一来,江向前就动了念头,但这个念头,被他永远埋在了心里。 因为,她是他不敢惹的存在。 是的,江向前发现,苗润成了老大的女人。 在老大面前,他加上他已经是教育局副局长的父亲,连屁都不是,不脱裤子就能把他们给放了。 当初,为了一个城管临时工,他父亲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后来,更是在他身上花了十万,才有今天的高光。 来到主任办公室,一声软糯的“请进”,让他的心都酥了。 苗润坐在办公桌前,对他展颜一笑:“请坐,江队长。” 这次,他骨头酥了。 “坐啊,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苗润说着起身给他泡了杯茶。 江向前不敢看她,但还是偷看了几眼,把杯子紧紧握着,好似握着这女人的手。 啧啧,床上,一定比那个女老师要更润。 那是,人家名字就叫润嘛。 更令江向前意外的,是苗润没有回到办公桌的椅子上,而是坐到了他身边的沙发上。 要不是自己不断提示这是老大的女人碰不得,他恐怕都按耐不住了。 苗润笑容很干净地跟他谈了非常不干净的内容。 她说,她是受人之托,来做媒的。 江向前很不解,他结婚,苗润可是随了礼的,只是没去吃席。 这才是自己结婚第二天,她给自己做媒,唱的哪一出? 他只能陪着笑,听她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了自家那条咸鱼身上。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咸鱼,被人给惦记上了。 你的咸鱼,在别人的眼里是尤物。 要不是跟她说话的这个人,是苗润,江向前早就赠送大逼兜了。 哪有这样打人家新婚妻子主意的?江队长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怎能如此任人欺辱? 江向前脸色不好看,苗润跟不知道一样,当怎么说还怎么说。 她看人准得很,别看这个男人对商贩对老百姓心狠手辣,但患有严重的‘见官软骨症’,得了这种病的人,只要手握权柄,就不怕他不就范。 果然,江向前脸色缓了下来,开始提条件了。 这个好办,早等着呢。 条件就是去掉括号里的‘享受股级待遇’,扶正,成为真正的股级大干部,第三中队长。 如果他家的咸鱼表现不错,领导满意,不但年底能得到一笔丰富的奖金,还许诺两年内担任副大队长,以后,局里把执法队交给他负责,也是有可能的。 执法大队长,副科,那自己就成了真正有级别的干部了,进党委班子,成为局领导,也不是可望不可即。 江向前的心活了,反正都是私下里的事,你知我知苗润知领导知,有何不可? 再说,就是将来有人知道了,又能如何?自己都是大队长了,甚至是局领导了,谁敢说三道四? 他看了一眼笑容甜甜的苗润,本来心里仅有的那点耻辱感也一扫而空。 王兴良挂了,他也只好重新下注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比自己参加工作迟,街头执法一次都没去过,可成了局党委委员、办公室主任,凭什么? 还不是让领导爽了,也就提了拔了! 直到敲定的最后一刻,苗润才告诉他,想让他进步的,是老二,局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局长王灿。 江向前惊得睁圆了眼睛,他以为她拉的是老大的皮条,没想到是老二的。 这女人,不简单啊,两条腿,跟一二把手都穿了一条裤子,难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就这样,江向前回家之后,对方芳软磨硬泡。 方芳的心,就在那一刻,死了。 面对这样的无赖丈夫,她知道自己不答应也得答应。 只能点点头,别过头去,泪湿枕巾。 第28章 偷偷的我走了 女人没答应时,他面色狰狞,那样子,跟就要吃人差不多。 可现在女人松口了,他心里却又酸涩不已,甚至于怒火满腔。 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怎么就答应了呢? 无耻男人的心态,在这一刻根本无法形容。 太复杂! 想到明天,自己的女人,就要被王灿那头二百五十斤的肥猪,像压路机那样碾来碾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行动起来,尽可能地降低损失。 不能拒绝,他想到降低损失的唯一办法,就是趁着现在,尽可能多的干活。 男人内心的无耻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此刻的江向前,却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 于是,他翻身上马,根本不顾及方芳濡湿了大片的枕巾。 一次又一次地折腾,直到东方欲晓。 他成了一摊泥,沉沉睡去。 方芳的精神倒是亢奋起来了,因为,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向前,再来,再来啊,明天就轮到别人来了……”她眼神空洞,话语无波无澜,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她还推了推已经如同一条死狗般的男人。 而他,一动不动,鼾声如雷。 她,真想掐死他! 可她不敢! 也做不到! 她生来善良,虚荣要强。 她答应嫁给江向前,确实有跟家里赌气的成分,但主要还是看到他当上了城管中队长。 她曾经在街道上看到过,他带领一班人,开着皮卡,耀武扬威,对商贩颐指气使,吆来喝去。 商贩们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就在那个时候,她有了嫁给这样的男人也不错的想法。 夫贵妻荣! 当女同学给她和江向前保媒时,在虚荣的驱使下,让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她在心里不停地美化他们之间的所谓爱情,从初中时代就开始了,真的是很长情。 在这种美化心理下,她对父母和弟弟的劝阻,充耳不闻且极为反感。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嫁了。 可现在,她的肠子,全青了。 悄悄地起身,轻轻地穿好衣服。 偷偷的我,走了,不似我风风光光的来。慌慌张张地出门,不带走天空的一片云彩。 方芳落跑! 她虽然觉得无颜见父母,可她实在没地方去。 最终,还是叫了辆网约车,回到了望关乡的娘家。 父母一句话都没问,不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新婚的女儿怎么可能连夜跑回娘家? 后来,在母亲的反复开导下,她才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方母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一个男人,连这种事都做出来了,还有不敢做的事吗? 当下立即让女儿去了老屋躲了起来。 江向前第二天醒来,发现女人不在,当即大怒,“臭婊子,敢戏耍劳资!” 连城管局都没去,直接打电话叫来三个下属,开着皮卡执法车,直接杀到了老丈人家。 结果,被丈母娘骂了个狗血喷头,反过来向他要人,交不出人来,就跟他拼命。 老丈人提起一把铁锹,就冲过来,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这还不算,这可怕的,是一个后生,一言不发,甩手就是一棍,直接就奔他头上砸下来。 不是他躲的快,不死也落个脑震荡。 “都他妈给我等着!” 江向前威胁地喊了一句,立马钻进车里,赶紧让人开车走人。 下午,他借了别人手机,打通了方芳的电话。 至于他自己的号,早就被拉入了黑名单。 在通话中,他压住怒火,哄了半天,见女人根本不会回心转意,就以好聚好散为借口,约定明天在民政局见面,办离婚。 方芳是一刻都不想等,巴不得即刻就办手续,跟这个畜生男人再无瓜葛,当即一口答应。 当晚,母亲怕女儿想不开,又怕江向前杀回马枪,就到老屋陪着女儿。 然后就听女儿说,明天约好去民政局办离婚。 吓得她赶紧再次给方舒打电话,结果依然是关机。 女儿出事的第一时间,她就给方舒打了电话,一直关机。 她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儿子肯定也出了什么事。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自己去民政局,一定要等儿子回来再做决定。 方芳这次把母亲的话听了进去,她自己心里确实害怕,别说在民政局,就是在公安局,江向前也敢把她抓走。 方母终于接到了儿子的电话,说是第二天回来。 既然很快就回来,方母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等儿子回来再说,现在说了,儿子反而会担惊受怕的。 方舒回到家,看到姐姐在家,其实方芳也就刚从老屋过来,吃好饭还得回到老屋去。 不过,方舒回来了,她也就不怕什么了,当然也就不必回老屋那边了。 听完母亲的讲述,方舒的脸阴沉到快滴出水来,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在母亲面前,他还是压住了怒火。 “妈,这事我来处理,让姐别怕,我现在就动身去县城。” “小舒,你……” 方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既想让儿子去,又怕儿子去。去了,能早点让女儿解脱,可是,那江向前不是个玩意,要是儿子受到伤害,那可怎么办? 方舒自然看出了母亲的担忧,“妈,你放心,我去找江向前是讲理,是协商他跟姐离婚的事,又不是去找他打架。我是国家干部,他也是,不会有什么的,您就放心吧。” 方母只是默然地点点头,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和女儿,哪一个受到伤害,她都心疼。 安慰了一番母亲之后,方舒走出家门,拿出手机,给石磊打电话。 “磊子,在家吗?出来,我在门前路上等你。” 石磊跟方舒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石磊别的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写作业,从幼儿园开始就是。 所以,一直到初中,他的作业,都是抄方舒的。 只要不考试,没人知道他是学渣,作业完成的很不赖。 石磊不会做作业,但老师并不讨厌他,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不会做题,但字写的特别工整,态度端正;二是天道酬勤,眼里有活,班级的,老师的,不管什么事,抢着就做了。 说来实在好笑,就为这个,石磊总是觉得,欠了方舒天大的人情。 从小到大,跟大奎一样,哥长哥短的叫着。 “哥,你回来啊,太好了,老想你了,我出来了,啊,看到你了!” 石磊兴奋地叫着,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从院子里往外跑。 “哥,江向前他妈真不是东西,可惜我那一棍,没砸死他!” “嗯,磊子,跟我去县城一趟。” “好!”石磊只说了一个字。 村里叫不来网约车,但有摩的,送到镇子上,换了辆跑私车的,二人直奔县城而去。 第29章 遭遇新情况 “喝来喝去”是一家小饭馆,位于青平县小西湖街东头。 车子进入小西湖街后,方舒和石磊就下了车,步行来到去“喝来喝去”。 小饭馆门前,韩斌正站在那里向这边张望。 他接到方舒的电话后,立马就过来,要了一个小包间。 三人进了包间,六个冷盘已经上了桌,两瓶当地产的‘同光大曲’都开了瓶。 “把热菜都上了,门关上,不叫你,不要进来。”韩斌对服务员吩咐了一声,三人坐到了桌子边。 石磊和韩斌一人拿了一瓶酒,抢着给方舒倒满了,然后各自给自己斟上。 谁也没说话,端起酒,干了一杯。 对于方芳跑回娘家的事,韩斌是方舒的兄弟,不可能不知道。 连着喝了三杯,方舒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哥,等着,我这就去弄把刀,等会阉了那个狗日的。”石磊沉不住气,瓮声瓮气地发狠道。 方舒吓了一跳,连忙一边搂着一个,“好兄弟,那个狗杂碎,是要弄,不过根本不值得咱兄弟折进去。我们都是守法公民,法律,才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兄弟们,记住,将来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学会和善于运用法律武器,去战胜招惹我们的人!” 听了这话,石磊没什么反应,而韩斌脸上,显出明显的不以为然。 “哥,我知道你是干部,讲究依法办事,可是,哥,现实中,我们老百姓,想要法律保护时,法律不知跑哪玩去了。可当法律要对付我们时,确实很强大,强大到我们动惮不得。所以,指望法律……” 韩斌没再说下去,而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确实很现实,执行法律的,是人。明明无辜被人打了,法律却说,你是互殴;明明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可是法律却说你是寻衅滋事。 现实中有太多这样的事,以至于好多人对法律不再期待。 方舒没有反驳韩斌,而是静静的听着,这些,他都懂,他比韩斌懂得更多。 “哥,就说芳姐这事吧,没有磊子的一棍子,说不定又被那个杂碎给强行带回去了,还不知要遭多少罪呢。哥,法律呢,法律在哪里?” “就拿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来说吧,谁没被城管欺负过,不但不敢反抗,还得陪着笑脸给人家送礼。可法律从来没出来帮过谁。这么多人,也不是没人投诉,可那又怎么样。说是严厉批评教育了,然后报复接踵而至,除非你不在这做生意了。” 方舒笑了笑,说道:“韩斌,在你说的这些情况下,法律确实没什么用处。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法律就不是我们强大的武器。被动地等待法律撑腰当然不行,我们要把法律,变成我们的武器。我们要让法律,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柄倚天剑。” “倚天一出,谁敢争锋!” 石磊没听出什么,韩斌是真的听进去了。 他心中一动,似乎品味出了点什么。 “磊子,现在还在靠技术吃饭吗?”方舒转头看向石磊,问道。 石磊一脸的不好意思,低着头,脸憋得通红。 他当然知道,方舒说的凭技术吃饭是什么意思。 自己读书不行,做生意不会,打工实在太累,就当了梁上君子。 不过,这一行越来越难了,技术再好,也是老虎吞天,无从下口。 这个行当,想不到快被马云起头的支付宝给干死了。 满大街的逛,也见不到几个人在用现金! “磊子,这行风险太大,你就是潜在的案板上的一块肉,只要失手,就只能任人宰割。我承认你技术好,可技术再好也有失误的时候啊,兄弟,咱不干了。从今之后,我们兄弟从长计议,干一番大的营生。” 石磊听到方舒要带他干一番大的,也不知道这大的是什么。 但立马激动起来,从小抄作业都能弄个初中毕业,现在跟着,自然也能搏个富贵。 反正,跟着方舒哥就对了。 见石磊点头,方舒又对韩斌说道: “大奎你说说,你所知道的,那个杂碎的情况吧,就是平常上班和下班后的情况。” 韩斌在这边做生意,而且正在江向前管理区域内,当然知道不少情况。 方舒在市里工作,石磊游手好闲瞎转悠,对县城这一块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 韩斌知道,说到正题上了,于是就把他所知道三中队上街情况以及他所知道的江向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还把传得沸沸扬扬的江向前跟商户那个当老师的女儿的事,也说了一遍。 “这个情况确切吗,会不会是道听途说?”方舒对这一点,很是关注。 “肯定不是,那条街没人不知道。”大奎语气肯定,“这也是我之前反对方芳姐嫁给他的原因。” 确实,韩斌之前多次在方舒跟前,暗示过好多次。 方舒点点头,随即又问道:“按照你所说的这样,那在这一条街附近,这女的跟江向前的丑事,可能都是公开的秘密了。那他丈夫难道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还是爱好被绿?” “我估计未必知道,女的在城关镇小学当老师,男在连平一个叫什么乡来着,哦,对了,白沟,公务员,听说还是什么主任。好像工作很忙,回来的时间很少。江向前也就可以频频去见缝插针了。” 白沟?还真是巧了,方舒即将上任的,就是白沟。 方舒没说话,韩斌和石磊也沉默着,这是个新情况,他得好好想想,再决定怎么做。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地对二人说道:“韩斌,明天你这样……,石磊,之后你这样……” “哥,放心,只要他,嗯,就好办。”二人信心十足。 这场酒,喝到夜里十二点,才结束,期间,服务员脸色都好看了。 好在方舒塞给她一百块,这才重新展露笑颜,还殷勤地为他们送来了免费赠送的一小碟花生米。 钱啊,真他妈神通广大,想让人变脸就让人变脸。 方舒感叹不已,望了一眼韩斌和石磊,心中一个想法诞生了。 第30章 方舒组了个局 天夜里,方舒并没有回望关,而是找了一家小旅馆开了房间,跟石磊住了下来。 第二天,方舒留在小旅馆,哪都没去。 石磊早上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哥,中午,大奎调虎离山,我深入虎穴,悦来步行街那边搞定了,咱耐心等着就行了。” 方舒竖起大拇指,“科技型人才,就是不一样。” 这话把石磊说的,脸又红了,这哪里是夸人,分明就是骂人。 晚上,大奎再次过来,三英聚会,又是一顿好喝。 不过,因为怕耽误事,三人都留了量。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三天上午,石磊打回了电话,有了确切消息,晚上有情况。 原来,方舒让大奎想办法把那个女人调离门市,然后石磊运用开锁神技潜入,在极为隐蔽的地方,安装了摄像头和窃听器。 为了达到双保险,石磊在跟踪江向前的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在他身上黏上了一枚微型窃听器。 这些,都是大奎通过一个搞视听安装的朋友搞来的。 得到了情报之后,才是方舒忙碌之时,他赶紧拿出手机,给路三友打了个电话。 “路县长,您好,我是方舒,现在方便不?” 路三友是连平县常务副县长,调任连平两年了,知道他背后站着的是王兴良的人,屈指可数。 因为他先于王兴良来到同光,这也是王兴良的布局。 方舒作为王兴良极为信任的秘书,对这些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很不错。 “方舒,这段时间一定很憋屈吧?本来想找你来喝两杯,可想想,唉,这种特殊时期,还是低调点。你不会怪老哥吧?” 王兴良出事后,到现在路三友没给方舒打过一个电话,故此他才有此一说。 也许,他心中,真的是有些内疚的。 不过,在方舒听来,却不由得心中一暖。对于自己外放,路三友不可能不知道。对一个下属,自称老哥,这关系都不用说。 “路哥,我方舒有那么不懂事吗?我早就想拜访你,可正如你领导所言,特殊时期必须低调,所以忍耐到今天。我现在是实在忍不下去了,才给你这个电话,想请你一起坐坐,不知方便不?” “好,你过来,我安排。”路三友很干脆地答应了。 “不,老哥,我觉得去你那里还是不好,这样你看好不好,麻烦你到青平来,我们在青平这边小聚?” “好,行,晚上我过去。还有没有其他事?” “别的也没什么事,老哥肯定知道我要去白沟了,我可是两眼漆黑啊,老哥有那种关系过得硬的,带过来,我就便也了解一些情况。不知道可不可以?” 虽然跟路三友称兄道弟,但方舒把自己摆的很低。人家一个副处实职,自己只是个副科,要不是王兴良的原因,人家连看自己一眼都觉得浪费。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方舒,我们只是小聚会,否则影响不好。”路三友虽然爽快答应了,但也叮嘱了一句。 这正是方舒想说的,当然是遵照执行。 结束了跟路三友的电话,方舒又拨出了一个号码,路三友堂堂常务副县长过来,必须要找一个地位相当的人作陪。 于是,他把电话打给了青平县委宣传部长尹力。 听说约了路三友,尹力当即就答应了。 尹力是从连平副县长转任青平的,一步入常,得力于王兴良的力挺,所以也算是王系的,不过方舒跟他的关系,不如跟路三友走得近。 挂了电话后,方舒给‘悦来悦去’酒馆打了电话,定了个包间。 自从青平县委县政府西迁后,政府官员到这边吃饭就比较少了,方舒选择这里,可以避免撞见熟人的麻烦。 ‘悦来悦去’外观朴实不张扬,但菜品在青平这边,可以说是一流,方舒以前跟王兴良到青平调研视察,记得尹力两次都安排在这里。 方舒这样做,也算是对尹力投其所好。 凡事都得讲究细节,确实,很多时候,细节真的能决定成败。 酒馆定下之后,他把地址群发给了路三友和尹力。 路三友那边回复了个‘收到’,而尹力回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果然很赞。 晚上七点,方舒来到悦来悦去,作为主人,没有让客人先到等着的道理。 到了八点,尹力来了,又过了二十分钟,八号包间又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正是路三友,另外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 一进门,路三友就紧紧地跟尹力握手,随后才跟方舒握手,最后才为年轻男子作介绍:“这位是白沟乡经济办主任赵少东,我小老弟。”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告诉其他人,虽然这个年轻人,只是个股级干部,但自己很看重他。 其实,股级并不是法定的干部级别,换句话说,法定的干部级别里,没有股级。方舒的副科级,就是最低一档了。再往下,都是科员。 股级干部就是科员,但科级单位的内设科室及下属单位,是现实存在而且不可缺少的,所以在现实中,就设立了股级、副股级干部。 一般来说,股级干部优先提拔,但优先提拔,并不代表就会提拔,干了一辈子股级的人,大有所在。 四人坐下后,赵少东立马抢着为大家服务,每人倒了杯茶水,又都斟满了酒。 这人,眼里有火。 开喝之前,方舒开口说道:“两位领导,今天是周五,工作了一周很辛苦,为了喝的开心喝的尽兴,有个事情我先请示一下,希望领导批准。” 路三友和尹力都饶有兴趣地看着方舒,同时向两个不同县的领导请示,肯定不是工作,而是喝酒。 “好,请说。”两人同时点头。 “请在场所有人,把手机调成静音打到震动上,原则上不接电话、不打电话,不知是否可行?请领导定夺。”方舒说完,哈哈一笑。 路三友和尹力都爽快地同意了。 赵少东没什么也没说,他没说话的资格,一切照做就行。 协议立马生效,随后,路三友和尹力推让了一番,才由路三友提了第一杯酒。 毕竟远来是客。 然后,就开始互敬模式。 气氛渐热,话也渐多,走向高潮。 期间,引力和路三友的手机亮了好多次,但他们真的一次都没接。 方舒注意到,赵少东的手机也亮了好多次。 县领导都没接,他就更不会接听了。 酒喝的差不多了,路三友才说道:“酒差不多了,那个方舒老弟,忘记告诉你了,小赵也是青平人,而且,家就住在这附近,都两周没能回来了,你帮我送送小赵,小媳妇该等急了,哈哈哈。” 方舒听出来了,他跟尹力还有话说。 赶紧站起来,“赵主任,走,我送你回去。” 赵少东可能没听出县长的弦外之音,还客气道:“方乡长,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可以的,很近的。” “走吧。”方舒一把拉起他,顺手把手机递过去,“手机拿着。” 在赵少东接过手机转身下楼时,方舒飞快地打了条只有一个“2”字的信息,发了出去。 第31章 不祥的预感 盲发了信息后,方舒紧赶一步,扶住赵少东,顺着楼梯走下来。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也从楼上下来,脚步踉跄,看上去明显喝大了。 经过他们身边时,把他们俩也撞了个踉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方舒和赵少东都是公务员,不想在这种场合跟这些社会上的人发生冲突,也就忍了过去。 到了楼下,赵少东伸手跟方舒握别。 “方乡长,留……留步吧,我就住……住那边,三百……百米距离,几分钟就到,您……您……您不必送……我了。”这样的场合,赵少东一个股级,喝多了才正常,不喝多就不正常了。 说话都打结巴了,说着让方舒留步,而手却紧紧地握着不放。 醉酒嘛,各有各的醉态,特别热情是常态。 过了好久,话也车轱辘一般的重复了几个来回,这才放开方舒的手。 方舒没跟过去,他知道再跟过去,这样的情景会再次重现,这种“依依不舍”,对于醉鬼来说,太平常了。 送走赵少东,方舒并没有回到楼上,而是在一楼的沙发上坐下,点着一支烟,静静地抽着。 赵少东今晚的心情是兴奋的,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路县长为何会带自己参加这样高级别的聚会。 路县长看好自己,赵少东知道。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路县长,而且当时他并不知道他是县长。 那一次,路县长到乡里微服私访,到的时候,乡政府大院,只有他一个人在。 当时,他正在奋力把键盘敲打的啪啪啪,他必须在上班之前,拟定好一份乡经济发展计划。 这并不是他工作都是这般忘我,而是一小时前,乡长在电话里交代的任务。 可能县长要来的消息,被漏气了,乡长急急忙忙给他下了道命令,要求他在上班之前,做好这个计划。 本来,这个计划早就该做好上报了,县里开会的那天晚上,乡长散会后酒喝多了,文件丢了,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也不知他怎么又想起来了。 就在计划大体收尾的时候,赵少东听到有人敲门,抬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赵少东不认识。 他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 计划还有个尾没收,还要打印,这时间太紧了。 所以,他一边忙着,一边对来人点点头,指了指沙发说道:“您好,您先请坐,我这边事情比较急,忙完了,再听您说事情,可以吗?” 以礼相待,说清缘由,说出自己的请求,这几句话,说的非常得体到位。 男人脸色缓了不少,并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瞥了眼手表,问道:“还没到上班时间,就这么忙?忙什么呢?” 赵少东一边打字一边调侃道:“赶一份计划,领导急等,呵呵,办事员就是办事的。” 他这话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完全就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因为自己没时间接待对方。 “哦,写计划啊,你肯定很早就开始工作了,真敬业!”男人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哪里哪里,没多长时间,两个小时不到呢,您请坐啊!” “不客气,那你先忙,我过一会再过来。”男人可能是怕影响他,说了一句就向门外走去。 “好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赵少东没有起身,只是客气了一句,就继续为计划收尾。 半小时后,中年男人再一次回到了赵少东的办公室。 赵少东把打印好的计划装订好后,放在桌子上,拿了一个一次性水杯,给他倒了杯水。 “不好意思啊,请问您的事情急不急?如果不急,我想请您在这等几分钟,我把这份计划给领导送过去,立马就回来。”赵少东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事,但态度诚恳是必须的。 “哦,我的事不急,你忙你的。”对方难得露出点笑容,对他点点头。 赵少东拿了打印好的计划,就小跑着去了乡长办公室。 等他回来时,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见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就是路县长。 那一次,他被乡长骂了个狗血喷头,怪他没能保守住秘密,把那份计划的事,泄露给了县长。 从那之后,他工作时间更长,但各种小鞋也更多了。 不过让他有些安慰的是,他从其他渠道得了一个信息,路县长很看好他。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值。 后来的一次,他去县政府参加一个会议,路县长让人把他叫到办公室,谈了一个多小时。 他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乡长不待见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路县长真的另眼相看,他还是大有前途的。 所以,面对来自乡长的小鞋不断,他咬牙坚持,相信只要自己把工作干好,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不,今天晚上,路县长竟然叫他过来,参加这样的饭局。 还叫了他一声“老弟”,这可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野百合也有春天。 哈哈哈…… 想到这里,他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引得好多路人侧目。 赵少东全身心都沉浸在喜悦里,哪里顾及这些,平生第一次如此狂妄不羁。 他伸手去衣袋摸手机,他要在将喜悦,跟老婆分享。 然而,他的手停住了,因为此刻他发现,手机不见了。 手机丢了?一定是丢在了‘悦来悦去’! 赵少东本能地转身就往回走,回去找手机。 可是,没走几步,他忽然又停住了。 一部千把块钱的手机,丢了就丢了。 自己回去找,领导怎么看自己?如此丢三落四,怎么堪担重任? 不能回去,丢就丢了。 对于自己的前途,一部手机,连一粒芝麻都不到。 直接回去,还能给老婆一个惊喜。 他为自己不回去,找了好多个充分的理由。 然后,车转身子,继续往家住的小区走去。 悦来小区,18栋楼。 噔噔噔,来到202。 从腰带上取下钥匙, 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线,估摸着去寻找锁眼。 没对上,钥匙未能插入。 然而,门,却开了。 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在家,怎么会粗心到睡觉都不关紧门? 赵少东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心中不由得慌乱起来。 第32章 捉奸现场吃瓜人 赵少东感觉好似心中被人捏着了,生疼生疼,酒一下子就醒了一半。 他经常叮嘱景玉,也就是他老婆,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晚上睡觉,一定要把门反锁。 可这门都没关好,就这么虚掩着,能不出事? 赵少东慌慌张张冲了进去,客厅里灯都关着,显得有些黝黑。 但从主卧里,透出了一丝光亮。 那门,也是虚掩着。 赵少东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像掉进了冰窟里。 有声音? 是的,一个粗野的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你骚,让你骚,我倒是要看看你的纵深……” 不好,景玉有生命危险! 赵少东拔脚就冲向卧室。 可就在这时,又有女声嗯啊嗯啊的娇吟。 这声音,赵少东怎会不熟? 赵少东的心,被另一种冰冻给冻住了。 这样粉红有色的声音,作为过来人,如何不知? 景玉确实有生命危险,不过是那种欲仙欲死的危险! 他感觉到这一刻,自己的头顶,堪比呼伦贝尔。 担心和恐惧死了,愤怒秒爆。 “景玉!” 愣在卧室外的赵少东怒喝一声。 有些人天生良善,赵少东就是。 他知道,此时室内风光定然无比旖旎,虽然暴怒,但还是想通过这声暴喝,给点时间让对方体面些。 同时,也给点让自己冷静的时间。 他看到那门,也是虚掩着的,他直接可以冲进去,抓个现行。 但他没有那样做。 而此时,卧室里的那张大床上的男女,瞬间慌得一批。 “不好,他回来了,快,下车!”景玉本能地推了一下男人。 而男人,慌乱只是短暂的一瞬,此刻正是关键时期,如何甘心? 听到女人说‘他回来了’,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气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他不但没踩刹车,反而加大了油门。 变态! 直到云散雨歇。 他才不慌不忙地抓过衣服,在赵少东的注目礼下,慢条斯理地穿着。 这挑衅,太狂妄! 饶是赵少东修养再好,也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冲了上去,挥拳就打。 无奈一副豆芽菜的身材,实在没多大力气,男人穿裤子的动作都没什么停顿,腾出一只手来,一把就抓住了他打过来的拳头。 “去你妈的!” 就这么一抓一松,赵少东反而跌坐在地上。 “你,你他妈是谁?”赵少东面皮涨成了紫色,怒吼着。 男人见他这样,哈哈大笑,“你鬼叫唤什么?闲着也是闲着,借你车开开怎么了?又不是白开,你问她,问她爸妈?” 这tm的,都被拿爽了,还理直气壮! 这还有天理么? 这话,赵少东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好像这整件事,错的都是他。 这让他更加愤怒,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挥起拳头。 可结果没有丝毫改变,之前男人一边穿衣服就可以轻松击倒他,现在衣服穿好了,就更不在话下了。 再次跌倒在地的赵少东,看着一脸轻蔑的男人,怒火燃烧地同时,认出了这个狗男人。 之前进来时,男人赤果果的,就好像进了公共浴室,很难认得谁是谁。 现在看到这人一身城管制服,他想起来了。 这人,跟自己喝过酒的,那次是被景玉拉着去应酬,在酒桌上结识的。 现在想起来,当时他们的关系就不正常,只是自己没往这方面想。 他对于景玉,很信任,从来就未曾想过,相恋了五年才走进婚姻殿堂的老婆,会红杏出墙。 “江……江……,你也是公职人员,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去纪委,去你们城管局告你!” 赵少东想不起这男人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是个中队长。 在酒桌上时,他叫他江队长,他叫他赵主任。 现在这种场合下,他怎么可能还会叫他江队长。 但不叫江队长,又实在不知道该叫什么,就“江……江”的模糊过去了。 城管,女老师? 怎么有点熟悉的感觉? 这种事不是发生在江苏盐城吗,怎么在这里重演了? 既然重演,怎么不去地下车库,不去车里? 就该让这对狗男女,同样因为深入探讨城市管理和教育发展,然后因劳累过度而在车内“震亡”? 贼老天,为何只让身份雷同,性质雷同,结果却大相径庭? 这对我赵少东也太不公平了! “随便你,想去哪告就去哪告,被绿的都不怕,我这绿你的,还能怕?笑话!”男人居高临下,毫不在乎地说道:“遇事要冷静,不要这么冲动好不好?车子就是用来开的,你开我开还不是一样开,对吧?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一个可行性的处理方案,不是想着怎么报复我。显然,你不是我的对手,是吧?” 男人的狂妄和蔑视,令赵少东第三次怒发冲冠。 他转身就走,但之前那一眼瞥视,暴露了他的意图。 江向前看出来赵少东是要去厨房,从那喷火的眼睛里就知道是要去干什么。 厨房有刀。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他不敢冒这个险,于是纵身一跃,把赵少东扑倒在地。 “你他妈的再不老实,尽想那些有的没的,劳资弄死你!”江向前掐着他的脖子,吼道。 眼见局势要失控,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景玉,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少东,咱别闹了,看在我们相爱多年的情面上,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这事到此为止,好吗?” 明明看着丈夫被情夫掐的快翻白眼了,不但没过去拉开,连一句劝说的话都没有。 赵少东又气又怒,加上喘不过气了,眼睛都红了。 “这是在谋害亲夫吗?连我这个做贼的,都实在看不下去了!” 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进了三人的耳鼓。 江向前惊得掐着赵少东脖子的手本能地松了一下。 憋得快喘不过气来的赵少东,乘机滚到了一边。 而跪在地上的景玉,吓得花容失色,就势跌坐在地上。 室内的两男一女三张脸,都如向日葵一般,转向了一个方向。 他们根本想象不到,这场闹剧的现场,一直还有一个人在吃瓜。 这谁啊,吃瓜能吃到如此境界? 第33章 你的无耻,令人大开眼界 这吃瓜人,当然是石磊。 其实还不止他一个,外面还有一个韩斌,需要接应就冲进来,不需要接应,就深藏功与名。 这场闹剧,当然都是方舒他们设计好的。 作为常务副市长大秘,方舒跟连平县常务副县长路三友有过多次接触,在王兴良家就有两次。而闲聊中,路三友提及过赵少东,言辞间不乏看重之意。 那时候方舒也不会在意一个偏远乡村的小股级,听了也就了了,虽然他折戟白沟乡,但那时还没有这个叫赵少东的工作人员。 这次回家,姐姐这个糟心事,他决定教训教训江向前这个人渣。 听韩斌说了江向前跟景玉的事,就决定在这方面做文章。 他设计了两套方案,一套是在韩斌配合下,石磊潜入景玉卧室,安装上隐蔽探头,同时跟踪江向前,只要拿到他的现场直播视频,不怕他不就范。 这套方案,手段上有点阴,拿不到明面上。 另外一套方案,就是请路三友吃饭,并提出一个要求,带一个将来能在白沟助力自己的陪客来。 按照方舒所知的情况,路三友应该会带赵少东过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则是设计一出捉奸戏,急先锋直接变成赵少东。 剧情只要按照这样走,则可以事半功倍。 所幸的是,路三友真的带了赵少东过来。 酒宴结束方舒送赵少东下楼时,发出的那个“2”,就是发给石磊和韩斌的,意思是执行第二套方案。 下楼时,从楼上下来的两个人,就是韩斌和石磊。 韩斌掩护,石磊快速出手,将赵少东刚刚放到衣袋里的手机给顺走了。 偷走手机,也是个关键点,就是防止他回家时,给景玉打电话,那样,江向前就可以从从容容离开。 而且,方舒也预测到了,赵少东即使发现手机丢了,大概率不会回去寻找。 事实果如方舒预测的那样,赵少东心情大好,想打电话与妻子分享,发现手机丢了之后,觉得回去寻找极为不妥,就独自回来了。 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给老婆一个意外惊喜。 只是,惊喜变成了惊吓。 韩斌和石磊在楼梯上得手之后,马不停蹄,就赶到赵少东的租房。 石磊立马施展开锁绝技,于是,赵少东来到门前时,门就变成了虚掩的了。 只有虚掩的门,才能让赵少东顺路进到房内,也才能当场捉奸拿双。 有一场精彩大戏看,又能拿到足够证据,令江向前就范,这种事情本身就很刺激。 按照韩斌的意思,两人隐身于房外,适当时机现身,或者不现身,就用视频就可以了。 但石磊好奇心太重,想亲临现场观看这一大片。 于是,石磊就躲进了房子里,而韩斌则留在了房外。 他们就是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石磊也没想到,被捉奸的江向前会如此强硬,直接反客为主,把捉奸的亲夫给拿住了。 这个时候,石磊再不现身就说不过去了。 他这才在三人的惊异中,笑嘻嘻地从衣橱里跳了出来。 江向前非常生气,眼看就要让赵少东那个绿帽王八服软了,却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不过,当他看到石磊的个头时,一颗心又放下了。 石磊长得跟其名字属于反义词,并不是像石头那样硬朗壮实,瘦猴一般,身高最多一米七。 江向前觉得,像这样的货色,他一个可以打三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怎么样,很精彩吧?”江向前进行力量对比之后,豪气又上来了,他斜着眼睛看向石磊,轻蔑地问道。 “嗯,确实不错,令我大开眼界。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奸夫被捉奸拿双了,还这么牛逼,你的无耻,冲破了我想想象的天花板,佩服佩服!”石磊说着,还连连抱拳。 “彼此彼此,你的无耻,也令人大开眼界,现在小偷入室偷窃,都这么理直气壮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说着,也是连连抱拳。 不过,此时,他已经长身而起。 那意图再明显不过,拿石磊这个不开眼的开刀,同时震慑赵少东那个怂货。 “我佩服是真的佩服你,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一边发狠,一边向着石磊冲过来。 只是,忽然,感到眼前一道寒光一闪,他硬生生止住了向前冲的脚步。 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已顶到了他的脖颈。 而手持匕首的石磊,还是那笑嘻嘻的样子,一副完全没把他江向前放在眼里的姿态。 “有种你杀了我!”江向前虽然不敢动弹,但嘴硬不软,“我死你也活不了,我不信,你敢把我们仨都杀了!那样,连公安部都会被惊动,你觉得你跑得了吗?” 他把赵少东也拉入了他的阵营。 确实,真要是杀了他,另外两个活口,根本就保不住这么大的秘密。 “你不就是要钱吗,你说个数,不要玩刀弄枪,兄弟,你真的玩不起,不划算。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发狠之后,再退后一步,不信这个小偷不就范。 一个小偷不过是为了求财而已,怎么可能轻易就杀人,而且,一下子还杀死三个。 石磊还是笑嘻嘻的,说道:“不是,我想的跟你不一样。我觉得要玩,就玩大的。自古奸情出人命,不信问问西门庆。”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懂?真笨!死了三人的命案,公安部或许真的会派人侦查,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妻子出轨,被丈夫捉奸在床,双方发生激烈打斗,奸夫淫妇和丈夫,在互殴中,均当场死亡,第若干天后,被物业或者什么不相干的人发现,这才案发。你们三个人的事,关我屁事!” 石磊仍然是笑嘻嘻的模样,可在三人眼里,这笑,那就是索命的无常,阴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江向前自认自己就是个狠人,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更狠! 一下子杀三人,说得这样稀松平常,而且连脱身的方法都设计得完美无缺。 他,怕了! 这个瘦猴,真敢杀人! “兄弟,有事好商量,有话好好说,没必要玩到那程度。”他软了下来,开始说好话。 “我也不想玩那么大,毕竟,该死的也就你一个,最多两个。”石磊望了望这对狗男女,又望向赵少东,“我也不想滥杀无辜,他最冤枉,头发都被你染绿了,还要受你拖累死于非命。” 石磊一脸推心置腹地笑,“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不是,可你特么的,小母牛坐飞机,牛逼上天了。你说,我能怎么着?是不是?” “是是是!”江向前一叠声地应答道,“兄弟,你饶我一命,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哪怕杀人都成!” 石磊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杀人就算了,有我哪轮得到你!” 江向前是真怕了,这家伙是真的狠。 杀人的事,到他这里,就这么稀松平常? 第34章 杀人狂魔考水浒 不过,对于江向前这样的人,一个人嘴上的狠,还不足以真的吓倒他。 他一边求饶,一边在寻找反击的机会。 凭他的块头,和在城管工作中积累的斗殴经验,只要找到这样的机会,他有信心,也有把握翻盘。 石磊早就窥透了他这点小心思,手里的刀子稍稍用力,江向前的脖子上,血流了出来。 “你,过来,给他绑上。”他向赵少东噘了噘嘴。 赵少东听话地找了根带子,过来就把江向前捆成了粽子。 顺便还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 “怎么样,还不服气,还想那些有的没的!”石磊说这句话时,早就放出了大动作。 尖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江向前的手背插了进去。 然后,染血的刀尖从手掌露了出来。 江向前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这特么的,这是真的狠啊,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刀。 “把他嘴堵上!”石磊又命令了一句。 赵少东知道这是命令自己的,赶紧四处张望了一眼,看看什么塞进这家伙嘴里堵上比较好。 结果他就看到了,在床边,一条粉红的小内内,就躺在那里。 他头上的青筋不由得跳了跳,这是提醒自己勿忘绿帽耻么? 从地上抓起小内,毫不客气的堵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 江向前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拼命摇着头。 自酿苦果,更不好吃啊。 可这是你喜不喜欢的事吗? “你,过来!”看了眼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景玉,石磊大喝一声。 女人如闻炸雷,连滚带爬跪在了石磊面前。 看着衣衫不整的女人,石磊心跳不由加速。 对于一个总是在梦里,想象女人身体的男人,这白花花的肉体,晃得他晕乎乎的。 这是想让他步江向前后尘啊。 他赶紧闭上眼睛,可一睁眼,却正对上了女人哀怨的,湿漉漉的目光。 那目光大胆,热切,充满挑逗和勾引! 石磊的身体里,一下子就失火了。 真他妈的天生尤物啊,这谁能受得了! 他再次狠狠地闭上眼睛,大喝一声:“穿上衣服!” 等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时,他才再次睁开眼睛。 “对于女人,我一向宽宽容度度的。” 景玉的笑容,比刚才真实多了,都触及到了眼底。 可没等着笑容继续深入,石磊接下来的话,让她犹如五雷轰顶。 “死也要让你死得体面一些,说吧,是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己了断?” 室内气温好像一下子降到了零下一百度,什么都凝固了,只听到几个人喘息的声音。 刚刚还在摇头唔唔唔的江向前,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一动不动。 见过狠的,可没见过这么狠的。 这是真的要杀人啊,原来以为自己最惨,现在才发现,被插了一刀,绑成粽子 ,竟然是走了鸿运,起码捡了条小命回来。 扑通! 愣怔了一刻的景玉,直接跪了,“大哥,我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次,你让我做什么都成,都成……” 声泪俱下,磕头如捣蒜。 同样吓呆了的赵少东,也赶紧帮着求饶:“这位兄弟,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夫妻的事,让我们自己处理,您看……” “不成!看起来你也像是个读过书的人,我问你,看过水浒吗?” 石磊一个九漏鱼,在这里考问起赵少东这位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生来了。 “读过。”赵少东老老实实地回答。 “既然读过,那该记得书里的一句名言吧?” “哪句名言?” 赵少东抓狂了,一部水浒,名言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啊。 但他不敢表露出一点点违逆。 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杀人狂魔。 惹了他,恐怕分分钟小命不保。 “‘老婆出轨,大郎吃药’,你小命不想要了?” 赵少东都要哭了,这什么名言啊。 但他还不敢说什么,只能强扯出笑容来,配以点头。 “大哥,你就饶我这一次吧,来世我做牛做马……”景玉跪行两步,一把抱住了石磊的腿。 刺啦! 石磊一把将江向前嘴里的内裤扯了出来,用刀子一挑,撕成了两半。 一半秒回江向前的嘴里,一半塞住了景玉的嘴。 一股熟悉的味道在她的嘴里蔓延开来。 “叫,叫什么叫!”石磊本想多享受一会玉山的按摩,可她的嚎哭,实在令人心烦。 景玉嚎哭不出来,眼神里尽是绝望。 “拖出去!拖到卫生间里!”塞住了这对男女的嘴后,又对着赵少东吼叫了一声。 妈呀,这是要肢解的节奏啊。 赵少东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此时他想到了自己。 如果自己把景玉拖进卫生间,这个恶魔,会不会就手给自己一刀,杀人灭口?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石磊手里的刀。 这是他此刻最忌惮的。 刀上面,还有鲜红的血,那是江向前的。 看着那刺目的红,赵少东秒怂,找机会一搏的念头,瞬间熄灭。 他的目光,顺着拿刀的手,向上一眺。 此时,石磊也正看着他。 目光相接,赵少东紧张的心,忽然就舒缓下来。 因为石磊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杀气和冰冷。 此刻,正对着他使眼色呢。 赵少东秒懂。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有脸哭,跟我出去。”赵少东扯起景玉,就往外拖。 景玉拼命地反抗,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赵少东一边拖着景玉向外走,一边对朝着石磊说道:“这位兄弟,求您一件事,希望你务必答应我。” 石磊面无表情,声音冷淡:“你说!” “等会让我亲自结过这个荡妇,求您了!” 赵少东戏精上身,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影帝见了都自愧弗如。 “好,这才像个男人,大郎不想吃药,我当然得成全。” 赵少东拖着景玉,石磊提着刀,相继走出了主卧,往卫生间而去。 第35章 先取蛋还是先杀鸡? 卫生间那边的情况,江向前无法知晓。 最是这种不可知,才是最可怕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景玉被肢解的血腥画面,想到景玉过后,享受这种待遇的,就将是自己,他禁不住地颤抖着。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那个杀人狂魔和赵少东回到了主卧。 这次,那把尖刀拿在赵少东手里。 那刀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 显然,女人已经被肢解了。 而且,是丈夫亲自动的手。 江向前此时只会哆嗦了,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他想跪下求饶都做不到,因为他被死死地绑在床头架上。 只有两只眼睛可以活动。 他用两只眼睛,配合点头动作,不停地表示求饶。 希望这两个人,特别是那个恶魔小偷,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心软一下,放了自己。 可是,这个死小偷,进来后看都没看他一眼。 自顾自地抽着烟。 终于,他看向了他,那眼神好像是刚刚想起来有他这个人似的。 随后的一句话,让江向前魂飞魄散。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这个人渣也处理掉吧。”随后又吩咐道,“不要弄卫生间了,就在这里,反正这房子你也住不了了。” 说这话的语气,好像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唔唔唔—— 他拼命地挣扎,可是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发出这种含糊不清的声音。 赵少东来到他的跟前,拿着刀在他身上比划着,像屠夫杀猪时先盘算好从哪里下刀最好。 “兄弟,你连水浒名言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古代有一种死刑叫凌迟,必须要多少刀?”比划了一会,赵少东望向石磊,问道。 江向前的挣扎更剧烈起来。 特么的,就是放在古代,自己这也就是个淫人妻女,也算不得罪大恶极,要处以凌迟吧? 这也太狠了! 江向前自认自己是个硬汉子,从小到大,都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 可如今,真的是肝胆俱裂,那种无法形容的恐惧,立马令他眼里水漫金山。 石磊脸色不善的问道:“你这是在考我?” “不是,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我想在这个杂碎身上,搞个凌迟试试手。兄弟,成全我这点小愿望吧?” 草泥马,还小愿望? 实现你的小愿望,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那要看你要精简袖珍版、标准配置版,还是豪华加长版,配置不一样,刀数不一样的。标准配置,是2896刀。要是袖珍版的,只要1585刀就可以了。至于豪华加长版的,那要3357刀。” “兄弟,你太博学了,我想弄个豪华的,您看?” 石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婆婆妈妈的,自己看着办。” 说着,站起身来,随口问了一句:“饮水机在客厅还在餐厅?我出去喝杯水就走人了,多少刀干我屁死,只要弄死就行。” 随后,走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江向前心如死灰,绝望至极。 “像你这样的人渣,仅仅凌迟的不够的,还得先上宫刑,让你在临死之前,品尝一下当太监的滋味。” 在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时,赵少东的刀子,比划到了江向前的下三路。 江向前是目眦尽裂,这个平常的怂货,现在这般狂妄,真的气死他了! 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没奈何,只能干瞪眼。 现在,他倒是盼着那个该死的小偷再回到这里,也许他说了一句什么,自己就能少受些折磨。 江向前已经认命了,现在的他,只盼着能来个痛快的。 那那两三千刀什么的,实在太恐怖。 何况,这个该死的绿帽王,还要给自己施以宫刑。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复杂,之前,江向前恨死了石磊,现在却又叨念起石磊了。 赵少东的刀子还在比划着,他无论是对宫刑还是凌迟,都很不专业,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刀。 “是先取蛋还是先杀鸡呢?” 他嘴里喃喃着,一直拿不定主意。 可这话在江向前耳朵里,每一个字都是刀子,都在往他心坎上捅。 他崩溃了,麻木了。 此刻的,他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房间外面,希望能有什么奇迹发生。 叮铃铃,叮铃铃……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接着就传来了那个该死的小偷的声音。 “喂,谁啊,哦,老黑啊,什么事,说,只要兄弟能办到的,不说二话,啥,江向前,城管局的,我不认识啊,什么,你欠他一个人情,不是他,那是?哦,是欠他父亲的人情,咳,那不一样吗,反正是你想还这个人情是吧?好好,我知道了,如果我遇到了,会处理好的。什么,你说什么,女人叫什么,姓景,这个姓很少见啊。啥,是个小学老师,男人还是干部。有点意思啊,城管总喜欢老师深入交流,哈哈哈,都一样,一样的,都是男人,可以理解……” 房间外,石磊在电话里聊得火热,房间里,赵少东停止了比划,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江向前可就不同了,之前认定自己必死无疑,可现在,觉得一线生机显现出来了。 他清楚地听到那个该死的小偷,在电话里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是对方要还老爸人情,这个他还真相信,老爸当了这么多年干部,从乡镇到县局,施恩于人总是有的。 啊,老天开眼了,就这么巧,在自己命悬一线之际,这电话来了。 可是,该死,这该死的小偷,竟然说不认识自己,我不就在这里吗? 他越听越着急,拼命挣扎着,想弄出声响,引起注意。 外面的通话还在继续,“老黑,我是真的不认识,也没看到什么江向前。啥,你怎么知道我在新华小区,你派人跟踪我?不是,那是怎么回事?哦,这样啊,啥,你说什么,不会吧,怎么这么巧?咳,早说啊,这他么的,说不定都挂了,不说了,我这就去……” 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跑过来。 “喂,那啥,先别杀死了,这个人我有用!” 这句话显然是那个小偷,对赵少东喊的。 这句话,在江向前这里,是那么的悦耳动听,犹聆仙音。 呼……呼…… 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绝处逢生的大气。 第36章 没有印泥怎么就不能摁指印? 砰! 房门猛地被踹开了。 石磊随后快步走了进来。 再次看到石磊那尖嘴猴腮,江向前忽然觉得这面容,简直就是太阳底下第一帅。 太有爱了,太阳光了,太慈祥了,太伟大了,太…… 他读书不行,肚子里形容词不多,这会都用上了。 来到近前,石磊一把扯掉了塞住他嘴的半条内裤。 大量的新鲜空气涌进口腔,他贪婪地呼吸着。 石磊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向后一推,江向前被仰起了脸。 “说,叫什么名字?” “我是江向前,我是江向前。” 啪啪! 两个耳光抽下来,“有人问你是不是江向前吗?我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江向前都被打晕了。 不过,不打也得晕,江向前不是名字是什么? 这是句式不对? “我叫江向前。”形势比人强,他不敢不低头。 扯着头发的手,似乎更用力了,扯得他头皮都疼,忍不住啊出了声。 他的脸,逼近他的脸。 好像看不太清楚,这样做,才能看得更真切些。 “你真的是江向前?”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是真的,从我妈生下我,到现在一直都叫江向前,我不敢骗你的,大侠。” 江向前连大侠都喊出来了。 他一点也不怪这个人那么用力地扯他的头发。 人家是为了认出自己来,只有认出来,自己才能活命。 他主动为石磊的那两个耳光,找到了个充足的理由。 石磊听了,皱了皱眉,朝着赵少东抱怨道:“你真是个不利索的,磨磨蹭蹭到现在,连个人都杀不死。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报仇的机会,他,现在你不能杀了。” “为什么,怎么了?”赵少东一脸遗憾。 “还不是你自己拖拖拉拉的,我一江湖朋友,认识这厮。也不知怎么知道他在你家里,跟你老婆……,唉,找到我了。你跟他比,屁都不是,我当然得答应。再说,他睡的又不是我老婆。” 要不是事关自己性命,江向前都要笑出声来了。 这人也太粗了,还有这样说话的,他是第一次听到。 本来自己说话就不讲究,谁知道还有人比自己还不讲究。 人类的悲喜一点都不相通,江向前憋笑憋的很辛苦,赵少东在心里直骂娘。 这什么人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不痒他不挠。 “好汉,请问老黑是……?”江向前腆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你妈,给你脸了,我给的是老黑的脸,你的脸,连狗屁股都不如。” 说着,再次抡起手臂,又是啪啪两下。 江向前眼前金苍蝇乱飞,却不敢有一丝不满流露。 “是是,我不如狗屁,不是,是不如狗屁股。”他拼命地点头讨好,生怕惹怒了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小命不保。 桀骜不驯的江向前,如今跟一条狗没有区别。 “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老黑的脸,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大。”石磊捏着江向前的腮帮,后者痛的龇牙咧嘴,还不能不点头讨好。 接着又指着赵少东,“去,找支笔和几张纸来,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赵少东面色不好,但还是放下了刀子,走出了房间找纸笔去了。 瞥了眼刀子,江向前在心里骂了声“怂货”。 刀子要是在自己手里,怎么可能受这种折磨,不应该反过来么? 但他也就是一瞥,就立即收回了目光。 如果被瘦猴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恐怕连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显然,这一眼,没有逃过石磊的眼睛,“怎么的,不服气?还想着拿刀捅我?” “没没没,不敢,不敢!”江向前赶紧否认,脸上冷汗涔涔。 石磊一把又扯起了他的头发,死劲向上向后拽,江向前的脖项不得不仰起、伸长。 边拽边骂道:“你他妈别以为老黑的脸在我这里有多大,老子做了你,他一样没脾气,你信吗?” “信,信,老黑在您面前,屁也不是,我只听您的!” 江向前口吐芬芳,竭尽讨好之能事。 这可是关系到小命的大事,对于刚才那一眼,他现在都后悔死了。 从此时此刻起,坚决做到非礼勿视。 不,是只要没叫看的,都坚决不看。 这个疯子,哪怕是误会,都能弄死自己,别给自己惹来无妄之灾。 这时候,赵少东拿着纸笔走了进来。 一个公务员,一个当教师的,家里少不了文房四宝。 “把他右手的绳子解开。”听到石磊的吩咐,赵少东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纸笔摆在桌子上之后,对着江向前抬了抬下巴,“坐过去,按照我的要求,把你跟卫生间里那具尸体的事情,从开始怎么勾搭,在一起多长时间,一共有多少次,原原本本写下来。注意细节,有半句谎言,立马送你见阎王。” “好,好,我写,保证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江向前再不敢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景玉在卫生间,已经变成了尸体,自己要不是什么老黑,恐怕现在跟景玉一样了。 上学时最怕作文的他,提笔就写,生怕迟一秒钟,就被咔嚓了。 江向前奋笔疾书,石磊拿出香烟,递给赵少东一支。 赵少东赶忙给他点了火,然后才自己点上。 愤怒出诗人,恐惧也能激发文才,江向前愣是埋头写了一个多小时,才颤颤巍巍地把写好的东西递给石磊。 “签上自己的名字,这里,对,再摁个指纹印。” 江向前很乖,大笔一挥,就签上了名字。 然后,抬起头,看着石磊,“好汉,这指纹印,没有印泥。” 啪啪! 江向前已经很小心谨慎了,声音跟蚊子哼哼差不多,但还是被赏了两个耳光。 “你他妈死人吗,没有印泥就不能摁手印了?这是什么,嗯,这是什么,是不是红的?”说着,就抓过了他还被捆住的左手。 啊,嘶嘶,疼! 之前左手手掌被刀子穿透了,刚刚停住了流血,却不想被这么一抓一拧,鲜红的血,又汩汩而出。 “爷,饶命,饶命,我懂了,我这就摁,就摁。”说着,右手大拇指沾上血,摁在了签名处。 第37章 来了两记窝心脚 看着那鲜红的指纹,石磊皮笑肉不笑,“你看,这没有印泥,不是一样可以吗?老黑说,你还是个城管中队长,就这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办法总是困难多嘛,你说是不是?” 你不得不服气,有些人,不会读书,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根本不像一条九漏鱼。 据有关机构统计,骗子中,大学生毕业的比例极小,特别能骗的,大多是初中文化的。 该机构分析认为,学历高的,骗不过学历低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人的学历跟脸皮的厚度,成反比。 读书越多,就越认为自己比别人高明,说话就会刻意注意,说谎就会跟着脸红。 如此这般,连自己都骗不了,还能骗得了别人? 石磊,就是属于读书不多,脸皮超厚,说谎话连眼皮都不眨的主。 所以,教训起人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 反正优势在我,对也对,不对也对,你敢呲牙么? “是是是!”江向前不断点头称是。 对于江向前的态度,石磊比较满意。 有做狗的素质,他点了点头,“嗯,那个,你告诉我,你上面是谁?” 上面是谁?江向前有点懵,你们进来之前,上面是景玉啊。 可惜现在被你们给咔嚓了,以后就是小命保住了,上面也不会是她了。 思虑及此,神情不由黯然。 “特么的,你的顶头上司是谁,就是分管你那个中队的局里领导是谁,你也不知道,你特么白痴啊?” 就这么一愣神之际,石磊暴起,一阵输出。 “别,别,是王灿副局长。”江向前用唯一可以活动的左手抱着头。 这个恶魔,骂也就算了,一言不合就开打,这谁顶得住啊。 “王灿,什么东西?写,把他的也写下来。” 江向前都要哭了,王灿的事,他又不知道,这怎么写啊。 但又不敢不写,立马拿起笔。 “爷,写好的还是坏的?”他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只好冒着挨打的风险,战战兢兢地问。 啪啪! 果然不出所料,掌影绰绰,疼痛袭来。 “那什么王灿,有好的吗,还好的坏的,你脑子瓦特了!” 江向前服了,好好好,算你狠,都是坏的,没有好的,写吧。 吭哧吭哧,半小时过去了,把道听途说的都写上去了,才恭恭敬敬地递给石磊。 石磊一边喷着烟雾,一边看着。 忽然又一次暴起,这次是一脚踹在了江向前的心口窝。 突然遭此袭击,江向前被踹得咳嗽不停,只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冒犯了这个疯子。 “服不服气,服不服气!该不该打,该不该打?嗯,说!” “该,该,打得好,打得好!”江向前不知道为何挨打,但知道必须顺着说。 没错也要认,挨打就立正。 啪嗒啪嗒! 石磊把纸张甩的山响,“来,你也看看,看看这货是不是欠揍?” 这话是对一旁闷头抽烟的赵少东说的,后者赶紧接过来,细细地看了一遍。 看着看着,他下意识地就要把纸撕个粉碎,但感觉到冰冷的目光刺过来,赶紧中途换招,将纸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该打,都他妈的该打! 这个都,指的是谁?当然是王灿和江向前。 之前,赵少东对景玉还抱着一丝幻想,虽然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但人总有犯错的时候。 看着她痛哭流涕的忏悔,他的心软了,都决定原谅她,准备重头再来了。 他觉得跟景玉是有感情的,经过五年的爱情长跑,才走进婚姻殿堂。 就这么分了,他是真的不忍,也不舍。 而且,女老师,贤淑知性,带出去,有面子。 去特么的知性! 太知性了,品尝的够多,岂能不知! 还一时糊涂,演得真像,看那梨花带雨的。 那这个王灿,是怎么回事? 却原来,江向前是接盘的,王灿玩腻了,才扔给了他。 这他妈什么货啊,自己还一直当宝呢。 太恶心了! 一直以来,他觉得,她心野好玩,喜欢交往,说到底就是有点虚荣,可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么喜欢往男人的床上交往! 砰砰! 赵少东有样学样,也来了两记窝心脚。 江向前气得七窍生烟,疯子打也就打了,你赵少东凭什么啊?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忍着。 石磊知道赵少东为什么这样,他刚刚自然是看到了这些内容,否则也不会让他看。 “打得好!你特么的,只盯着别人老婆,你自己老婆的事,怎么不写上去?”石磊骂道。 嗯?他老婆也有内容? 赵少东多多少少找到了点心理平衡。 不患寡而患不均,人的心理有时候很可怕。 这种状态下的赵少东,也能起了八卦之心。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江向前。 江向前心里比黄连还苦,为这事,老婆坚决不从,跑了。 而领导呢,老大不高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说好的提拔,都泡汤了。 这些苦处,跟谁说去? 要是自己老婆,真的跟景玉这样,倒是好了。 这男人真是够无耻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以老婆换前程,也是没谁了。 但不管江向前怎么想,他还是不敢不写,“我写,我这就写。” 他又拿过了那两张纸,接着写下去。 这次只用了十多分钟,就写完了。 石磊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世上还真有这种不要脸到家的男人。 还偏偏被方芳姐选中了,这就是孽缘啊。 啪啪! 又是两个大耳刮子! 没写被打,写上了,还是被打。 江向前都不知道该咋办了,他的脸肿了老高,但还是硬生生扯出笑容。 那真叫一个酸爽。 但再怎么也得笑容满面,这疯子一不高兴,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景玉的前车之鉴就在卫生间呢。 “大爷,还有哪没写到位?”他主动询问起来。 啪啪! 又是两下子,“畜生,这么好的老婆,你他么不珍惜。给我听着,明天上午,给我去民政局,把婚给离了!” 啊,这疯子怎么又管起离婚的事了? 但再有疑问,他也不敢问,只能说好,“好,好,明天就去办,明天一定去办。” “别他么想耍什么花招,否则你走不出民政局,听到没?”石磊声色俱厉。 “听到了,听到了,我保证不玩花招。”江向前笑得比鬼还难看。 也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这个疯子小偷,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38章 这分明就是找茬 石磊要他离婚,江向前的某一根神经,忽然搭上了. 再一注意,就觉得这疯子小偷,好像有点眼熟。 随后记忆中就跳出了前几天早上的那一幕。 原来是他! 他想起来了,那天早上,他带人到老丈人家要带回老婆,就是这个人,拿着棍子,砸他的车,对他大打出手。 看来,这件事,并非是什么小偷入室碰上了色彩斑斓。 这就是预谋! 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被人跟踪了呢? 江向前正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时候,头上又遭一个大逼兜,“特么的,还不赶紧写,是要老子陪你一夜吗?” 思路就这么被大逼兜给打断了。 他愣怔了一下,赶忙扯出难看的笑容,“大爷,这……写好了。” 写好了还写什么啊? “我问你,这个王灿,上面是谁?”石磊居高临下,逼视着他。 上面,这个他怎么知道,下面的好几个,他倒是知道的。 这是他的习惯思维,但他立马反应过来,思维开了小差。 “是,是我们局长。”江向前嗫嚅着。 啪啪! 当头又是两下,江向前眼前金苍蝇又纷飞起来。 但他是真的不解,自己这回答,究竟错在哪里?莫非想问的,还是那些女人? 石磊用左手抚摸了一下右手,可能是左手用力过度,被江向前脸上的反作用力给弄疼了。 之后还对着那只手吹了口气,才瞪着他问道:“局长,局长特么的多了,没有公母,没有正副吗?” 这分明就是找茬。 可就是找茬,也得赔着笑脸让人家找。 案板上的鱼肉,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我错了我错了,王灿是副局长,分管我们中队的。”江向前赶紧找补,然后就觉得这还不够,紧跟着补充道:“我们正局长董浩然,我这就写他,这就写。” 这特么的,最怕作文的人,现在当起了作家。 想写哪个就写哪个,这都是什么事啊。 说完,赶紧伏案,奋笔疾书。 对于董浩然,他知道的实在不多,凭着他的地位,还真够不着。 但够不着也得写,那就把他跟苗润的那些传说演绎一下了。 又是吭哧吭哧半小时,江向前自认为又写完了。 低头顺目,等着审判。 石磊看了一会,这回倒是没有对他啪啪啪,还第一次表扬了他。 “这次写的不错,一下子写了两个领导。”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肿成了猪头的江向前,才又说道:“我这人赏罚分明,这次算你立功赎罪,但功劳太小,连三等功都不到。这样吧,我暂时饶你不死,不过——” 说到这里,他又停下了,盯着江向前看。 “大爷,你说,只要我能做的,你吩咐就行。” 石磊点了点头,神情里是对江向前这个表态的认可。 “你听清楚了,只是暂时饶你不死,至于你最后死不死,要看你能给了我什么。我也不瞒着你了,最近我踩点的,就是这个董什么,一只肥牛。你把他的情况给我摸清了,不但不死,中队长还照当。怎么样,能办到不?” “能,能,一定能!”听到能活命,还能继续当中队长,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拿捏的差不多了,气也出了,该拿到东西也拿到了。 石磊伸了个懒腰,“特么的,累死我了,这一夜,被你这狗东西放空了。算了,等着你给我情报,宰到肥牛弥补弥补。” 说着,又转向赵少东,“卫生间那边,你给收拾干净了,注意不要堵了马桶,切块小一点,到天亮能弄完的。” 赵少东神情严肃,不断点头称是。 江向前心脏缩了又缩,这他妈都什么人啊,说的好像不是分尸这种事,那语气,都找不到词来形容。 幸亏自己表现得够好,否则,说不定也要被冲进马桶了。 “对了”,正在江向前庆幸不死时,石磊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他说道:“等绳子解掉了,我送你去医院,你看你这怂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特么欺负了你呢。” 江向前心里那个苦啊,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还不是欺负,那欺负这个词,就没法用了,不管什么时候也用不到了。 但他还是扯起笑容,“谢谢大爷想着,医院不去了,没大碍的,没大碍的。” 他这边刚客气上,结果两个大逼兜又兜了下来,“你是想败坏我名声是不是,劳资是那种人吗?跟我走!” 江向前这回不敢客气了,只敢说一个字,且不断重复:好好好! 在石磊眼神的示意下,赵少东给江向前松了绑。 江向前被塞进一辆车里,开车的带着大口罩,连瞅都没瞅他们一眼,等到他们上了车,就启动了马达。 车子经过二院西门,车子缓了缓,他被推下了车。 然后呼的一声,加大油门急速而去。 卧槽,这叫送他上医院?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这脸肿的确实不像话。 这个时间段,只能去急诊。 医生都睡下了,好不容易被护士叫起来,给他处理了一下,就又打着哈欠回了值班室。 江向前的运气不错,在大门口,打到了一辆车。 与此同时,那辆面包车在旅馆前面的停车位上停了下来。 戴着大口罩开车的男人,和石磊从车上下来。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笑得不时弯腰喘气。 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想象不出,什么事情能有那么好笑。 跟本山大叔重回春晚似的。 然后,两人来到二楼,方舒正在房间里等着他们。 一张小桌子上,摆着三个杯子和四盘菜。 桌子上有两瓶本地产的同光大曲,其中一瓶,只剩下五分之一。 另外的五分之四,分布在那三个杯子里。 就等着两位凯旋的兄弟,回来痛饮一番。 “来,兄弟们,干!” 方舒率先端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韩斌和石磊,一样短期杯子,一口闷。 酒又倒上了。 “今晚,只是个开始,为我们从今晚开始的新生,干!” 方舒举起杯子,郑重其事地说道。 另外的两人,虽然并不清楚具体的意思,但二人同时感觉到,今晚的方舒,跟往常好像不一样了。 以往的方舒,总是像小学班主任那样,教育他们做个好人。 今晚,一句都没说。 这,有点意思。 第39章 赴白沟上任 翌日,方芳顺利拿到了离婚证。 方舒陪着姐姐一起过来的,他看到了江向前,江向前自然也看到了他。 但彼此没有说话,眼里都有着敌视。 经过一夜的复盘,江向前知道,自己遭遇滑铁卢,跟这位前小舅子一定相关。 只是,想到那个疯子,想到被冲下下水道的女人,想到自己的“大作”都在人家手里。 他除了把头缩到裤裆里,还能怎么样? 姐姐这边事了,方舒的假期也结束了。 这期间,没接到市委组织部的电话,他也懒得联系。 按常规,应该有人送他去赴任,但对他这样狗都怕理的人,一般也就不按常规了。 自己打电话询问,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 方舒打算好了,就自己一个人去赴任。 正收拾好行李时,却意外地接到了郑珊珊的电话。 组织部派她送方舒去上任。 这大出方舒的意外,他就没讲过,派一个干部科副科长做这事的。 郑珊珊打电话过来,询问他哪一天去白沟。 其实,已经没得选择了,假期明天结束,今天是肯定来不及,只能是明天过去。 定下来之后,约定明天郑珊珊从市里过来,到贯穿青平和连平的国道75里程碑处,跟她会合。 然后去连平县,她已经联系了连平县委组织部,届时派人一起过去。 这样做,形式上肯定就正式了。 定下来之后,方舒很快也就收拾好了明天要带的物品。 上次中年男人送的那些礼品,他把绿水鬼戴着。 假冒伪劣产品,但计时是一样的,所以他打算戴着。 作为公务人员,会遇到不允许用手机的场合,手表就起到作用了。 一个单身汉,自然是一夜无话,第二天如约来到75里程碑处,郑珊珊的车已经停在了那里。 方舒一眼就看到了那辆比亚迪秦。 不是公车,是郑珊珊自己的座驾。 方舒还是有点意外的,送他去上任,用私家车,这种情况,在市府办他就没听说过。 “这是老许。”郑珊珊笑眯眯地走过来,给方舒介绍司机。 这是一个中年大叔,坐在驾驶位上,稍稍欠了欠身,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你好!”方舒打着招呼,就上了车。 来到连平县组织部时,连县委大院都没进。 路上,郑珊珊再次联系了连平县委组织部,所以一位姓许的副部长,就在大院那里,跟保安聊天呢。 看到郑珊珊下了车,他就走了过来,脸上有了点笑意。 “要到部里坐坐吗?”这话显然是客气话,一听就没什么诚意。 “不了,不了,许部长,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过去。” 方舒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9点了。 “方便,方便。”许部长说着,就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一辆车开了过来。 司机下车小跑着过来,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请许部长上了车。 方舒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车上的司机,心想同样是司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两辆车一前一后,上了去白沟乡的县道。 县里的车在前引道,他们的车跟在后面。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下了县道,之后,就是通往白沟的石子路。 路修了好几年了,颠簸不平,坐在车里,像是在被一个技术太差的技师按摩,一点舒服感都没有。 这条路,方舒不陌生,跟着王兴良走过好几次。 其中两次都是雨季过来指导抗洪救灾的。 望着远远近近的村落,低低矮矮的农舍,方舒并没有多少感慨。 白沟的穷,他很清楚。 同光是江东省的欠发达地区,连平是同光的贫困县,而白沟是连平最穷的乡。 “这就是磨盘岭?”忽然,郑珊珊惊叫了一声。 方舒也看到了,车子转了一个弯,上了一条大堤。 现在看上去,大堤下的那条路,跟之前的石子路没有什么两样。 可方舒知道,车子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在一条泄洪道里。 要说宽度,这条季节河比长江还宽,洪水季节,激浪翻腾,比长江壮观多了。 过去这条季节河,就是白沟了。 车子已经来到了大堤下的桥堍了,方舒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他想起了李清婉笔记本里的那几张照片,拍摄的地点就是这里。 他的领导王兴良,就是走过这个桥堍,然后被侧翻在洪水之中。 郑珊珊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见方舒脸色很不好,就没再说什么。 “嗯,是磨盘岭,过去就是白沟了。”司机平淡地回应了郑珊珊的惊问。 车子静静地行驶在白沟河的河床里。 方舒顿生沧海桑田之感,十多天前,这里还是比长江更为壮观的河流,而且,这条该死的河,吞噬了他的领导,也吞噬了他的前途! 可现在,他们的车子,就行驶在河里。 这让他觉得很不真实,总感觉就是一场梦。 洪水退去没多久,车辆很少,车速也快了不少。 五分钟后,车子驶上了白沟河的北大堤。 驶下大堤,继续北上一刻钟,就来到了白沟乡党委大院。 说是党委大院,其实乡镇党委政府,都是在一个院子里办公,并不会像市委市政府那样,分置两处。 乡政府的保安,跟县组织部驾驶员相识,连问都没问,车子就开进了大院,停在一座只有三层的办公大楼下。 下车后,一行人站在楼下,只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笑着走过来。 “欢迎欢迎,许部长辛苦了。我是白沟乡党政办的王庆林,党政办副主任。受领导委托,在这里恭迎各位领导光临。许部长,李书记和劳乡长,都在书记办公室等您。” 许部长的脸色很不好看,虽然说自己送来这位,是被贬过来的,可李如意和劳作这样做,不是连自己的脸也一样打吗?不但不亲自下楼迎接,还只派了个副主任。 连蔡思敏没让来,真够可惜的。 蔡思敏是白沟乡党政办主任,许部长是认识的。 眼前这位王副主任,他没有印象。 郑珊珊也是紧绷着脸。 在市委组织部混的,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小小的乡镇书记乡长,不过是个正科,就这么大的牌面。 她也到过乡镇,哪一次不是书记乡长等一众领导,远远地热烈欢迎。 “走吧。”许部长没有给这位王副主任介绍郑珊珊和方舒,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就抬脚往楼上走去。 第40章 参加干部大会 王庆林见状,赶紧走到前头带路。 许部长走在前面,郑珊珊跟随,方舒走在最后。 书记办公室在三楼左手最东头,从位置上来看,属于最上首,彰显在这里办公人的老大地位。 办公室门虚掩着,王庆林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啊呀,许部长,快请进,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从办公室里走出两人,正是李如意和劳作,跟方舒都是老熟人了。 “书记客气了,给你们输送新鲜血液来了。”许光强虽然一肚子不舒服,但还是堆起笑脸,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美女领导,市委组织部郑科长。” 李如意早就瞄了几眼了,闻言赶紧跨前一步,伸出手来。 郑珊珊似笑非笑地,伸出葱白一般的小手,一握即分。 劳作也跟着过来,跟郑珊珊握了下手。 “这位是方舒同志……” 李如意哦了一声,好像刚刚看到方舒似的,笑着说道:“不用介绍,老熟人了,说起来,还是我们老领导呢。” 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他嘴里的我们,指的是他和劳作。 确实,算起来,方舒真的是他们的老领导。 当初,方舒从部队回来,在白沟的职务是副书记、代乡长。 而李如意当时是副书记,劳作是党委副乡长。 “欢迎方舒同志再次来到白沟。” 李如意笑得有点猥琐,饱含讽刺意味。 “现在你和老乡长是我领导,方舒向领导报到。”方舒一脸淡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好,那我们去会议室吧。”李如意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请,并不是对方舒的,他有自知之明。 对于白沟的领导班子,之前他也是做了一些功课的,要过来工作,总不能满眼漆黑吧。 李如意和劳作是什么人,他又不是不懂,所以今天过来,心理上是有被羞辱的准备的。 所以,对于李如意的惺惺作态,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知道,这才是开始。 进入会议室,对号入座后,劳作主持会议,介绍了郑珊珊和许光强的身份,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然后由许光强宣读关于方舒的任命文件。 参加会议的,都是乡领导和七站八所负责人,其中有不少认识方舒的。 从方舒进来之后,就一直议论不断。 从这些嘴里冒出的话,自然是以难听话居多。 捧高踩低,体制内常态,别说方舒不介意,就是介意,又有何用? 两年前组织部部长亲自送来上任,职务是副书记、代乡长。 现在,副部长送过来,职务只剩下了副乡长。 那次代乡长的“代”都没能去掉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次你一个副乡长,还能怎么样? 何况,李如意劳作跟方舒当年是什么关系,这里好多人都懂。 原来不懂的,现在也懂了。 放着好好的粗腿不抱,难不成抱你这条瘸腿? 文件宣读完毕后,劳作向隔着他而坐的郑珊珊,抬了抬下巴,无声地询问了一下。 那意思大家都知道,看看她这个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是不是要讲话。 郑珊珊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说话。 劳作就宣布了干部大会的第二个程序:请方舒同志发言。 这是常规操作,作为履新的干部,都是要作表态发言的。 方舒站起身,向会场鞠了一躬。 虽然心情不爽,但起码的礼貌要有的。 然后笑了笑,开口道:“说副乡长话,干副乡长事。” 一共十个字,没了。 下面不少人忍不住笑了。 可能没有人在正式场合,会这样说话。 不应该是“服从组织安排,干好本职工作”吗?不应该是在党委政府的领导下,在同志们的关心支持下,奋发努力,不断进取吗? 作为常务副市长的秘书,这种套话,他肚子里多了去了,但他不想说。 一点都不想。 方舒现在的心理,就是无所谓。 在李如意这里,自己注定干不出什么成绩,更遑论升官了。 跪舔,都是在有希望的情况下,如果毫无希望,谁还会跪舔? 成本无限大,收益趋向零,这种跪舔,没有人会去做。 他强任他强,清风吹拂山岗。 既然前路一眼都能看到头,还顾忌个屁啊。 无欲则刚! 方舒现在的心理,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所以,那些没用的废话,他一个字也不想说。就这两句话,他多嫌多,一点意思都没有。 方舒说完后,便不再吱声。 有两三个人鼓掌,但只拍了一两下,见大多数人并没有动作,也立马停住了动作。 方舒瞥到,李如意凌厉的眼神,飞速扫视鼓掌的人。 就是那眼神,按下了鼓掌的停止键。 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李如意没忘揶揄地看方舒几眼。 这点小把戏,方舒连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鼓掌不鼓掌,关我屁事。 会议的最后一项,是李如意这位白沟一哥,作重要讲话。 劳作话音未落,掌声雷动。 李如意双手向下按了按,掌声渐停。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感谢尊敬的郑科长,尊敬的许部长,百忙之中拨冗来到白沟,为我们的乡村振兴,送来方舒这样的人才。” 会场上又有人笑了。 因为李如意故意把人才两字咬得很重,大家又都听说了方舒在白沟的过往。 李如意并没有制止,而是故意停顿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方舒同志,跟我们在座的好多同志,很熟悉,是老同事,老朋友。后来,因为才能出众,被领导委以重任,到市府办担任要职。现在,方舒同志再一次来到我们白沟工作,这是市县领导对我们白沟的重视。我相信,方舒同志再次履新白沟,一定能不负众望……” 会场上不断低低的不怀好意的笑声。 方舒不想听这种屁话,就给自己找事做。 干嘛呢,找熟人。 他的视线,在会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逡巡,看到熟面孔,就努力去记忆里搜索其名字。 这倒是很有意思。 但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在这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中,他竟然没发现赵少东。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家里的那个破事,还解决好? 方舒内心里,无端地生出一些担心来。 第41章 wc遇熟人 干部大会结束后,乡里自然要留组织部的领导吃饭。 可许光强一口回绝了,说是部里有安排。 这就把郑珊珊也带进去了。 按照一般的安排,许光强自然不会拒绝。 乡三套班子正副职陪着,既是对市县领导的尊重,也是给新入伙的接风洗尘。 许光强这样做,表达了两个态度。 一是今天很不爽。 二是方舒跟我屁关系没有。 确实,许光强根本不想来这一趟,要不是那个人给他打电话,今天就没自己什么事。 作为体制内的老油子,李如意和劳作对许光强的行为,自然是懂的。 但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作为为数不多的职权正科,并不怎么把一个副部长放在眼里。也就是 虽然许光强也是正科,他还兼着老干局局长,在副部长里排名靠前。 但李如意和劳作,不是还都没退休了吗? 对于许副部长的打脸,他们并不介意。 本来还以为许光强跟方舒有些什么关系,是过来站台的呢。 郑珊珊是打算留下来的,可许光强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说,我要留下来吃饭。 人家是县里有安排,当然要跟着一起走了。 这时候,一个三十出头的美少妇,凑到李如意跟前。 李如意跟她一同向一旁走出几步,跟众人拉开点距离。 少妇向李如意这边微侧着头,李如意做倾听状,也向着她微微倾斜。 这样一来,两人几乎脸贴脸了。 少妇低声地说着,方舒感觉到她还向自己看了两眼。 李如意不时点头。 这悄悄话内容好像不少,起码有三分钟时间。 七站八所的头头散会就离开了,而班子里的人都站在那里。 头没发话,谁也不会擅自离开。 终于二人转结束,李如意挥了挥手,“各办各事吧,那个蔡主任,你给方舒同志安排一下。劳乡长,明天你开个会,你分工给调整一下。” 说完,就大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老大的威还是有的。 相比之下,劳作就有点唯唯诺诺了。 这就是强势书记和弱势乡长的关系,在乡镇一级,这种关系还是比较普遍的。 此时最尴尬的,就是方舒了。 各办各事? 他连办公室都不知在哪,能办什么事? 李如意说了,让蔡主任给自己安排一下,他自然就在这等着了。 那少妇,就是蔡主任,白沟乡党政办主任。 待李如意走了之后,她才走到方舒跟前,“方乡长,请跟我来,我带你去办公室。” 声音甜甜糯糯的,难怪李如意那么侧耳倾听。 是真的很好听。 “好的,麻烦蔡主任了。”方舒客气了一句,跟着她走下二楼。 三楼除了党委序列的领导办公室,还有就是大小会议室。 政府领导在二楼办公,其它办站所室,有在二楼,大多在一楼。 来到二楼,蔡思敏指着右手说道:“劳乡长他们在那边,你的办公室在这边。本来想把你们几个乡长的办公室都安排在一起的,但一时不怎么好调。” 女人脸上一脸歉意,好像这是件特别难的事。 方舒笑笑:“没关系的,在哪办公都是工作。” 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蔡思敏停住了脚步,“方乡长,这就是你的办公室。” 方舒感到有一股异味飘过来。 抬眼向前看去,原来自己的办公室跟厕所只是一室之隔。 方舒心下鄙夷不已,连这种下三滥小伎俩都用上了,还真不讲究。 门没锁,推门而入。 办公设备还是齐全的,桌上有一部黑色的电话,一台一体机,还有一台打印机。 “白沟穷,条件不好,跟市府办没得比,方乡长你看看有没有缺什么。” “很好了,让蔡主任费心了。”方舒把“费心”作为重音,蔡思敏皱了皱眉。 但脸上的笑容一直都在,虽然是假笑,但人长得好看,假笑也动人。 不过方舒此刻不想看这张脸,他怕自己忍不住冲动起来,给她一耳光。 在小黑屋,他可以抽监察室副主任廖正东,在市府办,他敢抽副主任季栋梁,那是绝对占理且确信自己一定离开那里的情况下的行为。 现在,刚刚来白沟,就抽了党政办主任,恐怕真的很难善后了。 见方舒不悦皱眉,蔡思敏也蹙了眉,开口说道:“方乡长这里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吃饭呢,可以去食堂,当然去外面吃也可以。出了大院外面就是白沟主街道,想吃什么都有。至于宿舍,我已经让王主任安排了,他会过来带你过去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 方舒无所事事,感觉到有点尿意,就走出门去上厕所。 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就比如这个办公室,在整个楼层,上厕所除了隔壁,就是如厕之最。 方舒自嘲地笑笑,走向厕所。 在路过隔壁真正的如厕之最时,才看到,原来这也是一个办公室。 刚刚之所以以为是空的,是因为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看不到这个办公室的门牌。 方舒办公室门牌是那种小长方形,横在门框左侧,上面是“副乡长室”四个字。 因为突出墙体,离得远远的,就能看到门牌。 而这个办公室的门牌很大,是紧贴在墙上的,不走到近前,根本看不到。 方舒忘了一眼上面的字,不由得哑然失笑。 门牌也是长方形的,只是比那种小门牌要大好多倍。 上面印的字很多,分成两部分,上面部分的字组成一个半圆,印的是:“连平县白沟乡改厕工作领导小组”。 下面部分横排印着“办公室”三个字,字体比上面半圆形的略大一些。 对于这种门牌,方舒并不陌生,多是因一些阶段性或者临时性工作,上面很重视,就成立个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 农村旱厕改造是一项民生工程,成立个领导小组,设个办公室很正常。 只是,这个办公室所处的位置,会让人联想,好像这个办公室就是为毗邻的厕所设立的。 方舒苦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厕所。 “方乡长!” 方舒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熟人。 第42章 又是傍厕而居 方舒刚走进厕所,就听到有人叫他。 一看,原来你在这里啊。 谁?赵少东。 怪不得刚刚在干部大会的会场没看到他呢,原来躲在这里。 这是拉肚子了,连干部大会都缺席了? “赵主任,这么巧。”在这个场所,方舒不知道该说什么。 “巧,巧。”赵少东点头敷衍着,摊了摊手。 表示刚洗过手,手上都是水,握手就免了。 方舒也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少东走了出去,方舒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知这位后院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说起来真的应该感谢他,要不是他,拿捏江向前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反正啥事都没有,方舒慢条斯理地方便,慢条斯理的提裤子,慢条斯理地洗手。 磨磨蹭蹭好一段时间,才走出来。 人就是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做事就不按常规。 这厕所里,又不是什么休闲好去处,可方舒就是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就像好多男人晚上加班回来,车子停到自家楼下,总是要赖在车里一段时间,什么也不做一样,就抽支烟,发一会闲呆。 “方乡长!” 一个突兀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又是这个赵少东,他怎么还没走? “你,怎么还没走?”方舒问道。 赵少东满脸写着难为情三个字,指了指身侧办公室的门,“我就在这里办公。” 啊! 方舒不相信地看了看他的脸,又望了一眼门。 他很不解,不是经济办主任吗,怎么变成厕所办,哦,不对,改厕办主任了? 就这三四天时间,工作就有变动了? 看出方舒的疑问,赵少东叹了口气,“方乡长,如果不忙,进来坐坐吧。” 这是有话跟自己说,方舒当然不会推辞。 赵少东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放到方舒面前的茶几上。 刚刚厕所和走道上光线有点暗,现在才看清,赵少东情绪很是低落。 方舒能够理解,任何一个男人,突然被人戴了绿帽子,心情都没法好。 当然,方舒知道赵少东戴绿帽子,但赵少东并不知道方舒知道他家的丑事。 更不知道其实那件事,总导演就是方舒。 但,这种事情,没法安慰。 “谢谢赵主任,这个办公室……” 办公室墙上,有一块很大的版面,内容分成两个部分,左边是“连平县白沟乡改厕工作领导小组”名单。 组长是李如意,副组长有两个,一个是劳作,一个是王守法,职务一栏是人大主席。 说明对这项工作极为重视,乡镇领导中,正科级就三个,都在领导小组里了。 小组成员,都是各村的支部书记。 最后在领导小组下设的办公室里,找到了赵少东的名字。 应该是临时抽调,方舒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到赵少东说道:“方乡长,其实我早就不是什么经济办主任了,只是路县长并不知情,他还以为我一直还在经济办。” 赵少东这是在解释,是针对那天晚上路三友对他的介绍的。 自从调整工作后,赵少东就情绪不太好。 一个老实人,遇到这种事情,他的想法就是,更加努力把工作干好,用工作实绩重新取得领导的重视。 可是,领导的重新重视没等来,却等来了后院失火,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在乡里,赵少东是个老好人,不知帮着多少人做了多少事。 他文笔好,党政办很多材料,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可功劳却是蔡思敏的。 这些,他都不在乎,不就是多加几个班嘛。 可最令他伤心的,是帮了别人,却落不下好。 这边他还在帮别人忙的热火朝天,请他帮忙的人却在那边私下里笑话他傻逼。 说到这个,还得感谢这个厕所办,他就是在这个办公室里,听到了别人在厕所里嚼舌根子的。 当时,他正在帮这个人修改一份材料。 这特么也太讽刺了。 这些事,令他非常苦闷,他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而别人,也理解不了他,没捞到一分钱好处,那么拼命干嘛。 好多人对他都有意见,特别是书记在会议上表扬他主动放弃休息日,主动加班后,很多人都开始孤立他,有人当面说他好表现,好出风头。 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这些人对他加班有意见,可并不影响他们找他帮忙。 “是不是改厕任务比较重,领导把你这样的精英抽调过来了?”对于赵少东的情况,方舒知之甚少,当然要选好话说了。 赵少东摇了摇头,“改厕其实差不多结束了。”随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方乡长您来了就好了,有您领导,肯定会好许多的。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显然赵少东平常不怎么会舔,说这话时,他连脖子都红了。 一副腼腆的学生模样。 方舒也没怎么在意,随意客气了几句,便告辞从改厕办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一过来,就跟熟人做邻居,倒也不错。 方舒刚坐下,就又响起了敲门声,“请进。” “方乡长”,王庆林推开门,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按照蔡主任的指示,你的宿舍已经安排好了,如果现在有空,我带你过去看看。” 方舒当即起身,“辛苦王主任了,我现在没事,走,过去看看。” 二人下了楼,右转向办公大楼后面走去。 白沟乡党委大院的格局,主体是一座办公大楼,大楼前面左右两侧,左面是行政服务大厅,右边是几个办站所室的办公室。 而乡领导的宿舍,则掩在大楼后面。 进了大院,是看不出后面还有洞天的。 来到楼后,就看到一排平房,间隔成大大小小的院落。大的三间,小的一间,都加上耳房,作为厨房和卫生间。 方舒一眼瞄过,三间院落只有两个,其余的,不是两间就是一间的。 不用说,那两个三间的院落,肯定是李如意和劳作的了,别人也不够这个资格。 无论是何种享受,都是按照级别定制的,概不例外。 “这是李书记和劳乡长的宿舍,这是……”王庆林一边带路向前走,一边指着一个一个院落,介绍着。 果然如此,这个规律,放之四海而皆准。 “后来的领导,都要吃点亏的,先来的住上了,就不好调度了。” 来到一个一间的小院落前,王庆林掏出钥匙开锁。 一股似曾相识的意味飘过来,方舒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这到白沟,跟厕所这么有缘? 他的宿舍,左邻就是厕所,这次是连缓冲都没有,真正的如厕之最,享受了赵少东办公室位置的待遇。 而之前,他明明看到,这个小院落的右边,好几个小院落,都是铁将军把门。 根本就没人住。 同样是紧锁着门,但有人住和没人住,是一眼可以看得出来的。 这小心眼玩的,也太恶心了。 有些事,可一不可二! 方舒怒了! 第43章 半天降半级? 此时此刻,方舒是真的很生气。 但当他看到王庆林一脸献媚的笑容时,还是硬生生地把骂人的话给吞了回去。 不用想都知道,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以他的身份,打死他也不敢这么做。 一定是蔡思敏让他这样做的,而蔡思敏的背后,站着的是李如意,他敢不从? 党政办本来就没有什么副主任,从来就只有主任。 配不配这个副主任,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 “王主任,不用开了,回去吧。”方舒连理由都懒得说,转身就走。 王庆林正侧着身子弯着腰在那开锁呢,听声音抬起头时,方乡长已经走出老远了。 转到办公大楼前面,看到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都往食堂去了。 都到下班吃饭的时候了。 “喂,听说新来了一个副乡长,据说以前还在我们白沟当过正乡长呢。第一次听说还有官越做越小,倒着来的。”方舒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并排走向食堂的方向,女的轻声说道。 “准确地说,也不是什么副乡长。”男的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听就是在勾起女的兴趣。 果然,女的赶紧问道:“听主任说,就是副乡长啊,还能是副书记?” “也不是副书记,是所长。”男的别有意味地笑说道。 “所长?”女的很意外地抬头,盯着男的眼睛,等着答案。 “真的是所长,厕所的所,呵呵。“男的一脸坏笑,还向女的做了个鬼脸。 “劳杰,这样说领导不好。”女的虽然这样说,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典故”,她也有所闻。 “我说的……”男的正想接着调侃,但听到后面有人咳嗽了一声,赶紧闭嘴。 女的也略略车转身,就看到一个陌生人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脸上不由得生出尴尬的神情。 然后,二人加快脚步走进了食堂。 方舒这才知道,自己这才来半天,又被降级了,成了厕所所长。 看来,自己的办公室和宿舍,被安排在厕所边上,不但不是秘密,还被炒作了。 方舒也不介意,一脸平静地走进食堂,拿了个餐盘。 亮明身份,做好备案,然后就打了饭菜。 一边走,一边寻找适合的餐位。 食堂就餐的人并不多,方舒看到赵少东独自一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 而先前“任命”自己当所长的那对男女,就坐在隔张餐桌上。 赵少东显然看到了他,但眼神躲闪。 方舒了然,自己这次来被针对,赵少东也一定知道。 他能理解,没有人在这种氛围里,想跟自己走近。 不过,方舒还是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就在赵少东不知道该装着不认识,还是站起来打招呼问好时,方舒却径直走过他的身边,来到那对男女的餐桌前。 “不介意同桌吧。”方舒满脸笑容,问道。 “您坐,您请坐。”女孩有些局促不安,这是个老实孩子,背后说了不好的话,做不到处之泰然。 相比之下,男的就镇静多了,应该是说坏话都习以为常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也就不觉得难为情。 他脸上毫无尴尬之色,而是笑着点头。 好像之前那些话,不是他说的,而是女的说的一样。 也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方,方方正正的方,单名一个舒,舒舒服服的舒。今天刚过来,以后大家就是同事。”方舒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经济办,劳杰。”男青年这次话很简洁,似乎不愿多说一个字。 听到一个劳字,方舒就知道,他是本地人,应该跟劳作有点关系。 劳姓在本地是大姓,劳作在劳姓中,算是一个人物了。 毕竟,农家子弟,做到正科级干部,乡镇妥妥的二把手,凤毛麟角了。 “方乡长,您好,我叫边倩倩,在便民服务中心工作。”女孩普通话很好听,没有本地方音,应该是大学生考过来的。 女孩说话时,笑容里还是有点羞赧。 这是个纯真而喜欢害羞的女孩。 从二人的表现来看,可能是在向男女朋友方向上走,应该是这个劳作在追这个女孩。 劳作长得褒义词叫文弱,贬义词就不好听了,豆芽菜。 身高倒是挺高的,刚才在路上,方舒就比较过,这个小伙子,比自己还高。 方舒一米八,所以他目测劳杰在1.85以上。 不过,他们完全是两种类型的男人,方舒壮而帅,但也有几分儒雅。 劳杰会让人想起鲁迅笔下的圆规。 “是在便民服务中心大厅吗?”便民服务中心,方舒自然不陌生,县区乡镇都有这样的大厅,各个职能部门集中办公,为老百姓提供便捷服务。 便民服务中心的岗位,在大厅和在办公室,那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大厅里的,跟形形色色的底层人打交道,一天也不知要说多少话,而且,必须是整天保持笑容。一天笑下来,脸上的皮肤都僵硬了。 办公室就要好得多,除了领导,就是做做网上办理。 据方舒所知,乡镇便民服务中心大厅岗位,大多是都是临时工。 “嗯,是在大厅。”边倩倩说这话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神情也落寞了不少。 “你是哪一年考过来的?”方舒其实想问的,是她是临时工还是考编进来的。 “去年,都快工作二年了。”姑娘蹙了下眉,显然是对现状不满意。 这时候,劳杰向她身边靠了靠,“食不言寝不语。” 这话明显是说给方舒听的,因为他说这话时,还向方舒翻了个白眼。 这是,有了点醋味,感觉到了威胁? 不过,女孩回应劳杰的,也是一个大白眼。 外加身体向边上挪了挪。 这就有点意思了,这两人,目前来看,热度不够,甚至还有点剃头挑子一头热。 方舒不仅来了兴致,“那个小边,到龄退休是从你手里办的吧,你看能不能给开个后门?” 女孩很是意外,这才刚接触,就来开后门了,连个过程都没有,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抬眼看向方舒的眼睛,而方舒也在看着她。 “哦,就是,你看看我,能不能给办个退休。” 看出方舒是在开玩笑,女孩忍不住笑了,这一次的笑,忘记了害羞。 被冷落一旁的劳杰,心里那个气啊,脸色阴沉起来。 “领导,你到那边去,跟他在一起才对口。” 劳杰这一句,方舒没怎么在意,边倩倩却一下子变了脸。 第44章 白沟的第一棵菜 小姑娘拉了一把劳杰,“你这干嘛呢。” 动作幅度比较大,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方舒笑了笑,“我的分工还没出来,跟你们也一样对口。”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他就是想弄点恶作剧,不知怎么的,看着这根豆芽菜,就是有点不爽。 可能是刚刚路上的那些话,在心里发酵了。 委曲求全,本来就不属于方舒,只是这几年在市府办,隐藏了牙齿。 但隐藏,不等于没有,牙齿依然锋利,只是没有露出獠牙而已。 在市府办,方舒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了反击的节奏。 有些反击,就在当场,有些反击必须等待。 用老领导王兴良的话来说,这叫斗争的策略。 很显然,李如意这次给的下马威,他不能当场反击,要忍耐,再忍耐,等待,再等待。 但劳杰这种小瘪三,也恶心自己,如果也忍着,他让走就走,那自己不就是个窝囊废么! 劳杰的脸色越难看,方舒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 “小边同志,你的工作,属于白沟的窗口,群众从你们身上,可以直观地感受到政府的工作作风,你们的工作真的非常重要。关系到党和政府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 方舒一本正经地说着套话,但也是实话。 他的这些话,让劳杰找不到反击的地方,只能干瞪眼加翻白眼。 “但我也知道,你们的工作最不容易,并不是所有的群众,都是良民。流氓无赖各个地方都有,如果像我这样的,五大三粗,面目可憎,安全系数很高。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如果没有坏人盯上,那白沟的坏蛋们,不是瞎子就是假坏蛋。” 方舒的这句话,跟上面的一本正经对比,幽默感扑面而来。 边倩倩笑得小脸都红了,“方乡长,你真幽默。” “副的。”劳杰在一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方舒不会接他的茬,跟劳杰起冲突,丢分的,一定是自己。 所以,最佳的策略,就是晾着他。 这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就是边倩倩的态度,只要她不反感自己,反而是跟着自己的意图走。 气死个劳杰,还是问题不大的。 “小边同志,我这可不是幽默,说的全都是真话,这世界上,虽然说还是好人多,但烂人从来也没少过。平时喜欢追剧吗?” 这个时候,不少吃好饭的人,看到这边热闹,都走过来吃瓜。 本来,方舒今天刚来,大家对他就有着新奇感,就都有着窥探的心思。 而往往,新来的总是很低调。 可这个方乡长不但不隐身,还这么高调接近大院里第一美女。 而且,还把美女的准男友,晾在一边,跟美女这样眉来眼去。 超会撩! 莫非,一个色彩斑斓的故事,就这么开启了? 这想不引起人们的关注都难。 “喜欢,热剧会追。”边倩倩看到不少人走近这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 “前几年,我是所有的影视剧都看,熬夜追,后来,有一天,我忽然悟了,从那一天起,任何一部影视剧,不管是国产片还是好莱坞大片,无论是武打动作爱情偶像,都不看了。你知道,我悟出了什么了吗?” 这个问句,听起来是问边倩倩的,但方舒却看向了远远近近的每一个人。 他没等回答,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所有的影视剧里,受苦受难受尽折磨的,都是好人,坏人都是活得那么潇洒快活,虽然最后的结局都很惨,可是过程呢,都是被坏人享受了。” 不少人都笑了,边倩倩也笑了。 “还真是,受罪的确实都是好人。” “不这样编,故事就不好看了。” “现实中,还不是一样,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 不少人都加入进来,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方舒看到边倩倩已经吃完了饭,就赶紧扒拉一口,放下了筷子。 而边倩倩身边的劳杰,因为心情不好,就拿饭出气,早就吃完了,就等着小女友跟他一起走呢。 可小女友这顿饭,比以往没每一顿都吃得慢,就这么不紧不慢,跟这个二进宫的货色,嚼舌头根子。 “所以说,小边同志,你的美貌,你的岗位,决定了你将来找男朋友,要找一个特别能战斗的帅小伙,才能对付那些对你有非分之想的烂人。当然,最好还能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毕竟,我们基层公务员,只靠这点工资生活。哈哈哈,小边同志,跟你闹着玩呢。” 方舒说着站起身,笑得那叫一个爽朗。 周遭的人,也都笑起来,虽然那些笑里的意义各异。 只有劳杰,心塞到快疯了。 看着已经走出了餐厅的方舒,他的牙都要咬碎了。 赵少东一直就坐在那里,看上去在专心吃饭,别人的事,毫不关心。 而实际上,方舒这边的每一句话,都入耳且入心。 最感到解气的,就是他了。 经济办主任,没有任何理由就被拿下,给了劳杰。 凭什么?不就是跟书记是亲戚,是乡长的侄子吗? 可是,人家就这么做了,他还一个屁都不敢放。 不但如此,劳杰还总是在他面前阴阳怪气,可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 没想到,这个跟自己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副乡长,第一天就把劳杰阴了个半死。 他工作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劳杰吃瘪。 说实话,看到方舒打饭过来时,他是很想站起来打招呼,邀请他过来跟自己坐一起的。 可是,他看到隔壁桌上坐着劳杰和边倩倩时,最终还选择装着没看到。 并不是所有的抱团都能取暖,刺猬和刺猬抱团,只能相互伤害。 他跟方舒只在酒桌上见过一面,大家是不是刺猬,还有待于经过时间的确认。 虽然他跟路县长关系很好,可是,自己不是路县长,自己还不了解方舒。 但书记和乡长对方舒的态度,他可是非常了解的。 就说乡党委大院里,有对这个不知道的吗? 都挂在明面上了,自己如果还不避嫌,那不是找死吗? 何况,家里的事,就够烦的了。 不过,看在客观上为自己出了气的份上,以后通个气报个信什么的,还是可以考虑的。 赵少东脸上,多少天的阴总算转了一次晴。 第45章 找茬的来的这么快 就这半天时间,方舒已经切身体会到了乡镇与市里的不同。 在这里,就是一个简单粗暴。 像今天这种事情,在市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人家讲究的那是权谋。 在干部大会上,就给履新者上眼药的事,到了那个层次,是不会做的。 但乡镇就是乡镇,就是这样做了,你能咬我? 其实,今天这个干部大会,并不需要。 方舒如果是正职履新,确实是需要开这个会的。 当一个副职,向书记报到一下就可以了。 不过方舒这种情况还是有点特殊性,是从市里下来的,就要通过县委组织部。 下午,方舒没过去,而是在镇上租了个二室一厅的公寓,那个跟厕所毗邻的宿舍,他就没打算去住。 这是新装修的房子,家电什么的,连开伙吃饭的锅灶都齐全,真正的拎包入住。 对这个新住处,方舒颇为满意。 反正下午也没打算去上班,就和衣躺在床上,想着一些事情,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也许是最近这阶段,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一觉,睡到了天晚。 等方舒睁开眼时,房间里只有从外面透进来的一些光亮。 方舒一时有点迷糊,竟不知身处何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由得苦笑,机关就是这样废掉一个人的吗? 要是在特战队,这种状态,都不知道会死多少次了。 方舒决定,从白沟开始,重新振作起来。 下楼,信步走在街道上,晚上也不知道食堂开不开火,就索性不去了。 前面刚好有爿酒馆,里面坐了不少食客,生意不错。 方舒走进去,找了座位坐下,有服务员拿来菜单,随便点了三个菜,两瓶啤酒。 夏日消暑,啤酒是最佳选择。 不一会,酒菜就上来了,也不用什么开瓶器,拇食中三指轻轻一旋,打开一瓶。 看得旁边一桌的两个小伙子眼直发直。 见过用牙齿开啤酒的,直接用三个手指轻轻这么一搞,还真是第一次见过。 其中一个小伙子还拿起凳子旁的啤酒,有样学样地开了下,结果是纹丝不动。 方舒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在这里,基本上没什么熟人,所以对其他人,他并不关注。 喝酒吃菜,好不自在。 忽然,感觉到有人停在自己身边。 抬眼一看,是个长得不错的年轻女人,身穿白色连衣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他一下子就对上了。 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别说,还是有点杀伤力的。 就这么个小酒馆,还能有艳遇? 看了一眼,不认识。 再看一眼,还是不认识。 之所以再看一眼,主要是怕遇到了同事,他今天过来,大院里的同事,认他容易,他认别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确定不认识之后,就没再理会,而是继续喝酒。 不认识的人招惹干嘛。 特别是女人,更不能招惹。 然后,女人也就走了。 可能是找适合的座位的,在酒馆餐馆,这种情况很常见。 方舒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也不会把这点事当回事。 连偶遇都不算,纯粹过客,谁也不认识谁。 可没一会,这个女人,又走到了方舒身边。 方舒有点奇怪,虽然这家酒店生意不错,但也没到食客爆满的程度。 随便扫了一眼,空位子还是有的,不至于还没找到位子吧。 莫非,是被自己的帅气给吸引了,想跟自己拼桌? 方舒这倒不是自恋,他确实是个大帅哥,曾经遭遇过这种情况。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女人真的如他所料,走到了他的桌子边。 连衣裙衣摆,都碰到了方舒腿上了。 不过,女人虽然走的很慢,但并没有停下。 这跟方舒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不应该是停下来,笑问他介不介意一起吗。 看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可就在方舒自嘲自作多情的时候,女人忽然转过身来。 方舒无声地笑了,还是被自己猜对了,不过是对方有点矜持,加了点小技巧而已。 就在方舒这么想,在若无其事装的时候,忽然眼前有掌影晃动。 特种兵的敏感告诉他,并无危险,因为那掌影没什么力道,轻飘飘的,根本伤害不到他。 可随之,他却听到了一声娇斥:“臭流氓!” 谁是臭流氓? 方舒有点懵,但结合那道闪过的掌影,他知道,这骂的可能是自己。 就在这种意念出现时,他看到女人一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那双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现在几欲喷出火来。 方舒正想出言想问,就听到一个男人大声喝问:“小妹,那个人怎么你了?” 那声音里,充满敌意。 “哥,这个臭流氓摸我!”女人葱白一样的手指,不偏不倚地指向方舒。 嗯,我摸她? 摸了吗,没有啊,一只手筷子,一只手酒瓶,自己又没有三只手。 不对,三只手那是石磊,打算跟着他过来,被他劝下了。 “你说,我,摸,你?”方舒右手还拿着筷子,左手的酒瓶也在。 他晃了晃两只手,意思是,我用哪只手摸你呢? “哪里来的不开眼货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跑白沟来撒野来了。兄弟们,有人欺负小妹,跟我教训狗日的去!” 刚才问话的男人,猛地站了起来。 方舒瞥了一眼,就见隔着三四张桌子的位置上,一个胳膊和身上都纹着青龙的男人,在鬼叫着。 遇到九纹龙史进了? 跟他一桌的,还有两个人,都是板寸头,个子都不低于一米八。 一脸凶相,嘴里不断蹦出脏字。 “梁山他们要闹事。”学方舒开瓶的小伙子小声对同伴说道。 “不知道这人怎么得罪这些人了,快撤。”同伴立马拉着他就往后撤。 梁山? 小伙子虽然很小声,但方舒那灵敏度,还是听到了。 心里不由冷笑,还真以为自己是梁山好汉呢。 方舒并未起身,夹了菜,喝了口酒,望向冲过来的三个大汉。 心下了然,这是故意找茬来了。 只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呢? 李如意,劳作? 不可能,一二把手,手握重权,占据着绝对优势。 人家有一万个办法磋磨自己,干嘛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是他?方舒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第46章 不寻求验证你的性别 说话之间,那三人已经冲了过来。 那女人也真的会装,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方舒要不是很有自信,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摸了人家了。 这女人脑子很清爽,哭嚎归哭嚎,闪身退后到了隔壁一张桌子后面了。 这是让出战场,让那三个男人揍人揍得更爽一些。 三个纹身男冲到切近,忽然都缓了缓,止住了脚步。 相互望了一眼,倏地分开后,呈品字形将方舒围困在垓心。 方舒又有点看不懂了,按说,这样的混混,三打一,不应该简单粗暴上来就揍吗? 现在还摆出阵法来了。 而让方舒更看不懂的,还在后面。 三人紧接着随手就近各拿了一瓶啤酒。 “砰砰砰!” 三声清脆而沉闷的响声过后,三人手上拿着的,都已经变成了锐利的玻璃尖刺。 明晃晃地闪烁着寒光,令人胆战心惊。 如此大的阵仗,早就惊动了酒馆老板。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边跟着两个服务生,跑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喊着:“各位兄弟不要冲动,有话慢慢说,出门在外,不要伤了和气。” 三人现在都是手持利器,方舒也不敢过于大意,所以对于跑过来的人,也只是一瞥。 就是这一瞥,他看到了中年男人眼里的恐惧。 这恐惧,是在他看清楚那三个人时而顿生的。 方舒立马就判断出来,中年大叔是认识这三个人的,而且,对他们颇为忌惮。 果然,来到近前后,中年老板马上换了一副面孔,连连抱拳对纹龙男说道:“山爷,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您,确实该打。只是……山爷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我让这位客人赔偿怎么样?如果他不愿意,由我来赔,山爷,您看?” 方舒听出来,中年男人就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了。 纹龙男看了老板一眼,向他招了招手。 老板本来就害怕,站在一米线之外,现在不得不赔着笑脸,走过来。 “你他么的,我要是操了你妹,你会给我面子吗?” “你张大同在我这里,什么时候又有过脸?” 纹龙男抬脚就踹了过去,老板可能是知道他这种尿性,赶紧后跳。 即使如此,也还是被揣着了,只是不是很重。 老板的脸色变了,气得铁青。 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敢怒不敢言,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冷着脸干瞪眼。 看到这一幕,方舒不由得一阵冷笑。 这白沟,这么乌烟瘴气,可见李如意和劳作在这里,也没干出多少好事。 你看把做生意的欺负成什么样了。 这个时候,食客们都不约而同退后了很远,谁也不想当池鱼。 踹了老板后,纹龙男向着另外的两个同伙,偏了偏头。 然后三人手持锋利的酒瓶,同时向方舒冲了过来。 方舒可不是看热闹的,解决自己的时间到了,自然很配合。 只见他左手手腕一抖,一双筷子激射而出。 出手后,飞向了两个方向。 接着就听到两声惨叫声,围观者们吓得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着血腥的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 梁山和那两个人,白沟人哪个不认识? 他们的凶残,就是没见过,也听说过。 这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你招惹谁不好,招惹这些混混,不是找罪受吗? 不少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为方舒不值。 有那知道前因后果的,倒是觉得方舒被教训一顿,该。 肯定不是什么好货,看到漂亮女人就生龌龊心思,这回碰到硬茬了吧? 方舒当然顾不了这些人的心思,他的两支筷子出手后,上动不停,右手的酒瓶也砸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砸在冲过来的纹龙男头上。 就听啊呀一声,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就那么倒在了他的面前。 痛苦的哀嚎声,把酒馆大厅,衬托出令人害怕的死寂。 当众人睁开眼时,都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幕。 纹龙男倒在地上抱着头,刚刚冲过去的那两个人,都是脸色煞白,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再看他们俩的姿势,如出一辙,都是左手颤巍巍地握着右手。 而那右手,就令人触目惊心了。 一只筷子穿过手掌,而手心手背露出的长度,竟然那么均等。 鲜红的血,正顺着筷子的一端,向下流。 这比被酒瓶砸头蹲在地上哀嚎的梁山,更要骇人百倍! 大家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年轻人,连身子都几乎没动,已经制服了梁山这三个混混。 特种兵就这么厉害,神乎其神? 扯淡,这把特种兵给神话了。 人人都有一手绝活是不假,但像这种神技,全军也就方舒一人独有。 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在南国丛林中得一位奇异武者指点,从而拥有的独门绝技。 知道他有这个本事的人没几个。 本来,他是不想使用的,但这三个人,上来就是穷凶极恶,直接是要命的节奏。 他赤手空拳,显然处于劣势,不如一招制敌。 那位老爷子,一出手可以运用二十只筷子,方舒最多能操纵十支。 那次边境对峙,我方以少胜多,鲜有伤亡,对方吃了大亏,方舒撒出的筷子功不可没。 也就是那次,他获得了一等功。 当然这种事情,新闻上是不可能看到的。 “你,过来!”方舒用手一指。 之前悲悲戚戚哭得凄凄惨惨的女人,此时不敢相信地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她本来想转身跑出去的,可不知怎么的,腿脚好像不听使唤,竟然没迈出半步。 “对,就是你,据说被我摸的这位,你过来。”方舒似笑非笑地看着拼命摇头的女人。 此时的女人,就没停过摇头,“不,不,我是女人……” 惊惧之下,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我知道你是女人,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我不寻求验证你性别,是要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女人战战兢兢地问。 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有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事。 “很简单,把真相告诉大家,我刚刚有没有摸你,如果有,是用哪只手摸的,摸的具体位置是哪里?”方舒以很平淡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不,我不过去……”女人不说摸了,也不说没摸,而是眼神躲闪着。 身体慢慢往后退,那意图太明显,想逃出门外。 方舒冷笑不止,身体忽然又动了起来。 第47章 臣妾实在做不到啊 方舒忽然动了起来。 他先向左前方,也没看他怎么动作,穿白衬衫那个手掌穿筷子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突然一折身子,又到了右前方,穿黑衣服的男子,也是扑通一声,跪倒了。 这兄弟俩享受着同等待遇,筷穿手掌,莫明下跪。 这侮辱性也太强了,男子汉生于天地之间,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能不明不白就乱跪呢? 可是,身不由己啊,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关键是他俩也一样糊里糊涂。 再次折转,方舒欺身到了女人身边。 写起来用了这么多字,实际上仅仅是眨眼功夫。 女人的手腕被方舒抓住,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撒泼打滚。 可是,臣妾实在做不到啊。 只感觉到有一股大力,托着自己。 “你想干什么,我是女人,非礼啊……”女人惊恐之下,口不择言,乱喊乱叫起来。 “说!”方舒一点也不恼,声音轻轻但冷冷的。 “我不,啊,我说,我说!”女人本来是想说我不说,但秒改口。 为何,因为她感到刚才那股力量,好像钻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疼的她瞬间就小脸煞白,冷汗涔涔。 “何青!”刚刚如死狗一般,抱着头躺着不动的纹龙男,猛地抬起头,瞪视着女人。 女人看了一眼纹龙男,又看向方舒,还是喊了一声。 “哥,对不起,我刚刚是骗你的,他,他没有摸我。” 纹龙男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生怕女人把什么都说了。 方舒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两位的表演,忽然出声问道:“他,是你哥?” “嗯。”被喊着何青的女人,点头承认。 方舒夸张地端详了一会女的,又端详了一会男的,嘴里啧啧啧三声。 无论是体型,还是脸型,怎么也找不到一丝相似之处。 “亲哥?” “嗯。” “呵呵,如果你不是捡来的,那一定是你妈出轨了。他父母的基因,生不出你这样的女儿。”这句话,方舒是附在女人耳边说的。 而其他人听到的却是,“不说实话是吧?” 那种疼到骨髓的痛楚一下子又来了,女人赶紧讨饶,“别,别,干哥,干哥。” 他知道,这个词是倒装,干也不是第一声,而是第四声。 不过,他说的不说实话,可不是纠缠于干哥什么的,“我没问你这个,快说,为何要说我摸了你?” 随着这句冷冰冰的话语,女人疼得汗顺着脸颊就下来了。 “我说,我说,他们让我这样做的。”女人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痛楚,低着头不敢看纹龙男,但还是说了出来。 “臭婊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纹龙男狠狠地瞪着女人,这个时候,他从酒瓶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还有你,小子,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只要不死,劳资不会放过你!” 这不是欠揍吗?这个时候还放这种狠话。 其实不是,人家也是有依仗的,这不,随着这句话的落音,就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吆喝。 “让开让开,妨碍办案,抓你没商量。” 门口的人,赶紧闪出一条道来,随后,一名警察带着两名辅警,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再看纹龙男,笑得那叫一个恐怖。 笑容也能恐怖?当然能,因为此公头被砸破了,还流着血。 忽然咧开大嘴,那笑容能不恐怖吗? 他这样高兴,是因为警察就是他招来的。 被砸倒地后,他感觉到力道并不大,本来是想跳起来,再次一搏的。 但看到两个同伙的惨状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种情况下,唯有装死,方为上策。 不过,只装死,什么都不做,那不是他的风格。 白沟这一亩三分地,是自己的地盘,就这样被打脸啪啪啪,那以后还怎么混? 装死之余,他发出了一条短信,把情况报告给了杰哥。 他知道杰哥会让彪哥过来的。 这不,彪哥这不就过来了。 在他心里,白沟这块地上,还没听说有杰哥摆不平的事。 “你,涉嫌寻衅滋事,跟我们到所里走一趟!”一个胖子警察走到方舒跟前,口气严厉地喝道。 这都不用问,罪名都出来了。 方舒秒懂对方为何而来了。 “你是警察?”方舒毫不客气地问道。 “你眼瞎啊,没看到我穿着警服吗?”胖脸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开骂。 方舒直视着他,语气极其冷肃:“我是白沟乡人民政府副乡长方舒,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警察?” 胖子明显愣住了一下,在心里叫了一匹杰哥的草泥马。 这个情况怎么不告诉?。 他虽然是派出所副所长,但平白无故带走副乡长,心里还是发怵的。 不过,也没到认怂的地步,“我这警服穿着呢,你看不到?” 这次,他没敢骂眼瞎,留了余地。 “好,我暂且相信你是警察,作为副乡长,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是穿警服的,都是警察。”方舒非常正常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胖脸语气不善。 “什么意思你不应该很清楚吗,按照公安部的规定,警察执行任务时,应该出示证件。有些犯罪分子,从网上买套假警服,那也是穿警服,但他并不是警察。不过,我看到这么多人好像都认识你,你应该不是假警察。” 方舒不想跟警察闹翻,就给了个台阶让胖子下。 胖子立马又神气起来,“我本来就是真警察,这是我的警号。我现在以一名人民警察的身份问你,你必须如实交代,为何在酒馆寻衅滋事?” 方舒想把那句“眼瞎啊”送回去,但话到嘴边还是憋回去了。 “我现在又觉得你不像真警察了,你进来之后,两次说我寻衅滋事。我倒是要问问你,我怎么就寻衅滋事了?”方舒这回没客气。 “他摸我妹妹,耍流氓,就是寻衅滋事。”这时候纹龙男叫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嚷道。 “就是,就是。”那两个同伙,也爬起来,狗仗人势地叫嚷着。 方舒不由得笑了,“警察同志,你看一下,他们三个人,手持锋利的玻璃尖刺,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不得已进行正当防卫,没毛病吧?” “别吵了,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你作为副乡长,利用权势骚扰、调戏、猥亵妇女,由此引发激烈冲突,这不是寻衅滋事是什么?带走,到所里去说。” “你敢!” 方舒怒了。 第48章 瞎狗眼的东西! 方舒脸色冷了下来。 “你作为警察,就是这样办案的?当事人一句话都没问,连罪名都给我加上了。我这样跟你说,就你这样的,带走人民政府副乡长,带过去好带,带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胖脸也发觉了自己的错漏,赶紧补救,他指了指三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你,你,你,还有你,全部跟我到所里去。你们这样,人家还怎么做生意?” “方乡长,你是领导,但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还请你配合我们工作,不要让我们难做。” 他倒是倒打一耙了。 “警察同志,你刚刚这句话,我表示同意。但还有个建议,不但所有当事人都过去,这些目击者群众,也应该请几位过去,作为见证人。” “你这是教我们所长办案?”胖脸还未说话,一名辅警不高兴地嚷了一句。 方舒连看都没看辅警一眼。 胖脸阴笑了一声,忽然冷着脸训斥道,“混账东西,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分明就是指桑骂槐,但接着又指着几个人说道:“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请配合一下,跟我们过去一下。” “好嘞。”几人都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这是所长看得起自己,再说了,所长都使眼色,他们又不是没长眼睛。 那眼色,方舒也看到了。 胖脸转过身来,看着方舒说道:“方乡长,现在可以走了吧?” “走吧。”方舒点点头,跟着向外走。 胖脸向着刚刚说话的辅警使了个眼色,那个辅警急急匆匆地离开了。 酒馆监控室。 两个年轻人眼睛紧盯着监控。 “这叫什么警察,要是在警匪片里,一集都活不过,还有这样办案的!”其中一个小伙子,指着屏幕里的胖脸警察,说道。 “什么狗屁警察!”另一个直接骂了一句。 两人都是一脸鄙夷。 这两人,正是刚刚在大厅里方舒邻桌的两个小伙子。 骂警察的那个,就是学方舒徒手开啤酒的那个。 “表哥,刚才,要不是你拉着,我真的想一下子砸死狗日的,敢那样无缘无故地踹舅舅!”其中一个心有不甘地抱怨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舅舅拼命向我使眼色,拼命向我摆手摇头。你又不是没看到,舅舅急得都要哭了。还不是为着这苦逼生活?”表哥一脸为难和不忿。 “也不能怪舅舅软弱,这白沟,那个敢得罪梁山这些人渣?谁让人家身后有人呢。”表哥接着又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表哥,这个副乡长真的酷毙了,他那手飞筷暗器,太牛逼了,我真的是闻所未闻。不知道他收不收徒,要是收,我拜他为师。以后再有人欺负舅舅,我也给他么的来几下子,简直是太爽了!”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在白沟,再能打也没用。别看是副乡长,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你看到没,朱胖子找的那几个证人,哪个不是舔梁山的?” “说不好,这回就能折进去。朱胖子口口声声说他寻衅滋事,你没听到?” “可方乡长明明就是正当防卫,他们这样颠倒黑白,就没人管?”表弟脸都气红了。 表哥叹了口气,“你说是正当防卫就正当防卫啊,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么多人,你说说,哪个敢为这个方乡长说话,哪个敢作证?” “我就敢,他们要是冤枉了方乡长,我就去证明!”表弟激动起来了。 “惹出祸,你担得起?你想过小姨和小姨夫吗?真是的。”表哥不屑地撇了撇嘴,在他看来,表弟虽然只比自己小三岁,但很幼稚。 表弟听到表哥提起自己爸妈,虽然心里不服气,但还是闭了嘴。 “欸,表弟,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们真的可以为方乡长作证的。这不就是吗?”表哥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监控器屏幕说道。 “对啊,表哥,我谁也不服就服你!”表弟一下子明白过来,对着表哥竖起了大拇指。 说做就做,表弟立马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优盘。 “有人来了,快,是舅舅和那个辅警,不能让他们看到!”表哥在监控里,看到向这边走过来的酒店老板和那个辅警。 表弟:“那怎么办,恐怕时间不够!” “别急,你快拷贝,我去挡一挡,你弄好了赶紧出去,别让人看到这里有人。别忘记把门锁上,记住了!”表哥边往外走,边叮嘱道。 “嗯,放心吧。” 辅警这种事不知做过多少回,一看彪哥眼色,就知道是这让他做这事。 酒馆老板一直都在现场,现在警察走了,他正打算吆喝人打扫大厅,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抬头一看,李博然。 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就知道跟着朱彪欺负弱小良善。 但他可不敢得罪他,否则三天两头找你晦气,做生意的,谁受得了那个。 “李警官,朱所长都走了,你还有事?”嘴里喊着警官,心里骂了声什么狗屁警官,我呸。 “张老板,走,帮我办件事。”也不管张德龙同意不同意,搂着他的肩膀,连拉带扯就出了大厅,往着监控室而来。 在别人看来,这两人够亲热,可看看张德龙,鼻子都气歪了。 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忍气吞声。 他明知故问道:“说吧,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就不用您亲自跑一趟了。” “走,去一趟监控室,哪能让老板亲自动手呢。”李博然口不应心地敷衍着。 监控室在大厅走廊尽头,转个弯就到了。 李博然和张德龙勾肩搭背走着。 “李警官,你压死我了,松开松开。”张德龙有着吃了死苍蝇的恶心感,把李博然推开了。 李博然也不恼,笑笑,“快点,我还要赶着回去,这回点子不软。” 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张德龙无奈,只好跟上。 就在他们走到走廊尽头转弯时,一个人风风火火从对面转过来。 一下子就撞在李博然身上。 猝不及防的他,被撞倒在地。 “你特么的,瞎狗眼的东西!” 李博然破口大骂,一骨碌爬了起来,对着来人,挥拳就打。 第49章 方舒差点就怕了 李博然冷不丁被人撞倒在地,怒不可遏。 凝目看去,一个小年轻,并不认识。 自从当上辅警,在彪哥手下干活,还没遇到这么走路不带眼,敢撞自己的。 爬起来之后,二话不说,挥拳就打。 老板张大同一看,不得了,这不自己大外甥吗? 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 “李警官息怒息怒!”上去一把就抱住了李博然,“误会,误会了,这是我大外甥。” 李博然听了这话,也就收回了拳头,拿两眼狠狠地瞪着周胜。 “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还不赶快给李警官赔礼道歉!” 张大同也狠狠地瞪了周胜一眼,喝道。 但那声音,听起来严厉,可感觉怎么总是有点不对呢? 周胜听了舅舅的话,摸了摸耳朵,腼腆地走过来,“李警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别把我抓去派出所!” 这话说的,可怜巴巴,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孩子形象也就出来了。 李博然也是农村出来的,但他瞧不上农村人,见周胜唯唯诺诺的样子,内心里的优越感也就上来了。 他微皱着眉头,挥了挥手,“算了算了,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走路看着点,别像只没头苍蝇似的。” “谢谢李警官,谢谢李警官!”周胜一叠声地道谢,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李博然不悦地看了眼张大同,“走吧,别磨蹭了。” “好,好。”张大同紧走两步,到前面带路。 转过廊角,就来到了监控室门前。 看到监控室门锁着,张大同有点意外。 刚刚前面出事时,他就是从监控室跑出去的,记得当然自己没锁门啊。 还有,那锁,好像还有点微微动呢。 上年纪了,这记性不行了,还老眼昏花,唉…… 他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从腰带上取下钥匙扣,找到监控室的钥匙,打开了门。 室内的监控正常工作,屏幕发出蓝莹莹的光。 李博然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桌子前,熟练地操作起来。 张大同没说话,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快退到方舒进入酒馆大厅那个时刻,然后将往后时间段的视频,全部删除。 “如果万一有人问起来这段时间的监控,知道该怎么说吧?”李博然盯着张大同的眼睛,问道。 “咳,又不是第一次,不就是监控发生故障嘛,再笨这个也懂。”张大同善解人意地说道。 对于张大同的懂事,李博然很满意,“那就这样,我走了。” “哎,等一下。”张大同叫了一声,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包华子,递过去。 李博然咧开嘴笑了笑,“那就谢谢张老板了。” 接过华子,放进衣袋里,出门后扬长而去。 “哼,一条好狗,不,孬种狗,杂种狗!”站在监控室门外目送李博然的张大同,低声的狠狠地骂了一句。 方舒一行跟着朱彪来到派出所,除了当事人和被朱彪点名过来当证人的,还有一些看热闹的。 当然,看热闹的,都被拦在大门外。 把方舒弄到派出所,朱彪心里是有几分忐忑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人家是副乡长。 而且,他心里清清楚楚,就是杰哥设的一个局,说是要教训教训这个姓方的。 可他不知道方舒是什么来头,市府办下来的,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背景。 这是他在路上的想法,可到了派出所之后,这种想法当即烟消云散。 倒不是因为到了自己地盘上。 要说地盘,派出所就在党委政府大院里,不过是院中之院,从大院里分割一块,围成的独立院落。 他现在对于方舒的判断是,这小子怕了。 在酒馆时,那副昂然不惧,充满正气的样子,确实是有点唬人的。 朱彪就是被他的气势给威慑住了。 可走着走着,他发现这个方舒,精神越来越萎靡,及至进了派出所后,之前身上的那点气势,全然不在了。 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还没开始呢,就怂了? 只要怂了,就有办法玩你。 朱彪心中窃喜,随后就来了劲。 “姓名,性别,出生年月……” 上来就是先声夺人,气势这东西,很重要。 方舒一一回答后说道:“李所长,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对于他们群殴我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笔录也做好了,那我就回去了。” 这态度,跟之前完全不同了,朱彪如何听不出来。 “方乡长,不是你追究不追究别人,而是别人现在要追究你。我之前给你面子,弄个寻衅滋事,大不了拘留几天。可是你不领情,现在根据当事人和证人的陈述,你有犯罪嫌疑。受害人手上的伤,头上的伤,不是假的吧?” “可我没有骚扰啊,是那个女的陷害我。那三个男的,手持玻璃锐器,我当时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当然只能反击,进行正当防卫。朱所长,请你务必还我清白,我是无辜的,我是被冤枉的。” 这都变成求情的味道了,之前你牛逼哄哄的气势哪去了? 朱彪冷笑不止,求我还你清白,你摸错庙门了。 劳资就是为了收拾你才出的现场,今晚他不值夜班,接到杰哥电话时,他还在马子身上努力呢。 梅开二度被搞没了,还不都是你闹的! 这账,就算你身上了。 不过,他暂时也没有翻脸,一边等待,一边心里正在骂人呢。 骂谁?当然是李博然,屁大点事,这么长时间还没搞定,吃屎都他妈冷了。 就在这时,李博然急急忙忙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朱彪眉开眼笑不住点头。 随后,朱彪就忽然翻脸了。 “方舒,你给我放老实点,看到墙上写的是什么了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知道求我了,早干嘛去了。公共场所猥亵女性,致人重伤,判你十年八年,没问题吧?态度要端正,老老实实配合公安机关,还能弄个轻判,是继续顽抗,还是坦白,你自己选吧。” 此刻的朱彪,一脸狰狞,要不是方舒见过血与火,差点就怕了。 见方舒不作声,朱彪又威胁道: “因为现在你还是副乡长,大家都是体制内混的,我们对你客气点,但我告诉你,别把客气当作福气,以为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到了这里,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的朱彪,方舒忽然就笑了起来。 第50章 喜欢单独玩 方舒的笑,在朱彪看来,就是对她的嘲笑。 “你笑什么?我看你过一会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朱彪恶狠狠地说道。 方舒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在我笑不出来之前,我打个电话,可以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朱彪,这家伙一直拿着电话,酒馆里他有没有录音录像? 不是他要打电话,险些疏忽了。 “不行,现在你涉嫌犯罪,从现在开始,手机收缴暂存。”说着向方舒伸出了手。 方舒无奈,只好把手机交给了他。 接过手机,对着方舒的脸开了机,然后查看了一下文件夹。 确信并没有录音视频时,朝着站在一旁的李博然偏了偏头,那意思是,可以给点颜色给他看看了。 之前他对于方舒的身份,还有所忌惮,加上李博然没过来,不知事情办得是否顺利,还不敢怎么样。 现在视频监控清零了,当事人做完笔录都送去医院了,证人也都各回各家了。 可以说都办成铁案了,他方舒一张嘴,说上天也白说。 哪里还有什么副乡长,就等着进去裁缝机了,怕他个丫蛋啊。 不上点手段,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李博然最大的爱好,就是单独玩玩,体验猫玩老鼠的快感。 他喜欢看被玩的人眼神里的痛苦和恐惧,喜欢他们像狗一样的向自己求饶。 他悄默声地拿过一本书,是莫言的《丰乳肥臀》,估计买这书,也就是冲着这四个字去的。 至于作用,该懂的,都懂。 方舒作为体制内的人,之前还被廖正东关进小黑屋,自然不会不懂。 当然,李博然不会只拿本书过来,同时还拿来了一副不锈钢镯子。 当了几年辅警,这样被他玩过的不下二十人,但玩一个副乡长,还是第一次。 这让他很兴奋,也很期待。 上铐很顺利,因为方舒很配合,没再声明自己副乡长的身份。 表现很乖,主动伸出双手。 朱彪呢,这时候就不适合留在这里了,他是正编警察,不能玩这些。 将来有了万一,辅警跟临时工一样,是用来背锅的。 于是,他饶有兴味地看了眼方舒,就度着方步出去了。 看到朱彪出去,方舒也很开心。 朱彪在这里,李博然和他,都不怎么好发挥。 李博然关好门,开始猫戏老鼠。 他让方舒举起双手,方舒乖乖地举起来。 然后,《丰乳肥臀》垫在了他的肋下,这样拳头的力道,会被书本缓冲一下。 不至于出现外伤。 出现外伤,那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表现。 随后,钵盂大的拳头,直冲方舒的肋下。 方舒坐在椅子上,被反铐着。 在李博然眼里,这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这块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动,而且自己都没看清是怎么动的。 哎哟一声惨叫声就喊出来了。 本来,这声惨叫应该属于方舒,可不知怎么的,变成了李博然的。 李博然最不该的,就是把方舒的腿给忘记了。 腿上没有脚镣,虽然手被反铐在椅子上,行动受限严重,但对于一个曾经的优秀特种兵而言,那都不是事。 李博然大意了,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方舒并不是只给了他一脚或者连环踢,而是一个鞭腿之后,迅速压下。 李博然感觉犹如被千斤巨石压着,挣扎再挣扎,身上的那条腿,竟然岿然不动。 偏偏,他现在的姿势,又是标准的嘴啃泥,想喊都喊不出来。 只能发出一些表意不清的单音节的象声词。 小样,一个小小的辅警,也想跟自己这样玩。 朱彪不出去,他还真不好怎么玩,贴你个袭警的标签,又要费多少口舌,都未必能说得清。 可你一个辅警,没有正式警察在场,你有什么资格执法? 就算你是在执行任务,你有主体资格吗? 方舒之前表现出来的害怕,服软,顺从,都是铺垫。 让对方认定他怂了,可以轻松拿捏,这样才不会有所防备,才能确保一招拿下。 方舒也不管腿下的李博然的顽强挣扎,好整以暇地闭上眼睛,反正没事,这么玩着也挺有意思。 李博然挣扎的厉害,腿下就用点力。 放弃挣扎了,就抬抬腿,让他觉得有机可乘,然后再狠狠地压下去。 这才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张弛有度,玩也得玩,不玩也得玩。 就这么玩着,也不知玩了多长时间,终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还不是一个人的,方舒辨别了一下,一共来了两个半人。 怎么是两个半呢,因为其中有一个是瘸子。 李博然走了之后,张大同赶紧去前厅指挥员工收拾桌椅,打扫卫生。 这生意,还得做啊,一家人就指着酒馆养活呢。 他这边刚走,周胜和表弟先后又到监控室聚头了。 “哥,你真神了,你是怎么想到的?要是再晚一点,就真的玩完了。”表弟吴辉一脸崇拜的表情望着周胜。 “不是哥神,是那些人就这尿性,我听舅舅说过,刚刚听了你的话,就忽然想起来了。”周胜解释了一句。 吴辉拿出那个白色的优盘,放到桌子上,问道:“哥,我们把这个交给公安局怎么样?派出所的人烂了,县里的不会也烂到这样吧?” 周胜摇了摇头,见自己的意见被否认了,吴辉又问:“那,哥,你说怎么办?” 周胜还是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两个出现在监控室门口,吴辉一把抓起优盘,放到了衣袋里。 进来的两个人,周胜和吴辉都不认识。 好险,险些漏了。 周胜和吴辉都有点后怕,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我们是警察,现在要调用你们酒馆的监控视频,请予配合。”其中一个警察出示了一下警官证。 周胜和吴辉对望了一眼,四只眼里,都装满了意外。 刚刚已经处理过了,怎么又来这么一出,这是,给他们杀个回马枪? 不对,这样做没有意义。 难道,是李博然看穿了他们刚才的把戏? 想到这里,周胜的脸都白了,冷汗也禁不住流了下来。 再看吴辉时,身子都微微颤抖着。 显然,表弟也想到了这一层。 做贼心虚,诚如是也,古之人不予欺也。 第51章 再不说,就扭断你的脖子 表兄弟二人赶紧让位,其中一名警察坐到桌前。 一瞬,他便冷下了脸,厉声喝道:“只是谁干的?这一时间段的监控何在?说!” 周胜和吴辉都吓得一哆嗦,“不是我们删的,不是,真的不是。” 一边说,两人一边向后退。 坐着的警察突然暴起,一把将靠他近的吴辉摁倒在地。 同时,站着的那名警察,顺手也把周胜给拿下了。 “说,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是为了掩盖什么?” 警察也是急眼了,领导再三叮嘱,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可他们还是迟到了,视频被两个小子给清掉了。 依领导的性子,根本不会听他们解释,只会质疑他们的能力。 领导可不会相信什么有人早就下手,把视频删了的鬼话。 “哎呀呀,疼!”警察手下一紧,吴辉就疼得叫了起来。 “快说,为何要这样做,再不说,就扭断你的脖子!”警察威胁着。 吴辉一边喊疼一边讨饶:“你放开手,这样我也不好说啊,我说,我都说。” 抓他的警察手下稍稍松了一松,“快说!” 挑软柿子捏,是这世间普遍性规律。 无论什么层次,什么行业,什么职务的人,无不遵循这样的规律。 警察更是如此,否则怎么办案? 真办案需要这样,办假案就更需要这样了。 毕竟,软柿子才是突破口。 他们发现视频被删除之后,立马动手。控制周胜的那个,一句话都没问,都是另外的一个,逼问吴辉。 吴辉不到才18岁,显得青涩。 周胜21岁了,比较起来,自然成熟了许多。 吴辉也就成了他们眼里的软柿子。 不捏他,捏谁? “警官,真不是我们搞的。”警察不问,但周胜不能不说。 “特么的,你给我闭嘴。”抓着他的警察下手毫不客气,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 用的是肘尖,打击的是肋下。 周胜一下子就闭嘴了,这还不算,随后他就被拖出了监控室。 这警察反应太灵敏,他怕周胜暗示那个小的,当着他们的面串供。 这一波操作,又把吴辉吓得不轻,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不过,想到自己是男子汉,就拼命地憋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说,还是不说?”警察的手下又加了点力道。 “我说,我说,我都说。” 脖子上的力道又轻了不少,“真的不是我们弄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的力道又大了,“啊,疼!” “老实点,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就没有下次了。”警察恶狠狠地说道。 也就欺负吴辉还是个雏儿,谁能给他生杀予夺的权力? 但吴辉是真的怕,自己长到十八岁,口口声声宣称是男子汉,可他知道,自己还不是个真正的男人,男人的滋味还一直在梦里滑落的那一刻,从未成真过。 这对于一个男性来说,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自己怎么能带着这样的遗憾,不明不白地折了呢。 不过,这次他得想想怎么说,这个警察才会放过自己。 就在这一刻,他相信语文老师的话了。 语文老师为了说明说话的重要性,曾经给他们讲过古代刀笔吏的故事,说同样的话,仅仅是语序不同,就能决人的生死。 这个故事具体情节他早就忘了,只记得那两句语序不同,但字词完全一样的话了。 说是刀笔吏想让嫌疑犯判死刑,就写“其情可悯,但其罪当诛”;如果想为嫌犯求情,想刀下留人,就写作“其罪当诛,但其情可悯”。 当时,他对于老师的这个故事,私下里只点评了一个字:“屁!” 此刻,他不屁了,觉得语文老师太伟大了,对于说话的次序,研究到如此火候。 如果此时语文老师就在现场,该多好啊,他一定能教给自己先说什么后说什么。 那样就能避免被扭断脖子了。 对,他从自己刚才的思虑中反应过来,应该好好想想,先说什么。 这样才能不至于第一句出口,就被扭断脖子,那就特么的太大冤种了。 从不记事开始,吴辉说话就是开口就来,从来没想过该怎么说。 在学校里,最不喜欢上的课,就是语文课。最不喜欢做的作业,就是写作文。 现在,他悟了。 如果这次能逃出生天,以后一定学好语文,学好说话和写话。 “我说,我老实,我一定老实交代。警察叔叔,请你松点儿,我的脖子快断了……” 吴辉明面上一边表态,一边求饶,而实际上,他就是在拖延时间,想想究竟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终于,他想出了第一句该说的话,“是那个辅警删除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下面本来想说的“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之类的话,暂时都不能说,因为这个警察,现在听到“我不知道”这个开头,就会加大力道。 不如就说这么一句,余下的,警察问什么,他再回答什么。 果然,语言的力量太强大了,语文老师没有夸张,关键时刻,会说话真的能救命。 这不,自己就刚才这一句话,警察叔叔就把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下来了。 “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个辅警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别急,慢慢说。” 警察叔叔变脸太快,让吴辉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就在刚刚,还要扭断自己的脖子,现在就变得如此和颜悦色了。 啊,这就是语言的伟大魅力吗? “警察叔叔,是这样的……” 吴辉把从酒馆发生冲突,到李博然删除视频,详细地说了一遍。 当然,他们提前把视频拷贝下来的事,他没说。 现在还不知眼前的警察所来目的,说出来祸福难料。 就这一会儿功夫,吴辉的语文水平精进了许多。 而被拖出监控室的周胜,被抵在墙壁上。他立马就想到了“壁咚”这个词。 他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恶心地不行,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一个性取向小众的呢? 可接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壁咚,而是警察扯住了他的头发,使劲扯使劲扯,疼得他眼泪流出来之后,才问之前那个警察问表弟的那些话。 他跟表弟一样,除了隐瞒了拷贝视频那个情节,其他的都如实讲述了一遍。 这表兄弟俩,倒是心意相通,隐瞒的地步,不约而同。 不服都不行。 第52章 卫一腿来了 方舒知道,卫一腿不可能不管自己。 这不,听着声音,就知道外面的三个人中,就有卫一腿。 方舒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听觉,他能够根据脚步声,判断出人数的多少。 不过,这一次,他是努力谛听了好几次,才断定卫一腿亲自来了。 因为,卫一腿跟平常人不一样,他只有一条腿,另外的一条腿,是义肢,走起路来,声音是不一样的。 方舒心下很是惭愧,这上班第一天,就被人逼到这样。 三年前那次,方舒到白沟担任副书记、代乡长,卫一腿就对他说过,只欠他一个人情,希望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用到。 用一次,也就没有了。 而且,还有个前提条件,不得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就是说,在他们彼此的圈子里,所有人都只能知道,他们以往并无交集。 简单说,就是装不认识,并变成跟他们存在各种关系的人的共同认知。 三年前,方舒白沟滑铁卢,他没有找他。 在方舒看来,卫一腿有点太高看自己,区区一个县公安局政委,跟自己当年一样的正科级。 就是找到他,用了一次人情,他也做不到挽狂澜于既倒。 那样,就太便宜卫一腿了。 但这次不一样,找麻烦的,是公安系统的,卫一腿摆平这点事,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这对于方舒来说,意义重大。 他刚来白沟第一天,就被派出所抓了。那个姓朱的副所长,未必就不敢真的黑死他。 三个男的手上和头上的伤就在那,这个是客观存在。 那个女的,一口咬死自己猥亵了她,谁会听他的? 刚刚,朱彪发飙时,要是以前的方舒,肯定就把手机里的录音拿出来了。 可经过王兴良这件事之后,他已经确信,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从朱彪现身的表现,早就判断出来,他跟之前的那几个人,是一伙的。 只是出演的角色不同而已。 他只要拿出那份录音,朱彪就敢秒删。 而且,人家找了那么多食客证人,不用猜都知道,那些人的证言,是为了证明什么。 一定是证明他方舒有罪。 如果被这个朱彪黑成了铁案,方舒这一次的笑话,比三年前的更大,都没脸活了。 副乡长只当了一天,就被抓被判刑了。 那他可能就是史上任期最短的副乡长了。 出了酒馆往派出所来的路上,方舒就一直思考,如何解决这场对他来说生死攸关的危机。 路三友曾经出现在备选人选中,但后来还是被他否决了。 王兴良罹难之后,路三友一直都没跟方舒联系,后来还是方舒为了拿下江向前,主动找的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路三友不想跟方舒搅和到一起。 方舒对此能够理解,这种情况下,选择明哲保身,绝大多数人都会这么做。 无可厚非。 上次虽然路三友给了方舒面子,但地点安排在青平县城,路三友直接就同意了。 还是说明,人家不想让别人知道,跟倒霉催的方舒还眉来眼去。 私下里可以联系,但让路三友出面为自己解困,直接干预这件事,路三友一定是找个理由给推掉。 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明目张胆为自己出头呢? 可除了路三友外,在连平县这边,他是真的找不到愿意为自己出头的人了。 至于白沟这里,才来第一天,盟友一个都没有,就更别想了。 最终,方舒还是决定,启用这张绝密王牌。 决定之后,在走往派出所的路上,方舒给卫一腿发了条短信:“遭遇陷害,江湖救急,急,急,急!” 结果秒回:“详!” 方舒将事情简要地发了过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方舒知道,卫一腿不会不管,只要他回了短信,就会管到底。 方舒所料没错,不但管了,大晚上的,还亲自从县城赶过来了。 一晃已经三四年未见了,不知现在的卫一腿,长成什么样了? 审讯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朱彪侧着和弓着的身子,跟之前出去时的盛气凌人相比,呈现的,是一种相反的形象。 那张脸上,满是讨好、不安、担心和惊惧。 无疑,朱彪这个态度,是给随后进来的那个人的。 方舒抬头一看,不是卫一腿又是谁? 不过,跟以往见到的不同,走进来的卫一腿,现在很正宗。 不知怎么回事,他把左腿的义肢取了,腋下撑着拐。 怪不得刚刚听到外面的声音有点不对,原来用上拐了。 卫一腿脸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慑人之势,特别是那对眉毛,因为眉梢的眉毛忽然长了许多,看起来,他的眉,就是是倒竖着的。 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在连平县公安系统,没有几个不怕他的。 他到乡镇,每次都是突然袭击,这样的结果,就是每次都是以骂人训人收尾。 全县那么多派出所长,就没几个私下里不骂他的。 跟他走得近的,都是又冷又倔的。 不仅是对下,对上也是一样。因为没资格训上,领导也别想对他训下。 他比方舒早三年到地方工作,开始是正科,现在还是正科,一直原地踏足。 据说,他从来不主动找领导汇报工作,而绝大多数领导,也不想看到他。 主要是跟他说话,就没几次舒服的。 相看两厌,不如远离。 当朱彪听门卫说卫毒来派出所时,他吓了一大跳。 别的领导来不要紧,这个瘟神来了,事情说不定要坏。 卫一腿是方舒私下对卫勇的称呼,只有方舒一个人用。 而卫毒这个称呼,在连平县公安系统是通用的,公安局中层和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几乎都用这个称呼。 除了卫勇自己看重的那几个以外,他们私下里都这么叫。 卫者,姓氏也;毒者,谐音也,由一条腿的独,引申为十分厉害毒辣的毒。 “政委,您请进!” 朱彪最怕卫毒进审讯室,可这个瘟神偏偏要看审讯室。 也不知李博然嗨的怎么样了,不看出外伤还好糊弄,要是一个副乡长被打出明显外伤,那可真的就不好办了。 朱彪推门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里面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放心了,李博然嗨够了,应该在歇息了吧? 不管怎么样,不被当场抓个现行就没问题。 第53章 求人没有个求人的样子 李博然确实没被当场抓个现行。 但也可以说是被当场抓个现行。 被压在方舒腿下的现行。 看到审讯室里的这一幕,朱彪的两个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就是跟随卫政委一起过来的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赵刚,也震惊得无以复加。 什么游戏,玩的这么嗨? 唯有卫政委丝毫不觉得意外,要是这点小阴沟,就能翻了方舒这条船,那他就不叫方舒了。 当年自己那条腿还在的时候,他都搞不定他。 就这些人,想玩方舒,做大头梦吧。 不过,也幸亏自己早点过来,要是迟了,把这个辅警给搞窒息而亡,恐怕就真的玩大发了。 他冷冷地看着方舒,就那么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方舒想伸个懒腰舒服一下,但做不到,因为他被反铐在椅子上。 只能抬了抬腿,稍稍活动一下,抱怨了一句:“废物长得这么胖干嘛,死沉死沉的,腿都压麻了。” 感觉身上的重压瞬间消失,李博然赶紧爬起来。 “所长,他,他,他袭警!”遭此奇耻大辱的他李博然,此刻是满脸火烧云,爬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告状。 啪! 朱彪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眼瞎啊,快给领导敬礼!” 这是嘴里冒出来的声音,心音却是:“废物啊,你看你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李博然这才注意到还有比所长还大的领导在呢,赶紧敬了个礼:“领导好,白沟派出所辅警李博然!” 随行的副大队长点点头,卫政委连头都没点,看都没看他一眼,还是在冷冷地盯着方舒看。 舒服过后的方舒,也盯着卫政委看,脸上现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只不过一闪而逝。 “啊呀,一看你肩膀上,就知道你是大领导。请问大领导,您贵姓,怎么称呼?”方舒开口了。 这家伙,还是这个死样子,早知道应该拖一拖,多关他一段时间。 卫政委来到这里,心里已经两次“早知道,就”了。 “这是我们县公安局的卫政委。”朱彪狠狠地瞪了方舒一眼,介绍道。 “卫政委你好,不好意思,我没法跟你握手。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舒,白沟乡人民政府副乡长。我手上的这副银镯子,是你们派出所这位朱副所长给我戴上的。原因是这位朱副所长,枉顾我被设局陷害,在生命危急关头正当防卫的事实,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请卫政委您这位大领导,彻查事实真相,还我一个公道。” 朱彪感觉这方舒又变了一个人,说话这么直白,而且直接就说自己罔顾事实,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 他又气又怕,指着方舒怒道:“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当众猥亵妇女,当众对正义群众大打出手,造成三人受伤。你就是说破天了,事实就是事实。不要说你是个副乡长,就是副县长,副市长,副省长,我一样抓你!” 虽然说的正义凛然,但朱彪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转过身,谦恭地对卫勇说道:“卫政委,我们接到人民群众举报,说有人在‘好再来’猥亵妇女打架斗殴,我立即带着小李两人赶过去,将一应当事人和若干证人,都带回所里讯问。当事人包括方舒,也都做了笔录。” 卫勇点了点头,再次冷冷地看向方舒,朱彪见了,心下稍安。 “走,去看看笔录。”卫勇收回目光,这话是对身边的赵大队长说的。 “是,政委。”赵队长昂首挺胸地答应道。 听了这话,朱彪挑衅地看了一眼方舒,然后迅速转身,伸出右手,“领导,请!” 三人向着门外走去。 “慢着!”听到方舒的喊声,三人同时转身向后看去。 “卫政委,你既然来了,这事你怎么可以不管不问就走了呢?我听说你是个铁面无私,敢于刀刃向内的好干部,我怎么觉得见面不如闻名呢,莫非,你跟朱彪这样的人,是一丘之貉?” 好几年没见面,方舒可不想放过过过嘴瘾的机会。 你卫一腿来了,就不会不管,所以,可以放肆。 卫勇气得要死,但还是一句话没说。 我就是不说话,看你还能怎么跳。 “难道不是吗,事实俱在,不容你抵赖。你看,这个胖子辅警,朱彪安排他一个人进来收拾我,你呢,现在走了,也把他留在这里。你跟朱彪不是一样,又是什么?” “还不下命令,把我放了,我是公职人员,国家干部,你们这么对待我,想过后果吗?卫政委,你这是要助纣为虐吗?” 方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卫勇都忍不住要笑了,这个人都要被你玩死了,他还留在这里,让你继续玩? 一个辅警,他敢跟政委大队长和副所长抢先? “把门锁好,关他一夜,我今天还就助纣为虐了!”卫勇严厉地下达了命令。 好家伙,求人没有个求人的样子,想我放你,还这样叫嚣,谁惯的你! 看着门被关上,方舒在里面大喊着:“好你个卫政委,助纣为虐,助纣为虐!” 听着脚步声远去了,也就不叫了。 方舒的意思,卫勇很清楚,这个家伙,脑回路就是跟常人不一样。 他知道方舒这样做,就是为了麻痹朱彪。 你以为自己从县城赶来,就带一个副大队长来,就能拿捏住朱彪了? 干公安这么多年了,虽然不搞刑侦,但查案那一套,也是懂的。 朱彪一开始见到卫勇,心里真的如打鼓一般,咚咚咚跳个不停。 根本就捉摸不出来,卫勇这么晚怎么忽然就跑到白沟来了,隐隐地有一种感觉,卫勇就是来为方舒出头的。 可经过方舒这一番叫阵,这种感觉早就烟消云散了。 本来还在想后手,准备补救什么的,现在这个情形,根本用不着。 他让一位值班民警,将之前做的笔录送了过来。 卫勇看着那一叠纸,只是扫了一眼,就专心地品着朱彪奉上的茶水。 赵队长自然自己来这是干嘛的,不用吩咐,就翻看起笔录来。 过了一会,赵队长抬头看向朱彪,又看向卫政委。 卫勇看出他有话要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朱所长又不是外人。” 赵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这几份笔录,不怎么能相互验证,有些地方,互扯。” 朱彪心里咯噔了了一下,不由得紧张起来。 卫勇:“哦,就这个啊,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当事人重新做一次,有疑问的地方,你当场问?” 赵刚:“是,政委!” 朱彪都不懂了,人都走了,怎么重新坐,怎么当场问? 他满是疑惑地看向卫勇,后者微微一笑,用手一指:“他们来了!” 朱彪顺着卫勇的手指向外望去,脸色立马变得煞白。 弱弱地说一句:各位看官老爷,能请您动动您发财的小手,给个好评,给个催更,给个用爱发电么?您的小手一动,小鱼码字动力满满。 小鱼这厢有礼了~~~~ 第54章 警察把警察抓了 朱彪看到了什么? 看到门口开过来一辆警车,从警车上先是下来三个警察,接着下来的,正是何青、梁山等人。 还不止这些,还有之前被他点名过来作证的那些人。 不用想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人家什么都办妥了,自己这里还跟傻逼一样,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呢。 “卫政委……”他张了张嘴,除了这个称呼之外,就不知道该说些了什么了。 卫勇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走出所长室。朱彪也站起来,跟随着走出来,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报告政委,一应人等,全部带到,请指示!”一个警察跑步过来,报告说。 这时候赵刚也走到了卫勇身旁站定。 “赵队长,还得辛苦你,正好当面问问那些疑惑的地方。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是,政委。”赵刚声音洪亮。 卫勇又转过头看着朱彪说道:“麻烦朱所长安排一个地方,便于赵队长工作。” 朱彪并没有答应,而是壮起胆子反问道:“卫政委,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显就是针对自己,还顾那么多?翻脸就翻脸。 自己又不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 “是这样的,朱所长。今晚我们到连圩、白沟这边巡查治安情况,结果竟然遇到拦车鸣冤的,说白沟发生严重治安案件,白沟派出所包庇黑恶分子。你知道,这很恶劣。涉及我们连平公安,我们白沟所,和你这个主持工作的副所长的影响和声誉。我作为公安局政委,车都被拦下了,能不管?之前没跟你打招呼,因为拦车的人就在我们车上,快到所里才下车,说是怕被你们认出来,遭到报复。我想反正你又不是经不起考验,就搞个突然袭击让他看看,我们有没有官官相护?还你一个公道,还白沟所一个清白!” “朱所长,有问题吗?换做你碰到这样的事,你不也会这样做吗?” 草泥马,明明是来针对我的,还变成为我负责了。 朱彪心里那个恨那个苦啊,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想翻脸都翻不起来。 只能“是是是。” 又忽然想到,这倒是卫毒一贯的工作作风。 怪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差,怎么早不巡查晚不巡查,就今天晚上就巡查了呢? 什么拦车鸣冤?不过是鬼扯罢了。 这方舒要是本地人,他还能有几分相信,这个副乡长刚刚来第一天,白沟什么人会为他拦车告状? 就是想拦车告状,又怎么知道警车里面就是领导,就是他卫政委? 可明明是不存在的事,他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上级和下级博弈,最大的劣势就在信息差上,上级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是没有,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查证。 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被带回来的这些人身上了。 他想起了赵刚刚刚说的相互不能验证的话,心下更加忐忑。 此刻,他打定主意,就是一定要亲自坐镇现场,给这些人打气撑腰,一旦有什么不对的,就是冒着跟赵刚翻脸的风险,也要让口供按照自己的要求出来。 “好,我这就去安排,走赵队,这边。”卫勇脸色一寒,朱彪怎么想,他清清楚楚。 公安局政委站在这里,你一个主持工作的副所长不作陪,想干嘛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这种安排审讯地点的事,一个辅警就可以办妥,还得所长亲力亲为? 卫勇也不点破,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副所长,就是局长也不敢这样跟他玩。 今晚过来,就没打算给你脸,还会怕你撕破脸皮? 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等证据坐实了,再玩你不迟。 果然,没过多久,那边就吵了起来,一听声音,卫勇就知道,是朱彪和赵刚。 “这是在白沟,案件是我们所里的案件,我怎么就不能在现场?”这是朱彪的声音。 “因为群众举报时,点名说你是黑恶分子的保护伞,你就必须避嫌。”赵刚怎么可能因为他声音大,就妥协呢。 这是政委亲口交代的事,政委就在那边站着呢。 想在我面前做小动作,你以为我是死人?这是想屁吃呢。 “什么人民群众,我看你就是冲着我来的,赵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要把事做绝了!” 这话声音很大,已经不仅仅是说赵刚的了。 所长室离审讯室,可并不远。 卫勇知道,该到自己出面的时候了。 走到审讯室门口,咳嗽了一声,才走进去。 “政委,按照纪律要求,我们要求白沟派出所副所长朱彪同志回避,但他不同意,坚决不离开,您看?”赵刚露出为难的样子,说道。 “政委,这是我们白沟派出所接的案子,我作为主持工作的副所长,我认为我有权参与。不能说有人说我是什么保护伞,就把我踢开。” 朱彪准备豁出去了,没有丝毫退让。 “来人,将白沟派出所副所长朱彪关禁闭!”卫勇连半点客气都没有,直接下达了命令。 随即两名警察走到朱彪身边,将他控制了起来。 朱彪不断挣扎,大喊大叫:“凭什么,卫勇,我不服,你就是针对我,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带走,等你出来后,还能穿这身警服再告!”卫勇连最后的结果直接宣布了。 本来还想等等审讯结果,既然这样急,那还客气什么。 早就想动你了,局里又不是没有接到举报,只是不想跟那位闹翻罢了。 给你点脸,你自己不要,就别怪我了! 警察把警察抓了,还是白沟的所长被抓了。 梁山等一干众人,脸色都变了。 朱彪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座大山,一座撼不动的大山。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看朱彪眼色行事的,可现在,人家说抓就抓了。 他们的心理防线,还没等上手段,就被冲击得支离破碎了。 这种状态下的审讯,就不是那么很难了。 再加上之前笔录里,有些地方驴唇不对马嘴,就更容易找到突破点。 何青,就是被方舒骚扰猥亵的那个女子,之前做的笔录里说,她在酒馆里找餐位,经过方舒身边时,看到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酒瓶,这与后来用筷子戳两个人的手掌和用酒瓶砸破梁山的头,对得上。 可只要稍稍注意就会看出,这是顾头不顾腚。两只手分别拿着筷子和酒瓶,那么,怎么用右手摸她,怎么做得到? 还有那些个证人,根据他们的餐位,根本就无法看到方舒的右手,也说亲眼所见方舒摸了女人。 赵刚之前可是干过刑警的,后面因为不怎么听话,被调整到了治安大队。 审讯这些人,一点难度都没有,很快,事情真相也就浮出了水面。 就在赵刚向卫勇汇报的时候,又有一辆警车呼啸着冲到了派出所门前。 第55章 原来并非没有污秽 从警车上跳下两名警察,急急匆匆地走进来。 “情况怎么样?”已经走出审讯室的卫勇,看到两人走过来,问道。 “报告政委,我们还是去得迟了,发生冲突的那段时间的监控视频,被一个叫李博然的辅警给清除了。” 二人把到了“好再来”后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得李博然这个名字,卫勇想起了刚才被方舒压在腿下的那个辅警来。 “立即控制李博然!” “是!”两个警察转身离去。 不一会,李博然就被押解过来。 他脸上煞白,腿直打哆嗦。 “李博然,你好大的狗胆,你一个辅警,不但敢对政府公职人员私刑逼供,还清除监控企图毁灭证据,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卫勇猛地拍了下桌子,桌子上的杯子都跳了起来。 李博然吓得一缩脖子,他从来没面对过这么大的领导,更没见过大领导发火。 刚刚朱彪被关禁闭,他可是看到的。 到这个时候,哪里还敢有半点侥幸,就一口气都说了。 连带着还把之前跟着朱彪做的恶事,也都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 包括在审讯室,强迫抓来的女人做运动的事。 那两个女人,都是在成为他们目标后,故意让混混们找事,然后他们出现场,给个寻衅滋事的帽子给戴上。 这还是朱彪跟李博然共同干的,朱彪绝对还干了好多李博然不知道的违法乱纪的事。 卫勇虽然转业已经这么多年,但他骨子里就是个军人。 干了警察后,也把警察看得跟自己一样。觉得在他们身上,不缺正气。 平常他什么爱好也没有,就喜欢看侦探片警匪片什么的。 主角不是警察的,基本不看。 虽然说哪个行业内都有败类,但他始终认为,连平县公安系统,还是不错的,还是比较风清气正的。 没有那种明目张胆作奸犯科之徒。 今天他是第一次知道,他的警察队伍里,还有这样的恶人。 他当政委以来,连平县就没有警察犯案进去的,这也是他一直有这样认知的原因和底气。 作为公安局政委,他主要的工作是政治工作,而且是把握方向,具体工作由政治处去做。 公安局政委跟部队的政委,虽然都是政委,但差别还是很大的。 部队实行双首长制,而公安局政委,却是地地道道的二把手。 这也是卫勇不争不抢的原因。 他不屑跟地方上这些人争权夺利,实际上,也争抢不过。 军人出身,往往比较死脑筋,而卫勇,更是一根筋中的一根筋。 在他看来,连平县治安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没出过什么大案。 公安系统,还从被发现,有过黑恶势力保护伞,这也是他这个政委比较放心之所在。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并非没有污秽,只是被捂了盖子而已。 卫勇牙齿咬得咯咯响,这样的狗东西,不清除出公安队伍,那还要他这个政委做什么? “把赵刚叫过来,那边先放一放。” 赵刚很快就过来了。 卫勇平息了一下怒气,问后过来的两个警察道:“那个周胜和吴辉,是什么人,怎么会在监控室?” 后来的那两个警察其中之一回答道:“都是‘好再来’老板张大同的外甥,一个是他姐姐家的,一个是他妹妹家的。” 卫勇点点头,“这两个小伙子,你们刚接触时,是什么表现?” “这个,当时两人都有点慌张。”一个说。 “嗯,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是李博然删除的视频,他们俩慌张什么呢?” 另一个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说明他们还有没说出来的事,应该还是跟这段监控相关。”卫勇分析着,又问道:“接触过那个老板没有,叫什么来着?” “张大同,没有接触。” 卫勇神色有点不好,命令道:“你们二人,现在立刻去‘好再来’,把那两个人和张大同都带过来,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二人见政委这般严肃,道了声“是”,立马转身,跑步出去。 随后,警车风驰电掣一般地冲了出去。 卫勇则带着赵刚,亲自去审讯朱彪。 朱彪毕竟是一个派出所所长,身后有人,压力绝不会小。 如果不办成铁案,定会有反复。 张大同今天够倒霉的,连晚饭都没吃,损失了那么多碟盘,还有食客连账都没付,就偷偷溜了。 当时情况那么乱,根本顾不过来。 可刚刚又听外甥说,两个警察过来,他们被迫说出了李博然删了监控视频的事。 张大同更慌乱起来了。 那朱彪和李博然是什么货色,他太清楚了,得罪了他们,这小酒馆,恐怕离关门也不会太远了。 正在他忧心忡忡时,一辆警车又停在了酒馆门前。 这都没完没了了,肯定是朱彪和李博然报复来了。 “快去,叫小胜和小辉躲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张大同很急切地对老婆说。 “怎么了?”老婆躺在那里,看不到开过来的警车。 “朱彪李博然他们来了,肯定是来对付外甥的,我出去应付他们,你快去!”他急急地低声说道,好像怕被已经走进酒馆的两个警察听到。 其实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他的卧室在二楼,警察才走进一楼。 “好,我穿件衣服就去。”老婆答应一声,抓起一件外套,就往身上套。 同时下了床,塔拉着拖鞋,就往门口鞋柜那边跑去。 这个时候,张大同已走出了卧室,顺着走廊就往楼梯口走去。 刚转角走下第一级楼梯,警察已经迎着上来了。 “你是这个店的老板张大同?”两个警察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位警官,你们这是?”张大同一看,并不是朱彪和李博然,两人都不是白沟派出所的。 “回去,我们有事找你。”一个警察瞪了他一眼,命令道。 “好的。”张大同不敢不答应,返身领着他们就往回走。 正好跟穿好外套和鞋子的女人,迎面碰上了。 “你,站住,急急忙忙干什么去?”警察发觉了不对,喝问一声。 “我,我……” 女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直接被吓懵了。 第56章 她是你妻子,但你不是她膀胱 “两位警官,她是我妻子。”张大同看到女人的脸都变色了,赶紧接口。 然后又转向女人斥责道:“你还站在这里干嘛,上厕所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嗯,嗯,我上厕所,我这就去,这就去。”女人这才回过神来。 “站住!”警察一眼就看出了其中有问题。 这张大同把他们当三岁小孩糊弄呢。 “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涉嫌违法犯罪?我现在就可以拘捕你!”一个警察毫不客气地呛声。 “我没有,他真是我妻子,我没骗你们。”张大同连忙狡辩。 “我知道她是你妻子,但你不是她膀胱。” 张大同不敢再说话了,他真怕立马被戴上银手镯。 警察见这夫妻俩不吱声了,接着说了一句让张大同几乎魂飞魄散的话:“走,带我去见你那两个外甥!” 还真是冲着他两个外甥来的。 这张大同夫妻结婚十几年了,也没生个一男半女,夫妻俩都把外甥当自己的孩子。 听到这俩警察就是来找两个外甥的,吓得腿都软了。 扑通! 张大同竟然当场跪下了,“两位警官,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孩子,他们还小,不懂事,都是乱说的。我跟你们去见朱所长,见李警官,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求你们放过俩孩子!” 扑通! 紧接着,女人也跪下了。 两夫妻并排跪着,不住地磕头求饶。 这次轮到俩警察懵了,他们也没做什么啊,就找一下他们外甥,怎么就行起如此跪拜之礼来了? “起来,都给我起来!” 可张大同夫妇怎么也不起来,就那么跪着。 就在这时,从三楼冲下来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大声嚷道:“你们凭什么欺负人,警察了不起吗,我要告你们,我不信就没有说理的地方!” 俩警察相视一笑,刚刚还怕走了这两个小家伙,不好向政委交代呢,这下没事了。 “嗐,谁让你们下来的,快上楼去!”张大同喊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在这求着还没结果呢,这俩冤家自己跑下来了。 “起来吧,跟我们到所里去,把没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就行了。”警察看着哥俩说道。 “警官同志,他们还是孩子,求求您放过他们吧,朱所长那里,我去交代,求求您了!”张大同坚决不起来,继续磕着头。 张妻见丈夫还在坚持,此时放弃也觉得不好,都提起一条腿了,又再次跪下去,也磕起头来。 “舅舅,舅妈,你们起来,我不怕他们,只要朱彪不弄死我们,我就告到底。我就不信,白沟他一手遮天,连平他也能一手遮天,同光市海东省,他们都能一手遮天!” 周胜伸手就拉起了张大同,另一边吴辉也拉起了舅妈。 一开始,警察的注意力都在张大同和两个小伙子身上,一心想着必须把他们带回去。 对于他们说什么,倒是没怎么在意。 后来终于明白过来了,这家人把他们当成了朱彪的同党了。 “张老板,你误会了,我们是在执行卫政委的命令,跟朱彪没有毛线关系。就是请你们三人,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让你们回来了。” 张大同听说他们跟朱彪不是一伙的,但还是有点不信,这也太巧了吧,这边外甥供出了李博然,后面警察就来了。 要说他们之间没关系,怎么就不敢相信呢? “你们,说的是真的?”张大同半信半疑地问道。 “信不信由你,快走!”当警察的,好像大多脾气不太好,而且都是急性子。 张大同无奈,只好带着两个外甥,跟着两个警察上了警车。 卫勇带着赵刚,将禁闭室,用作审讯室。 一个即将转正的主持工作副所长,他不得不慎重。 赵刚是自己的亲信,自然是信得过的。 而且,今晚的事,要不是赵刚,欠方舒的人情,可能都还不了。 他接到方舒短信的时候,他人还在县城,赶到白沟,起码得半小时多。 于是,他联系了赵刚,得知赵刚就在白沟邻乡镇时巡查时,就命令他立马赶到白沟。 根据方舒短信所说的情况,他让赵刚兵分两路,一路赶紧去医院,控制梁山等人,一路去“好再来”,防止监控被人为破坏。 结果赵刚的人还是迟了,监控被李博然清除了。 不过,有了那表兄弟俩,李博然浮出来,也就问题不大了。 “朱彪,我问你,今天晚上‘好再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博然都说了,现在让你亲口说,是给你一个机会。”卫勇声音平淡地问道。 赵刚在一边做记录。 “方舒仗着自己是副乡长,调戏猥亵妇女,还打伤了打抱不平的顾客,就是这么一回事。”朱彪决定死硬到底。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不要怪我了。你要是这样不配合,不但扒了你这身衣服,估计不吃枪子也差不多。机会可不是永远都有,你给我想好了,不要把自己误了。” “你想针对我,我也没办法。再说,局里也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唐县长就不会容许你这样乱来。”已经翻脸了,朱彪抬出了唐广祥。 “ 朱彪,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陷害政府副乡长。你在审讯室伙同李博然轮奸妇女,你觉得你犯下如此重罪,唐广祥会包庇你到如此程度,就是想,他敢吗?” 卫勇对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唐广祥是直呼其名。 “那不过是李博然被你们逼供,胡乱攀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彪的口还是真的紧。 “李博然攀咬你,梁山也攀咬你?他们的交代相互完全可以验证,你觉得抵赖有意义吗?不妨在告诉你,顾欣然和张萱萱已经在来派出所的路上了,到时候由不得你不招!” 听了这话,朱彪再也撑不住了。 顾欣然和张萱萱,就是被他和李博然侮辱的两个女人。 “政委,赵队长,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把全部身家都给你们,只要放我一马,我保证做到。”他开始哭求了,那两个女人的名字卫勇都说出来了,说明李博然那个蠢货什么都招了。 “说说看,你能拿出多少?”卫勇脸色好看了不少。 看着一本正经,原来也是装的,朱彪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五十万?” “嗯?” “不,每人五十万,一共一百万,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第57章 那只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劳杰决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一手就是让梁山找个由头,出手教训方舒,却没想到被方舒“反杀”,只好打电话给死党朱彪。 另一手就是决定今晚跟边倩倩,生米做成熟饭。 他馋边倩倩好久了,一直都没能拿下。 软硬兼施,这小娘们就是不从,总是说他们之间相互还不了解,需要时间进一步了解对方,才能考虑进一步发展。 就是因为有希望,而且叔叔劳作也多次警告过自己,他才一直没动她。 可今天中午,边倩倩的表现让他很生气。 自己这样真心实意对她,还答应让叔叔帮她换岗位,回团委也可以。 可她呢,第一次见到这个方舒,就向着别的男人了。 那笑脸,从来都没给过自己。 一个下午,他越想越生气。 劳杰很生气,结果很严重。 梁山就跟踪了方舒,找到何青演戏。 这个设计很有创意的,可任何技巧,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朱彪只能紧急出面救场。 劳杰绝对相信,只要朱彪出了现场,拿下方舒一点问题都没有。 本来他还只想教训一下方舒,后来动用了朱彪之后,他想着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扩大战果,直接将方舒送进去得了,免得留下后患。 劳杰自己呢,下班后没有回家,他打电话约边倩倩吃饭。 可是,却被对方回绝了,说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不想出去吃饭。 面对方舒神清气爽,自己相约,就身体不舒服。 劳杰心里更加窝火。 不过,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还没下班,他就去买了瓶红酒,一只烧鸡,还有边倩倩平时爱吃的小糕点。 然后,就等在边倩倩的宿舍前。 他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了四十多分钟。 看到劳杰在这里等着自己,边倩倩也不好甩脸子,只好装着开心的样子,请他进屋。 她不敢得罪于他,他是本地人,在白沟背景强大。 边倩倩现在已经后悔考来白沟了,现在只想着就这么哄着劳杰,拖延着,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劳杰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当上了副乡长,而且对自己也不错,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只是,现阶段,她不想确定关系。 劳杰的名声她有所耳闻,如果传闻都是真的,那人品实在有点渣。 这些,她想通过自己的渠道去查证,她相信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是可以弄清楚的。 总之,对劳杰,边倩倩心里充满矛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阶段以来,她发现他们的关系发展有点快。 上周的某一个晚上,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跟他亲吻了。 她从来不让他当众牵她的手,就是宣示,他们并没有确定关系。 正因为那次亲吻,她晚上都是尽量不跟他见面。 可是,现在劳杰站在这等了自己快一小时了,她实在张不开口拒绝。 其实她早就看到他站在这里的,她努力磨蹭着,拖延着,希望能耗尽他的耐心,自行离去。 可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耐心,她不出现,他就不离开。 劳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想推开,但感觉他握的很紧,也就没再坚持,任他握着。 现在宿舍这边没人,不会有人看到。 来到屋里,劳杰打开烤鸡,摆出点心,招呼她开吃。 这一刻,她还是有点心动的,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喜好,很了解。 买的这些都是自己爱吃的。 劳杰还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瓶红酒,找出了杯子,倒了两杯。 一下子,就有了些浪漫且暧昧的气息。 他们碰了下杯子,劳杰喝下了一大口,而边倩倩,只稍稍抿了一口。 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豆芽菜一般的身材,她想起了方舒说的那句笑话。 不知怎么的,她好像对眼前的男人,忽然视而不见,眼前晃着的,都是方舒那张帅气的脸,和他那魁梧的身材。 “倩倩,怎么了?”看着好像呆傻了的边倩倩,劳杰极尽温柔的问道。 同时,他的身体,向她靠了过来,伸出一条臂膀,将她搂在怀里。 她猛然回了神,赶紧将他推开。 “倩倩,你这是怎么了?”劳杰以为边倩倩被他的行为感动到了呆傻,就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而且,之前他们的亲热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搂搂抱抱,对于上次那次激吻,他可是回味悠长的。 这次,他用心营造了这样浪漫的氛围,在红酒的加持下,他觉得拿下她还是很有希望的。 女人嘛,都是感性的。 “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对我对你都好,毕竟我们之间还不是很了解,我都答应跟你相处了,你也要给我时间。”此刻的边倩倩,忽然就冷静了下来,说的话,很理性。 就这话,就把他们之间刚刚生出来的暧昧,给扫荡一空。 “倩倩,我是真爱你的,非常非常的爱。你还有什么顾虑的,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说着,劳杰再一次搂住了她。 今晚,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她的。 区别就在于,是调动情绪水到渠成,还是霸王硬上弓。 但结果,是一定的。 生米必须煮成熟饭,他在她身上的耐心,消磨的差不多了。 “我知道你的心,但我还没做好准备,我心里害怕,真的,你这样,让我害怕。” 边倩倩虽然没再推开他,但语气里不带一点情绪,甚至给他以冰冷的感觉。 这让他很不爽。 但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语气更温柔了,“倩倩,别怕,我是认真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边说,搂着她的手臂,稍稍用力,配合着语言,希图调动起她的情愫。 边倩倩没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而这在劳杰看来,这就是情绪上来的标志。 女人开始软了,就是男人硬的时候。 这是他驰骋沙场的经验总结,都在别的女人身上验证过。 他地趁热打铁,不能让她的理性回流。 放下手中的酒杯,稍稍用力,她被抱坐在他的腿上。 边倩倩心里害怕极了,她想反抗,可不知怎么的,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两滴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劳杰也看到了,他认为这是女人激动的泪水。 一个热吻,就吻去了这冰冷的泪。 嘴巴顺着脸颊下移,吻住了令他回味无穷的红唇。 劳杰不愧是个老手,知道这是个攻城略地的最佳时机,必须把握住。 他一只手攀上了起伏的柔然,边倩倩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而劳杰的另一只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第58章 最后一根稻草 “别,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求你了……” 边倩倩积蓄了一点力气,哀求着。 “倩倩,我爱你,我太爱你了……” 边倩倩很绝望,别说自己浑身无力,就是在平常,一个弱女子,也不是一个男人的对手。 虽然,他像一根豆芽菜,但那也是雄性豆芽菜啊。 还有一点,她自己怎么也不肯承认,那就是此刻她的身体,竟然有了渴望,那种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烦躁不堪的渴望。 这让她觉得很可耻! 理性又告诉她,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用温度来表示此时的边倩倩,那就是心冷身热,她的身子开始滚烫起来。 不能不佩服劳杰的技术精湛! 此刻,劳杰的荷尔蒙彻底爆棚。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之声之后,我的笔力已经不逮,该是花间派上场描述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情节,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就该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 劳杰在解除边倩倩花开障碍的时候,同时也解除了自身的“桎梏”,牛仔裤和内裤,连分离都没来得及,就一同飞到了地上的某一个角落。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忽然,他上衣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是谁特么的二百五,偏偏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劳杰决定不予理睬,这关键时刻,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可是,手机那头的那个人,太执着了,手机铃声顽强地响个不停。 他只好拿出手机,打算直接关机,可是,这念头都没能整个冒出来,就消失了。 因为屏幕上闪烁的,是“姑父”两个字。 别人的电话,他敢不接,哪怕就是他那当乡长二叔的电话,他也敢。 可这个姑父的电话,再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不接。 赶紧按下接听键,“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别看他保存在电话簿里的是“姑父”,但无论是当面还是接电话,他只敢称呼他为书记。 “你特么搞什么搞?现在立刻马上,到你二叔家,迟了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就这么一句话,那头就挂了。 这劈头盖脸一句话,把劳杰吓得立马萎了。 赶紧放开边倩倩,慌慌忙忙穿上牛仔裤和里面的小套件。 “倩倩,对不起,我有点急事,先走了。”然后就跑了出去。 边倩倩舒了口气,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卫勇很震惊,一个派出所主持工作的副所长,竟然能拿出一百万。 自己这个公安局政委,要不是拿了一笔转业费,连房子都买不起。 手里只有几万块钱的积蓄。 他有时候,想象不出来,怎么接受别人贿赂和怎样去贿赂别人。 刚到地方那会,也有人过来走动送礼,但都被他拒绝了。 后来,渐渐也就没人过来给他送礼了。 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他家跟平常也一样,同事之间不拜年,只跟亲戚走动走动。 但这并不是他不懂,他也知道,自己只要放松一点,就会有人热情的跟他“交往”。 可他不想那么做,现在这样,清净,也安全。 卫勇看得通透,钱这个东西,多了多花,少了少花。 夫妻俩都在体制内,每月都有固定收入,吃喝不愁。 他们只有一个女儿,现在还小,每月集聚一点,上大学出嫁什么的,也就够了。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亲戚们都抱怨,说他死脑筋不懂机变,他只是笑笑。 他除了看侦探片警匪片外,当然也会上网。 网上爆出的那些贪官,贪腐的数额越来越高,现在涨到以亿为单位了。 他很为这些人不值,那么多钱,根本就没机会享受,再多又有什么用? 再说,从伸手那一天开始,就提心吊胆,睡不了一夜好觉,何苦来哉! 作为军人出身的他,最崇拜的人是陈元帅。 他家中堂,挂着一幅小楷书法作品,那是他一个爱好书法的战友写的,内容是陈元帅的《七古手莫伸》。 他每天起来,都要大声朗诵一遍:“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党和人民在监督,万目睽睽难逃脱。……” 每当这个时候,当老师的妻子,都会笑他傻不呢叽,都什么社会了,还有他这样的傻子。 不过,还会加上一句话,她就喜欢他这傻样。 “行,我可以放过你,但你必须说出这些钱是哪来的。”卫勇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 朱彪不以为然地说道:“还能是哪来的,想要钱,还不遍地都是啊。那么多人求着你,不要都不行。” “你要我说,我根本说不清楚,我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没人会给我送巨款,级别不够,帮不了人家大忙。我的钱,都是一点一点集聚起来的。需要帮大忙的时候,人家就找大领导去了。”朱彪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已经这样了,卫勇就是最后一根稻草,能抓住就抓住,抓不住,那就是命了。 做好了笔录,卫勇站起来就往外走。 “政委,你放我出去,我好给你们转钱啊。”朱彪喊道。 “等我查清楚你这些钱的来历后,会有人来找你收缴的。” 卫勇这句话,差点把朱彪气得背过气去。 这个卫毒,还是这个死样子,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这就是命啊,自己怎么就犯到他手里了呢? 卫勇刚走出禁闭室,手机就响了起来。 一看,唐广祥的电话。 他不好不接,“喂,唐县长,这么晚了还没睡,有什么紧急公务吗?” 唐广祥喜欢别人称呼他县长,而且不能带“副”字。 县长比局长大啊。 “卫政委,听说你在白沟,朱彪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向我汇报?”唐广祥上来就很冲,应该是想给卫勇一个下马威。 对于这个政委,他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在部队把脑子训练坏了,认死理。 可朱彪这件事,他不能不管。而且,他很自信,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卫勇也是不敢得罪的。 “我为什么要向你汇报?”卫勇一点情面都没给唐广祥留,“案情还在调查中,还有一些问题没核实,怎么汇报?再说,就是汇报,我也是给廖副局长汇报,他是分管刑侦的,我把案子转给他,然后跟检察院对接。至于廖副局长是不是向你汇报,那是他的事情。” “卫勇,你太目无领导了……”唐广祥正要发飙,发现人家已经把电话挂了。 气得他险些摔了电话。 走在卫勇身边的赵刚,也听到了唐广祥的话,心下很是担心。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走,看看那个副乡长去!”卫勇皱着眉头,对赵刚说道。 第59章 英雄,怎么可能愚蠢?! 来到审讯室门口,“你在外守着,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在进门时,卫勇神情严肃的吩咐道。 赵刚立正称是,他以为卫勇是怕唐广祥这时候过来,才下了这样的命令。 此时虽然说“保证完成任务”,但他也知道,如果唐广祥真的来了,他一个小虾米是挡不住的。 人家一个副处,挂着副县长的公安局长,就是政委自己也挡不住。 门开而复关,卫勇撑着拐走了进来。 来到方舒身后,打开了手铐。 方舒望着卫勇一会,忽然笑道:“你看你这眉头皱的,子在川上曰了。” “让我猜猜,看看什么事,能让我们的卫大将军眉头都舒展不开了?嗯,你受到来自上面的压力了。” 说着,还指了指天花板。 “刚刚唐广祥给我打电话,过问朱彪的事情,被我顶回去了。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不过,朱彪这次是死定了,谁插手也没用!”卫勇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是因为急于还掉我的人情?” “不是,朱彪就是个人渣,这样的人混进警队,是公安的耻辱。” “但一开始你就是为了还我人情介入进来的啊。” “那又怎么样,现在我就是要办他。” “唐广祥命令你放手呢?” “我做成铁案,晾他不敢!” “这倒未必,你别忘了,唐广祥之前可是我的老搭档,也是我的滑铁卢。他是先跟我打交道,后跟你打交道的,我比你更了解他的胆大妄为。” 这唐广祥,就是当初方舒到白沟当副书记、代乡长时的书记。 人家进步很快,从正科到了副处。 恶方舒退步很快,从正科到了副科。 这就是差距! “你不会自己亲自抱住这个案子不放,亲自跟检察院对接吧?总是要移交到刑警那边的,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会听你的还是听唐广祥的?证人会改口,证据能重做,只要人家想做,都能做到。” “我看谁敢?我就拼了老命,也要把他干趴下!” 卫勇咬牙切齿,一脸狰狞。 方舒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那笑,分明是对他的话的不信。 缓了好一会,卫勇才说道:“人情我是还你了,以后我不欠你的了,你可以走了,就这样吧。”说着,就转身往回走,方舒从他的背影,明显看到了落拓。 方舒硬了硬心,说道:“就这么就叫还我了,我无缘无故在这里受了这么多罪,你们公安局主要领导,起码给我道个歉吧?” 卫勇眉头又皱了皱,说道:“好,我代表连平县公安局,给你道歉,对不起,让方副乡长您受委屈了!” 方舒把头摇的如拨浪鼓,“不行不行,你不是主要领导,我要唐广祥给我道歉,你这个不算。否则,我不承认你还了我的人情,你还是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你别耍赖,你以前是堂堂特种兵队长,现在是堂堂公安局政委,不会那么不守信用吧?” 方舒对这个家伙的性格,了解得比自己的性格都透彻。 果然,卫勇并不辩解,而是说道:“让唐广祥给你道歉,我就要对他让步,可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让步的,所以,这个条件,我做不到。你可以换一个条件。” “好,如果你答应我,放过朱彪,我就算你已经还了我的人情了。”方舒字正腔圆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方舒,正经的事情正经说,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卫勇严肃的说道。 “我没开玩笑,我就是这个条件,要不你就让唐广祥来给我赔礼道歉。否则我就不出去了。” 卫勇惊骇地眼珠都掉出来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方舒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来。 “你,这是为什么啊,他要毁了你,把你送进去,你干嘛要保他,脑子被驴踢了?” “现在没多少驴了,踢不到我脑子,我是很郑重跟你提出这样的条件的,这是我反复思考的结果。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我还是觉得这样处理,才合乎人性。”方舒扯上了人性。 卫勇已经是怒目圆瞪了,“别跟我扯什么犊子人性,干坏事不受惩罚,这是什么狗屁人性?你在市府办就学的这些不着调的?我不会答应你的,宁愿欠着你的人情以后再还。” 说到最后,卫勇几乎是咆哮了。 方舒走到他的身旁,搂过他的肩头。 卫勇肩头抖了抖,想摆脱方舒的手臂。 好像方舒的手臂很脏,会污染了他的肩头似的。 但方舒还是搂的很紧,手臂还是稳稳地搂住他。 “老战友,跟其他到地方的战友,还有联系吗?他们都混得怎么样?”方舒的声音有点抖,卫勇明显感觉到了。 而且,这话题转变的有点快,他愣怔了一下,还是说道:“都不怎么样,我们特战队的,我这个怂样,算是混得最好的了。还不是有军功傍身,有些人不敢做得太过分。”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还问我,你不也一样,正科变成了副科,还不如我呢。你把我干掉当上队长又如何。” 说这话时,没有丝毫的怨气,而是有着同病相怜的情愫。 方舒沉默了一会,“是啊,要说丛林单兵,暴揍阿三,我们那些战友,没一个怂货。可这一到地方,我们却一个个怂成这样。就我们这样,前后任的队长,有着军功傍身又如何?我们有个狗屁能力帮助战友啊。老队长,你说,我们失败不失败?” 卫勇蹙眉不语,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战友,是在战斗中受伤身残的,转业后生活困苦,还遭受村里恶霸欺负,因为不同是同一个县,他束手无措。打电话请当地处理,人家只是敷衍一下,就没有了下文。 良久之后,卫勇叹了口气:“憋屈,憋屈,可是……” 搭在卫勇肩膀上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方舒才缓缓说道:“老领导,我们之所以混成这样,是因为我们太过爱憎分明,跟个孩子一样,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可这个世界色彩斑斓。我们好多战友,适应不了,所以往往吃苦。你有特立独行的资格,可我们大多数战友没有你我这样的资格。老队长,我觉得,我们该学会改变了。” “听我这一次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卫勇虽然有些动容,但还是不解地望着方舒。 “老队长,你还记不记得我俩打赌那一次,过境执行秘密任务那次,你一直耿耿于怀,心里到现在可能都不服气。当时我俩的方案是一样的,可是你失败了,我却成功了。你一定归结于你的运气不好,而我的运气又超好,其实并不是,而是我在恰到好处的时刻出手。” “现在的情况,其实跟那次本质是一样的。你知道古代死刑有很多种吗,其中最残酷的叫凌迟,要数千刀才能让犯人断气。结果都是死,为何设计那么多种死刑?过程很重要,过程最重要!” 说到这里,方舒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搂着他,等着他给出最终的答案。 这世上,从来没有能驰骋沙场的笨蛋特种兵,只是因为他们的坚持,扼守的底线,比别人要高出许多,才给人以愚蠢的错觉。 英雄,怎么可能愚蠢? 只是,方舒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能让这位曾经的特种兵队长,把底线下调那么一点点? 第60章 这胆子也忒大了! 劳杰跑出边倩倩的院子,转到大楼前面的停车场,启动了他的“起亚”。 不过五分钟左右,就来到了劳家庄劳作家的别墅大门前。 一个急刹车,急匆匆从车上跳了下来。 大门没关,他喘着粗气跑了进去。 之前喘的粗气,即将冲刺温柔乡的激动; 现在这粗气,是未知带来的恐惧。 客厅里,李如意两手叉腰站在那里,面容冷肃。 劳作则站在一旁,紧紧地皱着眉头。 看到劳杰,四道目光如四把刀子,在他身上乱扎乱戳。 劳杰的一颗心,快要蹦出来了。 “你特么干的好事!”李如意张嘴就是一句国骂。 “书记,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是死,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啊。”劳杰苦着脸,低着头。 “梁山去动方舒,你干嘛让朱彪去了事?你是政府工作人员,再三跟你说,不要跟混混弄一起去,就是不听。你长的猪脑子吗?方舒就一副乡长,拥有多大权力,还不是书记一句话,他攥在我们手里,还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劳作一开口,就如此直白,一点弯都不绕。 李如意不悦地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劳作是村支部书记出身,干到一乡之长,凭的就是这股冲劲。 李如意知道,劳作其实并不怎么怪劳杰,他可能还觉得侄儿做的没什么错。 错就错在,公安局那个古怪的政委,这大晚上的,跑白沟来充军。 充军,是当地的土语,意思是没事到处乱跑。 “二叔,那个梁山,是我叫过去的,出事了,我就……,这也没什么啊,给他来个下马威,要是从此生病请假,书记和您,也就可以把他当个屁放了。怎么了,是不是朱彪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劳杰对于朱彪的事,他是一无所知。 劳作点了点头,说道:“本来啥事没有,可公安局那个死人脸政委,忽然就过来了,朱彪被他关了禁闭。书记已经得到消息,朱彪和梁山,都把你给抖嚯出来了。你说你这事办的,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劳作把情况说了一遍,劳杰被吓住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教训下方舒,能扯蛋到这种程度。 以前他也搞过外地来的副乡长,啥事也没有。 怎么到方舒这里就男人大步走,扯着蛋了呢? 该死的死人脸政委,他跑来白沟干嘛? 劳作和劳杰一样,此时恨死了卫勇。 “这样,劳乡长你一会去派出所,会一会那个卫政委,看看朱彪和梁山,秃噜到什么地步了。劳杰你明天就不用上班了,先避避风头。我马上联系老首长,朱彪是他的人,他应该不会不管的。只要他出面,这事应该也大不到哪去。” 最后还是李如意一锤定音。 快抽完第二支烟时,卫勇将烟屁股狠狠甩到地上,还狠狠地用脚碾了再碾。 才盯着方舒的眼睛说道:“我再相信你一次,时机给你选择,但结果必须是我要的结果!” 这位曾经的特种兵队长,终于妥协了一次,暂时调低了自己的底线。 “你的要求,我全部答应,但我有两个条件,一个是关于朱彪的所有证据,我必须要有;另一个是我要单独见朱彪一面。” 卫勇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头。 二人步出审讯室,赵刚就站在门外,以一个副大队长的身份,在履行着一个卫兵的职责。 可知对于卫勇,赵刚是服从到了崇拜的程度。 “没有什么情况吧?”卫勇问。 “十分钟前,劳作劳乡长过来说要见你,看上去有点激动,被我劝阻了。他说等你出来,请你去乡长办公室一见。” 显然这是刺探情报来了,肯定也有捞人的意思。 是不是奉了唐广祥之命而来,只有等见了面才知道。 “还有什么别的情况没有?” “有,‘好再来’的张大同和他的两个外甥都问询过了,在张大同带李博然去删除监控视频之前,周胜和吴辉,就是张大同的那两个外甥,提前把监控视频拷贝下来了。之前我们的人过去,他们咬死不说,是认为我们跟朱彪是一伙的。后来得知我们是县局的,就都说出来了。” “拷贝的视频,我们都已经拿到,方乡长确实是被冤枉的。只是那个叫何青的女人,到现在还嘴硬,说方乡长确实摸了她。多少次进过派出所看守所的女人,都这样。” 方舒听了这话,把手机打开,里面有一份音频文件,本来是隐藏的。 如果不是隐藏,早就被朱彪删了,也就没有这份文件了。 就是当时女人被方舒所迫,承认方舒没没摸她时说的那段话。 “有了这个,再狡辩也没用。另外,政委,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去两个村打听顾欣然和张萱萱的情况。顾欣然外出打工,张萱萱在家,我们的人就在那里,要不要把她带过来?” “暂时不用,需要的时候随时带过来即可。还有,赵队长,你按照方乡长的要求,把他要的所有东西,都给一份给他。” “这个,卫政委?”赵刚很不解,方舒可是这个案子的当事人。 虽然他是副乡长,可他不是警察啊,就是警察,也得回避啊。 “一切由我承担,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记住了?” 赵刚的眼睛瞪圆到了快裂开眼眶了,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老首长违反原则做事。 他虽然想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请政委放心,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好,去办吧。”卫勇吩咐后,赵刚就离开了。 看着赵刚离去的背影,卫勇又对方舒说道:“我过去见见那个劳乡长,你去找朱彪吧。不过,我建议你深呼吸至少三十次再见他,可不能情绪失控,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 方舒不由得笑了,“老战友,在我眼里,我就那么冲动啊!放心吧,我不会动他一个指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哼,哄鬼呢,要是不冲动,会把对面那几个给宰了,被迫离开特种兵中队?” 显然,卫勇对他还是很关注的,他转业之后这事,都知道了。 “嘿嘿”方舒无奈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那不是在境外嘛,那些人渣不受我国法律保护。再说,你又不是没干过。咱俩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随后,两人都大笑起来。 只有想起这样的快意恩仇,才会毫无顾忌地大笑。 对敌人,当然得狠,处分就处分呗,干就完了。 笑完了,卫勇转身,准备去乡党委大院,劳作还在那里等着他呢。 “等等,劳作肯定是想知道朱彪有没有攀咬,是怎么攀咬的。见面后,你准备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劳杰就是幕后指使者,是他找人教训你的,也是他找朱彪出面的。怎么,你这是又想放过劳杰?” “恰恰相反,我是想让你往深里挖!” “怎么个深挖法?” 方舒轻轻地说出了四个字,卫勇这样久经沙场的人物,都被惊到了。 这胆子也忒大了! 第61章 给你个当狗的机会 听到有脚步声,劳作立马走出来,等在办公室外,一脸谦恭。 他知道卫勇来了。 从村支书做到乡长,在白沟这一亩三分地上,这种谦恭,劳作表演的机会不多。 县委书记和县长曾经各来过一次,他表演过。 此外就只有唐广祥了。 一般的副县长,劳作不会这样示好。 “卫政委,您好您好!”热情地伸出手,跟卫勇紧紧相握。 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久别重逢似的。 其实劳作跟卫勇并不熟,只能说认识。 “劳乡长客气!”卫勇还是一副冷脸。 二人落座后,劳作亲自为卫勇泡了茶。 “听说劳乡长先前去所里找过我,估摸有事,就过来看看了。请问劳乡长,有何指教?”卫勇保持着一贯偏冷风格。 “是这样的,我们政府这边呢,不知道卫政委过来,怠慢怠慢。我是去赔罪的。”劳作再次客气道。 “劳乡长不必客气,我本来是没有计划到白沟来的,怎奈遇到拦车告状的,唉,没办法,职责所在,只能过来看看。”卫勇先说了到白沟来的缘由。 “真是触目惊心啊,太不像话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这些暴徒!对了,劳乡长,你就是不找我,我也会主动找你的。这次碰上的这个案子,牵涉到你们白沟乡政府两个公职人员,一个还是副乡长呢。” 劳作正想着该怎么把话题朝这个方面引,没想到卫勇主动提及了,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问道:“我们政府的,还两个?都谁啊?” “一个叫方舒,是个副乡长;一个叫劳杰,据说是你们哪个办的主任。方舒就是被害者,而劳杰……”卫勇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方舒是我们副乡长,今天刚过来报到,就发生这样的事,唉,我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对了,那个劳杰,也是受害者?他是我们经济办主任。” 卫勇看着劳作,一脸为难的模样,“劳乡长,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问一句,劳杰跟你同姓,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直接的亲属关系?” “没有,卫政委,你可能也知道,我们白沟有个劳家庄,大多姓劳。我就是劳家庄的,劳杰也是。要是论起辈分来,他是我侄子辈。五百年前是一家吧,别的,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劳作这样说,意思就是告诉卫勇,劳杰的事,他并不需要回避。 “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劳乡长,这劳杰的事,可就大了。我刚才没跟你说,这个案件中,其实涉及到三个公职人员。除了方舒、劳杰,还有我们公安系统的,白沟所的朱彪所长。唉,太让人痛心了。太不争气了!” 劳作就盯着卫勇的下巴,就等着说劳杰呢,可是,刚涉及到了,又拐弯跑偏了。 “那,劳杰究竟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怎么个严重法,不知道卫政委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我们政府这边,也好有个准备。” 卫勇略微点了点头,放低声音说道:“按照相关纪律规定,这样重大的案件,在没有办结之前,是不可以透露的。但劳乡长作为政府这边的主要领导,我想可以告知一二。但具体的不能说,我这样说吧,买凶杀人!” 啊,劳作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刚刚劳杰还说,就想教训一下方舒,怎么就变成买凶杀人了? “卫政委,这里面不会有什么误会吧?方乡长今天刚刚报到,之前跟劳杰没有交集,根本就不认识,他干嘛要买凶杀方乡长?用你们的话来说,没有这方面动机啊!” 卫勇哼了一声,“开始我们也有这方面的疑问,不过经过对当事人的审讯,已经确认,劳杰是有杀人动机的。他想除掉方乡长,在他眼里,方舒是他的情敌。” 情敌?劳作觉得自己脑子怎么都跟不上了。 这劳杰跟方舒怎么会扯上什么情敌呢,这都哪对哪啊。 “不是,卫政委,他们是情敌?认识一天还不到,怎么就变成情敌了?” “方舒跟你们便民服务中心的边倩倩,中午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说有笑关系融洽,就被劳杰视作了情敌。有边倩倩这个女孩吧?” 劳作只能说“有”,可是,就吃顿饭,就吃出杀仇来了,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这事,性质定了?很好的一个小伙子,如果这样,一辈子就毁了。卫政委,方乡长情况怎么样?”劳作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方舒倒是没什么,没受伤。但这并不重要,杀人未遂,也是杀人,性质是一样的。” 听说方舒好好的,劳作的心放下了不少,可听到性质是一样的,又紧张起来。 杀人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卫政委,从我们乡政府角度来看,既然方乡长没受伤,也就没铸成大错。我觉得,这事,也许还能通融通融,治病救人嘛。不知卫政委?” 这就是明显的试探了。 卫勇不作声,眉头越皱越紧,一脸的为难。 “卫政委,您看?”劳作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难啊,劳乡长,我也就不瞒你说了,本来,如果方舒不追究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现在嘛,就很难了,很难!” 卫勇摇头,徒唤奈何。 “现在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唉,扯出了案中案,涉及好几个领导同志,恐怕不得不清纪委参与了。”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从跟卫勇接触之后,人家一张口就是一个重磅炸弹,劳作被炸的晕乎乎的。 “对不起,劳乡长,我不能再说了,不是不相信你,是我们有纪律,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劳作连连点头,心却早已不在这里了。 这些情况,都得赶紧报告给书记,让他给拿主意。 卫勇起身告辞时,劳作都忘记送出来了,他冷汗直流。 现在,他是巴不得卫勇早点离开。 他要打电话,必须尽快打电话,尽快! 而此时,方舒跟朱彪的对话,也到了尾声。 在各种证据面前,朱彪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但还想维持着可怜的自尊和面子。 在他犹豫之时,方舒又下了一记猛药: “我也不妨告诉你,这次只要达不到我的条件,我准备拼个鱼死网破,李如意,劳作,包括唐广祥,都别想好过。我手里这些东西,市纪委省纪委,都有份,都给我等着吧。至于你,别把自己看得算什么东西,小虾米一只,我懒得搞你,给你个当狗的机会,也是无所谓的。如果你不要,那就给我进去裁缝机吧。” 说完,站起身,往外边走。 第62章 卫勇政委凭空蒸发了 “方乡长,我愿意当你的狗,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一条狗!” 朱彪终于还是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方舒面前。 “这不就对了吗,要脸干什么?当狗,我就能让你继续当所长,威风十足。不当狗,只能进去打螺丝。那时候,还有什么脸?想当狗都当不成,是不是?账要算对账路,一失足可就成千古恨了。” “是,我以后保证当您的一条好狗。” 方舒不再跟他废话,跟狗有什么好说的。 刚走出门,就看到卫勇也走进了派出所大门。 简单交流了彼此的情况后,方舒问道:“劳杰现在什么情况?” “一切正常,肯定是等劳乡长这边消息。” “那赶紧下命令,抓了,立即转移。”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做戏要做全套。 可怜卫勇这样一个耿直的汉子,就这么被方舒带到了沟里。 本色出演那么高难度的角色,真够难为他的。 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不得不继续摇橹。 掏出手机,给早已盯着劳杰的警察下了抓捕的命令。 劳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在人家的掌控之中。 要早知道这样,二叔去会卫勇时,他就该有多远跑多远了。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刚刚控制住劳杰的警察,很快又接到了卫政委的命令:“你们不要回派出所,直接上国道,赶到白河桥岔路口跟我们会合。这是绝密命令,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违者严惩不贷!” 二人不敢怠慢,将劳杰铐在车里,一人开车,一人看守,白河桥而去。 这边卫勇又把电话打给了派出所指导员,命令他立即赶到单位,配合值班民警做好相关工作,并暂时主持所里工作。 弄得指导员一愣一愣的,让自己主持所里工作,那朱彪呢? 提拔走了,还是? 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索性不想,赶紧从家里出来,赶往派出所。 等这位王指导员到派出所时,所里空空荡荡,卫政委根本就不在这里。 询问民警后才知道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朱彪都被关了禁闭。 这让他多少还是有点心中雀跃的,这可是个机会。 询问政委去哪了,民警说自己也不知道,政委根本就没说,带着他们的人,押着一大堆人,不知去向。 指导员赶紧拨打政委手机,却已经是“骚瑞”了。 没办法,只好作罢,这一夜,兴奋地几乎没合眼。 再说卫勇,按照跟方舒商量好的,通知在村里盯着张萱萱的警察后,直接关机。然后驱车到白河桥跟抓捕劳杰的两名警察会合,将一干人等,转移到了横沟派出所。 这横沟镇,并不属于连平县,而是隶属于青平县。 所长郝冰是卫勇在特种兵当队长时的兵,跟卫勇、方舒都算是战友,转业之后进了派出所,现在是横沟派出所长。 老领导一句话,他是无条件执行。 叮嘱所里值班民警,同光市局领导秘密办案,任何人不得泄露消息,否则直接回家卖红薯。 卫勇离开乡长办公室后,劳作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李如意的电话。 当劳作把从卫勇这里探听到的情况,汇报给李如意时,对方跟他当时一样,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找几个小混混教训人,结果变成了买凶杀人,而且杀人动机都有了,情杀! 更为可怕的是,从卫勇的话里,隐约可以猜到,朱彪供出了一些人。 李如意估计,自己肯定也在供出的名单里了。 还有谁?唐广祥肯定跑不了,谁都知道朱彪的靠山是唐广祥,已经在推动让朱彪转正了。 “快,联系劳杰,让他立马躲出去,没有通知,千万别回来。” 李如意忽然想起来,劳杰如果落到卫勇手里,那就更不妙了。 劳作也反应过来了,挂了电话,立即拨打劳杰的电话,连续三次,都是“骚瑞”之后是一段叽里咕噜听不懂的洋话。 这卫勇,一边跟自己谈的投机,一边竟然已经下手了。 当李如意得知劳杰联系不上,十有八九已经被控制时,也是慌了。 就在这时,白沟派出所有人给他发来了信息,确认劳杰被卫勇带到了派出所。 而且,后来卫勇等人去向不明。 李如意再一次硬着头皮,拨打了唐广祥的电话。 先前,唐广祥跟卫勇通过一次电话,基本上算是不欢而散。 他气得当即给分管刑侦的廖副局长下了死命令,要他立即集合刑警,用最快速度赶往白沟,接手方舒案。 对于这件事,他虽说很生气,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卫勇虽然桀骜不驯,但自己一直掌控着公安局,一个政委还翻不了天。 所以,再次接到李如意的电话,他觉得很意外,廖正军难道连这点事也摆不平? 可听着听着,他不自觉地坐了起来。 李如意的消息,对于他来说,太劲爆了。 看这架势,卫勇真的要为那个方舒,跟他唐广祥鱼死网破! 这事真的要闹起来,闹到市纪委,即使能摆平了,对他唐广祥的影响也是致命的。 晋升他倒是不想,只要屁股下这把椅子坐稳了,在连平他就是跺脚三颤的角色。 哪怕县委书记,也要给他几分颜色。 他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哪怕付出一定的代价,作出一定的让步,也不能造成影响。 李如意的通话刚结束,廖正军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你怎么搞的,究竟什么情况?”唐广祥口气很不好。 “局长,事情有些棘手,我带着弟兄们刚刚赶到白沟,可卫勇把所有的当事人、证人全部带走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卫勇的手机关机,联系不上。我联系了跟卫勇关系不错的几个派出所长,都没到他们那里去。这事,局长您看怎么办?” 唐广祥虽然很生气,但他还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生气一点用也没有,关键是想办法联系上卫勇。 否则,这个老愣头青,真的会把这事捅到市纪委。 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到那时候,就非常被动了。 “廖局长,你现在立即询问白沟所的人,弄清卫勇今晚是跟谁一起过去的。” 电话打了这么多,注意点全都在卫勇、朱彪和方舒身上,把跟卫勇一起的人给忘了。 卫勇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去办案的吧。 很快,消息就反馈回来了,跟卫勇一起在白沟办案的,是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赵刚。 好你个赵刚,怪不得卫勇有那么多人手! 这赵刚,公安局不能容你了。 不过,这得等这事平息了再说,秋后再算账。 “局长,您看现在怎么做?”廖正军可不敢自行作主,电话那头的那位,可是正在发雷霆之怒。 “这个赵刚,太目无组织目无纪律,立即联系赵刚。不,算了,我亲自联系吧。你马上通知技术侦察科,给他们五分钟准备时间,派技术骨干,赶到我这里。” 挂了电话,廖正军拨通了侦查科长的手机。 第63章 过个红绿灯,要五分钟? 郝冰见到方舒时,并不友好. 当年就是这个家伙,把老队长给干趴了,自己取而代之。 也就是那一年,他和老队长退役了。 这几年来,他把这些账,都算到了方舒头上。 他多少次想过跟方舒的关系,虽然承认是技不如人,但总是有点不舒服。 郝冰以为,这辈子跟方舒是亲热不起来了。 他对于方舒,是一直是有所关注的,但从来没联系过。即使是方舒当常务副大秘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联系。 可此刻,看到方舒跟老首长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忽然就释然了。 之前的那点怨气,一瞬间都烟消云散。 战友这种关系,特别是真正经历过,把后背无限信任地交给对方的过往的战友,是人世间任何一种关系都比不上的。 此时的郝冰,就是这种心情。 “你这个家伙,还敢来我这地盘,等空下来我俩好好干一架,看看你有没有退步,是不是还如当初那般妖孽。”郝冰紧走一步,往方舒胸前狠狠地捣了一拳。 方舒一下子眉眼舒开,也往郝冰胸前打了一拳,“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估计七擒孟获还是问题不大。” 哈哈哈! 三人都爽朗地大笑起来。 战友啊战友,即使多年不见,再见时还是可以这样毫不设防无拘无束的开怀。 这感觉,真好! “郝冰,以后怎么比那是以后的事,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安排,都听方舒的。”卫勇敛去了笑容,对郝冰说道。 “放心吧,我一定不折不扣地执行首长命令。” 方舒发现,郝冰很有能力,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井井有条。 “走,先去看看我的‘情敌’!”方舒笑着说道。 郝冰不知道谁是方舒的情敌,但卫勇和赵刚知道,他们在审讯梁山那几个混子时,就知道了劳杰要教训方舒的原委了。 在郝冰的引领下,几人来到了审讯室前。 “把监控关了,我单独跟‘情敌’聊一会。”郝冰心领神会,立马派了个心腹出去。 被铐在审讯椅上的劳杰,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从被抓到现在,一直活在后悔中。 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一看,眼立马直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进来的会是方舒。 “劳主任,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在你的计划里,我现在不是躺在太平间,就是躺在病床上。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方舒歪着头,戏谑地看着劳杰。 “哼,不要得意得太早,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劳杰气红了眼,嘴硬地回道。 “主任当不成了,等着你的就是双开,然后进去踩缝纫机。你就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方舒像写文章倒序那样,先把劳杰的结局说了出来。 劳杰翻了翻白眼,还是嘴硬地回怼道:“我是冤枉的,一定有人为我作主,谁进去踩缝纫机还不一定呢!” 方舒就知道,他跟朱彪一样,还心存侥幸,认为李如意唐广祥拿下方舒是一定的。 “别做梦了,劳作救不了你,李如意救不了你,唐广祥同样救不了你。还是说说,你一个临时工,在谁身上花了多少钱,搞了个事业编,再当上主任的?态度好,让我高兴了,我可以放你一马。如果我不高兴,会让你尝尝,从未尝过的滋味。” 劳杰听了,不再作声,闭上了眼睛。 他在拖延时间,自己只要不说,就啥事没有。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方舒早就知道他会这样死扛,不再说话,走到了劳杰的身旁。 “啊!” 劳杰发出一声鬼嚎,这是什么疼啊,从来没有过的这种侵入骨髓的疼痛,像无数的蚂蚁,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那滋味,根本无法形容。 这是方舒独门技法,身体肋下,有个疼痛穴,很少有人知道,更少有人找得到。 方舒可以准确地找到,然后,让对方只想归去。 这种疼痛,比死难受一万倍。 就这样,在方舒和他玩了一会游戏后,劳杰终于把他和劳作、李如意和唐广祥之间的事情,都说了。 当然,在劳杰开始倾诉时,审讯人员换成了警察。 方舒出来时,正好看到赵刚手里拿着手机,疾步走向卫勇。 他赶紧跟过去。 赵刚看上去有些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恐惧,因为他脸色都变了。 方舒不用想都知道,电话肯定的连平县公安一哥唐广祥打来的。 这本来就是自己留的后门。 卫勇用手在虚空里一划拉,赵刚自然看得懂,是要他拒接。 他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拒接键。 “按计划行事,上车,走!”卫勇说了句,就带头走向一旁的一辆警车。 方舒正好也到了,跟着卫勇钻了进去,一同坐进后排。 赵刚则钻进驾驶室,启动了警车。 出了横沟派出所,两分钟即上了国道。 车辆很少,警车以130迈狂飙了五分钟,然后缓缓减速。 再次拿出手机,赵刚拨通了唐广祥的手机。 “喂,唐县长,刚刚过红绿灯……,这么晚您怎么还没睡?您找我,有事?” 过红绿灯?你骗鬼呢,你们这些东西是什么德行,他一个局长能不知道。 什么时候,安安静静等过红绿灯? 再说,过个红绿灯,能用五分钟时间? 唐广祥鼻子都气歪了,这个混蛋,真他妈不想混了。 “赵刚,你是要造反吗,连我的电话你都敢不接,出了事,你承担得起?”唐广祥勃然大怒,一开口就训斥起来。 赵刚用的是免提,卫勇和方舒,听得清清楚楚。 “唐县长,这个,我……” “我什么我,说,你在哪里,报出具体位置?” “这,县长,……”赵刚语气里,数以万计的为难。 卫勇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赵刚,你这是要拒不执行命令吗?”唐广祥咆哮起来。 “县长,我不敢,可是,政委下了死命令,我也不敢违抗啊。要不,您亲自跟政委说?”赵刚委屈的语气里,透出小心翼翼。 “把手机给卫政委!”唐广祥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这时候,唐广祥一旁的一张桌子上,两个技术侦查科的警员,调试好了设备,仪器已经捕捉到了信号。 其中一人向局长点了点头,还打了个ok的手势。 第64章 真不知补了多少猪脑子 是的,唐广祥把技术科的警员调了过来,技术科科长亲自来了。 他要追踪卫勇的行踪,采取果断行动。 他望了一眼两个聚精会神看着电脑屏幕的下属,然后才把注意力收回到手机上。 “卫政委吗,你在哪里?” “喂,唐县长,我卫勇,找我什么事?”卫勇以一贯的硬邦邦冷冰冰的语气问道。 听到这种冷冰冰的声音,唐广祥很是不悦,口气很冲地说道:“卫政委,请告知你现在的位置?” 卫勇没有回答唐广祥的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唐县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句话就是火上浇油,唐广祥一下子就爆发了,“你说怎么了?卫勇,我还是连平县公安局局长,连平县政府副县长。重大事项要主动汇报,你作为政委,不会不懂吧?你现在这种行为,严重违反工作纪律,我可以立即停你的职!” 唐广祥嚣张惯了,但他对卫勇这样撂狠话,还是第一次。 自从这个特种兵队长转业安置过来后,他就是把他当作一摆设。 而卫勇虽然一副冷脸,六亲不认的样子,但不争不抢,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冲突。 “唐县长,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大错,惹你这样暴跳如雷,还要对我停职?还是为着方舒被打的那个案子?” “你说呢?你不是说会向廖局长汇报吗?廖局长已经去了白沟,你呢,人没影了。白沟乡李如意汇报,这个案子已经不是普通的治安案件,说是可能涉嫌买凶杀人,而且目标是政府公职人员,是副乡长。这么重大的案子,你既不跟廖局长对接,移交给刑警队,也不向上级汇报,卫勇,你这是想干什么?我不管你以前在部队立过多大功,但这不是你乱来的资本!” 唐广祥口气严厉,大帽子扣了下来。 之前那通电话的火一直憋在心里。 现在终于爆发出来了。 他觉得现在已经抓到了卫勇的小辫子。 何况,自己已经动用了技术手段,只要廖正军赶到那里,到时候由不得你卫勇!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还客气什么,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唐县长,唐广祥同志,你凭什么说我没有向上级汇报?我现在正在去市纪委和市局的路上,目的就是连夜向市里汇报。至于为什么没有向你汇报,是因为你需要回避。案件初查中,涉及到了你。这是公安工作的基本常识,你不会不懂吧?” 卫勇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去市纪委,去市局? 唐广祥头脑嗡的一声,快要炸开了。 他就想着锁定位置,让廖正军过去强行解决,没想到卫勇这个搅屎棍,连夜会往市里跑。 他用手捂住送话器,看向技术人员,“锁定位置没有,他们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 “报告局长,之前目标一直在移动,现在停下来了,在国道青平县境内276里程碑处,按照移动的方向,去的应该是同光市区。” 唐广祥的冷汗下来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有没有通知廖正军廖局长?” “按照你之前的指示,目标的动态位置,都及时分享给了廖局长。” “廖局长能追得上目标吗?” “这很难说,目标移动速度极快,而且,最怕的,是目标关机,会导致无法追踪。” 唐广祥点了点头,想了一会,才拿到捂着送话器的手,再次开口。 “对不起,卫政委,因为事情重大,刚刚我情绪有点失控,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你也知道,我就是这臭脾气,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都是为了工作,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个人恩怨,是不是?”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廖正军未必能追得上,但卫勇真的能把事情闹到市纪委去。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他现在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拖,刚才技术员说了,卫勇他们的车停下了,肯定是因为跟自己通话而停下的。 只要自己拖延足够长的通话时间,廖正军就可以追上。 怕只怕,卫勇那个直驴吊,不跟他慢慢聊,直接挂了,然后关机,那可就没得玩了。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也只能讨价还价进行交换了。 一直以来,在连平县公安系统,他乾纲独断,下属敢跟自己讨价还价,是他根本无法忍受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心有不甘也没有办法,只能期待于秋后算账了。 “唐县长,我不会计较你的态度,也相信你完全是为了工作。但是,该回避就要回避,不能因为你是我的领导,我就违反原则,那样,对你对我,都是不负责任的。我现在要赶往市里,就不跟你多说了。市里接过去了,我也就不管了。就这样,再……” 果然,这直驴吊不让他拖延,“再见”都说了一半了。 “卫政委,别急着挂,我还有几句话,能听我说完吗?”这姿态,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室,放得很低。 坐在卫勇身边的方舒,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个。 “请领导指示!”卫勇冷冰冰地说道。 唐广祥做了五个深呼吸,把心中的不甘和怒火往下压了压。 “呵呵”,他先笑了两声,才说道:“卫政委,之前我不知道你是要去市里汇报,错怪你了。不过,对于向市里汇报,我个人觉得,暂时还没到那程度。哪怕是我真的涉嫌违法乱纪,我们还有县委县政府,也没有必要一杆子就捅到市里去,这对我们县,影响不好。县委县政府那边,我们不好交代。卫政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想看看卫勇的反应。 但电话那头,卫勇什么也没说,只有电波的沙沙声。 “至于你说,我需要回避,你这也是对同志负责,对我负责。那我呢,就按照规定,回避。关于这个案子,你看这样好不好,既然是刑事案件,案情又如此重大,就移交给廖局长,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局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呢。我下周要去省里学习,局里这边就全盘交给你了。政委啊,你可给我把大本营看好了,出了事,我可要找你算账的哦。” 唐广祥的语气,从开始的厉言极色,说到最后,完全是老朋友之间那么情深义重了。 不愧是官场老油子,这些话,他可不是随便说的。 语气上,打出感情牌,化解尴尬,缓和之前的剑拔弩张。 内容上,以进为退,曲线救国,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把案子掌控到自己手里。 要不是方舒事前支招,此刻卫勇真的可能乖乖就范。 查案既不是自己的分工,又不是自己的专长,交给分管局长,让刑警去侦查,没毛病。 但这是对唐广祥来说的,对他卫勇,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就此放手,枉费前功,等于自杀。 方舒都教我了,如果还上你的当,那我真不知补了多少猪脑子。 第65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唐县长,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也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你说,我是不晓好歹的人吗?我从部队回来,从来没跟谁争什么抢什么吧?可有些人,我不惹他,他就认定我软弱可欺,还蹬鼻子上脸了!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我是政委,我是有尊严的!嗯!” 末尾的这个“嗯”,语气很重。 唐广祥赶紧说道:“我知道政委是个宽容大度的人,以前有可能有地方疏略了,无意中得罪了政委,让你受了委屈,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上级对下级都用了保证这个词了,姿态摆的很低了。 看你还能怎么说? “唐县长,以前的事,就不说了,我也就顺口那么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刚才说,这个案子,在我们县里就能处理好,这个我也是赞同的。只是,现在,我很难做,真的很难。” 这又是什么情况,他很难,怎么就很难了? 唐广祥很不解,“卫政委,这个案子,不就是在你手里吗,你有什么为难的?移交给廖局长,你就可以脱身出来了。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跟你无关了。这有什么难的?” “县长,案子一出的那个时候,确实是这样,可现在,我很难做。你知道吗,我部队的老首长给我打了电话,要求不管遇到多大阻力和压力,都不能让方舒同志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必须一查到底。我也是刚刚知道,方舒也是那位老首长的部下,跟我算起来算是战友了。方舒被铐进派出所前,就给了老首长信息,老首长大怒,严令我必须严查。还说我如果扛不住,他会直接跟省里交涉。县长,你说这……” 唐广祥也是醉了,这事怎么还扯上部队里的首长了。 对于卫勇说的这位老首长,唐广祥是有所耳闻的。 那一次,确实惊动了省里。 当时卫勇得罪了当时的政法委书记,那位书记当面撂话说要让他去管档案。 意思很清楚,调去档案局。 卫勇那时候刚到地方一年不到,对地方上这些横竖看不惯,当时就回怼:“我倒要看看谁去管档案”。 县领导当时没人把他这么一个公安局小政委放在眼里,自然是为政法委书记站台。 据说任命文件主要领导都签发了。 结果最终的文件上,去档案局的人的名字,换成了那位政法委书记的名字。 不少人都说,当时卫勇气不过,打电话给了老首长告状。 之后将军就把电话打到了省里。 不过,究竟是怎么捅到将军那里的,有多种版本,众说纷纭。 从那之后,县里再没人惹卫勇,卫勇也不惹任何人。 虽然在公安局当政委,但超然物外特立独行。 这特么的,现在方舒又来了这么一出! 唐广祥心下生出了几分忌惮。 脑子嗡嗡作响,他强制自己冷静,再冷静。 “卫政委,老首长的意思,跟我们的意思,其实是一致的。就是老首长不说,我们也不能让方舒同志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政委,我们县里局里,完全就可以做到,不需要舍近求远,你说呢?” “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恐怕不容易做到,县长,你有什么好主意?” 唐广祥心下一喜,这个直驴吊,终于学会转弯了。 这是一个好苗头。 “政委,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找老首长?”卫勇明知故问道。 “不是,系铃人可不是老首长!”唐广祥笑呵呵地回答道。 卫勇继续装傻充愣,“县长,除了老首长,我实在想不出谁还能解这个结了?” “政委,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只要方舒松口了,他不感到委屈了,这事不也就没什么事了吗?当然,那些歹徒,我们一个也不能放过,坚决将之绳之以法!” 唐广祥说到最后,那真是义正词严。 “可是,唐县长,我就怕方舒那边,不好说话,你看,谁去做这个工作比较合适?” “政委啊,这事你不要推辞了,你看啊,他是你战友,这个案子,又是你先接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救了他,你对他有恩,是吧?还有,你们有个共同的老首长,他不给你面子,也要给老首长面子吧?你去做这个工作,最合适,一定没问题。” “你都这样说了,我要是再推脱,你又要怪我了。好吧,我勉为其难吧。不过,你看是不是划道线……” “只要我们局里、县里能办到的,都可以,你可以大胆表态。”唐广祥赶紧授权。 挂了电话,唐广祥连忙问道:“这段时间,目标的位置有没有变化?” “局长,在你通话这段时间,一直没动。” 唐广祥点点头,立即拨打廖正军的手机,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正军,你们现在到哪了,离目标还有多远?”一接通,唐广祥就急忙问道。 “报告县长,大约还有十五里路,您再拖几分钟,我们就能追上目标。” “好,你抓紧时间全速前进,我再给他们打过去,注意目标最新位置,只要追上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案子给弄过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廖正军挺了挺胸膛。 随后对着车载指挥系统下达命令:“全体全速前进,目标只要出现,立即行动!” “是!” “是!” “是!” 车队疯狂地向前狂奔而去。 唐广祥这边,再次拨打卫勇的电话,还是“骚瑞”。 这才想起来,之前拨通的,是赵刚的手机,他和卫勇一直是用赵刚手机通话的。 又赶紧拨打赵刚的手机,结果,赵刚的手机也变成“骚瑞”音了。 也就在此时,警员向他报告,目标消失不见。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卫勇是故意阳奉阴违,耍弄自己? 很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说明他们肯定是继续往市里去了。 唐广祥赶紧再次拨通廖正军的电话:“正军,刚刚我跟卫勇谈妥,他也答应暂时不去市里了。可现在,他们出尔反尔,把手机关了,没办法再定位追踪。你们加速前进,一定要想办法追上卫勇,把他拦下来。”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搜索,不要停止,信号一出现,立即向我报告!”他给两个下属下了命令后,无力地陷进沙发里。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此刻,很累,很累。 “叮铃铃,叮铃铃……”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一看屏幕,他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因为屏幕上闪烁的是“卫勇”两个字。 此刻,在唐广祥眼里,这两个字,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两个字。 他因这两个字而激动,心跳都加速了。 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强作镇静地摁下接听键,“卫政委,情况怎么样,刚刚怎么关机了啊?” “噢,唐县长,是这样的,刚刚赵刚的手机被打没电了,我的手机早前就没电了,现在充好了。” “那个,唐县长,那个,方舒一直不松口,他说要跟你直接对话!” “答应方舒同志,这个没问题,让他过来接电话就可以了。” “不是,他的要求,是跟你当面谈!” 第66章 他并非倨傲拿乔 面谈? 行,只要松口,直驴吊没借口把这件事捅到市里,怎么谈都行。 “好,答应他,可以跟他当面谈,我现在就可以动身过去,还要麻烦政委发个位置过来。” 说到这里,他怕卫勇感觉到什么,连忙补了一句:“当然,你们送他过来,到我这里谈也行。” “嗯,这个”电波那头,卫勇似乎在想着什么,顿了三秒钟后,才缓缓说道:“还是县长你过来吧,这样显得我们更有诚意,要不然,拿起乔来,还得反复。”说完,也没等这边唐广祥确认一下,就挂了电话。 技术警员还没能准确定位,信号就又消失了,他们无奈地对着局长摇摇头。 卫勇作为曾经的特种兵队长,对这些东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程度。 这次通话,就打的一个短暂,他和方舒早就分析出来了,唐广祥上了技术手段。 目的不言自明,要硬来。 看到两个下属苦恼不已的模样,唐广祥摆了摆手,难得地笑着说道“好了,辛苦你们了,回去好好睡个好觉吧。” 从来到这里工作,见到唐广祥之后,就一直是阴云密布,这个笑容,实在是太罕见,太难得了。 两人很是意外,任务就这么突然中止了? 一秒前,局长那架式,完全是不死不休。 可现在秒变,一定是那个电话让局长发生了化学反应。 电话那端的朋友,我感谢你八辈子祖宗啊,您算救了我俩了。 他们并不知道,跟局长通话的,是他们的政委。 两个下属,如获大赦一般,屁颠屁颠收拾装备兴高采烈回了。 这边唐广祥操起电话,给廖正军打了过去,“你们暂时停止进去,原地待命,等具体位置确定后,立即赶赴目标地。” “是,县长!” 这次,他是用固定电话,一边通话,一边盯着手机屏幕。 只要接到卫勇分享的定位,会第一时间转发给廖正军。 只要那一干人等,到了自己手里,之前的屈辱,会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卫勇这个直驴吊,政委就算是当到头了。 前次通话结束时,方舒就让赵刚下了国道,向着西王集镇方向疾驰。 离横沟越远越好,不能让唐广祥联想到横沟,这个人,现在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他一心想着的,就是把当事人和证人弄到手,然后就随他玩了。 这次通话时间短,来不及定位,而他们的车根本就没停,继续向西王集镇,全速进发。 此时已是深夜,西王集镇街道上,很少见到行人了。 在镇上一家最大的宾馆停车场停了车,方舒和卫勇下车,持身份证登记住宿。 赵刚并没有跟随进去,而是走向停车场。 这时,开进来三辆警车,两辆小车一辆依维柯。 赵刚钻进了依维柯,车里除了郝斌,还有两个警察。 他们都是司机,这三辆车,一直跟在卫勇的车后面。 郝冰也不知道方舒搞什么鬼,让他们开着空车跟着过来,就让停在这里,啥事没有。 因为老队长让他一切都听方舒的安排,他也不好说什么。 西王集镇在国道西侧25里,横沟在国道线东侧6里外,两地直线距离在30里开外。 横沟属于青平县,而西王集属于连平县。 卫勇他们选择到本县的西王集,跟唐广祥会合,完全在情理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卫勇才给唐广祥发了个位置共享。 从挂电话算起,时间也就才过去四分多钟。 可这四分钟,在唐广祥这里,比四小时还长。 两个下属离开后,他就通知司机,然后就一直在车上等待。 也不知骂了多少次娘,这才等来了位置。 唐广祥立马将位置转发给了廖正军。 这边局长的司机发动汽车,廖正军的队伍赶紧调头向后,因为他们跑过了头,要去西王集,还得沿着国道往回走两三里路,然后下国道转向西王集。 十分钟后,廖正军的队伍就赶到了西王集,躺在依维柯里的郝冰,看到好几辆警车,分散在宾馆周围,形成包围之势。 他一下子明白了方舒的用意。 而此时,唐广祥离西王集还有将近20里。 “局长,我们已经形成了对耀华宾馆的包围,请您指示下一步行动。”廖正军在电话里请示唐广祥。 “情况怎么样,能不能确认人就在宾馆?”唐广祥问。 “应该可以确定,停车场有三辆警车,两辆小车,一辆依维柯,我们没有过去查看,怕打草惊蛇,我觉得就是治安大队的那辆车。” “好,不必过去查看,你们所有人都待在车里,但必须密切注意动向,有情况及时向我报告。一切行动,听我命令。” “是,县长!” 卫勇竟然把人带到这里,难怪廖正军没追上。 这家伙够狡猾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五分钟后,唐广祥终于赶到了。 “有没有什么异常?”唐广祥问。 “报告局长,没有,一切正常。”廖正军答。 随后,廖正军指了指停车场,唐广祥也看到了那三辆车,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我先进去,谈妥了你们悄悄撤出去,谈崩了,听我命令,一个都不放走,全部带回去。”唐广祥吩咐了一声,就往宾馆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拨打卫勇的手机。 只响了一声,对方便接通了。 “政委,我到了,你在哪个房间,我这就过去。” “308。” 唐广祥带着司机,其实就是警卫,他这个级别,永远不够资格配警卫的。 但那是明面上的,就像领导配备秘书一样,按照规定,只有副部级以上领导,才够格。 可没有一个县领导没有秘书的,乡镇县直领导,都有秘书。 不过,人家不叫秘书,叫联络员。 只要方便工作,那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二人很快上到三楼,远远就看到308房间门口,站着两个人。 唐广祥心里咯噔一下,他看清楚了,那两个人,一个是卫勇,一个是方舒。 赵刚呢,怎么不在? 他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从一楼到三楼,他一直有注意,都没发现有警察的身影。 那一干人等,难道并不在这里? 还是分布在这里的房间里? “唐县长,辛苦!”客气却冰冷的话,拉回了唐广祥的思绪。 看到一只手伸过来,只好伸手跟卫勇轻轻一握。 但他的目光并未在卫勇脸上停留,而是看向了站在卫勇身后的方舒。 而此时,方舒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就在308门前站着,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什么表情。 两道目光像似看向他,又好像没看他,望向走道尽头。 这是明显没把他这个副县长、公安局长放在眼里的姿态。 看着这样的方舒,他心里是有气的,卫勇是你的战友,就以为有了大靠山? 明显分不清大小王! 但现在事情还没落地,且让他再最后嚣张一会吧。 “方乡长,好久不见!”唐广祥走上前,纡尊降贵地伸出手来。 方舒也伸出手,一握即收回。自我解嘲地说道:“这真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三年前,我和唐县长都是正科,你是书记,我是代乡长。唐县长勇往直前,官升副处,成了一跺脚连平县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我代乡长的‘代’字,换成了‘副’字,又来白沟了。实在是惭愧的狠。” 说着脸上还现出羞赧之色,那副没脸见人的样子,装都不易装。 唐广祥信了,原来方舒他并非倨傲拿乔,而是自惭形秽,没脸见故人。 此刻,他觉得在心理上,自己已经赢了。 第67章 底牌还在人家手里 308是个大套间,三人进入房间后,卫勇客串临时服务员,亲自去泡茶。 可端上来时,只有两杯,卫勇自己面前放了一杯,另一杯,放到了方舒面前。 此乃大不敬! “唐县长,宾馆里的茶都是老树叶晒的,我知道你非大红袍不喝,就没给你泡,呵呵。” 紧接着还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这也算是给唐广祥一个台阶下。 他忍了又忍,把窜到喉咙的火气,给硬生生压了回去。 桌子上有两包烟,方舒拿起那包已经开封的,抽出三支,分别扔给唐广祥和卫勇一支。 自己叼上一支,打火机啪的一声冒出蓝莹莹的火苗,给自己点上了。 唐广祥很不爽,敬烟不点火,堪比侮辱我。 这货难怪官越做越小,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再看卫勇,也自个儿点了,也是客气一句都没有。 自己什么时候被这样冷遇过,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是的,他要发作了! 他真的不想再忍了! 翻脸就翻脸,让廖正军强行把人带走,反正没人给你证明,有什么可怕的? 正待发作,却听到方舒冷冷开口了:“唐县长,你这深夜奔波五十里,该带的不带,不该带的带了,不知你这是几个意思?” 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 啪! 唐广祥猛地拍了桌子,大声呵斥道:“方舒,你也太放肆了,你也知道我深夜奔波了五十里,如此诚意满满,你却这样阴阳怪气,你什么态度!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我又带了什么,没带什么?” “方舒,不要忘记了,你是政府公职人员,还是副乡长。你应该知道,敲诈县长是什么后果!” 从第一眼看到方舒,唐广祥就很不爽,早就想发作了。 他忍了又忍,真的想通过谈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货太不识抬举了。 真以为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像你女友奶瓶一般软,由得你任意拿捏? 啪! 唐广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舒竟然拍得比自己还响,以至于面前的茶水都溢了出来。 “唐广祥,你带再多的人来,也没有带着诚意来有用!” “唐县长,还是让廖局长上来坐坐吧,这个案子,最后还得由他跟卫政委对接。” “你的意思是,必须要卫政委下去请,廖局长才肯上来?” 方舒即使是拍桌子时,脸上都是笑容可掬。 这笑容,在此时的唐广祥眼里,是如此的令人厌恶。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脸,被方舒把脸皮撕下来了,然后扔到地上,像碾烟头那样碾了又碾。 这份尴尬根本没法形容! 要是一般人,早就满地儿找地缝,索性钻进去算了。 不过,唐广祥这样的官油子,肯定不是一般人,都是天赋异禀。 这点尴尬根本不算什么,脸皮厚着黑着呢。 他呵呵一笑,端过方舒面前的茶水,战术性地嘬了一口。 就这么一口,尴尬已然荡然无存。 他满脸堆笑,毫不脸红地说道:“方乡长,卫政委,误会了,这误会大了。廖局长确实在下面,是我自作主张没让他上来。这完全是为着你们的安全作想。在这样的乡镇,黑天瞎火的,你们人手不够,带着那么多嫌犯和证人,万一有个闪失,那我可就是罪人了。” “我要是不知道情况也就算了,既然我知道,那就不能存在丝毫隐患。万一,我说的万一,发生意外,就是组织上不追究我的责任,我自己的良心也不会放过我,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谴责的。” “方乡长,你说我这样做没有诚意,我觉得这才是诚意满满,还有比这更有诚意的吗,还有什么事情比安全更重要吗?卫政委,方乡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脸皮厚的,城墙听到了,估计都自愧弗如。 根本比不了。 当方舒跟他对着拍桌子时,他迅速看了卫勇一眼。 这个冰冻脸,竟然嘴角噙着笑意。 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失算了,底牌还在人家手里。 此时他也明白了,停车场上的那三辆警车,根本就不是跟卫勇过来的治安大队的车。 是哪里的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被摆了一道。 垂死病中惊坐起,傻逼原是我自己。 这脸丢了,还得自己捡回来,于是,一口茶水过后,便是一通有情有义有担当的输出。 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说了。 卫勇脸更冷了,到了零度以下。 可方舒脸上的那副笑容,涛声依旧。 “啊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唐县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方舒一脸歉意,连连抱拳,态度极为真诚。 他知道,凡事都要拿捏好度,唐广祥是副县长公安局长,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做过了,惹翻了,如果他不管不顾,凭着自己和卫勇的资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他说是误会,那不如顺水推舟,谈判本身就是相互妥协的过程。 鱼死网破,唐广祥是会收到影响,但卫勇和自己,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杀人三千自损八百,这事方舒可不干。 跟着王兴良这么长时间,如果连这点智慧都没学到,那也就没必要在官场混了。 唐广祥自然看得懂,方舒这是在释放善意。 “对,说开了就好。”说这话时,还剜了一眼卫勇。 看你说的那个严重,方舒这不挺好说话的吗? “唐县长,你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深夜驱车数十里,这样的诚意,比口头上道歉一万句都真诚。我相信,凭着唐县长这样的态度,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事谈不好。” “对,都好说,都好说,没有解不开的疙瘩。”唐广祥附和着。 他现在就想尽快谈下来,了结这桩心事。 没办法,底牌抓在人家手里,自己又不知道底牌有多大杀伤力,处于被动一方,只能先委屈自己。 “谢谢唐县长赞同我的观点”方舒在礼貌上,态度上,是一以贯之的好。 “唐县长,既然我们有这样的共识,那就到里面具体谈谈吧。” 对此,唐广祥表示同意。 二人起身向套间走去,方舒忽然停住脚步,对卫勇说道:“卫政委,先到为主后来是客,你是不是请廖局长上来坐坐,顺便探讨一下案子的事?” 第68章 这事有点不好办了 对于方舒的这个提议,唐广祥倒是没意见。 反正已经撕开了,再遮遮掩掩就没什么意思了。 再说,不论怎么谈,案子是绕不过的坎,最后还是得归结到案子上。 让这两人先交流一下,也好。 “不用麻烦卫政委亲自下去了,我给廖局长打个电话,让他下面的事情安排好就上来。”唐广祥说着,就拨通了廖正军的电话。 结束了跟廖正军的通话,他和方舒就进了套间,而卫勇走向门外,去等廖正军。 面对面坐下之后,方舒递给唐广祥一支烟,啪的一声,用打火机恭敬地为他点上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刚才必须冷落他,怠慢他,羞辱他。 目的是为了引发冲突,给他一个下马威。 而唐广祥的心理也一样,上来也是想给方舒和卫勇一个下马威。 彼此都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个回合,唐广祥完败,主动权被方舒牢牢地拿在了手里。 “方乡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我们公安局能达到的,我们都会全力解决。”唐广祥吸了口烟,直言不讳地说道。 “唐县长,我的要求很简单,惩办罪犯,给予赔偿。” 这是受害人通常的要求,都一样。 “嗯,理解,请说得具体一些。” “那我得先听听唐县长对这个案子的想法,根据领导的想法,才能提出具体要求。”方舒当然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要求,那是自己的底牌,让别人看了,还有什么谈判的资本。 “关于这个案子,涉及到刑事犯罪,肯定要移交给刑警队进一步侦查取证……” “对不起,”方舒直接打断了唐广祥的话,“唐县长,案子怎么办理,是你们公安局内部的事,我所问的你的想法,是指这个案子,您是打算一查到底决不姑息,还是另有打算?” “必须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都绝不姑息!”唐广祥并未听懂方舒话里的深意,作为一个公安局长,他必然这样表态,也必须这样表态。 “好,对于唐县长的这个态度,我大大点赞。你这个态度,跟卫政委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你们公安局领导,团结一心,令我敬佩。但是”方舒先拿过一顶高帽子,给唐广祥给戴上。 不过随后来了个“但是”。 汉语言博大精深,前面说的再好,顶不过一个“但是”,“但是”前面说出一朵花来也没用,起作用的话,都在“但是”后面。 唐广祥听到这个“但是”后,狠狠地皱了皱眉头,没说话,等着方舒的下文。 “唐县长,恕我直言,如果真的要一查到底,在连平县是做不到的,那就必须按照卫政委的做法,上报给市局市纪委。”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唐广祥心下冷笑不止,我都来了,怎么会让你们如愿去市里? 那我还来这西王集做什么? 他正想怎么反驳方舒的这句话时,方舒又开口了,“这也是我跟卫政委对于这个案子的分歧所在,我觉得那样做,对我,对卫政委,对唐县长你,都没有好处。可以说,我们都会受到伤害。” 方舒把唐广祥跟自己绑到了一起。 他的话,唐广祥自然不信,你跟卫勇急急匆匆赶去市里,还说什么你跟他有什么分歧,哄鬼呢。 方舒也知道唐广祥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的话,接着说了一句:“这也是我坚决要求见你面谈的主要原因。卫政委跟我是战友,有些话更好说,但他死脑筋,认死理,所以我只能找你。” 这句话唐广祥倒是有点相信。 “那,你们的分歧是什么?”唐广祥抱着姑且信之再说的态度,问道。 “四个字,控制范围。”方舒伸出四个手指晃了晃,接着进一步解释道:“只要达成了我的要求,白沟的事白沟了。把那么多领导扯进来,对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唐县长,人都是自私的,我没有那么伟大。卫勇不是当事人,不是受害者。” 唐广祥终于动心了,这更是他想的。 他开始就想提出来,但怕方舒不同意,一直在想着怎样绕到这上面,没想到方舒直接说出来了。 他更没想到,原来卫勇跟方舒的意见并不一致。 想到卫勇的做事一根筋,他对于方舒的话,开始相信了。 “方乡长,在这个问题上,我同意你的意见,白沟的事白沟了,看得很通透。这样,卫政委的工作由我负责去做。现在,可以说说你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了吧?” “谢谢唐县长,我刚才说了,我的要求有两个方面,一,犯罪分子必须严惩,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朱彪和李博然,两个最好都进去,那几个想置我于死地的混混,则必须全部进去,对,还有陷害我的那个女的,也不能留在外面,那个女人,最坏。” 唐广祥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两个最好都进去”! 这里面留有了余地。 而对混混和那个女的,则是完全不同的。 那些混混和女的,就是枪毙了,也不关他唐广祥的事。 “嗯,你这个要求,我全部答应,偶尔犯错,给予机会,治病救人。屡教不改,必须绳之以法。方乡长,我发现我们对于这件事,很多观点都是相同的。嗯,这个很好,很好。” 就在唐广祥拽着官腔的时候,方舒突然问道:“唐县长,对于劳杰,你看怎么处理?” 唐广祥一愣,是啊,自己把劳杰给忘了,刚刚方舒没提到劳杰。 原来是要单独拿出来说啊。 “劳杰啊,劳杰嘛,哦,对了,方乡长,我在过来的路上,分别接到白沟乡李书记和劳乡长的电话,不用说,你都懂,是为了什么。书记和乡长的意思呢,想请你方乡长高抬贵手,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就你一人,几句话,就让我高抬贵手?想屁吃呢,我没那么宽宏大量。 方舒心里冷笑了一声,嘴上说道:“唐县长,有些病,比如感冒发烧什么的,吃点药很快就好了。有些病呢,就必须动手术才行。劳杰可是买凶杀人啊,这是奔着要我命来的,唐县长,换做你,你能做到宽宏大量?反正我做不到。” 唐广祥语塞,他能做得到吗?怎么可能,谁想杀他,他会千百倍地还回去。 可是,自己答应了李如意和劳杰,说此事尽在掌握之中。 牛逼吹出去了,最主要的,是老婆把人家钱收了,这事有点不好办了。 第69章 先下手为强 不过,对于劳杰,唐广祥也并不会过于考虑。 大不了,回去就让老婆把钱退回去就是了,自己装着不知道,先上来猛批送钱者一顿,然后让过来把钱拿走,并不存在多大风险。 该着急上火的,是李如意,是劳作。 “ 方乡长,是我虑事不周,没能换位思考,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买凶杀人,简直丧心病狂,必须依法严惩,不管其背后站着谁,我们只站在法律这一边!”唐广祥说得大义凛然。 方舒一时间竟然产生了错觉,这个人,还是刚才那个人吗? “好了,方乡长,劳杰就留给法律吧,说说你的第二个诉求。” “唐县长真是快人快语,那我就不客气了。唐县长,我要你们公安局,对我受到的伤害进行补偿。”方舒说道。 唐广祥并未注意到方舒说的是补偿,他干干脆脆地表态:“方乡长受到不法侵害,要求赔偿是应该的,我支持。你说个数,我们公安局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我不要钱,一分钱也不要。只要两个,一个是道歉,唐县长已经做了。另一个是……” 不要钱?那赔偿什么? 唐广祥想不懂方舒究竟想要什么,直直地看着方舒,等着他说下去。 “唐县长,我有个表弟,从小到大,心中有个英雄梦。他最崇拜的就是人民警察,我呢,就想圆了表弟的这个梦。”方舒不紧不慢地说道。 唐广祥这下明白了,方舒在这里等着他呢。 可这个,臣妾做不到啊,他一个公安局长,虽然挂了副县长,但,真的是做不到。 “这个,方乡长,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特别喜欢你的这个表弟,但是,这个,现在是逢进必考。这绝不是我推辞,别说我这个公安局长,就是县长书记,也做不到。” 唐广祥说的,关于自己的那部分,是实话,关于县长书记的,就不是实话了。 虽然是逢进必考,但县委书记要是真想办,一个行政编,根本就不是事。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我要是能做到,也不会为难唐县长您了,行政编我相信有点难度,可事业编……唐县长您是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吧?” “事业编我也做不到,方舒,你逼我也没用!”唐广祥正色起来,他想让方舒知难而退。 “既然唐县长如此没有诚意,那就没得谈了。”方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在这个懒洋洋里,表达的却是特别的强硬。 趁你病要你命,过了这村,就没有了这店,就他一副乡长,拿捏住强势的公安局长,别想有第二回。 要不是借着卫勇几年前的余威,想都别想。 “方乡长,”唐广祥对方舒的称呼,又从直呼其名变成了“方乡长”,“事业编一时半会,我是真的做不到,但这事呢,也不是说全然没希望,要看造化。” “怎么说?”公安局长谈造化,怎么听都有点滑稽。 “我也是刚刚想起来,就那个想搞你的辅警,叫什么来着?”唐广祥看着方舒问。 “李博然,怎么了?你不会反悔了,让我连李博然也不追究吧?”方舒故意一脸怒气。 他当然知道唐广祥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必须这样说,以进为退。 “不是,那个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必须严惩,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这个李博然,是个辅警啊,他进去了,位置腾出来了,我这样说,你懂了吧?” 其实从他提起李博然,方舒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方舒装出一副刚刚明白过来的样子,随后就是一脸不屑,“唐县长,你一个堂堂的县长,总不会想弄个‘三无牌’警察,打发我吧?你觉得我像讨饭的吗?” 所谓‘三无牌’是体制内对辅警的戏称,三无就是无执法权,无警察证,无警衔,其实还有最致命的一无,那就是无编制。 说是辅警编制,实际上是没编制,是聘用制或者合同制。 唐广祥愕然地看着方舒,三无牌,就这三无牌你办一个给我看看! “方乡长,你说给你表弟办个辅警,是把你当讨饭的?我实话告诉你吧,就是一个辅警编制,除了我这个副县长外,其他副县长门都没有,你讨的不是饭,是金大福的金!” “辅警一样是逢进必考,是要通过统一招考的,不是那么容易搞的。因为我们公安确实伤害了你,我是诚心诚意想给你补偿,又恰好有了一个辅警的编制。你可以问问卫政委,就办这个辅警编制,都要上党委会的。然后还有人社,编办,财政,各个方面,都要想办法。讨饭,方乡长,你口气好大啊。” 唐广祥的话,是解释也是诉苦还是讥讽。 讥讽的是,方舒层次不够,连这点都不懂。 “不行,辅警肯定不行,起码事业编。”方舒断然决绝。 你不是讥讽我不懂吗,那我就不懂,就跟你胡搅蛮缠。 谈判就是压榨,当然也是妥协,不过,现在应该是唐广祥妥协。 之前断然拒绝,现在可以搞辅警了,再压榨一番,看看事业编行政编有没有可能。 唐广祥面有愠色,可他又没法发作,皱着眉头,沉思着,不说话。 方舒也不说话,房间内一时间显得特别静寂。 方舒知道,这其实是一场心理战,一场心理上的对决。 就这样在死寂中过了五分钟,唐广祥伸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随后像是刚想起来,又递给方舒一支,点燃后,静静地吸着。 当一支烟只剩下三分之一时,他艰难地开口道:“方乡长,行政编,连想都别想。” “你让我现在给你表弟办个事业编警察,我也是做不到的。就是闹到市里省里,我这个局长被撸了,我也还是做不到。” 方舒赶紧敲黑板划重点,现在办不到,那也就是说,以后可以办到。 刚才是己方压榨,现在对方压榨,该到是自己妥协了。 否则,这事就要谈崩了。 “唐县长,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像你是景德镇瓷器,但我这瓦罐,好赖也在体制内,闹到省里市里,对我毛线好处都没有。撸了你的县长局长,那不是把我抱的粗腿给砍了吗?我才不做那样的傻事呢。” 唐广祥笑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方舒有时候也这么有趣呢。 “不过,我的底线不能突破,否则我就真的破瓦罐破摔了。不管怎么难,我觉得也难不倒唐县长,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的底线就是,必须办成事业编!” 唐广祥开始咬着下唇,脸又开始变色了。 他是真的办不到,如果方舒这样过分,那就是逼着他先下手为强了! ps:数据太难看,请各位看官老爷,动动发财的小手,给点助力吧,小鱼开口求了,各种求,求好评,求催更,求为爱发电。小鱼这厢有礼了^^ 第70章 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吗? 唐广祥神情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方舒的眼睛。 就在唐广祥也要破罐子破摔时,方舒又开口了:“事业编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 唐广祥长长地出了口气,神情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唐县长,可以先当辅警,然后缓图之。您堂堂县长公安局长,三个月不行,我就不信半年还找不到机会?”方舒表明了态度。 “方乡长,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要看造化。这话,说来说去,给绕回来了。” “唐县长,我愚钝,点化点化,怎么个造化法?” 方舒觉得自己和唐广祥,都变成了牛鼻子老道了。 “现在公安系统,对于辅警越来越重视了,全国辅警当派出所所长指导员的,大有人在。要是能立功受奖,行政编都不是没希望。” 方舒一听,唐广祥这是在画大饼。 和平年代,一个普通的派出所辅警,去哪里立功受奖? 方舒鼓起了腮帮子,面露不悦之色,随后回怼过去:“有辅警当上公安局长的吗?” 唐广祥笑了,这小子,一直这么讨人嫌。 “当然,事业编没那么高要求,但得等待,不妨直说了吧,全县只有一个人,敢跟你直接表态。我只敢说,做好工作,待机而动。不知方乡长,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唐广祥把话说到底了。 “懂了,谢谢唐县长,一切听从唐县长的指示!”基本达到目的,顺口说两句好听话,这个方舒会。 终于落地了,方舒和唐广祥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然后相视一笑。 “啊呀,唐县长,我还有一件事要向你请示一下,就是这个案子,我同意移交给廖局长,不过,我觉得卫政委也不能撒手不管,您说呢?” 这哪是忘记啊,就是在这等着呢,人家不可能那么放心地全交出来。 换了他唐广祥,一样不会那样做,作为老公安,这里面还有看不懂的事吗? “好吧,你是当事人,是受害者,我就同意你的意见吧。”唐广祥这次表态还是够爽快的。 各自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便从套间里走了出来。 外间,卫勇跟廖正军一边品茶,一边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看到二人出来,都笑着站起身。 四人重新落座后,唐广祥端起了领导的架子,开口吩咐道: “卫政委,廖局长,刚刚,我跟方舒同志沟通交流很到位,对事关方舒同志的这起案子,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个案子,性质极为恶劣,犯罪分子极为嚣张,不严厉打击,不足以震慑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县里高度重视该案的侦破工作,我建议,卫政委继续作为该案的分管领导,廖局长主抓,你们二人通力协作,把该案办成铁案。因为情况特殊,就不另行召开党委会了,你们是否有其他意见?” 卫勇能有什么意见,这完全是按着方舒的剧情走的。 他不由得重重地看了方舒一眼,这家伙越来越妖孽了,市府办这么催长吗? “我同意。”卫勇表态道。 廖正军就很意外了,这跟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局长可是说过,哪怕就是来硬的,也要把办案权拿到手。 可局长说话时,眼神没有一点暗示,他也只好表态:“我同意县长的意见。”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具体事务,我就不管了,但必须毫无偏差地办好。”唐广祥强调的,是毫无偏差,这里面的学问就大了。 不过,卫勇和廖正军,都是一听就懂。 唐广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复制了方舒之前在套间里的动作。 他确实累了,是那种无力的心累。 这是他多年从没有过的累。 方舒现在的感觉很炸裂,公安局局长、政委和刑侦副局长,当着他这个案子的当事人,研究案子侦办归属指挥权。 真的够狗血的。 可人家想这么做的吗,还不是你牵着唐局鼻子让人家这样干的! 这个夜晚,唐广祥心中非常憋屈。 他偷偷瞥了一眼方舒,心里的不甘从未消停过,等着吧,我有的是机会搞你。 就在他瞥向方舒时,方舒也在瞥他,二人又是相视一笑。 不过,笑里的内容很复杂,彼此都未必全看懂。 协议达成,唐广祥和廖正军都未再提那一干人等。 那样,就显得太无格局了。 同样,当唐广祥和廖正军告辞后,方舒和卫勇只送到二楼转梯处。 彼此都是要好看要面子的,楼下包围圈可一直都还在呢,跟着下去,大家就都不好看了。 唐广祥和廖正军刚踏出宾馆大门,就不约而同地望向停车场。 那三辆警车,早已不见踪影。 二人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有向下属询问。 这些,都已不复从前之紧要了,反而是毫不足道了。 卫勇跟方舒返回房间,一路上不免得多看了这家伙几眼,什么时候,这货变成这样了?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自己人生三十多年的坚持,竟然毁于一旦。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轻易答应了方舒,做了这么多违背原则的事。 是自己变坏了,还是被这个家伙带坏了呢? 唉,反正是坏了! 在他的意识之中,现在做的这些,绝对是坏事。 本来应该很自责很自责,可是,他竟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一身轻松。 反复把今晚的事情,想了又想,要不是方舒,预判准确,应对得力,恐怕事情会弄到不可收拾。 政委和副局长干起来了,政委被人家强行带回来了。那以后,还怎么混? 前几年那件事,只有他清楚,是不可能再次发生的。 那次,其实并非他向老首长告状,他不会那么做的。 而是跟政法委书记大吵一架过后,回去喝闷酒自己把自己喝醉了。 结果醉了之后,接到了转业到省城的老战友的电话,醉酒之后,竟然一股脑地都说了。 战友气不过,当晚就打了老首长电话,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 他从来都没跟任何人解释过,包括方舒。 这次,他把告状这种事,扣到了方舒头上,也不知他会不会很反感。 “方舒!”卫勇叫了一声。 走在前头的方舒回过头,看到卫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他也没介意,卫勇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绝对放心。 浑身找不出一个想做坏事的细胞。 “对不起!” 卫勇没头没脑的又冒出了一句。 这就有点意味深长了,卫勇给他道歉? 这明天的,哦,不,现在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是今天的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吗? 第71章 你跟他在一起才对口 两天假期过去,江向前的脸,基本上已消肿。 只是,那把往下滴血的刀子,老是在他眼前晃啊晃。 景玉真的就这么死了,被肢解后冲进了下水道? 在现场时,处于惊骇之中的他,从没有怀疑过。可回来冷静下来之后,他想了又想,觉得他们未必敢那么胆大妄为。 他给一个下属打电话询问,那个下属的老婆也在二实小当老师。 这个下属也知道景玉是上司的情人,所以很热心地让老婆去了解情况。 结果反馈的情况是,景玉请了长假,是他老公电话代她请的假。 她的课务已经调整,由学校找的一位临时教师顶替。 江向前心里很是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多少次想过报警,可是事情因他而起,只要案发,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他给警队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打听最近几天青平县有没有人失踪,或者有没有发生杀人案,朋友笑他脑子进水了,尽想些不着调的。还问他是不是见不得警察闲着。 今天是请假后第一天上班,他决定去悦来那边转悠转悠。 上了那辆皮卡,不像往日那样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亢奋,今天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来到步行街靠近人民路第二排,景玉的父母的店就在这一排。 车子一路开过来,商贩们都忙着把外面的支架、临时搭起来的条桌之类的,往房子里搬。 这些东西是不允许摆到户外的,被抓着不但要被没收,还要罚款。 而且,车子上坐着的,可是江队长,一个特别冷血的家伙。 可令他们奇怪的是,车子上只有一个江队长和一个司机,没有人吆喝咒骂,更没有动手没收任何一家的任何东西。 车子在一家商户门前停了下来,有人看到江向前从车上下来,过来敬烟点火。 江队长今天的态度跟往日好得太多,没听到他骂人,连一句都没骂。 “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江向前询问生意怎么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托江队长的福,生意还凑合,发财不想,能养家糊口就行。” 江向前点点头,指着边上的门面问道:“都这个时辰了,这家的店铺怎么还没开门?” 江向前这样问时,那个中年老板正在给他点烟。 “老景啊,他们这店盘出去了,不在这里做生意了。”隔壁邻居,这情况他知道。 “哦,什么时候的事?”江向前问。 “就昨天,好像走的很急,为着押金的事,还跟房东吵了一架,最终只拿回了一半押金。” 江向前叹了口气,脸上一片灰败,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景家这么急着走人,肯定是知道景玉出事了,可是要是知道女儿被杀了,怎么会这么搬家走人了事?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肯定是被赵少东哄骗了,欺骗他们说女儿出了什么特殊状况。 “老潘,你忙,好好做生意吧。”江向前对中年男人这么说了一句,把男人险些都感动哭了。 江队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味了? 于此同时,方舒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隔着一个改厕办就是卫生间的办公室。 偏远乡政府办公楼的卫生间,跟市府大院的卫生间,差距还是很大的。 方舒开门时,深深的憋着气,等到进入办公室后,才享受自由的呼吸。 方舒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红头文件,内容是关于调整乡政府领导同志分工的通知。 多了他一个副乡长出来,分工肯定要进行适当调整,这是常规工作。 方舒泡好了茶,细看文件内容。 看着看着,不由得笑了。 因为他想起了昨日中午吃饭时,劳杰说的那句话。 “领导,你到那边去,跟他在一起才对口。” 劳杰当时说这话时,还朝着赵少东那桌噘了噘嘴。 方舒还以为,这话是讥讽他的办公室和宿舍,都靠近厕所呢。 现在看到这分工才知道,劳杰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而说的是自己的分工。 只是,那个时候,方舒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分工,现在想起来,劳杰那样说,早就知道方舒的分工了。 政府领导的分工,自己这个副乡长不知道,一个经济办主任,不在干部级别之内的小股级,却那样清楚。 这是他之前所不敢想象的。 在分工没出来之前,这是属于保密范畴的。 还有令方舒有所感触的,是乡镇政府真的不讲究。 要是在市县政府,来了新的领导成员,分工定下来之后,党委序列的开党委会,政府这边的,召开行政会,在会上宣读分工调整的文件。 而白沟乡这里,事前没人跟自己沟通交流,征求一下意见,哪怕是象征性的,也应该走个过场。 这是对新进班子成员的最起码的尊重。 不但没有,文件下发后,也没人通知,只是不知让谁,放了一份在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真的不讲究啊。 不过,这更多的,应该是看人下菜碟。 这一点,方舒还是看得出来的,从第一天的干部大会上,书记直接给履新的成员上眼药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 那,方舒的分工是什么呢?只有一项,全乡改厕工作,联系办站所:改厕办。 方舒忽然又想起在赵少东办公室,赵少东说以后还请领导多多关照。 他以为这个“领导”是广义的,乡党委乡政府所有领导,都是七站八所的领导。 这是广义上的。 现在看来,赵少东说的,未必是广义上的,可能是狭义上的。 可不,方舒这个副乡长,专门领导他一个人。 记得那天赵少东告诉过他,改厕办就他一个人。 也许,李如意他们,是想通过这样的分工,给方舒难堪。 可方舒一点都不在乎,他早已不是刚转业到地方那会儿的方舒了。 那个时候的方舒,对于军营之外的职场、官场,是百分百的小白。 那时他的心中,除了理想和热血,根本不知道还有相互倾轧和彼此算计。 都是同志啊,在军营里,那可都是战友啊。 他无法理解,很长时间都无法理解。 但经过代乡长的滑铁卢,在市府办经王兴良的耳提名面,他懂了,而且可以说是通透。 就说自己这次发配白沟,李如意和劳作,都是想把他往脚底下踩,这一点他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分工越简单,事情越少越好。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少做事不做事,才不容易被抓住小辫子。 既然看不到翻盘的希望,那就老老实实地等待,等待每一次变动中出现的机会。 即使是没等到机会,他还有一个绝对的优势。 他跟李如意这些人比起来,跟市里发配他的那些人比起来,要年轻得多! 年轻,就是资本! 不怕犯错,不怕摔跤,哪怕是骨折了,也不缺重新崛起的机会! ps:看官老爷动动发财的小手吧,小鱼这厢有礼了,各种求,好评,发电,催更。所有的这些,都是小鱼码字的动力。数据惨淡,给点动力吧。我是个给点阳光灿烂人,期待哦! 第72章 她怕的不是你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请进!”方舒随口说道。 赵少东推开门走了进来。 “赵主任,来,坐。”方舒指了指沙发,但坐在办公桌前,并没有起身。 昨天午饭时,赵少东的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 赵少东并没有坐下,就站在办公桌前,叫了一声:“方乡长!” “嗯,赵主任,怎么不坐,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这份文件,是蔡主任让我拿过来的,还有这把钥匙,说是当时少给了你一把,也让我一道交给你。” 方舒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会相信吗?鬼扯,明明是故意的,却把责任推给记忆力。 “好,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想向你汇报一下改厕办的工作,不知您现在有没有时间?”赵少东小心翼翼地问道。 方舒现在哪有心思听什么厕所的事,“赵主任,我现在没空,等我空下来了,我去找你。” 赵少东:“好的,那您忙,您忙。” 说着躬身而退,然后把门带上了。 看着有些卑微的赵少东,方舒皱了皱眉头,也许文字功底不错,路三友看上他的,也就是这一点。 但为人,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很快就收回了思绪,现在他还没时间去想赵少东的事。 跟唐广祥虽然谈妥了,是按照自己的剧本走的,但还得等最终的结果,才是确定。 卫勇光明正大地盯着,廖正军应该不敢做什么手脚,这一点他还是放心的。 至于在唐广祥那里下的饵,鱼咬或者不咬,不过是利益多寡的问题,无所谓了。 白沟,对于方舒而言,就是棋盘。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方舒只是个棋子,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但他不会甘于做一枚棋子,他要做隐匿于棋子中的棋手。 没有棋手思维的棋子,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玩偶而已。 他方舒,绝不会! 很快,下班的时间就到了,又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方舒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后,才站起身,走下大楼,走向食堂。 餐厅里不少人已经打好了饭,方舒看到赵少东还是坐在昨天坐的那张餐桌上, 边倩倩也还是原来的那张餐桌,只是这次是她一个人。 劳杰在看守所,当然没法再过来舔了。 方舒打饭的时候,扫视了全餐厅,看到李如意和劳作都在。 昨天他俩都是不在的,还有人大王主席,当时也不在,但今天也在。 打好了饭,方舒端着餐盘。 他注意到有人以吃饭为掩护,在偷偷关注着他。 劳杰的事,一定早就传开了,他跟边倩倩之间不管有没有什么,现在肯定都被很多人涂抹上了颜色。 餐厅里,确实有很多人,都在猜测方舒会走向哪里。 一个人独自就餐,还是走到李如意他们那边舔舔,但没人会想到,方舒会径直走向边倩倩。 这让好多人惊讶不已,八卦之心立马就起来了。 一天一顿中午饭,一天一篇绯闻录。白沟乡政府,中午食堂最精彩。 “今天怎么一个人?”这就虾仁猪心了,劳杰都被你搞进去了,找替补也没这么快。 “我可以坐这里吗?”这是第二句。 边倩倩看到方舒往这边走,就低着头,把脸偏向一边。 她是真不敢跟这位副乡长有任何拉扯了。 她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成为绯闻女主角。 仅仅一天功夫,她就从淑女变成了狐狸精,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因为行为不端,导致两男吃醋而大打出手,前男友被关进了看守所。 这样的故事,传播的速度非常快。 以至于在她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就成了女主角。 偏偏这种事,还没处解释,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等到她知道自己当了女主角时,这个故事已经传播得尽人皆知了。 怪不得她今天觉得好多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她还以为跟劳杰昨晚的事情,被人窥视了呢。 还是做贼心虚。 后来服务中心的一个小姐妹,实在忍不住了,才把这事告诉了她。 当时她都被惊呆了,还有这样的事?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劳杰出事,她倒是知道,昨晚就知道了。 可想不到,在自己身上,还能设计出这样精彩的情节! “噢,可以的,可以的。”边倩倩慌慌地应道。 方舒就笑了,这女孩单纯的可爱。 “昨夜没睡好?工作有那么忙吗,都熬成熊猫眼了。”方舒坐下来,开口说道。 这完全是胡扯,服务大厅的工作,只在白天,下班后就啥事都没有了。 夜里又不提供服务,哪里来的什么工作? “不是,不是……”边倩倩不知该怎么说,更慌乱了。 心里呐喊着,你赶紧走啊,在这里干嘛,那么多人都看向这边了,不知又要编排出什么精彩的情节出来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方舒喜欢看她这种羞怯中的慌乱,这才是女孩的真性情。 “你,好像很怕我,我昨夜也没睡好,是不是我的样子很吓人?” 这跟你现在的样子有关系吗? 她怕的不是你,是那些绯闻。 “不,不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偷偷窥视了他一眼,样子一点也不可怕,还是那么帅。 按照本心,她喜欢跟他坐在一起,可是大家都在八卦我们啊。 “劳杰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劳乡长找过你?” 啊,怎么说这个啊,这可是最敏感的话题啊。 她赶紧点头,立马觉得不对,又急急地摇头。 方舒心中了然,果然还是被他猜中了。 现在这情景,很有看头。 这张餐桌上,风光旖旎,令人遐想。 方舒从来到这里,笑容一直阳光灿烂。 边倩倩呢,一副慌慌地羞羞的样子。 两人说话都很低声,这看起来,不就是一对小情侣在打情骂俏么。 有瓜吃,现场吃瓜就是爽! 餐厅里,吃完没吃完的,没人离开,有瓜不吃王八蛋。 女孩脸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笑脸像熟透了的红苹果一般。 在外人看来,这男的,超会撩。 在他们的印象里,劳杰从来没能把边倩倩撩到如此含羞带嗔。 餐厅的另一边,李如意和劳作,意味深长地对望一眼,以这种情形,劳杰买凶杀人好像真能成立。 这方舒,真的是毫不客气横刀夺爱啊。 劳作觉得这脸被打的啪啪作响,脸上怒容根本掩不住。 而李如意平淡如水的脸上,一丝阴冷笑容一闪而过。 如果不是盯着他看,根本察觉不到。 第73章 要掼蛋,不要扯蛋 劳杰没回来,午饭时方舒的撩骚,让他和边倩倩的绯闻故事,增添了好多细节,使得情节更加曲折生动,令人八卦之心大起。 这两天,整个大院的人,都在假装工作,挤出时间八卦着这件事。 有句话说得好,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方舒和边倩倩的故事,跟太阳一样,每天都是新的。 当然主要还是在于方舒,每天午饭时间,都会端着餐盘去找边倩倩聊天。 女孩呢,一门心思想着避嫌,劳杰的事还没消息,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人家说三道四。 可是,她越是躲,方舒就越是找上她。 以至于有一天吃饭时,她低声对他说:“方乡长,你能不能忍耐忍耐?等劳杰的事有了确切消息,我跟他说清楚了,然后,你想怎么样都行!” 前男友没出来,她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 方舒如果是真的想跟她好,她一百个愿意,但现在的时间不对。 “怎么样都行?”方舒也学着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问。 边倩倩听出了别有用心,但还是狠狠地点头应道:“嗯,你想怎么样都行。只是这段时间,你不要来找我,行吗?” 说完,她连洁白的脖颈都红了。 “不行!”方舒大声地说了两个字,站起身,走了。 很快,就到了周五,从卫勇那边反馈的信息来看,案子的推进很缓慢,他和廖正军的分歧,现在就在劳杰身上。 李如意和劳作,这几天都没怎么出现在乡大院。 方舒心里明明白白,这两人一直都在跑这件事,应该是各种关系都用上了。 其间,唐广祥也给方舒打了一次电话,说了一些废话,也提到了劳杰,说是买凶杀人的动机很难成立。 但方舒咬死就是买凶杀人,见他没松口,唐广祥也没再说什么。 方舒这里有杆秤,你唐广祥给的筹码,只够朱彪的。 想捞劳杰,不拿出足够的料来,门都没有。 反正这个案子是卫勇主抓,廖正军是协助,卫勇不签字,就没法结案。 改厕办的工作,他已经听过赵少东汇报过了。 白沟乡改厕工作,可以说已经结束了,县里早在一个月之前,就验收通过了。 下午,方舒没有在办公室坐着,而是来到便民服务中心大厅。 走到2号窗口那边,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抽着烟,看着窗口里的边倩倩忙碌着。 服务中心的人,早就听说了这个刚来的副乡长,是个色鬼。 每天午饭时,都要去撩边倩倩。 现在看到方舒追到服务中心来了,相互递着眼色,这下有好戏看了。 对于这些,方舒看在眼里,但就像没看到一样。 有人办理业务,就坐在座椅上,抽烟。 没人办业务,他索性走到窗口,跟里面的边倩倩聊天。 便民服务中心王主任得到了消息,赶紧过来吃瓜,同时点化点化这位副乡长。 他满脸堆笑对方舒说道:“欢迎方乡长来我们便民服务中心视察,走,到我办公室去坐坐。” 人家身份摆在这里,副乡长,广义属于自己的领导,虽然只分管改厕办。 “王主任你好,服务大厅是我们政府的对外窗口,他们的形象,代表着我们政府的形象。同志们很辛苦,我呢,过来看看,算是体验体验他们的生活。”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足以掩盖那颗蠢蠢欲动的色心。 方舒并没有去王主任的办公室,在2号窗口那里呆到了四点半,足足两个小时后,因为烟抽完了,才起身离开,说是要去买烟。 回到办公室的王主任是摇头苦笑,“这爱情的力量真是太强大了!” 等到方舒走出大厅后,就听到大厅里发出了哄笑声。 “他们一定憋得很辛苦。”方舒一边走一边笑着。 方舒确实去小卖部买了包烟,不过他没再回去,而是准备回租房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李如意打来的,说是晚上安排个接风宴,给方舒接风洗尘,班子成员都参加。 在电话里,李如意很热情,说是方舒来的当天之所以没安排,是因为那天是个工作日,大家不好放开喝。明天是周六,可以不考虑工作,才能把方舒陪好。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方舒觉得电话那头的李如意,都自我感动了。 方舒当然不能拒绝,班子成员全部参加,这份热情,这份心意,当然得领。 自己以后是要在白沟工作的,虽然改厕已经没有什么工作可做,但即使是瞎混,也还是要跟人打交道的。 想到租房离酒宴地点有点远,就改变了回去的主意,直接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晚上七点半,方舒来到了白沟大酒店,这是白沟乡最高档也是规模最大的酒店。 方舒刚到大酒店门口,就看到蔡思敏等在那里,“方乡长,您来了,李书记和劳乡长等领导,都已经来了。安排在三楼,请!” 除了来报到的那天,之后方舒就没见到这位党政办主任。 这也正常,她的办公室在三楼,方舒在二楼,而且,跟别的副乡长办公室,又不在一起。 想看到都难。 蔡思敏对方舒的态度,跟前一次天差地别,那一脸的笑容,好像也真诚了不少。 方舒笑了笑,就跟着蔡思敏上了三楼,走到“凯旋门厅”,蔡思敏停住了,伸出小手,身体微弓,道了一声:“就这里了,方乡长请!” 方舒客气了一下,然后就走了进去。 包间里来了好多人,已经组成了三场牌局。 方舒一进去,正对着门的牌局上,李如意就大声喊道:“ 来,方乡长,快过来支招,劳乡长牌技太臭,王主席他们都打到j了,我们还没出窝呢。” 完全是老熟人老感情的语调,让人一听,这两人的感情就不一般。 “来来来,方乡长,你再不来,书记一打二,也不跟我打对门了。”劳作瞬间化身洪教头,张嘴就是来来来。 也是老朋友般的热情。 其他两个牌局的人都望过来,纷纷跟方舒点头打招呼。 有书记乡长打头,其他人热度自然跟着上升。 这里流行的,是一种叫做掼蛋玩法,起源于江苏淮安,是由“跑得快”和“八十分”杂糅演化而来。 人们在工作之余,特别喜欢掼蛋。 对于掼蛋,有个顺口溜:饭前不掼蛋,等于没吃饭;饭后不掼蛋,等于白吃饭。 可见掼蛋在当地的流行,都跟吃饭相提并论了。 “不,不,领导继续,任何一方不得寻求改变现状。”方舒摆着手,开着玩笑,“我观战水平最高,打牌水平最臭。” 但劳作还是站了起来,将一把抓好的牌,塞进方舒手里。 同时还说了一句话:“要掼蛋,不要扯蛋。” 第74章 离高潮就不远了 接过劳作那把牌,跟李如意做搭档打对门。 方舒的上家是王主席,下家是党委副书记许晓州。 劳作这把牌拿的还是不错的,大小王各一,还拿到了一张红桃j。 对方现在升到j级,这红桃j可以逢人配。 方舒一看,竟然可以配出七炸弹,这基本上就是无敌的存在了。 八炸弹属于千年难遇。 遗憾的,劳作上牌是下游,大王只能进贡给上游了。 不过,手里还有三张j,黑桃两张,方片一张。加上还有一张小王,打单还是可以一搏的。 果然,对方凭借着拥有两张大王的优势,有恃无恐直接打单。 方舒怎么可能按照顺序打呢,虽然对方只是出了个2,但方舒还是打出了小王。 尽快把对方大王搞掉,这是方舒的策略。 对家李如意显然看出了方舒的战法,他手里也有一张小王。 方舒的小王被下家大王镇压后,下家继续打单,李如意跟方舒完全一样,打出了小王,上家只好打出大王。 打单对方已经不再有着绝对优势,换了三带二,方舒直接打出三个j带了一对三。 这刚刚开始,对方有点惜牌,没舍得动用炸弹。 主动权到了方舒手里。 方舒这把牌,只一个对子,被三个带出去了,余下的都是顺子。 他打出了最小的顺子,下家也有顺子,就上去了。 转到方舒,一把大的顺子压了上去,上家一看形势不好,动用了一个六炸弹。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方舒的七炸弹。 局势已定,方舒上游。 对家李如意拿了个三游,终于出窝,升了两级。 “你看,人家这就叫谋略,劳乡长,你得好好跟方乡长学学。”李如意笑着对劳作说道。 “不服不行,我在一旁观战,当时都没看懂,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劳作竟然给下属拍起彩虹屁来。 “好了,出窝了就行了,大家都入席吧。” 书记发话,其他两个牌局不管有没有结束,都各自扔了牌,走向那张大大的圆桌。 在这里,李如意是老大,他也没客气,直接坐上了主位。 “方乡长,过来,坐我边上。”他向方舒频频招手。 这一举动,不仅方舒感到意外,班子里那么多领导,也都感到意外。 虽说是为方舒接风,但方舒的职务是副乡长,还不是党委副乡长。 乡镇一级,三巨头是书记、乡镇长和人大主席。 书记的左右,只能安排乡长和人大主席,可李如意却让方舒过去。 大家都有点看不懂了,别说是乡长和主席在这里,就是不在这里,也轮不到一个排名最后的副乡长啊。 三巨头下面还有副书记,还有那么多党委委员,特别是副乡长里面,还有一个党委副乡长。 可看上去,李如意并非是客气,而是很执着。 “李书记,万万不可,坐不得,坐不得。”方舒急急地摆手。 可这时候蔡思敏已经走到了方舒身边,“宋乡长,帮个忙,我俩把方乡长送过去。” 这话是对站在方舒身边不远的一个女的说的。 那女二十七八岁,皮肤白净,眉眼含笑。 她作为排名靠后的副乡长,也是站在这下首位置区,等着上座坐好后,好在这里就坐的。 听到蔡思敏叫她,赶紧跨前一步走到方舒身边,“方乡长,你今晚可是主角,不要拂了李书记的心意。” 说着,跟蔡思敏一样,抱起方舒的一只胳膊。 一边一个美女抱着,方舒只好笑着说道:“感谢李书记,感谢两位美女领导,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过去,这就过去。” 可蔡思敏和宋乡长,一直把他送到李如意身边,这才松开了他。 “难怪现在有什么颜值经济,你们看,方乡长长得帅,两位美女趋之若鹜,像我这样,长得歪瓜裂枣,美女瞧都不会瞧上一眼。” 劳作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方舒坐在李如意左边,劳作就坐在了右边,紧挨着方舒左边的是人大王主席,而挨着劳作的,是党委副书记。 其他人也都各自找到了坐席,按照职务大小、资历顺序而坐。 第一杯酒,别人可不敢提,只有白沟一哥李如意才够格。 “来,这第一杯酒,我们共同欢迎方舒同志入伙!”大家都一起举起杯,一饮而尽。 此处风俗,喝酒都要喝双杯,寓意好事成双。 两杯之后,李如意端起杯子,“方乡长,这杯酒我敬你,嗯,嗯,一切都在不言中,干!” 他本来是想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可是,他跟方舒的往昔,实在不宜此时提起,那样只会大煞风景。 所以嗯嗯了两声之后,来了个“一切都在不言中”。 不好说,自然也就在不言中了。 李如意开了头之后,互动模式也就开始了。 显然,方舒是全桌所有人的目标,这是接风宴啊。 但是,大家也不可能就等着跟方舒一个人喝,所以相互之间,也都是要互敬互爱的。 乡镇和市县不同,从乡镇向上,是四套班子,党委政府人大政协,但乡镇没有政协,所以乡镇是三套班子。 今晚三套班领导都来了,一个不缺,真的很给方舒面子了。 不过方舒知道,在这些人面前,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面子,这面子是李如意的。 党委委员一共10人,方舒有点不解,党委委员人数应该是单数,不知道白沟怎么是双数的。 除了书记、副书记镇长和专职副书记外,人大主席也是党委委员,另外的六人是,纪委书记、组织委员(兼统战委员)、宣传委员(兼政法委员)、武装部长、党委副镇长和蔡思敏。 她是党委委员兼党政办主任。 这一桌,连方舒在内,共15人,余下的,都是没进党委班子,刚刚跟蔡思敏合作,胁迫方舒就范的那个女副乡长,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副乡长,也就是说,一个小小的白沟乡,配了五个副乡长。 方舒知道,按照乡镇干部配备,这肯定是超配了。 最后还有一位,职务是人大专职副主席。 这把椅子,有的乡镇设,有的乡镇不设。 等李如意把所有人介绍完毕,蔡思敏端着杯子,来到了方舒跟前。 酒场上,最怕女人。 女人嘴一张,离高潮就不远了。 第75章 来,方郎,感情深一口闷 蔡思敏用的不是酒杯,是分酒器。 “这都多长时间没见过蔡主任巾帼风采了,还是我们方乡长男人魅力四射啊!” “唉,帅不能当饭吃,但能换酒喝,我是没希望了……” “年轻真好,喝着真好!” 众人都争着起哄。 “怎么地,不服气啊,小女子就情定方乡长了,”蔡思敏故作娇羞状,“来,方郎,感情深一口闷!” 这酒闹得,哄笑声不断,气氛很快热起来。 方舒明知今晚压力山大,但女士的酒,他不好拒绝,只好也用分酒器,一饮而尽。 蔡思敏回去时,用胳膊轻轻捅了捅宋乡长,“小宋,上。” 一桌只有两女士,现在也确实轮到宋乡长了。 宋乡长有点传统,不像蔡思敏那样放得开。 她站起来看向方舒时,脸就红了,但还是端起了分酒器。 方舒有点发怵,这样喝下去,他就是海量也顶不住啊。 就在方舒有点发怵的时候,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众人都一愣,同时寻找铃声的主人,然后都望向了许飞,白沟乡党委委员、组织委员、统战委员。 许飞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拿着手机走出了包间。 有了这个小插曲,场子上的气氛稍稍冷却了一些。 “继续,宋乡长继续,我们这边的美女,一样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那位党委副乡长说道。 他虽然是党委委员,但他还是把自己排在了政府阵营。 于是,众人又开始起哄,而且分成了两个阵营,乡政府这边的副乡长们,力挺宋雅琴副乡长。 喝酒本来就是闹着玩,气氛又开始热起来了。 宋雅琴红着脸,终于下了决心,端起了分酒器,走向方舒。 就在这时,许飞推开门,走回了包间。 他没有走回自己的座位,而是来到李如意跟前,跟他耳语了几句。 李如意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许飞说完之后,他挥了挥手,“去吧。” 但许飞并没有立马就走,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边。 许飞进来时,宋雅琴正好走到了许飞的座位处,看到许飞跟书记说话,也就停在了那里。 在座的人都知道,许飞肯定是要有事了,而且大概率是工作上的事。 体制内的人,对于工作和喝酒,表面上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许飞回来后,就跟宋雅琴刚好站在了一起。 “宋乡长,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暂时把给方乡长敬酒的机会让给我,我敬两杯酒后,就把方乡长还给你,你看可好?” 这许飞说话文文绉绉的。 宋雅琴面上又红了红,微微笑着,点头说:“好”。 大家都笑了,好像方舒就是宋雅琴的,暂时借给许飞一用似的。 “方乡长,组织部来电,有点急事必须立即去处理,今晚不能陪你尽兴了。我刚刚跟书记请了假,但我必须敬了这两杯酒才能走。来,我先干为敬!” 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将杯口朝着方舒的方向,如探照灯一般晃了晃。 喝完也不坐下,一只手端着杯,一只手拿起分酒器,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 再次一饮而尽,同样杯口如探照灯一般晃几下。 许飞做的面面俱到,方舒心里也表示佩服。 “许部长客气了!”方舒站起身,端起酒杯,连着干了两杯。 许飞双手抱拳,连连作揖:“各位领导,方乡长,尽兴尽兴,告辞告辞。” 方舒看到许飞走出包间那一刹那,忽然回头望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不复之前的温度,冷到漠然。 说到底,还是陌生人,方舒这样想着。 宋雅琴走到了方舒身边,“方乡长,这一桌就我跟蔡主任两女的,她怎么做我跟着行,你可要给我面子哦。” 方舒正想着怎么接话,就听到蔡思敏喊了起来,“不行,宋乡长,你不是我,你们得喝出创意,否则我们坚决不同意!”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起哄: “蔡主任跟宋乡长明显不一样大,方乡长可不能只是一个喝法!” “两位美女领导,海拔确实不同,方乡长喝起来自然是有所区别的,方乡长,我说是不是?哈哈哈。” 都用的一种修辞手法。 宋雅琴娇红着脸红问道:“我不跟蔡主任一样,那,方乡长,你看怎么喝?” “你的意思,是方乡长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劳作色眯眯地瞄着宋雅琴的胸脯,色色地说道。 宋雅琴的脸更红了,“劳乡长都发话了,怎么喝都行。” 她也是豁出去了。 众人哄笑不止。 “这样,宋乡长,我新来乍到,这杯酒算我敬你,你随意就行。以后还请宋乡长多多提点我这个插班生。”方舒站起来,端起小杯子。 “不行,蔡主任用的分酒器,宋乡长跟蔡主任大小基本差不多,也得用分酒器。”李如意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即使是玩笑话,书记说出来的力量,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宋雅琴是想着同意的,但李如意这么说了,她可不敢自作主张,就跟说:“方乡长,给点面子嘛,给点面子嘛。” 她说话本来就柔,后音拖着个“嘛”,就有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宋雅琴端起了分酒器,方舒无奈也只好端起分酒器,跟宋雅琴碰了一下,准备各自干杯。 “等等,”两人停住了喝酒的动作,看向说话人,纪委书记孙致远。 “别人说话可以不听,孙书记的话可不能不听。”很少说话的人大主席王守法笑着说了一句。 孙致远:“我这是为蔡主任抱不平,她刚刚说她跟宋乡长不一样,结果你们俩还是想跟她一样搞,这样肯定不行的嘛,量可以一样,但一定要搞得让我们耳目一新,大家说是不是?” “是!” “孙书记,你就说,让方乡长和宋乡长怎么搞出新花样吧?” 孙致远看着说话人,心中感叹,不愧是搞宣传的,一出口就是金句啊。 “我看,这么交个杯,也就到高潮了。”孙致远嬉笑着,做着交杯酒的动作。 “好!” “同意!” “全票通过!” 方舒深虽然不是连平人,但他的家乡距离这里并不远,喝酒的风俗,差别不大。 虽然他不喜这种玩闹,但也不好坏了大家兴致,驳了孙致远的面子。 他只是笑着,不说话,把主动权给了宋雅琴。 毕竟女人面皮薄,宋雅琴羞红着脸,不知道会作出何种选择。 第76章 他未娶她未嫁,睡到一起也无妨 方舒并不怎么懂女人,他以为那样爱害羞的宋雅琴,一定会拒绝孙致远的提议。 可没想到,宋雅琴却娇笑着道:“要不,要不,咱俩就来个一次性交…杯酒,方乡长,这可是双向奔赴,我一个人也不成啊!” 汗,这语文怎么学的,断句还有这样断的? 娇羞的形式下,还能如此生猛,方舒也是服了。 “那就来一次吧。”又不是只有你可以生猛,方舒把数量单位用成了“次”,不是“杯”,也不是“个”。 众人又哄笑。 然后,宋雅琴白玉般的胳膊伸了过来,跟方舒的胳膊,组合成了个“卐”字。 都穿着短袖,肌肤相触之下,方舒突然觉得身体就有了反应。 他的脸也不由得红了。 幸好是喝了酒,脸红不表现为异常,否则就糗了。 两位美女喝完之后,委员们,乡长们,主席们,都纷纷向方舒敬酒。 反正酒局上就是这样,找个由头就喝酒。 不论是喝什么名目的酒,都要拐弯抹角把方舒带上。 方舒从上了桌就知道是这种情况,也是有了不醉不休的打算。 虽然那次同学会的事,让他对人都有所防备,但名正言顺的接风酒,拒绝真的不易。 不过,他也不是没依仗,并非纯粹艺高人胆大。 依照那个人的性子,肯定不会拖沓。 这一桌上,虽然各色人等都粉墨登场,但最终把握全局的,还是李如意。 从这酒桌上,方舒也能看出李如意在白沟的把控力。 这样的酒局,方舒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的酒量再怎么不俗,也顶不住车轮大战啊。 后来,方舒又如同学会那次一样,开始迷糊了。 这场酒,也就到收尾的时候了。 李如意作为白沟一哥,他一点醉意都没有,因为在这个场合,你干了我随意,那是看得起你。 同样的,作为老二,劳作也很清醒,地位就在那里,自然也没几个人敢强求他。 “蔡主任,方乡长喝高了,肯定是没法自己回去了,你在这个酒店给他开个房,安置一下。”李如意吩咐道。 “好的,书记放心吧。”蔡思敏答应了一声,“哎,孙书记,来帮帮忙,不能让他摔了。” 孙致远厌恶地看了一眼方舒,走了过去,扶着他的胳膊。 但蔡思敏并没有搭手,虽然她就站在方舒身边。 一名副乡长看到这种情况,赶忙走过来帮忙。 这样被两人扶着,方舒才勉强站起来。 蔡思敏走在前头,孙致远和副乡长扶着方舒,顺着走道向前走。 “大家都散了吧,路上都注意安全。如果喝高了不能走的,告诉蔡主任一声,开个房间住下,就不要回去了。”李如意看着众人,叮嘱了一声后,就自行离开了。 劳作见状,紧走几步,跟李如意一道离去。 其他人见状,也各自散去了。 蔡思敏三人,一个带路,两个扶着,进了电梯后上了8楼,来到8806门前。 做生意的都比较讲究一点,这个酒店所有楼层的房间,都是8字开头,三楼就是83,五楼就是85,四楼没有客房。 4字嘛,跟死音近,不吉利。 方舒醉酒,身体动不了,但哑巴吃饺子,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这一路上,蔡思敏并没有叫服务员,而是直接来到8806。 这肯定是之前安排好的。 女人真的心细,之前就想到他会喝醉到路都走不了? “喂,前台吗?我问一下,让留的房间,是不是8806?哦,那这样,你们派人把门卡送上来,我们在房间门前等。” 方舒本来喝多了酒就迷糊,现在听了蔡思敏跟前台的通话,就更迷糊了。 什么时候开的房,蔡思敏怎么知道房间号的? 经过同学会那件事,方舒警惕性还是比较高的。 好像是专门为方舒答疑似的,蔡思敏挂了电话后说道:“他家最好的房间就是这一间了,我之前跟前台说过,我们可能会用到,结果还真用到了。那小姑娘不错,我还是刚过来时跟她说的,就给留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舒觉得自己有点太多疑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酒劲上来了,被扶着站在那里的方舒,发出了鼾声。 他站着睡着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酒劲上来,什么也挡不住。 边倩倩心里有点不得劲,方舒天天跟自己拼桌一道吃饭,下午还在自己上班时间,追到班上来。 这对自己对他,影响都不好。 方舒是副乡长,虽然是排名最后管厕所的副乡长,但那也是副乡长。 关键是人家年轻,比白沟乡里所有的领导都要年轻得多。 将来不可能没有出头之日。 更关键是,是长得太帅气了,自己看到他,总想咽唾沫。 对于方舒的行为,她从心里感到高兴,但也很担忧。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会影响他的前途的,自己都那么对他说了,可他好像根本没打算改。 从心里来说,如果方舒真的是对她有意思,而不是玩玩的话,她是求之不得。 就是换作让她倒追,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欲速则不达啊,等劳杰的事情了结了,不管他进不进去,自己都会跟他说清楚,跟他不合适。 之后,方舒想怎么样都可以,他未娶她未嫁,就是睡到一起,别人又能说出什么? 再说,说什么又有什么用?我的爱情我作主。 就这几天的时间,也等不了吗? 不行,我得跟他好好谈谈,今晚就谈。 边倩倩打开手机,开始拨号,方舒的号码,她已经拿到了。别问从哪里拿到的,只要想,这点事难不倒她。 可她还是没打出去,因为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劳杰。 方舒会不会也那样? 虽然她可以什么都做,但实在是太快了,这才认识一周都不到。 唉,该怎么办呢? 边倩倩犹豫不决,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打出这个电话。 就在这时,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紧接着铃声跟着响起来。 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被吓了一跳,险些把手机给丢了出去。 定了定心神,看那闪烁的屏幕时,有备注姓名。 这么晚了,领导怎么给自己打电话了。 她摁下了接听键,里面传来领导的声音:“小边,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现在?”她问。 “嗯。”对方随即挂了电话。 第77章 朝着床上醉酒者猛扑过去 对于这个电话,边倩倩很是意外。 自从她到了便民服务中心后,跟这位领导就基本无交集。 以前她在群团那边的时候,负责共青团工作,跟他有过接触。 仅此而已。 周五晚上,他没回家却给她打电话,她实在猜不到会有什么事。 边倩倩疑虑重重的走出宿舍,上了办公大楼的三楼。 整个办公大楼只有许飞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边倩倩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除了许飞外,还有一个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脚蹬锃亮的皮鞋,浑身散发着干部的味道。 “边倩倩同志,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县委组织部干部科的许立强科长,跟我同姓。”许飞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乡政府的边倩倩同志,一个有水平有能力的女同志。” 那人伸出手来,边倩倩连忙伸出手去,跟领导轻轻一握。 “边倩倩同志你好!” “许科长您好!” 这时候,许飞已经亲自去饮水机接了两杯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边倩倩同志,许科长找你有个特殊任务,我不方便在场,我先出去了,你们谈。”许飞说着,就走出了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 边倩倩有点拘谨,她没有过跟一个男领导,晚上单独谈话的经历。 她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上身挺直,脸紧张地发红。 “边倩倩同志,大晚上的没打招呼过来找你,可能有些唐突。但又不得不来,请你谅解。”许科长开口说道。 “没事的,领导,反正我晚上又没事。”她能说真的不好吗?“领导这会叫我过来,不知有什么紧急事务,需要用到我?”边倩倩主动说道。 许立强没有直接回答边倩倩的问话,而是说道:“边倩倩同志,根据你一直以来的工作表现,组织上认为你确实是素质高能力强的优秀人才,白沟乡组织科,将你确定为培养对象,已经通过了我们组织部的考察。” 边倩倩心中一喜,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组织部都对自己考察过了。 肯定是明察暗访。 “我今晚过来,算是对你的最后一次考验,有一件事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完成。” 边倩倩点点头,“好的,请领导吩咐。” 许立强忽然变得特别严肃,“边倩倩同志,这件事,是个秘密任务,只能出我口入你耳,连许飞同志都不能说,你能保证做到吗?” 什么事这么严肃?她工作以来,可从来没见过那个领导像现在这样严肃。 和平年代里,哪有多少绝密的事情,会跟她这样一个小人物联系起来? 边倩倩不免紧张起来,低头稳定了一会情绪,才抬起头说道: “许科长,我是一名党员,我能做到保守秘密!”此刻,女孩的面容也是十分严肃。 “好,下面我跟你说的这件事,关系到一个正科两个副科三名准备提拔任用干部的前途。现在,你就是萧何,可以拯救他们,也可以毁了他们。” 边倩倩很不解,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自己只是个普通办事员啊。 看到她疑惑不解的神色,许立强接着说道:“这件事,你做好了,是救你自己,也是拯救另外的两个人。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听到这里,边倩倩好像有点懂了,但还是试探着问:“领导说的是劳杰和方乡长。” 许立强点了点头,说道:“方舒同志是从市府办下来的,劳杰同志也是个优秀人才。可他们都因为跟你有感情纠葛,而造成了误会。当然,整个事情中,你没有任何责任,是他们两个自己造成的,责任完全在他们自己。” 听到这话,边倩倩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她以为组织上是要追究自己的责任呢。 “虽然他们有责任,但对于这样优秀的干部,组织上认为,还是应该挽救一下。这也是对你的考验,这件事处理的好,你看,不就是救了包括你在内的三名后备干部吗?” “请领导放心,从今往后,我就跟他们两个一刀两断,并尽力劝解他们握手言和。” 边倩倩以为,领导是让他斩断青丝呢。 “不不不,组织上从来不会干涉你的恋爱自由,你完全可以选择他们当中的一个,作为恋爱对象,直至走进婚姻殿堂。但,前提是,他们两个都必须不被追究刑事责任。现在,只有你能做到这一点。劳杰同志已经在看守所,方舒同志明天保不齐也可能进去。这样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只有你出面,才能化解他们这个危机。” 啊,边倩倩怎么也想不到,方舒也有可能被抓。 而且,自己还有这么大能量,能挽救他们两个,这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 许立强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接着说出来的话,令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组织上会出这种馊主意? 但看到组织部领导一本正经的神色,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当她反复想了又想后,又觉得这主意虽然馊,但好像真的是唯一的解决问题之道。 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听说两个男人都会为了自己而坐牢,她的心生疼生疼。 可是,这样的方案,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不知过了多久,边倩倩终于抬起头,一脸坚毅地说道:“许科长,我答应你,我去!” 蔡思敏刷了门卡,取电,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孙致远两人将方舒扶到那张大床上,然后就听到方舒鼾声如雷,睡得那叫一个熟。 “让孙书记和郑乡长受累了,人家睡得这样香,我们走吧。”蔡思敏看了眼床上的方舒,对孙致远和那个副乡长说道。 蔡思敏走在最后,因为她又回身为方舒盖上了薄被,房间里空调打的度数好像有点低。 她出来时,先出来的两个人,站在外面等她。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嘴角翘了起来,然后鼻子里无声地冷哼了一声。 三人乘电梯下了楼,然后告别,各回各家。 8806对面的房间号是8807,蔡思敏三人带方舒过来时,8807的客人之前就站在走道里。 听到有人走过来了,才闪身进入房间。 房间的门,留着一条缝隙,这人紧贴着门缝,谛听着他们的谈话。 他的耳朵很灵敏,连其中一个人的鼾声,都听得出来。 就这鼾声,他很熟悉,也就确认了他之前打听的事情。 他可不敢掉以轻心,这关乎到他的人生。 混了二十多年了,一直被人看不起,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活。 可是,一个九漏鱼,要想改变命运,那不是一般的难。 所以,哪怕是有一点点的机会,他都会拼命去抓。 现在,这就是个机会,影响到他一生的机会。 虽然究竟是什么样的机会,他还不知道,但那是他最信任的人说的,自己也就百分百的相信。 可恶,这几个人怎么都是这样磨磨蹭蹭的,特别是那个女的,是要揩油后再走吗? 终于,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了。 他走出房间,看到走道尽头的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走到对面8806房间前,他将耳朵紧贴在门上,听了大约一分多钟,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开始施展自己的绝活。 之前他查看过了,除了8806外,电梯左手这边的房间,都没有客人。 所以,他不怎么担心有客人突然出来或者从外面回来。 打开这种刷磁卡的门锁,在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也就是十多秒时间,门就被他打开了。 迅速地走进去,将门关上,然后蹲在门边,耳朵贴着地面,聆听一会,确认没有任何人类行走的声音,这才来到床前。 看着床上的醉鬼,他猛地扑了上去。 第78章 男人有这么怕女人? 边倩倩是步行去往白沟大酒店的。 女孩的心里现在很慌乱,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何种状况。 从内心里她很喜欢他,无论为他做什么都愿意,哪怕就是生个孩子,都觉得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可是,这些都应该是私密的,是她跟他两人之间的事,掺进了别的一些东西,就不纯洁了。 在此之前,她也认为劳杰对自己是真心的。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关于他的那些桃色传言,如果婚后还是那样,她肯定受不了。 边倩倩在这一点上,有点恨自己没有主见,确实有见一个动心一个的嫌疑。 白沟大酒店就在前面,她的一颗心,跟擂鼓一样咚咚咚。 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似乎越发滚烫,手心里湿漉漉的了。 走进大门,一眼看去,前台那个女孩伏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 谢天谢地,这一路她都在担心,前台询问她是否住宿,或者找谁,要求提供身份证时之类的,自己该怎么回答。 她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尽量沿着这边的墙壁走。 不能有声响,以免把前台给惊醒了。 那些盘问和眼神,会令她无法应对。 终于,她松了口气,此刻电梯门已经关上,哪怕前台那个女孩现在醒了,也看不到她了。 电梯很快来到了八楼,她的心跳的更快了,感觉随时都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做了好多个深呼吸后,她才鼓起勇气,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边倩倩的慌乱就加大一分,有好几次,她都想掉头就跑,可最终还是选择了向前。 终于,来到了8806房间前,她看了三遍,似乎是在确认,其实还是下不了决心。 现在,她跟那个男人,只隔着这一扇门。 跨进去了,真的能挽救了他,也能救了劳杰,两全其美? 可除此之外,她确实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唉,这两个男人,怎么都跟自己扯上了呢,没一个是自己招惹的,自己都是被招惹。 可这两个屁股,凭什么都要她来擦? “这也是为了你自己,这是组织对你的考验,这件事解决得好还是坏,就是你的能力的问题了。如果你处理得很圆满,担起一个副科的职责,还不是轻而易举,组织上也就敢放心地给你压担子了。” 就在她再一次抱怨,再一次萌生退意时,许科长的这句话,从大脑的不知哪一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不管了,豁出去了! 她不断给自己打气,然后将被汗水濡湿的门卡,靠近门锁感应区。 “滴滴”两声后,她手有些发抖地推开了门。 室内光线昏暗,门手边是卫生间,跨过去,才看到靠墙摆放着一张大床,大床上,一个男子身上盖着薄被,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看上去是睡着了。 房间里酒味不小,看来许科长预判很准确,他确实喝醉了,还是沉醉。 边倩倩没有直接过去,现在的她,已经有点镇静下来了。 人类的恐惧,是明知事情会发生,而又无法避免其发生。 而一旦事到临头,其实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边倩倩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进到房间后,站在这里,反而没有了之前的焦虑和恐惧。 她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慌乱,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环视了整个房间,没能发现摄像头在哪。 作为上过大学,又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的她,可以断定,这个房间里,一定安装有摄像头。 否则,许科长让她表演那些,就毫无意义。 唉,管这些干嘛,反正已经来了,就接受组织的考验吧。 副科在向她招手! 今晚之后,她就可以正大光明跟床上这个醉酒的男人正常交往了。 他们会像其他男女一样,恋爱,结婚,生孩子。 最好是一男一女,男的随他,女的随她。 想到这里,她感到脸上发烫。 不过,眼下必须按照要求去做,这一切才会成真。 她定了定心神,走向了大床。 站到床前,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 此刻如果有人看到她,一定会发现,她活脱脱就像一只被投入热锅中的虾米,脸和脖颈,都红红的。 她开始回忆步骤和要点,先要把他撩拨起来,他如果反应激烈,主动脱她时,就大声斥责,同时竭力反抗;如果他醉的太厉害,那就要做出这种效果。 可是,怎么撩拨,她不会啊。 在大学里,她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最大尺度,就是牵手。 至于走上社会后,最大尺度就是那晚劳杰的那个吻。 不过,她也不是一无所知,言情剧谁还没看过。 哪一部言情剧里,没有一些启蒙的镜头。 只是,导演都很混蛋,往往是最值得学习的关键之处,镜头就胡乱晃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此刻的边倩倩有点后悔当初,那是大三那年,一个室友的从男朋友那偷偷搞来一部片子,镜头是不晃动的,据说苍老师每一个动作,都做得非常到位和规范。 可自己当时听了室友说的大概之后,就觉得很恶心,不顾室友的盛情挽留,一跺脚跑掉了。 当时要是没跑,只要学到苍老师的一招半式,现在也不用因缺乏基本的技能,而愁肠百结了。 横下一条心,也没什么,自学成才多了去了,她也可以! 以视死如归的姿态,边倩倩走到了床前,然后甩掉了鞋子,躺了下去。 男人是向里侧卧的,现在她在他的背后。 掀起薄被,贴上了男人的后背,她的脸滚烫滚烫,那颗心怎么也安静不了,频率太快,令她难受而又有着某种期待。 终于,她伸出了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 可能是感受到了柔软的抵达,男人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这是不是有反应了? 应该是的,不过,就这点反应,自己肯定不能做出反抗的动作,更不能喊起来。 那他醒了之后,绝对把她当成神经病。 得有进一步动作,刺激他难以抑制的反应。 她艰难地向他挪动身体,让自己跟他无缝对接,然后开始了挤压和搓揉。 他的反应真的更大了,给她的感觉,他在瑟瑟发抖。 男人有这么怕女人? 这种表现,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男人是进攻性动物,要不刑法里那个罪,怎么都是男主角? 可她不知道的是,被她抱着的男人,纠结的快要死了。 身体都不能自己了,恨不得策马提枪,大战三百回合。 可理智却拼命地提醒他,不行,这是嫂子,这是嫂子,不能…… 虽然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可是,他是真的不敢。 方哥的女人,自己能碰? 第79章 小嫂子,别逼我! 石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体那么诚实,跃跃欲试,欲罢不能,如烈火焚身。 可是,从这个女人一进来,他就认出来了,是方舒心仪的女人,是自己未来的嫂子。 他下午的时候,接到方舒的电话,让他赶紧过来白沟,说有好消息要告诉他。 想到明天是周末了,公务员都是双休,能够白嫖方舒两天,即使没有什么好消息,也值得。 所以接到电话后,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兴冲冲来到白沟乡大院,却看到方舒一个人走向便民服务中心。 本来想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的,但看到这种情形,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悄悄跟踪一下,然后给他一个惊喜。 他想,方舒很可能是要安排自己到服务中心工作,自己先暗中熟悉一下,也能更快上手。 白沟这地方他不知道,但望关他是知道的,窗口里的工作人员,大多是临时工。 都是乡里有关系有背景的,最次也是当过村干部,因为各种原因不想在村里干了,或者在村里干不下去了,才安排到这里。 这工作在他眼里,还是颇为风光的,老百姓来办事,都恭恭敬敬的,跟见到乡长似的。 比他当梁上君子强之百倍。 自己那是见不得光的,人家这是站在光里,不能比。 方舒在2号窗口那边等着撩妹时,石磊也进入了便民中心。 不过,走的是西边的那扇门,方舒的位置,跟东边那扇门正对着,自然无法看到他。 方舒的那些表现,他都看到了,还听到了不少人的议论。 不光是工作人员,还有来办事的,也在八卦方舒横刀夺爱的英雄事迹。 作为方舒的兄弟,他当然比这些八卦的人更热心,听着听着,还不时插嘴说出自己的疑问。 后来方舒出去买烟了,石磊也没走,把方舒这段绯闻,打听得比当事人都清楚。 哥对这个女人,应该是一见钟情,而且用情很深,情不能自己了。 这是石磊最后得出的结论。 方舒爱谁,爱到什么程度,他管不着,但有一点,都是他嫂子。 到这个时候,他算是明白了,方哥说的好消息,不是他石磊的好消息,而是他方舒自己的好消息。 虽然心理上有点失落,但他还是为方舒高兴,在这偌大星球之上,找到一个值得猛追深爱的人,绝对是缘分。 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 石磊猫在服务中心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等着方舒买烟回来,然后跟他相见,给他以真挚的祝福。 可直到人家下班了,方舒也没再回来。 石磊出了服务中心,看到那些衣冠楚楚腋下夹着包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出大门。 大家都下班回家了。 石磊没想到,在这里还见到了熟人,赵少东。 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跟他碰面,便躲了过去。 后来,石磊随便打听了一下,便知道方舒还在自己的办公室。 要不去办公室见他?石磊想了想,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想跟踪方哥,看他下班之后,会不会继续去聊这个小甜妹。 等见面之后,这可是笑话他的最佳武器了。 方哥,你就等着吧。 后来一直等到七点一刻,才看到方舒走出大院。 利用这段时间,石磊已经弄清楚了,自己的那个小嫂子,就住在大楼后面的宿舍区。 看到方舒走进白沟大酒店,石磊就知道,肯定是有应酬。 在石磊看来,方哥当了副乡长这么大的官了,每顿饭都有人请都是正常的。 他们村长,天天喝的醉醺醺的,村长比副乡长官小多了。 后来,他看到一些“熟面孔”,当然,这个熟,也就是他今天下午侦查活动中才见过面的。 是他见过这些人的面,这些人当然不知道跟他见过面。 方哥在这里当官,哪些官比方哥大,这是个问题,他石磊怎么能不搞清楚呢。 这可是很重要的情报。 再后来,他看到一个美女官员站在门口迎接方哥进去,他羡慕的不行,这美女,细腰翘臀,看得他只咽唾沫。 他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找了个小餐馆,要了碗青菜肉丝面,慢慢的吃了,这才起身来到白沟大酒店门口。 然后寻了个机会,人不知鬼不觉来到了里面。 凯旋门厅里,厮杀正酣时,没人知道有个人来了好多次。 有一次,他险些被一个人撞破了,幸亏他躲得及时,隐进了黑暗里。 那人从里面到外面,从光亮处到昏暗里,一时眼睛适应不了,没注意到离他不远的阴暗处,蜷缩着一个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那个人急于接听电话。 那人打电话说的很少,说的最多的就是“嗯……嗯,我知道你放心”之类的,最后才有点实质内容,“都安排好了,就在我办公室,我现在就过去。” 石磊对这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对里面的两个女的,倒是很感兴趣。 一个就是把方哥迎进去那个细腰翘臀的,还有一个特别喜欢脸红,长得也很好看。 他看出来了,这两个女的,对方哥都有意思,要不,怎么不专门跑到别人跟前敬酒,只跑到方哥面前敬酒? 方哥这一过来,就有三个备选女友。 这当官真好! 不过,他觉得还是服务中心那个好,虽然不是最好看,但那笑容真实,甜。 这两个嘛,那笑给他的感觉有点不真实。 这可能跟他是在外面偷看,距离产生的错觉。 石磊这样想。 打电话的那个男人,进去不久又出来了,然后就下楼离开了大酒店。 石磊根本不关注,他又不是女的,不可能成为他的嫂子,关自己屁事。 不过,关他屁事的还真出来了,就是迎方哥进去的那个女的,也是出来打电话。 开口就是开房,还指定要8806。 石磊明白了,这是要先下手为强,抢滩登陆啊。 不过他对这个女人的做法是赞同的,先生米做成熟饭再说。 再后来,酒宴结束,大家作鸟兽散,方哥醉到不能走路,那个女的果然送方哥去房间。 只是,躲对面8807的他,以为那女人送走扶方哥的那两个男人后,肯定会偷摸着回来。 可并没有,他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就多了个心眼。 结果他潜入房间后,真的发现了猫腻,房间里安装有摄像头。 查找摄像头,是做他这一行的基本功。 上次跟韩斌一起,他的朋友是专门做这些的,交流之下,技术更精进了。 检查之后,就知道,这摄像头跟走道里的,不是一个路数的。 他心里有数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可能就是对付方哥的。 他没有破坏摄像头,否则连接的手机,一定会发出警报。 怎么办?很简单,给它外面加个半透明的罩子,水杯之类的就可以了。 正常工作,模模糊糊,啥也看不到。 然后,把方哥扛了出去。 他自己呢,把带着的那瓶白酒,打开之后,在房间里洒了洒,房间里飘散着酒味。 然后躺到床上,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要对方哥干嘛。 可大大出乎他意外的,竟然是服务中心的那个小甜妹来了。 看到进来的是边倩倩,他脑子嗡的一声,懵了。 自己莫非是好心办坏事,方哥跟这小甜妹下午就约好了? 可是,这么私密的事,开房不应该是方哥亲自来,或者这个小甜妹来开么,怎么是那个女人呢? 而且,现在的方哥,都这么恶趣味了,做这种事,还要录下来,留着以后细嚼慢咽? 就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时,小甜妹上了床,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真的瑟瑟发抖,这他妈是未来的小嫂子啊! 背后的动作尺度越来越大了,喘息也越来越粗重起来。 小嫂子,别逼我! 第80章 唯小人和女人难懂也 是换作别的女人,石磊毫不犹豫就顺手牵羊喝口羊肉汤了。 可这是方哥的女人,借他一百个胆子,这羊肉汤也不能喝。 可有人不同意啊,自己小兄弟意见太大,跃跃欲试,都跟自己闹翻了。 但底线必须坚守,喝口汤,毁了将来的人生,那太不划算。 不过,方哥又不在这,揩点油似乎可以。 又不是自己主动,是她送上门来,不对,是送上床来的。 自己总不能禽兽不如吧? 被撩到了爆发点,石磊猛然转过身来,双臂一伸,将她搂入怀中,但他不敢抬头,怕被她认出来。 只能把头脸拱入她的怀中。 这动作,把边倩倩给吓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就是激烈反应了,自己该干嘛? 啊呀,怎么跟他抱一起了,这没按规程办事,现在应该是自己表演的时候了。 内心里,她是很想就这么搂抱着,再紧一点更好。 可是,使命和担当,促使她一把推开了男人。 占便宜占得正得意的石磊,一边占着便宜,一边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嫂子抱抱也没什么。” 正在这时,却被猛地推开了。 然后,就看到脱离了自己怀抱的女人,飞快地扯掉了自己的上衣。 一大片雪白,顿时就晃瞎了他的双眼。 这么饥渴,如此迫不及待? 这女人也太生猛了! 要不要不管不顾只顾当下陪她风流一场? 就在石磊脑子里冒出这个令他难解的问题时,女人又有了新的表现。 只见她伸手将头发扯开,披头散发。 这是为了更加性感,增强趣味? 这个问题还没明白时,他却明白了另外一个问题,也终于知晓这女人来这里的意图了。 “非礼啊,强奸啦,快来人啊……” 女人喊了起来。 这变化太快,石磊毫无准备,被吓了一跳。 刚刚还是春光旖旎,忽然就寒风呼啸来到了北极圈。 他赶紧伸出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手心贴着红唇,柔柔软软,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此刻他没有心思去细细体味,要是这一嗓子,引来了人,那就完犊子了。 可奇怪的是,女人对于他这个捂嘴动作,一点都没有躲避。 同时他想起来了,刚刚女人叫喊的内容劲爆,声音却不大,而且,脸上没有惊恐,也没有愤怒。 这搞什么搞,这欺负他不懂女人么? “别喊,别说话!” 石磊刚说了这么一句,女人忽然又拼命地挣扎反抗起来。 再看女人时,一脸的惊慌和恐惧,拼命地摇头。 这女人,真特么的就是变色龙,刚刚那样,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他是真的看不懂。 唯小人和女人难懂也! 而此刻的边倩倩,比石磊是更加不懂,也更加惊惧,说好的是方舒,怎么变成这个尖嘴猴腮的东西了? 这是孙大圣,七十二变? 本来是装作挣扎反抗叫喊,现在变成真的了。 “小嫂子,哦,不边女士,我可以放开你,你别叫,千万别叫。你如果同意,就点点头,听懂了吗?” 边倩倩前面的没听懂,不知道为何这个瘦猴子叫自己是什么小嫂子? 后面的话她倒是听懂了,他要跟自己谈判,又怕自己叫喊。 “啊,来人……”石磊刚松手,边倩倩就大声呼救起来。 吓得石磊赶紧又紧紧捂住她的嘴。 “喂,人无信不立懂不懂,你这样不讲武德,会害死人的。要是你再这样不讲诚信,那修怪辣手摧花!” 石磊又是讲道理又是威胁,边倩倩睁着惊恐的大眼,再次跟这个男人达成协议,点头再点头。 这次,石磊松开手时,边倩倩没再喊叫。 此刻的边倩倩,上身只穿着小衣,雪白的肌肤甚是刺眼。 他赶紧指了指被她扔在床上的小衫。 她羞红着脸,一把抓起来,穿到身上,才恢复了一丝镇静。 “你看,这多乖。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们谈谈怎么样?” 边倩倩不敢说话,只会点头。 “你别怕,放松点,我不是坏人。你看,有坏人长成我这样的吗?” 边倩倩心里一阵恶寒,还有坏蛋比你长得更标准吗? “为什么会是你?”看着眼前这孙大圣,虽然长得难为情了一点,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如果是她想的那样,他的指令应该是相反的,是让她脱而不是穿。 所以,边倩倩壮起了胆子,问了这个她心里最大的疑问。 石磊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开出了一个条件:“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告诉你,你来这个房间想干什么?” 边倩倩眼神躲闪神情慌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石磊也不急,就那么看着她,等着她。 过了好长时间,边倩倩才说道:“我,我,在执行任务,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其他的,我不会告诉你的。” 执行任务?卧底,国安,克格勃,中情局…… 一瞬间,石磊脑子里都是诸如此类的词。 他实在想不出,一个乡镇的便民服务中心工作人员,除了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外,还能执行什么任务! 他下意识地望向她的腰部,并没有看到有什么鼓起来的地方。 说明她并没有携带枪械,否则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 边倩倩今晚特意穿了超短小衫,腰间露出一抹雪白。 都不用刻意检查,就可以一览无余。 他赶紧收回视线,心跳又加速了,脸臊得火辣辣的。 “你是说,你是到这里来执行秘密任务?”石磊问。 边倩倩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石磊脑子里,正在反映一部电影,这部电影,是从边倩倩进来那个时刻开始的。 这样过了一遍后,他迅速作出了判断。 这就是个傻妞,哪有特工在那样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被自己反转,还怕成那怂样? 哼,还执行任务,你的任务,就是为那根火腿肠吧? 看着清纯娇羞的,私下里却如此海鲜生猛! 不跟我说实话?就这样的,估计吓一下就顶不住了。 啪! 冷不丁的,石磊抡起手臂,一个大耳光就呼过去。 不过,中途拐了个弯,声音响亮地打在了床头的靠背上。 “你这个骚货,不说实话是吧,老子今天就来个先奸后杀!” 这冷不防地,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边倩倩吓得不懂躲也不懂跑了,就那么傻愣愣地杵在那里。 “说不说?”石磊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边作势开始脱衣服。 “我说,我说……”边倩倩终于反应过来了,摇摆着双手,求饶着。 第81章 同志,你能做到吗? “这是组织部交给我的秘密任务,是为了挽救我们的干部。”在失贞受辱和背叛之间,边倩倩还是选择了背叛。 啪! 这一次,力度更大,响声更吓人,“你特么的,还不说实话,劳资现在就搞了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呜呜呜……”边倩倩再也说不下去,呜咽起来,泣不成声。 看这样子,确实不像是说假话。 “好,好,别哭了,我相信你还不行吗?”不得已得罪了小嫂子,但不能得罪太过。 否则方哥那里不好交代。 “呜呜呜,嗯,不对”边倩倩忽然警醒了,“你这个坏蛋,你把方乡长弄哪去了?” 自己是奔着方舒来的,现在眼前是这个男人,那方舒呢,会不会有危险?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我告诉你,方舒是政府官员,快说,你把他怎么了?” 边倩倩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反客为主,审问起石磊来。 这傻妞看来对方哥是真的动心了。 石磊笑了,这傻妞傻的可爱,“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跟你的任务一样,也是救人。” 说着,拿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拿出证件,“诺,警察。” 那确实是警察证,边倩倩看得眼都直了。 这些只有影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情节,这个晚上,竟然都给自己遇上了。 一个单纯的女孩,遇到石磊这样的猴精,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的这个大钱包里,工作证好几个呢,根据需要,出示不同的证件,是他们这一行基本操作。 能骗一时是一时。 “我们都来到这个房间,说明我们要救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同志,请你放心,你我要救的人,现在很安全。既然我们都是在执行秘密任务,都有各自的纪律要求,我们就互相不打听彼此的任务内容了。对于这件事,我会做到守口如瓶,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希望你也能做到。同志,你能做到吗?” 石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此刻的边倩倩心中升起一股神圣之感,“同志,我一定保守秘密!” “对于刚才的冒犯,我这里向你道歉,对不起!”石磊弯腰九十度表示真诚的歉意,“但是,对于我们这个特殊行业来说,我必须这样做,希望见谅。” “您不用这样,我理解您的,不会怪你的。”边倩倩赶紧说道,还用手虚扶了一把。 嫌隙尽消。 “这位同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要回去了。你的任务客观上也已经完成了,不知你现在有何打算?” 现在,这两人已经可以正常聊天了。 “那我也就回去了。” “一个女同志在这样的夜晚,也不知白沟这个地方的治安怎么样?这样吧,你住哪里,远不远,我送你回去。”对于未来的小嫂子,他可不敢让她一个人走回去。 边倩倩本来想婉拒的,但想到确实不早了,而且她从来也没走过夜路,就改变了主意,“那就谢谢您了,石同志。” 她刚才看到他的警察证上,姓石,名字没看清楚。 “不必客气,那我们就走吧。”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道:“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这样,你先下楼,在酒店门前等我。” 不愧是当警察的,这份谨慎和小心,就是自己所不具备的,边倩倩心中感叹了一句。 现在,再看石磊,虽然跟帅不沾边,但看着也舒服了不少。 边倩倩先走出房间,走到电梯间,这个时候没人使用电梯,很快就到了楼下。 前台还是那个小姑娘,这次倒是没趴着,看了她一眼,但没吱声。 边倩倩走后,石磊在床上滚着笑得肚子疼,笑够了,才出来下楼。 到了酒店外面,果然看到那个女孩站在不远处,他快步走了过去:“走吧”。 女孩点点头,就向前走。 他们相隔一个身位的距离,彼此并没有再说话。 “我到了,这里已经很安全了,您回去吧。”到了乡大院门口,边倩倩停下脚步,看着石磊说道。 “好的,再见!” “再见!” 边倩倩走进了大院,还回头过两次,看到那名便衣警察还站在那里目送着她,心里暖暖的。 石磊若有所失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蔡思敏在大酒店门口跟孙书记和郑副乡长告别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跟酒店相隔大约五百米的一家茶室。 来到三楼后,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男人,等在楼梯口。 看到蔡思敏上来,没有打招呼,只是笑着点点头。 两人都没说话,径直来到一个包间里。 有服务员送来了两杯茶后,躬身退了出去。 男人回到门前,把门关上,才回到沙发上坐下。 “怎么样,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之前都调试过的,图像和声音都非常清晰,这一款,哪怕房间里没电都照常工作。要是出问题,手机会有示警。我刚刚看了,包括你们三人送他进去时的视频,都很清晰。” “我看看。” “好。” 男人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点开了连接摄像头的软件。 监控传过来的图像确实很清晰,那个醉鬼的姿态一点都没变,还是她走时候的老样子。 连打鼾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男人又点了一个按钮,画面切换成了之前蔡思敏等人送方舒进去的画面。 蔡思敏看了,很满意,“嗯,确实很好,完事后,把内存卡给我,我给你付款。” “好的。”男人应了一声,又点了一下按钮,回到实时监控画面。 “蔡主任放心好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一直到事情结束,明天按时把卡给您。” 对于男人的态度,蔡思敏很满意。 站起身来,最后瞥了一眼手机里的监控画面,“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联系。” 说完,就走了出去,男人送到包间后,待女人走进了电梯,才回到沙发上坐下。 此时,手机的屏保时间到了,现在是黑屏状态。 这种自己专业内的小事,他都不用放在心上,时间一到,交卡收钱,也就整完了。 这样的夜里,好像应该干点什么。 找个小姐乐呵乐呵? 可这时脑子里却跑出一个蔡思敏来,这女人,啧啧。 最终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连找小姐的念头也打消了。 触摸一下手机,屏幕亮起来,画面跟先前没有什么两样。 人还没到,没什么可看的,先休息一会再说。 他双手抱住后脑勺,伸直了两条腿,脚搁在茶几上。 这样的姿势真舒服,闭上眼睛,等着呗。 第82章 想埋我的人不知几何 乡大院第一间宿舍。 床上的李如意,张开双臂,把扑过来的蔡思敏抱了个满怀。 “这一眨眼都个把星期了,这事给闹的,每天都被母夜叉给烦死了,来,求安慰,求安慰。”李如意一边各种按摩和啃咬,一边抱怨着。 “去,什么安慰,就是慰安,你也是的,干你什么事,有他二叔不就行了,还把我拉进来。说,怎么报答我?” “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如何?” “滚,就嘴能,要又是一分钟,就别让人受罪。” “我保证,决不一分钟,来吧……” 随后,两个人的喘息声渐渐粗重起来,交流也在激烈的气氛中不断深入。 今晚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回家,机当然不可失。 酒宴结束后,李如意就回来了,一直在等着。 终于,蔡思敏安排好了一切,确认不会有什么问题时,才赶过来。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柴干燥得自己都要冒火星子了,何况遇到了烈火了呢。 蔡思敏都没来得及汇报情况,就这样进入了紧急状态。 前面你办事我放心。 现在我办事你舒心。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渐入佳境时,床头柜上的手机欢快地叫起来。 “特么的,谁特么这么不懂事!” 李如意还没如意,骂了一声,继续耕耘。 老牛自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加油。 当然,短的不仅仅是夕阳。 可采取卧式的蔡思敏,看到了屏幕上闪烁的备注时,叫了声:“不好!” 随后就抓过手机,这肯定会影响李如意正常发挥的,虽然他们之间的交流,并未停止。 “喂,怎么了?”蔡思敏还在娇喘着,就摁下了接听键。 “对不起,事情没成功,摄像头应该是被对方遮挡了,都是模糊画面。现在怎么办,你是不是派人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方急急地说道。 蔡思敏还没怎么样,李如意一下子僵住了。 “要不要派人去看?”蔡思敏捂住送话器,问已经滑下来的李如意道。 “看个屁啊,我们都被狗日的骗了,他根本没醉,装的特么真像,我就知道不是那么好搞的。” 这事没搞好,蔡思敏很难受,“怎么会这样,我临走时,特别查看了,醉的一塌糊涂,怎么会这样呢?” 李如意摆了摆手,没再说话,蹙着眉,倚在床头的靠背上。 “算了,算了!”蔡思敏对着手机生气地喊了一声,就狠狠地挂了。 手机那头的男人,叹息了一声,怎么就挂了呢。 他很想再听听女人的喘息声,都让他有反应了。 这娘们,真骚! 方舒醒来时,还有点迷糊,以为是在做梦。 “水!”他嘟囔了一句。 然后嘴里就喝到了水,甘甜清冽。 咕噜噜地喝了几大口,这才努力睁开了眼。 “还要吗?”有人这样问道。 他忽然就人间清醒了,这家伙,果然不出所料,还是玩的这套把戏。 方舒给石磊打电话,只说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没有说是什么消息,也没说是关于谁的好消息。 这些他都不用说,他知道,石磊一定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就是不说什么好消息,他都一样会来。 玩了江向前后,石磊就要求跟着自己过来,他没同意。 自己在白沟能不能站住脚都不知道,根本就关照不了其他人。 石磊不想再做之前的营生的心思,他了解地透透彻彻,线上支付饿死了小偷,他们这一行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困窘。 而风险却是越来越大。 可石磊不像韩斌,对做生意没兴趣。 他喜欢体面一点的工作,比如像方哥这样当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临时工总可以吧,他曾经想过走方芳姐的路子,到江向前手下当小弟。 可谁曾想,芳芳姐嫁过去当天,就出事了。 那天早上,他怒砸江向前的城管车,挥棒揍人,除了是为了芳芳姐,更是为了自己。 特么的,自己的理想,连八字一撇都没有,就这样破灭了。 他石磊能不生气吗? 这也是他后来惩治江向前,能演得那么精彩的内在原因。 石磊是个不喜欢藏着掖着的人,教训江向前后,他就直接跟方舒说了,以后就跟着他了,保证手脚干净,不会让他丢脸,一个临时工就行。 反正他当梁上君子,也就是图个活下去,临时工也能活下去,还不是一样? 可方哥不带他,说要等机会,自己只是个副乡长,又刚刚过去,未必能安排得了。 那就先偷着,慢慢等呗,自己也不能让方哥为难,否则怎么叫兄弟呢? 石磊以为还要等很长时间,要等方哥当上正乡长才行呢,没想到,没几天时间,好消息就来了。 虽然方舒没说是他的好消息,但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是方舒自己的,那就没必要打电话给他。 所以,他心里门清。 “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方舒笑道。 石磊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信,“你知道会有事?” “怎么会不知道,同学聚个会,都有人挖坑想把我埋了。白沟乡大院里,想埋我的人不知几何。这场接风宴,本就有点蹊跷,报到的第一天没动静,现在忽然就搞了,这不是为了挖坑埋我,还真的为我风光啊。那时候我还没喝酒呢,要是不清醒还得了,我又不是土行孙。” 原来方哥早就想到这一层了。 “那你还敢那么喝,醉的那么厉害,不是遂了人家心意?”既然看得这样清楚,干嘛还要往里跳呢,石磊不解。 “哈哈哈,这不是有你嘛,哥有依仗,当然敢喝。” 这也太没谱了,如果自己没来呢,又或者来了没跟着,找个地方睡大觉,他还不是照样被埋? 方舒知道他会这么想,又一次大笑道:“你小子什么品行我能不懂,这些是你从小玩到大的,狗能改得了吃屎?” “去你个家伙!”石磊狠狠地捶了他一拳,然后两人都大笑起来。 光屁股长到大,谁不知道谁啊。 “哼,说什么有好消息,就是在利用我!”笑够了,石磊佯装生气地说道。 “这倒不是,是真的有好事?”方舒故意不说。 “哥,求你了,快告诉我,你知道我性子,都要急死了。” “这还要我说吗,昨晚你不是见到了,抱在怀里什么感受?这还不是好事?” 啊,方哥这也太妖孽了吧,这个他都想到了。 “哥,你别瞎想,我没对小嫂子做什么,真的,你要相信我……” 石磊紧张的语无伦次。 第83章 温柔乡,英雄冢 “你看你那熊样,我倒是希望你做点什么,以后我到你家,也有弟媳妇烧个菜什么的,哈哈哈。”看着石磊那窘态,方舒心情大好。 是人,从心底里都不喜锦衣夜行,成功的喜悦只有分享出来,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自己也才不会憋闷的慌。 方舒也是人,在石磊这个兄弟面前,也就不瞒什么了,把自己这件事上的布局,一股脑地显摆出来。 在来白沟前,其实他就听说过劳杰的大名,一个小股,副乡长副书记都不放在眼里。 刚好那天路上听到了他跟边倩倩议论自己,方舒就动了心思。 也许,突破口就在这个劳杰身上。 一般的二世祖,都比较容易入套,从古至今,从未改变过。 虽然他还不知道劳杰究竟是何背景,但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有什么资格张狂到那种程度? 所以,他就故意接近那个女孩,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起码是准男女朋友关系。 方舒也没想到,就一顿饭,就惹毛了劳杰,就出手教训自己了。 小酒馆那个女人一声喊,他就在心里笑了,这定是劳杰的手笔。 既然人家出手了,那他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后来,朱彪现身,凭借一己之力恐怕难以脱身,他索性把卫勇那个冷面政委给扯进来。 公安局政委,对上一个派出所长,他本来想的是,胜负连一点悬念都没有。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唐广祥竟然直接下场了。 这也是这几年,唐广祥从白沟出来,太过顺利,未尝遭遇厉害的对手,处理事情往往简单粗暴,一时大意,被方舒借了卫勇数年前的那次立威之战的余威,把唐广祥推进了坑里。 方舒清楚,凭着唐广祥在连平的段位,能够被扯到坑里,只是他爱惜羽毛所致。 人家即使入了坑,凭方舒现在的能量,也埋不了他。 如果强行填土,只会遭到反噬,被埋的,未必就不是自己。 因此,他必须精准把握好其中的度。 而把李如意牵扯进来,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本来方舒的目的,是劳作。 劳作是劳杰的本家二叔,估计劳杰的背后,站着的就是他。 但劳杰进去之后,李如意的表现,让他想到也许他也是劳杰背后之人。 跟唐广祥达成协议放过朱彪之后,出场的该是白沟这边的人了。 不是李如意就是劳作,或者两人同时出场,无非是威逼利诱那一套。 可一连几天,这种情况并未出现。 方舒也就估摸到,对方要来阴的。 来阴的,也有软硬两手。 硬的,就如劳杰那样,找几个混混,简单粗暴。 再狠一点黑一点的,就是消灭肉体。 而这件事,就是劳杰硬干,造成这么大的被动,所以方舒判断,对方不可能再来一次。 如果那样,那就真闹大了,方舒是政府官员,虽然是兵头将尾,但还是政府官员。 你再来一次瞧瞧,看看会不会惊动省市高层? 软干就成了对方最好的选项。 方舒是男性,设套当然离不了女性,而且一定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劳杰干方舒时,开头用的引子,就是女人。 温柔乡,英雄冢。 倒在女人石榴裙下的男人,自古以来,不知几何数不胜数。 对方要软干,女人少不了。 这其中,基本上逃不出两个套路,一个是从夜店找个女人做饵,然后警察及时出现,跟仙人跳是一个套路。 这种重在抓现场。 另一种,就是物色一个能跟目标男走近的女性,翻牌子时录下精彩影像,以此拿捏住目标。 具体做法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 方舒在白沟,接风宴之前,接触的女性只有一个,边倩倩。 对此,对方一定也注意到了。 但光注意到是不够的,所以方舒就本色出演了一个好色副乡长的角色。 一见钟情,痴迷猛追,让各种谣言满天飞。 其目的只有一个,选边倩倩为饵。 这样,就把防范的范围缩小到了一个人身上。 对于李如意来说,那天看到方舒那么追舔边倩倩,心中就有了谋划。 边倩倩确实是不二人选,这姑娘长得甜美,乡大院找不出第二个。 最重要的,还特别想进步,被调到服务中心,是她进入职场后的第一次滑铁卢,必然急于翻盘。 一个副科的诱惑,对于她来说,绝对足够大。 不想升副科的科员,不是好科员。 还有一点,这姑娘善良,对于劳杰被抓,觉得是因她而起。 再威胁以方舒也可能进去。 跟他牵连的两个男人,都会因她而毁掉前程和人生,这是她所无法接受的。 如此,以组织赋予秘密任务的形式,不论让她怎么做,她都不会拒绝。 李如意不愧从最底层混上来的官油子,对于边倩倩这个小姑娘,比她自己都更懂。 但李如意怎么也想不到,方舒预判了他的预判。 现在,方舒的听众如果不是石磊,而是李如意,他一定会吐血三升。 气死我也! 方舒一口气将来白沟后的遭遇及自己的应对之策,说了一遍。 期间石磊为他倒了三杯水。 “方哥,给你开房的那个女的,肯定不考虑,余下还有两个,一个是到你房间的这个,另一个是跟你喝酒的脸红的那个。哪个会是最后的嫂子?” 石磊头脑里想的,主要是女人。 啪! 方舒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出息!就记得女人,什么嫂子,毛都扯不上。” 唉,石磊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后悔到蛋疼了。 要是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小嫂子,怎么可能不拆封,还原装退回? 重大失误,重大失误啊。 方舒看穿了他的心思,又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以后跟着我,别想着动那些不干净的心思,脱衣之前必付心,像个真正的男人!” 石磊听话很会抓重点,听到开头五个字“以后跟着我”后,后面的话基本忽略。 “哥,你给我安排好了?快说说,是不是给你当秘书?” 也亏他想得出,一个九漏鱼还当秘书,这是想吃屁呢。 再说,你见过哪个副乡长配备秘书的? ps:感谢“歌墨、喜欢野艾的陈千山”两位朋友的打赏和为爱发电。同时求好评,求催更,求动动您的发财小手,为爱发电,谢了! 第84章 家政服务员 “别想得那么美,我一个副乡长根本安排不了你的工作。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家政服务员,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我不回去,你任何时候不得出门,也就是说,不能让人知道你的存在。” 石磊也不知道方舒说的真假,但他最明白不过的,就是方舒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他跟他彼此相识。 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执行。 方舒给石磊讲述这些事情时,当然是有选择的,他不可能将唐广祥卫勇的那些事,也说出来。 只说是乡里不少领导很排外,针对他就是想把他撵走。 反正方舒也知道,自己说什么石磊信什么,不会怀疑。 “再睡一觉吧,天亮你就去租房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方舒从腰带上取下钥匙扣,将租房的钥匙交给石磊。 此时,酒劲又有点上来了,困意跟着也上来了。 随后,便闭上了眼睛,很快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早就没了石磊的踪影。 方舒笑了笑,起身洗漱。 从大酒店出来,步行回出租房,果然看到石磊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就等着他呢。 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石磊其实是个很适合过日子的人。 只可惜父母一病一懒惰,就成了二圩村最穷的人家,而且是那种穷且不被人同情的人家。 按照他家的条件,是可以办一个低保的,可一没关系二没人缘,没有人帮他们家。 特别是石磊辍学之后,当起了梁上君子,虽然他从来不偷村里人家,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在外干的丢人事,还是被村里人知道了。 这也怪不得别人,做这种事,不可能没有失手的时候。那次在隔壁乡镇出手当场被抓,村里没人不知道。 从那以后,在村里遇到人,都会遭到白眼。 邻居乡里都防着他,跟防贼一样。 不,就是防贼。 事实上,他确实是个贼。 后来,他也发誓不再干此等营生,外出打了一段时间的工,可流水线上的那种人跟机器的配合,他是实在受不了。 只有干过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于是,他再次回归,重操旧业。 人首先得活着啊,有什么办法。 石父在村里有名的懒鬼,还赌博成瘾。 石母家族遗传的糖尿病,穷人得了富贵病。 后来父亲终于不赌了,当然不是什么浪子回头,而是欠了赌债还不起,被人家剁了两根手指。 有时候,人是需要点硬手段,石父从那之后,竟然真的彻底告别了赌场。 之后还能帮着石母干点农活,虽然还是懒惰,但比先前好了许多。 石磊算计好要找那人拼命,起码也要弄断其两根手指。 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结果后来发现,坏事变成了好事,父亲变好了。 这还寻什么仇啊?! 这世间的事,也是说不准的,从那之后,石磊就放下了寻仇的心思。 父亲不赌了,还能帮着做点事,家里虽然比别人家穷,但纵比起来,比先前好了许多。 母亲最关心的就是他的亲事,可是他那样的名声,加上家庭条件,连半个媒婆都没上过门。 石磊只要跟母亲说话,母亲就是哭哭啼啼,劝他学好,不要再去做那种事。 他自己本就有洗手之心,这次是下定决心,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这也是他求着方舒帮他一把的原因所在。 方舒曾经跟石磊说过笑话,他如果是女的,一定嫁给石磊。 石磊真是个适合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哪个女人嫁给他,真的是一种福气。 二人一起吃了早饭,石磊麻利地把锅碗刷了,各种卫生做好后,才接过方舒递过来的烟,眯着眼享受这美好的生活。 饭后一支烟,赛似活神仙。 “走,去东街那边,买电瓶车去。”虽然买辆十万的代步车方舒能做到,但他暂时不打算这样做。 在白沟,有辆小电驴就可以了。 回老家,去县城,就乘公交车,先过一段时间苦日子再说。 所谓东街,是指乡大院向东的那条街道,向西叫西街。 白沟大酒店在西街上,方舒的租房在东街的东边。 二人信步走到东街,街头第二家,就是卖电瓶车的。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从2999块,砍到2780块,扫码付了5560元,直接搞了两辆。 石磊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听到到账提示音,赶紧说道:“哥,你付多了,我怎么听到五千多啊。” “是五千多,两辆,别指望我带着你,自己骑。” 他这才知道,方舒也帮他买了一辆。 心里这下子更踏实了,这车都买了,离工作落实还远吗? 老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一下子卖出两辆车,而且是相对高档的踏板。 “哥,咱现在去哪?”骑着新车,石磊心里那个畅快。 “去磨盘岭玩玩,反正今天没事。” “好嘞。” 两人骑着车,就向磨盘岭方向而去。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上了北大堤。 站在大堤上放眼望去,一马平川,东西看不到头。 上次泄洪后,就没再泄洪,河床中间,一条窄窄的石子路蜿蜒伸向南大堤。 大堤上树木葱茏,一片蝉鸣之声。 磨盘岭有南磨盘和北磨盘之分,方舒他们现在脚下的土地,属于北磨盘。 南北磨盘以这条季节河的中间为分界线。 但分界线并非陆地,而是名为磨盘河的一条小河。 其实是河中之河。 为了区分这条河中之河这条季节河,人们称这条小河为小磨盘河,而称这条季节河为大磨盘河。 外地人到这里,总是听到当地人嘴里,不时蹦出南磨盘北磨盘大磨盘小磨盘。 都会被这么多磨盘给搞的晕头转向,不知道究竟说的是什么。 实际上,南北磨盘是村名,大小磨盘是河名。 小磨盘一年四季都是一条河,而大磨盘只有在雨季,上游六马湖泄洪的时候,才会成为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 泄洪季节,比长江黄河都要壮观。 石磊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着,可他没注意到,此时方舒脸色已经变了。 他定定地望向中间那条被称为小磨盘的小河,眼里泪花闪烁。 “一定要查明真相!”方舒在心里发出了铮铮誓言。 第85章 夏芳究竟是谁? “哥,你怎么了?”石磊发觉到了方舒的异常。 “石磊,走,到小磨盘那边看看。”他没有回答石磊,而是启动了电瓶车,冲下了大堤。 很快,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磨盘河边。 桥上是一座窄窄的小桥,一般的小汽车可以过去,但货车肯定不行。 他来白沟赴任那天,他在车里,都能感觉到小桥的抖动。 就这么一座小桥,成为南北磨盘的交通要道,而雨季一旦泄洪,就只能靠小船摆渡了。 这座桥,都不知道是哪一年修的,竟然还是一座木桥。 看着木桥栏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磨盘神,方舒内心有了一种朝圣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此刻,他觉得即使是桥,也是有生命的。 他甚至想起了赵州桥。 这是写在连平大地上的活历史,方舒觉得完全可以申遗。 方舒的关注点,很快转移到桥堍,那里,站着有两人高的磨盘神。 当地人信奉磨盘神,在白沟后山有一座小庙,里面供奉的,就是磨盘神。 可是,这磨盘神没能保佑他的老领导王兴良。 李清婉笔记本里的照片,拍摄的就是这里,也就是说,老领导王兴良的车,当时就是从桥堍那里,冲进磨盘河的。 可是,磨盘神就站在那里,那就是路标啊,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呢? 何况,从南磨盘大堤下来,如果水已经很深了,他们就不会选择继续开车过来。 既然开车过来,说明当时是可以涉水通过的。 而且,车里连司机四个人,肯定会计算时间的,有绝对把握才会这样走。 在当地,这种情况很正常。 而且,泄洪时,这里往往变成人们的打卡地,南北磨盘大堤的石子路两端,都变成了景点了。 那天的中午,那么多人都去哪了? 王永祥的驾驶技术,在小车队,那也是数得着的啊。 方舒站在桥堍上,向着南北大堤张望了一番。 头脑里现在并排摆放着那几张照片,他试图找到拍摄者当时所处的位置。 这里,到北大堤和南大堤几乎等距。 方舒是个摄影盲,但他觉得从照片上看,无论是在南北磨盘的大堤上,都无法拍出那样的角度来。 怕记忆有偏差,方舒打开了手机相册,当时他是把那几张照片,拍摄下来保存到了手机里的。 “石磊,你过来看看,你说,站在南北大堤上,能不能拍出这样的照片,那么远,能拍到吗?” 石磊有个好习惯,就是方舒不主动告诉他的事,他都不会问。 特别是方舒现在让他看的照片,虽然内心惊惧,但还是没问是什么情况。 方舒的神情冷峻,他就更不敢多嘴了。 “不是远近的问题,长焦镜头再远也能清晰地拍摄。”石磊又看了看照片,接着说道:“不过,这肯定不是在大堤上拍摄的,而是从天空拍摄的。” 石磊这句话,令方舒心中一动,跟他心中所想完全一致。 方舒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 刚刚还是烈日高照,晴空万里,可就在这片刻之间,竟然乌云翻滚,隐隐有雷声从远方传来。 天要下雨了。 “磊子,回吧。”方舒的脸色,跟此时的天空一样阴沉。 在回来的路上,回到家之后,方舒都是一言不发。 石磊也不打扰他,知道方哥在想事情,这样的神情,肯定是什么大事情。 当官的人,心里总是会想大事情的。 他到一旁玩手机去了。 而此时,方舒想起刚才那阴下来的天空和那些照片。 从照片上看,老领导出事的那天,也是这样阴沉的天空,在这样的天空,应该有一架无人机吧。 老领导出事的那一时刻,被无人机上的长焦镜头给抓到了。 只有这种可能,否则这照片没来处。 像这样涉及到一个副厅高官罹难的事件,网上竟然没有爆出这一类的照片,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当时老领导到达南磨盘涉水过大磨盘河时,南磨盘这边大堤上,并没有什么人。 不,北大堤也一样没什么人。 否则,在当今人人都是摄影家,一部手机走天下的时代,王兴良遇难时的照片,会满网都是。 可是,没有,一张都没有。 然而,李清婉却有,这是谁给她的呢? 拍摄照片的人,也就是操纵无人机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抓拍到如此重要的照片,却没放到网上,方舒实在想不通。 白沟很穷,一般的老百姓,肯定玩不起无人机长拍摄这种高档的玩意。 如果是当地人,那范围很小,肯定是站在白沟金字塔塔尖上的人。 但,如果不是当地人,那范围就无法确定了。 路过,还是专门来玩?全国全省全市全县,都有可能。 李清婉应该知道是谁,可是她那天什么也没跟自己说。 这也是他心中一直不解的谜。 张静超!钟欣欣!王永祥! 三个人的样貌又出现在方舒的眼前。 方舒觉得,跟他们都很熟悉,现在想起来,除了钟欣欣,其余二人,其实并不熟。 老领导的遇难,真的一场意外事故? 对了,还有夏芳? 这是在李清婉笔记里看到的名字,也是打了大大的问号的名字。 这个名字的主人,大概率是个女人,因为用的是“芳”而不是“方”。 那么,这个女人是谁,跟老领导又是什么关系? 方舒在纸上写写画画,跟李清婉笔记本上一样,在夏芳这个名字上,打上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人,必须搞清楚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样的不知不觉中,石磊已经做好了午饭。 四菜一汤已经端上了桌,过来叫方舒洗手吃饭。 方舒这次蓦然惊觉,已到中午了。 洗了手,坐到桌子旁坐下。 “磊子,拿瓶酒来,在我床底下。”他朝着端着两碗大米饭的石磊叫了一声。 石磊有些疑惑,昨晚醉成那样,现在估计还宿醉着呢,怎么又要喝酒了? 他心里当然赞成,一百个赞成,酒虫从昨晚就活动频繁,很是难受,喝二两是他二十多个小时的期盼了。 可他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自己是来投奔方哥的,一切以方哥的需要为准。 “哥,你这,还能喝?” “兄弟,我这心里闷得慌,陪我喝几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吃喝上,不必囿于那些,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这几句话说的,充满了江湖气,将石磊的豪气也激发出来了。 “这世间,我只佩服哥的这股豪气,好!” 说着,就去床底下摸酒瓶去了。 第86章 是完成任务了呢,还是没完成任务呢 在方舒跟电瓶车老板讨价还价的那个时间段,劳作、蔡思敏和许飞先后来到了乡长办公室。 跟往日的意气风发不同,今天这三个人都有点垂头丧气,面露焦虑之色。 劳作没有坐在大办公桌后,而是跟其他二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三杯凉茶。 “听说事情出岔子了?”劳作打破沉默。 问这句话时,他看着的是蔡思敏,后者点点头后,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摄像头的问题,还是技术问题?”显然,劳作只知道结果,不知道原因。 许飞也望着蔡思敏,显然他也不知道详情。 “可能都不是,你们之前说,他就是个部队里转业回来的愣头青,都被他给骗了,依我看,比泥鳅还滑。摄像头没有任何问题,刚刚取回来了,上面套着个一次性水杯。” “昨晚我亲自送他过去的,孙书记和郑乡长提溜着才走到房间门口,谁能看得出是装的?看不出演技这么好。” “特么的!”劳作拍了一下沙发扶手。 而许飞脸上闪过骇然的神色,如果事情闹起来,最严重的就是他了。 弄个冒牌干部科长,胡扯什么副科培养,现在他都不知道将会怎么收场。 “劳乡长,蔡主任,你们打算怎么办,边倩倩那边……”许飞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摄像头什么的,跟他无关,可边倩倩这边,可是他直接安排的。 在他的办公室,干部科长是他介绍的,这个只要闹起来,他怎么也圆不过去。 作为乡镇的组织委员,说认错了介绍错了县委组织部的干部科科长,除了白痴没有人会相信。 这个性质,恐怕不仅仅会让他丢掉帽子,进去打螺丝都够了。 “边倩倩那边,是什么状况,有没有那个?”劳作问许飞道。 “这我怎么能知道,就是那个了,能怎么样,又没抓个现行。再说,就是抓了现行,也不能怎么样,男未娶女未嫁,最多算私生活不检点。”许飞泄气地说道。 随后,又急切地说道:“劳乡长,蔡主任,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边倩倩的那边,她只要不说不闹,就出不了大纰漏,赶紧想想办法。” “慌什么,我看你先去接触一下边倩倩,探探她的口风,回来再做定夺。”劳作这话并不是跟许飞商量,而是直接安排。 许飞心里骂了一句草泥马,不悦的站起来,“那我去看看,估计她还没走。” 今天是休息日,边倩倩昨晚执行任务,要回家也是今天走。 下了大楼,急匆匆朝后面走去,同时拨通了她的电话,“小边,你在哪呢,哦,你暂时先别走,等我一下。” 边倩倩正准备出门,接到了许飞的电话,她也有些慌乱。 昨晚那情形,算是完成任务了呢,还是没完成任务了呢? 也不知道公安局是怎么得知方舒有危险的,派专人过来。 可组织部这边,让自己过去,并不是害方舒的,怎么公安就介入了呢? 这其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许飞找自己,正好探听一下。 不一会,就听到传来脚步声,推开门,看到许飞走过来。 “许部长,请进。”边倩倩脸红红的,她到现在都觉得昨晚的事情像个梦,一点也不真实。 许飞看了她一眼,见面前这女孩,并无异常,心下放松了一些。 “许部长,请喝水。”边倩倩倒了杯水,放到许飞面前。 乡镇的组织委员,在下面大家都叫部长,或者组织,没有叫委员的。 “谢谢!”许飞客气了一句,才问道:“这是打算回家看看吗?” “是哦,休息日,在这也没事,不像以前需要加班,服务中心就这点好处,从来没有加班,呵呵。”边倩倩应道。 “你这样的优秀青年干部,在服务中心真的是屈才了。不过,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哈哈哈。” 边倩倩也笑笑,“谢谢许部长夸奖!” 这话,她懂,昨晚那个许科长跟她说了,进了副科后备,许飞说的应该就是这意思。 “怎么样,边倩倩同志,组织部许科长是不是请你昨晚加班了?我估计是写材料,毕竟你的文笔,在连平还是数得上的。” 许飞开始试探,还随手拾了一顶文笔在全县数得上的帽子,扔给了她。 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戴高帽子,尤其是喜欢写文章的人,更是如此。 听到许飞问“怎么样”的时候,边倩倩紧张起来,说还是不说,许科长可是叮嘱过,就是跟许飞也不能说。 后来听到许飞说估计是帮组织部写材料,她才放松下来,顺水推舟道:“什么也瞒不过许部长,许科长让写一份专题总结,这不,刚忙好,发过去了。” 其实此时的许飞更担心,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会怎么说。 许科的那些鬼话的原创,就是他许飞。 现在如果边倩倩说出来,那说明她根本不会保守这个秘密,许科特别嘱咐连他许飞也不能说,她都做不到,那对方舒也一定说了。 他和她,真正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边倩倩这话一说出来,许飞也轻松了,看来这个小姑娘,真的能保守秘密,对自己没说,对方舒也不会说。 但她跟方舒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虽然好奇心爆棚,但一句也不敢问。 因为他是不能知道这件事的,全程都是组织部的“许科长”布置的秘密任务。 也许,面前这棵白菜,可能已经被方舒那头猪给拱了,已经不再是原装没拆封的了。 想到这个,他胃里直冒酸水,没能动了那货丝毫,还亲手送了他一场艳福,怎么想就怎么憋屈。 许飞沉浸于心中的不忿,一时竟呆呆傻傻起来。 边倩倩看出了许飞的恍惚,也不知他怎么了,只好开口打破有点尴尬的局面,“许部长,这个时候找我,肯定有什么事吧,只要我能做的,直说无妨。” 许飞心想,我也想做方舒跟你的那件事,你会答应吗? 但面上露出了笑容,“你这小丫头挺机灵的,本来是想找你帮忙的,上半年组织工作总结我写了个初稿,想请你帮我润色一下。但占用你的休息日,我有点不好意思说。” 边倩倩听了,一张好看的脸,笑成了一朵花,“领导不用客气,就是怕水平不够,不能让您满意。如果信得过我,就把初稿发给我,我这周就不回家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那太谢谢你了,我回办公室就发给你,辛苦你了!” “时间上有什么要求?” “不着急,周一周二都行。” “好的,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小姑娘心情好起来,调皮地说了一句。 许飞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起身告辞而去。 第87章 大白天他想瞎胡来 “这丫头还真够得上布尔什维克,真能保守秘密。” 许飞回来后,就去办公室把去年的上半年总结的日期改了一下,发给了边倩倩。 随后,再次来到乡长办公室。 蔡思敏和劳作还等在这里,见他进来,都望向他,等着他说话。 于是,许飞就来了这么一句开场白。 “那,他们有没有那个?”劳作竖起大拇指,放到一起碰了几下。 眼睛却猥琐地看向蔡思敏。 蔡思敏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在她的意识里,劳作就是个粗鄙不堪的货色,跟李如意不好比。 虽然她跟李如意都有家庭,但她是真心喜欢他。 在她眼里,李如意有水平有能力,儒雅有气质。 但她又有点怕劳作,这货手里拿着她和李如意的把柄,虽然他跟李如意有亲戚关系,但不妨碍他做这种龌龊事。 要不是有李如意罩着,劳作可能早就对她下手了。 没人的时候,动手动作平常事,就刚刚许飞走了之后,大白天他都想着瞎胡来。 “那个我怎么知道,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我又不能问,否则不是自我露馅吗?我又不是去找死。”许飞对于劳作的问题,也是不感冒。 “那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是不是原装,特别是刚拆封过的,在面前走上三两步,还不清清楚楚啊,那动作……” “能不能说的正经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骚狗公。就算小丫头暂时没说出去,你就知道她以后不会说出去?要让她不说出去,就必须尽快给她兑现承诺。”蔡思敏不悦地打断劳作,没让他说出判断拆封与否的独门经验。 许飞深以为然地点着头,“对,尽快,我也是这个意思。” 劳作被蔡思敏抢白后,也没生气,呵呵笑了两声,“我同意,你问问书记,看看放到哪里?” “干部人事是组织的事,还是请许组织请示吧。”蔡思敏推给了许飞。 这三人都知道,所有的事情,李如意都清清楚楚,而且都是他策划的,但人家就是不出面。 这就是李如意的狡猾之处,这种事万一出事,就不会小。 但不管出什么事,他都可以置身事外,最多是失察,损不了他的皮毛。 作为冲在前面的许飞,现在是最担惊受怕的那个。 劳作看似粗狂,可虽然他参与了,但如果出事,也可以否认,反正又没有什么证据,能拿他怎么着? “好,我来向书记请示!”许飞知道自己推辞不了,只好拿出手机。 “李书记您好,您之前交代的人事变动摸底情况,我已经做了,我想现在向您汇报一下。边倩倩同志,自从到服务中心锻炼后,工作勤恳,吃苦耐劳,受到办事群众和服务中心领导、同事交口称赞。我个人认为,这位同志比较成熟,能够压压担子。” 虽然有些是没有的事,但许飞知道,这样说,李如意不会有一丁点意见。 他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好,跟其他几位同志,一并考虑,拿出具体方案来,准备上会。”李如意在电话里表示同意。 他能不同意吗?现在他就是跟着三个人不在一起,但想的完全是同一件事。 昨天夜里得知没成功后,他就让蔡思敏今天约劳作、许飞见面,商讨解决方案。 他早就想好了,要解决这件事,边倩倩是绕不过的,不拿出点实质内容来,恐怕封不了口。 至于方舒,桌子底下的手段,绝对不能再用了,必须改变策略,否则闹将起来,就怕白沟真的会翻天。 打了几巴掌没打服,还被人家反手把脸打肿了,再打下去,就难以收场了。 有了李如意这个表态,许飞放心了不少,只要边倩倩这事办了,方舒那边,做了那种事,肯定不敢张扬。 中午,一场大雨下了三个多小时。 方舒跟石磊喝了一瓶酒后,闲聊了几句,因为想着王兴良的事,心情不好,就躺下了。 反正是休息日,也不用打卡,就这么睡呗。 叮铃铃,叮铃铃…… 忽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把他惊醒了,从床头摸过手机,一看,劳作打来的。 心里不由冷笑不止,以为你能扛到底,这就就端不住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下午四点了,这一觉睡的,够沉。 摁下接听键,里面传来劳作的声音:“方乡长,在白沟还是在老家?” “劳乡长,我在白沟,有何见教?”方舒语气冰冷,但还算客气。 “在白沟啊,那正好,有个事情,想跟你谈谈,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去你办公室,还是哪里?” “就到我办公室吧。” 挂了电话,方舒用洗了把脸,就去了乡大院。 休息日,乡大院各个办公室,大多没人,方舒上了二楼,习惯性地左转后,才想起来,自己要去的是劳作的办公室。 来了白沟一个星期了,除了那天报到跟劳作见了一面,后来就没见过。 这乡长和副乡长的关系,还真的不多见。 走到“乡长室”门牌的办公室前,方舒知道,这就是劳作的办公室。 因为路过的几个办公室,门牌上是“副乡长室”。 他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应声就推门走了进去。 “方乡长来了,坐。”劳作坐在办公桌后的办公椅上,欠了欠身,拿着笔的手,指了指沙发,示意方舒坐,然后继续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并未站起来。 方舒鄙夷一笑,这逼装的,还跟真的似的。 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跟自己摆这种谱,也是可笑。 方舒也没客气,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抽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上,悠闲地抽起来。 劳作不满的瞥了一眼,但很快就又埋头接着写。 什么时候一个乡长这么忙了,休息日都日理万机? 就这样过了大约五分钟,劳作才放下笔,站起身来,走到方舒这边的沙发区。 “不好意思啊方乡长,有一份急件要处理,让你久等了。”劳作说着道歉的话,但语气里听不出一点点歉意。 “没事的,劳乡长,反正是抽烟,在哪都是抽。”方舒笑笑,浑然不觉得有丝毫的难为情。 劳作见方舒这样光棍,只好坐下来,开口道:“是这样的,方乡长,乡政府这边,分工想做一下调整,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才调整一个星期,就又调整了,这是过家家呢。 “我没意见,都是工作。那就这样,我走了。”方舒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就走了。 劳作心里很生气,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强忍着,“方乡长,你的分工会略有变动,这还没说呢,怎么就走了?” “叫李如意跟我谈!”方舒头都没回。 本来想在电话里弄的,但想到当面搞才过瘾,这才走了这么一遭。 “喂……”后面劳作怎么叫,方舒也不曾回过一次头。 第88章 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 方舒心里很清楚,劳作他们现在急于求着自己。 睾丸都被捏住了,还这么牛逼,谁惯你? 求人没有过求人的样子,给你脸了! 方舒知道,他这样不给劳作面子,李如意肯定会亲自出马。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跟劳作谈,很多事情根本不敢表态,完全多此一举。 对于李如意、劳作和劳杰的关系,通过石磊的了解,方舒现在已经清楚了。 方舒走到楼下时,听到楼上传来水杯破裂之声。 摔杯为号?这信号来得也太迟了,刀斧手跳出来,人早跑没影了。 沿着街道向东走,打算回出租屋,继续睡觉。 夏天昼长夜短,觉总是睡不足。 看到路边有个西瓜摊,走过去买了西瓜。 刚提起来准备离开,手机又响了起来,只好把西瓜放下,掏出手机。 一看,又笑了,看来是真的迫不及待了。 “李书记,有何吩咐?”方舒开口说道。 “方乡长,说什么吩咐啊,你太客气了。我呢,上午在县委参加了一个会议,事情比较急,所以就赶回白沟了。那个,你在不在白沟?我想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些事情商量一下,你看方便吗?” 这姿态摆的够低,浑然不似上司跟下属说的话了。 方舒觉得很有意思,什么时候白沟的重要事情,需要跟自己商量了。 要是放在刚到地方那会,肯定就信了。 不过方舒已经不是那会的方舒了,这点小把戏,拿工作作伐,一眼洞穿。 不过这态度还将就。 “我在白沟逛大街呢。”方舒轻笑了一声。 “没事的话,你现在就到乡大院来,我已经到办公室了,有些事现在就跟你说。” “好的。” 没办法,人家扛着工作的挡箭牌,方舒也只好提着西瓜向回走。 体制内,时刻都存在各种各样的争斗,但工作必须放在第一位,哪怕是工作日,也一样。 你不要跟领导说什么法定假日啥的,接到通知必须按时赶到,24小时开机候命听没听说过? 自己买的手机,自己充的话费,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这样要求,除非你不想干了。 来到乡大院,直接就去了三楼。 李如意的办公室方舒来过,所以径直就走过来。 办公室门没关,看到方舒提着大西瓜,坐在办公椅上的李如意,立马起身迎过来。 “辛苦了,方乡长,你看,还带了个大西瓜过来。到了办公室,还让你破费,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待人接物,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哪像劳作,睾丸都被人捏的死死的,还想冲二号鳖。 “哦,刚刚在街上看到这西瓜不错,顺手就带了一个,不值几个钱,也算是我为白沟瓜农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方舒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候,蔡思敏来了。 这女人看到方舒,一点尴尬都没有,伸手接过西瓜,放到洗手盆里洗干净,然后又找来把西瓜刀,咔嚓咔嚓很快就切好了。 “方乡长真识货,这西瓜薄皮红壤,看着都流口水了。来,书记,乡长,快来尝尝!” 这女人,眼里有活,心理素质也好。 李如意和方舒,各自拿了片西瓜,等啃完了,蔡思敏抽了几张纸,让他们擦了手。 这才说道:“两位领导先忙,我在那边办公室,有事叫我就行。”她知道李如意要跟方舒单独谈话,及时撤了。 蔡思敏一走,李如意跟方舒坐在沙发上,递给方舒一支烟,都点着了,这才开口。 “方乡长,上午县委召开了下半年工作会议,我们白沟,在会上不出意料又被批评了。我现在的工作压力很大,有时候觉都睡不着。” 李如意来了这么一段开场白,语气里都是推心置腹。 方舒只是笑,不吱声。 李如意说睡不着觉,他还是相信的,不过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大,而是因为劳杰这事还确定。 至于说被县里批评,从白沟领导班子这些人来看,确实很正常。 有李如意劳作这样的领头人,能领出什么好头来,可想而知。 李如意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好像真的压力山大一般,然后笑着看向方舒,“不过,我现在放心了不少,组织上把你派过来,我又有了信心,白沟也有了翻身的希望。” 现在的李如意,俨然就是一个伯乐,一个求贤若渴重才识才的好领导。 方舒腹诽:这脸皮该有多厚啊。 “李书记,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是到哪哪不行,这不,三年前在白沟,被白沟人民赶走了。后来去了市府办,现在又被赶了出来,不得已厚着脸皮又来了白沟,李书记能收留,我感激不尽。但我有自知之明,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 方舒说这些话时,脸上毫无表情,一丝笑容都没有。 自己记忆力没那么差,很多事都是记得的,好吗? “方老弟,你也就不要谦虚了,我就直说了吧,请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谈谈你分工问题,我个人的意见呢,就是你在班子里最年轻,所以想给你压压担子,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体制内的人这话都能听懂,而且做梦都想听到这样的话。 所谓压担子,就是重用提拔,这谁不想呢? 方舒又不是圣人,他也是在体制内混的,如何不想? 哪怕就是圣人,也是想的,遥想两千多年前的孔圣人,带着弟子周游列国,同样是为了推荐自己,只有手握权柄,只能实现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否则修身一辈子,又有何用? 但这话从李如意嘴里蹦出来,在方舒这里,就有了另一番意思。 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却说得如此冠冕。 但,方舒并不反对跟他交易,现在的他,还没有实力拒绝这样的交易。 反过来说,这个交易正是他推动的结果,作为一个倒了靠山如落水狗一般的副乡长,想在白沟站住脚跟,获得晋升阶梯,不可能快意恩仇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以前的他不懂,但进市府办之后,如何不懂? 就像王兴良那样的常务副市长,在常人眼里那是不得了的存在,不还是要在不断地斗争和妥协中,在一场又一场交易中,才能实现自己所图,追求理想抱负? 但方舒并没有急于跟他交易,而是脸色一冷,“李如意,这样玩有意思吗,是不是你觉得耍我很好玩?” 这一次,没有称呼李书记,而是直呼其名李如意。 第89章 有位才能有为 方舒说话时,大动作也同时跟上,站起来就向外走。 这点小把戏,玩什么玩,有意思么? “方老弟,究竟怎么回事,我有说错什么了吗?”李如意脸色变冷,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李如意,不要假惺惺的了,分工的文件都发下来了,你把我从床上叫起来,让我过来谈分工,征求我的意见!羞辱我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非这样吧?” “等等,你说什么,文件都下发了,什么文件,我怎么不知道?搞什么搞?”李如意一副茫然无知又恼怒不已的样子。 “方乡长,你等一下。”说着,李如意开始拨号。 “蔡思敏,你现在立即马上给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很快,走道里就响起高跟鞋囔囔声,随后,蔡思敏微笑着就走了进来。 “书记,怎么了?” “怎么了,方乡长说,关于他分工的文件都下发了,有没有这么回事?”李如意作如是观地拍了一下桌子。 蔡思敏配合着吓得一愣,但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您说的这个啊,劳乡长签发的,怎么……” “给我把劳作叫过来,瞎胡闹!”李如意没等蔡思敏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下了命令。 蔡思敏也不恼,还是笑得鲜花盛开,转身就出去了。 “对不起,方舒同志,关于你的分工问题,劳乡长可能是认为是政府那边的事情,就擅自作主,下了文件。这也怪我,之前没跟他沟通,主要是因为还没考虑成熟。以你的才能,放到哪里都觉得不够,要是组织上允许,我愿意把我这位置让出来,让你来坐。真的,方舒,只有你才能改变白沟贫穷落后的面貌。” 如此假到没边的话,李如意竟能说的这般情真意切。 方舒当然没打算真的一走了之,那样交易还怎么谈。 他返身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抽着,脸色冰冷,没有一丝笑意。 而李如意则在办公室踱着步,一脸的气恼。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等着劳作的到来。 过了不一会,走道上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随后就看到劳作气喘吁吁地小跑进来。 后面跟着蔡思敏,在劳作进门的时候,转身想离开,却被李如意叫住了,“蔡主任,你暂时不要走,有事碰一下。” 已经转身的蔡思敏又转过来,进到屋里。 “书记,你叫我?”劳作问。 “你给我说说,方舒同志的分工文件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李如意的语气很冲。 “这个,我跟几个副乡长碰了一下,觉得先简单分个工,也好让方乡长早点入手工作。党委那边有什么其他安排,党委可以另行行文。没别的什么意思,那文件连文号都没有,就是临时性的,临时性的。” 劳作解释着,方舒都要听笑了,不管怎么说,乡镇都是一级政府,发文还能这样随意,跟过家家似的,也是有趣。 “瞎胡闹!文件是这么随意乱发的吗,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你要给我做深刻的检查。” “是,是。”就这样训斥,劳作也不恼。 方舒知道,这是演戏给自己看呢。 没关系,演吧,陪你演就是了。 “好了,这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为了工作,同时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跟你交流一下方舒同志的分工问题。你们政府对他这样的能人,是怎么分工的?”李如意缓和了语气,好像真的不知情一般,问道。 “书记你也知道,我们白沟最重点也是难点的工作,就是改厕,涉及到家家户户,考虑到方乡长在市里担任过领导,政策水平高,又有基层工作经验,所以暂时就分工改厕工作,不知合不合适,有没有问题?” 劳作一个村支书能爬到乡长的位置上,那可是万里挑一,脸皮早就锻炼出来了。 李如意微微点了点头,“嗯,改厕确实是个攻坚战,不过,这还不够,我的意思是给方舒同志压担子,年轻,能力又强,白沟的希望,就在他的身上。我现在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如意望了望方舒,又望了望劳作,最后瞥了一眼蔡思敏。 方舒立即抢着说道:“李书记,我觉得政府对我的分工很好,我刚过来,对白沟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分工简单一点,便于我适应工作。说到才能,那东西我真没有,跟在领导后面跑跑腿还差不多。” 李如意摆了摆手,“劳乡长,你的意见呢?” “后来呢,我也觉得,方乡长这个分工呢,不怎么妥当,不怎么合适,改厕虽然是重点工作,但只能算是乡村振兴的一个专项,所以,我也觉得方乡长应该挑起更重的担子。白沟太穷了,发展经济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 劳作这样说着,不时偷偷瞄一眼方舒,观察他的反应。 可是,方舒脸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反应。 “嗯,劳乡长,你的看法是正确的,经济发展不起来,白沟在县里,就永远抬不起头,为了老百姓,也为了我们这摊人,也一定要改变白沟的面貌,抠掉白沟的穷名。蔡主任,对于方乡长的分工,你也说说你的看法。” 李如意转向蔡思敏,说道。 “李书记,我记得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有为才有位。不过,我并不怎么认可这句话,我觉得,有位才有为。古人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让一个老百姓,担当起一个乡镇一个县的社会发展责任,显然是不可能的。有了位,手中有了相应的权力,才能让人才的才华得到施展。就拿方乡长来说,分工再多,他还是一个副乡长,有时候很难发挥出来。呵呵,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方舒觉得有点意思了,这个敏感的话题,从蔡思敏嘴里说出来,好像有点错位了。 不过随即明白过来,这不过是李如意借蔡思敏的嘴用用而已。 “你要是县组织部长说这话有用,可惜你不是,那只能是个玩笑”劳作讽刺了蔡思敏一句。 “不,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玩笑,而是一个很好的思路,压担子就要给位子,我们乡党委政府也还是有重要的位子的。党委这边,我考虑一下,劳乡长,政府那边你考虑一下。” 谈话进入实质阶段。 方舒就等着,看看对方想要什么样的孩子作为套狼的诱饵。 第90章 打个小麻将,吃个麻辣烫,抱个小对象 晚上,方舒接到蔡思敏的电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方乡长您又要进步了。” 然后,也没说恭喜的是什么,就接着说道:“明天上午9点,在三楼会议室召开党委会,李书记请你七点过去,他要跟你个别谈话。” 方舒也没问什么,说了句谢谢,就挂了电话。 他当然知道,李如意叫他过去,并不是让他列席党委会的,是接着昨天的交易,进一步谈判。 昨天,他跟劳作,应该没少费心。 只是不知会拿出多大的筹码来。 翌日,吃了个早早饭,方舒就去了乡大院。 方舒来到三楼时,李如意的办公室门敞着。 果然李如意已经到了,正伏在办公桌写着什么。 “方舒同志来了,请坐,先抽烟,我一会就好。”说着,指了指沙发前茶几上的一包华子。 虽然他也是在写东西,但跟劳作那种故意装逼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方舒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方舒也不客气,抽了一支点着,悠悠地抽着。 过了一会,李如意收起笔,走过来,抽出一支烟,又扔给方舒一支。 “方乡长,你我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最清楚跳出农门的不易,苦读也好,穷尽关系也好,都不容易。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才懂。可是,人呢,很多时候,往往身不由己,特别是我们这当小干部的,唉唉。” 一开口,李如意来了一段对人生的感叹。 “方舒,有时候我的真恨自己,胸无大志多好。你看,每天打个小麻将,吃个麻辣烫,抱个小对象,生活还不就这样?” 方舒只笑笑,这铺垫倒是很精彩。 果然,李如意顿了顿,直言不讳地说道:“劳杰是个苦孩子,他爸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由母亲一个人带大。劳乡长呢,只有一个女儿,是把他当作儿子养的。你肯定已经知道,他姑姑,也就是我的妻子,也非常疼爱这个孩子。因为这么多人宝贝他,把他养成了骄纵任性的性格。” 他深深地看了方舒一眼,才接着说道:“这次冒犯了老弟你,是他咎由自取,……” 就说了这么一句,他忽然又停了,然后话锋一转,“ 算了,不说他了,不争气的东西,想起来就生气。我请你早点过来呢,是想跟个别交换一下意见。我觉得蔡主任关于位和为的关系问题,阐述得很好。我有个想法,征求你一下意见。我们现在党委委员呢,是十个人,这个有点,嗯,你懂的。所以,我会在等会召开的党委会上,提议你为党委委员。” 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下来,看着方舒。 方舒知道,这是李如意想自己放过劳杰的价码,不管怎么说,自己得有一个态度。 于是,他也看着李如意,说道:“李书记,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可以不追究他买凶杀人,放他一马。老实说,像劳杰那样的,我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可我现在真的没有安全感。” 方舒也说了个囫囵话。 他当然不能说接风宴有人怎么样怎么样。 但只要这样点一下,李如意也就心知肚明了,这是想在这件事上闹起来? 也不知道边倩倩跟他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自己这里是一无所知,还没有人好出面去问。 但只要闹起来,蔡思敏和许飞,多数也就折进去了。 会不会波及到自己这个总导演,都说不定。 “应该是初来乍到,还不适应环境吧?唉,人嘛都是这样,时间长了,适应了,朋友多了,也就有安全感了。对了,你看话题又跑偏了,我们还是谈谈关于你的工作安排问题。” 李如意只能装聋作哑,然后把话题拉回来。 他听出来了,一个党委委员,方舒并不满意。所以必须加码才行。 “你也知道,进党委班子的副乡长,一般来只能一个。郑乡长呢,进班子两年了,工作上很努力,成绩也不错。鉴于这种情况,我跟劳乡长反复碰了几次。就昨天,你走了之后,他又过来找我,问我能不能设个常务,他担子也够重的,想一个能力强的同志,帮他分担一些。” “我觉得这是个思路,虽然乡镇一级,设常务副职的不多,但也不是不可以。所以呢,我想跟你协商,你能不能多吃点苦多受点累,把这副担子给担起来。我也跟你交个底吧,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我都不会同意。如果你老弟要是推辞,那么我宁愿不设这个常务副。” 不能不说,李如意头脑灵活,口才很好。 这筹码对于李如意劳作来说,已是他们终极筹码了。 应该见好就收了。 方舒在白沟,一个普通的副乡长,在全体班子成员里,排名除了那个专职人大副主席之外,就是最后一个了。 而如果摇身一变,成了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那排名起码要提十个位次。 这可是一个大礼包,方舒当然要笑纳了。 劳杰那样的,出来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威胁,能换取这么大的利益,废物利用的价值已经够大了。 方舒笑了笑说道:“感谢书记和乡长的器重,我虽没有什么才能,但为了这份信任和看重,我也会全力以赴,为改变白沟的贫穷落后面貌,出一份绵薄之力。” 这话一出,彼此都已经明了,交易达成。 李如意端起了茶杯,方舒知道,自己该走了。 于是站了起来,“如果没什么事,书记,我就先走了。” 李如意瞥了眼手表,“好好,这时间也差不多了,那边会议就要开始了,我也不留了你了,等过会后,好好聚聚。” 伸出手来,跟方舒轻轻一握。 方舒走出书记室时,路过会议室时,参加会议的委员们都已经到了,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不少人看到方舒,都微微点头致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方舒也回应地点点头,转身下楼。 与此同时,蔡思敏走进了李如意的办公室,以问询的眼光看着他,李如意点了点头,那意思,妥了。 蔡思敏帮着李如意拿好茶杯,一同来到会议室。 现在,十个人都已经到齐了。 李如意扫视了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下面开始开会,今天会议主要是研究一些同志的工作岗位的调整。下面请许飞同志,将近期考察的情况,向大家通报一下。” 第一个岗位变动的,就是边倩倩,从服务中心大厅,调到团委任书记。 虽然出乎意外,但乡镇机构改革后,工青妇都接受党政办指导,群团组织并不惹人注意。 但等到劳杰的岗位调整时,与会者都感到很意外。 劳杰去经济发展办,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在释放一个信号,劳杰要毫发无损出来了。 虽然表决也是一致通过,但不知内情的人,都有种吃瓜的感觉。 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大的瓜? 不少人心里不免有了些期待。 第91章 这瓜不小! “今天会议的下一项议程,是研究关于吸纳一位新同志进党委班子的议案。” 这句话,除了几个之前通过气的人之外,其他人的心中,都如平静的水面,被投进了一颗炸弹,掀起一股巨澜。 空缺了一段时间的党委委员,其实大家都知道为何空缺,那位置,是留给等待扶正的朱彪的。 因为朱彪只是派出所副所长主持工作,所以就空在那里,等到副所长扶正,就会进党委班子。 莫非,朱彪也要出来了,而且不但丝毫不受影响,还提拔半级,晋升所长,同时进班子? 这瓜不小! 大家立马联想起,刚刚方舒从书记室出来的情景。 看来,方舒的工作被李书记做好了,否则,朱彪不容易就这么出来的。 这都一个星期了,听说方舒咬死不松口,连唐县长都拿他没办法。 这种消息最近是满天飞,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没有人没听说过。 不过仔细一想,也能理解。胳膊拗不过大腿,方舒就一副乡长,而且是被从市府办踢出来的,跟唐县长对垒,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有人脸上都现出了兴奋之色,比如纪委书记孙致远、副书记许晓州就是如此。 可他们看向正在做会议记录的蔡思敏时,一点也没看出对方眉宇间有丝毫的欣喜。 蔡思敏在白沟,是人事的风向标,可今天的她,一直低着头,毫无以前那种她早已知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 莫非,搞错了?难道朱彪出不来了,重新来了个所长,直接进班子? 他们心里有个思维定势,就是这个党委委员,非派出所所长莫属。 从蔡思敏脸上,找不到答案,他们又看向乡长劳作。 可劳作眼睛都快闭上了,表情冰冷,一看就是一肚子气。 看来情况不妙,孙致远和许晓州,都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空缺了这么久,也该为我们班子注入新鲜血液了。”李如意开口说道:“我的建议人选是方舒同志。这位同志,来自市府办,政策水平高,又是个干实事的。经过了市里这几年的工作,这位同志成熟了很多,跟之前在白沟时相比,有着脱胎换骨的变化,我认为他进入党委班子的条件已经成熟。” “许飞同志,你作为组织委员,请你谈谈你们对方舒同志的考察情况。” 许飞当然都是好好好,这也是为他擦屁股,敢不说好吗? 对于方舒进党委,跟会上这些人都没有冲突,有几个虽然有点遗憾,进班子的不是朱彪,但也能接受。 所以,毫无悬念地一致同意,全票通过。 虽然通过了,但不少人还是感到诧异,都不时瞄上郑海山一眼。 郑海山,就是那个党委副乡长。 现在有了两个党委副乡长,这位子怎么排?也不知李如意是怎么想的,怎么拉进来两个副乡长呢? 郑海山也被弄的莫名其妙,在副乡长中,他的地位可是最高的。 现在方舒也变成了党委副乡长,他觉得这对他是个极大的威胁。 他从内心里是很不服气的,一个从市府办被贬下来的人,一下来就进党委,凭什么啊? 方舒刚来时,他们这些人都是很爽的,有笑话看。 一个副乡长只分管一项工作,都被称呼为所长了,不知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这样。 “今天会议的最后一项议程,是研究在乡政府领导班子里,设立常务副乡长的议案。鉴于劳乡长工作千头万绪,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助手,来协助他做好政府工作。” 省市县政府都设常务副,而乡镇政府,设立这个职位的并不多,甚至是很少。 听到说要设立常务副乡长,有两个人眼睛立马就放光了。 一个就是郑副乡长,他终于明白过来了,还是书记英明,原来并不是设两个党委副乡长。 他现在对李如意是满心感激,书记为他考虑的太周到了,自己都没这样想过。 作为党委副乡长,顺利过渡为常务副乡长,简直是太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此刻他都想跟书记磕一个,太英明太伟大了。 也不嫉妒恨方舒了,还在自己下边就行。 另一个是党委副书记许晓州,李如意刚说完,他就扫视了一眼参会人员,人大主席肯定不会兼任,其他的党委委员,都没资格跟他争。 在乡里,他起码算是四号人物,但副书记并没有实权,书记放权,他就有权,不放权,根本就没权。 如果能把常务副乡长拿到手里,那就是真正的实权派了。 至于他不是副乡长,在乡镇这一级根本就不算什么,先上车后补票,副书记兼副乡长,又不是什么大事。 其他人想不想?肯定不止就这两个人动了心思,只是没有这两人心情更加急切罢了。 对于设立这个职位,没有一丁点异议,直接就是一致同意全票通过。 “下面,我们趁热打铁,议一议合适的人选,把真正有能力的同志推荐上来。大家都说说,畅所欲言。”李如意对自己的掌控力,从来都没缺过信心。 刚刚方舒进党委班子,是他建议的,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再建议,民主嘛,不能自己总是先表态。 不过之前他跟劳作通过气,而且这是政府班子进人,让劳作先说更合理些。 可劳作还没开腔,就有人开口说话了。 人大主席王守法,一般情况下,老王都不会发言,都快要上岸的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他抢先开口,也没有争权的意思,他此时的想法有两点,一是认为揣摩对了上意,二是做个顺水人情。 王主席的想法跟郑副乡长一样,认为这个职位就是专门为郑海山而设立的。 平时,他跟郑海山走的近,而且郑海山的眼神早就送达了。 既讨好了一把手书记,又得了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就抢先说话了,“关于这个常务副乡长人选,我觉得郑海山同志最为合适。郑海山同志,担任副乡长五年多,又是党委副乡长,工作上能力强有思路,完全能够胜任常务副乡长这一岗位。” 说完,朝着李如意望去,这一望,王主席觉得不太好了。 因为此时的李如意,脸色完全冷了下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难道,自己会意错了,那书记的目标之人,是谁? 莫非是许晓州? 第92章 猪队友啊,你以为我就痛快? 王守法并不是想到了许晓州,而是此刻许晓州正狠狠地瞪着他。 然后,收回目光,看向了宣传兼政法委员金钟。 作为死党,金钟当然知道许晓州此刻所想,所以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郑海山同志,在白沟这几年的工作确实还是不错的,干得有声有色。不过,我个人认为,在对政策的把握上,还有待于进一步学习和提高。常务副乡长,是要进党委班子的,我认为这个人,必须既要有较高的理论水平,又要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对照这个标准,我觉得许晓州副书记更合适一些。” 说完之后,跟王守法一样,看了眼李如意的脸色。 也不知道跟这位的目标是不是一致。 李如意此刻,凌厉的目光如一把刀,刺在金钟脸上,让他赶紧低下了头。 一把手的威压还是很强大的,他可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只是摸不准而已。 “嗯,刚才两位同志推荐了两位人选,都不错,我也觉得郑海山和许晓州同志比较适合这个岗位,但我们不能被固有的思维所困,要创新思维,不拘一格选人才嘛。” 一个“但”宣布了郑海山和许晓州全部没戏。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如意究竟看中了谁。 而许晓州和郑海山,此刻心里很不舒服,一股怒气从脚底板升起,并通过眼神传递给了各自的队友。 那意思就是,老子就是最佳人选,选别人,劳资不服,就是不服。 什么不拘一格选人才,翻译过来就是你想选谁就选谁。 李如意威严地扫了一眼全场,把目光落在了劳作脸上,“这个常务副呢,虽然一定进党委班子,但说到底,还是劳乡长的助手,所以,劳乡长应该最有发言权,劳乡长,说说你的想法。” 李如意此刻,真想给劳作两个大耳刮子,别的事你急急慌慌的,到关键时刻,你闷屁不放,这是想干嘛? 会前,李如意就跟劳作通过气,要他在会上先表态,接着他李如意表示支持,这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可劳作对于这一点,是不情不愿,他觉得,给方舒一个党委委员,这筹码已经够大了,再加上一个常务副,亏太大了。 而且,恐怕以后就更难控制了。 对于这一点,李如意肯定比他更清楚,但现在有得选吗? 不仅家里母老虎会闹,那劳杰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从看守所那边已经传出来,劳杰放话,要六亲不认咬人。 当初就不该听了家里那头母老虎话,更不该跟劳作搞一堆去,都他妈一伙猪队友。 看着李如意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劳作这才情咳一声,“既然书记点名了,那我就说几句,设立常务副这个职位,虽然是从白沟社会发展大局出发的,但也是组织上对对我的关爱。说实话,我看在座的各位,除了李书记、王主席还有我本人外,都很适合,都能担当起这个职务所赋予的责任。但李书记说了,我们应该不拘一格选人才,把更适合的人选到这个岗位上。那我们就不能只看到我们这几个人,没在这里的呢,就没有更适合的?” 劳作这话很毒,他把下面要得罪人的事,首先推到了李如意身上,这是书记说的,不拘一格选人,那就不局限于你们这些人。 大家听到这话,就知道在这里的人,全军覆没,全部没戏的,不仅仅是郑海山和许晓州。 一个个屏声息气,脑子里都在闹腾,不在这里的,也就是不在党委的,那肯定是在政府班子里了。 劳作这也太护犊子了! 不少人脑子里已经跳出一个女人的形象来了:宋雅琴! 这特么的,什么狗屁不拘一格,这不就是闻着骚味选人的吗? 乡大院不大,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劳作想宋雅琴那一口,一直没吃到嘴,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就着这个常务副,巨大的礼包送过去,那小娘们还不主动脱? 大家都不认为劳作会把这个职位给郑鹏,也就是那个姓郑但不在党委的副乡长。 也不会给周强副乡长,平时跟劳作都不想多说一句话。 余下的,政府这边的副乡长,还有一个方舒,刚刚李如意提议,已经进了党委,劳作根本不会再提议他担任常务副。 当儿子养的侄子劳杰就是被方舒送进去的,劳作能如此做到外举不避仇? 屁,他劳作什么人,谁还不知道? 看到众人这般神态,劳作也不着急,从烟盒里抽出支烟,自顾自点上。 别人会以为他没礼貌,但李如意知道,这是他在表达心里的不痛快。 猪队友啊,你以为我就痛快? “我把我们党委政府班子里的所有人,都细细的分析了一遍,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所以,最终,我提议,这个职位我推荐” 说到这里,劳作故意停顿一下,进一步勾勾大家的好奇心,片刻之后才说出了一个大家都非常意外的名字,“方舒同志!” 一石激起千层浪,话音一落,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不会吧,今天这是个什么日子,李如意一反常态挺方舒,劳作也跟着一反常态挺方舒。 这劳作究竟何德何能,让这两位同时重磅推荐? “好,劳乡长的提议很好,我表示赞同和拥护,所谓不拘一格选人用人,不就是这样吗?之前我也听到一些闲话,说我,说劳乡长,跟方舒同志不睦,有过节。对于这种说法,客观地说,有些确实是事实,但我必须明确告诉大家,我跟方舒、劳作同志跟方舒,以前的意见分歧,完全是工作上的观点不一致,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在此,我也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够做到不信谣,不传谣,维护我们党委政府班子的团结。” 李如意口才是真的好,从同意扯到了过节上,然后再过渡到对大家的要求,很丝滑。 “大家还有没有其他意见,如果没有……”李如意觉得这事,已经定论。 但这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我觉得方舒同志并不适合!” 第93章 莫非这货也想反水? 循着声音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副书记许晓州。 李如意觉得只要自己表态,事情就如铁板钉钉,现在却有了另外的声音。 这让他非常意外,这种情况他刚开始做一把手时遇到过。 后来,发出不同声音的人,到早就不在了白沟,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不同的声音。 这么长时间都习惯表态就定调了,不知道还会发生这种情况。 李如意愣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对他表态的事情,持反对意见。 这就有点意思了。 “说说看,你觉得谁比方舒更适合?”看着许晓州,李如意声音冰冷。 随之,会场上的气氛也变得冰冷。 这话是有言外之意的,是不是你觉得自己比方舒更合适,嗯? 许晓州并未退缩,而是头铁而上,“我并不认为我自己能胜任常务副乡长,但我也同样觉得方舒跟我一样,未必能胜任。” 这话已经有了明显抬杠的意味,而且是跟一把手抬的。 “说说理由。”李如意语气更冷了,连一丝热度都没有。 “理由非常简单,方舒刚刚到白沟工作,对于白沟的情况根本就不熟悉,他作为副乡长,进党委班子,没有什么问题,而把常务副这副胆子放到他的肩上,就不够稳重了。毕竟白沟经济的发展,跟常务副乡长密切相关,选错了人,白沟人民试错不起,我们党委政府,也试错不起,这成本太大了。” 许晓州算是豁出去了,当了两年多副书记,被李如意压得死死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有希望拿到实权,可李如意不知发什么疯,一股脑地都往方舒篮子里放。 这是觉得他许晓州就一点脾气都没有吗? 本来就没权受气,在会上把气出了,也不会比原来差多少。 就是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令他头铁起来。 李如意都被他气笑了,这个二五仔,今天发什么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跳出来反对。 “那请许书记说说,我们班子里,谁堪当大任?”这话里讥讽的味道很浓,话也说得很冲。 就刚刚金钟建议你出任,没如你意,就沉不住气了,跳出来了。 我倒是看看你敢不敢自己强推自己。 “我认为,在白沟党委政府班子里,还是郑海山同志,最适合。将来的事实,也会证明,他是最胜任常务副乡长这个职务的。对于金钟同志推荐我,我表示感谢,但我一直抓党务,一直担任李书记的副手,之前呢,担任的职务是组织委员,没有过副乡长的经历,所以并不合适。我赞同王主席推荐的人选,郑重建议,由郑海山同志担任常务副乡长的职务。”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在说明自己并不适合的同时,拉上了金钟和推荐郑海山的王守法。 这样,加上他自己,就有四票了。这是冲着票选去了,下了决心,要跟李如意放手一搏了。 李如意开始根本没把许晓州放在眼里,可听了他说的这些话之后,有点注意起来。 他看了看王守法,又看看金钟。 王守法如老僧入定,闭着眼睛,这个表现说明什么? 说明这老货也是赞同许晓州的话的。 金钟呢,跟许晓州很铁,李如意是知道的,但以往也没放在心上。 各人有各人的圈子,没有必要要求下属,都在自己的圈子里。 不管在哪个圈子里,只要听话就行。 但,今天这种状况之下,恐怕未必听话。 郑海山自不必说,他之前跟王守法的眉眼官司,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又看了看纪委书记孙致远,对方笑了笑,微微点头。 这人可以确保不会出问题。 人武部长汪同宇在李如意看他时,眼神也没有躲避,估计也不会出幺蛾子。 蔡思敏不用说,那是身上身下的人。 李如意最后眼光望向了劳作,只见劳作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歪着脑袋看向窗外。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看到女人或者小鸟之类的。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在他的视野里,就是一片虚空。 李如意倏然一惊,莫非这货也想反水? 虽然是劳作提议方舒的,可李如意知道,劳作很不情愿,他始终认定,就一个党委委员就能拿下方舒。 现在,这货是不是想用事实来证明一下,他自己是对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推动表决的话,说不定真会五比五。 真要出现这种情况,他这个党委书记的脸,就等于被人当众撕下了。 有一就有二,那以后这帮人就再难以掌控了。 这是李如意绝对不允许的,绝对不可以! 本来想宣布表决的他,立马改变了主意,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各位同志,对于常务副乡长的人选,王守法同志推荐许晓州同志,金钟同志推荐郑海山同志,劳作同志推荐了方舒同志。从目前情况来看,有一定的意见分歧。特别是许晓州同志,转而推荐郑海山同志。这样,有两个候选人选。” “这个,有分歧,有不同意见,是好事,不是坏事。我们就是要充分发扬民主,这样,才能优中选优,选出最能胜任的同志来。这是我党民主集中制在我们工作中的具体体现,任何单位和组织,都应该坚决贯彻这一原则。我们就是要坚持制度选人,保证选对人,选好人。” 李如意从人选扯到民主集中制原则,都是绝对正确的大道理。 大家都听得全神贯注,当然,主要是想听他后面的话,那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李如意会怎么做。 是表决呢,还是当场做说服动员工作呢? 李如意停顿一下,呼出一口悠长的烟雾,才最后说道:“既然有分歧,那这个议题,今天暂且搁置,大家回去都再思考思考,分析分析,比较比较,下次党委会上,我们再研究,再表决。”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 李如意说完散会两个字,就脸色铁青地拿着杯子和笔记本,走了出去。 第94章 你的事发了 李如意气劳作,劳作也气李如意。 但劳作没气到天晚,就不敢再气了。 因为他接到了唐广祥的电话,骂他长了个猪脑子,长了双老鼠眼。 末了还给他布置了一项任务,去找郑海山,让他主动找李如意,放弃竞争常务副乡长。 劳作敢跟李如意置气,但在唐广祥面前,屁都不敢放。 他一个村支书,凭什么能进入体制内,还能当上乡长? 没有唐广祥,他还是农民,支部书记一卸任,立马就被打回原形。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撂下电话,发了一会愣,这才又拿起手机。 “喂,王主席吗,晚上有时间的话,一起坐坐?对了,还有海山,就三人,你看?”劳作从来就没笨过,他知道郑海山听谁的。 “劳乡长客气了,有空有空。”王守法也是当过乡长的人,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也就顺水推舟道:“海山那边联系过了吗?哦,没有啊,那我叫他一声,不妨事不妨事,隔壁邻居,方便得很。” 郑海山跟王守法不但住同一栋楼,还是对门邻居。 两家家属经常串门子,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当下王守法就让老婆去对门,把郑海山给叫过来了。 “海山啊,看来这个常务副有点烫手,依我看,以退为进,再等待机会吧,你看怎么样?” 郑海山知道老领导找他过来,应该就是这件事。 上午散会后,两人并没有讨论这件事,各回各家,也没联系。 郑海山怎么做,就是听王守法的,他在白沟的靠山,也就是王守法。 “老领导,我都听你的,你让我争我就争,你说不争,我就不争。”郑海山知道,没有王守法的支持,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实力去争。 “刚刚劳作打电话来,晚上请我俩吃饭,这吃的是什么,还不是很清楚?” “老领导是说,劳作投降了?” “这不明摆着吗,要不投降,请我们吃饭干嘛?” “老领导,有没有这种可能,他想把我们和许晓州、金钟绑紧一点,壮大自己?” “不是,如果是这种情况,他不会只请我俩,许晓州和金钟一定也一起。” 郑海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们去不去,老领导?”郑海山问。 “当然要去,乡长的面子要给的,同时就是让出来了,也要表示一下态度不是?谁还没有个脾气?” 郑海山懂了,生姜还是老的辣。 按照他的意思,不去,不给劳作这个叛徒的面子。 开会时,大家同心对敌,这才多长时间,就叛变了。 晚上,白沟大酒店三楼一个包间。 劳作、王守法和郑海山都已经来了,桌子上的菜也上来了。 两瓶海之蓝,打开了一瓶。 郑海山分别给王守法和劳作斟上后,才给自己倒上。 “王主席,多年老伙计了,来走一个。”劳作端起酒杯。 王守法点点头笑道:“海山,你也一起。”说着,端着杯,跟劳作和郑海山分别碰了一下。 “一起,一起。”劳作不得不附议。 人家表示态度呢,郑海山是他王守法的人,虽然是你的副乡长。 王守法是从黑沟镇调到白沟的,当时跟书记闹得很凶,上面各打五十大板,书记调民政局当书记,他调白沟当人大主席,都是二线。 虽然如此,但干了这么多年镇长,在县里还是有些关系的。 郑海山跟他有点亲戚关系,到了白沟第三年,就想办法让郑海山进了党委班子。 人家这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 这王守法到了白沟之后,收敛起了锋芒,他知道人大主席的定位,紧跟着李如意走。 所以他这个人大主席,还留在党委班子里,挂着党委委员。 要是跟李如意不睦,让他独立在外,也是完全可以的,好多乡镇的人大主席,都不再是党委委员。 乡镇就三个正科干部,书记乡镇长和人大主席,这三个正科当中,含金量的排列一般是书记大于乡镇长,名副其实一把手。 乡镇长和人大主席,谁的含金量大,在不同的乡镇不一样。 这要看谁和书记的关系更近。 一般而言,是乡镇长大于人大主席,毕竟,人大在人们的心目中,是二线。 乡镇长属于二把手不错,但如果二把手跟一把手矛盾不小甚至激化,那书记倚重人大主席,也不是没有。 几杯酒过后,劳作转入正题,“老伙计,老哥哥,今晚呢,请你赏脸到这里来,是有件事跟你和海山商量,希望你们能给个面子。” “乡长但说无妨。”王守法明知劳作要说的是什么。 “早上的会议,你们都当场的,方舒出任常务副乡长,是我提议的。其实,我也觉得海山最合适,可是,有些事情吧,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唉,反正吧,我也是有苦衷的。你看,要是海山出任,都知根知底的,多好。但形势比人强啊。老哥哥,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劳作一脸苦相,他本以为任性一次,能把方舒挡住。 现在想起来,自己实在是太鲁莽了。 “劳乡长,你的意思我懂,能理解。海山呢,是个有量的,只不过,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不公平。凡事都讲究个顺序,海山并不是争什么,而是顺序进位。” 王守法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他不能把话都说了,有些话要留给郑海山,人家才是受害者。 “海山,让你受委屈了!”劳作端起酒杯去跟郑海山碰杯。 可郑海山虽然端着杯,但并没有跟他碰,而是悬在那里,说道:“乡长,我郑海山是什么人你最清楚,领导指哪打哪,不争不抢,可是,也不能总是挑软柿子捏吧,也不能总是欺负老实人吧?乡长您说是不是?” “是,是,不会有下次了,有我劳作在,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劳作被逼,只好表态。 “有乡长这句话,我郑海山啥话不说,都在酒里,干了。 说着,一饮而尽。 劳作村支书出身,酒量向来不小,可今天不知为何,很快就有了些许醉态。 郑海山再次斟酒时,有了点犹豫,王守法却是哈哈一笑,“人生苦短,倒满倒满!” 而此刻,方舒这边接到了卫勇的电话,“让你的什么表弟,明天到局里来找我,来时走照相馆,搞六张一寸照片带过来。方舒,你现在也变成这种德行了,哼!” 方舒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对方就挂了。 他也没打回去,卫勇对于他这种行为,是肯定看不上的。 “磊子,完犊子了,你的事发了,公安局政委亲自打电话,让你明天县公安局,否则……” “哥,救我!”石磊眼圈红了,浑身跟着抖起来。 第95章 一个熊抱,臭嘴就伸了过来 方舒一句话,把石磊吓了个半死。 “哥,你可要救我,我就那点事,小偷小摸,怎么捅到公安局了。哥,政委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发了,哥,求求你,想想办法,我能不去吗?去派出所也行啊。” 他虽然进去过几次,但都是在下面派出所,这去公安局,就怕是罪行严重,很难出来了。 “可以啊,政委是我战友,我可以跟他说说,不让你去,你是不是决定了?”方舒有意戏石磊一戏。 “哥,你太伟大了,我肯定决定啊。” “那好,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不要签发了,你是不是再想想,究竟是不是要放弃这份工作?” “啥,什么工作,什么放弃?哥,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听不懂了吧,安排你工作的事,公安局领导同意签发了,让你明天过去,可你这么不愿意,那也只好算了。” 啊,是这个“发”了啊,“哥,你就饶了我吧,这种玩笑,会吓死人的。” 说着,一个熊抱,臭嘴就伸了过来。 “去,去,我取向大众,别恶心我。”方舒笑着推开了石磊。 石磊高兴地像孩子似的,蹦蹦跳跳。 这个夜里,他几乎没怎么睡,兴奋的。 翌日,石磊起的很早,方舒起来时,看到锅里留了饭,石磊不见踪影。 这家伙,一个辅警就高兴成这样。 好兄弟,好好干,我们一起,去突破一层又一层,阶层固化的天花板。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吃了早饭去上班,刚进入乡大院,就感觉今天好像与往日不同。 方舒来得就比较早,可他看到不少人比他还早。 而且,其中大多是乡领导。 三楼二楼都有人在走动。 走到大楼前,看到边倩倩站在那里,似乎是等着自己。 他走过去,笑道:“小边,早。” “方乡长,早。”边倩倩的一张小脸,笑成了一朵鲜花。 人逢喜事精神爽,方舒心里明白过来。 这李如意,动作还真够快的。 抬步上楼,在二楼转角处,看到赵少东站在那里,也是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 他也有喜事,精神也爽? “赵主任,这么早就过来啦。”方舒打了个招呼,就要往左转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意识里就是赵少东肯定会跟在他身后,因为两人的办公室相邻。 “方乡长!”就在方舒转身时,看到蔡思敏从三楼走下来,叫了他一声。 方舒只好停住脚步,他意外地看到赵少东并未跟过来,还站在那里。 蔡思敏走到方舒跟前,脸上的笑容跟边倩倩一样,比得上一朵鲜花,“方乡长,恭喜你荣升白沟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随后又一伸小手,示意方舒右转:“没来得及通知你,你的办公室调度到了这边,跟我过来,看看怎么样。不到位的地方,请直接指出,我们立即整改。” 方舒哦了一声,然后说了声“谢谢”,就跟着蔡思敏向前走去。 赵少东等他们走到他前面,才跟在后面走着。 这个办公室,比之前的那个要大得多,里外套间,办公桌、电脑、固定电话、沙发等一应俱全。 “方乡长,条件所限,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直接跟我说就行。”蔡思敏客气地说道。 “蔡主任客气了,这样的条件已经很好了。”方舒说着就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 “那行,您忙。”蔡思敏告辞出去。 方舒注意到,自己的这间办公室,紧邻劳作的办公室。 这两个办公室是两个最大的办公室,刚才他瞥了一眼门牌是“副乡长室(1)”,之前来劳作办公室时,曾经路过这里,没注意有没有门牌。 这蔡思敏工作效率很高,早上这点时间就做了这么大的事,说实话是很不容易的。 刚刚跟蔡思敏一路走来,他已经知道了,早上七点,李如意主持召开了党委会,会议议程只有一个,就是研究表决常务副乡长人选问题。 昨天那次会议,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经过一夜之后,这次会议是出奇的顺利。 虽然大家都是党委委员,但有人知情,也有人不知情。 但不管知情不知情,反正会议全票通过,决定方舒担任白沟乡人民政府常务副乡长。 方舒成了白沟乡大院的热点人物,至于边倩倩任团委书记、赵少东回经济办、劳杰去党建办等其他人事变动事项,相比于方舒的劲爆,都让人提不起八卦的兴趣。 蔡思敏走后,赵少东敲门进来,这个时候,方舒才知道他调回了经济办。 方舒真的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可赵少东口口声声表示感谢,让他有一种赵少东烧香摸错了庙门之感。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 就在这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赵少东见状,做了个手势,就走了出去。 方舒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了李如意的声音:“方乡长,首先对你的高升表示诚挚的祝贺,其次,有点事情,想跟方乡长单独谈谈,不知方乡长现在可有时间?” 姿态很低,不像顶头上司的语气。 “李书记,我这就过去。”方舒没说感谢,这本来就是交易,而且是私下里说话。 如果是当作其他同僚的面,这种面子上的话,方舒一定会说。 他早就不是什么愤青了,面子上和里子里是分得清楚的。 “好!”李如意没再说什么,利落地挂了电话。 方舒走出办公室,这才注意到,自己办公室的另一边邻居是郑海山,门牌是“副乡长室(2)”。 应该在两小时之前,这个办公室还是1,现在就变成2了。 原来变2这么容易啊。 正好有个办事员进郑海山的办公室,方舒往里瞥了一眼,看到郑海山绷着一张冷脸,坐在办公桌前,满脸都是不开心。 郑海山向外看的目光,正好跟方舒对上了。 那目光冰冷如箭矢,恨不得把方舒穿个透心凉。 但也就是一刹那的事,随后就收了回去,看向了汇报工作的那个办事员。 方舒能理解,毕竟党委副乡长做了这么长时间,一下子被自己超越,咽不下心中那口气,实属正常。 但没用,在体制内,就是各凭手段。 要是这次自己被压到了,还不知落到什么下场呢,那时候,踩自己的不知几何,又有谁会给予一丝同情? 再说,同情有个屁用? 弱者,才会在乎这些。 第96章 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周一这天,对白沟乡来说,劲爆的消息实在够多。 下午,乡里召开了三套班子领导会议。 所谓三套班子,指的是乡党委、乡政府和乡人大。 县级以上都是四套班子,就是外加一个政协,乡镇没有。 方舒作为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在乡领导中,排位还是比较靠前的。 在老百姓眼里,乡大院各种长各种主任,都是干部,都是乡领导。 而实际上,真正的乡领导,就是今天参加会议的这些人。 这个会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专门为方舒开的,就为着方舒的工作分工,书记在会上讲了半个小时,这在白沟建乡以来,都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从外表上看,李如意书记对方舒要有多看重,关系要有多亲密,才会如此这般啊。 可只有像蔡思敏和劳作那样的自己人才知道,他们都是迫不得已。 前次党委会,劳作闹了点情绪,都把副县长兼公安局长给惊动了,一个电话,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乖乖请了王守法和郑海山吃饭,才把事情了了。 朱彪在人家手里,劳杰在人家手里,不由得他们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否则,公安局那个疯子政委,就敢闹翻天。 连唐广祥都承受不了,他们又算个屁啊。 关于方舒的分工,乡政府的文件没有撤销,劳作也是要脸的啊! 乡党委又发了份文件,只是这个分工,有点不伦不类。 一般只要设常务,都是协助正职工作,负责政府日常事务管理。 但方舒的分工,却是直接主抓全乡经济工作,其他工作见政府分工。 这真够不讲究的,不过方舒对于这样的分工,并不反对。 白沟是穷乡,最关键的就是经济,也只有在经济发展方面,才能出政绩。 虽然方舒对于将来的进步,并不抱多大希望,但骨子里的军人风格,还是认定,为官一任能不能造福一方另说,但起码得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第二个劲爆消息就是劳杰回来了,低调地去了党建办,这可能是劳杰进入乡大院工作以来,最低调的一次了。 不过,低调不代表服气,心里对方舒的恨越来越大,火气憋在心里,只是不知道哪一天会爆发出来。 方舒不会管这些,这世上这么多人,谁管得了谁舒服不舒服,有没有怒火。 第三个劲爆消息是朱彪没有回派出所,据传,他被调出了连平,至于究竟去了哪里,谁也说不清楚。 这个消息,跟方舒想的不一样。 唐广祥死保朱彪,他以为出来一定是官复原职,还是回到白沟当派出所长。 为了不让声誉受损,可能直接扶正,用一纸任命书,来回应小道消息和公众质疑。 方舒从来就没往外调这个上想。 狗拴住家门口有用,送给远在外乡的亲戚了,还有什么用? 这有点让方舒想不通。 至于说方舒也想朱彪成为自己的狗,那不过是为了羞辱朱彪。 在他眼里,朱彪当时就是唐广祥的睾丸,捏住了,能交换一些利益。 他从来没想过朱彪真的会成为自己的狗。 狗这种动物比较忠诚,不容易轻易改变主子。 何况,方舒根本给不了朱彪什么利益,不过是被一时拿捏而已。 一旦松开,一定会想办法咬他的。 不过方舒也没去多想朱彪的事,从今往后,他跟朱彪基本上也不会有交集了。 提到朱彪,大家自然也就会想到他的狗腿子李博然,他可没有朱彪的命,一起出的现场,朱彪安然无恙,李博然已经进看守所,公安这边,材料已经送到了检察院,等着法院审判后,就去踩缝纫机了。 梁山和他的兄弟们,情况跟李博然差不多,只是在里面的时间,会比李博然短一些罢了。 相比于这些劲爆消息,派出所来了一位辅警,简直就是没长成的瓜,根本就没人吃。 所以,石磊的入职,除了派出所里的同事外,几乎就没人知道有这么个人,进了白沟派出所。 石磊这种人,有个天生的能耐,就是混人事特别牛,现在有个词叫社牛,就是为石磊这种人造的。 到了派出所没几天,在外人看来,就俨然成了王指导的狗腿子。 可王指导吧,从来不把他当狗腿子看待,私下里都喊他兄弟。 人啊,只要脸厚嘴甜手脚勤快,绝大多数人都会喜欢。 石磊就是这么一个人,见男的叫哥,见女的叫小姐姐,都不管你多大年龄。 在警察系统里,也是有鄙视链的,行政编事业编辅警临时人员,就这么鄙视下来。 石磊不管这些,管你什么编,反正我脸厚无敌。你不理我,我就是要理你。这些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对不? 小姐姐,大哥哥的叫着,还怕你一直不理人? 石磊没用多久,就混得如鱼得水。 跟他原先的天敌们,关系融洽其乐融融。 他去派出所报到的第二天,就不住方舒这里了。 去租房了?怎么可能,住进派出所了。 王指导愣是穷尽脑汁,挤出一个宿舍给他,这在派出所,可是没有第二个的。 派出所房子紧张,只有一个人有宿舍,那便是朱彪所长。 朱彪走了,王指导没继承这间宿舍,竟然给了石磊,这得有多强的公关能力啊。 石磊就是做到了,你能怎么办? 那些个行政编事业编的啥的正式民警,心里不忿,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指导就问你一句话:“石磊天天主动值班,哪天都有他,还不要值班费,你主动过几次?” 方舒正式就任常务副乡长,他现在开始考虑如何发展白沟经济,这需要有一个明确的发展思路。 思路从哪里来?自然是从对白沟全乡的实际中来。 方舒计划用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走村进户,掌握白沟的第一手资料。 这些,都是他必须要做的功课。 然而,就在他要实行这个计划时,天公却不作美,新的一轮降雨来临了。 第97章 当上防汛总指挥 这轮降雨,天气预报说,比前一次,也就是王兴良遇难的那一次,还要大。 连平县还要好一点,上游安怡市境内都降了近四天的大暴雨了。 磨盘河上游的六马湖湖水暴涨,已经超过了水位警戒线一周多了。 大清早,方舒就接到通知,要求八点钟到乡政府大会议室,参加市防汛指挥部电视电话会议。 七点四十,方舒就过来了,在办公室处理了几件事之后,就来到了会议室。 参加会议的,除了乡三套班子领导外,还有沿磨盘河一线的村支书和村长。 电视会议上,同光市成立了临时防汛指挥部,总指挥由常务副市长沙万里担任,副总指挥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市水利厅厅长、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军分区副政委等担任,成员由市公安局、民政局、财政局、交通局、农业局、气象局、市电力总公司等各部门领导组成。 方舒看着那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面前的铭牌,心里酸酸的不行。 上一次防汛,总指挥的还是王兴良,现在就成了沙万里。 那个总指挥,跟自己亦师亦友,现在变成了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人生无常,也不可如此! 会上,总指挥分析了全市特别的磨盘河泄洪通道面临的严峻形势,这次过境水量巨大,要求各县区迅速行动起来,成立组织,调动人力物力财力,从即刻起投入到抗洪防汛之中,保证磨盘河两岸人民的生命财产的安全。团结一心,奋力拼搏,战胜这次过境洪水。 市电视电话会议结束后,连平县接着召开了县级电视电话会议,同样成立了临时防汛指挥部,路三友任总指挥,副总指挥、成员基本上跟市级领导小组相对应。 县里要求,沿河乡镇必须高度重视,成立组织,迅速行动,动员一切力量,坚决打赢这场防汛大战。 县里的会议没结束,方舒已经知道,自己又要多一个头衔,白沟乡防汛指挥部总指挥。 果不其然,县电视电话会议结束后,接着现场又开了个会。 会上决定,成立白沟乡防汛指挥部,李如意点名由方舒担任,副总指挥两名,一个是蔡思敏,一个是宋雅琴。 成员由七站八所一把手和沿河几个村的支书组成。 对于这个提议,班子里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事实上,也是跟市县基本上是一个结构模式。蔡思敏是党委委员、党政办主任,宋雅琴是副乡长。 对于负责这个临时机构,方舒并不排斥,防汛是当前头等大事,他必须上。 会议一结束,其他与会人员散了,方舒立马开始履职,将指挥部副指挥和成员,全部留下来,开第四个会议。 这个会议直接就是研究操作层面的事,也就是拿出白沟乡防汛方案。 方舒没有先说话,而是让两个副指挥和成员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这些人,年年都参与这样的事情,经验还是有的。 蔡思敏和宋雅琴,都分别说了自己的想法,其他人分成两类,一类是七站八所的负责人,基本上都是不说话。因为他们就是听调,没有什么自己的意见,历来如此,说了跟没说一样。 另一类是沿河村的支部书记,他们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主题就是要钱。 村干部肯定是全员驻守大堤,还要动员民兵和年轻劳力,一起参与。 当然,还要调用应急的运输和施工机械,这些可都是要钱的。 民兵组织早就不像早些年的时候了,那是真正的组织,一声令下,立马组织到位。 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不知道是自己是民兵。 白沟乡沿河一共有六个村,磨盘河以南三个,以北三个,位置基本对称,隔河相望。 磨盘河除了夏季,上游湖水超越警戒线,防水泄洪外,其他季节是没有水的。 这话说的也不对,常年有水流的,是小磨盘,也就是中间的那条小河。 这条河,刚好是沿河南北村的分界。 这样的一条季节河,每年农民在河床里,种植一季冬小麦。 秋天中秋节前后播种,夏季雨季来临之前,小麦也就收割完毕了。 也有那胆子大的村民,小麦收仓后,预估那个年份雨水不多,会冒险种一季绿豆之类的。 一旦真的没有泄洪,就多了一季收成。 当然,是比较冒险的,因为谁没有把握哪一年会不会提闸泄洪。 一个乡,祖祖辈辈在这里繁衍生存,南北各村,亲戚关系甚多,但南北同行只能走南北磨盘村的那条石子路。 因为在白沟境内,只有那一座木桥,非常古老的木桥。 不过,枯水期,也并非所有的来往,都经过那里。 各个村都有运输庄稼的路的,不过都是土路,雨天就不好行走。 而且,那些路都是断头路,到了小磨盘河后,就到了尽头,只能通过小渡船过河。 各村都有小渡船,并不是固定的载人的,平时在河里打网捉鱼,加上一点点渡船费,也能维持个生活。 不过,这年头有些人心思越来越不好,之前捕鱼都是用网捕,后来有些人竟然用电触鱼,甚至用炸药炸,致使鱼越来越少。 虽然政府这边明确打击,县里有渔政,但远离县城,加上各种原因,这种情况一直都存在。 当下方舒跟蔡思敏和宋雅琴进行了分工,蔡思敏主要是负责通联,将指挥部的汛情通报、工作情况以及遇到的困难,及时向党委政府汇报,再将党委政府的对于相关问题的意见,反馈给指挥部。 方舒作为总指挥,驻南岸。 宋雅琴副总指挥,驻北岸。 这主要是北岸离乡大院近,方便来回。而南岸泄洪期,木桥无法通行的话,想回来就得乘船。 而那些行船的,原本就是农民,只在泄洪期,才做起这样的营生,其实存在着不小的安全隐患。 在当地,泄洪期溺水死亡,并不算什么太大的新闻。 方舒让宋雅琴在北岸,主要是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一个女同志,跟男人还是有差别的。 会议结束后,方舒提着行李,骑上那辆小电驴,跟南磨盘村支书仇大标直接开赴南磨盘村。 第98章 神秘的聚集人 仇大标跟方舒一样,也是骑着小电驴。 上了北大堤时,一眼就望到小磨盘那里,聚集着不少人。 木桥那里,平时就是比较聚集人的地方,有撒网打鱼,也有看热闹的。 等到切近时,方舒感到好像这些人并非随机聚集在这里,给人有一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好像是在做什么神圣的事。 那些人都在桥堍那里,以一种谦卑的姿势站立着,面向桥头那木雕的磨盘神,状极虔诚。 也不仅仅是虔诚,每个人的脸上,还有着不安和恐惧。 再近一些的时候,方舒发现这些人的嘴唇都在动,但听不到发出的声音。 应该是默默地祷告着什么。 人很多,把桥面都给挡住了,就是小电驴也骑不过去。 “这是怎么了,这些人聚在这里干嘛?”方舒不解地问仇大标。 “我也不清楚,你在这等一下,我过去看看。”仇大标说着,就下车走了过去。 那些人看到仇大标过来,都望向他,目光有着责备和怨恨。 这是来的不是时候,影响了他们的做道场,冲撞了他们的神只? 方舒对于这些人的表情很不理解。 只见仇大标走到人群中,有几个大概是领头的,在跟他说着什么,声音都压得低低的,仇大标也是。 但肢体动作的幅度比较大,从那些动作中,方舒能够看出来,表达的是不满和气愤。 方舒就站在那里看着。 他的家乡离这里不远,听说过这里的人,信奉磨盘神,会搞一些祭祀活动。 不过,据他所知,一年会搞一次,具体日期他记不得了。 他高中时有一个同学,就是磨盘这边的人,是南磨盘还是北磨盘不太清楚。 曾经听那个同学讲过,祭祀其实并不在磨盘桥那里,而是在一座小庙里。 同学说,他跟着大人进去过,仪式非常庄重肃穆。 据说年年都要给磨盘神献祭,求磨盘神保佑五谷丰登六畜平安。 祭祀活动的形式,都是由对磨盘神最虔诚笃信的老人家主持,但这个主持的人,只有少数人知道是谁。 因为他或她主持仪式时,会穿着双鱼道服,头上却不是道士帽,而是用红色的头巾覆盖着。 不仅如此,主持祭祀者,身边围着一圈护法,挡住人们的视线,不允许凡人看到。 否则,就是对神灵的大不敬,是要受到神灵的惩罚的。 而磨盘神的惩罚,就是发大水和收人。 所谓收人,就是会有人溺水而亡。 此时此景,让方舒一下子就想起这些事来,而此时,仇大标已经走了回来。 那些人也让开了一条通道。 “走,都是闲的蛋疼的,不管他们。”仇大标对方舒说了一声,就跨上了小电驴。 方舒也跟着跨上车,一前一后骑着车,穿过人群,下了桥。 “有人阴违神灵,神灵震怒,大祭牲都不能令其满意,是要遭天谴遭天谴的,啊啊啊~~~” 方舒他们都走出好远了,有人以一种奇怪的唱腔,说了这样一句话。 方舒觉得,这句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是说仇大标,还是说方舒自己,他不知道。 “这些人都是哪里人,有南磨盘村的吗?”方舒追上仇大标,并排骑行,问道。 “有,哪里都有闲人。”仇大标淡淡地应道。 这跟方舒想象的差不多。 “回去之后,要立即召开会议,明天开始,除了动员村民参加保堤抗洪,还要强调纪律,无关人员,特别是像聚集在刚才桥头的那些老人妇女,不要到大堤,特别是不要到桥这里来。上游提闸会提前通知,但也有特殊情况。我们都忙于安排保堤,提闸后我们未必有那么多人员,能够及时通知到各家各户。泄洪时,这里就是最危险地带,我们必须确保群众的生命安全。” 方舒就工作安排,向仇大标做了交代。 “好的,方乡长,回到村里,我们就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如果你有时间,过去给我们讲讲,村民们会更重视。” “好,我们南大堤指挥部安排好之后,我可以过去。”方舒答应了下来。 虽然是方舒一个人现在过来了,七站八所的负责人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南大堤,一部分跟随宋雅琴在北大堤,也会安排好办公地点。 安排在南大堤的人员,方舒请蔡思敏安排乡里的那部面包车,一起送过来。 时间上,会比方舒来晚一些。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南大堤,到了大堤上,方舒停了车。 大堤上本身就是一条路,也都是是石子铺就的,跟横穿磨盘河的这条路,形成了一个斜十字交叉,跟数学上的乘号差不多。 方舒放眼观察了一会,最后确定,指挥部就安排在这里。 边上,也刚好有一排房子。 “仇书记,我刚刚看了一下,我觉得这里的房子,用作指挥部办公,最为合适。”方舒指着大堤南坡上的房子说道。 “这里确实最合适,可这是堤防上的房子,村里乡里都动用不了,必须要堤防所同意才行。” “那是,人家的资产,是得征求人家的同意。对了,我们乡堤防所长是谁,怎么没参加这次会议?”方舒忽然想起,点名没点到堤防所。 “堤防所长应该是到县里参加会议了,我们白沟,没有堤防所,这沿河一线,三个乡镇的堤防,都归白茂堤防所管。想用这房子,必须到白茂镇找所长才行。” 方舒才到地方,像这些还有些不懂,来白沟后,他主要是查看了各个村以及乡里直接管理的办站所室的资料,对于垂直单位,关注并不多。 那毕竟不是自己直接的工作范围。 白茂镇跟白沟乡相邻,在磨盘河的上游,镇政府离这里还有二十多里路。 “平时这个房子主要用来干嘛,有人正常居住吗?”方舒看中了这个办公地点,就想了解多一些。 “平常吧,就一个老头住在这里看房子,堤防上有时维护大堤时,施工人员就住在这里,平时都是空着。”仇大标介绍了一下,又说道,“方乡长,离大堤二里来路,就是我们村了,村里空房子有的是,往年这个时候,乡里来的人,都是住在村里的。村支部的房子也可以腾出来,没必要去求他们。” 仇大标说的“他们”,指的是自然是堤防所,听他的语气,好像不好相与。 “这事我来协调,防汛必须靠前指挥,站在第一线,否则老百姓凭什么听你的。好了,我就在这里等他们,你先回村安排工作吧。” 方舒所说的他们,是跟随他行动的那些办站所室的人。 见方舒没有听他的建议,仇大标微微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跨上电驴,下大堤回村里去了。 第99章 到此为止,否则自找难看! 仇大标走后,方舒来到房子前后转悠了一圈。 这样的房子在白沟这里,虽然是平房,算得上是最好的房子了。 透过窗户玻璃,可以看到里面装修很不错,这样的房子闲置在这里,再花费人力物力去搭临时棚子,且不说棚子质量比不过这房子,就是造成的浪费,也没必要。 方舒从县防汛会议的材料里,找到一张通讯录,果然找到了白茂堤防管理所的固定电话和负责人的手机号码。 所长名叫黄勇,方舒不认识。 拿出手机,拨通了黄勇的号码,那头接得很快,“喂,哪位?” “黄所长你好,我是白沟乡政府的方舒,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给予方便。”方舒语气热情,礼貌的说道。 “哦,方乡长啊,久闻大名,不知有何指教,黄勇不敢不从。”黄勇的声音冷冷冰冰的,还有着讽刺的味道。 垂直就这么牛?又不是指挥你,是请你帮忙,干嘛用这种语气。 方舒此时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但想到一个人一个秉性,也就没怎么介意,而是笑着说道: “黄所长,指教不敢当,市县防汛会议之后,我们白沟乡,决定把指挥部的办公地点就设立在大堤上,本着节约方便的原则,想借用一下你们堤防所的房子,就在南磨盘村的那地方,就这么个事情,跟你汇报一下,请你们所里,给予方便。防汛在即,形势严峻,所以就找你帮忙了。” 方舒这话说的就很客气了,堤防所是水利局下属的事业单位,管理的业务虽然会有好几个乡镇,那是因为河道跨乡镇的原因。 所长最高也就是副科级,方舒虽然被发配到白沟担任副乡长,但文件中并没有提及降级,从工资发放来看,他享受的还是正科级待遇。 所以,方舒说向黄勇汇报工作,这本身就是对对方的尊重和客气。 “方乡长,恕我不能从命,这房子不能借,也从来没有借出去过。你作为一名副乡长,就不该张这个口。你要防汛,我同样有防汛任务,局里每次开会都会强调,谁造成资产流失,就追究谁的责任,你这不是要我犯错误吗?” 听到这里,方舒心里有一股火上来了,房子明明是闲置的,你不借就罢了,还说什么造成资产流失的屁话,就借过来当防汛指挥部办公之用,就流失了,这是什么逻辑? “黄所长,这是你个人的决定,还是所里的决定,还是水利局的决定?”方舒不再客气,语气也变得冷起来。 “不管是谁的决定,这件事到此为止,再说就是自找难看!” 说完这话,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方舒压住怒气,给仇大标打电话,“仇书记,我确认一下,往年防汛期间,堤防所有没有调人过来,住在这个房子里过?” “从来没有,防汛时都是我们乡里和村里人,堤防所从来就没来过人。” “好,我知道了。” 方舒脾气真的上来了,客客气气说话,却被这样挤兑,这个人头脑有病吧,还到此为止,就不到此为止,这房子,还就借定了。 方舒直接给路三友打了过去,“方舒,有什么事?” 一接通,路三友直接问道,方舒在电话里,听到还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路三友应该正在忙。 “领导,我是白沟乡防汛指挥部总指挥方舒,请您给我一分钟时间,向您汇报一下白沟乡防汛工作。” 方舒没有套近乎,而是非常官方地说了这么一句。 路三友确实在忙,有相关局的领导,在向他汇报工作,其中就有水利局长。 “你说。”路三友的话很简洁。 “电视电话会议后,我们成立了白沟乡防汛指挥部,制订了防汛方案,有关人员已经全部到位,我现在的位置,就是白沟乡南磨盘村的大堤上。” “很好,抓落实,行动快,有什么困难没有?”路三友对方舒这么快就到了南大堤,还是很满意的。 没有人不喜欢执行自己命令快的人。 “报告总指挥,白沟乡防指有信心有能力战胜一切困难,完成防汛任务。不过,有件事请示一下县防指,能不能帮我们协调一下……” 方舒把借用堤防所作为指挥部的想法说了一遍,还推而广之到其他沿河乡镇,总结起来就是高效节约。 “你这种想法很好,我跟王局长沟通一下,马上给你答复。”说完,路三友就挂了电话。 随后,路三友询问了一下堤防所南北大堤上的房屋使用情况,说出白沟乡的要求。 话语中对方舒的意见是肯定的,夸奖的意思很清楚。 “县长,我觉得白沟乡的提议很好,确实可以起到高效节俭的效果,我们水利局坚决支持这个决定。我现在就让办公室电话通知各堤防所,安排专人将钥匙送到各乡镇防指,随后再以正式文件下达通知,请县长放心!” 这是个执行领导指示不过夜的人,领导认为对,哪有不对的? “方舒,水利局已经安排,堤防所会派专人对接,工作上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及时向县防指请示、汇报。”打通了方舒的电话,路三友也没多说。 方舒的火气终于下去了一些。 刚收起手机,面包车就上了南大堤,停在了方舒的身边。 “方乡长,我们是去南磨盘村部住吗?”民政办主任从车里钻出来,问道。 看来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防汛了。 其他人也陆续从车里出来,但车子并没有熄火。 司机觉得这些人下来,也就是跟方舒打个招呼,包括方舒,肯定也会上车,一起到村里去。 年年防汛都一样,都是住在村部,村部没建时,是分散住在一些农户家里。 这些人里面,不少人并不把方舒当回事,方舒虽然一下子红了,但最多算是三把手。 办站所室的头头,眼里都是一把手,谁会把三四把手太当回事。 有两个人在车里就没下来。 “把车子开到那栋房子前面,我们指挥部设在最前线,就在那个房子里面里面办公。”方舒这话,既是对民政办主任说的,也是对那位司机说的。 “那个房子?”因为马达一直响,司机虽然听到了,但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民政办主任和好几个小头头,都听得真真切切。 一个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方舒。 第100章 诡异的行人 就借个房子,干嘛都这表情? “怎么,都不愿意?”方舒问。 “不是,那是堤防所的房子!” “堤防所的房子怎么了,一切服从防汛,紧急状态下,民用物资都可以征用,何况防汛本就是堤防所的职责所在。走吧,别大眼瞪小眼了。” 方舒跨上小电驴,率先骑了过去。 大家这才跟着下来,面包车司机也把车子开了过来。 这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跑过来,“哪位是方乡长,这是房子的钥匙,所长让交给您。” 方舒点点头,接了钥匙,开了院子门,大家伙这时候才相信,今年防汛,真的能住在这里了。 方舒不知道,可他们知道,为着借这个房子,白沟乡政府跟堤防所有过冲突。 进屋后,方舒进行了分工,然后让财政所的一个副所长,带几个人,去采购生活和办公用品。 上午开会,下午已经正式开始工作,这效率,真不是吹的。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站在大堤上,向北眺望,黑黝黝的。 天上的星星很少,天气很是闷热,让人很不舒服。 方舒有每天走路的习惯,晚上一般要走十公里。 今天晚上没什么工作,就像往常一样,开始走路。 他顺着大堤向东走去,开始,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后来,陆陆续续就遇到一些人。 开始,方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有走路的习惯,别人也可以有。 可是,时间一长,他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对。 因为他注意到,路上所遇的所有人,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而行。 都是跟自己的方向是相反的。 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怎么就没有一个同向的呢,这么巧吗? 今天必须要遇到一个同行者,方舒这样跟自己较劲,一直向前走。 又过了一会,方舒又觉得有异,因为路上没再遇到走路的,不管是向着哪个方向,再没遇见一个人。 是的,一个都没有! 这时候,方舒又发现了一个异常,之前遇到的人,不管是独行,还是三两个一起走的,没听到一个人说话,连一句都没有。 这也太诡异了! 方舒想到了聊斋里的狐仙和鬼。 但他知道,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鬼,所有的鬼,都住在人的心里。 这些人去哪里了呢?方舒想到这个问题时,立马转身往回走。 这一次,他不是悠哉游哉,而是大踏步,像是在追赶。 等到影影绰绰看到前面有人时,他才看清楚,已经到了自己的起点,左下方就是他们借用的房子,右下方则是那条通往北面的石子路。 再看那石子路上时,有好多人都在向北走。 方舒好像明白了什么,莫非又跟中午一样的集会? 方舒好奇心起,也跟在后面,尾随着。 路上的人,还是跟他方才发现的一样,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点声音。 本来天气就闷热,加上这样的静寂,仿佛进入异世界的感觉。 远处有青蛙的咕咕声响起,此起彼伏,却显得那么遥远,那么的不真实。 既然彼此没有交流,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关注到方舒这个外来者。 果然不出方舒所料,这些人,最终聚集到了木桥头的雕塑前。 虽然人很多,但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人忍不住咳嗽一声外。 方舒不敢走得太近,就停在比较远的地方,静静观察着。 现在的小桥上,影影绰绰的,都是人。 但南桥头才是中心,因为磨盘神的塑像,是在南桥头。 人们就那么静静地站立着,鬼魅一般的站立在那里,悄无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随后传来压抑的雷声,若有若无。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吹过来,方舒看到,不少戴着面巾的人,面巾都被这阵风吹了起来。 刚才还一丝风都没有,忽然风就来了,给人的感觉就是惊悚再惊悚。 而随着这阵风的,还有一个声音:“清风道长到!” 哗啦! 那么多人忽然都跪了下来。 把方舒吓得一跳,这特么的,都快跟上训练有素的军人了。 方舒不敢再站立了,只好蹲下,闪目望向小桥上。 此时,小桥塑像后面三步之遥,一个高高的白衣人,被一群黑衣人围在中间。 方舒都没看出来,这群人是如何突然出现在那里的。 前后的路,都堵塞着,根本就走不过来。 这小桥,犹如咽喉! 除非这些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对,就是这种感觉,他们是御风而来,然后从天上飘然落地。 仙气! 方舒隔得远,天又黑,看不到道长是何模样。 心里却是佩服地要紧,这人太会装神弄鬼了! 闪电、雷声,随后随风而至! “无量寿福!大道通天地,上善犹若水。甲辰之年,磨盘千岁之诞,一众善信,心至诚,奉硕牲,慷慨感动。然,有阴违者,私忤逆,触怒神灵……” 也不知跪着那些人,有没有听懂,反正方舒听得半懂不懂。 此人声音洪亮,摄人心魄。 方舒听那意思是说,甲辰年,磨盘神一千岁生日。绝大多数善众,都是虔诚的,献上了丰硕的祭品。但也有人私下不敬,阳奉阴违,这就触怒了神灵。大神一怒之下,要施以惩罚,所以会二次洪水过境。现在唯一能够躲避灾难的办法,就是再行祭祀,奉献牺牲。 方舒心下冷笑不止,装神弄鬼还是为骗财而来。 他好奇的,是接下来的骗法。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并没有然后。 “明午时三刻,水漫金山,吉时降,奉牺牲,以七日为期,勿误,勿误!” 随后一声“无——量——天——尊——”,拉长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这声音,似乎来自天际,却又是近在耳边。 这效果,真的很神话。 跪着的信众,便开始磕头,而这时候,白衣道士和黑衣侍者,踪迹皆无。 凭着方舒的目力,竟然未能捕捉到分毫!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此时,人群开始散去,还是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方舒本想留下查看一番,但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这样的氛围里,他可不敢称什么英雄。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的人们,思维怪异,随时都会做出极端疯狂的行为。 于是,他也跟其他人一样,无声无息地撤了。 第101章 笑容的背后好像都藏着些什么 方舒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教,很可能是属于被打击的非法邪教。 这社会上的人,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明明是公安机关严厉打击的,害人的,可就是有人笃信不疑。 方舒有一个远房亲戚,夫妻俩都信这种东西,家里田地都荒了,也不管。 一次,非法聚集时,警方得到消息前往抓捕。 夫妻俩慌不择路,从一条小河里趟了过去,幸亏冬天小河水浅,否则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那时方舒还是个学生,寒假在在家休假,这两人到他家躲避。 方舒就做他们思想工作,希望能帮助他们清醒过来。 就跟他们说,庄稼比别人收得少,不打工又没地方来钱,被公安追赶险些冻死,要是你们的神真的能保护你们,粮食应该比那些不信的收得多,不打工也应该有意外收入,警察来抓你们时神肯定提前告知你们,哪怕就不跑也不会被抓住。可是,你们的神什么都没做,你们还想不明白吗? 谁知,人家更有一套理论,神怎么没保佑我们?庄稼地里很少去,还是有收成,钱虽然不多,但也没饿死。警察追我们,要不是神保佑,小河的水就不会那么浅,四五个警察也不会追不上,这不是神保佑,还能是谁在帮我们? 你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别乱说话,冲撞了神灵,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说完,非常生气地离开了。 哼,亵渎神灵,不屑为伍,不在你家住了! 遇到这种人,你说什么都是错的,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是得到了神灵庇佑才出现了这种最佳状况。 现在这种情况,要是放在几年前,方舒刚转业到地方那会,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给那些跪拜的人讲道理,指责道士装神弄鬼。 可现在的方舒,根本不会那样做。 那样做的结果,可能就是自己被群殴而死。 而且,估计是白死! 方舒一边走,一边回想道士的话,忽然就想起他说的一个具体时刻,明天午时三刻。 方舒并不知道午时三刻对应24时计时法是什么时刻。 古人的十二时辰计时法,他倒是知道个皮毛,将一昼夜分成十二个时段,一个时段叫一个时辰,用天干地支中的地支来分别指示不同的时段,从子时到亥时。 这“刻”应该是比时辰小一级的计时单位吧? 他忽然又想到,现代人也会用“刻”这个计时单位的,比如九点一刻,指的是九点十五分。 一刻十五分钟,只是不知道,现代的“刻”跟古代的刻,是否相同?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找度娘。 这一查就涨知识了,原来现代的刻,就来自古代。 这“刻”,是动词转为名词用的,古人计时用“漏”,用滴水来计时。把十二时辰刻在漏桶上,一昼夜分为96刻,一个时辰8刻。而一个时辰等于现代的两小时,那么一小时就是4刻,每刻15分钟。 按照这样计算,午时三刻,不就是中午的11点45分吗? 明天十一点四十五分水漫金山?是故弄玄虚吓唬人,还是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七日之期,吉时,又是什么意思? 方舒内心里还是认定,就是牛鼻子老道故弄玄虚,洗脑愚弄人的把戏。 可就在此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随之铃声也响了起来。 一看,正是县防指的电话。 都这个时候了,还打电话过来,说明事情比较紧急。 “喂,你好,白沟乡防指方舒。” “你好,方指挥长,接市防指紧急电话,明天11:45分,省防指决定开闸泄洪。省市县防指要求你们,做好一切准备,在洪峰过境期间,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方舒的惊讶简直无以复加,就在此刻,他忽然明白了水漫金山是什么意思了。 令他不解的,是自己这位乡防汛总指挥,到现在才接到电话,而那个道士,竟然比自己早那么长时间就知道了。 而且,时间分毫不差!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还是随口胡诌给碰巧了? 抑或是早于县防指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最后的这个想法,令方舒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不过,方舒也没时间想这些事,他得赶紧回去,通知北大堤指挥部,通知各村,立即做好相关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方舒回到指挥部时,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 他只把负责通联的人叫了起来,让他电话通知各相关人员。 而方舒自己,则打开台灯,拟写这次洪峰过境的应对方案。 这一夜,方舒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还做了个梦,梦见了那个穿着白色道服的道士,那张笑意盈盈脸上,不知怎么一下子七窍流血,变得那么狰狞可怖。 方舒激灵一下,醒了。 立马起床,大家也都起来了,吃过早饭,临时开了个会,讨论一下夜里的方案初稿。 又将二稿发给在北大堤的宋雅琴,征求意见后,最后定稿。 一行人带着方案,乘坐面包车,到各村贯彻落实。 他们只有一辆面包车,就采取随到随放的模式,定村领导,到了哪个村,留在村里,其他人继续乘车,直到自己的定点村。 方舒作为总指挥,不但要抓总,同时也定村,他当仁不让地定点南磨盘村。 到了南磨盘,仇大标等村组干部,早就等在村部门口,方舒和另外两个定点这里的人,一同下了车。 下车后,方舒就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村组干部们,都是微笑着,可是,那笑容,却让方舒舒服不起来。 好像那笑容的背后,藏着些什么。 仇大标看来在村里威信挺高的,村组干部全部到齐。 落后贫困落后地区,村一级组织,大多不行,有的地方,都配不齐村民组长,没人愿意干。 临时开了个会,会上,方舒作了动员,另一位同志全文宣读了防汛方案,仇大标具体进行了工作布置。 随后,方舒分成三组,在村组干部的陪同下,深入到户,做相关工作。 方舒跟仇大标一起,主要去的是一到三这三个组。 几户农户接触下来,方舒刚刚的感觉,更强烈了。 转业到地方后,他从来没有这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第102章 那也得到时候还有命喝啊 方舒一个上午,走访了十一户农户。 都是在仇大标陪同下,主要工作就是讲解政策。 对于青壮年而言,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奔赴防汛一线,参加抗洪抢险,保卫家园。 对于老弱妇孺,则是做到听话,无事不上大堤,需要转移时按照要求转移。 因为根据县防指通知,这次提闸,过境流量较大,如果后续再次开闸,那么很可能需要转移。 方舒接触的几户人家,可能是因为有支书陪同,态度都特别好,也都表示会执行乡里和村里的规定,不给政府拖后腿。 但方舒感觉得到,这里的人好像对外人有着更强的好奇之心。 方舒看他们时,他们就赶紧低下头,不管是老人还是中青年,都一样。 而趁着方舒不注意,他们会立马偷看。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对于外来的陌生人,大家都有点好奇,这很正常。 可方舒总是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光,不是那种见到陌生人的那种眼光,而是以一种怜悯眼光看他。 这让方舒很奇怪,他一个乡干部,这些村民,怎会有这样的神情呢? 方舒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就有意留意了这一点。 特别是那些老人,更显得明显。 对此,方舒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自我解嘲地一笑,是自己想多了。 方舒正在一家姓劳的农户家里,跟主人聊着时,手机响了,电话里,留守在大堤上的通联人员报告,上游六马湖已经提闸泄洪。 方舒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四十六分,通联同志接到上级电话后,一秒钟也没耽误。 他知道,真正的紧张的工作,是在夜里。 现在提闸,过境洪峰应该到夜里才到达白沟。 到时候,夜里都要轮流值班,虽然按照计算,这第一轮洪峰,大堤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凡事都怕万一。 必须高度重视,高度戒备,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和大意。 农村人喜欢串门子,现在有乡里领导过来,串门的人就更多。 这些人从方舒的通话里,也听到了洪水就要来了。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本身属于司空见惯的事,哪一年不来水? 只要不惹怒磨盘神,虔诚供奉,就不会受到惩罚。 日子虽然苦点,但还是有得过。 只是,今年,唉,就不好说了。 这通电话过后,方舒又有了新的发现,之前很少有人咬耳朵,现在忽然都那么喜欢咬耳朵说悄悄话了。 以至于要仇大标多次提醒,才会停止。 方舒的耳朵很灵,他们说话时,虽然不时会看方舒一眼,然后把声音压低更低一些,但方舒还是听到了一些词语。 都是磨盘神啊、大供奉小供奉啊、道长真人大师之类的。 这让方舒想起了昨夜的那个道士,和那些虔诚跪拜的信众。 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昨夜哪些在场哪些不在场。 不过方舒可以肯定一点,这些人当中,一定有在场的。 不过,这些方舒管不着,也不想管,只要完成这次防汛任务就行,只要这些村民,配合乡里村里行动就行。 至于他们信奉什么,也就随他去了,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干。 再说,又没有明确这些人信的是邪教。 退一步说,就是被定为邪教了,主要也是公安机关的事,等防汛这个临时性工作过去了,他主要精力,必须转到发展经济上来。 中午饭是在村部吃的,村组干部都参加。 农村就是这样,上面来人,只要在村里招待,不管书记有没有安排,大家都主动帮忙,哪怕不需要那么多人,也都各自找个借口,在村部磨蹭着,一直挨到开饭。 村组干部工资那么少,还不能及时发放,当然得能扯一把扯一把,吃顿饭也是赚的。 不然呢,图什么? 村里书记副书记,村长副村长、报账员、网格员、妇女主任和青年书记,和八个村民组长,共16人,加上方舒他们三人,十九人,分成两桌。 菜都是用半大不大的盆装的,野蘑菇烧肉,红烧鲤鱼,大菜豆腐、烧鸡公,还有一盆小龙虾。 都是土菜,野蘑菇是北山的特产,磨盘河枯水期,村民们回到河北面去,那里有一座磨盘山,上面盛产这东西。 采回来之后,晒干收藏,有客人来拿出来烧肉,特别鲜非常香。 鲤鱼出自磨盘河,住在河畔的农民,农闲时就变成了渔民,吃鱼从来都是不用买的。 河里当然也不会少了小龙虾,这可是野生的,不像淮安那里的十三香小龙虾,现在很少有野生的了,都是养殖的。 公鸡是村民家养的,进村后,方舒就看到不少散养的鸡。 村里招待客人,随便招呼哪一家,很快就捉了送过来。 跟菜同时上桌的,每个桌上,还放了一个白色的塑料桶,瓶盖打开,酒味就溢出来了。 那是本地产的散装酒。 这时候,每人面前摆上一个碗,有人提了塑料桶,开始往碗里倒酒。 这种场景,令方舒想到了梁山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方舒不敢喝酒,防汛大事大如天。 上桌前,他就声明不喝酒,但酒还是拿上来了。 他从那些村里干部眼里,看到了兴奋的诱惑。对于他说那些不喝酒的话,他们或者是当作没听到,或者是皱着眉头不高兴。 吃饭不喝酒,不如杀了我,这里流行着这样一句话。 仇大标也开口说话,说是少喝一点。 这时候不少小组长已经开始发牢骚,说什么乡长瞧不起他们老百姓之类的话。 好不容易有乡里干部过来,还是全员参与吃饭。不喝酒,他们心里是过不去的,不怨恨你才怪呢。 方舒也不是那种很教条的人,见到这种情况,也就松口了。 “这样,我们乡里来的同志,每人只允许喝一碗,村里领导可以喝两碗,组长同志,根据酒量,可以适当多喝一些。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不能喝多了喝醉了,那样容易误事。不管白天黑夜,我们这些人,要轮流值班的,我们肩上都是有担子的。请同志们谅解,等防汛工作结束了,我请大家喝酒,跟大家一醉方休。” 一般的,桌上最高领导这样要求,就没有人会说什么了。 可是,方舒竟然听到有人嘀咕,“那也得到时候还有命喝啊!” 这话令方舒大感意外,也有点生气。 刚才防汛方案上说得清清楚楚,这次防汛,最多一周时间。 就这七天时间,会发生多大事,连命都能没了? 第103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莫非是宣讲是过于夸大,给村里人带来了这么大压力? 方舒正想着怎么解释,仇大标却指着那个组长骂了起来:“花猪头,你特么胡说八道什么,领导是从工作出发,没有半点过分的地方,又不让你喝,你放什么屁?要喝就喝,不喝滚蛋!”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可头发却白了一半。 方舒估计花猪头的外号,就是从这来的。 花猪头似乎很怕仇大标,被骂得低着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见已经这样了,方舒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随后,从仇大标开始,就开始给方舒他们三个乡里来的敬酒。 方舒肯定是首当其冲,但预先已经说明,只此一碗,所以大多数时候,也就是端端碗,意思一下,跟敬酒者点点头笑笑,就放下了。 经过花猪头事件,其他人都没再说什么。 仇大标虽然口口声声维护方舒,但用实际行动,否定了方舒的话。 他一个一个跟组长喝酒,村里的干部敬他,更是来者不拒。 哪里还记得只能喝两碗的规定,早就开怀畅饮了。 方舒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就要出言批评、制止了。 但他忽然发现,仇大标完全是在以这种方式,在布置工作,甚至可以说是在签订责任状。 不过都是口头的而已。 “二军子,十个人必须随时要随时有,能不能做到?做不到那你就他妈孬种,以后别跟我提什么喝酒!” “大标哥,你放心,你说的这些,我要是做不到,我他妈就不是人养的,来,干!” 这就签了一份。 “花猪头,你呢,两台车八个人,玩开玩不开?想说孬种话,现在还来得及!” 刚才被骂的狗血喷头的花猪头,几碗酒下肚,脸红红的,早就没有了刚刚的萎靡,嗓门敞亮,“大标你才孬种呢,车也有人也有,只要有酒,翻一番都有,我花猪头才不孬种呢。” 又签了一份。 花猪头说着,还不时挑衅地看向方舒一眼。 仗义每多屠狗辈,方舒忽然就想起了这样一句话。 对于花猪头的挑衅,他只当没看见,只要工作做起来,这点不敬,他还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就这样,仇大标跟八个组长,每人都干了一碗。 签下了八份责任状。 这顿饭,虽然村组长喝了不少酒,但速度很快,一个多多小时就结束了。 这节奏,主要在于仇大标的把控。 饭后,方舒在两个同事的陪同下,走出村部。 一边顺着村路散步,一边打电话了解其他村和北大堤的情况。 南大堤这边,其他两个村,跟南磨盘情况基本差不多,其中一个带队领导,没能抵制得住,都喝成了大舌头。 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否则提头来见。 从电波里,方舒都能闻到酒味,也感觉到那家伙胸口拍得山响。 宋雅琴那边,工作也在正常推进中。 这些,让方舒放心了不少。 乡里领导下村,村里一大堆人,拼命劝酒,都是这样。 在这关键时刻,最怕的,就是喝酒误事。 从了解的情况来看,比自己想象的要好。 走了一会,三人折返又走了回来。 到了村部,没看到几个人,大部分人都应该是回家休息了。 走到门口时,方舒忽然听到有人在哭。 跟他一起的两人,显然也听到了,三人一起走进屋去。 方舒估计,肯定是哪个村组干部酒品不好,喝多了开始表演了。 他作为喝酒人,看过各种各样的醉酒人,有些人的表现,你都无法想象。 在市府办时,有个同事,只要喝醉酒,一定是跑到马路一个十字路口,开始指挥交通,不知被警察带走了多少回。 还有一个同事,喝醉了就脱衣服,如果没人管,最后是一丝不挂。 也有那喝醉发酒疯骂人的,闹事的,醒酒后,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人说是装的,方舒认为可能是真的,喝酒喝断片的事,他可是有亲身体验的。 这位哭哭啼啼的男人,大概是喝醉了就喜欢哭吧。 他决定先进去看看,如果不行,就打电话给仇大标,让他针对此人以往的酒后表现,安排相应的人,来处理一下。 不管喝醉是什么品行,他相信村支书都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些人里,谁最能处理好。 哭声是从里间传出来的,方舒等人向里间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二军子和花猪头,拉着一个勾着头的醉鬼,嘴里嘀嘀咕咕在劝说着什么。 因为醉鬼被两人身体遮挡着,只看到勾着头,别的都看不到,一时无法判断出是谁。 何况,方舒跟这些人根本就不熟,都是第一次见面。 哪怕就是跟仇大标,也才是相识第二天,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是谁来。 同来的两人,也只是跟仇大标和村长等人熟悉,跟村民组长也不熟。 当方舒以探询的眼光看向他们时,两人同时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是谁。 三人走到了近前,方舒看到,花猪头的眼光里,有着敌视。 这让方舒很看不懂,让你们不要多喝,可你们偏偏不听,现在喝醉了,还要怪到别人身上。 这种情况,方舒是绝对不会惯着的。 “怎么回事,谁喝醉了?自己多大酒量不知道吗,就这点自控力都没有吗?” 方舒口气很不好,一张嘴就是责备,标点都是问号。 “你算……”花猪头瞪着方舒,眼睛红红的,应该是想骂你算老几,或者你算个屁之类的话。 但没等他骂出来,醉酒的的人忽然站了起来,伸手捂住了花猪头的嘴。 这一下,方舒他们都看清楚了。 这下,也轮到他们瞪大眼睛了。 这个醉鬼,竟然是仇大标! 他们出来时,仇大标根本没醉,还送他们走到村道上,还说自己有点事情,就不陪着走了。 没想到却在这里跟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还哭得那么难听。 这是酒劲上来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可对上仇大标的眼睛时,方舒立即就做出了判断,此人并未喝醉。 虽然眼睛红红的,但那是刚刚流泪所致。 “仇书记,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第104章 谜一样的人 “方乡长,我没事,喝多了,发泄发泄。不过你放心,不会耽误任何事,你看,我这不都好了,啥事没有!” 仇大标真的啥事没有,身体站得笔直,跟之前没有两样。 见过各种类型的酒鬼,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说醉就醉,说不醉立马不醉。 方舒觉得肯定不是这样简单,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 可是,又能有什么事呢?他是想不出的,因为他对仇大标的了解很少。 不管了,等一会问问民政办主任看看,他跟仇大标比较熟。 “二军子,你带方乡长他们去西边房间休息休息,床铺李主任都已经拾掇好了。”仇大标真的跟没事人似的,开口吩咐那个叫二军子的村民组长道。 “好的,书记哥。”二军子应了一声,“三位领导,请跟我来。” “你也休息休息,下午我们再碰头。”方舒看着仇大标说道。 毕竟是喝醉了的,就是现在看不出来,也还是醉了。 方舒三人跟着二军子走向西屋。 此时方舒的感受,就是这两天的事情,都很诡异。 昨天先是目睹那么多人集聚拜神,夜里又遇上老道御风而来。 他想起仇大标昨天在小桥上,跟那些人说话时的神态,不知怎么就觉得,今天醉酒的表现,好像跟其有着某种联系。 忽而又想到,昨夜,仇大标会不会也在现场呢? 如果在,他会不会看到了自己? 这些问题,方舒一时之间都找不到答案。 也许是自己敏感了,多想了,喝醉了,醉后哭哭啼啼,好像也很正常。 可是,真的正常吗? 正常,又好像不正常。 方舒自己也糊涂了。 进了西屋,正如仇大标所说的那样,床铺都已经铺好了。 仇大标说的李主任,就是村妇女主任。 方舒他们进屋后,二军子就告辞走了。 房子里三张床,刚好一人一张。 各自坐在床沿上,方舒抽出三支烟,分别给了民政主任和综治办副主任一支。 “张主任,李主任,我跟仇大标同志才接触两天,看起来他的酒量不错,那么多人,一个一个喝。” 综治办那个副主任,也就是方舒称呼的李主任说道:“刚才我们回去时,看到仇书记好像喝醉了,可我们进去后,又没醉。我跟他喝酒次数不多,不知他酒量究竟怎么样,反正中午确实喝了不少。” “我跟他喝过不少次,仇书记酒量在全乡都能排上号,中午虽然喝了不少,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不会醉。当然,人喝酒情绪很重要,是不是他遇到什么事情了?如果是这样,醉了也是可能的。正常情况下,中午的酒,醉不了他。”民政办张主任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那就有点奇怪了,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仇书记在那哭,跟女人似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呢。”李主任不解地说道。 方舒把话头引出来,他就静静地听,看这两人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 “我估摸着,仇书记是想起他老婆和孩子了,那是他一辈子的痛,永远都放不下。太惨了,唉……”张主任叹息了一声。 “唉,他的命也太苦了。”李主任也叹息着。 这是方舒所不知道的,他来白沟后,从资料上知道,南磨盘村支部书记叫仇大标,直到昨天才有了接触,今天是他们正式交往的第二天。 对这个支部书记,他几乎一无所知。 “张主任,仇书记老婆和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方舒出言问道。 “唉,说起来话长,应该快十年了吧。那一年,提闸流量也跟今年一样很大,乡里和村里干部都必须到大堤上防汛。仇大标在大堤上一连三天没回家,谁知道他老娘突发急病,家里有没有个电话什么的,不像现在,大多数人都有手机。他老婆带着三岁的孩子,到大堤上来找他。而当时仇大标并不在大堤上,去磨盘桥劝人去了,村里有五六个老人,偷偷去拜神。他老婆领着孩子去找他,谁曾想,不知怎么就被冲走了。母子俩都没了,太惨了,太惨了!” “你说的这事,我也听说过,那年我还没参加工作。”李主任说道。 “我那年就在南大堤,不过当时离出事地点三里开外,听说后连忙回来,仇书记哭得死去活来。不过,说真的,我真的佩服他,就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留在了大堤上,直到防汛结束。”张主任现出难以掩饰的敬佩之情。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方舒怎么也没想到,仇大标遭遇过如此惨痛的悲剧。 他现在好像能理解他的悲苦和啼哭了,面对相似的情景,触景生情难以抑制。 “这都十年了,仇大标仇书记,就没再找一个,就一个人?”方舒问道。 “他这个人呢,绝大多数事情上,清清楚楚,可有些事情吧,不知怎么就那么糊涂,后来听说,他一直认为老婆孩子,是为了拯救村里人,敬神上天死得其所。所以,他坚决不再找对象,说要对得起老婆和孩子的牺牲。” “真的,在这件事上,我们乡大院就没几个能理解的,也不知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走不出来,用这种托词还推脱的吧,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唉,这个人,对所有人都好,工作特别认真负责,就这一点,没人看得懂。” 张主任的话,令方舒非常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仇大标还有这样的一面。 究竟是笃信磨盘神,还是托词,还真不好说。 从昨天过桥时,他的神色和表现,方舒觉得他未必是托词。 那这样说,昨夜,他大概率也在聚集的现场,也聆听了那个神秘道长的话。 那么,当时他是否听懂了呢,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11:45分提闸泄洪呢? 还有,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那个道长的底细? 张主任和李主任打着哈欠,然后就睡了。 可方舒脑子里,问号越来越多,大多是关于仇大标的。 这真是个谜一样的人。 他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105章 书记,主任,用这把椅子 方舒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睡不着,作为曾经的特种兵,睡觉时倒头便睡那是一种必备技能。 可这两天遇到的事情,都如谜一般,再加仇大标,令他的思维特别活跃,睡意全无。 索性也就不睡了,轻轻地下了床,走到窗户前,点着一支烟,静静抽着。 这时候,他看到一个女人从窗户外经过。 认识,村妇女主任李荷花。 这女人长得不错,不但胸脯有肉,身上也有肉。 不过那些肉肉,在她身上有了一种丰腴的美感。 肉感美女,应该再加一个词“资深”,因为女人快要四十岁了。 方舒目光跟着李荷花,只见她走向了刚才仇大标醉酒后哭哭啼啼的那个房间。 “嫂子!” 方舒听到花猪头嬉皮笑脸的叫了一声。 “快滚!”这是李主任的声音,虽然是呵斥,但语气里透着娇嗔。 “二军子,你他妈猪脑子啊,嫂子来了,你还在那干嘛,把标哥憋出个好歹来,看嫂子会不会吃了你。”方舒听出来了,花猪头这是拿李荷花和仇大标开玩笑呢。 方舒一听就知道,仇大标跟这个李荷花有点关系,否则花猪头不会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这时候方舒看到二军子也出来了,也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嫂子,屋里有张椅子。” 这家伙,连这话都说出来了,怎么不补充一句“别忘了关视频”呢。 李荷花粉拳轻轻打了二军子一下,“你也跟花猪头学坏了。” “走吧,标哥,书记哥,嫂子,主任嫂子,这把椅子结实着呢。”说了这么一句,二人打着哈哈,离开了村部。 方舒看到李荷花回过身把门给关上了。 村支书跟村妇女主任,这关系全国都一样,特别是那把椅子出名之后。 男领导跟女下属单独在一起,忌讳关着门,而李荷花却直接关上了。 而且,还是在乡领导就在村部的情况下。 方舒想,是不是给仇大标打个电话,借谈工作的名义,让他过来。 但立马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二军子和花猪头两人,能明目张胆开那样的玩笑,反而说明这两人不会在大白天进行负距离交流。 越是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越不会胡乱苟且。 连平这里有句俗语,文绉绉日不够,急吼吼如阉狗。 不过有一点,方舒可以确定,李荷花和仇大标之间,肯定有男女之情,只是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 不知道李荷花是单身还是什么状况,如果是单身,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可如果有家庭,那绝对就是丑事了。 作为常务副乡长,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就要找机会敲打敲打了。 这也是对他们俩负责,这种事情要就不出事,一出事就是大事。 自古奸情出人命,不信问问西门庆。 方舒就站在窗户前,静静地抽烟,一支接一支。 三支烟抽完了,嘴里有点发苦,就把从烟盒里已经拿出来的那支烟,又放了回去。 外面,太阳很亮很毒,隔着玻璃,感觉上好像凉爽了不少。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斜对面的门,终于开了。 李荷花从屋里走出来,方舒看到她抹着眼,那动作语言表达的是,她在哭。 抹了下眼睛后,她还飞快地朝方舒站着的窗户瞥了一眼。 方舒没动,因为他知道,李荷花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因为外面光线很强,而屋里要暗的多。 何况,她又是刚从屋里出来,还有个适应的过程呢。 对于她那一眼,方舒知道,就是种本能,对于这间屋里的三个人,会不会注意到自己,而做出的本能的反应。 收回目光的李荷花,又抹了下眼睛,随后走出了村部。 仇大标喝醉酒,作为心里有他的女人,这个时候过来,在常理之中。 花猪头二人走了之后,两个有情人独处,搞些个小动作,说说小情话,抚慰一下心灵,甜甜蜜蜜,心情畅快,这才是正常的表现。 可李荷花却是哭着走了的。 这是话不投机? 方舒又想起了张主任的话,仇大标誓死不娶,原因就是怕亵渎、有负于已逝的老婆孩子。 会不会是李荷花想嫁,而仇大标没答应呢? 这种可能还是有的。 这人世间啊,情这个东西,一旦沾上,人就会变得呆傻。 别笑青春少年的恋爱脑,其实不管多大年纪,恋爱脑都存在,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 看李荷花的表现,快四十岁的女人了,又何尝没有恋爱脑? 方舒心里不免有些感慨,忽然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来。 胡思若!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想起了他这个前女友来了。 自从王兴良遇难,自己遭遇那么多,最后被发配到了白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竟然没通过一次电话。 除了当时他没打通的那次之外。 自己都忘记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友了。 胡思若是没有一点点恋爱脑的,对于形势一眼洞穿,该放弃时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决绝! 从这方面来看,没有一丝一毫恋爱脑的人,还是很可怕的。 方舒早就想明白了,胡思若经钟欣欣牵线,跟自己交往,并基本确定关系,看的就是他当时的身份,常务副市长大秘。 一旦这个身份不在了,那段关系也就随之结束了。 利益至上的人,没有爱情,只有利益和利用。 对于胡思若,方舒完全是一种陌生人的感觉,好像并没有曾经的那些交集。 就在方舒思维胡乱联系的时候,身后的床上,有了动静。 张主任和李主任,都下了床,走到了方舒身旁。 “方乡长,早起来了?”张主任问道。 “嗯。”方舒没有解释,就嗯了一声。 “时间差不多了,去看看仇大标吧。”说完,三人就走出了屋子。 来到仇大标的房前,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估计现在是睡着了。 只好推开门直接进去。 从外面进来,经过暗适应之后,才看到房子里根本就没人,仇大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这是出乎方舒意外的,因为他一直就站在窗户前,眼睛一直看着外面。 这个房子跟他们住的,属于斜对面,仇大标出门,方舒应该看到才对。 第106章 妇女主任李荷花其人 “喂,仇书记,你人在哪?”见仇大标不在,方舒给他打了个电话。 “方乡长,我在大堤上了,你们在休息,我就没打扰你们。水已经开始过境了,不过你放心,我们村八个村民小组,各管一段都有人负责。” 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方舒后来想了想,仇大标出来自己没看到,也很正常,自己又不是紧盯着那扇门的。 李荷花走后,他就没怎么太关注,可能仇大标出来时,他分神了,可能就是他想起胡思若那个时候。 “仇书记,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我们下午回指挥部,请村里继续做好村民的思想动员工作,不管有没有二次洪峰,我们都要把工作做到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高于一切。”方舒嘱咐道。 “放心吧方乡长,都已经安排好了,村里干部都进行了分工,有任何问题,你唯我是问。” 挂了仇大标的电话,方舒又打了个电话,询问面包车在哪,然后让带队领导,立即动身,一路过来,将上午放下的人带回来,最后到南磨盘村部会合,再一同回指挥部。 安排好之后,三人就坐在那里闲聊,主要还是说仇大标的多。 方舒忽然想起李荷花,就随口问道:“妇女主任李荷花这个同志怎么样,听她的口音,好像不是白沟人?” 他当然不会把见到的说出来,那不是一个领导干部该做的。 “李荷花可不简单,全乡村妇女主任里的独一份,大学生呢,本科。”张主任看来对南磨盘村的情况还真的熟悉。 方舒又意外了,像李荷花这样年龄的人,当时考大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况,一个本科生,怎么嫁到白沟这里来了,还把自己搞成了农民。 “本科学历,那可真不简单,是嫁到白沟的,还是怎么回事?” “唉,这个女人命运不好,高中时成绩特别好,在全县排名在十名之内。她家是本县广集那边的,说话口音跟白沟确实不一样。当年她上了海东大学,可惜在大二那年,她父亲生了重病,父母扔下病重的父亲,跟别的男人跑了,还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她下面还有个弟弟,那年才十一岁。这种情况下,她只好退学,照顾病重的父亲,赚钱养活年幼的弟弟。一年后,父亲过世,她带着弟弟生活。” “说起嫁到白沟,当年白沟建筑站站长姓黄,接了本县几个工程,发了。那个时候,建筑站名义上属于乡里的办站所室,实际上早就私人运营了。也就是在那一年,不幸又降临到了李荷花头上,她弟弟又得了白血病。她一个女人,没有任何背景。从她父亲生病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亲戚跟她家往来了,人嘛,不都这样吗,眼窝子浅。” “李荷花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公开宣布,只要有人出钱为她弟弟治病,她就嫁给他,哪怕就是八十岁老头,她都嫁。一般人对这种事,也就是听听而已。可我们白沟这个黄站长,最喜欢美女。听说了这件事后真的动了心,专门去了一趟广集,找到了李荷花家。一看,这姑娘那是真的俊,就一眼,就钻心里去了。当场表示,可以出钱治病,不过必须先嫁过来。” “李荷花可是上过大学的人,怎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口头承诺呢,她答应嫁给他,但必须先把治病的费用给她。黄老板当然不会同意,钱给了抱不到美人归,那不冤大头吗?对于这一点,李荷花早就想好了,钱不存到她的卡了,也不放在黄站长卡里,而是存到第三者,李荷花一个同学的卡里。这个同学,跟黄站长也有点关系,其父亲跟黄熟悉,也能信得过。黄站长也同意了。” “黄站长去找李荷花时,其实他有老婆孩子,回来后,立即找人办离婚。有钱开路,很快就办了离婚手续。就这样,钱到位,美人也嫁了过来。说起来都没人信,从黄站长去找李荷花,到他们结婚,前后一个月都不到。简直就是当年的深圳速度。李荷花就是这么嫁到白沟的。当年,李荷花20岁,黄站长41岁,成为连平县最大的新闻,几乎无人不知。” 方舒想不到,李荷花还有这么一段传奇经历。 命运啊,这个东西,很难抓在自己手里,想这李荷花,如果不是因为父病,如果不是母渣,再如果不是弟弟也生病了,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后来呢,她弟弟的病治好了吗?” “李荷花这一辈子,上天估计就眷念她这一次,她弟弟的白血病,是慢性髓性,可以治愈的那种,现在身体很健康,治好后,就带在黄家,前两年大学才毕业,在苏州打工,李荷花也算是放下了心。这个女人,命运对她真的苛刻了。” 张主任说到这里,也是感叹不已。 “老黄虽然因为这事成为很多人的笑柄,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方舒对老黄评价了一句,“他现在应该是花甲之年了,一对老夫少妻。” “什么花甲之年,早就蜡炬成灰了。”一直没说话的李主任插了一句嘴。 “怎么,老黄也出岔子了?”方舒问。 “唉,要不怎么说李荷花这女人命太苦了呢,没有爱情,但凭着姿色,老黄跟她结婚后,老实了好几年,没出去鬼混,很多人都说,老黄被李荷花改造好了,重新做人了。可谁能想到,一个干了一辈子建筑的人,在自己的工地上,被忽然倒塌的墙给砸没了。老黄跟前妻有三个孩子,一女两男,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很紧,老黄做了绝育手术。他跟李荷花自然也就没有孩子。这李荷花,真的是太命苦了。” 如此悲剧性的传奇,就是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竟然都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方舒都以为是在听故事。 三人都被李荷花的经历触动了心中柔软的地方,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传来了机动车的马达声,很快,就看到面包车停在了村部前。 三人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第107章 小偷穿上警服,也不那么贼眉鼠眼了 回到指挥部,一行人站在大堤上,虽然水位还比较低,但一眼望去,也是白茫茫一片,胜似万里长江的壮阔。 大堤上不少人,大多是防汛调集的人员,也有过来看水的。 好多人赤足在大堤下玩水,通往北大堤的石子路上,也有人在玩水。 磨盘桥那里,也好像有人,但离得远,只看到一些黑点。 这样可不行,一旦流量加大,水位迅速升高,这些玩水的人,可就不安全了。 “现在大堤不会有问题,把重点放在劝离这些玩水的人,通知村组干部,在各自负责的路段,立即行动。我们防指的人,除了留一个负责通联的以外,全部到这条路上,劝离下面的这些人。我现在联系一下派出所,看有没有派警察过来,现在需要他们过来,劝不走的,要采取强制措施。” 方舒立马布置工作,大家听了,立即走下大堤,去做劝离工作。 方舒又拨通了派出所王指导的电话,“喂,王指导吗,我是方舒,今天11点45分,上游开闸泄洪,虽然流量不是很大,但有好多人到这里看水玩水,存在安全隐患。防汛人员都在做劝离工作,请你分别派人到南北大堤,参与这项工作。北大堤直接联系宋乡长,我在南大堤,过来的同志直接到指挥部找我。” 王指导也是防汛指挥部成员,当然得听总指挥的命令,电话里很爽快地答应,派出两组人员,分别到南北大堤,参与劝离工作。 老百姓就是这样,有警察参与,工作要好做不少。 一刻钟后,方舒看到一辆警车从北向南,从这条石子路上开了过来。 很快,就到了磨盘桥,停了一会,又继续向这边开过来。 快到南大堤时,方舒看到,水已经漫过了警车车轮的一半了。 虽然可以通过,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此时此景,方舒又想起了老领导王兴良。 那天,王兴良的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冲出路外的深沟里去的。 估计那个时候,水比现在要深。 但既然下大堤时判断可以过去,水量就是突然加大,也不至于到磨盘桥附近,就看不清路两旁的警示柱。 方舒正想着这事,警车已经开到大堤下了。 从警车上下来三个穿警服的人,立即加入正在劝离的队伍中。 警察的加入,劝离效果就明显多了,不少玩水的人,陆续上了大堤上,然后离开了。 方舒忽然看到,警车后面,还有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人。 虽然看不真切,但方舒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仇大标。 看来,他之前是在磨盘桥那边,应该是早就在那里做劝离工作了。 方舒很是欣慰,仇大标的工作,真的没得说。 很快,大堤迎水坡那面,已经没人了。 于是,警察都上了车,警车开到了大堤之上。 嘎吱一声,警车停在了方舒跟前,三个警察从车上跳下来。 “报告方乡长,白沟派出所民警万明,彭辉、石磊向您报到。” 哈,石磊也来了,但像不认识一样,微笑着行礼。 这小偷换了身制服,也不再那么贼眉鼠眼了,阳光了许多也帅气了许多。 石磊去派出所后,就开始的第一天方舒见着了,后来就一直住在派出所。 “大家辛苦了!”方舒含笑点头。 随后,随着一阵摩托车的嘶鸣声,仇大标跨在已经刹车停住的摩托车上,向方舒点头。 “仇书记,你喝了酒,还这样骑摩托车在水这么深的路上行驶,很危险,以后可一定要注意。”方舒提醒了一句。 “没事,每年都这么骑,能走不能走,心里有数。中午过来,就看到桥上有人,就赶紧赶过去,如果水大,是真来不及跑的,以前出过这种事。” 仇大标解释着,但也说出了泄洪时的凶险。 方舒对于泄洪时,大堤上这种情况并不知悉,往年这方面的资料都没留下来。 现在实地感受到了,这里确实有很大的安全隐患。 他本来想的,都是大堤出现问题时的抢险工作,现在看来,看热闹这些人的生命安全,更加需要关注和采取措施。 回到指挥部后,方舒立即起草了关于人员安全常态化巡逻工作措施和制度。 将工作人员分成三组,实行三班倒,24时小时看守。 以这条公路通道为重点,兼顾其他路段,一辆警车和面包车,错时对属于白沟乡的南大堤定时往返巡逻。 并将形成的方案,发给了宋雅琴,要求北大堤人员安全工作,同样遵照执行。 这天晚上,方舒没有走路健身,而是乘坐警车,在大堤上往返来回了两趟,巡视各村各组值守情况。 防汛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水位并没有多少升高,但闻讯从周边过来看水的人,比第一天多了许多。 在大堤背水坡这面,都安排了工作人员进行劝阻,但好多人都是从几十里之外过来的,怎么也不肯回去,跟工作人员斗智斗勇,想到大堤上观景。 方舒第一次看到非风景区来了这么多人,这才知道原来磨盘河来水,就成了周边群众的打卡地。 鉴于这种情况,指挥部临时召开了会议,对昨天的方案进行了适当调整。 一是要求各村增加值守人员,加大巡逻力度;二是在南磨盘这条贯穿南北的道路两端,设置警示牌,安排专人值守;三是允许前来观景的群众到大堤上,但不得超过警戒线;四是批准一些商贩到大堤上的规定区域设摊。 这样调整过来,就显得人性化了。 新规执行之后,值守人员跟群众发生矛盾减少了八成以上。对于那些试图越过警戒线,想下水的群众,指挥部拒绝非常坚决,因为来不及采取有效的安保措施,这么多人,根本无法保证安全。 不过方舒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不过要等以后,现在还没空完善。 这一天中,方舒看到不少群众,放飞无人机进行拍摄。 他又想起了李清婉日记本里的那些照片来,按照他看到的情形,王兴良遇难时,不可能只被一架无人机拍下来。 而且,当时的管理力度能有多大,大堤上连一个人都没有? 谁能做到把这么多人全部赶走? 他觉得,这次的值守力度就够大了,尚且做不到这一点。 方舒忽然想到一直遗漏了一个问题,前次防汛南大堤的总负责人是谁? 第108章 有没有私情,只有她心里清楚 方舒第二次去各村巡视时,询问了张主任。 张主任想了想,告诉方舒,前次泄洪,防汛总负责人是郑乡长,没有如这次这样重视。 虽然各办站所室也都抽调了人,但根本就没上大堤,更没有住到大堤上。 偶尔乡里人开着车在北大堤转悠一次,就算完成值守任务了。 这让方舒觉得很奇怪,乡里没有人值守,那谁管事啊。 根据这次来这么多人观水推断,上次不可能没有群众来看热闹。 就算是没有现在这样多,但也不会少多少,可王兴良出事时,怎么没人拍摄到照片? 这可是人人都有手机,人人都是摄影家的时代,就更不用说还有人有无人机了。 那么多人,说好不带手机,说好不拍照?怎么可能! 这事,实在是越来越诡异了。 “乡里没人来,那总得有人负责吧?”方舒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当时就放手给村里了,村里怎么做就不知道了。”张主任这话,更让方舒费解了。 自己带队,组织了这么多人,维持秩序都这么难,村里能那么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南磨盘这里,是仇大标负责的?” “那肯定是,别人也没这个本事。”张主任肯定地说道。 仇大标是有能力,可不管怎么说,他的能力也不会出众到这种妖孽的程度吧? 要是这样,方舒直接辞职算了,跟仇大标比,自己简直就是弱智低能。 他想好了,再看到仇大标时,一定要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 正说着话,方舒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边倩倩的。 这小丫头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会有什么事? 自从她调去乡团委后,除了午饭时间,基本上看不到她。 那次事情之后,方舒早就不去撩骚了,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他又不是真的要追这女孩。 而边倩倩这边就很不爽了,那几天每天中午都抢着跟她一起,上班时间都过去,好像真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可后来,直接把自己忘记了,连一句话都没找她说过。 她倒是每天中午吃饭时,眼睛不由自主地追着他,内心里盼望着他端着饭菜过来。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失望了,很失望! 劳杰回来后就一直请假,这让她也放松了不少。 边倩倩觉得方舒就是在耍自己,她都准备豁出去了,可他却变成这样。 边倩倩一直都在寻找导致方舒这样做的原因,最后归结到了一点上,那就是方舒知道了那个夜里的事情,认定自己是想害他,所以对自己不理不睬。 可是,自己是在执行组织部交给自己的秘密任务啊。 她好多次都想找方舒解释,可是领导再三叮嘱,不得向任何人泄露。自己就是找到他,又怎么解释,他会相信吗? 这件事,把小姑娘给郁闷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舒的手机号码不知输了多少次,可总是输好又无奈地删去,最终没一次打出去的。 这次防汛,乡里动作很大,虽然对他们共青团没有什么具体要求,但她觉得共青团应该在防汛工作中有所作为。 以往,像这样的大事,共青团是必须参与的。 可乡镇机构改革后,说实话,最基层的共青团组织被削弱了。 就拿白沟乡来说吧,共青团就她这个书记,纯粹就是光杆司令一个。 而且,当了这个书记后,她几乎每天都在抓差,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跑去找李书记,谈了自己的想法。 编制上不可能再有,李书记把话说得很死,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边倩倩是个聪明的姑娘,还特别爱学习。 网络是个好东西,真正实现了不出门可知天下事。 而且,大数据算法非常神奇,你只要搜索过一次相关内容,平台就会给你推送这方面的内容。 边倩倩多次搜索乡镇团委工作的内容,之后在她的手机头条上,都是关于这方面的东西。 那几天,她天天都在看这些东西,终于,她脑子里原先的那些共青团传统工作技法被许多新的东西取代了。 比如,现在乡镇团委书记,说实话就是光杆司令,在乡镇机构改革的大背景下,以传统的体制内的眼光来看,几乎无解。 能给你团委再配一个编制吗?怎么可能! 那么多的办站所室,编制根本就不够用,就一个团委书记的编制,好多乡镇都没有了。 她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是执行了一次秘密任务,白沟一样不会设置这个专职书记。 因为之前,白沟乡就是蔡思敏兼着团委书记的,挂着党政办下面。 团的工作,一年就做两件事,年初计划,年终总结。 边倩倩是个有进取心的姑娘,她不想当一个天天被抓差的团委书记,她要把团委工作真正的做起来,让党委政府领导看看,共青团是他们的好助手。 在看到伟人的一句话后,她豁然开朗,终于找到了工作的抓手。 “干部是决定性因素!”! 太对了! 她一个光杆司令,再怎么能干,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对,就是要解决干部问题。 一个方案在她心里形成了,一个专职,就是她自己,若干个兼职。 青年,都是热血的,不像中年人那样,太过计较得失,所以,她觉得兼职团干部,还是有吸引力的。 很快,她的这份方案,被送到共青团连平县委书记的案头,也被送到乡党委书记李如意的案头。 李如意倒是无所谓,不管你怎么折腾,不向我要钱就行,那点经费之外,分文皆无。 团县委书记对这份方案倒是大加赞赏,决定由白沟先行试点。 于是,各村都配上了挂职团支部书记,各学校就不用说了,专兼职书记都有。 而且,乡团委配备了十个兼职副书记。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是假期的回乡大学生。 白沟能有这么多回乡大学生?这根本不可能啊。 边书记会怼回去:“为什么必须是白沟的,外乡镇的,外县的,外市的,外省的,难道不可以来为白沟做贡献?” 只要愿意来,都可以! 组织健全,干部配齐,工作还真的就好做起来了。 这不,边倩倩书记,在鼓起一百次勇气后,终于下定决心,给方乡长打了这个电话。 为了工作,有没有私情,怕什么? 当然,有没有私心私情,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第109章 志愿者就是干活不要钱的傻蛋? “哈哈哈,边书记,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欠你一顿恭喜酒我记得的,等防汛结束后,补上。”按下接听键,方舒打着哈哈,想到利用这个善良的姑娘,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领导,我是向您请示工作的。当前,防汛是全乡工作的重中之重,我们共青团的工作必须服从这个重点。白沟乡团委,动员组织了一批青年志愿者,想投入到防汛工作之中。我现在准备带领十五个志愿者去南大堤,特此向总指挥请示!” 边倩倩说的很官方,方舒觉得这些话,她是写好的,好多都是偏书面语的。 不过,他喜欢做事认真的人。 “边书记辛苦了,我代表白沟乡防指,欢迎团委的同志,欢迎志愿者加入防汛队伍,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同做好白沟防汛工作,为保护白沟人民的生命财产贡献力量。” 人家很官方,方舒当然也必须很官方。 “不过,边倩倩同志,现在磨盘河南北通行的道路已经被大水漫过,水很深,安全难以保障,我觉得你们在北大堤参加防汛工作就可以了。” 安全大于天,十五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那是一支很强的队伍,可是,他们的安全则更重要,这是方舒第一需要考虑的问题。 “总指挥,这个问题我们考虑到了,我们不开车过去,我们乘船过去。” “那好,一定要注意安全。”既然什么都想到了,安排到位,方舒自然是欢迎的,“对了,动身的时候,发个位置共享过来。” “好的,领导。” 电话挂了之后,又听到“滴”的一声,边倩倩的位置共享就发过来了。 方舒打开一看,他本来以为,边倩倩他们估计是明天过来,可没想到,从位置上看,就在北大堤上。 这是要现在过来? 刚才忘记问了,就发了条微信:“你们是明天过来,还是?” 那边秒回:“马上动身!” 方舒马上联系仇大标,让他派人找只船,去迎接一下,并把边倩倩的位置共享转发给了他。 同时,也把位置共享转发给了石磊和面包车司机小李,让石磊开着警车,跟面包车一起,去边倩倩他们上岸的地点接一下。 从边倩倩发的位置看,行船上岸位置,离指挥部这里大约有八公里远。 方舒的估计很快得到了仇大标的证实。 边倩倩他们为何不选择沿着这条公路的线路? 方舒在电话里,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仇大标告诉他,边倩倩选择的路线是对的,那个地方水流比较缓,而公路这边,因为有座桥,加上相对比较窄,水流湍急,没那条线路安全。 看来这小丫头对环境比自己了解的要多得多。 这些人上岸后没车,所以方舒把两部车都用上了。 据边倩倩说,这十五个志愿者都是大学生,只有八个是连平县的,其他都是外县外市的,其中还有两个来自省城。 作为东道主,方舒当然要拿出态度来。 至于来了以后安排工作,那是另外一回事。 接待是接待,工作是工作。 这边安排妥当,又打电话给负责后勤的财政所副所长,晚上增加十六人的饭菜,还有十六个人的住宿也要安排好。 幸好堤防所的房子多,安排起来都不费事。 石磊开着警车,后面跟着乡政府的面包车,向十里外的顾庄开过去。 同来的两个警察,都在执勤,大多时候,车子都是石磊在开。 离开公路这里,过来玩的人就很少了,就是有,也是当地的村里人。 车子在大堤上开得还是比较快的,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上岸的地点。 望向对面,有两只船往这边驶过来,但估计还要有一会才能到。 天气很热,虽然已近黄昏,但暑热并未怎么消退。 两人又分别上了车,坐在驾驶室里玩手机。 车里打着空调,比外面要舒服若干倍。 反正从车窗里,看得到驶过来的船,不会误事。 终于,船到了岸边,两人不约而同地下了车,向大堤迎水坡下跑过去。 “这边,这边,同志们到这边来!”石磊虽然刚刚进入体制,但对于称呼这东西,不学都会。 公开场合怎么称呼,私下里怎么称呼,门清。 要不,人家怎么从事小偷专业呢? 听到喊声,下了船的志愿者们就朝着这边走过来。 等越走越近,看到一边领路一边跟其他人讲解着的那个人时,石磊就后悔没换同事来。 方舒安排时,根本就没跟他说来人是谁,只知道是一群志愿者。 对于志愿者,石磊还是知道的。 在他看来,所谓志愿者,就是那些穿着红马甲带着红帽子,在家里闲得难受,出来帮人做事,还不要钱的傻蛋。 当然他也清楚,人家有这个资格当这样的傻蛋。 父母有钱有势,就是贴钱,都愿意让他们出来。 在人家那里,这叫社会实践活动,是锻炼的机会。 这就是不同的家庭背景和条件下,不同的认知。石磊无法理解,这怎么能是机会呢,像他这样,家里等着米下锅,如果都是不给钱的机会,一家人还不饿死? 看着边倩倩领着一队红马甲走过来,石磊往小李身后躲了躲,能不照面尽量不照面,不管怎么说,想起那天夜里的情景,还是有点尴尬的。 可面小李是个比较木讷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知道傻笑。 石磊如果也不说话,那就太没礼貌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外地来的这些大学生,感受到白沟的温度和热情。 “同志们辛苦了!”他喊了这么一句,但并没有人喊“首长辛苦”。 他只能接着喊:“受防指总指挥的委托,我们过来接大家去指挥部,请同志们上车,可能会有点挤,委屈一会,十分钟就到了。” 警察是小车,不超载只能坐四个人,面包车七座,这样算起来,肯定要挤,人家来了十五个人,加上边倩倩一共十六个了。 从石磊喊出的第一声,边倩倩就觉得话音有点耳熟,不过她也没怎么注意,都是白沟乡的,这种情况并不鲜见。 何况她之前又是在大厅服务岗位上,在她窗口办过事的人多了去了,口音有点耳熟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当她看清眼前这位一身警服的警察时,不由得愣住了。 然后,从脸开始,一直红到白皙的脖子根。 她跟石磊刚才的心理完全一样,真想不管不顾掉头跑开。 第110章 夜里没有一辆车,红灯要不要闯? 边倩倩脸上火辣辣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是考验谁的脸皮厚的时候了,石磊轻咳了一声,“小嫂……,边书记,我们奉方指挥命令,来这里迎接诸位,只是,指挥部只有两辆车,您看怎么安排,我们是挤一挤,还是先走部分,等车子再跑一趟?” 尴尬时,就要谈工作,这是石磊短短的职场生涯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果真,边倩倩的羞赧褪去,恢复了常态。 “谢谢你,警官同志,我看这两辆车挤一挤也能坐进去,只是,按你们警方的要求,会不会不符合规定?” 在场的人都听懂,这是怕超载,那可是要扣驾照开罚单的。 “那个没事,特事特办,就是委屈同……学们了。”石磊身穿警察制服,这话说出来,大家也不会觉得突兀。 只是,本来石磊还是想跟之前一样,称呼这些人同志的,可现在看到,除了边倩倩,都是学生模样,就改为“同学们”了,。 “各位书记,各位志愿者同志们,对于这件事,大家的意见是什么?”石磊以为边倩倩会直接安排,没想到她征求起大家意见来了。 而且,称呼不是“同学们”,而是“各位书记”打头。 石磊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还是唐突了,还是叫“同志们”妥当啊。 边倩倩话音刚落,就有人发言:“我认为我们应该自觉遵守规则,不能因为这大堤上没有交警,就超载。不能因为有警察在,我们就违反规则。我们全部挤进去,我们有错,这位警察同志也有错。我的意见是分两次,或者一部分人乘车,一部分人步行。” “我同意这个意见,安全至上,规则必须遵守。就如我们夜晚过红绿灯,前后左右即使没有一辆车,我们还是应该等到绿灯时再通过,这叫素质。” “我不同意,规则是人制订的,当然也是人可以改变的。法律都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修订的。” “我也觉得可以挤一挤一起走,规则的制订,是基于一般性状态下,特殊情况下,应该从具体实际出发。” 很快,就分成了两个意见派,一派坚持应该遵守规则,一派认为规则在特殊情况下,可以融通。 “滕书记,你来自省城,又是重点大学的学生,你的意见是怎么样的呢?”边倩倩看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说道。 这个女孩,在一堆俊男靓女中,那绝对是拔尖的存在,漂亮倒在其次,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才是最难得的。 听到边倩倩点她的将,女孩笑笑说道:“我比较倾向于一同乘车去指挥部,我的观点是,一,我们是一个共同进退的团队,不能丢下任何一个战友或者部分战友。当然,我们一起步行过去也可以,但我觉得会打乱指挥部的计划。” “二,至于规则,是的,规则是应该自觉遵守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规则应该根据特定环境,从实际出发进行调整,以适应当时当地的环境。比如,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可以闯红灯,就是这种思想的反应。人应该学会变通,规则也一样,应该变通。刚才有位书记,说到红绿灯的问题,我认为那是死守规则。深夜,遇红灯,没有车辆的情况下,应该过去。这不是我们不守规则,而是规则本身有问题。现在是大数据时代,红绿灯完全可以根据当时的情况,瞬时变成绿灯,或者延长绿灯时间。现在的科技水平,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 “以上所言,就是我的意见,供边书记决策时参考。” 女孩笑吟吟的结束了发言。 石磊原本对这些学生气的讨论,一点也不感冒,后来听着听着,感到很有收获,还真的听进去了。 特别是最后这个女孩,关于红绿灯的观点,他是一百个赞同,说得太对了。 “刚才,各位书记,好几位志愿者,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都很有道理,这次我们充分发扬民主,我个人不做决定,我们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进行举手表决。同意一起乘车去指挥部的请举手……,同意严格遵守规则不得超载,分两部分的请举手。好,11票同意可以超载一同前往,1票弃权,4票反对。现在我宣布,我们一起乘车前往指挥部。请大家上车。” 石磊觉得对小嫂子应该重新审视,那天夜里,他觉得这姑娘有点傻乎乎的,现在看来,还真是个当官的料,颇有书记的气派。 “滕书记,你们远道从省城而来,还有李书记,也是从同北市来的,请你们乘坐这辆警车,我们同光市的同志们,跟我乘坐面包车。”边倩倩还是很会做事的,对此,大家也没有什么意见。 就这样,警车上坐进了五个人,副驾上,就是那个被边倩倩称呼为滕书记的女孩,其余四人挤在后排。 幸亏四个女孩都身材苗条,否则还真挤不下。 面包车里则挤进去了11个人,有男有女。 车子启动了,女孩们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笑,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 石磊第一次跟这么多漂亮女孩共同处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多多少少有点不自然。 别看咱家是小偷出身,但咱家也是知道害羞滴。 还是警车在前,面包车在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往指挥部。 指挥部里。 大家都在忙碌着,虽然从村里专门请来了帮忙的,但大家还是主动搭手,人多,饭菜的量大,劳动量也就比较大。 “仇书记,过来聊会。”方舒低声叫了一声,然后走向屋外。 来到院子里站定,分给仇大标一支烟,彼此谦让一下点着了,吸着。 “仇书记,今天你最辛苦,今晚上你就不要值班了,好好休息休息。”方舒开口道。 “方乡长,不用的,我不累。” “怎么能不累呢,我真没想到,这里又不是风景区,会来这么多人观景看水。说真的,这么多人,我们又没有这方面经验,开始的时候,真的弄得我手忙脚乱。” “对了,我听张主任说,上次泄洪时,乡里都没人过来,南磨盘这边,就你一手操办的,说真的,我都不敢相信。我可是亲身体验过了,想大堤上没人上去,我反正是根本做不到,仇书记,我很好奇,你用了什么好办法,教教我?” 方舒看着仇大标的脸,引入了正题。 第111章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方舒发现,仇大标听了自己的话后,显得有些慌乱。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没逃过方舒的眼睛。 “也没什么,那次,我们是在背水坡的路口设障,人到不了大堤上。”仇大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对于这种说法,方舒根本不信。 背水坡那面,方舒观察得清清楚楚,大堤下面就连着各家各户的田地,哪怕不是路口,一样可以到大堤上来。 你在路口设障,我不经过你路口,就从田地里上来,你就是把全村男女老少都叫过来,也管不了那么长的战线。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可仇大标不愿说,方舒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就在这时,有汽车灯的光柱由远而近。 “应该是志愿者过来了,我们到大堤上迎接一下,这些年轻人可是热血沸腾的。”方舒说了一句,也不管仇大标怎么想,就迈步向大堤坡上走去。 仇大标自然也就跟着上来了。 站在他俩不远处抽烟的张主任等几个人,看到两人的动作,也猜出了用意,也随后跟着上来了。 上到堤顶不一会儿,石磊驾驶的警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随后,面包车也跟着开了过来。 车上人鱼贯而下,姑娘们夸张地拍着胸口,好像在车里憋气的不行。 “欢迎各位天之骄子来到白沟,加入我们的防汛队伍,我代表白沟防汛指挥部,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方舒说真,就跨步向前,跟这些穿红马甲的一一握手。 警车里下来的都是女孩,握手也只是一触即离。 方舒注意到,副驾上下来的女孩,从下车后就只盯着自己看。 握手之后,跟另一个女孩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还一边望向他。 方舒觉得这个女孩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 就在他努力搜索记忆的时候,面包车门也打开了,边倩倩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 “报告指挥长,白沟团委边倩倩,带领志愿者共16人向您报到。” 说着伸出小手,跟方舒相握。 还是挺官方的。 “欢迎你们加入防汛队伍,欢迎!”方舒也很官方。 走在方舒后面的张主任等人,也分别跟志愿者们握手。 “大家辛苦了,晚饭已经准备好,请一起去指挥部用餐。” 于是,一群人步行下大堤,到指挥部去吃饭。 方舒走在前面,就听到后面有人小声问道:“这个指挥长,是姓方吗?” 随后听到边倩倩回答道:“是的,我们白沟乡方乡长,是这次防汛的指挥长。” “名字是不是叫方舒?”还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是的。”边倩倩的声音,“你认识我们方乡长?”口气里有着惊疑。 “不认识,刚刚在路上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这次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就是敷衍。 随后,就没再说话。 晚饭后,除了值班巡逻的,其他人都各自休息去了。 那个被边倩倩称呼为滕书记的女子,出门时几次回头来看方舒。 以至于方舒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没洗掉的东西。 然后,几次回头之后,两个来自省城的女孩,才手搀手去了志愿者的房间。 因为第一天到来,所有志愿者都没安排值班巡逻,虽然边倩倩要求方舒安排他们工作,方舒也没答应。 翌日,志愿者跟指挥部的工作人员一道,都走上各自的岗位。 志愿者主要是负责劝阻那些想突破“禁区”的观光者,有他们的加入,大家的工作压力也小了一些。 对于志愿者的工作安排,方舒和边倩倩商量,全部放在公路与大堤的相接处,这地方是人群最易聚集的地方。 因为有这条路,这条路高出两边的土地,在水位不高的时候,可以赤足走到路上玩水。 人的天性都是好玩的,有时候因为玩,会忽略了潜在的风险。 不过,人多了,再加上有了一些经验,今天虽然人比昨天还多,但秩序要好多了。 方舒和指挥部的人,除了在这里值班外,过一段时间,还得去其他各处巡视。 他是总指挥,就要全面负责,每一寸大堤,都有着他的责任。 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大意。 十点一刻时,方舒正准备让石磊开车去盘西去看看,却看到带队的民警万明跑过来,后面还跟着搭档彭辉。 “方乡长,刚刚接到所里电话,说接到妖妖灵指令,盘东村有人打架斗殴,所里让我们出警。” 这个无话可说,当然必须让他们去。 于是,石磊驾车,三人急急地赶往盘东去了。 方舒只好打电话给面包车司机小张,让他把车开过来,去盘西巡察。 车停下后,意外地看到边倩倩在车里,门一打开,就向方舒招手。 方舒只好过去,跟她一起坐在后排。 他知道,她应该是有话想跟他说。 果然,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边倩倩红着脸开口了,“这几天怎么没过去拼桌?” 这话有点暧昧,彼此都能听出其中的意味。 “跟你一样,履新,好多情况都要熟悉,多要思考,就一个人静静了。对了,应该跟你说一声:祝贺你!” “别扯别的,你,那次说的话,还算不算?”边倩倩的脸更红了。 “人才,应该放到最能发光发热的地方,你去团委,这个决策很英明。”方舒顾左右而言他。 边倩倩忽然觉得,有一根不知名的神经,忽然之间接通了。 一时间,方舒接近她的过往,一股脑地涌到脑际。 她忽然明白过来,此事不关风和月,原来一切都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 不过是这个男人的一种手段而已。 边倩倩深深地叹了口气,有失落,有遗憾,也有不甘。 也许,往后是要反过来做了,她在心里笑了一声,带点恶作剧的心理。 “谢谢!”不管以后如何,但她现在还是用很真诚的口吻,对他表示感谢。 “不用谢!”方舒知道她想通了一些事情,但从她不怎么会掩饰的脸上,也看出了一些东西。所以这三个字,很轻很淡。 这之后,他们的话题转到了工作上,边倩倩向方舒汇报了共青团这阶段的工作和所取得的成绩,方舒对她的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赞赏。 他们之间的谈话,越发自然起来,不再有那种欲说又不好开口的情形了。 话一投机,时间就过得很快,从盘东回来时,他们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彼此说话最和谐最投机的一次。 “领导,当心,刹车!”忽然,驾驶员小李大叫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脚急刹车。 啊哟! 边倩倩猝不及防,身体向前撞过去。 方舒反应要比她快得多,双脚猛蹬前面座椅,同时伸出手臂,一把就将她拽了回来。 然后,两人便结结实实地抱在一起。 柔软触感,瞬间传到四肢百骸。 他反应了,别怪他,这个年龄的身体和理智常常分离。 谁还没年轻过?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第112章 翻脸比翻书快得多 边倩倩紧闭着眼睛,开始是惊吓,后来就是享受。 只是,她的享受刚刚开始便结束了,因为方舒抱着她的臂膀。 秒放。 “前面有人打架,有个人一下子冲到了车头!” 小李满是歉意地解释了一句。 闻听此言,方舒立马推开了门,走下车去。 看热闹的人很多,毕竟看水不如看打架,何况,还是为了女人的打架,更难勾起人的兴趣。 “住手!” “住手!” 也不知是谁,跟方舒同时大喝一声。 现在这个社会,敢管想管这种闲事的人不多,看热闹的也都离得远远的。 虽然是围观,但那围成的圈子中间,留有比较大的空白地带,那就是给当事人的战场。 当然,这个圈子,也是随着打架双方的进退而变化不定的。 这个时候,谁出声,谁就是作为第三方登场。 吃瓜群众都很懂事,慌忙让开一条道来,有第三方介入,会更有热闹看,何乐而不为呢? 也因为这样,方舒得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看清了斗殴双方的阵容。 甲方,一男两女,都穿着红马甲。 不用说,这是边倩倩的队伍,团委的志愿者。 方舒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跟其中最惹眼的那个女志愿者对上了,正是昨天晚上多次看自己,还打听自己姓名的那个靓女。 而身边的,正是跟她窃窃私语的女子。 此刻,女孩如瀑的长发凌乱不堪,红马甲的敞开着,应该是扣子被扯掉了。 满脸泪水楚楚可怜。 而他的同伴,状况也不比她好多少。 一旁的男红马甲,浑身颤抖着,一手指着对面的几个痞子,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男的,方舒也有印象,也是来自省城,总是跟在两女后面,可能是专门担任护花使者。 但此刻,护花使者很狼狈,鼻血长流,应该是吃了大亏了。 乙方,四个人,都是一副痞相,嘴里不断冒出乌烟瘴气的话语。 不过,奇怪的是,这四个人说的,都不是本地方言,而是一口的普通话。 四个慕磨盘河之名来看水的外地痞子,调戏同样来自外地的女志愿者? 这戏码有点不合常理。 常规的戏码一般都是,本地痞子,看上来自外地的女志愿者,仗着主场优势,欺负外地人。 此时,护花使者被两个男的给控制住了,在挣扎喊叫,声音洪亮。 而两个女的,分别被两个男的抱在怀里,不停地上下其手。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两声“住手”,令现场瞬间一寂。 当事人和吃瓜群众的目光,都在寻找正要介入的第三者。 方舒觉得奇怪的是,只有当事人中的甲方三个人,开始望向他,其余的吃瓜群众,头颅都如向日葵一般,转向另一个方向。 方舒不由得也像向日葵一样转过头去,还有下车后走到他身边的边倩倩和小李,也是跟他如出一辙的动作。 “哈哈哈,有点意思,敢在老虎嘴里抢肉吃,这是活腻了?” 人随声到,一行人横行无忌地现身了。 一个胖子三十来岁,刚才那声笑和那句话,都是发自他。 后来跟着六个纹龙画鹰戴耳环的男人。 这伙人一看,就比先下场的那四个痞子要江湖多了。 特别是跟在后面的那六个人,凶神恶煞面容狰狞,让人看了确实有些胆寒。 胖子来到控制最漂亮的外地痞子跟前,其时,外地痞子已经松开了一只手,但另一只手还搂着女子。 眼神冰冷地看向胖子。 胖子直接浪费了他的眼神,看都不看他,而是伸手撩起了女子的长发,随后显出惊艳的神色。 “好一匹瘦马!”赞叹了一声,这才回过头看向一只手臂还搂住女子的男子,“放开你的爪子,不然我就砍了它喂狗!” “大哥,能讲点规矩吗?”那男子有点慌乱,但就这样认怂又有点不甘心。 啪! 胖子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这也是外地痞子敢跟他讲规矩的原因。 可他想不到的是,胖子翻脸比翻书快得多,抬手就是一耳光。 外地痞子猝不及防,大打耳光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脸上,立时便红肿起来。 “跟我讲规矩,也不撒泡尿照照!”胖子霸气侧漏,“光天化日之下,在我白沟调戏妇女,你问我白三同意不同意了吗?” 这口气,俨然就是白沟之主。 不过,这句话赢得了不少喝彩,这种行为,称得上行侠仗义。 华夏百姓,对于侠义之士都是心怀敬仰,身怀绝技侠肝义胆除暴安良的侠客,是老百姓心中之神。在老百姓心中,再好的政府,只能排第二位,侠客永远都是第一位。 展昭武松李寻欢,哪个不是大名鼎鼎,人人传颂的传奇! 虽然人人都知道,他们都是虚构的人物,可老百姓还是认为这些人曾经都是真实的存在。 此时的氛围之下,不就是一幕恶人调戏妇女,侠客除暴安良的真实版? 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忘记了胖子刚才那侮辱性的“瘦马”之语了。 不过,大家还是有点遗憾,这侠客的形象,比预期要差上不少。 可是,形象不佳怎么了,人家敢出头,你敢吗? 故此,许多人不由得喝起彩来。 方舒也有点对自己上来就以貌取人,有点小小的内疚感。 从第一眼看到这伙人,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好鸟。可现在看来,说不定还真是好鸟。 既然有人见义勇为,方舒也不想跟人家抢功,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吓退那四个外地混混,倒也是一件好事,能留下一段美谈。 所以,除了开始喊了一声“住手”之外,他也就没再有什么言行。 看着就是了。 这时候,胖子的六个小弟,已经把七个人团团围住。 也就是说,刚刚冲突的双方,都被后来的第三方给包围了。 搂着另外一个女子的外地男人,也已经松开了手,他望了望其他三个自己人,又看了看两个女子。 别人不知注意到没有,反正方舒觉得,那女子看那男人的眼光不对,竟然没有丝毫被解救了的欣喜,反而眼神里满是愤怒,虽然是藏在眼底,但方舒还是察觉到了。 这给他一种奇怪而不解之感。 女人被当众非礼,英雄仗义救美,不该是感激涕零,甚至以身相许么? 第113章 不劳你操心 因为赢得喝彩,胖子得意洋洋,频频向吃瓜群众抱拳施礼。 “老少爷们,哪个不是爹娘生的,哪个没有个姐妹,这几个货,在我们白沟做这种龌龊事,我就问你们一句,该不该打?” “该!” “要不要揍?”胖子见众人都是兴高采烈,不少人兴奋得脸都红了,情绪也上来了。” “要!” “必须滴!” “别光耍嘴皮子,动手啊!” “快,揍他娘的!” 吃瓜的只怕瓜小,不怕瓜大。 方舒也没作声,教训教训也好,到哪都不安分。 他从来也不是死守规则的人,否则也不会正旺之时被转业。 社会上有好多事情,走官方渠道根本不行,但江湖事还真能江湖了。 这也是一直都存在的现实。 胖子调动场中情绪的时候,形势悄然有了变化。 那四个外地痞子,悄默默地站成了一个防守队形,俱是脸色凝重。 显然他们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对付不了这帮不速之客。 而且,他们属于过街老鼠,等一会真打了起来,这些围观之人,未必只会围观,墙倒众人推,谁都会捡漏来那么一拳一脚。 到那时,他们可就惨了。 现在,他们的阵型,是一字长蛇。 摆出这种阵型,可能是因为此时他们面前有四个敌人,而后面只有两个。 可是,他们是不是忘了,他们的背后,除了胖子的两个小弟,还有原先跟他们冲突的一男两女。 那可也是他们的敌人! 顾头不顾腚! 再看那一男两女,此时竟然是背对着这四人,而面向胖子的两个小弟。 这是几个意思,不应该是跟盟军同仇敌忾,暴揍歹徒吗? 莫非如此精致利己,打算趁双方群殴之时,一跑了之? 现在的社会,一切都有可能。 问问开封张杰他最懂,当年他从5个流氓手中救下两个女子,身中4刀,可被救者却坚决拒绝为他出面作证。 虽然他们都是志愿者,但如果真是这样,也是方舒最瞧不起的人。 “既然在场的老少爷们都说了,你们几个还在等什么,给我揍这几个瘪犊子!”忽然,胖子的脸上笑容敛去,瞬间冷得可怖骇然。 两群人立马群殴起来。 方舒特别关注了一下,这两伙人,暂时都没有把事闹大的意思,都是赤手空拳徒手相搏。 只要有一方亮出凶器,方舒就不能袖手旁观。 哪怕有受伤的危险,也必须出手。 不在场没话说,在场就说不过去。 他是这次防汛的总指挥,决不能任由人在大堤上闹事。 场上,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外地的四个痞子,根本不敌胖子的六个小弟,都被摁倒在地,动弹不得。 胖子挨个踢了一脚,骂道:“就这点本事还跑白沟来撒野,脸呢,脸呢?” 四人敢怒不敢言。 方舒此时跟胖子有着相同的感觉,这样弱鸡,还跑出来撩,就是找抽。 一道目光刺过来,方舒偏转头,就跟那女子的目光对上了。 那目光弹中,射出来的,都是责备。 方舒知道她早就认出了自己,而到现在,自己一点动作都没有。 不过,被救了就行,难道这种事情还一定要选人吗? 方舒跟她的想法不同,胖子这伙人,把那四个人教训一顿,她们也被解救了,两全其美。 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两个女的,应该还没人认出他,所以,他并不想出面。 “小妹妹,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这时候,胖子来到了女子面前,当然是为了邀功。 “谢谢你大哥,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我也没事!”看到胖子又走向自己,另一个女子赶紧说道,那神情和语气,分明很抗拒胖子过去。 方舒感到这女人,有点凉薄了,人家救了你,说声谢谢不难吧。 而最不会做人的,当数那个护花使者了。 对他来说,胖子这些人和那四个渣渣一样,都是不怀好意。 要是只是救人,救完了走人就得了,干嘛还在这磨蹭。 还不是冲着他护着的两个美女来的。 刚才四个,现在变成了七个,更加任重道远了。 所以,现在的他,一副老母鸡护小鸡仔的样子,将女子护在身后,将胖子挡在面前。 胖子自然是不高兴的,自己小弟救了人,连说句话都不可以? “这位小兄弟,你这是干嘛,我不放心两位小妹妹,怕她们受伤了,你也太不识好人心了吧?”胖子皱着眉头,向一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那个小弟立马上来拉马甲男。 马甲男甩开那个小弟的胳膊,一下子就惹毛了对方。 刹那间,又有两个小弟冲上来,三个人上来就把马甲男摁倒在地,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是我朋友,你们不能这样对他?”女子一看这种情况,立马出言斥责。 胖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堆起满脸笑容,“小妹妹,你放心,我们不会怎么他的,只是我真的很担心你受伤,来,哥哥帮你检查一下。” 这句话一出,估计有好多人都看出来,这事开始变味了。 “狗改不了吃屎,哼!”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声。 胖子猛地转过头看过去,吓得说话的人扭过头,挤出了人群。 哼! 胖子冷哼一声,转过头来时,脸上的笑容更盛,“小妹妹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我在南磨盘有房子,在白沟有别墅,在连平县城,也有房子。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给你安排。告诉哥,你想住哪?” 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女子的手,不停的揉搓着。 “大哥,请你放尊重点,我是白沟乡团委副书记,是防汛指挥部的志愿者,指挥部食宿都安排好了,不用你操心。”说着挣扎着想甩开胖子的手,“请你把手放开!” 这时候,方舒就是想当缩头乌龟也当不了,因为女子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他。 别说是志愿者,是团委请来的,是来帮助防汛的。 哪怕就是陌生女子,他一样得管。 于是,方舒走了过去,拍了拍胖子的肩头。 “同志,谢谢你们的见义勇为,志愿者的衣食住行都有安排,就不劳你操心了!” 第114章 聪明人谁跟你谈规矩 制服了4+1个,又出来了一个,这让白三非常恼怒。 “滚你妈的,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胖子终于不装了,露出了本性。 他在码头上,听小弟说有外地绝色美女在大堤上当志愿者,就急吼吼地赶过来。 没想到,被几个外地人抢了先。 按照他的意思,直接虎口拔牙,简单粗暴省事。 可一个小弟附耳说什么攻心为上,顺势英雄救美,把小美女感动到以身相许。 这撩拨起了他的兴趣,确实挺有意思。 于是,胖英雄带领小弟从天而降,当场制服四个外地佬,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 过程中,那么多围观者的喝彩,确实让他特别享受。 就等着两个小美女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了。 他还有点犹豫不决,是两个一起笑纳以享齐人之福,还是留一个给小弟们开开荤。 可是,以身相许的场面没出现,跟小美女一起的红马甲当起了刺头,不得已只好再行制服。 就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耐住性子想继续演下去,可小美女不识好人心,不领哥的情。 如此状况,他还能怎么样,没有选择只能翻脸。 总不能让他白三白跑一趟,那以后在白沟在连平,他还怎么混? 可又一个没想到出来了,那个红马甲跟小美女一起的,当刺头他还能理解。 可你热闹看了还不滚,也出来多事,是欺负白三好脾气? 嘴里骂着,手也没停,反手就是一巴掌,就想跟方舒的脸来个亲密接触。 白三打人,可从来不客气,更不会强调什么不开第一枪。 那都是傻蛋们做的事,像他这样的聪明人,根本就不谈什么规矩。 可是,他的手,被方舒一把给抓住了。 这人的手劲挺大,都弄疼人家了。 “你特么……”手动不了,就动嘴。 可这个计划也秒破产,因为方舒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嘴,“我是白沟乡副乡长方舒,本次防汛指挥部总指挥,你说我够不够资格跟你说话?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我立马让警察抓你!” 方舒亮明身份,意思是吓一吓这个痞子头,让他知难而退。 可是他立马明白,自己想多了,因为胖子那六个小弟,都放开了控制住的对象,哗啦一声,就把他给围住了。 对此,方舒倒是没担心,因为他觉得,那四个外地人虽然不会帮自己,但肯定不会帮胖子这伙人。 而三个志愿者一定会帮他的,因为自己就是为他们出头的。 自己已经亮明了身份,大家是一伙的,天然就是同盟军。 两个女的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只要男红马甲牵制住一个人,同时,司机小李也可以牵制住一个人,这样,方舒就有自信打赢这一仗。 胖子现在就在自己手里,等于已经干倒了一个,让他失去战斗力,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是这样想的,手底下也就用力这样做了。 就听到胖子瞬间就如杀猪一般嚎叫起来,胳膊脱臼,还有个屁战斗力啊。 不过,就在同时,那六个小弟也已经动了。 方舒将胖子推向冲过来的人,然后用肩膀撞向侧面冲过来的人。 那人见他速度这么快,赶紧闪身让过,就在他闪身之际,方舒已经冲出了包围圈,狂奔到了十步之外。 对于这种战阵,方舒太懂了,必须打运动战,在运动中“消灭”敌人有生力量。 否则,任你再用本领,也施展不开拳脚。 一旦被人抱住,那只有挨打的份。 就是再不会打,五六个人压也能把人压死。 可一旦跑开,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主动权就转换到了自己手里。 五个人的速度不可能一样,他就可以专门对付速度快,先追过来的出头鸟。 这叫做战略战术,经过训练的特种兵没有不懂的。 网上曾经有人提过这么一个问题,说一个特种兵跟散打选手对阵,谁更胜一筹。 有个特种兵兄弟回复说,在拳台上按照规则对阵,特种兵死。不局限于拳台之上,也不论任何规矩,散打选手死。 虽然说的不全对,但方舒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特种兵更讲究战略战术,比如逃跑,在特种兵这里,不是败逃,而是要在退却中寻找机会。 方舒在放缓速度,等待第一个出头鸟的时候,没有忘记瞥了一眼红马甲男。 当然也望向自己刚才站的那个地方,看看小李有没有动作。 目的是要知己知彼,同盟军只要各牵制住一个敌人就行。 红马甲人高马大的,小李个头也不小,这个牵制任务,还是能够完成的。 可是,方舒失望了,因为他只看到边倩倩一脸焦急地在打电话,一定是在找援兵,小李却没了踪影。 而红马甲们平静地站在那里,当起了看客。 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态。 那只能以一对六了。 这场战斗,方舒没有绝对的把握,因为从刚才的接触中,他已经试出来,这六个人当中,起码有四个是经过正规训练的。 而且,他从其中两个人眼神,以及对他这种战术的应对,可以判断出,这两人跟他一样,也是特种兵出身。 人家也是懂战略战术的,这样,方舒的胜算又要低了不少。 当第一个出头鸟,被方舒一记重拳打倒,暂时失去战斗之后,对方立马跟着改变了策略。 他们不再一个人冒进,而都是两个人同时追赶,同时进攻。 这就是那两个特种兵对方舒的应对。 对于这一点,胖子拼命鬼叫,“强子,你他妈不赶快冲过去拧下他的头,在那里磨蹭什么!” 但五个人中,没有人当出头鸟。 其中一个还竖起了三根手指,向他侧面的三个人示意,意思是分两组,他们那边三个人一组。 本来六个人两人一组,分为三组,现在立马变成了两组。 方舒知道,今天遇到了劲敌。 不过方舒并不惧,因为同样是特种兵,战力也是千差万别的。 这两个人,根本不是自己对手,现在只是仗着人多,想以多取胜。 但是,其中有两个纯粹土鳖,早就耐不住性子,趁着对峙,返回到车上拿来了两把砍刀。 力量对比,再次向对方倾斜。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这还是两把! 吃瓜群众也都害怕起来,纷纷避让以防遭到误伤。 一时间,战场扩大了数倍。 这一点,倒是对方舒有利。 方舒决定改变战术,猛地向拿刀的冲了过去。 第115章 给万警官一个面子! 方舒在冲向拿刀的其中一个时,用了一个小技巧,先是扑向两个特种兵。 并且,招招直奔要害,招呼那个叫强子的。 他看出来了,强子是这几名打手的大脑,能及时指挥和调整战术阵型。 强子的战力,相比于另外的那个特种兵,要逊色不少。 在方舒的猛烈进攻之下,手忙脚乱,等他的同伴急援到来时,方舒却已是拧腰跨步,以一种意想不到的角度,扑向了拿刀的两人其中的矮个子。 矮个子慌忙之中立马举刀应对,可还是迟了,举起的手臂被方舒借力往上强力托举,肩关节受不了突然而至的剧痛,刀子离手。 闪着冷光的砍刀在半空中,已经到了方舒手里。 一个含胸拔步,横刀在前。 强子和另一名特种兵退伍军被刀光晃了眼,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步伐。 本来就不是对手,现在砍刀到了人家手里,冲过去只有送死的份。 这两个高手都如此忌惮,其他人哪个上前? 场上又一次出现了暂时的静止。 对峙!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而已,强子就大声喊道:“兄弟们别怕,他是官员,不敢真的动刀子杀人,别怕,冲!” 不能不说,这个家伙一下子就找准了方舒的软肋。 官员在这方面,确实会更忌惮。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方舒。 凭着方舒的格斗实力,一刀在手,可以说是想伤哪就伤哪,不会出现失手杀死人的情况。 除非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第一个听话的,就是另外一个拿刀的,他是个高个子,比方舒要高一头。 冲进一步,砍刀居高临下照着方舒的头顶就砍下来。 方舒没有避让,硬碰硬一招,将对方的刀向上撩起,同时转身180度,钻进了大个子的怀里,一记肘击之下,大个子应声而倒。 砍刀脱手飞出,方舒迅疾去抢,但还是被强子给抢到了手里。 方舒就地旋转,再次横刀当胸,再一看时,形势又有了巨大变化。 因为不仅仅是强子手里有刀,而是人手一把。 原来,一上来就被解除战斗力的那位,在地上躺够了,爬起来去车上,把刀全都拿了过来。 方舒凝神对敌,没能顾及得到。 这下又开始不妙了,他又不是关云长,单刀还真敌不住四五把刀。 再次改变策略,好听点是运动战,不好听就是逃跑,在逃跑中干倒一个是一个。 到目前为止,红马甲三人已经退到了很远的地方,纯粹成了看客。 而那四个外地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舒开始运动起来,他已经判断出,这几个打手中,没有一个人的速度跟赶得上他。 可是,这次人家不上当,坚持团队作战。 方舒心中不免焦躁起来,时间一长,自己必然落入下风。 就在这时,一阵马达声传来,随后就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警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三个穿警服的人。 “白三……爷,怎么是你?”领头的万明看到耷拉着胳膊的白三,颇为意外。 他是接到方舒电话后赶来的,村里打架斗殴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方舒打电话时,白三一伙还没现身,是故万明只知道有四个歹徒,现在看到的却是白三。 一时间,不仅头大如斗。 方舒的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来时指导员还再三叮嘱,说必须听从方舒指挥。 可是,这白三爷在白沟谁人不知,心狠手辣,号称地下世界的老大。 这两人,他一个也不能得罪,一个也不敢得罪。 这可怎么办? “万明,你这个兔崽子,怎么到现在才过来,快把那个小子给抓了,他持刀伤人,故意杀人,你看我这胳膊……”白三像指挥手底下小弟一样指挥起万明来。 “这,白三……爷,那可是方乡长,政府官员,你们这……”万明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万明,你特么的,还跟傻逼似的愣着干嘛,还不动手?”白三又骂了一句。 这时候方舒开口了,“万明,你是人民警察,我以防汛指挥部总指挥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将这几名持刀歹徒,捉拿归案,不得有误!” 万明没动,而是对方舒说道:“方乡长,白三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还是想两边都不得罪。 “别管他,先砍死他再说!” 强子见方舒有所放松,一声喊,几人同时举刀,向方舒冲过来。 砰!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震惊了全场,连方舒都惊到了。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怔怔地看着站在场地中间,朝天鸣枪警告的警察。 万明也懵了,怎么他也有枪? 不对啊,他只是个辅警,根本没资格配枪! 再一摸自己的枪套。 空的! 石磊手里的枪,就是他的枪! 平常,派出所的民警是不配枪的,只有紧急状态之下,才会配枪。 但这次防汛,南大堤只过来三人,还有两个是辅警。 而历年防汛期间,就没有不死人的,闹事多发之期,王指导特地向县局请示后,被批准配枪。 谁知道,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万明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全部把刀扔下,手抱头蹲下,但凡反抗拒捕,子弹不认人!”石磊看着还在冒烟的枪口,大声喝道。 “石磊,你大胆……”万明指着石磊,手指都在发抖。 而站在一旁的彭辉,脸都白了。 这石磊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胆大包天! 彭辉也是一名辅警,他从来就没想过敢抢过正式民警的配枪,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方舒心中也是一紧,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石磊这辈子就搭进去了。 而白三也吓傻了,他断定万明不敢不听他的,哪怕退一万步,万明不听他的,保持中立,自己这边人手一把刀,砍死方舒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竟敢开枪的警察来。 而且,这个警察,他从来都没见过。 莫非,是公安局下来的? 人在恐惧中,往往会忽略很多东西,特别是细节性的东西。 石磊是辅警,白三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本来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因为被枪声吓傻了,根本就不会注意这些。 何况,在他的意识里,辅警根本就没有配枪,这个警察有配枪,当然不是辅警。 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这样的思维怪圈,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 现在这个场面,方舒也感到头疼,即使抓了白三这些人,又有什么用,石磊栽进去,那太不值得了。 这可怎么办? “跑!快跑!” 就在方舒颇感头疼的时候,强子忽然大喊一声,拉着白三就跑。 “别追了!” 石磊还想去追,被方舒喊住了。 “给万警官一个面子!” 第116章 这事不算结束,只能算是开始 警车刚停下,石磊就看到五六个人拿着砍刀跟方舒对峙。 当时,他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那可是刀,能砍死人的刀。 虽然方哥也有刀,但方哥只有一个人啊。 其时,他手里只有警棍,本能驱使他就要拿着警棍冲过去,跟那伙人拼命,保护方哥。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而且,别人手里的是砍刀,自己手里的是警棍,这让他很不自信。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出了万明的意思,这个混蛋不愿出手帮方哥。 如果万明不出手,那彭辉就更不会出手。 彭辉也只有警棍,不会违背万明的意思,去为方哥拼命的。 就在急得抓耳挠腮没办法时,一眼就瞥见了万明挂在屁股上方的枪套。 他一伸手,打开枪套,拔出了枪,随后打开保险,朝天鸣枪。 一气呵成,好像这枪就挂在自己身上一样。 优秀小偷的手,那可真叫一个快。 要不是枪响了,万明都不知道自己的枪被人拿出去了。 当时,石磊只有一个想法,谁也不能伤害方哥,谁伤害方哥,他就跟谁拼命。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举刀想砍方舒,他会毫不犹豫地射击。 不是朝空中,而是直接击毙。 白三一伙人抱头鼠窜,他本能地想追过去,但被方舒喝止了。 而且,他看到了方舒的眼色和动作。 就那一瞬间,那支枪已经无声无息地又回到了万明屁股上方的枪套里。 这一次,万明还是没感觉到,他还以为枪还在石磊手里呢。 站在一旁的彭辉,同样没察觉得到,他还处在震惊中。 就在这时,又有一伙人大喊着冲了过来。 这伙人手里手里都拿着铁锹。 为首的,正是仇大标。 原来,刚才边倩倩打电话,就是向仇大标求援的。 这时候他们才赶到。 “方乡长,你没事吧?歹徒呢?”仇大标气喘吁吁地问道。 “我没事,仇大标同志,谢谢你赶来救援。这次事件,幸亏万明同志处置得当,及时鸣枪示警,确保了志愿者、工作人员和围观群众的生命安全。请你将同志们带回去,同志们都辛苦,谢谢啦!” 仇大标松了口气,向着带来的人挥挥手,“没事就好,兄弟们,都跟我回去吧。”一伙人刚跑到这里,就回去了。 而此时,万明是一脸懵逼,怎么变成自己及时处置了? 但顷刻就明白了。 “万明同志,请你带着两位警官,在警车上等我!”方舒看着还在发愣的万明,说道。 万明盯了一眼方舒,走向警车,后面跟着石磊和彭辉。 三人上了车之后,石磊发了烟,给两人上。 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抽着烟。 彭辉显然也听到了方舒的话,只是,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方舒为什么会那样说。 最后他能想到的就是,方舒当时处于紧张状态下,没有看清谁开的枪,也没有听清谁喊的话。 “小李,小李!”方舒又喊了一声。 面包车司机小李,才从人群后面走出来,表情很不自然。 “乡长,我在这里,刚刚内急……”他找了个拙劣的理由。 方舒没跟他扯这些,而是走到三个志愿者面前,“对不起滕书记,还有这两位同志,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让你们受到了惊吓。幸亏万明警官及时赶到……,好在有惊无险。现在,请你们乘坐面包车,回指挥部。” 滕思可点了点头,“谢谢方乡长,谢谢你救了我们,要不是你,我们……”说着,眼圈红了。 “没事了,没事了,滕书记请上车。边书记,请你跟滕书记她们一道走,替我安慰安慰她们。” 边倩倩连忙答应,带着滕思可上了面包车。 “大家也都散了吧,散了吧!”最后,方舒朝着围观的人群,挥着手,喊道。 人群渐渐也就散去了。 也幸亏这里离指挥部那个最聚人的地方远一些,否则,围个水泄不通,可能就不是这么好解决的了。 方舒走向停在一边的警车,看到面包车已经启动,向前开去。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包车的方向,若有所思。 是的,从他下面包车,开到三个红马甲在这里时,他就觉得有点奇怪。 志愿者执勤的地方,都在指挥部那里,离这里起码有一公里,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 这事得与边倩倩说说,强调一下纪律,今天要不是自己遇到了,不管是狼还是虎,都能把滕思可两人吃得渣都不剩。 方舒上了警车,石磊钥匙一扭,马达便启动了。 “这位警官同志,请稍等一下。”方舒朝他摆摆手,石磊立马熄了火。 车内的格局是这样的,石磊在驾驶位,彭辉在副驾上,万明和方舒坐在后排。 刚探进身子,方舒就向万明伸出手,万明赶忙伸手,跟他紧紧相握。 “万队长,刚刚的事,真的太谢谢你了。你的处置及时果断规范,我会向白沟乡党委政府,向连平县公安局详细汇报,为你请功……” 方舒还没说完,坐在副驾上的彭辉竟然插话道:“方乡长,不是,你看错了,是石磊他……” 这家伙,脑子缺少一根筋,他认定是方舒没看清楚,没听清楚,这时候急于表现一下,就开口了。 “彭辉,讲规矩,尊重领导,不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好好跟石磊学学,人家是怎么做事的,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说,这叫讲政治讲纪律,懂不懂?” 方舒见彭辉插话,皱了下眉头,正要说话,万明却抢先开了口。 而且一开口就是一顿猛烈输出,吓得彭辉一个屁也不敢再放。 “好了,万队长,就不要批评彭警官了,人都是有长处和短处的。彭警官面对那么多持刀歹徒,一步不退,好样的。这一点,我也会向王指导员进行通报。但是,现在呢,还有个问题,必须万队长和两位警官,抓紧做好相关工作,否则这事还不算结束,甚至只能算是开始。” 只能算是开始? 三个穿制服的,都懵逼了,这话怎么这么深奥,听不懂啊! 第117章 你敢挂我电话? 看着三人不解的神情,方舒微微叹了口气,面露忧虑之色。 “大家都知道,现在是人人都是自媒体时代,谁还不玩个头条抖音快手啥的。就刚才这件事,有多少部手机在拍照在录视频?何况,天空可能还有无人机航拍。很快,这事就会闹到满网皆是。” “当然,我们不怕曝光,你们对于突发事件的处置是及时的,果断的,得当的。可是,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大家都有各自的圈子和关系。” 说到这里,方舒停顿下来,看着万明。 显然,万明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光是配枪被偷,开枪处置的不是自己,还有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跟白三和方舒说的话,现在想来,都有问题,根本就没有立场。 如果真的被曝光,在网上传播,他这碗饭也就吃到头了,还不仅是脱衣服的问题,还可能进去打螺丝。 石磊肯定也跑不掉,可是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自己是要跟一个辅警同归于尽吗? 这样的结果,只能是害人害己! 但对这位方乡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却主动提及了这个问题,自己当时立场那么不坚定,人家并没清算,反而以德报怨。 这人,能处。 但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出,这种事情,自己能做什么。 自己虽然平时也刷抖音,可是也就是玩玩消消遣。 看什么不看什么,自己能决定,可别人发什么不发什么,他管不了啊。 方舒虽然每句话都带上他带来的两个辅警,但实际上就是跟他说的。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他瞥了眼彭辉,这家伙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而那个该死的石磊,早就闭上了眼睛,在那闭目养神呢。 这特么的,心怎么就这么宽呢,闯下如此大祸,却还是事不关己死样子。 此时万明恨不得拔枪把石磊给毙了。 石磊确实一点都不担心,有方舒在,自己想那些屁事干嘛。 方舒就是他的天,方舒如果都办不了,那就该死吊朝上。 所以,他根本就不操这个心。 彭辉呢,自始至终就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自从到现场后,他一句话也没说,一件事也没做。 要说说话,就刚刚说了一句,结果莫名其妙地被万明骂了个狗血喷头。 自己明明说的就是事实,可没有人支持他。 方乡长没看清也就罢了,万明呢,自己有没有开枪,真没点逼数? 就听说要给他请功,就默认开枪的是自己,说话的也是自己了,还真以为处置及时果断呢? 什么玩意! 还有这个闯祸精石磊,闯了这么大的祸,跟没事人似的。 刚才自己说话时,那样子恨不得把自己吃了。 只有方乡长还不错,还说要向王指导通报自己的英雄事迹。 如果真的受到表扬,再发点奖金,那也就算了。 如果是空头支票,哼,那也别怪我作妖,万明石磊,那你们就等着吧。 “方乡长,您看,这事,我们也就是个派出所小警察,处理个把小混混还行,可这上网的事,也不懂啊。您看,这……”万明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方舒为难地皱着眉头,半晌才缓缓说道:“万队长,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跟白三是有些交情的,估计彭警官也跟他很熟。至于石警官,听说是刚来白沟,应该跟他没什么交集。” 说着,目光在三人脸上轮番扫视一遍。 万明尬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这在他和方舒之间,是比较尴尬的,可方舒直接说出来了,他还不得不回应。 话根本就不好说,只好使用这种只可意会的表情了。 彭辉倒是说了四个字:“只是认识。” 他确实是只是认识,他想结交白三,白三根本就看不上他。 人家有事找领导,眼里根本就不会有他这么一个辅警。 只有石磊郑重地点了点头,“报告乡长,我从没听说过什么白三黑三!” 听得方舒都忍不住要笑了。 方舒点点头,又说道:“万队长一时没想到办法,不过是只缘身在此山中。所谓关系,不过是利益的连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关系是维持还是断裂,靠的不是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就根本不会形成什么关系。万队长,你说是也不是?” 万明头脑里轰的一声,瞬间就明白过来。眉头舒展了,脸上甚至有了笑容,“方乡长,我知道了,我这就给白三打电话。” 这万明,还不算笨。 当下万明拿出手机开始拨号,为了表示对方舒的信任,用的还是免提。 “你特么的万明,你还敢给我打电话,我问你,你是帮他还是帮我,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电话里,白三还是如先前一般嚣张。 “白三,我现在是在救你,请你好好跟我说话,不要临死怪我没提前跟你透气。如果你不愿听,那我就不说了,就这样,挂了!” 万明知道白三是个什么货色,好言好语地劝说,根本不吊你,所以他直呼其名,毫不客气。 而且,动作也直接跟上,真的把手机给挂了。 他是在赌,赌白三被吓住,主动找自己。 果然,手机很快就响了起来,方舒瞥了一眼手机,显示的备注是“白三爷”。 万明故意等了一会,才按下接听键,他还没来得及说,里面就传来白三的咆哮,“ 万明,我日你先人,话没说完,你敢挂我电话?” 万明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老子有什么不敢,一个死人还能翻天了?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你这么牛逼,那你特么就自作自受吧,劳子不伺候!” 骂完,啪嗒一声,又把电话给挂了。 人怕狠鬼怕恶,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硬。 万明也是豁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起来,万明直接拒接。 再响,再拒接。 第三次响起的时候,万明才又摁下免提,冲着手机狂飙输出:“你特么有完没完,白胖子我告诉你,我是拿了你那三瓜两枣,但老子现在就要进去了,你特么以为你还能神气多久啊,老子要救你,你不要救就不要再来烦我,有话留着到监狱里见面再说吧。” “万老弟,别挂,别挂,有话好好说,之前是哥气糊涂了,你消消气,消消气。” 隔着无线电波,似乎都能看到白三低下了骄傲的胖头。 第118章 她觉得尖嘴猴腮也很帅 “白三爷,能好好说话,我就跟你说说,”万明放缓了语气,“之前闹的那一出,你是不是觉得就这么过去了?我告诉你,这才是开始。你不信,现在去刷刷抖音,你就知道了。这事已经被人发到网上了,就一点,纠集一群亡命之徒,持刀砍杀政府官员,你觉得你能跑得掉?”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不仅是因为平时你对我不错,最重要的,是我在现场……嗐,不作为你知道吗,保护伞你听说过吧,我怕的是这个。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最多脱了这身衣服,你呢,破鼓一起擂,一旦算起总账来,你还能活?” 万明说到这里不说了,等着看白三的态度。 “不会吧,这么严重?”白三觉得万明过于夸张了。 “哼哼,不会,唐山那个陈继志,不就是吃个烧烤打个人吗,对他来说,有局长罩着,算个屁事。可结果呢,24年缝纫机专业,局长也跟着一起。就调戏个女人,不服调戏敲打一下,你以为就这点事,就24年?算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算的。你这个,比他要严重得多吧?白三爷,清醒清醒吧,真在网上闹起来,你能顶住?我知道你关系硬,可唐山老陈人家就不硬?” 万明又不说了,得让白三消化消化,不能消化不良。 “万老弟,你说,这事该怎么了?”白三的语气里有了些许害怕。 “唐山老陈那事,要是不上网,不被炒到热搜上,屁事都没有。你这事吧,现在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不能被炒起来。趁现在刚刚有点苗头,赶紧想办法,迟了,神仙也救不了你!”万明开始给白三出主意。 停顿了一会,白三才又问道:“可这东西我也不懂找哪个管用啊,万老弟,你有没有这方面的路子?” 万明望向方舒,意思是有没有这方面的路子,反正他自己是没有的,他不懂这些。 方舒摇摇头,随后用三个手指做了几下数钱的动作,万明秒懂。 “白三爷,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年头还有钱摆不平的事吗?你不懂,你的贵人懂,只要有钱,钱能通神。不过我要提醒你,凡是当场的人,必须闭口,我这边的人我负责,你那边的人你负责。” “万老弟,白三欠你一个人情。我也想多问一句,你那边三个人吧,那两个可靠不可靠?有一个小子我不认识,那个彭辉我记得,要不要……做掉?”听到这话,石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死样子,彭辉脸色当时就变色了。 白三认得他啊,还说过话。 “不用不用,这边我会处理好,彭辉跟我是兄弟,嘴巴很紧,放心吧。那个你不认识的,你最好不要惹他,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来头,幸好跟我关系不错,我能摆平,放心吧,做好你那边的事情就行。” 万明这样一说,彭辉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他可不敢跟白三那样的人对上。 本来还想拿这事讨点利是,现在看来弄不好命都保不住,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彭辉算是打算好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浑水,不是他这样的小鱼小虾能淌的。 挂了电话,万明看向方舒,“方乡长,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看以后吧。” “万队长,别这样说,大家都是朋友。对了,今晚这件事,你看是不是从你们警方的角度,写个材料,然后由防指上报到县防指和公安局,有材料有事迹,也才好表彰,对吧?” “好,谢谢方乡长。彭辉,这个材料由你来写,你文笔好,舞文弄墨我可不行。” 彭辉听到万明这样评价他,也很开心,立即答应了下来。 对于这件事,方舒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的,但效果如何,他也不敢保证。 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 下午,他没有再出去巡察,对于这件事,心里还是很担心。 他不断地查看手机,终于还是放下了心。 之前网上已经开始起来了,到处都是他持刀跟白三对峙和石磊鸣枪的图文视频,可是现在再看,几乎都找不到了。 现在对于这件事,能看到的,都是前半段,也就是四个外地人歹徒调戏女志愿者、殴打男志愿者的图片视频。 方舒不由感叹,钱是真的能通神,凡是有白三的,都没有了。 看来白三是下了血本,也不知是请动了哪尊大神,能做到如此程度。 这世上的好多事情,真的很无奈,方舒从万明的电话里,就能想到白三作恶多端,千刀万剐也一点不冤枉。可是,他深知,自己现在还动不了他,不如先养着,等待时机。 最关键的,是暂时放过白三,才能保住石磊。 唉,这就是人生无奈。 暂时不用想网上的事了,方舒去找了边倩倩,是在大堤上找到的,跟志愿者们在一起执勤。 “边书记,我过来想跟你谈两件事,一,上午发生的那个事件,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请你对志愿者们强调一下纪律,千万不要走出规定的区域,这次是被我们遇到了,下次呢?” “方乡长,对于这件事,我有责任。回到这里之后,我们开了个会,已经强调了严守纪律的问题。我也了解了一下,滕思可等三人,主要是出于对陌生地方的好奇,才跑到那里去的,没有什么其他目的。”边倩倩解释了一下。 方舒点了点头,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但边倩倩反应还是很快的。“好,另外的一件事,也跟这件事相关,但只有我们俩能够知道,其他任何人也不能说,这是纪律。” 方舒神情极为严肃,他也是听了石磊讲了那夜的事情后,才想到用这种办法来封边倩倩的嘴的。 “方乡长,我一定严格执行纪律,严守组织秘密。” “好,我相信你,边倩倩同志。我想说的是,上午,警察来了之后,万明同志及时果断地进行了处置,鸣枪示警,吓退了歹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为什么?”在边倩倩的世界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明明不是万明做的,干嘛一定要按到他的头上呢? 在这件事上,她对万明很有看法,那根本不是一个警察应有的表现。 倒是跟她有过尴尬的那个警察,很有胆略和担当,果断鸣枪示警。 不是他,事情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当他朝天鸣枪那一瞬,她觉得有时候尖嘴猴腮也很帅! 第119章 嗯嗯,人家要你叫嘛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你知道吗,这位同志,表面上看,只是一名辅警,但实际上他是在执行秘密任务,必须以辅警身份为掩护。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方舒决定把谎话进行到底,反正这种谎话,又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听到“秘密任务”四个字,边倩倩脸一下子又红了,她想起了那天夜里的情景。 也不知眼前站着的这位,知不知道自己和那个警察,在那样的夜里,为了执行救他的秘密任务,曾经共处一室。 还是以那种方式。 每次想起来,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脸红,脸上火辣辣的。 “我懂了,请组织上放心,我一定做到,保证做到!” 方舒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志愿者,问道:“怎么没看到滕书记和她那个搭档?” “哦,滕思可和王瑛云刚才跟我请假,说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去宿舍休息去了。估计是被吓着了,我正准备回去看看她们呢。”方舒提起这两人,边倩倩才想起这件事。 “应该是的,别说她们,就是我都被吓着了。”方舒示弱地说,“这样,我们一起去看望一下她们,人家从省城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了这种事,我们必须给予更多的关怀和照顾。” “好,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二人说着话,就下了大堤,来到指挥部。 走到东边的房子前,看到门从里面锁上了,里面隐约传来女孩说话的声音,从那声音判断,应该是在打电话。 边倩倩上前敲了敲门。 “谁?”方舒听出来,来到门前准备开门的,不是滕思可,而是边倩倩嘴里说的王瑛云。 声音里,充满着警惕。 还真的是给整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边倩倩。”边倩倩在门外回答道。 “边书记,你稍等一下,我这就给你开门。”里面的女孩又说道,但并没有立马开门,而是过了一会才打开。 “倩倩姐……,哎,思可姐,方乡长来了!”女孩开门后,看到方舒,赶紧喊了一声。 滕思可从里面走出来,“方乡长,稀客,快请坐!” 从两个女孩的神情来看,并无异常,方舒放心了不少。 “听边书记说,你们身体有点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好些没有,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方舒关心地问道。 “没事了,谢谢方乡长关心。”滕思可停顿下来后,看向边倩倩和王瑛云说道:“瑛云,你陪边书记坐坐,我有些话,想跟方乡长单独谈谈。” 正在倒水的王瑛云连忙说道:“思可姐,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方舒以为要到里间去谈,或者让边倩倩她们去里间。 但他理解错了,滕思可转身就出了门,“方乡长,我们到外面去谈。” 她这样说,方舒只好点点头,跟上。 他想不出滕思可想跟自己谈什么。 滕思可在前,方舒在后,一前一后走到了大堤之上。 滕思可不开口,方舒也不好问,就这么跟着。 就这样,走了好长一段路程,大堤上人渐渐稀少了。 天气炎热,滕思可额头上满是汗珠。 她停在那里,向堤坡上张望了一会,发现一棵大树下,灌木葱茏。 “太热了,到那边树荫下坐坐,同意吗?” 方舒不好说不同意,只能点点头,跟着她走到大堤半坡上。 滕思可掏出几张卫生纸,垫在草地上,自己先坐下了,又用几张为方舒垫上,方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滕思可选择的这地方,有点暧昧。 这样坐下来,好像两人钻进了灌木丛。 如果有人看到,说不定就想歪了。 但滕思可一个女孩都不介意,自己要是怕这怕那,会被她取笑为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方大哥,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我跟瑛云,真的不知会怎么样。你跟我们其实就是萍水相逢,当时那么危险,你,真的让我们很感动,很感动。” 方舒注意到,滕思可没有称呼他方乡长,也没喊方总指挥,而是叫他方大哥。 而且,语气也是变得特别的温柔,他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说话。 省城那边的话本来就是软糯糯的,从这么一个女孩嘴里说出来,还是很能调动情绪的。 不过方舒可不敢多想,他跟她,只是见第三面。 “滕书记客气了,你们从省城来到这里,为白沟防汛出力流汗,我作为白沟防汛总指挥,那是我的职责所在。发生这样的事,本身就是我的失责,我应该向你和王瑛云同志道歉,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 方舒说的很官方,在这种私下场合,他觉得这样,才能保持正常的距离,否则,给对方造成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 “你看你,还这么见外,我都叫你方大哥了,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小妹吗?”滕思可这话配上那甜甜糯糯的语气,撒娇的意味非常明显。 “滕书记,虽然你只是志愿者,但我们也算是工作关系,所以以职务相称没有什么不妥。当然,我比你要大许多,叫你妹妹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叫一声啊,叫啊,人家要你叫嘛!” 方舒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所措,“滕书记,别闹了,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 这个时候,肯定是不敢喊什么妹妹的,他猜不出滕思可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看,又叫滕书记了,人家不喜欢嘛,叫人家妹妹嘛,叫嘛……”这次,滕思可又进了一步,伸出藕白一般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娇地摇啊摇。 她身体的倾斜度,刚好让她的两团柔软,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夏日衣衫单薄,他穿的又是短袖,如此亲密接触,真要命! 方舒要是没有反应,那就是有病了。 他的身体一下子就紧绷起来。 浑身的血液流速瞬间加速一百倍都不止。 但他知道,这种天降温柔不能随便享受,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因为怕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一时间不由窘迫不已。 可这窘迫只属于他一个人,滕思可没有丝毫窘迫,抱着他胳膊的双臂,摇晃的频率和幅度在不断加大,特别部位那柔软的颤动把他的心,越抖越乱。 这样下去真的要坏事。 不能再顾及那么多了! 方舒猛地从她的臂弯里抽出了手臂,迅速站起身,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确信没人窥探后,才郑重地对她说道: “滕思可同志,上午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不管是谁,遇到了肯定都会管的,何况你是我们的志愿者呢,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还是回指挥部吧,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处理。” 方舒认为自己这样做,对方会很难为情,可是没有,滕思可也跟着站了起来,再一次抱紧了他的胳膊。 “方大哥,我跟你直接说了吧,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你,你,要了我吧,这里很隐秘,没人会来!” 第120章 你就要了我吧 “方大哥,不管你有没有老婆,有没有女朋友,但我都不在乎,我不需要什么名分,做情人做小三都行,你就要了我吧……” 她的头埋在方舒的胸前,方舒当然看不到,此时,她的眼里,一丝冰冷的狡黠一闪而过。 “滕思可同志,请你自重,这种玩笑开不得!再见!” 方舒不敢再跟她瞎几把扯了,推开她,转身就往坡上走。 “哎,等等,方乡长,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是真的有话跟你说。”滕思可说这话时,又恢复了之前的一本正经。 “好,有什么话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方舒停住脚步。 “刚才跟你说的什么以身相许什么的,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但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和王瑛云,这是事实。我不是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想要感谢你,这一点是真的。怎么样,开个价,一条人命五十万,一共一百万够不够?当然,老年人和年轻姑娘,可以不同价,多给二三十万也没问题。” “对了,你不要考虑别的,我和王瑛云家,拿这点钱根本不是负担,很轻松的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看着滕思可,方舒想不出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刚刚还是小鸟依人要以身相许,现在就一本正经谈起交易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从哪里看出来,自己救他们,是为了钱的呢? 这时候他也明白了,刚刚的那一幕,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开玩笑,跟现在的性质其实一样,都是在试探自己。 “对不起,你看错人了,这种话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到一个字!” “我再说一遍,不管是你还是别的志愿者,或者是来这里游玩的人,遭遇危险,我都会一样冲上去,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做人的底线。滕思可同志,请不要侮辱我的人格,践踏我的底线。再见!” 说着,方舒继续向坡顶走去。 “喂,我说的是真的,喂,你等等……”滕思可在后面喊着,方舒头都没回。 道不同不相为谋,家里有钱就了不起啊! 嗯,还真的了不起。 不过再了不起,跟他方舒毛线关系都没有。 他很生气,要不是看在她是团委招来的志愿者份上,他真想现在就让她们离开这里。 走了一会,气也消了不少,这时候他才想起,滕思可说什么老人和年轻人可以不同价,这是什么意思? 这哪跟哪啊,怎么就扯到一块去了呢?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次下车情景来,当时还真的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姑娘,要是那个姑娘也跟滕思可一样,跟自己做起交易来,不知道会出什么价钱? 想到这里,他摇头笑了。 觉得自己也很能扯,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事,也能扯到一起,也是没谁了。 回到指挥部,路过滕思可她们的宿舍前,看到边倩倩和王瑛云还在那里聊天。 王瑛云也看到了他,“方乡长回来啦,思可姐呢?” “在后面,也回来了。”从王瑛云的脸上,也看不出她是否事先知道滕思可想跟自己谈的是什么。 “你们聊,我去指挥部了。”方舒对着她们点点头,脚步未停地走了过去。 回到指挥部办公室,办公桌上有一份县防指的防汛简报,方舒拿起简报看了一遍,并没有提到白沟这边。 因为简报通报的,是今天以前的事情。 方舒不打算将今天的事情上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引起反复那就得不偿失了。 放下简报,立马打开手机,他心里最惦记的,还是上午这个事件,网上的舆情究竟怎么样了。 查看了一下热搜,不见影子,这让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搜索了关键词“白沟”,都是一些旧闻,这让他很奇怪。 之前跟滕思可出去时,网上的内容还是不少的,只是涉及到白三的内容没有了,但那四个外地混混调戏女志愿者的内容,还有很多。 不少网友都在评论区喊打喊杀,“人肉”那四个人,声言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社死是一定跑不了的。 可是,现在却是销声匿迹了,好像这事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 看来,那四个家伙的背景也不简单,这么点时间,就把那么多东西给抹去了。 要知道,白三那个要比这个容易得多,因为刚刚有零星的内容出来,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而那四个混混的内容已经很多了,转发起来那是根本摁不住的。 可人家就是摁住了。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方舒刚刚回来时,太阳还肆意地烤炙着大地,可现在外面黑沉沉的,雨很快就要来了。 方舒给大堤上的张主任打了个电话,让工作人员和志愿者,都赶紧撤回来。 以现在的水位,对大堤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没有必要在雨地里值守。 刚挂了电话,一道闪电之后是一声震天霹雳,随后一场暴雨就来临了。 跑得慢的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时,通联员又送过来一份通知,是县防指刚刚发过来的。 内容是,根据天气预报,上游六马湖及周边地区,连续三天,遭遇三十年以来最大暴雨,要求下游各乡镇,做好第二次泄洪的应对工作,这次泄洪流量,预计前次加大30%以上,防汛形势严峻,要本着对人民生命财产高度负责的态度,层层压实责任,责任到人,确保防汛措施落实到位。 而且,提闸放水的时间,暂定于今夜11点45分。 看着这个时间,方舒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提闸时间,跟11点45分杠上了。 上次是中午11点45分,这次又是夜里11点45分。 苦笑之后,方舒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雨天,天黑来得快,很快外面就变得黑黝黝的了。 晚饭过后,方舒让各小组人员,分别通知各村组后,又跟在北大堤的宋雅琴通了电话。 今晚,要求所有工作人员,提前休息,十一点起床上大堤值守和巡察。 就在方舒安排好,自己也准备去休息时,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呀,她怎么来了? 第121章 既当又立,没听说过? 方舒抬头一看,竟然是李荷花。 她怎么来了? 方舒一头雾水,他跟她只有一面之缘。 “李主任,请坐!”方舒起身去饮水机接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李荷花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虽然刚刚雨小了一点,虽然她打着伞,但身上还是淋湿了。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让凸出高耸的部位透明浮现,也显得更加高耸。 方舒瞥了一眼,赶紧收回目光。 李荷花虽然三十七八岁了,可能因为未曾生育,显得比较年轻,看上去像是三十岁不到。 资深美女,风韵犹存。 喝了口水,她转身走到门前,向外张望了一番,随后把门给关上了。 方舒忽然就想起来,那天她进入仇大标房间时,也是这样的情态。 心下就有点不舒服,这是在办公室,会惹来闲话。 但现在又不能出言制止,那肯定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 “李主任,冒这么大的雨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李荷花重新坐到沙发上后,方舒问。 呜呜呜…… 李荷花忽然哭了起来,而且是抑制不住的那种,呜咽的声音还不小,估计外面有人都能听到。 这是怎么了,他什么也没做,就问了一句话啊。 “李主任,有什么话,慢慢说。” 方舒手足无措,突然间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哭,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本来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弯下腰想拍拍她的抖动的后背的。 可意识到这样不好,手只好停在半空,落下时顺手抽了几张纸,递到她手里。 “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辞的。” 现在,方舒最要做的事,就是劝住这个女人,不让她在哭。 被人听到,还不知会产生什么误会,以为自己怎么她了呢。 你还别说,方舒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就在现在,他的办公室外,真的有人在侧耳倾听。 外面的雨又开始下大了,天也黑了,跟方舒相邻的大办公室里,虽然大家都在,但根本就没有人会出来。 所以站在方舒办公室外的两个人,根本不担心什么。 一个撑着伞,一个把耳朵贴在门上。 这两人谁啊,滕思可和王瑛云。 滕思可回来之后,跟边倩倩闲聊了一会,看到天阴沉下来,雨就要来了,边倩倩赶紧告辞回自己房间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滕思可和王瑛云两人时,王瑛云急急问道:“怎么样,你不会假戏真做失身了吧?” 滕思可当即给了她一记粉拳,“我想失身来着,可人家不就范。” 随后就把她跟方舒钻灌木丛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他这样正人君子?怎么跟疏影姐说的不一样啊?是不是缺少过程,做得急了点?” “我也不知道,反正跟我想象的不一样,色诱不成,也许是我杀伤力不过。可哪有唯利是图的小人,对天上掉下来一百万都不动心的?” “你说,他是不是不行啊,那什么白三的,眼珠子都钉你身上了,杀伤力还不大?你身边从来都不缺献殷勤的帅哥,杀伤力够大了,他真的一点都没动作?是不是你被吃干净了,怕我知道故意不告诉我啊,嘻嘻嘻……” “你看我是个重色轻友的人吗,再说我撕坏你的嘴,呵呵。” 两个姑娘在房间里闹了一会,忽然就听到雨地里似乎有脚步声。 王瑛云紧走几步,跑到窗户前向外看去,就看到一个人撑着一把花伞,从堤坡上走下来。 从走路的姿势看,应该是个女人。 这样的雨天,又到了晚上,大堤上人都没影了,这是谁? 两个姑娘的好奇心大起,四道目光盯着走向指挥部的女人。 很快,女人走到了指挥部的走廊里,收起了伞。 她们终于看清了,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穿白底暗花短袖,下面是牛仔短裤,劲爽的短发,面容白净,模样姣好。 滕思可觉得,这个女人,要不是年龄比自己大了十多岁,比自己的颜值还要高。 给她的感觉,这不是一个农村妇女,却有点像个知识女性。 且看看她找的是谁? 女人抬头看了看门上的门牌,随后抬手,好像是敲了敲门。 不过滕思可她们没听到敲门声,也没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 就看到女人有点慌张地推开了总指挥办公室虚掩的门。 之后,转过身子,又将门关上了。 两个姑娘好奇心更盛,相互对视了一眼,哧溜一下,就钻出了房间。 像两只猫咪一样,蹑手蹑脚地顺着墙根,来到了总指挥办公室门前。 虽然有走廊,雨水基本上打不到身上,但她们还是撑起了一把伞,不为别的,怕黄雀在后,也有人这样窥视着她们。 “怎么样?”撑伞的王瑛云压低着声音,问正耳朵紧贴着门板的滕思可。 而后者用两个白皙的手指,放在红唇边“觑”了一声,王瑛云不敢再问,也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 “听,哭了!” “怎么进去就哭上了?” “抱一起了没?” “看不到!” 两姑娘低声交流所闻。 “这女人叫什么花,我听到他叫她什么花同志。” “这种时候还叫同志,这么官方?” “既当又立,没听说过?” “啊,你是说,这两人?不会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不会?” “这女人,三十多了吧,方,二十六七最多?我懂了,你是说,姐弟恋?” “什么姐弟恋,母子恋好不好!” “没那么夸张吧?” “什么夸张?你听我说,这个女人,我见过!” “不会吧,你怎么会见过她,你认识她?” “不认识,但见过,应该也是省城的,要不然会显得这样年轻?对了,你刚才说这女人多大?” “我看她没你大,嘻嘻。” “去你的,我说年龄,她当然没我大。”滕思可挺了挺胸脯,这可是她的骄傲,除了没有表姐那大,跟别人比,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年龄肯定比你大,三十出头,三十二三岁应该有?” “什么眼力,我告诉你,那次我看得比较真切,四十都有了,老阿姨了!” “那次也叫同志?” “你啊,真笨,那次在公园里,抱着一起呢,又不在这个地方,叫什么同志。想起来我都恶心,人家是叫……” “叫什么啊,快说啊!” “宝贝,哼,老宝贝……”滕思可觉得很不服,自己正青春呢,他那样,这老女人,他还那样,哼! 第122章 你,被他……嚯嚯了? 办公室内。 李荷花终于平缓了情绪,抬起了头,“方乡长,我有个请求,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 “好,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我想请你不管什么情况下,不要坐仇大标的摩托车!” 这是什么请求,莫名其妙! 这女人,是不是发烧了,脑子烧坏了。 他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额头,试试究竟有没有发烧。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方舒问。 “不能!”回答非常干脆。 “好,那我就不问了,我答应你,一定做到。李主任,还有事吗?” 他还是想让这个女人早点离开,觉得她好像不正常。 看着女人姣好的面容,他又想起了那个中午。想起花猪头开玩笑的话。 下意识地望了望自己的那把椅子,随后又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这样心脏。 “还有,还有,不要跟他一起下河乘船。”女人说是一个请求,可还是说出了第二个。 “原因还是不能说?” “嗯。” 是这女人爱仇大标到了发疯的地步,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跟他同乘一车一船,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方舒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 联想到那天中午,这个女人在仇大标房间里哭的很厉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不足为外人道也,方舒也就没再问。 李荷花站起身来,忽然向方舒鞠了一躬,转身就往外走。 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方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李荷花已经转身向门走去。 这可把门外的两个姑娘弄得手忙脚乱,赶紧向自己房间跑去。 偷窥别人隐私,可不是什么好品行。 两个姑娘并没有放弃进一步偷窥,只是地点换成了自己房间的窗户后面。 李荷花推开门,走到走廊下,撑起了伞。 方舒并没有送出来,只是站在房间里,目送她走进雨里。 此时,他有点做梦的感觉,这女人冒雨匆匆而来,就为跟自己说这几句话? 难道这女人,看出自己取向有异常,看上仇大标了?否则怎么不找别人偏偏就找上自己了呢? 方舒百思不得其解。 而女子志愿者宿舍里的两个姑娘,也是不得其解。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怎么这么快,这就……结束了?银样镴枪头?” “就不能是老女人厉害?” 这要是被外人听到,姑娘嘴里尽是这些虎狼之词,定会被摧毁三观。 “这事得告诉疏影姐。”滕思可刷脸打开了手机,开始拨号。 “怎么样,他?”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了一个急急的女声。 “疏影姐,都按计划做了,哼,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我都没脸见人了。” “你,你是说,被他……嚯嚯了?”听得出对方很紧张。 “什么啊,被他骂了。”滕思可听到那头传来了微不可闻的舒气的声音,她在心里笑了笑。“对了,疏影姐,有个事情我得告诉你,那个老女人也追到白沟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电话一头的云疏影,紧张得险些把手机丢出去。 “我看到她了啊,你不信问瑛云,就在他的办公室,那老女人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后来他们就……” 这一头的云疏影脸色大变,“后来他们就干什么了,快说啊!” 滕思可看着王瑛云,调皮地眨了几下眼,“唉,人家说不出口,你还让人家说……” “那算了,没事我挂……”云疏影很不耐烦,心里不知哪来的那么多气,快把他气炸了。 “别,别,疏影姐,你傻啊,他们能当我们面那啥,我们就听见哭了,别的都是猜的,嘻嘻嘻……” 滕思可笑得很开心,云疏影怎么也笑不出来。 滕思可那草那么嫩都不吃,怎么就喜欢那一口老草呢? 夜里十一点半,指挥部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全部上了大堤。 志愿者们留在这里值守,指挥部的人,分乘两辆车,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去查看各村抗洪准备情况。 这次流量很大,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方舒坐在警车里,还是石磊开的车,每到一个村,都要查看帐篷搭建和准备的物资,询问其他相关情况,真正的如临大敌。 因为关系到自身的安危,村民对防汛工作还是积极支持的,各个村的准备都很充分,村组干部大多上了大堤。 一般年份,大堤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存在溃堤的风险。 但即使如此,年年都是崩的紧紧的,把形势往严重里说。 这当然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做了,就是真出问题了,追责也追不到自己身上。 因为前几天的水还没下去,现在又提闸,方舒他们回到指挥部的大堤上时,洪峰已经到了。 水位上涨的很快。 幸好是夜里,没有那么多看水的。按照这样计算,第二波洪峰,应该在天亮后才会到。 方舒决定除了留两个值班的外,全体人员回去休息。 毕竟白天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第二天早饭后,方舒一行来到大堤上时,水位又上升了不少。 村里动员的人已经过来了,有的安排在各个路口,主要是劝回来看水的人,还有的开始运送泥土,防止有溃堤苗头时,提前紧急填土加固。 所以,这个时候,大堤上人很多,但大多是沿河各村的人,是上来防汛保堤的。 形势看起来很紧张,但方舒知道,只要泄洪流量不加大,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还是那句话,事情得做,提前做好各种准备,以防万一。 指挥部的人,还是过一段时间,就乘车到各村去,了解情况,解决一些村里解决不了的问题。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的工作,跟上午还是一样,方舒从顾庄回来时,又看到好多人聚集在那里。 莫非,又有人闹事了,怎么就这么不安分呢? 警察停下后,方舒第一个从车里跳出来。 果然是有人在闹事! 还是为着女人,但跟上次不同,上次是男人精虫上脑。 而这次,是女人为难女人。 看清被为难的女人时,方舒一下子就火了,大喝一声,还是那两个字:“住手!” 第123章 李荷花受辱 方舒一下车,看到两个老女人和两个年轻女人,在撕扯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被撕扯的女人,虽然是短发,但凌乱不堪。 上身的短袖衬衫,前面都被撕成了布条,里面露出了文胸。 而一个老女人正抓着细细的文胸吊带,目的很邪恶,就是要把女人的文胸也扯掉。 而另一个老女人,在扒女人的裤子。 幸亏牛仔裤很紧,否则女人恐怕已经是一丝不挂了。 女人无奈地挣扎着,脸上都是泪水,眼睛红红地周边的围观者,乞求能有人出手施救。 可她很失望,事情发生已经十来分钟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帮她。 这并非她人缘不好,全村不喜欢老王,而是这个地段,都是人家的人。 这是对方的蓄谋,她完全是掉进了人家布的局里了。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去找方舒的李荷花。 对她施暴的人是谁呢?她亡夫的前妻、前妻的妹妹和两个女儿。 围观的,也都跟这一家人沾亲带故,算是请来的托。 直接动手的,除了这四个女人外,闹得最凶的,是一个男青年,穿一件紫红色短袖,头发染成鸡屎色。 此时他跨在一辆摩托车上,大喊着:“小姨,你没吃饭啊,快点扒,里面那小的也扒掉,我倒是要看看,长没长花,老爹怎么就那么贱……”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看到警车停下,也没停,还在不停谩骂、拱火。 方舒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他认识李荷花。 不管什么原因,也不能这样侮辱一个女人。 他猛地冲了过去,一手一个,把一个老女人和一个年轻女人给拽开了。 跟方舒一起下车的石磊也已经冲到了跟前,“都给我放开,你们这样做是犯法行为!”石磊一边喊着,一边扯开了另一个年轻女人,而另一个老女人,还在锲而不舍地扒李荷花的裤子。 “别怕他,他就是个辅警,没有执法权。”鸡屎头一点也不惧怕,还在大喊大闹。 旁边有不少人,这个时候都走过来,表面上是拉架,实际上是想把方舒和石磊拉住,让这些女人挠花他们的脸。 在他们心里,法不责众,这么多人,干完了就散了,谁知道谁干的。 拿他们没办法。 方舒很生气,一把将那个还在企图扒掉李荷花裤子的老女人,扒拉到了一边。 老女人顺势躺在地上,随后便是震天响的嚎哭起来。 “干部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方舒不管这些,将李荷花扶起来。 李荷花之前是一定被打得不轻,她根本就站立不稳,方舒只能把他抱起来,准备送到警车上去。 但,被一些人拦住了。 “我警告你们,我是白沟乡防汛指挥部总指挥方舒,李荷花是参加防汛的村干部,谁再这样违法闹事,我一定会把你们送进去,你们会受到法律的严惩!”方舒大声喊道。 “谁再敢动,我就抓谁!”石磊也大声警告道。 挡住去路的人,有些怕了,他们后退了一些,方舒抱着李荷花转身走向警车。 但是,有三个人拦住了石磊,在那里争吵。 本来,一起巡查的是四个人,有张主任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员,被方舒留在了顾庄那边,没跟车回来。 现在,他们只有两个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没来得及打电话摇人。 “他只是个辅警,别怕他,他没有执法权!”鸡屎头还在狂吠,方舒已经打算好了,等一会就拿这个鸡屎头开刀。 听了这话,有人的胆量又上来了,又开始来阻拦方舒了。 方舒很生气,用肩膀撞开了一个挡路的,伸手拉开了车门,准备将李荷花送到车上。 就在这时,听到李荷花惊叫了一声,一只脚用力猛蹬车身,这样,她和抱着她的方舒,身体有了一个偏转的角度。 直到这时,方舒才知道李荷花为何惊叫。 因为,鸡屎头一脚油门,摩托车疯了一般朝着他们撞了过来。 如果躲避不开,李荷花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因为此时,她被方舒横抱着,而摩托车,对准的正是她的头部。 方舒在这一刻,也感知到了危险,抱着李荷花,就着她蹬车身的蹬力,将自己和李荷花这个二人组合,生生偏离的原位。 可摩托车速度太快,他怀里又抱着人,左臂还是被结结实实撞上了。 只是,被撞上的那一刻,他并没有任何疼痛感,只是身体摇晃了一下,很快就被他稳住了。 现在的他,只能保护好自己和李荷花,也就顾不了鸡屎头了。 他提了口气,迅速将李荷花推进了车里。 转过身,看到有三个人,正狂殴石磊,而此时的石磊,顾不得还手,唯一想着的,就是过来救援方舒。 因为他看到方舒的腿,被摩托车撞着了。 方舒大吼一声:“再不住手的,统统去坐牢!” 然后,就冲了过去。 瞬间已经来到了近前。 只是,他右拳打出之后,下一招却没发出来。 因为,他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根本不听使唤,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疼痛才开始发作,越来越厉害。 方舒怒气蒸腾,提着一口气,只凭着右拳,打倒了正在殴打石磊的那个男人。 石磊趁着这个机会,爬了起来,“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方舒这个时候,疼得冷汗都下来了。 但他顾不了,石磊不能出事,把他救上车,离开这里才是正道。 他一把拉住石磊,“快,上车!” 有人看出了方舒的企图,大喊起来: “干部打人,警察打人,不要让他们跑了!” 其他人听了蛊惑,哗啦一声都围了上来。 方舒知道,自己的胳膊,不是脱位,就是折了。仅凭着右臂,要想冲出去,恐怕很难。 而石磊面对这么多人,弱鸡的战力,就是拼命也吓不住人。 方舒知道,今天的事,难以善了了。 “我再警告你们一次,我是白沟乡防汛总指挥,你们现在严重干扰防汛工作,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如果不立即停止,一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别听他的,哪个为那个骚货出头,就打哪个!” 鸡屎头撞人之后,摩托车兜了一圈,又回到了现场。 第124章 给他点颜色看看 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就在方舒在想怎么教训鸡屎头时,一阵马达声轰鸣而来。 指挥部的面包车由远而近,不一会就冲到了现场,没等车子停稳,车门就被猛地拉开,里面第一个冲下来的,就是仇大标。 接着,花猪头、二军子等人也钻了出来。 这些人手里都有家伙,铁锹。 在大堤上防汛,这是必备工具,但这个时候就未必是工具了,而具备了武器的性质。 这一点,谁都能看出来。 鸡屎头一看这形势,人家救兵来了。 手下油门一带,摩托车窜了出去。 什么老娘老姨叔叔三大爷的,全都不顾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逃了! “你们特么的是不是想死?老子今天可以成全你!”仇大标一脸怒容,开口便骂。 这些人都见过仇大标的狠劲,加上人家又是村支书的身份,又带了这些个死党,哪里还敢吱声。 只有那两个老妇人在地上撒泼打滚,口口声声“干部打死人”“警察打死人”了。 南磨盘这地方,不是谁都镇得住的,仇大标没点本事,也当不了村支书。 他直接来到两个婆子跟前,“起不起来,我数一二三,再不起来,你儿子至少十年,村里的鱼塘收回?看把你能的,我就不信了,就你们黄家,能反了天!”这是把黄姓一族都骂上了。 正在打滚撒泼的老女人,听了这话,忽然就坐了起来,看着仇大标问道:“你让我起来,我就起来,但你要说话算话,只要我儿子不坐牢,我都听你的。” 仇大标哼了一声,“你觉得我说了能算?去求方乡长,他松口了,你儿子就有救,他不松口,你儿子就死定了!” 老女人听了这话,连忙跪爬着到方舒面前,“方乡长,你大人有大量,我儿少不更事,做了错事,请你原谅,只要不让他坐牢,你说什么都行。”说着竟然磕起头来。 要说起她对李荷花的恨,这么多人没有比她更恨的,男人被那个狐狸精迷晕了头,无情地决绝地跟自己离婚,扔下三个孩子。虽然给了一大笔钱,可是从那之后,钱就都是那个狐狸精的了。 更可恨的是,男人跟那狐狸精在一起没几年时间,就出意外死了。她认定是李荷花克夫死的。 所以,她是真的恨死了李荷花。 这么些年,她没少找李荷花的晦气,但也只是骂骂出出气。 起先是因为孩子们还小,等到孩子长大了,可那个狐狸精又傍上了仇大标,她是真的找不到机会。 这次上大堤防汛,他们全家都来了,连平时不着三六的儿子也来了。 她还觉得奇怪呢,从来就没做过正事的儿子,这次怎么变了呢? 原来,儿子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仇大标要到北边去,李荷花分工的河堤离他们家这里不远。 儿子这么一说,她就知道儿子的心思了,心里高兴地不行。 跟儿子商量后,觉得光靠自己家里这几个人不行,就腆着一张老脸,去请娘家人和黄姓本家,去了的见人五十块。 有钱拿,还招待吃喝,这些人就跟着来了。 他们也就是来助助阵,但有些事情,事到临头,都会被改变和发酵的。 看到老女人哭嚎诉说着悲惨往事,不少人心态就改变了。 方舒来了之后,在他们看来,就是偏向李荷花,逆反心理被激发了,也就跟着上头了。 看到仇大标带人过来后,才想起初衷,都后怕把自己搭进去了,哪里还硬气得起来? 一个个也就都退缩了。 看着眼前的老女人,方舒满心的厌恶,刚刚还真的猛士,现在就怂成这样,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不过,忽而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如果是自己或者姐姐遇到这样的事,她可能也会这样吧。 这样想着,也就觉得老女人也不那么可恶了,男人被人抢了,孤儿寡母生活也是不易。 人就怕换位思考,这一换位,方舒心里也就平缓下来。 刚才那冲牛斗之气,渐渐也就平息了,看着磕头磕得声泪俱下的老女人,不由心下一软,缓声说道:“你先起来,听我说。” 可老女人没有得到方舒的承诺,哪肯起来,磕头磕得更厉害了。 “起来!”方舒猛然大喝一声,令在场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老女人也不敢再磕头了,坐在地上傻傻愣愣地望着方舒。 方舒忍着越来越厉害的疼痛,站到一个高处,朗声说道:“各位,看到大家站在这个大堤上,作为白沟乡防汛总指挥,我心里是欣慰的,是自豪的,因为,你们的行为本身就说明,你们能够以大局为重,在关键的时候,投身到防汛第一线,你看,男女老少都来了。对于这一点,我真的要感谢大家!” 说着,他深深地向着所有人鞠了一躬。 “但是,非常遗憾,也非常令我痛心的,是我们有些人,忘记了我来这大堤之上的初心和使命,在个别居心不良者的挑拨、怂恿之下,做出了非常不理智的举动,殴打侮辱村干部,殴打政府公职人员,甚至敢袭警。你们知道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吗?这是严重的犯罪!” 方舒停顿了一下,又把语气往回收了收,“不过,在这个防汛的关键时期,作为防汛负责人,我还是有点私心,想大事化小,把人力用到防汛上,确保我们白沟的每一寸大堤无虞,我觉得,这是我们当前最大的大局。只要你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你们真的知错改过,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听到这里,好多人眼睛亮了起来,看到了希望。 “这位婆婆的儿子,是否能得到原谅和宽恕,关键并不在我。他涉嫌故意伤害将我撞伤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关键在于李荷花同志,她无辜受到侮辱殴打,你们要求的人是她!” 这时候,李荷花已经从车里出来了,跟仇大标等人站在一起,听着方舒讲话。 听到方舒把主动权给了自己,心里很是激动和感激,他受伤那么严重,却把处置权交给了她。 “如果,你,和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儿子,不能求得李荷花同志的原谅,那么,你的儿子,只有去坐牢。是的,他现在是逃跑了,但是,即使他亡命天涯,公安机关也会将他捉拿归案。你们必须认清形势,劝他回来自首,向李荷花同志赔礼道歉,请求原谅,这是唯一宽大的途径!” 第125章 感谢黄家那个二丫头 老女人听懂了方舒的意思,她连滚带爬到了李荷花跟前。 “李主任,都怪我老婆子不懂事,怪我那儿子不成器,求求你饶我我儿一次,我任打认罚。这么多年来,是我老婆子心胸狭窄,错怪你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儿一次,你我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我们黄家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了。求求你了!” 说着又开始磕头。 这老女人擅长此道。 此时李荷花已经穿上了一件男式衬衫,头发也不再凌乱。 她冷冷地看着老女人说道:“你我的恩怨,完全是你强加于我。我从来没有勾引过黄连发,我只是为了救弟筹集医药费。他给我钱,我履行承诺嫁给他。至于他跟你离婚,跟我无关,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要求。没有黄连发,也会有其他人愿意娶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找黄连发算账,而不是找我。” “这么多年,你多次侮辱欺负我,我都忍了,不跟你计较。但,你儿子撞伤了乡长,这是犯罪行为。乡长说我说了算,不过是抬举我,我的命是乡长救的,我只听乡长的,他说让我放过你儿子,我没二话。但前提是,他必须回来,给乡长一个交代!” 这球又被踢到方舒这边。 老女人又爬过来磕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好了,早点让你儿子回来面对,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个人再次表态,可以考虑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主要还是在于他自己,只有他自己,才能救自己!” 得了方舒这句话,老女人爬起来,被她的妹妹和两个女儿扶着离开了。 “谢谢你及时赶来,仇书记!” 方舒伸出右手,跟仇大标紧紧相握。 这时候,仇大标才发现方舒的异常。 “方乡长,你的胳膊怎么了?” “黄玉祝那个人渣撞的,方乡长是因为救我而被撞到的。快,送方乡长去医院。”李荷花看着方舒的胳膊,心疼而又气愤的说道。 “这个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仇大标骂了一句。 方舒上了车,石磊开车,李荷花和仇大标跟着一起去。 其他人乘坐小李开的面包车,回指挥部继续值守。 “大标,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路上,李荷花问道。 车里只有方舒和石磊,李荷花也就没有称呼仇大标为书记。 “说起来,还得感谢黄家那个二丫头。” “是她给你报的信?”别说李荷花惊异,方舒和石磊也都很意外。 “是的,就是黄玉祝那个小妹给我打的电话,她说要出人命了,让我赶紧过来,给我发了位置。我当时正要去那边,就赶紧掉头靠岸,找小李开车过去。” “怪不得……我懂了,是那个二丫头帮了我,看上去她是跟她妈和小姨还有她姐欺负我,实质上是在帮我。”说完沉默一会,转向方舒说道:“方乡长,要不,就不追究了吧,看在这个丫头的份上。” 之前,她虽然说听方舒的,但心里是有气的。 这次,她才从心里真的打算不再追究。 “可以不追究,但黄玉祝必须回来面对。”方舒表示同意,但还是强调了一句。 之后,几个人没再说话,各想各的心事。 方舒想的是,仇大标刚刚说“去那边”是怎么回事,他说是掉头靠岸,说明是坐船去的,这应该是去的河北。 这个时候,他去河北干嘛呢? 去乡政府?还是去哪里呢? 仇大标不说,方舒不好问,刚才说到这事时,李荷花的神情,说明她也是知道仇大标去河北的。 方舒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李荷花的请求,究竟是为什么。 这些事,怎么感觉都透着古怪呢? 方舒的运气很好,在那样的撞击之下,仅仅是左臂肘关节脱臼,并没有发生骨折。 经骨科医生复位后,一行人又赶回防汛指挥部。 方舒回到办公室后不久,仇大标敲门进来了。 看来,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刚刚方舒让石磊开车送李荷花回家休养,仇大标也跟着回去的。 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仇书记,请坐,请喝茶!”方舒为他泡了一杯茶。 “谢谢方乡长!”仇大标道了声谢,就坐到了方舒的对面。 但并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桌子上的烟,递给方舒一根,并用打火机给方舒点上,自己才叼起一根,点上了。 啪嗒啪嗒一支烟只剩下一半了,他还是没说话,就坐在那里,脸上有着挣扎的神情。 “仇书记,有什么话,请直言,现在就我们两个,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方舒看出了他好像没有下定决心,便说了一句。 仇大标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狠狠地点了点头,“方乡长,谢谢你!” 就这个? 他谢什么啊,这是不是说反了? “仇书记,应该是我说谢谢你,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和石警官都不知道怎么脱身。” “不是,我是谢谢你救了荷花!” 原来憋在这里了,两人都是单身,道德和法律方面都不存在问题,仇大标说这话不需要这么费力吧。 方舒有点不理解。 “荷花命苦,都上大学了,又因家庭而退学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嫁了个大她那么多的男人,以为有了点依靠,结果黄老大又那么短寿。黄老大的福没享到,这么多年不知受了多少罪。今天你救了荷花,是她的恩人,也是我仇大标的恩人!”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方舒觉得这样很好,两人能走到一起,定是一场好姻缘。 “仇书记,你太客气了。李荷花同志是在防汛工作中受到不法伤害的,我不论是作为总指挥,还是作为乡干部,或者作为一个普通公民,遇上了,都必须管,你真的不必客气。” 仇大标感动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忽然说道:“方乡长,我有个请求,想请你无论如何都答应我,我仇大标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听这话,是要自己给他做媒吗? 他们都已经两情相悦了,不过是个便宜媒人,还做牛做马,还来世,这扯得上吗? 可仇大标接下来的话,让方舒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126章 仇大标的奇葩请求 方舒想着仇大标请自己做便宜媒人,谁知道仇大标说的事,跟此事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方乡长,我想请你推荐李荷花当南磨盘村支书,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仇大标这句话,真的把方舒吓了一跳。 这话从何说起,仇大标自己就是村支书啊。 “仇书记,我没听懂你的意思,推荐李荷花当支书,那你呢?” “我,当然也就不做了。方乡长,说句实话吧,南磨盘村要想发展,只有李荷花当支书才行。她没当妇女主任那会,村里所有干部从来就没想过什么发展,都是在混日子。后来,她进了班子后,就成了我们的诸葛亮,所有主意都是她出的。我只是表面上的支书,实际上就是她在当。” 仇大标这样解释道。 “你说的这话,我信。但当一个村的领头人,不是有思路就行的,还要在村民当中有比较高的威信,大伙都能听她的,这样才能带领大家致富奔小康,仇书记,你说我说的对吗?” “我知道方乡长的意思,其实荷花在村里的威信比我高,除了黄家那些人之外,别的人都对她很尊重,愿意听她的话。现在,黄家那些人,很快就被你制服了,这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她完全可以胜任南磨盘村的支书。” “那你说说,让我推荐李荷花当书记,你以后干什么?直接不干走人还是去乡里哪个办公室去混?” 村里书记很少有直接回归村民的,大多是快到龄或者在村里不好干了,就到乡里哪个办站所室安排个位置。 “我,我,我很快就不在南磨盘了。”仇大标说这话时,脸色有点不自然,甚至说话都有点结巴。这让方舒很不解,村干部没有编制,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干部,当一辈子村支书,说到底还是农民。 村干部不当跑去外面打工的,并不是少见,仇大标哪怕就是出去打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是那样的神态呢。 “不管南磨盘的老百姓了,自己出去致富了?”方舒揶揄的口气,问了一句。 “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给你保证,发誓,一定对得起你方乡长,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这话,方舒又听不懂了。 他仇大标当村支书,不当村支书,都跟对不对得起,不知怎么就扯上了,这一点都不搭界的啊。 方舒想起了李荷花跟自己说的话,也是这样,云里雾里瞎联系,根本没法扯到一起的东西,人家就能扯到一块儿。 他也是服了。 只是,他隐隐的觉得,这两人说的话,都有点古怪。 女的跑来请求自己,不要乘坐仇大标的摩托车,不要跟他一起乘船。 男的跑来请求自己,推荐女的当村支书,还说保证对得起自己。 这些都是从何说起! “仇书记,你知道,我刚来白沟这么点时间,上面有书记乡长,就是我想答应你,也要有那实力啊。这村支书的安排,根本就轮不到我来决定,是不是?我认为,你就是不想干了想外出发财,也得从长计议。我呢,用你的话来说,一定对得起你。可即使是党委会票决,我也只有一票,对吧?我相信你的眼光,而且我也觉得李荷花同志能挑起这副担子,但这事真的得从长计议。” 方舒只好从仇大标和自己两方面进行分析,说明此事不是自己能答应的,得从长计议。 可仇大标听了这话,眼睛亮了,“好,我要的就是方乡长一句话,我放心了。” 又是一句方舒听不懂的话,自己说什么了,他就放心了。 “仇书记,我的话你可能理解错了,我说的是,这件事你我都做不了主,需要时间来谋划和推进。” 仇大标笑着摇摇头说,“我没理解错,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需要时间来推进。这事,就拜托你了。我是没时间做这些了。” 没时间做这些?什么意思,这么急着要走吗? “仇书记,我觉得这事呢,你应该去找找李书记,找找劳乡长,跟他们分别谈谈,取得他们的支持,我呢,不用多说,一定支持你。因为你不是为个人着想,而是为着南磨盘三千多村民在谋划。” 方舒这次说得更明白了。 “我会去找他们的,以后的事情就拜托方乡长了,我真的没时间跟你一起做。” 仇大标再次说自己没时间,于是方舒开玩笑道:“你怎么就没时间了?外面的门路早就找好了吧。仇书记,够兄弟的话,有发财门路,可不能把我给忘记了,毕竟我们也在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有财一起发,别想着吃独食!” “不不不,千万不能,千万不能……” 啊,还有这样说话的,自己又不是真的要跟他一起去,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难道仇大标听不出来是玩笑话,那么一本正经,还那么严肃。 这人,方舒实在是看不懂了。 仇大标站起身,双手抱拳连连作揖,“方乡长,这事就拜托你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方舒都不想再说什么了,鹅跟鸭讲,怎么也弄不到一个频道上。 仇大标走后,方舒越想越想不明白,李荷花和仇大标,究竟在搞什么鬼,说话都是神经兮兮飘飘渺渺的。 方舒英雄救美,被摩托车撞伤的消息,很快就在传开了。 传播消息的,正是昨天英雄救美的红马甲男,当时仇大标他们乘面包车赶赴战场时,他也挤了上去,回来后,就把亲眼所见和耳闻部分结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讲给志愿者们听。 大家都很感兴趣,两天两次英雄救美,这瓜够吃一段时间了。 而滕思可和王瑛云听后划的重点,跟别人完全不同,她们的重点在那个被救女人的样貌上。 经过袁波,就是那个马甲男三次以上对李荷花外貌的描述后,她们断定,就是昨晚来指挥部跟方舒幽会的那根老草。 现在他们终于最后确定,跟方舒姐弟恋的老阿姨,不是省城人,而是白沟当地人。 可是,滕思可对于那晚在公园买冰糖葫芦的遇见,觉得有点解释不通。 那个时候,方舒还没调到白沟,还在同光市市府办呢,她们究竟是怎么勾搭上的,这里面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传奇? 她对方舒的兴趣,越发浓厚起来。 第127章 那两个老阿姨,真的是一个人? 省城。 对于滕思可的话,云疏影半信半疑。 她的心情颇为复杂,前次的事,林叔的话,她总觉得有点不那么可信。 他可是跟自己一道去了医院,看到外婆没事,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这样的人,会那么爱财如命,直接开价索取酬金? 如果是这样,那他在医院时,怎么一个字也没提及? 云疏影觉得方舒不是这样的人,可林叔那些东西确实送出去了。 而且,林叔也没有必要诋毁一个救了她和外婆的人啊。 前不久,她看到一个叫“白沟共青”的账号发布招聘兼职团干的启示,他觉得很是有趣。一个落后的边远乡镇的团委,面向全省招聘团干,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兼职团干,没有工资,外地人谁会去? 出于好奇,她点开来看了,当时不知怎么的,脑子里有一根神经忽然就搭上了。 云疏影就想起来,救她的那个年轻干部,那个财迷,后来去的地方就叫白沟。 就在那一刻,她突发奇想,去应聘白沟团干,亲自去会会这个财迷,看他有多么喜欢钱。 可一看招聘时间,跟自己论文答辩有冲突。 不得已,就找来了表妹,让她过去应聘。 表妹又呼朋唤友,邀请一男一女两个同学,一起去了。 以表妹重点大学在校生的身份,又多才多艺,被聘为团委副书记,几乎是笃定的事。 滕思可他们来白沟,明面上是志愿者,实际上就是来考察方舒的。 昨天接到表妹的电话,说自己色诱和钱诱都失败了。 她们设计的方案,还是很合理和科学的,而且实施过程中当地人的助攻,更让事情发展天衣无缝。 在方舒巡查必经之路上,安排混混调戏女志愿者,以方舒的性格,肯定会出手,这一点云疏影可以百分百地肯定。 因为上次就是这样。 据滕思可说,他们安排的混混,遇到了当地真的混混,让戏都真实到不像演戏了。 英雄救美之后,滕思可亲自出演,以身相许被拒,再直接复制一下林叔所讲述的境况。 然后,都被方舒拒绝了。 这符合她心中所想,她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可那通电话过后,她烦恼一点也没减轻,在省城见到的那个老女人,竟然跑到白沟跟他幽会。 这是她没想到的。 按说,这不关她的事,他跟什么女人在一起,跟她毛线关系都没有。 可是,她就是不舒服,那晚上在公园,看到那个他背着老女人,心里当时就很难受,连选好的冰糖葫芦都不要了。 后来她也觉得很不好,对不起那个卖冰糖葫芦的。 不过,她虽然只看了那个老女人一眼,也不得不承认,那女人身上儒雅的贵气,是一般家庭出身的人所不具备的。 这种东西,学是学不来的,是经过长期的家庭浸染,潜移默化的结果。 可是,刚刚滕思可竟然说,老女人是一个村妇。 那两个老阿姨,真的是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她是不会看错人的,村妇根本就不可能具有那样的气质。 可是,滕思可言之凿凿,说此事确凿无疑。 说她和她的同学,通过跟当地团员志愿者和当地村民的接触,了解到,方舒之前就在白沟干过乡长,而这个叫李荷花的村妇,就是那一年开始干村妇女主任的。 村妇女主任跟村书记,这是标配。 这李荷花跳级跟乡长勾搭上了,还是有点手段的。 这真要是事实,那就是说,这对狗男女,已经勾搭一千多天了。 不过,对于滕思可说的这种情况,云疏影还是存疑的。 一个村妇,哪怕是妇女主任,真的能有那样的气质? 方舒当然不知道有人在调查自己,他不是在总指挥办公室,就是在大堤上。 磨盘河水势浩大,他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到目前为止,白沟境内的南北大堤,都未出现险情,只要第三次洪峰安全过境,那么这次防汛任务也就基本上算是顺利完成。 根据县防指转发省防指相关专家预测,最近两三天内,上游可能还会再一次提闸泄洪。 当然,这只是预测,具体要看这几天上游湖区及周边地区,降雨蓄洪情况,才能定夺。 虽然各村都有人在路口做劝说工作,但实际上上来的人还是很多。 方舒走了一会,看到工作人员和志愿者,都在迎水坡一面维持秩序。 这磨盘河大堤,都成游客打卡地了。 不过,对于这方面,指挥部也就是原则上的要求,并没有强求,毕竟并没有出现险情。 人很多,一边说笑,一边都在用手机拍照,大多是以磨盘河为背景。 方舒走在大堤上,对于这些人的聊天,自然也听到不少。 起先,他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些,但后来,听得多了,就引起他的注意了。 在这些游人中,他听得最多的,竟然都是什么今年是灾年,磨盘神发怒了,要死很多人,云云。 开始,方舒觉得都是一些迷信且无聊之人的瞎议论。 可是,他发现不少人都说着类似的话,这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人类面对大自然,遭遇比较重大的困难时,往往也是谣言四起的时候。 现在的这种情况,就属于此类。 任这种谣言随意传播,会引起恐慌,更会动摇防汛信心的。 方舒不由得警觉起来,决定召开个会议,在宣传这一块上,抢占主动权。 想到这里,方舒回到指挥部,让通联员通知各村支书、指挥部工作人员和团委的边倩倩,一小时后,到指挥部开会。 方舒开始准备会议材料,列出近期主要工作,并对相关人员进行适当的工作调整,团委和志愿者,以后主要负责宣传工作,弘扬正能量。 这些材料,方舒都是亲自起草拟定,等他把材料打印好后,在大堤上的工作人员,大多都回到了指挥部。 方舒拿着打印好的材料,来到会议室时,指挥部的工作人员都到了,边倩倩也到了,沿河的三个村,有两个村的支部书记到了,只缺一个仇大标。 指挥部就在南磨盘村,仇大标天天都在这里,现在竟然不在。 方舒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的,刚才他问了通联员,反馈的信息是全部通知到位。 这仇大标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急着撂挑子吗?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白皙的脸上,满是汗水。 看到这个女人,方舒就更不高兴了。 怎么可以这样? 第128章 快跑,有人要追杀你 走进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荷花。 方舒为何会生气?倒不是因为仇大标迟到没来,而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仇大标把支书这个职务当成了私有物品,私相授受。 刚谈过,方舒也就表示会尽力支持,回去就直接办理,现在就上任了。 这样太儿戏了! “仇大标呢?”方舒看着李荷花,没有称呼李主任,也没有问仇书记。 这意思很清楚,仇大标怎么没来开会,你不够格参加这个会! 李荷花从方舒的脸上,看出了他的不满,但还是翘起嘴角,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接到他电话,说指挥部通知召开会议,他赶不及回来,让我过来代开。” 李荷花说他不知道,方舒是不相信的。 此刻他想起了昨天的情况,当时仇大标说是船掉头赶回来的。 莫非,昨天没去成,今天又过去了? 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大。 “他没跟你说什么吗?比如,让你以什么身份参加会议?”方舒这句话,口气里有着揶揄的味道,李荷花自然也听出来了。 “方乡长,仇书记说,其他人现在都过不来,让我这个妇女主任代开,如果我不够格,那我现在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让他重新派人过来。” 李荷花并没有在意方舒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笑着,说道。 “那就不用了,也没那么多时间等他,坐下来开会吧。” 会议结束后,大家也就散了,只有边倩倩和李荷花没走。 边倩倩是留下来,跟方舒讨论接下来的宣传方案的。 “李主任,要喝水饮水机那边自己接。”见李荷花没有走的意思,方舒说了一句,就拿起边倩倩起草的方案看起来。 这是电话通知开会时,方舒特别关照通联员,要求边倩倩做好带来的。 边倩倩对于这些工作,还是有想法的,这么短的时间,拿出的方案可行性强,也有一定的创新。 方舒给出了自己的三点建议,边倩倩一边听一边修改完善。 一个多小时后,宣传方案终于定了下来。 期间,边倩倩看了几次坐在一边发呆的李荷花。 她想起了滕思可这两天的八卦,说李荷花老牛吃嫩草,跟方乡长搞母子恋。 边倩倩是肯定不信的,据她了解,方舒跟李荷花,就是这次防汛才认识,根本不可能存在那种关系。 可是,她现在改变了看法,因为李荷花的神态,真的是坠入爱河的女人的神态。 你看她,就是坐在那发呆,过一会,就望几眼在看材料的方舒。 三十多岁的人,那神情跟一个小姑娘似的。 边倩倩有点相信几个女志愿者的八卦了。 她心里有点酸酸的,看了几眼李荷花,觉得虽然长得不错,但自己一点也不差啊。 可她已经是老阿姨了,方舒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方案定了稿,边倩倩找不到理由再磨蹭下去,只好站起身告辞。 边倩倩刚走出屋门,李荷花站起来准备去关门。 “李荷花同志,没人会看到的。”方舒连忙出言,但这话出口之后,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李荷花停住了脚步,但还是向门外望了几眼,才重新走回来。 “方乡长,你不要嫌烦,我留下来,没有别的事,还是想跟你说,你不要跟仇大标走得很近,更不要坐他的摩托车……” 没等她说完,方舒就打断了她,“李荷花同志,你昨天跟我说的话,我牢记在心,放心吧,我不坐仇大标的摩托车,也不跟他一同坐船,你放心吧。” 方舒觉得,这女人真的有病,人家散会后都走了,她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就为了跟自己重复一次昨天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方乡长,我想再增加一条,也请你务必答应,务必做到。就是最近两天,你除了不坐他摩托车,不跟他一起乘船外,还请你不要跟他去大堤迎水坡那边。最好是别跟他走一起,那样最好。” 方舒真的很无语,这女人真的不知发什么神经. 现在,方舒基本确定,李荷花就是怕仇大标跟自己弄到了一起。 这让他哭笑不迭,自己确实很帅,可是那个性取向是很正常的,你这忧患意识也太强了吧? 不过方舒也想到了其他的问题,是不是仇大标有前科,双性恋? 让方舒郁闷的是,仇大标不管几性恋,跟自己毫无关系,自己很正常的啊,怎么就让这个女人如此不放心,紧盯着不放呢? “好,好,李荷花同志,你的话,我都记下了,一定做到,你放心吧。”方舒说着挥了挥手,“有事你回去忙吧。” 李荷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那行,方乡长,我走了。” 那神态,忧虑都写满了脸,方舒当然看得出。 方舒真的无语加气恼,这事怎么就赖自己身上了呢? 苦笑了一会,摇了摇头,拿起桌子上的最近几期防汛简报通报看起来。 第三份简报刚拿起来,就听到办公室外传来急急慌慌的脚步声。 随后就听到一个女人大声喊道:“方乡长,快,有人要追杀你!” 方舒不知道是谁要报复自己,头脑里立马出现了那四个外地混混,白三那一伙人。 立马站起身,向外看去,只见刚才离开办公室的李荷花,正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方乡长,快,快……”由于跑得急,她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根本说不出连贯的话。 她弓着身子,一只手指向身后的方向。 那意思是报复方舒的人,在后面追过来了。 方舒向前猛冲过去,一把将李荷花拉进了屋里。 他并不担心自己,但是担心为自己示警的李荷花受到伤害。 报复自己的人追到这里,最容易被攻击的,就是她了。 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把她拉进屋,自己挡在前面。 就在这时候,方舒看到一辆红色摩托车,转过弯朝这边冲了过来。 开摩托车的,正是将自己胳膊撞到脱臼,然而逃之夭夭的鸡屎头。 好啊,正愁找不着他,这送上门来了,不教训教训,那也太对不起人了! 第129章 看不懂的鸡屎头 方舒走出门外,双眼冷冷地盯着奔驰过来的摩托车。 这时候他才看清,摩托车的后座上,还坐着一个红马甲。 女的! 这一看就是团委组织来的志愿者。 这女志愿者怎么跟鸡屎头搞一起去了? 这个时候,不容方舒多想,他的目光集中在鸡屎头的身上,主要是看看他身上什么地方藏有凶器。 这倒不是方舒觉得鸡屎头有多强的战力,这是以前在部队时,形成的习惯。 无论对手看起来是否强大或者弱鸡,但不可大意。 因为有时候对手的弱鸡,不过是一种伪装,是用来迷惑对手的。 没有发现鸡屎头身上藏有武器,摩托车上也没有。 这鸡屎头这么自信,确定凭着一个女帮手,就能对付得了自己? 这时候,摩托车已经嘎吱一声,停在了方舒面前。 只见鸡屎头迅速从摩托车上下来,接下来的动作,方舒就看不懂了。 因为他看到鸡屎头笔直地跪在了他面前。 是的,笔直地跪着! 接着一磕到地,伏在那里,过了一会,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方舒。 “方乡长,黄玉祝向您请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愿意接受您的任意处置!” 方舒明白了,鸡屎头并非过来报复自己,而是过来自首的。 这倒是不错,现在,方舒再看他那一头鸡屎时,也不是太那么不舒服了。 人的好恶并不在于物体的形态,而在于人的心态。 “好,小黄,你起来,知错能改,就是个好青年,好同志!” 这时,坐在摩托车后座的红马甲女志愿者也已经走到了近前,令方舒非常意外的是,她也一下子跪在了方舒面前。 “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方舒赶紧让他们起来。 “方乡长,我是黄玉莲,这是我哥黄玉祝,我们姐妹俩一起过来,向您赔礼道歉!” 方舒这次知道,这个女志愿者,原来是黄玉祝的妹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给仇大标报信的妹妹。 “快起来,快起来,不兴这样的,犯了错误,认识到错误,改正错误,就是好同志。你看,你还是我们团委的志愿者,是个时代新青年,可不能这样,快起来说话。” 这时候,一直被方舒挡在身后的李荷花也走到了前面,她也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黄玉祝,黄玉莲,方乡长都这样说了,你们都起来吧。”李荷花说道。 “婶,对不起!”黄玉莲向李荷花道歉。 “滚,向她道什么歉!”黄玉祝还跪在那里,但推了一把给李荷花道歉的妹妹,“她是罪有应得,你怎么就忘记我们受的那么多罪了?”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些事都过去了,再说也不是婶做的。”黄玉莲被推了一下,倒在地上。 李荷花伸手拉起了她,“好孩子,快起来!” “别碰我妹!”黄玉祝朝着李荷花喊道。 “你要还是这样,我的事不要你管。”黄玉莲毫不示弱。 方舒看出来了,这兄妹俩并没有统一意见,黄玉祝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向自己道歉,并没有向李荷花道歉的意思。 “黄玉祝,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应该像你妹妹这样,拿出诚意来,像个男子汉,有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有错不敢承认,不敢改正。你们应该道歉的,不是我,是李荷花同志。你和你的家人的行为,性质是恶劣的,不求得李荷花同志的谅解,是要被追究刑责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见黄玉祝如此没有诚意,方舒毫不客气地说道。 认错没有个认错的态度,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门都没有。 撞了乡长就认错,侮辱了村干就不认错。 违法犯罪还如此分别对待,还这般势利。 这一刻,再看黄玉祝的发型时,方舒觉得比鸡屎都不如。 什么东西! “方乡长,我过来向你道歉,是因为你连白三都敢打,在白沟,就没有敢动白三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我服你,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所以,我心甘情愿任你处罚!” 鸡屎头跟方舒说话时,并没有站起来,还在那里跪着。 随后,用手一指李荷花,“她,破坏别人家庭,让我们受尽屈辱,她不配!” 闻听此言,方舒很生气,“黄玉祝,我告诉你,不管是谁,只要做坏事,我都敢管,都敢动,你,也不例外!你自己想想,以那种方式,去侮辱一个女人,像一个男人所为吗?如果被侮辱的,是你的母亲呢?” 黄玉祝愣怔了一会,还是一脸倔强,但还是开口说道:“好,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我道歉,对不起!” 这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微微向李荷花鞠了下躬,却又说道:“我虽然道歉,但我并没有求她原谅,哪怕就是去坐牢,也不会求她原谅!同样的,我也不会原谅她对我们家犯下的错!” 说完,跨上摩托车,油门一加,疾驰而去。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黄玉莲跺着脚喊道。 看到摩托车转过弯已然不见,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方舒和李荷花,“方乡长,对不起,我哥他……婶子,我代表全家,向你道歉,我知道,不是轻飘飘的一个道歉,就能请您原谅,但我是真心实意地向您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孩弯腰九十度鞠躬,“婶子,如果你要追究我哥的责任,哪怕就是让他坐牢了,我也不会怨你的。” 方舒已经确定,这个女孩就是向仇大标道歉的那个。 “玉莲,好孩子,婶子应该谢谢你,昨天,是你暗中帮着我,救了我。就是看你的份上,我也不会让你哥去坐牢,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会向方乡长求情,给你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荷花疼惜的搂着黄玉莲,眼里流出了泪水。 之前,他在上大堤时,看到黄家兄妹俩在那里拉扯,随后上了摩托车,朝着指挥部这边过来。 特别是她看到黄玉祝一脸怒气,就认定他们是来报复方舒的。 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当时就是兄妹俩意见不合。 一定是黄玉祝不愿意向自己道歉,跟黄玉莲吵起来了。 方舒现在倒是觉得,这个黄玉祝有点意思。 这性格,够爱憎分明的。 第130章 来了个非常不想见的人 接到赵少东的电话,方舒颇感意外。 从来到南大堤防汛后,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之前利用了他一把,方舒觉得对他有点亏欠,是想过找机会弥补的。 但后来他的表现,让方舒觉得他没担当,太过谨小慎微,心里有了失望。 对于这个人,他想进一步考察考察,能用还是要用的。 主要是自己在白沟这边没人可用,虽然石磊在派出所,但地位太低了。 何况,乡里这边,石磊根本就够不着。 赵少东不管怎么说,也是路三友的人,有着这么一层关系,方舒虽然失望,但也没打算放弃。 赵少东告诉方舒,南磨盘村的仇大标书记,到乡里来告状,说是这次防汛,出了不少问题。 团委招募的女志愿者遭遇流氓调戏,险些出了人命,人被方舒放跑了。 村妇女主任被黄家人侮辱殴打,方舒也是不管不问,村里干部都很气愤。 仇大标说方舒无能,防汛指挥部的人多不服,沿河三个村的村组干部更是瞧不起,所以工作乱七八糟,至今县防指简报上,没有一次表扬过白沟。 仇大标强烈要求李如意书记和劳作乡长,亲自到南大堤去看,最好撤销方舒总指挥职务,书记和乡长,留在那里亲自指挥安定人心,激发斗志。 赵少东说的这般细致,方舒感到比较奇怪,仇大标不管是找李如意告状,还是找劳作告状,也不会当作赵少东的面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方舒问道。 “方乡长,刚刚召开了党委会,党员委员就你一人不在,我被抓差去做会议记录,这才知道这么详细。我觉得这有点不正常,估计你还不知道乡里这边的情况,才偷偷打这个电话,告诉你这些的,有人过来了,先挂了……” 那头,赵少东已经挂了电话。 开党委会方舒倒是知道,许飞之前给自己打过电话,但并没有通知自己过去,说是考虑到防汛形势严峻,方舒离不开,李如意特批他不用出席。 他当时也没问是什么事,觉得会议之后会通报给自己的。 却没想到,人家是在开会否定自己的工作的。 从到南大堤防汛以来,虽然遇到了不少事,而且昼夜都要轮流值班,但他觉得每一天都很充实。 而且,他是总指挥,自己说的话都作数,不用向这个请示那个汇报的,说实话,比之前要爽得多。 他的心情一直不错,可赵少东的这个电话,一下子就让他的心情不好了。 对于这种不顾事实的颠倒黑白,方舒很是生气。 混混调戏女志愿者,自己都以命相搏了,要不是石磊冒着那么大风险鸣枪示警,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仇大标竟然说自己把流氓放跑了! 还有李荷花的事,他仇大标不是到场了吗?什么情况,他不是清清楚楚吗?怎么就那么胡说八道呢? 更可气的是,李如意和劳作,就这么相信仇大标的一面之词,还召开的党委会,在会上公开研究这个问题,这也太儿戏了吧? 方舒也有些难过,自接触仇大标以后,他一直认为他是个正直、纯朴、能力强的村支书,竟然看走眼到这种程度。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仇大标是这样一个小人。 怪不得两次迫不及待往北岸跑,原来是去告状的。 还神神秘秘说什么自己没时间了,让李荷花当支书,哼,不想当支书,还这么上赶着去抱粗腿诽谤自己干嘛?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方舒静下心来,把赵少东的话,和近阶段跟仇大标、李荷花接触的细节,都细细地回忆了一遍。 觉得仇大标出卖自己,不过是为了讨好李如意和劳作的。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他让自己推荐李荷花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真的想让李荷花上位村支书,都去抱李如意和劳作的大腿了,有什么必要再跟自己说那些话呢? 还有,如果李荷花是跟仇大标打配合,让自己不跟仇大标在一起,特别是不让自己坐仇大标的摩托,不让自己跟仇大标同船,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想来想去,仇大标和李荷花的私下跟自己说的话,也就是他们向自己的请求,他还是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联系起赵少东的话,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既然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方舒也就不想了。 他也没想过要给李如意或者劳作打电话,静观其变就是了。 他倒是想看看,这党委会过后,李如意还有什么后手,看他敢不敢把自己的总指挥职务给撤了。 仇大标告的状,方舒并不在乎,什么县防指防汛简报没表扬白沟一次,根本就是仇大标不知道。 相反,县防指简报上,表扬白沟的次数,是沿河几个乡镇中最多的。 指挥部的人都知道,村里的干部也知道,仇大标迫不及待去告状了,没参加会议,当然不知道。 但李荷花是知道的。 会议之后,李荷花肯定给仇大标打过电话了,现在他应该后悔再迟点去告状了吧? 这件事,方舒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他跟往常一样,当怎么样还怎么样。 边倩倩的动作很快,大堤上拉了不少抗洪防汛的横幅,一些大树的树干上也都贴上了标语。 志愿者们还连夜排练了小节目,在大堤上表演,宣传相信科学,破除迷信思想,不信谣不传谣,相信群众依靠群众,打赢抗洪防汛这场人民战争。 看到这些,方舒还是很满意很欣慰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总是朝气蓬勃积极向上。 不像那些官油子,就是在防汛这样的大事上,也在那想着窝里斗。 这让方舒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信步走在大堤之上,不时向着志愿者们竖起大拇指。 更让方舒心情大好的是,一些民间艺人也加入了宣传演出活动,他们用的是团委的脚本,以花船、舞狮子、民间小调等丰富多彩的形式,既是自娱自乐,也会那些过来看水观光的游客带来快乐。 不过,方舒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因为他在大堤上,遇到了一个他非常不想见到的人。 第131章 前女友的现任男友好狂 一辆奔驰g500停在方舒面前,车门打开,跳下来两个保镖模样的大汉,恭敬地站在那里。 随后,一个穿高跟鞋的长发的女人钻了出来。 最后下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脖子上戴着手指粗金项链,手腕上带着一块绿水鬼的男人。 方舒对于表这种东西,并不怎么懂,之所以一眼看出是绿水鬼,是因为自己也有一块,那次被人逼着收下的礼品中一样。他来白沟时,带了过来。 当然,他没有戴,手里几乎时时拿着手机,那上面的时间都是联网的,都不用自己调,用起来又方便,他不想装那种逼。 两个大汉立马站在他们身后。 方舒一看,这对男女,他一个认识一个不认识。 女的,竟然是胡思若,他的前女友。 说前女友也不是太准确,就是方舒失势之后就失去联系的女友。 女人很傲娇,男人很跋扈。 “这就是想吃你天鹅肉的那只癞蛤蟆?”男人歪着头,端详着方舒,问胡思若。 “是啊,就是他,你不知道,人家都烦死了,时时刻刻跟着,我又不好赶。可他总是仗着死鬼王兴良的势,欺负人家。”女人嗲嗲的声音,令方舒很不舒服。 方舒冷冷一笑,“无聊!”随后便打算离开。 跟这种人,他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跟她,是有那么一段,但从来就没对她动过心,连本能的冲动都没有几次。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吗?”男人狂妄地说道,声音很大,惹得很多人都过来围观。 有两个红马甲也走了过来。 “方乡长,怎么了,他们是谁?”其中的一位问道。 “没事,你们去忙。”听了这话,红马甲点点头,走了。 私人的事,方舒不想影响到工作。 等两个红马甲走了,方舒才看向这对男女,“对不起,我现在在上班,我们之间如果有什么事,也等下班后再处理。” “哦哦,我才想起来,你现在是白沟乡副乡长了,啊,好大的官威啊,人家好怕怕啊。”胡思若装着害怕的样子,扑到那个男人的怀里。 惺惺作态的样子,引来一片觑声。 “谁他么的?”男人大骂了一句,扫视一下众人。 两个保镖也是狗仗人势地嗯了一声,目光冷肃地扫着全场,寻找不服气的人。 不少人都缩了缩脖子,一看就不是善茬,开宝马带保镖,这样的人可不是自己能惹的。 “想走?把账算清楚再走!”男人强势地说道。 “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跟你更没有什么账好筭,我是白沟乡磨盘河防汛总指挥,我现在正在工作,影响公务是违法行为。我现在正式警告你,不要影响我的正常工作。” 对于这种人,方舒当然不必客气。 胡思若也不知找了这么一个货色,到这里来显摆。 “你不认识我,好,我来介绍一下,我是胡思若小姐的男朋友,现在认识了吧?你说我们之间还有没有账算呢?”男人嬉皮笑脸地说道。 “嗯嗯,亲爱的!”胡思若挂在男人身上,发嗲。 这次,围观的人没敢觑声,谁也不想惹晦气。 “你是谁的男友跟我毫无关系,我再一次警告你,请你不要影响我工作,否则我叫警察来跟你谈。”方舒再次冷冷地警告。 他知道,敢这样狂妄的,肯定有点背景,否则胡思若也不会这么狐假虎威。 “好,你让白沟的警察过来,有本事让连平的警察也过来,我当着他们的面,跟你算账,怎么样?”男子哈哈哈大笑,更加狂妄了。 方舒拿出手机,拨通了万明的电话,“万警官吗?我在磨盘河大堤公路东约半里路处,有人影响正常公务,请你立即过来处理一下。” 万明经过白三那件事后,对方舒尊敬了许多,立马就答应了。 很快,一辆警车来到现场。 万明:“方乡长,什么人如此大胆?”没等方舒回答就对后下车的彭辉说道:“直接拷走,回去好好谈谈。” 彭辉说了声“是”,就从腰上拽下了手铐,“是哪个不开眼的?” 啪! 彭辉还没看清是谁,就挨了一个大耳光,身子都被打转了过去。 “你特么的,敢袭警,你不想……”彭辉恼了,可刚转过身,就被人一下子摁倒在地。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还他妈袭警,真特么的可笑!” 彭辉被一个保镖按住,那男人扯住他的头发,骂道。 “你……你是庄少?误会误会!”这时候万明看出了不对劲,已经认出了是谁,小跑过来对着男人点头哈腰。 男人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算你的眼睛还没瞎,你们这位副乡长让你过来抓我,你看抓还是不抓?” “误会,都是误会,庄少消消气。”万明说着,横跨一步,附在方舒耳边说道:“方乡长,这是庄县长家的公子,不是我们能惹的。” 方舒这才知道,胡思若找的这个男人,是庄县长家那个纨绔。 对于这个庄波,他是早有耳闻的。 他也不想得罪这种人,自己要在连平县混,上来就把县长得罪了,确实不好。 就对万明说,“既然是你熟人,就带他们转悠转悠,累了去指挥部休息休息,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好的,好的,方乡长你去忙。”万明见方舒让步,给了庄波台阶,赶紧答应下来。 啪! “你特么算老几,老子同意了吗,你就敢答应?” 万明正满脸堆笑,转过头想跟庄波套近乎呢,冷不防也被打了一个大耳光。 “这,这……”万明懵了,这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自己啊。 不过他也知道,在县长公子跟前,自己确实也没有什么面子。 方舒猛地回过头来,凌厉的目光盯着庄波。 庄波根本没把方舒当回事,你眼睛瞪得再大有个屁用。 “你特么敢这样看我!”他抡起手臂又是一个打耳光,这次打的是方舒。 方舒一抬手,抓住了庄波的手腕,稍一用力,庄波疼得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脸顿时涨得通红,身子也弯了下去。 一旁的两个保镖,这时才反应过来,从两边攻了过来。 方舒一个转身,将庄波当作肉盾,被一个保镖打了个正着。 顺势踢出一脚,正中另一名保镖的膝盖下三寸,那可是人体最吃疼的部位,保镖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132章 执着的女人 这个保镖,算是失去了战斗力。 庄波就算没被保镖误伤,他那被掏空的身子,方舒也没看在眼里。 现在,只要解决误伤庄波的那个保镖,便可以大获全胜了。 此时,这个保镖,因为打了主人,心里正不知如何是好,方舒当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踢到面前的那个之后,一个横跳已经到了此人面前。 人到拳到,直奔面门,保镖慌张中一边闪躲,一边用胳膊格挡,中盘便暴露在方舒的面前。 打过去的一拳当即化作虚招,顺着收势,拧腰转体,一个肘击,正中保镖腹部。 保镖啊呀一声,抱着肚子蹲了下去,脸一瞬间就白了。 “万警官,都铐了。” “这,方乡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万明望望方舒,又望望正在叫骂的庄波,那个也不敢得罪。 要是没发生石磊鸣枪事件,他一点犹豫都不会有,直接站队庄波。 可现在,把柄捏在方舒手里,他是实在头疼。 这是个难解的送命题。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从人群里挤进来,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一进来,朝着捂着脸瞪着眼的庄波,就是一顿拳脚输出。 随后,从腰上拽出手铐,咔哒一声,给铐上了。 此人当然是石磊。 他之前跟万明是在一起的,边倩倩和志愿者拉横幅时,请他们望望两端高低是否平齐。 三人也是并排站在一起的,后来一个女志愿者比较矮,拉着横幅的一端要垫起脚跟,显得很吃力,石磊就过去了。 就是这个时候,万明接到了方舒的电话,彭辉直接开车走了。 其实离得很近,万明他们来得快的原因就在这里。 石磊弄好横幅后才看到人没有了,就问边上被他替换下来的女孩。 女孩说,万警官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开车走了。 当时她站在万明身边,听到是方舒的声音,说是有人闹事。 石磊一听这话,拔腿就跑,正好就赶上了方舒让万明铐庄波,万明为难的时候。 梁上君子的职业习惯跟一般人不同,他们做任何事,都以熟悉当前情况为第一要务。 挤进来过程中,谁是敌人就清楚了,所以到了跟前,直接开打。 “方舒,你要倒霉了,你知道他是谁……”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不是胡思若还能是谁? 她跟庄波来磨盘河看水,偶然见到方舒在前面走,就想到跟前秀一波优越感。 平时庄波没少拿她跟方舒的事情羞辱她,很有点意难平。 她就想着,让庄波出出气,也许以后也就顺气了,就告诉他,前面那人就是方舒。 庄波当然很有兴趣,戏弄侮辱她的前男友,才会更显得自己更牛逼。 作为一个纨绔,这个机会怎么可能不抓住! 啪! 任何一个对方哥不敬的人,石磊是不管性别和级别的,先打再说。 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妈逼逼个屁,不看你是个女的,老子给你一个耳光。” 胡思若心里苦啊,你这是什么屁话,耳光不是都打了吗,还说这种屁话。 胡思若捂着脸的时候,石磊并没闲着,都没人看见他怎么做的,又拿来了一副手铐,直接把保镖之一给铐了起来。 另一个眼里有了些庆幸,哼,小样,你还能拿出手铐吗? 结果石磊一个转身,手里又有了一副银手镯,咔哒一声,又铐上了。 你庆幸个屁! 这两副银镯子,自然是彭辉恶化万明的,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石磊手里。 “你他妈敢打老子,你等着……”庄波那个气啊,什么时候有人敢这样对他。 啪! 石磊可不惯着他,你骂我也就算了,敢骂方哥。 不对,骂我也不能算了,因为庄波明明白白就是朝着自己骂的。 “你特么找死……” 啪! “你特么……” 啪! “你特……” 啪! “你……” 啪! 庄波在缩句,石磊只有一个动作。 终于,庄波君子瞪眼不动口了。 这一切,把万明和彭辉都看呆了,他们不明白,遇到方舒的事情,这个石磊就跟疯了了,平时那么懂事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跪舔一个副乡长到这种程度,值当吗? 全程中,方舒背负双手,眺望着奔腾向东的磨盘河,一言不发。 等庄波终于低下“高贵”的头后,才看向万明:“万警官,这几个嫌犯就交给你了。当前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防汛,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凡是严重干扰破坏防汛工作的人,不论是谁,要坚决依法依规严肃处理严厉打击,决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就是对人民的不负责任,就是犯罪!” 万明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但又不得不点头。 “去吧,去吧。”方舒挥挥手,万明只好走到庄波跟前,“起来,跟我走!” 声音很严厉,眼色拼命使。 庄波自然是看懂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脸都被打肿了,他可不想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他现在都有点羡慕那两个保镖了,被打后一直闭嘴,少挨好多嘴巴子。 想他这种纨绔,没吃过亏,别人怕他时,他狂到没边,被打怕时,又吓得要死。 赶紧爬起来,跟着万明就走。 万明跟他并排,两个保镖在后,彭辉在最后。 石磊也赶紧跟过去,但被方舒叫住了,“石警官,你等一下,我还有事情交给你。” 听到这话,赶紧止步,转身来到方舒跟前。 吃瓜群众见没瓜吃了,也就散了,只剩下方舒和石磊两人,站在原地没动。 “哥,你看万明那个怂样子,我怕我不跟着,他肯定转头就把人给放了。”石磊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说道。 “所以我才让你不要跟着过去。”方舒笑着说道。 “哥,你的意思是?” “嗯,这个庄波,是庄县长的儿子,连平四大少之首,不得已教训一下,但没必要不死不休。” 石磊明白了方舒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了。 就在这时候,方舒的手机响了,摁下接听键,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方乡长,仇大标回来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要乘坐他的摩托车,更不要跟他一起乘船,绝对不要!” 这女人也太执着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133章 严肃,我保证严肃 方舒烦透了,哪有这样的。 “好了,好了,李主任,你都说过一万遍了,你放心就是了,没人跟你抢仇大标的。”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这边刚挂,就又响了起来,万明慌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方乡长,不好了,那三个人跑了!我打算带到指挥部狠狠审一下的,三人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把手铐都打开了,然后就开车跑了。特么的人家奔驰,我这根本追不上……” 方舒心里冷笑不止,什么法子,你亲自开的铐子还在这装。 其实方舒就料到会是这样,而且,他是故意给机会给万明的。 放跑了比扣着好,要是真的扣着,过不了半小时,唐广祥命令就会到。 人家县长老爹会让儿子吃这种亏。 何况,什么后果也没造成,根本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知道了。”方舒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这边,万明终于松了口气,立马堆起讨好的笑容,“庄少,他是防汛总指挥,你也知道,现在防汛是头等大事,还是希望庄少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消消气,晚上不知道方不方便,我请你吃饭?” 庄波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滚,气都他妈的气饱了,吃个屁饭。你告诉姓方的,我不会放过他的,老子不玩死他,老子把姓倒过来写,给老子等着!” 庄波咬牙切齿,万明弓着腰赔着不是。 “行了,行了。”说这话时,车子已经发动了。 看着轰鸣而去的奔驰,万明也狠狠的骂了一句:“呸,什么东西,没有县长老子,你狗屁都不是!” 似乎这样骂了一句,把之前的卑躬屈膝都抹干净了。 回到指挥部,方舒看到劳作和仇大标坐在沙发上,一人一支烟抽着,也不知交头接耳在低声说些什么。 “仇书记回来了啊,劳乡长亲自过来了。”方舒打了声招呼,直接坐到了办公桌后面。 这把劳作气的要死,这眼里还有他这个领导吗?都把他当作下属了。 “方乡长,我是受李书记委托,过来跟你谈话的。本来李书记是要亲自跟你谈的,但是走不开,去县里汇报工作了。”劳作压下火气,说道。 “好,那就谈吧。”方舒语气里没有一点感情色彩。 “仇书记,你记录一下。”劳作清了清嗓子,对仇大标说道。 看到仇大标很听话地打开本子,拿起笔,他才看着方舒说道:“我这次过来,主要是向你传达一下昨天召开的党委会精神。这次会议,主要是研究你在防汛工作中的失职问题。据群众反映,从你到南大堤之后,发生了两起严重影响白沟声誉的事件,特别是还这个总指挥还是当事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劳作村支书出身,怎么痛快就怎么说,一点都不客气。 “等等,据我所知,并非是群众反映,而是干部反映……”方舒笑着看向仇大标,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出乎方舒意料的是,仇大标一点也没回避,也抬头看着方舒,说道:“村支书不是编制干部,还是群众,所以劳乡长说群众反映,没有错。这件事呢,方乡长,我这个人,敢作敢当。这事就是我反映的,这两天,我去河北,就是为了这个事。我是为了工作,跟你没有私人恩怨,希望方乡长能够理解。” 这话说得倒是很直爽,方舒倒是真的高看了他一眼。 只是,为了讨好李如意劳作,颠倒黑白就不对了。 “直接说吧,打算给我个什么处分?撤销总指挥,还是行政处分?”方舒对于劳作说的,毫不在意。 “会上,大多是委员都觉得应该给予行政处分,但李书记出于爱才的考虑,就给予诫勉谈话。我现在,就是代表组织,在给你诫勉谈话,希望你能认识到自己问题和错误,在以后的工作中主要改正。当然,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把工作干起来,组织上都会看到的。” 方舒压了又压,最终还是没能压在嘴角,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劳作很生气,这侮辱性太强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样对待组织谈话,太不严肃了!” “对不起,我严肃,我保证严肃。”方舒越是这样说,就越想笑,结果仇大标笑场了。 直接是扔下纸笔,跑到外面笑够了才回来。 “鉴于方舒同志这种极不端正的态度,这个谈话今天都到此为止吧,我会向组织上如实汇报。”劳作狠狠地瞪了一眼方舒,又转过头,用另外的语气对仇大标说道:“仇书记,去村里吧,你跟我一起去看望李荷花同志。一个女同志受到那样的惊吓,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好的,劳乡长,就坐我摩托车去吧。” 劳作点点头,坐到仇大标后面,一脚踹之后,摩托车冒着浓烟开走了。 看着坐在仇大标身后的劳作,方舒想起了李荷花对自己说了三次的话。 不知道李荷花看到劳作跟仇大标在一起,会不会也那样排斥,会不会跟劳作也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仇大标知道劳作在想什么,他对李荷花的骚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能让劳作来到这里,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甚至编造了龌龊的故事,说明自己对李荷花只是玩弄,没有半点真情。 还给劳作传授了不少针对李荷花的勾引术,劳作这才过来,帮着自己,一起对付方舒。 劳作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无法看到仇大标脸上,浮出一股冰冷的杀气。 不过,并未在脸上停留多久,只是一闪而逝。 接下来,他跟劳作,跟李荷花,还有一场艰难的谈判。 成败在此一举,咬碎牙也必须做到。 仇大标在心中暗暗发誓。 而在仇大标和劳作走后,方舒还是按照既定的计划,要到各村去巡查人员值守情况。 警车被万明开走了,只好叫来小李,乘面包车去。 夜晚,大堤上不复白昼的喧闹,只有蛙声此起彼伏,在这夏夜里鼓噪着。 面包车,向着白沟乡最西段的顾庄开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面包车后面,有一辆奔驰,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第134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仇大标到达村部时,李荷花也已经到了。 劳作看到李荷花,眼睛都直了。 作为一个乡长,他在白沟乡,并不缺女人。 家里的老婆基本不睡早就做到了。 但一直在努力,却始终没取得进展的,就是李荷花了。 黄站长没挂之前,劳作就盯上了她,只是姓黄的看得太紧,无从下手。 老黄挂了之后,他觉得机会来了,以各种许诺来诱惑,可惜李荷花不吃他这一套。 还多次警告他,要是再骚扰她,就告诉李如意。 向李如意告状,劳作根本就不怕,大哥不说二哥,李如意又不是没打过李荷花的主意。 让劳作棘手的,是仇大标。 因为李荷花跟仇大标好上了。 劳作虽然是乡长,但对于仇大标这种有点黑白两道的人,他真不敢怎么样。 特别是,仇大标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这种人才是最最可怕的,真要是发起匹夫之怒,什么都做得出。 所以,这几年以来,劳作跟仇大标的关系,就比较微妙。 这次仇大标到乡里告状,说是被方舒欺负,劳作并不相信。 但仇大标跟他喝酒喝醉后,跟他说的他和李荷花的事,劳作信了。 酒后吐真言,当时仇大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说李荷花有野心,不达到目的,是不会跟他走到一起的。 其实,一直以来就是在利用他,因为其他人知道她跟仇大标好了,别人就不敢再往她身边靠了。 这话,完全击中了劳作的心,他劳作就是因为怕惹恼了仇大标,才没敢对李荷花怎么样。 如果不是忌惮仇大标,就是强行入巷,也早拿下了。 他的那些个女人,又不是没有用这种方法拿下的。 女人嘛,如果第一次难度系数是100,那第二次最多30。 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拿下第一次,那以后就不是事。 这是劳作多年征战的经验总结,而且是经过好多次实践证明了的。 仇大标跟他说李荷花有野心时,他不知道那野心是什么,后来他顺着他的话,竟然被他引导了出来。 这女人,想当村支书。 当得知这个真相时,劳作笑了,他相信了仇大标的酒后真言。 村支书,那是全村一哥,谁也舍不得放手,仇大标也一样。 李荷花想当村支书,仇大标一是答应不了,村支书的任命,是乡党委的事。 第二,李荷花这是直接抢仇大标的椅子。 椅子只有一把,李荷花抢了,仇大标也就没有了。 劳作这一次是真的太高兴了,李荷花这个野心,仇大标给不了,他劳作能给啊。 乡党委那里,他劳作能当半边家的,李如意这点面子必须给他。 至于仇大标,弄到乡里哪个办,挂个副主任就是了。 这也是他跟着仇大标过来的原因。 仇大标醉酒的第二天,劳作就探了他的底,筹码就是给他在经济办挂个副主任,过一段时间,找个由头把赵少东拉下来,给他扶正。 仇大标当然同意,他跟他说了实话,意思是只要李荷花谋划这件事,几乎一定是会成功的,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乡里看好李荷花的人,他也知道,并不少。 当然,这个看上,劳作一听就懂。 在劳作看来,仇大标这次是真的看的很透,只要他劳作盯住了,仇大标肯定不是对手。 就这样,劳作跟仇大标达成了协议,这次跟仇大标一起过来,其实就是来履行协议的。 “李荷花同志,我是代表乡党委过来看看你的,据仇书记反映,你受到那样的屈辱和惊吓,而方舒作为负责人没为你作主,追究肇事者的责任,反而放跑了他们,这是严重的不作为。对于方舒,我们党委已经决定,要给予批评。对你,我作为党委副书记,觉得我们的工作没到位,心里很是愧疚。这次,我过来,是给你撑腰大气的的。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跟我提。” 劳作这一通话,完全就是讨好李荷花的。 “谢谢劳乡长能这样看待这件事,能为我这样的弱女子主持公道。”李荷花虽然说谢谢,但语气却极为平淡,同时,望了望仇大标,眼里除了失望就是鄙视。 厌恶之情都摆到了面子上。 “其实这事,也并非方舒一个人的责任,有些人,哼,也不是东西。”李荷花这个不点名的点名,当然说的是仇大标。 仇大标脸色一冷,也用鼻子哼了一声。 “劳乡长,我想跟你单独谈谈,你看……” “好,好,没问题,仇大标同志,你回避一下。”劳作立马表态,他正找不到理由跟她独处呢,李荷花这话就是瞌睡时候的枕头啊。 “好的,劳乡长,你们谈,我出去一下,谈完了给我打电话。”仇大标面露不悦,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劳作和李荷花两个人。 李荷花笑吟吟地给他倒了杯水,“劳乡长,请喝水。” “谢谢,谢谢荷花同志。”劳作直接把姓省略,直接就是“荷花”,这对于两人来说,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 而且,在接她递过来的水杯时,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一下。 这一个称呼和一个触碰,李荷花都没表现出反感,在劳作这里,可是从没有过的,这是两人关系的一大进步。 “荷花同志,你在妇女主任任上,也干了这么多年了。你工作成绩,你的个人素质能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作为党委副书记、乡长,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应该给你加加担子。在全乡村部书记中,没有一个读过大学的,这是无法适应社会发展要求的。所以,对于你这样的人才,决不能浪费,一定要给位子给平台。” 劳作一边说,一边观察李荷花的反应。 从李荷花翘起的嘴角,劳作就知道,这个女人动心了。 在她给他续水时,劳作试探性地抓住了她的小手。 李荷花并没有挣脱,而是大胆地盯着劳作的眼睛,“劳乡长,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这话把劳作所想,放到了明处。 劳作心中一喜,稍稍用力,想把她带进怀里,但被她甩开了,“劳乡长,虽然可以,但我这个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嘴上说的对我毫无用处,我只相信红头文件……” “成交!”劳作也不装了,既然是交易,说开了也就没有什么尴尬的了。 第135章 狂妄的庄波 “劳乡长,既然是交易,那我们就来个买一送一吧,人家希望完成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嘛。”这话,前面说的是交易,后面就来了撒娇,这让劳作颇为受用。 “你说,只要我能办的。” “肯定能办到的啊,人家又不会强求你。”用的不是“我”而是“人家”,带着点嗲嗲的声音和味道,绝大多数男人,都吃这一套。 “就是,我找大师算过了,我这一辈子命苦就算了,下一辈子要想改命投个好人家,需要一个能知我心意的人,去向磨盘神还愿。知我心者,这世上一共两个半人,老黄算一个,可惜已经死了,还一个就是你,所以人家才拜托你,你得答应我,嗯嗯。” 最后的嗯嗯,让劳作骨头都酥了,“我答应你,一定帮你去还愿。”嘴里怎么说,心里却在骂,什么狗屁本科大学生,这不就一傻逼吗,这辈子都这样了,还下辈子?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对了,你说两个半知心人,那半个是?” 心里隐隐有些高兴,原来他只是半个,原来一直都是自作多情。 不过,虽然心里有答案,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还能是谁,仇大标呗,这个仇大标,没人不知道他跟我好,外面都说他是我心上人,可你看他做了些什么事,都在伤我心,哼。” 这话在劳作听来,简直是舒服极了,自己原来在李荷花心里,比仇大标舒服多了。 “不像个男人!”劳作装着生气的样子,很豪迈地评价了一句。 李荷花听了,感激地直点头,“劳乡长,我,我……有点对不起你……”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激起了劳作内心里的男子汉气概。 “你说,没事的,说出来,我不会计较的。” “我是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跟仇大标一起去帮我还愿。” 这话劳作就不高兴了,他提高了声音:“为什么?” “不是说不计较的嘛,人家之前,跟仇大标也说过,让他去的。你又不说话,人家一个妇道人,有什么办法,就求他了,他也答应了。” 劳作被李荷花这么一说,就故作放松的样子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行,答应你,跟他一起过去。不过,到时候要以我为主。” 这醋都吃上了。 “嗯,都依你,明天夜里,我等你回来……”李荷花一脸娇羞,像个小姑娘。 劳作见了,心跟猫抓似的,刚想做点小动作,就被李荷花娇嗔地推开了。 他再次上前时,李荷花的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了仇大标的声音,“喂,什么事?” 声音冷淡,听得出怨气还不小。 劳作自然也就停止了小动作,反正也就明晚的事了,到时候看我怎么折腾你。 望着面前这张白皙俊俏的脸,想象着压在身下的图景,呼吸都粗了。 “还能有什么事,劳乡长在这里,我们晚上不会吃饭的吗?你这书记当的。”李荷花责备道。 “不需要你教,我一直没走,就在门外。”李荷花为了表示对劳作的信任,开的是免提。 劳作听仇大标说就在门后,神情有点不自然,幸亏没做出什么大动作。 要是因为这个,两人闹了不愉快,甚至互殴,那就变成大笑话了。 虽然仇大标为了对付方舒,嘴上让步,实际上劳作清楚,作为一个男人,是不可能这么突然就放下的。 不过是形势比人强,不得已之下的选择罢了。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就让他过不去,太丢脸,发生什么事是很难说的。 就在劳作庆幸的时候,仇大标推门走了进来。 这家伙还真是就在门外值班呢。 吃饭的地点并未放在李荷花家,仇大标还叫来了二军子和花猪头作陪。 劳作从这个安排就能看出来,仇大标和李荷花之间,是真的闹了不愉快,有了嫌隙。 这个缝隙真是美妙了,他劳作必须抓住此良机,钻进去! 村官们陪着劳作喝酒的时候,方舒的车距离顾庄已经不远了。 “停一下车,下去放个水。”民政办张主任说道。 “盘西尿不出?”司机小李开着玩笑,停下了车。 “妇女主任就在那,尿不出。”几人开着玩笑,鱼贯而下。 方舒倒是没有什么尿意,但大家都下来了,就来了个从众。 一行人站在大堤边上,朝着迎水坡快意恩仇。 不知怎么的,方舒没来由地心悸了一下,有种危险的感知袭来。 他和车上的人,都知道后面有一辆车,一直跟在后面,但都没在意。 现在这个时代,小汽车也就是个代步工具,并不鲜见,即使是在白沟这个地方,也是有的。 何况磨盘河大堤本身就是一条道路,有车很正常。 但此时方舒感觉到了异常。 方舒站在右边第一个,依次是张主任和石磊,小李在车里没下来。 “不好!”方舒发现后面的车子猛然加大了油门,嘶吼着向他们冲过来。 他右腿猛蹬地面,身子顷刻歪斜,肩头对着张主任撞过去,同时大喊一声:“快!跳下堤坡!” 这个时候,汽车已经冲到了跟前。 方舒倾斜着身子撞人后,根本来不及变换姿势,否则必定会被撞了个正着,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大概率去见马克思了。 只能就着这倾斜之势,倒地后就势一滚,从堤上骨碌碌滚下去,最后被一颗树给拦住了。 而张主任被方舒撞到之后,一个猝不及防之下,也倒了下去,随后就是滚滚滚。 这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张主任倒下时,又撞在了石磊身上,石磊也只能加入滚蛋这个行列。 “算你他妈的命大!”车子疯狂地冲了过去,车里的庄波大骂一声。 他爸是李刚,儿子就嚣张! 就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搞你,这么个大堤之上,有没有什么摄像头,装死了,也就是个司机操作不当,凭着人家的背景,连看守所都不用进,就回家吃晚餐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 方舒三人,极为狼狈,所幸没人受伤,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石磊朝着车子开走的方向大骂不止,方舒笑问:“你骂的,他们听得见吗?” 石磊哑然。 这顾庄也不去了,回去洗洗睡吧。 第136章 出大事了 县防指,转发了省防指的最新通知,根据近期水文气象分析,磨盘河上游区域,近期不会再有较大降水,所以不会有第三次提闸泄洪。 这个通知,宣布了磨盘河防汛的结束,这样的话,只要三五天时间,防汛也就结束了,防汛指挥部自然也就撤销了。 这次防汛工作总结的初稿,方舒都已经写好了,就等着正式结束时,再定稿上报。 然而,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一件塌天大事。 白沟乡乡长劳作、白沟乡南磨盘村支部书记,在巡查水势时,船只倾覆,二人同时遇难。 这是官方通报中对事件的描述。 但防汛指挥部的人都知道,这不符合事实,因为劳作并不属于指挥部领导,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夜里一点多钟,乘船跑磨盘河桥那里,结果就出事了。 方舒作为防汛总指挥,从来都未曾乘船去到河里,防汛去河里干嘛,又不是捕鱼的渔民? 大家不解的是,劳作是乡长,方舒是副乡长,按说如果真的是为了防汛而去磨盘河桥,方舒这个总指挥不该缺席,但方舒偏偏就没去。 于是,各种版本的传说很多。 有人说,方舒跟劳作不和,违抗命令拒绝前往勘察河水情况,而捡了一条命; 有人说,仇大标告状后,乡里撤了方舒总指挥,被劳作替代了,所以方舒才没跟着过去; 流传最广的,是说仇大标和劳作去向磨盘神祈祷,不要再次发大水,结果被磨盘神给收了。 反正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尸体是在第三天被发现的,漂浮到了三十多里外。 那地方当然没人认出来,尸体出现后,白沟这边发现两个人失踪,这次对上了。 尸体已经肿胀到无法辨认,过去辨认的亲属和乡村派去的人,是通过他们身上穿的衣物,还有身上的证件确认的。 白沟算是倒霉透了,都到最后收尾了,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一个是乡长,一个是村支书,都是在当地有影响之人。 本来,根据县防指几次检查和巡视情况,以及其他工作简报分析,白沟防汛工作是走在全县前列的,有望评上一等奖,再不济二等奖是跑不了的。 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先进彻底泡汤,全县范围内通报批评。 这一棍子砸下来,方舒跟大家一样懵逼,他根本就不知道仇大标会跟劳作去磨盘河桥。 现在的磨盘河,比堪比长江黄河气势,磨盘河桥,只剩下桥头的磨盘河神雕像,露出水面,这两人没事没那地方干嘛? 李如意召开党委会,劳作过来找他谈话,方舒都没放在眼里,更不会放到心上。 防汛工作,还是市县防汛指挥部说了算,大家都没出险情没出事,说你好不好也好,说你不好好也不好。 话语权在市县防汛指挥部,乡里说的没用。 方舒在听到这一消息时,心中咯噔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脑子里轰然一声,然后就是李荷花的话,在里面反复回放。 原本以为跟什么双性恋相关,原来是直接跟生命相关。 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叮嘱,原来是在救他的命。 不要坐仇大标的摩托车,不要跟仇大标一起乘船,这样不厌其烦地叮嘱,说明李荷花是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的。 但是,她却没有阻止,任由这种结果出现了。 这又说明了什么?说明仇大标跟她一样,也懂。 只是他不但懂,而且是个具体的执行者。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仅仅仇大标为了李荷花上位村支书,而牺牲自己? 这样的解释根本不通,因为仇大标知道,即使是牺牲了他自己,也不能保证李荷花一定上位。 乡里完全可以另行任命另外的人,这样,仇大标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哪怕他们就是确定成功率百分百,那为何要拉上劳作一起死? 是劳作会坏了他们的计划? 可是,从李荷花对方舒的救赎来看,仇大标开始选择的对象,肯定是方舒而不是劳作。 那为何又改变了呢?是因为自己答应了李荷花? 可方舒并没有给仇大标确定的答案,只是说会支持她。 但他在乡党委那边,根本就无法跟劳作相比,就凭着自己一句支持,就放过自己了?这根本站不住脚。 方舒心里如一团乱麻,根本想不清是怎么回事,一点头绪都没有。 方舒这次担任防汛总指挥,工作落实真的很到位,因为这是实在的工作,关系到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即使是上面没有任何要求,他也会扎扎实实去做。 这样,他才会心安。 说到底,出生农家,那种朴素和真诚,是融化在骨子里的东西。 而军营,是这种黑白分明爱憎分明的加强剂。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老年人都玩抖快的时代,网上就是负面情绪的释放地,是出气筒,骂什么的都有。 骂公务员,骂老师,骂医生,这是按行业骂的,不按行业就骂得更多了。 但网上鲜有敢骂军人的,不信你骂一句试试,网友不把你家祖宗十八代翻出来晒晒,算你牛逼。 为何会这样?这是因为建国七十多年来,军人在人民心目中,一直都是正面的,在普通老百姓心中,军人就是代表着正义。他们一直跟邪恶势不两立。 军人,是人民的保护神。 当然,现在的方舒,这种朴素的情感和是非观,已经能够被他所调控了,这是转到地方后,遭遇太多的毒打,然后形成的自我保护屏障。 所以,方舒这么拼命干防汛,不能说没有一点私心,作为一个党委委员、副乡长,他是需要政绩的。 没有一个体制内的人,不想进步。 在这一点上,不论是想捞钱还是想实现自我价值,都一样。 官大了,意味着有了更大的权力,更大的平台,更多的资源。 想捞钱的,才能更便于捞钱,才能捞到更多的钱,而且,因为权力在手,资源丰富,就更不容易翻船。 想实现自我价值的,也是一样,更大的权力更广阔的平台和更丰富的资源,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才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种说法。 现在,市县防指都要求白沟乡上报这次事故的情况,所以,方舒决定召开一次指挥部人员会议,南磨盘村方舒亲自通知李荷花参会。 是的,知道这个事故真相的人,本来有两个,可仇大标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上,李荷花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第137章 这也太恐怖了 下午两点,在北大堤防汛的宋雅琴等人,来到了南大堤指挥部参加会议。 这是防汛指挥部设立以来,南北指挥部第一次相聚。 然而,没有人会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聚。 人员已经到齐了,分开这么多天,本来相互之间有好多话要说,原先在乡大院,几乎每天都见着,这次相隔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人说话。 因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比较压抑,方舒走进来看到宋雅琴,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大家心情沉重,也并非都是为了这两人的死,有人会因为其中的一个死了,反而心情不错。 他们共同的关注,是严防死守这么多天,做了大量的工作,最后会不会被处分。 他们都知道,本来先进是一定的,分等次评奖的话,白沟起码能弄个二等奖,一等奖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现在这一切,注定已经泡汤。 沿河六个村,河南和河北都是三个村,其中五个都是村支书,只有南磨盘村,是妇女主任代开的。 “大家都很准时,人员都齐了,下面我们开会。这次会议主要议题,就是总结我们今年夏季的防汛工作,总结成绩,提炼亮点,找出问题。会后我们会根据今天会议精神,形成总结材料,上报县防指。” 方舒主持会议,宣布会议议题后,就让大家就这三点,分别发言。 大家的情绪低落,有的人一点点发言的欲望都没有。 这次防汛,因为这个两人死亡的事故,只有罚没有奖,这都已经是注定的事,总结就是写出花来,也不会改变这样的结局。 方舒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总结得好,罚会比较轻一些,这是他现在的想法。 大家都不愿发言,宋雅琴作为北大堤的总负责人,却是推辞不了的,她只能说话。 其实南北大堤的做法基本上是一样的,都是按照一个方案下来的,所不同的,就是工作中出现的典型不同。 但在结局已经注定的情况下,再好的典型,估计也没什么用。 大家都是这样的一种想法。 南大堤只好由方舒来讲,但是他首先定了了一个调子,就是总结上必须明确,责任由南大堤指挥部来承担,说到底就是由他来承担。 处分只处分方舒,不连累宋雅琴和北大堤的人。 这个话,他必须说清楚,因为开会之前,他就听到有北大堤过来的人在抱怨受了拖累。 会议开得比较短,很快就散会了。 最后决定,这个总结,由方舒亲自执笔,初稿出来后,再征求修改意见,最后定稿上报。 会议中,方舒有意或者无意中,看了李荷花七八次,她整个人无精打采,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比原先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她眼睛红红的,从神情上就知道是真的伤心,不知哭过多少次。 散会后,方舒点名让李荷花留一下,其实看她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估计不留她,她也会主动留下来。 她也知道,方舒一定有好多疑问,希望从她这里找到答案。 这是指挥部存在的最后一天了,至于总结,当然是在乡大院的办公室里写就。 边倩倩和她的志愿者们,中午就撤离了。 原先热闹的指挥部,一下子冷清下来。 现在,只有方舒和李荷花相对而坐。 “李主任,谢谢你!”这是方舒开口说的第一句。 李荷花显然听得懂,知道方舒为何要说谢谢自己。 她苦笑了一声,“我很难过,也很庆幸,还很高兴。”最后说到高兴时,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李荷花这句话,方舒自然也听得懂的。 难过,是因为仇大标没了;庆幸,是因为她相救的人安然无恙,正坐在这里跟她说话;而高兴,方舒觉得,是因为劳作死了。 因为之前,他听说过关于劳作和李荷花的传言。 “最后,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我?”方舒这样问,是懂得李荷花一定听得懂。 “因为,你救了我,也因为,他看到了你的务实,从而看到了白沟的希望。” 对于救了她,这一点方舒想到了,后面的两个分句所表达的,是方舒的意外。 “那为什么是劳作呢?”方舒又问。 “因为他该死!”再一次的咬牙切齿。 虽然回答了,但并没有说出其中的原因。因为该死还是不该死,这东西完全是主观因素决定的。 你李荷花认为劳作该死,但劳作的家人绝对不会这样认为,如果他们知道你李荷花这样说,不跟你拼命是不可能的。 “他为什么该死呢?就算是该死,也没必要赔上仇大标同志啊。”方舒没有说应该由法律来惩罚他,因为他太清楚,很多时候,法律很无力,根本不能惩恶扬善。 “不是我的意思,他一定要这样做,事情发生前,我又不能说。本来,也有李如意的份。” 这句话把方舒都震惊了,原来逃过一劫的,不止自己一个,还有李如意。 如果李如意听到这句话,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感想。 “那后来,又怎么放弃了呢?” “因为李如意到县里去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对于李荷花的话,方舒绝对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听的,而且是带着脑子分析的。 但他还是有所不懂,比如,事情发生前,她为什么就不能说,如果说出来,悲剧能够避免也未可知。 再比如,什么叫时间来不及了,仇大标去告方舒的状——当然,方舒现在已经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了,无法是取得李如意和劳作的信任而已——那等李如意和劳作到了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啊。 再说,弄死人又不是只能是这样一种方式。 想到这里,方舒忽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最为重要的核心问题,那就是仇大标为何一定要拉着一到两个垫背的去死,不死人不行吗? 开始选择的对象是自己,后来改为劳作。 如果自己没有救了李荷花,或者是做事虚浮不实,那仇大标会不会将目标扩大到三个,拉着三个垫背的? 一时间,方舒都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 这也太恐怖了吧! 要说仇大标跟劳作跟李如意有仇,那有可能,可跟自己,根本就谈不上什么仇啊。 防汛之前,他们还是陌生人啊! 方舒没想到问到现在,疑团反而越来越大了。 第138章 又要开党委会了 方舒把这些问题,理了一下,才又问道:“仇大标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间做这样的事,他的目的何在?” 李荷花随口答道:“想死了,不想活了,就这么做了,哪有什么目的。” 对于这个回答,方舒是一根毛都不相信。 仇大标一看就是那种热爱生活的人,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是他不想活了,也是自己去死,为何一定拉着别人一起死?如果是为了报仇,方舒跟他毛仇没有。 但李荷花不想说,方舒知道再怎么问她也不会说,也只好作罢。 “李姐,你知不知道仇大标之前找过我,拜托我关于你的一件事?”方舒换了个称呼,叫她李姐。 不管是从年龄上,还是从这次对自己的三次暗示叮嘱上,这声李姐也是应该叫的。 “唉,他还是跟你说了。他告诉过我,说要找你,请你让我上位村支书。我不同意,为这事,我们吵了好几次。”李荷花叹了口气,道。 “那你为何要反对,你不想担任这个村的支书?” “不是,我想当这个村书记,不是因为我是个官迷,而是我来到南磨盘后,好多人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们信任我,认为我能为村里的发展出点力,我自己也觉得,这个村三千多口人中,我确实是最合适的。但我不希望他跟你说这件事,因为你刚刚来白沟,这里情况很复杂,不但你做不了主,还会给你带来麻烦。” 原来李荷花反对仇大标求自己,是为他考虑。 而且,李荷花很有自信,这一点,方舒还是很佩服的。 本来,他说支持也就是给仇大标一个面子,现在他还真的动了心,决定为李荷花争上一场。 “只要你有这个想法,特别是有信心,我的情况你不用考虑,我会尽自己的力量,去为你争取,为南磨盘争取。”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多少内容再说了。 第一个内容李荷花不愿意说,第二个内容现在也决定不下来,只能说尽力。 李荷花起身告辞,但方舒叫来了石磊,让他送她回去。 同时把南磨盘村所有党员情况以书面形式,登记一下给石磊带回来。 石磊是万明专门安排在这里,接方舒回去的,他对方舒从心里有所愧疚。 自己放走了庄波,骗他说是逃掉的。那么拙劣的借口,他知道方舒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下午会议结束后,他就和彭辉,借光北大堤过来的人的车,走了。 现在,磨盘河的水位下降了很多,路面虽然还有积水,但已经可以通车了。 李荷花当然知道方舒的意思,了解所有的党员情况,才能找到力荐她的理由。 石磊开车去李荷花的时候,方舒又给白茂堤防所所长黄勇打了个电话,对他们借房子表示感谢。 从说话的语气能听出来,黄勇还是挺记仇的,语气冰冷,“这是上面的意思,你没有必要对我客气。把钥匙放到村里,我会派人过去取的,就这样。”然后就挂了电话。 虽然如此,方舒还是认为自己应该这样做,至于对方什么态度,他管不着。 方舒没有回乡大院,而是直接回了出租屋,但石磊没留下来,他要把警车送去派出所。 好不容易树立的好人设,得好好维持和巩固。 晚上,方舒打开李荷花提供的那份南磨盘村党员登记表。 党员数量倒是不少,有26个。但是,跟当下普遍情况一样,都是些上了年龄的老党员,65岁以上的就有17个,最大的一位已经93岁了。 最小的有两人,都是37岁,一男一女。 女的当然就是李荷花,文化程度一栏写着“大学肆业”,方舒看着就笑了。 这肯定是李荷花口述让石磊写的,他根本就不懂“肄业”是什么,也不会写,可能是李荷花告诉他怎么写,但还是写成了“肆业”。 26人中,除了李荷花外,最年轻的就是李二军,方舒估计这个李二军就是二军子。 至于这名单里,有没有花猪头,他无法知道,因为仇大标他们都喊他花猪头,根本就没喊过名字,方舒从名单上根本看不出来。 还有三个初中文化,五个高小文化,六个初小文化,其余十一人都是文盲。 现在这个社会,早就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即使是像石磊这样的九漏鱼,也是读过七八年书的。算是初中肄业吧,最不济也是小学毕业。所以对于高小文化初小文化,不少人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些党员年纪都比较大,所以他们一直这样填写。 在我国教育还很落后的时期,小学毕业的文化程度就很不错了。那个时候,小学跟中学一样,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1--4年级,这样的小学叫初级小学,学完初级小学课程后毕业的,就是初小文化。 第二阶段是5--6年级,这样的小学叫高级小学,毕业后文化程度就叫高小。 随着教育普及,小学也就不再分阶段,也就没有了初小和高小,年轻人都不知道是啥玩意了。 不过中学还是分的,初级中学和高级中学,简称初中和高中。 从年龄上看,除了二军子和李荷花,其余人都超过了六十岁。 村支书虽然没有什么年龄要求,也不属于干部序列,但对村支书的要求,是参照干部标准要求的,年轻化也其中很重要的一条。 这个村,最适合当支书的,从年龄上看,有李荷花和李二军两人。 不过,李二军虽然年轻,但文化程度只有小学毕业,这个就弱鸡了。 李荷花年富力强,读过大学,在村里有一定威信,方舒放心了不少。 这件事放过一边后,方舒开始将原来的总结,根据现在冒出来这个特殊情况,又重新修改了一遍,用电子邮件发给了宋雅琴。 做完了这些事,他才去洗澡睡觉。 翌日,方舒来到办公室上班,而隔壁的乡长办公室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好多人在外面等着了。 门紧闭着,没有一丝生气。 一时之间,方舒竟然有着隔世之感。 人有旦夕祸福,还是趁活着,多做点事才是正道。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接到了蔡思敏的电话。 九点党委会! 第139章 他竟然投了弃权票 挂了电话,方舒想了下党委会可能的内容。 他觉得有两个内容,一个就是关于南磨盘村的支部书记人选,另一个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为了对付自己。 九点缺五分的时候,方舒来到会议室。 他可不会最迟一个到达会场,那是李如意的专利。 领导可以迟到。 果然,李如意最后一个进入会议室,在自己的专座上坐下。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座位,空着。 那是劳作的专座,只是以后他再也没机会来坐了。 方舒刚到白沟时,是十位委员,后来他进入了班子,变成了十一人。 没想到,半个月不到,又变成了十人。 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活在当下,过好现在,才是王道。 李如意脸色阴沉下来,随后威严地扫了一眼会场,剜了一眼方舒。 方舒完全无视,盯着打开的记录本的空白页。 “下面开始开会,全体起立,向在抗洪防汛工作中牺牲的劳作同志、仇大标同志默哀!” “请坐下!” 大家面容肃沉的端坐下来,李如意开始讲话: “同志们,今天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在这里开会。我们白沟乡夏季防汛工作,出现重大失误,导致劳作乡长和仇大标书记的牺牲,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但是,我们的工作还需要继续,白沟乡的发展不能停步,所以,我们越是悲痛,就越要振作,工作做好了,也才能告慰牺牲的两位同志。” 不能不说,李如意的口才很好,但他将这个情况并不明确的死亡事件,说成是“重大失误”造成的,方舒是有点反感的,同时也隐隐感觉到,这次会议一定是为针对自己无疑。 “这次会议,一共有两个议程,一个是研究一下南磨盘村支部书记人选问题,另一个是关于造成二位同志牺牲的责任追究问题。” 方舒注意到,与会者或是偷偷的瞥了自己一眼,或是挑衅地看向自己。 方舒一如平常地在笔记本上写着,看上去听会非常认真,记录很详细。 以至于有些人都把冷笑挂在了脸上,特别是组织统战委员许飞,嘴角都忍不住扯起了30度角。 “下面,我们进行第一个议程,许飞同志,你是管组织的,对于乡里村里的干部情况,比其他人都要更熟悉一些,你来说说你的意见。” 李如意点了许飞的名,方舒知道这并不是临时起意,肯定是会前就商量好的。 许飞点了点头,“好,我来说一下我个人的意见。对于村支书的选任,一般有两个途径,一个是从村支部内部遴选,由支部重新选举出书记,这是常规的做法。另一种途径,就是由党委直接委派、任命。” 喝了口水,许飞接着说道:“鉴于我对南磨盘村支部的了解,我没有发现支委中有能胜任书记的合适人选。” 说到这里,许飞停顿一下,看向李如意。 “嗯,那就由我们党委选派任命吧,你看我们党委政府办站所室里,哪位同志能胜任南磨盘村支部书记?” 许飞:“对于乡大院里的同志,我认为劳杰同志比较适合。这位同志年轻有思想有能力,工作上有闯劲,兼任南磨盘村支部书记,能够带领南磨盘村群众致富奔小康。” 说到这里,许飞还挑衅地看了方舒一眼。 “许飞同志的建议人选是劳杰同志,我跟许飞同志的看法基本一致,对于这个建议人选,我表示同意。其他同志还有没有不同意见?”李如意先表态,再问其他人有没有意见,意思是告诉其他人,这就是结果。 多问一句不过是给与会者好看而已。 但他忘记了一件事,这10个党委委员不是原来那10个了。 “我认为如果从村工作稳定和发展来看,劳杰同志不合适,应该从南磨盘村支委中重新选举一位同志担任书记。”方舒没客气,人家都挑衅了,自己当然得旗帜鲜明。 李如意意外地看了方舒一眼,好像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位委员在座。 他沉下脸,语气冰冷,“既然方舒同志有不同意见,那就举手表决吧。” 简单直接,人家占据绝对优势,根本就没把方舒放在眼里。 虽然尽在掌握,对李如意而言,也有点小小意外,在他的意识里,一定是9票同意1票反对。 但表决的结果是8票同意,1票弃权,1票反对。 弃权的,是副书记许晓州。 反对的都不用说,只有方舒。 对于许晓州的弃权,方舒跟李如意一样,也是很意外的。 即使这一点点小小的意外,也让他有点惊喜。 白沟的政治生态,开始有了变化,不再是死水一潭! 李如意狠狠地瞪了许晓州一眼,目光要是刀子的话,此刻许晓州已被斩首。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由劳杰以白沟乡党建办副主任身份,兼任南磨盘村支部书记。”李如意一锤定音。 “服从组织决定,但我保留意见。不过我提个建议,劳杰去南磨盘村,最好临时主持村两委工作,待时机适合时,村支委再选举出书记,把权力放到村支部去。” 李如意又狠狠地瞪了方舒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事。 “我也保留意见。”许晓州说道,他今天就是要刷一波存在感,既然在白沟没什么盼头,不如闹一闹,你李如意看我不顺眼,我调出就是了,反正自己这个年龄,再这样下去,也没多少路了,还怕你个吊毛。 无欲则刚,许晓州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在白沟要权没权,想进步没希望,何必还看别人脸色,潇洒潇洒。 一个贫困乡的副书记,想贪腐也没地方贪腐,这是他不怕李如意的内在原因。 他之所以不是投反对票,而是选择弃权,是想看看李如意的态度。 如果李如意还想掌控白沟,那请拿出诚意来,劳杰不是死了吗,有诚意,你推荐我,没有诚意,那以后这种事情就是常态。 而且,再不会是弃权,而是直接反对票。 李如意生气地看着他时,他故意扯起了嘴角。 自己就是跟你对着玩,不让我好过,那么你也别想过得太舒服。 老子也是有脾气的人。 以后该怎么办,呵呵,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140章 还是不是人民政府? 李如意瞪完方舒又瞪许晓州,目光两个往返之后,这才稍稍平息了点怒气,想起了正事。 “下面进行会议的第二个议程,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具体的,我就不在这里讲述了,免得同志们更加沉痛。总而言之,白沟乡人民失去了一位好乡长,南磨盘村失去了一位好书记。这个事故,看上去似乎是偶然的,但实际上是必然的。据沿河一线六个村,特别是河南的三个村的群众反应,白沟乡今年夏季的防汛工作,措施不力,浮皮潦草,安全事故频发,身为总指挥的方舒同志,对于可以预见的结果,毫无警觉,任由这样的结果发生,是一种严重的失职行为,某种意义上说,是对人民的犯罪。对于方舒和相关同志,我们必须追究其责任。” 防汛中死了人,作为总指挥,方舒有责任,那也是领导责任。 可是,李如意的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还直接责任,这叫什么屁话,是自己把他们推下去的吗? 方舒毫不客气地看向李如意,后者也正以敌视的目光看着他。 其他人的表情就比较丰富了,多数人幸灾乐祸,毕竟这个表情代表的是站队示好。 也有对方舒表示同情的,但只是一瞥就低下了头,谁都不想为了表示一下同情,得罪一把手。 “我不能同意李书记的意见,第一,县防指定期和不定期发布的防汛简报,多次肯定和表扬了指挥部领导的我乡防汛工作;第二,劳作乡长和仇大标书记遇难,我本人非常心痛,但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到目前为止,公安机关并未给出定论。请问李书记,这两位同志是自杀还是他杀,是两人都是自杀还是其中一人是自杀,两人中有没有是遭遇他杀的?这些,你都清楚吗?第三,所谓安全事故频发,纯粹是胡扯蛋,请你拿出证据来证明这些。你不能红口白牙一句话就抹掉了大家这么多天来的工作成绩。第四……” “够了!” 方舒刚想说第四,就被李如意粗暴地打断了,“犯了错误,不思悔改,还如此为自己狡辩。是你的责任,是推不掉的抹不掉的。现在,会议研究的是追究你的责任的问题,按照相关回避制度,你作为当事人,请立即回避。” 这脸翻的,一点情面都不存了。 方舒只好站起来,但并没有急于走,而是看着李如意说道:“李书记如此心急,在事实真相不明的情况下,就研究什么狗屁责任,你的用心不良昭然若揭,既然允许胡说,那我也跟你学一学,我现在怀疑你涉嫌杀害劳作和仇大标,嫁祸于我,我这就向公安机关反应这个情况。” 说着就走出了会议室,身后,传来了玻璃杯子的破裂之声。 人家都不顾事实了,自己还搞什么温良恭俭让? 对付不讲道理的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比之更不讲理。 方舒知道,李如意报先前之仇,抓着这个事故不放,恐怕自己一个处分是跑不了的。 在市府办以为笃定会背个处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单单是发配了事。 连个文件都没下,拿着正科的工资,当着副科的官。 现在,方舒也没有什么办法,县里只有路三友,但他肯定不能去找。 他知道,路三友不想让人知道跟他走得近。 既然想不出办法,那就泰然处之,不管什么处分接着就是了。 但从此之后,李如意不要想再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本来这件事,应该由县防指来处理的,据说是县里某位大佬认为,防指是临时结构,还是收到县里处理。 但后来又放到乡里来了,肯定是李如意抢过来的。 方舒回办公室时,走道上挤满了人,三四个男女围拢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身边,两个中年妇女眼睛红红的,想把坐在地上的老人拉起来,可老人挣扎着,不愿起来。 老人一边挣扎着,一边呼天抢地地哭嚎着。 乡政府的两个保安,看到方舒来了,赶紧大声吆喝,“快点带走,影响公务,年纪再大也把你送进去。” 方舒走到近前,看着保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位老人家怎么在这里哭闹?” “方乡长,我们拦不住,她岁数大了,我们也不敢怎么样。”保安一脸的无奈。 方舒能够体谅保安的难处,对于这样的老人,保安只能君子动手不动口,否则往地上一趟,朝医院一送,钱就跟流水似的,根本不是保安所能承受得了的。 “你们是他什么人,老太太为什么要这样?” 方舒此时看着一个中年男人,而这个中年男人也正看着他。 因为他听到保安叫他乡长,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是方乡长?我是她的侄儿,她是老人的女儿。”他指着一个中年妇女说道,显然,他是想把事情留给这位女儿来说。 被男子介绍的女人听说方舒是乡长,立马放开她妈。 “乡长,领导您给评评理,我妈的房子被这场大雨下塌了,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当了一辈子农民,又没有退休金。民政上扶贫盖房哪轮到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人家,都给了关系户了。我们呢,也不去想,想也想不到。就想着把房顶给加个防雨棚。都七十多了,也没几年好活了。就这,棺材本都拿出来了,买了角铁彩钢瓦,还没等施工,就被执法队抢走了,连做工师傅的电焊机都拖走了。这还让不让人活,现在还是不是人民政府?” 女人善言,说起来没完没了,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这位同志,你说的情况,我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对于你母亲这件事,我们需要进行调查了解,根据真实的情况,依法依规进行处理。这样,你呢,把你母亲劝回家去,这样闹也解决不了问题是不是?” “方乡长,你能这样说,我们就很感谢了,我们都来了好几趟了,没有一个干部给我们做主,就是赶我们走。那个死去的劳乡长,我们都被他赶了好多次了,不干人事的东西,该死,早死早好!” 女人提到劳作,直接骂开了。 方舒这才知道,原来这家人不是来闹第一次了,还被劳作多次赶走。 这是得知劳作死了,才敢来? 越是这样,恐怕这事越不是那么好办! 要是好办,肯定轮不到他方舒。 第141章 一个都不能少! 华夏底层的老百姓,善良人居多。 这女人就被方舒这么一说,就走到老太太跟前,抱着她的头,在她耳边劝说着。 老太太停止了哭嚎,一双浑浊流泪的老眼,不时望向方舒这边。 忽然,她在女儿和另一个女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然后,向方舒这边走过来。 “老人家,这个事我已经跟您女儿说过了,您放心,我一定会了解清楚,给您老一个交代。”方舒和颜悦色地对她说道。 老人紧紧地盯着方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方舒的话。 扑通! 老人突然直挺挺地跪在方舒面前,就要磕下头去。 这可把方舒吓坏了,“老人家,千万使不得,您老快起来快起来!”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 “你是第一个肯搭理我老婆子的领导!”说罢,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方舒心里很不是滋味,奶奶要是活着,比这老人也大不了多少。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让年逾古稀的老人,给一个乡里年轻小干部下跪。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相信我,就把老人家劝回去吧。”方舒对老太太的女儿说道。 “我信你!”中年女人一脸尊敬地说道。 老太太终于在女儿和其他人的劝说下,下了楼,离去了。 方舒开了门,进了办公室,心里酸酸的难受。 一个人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眼前都是那位老太太流着泪水,皱纹纵横的老脸。 那悲苦的样子,委实令人悲悯。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开党委会时,被人家赶出来的。 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 自己不在,李如意怎么说,都不会有人反对了吧? 南磨盘村书记人选,还有许晓州投了弃权票,轮到处分自己,一定会是全票通过。 想到这里,他感觉被一种无力感包裹着,好像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这个上午,方舒不知道该干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快到下班的时候,有人敲门,随后赵少东走了进来。 “赵主任,你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方舒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 “一小时前,盘西村有位老人,在这里哭闹,你知道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舒看到赵少东时,才想起来,刚刚老太太那一群人哭闹的地方,正是经济办那里。 当时办公室门关得紧紧的,没有一个人出来劝解。 一群缩头乌龟,方舒心里还是很不高兴的。 “知道,我们都看到了。你不在这段时间,他们来过好几次,大多是劳乡长亲自接待的,劳乡长不在,就是郑乡长接待。” “哦,那劳乡长和郑乡长都没个处理意见,有没有到村里去调查了解呢?” “去了,我跟着去过一次,说起来,这老太太也是个苦命人,老伴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就过世了,留下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老太太没有再嫁,一个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大。两个女儿出嫁后,小儿子也长大成人,到城里去做零工。一年当中,也就是五一十一和过年时候回趟家。后来不知怎么就失踪了,人间蒸发的那种。” “老太太两个女儿到他打工的城市寻找,也报了案,可是杳无音信,就这么人间蒸发了。老太太把眼睛都哭坏了,真的太可怜了。本来还指望儿子赚了钱,回来建新房的,这下还建什么?老房子有年头了,瓦片都松动脱位了。每年,两个女婿都会过来帮着上房整理一下瓦片,也就将就过来了。” “今年,我们这里降雨量太大,老房子漏雨更厉害了,结果两间房其中的一间,有一根房梁断成了两截,房子也就开了天窗,瓦片落在屋里不少,我是当场看到的。幸亏那间只是放一些杂物,要是老太太住在里面,那就危险了。” “那房子,确实是不能住人了。我特地看了一下,老太太住的这间跟塌陷的那间其实差不多,要是再遇到连阴雨,房顶也会塌陷,瓦片也会脱落,真的很危险。” “后来,两个女儿一商量,决定为母亲的房子,加一层彩钢瓦的顶棚,这样就不会再漏雨,房子还可以住下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个女儿家也穷,两个女婿都是农民,靠种田过日子,农闲时打打零工,赚不下多少钱。而且,两家都是两个孩子,唉,都不容易啊。就是修缮,也是不易。” 赵少东说这些时,方舒没有插话,就是静静地听。 他家也是农民,但情况要比这个老太太家好多了。 “女儿帮着母亲修缮一下房子,加一层彩钢瓦,这违反了什么规定,为什么执法队不让施工呢?对了,他说的执法队,是综合行政执法办公室下面的吗?” 方舒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乡里还有一支执法队。他只知道社会治理办公室,挂了三块牌子,另外两块牌子是综合行政执法办公室、综合信息指挥室。 看来这个执法队,隶属于综合行政执法办公室。 谁知赵少东摇了摇头道:“不是,综合行政执法办公室,虽然有执法人员,但没有执法队。执法队是土管所、城建所那边的。这样说,也不准确,这个执法队,就是哪里需要哪里上,但开始就是土管城建的班底,现在也还差不多,就是范围扩大了一些,不限于土管城建了。” 赵少东也没说清楚,但方舒基本上能听懂。 不过,也有他不懂的,“等等,你说土管所和城建所的执法队,现在不是没有土管所和城建所了吗,怎么执法队还在呢?” 真有皮之不存毛还能焉附之事? “确实,从上报的内设机构看,确实已经没有这些办站所了,但实际上,跟原来没有多大的变化,村镇建设办公室,主要是由土管所和城建所合并二来的,当然,还有自来水办公室、环境管理办公室,也都合并到进去了。但内部办公时,原来土管归土管,城建归城建,所长还是所长。其他办公室,也都是这种情况,原来的民政办也没有了,归到了社会事务办公室,原民政办主任在办公室挂了个副主任,管的事情还是一样的。边倩倩的团委,其实也是这样的啊。” 方舒对于乡镇机构改革后的情况,还是真的不懂,原来还能这样。 “那也没有这么多编制啊,多出来的人,怎么消化,清退临时人员?”方舒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赵少东笑了笑,用了个电影名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个都不能少!” 第142章 好端端的,脱贫干嘛? 对于基层的有些内幕,方舒是真的不怎么懂。 如果是很懂,代乡长也不会被人跳票给跳了。 后来到了市府办,工作氛围跟乡镇完全不同。于是问道:“一个都不能少,连临时工都减不掉,机构改革又要搞,多余的这些人,工资从哪里来?” 三年口罩,加上漂亮国从懂王到瞌睡虫,纠集一班小弟卡脖子,围追堵截,真正是雪上加霜,经济下行,很多基层政府财政陷入困境。别说同光这样的落后地区,就是沿海地区,公务员和教师等等的财政供养人员,都开始降薪了。 白沟这样的贫困乡,乡财政能保开门就不错了,还能有余粮,养那么多的隐性人员? 赵少东无奈地笑笑,“以前说干部能上不能下,其实无论是正式工还是临时人员,在乡镇这里,都是一样能上不能下。这是普遍性的问题。一个老师请假25年,反过来还向学校索赔90万,这种事情都能存在,还有什么不能存在的?方乡长,基层都是这样。” 方舒点点头,他也在网上看到过请假25年的怪事。 下午,方舒到了班上,并没有接到什么处分通知,按照李如意的尿性,这边党委会结束,那边文件也就印发下来了。 工作想怎么拖拉就怎么拖拉,打击异己分子这种事,绝对不可以拖拉。 宜将剩勇追穷寇! 混到李如意这个层次的人,怎么可能这点政治智慧都没有? 方舒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怎么管,他给民政办张主任,其实就是社会事务办公室分管民政工作的副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到自己办公室来。又通知村镇建设办公室和综合行政办公室,让他们各派一个人过来。 要求这些人两点四十到他办公室集中。 劳作这个乡长死了,政府这边方舒就是老大,虽然很多知道内幕的人,并不认可他这个老大,但事实上他还是老大。 所以这些办公室主任接到通知,立马就派人过来了。 不看好但也没必要得罪,这世上就没有几个痴人。 人到齐之后,又联系蔡思敏派了车,一行连司机五人,直接去盘西村。 盘西村位于南磨盘村西边,可见磨盘这两字,在当地很有分量。在南磨盘西边就叫盘西,东边就叫盘东,地名的命名都跟着它走。 盘西村支部书记三十多岁,上身穿着花衬衫,下面配着牛仔裤,他的发型很特别,四周剃得溜光,直到耳朵上一寸处,上面却是一大簇染成了棕黄色的茂盛之发。 按说防汛这么多天,方舒应该跟他熟悉,但是并不。 方舒每次到盘西巡察,都没看到他,问一个副书记,说是被李如意派到外地学习去了。 今天方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万志标书记。 张主任介绍说他是盘西村书记时,方舒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形象,妥妥的一个街头小痞子,跟村支书的形象,根本没办法联系上。 方舒愣怔了一会,才伸出手,“万书记你好!” 他出身农村,对于这种农村的痞子有着天生的厌恶。 但他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以貌取人,道貌岸然的坏人多了去了。 “方乡长你好,欢迎到盘西指导工作,请到村部去,我将近期工作向您汇报一下。” 方舒笑了笑说道:“万书记,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过来,是到王二妹老太太家看看。昨天,老太太去了乡里,跟她闺女一起过去的。说是房顶塌了,不能住人了。不知道万书记对这件事知不知情?” “这个老不……” “咳……咳……” 万志标脸色变得很难看,开口就骂,但被站在身边村镇建设办公室的小张,碰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他大声地咳嗽,还不住向自己使眼色。 万志标立即反应过来,“这个,这个事呢,方乡长,我知道一点。领导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我不在村里,去外地学习了。不过,我临走的时候,让李副书记处理这件事的。这个老李,怎么还没处理好,让老太太去找领导麻烦,实在是不像话。” 演技很拙劣,方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说道:“李书记应该是处理了,按照老太太的说法,不是村里的问题,而是我们乡里的问题。所以我今天带人过来,实地看一看,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孤苦伶仃的,我们都应该多关心关心,让老人感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和温暖。” 方舒没有说出加彩钢瓦顶棚受阻的事,只说李书记已经处理,并把问题揽到乡里去。 他怕万志标得知真实情况,找个借口不跟着去现场。 “是,是。”万志标应答着,就带着方舒等人,向着村西走去。 路过一个村道小十字路口时,这里有一群人围成一堆,离得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大喊:“快下注,快下啦,早压赢大钱,再晚唾沫咽。骰子手中摇,压大还压小,快快来决断,来啦,摇起来啊摇起来……” 接下来就是群口乱叫: “大!” “大!” “小!” “小!” …… 显然,这群人在赌骰子。 万志标脸色更不好看了,自己治下就这样当众赌博,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虽然平时都是这样,可这不是平时嘛,有领导来了,还这么不消停。 “他妈的,压大就出小,压小就出大,尽跟老子作对,再来,老子就不信了!”一个男人气急败坏地骂着。 “黄大爷,您又不是输不起,什么也不干,有低保金拿着。就是低保金输光了,扶你的那个女干部,又不敢不给你,你怕什么!”另外一个男人调侃道。 “唉,别提了,那个小娘们,不知他妈的就怎么生病了,一个多月没来了,也没给钱,老子打投诉了,回复说她会主动联系我,哼,只要我不签字,她就得听话……” “就是,就是,可不能脱贫啊,黄大爷,千万不能脱贫啊。” “那不能,好端端的,脱贫干嘛?” …… 这么大声,方舒一行想不听都不行。 一股无名火从他的心底里升起。 扶贫造福亿万人,可也令人愤怒地养了无赖和懒汉! “黄老二,你他妈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还有你,还有你,都他妈没事干了吗?” 本来跟方舒并排走着的万志标,脸实在挂不住了,快步上前,指着几个人,大骂着。 第143章 肺差点气炸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到骂声,赶紧弯着腰,满脸堆笑小跑过来。 “书记,您抽烟,这不在这闹玩呢,小玩玩,小玩玩,不是赌钱。”他不认识方舒,显然是认识其他几个人的,分别向着他们点头哈腰示好。 “黄老二,你他妈要是不安分,我把你低保给拿了,还不快滚。”万志标没给这个男人一点好脸色。 “是,是,感谢政府,感谢政府。”这句话听着,怎么像大墙里的语言呢。 “都杵在这干嘛,还不赶紧散了,以后再让我看到谁领头做这种事,就给我去派出所蹲着,闲的!” 被万志明这样一番训斥,一堆人都散去了。 又走过四五户人家,万志标停下了脚步,“方乡长,到了,这就是王老太家。” 一行人都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看向眼前的房子。 低矮,破败,颓废。 跟别的人家最大的区别,是其他人家都有一个院子,有红砖砌的,也有树枝匝的,但都有个小院子。 王老太家,没有。 只有孤零零的两间平房,站在那里,那破败,给人的感觉,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一场雨就会倒塌。 在房子前面的不远处,有几块坏了的彩钢瓦,几根长短不一的角铁,被扔在一堆黄沙上。 一看就是曾经的施工现场。 方舒向着这所破败的房子走过去,其他人也只好跟过来。 “王老太太,在家吗?”方舒叫了一声,但没有人应答。 门没关,敞开着。 方舒走到门边,在敞着的门上,敲了敲,“王老太,在家吗?” 还是没有人应声。 方舒跨过门槛想走进去。 “方乡长,别……”万志标喊了一声,那意思是,屋里不安全。 方舒讽刺地笑了一声,老太太天天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没有一个人担心他的安全。 “我进去看看,你们就不要进来了。”方舒有点生气。 走进屋里,看到这间房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边上散落着三四个小凳子。 桌子的上方,吊着一盏白炽灯。 再往里面是一张床,床的一头,放着一只老式的紫红木箱子。 另一头,站着一台老旧的电风扇。 这是这个家庭里唯一的家用电器了。 这间房,有一扇门洞跟另一间房子相通。 是的,只有门洞,并没有门板。 方舒走过去,后面的人当然不会真的留在屋外,也跟着他后面。 跨过了那个门洞,进到第二间房子里。 这间是里间,又没开灯,按理应该比外间暗许多才对。 但一进去,却一下子亮了许多,因为房顶上,有一个大洞,从这个洞可以看到房顶外面的一方天空。 房子里有不少碎瓦片和不少泥土,显然是从房顶上脱落到地上的。 方舒虽是在农村长大的,可他也难以想象,现在还有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他的脸阴沉下来,心里酸酸的难受,感觉有液体从眼中溢出。 没有在屋里停留,还有什么好看的呢,他转身走了出来。 “张主任,农村四类户危房改造政策一直都有吧?”方舒这句话,是带有责问的语气的。 “有是有,但就是按照政策,也是要户主为主,政府只是给予补助。”张主任回答道。 “那具体补助是什么样的标准?”方舒又问。 “重建的,户均两万。” “修缮有没有补助?”方舒继续问道。 “有,户均六千块左右。” 方舒点点头,“王老太建新房难度应该比较大,上午我听她的闺女说,是要加上彩钢瓦的防雨棚。户均六千,这两间小房子,两千块估计就够了。这个事,不应该这么难处理啊。” 见没有人接话,方舒又看向万志标问道:“李书记既然让老太家修缮,在屋顶上加一层彩钢瓦,那为何乡里执法队不让建呢,是不是村里没跟乡里申请报备?” 方舒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李书记管过这件事,但他现在就是要把这件事按在他头上。 “这个我也不清楚,等一会我问问他。” 方舒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又跟张主任说道:“回去之后,你把危房改造的手续给做一下,就给她家搞个修缮,需要家里人签字的,让王老太女儿签就行了。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再折腾了。” “可是,可是……”张主任嗫嚅着。 “可是什么,有什么问题,现在就说出来,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解决什么问题。”方舒严肃地说道。 张主任看了一眼万志标,无奈地说道:“王老太家不在四类户之中,没法享受危房改造补助啊。” “你说什么,这样的户,不在四类户之列?万书记,这不会是真的吧?”方舒也看向了万志标。 “方乡长,是真的,她家确实不符合政策。” “具体说说。”方舒看着万志标,万志标也看着方舒,颇有挑衅的意味。 “这个低保条件,张主任最清楚。”万志标并没有按照方舒的要求,说出什么不符合,而是把球踢给了张主任。 “好,张主任,那你就来说说,申请低保需要具备什么条件。”方舒看着张庆。 “按照国家规定,只有一条,就是家庭收入低于最低生活保障线,不过我们县里的有几条排除性条件,有银行存款、股票、基金等,这些财产总值超过最低生活保障标准;有两套以上住房的;有商业门面、店铺的;有机动车辆的;拥有奢侈品的;家庭中有财政供养人员的。有了这几条,就不可以列入四类人员,当然也就不能评低保。” 张庆的业务还是纯熟的,流利地把相关条件说了出来。 方舒眉头紧蹙成了个川字,“万书记,这几条排除条件,王老太好像不可能有吧?” 就在这时候,在屋后菜园地听到说话声的王老太回来了。 “领导,您都看到了吧,我这房子,真的住不了人啊!”看到方舒真的带人来了,她有些激动地说道。 “老人家,我看到了,不要着急,政府不会不管你的,放心吧。” 说了这么一句后,又看向万志标,这个问题,他必须给出一个答案。 “方乡长,王老太有没有存款股票基金这个我不知道,她家确实没有两套房子,也没有门面、商铺,更没有机动车,家里呢,也没有财政供养人员,但她拥有奢侈品,所以并不符合政策规定。” “拥有奢侈品?”方舒被万志标这句话惊掉了下巴。 “是啊,这不是吗?”万志明指着王老太,说道。 方舒一看,肺差点气炸了! 第144章 王老太的奢侈品 方舒顺着万志标手指看过去,看到王老太白发上,插着一支银簪子。 “你是说,这支簪子是奢侈品?”方舒都要气笑了。 “一看就价值不菲,不是奢侈品是什么?” 王老太并不知道什么是奢侈品,听到方舒和万志标说她头上的簪子,随手就取了下来。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传女不传男。我姥姥传给我妈,我妈传给了我。可我有两个女儿,一直没法决定传给老大还是老二,就一直在我这里。”老太太解释着。 “你看,要不是奢侈品,值得这么代代相传?”万志标知道方舒已经对他不感冒,也就不再忌惮什么了。 我就这么说了,你能咬我啊。 方舒没有理会万志标,而是对王老太道:“老人家,这簪子您老收起来。修房子这件事,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回去之后,会解决好的。您呢,也不要着急,等通知就行。”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王老太卑微地说着。 “回乡里。”方舒看都没看万志标,对张主任几人说道。 其实,他就是看,此时也看不到,因为万志标已经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人家没心情再陪你了,不如回家睡觉。 万志标其实也不是就不把方舒放在眼里,白沟乡除了李如意,其他不管是谁,他都没眼看。 之前还有劳作,可劳作现在不是已经挂了嘛。 其他的乡领导过来,态度好的,他都会客客气气接待,陪着喝顿酒。 要是找他麻烦,对不起,不伺候。 这个方乡长第一次来盘西,在他万志标地盘上,还想打他万志标的脸。 你把我当成一个土包子村支书看,你这是找难看。 万志标立马就会满足你,在盘西,在白沟,谁敢在万志标面前放肆。 万志标可不是好惹的,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怕你个屁啊。 要说起这万志标,就得提到他老爹,白沟乡还是白沟公社的时候,万锋可是红的发紫的人物。 当了二十多年供销社主任,最后把供销社地皮都吃了。 白沟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个典故。 万锋不到三十岁,就坐上了供销社主任的交椅,一直坐到供销社改制解体。 改革开放前的供销社主任,绝对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在那个物资紧缺凭票供应的年代,手握各类物资,谁敢小觑? 巴结他的人,如过江之鲫,一寸长白纸签个名,买不到的东西就买到了,谁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敢跟供销社主任过不去? 后来供销社改制了,城里开始搞房地产了,万锋最后又吃了一波供销社的福利,把供销社地皮给倒腾到了自己手里,建起了一排门面,也就是商住房。 万锋在白沟这里,算是第一个搞房地产的人。 不管怎么穷的地方,也还是有富人的,那一溜门面被一抢而空。 现在白沟最繁华的地段,就是万锋当初盖的房子,着名的白沟大酒店,就在其中。 万志标从小到大,受父亲荫庇,在白沟这里,算是典型的官二代加富二代。 因为万锋先多年当官,后来就着这官,成了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 钱这个东西,是自带能量的,凭着手里有钱,万锋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小弟成群,连老师都不敢惹。 只是,到了他初中毕业时,高中招生越来越严格了,四星高中有钱也进不了。 万志标的中考成绩,离线实在太远,最后没办法,在父亲的运作下,他进了连平县二中。 从小学就横行惯了,他在进二中后还是依然故我。 可是,第二年,形势突变,二中换了校长,开始创建星级高中。 万志标运气有点背,不但遇到了一个六亲不认的班主任,还遇到了一个六亲不认的校长。 高二那年,万志标因为在教室里强行搂抱女同学亲嘴,被班主任抓个现行,但他并不服气,跟班主任动了手。 那是万志标第一次吃亏,因为班主任体校毕业,他一个回合都撑不住,被打得很苦很苦。 但是回家后,爸妈和他自己怎么找,也没找到伤痕。 这老师真会打。 但万父不打算放过,一怒之下,找到校长,要求开除儿子的班主任。 可是,这个时候的万锋已经不是巅峰时的万锋了,这位校长不但没开除老师,还把他儿子给开除了。 万父气得生了一场大病,可万志标很开心,可以不上学任逍遥了。 不过,好日子没过多久,他父亲病好之后,做了一个他想不到的决定,送他去当兵。 对儿子一直娇惯的万锋,那一次任凭万志标怎么反抗,也没理会万母的求情讨饶。 他对万志标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在部队入党。 因为他知道儿子只有初中毕业,而且是水分很大的初中毕业,所以提干是想都别想。 万锋对万志标放出狠话,如果不能在部队入党,那就让他在外自生自灭,永远不准他再进家门。 万志标这样的人,会享受,但也能吃苦,看出来父亲这次是动真格了。 进入军营后,咬着牙愣是忍了下来,拼命表现,还真在退伍之前,加入了组织。 从部队回来之后,万志标身边很快又有了好多小弟,成为白沟混混里没人敢小瞧一股力量。 这混社会的,从来都不是靠人狠就吃得开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主角敢拼命,然后就赢了。 不存在的。 混社会,有关系还得有经济实力,否则闯了祸,根本没法善后,不是进去踩缝纫机,就是被人打断腿扔河里喂鱼。 万志标老爹钱多,也有关系,加上他当过兵,又狠又能打,出事能摆平,这才混到风生水起。 对于这些,奇怪的,是万父并不干涉。 但万锋让儿子千方百计入党,当然不是为了让他当混混,而是长远谋划。 只是时机还没成熟而已。 在他看来,儿子还不成熟,这样闹闹混点势力,让人惧怕也不是坏事。 毕竟人不狠,站不稳。 但这肯定不够,他又不是培养儿子当混混的。 这样的小混混,注定走不了多远。 所以,后来万锋又花了点钱,把万志标弄进了派出所,当了个协警。 穿上警服,虽然没有警号,但在老百姓眼里,那也是警察啊。 何况,本来就是混混,这样,大家见了他都绕着走。 儿子当一个协警,同样不是万锋的目的,这只是一个过渡。 直到老头被确诊肺癌,最后一次出手时,儿子才佩服老爹,那谋划,不是一般的长远啊。 第145章 脚踩两只船,老牛吃嫩草 方舒很不爽,人家专门开个会对付自己,半途自己又被人赶出了会场。 这还不算,带人去村里,被村支书又整了一肚子气。 作为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这口气很难咽下去。 回乡大院的路上,方舒要求张庆,最迟第二天把盘西村四类人员的资料送到他办公室。 他倒是要看看,王老太头上的银簪子是奢侈品,其他人家看是不是穷到底裤都没有了。 就那个赌钱的黄老二,脖子上手指粗的金链子,能不比王老太的银簪子奢侈? 还有,那样的危房,为何不让人家修缮,是谁让所谓的执法队去执法的? 想到王老太那卑微无助的样子,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这事,他管定了! 其实,这一天,并不是方舒很不爽,本来很玩方舒玩得很嗨的李如意,也很不爽。 方舒被他撵出会场后,话语权也就掌握到了他一个人手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除了没权把方舒开除撤职降级外,其他行政处分都是可以的。 他想拿掉方舒的党委委员和常务,回归到普通副乡长。 这么一段时间过过瘾,也该拿回来了。 当初被方舒拿捏的要死,不得已讨好,随着案件的落幕,有关证人证词早就物是人非,还怕个屁! 光拿回来还不算,还要给他一个记大过处分,在白沟,得罪了李如意,永远也别想翻身。 给我像狗一样趴着! 这么多天的恶气,终于可以出了。 果然,当他提出对方舒的处理意见时,没有一个人反对。 从好多人眼里他看得出来,如果能开除公职,他们会更舒畅。 结果都让蔡思敏拟写处分文件了,却被一个电话给归零了。 防汛工作结束后,团委招的那些志愿者,也就各回各家了。 不过,团委书记边倩倩,跟这些人,有着经常性的联系。 因为有的不光是志愿者,还是团委的兼职副书记,以后好多工作,都是离不开他们的。 特别是省城的滕思可,回去之后,他们通过多次电话。 只是他们每次通话中,都会提到一个人:方舒。 边倩倩理解为,滕思可是感恩方舒救过滕思可他们,心怀感恩。 所以,关于方舒的信息,边倩倩是毫不保留地跟她共享。 包括一些小道消息,都会及时从白沟这个贫困乡,通过电波传到省城。 方舒要被处分的事,从防汛结束后,就传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大家都相信。 在华夏,不管是高层还是基层,很多时候,小道消息就是正式宣布前的预热,最后都会得到验证。 所以,远在省城的滕思可对于方舒的情况很清楚,基本上等同于她并没有离开白沟。 滕思可清楚,袁波也就清楚。 哦,袁波就是在白沟那个滕思可和王瑛云的护花使者。 其实,袁波最想护的花,是滕思可,因为他一直在追她。 虽然还没明确,但两家的家长都是默认了的。 除了滕思可和袁波,还有一个人也很清楚,她就是云疏影,滕思可的表姐。 这三人对于方舒,看法都有点复杂。 对他不顾生命危险出手施救,非常钦佩。 虽然云疏影和滕思可不是同时被方舒所救,但性质是完全一样的。 对方舒的评价,就是很能打,有敢于对抗邪恶的侠义精神。 但同时,对于他跟老女人不清不白,又颇为不屑。 从边倩倩那里得到方舒会被处分,表姐妹俩都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也算是一种报恩。 可是,她们又想不出怎么做,以致于颇为苦恼。 这种苦恼,袁波从滕思可那里感受到了。 这样,就发生了连锁反应,袁波也不淡定了。 袁波不淡定,就追着滕思可问,然后就得知了烦恼源头是在方舒身上。 云疏影和滕思可不知道该怎么做,袁波知道啊。 袁波是海东报业集团实习记者,手里的资源,是足可以影响一些事情的发展走向的。 虽然只是实习记者,但老子在省委宣传部,别说正式记者,就是省报总编,都不敢得罪。 按照袁波的意思,弄一篇关于方舒的报道,发到省报上,下面也就会取消处分的想法了。 但是云疏影认为不妥,因为防汛工作中,确实是死了两个人,方舒负有领导责任,这一点是推不掉的。 这样的报道要是发出来,市县乡恐怕都会有所反弹,对袁波的发展不利,也会对省报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要是引起宣传部门的注意,那后果很难说。 袁波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不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嘛。 美人不同意,他自然也不会强行这样去做。 三人这几天都有点头疼,后来滕思可又给边倩倩打电话,询问那个乡长淹死的事。 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边倩倩又传播了一条小道消息,说是南磨盘村有人在仇大标家里,找到了他的一本笔记本。 有内容显示,仇大标跟劳乡长有仇,至于什么仇并没有写,但说得很清楚,那天夜里去磨盘桥,目的要杀死劳乡长。 “那这个笔记本能不能找到?可不可以复印相关内容?”滕思可如获至宝,连忙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去联系一下那个村的妇女主任,就是那个李荷花,她应该清楚这件事。仇大标生前跟她有那种关系。”边倩倩说道。 那个叫李荷花的妇女主任,跟死去的支书有那种关系? 这句话又刷新了滕思可和云疏影的三观,如果李荷花跟村支书有那种关系,怎么跟方舒也有那种关系呢? 这老女人脚踩两只船?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过,这件事可以延后处理,还是且顾眼前吧。 “那你快点问,我这边等你消息。” 滕思可急切地说道,边倩倩立马应了一声。 过了没多久,边倩倩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刚才关于李荷花的传闻就够劲爆了,没想到,边倩倩这次带来的消息,直接毁了滕思可他们的三观。 这老女人,不但巨会撩,脚踩两只船,老牛吃嫩草。 还特么的如此狠辣! 不行,得提醒方舒,远离这个老女人,否则定会被她给害了! 第146章 这关系到她的复仇大计 党委会即将结束,方舒被处分已经板上钉钉。 蔡思敏当场起草处分文件,只等李如意签发后付印下发。 就在这时,李如意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备注的姓名竟然是“宣传部张部长”。 这个电话,他可不敢不接,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的电话,不管在干嘛都必须接。 “张部,您好,请问领导有何指示?”李如意站直身子,恭敬地说道。 “李书记,刚刚接到省委宣传部的电话,省报记者袁波同志,要到你们白沟乡采访,报道方舒同志防汛期间,不顾生命危险,见义勇为的英雄事迹。海东日报要树立这个典型,我们县里非常重视,高书记指示,一定要热情接待,认真准备,确保采访顺利完成。” 张部长的话,直接就是给李如意当头一棒,自己这里处分文件初稿都出来了,现在方舒竟然变成正面典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喂,张部长,我没听清楚,您是说省报要报道方舒见义勇为的英雄壮举?这是不是搞错了,方舒担任防汛总指挥期间,防汛工作不力,导致我乡劳作乡长和我乡南磨盘村支部书记仇大标同志双双遇难,我们按照县里的指示精神,正在开会研究对他追责……” “李书记,劳作乡长是被仇大标谋杀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一起刑事案件,跟防汛工作毫不相关,方舒同志有什么责任,追什么责?你这不是乱来胡闹吗?”手机里传来张部长严厉的斥责声。 “不是,怎么就变成刑事案件了呢,劳乡长是在仇大标陪同下,视察防汛工作时遇难的……”李如意心有不甘地争辩道。 “胡说八道!这事惊动了省公安厅,厅里派人到县局来指导破案,已经固定了证据。你赶紧通知方舒同志,让他做好接受采访的准备,耽误了事情,你可担待不起。” 张部长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如意足足愣了三分多钟,才无奈地说道:“关于方舒同志的处分问题,暂停。刚刚的决议取消。散会!” 阴沉着脸宣布了这样的决定,参会的委员们无不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到办公室,李如意好不容易才压住怒火,给方舒打电话。 可是,连拨了三次,方舒愣是没接。 这个时候,方舒正在看着王老太白发中的那件奢侈品,根本没感觉到手机的震动。 直到给张主任交代完盘西村四类人员的事情,走回家的时候,才看到手机上,有李如意的三个未接电话。 他第一感觉就是处分结论出来了,李如意这是要提前享受一下成功的快乐了。 那就让他享受享受吧。 于是,方舒给李如意回了一个电话。 没想到却是喜从天降,他勇救志愿者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被人捅到了省里,指名明天要来采访自己。 李如意对他的态度,跟上午开会时,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好像早就忘了上午的疾言厉色,变得和风细雨无微不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感情不知有多深呢。 李如意和方舒不知道海东日报为什么突然要来采访,但云疏影他们很清楚。 事情当然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边倩倩给李荷花打电话,以八卦的口吻,拐弯抹角打听仇大标笔记的事情。没想到李荷花直接告诉他,笔记本确实有,她亲眼看过,还复印了相关内容,而且笔记本被她让人送去县公安局了。 这让边倩倩震惊不已,李荷花跟仇大标要好好几年了,边倩倩当然知道。 按理说,李荷花得到这本笔记本后,肯定是隐藏不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她好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是个杀人犯,对她的影响,绝对是一颗炸弹。 但李荷花告诉边倩倩,自己就是要曝光这件事立功。仇大标死了,支部书记的位置空下来了,她作为妇女主任竞争力并不大,所以关键时候立功,就有可能升上去。 为了上位支部书记,拿自己相好的男人去邀功请赏,这让边倩倩感到恐惧。 这老女人太可怕了! 不只是边倩倩是这种感觉,电话那头的云疏影、滕思可和袁波,都是一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们有了拯救方舒的想法和急迫感。 当边倩倩把李荷花传给她的复印件,传到滕思可手机上后,云疏影和袁波便分头开始行动了。 云疏影给公安厅长李叔叔打了个电话,把复印件传了过去。 厅长立马指示刑侦总队,联系连平县公安局,询问笔记本情况。 连平这边也就瞒不住了,当即成立了819专案组。 袁波这边,总编听了他的主动请缨,都没问是怎么回事,就答应下来。 人家背后站着的人,噘下嘴,自己这总编就做不成了。 巴结还来不及呢,干嘛得罪这样的祖宗。 再说了,人家能闯祸,也能善后,自己操那么多心干嘛。 然后,省委宣传部这边,袁波称呼为叔叔的新闻处长,亲自给连平县委宣传部打了电话。 这一切,来得非常突然,别说李如意,就是连平县这边,也是措手不及。 不过方舒也没高兴多久,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这边逃过了一劫,石磊可能就悬了。 他好不容易掩饰过去的事,怕是会被重新翻出来。 如果真是那样,还不知会牵扯些什么出来。 刚刚那点高兴劲儿,这一眨眼功夫,消逝得无影无踪。 不行,得想个办法? 可是,事情显然已不是他所能掌控的,省里的大佬都知道了这件事,来的可是海东日报的记者! 一时之间,方舒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算了,明日愁来明日忧,到时候再说吧。 经过军营历练的人,大多有这种本事,说放下就放下。 没多久,方舒已经发出了轻微平缓的鼾声。 方舒睡得很香,不代表天穹之下所有人都睡得着。 在白沟,起码有两个人,今夜无眠。 一个是李如意,他都快气到失心疯了,哪里睡得着? 另一个,此刻正在看着面前的一份复印件,上面正是仇大标笔记本上的内容。 她孤注一掷地让花猪头将笔记本送去了县公安局,又从网上发给了市局和省厅。 只是不知道能否起作用。 这笔记,是她授意仇大标写的,也不知仇大标写的时候,知不知道她的用意。 但他还是按照她的口述写了。 想到仇大标,她心里难掩痛楚,这是个好男人,可……一根筋,脑子有时候又很不清爽,唉! 也不知能不能帮到他?李荷花娇美的面容,被忧愁笼罩着。 这关系到她的复仇大计,她很难放得下来。 第147章 他手速好快啊! 翌日。 方舒提前来到班上,这次采访是肯定推不掉的,但如何应对,得做好准备。 记得李如意电话里说,采访他作为防汛总指挥见义勇为。 这期间两件事算是他见义勇为,一件是志愿者遭混混调戏,开始是外地的混混,后来是白三那班人;另外一件事是黄家侮辱殴打李荷花。 至于庄波那件事,根本没人知道,也不能算作见义勇为。 如果让他选择,他定然选择后一件,到时候可以随便吹,随便忽悠都行。 省城的记者预计九点半到,采访时间初步定在十点开始,他还有时间准备。 方舒需要应对的,是混混调戏志愿者那件事,至于第二件事,无需准备。 这件事中,哪些可以拿到明面上,哪些绝对不能露出来,怎么样才能绕过去,记者会怎么问,这些都得预先想好。 当然,记者来了之后,肯定会跟自己沟通,提供采访提纲。 方舒在纸上写写画画,将当时的情况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好多遍。 警察开枪必须绕过去,否则会拔出萝卜带出坑,那就坏了大事。 九点时,蔡思敏打电话过来,说是记者已经从县里出发,有宣传部领导陪同,让他一起去迎接。 乡里两辆小车,加上一辆面包车,除了蔡思敏留下来安排外,其他人全部出动。 三辆车来到南磨盘路口,停在那里等候。 过了十来分钟,一辆奥迪开了过来,来到近前,只是稍稍停了一下,让乡里车子在前面带路,记者和领导都没有下车跟他们握手。 张部长亲自过来,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 事情就是这样,对于海东日报社和省委宣传部来说,这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给县里打电话的那位处长,大概都忘记有这件事了,但在县里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对于白沟,那就是天大的事。 白沟还没有一个人接受过海东日报的专访。 连平的新闻上海东日报,也是极为稀罕。 这就是地位不同带来的差异。 不过,张部长这样的表现,还是有点跟以往不同的。 在县一级,宣传部长往往比同级的纪委书记、常务副县长、组织部长要随和的多,就别说跟县委书记和县长比了。 有人开玩笑说,县里最喜欢骂人的领导排序一般是这样的:书记-县长-纪委书记-常务副县长-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 宣传部长几乎排在末位。 乡镇党委书记到这么远来迎接,不下车直接让前头带路,很少是宣传部长做的事情。 张部长这样做了,肯定是另有原因,应该是省市宣传部有人过来,或者是来的记者非常牛逼。 到了乡里,李如意站在站前面,王守法紧随其后,方舒现在排到了第三位,其余人按照并没有明文规定的排序。 车子一停,李如意快速走过去,帮着打开车门。 随后,张部长从车里下来,李如意赶紧上前握手。 而这时候,副书记许晓州紧走几步,恭敬地拉开了另一侧车门。 许晓州原本是排在方舒后面,方舒的前面是王守法,已经走过去跟张部长握手了。 方舒现在面临着一个选择,是去迎接张部长,还是跟着许晓州过去。 这也只是一个读秒的时间,方舒脚步还是走向了许晓州去的那个方向。 这其实是他的被动选择,因为此时许飞不仅越过宣传委员金钟,也越过了方舒,跑到前头,伸出手弯着腰等着跟张部长握手呢。 方舒走到近前时,发现许晓州一愣,因为从车里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年轻人。 看起来就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难怪许晓州脸上难掩失望,他以为是仅次于张部长地位的领导呢。 许晓州此时是失望,方舒则是惊讶,因为这个年轻人他认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看到这位年轻的记者第一眼时,方舒顿有一种我悟了的感觉。 袁波看向方舒,哈哈一笑,快速走近两步,直接越过了还有点呆愣的许晓州,主动伸出手来,“方乡长,我们又见面了。” 方舒一时间颇有感慨,那天他为他们出头,他们却作壁上观,任由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 他本来以为,边倩倩再有本事,招来的志愿者,也不过是一般高校的大学生,谁能想到竟然藏龙卧虎到如此地步,这家伙竟然是省报记者。 忽而,又想起好几次看到这家伙时,都是一副舔狗状态,跟着那两个女的瞎混。 不由得心下又是一沉,如此看来,那两个女的,特别是那个叫滕思可的那个女孩,定然是更加了得。 因为这位能量巨大的记者,俨然就是她的小跟班。 思虑及此,脑海里又浮现出女孩引诱他的那一幕,幸亏自己不是那种人,否则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见方舒愣怔出神,袁波又是哈哈一笑,“怎么,就换个马甲,方乡长就不认得我了?” 方舒也被袁波逗笑了,连忙伸出手去,跟他紧紧相握,“大记者实在是真人不露相,恐怕全白沟的人都被你骗过去了。” 两人如同老友重逢一般的说笑,让一边许晓州心生羡慕嫉妒恨。 这时候张部长走了过来,竟然主动伸手跟方舒一握,“没想到方乡长跟袁记者如此熟悉,也就省得我介绍了。这样也好,采访的事情你们就好商量了。” 一行人上了楼,方舒看到李如意看自己时,怨毒的眼光被他很快的掩藏了。 方舒现在没心思关心这些,他想尽快跟袁波对接,商谈采访事宜。 整个事情,袁波都经历了,只是不知道,石磊开枪的那一幕,他看清没有。 本来是熟人好办事,可方舒有一种感觉,这个事情,越来越出于自己的把控了。 所谓采访,不过是重现一下当时的场景,而对方,可能比自己还清楚,毕竟袁波当时是旁观者,而自己是当局者,自己连一点水分都不能加,否则当面撒谎被戳穿的感觉,肯定很尴尬。 “大家都去忙吧,袁记者准备采访方乡长,这里有李书记陪就可以了。”张部长一声令下,大家也就散去了。 方舒将袁波让进小会议室,方舒看到他的助手并没有跟进来。 知道他有话要跟自己单独说,就掩上了门。 两人对面坐下后,袁波的第一句话,就如一把刀子插进了方舒的心脏: “方乡长,那个开枪的辅警是谁啊,他手速好快啊!” 第148章 李荷花不为人知的秘辛 方舒的脸色都变了,他想过一万个第一句话,就是没想到是这一句。 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袁波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他的意图。 那双眼睛里,有着盈盈笑意,方舒不确定,那笑是否含有讽刺。 以前他听说过记者厉害,没想到是如此厉害,这句话,他根本就没法接。 “我知道了。”半晌,方舒一点表情都没有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方乡长,我表述可能有点问题,我是说,那个辅警手速特别快,但鸣枪示警的民警也好样的。” 方舒长长地舒了口气。 是友非敌! “谢谢!”方舒动情了,就在刚才,他的心都快破碎了。 “这是采访提纲,方乡长请您过目,如果没有什么异议,我们就准备开始。”袁波把提纲递过来。 方舒飞快地扫描到底,“袁记者,这里,我看不如省略,既然是采访我的,就应该突出我见义勇为的英雄形象,把警察这些放上去,我有被抢镜的感觉。” 停顿片刻,见袁波还是一脸笑意,才又接着说道:“不如送我个人情,既然……送佛送到西,如何?” “方乡长真是大手笔,您的英雄形象,确实不能因其他因素弱化,那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袁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方舒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谢谢!!!”方舒这次的谢谢,后面的感叹号一万个都不止。只写出三个,是为了不刺激读者姥爷的美眸。 袁波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向外招了招手,助手从外面进来,摄像机对准了方舒,采访正式开始了。 李荷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在小院子里侍弄黄瓜藤蔓。 老黄走了之后,她就被黄家老太婆带着子女给赶了出来。 这个小院子,是仇大标给她划的宅基地,她用黄站长给她的那笔钱,盖了两间瓦房和一间厨房,用篱笆围了院子。 她就带着弟弟在这个院子里生活。 她老家有宅基地,上面有老房子,但她嫁到白沟后的第二年,就被大伯和三叔分而占之了。 等她缓过来回老家时,老房子早已不复存在。 她的心彻底冷了,老家再也不是家,什么大伯三叔都是狗屁,连路人都不如。 那次回来之后,她再也没回过老家。 李荷花对这个世界是充满恨意的,特别是对这个世界上的男人。 很多人只知道,她是因父亲生病,母亲跑路而退学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真实的原因,其实并非如此。 而是因为一个男人。 那时,正青春,十八岁的姑娘,虽然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但她一点也不像来自农家。 哪怕暑假回家天天在庄稼地里干农活,在那样的太阳下暴晒,她的皮肤也不会被晒黑,反而是越晒越白。 那是个青春烂漫的时节,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美好的向往。 大一时,他是她们的班主任。 他的儒雅的气质,他的横溢的才华,无不吸引着她,让她沉醉让他崇拜。 他也注意到了她,对她从开始就与众不同。 他找她谈话,谈理想,谈人生,谈未来,令她如沐春风,一颗芳心渐渐地为他而跳动。 那时候的她,认定他们是一见钟情,是心有灵犀。 于是,他们开始频频约会,毫不设防的她,把一切都交给了他。 当肚子隆起时,她才开始惊慌,找他商量结婚事宜。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他早就有了家室。 他的老婆是一位中学老师,他们的女儿已经上了小学。 不过,他承诺,最迟在半年内离婚娶她,他跟他老婆的婚姻,是出于父母之命的联姻。 后来,他们的女儿出生了,他的说辞变成了,爱情的结晶都有了,不差那一张纸。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清醒过来,她和他,只有占有并无爱情。 就在她准备跟他大闹一场时,他父亲病了,母亲跑了,他赶紧回家处理家事。 她的计划是处理完家事,彻底解决她和他的问题。 然而,等她暂时安置好弟弟,回到他们的爱巢时,门锁了,家搬了,孩子也没有了。 她去找他,竟然得知,他工作调动,不在学校里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了,手里什么都没有,他们的联系,好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割断了。 又像是一场梦,醒来之后,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 就这样,她回到了老家,万般无奈之下,有偿嫁人救弟,然后就嫁到了白沟,成了41岁老黄的妻子。 对于她,褒的赞不绝口,说她舍身救弟,义薄云天。 贬的把她贬的一文不名,说她就是卖,说她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 她的名声,完全是两极分化。 但在她本人,对这些,已经丝毫都不在乎了。 她的一颗心,已经被那个男人杀死了。 她以为,从此,他们将再无交集,永远不再相见。 可是,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又幽灵一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我的女人永远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说老黄可以做她的丈夫,但不可以碰她,可以生活在一起,但绝不可以睡在一起!” 他的嘴脸终于彻底暴露在她的面前。 她怎么可能答应! 老黄跟她确实是一场交易,但老黄对她的好,是真的好,她是每一天都能感受到的。 是的,老黄抛妻弃子,这是为了她。 可是,这个恶魔,毁了她的学业和前途,毁了她的人生,毁了她的一切。 还要来毁掉她的现在。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予理睬,惹不起但能躲得起。 可是,她错了,有些人,你惹不起,更躲不掉。 他的地位,已经永远不是在学校时可比了,他就是要吃定她一辈子,让她成为他一辈子的性奴。 她肯定是要反抗的,而且是拼命的反抗,威胁说要跟他同归于尽。 这样闹起来的代价,就是老黄一场酒之后,病逝了,成了他和她斗争的牺牲品。 可怜的老黄,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还对害死他的人感激不尽。 呜呼,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悲的了! 然后,又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生活。 可是,她怕了,一个村支书,跟他一个县太爷斗,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四十多了,更谈不上什么潜力。 和他走到一起,仇大标只能是老黄第二。 第149章 有点愚昧的好男人 这么多年来,李荷花一直在挑人。 她自己的层次摆在这里,高的根本够不着,最高她就能摸到乡镇这一级。 白沟这些年来,干部走了又来,来了又走,除了姓名不一样,其他的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不是没有潜力,就是来之前或者之后,烂了。 可这个方舒,让她眼前一亮。 倒不是那高颜值动了她的芳心,那是不存在的。 她的那一颗心,已经被那个男人伤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哪怕有一点微动,那也不是出于爱,只是某种感动。 比如仇大标,就会让她产生感动。 仇大标对她是真的好,比老黄对她更好。 老黄挂了之后,她在南磨盘村举步维艰,不仅因为老黄家的妻儿。 如今的农村人,早不是纯朴可以形容的了,底层人的恶往往更简单粗暴,没有仇大标,她根本应付不了。 还不仅是南磨盘村,就是盘东盘西,也有男人闻着味儿来了。 盘西那个黄老二,跟老黄没出五服,算起来还是老黄的本家叔叔呢,老黄这边没了,他见天地往南磨盘这边跑,往她跟前凑,找机会揩油占便宜。 男人那点臭德行,她二十多岁就看懂了。 拿狗脖子上的一根黄链子,以为就能把她哄上床,也太小觑她李荷花了。 后来,甚至想霸王硬上弓,被仇大标和花猪头逮着好一顿揍,从那以后才消停了。 被黄家赶出来后,是他动用支部书记的权力,给她划了宅基地,帮着她盖了房。 否则,她跟小弟都不知道到哪落脚。 村上反对的人可是不少,但都被他顶回去了。 之后,就是拉她入伙,当了妇女主任。 李荷花对仇大标的心思,当然是懂的。 可她不能害了他,那个人的狠毒,她不知领教过多少次了。 仇大标是个有点愚昧的好男人,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害了他。 李荷花早饭都没吃,她怕再一次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看上了方舒,就不允许被毁掉。 虽然眼下他只是个副乡长,但她认定他是只潜力股,只要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 她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仇大标动方舒心思那几天,她是真的很害怕,怕他一根筋的愚昧下去,坏了自己的将来。 她懂得自己在仇大标心中的分量,但并不知道比起被仇大标奉若神明的道长,究竟孰轻孰重。 在这种情况下,她才一次又一次地为方舒示警。 她是拼了命地想阻止悲剧的发生,但在宗教般的崇拜面前,她的能量苍白而孱弱。 最终的结果,她虽然心痛不已,但也很是欣慰。 仇大标竟然另辟蹊径,把劳作带走了。 这是她所没想到的,也让她对仇大标高看了一眼。 只是,斯人已逝,她没有机会再去深入了解他的内心了。 这世上的人和事,只有只争朝夕,没有多少来日方长。 这是仇大标用生命,给她的警醒。 所以,她不允许丝毫对方舒有所不利的事情发生,除非她不知道。 让仇大标写下那样的日记时,她就料到必有后来之事。 因为方舒是防汛总指挥,出了事,他第一个跑不掉。 她比方舒自己还在乎他的升迁,只有他的升迁,才能有资格上场跟那个人一决高下。 至于方舒将来会不会去做,她一点也不担心。 方舒到白沟来了之后,她就动用了自己的各种关系,把他的情况摸了个透。 这是一个正直的年轻人,他嫉恶如仇,虽然懂得隐忍,但骨子里的血性是改不了的。 特别是她对于军人的信任,让她更相信,方舒就是她上穷碧落下黄泉所要寻找的人。 所以,她按计划将日记曝了出来。 边倩倩打那个电话,是最棒的助攻。 本身她就在找助攻,没想到边倩倩主动送了枕头。 只是,做了这么多,她的心里还是不安,不知道会不会带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直到花猪头跑过来告诉她,县里领导和省报记者到乡里采访方舒,她那颗不安的心,才平静下来。 早上连饭都没吃,中午决定犒赏自己,她做了一桌子的菜,叫来了二军子和花猪头,三人喝醉了一对半。 她主动求醉,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醉过了。 原来醉酒也可以这样爽。 袁波算是把狐假虎威这种把戏玩到了极致。 声势浩大地到白沟采访,还让宣传部长亲自送他过来。 白沟所有领导全部前往迎接,这阵仗摆的够大。 不但白沟无人不知,整个连平也都在传这件事。 第二天,海东日报上就刊出了他的稿子。 不过,只是刊登在第二版的不起眼的位置,一篇豆腐块的千字文而已。 这是他滕思可要求的,他的稿子本来有三千多字,而且可以上头版头条。 但滕思可坚决不同意,因为她怕把自己安排假混混真朋友给牵扯出来。 在大堤上那四个混混,都是她安排的,而且,那个地点也是她经过计算而最终选择的。 她没有选择在指挥部那里,是怕围观的人太多,一旦失控,就容易暴露。 只是后来白三团伙的加入,让她面临了真正的危机。 这倒是考验更加真实可信了。 滕思可的意思,当然也是云疏影的意思,袁波当然不会拒绝。 讨好还来不及呢,大笔一挥,一篇洋洋洒洒三千字的文章,就变成了八百字不到的豆腐块。 这个事件,本身曲折生动,是个好素材,真的能写成荡气回肠的动人篇章。 只是方舒要求去尾,把警察现身的那一段掐掉,彰显他的英雄形象。 其实是在隐瞒什么,袁波也想到了,但跟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送个顺水人情,也挺好。 滕思可要求掐头,把四个混混的部分拿掉了,这个他更同意,这个事他也知道,不过有点侥幸心理而已。 主编当然没意见,本来报道方舒就没什么重大意义,那纯粹就是浪费头版资源。 袁波的后退让他都感动了,恨不得抱着他亲几口。 这小子关键时刻还是很懂事的嘛。 这件事,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搞起来,悄无声息地收了尾。 用皆大欢喜这个词最为恰当。 方舒拿着海东日报,将报道自己的这篇豆腐块看了两遍,才放下心来。 文人是真的很厉害,同样的一件事,可以拿来背刺你,也可以拿来成全你。 方舒正在感慨时,一个男人连门都没敲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办公桌前。 第150章 南白三北洪四 方舒抬头一看,不认识。 “你就是方舒……乡长?”最后的职务,是勉强说出来的,好像在最后才决定,给方舒点面子。 “我是方舒,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来人太不礼貌,方舒也没让座。 “洪哥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否则他会很生气!” 来人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是谁,洪哥又是谁,让他自己过来,告诉我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你再告诉你的什么洪哥一声,他生气跟我屁关系没有!”方舒冷冰冰地说道。 那人回过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 这白沟的人,还真的是刷新了方舒的三观。 在白沟,就是李如意对自己,也不敢这样说话,没想到还有牛逼成这样的。 那人走后,赵少东就进来了。 “方乡长,你怎么得罪他们了?你可要小心些,这些人不好惹。”他压低声音,在方舒耳边说道。 说话时,脸上显出不安和恐惧的神情,这让方舒好奇心大起,“哦,这些人是什么人,怎么就不好惹了?” 赵少东见方舒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并没有回答,而是返身将门关上,重新来到方舒面前。 “方乡长,你来白沟也有些日子了,没听说过南白三北洪四?” “南白三北洪四?”方舒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江湖气息。 “是啊,听说了吧?报纸上报道你,说的白某就是白三,因为他家在磨盘河南,所以被人称为南白三。其实白三的势力并不怎么样,北洪四才是白沟老大。哦,就是洪四虎,因为排行第四,白沟人都叫他洪四。跟白三被人并称为南白三北洪四。” 赵少东一边说,还一边回头向门那边看,生怕有人进来,听到他说的这些话。 白三,方舒已经会过了,要不是因为石磊,投鼠忌器,方舒绝不会放过他。 而且,那天之后,这白三也没有任何动静。 方舒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已经让石磊了解情况了,就凭那天的表现,想抓到他的把柄,估计不会很难。 到时候,非把这样的毒瘤给除掉不可。 却在这个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北洪四,还专门派人来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越来越有意思了。 “哦,你是说,刚才那人叫洪四虎?” “不是,那是他一个小弟。” “一个小弟?这么牛逼!那这洪四虎究竟是什么人,在白沟敢称老大,背景通天还是钱多通天?”方舒估计,肯定是手里有几钱给烧的。 社会上这种人确实有,有了点钱,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什么背景我不清楚,要说起他的身份,你可能都难以相信,他也是我们乡大院的,就在村镇建设办公室。” 方舒想了一下,村镇建设办公室,主任和副主任里,都没有姓洪的。在他的意识里,体制内的牛人,大多是手里有点权力的。 “在村镇建设办公室,我怎么没有印象?” “他平时很少过来上班的。” 这确实够牛,平时都不上班,“那村镇办公室领导也不管,其他人没意见?都照样学样,这队伍能带好,工作谁来做?” 这些话,都是跟方舒的认知格格不入,还有这样的存在吗? “人家就管执法,不需要下去执法时,来不来都可以。”这话一出,方舒想起了前次他跟自己说的执法队的事。 于是问道:“就是你说的执法队的?” “嗯,他挂个执法队副队长,不过没有队长,一直都没有。” 原来还是小头头,不过就是执法队长,也得听村镇建设办公室主任的吧。 在白沟,主任也就是股级干部,不在国家干部序列中,这执法队长,就更不算什么干部了。 再说,既然在这乡大院里当差,应该知道自己的职务,怎么还敢直接来警告自己呢? 方舒是越发不懂了。 不过,方舒也有些懂了,洪四派人过来警告自己,应该跟王老太太家修缮房屋有关。 他倒是要看看,自己就管这事了,这洪四能怎么地。 “对了,洪四还有一个职务?”赵少东又说了一句。 方舒也没当回事,估计这洪四还有个兼职什么的吧,却又听到赵少东说道:“他还是交警二中队的警察,平时那边查车什么的,他也会过去。” 这就让方舒又意外了,这样跨单位兼职,倒是很少见,不由得问道:“他是交警?” “在那边,也是临时工,交警二中队就在南磨盘村南边,在白沟乡内。” 这个方舒知道,因为他来白沟时,必然经过交警二中队。 这洪四能力这么出众,乡政府和交警队抢着要? 方舒又想到,即使是洪四身兼两职,拿双份工资,但两个职务都是临时工,又能有多少进项? “两份工资也没多少吧,刚刚我批了工资表,看到临时人员工资才一千多点?两份加起来也不过……,不对,等等”方舒忽然想起来,刚刚批的那份工作,就有村镇办的,里面好像没有叫洪四虎的。 因为劳作挂了,这些批件就由方舒这个常务暂时负责。 他拿出那份批件,在名单里找了一会,确实没有洪四虎这个名字。 “赵主任,你看一下,你是不是搞错了,村镇办的临时人员里,没有洪四虎啊。”方舒疑惑地看着赵少东。 “乡里不给洪四虎发工资,就挂个名。”赵少东解释道,“这点工资,洪四虎根本看不上。” 难怪想来上班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人家不拿你工资,义务劳动,当然自由了。 “那交警队那边,有没有给他发工资?”对这个洪四虎,方舒是真来了兴趣。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主要是搞房地产,什么警察、执法队长,都是捎带的。” 原来是搞房地产的大老板! 这年头,搞房地产能屹立不倒,就是很牛逼的了。 三年口罩之后,房地产已经凉凉了。 这洪四虎当真有点手段! 不过方舒还是没怎么当回事,洪四虎再有钱,也是他自己的,方舒没打算向他借钱,那钱跟他也就没有任何关系。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再有钱也有遵纪守法,有钱也没有对政府工作指手画脚的资格!”方舒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谈下去,就来了句总结。 “可是……” 赵少东还想说什么,方舒摆了摆手,他也就告辞出去了。 第151章 只可重建不可修缮 赵少东走后,方舒又给张庆打了个电话,语气有些生硬,“张庆同志,我让你准备的盘西村四类人员台账,怎么还没送过来?” “方乡长,刚刚有点急事耽误了,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方舒知道,什么急事都是鬼扯。 应该也是有所顾忌,不敢得罪万志标。 在盘西的时候,方舒就看出来了。 刚刚又经过赵少东这一说,他能想得到,王老太家的事,应该不单单是万志标原因,跟这个洪四虎脱不了干系。 这事既然接手了,就得管到底。 方舒又想起了王老太的破漏的房子,和老人家颤巍巍的那卑微的模样。 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古稀老人,在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度里,却被欺负成这样,任何一个良心未泯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何况,他还是白沟的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 “这样,盘西的台账全部拿过来,另外你把全乡的统计表报,也同时带过来。”方舒想了解一下全乡的情况,又补充了一句。 张庆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张庆就把材料送了过来。 “方乡长,这是盘西村的四类人员台账。这是全乡近三年的统计资料。”张庆把材料放到方舒的办公桌上。 方舒并没有去拿材料,而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张庆知道方舒有话要问,顺从地坐下来。 方舒扔给他一支烟,自己叼了一根,啪嗒一声用打火机点上。 “张主任,那个王老太太家我们都去过了,那房子实在是不能住人了。她闺女筹钱帮她修缮一下,却被执法队给执法了。这件事,我还没有向执法队了解情况,暂且不谈。我想问一下,如果王老太符合低保政策,纳入低保,那么,这个房子是不是可以获得住房救助?” “那肯定可以啊,不过只能重建,修缮恐怕不行。” “为什么重建可以,修缮就不行?修缮只要6000元救助就可以了。我看那房子,六千块都用不了,就可以完成救助了。余下的经费,可以多救助一些贫困家庭,这于政府于贫困户,都是好事,怎么就不行呢?” “方乡长,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张庆有点不明所以。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有什么真假。”联想到张庆送资料推三阻四,现在又说这种话,方舒就沉下了脸。 “方乡长,在白沟全乡,都没有修缮房屋的,这多三年都没有这种情况了,凡是享受住房资助的,全部是重建。”张庆看出了方舒的不悦,但还是说道。 “全部是重建?这些低保户贫困户都能拿出那么大一笔建房钱?”方舒觉得不太可能。 张庆并没有回答方舒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另外的一个话题,“我们白沟,是新农村建设和改善农村人居环境示范乡,是全县树立的典型。” 方舒很意外,他所见所闻,怎么也跟示范典型联系不起来。 而且,没听懂其中的意思,新农村建设典型跟低保户住房资助有什么关系。 但他立马想到了市里县城那些位于公路两侧的整齐划一楼房。 不过白沟这边,好像还没发展到这样好,也没看到那样的房子。 “你说的是建房要统一规划,所建的房子,也要统一规格标准,是这个意思吗?” “是,是,就是你说的这意思。低保户贫困户建设,也是要遵守这样的规划的。” 对于这一点,方舒倒是比较认同,规划比不规划好,早规划比晚规划好。 他点点头,但还是觉得,对于白沟这样的贫困乡村,有点激进了,老百姓的经济条件,肯定跟不上。 “这个规划,应该是以村庄原貌为基础,对于新建的才能按照这样的标准,老房子修缮,没有改变老房子的原貌,应该不按此例吧。新农居肯定要个比较长的时间过渡,老百姓还没有经济实力,一下子就全部按照规划,全部推倒重来吧?” 方舒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张庆脸上现出不明意味的笑容,说道:“这就是规划部门的事了,我也不清楚。我就是个办事的,决策是领导的事情,领导怎么定,我们就怎么做,除了执行,还是执行。” “那行吧,这些资料先放我这里,看完了再还你。”说完摆摆手,张庆也就走了。 从资料中挑出低保户资料,方舒看了起来。 从台账资料上,是看不出什么的,肯定符合低保政策,这一点方舒很清楚。 他要来这些资料,没有想过从这些明面的资料上,找出问题。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越是有问题,资料就搞得越扎实。 否则,肯定经不住上级部门的检查。 扎扎实实走过场,严丝合缝造材料,现在普遍都是这样。 不过,再假的材料,也有真实的一面,比如享受低保补贴金、危房改造救助金、医疗救助金以及教育救助金,这些补贴救助金的名单和金额,不会有假。 只会在家庭收入这一块做文章,以保证符合政策要求。 在低保民生这一块,网上爆料的问题不少,所以民政部门经常下来检查,搞假名字冒领那种原始作弊方法,早已过时落后了。 进行技术处理,钻政策空子,成为主流的作弊方式。 方舒现在要的,就是这些名单,有了这些名单,直接深入到户,真实的情况肯定摸得出来。 上级部门那么多检查,有些问题就是查不出来,说到底还是不够深入,听汇报看资料,是很难发现问题的。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在的基层应付上面检查,绝对有办法。 “四不两直”也未必管用,人家有内应,有侦察兵,还是能及时应对的。 何况,上级领导未必都是要玩真的,大多数时候还是“上下同心”的,只不过面子上要那样说那样做而已。 方舒看着资料时,忽然觉得情况好像跟以往不一样,不时有人过来汇报工作。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各个办公室的主任基本上跟自己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这是什么个情况? 不时有人过来,自然是影响他查看资料的。 方舒索性挑选一些他认为重要的资料,复印一下,等回去的时候再看。 这时候方舒再次注意到,劳作的办公室依然门窗紧闭。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为何他这里人会多起来了。 劳作挂了,这个乡大院里,最后可能上位的,自然就是他了。 底层思维总是相信序位性。 而方舒知道,序位这东西很玄幻,相对于背景和跑要,要次要得多。 第152章 分步走,以各个击破 方舒知道,自己晋升的可能性是零。 但这种现象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关注,不代表别人不关注。 他忽然想起那个流产的党委会上,那一票弃权票。 李如意曾经跟方舒说过,许晓州抢常务副乡长的事。 李如意说这话,纯粹是为了让方舒觉着欠着他一个人情。 乡镇一级,大多都不设常务。 即使像白沟这样设了,也是乡里内部的事情,县里虽然接收备案,但实际上没人当回事。 也就是说,乡里的常务副乡长,在县领导那里,跟其他副乡长,没有什么区别。 方舒看中的,其实并非什么常务,而是只要是常务,就必须进党委。 这个才是重要的。 他没想到,作为党委副书记的许晓州,连这个常务都要抢。 应该是在乡里被边缘化了,想通过兼这个常务,强化其三把手位置。 其最终盯上的,一定还是乡长那把椅子。 劳作挂了,这对于许晓州来说,绝对是个机会。 说不心动不行动,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白沟,能与许晓州争夺这个位置的,方舒和郑海山的是排在最前面的。 所以对于处分方舒,许晓州很积极。 方舒只要被处分了,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就被消灭了。 但方舒心里清楚,自己只是看上去的重量级的对手,其实他最不可能晋升的那一个。 只是白沟这里的人,对他在市里的情况,并不太了解而已。 毕竟,乡里跟市里,隔着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里,方舒觉得应该将这样的信息,通过某个渠道让许晓州知晓。 自己又不去争,没必要冒着被误伤的风险。 因为后来者,因为进党委,因为上常务,到现在他基本上还是孤家寡人。 只靠自己单打独斗,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所以,送个顺水人情也没有什么不好。 方舒正想着呢,就看到宋雅琴敲了下门,笑吟吟地走进来。 “宋乡长,快请坐。” 要说在白沟领导班子里,方舒也就跟宋雅琴看起来走得近一些。 主要还是因为防汛把他们拉在了一起,而且,他们之间不存在利益上的冲突。 “方乡长,谢谢你了!”宋雅琴坐下后,端起方舒给她倒的水,抿了一口,说道。 “宋乡长这个谢谢,不知从何说起,你不会看到人就说谢谢吧。”方舒笑着说道。 宋雅琴将身子向前倾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道:“你个谢谢我可是一定要说的,不是你叫来省里大记者,我可是逃不掉处分的,年终奖说不定就泡汤了。” 方舒这才知道,她说的是这回事。 “惭愧惭愧,我可是捧着猪头摸不到庙门,一直想说谢谢,就是找不到要谢的人。宋乡长,我猜的没错的话,是你在关键时刻,出手救我于倒悬的吧?” 方舒知道不是她,但这种没成本的人情,不送白不送。 “我可没那么本事。”宋雅琴又向前挪了挪,“方乡长,提前预定一下,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这个面子能给吗?” 方舒不明白宋雅琴为何要找自己吃饭,不可能是真的为着感谢自己,肯定另有其他的事情。 “宋乡长盛情自然从命,这样的面子,我天天都想给,哈哈。”方舒打着哈哈。 “谢谢,那就这样,具体位置发你手机上,晚上见。”宋雅琴告辞出去。 宋雅琴走后,方舒把门关上,再一次看了盘西的四类人员台账和全乡的统计台账。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王老太修房子这件事。 洪四虎派人警告自己,不该管的事不要管,按照张庆所说,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姓洪的说的不该管的事,就是关于修缮房屋的事。 而自己已经跟王老太和她女儿明确表了态,不管是绝对不可能的。 哪怕就是没表态,他也不能不管,否则就不要当这个劳什子副乡长了。 但只要管这件事,必定同时会跟万志标和洪四虎起冲突。 何况,他们背后站着的是谁,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两厢对比,可以肯定,万志标要比还没见面的洪四虎要弱鸡许多。 万志标也就是有点牛逼的村支书,而洪四虎呢,以一个临时人员的身份,横跨警地,都挂着执法副队长的头衔,这本身透露了很多东西。 而房地产老板身份加持,又保证了他的经济实力。 没有一定的背景实力,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他也不敢狂妄地派人直接警告自己这个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 这样分析下来,方舒还真有点不敢冒然行事,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望,否则以后他在这白沟,说话基本上就是屁了。 所以,方舒决定这件事分步走,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 首先,就是要让王老太成为低保户,绝口不提修房子的事。 这样,在这一阶段,自己面对的,就只有万志标。 因为办低保,跟洪四虎没有任何关系,他肯定不会出手。 在他那一面,给他造成一个错觉,就是自己真的被他吓住了,真的不敢管了。 等这一步实现后,再抓住低保户的危房改造政策,对阵洪四虎。 毕竟,这个时代,保障低收入人群可以说是最大的民生,洪四虎背后的人,也不敢公开跳出来对抗。 但给王老太办低保,跟万志标商量肯定不成,昨天在王老太家那里,自己只是提了一嘴,万志标便翻脸了。 看来只能找到他的软肋,令他无法反抗。 就目前而言,突破口也只能放在违反低保政策这个上面。 这一点,方舒觉得并不难突破。 王老太那样,低保户五保户绝对符合条件,村里还能有比她经济条件更差的吗? 赌场上的那个黄老二都是扶贫对象,都吃低保,这个跑不掉。 村里像黄老二这种情况还有没有? 对付万志标,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方舒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民政这一块,分管人是郑海山。 自己虽然是常务,但直接插手,肯定会引起他的反感。 而据赵少东说,郑海山跟王守法走得最近,两家还是门对门。 这个问题,也得解决好。 还得找个时间,探探这位郑乡长的口风。 第153章 墙要倒,何不众人推? 方舒走到包间门前时,很是意外。 因为他看到包间里,王守法、郑海山、许晓州和金钟四人,正在掼蛋。 而宋雅琴充当了服务员的角色,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茶。 他还真小看这个有几分腼腆的女人了,没想到她还这么大的本事,让白沟除了李如意以外的大佬,都过来了。 只是不知她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但不可能是真的为了所谓的感谢自己,这一点,方舒可以确定。 许晓州是正对着门坐的,所以他最先看到方舒。 他把抓好的牌拢到一起,随即站起身走过来,“方乡长,来来来,快来救场,我这臭手,承包了下游。快来,换换手气,冲冲霉运。” 说着,就把牌塞进了方舒手里。 方舒想起了那次接风宴,这热情,让他有点心悸。 “啊呀,许书记太客气,我那技术……不行不行,你们玩你们玩……”方舒赶紧推辞。 “坐下来吧,方乡长,你这样推辞,不会觉得我不够资格跟你掼吧……,我这技术,去年可是得过掼蛋比赛一等奖的。”坐在那里没动的王守法说话了。 方舒知道有种修辞叫做双关,他听出来王守法第一句话用了这个修辞手法。 话都说到这程度了,方舒也就不再推让,坐到了金钟对面。 这时候,宋雅琴泡好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女人并未说话,只是对他笑了笑,还眨巴了一下眼睛。 方舒接手后才知道,王守法和郑海山已经打a了,方舒没能逆风翻盘,坚持到了第二牌,宣告失败。 接下来就是谦让坐席,李如意不在,王守法跟方舒客气了几句,就坐上了首席。 他年纪最大,人大主席是正科,坐首席是理所应当。 方舒和许晓州分坐左右,许晓州身边是金钟,宋雅琴坐到了方舒身旁。 照例是同喝三杯,然后分别敬酒。 在这一桌上,方舒和许晓州都有资格先敬王守法酒,他可是唯一的正科。 但王守法先提起了杯,先跟方舒碰一下,又跟许晓州碰了一下,“来,我们仨一起来,我敬两位!”说着一仰脖,干了。 这人今天倒是会做事。 方舒和许晓州也举杯干了。 三人连续喝了三杯,这叫三三得酒,三人喝酒都得这样喝。 余下的三人,有两人在喝,金钟和郑海山在互敬。 席上只有宋雅琴一个女的,可以享受特殊待遇。 王守法这三杯过后,就是两两敬酒。 方舒发现,今晚上喝酒,劝酒并不厉害,哪怕少喝点都行。 看来,主要是以聊天为主。 这一点,方舒第一眼看着这几人在一起时,心下已经了然。 “真没想到,仇大标会做出这种事,说跟劳乡长有仇,也不知是什么仇,能到这种地步?”王守法开口提到了劳作。 “有说是因为那个寡妇妇女主任, 也有说是因为那次被劳乡长骂得下不来台,唉,谁知道呢?”许晓州跟着感叹了一声。 “为着这事,险些让方乡长成了窦娥,当时我们都还同意呢,现在想起来,都不好意思面对方乡长了。”许晓州又说了一句,然后就提杯跟方舒碰了一下,“这杯酒算是赔罪酒,当时我们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 大家都笑起来。 方舒端起杯,说道:“其实给个处分给我是对的,毕竟是防汛期间发生的祸事。但是,李书记说我负有直接责任,我是不认的,作为防汛总指挥,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有责任的。” 方舒强调了自己的观点,然后把酒喝了。 “已经定性是刑事案件了,就跟防汛工作扯不上,我当时也是同意的,确实不好意思。”郑海山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劳乡长走了,方乡长肩上的担子可就要重了。”王守法试探着说了一句。 方舒知道,看来今晚的主题到了。 既然人家点到了自己头上,他必须说话。 “王主席,谢谢您看得起我。我这个人呢,喜欢实话实说,在体制内混的,要说不想进步,那肯定是假话。但是,那也要看具体情况,有没有可能。那不是自己的菜,想那也是空想。我呢,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所以,我不会去空想。” “我觉得方乡长如果想,未必就是空想,你现在在党委,又是常务,进步上去,水到渠成。只是,到时候可要提携提携我们哦。”许晓州接口道。 方舒笑了笑,说道:“我说是空想,是有原因的,并非我不想,而是没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一,大家都知道,我是被从市府办发配下来的;第二,我到白沟之后,进了党委,还弄了个所谓的常务,不能再人心不足蛇吞象,否则像今晚这样的酒,相信没有人再会跟我喝了;三,按照常规,许书记和郑乡长进步才是水到渠成。” 方舒说着,端起酒杯,跟许晓州和郑海山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态度极为真诚。 “那照方乡长这么说,许书记和郑乡长,谁更可能进步呢?” 王守法问道。 “哈哈,我要是组织部长,我会这样安排,许书记任乡长,郑乡长接替许书记,继续兼任副乡长。姑妄言之姑妄言之,哈哈哈。” 方舒打着哈哈,许晓州和王守法对望了一眼。 用眼神告诉对方,这倒是个不错的安排。 这时,郑海山转换了话题,“听说方乡长昨天深入基层,进村入户了,去了盘西?怎么样,见着我们的万大书记了吗?” 方舒知道,他去盘西的事,大概大家都知道了。 方舒笑道:“万大书记的发型很特别。” “脾气也很特别吧,宋乡长,你说呢?”郑海山把宋雅琴给扯进来,方舒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问我不如问你自己,你说特别就特别,万大书记只有在李书记跟前,脾气才不特别。” 方舒听出来了,这两人对万志标,都没有好感。 他猜想,这两人应该在万志标跟前吃过瘪,否则也不会这样直言不讳。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很少说话的金钟,也跟着说了一句。 这,就很有意思了,万志标混的不行嘛。 就在这一刻,方舒改变了主意,本来想悄悄的干活,开枪的不要。 现在他忽然想要大张旗鼓了。 墙要倒,何不众人推? 第154章 酒后之言倒有几分诚意 喝了酒,也没上主食,便宣告结束。 王守法最先告辞,随后郑海山和金钟也走了出去。 包间里只剩下方舒、许晓州和宋雅琴三人。 方舒看出来了,宋雅琴跟许晓州是一系人马。 许晓州显然是有话跟方舒谈,而宋雅琴借着买单的名义留下,这说明她在许晓州这里,比金钟的地位可能还要高。 今晚这个饭局,表面上是宋雅琴组的,实际上背后的人,定然是许晓州。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许晓州能把王守法和郑海山也请了过来。 而且,王郑二人结束后就告辞了,这说明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契合。 重新落座,宋雅琴再次变身服务员,泡了茶端了过来。 “宋乡长辛苦你了。”方舒客气了一声。 “能够为方乡长服务,是我的荣幸。”宋雅琴笑容甜美,因为喝了酒,脸更加白里透红,盈盈眸光满是诱惑。 许晓州摆了摆手,宋雅琴对着方舒笑容灿烂地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方舒的听力不同一般,听那脚步声,就在门外一步开外就停了下来。这大约是在警戒了。 许晓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掩起来的门,才看向方舒说道:“方乡长,你来白沟不久,但我有许多得罪之处,不求原谅,但看来日。” 这话说的倒是爽气,方舒点点头,看他接下来说些什么。 “方乡长,不瞒你说,从你来了之后,我一直对你很好奇,一直对你比较关注。你读过大学进过军营。这是我对你最感兴趣的地方,身上有军人的血气,又有读书人的正气。在我看来,直到今晚,我们才算是真正的相识。” 方舒除了读书人的正气不认同外,其他的话都认同。 读书人有正气吗?好像现在的读书人,好多都没有什么正气了。 网上那些赞美外国空气香甜,连小日子都跪舔,对白头鹰更是跪到腿麻都站不起来的公知们,哪个不是读书人? 有的还拿到了院士的头衔,可是对于自己的国家,这些人永远没法普通老百姓相比。 对老百姓,绷着一张臭脸,俨然一副教师爷的模样。 而对上洋大人,立马一副奴才相,满脸汉奸笑。 恶心! 不过方舒能够理解许晓州这个正气的意思,恐怕说的是传统读书人的正直和清高。 见方舒笑着点头,许晓州继续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隐瞒自己的观点,像劳作那样的人,我是瞧不上的,我觉得,就他这样的年纪没了,已经算是长寿了。这样的人,不知是怎么上来的,简直是乌烟瘴气。想我985出身,学生会主席,却在这样的人之下,我自己都觉得丢人现眼!” 许晓州是动了真感情,面对方舒,过往的不甘,拨动了他的某一根心弦。 确实,他一个从小到大的天之骄子,众人眼中的佼佼者,居于劳作之下,他确实心有不甘。 不过,方舒对此并不完全认同,读书读得好,不一定就是干才。 劳作能从村支书到乡长,必定是有点本事的。 他也许坏了,但并非开始时就坏,如果考察一下他在当村支书那会,不一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但方舒没有反驳,他知道许晓州现在需要的是倾诉,他能在自己面前倾诉,说明真的愿意结交自己。 在当下,他需要许晓州,许晓州也需要他。 “方乡长,现在劳作死了,白沟也应该有所改变了,我那一票弃权票,应该是这个改变的开始。”许晓州主动提到了党委会上的弃权票。 方舒忽然想起来,那次党委会,除了为了对付自己,还有一个议题是劳杰去兼任南磨盘村书记。 因为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他把这茬给忘了。 “你弃权,议题还是通过了啊。”方舒意思是,你弃权有个屁用啊。 “通过是通过了,但不是作废了吗,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的那一票起的作用?” 方舒这才知道,劳杰的那个议题,也同时被废止了。 “那时候我跟你还没认识,我刚才说了,今晚我们才真正的相识。所以,我不想跟你,也不想跟李如意。”许晓州算是解释了自己弃权的理由。 方舒相信许晓州这句话很真,他当时反对,就是跟方舒了,同意就是跟了李如意,他的清高让他谁也不跟。 “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吗?”许晓州盯着方舒问道。 “我相信你这是内心真实的反映。”方舒没有犹豫。 许晓州脸上笑容灿烂,“我知道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对于你之前的那个安排,我觉得你也是真心的那么想的。” 之前的安排?方舒都想不起来之前自己有过什么安排。 但许晓州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我一点不谦虚地说,白沟乡长的位子,我最合适。郑海山转任我现在的职务,等李如意走了,自然也就可以成为乡长。至于你,郑海山之后,乡长的位置没有人能与你争夺。” 许晓州脸红扑扑的,好像酒意上来了,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方舒这才知道,他说的之前的安排,就是喝酒时,自己说的一句酒话,当时王守法盯着问,他为了打消这些人的疑虑,避免树立对立面,就这样说了。 那是喝酒时,当众说的,就是一句玩笑话。 而现在,许晓州跟自己对面说,性质是不一样的。 “但我和你都不是组织部长。”方舒觉得应该打击他一下。 “乡里的推荐很重要,李如意这个人,喜欢将一言堂以民主的方式表现出来,这次推荐,他会跟以往一样,拿到党委会上走个形式。方乡长,我想拜托你,支持我。以后有事,你说话就成。” 哪怕是985出来的,在乡镇待久了,潜移默化之下,也变得简单粗暴。 许晓州这话,要是放在市里,就是市府办的那些办事员,也都只会点到为止,而不会说到这种程度。 既然如此,这人情就顺水推舟给了,“许书记快言快语,我方舒也不喜欢绕弯子,只要上会,我会旗帜鲜明地支持你推荐你!” 话说到这里时,宋雅琴推门走了进来。 方舒估计,他们的谈话,她全都听到了,这个女人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收尾。 她看了一眼他们面前的水杯,但并没有去续水。 “两位领导,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休息了。”她笑眯眯地对他们说道。 第155章 轰动全县的跳楼事件 宋雅琴请方舒吃饭的第二天,连平县发生了一起轰动事件。 本县大新集镇一位孤寡老人,从县民政办公大楼顶层一跃而下。 关键是,他不是悄然摸上去跳下来的,而是在楼顶大喊大叫了半个小时之久,等待消防救援人员到了,楼下铺上了救援垫,各种救援工作开始紧张进行,一位副县长带着民政局长,到楼顶与他对话时,他情绪一激动,跳了。 人虽然落在了救护垫上,但也摔成了重伤,被送到了县医院后,立即转院同光市第一人民医院,送进了icu。 这位姓郭的大爷,享受低保,但据他反映,他的低保金,按月孝敬给村支书200块,要的都是现金。 一个月543块低保金,拿出200块,他也认了,是人家帮他办的低保,他承这个情。 可这次,他在外地一个远房亲戚家突然生病,被送进医院,又不会办什么异地就医,借了亲戚的钱,说好取了低保金就还给人家的。 回来后取了钱,就兑现承诺,把亲戚的钱还了。 想着把支书的钱往后拖拖,反正自己家就在村子里,又是靠低保金生活的,想跑也跑不了。 可支书不这样想。人家带着侄儿,将他堵在屋里,狠狠地侮辱殴打了一番。 他实在受不了这份屈辱,就跑到民政局告状,结果一个干部打了一个电话,支书就赶到局里,把他带了回去。这回打得比上次更厉害。 就这样被圈禁在村里20多天,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跑了出来。 老人认定民政局干部跟村支书官官相护,就跑到民政办公大楼,大喊大叫,诉说自己的遭遇,引来了无数人围观,当时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 他决计是要结束生命的,所以在把事情闹大之后,纵身一跃,根本不跟你副县长局长对话。 以死明志! 这事发生后,民政局社会救助科那位接待老人的副科长、老人所在村的支书,都被采取了强制措施。 对于这事,县里从开始就严密封锁消息,网上倒是没有什么反响,但就是口耳相传,也很快传遍了全县。 方舒是听边倩倩说的这事,当天她去团委报材料,路过民政办公大楼,亲眼目睹了这起事故的全过程。 边倩倩是在午餐时间带来的这个消息,这次是她主动找方舒拼桌。 随着她的讲述,好多人都走过来,不时议论几句,都是骂村支书胆大包天,连老人的低保金都要雁过拔毛。 低保金管理,国家已经很严格了,实行社会化发放,不由村委会和乡镇管理,直接拨付到银行,打到低保户的存折上。 可谁能想到,这些无耻的村官还是有办法巧取豪夺。 边倩倩是个善良悲悯的女孩,讲到老人跳下楼受了重伤时,一直在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听的人都为老人的遭遇唏嘘不已。 方舒跟大家一样,也是气愤不已,他想到了王老太太和她那塌了屋顶的破房子。 他看到另一张桌子上,一边吃饭一边也在听的郑海山,只见他眉头紧皱,沉着脸若有所思。 方舒心下一动,昨天晚上酒后的那一刻冲动,此刻被催化了。 正愁无法下手,这东风就吹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老人家,谢谢您!” 下午上班时,方舒走进了“副乡长办公室(2)”,这是党委副乡长郑海山的办公室。 方舒的办公室是(1),从办公室门牌也知道,方舒的排名在他之前。 郑海山见方舒敲门走了进来,赶紧起身让座,泡了杯茶,放到方舒面前。 这是方舒第一次进这个办公室,或者说,这是方舒第一次走进其他人的办公室。 “方乡长,快请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郑海山笑着说道。 昨晚的那场酒,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一些,要是放在以前,郑海山的小脸,是不会绽放给方舒的。 “还真有一股风,让我不得不过来拜访。”方舒笑着回应一句。 “哦,什么风,还请方乡长指点指点。”听说真有一股风,郑海山来了点兴趣。 方舒掏出烟盒,还没来得及抽出烟,郑海山赶紧拿起桌子上的烟,抽出两支,递给方舒的同时,啪嗒一声,打着了打火机,给方舒上火。 两人点上烟后,方舒才看着郑海山问道:“吃饭时边倩倩说的,郑乡长有没有听到?”方舒知道他听了,但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你是说,民政办公大楼那个……”郑海山明知故问。 方舒凝重地点了点头。 “有些村支书确实不得了,什么龌龊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老人生病就够可怜了,还能做出那样的事,真他妈的猪狗不如!”郑海山很气愤。 “郑乡长,白沟的民政救助这一块,可是你分管的,万一,我是说万一……”方舒看着郑海山说道。 郑海山脸色不由得变了,从他的神情就可以猜想到,白沟可能也好不到哪去。 刚才他那么气愤,并非全是为了那位以死抗争老人,此刻他心里定然想到了白沟这里的情况,从而产生了某种共鸣。 “那么多村,这种事,也是难说的。”稍稍缓和了情绪,郑海山这样说了一句,好像是为了将来真有什么事,作出的解释。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其实郑海山的这种解释,一点点作用都没有。 白沟现在并没有发生什么,而且,他面对的,是同为副乡长的方舒。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往往会忽略一些常识性的东西,而做出本能的防护。 “确实,全乡十四个行政村,那么多低保户建档立卡户,作为分管人,就是天天泡在村里,也未必管得过来。但是,一旦出问题,分管领导一定会被追责,上面并不会听下面解释的。听说大新集镇分管镇长,被县纪委请去喝茶了,可镇长也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啊。还有,就如之前劳乡长和仇书记遇难,要不是后来爆出是仇大标的谋杀,上面从轻处理,一个处分是背定了,从重处理,我现在都没机会坐在这里,跟郑乡长说这些话了。” 方舒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郑海山。 只见他眉头变成了一个川字,脸色有点发白。 “出了这么大事,我敢断定,要不了两天,全县就会有大动作。不过,据我了解,白沟这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郑乡长抓得很紧,下面的人恐怕还没那么大胆。”方舒看到郑海山情绪不稳,也就知道他应该明知有问题,所以又往拉了下反弓。 说话这东西,跟拉二胡一样,只有正反弓来回拉扯,才能拉出美妙的音符。 不是吗? 第156章 一杯茶,一支烟,打开手机刷一天 方舒离开后,郑海山捏着眉心,烦躁不已。 白沟有没有问题,他自然清楚,如果真的查起来,问题不会比大新集镇的小。 可是,有些人,他惹不起,也不敢惹。 沉着脸,坐在那里半个多小时,他动都没动一下。 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王守法的办公室在三楼,李如意在东,他在西。 人大主席在乡里,跟书记乡长是唯三的正科,级别够高,但地位并不高。 如果不在党委,那地位就更低了,基本上没什么话语权。 此时,王守法一个人在办公室,无所事事刷手机,面前放着一杯茶水,因为空调打的比较低,那热气犹如白雾一般,袅袅上升后散开。 以前形容机关里干部无所事事,有一个顺口溜,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一件毛衣打半年。 现在早就与时俱进了,纸质的报纸没人看了,更没有女同志打毛衣了。 大家都是刷手机,玩游戏,刷抖音,下象棋,看短剧,想看什么有什么,想玩什么有什么。 一杯茶,一支烟,打开手机刷一天,等到年底算算账,玩了三百六十天。 听到敲门声,王守法问了一句:“谁啊?” 同时随手摁了一下按键,手机黑了屏,被放在一边。 “是我,主席。”郑海山应了一声,王守法自然是听出来的。 “海山啊,快进来。” 郑海山推开门,走到王守法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看到郑海山有点神不守舍,就问道:“海山,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方舒刚刚去找我了……” 郑海山把从边倩倩那里听到的事情,和方舒跟他说的话,详细地跟王守法说了一遍。 “主席,方舒这是什么意思,我拿不准,过来请你分析分析。” 王守法一直没吱声,都在听郑海山讲述,等到郑海山说明来意,才说道:“我觉得方舒没有坏你事的意思,相反还是想帮你。昨天听你说,他为了一个老太婆,去了趟盘西,估计是在怀疑什么。那个万志标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跟他扯一块去吧?” “我怎么会跟那样的人扯一起去呢,我不会犯糊涂到那种地步。” 王守法点点头,“那就好,只要不扯进去,就是有事,也就是负有领导责任,扯进去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那白沟这边,民政救助最低保障这一块,有没有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不过那个……是党委集体决定的,至于村里那些人,有没有向贫困户伸手,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就万志标那样的人,难说得很,嗐,这种人也能当支部书记……” 郑海山抱怨着摇摇头,表示不忿和不解。 “现在抱怨这些一点用都没有,权在人家手里,想用谁就用谁,不是我们管得了的。关键是,自己不要成为背锅侠。那个集中居住的事,是我调来之前就开始的吧,当时你有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王守法又问道。 “大家都同意了,我一个人,也不好反对。”郑海山还是嫩的。 “这叫什么话,别人同意,那是因为不是人家分管的,出了问题,人家没有责任。民政一直是你分管的,你应该表达自己的意见。” “可我就是表示反对,结果还是一样的啊,那样,反而得罪了领导。”郑海山解释道。 “你啊,还是太年轻,你反对或者同意,结果确实都是一样的,但是,一旦出问题,对你的结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会议记录上,有你保留的意见,你还有责任吗?” 郑海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一想,确实是这样。 可他当时哪里知道这些,看人家同意了,自己也就随大流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郑海山心里急得不行。 “要沉得住气,这不还没出事了吗,再说了,要是那个上出事,也有高个子顶着,方案不是你拿的,议题也不是你提的,你不过是同意了,没那么严重。不过,主动总比被动好,我觉得方舒是在想帮你,同时也是想出口气。这样,你先打个电话,问问张庆,问问他们那天在盘西的情况。” 郑海山有点汗颜,自己怎么这个都忽略了呢。 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庆的电话:“张主任,在忙什么?” “郑乡长您好,有什么事,请指示。”张庆恭敬地回答道。 “方便的话,你把前两天,跟方乡长在盘西的情况,给我说一下,有些工作,我要跟方乡长对接。” 张庆就在电话里,把在王老太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特别是关于王老太奢侈品的那一段,还当作笑话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郑乡长为何忽然问起了这件事,猜测估计是因为方乡长之前没打招呼,就越界插手民政这一块的事,郑乡长心里不痛快,才找自己问的。 所以,他的口气里,多多少少就有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方乡长在盘西吃瘪,郑乡长应该很高兴。 张庆是这么想的。 “那你当时就什么都没做吗,一支簪子是不是奢侈品,你作为民政办主任,应该最清楚了,为什么不说话?张主任,方乡长才来白沟不久,又是从市里下来的,对于乡里的事情,有些不懂,我们作为老白沟的干部,应该帮他说话,而不是当缩头乌龟。……” 郑海山毫无征兆地一顿训斥就下来了。 张庆一时间愣怔住了,这是唱的哪一出,莫非是自己估计错了,郑乡长并没有生方乡长乱插手的气? 平时经常听到关于郑乡长对方舒不服的传言,而且有一次,有人提到方乡长,郑海山可是直接骂娘的,怎么忽然之间,变成这样了? 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张庆郁闷不已,挂了电话,自己生了自己两个小时的闷气。 而坐在郑海山对面的王守法,向郑海山竖起了大拇指,夸奖他这次做的很好。 这当然是为了以后,如果方舒知道了他打听盘西的事情,这就是预设。 可怜张庆当了这个预设的牺牲品。 “去吧,向常务汇报工作,不会降低你的身份,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王守法还有一句话没说,只有永远的利益。 第157章 不爽就干! 郑海山从王守法办公室回来后,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进,直接进了方舒办公室。 方舒赶紧沏茶递烟,他就知道,之前种下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了。 “方乡长,我有个想法,想跟你汇报一下。”郑海山把姿态摆的很低。 “郑乡长客气了,说来听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一定全力以赴。”方舒当然得表明态度。 “这事呢,幸亏方乡长你提醒,否则我还真想不到。大新集镇发生那么大的事,全县上下现在是沸沸扬扬,据说县领导压力不小。正如你所说,肯定会有大动作,而全乡十四个村那么多户,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一点问题。我想,我们是不是赶在县里动作之前,先动起来,自查自纠嘛,如果真发现了跟大新集类似的问题,也好抢在前头处理好。不知方乡长对我这个想法,怎么看?” 郑海山说的,正是方舒急切想要的。 但他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后来想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郑乡长工作作风,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郑海山听了这话,就有点急了,“方乡长,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工作作风再扎实,也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我这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我刚才也打听了,大新集镇分管民政的王镇长,确实被纪委带走了。我还是觉得先下去查一下,心里才能踏实。” 这就是直接求方舒了。 方舒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才说道:“赶在县里大动作之前,自己先查一下,当然最好。不过,如果真查出问题,肯定牵扯到一些人的利益,而这些既得利益者,肯定是有着各种各样关系的,否则他们也成不了既得利益者。上面那个,对我本身就不感冒。如果由我出面请示,他恐怕会刁难。而且,查出问题后,就怕……” 方舒装出担心的样子,说到“那个”时,手向天花板上指了指。 郑海山也就明白了,方舒指的是李如意。 方舒跟李如意不对付,这是公开的事,所以方舒选择直截了当。 “上面那个今天不在,听说去市里有什么事。方乡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政府这边,你是常务,你坐镇,方案什么的,都我拿,有什么事,你都推到我身上。党委那边,由我向许书记请示汇报。然后,我们快中快,召开一个乡长办公会,把事情布置下去,今天就开始搞,我不信那个回来了,还真敢叫停?如果他真要这样做,我们政府这边,完全可以不予理睬,党政分开,他一直什么都要管,什么都抓住不放。用许书记的话说,该到改变的时候了。” 郑海山为了自己,也是豁出去了。 人家豁出去了,方舒当然就不能再退了,“郑乡长,你别误会,我不是怕某个人,我都得罪那个人无数次了,还在乎多一次两次吗?我是怕事情办不好,影响到你的前途。” “这样,我这边通知召开乡长办公会,你呢,就按你说的,去跟许书记通个气,至于其他人,我看就没有必要了。” 许晓州刚刚跟自己搭上线,这么短的时间,不至于就背叛,但其他人,还是暂时不让知道的好。 商量好之后,方舒叫过来赵少东,让他通知几个副乡长,到政府小会议室开会。 在乡镇,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党政办为书记服务,经济办为乡长服务,主任相当于书记乡长的秘书。 蔡思敏能进入党委,就是因为是李如意的贴身秘书。 不是有那句话嘛,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这在李如意这里,确实是成立的。 一刻钟后,郑海山再次来到方舒的办公室,告知他已经跟许晓州通过气,后者表态同意,还问需不需要其他党委委员协助,被郑海山婉拒了。 “我现在回去做方案,分好工,估计就到开会时间了。”郑海山没再多话,急匆匆走了。 方舒几天都没找到抓手,现在连东风都有了,他在心里再次感谢了跳楼的老人家,为他祈祷平安。 这世间之人,有人出身贫寒,却能成功耀眼,站在光里。 有人含着金钥匙出生,却是把一手牌打得稀烂。 只要不是智障,成功和失败的原因,其实总结起来只有一条,那就是是否善于借势。 只有有势,家人的,他人的,私人的,集体的,正面的,反面的……,无势不可借。 也就是庄子所说的“善假于物也”。 方舒经过乡里的滑铁卢,到市府办经王兴良的言传身教,加之他本身就聪慧过人,悟出了一些东西。 从来白沟之后,他就在实践自己所悟。 一个小时后,郑海山第三次走进了方舒办公室,不能不说,这也是个实干的,一份方案已经拟就。 方舒浏览了一遍,觉得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可实施性强,也没提什么修改意见,让直接印发就可以了。 在这份方案里,方舒注意到,郑海山把他放在抓总的位置上。 检查人员分四个组,郑海山亲自担任第一组组长,其余三个组,也都是一名副乡长带队。 人员从各个办公室抽调,但每组都有一个社会事务办公室的一个,也就是机构改革前,在民政办工作的人员。 这样看起来,确实是政府这边的日常工作安排。 方舒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他没有说自己也要带队之类的虚假客气,常务就是常务,在乡长缺位的情况下,就是老大,这个无须客气。 白沟十四个村,有两个组四个村,有两个组三个村,郑海山带队的那个组,就是负责检查四个村。 方舒注意了一下,盘西村就在郑海山那组的范围内。 也不知郑海山是想揭盖子,还是想捂盖子,从酒局上他说的话看,跟万志标好像不是很好。 方舒现在也不愿想多,答案会随着工作的推进,而浮出水面。 不管郑海山是什么目的,盘西村,这次他不会放过。 没问题很好,有问题,那就对不起了。 从第一眼起,他就看万志标不爽。 当然,反过来亦然,万志标看自己也不爽。 不爽就干! 第158章 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会议开的很短,因为检查方案人手一份,郑海山在会上简单进行了解读. 最后,方舒强调,一定要沉下去,不听村里汇报,直接跟村民接触,同时深入到低保户等四类人员家中,切实掌握第一手资料。 符合低保要求的,主要查看是否享受了低保待遇,政策落实是否到位,不允许荒腔走板。 对于村民反映比较大,违反政策的伪低保户,必须如实上报,统一清理,绝不姑息。 会议要求,散会后即刻行动,每个组先检查一个村。 方舒最后强调,检查组不在村里就餐,午餐晚餐都由乡里统一安排,中午绝对不饮酒,晚上可以适当安排。 会议结束后,四个组人员就立马行动起来,奔赴各村去了。 此次四个组全部租用社会车辆,只有方舒调用了乡政府的那辆捷达,被称为乡里二号车。 劳作已经不在了,乡长空缺,作为常务副乡长,方舒暂时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至于新的乡长履职,那到时再说,反正现在先用着再说。 第一天的检查情况很好,四个组基本上按时回到了指定的白沟大酒店。 就餐安排在二楼大厅,二十多个人分布在两个桌席上。 郑海山给方舒打电话时,方舒还在办公室。 方舒到了之后,人已经到齐了,每桌安排了两瓶本地产同光大曲,原则上不喝多,但如果哪一桌有大酒量大酒瘾的,也可以额外再加一瓶。 反正是晚上,不会影响工作。 方舒走进大厅时,郑海山正站在那里,向门口张望。 看到方舒进来,手举得高高的,“这边,这边。” 方舒算是真的感受到了事物都是变化的这个规律了,从方舒来白沟之后,郑海山都没正眼瞧过自己,现在这表现,那就是老朋友老感情才有的。 人以群分,桌席上更突出,这一桌,连方舒五个副乡长,其他的都是在各办公室挂个副主任的,一般的办事员,都不往跟前凑,觉得自己不够格,怕人笑话也怕遭受冷遇。 按照礼仪,敬酒是必须的,方舒提议,只敬两轮,一轮是五位乡领导,第二轮是各个主任,这样可以少喝好多酒。 两轮过后,方舒跟郑海山联袂串桌,到另外的一桌敬酒。 跟在第一桌不同,方舒倒是喝了不少酒,作为在场最高级别领导,他这样做,就是一种亲民,是一种与民同乐,能够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今晚的郑海山,像方舒小弟一样,连敬酒都亦步亦趋的。 没办法,他要借助方舒这把刀,剜掉将要损害到自己的毒瘤。 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做恶人,但这个恶人又不得不做,因为一直是他分管的,现在的问题,追溯的问题,他都跑不了。 利益至上,这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第二天,检查全面铺开,方舒也没待在办公室。 他从台账上发现一个不寻常的现象,决定自己亲自去核实。 方舒给司机小孙放了一天假,自己开着那辆捷达,首先去了盘北村。 盘北离乡政府很近,跟盘南隔河相望。 方舒对盘南很熟,而盘北虽然路过多次,但没有一次在这里停留过。 去盘北,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盘西王老太的女儿,就嫁在盘北。 他虽然亲自到王老太家实地看过了,但至今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所以他想去跟她女儿谈谈,做好思想工作,不要在检查这段时间,再带着老人跑过去。 当然,他不是单单为这一件事而来。如果仅仅是这件事,通过电话就可以沟通。 而且,来之前,他已经跟王老太女儿打过电话。 自从那次之后,王老太女儿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他明确承诺,这事一定为她们解决好。 之所以一定要到村里,是因为他在台账上,发现一个不寻常的情况。 全乡14个行政村,低保户享受危房改造政策的,一共46户,确实如张庆所言,全部是重建,没有一户修缮。 这是奇怪之一。 另一个就是为着过来释这个疑。 而这46户选择重建的低保户,仅盘西和盘北两个村就高达36户,其余12个村共才10户。有的村,一户都没有,也就是说,有十个村的低保户,都没有用到危房改造政策。是他们主动放弃,还是这些低保户的住房,都不属于危房,达不到改造标准和条件? 盘北和盘西,为何又有那么多户,都进行了危房改造,而且全部选择重建? 这种现象,肯定是极为不正常的。 出了乡政府,转过一个弯,很快就到了盘北村。 按照王老太女儿王竹梅发的定位,方舒把车子直接开到了她家院门前。 院子是篱笆扎成的,房子也是低矮的平房,一看就知道,经济条件也不行。 看到有车子停下,王竹梅从屋里走出来。 “方乡长,您来了,快请屋里坐。” 方舒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屋里。 屋里陈设非常简陋,空调肯定是没有的,只有电扇在吱吱呀呀地转动着。 房子里的一些空间,被码起来的粮食给占了,就显得狭小了不少。 农村人,家里都这样,要储存好多粮食在家里。 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了,这些地方的农民,还是信奉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不过,王竹梅家要比她妈妈家条件要好些,方舒看到有一个老式冰箱站在那里。 王竹梅丈夫不在家,下地去了。 她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支自家制作的冰棍递给方舒,“方乡长,吃根冰棍,这天热的很。” 方舒倒是没怎么感到热,因为车上打着空调,他又刚下来,还感觉不到。 不过,他还是接了过来,怕对方认为自己是嫌弃。 其实,之前在几次通话中,方舒已经说了相关情况,不过既然来了,就又当面说了一遍。 王竹梅为着她妈这房子,不知跑了多少次,以致于丈夫都有了怨言,但乡里根本就没人跟她做主。 好不容易有人帮着管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满,不停表示感谢。 这让方舒放心了不少,他现在并不是只为着处理王老太家这一家的问题,他觉得,王老太这种情况,恐怕不是个例,所以他抓住大新集镇老人跳楼事件,策划推动了这次大核查。 谈完了王老太家的事情,方舒又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意思是想王竹梅带着去这户人家去看看。 可令方舒很是意外的,是这户人家已经不住在盘北了。 这怎么可能,这个家庭去年危房改造,享受了补贴,不住盘北,能住到哪里? 第159章 有钱买得起房,就能吃上低保? 方舒有点庆幸,幸亏昨天会后,他又让张庆给他拿了盘北和盘西两个村危房改造台账。 现在名单就在自己手里。 他又问了几户人家,王竹梅都认识,有一部分还住在村里,但大部分都不住在村里了。 这让方舒很不解,贫困户低保户危房改造,不就是在村里改造的吗,怎么会不住在村里呢? “那这些人现在住在哪里呢?”方舒不懂就问。 “都住在街上啊,从你们乡政府向西两里路,路南那里。” 原来都搬到街上去了。 在白沟这里,街特指乡政府前面的那条路两侧,是个农村集市。 农村的集市,跟城里不一样,都是规定有逢集的日子。村里人一般都在逢集的日子,去街上买东西。 所以,每当逢集的日子,街上人就会很多。 而且,都是在上午,下午人就跟不逢集的日子一样了。 像白沟街,是按照公历3、5、7、10逢集,也就是一个月的3号13号23号,5号15号25号,7号17号27号,10号20号30号,这些日子都是逢集日。 村里人搬到街上去住,那就是了不起的人家了。 这些低保户,到街上住,是乡里统一安排的? 白沟这样的贫困乡,能有这样的大手笔?方舒有点不相信。 王竹梅接下来的话,让他就有点明白了。 “这就是我妈评不上低保户,还不让修房子的原因。这些家庭,确实有老房子,看上去不太好。可比我们这房子好多了。这些人家的收入,在村里都是排上号的。只有这些人,才能评上低保,买房子就有补贴。” 方舒更加诧异,“你说,这些低保户,是买房子,不是盖房子?” 王竹梅:“都是买房子啊,没有一户盖房子的,乡里不让盖。这几年,村上就没有一户人家盖过房子。我要是有钱,买得起房子,我也能评个低保户。我妈也是,她要是有钱买房子,早就吃上低保了。” 这是什么逻辑?低保是因为贫困收入太低才评上的,怎么有钱反而能评上低保? 方舒满心的疑问,真会有这种情况,那所谓的低保户,肯定不符合低保条件。 可是,看台账上,这些低保户确实都是低收入人群,有的残疾,有的大病,有的夫妻离异,有的五保户。 反正都是符合低保条件的。 对于王竹梅的话,方舒只能当作一面之词,不可能全部相信。 因为现在农村有一种不正常的现象,低保光荣。 一些懒汉什么事都不想做,连田地都撂荒了,就为了降低收入,以达到低保线从而吃上低保。 王竹梅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肯定也因此而努力过,只是没评上,心生不满乃至怨恨,随意发泄怨气,这种情况是可能存在的。 但方舒同时也觉得,一户两户三户,王竹梅会胡乱发怨气,但这么多户,不会都是这样情况吧。 所以,他觉得这其中,有的户,可能真的如她所说,存在这种问题。 没有一项政策,是完全不走样落实到底的,因为政策是靠人落实的,而人是形形色色的,想法各不相同的,从而导致好政策到基层落实后产生偏差,也可以说是正常现象。 但这种比例应该很微小才对,就是数学上的允许误差。 但如果大多数都走样,那就是没执行政策,就是胡搞乱来。 从王竹梅家出来,方舒心里有好多疑问待解。 条件好评上低保,贫困的却评不上,要是真的,也就太荒唐了。 在方舒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还有这些人都住到了街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舒还是相信,是乡里或者是乡村两级配合,安排了这些贫困户统一居住。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民生工程,是真的做的很出色了,比一些经济条件很好的地方,做得都好。 方舒是真的想不到,劳作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跟劳作共事的时间不多,第一次一年不到,这次一个月不到。 在他的印象里,劳作并不是这么重视弱势群体民生保障的人,特别是王老太说,自己和闺女,找了劳作多次,一直都没能得到解决。 像王老太那样,已经够贫困了,如果劳作这么重视低收入人群的民生,就不会是这样。 可是,盘北这么多户,都被安排在了街上统一居住。 这也是事实啊。 那么贫困的王老太,住房修缮被百般阻挠,乡长多次接待却一直不处理。 十几户低保户,被统一安排到街上居住。 这两个,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事实?或者,两个都是事实? 如果是后者,那么,是不是劳作跟王家有什么仇怨,故意不给他们解决? 方舒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性,其他的,他实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跟王竹梅告别后,方舒并没有去村部,他很清楚,现在村里肯定在准备迎检工作,负责该村的检查小组,还没轮到这里。 如果检查组到了,村部那里一定停有车辆。 方舒不想打乱村里和检查组的计划,所以开着车就离开了。 想到盘西低保户危房改造情况,跟盘北极为相似,所以方舒给郑海山打了个电话,让他特别关注一下贫困户低保户危房改造情况。 “方乡长,我现在刚到盘南村,盘西估计要到明天才能过去。你放心吧,你说的危房改造情况,等到了盘西,我会专门负责这一块,会把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然后向你汇报。” 郑海山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好,好像跟方舒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隔阂和不愉快。 不过,现在的这种情况,也是方舒喜闻乐见的。 方舒本来想着回乡里,去王竹梅说的,那些低保户居住的地方看看。 但抬头就望见了磨盘河北大堤,心里不由得又想起了王兴良,也想起了仇大标谋杀了劳作的事。 从表面上看,这两件事,风牛马不相及。 可方舒总是固执地觉得,它们之间,似乎被一根什么线连着。 也似乎看到了线头,可真正寻找时,又踪迹皆无。 想了又想,毫无头绪。 去看看,他对自己说的同时,一脚油门,车子就向着北大堤奔驰而去。 他要再去磨盘桥。 第160章 磨盘桥头的巧遇 方舒将车子停在北桥头,下车步行到桥上。 他经过这里也算是好多次了,但都是匆匆而过。 唯二的两次在桥上停留,一次是跟仇大标一起,被一群聚集在这里的人阻挡。 仇大标前往劝说,他跨在小电驴上,也没下车,注意力全都在了那些人身上了。 还有一次就是跟石磊来过。 至于那个夜里,他隔着南桥头还有一段距离,没能靠近。 方舒有点奇怪,跟石磊那次过来,他竟然没注意到这座桥的特别。 也许是心情的截然不同吧。 此时,走上桥,沉重的历史感令人肃然,就如走近一棵参天古树,总让人产生一种对于生命的崇敬。 这是一座木桥,方舒走过的地方不少,特别是作为特种兵,国内外任务出过不知几何,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座木桥。 随着科技发展,哪里还有木桥存在的空间。 得益于白沟及周边地区的贫困,这座桥竟然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而且,还在挣扎着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如一个垂暮的老人,还在为自己的子女,默默挣扎着忙碌,丝毫不顾及自己。 方舒注意到,这座桥的用料并非上下一体,从桥上往下望,桥下立柱用料都是松木,方舒对于松木还是比较熟悉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而桥身及其上的栏杆,用的不知是一种什么木料,方舒辨认不出,但可以肯定不是松木。 方舒想起了在福建瞻仰过的那座200多年的木楼,那是建在沼泽之上的一座木楼,地基就是一根根紧密的松木,打入沼泽的地下,经历数百年的风雨,竟然风雨不动,固若金汤。 他有一个战友就是那地方的人,也是那次他们的向导。 战友说,当地有一句话,叫水泡万年松,说是松木伐下,也不用暴晒,就那么新鲜地打入水下作为基桩,可以万年不腐。 万年可能有点夸张,但这座木楼是能够证明,数百年是真的可以不腐的。 当地还有一句话,叫干千年,湿千年,干干湿湿两三年,说的是松木彻底风干,可保存千年不腐;放在水中浸泡着,同样可以千年不腐。但如果一会干一会又湿,那就不行,非常不耐储存,没几年也就腐朽了。 看来水泡万年松这个经验,并非福建那边的专利,白沟这里的先辈们,也一样懂得。 但桥上是什么木料呢?不是干也可千年吗,完全也可以用风干的松木啊。 方舒摸着桥栏杆的木桥,仔细分辨着,再次确认,这确实不是松木。 得向当地人请教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树的木料。 这时候方舒注意到了桥栏杆,上面雕刻着好多饰纹,有的是古文字的变形,有的是神像,还有的是五谷,最多的则是磨盘神。 方舒在南桥头见过那木雕塑像,这桥栏杆上的像,跟那个是一模一样的。 方舒一边观赏着这些雕刻,一边缓慢地向南走着。 这样观赏下来,方舒不由得赞叹不已,这哪是什么桥啊,简直就是一件巨大的艺术品。 建这座桥时,也不知有多少匠人参与其中,雕刻了多少时间。 方舒再一次向桥下俯身,看向那些支撑桥身的立柱。 在那些立柱上,也看到了跟桥栏杆上同样雕刻着雕饰。 他真的特别赞赏,古代人对于美的追求,不是如现代人的浮皮潦草。 要说大匠时代,还得是古代。 不对,方舒忽然想到自己思维出了问题。 这条磨盘河的历史他是清楚的,因为自己的家乡也在沿河一线。 他从小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这条河是新中国成立后开建的,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才有了这么一条大河。 没有这条大河时,这里年年洪涝,每到雨季,只能多出去乞讨,等洪水过后,才能回来。 村里的老人说,这条河两岸的大堤,是民工用小推车推出来的。 说是反正所有的男丁全都上,也不知有多少民工,参加了这个巨大的工程,村里有一位老人,当时只有15岁,年龄小,推不了独轮车,就在前面用绳子拉着牵引。 当时是没有什么工资的,全部是义务工,一天管三顿饭,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虽然非常累,但干得热火朝天。 方舒长大之后,也查过磨盘河的资料,确如老人所说,是在建国的那一年开建的。 那么,这座桥,也应该是那个时代修建的,到今天最多也就70年。 那个时代的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古人。 方舒不由得自嘲地笑了,还什么水泡万年松,都是自己的瞎想罢了。 时间的账,好像是算清楚了,这河和这桥,应该只有七十年。 可给方舒的感觉,这河,还是个翩翩少年,而这桥似乎是少年的爷爷,甚至是爷爷的爷爷。 方舒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甚是奇怪。 虽然已经是下午时分,但八月的烈日还是毒辣,周遭没有一个人,只有方舒顶着炙烤,在这桥上观赏着思索着。 人常说老僧入定,此时方舒相信人是真的能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的。 譬如此刻,方舒并没觉得怎么炎热,他的思绪,走进了这河和这桥的茫茫历史中,拨开雾霾寻求真相。 除了觉得这桥和河,辈分差距之大外,他还有一个疑惑,建国以来,不知经历多少活动,荒唐岁月破了多少四旧,这磨盘神雕像,竟然屹立不倒。 这也真是奇迹了,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冥冥之中真有神灵庇佑,这磨盘神跟如来一般,法力无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方舒对自己的想法,都有些无语,哑然失笑。 就这样走着看着想着笑着,如果被其他人见到,说不准还怀疑他神经有毛病呢。 方舒终于走到了南桥头,他站在桥上,抬头仰望着磨盘神雕像。 虽然谁也不知道磨盘神是何等样貌,但这雕像栩栩如生,令你无法怀疑,这就是一尊神灵,在俯视人间的芸芸众生。 对上磨盘神的眼睛,方舒顿生草芥般渺小之感,仿佛一下子忘记了人间万千烦恼,澄澈清明起来。 以方舒这样一个无神论者,心中竟然升起几丝虔诚来。 就在这澄澈清明之时,方舒忽然心中一动,那种被人锁定的感觉从内心倏然出现。 跟着这种感觉,他转头看过去,就见两道目光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 第161章 她活过来的心,又被他杀死了 方舒不由汗颜,要是这目光是刀,他此时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岁月静好中,往往会消弭人对于危险的警惕,哪怕像方舒这样曾经的优秀特种兵,也不能例外。 原来这塑像之下,从始至终都有一个人在,他竟然一直未曾察觉。 老僧入定看来是一种危险,以后还是不要入定的好。 方舒自嘲一笑,看向那人道:“你怎么在这里,这是……” 此时,塑像前正跪着一个人,在这烈日炎炎之下,面向东方,似在喃喃自语。 见到方舒,李荷花也很是意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样的时候,会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 相遇! 她站起身来,面容肃穆,“仇大标头七,我来看看他。” 方舒这才注意到,李荷花刚刚跪着的地方,有不少纸钱燃尽的灰烬。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 此前,连一片树叶都不动,一丝风都没有,忽然就来了风。 那灰烬被吹得旋转起来,在磨盘神雕像前盘绕着,好似仇大标的鬼魂就在这里徘徊…… 方舒是不信鬼神的,看着这旋转的风,他恶作剧地想,会不会劳作的鬼魂跟仇大标一起过来,争抢李荷花烧的这些纸钱? 劳作的家人,不会到这里来为他祭奠,只会去他的墓地。 但,纵然是方舒这样的人,心底也难免升起悲凉。 这操蛋的人生,说没就没了。 可得抓紧了,为自己,为家人,为朋友,为民众,努力多做点事。 不为别的,只求心安。 不能像仇大标、劳作这样,好多事还没来得及做就挂了。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者是中性的事,没能做就挂,肯定会死不瞑目的。 仇大标也许没有遗憾,是主动求死,可劳作呢,被黑白无常带走时,一定会拼命挣扎反抗吧? 李荷花走到方舒的身边,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大热天的。” 方舒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多年前姐姐的眼神,心下一暖。“觉得这桥挺稀罕的,恐怕全国全世界也未必再找得到这样的桥,总想来看看,今天总算是找到点时间。” 看着李荷花强扯着的笑容,方舒道:“唉,这都七天了。太可惜了仇大标,没必要这般走极端,活着,什么都有可能,这人死如灯灭……” 方舒的意思是,哪怕跟劳作再大的仇怨,活着会有更好的报仇方式。 可李荷花却摇了摇头,缓缓地说了句:“等你懂他,就不会这样说了!” 那神情分明是在说,只有她懂他。 方舒有点气恼,你懂他,干嘛不拦着,还让他去死。 这就是懂他? 李荷花察觉到方舒的表情变化,神情却好了起来,脸上不再是那种墓地里的肃穆,而是笑容灿烂。 她上下打量着方舒,那目光有怜爱,也有庆幸,“你好好的,他也就值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他好好的,跟仇大标值不值怎么会扯到一起去? 方舒没听懂,总觉得这话里,有着什么跟自己关联的东西,自己却一直被蒙蔽着,他竭力地思索,还是什么都没抓住。 这时候李荷花又开口了,却是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说很稀罕这桥,有点与众不同。看出这桥都是用什么木料造的?” “下面的都是松木,可桥面和栏杆这木料,我真辨认不出来。”方舒老实回答道。 “这桥面和栏杆装饰等等,用的是枫树木料。” “枫树?”方舒忽然又想起了一句民间谚语来,水泡千年松,吊起万年枫。 原来如此。 “白沟这里,有枫树吗,松树倒是见到不少。”方舒说出了心中疑问。 “ 你秋天的时候,去后山看看吧,比香山好看多了。” 方舒没想到,白沟这里还有这样的景致,这是必须要去看看的。 “这样老破的木桥,大家的感觉就是老又丑,非常落伍,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你却这么感兴趣,那你站在这桥上,有何感受?” 方舒:“走上这座桥,我感觉走进了历史,给我以沉甸甸的历史厚重感。” 李荷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而这正是她第一次走到这座桥上的感觉。 那时候,她刚刚嫁过来,关于她的传说,白沟这地方无人不知。 南磨盘和邻村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她一出来,后面都会跟着一些尾巴,八卦着她的前世今生。 她内心的苦无人可诉,但她不惧那些眼光和八卦。 只要自己不在乎,谁说什么,都跟她无关。 不予理睬便是。 那几年,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到这个桥上来,或倚立桥栏,或缓行于桥上,或仰望雕塑。 只要走上这座桥,她就会感到心安,那些无边无际的烦恼,都被赶出了心房。 这里的人,会在来水的季节,桥面将被水漫过的时候,来桥上戏水。 而她,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一样喜欢来到这桥上。 正如面前这个男人所说,她觉得走上了这座桥,就走进了历史。 而她喜欢走进历史,那样,就可以逃避现实,忘却现实的不堪,以及那些不堪带来的无限烦恼。 这座桥,是她的心灵憩园! 跟老黄,除了床上那点事,她不知道能跟他说些什么。 虽然,他对她真的很好。 仇大标呢,对了,第一次见到仇大标,也是在这座桥上。 那是个寒冷的冬日,天空飘起了大雪,纷纷扬扬,桥上和一望无际的河床,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银白。 她就站在这样的雪里,静静地站着,任雪染白了她的头发,她整个的人。 仇大标从河北过来了,看到站在雪里的她,非常惊讶。 于是,把她带回了村里。 那一天,她被黄家人赶出来,无处可去。 从那天开始,她和弟弟,就住进了仇大标家里。 而仇大标,搬去跟花猪头同住去了,直到给她划了份宅基地,盖起了房子。 村支书还是有些权力的,换作其他人,还真做不到。 对于他,她感恩,感激,感动。 这样的男人,如果她真的不动心,那她的心,就真的古井无波了。 她的古井无波是外在的,那不过是对于自己的保护。 老黄床上还是很能干的,就这一点,她年轻的心,就无法没有波澜。 老黄死了,仇大标出现了,还为她做了这么多。 她对他动了心。 他对她的心思,她更懂。 那个时候的李荷花,决定把自己嫁了,这样的男人,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可是,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他调到了连平县,地位极高,相对于他,仇大标和自己,夸张点说,就是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 她那颗活过来的心,再一次被他弄死了。 第162章 她在研究这座桥 李荷花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走上这座桥感觉走进了历史,感觉到历史的厚重感。 在这座桥上,她不知道遇到过多少人,听过多少人抱怨这桥太老了,腐朽了,该拆掉重建了。 “能没有历史厚重感吗,你知道它多少岁了吗,起码是你年龄的十倍!” 李荷花这句话,把方舒吓到了,“你说什么,它二百多岁?”然后摇了摇头,“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喝磨盘河水长大的,我的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青平县,也是靠近这条河。” 他看向她,意思是告诉她,我比你懂。 可李荷花并不以为然,也看着他怼道:“那又怎么样?” “这条河,是建国那年开建的,我曾祖父就是开凿磨盘河数十万民工中的一员,他们用独轮车推出了南北两道大堤,挖出了这条入海水道,这条河的年龄只有70多岁。懂了吧?” “不懂,”她笑了笑,说道:“不要忘记了,我们是一个县的,我爷爷,跟你曾祖父一样,也在这里用独轮车堆砌这两条长龙。可是,这跟这座桥的年龄,有何关系呢?” 方舒心下一动,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是说……,在开挖这条河时,这座桥已经存在了?” “那是肯定的啊,爷爷当年过来挖河时,就住在南磨盘村。他当年19岁,听村里的一位90多岁的老人说,那位老人的爷爷小时候,就有这座桥,你说,这座桥的年龄有多大?” “我嫁到白沟之后,回家只能去我爷爷家,我家的老房子被大伯和三叔扒了,宅基地被他们分了,所以偶尔回老家,就是住在爷爷家。爷爷听说我嫁的地方是白沟,就给我讲了这些。还问我他当年在白沟的熟人,其中就有姓黄的。我回来问过老黄,爷爷当年就是住在他家,爷爷提到那个姓黄的老人,是老黄的爷爷。遗憾的是,爷爷提到的人,全已经故去。这也是我能接受老黄,对他有好感的一个因素。在我的老家,我只有爷爷这一个亲人。” “这么说,你爷爷还……康健?”方舒欣喜地问道。 “嗯,老人家已经94岁了,不过现在,即使我回去,他也不会给我讲当年的事了。”李荷花提到爷爷,有点黯然。 “为什么?”方舒很想亲耳听听这位老人关于这座桥的事。 “还能为什么,老年痴呆了,连我这个孙女都不认识了。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因为他生活不能自理后,就跟着我三叔生活。我不想看见三叔三婶,也就不想回去。” 说着,李荷花的眼泪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提及这些。” “没事,提不提都是那回事。你好像对这座老木桥情有独钟。其实,我跟你一样,特别喜欢这座桥,不瞒你说,我研究这座桥,有五年多了,我曾经连续三年,在我弟弟放暑假时,带着他住在市里,整个暑假泡图书馆,不知查阅了多少古籍资料,翻看了多少地方志。可以说,对于这座桥,没有人比我了解的更多。” 这更让方舒意外,一个村妇,竟然下这么大的功夫,研究一座桥,他是真的无法想象。 不过,想到她的经历,也就理解了,她不是普通的农女,她当年上过大学,是个有理想的女子,只可惜,命运多舛,家人接连生病,自私的母亲扔下了她姐弟,逃离了家庭,才变成了后来的这样。 “那,有没有什么研究成果?” “这个,暂时保密,以后也许会告诉你,也许不会。” 李荷花这样说,方舒就没再追问。 他想,可能还是没有什么成果,毕竟她也不是专业人士。 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方乡长,乡里正在进行四类贫困人员核查,你没参与?”李荷花再次转移了话题。 “我这次抓总,没有具体参与核查。你们村,是哪个组的,轮到没有?” “还没有,宋雅琴宋乡长的那组。她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明天过来。仇大标走后,我们村现在没人管事,不是说要派劳杰过来的吗,怎么后来又没动静了?” 看来对于劳杰要过来兼任书记的事,村里也都知道。 方舒又想起了仇大标的请求,而且自己也跟李荷花当面说过这件事。 可到如今,还是没有着落,都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她。 “对不起,李主任!” “方乡长,你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对不起仇大标,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完全能理解你。”李荷花也知道方舒为什么要道歉。 “不过劳杰为什么要不来了呢?”她又追问了一句。 “确实是开了党委会,李书记确实建议由劳杰兼任你们村书记,会上只有我一个人反对,表示保留意见。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同意,还有一个同志,投了弃权票。不过,这事呢,算是定下来了。后来,还是因为我,决议又作废了。” 方舒简单地说了下当时的情况。 “因为你的反对,定下来的事作废了,李如意会这么重视你的意见?”李荷花的惊异,写满了白皙的脸,眼睛睁得圆圆的。 方舒注意到,李荷花并没有称呼李如意为书记,而是直呼其名。 看来她对李如意并没有多少好感。 “不是李如意重视我的意见,我的意见,他根本就当没听见,根本就不予理会。说到这件事,我真的特别感谢你,不是你,我一个处分是跑不掉的,说不定被降级也是可能的。李姐,谢谢,谢谢!” 李荷花装着不懂的样子,说道:“方乡长你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个村里的妇女主任,有本事让党委不处分你,还能让党委会的决议作废,说出大天来,也没人信。你既然叫我一声姐,那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否则不就是让人笑话我吗?” “不,真的要感谢你,诚心诚意地感谢你!要不是你拿出那本日记,我早就被处分了,劳杰也早就上任了。劳杰是受到我连累,据说是李如意一怒之下,把全部议题全部作废了。” 李荷花没再说什么,一时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李荷花才说道:“方乡长,我得回去了,明天检查就到了。” 方舒点了点头,目送着她,向南大堤的方向走去。 第163章 石磊当上了组长 晚上,方舒决定出去走走,当然,并不是随意乱走,而是去街西。 他要亲眼看看,王竹梅说的那些低保户居住的地方。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死了的劳作,现在让他有点看不懂。 如果他真做了这么大的一个民生工程,白沟被县里树立为示范典型,也就可以理解了。 路上行人并不多,白沟夏日的晚上,蚊虫太多,行走中都会有蚊子把身体的某个地方,当作飞机场降落,伺机吸血。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知有多少吸血鬼,躲在黑暗中,窥探着人们。 方舒信步走着,这条街是白沟最繁华地段,街道两边都装了路灯。 这也是白沟乡唯一装有路灯的路道。 灯光柔和幽暗,路上树影斑驳,给人有不真实的感觉。 过了乡政府继续向西,这边方舒没来过,最西端他只到过邮政局,防汛时的那次打斗,手机屏被碰到,裂了一条长缝。邮政局边上有个手机修理店,他过来换过手机屏。 当时他是等在这里的,记得看向西边时,是一片树林,这条街道似乎到这里也就到了尽头。 现在方舒走到这里时,感觉还是跟那一次一样。 最后一盏路灯,就在邮政局门前,再往西,也就没有了。 西边的小树林挡住了视线,看不到树林那边还有没有人家。 从东边走过来,路道一直都比较宽阔,双向四车道。 这也是白沟境内唯一的一段双向四车道的路了。 过了邮政局,道路变窄,只能通过一辆车,两边都是树,郁郁葱葱枝叶浓密。 从远处望,这路都被淹没了,所以方舒一直以为前面没路了,是一片林子。 这段路大约五百米,然后风景突变,方舒觉得一下子进入了县城的某个居民小区。 是的,就是居民小区,都是楼房,最高六层的那种,最后一排的四栋,高高突出,应该是十六层的小高层了。 如果被人蒙着眼,带到这里,你绝对想不到,这是在白沟。 在白沟,触目所见,鲜少有楼房的,老百姓住的都是平房。 只有乡政府是楼房,那是象征着权力的地方。 谁知道,这里还暗藏着这样现代化的所在。 要不是听王竹梅说过,他都怀疑眼睛骗了自己。 站在小区前,望过去,各栋楼,都有窗户透出白色或者橘黄色的灯光。 方舒计算了一下,入住率并不高,最多四成左右。 小区大门前,有保安室,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五十多岁老头,坐在那里抽着烟。 看到方舒往里走,随口问了一句:“这大晚上的,找谁?” “找老表有点事。”随后方舒说了盘北村一个低保户的名字。 保安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走进小区,方舒随便走走看看。 小区的楼距有点近,每一栋房子前面,都有停车位,不过没看到几辆车。 白沟这地方,拥有私家车的人真心不多,白天也看不到几辆车。 这个配套实施,倒是还有点超前意识,一个地方总是要发展的,现在没有多少车,不代表以后车辆也不多。 嗯,还有点发展的眼光。 小区东南角,是休闲健身场所,有福利彩票机构捐赠的七八样运动健身器材,不过这时候没有一个人在活动。 农村人跟城里人不同,他们还是习惯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乎没有什么夜生活。 也难怪,干了一天的农活,本就累成了狗,谁还会做什么运动健身? 方舒在小区里转悠了二十来分钟,路上也碰到了几个人,那感觉就说不到一起去,也就没主动打招呼。 还是白天过来吧,方舒这样决定之后,就又走出了小区。 那个保安,还以相同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抽烟。 这应该不是原来那支烟了吧? 上了主路,穿过小树林走到邮政局对面时,就听到一个人在叫自己:“方乡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舒一看,竟然是石磊。 他今晚没有穿警服,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认识,打过交道,彭辉。 彭辉见到方舒,立马满面笑容地也叫了一声“方乡长”。 方舒说的把他报上去当先进,表彰已经下来了,所以他对于方舒,很有好感。 “你先回去吧,我把最近的工作,向方乡长汇报一下。”石磊对彭辉说道。 这都指挥上人了,方舒真心觉得石磊进步有点快,他可是来派出所最迟的一个。 彭辉都在这混了两年多了,就这点时间,就听他调遣了。 “好的,石组长,我先走了。”彭辉一脸笑容,冲着方舒点头,“方乡长再见!” 方舒也点点头,“再见!” “哥!”等彭辉走远后,石磊一下子扑上来,搂住方舒的脖子。 “滚开!”方舒“厌恶”地推开他,“都石组长了,当领导了,还没个正行。” 石磊呵呵笑着,那笑声中有着夸张的得意。 这就是从小铁到大的兄弟,得意都一点都不掩饰,什么都展示给你看。 “防汛之后,就这几天,就干上组长了,按这样的进步速度,今年干所长没问题,明年取代唐广祥。”方舒调侃了一句。 “只要哥推我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哥,还是有问题,王指导说,我前途远大,可惜……” 方舒知道他要说什么,手指摁了一下他的额头,“不会忘记的,我们一起努力!” “听哥的!”石磊这从小到大,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又冒了出来。 石磊只是个辅警,唐广祥虽然答应过方舒,但时过境迁,随着那些拿捏他的证据被毁尸灭迹,那种表态估计连狗屁都不如了。 所以方舒才说“一起努力”,如果能有个机缘,立功受奖,再有人助推,转为正式警察也不是不可能的。 同光市是有先例的。 “怎么就爬到组长的高位上了,是什么组?”方舒问石磊道。 “反偷鸡摸狗组。” 方舒以为他又是说笑话,就正色道:“我是说真的,派出所也成立什么专案组吗?” “我也是说真的,就是‘反偷鸡摸狗组’,最近一段时间,不少村民反映,好不容易养到半大不大的鸡仔,总是夜里被人一锅端。这事据说全县都很严重,局里专门开了会,所里就成立了这个组。” 方舒这才知道,石磊说的是真的,“你就当了组长?正式民警都不是,怎么也轮不到你啊!” “确实轮不到,可别人不敢立军令状,只有我一个人敢,就当上这组长了。我这小组里,有三个正式民警呢。” 方舒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石磊干辅警,一个月都不到,就敢这么做,有把握? 等方舒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后,石磊一笑,“哥,你忘记我本身就是贼了吧?” 这倒是,方舒真的给忘了,他只记得石磊穿警服的样子了。 这人啊,偏见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第164章 此局可以谋和 按照石磊以往的尿性,一定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方舒回去,白嫖一顿。 可这次,石磊就站在路灯下,跟方舒说了这么几句。 “哥,我这任务,谁也指不上,只靠我自己,抓人的时候,才调人过来。手底下那几个,都是摆在明面上故布疑阵的。” “哥,今晚不陪你喝酒了,我执行任务去了。” 说着就隐进了夜色里。 石磊的表现,让方舒很欣慰,石磊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回到租房,方舒洗了个澡,准备睡下时,接到了郑珊珊的微信。 她告诉他,这个周末,老妈又安排要她去相亲。 方舒其实知道郑珊珊的意思,这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是的,方舒曾经对郑珊珊有过心动的一刻,可后来想想,那未必就是爱,不过是在那种特殊环境中的一时冲动。 如今,早就时过境迁,两人地位悬殊,郑珊珊在市委组织部,而自己在偏远的贫困乡白沟。 这差距,真的跟得上鸿沟了。 哪怕自己愿意,郑珊珊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他不想任由这样的结果出现,对自己,对郑珊珊,对她的父母,都不好。 “祝你早日脱单!”方舒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郑珊珊看到这条微信时,差点把手机给砸了。 哼,再也不理他了! 女孩这样发狠着,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天花板,似乎是要把天花板洞穿。 第二天上午,方舒先到办公室坐了一会,然后就下楼,沿着昨天晚上的路线,走向集中居住区。 这次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小区大门前。 这次方舒才看到,大门上有“白沟花苑”四个大字。 保安不是昨晚的那个,年龄差不多,但人胖了许多。 应该是胖子怕热,保安室里摇头扇呼啦啦地转着。 方舒走进小区时,胖子动都没动,似乎看了他一眼,反正是没问。 进了大门,转身就往东南走去,因为那个健身角,有好些人。 原来是有人在下象棋,旁边有四五个围观的。 方舒走到近前,加入了违规者队伍。 此时棋盘上红方占优,黑方疲于应付。 子力上,双方其实差不多,主力都是车马炮,要说多,就多了一个过河兵。 方舒高中时代,曾经迷过象棋,还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市里的比赛,拿了个亚军。 看了一会,其实黑旗是可以翻盘的,只是执黑旗的白发老者,是个臭棋篓子。 执红的老者棋艺也不行,不管是红方还是黑方,换方舒上,都可以轻易击败另一方。 围观者中,也没好手,虽然发言踊跃,有的甚至直接动手,但棋艺都归于臭棋篓子一类。 不幸的是,黑方因为贪吃一个兵,竟然丢了一个炮,这下力量对比就显得悬殊了。 白发老者苦苦支撑,但棋艺实在太臭,错过了好几个机会。 此时,执红的老者,口出狂言,声言就是神仙来也输定了。 方舒一时没忍住,说了句:“黑方此局可以谋和。” 下棋嘛,不会都是下棋,聊天是少不了的。 方舒从他们的聊天中,听出来执红的老者比较狂,说话都要在别人之上。 几个围观者,好像都不敢得罪他,所以说话就有些趾高气昂。 在他看来,现在绝对是胜券在握,却忽然听到有人说“可以谋和”,心里很不爽。 猛然抬头,一双三角眼不屑地看向方舒。 见是一位年轻的不速之客,他嘿嘿冷笑了几声,“谋和,青年人,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这棋,神仙来了也没用。” 执黑的白发老者倒是温和,他笑着说道:“小友,你来,这棋我还有四个卒呢,小卒过河胜大车,真的能谋和。” 旁边的围观者,没有一个没被执红的老者怼过的,就都起哄说:“让这位小友试试。” 三角眼老头挑衅地看着方舒:“怎么样,带点彩头,敢吗?两包白沙怎么样?” 白沙33一包,两包66块,在白沟这地方,这彩头不小了。 这老头觉得只要方舒敢下场,自己就赢定了。 方舒笑了笑,拿出一百块钱,问道:“那位老人家能帮我买三包白沙?” 一位旁观的老人,接过钱,“这小事我能办。”说着就走了。 白发老者其时已经让出了座位,方舒坐到三角眼老者对面,说了句:“那我就来讨教讨教。” 方舒立马升车巡河,以一车牵制对方的一车一炮,同时保护幸存的四个小卒。 最大限度地发挥马的灵活性跳跃性,以图掩护小卒过河。 一上手,方舒就知道,对方实力太差,都不怎么会组织联动进攻。 俗话说,棋高一着缚手缚脚。 方舒很快就盘活了子力,然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一马换了对方一马一炮。 凭借着小卒的优势,很快逼着对方签了城下之盟。 老者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嚷着再来一局。 这时候买烟的老者已经回来了,方舒拆开一包,散发了一圈。 执红老者并不提自己输了的事,只是很快摆好了棋,想扳回一局。 方舒笑笑,也摆好了棋,双方再次开局。 不过,方舒可不是来下棋的,也不想过于得罪对方,就一边玩着,一边跟边上观棋者聊天。 话题绕来绕去,自然也就到了这个小区和住户上来了。 “各位大爷,我各位打听个人,王老四,在家排行老四,大号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年龄比我大五岁。在外面发了财,在这里买了房子,我不知道他家门牌号,不知各位大爷有没有认识他的?”这王老四,自然是方舒随口瞎诌的。 “王老四?是不是8栋那个瘦高个,好像姓王?”一位老者摸着胡须,问其他人。 “那个人肯定不是。”原先执黑的老者,此时站在方舒身边观棋,听了前面那位的话,说道,“而且,他也没外出过,他是在乡里工作。上次看到我,还气鼓鼓的抱怨来着,就那点工资还拖欠着,房贷快要把他压死了!” “可不是吗,乡里那班领导真他妈的害人,要是外地户口就好了。”刚才为方舒买烟的老者,一脸愁容地说道。 “怎么了,老人家,我是外地户口我,是不是买房补贴更多?我听说低保户都不要钱,乡里安排集中在这里居住,乡里可是做了件大好事了!”方舒故意说道。 话还没落音,观棋的几个人,都齐齐看向他,从观棋变成了观人。 这是,说错了什么了吗? 第165章 你他妈才五保户呢 “小友,你刚来白沟不久吧?哪有这样的好事!你是不知道,白沟乡户口的小干部、老师和医生,都要哭不出声音来了。诺,你问问他,他儿子就是白沟中学的老师。” 其中一位观棋者,指着之前去买烟的那位老人说道。 瘦子老人苦笑着,一脸凄然,“要不是小友棋下得这么好,我早就去捡破烂了,儿子为这狗屁房贷头疼死了。谁想买这个房子啊,还不是被逼的!” “嗐,李如意这货,在白沟就没做过什么好事!”另一位老者骂道。 “你以为是没做好事,还不是为了这个,跟那个人勾结起来,把老百姓都玩死了。你就不要抱怨了,你没看到,哪天缺了闹事的,房子都快倒了,就是不让修不让盖,逼着人到这里买,造孽啊……”有一个老者一脸气愤地骂着。 “老张头,慎言,慎言。”有人提醒。 方舒听明白了,看来王老太遭遇的事,并非个例,全乡这种情况不会少,只是家庭情况不同而已。 但不让修房子,不让盖房子,逼着买这个小区的房子,目的是搞集中居住。 方舒本以为是福利性质的,是给四类人员的大礼包,看来并不是。 从这些老人的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是吃皇粮的,又是白沟户口的,就必须得买房子。而对一般老百姓,就是不让修不让新建,逼着到这里来。 对于这一点,方舒倒是有几分理解,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乡里要落实上面改善人居环境建设新农村的政策要求,加点码,并不奇怪。 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的基层工作确实难做。 而且,逼一逼的结果,是老百姓居住环境得到大改善,这是不争的事实。 结果是好的,过程中会有些问题。 方舒抬头看了看小区成排的房子,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农民是要种田的,各种农具农机都有,收获的季节,粮食也要有地方存放,连麦秆稻草,都需要收藏起来,作为做饭用的柴火。 而这个小区的建筑,都是六层排房,这是按照城市的标准设计的。 农民住这样的房子,一百多平就算大房子了,农具放哪里,粮食扛到六楼去?柴草呢? 根本不适合! 方舒曾经跟随王兴良去苏南苏锡常参观学习,那里的新农村建设搞得好,农民集中居住。 房子都是一张图纸下来的,不是这种排房,而是统一的两层楼房,前面带个院子,可以停放农机摆放农具,堆放杂物。 不过那里的农民,已经不烧柴火,用上了天然气。 白沟这地方,农民还是离不开柴火的,连平县城,好多居民都还没接上管道天然气,不少都是罐装气。 不知道白沟乡搞这个集中居住区时,为何会采用这样的设计? “该你了,快点啊!”对面的老者催促了一句,语气里很不耐烦,他还急着捞回那两包白沙呢。 从输了那一局后,就心疼的不得了,虽然连一根烟也还没付出,还连抽了方舒两根烟。 可是,这个小家伙要是坚持要他兑现,虽然凭着自己的不要脸,赖掉估计问题不大,但在这群老友面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方舒随意动了一子,他的思维还没走出来。 也许,这种设计,就是为了低保户五保户吧,这些人大多不种田了。 “大爷,乡里可能主要考虑的是低保户五保户,我还听说,这些户住房都是乡里安排的,不要钱。我觉得这个做得很好的,就是广东江苏那些发达省份,好多地方也没做到呢。” 方舒就是故意往夸大里说,才能在牢骚中了解到实际情况。 “哼,哪有这样的好事,这年头有不要钱的房子,也轮不到五保户低保户,乡里那些干部,还不够抢呢。”一位大爷冷哼道。 “真的,人家告诉我的,就是盘北那边就有不少,有个叫孙少军的五保户,就一分钱没花……” 哗啦…… 方舒话还没说完,跟他下棋的三角眼一下掀翻了棋盘,棋子骨碌碌四散滚走。 “你他妈放的什么屁,你说谁是五保户,你他妈才五保户呢?” 老头推翻棋盘的同时,已经站了起来,手指着方舒的鼻子,骂开了。 方舒心下苦笑不已,怎么就这么巧合,盘北那十多户,他记得好几个名字,随机抽取的这一个,竟然就在对面跟自己下棋。 “老孙,你这是干嘛,人家小友不知道,也是听别人说的,你这样骂人家干嘛?” 帮着方舒说话的,是原先跟孙少军对弈,后来让位给方舒的白发老者。 那一局翻盘太爽,爱屋及乌,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在帮着方舒说话。 就是在这种可能会跟三角眼发生冲突的情况下,还是这样。 “他说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急,要是说你是五保户,你会怎么样?”孙少军瞪着白发老者,怼道。 “消消气,消消气,这位小友不懂情况,就是听人说的。他就是说我是五保户,我也不急,告诉他是什么情况,不就结了,是不是?” 白发老者按着三角眼坐到石凳上,劝解着。 这老人心善。 “再说,他听人说你是五保户,也不是狗咬空声,也是有原因的,你自己不知道吗?”原来并不是一味退让,这不就反击过来了。 “我那是假的,谁不知道,哼!”孙少军大声争辩着,五保户意味着断子绝孙,虽然现在城里人早就不讲究这些了,可在农村,还是很看重的。 “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你那是假的,可这小友是外地人,他不知道啊,对不对。来,下棋,下棋。” 有几个老人早把棋子捡了起来,放到了棋盘里。 “不下了,气死了,你他妈的……”三角眼拒绝了白发老者的提议,再一次指着方舒,想开骂,但还是忍住了。 方舒看出了他的心思,这样一闹,两包白沙就可以赖掉了,他肯定不会继续跟自己下的。 “老人家,对不起,我不懂情况,听人家乱说的,但我那亲戚,是在乡里工作,民政台账上,登记着您的情况,真的是五保户。这肯定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干部,乱写的,你赶紧去找找,给改过来!” 方舒一脸真诚,以关心的口吻说道。 “这个不用你费心,别特么的废话,以后这些话,你最好不要再提,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老头恨恨地警告着方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倒是方舒没想到的,自己都服软了,还这么关心他,他不该是把情况告知一下。 把仇恨转移到登记错了的人身上吗? 怎么忽然就这么炸了呢? “ 第166章 无利不起早呗 看着三角眼的背影,方舒若有所思。 其他老人以为方舒被骂傻了,特别是那白发老者,轻轻拍着方舒后背,“小友,小友,别跟他一般见识,兴他做还不兴别人说呢,这世道,不知怎么变成这样了?别气别气,不值得!” 方舒心里忽然就暖暖的,这老人,真的是心善人好。 “大爷,我没事的,我就是纳闷,我也没说什么坏话,我那不是为他好吗,不是五保户,错登记成了五保户,改过来不就行了,他怎么就气急败坏成这样呢?” “嗐,别跟那老东西一般见识,自己没事就显摆,不是五保户搞成五保户,可以拿房屋补助。这小区里的,谁不知道他是五保户?可别人就说不得,一说就炸毛,就这德行,都多大年纪了,恐怕这辈子也改不了了。”白发老大爷摇头叹息。 方舒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蹊跷。 “等等,大爷,那位孙大爷究竟是不是五保户啊,怎么他自己说是,别人就不能说他是呢?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嗐,不是五保户是什么啊,嗐,也不对,不是五保户,你看我也给弄糊涂了。这样跟你说吧,乡里登记,他是五保户,实际上呢,又不是五保户,就是这样。” 方舒从来不知道,还有登记是五保户,实际又不是五保户的。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嘛弄得这么复杂。 “那是为什么呢?”方舒不解地问道。 “哼,无利不起早呗。”一位老人轻蔑地哼了一句。 方舒有点明白了,肯定不是误登记错,而是故意登记错。这里面,一定相关利益,否则谁也不愿担这种声誉,特别是在农村,这可是会被人后指指戳戳的。 “大爷,我好像懂了,孙大爷是故意登记错的,应该是乡里对于五保户,有什么优惠政策,他才会这么做的吧?”方舒露出一知半解的神态,问道。 “可不是吗,五保户可以吃低保,买房补贴好几万,他这就动心了呗。这也不能全怪老孙,村里要是不让做,他能做的了?”之前说无利不起早的那位老人说道。 “这下我好像明白了,孙大爷登记成五保户,就可以办成低保,买房就能享受补助。不是说低保户建房,也才补助两万块吗,孙大爷家怎么可以补助好几万呢?” 方舒带着几分傻,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家又不是一个五保户!”白发大爷不屑道。 啊,五保户不就是一个人一户吗,这怎么还能一户有几个五保户? 这话颠覆了方舒对于五保户的常识,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知道什么是五保户。 比如他们村的张老爹,一辈子没老婆没子女,老了就是五保户。 不过方舒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认知错误,如果老两口无子女,也可以是五保户,他被村上的张老爹形成了思维定势。 但,即使孙大爷家是老两口,两人都没有劳动能力,也还是一户五保户啊,怎么能说是不是一个呢? “孙大爷家,老伴身体不好,没有孩子?”方舒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家老太婆身体好着呢,就贪图补助,一家四个五保户呢。”又是那个说无利不起早的大爷。 看来对孙大爷,他意见不小。 他也就是帮着方舒买三包白沙烟,说儿子房贷压力大,要去捡破烂贴补家用的那位瘦子。 想想也是,人家买房,拿到那么多补贴,自己儿子一点补贴也没拿到,还是被逼买的房,心里能没有气吗? “不是,大爷,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是五保户,五保户是按户的,一家就是一户,孙大爷家怎么会一家五个五保户呢,这也说不通啊。” 方舒故意张着嘴巴,凸显自己没见识。 好为人师,是人类心理上共有的特性,只是有的人显性有的人隐性罢了。 自己这样显得见识浅陋,他人才会倾其所知来教导你。 果然,老人不再遮掩,说道:“年轻人,分家懂不懂,一家分成四家,不就是四户?” 还有这样的骚操作,这也可以有? “孙大爷家分成四个家?”方舒摇头不信。 看到方舒是这样一种神态,瘦子老大爷斜睨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外地人真没见识。 “你不信是吧,我今天就说了,老孙,他家老太婆,还有他两个儿子,一家四口人,在乡里登记就是四户,都办成了五保户,都吃低保。我一句瞎话都没说,你不信问问你的那个亲戚,查查登记表上是不是这样,哼!” “小友,确实是这样,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这个是不让说的。”白发老者证实之后,立马叮嘱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种是非话,我肯定不会说的。再说,拿的是公家的补贴,也不用我掏一分钱,我不会那么多事的。我就是好奇,随口这么一问。我们哪里说哪里了,放心吧。”方舒赶紧消除老人们的顾虑。 “好,哪说哪了,哪说哪了。”几个老人都附和着。 “小友,跟我走一盘,别嫌我手臭,让我学学棋艺?”白发老人笑着问道。 “好咧,来,走一盘,相互切磋切磋。”方舒爽快地答应了。 “对了,给那老东西跑了,两包白沙又被他赖了。”这时候那个瘦子大爷一拍大腿,一脸遗憾。 “哈哈哈,他就没打算兑现,他那人,谁还不懂?”又一位大爷发了一句感慨。 “来,大爷们,白沙这不是有吗?抽,都抽起来。”方舒摆好了棋,拿起烟散了一圈。 老人们都眉开眼笑的,这可是白沙啊,就这么散! 方舒故意放水,下了好长时间,最后和了。 白发大爷满面春风,对着方舒竖起大拇指:“这小友能处!” 情况已经弄清楚了,不必再在这里待下去,方舒推说还有点事,就跟一群大爷告辞了。 走在回来的路上,方舒都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胆子够大。 要不是亲耳听到,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还有这样玩的。 可村里明目张胆这般作假,明知道是严重违反政策的行为,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样做,他们能得到什么? 方舒想到了瘦子老人的那句“无利不起早”来。 村干部这样做,绝对也是无利不起早! 第167章 李如意初尝无力感 方舒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他给郑海山打了个电话,告知中午的工作餐自己不参加,又提了一句盘西村低保户等四类人员危房改造情况。 郑海山说,他正在盘西村,上午走访了三户改造危房的低保家庭,都不存在什么问题,下午继续走访,会一户不落,都跟房改户面对面。 他这样说,方舒也就没多说什么,等下午全部走访完了再交换意见。 他现在可以确定,盘西和盘北的情况,不会有多大差距,像孙少军那种情况,也难说没有。 下午,方舒刚到办公室,蔡思敏过来通知,下午四点整,召开三套班成员会议。 去市里跑了一趟,回来就开会,也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蔡思敏没说,方舒也没问。 书记要开会,可以随时召开,没人可以反对,方舒同样没这资格。 四点缺五分的时候,方舒去了三楼会议室,参加会议人员基本到齐了。 只有两个位置是空的,一个是李如意的特座,还有一个紧挨着的,是原来劳作的乡长特座。 李如意是掐着时间走进来的,放下茶杯后,看向大家一眼,便宣布开会。 他旁边的那个位置还是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谁会坐上去。 大家都会望一望那空位置,各自想着些什么。 隔着那个空位置的,是副书记许晓州,方舒注意到他看了好多次身边的空位置,是不是在想,估计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坐上去吧。 “今天会议只有一个议程,就是通报一下我县大新集镇低保人员在民政大楼跳楼事件,部署迎接县最低保障政策落实情况专项督查。先请蔡思敏主任,根据县会议通报口径,通报一下事件情况。” 原来他们从市里回来后,直接去县里参加了一个会议。 蔡思敏将情况通报了一下,跟边倩倩说的,大同小异。 接着,李如意强调,要求作为党员干部,一定要做到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随后就是研究如何迎接县里专项督查。 这项工作是郑海山分管的,他就把乡里提前进行检查,以便发现问题,进行纠错。 他在汇报这些工作时,语气里透出了些许得意。 这也可以理解,县里才开始部署,白沟这项工作今天都收尾了。 工作走在前面,这当然是一件荣光的事情。 同样的,参加检查的带队的各个副乡长,也是与有荣焉。 郑海山汇报结束后,还在看着李如意的脸,大家都能看出来,他是希望得到李如意的肯定和表扬。 可此时,李如意脸上阴晴不定。 他干咳了一声,问道:“你们的这次检查,是谁拍板决定的?” 这句话,当场这么多人,竟然没人听得出来,是肯定还是否定,从话的内容到李如意的脸上,都看不出来。 等着表扬的郑海山有点拿不准,但李如意正看着他,他又不好不回答。 “方乡长和我,一起商议后决定的,书记,您的意思是……” “方乡长,是你拍板的?”李如意转向方舒,问道。 “嗯,是我拍板的。”方舒没有回避,之前他没出声,是因为没看出李如意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肯定,他想把功劳让给郑海山。 可现在,李如意直接这样问,而且从语气中,听出来是有所不满,这种情况下,方舒就不能推了。 “嗯,走在全县前面,未雨绸缪,这是件好事,作为分管领导,郑海山同志很有政治敏感性,及时提出这样的建议,很好。” 李如意这样说,就是肯定了,郑海山嘴角终于翘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李如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接着说道:“但是,乡里的任何一项重大决策,重要工作,都应该向党委汇报,经过党委同意才能做出决定。方舒同志,这一点你不应该不知道吧?” 方舒听出来了,这事,要是郑海山单独做的,就是对的,值得表扬。 只要跟自己联系到一起,对的也是错的。 方舒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介意地说道:“我知道,但一个低保人员政策落实情况核查,跟重大决策,重要工作,联系不上。这本身就是乡政府的常规工作,我作为常务副乡长,在乡长空缺的情况下,我认为我有权决定。何况,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跟分管这项工作的郑海山同志研究之后,共同做出的决定。这是政府的一项日常工作!” 方舒一点把日常工作四个字加上了着重号,语气咬得很重。 “动用了乡里各个部门的人力,四个副乡长带队,这还不是重要决策,还有什么是重要决策,你觉得不该向党委汇报吗?方舒,你还不是乡长,就想搞独立王国了,就想凌驾于党委之上了?” “李如意,请你不要乱扣帽子,这本身就是政府的一项日常工作,况且,郑海山同志已经向党委汇报了,什么叫搞独立王国,怎么就是凌驾于党委之上了?” 李如意对方舒直呼其名,方舒也没客气,对他也是直呼其名。 自己跟他永远尿不到一个壶里,不如硬刚。 李如意再次看向郑海山,后者刚要说话,就有人开口了。 “方舒同志,你的错误是很严重的,重大事项不汇报,还强词夺理对抗党委,我建议对方舒同志进行停职处理!” 说这话的,是组织委员兼统战委员许飞,他是不管对错,为了抱粗腿,什么话都敢说。 李如意很满意,傲慢地转过头,严厉地望向方舒。 可跟他隔着一张空椅子的许晓州说话了,“李书记,这件事郑海山同志向我汇报了,当时我也觉得,这就是乡里的一项常规工作。” 许晓州这话,让李如意一愣,他没想到,许晓州会这样说。 虽然上次投过一次弃权票,挑战了他的权威,但后来他找过他谈了一次话,在李如意看来,许晓州他还是拿捏得住的。 “那你为何没向我汇报?”李如意不满地斥责道。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认为这是乡政府的一项常规工作,常务副乡长就是管日常工作的。我也就同意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这话时,许晓州浑身散发出斗志来。 第168章 不知死活的许飞 李如意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嘴角动了动,看出来是在压住怒火。 这时抱粗腿的许飞又开腔了,“许晓州同志,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副书记,你一个人能代表党委,还你同意了?” “你给我闭嘴,任何个人都不能代表党委!”许晓州一点都没客气,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连方舒都觉得特爽。 “许晓州,你,你……”许飞肯定是想不到,许晓州会这么骂他。 “重大事项,要经过党委同意,这一点,任何人都不能逾越。”李如意冷冷地说道。 许晓州正要再次强调日常工作时,坐在李如意右边的王守法开口了,“我觉得,就一个检查,并不涉及到政策性方向性的东西,也谈不上什么重大事项,确实是一项很常规的工作。” 李如意这次更为意外了,他立即意识到,这老家伙也参与了。 不仅李如意意外,王守法这时候开口说话,方舒都深感意外。 他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来:“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是的,今天会议上的情形,任谁都看得出来,李如意铁腕时代落幕了。 至于是许晓州时代,还是方舒时代,还是郑海山时代,或者是空降的某甲时代,现在谁也看不出来。 不过,这几人联袂出手,李如意显然已经落败。 就是李如意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可是他任白沟党委书记以来,从来没有过的。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左边的空位,要是劳作还在,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发生这种事情。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开口说道: “先于县里行动,未雨绸缪,这是一件好事,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说一下组织原则,没有说谁不对,都做得很好。那么,接下来,请各核查小组,根据核查情况,找出存在问题,由郑海山同志牵头,针对发现的问题,进行整改,必须在县里大检查之前,整改到位。海山同志,请你将汇总后的情况,向我汇报。” 既不要脸又银币,明明怪这怪那,没向党委汇报,现在又变成谁也没怪,都做得很好了。 这脸皮要是不厚到这样程度,都没法开口说出这种话来。 但他还是没忘挖坑,还在不遗余力地离间方舒和郑海山。 现在,会场上最尴尬的,就是许飞了。 他恨不得把头低到裤裆里去,他恨自己,为何刚才那么出头,等形势明朗后再说话会死啊。 可这世上,不论科技发展到何种程度,后悔药是永远都研发不出来的。 “大家还有什么事没有?没有的话,散会。”李如意匆匆说了一句,拿起茶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匆匆的脚步,暴露出了他心里的不甘和斗败之后的狼狈。 方舒心里很开心,李如意越是狼狈,他越是开心。 不过面上不显,也拿起茶杯,在许晓州之后,走出了会议室。 许晓州现在就是一个圣斗士,方舒可不想跟他抢风头。 因为毫无意义! 方舒回到办公室,没一会,隔壁办公室的郑海山就走了过来。 “方乡长,今天晚上各组检查都能按时完成,晚上收工一顿饭,我想请乡里主要领导都参加,来听听你的意见。”原来是为着这件事。 “如果以前都是这样,约定俗成的规矩,那我们暂时也不好改变。”方舒淡淡地说道。 “那行,我去请还是您出面?”郑海山又问道。 “这是你分管的工作,还是你去请更适合。” 郑海山点点头,又用手指了指天花板:“那个呢?” 他说的是李如意,因为方舒他们在二楼,李如意在三楼,位置基本上上下对应。 “既然按规矩,就按规矩,跟工作上的分歧没关系。”方舒其实知道,李如意不会参加的,开会时被弄得灰溜溜的,晚上再过去看那些张讨厌的脸,任谁都不会这样做。 这事定下来之后,郑海山又说道:“要不是这个会,我那几户都走访了,现在,我得赶回盘西去,做到有始有终,一户不漏。走了!” 他笑着向方舒点点头,就出了办公室,脚步匆匆。 这也是个办实事的。 晚上,方舒来到酒店门口时,看到蔡思敏站在那里。 “蔡主任,你也刚到啊。”方舒打了个招呼。 蔡思敏笑靥如花,“方乡长,你来了,我可来到一刻钟了。” 方舒有点不解,“来了一刻钟怎么没进去,不清楚楼层还是?” “人家是在等你。”蔡思敏大大咧咧地走到方舒面前。 这让方舒想起了刚来白沟时的那次接风宴,蔡思敏也是在等着自己。 结果玩出了那些花样。 这回郑海山主导,她还能玩出花样? 这个念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秒逝。 今时不同往日,看看下午的会议就懂了。 方舒有了盟友,不再是所有人都站在对立面那会了。 “谢谢蔡主任的等候,是有什么事吗?”方舒语气淡淡。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那辆捷达的钥匙,以后就放你那里,你随时要用随时用,以前劳乡长就是这样的。”蔡思敏的话,明显在讨好方舒。 “不,钥匙还是放到党政办,我需要的时候就联系你,统一由党政办安排。劳乡长是乡长,我只是副乡长。”方舒公事公办地说道。 “其实这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工作。方乡长你想啊,我也不能整天都在党政办,也有其他事,要是你急用车,而我又不在,那不耽误事情嘛。何况,党政办有些人,自觉性差,我也不能听听都看着他们,你说是不是?这样安排,是从工作出发,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所以,希望领导支持我的工作,别让我为难!” 这女人真会说,明明是讨好人,变成了要求别人的事。 方舒不想在这跟她站太久,只好说道:“那好吧,暂时放我这,等这一阵忙过了,必须收回去。” “没问题。”好像方舒真的帮了她一个大忙似的,蔡思敏回答的爽快,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达成协议,二人这才一起去二楼。 第169章 李荷花收到两封信 来到三楼,一个大的包间,里面摆了三个桌席。 这是郑海山特意让这样摆的,本来包间不是这样的格局。 郑海山的意思就是走桌敬酒比较方便,领导来了,肯定是要表示自己平易近人与民同乐的。 方舒和蔡思敏是最后到的,第一席上,许晓州端坐首位。 看到方舒和蔡思敏一同进来,明显一愣,但瞬间就招手喊道:“方乡长,过来,这里。” 他没有喊蔡主任,只喊了方乡长。 方舒感觉到,许晓州的格局不大,什么事都会放到脸上。 “走,过去。”方舒对有点尴尬的蔡思敏说了一句,就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过程中,方舒已经注意到,李如意果然没来。 许飞也没来,这也在意料之中。 下午会议上的表现,估计也没脸来了。 意外的是王守法也没来,郑海山说是身体欠佳。 这次武装部长也来了。 乡镇武装部长,跟县武装部长,有着本质的不同。 县级武装部长是现役军人,对于地方上的事务,基本上都不参与,也不用看县委书记或者县长脸色。 保持基本的工作关系就行。 而乡镇武装部长,不是现役军人,一般都是党委委员,副科级别,接受县武装部和乡镇双重领导。 所以,乡镇的武装部长,还是要紧盯风向的,不能站错队走错路。 虽然是以县人武部长、政委名义任命的,但乡镇有调换的建议权。 何况,乡镇武装部长是参与乡镇领导班子分工的,并非就做人武部那点本职。 这样,乡镇一把手,可以赋予实权,也可以让你什么都不是,就挂个部长的空头衔,连某个办公室的副主任都不如。 而且,还没脾气发。 方舒被许晓州邀请,坐在他的左侧,蔡思敏跟着就坐在了方舒的身边。 许晓州瞪了她一眼,她却朝天微微一笑。 郑海山坐在许晓州的右侧,挨着的是金钟。 武装部长又挨着金钟坐下了。 蔡思敏身边,则是宋雅琴,两女坐到一起,倒也很合理。 方舒看着这架势,许晓州一定是做了不少工作,一直在向着乡长的位子上努力。 应该县里有人许诺了,否则他不会这般张扬的。 方舒不知怎么的,就碰到了刚刚蔡思敏给他的捷达钥匙。 不由想到,这把钥匙,估计很快就要给许晓州了。 可蔡思敏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从会议上到这段时间许晓州的表现,她不会看不出许晓州的志在必得。 李如意下午的颓败,她同样当场,如果为了留后手,为何不把许晓州作为后手? 毕竟方舒升上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从现在来看,许晓州的腿肯定要比方舒的粗,蔡思敏不会这点都认不清的。 这是从大酒店门口,方舒就在想的问题。 到现在,他也没想通。 喝酒的程序都是一样的,官大的,等着官小的端杯站起来敬酒。 等到同一桌敬酒完毕,领导起身到另外一个桌席去看望下属,与下属把酒言欢。 在体制内混的,就没有痴人,很多人都看出了些什么。 即使是那些没资格参加下午会议的,也一样看出来了。 所以许晓州变成了最忙的一个,敬酒的人多啊。 方舒次之,郑海山更次之。 以往蔡思敏都是最被关注的那一个,因为她可以代表李如意,因为她是乡大院的大管家。 可今天晚上,她消闲了不少。 不过这个女人真是了得,脸上连丝毫的失落感都没有,还是一如既往地谈笑风生,一如既往的调笑打趣。 就连对他冷遇的许晓州,她还是跟以往一无二致。 方舒都暗暗佩服这个女人,比许晓州要强得多。 对于许晓州,方舒感觉就是不稳重不成熟,还有点认不清形势。 哪怕就是有领导许诺你了,只要没宣布,就存在着变数,没有什么是一定的。 何况,即使是坐上了乡长的椅子,李如意还是一把手,现在也没有这样做的道理。 可能他认为,郑海山及其背后的王守法,都是他的人了。 殊不知,时移世易是这个世界的普遍性规律,利益才是一切行为的出发点。 马克思说过,人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利益的获取,再好的关系,失去了利益的交集,也就变得浅薄了。 看来这位副书记,并不怎么读老马的书,也不知道这句话。 看着意气风发的许晓州,方舒决定以后跟这个人还是要保持点距离。 不要被他给牵累了,喝酒没问题,但乱说话可是要命的。 喝酒乱说话,是件很危险的事。 对于许晓州的这些表现,有些人被唬住,也有的不以为然,比如郑海山就是。 这次全乡大核查,是郑海山分管的工作,方舒以为都以他为主。 可在酒场上,郑海山被许晓州抢了太多的风头,心里肯定不快的。 方舒好几次看到郑海山向许晓州瞪眼皱眉,但最终并没有发作。 宋雅琴在敬许晓州酒时,倒是说了一句:“少喝酒少说话多吃菜。” 但许晓州好像并没有听进去,之后,宋雅琴就没再跟许晓州说过话。 她看上去有点落寞,跟蔡思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是在担心许晓州? 李荷花跟方舒分别后,独自一个人走回南大堤,站在大堤上,回首看向磨盘桥时,方舒已经回到了车子旁。 她是看着他上了车,然后在北桥头那边的田地里调了头,向北大堤驶去。 她回家必经村部,南磨盘村检查已经结束,村部里空无一人。 走到办公室,拿出钥匙打开门。 推门时,发觉门被什么东西阻挡着,低头一看,竟然是信封。 这年头,寄信这种通讯方式很少有人用了,小年轻都不知道怎么寄信。 平时收到这种纸质信,大多是一些不着调的小广告。 漫天撒花式到处乱寄,什么富婆成功接种后酬谢五百万之类的,乱七八糟。 看到信件,李荷花连弯腰捡起的欲望都没有。 她用脚将信封向一边挨了挨,才发现有两封信。 反正认定都是那种无聊的东西,就继续用脚将信向门后挨。 信封原先是背面朝上的,这时候受了力,竟然反转了过来。 当李荷花看清那上面寄信人的地址时,心突然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随即一弯腰,激动地捡起那两封信。 第170章 李荷花的意外惊喜 这两封信,都是编辑部对于投稿的回复。 其实,网络办公兴起之后,即使是编辑部,也很少用这种通联方式了。 可能做跟考古、文物等相关文字工作的人,都有点古板更重规矩,两家刊物都用这种传统的形式,给李荷花回了信。 这是李荷花第一次投稿,在她眼里,印到书本杂志上的文字,都是神圣的。 而她第一次投稿,就收到了回信,确实令她很激动。 将两封信抱在胸口,平复了好一阵心情,才小心翼翼地拆开来看。 她投的稿子,就是关于磨盘桥研究的论文。 方舒在桥上问她研究有否成果,她说保密,就是因为稿子寄出去半年多了,但一直石沉大海。 可现在,两家刊物同时给了她回复。 她现在拆开的这一封,是《文物报》的回复,是份打印件,只有寥寥几句话: 稿件收悉,可用,但篇幅太长,须删改至1500字以内,如同意删改,请致电010--84xxxxxx。 李荷花这篇论文,长达两万多字,她都没放开写,就是怕长了,受报刊版面所限不刊用。 没想到人家要把两万多字缩短到一千五百字以内,只用了零头,大头都将被砍掉。 那可是她数年的心血,就这么砍掉了,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留下一半,发表一万多字,她还能接受。 她不为别的,就是让更多人知道,连平,白沟,有座三百多历史的古桥。 只有一千五百字,连简介都不够写的。 从内心里来说,她想发表,哪怕就是千字文豆腐块。 因为这是她从小的梦想,将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 在小学的时候,她的作文就写得好,老师每次讲评作文,都会将她的作文当范文读。 从那个时候起,她心中就生出了作家梦。 在初中时代,她获得过学校作文竞赛一等奖,老师还把那篇作文,推荐给少年文艺。 遗憾的是,一个乡村学校老师的推荐,没什么影响力。 她做梦都梦见老师告诉自己,作文发表了。 可从那之后,老师再也没有提到这件事,直到她毕业离校,去县中读高中。 这篇作文石沉大海,对她的作家梦打击比较大。 到了高中,学习太紧张,这个梦也就暂时收藏起来了。 到了大学时,梦又复活了。 一个热爱文学女的大学生,遇到了一个发表过好多篇文章的老师,然后就沦陷了。 有一滴泪,从眼角滴下。 那是她的屈辱,但也是她最欢喜的日子。 每天盼着见到他,看着他在讲台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当然,最最盼望的,是跟他的约会,她坐在他的腿上,他搂抱着她。 红着脸,娓娓诉说着情话,当然也有自己某一篇文章的构思。 他喜欢听她的情话,但对她文章的构思,不怎么在意。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使小性子,撒撒娇,责怪他没听她的话。 他就开始解释和求饶,说自己有认真听,只是还没想好立意和构思,怎样完善才会更有亮点。 可实际上,亮点不过是两点,因为每每这个时候,他的两手,正在搓揉着她高耸的两点。 他很坏,总是这样拿捏她,知道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满和责怪,只会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了。 李荷花脸上火辣辣的,她骂了自己一声“下贱”。 她应该恨他,也确实恨他,可还是会想到这些不恨他的过往。 恨他?确实是恨的,因为他们的孩子,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在哪,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孩子,她就恨意滔天。 努力摁下跟那个人渣的情绪,她遗憾地把拆开的这封信放在办公桌上。 又拆开了另外的一封信。 对于这封信,她就更不抱多大希望了。 因为这是月刊,一个月才出一期,跟之前的报纸相比,用稿量要少得多。 不抱希望,也就随意拆了开来,里面是张16k纸,从信封里掉了出来,悠悠地飘落到了地上。 她只好起身捡拾起来。 看那纸上的内容,也是打印的。 看着,看着,她的心又砰砰砰加速了。 只见上面第一行抬头写着:“尊敬的李荷花,你好”。 “李荷花”三个字是手写在一条打印的横线上,这是报刊编辑部的专用信笺纸。 李荷花接着看下去: “大作拜读,从文章内容,就可看出你做了大量的考究,史料翔实,内容丰富,比较切合本刊文风,达到了我刊用稿要求。据我们了解,关于磨盘桥的研究和报道,目前来看是很少的。您的来稿,可能会带来不可移动文物的一项重大发现。鉴于审慎的原则,编辑部专门对您的稿件进行了讨论,并报国家文物局相关领导。对于您的这份稿件,编辑部认为,磨盘桥及磨盘神文化,尚可进一步深挖。您的来稿中,磨盘神方面的内容只是涉及不多,可进一步进行挖掘。我们的意见是,请您进一步丰富文章内容,将文章扩充至起码10万字以上。稿件完成后,重新寄编辑部,经审核修改后,拟辟专栏进行连载。待连载结束后,单行本出版。此复。总编联系电话:010--8838叉叉叉叉叉叉。” 最后留的,直接是总编的电话。 李荷花激动的无以复加,这能不让他激动吗? 刚刚还为发不发1500字纠结着,现在不但不用删减,还要扩充5倍,要在刊物连载,还可以出版。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她快速地拿起了电话,拨打了文物报的电话,豪气地给他们一个答复:“不同意删减,全文发表都不同意,我决定撤回投稿,谢谢!” 对方有点闷逼,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这么牛逼的作者,真的有点不适应。 可没等自己问为什么,人家已经挂了,编辑摇头苦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都是什么事啊。 可这不怪李荷花啊,她也没有“早知如此”,刚刚才知道“如此”。 现在,可以告知方舒自己的研究成果了。 是的,可以,完全可以。 拿着信件疾步走出办公室,她愣了一下,随后骂了一句:“脑子瓦特了。” 她骂的是自己。 第171章 白沟有点不一样了 天已经黑了,现在去白沟乡政府,确实脑子有点不好。 李荷花自嘲了一会,就往家走去。 而此时的方舒,正在大酒店门前,跟蔡思敏说着话呢。 如果李荷花从南磨盘过来,方舒正在酒场上厮杀,她未必找得到。 第二天,乡里召开了检查情况汇报会,李如意亲自主持召开的。 一共七个人参会,方舒,和郑海山、宋雅琴等四个带队的副乡长。 蔡思敏也参加了会议,主要是做会议记录。 当然,会前各个小组已经进行了汇总,14个行政村,存在严重问题的,有两个,一个是盘西一个是盘北。 而且问题是相同的,都是低保户等四类人员评定把关不严。 这词用得不准确,是根本就没把关。 还不准确,不但没把关,是弄虚作假,明知故犯。 村干部,其实就是村支书,故意将不符合低保标准的户,以拆散零碎的方式,再虚构个人收入及家庭相关情况,以欺骗的手段骗过民政部门的审核,让一些不符合低保条件的人,成了低保户。 而一些真正符合低保条件的人,反而被拒绝办理。 而村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迎合乡里,因为乡里出台的新农村建设政策中,对到集中居住区购房的,低保户除了享受危房改造政策外,另外还有特别的补助。 同时,对村集体和村支书个人,都有奖励政策。 村里弄虚作假,不但新农村建设能出成绩,而且村集体和支书个人,都能得到实惠。 这两个村的支书,就违反政策,搞一些虚假低保户贫困户。 为何不搞符合条件的真正的低保户呢?因为这些真正的贫困家庭,是不可能有经济实力购房的。 白瞎了低保户贫困户指标,对村里和村支书没有任何好处。 这是非常严重的事件,方舒不相信乡里主要领导会不知道。 其实他从郑海山的神情中,早就找到了答案。 郑海山都不用走访,他也知道其中的实情,这几天其实他内心一直很纠结,他一直在挣扎。 究竟要不要把这种情况,继续像以前那样,大家都心照不宣,装着不知道。 但当方舒告诉他,自己在盘北发现了这个问题时,他坐不住了。 这说明方舒已经知晓,瞒着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才实话实说,把其中的内情也一并跟方舒说了。 方舒在感叹郑海山还有那些村支书胆大妄为的同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让郑海山去找李如意,要求召开汇报会,并且要求李如意亲自参加。 并把其中的利害关系给郑海山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郑海山怕了,如果不做点什么,这个巨大的黑锅,他必然背定了。 如果是这样,别说什么副书记了,现在的位子也保不住。 特别是在连平出了这么大事件的大背景下,双开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自保,他什么都听方舒的,就去找了李如意。 不过,没有提及查出来的任何问题。 而之前在班子会议上,李如意说过要郑海山亲自向他汇报的,所以郑海山说出要求后,李如意就同意了。 他没让许晓州和王守法参会,只带了蔡思敏。 跟我作对,我就把你晾起来,这是领导对付下属最常用的一招。 之前两组的汇报,都很平淡,但等到宋雅琴和郑海山汇报时,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宋雅琴指出了盘北村存在的严重问题,而郑海山检查的盘西村,存在着同样的问题。 而且,无论是宋雅琴还是郑海山,语气都极为严厉,对存在的问题,没有丝毫隐瞒。 这些问题,李如意一直就知道,但只要他不说,就没人敢说。 可现在,这两个副乡长不但说了,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那是一个畅快。 李如意很生气,但还要装着不知道,脸上还要适时出现一点惊讶难以置信以及愤怒的表情。 这即使是对他这样的老官油子,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郑海山汇报之后,方舒发言,他从国家的最低保障政策的高度,指出存在问题的严重性,给出的结论,这是一种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建议乡里必须立即进行补救,撤销假低保户,把真正的低保户报上去审批。对故意帮助作假的村干部,必须追究到底,涉嫌违法犯罪的,移送司法机关追究法律责任。 听了方舒的话,李如意沉默了好久,最后才说道:“我们不得不承认,问题是真实存在的。但我们也要把这些问题,放到新农村建设的大环境中去看待。最低保障政策,是国家民生工程,新农村建设,同样是重要的民生工程,其涉及面更广,受益的人群更大。个别村弄虚作假,并没有不好的动机,只是方式方法上存在问题。对于这些问题,我们应该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给予改正的机会。……” 方舒对于这种偷换概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郑海山和宋雅琴,都站在了方舒的立场上。 李如意看向蔡思敏,但蔡思敏装着认真记录的样子,就是不抬头看他。 “这次检查中暴露出来的问题,涉及到新农村建设中的集中居住问题,白沟是全县树立的一个典型,这件事不仅仅是白沟的事,也是连平县的事,我们必须慎重再慎重。这样吧,我们暂时不争论,不外传,回去以后冷静思考一下,请同志们一切从大局出发。然后,我们找个时间,开个党委会,专门研究这个问题。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李如意又一次匆匆宣布了散会。 劳作死后,白沟就有点不一样了。 劳作没死时,他也没觉得劳作有什么大用,只是需要冲锋时让他赤膊上阵,冲在前面就可以了。 现在才发现,没有劳作,什么都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可控了。 就连身下之人蔡思敏,都以假装没看见来对抗他的暗示了。 这个盖子必须捂住,他在白沟,能拿得出手的政绩,除了这个新农村建设集中居住外,还能有什么? 这个问题决不能爆,否则,还不仅仅是仕途到头的事。 这么多年的努力,决不能成为梦一场。 绝不可以! 谁想坏他的事,他就对付谁! 第172章 让我们的事业掉进坑里 这天,下午两点半,白沟乡行政大楼三楼会议室,正在召开白沟乡党委会。 十名党委委员已经有九个坐在了会议桌前,就等着党委书记李如意了。 掐着时间,李如意步入会场,放下茶杯,坐到了主位上。 右手的位置,依然空着,没人坐。 隔着空位,依然是许晓州。 有了上次党委会的经历,方舒对这次党委会,并不怎么担心。 这么严重的问题,没几个人会选择跟李如意一起捂盖子吧? 方舒这样想着,心里就更有了几分底气。 李如意扫了一眼会场,特别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同志们都到齐了,下面我们开会,首先,请郑海山同志,将这次检查的情况,向大家汇报一下。” 他没有让方舒汇报,而是选择了郑海山。 也许是觉得,郑海生在指出问题时,不会那么激进吧。 “这次,我们分成四组,用时两天时间,对全乡14个行政村最低保障工作,进行了全面的核查……” 郑海山把检查情况详细地汇报了一遍,并重点强调了存在的问题,提请会议进行研究,着立即手解决这些问题,在县里大核查没下来之前,处理好不留尾巴。 郑海山说完之后,李如意对他说情况,进行了概括总结: “我乡最低保障工作,取得的成绩是显而易见的,14个行政村12个村做得都很好,能够严格执行政策,让党和政府政策的阳光,照亮和温暖低保户贫困户,让他们过上幸福的安宁的生活。 当然,十个指头伸出来有长短,盘西和盘北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我们不回避,而是要正视这些问题,着力解决这些问题。从海山同志刚才的汇报中,我听出来了,虽然这两个村存在一些问题,但是,从动机上看,他们从白沟的新农村大局出发的。在座的同志们,请不要忘记,我们白沟,是连平县新农村建设的一面旗帜。” 李如意说着,停顿一下,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与会者,特别是在方舒的脸上,停顿的时间最长。 方舒感觉到了,那是对自己的警告,不让他乱说话。 你不让说就不说?想得美! 主要为群众,捎带为自己,为何放过这样的机会? “在座的所有同志们,一定要有大局意识,谁想看倒我们这面旗帜,我们大家必须群起而攻之,这是对白沟人民的不负责任,是对在座各位的不负责任,这是坚决不允许的!” 这几句话,李如意说得声色俱厉。 然而,方舒觉得他这是色厉内荏,于是,他开口了,“李书记,李如意同志,别把帽子这么早就扣上来。按照你的意思,弄虚作假,把富裕的搞成低保户贫困户,一户拆零成四个五保户。而置真正贫困群众于不顾,让他们穷死饿死冻死,这就是对白沟人民负责,就是对在座的各位负责?” “旗帜又怎么样,弄虚作假树立的旗帜,本身就不是旗帜,跟着这样的旗帜前进,只会让我们的事业掉进坑里,让白沟社会发展遭到灭顶之灾,这不是危言耸听,雷已经埋下了,只是还没有引爆而已。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应该是排雷,而不是装着不知道,假装相信雷不会爆炸!” 方舒说完,也扫视了与会者。 大家都没想到,对决,这么快就开始了。 “方舒,典型不是我李如意个人树的,也不是白沟单方面树立的,是白沟乡党委会决定的,是得到连平县委县政府认可的。你要砍倒这面旗帜,我李如意不答应!在座的党委委员们都会维护自己的决策,也不会答应! 你没来白沟之前,县委县政府在白沟召开过全县新农村建设现场推进会,庄县长在会议上作了重要讲话,你要砍旗,庄县长和县政府,一样不会答应!” 李如意的口才是真的好,首先表明自己的观点,同时拉住与会的党委委员,这是你们自己的举手同意的,你们必须要维护,不能自打自嘴巴。最后拉大旗作虎皮,把县长抬出来加强威压。 就看你方舒头有多铁,就等着遭到大家一起打脸吧。 但方舒怎么可能退让,“我坚持自己的意见,此事必须彻查,必须顶格处理。如果是以前党委会的决议,那就本着有错必纠的原则,重新进行审议,不合理的、不利于人民群众利益的,必须改正。涉及到的人,如果涉嫌犯罪,必须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审理。这就是我对于这次查出来的问题的处理态度。” 这一下,把观点全部亮了出来,没有了丝毫的回旋余地。 方舒说完,跟李如意对视着,毫不退缩。 稍顷,李如意收回目光,声音冷淡地说道: “民主集中制,是我党的根本组织原则,既然有不同意见,我们就应该充分发扬民主。方舒同志坚持不看新农村建设的大局,只看个别贫困户没能评定低保,而没看到绝大多数群众因集中居住而提高了生活质量,获得了实惠。即使是这样,我们也还是允许他充分发表自己的观点。但,民主集中制是集中指导下的民主,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基于民主集中制原则,我提议对于检查中出现的问题,进行举手表决。” 李如意这话,方舒觉得有点意外。 按理说,前次党委会受到阻击,三套班会议上遭到滑铁卢,李如意应该知道自己掌控不了党委会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宣布举手表决,不是找虐吗? 继而方舒就想到了,李如意这次可能会使用党委书记的一票否决权。 如果是这样,他肯定不是维护典型维护旗帜这么简单了。 那就肯定存在方舒不知道的内情,可能跟他利益攸关。 否则他怎么会这样拼命要轻拿轻放,不处理明知故犯的村干部,不同意纪委介入深入严查? “同意从新农村建设大局出发,由乡里对相关人进行批评教育,妥善应对好县检查的同志,请举手!” 李如意说完,就第一个举起了手。 接着,许飞也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方舒冷眼旁观着,他在想,还有蔡思敏和纪委书记孙致远可能会举手同意。 即使如此,同意票也不会超过四票。 接下来就看李如意敢不敢动用一票否决了。 第173章 迟一秒钟罚款二百写一千字检查! 许飞举手之后,武装部长也举起了手。 这人倒是被方舒忽略了,不过多他一人,问题也不大。 许晓州和王守法代表的四个人,加上自己,可以足够保证五票,这是最坏的情况,即使如此,也是平分秋色。 谁也不是多数,自然也就没有所谓少数。 少数服从多数便不存在。 再接着,蔡思敏、纪委书记孙致远也举起了手。 最坏的情况,读秒发生了。 方舒还是稳稳的,在他看来,这就是结果了。 遗憾的是,这并非结果,还是过程,因为意外就在他面前发生了。 许晓州举起了手! 他还是高估了人性!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李如意为何会推动举手表决了。 会前,应该早就做好了许晓州的工作。 无他,唯利益耳。 一定是李如意跟许晓州妥协了,许诺他为乡长推荐人选,这是李如意最大的筹码,也是拿捏许晓州的利器。 这就是许晓州的文人风骨? 这也太滑稽了。 方舒想起许晓州跟自己说,他有传统文人的节操,他瞧不起劳作那样的土包子。 这才多久,在乡长的宝座诱惑之下,节操就碎了一地。 许晓州投诚,金钟跟着也就举手了。 只有王守法和郑海山跟方舒没动。 李如意得意地宣布,少数服从多数,并强调任何一个人都要服从党委决定,不得破坏白沟社会发展大局,云云。 方舒表示,服从组织决定,但保留个人意见。 “蔡主任,请把我这句话,原话记录。”其实这句话不用说,这是会议记录的基本常识和原则,但因为蔡思敏是李如意的人,他还是这样强调了一句。 那颗雷就在那里,迟早还是会被引爆,他必须这样做。 郑海山有点不安,之前就望了王守法好多次,内心一定是挣扎的。 但王守法面上平静无波,好像这些事情,都跟自己无关似的。 不过,方舒说完之后,他开口了,“蔡主任,把同样的话,再写一遍,也写作是我的原话。” 这是什么?坚定不移地站队方舒,狠狠地打脸李如意。 本来方舒其实对这老家伙还是有点担心的,没想到他还有如此节操。 郑海山是跟着 王守法走的,一直以来就是坚定不移,所以最终也是没举手,保留意见。 这次党委会,虽然还是“少数”,但让方舒看清楚了真正的盟友。 还是有所收获的。 而且,他发现了,蔡思敏的态度有点暧昧,按照她跟李如意的关系,更应该旗帜鲜明坚定不移。 可她的表现,在方舒看来,有点拉胯,好像是通过这些动作,在表达什么。 表达什么?表达对李如意的不满。 方舒很快就想明白了,乡长的推荐人选只有一个,李如意许诺了许晓州,也就没了蔡思敏的什么事。 也许,之前肯定许诺了蔡思敏,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李如意改变了主意。 这对于蔡思敏来说,肯定是不满意的,所以在这使小性子呢。 会后,方舒给王竹梅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乡里暂时决定,王老太搬出老家的危房,去街上租个房子先住下,以后会解决好她家的问题的,让她和王老太不要着急,要相信政府。 王竹梅听说乡里出钱,让她妈租房住,还补贴生活费,以后还能办理低保,那房子也可以修缮,自然是十二分的同意,表示自己立马去办理。 据天气预报,最迟明天开始,又要下雨了。 这夏季,雨就是多,而每一场雨,都跟刀子一样,下在她们娘俩的心上。 这下好了,不用那么揪心了。 当然没有什么乡里的研究和决定,这钱只能是方舒自己掏腰包。 但在被老百姓打脸和掏钱买脸的选择中,他只能选择第一个选项。 来日方长! 而且,他坚定的相信,终有一日,这笔钱,一定是从乡财政报销的。 他说算的时候,会来的。 虽然不如自己的意,但形势的变化也是很明显的,李如意对于党委的把控,对于乡里三套班子的把控,已经肉眼可见地动摇了。 有了开头,也有了趋势,过程中的反复,改变不了方向。 而且,从这几天李如意的表现来看,他对于彻查两村违规之事,好像讳莫如深。 真的仅仅是因为所谓的顾全大局,在这大局的掩盖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 但现在方舒清楚的,只有违规,而跟李如意是否勾连,暂时还不清楚。 他需要时间去查,所以只能选择暂时偃旗息鼓。 开始的时候,方舒是考虑过,直接硬抗李如意,拿着会议记录复印件和检查资料,直接告到县委。 哪怕最后各打五十大板,也在所不辞。 反正自己属于破罐子破摔。 后来意识到李如意在其中很可能有勾连时,他顿时就改变了想法。 先把王老太安置好,私下里查清这件事。 富裕户分裂多户申请低保,骗取危房改造经费,哪怕就是被查出来了,李如意能有多大责任?上面可能只追究到郑海山,然而,郑海山没急,他却急成这样,没有鬼才怪呢。 方舒想好了计划后,对这件事也就装着放了下来。 外松里紧,对方才不至于紧绷着,那样会很难下手。 党委会后的第二天,县里最低保障政策落实情况大检查通知下来了。 这次大检查全县四个组,每个组都由一名纪委副书记为组长,民政局一名副局长为副组长,各局抽调人员为组员。 可谓声势浩大,来势汹汹。 来白沟检查的是第二组,排在第一家。 这样的检查,通知中是不会告知检查顺序的,强调四不两直。 这个消息是内部打听到的,李如意在县里当然会有内线。 还没到上班时间,气氛已经紧张起来,一个全体人员工作群和三套班成员工作群,已开始热闹起来。 党政办在工作大群里通知:“今天所有人提前一小时上班到岗,关注工作群每一条信息。凡漏看信息导致工作失误者,后果自负。视造成影响程度,罚款二百起步,检查一千字起步,直至停职,造成重大失误的,开除公职!” 口气相当严厉! 七点十分,大群消息:“所有包村干部,七点半到村,集中村组干部候命,到村后第一时间回复‘已到村’,之后时刻关注本群通知,切切!” 七点二十分,小群消息:“三套班全体领导,七点半到三楼小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迟秒分钟罚款二百写一千字检查!” 方舒笑了笑,这种事情上,没必要刚。 他抬步向三楼走去。 第174章 县检查组来了 方舒跨进会议室时,明显一愣。 他看到许晓州紧挨着李如意坐着。 李如意特座旁那个空位没有了,许晓州此刻就坐在那里。 不少人都多看了几眼,这象征着什么,不言而喻。 “人到齐了,下面开会,时间很短。我就说三句话,也不展开,第一要提高政治站位,第二要强化责任意识;第三要迅速落实到位。至于你们各自都是什么责任,如何迅速落实到位,由许书记具体部署。” “另外,县农村农业局,在上午九点有个农业发展座谈会,请方乡长带着经济办负责人参会。其他人全部投入到迎检之中。方乡长,你可以走了。” 方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要踢开自己,怕自己对县里检查组说不合时宜的话。 “好,我这就去。”方舒微笑着点点头,就离开了会场。 这样的安排,正合他的意思,他从来没想过在检查时,向检查组告状。 哪怕是真的要告状,他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 这样的状,会让自己众叛亲离,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再说,检查组能解决什么问题?纯粹是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现在的方舒,怎么会去做那样天真的事。 可李如意怕,怕他坏事,他哪里知道,方舒的目的绝对不会仅仅是坏这点事。 方舒走出会议室,来到二楼,叫上赵少东。 到了楼下,也没叫司机,这段时间,小孙都习惯不用他开车了。 开了捷达,就往县城而去。 他决定等回来之后,就将钥匙还给蔡思敏,那个位置上都坐上人了,还拿着钥匙,不是找不自在么? 看到领导亲自开车,赵少东有点惴惴,“乡长,我来开吧。” “不用,我开车,你关注一下工作群,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说一下。”方舒启动了马达,又补充道:“毕竟,现在的头等大事是迎检。” 这话说得好像真的很有大局观,方舒有点被自己给恶心到了。 “好的,乡长,我会盯着的。”也不知赵少东对于方舒的话,有没有多想,反正是立即表态。 方舒把自己的手机也交给了他,因为赵少东没资格在小群里。 “乡长,便衣已经放到南磨盘村南边五里路外了。” 赵少东忽然说道。 “便衣?”方舒不解地问。 “是啊,县里这么大的阵仗,李书记不会不在沿路安排情报员的。领导不能过来迎接,但必须对情况了如指掌,否则就会很被动。” 方舒这几年都在市里,检查别人的多,迎接检查的少。 而且,到了市一级,是没有人会做这样的小动作。 那么这些“情报员”肯定是之前就安排出去了,肯定是跟蔡思敏直接联系。 想到这里,方舒来了兴趣,他把车停在了南磨盘最南端的一个小树林边上。 那条通往白沟的必经之路,就在小树林外三百米处。 在路上,看不到这边,但在这里,可以看清楚公路上的所有情况。 方舒也想当一回情报员,看看李如意的斥候们水平如何。 计算了一下距离,李如意派出的侦查员,应该还在他们前头。 作为曾经的特种兵,他一眼就看出来,这里才是哨探的最佳位置。 在车里很闷,方舒和赵少东下了车,在树荫下抽着烟,随便闲谈着,眼睛看向公路的方向。 “赵主任,你跟农村局联系一下,确认一下座谈会时间,顺便说一声,我们可能会迟点到。”时间已经到八点一刻了,公路上没看到县里过来的车,方舒吩咐了一声。 这是要打持久战了。 赵少东嗯了一声,拿出会议方舒从李如意那里拿来的会议通知,拨打了联系人的电话。 就在这时,公路上开过三辆车,以方舒的目力,一眼就看到了车上“公务用车”四个字。 “县里的人过来了,三辆车不算司机,估计九个人左右。”方舒指着路上向北行驶的车,说道。 赵少东已经打完了电话,顺着方舒手指看过去,说:“一辆车不算司机可以坐四个人呢。” “后排坐三人,领导会跟你挤在一起?”方舒反问道。 赵少东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地笑了。 以他的身份,肯定可以挤的,他也就没想那么多。 “群里有反馈吗?” “嗯,蔡主任在群里发了,‘客人已进入南磨盘,数量衣着不详。’” 真有意思,跟地下党一样。 车子过去了,方舒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又过了十多分钟,群里又有了消息,还是蔡思敏发的,“南路人马请注意,客人要进村喝水,一行九人,六男三女,可能会进入南岸各村,请特别关注,做好相关工作。” “收到!” “收到!” “收到!” 磨盘河南三个包村干部,秒回。 这工作效率,如果在放在工作上,啧啧。 方舒看着这些信息,感到很讽刺。 干部的精力都用在对付上级了,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同时方舒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都能查出是九个人六男三女了,说明检查组的人,肯定下了车,莫非真的要四不两直,直接进村入户检查? 方舒有点阴暗地想,进南磨盘没用,直接去盘西才好玩。 可是,随后群里的消息让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客人再次前行,已过磨盘河桥,北岸各村做好迎接客人的各项准备。” 方舒又阴暗了,“直接进入盘北也能有好戏看。” 但他还是想多了,群消息:“稍息,李书记已迎接到客人,到谁家里做客,要看客人的意思,等等吧。” 都是暗语,大家都听得懂,也不知这样玩了多少回。 “各家各户注意了,客人上午要去南磨盘、盘东、北山串门,下午河南边就不去了,估计是去……” 方舒不得不佩服李如意的手段,到了乡里,检查组就被搞定了。 磨盘河南三个村,偏偏就能跳过盘西! 河北的三个村,就能漏掉盘北! 你说牛不牛? “走吧。”方舒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他知道,白沟在这次检查中,安全着落,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问题还会继续发酵,但盖子还被捂得紧紧的。 这样也好,发酵不到位,可酿不出好酒。 这口酒,方舒喝定了。 他想起了王老太的破房子,想起了白沟花苑那群老头的怨怼。 赵少东坐进了驾驶室,捷达开动了。 第175章 炮火纷飞不赘述 当晚,县检查组的反馈会,班子里只有方舒没参加,其他人悉数参加了。 带队的领导,对白沟乡最低保障工作很满意,李如意自然也很满意。 悬在头上的剑,虽然还悬着,但有些人就是在赌,它不会掉下来。 危机过去之后,彼此的关系,又微妙起来。 第二天,赵少东把钥匙交给蔡思敏,后者一句客气话都没说,就接了下去。 然后,这部捷达,就成了许晓州的座驾,车子进进出出的次数,忽然暴增,又是引发一番热议。 方舒败北,许晓州上位,似乎已成定局,就缺一纸任命文件了。 大院里从来不缺谈资,越是不确定的东西,人们的谈兴就越浓。 一天没宣布,这个话题就始终保持着热度和鲜活度。 方舒跟许晓州,这阶段很少有交集。 还有郑海山,就在隔壁,也没什么来往,见到的时候,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这一天,许晓州忽然来到了方舒的办公室。 “许书记,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方舒笑着给他泡了茶。 许晓州坐下,品了一口,“我过来跟你聊聊南磨盘村支书人选问题,我记得那次党委会上,你跟我一样,是反对劳杰去当书记的。现在李书记也认为劳杰不怎么合适,所以呢,我过来听听你的意见。” 方舒有点看不懂了,现在李如意跟许晓州在同一个战壕,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听取方舒的意见,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看在曾经是短暂的盟友份上,还是另有目的? “许书记,我对这件事,没有意见。我反对劳杰,就是他跟我有过节,只要他不去,谁去我都同意。不过,如果要是真正从工作出发,我觉得从南磨盘村支委中选任,应该会更好一些。” 方舒跟劳杰的事,大院里都懂,许晓州当然也懂。 与其让别人乱猜,不让自己直接说出来,也给对方省点脑细胞。 许晓州见方舒这么直接,笑了,然后接着问道:“那你认为支委里面,谁更适合?” 方舒搞不清许晓州究竟是什么意图,就说道:“南磨盘村虽然我去过,但支委是哪些人,我都不知道。我就知道李荷花,还有一个外号二军子的,其他还有谁,我都不知道。要是就这两个人中选一个,我选李荷花,听说读过大学,二军子只有小学毕业。” 方舒这话滴水不漏,说推荐了,确实推荐了,说没推荐,又确实没推荐。 “我跟你的意见是一样的,我也觉得李荷花比较合适,余下的几个支委,都跟二军子差不多。”许晓州说了一句,就说起了几句闲话,然后起身告辞。 回到三楼,许晓州径直去了李如意办公室。 “怎么样,他怎么说?”李如意问。 “其实他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那次反对的缘由,就在劳杰身上,因为私人恩怨,他们之间有过节。呵呵,没有杀父之仇但算是有夺妻之恨吧。” “他是这样说的?” “嗯。” “那他对于南磨盘村支书,有没有推荐个人选?” “没有,村里的支委他都认不全,只认得李荷花和二军子,他说,如果就在这两人中选一个,他会选李荷花。理由是李荷花上过大学。” 李如意点点头,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心里更认同上过大学的人,素质水平能力会更强一些。 这也是对自己的肯定。 许晓州也有着同样的心理。 “那就这样吧,就选那个李荷花。明天开个党委会,把这事给定下来。另外把推荐你的事情,也过个明路,不然私下里,总是瞎猜测,也让有些不安分的人,死了那条心。你看怎么样?”李如意问道。 “谢谢李书记,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许晓州弯了弯腰,恭恭敬敬的,还用上了敬称。 党委会是在许晓州和李如意商量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召开的。 两个议题,都进行得很顺利,之前有人猜测方舒会有所不满,可大家都看到,举手表决时,方舒几乎都是第一名。 会议开得很短,会后,许晓州和许飞,乘坐捷达,一鼓作气去了南磨盘村,宣布李荷花任支部书记的决定。 当晚,李荷花调动了花猪头、二军子等几人,把许晓州和许飞喝得几乎现场直播,然后让司机小孙送回了乡政府宿舍。 仇大标的遗愿终于得以实现。 只是,看着开走的捷达,李荷花颇为遗憾,如果方舒过来,她可以跟他分享一下自己的研究成果。 按照总编的要求,她最近有就有关疑问,查阅了相关资料。 听说北山有一位105岁老人,知道不少关于磨盘桥和磨盘神的事,她去了三次,跟老人聊得很投机。 她的“扩写”作业已经开始了。 李荷花很兴奋,但也有些落寞,因为这样大的喜事,她没人可以分享。 她觉得方舒是唯一的,值得她分享喜悦的人。 接到许晓州电话,让她通知党员开会时,她还想着方舒会一起过来呢。 不过,现在自己是支部书记了,会经常去乡里,以后专门去找他吧。 就在“二许”被李荷花等一干村干部喝得晕头转向时,在县城的一个会馆里,李如意正在跟一位稍显瘦弱的男人,在面对面交谈。 男人三十出头年纪,还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不认识他的人,根本无法跟地下势力联系起来。 这个人,就是白沟黑白两道通吃的洪四虎,跟白三并称“南白三北洪四”。 “哥,今晚听我安排,不要急着拒绝,给个机会让我巴结一次,”洪四虎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凑到李如意耳边,“放心吧,今晚这个,干净,高中生,第一次出来做,专门留给哥的,比你的阿蔡当年要嫩得多。阿蔡又不在,又何必在她一棵树上吊死?尝尝鲜,换换口……” 李如意忽然想起来,确实好长时间没换口味了,便笑着点点头,“那就谢谢洪老弟了。” 见李如意答应了,洪四虎笑得眼镜险些脱落下来。 “对了,哥,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有没有继续作?要是实在碍事,我看搞掉算了。”洪四虎刚刚还是笑意满满的脸上,陡然变得杀气腾腾。 “不可,那样一旦出事就不是小事。放心吧,现在有许晓州对付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哼,听话就行,我前次让人传话,说是很不服气,我可没你李哥这样的涵养。” 这时候,两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哥,祝你尽兴!” 洪四虎嬉笑着搂着一个女孩出去了。 至于此后的炮火纷飞,不再赘述。 第176章 北山,别有洞天 说实话,方舒到白沟来,本来是有点偏安一隅,躲避纷争的想法的。 虽然他不至于天真地认为,乡镇没有什么倾轧和踩踏,但觉得只要自己安分守己,当一个不与人相争的小小的副乡长,别人也不至于总来搞他。 可实际上,只要你生活在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桃花源可寻。 体制内就更是如此。 矛盾无处不在,是因为利益无处不在,还因为人性的卑劣和黑暗。 方舒捋了捋来白沟之后的事,发现自己都是被事情推着往前走,不得已时才进行反击。 他觉得这样不行,这样什么事也做不了,改变白沟贫困面貌,就是一句空话废话和屁话。 常言说,惹不起躲得起,其实很多时候,惹不起时想躲也是不掉的。 既然躲不掉,那就主动去搞,否则白白担着这副乡长的名头,没为白沟老百姓做一点实事,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方舒决定实施防汛刚结束时,就准备实施的计划,到村里去,了解老百姓的真实生活,然后真正为他们脱贫致富做点实在的工作。 防汛时,方舒直接负责的是南大堤,所以沿河南岸的三个村,他比较熟悉,虽然未曾深入,但大体情况都是有所了解的。 从资料和谈话中,方舒知道,白沟真正贫困的村,并不在沿河一线。 包括河南岸的盘南、盘西、盘东,也包括河北岸的盘北、盘左和盘右,这些都是白沟的平原地区,农民尚有几亩良田。 白沟最贫困的,是北山、左岭、右峰等山区村,这里没有平坦的耕地,都是那种一小块一小块的山田。 在连平县,最大的乡镇就是白沟,比县城所在地的城关镇,从地域面积上来说,要大得多。 当然,人口、经济什么的,就无法相提并论了。 这有点像大西北的自治区,地广人稀,经济落后。 方舒给北山村支书夏连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要在村里调研一段时间,让他帮着安排能住宿吃饭的地方。 虽然夏连成没有拒绝,但方舒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对方对自己并不怎么欢迎,甚至还有些排斥。 方舒也没去管这些,既然已经决定了,不能因为某个人的脸色,就不去干,那不是他的风格。 一个人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在哪都一样,在村里也是住,在租房也是住,无牵无挂。 北山在盘北的北面,乘车的话,要先到盘北,然后就不通车了。 这样走,很折腾。 方舒给蔡思敏打了个电话,让她派辆车送过去。 蔡思敏说,李如意和许晓州的车,都不在,只有面包车。 这就变成了许晓州的车了,方舒只能呵呵。 面包车很快就开了过来,小李虽然笑着,但方舒一眼就看出很假。 肯定是不想跑这趟车的,人往高处走,方舒最近有点灰头土脸,司机也不想靠近。 方舒也不介意这些,车子很快就出发了。 去北山并不经过盘北村部,走的是一条村道,这几天没下雨,土路是可以行车的。 越往北走,道路就越难走,地势也越来越高,向北走就像在爬坡。 前面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在方舒看来,也就是一个小土岭,但因为之前都是平原,所以就显得有点突兀。 这座小山,挡住了向北看的视线,路也就随着山脚蜿蜒,方向变成了向东北,直到转过小山口后,才又转向北方。 方舒这才发现,现在已经走到了山里。 都说世上没有断头路,这话对也不对,就比如眼前这条路,其实就是断头路。 面包车只能开到这里,因为再往山里走,山路忽高忽低,颠簸不平,司机根本就不敢开。 “方乡长,不好意思,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小李停下了车,人坐在驾驶位上,半转着身子,对方舒说道。 要是前几天,都在传方舒要当乡长的那个时候,小李怕是早就跳下车,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手还会车门上方挡一下,防止方舒出来碰着头。 有些人,眼窝子就是浅。 方舒笑笑说道:“那行,你回去吧,夏书记会派人过来接我的。” “好的,方乡长,我走了。” 车一直都没熄火,方舒下车后,就在原地调头后,油门一带,突突突开走了。 再穷的地方,也都有具有商业头脑的人,这个路口,还有人建了两间小房子,开了一爿小店。 方舒站在那里,看到也有几个人或站或蹲,在小店墙根。 应该是在这里等人或者等车。 就在准备给夏连成打电话时,看到从北边来了一辆驴拉的平板车。 智慧大多是在生活中生成的,就眼前向北的路,确实也只有这种驴拉的平板车只能走。 “吁~”,驴车来到方舒面前,赶车的汉子,抖了下缰绳,车子便停下了。 “是方乡长吗?夏书记让我来接你。” 方舒朝着汉子点点头,“我是方舒,辛苦你了!”然后上了驴车。 这时候,旁边有人走过来,“老韩叔,捎带我过去吧,跑车的到现在也没来。” 这是个年轻人,看样子跟汉子熟悉。 “上来吧,我说你们这些娃儿,山里人巴不得哪天不再进山,你们没事却往这里跑,我住在这里一辈子了,也没看出有什么好看的。” 年轻人笑着回应道:”这不快开学了嘛,不再过来,就得等寒假了。” 回身拉了把身边的姑娘,“走,上去。” 两人便上了驴车,还有几个人,可能跟老韩不熟,只是瞥了一眼,还蹲在那里没动。 方舒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年轻人,男的英俊女的漂亮有气质,一看就是城里人。 “大哥,你也进山去玩啊。”男青年朝着方舒笑了笑,一口白牙很好看。 “嗯,你好,我去北山村有点事,你们进山去玩,这山里有好玩的地方吗?”方舒有点好奇,这里没听说有什么好玩的啊。 “你是第一次来北山吧?我去白云观再去拜会清虚道长,那可是个高人。”说这话时,年轻人脸上都有了崇拜之情。 方舒还没听说过,北山这里有什么道观呢,就更不用说什么道长了。 看那姑娘时,两眼亮晶晶的,显然对男青年的话,深信不疑。 看来,北山这里,还别有洞天。 嗯,这得抽空去看看。 第177章 这女孩不简单! 驴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老韩叔知道这一男一女要在这里下车。 年轻男孩很热情地道别:“老韩叔,再见!大哥,也希望有缘再见!” 说着还伸出手来,跟方舒握了一下。 女孩也伸出了白皙纤细的小手,方舒赶忙再次伸出手去。 女孩笑盈盈地看着方舒,捏着方舒的手好长时间不放。 还是方舒主动将手抽了出来。 一般的,男女握手,都是一触即分,不超过三秒。 如果就这么握着不放手,男人会被误为耍流氓。 可是,除了握手的男女当事人,谁也不知道是谁不放手的。 所以,真要出现这种情况,男人会很吃亏,裤裆掉黄泥,非屎亦是屎。 女孩这样做的时候,方舒最关注的,就是男孩的反应。 毕竟握着那样的小手,很享受,但情敌就在一旁,也许下一秒老拳就暴打过来了。 这种关注,并非刻意,而是本能。 各位看官朋友如果不信,找个场合试验一下就知道了,但要做好饱受老拳的心理准备。 “再见!”女孩轻轻柔柔的声音,很好听。 方舒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勾引的情愫。 这女孩不简单! 驴车转向左边的道路,是通向村里和村部的。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则顺着右边的那条道向前走去。 “韩叔,他们离道观还有多远?”之前听男孩叫这汉子老韩叔,方舒也就叫起韩叔了。 “还有十多里路呢。” “十多里,就这么走过去?” “哪里,看他俩那样子,能走十多里路?走里把路,一转弯,就到猴嘴了,那里有车子的。” 驴车比机动车的优点,就在于可以与驾驶员无障碍交流。 不像机动车,都要大声叫唤。 从老韩嘴里,方舒才得知,原先这里并没有什么道观,只有磨盘神庙。 道观后建的,比之磨盘神庙,要壮观得多。 现在的磨盘神庙,属于道观的一小部分,龟缩在道观的一角。 老韩说,一开始,白沟和附近一带的人,都容不得这个道人的。 但这道人来头大,又有些手段,本地人也就接受了。 看来,这也是斗争的结果,强龙压住了地头蛇,磨盘神也只好臣服于张天师了。 看来,弱肉强食普遍存在,并非只是在人间。 “有些手段”,方舒忽然想起来那个夜晚,磨盘桥头的道人和他的随从,从天而降,过后又凭空消失,难不成那晚的道长,就是这个清虚道长? 这就必须去会一会了! 方舒注意到,进入山村之后,隔了一段距离,就有一根乳白色柱子竖立着。 像是城里的太阳能路灯的灯柱,但上面缺少太阳能面板和灯。 看了几根之后,方舒判断,就是安装太阳能路灯的灯柱,因为这些柱子,选择的地方,都是没有树木覆盖,阳光最为充足的地方。 一根两根也许是凑巧,十多根都这样,就一定是人为了。 只是方舒不解,太阳能路灯,没有这样分步搞的,都是灯柱竖起来了,安装也就完成了。 这里只竖灯柱不装面板不装灯,他还是头一回看到。 这夏连成干的不错啊,白沟街道就那几盏路灯,没想到白沟最穷村,都要安装路灯了。 方舒对夏连成有了极大的好感。 驴车终于停在了村部门口。 北山村的村部,只有三间平房,墙体都是石头垒的,山上嘛,就是不缺石头。 方舒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些石头上面,而是在屋顶的茅草上。 你能想象出,一个村的村部,在20世纪的20年代,还是茅草盖顶吗? 方舒跟王兴良去江苏农村考察过,即使是苏北那些江苏的不发达地区,村部都是三层楼房,七八百平方,村干部每人一间办公室都用不了,大小会议室配套齐全,还有村民接待大厅。那气派,一点都不弱于白沟乡政府。 对比北山村部,方舒心头泛酸,村部这样,老百姓的生活,如何贫困就可想而知了。 夏连成是个魁梧的汉子,身高不低于一米八,国字脸黑黑的,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正面角色。 他走到驴车旁,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方乡长你好,欢迎欢迎!”跟他握手,方舒都被那硬硬的厚厚的茧子给硌疼了。 跟此前的女孩的手,带给他的感受,那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 “夏书记,打扰了。”方舒也笑着说道。 方舒注意到,除了夏连成,并没有其他的村干部在。 这家伙还真跟别的村支书不一样。 在白沟,有四个村支书被称为四大怪,是四句顺口溜。 “盘南看的不是人,盘西只会看女人,盘北最喜老人头,山北眼里没有人。” 这是仇大标死后,赵少东又一次在办公室,背给方舒听的,还对此做出了解释。 盘南看的不是人,说的是仇大标,在他眼里,最最重要的,就是磨盘神,妻女双双遇难,他说是供奉了磨盘神,心怀虔诚,无人可比。所以,他眼里看的不是人,而是神。 盘西的万志标,是个好色之徒,眼里只有女人,看到漂亮女人就挪不开步走不动路。 盘北支书叫钱大发,他爹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加上他的姓,都强调要发财,钱大发人如其名,雁过拔毛,只要有捞钱的机会,都不会放过,曾经受到记过处分。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浪子回头,不贪不占了。 也不知道是表面上的,还是有了捞钱的通途,看不上零星小钱了。 最后一句说的是夏连成,眼里没人,就是不管你是什么官,都不会讨好巴结你,想听他一句好话都不容易。乡里领导都不喜欢他。 李如意的前任乡党委书记,来山北检查,跟他话不投机,到中午时,直接告知,村里穷不留饭,请领导们都回去,吃过午饭再过来接着查。 一怒之下,把他支书给撤了,从村里选了一个,结果选谁谁不当。 书记更怒,从乡里选派了一个,上任不到一个月,就跑回乡党委辞职了。 村里没一个人听他的,工作根本就没法做。 这人在乡里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交际能力绝对,可对山北,根本就没有人理他。 他的想法是,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这话放到其他地方,都对。 但在山北,直接失效,一点作用都没有,没人陪他玩这些。 没办法,乡里只好恢复他的支书职务,可被夏连成直接拒绝。 你想撤就撤可以,但想用就用,没门。 事情就这样僵住了,后来打听到,在山北,有一位百岁老人,据说夏连成怕他,他的话都听。 党委书记到老人门上,据说连凳子都没给,就站了两个多小时,老人才答应下来。 夏连成,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且,故事一定很精彩。 方舒的兴趣浓厚起来,他要解剖眼前这个敦厚的农家汉子。 正想着时,夏连成却有了动作。 第178章 这世上没有不当狗的人 夏连成将一支烟,砸了过来,还附带着一句话:“抽支烟吧,不过只此一支下不为例。” 就一支烟,至于吗? “为什么要给我烟?”夏连成不按常规出牌,方舒还以其人之道。 夏连成绷着的脸,松弛了下来,真笑了。 “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党委会上敢干李如意,我敬你有这个不当狗的胆略。” 我草,这是夸人还是骂人啊。 “夏书记,其实没有不当狗的人,关键是要看给谁当狗,值不值。不管是哪个领导,只要是真的为老百姓着想,为老百姓办实事,让老百姓富起来,我就乐于给他当狗。李如意要是这样,我也一样会给他当狗。” 这几句,把夏连成给搞晕了。 还有人这样说话,一点也没把当狗当作贬义词啊,在方舒的语气里,他听出了褒义的荣誉感。 “夏书记,要论忠诚,恐怕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狗的忠诚。狗,是世上最忠诚的动物。我们有些时候,对于一些不堪的人渣,总会说猪狗不如,实际上,这是对狗的侮辱,猪是受了狗的连累。我们人类,要是做到狗的十分之一,这个世界,就会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了!” “夏书记,你认为我们这个社会,最稀缺的是什么?”方舒笑着问道,但他显然并没有希望夏连成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忠诚和信任,比稀有金属更稀缺一万倍!” 夏连成震撼了,他从来没听过乡里哪个领导这样跟他说话。 他接触过的乡领导不少,装腔作势,摆谱的,清高的,套近乎的,…… ,都有。 但这个方舒,好像跟所有他接触的,都不一样。 他本来对于当狗,是极为鄙视的,可方舒说的,似乎有点道理,给好的领导当狗,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而且,这一刻,他脑子里想起了家里的大黄,和它瘸了的那条腿。 那次不是大黄拼死跟狼搏斗,也许他早就葬身狼腹了。 又想到那些不干人事的人,拿他们跟大黄比,可不是侮辱大黄吗? 这个方舒,这个副乡长,有点意思! 不过夏连成也不是一个被人三言两句就降服了的主。 听其言,观其行,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方舒的传说,他也听了不少,对这个人,他从心里是有了几分认可的。 特别是方舒是部队出来的,夏连成也是老退伍军人,这为方舒在他这里加分不少。 但,曾经的军人,也不都是好人,夏连成并不盲目相信出身。 方舒的话,实在不怎么好接,而且,夏连成也不想争什么口舌,所以就转移了话题。 “方乡长,你说过来是了解民意,我们北山村,肯定是欢迎的。只是,北山村实在太穷,做不到像盘北、盘西那样,供你们领导吃喝。这第一顿饭,村里招待,我作陪,有酒有肉。从第二顿饭开始,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你是轮流吃派饭呢,还是固定在哪一家搭伙?随便哪一家,我来帮你安排。” 夏连成一边说,一边观察方舒的脸色变化。 但方舒一直挂着真诚的笑,随着他所说不时点点头。 李如意当副乡长来北山蹲点时,夏连成说过这样的话,劳作作为包村干部过来时,他也说过。 夏连成都不记得有多少干部到他们村里来,他都说过同样的话了。 无一例外的,他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失望和压抑的愤怒,都读出了他们心里面的话:不识抬举的东西! 这次,在方舒这里,他没有发现。 “夏书记,这样,你呢,把我安排在村里最贫困的人家,当然,要有会做饭的人,我主要是来工作的。伙食费按照每天50块,先付一个月1500块。如果低了,还可以适当提高点。你看这样可以吗?” 方舒是按照市里的标准高算的,这标准在山村肯定是高的。 方舒就想以这种方式,给最贫困的人家一点帮助,他是把做饭的劳动费用,也算进去的。 劳动取酬,理所应当。 “不低不低,那这样的话,就安排到芳姐家吧,村西第三家,我上午就安排好,今天晚饭就到她家吃。”夏连成很满意方舒的话,确实跟其他的乡里干部不一样。 不过,如果特别注意一下,就能捕捉到夏连成的笑容里,有着一丝不怀好意,一闪而过。 “那住宿呢,有两个选择,一是还安排在芳嫂家,这样方便,起来就吃饭,吃了就睡觉;二是住在村部,以前乡里来人,需要住在这里的,都是在村部。” 夏连成就住宿问题,征求方舒的意见。 这次,他笑容里的不怀好意,就更明显了一些。 方舒可没多想,他稍稍沉吟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住宿跟吃饭,安排在一起吧,这个房租,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夏书记你看给多少合适?” “山里人家,住房不要钱的,又不是出租房子,你们领导来,是为了乡亲们的,哪能收什么房租呢。不过,山村有个规矩,家里住进非亲戚的外人,是男的,付一块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老祖宗这样传下来的。” “好,现在就付。”方舒记得衣袋里有一枚硬币,一摸,果然在,就笑着递给了夏连成。 夏连成也没客气,顺手接了过去。 “不过,夏书记,村部这边呢,你给我安排个办公的地方,一张桌子就行。”方舒想了想,提出了一个要求,他除了走家串户之外,还得有个办公的地方。 “这个好办,现成的,喏,就旁边这间。”夏连成扬了扬下巴,随后站起来,“走,进去看看。” 方舒也站起身,跟着走过去。 夏连成推开门走进去,方舒也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里,摆着两张办公桌。 其中一张桌子上,竟然有一台电脑。 这让方舒太意外了。 “这电脑,联网?”方舒语气里的惊喜毫不掩饰。 “是的,这电脑是我从李如意那里讹来的,可以上网。”夏连成说道。 方舒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在这样的山村,还能拥有这样的办公条件,有种穿越古代带着手机的感觉。 “好了,吃的住的都安排好了,接下来我想见见你们村两委班子里的同志们,夏书记,请你通知他们过来,我们开个会。”方舒开启了工作模式。 “好,那就请方乡长开始开会吧。” 夏连成说着,就走到了对面,笔直坐在凳子上,还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这是什么骚操作,开班子会议,你一个人全代表了,这不是戏弄领导吗? 方舒脾气再好,也压不住心底窜起来的那股怒火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冰冷下来,眼神凌厉地刺向过去。 第179章 方舒不由大怒 见方舒变了脸,夏连成并不在乎。 “方乡长,你这是要生气吗?等我把情况告诉你,你就不会生气了,如果你不想听我解释,直接就发火,那我没办法,领导批评,我都接着就是了。” “好,那你解释吧,我听着。”方舒依旧冷着脸,今天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我们北山村,没有什么固定的两委班子,要说固定的村干部,就我一个。如果会计也算干部,一共两个。” 夏连成的话,让方舒大惑不解,“这,什么意思,村两委班子都配不齐?” “不是配不齐,是历年如此。” 这叫什么话,历年如此,一直都没有两委班子? 见方舒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夏连成又解释道:“因为我对你方乡长有三分信任,我才跟你说实话的,要是李如意他们过来,让我召集人来开会,我一个电话,齐齐整整就都到了。因为有点信任你,才跟你说了实话,我们村,没有固定的村干部。” 这越说,方舒就越不明白。 还有就是很不爽,什么叫有点信任,三分信任? 还因为这点信任,才说了实话。 这话的意思,怎么就这么不好懂呢,信任了,就不召集人来开会,不信任的,反而立马召集人过来。 这是不是搞颠倒了,对不信任的人,很重视。 对信任的人,非常鄙视和轻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什么叫没有固定的村干部? 欸,好像这个是重点? 方舒终于找到了重点,问道:“没有固定的村干部,那有什么样的村干部呢?” “就是除了我这个村支书和管账的会计外,其他的,都是村里人轮流做,轮到谁,谁就是村干部。以前是四大员,书记村长计生专干还有会计,后来,计划生育松动了,二胎三胎让生了,可年轻人都不生了,计生专干也就没有了。再后来,不是又书记村长一肩挑了嘛,村长也没有了,固定就剩下书记和会计。” 夏连成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会计今天去白沟为小学校买教学资料簿本去了,还没回来。不过,方乡长,你放心,你的会议照开,会议精神我会传达到每一个人,这一点你放心。真心不需要那么多干部的,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方舒从来就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 加强村两委班子建设,把能秉公办事,带领村民致富的人选上来进班子,这是上面一再要求和强调的。 到了北山这里,竟然是轮流坐庄,没有所谓的两委班子。 “两委班子,包括你和会计之后,还有副书记、支部委员,妇女主任等等,也是享受财政补贴的,也就是乡财政发工资的,北山村这些都放弃了?”方舒心里为北山感到惋惜,虽然村干部工资很低,书记才两千多一个月,其他人员,一千块都不到,但又不脱产,当干嘛干嘛,为何要放弃呢? “怎么会放弃呢,不瞒你说,都上报了名单,也都由会计领了,北山很穷,那些补贴当然不会放弃。”夏连成一点也瞒着,直接交底。 冒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事要是爆出来,夏连成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就这么信任自己? 还是藐视,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觉得自己翻不起浪? 方舒就有点生气了,“夏书记,设立了岗位,履行了岗位职责,取得相应的报酬,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虽然,乡里给了岗位,但如果村里没有设立,岗上并没有这个人,那是不能领取岗位工资和补贴的,否则就是冒领,吃空饷,那可是严重违纪,数额巨大,就涉嫌犯罪了。我不知道夏书记为何要这样做?给村里岗位,你就用人,上面给工资,这难道不好吗,为何一定要冒着违纪犯罪的风险,搞这些呢?” 方舒这些话里,带着明显的批评和指责。 因为他想到了关于村干部吃私的好多传闻,他觉得,夏连成跟会计肯定是勾结到了一起,把这些空岗位冒领来的钱,瓜分到自己腰包了。 所以,语气里就有了不善。 夏连成一点也不在乎,“方乡长,我们可没有冒领一分钱,你说的副书记、副村长、妇女主任,都是有具体名单的。你可以到乡财政所去查工资底单,跟我们报的干部名单,完全一样。我们是不怕查的,不管哪一级来查,都经得起查,都不怕!” 方舒的思维一时都没跟上,现在的村干部,都牛到这种程度了吗? 明明是冒领,还睁眼说瞎话,工资底单跟干部名单一样,那能不一样吗? 可你那岗位上,有人吗?全村就你和会计两人,其他岗位都没人,刚刚自己说的清楚明白,还不怕查! 也不知这份底气,是从哪里来的! 方舒不想在这上面跟夏连成纠缠,回去后到财政所一查,算算这么多年冒领了多少,再跟刑法条文对照一下,那个时候看看还敢不敢这样牛!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本来,方舒对夏连成的感觉和印象都还不错,可就在这一刻,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特别令人厌恶。 万志标那种流氓相做这些事,倒是可以理解,可你夏连成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能也这样搞? “对了,夏书记,你刚才说,会计去为学校买资料了,现在学校和村里都不相干了,资料怎么是村里去买啊?” 连空岗位的工资都敢冒领,估计这家伙,手也能伸到学校去。 如果要是这样,方舒是绝不会手软的。 方舒对于夏连成的传说,开始了怀疑,就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货色,全村人都认定村支书非他不可,就没有一个村民,识破他的伪装? “学校的教辅资料,都是由村里出面购买的。”夏连成淡淡地说道。 “这些学校的具体事务,还应该由学校自行处理,村里不能什么事都插手。”方舒严肃地指出道。 “为什么不插手?”方舒怎么也想不到,夏连成会这样理直气壮反问自己。 方舒不由大怒! 第180章 越问越心惊 方舒对夏连成越发厌恶。 那些个什么狗屁传说,就这货色,空岗冒领工资,小学校资料都要插手,不是为了捞钱,鬼都不信。 贪得无厌也就罢了,还特么的理直气壮,好像是做的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 这天底下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方舒好不容易才压住怒火,在这里跟夏连成争吵,不会吵出任何结果。 只能等回去之后查账,拿出真凭实据,看他到时候还牛逼不? 做了三次深呼吸后,方舒才说出话来,“这些学校业务上的事,还是交由学校自己去办理,让校长自行安排,村里没有必要连这些事都管。” 这话,显然是在批评,敲打了。 “学校没钱,校长也不会造钱,她拿什么安排?都是村里的娃儿,村里花钱买了,也都是村里娃儿用的,还分那么清干嘛。”方舒注意到,夏连成说这话时,有点生气的神色。 是不服自己的批评? 看来是的,因为从他的话里,好像钱是村里出的,不是学校出的。 “怎么,买资料的钱,是村里出的?” “村里不出,谁出?何止是资料,办公用品,都是村里买的。还能指望白沟中心校啊?那个汤校长,我迟早去揍那个王八犊子一顿,什么东西!” 这就骂上了,你村里自愿出钱,还怪起人家中心校来了。 这实在很夏连成! “不是,你们村里愿意买就买,是做好事,不愿意买,就让学校买。学校教育经费,就是用于这些方面的,不然下拨经费干嘛。”方舒以劝解的语气说道。 现在的方舒,心里连用了两个成语,在评价夏连成: 蛮不讲理! 胡搅蛮缠! 为了点蝇头小利,抢人家学校的事情,还要打中心校校长。 这哪像个村支书,简直就是流氓! 就在五分钟之前,他还认定夏连成跟万志标不一样,现在就变成了一样的流氓。 变化之大之快,他自己都不敢信。 “方乡长,你可能不知道吧?对了,你确实不知道,你是刚来的。我们山北村小学校,根本就没有什么经费,中心校一分钱都不给,老师也不给派。那个混蛋,我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方舒听出来了,这里面另有隐情,于是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教育经费都是按学生数划拨的,现在的体制,连乡财政都不走,县财政直接划拨到教育局,教育局划拨到中心校,再由中心校分配到各学校。北山小学怎么会没有经费?没有经费,学校还不关门了?” “唉,说起来话长,那个姓汤的瘪犊子,就不是个东西。村里的小学校,娃儿少,只有三十多个。从三年前开始,一年一个年级撤了,到去年,就只剩下一至三年级了。这也没什么,四年级的娃儿大了点,去白沟小学也行。住校花费多,穷就穷点吧,大伙也认了。到了去年,汤瘪犊子,又来了坏主意,要把北山小学全撤了。那么大点的娃儿,送去白沟小学住校,这不遭罪吗?还要多花那么多钱。” 说到这里,夏连成胸口起伏,提到这事,他显然很生气。 “后来,就断了经费,逼着撤校?”方舒想知道接下来的情况。 “何止不给经费,连老师都调走了。本来北山这里老师就不愿意来,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村里上大人一般的捧着。可汤瘪犊子一句话,给调走了。没老师,没钱,逼着村里同意。这些官老爷,根本不谈实事求是,就是坐在办公室,想怎么乱搞就怎么乱搞,也不下来看看实际情况,听听老百姓的意见。” 方舒从夏连成的这句话里,好像听出点其他意思。 这些官老爷,显然不是说汤校长的,就算他在村里看来是官,他一个人也不能称之为“这些”。 “村里没去找教育局领导?”方舒其实已经想到了,肯定是找过了,夏连成嘴里的官老爷,估计说的就是教育局的人。 果然,听了这话,夏连成更为生气,“找了,是我拉着郑海山乡长一起去的,教育局现在牛逼的不得了,不像以前了,要乡里贴钱,乡里有权。现在根本就没眼看乡里领导。教育局连副局长都没出面,教育科科长接待了一下,说是规划都报到了教育部,根本改不了,让我们说服村民,克服困难,顾全大局。顾他妈的头啊,这叫什么狗屁大局!就这样,把我和郑乡长给打发了。” 夏连成一脸怒气和无奈。 连平教育局确实也够大牌的,郑海山一个副科,按照官场对等原则,你起码派一个副局长接待一下,派个股级科长,确实不厚道。 教育现在跟以前的管理体制不一样了,跟乡镇一级基本上没什么关系了。 教师工资是县财政,从银行发放,办学经费也是县财政划拨到教育局。 至于教师人事,乡镇就更管不着。 财权人权都没有,虽然乡里还有个分管教育的副乡长,但校长都是表面上客气当你领导,实际上根本不理你。 理你有什么用,又不能给钱,更不能给人,多一个婆婆好玩啊。 白沟现在分管教育的是宋雅琴,看来之前是郑海山。 方舒心里产生了一点内疚之情,看来之前对夏连成的看法比较片面。 误会了他一点,在学校事务这件事上,应该是误会了他。 不过,冒领工资的事,肯定没有误会他。 有了点内疚,说话也就放缓了语气,“那这个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呢?” “我回来跟大伙说了,大家都不同意,住校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有娃儿还那么小,谁都不放心。就没听他们的,咱自己办。不给钱,大伙一起想办法,不给老师,我把女儿给叫回来了。村里又找了两个初中生,教一至三年级学生,都能教的。学校暂时保下来了。学校的事,村里必须都管啊,方乡长,你这回回去了,帮着找找汤校长,找找教育局,这都是什么事啊,也太不实事求是了,对我们北山,太不负责任了!” 方舒也觉得这事,教育上确实脱离实际。 不过,他还有不少疑问,问清楚才能决定是否要蹚这趟浑水。 谁知道,越问下去,就越让方舒心惊。 还有这种事情? 第181章 这事,就闹大发了 对于夏连成这个人,方舒又看不懂了。 想到他说把女儿叫回来当老师,就问道:“你女儿是什么情况,也是当老师的?” “我女儿是北山村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师范学院毕业后,考上了连平教师编制,分配到白沟小学教书。中心校要撤掉北山小学,我不同意,汤校长就拿我女儿威胁,让我女儿回来做工作,什么时候做好了工作,什么时候再去上班。我很生气,就把女儿留在北山小学,不去白沟了。我让她在北山当校长,找两个老师,不去你白沟干了,能怎么着?” 这也够虎的,不过方舒也真的很爽,但也有点担心,“那,中心校那边就这么认了?” “哪里认了啊,汤校长让人带话过来,第一个月停发工资,第二个月报到教育局,取消编制,也就是要把我女儿开除出教师队伍。” 这事,就闹大发了。 现在就业形势很紧张,女孩考个编制可不容易。 “那,后来呢?”方舒开始为夏连成的女儿担心了,要是真的被取消编制,前途就毁了。 一个村,至今才出一个大学生,为了村小学,被开除,这都什么事啊。 缓了缓,夏连成才接着讲述,“当时我没理这个茬,因为女儿又不是没做工作,天天在教书,比在白沟小学还累,他们还能真停工资啊。结果你猜怎么着,到了一个月发工资时,真的给停了。我当时就火了,带人把汤校长给软禁了,直接告诉他,要是不给我女儿恢复工资,就扒了他的皮。结果,他报警,派出所把我们抓了,拘留。呵呵,还以为我怕拘留。” “三天后,我们出来后,没回村里,直接去了中心校,跟姓汤的死磕上了。又有人报警,我们又被拘留了。村里得知消息后,过来一千多人,把派出所、乡政府和中心校都围了。李如意怕事情闹大,下令派出所立即放人,请我去做村里人工作。我说,只要不承认我女儿在工作,这个工作不做,要坐牢,这一千多人全抓去,还有一千多人,肯定还会过来,赶紧盖牢房,不然关不下。” 县里其实也知道了,给了李如意一天时间。 后来,姓汤的答应了,村里人才回去。 临走时,我跟姓汤的说了一句话,“你家里情况我摸清了,女儿在一中上高二,老婆在县水利局。如果够胆,我女儿的编制,你只管取消。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女儿还是编制教师,据说是在白沟小学名单里,但就在村里小学校工作。” 夏连成说到这里,深深地舒了口气,朝着方舒笑了笑。 这样的夏连成,很对方舒脾气,他当特种兵出任务时,也是这样,怎么爽怎么来。 什么境外杀人会惹来外交风波啥的,根本不管,那是高层的事情。他过境去营救那个十九岁的女孩,千方百计找到后,被糟蹋不成样子了,还被噶了腰子。 对于那些畜生,是要跟他们讲道理吗?直接给活埋了。 跟这样的人渣,不共戴天! 既然不共戴天,就只能送对方上西天了,否则还在一个天底下,那怎么行? 还有一个毒贩,刺伤了方舒的战友逃跑,还威胁说不敢杀他。 怎么就不能杀,留着浪费粮食好玩? 这样的错误,方舒犯的次数多了,首长不好意思再保他。 他就转到了地方。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循规蹈矩,否则根本就办不了。 老有人说,正义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方舒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种狗屁话。 正义为什么总是迟到,对于好多当事人来说,他们受到的伤害根本就是不可逆的。 大多数时候,你正义迟到了,受害者都已经不在了,他们都失去了生命。 这样的正义,算个狗屁正义啊。 到了地方上,在白沟这里遭到滑铁卢,跟自己在军营的行事风格是分不开的。 后来,跟着王兴良,他扭曲了性子,向内涵上努力。 脑子好,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就是违背内心的真实想法,往往在行动上比较抗拒。 但他也知道,以他在体制内的身份,很多时候,必须违心,无法快意恩仇。 他在夏连成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 不做事,最容易,想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做点事,有时候,真的很难。 他不知道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夏连成在村里威信爆棚,恐怕小学校撤了,女儿也被开除了。 正义在哪里呢,恐怕不仅仅是迟到,肯定就是缺席了。 现在方舒明白了,北山小学校,在夏连成和全村人的抗争下,还有三个年级。 夏连成的女儿,是个正编教师,在村里的小学当校长。 而这个校长,不是中心校任命的,是村里自封的,人家根本就不予承认。 现在她的身份,还是白沟小学的一名普通老师。 方舒对这方面有点懂,北山小学现在就是个教学点,隶属于白沟小学。 按道理应该接受白沟小学指导,但因为闹得这样僵,估计也没人会来管,也就成了独立王国。 方舒想起夏连成说,找了两个初中毕业的代课教师,就问道:“村里找的那两个代课教师,都是本村人吧?” “这还用问吗,外边的人,谁会来北山当代课教师!” “代课教师的工资,是中心校发的?”方舒又问。 “屁,人家根本就不认,一分钱都不给。为这事,我打算带人去找姓汤的,被郑海山给拦下了。之前去教育局,郑乡长给面子,我得还这个人情,就放过了那个姓汤的一次。” 这是个义气人,这人能处。 方舒对夏连成的看法,又回到了当初。 “村集体这边,办有小企业还是什么的,收入怎么样?” 学校要开门,老师要发工资,这些钱上面不给,村里要是没有什么小企业,是承担不了的。 “北山这地方,穷山恶水,哪能办什么企业,都活的没信心了!”说到这话,夏连成脸色有点灰败。 “那,学校这边,是要真金白银的,怎么解决?”方舒不解而问。 “瞎对付,总有办法的。”夏连成情绪低落了下来,连话都不想说了。 方舒忽然就想到了什么,不由心下大骇。 莫非是? 第182章 这是信任呢,还是…… 方舒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从乡里领来的钱,都……用在了学校?” 夏连成点了点。 方舒的心态又起了变化,原来是自己都把人往坏处想了。 不过,就他和会计两人拿了工资,其他人的工资领回来充公。 其他人会没意见? “只是,这样其他被顶名冒领的人,会有所不满,一旦有人泄露出来,可是你一个人担责,这事,你还是应该谨慎一点。为了村里孩子的教育,是在做好事,但也不必搭上自己的政治生命。何况,学校的事,也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现实情况就摆在这里,规划总归是可以修改的。” 方舒现在跟夏连成说话,语气已经非常柔和了,他对夏连成的举动是赞赏的,但还是这样劝说着。 “方乡长,你误会了,没有顶名冒领,帽子底下都是有人的,只是这些干部,不是固定的,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后天又可能是另一个,但确实有人担当了这份责任,工作都做了。”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觉得我和会计两个人,固定不变,拿着工资,其他人会心生不满,会有意见,甚至去投诉举报我。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俩虽然是固定,但工资的去处是一样的。只是我们这职务比较特殊,不好轮着来。” 方舒再一次对夏连成刮目相看了。 难怪村里老百姓,觉得他就他们的天。 在这个小天地里,原来并没有方舒想象的特权和龌龊,而是如此光明正大襟怀坦白一视同仁。 这样的人,因为学校被抓,村里上千人出动包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对不起,夏连成同志!”方舒忽然站起来,伸出手,握着夏连成的手。 这声对不起,他该说,他必须说。 夏连成并没有因为方舒的道歉而激动,没有跟他紧紧相握,而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神情淡淡。 夏连成知道方舒为何要说对不起,他无所谓,因为他被上面的人误会,是一种常态,在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握手之后,夏连成又坐下去,坐姿笔直。 方舒既高兴又不舒服,因为这样的坐姿,是曾经军营中人的习惯,说明夏连成的军人秉性仍在。 可在他的神情中,有着若有若无的戏谑,肯定是针对让他召集人开会这件事的。 方舒不由苦笑,“算了算了,一个人对一个人,开什么会啊,随便聊聊,没那么正规。” 说到这里,方舒忽然想起来,今天并非休息日,乡村振兴的驻村干部应该在的,从他来到村部,到现在也没看到,于是随口说道:“这样,村里就你就可以了,你把驻村领导叫过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方舒作为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到村里来,驻村干部应该主动过来汇报工作。 既然很忙没出现,叫过来一起商量工作,完全在情理之中。 “方乡长,朱超现在来不了。”方舒话音未落,夏连成的话就出来了,好像他一直在这里等着似的。 “哦,朱超同志忙什么呢?”方舒问道。 “方乡长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这家伙,还来这一套。 “当然是真话,我不喜欢听假话。”方舒对夏连成的态度,还是有点不舒服。 都跟你道歉了,平和一点不好吗。 “那好,因为我们俩都曾经是军人,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所以,我对你说实话。”这话让方舒舒服了很多,他们的距离被拉近了。 “朱超同志没在村里,而且,几乎就没在村里过。他在这里能干嘛,就管上传下达,把乡里的意思告诉我,我去落实。而实际上,他传达的我都知道。就算不知道吧,也没必要跑到村里当面跟我说,一个电话一个视频都能说得清清楚楚,这不折腾人吗?朱超的老婆身体不好,经常要去医院,我就让他在家照顾老婆,带老婆去看病也方便。就是这么回事,领导要批评,我接着。不过,我希望方乡长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那以后我们就真没的可说的了。” 好家伙,最后还带上威胁了,这是信任呢,还是不信任呢? 说信任吧,还这么威胁自己;说不信任吧,这么个欺骗组织的事,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夏书记,别忘了,驻村同志,可是领取了生活补助、交通补助的。”方舒提醒了一句,想来夏连成应该听出这句话的意思。 “我知道,方乡长,我并不否认驻村领导能起到帮助村里发展,带领老百姓致富的作用,但是,那是通常情况下,但在北山,真的不起作用,纯粹就是浪费。等你这次调研之后,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这不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吗,朱超人不驻村,领取补助,这是严重违纪,我说的是这个,你跟我讨论驻村干部是否有作用。 “我说的是朱超同志的问题。”方舒加重了语气,而且用了问题这个词。 夏连成一愣,他没想到方舒没理自己的茬,而是盯住方舒,但随即便堆上了笑脸。 方舒觉得,夏连成的笑容,根据需要随时可以浮现,也随时可以销声匿迹。 “朱超的补助,都用来资助学生了。”夏连成说着,走到那张没有电脑的办公桌旁,拉开了里侧的抽屉,从里面抓出了一把白纸条来。 “这是朱超同志,每次捐助后,我女儿给他写的收据,他从来不要,都是我拿过来放进这个抽屉的,而且,这个抽屉的钥匙,是我保管的,我怕他不当回事,都给扔了,以后遇事没个凭证。” 方舒的心不由一动,也不知是为朱超,还是因为夏连成。 他敏锐地感觉到,夏连成是个看上去老粗,实际上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人。 “那,平时朱超同志如何立照为证,他人又不在这里?” 乡里要求,下派的驻村人员,在岗的每一天,都要照片打卡,照片背景不断改变,有时以工作地点为背景,有时以谈话对象为背景,反正是想办法让你没办法弄虚作假。 朱超基本上不在北山村,他是如何做到长年累月轻易过关的。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方舒好奇心又一次被勾引起来了。 第183章 这是何等的悲哀 “夏书记,朱超同志还年轻,驻村是一种锻炼,也是最基层的工作经历。驻村结束后,组织上经过考察,是要重新考虑他的工作岗位的,他还有大好的前途。你对上面不合理的做法,可以用一些不上台面的手段,可他不能啊。老夏,你可不能害了他。我理解你的做法,但我不支持你的所作所为。” 方舒有点语重心长了,他真的不想朱超因为跟着夏连成胡闹,而毁了前程。 朱超还不到三十岁,真很年轻。 能考入编制,当上公务员,并不容易,真的不能在北山给毁了。 “方乡长,我知道你是在为朱超担心,你是好心没有歹意,我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跟你说了实话。如果不是对你有点信任,我干脆告诉你说朱超今天请假了,就不用费这么多口舌了,你说是吧?” 对于夏连成的这个说法,方舒并不认可。 夏连成两次说,对方舒只是有点信任,所以,方舒觉得他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自己要在这里生活工作一段时间,考虑到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才选择实话实说的。 方舒用一种你别耍滑头,你可以看透你的眼神,盯着夏连成,嘴角翘起了戏谑的笑容。 夏连成搔了搔有点花白的头发,堆起憨厚的笑容,说道:“方乡长,我拿党性向你保证,朱超同志的驻村工作,一切正常,成绩显着,绝对可以经受住验收和考核!” 夏连成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方舒说不出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一个老党员,一个村支部书记,用党性来保证,弄虚作假不会被查出来,会顺利通过组织的考核。 这是何等的悲哀! 可是,他做的,谁又能说不对呢,他无法对抗那些错误的决定,就以弄虚作假,来对付来应付。 这又是何等的无奈! 看着夏连成那张历经风霜的脸,方舒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该表扬还是该批评。 这也太复杂了。 “我相信你没有害他之心,我的相信跟你不一样,不是有点也不是三分,而是完全相信。但是,上面要求那么严,每天都要立照为证,这个,用你顶牛的办法,组织上也许不想跟你大动干戈,但动朱超,可是轻而易举。这些,你想过吗?” 夏连成嘿嘿笑了,竟然有了点不好意思。 主要是方舒点出了他的信任只有一点和三分。 “方乡长,我们北山人认可朱超,就不会害他。从他驻村到现在,没有用你所说的顶牛,他的工作从来都是正常的。你去村里问问村民,他们每天都看到了朱超同志在村里,深入田间地头,深入农户家中,这一点你无须担心。至于立照为证之类的,我们有自己的办法。” “不靠顶牛耍横,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方舒几乎是脱口而出,没好气地斥责道。 “这个真没有,你可以去党政办去查看一下,朱超同志每天都是正常打卡的,包括今天也一样。” 方舒一愣,不相信地看着夏连成,就这样一个农民伯伯,能有这样的本事? 夏连成跟方舒对望着,没有回避,“真的,方乡长,朱超是个好同志,我,我们北山村,绝不会害他,绝不会!” 夏连成的郑重,让方舒下意识地就点了头。 但愿如此吧,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这些事,又不是自己做的,将来就是爆出来了,也扯不到自己身上。 方舒有是非观,但做不到大公无私,所以很多时候,本能地会为自己作想。 这一点他从来都认为很正常,因为自己就是个平常人,达不到伟人所说的,高尚的人纯粹的人的标准。 “但愿能够如你所说吧。”方舒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件事,他是真的很担心。 只要爆出来,朱超前程尽毁,这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随着方舒的这声轻叹,两人忽然沉默下来,也不知道此刻,彼此都在想着什么。 “走,方乡长,时间不早了,你来北山的第一顿饭,安排在我家,这一顿免费,不过,就这一顿免费。”过了一会,夏连成站起来,说道。 方舒这才注意到,都快到中午了,早上起来早,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好,去吃饭。”方舒跟着站起来。 二人步出村部,沿着山路,向着后面走去。 夏连成的家,住在村部后面,其实整个北山村,都住在这座名叫北山的山的山前。 一边走,一边聊着村里的事情。 奇怪的是,现在,他们两人的聊天,比之前在村部里,都轻松了许多。 彼此都放下了某些戒备,可能是因为朱超的事,他们之间形成了默契。 走着走着,方舒又看到了几根立着的灯柱。 跟之前看到的一样,灯柱只是一根光秃秃的杆子,上面并没有灯。 走到这样的杆子跟前,方舒站住了,抬头望了望杆子的顶端,确信那里本来是应该装有太阳能面板的。 这种灯,方舒见过很多,并不陌生。 夏连成也停了下来,等着方舒。 方舒将目光从杆子上移开,看向夏连成道: “老夏你还是有超前眼光的,走在了白沟各个村的前面,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是准备安装路灯了。白沟乡14个村,我虽然还没跑遍,但据我了解,还没有一个村安装了路灯。白沟村是沾了乡里的光,街道上那一排路灯,是乡里搞的。你可这是独一份啊。” 方舒说着,还向夏连成竖起了大拇指。 夏连成笑了笑,没接话。 方舒感觉到他的笑容,好像有点苦涩。 这有什么好苦涩的,在这样是贫困山村,规划安装路灯,真的是大手笔,更是大好事。 方舒觉得是看错,那应该不是苦涩,是谦虚,于是又说道:“老夏,真的,特别是你们这样的山区村,更需要路灯,晚上走个路什么的,没有路灯,这样的山路,真的不安全。你可是干了一件大好事!” 方舒第二次竖起了大拇指。 “方乡长,这路灯,不装了。” 夏连成说是路灯不装了,可方舒却觉得,是他自己不装了,要鼓起勇气,说出那些不该说的了。 第184章 最没存在感的副乡长 夏连成确实是不想再装了。 不是不想装路灯,是他自己不装了,直接和盘托出。 “方乡长,本来,确实是要全村装路灯的,而且,也已经装上了。那几天,村里人欢喜雀跃,比过年还开心。晚上出行的人多了,不再是天一黑就上床了。你说我有超前眼光,我可不敢居功,这不是我想出来的,也不是村里出的钱。村里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这是好人行善做的善事,从规划到安装,全部是人家负责,村里一分钱也没出。” 这话的信息量很大,方舒需要捋一捋。 “你是说,第一,这路灯不是先安装这些立柱,再安装灯头和太阳能板?其实本来是安装好了,又被拆掉了,是这意思吧? 第二,有人赞助出钱,安装这个路灯,不是村里搞的,是这意思吧?” “对,方乡长,就是你说的意思。说起来,这个事,跟朱超也有关系。赞助装路灯的人,是我们村的。他从小父母双亡,兄弟俩相依为命,哥哥当年只有十二岁,他只有九岁。长到十六岁时,就出去闯世界。后来,不幸的是,他哥哥出了意外,成了残疾人。为了他哥哥,他回村装了这路灯。” 原来是这样,可方舒很快意识到了不对,“那,既然安装了,怎么又拆掉了呢,质量存在问题?还是因为超出了预算?” 方舒想不出什么原因,会把安装好了的路灯给全拆了。 “不是村里拆的,也不是赞助人让人拆的,是乡里执法队逼着拆的。”夏连成说这话时,很明显很愤怒。 又是执法队! 洪四虎! “什么理由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找个理由还不是伸手就来,不符合规划,未经过审批,够了吧?”夏连成言语间难掩愤怒。 “那么,你有没有去乡里找相关部门,怎样才符合规划,如何报批?”方舒也有些生气,但还是冷静地问道。 “完全就是胡说八道,我去找了城建,就是乡村建设办公室,这个方面,乡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划。至于是没有报批,朱超和我,同时找的周乡长,在他的办公室里,他说这是件大好事,走在了全乡的前头,乡里对于全乡路灯建设还没有整体规划,北山可以先行一步,等乡里拿做规划的时候,纳入进去就可以了。” 方舒点点头,这表态是对的,全乡没有规划,也只能这样。 但他没有说话,等着夏连成的下文,因为按照周强的表态,应该是不会发生后来的事的。 “周乡长表态了,我们也就当作报批了,就开始施工,路灯很快就安装好了,全村人都高高兴兴的。可是,还没高兴几天,执法队来了。说是不符合规划,也未经审批,必须拆除。我和朱超出面,拦下了。洪四虎亲自过来的,最后答应给我们三天时间,自行拆除。” “我和朱超就去找周强,才知道周强为了这事,跟李如意和劳作都顶牛了,跟洪四虎闹起来,被打了,住进了医院。我和朱超去看望他,想求证之前的审批和规划问题。他当时被转院了,至于转到了哪里的医院,医院拒绝透露。我们就去了他家里,去了三次,才见到周强的老婆。人家一见到我们,就差给我们下跪了,求我们饶过周强,说他们的孩子才九岁。你说,我们还能说些什么?” “回到村里后,大多数人都主张执法队来了就打,打到他们不敢来为止。朱超坚决反对,说那会引发群体事件,后果很严重。朱超跟一些人当时都翻脸了,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当时也是想打的,心里实在是气不过。” “后来,朱超提出来,征求赞助人的意见。我们就打了电话,赞助人觉得朱超说的对,要求村民不要蛮干。还说不用执法队拆除,他自己联系人到村里拆除面板和灯具,让我们保存好,说一定会让路灯重新亮起来。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执法队那边,认了?”方舒问。 “根本不认,还要来挖掉杆子,拿走拆下来的灯头和面板。我去警告李如意,对他说,如果执法队敢到北山来这样做,北山人不会留他们一条好腿,哪怕我去坐牢,也一定打到他们只能爬回去。后来,就没了消息,就这样了。” “方乡长,我跟你说句实话,如果洪四虎亲自来,我会真的让他一了百了,从此世上再没有这个人!”夏连成咬牙切齿。 “那,后来周乡长被打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方舒不知道夏连成跟洪四虎有何过节,就转移话题道。 “什么处理?李如意劳作这两个货色,能做的就是让周乡长闭嘴,周乡长一定是被威胁了,回来上班后,再也不说一句话,也不管任何事情,渐渐的,很多人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位副乡长了。” 方舒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到白沟之后,忽略了班子里一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就是周强,一个普通的副乡长。 现在回忆起来,好像来了这么长时间,跟周强说话不会超过十句。 都是见面打招呼时说的“你好”之类的,正式交谈,连一次都没有。 而且,平时除了开会,很少看见他。 即使是开会,他好像也总是请假。 而每次路过他的办公室,门都是紧闭着。 看来这次事件,对他打击太大了,以至于抱着避世的态度,在白沟混日子。 估计一直都在想办法离开白沟吧。 这是他的伤心地和屈辱地,一个副乡长,被一个临时工的执法队长打了,这任谁也受不了! 何况,连个说法都没有,执法队长还是执法队长,临时工不是用来开除的吗? 方舒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赵少东没跟他说过,也没从其他人那里听到过。 也许是大家都不愿提起吧。 “混蛋,混账!”方舒骂了一声,气愤之情布满于脸。 “都过去了,这路灯,总有一天会亮起来的,我相信!” “是的,会亮起来的!”方舒坚定地点点头。 “走吧,回去吃饭。”夏连成拉了一把方舒。 很快,就到了夏连成家。 菜已经摆上了桌,很丰盛,鸡鱼肉蛋都有。 夏连成的老婆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脸是黑红的健康色,她笑着打招呼:“是方乡长吧,过来啦,坐下吃饭吧。” 两人洗了手,坐到桌子边,打开了一瓶酒。 “小莲,别忙了,出来吃饭了!”夏妻朝着隔壁房间喊了一声。 “夏校长,吃饭喽。”夏连成也调笑着喊了一声。 方舒知道,这是叫他们的女儿。 “爸,妈,等我一分钟,我给大叔立照为证,正打卡呢。” 方舒心中的一个疑团,瞬间被解开了。 第185章 那老道不是好人 夏连成尴尬地看了方舒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吱呀…… 随着房间打开的吱呀声,一个穿着白底碎花连衣裙的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显然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看到方舒时明显一愣,随后调皮地伸了下舌头。 “夏校长,这是方乡长。”夏连成把调侃进行到底,以打破尴尬。 “方乡长您好!”夏兴莲走过来,伸出白皙纤细的小手。 方舒站起来,伸出大手,轻轻一握,一触即分。 夏连成已经打开了酒瓶,准备给方舒倒酒。 “老夏,这酒中午就不喝了,今天是工作日,中午不能饮酒。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喝酒,你看怎么样?” 夏连成听方舒这么说,没有再劝,而是笑着说道:“那就一言为定,晚上到芳嫂家喝酒,不过,你要吃亏了,这顿饭不要钱,晚上可就是你买单了。” “没问题,晚上喝个痛快。” “行,不醉不归。” 就这样把晚上的饭给约了。 “夏校长,学校现在还有多少学生,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方舒一边吃饭,一边跟夏兴莲交流。 “方乡长,你快别叫我校长,我哪是什么校长,都是我爸自封的。”女孩笑得很灿烂,对于她爸给她封的官,从神情上看,并不排斥。“还有三十二个学生,一个年级十来个。方乡长,这所学校要是撤了,至少有一半孩子就辍学了,我也是实在不忍心,就跟着我爸胡闹了,您可别笑话,我可不是为了当什么校长。我才两年教龄,什么都不懂,哪会当什么校长。” 女孩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有什么说什么,交流起来很舒服。 “教育部门的规划,确实没有立足实际,你爸可不是胡闹,为了这些孩子,冒着那么大风险,才争取到了现在这样。现在这些孩子进了学校,那就看你的了。”方舒肯定了夏连成的‘胡闹’,又对夏兴莲给了点压力。 “我会不遗余力把孩子们教好,努力能让他们走出大山,看到外面的世界。”夏兴莲表态说。 饭桌上,夏连成和老婆都没说多少话,变成了方舒跟夏兴莲的主场。 饭后,夏兴莲就去学校了,方舒跟夏连成谈了自己工作安排,主要就是两点,一是入户,了解村民的真实生活和想法,二是从村里实际出发,找到可能的发展项目,为村民创收找路子。 夏连成表示,开始几天,他会陪同方舒,但以后可能没时间天天陪着。 方舒当然没意见,也不能有意见。 村干部都是不脱产的,人家也要生活,要赚钱养家。 而且,夏连成跟别的村支书还不一样,他的工资跟这个村的所有干部一样,领回来全部充公了。 夏连成家的经济条件,在北山村算是好的,住的是大瓦房。 他家有个面粉和大米加工作坊,为村民家加工粮食,但不收取加工费,都是拿麦麸稻糠抵扣。 这些麦麸稻糠,用来养了不少猪,这应该是他家的主要收入渠道之一。 当然,夏兴莲的工资收入,在当地算是不小的收入。 下午,按照夏连成的建议,方舒决定去看望一位105岁的老太太。 夏连成陪同着,一路上介绍了这位老太太的情况。 方舒到村部旁的代销点,买了牛奶面包等,不能空着手去看望老人家。 这位百岁老人,脸皱得如同一个核桃,但精神很好,耳不聋眼不花。 据夏连成说,北山村有五位百岁老人,这个赵老太太年纪最大。 是不是在全省最大不知道,但在同光市,是最年长的,没有之一。 方舒问了老太太的生活情况,老人很满意,“大成子他们对我很照顾,有低保,我这年纪,一个月多拿四百块的尊老金,生活没有问题,感谢领导感谢领导。” 可这边感谢了,那边就变调了,“乡长啊,当官可要为老百姓做点事情,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不要像那个姓李的书记,更不要像那个姓劳的乡长,丢了先人的脸。要像我们大成子这样,为老百姓做事。” 老人把李如意和劳作骂了一遍,又说到了大成子。 方舒这才听明白,原来她是在夸夏连成呢。 大成子是夏连成的乳名,夏连成的父亲都是老人看着长大的,在她眼里,夏连成就是个小孩子。 对于老人骂李如意和劳作,方舒不好说什么,但他说,自己就是想为老百姓做事,才到村里来的。 老人听了这话很开心,又说起了很多往事。 年纪大的人,都喜欢回忆往事,老太太也不例外,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磨盘神和磨盘桥上。 方舒对此,很有兴趣。 老太太见方舒感兴趣,提了好多问题,兴致也很高。 后来就回忆到了那一年,戴红箍的人要拆掉磨盘桥头的神像,带着刀子要刮掉桥身的雕刻。 那可能是老太太记忆里,最高光的时刻,她讲得绘声绘色。 说是盘北盘南盘西盘东盘左盘右,反正周围的人都来了,上了年纪的,跟那些戴红箍的小年轻对峙着。 老太太那时候快五十岁了,老头子走了七八年了,反正没有儿女就一个人。 自己就冲上去了,站在第一个,拿着收割用的镰刀,视死如归。 磨盘神,可是他们的保护神,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后来就有意思了,人群中陆续走出来,那些戴红箍的小子们的父母,一个个都被抽了打耳光,灰溜溜地走了。 这倒是有点戏剧性。 谈到磨盘桥,老人滔滔不绝,忽然问道:“你们知道,最敬磨盘神,最懂磨盘神的,是谁吗?” 方舒和夏连成异口同声:“清虚道长?” 老太太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个牛鼻子老道,就是胡说八道,还会害人,我老婆子一直说,一直说,就是没人信。我小时候,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活祭,那个老道不是好人,我就看过一眼,就看出了他一肚子坏水。” “盘南的那个后生,大队书记,就是被他害死的。那个小女娃前两天过来,哭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说是都答应嫁给他了,还是没留住。那个后生我也见过,人好着呢,被老道害了……” 这老太太说的后生,肯定是仇大标了,老人家还是按照以前的说法,不习惯叫村支书,习惯叫大队书记。 方舒没想到,她认识李荷花,而且,李荷花前两天还来过。 “您老是说,最懂磨盘神的,是……”方舒试探着问。 “就是那个女娃!”老太太点头时,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第186章 小时候的味道 李荷花最懂磨盘神,这是怎么回事? 方舒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问就是了。 “老人家,李荷花,哦,就是那个女娃,你熟悉?” “后生,那个女娃可不简单,人家在写书呢,写磨盘神的书,不像那个牛鼻子,尽做见不得人的事,人家写书给认字的人看,不懂,写得出来?不懂,敢写?” 老太太的逻辑有点神,但方舒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李荷花在写关于磨盘神的书。 这个方舒相信,因为李荷花告诉过他,研究磨盘桥好几年了,还说研究成果暂时保密。 看来保密只是对自己,不对这位老太太。 从老太太家里出来,又去了几户人家,夕阳西下时,就顺道去芳嫂家。 路上遇到好几个村民,热情地跟夏连成和方舒打招呼,他们都挑着两桶水,晃晃悠悠的。 山里没有自来水方舒是知道的,但都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挑水,他是不知道的。 “老夏,”方舒现在对夏连成感觉好,都叫老夏,“村里人吃水,都要到这里挑吗?没有别的可以取水的地方?” “方乡长,你去村部的时候,看到前面那条小河了吧?那条河,贯穿全村,大家都可以到小河里去取水。不过,很多人宁愿多跑一二里路,到这里来取水。你看那里,对,就那个小山头,注意到没有,跟其他地方明显不一样,草树都更加茂盛,上面还有一棵千年老树,在我们这个角度看不到。村里人都叫她红梅神,说是这里的水,是红梅神派过来的。饮用做饭更长寿,大家对这个,都信。” 长寿树中,方舒只知道银杏,有活化石之称,从来没听说过红梅也这么高寿。 再说,红梅就是一种小乔木,再怎么也长不到很高。 带着疑问,方舒顺着夏连成手指望过去。 这个小山包上的树木,确实跟其它小山包的不同,看起来更更葱茏,每一根树枝每一片树叶,似乎都跳跃着生命的活力,人在其中,不知不觉都会精神起来。 “注意到我们之前去过的几户人家吗,都在这周边,几个百岁老人,都离这里很近。村里九十岁以上的老人,比比皆是。还有,我们北山虽然很穷,但没有一个光棍。所以大伙对‘红梅’坚信不疑,都认定是‘红梅’的保佑。我当然不相信什么神仙,我觉得是这水成分可能跟其他地方不一样,方乡长,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方舒没想到,夏连成这个糙汉子还能想到这些,对此观点,他表示赞同。 目测了一下距离后,他对夏连成说道:“老夏,你带我过去看看吧,我想去看看‘红梅’。” “方乡长还没结婚吧,那真的应该去看看,让她老人家给你牵一根红线,说不定在我们北山,真能缔结一桩好姻缘呢。”夏连成一边走一边跟方舒打趣。 方舒也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子又扯到了姻缘上了,也不作声,一起向那个小山包爬上去。 山上,各种不知名的野草杂树,都是那么的旺盛,藤蔓参差,树山花海。 “给。”夏连成从一根藤蔓上拽下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圆球小瓜果。 方舒看到他用衣襟擦了擦,咔嚓一声咬开,便吃起来。 有样学样,方舒一口咬开了。 清香甘甜! 方舒好多年都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瓜果了。 大棚技术的发展,改变了四季,丰富了餐桌,可很多果蔬的味道,也寡淡了许多。 所以,很多人都在寻找小时候的味道。 “这是什么,这么好吃?”方舒咀嚼着,含糊不清地问道。 “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这里叫千香果,厉害吧,别的地方人,只知道有百香果,我们这里有千香果。野生的,很多。你看,你左手边那么多。” 方舒一看,自己左手边的一根藤蔓上,起码有十多个。 他随手摘下一个,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一口咬开。 清香四溢,甘甜生津。 这可是好东西啊,跑遍城市果蔬市场,也找不到这样的美味。 “这个千香果,就没有村民采摘去卖吗?这么好的东西,肯定能卖出好价钱。”方舒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 “这东西不好保存,没人会采摘去卖,人工费都赚不回来。人家城里那么大的大西瓜,大樱桃。那什么车厘子不就是大的樱桃吗?这东西这么小,在瓜里,排不上,呵呵。” “还有路,少了卖不到钱,量大又出不去,等运出去,估计都烂了。”夏连成摇头叹息,方舒知道他叹息的是路,并不是叹息烂了的这种小瓜果。 从夏连成的话里,方舒也听出来了,这里的人还是以大为优,大西瓜吃起来更过瘾。 可方舒知道,现在人的口味越来越刁,早就开始以“野”为优了。 野味才是最香的。 可偏偏,现在什么都是人工种植人工养殖的。 野生的,都是珍稀了。 方舒正想着怎么说,就听到夏连成喊道:“方乡长,到了,你看……怎么样,上去许个愿吧。” 方舒抬头一看,一棵参天大树矗立在眼前,那巨大的树冠,冠盖不知几何。 不知有多少草树,匍匐于地,仿佛都在对她顶礼膜拜。 在这样的一棵巨树面前,方舒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太渺小了,简直就是一棵无名小草,在接受着大树的庇护。 心,一时间也变得虔诚起来。 并不是想要怎么样,一切都是出自本能,自然而然。 刚开始,方舒还有些不解,以这棵树的高度,站在之前那个地方,绝对是能看得到的,绝对是木秀于林。 后来再一看,方舒就找到了答案。 因为这棵树,出生低微,它扎根在很低的一个小山坳里,方舒现在站在的地方,几乎跟她的腰齐平。 在它还没参天以前,好多小草都比她高出许多。 “去啊,去跟‘红梅’神许个愿,很灵的。”夏连成语气很郑重,没有丝毫开玩笑的味道。 “红梅?” 这一刻,方舒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一错再错。 耳听为虚,诚如是也! 第187章 好一个尤物! 仰望着这棵参天大树,方舒不由得大笑起来。 他现在才知道夏连成说的“红梅”是什么意思。 根本就不是什么红梅,而是红媒,爆红的媒人,全能的月老。 因为方舒忽然又明白了呢,因为这是棵树,是千年红豆! 是的,就是红豆,红豆生南国的红豆! 当然,现在这棵树上,还没有一粒红豆,再过三个月,会有多少相思子,方舒都估算不出来。 这棵树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 起码要有七八个人,手搀手才能合包过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在北山这里,还藏着这么一棵参天相思树。 方舒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但他也开始相信夏连成说的村里从来都没有一个光棍了。 实在是此物最相思。 离开古树,夏连成嬉笑着说道:“方乡长,你在北山时,可要无时无刻都要注意一下衣袋哦。” “注意一下衣袋?这是什么鬼?”方舒不明白。 “哪一天,衣袋里被放进红豆子,说明你被我们北山的姑娘相中了。” 方舒这才知道,原来北山还有这样的婚恋风俗,姑娘看上小伙子,会偷偷将红豆子,放进小伙子的衣袋里表达爱意。再让一位儿女双全的妇女,过来问小伙子,某个姑娘的红豆丢了,他有没有看到。 如果小伙子有意跟姑娘好,就拿出红豆子,分一半让这位妇女带给姑娘。 这位妇女,就成了他们的媒人。 如果小伙子对姑娘无意,就会翻遍衣袋,最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自己没看到红豆子。 真的想象不到,在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山村里,还有如此浪漫的求爱方式。 古老而浪漫! 二人说着话,就走到了村西,来到了芳嫂家门前。 主屋是三间石头垒的,前面还有一间小房子,从小房子上竖着的烟囱,就知道那是厨房。 此刻,烟囱里,正炊烟袅袅。 主人应该正在做饭。 厨房的对面,是一片菜地,一人高架子,依稀可见。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厨房门里,透出忽明忽暗的光来。 “芳嫂,我们过来了。”夏连成叫了一声。 “哎,来啦。”一声清脆甜美的女声,从厨房里传出来,随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出现在厨房门口。 女人一出来,就给方舒以惊艳的感觉。 方舒在北山已经一天了,虽然去拜访的都是老人家,但也见过山里的小媳妇和姑娘。 应该是因为山村生活贫困,又很劳累,山里的女人,大多是皮肤比较黑,身材大多五短。 只有夏连成的女儿夏兴莲是个例外,可能是从小就送出去读书,在山里生活的时间比较少的缘故。 而现在,在方舒的面前,又一个例外出现了。 这就是夏连成说的芳嫂。 这女人一头秀发,高高绾起,洁白的脖颈显得很细长,胸脯高高,给人的感觉,就是她那身连衣裙,都快包裹不住了,小兔子随时好像都要跳出来。 两只眼睛顾盼生情地望过来,笑容妩媚,婀娜多姿。 好一个尤物! 方舒真的想不到,山村里会有这样一个妖娆的妙龄女子。 芳嫂走过来,伸出雪白的小手。 方舒没有思想准备,山村的女子,很少跟男人握手的。 赶紧伸出手去,跟她一握之下,就往回抽。 跟女人握手,男人都应该很快主动抽回,否则是不礼貌的,握着不动,有耍流氓之嫌。 但芳嫂却一点都没放松,小手还用力的握着方舒的大手。 方舒感到她用小手指在自己的掌心挠了挠。 而同时,女人微微偏着头,认真端详着方舒,笑盈盈地说道:“方乡长,你怎么这么会长,长得这么帅,走夜路都不安全。” 这话,方舒不怎么好接,但又不能不接,“没长好,没长好,小时候没怎么在意,就随便长成这样了。” 芳嫂咯咯地笑着,这才放开了方舒的手。 夏连成和方舒也都笑着,陌生人之间的尴尬,便一扫而空了。 “夏书记,请你先带方乡长进屋里坐,我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 “好,辛苦你了!”夏连成说着,就带头走向主屋。 这时候,主屋里的灯忽然亮了。 屋里有人? 夏连成并没有给方舒介绍芳嫂家是什么情况,只说她家非常贫穷。 刚刚见到芳嫂,方舒都无法跟贫穷联系起来,女人身上的气质,让人没办法想到穷。 不能不承认,这女人很有气质,也很有诱惑力。 门是关着的,夏连成也没敲,就伸手推开了门。 “大方,身体怎么样?”还没进屋,也没见到人,夏连成就问候开了。 “还那样,还能怎么样啊,一直死不了!”里面说话的男人,声音嘶哑。 因为里面有人,夏连成也没让方舒先进,而是自己先跨了进去。 方舒跟着也就进了屋。 放眼看去,门对面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 “大方,这是方乡长,快叫方乡长。” 随后又对方舒说道:“方乡长,这位是张大方,芳嫂的丈夫。” 因为对方坐在轮椅上,行动肯定不便,方舒赶紧上前一步,伸出手去。 可张大方只是冷冷地看了方舒一眼,并没有跟方舒握手。 方舒有点尴尬,心里有点怪夏连成,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要是知道这样,换一家就是了,干嘛一定要到张大方家。 可这话,他现在是不好开口的,只能就事论事在这里吃这顿饭了。 如果张大方对安排在他家里如此抵触,明天让夏连成重新安排,这种饭吃了不易消化。 就在气氛有点尴尬的时候,一阵香风刮过来,芳嫂从门外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大方,怎么不招呼客人坐啊,要懂礼貌,乖,听话!” 方舒听着,这话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这哪像跟丈夫说话,这不是在哄儿子吗? “好,我乖,我听话,方,乡长快坐,我懂礼貌,我乖,我听话!” 方舒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第188章 在芳嫂家吃第一顿饭 方舒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夏连成。 夏连成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方,命苦啊……” 这张大方从小特别聪明,村里人都叫他小神童。 他还有个弟弟张二方,比他小三岁,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父亲开山时被滚落的石头所砸,不幸身亡。 本就生病的母亲,病情越发沉重,三个月后,也撒手人寰。 十二岁的张大方,自然也就没法上学了,他上山采药打柴打猎,在家种地耕田,什么事都做。 用采的草药,打到的猎物,到白沟换钱,养活自己和九岁的弟弟。 还供弟弟上学。 那时候的张大方,村里没人不夸的。 郑娥是白沟街上人,她的姑姑嫁在北山,过来走亲戚时,跟张大方认识了。 张大方到街上去,也会见到郑娥,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她姑姑竭力反对她嫁到北山,北山实在是太穷了,可女孩是铁了心,非他不嫁。 面对全家人和七大姑八大姨的反对,她说,你们到北山看看,张大方从13岁开始扛起一个家,养活了自己养活了弟弟。你们去他家里看看,他家在北山怎么样?他十三岁就能做到那样,他会养不活一个老婆? 其实,家里人还有那些亲戚,也都听说过张大方的事,这孩子确实不错。 脑子够用,还特别勤快能吃苦,确实是个好孩子。 就这样,郑娥就嫁到进了北山。 后来,张大方的弟弟长大成人,坚决不留在北山,跑了出去闯世界去了。 张大方夫妻的日子越来越红火,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生个一男半女。 但两人都不怎么在乎,他们计划,如果再过三年,郑娥还怀不上,就抱养一个。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张大方一次喝醉酒走夜路,不慎失足滚下山坡,受了重伤。 人是救回来了,可脑子受到损伤,智力只相当于七八岁的孩子。 遭遇如此巨大不幸,郑娥对他不离不弃,仍然留在北山,跟张大方生活在一起。 村里好多人都忘了郑娥的名字了,老的少的,都叫她芳嫂。 夏连成讲完了,芳嫂也端着菜进来了。 也许,早就烧好了,可能就在门外听着吧。 反正这个时候郑娥进来了,笑得满面春风,“乡长,书记,让你们挨饿了。”说着就倒上了三杯酒。 方舒注意力一直在夏连成这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芳嫂会怎么安排张大方。 “方乡长,放心,大方很乖的,在里间吃得满嘴都是油呢。”她以极为平常的语气说道,听起来,给人感觉张大方就是她的孩子似的。 芳嫂举起杯,“方乡长,感谢你不嫌弃,来我家吃派饭,也感谢书记这样安排,这杯酒,我干了,你们俩随意!”说着,一仰雪白的脖颈,干了杯中酒。 一个女人跟两个大男人喝酒,两个大男人再怂,也不会随意啊。 两人也提杯干了这杯酒。 “来,别闲着,吃菜吃菜。我手艺不精,菜做得不好,将就着吃。要是实在难以下咽,装着去外面接个电话,吐了。可不能当着我的面吐啊。” 这芳嫂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一句幽默调侃,把陌生人一起吃饭的尴尬,一扫而空。 “你要是能让方乡长当你面吐,那才是你的本事。”夏连成笑着接话道。 “我知道了,方乡长人帅酒量也帅,我舍命陪君子,书记你不会作壁上观,看着小女子遭虐吧?”说着,又举起杯,跟方舒碰了一下。“今天方乡长第一次在我家喝酒,小女子单独敬一杯。” 举杯,又干了。 “谢谢!”方舒也干了这一杯。 方舒的酒量不错,加上这桌上只有三个人,再怎么样,觉得也不会把自己喝倒了。 “小女子再敬一杯,好事成双,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她白皙的脸上已经有了红晕,眼睛水汪汪的,有着勾魂摄魄的美。 “书记,我这话没说错吧,在一个锅里吃饭,就算是一家人,我是这样理解的,不知对不对?”芳嫂求证似的问夏连成,后者如小鸡啄米,“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 方舒只好又喝了这一杯。 “啊呀,不对,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这酒都被我喝了。不行,你们两位领导,应该做出表率,来,走两个让我这个弱女子瞧瞧。” 芳嫂这张嘴,实在厉害,自己想休整,就指挥起别人喝酒来了。 “好,不能欺负女人,来,方乡长,我敬领导!”夏连成端起杯子,跟方舒碰杯。 方舒一看,这车轮战了,不过,他也不怵,连自己三个人,能喝大了? 不过,也不能就让他们这样车轮战。 方舒端起杯,抢过主动权,“芳嫂,夏书记,你们都是北山村的,我呢,到这里来工作,就是想看看北山老百姓真实的生活状况,今后几天工作是不是顺利,就在于二位了。来,我敬二位!” 要喝一起喝,可不能你俩一个休息一个上。 “丫丫,我要睡觉觉。”芳嫂正在想着怎么退掉时,从里屋传来张大方的声音。 “不好意思,方乡长,夏书记,你们先喝着,我去一下就来。” 这张大方没出事时,对芳嫂那是一个宠,什么事都不让她做,都叫她丫丫。 奇怪的是,出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就是记得这称呼。 “方乡长,来吧,不等芳嫂了,我们先喝着。”夏连成把酒一口闷。 这种情况,方舒也确实不怎么好攀扯,只好陪着他又喝了一杯。 过了一会,芳嫂出来了,脸红红的,衣裳有点凌乱。 “睡觉不老实,总要哄着才睡。”芳嫂也不瞒着,似乎这种事很平常,“来,我们继续喝酒,刚才喝到哪了?哦,对,方乡长敬我们的。那我一个女子,也不能不懂礼尚往来,我敬乡里领导。” 她把刚才那杯酒直接忽略,又跟方舒喝了。 桌子上的气氛很热烈。 男女搭配,喝酒不怕醉,三人喝的高潮迭起。 方舒感觉有点高了,夏连成说话也有点结巴了,芳嫂倒是没看出怎么样。 “这酒,喝的很尽兴,就到这里为止吧。”方舒趁着只是有点偏高,赶紧说话,宣布结束。 本来以为芳嫂和夏连成还会劝,可两人都认可地点点头。 “好,留点量,下次再喝。”夏连成说了一句,同时抽出烟,递给方舒一支。 “方乡长,你在这间屋里休息,洗澡间在厨房边上。你先洗个澡,就去休息吧。”芳嫂是个很能干的女人,什么都安排好了。 方舒答应了一声,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间。 他有点奇怪的是,他做这些的时候,夏连成坐在那里没动。 这是,莫非这两人? 方舒忽然心中一动,无意中回头一瞥,就看到拿着抹布擦桌子的芳嫂,正擦到了夏连成面前。 二人没有注意到方舒的回头,正在疯狂在用眼神交流着呢。 第189章 为何又来这一出 方舒也没想到第一天在北山就遇上这事。 这芳嫂比夏连成的女儿也不了几岁,实在是没想到。 难怪芳嫂家条件比这村上一般人家都要好,有村支书在上面,能不好吗? 对于私德,方舒没有到吹毛求疵的程度,就张大方重回了七八岁,芳嫂一个女人,必定是非常艰难的。 需要一个男人庇护,而在北山,最能庇护她的,也只有夏连成了。 只是,但愿不要闹出什么事来,芳嫂这边倒是没有什么,夏连成那边,可是有家有口,老婆勤劳女儿还是校长呢。 一旦真闹起来,在北山就是头条。 还是得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一下,哪怕断不了,也要谨慎行事。 方舒一边洗澡一边想着这事,很快就冲好了。 穿好衣服出来时,夏连成已经走了。 这么点时间,要么是夏连成的实力不行,要么是因为自己在这里,不敢胆大妄为。 喝了酒,又冲澡,这时候酒意就有点上来了。 方舒直接进了芳嫂给他安排的房间,床头有一台落地扇,这在白沟,并不是家家都能达到的。 倚在床头,拿出手机,将记事本内容完善一下,感到头越发沉重起来。 吱呀…… 随着门响了一声,芳嫂走了进来。 此时的芳嫂,又是一番风景,应该是刚刚洗了头,黑缎子一般的长发披散,两只眼睛如黑葡萄一般,在灯光下,透露出无限的诱惑。 之前的连衣裙,已经换成了轻质薄纱半透明睡衣,胸衣和内裤,若隐若现。 方舒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上酒精加持,便一发而不可收。 瞬时便英姿勃发,斗志昂扬起来。 一时间尴尬无比,赶紧拉过薄被遮掩。 “方乡长,睡不着吗?”这女人,问的不是睡没睡,还是直接说睡不着。 “芳嫂,有,有事……吗?”方舒觉得自己被芳嫂看透明了,那点身不由己的动静,绝对没逃过芳嫂的眼睛。 因为,他看到芳嫂的目光就聚焦在那个关键位置,笑容调皮而暧昧。 “没事,长夜漫漫,我也睡不着,想过来跟方乡长说说话,谈谈心。”芳嫂说到心时,用她那白皙的小手,在胸前揉搓了两下,便肉眼可见地波涛汹涌起来。 “喝杯水吧,解解酒。”芳嫂倒了杯水,来到床前。 一袭女人的体香钻入鼻翼,方舒的心跳就乱了节奏,身体被他抑制的僵硬而紧绷。 你这个时候,穿成这样过来,哪是什么聊天,分明就是夺命。 “谢谢!”方舒咬紧牙关,控制着身体的蠢蠢欲动。 “不要客气啊,方乡长~~~”这长字尾音绵长,柔柔弱弱。 不是勾引又是什么? 想到另一个房间里的张大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方舒有一个瞬间,甚至想满足芳嫂一次需求。 无耻,这借口找的,还满足人家! 方舒又把自己骂清醒了。 “芳嫂,谢谢你了,这段时间,吃住在这里,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和麻烦。”方舒说这话时,已经恢复清明。 “没事的,方乡长,你住在我家,我非常欢迎,也非常高兴。”芳嫂看到方舒,好像是从刚刚迷醉中醒了过来,她也恢复了庄重。 奇怪的是,这一庄重起来,想法也就跟着变了。 方舒是,芳嫂也是。 起先,夏连成跟芳嫂说这事时,她是反感的,这都没完没了了。 但后来还是答应下来了,对于有些干部的德行,她是真的很厌恶。 不是一个两个了。 她还是狠下了心,虽然跟方舒一见面,就很有好感,但她还是想想,这好看的皮囊下,是龌龊还是好看的灵魂。 虽然,她也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但她相信自己会拿捏到位。 她不会去勾引,只会去诱惑。 好色之徒其实不用勾引,就会如苍蝇一般飞过来。 推开方舒的门,她很紧张,真的,很紧张。 芳嫂的紧张,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怕真的被方舒给嚯嚯了。 那是不可能的,刀斧手早就埋伏好了,她的安全有着绝对的保障。 她是在担心方舒,会不会让她失望,跟之前那几个一样,让她失望至极! 李如意,死鬼劳作,许晓州……,都曾经在这里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对于她和夏连成而言,不过是故技重施,套路完全一样,不过是换个名字而已。 但,就在刚刚,就是方舒进了洗澡间时,他提出了计划的中止。 是的,她不想去套路方舒。 她怕! 怕方舒真的掉了进来,更怕自己把持不住。 她看得出来,夏连成也是纠结的。 但,最终,他们还是决定,计划正常推进。 “方乡长,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芳嫂提前终止了计划,该做的动作,都没做。 其实,以前那几位,就根本不用做什么动作。 不需要,人家本来就存了那心思,哪里用得着勾引! “明天见!”方舒点点头,并没有下床来送。 他可不想展示什么雄风。 芳嫂返身将门带上,然后向着暗处摆了摆手。 几条人影迅速离去,其中的一个,不是夏连成又是谁? 芳嫂轻轻地舒了口气。 离开小院子的夏连成,同样舒了口气。 如释重负! 在屋里的方舒,摇摇头笑了笑。 此时,方舒才明白过来,之前夏连成和芳嫂眉眼官司,并非眉目传情。 而是在为自己挖坑。 只是,他不知道,夏连成为何要这样做。 将从来到北山后,跟夏连成的点点滴滴,都重放了一遍,方舒并未找到“为什么”。 他跟夏连成此前并不熟,虽然在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好像都只是点点头,连招呼都没打。 而这次过来,虽然开始为着冒领工资的事,误解了他。可后来自己主动道了歉。 而且都是在为夏连成担心,并无恶意。 方舒能够感受到,夏连成并未怪罪自己,也是理解自己的。 之后,他们可谓是相谈甚欢。 为何今晚又来这么一出呢? 对于今晚的事,夏连成和芳嫂,都认为天不知人不觉。 可他哪里知道,曾经的特种兵王的本领,是何等的妖孽。 他还以为跟他一样,只是当过兵而已。 可他哪里知道,同样是曾经的兵,差距那是相当的大。 在夏连成这里,这事已经画上了句号。 可在方舒这里,这件事还是刚刚开始。 不弄清楚缘由,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第190章 这女人心理够强大 夏天的天亮的早,方舒四点半就在山道上跑步了。 这几年,虽然每天坚持晨跑,打一趟拳,但他感觉到自己的体能跟在兵营里比,下降得厉害。 到白沟后,小酒馆事件让他感到能打很重要。 比起城市里,这些人更喜欢简单粗暴。 所以,他打算在北山的这段时间,加强体能训练,把丢掉的补回来。 当他一身汗回来时,饭菜已经摆好,就等着他了。 冲进洗澡间冲了澡,坐到小桌子前。 张大方已经被芳嫂哄好,在一边吃得一脸饭糊糊。 早餐很简单,米粥,煎饼,凉拌黄瓜。 那黄瓜特别新鲜,是从黄瓜架上才摘下来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芳嫂招呼着方舒吃饭,比昨天的热情里,多了不少真诚。 方舒看了几次她的脸,什么都没看出来,好像啥事都未曾发生一般。 这女人的心理够强大。 早饭过后,方舒来到村部,夏连成已经先他一步过来了。 昨天他们约好今天继续走访村民。 “来了,昨晚睡得好吗?”夏连成看到方舒进来,笑着问道。 “很好,一开始睡得不行,不习惯。”方舒回答。 “哦,你认床?” “不是。” “呵呵,因为芳嫂?”夏连成一副我懂的神态。 “算是吧。” “我能理解,大家都是男人,那小娘们馋男人,睡不着,哈哈,正常。我要是年轻十岁,也会动心。方乡长,我就佩服你这样坦诚,不像有些人,心里敢想,嘴里打死都不敢说,哈哈。” 夏连成得意地大笑。 “我说的,跟你说的,不是一个意思。”方舒神情明显变得冷淡,对比度特明显。 “哦,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为着芳嫂吗?” “不单单为着芳嫂。”方舒继续云山雾罩。 “还有另外的人?我知道了,肯定是张大方不睡,闹得厉害吧,那小子现在都变成芳嫂儿子了,哈哈哈,也是,也是。”夏连成笑得抱着肚子。 方舒并没有感觉到有这么好笑。 夏连成其实也没觉得这么好笑,他是在用哈哈来打破尴尬。 昨晚的事,他有点后悔。 他跟方舒一样,也盘点了他们之间的交往,各种细节都没放过。 之后便觉得那么做,很不地道,对不住人家。 可转念又想到,不这样做,如果方舒是那种人,北山女人说不定哪天就会吃亏。 这一夜,他就在这样的摇摆心态中,辗转反侧。 现在看到方舒,心里就有点打鼓发怵。 “跟张大方无关。”方舒等夏连成笑完了,又冷冷地来了一句。 夏连成心道不好,莫非被这家伙给发现了? “那么晚了,还有人去串门?” “嗯。”方舒点点头,“还不止一个,一共,我算算,好像是五个。” “乡下人没见过领导,你又长得怎么帅,都想开开眼界。我今天就用大喇叭喊喊,可不兴这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领导休息不好,怎么工作?” 夏连成佯作生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老夏,你也是当兵的出身,我想问你个事情?”方舒忽然转换了话题。 夏连成如释重负,终于可以不在那件事边上绕来绕去了。 “你是哪一年的兵,那时候的兵能不能打?” 夏连成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97年的。方乡长,不是我吹啊,我们那个时候,训练可艰苦了,不过打也确实是能打,我刚回来那会,村里面小伙伴都有点不服气,都是三五个一起上,我就没被摁倒过。” 提起这个话题,夏连成立马吹起了当年勇,不过,忽又叹了口气,“唉,现在不行了,老了。” 他都往五十岁数了,体力大不如从前了。 “哦,是这样啊,那,那四个人,战力比你如何?”方舒装着不经意地问道,心里憋着笑。 “啊,哪四个人?”夏连成汗毛竖了起来,这家伙,都知道? “老夏,我们俩就不要藏着掖着了,那四个人在村里是不是算最能打的?”方舒这回的笑,变成了嬉笑,颇具调戏的味道。 “啊,你都知道了啊!”夏连成知道瞒不下去了,不如承认,挨打立正。 “你忘记了?我也是当兵出身!” 好家伙,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夏连成老脸通红,恨不得脚底下抠出三室一厅来。 方舒忽然闭口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夏连成知道,这是方舒向他要一个解释。 “方乡长,你也不要生气,这件事,嗯,怎么说呢?……”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停下来想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我这也是为领导负责,为村里姐妹负责,算是未雨绸缪。既然做错了,打骂随意,我都接着!” 敢做敢认错,态度很不错! 方舒本就没打算追究什么,目的达到了,多说反而画蛇添足,“时间到了,走吧。” “去哪?”夏连成一时没转过弯,他的心思还在那件事上呢。 “去哪你说了算,村里你熟悉,跟昨天一样,去哪些人家你安排。” 夏连成这才明白了方舒的意思,那件事,揭过去了。 深深地看了一眼方舒,这年轻人,不简单。 出了村部,二人再一次经过红梅神那个小山包,夏连成钻进灌木丛中,很快就摘了好多千香果。 这次没用衣摆去擦,而是走到山路下面的一条小溪边,洗净了才递给方舒。 这野生的瓜,是真的好吃,两人一边走一边品尝着野味。 千香果吃完了,也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这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天夏连成带过来的人家,都是低保户。 这也正合方舒的心意,乡里县里低保政策落实情况大检查刚刚过去,自己这算是回头看。 接触了几户人后,方舒对北山的低保工作,可以说是非常满意。 方舒忽然就想起执法队不准王老太家修房子的事,就问夏连成,北山村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处理? “不是如果,遇到不是一回两回了,该怎么修就怎么修。他洪四虎的执法队又不是神仙?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夏连成正说着,方舒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看备注姓名,方舒急急地摁下接听键,没听几句,他的脸色就变了。 第191章 这道人,真能未卜先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方舒刚刚提起执法队不让王老太修房子的事,王老太的女儿就打来了电话。 按照方舒的安排,王竹梅在白沟街南边,租了两间房子。 王老太一个人住不了两间房,王竹梅有点私心,她打算自己也住过去,做豆腐卖。 反正是政府出钱租的房子,不超标准就行。 方舒来北山了,把这件事交给了赵少东、 他把钱留在了赵少东那里,王竹梅来取钱的时候,付给她就行了。 昨天晚上,王竹梅给赵少东打电话,约好上午过来取钱。 可等王竹梅到乡政府后,赵少东不在。 打他手机结果关机了。 王竹梅不想空跑一趟,她曾经在乡政府做过一次杂工,是在财政所拿钱的。 于是她就去了财政所。 结果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根本没有这笔支出。 气急之下很生气,这不是玩人吗,自己房子都租好了,这边却说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项目支出。 租房的钱没了着落,既不好向老娘交代,更不好向老公交代。 她一怒之下就给方舒打了这个电话。 方舒没想到,就这点时间,事情就穿帮了。 他只好跟王竹梅解释,这事财政所那边确实不知道,条据还没有过去,让她放心,还是赵少东拿钱就行了。 而且,以后拿钱,都找赵少东,不到财政所,那样很费事,审批要找乡长所长,拿钱要找出纳,一个人不在,就能耽误半天。 这样一解释,王竹梅才知道方舒是为了她方便。 房租费又有了着落,就又对方舒千恩万谢,说了好多感谢的话,这才挂了电话。 “那北山有人家房子漏雨什么的,都修了?”方舒想起来刚刚跟夏连成正谈到这里,就又问道。 “那肯定的啊,不修倒了,谁负责?”夏连成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执法队不过来管?刚刚就是盘西一家,只有一个老太太,房子漏雨不能住了,女儿好不容易求老公,才答应给老娘修房子,结果执法队不让修,把建材都拖走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北山有人修房子,执法队不管吗?” 提到这事,夏连成直接骂开了,“这些狗日的,根本不问老百姓死活,搞什么狗屁新农村建设,哪能住农村人,粮食在哪晒,农具放哪里,菜园子也不要了?就让洪四虎闹吧,李如意总有一天会哭不出来的。” 方舒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点味道,“老夏,你是说,那个白‘沟花苑’小区,是洪四虎开发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还改善农村人居环境典型示范小区,狗屁!我就不信,县里领导真的看不出来,就这样任李如意胡来!那个老百姓愿意住那样的房子?逼着老百姓去买房,这不是把老百姓往死里逼吗?” 方舒这段时间的疑问,算是被夏连成给解了。 不让老百姓重建,也不让修缮,就是为了逼着房子不能住的人,到那里去买房。 连低保户都不放过,“一视同仁”。 怪不得盘西盘北弄虚作假,搞出那么多假五保户低保户来。 说到底,目的就是卖房子,把国家给低保户的危房改造政策,都考虑进去利用起来了。 这里面肯定不是一个洪四虎可以做的。 方舒想起洪四虎派人警告自己,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又为何敢那样做了。 “这洪四虎,也太牛逼了,据说乡党委专门为他建的这个小区,出台了一项政策。”方舒故意感叹着。 “哼,说是什么新农村建设,实际上是什么,傻子都知道。如果没跟李如意勾连在一起,李如意没从中捞钱,我把脑袋拧下来,让他当尿壶。”夏连成气得不行。 “听说凡是白沟籍的吃皇粮的,都要去买房子,你女儿呢,她是正式教师啊?”方舒想起了在白沟花苑时,听到那几位老人说的话,忽然就想起夏兴莲来。 “买了,因为她是我女儿,我不好做什么,换做是北山其他人家的孩子,我……”夏连成没再说下去。 沉默了一会,方舒又问道:“盘西的王老太,想修房子,买好的材料都被执法队强行拉走了。北山这边你是怎么做到让执法队对你网开一面的?据我所知,盘北也是这种情况,大家对此都很有意见。” “方乡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让洪四虎对我网开一面。不过是我们村,位置偏僻,保密工作做得好而已。你我都是军人出身,最懂得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道理。全乡这么多村,除了北山,恐怕没有第二个村,没有洪四虎的狗。一有风吹草动,就向主子报告。为了那点钱,心都黑透了。” 原来如此,各个村都安插上密探了。 “北山就没人被收买?”方舒对这个很感兴趣,毕竟也是两千多口人的大村。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会那么齐心? “也不是没人想,但没人敢。谁当了狗,就是全村人的敌人,窗户上永远都不会有好玻璃,门口每天都不会缺排泄物,地里庄稼也别想活着。你也许会说我这当支书的违反政策,但对付叛徒,就得怎么做才行。就像现在,反腐力度越来越大,贪官也越抓越多,可老百姓并不怎么认可,为何?因为不管贪了多少亿,都不杀,老百姓根本不满意。在北山村,对付狗,我们都用土办法,最管用。” 方舒不得不承认,夏连成说的很有道理。 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人,成了大大小小贪官的统一选择。 无他,反正扛着又不会判死,有那么多钱,缓刑减刑什么的,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出来了,吃喝不愁,还是潇潇洒洒活得赛神仙。 说着话,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下一家了。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二人准备回去吃饭时,夏连成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你说什么,你是清虚道长的弟子?找我有什么事吗?什么,清虚道长想见方乡长?他认识方乡长?不知道,嗯,对,在村里,就在我跟前,跟他说话,好,你等一下。” 夏连成捂住一端,问方舒:“清虚道长想请你去道观一坐,你看?” 方舒瞬间就不懂了,他从来都没见过什么清虚道长。 自己就一小小的副乡长,来北山也仅一天半时间,这方外之士有如此神通,未卜先知? 第192章 清虚道长的道行 方舒当然是不信的,事出反常必妖,自己倒也很想见识一下。 “好,恭敬不如从命,下午去道观一走。” 下午,方舒与夏连成在村部会合后,乘坐安排好的驴车,去东山白云观。 赶车的那是前天接方舒过来的大叔,二人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顺着那天过来的山路,来到岔路口,然后走向道观的方向。 走了一里多路后,一个转弯后,看到有两三辆驴车在那里,看来这些就是进山的“公共汽车”了。 那天一起过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到这里后,肯定是乘坐这些驴车去道观的了。 这里的山都不是很陡峭,都是很平缓。 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地理结构,导致在这里,只看到驴车,很少看到牛车,也没看到马车。 驴的力量肯定不如马牛,但耐力可是比二者都要强上许多。 每次看到驴这种动物,方舒都会想起“黔之驴”的预言来,也不知北山这里有没有老虎,逼的驴不胜怒,蹄之。 方舒他们这是“专车”,也就没停下。 山路曲曲折折,蜿蜒向前。 坐在车上的夏连成和方舒,话题自然而然地就扯到了清虚道长身上。 对于清虚道长为何邀请方舒,夏连成并没有多少惊讶,因为在他看来,一切尽在道长掌握之中。 一个道行广大,未卜先知的道长,又有多少世间之事,是他所不知的? 一路上,夏连成给方舒讲了好多关于清虚道长神通广大的惊悚之事。 道长曾经到一户人家门上,告知孩子某日午时祸出东南,家人竭力当可保全。 到了那日,孩子妈妈啥事也不干,专门留在家里守着,不使其离家一步,只准其在院子里玩耍。 如此这般,直到午饭之后,啥事也没有。 家里人放心下来,也就渐渐松懈下来。但还是不准孩子走出院子。 其时正是农忙季节,家里人饭后就下地去了。还是把孩子妈妈留下值守。 夏日昼长夜短,中午极易犯困,这母亲几次瞌睡,都用冷水洗脸,后来连风油精都用上了。 必须保持清醒,那老道道行莫测高深,她可不敢懈怠。 可人有三急,这女人忽然肚子疼了,而且越来越厉害,只好去茅房方便。 即使这样,她也是把孩子带在身边。 可任谁也想不到,孩子就这么的,掉进了粪坑里。 开始孩子待在妈妈身边,可是那茅房里的味道实在不够享受,孩子就跑出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就掉进了粪坑。 妈妈听到孩子的一声哭喊,任务还没完成就提着裤子冲了出来。 看到如此状况,不管不顾跳了下去,将孩子抱了上来。 这户人家的茅房,就在院子的东南角! 不是祸出东南又是什么? 还有什么某月日,老道路过某村村头,被一群人拉扯下来,为他们算算命。 老道勉为其难,一一满足。可轮到一位四十多岁壮年男子时,忽然脸色大变,起身就走。 男子自然不允,与众人一起,跪求道长解惑。 清虚拼命推辞,嘴里喃喃:“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 这下更把男子吓坏了,众人好奇心也更强了,老道不说,就坚决不让走。 无奈之下,老道只好告诉众人,该男子命不久矣,只在三日之内。 问是否可解,老道说无解。 这汉子铁打的一般,有蛮牛一般的气力,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自然不信,哈哈大笑,说老道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他之前害怕,是因为老父亲近日身体一直不好,怕是有什么不测。 说自己三日必死,在他看来,就没有比这还大的笑话了。 结果,这男人竟然在第二日睡午觉时,真的死了。 是被房顶上掉下来的瓦片给砸死的。 夏连成说的这些,主人公都是有名有姓,而且,这个男人他还认识,不由他不信。 也许是看到方舒一脸的不以为然,夏连成劝方舒道:“方乡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老道真的不是一般人,据说他可以腾云驾雾,呼风唤雨,道行高深莫测。” 方舒自然是不信的,就笑着问道:“清虚道长坐驴车吗?” 夏连成没注意里面有坑,立马回道:“坐啊,进出都是坐驴车。跟其他人一样的。” “能腾云驾雾,还要坐什么驴车,飞就是了。” 这句话把夏连成噎得不知怎么接,他倒是没想过这些,“也许是怕太过惊世骇俗,怕吓着众生。” 方舒又笑了,一脸戏谑。 夏连成忽然放低声音说道:“方乡长,你可能不知道吧?别看这白云观知道的人不多,可每年都会有省里市里的大干部过来呢,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人家那么大领导都信,就你不信?等会见到了,还是注意些,别跟他呛,对你没坏处。再说,咱也没损失什么,不是吗?” 方舒心底里有了一些感动,夏连成这是为自己着想。 他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点了点头,对于人家的善意,不可以一味否认和拒绝。 没那个必要。 终于在转过一个小山包后,豁然开朗,一座道观赫然出现在面前。 方舒不相信什么风水,但一眼看出,真的有这就是风水宝地的感觉。 道观飞檐斗拱,错落有致,墙壁上绘有神秘的图案,似乎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大门高大而厚重,大门上有一副对联:天雨大,不润无根草;道法宽,只度有心人。 方舒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副对联,这里肯定不是原创。 方舒和夏连成下了驴车,跨入大门,走进大殿。 大殿中供奉着一尊巨大的神像,神像庄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 殿内的烛光闪烁,阴影交错,增添了一份神秘的氛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味,炎夏带来的沉闷,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代之的,是一种与尘世隔绝的宁静。 “无量寿福,客人可是方舒方乡长,夏连成夏书记?”正打量之时,一个道士打了个稽首,问道。 知客道士是清虚道长专门派在这里候客的。 “道长有礼,我是方舒,这位就是夏书记。”方舒回答道。 “二位请跟我来!” 二人跟随知客转过大殿,来到一间客堂前,知客正要前往通报,就听到里面有人高诵道号:“无量寿福,道可道,非常道,尘缘未尽,嘉宾莅临,快请快请!” 这都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啊,方舒第一感觉就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这人还没见,就装上了。 这声音,听起来耳熟。 第193章 怎么会是她?! 话到人到,从客堂里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道人。 他手持一柄拂尘,身姿挺拔如松,步态轻盈,一袭道袍之上,祥云缭绕仙鹤翻飞。 是的,就是在飞,真的在飞。 这是个炎热的夏日,空中一丝风都没有。 可是,这道人却衣袂飘飘,气质超凡,一派仙风道骨。 方舒一时间都有点愣怔,这人长得也太适合当道人了。 只是,那道袍之下,肯定是放了什么小电扇之类的,否则别人的衣摆怎么不动,真有仙风吹拂? 都什么年代了,这点事做起来没难度。 方舒是这么想,夏连成可不会这么想,只见他一时间肃穆庄重起来,赶紧行了个抱手礼。 “北山夏连成拜见清虚道长!” “夏书记请了!”清虚道长微笑着回礼,但目光一直却是看向方舒,“尘缘牵挂,凡缘未了,一切都是天数。方乡长,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倒是向方舒连连施礼。 “道长客气了。”方舒此时已经可以肯定,此人正是那晚上在磨盘桥上的道人。 他想起了那位百岁老人老道不是好人的话来。 对此,方舒表示同意。 这人,绝非良善之辈,就从他如此喜欢装神弄鬼就可以推测出来。 现代社会,道士和尚也不过是一个职业,好好履职敬业也就是了。 如此故弄玄虚沽名钓誉只是手段,其目的呢,愚弄人心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而想通过这种手段得到的东西,定然不是能放到阳光下的。 方舒对这个清虚道长,实在好感不起来。 “我有嘉宾,品茗清谈,二位请!”道人轻摆拂尘,发出邀请。 随后,三人鱼贯而入,进入茶室。 有小道童奉上早就泡好的绿茶。 方舒轻嘬一口,顿时口舌生香,清香瞬间便达四肢百骸,舒服至极。 好茶! 方舒虽然不懂茶道,但跟着王兴良,县区部门的头头们,送点茶叶什么的,极为平常。 这些人送的茶,自然档次不低。 所以方舒一口即可品出这茬乃是极品黄金芽。 “果然是好东西都在仙山道观之中,谢道长招待。”喝人家的嘴短,方舒感谢了一句。 “茶献有缘人,诗向会人吟,方乡长与贫道有缘,此茶也算修成正果,不枉为茶了。”道人果然有两把刷子,这口才有点盖帽。 “道长,这都快到九月了,今年应该消停了吧?”夏连成插嘴问道。 清虚道长看了看夏连成,“天道自然,自自然然,自然自然。” 又是一通这种摸不着边际的装逼话。 夏连成肯定没听懂,但不妨碍他频频点头。 一盏茶之后,有道童再次续水,夏连成似乎对老道那些不知所云的话,也有点烦了,便对方舒说道:“方乡长,你不是对磨盘神很有兴趣吗,原来这里是磨盘神庙,道长神通,将其与白云观合二为一了。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好,那就去瞻仰瞻仰磨盘神,不知道长意下如何?”在人家地盘上,看在这杯茶的份上,也得问问人家的意见。 “来白云观,自然要去磨盘神庙,只是,贫道还有故人来访,恕不奉陪了。”清虚道长回答道。 “不劳道长累步,我跟夏书记一起就行了。”方舒站起身来,学着行了个拱手礼。 道士手持拂尘,恭送出茶室,彼此再次行礼告别。 只是,方舒他们没走出五步,道士忽然想刚想起来一般,大声说道:“福生无量天尊,方乡长留步。贫道忽然想起,我之故人,亦是你的旧识。故人远道而来,方乡长身在白沟,身在北山,也算是半个主人了。既然缘起,何不一见?” 这话令方舒很意外,自己认识的人,要过来拜访老道,会是谁? 远道而来,不知这远有多远? 他脑子里把连平之外的熟人,搜索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有谁会认识这个老道,同时又认识自己。 自己跟这老道,今天的第一次见面。 那晚的只闻其声并不能算是见面,而且即使算,也只是自己单方面行为,老道并不知晓。 “不知是谁要过来,还跟我相识?”方舒没想起是谁,只好出言相问。 “清秋,代为师敬陪二位尊客瞻仰神庙。半个时辰之后,贵客莅临,若是方乡长愿续前缘,可来一见。”这话老道既是对边上一个道童吩咐的,也是跟方舒说的。 “谨遵师命!”道童躬身行礼。 方舒对这个老道总是没有什么好感,这都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了,还用什么时辰,就说一小时不就得了。 还有,究竟是谁,还是没说,让人这么悬着,好玩啊。 “二位请。”道童得了师命,跨步来到前面带路。 道观左侧,有一道门,出了这道门,与之前景致迥然有别。 这里完全是另一种风格的建筑。 神殿里,是一尊高大的磨盘神塑像,跟磨盘桥头的那尊,完全一样。 只是,这尊神的边上,还有两个童子,左边的手捧五谷,右边的牵着牛羊,应该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寓意。 民以食为天,普通老百姓,不管是什么朝代,心中最愿意敬奉的,还是这样的神明。 夏连成和方舒来到神像前,插上在外面买的香。 夏连成行了跪拜大礼,连磕三个响头,方舒则双手合十,微微鞠躬。 这里除了大殿,还有偏殿,里面都是一些雕像,呈现的是人类耕耘劳作的内容。 磨盘神倒是很接地气,是底层人的神。 三间偏殿都走过了一遍,三人回到了刚进来时,跟道观连通的那道门前。 “你好像很相信这些?”方舒看着一脸虔诚的夏连成。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也知道未必真有什么神灵,但万一要是真有呢,对咱老百姓也没有坏处,反正又没什么成本。” 这想法也没错,万一真有了真能保佑呢,神灵的事,谁能说得清呢,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大科学家施一公院士都认为,鬼神灵魂或许是存在的,要是不存在,为何又能流传千古? 反正这些事,说不清。 可方舒不知怎么,关注点落在了不花什么成本上。 他忽然就想起了仇大标来,心疼的让他抽搐了一下。 这成本,能说不大! “回茶室吧。”方舒心情沉重起来,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谈下去。 道童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来到了茶室前。 “方乡长,故友来寻,快请进!” 室内老道好像真能未卜先知,那门掩着呢,他却在室内大声叫了起来。 随着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曼妙的身影,带着盈盈甜笑,出现在方舒面前。 怎么会是她! 第194章 赶潭会 从茶室走出来的,赫然是李清婉! 跟上次乌发高绾不同,这次是长发如瀑,黑缎子般地挂下来,令她年轻了许多。 而且,脸上一扫前次的阴郁,让她更加明艳动人。 此刻的李清婉,正巧笑嫣然看着方舒。 “姨……姐,你怎么来了?”太过意外的欣喜,让方舒几乎了破了音。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这个穷山沟里,会见到李清婉。 “姨就姨,姐就姐,你看,都叫成姨姐了。呵呵,没想到吧,我这是来赶会呢。”李清婉打趣地说道。 “那就姐吧,以后都是姐。”方舒之前叫姨,那天晚上酒宴上,提到这个称呼,被要求叫姐。 而刚刚看到李清婉,人确实是变得年轻了许多,叫姨是真的下不了口。 这才有了点犹豫不决。 “姐,赶什么会,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会呢?”方舒对于赶会之说,不明所以。 这时,方舒已经向李清婉介绍了夏连成。 夏连成用懊恼和抱歉的语气说道:“我把这事也给忘了,这两天陪着方乡长走访,还真没想起来跟方乡长说。” “你看,你这官当的,不体察民情不了解民意了吧,白沟乡父母官,不懂鸡鸣山夏季潭会,是不是有点官僚了?”李清婉笑容甜甜的娇斥方舒。 “姐,你叫不要取笑我了,我哪是什么官,更不是当官的料。”方舒以哀求的口气回应着。 鸡鸣山?那不在张家口吗,跑这里来干嘛。 “福生无量天尊,此鸡鸣山非彼鸡鸣山。”清虚道长察言观色很厉害,他看出了方舒的疑惑,出言解释,随后又接着说道“方居士谬矣,我观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神清亮风姿卓越一身贵气,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前途必不可限量!” 换作别人,一定十分欣喜,可方舒本身对这个牛鼻子老道就没有好感,对于他的话,只是出于礼貌地淡淡回应一声:“谢道长吉言,方舒不求当什么大官,不求什么富贵。不管做什么,只求为老百姓办点实事,能给他们一些实实在在的帮助。” “方乡长仁德爱民,贫道敬佩!” 就在这时,方舒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赵少东的。 也不知这家伙上午干嘛去了,王竹梅找他拿钱,他竟然没影了。 估计,这是请罪来了。 方舒拿着手机走到一边。 “方乡长,实在对不起,上午参加一个紧急会议,要求手机关机,就把王老太女儿的事给耽误了。本来以为她们会等下午再过来,没想打她们直接去找了财政所。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财政所竟然没查到这笔支出。是不是手续还没走完?”赵少东满是歉意,又满是疑问地问道。 “暂时还没走手续,是我个人垫付的,这件事你一个人知道就行。”方舒这一说,赵少东既佩服又开心。 佩服的是,他在体制内混了这么长时间了,自己出钱为老百姓办事的,真的实在是太少了,几乎都绝迹了,方舒却这做了。 开心的是,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是方舒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视作心腹了。 “方乡长,您放心,我一定办得好好的,这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他赶紧表态。 赵少东也不是没想过抱李如意,以及已经归西的劳作的大腿,可是不是抱不上,就是条件让他难以接受。 李如意看不上他,劳作盯上了他老婆。 至于许晓州,跟赵少东又是相看两厌,王守法呢,都是明日黄花了。 路三友呢,他一直觉得隔得太远。 而且,从那次跟着路三友付了方舒的酒局后,他就一直认为方舒跟路三友是一个队的。 所以,从方舒来了之后,他就在向方舒靠拢,虽然有时候在公开场合也在避嫌,但内里从来没变过。 收了电话,赶紧走到李清婉身边,“姐,我跟你一起去赶那个什么潭会吧,看看会谈些什么。” 显然,方舒是觉得这潭会,跟座谈会什么的差不多。 他不知道用的字是“潭”,水潭的潭。 “祝各位好运,贫道就不奉陪前往了。”清虚道长挥了下拂尘,跟几人告别。 来到道观外,看到赶车的男人坐在树荫下,夏连成招了招手,几人就坐上了驴车,向着潭会的方向走去。 还是一如以往的山路,曲折蜿蜒,在山里穿行着。 这里的山都不高,树木葱茏,即使是现在这样的夏日,在山林中的小路中,也并不怎么觉得太过炎热。 李清婉问了方舒来白沟后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因为有车夫和夏连成在,有些私密性的,也不好说,只能把可以说的,都说了。 方舒也询问了李清婉的生活。 夏连成一直旁听,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真的插不上。 其实,对于李清婉突然现身白云观,方舒有好多疑问,只是他怕触及一些不好明示的话题,所以就忍住了,决定等这什么潭会之后,再问。 开始,路上只碰到三三两两的人,越往里走,路上的车和人越多。 再后来,驴车多了,有时候都造成交通堵塞,错车都要等好长一段时间。 夏连成这才说了上车之后的第一句话,“我们下车走过去吧,也就还有一里路。方乡长,你看?” 方舒没有吱声,而是看向了李清婉。 李清婉娇声一笑,“好,听夏书记的。” 于是三人弃车步行前往。 走不多远,就是一个转弯。 转过弯,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人声鼎沸。 “姐,这里人多,别走散了。”方舒叫了一声,声音很大。 李清婉忽然就伸过手来,抓住了方舒的手。 触感柔然,细腻冰凉,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传到四肢百骸。 方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李清婉瞥了一眼,笑了一下,也不言语。 夏连成跟在后面,也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他判断,一定是很亲密的那种。 “潭会在哪里谈?”方舒回头问夏连成。 “就从这里开始,诺,看到了吗,那里,对看到那个神像了吗,那是第一个潭,我们过去。” 方舒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第195章 拜潭 方舒到现在,才知道潭会并非谈会,跟座谈没有毛线关系。 原来,所谓潭会,就是拜潭,因为这里人笃信,潭里住着磨盘神的弟子,他们分管着不同的领域。 人们虔诚拜潭,这些神灵就会为人类降福。 潭,一共有九个,第一个是师尊磨盘神,第二个潭是磨盘娘娘,从第三个开始,不是磨盘神的子女,就是他的弟子。 这些神灵,有的分管五谷,有的分管六畜,有的分管风霜雨雪。 方舒明白了,这里的神灵自成体系,好像跟其他世界互不隶属。 这里没有玉皇大帝,也没有西天佛祖,磨盘神就是老大。 方舒注意到,人们在离潭还有一段距离时,可能会有拥挤,也会因为拥挤而发生口角甚至飙脏话。 可一旦到了潭前,立马肃穆庄重起来。 每一个潭的周围,都有栏杆,这算是唯一的安全防护措施了。 栏杆前,都有蒲团,是用来让虔诚的人们,跪拜时保护膝盖避免损伤的。 方舒、李清婉和夏连成终于来到了第一口潭边。 扑通一声,夏连成就跪了下去,开始三叩九拜。 此时李清婉已松开了方舒的手,方舒以为她也要下跪,因为从省城跑这么远过来,一定是再虔诚不过的。 但,没有。 李清婉只是双手合十,弯腰下拜三次。 方舒也学着她的样子,弯腰下拜。 等夏连成礼毕,三人又走向第二个潭。 这时候,方舒又遇到了两个熟人,就是来白沟那天,遇到的那两个年轻男女。 也许是在神灵面前不敢放肆的缘故,两人并没有那么亲密。 他们也看到了方舒,举起手臂,朝着方舒微笑挥手。 方舒也举起手臂,微笑回应。 他们在方舒的前面,隔着不少人。 来到第二个潭,据说里面是住着磨盘神娘娘。 方舒忽然就想起来,磨盘河桥头的两座神象,形象并不相同,他开始没注意,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这对夫妻。 潭边这位娘娘的塑像,跟桥头其中的一个,完全相同。 只是,磨盘神、娘娘以及子女弟子,为何都要住在水里呢? 那桥,也是每年都要被水淹没一次或者两三次的。 不过,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什么答案,上古流传而已。 在娘娘塑像的潭边,夏连成和方舒、李清婉还是行着跟第一个潭边,同样的礼。 随后,他们随着人流,走向第三个深潭。 每个水潭边上,都是一座这位神灵的塑像,其它摆设完全相同。 方舒到达第三个水潭时才注意到,负责管理的人员,全部身穿道袍。 是不是白云观的,方舒无法知晓,但都是道士在管,这个是肯定无疑的。 很快,方舒他们来到了第七个水潭边上了。 这时候,那两个年轻男女,跟方舒他们到了一起。 本来他们一直在方舒他们前面,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慢了下来,被方舒他们赶上了。 “大叔,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女孩显得很高兴,小脸因见到熟人而红红的。 也是,他们从省城过来,在这里,除了方舒,不会有第二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了。 方舒心情也很好,李清婉来了,现在又遇到这样两个年轻人,“是啊,又见面了。昨天留在这里没走,住在哪里呢?” “住在道观里,听说这里有潭会,一大早就过来了。”还是女孩在回答。 方舒没想到,他们晚上是住在道观里的,而且也是早上从道观过来的。 如果自己要是上午过来,恐怕还可能一道过来呢。 而男孩只是站在一旁,翘着嘴角。 方舒不知怎么就觉得,男孩的笑容里,好像有点别样的东西。 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又想不出来。 而且,跟前一次相遇不同,上次女孩只在道别时,才跟方舒说了一句话,主动跟方舒握手。 都是男孩跟方舒在交流。 而这次,男孩不说话了,变成了女孩说个不停。 男孩好像有什么心思,那笑容背后,确实是有内容的。 方舒捕捉到些什么时,男孩拉了一把女孩,女孩这才意识到,该跪拜神灵了。 两个年轻人双双跪拜于地,虔诚地膜拜起来。 夏连成也跪了下去。 方舒忽然想到,这老夏,从对神灵的膜拜上,跟仇大标很有一些相似。 也许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都差不多吧。 方舒如果不是从小读书,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可能也是这个样子。 环境对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能塑造人能改变人。 孟母三迁,确实是明智之举。 方舒和李清婉,还是行的弯腰合十礼。 无神论者,对神灵的敬礼,无非是对风俗和信众的尊重而已。 “大叔,走了,还有两个就要结束了。”女孩行完跪拜之礼,站起身后,拉了方舒一把。 这样,男孩走在女孩前面,方舒就在女孩后面,李清婉在方舒后面,夏连成殿后。 方舒偏开身子,意思是让李清婉到他前面来,跟着女孩后面。 李清婉颇有意味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还推了方舒一把,“跟上。” 她看出了女孩对方舒的热情。 女孩身材苗条,容貌昳丽,性情开朗。 而且一听口音,李清婉就知道她来自省城,虽然说的是普通话。 从省城来到这个并非景区景点的地方游玩,可知并非出自一般家庭。 方舒跟这样的女孩走近一些,肯定不会是坏事。 无奈,方舒只好跟在女孩身后,女孩不时回过头来,大叔大叔地叫着,欢快地如同一只小鸟。 前面的男孩,脸上好几次闪过狠厉,只不过是被他很好的隐藏了。 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男孩在心里说道。 这是第八个水潭了,这位神灵,是磨盘神的一个弟子。 大家来到蒲团前,这时候,大家都是并排站着的。 女孩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方舒的手臂,“大叔,跟我一起拜拜吧,我们一起许愿!” 方舒有点尴尬,轻轻拿开她的手,“信仰不可强求。” 这话不好大声说,方舒是附在女孩耳边说的,女孩巧笑嫣然地频频点头。 在外人看来,这情话让女孩心花怒放了。 而方舒瞥到,男孩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对上方舒目光时,却又笑得灿烂起来。 方舒总觉得这男孩,不像这个年龄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环境下,让这孩子如此暗藏心机? 第196章 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到了最后一个水潭了。 这次,女孩被男孩拉着走到了前面,跟方舒隔着至少十个人以上。 女孩扭过头,向方舒这边望,她不愿意跟男孩过去。 前面她没一个熟悉的人。 方舒微微一笑,再有城府,还是经不住年轻,男孩终于还是不装了。 也不能说不装,拉着女孩走的时候,他也是向方舒展露灿烂的笑容的。 只是行动上不再装了。 醋这个东西,好像男女老少都爱吃。 人很多,但基本上听不到什么声音,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 无论是行跪拜大礼,还是合十躬身,也没有人号令,但大家好像都基本一致。 不过,现在,此刻,情形有了些许的变化。 因为,忽然之间,有不少人挤过来。 是的,就是那种粗野蛮横的挤,跟现场的氛围格格不入。 方舒看到一个道士,挥舞着手臂,在喊着什么,隐隐地只听到什么“冲撞神灵”“神灵发怒”什么的。 这道士口齿不清,声音不小却听不清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李清婉看向方舒:“他说什么,这些人是干嘛的?” 方舒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他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潭会,是不是最后一个水潭边,还有什么其他的仪式呢? 方舒根本就不清楚。 这么多的人,一旦乱了,就乱得很快,队伍被挤得支离破碎。 有人脚被踩了,有人被挤疼了,最悲催的是那些正在行跪拜之礼的,遭遇这样突然的拥挤,直接被挤的倒在地上。 刚刚静静的现场,现在是咒骂声哭喊声不断。 整个变得乱哄哄的。 “啊,青云,青云,快,快救救她啊……” 就在这乱哄哄的时候,忽然一声长嚎压住了所有的声音。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方舒听起来很熟,不由得猛地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不好了,有人掉进潭里了!” “啊,有人跳水,有会水的吗,快救人啊!” “神灵发怒,收人了!” …… 很多人伸长脖子,看向水潭。 方舒看过去时,就看到男孩在捶胸顿足,而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如仙子一般,向深潭坠了下去。 喊救人的人很多,而行动的人一个都没有。 大家都希望有人跳水施救,可谁都没打算自己去救。 那潭水离地面起码有三十米,水下有多深,根本无法估计。 而且,这可是磨盘神潭,里面住着的可是神灵。 对于神灵,人类心理上就有恐惧的本能。 何况,已经有人说出神灵发怒收人这样的话了。 谁不害怕? 谁敢冒这样的险? 方舒不怕,他已经来到了潭口边,正在攀向围栏。 但,他的手臂,被一只柔软的手给抓住了。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李清婉。 方舒回头看过去,微笑着对她点头,这是告诉她,放心,不会有事的。 李清婉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结,她摇摇头,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啊,有人跳下去了!” 不少人惊呼出声! 而此时的方舒,已经落入了深潭。 啊,好凉,好冷! 这可是炎炎夏日,这潭水怎么这样冰冷? 方舒真的是没有想到。 但现在的他,也没时间想那么多,救人要紧。 当然,他并不需要扎猛子,因为那么高跳下来,本身就扎进很深了。 他在水里摸索着,可直到憋得胸闷气短,也什么也碰着。 只好踩水上浮换气。 当他头露出水面时,瞬间被惊呆了! 围栏边那么多看热闹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而到此时,他才注意到,他根本就看不到明亮的天空,而是似乎就在头顶之上的岩壁。 方舒明白了,这是一条地下暗河,那九个潭其实都是暗河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那九个潭,其实是相通的。 可能是因为在山上,离水面太远,并不能看出水的流动。 而实际上,水流还比较急呢。 方舒心中好一阵后怕,如果这暗河水满,那自己浮上水面,也只会撞到岩壁之上,头都露不出水面,根本就换不了气。 那他今天注定就会在这条暗河里喂鱼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念之间,此刻方舒没有时间去纠缠这些。 那个女孩不知所踪,必须尽快找到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轻轻划着水,让身体半漂浮在水面上。 这样的姿势,有利于观察。 他向着流水的方向,闪目观望,女孩一定是顺着水流漂浮下去的,她比自己先落水,而遭遇的水速是一样的,所以,她应该在自己的前面。 想到这里,方舒立马行动起来,快速向前面游去。 也直到这时,方舒的眼睛才适应了暗河的环境。 他正努力向前方追击,果真看到了水面上有一团白色在随波逐流。 是她! 方舒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冲到了女孩身边。 一把抓住了女孩,将她拉了过来。 女孩正是垂死之际,本能地就一把搂住了方舒的脖子。 “不好!” 方舒叫了一声,赶紧又把女孩推开了。 女孩再次随波逐流而去。 方舒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知道,此时的女孩,早就意识不清,现在她不管抓住什么,都会死死抓住,要是没遭遇外力干预,就是死了都不会放开。 而且,力气是超乎寻常的大。 这就是人求生时爆发出来的力量。 刚刚方舒忽略了这一点,险些着了道。 方舒再次向女孩游过去,这次有了刚刚的教训,他从侧面过去,想托起她的腰背,必须先让她可以顺畅呼吸,这时间算起来不短了,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这危险,来自于他的身后。 作为特种兵出身,他不会回头去看,那样就是找死。 而是将面前的女孩,向前猛地一推,自己也跟着向前扑过去。 虽然他是个绝对的无神论者,但还是想到了潭上的那九个有些张牙舞爪的塑像。 莫非,真有神灵,神灵真的因为他的亵渎而发怒了? 他知道这想法很荒唐,但不知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水里不知是何种生物,正在向他发起攻击! 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发觉了又一个不对劲。 之前河水冰凉入骨,忽然之间水温好像升高了好多。 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的温暖。 方舒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就是这温暖,带了致命的危险! 第197章 凄厉的哭声 水下搏斗,可是特种兵必备的训练科目。 方舒在将女子推向前面的同时,斜刺里勾出一腿。 这一脚,正踢在了一个湿滑柔润的身体上。 方舒提着的心,有了些许安稳。 他已经判断出来,身后的敌人,并非水中霸主鳄鱼。 而是其他的某种鱼类。 虽然水中搏斗科目他也是优,但是在水里,如果遇到鳄鱼,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完犊子的,肯定是自己。 而这里是不会有鲨鱼的,所以此时他的胆气又壮了许多。 拉着女孩,方舒没有顺流而下,而是逆流而上。 就这一米的距离,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因为方舒现在又进入了冰凉的水体里。 身后追着不放的危险,忽然又消失不见了。 方舒托着女子,让她的头脱离水面,双脚踩水,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直到这个时候,才顾得上回头看去。 水面平稳无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哇……哇…… 忽然,一声凄厉的婴儿哭声响起来。 因为很突然,把方舒吓了一跳。 这暗河里,哪来的婴儿? 正在方舒疑惑之际,整个暗河里,哭声四起,一声比一声凄厉,比杜鹃啼薛还要令人悲伤。 再看刚刚他搏斗的那个地方,一个长约两米的黑影,向他的这边冲过来,一边冲一边发出悲戚的哭声。 它只的哭声一落,其他不知在哪些角落,哭声便此起彼伏响起来。 方舒托着女子踩水向后退,准备迎接敌人的进攻。 可奇怪的是,敌人冲的猛烈退的迅捷,眼看着就冲到近前了,却一下子又退了回去。 如此循环往复,重复再重复。 这是什么鬼,这在玩什么呢,这不调戏人吗? 想干架,就冲过来,这样玩有意思么? 它不冲过来,方舒也就停了下来,冷眼看着,看看它究竟想怎么玩。 随着这个家伙的哭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方舒看到又有好几个同样的家伙,从其他地方游了过来,加入了向前冲随后即后退再向前冲再后退的队伍。 这是嫌单调,集体嗨起来了? 方舒凝聚目力,看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这些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娃娃鱼。 娃娃鱼,即大鲵,因叫声如婴儿啼哭,所有被称为娃娃鱼。 虽然说是鱼,其实它并非鱼类,而是两栖动物。 大鲵确实是肉食类动物,但是,大鲵并不攻击大型动物以及人类。 对于大鲵,方舒还是知道的,他有个战友,就在大鲵养殖场。 而且,养殖的大鲵,叫声一点都不像婴儿啼哭。 可现在,这些大鲵的叫声真的跟婴儿啼哭一模一样。 这是橘生淮南? 大鲵是不吃人的,可是,方舒的感觉一向非常准确,刚才如果不是自己躲闪和还击的快,未必就不会被大鲵所伤,也许这里的大鲵是吃人的。 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嘛,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也许此处的大鲵,是吃人的,也未可知。 现在,方舒也明白了一件事,大鲵为何冲过来又立马退回去,这不是威慑,也不是游戏,而是因为方舒所在的地方,水温冰凉入骨。 而大鲵是怕冷的,它们是不敢冲过来。 对于方舒这边的水温,它们无法适应。 而且,大鲵属于昼伏夜出的动物,现在跑出来,肯定是被方舒救人时惊动了。 过了一会,这些大鲵都消失不见了,它们应该重新蛰伏进某个洞穴里了吧? 方舒不敢涉险,他不知道有多少大鲵,躲在温暖水体的暗处,也许他一过去,就会遭到它们的群殴。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他自信并不怕这些大鲵,可是,还有这个女孩,他肯定不是它们的对手。 想到这里,方舒只好托着女孩,逆流而上。 他一边慢慢地游,一边寻找可能存在的出口。 当然,寻找绝不不仅仅是用眼睛,更多的是用身体,感知水流的缓急以及有没有分流,以寻找可能存在的出口。 当务之急,并不是出去,而是对这个女孩实施救助。 从掉下深潭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每耽误一秒钟,都在增加危险。 终于,方舒发现了一个溶洞,距离水面大约半米高。 游到溶洞近前,方舒将女孩托举起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塞进洞里。 直到这时,方舒才得以喘息了一口。 随后,他翻身攀上岩洞。 洞很小,逼仄得仅仅容下两个人。 进入洞内,方舒又犯难了,因为洞底都是凸凹不平的岩石。 没办法,方舒脱下自己的上衣,铺在地下,把将女孩平放。 然后,控水,按压。 还是没效果。 只能口对口了。 他是经过特战训练的人,自然不会犹豫。 忙活了十多分钟,女孩才悠悠醒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眼睛还没适应,她一脸茫然,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身处何处。 “你醒了?”方舒欣喜地叫了一声,女孩这才看到,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几乎是匍匐在自己的身上。 这男人,她感觉好面熟。 因为此时,她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状态。 她盯着方舒看了好久,意识才慢慢回笼。 “啊!”她惊叫了一声。 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是女的,俯身在她面前的人,是个大男人。 这不是两次遇见的那个大叔吗? 她记起来了,那次握手,还调皮地抠了他的手掌呢。 不好,是不是大叔误会了自己,以为是勾引他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把自己弄到这里?他是不是对自己做了什么? “大叔,你,畜生!”她的眼泪刷刷地流了出来。 她想给他一个大耳光,可是浑身软绵绵的,根本就抬不起手。 “姑娘,你别误会,你掉进了水潭,我跳下来救你,好不容易在水里才找到你,想起来了吗?”方舒赶紧又是比划又是解释。 “滚,你给我滚,封胜展封胜展,你在哪你在哪?”姑娘大声喊起来。 方舒尽量把身子直起来,可溶洞高度就那么高,还是弓着腰。 “别喊了,你自己听听,这里除了流水声,还有别的声音吗?这里是地下暗河!”方舒有点生气,所以就来了个当头棒喝。 这招果然奏效,女孩真的停止了喊叫,静静地听了一会,然后坐了起来,伸长脖子向下望去。 然后,脸色煞白地看向方舒,“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会死在这里吗?大叔,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不管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怪你,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好吗?” 这乱七八糟都说些什么啊,方舒一时间都被气笑了。 第198章 这样死了太亏了 “姑娘,你冷静冷静,你想啊,我要是不救你,怎么会跟你在这里呢?” 方舒必须先让这个女孩回归现实。 “对啊,我为什么会跟你在这个山洞里,还有,你脱得精光想干嘛?”女孩刚刚回笼的意识,又散掉了,她不明白,这个大叔为何要脱光衣服面对自己,救人必须脱衣服吗? “你自己看看身下,我不脱,你能舒服吗?”方舒说完这话就有点后悔了,实在是这句话歧义太大了,不自觉地老脸一红。 “啊,你说什么,你把我那个了?”女孩也听出了话里的歧义,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反正是满脸飞起了红云。 “瞎说什么,你看看身下不就知道了。”方舒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女孩手有点发抖,这大叔这么强调身下,是在炫耀自己被他破除,斑斑殷红? 这大叔还挺封建的。 翻了个白眼,再看方舒时,才想起了他的帅,虬结的肌肉,委实有些诱人。 然后脑子里就想起了封胜展,跟大叔一比,太弱鸡! 女孩心态忽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被这大叔给破了,倒是自己赚了。 不亏! “大叔,人家不好意思看嘛,你也别自责了,我不怪你……”女孩变得太快,方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也就明白过来了,这小丫头,脑子里怎么总是想那点事呢,现在可不是多一条命的事,而是少两条命的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想什么呢,我是说,我的衣服,在你身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下面石头太硬,会导致你受伤。现在我们的处境很不妙,能不能出去都难说,听懂我的话了吗?” 女孩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危险,她忽然又哭了起来。 女人都是这样吗,笑到哭可以这样无缝对接? “别怕,别哭,有我在,会想出办法出去的,你听我的就行。”方舒见不得女孩哭泣,安慰道。 女孩抽泣着,“嗯,大叔,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大叔,大叔……”方舒没看懂,女孩的脸怎么又红了。 “嗯,有话你直接说,我能做的,都会尽力。” “就是,就是,大叔,我不想就这样死了,这样死了太亏了。”女孩犹犹豫豫地说着。 方舒真是不明白,都这种时候了,还这样吞吞吐吐的。 这样死了太亏,那哪样死了就不亏了?死了都亏! 但他现在得照顾好女孩的情绪,只有她正常了,自己才好跟她一同面对接下来的难以想象的困境。 “嗯,不能就这样死了!”方舒给她打气,鼓劲。 “大叔最好了!”忽然,女孩毫无征兆地抱住了方舒,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 方舒猝不及防,身子向前一冲,身体的重量便压向女孩。 那后面,可都是石壁,以这样的冲力,女孩后脑要是撞在石壁上,非死即伤,后果不堪设想。 紧急中,他伸出右臂,一掌击在前面的石壁上,保护姑娘的头部。 可左手没着落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就搂住了她的细腰。 刹那间,二人紧贴在了一起。 最要命的是,女孩柔软的唇,竟然,竟然,吻住了他。 犹如电击! 方舒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而身体的反应却是那么地强烈起来。 身体里的核弹被引爆,好像要被炸成碎块,飞到天际。 “大叔,我还不是女人,你把我变成女人吧,来,来,我死了也就不亏了!”女子在吻间换气时,紧闭眼睛,呢喃婉转。 方舒忽然明白过来女孩之前说的什么亏不亏的了。 他倏然惊醒,不顾身体的强烈反对,将她推开一些,努力保持一点距离,才说道:“姑娘,别这样,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大叔你是不行吗,那就让你缓缓,我等你!”女孩还是紧闭着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道。 方舒真的快要气晕了,我不行,我可以送你到巅峰三百次。 可这样闹,会闹出人命的。 “姑娘,不是这样的,现在情况很危急,你要配合我!”方舒有些急了,急切地说道。 可这话听在女孩耳朵里,意思跟方舒的意思,天差地别。 她羞赧地呢喃,“大叔,你要我怎么配合,我没经历过,不懂,你,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实在是要命! “你睁开眼睛!”方舒没好气地说道。 “嗯。”女孩柔柔地嗯了一声,果真睁开了眼睛,看着方舒。 “听我说,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出去,活着出去,懂吗?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再乱想,我会把你扔在这里,不再管你!”方舒撂下了狠话。 女孩愣住了好一会,又哭了起来,“别扔下我,大叔,要死也死在一起,带我出去,带我出去……” “好好,只要你不乱想,不乱动,我就带你出去,我一定带你出去。”方舒承诺着。 不承诺不行啊,这女孩脑回路太小众,一乱想就乱动,她一乱动,就会要命。 而此时,在山上的李清婉,比方舒更要命。 方舒跳下去深潭时,再一次引起了混乱和轰动。 人群潮水一般地向潭边的围栏挤过去,争相伸长脖颈向潭里观望。 然而,潭中就是一潭死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令人怀疑之前根本就没人跳进去。 “这人是谁啊,胆子够大,吓死宝宝了!” “听说的白沟的乡长,太可惜了。” “这倒也好,那女的下去也不寂寞了,有这么一个大帅哥陪着,也值了。” “怎么没人报警啊,这可是两条人命!” “报什么警,神灵收人了,警察还管得了神仙?” …… 有没有人报警?当然有。 此刻,李清婉的手机,正拨通了妖妖灵,“喂,妖妖灵吗,我要报警……” 刚说到这里,她手里一松,手机就被人抢走了。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男人正快步离开。 “抓住他,他抢了我手机!”李清婉一边喊一边追过去。 可是,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深潭之中,根本就没人会介意她喊什么做什么。 追出没多远,那人便钻进了不远处的山林中,再也看不到了。 李清婉懊恼地快步走回来,她想到了夏连成。 对,去找夏连成! 李清婉奔跑起来。 第199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清婉迅速跑回原来的地方。 可是,夏连成却不见了。 “夏书记,夏连成!”她呼喊着,但没有人回应。 没办法,只好向别人借用手机,可是,没有人愿意借给她。 不借也罢,就请对方报警。 同样,还是没有人愿意帮她管这种闲事。 此时,她又一次来到了围栏前,跟近旁的人一样,伸长脖颈向下看,希望能看到水底泛起水花,然后方舒从下面冒出来。 她眼睛都开花了,可潭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看不到水波流动,看起来,就是死水一潭。 人还是那么多,还是那么拥挤,李清婉被挤到了一边。 叹息了一声,退了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那辆驴车,夏连成要是回去,定然是要乘坐那驴车的。 想到这里,她赶紧顺着来路往回走。 她要赶在夏连成之前等在驴车那里。 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对面有警察过来了。 她放心了不少,说明有人报警了,否则警察不会来的这么快。 可是,很快李清婉就失望了,因为警察只有三个人,而且什么都没带。 他们这样过来,怎么救援? “警察同志,赶快组织救援,掉下去两个人,一男一女,再迟他们都有生命危险。”李清婉跑过去,拉着一个警察说道。 “放心,我们已经联系了救援队,他们很快就到。”这名警察拿开了她的手,“对不起,我们现在要维持现场秩序。也请您离开这里。” 李清婉的心又放下了不少,已经联系了救援队,那就有希望。 但她没有停下,她要找到夏连成,用他的手机,通过自己的渠道找人救援。 很快,李清婉就来到了驴车前,赶车的汉子蹲在一边吸着旱烟。 “老乡,夏书记还没回来吗?”李清婉问道。 “还没,听说有人跳水潭里了,肯定在那边看热闹了。”汉子答道,见李清婉一脸汗水,就指了指驴车边的树荫说,“先在树荫下歇息一会,估计应该也快过来了。” 李清婉无奈,再急也没办法,显然,赶车的汉子,并没有手机。 不等也得等。 李清婉等得心急难耐,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看到穿着消防制服的救援队过来了,他们的车子上不来,估计是停在山脚下了。 她跟了过去,等不下去了。 之前的警察过来迎接救援队的人,向救援队的人汇报情况,商量如何救援。 救援队的人就一起来到潭的围栏边,向下张望了一番。 看起来他们并不着急,也许从事的就是这种工作,司空见惯了。 然后,他们从工具箱里拽出一捆绳子,系到一个人的腰上,由这个人下去查看情况。 绳子越放越长,那个救援队员很快到了潭下的水面。 随后,对讲机里传来了他的说话声:“队长,这是一条暗河,水流还是很急的,我想到你们看不到的地方,观察一下上沿壁离水面的距离,看是否便于搜救。” 队长对着对讲机说道,“好的,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报告。” 那绳子又放长了许多,很快,原先看到的那人就看不到了。 但,很快,对讲机里就又传来了声音:“队长,拉我上去吧,具体情况到上面再跟你说。” 随后,那个救援队员,被从潭里拉了上来。 据这名队员讲,这条暗河很不利于救援,因为他在下面,目力所能及的地方,水面离上面岩壁的距离很小,水面船只很难使用,因为会对救援人员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 “走,我们先去开个会,研究一下救援方案。”队长这样说了一声,带着人走到了一边。 而警察劝退了想跟着过去的人,因为涉及到具体业务,不方便外人参与。 至于研究的结果,李清婉无法知晓,她只好再次回到驴车这里。 问询了车夫,夏连成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现在的李清婉,跟之前的心态有了比较大的变化,现在毕竟救援队就在这里,正在拿方案。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在那样的暗河里,即使是水性再好,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的。 救援越早,生还的概率就越大。 而在暗河的那个小溶洞里,方舒终于安慰好了吴青云,也就是那个女孩。 方舒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但一直又没机会问,直到这个时候,才问了出来,“小吴,那么高的围栏,从你的身高来看,不应该掉下来的。你为何要跳下来呢,从现在的情况看,你好像也没有想不开啊?” 吴青云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她静静地回想了一会,脸上忽然显出恐怖和怒意,“他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胸脯起伏的幅度很大。 本来就不小的规模,显得很是气势磅礴。 方舒瞄了一眼,赶紧把目光移开,其实,这就是男人的本能。 本能的东西,是很难在第一时间控制住的。 “他?你是说封胜展?究竟是怎么回事?”方舒问道。 “我想不到他这样小鸡肚肠,就是我跟大叔握手,后来又让大叔跟在我身后,他就有点不开心了,我就是故意做给他看,测试一下他对我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方舒心下苦笑不已,自己这是名副其实的躺着中枪。 “不是,这个跟你掉下来有什么关系啊?” “不是跪拜之后嘛,他说潭里面有异常,还是他看到了,问我想不想看。我肯定想看啊,为了看得清楚,就让他抱着我,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啊呀了一声,被边上一个人撞了,就这样,我就掉了下去。我听到他气急败坏地骂人,还呼喊我的名字。可现在想起来,如果有人撞到他,我应该感觉得到。可是,当时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大叔,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把我扔下来的?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啊?” 方舒在消化着女孩的话,由着她哭着。 发泄之后情绪总会好一些的。 如果,真的如女孩所说,那么这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 他们之间,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第200章 这女人是谁? 就握握手,笑一笑,说几句话,就嫉妒到将人扔进深潭? 这也太恐怖了! 不过方舒还是觉得,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 醋意会有,但不会因这点醋意而杀人。 不过,吴青云不说,方舒自然不好再问。 现在,两人坐着面对面说话,也直到坐起来之后,吴青云才知道之前方舒让她看看身下是什么意思。 人家上衣铺在她身下呢。 她脸上不由得又烧起了火烧云。 这溶洞很小,两人坐着倒是可以保持正常的交往距离。 “大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从醒来之后,吴青云的情绪一直就很不稳定,开始是对方舒的误会,后来是对男友的怨怼,直到现在,才稳定下来。 “你就在这洞里,我想办法跟外面联系,只要外面收到我的求援信号,救援很快就会来,我们也就得救了。”方舒说出自己的计划。 “大叔,能跟外面联系上吗?”吴青云忧心忡忡。 “能,一定能!”方舒给她打气,“你想啊,今天是拜潭会,山上那么多人。我们不是走过九个潭吗,我只要逆流而上,到达潭口的位置,上面那么多人,我呼救,那么多人怎么会看不到我?看到我,外面也就知道我们还活着,就会派人下来救援的。我估计,救援队早就来了,说不定正在搜救我们呢。那么多人,不会没有人报警的。” 方舒这么一说,吴青云也就信了,“大叔,我害怕,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救援吧,救援队肯定已经下来了。” 听说救援队应该已经下场了,她又想留方舒在自己跟前,这黑黝黝的,静得确实骇人。 “小吴,我跟你说,我们不能坐等救援。这暗河水文复杂,救援人员未必有这下面的水文资料,救援难度极大,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如果我往上游去的时候,遇到救援队,我们就可以更快地出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此时,方舒其实很有些不解,他们跳下深潭已经这么久时间了,按照常理,救援队应该早就下来了。 顺着过来,早就该到他们这个地方了。 可是,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这很不正常。 “大叔……”吴青云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最终说出来的是,“大叔,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方舒说话间,已经跳下溶洞,进到了水里,“我去了,你千万不要到洞外来!” 方舒想起了那些大鲵,他始终认为,那些大鲵真是会吃人的。 在吴青云巴巴的眼神里,方舒离开溶洞,逆流而上。 再次下水,方舒觉得水温更低了,有了点刺骨的感觉。 他不敢耽搁,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这暗河里越冷。 也不知游了多少时间,方舒忽然觉得头顶有了亮光。 赶紧换成仰泳。 仰面向上,放眼望去,他看到了天空。 就是这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见到的天空,此刻方舒再见,也觉得是那么的亲切,好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战友一般。 可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潭口这里,竟然也是悄无声息。 他竭尽目力,也没能看到一个人。 这就很奇怪了,下来之前可是人山人海,人都到哪去了? “啊……,有人吗,有人吗!” 方舒朝着上空大喊起来。 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暗河上空的回声。 方舒没有放弃,他想起自己是在第九个潭口跳下来的,还得到第九个潭口去。 因为人在上面,都认定每一个潭都是独立的,并不相通,更不知道下面是一条河。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奋力地继续向上游拼命地游。 从跳水救人,到跟大鲵搏斗,现在又逆流击水,他已经很是疲惫。 但他不敢停歇,在这样的暗河里,如果没有人救援,他和吴青云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自救,必须跟命运抗争。 过了第五个潭口后,方舒几乎游不动了,只是第九个潭口那里,一定有人,一定有人在救援的这个信念,在支撑着他,在鼓励着他! 终于,疲惫不堪的他,望到了第九个潭口上的太空。 方舒倏然一惊,他忽然注意到,此时的天空,竟然是星疏月朗。 这,已经天晚了? 洞中一日山外千年? 他是真的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喂,有人吗,有人吗……”方舒朝着潭口拼命的喊着。 可是,除了回声,没有任何其它的声响。 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 万籁俱寂,死一般的寂静! 方舒能听到的声音,只有他手脚划水的声响。 这种声响,在这死寂之中,最容易令人产生恐惧,无端的恐惧! 疲惫和失望交织在一起,方舒心头苦涩。 再强的人,在大自然面前,也不过是一粒尘埃而已。 人的渺小和自然的不可战胜,此刻充斥方舒的胸中,有一丝颓废的意念,在心中滋生。 但特种兵出身的他,很快就将这丝颓废,清除得干干净净。 吴青云? 这时候他想起了自己跳下水时的初衷,想起了还在溶洞里等着自己的女孩! 他必须立即回去,不能因为这一次挫折就失去信心,这不是他的风格。 顺流要比逆流容易得多,但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只能稍稍划动,保持不让自己沉下去。 就这样随波逐流着,跟来时一样,数着潭口,一个,两个,三个…… 终于九个潭口过去了,溶洞就在不远处的石壁之上。 水,更加冰冷刺骨,水中的方舒,感觉到了自己的发抖。 他开始向着溶洞的方向冲刺! 而此刻,在磨盘九潭神邸通往下山的山路上,载着李清婉和夏连成的驴车,突然停住了。 在他们前面,就是救援队。 是的,救援队没有下场救援,他们以缺少水文资料不敢冒险为由,决定撤出救援。 为此,李清婉跟他们的队长大吵了一架,但无济于事。 人家根本就不理睬你,没有下面的水文资料,下去的队员亲目所睹的凶险,出了事,你负责? 谁也负责不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清婉和夏连成才重新遇上。 夏连成自始至终都没闲着,就是他报的警,救援队来了之后,就一直在跟随着。 只是跟李清婉都完美错过了。 前面传来了争吵声,而且,越来越激烈。 “都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我今天就违一次法犯一次罪,你们想就这么走了,门都没有!”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霸道威严,霸气十足! 这女人是谁? 第201章 何不演绎点故事,慰藉彼此? 李清婉正不知道前面何人为何在闹,夏连成已经是跳下了驴车。 “是她来了!” 李清婉听了赶忙下车,她听出来了,这拦路的女人,夏连成熟悉,“夏书记,是谁来了?” “南磨盘村新上任的村支书李荷花,我给她打的电话。” 李清婉微微有些失望,救援队不下场,你找一个村支书有什么用。 要是村支书有用,根本不用找,你自己不就是村支书吗? “走,过去看看。”夏连成没有注意到李清婉的脸色。 “好……吧。”李清婉并不怎么想过去,一个村支书,还是女的,能怎么样? 不过,她还是跟着夏连成向前走了过去。 这里已经有不少驴车停住了,越过这些车,人多了起来。 “盘南大队书记,带着好多人呢,把救援队给拦住了。听说跟跳水的那个男的关系好。” “盘南那个书记我认识,是个女的,听说上过大学,很厉害的一个人。” “我也听说过,反正比我们盘北的书记强,就他妈知道捞钱。你看人家这事做的,就敢做!” ……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清婉和夏连成也不管这些,从人群里向前挤着。 终于,他们来到了里层。 救援队那个队长,正跟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争论着,谁也不让谁。 “你们是什么救援队,来了这么长时间做了什么,你们救援了吗?对于老百姓的生命如此漠视,请问队长同志,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看还在不在?”女人说话跟连珠炮似的,队长根本插不上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跳水救人的那个男的,可是我们白沟乡的党委委员、副乡长,要是因为救援不力而遭遇不测,你能跑得了?” 队长很生气,好不容易才得到说话的机会,“你是村书记对吧?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跳水的两个人,他们的命是命,我的这些弟兄们的命也是命。我们过来后,第一时间就下去摸情况,这条暗河里情况非常复杂,我们向有关方向请求提供水文资料,但根本就没有,你让我们怎么救援?是让我,他,他,下去送死吗?” “就是缺少资料是吧,好,我提供给你,现在就提供,你们不能走,根据我提供的资料,展开救援。” 说着,李荷花从包里掏出一叠纸质资料,递给队长。 队长并没有去接资料,而是说道:“我们需要官方权威的资料,在无法确认你的资料真实可靠的情况下,我是不敢让我的兄弟们去冒险的。” “那就别想回去,就留在这里吧。”李荷花一点都没客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妨碍公务,现在县里命令我们立即回去执行另一起救援任务,你这样做,造成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我就是去坐牢,也不会让你们走的。哼,你们这些,太冷血了,太不是东西了!”李荷花一步都不退让,队长气得脸都白了,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下山到他们车子跟前的路,被那些拿着铁锨扫把的农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清婉作为一个女人,还是挺佩服这个女人的。 只是,不知这个女人,跟方舒是什么关系,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为他出头。 她心里既欣慰,也有点酸酸的。 “请让一下,请让一下。”李清婉走到了争吵着的两人面前。 方舒终于游到了溶洞前,洞里的吴青云欣喜若狂。 方舒走后,她是越来越恐惧,头脑里都是方舒遭遇不测的想象。 越是这样想,就越害怕。 她平时在家害怕时,会用被子蒙头,可这里,想蒙头都没得蒙。 除了身上的这件连衣裙,别无他物。 吴青云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缩在洞里,胡思乱想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就在这样的状态中,焦急地等待着方舒。 终于,她听到了水声,赶紧将头伸出洞口,看到方舒游到了洞口前。 “大叔,怎么样,有人来救我们吗?”她喊道。 方舒一点力气都没有,他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着。 体力消耗太大了。 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说道:“先拉我上去再说。” 说着,将手伸高。 之前,这个高度,他几乎不用力气就可以上去,可现在,实在是累的没了力气。 吴青云伸出小手抓住方舒的大手,她忽然想起来那天跟方舒握手时,用手指抠他掌心的情形。 谁能想到,再次握住这只手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方舒知道吴青云这样,在城里长大的女孩,根本没什么力气能拉动自己。 所以抓住她的小手之后,说道:“先别急着拉,我数一二三,到三的时候再拉。” 目的是跟吴青云形成合力。 “一,二,三!”当他感觉到吴青云用力时,就双脚猛地踩水,另一只手也扒拉了一下岩壁。 就着这样的合力,方舒半截身子进了洞,人趴在那里,双腿还挂在洞外。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爬进去。 太累了,在南国丛林里枪战也没这么累过。 歇了一会,有了点力气后,才努力坐起来。 他必须坐起来,因为爬进来后,他身体的一部分,都是压在吴青云大腿上的。 这让会让的身体不受控制。 方舒有点不明白,都累成一摊泥了,怎么还会产生那种反应? 估计人体的精力并不是一个系统管理的,现在蠢蠢欲动的这个系统,也许并没有累。 坐起来之后,就是跟吴青云面对面了。 不面对面也得面对面,就这么点地方。 “大叔……”吴青云的声音有点颤,这种颤反映的就是她的紧张。 刚刚,拉方舒上来时,他身上是冰凉的,可是她的大腿上却感到了灼热。 女孩别看年龄不大,其实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而方舒却是小白菜鸟。 在黑暗中,她的脸火烧火燎。 她感觉到他们之间,可能很快就会发生点什么。 是这个感觉令她紧张而刺激,害怕似乎退位了,代之而来的是,对于即将发生的事的期盼。 是的,她和他,既然被迫到了这二人世界里,何不演绎点故事,来慰藉一下彼此? 第202章 鬼来了,啊,鬼来了 方舒也是性情中人,自然也懂了吴青云此时的心念。 没有任何征兆之下,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恨不得把对方都揉碎到自己的身体里。 四只手都不安分起来,各自开始了探索之旅。 “呜呜哇哇——” 忽然,一声婴儿凄惨的啼哭,突兀地响起来。 随后,整个暗河,便被高高低低,呜呜咽咽的哭声所笼罩了。 有的是呜呜,有的是哇哇,有的是哼哼,有的是嗯嗯,还有的是嗷嗷…… 有的高亢,有的低呜,有的气吞山河,有的肝肠寸断,更多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这些婴儿的啼哭,仿佛每一声里,都在诉说着一个悲惨的故事,令人心酸落泪。 吴青云啊了一声,小脸煞白。 她并不知道这里有无数的娃娃鱼,第一时间里,她想到的都是鬼魂。 因为之前,她从封胜展和清虚道长那里,听来了好多关于九潭的传说。 她当然不知道,人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些哭声,一定是那些死于九潭之中的婴孩,他们不甘于人生刚刚开始,便结束在这冰冷黑暗的深潭之中。 他们的鬼魂,就在这暗河里徘徊,在诉说着他们的冤屈! 一时间,吴青云冷汗直流,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我怕!”她战栗着更加抱紧方舒。 这个抱紧显然跟之前的抱紧,完全不是一回事。 “别怕,别怕,有我。”方舒那颗心也在瞬间完成了转换。 已然是没了之前的心思。 “鬼,鬼,鬼来了,啊,鬼来了……” 此时,吴青云是睁眼也怕闭眼也怕,闭一会就要睁开来警惕地窥探。 于是,她的视线,穿过方舒的肩膀,看到了下方不远的水中,翻滚的水花。 那溅起的水花,在黑黝黝的模糊里,幻化出各种张牙舞爪的怪物,正在向自己扑过来。 “别怕,别怕,不是鬼,那是鱼,是鱼。” 方舒估计吴青云是看到了什么,柔声安慰着她。 “鱼?不,那就是鬼,就是鬼,啊,鬼来了,鬼来了……”她浑身颤抖着,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什么鬼,胡说八道,你也是大城市里长大的,就没见过娃娃鱼吗?”方舒知道,现在,好言好语的安慰,她根本听不进去,所以就严厉呵斥了一声。 果然,这次很有效果,吴青云停止了哭泣,“大叔,那真是鱼,不是那些死去的孩子的鬼魂?” 哭泣停止了,但恐惧带来的颤抖还在。 这颤抖,在方舒感觉里,好像属于灵魂,而不属于肉体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来的那些死去的孩子?那是娃娃鱼。”为了镇住女孩走出这种恐惧,他又来了这么一句,:“而且是会吃人的娃娃鱼!” “吃人?!”吴青云把方舒抱得更紧了。 “是的,吃人的娃娃鱼,在我在水里找到你时,你就在有娃娃鱼的地方。幸亏那时候是在白天,如果是现在,恐怕我不但救不了你,连我自己都会葬身鱼腹。” 方舒并不是吓唬吴青云,他现在就是要把她的意识,从虚无的鬼神那里,拉回到现实中。 虽然,现实中的娃娃鱼也很可怕,但它毕竟就在那里,它们不敢到这边来,更不敢到溶洞里来。 人类真正的恐惧,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对于已知的东西,其实并不怎么恐惧。 “大叔,你告诉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女孩对于鬼魂,并没有全部放弃。 别看现在的人,很多读过大学的人,自我标榜为无神论者,其实在特定的环境中,不自觉的,就会相信而且确信。 吴青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现在天黑,看的不是太清楚,我说一下距离,大约在五米开外的那个地方,那里是条分界线,我们所在的这边,是冷水,很冷很冷。而那边,是温水,温度比这边要高了许多。我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估计那下边,有水下温泉。” 方舒没有说娃娃鱼,而是在说他知道的情况。 “可这跟娃娃鱼有什么关系?”吴青云不解地问道,她的眼睛红红的。 “有很大的关系,娃娃鱼不能生活在冰冷的水体里,所以,它们都在那边,不敢到这边来。等明天天亮了,我带你过去看,它们想冲过来吃我们,但过不来。我的意思你懂了吗?就是说,我们在这里很安全。就是到洞外的水里,也一样是安全的。这些娃娃鱼确实会吃人,也想吃掉我们,但它们做不到。” 经方舒这样一说,吴青云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 然后,她轻轻地推了一下,离开了方舒的怀抱。 方舒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干嘛说这些啊,这样好看的女孩,唉,故事中断了! 直到这个时候,吴青云才想起她最想问的问题,“有人来救援我们吗?” 方舒当然不能说没有,否则又不知要哄多长时间,“救援是肯定有的,估计是对于这条暗河的资料不熟,现在在纸上熟悉环境,很快就会下来的。” 他说这话时,连自己都没有底气。 按照常理,救援早就下来了,可是到现在连一点点动静都没有。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也是李清婉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她跟方舒不一样,方舒什么也不知道,她可是看着救援队来的,可过了这么长时间,结果不但一点行动没有,还接到命令撤退了。 幸亏有个女村支书,把他们给拦下了。 李清婉和夏连成走到了对峙着的双方面前。 “李书记,你好!”李清婉向李荷花伸出了手。 李荷花勉为其难地伸出手,一触即分。 她现在没有心思去认识谁,只是出于礼貌。 “李书记,这是方乡长的朋友。”夏连成解释了一句。 李荷花这才朝着李清婉笑了笑。 李清婉知道,这样对峙下去,造成后果的话,吃亏的肯定是李荷花,她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发生。 “李书记,作为方乡长的朋友,我跟你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我想多嘴问一句,你刚才说你有九潭的资料,是这样吗?” “嗯,我有,已经提供给这位队长了,可是作为救援队,他们竟然没有任何救援行动。”李荷花显然非常生气。 李清婉点点头,说道:“他们不救援,我们自己救援吧,想走,就让他们走吧。” “我们自己救援?”李荷花瞪大了眼睛。 就凭她和自己这些人,一点都不专业,怎么救援? 第203章 一鱼两吃 李荷花和队长都诧异地看向李清婉,不知道她说的自己救援是什么意思。 见此,李清婉解释道:“方舒跳水之后,我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可手机被人抢走了。找了好多人借,也没借到手机,包括救援队这些人,都一律不借。我就一直在找,在等夏书记。找到之后,我找了一家省城的私营救援队,他们已经答应过来,不过没有这里的资料,他们也无法救援。现在你这里有了资料,这里的救援队要撤就让他们撤吧。” 李荷花何等聪明,她知道这是李清婉给她找台阶下。 这样对峙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救援队来自县里,有官方背景,她一个村支书拧不过人家的。 这是怕自己吃亏。 “不是看在李同志的面子上,不但今晚你们下不了山,只要方舒他们出事,我会把全村的村民都带到县政府,我看看县长敢不敢不给个说法,哼!” 她手里的资源,就是这些村民,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队长明显松了口气,对着或坐或蹲的队员挥了挥手,“都起来了,我们走。” 同一时刻,白云观内。 清虚道长的对面,坐着一个局促不安的少年。 他正是之前跟吴青云在一起的那个封胜展。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吴青云掉入深潭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封胜展此刻被恐惧给攫住了,他判断不出,自己将吴青云抱起来扔进深潭时,有没有人看到。 他不是没做过坏事,手里也不是没有人命,可是,他可从来没想过要自己动手啊。 这一次,老家伙逼着他,必须亲自动手,不能假手任何第三方。 对此,他是不服气的,清虚道长就不是第三方,他不也是知道了吗?老家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可是,他不敢违抗,一点都不敢。 因为他也知道,吴青云在一天,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 要是从心理上来说,他是真的有点舍不得她。 人长得漂亮,又是在校大学生,特别是技巧娴熟,每一次,都是让他欲罢不能欲求不够。 他还想着再玩一段时间,可是,情况忽然就有了变化。 舍不得也得舍。 所以,他这次连那帮狐朋狗党都不知道,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白沟。 吴青云也没通知任何人,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因为从省城出发后,他就跟她说,想要享受一段清净的二人时光,相约把手机都关了。 直到掉下深潭,吴青云的手机都是关机状态。 “我爸还没有来电吗?就这么不救援,一旦被人质疑,就怕很难过关。” 封胜展实在忍不住了,对清虚道长说道。 “年轻人,稍安勿躁,你女朋友命中有此一劫,急也没用。”老道不紧不慢地说道。 看着他那张故弄玄虚的脸,封胜展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可他不敢,这个家伙,跟他老爸有着关系非同一般,他得罪不起。 自己急的是什么,牛鼻子很清楚,可他还是这样说,太气人。 就在封胜展焦急不安可又无可奈何之时,老道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摁下接听键,并没有避开封胜展。 “没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吧?我这接连开了两个会,刚刚结束。”对方先开的口。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没耽误什么,时机正合适,十来个小时,应该不会有什么生机了。”老道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好,明天让那小子回来吧,晚上你看着点。” “好的。”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老道脸上露出了隐晦不明的笑容,收了个大人情,拿一个大把柄。 更重要的是,对方还不知道,他夹带了其它的私货,还有大利是呢。 接到这个任务时,他就在谋划,是不是可以一箭双雕,让利益最大化。 恰巧县里那位,给他来电话,说是方舒要吃住在北山一段时间,让他想办法搞掉。 这办法可不是好想的,他手下那么多带枪的,都不敢动,他老道能有什么办法。 他确实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神通广大,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都是唬人的,要真有那本事,谁愿意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什么世外高人啊。 除非脑子有病。 这个活他本来并没有打算接,可接到省城的那个电话后,他改变了主意。 经他对方舒深入研究之后,认定他只要在场,就不会无动于衷。 那不是一个曾经的优秀特种兵的风格。 不能不说,这老道在揣测人心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方舒是确实没逃过他的算计,一切都被老道算了个正着。 老道很得意,十多个小时了,在那样的暗河中,那两个人绝无生机。 他再次拿起手机,对封胜展说道:“你不要有任何精神负担,先去休息吧,我这边让人做做样子,就没问题了。” 封胜展走出去后,他才开始拨号。 “局长,时间够了,可以采取行动。”刚接通,他就这样说了一声。 “道长神通广大,怎么就算到有人落水,而且那个人一定会跳水施救呢?”对方恭维了一句。 “贫道道行不深,也就这点本事。”他轻笑了一声,以谦虚的口吻说着骄傲的话。 当然,真实的情况,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这就叫一鱼两吃。 一男一女,各得了了一份大人情,都抓着一个大把柄,将来能不好处多多? 而在九潭的山上,救援队长正吩咐队员撤退时,手机忽然响了。 他走到一边,一接通,对方就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领导,我们接到指令后,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派人下潭摸清潭下情况,因为潭底情况极为复杂,有没有相关资料,所以我们遵照领导指示,没有冒险救援。现在我们准备撤到山下,等领导指示。”队长汇报道。 “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情况?”领导又问。 “特别的情况?就是我们刚刚要撤出时,被一个女的村支书带领上百人围住不让走,说她有水潭的相关资料,要求让我们下水救援,我们没有得到指示,没有答应。”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后来又来了一个女的,向那个女支书要了资料,说是她找了私人的救援队,已经在来这边的路上了。那个女支书才放我们下山。我们现在正准备下山。” “周队长,我现在命令你们,暂停下山,原地待命。如果有私人救援队过来救援,你们要跟其同时行动,并以你们为主。有任何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是!”队长挂断了电话,让全体队员原地待命。 第204章 她发现一个秘密 越来越冷。 方舒和吴青云说着话,话题怎么绕也绕不开落水遇难这件事。 女孩不但一点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冷静下来之后,她已经把事情想清楚了。 她一遍一遍回忆落水前封胜展神态语言和动作,她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并不是什么意外,就是想要她死。 但是,她不相信,就因着吃醋就想要了她的命。 忽然,她心里一动,就想到了之前自己跟踪封胜展看到的那件事。 那天晚上,她跟往常一样,打电话给封胜展约会。 而封胜展去电话里告诉她,晚上有个紧急加班任务,领导不允许请假。 她也是好奇心起,反正没事,想着给他一个惊喜,就去跟踪他了。 当时,她买了一些他喜欢的零食,提着就向着他单位走。 她都想好,他单位对面,有个茶室,就去那里等着他,一直等到他加班结束。 那时候,看到自己在等,一定会感动不已。 因为买零食,她走的不是平时的那条路,而是另外的一条路。 世上的巧事就是那么多,就在她从零食店出来时,就看到封胜展一个人在那里东张西望。 一看就是在等什么人。 他明明说自己要加班,可他现在却在这里,吴青云忽然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是不是除了她,他还有另外的女人,脚踩两只船?于是就多了个心眼。 但接下来她就有了内疚,以为她看到,他等的人很快就过来了。 不是什么美女,而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 吴青云没见过封胜展的父母,但看到那老头时,她就笑了。 这父子俩长得太像了,除了老头秃顶之外,其他的就像一个模子出来的。 因为之前并没有见过他父亲,所以她没有冒然出来相见。 不过,好奇心却起来了,因为这两父子,都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带着眼镜,捂着大口罩。 于是,她就远远地跟着他们。 最后,看到父子俩进了一个普通的小区的一栋住宅楼里。 这种小区对于进出的人,保安问都不会问,她也就跟着进来了。 她进入电梯间时,电梯停在12楼,就再也没动。 等了好长时间,一直都没动。 她判断,两父子应该去了12楼。 他家在这个小区有房子?她有点不相信,他家有两处居所,都是这个城市的高档小区里。 吴青云就在电梯间,给封胜展打了个电话,问他加班什么时候结束,要不要送点吃食过去,云云。 封胜展告诉她,工作量很大,到下半夜都不知道能否结束,表示不需要送吃食,嘱咐她早点睡。 吴青云就不懂了,即使是他家在这里还有一个居所,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这样瞒着自己? 后来一想不对,他父亲是当官的,说不定这套房子不能放到明面上。 她也没当回事,只是对他的撒谎,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的。 之后的又一次,她旁敲侧击地问他,知不知道某个小区。 封胜展竟然一口否认,说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小区的名字。 他的否认,让她疑窦丛生。 而且,后来想起来,他当时神情很是紧张。 在她看来,那表现也太夸张了。 也是好奇心害死猫,对于男友的这个秘密,她不知怎么就那么急切地想知道。 可是,她又不能问,急得不得了。 甚至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在真爱稀缺的年代,她无法再信任他。 后来,她用上了技术手段,在他手机里植入了跟踪窃听程序。 她自己当然不会这些,是从网上购买的,趁着封胜展睡着的时候植入的。 于是,在某一天的夜晚,她从手机里,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那个秘密,让她看到了他们俩的前路。 终于在后来的有一天,她胆战心惊地进了那个居室,那个藏着惊天秘密的居室。 想到这些,吴青云害怕得要死,虽然她始终认为自己并没有暴露。 可从今天的事情来看,其实她早就暴露了,只是人家一直装着没发现而已。 如果这些都成立,无疑,今天就是一场谋杀。 吴青云害怕得要命,之前想跟方舒发生点故事的想法,早就荡然无存了。 她想把这些告诉方舒,但又不敢,毕竟他们还是陌生人。 不过,当再次谈到这件事时,她还是没忍住,“我现在想起来了,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我就是被封胜展扔下来,他就是要我死!”吴青云咬牙切齿地说道。 “为什么,因为吃醋?”方舒对她这样肯定,有点意外,之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于是问了一句。 “去特么的吃醋,就是谋杀,因为我发现了他们家的一个秘密,他们要杀人灭口。” 这话把方舒吓了一跳,他紧紧地盯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一般情况下,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可是,吴青云却没有说下去,方舒更不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如果还能出去,也还是回归路人。 出不去,那就更一切归于虚无。 沉默了一会,吴青云才又说道:“大叔,方乡长,我心里很乱,我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大叔,你说,我出去后,该怎么办,他肯定还会对付我的?” 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因为不知道这惊天秘密究竟如何惊天,方舒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建议。 “我看,还是相信政府,如果涉嫌违法犯罪,还是报警处理,警方会保证你的安全。”这属于冠冕堂皇的说法,放到任何一件事上,都可以,但其实未必有用。 “大叔,你是干部,我加你一下微信,如果我遇到什么危险,希望你能帮我。”吴青云说着就去掏手机。 可手还没伸进衣袋,就停住了。 因为手机之前她就试过几次了,手机根本打不开。 方舒也是摇头苦笑,要是手机有用,早就跟外面联系了,还会这样守株待兔? “我把手机号码告诉你,你能记住吗?”吴青云不死心地说道。 “能记住。” 于是,吴青云说了一个号码。 婴儿的哭声依然此起彼伏。 每一声,听起来都那么凄惨,那么令人心碎、心颤、恐惧! 第205章 她发烧了 省城的救援队终于到了。 他们也不是从省城赶来的,而是下属同光市的。 “谁是李清婉李教授?”带队的人喊道。 李清婉走了过去,“我是,你好。” “李教授,我姓姚,是这支救援队的队长。听说你们找到了水文资料?快给我吧。这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不好说啊。”这是一个中年大叔,从李清婉手里接过资料,立即召集几个骨干过去研究起来。 李清婉心里还是忐忑的,不知道这资料能不能用得上。 “好,有这份资料就可以了,我们有半潜艇,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估计生还的希望,唉……” 这些人在应急救援这方面很专业,对于形势的预估比较准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清婉咬着牙,说道。 她何尝不知道,时间拖得太久了。 “那好,兄弟们,开始行动吧。”中年男人喊了一声,带来的人就开始行动起来。 “慢着。”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 转头看去,正是县里来的救援队的那个队长。 大家都有点意外,自己不救援,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救援? “请问你们是哪里来的救援队,有没有向我们县应急管理局或者公安局报备?”队长走过来问道。 “跟你们县里这边联系过了,不过没有规定,异地救援需要报备的说法。你们是?” “我们是连平县消防的,请问你们是否具备救援资质?”队长显然是在找茬。 “什么都有,我们省队跟你们县有关部门联系过了,你去问他们,我们现在不是在这里谈什么资质,那是两条人命。” 姚队长显然很不耐烦,也没有了耐心。 人家背后也是有人的,怕你一个小县的应急消防部门。 “这,你这什么态度?”县里来的周队长很不高兴,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横什么横。 他在连平也是横着走的人,不过他忘记了刚才被村民包围的事了。 站在一旁的李荷花很生气,她跨前一步,“这位同志,你是什么意思,你过来不救援,这是不允许别人救援吗?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让你回不了连平,你信不信?” 队长刚才见过这班人的,他不敢硬刚,换上一张笑脸说道:“李书记,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荷花毫不客气。 “我的意思是,只要他们是正规的救援机构,我的救援队,会跟他们统一行动,人多力量大,你说是不是?” 李荷花听了他这样说,也就顺坡下驴说道:“那谢谢队长了,既然要一起行动,那就动起来吧,别都杵在这里了。” 今天的李荷花,几乎变了一个人,说话跟吃了枪药似的。 队长摇摇头,喊了一声,“兄弟们,立即行动,跟省城的同志们一道行动。” 于是,这些人也忙乎了起来。 李清婉等人都看不懂,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早早来了,说没有资料,有了资料说资料不保证准确,不能冒险。 现在,人家行动了,他也不要资料了,也不怕冒险了。 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他说的人多力量大倒是没错的。 “姚队长,请过来一下,我们商量一下,如何联合行动,减少磨合时间,高效救援。”县救援队的周队长对姚队长说道。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们的船,跟着我们走就行,开始无非是寻找,又不是打捞。集中注意力就行了,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商量,商量来商量去的,等你商量好了,黄花菜都凉了。”姚队长对这位周队长,印象极差,根本就不想跟他谈什么合作。 周队长见人家不鸟他,也就没再说话,回到队伍里,低声交代着队员。 至于交代了什么内容,这边的人都不知道。 迟到的救援终于开始了,现在,上面的人,心都跟着到了潭下面了。 李清婉和李荷花等人,比之前更为紧张,他们盼着有消息传上来,又怕有消息传上来。 心,忐忑不安。 但,急也没用,只有等,等救援队的救援消息。 方舒和吴青云面对面坐着,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实在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因为这次遇险和救援而躲到了同一个小山洞了。 现在,他们都疲惫,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是。 于是,他们不再说话,都在静静地养神,慢慢恢复体力。 可后来,吴青云又开始说话了。 不,准确地说,是在自说自话。 起先,方舒也没有理会,后来,这种情况多了,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吴,吴青云!”方舒叫了一声,可吴青云并没有回答他。 “冷!”她自顾自地说着,身体抖得厉害。 怎么忽然这般冷起来了,刚才说话时还好好的。 方舒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啊,好烫! 原来是发烧了。 方舒有点奇怪,就这么点时间,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呢? 不行,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必须想办法。 方舒将原先垫在吴青云身下,后来又穿到身上的上衣,再次脱了下来。 拿着衣袖,将上衣伸到下方是水里,浸水之后,敷在她的额头上,进行物理降温。 可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吴青云还是喃喃自语,只有一个字:冷! 方舒判断,这个女孩,一定是早上没吃早饭,经过这么远的浮沉,再加上惊吓,才导致发烧的。 可是,现在他手头什么都没有,除了物理降温外,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方舒坚持不懈地为吴青云物理降温的时候,他忽然也感到了来自身体的异常。 他自己也忽然有了冷的感觉。 用手试了试自己的脑门,好像也发烧了。 他把从水里浸湿的上衣袖子,一只敷在吴青云的额头,一只敷在自己的脑门上。 方舒在做这些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可当他第三次将浸湿的衣服提上来时,他觉得精神越来越无法集中了。 他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想通过疼痛延缓这种精神涣散,或者说唤醒自己的意识。 可是,他已经越来越做不到了。 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他只记得好像跟吴青云抱在了一起。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06章 暗河里的搜救 在方舒不省人事的时候,两支救援队按照李荷花提供的资料,避开那些突兀的钟乳石,控制着前进的速度,缓缓地顺流而下。 大约所有人心里都已经认定,即使是找到了,也是两具尸体。 在这样的暗河里,十多个小时下来,是没有可能还有生机的。 但作为救援队员,没有人会说出来,都在默默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婴儿悲惨的啼哭声。 他们来到了冷热交接处。 那些老队员见多识广,一听就知道这是大鲵的叫声,而一些新队员,吓得只往老队员怀里钻。 关于这里的传说,年年都有婴儿遭遇不幸,他们都知道,特别是县救援队的人,更清楚。 人人心里都住着鬼神,这是从孩提时代就住进去的。 无神论者只是经过后来的灌输,才将心中的鬼神给驱逐出去了。 而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 所以,好多人不解,很多高官坐到了令人仰望的位置上,却为何会不信马列信鬼神? 其实是因为做了坏事,心中的那个鬼神又复活了,占据了主动地位。 “怕什么怕,你看你这怂样子,再这样,把你推下去喂鱼。”老队员善意地斥责发抖的新队员。 搜救在进行,但一无所获。 除了进入温水地带后,水中可以看到无数的娃娃鱼在游弋,在向着他们的半潜艇猛扑过来,又被撞回去。 “都站稳了,这么多大鲵,掉下去一秒你只剩下白骨了。”老队员还是喜欢吓唬新队员,新队员听了,就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是趴到了船沿上,不敢动弹。 于是,一些老队员就笑起来。 这样的救援,倒也有趣。 如果方舒这个时候醒来,一声呼救,一定有人关注到他。 可是,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沉默在无意识的黑暗中,跟吴青云紧紧相拥,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有分毫感觉。 温水带并不带,再向下游,暗河开始分支,先是分成了两条,接着就分成了六七条。 开始分流时,两支救援队对应着分兵,可到了分叉这么多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再往前面搜索了。 他们通过对讲机频频通话,最后决定返回到最初的分叉地方会合。 这基本上宣布,是无功而返了。 很快,他们就汇合到了一起。“姚队长,您看?” 周队长本质上绝不是坏人,只是上级的命令不能不听。不过,下到水里后,他们这些人,职责就放到了第一位。 他看着省城来的队长,想听听他对于下一步的意见。 “根据水流速度计算,加上我们搜索的实际情况,我判断这两个人,无论是到了一起,还是没到一起,都应该过了我们现在这个位置,也就是说,他们大概率是在某一条分流里。当然,也不排除,遇到暗礁,被挡在前面的某一处。反正,情况极为复杂,之后的工作,我认为只能是尽人事,进入打捞阶段了。”姚队长无奈地摇着头。 周队长点点头,“我同意姚队长的意见。” 这时,省城救援队的副队长张久说话了,“两位队长,我觉得我们不能放弃在搜索,我认为应该回溯一次。我们顺流的时候,搜索的面太窄,因为顺逆向的原因,有些岩壁我们并不能看清楚。是不是应该放宽一点,逆流搜索一次?毕竟,这是两条人命,其中还有一位是当地的副乡长,是不是要慎重些?” 姚队长:“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根据他们提供的资料,逆流搜索宽度也放不了多少,虽然理论上可行,但危险性太大,我不敢拿弟兄们的生命来冒险。” 这当然就是反对。 “我还是同意姚队长的意见,那样做确实太冒险了,我们县队真不敢做。”上级的命令本来就不是那么积极,他听得发出来。如果他决定冒险,出了问题,他承担不起。 “我理解队长顾虑,事实上也确实存在很大的风险。姚队长,你看这样好不好,大部队按照您的部署,给我一只艇,我挑选几个技术娴熟的兄弟,我再单独搜索一些暗角,否则,我这心总放不下。” 这位张队长,来的时候,可是带着其他人不知道的使命的,之前李清婉又特别将他叫到一边,反复叮嘱了一番,所以他感觉身上的担子很沉,他必须多做一些,心里才安稳一些。 而且,她看那些资料时,细节的东西不多,他想再进一步实地考察,即使找不到方舒两人,也可以进一步积累这条暗河的资料。 姚队长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说道:“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谁愿意跟我一起行动?”张队长问道。 立马有几个小伙子跳到了他的小艇上。 于是,他们跟大部队分开了,专找那犄角旮旯。 这样,他们的要做的工作,就比那些顺着原来线路的人,要多得多。 就这样,一边小心翼翼地行船,一边仔仔细细地搜索。 张久这样做,其实在他心里,也就是一种自我安慰。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复杂的暗河之中,十多个小时后,生机确实非常渺茫。 然而,他听到了一个队员的惊呼,“张队,快看,那里有个洞,好像里面有人!” 所有人的视线,在同一时刻,顺着这位兄弟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啊,真的,真的有人!”大家惊呼起来。 “不知是男的还是女的,快,过去。”张久命令把小艇开过去,在心里却祈祷最好是那个男的。 因为他的使命,就是找到那个男的,至于那个女的,在他这里并不重要。 小艇慢慢地在靠近,再靠近。 “啊,好像是两个人,他们这是……?”有那视力特别好的,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一男一女紧紧相拥着,显得那么亲热。 这位老兄一时间就生出了不甘不满和嫉妒之心,我们在冒着生命危险搜救,你两人倒好,在这亲热着呢,这对得起谁啊! 终于,小艇来到了洞前。 第207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砰——” 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的破裂之声,在远隔数百里的两个小区里响起。 一个是省城的某个高档小区,一个是连平县的某个小区。 摔杯为号的两个男人,都是平时在人前形象高大威严不凡的领导人。 他们是在为同一件事而愤怒而摔杯。 那就是九潭里的人,找到了,而且,都是活的,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你不是说已算出她阳寿已尽,逃不过这一劫吗,现在怎么是这种情况,十几个小时还没死了,还被救上来了,这就是你的神机妙算?”省城摔杯的这位男人,对着手机吼道。 “领导请息怒,贫道确实算出她在劫难逃,可疏漏了有人能为她改命,这种天机深不可测,贫道道行不够。只是,来日方长,凭着领导的睿智和权势,一名小小的女子,何足惧哉?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对着手机说话的,正是白云观的清虚道长。 “胜展呢,他知道这个没有?” “正在睡觉,暂时不知,我一会告知与他。”道人说道。 “让他给我赶快滚回来!”男人继续发泄着怒火。 “领导,务必息怒,怒则慌,慌则无智。贫道以为,胜展回省城甚为不妥,暂时还不能回去。”老道无视对方的怒火,劝说道。 “他不回来,还留在那里干嘛,还能再来一次吗?”他对这个牛鼻子现在很不待见,事情不成,还留在那里干嘛。 “非也,贫道并非那个意思,凭着领导的睿智,不会想不清其中的缘由,只是领导还在气头上。胜展怎么做,我会安排好的,请领导放心好了。”老道语气如常,不疾不徐。 男人愣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刚才确实是气急了,才会说出那样不智的话来。 确实,现在如果儿子把女友扔下跑回来,那没有鬼也有鬼了。之前自己已经打电话,详细了解了当时的情形。实在是关心则乱啊。 “好吧,那就拜托道长了。”男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气鼓鼓地躺到了床上。 今夜,注定难眠。 这边,省城的电话刚结束,随即手机又响了起来,清虚道长都不用看,肯定是唐局长的来电。 私货夹带进去,却功亏一篑。 一个个的,只知道跟自己发脾气,可自己的苦处向谁诉? 本来笃定的一鱼两吃,现在全部变成了一碗清汤,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接起了电话,“唐县长好,是听到消息了吧,没说话我就知道你正气冲牛斗。” 再怎么苦,也不能失去风度,还必须装着神通广大。 “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队长给我汇报说,那小子竟然还活着被找到了,他怎么就那么命大,十几个小时淹不死他,瘴气也毒不死他?” “唐县长,姓方的命中有此一劫,但命不该绝,贫道只能推波助澜却逆不了天命,天命难违啊,强行逆天,必遭反噬。故贫道最后顺天意而为,再缓图之。况且他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也别想有什么将来了。他与你相比,犹蝼蚁之与鲲鹏也,县长不必放在心上。” 老道故弄虚玄的本事确实不小,救援队找到了方舒,变成了他的选择。 可就是有人愿意相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话,唐县长就爱听。 “那好吧,就这样先。”随后挂了电话。 老道耸了耸肩,这件事的结果,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了,本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全部是按照他的安排推进的。 从省城叫来李清婉,方舒去九潭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确实板上钉钉了。 只要封胜展得手,方舒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跳潭施救,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确实板上钉钉了。 方舒跳下去施救,救援太及时,要等死翘翘时再做做样子。这一点,县里这边是没有问题的。 他当时就预估到李清婉一定会有所动作,所以专门派人盯着,只要她没了手机,再怎么有想法也白搭。 这个,他也做到了。 而且,整个过程中,他的人始终想办法不让她和夏连成见面,也就是不给她有使用夏连成手机的机会。 对于夏连成,一个山村的支书,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那部手机,是故意留着的。 人命关天的事,当然要有人报警,夏连成就是最佳人选。 他翻不了天,因为他能把事情捅到县里就是超常发挥了,根本就不担心夏连成有本事捅到省市里去。 这些,都没出他的所料,都是好像就是他导演的戏一样,就这么下来了。 后来,李清婉见着了夏连成,打电话找到那家全省有名的救援队,他也是知道的。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小动作了,因为一点都不需要。 他不但不会去做什么,还希望李清婉这样做。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十几个小时了,方舒就是再强悍,也一样变成了一具被水泡的肿胀的尸体。 就是国际救援队来了又如何? 木已成舟,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所有的过程都如他导演一样,可唯独出现的结果,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也是他觉得绝对不可能的。 可怎么就这么逆天,就发生这样的事了呢? 真是活久见! 快把他郁闷死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清虚道长长叹一声,一脸惋惜,这可是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彰显神通的大好机会,受到两个极大的人情,金钱的馈赠自然不会少,更重要的是话语权进一步加强。 可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但,结果已然无法改变,他得善后。 除了方丈,走向后院,来到一处静室前,伸手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封胜展揉着惺忪的睡眼,将他迎接进去。 “道长,情况怎么样了,有消息吗,死了没有?” “没死,找到了,现在正在医院急救。”道士的话语淡淡,听不出爱憎。 可在封胜展听来,如同一记惊雷,“你,你说什么,没死,在急救?” 这个消息,太可怕了,吴青云没死,那自己该怎么办? “慌什么,没死就没死,以后还会死的,迟早的事。” 可不是吗,这不都是迟早的事吗,可是,那能一样吗? 第208章 封胜展服了 封胜展觉得这老道说的就是屁话,所有人以后都会死的。 可他现在要紧的不是骂人,“天师,那我怎么办,求求你快点送我回去吧,我今晚就走,不能待在这里了,我求您了!” 他想起了自己把吴青云扔进深潭时,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蠢货!”清虚道长一点都没客气。 在他父亲面前,自己不敢放肆,说话小心翼翼,有些时候难免受气。 这气,还到他儿子身上,就比较受用了。 “道长,我……”封胜展不知道自己蠢在哪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只要吴青云没死,自己就是故意杀人罪。 一旦被老爸的那些政敌抓住这个把柄,他们家都得玩完。 这小子倒是挺有家庭观念和家庭这个大局的。 “不服气是吧?我来问你,你当时对吴青云说‘你去死吧’之类的话了吗,没有吧,至少是找一个借口,引诱她请求你抱上去的吧?” 封胜展并不笨,老道这样一说,他明白过来了。 是啊,当时是说潭里神灵显灵,有了大动静,吴青云没他高,就请求他抱起她的。 而且,老道派的人,及时撞了他一下,这些都足以证明这是一个意外,他并无任何故意。 何况,他们还是情侣,没有人会那样怀疑的。 看出了他神情变化,老道点了点头,“想通了?” 封胜展羞愧地点头,“嗯。” “那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我这就去医院。” “孺子可教,我已经安排好了车,等在大门外,你现在就下山去吧。” 封胜展猛地抬头,什么,他已经安排好了车,真的能未卜先知? 心下不禁有点后怕,幸亏刚才没骂他。 坐上驴车,随后下山,来到岔路口时,一辆轿车静静地停在这里。 “到了,车在那里。”赶驴车的人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了一句,用手指了指那辆车。 封胜展对老道的敬服又多了几分。 他一直瞧不上这牛鼻子,对于父亲对他那样客气,完全不以为然。 父亲大权在握,身上自带一股威压,到他家来的人,对父亲无不唯唯诺诺。 唯有这个老道,见到父亲时就像见到一个普通人一样,甚至有时候还敢给甩臭脸。 对此,他是为父亲抱不平的。 父亲说老道是个高人,他反正是不信的,一个臭老道而已。 可如今,他信了。 就这件事,老道安排这些事的时候,他还在梦乡里呢。 这不是高人又是什么? 封胜展走向小轿车,这时候驾驶员打开了车门,从车里下来,小跑着过来,给他开了车门。 还用手遮挡一下,以防他碰着头。 跟每次送他父亲回家的那些司机,一样的规范动作。 车子开到连平县第一人民医院,停在了急诊室大门前。 封胜展下了车,司机只是笑了笑,也没说话就开走了。 走进急诊室,他看到了一张熟面孔,两个中年女人其中的一个。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姓名,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白天跟方舒在一起的那个。 两个女人说话声音低低的,他听不清楚。 封胜展没有停留,走向一位护士,“请问一下,吴青云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是她家属。” 护士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你过来一下,需要你签个字。 然后,便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用白皙的手指指着纸上的签名处,“这里,对,签上你的名字。她没有什么大碍,正在输液,主要是中毒时间比较长,所以醒来还要一些时间。” “中毒?美女,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说的是溺水的吴青云,不是中毒。”封胜展估计是遇到同名同姓的病人了。 字签好了,护士的热情也相应地降温了,她收敛起了笑容,“我知道,溺水就不能中毒吗?”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封胜展问道。 “抢救的时候,你说可不可以呢?”封胜展感觉到这护士太喜欢用反问句,擅长怼人。 封胜展被怼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从女护士的话里,他能够判断出,这个吴青云就是被他扔下深潭的女友。 从她的话里,他分析出来了,吴青云是溺水也是中毒。 但他想不出怎么会中毒的,跟他都是吃的一样饭,要是食物中毒,自己也该中毒的。 不是食物中毒,那就应该是在水里中毒的。 对了,那个大叔有没有中毒? 想到这里,他又堆起了笑脸,问道:“美女,跟吴青云一起送来的大叔,他有没有中毒,他情况怎么样?” “你说呢,一起送来的,还用问?” 没出封胜展所料,又是反问。 虽然脸上仍然堆着笑容,但他恨不得在这张有着点点雀斑的脸上,砸上一拳。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护士,而且是比较丑的小护士,这样怼来怼去了? 不过,他没有冲动,而是坐到了等候区的椅子上。 他必须等,必须让吴青云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自己,一个憔悴不堪红肿着眼睛的自己。 现在,必须酝酿情绪,死劲揉眼,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演员上台,哪有不化妆的? 那两个中年妇女,并排坐在他的前排,也在等待。 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对着她们摇了摇头,“不让进,问护士,都不说什么。”随后在她们边上坐了下来。 封胜展不认识夏连成,夏连成也不认识封胜展。 但李清婉已经认出了封胜展来,从出事之后就没看到这个年轻人,现在忽然又出现在这里,她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但也就是一念间,并没有多想。 现场那么多人,看不到也正常,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等待总是令人焦急的,哪怕就是封胜展这样准备演戏的等待,也是如此。 就在他等得几乎要睡着时,忽然有人从外面冲进了急诊室。 像急诊室这种地方,病人送过来,家属心急火燎冲进来,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但,这个冲进来的人,身上表现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一下子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是个男人,穿着一身警服。 警察的形象,在国人的观念里,都是坚强刚勇的。 可这个人还在大门外时,嚎哭声就惊天动地传了进来。 及至进了急诊室大厅,大家看到的,是一个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着。 关键是,他还穿着一身警服! 第209章 呼天抢地的男人 如此长嚎,实在是太引人注目。 那个脸上长雀斑的护士,赶紧走过去,“这位同志,这里是急诊室,请你不要大声喧哗。” 明显的用词不当,怎么是喧哗呢,明明是痛哭。 不过石磊没有为护士纠错,而是哭着问道:“我哥,我哥怎么样了?” “同志,你小点声音,慢点说,告诉我,谁是你哥,你哥怎么了?” 在一旁的封胜展都嫉妒上了,我这样一个帅小伙跟你说话,你一句一个甚至两个反问句,噎得我都没法接话。这样一个哭鬼,莫名其妙地问什么他哥,你反而这样细声慢语。 这是觉得我好欺负,还是你自己贱啊。 “我哥就是方舒啊,他掉水里送这里来了,他怎么样了?”哭鬼警察声音低了下来,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 “方舒经过抢救,已经没有大碍,只是现在还不能看视,请你坐到椅子上,耐心等一会,好吗?”护士应该是警察控,和声细语,态度极好。 “好的,谢谢你!”石磊带着哭腔,像个乖孩子一样,一边抹泪一边走向等候区的椅子。 正在低声交谈的李清婉和李荷花,听到男人的嚎哭时并没怎么在意,听提到了“方舒”的名字,这才抬头去看这个好哭的警察。 李清婉自然是不认识石磊的,但李荷花认识。 “石警官,是你啊,你从哪里过来的?”李荷花站起身来跟石磊打招呼。 乡镇派出所的人,各个村的干部没有不认识的。 同样,派出所的人,也大多认识村里的主要几个干部,李荷花从妇女主任被提拔为书记,在全乡算是一个大新闻。 白沟乡还从来没有一个女的当书记的,李荷花是第一人。 石磊自然认识了她。 “李书记,你在这里啊,太好了,方乡长怎么样了?”石磊这时想起来方舒的叮嘱,赶紧弥补。 李荷花笑了笑,刚刚比哭亲哥还伤心,这会又变成方乡长了。 “石警官放心吧,方乡长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医生说了,只是轻微中毒,没事的。”李荷花先宽慰了他一番,又问道:“石警官怎么得知方乡长出事的,从白沟赶过来的吗?” “不是,不是,我这阶段被抽调在县局这边,听一个同事说了方乡长的事,毕竟是在一个乡工作嘛,当然要过来看看的。”石磊公事公办地说着这些话,似乎刚才嚎哭的并不是他,神态里没有丝毫的尴尬。 李荷花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这石磊好本事。 不过石磊说的抽调在县局,却是真的,并没有撒谎。 方舒出事,也确实是听同事说的。 那石磊一个辅警,县局为何会抽调他呢? 这还得从他当上组长说起,也就是方舒那天晚上在邮电所门前遇见的那天说起。 因为白沟连续发生了好多起偷鸡事件,弄得各个村里都是人心惶惶。 白沟派出所压力很大,可好几次行动,都是无功而返。 石磊就提出了一个方案,而且自告奋勇主动请战,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立下了军令状。 所里按照他的建议,成立了反偷鸡摸狗专案小组,他也就当上了组长。 组员以辅警为主,但有好几个正式民警,这让他很是满足。 这确实是一名辅警难以想象的荣耀。 辅警领导民警,这可不多见,在白沟绝对是头一遭。 当上这组长后,石磊就开始布局。 要不怎么说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呢,石磊虽然不再是贼了,但人家曾经是一名很优秀的贼,对于偷鸡摸狗这种事,绝对是内行中的内行。 怎么踩点,一般在什么时间行动,大多用什么手法,这些,石磊都是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专案小组成立后,石磊连续发起了好多次行动,每次都有斩获,都是人赃俱获。 连小偷们都感到不可思议,派出所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他们都不适应。 白沟治安可以说是迅速好转,引起了县局的重点关注。 了解之后,才知道白沟有石磊这个宝藏。 石磊多次受到县局通报表扬,让从来都是接受批评的白沟所也扬眉吐气起来。 所里为石磊报了个三等功,县局很快就批了下来。 不过,紧接着就发了个抽调通知,县局针对全县偷鸡摸狗现状,成立了一个反扒组,就把石磊给抽调过来了。 还挂了个副组长,他的干劲更足了。 这个差事,正好可以发挥他的特长,实现自己的价值。 别的不说,这个反扒组里,正式民警就有八个,都听他的指挥。 石磊八辈子也不敢想这种事。 自己当贼的那段时期,听到警笛声,就会下意识地紧张,以至于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哪里能想到,局里配了两台车,专门给反扒组使用。 换句话说,都听他石磊的指挥,现在他听到警笛声,不但不会紧张,还跟打鸡血一样兴奋。 他觉得自己就是当警察的料,不让他当警察,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跟方舒,他自然是经常联系的,被抽调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向方哥汇报了。 方舒去北山时,他们联系过,所以他知道方哥去村里走访,要在北山住一些日子。 可今天,他打方舒手机时,怎么也接不通了。 正在他着急时,有个组员告诉他,白沟出了大事,一个副乡长跳河救人,失联了。 他赶紧打电话到所里,询问情况,才知道同事说的副乡长,就是他的方哥。 当时他是立马就要过来的,可局里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虽然跟反扒关系不大,但指定他必须出席,所以就没能去白沟。 等到会议结束,就赶紧打王指导电话询问情况,才得知方舒被送到了县第一人民医院。 王指导在电话里说,救出来时,人都快不行了。 一听这话,他就哭上了,就赶紧赶到了这里。 从局里出来还是忍耐着没哭出声,可来到急诊时,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承认,自己的表现很丢人现眼。 但那有什么呢,这是真情的流露好不好,谁规定男人就不能呼天抢地哭一场呢? 不是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吗? 他坚信,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就都是留给别人的。 第210章 那张脸变得狰狞起来 等候区这边,最看不上石磊的,就数封胜展了。 从石磊嚎啕大哭进来,到他跟李荷花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这是什么男性,什么情况都没弄清,就这么哭天抹泪的,像什么样子。 你看我,这么大事压着,我哭了吗? 所以,看着石磊,他一直是鼻子大声出气,斜着眼睛看。 这样的人,不配他正眼看。 石磊当然不知道有着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和体态语言,他一颗心都在方哥身上,哪管得了这些闲事。 就在这时,隔开医护和家属的门打开了,一个护士喊道:“方舒家属,吴青云家属,两人都醒过来了,已经送去了病房,三号楼,消内,到了去护士站问床号。” 李清婉觉得这医院挺霸气,家属在急诊等着,病人醒了也不叫家属,直接送住院部了。 床号还不告诉你,让你自己去问,省城医院好像不是这样操作的。 不过,这不是据理力争的时候,去看病人才是重要的。 “走!”既然同时站了起来,转身出了急诊,去向住院部。 这几人中,也包括封胜展,他是吴青云的家属。 来到住院部,乘电梯到了12楼消化内科。 几人其实开始并没有听懂护士说的“消内”是什么意思,太专业的简称,他们又没在医院工作过,谁懂? 是临走时,夏连成专门去问那个喊话的护士的,才知道说的是消化内科。 李荷花直接去了护士站,问值班的护士,得知方舒是6床。 几乎同一时间,封胜展也问出了吴青云在5床。 从刚才经过的几个病房门牌上看,一个病房三张床,方舒和吴青云应该是被安排在一个病房。 几人转身,便看到护士站对面是15病房,就顺着走道向前走。 走到病房门前时,几人才意识到,刚才都猜错了,方舒和吴青云,并不在一个病房。 原来,消内有五个特殊病房,1到5床,都是单人间的,从6床开始,才是三人一个病房。 不用说,那些单人病房,是留着给谁的了,不是官人就是有些影响的财主了。 吴青云住的是单间,而方舒住的却是三人间? 李荷花等人都有点不解,一个本地乡镇的副乡长,住普通的三人病房,而一个外地的女孩,住在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单人病房。 这,好像是搞颠倒了?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一丝念头,一闪而逝。 这种时候,谁还还在乎这些呢? 不,封胜展在乎。 当他数着病房号,看到吴青云被安排在一个豪华单人间时,心中对老道又是敬佩了几分。 这老道确实厉害! 李清婉、李荷花、夏连成和石磊走进方舒的病房。 方舒正倚在床头,看起来有些憔悴。 “姐,李书记,夏书记,还有,石……警官,你们怎么来了?”看到几人进来,直接跳下了床。 “快别动,你想把人吓死吗?”李清婉赶紧上前一步,李荷花一点也不比她慢,两人一人一只胳膊,把方舒拖回到了病床上。 倒是夏连成和石磊什么也没做。 夏连成倒是没什么,可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石磊,这个时候倒是安静了,除了行注目礼外,什么动作也没有。 这让夏连成有点奇怪也有点不屑,对之前那样夸张的表现的真实性,表示严重怀疑。 这人好像太会演戏,以后跟他打交道得注意点,不能给他的表演给骗了。 “姐,你们这是干嘛,我这不好好的吗?” 也确实是好好的,瘴气的毒很厉害,但所幸他们中毒不深,经过紧急血液灌流,输液消炎,现在除了感到很累很饿之外,也就没什么不适了。 但并不是说不凶险,如果再迟上一两个小时被找到,送到医院,那小命就真交代了。 “你给我躺床上!”李清婉和李荷花同时说道,也同时发力,把他按到了床上。 “现在感觉怎么样?”看到方舒躺到床上不闹腾了,李清婉问道。 “啊,很难受,很难受……”方舒把眉头皱成了一座山峰。 两女一下子紧张起来,以为是她们刚才下手太重,伤着了他。 “方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叫医生!”李清婉是真的慌了,这才救回来,不能被自己给害了。 “别,别,哈哈,姐跟你开玩笑呢。”方舒赶紧制止已经转身开始跑动的石磊。 这位石警官,行动力太强。 “真的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快跟姐说!”李清婉真是怕了。 “方乡长,说出来,别憋着。”李荷花也催促着。 方舒蹙着眉头,“就是,就是肚子难受。” “肚子难受,那还是要叫医生来过来。”两女又异口同声了。 “别别,肚子确实难受,但不是病,是饿的,我快饿死了。” 这话还没落音,左右两个胸脯,都惨遭粉拳锤击,“一点也不正经,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闹,哼!” “我去给方……乡长买吃的。”石磊再次转身,这次没再停下来,向电梯口跑去。 在场的几人,都觉得这石警官有点怪怪的。 刚来的时候有多夸张,后来就有多低调,这反差也太大了。 而且,称呼方舒时,总是吞吞吐吐的,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石磊要是知道人家这样想他,一定会还以颜色,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我装的这样辛苦,你们还这样想我,还有人性吗? 封胜展是跟着李清婉几人,一起来到病房前的。 另外几个人进入6病房时,他在5号病房的门上敲了三下,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吴青云现在很疲惫,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来。 自从苏醒之后,脑子里都在回忆封胜展抱起自己,然后松手让她跌落深潭的那一刻。 越想越是恐惧,越恐惧就越想。 她害怕回忆,可却赶不走这个回忆,脑子里都是当时的画面。 敲门声响起来,她以为是护士过来,庆幸地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结束,就看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啊——” 看到他,恐惧使她本能地叫了一声,一拉被子把头给蒙上了。 这完全是一种本能,因为她此时脑子里都是这个男人把他扔进深潭时的情景。 他却在此时出现了,她如何不怕? “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惊恐的叫喊声,透过棉被传出来。 一抹狠戾显现出来,封胜展的那张脸变得狰狞起来。 第211章 动了杀机 此刻,封胜展是真的动了杀机! 从刚刚自己进门,吴青云的表现来看,很明显,她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就是故意把她扔下水去的。 如果留着这女人,自己真的可能有牢狱之灾。 不如掐死她,一了百了。 不过,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也就是一闪而过,他就顿然清醒了。 这可是在医院,自己是跟好几个人一起过来的,而且,在急诊时,都是他签的字。 要是真的冲动掐死了她,自己就真的活不了了。 哪怕父亲再大的权势,恐怕也救不了自己。 他想起了老道骂他的话,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是十足的蠢货。 所以,他很快稳住了气息,换上了一张笑脸,“别怕,别怕,青云,是我!” 走到病床前,他没有掀开被子,而是隔着被子,轻轻地拍着她,哄着她。 极尽温柔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疼爱和怜惜。 这疼爱和怜惜,也并非全是假的,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他是真的很爱她。 可是,那个秘密,是任何一个外人所不能知道的。 知道了,就必须死。 她活着一天,他们家就坐在火山上一天,被炙烤着。 你干嘛要做那些,干嘛要对自己上技术手段。 要是没有这些,哪怕父母看不上她来自小县城,他也会跟她站在一起。 可是,在毁灭面前,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照父亲的安排。 不毁灭她,可能就是他们全家的毁灭! “啊,啊,不要,不要……”蒙在被子下的吴青云,花容失色。 这个恶魔,追到这里来了,这次自己是死定了。 “青云,别怕,乖,别怕,有我呢……”封胜展继续拍着哄着。 吴青云到现在才真正听到他的话,之前只顾着害怕,什么也没听清。 这温柔的声音,曾经是多么的动听,带给她多少愉悦和欢畅。 她有些恍然,似乎过往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 白马王子变成了吃人的恶魔,她如何不怕? 不过,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智商回归了。 自己这样,不是找死吗?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了他是蓄意谋杀,那就直接死定了。 她对抗不了他,他的背后站着权势熏天的父亲。 她有什么?父亲是个小区保安,母亲在电子厂流水线上。 对,不能让他看出来,得装,得演戏。 “啊,胜展,胜展,救我,救我,我冷,我冷……”被子底下传来的声音,依然是恐惧的,可内容变了,语气也变得楚楚可怜了。 “啊,有蛇,我好怕怕,胜展救我,救我……”,她继续喊着。 封胜展自然是听到了,他现在有点疑惑,之前是不是看错了。 她用被子蒙头,只是惊惧之下的应激反应,并不是看到他这样的。 有蛇?她是在水中被蛇咬而中毒的吗? “青云,我在,别怕!”他缓缓地掀起了被子,看到女人披头散发一脸惊恐红着两只眼睛。 泪水纵横,在脸上汇成好多条小溪。 他心疼的难以复加,是真的心疼。 她是他爱着的女人啊,老天啊,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 他狠狠地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青云,青云,青云……”他只会喃喃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他的怀里,身子微微地颤抖着,那么无助那么令人疼惜。 终于,她稍稍调整了下身子,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跟他面对面地紧紧地搂在一起。 此前,即使是她已经想通了要自保,智商在线了,但她还是很难如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表面看上去好像会演戏,比如跟那个大叔握手时,用小手指挠他的手心。 其实她自己清楚,她就是调皮,并不怎么会装,会演戏。 就像现在,她不断地做心理建设,直到这一会,才进入角色,开始本色演出。 吴青云从封胜展的怀里,挣脱着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就那么看着看着,任泪水肆意流淌到下巴,再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 这模样,谁能受得了? 封胜展也红了眼,轻轻地吻着,吻去那些泪水。 “哇——” 吴青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得梨花带雨,哭得花枝乱颤。 而其内心,其实很想呕,她拼命地抑制着,不能让自己吐出来。 他吻她,曾经是无数次。 以前,那是激情,那是愉悦,那是享受。 而现在,是忍受,是活受,是令她作呕。 要是在以往,她必定是以热烈的吻,回报他的热吻。 可现在,她真的做不到,实在做不到。 于是,她把头再次埋进他的怀里,嘤嘤嘤地哭泣着,身子微微颤抖,散发着无穷的委屈。 人是非常奇怪的动物,如此热烈拥抱着的男女,谁能想到内心里却是如此的割裂,藏着你死我活的仇恨。 就这么搂抱着,紧紧地搂抱着…… 过了好久,吴青云再次抬起了头,好像从梦魇中醒了过来似的,轻轻地开口说道:“胜展,我,饿了。” 就这一句,封胜展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她还是如原来那样爱着他,将他作为全部的依靠。 “好,我给你点外卖。”说着他掏出了手机,准备操作。 “嗯嗯,不,我要你亲自去买。”吴青云撒娇道。 “好,好,我亲自去买,想吃什么?” “你说呢,没良心的。”吴青云伸出指头,摁了一下他的额头。 如果之前还有些担心,现在的封胜展,已经全然放下了心结。 满天乌云尽散! “好咧,等着,墨西哥鸡肉卷,外加一杯八娇果汁,你的最爱。”说着,就走出了病房,随手带上了门。 病床上的吴青云,笑已倏忽不见,换上了冰冷的戾气。 走出病房的封胜展,见隔壁病房门开着,下意识地往里瞥了一眼,只见病床前围着那两男两女,而病床上那位,正拿着烤红薯,像个饿死鬼一样,大口地吃着。 是的,只有石磊知道,烤红薯是方舒的最爱。 封胜展摇了摇头,走向电梯口。 而病房里的吴青云,悄悄地下了床,在门前隐住身子,视线跟着封胜展进了电梯。 这才大大地舒了口气,顺着门框瘫坐在地上。 脑子里正刀光剑影地搏斗着。 跑,还是留? 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做出决断! 第212章 爱死你了,来吃一口 吴青云脑子里乱的如一锅粥,她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凭着封家的势力,除非跑到国外去,才可能躲得过。 可是,留下来,说不定哪天再来一次,实在是防不胜防。 而且,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男人,那个曾经自己深爱,而现在欲置她于死地的男人。 吴青云吃力地扶着门框站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隔壁病房里的说话声。 她心头一阵狂喜,不是救跳水救她的那个大叔,也就是那个乡长吗? 对,找他帮忙,他一定会帮自己的。 那么深的深潭,不顾生命安危跳下来救她,那么只要自己说出现在的处境,他一定也会救自己的。 这一点,吴青云是坚信不疑的。 虽然,一个乡长无法跟封家对抗,但那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他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想到这里,她走了过去。 就在脚步即将跨进去时,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听到里面有个女人在说话,而她的眼睛,此时更是看到,大叔的病床两侧,都坐着人,一边是两个男的,一边是两个女的。 她还看到,其中有一个穿警服的。 这时候是肯定不能进去的,她得等待机会。 吴青云缩回了跨出去的脚,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进了自己的病房。 她这才注意到,大叔的病房跟自己这间不一样,那间病房里有三张病床,虽然那两张都是空的。 而自己这间却是个单间。 这个发现,令她的恐惧感又冲到了心头。 这是,为了便于封胜展动手,故意安排的单间吗? 同样的东西,对于不同的人,感观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 这样的单人间病房,在其他病人和家属眼里,都是羡慕嫉妒。 而在吴青云眼里,就是更利于杀人,就是一个适合的作案场所。 不过,虽然如此,但现在的她有了点底气,因为大叔就在隔壁,还有一个警察在那,封胜展应该不敢胡来。 哪怕退一步说,他胆大包天,真的动手,自己大喊一通救命,大叔和那个警察,定会在第一时间里冲过来。 吴青云还是决定暂时留下来,等有机会单独见到方舒,请他帮忙出个主意,最后再决定去留。 她回到病床上,躺在那里,竖着耳朵,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然后,封胜展走了进来。 “买来了?”她无力地问了一句。 “嗯,买来了,你的最爱!” 说着就把方便袋里放到床头柜上,将病床上的小餐桌拉起来,然后再把买来的食物,从方便袋里拿出来,放到小餐桌上。 “墨西哥鸡肉卷,八娇果汁。”他拿出一样,说着食物的名字,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些,确实是她最喜欢吃的,每一次去肯德基,她都要这两样。 封胜展每次都是宠溺地说,“找了这样的老婆,赚疯了,太好养活了。” 每当这个时候,二人就蜜里调油,恨不得永远黏糊在一起不分开。 可如今,看着纸袋里的鸡肉卷和那杯果汁,她有些迟疑了。 他会不会在里面下毒? 坐直了身子,首先拿过果汁,以欣赏的眼光,仔细查看了一下封口。 封口封的严严实实,没找到针眼之类的。 又拿过鸡肉卷,“嗯,好香,老公,爱死你了,来吃一口。” 吴青云不敢贸然开吃,就把鸡肉卷喂给封胜展。 “宝贝,你吃,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吃,我看着你吃!”封胜展这话,要是以前的吴青云听了,一定是吧唧一下亲吻上去,太宠溺了。 可现在,听到让她吃,他看着,心里不由得惊慌起来。 看来是真的下了毒在这上面。 你看着,看着我中毒身亡吗?哼,门都没有。 “人家不嘛,人家要你跟我一起吃嘛……”吴青云知道,女人有一种武器叫撒娇。 封胜展最受不了她这个,心里跟灌了蜜似的,“好,我吃,我吃。” 他率先吃了一口,“来,宝贝,你吃一口。” 吴青云这才放心地吃了一口,然后又撒娇着,让封胜展再吃一口。 演戏要全套,不能让他起了疑心。 两人一人一口把鸡肉卷吃光了。 本来,封胜展买的量,比以前要大,但两人吃,肯定就少了。 “老公,我还要,我还想要。”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恍惚了一下,才知道吴青云用错了场景。 嗯,等你出院了,非让你跪地求饶不可。 封胜展的思维开了小差。 “老公,人家还要嘛,还想要嘛。”吴青云继续撒娇,身子在他身上蹭着,蹭得他心都痒痒起来,恨不得立马开干。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又怕搂不住火,就站起来说道:“老婆,你等着,我再跑一趟。这就去给你买。” “谢谢老公!吧唧~~”吴青云充分展示着女性的魅力。 封胜展再次走出病房,走向电梯口。 心里虽然有所不愿,但现在是关键时刻,为了不让吴青云起疑,只能装出很开心的样子。 “臭女人!”电梯门关上之后,他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是喜欢她,但一直都是他使唤她,什么时候轮到她使唤自己了? 而吴青云想的,就是尽量支开他,只要隔壁那几个人一走,她就立即跑过去,向大叔求救。 所以,吴青云像雪地里的兔子,竖起耳朵密切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现在在她耳朵里,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莫过于隔壁大叔跟那些人的告别声了。 盼望着,盼望着,隔壁没有动静,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封胜展又回来了,一脸笑容地出现在病房里。 吴青云的心,跟白天坠入深潭的冷水中一样,又凉透了。 “宝贝,这次管饱。”封胜展扬了扬手里的鸡肉卷,显得兴高采烈。 吴青云真想一把夺下来,摔在他那张好看却可恶的脸上。 恰恰在这个时候,隔壁的告别声传了过来,“方乡长,你好好静养,我就先回去了。” “好,我没事的,慢走。”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吴青云一听就知道,是好几个人一起离开的。 可是,现在她却不方便了。 这时运,怎么这样背啊! 第213章 面临的重大问题 还能找什么借口支开封胜展? 这是吴青云此时面临的最重大的问题。 平常最喜欢吃的鸡肉卷,最喜欢喝的八娇果汁,现在感觉味同嚼蜡。 “亲爱的,我以为今天死定了,你不知道,那么深的潭,那么冷的潭水。都怪我,没有抓紧你。还有,我记得当时是有人撞了你一下,你也险些掉下去,我当时真的吓坏了。对了,撞你的那个人,你找到没有?一定要找到,我要报仇!”吴青云以撒娇的语气,娓娓诉说着她委屈和不忿。 “我已经让人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哼,只要让我查到,我要他死!”封胜展发狠道。 吴青云心里冷笑了一声,你不是要他死,是要我死。 “胜展,我掉下去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后来,有人跳下去救我吗?”吴青云向着方舒的方向上引。 只要封胜展说出方舒跳下去救她,那她问方舒的情况,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吴青云的话,封胜展显然一愣,他不知道她的用意。 是试探自己,还是真的不知道是谁跳下去救他的? 如果回答说没人跳下去,是救援队赶来救的,那么以后她肯定会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圆过去? 如果说是方舒跳下去了,就在隔壁病房,她一定会要求去看望。 现在,他不想让吴青云接触任何一个人,除了医生和护士之外。 封胜展已经打算好了,明天一早,就带她离开这里,至于出院手续什么的,让老道去处理就是了。 不要再惹来一堆做自媒体的,甚至正规媒体的记者,那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点不正常,发生这么大的社会新闻,动静这么大,那些跟苍蝇一样的自媒体怎么没来探班,县里的融媒体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很不正常啊。 但现在,封胜展顾不得正常还是不正常,吴青云正等着他回答问题呢。 “唉,宝贝,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人啊,世态炎凉,老人跌倒在马路上都没人去扶,你掉进那么深的深潭中,哪里有人敢跳下去救你?”说着,他作如是观地抹了下眼睛,显出很悲痛的样子,“我想着跳下去的,可是,我不会水,跳下去不但救不了你,就怕连报警求救的人都没有了。” 吴青云本来以为,在方舒跳潭救自己这件事情上,封胜展不会撒谎,因为现在自己是装着不知道,不用脑子想,以后也会知道的。 可她并不知道封胜展的算计。 封胜展一边说,一边观察吴青云的反应,以便根据她的表现,及时应对。 吴青云点点头,“我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早就没有什么人情味了,有些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她这骂的就是封胜展。 封胜展更认定,吴青云骂的就是自己,无他,心虚啊。 “你掉下去之后,我立马报警,怕连平县这边救援队设备和技术不行,加上我们也不认识人,我怕他们敷衍,就打电话给我爸,找了省城的一家有名的救援公司。唉,幸亏找了他们,指望县里这边,恐怕你真的就……”他装着说不下去了,跟着呜咽起来。 这演技,比自己强多了。 吴青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连叔叔都惊动了,都怪我,都怪我。胜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现在只能打感情牌。 她不敢当面揭穿他,怕他恼羞成怒,对自己不利。 他家的背景太吓人了。 现在,她盼着方舒能走出病房透透气,最好是到自己这间病房里来串串门,那样,她就可以惊叫起来,认出他来。看封胜展到时怎么圆。 封胜展更加抱紧了她,“傻瓜,是我没照顾好你,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的不小心不谨慎,险些要了你的命,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粗心大意了。” 这演技,没拿一枚奥斯卡小金人,实在是屈才了。 她跟他处了这么长时间朋友,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还有如此精湛的演技呢? 但,现在,她只能与之虚与委蛇。 在这样的夜里,在医院的病房里,她真不敢惹他翻脸。 可是,就是不在夜里,不在医院里,她就敢吗? 不敢! 就这样,吴青云小心翼翼地跟封胜展撒娇调情,耳朵却一直在隔壁病房里,她还在盼着方舒走出病房,过来串门呢。 只是,隔壁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叔啊,你就这么困吗,就不能过来串个门吗? 那么方舒会过来串门吗? 根本不可能。 刚才,其实出去的,是三个人,李清婉、李荷花和夏连成。 还有一个人留在了病房,那就是石磊。 当时方舒拼命劝三人离开,开个宾馆休息,为了让他们放心,他跳下床,就在床位的空挡里,竖了个大蜻蜓。 怕他们还担心,随后又走了一趟拳。 李清婉和李荷花无奈苦笑,而且也看出来了,方舒的身体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这才起身离开。 三人以为,石磊也会跟他们一起离开,可让他们又一次出乎意外。 石磊忽然严肃起来,说他要单独留下来,了解今天发生的情况。 这话就不是代表他个人,而是代表警方了。 其他人当然不好说什么,石磊也就顺利留了下来。 不过,石磊也并没有在病房里留多久。 因为这个主意,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方舒给他使了若干个眼色之后,他好不容易看懂后,而采取的策略。 方舒在担心什么呢?巧了,他跟封胜展想一起去了。 他比封胜展更早地发现了不正常,那些做自媒体的,消息这么闭塞还做个屁啊。 这其中,绝对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由此,他想到了王兴良遇难的那一天,磨盘河两岸都没有看水的人,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他觉得这一次,跟那一次一样。 而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令他冷汗直流。 他觉得不能留在这里,现在这个背后的人,手没有伸出医院里,可他不敢保证就不会伸进来。 所以,他决定离开。 这四个人当中,只有石磊对他是绝对服从,其他三人,出于对他身体的考虑,是不会同意他走的。 这也是他留下石磊的原因。 方舒当然也对石磊说出自己的担忧,这种事情没必要让他知道,他觉得还没到时候。 所以,在那三人走了之后不久,他让单独留下的石磊,也离开了病房。 他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214章 事出反常,必妖 这么一个大事件,却毫无动静。 事出反常,必妖。 有些东西,自己把控不了,就赶紧远离,不要夜里来个护士,给他打一针,然后,卒了。 所以,他让石磊弄辆车来。 石磊一句也没劝他,直接说了一个字:“好!”,随后就走了。 现在我们的石组长,是握有实权的人了,手里可动用的车有两辆呢。 这点事自然不会难到他,出去一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人开着一辆警车来了。 借口有特殊任务,把司机打发走了,然后屁颠屁颠地回到病房,“哥,妥了。” 方舒点点头,“悄悄地离开,打枪的不要。”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 本来还怕护士站的护士问东问西的,事实证明,是他们想多了,护士站两个小姐姐,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更谈不上什么询问了。 顺利地进入电梯,来到楼下,然后乘车离开。 虽然医院人很多,但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没人会顾得上他们。 “哥,去哪?” “你傻啊,当时是回白沟了。” 这个时候,去北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这个时辰,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驴车,走过去吗? 所以只能回白沟租房里,安安稳稳睡一觉。 方舒他们走了不久,五号病房里的封胜展和吴青云,喁喁情话也说得乏了。 真心实意的情话让人轻松且甜蜜,而装着深情款款实在是太累。 两人各怀心腹事,面子上还要敷衍着对方,这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稍不留神,就会走神,然后便是答非所问。 “青云,长枪短炮对着你,你会害怕吗?”封胜展忽然问道。 “什么长枪短炮?”吴青云一时没会意,不解地问道。 “你想啊,你落水又被救,这在连平和同光,都轰动了,省城都知道了。电视台报社什么的,特别是那些做自媒体的,一定会盯上你。现在可能没打听到你在这个医院,一旦这些知道了,还不都涌过来。如果这样,你可就出名了,还能成为网红呢。我是问你,那么多人采访你,你会不会怕?” “啊,你说这个啊,是不是真的会有人过来,还那么多?”吴青云恍惚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之前封胜展也提到这个话题,只是她没在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还能躲到哪里去?不行,绝不可以让这种情况出现。 “胜展,我不想出名,如果真的那么多人找到这里,我会很害怕。快,你去隔壁病房看看,如果那里没人住,我们现在就躲过去,就是有人找到这里,也找不到我们。” 吴青云这话可是有用意的,他让封胜展去隔壁,那么,他就会看到方舒。 他们之间是认识的,那么就会打招呼。只要他们打招呼了,那她就有理由过去相见。 那样,一定有跟大叔单独说话的机会,自己也就有救了。 吴青云这样说,封胜展也很高兴,她怕了,他就可以鼓动她,跟着他离开这里。 这可是个良好的开端,反正这事不能爆出去,引起的反响越大,关注她的人就越多,出一点点意外,都会被放大。那样,他很难再找到机会。 真的是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太对了。 同样的一句话,两个人都觉得有利于自己。 “青云,躲到隔壁病房没用的,来了那么多人,一样会被发现的。不如我们离开医院,住到外面宾馆去,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连平,到那时候,谁还能找到?” 封胜展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吴青云肯定不会跟着他走的,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到了外面,随便哪个绿化带都能把自己结果了。 吴青云害怕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胜展,现在我还很晕,等我好一些了,再跟你出去。为了防止有人来采访,你先到隔壁看看有没有病人住,没有的话,那就是我们临时躲避的地方,可以应付一阵子,你说呢?” 既然吴青云这样说,封胜展也不好强求,刚刚还你侬我侬的,当然得依着她。 “好,我过去看看。” 说着,他放开了吴青云,走了出去。 封胜展明知6号病房里住的是方舒,他不想见他。 就走到了4号病房,敲了敲门,没动静,用手推了推,不动,低头一看,锁了。 又去了隔壁的隔壁,3号也锁着,1号和2号里都有住着病人。 这单间病房,是高级病房,跟其他病房是不一样的,普通病房哪怕是没有病人入住,也是不会锁起来的。 封胜展失望地走了回来,但他不能就这样回5号病房。 没办法,他敲响了6号病房的门。 而此时的吴青云如何不知?她的视线,一直都黏在他的身上,一举一动都会错过。 他走回5号病房时,她赶紧回到病床上躺着,等他走过去,又立马起身走到门前盯着他。 她看着他敲门,也听到了他的敲门声。 可6号病房里,并没有声音传出。 大叔这么困,睡得这么死? 他那体质,诱惑死女人的强壮,会比自己还娇弱? 莫非是大叔知道自己住在隔壁,知道是封胜展,不想理睬? 就在她满腹疑虑时,隔壁的门,吱呀一声,被封胜展推开了。 病房里没有开灯,封胜展借助走道里的光亮,摸到了开关。 啪嗒一声之后,房间里灯光大亮,再看病床上,空无一人。 原来这家伙走了! 之前那两男一女离开时,他是注意到的。当时他拥抱着吴青云,面向着门这边,所以看得真真切切。 但并没有看到那个哭鬼警察。 后来听到隔壁说话声,确实就是那个大叔和哭鬼警察,所以他以为他们一直都在。 谁知道早就跑了。 这样最好,封胜展松了口气。大叔走了,自己撒的那个谎就不会穿帮,也就不需要想办法圆了。 他一身轻松地回了病房,“青云,隔壁4号和6号病房,都没病人,不过4号那边门被锁了,所以只有6号可以作为我们暂时的避难所。” 封胜展用避难所这个词,显然是想幽默一下,可此刻的吴青云哪里顾得上他的幽默。 空的,没人?也就是说,大叔已经走了! 她的一颗心,瞬时坠入了无底深渊。 比白天掉进深潭时的恐惧更甚! 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第215章 这不是真的 四十分钟后,警车停在了出租房前。 方舒和石磊走进屋里。 人是精灵,有人住的房子充满生机,没人住的房子,再好也缺少鲜活。 现在方舒的出租房就是这样,地面和桌子椅子上满是灰尘。 石磊早就找来了扫帚抹布干了起来。 方舒干这些不如石磊,但也还是帮着干。 一会之后,房子里给人的感觉就鲜活了很多。 水也烧好了,茶也泡好了,兄弟俩抽着烟喝着茶,聊起来。 聊天的主要内容,就是两人最近的工作情况,其实平常在电话里都有说过,但面对面说又是一番感受。 石磊的成长,让方舒很高兴,这才多长点时间,三等功就到手了。 自己这边可要想办法了,唐广祥许的愿,要想办法让他兑现。 方舒知道,这很难,但再难也要想办法。 毕竟,一个辅警,再厉害也还是辅警,将来不能对自己有多大的助力。 是的,对于石磊,方舒已经转变了之前的想法。 一开始,他就是想着帮石磊,但后来看到石磊混体制内很牛逼,就想到他将来可以是自己很大的助力。 能力不缺,信任就更不缺,这一点,现在还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跟石磊比。 哪怕是姐姐方芳,一母同胞,方舒也不会这么信任。 对韩斌,他也一样信任,但如果一定要比较,方舒还是觉得石磊更重一些。 “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方舒一看,就知道石磊有事相求,因为说其他任何话,他都不会有这种忸怩之态,但求人时就会。 “说,想要什么,或者想要我做什么,别吞吞吐吐的,男人不兴这样的。”方舒对石磊,从来都不客气。 石磊笑了,脸还红了,嗫嚅了一会才说道:“我看见过哥有一块绿水鬼,一直没见你戴过。你不戴,借给我戴戴,行不,哥?” 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点事。 一块假名牌劳力士,拿去就是了,“就在那个包里,自己去拿。” 石磊开心地跑过去,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盒子打开,捧着手表,那表情绝了,精彩地演绎了什么叫做痴迷。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一块假名表,把你给弄得五迷三道的。” “哥,这表,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石磊好奇地问道。 他对方舒的了解,比对自己还深,方舒不喜欢这些东西,他懂。 “嗨,说起来还有个故事呢……”方舒就把这块表的来历说了一遍,“我一直想还回去,可很难做到,找不到人啊。这样,这表,就先送你了。不过,不管哪一天,找到了人,我得还给人家。” “中,哥,就这样说定了。”石磊咧开大嘴,笑得像抱着十八岁的姑娘。 可不是像抱着姑娘吗?他石磊也是懂爱的。 自从看出来方舒对边倩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后,他就动了心思。 他读书不多,但很懂得君子善假于物。 这放在以前,他是一点都不敢想,人家边倩倩是乡团委书记,是干部。 他是什么,一个无业游民,一个被抓过的小偷。 跟人家比,相差不止十万八千里。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警察,虽然是辅警,但当了组长啊,也算是个干部吧。 还立了三等功,这样下去,转成正式警察也不是不可能。 石磊这阶段闲下来时,老是想起在那个房间里,跟边倩倩的那些情景。 每每想起来,他就特后悔,要不是自己误以为是小嫂子,当时就把大活给干了。 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真能成。 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和边倩倩是有缘的,因为他们共同执行过秘密任务。 哈哈哈,秘密任务,太踏马的好玩了。 每次想到这里,石磊总会哈哈大笑。 那女孩,太好哄骗了,说什么信什么。 所以,他把方舒这块表借过来,下次见到她,就戴上这块表,不能老是一副穷酸相。 石磊读书不多,对人情冷暖看得透彻,他知道,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俗人,对这些物质的东西很看重。 他没想过边倩倩是什么仙女,人都生活在尘世里,对于物质金钱的追求,本来就很正常。 当然,借手表也并非仅仅是为了在边倩倩面前加分。 他现在经常需要变换角色,所以这块表对他工作上,也是有所助益的。 “哥,我要回去了,今晚有任务,盯着几天了,派了人跟着呢。”石磊不想走,想留下,但想到自己布置的任务,还是说出了告别的话。 “嗯,去吧,好好干,争取早日成为一名正式的光荣的人民警察。”方舒没敢跟石磊说关于唐广祥的承诺,在没做成之前,没有必要说出来,万一要不成呢,徒增烦恼而已。 出了出租房,石磊开着车向着乡政府的方向开去。 本来回县城,直接向东就行,但他下意识就向西开去。 因为边倩倩住在乡政府大院的宿舍里,他心里想着呢,怎么可能向东直接回县城? 不过,都这个时候,他明知不会有任何艳遇,边倩倩可能早就睡着了。 但他就是要经过一下乡政府大院,就是要在大院前停一会,抽支烟,然后再回县城。 当然,这样做,他不是第一次,这阶段每次回来,都是这样的。 今晚,他自然仍然还会这样做。 车子从村道拐上了白沟大街,两道雪亮的光柱在这夜晚显得特别的亮,也给石磊带来了特别的荣耀。 现在的石磊,跟江向前有点相似。 江向前坐上城管的执法皮卡,荣耀满满;石磊上了警车,同样荣誉感爆棚。 别说什么小人之类的话,其实这世上的人都差不多。 石磊只是个小人物,最最底层的小人物,他从来没想过哪一天能当上警察,哪怕是个辅警。 他的历史不光彩,警察可是他的天敌,可他跟做梦似的,竟然就成了天敌中的一员。 石磊开着车,思绪万千,感慨不已。 忽然,在车灯照射的前方,他看到两个人。 一男一女,而且,都认识。 他的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同时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传遍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石磊悲愤到想呐喊,向天呐喊:老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第216章 世上再无方舒 石磊看到l了谁? 正是他这阶段想的最多的人,边倩倩! 但不是边倩倩一个人,还有一个男的,正跟她拉扯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劳杰。 劳杰很郁闷,自从方舒来到白沟后,他就遭遇了霉运。 本来跟边倩倩快要成了,结果方舒一来,就跟她眉来眼去,这让他很生气,于是找人修理他。 可没想到,不但没修理成,还把自己弄拘留所里去了。 几个小弟更惨,都进去学习缝纫技术了,连哥们朱彪都待不住了,被调往外地。 这还不算,自己的靠山之一二叔,莫名其妙地死了。 这种情况下,他就想着离开大院,去南磨盘当个村支书,好歹手里还有实权。 可令他没想到,也很愤怒的是,党委会上,竟然有人直接反对,还不是一个两个,最后提议被搁置。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支书被李荷花抢去了。 这他妈真的是吃豆腐都塞牙,背运到顶了。 他在党建办,尽量降低存在感,这是李如意对他的严厉要求。 但他毕竟是劳杰,在白沟是一个人物,怎么会就那么低眉顺目呢。 其实他是在等待机会。 这次方舒去北山走访,吃住在那里,他觉得必须利用这个机会,一举把边倩倩拿下。 最近几天,他都在约边倩倩,可是她都以工作太忙为借口,婉拒了。 这真的让他火冒三丈,这女人,是觉得攀上高枝了,自己就动不得她了? 在劳杰看来,边倩倩早就跟方舒搞一起去了。 对此他非常恼火。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对他来说天大的好消息,方舒跳潭救人失踪了。 这太让他高兴了,九潭他当然去过,跳下那么的潭,连尸首都找不到。 这世上,从此再无方舒! 所以,他决定在今晚行动,必须拿下边倩倩。 中午,发短信邀约,她又是一大堆的推拒理由,反正就是不想赴约。 最后,他拿出了杀手锏,表示最后跟她吃一顿饭,好聚好散,从此再无瓜葛,两不相扰。 劳杰还是懂边倩倩的,她就是吃这一套。 果然,在他的一番说辞下,她答应了。 晚上,他们在一个小饭店吃饭,烧了四个菜,还要了一瓶酒。 边倩倩不喝,他又是以分手饭,从此陌路之类的话术,将她忽悠了两杯下肚。 饭后,他们一起出来,他又提出来,最后的晚餐吃过了,再到她宿舍坐坐,算是最后的分手。 边倩倩应该是看出了企图,怎么也不答应,要求从此别过。 劳杰自然是不肯的,就这样拉扯着往乡政府大院走过来。 边倩倩此时对劳杰已经是厌恶至极,她很善良,但她不傻,劳杰想什么龌龊心思,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不会带他去自己的宿舍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自己的宿舍,哪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劳杰死命缠着她,令她十分恼怒。 可是,对于劳杰这样死缠烂打,她又没有办法。 这个时点,路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劳杰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不时动手动脚。 主要还是看到她太要面子,不敢声张。 人就是这样,你越是软弱,对方就越得寸进尺,欺负你没商量。 软弱可欺这个成语就是从这里来的。 就在这时候,两道光柱照了过来,随后听到了马达声。 边倩倩赶紧向车子这边小跑着过来,劳杰并没有放弃,还是紧跟在后面。 在白沟,虽然他有些受挫,但真正敢得罪他的人还是不多。 开车的人,如果认识自己,定然不会趟他的浑水。 对这一点,劳杰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车里的石磊看得清清楚楚,也已经判断出来,这是劳杰在纠缠边倩倩。 石磊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决定给点厉害让这小子尝尝。 她是小嫂子,这事他非管不可。 她不是小嫂子,这事就更要管了。 关系到自己的一生一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车子开过来,前面的两人跑过来,这样的相向而行,在小学数学里是典型的相遇问题。 现在,石磊就要解现实里的相遇问题了。 车子缓缓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边倩倩站在那里,求援的眼光看过来。 劳杰也停了下来,目光里别管闲事的警告。 因为车灯雪亮,石磊知道,这两人并不能看清他,而他却能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这近乎对峙,对,就是一种对峙! 揍这个王八蛋,这样猖狂! 啪嗒—— 石磊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门把手。 忽然,他心中一动,又缩回了手。 就这样下去,揍这个王八蛋一顿,就算了? 那以后呢,如果今晚不是被自己遇到,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那他将会后悔一辈子,不下辈子都跟着后悔。 这样平白无故打人,凭着劳杰的关系,李如意不会放过自己。 再说,从身高上对比,自己一对一,取胜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 何况,这样打起来,打赢了未必就不会被定性为互殴。 打输了呢,都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可是自己事业发展的关键时期,可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人渣,毁了自己的前途。 就这一瞬间,石磊想了许多许多,好像长了这么大,也没想过这么多的问题。 车前的两人,就那么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石磊将已经打开了一条缝的车门,重新关上。 滴滴—— 他按响了车喇叭,一声鸣笛,把车前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赶紧向一旁闪避。 趁着他们闪避之时,马达轰鸣着开了过去,只给他们留下卷起的尘埃。 边倩倩的心,顿时如坠落进冰冷的深渊。 而劳杰自然是高兴坏了,他走到了她的身边,“走吧,我说话算话,绝不会伤害你,真的就是想跟你最后说说话,别无他求,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边倩倩本来就是个软性子,现在又没有了求援的机会,不答应又能如何? 而且,她好像有点被劳杰说服了,也许,他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于是,两人并排着走进了乡大院,走到办公大楼前,边倩倩忽然站定,不再向前走。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他们站的地方,处在一盏路灯下。 光亮,总是给人以一些安全感。 “不是说好到你宿舍去的吗?”劳杰四顾了一下,问道。 “就在这里说!”边倩倩难得地倔强了一回。 “好,到那边去。”劳杰刚才已经看过了,大楼上没有一个窗户有灯光,大院里更是不见一个人。 他铁了心要拿下她,所以一把拉着她往灯光暗处走去。 “你干嘛,放手,滚开!”虽然这样喊,但声音并不大。 这姑娘,太爱惜羽毛了。 “你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老子今晚不干了你,跟你姓!”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第217章 啊,怎么是他 石磊驾车在乡大院西边转了一个弯,猛地踩下了刹车。 车子所停的地方,在院墙外,从大院里面,是看不到的。 下了车,扒着院墙,身子如壁虎一般就到了院墙之上。 做贼的,都长着一双好眼,视力都不会差。 视力不行,根本就做不了贼。 石磊的视力,在贼的队伍里,都属于上乘。 他一眼就看到了劳杰和边倩倩正在向办公大楼那边走去。 他跳下院墙,像一只狸猫,轻盈迅捷地从大楼后面向前跑去。 当边倩倩和劳杰,站在路灯下不再前行时,根本就不知道离他们不到五米,有人正盯着他们呢。 他们更想不到,这个人,就是刚刚在路上,不愿管闲事的开车人。 边倩倩被劳杰推搡着,当她明白过来想呼救时,嘴被一团东西给塞住了。 劳杰是有备而来,塞嘴的毛巾都准备好了。 他觉得自己绝对能把边倩倩吃的死死的,就是强行推了她,事后她也不会声张。 男人和女人,在体力上本身就不对等,何况在极其恐惧的情况下,边倩倩想反抗,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被他推倒在绿化带里,这也是劳杰事先考察过的地点。 如果进不了宿舍,就在这里办事。 人家一切都预谋妥当,这个总把人往好处想的傻姑娘,如何不着道? 这个位置,离石磊的藏身之地,只有三米远。 目睹劳杰的恶行,他恨不得拿刀把他给剁成肉泥。 可是,他并没有动。 是一动没动! 石磊是个狠角色,他不会早早跳出去,他认为那样就是包庇劳杰。 要把他钉得死死的,就必须得忍住。 让她受点伤害,也能让她懂得人性的丑恶,从而做到防人之心不可无。 石磊只有强行让自己这样想,才能按耐住冲动。 “刺啦——” 布帛撕破声,在石磊耳朵里简直就是炸雷。 他看到她的衣服被撕破了,之前还在抵抗她,已经放弃了抵抗。 估计是已经认命了。 可是,这问过他石磊吗? “人渣!”石磊从绿化树后面冲了出来,一脚将就要伏到她身上的劳杰,踹了下来。 随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变化来得太快,劳杰完全是处于懵逼状态,只会抱着头抗揍。 估计这家伙失去了反击能力,他将衣服脱了下来,包裹在边倩倩身上。 同时拿出了手机,“喂,张胜,我在办公楼后面,遭遇歹徒,快来支援!” 派出所也在乡大院,在东南角,而宿舍在东北角,虽然是一个院子,但也隔着一段距离。 石磊跟踪过来时,就跟彭辉打了电话,知道所里今晚是张胜值班,就又给张胜打了电话,让他等自己电话,找他有急事。 所以张胜一直都在等石磊的电话。 一听说石磊在办公楼后面遭遇了歹徒,哪敢怠慢,带着彭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就赶了过来。 石磊知道是劳杰,他们两人不知道,走到近前,先咔嚓一声,铐了。 “他妈的,敢在乡大院做这种龌龊事,活得不耐烦了。”彭辉狠狠地踢了地上的人一脚,随后两人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到了路灯下的光亮处。 “啊,怎么是他,石组长,这……”彭辉吓坏了。 张胜这时候也认出了劳杰,而劳杰正怨毒地看着他。 石磊也装作吃惊的样子,“劳主任,这么是你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边书记可是你们的同事啊,你,你,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我跟边倩倩谈恋爱,这事你们也要管吗?还不赶快放开我。” 这时劳杰也认出了眼前的这三个人,派出所的,两个辅警一个民警。 他胆子壮了起来,觉得这三人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彭辉果真就要给他开手铐了。 “慢着,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谈恋爱哪有这样的?先带回所里,问清情况再说。”石磊阻止了彭辉。 “好,就按石组长说的办。”张胜点点头。 张胜和彭辉拽着劳杰,石磊扶着边倩倩。 边倩倩自然是不愿意去派出所的,她用祈求的眼光,看着石磊。 女人遇到这种事,会觉得是自己莫大的耻辱,不敢面对。 “相信我,跟上次一样,我在执行秘密任务,绝对会保护你的隐私。”石磊只能用这种方法哄骗她。 边倩倩要是不过去,他怕之前那些图谋,都白费了。 “再说,这人渣已经疯了,放了他,就是纵容他,再有下一次,谁能保证你不受伤害,我总不会每次执行秘密任务时,都能遇到你吧?走吧。” 经石磊这样一说,边倩倩也就跟着来到了派出所。 张胜是正式民警,也是今晚的值班民警,直接按照石磊的意图,进行了审讯。 这种被抓了现场的案件,想抵赖也抵赖不了,所谓谈恋爱之说,受害人过来了,不攻自破。 塞嘴的毛巾,撕破的衣服,大院里的监控视频…… 很快就固定了证据,当晚就向县局进行了汇报,并押解到了县局。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应资料移交给了县局,人当晚就送进了看守所,等着明天检察院批捕、公诉。 劳杰这次算是彻底栽了。 这种案子,连开口说情都不好意思。 李如意第三天才知道这件事,一切为时已晚。 在石磊办了这么一件大事的时候,连平县人民医院消化内科5病房里,封胜展跟吴青云还在斗智斗勇。 听说6病房没有病人,吴青云是真的懵了。 这么说,大叔悄悄地出院了? 这可怎么办呢,希望之火,就这么熄灭了。 “青云,我刚才去护士站问了,你猜6号病房,之前吵吵嚷嚷的,住的是谁?”方舒已经走了,封胜展再撒谎也没有顾忌了,他想不如挑明了,用方舒走了这件事,劝吴青云跟着自己离开。 “谁啊?我在连平又不认得人,怎么猜的着?”吴青云心不在焉地说道。 “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大叔,不知他怎么也生病了,也不知他怎么又忽然走了。”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是他啊。”吴青云继续漫不经心。 “青云,我们也走吧,反正你现在身体也没什么了,又不需要用药。”封胜展劝说道。 “啊,啊……”吴青云忽然抱着肚子,“我肚子好疼啊,胜展,去帮我叫医生。” 这下,封胜展不好再劝了,只好去医生办公室找医生过来。 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逃? 吴青云又回到了之前的两难问题上:逃,还是不逃? 第218章 还是没有勇气逃走 最终,吴青云还是没有勇气逃走。 封胜展带着医生过来,询问、检查了一番,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或者是两个部位都疼。 医生也搞不清状况,就开了药输液,一瓶补液,一瓶消炎,不管能不能治病,大多数医生都是这样做的。 绝大多数医生治病,就是个试错的过程,现在药品太多,这个不行再换一样。 遵循一个总原则,治不好病没关系,治不死人就行。 患者及家属不满,先解释后转院,就一切ok。 反正医生都懵懵懂懂的,患者根本就不可能懂,医生怎么安排怎么接受。 还有那女患者,男医生让脱光了检查,一点都不会想到,应该有一名女医护在场才合规,直接就脱。 被借检查名义,给嚯嚯了的,不时曝光于网上。 这个社会有点乱,医界就更乱。 吴青云打了点滴,闭眼装睡。 她注定今夜无眠,一头披着人皮的狼侍候在侧,换做谁也没那么心大。 吴青云已经想好了,这一夜,就这么变换着花式折腾,只要不断有人关注自己这边,生命安全就有保障。 方舒醒来时,习惯性地去枕头下面摸手机,结果摸了个空。 一惊之下猛地跳了起来,结果是杵在床上苦笑不已。 这个时代,人们都跟手机捆绑在一起了,没有手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而这次,因为没有手机,又特别疲累,方舒这一觉,就睡得特别长。 反正他洗漱之后,来到街上吃早饭时,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 吃好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街西移动大厅去补张卡,换个新手机。 那个浸水的手机,被他扔了。 现在好多电器,越来越集成化,修理工都快要失业了。 根本修不了,修理就是换部件,而有时候,换个部件,比买个新的钱一点都不少。 白沟街只有一个移动公司门店,在乡政府大院的斜对面。 方舒没有骑电瓶车,选择步行过去。 去移动门店,必经乡政府前,而方舒并不想碰到熟人,他想把手机恢复之后,还是去北山。 方舒从街道的南边一侧的门店前行走,这样碰到乡大院的人的概率相对来说就会低一些。 可越是不想遇见熟人,还是遇见了,还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之一,乡党委组织统战委员许飞,李如意最咬人的一条狗。 “哟,这不是方乡长吗,听说你掉深潭里都没死,真是命大啊。”许飞这样打了招呼。 “嗯,是命大,老天是有眼的,要是换做你,估计就死翘翘了。”方舒笑着回怼过去。 “你……”许飞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就走开了。 在乡大院,方舒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个许飞,除了阿谀奉承,就没其他的本事了。 进入移动营业厅,服务人员很热情地询问办什么业务,“手机被水浸了,要买个手机,再补张原号码的卡。” “先生,您先到这边来,选择一下机型。”听说要买手机,女导购笑容灿烂更热情了。 方舒跟着她走到手机售卖区。 女导购直接把他带到了水果区,“一看先生您就不是一般人,最新机型到货,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您看看,您中意哪一款?” 方舒对水果一点都不感冒,国产手机都卖到全球各个角落了,不知有多少外国人在用中国手机中国货。可偏偏有那一部分人,国货再好也撇嘴,只要是外国的,放个屁都是香的。 方舒对这种洋奴最不屑,他们境内外执行任务,用的都是国货,比国外的好用的多,不知洋奴们是怎么想的。 可恨的,是好多洋奴根本就没出过国,方舒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得知,国外的月亮那么圆国外的狗屎那么香。 方舒扭头走向了华为和小米展区,他一直用的华为。 导购反过来跟着方舒走,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又开始推荐华为的一款新手机。 现在的手机,功能其实都大差不离,差别就在存储容量不同。 导购员更热衷于推荐高端机,但方舒对手机要求不高。 除了老年机,现在还有不能上网不能刷视频的手机吗?他也会玩游戏,只是偶尔玩玩。 他买东西从来不听导购的,自己花钱当然不能听别人瞎忽悠。 他挑了一款两千一百块的,存储容量够大能满足偶尔玩玩游戏。 手机已经买了,导购也就不围着你转了,去选择下一个目标了。 方舒拿着手机,来到移动业务办理柜台,从机器上取了号,17号,显示等候人数为4,就坐到等候区的椅子上等待。 前面的几个人都是充值交话费的,方舒有点看不懂,现在充值渠道太多了,微信,支付宝,各个银行app,这些人干嘛还要到营业厅排队? 很快叫到了17号。 方舒这个业务比较费时间,又是签字又是照相的,好长时间才补好了卡。 女业务员态度相当好,补好卡后,看到方舒拿着新手机,又帮着他安装了卡,试了机,这才结束这次服务,方舒也给了一个五星好评。 方舒站起来准备离开时,隔壁2号窗口一个男人也刚刚办好业务。 转身时,刚好四目相对。 “方乡长!” “周乡长!” 此人正是周强,在白沟最没有存在感的周强。 “方乡长,听说你……”周强显然也听说了九潭的事情。 “是的,周乡长,阎王殿走了一遭,马克思不接见,我就又回来了。” 周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周乡长,我最近都在北山,我想把那路灯给重新装上。”方舒这句话,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然,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想看看周强有什么反应。 “听说劳杰昨晚欺负边倩倩,进去了。”周强没接方舒的话,反而王顾左右而言他。 这是方舒所不知道的,“这消息可靠?” “可靠,被那个叫石磊的辅警给遇上了,抓了个现行,人连夜送县局了。” 这话更让方舒意外,石磊跟自己分手后,还干了这么件大事,他怎么没跟自己说呢? 忽然又想起手机浸水用不了,有些哑然。 可周强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件事,是说安装路灯条件成熟了,还是随口而言? 方舒一时判断不出周强的意图。 第219章 这是要来第二遭? “方乡长,周乡长,两位都在啊。”忽然,听到有人兴奋地叫了一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却是夏连成。 “两位领导一起过来办业务?”夏连成问道。 “哦,不是一起,碰上的。”周强赶忙解释了一句。 “走,中午一起聚聚,还有一位,马上就到。”夏连成走得更近一点,压低声音说道,同时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他指的是白沟车站,离这个营业厅不远,站在这里就可以看到。 “是谁?”周强问,他好像特别关心。 “朱超,你比方乡长还熟悉呢,走吧。”夏连成好像并不担心方舒不答应,他拉了周强一把。 方舒不表态,笑着看向周强。 “不,不,我中午有事,就不陪你们了,方乡长,不好意思,很不巧,很不巧,以后聚。”周强一边说一边急急地走开了,生怕夏连成硬拉着他。 看来,他还没走出来。 也是,怎么可能走出来呢,好了伤疤,不能忘了痛。 白沟虽然有了一些变化,但在他看来,还是死水一潭,仍然是魑魅魍魉横行无忌。 方舒看出来了,周强是真的怕了! “唉,这乡长当的,受罪。”夏连成看着周强的背影,摇了摇头。 “方乡长,你昨晚就跑了吧,一大早我们三人过去给你送饭,护士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了,连出院手续都没办。后来我们帮你把手续办了。手机又打不通,急死人了。那个李教授还在县城呢,李荷花在那陪着,我们说好了,有消息立马互通。” 夏连成抱怨着,但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情绪。 “突然遇到急事,我也没法联系你们,就先走了,实在抱歉。我现在就给李教授打电话。”方舒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关机的。 那个营业员试机后又关了,他倒是没注意到。 赶紧开机,幸亏通讯录又存手机又存卡,否则根本就想不起号码。 只一响,那头就接了,“方舒,你跑哪里去了,身体都那样了,还乱跑!” 刚接通,李清婉就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 方舒走到了一边,“姐,当时不好跟你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件,你都把省城救援队给叫来了,可媒体却丝毫没动静,官媒可以理解,可自媒体人都那么听话,这也太反常了。姐,那种情况下,我只能先行离开。” 方舒说完,李清婉好久没有作声,只有电波的嘶嘶声。 “方舒,是姐没考虑到,你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李清婉好一会,才问了一句。 方舒心里一动,李清婉反应好快,“是的,姐,我确实想到了老领导遇难时候的情景,我觉得这里面不简单,肯定有问题。” “这话,以后当面再说吧,方舒,你没什么事,我就回省城了。去省城时,家里去。”李清婉说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方舒走回来时,朱超已经到了,两人伸手握了握。 朱超自然是认识方舒的,每周的驻村干部例会,作为常务副乡长,方舒是肯定要参加的。 不过,方舒跟他和那些驻村干部并不熟悉,好几个姓名都对不上。 “方乡长,为了庆祝你大难不死,中午违反一回禁令,如何?”夏连成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就违反一次吧,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拘泥于这些。”方舒也以开玩笑的口气答应了。 朱超在一边只是笑,随后说了一句:“领导,我建议回北山违反纪律,白沟这地方,大小饭店都有点邪门。” 夏连成望着方舒,嘴里说道:“本来想让李荷花当陪酒女的,要是去北山,她就去不成了。” 三人哈哈一笑,这事也就达成了一致。 可就在这时,李荷花的电话打到了方舒的手机上,方舒摆了摆手,“说曹操曹操到,李荷花陪酒女郎来电。” 夏连成和朱超又笑了。 “喂,李书记,首先请让我先说话,先向你道个歉,再衷心地说声谢谢。道歉是因为昨晚的不辞而别。谢谢是因为昨天的事,让你费心了,并请你向昨天过来的兄弟姐妹叔叔大爷,表示我的谢意。我听说之后非常感动,你们要是因为我而犯了错误,我这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方舒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他确实很感动。 他跟李荷花,他没有为跟南磨盘老百姓做什么,他们却为了他,围住救援队不让走,他真是受之有愧。 “方乡长,说不如做,以后别忘记为南磨盘人就行。”李荷花爽快地说道。 “那是一定的,李书记,先这样,以后见面再聊。” 刚结束通话,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石磊打过来的,“哥,你手机弄好了啊。哥,昨晚回去我路见不平一声吼了,把劳杰那小子给抓了,哥,我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 石磊语气里难掩兴奋,说这话时,他脑子里就想起了边倩倩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 于是,在说话时,那张孙悟空的脸,却笑成了如来佛。 跟石磊通话时,放跟在朱超和夏连成后面一丈开外,所以他们不知道是谁的电话。 一辆起亚从后面开过来,停在了三人身旁。 “方乡长,朱主任,上车吧。”夏连成率先钻进副驾里,这车是他叫过来的。 村支书不是干部,其实也是干部,在乡村,很多乡镇副职,实力都赶不上他们。 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都是当地人,有威望的村支书一声喊,村里人都听。 就如李荷花,刚干村支书,就能把村里那么多人叫到北山,把救援队给围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岔路口,下了车,一辆驴车已经等在了那里,显然这也是夏连成安排好的。 车把式是老熟人,憨笑着点点头,就甩了一记响鞭,驴车就动了起来。 赶驴车不像赶马车那样有气势,哪怕是摔了响鞭,毛驴还是不疾不徐地走着。 驴用的是耐力,马用的是快捷。 驴车没有去村部,而是直接把三人送到夏连成家门前。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笑吟吟地喊道:“各位领导,先上厕所放放水,洗个手过来吃饭,菜都好了。” 夏连成笑道:“我给你俩找的陪酒女郎怎么样?” 这是还要再来第二遭? 第220章 张大方也是友情出演? 这女人,正是泼泼辣辣的芳嫂。 “芳嫂,好久不见,辛苦了。”朱超看到芳嫂,笑着打了招呼。 “怎么,不认识了?”芳嫂微微偏仰着一张笑脸,望着方舒问道。 “唉,脑子在深潭里进水了,真的想不起来这美女是谁了。”方舒装着苦恼状,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时,从屋里又走出一个人来,方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就前几天,芳嫂的丈夫张大方,还是坐着轮椅的,而且,智商只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可现在的张大方,健步走了过来,笑着跟方舒打招呼道:“方乡长,您好,早就听说了你,今天才得一见。” 方舒虽然伸出手跟他一握,可满脸都写满了疑问。 莫非那天晚上,张大方也是友情出演,他本来就很正常? 要是这样,这北山够可怕的了。 见方舒发愣,夏连成才想起来,方舒跟张二方是第一次见面,“方乡长,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是张二方,也就是芳嫂的小叔子,张大方的弟弟。” 方舒哦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 但这张二方跟张大方长得真的太像了。 好像是为了验证夏连成这句话,走进屋里时,一个轮椅开了过来,轮椅上坐着的,正是张大方。 “我要吃西瓜,吃西瓜。”张大方指着桌子上,碟子里的冷菜,喊道。 “来,大方,这里有西瓜,过来。”这时,芳嫂端着一个捧盘走了进来,捧盘里是两盘菜和一瓣西瓜。 从捧盘里拿出西瓜,递给了张大方。 张大方接过西瓜,笑嘻嘻地啃起来。 如果是个小儿,这画面定然是十分有趣。 可现在,只能给人以心酸。 特别是张二方,看着他哥,眼睛已经红了。 芳嫂却是大大咧咧地走到张大方轮椅前,“大方,里屋有好吃的,有肉肉,有糖,走跟我过去。” “好,我要吃好吃的,走,走。”张大方笑容灿烂,有吃的,对于一个孩童来说,就是最大的快乐。 对于现在的张大方,也是如此。 在心酸之余,方舒忽然有点羡慕起张大方来。 成人哪会有这样纯粹的快乐! 芳嫂将张大方安排妥当,才又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还有夏连成老婆和女儿,三个人都是一脸的汗水。 “坐吧,方乡长,我们今天放肆一回,为了庆祝你的大难不死。” 说着就开始斟酒。 现在是三个人,但摆了五套餐具,说明芳嫂和夏兴莲一会是要过来的。 果然,倒好了酒,夏连成朝着厨房喊道:“芳嫂,夏校长,就等你们俩了,快过来,她一个人忙得过来的。” 这个她,无疑是指代他老婆了。 “来了。”随着一声甜脆生生的女声响起,夏兴莲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芳嫂。 “叫嫂子也过来。”方舒对夏连成说道。 “别管她,她也不会来的,典型的东方传统女性,是从不上桌跟男人一起吃饭的。”说着还哈哈大笑起来。 朱超对于这个夏嫂子也是懂的,也跟着说道:“我们开始吧,嫂子是世外高人。” 气氛因这几句话,立马活跃起来,将刚才因张大方而起的沉闷,驱散了。 第一杯酒,自然是大一统,一起喝。 接下来,方舒刚端起杯,张二方就站了起来,“方乡长,我听说过你的事,我敬你三杯,我干,你随意!” 说着,连干三杯。 方舒当然不会随意。 在连平酒文化里,初次见面喝酒是很郑重的,方舒也干了三杯。 随后,朱超也站了起来,说道:“我有样学样,跟二方一样,也敬方乡长三杯。也是我干,领导随意。” 跟朱超喝酒,方舒也是第一次,当然也得干了。 这次喝酒气氛非常融洽,除了跟张二方、朱超是初次喝酒外,跟芳嫂跟夏兴莲和夏连成,都是随便喝了点,然后,场上转变为以聊天为主。 夏兴莲早早就退场了,她要到学校去。 每天,她都是第一个到学校,学校里只要有一个人,那必定是夏兴莲。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里,这样的老师,几乎就是大熊猫,都濒临绝迹了。 方舒想起山外的有些老师,教育部门三令五申不得进行有偿补课,可还是跟地下党似的。 人家家长不愿意,就给人家孩子小鞋穿。 对于那种老师,方舒是深恶痛绝的。 方舒并不反对补课,甚至,对于在职老师补课,他并不反对。 毕竟,比起社会上那些凭着假文凭自封的假名师,学校里的老师,教学能力和教学水平,还是没话说的。 但必须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家长和学生自愿。 一切威逼学生补课的行为,都是耍流氓。 夏兴莲一走,就剩下芳嫂叔嫂两人,朱超和夏连成。 这四个人有一个共同的关注点,那就是路灯。 起了这个意念的,是张二方,他纯粹是因为哥哥行动不便,到哪去都是轮椅。 本来他只想在哥哥家周边安装几盏的,后来被夏连成找到家里,跟朱超三人,一顿酒喝下来,就扩大到了全村的路道。 这事,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不折不扣的善事好事。 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做好事会是这样的后果,当时洪四虎来村里,要求拆除,被夏连成直接怼了回去,“从哪来滚哪里去!” 全乡,也就夏连成不怕洪四虎,仇大标没死的时候,也算一个。 这两人凭什么,就凭在村里的号召力。 大喇叭一喊,全村连老弱妇孺都指哪打哪,那些流氓地痞小混混,遇到老年队,根本就不敢撒野。 所以,洪四虎能不惹也就不惹了。 洪四虎不敢对付夏连成,但他敢对付张二方。 被夏连成回绝后,扬言要抓张二方,罚款坐牢。 人家张二方出钱出人安装路灯,还要被抓去坐牢,夏连成只好妥协,他不能让张二方受到牵连和伤害。 张二方也认为,不必跟他们硬来,慢慢找关系再解决这个问题。 可张二方是从沿海打工起家的,家乡这里根本就找不到关系。 就是在沿海,像他这样的小老板,也一样发展不了什么强大的关系。 而夏连成一个村支书,朱彪一个乡派驻村干部,又能有什么关系? 于是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周强身上。 周强从一开始也是强硬的,可是后来被打伤住院,又遭到李如意等人的打压,还被拿妻女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他一个副乡长,也只好妥协,撒手不管了。 “方乡长,路灯一定要亮,可我们几个是实在没办法了。周乡长你也看到了,跟我们吃一顿饭都不敢了,还能指望?这事,就依靠您了!” 张二方、夏连成和朱超三人,端起了杯,一起站了起来,给方舒敬酒。 第221章 千般情万般意,尽在这杯酒 三人都是一口闷,还将杯口如探照灯一般,向方舒这边晃了晃。 这就有了点胁迫的味道,但方舒喜欢这种胁迫,因为这胁迫里,更多的是对他的信任。 方舒面容沉肃地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但并没有喝,而是缓缓地开口说道:“感谢三位对我的信任,其实这是我应该负起的责任。我理解周强,也佩服周强,只是没有我幸运而已。” 三个站着的男人,和一个坐着的女人,都有点迷茫。 他的幸运何在? 方舒知道他们没能听懂,接着说道:“如今的白沟,跟当初装路灯之时的白沟,已经不一样了!” 几人听了,都各自在想着,现在的白沟,跟之前有何不一样。 而方舒又开口了:“我答应你们,这路灯一定会照亮北山的家家户户!” 不过,随后又接上了一句:“但请不要急,请给我时间,白沟的天不晴,北山的路灯就亮不了!” 啪啪啪! 坐着的女人,芳嫂率先鼓起掌来。 这是一个真男人,他一定从路灯看到了烂透了的白沟,一定在想着剔除腐肉,刮骨疗毒。 她是由衷地敬佩他。 芳嫂端着杯子站起来,“方乡长,我这杯酒有三个意思,第一,向你道歉,那天晚上,我不该以色相去考验你的人品;第二,还是道歉,今天到现在一直没敬你酒,认为你比李如意那些人,也仅仅是正派一点,所以不值得敬;第三,你刚才的话,我重新认识了你,你是一个真男人。说句不要脸的,也羞辱你的话,你要是想要我,随时都可以。不再是考验,而是纯粹自愿。” 这话,真的不是一般女人敢于说出口的,一股脑的,什么都说了。 之前的,现在的,今后的。 言下之意,这一百斤,从肉体到灵魂,都是你的了,只要你不嫌弃。 三个人男人听了这虎狼之词,神色各异。 她是张二方的亲嫂子,可张二方听了,一点都不违和,神色郑重地点着头,甚至还鼓掌给予赞赏。 朱超笑了,心里却是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主要领导,否则能不能过芳嫂这一关,真的是未知数。 这女人,确实令男人垂涎欲滴。 夏连成的笑,就有点复杂了,那坑可是他挖的。同时也嫉妒方舒,怎么就这么点时间,芳嫂就许诺可以对她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呢。 要是这女人对自己这样许诺,他还真想尝尝这枚小辣椒的味道。 方舒可没空管这三人怎么想,他是真的被这个漂亮女人感动了。他端起了杯,“嫂子,谢谢你的绝对信任,谢谢!” 仰脖干杯,一滴不剩。 千般情万般意,一切尽在这杯酒里了。 饭后,方舒和朱超回到村部,夏连成回家休息,张二方和芳嫂带着张大方也回家去了。 “方乡长,我要向你检讨,请求组织处分!”朱超趁着酒劲,对方舒说。 “你检讨什么?你驻村的时候,我还没到白沟,我来白沟之后,也并不清楚对于驻村干部是如何管理的。每周的汇报会,你都按时参加了,每天都刷脸完成了相关工作任务。” 方舒说到这里,递过去一支烟,两人都点上了,“至于驻村期间,没能带领北山老百姓发家致富,这个暂时还没到检讨的时候,因为你的驻村工作还没结束。同时,你工作成绩如何,不是听你一个人说了就行,还要听听北山老百姓对你是什么样的评价。所以,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如果帮助北山人致富奔小康,而不是想着什么检讨。” 方舒笑着看着朱超,朱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乡长,以前,我 对白沟一点希望都没有,每天都想着怎样才能离开白沟。那次,周乡长住院,我和夏书记被周乡长老婆撵出来时,我都想到了辞职。要不是老婆身体不好,我辞职信已经递交上去了。真的,乌烟瘴气的,干着憋气。” 朱超眼里有了湿意,有酒精的作用,更多的是心中所感。 “那现在还有辞职的想法吗?”方舒又笑着问了一句。 “没有,一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了。” “说说原因。” “你来北山之后,夏连成书记和夏兴莲校长,每天都会跟我通电后,可以说我人不在北山,但对你在北山的情况,了如指掌。虽然你还没干出什么成绩,但我觉得那是迟早的事。一个干部,要是真的像你这样,想干点什么,其实还是能干出成绩的。这是第一点。最重要的是第二点,就是从你身上,我看到了白沟的希望。是的,我觉得白沟,因为有你,有了希望。这跟以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顿了顿,好像犹豫着,下面的话,是不是该说,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而且,老天好像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话让方舒有点不懂,也很感兴趣,老天站在自己这边,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说说看,怎么就看出老天是站在我这边的。” “方乡长,你是不知道那个人有多猖狂,在白沟,除了李如意,就没有人没被他骂过的。万志标打架斗殴影响很坏,孙致远提议纪委介入,就在会议上,被扇耳光。因为骂王守法,跟郑海山上演全武行。要不是郑海山罩着,宋雅琴早就被他糟蹋了。无才无德无能,就他妈流氓一个,竟然当上了乡长,老天那时是真的瞎了眼。不过,老天也有睁眼的时候,这不,不是把他给收了吗?” 朱超说着,愤怒得眼睛冒火,但到最后,却是笑了。 方舒当然知道朱超说的劳作,也没作声。 “方乡长,你说这样的恶人,白沟没人敢惹,你一来,老天就把他给收了,这不是明显站在你这一边吗。所以,我呢,也不敢逆天行事。” 朱超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彻底站队了。 “朱主任,你觉得真的是天收吗?天意就是人意,我认为天道好轮回,其实是事在人为!” 听了这话,朱超的眼神里,已经生出疼惜和崇拜来了。 疼惜是给仇大标的,崇拜自然是给方舒的。 他刚想说点什么,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而且,不是他一个人的手机在响,方舒的手机也响了。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一个走向窗户边,一个走到门边,接起了电话。 第222章 迎接新任乡长 挂了手机,二人又回到办公桌前,面对面而坐。 “是郑乡长打来的,说是新乡长定了,明天上任,让驻村人员全部回乡里,迎接新乡长。”朱超轻蔑的撇撇嘴,“用得着吗,跟接上大人似的。” “郑乡长又说新任乡长是谁吗?”方舒问道。 “没有,我倒是多嘴问了,他说他也不知道,就是党委让通知到位,一个也不能少。”朱超又轻蔑的撇了撇嘴,他最看不上这种迎来送往。 “方乡长,您是不是知道来的是谁?”朱超问方舒。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接的电话,跟你的电话是同一个内容,蔡思敏也是通知这件事。我就是有点奇怪,履新的是乡长,说到底是二把手,李如意怎么会弄得这么隆重,不但要求班子成员全部参加,连你们驻村干部和村书记都要求参加,这让我很是不解。” 这么一说,朱超也意识到这里面的不合常理。 方舒想起自己来白沟时,李如意也召开了干部大会,但那是为了隆重迎接,而是想让自己在更多的人面前出丑丢人。 难道自己的故事,又要在另一个人身上上演? 他又想起了许晓州。 从安排这样迎接来看,新任乡长应该不是许晓州。 许晓州一直在白沟任职,乡村干部都认识,就是上任都不需要组织部派人送过来,一纸文件下发也就到任了。 这样兴师动众隆重迎接,完全是多此一举。 那也就是说,许晓州没进步,李如意的承诺没有兑现,这两人的关系,又要重新定位了。 这下又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来。 唉,这偏僻的白沟乡,风浪倒是不小。 “方乡长,之前都说是许书记上,许书记自己也对人说过,而且二号车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用。您说,许书记是不是没戏了?”朱超也想到了许晓州,问方舒道。 “按我分析,已经没戏了,许晓州还不值得李如意如此大张旗鼓。”方舒肯定地说道。 确实,搞得这样隆重,一是真的值得李如意这样重视,也就是说,来人背景很牛,李如意很忌惮,需要巴结奉承。 另一种情形就是如当初的自己。 这两种情形,无论哪一种,许晓州都不够格。 对于连平县官场,方舒并不熟悉,认识的人并不多。 特别是这种副科正科,他就不认识几个。 跟王兴良做秘书时,连平是肯定来过多次的,但接触都是县委常委里的人,副县长都不全部认识。 到白沟来任乡长,之前应该是副科,到偏僻的贫困乡,提拔一级。 正科平调,估计愿意的人也不会多。 朱超倒是认识一些副科级,但分析来分析去,都觉得不太可能。 两人聊了一会,因为喝了酒,下午也就不去走访村民了,各自回去休息。 方舒回芳嫂家,朱超就在夏连成家借住,走到岔路口,便告别了。 约好明天早上七点动身回白沟,由朱超联系夏连成安排驴车送他们到山脚前的那个岔路口。 至于到白沟的那段路,方舒联系了蔡思敏,让派车过来接一下。 蔡思敏一口就答应了。 方舒觉得这个女人很会来事。 来到芳嫂家,方舒以为张二方也在这里,可芳嫂告诉他,二方到了这里看了下他哥,就走了,说是到同光赶明天的航班。 翌日早,方舒四点多起身,到山上跑了一会,又打了一趟拳,这才回到芳嫂家吃早饭。 早饭后,依约来到村部,驴车已经等在了那里,夏连成也要去乡里参加会议,自然也就一起走了。 驴车来到岔路口时,一辆面包车已经停在那里,司机小李站在车子边上抽烟。 打了招呼,三人上车,车子也就开动了。 车上,夏连成问小李,“李书记,透露透露,新来的乡长是哪位大人?” 在官场,领导的秘书和司机,虽然级别不高,司机都不存在级别,但因为他们往往跟领导关系好,所以很多人都高看他们一眼。 小李虽然只是开辆面包车,但平时接送的,都是乡里非主要领导人,也是被人高看的。 当然,在乡里三辆车司机中,他是地位最低的一位。 一号车司机,也就是李如意乘坐的那辆车的司机,地位最高,其次就是小孙了,也就是乡长乘坐的那辆捷达,被称为二号车。 领导不在场时,大家都会称呼司机为书记,手握方向盘,那是掌握方向的人。 而书记也是掌握大方向的人,所以称呼为书记也并无不妥。 小李笑笑说道:“夏书记真会开玩笑,你们这些领导能不知道来的是谁?我是真的不知道。” 然后,又发了一通感慨,“说来也是奇怪,反正在乡里开了这么多年车,没听说过这种事,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乡里除了李书记,就没人知道谁过来当我们乡长。连王人大都不知道,真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呢。” “那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许晓州许书记?他现在心里应该不会很好受。”夏连成是什么话都敢说。 “夏书记,你还别说,我真的看到许书记了,脸色很不好看,乡里那些个主任,都躲着他走,谁也不想做出气筒。”小李有点大嘴巴,这也是他开面包车的原因。 之前,那辆捷达就是他开的,劳作嫌他嘴不严实,老是漏风,就把他给换了。 方舒听到说在乡大院看到许晓州,这说明他没有进步,而且也没有异地上位。 不知道等会去迎接新乡长时,他会不会赌气拒绝参加。 按照前两次党委会的表现,他不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如果这样,不知李如意会怎么处理,可能很难把心放下来。 毕竟许晓州破罐子破摔,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车子驶进大院时,方舒看到已经到了不少人,这里一堆那里一堆,都在低声说着话,给人都是交头接耳的感觉,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劳驾,李书记停下,我下去。”夏连成看到有几个村书记站在一起,就叫停了一声。 夏连成下去后,小李又把车子开到了大楼前,方舒和朱超才下了车。 村支书在乡里没有办公室,又不想去别人的办公室里,大多站在露天地里聊天。 体制内就是这样,人事是最敏感的话题,特别是新官上任,热度总是很高的。 方舒没有加入任何一堆的聊天队伍,而是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第223章 二把手上任,一把手迎出五里外 通知说新乡长大约九点到,从县里出来应该在八点二十左右。 但所有人都被要求七点半报到,做好迎接准备。 村支书被安排到了三楼会议室,其他人员各自回自己的办公室,任何人不得走出大院,只能在大院里等候。 这派头,好像来的不是乡长,而是市长省长。 方舒跟好多人的感觉一样,觉得这事不正常。 不过,他也没管这么多,集体行动尽量参加就是了。 他圈阅了几份文件,都是一些没什么用的文件。文件发了,工作也就完成了的那种。 这时,传来几声很响的汽车喇叭声,一听就不是小车的鸣笛。 方舒转过头透过窗户向外看去,看到旅游公司的巴士开进了大门,一共两辆。 看那长度,应该是五十座的。 两辆车开到大楼前面的宽敞地方停了下来。 方舒并没有在意,这种情况见过几次了,都是有些单位集中外出,约定在乡大院集中,然后乘车前往。 见怪不惊,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方舒又拿起了一份文件,也不怎么看,就圈阅起来。 重要的文件,不会到他这里,到他这里的,都是不重要的。 但形式上流程上还要走一下的这种。 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不断发出滴滴声音,方舒知道,这是有了群消息。 放下文件拿起手机,是工作群里发了消息。 方舒看的时候,满屏都是“收到”,只好向上爬楼,找源头上的通知。 翻了好久,才看到党政办发的一条通知: 所有人员,于8:20在楼下集中,统一乘坐大巴,前往磨盘河南大堤欢迎县组织部领导和到我乡上任的新乡长,各分管领导负责考勤,无辜缺席以旷职论处。以上通知,必须遵照执行,收到回复。 难怪群里接连不断的都是“收到”。 方舒笑了笑,没有回复“收到”,而是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8:10。 又过了五分钟,他走出办公室,步行下楼。 赵少东也刚从办公室出来,就一道下楼,“方乡长,新来的乡长是谁啊,怎么问谁都说不知道啊。李书记这是什么意思,县委书记过来,也没这么大阵仗,也是奇了怪了。” 他压低了声音,还向后和左右看了一眼,生怕被别人听到。 方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来到楼下,班子里不少人都在喊名字,把自己分管科室和挂钩村的人往一处招呼。 方舒没有分管科室,也没有挂钩的村,他是常务,管全盘。 所以,没有人员需要他考勤,所以他直接就上了巴士。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乱哄哄广场,心里不知真是说出的滋味。 这时候,他看到许晓州从楼上走了下来,脸色很不好看,也不跟人打招呼,一个人径直走向巴士。 方舒乘坐的这辆巴士,离许晓州要近一些,所以他走到了这辆车的车门前。 一只手扶着车门栏杆,一只脚踏上了一个台阶,就这么吊着伸头朝里面张望。 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驾驶员,倚在那里闭目养神等人呢。 再向里面看,就看到了方舒。 现在车里只有方舒一个人,其他人都在下面考勤呢。 方舒刚展露出笑容,准备打招呼时,许晓州却缩回了脑袋,然后跳下踏步,转身就离开了车子。 这是不共戴车? 还是前阶段笃定上位,结果形势变化,太过难为情? 反正就是头也不回地走了,然后方舒看到他上了另外的那辆巴士。 但诡异的是,许晓州上了那辆车上最多一分钟,方舒看到他又从车门出来了。 接着就走到了大楼前站在那里,向西张望了一番,看样子是在等人。 又过了一会儿,方舒终于明白他在等什么了。 因为那辆捷达开了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随后,小孙从驾驶位上下来,为他拉开了车门,他钻了进去。 方舒明白了,开始许晓州应该是打算乘坐大巴车的,看到方舒后,不愿与方舒同车,就去了另外的那辆车上。 也许是心中不忿气不过,在车上坐了一分钟,又打电话给小孙,最后决定乘坐专车。 当然,也有可能是李如意这样安排的,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如果是这样安排,他就不会连续上了两辆大巴。 似乎是为了给方舒解惑或者证实什么,这时候他看到李如意从楼上下来了。 方舒看的很清楚,李如意看到那辆捷达时,明显的愣怔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脸上显出了不高兴的神色。 这说明什么,说明不是他安排的,是许晓州自作主张,所以李如意才会不高兴。 考过勤的人,陆陆续续开始上车,车上也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朱超也上了这辆车,一眼就看到方舒,然后走过来,跟方舒并排坐到了一起。 其他人看到了,也都纷纷打招呼。 方舒只能不停地微笑,举手摆手,直到人都上来之后,才结束这样的动作。 李如意站在大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不一会那辆帕萨特就开过来了。 司机下车绕过车头,小跑着为他开了车门,李如意才走下台阶来到车前。 司机用手遮挡着车门上方,以免领导碰头,待李如意坐进去后,才小心地关好车门。 又从车头绕过去,坐进驾驶室。 随后,帕萨特响了一声喇叭,但车子没动。 离他不远的捷达车听到喇叭声,开动起来,走在最前面。 帕萨特跟在捷达的后面,再后面,才是两辆大巴。 车队向着南磨盘开去。 经过磨盘河桥,方舒又看到了磨盘神雕塑,想到那九个深潭,觉得这还是个磨盘神系列呢。 很快,车子就横穿了磨盘河,上了南大堤。 随后,车子缓缓地停在了大堤上,捷达和一辆大巴停在路西,帕萨特和另一辆大巴停在路东。 组织部和新乡长从县城过来,靠右行驶,停车时,路东的人就最先接触领导。 体制内不论什么事,安排都特别讲究细节。李如意是一把手,当然必须在路东。 当然,车子在路西,人是可以走过来的。 现在,方舒就看到许晓州从捷达里下来,横穿马路,来到了路东。 虽然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跟李如意并排站在了一起。 而路西大巴里下来的人员,有人管理着,就站在路西,看来不允许到路东来,就站在路西。 方舒知道,其实就是起到以壮声威的作用,握手没有这些人的份。 方舒乘坐的大巴,虽然是停在路东,但下车后,他选择了跟许晓州相反的道路,横穿马路去了路西。 路两边,整齐的队列,等待着领导大驾光临。 第224章 队伍里都有人中暑了 方舒注意了一下时间,8:42,从下楼考勤到上车,再到南大堤用了22分钟。 通知说,组织部领导大约九点到白沟,这样算下来,到南大堤的时间大约在8:50左右。 还有七八分钟时间。 他拿出烟,给靠近的人分发了一支,随后便抽起来。 实在太无聊,他在市府办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骚操作。 但他没想过为这点无关痛痒的事,跟李如意闹别扭,毕竟他是一把手,要想做点事情,还需要人家支持。 就是少使绊子也是好的。 这年头,想做点事情,真的不容易。 方舒扔掉烟屁股时,县里的车子还没到。 党建办一个办事员从马路东边跑过来,对身边的人小说说道:“蔡主任联系过了,说是那边正准备发车。” “才准备发车?”有人不满地嘀咕道。 方舒听力了得,虽然二人说得那么小声,但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也很不满,这些官老爷一点都不讲究,九点到白沟,现在都八点五十了,才准备发车。 不知这准备又要准备多长时间? 再次拿出香烟,分发了一圈,抽烟的都开始抽起来。 无聊至死,不抽烟还能干什么? 九点过了,不少人都纷纷议论起来,大家的心理极限时间就是九点。 因为说好的九点到白沟乡政府,现在连南大堤都没到。 李如意心里也不爽,这都办的什么事啊,自己急急匆匆带着一百多号人过来,那边到现在还没发车,还在准备。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文件朝公文包里一塞,人朝车里一塞,不就这点事嘛,怎么就从八点准备到九点还没准备好? 刚刚,蔡思敏又给组织部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干部科科长,说部长亲自过来,估计马上就发车了。 日头已经很高了,夏日的炎日开始发威,很多人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汗水。 骂声也不断地冒出来,李如意听到也装着没听到,这时候发脾气,容易惹众怒。 直到现在,也没人过来跟方舒说一声,究竟什么时间到。 这也不能怪李如意和蔡思敏,他们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方舒拔步离开了队列,走上了大堤。 大堤上行道树长得很好,树荫下要比路上凉快多了。 看到方舒走了,好多人也跟着走过来。 方舒是领导,领导这样做,那肯定就是允许的。 人人都有从众心理,何况,即使这样做错了,也惩罚不到自己,有领导在前面挡着呢。 这样一来,路西的队伍,一下子就全走了,全都撤到了大堤上的树荫下。 李如意是看着队伍乱了,一个一个走了的。 班子里,只有方舒站在路西,无疑就是他带的头。 他这是想故意挑事吗? 李如意看了眼许晓州,想让他去跟方舒说一声,把人带回来,跟之前一样排好队列。 但看到许晓州沉着一张脸,就向许飞招招手。 许飞凑近他的身边,附耳过来。 李如意就把自己的意思跟他说了,许飞点点头,就小跑着上了大堤,来到了方舒跟前。 “方乡长,你作为领导人,一点影响也不顾及,怎么可以违反纪律,带头跑到这里来躲阴凉呢?”许飞跟方舒不对付,只要找到机会,就想怼他。 方舒脸上一点表情都不带,“许组织,请问是宪法还是公务员法,还是其他什么法典,规定来个乡长,就工作都不做,集中所有人来迎接的?再请问,我违反了这部我不知道的法律中的哪几条?” 一点脸面都没留给许飞。 “你,你还有理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有就快滚!”方舒对许飞厌恶至极,特别是今天这事,让他生了一肚子怒气,正没地方发泄,直接就拿许飞当了出气筒。 旁边好多人开始还顾及许飞面子,忍得很辛苦。 及至听到方舒直接开骂,也就都不忍了,一个个都哈哈大笑起来,都笑得有点肆无忌惮。 许飞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凸显,“李书记让你立刻马上,把人带到原来的地方,排成队列。我通知到了,有本事你跟李书记对着干。” “好!”方舒轻蔑地笑了笑。 他知道许飞回去会怎么说,一定是添油加醋竭尽诋毁挑拨之能事。 对于这一点,方舒一点都不在乎,李如意从来就对自己没好感,一直都想把自己置之死地。 你许飞再怎么挑拨再怎么诋毁,也还是那么回事。 而且,以如此排场来迎接一个新来的乡长,让方舒对李如意原先仅有的一点好感——虽然德能不怎么样,好歹还是有头脑的——现在,就这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方舒本来是蹲着的,现在索性拿出几张纸巾,在地上拼接出一块够他屁股坐的地方,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继续抽烟,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许飞气急败坏地回到李如意身边,果然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方舒的坏话。 李如意的眼底涌出怒意,但还是被他压了下去,“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许飞说了一句,就站在一旁,继续等待。 现在,县道东侧和南大堤上的两群人,有着鲜明的对比。 路东的队列整齐,但一个个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不时用纸巾擦着汗水。 一个多小时了,领导的车队还不见踪影。 路边的人,真的有一个有了中暑迹象,被送到了阴凉处。 但大堤上的人,没有这方面的危险,他们都席地而坐,在树荫下谈笑。 李如意也很想到树荫下凉快一会,可是他不能。这些人是自己带来的,所有的眼睛都看着自己,再难受,他也必须坚挺。 终于,蔡思敏大声宣布了:“五分钟之后,领导车队就过来了,大家都精神点。” 路东侧的人,不得不站直了腰。 蔡思敏拨通了方舒的电话:“方乡长,还有五分钟领导就到了,是不是把队伍拉过来……” 方舒看了下时间,10:25,从通知下楼集中到现在,两个小时零五分钟! “蔡主任,我就不过去了,你们作为第一迎接梯队,我们作为第二迎接梯队。那么大的领导,总不能就一支迎接队伍吧,那也太藐视领导不尊重领导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没有这样做事的,哪怕就是县委书记亲自来了,方舒也不吃这一套。 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但已经来了,也不必弄得太难看,于是,他站了起来,“大家也歇得差不多了,领导马上就到,我们就列队在在这大堤上迎接。当然,如果有想第一时间目睹领导风采的,可以去公路那边,现在去完全来得及。” 人们发出一阵笑声,谁那么想目睹领导风采啊。 领导就是来了,他们也都是背景墙。 没有人指挥,很快大堤上就排成了一支长队。 “一分两下吧,分一半到东大堤上。” 公路与大堤相交,形成一个十字路口,方舒这样安排,大堤上就分成了两拨队伍,这样作为迎接团队,确实很像那么回事。 李如意也看到这边的变化,赶紧也让队伍,分一半去了路西。 终于,南面有三辆车开了过来。 一辆红旗,两辆奥迪a6! 第225章 烧成灰我都认识 三辆车很快就开到了县道两侧的队列近前。 李如意,王守法,许晓州,许飞……等乡里领导,一次走到最前面。 可是,可是…… 只有那辆红旗在李如意前面停了一下,副驾车窗打开,干部科一位副科长探出头来,“李书记,辛苦了。天气太热,王部长让大家赶紧上车,回乡里去。你的车前头带路吧。”随后,车窗便缓缓关上了。 李如意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大早跑这么远,在这里站了将近两个小时,就这么把自己给打发了。 王部长没露面也就罢了,你还没到任的乡长也摆这么大谱,知不知道,白沟我才是老大,虽然你老爸厉害,可你还是我属下啊,怎么这么不懂事? 可他也只敢在心里不舒服,面上可不敢显露一点出来。 这辆红旗里,坐着的可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在连平混的人,谁敢得罪? 自己将来挪窝,能挪个什么样的窝,是萨拉热窝还是冷板凳,此人可是有着不小的话语权的。 虽然窗户已经关上了,李如意还是对着玻璃点头哈腰,“好,好,我这就安排。” 李如意看了一眼蔡思敏后,就钻进了车里,“开车!”他没好气地吩咐司机一声。 小车开动了,路上的人赶紧向大堤上走,因为大巴车停在大堤上了啊。 方舒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领导没领情,连车都没下。 就连来上任的乡长,都没下车。 这么多人,等在路上将近两个小时,结果新乡长来了,还是没有人知道新任乡长是何方神圣。 谜还是谜,猜测还是猜测。 神神秘秘,前所未有! “大家都上车吧,领导不接见。”方舒喊了一声,又冲着对面分出去的那些人,做了几下手势。 于是,大堤上的人,两分钟不到,就全都上了车。 这时候县里来的三辆车也驶上了大堤,都看到了原来这里还有一队迎接的队伍。 中间那辆奥迪里,一个男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睥睨着正向着大堤上走过来,和上了车的这些人,有着君王般的居高临下。 李如意的车在最前头带路,后面跟着红旗,再后面跟着两辆奥迪,奥迪的后面,是许晓州乘坐的捷达,再后面才是两辆大巴。 车队浩浩荡荡向着白沟进发。 十分钟后,车队驶入乡大院。 第一辆车上的李如意,没有等司机给他开门,而是自己推门而出,快步走到红旗轿车前,弯着腰恭敬地打开了车门。 副驾上干部科副科长,已经来到了车门前,见车门已经打开了,也就站到了一边。 王部长从车里下来,伸出手跟李如意相握。 “王部长辛苦了!” “李书记辛苦!” 李如意后面,站着王守法许晓州等人,李如意此时应该分别介绍一下,侧着身子,让这些同志上前跟领导握手。 可部长目光并没有看向这边,而是望向跟上来的奥迪。 李如意懂了,大家也懂了,这是等着介绍新乡长呢。 也是,今天新乡长才是主角。 方舒从大巴上下来,出于对领导的尊敬,哪怕是面子上的,也要做到。 所以,他不疾不徐地向这边走过来。 他没有必要急着走,因为王守法等人还站在那里等着呢,他总不能插队过去,抢着跟部长握手吧。 其实,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不再集中在王部长身上,虽然知道今天来的最大的领导就是这位王部长。 但将来跟自己共事交往的,是奥迪车里的还没下来的那位,新乡长可是除李如意外,大家的共同上司。 县官不如现管,谁也不敢不当回事。 来迎接的,过来握手的,乡长将来不一定记得,但没来的,说不定就能想起来。 要说这位的谱摆得够大,组织部长,可是县委常委,都已经从车里下来了,在等着他出来介绍给以后的同僚。 可是,人家就是姗姗来迟。 车门一直没开,直到奥迪司机下来,绕过车头过来开门,正主才从车里钻了出来。 此时,方舒刚好走到了乡领导队列的队尾,跟这位正主的目光正好对上了。 四目相对之时,刹那之间火花迸射,恨不得将对方瞬间火化! 方舒怎么也没想到,县里会派这么一个玩意来任乡长。 这不就他么的儿戏吗? 大巴车上的人也都下来了,都围在这里,等着这位新来的乡长。 终于看到了乡长的真面目了。 “啊,是他!” “难怪难怪!” “我悟了,我悟了!” “原来如此,我是书记,排场还要大,又不是不想混了。 …… 认识的人,都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人何方神圣,李书记都需要这么巴结他?” “谁知道啊,怕是市里省里哪位大领导的儿子吧?” “你知道乡长是原来是哪个单位的吗?” …… 不认识这位的人,相互打听着,生怕认识迟了,以后会吃亏。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议论纷纷。 而此时,这位新乡长,正斗鸡一样,满眼喷火地瞪着他们的方乡长呢。 而他们的方乡长,也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新乡长,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站在那里,目视前方不再理会。 只是,新乡长还在那梗着脖子,喘着粗气。 直到王部长喊他,才回过头来。 “庄乡长,过来,这边都是你以后的同事。” 看到王部长向他招手,他走了过来。 “这位是李书记。”王部长介绍道。 李如意赶紧伸出手去,被叫庄乡长的,望了一眼李如意,慢慢腾腾地伸出手,跟李如意相握。 而他的眼睛,却还是斜睨向方舒的方向。 “这位是王守法,人大主席。”王部长又介绍道。 这次,庄乡长只是点点头。 “这位是许晓州许书记。” “这位是……” 王部长将乡里的领导一一向庄乡长介绍。有不认识的,就望一眼李如意,李如意就接着进行介绍。 终于轮到了方舒。 “这位是方舒方乡长,曾经在……” 王部长还没说完,庄乡长就一脸厌恶地说道:“认识,烧成灰我都认识。” 方舒倒是没说话,而是礼貌地笑着向王部长点点头,表示跟这位是熟悉的。 “熟悉就好,李书记……” 李如意赶紧点点头,对广场上的人喊道:“请所有人到三楼大会议室,参加干部大会。” 然后,李如意微微弓着身子,在前头带路,王部长和新来的乡长跟在后面。 而大家都注意到,后面那辆奥迪里的人,一直都没有出来。 没人知是怎么回事。 第226章 接风宴 从王部长第一声叫“庄乡长”,到大家陆续坐到会议室里。 这位庄乡长已经被白沟乡大院的人,扒得底裤都露出来了。 庄波,连平县县长的大公子,前职为连投公司副主任。 在如今投资疲软,经济下滑,高层对政府投融资平台进行治理,逐步剥离政府融资功能的大环境下,城投公司不再像以往那样炙手可热,这只金鸡有变成普通鸡的形势下,通过运作,就转到了真正的仕途上来了。 说什么的都有,但说什么都没用。 眼红的人很多,但再怎么眼红也没用。 人家有个老爹是“李刚”,你有吗? 没有,就别瞎比比。 羡慕嫉妒恨,是众人统一的心理模式。 庄乡长的话题,早已从新任乡长这个热度,转移到了拼爹上来了。 很快,又有人扒出来,这位庄乡长跟方乡长还是情敌关系,曾经在今年防汛期间,为了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 这个新闻传播得更快,因为带点颜色的东西,又跟干部联系在一起,太有话题性了。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庄乡长刚下车,就是一副跟方乡长不共戴天的样子。 原来是情敌啊…… 每一个人嘴里,这个“啊”字都拖得很长,自带省略号,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直到李如意三次提示“安静”之后,才不情不愿地闭嘴。 这么好的爆炸性话题,还没交流尽兴呢,开会有什么个意思? “各位领导,同志们,在正式开会之前,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县委常委、组织部王部长的到来!” 说着,李如意带头鼓起掌来。 于是,掌声雷动。 “下面,我们就请王部长给我们作重要指示!”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王部长双手向下压了压,掌声也就渐渐停息了。 王部长首先宣读了县委文件,关于白沟乡人民政府主要领导调整的决定,任命庄波同志为白沟乡党委副书记,提名为白沟乡人民政府乡长。 紧接着,王部长指出,“这次白沟乡主要领导的调整,是贯彻落实省委组织部关于选派年轻干部到乡镇任职的具体提现,是县委从白沟乡政府领导班子建设的大局出发,统筹考虑白沟乡社会发展,经过反复酝酿,慎重研究后作出的决定。” 最后,王部长对新任职的庄波同志,提出了六点要求: 一是要转变角色,适应新的岗位; 二是要立心为公,大胆开展工作; 三是要提振士气,提升精神状态; 四是要勇于担当,敢于真抓实干; 五是要从严动真,切实带好队伍; 六是要忠诚干净,必须严守底线。 不愧是组织部长,一二三四五六,随口就来,完全是即兴讲话。 王部长的讲话,自然又是赢得了一阵阵掌声。 王部长讲话之后,是庄波同志作表态发言,他表示,尽快适应环境,迅速融入角色,认真扎实深入村组,了解乡情民情,尽快理清工作思路,在乡党委领导下,团结写作,履职尽职,担当作为,为开创白沟乡各项事业发展新局面而作出贡献。 最后,李如意书记,要求全体与会人员,要认真学习,贯彻落实王部长讲话精神,将讲话精神化为工作动力,推动白沟乡社会事业的不断发展。 会议到此就结束了。 方舒接到蔡思敏通知,中午在白沟大酒店举办迎新酒宴,所有班子成员全部出席。 在当今狠抓作风建设的情况下,方舒以为王部长不会出席这样的酒宴,结果跟他想的刚好相反。 想到自己不久前前来白沟赴任,只能了个排名靠后的副部长,还是看郑丹丹面子才来的。 而庄波过来,组织部长亲自送过来,还参加接风宴。 这样站台,白沟还有人敢跟庄波有意见分歧吗? 从内心里来说,方舒根本就不想参加,庄波跟他绝对是不死不休,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 可是,他不能落人口实,组织部长可是不能得罪的。 自己不指望从他这里升官,但也不希望在他这里遭受无妄之灾。 面子上必须过得去。 下班后,方舒走下楼来,看到原先的那辆奥迪已经不再了,只剩下一辆红旗和一辆奥迪。 郑海山和方舒的办公室相邻,就一起走了,随后又遇到周强。 三人一起不行来到白沟大酒店,上了三楼,进入那个最豪华的大包间。 白沟乡三套班领导成员共14人,劳作挂了,庄波顶上,外加王部长,和干部科副科长,一共16人。 这张桌子可以容纳20多人一起用餐,为了表示大团结,就安排了这么一个大桌子。 王部长自然是坐首席,左边本来应该是李如意,但庄波直接就坐下了,李如意只好坐在王部长的右边。 庄波跟这些人在一起,一点兴致都没有,就随便找了个靠门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跟他坐在一起的,是周强,还有那个人大专职副主席。 本来宋雅琴是坐在这里的,被蔡思敏给拉到了自己身边。 蔡思敏的席位,紧靠庄波。 很快,就开始上菜,茅台也拿了上来。 王部长看了一眼李如意,“中午喝酒,这个……” 还没等他说出来,一边的庄波就抢过了话头,“王叔叔,给我点面子,我第一次过来,就少喝一点,下不为例。” 庄波这样一说,王部长也就没再说下去,但皱了下眉头。 喝酒开始,王部长自然是核心之核心,但别人敬酒时,他都是抿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彰显了他的“特权”。 倒是庄波来者不拒,喝了不少酒。 方舒努力降低存在感,他不需要博好感,最希望就是没人注意到他,最好是所有人都把他给忽略了最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得给领导敬酒。 同样的,他站起来敬酒时,王部长也只是端了端杯子,这一次连抿一口的动作都没有,就放下了。 方舒也不介意,反正自己的事情做了,也就行了。 接下来,他敬了李如意两杯酒,自己喝了,至于李如意喝不喝,连一眼都没看。 该我做的做了就是,管你怎么做,干我屁事。 现在,轮到了庄波。 庄波是副书记,乡长,他是普通委员,常务副乡长,按照级别,他应该敬酒。 既然应该,那就按照酒场规矩来办,敬呗。 大面子上的东西,不能输。 他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我代表我本人,对你履新白沟,表示欢迎。这杯酒,是我敬你的,希望今后精诚团结,为白沟乡社会发展,一起努力奋斗!” 庄波端坐着,手指着方舒,说了一句话。 方舒听了,当即放下酒杯,直接坐下。 嘴里发出不屑的冷笑。 第227章 一粒花生米就够了 庄波说了什么,让方舒一句话客气话都不想再说,就把酒杯放下了呢? 庄波的原话是:“看到我当乡长了,成为你顶头上司了,就想跟我喝酒,想跟我套近乎?可以,来,给我跪下,让我看到你的敬意。”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方舒四平八稳地坐下后,看了一眼王部长,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了四个字:“他喝醉了。” 方舒这是给庄波台阶下,组织部长在场,方舒不想闹。 同时,他也想看看这位被庄波称呼为“叔叔”的组织部长,是个什么态度,如何处理。 “庄波,喝多了就别喝了,这是什么场合,这样胡说八道。”王部长出言斥责,但语气一点也不严厉。 方舒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叔,我没喝多,我跟方乡长开玩笑呢。”庄波脑子一点也不笨,只是他嚣张惯了,根本不考虑场合,“这杯酒呢,方乡长敬我,我得喝。不过,请方乡长给我汇报一下近期白沟政府的工作情况,以便我尽快进入角色。” “方乡长,怎么样,这个不是胡闹吧?”一副挑衅的姿态。 他就是要给方舒一个下马威,就是要压方舒当场低头。 方舒知道,如果低头了,那后面的花式花样会更多。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方舒身上,有担忧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纯粹想看热闹的。 方舒微微一笑,“对不起,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说着自顾自夹了个花生米,送到嘴里慢慢咀嚼着。 “方舒,我第一天上任,王部长还在这里呢,你就不服从领导,你想造反吗?”庄波直接把王部长给扯进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不是皇帝,你只是乡长,工作时间你是我的上级,非工作时间,只是路人而已。”方舒语气淡淡,又夹了个花生米。 看着方舒这样,庄波很生气,“方舒,你今天汇报也得汇报,不汇报也得汇报。我们作为人民公仆,为人民服务是不论工作时间还是非工作时间的。难怪白沟不但没有发展还在倒退,有你这样上班摸鱼下班推责的干部,白沟怎么可能好得了?” 庄波直接偷换概念,大帽子给压了下来。 “王部长,领导觉得这工作是汇报呢,还是不汇报呢?”方舒根本没把庄波放在眼里,但这位部长他还是不想得罪。 起码现在还是不得罪的好。 “小方,要不你就跟庄乡长说说吧,他也是为了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毕竟,刚来白沟,两眼一抹黑。你呢,又是常务。”王部长一本正经地拉偏架。 “好,领导发话,我破例一回,最近,我一直在北山村走访村民,了解村情民意,汇报完毕!”方舒厌恶地说了这么一句。 对于方舒这个汇报,庄波自然是不满意的,没内容,态度不端正,“方舒,你这工作态度严重存在问题,就这几个字,了解村情民意,谁知道你跑北山干嘛去了。给我详细地汇报,具体到哪一天,做了哪些事,全部给我说清楚。” 在庄波看来,自己拉上了王部长,方舒已经低头了。 那就继续痛打落水狗! 对于庄波的叫嚣,方舒跟没听到似的,又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 “方舒,你他妈这什么态度,你他……” 庄波开始发飙,他就是要借着王部长在,狠狠修理方舒。 可他的第二个“你他妈”的妈还没出口,忽然就停顿在那里。 只见他张着嘴巴,脸憋的通红。 指着方舒的那只手,迅疾缩回,掐着脖子,一张脸扭曲的骇人。 这一变故,把大家都惊到了。 “庄波,你怎么了”王部长很惊慌。 可庄波只是双手掐着脖子,脸色发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现他出气多进气少。 本来是站在那里指着方舒骂的,现在是软塌塌地瘫坐在椅子上。 一时间,大家都慌了,特别是李如意,一步跨过来,抱着庄波,语气惊慌:“庄波,庄波!” 他只会喊这个名字了。 王部长是真的吓坏了,这可是县长的公子,自己送他上任,结果一场酒下来,人没了。 那自己这个组织部长,也就做到头了。 县委书记本就对他不喜,县长的公子自己在场的时候没了,这…… 他都不敢再往下想。 这可是违规的酒,他不但不该留下来,还应该及时制止这场接风宴。 现在王部长的肠子都悔青了。 你年纪轻轻的,又不是什么王朗老匹夫。 人家方舒也没骂你“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怎么就这样了呢? 怎么就这样,只有方舒清楚。 庄波发飙时,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被他吸引了,没有一个人会注意方舒筷子夹着的那粒花生米。 但是,它忽然就不见了。 此刻,它正堵在庄波的喉咙里。 对于庄波这种货色,方舒实在是烦了。 给了台阶不下,还蹬鼻子上脸。 这王部长也不是东西,不但不约束,还助纣为虐。 方舒本来也没想到用这种方法惩罚他,每次夹花生米,只是表达自己对他的不屑。 但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海姆立克几个字来。 那就让你尝尝海姆立克的滋味吧。 于是,那粒花生米激射而出,钻入了庄波的喉咙里。 对于庄波这样的货色,方舒是真的想让他去死,这种人来当乡长,给白沟带来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不如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一了百了。 可方舒敢这样任性吗? 不敢! 因为庄波要是真的一命呜呼,那尸体必然要解剖,那粒花生米可不会自己逃走的。 而且,要是那样,将是连平甚至是同光市的一大丑闻。 方舒还不想跟王部长之流两败俱伤。 “都别动!”方舒大喝一声,走了过去。 来到庄波的椅子前,一把将他扶着站起来,迅速使用标准的海姆立克法进行了施救。 在方舒拳头的反复冲击下,那颗花生米终于从庄波的喉咙里跳了出来。 不过在落地时,已被方舒碾成了齑粉。 “我跟你不一样!”在庄波大口呼吸的时候,方舒直接放手,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你……”庄波正想骂,却又大声地咳嗽起来。 “你什么你,我不救你,现在你已经是一具尸体!”方舒毫不客气,他就是要告诉所有在场的人,庄波欠他一条命! 说着话,方舒已经走到了门前,这种场合,他连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然而,他已经出不去了。 门口的三个人,猛地一下,亮出了闪着寒光的尖刀! 第228章 乡长办公室门口的岗哨 方舒走到门口时,被三个大汉挡住了去路。 这三人,都是手持明晃晃的刀子,寒气逼人。 方舒后退了一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把刀放下!” 这一声喝问之下,桌子边每一个人的头,都如向日葵一般,整齐划一地转向了门口。 好多人都被惊吓出声,两个女人都尖叫起来。 王部长也看到了门口的三个人,面色一肃,“放肆,谁让你们过来的!” 三人听到这声斥责,面面相觑,不知道王部长为何会叱骂他们。 这时候庄波也站了起来,他跌坐在地上,本来就很狼狈,又被好几个人挡着,是看不到门口的状况的。 “还不快滚,站在那里干什么!”看到那三个人时,他直接开骂。 三人转身就跑。 这三人是谁?就是奥迪车里没下来的人,庄波的小弟。 其实还有一个女人,站在三人后面,个子比他们矮,几乎所有人都没看到她。 庄波来上任,自然是要耀武扬威一番的。 方舒在白沟当副乡长,他现在过来当乡长,压着方舒一头。 带胡思若过来,就是为着羞辱方舒,他以为方舒会特别在乎。 而这三个人大块头,随时可以出手揍人,方舒也好,白沟其他不听话的人也好。 在乡大院,这四人没下来,是庄波安排好的。 等干部大会召开时,他们就被党政办的那个副主任,安排到了白沟大酒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听到隔壁慌乱的声音时,他们赶紧跑了过来。 恰好就看到方舒撒手,庄波跌坐在地上。 他们以为庄波跟方舒动手了,还落了下风,被摔倒在地。 而方舒走向门口,在他们眼里,就是打人之后的逃跑。 作为狗,主子被打了,他们还不跳出来咬人,那也太不称职了。 这三人之中,有一个跟方舒交过手,就是在防汛大堤上那次,知道方舒有些手段。 看到方舒时,心里发虚,就索性先拔出刀。 三个大汉和胡思若灰溜溜地回了隔壁房间。 方舒正要跨出门去,听到王部长叫他:“方乡长!” 方舒顿住脚步,转过头看向他,表情冰冷,“请问领导还有什么指示?” “之前都是开玩笑的,方乡长不要放在心里,庄波,还不快去感谢方乡长救命之恩!”王部长用眼色示意庄波,但笑对着方舒。 庄波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方舒,方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必!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个王某,也是个狗官,三个当众持刀的凶徒就要对自己行凶了,他竟然没事人一般。 自己还是副乡长,都能这样,何况那些普通老百姓! “方舒,你他妈的!”庄波在后面大骂。 “你给我闭嘴!”王部长气得脸色铁青,站起身往外便走。 一行人赶紧追着送出来,到了楼下,司机已经吃过了,正等在车子旁。 “领导,现在回吗?”司机见领导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部长只是微微点点头,也没等司机开门,伸手就拽开了车门,一屁股就坐了进去。 他现在非常后悔来这一趟。 庄波浑他早就有所耳闻,但每次到县长家里,他也是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总是表现得很热情。 他从没在其他公共场合跟庄波在一起过,哪里知道他是这样的德行。 幸亏方舒出手救人,否则,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受了人家恩惠,还这样对人家嚣张,王部长也是看不下去了。 而且,他也感受到了方舒对他的不敬,他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本来履新上任,就不该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可当时县长什么都没说,他又何必说什么呢。 可现在想起来,自己还是欠考虑了。 人是他送过来的,闯出祸来,还不是自己擦屁股? “开车!”王部长连车窗都没开,没跟任何人挥手告别。 方舒步行回出租屋,正走着,一辆摩托车呼啸着开过来。 他本能地往边上让一让,有些年轻人骑车,再宽的路也不够开。 欲成大树,莫与草争,对于有些烂人,方舒原则上都会让一让。 实在不行,才会出手惩戒。 比如庄波,就是。 方舒也没向后看,觉得自己让一让,摩托车过去也就是了。 可是,摩托车一直没有超越他,在后面突突突地响着,尾随着他。 是那三个人不依不饶? 方舒觉得有这种可能,就猛地一转身,看向身后。 一辆红色摩托车上,坐着一个黄毛,此刻正朝着方舒笑着。 认识,正是当时在大堤上,撞李荷花的黄玉祝。 他来干什么,跟庄波带来的人,是一伙的? 方舒对黄玉祝没有多少好感,虽然这个年轻人口口声声说佩服自己。 “方乡长,这是去哪,我送你一程!”黄玉祝愉快地说道。 “哦,小黄啊,我这很近,马上就到了,就不麻烦你了。”方舒婉拒。 可是,黄玉祝并没有放弃,而是从摩托车上下来,推着跟方舒一道走了。 “方乡长,听说来了个新乡长,是姓庄吗?”黄玉祝自来熟地问道。 “嗯。”方舒只是嗯了一声,但这并不妨碍黄玉祝的兴趣。 “听说是县长的儿子,牛逼的很。他对人说过,他来白沟,就一定能让白沟脱贫,说是他家老子许诺他一个亿,啧啧,一个亿啊。老子支持儿子,白沟人沾光了。” 黄玉祝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叭叭地说着。 方舒只是笑笑,老百姓对于官场都是这样,来了一个新领导,各种传奇故事就都传出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跟别的干部,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 “有事去忙吧,我就到了。”黄玉祝讲个没完,可方舒一点都不想听,就又说了一句。 黄玉祝也感觉到了方舒的兴味索然,也就停止了这个话题。 忽然又说了一句方舒以为听错了的话,“方乡长,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想晚上请你吃顿饭,请你务必赏光。” 黄玉祝请他吃饭,有没有搞错? 可听了黄玉祝接下来的一句话,方舒却不得不答应。 第229章 李荷花的手段 “方乡长,是李荷花李姨让我过去请你的,我怕请不动你,李姨说只要说是她让我来的,你就一定会去!” 方舒有点懵,李荷花让黄玉祝来请自己吃饭? 这关系怎么有点乱呢。 想起防汛那会,黄玉祝面临着牢狱之灾,也不肯向李荷花道歉,现在他们关系会变得这么好? “真是李书记让你来的,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不是今天上午嘛,李姨代表村里,跟我们家续签了鱼塘承包合同。你不知道,村里好多人都在争,都找到县里了。李姨说我们家享有优先权,不管是谁说情都没听,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合同跟我们签了。” “我真的很感激她的,我妈都听我话,去给李姨道歉了。我们这么多年,真的冤枉了她,伤害了她。我就想着请她吃顿饭,她答应了,不过提出个条件,必须把你请到场。我很为难,怕请不动你,她就那样跟我说了。” 方舒这才明白了原委,答应了下来,“好,我晚上一定到!” 黄玉祝这才欢天喜地地跨上摩托,一阵突突突就离开了。 想到李荷花,方舒真的有点佩服这个女人了,多少年的夺夫之恨就这么一笑泯恩仇,是真要有点手段的。 想到自己,来白沟时间也不短了,可是在人脉这一块,并没有多少收获,觉得真的要向这个女人学习。 能把敌人变成朋友,还是那种对他感恩戴德的朋友,这是很不容易的。 李荷花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在某种意义上,她对他,是有恩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从小,母亲就一直这样教导他。 这种观念,在方舒心中,根深蒂固。 方舒一边想着一边走着,不多时,来到了家门口。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这大中午的,方舒竟然看到一个人,在他家门口席地而坐。 显然是在等他的。 “老太太,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让王竹梅提前打个电话给我,您看,让您老就坐在地上,真不像话!” 正是王老太,方舒以政府的名义,出钱给她租房住的王老太。 方舒把老太请到屋里坐下,“老人家,午饭还没吃吧?我去买点回来,给您做顿好吃的。” 说着,方舒就去推那辆电瓶车,准备去街上买点食材回来。 “方乡长,别忙了,老婆子我吃了过来的。” 老太摆摆手,阻止方舒出去。 方舒为她倒了杯水,随后拿了个凳子,坐到老人对面。 “老人家,最近生活得怎么样?” “孩子,我生活很好的。” “那就好,您女儿后来过来跟你一起住了吗?” “嗯,过来了,生豆芽做豆腐。乡长,我就都想来找你,这不,一直也没打听到你住哪里。就前两天,听说你掉水潭里去了,老婆子我是吃不下睡不好,后来听说你被救上来了,我也打听到你住这里了,就过来了。”王老太说着,就抹了眼睛。 “老人家,还是为修房子的事吧?我跟你女儿说过了,房子一定会修,按照你的条件,应该办上低保,我说过的,您老放心就是了。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您老能再等等吗?” 方舒估计王老太肯定还是为着修房子的事,过来找自己的。 “孩子,老婆子我不是为这事来的,我是过来还钱的。这是我这么多年攒下的一点钱,我拿过来还给你。” 说着,老人就从衣袋里拿出一块方巾,抖抖索索地打开来,里面是一些纸币,最大的面额,是一张五十块的,其余的有二十的,也有十块的,最小的是都已经不再流通的毛票。 不知道这点钱,老人家积攒了多少时间,方舒感到眼睛濡湿了。 “老人家,您还我什么钱呢?您又不欠我钱,快收起来,快收起来。”方舒按着老人颤颤巍巍的手,帮着她重新把钱包起来。 “孩子,你是个好人,我老婆子知道。老婆子活了这么长时间,我咋能看不出来,租房的钱,就是你自己的,我不能用你的钱啊。”老人用力把方巾再次打开。 “老人家,您听我说,租房的钱,暂时是我个人的,但会从政府账上报销。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没做好工作,让您受了那么的罪,是我们欠您的,真的很对不起。这件事,我会跟进,直到您满意为止。” 老人的泪流了下来,抹了抹泪水,犹豫了一会,好像才下了决心似的说道:“孩子,你要是有办法,还是走吧,不要在这白沟了,你斗不过他们的,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老人的话,让方舒一愣,他们是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什么意思?老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老人家,自古邪不胜正,谁做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我就跟谁过不去。我办不到的,还有县里,还是市里,还是省里,您老放心就是了。”方舒安慰着老人。 “不,不,孩子,你不知道,他们真的什么事都敢干。以后,你不要去盘西,那地方有人会吃人,真的。你听老婆子一句话,不要再去了。”老人望着方舒,眼里满是疼惜。 “老人家,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要怕,恶人总是会有报应的。”老年人相信这个,方舒也就迎合着说。 “孩子,老婆子有件事,从来没对人说过,可不说,我这心里难受,难受啊。你认不认识金蓉?”老人问道。 方舒在脑子搜索了一下,没想起来金蓉这个名字,“老人家,我不认识,是您的亲戚吗?没事,她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也会管的。” 老人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止住哭,“不是我亲戚,她是政府的人,在盘西扶贫,跟老婆子我走得近。作孽啊作孽,那么好的闺女,被万志标那个畜生给糟蹋了,老天真是瞎眼了,还有那个黄二,就是个畜生,畜生……” 老人说着说着,再次痛哭失声。 什么,扶贫干部被万志标给害了,还有他在盘西村头看到的那个中年痞子黄二? “老人家,您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老太接下来,道出了一起惊天大案。 方舒如同被晴天霹雳劈中了,一时间愣在了那里,都快气到脑出血了! 第230章 有些人,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随着王老太的讲述,方舒的肺快要气炸了。 金蓉在白沟工作的第二年,被派到盘西扶贫。 这正是扶贫攻坚的关键之年,因为全面脱贫是个硬任务,任何人都不能拖后腿。 扶贫是个伟大的工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金蓉是主动报名要求下村扶贫的,她怀揣一颗火热的心,去了盘西。 可再伟大的事业,有时候也不认细看。 一筐再光鲜的桃子,里面总会有那么几只烂货。 扶贫干部和被扶贫的贫困者这两个群体中,也一样。 金蓉到盘西之后,跟村干部取得联系,吃住在村,走访扶贫户,想帮助他们解决实际困难。 她的包户一共三户,有低保的是黄老二,没有低保的两户其中一户就是王老太家。 三户人家,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人口少。 黄老二是个好吃懒做的老光棍,前几年,老婆实在受不了,带着女儿一去不回,从此再无音讯,连一次都没回来过。 另外一户跟王老太家差不多,也是个老婆婆。 只是比王老太家多了个孙子,儿子是个司机,出车祸走了,就留下一个八岁的小孙子,跟着老人生活。 金蓉对这三个包户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只能从家庭养殖上入手。 除了黄老二还有把力气外,两位老太太,哪里还能干什么活? 最后,金蓉把扶贫项目,定在了庭院发展庭院经济上。 当时对于确定了项目的扶贫户,政策上扶持力度比较大,金蓉给这三家,每户都争取到了两只小猪崽,一只小羊羔,二十只鸡雏。 猪圈,羊圈,鸡圈,全都联系瓦匠给修好了。 然后,就是饲料也送到了三户人家。 扶持的资金根本不够,她就拿出自己的工资贴补进去。 年轻人,热情洋溢,总是怀揣着美好。 然后,现实很快就打了她的脸。 金蓉就出去三天时间,跟随县里组织的扶贫学习团队,去外地学习取经。 三天之后,她兴冲冲地到包户家去。 结果,两个老婆婆的小鸡雏、小猪和小羊,长得特别好,看着它们,就是看着希望。 然而,到了黄老二家时,家里连一根鸡毛都没有,小猪崽和小羊羔,都是不翼而飞。 黄老二自己也没在家。 金蓉估计,黄老二应该去村文化活动中心了。 说起盘西村文化活动中心,那在白沟是大名鼎鼎,在白沟是第一家。 受到李如意和劳作的充分肯定,专门在盘西召开现场会。 李如意讲话时说,村民文化活动中心,点亮了百姓是幸福生活,将其提高到了很高的高度。 要求全乡各村,都要向盘西村学习,转化村精神文明建设和文化建设,以活动中心为载体,丰富村民文化生活,促进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 那次方舒过来,看到不少人在那掷骰子,后面就是活动中心。 原先是村里的小学校,后来学校布局调整,小学校被撤并。 万志标不知是受到哪位高人指点,就搞起了村民文化活动中心。 金蓉来到活动中心,果然看到黄老二在赌骰子,看那情形,一定又是输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老黄,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金蓉喊了一声。 黄老二抬头一看,见到是金蓉,马上堆起一脸笑,“金主任,你来得正好,借我点钱,我翻本了马上还你,保证说话算话。” 金蓉很生气,但还是压着火气说道:“先不说借钱的事,我问你,你家的猪羊鸡呢?怎么都不见了?” 黄老二愣了一下,好像才想起有这么回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不是要出去学习嘛,没人帮着喂,就都卖了。” 这话一出来,好多人都笑,黄老二把扶贫干部当长工还是当老婆了,就这么支使的? “卖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卖的钱呢?”金蓉忍不住怒气,喝问道。 “没人喂自然要卖掉,钱输了,还有买酒喝了,要不怎么跟你借钱呢?”黄老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得理直气壮。 这更把金蓉气坏了,一句话脱口而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可黄老二一点都不在乎,还是满脸堆笑,“知道我是烂泥,你非得把我扶到墙上去干嘛。你是扶贫干部,我没钱了,你给钱就是了,还让我养鸡养猪养羊,费那事干嘛。” 金蓉实在无话可说,就是这一刻,她对于全部脱贫这种说法,产生了怀疑。 并不是所有的贫困,都是可以扶起来的。 像这种人,让他自生自灭穷死最好。 金蓉气得掉头就走,那黄老二却还不依不饶,“你这叫什么态度,国家扶贫干部这样对待贫困户,太不像话,我要投诉你!” 这话没有人放在心上,这种烂人做出那样的烂事,还投诉扶贫干部? 但是,黄老二可是当真的。 钱输光了,包户干部不给他翻本的机会,就是没尽到扶贫的职责。 一个电话,打到了。 第二天,金蓉就被乡组织委员许飞约谈,严厉批评了她工作不细不实,谩骂贫困户,对扶贫政策有抵触情绪,反正大帽子就压了下来。 许飞对她措辞相当严厉,当场就把她吓哭了。 这还不算,组织谈过了,纪委又把她叫了过去。 本来她想的是,纪委这关更难过,毕竟组织是办红事,纪委是办白事的。 出乎意料的是,孙致远的态度比许飞的态度要好得多,只是要求她注意工作方法,最后还叮嘱她注意保护好自己。 这让小姑娘很感动,她决心改变工作方法,用一颗包容之心,感化黄老二,让他浪子回头,走到勤劳致富的道路上来。 小姑娘太单纯,从小到大,看过好多影视剧,都有坏人被感化变成好人的情节。 她以为现实中也会这样。 可是,她哪里知道,良心这东西,原本有就有,没有永远都不会有,从来就没有什么良心发现。 就是因为她认为不管什么人都会被感化,都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就是这样的观念,将她原本美好的人生,拖入泥沼,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第231章 惹不起就躲不起 金蓉对自己驻村扶贫以来的工作,进行了反思。 最后总结出两条,一是跟村里干部关系不到位,一个是对扶贫对象缺乏耐心。 这个傻姑娘反思之后,就开始了行动,首先是跟村干部,特别是万志标,加强联系,遇事多沟通多交流,取得村里的支持。 其次是去黄老二家更勤了,连刷锅洗碗打扫卫生都帮着做。 她坚持认为,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诚心,定能感化对方,让他振作起来,顺利脱贫致富。 至于乡里,因为许飞那次谈话,要求她经常汇报工作整改情况,所以,跟许飞接触的也是越来越多。 金蓉现在觉得,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乡村两级和帮扶户,她都进行了兼顾,有乡村领导的支持,她就不信,啃不下黄老二这块硬骨头。 不过,大约在两个多月之后,她发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 有一天,她电话联系许飞,询问是否有时间,想向他汇报工作。 许飞说工作比较忙,让她晚上到他办公室去。 她当时还很敬佩的,领导真是敬业啊。 可是,那天晚上,毁了她的三观,许飞竟然在办公室里,对她动手动脚。 因为她坚决不从,许飞就威胁她。 那一夜,她都没睡着觉,她是真的想不到,领导也会这么恶心对待下属。 可她是个内向的姑娘,太在乎别人的眼光,这件事之后,她什么也没做,就是不怎么向许飞汇报工作了。 惹不起,躲得起! 但,这世上的恶,只要盯上了你,惹不起时,根本就躲不起。 渐渐地,她发现并不是许飞想玩弄她,万志标和黄老二,都存有这样的龌龊心思。 那段时间,金蓉非常苦闷。 唯一给她以安慰的,是她包户的两个老太太。 两个老太太都把她当成孙女,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她留着。 她每次去她们两家,也都会买些补品零食过去。 转眼就到了季度核算的时候了,她包户的三户,只有黄老二一户,收入没有提高。 让她特别烦恼的是,她已经被黄老二投诉七八次了。 她现在不敢怎么去黄老二家,因为这个老光棍,有一次竟然猥亵她,被她扇了一个耳光,后来跑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纪委委员孙致远为何要提醒她注意安全。 可是,季度核算,上级非常重视,台账都传到了县扶贫办了,只要在抽检中出现问题,都会被追责。 乡里开会三令五申,严令任何人都不能出任何问题。 核算结果,是要贫困户签字确认才行。 无奈之下,金蓉去找万志标,让他陪同自己去黄老二家,说服黄老二签字确认。 万志标很爽快地答应了,但说白天要去县里办事,只能晚上陪她过去。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她就住在村里。 可金蓉这个善良的姑娘,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去,毁了她的一生。 那天晚上,是万志标主动过来找她过去的。 她绝对想象不出,人性是那么的丑陋,那是她从小到大的认知里,无法长出的想象。 是的,进屋之后,黄老二说去厨房烧开水,出去时把门带上了。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这是预谋好的,黄老二就是出去望风。 她一个娇弱的女子,体力上根本不是万志标那个人渣的对手。 那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死! 她哪里知道,对她更多的侵害,还在后面。 后来,黄老二又进来了,对她做了跟万志标同样的畜生之事。 完事之后,万志标让黄老二签字,黄老二还有点不肯,说不如就把这娘们扶贫给自己当老婆,他不会嫌弃被书记上过。 当场被万志标抽了个嘴巴,说你要想死,不要拉上自己。 这些,都是当着金蓉的面说的,好像她并不存在一样。 就这样,黄老二不高兴地签了字摁了手印。 看着那一团鲜红,金蓉感到是那么的刺眼,那就是豺狼吃人时,嘴角留下的人血。 直到这个时候,她还牢记扶贫使命,拿着扶贫黄老二签了字的扶贫手册,踉踉跄跄地逃出了狼窝。 这个傻姑娘啊! 金蓉从黄老二家跑出来时,正好被王老太给看到了。 这天晚上,她本来已经睡下了,后来肚子疼得厉害,去村头的卫生室拿了点药。 结果就看到了金蓉从黄老二家哭着跑了出来。 她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那一夜,金蓉是在王老太家过夜的。 那一夜,她一夜没睡。 她给老人讲述她为了扶贫,做了好多好多事情,可却得不到好报,她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老人陪着她一夜,也开导了一夜。 她的那些事情,都是她讲给王老太听的。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的时候,她就走了。 从那之后,王老太就再也没见过金蓉,她没再来过盘西。 王老太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些畜生,就他妈不是人,我饶不了他们!” 方舒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玻璃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忽而,他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老人家,这事你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没有,连我女儿我都没说过,人家姑娘清白被这些畜生毁了,我说出去,姑娘家怎么做人?” 老人讲述这些的时候,满是皱纹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了。 王老太走后,方舒想了很多,万志标和黄老二必须送进去。 可金蓉现在在哪里呢? 还有,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寻找证据恐怕很难。 要就不出手,出手就必须一击必中! 得先想办法找到金蓉,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方舒气得一整个下午都想暴跳,想现在就飞到盘西,把两个人渣拖出来,当众打死! 冷静下来时,发觉天已经快晚了,这才想起黄毛请吃饭的事情。 生活还得继续,并不是只有这一件事,需要自己。 就在这一刻,方舒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原来竟然是那么沉重。 沉重地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跟金蓉当时的处境很像。 他想偏安一隅,想明哲保身,觉得惹不起,还能躲得起。 能躲得起吗? 根本不可能。 善良和正义,为何总是要躲避邪恶? 该到改变的时候了,大不了回家种田。 父母一辈子不也过来了,决不再这样窝囊自己! 第232章 绝对是个狠人 方舒先来到村部,李荷花、花猪头和二军子等人都在。 看来今晚是集体行动,一起接受黄家的吃请了。 见到方舒来了,几人赶紧迎出来。 “方乡长,先喝杯水,我们再过去。”二军子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放在方舒面前。 随后,又朝着花猪头喊道:“猪头,陪我买包烟去。” 于是两人分别跟方舒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方舒知道这肯定是李荷花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 果然,李荷花坐到了他对面,“方乡长,为了黄家鱼塘,我把乡里的领导给得罪了。” 方舒哦了一声,“乡里谁跟你打招呼了?” “许晓州副书记,一星期前,专门开车过来,跟我谈了这件事。他认为我跟黄家有过节,所以一定会一口答应的。可他没想到,我拒绝了他。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报复我。” “不过,我无所谓,最多不做这个书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是怕他们硬来,黄家鱼塘到时候还会被抢走。所以,黄玉祝过来请我吃饭,我就让他去请你,如果真的发生了硬抢的情况,你在乡里,也许你能帮得上。” 原来是这样,不过方舒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说,许晓州是什么时候找你的?” “一周前啊。” 方舒笑了,“这个完全可以不予理会,一周前,他还以为自己一定成为乡长呢,可今天庄波已经过来了,所以,他现在只有生闷气,以后也是,没空管这事了。” 李荷花听了,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吗,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跟黄家现在关系正常化了?”方舒笑着问道。 “正常化了,他一家就指着鱼塘生活了,鱼塘到期,母子俩生怕我报复他们,但我秉公办事,严格执行合同,优先续包。也是巧了,他家跟村里一家竞标的承包费,竟然完全相同。他们家特别担心,但我们村里直接宣布继续由他家承包。那老婆子,现在对我没什么意见了,她也知道,一直是她找我茬,我一直让着她。还有就是她家那二女儿,是个董理的。儿子虽然有点流里流气,但也还讲理。” 看来,李荷花跟黄家的疙瘩,是真的解开来了。 方舒从心里为她高兴,以后在盘南,李荷花的威信会直线上升。 谈完了这件事,李荷花又跟他说了另外的一件事,“方乡长,你那次在桥上,不是问我对于磨盘神和磨盘桥的研究,有什么成果没有吗?当时我说保密,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哦,详细说说。” 李荷花就把文物期刊要求他“扩写”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现在,稿子已经基本完成了,开始在文物期刊上连载了,等全文结束后,会发行单行本。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期刊主编说,他们近期准备组织专家过来鉴定,如果磨盘桥被鉴定为文物,那我们白沟也有国家保护文物了,也许会给我们白沟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能不说,李荷花的思维敏感,质量也高。 如果真的有重点文物,那对地方经济发展来说,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祝贺你,李书记,李姐,你太了不起了!”方舒由衷的对她表示了祝贺。 事情谈的差不多时,外面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黄玉祝来了。 黄玉祝是跟妹妹黄玉莲一起来的,“方乡长,李姨,村里几位领导都过去了,让我过来请你们过去。” “好,你先回去,我们这就过去。”李荷花笑着说道。 方舒有点恍然,想起在防汛大堤上,那就是生死对头啊,现在能这么交好,实在是想象不到的。 李荷花和方舒,步行去黄家。 从村部到黄家,用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两人随便闲聊着,忽然,李荷花停住了脚步,说道:“对了,方乡长,有个事情还需要你帮忙,就是期刊的总编,说过段时间手里的事情忙完了,要到白沟来考察一下,想亲眼看看磨盘神桥、庙和九潭。到时候,乡政府那边,我想请你陪同,你可要答应我。” 方舒也停了下来,听了这话就笑了,“文物局主办的期刊总编,怕是文物局领导兼任的吧,那种级别的大佬来白沟,市里县里都会派出专人陪同,乡里一把手必定寸步不离的舔,哪里还轮到我?” 李荷花也笑了,但还是坚持,“我跟主编说了,对于磨盘神文化,你最懂,所以乡里必须是你陪同。” 方舒只能摇头苦笑,这个事情,他们两人说了都不算,只能是到时再说,但嘴上立马答应,“只要人家不嫌弃,我就跟着舔,行了吧。” 说着话,就走到了黄家院门前。 “哎呀呀,他李姨,快带方乡长屋里坐。”站在院门外的,正是黄家那个老太婆,当初在大堤上试图脱光李荷花的那个老女人。 想到那日那冰冷狠毒的眼神,再看现在笑容可掬的样子,方舒怎么也没办法相信,那是一个人。 而此时李荷花已经跨前一步,拉着老女人的手在说话了,“老姐姐,能过来就不是外人,走,我们一起招待客人。” 那亲热劲儿,好像从来就没有过嫌隙,一直是姐妹情深。 走进堂屋,桌子上菜已经摆好了。 接下来就是安排座位,方舒是乡里来的,自然是坐主位,李荷花和老太婆分别坐在方舒的左右两边,然后依次而坐。 然后就是喝酒,聊天中老婆子以感谢为主。 从老婆子的说话中,方舒体会到了一点,这是个识时务的女人。 当李荷花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她不惜一切“报仇雪恨”,当李荷花是妇女主任时,她那样做就是为了彻底毁了她。及至李荷花成了支部书记,她认为自己再也无法撼动,便打不过就加入。 这个老女人不简单,恐怕当初老黄能有那点出息,是离不开她背后的运筹帷幄的。 只是她跟老黄共苦,却没能同甘,所以心中之恨便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能把滔天恨意化作云烟,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绝对是个狠人! 第233章 庄乡长的秘书 第二天方舒正常上班,开办公室门时,注意到隔壁的门仍然紧锁着。 头微仰,竟然看到上面的“乡长室”的牌子不见了。 这段时间他都在北山,所以并未注意到这个。 昨天是有还是没有这个门牌?他实在想不起来,对于司空见惯的东西,往往不会怎么留意。 方舒进了办公室,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那里又想起了门牌。 觉得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许晓州让干的,他作为副书记,跟李如意一样,是在三楼办公的。因为他笃信,县里已经打通关节,白沟这边都上会推荐他了,乡长非他莫属。 按照他的尿性,这事,他是干得出来的。 另一种可能,就是庄波让干的,李如意在三楼,他在二楼,这样就被李如意压了一头,作为县长的公子,飞扬跋扈惯了,肯定受不了。 这两个人,各有各的幼稚和愚蠢。 对方舒而言,不管是谁干的,都是再好不过的事。 他从内心里不想跟这两个人做邻居,看着就心情不好。 方舒的心情,一时间竟然大好起来。 嘴里没来由的哼起了“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来。 不过才哼了一句,就被人打断了,方舒没想到的是,竟然是王守法来他这办公室。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哈哈,方乡长好兴致,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这是想媳妇了?女朋友有没有找好,要不老夫给你牵根红线,如何?” 王守法打趣道。 方舒有点不好意思,哼什么小调不好,非要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当时他想到庄波和许晓州两个蠢货,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句唱词,却偏偏又被王守法给听到了。 “王主席,快请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方舒对于老同志一直很尊重,特别是王守法最近几次表现,还是加分了不少。 说着话,赶紧起身给王守法泡了杯茶。 “新乡长刚来,三把火还没开始烧,找点空闲,随便走走,也许是有缘吧,就走进方乡长这里来了。” 老头今天说话,跟往常风格大变,风趣的很。 “缘分啊!”方舒来了句范伟调。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方乡长今天上班,是不是感到有什么不一样?”王守法笑着问道。 “不一样?没有啊。”方舒是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 “怎么会没有,方乡长,你失去了一个机会,真的不知道?”王守法还是一副开玩笑的口吻。 “请王主席明示,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方舒装着痛心疾首的样子。 “不过说失去也不对,是你得到了一个机会。”王守法又变了种说法,方舒好像有点他说的意思了。 “您是说,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两人又笑起来。 方舒这才知道,摘门牌的事,是庄波所为,原因也跟想的完全一样。 李如意在三楼,他就不能在二楼。 方舒都不知道怎样评论这种事,三岁小孩似的,太可笑。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并没有敲门。 “请问哪位是方乡长?”年轻人问道。 “我是,你有什么事?”对于没礼貌的人,方舒很反感,语气很冷。 “我是庄乡长的秘书小吴,庄乡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这语气,特别令人不舒服。 王守法笑了笑,“方乡长有事,我就先走了。”说着就走出了办公室。 等王守法走出办公室,方舒问道:“你刚才说,你是谁?哪个办公室的?” 年轻人有点不悦,自己刚才说的话,被当成狗屁了? “我不是说了吗,庄乡长的秘书,快走吧,庄乡长等着你去汇报工作呢。”年轻人趾高气昂。 方舒看了他一眼,拿起电话,“喂,立即安排两个人到我办公室。” 撂下电话后,看向年轻人,“你姓吴,是庄乡长秘书?” “怎么了?”年轻人反问。 “没怎么!”方舒这三个字没落音,人已经动了起来,一把抓住年轻人的头发,将他的头死死摁在办公桌上。 年轻人挣扎着骂道:“你他妈找死,庄乡长饶不了你!” 方舒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连这种苍蝇都治不了,那以后庄波还不想在他头上尿尿就这么尿。 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趁着人还没到,方舒左手的手指,戳到了年轻人的肋下。 霎时间,疼而麻的感觉,就流了三个大周天,四肢百骸都是那种无法形容的难受。 想骂人都骂不出,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时候,两名保安冲进了办公室。 “送去派出所,这个人冒充党政工作人员,诈骗到政府机关来了。”两名保安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 他们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的脸,确实没见过,不认识。 便毫不怀疑地将小吴带了出去。 方舒笑了笑,拿出一份文件,装模作样地看起来,手指中间还夹着一支笔。 这敬业认真的样子真可爱! 派出所就在乡大院里,很快,方舒从窗户里,看到有两个警察过来了。 然后,那个庄乡长的秘书被带走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电话响了起来,方舒直接无视。 很快,电话又顽强地响起来,方舒可以断定,是庄波打过来的。 拿起话筒,“方舒,你哪位?” “方舒,你有多大的谱,敢这么在我面前摆?给你脸了,专门派人请你,你不要脸,到现在还不上来,你想干什么,庵?”电话里传来庄波的咆哮声。 方舒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不惯着! 很快,电话又响了起来,直接无视。 等到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才又拿起话筒,等着对方说话,“方舒,你究竟想干什么?” 虽然还很冲,但语气不那么盛气凌人了,“能好好说话,我就听一下。我听不懂你的说什么,谁过来请我了?我怎么没看到。” “我不是派小吴过去了吗,怎么可能你没看到?”庄波怕方舒直接挂自己电话,声音正常了许多。 “小吴,哪个办公室的,我没印象?”方舒慢慢吞吞地说着,给对方的感觉,就是在搜索回忆。 “我的秘书,刚过来的,你不认识,他没去你办公室?”庄波不耐烦地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方舒慢条斯理地说道,好像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这个还用想吗,既然他去了,你为何不立马来我办公室,现在是工作时间!”庄波最后一句话,方舒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昨天在酒局上,自己怼他不是工作时间不汇报,这会,人家还回来了。 不过,还是没有问题,“庄乡长,我不知道你配备了秘书,我以为那个人是骗子呢,让带到派出所去了。” 方舒说得漫不经心,可电话线的那头,庄波把肺都快气炸了。 把他的人抓了,这胆子也太肥了吧! 第234章 是不是脑子坏了 庄波真的气坏了,他的人,去传令方舒,结果人家直接让派出所抓了。 还讥笑自己配备了秘书。 配备秘书怎么了? 在庄波这样的人眼里,自己就是无所不可的,只要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在自己老爹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当即怒气冲冲地给派出所王指导打电话,“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连我的秘书都抓?” 王指导当然知道方舒,干部大会他可是参加的。“庄乡长,你说什么,派出所抓了你的人?我不知道啊,你等一会,我问一下。” 所长并不怕乡长,可他怕县长啊。 赶紧小跑出去审讯室,可不是,真抓了个人。 “你是吴秘书吗?”王指导问道。 “是我,你们这些臭警察,谁都敢抓,我都说了,我是庄乡长的秘书,可他们就是不听,你是所长吧?我看你怎么像庄乡长交代。” 这个货狐假虎威惯了,一开口就是这味道。 “对不起,吴秘书。”王指导赶紧道歉,转过头严厉呵斥道:“你俩是怎么回事,说,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警察一个民警一个辅警,此刻也懵逼了。 保安明明白白说是诈骗犯,都骗到方乡长办公室里去了,怎么就变成庄乡长秘书了? 怪不得这小子,一直嘴硬说就是秘书。 两人都是一阵后怕,刚刚正要对他来点手段呢。 要是真动了这个人,恐怕自己这身衣服也穿不成了。 “报告指导员,这个人不是我们抓的,是乡政府那边保安抓的,说是个诈骗的,去方乡长办公室行骗,被方乡长当场抓获,保安电话联系我们,我们就带回来了。” 王指导一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无奈地挥了挥手,快点给开了铐子,向领导道歉。 警察赶紧打开手铐,两人并排站着,躬身道歉:“对不起领导,怪我们有眼无珠,冒犯领导,还请领导原谅。” 在心里头却是骂了句“什么狗屁领导,乡长还有秘书,屁。” “滚!”吴光辉威风地喝斥,两人赶紧跑了。 这边王指导再一次表示道歉,并亲自送吴光辉回到办公大楼前,又目送他去了三楼。 他这个时候可不会跟着上去,那个庄乡长正在气头上,去了就是找虐。 吴光辉回到三楼庄波办公室,极尽夸张地把方舒如何陷害他,如何眼里没有乡长的话,渲染了一通。 庄波这脸被打的这样响,要是不当场报复回去,那他就不是庄波。 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手指有些颤抖地拨出了号码,“方舒,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命令你在三分钟之内,到乡长办公室向我汇报工作!”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接了电话的方舒,哈哈一笑,汇报工作属于正当要求,可以满足。 至于什么三分钟之类的话,当作狗屁就好。 正好郑海山过来,方舒为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一支烟,两人开始聊起来。 郑海山跟王守法的过访,算是上下集,也是没什么主题,不过都是在试探。 不过,也就几分钟时间,电话又响了,“方舒,你什么意思,目无领导,你知道后果吗?”庄波气炸了,这个方舒敢这样对他。 “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事,跟郑乡长正谈话呢,你稍等一会。”方舒啪嗒,又挂了电话。 “方舒,你搞搞清楚,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庄波在电话里喊道。 “当然是他重要,事有轻重缓急,也有先来后到,我们作为乡政府干部,总是要讲点规则吧。”方舒一脸笑容对着话筒,语气平淡。 这笑容,当然是给郑海山看的。 话筒漏音比较大,郑海山其实一开始就听出来是庄波的声音。 他本来是想站起身告辞出去的,但听到庄波问谁重要时,他不走了,想听听方舒怎么说。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安排的一场考核,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 及至方舒说自己更重要,还在电话里教育庄波讲规则时,郑海山心里畅快极了。 这人,能处! 但能处自己也要有眼色,再说,答案都有了,再坐在这里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郑海山起身告辞,“方乡长,有事你先忙,反正是隔壁邻居,来往方便的很。远亲不如近邻哦。” “郑乡长说的对,远亲不如近邻。” 郑海山走了之后,方舒伸了个懒腰,才拿着工作日记本,去庄波办公室汇报工作。 走上三楼,估计庄波的办公室应该在东头,因为李如意的办公室就在东头。 上首,庄波不可能不争的。 可奇怪的是,一眼望过去,方舒看到走道里,挺直地站着两个人,看那站姿,跟哨兵似的。 方舒当然不会真的认为是哨兵,乡镇的书记乡长,离配备哨兵,差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应该是退役军人找书记乡长有什么事吧? 这年头,退役军人待遇,在有些地方不能得到很好的落实,令不少军营回归的人,很是寒心。 方舒自己是转业军人,对于军人出身的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走到近前,方舒看到这两人虽然没穿军装,但那气度可以一眼看出,确实是军营出来的。 方舒笑着跟两人点点头,正想问问他们有何事,找谁,却看到两人同时伸出手,拦住了自己。 “站住,这是乡长办公室,你是谁,来干嘛?”两人同时说道。 方舒这就有点看不懂了,乡长办公室真的配备了哨兵? 白沟乡的乡长,不会高配省部级吧? 不过,两人的这句话也让方舒知道了,这个办公室,就是庄波的办公室。 这里,原先是小会议室,党委会和班子会议,都在这里召开。 这个小会议室,在李如意的办公室对面,就是为了方便书记设立的。 不知什么时候,变成办公室了。 这可比李如意的办公室大多了。 “你们这是,乡长室岗哨?”方舒笑着问道。 “你是谁,只有通报才能进去。”哨兵又异口同声地说道。 方舒点点头,“那好,请哨兵同志,进去请示一下庄乡长,就说方舒来了。” 其中一个哨兵,转身进了办公室,进去请示去了。 第235章 乡长,给我写一份保证书 办公室外,方舒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看你这站姿,应该是军人出身吧?看你这气度,我敢肯定,在军营里,一定是一个优秀的战士。” 男人看了看方舒,脸上有点难为情,但没有说话。 “我猜对了,呵呵,我提醒你一句,整个大中国,乡长也没有配备哨兵的。” 那人脸色不自然的红了红,但还是没说话。 这时候,进去请示的哨兵出来了,“庄乡长让你进去。” 方舒注意到,他并没有说“请”,而是说“让”。 看来这个比那个跟着庄波的时间长,都被同化了。 这哨兵当得还挺荣耀的。 方舒走了办公室。 里面的格局,跟原先会议室已经是完全不一样了,都看不出之前的一点影子了。 办公室里,并非只有庄波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两个认识,一个不认识。 不认识的那个,跟外面的两个一样,也是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身姿笔直,威风凛凛。 看来这是内外都设了岗哨了。 这乡长得有多重要啊,上个班,三个警卫员跟着,比在军队里军首长牛逼多了。 认识的两人,一个自然是庄波。 而另一个,居然是胡思若,自己的原未婚妻。 方舒这时才明白了庄波为何迫不及待,要让自己来汇报工作。 这是明目张胆要借工作之名,行侮辱之事了。 方舒进来后,庄波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埋头看一份文件,手指间也夹着一支笔,偶尔还转动一下。 看来体制内装逼的手法都差不多,刚刚方舒也用过这法子。 他都快忍不住要笑了,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嘴角还是翘了起来。 庄波想晾着自己,那个警卫脸绷着像个八筒,方舒就走向坐在沙发区的胡思若。 “你好,胡女士,防汛大堤一别,一切安好否?”方舒戏谑地问候道。 这话可不是胡思若一个人听到,坐在办公桌前装逼的庄波更听得真真切切。 瞬间就血往上涌,这可是他的耻辱,平生最大的耻辱! 这家伙看来一点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喀喀——”庄波咳嗽了一声,抬起头,放下文件和转动的笔。 “方乡长,”咳嗽之后,紧接着叫了一声,看到方舒转头看过来,就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到这边来。” 说这些话时,都是语气冰冷,几乎要冰冻起来一般。 方舒知道,这完全是对待下级模式。 一般第一次,应该在沙发区接待。 但没办法,自己确实是下级,庄波是乡长,他是副乡长。 “好。”方舒转身走了过去,坐到他的对面。 四目相对,方舒眼神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而庄波则是两眼喷火,压都压不住。 摆好这么大的阵势,传唤他过来,结果把自己的人当成诈骗的,让派出所给抓了去。 自己亲自给他打电话,命令他三分钟到办公室,结果不但没来,还教育自己要讲规则。 进了办公室,想晾他一会,他专门说那些戳自己肺管子的话。 要是不把他叫过来,估计接下来就要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了。 混蛋,有把自己这个上级放在眼里吗? “方乡长,请你来一趟可真难啊,我不知道你一个副乡长,怎么比我这个乡长还忙,怎么比李书记还忙?”庄波张口就不软不硬地训斥道。 “不敢,庄乡长和李书记日理万机,我就是做点事务性工作,这是无法比较的。”方舒脸上平淡无波,也不去辩驳。 “就你还在军营里待过,你问问他,军人的首要意识是什么,”他指了指站得笔直,到现在也没说一句话的警卫,然后自问自答,“军人的首要意识,就是服从。服从,你懂吗?可是你今天,藐(加上拼音)视上级,目无领导。难道就不知道下级服从上级的原则吗?你今天的错误,性质是严重的,情节是恶劣的,影响是不良的……” “庄乡长,我已经不当军人好多年了。”方舒趁着他思考这个排比句的时候,说了一句。 “不当军人就可以目无领导吗,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这个组织原则,你不懂?”庄波继续发威。 方舒不作声了,他确实是上级,自己确实是下级。 在这个客观存在面前,辩驳无效,只能难堪。 所以索性闭嘴,让他先得意一会。 庄波觉得压住了方舒,对方被他批的体无完肤,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也不能就抓着这一点不放,要扩大战果,就要转到正题上来。 工作汇报,想怎么批就怎么批,不管做得好不好,只要你做事了,就不愁找不到你的把柄。 做得越多,错也就越多。 而下级对上级汇报工作,没有说工作做得少的,都是越多才越说明工作扎实肯干,成绩显着。 什么都没做,那还能有什么成绩,那就不是汇报工作,而是头铁找批了。 “好了,在这方面一定要引起注意,下面你把乡政府近期工作,给我汇报一下。”庄波将话题转移到了工作汇报上。 说完这句话,他惬意地闭上眼睛,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等着方舒汇报,准备开启找茬模式。 可是,等了一会,没听到方舒说话,他奇怪的睁开眼睛。 方舒这个时候,也正看着他,又是四目相对,意味不同。 “怎么回事,还不开始,毛病又犯了?”庄波斥责了一声。 “庄乡长,我这是白沟乡政府近期工作汇报,他,她,在这里不妥吧?”方舒指了指站得笔直的男人和沙发上坐着看他笑话的胡思若,说道。 “这有什么不妥的,他们都不是外人,你正常汇报就是了。”庄波不以为是地说道。 “他们是不是外人,对我和对你来说,答案是不一样的。对你个人来说,他们确实不是外人,但对白沟乡政府来说,他们绝对是外人。我的工作汇报里,涉及到的工作内容,有些是保密的,所以,如果他们在这里,我是不可能汇报的。” “你!我看你就是存心的,什么狗屁保密,你汇报,出问题我担着。”庄波生气地命令道。 “那行,不过,我汇报之前,你得给我写一份保证书,空口无凭,我可不想背锅。” 庄波一张大饼脸涨得通红,暴怒喝道:“放肆,你让我给你写保证书!” 第236章 扶贫干部金蓉 面对暴怒的庄波,方舒很平静,仿佛这人不是在向自己发火,而是对另外一个人似的。 过了好一会,庄波才压下怒火,“你一定要我写?” “是啊,他们写也没用,他是你的警卫,她不是白沟乡政府的。庄乡长,作为下级,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爸是县长,你看过你爸跟其他领导谈工作的时候,秘书,警卫,司机,小三,姘头,情人,女友,都在场的吗?” 这骂得够狠,把父子俩以及胡思若都骂上了。 “你……,给我闭嘴。”庄波气急败坏地吼道。 方舒立马闭嘴,口型夸张地真的闭嘴。 那个站得笔直的警卫,弯下腰去装着咳嗽在偷笑。 没办法,实在忍不住啊。 胡思若气得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了,她跳起来指着方舒,“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小三谁是姘头?” 方舒看着她一副像要吃人的样子,笑了,“我只是列举一些领导身边的人,你干嘛较真呢,你看看人家这位警卫老弟,一句话都没说,实在忍不住,也是偷着笑笑,你好好跟人家学学。” 胡思若真想晕过去,可是偏偏又不晕,气得捂着脸跑了出去。 笔直的大汉望着庄波,庄波偏了偏头,那人也就出去了。 方舒一本正经地开始汇报:“最近一段时间,白沟乡人民政府全体同仁,深入学习省委农村工作会议和市委农村扩大会议精神,深入学习县委五届三次会议精神,紧紧围绕省市县各级政府的战略部署,抢抓机遇,真抓实干,弯道超车……” 庄波胸脯起伏着,恨不得一脚把方舒踹出办公室,死在办公室外才解恨。 弄了这么大阵仗,想给他无数难堪,结果弄成了现在这样子。 还他妈的一本正经地在这读稿子,这明显就是在继续气自己。 可是,人是自己叫来的,汇报工作是自己要求的,只能憋着火气听着。 可是,实在是听不下去啊,庄公子什么时候静下来听过这些东西。 “好了,好了,说说做了哪些工作,实实在在的工作,这些虚的,就不用说了。”庄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不知在赶什么。 “省市县会议精神,为我们工作指明了方向,是我们干工作的动力源泉,我觉得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庄乡长,你的意思是,省市县都在玩虚的?”方舒微微弓着身子,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庄波气得牙痒痒,可又没办法,“我不是说省市县都玩虚的,我是说你最近这阶段做了哪些事情?” “哦,这个啊。”方舒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呢,在北山村了解村情民意。”说完就闭口不言了。 庄波根本不想看方舒的这副嘴脸,所以眼睛紧闭着。 结果等了好大一会,也没听到方舒再说话,这才睁开眼睛,“你怎么不说了?” “说完了啊,对了还有一句,汇报完毕!” 庄波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对面这个人直接打死。 可是他不敢动,他知道只要他动手,被打死的,肯定是自己。 “滚!”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方舒站起来,依然微笑着看着他,“庄乡长你必须加强品德修养,乡长和副乡长,只是职务不同,人格上是完全平等的。以后再跟我说这个字,我会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说完,就走了出去。 办公室外,现在是站着三个笔直的大汉,而胡思若不知跑哪里去了。 方舒从三楼下来,走在二楼的走道里,好多人都从窗户看他,不少人都为他担忧。 因为乡长带着三个保镖上班的消息,都已经在大院里传开了。 每个办公室都在八卦着这件事。 而方舒被新来的乡长,命令去汇报工作,大家也都知道了。 面对这样一个乡长,方乡长一定是凶多吉少。 可大家看到方舒时,神情没有任何异常,就看不懂了,这两人,能和谐聊天? 方舒自然不会管这些,他一点都没有为今天的小小胜利而得意。 作为顶头上司,刁难他的机会多得是,以后这种事会经常遇到。 回到办公室,赵少东就过来了,汇报了县里的会议精神。 不过方舒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就是来看看自己有没有挨打的,庄波那三个大汉,可不是吃素的。 正好,方舒也有话问他,就是关于扶贫干部金蓉的情况。 赵少东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方舒说了一遍。 他的说法,跟王老太说的是能够吻合到一起的。 金蓉是个有抱负热情高涨的扶贫干部,积极性非常高,工资有一半都用在了扶贫户家里。 她不像手里有权的领导,单位里拿出一些,也能让扶贫户感恩戴德。 一个才工作两年的女大学生,手里没有任何资源,只有自己的工资她说了算。 到了攻坚的那一年,县里要对所有扶贫户是否脱贫,进行核查验收,需要扶贫户签字确认。 赵少东也听说了,有一个姓黄的扶贫户,故意刁难金蓉。 后来,县里评估组下来时,金蓉忽然请了病假。 “她本人并没有过来,而是她父亲过来找的劳乡长请的假,当时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因为劳乡长不批,要求金蓉自己过来。后来是王人大出面,劳乡长才签了字。” 赵少东记忆犹新。 “从那之后,金蓉就再没来过?” “嗯,一次都没来过。” “那工资呢,怎么发放?还是另有说法?” “应该是正常发放吧,这个我也不清楚。” “那你知不知道金蓉现在的情况呢?” “具体不清楚,听说得的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听说被家里送进了精神病院,只是听说,是不是这种情况,难说。” “听说,听谁说的呢?” “记不得谁说的了,反正不少人听说过这种情况。” 方舒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赵少东也就知道这些了。 “好,我知道了,我跟你说的这些,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方舒在赵少东告辞的时候,说道。 “方乡长您放心,我这里就是终点。”赵少东给出了自己的保证。 赵少东走了之后,方舒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这段时间,你给我查一查金蓉这个人的现状,相关资料我马上发你手机上。” 第237章 拉一个打一个 这个电话,是打给石磊的。 石磊借在局里,连平的精神病院在县城,加上警察的身份,便于查找。 挂了电话,从档案里查了金蓉的基本信息,加上从王老太和赵少东那里听来的情况,编辑之后发给了石磊。 因为乡长到任,整体工作应该由乡长拿出方案,进行部署安排,所以方舒也就没再去北山,而是正常上班。 这段时间,办公大楼三楼最热闹,以往没事没人上三楼,而现在,好多人没事就往三楼探班。 乡长办公室安排岗哨,确实很有新闻性,谁不想一睹为快。 庄波除了没想出什么办法对付方舒外,对其他方面,他都是很满意的。 大院里的人,无论是一般的工作人员,还是班子里的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 这其中,包括书记李如意。 他和李如意的办公室门对门,但有什么事需要商量,都是李如意到他办公室来找他。 现在白沟乡的干部都知道,庄波才是白沟老大,李如意只是名义上的老大。 这当然并非缘于庄波才能出众,而是缘于他有个当县长的老爹。 自从定下来他要过来当乡长后,老爹就把李如意叫到了家里,要他多多关照儿子。 李如意当然是满口应承下来,他跟庄波说,到任后注意两个人,第一个就是方舒,这个人就是根搅屎棍,不好对付。 这是李如意在背后给方舒上眼药水呢。 那第二个呢,李如意说的是许晓州。 对许晓州,李如意是爱不起来的,虽然公开推荐他为乡长人选,那是迫不得已,他感觉到对白沟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如果把拉一个打一个,估计用不了多久,真的会崩盘。 对许晓州和方舒,拉的那一个,只能是许晓州,方舒跟他永远都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他心里非常清楚。 但许晓州没能成为乡长,而是来了县长公子。 如果让选择,在许晓州和庄波之间选一个,他一定不会选庄波。 这种从小被掼大的公子哥,闯祸的本领有,正经工作根本不行,这是公子哥们的通病。 可是,他们背后站着手握权柄的老爹,自己这个书记今后的大部分工作,就是为这位公子哥擦屁股。 而且,擦得再怎么好,也不会有任何功劳。 而许晓州如果上位,一定是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只能跟自己站到一个队上。 可是,做这个选择题的,不是他李如意,是县领导。 庄波还没上任,就对办公室提出了要求,必须跟自己对门,面积还要足够大,里面要有休息的套间。 没办法,他跟蔡思敏反复商量,只好把小会议室重新装修了一下。 庄波带着保镖在办公室外站岗,这让他很不舒服,从来就没听说过还有这样做事的。 但他没管,随他闹去吧,时间长了,总不会天天这样吧。 那三个保镖,工资如何解决,他们总不能不吃不喝白干的。 而乡里最大的权力,就是当临时工发工资,看那三人跟着庄波这样混,不会满足于当临时工的。 这样时间长了,他们还能跟着? 本来,李如意就等着庄波跟方舒闹起来,跟许晓州闹起来,他好两面做人情。 当然,主要是庄县长那里,只要他对自己有了好感,给自己找个好去处,这白沟就让庄波玩去吧。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县里,弄个肥缺局长干干。 这个希望,只能寄希望于庄县长。 因为县委书记对他并不感冒,这是他知道的。 两个粗腿,那只抱不上,这只无论如何也要抱紧了。 可是,庄波很让李如意失望。 跟方舒倒是一来就干了,接风宴上就开始了,可后来,偃旗息鼓,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对于原因,他也清楚,庄波被方舒反杀,没干过,正憋着呢。 而跟许晓州,李如意没想到,竟然一点冲突也没发生。 在庄波和许晓州之间,他的扎了根刺的。 就是那辆捷达,在白沟,所有人都认定那是乡长座驾。 所以,在乡长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就默许许晓州使用了。 特别是那天去迎接庄波上任,许晓州好面子,上了一辆大巴又下来上另一辆大巴。 这些都是有人及时告知了他,所以,他让蔡思敏打电话,让许晓州乘坐捷达过去。 许晓州当然是开心的,面子保全了。 但李如意想的是,庄波来了之后,一定会为了车子,跟许晓州产生矛盾,甚至很激烈。 那正是李如意所希望的。 可李如意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党委书记,但土豪的世界他真不懂。 庄波对那辆捷达,连瞧一眼都觉得丢分,人家直接就把城投的那辆奥迪带过来了,连司机都连带着带了过来。 会看得上你那辆旧捷达? 现在,许晓州跟庄波走的很近,因为庄波,他这个副书记有了专车,这是他所没想到的。 王守法可是正科,三套班之一的人大一把手,还没有专车呢。 饮水思源,他当然得感谢庄波。 庄波呢,对于许晓州靠过来,也很乐意,要对付方舒,当然人越多力量就越大,方舒成为孤家寡人,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所以,庄波来到白沟后,除了方舒给了他一点不痛快外,其他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都好几个星期没回县城的家里了。 反正在白沟这里,想吃什么吃什么,再高档也敢吃,甚至被保护的那些野味,这里都能吃到。 想玩什么也都有,女人肯定是不缺的。 对胡思若,他已经开始腻了,带过来主要的作用就是羞辱方舒。 既然不能起到该起的作用,那就从哪来到哪去吧。 还有,她竟然用怀孕威胁他,实在是可笑的很。 被他弄大肚子女人早就不是一位数了,哪个不是一句话:“搞掉就是了。” 这女人好像想多了,他怎么可能吃那种亏? 正在庄波春风得意之时,他接到了老子的电话,“明天周末回来一趟,别跟我说什么狗屁工作忙,不回来,远远都不要回来了。” 听老子的语气,有点冷。 不过他不怕,有老妈呢,怕他什么庄县长! 第238章 老庄开始很生气 新的一周开始了。 白沟大院里的人,忽然发现,乡长办公室的岗哨不见了。 这一新闻引起了多种版本的猜测,很快就上了大院的热搜。 真正的原因,只有庄波知道。 周末的时候,他这个以白沟为家的乡长,终于回到了同光市区的家里。 从一进门,县长老爹就没给他好脸色。 “给我站着,就站在那里反思!”走到客厅沙发边刚想坐下,县长老爹的吼声就如同炸雷炸在他的头顶上。 “老爸,您午饭是在家吃的还是在外面应酬的?”他没敢坐下,因为扫视了一眼,没看到老妈。 在老妈不在场的情况下,敌强我弱,只能妥协。 所以,庄波就真的按照老爹的要求,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但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废话!”老爹又怒斥了一声。 他看出来了,老爹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儿子回来啦,好儿子,过来让妈看看,这都瘦了,黑了。”打麻将回来的老妈,一进屋就拉着儿子看来看去,又转身狠狠地瞪了老庄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城投多好,让儿子去当什么劳什子乡长!” 庄县长:“妇人之见,城投转变职能,要跟政府割裂,公司化经营,说不定多会就倒闭了。政府能倒闭吗?” 庄妈:“那也不该送乡下去受着罪,县里那么多局,到哪不行,非到白沟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庄妈不依不饶。 “我跟我说了多少次了,去乡下丰富下履历,你希望儿子到局里,做千年老二?等我到站了,他立得住吗?到那时候,你哭都哭不出好声音来。” 这次,庄妈不说话了,他也想儿子有出息,老的退了之后,自己立得住。 见老虎不说话了,老庄又说道:“别让他坐着,让他站着好好反思反思,看看他在白沟,都做了些什么!” 听了这话,本来打算妥协的老虎又发威了,“别理那个老东西,坐妈妈这里,反思,有什么好反思的。儿子,在那个穷地方,有没有饭吃啊,妈妈都担心死了,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庄波这个时候当然不站着了,有老妈在,还怕什么庄县长! 此刻,心里也觉得很好笑,都去了好几个星期了,如果没有饭吃,不早死了。 老妈欸,白沟啥都有,连平县城酒吧女,挺有味呢。 不过这些他肯定不会说的,这时说的话,一是要让老妈放心,二是要带点讨好老爹,否则总有被单独逮着的机会。 从小到大,这一手他玩的顺溜。 “妈,我这不是刚去嘛,各种工作千头万绪的,要发展白沟,打开白沟发展新局面,我这个乡长必须多付出,走在前头,率先垂范。不过,生活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您放心好了,儿子又不是三岁小孩。” 这话,虽然是跟老妈说的,但前面的,完全是说给县长老爹听的。 “你看看,老东西,你听听,儿子多上进,多懂事,你还整天说他不懂事,要我说啊,是你老东西不懂事。”庄妈朝着庄县长骂道。 看到惩罚儿子无望,老庄无奈地摇摇头。 他打电话命令儿子回来,是把时间算准了的,只是不知道老婆今天麻将散场怎么这么早,搅了自己教训儿子这个局。 坐着就坐着吧,唉。 “来,庄乡长,跟我说说你这两周多时间,都做了哪些工作。”老庄退了一步,让儿子坐着说话。 庄波也不是白痴,知道回来老爹会问这些的,他早有准备。 就把郑海山、周强等人汇报的工作,都算到自己头上,把方舒走访的,也按到了自己头上。 老庄点点头,他可是官场老油子,如果儿子真的做了这些,还真的不错。 “那你告诉我,乡长办公室里外都安排了岗哨是怎么回事?我这个县长,都没权让人给我站岗。你去市委市政府看看,市委书记和市长,有专门的警卫员,有专门的岗哨吗?胡闹!” 庄波终于知道老爹发怒的原因了,“老爸,我去白沟当乡长,挡了别人的道,人家放话要对付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那个人是个转业特种兵,特别能打,我如果不带几个人过去,真的能被他打死……” “那个人是谁,敢这样对我的儿子,老东西,你不帮儿子,还在这里指责儿子,儿子被人打死你就好了,你就开心了,你就可以明目张胆小三在一起了……”没等庄波说完,庄妈就骂了起来。 “别犯浑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乡政府是拳击场,谁能打就是老大?一派胡言!工作上的事,你给我少管,县长跟乡长谈话,你少插嘴!”老庄壮起胆子,喝斥老婆。 “好啊,你敢这样跟老娘说话,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县长的。你想害死我,还想害死儿子,小狐狸精等不及了吧,老娘跟你拼了,啊啊啊……”说着就要扑过去撒泼。 这个场面,庄波从小到大见得多了,都是为着老爹外面的那些女人。 而这个时候,他必须有所动作,有所表现,不能任老妈这样闹。 “妈,妈,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您消消气。不过,老妈,这次我要为老爸说句公道话,他也是为了我好,你不想我比我爸的官大吗?老爸对我严格要求,是对我好,现在吃点苦,是为了以后不吃苦。外公已经退了,如果我不快点成长起来,老爸退了,没人罩着,我就有罪受了……” 在处理爸妈矛盾冲突上,庄波绝对是一把好手。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左右逢源的,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果然,老妈抹了一下眼睛,把眼泪鼻涕都抹到他身上,“哼,你看儿子,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好,好,儿子确实比我强,我这高兴着呢。”老庄顺着杆子滑了下来。 一场家庭闹剧,刚开了个头,就收场了。 “妈,你去休息休息,我跟老爸还有个事情商量商量。”庄波趁热打铁,扶着眼睛还红着的老妈去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两人。 老庄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第239章 我乃一乡之长 “坐下吧。”老庄稍稍软化了语气,对站在面前的儿子道。 庄波也没打算站着,只是他在评估老爸眼下的生气指数。 自己刚刚为他解了围,算是功臣。 对功臣,当然得给点好脸色。 “动手了吗?”老庄问。 体制内最忌讳的,就是动手动粗,他得到儿子带了打手过去,很是担心。 “没有,老爸,我早就不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愣头青了,我乃一乡之长,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我带几个人过去,就是吓唬吓唬白沟那些人。”庄波嬉皮笑脸地说道。 “那种事你做得还少吗?你还记得自己是一乡之长就好,你一定要好好干,在那里干一段时间,给李如意一个位置,你再进一步。然后再干两年,就到县里来。到时候我也差不多到站了。” “你的前程,我都给你规划好了,遇事多动动脑子,别跟方舒那样的人都意气,他还能怎么样,在那里混到退休就是归宿。儿子,你跟他不一样的,你有大把的好前程。记住,将军有剑不斩苍蝇,跟那样的人闹,小卒换大车,太不值得,知道吗?” 老庄真正是苦口婆心了。 对于这些,庄波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但他还是装着听进去了,“老爸,我记住了,你放心,我是县长的儿子,一定能当好一个乡长。” “从下周开始,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绝不允许再带过去!”老庄说了一句后,开始指导儿子的工作,“听你之前说,前期调查了解也做的差不多了,就要拿出自己的施政方针,要真正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看得见摸得着的,老百姓的口碑有了,那就是你的政绩。要好好规划,什么是白沟人痛点,而又是一直解决不了的,你解决了,老百姓就会说你好,说你是个好官。” “县长,我都已经有了规划了,白沟那里,最差的就是路,要致富先修路,所以我想从修路开始。”庄波没喊老爸,而是叫县长,有点调皮的味道。 父母总是喜欢孩子善意的调皮,老庄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 庄波根本就没想过什么施政方针,去了之后,就想着整方舒出气。 但要致富先修路这个根本就不用想,早就被一些影视剧普及了,所有干部到任一地,都是要致富先修路。所以,他也是随口就来。 “嗯,这个思路不错,有了思路,就要去推进,党委会、行政会通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对于儿子的思路,老庄表示了肯定。 “上会肯定是没问题,不过……”庄波没有说下去,望着老子,满脸期待。 “上会没问题,那就去干,还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就是了,吞吞吐吐干嘛。” “白沟哪里有钱修路啊,总不能我这个乡长,扛着铁锹去修吧。” 这是要钱了,老庄当然知道。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让县财政从扶贫专项里,挤出两千万。城投那边,也答应五百万。乡村道路水泥硬化就行,又不是什么高等级公路,也没有几座桥梁,一个乡能有多长路要修?” “老爸,县长,白沟你又不是不知道,北部山区,修路的成本要翻番,您就多帮我一把吧,白沟搞好了,是儿子的政绩,也是您这位县长的政绩啊。还有你树的那个新农村建设示范点,儿子去了,怎么可能不美化美化,就那样,作为全县的示范,我觉得一点示范性都没有,看着都感到丢人。” 庄波知道老爹的软肋在哪,这些话,让老庄也动了心。 反正县里自己还是有把控力的,谁让乡长是自己儿子呢,“一期只能这么多了,你抓紧时间落实下去,县相关部门验收过关,获得好评,我给你弄个二期,比一期只多不少,行了吧?” “老爸英明,县长英明!说好了,半年后拨付二期,三千万。” 老庄看着儿子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好干,五千多万一定要买出好政绩。只要出政绩,将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嗯嗯,庄波狠命点头,彩虹屁拼命拍。 这些钱,嗯,当乡长还是挺好的,不像城投,弄到钱都被领导人支配了,现在这么多钱,自己可以说了算。 只要稍稍谋划,略施小计,花天酒地还没问题的。 庄波对此事有着绝对的信心。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白沟乡长办公室的岗哨撤了。 方舒当然知道这个变化,但这跟他无关,他照常按时上下班。 其实,乡里真不需要那么多领导,一个乡能有多少权,书记乡长都不够用,都要争。 至于副职,老大老二看你顺眼,指缝里会给你漏一点,至于那些不顺眼的,屁权都没有,不好干的事,都扔给你。 方舒不论在李如意眼里,还是在庄波眼里,都是极不顺眼的存在,也就只剩下党委委员和常务的头衔了。 这样的生活,倒是很平静,如果说有点水花的话,则是来自石磊。 中午的时候,石磊打电话过来,说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方舒怎么让他说出来,就是不肯说,最后一咬牙,说晚上回来,当面谢罪。 怎么就提高到了谢罪的高度了,石磊犯了什么错,电话里都不敢说? 方舒一个下午都有点心绪不宁。 本来他还以为,是金蓉的事情有了进展呢,但显然不是。 他对石磊可是寄予厚望的,他几乎把石磊当成了另一个自己,对他信任,永远超出对姐姐方芳。 哪怕对于亲生父母,他说话都有所保留,倒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代沟带来的观念上的差异。 石磊现在干的,对他来说,完全是强项,方舒一点都不会怀疑石磊的能力。 是不是在其他方面,比如金钱上,犯了错。 石磊的家庭太需要钱了,这也是石磊来了之后,方舒跟他提醒最多的事。 来日方长,一切都会好起来。 经济困难要说出来,方舒还有本来买车的钱,反正现在也用不着,帮着渡过难关问题不大。 等到将来成立正式警察,工资是辅警的两三倍,那个时候,经济上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磊子,你可不能犯经济方面的错啊,那有可能永远都成不了正式警察了。 一下班,方舒就立马回家,路过菜市场买了两瓶酒,立马赶回出租房。 一大桌子菜,都摆好了,就等着方舒回来开喝。 石磊第一句话就是,“哥,那个金蓉我已经安排人调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然后就闭嘴不言了。 方舒开了酒,倒在石磊摆好的两个碗里,“兄弟,来!” 这两人喝酒都是这流程,可石磊这次并没有端那碗酒,而是说了句:“哥,你先打我一顿,我才能喝得下。” 方舒就笑了,“你把犯的错说给我听,该打肯定要打的,能补救我们立马补救。” 石磊在他眼神的鼓励下,终于说了出来。 还没说完,方舒就捂住肚子,倒在床上打起滚来了。 第240章 这人想干坏事 方舒笑得肚子疼,在床上打滚。 笑够了才问道:“你这家伙,还横刀夺爱,夺了我的爱,我的爱在哪,我都不知道,你告诉我,你到哪去夺?” “我刚到白沟的第一天,就看到你追小嫂子都追到便于服务大厅里去了,我也看得出来,她对你也是动了芳心。虽然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你没再有什么动作,但还是认为,她就是你的所爱。” 方舒终于明白了石磊口口声声所说的“所爱”,原来说的是边倩倩。 “你这小子,怎么存着这样的心思,我跟边倩倩,根本就不可能,我对她从来就没动过心。至于你看到的,不过是为了对付后来你对付的那个人,你看到是,只是手段并非目的。能听懂吗?”方舒捶了他一拳,说道。 “好像有点懂了,哥,我理解一下,也就是说,你没有爱过边倩倩。也就是说,我如果追她,并不是夺你所爱,是吗?”他满怀希冀地看着方舒的眼睛。 “理解完全正确,满分。比读书时脑子好用多了。兄弟,你呢,全力以赴去追,把我的‘所爱’给追到手了,那才是我最开心最高兴的事情。她,不会是你的小嫂子,只可能是我弟媳妇。” “啊啊啊,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兄弟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方舒难得开心,直接唱了起来。 石磊端起了酒碗,忽然又放下了,“哥,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说,我两次欺骗了她,都是是执行秘密任务,将来如果她知道了,会怪我吗?”石磊一脸的担忧。 “将来她也不可能知道,这事,不是只有你们两人知道嘛,你又不是不会撒谎的人,撒了那多谎,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两次的。”方舒开着玩笑。 “哥,我都担心死了,怕以后她知道后怪我撒谎,你还这样取笑我。我以前撒谎,那是为生活所迫,现在不是金盆洗手了嘛。” “我知道,以前是为生活所迫,后来是为爱情所迫。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为了爱情,连死都不怕,还怕撒谎么?”方舒继续开着玩笑。 “哥,人家一本正经问你呢,别取笑我了。” “那我也一本正经回答你,首先,秘密任务,你知她知,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你完全不用担心;其次,就事情本身而言,确实也算得上是秘密任务。所以,对你撩妹泡妞,一点点影响都不会有。至于真相,什么时候告诉她,决定权完全在你一个人手里,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当然是石磊想要的答案,他终于舒了口气,脸笑成了一朵难看的花。 “哥,那这碗酒,我就更不能喝了,得罪了哥。一身酒味,我怕她讨厌我。我也不陪你了,别骂我重色轻友,我回白沟一趟,总是要见一面的。”说着,连连抱拳作揖,转身就跑出了出租房。 随后,就听到了汽车的马达声响起。 爱情的力量实在是强大啊,方舒不由得感叹了一番。 石磊开着警车直奔白沟乡大院,直接把车子停在了大楼前。 前次那事,从派出所出来后,他们就互留了联系方式,而且在微信上聊了好多次。 对石磊,边倩倩是心存感激的。 不是他,那天晚上定然受辱,她都不敢想象,大院里的人会怎么看自己。 虽然事情还是传了出去,但在石磊的运作下,影响被控制到了最小。 还有就是,石磊的开导,真的给了她不少面对的勇气。 如果没有石磊,她真的不敢面对,觉得唾沫都能把自己淹死。 而实际上,当她敢于面对,开始是装坚强,后来不知不觉中,就真的坚强了许多。 但,对于石磊,她也不完全是感激,她觉得这个瘦猴很有意思,而且有一种神秘感。 人对于神秘的东西,都有着一探究竟的欲望,边倩倩也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闲下来就会想起他,想起他和她那次执行的秘密任务。 自己那次执行秘密任务后,许组织再也没有提起过,她也不好问,也不知究竟算不算完成了任务。 而她倒是问过石磊,在他那个组织内,那次任务完成情况,能打几分。 他爽快地告诉她,十分,堪称完美。 还说本来不会完成的那么好,是因为有了她的强力助攻。 她助攻了吗?她只知道,每每想起那个夜晚,自己的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那场面,太难为情。 他会笑话她吗? 从聊天中,好像不会,可是私下里呢,她有时惴惴。 他那相貌,挺好玩,明明就是一副贼相,却又散发出一股凛然正气。 乍看,跟你瘦猴一般的相貌很不协调,可见了几次后,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协调的。 这阶段,她忽然觉得,好像不是那么经常想起方舒了,反而是想起这个瘦猴的次数更多。 不过,此时的边倩倩,可没心思想石磊。 她现在,并没有在宿舍里,而是在许飞的办公室里。 跟上次一样,她还是被许飞电话叫过来的。 她决定问问,那次秘密任务上面究竟是什么样的评价。 而且事实上,她也是问了。 许飞也告诉了她结果,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她不检点,造成了不良影响,上级本来是要为她记功的。 她当时就红了眼眶,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怎么就是自己不检点了,组织上这样不讲理吗? 后来,许飞就过来安慰她,说是以后还会有秘密任务交给她去完成。 本来,她是接受许飞安慰的,但是,他的太过体贴,让她有了几分警惕。 她接受不了一个异性领导,跟她这么贴近,而且,举止超过了领导和下属,同事之间的尺度。 她明白了,这人想干坏事。 “领导,别这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走了。”她站起身,离开他一段距离。 可是,他却追了过来,“倩倩,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倩倩,我喜欢你!”说着,就过来抱她。 这太让她意外了,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他可是结过婚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的人啊。 “不,我只把你当作领导,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请你放过我!” 她之所以这样说,因为许飞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241章 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石磊从出租房出来后,就开着车往白沟乡大院而来。 不过,在开车之前,他给边倩倩发了条微信,说要去拜访她,问欢迎不欢迎。 之后,他一边开车,一边盯着放在挡风玻璃边的手机。 可是,手机一直没动静,他甚至怀疑那条微信没发出去,还拿手机过来,查了一下。 确实发出去了,这个时候就睡着了? 不会的啊,可是没睡着,怎么会不回信息呢?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有点升温的迹象,只要他发信息,哪怕是上班时间,她都会秒回。 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石磊心里开始不安定起来,总是想这想那,想的特别多的,就是那天她被劳杰欺负的场面。 他摇了摇头,镇静一下,反正这里离大院很近。 很快,他的车已经开进了大院里。 他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她的号。 石磊想好了,如果连打三次没人接听,不管是什么情况,他直接去派出所,把在所里的人都吆喝起来。 而此时的边倩倩,正挣扎着将许飞一把推开。 “装什么正经,方舒能玩,劳杰能玩,老子不嫌你脏,你还嫌弃老子?” 这哪像一个干部说的话,不就是地痞流氓吗? 边倩倩气得浑身颤抖,跑到了门边。 可她一拉门把,纹丝未动,门被反锁了。 在她进来时,迎到门前的许飞,顺手就反锁了。 边倩倩一点都没注意到。 而此时,许飞已经追到了她的跟前。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机响了,一眼就看到备注的名字“石磊”。 她似乎看到了救星一般,秒接:“石警官,我在办公大楼三楼307,你快过来。” 冲到她身边的许飞,本来想夺下手机的,结果话已经被她说出去了。 他听到她对来电人的称呼是“警官”,哪个房间都说了。 再敢放肆就是找死,只能认怂。 “对不起,倩倩,我是真的太爱你了,以致于刚才太冲动,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这人不仅脸皮厚,而且变脸非常快,就这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对这个女孩,他是志在必得,所以对她有所研究,知道她的性格。 只要自己道歉了,以她的善良,一定会让这件事跟未曾发生一样。 说话间,已经听到楼梯上,急促的脚步声。 许飞伸手打开了锁,拉开了门,低声威胁道:“坐到沙发上去!”,随后又补充一句,“我们是在谈工作,记住!” 边倩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沙发。 正是这个时候,石磊跑到了门前。 “石警官,是你啊,过来找边书记?”许飞本不认识石磊,后来石磊反扒出名,他自然也就认识了。 但他是瞧不上石磊的,再怎么样,你也就是个辅警。 石磊一下子就看出了不正常,虽然边倩倩听到许飞跟自己打招呼,也回头向他笑了一下。 可是,脚步却是走向沙发的。 自己是过来找她的,虽然不是在她的办公室,但也是客人。 不走向自己迎过来,而是走向沙发,这不是边倩倩做得出来的事。 她是一个讲究礼仪的人。 “倩倩!”石磊喊了一声。 边倩倩似乎反应过来了,刚坐下去,就站起来向石磊走过来。 这个时候石磊才看清楚,边倩倩眼睛红红的,脸上泪痕斑斓。 再看她有点凌乱的头发,不用问也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人一脸泪水。 是激动还是受辱? 发生的事情应该是同一件事,但性质却大相径庭。 边倩倩走到了面前,努力一笑。 那笑,很难看。 “许部长,据我所知,你有个儿子四岁了,在小红花上小班,是吧?”石磊没有回答许飞的问话,而是另起一行,说了好像跟现在有点不相干的话。 不过,只是好像,其实紧密相关。 “石警官这话是什么意思?”许飞有点恼怒,你一个辅警,管闲事管到乡组织委员头上了? 石磊再一次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边倩倩问道:“他让你过来谈工作?” 就在边倩倩准备点头的时候,石磊又冒出了一句:“还是谈恋爱?” 这话问得太突然,边倩倩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不是,是他强迫……” 感到说漏嘴赶紧捂嘴时,已经迟了。 “不知道什么意思,是吧?”石磊盯着许飞躲闪的眼睛,许飞刚要开口狡辩,石磊的拳头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就这意思!” 咔嚓—— 许飞的鼻梁发出了断裂声,顿时鼻血长流。 “这?”边倩倩是真的善良,看到许飞捂着鼻子,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管他,这样的人渣,只要不死,我会让他去学缝纫!我们走!” 石磊撂下一句狠话,拉着边倩倩就走。 边倩倩两次回头望,她怕因为自己,许飞出事,影响到石磊。 可看到许飞那怨毒的眼神时,又赶紧转头,把话咽了下去。 一直听到大院里汽车发动开走后,许飞才捂着鼻子,下楼去卫生院。 当然,医生询问时,肯定是自己跌倒了。 他本来还想着报警,可想起石磊临走时说的话,终于还是放弃了。 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吃吧。 哼,来日方长,走着瞧。 许飞这样给自己打气。 方舒睡到半夜时,被手机铃声吵醒。 按下接听键就开骂:“磊子,你脑子坏掉了吧,也不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知道你之前的职业属于昼伏夜出,但也不能这样折腾啊。” 石磊也不说话,就呵呵笑着,听方舒骂。 好像听这骂,很享受。 方舒终于不骂了,“说吧,什么事,也得半夜鸡叫?” “呵呵,哈哈,哈哈哈!”石磊在电话那头狂笑不止。 “你是不是脑子真坏了,得,我明天送你去精神病院。”方舒不知道石磊这个时点,有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 等笑够了,石磊才说道:“哥,今晚我又英雄救美了,小嫂……不对,倩倩她,哈哈哈……” 这家伙,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嗯,还真没见过,也难怪。 “睡觉,明天再讲给我听。” 想将快乐建立在别人失眠的基础上,没门。 第242章 乡长的三把火要烧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庄波的三把火,终于要烧了。 方舒接到通知,下午召开全体班子成员会议。 这是庄波就任乡长后,召开的第一次班子会议。 下午三点,方舒走进小会议室。 现在的小会议室在楼梯口西侧,原来的那个,改成了乡长办公室。 方舒走进去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都在低声聊天。 只有李如意和庄波还没过来。 方舒特意注意了一下许飞,虽然两天过去了,鼻子部位还用一块纱布包着。 他没有跟边上的人聊天,而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有点情绪低落。 估计这两天思想斗争应该很激烈,报警吧,又怕石磊没进去,自己被送进去。 不报警吧,就这样白白挨了一拳,鼻梁骨都断了,实在又咽不下这口气。 方舒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开笔记本。 不管是不是真的记录,但样子要做出来,这是态度问题。 而且,手有笔记本和笔,可以遮掩许多,不想听了,就画画玩。 把谁画成跳梁小丑都行,我的地盘我做主。 还有一分钟到三点时,李如意和庄波一起走到了门口。 李如意停顿了一下脚步,让庄波先进来。 可庄波并不领情,而是等他进来后才走进来。 方舒觉得有点好笑,这两人应该是观念上有误。 李如意让庄波先进,是一般性礼节。 而庄波想的,应该是谁是老大谁最后进,这是开会时的特权。 李如意和庄波先后落座,扫了一眼众人。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今天这个会,是我们庄乡长到任后的第一次班子会议,有一些议题需要研究,也有一些好消息要与大家分享。当然,这些好消息,都是庄乡长带来的。白沟乡是有福了,迎来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乡长。会议正式开始之前,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对庄乡长来白沟,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说着,李如意带头鼓掌,其他人也就跟着拍巴掌。 方舒也不想特立独行,也随便拍两下敷衍。 庄波也就人模狗样地站起来,朝着大家鞠躬致谢。 “我首先宣布一件事,请各位会后,通知到分管的办公室所有人,劳乡长遇难后,大家手里条据不少,因为财政所没钱,所以一直都没能报销。从明天开始,所有人手里的所有条据,先有分管领导审批后,再到乡长室找我审批签字,最后去财政所领钱。” 庄波这第一句话,让好多人都面露喜色。 别说各个办公室,各种单位那些中层领导手里,有好多条据没报销,就是班子里的这些人,手里也有不少条据一直没能报销。 劳作死后,李如意对工作分工虽然进行了调整,但财务这一块,一直都没明确。 本来,就应该是常务签字,但李如意不松口,方舒也不好上赶子追着要吧。 而且,财政所没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谁让白沟这么穷呢,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没办法。 庄波一来,召开第一次班子会议,就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好多人还是很佩服的。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县长的工资来当乡长,连钱都带来了,大家都跟着沾光。 人与人的关系,本质上就是利益关系,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当然,利益并非只是金钱,利益的范畴还是比较广的。 但物质利益,占比最大。 就比如现在,之前好多对庄波根本看不好的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的内心,已经是好感大增了。 “顺便强调一句,政府实行一支笔审批制度,所有的财务支出,都必须经过我的审批,任何人不得例外,否则按照违反财经纪律严肃处理。而且,谁花钱,谁自己来找我,不要让手下办事的过来。这个预防针我打过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不会批的。” 不少人刚才的好感又没了,他们相互用眼色交流着。 这个乡长太牛逼,分工不用开会研究,直接自己宣布。 所有人当中,李如意和王守法的脸色最不好看。 这两人都是一把手,王守法还好点,毕竟在人大,有自知之明。 李如意脸色变幻着,有一瞬间的愤怒,随后被他强行恢复正常。 在白沟,他是老大,党委书记啊。 庄波这话的意思,是要他这个一把手,亲自拿着条据,找他签字。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吗? 但他不好现在发作,这个混蛋不可怕,可他背后的李刚太可怕。 自己的路,就在人手里。 等具体操作的时候,再商量吧。 李如意想这件事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词语是“商量”,他知道在庄波面前,自己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就是一只软壳蟹。 “大家不要议论,有什么话,等我说完了,一个一个在会上说。刚才说的是大额支出,也就是五百块以上的。至于小额支出,五百块以下的,由分管领导和审批,但要向我这边备案,经过我同意。这是我放权给你们各位的,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再小的支出,花的也是政府的钱,也必须通过我,否则都按照违反财经纪律追责。” 意思是小额支出他不用签字,但没他同意,一样没用。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关于班子成员的分工。”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又不理解了,这个班子分工,可不是乡政府班子的分工,而是三套班所有成员的工作分工,他一个乡长,好像不够格吧? 所以,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如意身上。 李如意自然是不高兴的,但他努力隐忍着,不但没有发作,还努力挤出笑容,插话道:“认真听会,庄乡长说的,我们之前都碰过头。” 这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你无所谓,其他人自然就更无所谓了。 于是众人用眼睛看着自己的笔尖,在工作日记上乱跑,也不知画出的,是什么字还是什么画。 反正就是一种表态,我很认真听会的哦。 方舒在笔记本上写了四个字:“小人得志!” 第243章 许晓州再次出头 会议还在继续。 都是庄波一个人在讲话,其他人只有听的份。 哪怕是一把手李如意,也是如此。 “下面,我重点讲一下白沟乡将来的发展规划,经济工作始终是我们的中心工作,核心的核心。白沟乡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那就是贫困,穷!现在,全国都在说致富奔小康,可我们白沟呢,还没摆脱贫困,甚至有的老百姓,还在温饱线上下挣扎。我很痛心,非常痛心!” 庄波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大家都有点意外,这样一位纨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莫非,都被第一印象和传言误导了,庄乡长还有如此体恤民情的一面? “我们的扶贫战略已经实行好多年了,据我所知,跟其他贫困乡镇一样,省市县都曾派驻过扶贫工作组到白沟。而现在呢,人家都脱贫了,都在搞乡村振兴了,白沟呢,还是这种状况,我实在是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为什么别的地方能够脱贫,我们白沟就不行?” 庄波发出了灵魂拷问。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了,原因何在呢?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没有几个人在工作日记上涂鸦了。 庄严严厉地扫视全场,声音提高了八度都不止,“原因就在于,在座的各位,严重的不作为,严重的乱作为!你们对得起白沟老百姓吗,你们对得起组织上的嘱托吗?你们没有一个人敢说出‘问心无愧’这四个字!同志们,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工作态度,这样的工作状态,就是对人民的犯罪!” 这些话,确实振聋发聩,确实义正词严。 连方舒的内心都有点摇摆了,是不是以前真的误会了庄波? 他,是个忠诚负责的好干部? 可是,自己对这样的念头,就怎么那么的抗拒呢? 方舒这个生死敌对都开始反思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都有一种感觉,白沟真的来了一位认真负责为民实干的好干部,好领导。 有的人,心里都开始有了庆幸,幸亏来了庄波这个强势二把手,否则白沟在李如意统治下,连一点点希望都没有。 现在好了,以后好了。 “安静,都给我闭嘴!”因为听到有人议论,庄波断喝了一声,说话的人立马就闭嘴了。 在这样正直的领导面前,只有听话的份。 “我接着说,”庄波又一次威严地扫视全场,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我敢肯定,在座的没有一人敢说出‘问心无愧’四个字,只有一个人敢,那就是我!”说着,他还指着自己的鼻子。 啊,大伙这才明白过来,什么狗屁正直,什么狗屁忠诚负责,原来是在推卸责任,原来是把自己摘干净。 什么东西?! 大家伙的脸色都不好看了,你就是想立威,也不能把所有人都骂成龟孙子吧? 刚刚的那一点敬佩,又不见了,换成了气愤。 终于有沉不住气的了,谁?许晓州。 得知庄波被任命为乡长,自己失败之后,他是破口大骂。 骂庄波抢了他的乡长,骂县里领导人有眼无珠,趋炎附势。 他是最恨庄波的一个。 庄波赴任,全体乡村干部七八里之外去迎接,他心里更加窝火。 可当李如意依旧让他乘坐那辆捷达,当时就有了点新的想法。 及至庄波上任后,根本看不上那辆捷达,默许成为他的专车后,他的心理又发生了变化,渐渐觉得庄波也还是不错的。 人嘛,都是利益驱动。 庄波来当乡长,许晓州失去了志在必得的乡长宝座。 可这个根本就无法挽救,自己的背后之人,没有县长牛逼。 但是,后来虽然还是副书记,但有了自己的专车,这让他又有了不小的安慰。 反正这一阶段,心理变化最大,心情最复杂的,非许晓州莫属。 在他的心里,有两个对立的小人,一直在进行搏斗。 现在,他心里代表厌恶的那个小人,取得是上风。 他一直自视不凡,现在却被一个纨绔给骂得狗血喷头,这口气,他忍不了。 “我,我问心无愧,庄乡长,你没资格这样说大家伙。是的,我们这个班子里,确实有个别无能之辈,有个别只会混吃等死的货色,但并不是全部。大部分领导,很好地履行了他们的职责,为白沟的社会发展,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许晓州也扫视了一眼全场,不少人都对他点头微笑,这是对他观点的认同,也是对他的支持。 所以,他的勇气又增加了几分,“庄乡长,恕我直言,恰恰是你,不敢说‘问心无愧’这四个字,因为你来了白沟之后,除了摆阔气耍威风之外,好像并没有做什么。” 庄波看着许晓州,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还是压住怒气,问道:“许副书记,说完了,还有没有要说的?” 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基层官员之间,不论是私下称呼,还是当众称呼,都忌讳称“副”,否则就有轻视、侮辱之嫌。 不过到了高层,正规场合,副字必须带上。 庄波此时明明白白称呼许晓州为“许副书记”,这就犯了忌讳。 “不想多说,你也是刚刚到任,情有可原。”许晓州对于自己的那些话,也有点觉得过了,所以就想着往后收收,主动给庄波弄了个台阶。 可庄波并不接他这个台阶,而是说道:“既然许副书记不服气,认为自己问心无愧,我就问你一句,你在白沟当了三四年的党委副书记,你从外面为白沟争取了多少支持,一百万资金有没有?一年二十多万这点小钱,不会找不来吧?” 许晓州争辩道:“并非是弄来钱就是贡献,我每天上下班,有时候还加班,这就是贡献。” 庄波冷哼了一声,“没有钱,你拿脸去发展白沟啊,你拿脸去给大家报销啊,我不想说你,你这样的,就叫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 许晓州很不服气,反怼回去,“那你又凭什么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就凭你老子是县长,还是你为白沟弄来了不少钱?” 庄波听了,像三国里曹操那样仰天大笑。 笑够之后,说了一句话,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第244章 就凭我爸是县长 “对,就凭我爸是县长,你有吗?”庄波一点都没避嫌,接着的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惊到了,“我当然有资格问心无愧,因为我带来了这么多资金!”说着,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 “二十万?”许晓州脱口而出,“也不怎么样,二十万报销条据都未必够。” 许晓州不会轻易认输,已经杠上了,不如刚到底。 大家表情不一,二十万对于一个乡镇来说,确实也不算什么。 “你这种人,被贫穷限制了想象,什么叫鼠目寸光,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庄波轻蔑地讥讽道。 许晓州明白了,不是二十万,肯定是二百万。 二百万,他真的不敢刚了,本来他打算找背后的领导,这脸不要了,也搞个二十万过来。 可二百万,他没这个本事。 他现在觉得不说话,才是最好的策略。 在心里已经后悔了,出这个鸟头干嘛,别人都能忍,自己怎么就不能忍? 可现在,后悔迟了,只能沉默。 “庄县长真是我们白沟的大功臣,才来这么几天,就给我们弄来了二百万。我们在座的所有同志,都应该像庄乡长这样,千方百计为白沟找钱找项目。”李如意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彩虹屁。 其他人也都是面露喜色,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县长的儿子来当乡长,一来就带来了二百万。 这以后,好处多多,看来还得向庄乡长靠拢,能弄到钱就是大爷。 “有人就是嫉贤妒能,人家乡长一来就跟着二百万,我为庄乡长点一万个,不,一亿个赞!”许飞对庄波竖起大拇指。 这话,明显就是站队,几乎就是点名许晓州了。 气得后者红着眼睛瞪过去。 许飞现在肯定不怕许晓州,之前还有希望晋升乡长,现在一个副书记,就是没牙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许飞一点都没客气地瞪了回去。 二许对峙,谁也不服谁。 “你看你两人,跟斗牛似的,像什么样子,还像乡领导吗?”庄波看了一眼二许,眼里尽是不屑。 许晓州心里倒是有了点兴奋,拍马屁还不是享受同等待遇。 你拍啊,再拍啊,继续拍啊。 许飞心里就郁闷了,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言不发,尽看热闹了。 而这时,庄波又开口了,而且矛头并非对准正在用眼神掐架的二许,而是对准了所有人。 “你看,你瞧瞧,你们这些人,在贫困乡呆久了,都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一个个的。看来贫穷真的能限制人的想象,你的想象力都萎缩到什么程度了。”庄波一边说一边指点“人头”,连紧挨着他坐的李如意,都被他指点了几下。 李如意现在是特别想爆发,真的快要欺诈了,这庄波太不是东西了,这都好几次当众打他的脸了。 太可恶! 但可恶归可恶,想到他那个老爹,李如意的气只能在体内搞内循环。 “都听好,都给我听好了,”庄波一声喊,走神的李如意一怔,意识才回笼。 “二百万,你们这是想笑话我吗,是有多看不起我庄波,才会想到二百万这个数字,太没出息,太让我失望了!”庄波一脸嫌弃和失望的表情,刺激着与会者。 可刺激更低,简直就是暴击的,是他说的话,二百万还是看不起他庄波,难道是五百万,一千万? 可是,刚才明明是他自己,竖起两根手指啊,两根手指不是代表二吗? 这个时刻,这些人真的都二了,他们不敢想啊,真的不敢想啊。 “告诉你们吧,我这才向县财政,申请了二千万资金。另外,城投那边,还会给点送别礼。再告诉你们一句,就是城投的送别金,也不会只有二百万。要是他们敢给二百万,我直接拿汇票砸在赵局脸上,这是瞧不起谁呢?” 这回,才是真正的鸦雀无声! 二千万,还有送别金,二百万直接砸脸上? 这没有开玩笑吧? 要知道,白沟乡全年的财政收入,还不到两千万,这是乡长一来,一年多的财政收入跟着带来了? 连平县财政,什么时候这样财大气粗了? 连平县在同光市,跟白沟乡在连平县一样,是个穷窝,洼地,也是等靠要和支付转移过日子,打死他们都不信,县财政账上能有一个亿余粮。 就是有一个亿,全县十三个乡镇了啊,白沟一家能拿到二千万? 千回百转之后,只能叹息一句,还得我爸是李刚啊,我爸是群众甲群众乙,只能仰望。 说实话,庄波的话,连方舒也惊到了。 连平这样的贫困县,一下子拿出两千万给一个乡,太不可思议了。 这说明什么?庄波的老爹,在县里影响力巨大。 否则,他根本就做不到。 这让方舒有点沮丧,自己跟庄波是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按照平移定律,也就是跟他的县长老爹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如此,以后的路,真的会步步维艰。 按照庄波的尿性,自己再怎么退缩忍让,也做不到井水河水。 就如开车上路,你可以努力不撞人,但架不住人家努力撞你,车祸不都是这样来的吗? “王所长,你打个电话,问一声,看看是不是有钱到账了,我看在场有好几个人,对我的话,好像有所怀疑,特别是方乡长,好像压根就不信,以为我跟他一样无能。你现在用事实证明一下,我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庄波看了一眼列席会议的财政所长,吩咐道。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让方舒置身事外,逮着个机会,就要戏耍一番。 王所长激动地不得了,白沟乡财政所什么时候账上有过两千万? 瞬间就有发了横财的感觉,咱现在也财大气粗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拨通了所里电话,当然没忘按下免提键。 “小赵,我们账上有没有拨款进来?”平息了激动的心跳,王所长努力以平静的声音,问道。 “所长,刚刚局里拨来了一千万呢,大家都高兴坏了,也担心坏了,怕是拨错了,还得收回去,空喜欢一场。” “那你们有没有联系一下财政局,问问具体情况。”王所长又问道。 “哦,李所长去打电话问了,欸,正好,李所过来了,你问他吧。”电话里听到小赵小声说了句“王所长问那笔钱呢”,随后电话那头就变成了一个男声:“所长,那笔一千万的拨款,我问了,局里说,就是拨给我们白沟的,还说,还说……” 李所长比较激动,下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说什么,你快说啊?” “还说还有一千万,三天后拨付,我的天啊,王所,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王所长刚想炫耀,电话被走到近前的庄波给挂了。 “鼠目寸光的个别同志,信了吧?”庄波趾高气昂地说道。 第245章 周强终于说话了 庄波是盯着方舒说这句话的。 方舒微微一笑,说道:“我从未怀疑过庄乡长的能量,哪怕你说搞了一个亿,我都会相信,因为你的老爹是县长,这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他为了帮儿子,敢于什么都不顾。至于我,父母都是农民,他们对我最大的帮助,是拿出三千块,即使是这三千块,他们也舍不得拿出来。” 方舒看了看大家,接着说道:“庄县长为了儿子,拿两千万眼都不眨一下,老方连三千块都不愿奉献出来。这是不是说,庄父慷慨,方父吝啬?完全不是,因为资金来源不同,一个只会打鸣,一个只会下蛋。”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代表我个人,也代表白沟那些愿意让我代表的老百姓,感谢庄县长,感谢庄乡长!” 这些话,其实是在座人的共同想法,只是他们不敢不会说出来而已。 慷公家之慨,为自己搞政绩,任谁也不会心疼。 那意味着用公费给自家人买了大好前程! 让你捐献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没有几个愿意的。 那意味着之后的生活,更加不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何尝又不是腐败? 但从来没有人认为是腐败。 连平县不是只有一个白沟乡。 换一个人来当乡长,庄县长一毛不拔才是常态。 不过,心里再这么想,也没有人会说庄波这事做的不好不对,那就是坏脑子了。 人人都是有本位主义的,屁股指挥脑袋,这是人世间普遍现象。 所以,方舒没有忘记感谢庄波。 如果没有最后的这句感谢,那方舒必定是众矢之的! 他不会傻到那种程度。 反击是必要的,但照顾大家的心理,同样非常必要。 有这笔钱,对白沟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对,我跟方乡长一样,代表个人和愿意让我代表的那部分老百姓,向庄乡长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衷心地感谢!”郑海山紧接着方舒的话,也说了一句。 “对,对,庄乡长是白沟的福星。”不少人附和着。 “庄乡长带来的不是钱,是白沟的发展,是白沟的未来,是白沟的希望!”难怪是搞宣传的,金钟一开口,就是排比句。 庄波本来逗引方舒出头,是想以此由头发飙的,结果方舒说了这样一番话。 在他听来,前面的话就是示弱,再加上后面的感谢,而且这感谢还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所以,他也就不好发飙了。 在众人的吹捧声中,庄波洋洋得意,白沟老大,舍我其谁! “大家都静一静,我们继续开会。”庄波用手虚压了一下,中止了大家的议论和马屁。 马屁听着舒服,但听多了也腻。 “以前,大家都说我们没钱,没办法发展,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在这方面,我希望各位同志,一定要开动脑筋。你没本事搞钱,出个点子总是可以的吧?如果一个点子都想不出来,那你真不适合当领导,真应该回家卖红薯了。” 夹枪带棒! 横扫六合! 大家心里虽然不舒服,但看在那么大一笔资金的面子上,也就都忍了。 在巨额的金钱面前,装孙子并不丢人。 “下面,我们研究一下这笔钱怎么用?也就是怎么投入,才能让白沟更快的脱贫致富,更靓更美,提高白沟美誉度,提高白沟人民幸福指数。” 虽然读的是三本,但在城投混了几年,加上老子是县长,庄波对于一些时髦的词语,是信手拈来。 会议开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听到“研究”“商量”这样的词了。 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庄波在说,都习惯一个人说了。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开口说话,大家一看,又是意外。 第一个发言的,竟然是开会从不开口的副乡长周强。 这都多长时间没听过周强说话了,自从那次被打出院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听过他在会上发言。 “各位领导,我来说说我个人的想法,强调一下,只是个人的想法和建议,如果不妥,就当我没说。我的意见围绕一句话来说,要致富先修路,当今的中国,没有一个干部,不管是高干还是基层办事员不知道这句话,可知这句话的影响力有多大,换句话说,这句话就是真理。 而对于我们白沟而言,这句话就显得更为重要了。我觉得,我们白沟就差三样东西,一是信心,老百姓和干部都一样,缺乏致富的信心和斗志,被贫穷给打倒了。二是资金,有资金,就能发展项目,有项目就能带动就业,增加老百姓的收入。三是道路,白沟的道路,估计放到全国都是最差的。特别是到了乡大院再向北,那就不是路。北三、左岭、右岭这三个村,没有一条可以行使机动车的单行道,最多走个驴车,还走一段人下来推一段。 其实,这个三个村的资源最丰富,它们是山区,那里面就是个宝藏,但三个村的老百姓,生活极为艰苦,富裕户才解决温饱问题。真正是拿着金饭碗去讨饭。造成这种状况的,最终还是归结于没钱上。我建议,庄乡长带来的这笔钱,可以用到白沟的乡村道路建设上,完成省市十年前就提出的村村通。如果这样,白沟脱贫致富的日子,指日可待,乡村振兴也不会落后于人。白沟的老百姓,会感谢庄乡长的大恩大德的。” 一个不在会上说话,从不拍马屁的人,不但破天荒的第一个发言,还当众拍了马屁。 但周强脸上没有一点难为情的表情,而是自自然然,满脸写着真诚二字。 周强的话,自然得到一致同意,对于白沟的道路,与会者哪一个不知道? 连很少表达意见的人大主席王守法也点点头,“我同意周乡长的意见,把白沟的乡村道路修好,其它的,跟着都会好起来。这是白沟发展的牛鼻子,牵住了,也就纲举目张了。” 大家又是纷纷表示同意。 方舒当然同意,这也是他想说的。 庄波笑着点点头,首先肯定了周强的意见,强调了要致富先修路的重要性和对于白沟的紧迫性。 但接着来了个“但是”,众人的心都不由得咯噔一下。 但是这个词,将意思分为两段,前面夸成一朵花,只要用上了但是,就等于没说,后面的才是真正的用意所在。 不知道庄波的这个“蛋是”之后,会是什么蛋? 第246章 庄波为白沟勾画蓝图 庄波的“蛋是”什么蛋呢? 估计全体与会人员,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到。 他当场为大家,描绘了一幅白沟明天的壮美画卷。 修路,当然也是其中的一项。 只不过,他的修路跟周强说的修路,基本上不是一回事。 在他的规划里,路只是辅助部分,并非主体部分。 而且,周强提及的北山等交通最差的三个村,一寸道路都未纳入规划。 他修的路,是白沟街大道,主要是拓宽和向东西分别延伸。 在庄波的规划里,白沟街大道,拓宽成双向八车道,向东西各延伸五公里,达到白沟的最东端和最西端。 而在乡大院前面这里,建白沟人民广场和白沟公园。 在白沟花苑西侧,有一条千帆河,在千帆河两岸,建起千帆河风光带。 按照庄波的说法,白沟大道,是全县乡镇一级中最宽阔的大道,没有一个乡镇有这样的大道。 而白沟人民广场,除了城关镇有一个休闲广场外,其它乡镇都没有。而城关镇的广场,其实是县政府工程。 所以,白沟人们广场,更是全县第一。 同时,白沟公园,更是全县首创,因为在连平县,乡镇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园。 至于沿河风光带,那就更不用说了,县城都还没有,是庄波还在城投时,一次去江苏参观考察学来的。 “大家闭起眼睛,张开想象的翅膀,到这些景观都建成时,拥有全县四个第一的新白沟,将是何等的美丽,白沟老百姓出行有大路,休闲有去处。白沟大道车马如龙,白沟广场游人如织,沿河风光带风景旖旎,白沟人民在如花似锦的新农村中,过上富足快乐的生活。当然,后续我们还有二期、三期工程,到那时,白沟将是连平第一乡,同光第一乡,甚至是海东第一乡。腾飞吧,白沟!” “到那时,在座的各位,都是功臣,县里,市里,甚至省里,都会记得我们这些人的。” 庄波学生时代,写过诗,参加过诗社,他用诗一样的语言,描绘着白沟的明天,描绘着将来和希望。 说完了,他还陶醉在自己美好的想象里,期待地望着大家,希望迎来热烈的掌声,甚至尖叫声。 在会所里,他每一次诗歌朗诵,虽然是带颜色的,但每次都有小姐们疯狂的尖叫声。 而在这里开会的,都是乡领导,他们不会连小姐的觉悟都没有吧? 然而,令他很失望,因为他看到不少人看他的眼光,像在看一个白痴。 “你们怎么不说话,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庄波有些恼怒。 大家都有点啼笑皆非,这不是叫花子胸前挂钥匙,寻穷开心吗? 白沟人民现在不需要这些,他们需要的,是身上衣裳口中食,如果可能,衣兜里再有点零钱。 把这么多钱,用在这些打肿脸充胖子的面子工程上,这不是开玩笑吧? “庄乡长,你说的这些是真的?”这次发出疑问的,是蔡思敏。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能拿白沟的未来开玩笑呢,蔡主任,你觉得我的这些建设规划,怎么样?”庄波问道。 蔡思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选择沉默以对。 而之前的急先锋许晓州这次倒是沉得住气,没说话,但却是朝着庄波点了点头。 这是在补救之前的那点不愉快。 “大家都说说吧,这个规划怎么样?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我会联系县规划局,按照这个设想,进行规划,争取早日实施。” 这时候,王守法实在忍不住,开口了,“庄乡长,你的这个作为白沟的远景规划,确实是很令人向往的,但是现在的白沟,还是个贫困乡,很多村民,连温饱问题都存在困难,所以,我觉得现阶段白沟的建设,还是务实一点,雪中送炭。白沟还没到需要锦上添花的时候,因为白沟就是一件有着好多块补丁的衣裳,再好的花朵,也绣不上去,底子太差了。” 王守法哈哈一笑后,不再作声。 而李如意接上了话:“庄乡长为我们白沟,描绘了令人憧憬的蓝图,白沟的明天,将会更加美好。庄乡长的这个规划,我作为白沟乡党委书记,我举双手赞同,并大力支持。” 说到这里,李如意停顿了一下,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庄波那兴奋的脸上,然后接着说道:“不过,我跟王人大一样,也给庄乡长提个建议,就是这个规划,应该是个远景规划,需要白沟党委政府,带着白沟人民,奋斗多年才能实现。所以,这个规划呢,我个人的意见,现在的资源,应该主体放到乡村道路建设上。当然,美化环境也是必要的,但不必太超前,饭要一口一口吃,那个,那个,公园,风光带什么的,可以往后摆,等白沟人民摆脱贫困了,再搞应该更好一些。不知庄乡长对我这个建议,怎么看?” 作为党委书记,乡一把手,李如意这话说的已经够卑微了。 这些话里,没有一句是批评庄波的,都是在肯定中,委婉地提出自己建议。 他是真的怕得罪庄波这个太子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都攥在人家老爹手里呢。 庄波并不笨,乡里两个一把手都忍不住说话了,虽然没有说得那么直接,但都有否定他这个规划的意思。 乡镇一级,三套班子三个一把手,而其中书记是真正的一把,乡长和人大主席,最多是二三把手。 他这个时候,想起了老爹的话,不能把主要领导都得罪了。 所以,庄波哈哈一笑,“李书记和王主席两位老领导,虑事周全,对我设想的规范,提出了符合白沟乡实际的建议,我本人表示非常的感谢。正如李书记所说,饭要一口一口吃,一个乡镇的发展,确实也不能冒进。但同样的,我们也不能因循守旧裹足不前。在这个规划中,白沟大道,大家都有共识,至于白沟公园,我从善如流,第一期可以不作规划。但,白沟人民广场,代表着白沟的形象,千帆河风光带,是规划中最大的亮点,是必须放在第一期的。” 庄波觉得自己作了很大让步,所以成竹在胸地问道:“对调整后的规划,大家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不切实际的胡搞!” 一个声音突兀的,毫不留情地响起来。 庄波的脸,瞬间变得阴冷难看。 第247章 会上乡长说脏话 如此不客气说话的,当然只能是方舒。 “你特么什么意思,我呕心沥血,为白沟谋发展,这阶段一直在调研,一直在跑资金,才做出如此出色的规划,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胡闹了?”庄波气得眼珠子快要弹射出来,只取方舒了。 方舒被骂了,但并没有反骂回去,那样素质就被拉下太多了。 他一点也不恼,扫视了大家一眼,说道:“王主席说得很委婉,白沟这样的底子上,根本绣不出花来,没有锦,往哪里添花?在座的没有一个人听不懂,只有你庄波一个人,跟个二师兄似的。王主席说,我们白沟,需要的是雪中送炭,跟周乡长之前的提议,是一个意思。” “就白沟这样的贫困乡,老百姓温饱都没解决好,还人民广场,还人民公园,还沿河风光带,庄大乡长,你能不能先把钱用在修路上,特别是北边那几个村,连出山的路都没有。修了路,就能让那里的村民,能把山里的货物运到山外来,换点柴米油盐回去。如果能这样,老百姓会把你当成活菩萨。” “我不客气地说一句,你的这个规划,跟何不吃肉糜没有任何区别!对于你所谓规划,我表示坚决反对!”方舒最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庄波一听就火了,“方舒,你以为你是谁啊,还你表示坚决反对,你够资格反对吗?不要忘记,这些钱,是我庄波搞来的,你方舒没搞来一个铜板。真不知道你的脸皮有多厚,还好意思说什么坚决反对。我现在就告诉你,反对无效,我的规划必须执行到底!” 方舒简直气笑了,这哪里像什么一个乡长说的话,跟闹起来的小孩一样,在庄波的认知里,谁搞来的钱,就该谁用。 方舒轻蔑地笑了一声,“是的,我没有庄乡长有个当官且惯儿子的爹,之前我已经说过了这样的话。但,请庄乡长注意,无论是县财政还是城投的钱,都姓公不姓庄。你其实心里比我更有数,要是真的姓庄,你八辈子也不会拿出来一分。不论谁,也不论从哪一级财政争取来的资金,只要进入白沟乡资金账户,就是白沟乡的资金,不是谁的私人小金库,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是的,没有人不承认你在这方面,立了大功,但那是另外一回事。” 方舒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 庄波被方舒的话,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望了望李如意,又望了望王守法,然后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利用这个时间,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方舒同志对规划看来意见很大,那好,我们就这几个项目,逐一讨论,表决吧。李书记都不搞一言堂,我这个乡长,自然也不会搞。”直到现在,庄波才想起来,李如意是他的领导。 “第一个项目,白沟大道,我们白沟没有像样的道路,现在的白沟大街基础不错,扩宽之后向东西延伸,这条大道将成为贯穿白沟东西的大动脉。同时,这条大道的建设,能够将白沟花苑这个全县新农村建设示范点,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我觉得这项工程必须推进。大家都说说看法吧。” 庄波话音刚落,李如意就开口了:“白沟大道工程,非常必要也非常必须,我支持,同意庄乡长的这个工程规划。”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发表了看法,表示同意。 “方舒,修建白沟大道,你同意不同意?”见大家都支持他,庄波点名方舒。 “修建白沟大道,我同意……” 方舒刚说这几个字,庄波就抢过了话头,“你不是反对我的规划吗,怎么又同意了?我以为你真的很正直,很能坚持原则,原来你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货色。”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庄波,你连小学生都不如,尊重他人都不知道吗?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是一个成年人,是白沟乡的副乡长,我同意或者不同意,都是从白沟的实际出发,都是从白沟的发展出发,绝不会为了反对而反对。再说,对于白沟大道,我是同意,但,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不能单单就修建一条白沟大道,而应该全乡道路进行整体规划,形成覆盖全乡的交通网。 我的意见是,白沟乡东西应该规划两条大动脉通道,一条是白沟大道,另一条是贯穿磨盘河南六个村的东西通道。至于南北,因为磨盘河在白沟境内只有一座桥梁,所以南北通道只能对现有的道路进行加固和拓宽。这是贯穿全乡的,还有通往各村的村道,必须做到村村通,特别是北三村,要作为重中之重。 如果这样,白沟的交通将是一个飞跃的发展,老百姓才不会骂我们这班人都瞎了眼,把钱往水里打水漂玩。这就是我的对白沟道路建设的整天设想。希望在做规划时,加以考虑,真正从为民办实事出发。” 方舒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对白沟交通网的构想,好多人都频频点头,这确实是科学合理且可行的设想,完全可以变成规划,加以落实。 而且,庄波从县里争取来的资金,是能够保证得以实施到位的。 郑海山这次没有等王守法示意,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方乡长对于白沟交通网假设的‘两横一纵’和‘接驳进村’的设想,非常符合白沟实际,也是白沟急于解决的头等大事,这也就是庄乡长之前再三强调的要致富先修路的具体体现,对于白沟的民生和发展,都有着很重要的意义,我举双手赞成。” 郑海山是真的认真听,深入思考了,他很快就总结出两横一纵和接驳进村两大交通工程。 不过,他在说话中,怕惹恼庄波,还是对他拍了个马屁。 郑海山开了头,其他人也跟着表示支持,连李如意都表态了,“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大家这样一说,白沟的交通网规划,也就更加科学合理了,这是最大的民生,庄乡长,跟规划部门对接时,按照这个思路来进行规划,你觉得怎么样?” 自从庄波来了之后,从来就没把他当作领导,他心里早就窝着火了,但为了前途,一直隐忍着。 现在,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支持方舒这个设想,他也就顺水推舟,同时以一把手的口气,跟庄波说了这几句话。 不过,语气还是软了点,听起来一点都没有骨感。 “不怎么样,老子弄到的钱,他方舒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老头穿着大腰裤,屌门没有!”庄波脸气得通红,说起了粗话。 与会者,无不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一个乡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248章 方副乡长香了一回,接连有人请吃饭 庄波很生气,站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道:“一个个的,都什么东西,老子搞来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看谁特么的管得着!” 会场瞬时尴尬起来,没有人见过这种情形。 体制内的人特别讲究面子,特别是开会这种场合,谁都不会这样做。 而且,庄波的话,所有人听来就是不懂事,包括李如意。 你有关系争取资金,功劳是你的没错,但并不是你私有资金,资金只要进入公账,那怎么用就得按规矩来,否则就是违规,出问题一样叫你进去学缝纫。 庄波一走,会议冷场,大家都看向李如意。 你是一把手,会议是你召开的,看你怎么收这个场? 李如意也知道,别人可以回避,他无法回避,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 “唵,这个,这个,庄乡长年轻气盛,有点激动,大家不要多想。他这个人嘛,也是心里着急,想一下子把白沟建设的美美的,打造白沟美好的宜居环境,愿望是好的,可以理解。至于这个规划,他个人的设想,跟我们大家的看法,有点分歧,也是正常现象。理不辩不明,话不说不透,他的工作呢,我会再做一做,大家散会后,继续思考,让我们的规划,更完善一些。不过,要奔着求大同存小异的原则,相互靠拢,接近,再接近,找到最大公约数,问题不就解决了,是吧?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 李如意的话说得很冠冕,但大家都听出来了,什么求大同存小异,什么相互靠拢,其实就是要大家向庄波靠拢,估计他也未必说服得了庄波的一意孤行,就预先打下了预防针。 宣布散会后,李如意第一个走出会议室,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快。 他确实很不快,这个二世祖,竟然在三套班成员会议上耍脾气,开着会竟然说走就走,还骂骂咧咧的,成何体统? 这就是让自己下不来台,可是,他还没什么办法,谁让他爹是县长呢。 李如意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找个下家走人,可他知道,要想不坐冷板凳,就只能捧着这个二世祖,他高兴了,他爹跟着高兴,自己的愿望才可能达成。 人生无奈,人生无奈啊! 可光感叹无奈也没用,还得热脸去贴那个二世祖的冷屁股。 这么庞大的工程,不上会通过肯定是不行的。 这次会议,很快成为大院里的笑谈,各个办公室关起门来,都在议论这件事。 当然,单人办公室的领导们,不会在办公室参与这些,但私下里估计没有不说的。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方舒接到蔡思敏电话,说要请他吃饭。 “蔡主任,怎么忽然想起请我吃饭了,不怕受到牵连?我在白沟乡主要负责人眼里,可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你不怕被臭气给熏晕了?”方舒笑着打趣。 “呵呵,就是想请你用臭味熏熏了,否则脑子就要出问题了。”蔡思敏笑着回应,“怎么样,舍得用臭气帮姐熏熏脑子么?” 以前方舒觉得这女人不讨厌,现在更进了一步,感觉不仅不讨厌,还很有趣。 有趣的灵魂,可不容易碰上,“好,听姐的,给个地址,立马就过去。” 刚挂了电话,边倩倩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方乡长,你在办公室吗?” “我在办公室,边书记有何吩咐?”知道石磊的心意后,方舒对这个女孩好感更强了一些,这可是将来的弟媳妇。 边倩倩迟疑了一下才说道:“ 方乡长,你暂时不要走,我过去跟你说件事,你可要等我哦。” 方舒就多想了一些,怕是这姑娘过来,是要跟自己谈感情吧。 要是那样,就不太妙了,会很尴尬。 过了一会,走道上就响起了高跟皮鞋敲击的囔囔声。 这个时候,各个办公室已经没什么人了,上了一天的班,只要没有特殊情况,谁不赶紧开溜,留在这里等领导抓加班啊。 “请进!”敲门声响起,方舒第一时间回应。 “坐吧,先喝杯水,有事慢慢说。”方舒把一杯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坐在茶几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方乡长,首先请你原谅我,我未经你同意,就答应了……”边倩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是犹豫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白皙的脸上,已经飞起了红晕。 方舒心下道了一声果然,看来这姑娘还没放下。 方舒就有些自责和后悔了,要知道这姑娘用情这么深,就不该利用她对付劳杰。 办法有的是,干嘛让一个姑娘误会至今,自己又不可能答应她什么。 “边书记,你个人的感情自己作主,完全没必要跟我说,更不需要经过我同意。”方舒故作镇静,其实有些心慌地说道。 “可是,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感情问题啊,跟你有关系啊。” 方舒感到很无奈,这姑娘有点认死理,你跟石磊该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非得扯上自己干嘛。 “小边,可能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我跟你,只是同事,说朋友,也只能是普通朋友,你的私人感情,真的不需要跟我说。”方舒觉得这样解释,已经够清楚了,面前的女孩,应该听得懂。 可是,边倩倩好像并未听懂,“不是,方乡长,我已经答应人家了,这可怎么办?我真没有误会你,要误会,也是他们误会。正因为我觉得你是好领导,值得敬佩,所以,在我心里,你跟我的关系不一般,我才未经你同意,就答应了人家。” 方舒简直是听糊涂了,自己的表达能力那么差,连这点意思也没表达清楚? 还是,这妹子理解能力走岔了,跟自己关系不一般,才要经过自己的同意? 因为没有经过同意,所以专门过来道歉? 这点事,怎么就捋不清楚呢? 弄不好,这可要影响到石磊爱情的生死,这事得慎重,说不清楚也得说清楚,哪怕让这姑娘恨自己,也要说到位。 方舒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小边,我就直说了吧,我对你从来没有过男女方面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大胆地追求自己的爱情,不要顾及我的感受,因为我只会为你们祝福!……” 方舒正要再说下去,却看到边倩倩眼睛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晃动,看起来快要溢出来了。 这姑娘,怎么就哭起来了呢? 被人看到,还不知怎么想什么呢。 第249章 孤男寡女很生猛 看到边倩倩如此情态,方舒赶紧停住了话头,问道:“小边,你怎么了?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向你道歉,你可不能这样!” “哥……” 边倩倩忽然改变称呼,把方舒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哥,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怕我们之间有误会,不好相处,你说出来了,我也就放下了。石磊告诉我,他都叫你哥,所以我也叫你哥。” 原来如此,这姑娘,怎么就不说明白,尽吓人呢。 要是想歪了,做了点什么不该做的,那可就尴尬死了。 石磊这小子,进展这么快,这才多长点时间,就确定关系了。 牛逼! 然后,他又想起来她说的未经同意了,“小边,这声哥我接受了,不过对外还是要保密我跟石磊的关系。你们两个走到一起,我非常高兴,不过,这是你们两人的事,也不用经过我同意啊,以后不要再多想这些了。” “哥,你误会了,刚才我说未经同意,不是说的这件事。是有人托我明晚请你吃个饭,是我想着都是朋友,你会给我这个面子,就答应了。我过来,就是看看时间上你好不好安排。” 这姑娘喜欢大喘气,一开始就这么说,哪需要这样猜来猜去的啊。 真是的。 “就这事?”方舒哭笑不得,浪费了多少心理活动啊。 “嗯。” “时间上没冲突,我在白沟,请我吃饭的人很少,没有想跟我走近,会连累人的。你把这话告诉你的朋友,别到时候,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方舒又打了一针预防针。 “哥,我的朋友的朋友,可不是这样的人,明晚见,我走了。”边倩倩说着,就蹦跳着跑了出去。 这世界上的事很有意思,请人吃饭花自己的钱,还高兴成这样。 所以,很多事,真的是颠倒的。 看看时间,正想着要不要回家一趟时,蔡思敏发来了位置和信息,让他即刻过去。 对于这个饭局,方舒从内心里并不想参加,她跟李如意的关系,是个公开的秘密。 蔡思敏请吃饭,基本上可以确定李如意会在场,估计应该跟庄波的所谓规划有关系。 方舒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事,越想就越觉得不爽。 抬头一看,他竟然走到了白沟花苑来了。 蔡思敏住在白沟花苑?这倒是他所不知道的。 走进大门,沿着南北的主道路向北走着,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了蔡思敏的声音,“我看到你了,你抬头向上看,我在三楼,301,我就不下去迎你了,你自己上来,门给你留着。” 方舒抬头一看,果真看到蔡思敏站在阳台上,向自己招手。 方舒点点头,转身就走进楼梯口,拾级而上,很快就来到了301门口。 门半开着,方舒敲了敲门,没听到声音,就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套三居室,进门左手就是餐厅和厨房。 蔡思敏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感觉到光线变化,就转身看向门口,自然就看到了方舒走了进来。 她拉开厨房的移门,探头出来,笑着说道:“你先坐一会,参观一下我的闺房也行,马上就好。” 方舒笑着说了声“辛苦蔡姐了”,就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看来其他人还没来,后悔自己有点来早了。 参加饭局,尽量不要第一个到,当然如果不是最大的领导,就更不要最后一个到。 这是饭局文化里的潜规则,方舒觉得自己这次是违反了这个规则。 客厅跟当下的装修风格都一样,长沙发前面是茶几,对面墙上是液晶电视,估计很少看。 现在都是这样,电视成了摆设。 方舒想起母亲说,当年他们村上先买电视的人家,每天晚上都挤满了蹭电视看的人。 作为乡党委委员,党政办主任,经济条件肯定要比一般老百姓强多了。 过了一会,蔡思敏走出了厨房,解下围裙,喊道:“方乡长,好了,过来啊,我们可以开始了。” 说着,从橱柜里拿出了一瓶五粮液。 “人还没到齐啊。”方舒脱口而出,因为在潜意识里,他就没想过蔡思敏会只请他一个人。 “到齐了,今天主人一个客人一个,没有第三者。”蔡思敏这话,有点小暧昧。 “就我们俩?”方舒又问了一句。 “是啊,怎么,不可以?”蔡思敏反问。 “可以,可以,谢谢蔡姐这么看得起我。”说着,就坐到了餐桌旁。 看到蔡思敏正在开酒,又说道:“姐,就我们俩,酒就不喝了。” 他想到了酒是色媒人这句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喝点酒,弄不好就会发生点什么事。 方舒不想跟蔡思敏发生那样的事,他可不想接李如意的盘。 “不行,不喝酒那能成,姐这第一次请你吃饭,在白沟,请人吃饭还有不喝酒的吗?是不是怕姐占你便宜啊,放心,姐保证安安分分,让你守身如玉。” 蔡思敏毕竟是过来人,对于这些话,随口就来。 方舒不再好说什么,就伸手去拿酒瓶,“听姐的,那我来斟酒,做弟弟的,应该服其劳。” 蔡思敏没有客气,把酒瓶递给了他。 然后,给摆在面前的两个高脚杯,倒上了酒。 两个杯子都只倒了半杯,就放下了酒瓶。 蔡思敏见了,伸出白葱一样的手,快速拿过酒瓶,瓶口倾倒,快刀斩乱麻一般,把两个杯子倒满了。 “办事很男人,喝酒一点都不男人,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又是虎狼之词。 今晚的蔡思敏,跟平常在乡大院,简直判若两人,干脆果断,大大咧咧,风风火火。 “来,先干了这杯,门杯两杯,白沟规矩,连平规矩。”说着,将杯子跟方舒碰了一下,仰起雪白细长的脖子,一饮而尽。 这样喝,比苏轼还豪放。 “方舒,你不会说不行吧,我一个女流之辈,都这样一口闷。” 方舒在蔡思敏不停的激将下,豪气也就上来了。 端起杯,也是一饮而尽。 第二杯,随即被倒满。 第250章 美酒加美女 第二杯,蔡思敏依然是一饮而尽,杯口朝着方舒晃了晃。 方舒也干了,这种情况下,一个男人,还真不能说不行。 酒喝得急,蔡思敏脸上飞起了红云,一双眼睛荡漾着微微波光,别有一番诱惑。 也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荷尔蒙的激发,方舒浑身也燥热起来。 蔡思敏又倒上了第三杯。 方舒伸手按住了她端酒杯的细腻白嫩的手,“姐,别急着喝,你让我过来,肯定是有话说,是吧?我们说说话,可好?” 蔡思敏任方舒按着她的手,心里很享受。 颜值这东西,本身就是一种资源,占有了,确实是一种享受。 她闭上眼睛,先享受这片刻温柔。 接触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判断出方舒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就是她想,方舒也不会如她愿。 何况,自己跟李如意那事,都公开化了。 本身就是个污点。 所以,她不会心存妄想,而且,真要是跟他搞到一起,对他就是一种亵渎。 方舒也感觉到了不妥,赶紧缩回了手。 “再喝了这杯,姐跟你说说心里话!” 不容方舒出言,第三次一饮而尽。 这也太生猛了。 方舒也举杯干了。 一对一,方舒自信不会输了。 “方舒,感谢你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真的很感动,很感动……”说到第二个感动时,蔡思敏已经是满脸泪水。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方舒心中一动,但立马强行抑制本能的冲动。 本能的东西,他管不了,只能用理智来抑制。 蔡思敏抽动着双肩,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控制住情绪,羞赧一笑,“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方舒,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为了往上爬,而不顾廉耻爬上领导床的女人。不是你一人,很多人的眼光都是这样,这么多年,我的身上,不知被多少这样的目光刺探,可是,我不在乎。方舒,我真的不在乎。” 蔡思敏盯着方舒,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因为,我对他是真爱,是真爱。是的,我和他,都有家庭,不该有这样的爱,可是,当初我管不住自己,后来管住了自己,想抽身时,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就无所谓了,说就说吧,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方舒看到她说不在乎时,脸上都是痛苦之色。 她真的不在乎吗?肯定不是,恐怕是在乎迟了,很难回头了。 方舒不想介入别人的生活,尤其是这种有悖于大众道德的私生活。 所以,他不说话,就这么听着,听她说。 蔡思敏脸上的泪水,如珍珠一般不断地滚落,反向验证了她的不在乎,其实是很在乎。 “你可能不知道,大学毕业后,我并不是公务员,而是连平初级中学的一名中学教师。只干了两年,我就烦透了,每一次走向教室,都苦恼不堪,各种请假,都搞得抑郁了。我实在不喜欢当老师,工作琐碎也就罢了,现在的学生根本不让管,一堂课下来,疲惫不堪。上课根本就不是什么传道受业解惑,就是跟学生斗气。骂不得打不得还说不得,护犊子不讲理的家长,太多了,一个不如愿就投诉你。有一个学生家长,直言不讳要我给他当情人,自然是被我痛斥了一顿,后来隔三差五就投诉我,都是无中生有的那种。” 蔡思敏抹了把泪,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一会才接着讲述,“我忍无可忍,就让我的男友找人修理了他一顿。我的男朋友是个海员,经常出海,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后来我们结婚了,他得知我厌恶当老师,就去医院给我开了个假病历,找到校长给我请了三个月的长假。记得当时是三月份,假期结束应该就是暑假了,这样就有了五个月的时间。人太忙受不了,太闲也很难受,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不知怎么就想到考公务员上来了,就买来了资料,啃起书本来了。” “就这样,我报名参加了地方公务员考试,没想到还真考上了,来到了白沟。跳出了学校,感觉乡镇的工作更适合我。跟李如意有了交集之后,我被他的才华和处理问题的能力所吸引,他当时还不是一把手。可能是少妇的眼光出卖了我的内心,他也注意到了我这个新来的人,对我特别关心,大概是半年之后,我们就睡到了一起。” “我是奔着跟他结婚去的,上过床之后,我就跟我老公摊牌了,他没有为难我,很快我就单身了。当初,李如意也说会离婚跟我在一起,后来一直都没动静,一拖再拖,我也就看出来了,他根本就没有离婚的想法,不过是在外面跟我玩玩而已。看清了这些之后,我开始在职务上提要求,这是我之前从来没想过的。从那之后,我觉得我就是个卖的,用身体换升职。我不怪别人看不起我,因为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蔡思敏说话时,不时看一眼方舒,观察他的反应。 方舒对于这个误入歧途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反感,从来白沟的第一天起,就没反感过。 虽然知道她是李如意的女人,但他早就看出来了,她对自己,并无恶意,相反还处处关照自己。 方舒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话。 “方舒,到白沟以来,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这么多的领导,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在市里倒了靠山,但并没有改变你什么,你是真的在为白沟老百姓着想,想为他们办事。还有一个就是周强,但他没有你的魄力。所以,现在跟我喝酒的,不是他而是你。” 方舒笑了笑,说道:“谢谢蔡姐!” “不要早早就说这个谢字,方舒,我是有求于你,你能帮我吗?”蔡思敏忽然这样问道。 “只要不违反原则,又是我能做到的,定会全力以赴。”方舒没有丝毫的犹豫。 蔡思敏倒是犹豫了,然后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将杯子里的酒猛地倒进嘴里,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然后,她缓缓开口。 方舒虽然早有过怀疑,但一时还是怔住了。 第251章 洪四虎的惊天秘密 蔡思敏终于下定决心,把埋藏在心底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果真如方舒之前有所怀疑的那样,洪四虎的白沟花苑,李如意是有股份的。 本来想着借着房地产大赚一笔,没想到口罩来了之后,房地产一蹶不振。 看着开发出来的楼盘,投入进去那么多真金白银,两人都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么多的房子卖不出去,欠着一屁股的债,李如意只能动用手中的权力,强行推销。 当初,李如意跟蔡思敏是有商量的,意思是让她入股,但被蔡思敏拒绝了。 她的心思并不在发财上,而是想李如意给她一个家庭。 当看出这个目的不可能达成后,就开始追求晋升。 蔡思敏是个精明的女人,现在打虎拍蝇力度越来越大,自己没必要陷进这些东西里面去。 她连孩子都没有,父母又都有工作,退休后都有社保,她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么多钱。 家和男人得不到,那实现自己的价值,就放在当官上。 这就是她当时的真实想法,她当时并没有能力预测到房地产的没落。 后来,李如意和洪四虎都急了,就动用起公权力起来。 他们分工协作,李如意出政策,洪四虎做急先锋,有人不服不执行的,就采用非法手段,殴打、威胁家人,反正是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第一期是白沟籍的事业单位人员和公务员,都必须购买一套房子,这是硬规定。 “我这套房子也是相应政策买的,虽然我不是白沟籍的,但党政办主任,我得带这个头,之后,我就进步了,成了党委委员。这事当时反响很大,但禁不住洪四虎的淫威。要不是阻力太大,第二期政策就已经出来了。” “第二期政策是什么呢?”方舒问道。 “所有在白沟工作的公务人员、事业单位人员,必须购买白沟花苑住房。” “我听说,低保户安置,都是安置在小区里的,这可是白沟最大的亮点,全县新农村建设示范小区。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呢?”方舒想起了王老太,以及盘西盘北的那些享受了低保住房补贴的低保户。 “呵呵,安置,什么狗屁安置!真正贫困的,都评不了低保户,一点都不贫困,能够买房的,就能评上低保户。目的就是让这些人买房。为了救自己把房子卖掉,李如意是什么事都敢干。我一直对他崇拜和欣赏,虽然他没有离婚娶我,我也没怎么怨恨。可是,他这样瞎搞之后,我是真的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蔡思敏说这话时,神情是复杂的,对她的这位心上人,即使是下决心把这一切说出来,心情还是很复杂,不满、怨恨以及恨铁不成钢,交织在一起。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又说道:“你安置了那个住危房的王老太,其实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洪四虎准备出手对付你的。李如意把这个调查情况交给了我,被我给敷衍过去了,他们这才没有动手。洪四虎早就想对你动手了,就像对待周强一样。” 这一点,方舒也想到了。 “不过,也不一样,对周强,是暴打一顿,再用家人来威胁,对你,他们是直接肉体消灭。洪四虎对你的评价就三个字,不听话。”蔡思敏说道。 “这些,他们都没瞒着你?”方舒问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洪四虎,在他那里,觉得根本就没必要瞒着我,再说,我跟李如意的关系,谁不知道啊。是我吹枕头风,李如意拦下了这件事。洪四虎的手里是有人命的,所以,他根本不怕。” 蔡思敏又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洪四虎一次带着小弟,身穿警服查车,一个外地大货车司机不服,当时就动起手来。最后,竟然当场制造了车祸。交警二中队出的任务,就当做车祸事故处理了。这是李如意告诉我的,那次是因为洪四虎对我动手动脚,我向他告状,他就告诉了我这件事。还劝我不要惹洪四虎,我都要气死了。我对他的感情和态度变化,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的。” “那个大货车司机是哪里人呢?”方舒问道。 “好像是山东临沂的,事情发生后,来了一百多人来闹事,结果被连平公安全部抓了,直到对车祸事故认可签字,都表示不闹了才放了。唉,可怜啊,人死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隔着省市,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说到这里,蔡思敏面露忿忿之色。 显然,她是很同情那个惨死的山东人的。 “由此看来,洪四虎仰仗的,并非只是李如意,他应该有更大的保护伞,否则,连平公安怎么会听他的?他只是一个辅警啊。”方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唉,还能有谁,唐广祥呗,副县长、公安局长,外地人,他自然能摆平的。” 方舒也已经想到了,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蔡姐,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在别人眼里,就是根搅屎棍,你就不怕受到我牵连吗?”方舒问道。 “开始怕,后来不怕了,因为我看出来了,除了你还有希望割掉这些毒瘤,别人就是想做也做不到,何况,很少有人想出这样的头呢。” “你怎么就看出来,我能做到,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来白沟之后,我可是受尽了折磨的,什么事都没做成。”方舒辩驳道。 “你一个到了靠山的市府办人员,来到白沟当副乡长,一出手就让副县长公安局长让步,李如意不但拿你没办法,还捏着鼻子让你进党委,当常务,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蔡思敏肯定的说道。 “蔡姐,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们的庄乡长,可是县长的儿子,连李如意都不放在眼里,我跟他相比,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书记乡长一二把手联手,白沟无人能挡,也无人敢挡,我估计离打背包回家都不远了。你还是离我远点,否则这么多年付出的那么多,都白费了。”方舒露出一脸的颓败之色。 “别装了,庄波那样的纨绔,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提也罢。” 方舒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女人来。 第252章 贵客终于登场了 这个晚上的酒局,一男一女的对饮,方舒还是颇为震撼的。 他真的想不到,蔡思敏会向他爆料那么多内幕。 明显的,蔡思敏是在向方舒靠拢,但她也说了,关键时刻,属于那种一票定夺的时刻,她会义无反顾。 但可有可无,表示态度的情况下,她不会有任何举动。 这一点,方舒跟她是达成共识的。 关键的意想不到的一击,才是最致命的。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从蔡思敏家回来,方舒洗澡后躺在床上,优哉游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这次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让他有了点虚幻的感觉。 方舒注意到,自从来到白沟后,每一场酒局,都会给自己带来意外,他都有点酒局综合症了。 这不,现在,方舒正站在白沟大酒店门前,今晚的酒局安排在三楼梅花厅包间。 他想起边倩倩跟他说过,是她的一个朋友,也是自己的朋友,请她组的局。 会是谁呢?方舒到现在也想不起究竟是谁。 他的朋友圈跟边倩倩的朋友圈,有交叉部分? 这样想着,就来到了梅花厅门口。 “是边书记的客人吗?”服务员笑容可掬地打招呼,见方舒点头,白皙的小手一伸,推开门,“先生请!” 方舒走进包间的一刹那,里面的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两男一女,都微笑着看着自己。 其中的那个男的,快步走到方舒面前,“方乡长,久违了,你一点都不想我们?” 此人正是袁波,采访过方舒的袁波。 而另外的三个女人,除了边倩倩,还有两人,正是滕思可和王瑛云。 “都是老朋友啊,边书记,你这就不对了,保密到现在,让我这样被动。”方舒这样化解尴尬。 “是我不让她说的,方乡长可别怪边书记哦,我们今晚,官大一级不许压死人。”滕思可接过话头,笑着说道。 “有无冕之王在这里,方舒不敢造次。”方舒连连抱拳作揖,跟袁波坐到了一起。 方舒对袁波很有好感,也存有感恩之心,当初要不是他跟自己配合,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自己处分跑不掉,石磊的辅警早就干不了了。 袁波的座位两边,一个是王瑛云一个是滕思可。 看来袁波跟王瑛云关系基本确定了,两人挨得很近,这样,方舒就只能坐到了滕思可这边。 想到这女孩在南大堤上那个情景,方舒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 “坐近点,姐要跟你说悄悄话,干嘛离那么远?”这女孩,就是不按套路出牌,见方舒有意坐远一点,直接就说出来了。 方舒只能笑笑,坐近一点。 随后,便开始了聊天模式,内容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别后问候,一方面是当初防汛回忆。 别说,这内容还是很丰富的,足够彼此聊的了。 方舒也不知道还有谁没到,反正边倩倩没说开席。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这样聊着,方舒又不好问。 终于,听到房间外传来的服务员的声音,:“先生,是边女士的客人吗?这边请!” 主客终于来了,离方舒到这里,快两个小时了。 门开了,从门口走进一个男人,方舒一看,是真的有点啼笑皆非。 人还没进来,那尖嘴猴腮的模样,除了石磊,还有何人? 方舒还以为等的是什么贵客呢,原来这么多人在这里,等的就是石磊。 他并没有看不起石磊的意思,而是在座的,省城三人,那是远方来客,怎么也轮不到石磊成为贵客啊。 看来这边倩倩对石磊都有点崇拜了,把他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这是方舒未曾想到的。 “方乡长,你,你也在这里?”石磊看到方舒,显得有点不自然,本想叫哥,但立马想到还有这么多外人,只好装着不是很熟的样子,叫起了方乡长。 既然人家演了,方舒当然得陪着,“石警官,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说着,还作如是观地握了握手。 方舒眼角的余光,就看到边倩倩笑得意味深长。 看来这家伙,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了她,否则不会是那样的笑。 石磊坐了到了方舒和袁波一起,开始新一轮的聊天。 方舒心想,随便聊两句,就应该开席了,所以并没有准备聊天,随便敷衍着。 耳朵都竖起来了,就等着边倩倩安排桌席座位呢。 可方舒又一次判断错了,那边的三个女孩,聊得兴高采烈,一点也没有要开席的意思。 主人不说话,方舒只好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情,正式跟两人瞎扯。 还不时关注一下其他人,方舒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好像别人都知道贵客还没到,连石磊好像也什么都知道似的。 那就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呗,反正话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总量控制。 现场一共六个人,除了方舒外,其他五人都兴趣盎然。 石磊的兴趣,自然是在边倩倩身上,说话时,总是不时瞄一眼,每次目光相接,便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甜,把方舒都酸到了。 方舒觉得很奇怪,同样的笑,在人家是甜的,在他就是酸的。 是到他这里就变质了吗? 叮铃铃,叮铃铃…… 有人手机响了起来,滕思可站了起来,去一边接电话。 “姐,结束了吗,不能摸鱼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我都饿死了。什么,位置不是发给你了吗?我知道了,没事,慢点开,反正饭就在这里,跑不了。” 方舒这次是真的懂了,贵客还在路上,应该是正在往这里赶。 联系的是滕思可,应该也是从省城来的,滕思可叫姐,也是女贵客了。 只是不知道她们怎么没一起过来。 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让这么等着,自己还在路上。 如果赶不及,就不要答应人家。答应了,就要有时间观念,方舒对于这种行为,很看不惯。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想起鲁迅的话,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 今晚也不知被哪位美女谋财害命了。 就在方舒在心里吐槽时,走道上响起了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囔囔声,随后服务员小姐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女士,这边请!” 贵客终于登场了。 第253章 真是个妙人 门开,一位丽人笑吟吟走了进来,“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美女一进来,就向房间里的人道歉。 刚才,房间里的三个女孩,各有各的漂亮。 可当女孩走进来后,房间里似乎一亮,瞬间惊艳。 滕思可等三人,就只能用漂亮这个词,美这个词,只能让给这位丽人了。 方舒在市里工作过那么长一段时间,还是见过各色美人的,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惊艳了。 其实,从穿着上看,她跟其他三人一样,都是简简单单的牛仔配小衫,可到她身上,气质一下子就上来了。 那是种长期生活中内化的贵气,任何装饰在这种贵气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女子进来时,从方舒这里看去,只能看到她一个好看的侧脸。 但她进来后,好像是在寻找谁似的,轻转娇躯,就将正面送到了方舒的瞳孔里。 方舒看到她正面时,有一种熟悉感冒了出来,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女子巧笑嫣然,嘴里应酬着身边的三个女孩,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方舒看。 这景象,有点奇特,房间里忽然就静了下来。 三个叽叽喳喳的女孩,都闭嘴不言了。 只剩下方舒和漂亮女孩的对视。 当然,这时间并不长,应该是以秒计,但在大家的感觉里,却是很长的。 “欢迎你,这位女士,欢迎你来白沟做客!”再这样相望下去,方舒就顶不住了,他没有这种经历,所以赶紧出言,打破这种尴尬的平衡。 女子似乎也忽然觉得这样不够礼貌,嫣然一笑,缓缓走过来,伸出纤细白嫩的小手,“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方乡长吧?” 方舒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柔软而细腻,凉凉的,十分舒服,“我是方舒,敢问美女芳名?” 女子听了这微皱着的话,又笑了,但下手还是捏着方舒的大手,并没有放开。 “我叫云疏影,是滕思可的表姐。我表妹和瑛云,还有袁波在白沟时,听他们说,在防汛大堤上遇到歹人,是你挺身而出,以寡敌众。我常听他们说起你,今天一见,果然英武。”说着,还故意做出仔细端详,于是,所有人都被她逗笑了。 这是个有趣的女孩,方舒在心里给出了一个评价。 “云姐姐,一直听思可说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你了,你长得太好看了,真的,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人。”这时候边倩倩作为东道主,挤到了云疏影身边。 云疏影这才松开方舒的手,跟边倩倩相握,“边书记,久闻大名,感谢你对表妹他们的照顾。” 边倩倩客气了一声,回过头望向石磊,嗔怒道:“怎么还不过来见云姐,她可是我最崇拜的人。” 石磊听了,赶紧跑过来,红着脸叫了声:“云姐!” 云疏影看了一眼边倩倩,又看了一眼石磊,忽然说道:”你是英雄,敢于拔枪射击的英雄!” 这句话可把方舒吓了一跳,他一直都以为,滕思可他们并不是很确定,当时是石磊开的枪。 当时袁波采访他时,从他的话里,也是并不确定。 原来人家清清楚楚。 现场又一下子静了下来,因为没有人想到,云疏影会说出这句话。 “不是,这是……”石磊张开大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方舒盯着云疏影好看的眼睛,他看到那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善良和美好,那么纯净,没有丝毫的杂质。 “呵呵,这么久了还有些担心?放心吧,只要边书记不出卖你,这里就不会有人出卖你。所以,英雄同志,你可要永远都对边书记好,否则,她把这事已公布,你就完了。嘻嘻嘻。” 这女孩什么事都敢拿出来开玩笑,不过方舒虽然被惊到了,但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云疏影并未到此为止,而是拉了一下石磊,让他站到了方舒的旁边,看一眼这个,又看一眼那个,然后不说话,只是笑。 这都把方舒笑迷糊了,这是要干嘛呢? “在你们乡政府,你们装着不是很熟,点头之交而已。可我们这些小姐妹都来了,你俩还这么装,是不是想一直装下去?边书记,你这个英雄男友,对你可是隐瞒了重大事项,没有向你如实汇报!”云疏影看着边倩倩,说道。 边倩倩不明其意,满脸问号,云疏影怎么知道石磊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啊。“云姐……” “呵呵,你不知道吧,方乡长和你的男友,可是老相识哦,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交情深着呢。” 边倩倩瞪大了眼睛,看着石磊:“真的?” 石磊哪里还敢撒谎,只能点点头:“嗯。”不过,他使劲向她使眼色,那意思是,另有隐情,以后跟你解释。 两次执行秘密任务,这眼色边倩倩懂,所以她点了点头。 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因为边倩倩那憨厚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闹了一会,边倩倩才安排大家入席。 边倩倩让云疏影坐首位,她一点都没客气,笑着说道:“你们都喊我姐,姐就是比你们大的意思,这首席,我就坐了。” 方舒又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好品质:实在。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方舒被安排挨着云疏影。 石磊和袁波两人,抢着倒酒。 “我解释一下刚才云女士的话,之前,所有人,包括我本人,确实都叫云女士云姐。我理解,这个云姐的姐,并非年龄大,而是跟女子比,她最漂亮,跟男的比,她最有才华。所以,我们叫她姐。至于年龄,跟女生是不可以说的。跟男士,当然可以说,在这一桌,我年龄最大,但不允许你们喊哥。” 幽默方舒当然也会,而且,这么多人都喊云疏影姐,方舒从她的脸上,看出她并不享受。 女人可是最在乎年龄的动物,千万不能产生歧义。 “嘻嘻”云疏影笑了,“同意方乡长的解释,我怎么会谦虚,呵呵。” 这真是个妙人,方舒心里又多了几分欣赏。 第254章 方舒忽然悟了 石磊是挨着边倩倩坐的,今晚安排,两人是在这个小圈子里宣布,他们进入了爱情的车道。 云疏影的两边,一边是方舒,一边就是边倩倩,因此,石磊离云疏影只隔着一个边倩倩。 石磊当然要给云疏影倒酒,“云姐,红的还是白的?”石磊循着惯例,给女生斟酒,都要尊重其意见。 可云疏影一点反应都没有,石磊就那么弯腰捧着酒瓶,站在那里等着。 脸上都是讨好的笑。 作为当过梁上君子的人,这种笑太平常,见到陌生人都会这样笑。 只是石磊此时的笑,多了几分真诚而已。 他心里很受用,边倩倩把他和她的事,告诉了云疏影,这就是对外公布了。 怎能不让他激动。 此刻的石磊,最想抱着两个人,一个当然是女友边倩倩,一个就是方舒。 没有方舒,就不会来到白沟,不来到白沟,也就不会认识边倩倩。 爱情也就跟自己没什么事了。 对方舒,从心底里感激。 对边倩倩,从心底里爱。 所以,这样站着,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他不懂,为何自己问她,她好像没听到一样。 这个人在边倩倩心里的位置非常重,已经到了崇拜的程度了。 本来,这种崇拜,是从滕思可和王瑛云那里传染来的。 但见面之后,不但没有见光死,反而程度加深。 石磊从边倩倩的言行中,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云姐,您想要红的还是白的?”石磊又问了一句。 “哦,哦,随便,随便。”云疏影这才反应过来,石磊是在问他。 方舒看出来了,从表面上看,云疏影也是在望着石磊的手,好像是看他在斟酒。 其实完全不是,从石磊双手捧着酒瓶,伸到她面前时,她的注意力就聚焦在一个地方。 那就是石磊手腕上的那块表上。 就是方舒借给他的那只假名表,绿水鬼。 “边书记,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云疏影还是没有回答石磊的红白问题,反而看着身边的边倩倩,说道。 “云姐,别客气,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辞,我办不到的,这不是还有方乡长在这了吗?”边倩倩估计云疏影说的事,肯定跟权力沾上点关系,所以就拉上了方舒。 “跟他没关系,是你的这位情郎,我想看看他这块表。”边倩倩和石磊,同时脸红了。 边倩倩是因为害羞,石磊是因为心虚,另外还有小小的得意。 这块表是从方哥那里拿来的,今晚好不容易找个展示的机会,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没等边倩倩说话,石磊就放下酒瓶,捋下手表,递给云疏影,“姐,正好,我不识货,你给看看真货还是假货。” 石磊的嘴,总是很甜。 云疏影笑了笑,接过表,仔细端详起来。 然后,脸就微微变色了。 方舒不懂的是,她看表就看表,却用目光轮着自己和石磊。 “姐,这表,有什么问题吗?”石磊看到她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没什么,这表挺好的,正品。”只是,她说话时,却看向了方舒。 其实,她看了那串编号后,心中已经了然。 根据他们调查得知的,方舒与石磊的情况,就知道这是他给石磊的。 而此时,方舒忽然心中一动,脑子里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怪不得看到她第一眼,就有一种熟悉感。 是的,方舒认出来了,这云疏影就是他在车站出头救下的那个姑娘。 有些事,只要打通了最后一公里,便什么都通了。 方舒现在就是这样,他认出了云疏影后,也就知道她为何会对这块表这么感兴趣了。 从而,也就想起了那个中年大叔,那些怪异的言行,现在想来,也就一点都不怪异了。 那次之后,方舒无数次地想起那个夜晚,想起那个中年大叔,想起他对自己提的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条件。 什么和解,什么对肇事者惩罚,什么要个收条对老板好交代……当时处处透出诡异,现在想来,已经毫无诡异之处。 这一切,都在于方舒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势,那就是始终认为那个中年大叔,跟原先那四个混混,是一起的。 只是他们对于对付自己的方式上,有所分歧罢了。 如今,云疏影的言行表现,突然之间就让他走出了这个定势,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当时陷在这种思维定势里,主要原因是他自己蒙在被子里,而外面两伙不同人之间的转换,对于他来说,就是无缝对接,他无法想到,他们其实是前后衔接的关系,是后者制服了前者。 换句话来说,是中年大叔打败了那四个手持棒球棍的混混,救了他。 而所谓只有收了礼品才真正的和解,才不会没完没了,指的并不是跟混混那些人。 那么,那位中年大叔,跟云疏影是一定熟悉的,他是代表着她家去救自己,感谢自己的。 想通了这些,方舒忽然感到汗颜不已。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一直不知道云疏影在哪,而她对他的情况,却是始终都在掌握之中。 方舒又想到了防汛期间,滕思可他们的到来,以及他们的怪异表现。 现在也不怪异了,他们就是一伙的,就是来调查自己了解自己的考验自己的。 那场英雄救美,莫非也是她一手安排的? 难道他们跟白三也有联系?方舒立马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他将当时的情形,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件事,真的就是她布的一个局,让他出手对付那几个外地混混。 如果是这样,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混混,跟袁波,跟滕思可,跟王瑛云,他们都是一伙的。 目的还是在考验他! 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进行中出现了白三那个变数。 方舒现在脑子里最清晰的画面,就是自己跟白三一帮人对峙时,袁波他们作壁上观。 之前一直以为是他们忘恩负义胆小怕事,原来根本不是,人家就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 方舒再看云疏影时,眸光中多了敬佩。 这女人,好厉害,亏得她讲义气,身藏正气。 否则,真就是人间祸害了。 “看什么看,白酒,满上!”这时候云疏影忽然发话。 这话明明是对石磊说的,可目光却是盯着方舒。 第255章 边倩倩的崇拜有点廉价 一律的白酒,包括边倩倩这个从来酒不沾唇的女孩,也倒满了白酒。 然后,两两,三三,或者其他组合,找个由头,为着不同的缘由,而热烈地敬酒。 中心人物,男的是方舒,女的是云疏影。 开始,这两个中心人物之间,并没有相互敬酒。 即使有交汇,也是超过三人的集团作战。 终于,这两个中心,还是走到了一对一的境地。 “我敬你!”他俩同时举杯,说道。 “为什么而敬呢?”她看着他,脸色不知因酒精还是因娇羞,反正白皙中已经透出绯红一片。 醉美人! 云疏影没醉,已经是醉美人。 “为着友谊!”方舒找不到好的缘由。 她跟滕思可他们不同,过去并没有摆在明面上的交集,防汛时她并不在这里。 “我们暂时没有友谊,你这个不妥。”云疏影否定了他的由头,“应该是为感恩!”女孩说道。 这是要挑明了? 方舒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公开那个过往。 “好,为了感恩,感谢云姑娘,不远数百里,从省城赶过来。”这是恩?当然很扯淡。 但方舒只能这样扯淡。 “错了,我并没有不远数百里赶过来,我是从市里过来的。”她戏谑地笑看着方舒,看他如何再胡扯。 这时,边倩倩赶紧插话,“对不起方乡长,我忘记跟你介绍了,云姐现在同光市传媒集团,她今晚确实是从电视台赶过来的。” 原来她参加工作了,看来是搞新闻的,跟袁波同行。不过从电视台过来,干的应该是视频类新闻,非报刊类的。 “那祝云姑娘前程似锦!”方舒改了个由头。 “好,这一杯是你的,干了!”云疏影豪爽地干了这一杯。 用量酒器再次斟上,纤纤玉手再次端起了酒杯,“这一杯是我的,按照古代的礼仪,这杯酒我应该跪着喝。但现在不兴跪拜大礼了。不过,我声明一下,我肉体没有跪拜,我的灵魂已经正在对着你三叩九拜!”说着仰起白天鹅一般的脖颈,干了杯中酒。 “不知你是否能够感受得到!”咽下去之后,她又说了一句。 这话,在场除了滕思可之外,别的人都认为云疏影是在说笑话。 方舒却不然,他懂得她的意思。 他放心了,这个聪明的姑娘,以玩笑的口吻,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而她又不愿意公开那件事,只好借古代的礼仪和灵魂,对方舒表示感谢。 “云姑娘,这杯酒我干了,只是,我们的一生中,遭遇的事,其中很大的比例,都应该忘记。因为,记住那么多忘事,我们就只能负重前行。那样,会降低我们前进的速度,延长我们达成目标的时间,影响我们人生的厚度和高度。” 方舒这话,听起来就比较装逼,到触摸到哲学了。 啪啪啪—— 边倩倩率先拍起巴掌来,“方乡长,你太有才了,随便说说,人生的哲理就出来了,我崇拜你!” “得了吧,你的崇拜太廉价了,就我们几个在场的人里,你算算,你崇拜的人还少吗?”方舒不以为然的怼道。 边倩倩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还真是的,方舒她崇拜,云疏影她崇拜,早些时候,滕思可她崇拜,而在那个执行秘密任务的夜晚,她对石磊也曾经崇拜过,袁波呢,那次得知他的身份是省报记者,专门到白沟来采访方乡长,她也崇拜了…… 自己的崇拜,似乎真的有点廉价。 不过,总是看到别人的长处,然后崇拜,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可都值得我崇拜啊!”边倩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 大家也都笑了,好像话题就这么扯到了边倩倩这里。 其实并没有,云疏影并不认同方舒的观点,“方乡长,我跟你的观点恰恰相反,我们人生中所有遭遇的事,都是一种经历,对于一个人来说,就是一段历史,而历史是不该忘记的。因为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我不想背叛,所以,对于有些忘事,我刻骨铭心。这样的事,清空便是一种灾难,因为它能让我学会善良,学会做人,向着光明前进。它不但不会影响人生的厚度和高度,相反会让我们的人生丰富而润泽!” 啪啪啪—— 边倩倩又鼓掌了,“疏影姐,你太厉害,这样的人生哲学将成为我的座右铭,牢记历史,不忘初心。疏影姐,我太崇拜你了!” 这个“崇拜”出口时,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望向方舒,“方乡长,这个,这个崇拜,不廉价吧?” “这个崇拜,才是真正的崇拜,怎么可能廉价呢?”方舒被这丫头逗笑了,赶紧说道。 “可是,可是,疏影姐的观点,好像跟你不一样耶。我怎么觉得都那么值得崇拜啊,我不是墙头草啊,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啊?”边倩倩一副无助的样子,众人不由得又大笑起来。 云疏影也笑了,笑得特别好看,眼里波光晶莹,有着致命的诱惑。 方舒一时间都看得呆了。 “方乡长,我再敬你一杯!”云疏影的酒杯都送到他面前了,他才倏然惊醒。 脸不由得红了。 害羞的男人,也是魅力无穷的,云疏影目光一凝,心中有了意动。 “谢谢云姑娘,请教姑娘,这杯为了什么?”方舒问道,自己都觉得有点饶舌,但还是问了出来。 “这杯酒,我想给方乡长提个忠告,仗义疏财是一种品德高尚的行为,但是,有些东西是不可以随便送人的,比如,别人的礼品,若是送人,可就辜负赠送之人的一片心了。当然,方乡长肯定不是那样的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杯酒,可否值得干?” 边倩倩这次没鼓掌,也没喊崇拜,反而在心里有了小小的失望。 因为在她看来,以云疏影的水平和素质,是不该说出这种话来的。 可他哪里知道,这并非干涉他人的生活,而是意有所指。 只有方舒心里最为清楚,云疏影话中所指。 “值得干,非常值得干!”方舒说着,一仰脖,一饮而尽,滴酒未留。 云疏影轻点螓首,嫣然一笑。 而这笑,在方舒眼里,瞬间绽放成绚丽缤纷的彩花。 第256章 石磊的后悔,如果重来还一样 方舒回到家时,快十一点了。 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回忆着今晚云疏影说的那些话,对于之前的判定,更加笃定。 中年大叔出手施救,是云家所为,云疏影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从她对那只手表的关注来看,中年大叔的送礼,她一定也是知道的。 他忽然又想起背着李清婉在公园的情景,现在想起来,那扔掉冰糖葫芦跑走的女子,就是云疏影无疑。 这是她对他误会了? 可是,这事在后,送礼在前。 找到了救命恩人,而且是在恩人危险之际,出手施救很正常。 问题是怎么就那么巧,正好就遇上了? 莫非,云家在跟踪自己,调查自己?方舒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就是当时的事实。 但是,还是有疑点的,调查和跟踪自己,为何还会带着礼物? 想到这里,方舒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懂了。 带着那么多礼物来,应该别有用意。 又一幕场景跳了出来,那是在防汛大堤上,滕思可不但诱惑自己,还直言感谢他需要多少钱。 虽然问的是他挺身而出,对付了外地混混和白三那伙人,表面看起来,跟云疏影无关。 可他已经想到了,所谓的外地混凝,就是滕思可他们自己安排的,目的就是考验自己。 而滕思可身后,站着的显然就是云疏影,也就是说,那个布局,云疏影也是参与其中,只是他没露面而已。 白三那个变数出来之后,于是假戏变成了真做,方舒显然对于滕思可也是有恩的。 滕思可直言需要多少钱,这问的好像是这次事件,而实际上,问的可能是云疏影和那个老太太的人情。 看来,那些高档茶叶和那只绿水鬼,都是真的。 方舒忽然就想通了这一点。 那些礼物送过来,意思应该是从此两清。 可是自己并没有挟恩图报啊,云家为何要这样做呢? 想到云疏影那绝美芳容,方舒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但并不能下了定论。 有些事情,只能想个大概,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并不能透视真正的事实。 只有神仙可以做到。 想出个大概,方舒也就放下了,细节的东西,是想象不出来的,放下才对。 但方舒并没有睡,因为他判断,石磊一地会过来。 这一点,他是确信的,虽然石磊现在恋爱上头。 方舒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短视频,就是随便刷,刷到哪里是哪里。 爱因斯坦相对论在现实中无处不在,这不,恋爱中的男女,和等人的人的时间,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方舒这边刷着短视频,还是嫌时间太慢,很难熬,有几次都要睡着了。 而石磊这边,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酒宴散场,彼此告别之后,他跟着边倩倩来到宿舍。 因为借在县局,而且任务比较特殊,他们连煲电话粥的时间都不多,就更遑论约会了。 今晚这个机会实在是太珍贵了,从酒宴开始,他就盼着结束呢。 好不容易盼到结束,酒精作用之下,彼此告别用了那么长时间,他都要忍不住了。 不过,他真不敢有所表露,因为主要责任在边倩倩,她礼数太周全了。 熬啊熬,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回到了边倩倩的宿舍。 边倩倩知道他的心情,进房间后,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着,说着情侣之间的情话,表达自己相互的思念。 感觉就那么一会儿,再看一下腕表时,时针竟然指向了12。 这时间怎么这样快! 边倩倩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知道他一定要去方舒那里,轻轻推开了他,“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哥那里吧,让哥久等不好。” 她也跟着石磊叫方舒哥了。 石磊内心里是不舍得的,但想到不能重色轻友,何况那个友,从来都是自己的依靠和依仗,再不舍也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走出门后,突然又转身跑回去,抱着倚在门框边的女孩,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不舍地分开。 一步三回头,看得边倩倩眼睛也湿润了。 但她没有心软,而是果断地关上了门。 别离,总是难免的,她未来的男人,应该经受得住别离。 12点零五分,石磊开门进了出租屋,看到方舒正拿着手机打哈欠,“哥,我这……” 忸怩地不行,后悔没早点过来。 可是,如果重来,其实他还是会这个时候到,爱情的诱惑力太大了。 “没事,还没困,这不刷手机玩了,挺好玩的。”方舒安慰着石磊。 石磊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床前,“哥,真的对不起,我……” “别说废话了,什么时候学会婆婆妈妈了,说正事。”方舒佯装训斥了他一句,他可不想石磊为着这点事内疚。 爱情事大,谁还不懂年轻的心,自己可还年轻着呢。 “哥,你让我查金蓉的事,现在有结果了,人,找到了。”石磊说起了正事。 “她现在怎么样,住在哪里?”方舒急切地问道。 石磊摇了摇头,“栓在家里。” “拴住家里?”方舒以为听错了,赶紧问道。 “嗯,疯了。”石磊再次摇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然后,就把调查到的金蓉的情况,详详细细地给方舒说了一遍。 那天早上,从王老太家离开后,金蓉并没有去乡大院,而是直接回家了。 她一直在报案和不报案这两个选项之间摇摆。 她的家在距离县城20多里的兴田镇,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足不出户。 她的父母发现了不对,金母好不容易敲开门询问,可是她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金父金母都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女儿这样,又着急又窝火。 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大学生,还考上了公务员,这是他们这辈子的荣耀。 可是,女儿就怎么不去上班,他们以为是工作没做好,被领导批评了。 金父很生气,还对她发了很大的脾气。 金母毕竟是女人,想得多一些,后来经过金母耐心劝导,最后还是吞吞吐吐说了出来。 金父怒不可遏,带着刀子去找万志标拼命。 可是,到白沟下车后,就遭到一伙人围殴,随后两名警察及时出现了。 第257章 别蹬鼻子上脸 “金父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围殴?他可是带着刀子的啊?”方舒担忧地问道。 “那伙人是有备而来,老金刚下车,刀子就被一个人给抢走了,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然后几个人上来就打。老金都被打懵了,只知道抱着头。而这时候,两个警察出现了。老金和那几个人,都被带到了派出所。警察定性为互殴,老金被拘留五天。被警告说,要不是看在金主任的份上,持械行凶,至少判个三五年的。” 石磊讲述的时候,非常生气,他说,金父一个老农民,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威胁。而且,后来的几天,他都看到有人在他家附近转悠,也就再也不敢了。 “据金母说,后来乡里去了个领导,根据他的描述,估计应该是劳作劳乡长,对他家进行了安抚,承诺保留金蓉的编制,工资照发,让他们家给她好好医治。这件事就这样被压下了。” “那后来怎么严重了,还拴在家里呢?”方舒不解,既然治疗了,不会越治越严重吧。 “金父说,是乡里派人,送金蓉去四院的,一个星期,家里人才被允许去探望一次。结果他们发现,金蓉在家时,清醒的时间多,糊涂的时候少。而进了四院后,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看到人就说,扶贫对象签字了,她的扶贫户脱贫了,还不时找那个扶贫手册,就是扶贫户签字确认的那本小册子。” “在四院治疗了两个多月后,接到通知,让他们家给领回来,说是乡里不再支出医疗费用。但好歹金蓉还有工资,但半年后,工资也被冻结了。金蓉的病情也越来越重,要专门人看着,否则就到处乱跑。最后,金父金母没办法,就用链子把她拴住家里。唉,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毁了。” 石磊讲完之后,陷入了愤怒的沉默。 方舒也非常愤怒,简直是无法无天! 石磊没有留在方舒这里过夜,将近两点时,才开车离去。 第二天上午,方舒接到蔡思敏电话,通知下午三点参加党委会。 不用想都知道,这次党委会的内容是什么了。 下午,党委会准时召开,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的,不是李如意,而是庄波。 在体制内,有个潜规则,开会时,最后一个到,是一种特权,属于一把手。 庄波没来之前,这个特权一直属于李如意,自从庄波来了之后,李如意“退居二线”,这个特权就属于庄波了。 会议开始,李如意先说了关于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果然不出方舒所料,还是上次班子会议上闹得不欢而散的投资事宜。 看来这几天李如意没少做工作,随后庄波讲述的规划,跟之前有了不小的改变。 白沟大道自然还是要修的,白沟广场也在规划,白沟公园和沿河风光带,不列入第一期工程。 按照庄波的尿性,确实已经让步很多了。 在修路上,将方舒的两横一纵,接驳进村,纳入规划。 也不知李如意是怎么做好工作的,估计一定是请了外援,否则庄波绝对不会同意。 事实上,最近几天,李如意一直在跑这件事。 他找庄波谈了三次,庄波根本不理他,始终认定钱是自己搞来的,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就是这么任性。 可李如意不敢让他这样任性,出了问题,他这个书记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去找了庄波的老子庄县长。 老庄一听,立马表态,支持李如意的意见,再一次把儿子调回家,狠狠地痛斥了一顿,然后规划就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对这个规划,方舒当然同意。 跟方舒一样,郑海山、周强等原先反对庄波规划的人,也都大力支持现在这个规划。 方舒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顺利定下来了,然而,没想到却卡在了一个具体的工程上。 问题就出在磨盘河桥上。 要拓宽南北这条通道,这座老桥显然不再能承担通衢的责任,它太老了,而且是全木结构,确实不适应时代的需求了。 怎么处理这座桥,庄波的规划里,就是直接爆破炸毁,在原地重新建造一座新桥。 这看起来似乎顺理成章,而且,与会的委员们,也都认可这个处理方法。 庄波再一次意气风发时,没想到方舒提出了反对意见。 而且,全部与会者,只有方舒一个反对者。 这次,包括王守法、郑海山、周强等人,也都很是意外。 拆掉旧桥,建造新桥,这没毛病啊。 这要是在方舒跟李荷花那次谈话之前,方舒也一样认为,完全合理,就应该这样规划。 可是,那次李荷花告诉他,她的文章开始在期刊上连载了,国家文物局对于磨盘文化,包括这座古桥以及九潭等,非常重视,有计划派专家过来考察。 李荷花将她的稿件打印一份给了方舒,方舒这段时间一直在拜读。 不读不知道,一读吓一跳,没想到白沟的磨盘文化是如此底蕴深厚。 在文章中,李荷花其实已经给出结论,这座古老的磨盘桥,绝对是文物。 而且是高级别的文物,如果深挖下去,这里面可是蕴含着巨大价值的。 而如果这座古桥被拆除,那磨盘文化的挖掘,将会是毁灭性的。 面对众人的不解,方舒把其中的缘由,详详细细地向大家叙述了一遍。 他的意思是,对于这座桥的规划,可以缓缓,应该以乡里的名义,向上级文物部门申请文物鉴定,如果被上级文物部门认定为需要保护的文物,那么应该绕道,重新建桥,保留这座古桥。 待方舒解释说明之后,好几个人都点头表示同意,这让庄波甚为恼怒。 在他看来,方舒就是要跟自己对着干,什么申请文物鉴定都是借口。所以大发雷霆,开口就骂:“方舒你他妈有完没完,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我告诉你,这个规划方案,不可能再有一个字的修改,谁他妈跟我作对,我对谁不客气……” 李如意一看这种情况,就拦住了庄波的话头,“既然方乡长有不同意见,我们还是投票决定,少数服从多数嘛。” 于是,又一次在李如意主持下,党委会的投票开始了。 第258章 王守法的背刺 表决还没开始,方舒就知道,自己是绝对少数。 输得很惨是一定的。 果然,表决结果是9票赞成,一票弃权,一票反对。 就这样的结果,方舒都认为是一次胜利了,原本以为除了他自己外,不会有一个人有不同意见。 这次,没想到周强竟然弃权。 如果一定要往同盟上想,方舒认为郑海山和王守法有可能弃权。 但并没有,不但没有,王守法还罕见说了一通赞美之词。 “方乡长很年轻,年轻人的思想,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看不懂,比较高深。我实话实说,就那样的老木桥,早就是危桥了,每次车子经过上面,都让人担惊受怕。以前没有经济能力,现在庄乡长搞来了资金,又能造现代化的坚固壮美的大桥了。这样的大桥造成来,是真正能造福白沟的。就因为什么可以鉴定为文物,就否定这个大桥工程,我不能苟同。鉴定为文物又有什么用,说不定文物保护,还要另外花钱,那就更得不偿失了。对于造桥这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我们必须旗帜鲜明地坚决支持!” 方舒有些郁闷,自己并没有说不造桥,而是保留这座木桥,不过是改个道而已。 这座木桥,就是拆了,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吗?毛钱价值都没有。 绕道,也就多出一公里的长度,又有何不可呢?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周强。 后者微微摇了摇头。 方舒对周强,今天有了新的认识,这个人真的旗帜鲜明。 但方舒也确实想不通,周强躺平这么久了,怎么忽然又不管不顾,不怕针对了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决议还是通过了,方舒能做的,就是保留意见。 庄波兴致很高,开心写了满脸,只要让方舒吃瘪,他就开心,这是他的原则。 具体是什么事情,倒是无关紧要。 紧接着,会议研究工程的具体负责人,成立了两个领导小组,一个是沿河风光带建设工程领导小组,组长由庄波亲自担任,副组长是组织委员许飞。另一个是白沟乡道路建设工程领导小组,组长也是庄波亲自担任,副组长是许晓州。 这应该是会前跟李如意商量好的,方舒从李如意脸上,没看到丝毫不快。 要是以往出现这种情况,李如意一定会很生气。 两个副组长,许飞在方舒的意料之中,而许晓州是出乎方舒意外的。 从中,方舒是能看出一些东西的,许晓州已经放下了夺位之恨,倒向了庄波。 打不过就加入,这是一种有效的策略。 与会者,对于庄波提议的这两个领导小组,从神情中可以看出,也是意外的。 因为严格来说,这是政府工作,庄波是政府一把,他担任组长,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两个副组长人选,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都是党委那边的,且都不在政府兼职。 而政府这边,一个常务副乡长,一个党委副乡长,政府这么浩大工程,居然一个都没进入。 这庄波还真是为所欲为。 王守法本来想的是,支持庄波,因为这次的方案确实很合理。当然,这不是主要的,而是表明态度,让郑海山在白沟这次大建设中,占据一个重要位置。 在庄波提出拆桥方案,方舒提出反对意见时,他马上意识到,这对于郑海山,是一次好机会。 因为工程肯定由政府负责,庄波又是非常强势的乡长。 而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是常务副乡长,这带来的结果,就是这个常务没戏了。 常务之下,自然就是常委副乡长。 所以,这次必须旗帜鲜明支持方舒,这样,郑海山必定可以弄个具体负责的副组长当当。 那可是大权在握,而且工程结束之后,县长儿子搞的工程,一定是功劳大大的,论功行赏时,作为具体负责的副组长,自然也是功不可没,可以分得一杯羹的。 所以,他立马看向郑海山,用眼色示意他主动站出来支持庄波。 但郑海山有点迟疑,也不知是不是没看懂老领导的眼色意图。 这也怪不得郑海山迟钝,因为这之前,他们是跟方舒走近了的。 他拿不准老领导的意图,就只好等待,跟着老领导行就可以了。 所以,郑海山是在王守法举手之后,才举手同意的。 这些,方舒都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但他并不怪他们,在体制内,不谈朋友只谈利益,今天走近明天疏远甚至分道扬镳,都很正常。 都不过是利益驱动而已,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这次党委会,对白沟而言,有着重大的历史意义,在民间掀起了舆论风暴。 特别是随着道路建设和风光带工程的开工,这种舆论不断掀起高潮。 在这场民间的舆论狂欢中,有一正一反两个主角,正派主角是庄波,一个大胆改革开拓进取,为民办实事的好乡长。 方舒成了衬托主角的大反派,各种版本的传说满天飞,什么方舒反对修路,在党委会上被乡长打了耳光;什么方舒恨庄波抢了他的乡长宝座,连乡长带来的钱都拒绝,就是不想让白沟好,……反正都是这一类的,老百姓最喜欢干部之间的这些狗咬狗的事。 街头村上,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人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飞出数丈之外。 人人都能插一句,不断丰富着传说的内容。 在白沟,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只有方舒一个人蒙在鼓里,因为没有人会在他面前讲,也没有人会讲给他听。 各项工程都已经完成了招投标,随后工程队就进场了。 白沟现在到处是热火朝天,大干快上。 但方舒并不忙,因为这些事,他管不着。 跟他隔壁的郑海山也管不着,所以都是按部就班地上班。 然后,这两个同病相怜的副乡长,有一天串门时,方舒才知道自己成了反派。 他没想到,这一段时间,他就成了那么令人憎恶的大魔头。 方舒笑了笑,感觉当反派也没什么。 可第二天,来隔壁办公室的人也多了起来,热闹起来。 只有方舒的办公室,还是冷冷清清。 而且,这段时间总是来串门的郑海山,再也没过来过。 因为他的名字,加进了领导小组里,也是个副组长。 第259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人生路就是这样,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方舒跟郑海山就是这样,从他进了领导小组后,跟方舒有时候回避不了遭遇时,也只是勉强的笑笑,便过去了。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这背后,自然是有着王守法的运作。 对于白沟的大势,官场浸淫数十年的老油子,他自然看得出来,庄波才是值得跟随的那个。 虽然,他看不上庄波,可人家背后有县长老爹,能弄来钱,能给予权力,能让你的前途光明一些。 权衡利弊之下,他决定向庄波靠拢。 显然,又是打不过就加入的策略,也确实很有效果。 郑海山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而反观方舒,在白沟简直是过街老鼠,听听街头巷尾的议论就知道了。 方舒对这些无感,合作这东西,没有永远,大多是阶段性的。 合作的那一段走过了,也就结束了,然后各奔前程。 虽然党委会已经通过了工程规划,也已经开始实施,工程队已经进场。 但方舒并没有什么都没做,这阶段,他跟李荷花见了几次面,将申报文物保护资料递交给了县文物局。 去文物局,是跟李荷花一起去的,文物局长对此很重视,对他们的到来也很热情,当晚几位局领导,还热情地陪他们吃了一顿饭。 因为事情比较顺利,方舒很兴奋,都有点喝大了。 只要磨盘桥被认定为文物,哪怕就是县级的,庄波他们应该也不会乱来。 当然,方舒和李荷花的意图,是通过县文物局,向省市申报,只要成为省级保护文物,那就真的无虞了。 那么,那个工程规划,就必须进行微调,保留下磨盘桥,改道建造新桥。 白沟这些工程,方舒虽然没有参与,但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赵少东现在就是他的耳目,大大小小的消息,都会及时向他汇报。 对于方舒的观点,赵少东是少数理解并积极支持的一个,但他只是一个办公室副主任,没有在党委会上举手的资格。 最近这段时间,也就赵少东跟方舒走的近了。 因为方舒的名声臭了,好多人都不愿接近他,怕受到牵累。 赵少东呢,跟方舒走近,属于破罐子破摔。 本来,他做人做事都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了某位领导。 庄波过来当乡长之后,他也去拍过彩虹屁,想当狗腿子。 可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庄波来了没多久,他就从主任变成了副主任。 庄波的的那位李秘书,就是被方舒让派出所抓的那位,担任了经济办主任。 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交流和沟通,直接拿下。 赵少东受到沉重的打击,知道自己再怎么巴结李如意,再怎么巴结庄波,人家也不会拿他当人看。 人一旦失去某种希望,放下了,也就不怕了。 所以有个成语叫无欲则刚。 赵少东主任被拿掉后,还经常受到李主任刁难,算是真正看透了,也就无欲则刚了。 当然,这无欲是针对李如意和庄波的,在他们手里,是没有任何希望了,自然无欲。 不过,并不是真正的无欲,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处境,经过反复思考后,决定以后抱方舒的粗腿。 虽然这条腿这阶段好像有点瘸了,但他观察了方舒好一段时间,感觉到他一点都没受到打击,反而是给人有成竹在胸的感觉。 赵少东又想起方舒到白沟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明明都是处于劣势,可最后都是这个人逆风翻盘。 现在,这位方乡长又陷入了被动,处于劣势了,但如果人家还能逆风翻盘呢? 前几次,自己那样谨小慎微,讨好所有人,最后是谁都瞧不上他。如果开始就坚定地当方乡长的狗腿,也不用那么卑微,最多也还是被拿掉主任,还能怎么样? 想通之后,他不再顾忌任何人的白眼,跑方舒的办公室很勤,两人的关系,直到这时,才有了不小的进展。 方舒真的把他当成了心腹,好多事都让他去做。 人的才能是在工作中才能显露出来的,赵少东跟方舒走近后,也不知是比之前放开了手脚,做事风格完全不似从前,倒是有了几分果敢和干练。 这让方舒对他改观了不少,这是一个可用之人。 也直到这个时候,方舒才知道,他跟老婆并没有离婚,那次去学校请假后,他厚着脸皮找了次路县长,将老婆从县二实小调到了白沟中心小学。 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从来都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实在是那段过往,太丢人,自己的头顶绿油油一片。 对于路三友而言,这样的调动,没有丝毫的难度。 如果从乡镇调往县城,逆向调动,还需要做点工作,而这种顺向调动,就一个电话就搞定了。 这赵少东真的够嘴紧! 而嘴紧,在体制内可是非常难得的优点。 白沟,现在有两大工程正在进行,一个是沿河风光带,一个就是白沟大道。 也就是说,道路建设规划中的“两横一纵接驳进村”只有一横进入了实施阶段。 而另外的一横一纵,还没有开始。 方舒比较关注的,是一纵,也就是贯穿白沟南北穿过磨盘河的南北大道。 对于这条大道,在方舒这里,越迟动工就越好。 因为一旦动工,磨盘河桥的拆除首当其冲。 在道路建设中,桥梁建设总是先行一步的。 可文物申报资料递交上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反馈。 方舒倒是打电话询问过,可文物局那边一直没有明确的说法。 本来对他很是热情的张局长,现在要么是跟他打哈哈,要么是找借口不接电话。 方舒知道,这里面肯定出了问题,张局长应该是受到压力,态度的变化,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对此,方舒只能重新打算,想跳过县文物局,直接向市文物局申报。 市文物局长方舒是认识的,曾经帮过对方的一个忙。 但人走茶凉,方舒现在不能确定,人家还认不认他。 不过,事情到了现在,不管张局长认不认,他也得走这一遭了。 第260章 在文物局吃瘪 方舒从通讯录里翻找出市文物局局长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号,手机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李荷花”,估计是询问县文物局有没有消息的。 摁下接听键,女人的声音很焦急,“方乡长,南北大道明天动工,你知道吗?” 南北大道明天动工?这个消息对于方舒来说,很劲爆。 这意味着,磨盘桥拆除工程马上就启动了,可县文物局那边,一直在回避。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现在动工的是白沟大道,乡大院前面的这条路啊。”方舒怕她搞错了,这样询问了一句。 “不是,施工队的施工机械都停在村头,正在整理地基,建活动板房呢。你听一下,听到没有?工头我认识,洪四虎手下的,又是用别的公司名义投标,实际上施工的,还是那些人,原来的白沟街道,也是这些人搞的,豆腐渣工程高手。” 李荷花说起这些,愤愤不平。 方舒确实在电话里听到嘈杂的声音,有人声,也有机器声。 看来,南北大道动工是真的了。 挂了李荷花的电话,他没有再拨打市文物局局长的电话,而是把电话打给了郑海山。 现在他是道路工程建设副组长,对这个事应该比较清楚。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郑乡长,现在忙吗,有没有时间说几句话?”方舒在电话里,听到他身边有说话声,判断郑海山不是一个人。而电话里也有呼呼的声音,应该是在屋外。 果然,那头郑海山这样说道:“方乡长,现在呢,我正在工地上,你有什么指示?” 毕竟之前走的近,这表面上的客气还是给的。 “是这样,郑乡长,你知道我对磨盘桥拆除是有不同意见的,我始终坚持,拆桥是个绝对的巨大的错误,保留这座桥,对于白沟将来的经济发展,绝对是个最大的增长点,白沟的将来,会因为这座桥而闪耀,白沟人会因这座桥而过上富足的生活。所以,我想问问郑乡长,南北大道准备什么时候动工?”方舒强调了一下自己在党委会上的的观点,把后来想的也加了进去,然后才询问开工问题。 “方乡长,你的观点我明白,也能理解,但已经过会了,多说也没用,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组织。我现在就在南大堤这边,施工队明天就要进场,我过来跟他们对接一下,协商工程质量监管相关事宜。方乡长,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比你大几岁,听我一句劝,庄乡长不是你我得罪得起的,人家老子是县长。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郑海山是个老实人,跟方舒关系趋冷之后,一直很有愧疚感。 从内心里来说,他是想支持方舒的,但他不敢不听王守法的。 因为王守法确实是从他的发展出发的。 “郑乡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提醒你一句,工程质量现在实行终身追责,可马虎不得啊。好了,我就问这个事,你忙吧。”方舒对郑海山有好感,所以提醒了一句。 “我记住了,方乡长,放心,这一点我不会犯傻的,干到现在这样不容易,我可不想学什么缝纫技术,呵呵。”郑海山说了句笑话,才挂了电话。 消息已经证实,想要阻止这件事,只有去市里,而时间上,只有今天一天。 想到这里,方舒再也坐不住了,拿起公文包,边下楼边给蔡思敏打电话,“蔡主任,我想去市里有个急事,不知有没有车子可派?” “别人问肯定没有,方乡长问肯定有,李如意要参加一个会议,昨天留在县城没回来,车子在家。司机小孙今天请假了,你自己开吧。有驾照吧?” “呵呵,有的。” 方舒走党政办拿了钥匙,开着车就去了市里。 文物局在老市政府院子里,留在这里的单位只有档案馆、图书馆和文物局。 文物局是文旅局下的二类局,应该和文旅局在一起,多挂一块牌子就行了。 可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没合到一起去,至今还留在这里。 在办公楼下,方舒给张局长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听。 方舒只好直接上去,来到办公室询问。 办公室只有一个年轻人,坐在电脑前玩游戏,他并不认识方舒。 可能是方舒影响了他玩游戏,有些不耐烦,问道:“你找谁,有什么事,我这里先登记一下。” 方舒说自己是从连平县来的,找张局长。 听说是县里来的,神情里显得更不屑了,“说说,找张局长什么事吧,张局长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见的。” 方舒:“关于文物保护申报事情,你联系一下张局长吧,我刚刚打他手机,没接,可能是人机分离了。” 年轻人听了,哦了一声,好像才想起来似的,说道:“张局长今天不在,去省里开会去了。” 方舒又问道:“那哪位局领导在?” 年轻人没有回答,而是望了方舒好几眼,然后说道:“你带证件了吗,我不知道你是谁,按规定,我不好给你联系。” 方舒这时候心情就不好了,文物局平常根本就没人找,肯定是玩习惯了,被打扰心里不爽,就开始刁难了。 “我叫方舒,这是身份证。”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年轻人又哦了一声,可能是想起了方舒的身份,脸上的笑容,带着讥讽,“是方乡长吧,真的很不巧,今天没有一位局领导在,连主任都不在,就我这一个小兵在,其他处室也都是些跟我一样的小兵,您看?” 这还真不巧了! 方舒知道为什么不巧,因为这个年轻人认出了自己,肯定也知道自己早已倒了靠山,发配到了穷乡僻壤了。 想了想,文物局的领导,也就张局长认识,其他的副局长,他一个都想不起来。 无论是市局还是县局,文物局都是存在感很低的,作为常务大秘,认识一把手就不错了。 方舒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求到文物局这里。 第261章 前面打起来了 方舒没再说什么,张局长见不到,其他副手见了也是白见。 另想他法吧。 中午,方舒在一家快餐店吃了份快餐,就开车往回赶。 车行驶到南大堤时,方舒靠边停车,拨打李荷花的电话,他想把这事跟她商量一下。 可是,连续拨打了三次,竟然无人接听。 方舒想了想,不如直接去村部或者她家去找。 村部离得很近,不到五分钟就到了,但大门紧锁,一个人都没有。 方舒弃车,从村中小道中穿行,直接去李荷花家。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老妇人迎面走过来。 巧了,正是黄玉祝妈妈,那个脸上透着精明,看起来很刻薄的老妇人。 她也看到了方舒,脸上马上显出笑容。 自从在她家吃了那顿饭后,这老太婆跟李荷花关系很和谐,连带着对方舒的印象也好得不得了。 “方乡长,你怎么在这里,是要去找李书记吗?”老太婆热情地打招呼道。 “阿姨,我找李书记有急事,她没在村部,打她电话又不接,您知道她在哪吗?”方舒笑着问道。 黄老太脸上闪过惊疑的神情,“方乡长,你不知道?李书记去磨盘桥那去了,那些人开着机器带着炸药去拆桥了,村里不同意,不少人都过去了。” 这次轮到方舒诧异了,不是说明天进场的吗,怎么今天就迫不及待呢? 带着炸药,肯定是去爆破了。 方舒心里发急,赶忙问道:“阿姨,李书记跟谁一起去的?” “村里干部都去了,村上的老百姓大多去了,我这不正要过去吗?本来我也是跟他们一起过去的,这不早上要喂鱼,刚喂好了,准备过去呢,就遇到你了。” 方舒脑子嗡了一声,村里人几乎都过去了,这肯定不是看热闹,是奔着闹事去的。 爆破现场那么多人,如果出了人命,那可不得了。 施工的可不是什么善茬,洪四虎的人,本来就是痞子队。 “阿姨,如果你要过去,就跟我一起吧。”说着话,他们已经来到了村部门口的车子前。 “那谢谢乡长了。”黄老太赶忙道谢。 车子重新回到主道路,上了南大堤,下大堤时,方舒看到好多人都向北走去,有步行的,也有骑电瓶车的。 看来老百姓被惊动起来了,都赶去看热闹。 这里的老百姓,对磨盘神的信仰是虔诚的,是他们心中的衣食父母,在他们心中,是磨盘神养活了众生。 拆掉磨盘桥,那桥头的神像自然也难逃厄运,所以一旦有人鼓动,老百姓一定会起来反对。 方舒一路摁着喇叭,但即使这样,再往前也走不动了。 因为集聚的人群,根本不会给任何人让路。 方舒只好下车,黄老太也跟着下了车。 方舒看到,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显出焦虑之色,好似大祸即将临头一般。 人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声音都很低。 黄老太一下车,就加入到了议论的人群之中了。 方舒也走进人堆里,听听他们的议论,因为想挤到前面去,还是不容易的,人太多了。 这肯定不会只是南磨盘村的,很多周边村的人都来了,否则也没有这么多人。 也许是方舒的穿着,亦或是气质,跟老百姓还是有差别的,也或者是有人认出他的乡政府的干部,所以这些人好像对防着他。只要方舒走过去,说话的人都立马闭嘴。 方舒走到一个中年男人身边,递给他一支烟。 可那人警惕地摆了摆手,不但没有接方舒的烟,还走开了两步,弄得方舒很尴尬。 但这事并没有结束,那人走到一群男人堆里,打着手势,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那些都带着敌视的眼光,看向他。 方舒很苦恼,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这么不被待见呢? 他又尝试着走向另一边的两个男人,掏出香烟,每人散了一支。 这两人也没有接,好像方舒身上带着什么病毒似的,向后退了几步,跟另外的几个人合成一群。 之前那个男人,和跟他一起的几个,也走了过来。 这样,两群人也就合在了一处,都是对方舒怒目而视。 方舒实在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自己到现在,除了对男人说了句“抽支烟”外,别的话一句都没说,不知怎么就得罪了他们。 不过,方舒很快也就知道原因了。 这些人并不认识他,但他们认识自己开的这部车子。 车子上有“公务用车”四个字,难怪这些人不时望望车子,又望望他。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这样对从公务用车下来的人有如此敌意。 拆桥爆破的,并不是公职人员啊。 就在他没想清楚的时候,下车后就走入人堆无处寻的黄老太,忽然又出现了在他的面前。 “方乡长,你快过去,那边,桥头那里,快要打起来了!”老太婆抹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说道。 方舒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等她缓了缓,才说道:“阿姨,别着急,你慢慢说,谁跟谁要打起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书记他们,跟施工队的人啊,就要打起来了。他们要安装炸药炸桥,李书记不许,有几个人就推攘她,花猪头二军子还有其他村干部,上前护着李书记,施工队的那几个人,就是流氓打手,你快去看看啊……” 方舒听了这话,也有点急了,赶紧跟着黄老太往里面挤。 “让让,让让,方乡长来了,快让让……”黄老太在前面开路,方舒紧跟在后面。 应该是好多人都认识这个她,所以走起来有点顺利,不一会,方舒就听到前面的吵骂声。 “你他妈的要是再不让开,老子开了你的瓢你信不信?”一个男人的声音威胁道。 “你他妈的试试,老子也不是吓大的。”这声音很熟,应该是花猪头的声音。 “都他妈站着干嘛,给我打,打死一个也就五万块钱,特别那个骚婊子,给我打烂她的笔!”刚才的声音叫嚣着。 随后就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 真打起来了! 方舒推开前面的人,冲上前去。 第262章 打死一个也就五十万,怕个屁! 说是冲上去,其实是好不容易挤到了阵前。 之所以说是阵前,因为有两伙人正在对峙着。 一方站在中间的,正是女支部书记李荷花,左右哼哈二将花猪头和二军子。 另一方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胸脯和臂膀上,都是青墨纹身,手里竟然拿着一把砍刀。 身后二十余人,也都是手持武器,一半是砍刀,一半是齐眉棍。 而对面,李荷花的阵营里,所有人都是赤手空拳,身后的人虽然很多,一看就是乌合之众。 方舒此时的位置,是在这两伙人的斜对面。 从正面走,他根本就到不了现在的位置,也只能看到这伙人后排打手的后脑勺。 现在,方舒只能看到双方在对峙,却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从肢体动作上判断,双方辩驳到了白热化程度,手势动作重复很多,速度很快。 李荷花显然很克制,重复动作很多,而对面的大汉,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粗鲁,情绪激动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 方舒又粗鲁地推开几个人,从缝隙里挤着前进了几步。 现在,每前进一步都很困难,人太多了,而且都是立着不动。 方舒到了这里,才知道为何前面的人一动不动了,因为前面是一片小水面,再向前就掉水里去了。 而隔着这片小小的水面,就是桥栏杆旁边的空地,那里自然也站着不少人。 这时候,方舒注意到,这个小水洼里,还有一个小岛。 很小,堪堪站得下一个人。 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凭自己的弹跳力,可以跃上去。 别以为没人想跳过去,而是不敢,一般人是跳不了那么大的距离的。 方舒将身体左右靠了两下,因为被人挤着会影响到下面的行动。 趁着左右两边被撞开的瞬间,他飞身一跃,稳稳地站到了小岛上。 他距离桥面,距离对峙的两伙人,更近了一些。 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不少人都看着他,眼神里有钦佩的,也有讥讽的,为着看热闹,冒这样的险,值当? 不过,方舒吸引目光也就是这一瞬,人们更关注桥上的状况。 毕竟,他们来这里,除了看热闹,更是为磨盘神而来的。 如果今天这桥被炸了,没有神站在这里,谁为他们消除一年一度的水患,谁保佑他们收获粮食? 此时方舒目测一下,脚下的小岛,距离桥栏杆一丈有余,中间同样隔着一片小水面,然后才是桥旁的平坡,平坡上站着不少人。 方舒现在离现场很近,也可以说约等于是在现场了,争吵的声音,清晰可闻。 之前听到,是他瞬间凝聚听力所致,那种状态持续的时间很短,没有人能在嘈杂中保持那种能力。 “我们村里不是不让你们施工,而是有些事情还没有达成协议,你们这样不通过村里,不到招呼就炸桥,连在附近搭个浮桥都没有做,就这样仓促行事,那老百姓的出行怎么解决?还有涉及到桥两边的土地赔偿问题,你们连提都没提,就这样做,你觉得可能吗,行得通吗?我们应该讲道理,乡党委政府的决策,我们一定支持,但相关问题必须解决好,这是底线,否则我们村里没办法跟村民交代!” 这些话,李荷花估计说过若干次了,对面的大汉也听了若干次了。 说的还在说,但听的实在是不耐烦了,洪哥在这块地上做事,就没遇过这种事。 通行不通行关我屁事,我就负责炸桥再造桥。 土地赔偿,谁敢要洪哥赔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在赵大锤这里,这些都不是事,只要洪哥说的,就不谈这些,今天这娘们真烦人,不给点颜色看看,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赵大锤粗壮的胳膊一伸,手指着李荷花骂道:“臭娘们,给你脸不要脸,你还真把村书记当官当了,我一个电话,庄哥就把你撤了,赶紧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好话说了这么多,偏他妈不听,快滚,再他妈瞎比比,信不信老子抽你!” “赵经理,请你说话干净一点,我是代表村两委跟你交涉,你要一意孤行,导致严重后果,完全是你的责任,你觉得你负的起这么重大的责任吗?”李荷花还是在跟他讲道理。 “有屁个责任!打死一个也就五十万,怕个屁!老子先抽你一顿,看你还骚不骚跳不跳!” 说着,赵大锤一个耳光就抽过去,李荷花没有躲闪,但身边的花猪头急了,一伸手挡了一下。 这赵大锤力气好大! 就这么一挡,花猪头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 “你狗日的算哪根葱,敢跟老子动手!”赵大锤暴跳如雷,跳起来就去踹花猪头。 花猪头趔趄中还没站稳,就被赵大锤踹了个正着,这下毫无悬念地跌倒在地上。 一边的二军子见赵大锤动手,花猪头被踹,毫不犹豫就冲了上去,朝着赵大锤的面门就是一拳。 赵大锤本就是个混混,从小到大,不知经历过多少阵仗,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而二军子几乎没打过仗,要说打过,还是在幼儿园时期呢,所以他像电视剧里那样,出拳的时候大骂了一声:“狗日的,遭打!” 影视剧真的很误导人,打仗讲究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这样喊一嗓子,不就是提醒对方“我来打你了”吗。 赵大锤本就善战,听到这声提醒,本能地一挥左拳,跟二军子的拳头就撞在了一起。 啊呀呀,疼! 二军子疼得呲牙叫唤,不断地甩手。 赵大锤看着顷刻间被打败的两人,仰头狂笑,“就这种货色,也敢跟我玩,我一只手指头就能玩死你!” 说着,又看向李荷花,“识相的,让开,我们要安装炸药。不识相的,他们就是下场。你看看我身后,他们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我有耐心劝着,早就干你你们了。” 这话是对李荷花说的,也是对围观者说的,“你,你,你们,都给我滚!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弟兄们,准备动手,打死了一个也就五十万,有洪哥在,没什么了不起的!” 气焰嚣张狂妄到了极点! 好多人看了看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纷纷向后退却。 人群开始混乱起来! 第263章 这是,认为自己不敢翻脸吗? 桥头对峙的队伍开始乱,下面围观的也开始乱了。 赵大锤忽然上前一把,扯住了李荷花的头发。 李荷花负痛,加之赵大锤力气奇大,身子一个趔趄,就倒地嘴啃泥了。 后面的村组干部和一些村民见了,愤怒地向前冲过来,可赵大锤后面的打手们,手持器械也冲了过来。 这样的战斗,好不对称,吃亏的只有村里人。 他们手无寸铁,赤手空拳根本不是这些打手的对手。 混战的场面一触即发。 方舒一看,这样下去非出大事不可。 他目测了一下高度和距离,要是当初在部队,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可到了地方这几年,功夫丢了不少,能不能成功,他也不是有十分把握。 但现在顾不得这些了,一旦场面失控,死伤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再冒险,也顾不得了。 方舒脚下一蹬,纵身而起,缩起的双脚堪堪掠过前面那些人的头顶,然后身子落在了赵大锤身边。 没有人能想得到,真的会有空中飞人,降落人间。 旁边的那些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飞了过去。 而赵大锤也是眼前一暗,还没来得及抬眼观看,就觉得腋下剧痛传来,扯着李荷花头发的手不由得松了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李荷花已经人拉着迅速脱离了他的控制。 这当然是方舒在半空中就出了招,等落地时已经奏效。 李荷花被方舒拉到了身后,而此时的方舒,可不会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大喝一声什么,而是欺身而进,一个转身肘击。 赵大锤腋下的痛感还没来得及消化,一记更重的暴击让他彻底懵了。 这当然没有结束,在转体中肘击的方舒,刚好转过身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都给我后退,再前进一步,我扭断他的脖子!”方舒锐利的目光,如剑光一般,刺向冲过来的打手们。 在影视剧里,主角一声大喝,再多的打手都会立马住手。 而在现实中,这是不可能的,总有不甘心不害怕的,还有别有用心的,比如你说扭断经理的脖子,副经理可是十万分的希望你这样做。 所以,打手们立马分化,有的看到赵经理脸涨红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立马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但也有几个人并未停止,反而加快速度冲了过来,并挥着手中的齐眉棍,朝着方舒头顶砸下来。 方舒眼疾手快,将赵大锤的头送给一根棍,自己则拧腰金鸡独立,摆腿擦着打过来的棍棒,消解了几分力道,随后侧身躲过棍棒,脚尖顺着棍棒滑过去,拿着棍棒的那只前手,嘎吱一声,手腕桡骨断裂,扔了棍抱着手腕,嚎啕起来。 这就完了? 当然没有,出招了,只干一个,震慑不足。 前腿顺势落地,拧腰转身,后腿摆了过去,目标当然是那个将棍已经砸到赵大锤头上,正在不知所措的那货。 那人正愣怔着呢,腿旋风一般地摆踢过来。 这记摆腿,势大力沉,正中那人脸上。 哇的一声,他忍不住张嘴,随着血沫吐出四颗牙齿。 倒在地上,含糊不清地哭喊着。 而这个当口,方舒已经跟先前一样的姿势,掐着赵大锤的脖子,仍然是看向打手,“还有想试试的吗?” 如果单看方舒的姿势,会觉得什么都没发生过,因为他还是掐着赵大锤,赵大锤脸还是憋得通红,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可看那些打手,才确认刚才确实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否则,一个桡骨断裂,一个牙齿没了,怎么解释? 刚刚骚乱的围观吃瓜群众,现在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出来了,这些打手,顾不上自己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一个人就能把这些人压得死死的。 其实,现在最难受的,并不是断了桡骨和掉了四颗牙齿的两个家伙。 最难受的,非赵大锤莫属。 壮实得像一头牛,在乡下打架几乎战无不胜,今天被人掐着脖子,一点脾气都没有。 关键时,喘气不给他顺当,一会窒息到自己都放弃挣扎了,可忽然气管处一松,新鲜空气又一下子涌了进来。 总是在绝望时,忽然又给了希望,这滋味很难受。 更关键的,掐着自己的这个家伙,还很不专一,一边这样玩他,一边还打他手下的人。 一心二用,还用的那样好,自己被玩的欲生欲死,手下被打的胆战心惊,没人敢出头了。 方舒也不知第几次放松了一下赵大锤的脖颈,他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就听到耳边炸雷响起:“让那些人渣,全部把手里的器械扔到地上。” 赵大锤气得直翻白眼,当然,被掐着时也翻白眼的,但那是被动翻,现在是主动翻。 他真的太憋屈了,今天二三十人,就这样被一个人制服了。 可是,他从这人下手的力道判断,这个人真敢让他一口气上不来。 虽说弄死自己他也跑不了,洪哥不会饶了他,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已经死了,变成一坨屎了,再怎么样,也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就在赵大锤想开口命令弟兄们放下武器时,桥北头有了动静,一伙干部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桥上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来。 “方乡长,快放手,那是赵经理,误会了,误会了!”方舒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郑海山来了。 方舒当然不会放手,对面那些人还虎视眈眈,不愿意接受失败呢。 手底下这位,听了这话,也把刚要发出的命令,咽了下去。 “郑乡长,你看你们政府的人,就是这样嚣张吗,我们按照你和庄乡长的命令,进场施工,可是这些地痞无赖无理阻挠,这位方乡长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动手,我们这些兄弟们克制再克制,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 赵大锤趁着方舒松了一点的间隙,赶紧恶人先告状。 郑海山本来对方舒还是很客气的,但听了这话,又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不由得变了脸,“方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进场施工,是领导小组的意思,是指挥部下达的命令,你这样不好吧?” 方舒没想到郑海山在没有了解情况下,就这么跟自己翻脸。 这是,认为自己不敢翻脸吗? 第264章 给我狠狠地打 方舒当然没有当即翻脸,而是一只手依然掐着赵大锤的脖子,另一只手指了指对面的那群打手。 对郑海山说道:“郑乡长,不了解情况也可以,但请你看看对面这些人,这次进场,是用齐眉棍和砍刀施工的吗?砍刀能砍掉桥边的杂草,不知道手持木棍是干什么的?” 郑海山一时语塞,他刚才还没注意到呢,却又听到方舒说道:“刚刚这两个人,用木棍砸我的头,我没让他们砸,是不是违反了指挥部的命令?” 郑海山脸红了,但好面子的他,还是说道:“方乡长,你作为政府干部,等于破坏白沟道路建设,这样对你自己不好。而且,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用木棍打你吧?” 这话让方舒想起了令国人道德倒退五十年都不止的那个法官的话,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虽然性质不同,但方舒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句话。 心里一股怒火升起来,“郑乡长这话的意思,是我该打,就该被这伙地痞流氓打,是这个意思吗?” 郑海山还没说话,被掐着脖子的赵大锤却喊起来,“你他妈说谁是地……” 方舒这次没惯着他手下收了点力气,他便涨红着脸,拼命地想多呼吸几次,太特么的难受了。 “方乡长,你这是越权了,你不在领导小组,也不在指挥部。”郑海山还是在指责方舒。 “郑海山,你不够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出了人命,你负责得起吗?”方舒终于变了脸,“你回去吧,让庄波和李如意过来,你只是个副组长。” “你,方舒,好,好。”郑海山拿出手机,给庄波打电话。 方舒在电话里,听到一阵骂声,郑海山脸色很不好看地挂了电话。 他不再理会郑海山,郑海山也没在跟他说话。 方舒手下又松了松,“让他们把木棍全部扔到地下,快点!” 郑海山这个插曲过去了,方舒书接上回。 赵大锤本来以为郑海山来了,方舒肯定会吃瘪了,没想到跟没来一样。 他真想大骂郑海山废物,可是现在他不敢,憋的实在太难受,只好对手下说道:“照他说的做,反正……” 方舒根本就允许他说什么反正,手下又加了点力气,赵大锤就只会唔唔含糊不清了。 “去把棍子和砍刀全部拿过来。”方舒看向李荷花,此时她已经将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 “走,都过去。”李荷花指挥着后面的村组干部,将砍刀和棍棒捡了回来。 就在这时候,桥北边一辆奥迪疾驰而来,庄波从车上下来,跟他同时下来的,还有他的秘书小李,当然,还有三个彪形大汉,就是之前他的保镖,现在也安排在工程指挥部。 一行人匆匆而来,桥上的人都纷纷避让。 “方舒,你他妈的究竟想干什么?”人还没到,庄波就骂开了。 方舒放开了赵大锤,看向庄波,“我路过这里,施工队持械进场,激起老百姓反感,酿成群体事件。就是这位赵经理,带着二十多个打手,手持棍棒和砍刀,诺,都在那里。我作为公务人员,作为乡政府副乡长,遇到了不管,那是我的失责。庄乡长,我做错了么?” 方舒简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他根本就不想过要庄波接受。 但这话,他必须要说,说给吃瓜群众听。 “就你你他妈的多事,方舒,你就是跟搅屎棍,哪里有你,事情总好不了。赶紧给我滚,赵经理,你按照计划施工,哪个阻挠,我就让派出所抓哪个,我看谁敢?” 这个时候,赵大锤已经被方舒放了,他眼里喷出火来,瞪着方舒骂道:“就你他妈的偷袭我,老子不把你打出屎来,不姓赵!”说着,钵盂大的拳头,照着方舒的太阳穴就打过来。 今天赵大锤实在太憋屈了,被方舒折磨这那么长时间,当着这些小弟的面。 这个面子不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在小弟面前混啊。 而且,他心里根本不服,一直觉得是遭到方舒偷袭,才着了他的道。 赵大锤这次出手,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乡长都让他施工了,他竟然出手打人。 那一拳打的极快,可谓是十分凶险,须臾之间,就到了方舒脑袋的一毫米位置。 方舒听得风声,微微偏头,伸手就抓。 赵大锤心中一喜,他这一拳的力度有多大他自己有数,方舒竟然用手来抓,就等着五根手指齐齐折断吧。 可是,他咧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拢,就又以更大的幅度咧开了。 当然,这个咧开和前面的咧开,面部表情完全不同。 之前是快乐的,现在是异常痛苦,一张脸都扭曲的不像话。 开始,几乎是所有人都啊了一声,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那一拳,说不定就能把方舒打死。 可现在,还是几乎是所有人,又啊了一声,这次是看到了赵大锤扭曲痛苦的脸。 “滚!”方舒一松手,赵大锤就抱着手腕,疼得龇牙咧嘴,疼得都忘记骂人了。 “方舒,你太放肆了,你一个副乡长,肆意殴打施工经理,我停你职!”庄波可不谈什么有理没理,只看人。 他最讨厌方舒,还问什么前因后果。 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反正都是你的错。 “庄乡长,你眼瞎了吗?”这是一个女声,李荷花直接骂道。 紧接着,她身边的村组干部和不少村民,再也忍不住,都骂了起来。 “这他妈哪里来的瞎眼乡长,明明是那个经理攻击方乡长的,这人眼都瞎裤裆里了!” “这种狗官,滚出白沟,哪里来滚你妈哪里去!” 不少人的怒火被点燃了。 人就是这样,没人开头,谁都怕官,但一旦有人开头了,谁都不怕,便宜货不骂不白骂。 庄波听到李荷花骂他,还有这么多人跟着骂,气冲牛斗,“李荷花,我宣布免去你支部书记职务,给我滚回去写检讨!” “写你妈个逼!”花猪头手里握着一根缴获的木棍,指着庄波骂道,“你他妈以为人家想干你这个狗屁村官,老子也不伺候了!” 庄波气得一挥手,“给我打,狠狠的教训这个王八蛋!” 他身后的三个退伍兵保镖,立马冲了过来。 第265章 暴打退伍渣兵 见三个退伍兵冲了过来,方舒不退反进,挡在了李荷花等几个村官前面。 方舒知道,他们不是退伍兵的对手。 “站住,谁动揍谁!”方舒大喝一声,三个人 同时停住了脚步。 冷眼看着方舒,三张脸上都是不相信和傲慢。 “你们三个我一眼就看出来,曾经在军营里受过熔炼,难道你们现在这样做,不觉得脸红?这些,都是老百姓,他们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过来对话。而这位施工队经理,带着这样一帮打手,手持砍刀和棍棒,要不是我及时现身,恐怕人命都出来了。你们现在这种行为叫什么知道吗,助纣为虐!” 其中一个,就是那天在乡长办公室那个,脸上显出羞愧之色,望向另外的两个人。 而其中一个大个子,身高在一米九以上,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喝道:“别听他扯什么瘪犊子,谁不听庄乡长的,谁敢骂庄乡长,我们就干死谁!” 这狗腿当的,绝对一条好狗腿。 方舒学着曹操那样,仰头大笑,“哈哈哈!好,当狗当得如此理直气壮,本来看在同是军营出来的份上,劝你几句,没想到你当狗当到没脑子,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他转身对李荷花等人,“你们退后。” 又转身对着三人招了招手,“你们,谁先来,还是三个一起上?” 然后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只手指向庄波,说道:“不,不是三人,是四人,庄乡长也可以一起上来群殴!” 话音未落,身上戾气凸显,威压逼人。 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高个子听了,也学了曹操笑,“哈哈哈,你小子也太狂了,既然他这样要求,我们就成全他吧,兄弟们,一起上!” 说着,纵身跳起,挥拳便打。 大个子动手了,那两人也应声而起,拳脚交加攻了过来。 别说李荷花等人,就是吃瓜群众,也是为方舒捏了一把汗。 这三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而且刚才他们也听到了,都是退伍兵出身,身手肯定不凡。 虽说李荷花他们竭力后退了,但人太多,让不出多大空来。 指望闪展腾挪,根本做不到。 方舒在放话时,就想好了对策,不宜缠斗,要做到开战即终战,这样才能震慑住庄波,他后面可还有人呢,谁知道会不会也跟着上。 何况,赵大锤这边还有二十多人,也是蠢蠢欲动,虽然砍刀棍棒被缴械了,但不服的心,可一直都有。 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个机会。 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酷,特种兵出身的方舒,怎么可能犯那种错误。 大个子腿长,最先攻到,方舒不退不让,而是抬腿直接来了个对攻。 咔嚓! 两腿踢在了一起,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大个子脸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狂妄。 方舒可没空管这些,出腿时,他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他的对攻,外行人看起来是正面硬踢,实际上,他的腿在半途中,略略转向,踹向了大个子的膝盖侧边。 方舒要的就是一击必中,脚下用了十分力气,大个子的腿哪有不骨折的道理! 一击必中之后,方舒顺着这股力道,矮下身子,就地一滚,然后双腿形成了剪刀叉,叉住了另一个的腿。 毫无意外的,这个人同样骨折后倒地。 已经搞了两个骨折了,余下的这个,如果换成别的,那就显得不公平了。 所以方舒在剪刀叉的时候,同时出手,一拳打在第三人的膝盖侧位。 咔嚓,咔嚓! 两人几乎是同时倒地。 写了这么多字,其实真正的战斗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方舒早就鲤鱼打挺站在中间,双手拍了拍粘在手上的尘土,轻蔑地说了句,“不堪一击,以后白沟这地方就不要来了!” 随后,望向庄波,“庄乡长,有没有兴趣试试!” 这神态,嚣张到了极点。 是的,方舒此刻就是故意嚣张的,不嚣张,根本镇不住这么多人。 “你,方舒,破坏党委会决定的工程施工,我不会饶过你的。我现在再一次以乡长的名义宣布,你被停职了,赶紧滚!”他身后那么多人,他可不能怂。 方舒笑了笑,说道:“你无权停我的职,你也无权撤掉南磨盘村李书记的职务,说好听点,是你没有这权力,说不好听的,你这话相当于狗屁!” 啪啪啪! 掌声如雷。 太解气了! “你太放肆了,方舒,你不在领导小组,也不在指挥部,你这是越权,你现在立即给我滚!” 庄波气得肺快要炸了,指着方舒喊道。 方舒当然不会动他,他可是乡长。对那三个人,他必须动手,对庄波,他必须不动手。 “我再声明一下,我并不是要管施工,我只是不让现场发生流血事件。因为当时现场我是最高级别的官员,我责无旁贷。现在你这位乡长来了,我这个副乡长当然不会再管。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提醒你一句,跟村民们商量好了再施工,否则出了任何问题,都是你庄波的责任!” 方舒说完,真的转身就走。 “要走快走,还放这么多屁!”庄波气得追着骂了一句。 方舒顺着来时的路,走向南边,一路上还是那么拥挤,但不少人看到他就是暴打打手的那个副乡长,都纷纷礼让,对他真的是无比敬佩。 回到车子边,拉开车门坐进去,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因为,此时,人比之前更多了,想掉头都做不到,只好坐在车子里,看看庄波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荷花,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赶紧动员这些村民回去,让施工人员布置炸药,今天爆破必须完成,明天清理,后天就可以进入新桥的地基工程了。这是重要的民生工程,对白沟交通具有重大意义,是白沟脱贫致富的奠基工程。你作为村书记,应该带头支持,动员说服村民……” 庄波还没说完,就被李荷花打断了,“对不起庄乡长,你可能贵人多忘事,刚刚,我已经被你撤销了村支书职务了,我现在就是南磨盘村的一名普通老百姓。” “你,不识抬举!”庄波指着李荷花喝道,“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太无法无天了!” 第266章 庄波大骂刁民 庄波身后确实站着警察,是白沟派出所的,而且是王指导亲自带队。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愿意上前的。 来到这里之后的情形,他们都看到了,这么多的老百姓,就凭他们几个,敢抓人? 一旦引起群体事件,这些人就踩踏就把他们踩死。 现在,最首要的,应该就是安抚人心,疏散群众,避免发生踩踏,而不是什么抓人。 “你们都聋了吗?”庄波不悦地瞪着王指导。 王指导只好向前来到他身边,“庄乡长,这人,不能抓。现在这么多人,万一激化了矛盾,那可就无法收拾了,死了人,谁也承担不起。还是做做工作,让群众疏散。这爆破,只能缓缓。” “废物!”庄波根本就不怕,方舒都走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些人虽多,可没有一个像方舒那样能打的。 “我是不是指挥不动你们派出所了?”庄波撂下了狠话。 王指导也是看清了,这人就是个混不吝,可不能跟着他胡闹,所以只是沉默,就是不下命令。 来的四五个警察,有民警有辅警,谁都不想动手,人多势众,引起众怒,可就完蛋了。 “好,行,王指导吧,你就等着回家卖红薯吧,我给你们唐局长打电话。” 掏出电话,但他并没有拨打,而是对灰头土脸的赵大锤说道:“让你的人过来正常施工,我就不信,这些人都不怕死,布置炸药,不走开的,就引爆,我就不信了!” 这话听得身边的人,汗毛都竖了起来,哪有官员敢这样赌的。 “谁动打谁,别人姓庄的走了,大家伙,你们都是来看热闹的吗,我们的磨盘神我们不保护谁来保护,土地费一字不提,就这么拆桥,门都没有!” 这是李荷花的声音,因为声嘶力竭,都破音了。 她身边的花猪头二军子等村干,还有一些村民,都纷纷捡起地上的砍刀和棍棒。 现在,他们是持有器械的一方了。 手里有了武器,胆气也就上来了不少。 哗啦一声,就把庄波等人给围了起来。 虽然如此,庄波并不害怕,他觉得老百姓人再多,也是乌合之众。 谁出头就抓谁,很快就会被震慑住。 可是,派出所的人还是不愿出手。 事实上,王指导他们现在就是出手,也抓不了人了。 这些人现在都武装起来了,而且都敢对乡长动手了,对他们就更不会客气了。 所以,他们只是尽力做着劝说工作。 庄波知道,派出所这些人是指望不上了,他拨打了唐广祥的电话,“唐叔叔,我在白沟磨盘河桥这里,一群刁民不但阻挠施工,现在还限制我们政府工作人员的行动自由,包括你们派出所的民警,请你赶紧派人支援!” 唐广祥听了,也是大怒,这些刁民,造桥修路,为他们做好事不领情,还这样无法无天。 他当即给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张涛打电话,让他火速派人支援白沟派出所。 他为何不给大队长赵刚打电话呢,他怕赵刚询问事由,再向卫一腿汇报,这样太耽误时间。 张涛是他的人,正在等着取代赵刚,所以接电话时,就立正喊了声“是”。 赵刚其实并不在局里,而是去市局开会了。 张涛点起人马,杀气腾腾地赶往白沟。 挂了张涛电话后,唐广祥还有点不放心,又给防爆大队队长打了电话,让他联系张涛,协同行动。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很多老百姓还是吃瓜心态。 挂了电话,庄波嘿嘿冷笑,“你们就等着进去吧!” 他一边威胁着,一边拿过秘书小李递过来的电喇叭,开始对群众喊话,这是常规操作,官员在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这么做的。 “广大村民同志们,请安静下来,我是白沟乡乡长庄波,请大家不要受一小撮刁民的蛊惑,爆破这座桥,是为了建造现代化的新桥,这将为我们白沟南北交通,带来极大的便利,造福白沟人民。我知道,今天来到这里的,大多数是白沟人,还有就是周边临近乡镇的。不管是白沟的,还是其他地方的,我们一定要认识到,造桥是为了你们,是为你们造福。所以,我现在请大家,有序撤退,各回各家,让我们施工队的同志实施爆破,早日建好我们的新桥!” 庄波对自己的喊话还是满意的,觉得能说服看热闹的,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决不放过李荷花这些人。 “乡长,我们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为我们造桥修路。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就是能不能把磨盘神请到我们新桥的桥头,让他继续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有人这样喊道,这个人应该不是南磨盘村的,他只提磨盘神,没有提其他的赔偿条件。 庄波听了这话,心里是很不高兴的,但他强压着怒火,笑了笑,再次把电喇叭放到嘴边,喊道:“这位同志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但不能赞同。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要相信科学,而不能搞这些封建迷信。我们要做讲科学的新时代农民,而不能有这种迷信思想。相反,我们只有打倒了这座神像,我们才能得到思想上的解放。真正能保佑大家的,是我们党和政府,我们每一个人,要自觉和封禁迷信作斗争!” 他潇洒地挥了下手,有一种俯视众生的感觉。 “相信磨盘神就是迷信吗,我们祖祖辈辈都相信。你说破除迷信,现在那么多的和尚庙和道观,还有耶稣那个教堂,你怎么不去破除迷信,你怎么单单跑我们这里来破除我们的磨盘神呢?” 这话把庄波给问住了,他没想到这些老百姓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好回答,但不能认输啊,所以庄波就发起了脾气,“你他妈就是个刁民,说,是不是你带头怂恿这么多人来闹事的?我告诉你,我记住你了,像你这样的刁民,等一会公安局的同志来了,见一个抓一个。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有多少刁民!” 庄波一口一个刁民,如烈火烹油,人群中一下子就炸开了。 第267章 表忠心 庄波的“刁民说”终于惹火了吃瓜的。 “这个狗官,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让他走了!” “大家伙不要怕,法不责众,打狗日的。” “今天谁他妈的也别想动这桥一根木头,谁动老子跟谁拼命!” “这他妈是乡长说的话吗,就他妈的流氓!” …… 群情激奋,就包括桥北,本来人群比较稀疏,现在也聚拢到了一起,把桥困的死死的。 “都他妈翻天了,王指导,给我抓人,再不抓老子撤了你!”庄波气急败坏地喊道。 “对不起,庄乡长,我不当这指导员能活,我要是抓人了,今天就死这里了,我还不想死。再说,你也没权力撤掉我这个指导员。”王指导也是气到了,这他妈什么乡长啊,哪里有个乡长的样子! 他转头对跟他来的五个手下说道:“都给我听好了,现在听我命令……” 庄波冷笑了一声,刚刚硬气的不行,这就秒怂了。哼,最瞧不起这种人! 可王指导下面的话,几乎把他给气死,“听我命令,我们现在走开一些,也请老少爷们让让,我们不是抓你们,是请行个方便,让我们离开这个乡长远一点,我们都拖家带口的,没结婚成家的,连人生的滋味都还没品尝过,可不能当了这个乡长的牺牲品。” 他这一说,本来开始紧张的群众,自动闪开了一条窄道,让这几个警察走过去。 王指导当然也不敢带着手下直接走了,那可是严重的失职。 但远离这个祸害还是可以的,自己怎么说也不听,走开一些劝说群众,这也是在履职。 将来被问责估计是一定的,说辞得先想好。 “盘北的,都给我听着,庄乡长是为我们老百姓好,给我们铺路修桥,谁在这里起哄,我会一个个找你算账,不把你拉进黑名单,我都不姓钱。低保的,全部拿掉,以后有什么补贴你也别找我,找也没用,就是写什么证明之类的,都不会给你脸。明理的,都给我散开回家去,别在这里添乱。” 不少吃瓜群众都认识,这人在白沟是一个人物,盘北村书记钱大发。 此时,他拿着电喇叭,对着人群喊着话,表着忠心。 钱大发一直都在,只是方舒在这里时,他被吓着了,实在太能打了。 一米九的大个子外加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壮汉,一秒钟时间,三人全部骨折,现在还都坐在一边,根本站不起来。 这忠心早就想表了,可他掂量了无数遍自己的小身板,方舒一个手指头就能让他趴下,所以一忍再忍,没敢说话。 方舒现在走了,庄乡长因为刁民吃瘪了,作为盘北村书记,别村的人管不了,自己村里的人,他自信还是管得住的。 就从庄波手里接过了电喇叭,喊了起来。 果然,有不少人怕了,群众没有组织,没人牵头时,真的就是乌合之众。 想到自己的低保,贫困补贴,想到儿子的宅基地还没批下来,想到女儿在学校里还要减免费用,自然也就不充大头鳖了。 庄波对钱大发很满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夸张地笑了笑,狠狠地对他点头。 那意思,此人将来可用。 这情形,被站在人群里当吃瓜群众的万志标瞧着了。 他本来是不想出面的,对这个新来的乡长,他确实是很想巴结,可是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 几次到乡里开会,会后都专门留下来去乡长办公室,想请他吃饭,可庄波看着他那一头黄头发就烦,每次都把他撵走了。 他真的很想看庄波吃瘪,而且确实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 但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让这个乡长吃瘪的,是方舒。 两相比较,万志标更不想方舒得意。 这真是下雨怕卖不了鞋不下雨担心卖不了伞的老妈妈啊。 后来,方舒走了,他是看着方舒走的。 可庄波的几句刁民,激起了众怒,再次吃瘪。 这回万志标心里舒畅极了,跟熨斗熨贴了一般。 他没想到要上去表忠心,结果让钱大发抢了头筹。 这个时候,他才想到,这是个机会啊,不能因为乡长赶走了自己几次,就失了方寸。 乡长的背后,可是县长啊,那腿有多粗他太清楚了。 险些因为意气用事而坏了大事。 万志标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赶紧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推开了李荷花,走到庄波跟前,献媚地叫了一声:“庄乡长!” 庄波看到万志标,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个流里流气的村书记没有任何好感。 庄波很纨绔,但他不染发不纹身,让自己的外貌显得很正直。 万志标也没在乎庄波的皱眉,而是转身来到正在唾沫星子乱飞的钱大发跟前,“钱哥,你歇歇,让我替你一阵子。” 钱大发也喊的差不多了,嗓子眼痒痒的难受,正好借坡下驴,把电喇叭顺手给了万志标。 “盘西村的老少爷们,我真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眼睛都瞎了吗?这是庄乡长,他一上任,就带来了几千万的资金,为我们建桥铺路,造福白沟人民,说你们几声刁民怎么了,难道这里面没有刁民吗?别的村我不知道,我们盘西就有不少这样的刁民。我看你们的好日子过够了,敢来这里跟庄乡长叫板,那先过我万志标这一关。别的村的老少爷们,我只说盘西的,没说你们。盘西村都给我听好了,刚才盘北村的钱书记在盘北的规定,也是我在盘西的规定。我另外再加一条,不赶紧走人,我回去就上你家罚款,我就不信你什么都没违反!” 话说到这份上,其他村的村民都在心里庆幸,幸亏没在盘西生活,否则这罚款就能把你给罚死。 这盘西好像不是在中国啊,是在非洲的某个原始部落吗? 盘西村的人听了,自然是恐慌的不行,村支书在他们眼里,那可是就是土皇帝,说一不二,谁敢得罪? 这是非之地,不能久留,还是走吧。 于是盘西的不少人,开始撤退。 万志标洋洋得意时,又一个村支书挤了过去,顺手拿走了电喇叭。 钱大发和万志标一看,乐了。 我们这样的,巴结奉承也就罢了,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今天也要表演一番? 第268章 原来是她! 来人是谁?北山村书记夏连成。 连钱大发和万志标自己都知道,夏连成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是北山村支部书记夏连成。在白沟,要说最渴望修路建桥的,就是我们北山村了。北山村,根本就没有路,最宽阔的路,也只能走驴车。我们北山人,祖祖辈辈都盼着能有一条进山的路,可是,盼来盼去,还是没路。我听说,庄乡长来我们白沟,带来了好几千万的资金,要给我们铺路建桥,真的感激不尽。 只是,我不明白,这条南北大道是窄了点,但也比到我们北山的路宽上好几倍。这座木桥,虽然老了点,但汽车也是照常开,为什么不先铺北山、左岭、右峰呢?那里比这里更急迫啊。我听说,庄乡长跟方乡长为这事,在会议上吵了起来。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庄乡长为何一定要先铺南北大道和白沟大道,还要搞沿河风光带,因为,这是做给大官们看的,铺在我们那穷山沟里,哪个大官会进穷山沟,根本就看不到。所以,我后来也就想懂了。 老少爷们,村支部书记不是官,就是老百姓。咱老百姓说老百姓的话,这座古桥,我听说可以申报成文物。如果我们这里有了文物,城里人都来看稀奇,是不是也像兵马俑那样,可以卖票才能看呢?就是不卖票,来的人多了,吃喝拉撒都在我们这里,是不是老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一些?这都是我瞎捉摸的,反正不该这么急急慌慌就炸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再说了,一定要修这条路,拐个弯也行啊,这桥不是非炸不可。我呢,就瞎说这么几句,我们北山村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我没有盘北盘西书记那么有魄力,你们自己都有头脑,该怎么办自己当家做主。好了,就说这么多吧,我说话不好听,庄乡长瞪了我几次了,我就不说了。” 庄波真的要气死了,方舒走了,又来这货。 但他现在不怎么敢得罪他,村支书可是很有号召力的,等以后再收拾他吧。 就在这时,传来了警笛声声,向南望去,南大堤那边,一辆接一辆的警车奔驰而来。 庄波一下子就有了底气,来了这么多警察,我看谁还敢出头? 警车从南大堤下来后,开没多远,就停下了。 因为不停不行,路上都是人,喇叭摁的声嘶力竭没有人让道。 警察从一辆又一辆的警车上跳下来,手持盾牌和警棍,向着人群开过来。 副大队长张涛手持电喇叭开始喊话,“各位群众请注意,我们是连平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和防爆大队,正在执行公务,现在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请无关人员自行离开,否则以妨碍公务论处。” 人群中有了些骚动,这来头太大,他们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各位群众请注意,我们是连平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和防爆大队,正在执行公务,现在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请无关人员自行离开,否则以妨碍公务论处。” 张涛又喊了第二遍。 不少人开始撤离了,反正那么大一片都是平地,不走路上也是可以走的。 紧接着,张涛又喊了第三遍。 十分钟到了,张涛一挥手,“行动!” 警察开始冲向没有撤离的群众,开始抓人。 老百姓对警察是敬畏的,很多人开始逃跑,有人被警棍打伤了,现场开始混乱起来。 忽然,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大声喊道:“我们是同光电视台的记者,请问这位负责人,在你们没有任何调查的情况下,怎么可以随便抓人?他们都是无辜的群众,不是罪犯,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待他们!” 方舒坐在车子里没有下车,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出头,否则妨碍公务这一条,就够他受的。 他正在给市县打电话,虽然知道未必有用,但他必须反映情况。 张涛看到亮明身份的三个人,一时愣住了,怎么市电视台的人怎么来了,之前并没有打招呼啊。 县融媒体是有人过来采访的,打算为炸桥修路打造声势,结果见到是这种情况,就临时取消了采访任务。 这女记者好年轻好漂亮,像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朝气和活力。 张涛一时惊艳,眼珠盯在她的脸上,好久好久。 而且,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个来回,艰难地吞咽着唾沫。 “警官先生,这是我的证件,请问你们一到这里就抓人,手续是否齐备?”张涛这才回过神来,故作正经的咳嗽一声,说道:“对不起,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不接受采访,请你们立即离开,否则以妨碍公务论处。” “连平公安这么霸道这么不讲理吗,我们是经市宣传部批准的,你们也能说抓就抓?新闻自由没听说过吗?”女记者咄咄逼人地问道。 “别跟我瞎比比,我不吃这套,我们没有接到上级的命令,就不允许采访,我命令你们在一分钟内离开,否则就对不住了。” 张涛现在打起了女记者的主意,这小妞真的太漂亮了,抓起来,恩威并施,也许…… 他现在尽往好事上想了。 人说色胆包天是真的,张涛现在有点上头,只看到女记者的美貌,根本不顾及市电视台记者的身份,“时间到,抓起来!”警察当然听队长的,一下子上来好几个,直接把女记者和她的同行给铐了起来。 警察一直在向前推进,方舒车子这里,已经没人了。 他下车时,刚好看到了警察抓了女记者的那一幕。 三个记者被警察押着,往回送往警车里。 女警察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但在斥责着押解她的警察,“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新闻工作者,我抗议,我抗议!” 方舒听着这声音好熟悉,他看向她,正好她撩了一下长发,露出了半边白皙美丽的脸来。 就这一眼,方舒骇然,此刻他真想冲上去,从警察手里把她抢过来。 原来是她! 她什么时候来的? 第269章 全身的细胞又活过来了 当方舒看清那个昳丽女人时,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这女人可不是女人,那是一块铁板,连平县公安,这一下是踢到铁板了。 不过还没等方舒发出这三声狂笑,一辆警车迅速开了过来。 从方舒车子旁一闪而过,嘎吱一声,停在了张涛身边。 “廖局长,您怎么来了?”张涛看到廖正军从车上下来,颇感意外。 原来,唐广祥给张涛和防爆大队下了命令后,忽然想起廖正军正在连平县视察,就立马给他打了电话。 虽然张涛非常听话,但能力不足,这一点唐广祥很清楚。 加上他只是个副大队长,防爆大队未必都听他的,所以就让廖正军过来压阵了。 其实,他这样迅速行动,并非是因为庄波的一个求救电话,而是之后庄县长来电话,下了命令。 老子太想让儿子建功立业了,这心情唐广祥是理解的。 如果第一炮就哑了,搞砸了,那给再多的钱,恐怕庄波在白沟也干不出什么名堂来。 唐广祥知道,公安局过来,除了支援,也有用来背锅的因素。 如果真的出了人命,这样的群体性事件,不找一个背锅的,那只能庄波背。 庄县长是绝对不愿意的。 “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出现踩踏……”廖正军接到的命令,只有一条,无论用什么手段,都绝对不能出人命。 他心里没底,因为来得比较迟,打电话给张涛,一直没接。 张涛自然是没听到手机响声,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不接廖副局长的电话。 “报告廖局长,进展顺利,对于那些非法阻扰执行公务的,我们采取了强制措施。” 廖正军听到强制措施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塞进车里的女记者。 “很好,继续推进,越往前可能困难越大,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清场,不过记住一条,坚决不能出人命,这是底线!”廖正军下达了命令。 “保证完成任务!”张涛信心十足,但没忘看向车里一眼。 那小妞太诱人了! 之前,公安局这么大阵仗,让方舒也没了办法,说真的,他都开始萎靡不振了。 凭自己的关系,根本阻止不了公安的行动。 那接下来,李荷花他们一定会被强行带离,再然后,这座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的古桥,灰飞烟灭。 这还不算,李荷花、夏连成代表的盘南和北山村人,不知会有多少会被送进去。 想到这些,一股无力感充斥了每一个细胞。 不过,现在,这些细胞全部活过来了,因为这个女记者不是别人,正是云疏影。 方舒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女人的背景很强大。 在省报效力的袁波,在她面前服服帖帖。 研究生录取了,一句不想上就直接不上,一句想当记者,就进了同光市传媒集团。 连考试都不用,直接进。 这些,是边倩倩私下告诉他的。 边倩倩是从滕思可那里知道的。 据边倩倩说,滕思可的家庭背景也十分了得,可是,在云疏影跟前,就是个小跟班。 方舒拨通了一个电话,“袁记者,好久不见,现在忙不忙?” 远在外省出差的袁波,没想到会接到方舒的电话,“方乡长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不忙,有什么吩咐?”】袁波很客气,也不敢不客气,他对各个方面的信息进行综合分析后,推测出了一个惊人的可能。 云疏影对这个贫困乡的副乡长,好像很感兴趣。 硕士不读了,省城各个单位争着要,她却一个都不选,而是去了同光。 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袁记者,白沟那个磨盘河桥还记得吧,我现在就在这里。群众对炸桥有诉求,公安正在抓人。我刚才开到一个女的被抓,好像是个熟人,我给你传过去,你辨认一下,是不是我看错了。” 说完,方舒就挂了电话,然后把女记者被塞进车里,抬起脸时,他用手机拍摄的照片给袁波传了过去。 这几张照片,可把袁波吓坏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云疏影啊。 连平县这是吃了豹子胆了,她可不仅仅是市传媒集团的记者那么简单! 当下袁波可不敢怠慢,赶紧把电话打到了同光市传媒集团,她们单位肯定还不知道这事,这是必须告知的。 随后,又拨通了女友滕思可的电话,“思可,快,疏影姐被连平县公安给抓了,赶快把这事告诉你爸!” 滕思可听了没头没尾的话,脸都变色了,拿着手机就冲进了父亲的卧室,连门都没敲。 “这样咋咋呼呼的,都这么大姑娘了,一点都不稳重!”滕总不悦地斥责道。 “不是,爸,你快救救表姐,表姐被抓了!” 滕总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疏影被抓了,被谁抓了,谁这么大胆?” “我也不知道,袁波打电话来说,表姐被连平县公安给抓了,呜呜呜……”滕思可忍不住哭了起来。 “连平县抓的人?没事,我知道了。”滕总听到是连平县公安,倒是松了口气。 一个县级公安,怎么着也够不着姐夫这里。 见父亲一点也没有紧张的神情,滕思可也就放心地出去了。 这边,滕总拨通了一个电话,没容对方说话,就命令道:“朱东华,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我把疏影给放了,她掉了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 朱东华,同光市公安局局长,对这个大舅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对自己说话,总是这样没头没脑,还总是命令的口气。 “你发什么神经,疏影究竟怎么了,你什么都没说,就让我放人,好像是我抓了疏影似的。记叙文三要素懂不懂,没上过学似的。” “你问连平县公安局,别问我。”滕总就是这样霸气,一个字的解释都不给,就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挂了。 朱东华苦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开始拨号。 跟朱东华一样,在桥上跟庄波对峙的李荷花,这个时候也在打电话。 她现在也是万般无奈了。 北京,一个戴眼镜的老头接起了电话,听着话筒里声音,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扔下电话,从未慌乱过的老头有点慌,喊了一声,“小张,备车,快,去局里!” 第270章 为了不同的名义而战 想保住这座古老木桥的心谁最紧迫最坚决? 如果要排序的话,李荷花要排第一,方舒呢,并列第一。 至于第二,那就是盘南村仇大标的旧部。 两个第一,原因也并不相同,跟第二们的原因就更不同了。 李荷花是因为,研究这座桥付出了太多的心血,这是她人生价值实现的载体。 她嫁到白沟来之后,彷徨了好长时间,后来才发现,自己的精神憩园,就是这座古老的木桥。 她把这座桥,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 至于申报文物,在她这里,是受方舒的影响,只是次要的因素。 方舒跟李荷花不同,在从这座木桥以及磨盘神庙及九潭,看到了磨盘文化在当地的巨大影响。 而这种影响,如果扩散到外面的世界,那就是传奇。 而这个世界上,传奇才是最值钱的东西,是无价之宝,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在如今经济形势严峻,全世界经济滑坡的情况下,白沟乃至连平这样没有区位优势的地区,想靠实体企业走向富裕,难上加难。 没有吸引资金的掘金点。 而如果以磨盘文化为重点,开发旅游产业,那真的可能是一条金光大道。 不过方舒也很清楚,旅游产业并不是一个乡镇可以搞起来的,起码得以县域为单位。 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古老的木桥被炸了,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戏好唱了。 而盘南村的村干部和村民,他们想保住这座桥的想法就很朴素了,甚至说是迷信了。 仇大标及其妻儿献祭,不能被白白地毁了。 炸了桥,灾难来临时,谁能保佑? 这还真应了巴顿将军的名言,我们为了不同的名义而战,最终还是为了自己。 在警察不断向前清场时,李荷花不知做过多少次动员了,他们宁死坚守在桥上,并计划好了,开始绝食行动。 现在最兴奋的人,就是庄波。 县局的警察下场了,好多人都知难而退了。 他不相信,李荷花这些人能坚守多久,警察一到一个一个抓,还绝食,回家去绝吧,死了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这一阵营,跟李荷花他们对峙着,自然听到了这边的计划。 因为李荷花他们并没有打算隐瞒,是公开的计划。 唐广祥对于这次行动,心里也是没底的,因为廖正军汇报说,聚集的人起码有好几千人。 除了公路上的,以桥为中心,旷野上也有很多很多的人。 现在地里早就没水了,哪里都可以站人。 也幸亏有如此之大的开阔地,否则,踩踏绝对避免不了,死伤却不会少。 他再三叮嘱廖正军,无论如何,不能在县局进场后,出现人员伤亡,那背锅的,一定是他们公安局。 就在他挂了廖正军的手机后,桌子上的红色电话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市局朱局长威严的声音,“是唐局长吗,我朱东华。你们今天有什么样大规模的行动,怎么没向市局报备?有人反映,在行动中,你们胡乱抓人,连市传媒集团的记者都被你们抓了,请你给我解释一下,是什么样情况。” 朱东华说话很冲。 公安局跟别的局不一样,属于双重领导,吃的是县委县政府的饭,当然要受县里的管。但同时,因为行业特殊,又要接受县公安局的领导。 县公安局局长,要经过县里,还要经过市局同意。 所以,朱东华是真敢训斥唐广祥的。 “不是,朱局,什么,记者被抓?我马上了解情况,等一会向领导汇报。” 唐广祥是真不知道这事。 刚撂下电话,县委宣传部电话就打了过来,“唐局长,市委宣传部来电话,说是市传媒集团、电视台的记者被你们局里给抓了,我想了解一下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市委宣传部急等回话。” 唐广祥都头上的汗下来了,本来朱东华的电话过来,他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是不是搞错了。 现在,连一丝侥幸都不让他有了。 市委宣传部都来要说法了,这事肯定已成事实了。 他不敢怠慢,赶紧给廖正军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怒气冲冲地责问道:“廖正军,我让你过去主持大局,你就这样主持大局的,你知不知道,马蜂窝捅大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廖正军莫名其妙,这唐局长十分钟之前,还那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这段时间去吃枪药了?怎么这么冲啊,什么捅了马蜂窝,哪有什么马蜂窝啊! “局长,我们已经推进到了桥头,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完成任务了。用时是长了点,可是人真的太多了,不过局长您放心,爆破声今天一定会在白沟响起,磨盘桥今天是一定不会存在的。” 廖正军想不出什么原因,估计唐广祥是怪进展太慢了。 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好好的忽然就会发神经,他不是第一次被骂,也习惯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别他妈给我乱扯,我问你,市电视台的记者,是怎么回事?他们没有亮证吗,还是什么原因?”唐广祥责问道。 廖正军就更懵逼了,什么电视台的记者,他到这里之后,根本就没看到什么记者。 “等等,县长,什么记者?我不知道什么记者啊,也没听说来了记者啊。”廖正军心里苦啊,这哪跟哪啊。 “你不知道?没见到记者?”唐广祥从廖正军的语气里听出来,他不像是在遮掩,立马反应过来,“你立马去问张涛,这个兔崽子,尽他妈给我惹祸,快去。宣传部在等着呢,市局朱局长发了很大脾气。” 这最后两句话,把廖正军吓出了冷汗,难怪唐局这样骂自己,原来市里等要人。 他不敢怠慢,小跑着追到张涛跟前,“张涛,你过来!” 这话也很冲,从局长哪里受的气,总是要找到接盘侠的,张涛就是最适合的一个。 张涛见廖局脸色很不好看,也以为是怪自己行动缓慢,跑步来到领导跟前,举手敬礼,“廖局,请您指示!” 这个时候,态度必须好,否则一定被骂个狗血喷头。 “你干的好事,电视台的记者在哪,你胆子也太大了,抓了记者为何不汇报?”廖正军严厉地呵斥道。 “记者?没抓……啊,啊呀,这事……” 突然被问起,他竟然没想起来,后来一下子又想起了那个特别漂亮的小妞。 自己当时只顾馋美女的美貌了,竟然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现在想起来,好像是说他们是什么记者。 该死,这可怎么办? 第271章 云疏影悟了 廖正军看出来了,确有其事,“浑蛋,尽给我找麻烦,还不快点带我过去!” 他恨得牙痒痒,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张涛也顾不得脸了,市里发话,弄不好自己这身衣服都穿不住了。 当下赶紧小跑,带着廖正军去了那辆警车前。 “就在这里,三个,一女两男。”张涛点头哈腰地说道。 廖正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扯起嘴角,硬生生扯出笑容来。 弯下腰,伸手拉开车门,谦恭地将头伸进车里,“请问哪位是云记者?” 云疏影望了一眼他的肩章,知道比刚才那个色鬼官大,但也只是比刚刚那个大。 在她眼里,可算不上什么警官,她在警界的叔叔阿姨,随便拽一个出来,也都是这些人仰望的存在。 冷淡地看了廖正军一眼,“我姓云,证件在衣袋里,没办法取。” 听了这话,廖正军真想给自己三个大嘴巴子。 被张涛这货给气懵了,做事次序都颠倒了,应该第一时间开铐子啊。 “对不起,对不起,云记者,手下办事不力,我局会严肃处理,给您一个交代。”他陪着不是,又狠狠地瞪了张涛一眼,“还不赶紧给云记者放开。” 张涛哪敢怠慢,弯着腰陪着令人生厌的小脸,赶紧给云疏影和另外两人打开了手铐。 “这位警官,我们被抓了之后,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言行,实在想不出错在哪里,是不是请告诉我们,我们在这里采访,有错还是没错?” 云疏影冷冷地看了眼廖正军,又盯着张涛问道。 “都是误会,误会,云记者,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张涛就差要跪下去磕头了。 “这位警官,我觉得并不存在什么误会,我对你们警方今天这种行为,不仅仅是指抓了我们记者这种行为,主要是不问青红皂白到了就任性抓人的行为,表示抗议。我会把今天的情况,如实进行报道。你们确实欠我们一个道歉,但更欠这么多老百姓一个道歉!” 云疏影的话,让廖正军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请为这位警官贵姓?”云疏影放缓语气,问廖正军道。 “免贵姓廖,廖正军,连平县公安局副局长。”廖正军谦卑地笑着进行自我介绍。 “廖局长,既然我们没有犯错,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到现场,也就是桥头那里采访呢?”云疏影问道。 廖正军为难了,他不敢做这样的决定。 “云记者,媒体采访这一块呢,我们县里统一由宣传部归口管理,我们没有权限,实在对不起!” 云疏影点点头,她入行虽然时间短,但这些规定显然是知道的。 “对不起,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廖正军欠着身子,对云疏影说了一句,见对方点头了,才拿着手机离开。 唐广祥接到廖正军的电话,又是这一阵骂,随后命令将云疏影一行三人送到县里,县委宣传部压力很大,要当面道歉。 廖正军回来把唐广祥的话跟云疏影说了,可云疏影不愿意回去,“我们的采访任务还没有完成,等我们采访结束后再跟你们走。” 廖正军只好再次给唐广祥打电话,唐广祥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打电话向庄县长请示。 庄大东接到电话,很生气,爆了粗口,“尽他妈的多事,暂时不要答应,我让宣传部跟他们对接,你们抓紧时间推进。等宣传部的同志到了之后,再决定是否接受采访。” 庄大东打的就是个时间差。 挂了唐广祥电话后,他给宣传张部长打了个电话。 而张部长一直在等消息,市里对这件事很重视,说明这个记者身后是有背景的。 接到县长电话,知道人找到了,被铐过,心里很不得劲。 又听到县长让他亲自去白沟,将云记者等人接回来。 县长也没隐瞒他,就是要拖一拖,到了之后,事情也解决了,桥可能都炸了。 还有什么可采访的? 张部长心里觉得不妥,但县长的话他又不好不听,只好先给云疏影打了电话,说自己会亲自到场,让她稍安勿躁。 云疏影很不高兴,但也只能这样,因为她其实现在就是属于软禁状态,去哪里都可以,但警察跟着,寸步不离。 这种情形下,根本谈不上什么采访。 这跟她心目中的新闻自由是完全不一样的,但作为她那种家庭出来的人,对于这些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出在自己身上。 之前,她在人群里暗访,方舒的表现,从头至尾都看在眼里了。 本来她并没有想现身,就是想暗访一下。 今天拆除磨盘桥的消息,是边倩倩告诉她的,她来这里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 仅仅是因为方舒在白沟当副乡长,白沟这么大的行动,估计方舒一定会在场,所以她就来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开工,会发生这么多事。 方舒确实来了,但不是她想象中的在场。 精彩是绝对精彩的,但她好几次,都为方舒捏了一把汗。 她奇怪,不知怎么的,会那么担心他。 对于方舒,她是真的走过了复杂的心路历程,在车站那次,好感爆棚,可林叔的话,又让她颇为失望。 她是林叔看着长大的,林叔的话,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是,那一次林叔的话,她不知怎么就无法相信。 她不断提醒自己,林叔说的是真的,不应该怀疑。 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总是倔强地喊着,那不是真的。 究竟是不是真的?她决定进行跟踪,所以就有了滕思可应聘白沟团委兼职副书记,来到白沟参与磨盘河防汛工作,也就有了三番五次的试探。 她虽然人不在场,可表妹的汇报,还有那些现场录制的视频,告诉她,林叔在这件事上撒了谎。 那次边倩倩组局,她过来跟他第二次会面后,更是百分百地确定,他是她当初想象中的人,不是林叔嘴里说的人。 那么,林叔为何要撒这样的谎呢? 云疏影好多次想起那次在客厅中的场景,当时她并没有觉着有什么异常,而后来的每一次回忆,外婆,舅舅,林叔的神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越来越清晰。 她终于懂了,那个谎,并非林叔原创! 第272章 警察温柔了不少 林叔非原创,那原创是谁? 外婆?有可能。 舅舅?也有可能。 但云疏影还是不能确定,后来终于想到了一个人,母亲。 外婆的女儿。 为何会想到母亲身上,因为有一次她到舅舅家,事先没打电话过来,当时家里也没人,就一个人直接走进了外婆的房间。 结果看到母亲跟外婆面对面坐着。 这也没什么,母女俩一起说话很正常。 可是,云疏影当时还是觉得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在哪呢?母亲和外婆见到她后,都被吓了一跳,脸色都很不自然,一时都闭口不言。 那个时候她并没多想,但现在回想起来,终于知道她们为何那样不自然了。 云疏影明白了,家里无论是外婆舅舅还是母亲,都希望那件事变成一锤子买卖,酬谢过后就永远结束,只当没有发生过。 他们,怕自己跟方舒再次发生交集,乃至于发展到男女关系上去。 这是他们所不允许的。 原因跟方舒的人品才能都没有任何关系。 只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方舒的家庭跟她的家庭,差距如天上人间,直接就是没法比。 云疏影冰雪聪明,她对于方舒的跟踪调查,家里这些人,无人觉察到。 到同光传媒集团,是父亲同意的,家里其他人全部反对。 但反对无效,只要父亲同意了,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北京,文物期刊编辑部。 总编老彭撂下电话,心里有点慌慌的。 能让彭总这样慌乱,绝对是大事。 司机小张立马将车开了过来。 彭总编夹着公文包,小跑着出来,没等小张开门,自己直接拉开了车门,“快,去总局。” 总局?哦,是这样的,国家文物局呢,是文旅局管理的副部级国家局,说总局,说的就是文旅局。 这个期刊就是文物局主办的,一般情况下,总编不会去文旅局,都是去文物局。 显然,今天这个事情比较重大。 小张也不敢问,去就是了。 京都堵车在全国首屈一指,气得老彭在车里直骂娘。 在心里也骂自己。 那个作者李荷花,早就跟建议过,让局里派人过去看看,申请国家文物保护。 可这阶段事情太忙,局领导没有一个能抽出时间的,自己也觉得这事也不是急事,反正桥就在那里,又跑不掉。 可刚刚,李荷花打来电话,当地乡政府要拆掉这座桥。 炸药都运到了现场就等着爆破了。 要不是一个姓方的副乡长拼命拦着,恐怕那座古老的木桥,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些白痴,是不是文物真的看不出来吗? 李荷花都说了,要申报文物保护,可那个什么乡长,无论如何都要炸,而且今天一定要完成。 编辑部这边给那边省里和市县都打了电话,可文物部门根本就没权阻止。 在业内,自己这期刊很权威,可是这专业太小众,没多少人会当回事。 别说办期刊的了,就是各地的文物局,都是被拿来跟宗教局、气象局放在一起,是最没权的局,省市县都一样。 现在,他只能去向总局的王副局长汇报,他兼着文物局局长,是他这个系统的主管局一把手。 可这该死的路,太难走了。 老头骂骂咧咧,车子还是如蜗牛一般前行。 由于云疏影等人一直在看着警察清场,现在他们执法要温柔了许多。 之前是从来不会劝说的,不愿离开,离开的慢的,直接抓。 记者盯着,张涛收敛了不少。 抓记者的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算呢,哪里还敢太任性! 不过,进展还是很快的,群众怕警察,越是落后的地方越明显和厉害。 警察可以抓人,还能打人,这是大家都认可的事情。 不像现在好多大城市,警察的小心翼翼,这里的警察都是牛逼哄哄的。 终于来到了桥头,张涛跟庄波胜利会师。 “张哥,辛苦了,这些刁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庄波露出胜利的喜悦,肆无忌惮地发着感慨。 但他看到张涛疯狂使眼色,这是怎么了,都胜利大会师了,这是后怕? “有记者,不能乱说!”见庄波没看懂眼色,只好低声说道。 啊,有记者? 庄波也是怕记者的,在城投时,一次记者暗访,他当时大怒,把记者的手机给抢了,砸了,人也打骂了。 媒体不依不饶,最后不得已偷梁换柱,找了个临时工背锅。 要不是老庄亲自出马公关,那次可能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当下看到张涛怕成那样,也不敢任性了,也低声说道:“就剩桥上这些死硬分子了,诺,那个女的,就是带头闹事的,是南磨盘村的支部书记,张哥,把她抓了,这些乌合之众也就作鸟兽散了。” 张涛得到的命令,也是速战速决。 现在看来,拿下这个女人是关键。 关键时刻不能疲软,所以他带着几个人走了过去,“你是李荷花李书记?作为村支书,应该模范执行乡党委的决议,你不但不能做好表率,还聚众闹事,这是党纪国法所部容的。希望你认清形势,多做为党委政府有益的事情,多做为老百姓有益的事情。现在,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劝说你身边的人,立即回家,我们既往不咎。给你三分钟时间,希望你珍惜这个唯一的机会!” 如果是在以往,张涛可不会说这么多废话,一个村书记,还不是想抓就抓。 可现在他真的不敢,记者就在后面盯着呢。 可又不能不做,如果这个姓李的女人,实在不识抬举,那也只好硬着头皮抓了。 否则唐县长那边不好交代。 “这位警官,你说的聚众闹事是不存在的。真正聚众闹事的,是他们。”李荷花一边说,一边指着赵大锤那帮人,“在土地补偿等工作都没做的情况下,他们就要安装炸药炸掉这座桥,我作为村支部书记,我要对村民负责。我们过来的目的,就是要协商这些事宜的。结果,施工队仗着他们带来了砍刀和棍棒,强行驱赶村民。聚众闹事的,不是我们村民,而是他们。” 张涛看了看施工队的人,赵大锤他认识,但从来没见过他如目下这般狼狈。 看来今天是吃了大亏了。 张涛心里也就有了数,他把眼一翻,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这些人拿着棍棒和管制刀具,有预谋有计划地聚众闹事,还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你以为警察都是白痴吗?来人,给我统统拿下。如有抗拒执法,可以使用枪械!” 这最后一句话,令好多人都吓得变了色。 第273章 恨不得把这个浑蛋给毙了 张涛为何又敢狂妄了? 两个原因,一个是云疏影他们被廖正军给绊住了,另一个是庄波附耳告诉他,只要不错过今天的吉时,他就是功臣,承诺一个月内,将他的副字去掉。 这诱惑力实在太大,赵刚被扶正时,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服。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唐县长没干过卫政委,赵刚上去了。 现在,县长公子发话,机会就在眼前,他如果还是抓不住,那他也就这样了。 说这话,张涛已经冲到了李荷花跟前,“你他妈的骚货,给你脸不要,别怪老子不客气!” 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个警察在骂人,而且是骂他们的书记。 二军子一声喊:“这他妈什么警察,就他妈的流氓。老子就不信了,警察会把枪口对准咱老百姓,我们一没犯法二没犯罪!” 二军子这一嗓子过后,好多村民都将擂着自己的胸口,喊道:“好,你们有枪,行,有种往这里打!” 站在后面的廖正军还在陪着云疏影,一直在说好话。 这一不注意,前面好像又闹大了。 而且,警察在张涛的命令下,又开始抓人了。 云疏影自然也看到了这种情况,立马带着同伴,向前跑去。 这时候,张涛竟然真的拔出了手枪,指着李荷花,歇斯底里地喊道:“姓李的,不要以为我不敢让你吃枪子,我喊到三,只要你还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云疏影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冲到了李荷花面前,将她挡在身后,“你叫什么警察,竟敢把枪口对准普通的老百姓。今天我倒是要看看,连平公安有多牛,来对准我,来啊!” 随后赶到的廖正军吓得魂都不在了,这个愣头青,怎么又闯祸了。 “张涛,我命令你立即放下枪!”廖正军大声喝道。 “局长,他们袭警,抗拒执法,按照……” “给我下了他的枪!”廖正军肺都要气炸了,这不就是一头猪吗? 也不知怎么混进警察队伍里来的。 “张队,不可,千万不可,枪给我。”当即有两名警察走上前,张涛也看到,来硬的不行了,只好把枪交给了那名警察。 可庄波不乐意了,“廖局长,你什么意思,我爸让你过来,是来帮我的,还是帮他们的?我看该抓就要抓,他们妨碍公务,抗拒执法,企图袭警,怎么就不能动枪了?” 廖正军浑身酥软,被无力感包围了,这都是什么人啊,哪有这样的。 记者就在面前,之前抓了人家,市委宣传部,市公安局都惊动了,领导都动怒了,还这样,这不是找死吗? 就是县长公子,也未必抵挡得住。 “庄乡长,我过来是执行公务,不存在帮谁的问题。有我在这里,任何人不得将枪口对着我们的老百姓。现在我命令,现场所有的警察,任何人不得使用枪械,否则依法追究责任,造成不良影响的,清除出公安队伍!” 廖正军知道,他再不发威,任这两个人胡闹,非出大事不可。 张涛熄火,廖正军来到李荷花面前,开始做思想工作。 庄波还是骂骂咧咧的,廖正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再胡言乱语,我们立马撤回,你们白沟乡的事,白沟自己处理。” 廖正军是正科级的公安局副局长,跟庄波平级,平时他是不会也不敢这样跟庄波说话的。 可现在,不这样说,这坎很难过去。 这个纨绔,实在是太浑了! “好,廖局长,你牛逼……”庄波反瞪着廖正军,威胁的意味很浓。 廖正军不想理他,装着没听到,还是在跟李荷花低声说着话。 他提出的方案,是让施工队安装炸药爆破,土地补偿按照最高价格,他作为保人,白沟乡如果不认,他私人也会把钱给到位。做不到,辞职走人。 李荷花当然不会接受,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能爆破。 拖延一时是一时,拖到形势发生变化为止。 “庄乡长,能现场采访你一下吗?”云疏影走到了庄波面前,问道。 “你要采访什么?都是你们这些记者没事干,闲的蛋疼。”庄波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庄乡长,你这话是对我们新闻工作者极大的侮辱,你连一点常识都没有,按照你这话,宣传部应该可以撤销不要了。”云疏影一点都没客气。 从看到这个庄波第一眼,听到他的第一句话,她就对这个人非常反感。 她无法想象,这样的人,是怎么坐到乡长宝座上的。 “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今天晌午12:08之前,必须爆破。廖正军,你过来执行任务,现在还有54分钟时间,如果你完不成这个任务,导致不能按时爆破,后果你自己清楚。” 庄波继续威胁廖正军。 廖正军真是要多憋屈就多憋屈,自己赶过来为这个纨绔擦屁股,他还讹上自己了。 “不经过村两委同意,任何人不得在南磨盘村的土地上施工,更不要说爆破了。要是一定要炸,就先把我给炸了,否则,门都没有!”李荷花也发飙了。 “李荷花,你的村支书已经被我撤销了,你不能代表村两委。”庄波脖子上青筋暴起,大喊着。 廖正军想着转圜,庄波专门往死胡同里带。 他只好劝说道:“庄乡长,为何一定是中午12:08呢,欲速则不达,好好跟李书记谈谈,都是为了工作,有什么不好谈的?再说,下午,明天,爆破又有什么区别呢?” “别说这种屁话,就这时间,不能改,一秒都不能推迟!”庄波红着眼,“赵大锤,不管他们,安装炸药,我不信他们不怕死。炸死了,我负责!” 这要有多浑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啊。 廖正军真的想拔出手枪,把这个混账纨绔给毙了,连这样的混账话都敢说。 可是,想到老庄,他还是不敢太得罪这个二世祖,只好说道:“庄乡长,这个事情太大,我做不了主,等我请示领导后再决定吧。” “那就快点,别啰嗦了!”庄波现在对廖正军没有一点好感。 这事过后,一定要让老爸跟他算算这笔账。 第274章 这是幻听了? 廖正军拿出手机后,不知道该请示谁了。 请示唐广祥,一定会被骂废物,他又不好在电话里告庄波的状。 直接打给庄县长,他又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会是什么态度。 正在他为难时,庄波的手机响了起来。 “老爸,公安局派来的人真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现在就让赵大锤安装炸药,我不信这些刁民就这么不怕死!” 电话那头还没说话,这头庄波就连发射出了。 “胡闹,混账东西!你给我听好了,今天立马撤出去,这个事以后再说。”那头的老庄斥责道。 “为什么啊,这是今年唯一的吉时,过了这个时间,永远都不会有了。你是县长,你下个命令给公安局这个姓廖的,多大点事啊。” “你告诉我,谁说过了这个时间,就永远不会有吉时了,清风道长吗?”老庄好像也相信这些,还问了这么一句。 “不是清风道长,是他的师叔,夏仙姑!”庄波脸上显出严肃的神情。 “先别管这些,今天必须先撤下来!”老庄的语气里,有了无奈。 “庄县长,老爸,你让姓廖的强硬一点,一点问题都不会有。反正今天必须爆破,谁说也没用!”庄波对着电话那头的老子发狠道。 “好吧,你把电话给廖正军,我来跟他说。”老庄退了一步,说道。 庄波听了这话,一下子趾高气昂起来。 “我这乡长在你这副局长跟前,说话跟狗屁似的,那行,让县长跟你说!”说着,生硬地把手机塞到廖正军手里。 刚才,手机漏音,廖正军是听到老庄和小庄的对话的。 不止是廖正军,旁边的人都听到了。 人家庄波根本就没怕被人听到。 此刻的廖正军心里是砰砰砰地乱跳起来,听老庄的意思,肯定是要下死命令,让自己赶在吉时前,不管采取什么手段,全部清场了。 可这场真的难清啊。 这南磨盘村的人,特别是这个女书记,是横下一条心了。 关键是,市传媒集团的记者钉在现场,这要是曝了出去,自己这身衣服恐怕就穿不住了。 可是,如果不按县长要求,及时清场,这身衣服会同样保不住。 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美差,觉得是手到擒来的事。 谁知道却是烫手山芋。 可县长的电话,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不接。 无奈之下,从庄波手里接过手机,“县长,我在磨盘河现场,现在情况比较复杂,您有什么指示?”,他恭敬地询问道。 电话那头,起码有十秒钟没有声音,只有电波的沙沙声。 这让廖正军更加慌乱,县长县长一定是很愤怒,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敢再说话,只能恭恭敬敬地将手机贴紧耳朵,随时接受县长的命令。 “廖局长,你给我听好了,现场你是最高指挥者,你代表的是县公安局,县政府。我现在以县长身份,给你下达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听清楚没有?” 这话说的很重,也很严肃,廖正军脸上的冷汗,流到了脖子上了。 “听清楚了,县长,请您下命令吧!”他站得更直了。 “我现在命令你,将手机启用免提。”廖正军怎么也想不到,县长会下这样的命令,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是,县长,手机已经调成了免提,请您正式下达命令!”廖正军把手机调成免提后,大声说道。 “好,廖局长,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将白沟乡乡长庄波带离现场,施工队全部撤出,没有县委县政府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拆除爆破磨盘桥!”手机里传来老庄严厉的声音。 “啊,县长,你是说……”廖正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转折太大。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还要我再说一遍吧?我命令你,立即执行!” “是,县长!”廖正军舒了口气。 这县长,水平跟乡长就是不一样啊。 怀疑听错的,绝不止廖正军一个,庄波更是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刚刚跟老爸说的好好的,让廖正军强力清场,怎么忽然就变成将自己带离现场,施工队全部撤出了? 这不是输给那个泼妇了吗? 他一时接受不了,抢过手机,再次拨打县长老爸的电话。 可手机里响起了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气得几乎摔了手机,而且狂妄地大叫着:“不行,坚决不行,那老头疯了!” 廖正军觉得老头没疯,是这个纨绔疯了。 “庄乡长,走吧,这是县长的命令!”廖正军劝说了一句。 “不行,必须在吉时爆破,赵大锤,不理这些,安放炸药。”庄波好像脑子坏了,红着眼大喊大叫。 廖正军知道这个人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好向身旁的两个警察示意了一下,两名警察立马上前,将庄波强行带离。 而此刻,老庄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胸脯上下起伏。 他也不想这样打儿子的脸,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省政府办公厅,直接把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命令他立即撤出施工人员,那座古桥如何处理,等省市研究后再做决定。 老庄实在想不通,就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怎么就惊动了省里了呢? 这当然是北京被堵在路上那个老头的手笔。 北京很堵,但老头还是来到了总局。 一路上他打了好多个电话,就就是没人接,也不知老王跑哪隔壁去了。 所幸,他赶到了总局,老王并没有去隔壁,而是在会议室开会。 老头到了,会议也结束了,王局长正拿着手机,看那那么多未接电话呢。 张主编,也就是戴眼镜的老头就冲了进来。 “王局,快,快给海东省打电话,那座桥要没了!”老头气喘吁吁地喊道。 “什么桥,需要给省里打……电话?”王局长说到这里,忽然也想起来那座桥了。“那座桥怎么了?飞了,跑了?” 见王局长没当回事,老张没好气地喊起来,“没飞没跑,就要被炸了,十分钟之后,可能就没有那座磨盘桥了!” 这两人是同学关系,下级是敢吼上级的。 上级被吼的没脾气了,心里也急了起来,我这就给海东省打电话。 拿起红色电话,开始拨号。 第275章 庄波真的很生气 张部长的车,姗姗来迟。 他从车上下来,迈着方步走到云疏影跟前,“是云记者吧?我是连平县委宣传部长,我姓张。听说你在这里受到不公正对待,我立马就赶来了。对于这件事,县委县政府非常重视,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云疏影跟他点了点头,这些话她不会相信一个字,否则就是白痴。 庄波刚刚被带走,施工队还在撤离中,宣传部长来了。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吧? 云疏影只笑笑,不说话。 “云记者,以后再来连平,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那样绝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你看到现在,还没吃饭。走吧,跟我去县城,早就安排好了,就等你这位嘉宾呢。” 这就是搞宣传的人的嘴,热情洋溢,安排周到,可话里话外都在怪你,怎么不预先打个招呼呢,打了招呼,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归根到底,就是怪你自己。 云疏影自是听得出来的,不过她还是没吱声。 对于张部长的邀请,也没有拒绝,“张部长盛情,却之不恭,上车吧。”她对两位同事说道。 随后便上了车,车子调头,很快就驶离了磨盘桥。 方舒是看着云疏影上车,车子经过他的车子时,甚至从车窗里看到了她冰冷的脸。 他还是没动。 李荷花身后,跟着不少人,向南走过来。 庄波被带离,施工队撤了,暂时算是胜利了,但她不知道之后会怎么发展。 一行人并没有喜形于色,担忧还挂在脸上。 “这是谁的车,好像早就在这里,一直停在这里?”一个村民说道。 “是乡里的车,你看,‘公务用车’四个字,我想起来了,这车一直是李如意用的。”花猪头摸了摸百分之三十已经是白发的头发,说道。 李荷花看过来时,方舒推开了车门。 “方舒,怎么是你?”李荷花惊喜地叫道。 二军子等人见到方舒也很开心。 “方乡长,你说庄县长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我估计他会来个回马枪,杀我们个措手不及。”李荷花改变了称呼之后,对方舒说道。 “理由呢?”方舒笑着问道。 “开始那么强硬,你看来了那么多警察,后来见我们坚决不退,就改变了策略。”李荷花分析着。 见方舒没说话,她又问了一句,“警察过来时,你应该就在这里,都看到了吧?” “都看到了,包括记者被抓,我也看到了。”方舒回答道。 “方乡长,为了不中计,我安排村里人一天24小时值班,有情况立马组织人马过来,你看怎么样?”李荷花征求方舒的意见。 方舒笑了笑,“完全没必要,不用值班,这桥没人敢炸了,也不会拆除了。乡里很快就会开会,这条路改道是一定的。” “为什么你这样肯定?”李荷花还是不信,庄波临走时,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当然,我给你预测一下,不出半小时,你会接到北京的长途。”方舒装着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是说,县长是因为张总编那里给到了压力?”李荷花好像明白了。 方舒笑着点点头,“要不,你以为你拼命就能拦得住,就凭着张涛那做狗的尿性,庄波那种人什么做不出来?那么多警察,强行把你们带走,然后炸药一点,这桥还不飞上天?就这样做了,你有什么办法?规划是通过党委会的,拆除一座旧桥,建造一座新桥,这不是民生工程?不是在为老百姓造福?” 经方舒这么一说,这些都有点后怕,要是真的这样,就怕他们都难以善终,估计拘留一周是轻的。 判个几年也没地方喊冤。 叮铃铃,叮铃铃…… 李荷花的手机真的响了起来,拿出一看,还真是北京的号码。 不免多看了方舒一眼,这人智商真的超群啊。 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大家都停止话头,让她接电话。 “李女士,事情怎么样了,桥还在吗?”电话里老头幽默地问道。 “太感谢您了,张主编,要不是您,桥没了,我也要去坐牢了。那可就惨了,连个送牢饭的都没有。”李荷花也跟张老开起了玩笑。 “小李,不是你感谢我,而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将来,全国人民都应该感谢你,是你挖掘了磨盘文化,是你保护了磨盘桥!好了,不多说了,等过一段时间,专家组会过去,到时候免不了要麻烦你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老头又俏皮地说道。 “我们时刻准备着,就等着您来白沟呢。” 结束了通话,李荷花才彻底放下心来。 李荷花等人邀请方舒去村里吃饭,方舒拒绝了。 他现在要赶回去,估计李如意肯定气得不轻,发生了这么大事情,车子不及时,估计能把蔡思敏骂死。 庄波被廖正军半真半假塞进警车,径直开回了白沟乡大院。 庄波不依不饶,骂骂咧咧。 他现在最恨的人,是方舒和李荷花这两个狗男女。 要不是他们胡闹,桥已经飞上天了,想不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还有老头子也不知发什么疯,把他的面子撕下来,扔到地上还用脚碾来碾去。 进了办公室,廖正军终于是松了口气,服侍少爷这事,他有点做不来。 一路上,纯粹是用热脸捂人冷屁股,讨好再讨好,可一句好话都没听到。 换作其他人,廖正军早就将其铐起来,揍他个七荤八素了。 “中午我也不回去了,还有张队长,防暴队长,兄弟几个喝几杯,哥借花献佛,给你赔不是,总行了吧?”廖正军讨好地说道。 另外两个队长,也都是堆着一脸讨好的笑。 “滚犊子,尿都没得喝,坏了我的事,还想我招待你,门都没有!”庄波可不是开玩笑,是冷着一张臭脸,一本正经说的。 廖正军很没面子,又发不起火,老子让这样做,儿子逮着骂,这换谁顶得住啊。 他用眼睛瞄了瞄两个队长,防爆队长是个闷葫芦,张涛对他今天的表现有点不服,所以根本不接茬。 正尴尬着呢,庄波的电话响了。 一看备注姓名,直接挂了拒接。 然后,又响了起来,再挂掉,就是不接,气死你。 随后,廖正军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电话,打死他都不敢不接。 第276章 他还真没那胆 方舒车到北大堤的时候,接到了蔡思敏的电话。 估计被尅了,要车来了。 “蔡姐,不好意思,回来时在磨盘河桥北挡住了,好不容易才过来,李书记生气了吧?”方舒善解人意,嘴上抹蜜。 电话那头,蔡思敏嘻嘻一笑,“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没有的事。方舒,今天嘴上抹蜜了?现在到哪了,快点过来让姐检查一下嘴上还有没有蜜。” 这虎狼之词,方舒没法接,所以采取各说各话的策略,“怎么,发生那么大的事,李书记没想用车,过去看看?” “嗯,他确实给我打电话,让小孙开车去接他,被我给拒绝了。”蔡思敏解释了一句。 方舒不相信,书记用车,她敢不派车,还拒绝? “姐,对不起,连累你了!”方舒赶紧道歉。 “说什么呢,连累个屁啊,我就跟他说了一句话,这样急着赶回来,就这么想当庄波的背锅侠?然后,他就不要车也不回来了。你猜他之后去了哪里?” 这个方舒肯定猜不到,他又不是李如意肚子里的蛔虫。 不过,从语气里听出来,蔡思敏心情很好,所以,他不能不配合着玩一下。 “直接去县政府向县长汇报了?” “再猜!” “去酒吧借酒消愁?” “再猜!” 方舒一点也不想玩,李如意就是去吃屎,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他一点都不关心。 “嗯,他在县城,应该是去了,我知道,哪也没去,在家睡大头觉。”方舒慢吞吞地说着,装着在深度思考。 “再猜!”蔡思敏兴致真高。 “姐,你就饶了我吧,实在猜不着了。快告诉我,一定是意想不到的地方。”他用兴趣盎然的口吻,说着丝毫不想知道的话。 “哈哈哈,告诉你吧,他听了我的话后,去住院了。哈哈哈,这个怂包。方舒,好玩吧?” “姐,还是你厉害,怎么就把他忽悠去医院了呢,就那一句话?”方舒马上给她戴上一顶高帽子。 蔡思敏笑够了,才说道:“我就是问了他几个问题,一个是,他到现场后,庄波会不会听他的?二,庄波会是感谢他,还是会逼着他上前?三,过来有没有把握劝退那么多老百姓?最后总结,他回来,就是主动当背锅侠的。然后他沉默了一会说,他去县医院住院,嘻嘻,现在他是真的怂,以前那个意气风发胸有抱负的人,不知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蔡思敏感叹的时候,方舒的车开进了大院,蔡思敏从窗户里看到了。 “你到了啊,看到你进来了,车还停到原来的位置,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蔡思敏邀请道。 “中午又不能喝酒,还是找个晚上,跟那天一样尽兴,怎么样?”方舒来了个软拒绝。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可不许耍赖。”蔡思敏爽快地答应了。 方舒停了车,看看时间,就去了食堂。 打了饭,端着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今天来的比较早,还没几个人。 过了一会,食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方舒的吃饭工程都快进行了三分之一多了。 他埋头苦吃,心想着人多的时候,直接走人。 他今天不想闲扯,今天的事情,还得回去好好捋捋。 可眼前一暗,感觉有人站在了对面,抬头一看,还不止一个。 蔡思敏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而她的身后,跟着边倩倩。 看到边倩倩,他就想起自己刚来那会的事,每次都是这样,在心里暗暗发笑。 “你以为能推脱得了?我说一起吃饭就一起吃饭。”蔡思敏露出俏皮的笑,将饭菜放到方舒的对面,坐了下来。 走在她身后的边倩倩显然没想到会这样,在她的意识里,蔡思敏是不会跟方舒坐对面吃饭的。 记忆中,好像跟方舒对面吃饭的女性,只有自己,而且是好多次。 当然,都是方舒主动。 后来,劳杰那事情过后,自然是再也没有过。 刚刚进食堂后,看到方舒难得来得这么早,她是想主动一回,坐到他对面吃饭的。 谁知道被蔡思敏抢了先。 她只好遗憾地端着饭菜,走向边上的桌子。 “不怕李书记吃醋?”方舒低声调侃道。 “破旧立新,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怎么样,这些成语用得不错吧?”蔡思敏一点也没难为情,低声跟方舒调侃起来。 方舒被她逗笑了。 蔡思敏也看着方舒笑,笑得很甜很甜。 赵少东就是在蔡思敏笑得甜蜜蜜的时候进来的,本来他也是想跟方舒坐一桌的,想把今天听来的事情,向他汇报汇报。 没想到蔡思敏跟方乡长坐到了一起。 这是很有新闻效应的,不仅是赵少东,边倩倩很意外,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时,都觉得这是要有故事发生了。 这背后,是不是存在什么大的变动,否则蔡思敏怎么会主动去攀方舒呢? 可是,大家想来想去,没听到李书记的什么消息,再说,现在白沟最有权势的人,并不是方舒,而是庄波啊。 好多人都曾经看到过,庄波在食堂吃饭时,端着饭菜追着蔡思敏,那意思谁都知道。 大家都以为蔡主任肯定会被庄波拿下,结果并没有。 现在,却亲眼目睹了蔡思敏主动向方乡长靠拢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有重大的人事变动,就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几个热衷于阴谋论的,已经想到了美人计,是李书记在用美人计。 这种阴谋论在大院里,还是很有市场的,这顿饭过后,就会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就在方舒面临着美人计考验,即将陷入舆论风波中时,庄波和廖正军已经言归于好。 其他的警察早就撤离了,廖正军和庄波,在同一辆警车里。 而警车,正在向县城疾驰。 是的,刚才廖正军接到的电话,是庄县长打过来的。 开始是打到庄波的手机上,但庄波正在气头上,使性子拒接。 廖正军不敢拒接,恰恰相反,这个电话来得很及时,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消那种尴尬。 县长命令他,将庄波带到皇明饭庄,他在那里等着他们。 庄波听到是过去一起吃饭,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加上路上廖正军马屁不断,车子来到皇明时,他早就不气了。 事实上,在电话里他敢吵,也敢拒接电话。 但当面,特别是还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忤逆县长老爸,他还真没那胆。 第277章 庄家父子的争吵 皇明饭店在县城并不出名,在一条小巷子里,知道这家饭店的人,并不多。 在县城,可以属于贵族饭店了。 当然,小县城并没有什么真的贵族,就是那些有点权势的人,反正不是平民百姓。 廖正军跟唐广祥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到这里来吃饭。 一个副局长,跟县长吃饭的机会还是很少的,也可以说是基本没有。 所以,虽然之前心里憋屈的要命,但进入饭店握着县长的手后,所有的憋屈,也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一个县,不就一个县长嘛,还有一个县委书记,属于空降,自己根本攀不上。 也不敢有攀的举动,否则让县长知道了,书记没攀上,就怕仕途也就到头了。 今天吃饭就三个人,廖正军本来估计唐广祥肯定也在,没想到县长并没有叫他。 先喝了茶水,然后菜就上来了,服务员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爸,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让施工队撤了?公安局那么多人,廖局长一声令下,那些刁民全部抓起来,桥早就飞上天了,你怎么会那么糊涂?” 服务员一出去,庄波就嚷嚷起来,抱怨他老爸老糊涂了。 老庄不说话,盯着小庄看。 “不是嘛,你这样看我干嘛?”小庄被老庄看得不自在了,有点心慌慌地问道。 老庄脸变得严肃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险些闯下大祸,两三千人拥堵在那里,还有市里的记者盯着,只要造成一个伤亡,你这个在现场的乡长,就等着进去打螺丝了。这么不听话,你让我很失望。幸亏有正军,没让你乱来,否则,你现在还想在这里吃饭,等着吃牢饭吧。” 经老庄这么一说,小庄也有点后怕,别看当时那么牛,那是一口气憋着的,现在听了分析出来的后果,如何不怕? “可是,吉时被误了。老爸,你不知道,仙姑再三叮嘱,决不能错过吉时。她说对别人来说,那就是一座破桥,但对我来说,那是个转运之机,是命运之神。只要事成,我就鸿运当头,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可是,还是被我误了。”庄波说着说着,竟然眼圈红了,泪水转了几圈,终于还是滚了出来。 看得出来,他对这个事情特别在意。 有多在意就有多伤心,之前一直犟着,现在见到了老爸,孩子见到了父母,就再也忍不住了。 “你是什么时候去道观的,那个你说的夏仙姑是何时过来的?”老庄问道。 庄波抹了一下眼睛,说道:“三天前,党委会定下来之后,因为有姓方的反对,我怕又出什么幺蛾子。爸,你不知道,这个姓方的,就是根搅屎棍,没有事也能整出事来。所以当天晚上,我就去了道观,想请清虚道长算个吉时。没想到,道长的师尊夏仙姑前两天来了道观。她老人家亲自为我算了吉时。当时还跟我说,此事好事多磨,切不可误了吉时,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必须在吉时炸桥。还说我是大富大贵之命格,但命中有困厄,解这困厄,就在此举。” 说到这里,庄波神情沮丧,“说什么也没用了,吉时误了,我的命真苦啊。” 不知道庄波说这话时,有没有想到白沟那些老百姓,他们的命苦不苦。 特别是北边的几个村,出山都靠两条腿,他们不苦吗? 估计庄波是不会想到这些的,在他的意识里,他天生就高他们一等。 老庄皱着眉头,神情里也有了几分可惜和遗憾,但他不能不这样做啊,他也是有苦衷的。 “这个吉时误了,还会有下一个吉时,命运并不是由一个吉时决定的。”老庄安慰了小庄一句。 从这话里可知,他也是相信仙姑推算的吉时的,也因着误了吉时而难过。 “之前你跟我说,不是明天施工队进场的吗,你三天前去求的吉时,也定下了明天,这又是搞得哪一出?”老庄忽然想起来,儿子曾经跟他说过,是明天进场的。 “还不是防着那个姓方的,我宣布明天进场,就是迷惑对方,想出其不意地把桥给炸了,他再想怎么出幺蛾子也迟了。可是,谁曾想,李荷花那个臭婊子,不知发什么神经,她带着人跑了过去,坏了我的大事。只要我在白沟一天,就绝对不会饶过她!”庄波牙齿压得咯吱响,他真的恨死了李荷花。 都是这对父子在说,廖正军坐那,一句话也插不进,显得很尴尬。 老庄这时候也注意到冷落了廖正军,说道:“你是白沟乡乡长,她是村支书,做事就能那么面面俱到,毫无疏漏?还有你廖叔叔他们,也会帮你的,这个倒不是什么问题。” 廖正军从开始到现在,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狠狠地点点头,“这个放心,账不是不算,只是没到时候,不说以后,就这次这事,她也逃不了干系。” 庄波听了,脸上有了点喜色,却又说道:“还有那个方舒,老爸,廖叔叔这次一定不能放过他,他殴打施工人员,造成人员伤残,这个应该可以追究刑事责任吧?” 对于这个,老庄还不知道呢,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在现场动手了?” 老庄是看着廖正军问的,后者摇了摇头,“我到了之后,没见到方舒,我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小庄知道老爸和廖叔叔都对这件事有了兴趣,于是就颠倒黑白地讲述了方舒跟赵大锤动手的情况。 “就是这么个情况,情节非常恶劣,赵经理和两名施工人员,都受了伤。廖叔叔,这种情况做个伤情鉴定,把方舒搞进去不就行了。” “那三个记者当时有没有在场,有没有看到?”廖正军有点担心,问道。 “管那么多干嘛,只要他打伤了人,就是犯罪行为。那三个记者,当时可能还没来,县局的人到了之后,他们才冒出来啊。”庄波不以为然的说道。 “他们会不会早就到了,隐匿在人群中?庄乡长,记者很烦人的,而且那个女记者,据说很有背景,被你们抓了之后,朱东华直接给唐县长打了电话,市委宣传部也出面了,要是普通记者,怎么可能惊动副市长和部长?” 廖正军还是有脑子的。 “我不管,方舒必须抓!”庄波牛脾气又上来了。 第278章 方舒被抓了 “先调查一下情况吧,作为一个政府副乡长,当众打伤了人,总是要追责的。这事就由廖局长你负责吧。” 老庄表态了,廖正军只能点点头。 想到反正方舒也没什么背景,在市里是靠山倒了才下来的,又有县长指示,估计问题也不大。 话说到这里,气氛才开始轻松下来。 “老爸,当时你怎么就想起来下了那样的命令呢?”喝了几杯酒后,庄波又想起了最憋屈的那个时刻。 老庄也喝下了一杯酒,好像那酒苦得不行,紧皱着眉头,好一会才说道:“炸桥这件事,惊动了省里,省政府办公厅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让立即停止,没有省里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动那座桥。我也奇怪,省里怎么也知道这件事的呢,就一座快要塌了的木桥,省里怎么……” 老庄心里也很憋屈,他想不通省里为何会多管闲事。 庄波听说是省里下了死命令,脸色有变得难看起来,“这么说,炸桥,还要省里批准才行,要是省里不批准,就不炸了,路就不修了?” 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 他从被带离后就一直在发狠,三天之内,必炸此桥。 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现在听说是省里下来命令,想消这心头之恨,恐怕就难了。 “嗯,省政府办公厅的命令,那就是省长的命令,谁敢不听?是要找死吗?等等再说吧。”老庄语气生冷,他怕儿子犯了大错,他一个小小的县官,到时候根本扛不住。 提前把预防针打了,否则事到临头就晚了。 廖正军也赶紧说道:“庄乡长,省里过问了,我们只能听。我估计,省里这样说,意思估计是不准炸这座桥,是要保留这座桥的意思。我看,你还是早做打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绕个道造新桥,多花点钱而已。有县长支持,还怕没钱?” 他这话,可是深思熟虑的,他怕庄波这个二百五,驴脾气上来,一意孤行,局里肯定还是派他过去,这样的烫手山芋,他是实在不想再接一次了。而在劝说庄波的同时,也拍了县长马屁。 老庄微微点点头,说道:“正军这个建议很好,改个道,那破桥不让炸就放那,造个新桥,不一样是你的政绩?” 可庄波一下子就急了,脱口而出,“你们这么跟姓方的说一样话?我就是不让他如意!” 老庄和廖正军同时一愣,“在今天之前,方舒就提过这个方案?” “在党委会上,他就是这样提的,坚决反对炸桥,所以今天他闹得最凶!” 老庄神色变了变,又一次皱起了眉头,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庄波,这件事还就得按照这样的方案进行,不要意气用事。你说,除了这个方案外,你还能想出第三个办法来吗?要么就是这条路不修了,维持原状。可是,你们党委会都通过了,也是你做的规划,就因为这点事,就不做了?那你这个乡长什么时候能干出点实事来?” “那就是不修算了,反正不能遂了姓方的心意。”庄波红着眼喊道。 这话又陷入了僵局,老庄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儿子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为儿子的人性而叹,还是因为方舒的预见而叹。 “这样吧,饭后你们都不急着回去,我联系一下清虚道长,看看他的师尊还在不在观里,如果还在,我们晚上过去拜访一下,就这件事,请仙姑再卜算一下。” 老庄这样说,小庄不吭声了,廖正军也点了点头。 三人这才正常喝酒吃饭。 饭后,老庄父子跟廖正军告别回家休息,不过临走时,让廖正军抓紧时间干活,晚上汇报情况。 方舒下午正常上班,这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到快下班时,事情来了。 只见一辆警车开进了乡大院,直开到大楼前才停下来。 从车上跳下来五六个警车,下车后就往二楼冲去。 大院里有那提前下班的人,看到这种情况,都停住了脚步,驻足观望。 不少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大院里谁犯事了。 警察冲到二楼,一个右拐,顺着走道继续向前冲去。 这下就更引人注意了,因为右拐之后,冲去的方向,是副乡长们办公室所在。 是哪位副乡长犯事了? 强抢民女?还是行贿受贿? 可是,党员干部犯事,不是先由是纪委调查,触犯刑律的,才移送司法机关吗,这次怎么公安直接介入了? 就在人们疑虑重重,也担惊受怕时,警察停在了“副乡长办公室(1) ”的门口,形成了包围之势。 最后的警官到了之后,做了个手势,几名警察破门而入。 方舒看了最后一份文件,正伸个懒腰,也准备下班了,结果门被粗暴地推开,警察冲了进来。 “你们是哪里的警察,你们要干什么?”方舒并没有介意,而是不慌不忙地问道。 “方舒,有人控告你无故殴打他人,涉嫌故意伤害,我局依法传唤你协助调查。”廖正军笑嘻嘻地看着方舒,说道。 “是指上午磨盘桥那里的事吗?”方舒也笑着问道。 “正是,跟我们走一趟吧。这是我的证件。”说着将证件在方舒面前晃了一下,就收回了。 方舒知道,说多了也无用,这是人家谋划好的事。 “要上铐吗?”方舒挑衅地问道。 “你既然有这要求,那就满足你。”廖正军在庄波那里惹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就一股脑出在了方舒这里。 庄波对方舒有多恨,中午吃的那顿饭时间,他懂了。 最关键的是,县长的态度,他也懂了。 一个小小的副乡长,县长叫玩的,玩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可是县长送给他的机会,他不会坐失良机的。 一开始庄波发狠时,他确实是有顾虑的,但县长态度明确后,他再也不考虑那些了。 只要县长认可自己,虽当不了一把手,但挤掉卫一腿,应该问题不大。 就这样,方舒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烤着带走了。 走到楼下时,看到蔡思敏等在那里。 “廖局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到乡政府来抓人,这样不好吧?”她走上前,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高兴。 廖正军认识蔡思敏,也知道她是李如意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奇怪。 这蔡思敏,跟姓方的也有一腿? 第279章 淑女为何变泼妇 廖正军并不会把蔡思敏放在眼里。 强力部门的副局长,不会正眼瞧一个乡镇的党政办主任,不管你是否在党委。 他第一时间没给她难堪,是看在李如意的面子上。 对于乡镇一把手党委书记,他还是不敢托大的。 可这个女主任恃宠而骄,竟然敢质疑他,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本来你就是靠下面挣来的脸面,既然不要,那就收回。 “蔡思敏吧,你给我滚远点,妨碍公安部门执行公务,我现在就可以拘了你。”这句话,就是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了。 “好啊,廖局长好大的官威,到白沟乡政府抓人,而且抓的还是副乡长,难道我这个党政办主任没权问一下情况吗?如果就因为这个,来抓我吧,不抓你就是个狗日的!”蔡思敏也直接翻脸了,而且泼妇本色尽显。 这是她的地盘,廖正军凭什么在这里摆这张臭脸。 廖正军本来觉得一个女的,靠着床上功夫上位,一句话就能吓唬住,可没想到这女人这么泼。 “我还就告诉你了,廖正军你给我听着,老娘不是那么好日的,今天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除非车子从老娘身上碾过去。”蔡思敏来劲了,直接躺到了车头。 大院里站满了人,街道上好多老百姓也跑进来看热闹。 公安来抓乡里当官的,这很劲爆,这样的热闹都不看,在白沟人看来,那就纯粹是二百五。 可很多人越看就越不明白,特别是大院里的人。 蔡思敏是李如意的人,这就是公开的秘密,没有人不懂。 而方舒,跟李如意不对付,这个更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 蔡思敏却跳出来为方舒出头,这本身就让人大跌眼镜。 可现在,还如此撒泼,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有那在乡里干了多少年的老同志,从蔡思敏来到白沟,可是看着她成长起来的。 这女人虽然后来名声不好,靠裤腰带松上位,可是风格上一如既往都是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都有着儒雅之气。 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 那些嘴上贬低她最狠的,确实心里最嫉妒李如意的。 白沟乡大院的男人,心里没想过一睹蔡思敏芳泽的,那是极少数的清流。 而女人,对她则是满心都是嫉妒。 可现在,那个一颦一笑都透着大家风范的女人,却为了方舒,躺倒在车轮前。 她可是有着那么点洁癖的女人,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啊。 大家没看懂,廖正军也没看懂,这女人神经错乱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跟李如意的关系,怎么会做出 如此荒唐之事? “来人,给我铐起来,带走!”廖正军很是恼火,不由得勃然大怒。 警察当然听局长的,当下就过来两人,从腰间拽下手铐,过来就要铐人。 正在这时,有人挤开吃瓜群众,气喘吁吁地到了廖正军跟前,一支话筒送到了他的嘴边,“廖局长你好,我是同光传媒集团、同光电视台的记者云疏影。据说您亲自过来抓捕白沟乡常务副乡长方舒,能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廖正军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坏了,这个女人怎么在这里,宣传部没把她送走吗? 该死! “对不起,警察执行公务,不接受采访,无可奉告。”廖正军也不是小白,这话也是随口就来。 “廖局长,我知道您在执行公务,我就是采访一下,方副乡长是不是因为上午在磨盘桥上的事,涉嫌违法犯罪?”云疏影不依不饶,你说不接受采访我就不采访啊,你说无可奉告就无可奉告啊。 “我都说了,无可奉告,不接受采访。”廖正军很不耐烦,想想往车里钻。 “那好,廖局长,既然不接受采访,那我们就不采访了。不过,不管是谁,都得接受舆论监督。既然要带走方舒同志,而且是直接从他的工作岗位上直接带走,那么请您出示一下传唤证或者拘留证,这个您不能拒绝吧?”云疏影哪能让他躲过去,跟着的四个人,将廖正军围在了中间。 是的,你没看错,我也没写错,现在跟着云疏影过来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 她又用电话招来了后援。 那云疏影怎么会出现在白沟呢? 上午,她和两个同事,确实是跟着张部长走了,而且接受了盛情款待,部长亲自作陪,亲自向她赔不是,代表连平县委向她表示道歉。 她感受到了部长的诚意,自然也就接受了。 现在她不是省城的大学生了,而是同光市的一名记者,跟市辖区县肯定会经常打交道,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分。 所以,也就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上午的事,她觉得胜利了,桥在那里好好的。 而且,她也已经知道,省里下令不准炸桥了,方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待在这里了。 所以,饭后,她和同事开开心心跟张部长等人告别,开着车回同光。 可车子开到高速路口准备上高速时,被停在路边的一辆车给拦住了。 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微笑着走到他们车前,伸出纤细的手指,敲了敲车窗玻璃,“是云记者吧,我是白沟乡党政办主任蔡思敏,想找你谈点事情,能否行个方便?” 来人自报家门。 云疏影不认识蔡思敏,但人家笑眯眯地等在这里,而且是方舒的同事,自然不会拒绝。 她还想从她嘴里,得到更多的关于方舒的信息呢。 推开车门下了车,两女伸手相握,“幸会,幸会!” 松开手后,两人走到一边,开始了谈话模式。 还是蔡思敏先开口,说道:“首先我代表白沟人民,感谢云记者伸出援手,才让磨盘古桥得以完好保存下来,要不是云记者,那座桥两小时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云疏影注意到,她没有说代表白沟乡党委,而是说代表白沟人民。 有点意思。 “你也不赞成炸掉那座破桥?”云疏影有些意外,在她得到的信息里,乡里只有方舒一个人反对,其余人都是赞成的。 蔡思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颇有意味地问了一句,“云记者这就回同光了,就这么放心得下?” “他们,莫非还敢炸桥?”云疏影听到放心得下四个字时,脱口而出问出了这么一句。 第280章 这小妮子这么专业! 蔡思敏笑了笑说道:“那肯定不敢!” 既然不敢,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疏影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看到蔡思敏的笑,似乎别有意味,不由心下一动。 脑子里瞬间就浮出了方舒的模样。 莫非,她说的是方舒? 云疏影很聪明,不用蔡思敏提醒,就从那一抹坏笑里,就懂了意思。 “报复?”她轻轻地说出两个字,末尾是问的语气。 蔡思敏欣赏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省事。 “老王,呼叫支援,过一会回白沟。”云疏影回到车旁对一个年纪稍大的男的说道。 “好咧。”男人答应了一声,就开始打电话。 车外,蔡思敏跟云疏影开始商讨细节。 “蔡姐,你估计什么时候他们可能行动呢?”云疏影问。 “按照庄波那种尿性,今天下午就会动手。不过,还得看他老子是什么尿性,这是变数,但不变的,报复一定会来。”蔡思敏肯定地说道。 “如果报复一定会来,我觉得肯定还是上午那个警察过来,一看就是当狗腿子的料。上午没讨了好去,下午想找补回去,否则心里会很难受。”云疏影分析道。 “英雄所见略同!”说罢,两女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云疏影忽然问道:“蔡姐,据我所知,你跟方舒不是同一战壕的,为何这次要帮他?不会是对小鲜肉有了特别的兴趣了吧?”云疏影说这话时,心里有着很大的不爽。 而蔡思敏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她对自己的警惕。 于是笑了笑道:“就凭我在白沟那么烂,小鲜肉根本不会让我吃。像云记者这样的绝色美女,才可能有希望。至于我这样做的原因,不过是想纳个投名状,尽量让明天不会太惨而已。” 蔡思敏这话,就是告诉云疏影,在你面前我没有一点点的竞争力,我不够资格跟你同台竞技。 “蔡姐其实长得很漂亮,在县乡一级绝对是大美女。”这话看上去是赞美,实质上是贬低,她来自省城,而你只是在县乡这个级别上数得上。 两人打了会嘴仗,云疏影忽然说道:“我觉得还是上高速上溜一圈再回来,蔡姐你觉得呢?” 蔡思敏转头望向来路,自然也就明了了。 云疏影他们过来,县委宣部长派车送了很远。 直到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才告别回去。 可是,云疏影在望向那边时,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蔡思敏也就知道有情况了。 果然,她也看到了一辆车,缓缓地开过来。 应该是送行的车辆,告别后并没有回去,还在看他们是不是上了高速。 现在肯定是发现了异常,再次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好,上高速溜一圈。”蔡思敏说着就上了自己的车,云疏影也上了她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入了收费站,然后就驶上了高速,疾驰而去。 缓缓开过来的那辆车,确实是宣部长的,来到刚刚云疏影他们停车的的地方,看到车子都没影了,这才放心地调头回去。 可他们根本想不到,在下一个高速出口,有两辆车下了高速,然后又上了高速,再次回到了连平高速出口,下了高速,直奔白沟而去。 到了白沟街,云疏影一行下车逛街,蔡思敏回乡大院,姜太公钓鱼。 两女分别前,打了个赌,如果下午报复者前来,晚上蔡思敏请客。 如果报复者下午没来,而是明天或者后天才过来,云疏影请客。 她们的打赌,以三天为界,如果三天没来,算是平手。 作为姜太公,蔡思敏一直关注着大院里的动静,其间好几个电话邀约,都被她婉拒了。 她可是分得清主次的人,关键时刻决不能掉链子。 等待总是漫长而焦急的,蔡思敏觉得,这下午半天,时间很长很长。 随着下班时间的临近,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看来下午真的不会来了。 可就在这时,她从窗户看到了警车开了进来,看到四五个警察从车上跳下来,最后看到了廖正军下了车。 哈哈,还是来了。 她立马从三楼下来,这时候廖正军他们围住了方舒的办公室。 她没有过去,而是走到一楼。 在一楼楼梯口守株待兔。 当然,守株待兔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信息早就发给了云疏影,让她们在适当时候现身。 蔡思敏因为看出了云疏影对方舒特别关注,所以她并没有想当绯闻主角。 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拖住廖正军一分钟时间,因为她知道,云疏影她们应该早到了附近。 估计看到方舒被抓,而且上了铐子,绝对会第一时间出来。 可她没想到,云疏影那么沉得住气,她都拦不住了,那小妮子还是没现身。 她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没看到信息了。 但她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云疏影下午就这一件事,能错过? 根本不可能! 可是,廖正军根本瞧不上自己,而要拦住他们,只能撒泼。 说真的,蔡思敏从小到大就没这么撒泼过,她在心里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到最后行动,也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的那些话,大多来自民间,乡镇工作,很多次调解纠纷,遇到个泼妇。 没想到她们的那些招数,今天竟然被自己给用上了。 这是蔡思敏绝对所没有想过的。 云疏影要求廖正军出示传唤证或者拘留证,这可把廖正军给难住了。 在连平这样落后的县域,他们出警,就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该抓就抓,手续回去再补。 从来如此。 可是从来如此就对吗?显然是不对的,只是没遇到过敢跟他们叫板的人。 今天,他们还是按习惯这样做了。 可今天就遇到了叫板的了。 从上午市局一把手打电话,命令唐广祥立即放人,廖正军就知道,这个女记者不是县里这边能得罪得起的。 可是,这得罪不起的人,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不友好地盯着他呢。 这,可怎么办? “对不起,口头传唤,请你不要妨碍公务。”廖正军只好找这样一个理由来应付。 云疏影听了,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哦,廖局长这是遇到了紧急情况了,您是觉得方舒要畏罪潜逃,还是断定他会拒捕反抗?” 廖正军慌了,这小妮子这么专业! 第281章 根本停不下来 廖正军慌归慌,但毕竟干了这么多年公安,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的。 “属不属于紧急状况,只能由县局对嫌犯可能的反应,作出预测和评估而作出的,作为新闻媒体,无权干涉公安办案,请云记者回避,否则……” 廖正军说到后来,就明显有了威胁的意味。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上午的那一幕,赶紧刹车。 “既然廖局长觉得我们妨碍公务,那就跟上午那个张队长一样,把我们这几个人全都抓起来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云疏影一点都不退让。 廖正军敢吗?肯定是不敢的。 如果他真的第二次把云疏影抓了,估计朱东华会亲自过来,不把他吃了也差不多。 这样,就形成了僵持状态,谁也不愿退后一步。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妇人拖着长音的啼哭声响起。 这声凄惨的哭声,好似女声领唱一般,还没落音,一群妇女的哭声便跟着传过来。 凄凄惨惨戚戚! 众人不由得望向大门,只见大门外涌进一群中老年妇女,大放悲声走了过来。 在她们头顶上方,有一副横幅,上书:“还我公道,副乡长仗势欺人殴打无辜!” 横幅由两个走在妇女两侧的男人拉举着。 在这群妇女当中,还有两个男人,一个用白纱布带兜着胳膊,一个腿上打着石膏,用一根木棍拄着。 都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被铐在车子里的方舒,从车窗里看到了这情景时,立马明白了,这是廖正军的后手。 看到这群大放悲声的妇女,廖正军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民意来了,你不是舆论监督吗? 我倒是看看,这种情况你如何监督? 云疏影没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睛看向了还躺着的蔡思敏。 这种时候,还躺什么躺? 蔡思敏一骨碌爬了起来,也不顾身上脏兮兮影响形象,大步走过去,拦住了她们。 “我是白沟乡党政办主任蔡思敏,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方舒打人,乡长打人,严惩打人凶手,还我们老百姓一个公道!”那些人喊起了口号。 “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你们这样冲击政府工作场所,是违法行为。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但不能这样,可以派一两个代表,把事情说清楚。你们谁,谁,作为代表,跟我进去,其他人都散去吧。不是人多就有理,有理不在声高,更不在人多……”蔡思敏早已看出是怎么回事。 她在基层工作这么多年,深知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把人劝退再说,否则情绪激动之下,酿成群体事件,那就不好收拾了。 底层就是这样,有些时候是没人跟你讲理的。 “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官官相护,不给一个说法,我们一个人都不会走的。让方舒出来,让打人凶手方舒出来!”有几个积极分子高声喊道。 这个时候,最不宜出面的,就是方舒。 然而,廖正军可不这样想。 当然要让方舒跟这些老弱妇孺见面,伤害了最好,伤害不到,也是侮辱性极强的。 据说他很能打,那好吧,就让你跟这些中老年妇女决斗吧。 “来人,既然云记者觉得不应该对方舒采取强制措施,我们有错必纠,打开手铐让他下来。让他自己对这些受害者作出解释。” 这一招很阴险,这些人能听方舒的解释? 本来就是冲着他过来的。 最要命的,这是一群女人,中老年女人,弱势群体,你敢动一下试试? 方舒走下车来,看着这群雇佣和部分不明真相的人,明知道解释没用,但他还是喊了一声,“请大家静一静,我是方舒,你们是说我打了这两个人,是吗?” 抵赖是绝对没用的,人家那伤就在身上。 “是,你这个狗官,仗势欺人,殴打无辜!” “这狗官草菅人命,大家甭跟他废话,跟他拼了!” “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今天也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 情绪未经酝酿,就这么激动起来,一看就是导演好的。 此时的方舒,就是浑身是口也说不清楚。 不,是根本不让他开口,就是要用唾沫来淹死他。 就是通过这些中老年女人的撒泼,坐实他欺凌弱小。 从小就是学霸的方舒,面对这道难题,也是束手无策,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云疏影,蔡思敏,方舒,这一阵营的人,“静静,静静”的喊着,嗓子都喊哑了,可是根本就没人听他们的。 比起之前,这些女人从动嘴发展到了动手,一个个撒泼着冲向方舒。 只要遇到一点阻挠,就倒地打滚,装晕,装死。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再飞快地爬起来,再次冲向方舒他们。 谁阻止,谁劝说,就挠谁。 蔡思敏的脸上已经被挠了几道血手印了,云疏影也没好哪去。 也不知廖正军让谁找来的这些人,战斗力不俗啊。 “方舒,云记者,快,我们撤到大楼上!”进攻很猛,看看抵挡不住了,蔡思敏喊了一声。 这个时候,只能暂避锋芒。 她们能走得掉吗?根本走不掉。 廖正军带来的几个警察,把他们的路挡的死死的。 这廖正军真够阴的,自己不敢跟云疏影对阵,就让这些老女人来。 朱东华再厉害,也不能拿这些老女人怎么样吧? 至于自己,已经听了建议,把方舒放了,自是有功无过。 想退退不了,打又不能还手,方舒他们真的憋屈得要命。 “大家有话说话,有怨喊冤,不能动手,动手打人是犯法的。方乡长打人是他不对,你们不能也这样……”廖正军作为警官,当然不会真的在一旁看热闹,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劝说是必须劝说的,可是,这话听着就不是真的劝说。 方舒打人,你们不能打人! 拱火,火上浇油! 果然,那些女人更疯狂了,嚎哭,谩骂,撒泼,打滚,抓挠…… 根本停不下来! 靠蔡思敏和云疏影及其同事,根本无法阻挡。 他们这些人,在这群刁蛮老妇跟前,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只有被挠的份。 方舒的心头,那团怒火直冲脑门。 再也忍受不住了! 他赤红着双眼,猛然发出了一声嘶吼! 全场寂静! 第282章 老年娘子军赶到 方舒这一嗓子,用的是狮子吼。 可不是泼妇的河东狮子吼,而是一门武术绝技,在乱糟糟吵吵嚷嚷的情况下,通过声波震慑,让吵闹的暂时停下来。 一声狮子吼过后,现场寂然无声,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但这种震慑,只是瞬时作用,很快,泼妇们便反应过来,再次使出各种手段来。 然而,场面上暂时没了声音,大门外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听不清说什么,但可以听出来的人很多,脚步声和说话声,很乱。 方舒等人头疼不已,就现在这些都对付不过来,再来那么多,今天算是折这里了。 院内被镇住的人,又开始进攻了,比之前更加变本加厉。 然而,读秒之后,大家忽然发现,虽然场面上比之前还要乱,谩骂声哭喊声更大更戾气,但并没有人能冲到方舒他们身边。 再这么一注意才发现,原来之前的那些中老年妇女,忽然就多了伴。 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两个同样的女人,拽着她们的手臂,不让她们上前。 就这么撕扯在了一起。 方舒见了,都压不住嘴角,这是谁想出的歪招?对付老弱妇孺,太管用了。 这时候,廖正军等人也看懂了,原来后来的这些,是过来对付闹事的那些的。 采取的方式方法,简单粗暴,就是人盯人战术。 你女的,我一样是女的,你年纪大,我也不比你小。 你一个,我两个,撒泼打滚都让你做不到。 简直就是那群老女人的克星。 方舒无意中,看到了黄老太,她和另一个老婆子,正抓住一个撒泼的老妇人,令她动弹不得。 为首的人谁?当然是李荷花。 那,李荷花怎么会带领娘子军过来解围的呢? 这事纯属巧合。 黄老太的妹妹,也就是那次在防汛大堤上,跟黄老太一起,侮辱李荷花的那个老妇人,也就是黄玉祝的小姨,家住白沟街上。上午她也去磨盘桥看热闹,回来的晚了,吃饭也就迟了一些。 正吃饭了,就有客人上门了。 她夫家姓郑,人家都叫她郑奶奶。 客人是两个男人,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进门之后,开口就叫“郑奶奶”,可知之前是打听好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廖正军谋划此事时,是交给洪四虎手下的一个马子的。 这马子也不知道哪个老女人泼辣厉害啊,打听来打听去,就找到了郑家这个小老太。 她在白沟街,算得上一个人物,一般人不敢跟她对阵,撒泼打滚无理取闹,那是一把好手。 郑小老太也不知道来人是谁,找自己干嘛的。 但来者是客,请屋里坐了,才询问有什么事。 来人让她找十几个敢闹事骂人厉害的女人,帮他们去乡大院闹事。 说是家里人被一个乡长给打伤了,想去讨一个公道。 开出的价钱,是半天五十块。 这在白沟这里,可是高价了。 骂人还能赚钱,这样的活到哪里找去? 当时郑小老太就心动了,不过她忽然想起来,上午方乡长在桥上跟人动了手,莫非就是为这事? 所以,她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会,最后确定就是去闹方乡长的。 要是防汛那会,不给钱她也会一口答应。 可后来,姐姐一家老小,都夸那个方乡长,说是帮了大忙,是她们家的恩人。 郑小老太就找了个借口,说去乡大院闹事,自己就是个小老百姓,可不敢那样做。 就这样给回绝了。 那两个男人看她懦弱害怕的样子,觉得这个老女人实在是名不符实,也就没有强求,去找了另一个泼妇去了。 这边小老太吃了饭,睡了个午觉,起来后又想起了这件事,觉得方乡长对姐姐一家很好,这事应该跟姐姐说一声才对。 于是就去了南磨盘姐姐家,把这事跟姐姐说了。 说是就怕方乡长这回要吃亏,都是些老娘们,打不得骂不得,非被抓挠破脸不可。 黄老太一听妹妹这话,吓了一跳。 上午她可是坐方舒的车子去的磨盘桥,看到方舒跳到桥上,制止那些流氓施工队的。 她哪里敢怠慢,赶紧带着妹妹找到了李荷花家,把这事跟李书记说了。 李荷花一听,当即觉得不好,这是要坏事的节奏。 可不能让方舒这样的好干部吃亏,受侮辱。 “谢谢郑婶!”她立马站起来,对黄老太说道:“老嫂子,这事我们可不能不管,郑婶没去,肯定找别人去了,要是弄十几二十个老娘人去胡闹,方乡长根本就没办法。你跟我分头行动,我往东你往西,让村里五十岁以上的女人,到村部门口集中。这天不早了,估计早就闹起来了。我们这些人赶紧过去,给方乡长解围。” 黄老太一听这话,就知道李荷花的意思了。 也顾不得陪妹妹了,立马就去吆喝人了。 很快,老年娘子军就组织了起来,跟着李荷花赶往乡大院。 幸好,她们来得不晚,正是方舒气冲牛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于是,就按照一路人谋划的方法,直接上手,实施起人盯人战术来。 不过,李荷花也只是想到了那些人买通老女人来胡闹,却没想到现场还有县公安局的警察。 一看那领头的,她就知道,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好货。 所以,她立马调整策略,让那些岁数在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撤了下来,换上相对年轻一点的,五十来岁的过去控制对方女将。 而撤下来的这些老太太,是看懂李荷花的眼色的,一下子就把警车和警察给围住了。 车头坐的躺的好几个,嘴里骂骂咧咧,“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吃人饭拉狗屎的东西,跑到白沟来欺负人,反正老婆子在家也没饭吃,现在正好,把我们抓去吃现成饭。” “你以为别人都是白痴,就你聪明,你尾巴没翘起来,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不干人事的东西。” 廖正军一看,不好,自己被反包围了。 以为自己这招很高明,谁知道人家也有后手。 他知道,今天这事不成了,赶紧走人吧。 可想走,并不是那么容易。 第283章 余下的钱,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看到一群老太太躺在车头,廖正军心里是真的发慌。 在我们这个国度里,我老我有理,谁死谁有理,属于普遍性的规律。 执法人员最头疼的,就是遇到高龄老人。 这些人就是犯罪了,都无法严惩,监狱里缺没人伺候的老祖宗吗? 监狱也是要创收的,七八十岁的劳改犯,能干嘛?没事就生病,生病了还得送医院,谁花钱,谁护理? 所以,监狱也不欢迎老人。 现在,他惹翻的,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 他气得只朝方舒翻白眼,这家伙比自己还阴,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可方舒根本不看他,没眼看你那白眼。 因为白眼狼本身就长着白眼,否则怎么叫白眼狼呢。 廖正军只好蹲下来,做老人们的思想工作,“不是老就可以违法的,再老就是一百岁,公安机关一样可以依法惩处。我不这样做,是对你们的尊重。你看你们现在这样,让儿孙看到,多不好。都起来吧,这事呢,我们警察不会不管,是谁的责任,谁也跑不掉。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方乡长好,为了还他一个清白。” 廖正军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几个老太太就是不吱声,看着他,听他说。 也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廖正军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开导。 廖正军的注意力,都在老太太这边,李荷花没人盯着,她自然不会傻站着。 她可不是傻女人,精着呢。 她来到黄老太跟前,悄悄拽了拽她的衣摆,老婆子也是人精,立马拉了一把身边的一个中年女子,让她接替自己,拽着一个有偿闹事的女人,而她自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两人很快就走进了人堆里,眼光跟花痴一样,在男人堆里寻找着。 方舒一看就知道,这是冤有头债有主,找债主去了。 果然,黄老太一把揪住了一个男人的衣领,“李书记,就是他,还有那个。” 男人正皱着眉头,因为事情偏离了他们设计的方向,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反正现在才付了一半的钱,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正想着准备跑路呢,结果被一个婆婆抓住了衣领。 一看,这模样有点眼熟。 能不眼熟吗,姐妹俩长得很像。 这时候看热闹的妹妹也看出来姐姐想干嘛了,跟着跑了过来,指认道:“就是他,就是他,花钱让我找人来闹事,来糟蹋方乡长的。这些人都是他们找来的,五十个一个,说是先付二十余下的事情办好再付。” 她说的很大声,很多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了。 男人气急败坏,想甩开老婆子的手,纽扣掉了两三个,在地上滚了很远。 他看到自己的同伴,也被人抓住了,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同伙的反应跟他一样,也是用力想挣脱。 两人目光一接触,就确定了下面要采取的行动了,那就是不顾一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所以,他们开始发力,很粗暴。 黄老婆子被摔倒了,但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不放。 他举起了拳头,狠狠地朝着她脸上砸下去。 打疼了,自然也就松手了,这是他战斗经验的总结。 可就在他的拳头,离老婆子的脸还有一公分不到的时候,拳头被人抓住了。 这人的劲头很大,那么大的惯性之下,被稳稳的抓住,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以为是警察,不由大怒,自己人怎么可以这样误伤呢? 可他抬眼看时,却看到了方舒的脸。 本来他是要惊叫的,可是惊叫刚发出个啊字,就变成了惨叫。 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的桡骨断了。 他这只是有旧伤,一次打斗中,桡骨骨裂过。 这不是伤口上撒盐是什么? 他愤怒的时候,腿上又传来了剧痛,随后便跪在了地上。 同伙当然是看见这一切的,他可不呆,知道这罪肯定会在自己身上复制一遍。 当下猛地矮下身子,几乎是伏到了地上。 这动作很猛,很猛。 李荷花是抓着他的衣领子的,这下手里只剩下了一件上衣,那男人光着上身,没命的逃走了。 方舒制服这一个时,想着的确实是对付李荷花抓着的那一个。 没想到那家伙不仅滑头,还滑衣,一招金蝉脱壳,逃了。 而这时候,两名警察追到了方舒身边,但只是站在他身子的两侧,没敢动手。 在桥上,在刚才,他们都看到方舒有多厉害了。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都静一下,静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方舒的手里有了一只电喇叭,声音很大,压住了所有场上的声音,于是,推攘的女人们,也都停下了,那些纯粹的吃瓜群众,也闭上了嘴。 “我知道,我自己说什么,有些人未必相信,让这位大婶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的真相。”说着,他把电喇叭递给了黄老婆子的妹妹。 “大家好,我老婆子白沟街没多少人不认得我,跟我吵过骂过的,也不少。老婆子承认自己人缘不好,但从来不撒谎,喜欢说真话。” 这第一句话,就惹得不少人笑起来。 白沟街谁不知道这老婆子,泼妇一个,但她说的也是真的,不说谎。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个男人和刚才跑到的那个,……” 老婆子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大家听了,纷纷指责起那些闹事的老女人来。 这时候,老婆子把电喇叭还给了方舒,拉过一个女人,这女人跟她平时关系很好。“老姐姐,你看人多跑了,那三十块钱拿不到了,还忙活什么呢?” 那老婆婆五十多岁的样子,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很难看,走到跌坐在地上的男子跟前,问道:“那余下的三十块钱,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男人拼命眨眼阻止老女人说出来,可人家根本就不配合。 三十块钱都要没了,还跟你一伙干嘛。 男人见眨眼不管用,就装糊涂,“什么三十块钱?我又不认识你,也不是生意人,老人家,您这话说的,让人莫名其妙。” 他是想着遮掩,不能暴露,并没有赖账的意思。 可在那些他收买的闹事者耳里,那就是赖账,大家都不干了。 嘴里纷纷骂了起来。 南磨盘的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 拽着人家还怎么发挥? 啪! 果然,有响亮的耳光响了起来,“想赖账,老娘不会放过你!” 第284章 啪啪啪地打脸 这个老女人,在白沟也是个厉害货色。 两个男人在遭到拒绝后,就是找她收买了这些人。 被收买的女人,都纷纷跑过来,责问男人说话是否还算数。 这都是什么猪队友啊,男人无力的闭上双眼,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都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廖局长,你看这事,是你们直接管呢,还是我通知派出所?”方舒面上笑着,语气冰冷,“说实话,我对你连百分之零点一的信任都没有,只是你比派出所王指导官大,我怕他遭到你报复。” 这话,杀人诛心! 现在,真相都已经浮出水面了,廖正军想嘴硬都硬不起来,事实俱在,证人一大堆。 之前闹事的人,都变成了证人,他根本就没办法狡辩。 他怒视着方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方舒是有的说的,“还是不行,交给派出所吧,王指导连所长都一直被你卡着,不敢得罪你。交给你吧,你指鹿为马指鼠为鸭的本事,我早有耳闻,这可该怎么办呢?”他故作沉思状,眉头皱成了三条大河。 “你,方舒,不要太得意!”廖正军低声怒吼着,他不敢大声,那么多人都看着他呢。 “我就太得意,廖副局长还敢铐我?”反正已经翻脸了,就翻得彻底一点。 人家把他这副乡长当个屁,他必须把副局长这个屁给放了,否则憋得难受。 “带走!”廖正军不再跟方舒拉扯,准备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可之前已经起来的那些老太太,看到李荷花一点表示都没有,直接又躺车轮前了。 廖正军牙都要咬碎了,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来人,把他们都拖开,再这样妨碍公务,不管多大年龄,全部抓走。我就不信,法律治不了你!”廖正军发了狠,下达了命令。 “我看谁敢动!”云疏影走了过来,我已经向你们市公安局督察队投诉了你,等督察队到了再说!” 督察队,管警察的警察。 廖正军傻眼了。 一般正常的举报,他并不怎么会在意,督察也会给他这个副局长几分薄面的。 可眼前这个绝美的女人,是市局局长亲自过问的记者,如果是直接通过朱东华,那督察就不会看他的面子了。 自己的面子,跟朱市长的面子相比,连厕纸都不到。 不行,得赶紧脱身才行。 “方乡长,现在情况已经大体清楚了,之前我们确实是误会你了,我代表县公安局向你道歉,请你谅解。我也是执行命令,跟你没有任何私人恩怨,这一点,你我都清楚。至于这个案子,发生你们白沟,我觉得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就交于白沟派出所来侦查,你看如何?” 要不怎么说,有些官员的脸,连屁股都不如呢。 你看廖正军这脸变得有多快,刚刚还警告方舒不要太得意,现在就换成了一副笑脸,好像之前他们之间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似的。 连方舒都佩服,拥有这样一张脸,才适合在体制内混。 方舒从心底里感慨,自叹弗如。 廖正军认怂,方舒也不想追穷寇,这点事情,扳不倒他,倒不如等待时机,新账老账一起算。 想到这里,方舒开口说道:“廖局长说是误会,那就算误会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也同意你的建议。现在就给我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 表面看起来,方舒是给了廖正军面子,但实际上,还是啪啪啪地打脸。 在乡镇七站八所中,派出所跟其它站所不同,它是县公安局的派出机构,直属公安局领导。 乡镇对于派出所长指导员的人事安排,没有任何权力。 只是,派出所的职责,又是维护驻在地社会治安的,是为驻在地社会发展服务的,所以,又要接受当地党委政府的领导。 这种领导,跟其它站所接受的领导,并不相同。 派出所所长说白了,就是接受党委书记和乡长的领导,对于其他副职,基本上就是面子上的。 所以,现在有些地方,为了加强对派出所的领导,就让派出所长,挂个党委委员,或者副乡长。 这样,当地对派出所的领导,就显得名正言顺。 白沟乡在方舒进入党委班子前,一直是十个党委委员,空缺一人一直未补,就是给副所长朱彪留着的。 公安局那边给出的信息,是朱彪很快扶正,甚至文件都开始起草了。 可是,却栽在了方舒手里,党委委员泡汤,人也被调往外地。 有人说,这跟县一级公安局长挂个副县长,或者由政法委书记兼任,是一个性质。 其实并不相同,县公安局长挂副县长,或者由政法委书记兼任,是为了平衡公检法三家的权力平衡。 在公检法三个强力机构中,公安局比检察院和法院低了半级,所谓一府两院,指的是县政府和县检察院、县法院。 之所以抬高两院,是彰显和落实司法独立。 这样,公安局地位就低于两院了。 而在实际工作中,公安工作要比两院面广量大,可以说是更为重要。所以,各地为了平衡权力,往往高配公安局长。省市县莫不如此。 派出所长挂乡镇党委委员或者副乡镇长,显然不是为了权力平衡,而是为了紧密地方关系,便于更好的开展工作。 现在,在白沟乡的案子,公安局副局长在场,就是交给派出所,也是当仁不让由廖正军打电话命令派出所来办理。 可方舒连客气都没客气,直接就拨打了王指导的电话,这就是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副局长。 廖正军还不敢有任何表现,现在这形势,惹恼了方舒,自己想脱身是很难的,他不敢真的抓了躺在车前的这些老人。 “方乡长,这个案子交给派出所了,局里还有任务,你看……”廖正军露出讨好的笑容,演绎了什么叫能屈能伸。 方舒明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可他并不接这个茬,而是看了眼云疏影,才对廖正军说道:“廖副局长,云记者已经向督察举报了,你看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呢,是等督察来,还是你向记者求个情? 他不说了,你猜? 第285章 狭路相逢 廖正军脑子没坏,毫无悬念地选择了求情。 “云记者,刚刚接到领导电话,有紧急任务,我们必须先赶回去,你看是不是您把这里的情况,跟市局那边说一下?”廖正军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对一个小姑娘,用上了尊称。 云疏影看球踢到自己这边来了,看了眼方舒,心里骂了一句“小滑头”。 “廖局长这样走了,这里的事情能放心?不亲自盯着?”就是让你走,也得恶心你一下。 “没事,交给派出所,放心的,放心的。”廖正军现在就是急于脱身。 “那行吧,廖局长这样忙,就去忙吧。”云疏影松了口,廖正军松了神经。 躺着的几个老妇人,自然是听到了这样的对话,眼睛统一看向了李荷花。 李荷花点头,稍微那么笑了一下,几个老妇人年纪很大,身手却很不凡,整齐划一地快速站了起来。 廖正军都快气疯了,但面上可不敢有一点表现,还扯起笑容,对着几个老人连连作揖。 然后就钻进了车里,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 这时候,王指导带着几个民警过来了,将那个男人带走,又找了被收买的,作为证人。 这事暂时也就这样了。 李荷花说要请方舒吃饭,但被蔡思敏阻止了,这顿饭还是先记下,在这敏感时间段,瓜桃李下的,不智。 于是,大家也就散了。 云疏影等人回市区,李荷花带着老年娘子军回村里。 蔡思敏和方舒也各回各家。 但蔡思敏临走时,跟方舒说了一句话:“本来想让你请我吃顿饭的,可李如意今晚要回来了。” 这话听起来容易产生歧义,似乎方舒跟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李如意是她的老公似的。 说出来后,蔡思敏也觉得不妥,赶紧找补,“他们今天晚上一起去道观,拜什么仙姑,我估计他会跟说相关情况,吃饭就要喝酒,喝酒多了会误事。” 方舒忽略了她话里的其他信息,而是抓住了“他们”,道:“他们是谁?除了李如意,还有谁?” 这才是重点。 “他没具体说,只说是县长亲自给他打了电话,他不敢再躲医院里,已经让小孙过去接他了。” 说完这句话,蔡思敏就离开了。 方舒回到出租屋,洗了澡,也没出去吃饭,只泡了桶泡面,完事后就躺倒了床上。 本来他以为很快就会睡着的,可躺了好长时间,竟然辗转反侧起来。 脑子里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想到李荷花的老年娘子军,他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也只有她才会想出这样的招。 由此,又想到了云疏影,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什么向督察投诉,就是吓人的,根本没有的事。 否则,她能不留下来等着? 这样大家都散了,督察来了,督察谁去? 看来就是利用廖正军对朱东华的惧怕心理,采取的临时战术。 不过,还真管用。 后来,他的思维又上溯到了磨盘桥上的一幕,现在想起来,最清晰的画面,竟然定格在了庄波一脸狰狞地跟他老子在电话里怒怼的那一刻。 庄波那样子真的太狰狞了,连电话那头是他老子,也是连平县长都不顾了。 简直就是发疯了一般。 虽然庄波很纨绔,哪个都敢怼,可对他老子,可是不敢这样的。 这一点庄波是有所耳闻的。 庄波从心底里对老子有所惧怕。 可这一次,如此表现,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反常的。 “他们今天晚上一起去道观,拜什么仙姑……”蔡思敏的这句话,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随着这句话在耳边重复,他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好像一下子接通了。 这个“他们”,一定包含庄波在内,也就是说,去拜道观的,应该是庄波父子俩,李如意可能是带路党。 想到这里,方舒来了兴趣,反正睡不着,何不去凑凑热闹,也来个夜探道观。 说干就干,方舒起身,从箱子里翻出一身夜行服。 好久没用到这身行头了,给他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这样的行动,他肯定不好找蔡思敏要车的。 所以,从白沟到北山村这一段,只能靠那辆小电驴了。 虽然平时基本不骑,但只要回来,就会充充电,现在正好用上了。 装扮停当之后,骑着小电驴就上路了。 晚上,往北山这一路,基本上没有行人,更没有车辆。 这条通往北山的路,可以说是一条断头路,夜晚根本就没人过去。 所以,小电驴跑得甚是恣意,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当一条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时,胆小的人会有恐惧充斥心头,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人或者东西跟着。 这对于方舒,自然是不存在的,对他来说,这就是一种恣意的享受。 似乎这条路,路边黑乎乎的景物,以及路上方的空气,都属于自己了。 这种感觉,方舒已经好几年没有了,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中,是永远找不到这种感觉的。 城市里,哪怕是深夜,哪怕是有些偏僻的马路上,也有呼啸而过的汽车。 正在方舒享受孤独带来的拥有感时,却被两道光柱给打破了。 是的,从他身后,远远的有两条光柱照射过来。 不,是四条,后面的两条光柱,不时被挡住,所以看起来像是两条。 那自然是后面有汽车开过来了。 方舒没有回头,但心里已经有数了,肯定是蔡思敏说的“他们”来了。 狭路相逢! 但这种狭路相逢,不存在什么勇者胜。 他应该避开这两辆车,虽然他戴着口罩,穿着夜行服,但彼此很熟悉,要是真的被认出来,在这样的狂野里,机动车跟电瓶车发生点剐蹭,就是还有呼吸,也有怨没处喊。 离开了石子路,将小电驴骑到了刚刚长出黄豆幼苗的田地里。 把小电驴放倒,他步行离开一段距离,来到一丛灌木后,蹲了下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着县长老子都龇牙的人,只要认出他来,谁也保证他不敢顺便制造一起车祸。 反正是巧遇,上天送来的机会。 方舒就这样,望着越来越近的车子。 现在可以看清楚了,是两辆车。 车子过去,自己再上路,方舒自然是这样打算的。 可没想到,车子在距离他的小电驴直线距离最短时,竟然停了下来。 这是发现了歪倒在庄稼地里的小电驴了,还是发现了藏身灌木丛后的自己? 第286章 夜探道观 但方舒很快就知道,这不过是虚惊一场。 停车,是车上的人要下来放水。 水炮对准的方向,正是方舒所在的灌木丛所在。 所以方舒能够看清楚,前面是一辆警车,下来两人,一个是李如意,一个是廖正军。 看来他的紧急任务,就是这个了。 后面那辆车里,也下来两人,一个是庄波,另一个是跟庄波有些相像的五十来岁男人。 方舒开会的时候见过,正是庄波的老子庄县长。 放完水,一行人钻入车子,车子又发动起来,向前开去。 方舒也从灌木后面走出来,扶起小电驴,也跟着汽车向北行驶。 开始还望见车子的尾灯,但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电驴跑不过汽车。 不过,方舒没想跟他们比速度,反正有一段路,是必须坐驴车的,汽车根本开不进去。 等到方舒到了那个拐弯口时,根本就没有什么驴车。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进山去道观,所以客运驴车都下班了。 反正也不是很远,方舒弃车,大踏步地向着道观方向走去。 山路很窄,蜿蜒而上,天上没有月亮,四周黑黝黝的,只有草丛和树林里那些不知名的昆虫,在或是欢快或是悲切的鸣叫,在衬托了夜晚寂静之时,也让人产生无端的恐惧。 不过方舒不会有这样的恐惧,这样的山和草树,比起南国的丛林,给他的更多的是安全。 起码这里大概率不会藏在携带武器的毒贩,和深山猎人构筑的陷阱。 走在这样的山路上,方舒有着重回军营,热血的感觉上来了。 转过一个弯,又转过一个弯,方舒知道,再转一个弯,要是在白天,就能够望见道观了。 结果令方舒很意外,即使在这样的夜晚,也同样可以望见前面不远处的道观。 因为,前面不远处,竟然安装了路灯。 而且,道观里并不是如他想象那样,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在方舒的视线里,道观屋舍,隐现飞檐青瓦,令夜晚的道观比白昼时显得更加庄严。 这是因为,道观里有灯光。 那灯光柔和,在这柔和的光里,道观显得那样的宁静,给人一种超越世俗的平和。 方舒知道,其实这宁静和平和之中,可能藏在不堪的龌龊和污秽。 原来这座道观是通了电的,这让方舒很是惊诧。 上次过来是白天,因为带着北山村的印象而先入为主,意识里已经认定这大山里,是不通电的。 之前看到路灯,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以为那是太阳能路灯。 他当时就想到了北山村那些光秃秃的路灯柱。 现在,他更想到了北山村村民家里的那些煤油灯。 这座道观,所处的位置,比北三村更偏僻更荒远,竟然用上了电。 道观这么有钱? 他忽然想起来,上次来道观时,北山村书记夏连成说的一句话,说是通道观的这条路,早就规划好了,估计明年就能通行了。 他当时并不以为然,北山村那么多人口,连一条出山的路都没有,乡里根本就没有修路规划。 因为穷,乡里根本就不可能修得起进出北山的路。 后来,庄波带来了钱,为着修路,在会议上方舒跟他吵了好多次,最后才纳入规划。 每一次跟庄波吵架时,他脑子都是北山村那么陡峭而崎岖的羊肠小道。 所以,对于夏连成的话,他根本就没入耳,更不会入心。 现在想起来,应该是真实的。 可是,即使完全按照庄波的规划,也没有通往道观的路啊。 那可能是,无论是道观的电,还是通往道观的路,经费都另有来处。 要说是香火钱,打死方舒都不会相信。 这可不是小钱可以办到的,这个得了解一下。 两三千口人的村庄,竟然不如一座道观,方舒心里很不舒服。 很快,方舒就接近了道观,门口的那两个石狮子,狰狞尽显。 方舒在距离一百米的地方,就隐进了树影里,瞄着腰,借着黑暗向前走着。 不出方舒所料,在道观大门的一侧的那座石狮子的背后,有一辆驴车停在那里。 驴打了几声响鼻,便继续吃草。 方舒悄悄地逼近了大门,看到了车夫的轮廓,他躺在驴车上,不时拍打着进攻他的蚊子。 他运动到另一只狮子的后面,向道观里面观察。 车夫不足为虑,因为他在路上看到了廖正军,是不是带了别的警察?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大意。 石狮子的背后是黑暗的,而前面被大门上的灯光照亮。 他极尽目力,望向大殿,果然看到了人影,在来回走动。 而且,就是盯着大门这边的。 幸亏没有自欺欺人地滚或者爬进去,他目测了一下,在大殿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里的情景。 而他看向大殿,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因为大殿那里没有开灯,只有里面才隐隐地有几丝光亮透出。 方舒观察了好一会,判断出那流动岗哨至少两人。 看来从大门这里进去,很难不被发现。 他想起了那个小门,连接磨盘神庙的那个小门。 但那小门是个内门,自己必须先进入这个院子,才能从那个小门进去。 幸好这样高的围墙,对于方舒来说没难处,夸张点说形同虚设。 方舒沿着围墙顺着墙根摸索着,一边向前,一边计算着是否到达了“哨兵”的背面。 差不多了! 方舒一个纵跳,趴在围墙上,闪目向观内望去,这才看清楚,除了大门之外,有灯光的地方并不多。 显得观内十分宁静。 他轻轻地跳进了院内,保持着落下的姿势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断定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进入而引起任何异常,才开始猫着腰,借着树影,向一处透出灯光的房子摸过去。 走了大约二三十步后,方舒就认出了这个所在。 那个小门就在这里,而进了小门左拐不远,就是清风道长的方丈室了。 那次,清风道长就是在那里,接待方舒的。 这次,接到庄波父子一行,应该也是在这里吧? 第287章 远小人是这个意思啊 方舒猫着腰,贴着墙根来到了透着光亮的方丈室近前。 正想着要贴到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时,那门竟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我去大殿大门那里看看。”先出来的是廖正军,后面跟着李如意。 他们是跟庄家父子一同进入这间屋里的,喝了一杯茶之后,那个女道士装神弄鬼,说是感应到异常,让他们出来看看。 其实就是有些话,要单独跟庄家父子说,让他们回避的意思。 他们自然是听懂了,也就相继走了出来。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我这心里跟仙姑一样,也觉得好像不得劲。”这是李如意的声音,显然,他是在迎合里面的道姑。 他们开门时,方舒迅速退回到阴影里,紧紧地贴在墙上,大气都不敢出。 幸好,两人并未发现他,并排走向了前院,一边走还一边低声交谈着。 也不知说些什么。 方舒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里面的人会不会再出来,不敢再次造次,一步步后退到了屋后。 这房子虽然并不是很高,但要说能像电视里有轻功的人那样,一跃而轻轻地落到屋顶上,方舒没有那样的本事。 轻功这东西究竟有没有,方舒不知道,但他是真的没有。 特种兵训练的科目中,没有轻功,训练的就是速度,比平常要要快得多。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个倒是真的。 观察了一番,看到山墙的那里,有一棵碗口粗细的歪脖子树。 方舒眼睛一亮,天助我也。 来到树旁,抓着枝杈顺着力道,一纵身,就上了树。 现在,他离屋面距离就很近了,轻轻一跃,真的就上了屋面。 这时候,方舒有了古代侠客的感觉。 这屋顶,盖着的是琉璃瓦,他轻轻揭开一块,并不能看到屋里。 因为瓦下面还有一层油毡,比古代的要结实的多。 方舒从腰间拽出工具袋,拿出了剪刀、工具刀等工具。 轻轻地划开油毡,下面还有一层木板,幸亏他划开的地方,是两块木板的拼接处。 这两块木板其中有一块不直,就有了一条缝隙。 方舒汗颜,感谢木头,要不是有这条缝隙,他还得想办法把木板给弄个洞。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很难。 弄出声响来,屋里的人肯定会听到的。 方舒将眼睛贴在了那个缝隙上,只能看到很狭窄的一个长方形。 在这长方形里,只有一个人物,方舒一眼也就认了出来,正是庄波。 其时,庄波一脸献媚的笑,在他对面,应该有人。 否则,他不会那么白痴,对着虚空笑成那样。 方舒将眼睛离开,拿出刀子,开始对那条缝隙进行拓展。 自然是悄悄的进行,打枪的不要。 稍不留神,就会前功尽弃。 缝隙变宽了不少,方舒再次俯下身子,将眼睛贴了上去。 这回视野开阔了不少,看到屋子里,除了白痴庄波外,还有三个人,一个是庄县长,另外两个都身穿道袍,一男一女。 那男道士是后进入方舒视野的,正是方舒见过的清风道长。 他并没有坐着,而是从另一边刚走过来。 方舒听到了两声吱呀声。 他判断,这牛鼻子,是从门那边回来的。 从那两声吱呀声可以判断出,他开了门,又关上了门。 显然,这是确认一下李如意和廖正军有没有留在附近,应该是防止他们偷听。 “师尊,他们不在,应该是去前殿了。”清风道长对着坐着的女道姑打了个稽首,说道。 女道士点了点头,尊了一声道号,缓声说道:“时也,命也。今日之事,如江河奔涌,失去的也就失去了。” 这话,她是看着庄波说的。 “仙姑,麻烦你再算一下,吉时……”看来庄波还想着那个吉时。 “吉时已逝不再来,贫道之前叮嘱于你,远小人,可你并未尊贫道之言,而是在时间上磋磨,最终误了吉时。小人依旧在,在时间上算计,如何成事?” 道姑这是在指则庄波办事不力。 方舒估计,那小人定然指的是自己。 他想起了出师表上的“亲贤臣,远小人,词先汉所以兴隆也。”这个可是背诵过的。 可这小人如果指的自己,庄波确实做到了远小人了。 自从他来白沟上任后,就一直跟自己不对付,把自己视作敌人,千方百计踩踏自己。 这个,难道道姑算不出来?那这道行也不怎么样嘛。 “仙姑,那小人,我从来到白沟之后,没有一天给他好脸色过,做到了远小人了啊。”庄波在这个上的想法,倒是跟方舒一样。 “非也,贫道此前所说之远小人,乃是地理上的距离,懂了吗?”女道士不悦地说道。 “庄波浅陋,请仙姑明示。”庄波显然没听懂她所说的意思。 “贫道没说你亲近于他,是让你在吉时之日,让他远离白沟。要不是他在,那女人何足道哉。你不会告诉贫道,你调不动他,让他出去考察,出去开会,他都不听你的吧?” 这下,方舒确信,道姑嘴里的小人就是自己了。 可是方舒不明白,自己跟这个道姑何时结下了仇怨。 从方舒这里,看不到道观的脸,只看到她头上的道士帽。 而她的声音,方舒确实十分陌生,从来没听到过。 作为曾经的特种兵,对于一个人的相貌、声音,都有着超出一般人的敏感,只要看过一次,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只要再次出现在视线中,再次听到,立马就会想起来。 可这声音,很陌生。 这让方舒百思不得其解。 “庄波受教了,都是我的错,仙姑,还请您掐算一次,下一个吉时在什么时候?我一定谨遵法旨,绝不会再误事。”这是庄波的话。 “时去运转,徒唤奈何,哪里还有吉时?此事就此罢休,切勿再提。”道姑不客气地回绝了庄波的请求。 方舒看到庄波满脸失望,正要说话,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就遵仙姑法旨,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敢问仙姑,那小人……该如何区处?” 方舒当然听出来,这是庄县长的声音。 这是方舒在屋顶上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跟自己直接相关。 没想到县长这样看得起自己。 不知这装神弄鬼的女人,会出什么馊主意? 方舒颇为期待。 第288章 庄县长跪下了 方舒特别想知道,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会憋出什么屁来。 “往昔,作为牺牲,却被人偷天换日偷梁换柱,那小人逃得命中劫难,定是得高人指点,改天换命。贫道一直追踪至今,终是查出因果,乃是神仙打架,那小子竟做了在后黄雀。可这也是命中注定,但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贫道掐指一算,嗯,嗯,天机不可泄露,然尔等可为之期已至,往切勿再次误了佳期。” 这女人,半文半白,方舒听得不甚明白,也不知庄县长听明白没有,庄乡长听明白没有。 屋里静默了好一会,才听到庄县长说道:“谢仙姑指点,懂了。我想请仙姑指点一下,我还有希望不?” 这是问前途了。 “两年之内定见分晓,夕阳无限好,只要如老牛自奋蹄,何愁更上一层楼!不过……”老女人说着,忽然停下不语。 “不过什么?请仙姑明示。”老庄诚惶诚恐地问道。 “身乃本源,贫道观你面色焦黄,身似有恙,你下肢及足,是否虚浮肿胀,腰肾晚间有隐痛无?本源不固,于前程不利,当尽快消除,否则必然延宕,甚至危及性命。”老道姑口气充满忧虑。 方舒不由得看向老庄的脸,确实见他脸色黄黑,精神萎靡,真的是一脸病容。 一时间,屋里又陷入沉默。 方舒看到老庄一双眼珠子瞪得极大,那是惊吓和惊异所致。 “仙姑真是活神仙啊,确实如你所说,望仙姑救我!”方舒惊讶地看到,老庄扑通一声,竟然朝着仙姑跪下了,磕头如捣蒜一般。 “无量天尊,快快起来,贫道既然告知,又岂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随后就听到一阵叽里咕噜地念咒声。 念了好一会,才又听得老女人说道:“你命不该绝,康复有望,可胜似从前。贫道为你请来两道符箓,可保你无虞。当今治标之术,三期照旧,但终须置换之术。贫道为你而逆天,已是危殆,当入定矣。” 方舒看不到道姑面部,只是她直直地坐在那里,不再如之前那样有任何肢体动作。 而清风道长走到跪着的老庄跟前,递给他什么东西,方舒并未看清,想来就是那符箓了。 老庄接过,却并未起身,而是爬行数步,“仙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请示下法旨,告知何处寻得?” 但老道姑还是如之前那般,一动不动。 “噤声,师尊入定,不可叨扰。”清风道长斥责了一声。 老庄赶紧闭嘴,但还是跪着。 又过了良久,那道姑应该是睁开眼了,不过这只是方舒的估计,因为他根本看不到。 但他看到老庄抬起头虔诚地望向对方。 果然,道姑又说话了,“至今尚未寻得?汝是舍近求远了吧?” 老庄赶紧回答:“太过紧缺,我去滇数次,也没个准话,请仙姑掐算一番。”说着,又是磕头不止。 “舍近求远,不智。五十万人,岂会缺货?”道姑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 “这,还望仙姑明示。”老庄可能是没听懂,继续求着。 “徒儿,送客!”道姑忽然怒了,下了逐客令。 老庄一听,赶紧爬起来,清风道长将他们送到了门外。 方舒伏在屋顶背面,自然是看不到走出去的三个人的。 但能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到为止。 方舒知道他们走向了大殿的方向,他选择继续观察屋里的情况。 “笨蛋,蠢货!”老女人站了起来,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她开始在屋里踱步,终于,方舒看到了她的脸。 当时心下一惊,这张脸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他再三搜索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人了。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又听到了脚步声,而屋里的老女人,又赶紧回到原地,坐了下来。 “都走了?”道姑问道。 “走了。”回到屋里的清风回答。 “多少?” “十万。” “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还是问我到哪里有货。” “你怎么回答的?” “还是用你的四个字提醒了一下,让他不要舍近求远。别的,什么也没说。” “嗯,就看他自己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老女人结束了话题。 清风点点头,再次走了出去,门吱呀一声被带上了。 方舒坐在屋顶上,把最后的这段对话,反复在头脑里播放了若干遍,但有些东西听明白了,有些还没想不明白。 总结起来,庄家父子今晚过来,两件事,一件是关于自己的,就是让他们对付小人,这个小人,方舒知道说的就是自己。不过前面的一大堆,文白相间的话,他是真的没懂。 第二件事,就是为着老庄的病而来。 老庄生病是无疑的,老道姑给了他符箓,但好像还要配合用另外一种东西,才能治好老庄的病。 但这种东西,应该是很难找到,老庄到外省多次,还是没找到。 就请求道姑指点迷津,道姑让他不要舍近求远,还说什么五十多万人,不会缺货。 这是什么意思,方舒没想明白。 不过庄家父子,今晚花了十万块,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等到周遭静了下来,只剩下不知名昆虫的唧唧声时,方舒才从歪脖子树那里下来。 再次翻过院墙,回到道观大门前时,那辆驴车已然没了踪影。 他们已经走了,方舒也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第二天,李如意召开了党委会,研究规划修改事宜,庄波就在办公室,但他竟然没有参会。 方舒估计,这是来脾气了。 会上,李如意不指名批评了有人不顾大局,拿白沟乡社会发展来泄私愤,导致南北大道没能如期开工,还险些引起群体事件,造成了不良影响。 大家都知道,这说的是方舒,方舒也知道,但他没有反驳。 只要目的达到了,就没必要逞口舌之能。 最后,李如意提出了规划修改方案,就是方舒之前提出的绕道建新桥方案。 所有人都知道,那座木桥是不可能拆除了,十个人全票赞成。 庄波应该是没脸了,来了,是赞成还是反对? 而此刻,庄波正在办公室里大骂,他真的没脸过来参会。 第289章 边倩倩的巧遇 不管庄波有没有参会,规划就那么修改了。 而且,这个规划完全进入了实施阶段,白沟乡从未有过这样的热火朝天。 庄波带了巨额金钱过来,全乡都在修路,都在建设,不管怎么说,都让他收获了不少粉丝。 虽然也有不少人对他嗤之以鼻,但为他竖大拇指的也不少。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二千五百万啊,白沟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钱,什么时候白沟的干部,干过这样的大事。 在民间,庄波的声誉还是不错的。 白沟另一个争议的人物,非方舒莫属,在磨盘桥上一人单挑施工队打手,成了传奇。 不过,也有人拿方舒跟庄波对比,然后发现,方舒除了能打,并没有给白沟带来什么实惠。 所以,方舒在白沟属于毁誉参半。 当然,方舒不会关注这些,他还是按部就班地上下班。 自从在磨盘桥上发生了不愉快后,郑海山跟方舒,除了在走道了碰面会点点头,其他就再无交集。 虽然两人的办公室紧邻着,可道不同不相为谋。 现在的白沟乡党委政府班子里,两个人最消闲,一个是方舒,一个是周强。 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进了道路工程领导小组和指挥部,也有的进了风光带建设工程领导小组和指挥部。 只有方舒和周强没进。 方舒知道,这是庄波在孤立自己。 至于周强被排挤在外,除了那一次投了弃权票外,最主要的是有“前科”。 这段时间,是方舒来到白沟后最闲的,以前他虽然也没做成什么,但有很多会议要参加。 而现在,好多会议,不再通知他参会,因为人家是以领导小组或者指挥部名义召开的。 周强也很闲,他又回到了啥事不管,上班刷脸下班签到的状态。 闲的蛋疼的方舒,当然要找事情做,他利用这段时间,三次去了金蓉家。 这期间,他通过云疏影,找了一家神经病院,当然不在连平县,在市区。 至于费用,云疏影通过她的渠道给解决了。 开始的时候,金家对他是反感的,很排斥,但金蓉进了医院治疗,而且是免费的,金父金母对他就有了改观,有了信任,好多之前不会说,也不敢说的事,都愿意对方舒说了。 在这之前,金父金母真的快要崩溃了。 他们要种田,没时间管这个疯女儿,只能用狗链子拴在家里。 这样,导致了女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现在,他们终于喘了口气,虽然无法放下,但毕竟不在眼前,有人管了。 眼不见心不烦,这是有道理的。 他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下地种田,精神上也放松了许多。 方舒早就下了决心,不把万志标黄老二那样的人渣送进去,这个副乡长他真的就不当了。 金蓉在医院里,情况好了许多,只要她正常了,方舒是一定要说服她报案的。 她都这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方舒为着金蓉这个案子谋划中,石磊做了大量的工作,这段时间他们接触的比较多。 他还被借调在县局,还是当他的那个组长,但转正的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 唐广祥怎么可能会履行这样的承诺呢? 就在方舒盯着金蓉这件事时,没想到却有了意外收获。 “哥,今天来县城吗,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很重要。”这一天,方舒在办公室接到了石磊的电话。 既然有重要的事,当然得过去。 方舒和石磊现在有一个默契,不在电话里谈事情。 社会已经发展到了没有隐私的时代,手机被监听从来都不是新闻。 虽然他只是个小人物,但因为白沟这边,一直有人虎视眈眈,所以他不能不留心。 现在,方舒很少让蔡思敏派车,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那次因为躺车头拦车,跟廖正军作对,被李如意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说她脑子坏了。 所以,不到关键的时候,方舒尽量不跟她有任何瓜葛。 来到石磊发来的位置,这是一个小吃部,那种门面很小只有一间屋的小吃部。 方舒走进来时,看到边倩倩也在。 “哥,进来,石磊在点菜。”边倩倩虽然是笑着跟他打招呼,但他看到她紧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你脸色不好看,不舒服吗?怎么不让石磊带你看医生?”方舒关心的问了一句。 边倩倩摇了摇头,眼圈红了,终于没有抑制住在眼眶里滚动的泪水。 莫非,是石磊欺负了她? 石磊说的重要的事,就是关于他跟边倩倩的? 方舒心下不解,好多疑问涌上心头。 不过,他没有追问,反正石磊点好菜就会过来,是怎么回事,很快也就知道了。 石磊回来了,菜也跟着上了。三个人三个菜,一个汤,很快就齐了。 这是一个小包间,桌子很小,只能坐四个人。 当然,他们现在只有三个人,不存在问题。 服务员带上了门。 “怎么回事?”方舒向边倩倩挪了挪嘴,那意思是你怎么让她这样不开心。 石磊:“哥,喊你过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事的。” 听这口气,看来不是他得罪的,方舒舒了口气,劝说女人,他不擅长的。 “跟边书记有关?”方舒又问,石磊和边倩倩同时点了点头。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让小对象这样不开心,你还这样神神秘秘的。”方舒调侃了一句,想活跃一下气氛。 “我来说吧,”边倩倩看了眼石磊,石磊点头,“哥,你还记得那次接风宴吧,就是你报到后的那次。” 方舒嗯了一声,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天晚上,许飞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我到了那里,他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办公室里。许飞介绍说,那是组织部干部科的许立强科长,之后,许飞就出去了,由许科长给你布置秘密任务,就是,就是……”说着说着,边倩倩脸红了。 方舒知道那件事,赶紧正色道:“那次多亏了边书记,我一直都没感谢你呢。” 这话,冲淡了边倩倩的羞涩,她接着说道:“都过去了,不重要了。我要说的是,今天,我看到了那个许科长,就在逛街的时候……” 方舒听着听着,终于听出了问题的所在,他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 “还能有这样的事?” 第290章 边倩倩遭遇李鬼 “你当时在场吗?”方舒问石磊道。 “当时我俩正在逛街,我第一次陪倩倩逛街,肯定不会离开的。她盯着那个男人看,后来还上前打招呼时,我心里有点酸酸的。”石磊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我还是走开了一点,因为我听到说的是工作上的事。但后来倩倩告诉我,她感觉怪怪的,那个许科长好像压根就不知道什么秘密任务。我才知道他们其实不熟,只见过一次。不过,那个人的模样我记得,你知道我的,认人很厉害的。” 方舒点点头,“那你们后来没做什么吧?” “做了,我和倩倩找了个借口,去了趟县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确实叫许克强,但不是我们遇到的那个人。从组织部出来,就给你打电话了。” 方舒懂了,许飞为了陷害自己,找了个假冒的干部科科长,以任务形式,让边倩倩出手。 要是真的按照他们的安排,方舒恐怕早就身败名裂了。 这想起来都有点后怕,不是石磊脑子灵光,真的就出了大问题。 “许飞在乡大院,就是一条狗,原先的主子是李如意,庄波来了之后,就跟了庄波。逮谁咬谁。这样的人,留在乡党委,只能是个祸害。磊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假冒伪劣的许科长,弄清他的真实身份,我们根据情况,将这样的害群之马,清除出乡大院。一定要秘密进行,不能打草惊蛇。” 方舒略一思索,就给出了对策。 “今天,我没什么其他的事,你跟倩倩,跟我一道去看看金蓉,听说她的情况好多了。她出事后,曾经跟王老太说过,那件事跟许飞也有关系。” 三人很快就吃好了饭,也没休息,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上了去市里的长途客车。 同光市神经病院,属于市第四人民医院,挂牌也是四院。 这是为保护患者隐私,但在同光,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舒一行三人,来到金蓉的病区,到护士站打听了相关情况,办理了探望手续。 来到病房门口时,方舒又改变了主意,他和石磊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走道里,里面的对话,是可以听到的。 边倩倩走了进去。 金蓉跟边倩倩同在大院里,彼此是熟悉的。 走进病房,看到金蓉背朝着门,坐在那里望向窗外。 “金蓉姐,金蓉姐!”边倩倩叫了一声。 金蓉听到声音,就转过身来,看向边倩倩。 “你是,边倩倩,你是来看我的?”金蓉两眼放光,欣喜地问道。 “是,金蓉姐,我到市里有事,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你。”说着,把买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坐到金蓉身边,拉着她的手。 “金蓉姐,你瘦了!”端详着她,边倩倩说道。 金蓉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哭得稀里哗啦。 她的病情其实并不重,只是那种屈辱,让她不敢见人,后来受到劳作的威胁,觉得伸冤无望。即使是那样,当时她还是很清醒的。 病情严重,是因为被强行送进精神病院。 到那个时候,哪怕就是个正常的人,受到那样的对待,也一样会疯。 再后来,那些人渣,觉得她已经疯了,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了,就断了治疗费用。 金父金母是很愤怒的,其实,如果早断了费用,早点带回家,金蓉的病情绝不会像后来那样。 回家之后,金父暴躁的脾气,打骂都不听,就用铁链拴住她。 到那时候,她才是真的疯了。 从全村引以为傲的公务员,变成了一个疯子。 现在这社会,捧高踩低,见不得人好的太多了,村里也是一样的,农民早就没那么朴实善良了。 好多人有事没事,都要找各种借口,到金家去,看看原先金家的金凤凰,现在被狗链拴在那里,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 那些人的眼神,不断地刺激着她,她的病情也就越来越重。 进了四院之后,这里的医生是真治病,是为了把疯子治到正常。 而在县里,是要把正常人治成疯子,结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金蓉恢复很快。 “边主任,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金蓉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着感谢的话。 她喊边倩倩边主任,因为她并不知道边倩倩是团委书记,只记得她在便民服务中心。 在体制内,不会有人称呼人为某某办事员的,不管是不是主任,都尊称为主任。 在外面的方舒脸上终于舒展了开来,就从金蓉对边倩倩的称呼上,他就可以断定,金蓉可以出院了。 果然,他听到病房里的金蓉问边倩倩,“边主任,我真的好了,你可以帮我跟医生说说,让我出院吗?” “好了就好,我们出院,我去跟医生说。”边倩倩也抹着眼泪,说道。 走到门外的边倩倩,赶紧来到方舒和石磊身边,低声说道:“我觉得金姐真的好了,她现在神志很清醒,在乡里工作的很多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还喊我边主任呢。哥,她能办理出院吗?” “能,我都听到了,确实好了,没有必要再住在这里。就是不知道,她之前有没有向院方提出院要求?”方舒知道,精神病情况特殊,他们三人,可能没办法帮金蓉办理出院手续。 “要不,我再进去问问?”边倩倩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没有问过金蓉。 “不用了,这事是云记者的关系办的,我打电话问问,她应该的情况,应该比我们多。”方舒说着,就拨通了云疏影的电话。 可响了好一会,云疏影并没有接听,方舒估计是机身分离,或者正忙静音了。 刚收起手机,就听到高跟鞋敲在瓷砖上的声音,随后就听到女子悦耳是声音传过来,“方乡长,亏你还记得金姐,我以为交给我之后,就彻底忘了呢。” 方舒一看,笑了,这不是云疏影还能是谁? “疏影姐,你怎么来了!”边倩倩开心地迎过去,抱住云疏影的胳膊。 “哼,重色轻友,不想理你!”云疏影笑着用手指摁了下边倩倩的额头。 小闹了一会,云疏影才说道:“今天真的很巧,朋友让我过来一趟,说金蓉可以出院了,没想到你们也来了。走,把手续办了,送她回家。” “不行!”方舒决然地说出了两个字。 第291章 方舒突然就有了不好的感觉 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他们无法想象反对的人会是方舒。 不过云疏影立马明白了过来,“你是怕?” 方舒点了点头。 只要金蓉回到村里,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去,一旦传到了万志标那些人耳朵里,事情会很不妙。 “她来之后,家里人来看过她吗?”方舒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 “没有,她爸妈都是农民,到市里来不容易,要车费要吃饭,所以没来过。不过,我每次过来,会让她跟她妈妈视频。”云疏影说道。 对于,云疏影,方舒心里的感激的。 金蓉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听了她的情况后,主动做了这么多,实在是很难得的。 “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我的?”云疏影俏皮地问道。 “说真的,真的还得求你,金蓉暂时不能回家,只能麻烦你,既要做好思想工作,让她愿意留下来,还要能让她有点事做,否则很难留得住。” 石磊和边倩倩也明白了,都跟着点点头。 云疏影打了个响指,笑道:“既然你都求我了,这事就交给我吧。你们现在,要不要进去见见她?” 见肯定是要见的,起码先混个脸熟,否则根本就谈不上话。 于是,一行人走进了病房。 看到云疏影来了,金蓉有些苍白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云妹妹,你来了,刚刚我跟边主任说了,想出院,你看我能出院吗?” “能,我就是来为你办理出院手续的。”云疏影挨着她坐了下来。 指着方舒说道:“金主任,这个人你认识不认识?”金蓉看着笑容灿烂的方舒,摇了摇头。 她确实不认识方舒,方舒来白沟的时候,她已经出事了,没有到乡里上过班。 “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方舒,白沟乡常务副乡长。就是他,把你从家里救出来,送到这里来的,我能认识你,也是因为他。” 金蓉听到这些,赶紧站起来,“谢谢方乡长,感谢你救了我。方乡长,我的扶贫任务完成了,你看,这是扶贫手册,都签字了。” 金蓉好像又有点乱了,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掏出了扶贫手册。 在她思维里,可能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嗯,我知道,金蓉同志,你已经顺利地完成了扶贫任务,乡党委政府对你的工作很满意。这项工作,从现在起告了个段落,至于你今后的工作,由云记者跟你具体说。” 方舒这样说道,金蓉显出很高兴的样子,“好的,方乡长,我一定听从云记者的安排。” 从对话中,方舒知道金蓉并没有痊愈,还得继续吃药。 所以,很多想问的话,都只能暂时咽下去。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懂。 “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边主任陪着你,等我回来。”云疏影说着,就站起身,走出病房。 方舒也跟着走出来,拜托人家事情,可不能不提费用。 “云记者,金蓉的治疗费用以及今后的生活费用,我先转给你,等她的事情解决了,我在乡里说了算的时候,会由乡里负责,这一点确定无疑,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方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行,前期的费用,就不用给了,我那个做慈善的朋友,全包。后期的费用,你先打一万块过来,以后多退少补。”云疏影张嘴就是一万块,方舒自然不能讨价还价,前期花了那么多钱,人家都处理了,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当下方舒从微信转了一万块给云疏影,后者也没客气,笑嘻嘻地接收后问道:“你不怕我把这钱给贪污了?” “就怕你能贪污的,只能是负金额。”方舒笑着回应。 说着话,来到了医生办公室,随后又到护士站,才办完了手续。 知道方舒他们是乘坐长途汽车过来的,云疏影主动说道:“我好人做到底,把你们送到车站吧。别愣着了,都快点上来吧。” 本来石磊是想开警车过来的,方舒怕引起注意,就没让。 很快,就到了长途站,停车后,云疏影也下来了,“方乡长,现在我们公事公办,金蓉姐是你们乡里的干部,你们乡里有义务有责任经常过来看望她,我现在代表金蓉对你们乡政府提出要求,你们必须每半个月过来一次,听听金蓉在这边的工作汇报。而且,我希望乡政府那边指定代表,就是你方乡长,是否能做到?” 金蓉有点不解地看向云疏影,自己出院了,不是回乡政府上班吗? 云疏影并不是说漏了嘴,而是有意这样说的,看到金蓉看着她,她也看向金蓉,说道:“金蓉姐,是这样的,我呢,跟方乡长说好了,想借调你一段时间,帮我处理文字材料。方乡长已经答应了,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对于白沟,金蓉心里的阴影很大,让她去上班,她是有些恐惧和膈应的。 听了这话,赶紧说道:“我愿意,我愿意!” 方舒在心里为云疏影竖起了大拇指,聪明人做事,就是不一样。 这哪里需要做什么思想工作,就这一句话,已经搞定。 这时候,石磊已经买好了车票,方舒他们便跟云疏影和金蓉告别,上了长途客车。 然后,云疏影开车离开。 在她这里,什么收生活费,什么要求探望,反正所有的一切,有些在方舒看起来,是演双簧给金蓉看的。 可在云疏影这里,并不完全是。 她还在对方舒进行考察,对于林叔那次送礼,她基本上能想出了个大概,也可以确定林叔是在撒谎,但她还是想恶作剧地考验考验他。 结果,她是很满意的。 从他的话里,她感受到方舒虽然倒了靠山发配到了白沟这样的穷乡僻壤,但他没有丝毫的颓废。 就从他“等他说了算,费用由乡里负责”这句话,完全感受到了他的积极向上。 这样脚踏实地又积极向上的人,时代必然不负! 她边开车边想着这一切,而在客车的方舒,接到了李荷花的电话:“方舒,明天北京的专家组就要到了,你可要务必到场!” 方舒满口答应。 刚挂了李荷花的电话,手机随即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是“李如意”三个字。 方舒突然就有了不好的感觉。 第292章 郑海山进了方舒办公室 方舒还是接听了李如意的电话。 作为党委书记,给常务副乡长打电话,就一个通知,说是县委党委明天有个短训班,乡里经过研究,派方舒去参加学习。 方舒心里冷笑不止,不就是不让自己接触专家组嘛。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方舒在不在现场,接不接触专家组,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反正这座古老的木桥绝对保了下来,庄波想要出风头就让他出呗。 既然这样,方舒直接回了出租房,给李荷花发了条信息,告知自己明天要去党校学习,一切就都拜托她了。 李荷花很遗憾,但也没办法,体制内就是这样,官大一级压死人。 上级和下级之间的不对称,就在于信息差,上级掌握了下级所不知道的信息,所以基本上跟上级作对的,除非有着强大的背景,大多是以败北而收场,即使是取胜了,也是各打五十大板。 第二天到党校,方舒竟然看到了周强,他也被派过来学习了。 两人心照不宣,都是白沟乡里的异类,倒是让他们又走近了一步。 从这样的安排,方舒也感到了老庄的厉害,竟然能为了儿子出个风头,就让县委党校专门办一个短训班。 那位两年前空降的县委书记,看来到连平后,一直比较憋屈,可能被二把手压着一头。 否则,老庄也不会如此肆意妄为,想干嘛就干嘛。 而专家组到白沟,成了当地头条新闻,短训班的学员在休息时,谈论的话题,也大多与此相关。 而从大家伙的议论中,方舒听了了几乎就是天方夜谭的版本。 在一些人绘声绘色的讲述中,他变成了无知的、坚持炸桥的代表人物,而庄波是坚决的扞卫者。 周强听了,想上去跟人家理论,被方舒拉住了。 “这分明是有意的编造,有人在故意整你,败坏你的声誉!”周强气愤地说道。 “还能是谁,老庄小庄呗。这个其实无所谓的,只要古桥保住了,就是我们的胜利。”方舒之所以说我们,因为那次党委会,周强是投了弃权票的。 后来有一次,周强说他很后悔,应该直接投反对票。 这一天,方舒知道了周强的不少事情。 周强之所以又改回了原来的性情,是因为他搬家了,而且是搬到了外市,妻子和孩子,跟岳父母住在了一起。 上次被打被辱被威胁,从来都没让他屈服,但为了妻儿,他忍了。 他忍得很辛苦,很辛苦。 “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白沟被被搞得乌烟瘴气!”周强气愤地说着,“自从你来了之后,我一直在观察你,了解你。现在,我对你的信任是百分百。你才是真正为老百姓说真话干实事的人。” 周强这话,直接就是站队了。 方舒被感动了,他紧紧地握着周强的手,“周乡长,我知道你是条汉子,我们一起努力,白沟的天,不会永远阴霾不散,太阳驱散乌云是一定的,只是时间问题。” 周强狠狠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跟方舒说话,痛快。 下午短训班要结束的时候,放了一段同光新闻,播放的正是专家组在白沟考察磨盘桥的内容。 新闻里,除了突出专家组以外,白沟上镜最多是,就是庄波。 在电视画面里,方舒没找到李如意的影子。 应该是主动让贤,没有参加吧,否则作为一把手,肯定会出现在镜头前。 晚上回来时,刚想给李荷花打个电话,却不想她的电话先一步打了过来。 在电话里,李荷花告诉方舒,专家组领队,赫然是文物局一位业务副局长,张总编也过来了。 乡里本来连李荷花都没安排,是张总编点名要李荷花作陪,讲解情况的。 在白沟,在连平,对于磨盘文化,就没有一个人能赶得上李荷花。 省市都来了人,全程陪同,张总编对李荷花大加赞扬。 “笑死人了,张总编说我是专家,我是哪门子专家啊。现场那么多人,都用那种眼神看我,我都不敢抬头了。后来,谈起磨盘桥,谈起磨盘文化,我才忘记了紧张。方舒,你不知道,我那稿子,改了四遍,大多数内容,我都能背诵出来。”李荷花心情显得特别好。 “方乡长,那庄波很可笑,现场叫我李书记,我记得都被他免职了,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我特别瞧不起这种人。方舒,我今天又见到云记者了,她也来了。我看到她似乎在寻人,我估计是在寻你。最后结束时,她还问我说,怎么没看到你,我的估计还是对的,她对你肯定有意思。” 方舒见她开始八卦了,赶紧打断,“李姐,今天李如意没去啊。” “李如意没去,那头缩头乌龟,他不敢去,怕得罪了庄波,这书记当的,也是可怜。”李荷花这样说着。 两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才挂断电话。 专家组走了的第三天,就传来了喜讯,认定磨盘桥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一位首席专家说,磨盘桥是第二座赵州桥。而从文化上来说,要比赵州桥更具文物价值。 据他考证,磨盘文化,曾经兴盛于历史上的盛唐,只是时间比较短暂,主要原因是生不逢时,说起来还是还跟唐僧取经有关。正因为唐玄奘取经,佛教一时风头太盛,以至于磨盘文化刚刚兴起,就没落了。 甚至,在历史上,都不曾留下痕迹。 专家说,国家文物部门,会组织专家,对磨盘文化进行深入研究和广泛宣传,拂去历史尘埃,让磨盘文化重放异彩。 这个结果,连方舒都不敢想,他心中的那个想法,更加急切和坚定了。 但,这些,如一粒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白沟人兴奋了一阵子,便重归于寂静。 毕竟,老百姓对于什么文物,什么文化,并不怎么感兴趣。 修路,对他们来说,才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所以,一段时间后,白沟的民间话题,还是回归到了修路上。 在民间的谈论声中,时间来到了中秋前夕。 在中秋节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郑海山走进了方舒的办公室。 算起来,他该有两个多月没进过这间办公室了。 第293章 郑海山怕了 郑海山是硬着头皮进来的,桥上那一幕,令他至今不好意思面对方舒。 他对方舒来白沟之后的事情,进行了细细的盘点,结果发现,运气每一次都在方舒这边,眼看着每一次都处于劣势,都没一点希望了,结果总是会来个大转折。 特别是这次,磨盘桥成了国家级保护文物,而自己当时真的是想不管不顾炸掉的。 仅仅这一点,自己要比方舒差太多了。 而现在,他正面临着难解的题。 磨盘桥被保下来后,南北大道在磨盘河一段,也就改道了。 在位于磨盘老桥西侧800建造一座新桥,桥名是庄波取得,叫富民桥。 这座桥,先于路道建造,这是筑路工程常识,所以这座桥在专家组下了定论之后就开始动工了。 而负责质量监督的负责人,就是郑海山。 郑海山也是全心全意投入到这个工程之中,想为白沟人民造一座质量一流的桥梁。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造桥用的钢筋规格缩水,使用的水泥,标号不够。 不仅如此,施工队还不按照图纸施工,怎样省料就怎样造。 这可把郑海山给吓住了,这可是桥梁工程,是要通车的。 按照现在这样施工,这座桥豆腐渣工程无疑,不但不是什么富民桥,反而是害民桥。 按照终生追责制度,他郑海山别说立功了,就是给自己埋了颗定时炸弹。 他让相关人员取证后,立马通知施工单位停工,随后将情况向庄波进行了汇报。 而庄波并没有支持他的决定,而是改为边建边改,说是不能一棍子打死,也给施工单位以机会。 然后,就在当晚,赵大锤就找到了他的宿舍,给他送了十万块,请他高抬贵手。 这钱,实在是太烫手了,他不敢拿,可也不敢还回去。 周强的遭遇,他可是很清楚的,他不想成为第二个周强。 因为这个施工队,隶属于洪四虎的公司。 不敢留下这颗定时炸弹,可又不能还回去,桥的质量存在严重问题,同样也是颗炸弹。 这样两颗炸弹都绑在了他的身上,他实在想不出拆弹方法,都好多天吃不好睡不着了。 他有过去找王守法,可王主席从那次他跟方舒闹翻之后,就请了病假,再也没来上过班。 郑海山知道,王守法对他的行为很生气,也不会再管他的事情了。 这不,万分无奈之后,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方舒办公室。 “你有什么打算?”方舒听了郑海山说的情况后,问道。 “反正是不干了,我已经向庄波请辞副组长和工程副指挥长,我不能再干下去,否则就等着背锅,这口锅只要下来,我就跑不了,一辈子也就白干了。”郑海山懊恼地说。 方舒皱了皱眉,“庄波同意了你的请辞?” “当场就同意了,还骂了我一顿,说我是废物,一点担当都没有。现在许飞负责桥梁工程,我一天没过去了。”郑海山回答道。 许飞,又是许飞! 这是个什么钱都敢捞,什么事都敢干的人,连组织部干部科科长都敢弄一个假的来,对任何事都已经没有了敬畏之心。 “方乡长,我知道你脑子好使,这十万块钱,该怎么处理,是不是马上还给赵大锤?”郑海山问道。 方舒笑了,“你不还恐怕也不行,你都管不着他们了,自然也向你要回去。只是,我觉得你应该留下痕迹,留有证据。否则,我估计你想还了算了,人家拿回钱,也未必会跟你算了。” “你是说,钱还了,他们也会搞我?”郑海山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毕竟你知道他们做的那些事,不搞你威胁下,肯定不会安心的。” “那怎么办?”郑海山现在有点弱智,可能是被吓的。 “还钱的时候,弄个录音什么的,到时候尽量把他们送钱的情节复述一下,还原整个过程。这样,有这样的录音,事情真相也就清楚了。”方舒没有因为郑海山之前的翻脸,就不管他,而是这样为他支招。 “谢谢方乡长,谢谢!”郑海山连忙道谢。 方舒没有作声,而是沉思了一会又问道:“你跟庄波汇报偷工减料时,有没有告诉他,手里有什么证据之类的?” “说了,我说是亲自带质量监督员过去的,钢筋规格缩水,水泥标号不够,都留了检查记录。这也什么问题吗?”郑海山心里有点惴惴了。 “你那天也看见了,那么多人,就要安装炸药炸桥了,这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的,你最近还是小心一些。” 听了方舒这话,郑海山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方乡长,这也是我想提醒你的。我听说,他们要对你不利,你更要小心一些。” 方舒一点都不意外,那些人要是放过自己,那就不正常了。 自从那天桥上的公开对抗之后,方舒已经很小心了。 对于围殴,他并不担心,他在出行时,最关注的,是过往的车辆。 在一个禁枪的社会里,最厉害的杀人武器,莫过于车辆了。 利用这种武器杀人,对方根本无从反抗,最关键的是容易善后。 醉驾,操作不当,疲劳驾驶……,随便找一个理由,背后本身就有人,制造一场车祸,实在是太容易了。 也许是方舒尽量不外出,也许是防范比较严密,方舒认为的谋杀,一直没有发生。 “谢谢提醒,我们各自保重!”方舒跟起身告辞的郑海山,郑重地握了握手。 郑海山走后,方舒想了想,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让桥梁停工。 完成的工程量越大,以后想怎么样,难度就越大。 是时候搞掉那个人渣了,弄到乡里没人愿意负责,看你工程还怎么进行下去? 想到这里,方舒给石磊打了个电话:“那个干部科科长,找到线索没?” “哥,已经有了线索,只是还不能确认,明天我让倩倩过来,做最后的确认!”石磊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好,等你那边的好消息!”方舒好像被石磊传染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第294章 黄玉莲的身份 李荷花又成了村支书。 这样说法,也不是很准确,那天在桥上发生冲突,庄波口头宣布撤销了她的村支书,但一直没有正式的文件下来。 专家组来的时候,还是庄波,又亲口称呼她李书记。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是不是南磨盘村的书记。 不过,几次开会都通知了她,她也都去了,所以,看起来她还是村支书。 这事说起来有点绕,但事实就是这样。 磨盘桥已经尘埃落定,她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跟方舒说了。 自从仇大标走了之后,她一直耿耿于怀,可又没有倾诉对象。 是时候该告诉方舒真相了。 所以,这天下午,她打了方舒手机,邀请他来村里吃饭。 方舒也好久没到南磨盘村来了,跟李荷花一直默契地共同战斗,但谈事情说话,都是通过手机,所以接到这个电话,他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下班后,回家换了身衣服,就来到了南磨盘。 吃饭的地点就安排在李荷花家里,村里招待乡干部,自然是少不了二军子和花猪头的。 过来帮忙的是黄老婆子,这个方舒不奇怪,因为他知道,李荷花现在跟黄家关系特好。 上次庄波要炸磨盘桥,就是黄老婆子告诉他的,她当时坐他的车一起过去的。 所以,方舒现在对这个老婆子的印象也改变了许多。 人的主观很厉害,在大堤上的时候,觉得这个老婆子长着一副令人厌恶的刻薄相,可现在不知不觉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也是奇怪。 不过,黄玉莲也在帮忙,这让方舒就很奇怪了。 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这丫头高考发挥失常,只上了个大专。 这事方舒知道,也是听李荷花说的。 不知怎么今晚也在这里帮忙了? 学校放假?这离中秋节还有十多天呢,国庆长假更远一些,时间上也不对啊。 方舒进来时,黄玉莲甜甜的跟他打了个招呼,“方乡长,李书记在堂屋,你过去坐吧。” 她当时从厨房里出来,是要拿什么东西的。 “啊呀,我们白沟的大学生,也在这里帮忙啊。”方舒也回以笑脸。 黄玉莲脸一红,笑了笑,又进了厨房。 方舒也没有在意,像这个年龄的女孩,总是喜欢害羞的。 进了堂屋,村里几个人都在,李荷花迎到了门外,将方舒让到屋里。 然后,逐个握手。 南磨盘村的几个村干部,应该是受到之前仇大标,后来李荷花的影响,对方舒都特别热情。 很快,菜就陆续端了上来。 还没开吃,方舒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今晚的菜,以鱼为主。 他心里了然,这些鱼,应该是黄家鱼塘养的鱼,肯定是下午才捕上来的。 果然,相互谦让着,按席位做好后,李荷花介绍说,今晚菜花样不多,但在农村就图个新鲜,这些鱼都是现捕现杀的。 方舒坐在首席,左边是李荷花,右边就是二军子。二军子的右边是花猪头,花猪头身边,是一个村民组长,方舒也见过,认识。而李荷花的左边,却是一个空位,但也放着酒具,而且二军子也给倒上了酒。 方舒有点不解,因为他认识的村干部,都坐到各自的位上了。 这是留给谁呢?黄老婆子,还是黄玉莲? 别看村里干部好像不算干部,但事实上在村民眼里,村里干部就是干部。 越是落后的地方,这种意识越浓厚,有点等级森严的意思。 方舒在村里吃过好多次饭,上桌的真的没有一个普通老百姓,起码要带个长字,最差也要是村民组长。 如果是村民组长,那一定是村支书的铁杆子,否则没资格上桌陪客。 就在方舒不确定这位是留给谁的时候,李荷花朝着厨房喊道:“玉莲,就等你了,余下的活,让你妈受点累,你快过来!” 这是留给黄玉莲的,李荷花还真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好干部。 一个刚上大学的黄毛丫头,就让她跟村干部一起陪乡干部了。 方舒在心里吐槽了一番。 “荷花姐,我这就过去。”小丫头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句,从厨房里走出来,解下围裙。 “黄主任,这边!”那个村民组长喊了一声。 方舒听到这称呼,觉得有点好笑。 农村人现在也都学会这一套了,不管是不是干部,都叫声主任。 被叫的人,心里都很畅快。 不过,方舒觉得这人没弄清语境,对于一个高中才毕业刚刚上大学的学生,显然是不适合的。 体制内确实盛行,在村组干部这样的环境里,也可以。 可黄玉莲还是个学生啊,方舒有点不以为然,在心里又吐槽了一番。 当她看向黄玉莲时,只见她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到李荷花身边坐了下来。 虽然有点腼腆,但落落大方。 好像她还真的是主任了。 喝酒还是按照连平这个地方的风俗习惯,跟写文章一样,总-分-总结构。 所有人先一起干两杯,然后分别敬酒,最后再由桌上地位最高的人,或者主人提议一杯,宣告酒局结束。 在开局这个“总”时,方舒看到黄玉莲并没有客气一声,说自己不会喝酒之类的话,而是跟其他人一样,一饮而尽。 这很让方舒刮目相看。 两杯结束后,李荷花说话了,“今晚这第一杯酒,方乡长不说,我也不说,我们把权力,给我们最年轻的黄玉莲同志。玉莲,你来提第一杯。” “好,黄主任说。” “嗯,年轻人才是希望。” 大家都表示同意,方舒当然也点头认可。 黄玉莲站了起来,刚刚喝了两杯酒,脸有点红,更显得白里透红,她笑吟吟地端起杯,恭敬地碰向方舒的杯子,“方乡长,我敬您。我干了,您随意!” 方舒正要出言阻止,小丫头站在那里,一仰脖,干了。 还学着老练的样子,将杯口朝着方舒晃了晃。 在本地这个动作叫探照灯照照,看看有没有留酒。 方舒总觉得小丫头还小,不该这么早就喝酒。 所以,他看向了李荷花,用眼神询问了一下。 李荷花笑了,说道:“啊呀,你看我,都忘了给方乡长介绍玉莲了,她……” 听了李荷花的介绍,方舒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第295章 好年轻的妇女主任 “方乡长,正式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南磨盘村妇女主任黄玉莲同志!”李荷花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啊,啊! 方舒张开的大嘴,怎么都合不拢。 这是他想象不出来的事情,放着好好的大学不念,怎么回来当什么妇女主任了? “你这,不是开玩笑吧?她不是该去上学吗?”方舒还是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李荷花还没开口,黄玉莲倒是接话了,“方乡长,是这样的,我在学校读了一个多月大学,一天比一天不安,觉得那就是花家里的钱在浪费生命。除了我,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心安理得,可我就是没办法像同学那样。最后良心实在过不去,就跑回家不去了。我妈我哥都很生气,认为我不争气,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在那样的氛围和心境下,继续玩下去。” 小丫头一脸纯真,让你听了都不忍心怀疑她的话是否有假。 不过方舒也清楚,现在高校是什么样的情形,从往下,仅仅是本科院校就起码可以分成十个等级以上。 到了专科这一阶层,除了那些王牌专业,比如警官学校毕业出来能进体制内的,其他的一般专科学校,招生是那么不易,只要高考报过名的,都要。 从二本往下,好多学校的学生,就是在混日子,花着家里的钱,玩着自己的游戏,等着那一纸没什么用的文凭,然后拿着文凭该干嘛干嘛去,跟没上大学没什么区别。 这样看起来,黄玉莲真的算得上人间清醒。 可是,她还如此稚嫩,即使混日子也混三年,也就大学毕业了啊。 “你还小,我觉得,嗯,要不就复读一年。”方舒本是超级学霸,像黄玉莲这般的,在他面前就是学渣,再复读也还是学渣。 所以,他这样劝说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很渣。 “不复读了,我觉得读大学其实挺没意思的,大一的教材我都看了,根本不用老师教。我回来后,就在网上注册了开放大学,一样可以拿到文凭,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都不知低了多少倍,性价比奇高,所以,我就走这条路了。” 方舒这下更觉得小丫头真正的人间清醒。 她的那些同学,还在昏天黑地昼夜不分,将从家里哄骗来的钱,充值打游戏时,这女孩却是一眼看透。 李荷花见方舒不语,以为他看不上黄玉莲,就说道:“方乡长,我告诉你,玉莲这丫头比我强一百倍,南磨盘村的未来,就寄托在她身上了。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有着带领村民共同致富的雄心,敢想敢干有冲劲。像我们这样年龄的人,根本比不了!” 她对黄玉莲的评价,甚高。 “好,为了南磨盘村的美好明天,我干了!”方舒哈哈一笑,一饮而尽。 “谢谢方乡长!”小丫头笑眯眯的看着方舒,方舒感觉到她的眼神,特别的亮。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种东西,他在边倩倩看自己时,曾经捕捉到过。 方舒移开眼睛,对于这种眼神,他有点怵。 小丫头脸红红的好看,对着他挑衅的一笑。 李荷花说话了,“玉莲,坐下吧。”声音淡淡的,不知怎么感到心里有那么一丝烦闷升起。 她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也是这样年轻,也是这样敢在眼神里直白地流露好感和爱慕。 可到她这样的年纪,眼神跟心意,早就分割开来了。 她又想到了他,当年的那些甜蜜和爱恋,真实而又缥缈,自己都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了。 甩了甩头,甩去这些杂念,骂了一声自己,真渣,人生被人家毁了,还这样想。 回到现实,端起酒杯。 砰! 豪气地跟方舒的杯子碰了一下,以至于酒都溢出了不少。 “来,方乡长,干了这杯。不,大家一起来,干了这杯,我要给你们说一个故事,趁着我还没醉!”李荷花大声地说着。 大家都望向她,不知她怎么忽然像喝醉了一样。 凭她的酒量,这点酒等于没喝,这是怎么了? 不过没人问为什么,他们都习惯于听她的话了,动作无比统一的端杯,仰脖,一干而尽。 放下酒杯,李荷花拧着眉头,真的讲起了故事。 “从前啊,有一条大河,有一个河神……”李荷花讲着讲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大家的泪水也流了出来,连只有19岁的黄玉莲都清楚,李荷花讲的并不是什么从前,也不是什么山里的故事,而是她和仇大标的故事。 但,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这个酒局上,听着这个故事的人,都有自己听不懂的某些情节,和对不上号的人物。 而方舒,却全部听懂了,所有的人物,他都对上了号。 是的,他,方舒,也是这个故事里的一个重要人物,那个男一号是仇大标,而男二号就是他方舒。 李荷花的这个故事,让他从到白沟之后的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全部清晰明了。 方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着,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流得多。 他想起了李荷花强迫症地找他,跟他说,不要乘坐仇大标的摩托车,不要跟仇大标乘船去磨盘河。 那个时候,仇大标的虔诚,是李荷花最大的担心。 方舒从来都没有想过,那天晚上,御风而来的,跟自己素未谋面的道士,说的那些他没有听懂的话里,竟然有他,说的就是他。 原来,他曾经是作为最佳的祭品,是要祭献给磨盘神的。 因为他符合那次祭品的全部要求,男性,副科级以上官员。 目标的指向非常明确,仇大标也认定了他的祭品身份,就在找一个适当的良机,将他这个祭品,祭献给磨盘神。 只是,后来,仇大标的虔诚不知怎么有了些许的动摇,他对祭品做了点技术处理。 男性,劳作也是男性啊。 副科级以上,劳作是正科级啊。 也许,这其中,李荷花功不可没。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李荷花是方舒不折不扣的救命恩人。 可方舒,竟然一无所知。 最终,仇大标用他自己和替代品劳作,义无反顾地献祭而去。 方舒的心,痛的无以复加! 第296章 此女不凡啊 流着泪回忆过去后,就是面向现在和将来了。 “这个支书,我是真的不想做了,庄波看我不顺眼,我看庄波也不爽,二军子,花猪头,你们几个谁想当这个支书?今天没有一个外人,都是信得过的。想做就说出来。我找过机会,跟庄波闹一场,让他当场再免一次,然后顺利推你们上位。”李荷花是真的什么话都敢说。 “别赶鸭子,我做不了。” “我是有血性和气节的,宁死不做!” “我还不是党员,能当支书不能?” …… 方舒忽然觉得,南磨盘村这些个村干部,就是没遇着本山大叔和刚子,否则人人都是小品王,个个都能成相声大师。 “真心不想当?”李荷花一个一个地盯着他们看,逼着他们点头或者回答。 “真的,千真万确!” “有一点虚情假意,天打五雷轰!” “就算让我火线入党,我还是当不了,我有个电子秤,天天称称自己的斤两。” …… 方舒只能在一旁笑,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李荷花盯完了部下,当然特意漏了黄玉莲。 然后转头盯住了方舒,方舒心下一惊,莫非要让我兼任? “方乡长,不瞒你说,张总编上次在这里跟我说,让我继续研究磨盘文化,说是我挖掘一辈子也挖掘不完,这辈子就吃这碗饭就够了。我心动了,真的想做个自由撰稿人,专门写磨盘神。没灵感的时候,就去桥上转悠转悠,我真的相信张总编说的,够我挖掘一辈子。” “本来,当这个支书,是被仇大标绑架的,是硬着头皮上的。现在呢,我觉得对他可以交代得下去了,所以,我真的不想干,可是现在又没人接。乡里那些人,我一个都看不上,到南磨盘来,干不了。所以,我得求你一件事!” 方舒笑着表态:“只是不是让我兼任南磨盘村书记,其他的事,全力以赴!” “不是,不是让你兼任,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你是干大事的人,白沟,连平,甚至同光,有你才有希望!”李荷花夸张地说道。 方舒汗颜,“你这房子通向地下室入口在哪?赶紧告诉我,我立马钻进去,你让我没脸见人了。” “好吧,没有地下室,只有酒杯。来,方乡长,我再敬你一杯,为了你刚才的表态。喝了这一杯酒,我才能说出所求。”李荷花的杯子,又砰的一下,碰上了方舒的杯子。 这次,满杯的酒,外溢了不少。 还如刚才一般,她先干为敬,一滴未留。 方舒直接也干了。 在这样的氛围里,总让人想义薄云天。 “现在可以说了吧?”方舒斯哈了一声,被酒辣的。 李荷花嗯了一声,望向黄玉莲,“玉莲,你来说吧。” 方舒再一次意外,她的请求怎么让一个小姑娘来说呢? “方乡长,你刚才可能没注意,李姨在问谁想当书记时,他们都表态了,只有我没表态。李姨这个请求,就是请您将我扶上马,让我当这个书记。当然,李姨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想当这个支部书记,我认为我有能力当好这个书记,带领南磨盘村人摆脱贫困,走向富裕。” 小丫头一脸自信,其他人都是频频点头。 看来,他们内部已经达成了共识,就是要扶持这个小丫头上马了。 方舒也觉得,有这样的自信,有这样的抱负,一定会比白沟所有村的书记都强。 年轻,才是真正的资本。 这世间,任何东西也比不上年轻。 正要跟着大家点头,方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相信你能干好这个村的支书,更相信你能带领村里人脱贫致富。不过有个问题我问一下,你在高中就入党了?” 高中阶段的学生党员非常少,黄玉莲只上了个大专。 原因是高考发挥失常,即便如此,那正常发挥,也就能考过二本。 这样的成绩,在高中学校肯定不拔尖,而不拔尖的学生,很难成为党员,故此,方舒才有此一问。 黄玉莲摇了摇头,求救地看向李荷花。 显然,她并不是党员。 不是党员,当然也就绝对不可能当书记,你都不在组织里,怎么能担任党内职务呢。 李荷花接过话头,说道:“这就是我的请求,我们支部已经确定玉莲为积子。也已经报到乡党委备案。有些话我就直言了,本来这是不用走任何关系,也不用找任何人的,但因为组织委员是许飞,正常的程序弄得现在不正常了。积子这一关,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到了预备党员那一关,肯定会被卡住。村里曾经以前有过这样的先例,就因为仇大标跟许飞不对付,那一关就是过不了。许飞现在成了庄波的狗,庄波视我为眼中钉,就更不会放过了。所以……” 方舒明白了,而且也明确表态,“这个可以放心,只要小黄同志积极上进,踏实肯干,各方面都符合了入党条件,有我在,许飞卡不了,也没资格卡。” 这个表态,很不方舒,他可是从不把话说满的人。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李荷花觉得这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否则方舒不会这样说。 不过,她不会追问,有些话,她可以当众挑明,而有些话则必须私下问。 方舒也看出来了,今晚参加酒局的,除了黄玉莲之外,全都是支委。 发展黄玉莲入党,培养她为将来的支部书记,是支委的共识。 方舒的表态,大家都很满意,纷纷端起杯子再敬酒,但被李荷花阻止了。 她请方舒最后提一杯,结束了酒局。 支委们跟方舒打了个招呼,就都走了,黄玉莲母女俩也走了。 屋里只剩下李荷花和方舒两个人。 “是不方便告诉我,还是不能告诉我,或者是不想告诉我?”李荷花盯着方舒问道。 这话没头没尾,方舒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看到方舒愣了,她跟着解释了一句,“如果没有什么事,你不会那样表态,那绝对不是你的风格!” 方舒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女人几眼,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了解。 就那几句话,就被她看出来了。 此女不凡啊。 第297章 曾经是多么优秀的小偷 有钱就是大爷,对于单位和个人,都适用。 中秋来临之际,所有单位员工最关注的日子,乡大院的这些人,也不例外。 谁也不是生活在桃花源里,都要食人间烟火的。 口罩之前,白沟虽然穷,但中秋和春节两大节,福利也还是有的。 后来,上面号召过紧日子,福利什么的,就被取消了。 今年中秋,是庄波当乡长的第一个中秋,虽然李如意还是书记,但没有人看不出来,真正的当家人是庄波。 对于庄波,大家还是有期望的,不管怎么说,人家能弄来钱。 那么多的钱,中秋福利自然是不在话下。 在很多的观望和盼望中,好消息终于传来了,中秋福利,甚是可观,除了月饼、食用油、白糖外,每人发放300块钱过节费,总计每人福利达到500元。 这在白沟乡历史上,创下了记录。 不管之前庄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有什么不好的,但这消息出来之后,就不再有其他声音了。 大院里的人,提到庄波,都是竖起大拇指,“白沟来了个好乡长!” 利益,永远排在第一位,从本质上来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利益关系。 这一点,没有人反对。 只是,对于不同的人,对于利益的判断,并不相同。 方舒心里很清楚,庄波在用政府的钱,为自己购买好名声。 不过,对于这些,方舒不会反对。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方舒的实物福利,是赵少东领取送到办公室来的,不过并不是方舒让他这样做的,就是他顺带就领来了。 赵少东告诉方舒,他基本上算是最后去领取的,没过来领的除外。 方舒这才知道,郑海山也生病请假了,看来是向王守法学习了,不知道那10万块钱是怎么处理的。 上缴纪委,还是还了回去? 那天之后,他跟方舒就没有联系过。 惹不起躲得起,这是大多数人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会采取的策略。 很快,中秋节值班表也发了下来,庄波的小心眼真是无人能及,跟他不对付,连值班都不排你。 据说今年值班不是义务劳动,每天补助二百块。 这在白沟这里,很多本地籍人,都会抢着值。 有钱能使鬼推磨。 方舒在大院里,似乎回到了刚来时的状态,很不受人待见。 跟刚进入党委,担任常务时,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走在大院里,好多人不像之前那么堆着笑脸,热情打招呼了。 现在不少人看到他,都是躲着走,好像他身上带着某种病毒似的。 方舒能够理解,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庄波,人家不仅是老大,还是很有钱的老大。 而且,没有人不知道,庄波把方舒看成了死对头。 谁跟方舒走近,谁就是庄波的敌人。 这话,是庄波在某个小范围的公开场合说的,说是不弄死方舒,不让方舒卷铺盖走人,他就不姓庄。 这种领导之间不睦的言论,流传是最快的。 很快,大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早就外溢到了社会上,村里人都懂。 对此,方舒是无可奈何,庄波毫无顾忌什么都说,他能有什么办法。 今年的中秋节假期,连休三天,一个双休日加上一天假期,调到一起。 既然没有值班的资格,方舒决定回家过节。 放假的前一天下午,方舒接到石磊的电话,约定两人一起回去。 石磊是开着警车过来接方舒的,对于这样的公车私用,方舒还是有点担心。 但石磊说,算不上是私用,因为他在家里只有一天,而且,就是中秋那天,晚上也是要出去蹲守的。 抓小偷可没有什么放假之说。 这样说起来,好像确实不是公车私用,方舒也愉快地接受了。 方舒的家乡望关乡离白沟不到三十里,只是因为不是同一个县,距离好像很远。 地理距离其实受行政区划的影响很大的,方舒将这种现象,叫做行政距离。 石磊一如既往地春风得意,他告诉方舒,这次回家过节,在家待的时间一天都不到。 明天中秋在家吃饭,后天要去边倩倩家,接她过来让爸妈看看。 而每一天的晚上,都要出去执行任务。 第四天早上,他会把方舒和边倩倩一起送到白沟,再去县城。 当个小偷的人就是不一样,什么事情都安排得很具体,这一点,方舒还是很看好石磊的。 他从小就是这样,哪怕就是抄作业,都算准时间,恰好在方舒做好了,班长又没来收的时候。 聊着聊着,方舒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黄玉莲来。 想到她注册的网络大学,然后就联系到了石磊身上,“磊子,你有没有想过学习?” 这句话跟前面的聊天不搭界,跳跃性太大,石磊愣了,“学习什么?局里安排过好多次培训学习了。” 方舒:“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连高中都没读,这是你事业发展的致命点。你进来好几个月了,应该知道文凭在当今社会的重要性了。我是说,有没有想过拿个文凭?” 石磊显然是没想过,他支支吾吾很难为情,“哥,你知道我的,学习不行,一直抄你作业,就是想学,也学不来啊。” 在学习上,石磊很自卑。 “边倩倩知道你连高中都没上过吗?”方舒又问道。 “她还不知道,我不敢跟她说,她一直认为我是警校毕业,只是没考上编制,所以暂时当辅警的。”说到这件事,石磊情绪低落了不少。 边倩倩可是本科考的公务员,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以后边倩倩知道了,会嫌弃他。 还有,就是她的父母那一关,恐怕不太好过。 方舒自然是看得出来的,这也是很现实的问题,“磊子,你听我说,你小时候读书,最怕的其实是理科,小学数学你怕,到初中后,数理化你都不懂。现在这个年龄,我们当然不去学这些东西。知道开放大学吗?不需要考试,直接入学,我建议你注册个文科,拿个大专文凭问题不大,如果有余力,再学本科。别有畏难情绪,为了成为正式警察,为了你的爱情,你应该拼一拼的。我不信,学习能比当小偷还难?” 方舒跟石磊说话,都是说到骨子里去,石磊挠了挠头,“哥,你说我真能行?” 他还是没信心。 “肯定能行,一定能行!”方舒给他加油打气。 “那行,听哥的,当小偷多难,我不也那么优秀吗?”他自嘲了一番。 二人哈哈大笑,笑声从车里飘出去,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第298章 老父亲吃味了 石磊开着车,来到望关乡大街。 今日逢集,街上人很多,都是村里过来买节货的。 这是方舒离开市里在乡镇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往年这个时候,他可是没这般闲暇的,要按照王兴良的要求,给那些大佬准备礼品,还得跟着送过去。 方舒决定今年恣意一回,一个领导也不拜访,反正在谷底了,也沉不到哪去了。 凭他现在连狗都嫌的地位,没有哪个领导想自己上门,不如不去讨嫌。 体制内的人,其实活得很憋屈,就如这过节送礼,领导记住的,往往不是谁送了,而是没送的。 方舒明知现在提拔根本轮不到自己,不如先放飞再说。 农村有个好处,不用找车位,随便停也不会有人管。 望关乡没有交警队,交警三中队住在隔壁乡镇,过来转悠一番也是来去匆匆。 现在交警的注意力很少盯着小车了,都盯着长途货车,那个可以搞点油水。 除非夜色降临之后,才会关注小车,逮个酒驾什么的,晚上嘛,各种聚会,一些管不住自己的人,会有侥幸心理。 何况,石磊的车是警车,同行根本不会去查。 停了车,方舒和石磊到街上购物,虽然家里肯定已经买了节货,但根据他们的经验和家里的经济状况,家里老人肯定是行节俭市,过节俭节。 二人忽略家里所购的,直接买买买。 方舒都好几年没回家过中秋了,今年算是第一次回来,自然要多买点。 石磊呢,边倩倩要过来,当然不能寒酸。 还有,去准岳父家,礼品也是要先准备好的。 作为曾经优秀的小偷,现在优秀的辅警,他知道在乡村街上买东西,要比县城便宜很多。 这账石磊心里的小算盘敲了个若干遍。 没办法,辅警的工资实在清凉。 望关街离二圩村只有三四里路,车子发动后,很快就到了。 望关这地方没有山地,都是平原,农业是稻麦一年两熟,土地也比白沟那地方多了不少,所以经济上比白沟要好不少。 但毕竟是偏远乡村,看到有警车开进村,好些半大小子,都不远不近地跟着,嘴里喊着“警察来抓坏人了”。 成人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也都走出屋子,想看个究竟。 是不是村里那个二杆子又犯事了,小偷小摸在乡村还是普遍性的存在。 否则连平县也不会花那么大力气,管这点小事,石磊也就不会被抽调去当上组长。 车子先开到方舒家门口,倒也不是刻意,而是顺着路先到方舒家。 方舒从车上下来,大包小包地东西拿下来。 之前他在县城,给姐姐和父母买的衣服,也带了回来。 看到有警车停在门口,方芳开始有点紧张,跟江向前那事闹的,让她变得胆小了许多。 及至看到从驾驶室出来的是石磊,再看到方舒也下来了,这才欢天喜地跑过来。 “爸,妈,小弟回来了!”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喊了一声。 随后,方舒就看到爸妈都从屋里跑了出来。 看到父母那动作,方舒忽然眼睛发酸,忽然就想到,可能以往的每一个中秋,爸妈都在等着自己吧。 想来自己每次打电话回来,他们一点都很失望,却又装着毫不在乎。 “妈,爸,我回来了。”方舒的声音有点发颤。 “伯父伯母!”石磊打了个招呼,跟方舒一起往家里拿东西。 这时候好多庄邻都围了过来,热情地打招呼。 于是,很多人都一起进了院子,走进屋子。 “哥,我回去了。”石磊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 “好。”方舒点点头。 那么多邻居,看到石磊走了出去,然后上了警车,启动马达开走了车子,脸色都有了一些变化。 他们并不知道石磊在连平当警察的事,平常石磊家可是没人光顾的。 对于石磊在外干什么,大家都先入为主地心知肚明,当小偷呗。 谁也想不到,这个该死的小偷竟然开着警车回来了,还跟方家这个当官的小子一起。 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方家这小子,现在是跟石家那小子混的,蹭人家警车回来的。 这可不是一个人的心理活动,属于群体心理。 除了笨一些的,大多数人都想到了,然后用眼色交流了一番,再然后,有人起身告辞。 “方大哥,我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方家婶子,我家那口子不舒服,我得回去看看。” “哎呀呀,早上稻田放水,进水口忘记关了,你看我这记性。” …… 人人都有告辞的理由,然后那么多人,片刻就走了个精光。 石磊家跟方舒家也就隔着四五户人家,车子发动油门一带就到了。 跟着车子过来的,都是那么半大孩子。 孩子们心里单纯,他们就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像成年人,要考虑的实在太多。 石磊下车后,招呼一群孩子,开始散糖果零食点心,孩子们就主动帮着拎包拿东西了。 节货很快进屋,孩子们功成身退都跑到外面去了。 他们不退不行啊,石磊家房子小,那些在方舒家套近乎的人,现在都跑到了石磊家里来了。 孩子们便不情愿地被赶了出来。 石父看到儿子回来,随后就跟进来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是笑容满面,好像石磊也是他们的儿子似的。 “啊呀,老石,你养了个好儿子啊,为我们村可争光了。”村支书也走了进来,亲热地拉着石父。 石父受宠若惊,这可是村支书啊,村里最大的官,在村里说一不二,没人敢违抗。 在村里,每次遇到书记,自己都是腆着笑脸凑上去,可人家都没拿正眼瞧过他。 自己主动跟书记打招呼,人家都是用鼻子嗯那么一声,就敢干嘛干嘛了。 可今天,书记这样讨好自己,他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他对自己够狠,疼得一哆嗦。 “老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如果不舒服,可不能拖着,要抓紧时间去医院。昨儿个,我们村里研究了,你家这种情况,特别是嫂子身体不好,完全符合低保条件,已经把你家报上去了。低保批下来,去医院不花几个钱的。身体不好,可不能疼钱啊。” 支书的话,信息量很大,借着关心石父的身体,告知要为他们家办低保。 幸福来得太快了点,石父用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挠了挠头,“那感情好,谢谢书记了。” 石磊听到这话,脸上笑开了花,“书记,中午不走,给我机会,让我敬你几杯!” 书记脸上也是菊花盛开,频频点头。 这小子,会来事! 第299章 村里人最现实 就在村支书夸石磊会来事的同时,方舒家的气氛微妙起来。 方父之前的笑容已经不见,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忿,朝着方舒喊道:“你现在怎么混成这样了,你看看,你看看……,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一手指着外面,脸色铁青。 “怎么了,我混成哪样了?”方舒明知他死要面子,说的是什么,可就是不搭这个茬。 “你现在连磊子都不如了,你看看,书记他们都去他家了,你看你看,村长带着妇女主任也过去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方父指着刚刚走过去的村干部,不甘心的嚷道。 方舒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老爹,一言不发。 老爹也盯着他看,不过,很快眼光就转移到了别处。 这是这对父子在一起时,经常出现的情景,方芳早就见惯不惊了。 “你都这么大人了,日子是自己过的,你管那些人去哪里,腿长在人家身上,你是不是吃饱撑的。”方母一点也不惯着丈夫。 这个家,只要方母开口,方父就偃旗息鼓,再也不会吭声。 “儿子,过会磊子来叫你,你去不去?去我就少烧几个菜。”方母看得通透。 “人家会得来叫吗,蹭人家车子过来,还请你吃饭?”方芳终于开口说出了疑问。 “妈,我不过去。”回家团圆,干嘛去陪那些人。 老娘听了,脸上笑容再也收不回去了,赶紧喊了方芳一起进了厨房。 石磊家。 “书记,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不过,你看啊,我妈也弄不来,要不我带你们去街上吃一顿吧。”石磊皱着眉头,装着为难地说道。 “大侄子,咱不去花那个钱。我不是打电话让村长和妇女主任过来了嘛,烧菜做饭,都是她们的活。酒也顺带来了,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就陪着喝酒就行。” 书记倒是考虑得很周到。 说话间,村长和妇女主任就到了。 二圩村的村长也是女的,所以下厨房的事,真不用操心,两个女人打了招呼之后,立马就进厨房忙活开了。 这可把石父给高兴坏了,今天这脸啊,真是越来越大。 书记不但安排人来烧菜,连菜都没用自己的,都是村长她们带来的。 自带酒菜,还陪着笑脸,说着好话,石家祖坟青烟袅袅啊。 以前在二圩,他一直是别人瞧不起的存在,今天忽然就有了大佬的感觉。 这感觉,真好! 不一会,满桌子的菜就端了上来。 村长忙着斟酒,石磊却站了起来,对着几位村干部连连作揖,“各位领导,我到方舒哥那里去一趟,请他过来。” 书记一愣,然后就明白了,这一起过来的,不叫一声是真不好。 “大侄子啊,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就行了,哪里还要你跑一趟?”书记觉得混得好的,叫混得不好的吃饭,那是给他面子,一个电话的事。 “不不不!”石磊摆摆手就走了出去。 “大侄子真实诚啊。”书记只好跟石父说。 石父也觉得儿子不该亲自过去,打电话也就对得起他了,他心里已经打算好了,等村官们走了,要好好跟儿子说道说道。 以前儿子是不让方舒,可这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嘛,儿子当了警察,而方舒却被从市里赶到了农村,谁混得好,明摆着呢。 过了一会,石磊一个人回来了。 “怎么,方舒不肯过来?”书记有点诧异,这面子给的够大了。 “不是,方舒哥工作太忙,这会有点头疼,不能喝酒,想早点吃饭睡一觉。”石磊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石磊跟方舒不一样,喜欢显摆,现在这机会太难得。 从到白沟派出所后,他就想着这一天,只是方舒下了死命令,回家不准穿警服,不准开警车。 方舒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其实石磊也一直没回来。 钱都是转账给老父亲的。 这次中秋节,方舒没有反对他穿警服开警车回来,这就是允许他显摆了。 而且,到方舒家之后,把情况都说了,方舒也没说啥。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格,跟村官打好交道,也不是坏事。 再说,让老石叔扬眉吐气一回,提高在村里的地位,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喝酒开始,各种好听话,奉承话,可以说是随口就来。 村里人最讲实惠,用贬义词就是最现实和势利。 在他们眼里,并不看你什么级别,级别再高,村里人攀不上,那同样不会怎样看重你。 举例来说,如果一个正厅级的大学校长,跟望关乡党委书记到村里来,村里人不怎么会巴结正厅的校长,而只会对正科的党委书记更热情。 因为校长级别再高级别,管不了村里人,更帮不上什么忙。 而乡党委书记一句话,可以让你得到实惠,也可以让你失去利益。 县官不如现管,在村里人面前,更是显露无疑。 石磊并没有住首位,虽然书记强烈要求,但毕竟自己是小辈,而且自己也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 席间,村长、妇女主任,都热情地要为石磊牵红线,都被石磊一一婉拒。 这让老石有点不高兴,儿子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送上门的便宜媒婆,干嘛拒绝。 要是依着老石以往的性子,骂是轻的,估计酒杯能砸到石磊头上。 但就从警车来到村里那个时刻开始,他和儿子的地位颠倒过来了,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胆气。 儿子本来就不怕他,他就是仗着老子的身份,如今儿子成了警察,而且他之前还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跟这个村里的人同时知道了这件事,这是让他很不爽的。 但荣耀是儿子带来的,他实在不敢有所放肆。 在这个酒局上,老石是个矛盾体,既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荣光,内心里又有点憋屈。 可这两样,都是儿子带来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了。 整个喝酒过程中,还不时有人过来,能开警车回家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过来坐坐,要是人家客气一下,还能碰个杯喝杯酒,关系也就近了。 对于这个,石磊只要来人就客气一下,但支书立马赶人。 一直到酒桌散场,桌上还是这原来的几个人。 石磊不由得摇头苦笑,农村啊,就是这么现实和势利。 他是最能理解这些人的心理的,底层人的生活,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要抓一把的。 石磊虽然现在还是底层,但比之前的底层,要高了不少层级。 第300章 石磊情绪不太好 饶是石磊在村里长袖善舞,也是醉了。 酒局结束时,书记提议,明天继续过来,吓得石磊赶紧摆手,说道:“不瞒各位领导,明天我要去接对象过来,这都是约好的。说真的,我有点惧内,虽然还没结婚,这不是开始学习惧内了嘛。她呢,我爸妈都还不知道,跟我谈了有半年多了,也是个书记,当然,不是村书记,呵呵。” 这欲说还休,让在座之人也不知道他对象是什么书记,反正比村书记大。 这就是石磊善于跟底层人混的厉害之处,就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才起到震慑作用。 村里人敬官怕官,村官在他们眼里就牛逼得不得了,何况是比村书记还大的书记呢? 书记马上表态,不能耽误石警官小两口团圆约会,明天不过来了。 至于后天,那是中秋,风俗上就是在家团圆,不到别人家吃饭。 到了第二天,石磊去了边倩倩家。 其实也没到她家里,就接到她了。 用边倩倩的话说,就是技术处理了一下。 不过,那也是无奈之举,边倩倩回家说了石磊的情况,母亲倒是没什么意见,可父亲质疑说,公安方面,是不可能让一个辅警执行那么重要的秘密任务的,他肯定就是个辅警。 接着就表态说,如果只是辅警,这事结束没有第二集。 边倩倩跟父亲就较了劲,直接跑到一里开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石磊。 是故,石磊的礼品根本就没能送出去,又带了回来。 这让石磊的情绪低落了一大截,一路上郁郁寡欢,边倩倩再三表态,她的恋爱她作主,但石磊还是心有戚戚,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这不,一回来,就跑方舒这里来了。 留边倩倩在家里跟母亲说话,独自跑了过来。 方舒能做的只能是安慰,说是边倩倩是个有主见的姑娘,父母那边她会做好工作的。 不过方舒也再次提及,让他抓紧时间报个开放大学,尽快拿到文凭,遇到机会就不会光拍大腿了。 后来,石磊的父母以及边倩倩一起过来了,于是两家合一家,就在方舒家来了个大团结。 石父举杯向方舒表示感谢,也不摆长辈身份了,端着杯子站起来,态度很真诚。 这是因为昨天村官们走后,石磊就把情况跟父母说了。 这一下,石父再无嚣张气焰,原来儿子并不是救了什么大人物而当了警察。 这个救了大人物的情节,是石磊跟村里干部喝酒时,临时杜撰的情节,主要是被书记追问急了。 而且,这样说,情节曲折符合人对新奇事物的心理要求。 石父当时是相信的,因为他也早就听说,方舒现在混的不行了,被从市里赶了下来,当了个没权的副乡长。 关键是这副乡长,并不在望关乡,而是在外县的白沟乡。 在他,在村里人眼里,也是不值钱了。 真相摆在面前后,他才知道,儿子还是在跟人家方舒混。想到昨天从心里瞧不起方舒,想到都计划好中秋过后到方家好好显摆显摆,脸就有点发烧。 不过,这些都是枝节问题,影响不到两家的深厚友谊。 村里的这种关系,是否会延续,并不看他们这一代,而看的是方舒石磊他们这一代。 石父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混社会的,只是没混好罢了。 对于这些,还是能看得清的。 看不清的,就是在赌场上,人家设局搞他,他眼睛眨一下都不会,因为太自信,所以输得很惨,以至于丢了两根手指。 儿子现在当了警察,那两根手指,肯定不会白丢。 以前儿子只是个小偷,他不敢想,现在这种念头就开始疯狂生长了。 一转眼,中秋三天假期告罄,三人乘坐同一辆车,先去了白沟乡大院。 方舒和边倩倩在大院前下车,石磊依依不舍开车离去。 虽然不少人都知道边倩倩恋爱了,也有人知道恋爱对象是白沟派出所的一名辅警,被抽调在县局。 但方舒和边倩倩一起出现在大院的主道路上,并排走着,低声交谈着,还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这种情况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他们不会不想起,方舒刚刚来到白沟时,他们两人那一段故事。 在许多人的意识里,他们还是藕断丝连,私下里肯定还有来往。 在一些人的注目礼中,他们到了大楼二层才分开,各自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方舒走向办公室时,虽然也有人点头打招呼,但方舒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 他的这种直觉很准,这是在特种兵时代练就的。 开门进了办公室,仅仅只有三天时间,可感觉上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 自从进入体制内,这是方舒第一次没有参加值班,还是有点没适应。 拿了脸盆,去洗手间等了盆水,开始卫生工作。 方舒知道,自己过来上班,是职责所在,其实在庄波时代,他来与不来,其实区别不大。 反正都是没事,到现在他并没有接到开会通知。 一般来说,凡是放假达到三天的,体制内有个潜规则,上班的第一天,都会开会。 毕竟好几天时间,工作上新事要布置一下,旧事再强调一下。 更关键的,是领导要刷一下存在感,如果连会都不开一个,那领导会感到很平庸。 方舒到办公室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没有人过来,也没接到任何通知。 走道里静悄悄的,连工作群里都是静悄悄的。 这就非常奇怪了,按理说复工的第一天,绝不会这样的。 就庄波那样的货色,三天的假期过去,不出来显摆一下,不怕那么多下属忘记他是大佬? 难道三天中秋假期一过,就变性了? 要说李如意这样不声不响,方舒倒是能相信,可是庄波怎么可能做到这样? 就在方舒百思不得其解时,手机响了。 一看,李荷花来电。 大院这么多人,没一个联系他的,倒是村里这个女书记挂念着他呢。 方舒自嘲一笑,摁下了接听键:“方乡长,你在哪,现在说话方便吗?” 这还神神秘秘起来了,方舒一笑,“方便,你说!” 可接下来李荷花的话,让方舒头皮都麻了,一颗心坠入了冰窟之中。 胆大妄为,丧心病狂! 他脑子里跳出的,是这样两个成语。 第301章 黄玉祝被打死了 黄玉祝死了! 是被活活打死的! 方舒终于明白大院里为何静悄悄的了,因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调到了南磨盘村。 现在的南磨盘村,所有人都不允许出来。 乡大院加上派出所再加上公安局派来的警察,把整个村子包围地水泄不通。 包括李荷花这个书记,也不能离开。 方舒也明白了,为何在大院里也看到了几个人,还有自己为何没接到任何信息。 因为留下来的这些人,包括自己,都是异类,庄波他们眼里的异类。 据李荷花说,乡里正在跟黄家谈判。 事情发生在放假的那天下午,也就是说,黄玉祝离开这个世界,其实已经三天了。 那天下午,庄波他们并没有回家过节,而是相约去南磨盘村垂钓。 当时从县城来了不少人,加上庄波等人,在大院会合后,三辆大奔去了南磨盘。 李荷花有接到通知,是庄波亲自打的电话,让她安排钓鱼地点做好后勤服务什么的。 这点小事,李荷花当然答应了下来。 垂钓的地方,就是黄玉祝家的鱼塘。 李荷花对黄玉祝说这件事时,他满口答应。 他家这个鱼塘,平时也是有这方面的业务,县里和外乡镇的垂钓爱好者,会过来垂钓。 收费是按时间或者把钓上来的鱼买走,都可以。 采用什么方式收费,一般在垂钓之前谈好谈好就行。 庄波是乡长,现在白沟人都知道,这个乡长,比书记李如意大,黄玉祝不但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很欢迎。 他可也是混过一段时间社会的,知道庄波这类纨绔,人脉很广,如果这次垂钓很开心,那下次自然还会来,以后还可能成为他们固定的垂钓之地。 其实真正垂钓的,只有四个人,庄波,公安局副局长廖正军,组织部的一个副部长,还有政府办的一个副主任,这些人都属于死党,经常在一起聚会。 垂钓的过程并没有发生任何矛盾,这里面除了庄波垂钓技术不行,其他三人都是高手,斩获颇多,直到吃晚饭前收杆结束,都也还是愉快的。 黄玉祝除了提供这个垂钓鱼塘外,也一直在边上观战,做做后勤服务工作,比如倒倒茶水,帮着找一下相关用具什么的。 他是有心巴结庄波的,这完全可以理解。 就如他跟李荷花和好,跟方舒走近,也是利益驱使。 这人世间,所有的关系,说到底都是利益关系,只是有点纯粹,有点会掺杂一些感情因素而已。 李荷花对于黄玉祝的表现,并不排斥,相反还乐见其成。 各人走各人的道,黄玉祝现在就是一个养鱼的,虽然之前当过混混,但现在就是个养鱼人。 跟庄波搭上关系,对于他的养鱼事业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好。 那天晚上的晚饭,也是黄玉祝安排的,就餐地点就在他家。 庄波难得一次跟李荷花好言好语说话,说是让村干部都参加。 李荷花跟庄波即使之前有过节,但事情过去了,作为村支书自然也不想得罪乡长。 参加他们酒会,也不违法,所以也就同意了。 谁也没想到,就因为安排在黄家,就因为村干部全部参加,结果就出了大事。 那天,黄玉莲开始并不在家,去了白沟她小姨家。 上午,黄玉祝捕了不少鱼,让小妹送过去作为中秋节礼品。 黄玉莲在小姨家吃了午饭,小姨最喜欢黄玉莲,说好晚上住在那,姨侄俩好好说说体己话的,后来接到花猪头的电话,说是乡里来人,跟村干部聚会,有个酒局。 黄玉莲是将来村支书的培养对象,对于乡主要干部过来,当然是要当场的。 她认识庄波,但庄波并不认识她。 黄玉莲有时候会去乡里办事,开会,多次看到过庄波,知道他是乡长。 但没有打过招呼,没有说过话。 听说庄波来了,她也就回来了。 晚上,安排了两桌人,随从们一桌,村里搭配花猪头二军子作陪。 而庄波和廖正军等人,则由李荷花黄玉莲作陪。 庄波没想到,在这样的乡野能看到黄玉莲这样的清纯脱俗的美女,而且还是村里妇女主任,那双因垂钓失利而无神的眼睛,忽然就有了光泽。 村妇女主任,在最基层是个争议的存在,在很多人意识里,似乎就是一味调剂品。 在乡村传出绯闻最多的,就是乡里和村里的妇女主任。 毋庸讳言,现在这个社会,依然是男人的世界,女干部总是跟绯闻牵扯不清。 现实中,网络上,爆出的村书记跟妇女主任的故事,太多太精彩,以至于一把椅子都有一段粉红色的传说。 所以,庄波看到黄玉莲,在惊艳的同时,脑子里也就有了龌龊的想法。 他看了看李荷花,忽然想到这个村的书记是女的,那么这个漂亮的小妞,也许很珍贵。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乡里那些狼给捷足先登了。 如果那样,成色就会低了许多。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心里有点反酸,也升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欲望,那就是必须搞清楚,这个小妞究竟有没有被拆封过。 如何搞清楚,当然就是尝尝就知道了。 酒局开始后,庄波再一次惊艳,因为黄玉莲这个小美人,不但长得好,还很能喝酒。 特别是几杯酒过后,那小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对于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往死里诱惑。 同来的副部长,副主任,副局长,也都是两眼放光,总是主动找这小妞喝酒。 这让庄波有点不开心,所以,他开始蛮横的专享受跟黄玉莲的喝酒权。 随后,大家也就看出来了,也就不跟他争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庄波是看上这个小妞了,看那眼神就知道,今晚这小妞恐怕肯定是要仰承雨露了。 李荷花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让她去厨房看看还有几个菜。 黄玉莲也就会意了,站起身就往外走。 庄波带色素的故事,小姑娘也是听过的,只是她并不怎么在意。 这是在她家,在南磨盘,而且还有这么多人,这个乡长就是再弄性尚气,也不敢对自己霸王硬上弓。 可没想到的是,黄玉莲站起来庄波也跟着站了起来。 “黄主任,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庄波一伸手,就抓住了女孩莲藕一般雪白的小臂。 第302章 纨绔乡长色胆包天 方舒与李荷花面对面坐着,她好看的面孔变得扭曲,甚至有点狰狞。 这当然不是对方舒的,而是出于庄波那些人的无底线。 作为副乡长,进入南磨盘并未受到阻止,来到李荷花家,也同样没有遭遇困难。 既然如临大敌,为何会让自己这样轻易进入? 而且,如果竭力控制,李荷花的手机也应该被收缴,那样,他也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方舒将这些疑问说了出来,李荷花呵呵一笑,“死个人而已,人家根本没当回事,我的手机,不屑于收缴,一个村妇能呼叫到什么级别的援军?最大的就是你这个副乡长了。你来了,人家更没当回事,事情已经尽在掌握之中,在他们看来,你同样翻不起什么大浪。” 真的够狂! 方舒这才真正领略到了庄波这些的狂妄和无底线。 他怒发冲冠之后,也只能歇气。 确实,以他一个副乡长,以她一个村支部书记,即使是能找到帮手,那帮手也不会怎么样,根本对人家构不成威胁。 更关键的,是这三天来,什么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当晚,当庄波抓住黄玉莲的胳膊,要跟她一起去厨房时,黄玉莲甩开了他。 “庄乡长,我进去看一下就回来,就不用您领导人进去了,君子远庖厨。”黄玉莲虽然感到很恶心,但并没有翻脸,而是笑眯眯地说道。 明显的,这是给庄波台阶下。 可庄波不这样想,他需要一个小妞的台阶吗? 他只需要小妞的毫无保留的坦诚相待,跟他一起来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只有这个18岁的小姑娘装着不懂,还有村里那几个人不懂。 不懂不要紧,也不需要他们懂,庄波喜欢这个18岁的小姑娘,这种喜欢必须在今晚今夜落到实处。 黄玉莲进了厨房,庄波就在外面等候着。 不一会儿,黄玉莲又出来了,想回到酒局上来。 可庄波再次伸出了爪子,抓住了她白嫩的小臂,“黄主任,我想私下跟你说点事,你随我来!” 黄玉莲当然不愿意跟他私下说,她觉得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庄乡长,有什么指示,就在这里说,大家都不是外人。” 黄玉莲说这话时,两桌上的人都望向他们,似乎这是两朵向日葵。 庄波不悦,用了点力道,将她拉远了一些,“小黄,知道你是个大学生,回来当这个妇女主任,我觉得你屈才了。你这样漂亮又这样有才,就不用在村里干了,跟我到乡里去,当乡里的妇联主任,然后提拔你当副乡长,我当书记后,你当乡长。我俩这样一对组合,岂不妙哉!” 这种惯用的画饼手法,庄波当然用得非常纯熟,在多少女孩跟前用过,他自己根本不记得。 而且,只要抬出县长老爸,基本上所向披靡。 现在的女孩最现实,虚荣和实惠都要,而只有权力可以达成她们的梦想。 然而,在黄玉莲这个村姑面前,这大饼失效了,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诱惑作用。 “庄乡长,请恕我直言,我知道你老爸是县长,手握重权。但他毕竟只是个县长,而人事权在县委书记手里。我知道县里如果集体研究,安排个事业编制什么的,确实能够做到。但如果说,你和你的父亲,能让安排一个行政编,让我当什么副乡长乡长,那就是欺负我年轻。公务员逢进必考,这年代谁还不知道?” 这话说的软软的,但里面刺还不少,把庄波给刺恼了,“走,到那个屋里去,我跟你说说,真的没有哄骗你。” 一边说,一边就把黄玉莲往边上的小屋里拉。 不但黄玉莲没想到,李荷花和村里的人,都想不到一个乡长,会无底线到这种程度。 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也行? 李荷花站起身走了过来,“庄乡长,这样不好吧?”语气里尽是斥责。 “滚你妈的!”庄波公子性子忽然就爆发了,抬脚就踹过去。 李荷花毫不防备,被踹了个正着,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你他妈的什么东西,敢在南磨盘撒野!”花猪头跳了起来,二军子跳了起来。 但没用,因为同桌的,都是庄波的人,他们毫不客气地把两人的头摁在桌子上。 这种情形,对于庄波这些小兄弟,属于见惯不惊,而对于黄玉莲,对于李荷花,对于村里的干部,是想象都无法想象出来的。 村里人虽然有时候蛮横,但脑子里倒是有一根法律的线。 他们不知道,在庄波这些官二代富二代这里,法律就是兰州拉面馆师傅手里的拉面,想怎么拉就怎么拉。 实在是底层的地位,限制了村官们的想象,就在刚刚,他们和他们之间,还喜笑颜开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地不亦说乎,转瞬之间,却已经是风云突变,相互间已经成了敌人。 这变化来得实在太快,快到让他们来不及思考。 “姓庄的,你可是公务员,可是一乡之长,你这样胡来,你将党纪国法置于何处,难道你就不怕受到法律的制裁吗”黄玉莲只是个18岁的小姑娘,虽然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但思维还是学生思维。 “哈哈哈,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现在就想跟你谈情说爱,等我俩深入交流之后,我们再谈这些,好不好?乖一点,来,过来!” 庄波也不装了,流氓的嘴脸暴露无余。 “你放手,你这个流氓!”黄玉莲又羞又怒,拼命挣扎。 李荷花跌倒后立马爬了起来,她很冷静,没有像花猪头和二军子那样大喊大叫大骂,而是缩着肩膀,想悄悄溜出去。 只要她走出这个院子,南磨盘的人就会蜂拥而至。 可是,廖正军显然看出了她的意图,向身边一个小伙子努努嘴,她就再次被拉到桌子边摁在椅子上。 在厨房的白茹,也就是黄玉莲的老妈,听到外面争吵的动静,出来便看到了女儿被一个男人拉着,正上下其手。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随手拿起一根烧火棍,就冲了过来。 可是,现场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让她动了庄衙内?离拉扯着的男女还有好几步远,就被制服了。 气得她只能发挥自己的特长,狂骂不已。 此时的庄波精虫早就上脑,根本不在乎老妇人的恶毒谩骂。 没空理她,收拾她闺女去。 第303章 跟这帮畜生拼了 整个一个下午,黄玉祝的心情都挺好。 这次来的,可不是一般的垂钓者,不仅有乡里的父母官,还有县里各部门的当权者。 跟这些人交好,以后再跟村里人有什么纠纷矛盾,那真就不是事了。 心情好,但身体有点欠恙,上午他就拉肚子,自己找了颗诺氟沙星吃了,可到下午还没好。 以往一吃就灵不知这次是怎么了? 但庄波等人过来时,他还是热情周到地做好各种服务。 有心交好,当然得表现在行动上。 垂钓的人收杆去他家后,他收拾残局,好多东西归位后,肚子又疼了起来,只好找个地方就近方便。 他心里想着,起码要上桌敬一杯酒,不管怎么说,在自己家里要尽到主人的礼数。 但拉肚子这种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他往家走的时候,肚子越发地疼起来,便意更是不断侵袭。 在脱裤子数次之后,黄玉祝出了一身虚汗。 这种状态肯定不能上桌敬酒的,再说,总不能端起酒杯敬酒词还没说完,就往茅坑跑吧。 所以,他改变了方向,去了村卫生院。 卫生员听了他的情况后,建议他挂水补液。 此刻他也有虚脱的感觉,也就听从了建议,只是要求流速快一些,说是家里还有事。 县乡干部在黄家鱼塘垂钓,卫生员也是知道的,表示理解,而且表示只挂一瓶,用最快点滴速度。 就这样,等黄玉祝拔了针,体力也恢复了不少,赶紧赶到家门口时,正好听到了妹妹对庄波的斥责。 自然也听到了庄波对妹妹的调戏之言。 黄玉祝大怒,之前那讨好巴结交好的想法一扫而空。 人岂能跟畜生交好! 顺手在墙根摸了一根棍就冲进了院子。 黄玉祝原本也是个混子,他的思维也是混混思维,打打杀杀解决问题。 跟白三以前就是这样的,后来演变成了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黄玉祝能有李荷花的思维,那么,后来的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他其实是看到里面的情形的,而且他也知道庄波的人占据绝对优势,自己一个人冲进去,根本讨不到一点点的好。 他可以选择冷静地离开,然后去村里叫人,可是黄玉祝没有那样的沉着,也没有那样的思维。 义无反顾的冲进去后,挥起棒子就打在了庄波的后背上。 庄波啊呀一声倒在地上,而边上的廖正军却拔出了手枪,喝叫了一声。 那可是真家伙,黄玉祝认识廖正军,是在磨盘桥那次。 而且,即使是现在,廖正军还穿着制服,那枪不会是假的。 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黄玉祝也不例外,他虽然眼里依然喷火,却不得不丢下了棍子。 不过,他这一棍子也还是有用的,妹妹黄玉莲趁机脱离了庄波的控制。 而此时,庄波手下的那些打手冲了过来,一阵拳打脚踢,黄玉祝只有哀嚎的份。 庄波也爬了起来,脖颈和后背疼得厉害,火气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看到黄玉祝狗一样摊在地上哀嚎,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看到脚边有一块碎石头,这种碎石头碎砖头,农家院子里很多。 庄波恶向胆边生,拾起那块三四斤重的石头,恶狠狠地砸在了黄玉祝的头上。 黄玉祝头上鲜血喷射,当即倒地。 “我的儿啊……”白茹一声恸哭,撕心裂肺。 “哥!……”躲在李荷花这边的黄玉莲,也是哭出了声来。 再细看黄玉祝时,那头上涌出来的,并非只有鲜红的血,还有白色的脑浆。 他的双腿狠命地蹬了几个来回,然后就不再动弹。 一旁的一个打手,伸手试了他的鼻息,大惊失色地缩回了手。 “没气了,死了!”他脸色煞白地看向庄波。 “装死,他妈的,敢打老子,死了也活该!”庄波骂着,又狠狠地踢了一脚,然而黄玉祝一动不动。 他下意识地蹲下身子,也用手试了黄玉祝的鼻息,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一百万没了。” 黄玉莲向前冲的时候,被李荷花拉住了。 她一个弱女子,冲过去又有何用,莫非还要白白的再送一条性命吗? 她早已看出来了,虽然死了人,可这些人根本就没怎么惊慌,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 人命关天,可在这些人这里,命根本就不关天,在庄波眼里,就是一百万的事。 钱能买命,这是权力加持的结果。 “谁也不准出这个院子,全部看起来,把他们手机收了。”廖正军可是老公安,他不慌不忙地下了命令。 然后又对庄波说道:“庄乡长,报警吧。” 但这话显然不是真的让庄波报警,而是让庄波透露出去,请求外援。 李荷花看得真真切切,廖正军说话时,疯狂对着庄波使眼色。 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庄波心领神会,拿出手机,拨打了警方的电话。 当然,这电话是打给唐广祥的,绝对不会是打给卫勇的。 约莫半小时之后,大批警察就来到了,廖正军开始行使指挥权。 讲到这里,李荷花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 黄玉祝的家只有一个邻居,右边没有住家,而左边的邻居,全家人外出打工,已经好多年没回来了。 后来,李荷花、黄玉莲、花猪头和二军子都被带到了左边邻居的房子里,有警察看管着。除了吃饭去厨房弄,大小便去茅房外,不准走出院子一步。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终于有人过来了。 只是,李荷花等人想不到的,来人竟然是白茹,也就是黄老婆子,黄玉祝和黄玉莲的妈。 她是来劝说黄玉莲和李荷花等人的,说是人死不能复生,就是再怎么闹,黄玉祝也活不过来,所以她接受了对方的条件,承认黄玉祝失足落水溺毙。 而庄波给出的条件,是赔偿黄家一百万。 她的要求,当然也是庄波他们的要求,就是李荷花这些人都必须签字,作为见证人。 听了白茹的话,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白茹可是黄玉祝的亲生母亲啊,一百万就卖了儿子这条命了? “跟这帮畜生拼了!”黄玉莲情绪彻底崩溃。 第304章 她甩了女儿一个大耳光 啪! 白茹毫不客气地甩了黄玉莲一个耳光。 黄玉莲立时愣怔了,哥哥被打死了,妈妈却因为一百万,打了她耳光,这让她怎么都不敢相信。 妈妈是这样的人吗? 她一时也糊涂了,不知道抚养自己长得的亲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那可是她的亲儿子啊,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真的就这么舍得? 然而,脸上火辣辣的痛告诉自己,这些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妈!”黄玉莲歇斯底里地叫喊了一声,就晕倒在李荷花的怀里。 她太失望太失望了! “我需要跟他们好好说说,这事他们一时接受不了,你们能给我一些时间吗?”白茹转过头对跟着自己的两个人说道。 “可以,可以。”两人一边说一边退出门外。 白茹起身关上了门后,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双肩抽搐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那是她的儿子,他的死,撕裂了她的心,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舍得他这样死去。 可是,她没办法,面对手握强权的流氓,她只能妥协。 正如庄波对她说的那样,如果他们这些人不听话,一百万没了,他们有的是办法把见到这件事的人,统统送进监狱。 如果那样,他们都将失去自由,还有谁能为他们伸冤? 所以,先谋求自由,然后再想办法,这是她一个女人现在唯一能做的。 李荷花的心头升起一股遏制不住的敬意。 这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一位有长远眼光的母亲! “你们不能因为这事进去而失去自由,我和玉莲也不能。现在跟这些人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根本不是什么玉石俱焚,毁灭的只有鸡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李书记,我求你帮帮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劝住玉莲,她才18岁,她未来的日子还长。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再不能失去这个女儿了!” 白茹声泪俱下,扑通一声,跪在了李荷花面前。 这些话她必须说,可又不敢大声说,只能如耳语一般,那低低的哽咽,更令人心碎! 李荷花轻轻地放下黄玉莲,拉起跪在面前的白茹,“老姐姐,这个公道,我们一定会帮你讨回来,血债必须血偿,我不信有人能在我们这样的国家一手遮天,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会坚持到底。” 她又扫视了一眼几位同僚,“我同意老姐姐的意见,我们现在只能选择服软,暂时屈服,这样才能等待时机,也才能悄悄地做些事情。你们的意见呢?” 几人赶紧说道:“我们听书记的,等出去了,就召集大伙过来,闹他个天翻地覆。” 李荷花摇了摇头,“他们不是白痴,早就有了对策,我们签字之后,什么事都不要做,人家一定设好了局,等着我们钻进去。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机会才行。” 这时候,黄玉莲醒睁开了眼,看到母亲跪着的母亲正被李荷花拉起来。 “你不配做我妈,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姑娘这次没有大喊大叫,脸上流着泪,是那样的冷若冰霜。 “拜托了!”白茹再一次跪倒,向着李荷花磕了三头,吓得李荷花赶紧避让。 刚想用力拉,白茹却自己站了起来,用衣袖抹了脸上的泪水,决绝地转身拉开门,头也没回地走了。 身后,自然还是跟着两条尾巴。 黄玉莲伏在李荷花怀里,哭的伤心欲绝。 过了好久好久,才止住哭声,“荷花姨,我哥没了,我哥没了,我妈也没了,我该怎么办啊……” 李荷花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待她稍稍平缓之后才说道:“玉莲,你妈是个伟大的女人,听她的没错,我们都听她的。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李荷花这句话,其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何况,缺席的正义从来不缺少。 这样说,不过是想唤起玉莲的希望而已。 玉莲毕竟年轻,又是她最崇拜的人说的话,也就慢慢平复下来。 第二天早上,白茹又过来了,这次跟着的人,带了纸张过来,上面的笔录是已经做好了的,让她们看一下,让她们知道这个故事,起到的就是这样的目的。 李荷花看了一遍,什么也没说,从警察手里接过笔,刷刷刷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黄玉莲看着笔录脸色苍白地怕人,好似一片摇摇欲坠的秋叶,虚脱的不行。 她几次看向李荷花,后者用眼神告诉她,这字必须签。 最后,她颤抖着手,签上了名字。 这个情景,自然也在花猪头和二军子的房间里复制了一遍,因着昨天李荷花交代的很清楚,所以他们爽快地签了字。 签字后不久,他们就获得了自由,各自回家。 李荷花以为,黄玉莲会跟着她一起走,可她并没有,却是留在了自己家里。 黄玉祝的遗体还躺在那里,她一个小姑娘实在是不适合留在这里。 “去我家吧。”李荷花轻轻地说道,可黄玉莲却摇了摇头,李荷花也只好作罢。 李荷花讲到这里,叹息不止,方舒的已经出离愤怒了,此刻反而不觉得怒了。 他没有作声,让李荷花静下来,平复着情绪。 “我就知道玉莲不会甘心的,第二天就出事了。”李荷花的这句话,让方舒的心悬了起来。 “黄玉莲怎么了?”他急迫的问道。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跑了出去,去省城上访。”李荷花摇了摇头,面容凄然。 “那,她现在人在哪,还在省城?”方舒倒是舒了口气,跑出去总比在被困在家里好,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实在是太残忍了。 “没有,她在看守所。”李荷花的话,大出方舒意外,但随即也就明白了。 “被连平接回来了?”他问。 李荷花点点头。 省城和京城,县里都有人常住的,就是应对越级上访的,只要得到消息,立马出动将人带回。 而且,省里的信访部门,县里都有内线的。 贫困县在这方面可是舍得花钱的。 方舒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世道让他有了无力感。 这是他当特种兵时,从来没有过的。 权力一旦失控,真的太可怕了! 第305章 到省城寻衅滋事 方舒觉得有点不对,“不是,即使是非法上访,也是留置在拘留所,怎么会被送到看守所?” 他虽然对这些方面不太懂,但还是觉得有点问题。 “你以为他们就简单地把玉莲带回来?这方面这些人很专业,人家给她安了个罪名,寻衅滋事。”李荷花讽刺的说道。 “就去省信访局,就寻衅滋事了?”方舒仍然不解。 “玉莲还没进信访局,就被人给算计了。一个女在马路上故意冲撞了她,然后发生口角,那女人很凶,上来就挠她的脸。玉莲心急如焚,怎么可能不上火,结果就闹起来了,然后警察及时出现,把他们带回了连平县。巧合到没谱的,是那个女的,也是连平县人,两人专门都省城发生矛盾继而打架,你说这情节设计的,写小说都会被人骂死,可人家就敢这么做?” 方舒这前后一小时不到的时间,感觉到这些人的底线一直在下移。 不,根本就没有什么底线。 “后来鉴定伤情,那女的受伤严重,黄玉莲涉嫌犯罪,再然后就是走程序,所以被送到了看守所。是这样吗?”方舒也想到了之后的情节,问道。 “嗯,就是这样。”李荷花点点头。 “你打电话让我过来,是让我把黄玉莲捞出来?”方舒觉得这才是李荷花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李荷花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我不想你掺和到这件事中来,黄家人和我们村里人的口供,对我们极为不利,可以说已经坐实了黄玉祝溺水事故的性质。你的情况我清楚,这趟浑水趟进来,对你不利。人家上上下下都搞定了,凭你现在的权力,翻不过来。” 说到这里,李荷花的面容非常痛苦,接着的一句话,又让方舒心悬了起来,“玉莲被抓后,事情又发生了变化,我无奈之下,才给你打的电话。” “又发生了什么事?”方舒连忙问道。 “玉莲被抓的事,白茹知道了,她大闹了一场,像疯了一样,根本不顾死活。后来总算安静了一些,愿意对话。她要求延长儿子的尸体延长到七天再火化,原来谈判时,她接受一百万私了的附加条件,就是停尸三天。让我奇怪的,是白茹并没有提出放出玉莲,而是提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要求,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着,她望向方舒,想听听方舒的看法。 方舒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母亲,女儿被抓了,大闹是必然的,可是却提出了这么个要求,确实不符合常理。 “我觉得,黄玉莲能跑出去,应该得到了她妈的帮助,换句话说,是他们母女共同策划的。如果这个前提成立,那么,黄玉莲去省信访局告状,白茹一定很清楚。而她们应该约定了时间,超过了这个时间,说明出了问题。白茹对于女儿被抓,未必真的知道,只是猜测,而且被她猜对了。” 方舒分析着,觉得这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白茹大闹时,只说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女儿,究竟是怎么对待,她从来没说出来,这就是她的精明之处。”李荷花对方舒的分析,表示同意。 可到现在,李荷花还是没说出叫方舒过来的目的,他只好再次询问道:“你是想让我出面说话,让他们答应黄玉祝停尸七天,还是……” 李荷花再次摇摇头,“不是,是白茹过来求我让你过来的,她说,想请你帮个忙,但究竟是什么事,她不肯说,估计她很快就会过来。” 原来是这样,这女人真是沉得住气。 他能帮白茹什么忙呢?那老婆子精明的很,知道自己跟庄波他们不对付,根本就说不上话。 忽然,他想到了一点,会不会在黄玉莲上访失败后,老婆子想让他帮他们上访?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难为他了,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 方舒可以断定,自己来南磨盘,到李荷花这里,会有好多眼睛盯着,等会回去,更会有人跟踪,看他再去哪里,做些什么。 这个村现在的情况,就是外面的的人进不来,方舒是副乡长,他们还没有理由不让他进来。 南磨盘人现在不准出去,购买物资由他们代购,跟口罩那三年一样,比那三年还要严格得多。 方舒忽然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实在是不智。 白茹死了一个儿子,女儿又被抓了,如果提出什么要求,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可是,如果答应了,那就是直接跟庄波这些人对上了。 对上了他并不怕,而且早就翻脸了,但现在这种情况,人家什么都谋划好了,动用了所有的资源,自己跳出来,只能是白白牺牲,没有一点胜算。 就在方舒思虑着,心下很是不安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一个老妇人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她的身后,自然是少不了两个尾巴的,不远不近地跟着。 前次见到老婆子,还是工程队要炸磨盘桥那天。 此刻的老婆子,看上去比那次老了十岁都不止,本来是一张丰腴的圆胖脸,现在变成了长脸,原来的那些胖嘟嘟的肉不见了,只剩下松弛的皮。 这次巴黎奥运会有一个热词叫“松弛感”,白茹这张脸,就让方舒懂得了这个热词的意思了。 只是,白茹有松弛感的是皮肉,而精神上都快崩溃了。 她走了进来,努力地咧嘴想扯出一点笑容,但还是没做到。 方舒赶紧起身,准备迎上去。 丧子之痛加上对女儿的担忧,能坚强如此,实在是太难了。 不知道是什么信念在支撑着她? 可正当方舒迎过去时,白茹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随之磕下头去。 此刻的方舒,心里非常难受,赶紧跨前一步,“老人家,使不得,快快起来!” 可老人倔强地跪在那里,艰难开口,声音嘶哑,“方乡长,老婆子求您了,无论如何请您帮我这个忙!” 方舒慌得一批,果然来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头疼! 第306章 李荷花的隐私 “老人家,快起来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绝不推诿,会全力以赴!” 方舒这样表态后,白茹被李荷花拉了起来。 白茹嘶哑的声音又响起来,此刻方舒是有些紧张的,因为实在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老妇人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方乡长,我知道你很为难,那些人跟你不是一路人,但我老婆子实在是没法了。祝儿死了,莲儿出事了,我这几天昏昏沉沉,头疼的要命,这条老命也不是那么稀罕,可儿子还躺在那,女儿还没出来,我还不能死啊……” 老婆子说不下了,哽咽着。 “老人家,一定要坚强,你出事了,是有些人巴不得的事,所以你必须活着。”方舒只能这样劝说,还不好说多,后面的两个尾巴离得很近,说什么都能听得到。 “方乡长,我不死,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我来求你了。你看我现在这样,生活都快不能自理了,我跟他们提出来,让我妹妹过来照顾我几天,可是,他们怎么也不答应。你是干部,请你跟他们说说,让我妹妹过来,就几天时间,我状态好些了,就让她回去。我之前说的话都算,就这点要求,求您了!”说着又要跪下磕头,被李荷花死死拉住。 方舒舒了口气,这个要求不过分,自己出面也没有什么,“老人家,这事我答应你,你放心,你妹妹今天一定能过来。” 老婆子瞬间放松了下来,说了声“难为您了”,就转身走了出去。 方舒之前想到村里被管制,没想到会管制这么严。 等老妇人走了之后,方舒准备出去找廖正军,人家苦主这点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如果不给自己这个面子,他就厚着脸皮再找卫勇一次。 他不怕闹大,对方才怕。 在遗体没火化掉,事情并未尘埃落定,这一点,庄波廖正军这些人都清楚得很。 但他被李荷花叫住了,“方乡长,等一等。” 方舒诧异地看向她,见她紧皱眉头,面容沉肃,知道定然还有其他的事,就停住了脚步,走回在椅子上坐下。 “李书记,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方舒问道。 李荷花秀眉紧蹙,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方舒以为她是在为自己担心,就说道:“你放心,我就是跟他们交涉一下,我觉得这点要求并不过分,如果连这个都不答应,那么我也不用再忍了,闹翻了事。” 李荷花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你知道,他们之所以敢于把手机还给我,是因为他们断定我找不到强有力的外援。在他们眼里,你就是我最强的外援了,现在他们一定在盯着你,不过也不会太担心,因为你的关系就在那里,对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你在市里工作过,但靠山倒了,现在你最大的牌就是卫政委了,可他们怕吗?根本不怕。” 李荷花说了这一通,方舒觉得有点没头没脑,听来听去不得要领。 而李荷花说到这里,就停下没再说下去。 方舒不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而她却在内心挣扎,是不是要说出来。 这样沉默了五分钟之久,但这五分钟,在他们的感觉里,比五小时五天还长。 终于,李荷花又开口了,“方乡长,在给你打电话之前,其实我找了外援,只要他出手,这件事是可以翻过来的,是能够把这伙人绳之以法的。而且,他答应出手的,可是,到现在一点点动静也没有,再打他手机,关机了……” 李荷花一脸的无奈与痛苦,失望至极。 方舒心中不免一动,想到了她的过往,“你是说,你找了他……” 他试探着问道,李荷花点了点头。 可是,他不出手,方舒也没有什么办法啊,总不能强行让他出手吧? 何况,他是谁,是干什么的,他更是一无所知。 在这件事上,他就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当没找过吧,这种事强求不来,何况,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方舒虽然这样安慰,但知道这话苍白无力,就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废话。 踌躇了一会,李荷花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方舒,我希望你帮我!” 这次,她没有叫方乡长,而是直呼其名,这是表示对他的信任。 “你说,要让我怎么做?” “你坐近一点。”她警惕地望了望外面,当然从门口望去,一个人影都没有。 但这并不代表就真的没人,只不过是从这里看不到罢了。 藏在暗处盯着她的人,一直都在,这一点,她很清楚。 方舒坐了过去,两人靠得很近,女人身上的特有肉香,钻入了他的鼻翼,让他有了点晕眩感。 他知道这很不好,属于无耻的范畴,但本能的东西,他没办法。 “你应该听说过,我是怎么嫁到白沟的吧?”李荷花以问句,开始了她的讲述。 方舒之前是听说过她的故事的,只是听她亲口说出来,那就是不是传说而是事实了。 而且,很多细节和情节,在白沟人的口耳相传里是没有的。 方舒这才知道,李荷花跟这个人,还有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被他抢走了,一直没有下落。 李荷花对他的恨,其实就在这里,而他对她的隐瞒和欺骗,倒并没有让她恨他。 当年,她对他,是爱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对他,仍然是爱恨交织,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爱还是恨。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复杂到当事人都说不清。 “你的意思是……”李荷花说了这么多,但方舒还是没能弄清楚,她究竟想让他做什么。“是不是让我用这件事威胁他,让他出手?” 对于这一点,方舒是毫无把握,对方那个身份地位,自己这个副乡长想见他一面,都很难很难。 哪里有机会去威胁他? 再说,无凭无据的,手握重权的他,会怕你威胁? 可以说方舒要是真的这样做,那跟找死无异。 “不是,不是,”李荷花赶紧摆手,“这样去做他,威胁他,那就是害你,我的意思是,想请你找到我的女儿,然后……,他可是特别爱惜自己的羽毛的,懂我的意思了吗?” 方舒懂了,可是,“虽是个办法,但那需要时间,不是几天可以做到,几个月甚至一两年都难说,解不了燃眉之急。” 方舒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307章 还是掺和进来了 显然,李荷花很清楚这一点。 “死马当活马医吧,不然,又能有什么办法?”该说的话说了,她反而轻松了不少。 方舒没再说话,答应归答应,连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希望都没有。 李荷花当然也知道,但她不死心。 方舒从李荷花家出来,直接去了村部,廖正军的指挥部就在村部。 廖正军这几天按照唐广祥的命令,坐镇在这里。 当然,唐广祥又是在执行庄县长的命令。 看到方舒过来,廖正军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从他进村,就一直有人跟着。 “方乡长,请坐!”廖正军嘴上客气着,但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他知道方舒很能打,但在这里,再能打也没用,没人敢在这里动手。 方舒在他的对面坐下。 这张办公桌是李荷花的,现在,他跟廖正军隔着办公桌坐着。 “廖局长,我过来不是要掺和这件事,我也不想知道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情况。”方舒这样开口道。 廖正军当然不会相信,所以脱口就问:“那你过来干嘛,乡政府那边闲到这种程度了?” 他对方舒一点好感都没有,交锋几次,都落了下风,心里是有恨的。 “呵呵,我在乡里本来就很闲的,不过这次不是因为闲极无聊,而是答应了别人一件事,过来跟你商量一下,希望给个方便。”方舒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方乡长有事求我?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廖正军讥讽道。 看着这张脸,方舒恨不得上去一拳,将其砸个稀巴烂。 死了人,好像根本就是屁事,这心黑透了。 这样的人,坐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老百姓永远难见天日! “廖局长误会了,我不是求你,是跟你商量。”方舒纠正道,他知道,自己态度再卑微,对方就越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就更不会答应,所以必须不卑不亢。 “商量?方乡长,我在办案。任何个人和单位,不得干扰公安机关办案,作为副乡长你应该懂得这个规矩。就凭你今天的行为,我就可以向纪委举报你!”廖正军毫无顾忌地发出威胁。 方舒笑了,笑得很深沉,“是吗,廖局长还不知道我想跟你商量什么事,就武断地说我干涉你们办案,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的味道,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廖正军怔了怔,才猛拍了一下桌子,“方舒,你不要没事找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时间跟你啰嗦。” 他不想在纠缠了,言多必失,这方舒可不是好相与的。 “你也知道,你的人一直跟着我,黄老婆子找到我,请我过来跟你们商量一下,她身体垮了,生活难以自理,想让她妹妹过来照顾她几天。我觉得这不会对你们办案有丝毫影响,也就答应了。就这点屁事,出于人道主义,也没什么问题吧?” 廖正军没想到是这件事,那个老太婆确实找过,但被他拒绝了。 现在这个村里,能避免人进来就控制,等四天过后,那具尸体变成了灰,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他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方舒又开口了,“如果廖局长当不了这个家,该请示谁就请示谁,是庄县长还是庄乡长都行,希望快一点,我在这等着呢。” 这话就是赤裸裸地打脸,廖正军是副局长,是这个案子的总负责,怎么这点家就不敢当了? 当他立马意识到,这是方舒的激将法,反而笑了,“你激将也没用,这事得专案组研究后才能决定。” 这就是委婉拒绝了。 “行,那你们研究,我再去局里找卫政委看看,他也当不下家,我就去市局,市局不行,就去省厅,反正总会有人管这点屁事的。”方舒毫不在乎地说道。 廖正军那个气啊,把肺管子都快气炸了。 但他必须镇静下来,如果为这点小事破事,节外生枝,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很快变了一副模样,笑着说道:“想不到方乡长这么开不得玩笑,就这点小事,还市局省厅,实在是闲的蛋疼了?你都亲自过来了,这点面子我怎么会不给?不过,丑话我说在前面,除了那个老婆子,不能多一个人进来,这是其一。其二,这个老婆子来了之后,就是照顾她姐姐,闹出任何事情来,你方乡长逃不了干系。” 这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方舒当然允许他下,“那就谢谢廖局长了,她过来之后,会在廖局长画好的圈子里做该做的,说该说的。不该做的,不该说的,绝不会做绝不会说。如果有问题,我一力承当。” 能出什么事情,如果要是闹事,早就闹起来了,还等到现在? 姐妹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白芳在白沟街上也就是普通百姓之家,跟街坊邻居撒泼行,但遇到权势熏天的,连吱声都不敢。 方舒告辞出来,决定把这件事做到位,不要半路再出问题,就给蔡思敏打了个电话,让她派个车子过来。 早上方舒并没有骑电瓶车,而是散步过来的,反正就当早锻炼了。 半小时之后,乡里的面包车开了过来。 方舒上了车,让掉头去白沟街,他要亲自通知白芳,并亲自接她过来,交到她姐姐手里。 很快,就来到了白沟街。 白芳在白沟街是名人,一问街上人都知道,面包车径直开到了她的家门口。 乡政府这辆面包车,白沟街上很多人都认识,白芳也认识。 姐姐家出事后,她想过去,又听说进不去,还听说过去的人都会被抓起来,吓得她根本不敢过去。 现在看到面包车开到了家门口,她心里慌慌的,自己都不过去了,还这么不放过自己吗? 但看到面包车上只下来一个人,慌乱的心才安定下来。 定睛一看,来人认识,方乡长。 那次在防汛大堤上就认识了,不过后来听说跟姐姐家关系好了,外甥承包鱼塘的忙就是他帮的,所以好感也就起来了。 “方乡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脸上还挤出了笑容。 “不说这些,快点收拾行李跟我走!” 方舒这一句话,可把白芳给吓坏了。 她哦呜一声,转身就往屋里跑。 第308章 方舒徒唤奈何 “跑什么跑,你姐病倒了,让你无论如何去一趟!”方舒并没有追赶,而是大喝一声。 白芳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后面,“你说什么,我姐病了?啊啊,我可怜的姐啊,怎么这么倒霉啊,儿子没了,女儿被抓了,你也病了,老天怎么这么不开眼啊,呜呜呜……” 她顺势坐在了地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方舒心里很不好受,但还是冷下脸说道:“别哭了,快点过去,你姐就指望你照顾呢,你也知道她没法活,怎么不过去帮她?” 方芳也不敢回话,站起来抹了把眼泪,“方乡长,你等我一下,我洗把脸就出来。” 很快,方芳挎了个小布包走了出来,上了面包车。 “我来开吧。”方舒直接坐进了驾驶室,来的时候,就看到小李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方舒是个信奉把命运的缰绳攥在自己手里的人,小李这种状态让他很不放心。 小李尴尬的笑了笑,钻进了后面。 对于特种兵来说,这世上所有的车辆都能开,包括坦克直升机等等,这是最基本的技能。 方舒开着面包车很快就来到了北大堤。 原来的老路已经改道,磨盘桥那里已经不让通行了,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现在通行的道路是临时的,在磨盘桥五百米处形成一个交叉路口。 要不是施工,这里几乎看不到车辆,有多少人开车到白沟来? 方舒下了大堤开往十字路口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从后视镜里看到,原先停在大堤脚下的一辆渣土车,在面包车过来时,忽然就启动了。 可能是第六感觉的作用,方舒不知怎么就感知到了危险。 他猛地一脚油门,面包车嘶吼着一声,向前冲去。 与此同时,渣土车也冲了过来,车头与面包车尾,以毫米计算错开了。 好险! 方舒不会相信这是什么误操作,这就是冲着要命来的。 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方芳的命?也许兼而有之。 他过来接方芳,廖正军知道,他们内部的人,当然很清楚。 方芳过去能改变些什么,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说到底,还是应该是要自己的命来的。 方舒在顷刻之间,也就想清楚了这些。 后面的渣土车本来是朝着车身撞过来的,司机肯定没想到会被避开,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想到车子会直接撞过去。 一招没能得手,司机有点发慌,赶紧猛打方向,然后调过车头,顺着道路就追过来。 乡政府这辆面包车本就老旧了,速度哪里赶得上改装过的渣土车,很快,方舒从后视镜里就看到,渣土车追了上来。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追着杀人啊。 方芳和小李也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刚才那一下子突然提速,他们都撞到了前面的座椅背上,小李还在笑话方乡长车技太臭了。 可看到方舒冷肃的神色,眼睛紧紧盯着后视镜,就知道事情不好。 他赶紧转身向后看去,就看到一辆渣土车发疯一般地冲过来,甚至看到了驾驶员血红的眼睛里喷射出的狠戾的光。 “方乡长,渣土车,要,要撞我们……”小李吓得语无伦次。 方舒比他更清楚当前的危险,只要被撞上了,以渣土车的速度,肯定会完成从面包车上面碾过去的过程。 那样,车里的三条性命,立马就会变成三具尸体。 怎么办? 面包车油门早就被踩到底了,可它根本跑不过渣土车。 “方乡长,我们跑不过渣土车……”小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关键所在。 方舒现在的关注点,在路两边的土地上。 夏天的时候,这里是比长江还壮观的大河,现在是一马平川的沃土。 当然,方舒没有心思去想这里的土壤是贫瘠还是肥沃,现在他在寻找救命机会。 终于,他的眼睛一亮,因为他看到了路边有个小水洼。 此时,渣土车司机的嘴角已经翘起来了,一百万能拿到了,还不用丢掉性命。 以为两车可以说已经撞上了。 而就在他认为锁定成功时,方舒再一次猛地转向,面包车冲下了路,冲进小水洼,就着那股惯性,又冲了出去。 不过,车身倾斜已经超过四十五度角,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快,全部滚到右侧!”方舒大喊着。 幸好小李机灵,猛蹬了一脚就滚向了右侧,而且还没忘记拽了一把身边的老妇人。 配重成功! 面包车没翻,向前冲了出去。 渣土车司机脸色突变,赶紧跟着猛打方向,车子也冲下了路基。 然后,渣土车车身太重了,左侧轮胎顷刻陷进了水洼中,加上他方向打的太猛。 翻了! “车翻了!”小李兴奋地叫了起来,方舒踩下了刹车。 刚才就忙着应对渣土车,现在才想起后怕,他是真的想不到,在地方上竟然遭遇比执行特别任务时还要凶险的凶险。 第一件事,赶紧拨打妖妖灵。 然后走向渣土车。 此时渣土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舒和小李都感到很奇怪,刚刚追着要杀人的司机,不会睡着了吧? 睡着倒是没有睡着,可此时,他已经死了。 方舒从车窗里看到,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心脏那里,插着一把匕首,那深度直达心脏! “这,这……”小李这次比刚才还紧张害怕,这车里只有他一个人,怎么就被捅死了呢? 方舒没有这样的疑问,这事情太明显,杀人不成就自杀,还能有鬼不成? 赶紧又拨打了120,不管是不是死翘翘了,都得走一下这流程。 很快,南北大堤都响起了警笛声。 北大堤来的是白沟派出所的王指导等人。 南大堤来的是二中队的人,洪四虎赫然就在其中。 方舒笑了,这好像是他们第二次交手了。 王指导见交警队来了人,也就乐于让贤,这本身就是交警的事。 警戒线拉了起来,没穿警服的人,也就进不了圈子了。 几个交警一阵忙活,得出结论,司机因为患了癌症,临死前报复社会,所以追撞面包车,杀人不成畏罪自杀。 为何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交警这么牛,比刑警牛逼多了? 当然不是,因为驾驶员留了一份遗书,就在副驾驶座位上。 对上洪四虎挑衅的目光,方舒只能徒唤奈何。 这安排也太周密,太讲究细节了。 佩服!佩服! 第309章 天机不可泄露 方舒玩命想逃出生天之时,庄波正悠闲地跟清风道长和他的师尊仙姑品茶。 表面上,庄波对黄玉祝这件事并不在乎,但实际上每天都是寝食难安。 以往他们也弄死过人,但从来都是小弟动手,这次,可是他亲自动的手。 而且,当时在场的人太多太多了,自己这边也并非铁板一块,他的把柄已经被人捏在手里了。 虽然有廖正军拿主意,控制住了局势,可他知道暗流涌动,自己就像坐在一座火山之上。 父亲肯定是出手了,否则不会几天了还无声无息,好像事情真的要过去了。 可他还是不放心,所以就跑到了道观,请清风道长算一卦。 没想到,他运气爆棚,遇上了清风的师尊仙姑。 上一次,仙姑提醒他“远小人”,因为这阶段那个小人方舒消停了,没一点动静,这事就拖了下来。 可是,刚刚廖正军打电话说,小人又开始活动了,要求把那个死老太婆的妹妹接过来。 他没有理由拒绝,只好答应。 当时,他是走到外面接的电话,可刚回到屋里,仙姑就开口了,“庄乡长所来何事,贫道已然知晓。今日乃你命格关键之期,闯过此关,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可一旦折戟,命运由此转折,万劫不复。” 只这一句,就把庄波吓了个半死。 他只喝了几口茶,还没未曾说什么,只是出去接了个电话,这道姑就这样清楚,他敢不信吗? 何况,他来到这里,就为了这事。 心慌之下,庄波竟然直挺挺跪下了,“请仙姑救我脱困,庄波今后任由仙姑驱驰!” 仙姑向清风使了个眼色,她自己一动没动,清风赶紧过来拉起庄波,“庄乡长快快请起,我师尊这次可是专为你而来。” 闻听此言,庄波满脸显出崇拜,磕下头去,“谢仙姑搭救,只是不知眼下庄波该如何做,请仙姑明示。” 女道士微微一笑,叹了口气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记得前次贫道曾叮嘱庄乡长,除恶务尽不可手软,可……唉,也罢,如今正是时机。” 说到这里,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掐指推算。 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说道:“时机稍纵即逝,过了今天也就再无明天了!” 庄波有点不明所以,“请仙姑明示!” 女道士面有愠色,道:“死士,正当其时。天机不可泄露,无量天尊!”说完再次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庄乡长,师尊已然说得如此明白了,你请回吧。”清风道长下了逐客令。 庄波就在这个瞬间,就想起了之前让洪四虎准备的事情来。 他惶然看向紧闭着眼睛的女道士,内心惊惧不已,这女人对他的事情,简直是了如指掌,自己都快忘记的事,她都知道。 还是那次从道观回去后,他就让洪四虎准备了,时刻准备动手让方舒肉体消失。 可后来方舒好像不管闲事,不再跟他争锋相对,这事也就淡了下来。 走到道观外的庄波,赶紧拿出手机,给洪四虎打了个电话。 于是,渣土车司机立马到位,故事也就在方舒身上上演了。 庄波上了驴车离开道观,刚走到半路,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洪四虎来的。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不知道是福是祸,都有点不敢接听了。 可又不能不接听,“喂,怎么样?”他急切地问道。 “失败了!”这三个字,吓得他手机滑出了手,掉到了地上。 他面如土色地拾起手机,吼道:“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搞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四虎等他吼完了,才说道:“算他这次命大,这个人真有两下子,不是那个小李开的车,是他亲自开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他没死,不过你放心,案子不会牵扯到你我,是驾驶员对生活失去信心,报复社会而杀人未遂。” 但洪四虎的话,一点也没起到安慰的作用,庄波脑子里想的都是女道士的话,“时机稍纵即逝,过了今天也就再无明天了!” 再无明天,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吗,是自己就要完蛋了吗? 不行,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 “回道观,快,快!”他朝着赶车的喊道。 赶车人大气都不敢出,调转车头,吆喝着毛驴,向着道观而去。 白云道观。 清风:“这次怎么这样急啊,临时起意就怕很难做好!” 女道士:“我一直有一个感觉,事情会坏在那个人的身上。回去这段时间,让人调查了他的情况,他跟这里和那里的女人,都走到那么近,这可不是好事,我估计祭品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不少,这样下去我们会很被动。” “而且,姓庄的可不是临时起意,他早就做了准备,只是最近他的心思盯着那些钱上,就没做。我刚才说了,他立马就安排了,怎么能说是临时起意呢?” “那,这次他们会成功吗?”清风又问道。 “准备了那么久,应该问题……”女道士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小道士慌慌张张跑进来,“师父,师太,那个人又回来了!” 清风对小道士的不稳重很不满意,“回来就回来,你有什么可慌乱的,去,请庄乡长进来!” “是。”小道士应了一声,转身又跑了出去。 男女道士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清风立马走出去迎接。 庄波看到清风,只是胡乱点了下头,就冲了进去,一下子朝着女道士又跪下了,“仙姑,救我!” 他现在脑子里回响的,都是“再无明天”四个字。 女道士看着跪在面前的庄波,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贫道已然知晓,此乃命也。为今之计,那女人不可不防。你走之后,贫道又起一卦,补救之道当前在于女人,闯过这一关,转机或会再现。” “女人,哪个女人?”庄波喃喃自语。 可他看向女道士时,对方又闭上了眼睛,连看都不看他。 “庄乡长,你就别再难为师尊了,泄露天机必遭天谴。师尊说了,女人不可不防,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要让女人坏了大事。” 可怜庄波回到道观,一分钟时间就又被赶了出来。 第310章 庄波想到的几个女人 女道士嘴里的女人,在庄波的脑子里跳了出来。 第一个就是李荷花。 这个女人亲眼看到他用石头砸死了那小子,还是村书记,而且跟方舒走得近,从来都是跟自己对着干。 嗯,这个女人必须严格控制住。 不好,记得手机还给她了,真是失策啊,当时太过托大,以为一个村妇也找不来什么有力的后援。 这样不行,立马收缴她的手机,看管起来不能让她走出院子一步。 女人?还有谁? 对了,那个死鬼的娘,虽然签字了,但看她那眼珠转的转,就不让人放心。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不能不严管。 还有哪个女人呢?黄玉莲? 那个小美人真是害人精,从了老子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非跟老子作对。不过她已经在看守所了,等着判刑进去踩缝纫机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这个暂时可以不考虑。 女人,还有哪个女人呢? 对了,廖正军之前打电话说,姓方的是去接那个老女人的妹妹的,莫非,仙姑说的女人,应验在这个老女人身上? 也不知道接过去没有,如果接过去了,那也得禁足,不能走出院子半步。 还有哪个女人呢? 庄波想不起来还有哪个女人了,暂时就这几个吧。 他把电话打给了廖正军,让他立即派人对这几个女人严加管制,一分一秒都不能脱离视线。 廖正军已经上了贼船,这件事解决不了,他的副局长也就到头了。 而如果解决好,他就是功臣,说不定还能进一步。 县长要是下决心拉下卫一腿,应该问题不大吧。 想到这里,廖正军心情好了不少,然后就派人分别看管两个老女人和李荷花。 手机,自然是全部收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廖正军派人过来时,方舒的面包车也刚刚到。 白芳进去后,看到姐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姐妹二人当即抱头痛哭。 方舒并没有在村里停留,也没有再去李荷花那边,而是跟小李一起回了乡政府。 他关上门,将李荷花说的话,在脑海里回放了若干遍。 现在,他是非常愤怒的,在当今的法治社会,竟能发生如此草菅人命的事,实在是难以想象更难以忍受。 可他把自己的所有关系梳理一遍后,不由得有点泄气。 关系到用时方恨少啊。 但这事,肯定不能由着这些人如此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这事,他管定了。 但怎么管,还是要认真思考制订出可行计划的。 不打无准备之仗,作为曾经的特种兵,这句话已经深入到了骨髓之中。 那么,李荷花的那个男人,究竟会不会出手呢? 三天了,第一天就联系了,可一点动静都没有。 关于他在连平的地位,方舒当然知道,作为体制内的人,作为一个副乡长,怎么可能不知道连平县的老大呢? 可他也知道,作为空降的一把手,在连平这地方,至今他还是名义上的老大。 连平的地方势力太强大了,从庄波的调任就可以看出来,老大不敢得罪老二。 起码是明面上还不敢对着干。 李荷花说,他们有个女儿,她的意思,是找到这个女儿,然后逼迫他出手。 可是,当年孩子那么小就被抱走了,她自己也一直在打听女儿的下落,可至今音信全无。 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吗? 方舒对此毫无信心。 何况,即使是找到了,他就能乖乖就范吗? 这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既然李荷花提出来了,那当然要去做,如果万一真的有用呢。 一直到天黑了,方舒才惊觉过去了那么长时间。 他决定行动,不管结果是什么样的。 “磊子,今晚想办法回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他把电话打给了石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舒没有在电话里说是什么事,今天的事,激出了他的警惕性。 并非和平年代就岁月静好,他再也不敢大意了。 自己的手机,有没有可能被监听?以前从来没往这方面去想,现在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这天晚上,石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回来之后,方舒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难题,那就是不管想什么办法,通过什么渠道,盯住连平县的老大,尽快找到李荷花的那个女儿。 这任务对于一个辅警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即使是正式警察,也很难做得到。 县委书记跟一个辅警之间的距离,几乎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想都不敢想。 但石磊答应了。 因为这是方哥交给他的任务,天大的困难也要克服。 石磊知道,凭着自己这个组长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他只能是重新召集旧部,动用之前关系要好的梁上君子们了。 翌日,方舒到班上坐了一会儿,大院里的人还是很少,不少人被抽调去了南磨盘维持秩序了,还有一些年纪大的,趁着这个机会索性就不过来了。 方舒拿出手机,给李荷花打了个电话,可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关机了。 在这样紧急情况下,李荷花肯定是不会关机的,莫非又出了什么问题? 方舒不放心,决定去南磨盘看看情况。 鉴于昨天的教训,方舒没再要车,直接散步过去。 他可不敢相信自己次次都那么好运,如果再来一辆泥头车,说不定真的就挂在白沟了。 步行的灵活性不是坐车能比拟的。 说实话,现在的方舒,有了点惊弓之鸟的味道。 来到南磨盘后,方舒没有收到刁难,他没有去村部,直接去了李荷花家。 院子的门口依然有人值班守卫,方舒也不管这些,直接走了进去。 李荷花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是真的百无聊赖。 昨天还能刷刷手机,还能听听音乐,看看视频……,可手机再次被收缴了。 方舒的到来,出乎她的意外,“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的,听说你昨天险些命都没了,我现在很后悔,不该让你趟这趟浑水……”一见面,李荷花就自责的不行。 “打你手机关机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方舒没有安慰也没有解释,直接问道。 “手机被收缴了,还有,你接过来的白芳,今天早上就走了。这人,真够无情的。听说是昨天受了惊吓,更怕受连累,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 “走了,离开了?”方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下午他接她过来,说好照顾她姐姐的,今天天没亮就走了。 “这事证实了吗,你有没有过去看看?”方舒还是有点不相信。 “我没见到,听说后我就过去了,可是白茹坚决不开门,谁去也不开。也难怪,妹妹都这样,她还能相信谁呢?” 李荷花叹息着。 可方舒却觉得事情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 第311章 意外的电话 从南磨盘村回来,方舒对于白芳头天下午过来第二天大早就离去,还是想不通。 去白茹家时,方舒可是在场的,姐妹俩抱头痛哭的场面,当时还感动了他。 一夜之间,发生如此逆转,他怎么也无法相信。 本来他是想过去看看的,但想到这个敏感时间段,还是少招惹为好,就没过去。 虽然白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但方舒还是按部就班。 整个白沟乡大院,如此按部就班的人,恐怕也就是方舒了。 泡了杯茶,望着茶杯上袅袅的热气弥漫开去,他的思绪还在白芳离去这件事上盘旋。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现在手机接到的电话太多,方舒有个习惯,凡是外地的陌生号码,第一次呼叫全部不接,第二次呼叫才会接听。 诈骗电话,骚扰电话,实在是太多了,烦不胜烦。 那些被标记为骚扰诈骗的号码,来一个拉黑一个,他手机的黑名单里,有上千个被拉黑的号码。 方舒记得,以前手机卡不是实名制的,后来说是实名制更能反诈,就搞了实名制。 可是,实名制之后,却又出来了虚拟号码,说是为了保护当事人隐私。 可方舒觉得,这虚拟号码就为骗子们开了一扇门,比不是实名制时,更方便电诈从业者了。 方舒不解的是,运营商既然能搞出虚拟号码,肯定是有手段监管的,可人家只是搞出来,就啥事都不管了。 对于本地号码,方舒都会接听,“喂,我方舒,请问您哪位?” 这是公务人员标准的接听语言,是有严格要求的,必须先自报家门,尊重来电人。 “方乡长你好,我是公安局的廖正军。”话筒里传出来的,确实是廖正军的声音。 廖正军?他怎么会想起来给自己打电话? “廖局长你好,请问有何指示?”体制内的人喜欢用“指示”这个词,就这几年时间,方舒也习惯了,随口就来。 指示,上级对下级提出的意见和要求。 很多时候,用这个词的人,未必就是下级,用了就是对对方的抬举,可以令对方开心高兴。 “哈哈哈,哪里谈得上什么指示,我是想请你过来南磨盘一下,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廖正军也是标准的谦虚口吻,然后才说出自己的意思。 廖正军请他帮忙?这让方舒感到很稀罕,今天出来没看黄历,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庄波廖正军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方舒出现在南磨盘村,现在却主动让他过去帮什么忙。 他能帮他们什么忙?明明就是敌对方,这是要搞什么鬼? 上次功亏一篑,还想再来一次?这是非把他撞死不可? 虽然没想明白,但方舒没有拒绝,“好,我这就过去,不过我乡里的车都不在,我只能步行过去,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方舒这话说的是实情,但也在挤兑廖正军。 你们干的事我很清楚,不会再给你们第二次机会的。 “车你不用考虑,给你准备好了,已经进乡大院了,你下楼就可以走了。”廖正军说道。 方舒透过窗玻璃望过去,就看到有一辆警车已经开到了办公楼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此时他能够判断出,廖正军要么就在车上,要么对这辆车进行了实时监控。 而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他监控不会有那么准确,而且是通话中说的车的动态状况。 见方舒没说话,廖正军接着又说了一句,“怎么,方乡长不敢坐车?” 这就是明目张胆挑衅了。 方舒笑了笑,回敬了一句:“哈哈,怎么会呢,没有廖局长的命令,泥头车再怎么放肆也不敢撞警车。” 廖正军无话可说了,只好说了句,“下了吧,我就在楼下。”说着就挂了电话。 他心里很气恼,洪四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方舒按到了他的头上,岂不冤枉? 不过说起来并不冤枉,他又不是不知情。 方舒来到楼下,廖正军并没有下车,还是摁下车窗玻璃,向外招手,“方乡长,这里这里。” 其实他此举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此时办公大楼前,只有这一辆警车。 方舒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廖正军伸出手,跟方舒握了握。 能混到他这样地位的人,心里就是再想着对方死,面子上还是能做的面面俱到。 “谢谢!” “客气!” 然后就没有话可说了。 很快来到北大堤,下坡时,方舒笑着说道:“你说也怪啊,泥头车的那个驾驶员,躲在这么个地方报复社会,要不是我们面包车过来,他这个愿望临死都只能是愿望。你说找谁不好,找技术那么臭的,就这么横切过来,都让我给跑了,啧啧。” 廖正军在方舒开口的时候,瞥了一眼那个位置,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这种对他们来说的伤心事,他实在不想听。 “对了,廖局长,你刚刚说请我帮忙,究竟是什么事?还有你廖局长办不妥的事吗?”车子到了南大堤的时候,方舒问道。 “噢,是这样的,这件事呢,本来就跟你有关。前天你去跟我说,黄家老婆子生病不能自理,想让她妹妹过来照顾她一阵子。虽然办案期间,涉嫌违反纪律,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是同意了。那个白芳还是你用面包车送过来的……” “对,对,为这事,我险些被泥头车撞死,那个老婆子和小李,险些就给我陪葬了。”方舒打断廖正军,接过话头说道。 他看出廖正军一直回避这个话题,那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过去了,方乡长不要总提那件事。不是白芳过来了嘛,可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走了,就照顾这一夜就好了?我呢,实在不放心,就派人去黄家看看,结果那黄老婆子,死活不开门。只要我们有一点动作,她就要撞死在天井,情绪太过激动,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从你开始,所以请你过来做做工作,听说她很听你的话。” 廖正军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方舒的不是。 不过方舒不在乎,反而是爽快地应了下来,“好,我过去看看。” 车子,径直开到了黄家院子前,方舒下了车。 第312章 有猫腻! 廖正军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二人来到门前敲门,“老人家,是我,方舒,请开下门。” 里面好长时间,才有了点动静,“方乡长,谢谢你,我不想活了,儿子没了,女儿被他们抓了,我还有什么好活的。你就让我陪陪儿子吧,还有三天时间,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 廖正军皱了皱眉,一个农村小子,一条命换了一百万,也不少了。 人与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廖正军此时就是这么个想法。 “老人家,你儿子走了,我没有本事把他拉回来,谁也拉不回来,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您女儿,我保证她不会有任何事情,一定会好好的。否则,我这个副乡长不干了。您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方舒劝道。 “谢谢方乡长,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我老婆子来世愿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只是,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一个人,你还是回去吧。” 没有给面子。 但方舒好像听出了一点点不对。 不是老妇人说话的内容,而是说话的声音。 方舒跟黄老婆子接触的次数,要比跟她妹妹接触的次数多得多,他俩说话的语气和声音,不熟悉的人听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但熟悉的人,听起来是有细微差别的。 方舒心里咯噔一下。 本来他想跟廖正军说,你看我尽力了,人家不开门,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随着这咯噔一下,他改变了主意。 “老人家,你妹妹也是迫不得已,有苦衷的。她虽然走的急急匆匆,但还是去找了我,什么都跟我说了。现在你这种情况,廖局长他们很不放心,正计划强行破门而入,这也是对您负责。不管怎么说,你总得亲眼看到儿子入土为安吧,也就还有这点时间了,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方舒现在心里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他说了这些话之后,里面的人一定会开门的。 他相信里面的人一定听得懂。 她妹妹什么事都跟他说了,就是他知道他们要做的事。 廖局长他们计划强行破门,就是告诉她,这门必须要开,拖延不下去的。 也就还有这点时间了,是说拖延这点时间根本不够。 如果里面的人听懂了,也就知道方舒是友非敌,估计是过来帮助他们的。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那么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开门跟方舒打配合。 过了好久好久,终于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与此同时,从同光开往京城的大巴,停了下来。 这是跑这条线路的固定停车点,方便、购物、吃饭都在这里,司机跟商家有合作关系,可以拿到一些返点。 所有的长途大巴,都有这样的固定停车点。 车上的旅客陆陆续续走了下来,最后下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 从穿着打扮上,一看就是农村人。 其他旅客除了贵重物品带下车带在身上,其它的箱包都放在车上。 而这个老婆子,在车上时,那个包紧紧地抱在怀里,现在下车了,就背在身上。 那个包里不知装着什么宝贝,一秒钟都不会离身。 下车后,她先去了趟厕所,然后没有去饭店吃饭,而是直接进了饭店旁边的小超市,先买了一桶大碗面,到自动饮水机那里等了水,泡着吃了。然后又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很快,就听到了司机很响的一嗓子,“同光去京城的,2459抓紧了,可以上车了……” 老婆子听了,赶紧走出超市,走到大巴跟前,车门一开第一个上了车。 来到座位上,又把背包从肩膀上取下来,抱在怀里,这才坐到座位上。 然后眯起眼睛,似睡非睡,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如果李荷花和方舒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惊讶,白茹不是在家寻死觅活吗,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个农村老婆子,确实就是白茹。 而留在她家里的,是她的妹妹白芳。 白茹和白芳是孪生姐妹,虽然五十多岁了,站在一起,很多人还是分辨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不但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就连南磨盘村的好多人,也分不清哪个是白茹哪个是白芳。 但李荷花却能一眼分辨,那次在黄家喝酒,她把这个秘密分享出来,方舒也就记住了。 所以,当门从里面打开,方舒和廖正军并排跨进屋里时,方舒很快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这个老婆子,并非白茹而是她的妹妹白芳。 白茹有一个特有的习惯,在焦虑、痛苦时,会不断的啃指甲,不断地啃,有时候手指被啃得鲜血淋漓。 一进屋,方舒的目光就聚焦在她的手指上。 啃指甲的人,手指甲都特别特别的短,而且明显不是指甲刀修剪的那么整齐光滑。 “老人家,快起来,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方舒上前一步,拉起老婆子。 白芳跟方舒不熟,她也不知道方舒究竟有没有认出她来。 但她听懂了方舒在屋外时说的话,不过也不能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所以她从进来后,她已经看了方舒十多眼。 被方舒安置在椅子上,她还是无法作出判断。 “老人家,我给你剪下指甲,都这么长了,不要把自己划伤了。”方舒拿起一个指甲钳。 “谢谢方乡长,我自己来。”她现在完全可以断定,方舒认出了她。 虽然她跟姐姐换了衣服,但真正熟悉的人,还是能认出来的。 这也是姐姐临走时,再三叮嘱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门的原因。 一旦被人认出来,她们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时间拖延得越长越好,所以她采取了撒泼打滚的方式。 可她也怕啊,要是那些警察真的破门而入,她难道真的去死? 那是肯定不会的。 生命诚可贵,永远不可抛! 廖正军进来后,就一直站在那里,目光多数时候,都是瞥向右侧的冰棺,那里面躺着的,正是黄玉祝。 方舒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是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自然要瞻仰一下遗容的。 他横跨一步,来到了棺材边。 “方乡长……”白芳忽然紧张的叫了一声,那声音紧张到都痉挛了。 瞻仰一下遗体,她为什么会这般紧张? 方舒不解,廖正军同样不解,同时看向紧张到有点发抖的老婆子。 有猫腻! 第313章 金蝉脱壳之后 廖正军是怀疑! 方舒是担心! 但他们都不知道所为何事。 老婆子此时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失态引起他们怀疑了。 赶忙指甲钳夹住食指用力一摁,立时血流不止。 “方乡长,我眼睛不好,夹破了手指,还请你帮我一下。”方舒和廖正军都看到了她手指血流不止,都舒了口气。 方舒找了纱布为她包扎起来。 “谢谢,谢谢,我没事了。”老婆子连声道谢。 方舒的眼力不是廖正军可比的,他看得清清楚楚,白芳是在自己走向冰棺时,故意夹破了手指的。 莫非这里有什么蹊跷,但有廖正军在这里,他也不敢再执意过去。 不过,他还是迅速瞥了一眼棺材里躺着的遗体。 穿着黄底花纹的寿衣,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再瞄了一眼才找到了异常所在,原来尸体的头部全部用白布蒙着。 而这里的风俗习惯,是不蒙脸部头部的。 不知道这是为何? 也许是黄玉祝生前头部受伤太重,作为母亲不忍看到儿子的惨状,所以就全都蒙起来了。 现在方舒已经基本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白茹李代桃僵,肯定是瞒天过海去上访了。 方舒就知道,她不会轻易屈从,答应私了接受赔偿,不过是缓兵之计。 而让妹妹白芳过来照顾,原来是为了金蝉脱壳。 那么,白茹去哪里了呢? 省城?黄玉莲就是在省城被抓的,那里有连平县的眼线,这一点恐怕白茹已经知道了。 如果这样,她肯定不会再去省城,否则只能是重蹈女儿的覆辙。 不会去京城了吧? 方舒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确实,方舒想的很对,白茹正在去京城的大巴上。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脸上一副颓败之色。 妹妹来的第二天早上,她就出来了,那些看守他们的人,自然是把她当成了妹妹白芳。 那天晚上,姐妹俩故意闹了一场,当然是演戏给庄波廖正军他们看的。 在屋外看守他们的人,很快就把姐妹俩吵闹的情况,报告给了廖正军。 这样造势之后,第二天白芳负气离开,也就不会引起丝毫的怀疑。 出了南磨盘,白茹在中午时分赶到了同光站。 同光站是高铁站,而长途汽车站,是与其一体设计的,现在全国好多火车站和汽车站都是这样设计的,可以极大地带给乘客便利。 白茹背着包,走进高铁站。 这时候正是进站高峰,进站口排了长长的两排队,白茹站在队尾,随着队伍缓缓向前流动。 当然,作为队尾的时间很短,因为她后面很快又排起了长队。 终于,她来到了进站口,穿着制服的安检人员正在一个一个地安检。 白茹曾经坐过一次高铁,是跟儿子一起出来的,可现在儿子却躺在那口冰冷的冰棺里,自己一个人跑到了这里。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很快,就要轮到她进站了,前面还有三个人,一个管理人员伸手拦了一下,让前面的三个人进去。 白茹开始时并没有介意,这时她看到进去的一个女孩,将行李箱和身上的包到了滚动的安检机上。 这个动作在这里非常常规,但却把白茹吓了一大跳,她的心砰砰砰地加速起来,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她赶紧转身走了出去,还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 其实这完全是多想了,在这里过安检不过安检,根本没有人会注意。 站在她后面的人,巴不得她脱离队伍好及时替补上去呢。 走到站前广场上,她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好险,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她一时间自责不已。 秋日正午的阳光还狠毒,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热的,白茹的额头顷刻沁出了汗珠。 她用手抹了一下,然后右转,向着长途汽车站走过去。 是的,她没有去乘坐高铁,虽然她知道高铁要比长途大巴快得多。 这个年代,火车速度越来越快,票价也很亲民,乘坐长途汽车的人并不多。 毕竟高铁比大巴要舒服多了。 特别是对于那些晕车的人来说,乘坐高铁不但不晕车,还是一种享受。 而大巴会让他们遭罪不小。 网上爆出好些地方,长途汽车都停运了,可见其行业的不景气。 白茹买了票,背着背包上了大巴。 十分钟后,大巴开动,她的那颗怦咚狂跳的心,才渐渐安静下来。 一路上,如同做梦一般,她无法相信,活蹦乱跳的儿子,真的没了。 摸了摸怀里的包,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方舒告辞出来,跟廖正军走了一段,两人没有什么话说,但还是说道:“我想去李书记家去一趟,不会对廖局长的案子有影响吧?” 从内心里廖正军是不愿意的。 但人家刚刚帮了自己一个忙,拒绝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昨天早上,黄家老婆子妹妹负气而走,从那之后,那老婆子就发了疯,不但谁都不见,还寻死觅活,让李荷花过去都不开门。 他是真的怕再死一个,就这一个能不能安全落定,在死一个,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他找方舒,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还真的叫开了门,劝说住了那老婆子。 让他这两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现在人家要去看看村书记,他怎么好拒绝? 方舒跟廖正军分开后,左拐走上那条通往李荷花家的那条小路。 门关着,方舒敲了敲门。 “稍等!”,李荷花的声音传出来,随后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方舒,怎么是你?”她兴奋地叫了一声,方舒的出现,太出乎她的意外了。 “怎么就不能是我?”方舒笑着走了进去,看到电脑屏幕正亮着,看来她并没有闲着,还在工作。 “这么勤奋啊。”方舒赞叹了一句。 “嗨,闷在家里,手机也被收缴了,就找点事情做。”她笑笑,给他倒了杯茶。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今天是有人请我过来,你猜是谁?” 李荷花想了想,这个村除了自己会请他外,好像不会有人请他,只好摇摇头,表示猜不着。 “廖正军,想不到吧?”方舒给出了谜底。 这个,李荷花是真的想不到,廖正军跟方舒,可以说是死对头了,怎么会请他过来呢,他巴不得他永远不再出现才好呢。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方舒放低声音说道。 李荷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第314章 她把大腿都拍肿了 李荷花想象不出,一个老人守着一个惨死的儿子尸体,能会有什么秘密。 可方舒接下来的话,让她把大腿都拍肿,“我怎么就没想到会这样呢,我真笨。是啊,她们是孪生姐妹,就是村里人都会认错,对于看守他们的那些人,完全可以以假乱真金蝉脱壳,完全可以……” 当听到方舒说,留在黄家的,是白芳而不是白茹时,她感叹不已。 难怪连自己过去,老婆子都不开门呢,原来是怕漏了馅。 正感慨到兴头上时,忽然就来了个急刹车,因为她意识到一件事,“那白茹肯定去京城上访了,肯定是!” 这一点,她和方舒的判断完全相同。 不同的是,方舒说的是概率,而她说的一定。 因为此刻她想起了白茹曾经说过,要上访就去京都,省市都有连平县的眼线的话。 京城是否有眼线呢,这个李荷花也不知道,白茹就更不知道了。 可除了去京城,还有比那里官还大的吗? 如果京城都管不了,那也只能冤死算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李荷花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去了就有希望,虽然很难很难,但总归有了希望,不是吗?”李荷花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观点。 不过,对于白芳剪破自己手指的反常表现,方舒没跟李荷花说。 他过来跟李荷花说这些,当然不是八卦。 他的意思,是李荷花知道了这件事,就不会再次去黄家了。 因为他知道,李荷花吃了一次闭门羹后,对白茹更担心了,她不会就这样算了,一定会再次甚至三次去,想见到“白茹”。 李荷花事实上也是这样想的,正因为烦躁不安,才拿出纸笔写字,强迫自己镇定。 她自己深知,这种强迫管不了多久,当担心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一定会再次过去。 方舒在跟李荷花交谈时,几乎是头挨着头,显得很亲密。 让跟着他的人都没眼看,心里直骂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方舒告辞出来,回到村部,廖正军冷着脸,不明白他为何还会回来,不会想留在这里喝酒吧。 “尽兴了,爽过了?”他揶揄道。 “嗯。”方舒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你天天都这么闲吗,怎么还没回去呢?”廖正军继续揶揄。 “自从庄波来到白沟,我就是这么闲,天天都这么闲。庄波跟你是一伙的,他排挤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方舒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倒是廖正军只会瞪着眼睛,不好接话了。 他们这些人,说话都是绕来绕去,哪有这样的啊。 可方舒就这样了,你咬他啊。 “那你过来的意思是?”廖正军只想方舒早点离开,他现在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之前求着你,现在都不需要你了,还这样不识趣,这人真是够了。 方舒自然看透了他,笑了笑说道:“放心,我再闲也不会留在这里吃饭,酒逢知己饮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跟你不喝就醉了。” “那你回去吧,我这里很忙。”廖正军也不装了。 “廖局长是不是得了健忘症,我可是你从乡大院接过来的,你就是过河拆桥的小人,不亲自送我回去,也该派辆车吧。”方舒更不客气。 一番口水战之后,方舒乘坐一辆警车回到了乡大院。 廖正军借口太忙,真的没亲自送。 方舒下车后就上楼去办公室,还没到二楼呢,手机就响了起来。 一看,有点意外,备注姓名是“磊子”,石磊打来的。 石磊只说了6个字,“那事差不离了。” 之后就说要面谈,这是方舒对他的要求,而且因为职业关系,两次职业都是具有保密性,小偷和警察,在某些方面的要求都是很严格的。 本来觉得不可能的事情,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差不离了,方舒觉得石磊简直就是创造了奇迹。 这事就是让侦探片里的重案六组的刑警去查,这么短的时间也是不可想象的。 可石磊竟然做到了!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在于人脉,更在于凑巧。 其实社会发展到现在,梁上君子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移动支付就令他们几乎失业了。 石磊的旧友们,也是各找各的关系,很多人也都不干这一行了。 凑巧的是,通过九曲十八弯,师徒师徒不断转弯,联系上的一个故友,现在做家政服务。 做她们这一行的,还搞了个群,群里会发一些信息,谈得最多的就是雇主的大方和吝啬。 不知怎么就有人扯到了连平县的老大身上,说是他特别看重亲情,一个远房亲戚家的保姆,都帮着请。 但立马有人怼回来,说才不是呢,自己就在他家做事,抠的不得了,特别是他的父母,更抠。 这形象就统一不起来了。 究竟哪个是真相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一个人再怎么重亲情,也不会为远房亲戚请保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这本来是家政服务从业者之间的闲聊,也不是最近的事,参与过讨论的人,估计都已经忘记了。 可石磊发出江湖令之后,男主人公的姓名,就让有心人想起了那次灌水。 事情就是这么巧,然后就连接起来了。 石磊通过这位故友,得知那位保姆,只照顾一个上学的小女孩,今年刚上一年级。 这让石磊欣喜若狂,立马驱车狂奔,通过故友设了一个饭局。 在这个饭局上,得到更多的信息。 饭局没结束,石磊就初步判断出来,那个小女孩,可能就是李荷花的女儿。 本来以为很难办到的事,现在竟然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件事很励志,告诉我们,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树立信心,不能有畏难情绪。世界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只要你找对了联系,就没有联系不上的人,找对了人,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些,当然是方舒赶到县城,在跟石磊吃饭时,石磊详细地告诉他的。 方舒跟石磊一样,也是欣喜若狂。 遥遥无期的事,也能只争朝夕,万事万物,真的本有定数。 接下来,就是确认的时候了。 怎么确认?当然是亲子鉴定了。 第315章 跟踪 两人研究样本的取得,石磊自告奋勇,拿那个女孩的样本。 方舒因为他的自告奋勇苦笑不已,他何德何能,能够搞到县委书记的样本? 石磊也后知后觉地觉得,这确实是难于上青天的事。 两人想来想去,从县委办主任想到书记的大秘,从大秘又想到专车司机,可很快都被否决了。 因为,都是书记从外地带过来的,觉得信得过的铁杆子。 那个孩子的样本倒是不难搞,负责她生活的那个保姆,跟石磊是转了三个弯朋友。 不过,不管转了多少弯,相信花点钱,还是不难做到的。 棉签在嘴里刮几下,也就办妥了,或者梳头时扯几根粉丝,也就ok。 两人研究了一下,咬了咬牙,出资一万。 小孩好哄,保姆跟书记并非亲戚,纯粹是外聘,有钱不赚,这年头就真是白痴了。 这年头,没有花钱办不了的事,要是有,那就是花的钱还不够多。 但,书记这头,还真不好搞。 沉默了好久,方舒忽然想到了李荷花,干嘛一定要急着弄书记的样本,现在先把孩子跟李荷花做个鉴定就可以确定了,至于书记跟孩子的鉴定,慢慢想办法,总是能想到的。 就这样定了。 方舒回白沟,去拿李荷花的样本。 而石磊,留在市里,相约保持联系,如果顺利,石磊拿到孩子的样本,那就在市里等着,然后方舒把李荷花的样本送过来,就可以送去鉴定机构了。 李荷花听了方舒的话,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 这个秘密一直如一块重石压在心头,在这个关键时刻,她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但,她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这么多年了,自己并未停止过寻找和打听,可是杳无音信。 她甚至都怀疑孩子不在人世了。 后来他来到连平后,第一次找她的那次,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女儿究竟怎么样了。 他向她保证,女儿好好的,只要她听话,以后他会安排她去见她。 但是,她不管怎么问他女儿在哪,他也拒绝透露分毫。 后来她退了一步,要求跟女儿视频,同样被他拒绝了。 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凡是可能影响到他仕途的,都不会允许露出一点苗头。 李荷花这边自然是非常顺利,方舒没有回乡政府,直接就去了南磨盘李荷花家。 惹得盯着的人侧目,这也太荒淫了吧,这上午才走,下午又来了。 方舒也不管这些,他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盯着李荷花的人,而背后的廖正军等人的嘴脸,他是能想象出来的。 一直到晚上,也没有消息。 公关是需要时间的,方舒并不着急,石磊办这些事,那是相当专业。 到了晚上十点,方舒洗澡后准备睡觉时,石磊的电话才打过来。 事情办妥了,决定方舒第二天把李荷花的样本送过去,然后由石磊送到鉴定机构去。 方舒终于放心的睡下了,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而此刻,那辆从同光开往京城的大巴,终于开进了京城长途南站。 旅客们拖着疲惫的身子,鱼贯而下。 白茹是第一次来京城,一个在县城都有点心慌的人,来到这京城的繁华之地,心中的慌乱,从神色上就可以看出来。 在这里,她举目无亲,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可是,对于她来说,慌乱是因为人地生疏,但她没有恐惧。 儿子躺在冰棺里四天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豁出去了,这是她此刻的心态。 跟着人群走到站外,不少滴滴车和出租车的司机在喊着各种地名。 她不会打滴滴车,出租车曾经跟着儿子坐过一次,记得司机面前就计价器,那个花多少钱她是能够看得见的。 不过,她并没有确定要打的,如果能打听到附近的旅馆,走过去也行。 “去哪里,打的吗,上车就走?”一个出租车司机走到她身边,问道。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人,然后扯出笑容问道:“师傅,请问一下,这附近最近的旅馆离这有多远,要那种便宜的,一百块钱的,有吗?” 司机笑着摇摇头,“你说的那种小旅馆只有郊区的镇上才有。” “郊区也行啊,郊区离这里远吗?”她赶紧问道。 她并不知道什么是郊区,一个农村的老婆子,还以为郊区是一个地名呢。 “这里是市中心,离郊区你说远不远?不过,你要是去,我可以送你去,只是路费会多一些。”司机对这单生意,并不抱什么希望。 一看这就是从农村来的,甚至都可能是文盲。 白茹不是文盲,她上过小学,就差三个月就毕业了。 “那要多少钱?”她问。 “上车打表,表跑多少就多少,估计四百块钱也就够了。”司机都准备跑路了。 “四百块,不去不去。”她摇了摇头,然后背着包顺着路走了。 她的衣袋里,现在只还有一张一百和一张二十,还有三个一块的硬币。 这些钱,是要支撑到事情办妥才行的。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跟着前面的两个人,这两人岁数都比较大,都在60多岁了。 跟她一样,一看就是从农村过来的。 她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向前她也向前,他们左转她跟着左转,反正就是紧跟着。 走到一个公交站点,两人停了下来,她也停了下来。 如果他们是投靠亲戚,她就厚着脸皮求他们,只要有地方哪怕就是坐着到天亮就行。 看他们的衣着,也不是有钱人,也许那个司机是哄骗她的,也许这两人能找到便宜的旅馆。 等车的时候,她这样想着。 车终于来了,那一男一女上了车,她也赶紧跟着上了车。 两块钱的零钱,她有。 那两人坐在一排,她坐到了他们后面的座位上。 也不知坐了几站,两人下车,她也快速地跟着下了车。 下车后,他们继续步行,她还是跟在他们身后。 终于,他们发现了被人“跟踪”了。 于是,两人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她赶紧扯起讨好的笑容走过去。 “老哥,老嫂子,我没有恶意,我第一次来京城投靠侄儿,可我记不得地址了,手机也丢了,实在没办法,就跟着你们走了。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带我一起,明天一早我再想办法。” 她扯了个谎。 第316章 这是,吃醋了? 白茹扯了个谎,可面对的是老江湖,早就一眼看穿了她。 “这位老妹,你既跟着我们,又不跟我们说实话,那我们也没必要帮你。”那男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白茹本就心虚,但实话能说吗,他们是什么人,自己可是一无所知。 “老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帮我一把吧,我不吃你们的,也不喝你们的,就给个地方,坐一夜都行。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说着,又呜咽起来。 这哭是绝对伤心的流露,并非演戏,因为儿子死了,女儿还被关在里面,等待她的不知道会是什么。 作为一个母亲,她的悲哀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只是,从出事后,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别哭,别哭,大妹子啊,其实我们是坐一趟车过来的,一看你这样子,就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来京城不是为了伸冤,你把我头摘了当球踢。”老头一副肯定的神态,“跟我们说实话,我们才好帮你。不瞒你说,我们也是来京城伸冤的,都跑了好多趟了,她,也是的。”老头说着,还抬了抬下巴,指向身边的妇人。 白茹以为他们是一对老夫妻,原来不是,都是来告状的。 她抹了下眼泪,抽抽噎噎地说道:“老哥哥,我不是想骗你们,我这是第一次来,听说会被抓回去,就没敢说。你说的对,我就是来告御状的,我家宅基地被村支书占了,县里市里都不管,我去省里被抓回去,实在没办法了,在没人管,我也不活了,吊死在村支书家门口那棵老柳树上算了。” 她想放声大哭,偏偏又要压抑着,肩膀抽搐着,颤抖地不能自已。 同时,她也有几分愧疚,对不起荷花,我拿你当挡箭牌了,你可要原谅我啊。 “这就对了,老妹,我看人很准的,去年她第一次过来时,也是你这样,我就带着她了。现在京城她比我都熟悉,走,跟我们一起。”那老头说着,身边的老婆子直点头。 “大妹子,不是跟你吹,要是我没被冤枉,我现在应该就在北京当干部,现在还没退休。你可能不知道,高干七十岁都不退休的。我二十一岁就当上县革委会副主任,比现在那些年轻干部还要年轻,真正的前程远大一片光明。可是,我遭到陷害,说我强奸了好几个招待所的妹子。老妹,你就现在看看我这模样,当年我有多帅也能想象得出一二。就我这模样,加上我当时的身份,还需要强奸吗?那些妹子跟我是好,可她们都是主动投怀送抱,用现在的话来说,我们是在谈恋爱。年轻人谈恋爱怎么了,犯法吗?可我官丢了,还做了七年牢。我这口气啊,怎么也顺不了。这案子要是不翻过来,发文为我恢复名誉,官复原职,落实待遇,补发这么多年的工资,我会坚决跟他们斗争到底!” 老头很激动,说的时候,还不时像喊口号那样向上挥舞着拳头。 白茹小时候看到过大人开会时,喊口号都是这样挥舞拳头的,不过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老头挥舞拳头时,脸现狰狞,那戾气让白茹觉得很可怕,跟在他家看守他们的人一样。 她在心里觉得这老头不是好人,可面子上必须表现出认可和支持,每当老头挥舞拳头,她就对着他狠狠地点头。 “你们村里还有冤案没有?”老头情绪不再激动后,问道。 “有是有,不过他们都不敢反抗,我是不想活了,豁出去了才过来的。”白茹这样回答道。 老头点点头,“大妹子啊,好死不如赖活,你想想,命都没有了,那冤还有谁跟你伸,仇谁跟你报?一切都要靠自己,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你问她,当初她也是要死要活的,儿子被车撞了,对方有权有势,不但没坐牢,还连一分钱赔偿都不给,这不欺人太甚吗?她也跟你一样就跑到京城来了,可她都不知道去哪里告状。幸亏是遇到了我,这不,现在县里有了压力,我打听了一下,就要重新调查了。这不,我让她再过来一次,加大压力。你不知道,现在县里的权力很大,县委书记就是土皇帝,出了没有外交权军权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们这些老百姓,想不受欺负,就要找到比他们官大的来管他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白茹赶紧点头,嗯,对对。 这老头口才好,表情丰富,说的话很有煽动性和蛊惑性。 白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些男女之间的东西。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一直觉得他们是老夫妻,因为他们之间一直很亲密。 而且那个女的,好像对她不是很友好,甚至有着一丝敌意。 之前她没心思顾及这些,现在才注意到。 这是,吃醋了? 这才是真正的无端干醋,自己天大的冤屈,连命都无所谓了,怎么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老头说了这么多,才感到兜的有点远,于是又拽回来,“老妹,你呢,等自己的仇报了冤伸了,也帮帮你们那里的可怜人,等到地方后,我给你一个号码,下次你自己或者跟你关系不错的亲友庄邻什么的,受了冤屈,就给我打电话,我带他们告御状,毕竟熟门熟路的,不能让他们像你一样……今天要不是遇到我,你肯定会被抓回去,那可就遭罪了!” 老头这话,真的击中了白茹的软肋,女儿不就是这样被抓的吗? 老头的话,好像根本就不会完,他看到了她的神情变化,心中欣喜,“大妹子,你问她,我从来不吹牛,我这手机里,像你这样的一共138个,一半以上的人冤都伸了,不少人补了好多钱,都给我转账感谢我,说是没有我,他们的冤屈永远都昭雪不了。可我一分钱都没要,转过来的也给退回去了,我要他们的钱干嘛,都是受了冤屈的,那是他们应得的,只要他们的大仇得报,我就很高兴,真的,我就这目的。大妹子,你放心,只要跟着我,什么都不要怕,过不了多久,你们那的县委书记县长,会跪着求你原谅,除非他们不想当那官了。” 白茹听着这话,再看看他的眼神,也就明白“跟着他”是什么意思了。 第317章 这事,还给报销车票? 白茹早就不是什么小姑娘了,何况,连命都豁出去了,还怕那点事? 只要能为儿子伸冤,女儿不受影响,那点事实在不算什么。 不过,那也要真的能做到,不是这老头说的这么好听就行的。 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还是个农村老女人,没什么金贵的。 白茹是这样来定位自己的。 但是,她对老头的话,并不完全相信,如果他那么厉害,怎么自己的事情一直得不到解决? 不过,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老哥这样帮我,我当然愿意跟你,只要能把那村支书拉下马,宅基地归还给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她这样说的时候,老头满脸都开出了菊花,而那个老妇人脸却是绷的紧紧的,看向她的眼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白茹不管这些,她早就看出来了,话语权在老头这边,老女人只有听话的份。 三人就这么走着,经过好多栋摩天大楼,一时左拐一会又右拐,白茹开始还记着路,注意那些高大的建筑物作为参照物,可走着走着,她就迷糊了,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最后也就不费那心了,跟着老头走就是了。 谁知道明天过后,自己还会不会回去呢。 被抓送回,或者死在当场,都说不定的。 明天,是她这一生的生死时刻。 老头的话从未停过,但中间有两次,把那个老妇人拉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白茹自觉地没跟过去,但在路灯的灯光下,她能看到老头脸色很不好,偶尔听到的声音也能判断,老头是在教训老女人。 再回到白茹身边时,老头又换上了一脸菊花。 她猜得到,应该是老头看到了老女人对自己的态度,单独对她进行了警告。 三人又一起向前走时,老妇人对白茹扯出了笑容。 只是,那笑容比鬼笑都难看。 就是这样的笑容,老妇人并不愿意给她,但又不敢不给,因为老头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逼迫。 白茹觉得很好笑,在这样的夜晚,也能上演吃飞醋的戏码。 只是她实在没心情笑,根本笑不出来。 终于,在老头停顿两秒钟的情况下,白茹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老哥哥,明天我们去哪里告状呢,我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懂,你可要教我啊。” 老头本来只知道她第一次到京城来,没想到她连到哪告状都不知道,心里更加欣喜。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来的时候,肯定也想过了,你本来打算到哪里衙门去告?” 白茹就想到了那些警察,便说道:“去公安部,警察不解决不好,公安部是他们最大的头头。” 老头就笑了起来,“如果不知道是谁侵占了你家的宅基地,找公安部派人侦查,查出是谁,那就找公安部。你都很清楚是支书侵占的,找公安部干嘛,人家根本不会搭理你。” “那,去找法院,最高法院,这是法院应该管吧?”白茹又说道。 老头又笑了,在他看来,白茹这样的小白很有味道,“你又没跟支书打官司,如果是打官司输了,法官变成糊涂僧,那你应该找最高法,你打官司了吗,法官乱判了吗?没有,那你找法院干嘛。你去最高法,连第一道门,第一道安检都过不了。查你证件,看你单位证明,都能查出骚味来,你有这些东西吗?” 这可把白茹吓住了,第一道安检过不去?这意思是进个法院,还有好多道门,好多道安检? “老哥哥,我真不知道去哪?”她始终没说出信访局,因为女儿是在省信访局那里被抓的,她怕京城这里的信访局,连平县也有人。 事实上,确实有人,因为海东省有驻京办,有海东上访的人,会立马通知到地方,让来人带回去。 老头正色说道:“我们要去国家信访局,那里是专门接待受了冤屈没处伸冤的人的,全国各地的人很多,明天我们过去你会看到,排出很长很长的队伍,你们村全村的人都排起来,也没那么多的人。” 老头确实见多识广,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上访,官方称他这种行为叫缠访闹访。 他曾经被以寻衅滋事罪进去过,不过监狱里并不欢迎他这样的。 年老不值钱,高龄的人,即使是监狱也不待见。 进去时间不长,就被放出来了,他又重拾旧业,继续进行他的事业了。 “你来的时候是自己花钱买的票吧,到了地儿,你把车票给我,我让人给你报销车费。”老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她说道。 白茹很惊讶,这还能有人报销车票? 老头看出了她的惊讶和疑虑,笑着说道:“你问问她就知道了,她哪次来的车票不是有人给报了?” 那女人迎着白茹的目光点点头,表示这事是真的。 这实在太出乎白茹的意料了,这怎么可能,这可是跟官府对着干的,官府怎么可能给你报销车票呢? “报销个车票算什么,我告诉你,我来这里跟那些干部公费旅游一样,吃喝都是我们县里镇上供应的。我在这里最多三天,他们就会过来带我回去,会把路费和吃饭钱都给我结算了。还得态度好好的,否则我根本就不跟他们回去,有人会找他们算账!” 老头一脸自豪地说道。 这太超出白茹的想象了,还有这样的事?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下意识地望向老妇人,对方朝她点点头,“嗯,今年来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反正一分钱没花过。村里说把我低保报上去了,还没批下来,老周给我打电话,说要再加点压力,这不我就跟着他过来了。” 老妇人虽然吃醋,但本心善,就对白茹说出了自己的情况。 白茹的心里,慕然生出些许希望来。 再看那老头,眼神就有了不小的变化。 官府都这么怕他,这样对着干还报销费用,也许自己的事,真的会有希望。 有了他,儿子大仇得报,女儿放出来,还真有希望。 明天,以命抗争血溅五步玉石俱焚吗? 她的心里有了点后悔,也有了点动摇。 第318章 大床房还是标间? 白茹从小到大就很现实很势利,当初李荷花夺了他的老公,她发誓今生跟她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可李荷花当了书记后,她很快就投入了对方的阵营。 打不过就加入,白茹谙熟这种套路。 何况还有儿子和女儿为李荷花背书,给了她台阶呢。 可她自己知道,她看的就是利益,李荷花的书记身份可以给她带来利益而已。 而且现实很快就验证了她的观点,村里七八个人想夺走鱼塘承包权,李荷花直接定调,黄家优先。 就是跟妹妹白芳,她也一样从利益出发。 当然,她知道白芳比她还要势利,那次防汛大堤上对付李荷花,她出了五十块钱,白芳才答应过来帮忙。 而这次,儿子尸体就躺在那里,白芳也是有条件配合她的,她家里一共只有二百多块钱,还被她要去了五十。 看到老头这么牛逼,她切切实实地心动了。 跟着老头混,不但儿子的大仇可以得报,花出去的钱还能回来。 她的眼神亮了。 老头对于她神色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有一条鱼上钩了,他在心里给自己点赞:艳福不浅。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了一个胡同里,在一栋六层的楼房前停了下来。 “到了,就这里。”老头对白茹说道。 白茹抬头看到,一楼楼梯口旁,挂着一块牌子,牌子是“春风旅馆”字样。 她有点不明白,旅馆怎么开在巷子深处呢,不知道的人根本就找不到这里。 老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在前面,二女紧跟着走了进去。 上了一楼,门没关,老头直接走了进去。 进去右手,就是一个弧形收银台,一个脸上化妆很精致的四十多岁女人坐在那里,看到老头只是瞥了一眼。 然后目光在他身后的两个女人身上梭巡了一番,不屑意味浓烈。 “这不老周吗,好几个月没过来了吧?”虽然打了个招呼,但语气冷冷淡淡的。 显然,这女人跟老周认识。 “是啊,好几个月没来了,想了我吧?”老周腆着脸说道。 “想个屁,我以为你已经挂了呢,像你这种人,你们县里镇上都巴不得你挂了,有你这种人,到那里都闹腾的要命。”女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听上去这话像开玩笑,实际上就是她内心里最真实的反应。 “我挂你,你就没生意了,你老板还把劁了你。”老周还是笑嘻嘻的,四十岁的女人,对于他这样年纪的男人,那可是很嫩的,诱惑力比身边一个六十多一个五十多的强大若干倍。 “别他妈废话,身份证,三个都拿来。”女人一点都不客气。 老周回头对着二女,“身份证拿出来登记,每人五十。”然后就盯着白茹,“五十总该有吧。” “有,五十有。”白茹赶紧从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递过去。 一起来的老妇人却很为难,她磨蹭了一会,在衣袋里摸了又摸,才拿出一张二十和一张十块的,苦着脸对老头说道:“我只有这三十了,你帮我垫一下,明天就还你。” 显然这是假话,如果现在没有,明天肯定还是没有,怎么还? 老头显然有点不高兴,哼了一声说道:“每次都这样,我不是再三叮嘱你多带点吗?” 老妇人也不吱声,应该是懂得老头抱怨之后一定会帮她垫上的。 果然老头拿出了一叠钱,连同三张身份证递给了中年女人。 女人接过来,飞快地数了数,朝着老周翻了个白眼,“你这人就这点出息,每次都这样想东想西的,烦不烦啊,快点,不住滚蛋!” 原来老周只给了她140块钱,少了十块,企图蒙混过关。 老周见被识破了,也不恼,嘴里嘟囔着,“这样照顾你生意,一点优惠都没有,不就十块钱吗,至于吗?” 但还是拿出十块钱递了过去。 女人狠狠地将十元钱扯了过去,又是一个白眼,“怎么不至于,很至于。生意不需要你照顾,你如果找到还比这便宜的,你就去照顾别家的生意,说这些屁话有个屁用……,二楼,去,你可以滚了。” 从始至终,女人没有一句话是好好说的,她对老周是真的很厌恶。 老周的脸皮真厚,女人这样对他,他还是一点也不恼,“哥上去了,记得想哥啊。” 说着就赶紧溜了出来。 白茹和老女人也赶紧跟着出来。 此刻,她心里有点紧张起来,因为那女人只说二楼,没说是大床房还是标准间。 那次她跟着儿子出来,她和女儿住的是标准间,儿子住的是大床房。 所以,她这些她懂。 可只说二楼,还能就这样男女混住,京城有这么乱吗? 京城乱不乱她不知道,但此刻她的心已经乱了。 之前她确实已经打算豁出去了,也就男女那点事,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都老太婆了,为了儿子的大仇,又要什么脸? 可并不代表她可以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前,跟一个男人做那种事情。 这是她无法想象的事。 她看了眼走在身边的女人,见那女人一点异常都没有,看起来非常正常。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应该是标间,她跟这个女人一张床,老头一张床。 她这样想这样安慰自己,如果是这样,一男两女虽然共处一室,但在两张床上,好像问题也不是很大。 可这段时间的接触看来,老头绝不是闲得住的主,估计夜里肯定会鼓捣出一些事情来。 如果那样,自己从还是不从? 那可是有第三者在现场的啊,她肯定做不到的。 那就是不从了,可是,如果不从,这老头明天不带自己去,甚至给自己使绊子,儿子的大仇又怎么办? 到二楼只有一个转台,加起来只有九个台阶,可白茹心中的煎熬,比一年的时间还长。 这真的难住她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只要想到那种画面,两个人做那事,另外一个人在边上看着,就觉得实在太龌龊了。 可根本不容她多想,已经来到了二楼面前。 老头拿出门卡,滴的一声,门开了。 白茹伸着头朝里望去,我的妈啊,怎么会这样? 实在是太吓人了! 第319章 翻脸,还是不翻脸? 门开了。 白茹伸长脖子向里看,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既不是什么标间,也不是什么大床房。 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床! 打的地铺! 三个人一个房间打地铺? 想得美,怎么可能? 这个房间本来有一百多平,现在被隔成了四个房间,这在外面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像电视里那些白领们办公室的格子间。 这四个格子间两两相对。 第一、二格子间的门都关着,老周推开第一个格子间的门,白茹看到睡了一地的人,室内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也就无法辨别男女。 她想看仔细些的时候,里面传来了骂声,“谁他妈这时候还过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滚你妈的犊子!”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愤怒。 老周赶紧拉了下门,又关上了。 继续向前走,来到了相对的两个格子间,第三和第四间。 门也关着,老周又拉开了门。 不拉不行啊,因为两个门都关着,不知道里面住满了没有。 三人同时伸长脖子向里面看去,这时候听到有人开口说道:“满了,对面。” 这人性格好,没有出声骂人。 “谢谢!”老周道了声谢,车转身子,拉开了对面的门。 里面也睡了一排,在尽头还有空位,有被褥叠放在那里。 就是这里了,老周带头走了进去,可能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脚步轻轻的。 白茹和老女人也学着蹑手蹑脚的走。 走进去才看清楚,房间里的地铺是两排,在地板上画着醒目的白线,像公路上的人行道标志一样。 他们就是走在这条人行道上,左右两边都是睡着的人。 走到尽头,还有四个位置。 老周熟练的抖开了被褥,老女人也跟着做了,白茹有点不知所措。 “发什么呆啊,你不困吗,明天可是要起早排队的,赶紧铺好睡了。”老周见白茹没动,低声说道。 白茹哦了一声,走到剩下的两个位置上,把被子放开。 倒是有两床,一床垫被一床盖被。 很快就铺好了。 而此时,她的包还背在身上。 老头和老女人也有包,只是他们的包比她的要小得多。 包里应该都是衣服什么的,所以他们都放在头下当枕头了。 “包放上头,又没什么精贵的东西,浑身扒光也找不到一百块,还这么小心?”老头嬉笑了一句。 白茹抬头看了眼,包确实是有地方放的。 因为墙上有着一排跟高铁座位上方的那种行李架。 白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包放了上去。 她从自己包这个地方向另一头望去,几乎没有几个人把行李放在上面,大家都把带着的或大或小的包,跟老周一样,当作枕头了。 她这才注意到,旅馆只提供被褥,没提供枕头。 包放上去之后,她就准备躺下了,衣服肯定是不会脱的。 那老女人倒是把外面的秋装脱了,里面穿着小衣。 她那意思是想挨着白茹睡,可被老头拽了过去。 老头麻利地脱了外面的秋衣,连里面的二股筋都脱了,裤子自然也脱了,只穿了个三角裤衩。 “脱了睡才舒服。”他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对白茹说的。 白茹的脸火辣辣的。 她又开始纠结了,老头这意图很明显,自己该怎么办? 她之前还想象的一个房间一男两女三个人,只有一个看热闹的。 而现在,如果真的做了,那阴暗的光线里,不知有多少看热闹的了。 她本来是把情况想到最坏,却原来是想的最好。 竟然是群居! 这种情况下,她就是再想着老头帮忙,也不会答应老头骑马的。 可他万一就是要骑呢,可怎么办? “睡下啊,发什么愣?”老头见她犹豫着,就出言催促了。 她只好躺下,将被子紧紧地裹着身子。 老头的手摸过来,拽了拽她的被子,没拽动。 “到我被窝里来,我跟你说说明天的事。”老头这样说道。 就他们现在相隔的距离,低声交谈相互都能听得很清楚,而别人根本听不到。 也就是说,根本不用钻一个被窝,就能说悄悄话。 老头这样要求,明显就是司马昭之心。 “老哥,你说吧,我听得到的。”白茹觉得这样说,可以给彼此都留点面子。 “你这么这样不懂事?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谁愿意帮你这样的人!”老头对她的这句话,很不满意。 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了她的被窝。 手伸进来后,就开始寻找目标——进来就是探索的。 白茹本能地向旁边滚过去,她这边还有一个空位置没人住,然后才是墙壁。 老头没想到她会这样,当下更为不爽,但他也不敢斥责她,更不敢骂出来。 因为这间房里应该住了十一个人,吵闹起来,肯定会有人站出来的。 但是,老头显然不想就此放过她,她滚,他也可以滚。 跟着就滚了过来。 “老哥,等明天事情办了,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今晚不行,求求你,这么多人,我……”白茹开始求饶。 声音当然很低很低,只有老头能听到。 “这么多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各睡各的,没人会管这种闲事的,再说,我也不做什么,就抱抱,别怕,以后你会习惯的。都这样,别怕,别跑,来……” 老头哄骗着她,可她的身子颤抖着,拼命地摇头。 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如果这间房子里只有她跟老头两个人,她二话不说,他想干啥都行。 可这么多人,可以说是众目睽睽。 虽然这些“目”可能闭着,可那还是不行,她心理上过不去。 “老哥,求求你别这样,我血压高,你让我平平,缓缓……”白茹只能采取拖延术。 她看着老头肆无忌惮的目光,心里更加发毛。 过了一会,最多也就两分钟左右,老头又向她这边爬过来,“好了吧,这样,我到你被窝里,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明天可就没时间说了。”老头显然上头了。 要说他真能干成什么事,她是不怎么相信的,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能硬的那么快。 但不行就是不行,一对一,只能一对一,这是她的底线。 可是,老头已经爬到了她这边,开始掀她的被子了。 怎么办?翻脸,还是不翻脸? 第320章 白茹跳了起来 白茹还是低估了老头的无耻。 在她滚到了靠近墙壁这个空位上后,老头爬起来直接冲了过来。 白茹还在低声哀求,“老哥哥,别这样,等明天事情办完了,你想怎么样都行,这里这么多人……,求您了,放过我……” 可老头不装了,“今晚的事不办妥,哪里还有明天什么事,不听话,你觉得你还能有那个机会吗,你在京城没法立足,回去更不可能,乖乖听话,你的事就是我老周的事,别惹我生气……” 老头强行抱住了她。 此时她背对着墙壁,这个房间里的情景,虽然光线暗淡,但都能尽收眼底。 她看到原来都跟尸体一般一动不动躺着的那些人,好多都翘起了头,望向这边。 这令她有了些许希望,这些人当中,只要有一个站起来干涉,老头一定不敢这样放肆。 可是,那些翘起的头颅,只是看着,她甚至看到那些眼光里的兴奋、刺激和幸灾乐祸。 白茹想起了村里人,如果这事发生在南磨盘,村里人绝不会是这样的,他们会冲过来,狠狠地掌掴这个无耻的老头。 这难道就是城里人和村里人的不同? 老头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上下其手。 老黄死后这几年,她戒了男人,老头的动作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恐惧和羞耻,始终占据着上风,她拼命挣扎着,却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在这样的互动中,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面壁了。 看不到房间里那些翘起来的头颅了,也许有人坐起来了,有人半蹲着,有人甚至站起来了。 这样的热闹,这样的刺激,肯定很多人想看,更希望继续下面那些更刺激的事。 老头显然想搞的更刺激,因为她感觉到了他的兴奋。 不,是亢奋! 骑马现场直播? 如果那样,毋宁死! 不管怎么说,白茹是个保守的乡下女人。 两个人的事,只能在两个人之间进行,这样的场合,绝不可以! 但老头的力气很大,她的挣扎显得那样无力。 刺啦—— 老头扯坏了她的裤子。 她听到各种不同的感叹词飘荡在房间里。 她的羞耻心令她不敢睁眼,太丢人,老脸实在没地方放了。 但在那些感叹词中,她也听到了不同的声音,那是高跟鞋敲打地板的声音。 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她对高跟鞋的声音比较敏感,因为女儿喜欢穿高跟鞋,每次听到那种声音,她就知道女儿回来了。 现在这个声音,显然不是女儿的,但她能确定是个女人,走向了他们这边。 确实,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一脸冷肃地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老头也感觉到了异样,暂停了一切动作。 但一只臂膀还圈着她。 “滚开,谁让你们站在我的铺位上的!”这是女人的第一句话,冰冷冷的,带着怒气。 她的铺位?白茹开始没明白,但很快也就明白了。 这个空位,就是她的位置。 白茹没动。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动不了,她还被老头圈着。 老头也没动,按照他的经验,这里的人都不敢惹事,因为住到这里来的,都是来受了天大委屈来告御状的。 本来就战战兢兢,躲躲闪闪过来的,谁还会再搞出事来? 如果因为管闲事被抓了,那再有理也说不清了。 所以,老头有恃无恐! 咣当—— 白茹感觉到老头浑身抖了一下,圈着她的臂膀放开了。 因为那是刀子拍在墙壁上的声音。 这世上之人,谁不怕刀子?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听到这样的声音,脑子里会立马浮现出一幅血腥的画面。 “你,你想干什么,我又没惹你……”老头装着并不害怕的样子,但说话的语气出卖了他,身子禁不住颤抖也出卖了他。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手里提着一把菜刀。 刚刚就是那把菜刀跟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 “去你妈的,滚!”女人根本不跟他讲什么道理。 老头身子抖动的幅度大了许多,退后了一步,“我,我没怎么你啊!” 他还在试图跟女人讲道理。 “再他妈啰嗦一个字,老娘砍了你的手指!”女人提着的刀,举了起来。 老头不敢再说一个字,因为他从女人眼里,看懂了,她不是吓唬他,是真的会动刀的。 “你,滚!”女人用刀指着白茹喝道,“脏了老娘的铺,我砍了你!” 白茹以为来了救星,原来人家是无差别对待。 抱着头,白茹哆嗦着走到自己的铺位上。 女子站在那里,扫视了一眼房间,那些翘起的头颅,立马全部躺平。 “你,给我铺被子!”女人依旧用刀指着白茹,命令道。 白茹心里很不服气,凭什么我要给你铺被子,但她不敢不听。 今晚上的她,决不能节外生枝,否则费尽心机设计的这一切,将付之东流。 这女人虽然霸道,但某种意义上也是救了她,这样想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甘心了。 报恩嘛,恩人语气不好怎么了? 白茹麻利地为她铺好了褥子,又把被子铺开放好。 女子把小挎包放到枕头的位置,看来不是新人,而是老客。 然后把菜刀放到“枕头”边,也没脱衣服,就钻进了被窝。 虽然是秋天,但屋里这么多人,天气还比较热,她一条腿挑起了被子,伸了出来。 然后拿出手机,旁若无人的刷起了抖音。 白茹还站在那里,老头却已经躺下了。 她看到老头望了一眼那女人,吞咽了口唾沫。 显然,那女人在他那里更解馋。 那女人只有三十来岁,长得很漂亮,就是太凶了。 他赶紧收回目光,盯着白茹的屁股。 正好跟转头看过来的白茹目光对上了,白茹看出了他的不死心。 他们两人挨着,大事估计他不敢再搞,但小动作,比如将手伸进她的被窝探索一下,肯定不会少。 鉴于这种状况,她就站在那里,因为还没想出什么应对办法。 “你杵在那里干嘛,不睡就滚出去!”年轻女人狠厉地看了她一眼,骂道。 白茹不敢还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头,皱着眉头,像电影里慢镜头做着躺下的动作。 看她这样,女人呼的一声坐了起来,顺手摸起那把菜刀。 白茹吓得魂飞魄散,这他妈怎么都缠上自己了。 老男人和小女人,都找自己的晦气。 不忍了! 老娘在村里什么时候受过如此欺负! 白茹跳了起来! 第321章 这女人带了把菜刀 在村里,敢惹白茹的人可不多。 可到了京城,怎么就这么被欺负,她实在不甘心更气不过。 她跳了起来,豁出去算了,老娘宁愿站着死,也不再跪着生。 可一阵疼痛瞬间袭击了全身。 一时激愤,跳高了,头顶到了行李架上,碰得生疼。 可这一下也把她给撞清醒了。 她本来以为女人就这么给了她一刀呢,转头看时才想起这上面有个行李架。 而她目光所及,就是自己的那个包。 她的心颤抖起来,一切的不甘和不忿,都烟消云散。 她想起了自己的使命,险些意气用事坏了大事。 如果真的那样,儿子将永远死不瞑目。 白茹深深地吐了口浊气,换上一副笑脸,对着她说道:“姑娘,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休息,是我血压飙升,头晕得很,动作不能快,希望姑娘你见谅。” 她只能撒谎说好话,可女人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之态。 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你,过来!” 白茹也不知道她要干嘛,让过去就过去。 走到她身边站下,看着她,等着下一个命令。 “过去!”女人又是当头一喝。 过去?过哪里去,白茹迷茫而恐慌,自己现在就站在了她的铺位上了,还怎么过去? 是让自己过去面壁吗? 应该是这样,她想起了小时候上学时,一次作业没完成,老师就是这样吆喝她站过去,都到墙壁前了,还让她过去。 后来她才知道,有一种惩罚叫面壁思过。 她走过去,面对着墙壁,鼻子靠墙站得笔直。 唉,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躺下,杵在那干嘛!”身后女人大声斥责道。 不是让面壁思过? 白茹忽然觉得女人的声音悦耳起来。 她赶紧躺下,这次不是慢镜头,而是十倍速快进,秒躺。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之前她跟老头拉扯时,说话都顾及他人,掩饰自己,都是低声再低声。 可这女人,完全是平常音量,喝叫时比平时音量大得多。 但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敢出言指责。 鬼怕恶人,还真是的。 女人看了一眼躺下的白茹,横跨一步,走到白茹的铺位上。 手里的刀明晃晃的吓人。 她站在那里,看了看老头。 此刻老头可不敢看她,虽然心里特别想看。 三十来岁的女人,正是女人花开旺盛的季节,如汁水丰盈的水蜜桃,想想都觉得过瘾。 可是,这女人手里拿着刀,说话每一个字不是恶狠狠的。 这样的女人,他可不敢招惹。 女人忽然弯下了腰,菜刀轻轻地拍在老头的脸上。 老头脸上一阵冰凉,但心里比脸上要冷多了。 要是这女人就这么给自己一刀,那就太亏了。 他不敢吱声,缩着头,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老头,很喜欢女人吧,睁开眼,看看我怎么样,喜欢吗?”这是女人进房间后说的最软的一句话,但更令人胆寒。 “我,不,不……”老头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他确实喜欢女人,当革委会副主任那会,就以猎艳为乐,那日子简直堪比皇帝。 那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她怎么样?很辣很有味,长得一副好皮囊。 喜欢?当然喜欢。 可他敢说吗?如果说出来,估计那刀会割了什么,他都不敢想象。 现在最好的策略,就是装鸵鸟。 沉默是金! 大丈夫能屈能伸,跟腿裆那玩意一样。 事实上,女人也没指望他回答,也没给他回答的机会。 “老娘比她年轻,比她漂亮,胸比她大,皮肤比她白嫩,身材比她高挑,币比她紧致,今夜老娘挨着你睡,有胆的伸手摸摸,上来骑骑,老娘和这把刀,乐意奉陪到底!” 白茹是真的佩服地五体投地,这种虎狼之言,说出来是一点都没阻碍。 老头吓得向右边的老女人跟前挪着,让出一大段空挡来。 哐当—— 女人把菜刀拍在地板上,随后就躺了下来。 白茹肯定是睡不着的,除了不放心行李架上的包外,更担心明天怎么办。 她之前把希望寄托在老周身上,现在算是彻底得罪了他,他肯定不会再带着自己的。 要不,明天主动向他赔不是,答应他明晚一定让他满意。 反正自己有没有明晚都不一定了,只要他把自己带到告御状的地方就行。 她真的很佩服这个房间里的人,刚刚闹了那么一出,一个个都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很快就听到了有人响起了鼾声。 这鼾声如夏日里的蝉鸣,一只蝉鸣叫起来,其它的也跟着叫起来。 很快,房间里的鼾声就此起彼伏。 这睡眠,实在是令人羡慕。 白茹身边的年轻女人也睡着了,因为离得近,她听到了轻微的鼾声,她露在被子外面的高耸的胸脯,平缓起伏着,一看就知道是睡着了。 但她感觉到,老周没有睡着,虽然动都不动,那一定是装睡。 昏暗的光线下,白茹能看到他跟老女人挤在一起,似乎还搂着。 但跟年轻女人隔着一段距离,那是刻意远离,他现在心里的恐惧并没有散去。 就这样熬着熬着,不知什么时候,白茹睡了过去。 说睡了过去也不准确,就是那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起来,跟我走!”白茹被这句话惊醒,听着就知道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但她不知道是不是叫自己的。 但随即就知道了,叫的就是自己,因为女人用手推了推她。 “啊,去哪?”白茹现在还是懵逼状态,脱口问道。 “住在这里的,还能去哪!”女人没好气地反问一句。 住在这里怎么了,不是因为没钱吗,跟去哪里有什么关系? 白茹还是不明白女人的意思。 她当然不明白,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上访游子们的专用旅馆。 一些老上访户,执着到思维钻进了牛角尖里,怎么也出不来了。 即使之前家里条件很好,也因为不停的上访而返贫了。 京城这地儿的宾馆,他们根本住不起。 可不住在离国家信访局近的地方,第二天根本排不上队,当然第三天第四天第n天,都一样。 那样材料永远揣在自己怀里。 不过,也有人看到了这里的商机,于是把普通住房改成了旅馆,一个房间可以住几十人的这种旅馆。 白茹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种旅馆,跟农村种山芋种一样,把人摆放在一起。 但便宜啊,50块一夜。 老上访户们都知道这样的所在。 白茹要是知道,哪里还用得着担心没人带,跟着这些人走就是了。 第322章 天要亮了,姑娘! “姑娘,我真的不懂!”白茹一脸真诚地说道。 “是儿子被害了,还是女儿被糟蹋了?要走就跟着我,不走拉倒。”女人没一句废话,懒得解释什么。 听到儿子被害时,白茹吓了一跳,以为被她知道了什么。 听完也就明白了,她从行李架上小心翼翼地取下背包,背到身上,“姑娘,谢谢你,我跟你走!” “别废话,走!”女人头也不回走在前面。 路过老周铺位时,白茹看到他拼命向自己摆手。 她没理他,有人带了,还跟他纠缠些什么。 下了楼,值班的还是那个女人,看到跟在后面的白茹,明显愣了一下。 跟昨晚不同的是,女人笑容灿烂,“妹子,这么早就去了吗?” “姐,不早点怕又等个空,又要到那个点了,再过几天就来不了了。”女人也笑着回应前台。 这两人原来都会笑,而且这个年轻的女人说话并不是句句都那么冲。 还是得看人。 白茹不敢说话,什么也没问,跟着女人出了门。 两人就这么静默着一前一后走着。 可能是觉得气氛太尴尬,女子脚步稍稍慢了一些,白茹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就赶紧快走两步,赶上去跟她并肩而行,但还是没说话。 “我姓许,言午许许,叫我小许就行,你呢?”女人虽然放缓了语气,但还是冷淡地很。 “姓白,小白兔的白。”白茹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 女人点了点头,之后二人继续沉默着向前走。 白茹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轻轻喊了句:“小许……” 小许停下来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了五个字:“我觉得你脏!” 她脏? 白茹摸不着头脑,自己怎么就脏了? 哦,一定是认为她跟那个老头搞一起去了。 “姑娘,你是好人,我第一次来京城,遇到了坏人,可是我不甘心啊,呜呜呜……”白茹觉得好委屈,自己怎么就脏了! “别哭了,烦死人!”女子不相信眼泪,而是狠声狠气的说了一句。 白茹又不敢吱声了。 又走了好一段,女子忽然停下来,向四周看了又看,见除了她们两个人外,确实没有别的人,才走向路边的绿化带。 从旅馆出来,她就一直拎着那把菜刀,现在,她把菜刀放进了绿化带里。 做完这些之后,她走回到白茹的身边。 “过不了安检。”终于从她嘴里说出了一句解释的话。 白茹听了,心中慌得一批,她昨天晚上听老周说法院多少道安检,以为国家信访局是没有安检的。 看来也一样要过安检啊。 她伸手摸了摸背包,然后冷汗就下来了,几乎站不住了。 “你怎么了?”就是关心人,小许说话也是硬邦邦的。 她本是不想管她的,但看到她脸色太苍白了,才问了这么一句。 “我没事。”白茹摇了摇头,心里那个慌乱一点都没减弱。 “那我走了。”小许面无表情地抬脚向前走去。 白茹赶紧跟上,再怎么说,都必须走到最后。 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 又过了好久,小许又放慢了一些,白茹也就赶上了她。 她看着她一会,说道:“那人渣,不配上访,远离他!” 虽然是没头没尾的一句,但白茹听懂了。 她拼命点着头,嗯嗯嗯地应答着。 小许说了这句,就又向前走去,白茹点再多的头,她也没看到。 白茹又赶紧跟了上去。 又是沉默,继续赶路。 前面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围墙,虽然路灯光线昏暗,但一眼望去,还是可以看到那围墙很长很长。 小许在前面路口右转,然后就到了围墙那边。 她们顺着围墙向前走,好像跟外面世界,被这堵围墙隔开了。 “马上到了。”小许这四个字的语气一点都不冲。 白茹看到前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影影绰绰的。 又走了五十米左右,他们就融进了这些人之中。 “就在这里等吧。”这是小许对白茹说的第二句不冲的话。 说完,她就从包里拿出纸巾,铺在地上,坐了下来。 白茹没有纸巾,直接就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她抬头观察了一下周边,远处一座大楼上巨大的座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4:18分。 两人就坐在那里,还是没说话。 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之前白茹是很想跟小许说话的,她有好多好多的疑问想问她,可现在,得知已经排上了队,忽然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要说。 在这里排队的人,从全国四面八方赶来,谁不是有着难与人言的冤屈,谁心中不是充满了悲愤和不甘! 坐下来的白茹,心里一点都无法平静,她不知道等待自己是,究竟是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背包,心痛的难以呼吸,眼泪又哗哗的流出来。 从到了京城之后,她就没再流过泪,她以为自己的泪已经流干了,不再会流泪了。 现在才知道,人类的眼泪是流不干的。 白茹现在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安检,安检,这个词不断冲击着她。 就在她想东想西,却理不出一点点头绪来的时候,她听到了轻轻的鼾声。 坐在她一边的小许,竟然睡着了。 这也是个可怜的姑娘,这么年轻,也不知受了什么冤屈。 一个姑娘家,住进那样的旅馆,也幸亏她聪明,带了把菜刀。 要是稍稍那么懦弱点,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可能旧的冤屈没伸,又受到新的凌辱了。 她对她,有了些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白茹发现天忽然黑了下来,她以为是要下雨了,可过了一会,天又开始亮了起来。 小时候读书,听老师说过黎明前的黑暗,原来是真的。 刚刚的天黑,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白茹心情忽然有点好了起来,黑暗过去了,天就亮了,这是个好兆头啊。 她家现在就处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太阳会照到她家的上空,他们家的天会亮吗? 随着天渐渐亮了,白茹觉得有希望注入了身体里。 唉,人从一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那是不可改变的结局。 明知道人生的尽头是死亡,可为何还要活着? 那就是人都是活在希望里。 前面的人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白茹大着胆子推了推小许,“天要亮了,姑娘!” 第323章 过安检 “滚开,我杀了你!”小许猛地跳了起来,然后就愣住了。 “姑娘,别怕,是我!”白茹把她搂得紧紧的。 这一次,小许没动,白茹感觉到她的肩膀在抽搐着。 她在哭! 这姑娘,不知遭了什么罪,看刚刚那表现,白茹隐隐想到了可能的事情。 但她没问,姑娘也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小许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白姨,天亮没用,人家上班早九晚五,不上班,这队伍就不会向前的,等着吧。” 白茹心里暖暖的,这姑娘终于不对她凶了。 小许又坐到了马路牙子上,白茹也坐了上去,气氛又恢复到了之前,两人都不说话。 太阳终于出来了,但队伍还是没动,这很考验耐心。 就这么等啊等,终于,白茹看到那个巨大的电子钟的时针,指向了九点。 然后,队伍真的缓缓地移动起来。 这时候,白茹的心,又开始慌乱起来。 她摸了摸背包,心更加跳得快了。 此刻的白茹,既盼着队伍移动的快一些,又害怕移动得快。 她很想越过前头的人,跑到最前面,跑到信访局里面,看看究竟是安检的,究竟是怎么告状的。 “姑娘……”她怯怯的叫道。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跟蚊子叫一般,小许肯定没听到。 可小许听到了,她看着她,没有生气发怒。 “害怕?”她的话还是特别简短,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 “嗯。” “不可怕的。”小许好像不会安慰人。 “你进去过吗?”白茹小心翼翼地问。 “嗯,两次。”小许回答。 “那个安检,几个?”白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一排,没数。” “啊!”白茹吓得脸色又变了。 听老周的意思,法院要过好几道安检,这里怎么也一排啊。 没数,这是很多了,要是三两个的,都不用数的。 白茹不敢再问,越问她就越怕。 她不问,小许也就不作声了。 队伍缓缓地龟速前移,很多人脸上都显出焦躁的神色。 可小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白茹心里不安静,就到处张望,她忽然想起了老周,这么长时间,她不知向后望了多少次,始终没看到老周和那个老女人。 “别找了,那个人渣害别人去了。”小许可能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蔑地说道。 “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找他,我就是害怕,害怕……”白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来你就不怕了?”小许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 白茹心里一动,是啊,这种事,谁也帮不了,只能是自己面对。 她做了三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队伍又停了下来,白茹现在也能猜到,公家的人下班了。 他们又坐了下来,秋天的中午,太阳依然火热,炙烤着这些等着伸冤的人们。 但没人想过放弃,坚持着,坚持着。 有商贩把生意做到了这里,白茹没买吃食,她在路上买的纯净水和面包还在。 小许也没买,她从包里也拿出了准备好的水和食物。 这样的等待就是煎熬,换句好听的词,是考验,对他们的考验。 下午,终于在等待中来到了。 队伍又开始前移了。 前面的队伍并非笔直,而是转了个弯。 终于,白茹和小许他们也转过了这个弯。 这时候她才知道,快轮到他们了。 她看到了前面的安检员在忙乎着,轮到的人站上去,举起双手,然后转身。 白茹经历过安检,还是那次跟儿子出来乘坐高铁时,过的安检。 轮到的人,将随身的包放到安检机上,人接受人工安检。 自己的包,能过安检吗? 白茹额头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流。 越来越近,白茹已经能够看到,过了安检,接访的窗口了。 那窗口离安检口还有一段距离,如果过不了安检,也就到不了那个窗口。 到不了那个窗口,什么诉求都说不了,这几天的功夫也就白费了。 这可怎么办? 白茹咬着下唇,后面忽然有人推搡了一下,下唇被她咬出了血。 咸咸的,有点微微的疼痛感。 “你这人!”白茹忍着疼痛,去找撞了她的人,却看到小许抓着那个怼了这三个字。 那人连连道歉,白茹也只好说了声算了。 不算又能怎么样,何况,来这个地方的,都是大冤种,都很不容易,何必呢。 小许听到白茹说算了,也就放开了手,那人陪着笑脸往回去了。 嘴里咸咸的,她知道还在流血。 流血? 白茹心中不由一动,看了眼前面一个老头站到了安检台上,如投降一般举着双手,然后走到机器那头等着自己的包过来。 何不试试? 白茹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前面还有三个人,白茹虚弱地蹲下身子,然后又喘着粗气站起来。 还有两个人的时候,她又蹲了下去,然后再挣扎着站起来。 “坚持住!”小许在她的身后,鼓励了她一句。 这对于这个姑娘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但白茹第三次蹲了下去,这次过了一分多钟,才捂着额头站起来。 终于,轮到她了。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安检台前,吃力地抬起脚,想站上去。 但,她没成功。 “把包放上去。”一个女的安检员对她说道。 这些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于她的虚弱,并不怎么在意。 而就在这时,白茹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白姨……”她听到身后小许叫了一声,迅速冲过来想扶住她。 她很感动,但不能让她扶住。 她用力的向前一点,脱离了她的扶持,狠狠地倒了下去。 包,还在身上。 那个年龄小的安检员,赶忙过来想扶她起来,白茹颤颤巍巍地努力想站起来。 噗! 她嘴里一口血,喷了出来,全都喷在了女安检员的脸上。 啊…… 她喊了一声,连忙用手抹着脸。 另外的一个安检员也是女的,她跑了过来,也如前一个一样,扶起了白茹。 噗! 又是一口血,喷在了这个安检员的脸上。 啊…… 这个也赶紧放开了她,忙着处理自己脸上的污血。 趁着这个机会,白茹摇摇晃晃却快速地站了起来。 向着信访窗口蹒跚着走过去。 两个安检员清理了脸,看着蹒跚向里走的婆子,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可这时,小许已经站在了安检台上,还催促了一句,“快,干活!” 第324章 白茹被镇住了 一个安检员还是发现了不对,“她身上那背包?” 可看着白茹蹒跚着,走得很吃力,另一名安检员摇了摇头。 这农村老婆子走路摇摇晃晃,一脸憔悴不堪,摇摇欲坠了,哪里能有精力搞出什么幺蛾子。 这是白茹的幸运,她遇到了一个新上岗的安检员。 要知道,现代化妆术厉害的很,这种病态实在是小儿科。 国外那些搞暴恐的,有好多都是这样化妆的。 而且,一个女子站在那里一直催促,她们也就放过了白茹。 白茹终于来到了接访员跟前。 一个五十多岁老头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 老头坐在那里没动,他们这些人见的实在太多了,每一天每一时刻都在跟形形色色上访的人打交道,以至于他们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接访跟上访一样,都会影响人的心态。 那些老上访户,上访钉子户,那个不是有点神经兮兮的? 那女子脸上挂着职业笑容,拿着一张表格走过来,“大娘,请你把这表格填写一下。” 白茹看了看她,紧张地摸了摸背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姑娘,我不识字,不会写字,你帮大娘填吧,这是我的身份证。” 说着就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女子笑容淡了一些,但还是接过身份证,飞快地在纸上写着,还不时随口问几句,无非是关于她的基本信息,其实身份证上都可以反映出来,但还是得问,这是纪律。 “白茹是吧,你有什么诉求,把材料交给我们,我们会调查处理的。”那五十多岁老头审视了她一番,目光在她的包上溜了好多个来回。 “主任,我没有材料,我怨啊,我儿子被乡长打死了,我女儿被他们抓了,请青天大老爷替我作主啊……” 白茹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在了地板上,拼命地磕头。 她不知道该称呼接访的领导叫什么,忽然就想起来,那次在他家吃饭,方乡长说,主任不分大小,见领导叫主任就行,所以她急中生智。 这种场面在这地方并不罕见,特别是一些女上访户,都会来这一套,通过悲情引起接访人的同情。 但其实,接访人的同情,在日积月累中,渐渐消耗殆尽。 一开始从事这项工作,他们对于每一天来访者的不同冤屈,都很同情,甚至会忍不住流泪。 但适应这项工作之后,这种同情不断被稀释,特别是遇到那些并无什么冤屈,只是自以为冤屈者,这种稀释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 女子显然见过这种情况,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扶起白茹,“大娘,别这样,你这样,我们没法记录,没法记录,也就没办法为你讨回公道。你起来,详详细细把事情说清楚,你儿子是怎么被乡长打死的,抓你女儿的又是谁,说清楚了,我们会调查,如果属实,会严肃处理。” 这一套说辞她每天都要说很多遍,就是换上不同的事件就行,所以张嘴就来。 白茹好不容易止住了悲声,再次坐到椅子上。 “五天前,也就是9月22号,那天,我们白沟乡乡长庄波,给村支书李荷花打电话,说要带人过来,到我们家鱼塘钓鱼。往常也会有人过来钓鱼,我儿子黄玉祝也就同意了……” 白茹慢慢地讲着,讲着讲着就哽咽地说不下去,要停顿好一会儿,平缓了一些,才能接着讲下去。 那五十多岁的领导听着,不时皱皱眉头,有时还摇摇头,似乎不怎么相信。 而那用电脑记录的女子,脸上则充满了同情。 虽然他们的工作,就是跟这些真真假假受冤屈的人打交道,但像眼前这个老婆子的这种悲催遭遇,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一个乡长,如此为非作歹,看上了人家女儿,要糟蹋人家女儿,人家儿子出来护着,就把人活生生打死,这还是在法治中国吗? 更可恨的是,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是县公安局副局长,打死人之后,还以报警为名,调来好多警察,把整个村子封了,把村里几个干部都扣了,逼迫人家签字,接受死了。 这讲的好像发生在非洲啊,她是怎么都不敢相信。 这也难怪,她一个大都市长大的女孩,从小读书进入社会后,就在国家机关,哪里能想象得出那些边远贫困地方的事情。 “你说乡长打死了你儿子,你是亲眼所见吗?”接访领导严厉的看着她,问道。 “我当时在厨房烧菜,听到外面的声音,就跑出来,正看到乡长拿着石头,狠狠地砸在我儿子的头上,啊,啊,我儿子的头上,血冒出来了,啊,不是,血是红的,可冒出来的,有红的有白的,呜呜呜……”白茹又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别激动,事情说清楚了,才能为了讨回公道,你刚刚说,跟乡长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都是县里的干部,其中一个是公安局副局长,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副局长,就因为穿着警服?”领导又问道。 “那个廖局长我见过,那次乡长派人去炸大桥,我们周围的老百姓都去了,就是这个副局长带人去的,跟老百姓都快打起来了,抓了好多人,要是方乡长打电话让省里的记者过来,桥就被炸了,我们都会去坐牢。”白茹解释道。 领导点了点头,这老婆子不像在撒谎,不过并不能确定。 这世上有表演天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岗位上工作,他都不屑于看那些影视剧,跟有些钉子户上访人相比,那些拿到奥斯卡小金人的,表演才能都要逊色得多,人家这才叫本色出演。 领导又问了黄玉莲被抓的事,白茹就把女儿怎么跑出去,怎么被抓说了一遍。 “你撒谎!”领导忽然断喝了一声,“你女儿出去上访,又没回来,你怎么就知道被抓了?” 这一下真把白茹给问住了,她跟女儿是有约定,那也只是知道事情没办成,但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并不知道。 白茹被镇住了,变得慌乱起来! 第325章 这就是他的头 不过白茹也只是一愣,很快镇静下来。 “我女儿去省里上访,开始是省里打电话到乡里,让乡里过去把人带回来。电话是方乡长接的,她就联系了我们村书记李荷花。可一个小时后,再联系,就说我女儿涉嫌寻衅滋事,被连平县公安局抓了。李书记把事情告诉了我,领导,我说的句句是实,没有一个字的谎言。” 白茹这番话,松开了领导紧锁的眉头。 “那你跟你妹妹互换身份,出来之后,有没有去县里,市里,还有你们省里?”领导又问道。 白茹这是越级上访,是违反纪律的。 “没有,我女儿去省里都被连平县公安给抓了,我不敢去,就来这里了。如果京城还不能为了儿子伸冤,那我也就不活了,呜呜呜……” 白茹又哭了起来。 “都记下来了吗?”领导问那位记录的女子。 “都记好了。”女子点点头。 领导又转过头对白茹说道:“你的遭遇如果是真实的,也就是说,你反映的情况如果属实,我们会派人直接调查处理。可现在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需要调查核实,你可以回去了。” 就这么回去?那还有什么用。 上午排了那么久的队,听了那些老上访户的谈论,很多她都没听进去,但有些话是听进去了,说如果让回去等消息,那也就白来了,要引起这边重视,直接派人调查才行。 说那就是钦差大臣,什么冤屈都能得到昭雪。 但,必须有真凭实据,必须是重大案件,比如杀人了。 自己儿子被打死了,这案件够重大的了。 看白茹没动,领导有点不耐烦,“都登记备案了,我们总不能偏听偏信你的一面之词吧,你就一个人来,你儿子被打死了,我们怎么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何况,连你儿子究竟有没有被打死我们都不清楚,你还是回去吧,解决问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你啥证据也没有,办案是需要证据的。老人家,回去吧。” 领导劝说了一句,就摆摆手,示意那女子把白茹带走。 白茹之前一直紧张,现在看到领导让她走,她也就顾不得紧张了。 儿子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跟儿子去就是了。 她把心一横,一嗓子就喊破了音,“谁说我没有证据,好,我给你们证据!” 她取下了背包,拉开了拉链,两个接访领导都不怎么相信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这打死人,能有什么证据? 有证据也要公安机关侦查啊,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证据。 此时,白茹背对着他们,双肩抽搐,浑身颤抖,缓缓地跪了下去,哭嚎起来:“儿啊,妈对不起你啊,可妈妈一个老婆子,一个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可要理解妈妈啊,儿子啊……” 两人其实也倾向于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再怎么是真的,也要调查核实啊,杀人案必须由公安机关侦查。 国家这么大,怎么可能一有人来上访,就由这边直接调查解决呢,那还要省市县干什么。 正在领导再次想让女记录员拉开白茹时,白茹却猛地转过了身子。 一个物件沉重的东西,摆到了桌子上,摆到了他们面前。 啊——! 女记录员花容失色,从座位上跳开去,在一边呕吐不止。 就是那位见多识广的领导,也吓得脸色苍白,本能地向后退了两三步,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只见那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颗人头! 是的,一颗人头,眼睛睁着,紧紧地盯着他看,似有天大的冤屈! 死不瞑目! “大胆,是你杀的人?!”领导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婆子才是杀人凶手。 “安检是怎么搞的!”第二反应才是,这背着人头,是怎么过的安检。 白茹跪在那里,如一座木雕,眼睛一眨不眨,跟桌子上那颗人头的眼睛,完全一样,特别怕人。 忽然,她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哀嚎:“他是我儿子,是我那苦命的儿子,他被乡长庄波打死了,这就是他的头!” 这声长嚎之后,她身子一歪,倒地不起,晕了过去。 “快,打110报警,打120急救,其他的事我来处理。”毕竟是领导,虽然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一阵慌乱之后,立马安排下去。 很快,安检口接到通知,停止安检通知所有上访人员,今天不再安排接访,明天再过来。 各安检口立即被关闭,虽然那些排队排到现在的上访者都骂骂咧咧的,但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离去。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即使是那些常年跑京城的上访钉子户,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随后,一阵警笛由远而近,三辆警车疾驰而来,在信访局前停了下来。 一队警察荷枪实弹冲了进来。 原来是女书记员吓懵了,报警时说信访局发生案件,死了人,请公安部门快速出警。 这还得了,有歹徒混进了信访局,发生了恶性案件,都死人了。 也不知道死了的是什么人,是上访人还是工作人员,不管是什么人,都会造成恶劣影响,这哪敢耽搁啊。 警察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 训练有素的警察立即形成了包围圈,并逐步缩小包围圈。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为了不造成影响,大厅里,其他窗口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被请了出去。 现场只有除了那个五十多岁的领导和女记录员外,还有一位更大的领导,信访局副局长。 他是在接到报告后亲自赶过来的。 带队的警察也吓了一跳,他们来到后,没看到慌张奔逃的人,只看到桌子上有一颗人头。 地上有一个老婆子。 接访的那位领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警察讲述了一遍,女记录员到现在脸上都没血色。 就在这时,医院的救护车也到了。 就这样,警察带走了那颗人头,救护车带走了那个老妇人。 当然,当场派了四个警察跟去了医院。 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信访局领导指示,立即通知开会,加强安检工作,追究相关人员责任。 当然,这跟本书好像关系不大,笔者也就不去管那会是怎么开的,谁受了什么处分了。 第326章 老庄破罐子破摔了? 一夜变天。 在方舒还在担心白茹进京会出什么事的时候,一支警察队伍来到了白沟乡大院。 这天上午,白沟乡正在召开党委会,警察直接包围了会议室。 当着所有与会者的面,抓了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庄波,乡党委委员、副乡长方舒。 11个人开会,被抓了两个,而且是平时视彼此为仇敌的两人,这让人怎么也看不懂,包括书记李如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很快,李如意又接到电话,南磨盘村支部书记也同时被抓,村支书被抓,自然要通知党委书记一声。 而李如意不知道的,连平县此时也炸了锅,县委副书记、县长庄书生,副县长、公安局长唐广祥,公安局副局长廖正军,还有县委组织部等单位的四五个中层干部,也被抓了。 抓人的警察,自然不是连平县局的,连同光市局的都不是,而是邻市韶光市的公安。 这也可以理解,被抓的人当中,可是有公安局的正副局长,抓捕他们,要就不出事,一出事就是大事,可丝毫马虎不得。 坊间各种传言四起,从县城到乡村,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第一天的事情,这之后的几天,又有人被抓进去,也有人被放出来,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懂。 在放出来的人中,有县里有庄县长,乡里有方乡长,村里有李荷花。 而被抓进去的,县里不太清楚,乡里换成了李如意书记,这让人们更加看不懂了。 反正是一个乱字了得。 这场地震是怎么发生的?当然是因为白茹。 白茹被送进医院了,信访局将案件转给了公安部,刑事案件本身就是公安部门的事。 这样恶劣的事件,引起了公安部的高度重视。 敢不重视吗,一个农村老太婆,千里给信访局送人头,这影响之大都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了。 除去这件杀人案外,一个老妇人能把人头送到,这对公安机关何尝又不是一种讽刺。 不引起高度重视能行吗? 一旦某件事被重视,都是从上至下的一场风暴。 公安部直接派员到海东省督办,海东省公安厅连夜召开会议,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亲自参加,与会的是正副厅长,这级别够高了,但进入会场之后,也被要求收缴了手机, 如临大敌! 会议决定,异地用警,此案交由韶光市公安局侦办,省公安厅分管刑侦的副厅长亲自前往督办。 这才有了韶光警察在县政府、乡政府、村委会抓人的壮观景象。 随着案件的侦破,涉及的人这么多,牵涉出来的也就更多,也就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去。 方舒和李荷花为何在第一次就被抓进去呢? 这还是白茹的功劳,她在信访局被接访领导问住的时候,脑筋急转弯虚构了一个情节,说是方舒接到省信访局的电话,让他去接回黄玉莲,而方舒又电话通知了李荷花。 她用这个虚构的情节,抵挡住了领导的进攻,却害得方舒他们第一波被抓。 但这样的虚构,显然是经不住查的,别说带着重大使命的刑警了,就是普通人都能查出来。 很简单,调出方舒那一天的通话记录,看看有没有省市县的来电就可以了。 而李荷花那一天,手机都被收缴了,还接什么电话。 于是,这两人进去只一天,就回来了。 至于庄书生,其实那并不是抓,人家有省人大代表和县长身份加持,在省人大没取消他人大代表资格之前,在他没被撤销县长职务之前,警察根本没资格抓他。 但请过去协助调查是可以的,人家是请你,又没上铐,人身完全自由,有何不可? 同样的一件事,做法也是一样的,只要说法不一样就可以。 怎么需要怎么来。 按照规定,一个县委副书记、县长,要抓他,一般是纪委先动手,这才是常规。 但很多时候,因为案件的需要,不一定按照常规去做。 公安部督办,省厅副厅长全程指导,韶光市局局长亲自挂帅,这案子不仅是打连平县的脸,更是把同光市的脸,打得啪啪啪作响。 同光市肯定得自我救赎啊,市纪委在公安部门开始行动时,便同步介入。 多多少少还能挽回点脸面,否则脸就被连平县,白沟乡给丢光了。 这次922杀人案引起的串案,不像其他案子,先纪委查实违纪,然后涉嫌犯罪的,移交司法部门,而是颠倒了过来,先查了犯罪,然后再查违纪。 纪委跟着下场,也就是走了个形式。 在天朝,现在有些人飘了,老天老大他老二,其实就是官家没跟你认真罢了。 一旦认真起来,就没有办不了的事,别说你有多大的本事,一样办。 案件很快侦查终结,从官员到混混打手,涉嫌犯罪的多达21人,韶光市公安圆满地完成了侦查任务,余下的,就等着法院判决了。 庄波作为主犯,首当其冲,几个月的乡长生涯结束,以后就要另学一门技术了,不是打螺丝就是踩缝纫机,反正之前的职业到此结束,人生的前半段辉煌不再。 廖正军知法犯法,自然也一样是逃不掉的。 李如意有点冤枉,他基本上没参与进去,但那只是他认为的。 调集乡里干部去南磨盘,自然是经过他同意的,这个责任他是逃不脱的。 唐广祥这次虽然没进去,但副县长、公安局长被免,调到了档案局任副局长,不过逃过了一劫,心里倒是庆幸不已。 最让很多人不解的,是庄书生,没想到他竟然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不但出来了,脾气还很大,当天出来直接回家,根本没去县政府。 之后,庄县长上班就不是那么正常了,经常请假。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 对此,关心同情的人,表面上自然是不少的,不过,从实质上来说,开心的人更多。 因为他屁股下的那把椅子,诱惑力太大了。 特别是那些有希望够得着县长宝座的人,觉得老庄同志摔破罐子的力度太小了,直接摔碎了才好。 体制内从来就没有什么真心实意,有的只是利益。 第327章 群龙无首 县政府有点乱,白沟乡更塌方。 书记乡长全军覆没,变成了群龙无首的局面。 按说硕果仅存的正科级人大主席应该振臂一呼,可是王守法就是不出来呼。 他是把自己的路看到头了,马上到站了,培养的接班人郑海山前一次把他给伤透了,也就再也不想管事了。 不过郑海山的“病”完全好了,满血复活,他现在认准的就是方舒。 他觉得方舒是能干大事的人,跟着他前途一定有。 这样,白沟乡大院就有了两座山头,一座常务副乡长方舒为首,一座以副书记许晓州为首。 许晓州理所应当的觉得,现在的乡大院他就是当家人。 没有党委书记,他这个副书记自然也就行使书记的职权。 而且,他背后的人让他掌控局势,他当然得冲冲冲了。 何况,庄波没出事时,他就在领导小组和各个工程指挥部当副手,除了庄波就是他了。 庄波进去了,他自然也是这些工程的总指挥了。 但乡政府这边的人并不这样看,庄波进去了,当然就是反派。 现在他们觉得方舒才是主心骨。 不过,他们并不反对许晓州代行书记职权,但那指的是党委的工作,至于政府这边的工作,还是方舒说了算。 除了组织委员许飞,大家都形成了共识。 许晓州最烦恼的,是党委委员、党政办主任蔡思敏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天朝,党是领导一切的,地方上党委书记是一把,省市县乡镇长是二把,好像各级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不然,省市党委和政府,一般分的很清楚,而且都是分开办公的。 党委管大的方向,政府具体落实党委确定的大政方针,党委很少干预政府的工作。 但到了县一级,分的就不是那么清了,而到了乡镇一级,基本上没什么区分。 乡镇就那么一摊子事,强势的党委书记什么都会管,弱势的乡镇长最多算是第一副乡镇长,书记就是一把抓,也没人敢说什么。 当然,也有强势的乡镇长,一般都是有深厚背景的,比如庄波没进去时,那就是相当强势,书记就是个空架子,什么事都不敢问。 天时地利人和,方舒得到了人和。 方舒当然也接到了电话,路三友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该负责的,一定要负责起来,他用了一个词叫“当仁不让”。 换句话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你不能当软蛋,要让领导看到你的作为。 方舒觉得,确实也是到出一口恶气的时候了。 来到白沟之后,先是李如意,后来被他搞了一下子,不敢直接干了。 可后来又来了个庄波,比李如意可恶多了。 方舒为此一直憋着这口恶气,虽然庄波没讨到什么便宜,但他就是不爽。 现在,也该是爽一下的时候了。 可是,许晓州又跳了出来。 这天下午,方舒在办公室思考着如何开展行动时,周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周强?方舒眼睛一亮,这位可是战斗力曾经爆表的斗士。 “周乡长,快请坐!”方舒亲自泡了一杯茶,端到周强的面前。 周强道了声谢谢,然后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沫。 方舒也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茶。 他早已猜到,周强肯定沉不住气了,他再不出手,就不叫周强了。 李如意倒了,庄波倒了,还不出手,等待何时? 果然,周强还是没有方舒的耐性好,先开了口:“方乡长,李如意完蛋了,庄波学技术去了,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你真的就这么心安理得,看着每天大把大把的钞票扔进水里?” 周强一说话,就一步到位,一点也不绕。 方舒深深地叹了口气,为难地说道:“独木难成林啊,政府这边有你和我,宋雅琴应该问题也不大,大多数我们可以占到,可党委会上的决议,只能由党委会修正,你不在党委……虽然很痛心,但冒然行事,就怕不但成不了事,还会引起对方警觉,打草惊蛇,以后再想怎么样,就难了。” 对于白沟正在进行的工程,方舒和周强曾经讨论过,都认定质量上是有问题的。 郑海山也跟方舒说过,而且因为怕担责和将来被追责,还主动辞去了领导小组和工程指挥部里的职务。 但方舒没有跟周强说过郑海山的事。 方舒知道,保密这东西本身就很操蛋,人相互之间说话,两人还存在保密的问题,因为一旦泄露,就是对方的事,逃也逃不掉。 而一旦达到三个人,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保密可言。 就连那些高级别的会议,研究人事的常委会,研究的事项都无法保密。 往往官方的文件没出来,民间谁谁谁担任什么职务就都出来了。 很多正统派人士总是不屑一顾,吐出两个字“谣言”,可官方文件一出来,直接傻眼,还真是的,跟民间传言的安排,几乎一模一样。 方舒身在官场,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两个人谈话时,只说两个人之间的话,除了准备公开了。 周强当然知道方舒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要不,我们暗地里进行调查,把证据拍在他们脸上时,看他们还怎么说。” 方舒理解周强的心情,但还是说道:“这样,你我都再考虑一下,以什么样的方式反击,才能最准才能打到七寸上,现在不着急,再耐心一点。” 周强想了想,也只好同意了。 送周强出门后,方舒在办公室又坐了一会,然后也站起了身,走出门去来到了隔壁办公室门前。 就在方舒抬手要敲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郑海山笑着看向方舒,问了句,“走了,怎么样?” 是的,周强过来时,郑海山是看到的,他一直在等着周强离开。 上午的时候,他就去找过方舒,也是为着这件事。 在这件事上,他是很生气和愤怒的,本想大干一场,结果弄成那样,弄得自己不得不生病躲灾。 连老领导都对他失望了,这损失也太大了,不找回来,他如何能甘心? 第328章 方舒的谋划 方舒对白沟所有的在建工程,有了新的打算。 庄波在的时候,他没办法,现在庄波进去了,他要是还没办法,那还玩个屁。 那日其实他对于白茹的计谋,看得清清楚楚。 冰棺里的尸体,头脸全部覆盖,在这个地方,是极为犯忌讳的,寓意是即使到了阴间,也是没脸见人。 连平跟青平是相邻的两个县,在古代曾经是一个县,青平是解放后五十年代设立的,这两个县才真正的分家。 在风俗习惯上,县并没有大的区别。 当地人都知道,这里的人死后,未敛入棺之前,是白纸蒙面,而入棺之后,白纸必须拿掉,以供亲友吊唁瞻仰。 那日方舒瞥到黄玉祝尸体全头全脸都蒙上了,又看到白芳冒充白茹在屋里,心里便有数了。 他很惊骇于白茹的勇气,只是担心她未必能到得了告状的地点。 要知道,现在人出行,处处安检,最后到了信访局,还得过安检。 那颗头颅,没那么容易混过去的。 所以,那天之后,他一直很担心。 结果他的担心并没有来,反而是等来了警察。 那一刻,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然后就开始谋划之后的事情了。 他知道,自己进去很快就会出来,因为这里面的事情,他并没有参与,他更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知道黄玉祝的头颅被剁下拿去告状了。 连李荷花他都隐瞒了,他只告诉她,白茹换成了白芳。 他告诉她这个,就是让她不要再过去,否则引起廖正军那些人的注意,说不定事情也就败露了,那黄玉祝最后的“奉献”也白费了,那样,白茹是注定活不成了。 白茹活不成,黄玉莲还能有得好?李荷花培养她的计划也就彻底落空了。 事情果然按照方舒设想的走了下来,他现在谋划的,是再次更改修正白沟乡建设规划。 庄波进去了,没有十年二十年根本出不来,他如一个小丑一样,就这样昙花一现就消逝了。 可他带来的钱是实实在在的。 不能让这些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更不能让这些钱在工程的隐蔽之下走水流失。 这才是他现在要做的大事。 庄波在的时候,说通往北山等村的山路,放在第二期,方舒当时虽然确实是被形势所迫同意,但也相信他确实能弄来第二期的资金,毕竟有老爹在那当县长,掌握着全县的财政大权。 都不用签字,一个电话财政局拨个一两千万也不是事。 但现在庄波学技术去了,还有个鬼的第二期啊。 周强主动表态了,但他不在党委。 在党委的,只有郑海山主动表态了,接下来,他还得搞定几个党委委员。 这其中,许晓州和许飞,是他要做这件事的反派,根本没必要接触。 余下来的,还有人大主席王守法、党政办主任蔡思敏、纪检书记孙致远、政法委员金钟、人武部长汪同宇。 党委委员共十一人,去掉李如意和庄波还有九人。 方舒看着名单,他在二许名字上打了个叉,在郑海山名字上打了个勾,然后将王守法的名字用线跟郑海山连接起来,在打了问号的蔡思敏的名字上,将问号涂抹成了一个勾。 因着那次曾经跟许晓州合作,那天晚上那个饭局,方舒当然不会忘记,所以他记得宣传委员兼政法委员金钟,是许晓州的人,于是在金钟的名字上,他画了个叉。 名单上,现在有三个勾三个叉,还有三个打着问号。 九个人,只要五个同意,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也就够了了。 还缺两个,王守法是关键。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去了隔壁郑海山的办公室。 “郑乡长,今天我俩一起去看望老领导吧,这天天的,闹的乌烟瘴气的,还得请老领导回来。”郑海山刚站起来打招呼,方舒就先开口了。 郑海山有点懵,白沟对王守法最尊敬的,莫过于自己了,什么时候方舒这么尊重他了,一口一个老领导,比自己还亲似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他也真未必亲,因为王守法对自己失望,他是知道的。 “好啊,只是,老人家回老家养病去了。”郑海山有点为难地说道。 他明白王守法为何要回老家,他们两家对门住着,离开不过是不想看到自己罢了。 “老家也没多远吧?反正过去看看。”方舒的执着,郑海山看明白了,这是要行动了。 他跟自己谈过,但没说怎么做,看来开始行动了。 “蔡主任,有个事情向党委报备一下,同时麻烦你派辆车,我跟郑乡长一起去看望一下王主席,你看……”没等郑海山明确表态,方舒就拨通了蔡思敏的电话。 最后的那两个字“你看”,当然不是让她看派不派车,派车是一定的。 郑海山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有点不悦。 蔡思敏是李如意的人,让她知道这事,不好吧? 但他从方舒电话的漏音里,听到蔡思敏笑得很甜很响亮,“方乡长,如果不妨碍你们的话,能不能带上我一起,王主席生病请假,我们党政办早就该去探望的,这事我失职,要不,一起?” 郑海山愣了愣,然后也就想明白了,李如意倒了,以蔡思敏的聪明,肯定得另找靠山。 他当然不知道蔡思敏早就投靠了方舒,只是方舒还有点顾虑。 蔡思敏的意思,正是方舒所愿,能一揽子解决,何必一个一个找。 省事! “那当然好啊,这样吧,就不用小孙开车了,我给你们当专职司机,不会嫌弃吧?”方舒开着玩笑,而在蔡思敏听来,根本就不是玩笑。 “那就辛苦大乡长了,我现在就下去,楼下见。”蔡思敏笑着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李如意倒得这样快,她向方舒靠拢的脚步自然也要快。 自己坏事没做多少,但跟李如意那关系可是人人皆知。 墙倒众人推破鼓一起擂的道理,她可是懂的。 先前她走近方舒,也单独喝过两次酒,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方舒会不会保她,自己心里没底。 正想着再邀请一次方舒呢,这电话来的太是时候了。 十分钟后,方舒开着帕萨特带着蔡思敏和郑海山,出了乡大院。 坐在副书记办公室的许晓州,盯着出了大门已经看不到的车子。 脸色变得阴冷可怕。 第329章 退居三线了 王守法老家,在临县望平县。 但跟白沟相隔并不远,相当于从白沟到方舒老家差不多。 郑海山提供了那个村子的名称,然后方舒用手机导航。 车子很快来到了村口,有几个人在那里朝这边张望,郑海山知道,肯定是王守法派人在那里迎接他们的。 因为上车不久,他就发了条微信,告知他们一行要过来看望他。 但奇怪的,是王守法并没有回复。 这让郑海山多多少少有点忐忑,老领导好像不愿意原谅自己。 但不管这些了,来了就表明了态度,还能怎么样? 果然,车子来到近前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向着车子招招手,方舒踩了刹车。 “是连平白沟来的领导吗?”男人问道。 方舒听不清楚男人说的是什么,放下玻璃,那男人贴近车窗又问了一遍。 “是的,我们是白沟乡的,王主席好吗,在家吗?”方舒问的时候,郑海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老弟!”他欢喜地喊了一声,已经走到了男人面前,随后开始散烟。 男人把烟夹在耳朵上,应了一声,“郑哥,我爸说你们要来,让我过来接一下。” 郑海山点点头,笑着说了声,“你坐副驾。”然后自己拉开门坐到了后座上。 男人笑眯眯地坐到了副驾上。 在这里的农村,小汽车并未普及,三丁镇虽然比白沟经济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 而农村人觉得副驾是最尊崇的座位,所以有点受宠若惊的神情。 随着男子的指点,车子绕了几个弯后,停在一个院子门前。 一路走来,这是最好的房子,两层白色的小洋楼,在村子里真正的鹤立鸡群,而院子的院墙都是砖头砌的,但外表用混凝土抹了一层,在这个村子,算是独一份。 院子的门楼高耸大气,两边的门垛闪着光泽,因为贴了瓷砖。 最醒目的就是那副对联: 富贵门庭财源进 黄金宝地事业兴 这对联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光洁,因为瓷砖自带,并非纸上所书。 方舒看这对联时,就知道王守法家这儿子,肯定没走出去,还是个农村人。 这样直抒胸臆,俗不可耐的对联,不应该是王守法的手笔。 方舒本来估摸,他们在院门前下车时,王守法应该迎出来。 可是没有,院门前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笑着看向他们,“老王在屋里,大家快请进屋,这大老远的过来,真的过意不去。” 这显然是女主人的话了,这妇人应该是王守法妻子,刚才带路的那个男人的母亲了。 “妈,我爸……”男人想问什么,但被妇人眼色制止住了。 这眉眼官司,方舒都看在了眼里。 走向主屋的过程中,妇人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各位,老王腰间盘突出,起不来床,怠慢各位领导了。” 大家自然是关心的询问病情,并表示没关系。 一楼进门就是大客厅,农村的房子就是这样,面积够大。 客厅右侧和对面,都有一间卧室。 男子忙着让座,递烟倒水泡茶,老妇人推开右侧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老领导在哪,我们去看看。”郑海山没有坐下,而是这样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接话,“来了,来了,海山,你可不是客人,帮我招待好方乡长和蔡主任。” 这是王守法的声音,他被老婆搀扶着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方舒和蔡思敏都站起来迎过去,王守法一边跟他们握手,一边道歉,“老了,不中用了,你看我这身子……,谢谢各位领导来看我,谢谢,谢谢!” 寒暄完毕,这才各自坐下。 “乡里工作那么忙,还跑这么远来看我,方乡长,蔡主任,太谢谢你们了。我说海山啊,你也不拦着,我这不没事吗,工作要紧,工作要紧。” 郑海山赶紧说道:“老领导,你还说没事,这才几天啊,你看你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腰间盘也出问题了,以前除了血脂高,身体可一直都是棒棒的。” 说了一会闲话,王守法就斜躺在椅子上了,好像腰间盘突出很严重。 “大勇,你联系一下镇上的迎宾酒馆,中午好好陪爸爸这些同事喝几杯,我这腰,太不争气,陪不了。海山,你帮着大勇点,代我好好陪客。”这样说着,忽然又“啊哟”起来,好像腰又疼得不行了。 “老领导你可要保重身体,白沟现在处在关键的时间节点上,那些面子工程我觉得该停了,把钱用在刀刃上,用在脱贫上才是,本来呢,是来请老领导去坐镇指挥的,既然老领导身体不允许,我们也不能强求。中午就不麻烦了,我们回白沟用餐吧。”方舒见王守法这样,就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他把来的目的过了明路。 “谢谢方乡长这么看重,只是我有心无力了。我坚信,白沟的事,有方乡长领导,一定会得到很好的解决。海山啊,你可要全力支持方乡长的工作,再别跟着那些人胡闹了。”王守法说这话时,神情很严肃,跟刚才说面子上的话,完全不同。 方舒似乎还察觉到,他微微地叹了口气。 方舒说了这话之后,几人站了起来,郑海山把之前几人统一交给他的的红包拿出来。 王守法拒绝接收,只好塞给了王大勇,他几乎没推让就收下了。 方舒觉得王守法这个儿子,会拖累了他。 一行人走了出来,王大勇没提及酒馆安排的事,三人上了车,还是方舒开车,离开了王家。 而在屋里,王守法站了起来,跟先前判若两人,哪有什么腰间盘突出。 儿子并没有回来,只有两夫妻对面对坐着。 “这不是个好机会吗,你干嘛不回去呢,你不是一直等待机会吗?现在没书记没乡长,就你一个正科了,谁还敢不听你的?”老婆看不懂他为何要装病躲避。 “唉,此一时彼一时啊,这时候确实是个机会,我也想过去,可有人不让我过去。白沟,我是不会再去了,二线了,不,人大就是二线,不上班是三线了。” 王守法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330章 我是来救你的 王守法心里是真的苦,回老家养病的他,听到庄波和李如意完蛋的消息后,哪里还有什么病。 晚上接到信息,便决定第二天早上过去上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没多少时间耽搁了,必须只争朝夕。 他盘算过了,凭他跟郑海山的关系,加上对方舒的了解,特别是他已经是白沟硕果仅存的正科了,只要他回去,把控白沟不会有任何问题。 许晓州那样的,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但许晓州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许晓州背后的人,他可不敢。 这不,就在他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一个电话就让他又“病”,被命令继续养病,用他的话现在是退居三线了。 他敢不听吗?真不敢,他要是不听,那个人就可以把他的前世今生查个底朝天。 到那时候,他就不是去白沟了,而是老当益壮去学踩缝纫机技术了。 所以,当方舒三人过来时,他只能“病重”,连招待他们都做不到。 而他的儿子,就是个废物,拿着三个红包,可能已经在村头小赌场潇洒了。 方舒三人将车子开到了镇上,找了家小餐馆,要了几个菜,一瓶酒,就边喝边聊起来。 喝酒不开车? 他到地方上才知道这句话,执行任务时,喝酒后的亢奋,可以让车技超常发挥。 有一位队员,不喝酒开车就浑身没劲,更别说完成各种高难度技术动作了,可一旦喝了酒,那整个队里,就没人敢跟他对上,连方舒都不是对手。 所以,这个中午,方舒没用开车这个理由拒绝喝酒。 另外的两人,也没劝,当事人都不说,何必多管闲事,喝呗。 也不是这三人依仗自己是乡领导,不怕交警查,而是从这里到白沟,都是农村路道,根本就不会有交警光顾。 这三人喝酒,是避免不了谈工作的。 方舒也不再隐瞒,宣布了自己的计划,他就是要停掉白沟的相关在建工程,他难以忍受那些面子工程继续推进,他要把资金用到该用的地方,最需要的地方。 郑海山不用说,之前他们早就交流过,现在就是看蔡思敏的了。 蔡思敏其实更不用说,李如意还在的时候,她就向方舒靠拢了,现在这种情况,正合其意。 方舒明确目的之后,就开始分析两个阵营的情况。 白沟党委委员11人,李如意和庄波完蛋,王守法病了。 本来这次是来争取王守法的,但病情显然不轻,正反派都争取不了。 许晓州和许飞,绝对反派。 现在喝酒的三人,现在是一个阵营。 态度不明的,只有纪检委员孙致远、宣传委员兼政法委员金钟和人武部长汪同宇。 现在的形势很明了,方舒他们只要在这三人中争取一个,另外两人全部支持对方,也只能是平手。 而其中只有一个支持,另一个弃权,方舒他们也就是“多数”了。 而许晓州一方,想成为“多数”,不考虑弃权的情况下,必须取得全部三人的支持。 方舒觉得很有胜算。 “你们怎么看?对这三个人,你俩比我更熟悉更了解,谁会成为我们的朋友,谁会成为我们的对手,都来说说看吧。”方舒放下酒杯,说道。 “金钟就不要争取了,他跟许晓州向来走的比较近。孙致远这个人,虽然同事不短时间,但我看不懂,所以不好评判。而汪同宇,被戏称为戎装常委,其实乡里的人武部长,跟县常委的武装部长和市常委的军分区司令或政委完全不同,不是现役军人,跟你我一样,俗人一个。我觉得,汪同宇属于墙头草,他主要是看风向。你们不知注意过没有,只要表决,他都是先数数举手的有多少,然后才决定跟随,最会随大流了。” 方舒和蔡思敏都点点头,表示认可郑海山的说法。 “那,如果我们表决时是大流,他应该也会选择跟吧?”方舒想到了这一点,问道。 蔡思敏点头,而郑海山却摇头道,“未必,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况,属于事不关己,而现在,他被安排在工程领导小组里,听说是许晓州拉进去的,这样,许晓州对他有提携之恩,他会不会投桃报李,就很难说喽。” 领导小组里的情况,郑海山比较清楚。 “这样的话,孙致远就比较关键了。”方舒听了郑海山的分析后,说道。 郑海山:“确实是这样,只要能取得孙致远的支持,我看问题不大。” 而好长时间没说话的蔡思敏犹豫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孙致远的工作,我可以做做看,我跟他打交道比较多,有段时间他跟劳作闹矛盾,是我调解的,我让李如意对劳作施压,给了孙致远面子。如果我找他,他最起码能保持中立。” 这是方舒一直等着的,蔡思敏确实在向他靠拢,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加入是要缴纳会员费的,一个小县城那么多作家协会会员,不缴纳会员费,凭什么让你当名人,哈哈,不恰当,但能比。 事情到这里,也就基本上商议完了,酒呢,也喝完了。 接下来结账走人。 而方舒不知道的是,他们喝酒谋划的时候,李荷花也在这个镇上的一家酒馆吃饭。 不过他们不是在一家酒馆,所以完美错过。 李荷花的小包间里,只有她和一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着。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主动联系我了?”男人看着对面的女人,笑着问道。 李荷花并不笑,而是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看。 男人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本能地摸了摸脸,“怎么,我脸上有花,还是有其他的东西?亦或是长相离后的情难自制的喜悦?” 他这样为自己打破尴尬。 李荷花还是盯着他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淡然说道:“你自恋狂的毛病还是没改!” 他的幽默对她而言一点也不好笑。 她不想跟他谈情,只想谈事,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情。 “那你今天主动……”男人虽然没说下去,但语气是居高临下。 他一个县委书记,她一个村支部书记。 他确实可以居高临下。 “我是来救你的!”李荷花冷着脸说道。 第331章 李荷花的约会 男人呵呵一笑,不以为然。 他一个堂堂县委书记,她一个村支部书,悬殊如天上地下。 她救他?就是个笑话。 不过,到底心里是有她的,这么多年都忘不了。 “我不怀疑你是来救我的,只是不知道,我会遇到什么危险?你打算怎么救我?”最后一句话,那语气很不对,有着挑逗和暧昧。 李荷花也不恼,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也不会无聊到约你到外县来跟你说这种废话。” 她可以确定,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情爱。 他调任连平两年了,约过她几次,她只应约过一次。 那个时候,她还不清楚自己,还是有点幻想的。 自那次之后,那种幻想就一点一点地幻灭了。 本来就不多,现在也就没有余额了。 这次主动约他,她其实是来跟他谈判的,她想把女儿要回来。 因为方舒已经告诉她,找到了她的女儿,而且从她这里取了鉴定样本。 后来,石磊把鉴定报告给她之后,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但是她知道,不能直接说这事,当初他设计让她入套,现如今未必会答应她的所求。 所以,一开口,就先声夺人,说是来救他的。 她何尝不知道,他是肯定不信的。 但这个男人需要激将,当初就是这性子,虽然好多年过去了,但她确信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果然,男人还是那个死样子,明明根本不信,还要说“不怀疑”。 既然你不怀疑,那她就知无不言了。 而且,不知的也言,管他呢,反正就是把事情往大了说。 “你觉得你是县委书记,连平一哥,官最大,就没有危险?”李荷花极其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再怎么说,他是书记,这是假不了的。 虽然在县里,确实有人不把自己当回事,但她只是一个村书记,连公务员最低序列都进不了,凭什么这样说他。 但他还是不恼,他的修养真的很好。 特别是面对女人,他对她,是恋旧。 凭他的身份,在连平一亩三分地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都不需要他动心思,想主动投怀送抱的多着呢。 不过,鉴于县里那种情况,他不敢放肆,只能严以律己。 来了都两年了,只搞了个招待所的一个女孩,代价就是想办法给了她一个事业编。 只此一个,而且维持的时间很短,只有三个月而已。 后来,再也不往这上想了,就是想,也不会在连平搞。 回市里,省城,都行,坚决不在连平。 因为他被那女孩拿捏了,这让他很不爽,自己可是县委书记。 可是,女孩有他的视频在手里。 那种视频只要被放在网上,他立即就会身败名裂。 虽然,后来女孩按照他的要求,把视频给了自己,说是没有复制。 但他明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尝到甜头后,怎么可能把筏子毁掉? 这件事,他认为那女孩确实就是个独行侠,所以虽然是定时炸弹,但引信就在女孩一个人手里。 女孩以后肯定还会拿出来,敲诈一番甚至几番,但毕竟到现在,并没有什么动作。 他们,到目前为止,相安无事。 现在,看到李荷花那轻蔑的眼神,他有些心虚。 莫非,这件事被她知道了? 但他立马否认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对于女孩的情况,他自然调查过了,那就是一个发誓要靠脸混出名堂的人。 她长得确实美,很美。 据她说,她是被同学刺激了,才谋划这件事的。 她的同学,985选调生,讥笑她长得再漂亮,高中毕业也永远不可能进入体制内。 然后,她就靠着脸蛋,进了县委招待所。 一直在寻找等待机会。 果然机会最青睐有准备的人,他在那个晚上喝醉酒后,被她捕获滚到了一个被窝里。 之后成了情人,再之后,就要求他将她转正,她要做干部,当领导,打同学的脸。 这让他很生气,感觉受到了威胁。 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被女人威胁。 被女人求着,跪舔着,那是一种别样的享受,而被威胁,就是活受了。 他发脾气后,她默默地拿出了优盘。 然后,他脾气立马没了,求着她说好话。 但是,他虽然是县委书记,但要说让她进入公务员队伍,那是没那个本事的。 逢进必考! 曲线救国当然也可以,不过那需要时间。 他只能答应,给她搞个事业编。 这个对于他,相当容易。 她起先坚决拒绝,他用破罐子破摔的坚决,说道:“别说我,就是市委书记,也没办法给你一下子办成行政编。如果你不让步,那你想怎办就怎办吧。” 她当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僵,答应先从临时工转成事业编,然后在三五年内,再转成行政编。 这个,他觉得是可以办成的,毕竟,身份摆在这里。 在我们这个国度,实权最大的正处级干部,就是县委书记。 除了没有外交权和军权之外,其他的所有权力都不缺。 有人说过,县委书记夜里想的事,只要他想,第二天一定能实现。 虽然他这个县委书记,有点像小媳妇受气,但只要想办,还是能办到的。 多大点事啊,事业编提拔到副科,然后调任到行政单位也就搞定了。 “有把柄在人手里捏着,连平一哥?只能呵呵。”女人的观察力往往细致入微,男人神情的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你,知道些什么,别听信那些有的没的。”他也不知道这女人知道了些什么,也只能模棱两可。 能坐到他这样的位置,是不会被人绕进去的。 “男男女女下半身那些烂事,我懒得管,你自己解决,不要怀揣理想来到连平,最后折在了这里,我都为你丢人。你到连平有两年了吧?连平好多人都不知道有县委书记,还以为一直空缺呢。都只知道有县长,这对你不危险?你裤裆里那些破事危险若干倍吧?” 李荷花早已不是当初清纯的女大学生了,她经历的太多,在底层吃尽了辛酸,还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 “那是政治,你不懂。”男人吃惊于李荷花语言的粗野,淡淡地说道。 “你的政治,就是永远当缩头乌龟,一届之后,上头一看你这乌龟相,大呼看错了人,然后找一个冷板凳给你,然后等着退休。如果你对这样的结局心安理得,那我今天就不该来。这顿饭的账,我结,我到村里可以报销,你却未必。就这样,走了。” 李荷花站起身来,直接走向包间的门,连头都没回一次。 第332章 惊天大案的总导演原来是他! 男人看到这情形,终于坐不住了。 他猛地起身,追到了门边,一把拉住了她。 “有话慢慢说,你真的有办法救我?”来连平这么长时间,他就像被一张网网得死死的,怎么挣扎也打不开。 这窝囊气,他早就受够了。 可他没办法,本地势力太强大了,强大到超乎他的想象。 他知道李荷花说的是实情,县电视台上镜的,多半是县长而不是他。 开始,他试探着打开局面,可是他的话出不了县大院。 后来,他自我安慰,告诉自己这是无为而治。 每当想做什么大事,又想到那张密不透风的网时,就告诫自己,待时而动,等待机会。 就这样等待下来,消磨了锐气。 庄波这件事,他也看到了机会,他插不进手的公安局,局长调离,副局长进去了。 他正要出手时,庄书生又出来了。 本来他断定他是完蛋了,一个时代到来了。 这件事,他也做了些工作,可是他还是小觑了庄书生。 由此他想到,姓庄的背后有着强大的背景,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强大。 儿子杀了人,牵连到那么多官员,可老子却安然无恙。 这关系起码来说市里,甚至是省里。 他也不是没关系,否则也没办法从学校里出来,先在省政府公干,然后直接到地方主宰一县。 可他的关系比较单纯,就靠着那一个贵人。 就在他出任县委书记后,他的贵人竟然查出了肝癌,而且一查出来就是晚期。 半年之后人就没了。 从那之后,他成了无根之萍,失去了靠山的他,开始心灰意冷。 他是真的没想到地方上这么难,本来想着不管怎么说,自己是老大,肯定是可以打开局面的。 可左冲右突后,他是真的叹了气歇了劲。 李荷花说能救他,即使是现在,他把人拉了回来,压根底还是不信的。 凭着县委书记的天然优势,都破解了,窝窝囊囊,她一个村妇,能有什么能耐? 但既然她这样说,不妨姑妄听之,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反正回去也做不了什么,就当看着当初的小情人,重温一下旧梦,也是好的。 “好了,好了,我信你还不行吗?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妙计,可以救我冲出重围?”他笑着说道。 李荷花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根本不信,但既然来了,不说白不说。 就是说了也白说,也得把话说了再走。 她在脑子整理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信我能帮你,我确实也没那个本事。这连平县,虽然六十万人口,但能帮你的只有一人!” 此言一出,男人不由得一愣,什么人在女人心里,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心里有点酸酸的,但也有了点希望。 “是谁?”他问道。 “方舒,白沟乡副乡长。”李荷花轻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男人的失望,再掩饰也掩饰不了。 方舒,他知道,市府办踢出来的。 要说王兴良没死,作为常务副市长的大秘,还有可能对他有所助力。 但即使是那样,也说不上能救他。 现在只是一个副乡长,想找他这个县委书记说句话,都见不到一面。 就他,还能帮上自己! 开什么玩笑! “我知道你不信,在连平,副科级实在是太多了,你一个都不会看上眼,连一眼都不会看他们。可是方舒不一样,他是被市府办踢出来发配到白沟的,可他一来,就惹恼了李如意和劳作,然后就对上了唐广祥。唐广祥你敢动一根头发吗?你只能在心里想想,但方舒就敢,而且让他吃闷亏,有苦说不出。以一人之力,对抗强力部门的一把手局长,对抗乡里一二把手,不但不输,还进了党委班子,当上了常务副乡长。你这个县委书记,能做到?” 李荷花以轻蔑对轻蔑,那眼神让男人觉得,自己跟方舒比,连一个屁都不是。 关于方舒跟唐广祥对上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但他并不认为是方舒有什么惊人本事,而是公安局的政委豁出去帮了他。 而卫勇背后的人,是军队里的将军,省里市里都给面子。 “我确实动不了唐广祥,可那也不是方舒的本事吧,没有卫勇,他恐怕都进去打螺丝了。”男人不以为然。 呵,李荷花冷笑一声。 “你没来卫勇就是政委吧,如果他有那个本事,为何这么多年都被唐广祥压得死死的?这么多年,你什么都变了,只有一样没变,书生气还在,呵,卫勇。那这次,黄家老妈提着儿子的头去告御状,也是卫勇的手笔了?” 这话很出乎男人的意料之外,这样一个震惊全国的案件,他当然知道。 可这里面,没有卫勇的事,也没有方舒什么事啊。 他不解地看着女人,“你是说,这事也跟方舒有关?”他试探着问道。 “你说呢,在连平还有人能想出如此极端而一击必中的方法!” 李荷花再次轻蔑地看向他,是那种看白痴的眼神。 “情况通报我看了好多遍,这里面跟方舒毛关系也没有。要说有,就是他也被公安带去问话了。”男人被她看得很不舒服,不服气的辩驳道。 呵,呵,女人一点顾忌都没有的冷笑出声。 对于这件事,这世间其实最清楚的只有两个半人,一个当然是方舒,另一个就是自己,那半个就是黄家老婆子。 老婆子真有那本事想出那么大的主意,设的局能瞒住所有的人? 根本不可能。 在那天她把黄玉祝被庄波打死的情况电话告诉方舒后,方舒确实除了震惊,确实什么都没说。 可是,不长时间,她就接到他转发的一个视频,是一个法学专家讲的案例。 她当时就震惊了,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她把这个视频,又转发给了黄玉莲。 黄玉莲一定是讲给了她妈听了,但还是由黄玉莲去上访了。 后来黄玉莲一去不返,黄老婆子肯定是彻底无望了,才最后下定了决心。 只是,这些,李荷花不敢对任何人说,那个视频转发后,就删除了。 方舒是体制内的副乡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舒才是这个惊天大案的总导演! 第333章 王竹梅来电 男人惊骇的瞪大眼睛,这都是真的? 李荷花可不理会他的惊骇,继续说道:“方舒那样的干部,才是老百姓想要的,像你这样的,不过是尸位素餐!职位再高,对老百姓一点用处都没有,任由那些人为非作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男人这回没脾气,他被她讲的事情给吓住了,同时好像看到了希望。 他也想在连平有一番作为,可是挣扎之后总是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数次下来,他已经做好了去冷板凳的准备了,仕途上也就这样了。 可现在,他有了新的希望。 “他,我是说方舒,能为我所用?”锋利的剑,都是双刃的,用得好杀敌如麻,用得不好,同样会伤了自己,甚至把自己搞死。 李荷花又是轻蔑的一哼,“方舒不是为某个人所用,谁真正想为老百姓干事,谁干人事,他就会帮谁。那些不干人事的,他绝不会同流合污!” “好,我相信你,我豁出去了,这次哪怕是这书记不当了,也要重用他!”男人发狠地说道。 李荷花终于有了点好脸色。 在男人这番表态之时,方舒他们已经在返回白沟的途中了。 快到乡大院门口时,方舒接到一个电话,是王竹梅打来的。 “方乡长,请问你什么时候回白沟,我老妈上午催着我去找你,说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说。我问什么事,她又不说,就说要跟你当面说。我上午去了乡里两次,问人,知道你不在乡里。”王竹梅说着事情的原委。 方舒对于王奶奶说的重要事,并不以为然。 一个老太,能有什么重要事跟自己说,无非还是修房子那点事。现在她租房子在街上住,方舒告诉她是乡里花钱。 实际上乡里的财政权被庄波抓的死死的,根本就报销不了。 但方舒承诺过的事,当然不会改口,而且他始终相信,白沟总有一天会由自己说了算。 再说,这样一位老人,住在那样的危房里,他确实做不到心安理得。 哪怕这笔钱就是报不了,就当自己做公益捐出去了,反正也不是很多。 但人已经回来了,方舒还是告诉她,自己正在回来的路上,到了就过去。 然后索性开车去了白沟花苑,因为蔡思敏和郑海山都住在这里。 把他们送回家后,才把车子开回大院,放入车库。 他并没有直接去王奶奶的租房,而是先去办公室坐着休息一下,同时把近期要做的事情,写在备忘录上。 喝了两杯茶水后,这才起身下楼。 步行来到王奶奶的租房,这个时候还是晌午,大多数人都在午休,周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 敲了敲门,里面问了一声,“谁啊?”方舒听出来是王竹梅的声音。 她现在跟母亲住在一起,每天做豆腐在街上卖。 能吃苦,天天晚睡早起,日子过的还不错,她从心里很感激方舒。 “我,方舒。” 听到是方舒来了,门从里面打开了。 方舒进屋后,就看到王老太一脸愁容坐在那里,开门的王竹梅脸上倒是带着笑容。 “王奶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方舒拉了条凳子,坐到老太身边,问道。 老太没有回答方舒,却是向着卧室喊了一声,“方乡长来了,出来吧!” 方舒诧异,原来还有其他人,看来不是老太找他有事,而是别人的事。 这就让方舒有点不爽了,他是看在老人无依无靠的份上做这些的,他也不是什么活菩萨,谁的事都管。 只是,不知道卧室里藏着的人,究竟是谁? 就在方舒满腹疑虑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 让方舒大吃一惊的,是这个女人在卧室里,竟然用头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着两只眼睛。 说她年轻,是从身材和眼睛上看出来的。 这还不算,她出来后看了方舒一眼,就快步走到跟前。 然后……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了方舒面前! “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方舒看了看王老太,又看向王竹梅,他不认识她啊,为什么要这样? 而此时的王竹梅正转身去关门去了。 “方乡长,求你救救我妈,救救我妹妹吧!”说着就磕下头去。 方舒拉不起她,只好问王老太,“老人家,她是谁,她妈妈她妹妹又是谁,都怎么了?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让我怎么管?” “孩子,把头巾拿掉,你又不是不认识方乡长——这里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再说有方乡长在,你还怕什么?”王老太没有回答方舒的话,而是对着跪着的女子说道。 女子听了王老太的话,缓缓地扯掉了包裹着的头巾,露出了一张有点苍白的脸。 这脸,方舒有几分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方乡长,我是黄玉荷啊……” 黄玉荷?这名字方舒第一次听到,但他已经明白过来她是谁了。 几个月前,在防汛大堤上,他曾经见到过她。 当然,她也见过他。 那时候,他是厌恶她的。 她呢,对他则是仇视。 因为,他护着李荷花那个骚货。 是的,这个年轻女子正是黄玉莲的姐姐,方舒只是见过,但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从那之后,他从来就没见过黄玉莲的这个姐姐。 也没听谁提起过她,这是因为,她到外地打工去了。 黄家出了大事后,她自然得了信,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在连平车站下车时,她就听到了有人在八卦她家里的事情。 那么大的事情,自然闹得沸沸扬扬,到处都有人在议论。 她从人们的议论中得知,妹妹黄玉莲去省城上访申冤,被公安给抓了。 她就多了个心眼,没敢往家里冲,她怕会跟妹妹一样,被公安给抓了。 也幸亏她小心,否则还真说不定,如果她不管不顾回到南磨盘,有进无出是一定的,会不会被抓也很难说。 她就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包裹起来去南磨盘打探消息,可是每次过来,村子被封锁了,那么多警察,吓得她赶紧跑回了县城。 后来,她妈妈的壮举随处都能听到,她以为妈妈很快会回来。 可等来等去,却得知妈妈和妹妹都被关着,说是还要坐牢。 这下她不淡定了。 因为跟王家有着山路十八弯的亲戚关系,而且知道王家跟方舒有点关系,就求到了王老太这里来了。 这些,方舒如何晓得? 第334章 不见兔子不放鹰 听了黄玉荷的话,方舒还是颇为意外的。 这个案件都捅破天了,他以为白茹和黄玉莲一定啥事没有了,谁能想到还被扣在那里呢? “你是说,你妈和你妹都还被关在那里,还没放回来?”方舒不信的问道。 “是的,我不敢到白沟这里来,但我去公安局打听了,说是已经转到检察院了。我又去了检察院,也得到了答复,说是很快会提起公诉,让法院审判。” 这时方舒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公安局里,还有庄书生的实权人物。 都到了检察院了,通过公安局撤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结果只有两种,一是法院审判,二是证据不足,退回补充侦查。 公安局这边行动这么迅速,检察院那边就没有他的人?根本不可能。 到了这个阶段,方舒一个副乡长,手就是再长十倍,也伸不到检察院和法院里。 “已经到了这个阶段了,为今之计也只有一条路了,请律师,做无罪辩护。”方舒想到的,也只有这么一条路。 “没用的,连平的律师,谁敢跟他们叫板?”黄玉荷气馁了。 方舒没有受到她的情绪影响,他当然清楚,请连平的律师,跟没请没什么区别。 律师在司法领域内,吃的是软饭,他们不会去巴结检察官,但必须傍上一个有权有影响力的法官,才有饭吃。 这在连平这样的落后地区的小县城,就更是如此。 越是大城市,法治进步越快,人们的法律意识也越强。 “除了连平,同光、省城、北京,都有律师的,我们请那些有背景有影响的大律师,连平这个小地方的法官,不敢得罪他们。”方舒给黄玉荷打气。 “可我们到哪里去请大律师,而且也没有那么多钱?”黄玉荷还是没有什么希望。 方舒想了想说道:“这样,请律师的事,我找找关系。” 就这一句话,黄玉荷又要下跪,被方舒阻止了。 事情说到这里,也只能这样了。 黄玉荷还要回县城,她不敢留在白沟,更不敢去南磨盘的家里。 她怕,一个人根本不敢在家里住。 提头告状之后,黄玉祝的头颅就被送了回来,跟尸体拼合到一起后,就被送到殡仪馆火化了。 按照王老太的意思,是让黄玉荷去她小姨家去住。 可白芳自从得知姐姐把外甥头剁了之后,受到严重刺激,变得神经兮兮。 她女儿只好回来专门照顾她,小姨一家对大姨一家心里有气,黄玉荷不敢过去。 方舒回到办公室,梳理了人际关系,在市里的时候,也是有认识律师的,可今非昔比,就怕找了也不会尽力。 何况,来连平为黄家人辩护,并不是所有律师都有这样的勇气的。 外来的律师到连平,就属于强龙,过来摆明了就是压地头蛇的。 而且,这个地头蛇可是一手遮天的县长啊,搁谁身上都要掂量掂量。 方舒一时也是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就在这时,有电话打到了手机上,一看,云疏影。 方舒不由得眼睛亮了。 她本身不是律师是记者,可是凭她的关系,如果肯帮忙,省城的律师一定请得动。 “云记者你好,好久不见,不知有何指示?”方舒一接通,就客气地说道。 “方乡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云疏影对方舒的客气一点都不买账。 “我怎么不够意思了,还请云记者明示,我方舒必闻错即改,负荆请罪。”方舒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但态度必须好,这不接下来还要找人家帮忙嘛。 “哼,发生那么大一个大案子,你是内里人知情者,不早点透露点信息,被京城媒体吃光了我这里才闻到点味儿,你就这样做朋友的?”云疏影的语气里,有点撒娇的成分,方舒是听得出来的。 内里人知情者?方舒心里有点急,难道这事被人给看出来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云疏影又说道:“你不是说要负荆请罪吗,给你个机会,我人在连平,你过来请我吃饭,如何?” 这正是方舒心里想说的话,有些话,只能当面说,方舒深知其中三味。 “好,一定按你指示办事,需要带上谁,你给个名单。”方舒想着,云疏影肯定不会是想跟他一个人吃饭。 虽然他们有些渊源,但联系的不多,关系没到那一步。 “请问方大乡长,你是向谁负荆请罪呢,你那么注重仪式感吗,要不要弄个宏大的场面?我给你的名单上就两个字:方舒!”随后就挂了电话。 方舒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他们两人吃饭,怎么有点男女约会的感觉呢? 自从云疏影到同光媒体集团后,因为报道了一些别人不敢碰的事件,也就有了关于不少她的传说。 主要是关于她的家庭背景的,说是她父亲是省里的某个大佬,反正都是这些。 方舒倒是不关心这些,他跟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管这些闲事干嘛? 而此时,李荷花也已经结束了约会。 男人震撼于方舒后,听从了她的建议,表示一定让方舒上位,改变连平的政治生态。 他已经忘记了之前还还说女人不懂政治的话了,对于方舒,确实有了浓厚的兴趣。 但是,接下来,李荷花对他提出了另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是关于石磊的。 “最后,我想求你一件事,我有个救命恩人,名叫石磊,是白沟派出所的一位辅警,抽调在县公安局当什么组长,好像立了几次功。我想请你帮个忙,给他转个正。他很优秀,比一些正式警察优秀多了,否则也当不了组长。他手下现在好多人都是正式警察。” 看到男人开始皱眉,她接着说道:“当然,救我一命,比正式警察都优秀,这些都不重要。”说到这里,她看着微微摇头的男人。 男人有点诧异,这些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男人眉宇间就写上了问号。 看到这,女人才又说道:“他是方舒的眼睛和耳朵。” 男人开始皱眉,摇头,是想起了拿捏自己的女服务员。 听到说是方舒的眼睛和耳朵,他终于点头了,“行,不过凭我的权力,只能办个事业编,也算是正式警察。” “为什么不是行政编?”李荷花有点失望,想人家为你卖命,还这么小气抠搜。 男人想了想还是说道:“如果方舒真的能为了破局,不用三年时间,我就让他的眼睛和耳朵,成为真正的警察,行政编的。”说到这里,他怕她误会,又解释道:“不是我想拿捏他们,而是必须要这么长时间,我才好腾挪。” 李荷花也不反驳,他那点小心机,她是看懂的。 但事业编也很好了,一步一步来。 不见兔子不放鹰,她懂。 第335章 约会云疏影 方舒赶到连平县城,按云疏影发的地址找过去,就看到门牌上写着“光头龙虾”四个字。 这省城大小姐喜欢吃龙虾。 方舒走进二楼的一个叫嘤咛的小包间。 这名字起的,也不知从哪想到的。 包间里,只有云疏影一个人,坐在那里,拿手机当镜子在补妆呢。 看到方舒进来,眉眼间显出笑容来,“方大乡长,请坐!” 说这话时,她并不是坐着没动,而是站起来微微弯腰,伸着一条玉臂,如古代女子那样,做了个请的动作。 方舒被她这动作神态逗笑了。 随后二人对面坐着,服务员随即端上了菜品。 “方大乡长,白酒,啤酒,还是红酒?”云疏影问道,随后又跟了一句,“赔罪,得有诚意。” 方舒心里腹诽不已,这罪才是正宗莫须有呢。 左右不开车,喝就喝点吧,中午开车都喝了。 “来瓶五粮液吧。”方舒对站在门口候着的服务员吩咐了一句。 “不喝本地高度烧酒了?”云疏影看着他,问道。 “这不是表示诚意嘛,何况,我也想沾你光,上点档次。”方舒开着玩笑。 服务员拿了酒,就将门掩上了。 两人倒上酒,云疏影豪气地一挥手,“看在你的诚意上,不够朋友的事,我就不提了。先喝一杯,给你个赔罪机会。” 这是不说了,根本就没过去嘛。 反正是闹着玩,那就喝呗。 “这一杯,我虔诚地向云记者赔罪,虽然我不知道所犯何罪,但罪一定得赔,这是规矩。”方舒这样说的时候,云疏影笑得鲜花怒放。 几次接触,她可没看出方舒还这样有趣。 她还认为他是死板的人呢。 要说方舒,死板的时候确实死板,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幽默和有趣。 人生嘛,短短几十年,那样无趣,实在是辜负了。 但作为体制内的人,有时候是必须端着的,不装根本混不下去。 也是无奈。 “看在方乡长的诚意上,这个赔罪我接受了,不提前告知朋友,不够朋友这件事,算翻篇了。干了!” 云疏影一饮而尽后,向方舒亮了亮杯口,探照灯照一下。 方舒当然必须豪爽,一滴不剩。 “这第二杯,我再给你个机会,肉被京城媒体吃光了,你给我找点汤喝,怎么样,凭你的不算太笨的脑袋,能找补得到吧?” 喝了一杯白酒的云疏影,本就白皙的脸,润出些许红晕,在男人眼里,那是致死的诱惑。 太美倒是其次,那诱惑力实在太强。 方舒一时间有点发呆,只听到美女说话,但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云疏影看着他的傻样,竭力压住不断翘起的嘴角,嗔怒道:“怎么,方大乡长这是不愿意挖掘了?” “挖掘?挖掘什么?”方舒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要挖掘什么。 他当然想挖掘点东西,可那属于动物都会的本能,他敢表现出来?敢说出来? 那就是找死,眼前这美女真的会直接打死他。 “你想挖掘什么?” 方舒摇了摇头想将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袋,却冷不丁听到她这样问。 这,能说吗? 但,这难不倒方舒,他可不是国足。 反踢回去,“你想让我挖掘什么?” 云疏影又是笑得花枝乱颤,“你想挖掘就挖掘什么,反正我无条件配合,只要让我爽就行。”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不是,方舒可不敢再想歪的,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从暧昧的氛围里脱身,否则烈火焚烧会让自己粉身碎骨的。 “你让我想想,嗯,还真的有个点,可以放大。”方舒忽然回归正题,云疏影愣了一下,她可想着让暧昧的子弹再飞一会的。 她很享受这种双关手法带来的愉悦。 这世间,男人女人都一样,正经必须装,但该想的,不会不想。 否则怎么叫饮食男女呢。 “哪个点,是三点式中的一个?”云疏影急着想再拉回去,说的有点露骨。 方舒不敢再玩,就把白茹和黄玉莲面临的困境,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云疏影听着听着,也就歇了之前的念头,脸色越发的严肃起来。 “我是外行,云记者你觉得这两个案子,可以做出轰动效应来吗?”方舒讲完了,问道。 “那个女孩我见过,就在你们白沟,跟边倩倩一起做义工,没想到提头告御状的就是她妈妈,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云疏影没有接着方舒的话头,也没分析能不能轰动,而是红了眼眶。 显然是动了情。 稍缓了一会,才又说道:“这两个案子,两个当事人都可以辩护无罪,那个女孩本就无罪,即使是制造的事实翻不过来,也就是违法,最多是治安处罚,根本不涉嫌犯罪。” 云疏影可是法律专业出身,做记者是为了方舒,也是为了好玩,对于这样的小案子,一听就定了性。 “她妈妈的案子,表面上看,是犯了侮辱尸体罪,但实质上,并不构成犯罪。她是黄玉祝的妈妈,她剁了他的头,是为了侮辱他吗,显然不是,那是出于无奈,不但不是侮辱反而是爱的极致!” 方舒非常佩服云疏影的分析,他自己也觉得白茹没有犯罪,但他说不出子丑寅卯来。 他并不知道云疏影大学里学的是法律,以为是传媒呢。 云疏影的分析,让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视频,那个法学专家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可说是这样说,在连平这个地方,法官可以说是一定判她有罪的。 “云记者,我绝对认可你的观点,可问题是,连平法院的法官,肯定不认可啊,所以,唉……”方舒无奈地摇摇头,叹息着。 “法官不认可有什么关系,找个律师不就结了,法官也不想败了自己的声誉吧。”云疏影没当回事,觉得这样的小案子,律师一出场,就能搞定。 方舒不认同她的轻描淡写,但这句话正是他想要的,终于跟律师联系上了。 “连平县没有一个律师可以做到,云记者,你能帮忙找个大记者名记者吗?就是那种名气大到让连平的法官连平的大佬都忌惮不敢得罪的记者!” 方舒正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哈哈哈,哈哈哈! 云疏影仰天大笑,顺便将手里的满杯,一饮而尽。 第336章 谁不怕秋后算账 等云疏影豪放地笑完了,方舒才问道:“云记者这是愿意帮着找大律师了?” 云疏影白嫩的小手一挥,“律师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这两个案子都不在话下。” 这话说的够大,律师跟法官比,那可是吃软饭的,硬刚的当然有,那必须是律师跟检察官、法官都不是一个段位,起码高出几个段位。 “那我就代表黄大婶谢谢云记者了,等她母女出来后,当然应该由她们当面表示谢意。”方舒赶紧把这事给定死了,可不能给她反悔的机会。 这顿饭,方舒和云疏影吃得都很愉悦,案子谈完之后,又说了不少闲话,这才告别各归各家。 这一天喝了两顿酒,方舒心情畅快,但肚子里不是太舒服,回家之后洗了澡就早早睡下了。 心情好是有安眠作用的,方舒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被电话铃声闹醒的。 电话是蔡思敏打来的,以例行公事的口吻,通知他下午三点,准时参加党委会。 方舒一听就知道,蔡思敏不是一个人,身旁肯定有其他人,否则就不会是这样的口吻。 但他知道,事情妥了。 在党委书记空悬状态下,能召开党委会的,只能是副书记许晓州。 蔡思敏通知时,估计许晓州就在身旁站着呢。 看了下时间,方舒忍不住自嘲,都九点多了,这一觉睡得都离谱了。 洗漱之后,赶紧去了班上。 这段时间,许晓州弄了个考勤系统,每天两次摁指纹。 虽然迟到了,但方舒还是摁了指纹,迟到就是迟到,不摁就是旷职了。 他可不想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纠缠。 考勤这东西,说没用吧,确实没用,但如果用来整人,那是真的管用。 都不当回事时,再怎么迟到旷职也啥事没用,但如果得罪领导,那考勤的结果就会相当有用。 劳作当乡长时,看上党政办一个病美人,经常请假去医院看毛病。 那时候考勤一点也不紧,而且结果从来也没使用过,没有人会认为那结果有用。 后来,劳作就用那考勤结果秋后算账,病美人是事业编,按照事业单位惩罚条例,迟到早退旷职等折算成旷职,一年内累计为31天。 按照事业单位人员管理条例,连续旷职15天或者一年内累计超过30天的,可以给予开除处分。 劳作就用这条条款,拿下了桀骜不驯的病美人。 在白沟,一时传为笑谈,背地里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病美人是真的有病,不是装病摸鱼。 后来年纪轻轻查出了肝癌,半年不到竟然走了。 私下里大家议论说,就是因为这事,心中抑郁又无法向人诉说,忧郁而患了绝症。 这位病美人用自己的生命,为白沟乡立下了考勤规范。 自病美人之后,白沟乡领导从不会像其他单位那样,大会小会强调严肃考勤纪律,但考勤情况却是特别的好。 谁都怕秋后算账啊! 前车之鉴,生命的教训,谁也不敢大意! 许晓州重申考勤纪律,搞了个考勤机,这是几年来的头一遭。 许晓州的意思大家都懂,那不是为了考勤,而是为了立威,为了让大家看出谁是大小王。 对于这样的小把戏,方舒自然是不屑一顾。 按时上下班这是一个员工的基本素质要求。 但对那些平时偷奸耍滑的人,就很难受了。 方舒听说,有个办公室两个员工,从网上购买的指纹套,放到对方那里。两个人约好,谁没来,就为对方摁指纹。 想想也是悲哀的很。 方舒来到办公室,郑海山就过来了,方舒连忙泡了两杯茶。 “方乡长,我真的很佩服你,昨天其实我都不敢相信蔡思敏,看你一点都不背着,不得已才当着她的面,说了几句话。”郑海山这样说道。 昨天去王守法家,郑海山确实没说几句话,直到三人一起喝酒,方舒什么话都直接说了,他都是很担心的。 但想到方舒都说了,他也就不瞒着什么了。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方舒不在乎,他还在乎什么。 可今天接到开会通知后,他是真的从心底里佩服方舒,蔡思敏说到做到,真的说动了孙致远。 这个党委会,就是孙致远找许晓州建议召开的。 孙致远是纪委书记,他去向许晓州汇报工作,说是最近接到不少举报,有的都捅到县纪委了,急着党委拿出意见来,立案还是不立案,给出个意见,否则等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那影响的,可就不是白沟纪委,而是白沟党委政府这一班人都没得好看。 许晓州眼下最怕的,就是白沟不稳定,现在可是最关键之期,书记乡长都空缺,这个机遇抓不住,那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所以,孙致远这么一说,他立马就同意了。 他觉得李如意庄波之后,党委会他还是有控制力的。 许飞紧跟他的步伐,金钟是他的人,现在孙致远又主动走近他,现有委员9个人,王守法是不敢跳了,连过来参会都不会来,这是他运作的,他当然清楚。 剩下的八个委员,方舒跟他对立,郑海山从辞职那件事上看,跟自己也不对付。 这两人他不会找,蔡思敏他也拿不准,但那个汪同宇是能拿捏住的。 孙致远走后,他就让汪同宇过来,让他看清形势,立马就表态坚决支持自己。 这样算下来,连自己在内有五个了,绝对多数,还有什么不好把控的。 虽然自己不是书记,但现在没有书记啊,自己不就是书记吗? 县里那位看好他的人,让他这阶段主动挑担子,他当然不能让他失望。 下午三时,党委会召开的时间。 方舒等人都已经来到了会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空着的四个位置,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这才多长时间啊,全乡三个最高级别的,都不来了。 阴笑不停的李如意不来了,意气风发的庄波不来了,玩深沉的王守法也生病不来了。 许晓州会来,但还没到,那三个不来了,他就算最大了,自然是最后进会议室。 终于,端着泡着枸杞杯子的许晓州,在三点零三分时,走进了会议室。 第337章 这根搅屎棍又要搅什么? “大家都来了,下面我们开会。这次会议,是特殊时期召开的一次会议,会前我跟相关领导沟通了一下,虽然书记和乡长都空缺,但我们的工作不能不做。所以决定开个会,统一一下思想,就有关问题明确一下。最近我也听到了不少议论,各种声音都有。这很不好,我们允许说话,但不允许诋毁,特别是我们乡里领导层的,发出的,必须是同一个声音,不能七个和尚八样腔调,这对我们的工作是不利的,这种倾向必须予以纠正,这也是我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所在。” 许晓州首先开口说了召开这次会议的宗旨和目的。 他端着的架子,一点也不比庄波小,比李如意大多了。 扫视了一眼与会者之后,他接着说道,“下面,请纪委孙书记讲话,这段时间,我们白沟有些苗头可是冒出来了。” 孙致远就开始了发言,说是接到了不少关于对于乡里各办公室人员,甚至有对乡领导的投诉,一是工作作风问题,迟到早退上班不见人的现象时有发生。 说到这里,许晓州插了一句,“孙书记说的这种情况,我早就有所察觉,所以加大了考勤力度,严肃了考勤纪律,收到了比较好的效果。但是,问题还是存在的,主要原因是我们领导层的,党委这边政府那边都有,个别同志没能起到带头表率作用。这项工作,是由组织科负责的,希望许部长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严格要求,即使是在座的领导,如果有人违法纪律,包括我本人也一样,公布出去,我们对事不对人。” 说着,他望向许飞。 许飞赶忙点头,“书记放心,组织科一定严格执行考勤纪律,我在这里,也希望各位领导多多支持组织科工作,据说最近几天都有领导迟到,会上我就不点名了。” 许晓州点点头,“这很不好,我们都是领导,一定要做出表率,我们领导都迟到早退,下面的人怎么看,嗯?” 说到这里,威严地扫视了大家,这才对孙致远示意,“请孙书记接着说。” 孙致远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接上前面的话题,“这第二呢,主要集中在工程建设上,反映的问题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工程质量存在问题,一个是有关人员和领导收受贿赂。大家都知道,我们白沟现在还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不能再出现大的风波了。我的意见是,请会议研究一下,对于一般的工作人员,我们是否要立案查处,涉及乡领导的,是否要向县纪委汇报。” 孙致远就说到这里停下了。 许晓州脸色有点不好看,他首先开口,“关于这个问题,我来说说个人的意见。会前孙书记就跟我说了大概的情况,我也思考了一下,我个人的意见是,白沟现在是经不起折腾的,这些信访件反映的问题,未必就是真实的。我的意见是,如果有真凭实据,那么就立案调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是,要做到问题不出白沟。”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见没有人说话,才接着说道:“白沟的建设工程正在按计划推进,主要负责人有我和许飞同志。我不知道许飞同志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我负责的部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质量上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受贿,我说明一下,我接受了几罐茶叶,几包烟,什么有价证券、购物卡这类东西,绝对没有,至于钱,就更不可能。我们允许人反映,但得拿出证据。因为涉及到纪委办事纪律,我不知道是否有投诉我本人的,这个我不会向孙书记询问,但纪委可以进行调查。不过,我强调一下,问题解决在白沟,问题不出白沟,这是原则。” 之前说的是个人意见,说到后来,直接就变成了原则。 许晓州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党委书记了,而且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爽感。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眼神里的意思是,这就定调了? 这时候金钟开口了,“我同意许书记的意见,白沟确实不能再有任何风吹草动了,否则我们这班人都落不得好名声,恐怕离各奔东西就不远了,不出白沟,解决在白沟,这条原则,必须坚持。” 方舒没有说话,他在观察着各人的反应。 “如果真的有问题,就怕我们没办法做到不出白沟,解决在白沟,我们乡纪委,没有那个权限。”孙致远皱着眉头,如果这样和稀泥,出了问题,他必定要担责的,一个不作为是跑不了的。 “我说一下个人意见,我觉得不出白沟,将问题解决在白沟,是可以做到的,这跟乡纪委权限无关。乡纪委只查自己权限范围内的问题就是了。不是你权限内的,也怪不着你,孙书记,不知我这样理解对不对?”许飞也赶紧跟上了。 人武部长汪同宇,“我同意这个原则,不出白沟,解决在白沟乡内。” 八个人开会,四个人同意,余下的即使全部不同意,也不算多数了。 何况,有没有同意的,弃权的,都不好说,所以方舒还是没说话。 这个问题从孙致远提出来之后,他就在思考,总是觉得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即使是向县纪委汇报了,县里现在也是混乱的很,估计不仅仅是不了了之,打草惊蛇是一定的。 “除了孙书记之外,还有三位领导没表态,都说说,充分发扬民主嘛。”许晓州有着大事已定的轻松,语气挑衅地看向方舒和郑海山。 “我也同意这个原则。”这时候蔡思敏说了一句。 “我同意。”方舒跟着也说了一句。 郑海山诧异地望了一眼方舒,看到方舒的眼色后,随即也表示同意。 “好,刚才就算是表决了,少数服从多数,参加会议八人,七人同意,一人反对,这个议案通过。请纪委按照党委这个原则,处理好相关信访件,调查处理相关案件。” 许晓州下了结论,“蔡主任都记录下来了吗?” 看到蔡思敏点头,他接着说道:“今天党委会两个议题都一致通过,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如果没有,我们就散……” 许晓州散会这个词才说了一半,就有人接过话题,“我有一个议题,提请党委会研究!” 许晓州看向说话人,眉头皱了起来,这根搅屎棍,又要搞什么事情? 第338章 方舒的新方案 许晓州嘴里的搅屎棍,不是别人,肯定是方舒。 他早就忘记曾经跟这根搅屎棍一起搅过。 但他没有权力不让人家说话,还得强扯个笑脸,说道:“哦,方乡长还有什么话,请讲。” 他不请,方舒也是要讲的,之前让你打脸,就是为了此刻。 如果不说,那脸就白白被打了。 “许书记,各位领导,对于白沟的各项工程建设,在前两次党委会上,我都是保留意见的,整个的规划,大部分是合理的,但有些完全就是拿国家的钱望个别人脸上贴金。我说的这个个别人,当然是指庄波。当初研究规划时,庄波凌驾于组织之上,强行通过,当时的党委书记李如意要负主要责任。现在,这两个人都已经无法参加这次党委会了,但他们犯下的错误,我们必须改正过来,否则,我们跟那两个人一样,都是不作为和乱作为。” 方舒上来就给庄波和李如意在工程规划上定了性,一个不作为,一个乱作为。 许晓州严肃着一张脸,而许飞则是脸色铁青,这工程正在进行时,就抓在他们两人手上。 其他人就不同了,有人装着没听懂,有人则笑着点头,郑海山此刻就在频频点头。 他刚才对方舒是有点抱怨的,不是方舒说同意,刚刚许晓州说的那个狗屁原则,他根本就不会同意。 而孙致远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方舒,对他下面要说的,颇有兴趣。 “在座的各位领导,到白沟工作,都比我要早许多,对于白沟乡情,比我了解的更深入。白沟是连平县这个贫困县中的贫困乡,一点不夸张地说,老百姓的温饱问题,都没能得到彻底解决。而影响白沟发展的最大的阻碍,就是交通问题。要致富先铺路,这人人都懂。可我们的规划里,把大头放在沿河风光带建设上,道路建设摆在了次要的地位,这是完全错误的。党委会上,我就提出过这个意见,遗憾的是,我的意见没有得到重视,党委会强行通过了那个规划。这个大家都很清楚当时是什么情况,这个方面我就不多说了。我现在要说……” 方舒还没说到实质内容,就被许飞给打断了,“方乡长,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建设规划是党委会研究通过的,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没意义!” 许晓州随之也接话道:“已经通过的规划,说这些确实没有意义,方乡长,没有人要追究你责任,你怕什么?” 他倒是说方舒是在怕了。 “我认为很有意义,敢于直面错误,亡羊补牢,这怎么就没有意义了?”郑海山忍不住喊了一嗓子,还把杯子重重地在桌子上顿一下。 “郑乡长,注意你的态度。”许晓州不满地怼过去。 “我态度怎么了,这是党委会,大家就应该有话就说,会上不说,会后乱说,那种风气我看不应该再在白沟存在。”郑海山一点也没客气,你许晓州还真以为你是老大了。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我认为应该让方乡长把话说完,开会就是研究事情解决问题的,不让人家说出来,怎么研究,怎么解决?”孙致远之前弄了个难堪,这个时候还不找补回去,还待何时? 方舒向他点了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郑乡长说的很好,有错必纠,孙书记说很对,开会就是研究事情解决问题的。可能是我表达能力不行,没说出问题所在,我尽量说明白,然后请大家讨论,研究。” 说到这里,他扫视了大家,敛去了笑容,严肃地说道:“前次党委通过的建设规划是分两期实施的,说实话,这个规划能够实施,我们要感谢庄波,在座的,没有人能要来那么多资金。可庄波不可能再能为我们要来第二期工程的资金了,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沿河风光带工程烂尾,第二期工程的通往山区各村的村村通道路不可能上马。原因不用说,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我方舒到县财政要不来钱,许书记你能吗,许部长你能吗,还是孙书记、郑乡长、蔡主任,或者是汪部长能做到?” 方舒停顿下来,一个一个看过去,大家都摇头又点头。 摇头的意思是自己没本事要到钱,点头是表示对方舒这个分析的认可和赞同。 只有许晓州和许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没那本事,不打肿脸充胖子,一分钱都要不来。”还是郑海山爽利,直接说出来了。 随后,好几个人都笑了。 “既然不可能有第二期资金拨付,那也第二期工程只能死在了纸上,第一期还落得个烂尾。鉴于这种完全可以预测的结果,我提议,一,沿河风光带工程直接下马,据我所知,迄今为止,投入并不多,及时止损利大于弊。二,将计划用于风光带建设的资金,上马村村通公路建设。这样,我们的工程建设规划,就只有道路建设,两横一纵加上村村通,我计算了一下,现有资金是可以完成规划的。三,对已经建设的两横一纵道路工程,进行一次质量检测,质量必须保证。 以上三点意见,我已经写好了书面材料,现在发给大家,提请本次党委会讨论,研究。” 方舒亲自把材料,每人发了一份。 二许的愤怒都掩盖不住了,工程建设多大的肥缺啊,怎么甘心撒手! “工程规划岂可儿戏,党委会决定下来的,就你这么一说,说推翻就推翻了,还有半点严肃性可言吗?我坚决不同意方舒的意见,这就是胡闹!”许晓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许晓州说完胸脯还在那起伏呢,许飞就接了茬,“方乡长,工程建设规划,关系到白沟乡的发展和未来,我们不能因为没按你的想法,就随意推翻。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你的这种做法,完全不可理喻,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一人一个调调,那还怎么做事?党委会的权威,必须维护。我跟你没有个人恩怨,我是从白沟发展大局出发,我认为你的这个提议,极为不妥。” 说着,直接把手里的那张纸给撕的粉碎。 这是,气急败坏了? 第339章 动用一票否决权 许飞气急败坏,许晓州也没好不到哪去。 会议场上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方舒可不尴尬,这还没戳完肺管子呢,所以还得接着戳。 “鉴于之前孙书记向会议汇报的情况,除了刚刚所说的调整修改规划外,同时建议,白沟一应工程全部停工自查,如果不存在质量问题,除了风光带外,道路工程继续施工。” 停工,自查?二许更是气得眼都红了,这不就摆明说他们负责的工程存在质量问题吗,这不就是变相说孙致远所说的,信访件涉及到的乡领导,就是他们二人吗? 许晓州强忍着怒火,做了若干个深呼吸,才说道:“就方乡长提出的两点建议,我也说两点意见,一,规划是通过白沟乡党委研究决定的,并经县相关部门批准的,不能当儿戏,随便修改;二,工程进度是按照规划进行的,停工造成的后果是严重的。所以,我不同意方舒同志的意见。” 方舒听了,也不恼,“既然存在不同意见,我建议党委会对以上建议进行表决。” 不知道何时,主动权转到了方舒手里。 许晓州望了一眼许飞,又看向金钟、汪同宇和蔡思敏,见他们都微微点了点头。 他心里也就有数了,前面的议案方舒惨败,这次表决还会是同样的结果。 基于这份自信,他笑着说道:“那就充分发扬民主吧,我同意进行表决。请同意我的建议、反对方舒同志的建议的同志,请举手。” 说完,他迅速举起了手。 许飞跟着也举起了手。 接着,金钟也举起了手。 最后是汪同宇。 这里,许晓州玩了个小伎俩,他不是说表决方舒的议案,而是换成了“同意我的建议,反对方舒同志的建议”。 这样,他所能掌控的人,便都举手了。 “反对我建议,同意方舒建议的,请举手。” 余下的四人都举手了。 四比四! 这就是各级党委常委人数都为奇数的原因。 同等的反对票和同意票,大家都不是多数,也都不是少数,这就形不成决议。 许晓州挑衅地看了方舒一眼,然后宣布道:“方舒同志提出的议案,没能……” 就在他要宣布不通过时,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等等,我这还有一票没投呢。” 随着声音,走进来一位老者。 正是人大主席王守法。 这让两个阵营的人,都很意外。 方舒他们上门去请,王守法“病重”,无法前来参加会议。 而实际上,许晓州他们也做了工作,得到的回应也是“病重”不能参加会议。 现在,这个“病重”的人,却来到了会场。 这事做的,真的是里外不是人,没答应方舒,也没答应许晓州,说的清清楚楚,因身体原因不能参加会议。 结果自己屁颠屁颠又跑过来了。 那么,王守法怎么又出尔反尔,跑过来参加会议了呢? 方舒他们走后,他跟老妻抱怨,有人给他打电话,要他在家好好养老。 可就在一小时前,他意外地接到了一通电话。 这个大佬,比之前给他打电话的大佬还要牛逼。 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人会亲自给他打电话。 能让秘书给他打个电话,就算看得起他了,可人家是亲自打过来了。 电话内容非常简单,命令即刻动身去参加党委会。 王守法敢违抗吗?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前面的那位领导能办他,这位更能办他。 他只能听这位后打电话的,只要他能保自己,之前的那位还真动不了自己。 所以,他急急忙慌就赶过来了。 王守法走到许晓州右边的一个座位上坐下,对着大家点点头,然后对许晓州说道:“请许书记把表决的议案再说一遍,我作为党委委员,要行使权利,投出神圣的一票。” 现在,场上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王守法是赞成还是反对。 许晓州笑着说道:“老领导,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他没有先说议案,而是先关心一下。 “人老了跟瘦驴一样,病多,没事的。说说刚刚表决的议案吧。”王守法调侃了一句自己。 “老领导,您这一票关系到白沟的未来,请您表决吧。”许晓州把方舒的方案和自己的意见都说了,最后充满暗示的说了一句。 王守法点点头,大家更加紧张了。 在众人各自期待的目光中,王守军举起了手,“我同意方舒同志的议案。” 此言一出,许晓州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进而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时候方舒说话了,“五票同意,三票反对,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议案通过。” 许晓州猛地抬起头,他直接否决方舒的话,“方乡长,你无权宣布这个结果。这是党委会,你只是党委委员,而是我书记,我现在行使一票否决权,否决这个表决结果,你提出的议案,不能通过,白沟乡的建设工程,继续执行前次党委会研究决定的方案。” 众人一下子都愣了,还有这样的骚操作? 他们参加过这么多次党委会,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一直以来,李如意在白沟都是一言堂,党委会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剑拔弩张。 每次党委研究事情,都是全票通过,从来就没出现过意外。 换句话说,李如意时代,对他的话,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以至于好多人都把书记有一票否决权给忘记了。 郑海山和蔡思敏脸上都显出了些许慌张,孙致远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王守法在几个乡镇待过,参加党委会也不知多少次,但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一时间,他也愣住了。 大家都没想到,好不容易得来的多数票,竟然就一句话,被许晓州给否决了。 这如何不让他们失望和沮丧。 这胳膊还是扭不过大腿啊。 同意修改方案阵营的人,都转过头望向方舒。 不同意的阵营里的人,也都看着方舒。 只是两个阵营的人,表情是相反的。 前者是无奈和不甘,后者是嘲笑和蔑视。 第340章 天生好人缘 连平县委,书记办公室。 “周亮,白沟那边了解了吗?”书记万永祥问联络员周亮。 此前,周亮向他汇报,说是白沟乡要召开党委会,他很是意外。 白沟现在书记乡长都没有,还有人牵头开会,他想知道这人是谁,是不是她说的那个人。 所以,他就让周亮了解了相关情况。 结果他有点失望,牵头召开党委会的是副书记许晓州,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这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周亮汇报的情况里,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是白沟乡硕果仅存的正科级,人大主席说是生病了,拒绝参加会议。 对于白沟乡,他还是比较关注的,因为前面县长把儿子弄过去当乡长。 后来出了杀人案,正是县长的宝贝儿子干的,生生逼出一起提头上方案,惊动了全国。 说实话,他也生气,连平县的事,就是他的事,这对于他的影响,绝对是负面的。 可后来又一想,负面影响是面子上的,但这起答案,何尝又不是给他的机会。 来连平这么久了,连他自己都气馁了,他这个书记,跟个木偶差不多。 他的指示命令,基本上不出县委。 县长倒了,他就可以趁机扩展势力,改变这种极为憋屈的现状。 可是,连他这个书记都没想到,庄书生有着那么厉害的实力,儿子犯了那么大的事,他竟然片叶不沾身,完全脱身了。 他在连平,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强力部门公安局一把手,根本就不把他看在眼里。 这次唐广祥倒了,他自然盯上了这个位置,但公安局里并没有自己的人,他想从外地弄过来一个自己人。 找了一些关系,明里暗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并没有得到支持。 那样做,无论市里还是县里,都是阻力重重。 他虽然清楚,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是却有着深深的无力感,觉得这个机会自己根本抓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早年在大学里的小情人,约他出去吃饭。 于是他们一起去了望平的一个乡镇。 他可不敢公然跟一个女村支书出去吃饭。 在这方面,他还是非常小心谨慎的,特别是被县委招待所那个女人讹上之后,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女人背后,是否有人。 就是这次吃饭,让他对白沟更加关注了。 昨天听周亮说,那个方舒去看望人大主席,但结果是人家不愿意出席会议。 他想看看自己那个女学生夸上天的能人,究竟会怎么做,就打电话让王守法去参加会议。 局势越乱,方显英雄本色。 本来他对她说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一个连大学都没读完的女人,一个村支书能识得什么人。 何况一个副乡长,再怎么说,也就个副乡长而已,对自己能有什么助力? 可听到那起惊天大案,竟然是一个副乡长导演的,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本色出演的演员们都不知道导演是谁,这就令他惊骇不已,真的被震撼了。 如果这个人真有这样的本事,那必须要为自己所用,落到别人的手里,那就是自己的灾难。 万幸的,是这个人因小庄而跟老庄结下了血海深仇。 所以,一上班他就叫来了周亮,询问昨天白沟的党委会的结果。 在连平,他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周亮。 他来上任的那天,是周亮离任的日子,他是从乡镇借调来政府办的,头脑灵活,眼里有活,文笔也很好。 据他说,是因为涉及一桩绯闻,对主任动粗。 主任就打击报复,说是上面有规定,所有借调人员全部回原单位。 上面确实有这样的要求,但怎么执行上面又不知道。 县府办跟他一起借调的,还在那里好好的,就他被扔出来了。 因为失魂落魄,心有不甘,险些撞到他的车子上。 把人带过来一问,了解了情况后,就让他到县委办来了。 周亮因祸得福,从政府办到县委办,自然是感恩戴德,很快就成了书记的自己人。 在这个县,他的很多情况,都是从周亮这里得到的。 至于县委办主任副主任那里,他听到的都是能听的,不能听的,根本听不到。 这周亮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特别是人脉这方面,天生好人缘,自带粘性,成为书记联络员后,这个特长就更加容易发挥,真的如鱼得水。 各个部门各个乡镇,明面上的渠道就不说了,私下里都有信息渠道。 这一点,他很看好。 “书记,您问的是哪个方面?”周亮拿不准书记想了解的是什么。 昨天书记放了他一天假,他就知道书记肯定有什么私密事,要避开他。 但他完全理解,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 谁都有隐私的,他的隐私也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不是开会了嘛”万永祥笑着说道。 “书记,这事说起来有点意思,那个老主席之前说身体不好不去参加,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急急忙忙又跑了过去,他到那之后,都要结束了,但还是赶上了表决,结果五票赞成三票同意。”周亮说道。 “那老主席在多数票里?” “对,但后面的事情就更有意思了,白沟现在没有书记乡长,只有副书记……”周亮接着说道。 “暂停,让我猜猜,这个副书记应该是在少数票里,对不对?”王永祥猜测着说道。 “书记您太厉害了,确实是这样。正因为这样,副书记动用了一票否决权,否决这个议案。” “一票否决权?副书记哪有这样的权力。”听周亮这么说,王永祥有点意外。 “说是当时大家都被唬住了,后来方舒,哦,是白沟的常务副乡长,把他怼了回去,直接说副书记没有一票否决权。”周亮又说道。 “嗯,这个方舒倒是好样的,好,接着说,后来呢?” “后来,还是有问题,因为要发文件,可是没有副书记不同意,自然不会签发,其他人又无权签发,嗐,这事也真有意思。”周亮一副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那,那个方舒没脾气了,就这样算了?”万永祥感叹了一声。 “没有,后来方乡长让党政办主任,搞了个会议纪要,等新书记到了再发文。”周亮解释着。 “这也是个方法,对了,他们这个议案内容是什么,你了解没有?”万永祥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第341章 给我个巴结的机会 周亮微微一愣,心里就有了自责。 说到现在,都没汇报开会内容,但他记得之前好像就说过了。 “书记,庄波到白沟后,搞了一些工程建设,有景观带建设,有铺设公路的。规划分为两期,他们搞的那个沿河景观和白沟两横一纵道路放在第一期。庄波现在进去了,副乡长方舒认为,县里根本就不会再有第二期的资金支援,就搞了个方案,将规划改为一期,取消景观带工程,把第二期通往山村的道路提上来,就是把现有的钱,全部用来修路。这次他们的党委会,就是研究这个议题的。” 万永祥点了点头,“这个倒是个聪明的,也能干事,白沟需要的就是道路,并没有需要什么沿河风光带。” 周亮听懂了,书记是倾向这个方舒的,所以,下面的话他也就带了点观点。 “书记,这个方舒是个有意思的,这不,许晓州的一票否决,被他给否决了。但是文件签发不了,也就落实不了。可这个方乡长,当场通知乡政府的几个副乡长过来开行政会,冻结工程建设资金,引进第三方质检机构,对在建工程进行质量督查。气得许晓州摔了杯子。” 听了这话,万永祥更感兴趣了。 这个方舒,战斗力真的不俗。 得用,必须用!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的信了李荷花的话。 心里有了关于方舒的计划,同时升起了某种希望。 方舒当然不知道被县委书记给惦记上了,这次党委会上,他跟许晓州是彻底翻了脸。 许晓州等人不承认规划修改方案,他被方舒怼副书记没有一票否决权,但他坚持只要党委不发文件,就不算通过,工程就必须继续推进。 党委发文,绕不过他这个副书记,他就是以此来拿捏方舒这些人,票多了就有用?门都没有! 方舒最后只好使出杀手锏,冻结工程资金,一分钱不支。 乡里签字权在乡长,大额的支出,还必须有分管乡长、常务副乡长和乡长签字。 副书记没有签字权,这个是方舒说了算。 文件发不了弄个会议备忘纪要就行了,你一定要推进,那你推进好了,没钱我看你怎么做。 党委会之后,乡大院气氛越发微妙起来,因为以往虽然也在传谁跟谁不对付,但没有明显的两个阵营。 这次会议之后,阵营都摆到了明面上了。 各个办公室,关起门来,都是议论这件事,大家都面临着站队问题。 当然,缩起头装鹌鹑,尽量降低存在感,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这两个阵营,鹿死谁手谁也说不准。 但从眼下来看,方舒这一派显然占了上风,因为从外面接洽的质检机构已经入场了。 所有的在建工程都已经停了。 冻结资金就是最厉害的杀手锏,做工程的也得评估风险。 虽然背后的人根本看不上方舒这些人,但爆表的战斗力,还是先退避一下。 这当然不代表怕了方舒,谁也不会只看眼下。 那两个主要职位的空缺,才是必须盯着的。 所以,乡大院明确站队的也不多,形势不会因为工程停了就明朗了。 书记和乡长一天不到位,谁也不会直接站队。 这才是根本。 乡大院的议论,早就外溢到了民间,现在白沟最热的话题,就是将来谁可能是书记,谁可能是乡长。 这其中,许晓州和方舒的呼声最高。 关于他们各种跑官的传说,各种版本也都相继出笼。 纷纷扬扬,莫衷一是。 但,最终,大家还是在等待,等待靴子落地的那一天。 方舒每天过来上班,已经有人开始叫他方书记了,弄得他很无奈。 面对讨好的笑脸,又发不起脾气。 这种感受很不好,但得受着。 这天快要下班时,赵少东走进了方舒办公室。 进来时方舒还有点发愣,现在才想起来,赵少东好像不少时间没过来了。 庄波鼎盛时,赵少东倒是经常过来,后来李如意和庄波都倒了,他反而不过来了。 方舒笑了笑,他能够理解,押注总得要把握更大一些才动手。 李如意和庄波时代,他没得选,都在磋磨他。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所以他就经常往方舒办公室跑,那意思就是声明,我就是方乡长的人。 可李如意庄波倒了之后,一时间实在是看不出谁主沉浮了,他的心思又活了起来。 而他站队的方舒,连一点动作都没有,而许晓州俨然显出一把手风采来了。 这对比下来,方舒处于了下风。 赵少东就多了个心眼,不能再压错了。 所以,这段时间,他真的没到方舒这里来。 可党委会给他的冲击太大了,方舒说停就把全乡所有的在建工程都停了。 听说在会上,许晓州跟方舒的斗争都白热化了。 连杯子都摔了,一点调和的余地都没有了。 而会后的变化,证明方舒比许晓州厉害,所以,他决定还是不等了,直接压方舒。 当然,促使赵少东下这个决定的,还有另外的一个因素,这个因素甚至比方舒可能成为白沟一把更重要。 对方舒,他可是一直很关注的,毕竟如果追随,将来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正是因为关注,他发现党政办主任蔡思敏,好像跟方舒走得越来越近。 蔡思敏虽说比方舒大了三两岁,可那是大美女啊。 李如意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庄波来了之后也追了一阵子。 这两人倒了之后,许晓州也是下了力气,这很多人都看得出来。 但蔡思敏对许晓州的厌恶,一点都不遮掩,大院里只要不眼瞎的,都能看出来。 这让赵少东有了紧迫感。 方舒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一点自己怎么就忽略了呢? 当然,他选择方舒,也有路三友的因素,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他们的关系。 所以,他决定行动,跟方舒绑到一起。 “赵主任,请坐。”方舒看着赵少东,笑着打了招呼。 赵少东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会话,赵少东忽然说道:“方乡长,我想巴结巴结你,请你吃顿饭。能给我哥巴结的机会吗?” 这种话,只有两人关系特别近,近到可以开玩笑的情况下,才可以说。 赵少东这样说,是想表明自己跟方舒关系很好。 “好啊,你打算怎么巴结?”方舒跟着开起玩笑。 “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到我家吃顿饭。你到白沟后,还不知道我家门朝哪呢。”赵少东说出了来的目的。 方舒晚上没事,也就答应了。 第342章 赴宴 下班后,方舒没有回出租房,而是在班上处理了一些事情,一直到赵少东发来了地址,才起身下楼。 看了赵少东发来的定位,方舒才知道他也是住在白沟花苑,看来虽然他不是本地籍的,也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 按照地址,方舒顺着白沟大道向前走。 前一阶段这个时间段,这里修路工人还在忙碌,而现在,行人都很少了。 修路带来了很多不便,一辆压路机停在路中间,两旁扔的到处都是的模板,晚上的时候确实不方便。 方舒不屑的笑了笑,谁的看得出来,这就是故意的,这是心里有气呢。 走过两台压路机后,就到了邮局这里,再过去道路很窄,路还没修到这里,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方舒走进白沟花苑,来到第三排的15号楼一单元门前,抬头五楼望了望。 这时赵少东从楼单元门走出来,“方乡长……”,说着就伸出手,跟方舒握手。 “五楼。”说着转身上楼。 方舒跟在后面,因为楼道比较窄,两个人并行显得拥挤,再遇到有人下楼,就显得没素质了。 就这样一前一后来到五楼。 站在501门前,赵少东从腰上取下钥匙扣,准备开门时,门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漂亮女人,笑盈盈地站在门里,两眼情愫满满地看着方舒,“方乡长,贵客临门,我没下去迎接,得罪了,得罪了。” 这女人正是赵少东的老婆景玉。 景玉方舒自然是见过的,但她没见过方舒。 那次借她虐江向前,方舒并没有出面,只是在背后指挥。 此时的景玉,一脸笑容,灿若桃花,向方舒伸出了纤纤葱白般玉手。 方舒对于这个景玉,并无好感,漂亮确实是漂亮,但不那么干净。 但不干净的又不是手,所以也伸出了手,跟她轻轻一握。 从见到景玉第一眼,方舒注意到她虽然也是脸上挂着笑,但那笑是形式上的,招牌式的。 但后来又觉得她笑得很真诚,让他想起了邓丽君的甜蜜蜜来。 女人的笑原来从假到真,可以过渡得如此自然。 方舒的观察确实细致入微,景玉此时的笑容甜蜜的。 请方舒来吃饭,是小两口昨夜做过运动后,休憩时间赵少东跟她说的。 当时她还在余热中享受呢,老公就提到了别的男人,这让她心里不痛快。 何况,跟她说的还是这种事,她就更不爽了。 她当时直接一个翻身,向着里面就睡了。 当然,她的心没有那么大,根本就睡不着,等着赵少东抱着她过来哄,求她。 但赵少东什么也没做,也是一个翻身,睡了。 就这样背对背睡着,景玉气得眼睛红了,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她故意让肩膀抽搐的幅度大一些,怕赵少东那个呆子感觉不到。 可是,那个呆子还是没感觉到她在哭泣,没过多久,竟然听到了他的鼾声。 这还表演个屁啊,抹了把眼泪,哼了一声,也就真睡了。 从上次的事情过后,赵少东找人把她调到白沟,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比较微妙了,怎么也回不去从前了。 虽然赵少东嘴上说原谅了她,但她之间,他们中间总是隔着一层,融不到一起去了。 当她不想放弃,凭她的情况,再想找到赵少东这样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女人离异的保值率,永远是不如男人的,这个她懂。 而且,她对赵少东还是有爱的,之前的做的那些事,是出于利益,也是为了寻找点刺激。 主要是她觉得赵少东对她是信任的,绝不会想到其他。 可是,谁能想到,本来那晚说好不回来的他,不知怎么就回来了。 不是这次撞破,他们之间还是蜜里调油的。 她一直都觉得,女人漂亮本来就是资源,这种资源适当时候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只要不让老公知道,利益肉眼可见,额外也收获更多的男欢女爱,并不会损失什么。 对于赵少东那次突然回家,以及那个该死的小偷的出现,她事后复盘了多次,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事情不可能就那么巧。 特别是后来,她被关在卫生间后,那小偷的表现以及赵少东的配合,让她可以肯定,这就是设好的局。 那个局并非针对自己,针对的一定是江向前。 江向前得罪的人太多了,想报复他的人不知有多少,所以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清楚设局的人究竟是谁。 她当时被逼着演了被杀一场戏,之后玩消失一段时间,才到白沟小学来上班。 江向前后来也知道了,他又不是白痴。 当时是被吓懵了,后来看到什么动静都没有,一个人被杀了,就那么无声无息,在这个社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当时就是为了虐他的。 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有证据捏住人家手里,他只能装孙子。 不过他是不想放过景玉的,想到他们在一起时的激情,就升起去找她的冲动。 要是在青平,他早就过去了,可那是在连平,隔了县,在那里他是一抹黑,他还是不敢乱来。 他试着给她打电话,开始是关机,后来就是空号了,这个渠道彻底断了。 江向前认定景玉对他是有感情的,所以一次他一个人开车,停在白沟中心小学那里,一直等到放学。 他看到景玉送学生出来,跟学生告别后,顺着路向前走。 他开车跟着过去时,却看到前面赵少东正等在那里,在他后面,还有好几个男人在聊天。 当时他脑补了影视剧里的画面,觉得那些人都是在守株待兔等着他。 吓得他赶紧掉头逃之夭夭。 见赵少东安保工作做得这么到位,他再也不敢造次。 景玉看着眼前这位帅哥,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赵少东说是领导,是副乡长,她主观认定就是一油腻大叔,哪知道是这般阳光的大帅哥。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是蠢猪,昨夜的抗拒,不就是白痴所为么。 握着帅哥的手,她的心砰砰砰加速跳了起来。 脸上也不自觉地染上了红晕,一双桃花眼里桃花潭水波涛涌动。 第343章 眼底透出森然的冷光 今晚的宴请,就是个家宴,除了赵少东夫妻外,还有就是她的婆婆。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 方舒进来时,她还在厨房忙碌着。 景玉是那种基本不进厨房的女人,以前婆婆一个人在老家,厨房是赵少东的专用场所。 到了白沟后,婆婆就从老家过来,跟他们一起生活了。 景玉很聪明,她知道婆婆过来的意思。 她不会像以前那样反对,要跟赵少东过二人世界。 这种话她说不出来,就是说出来,赵少东还会相信吗? 恐怕只会认为她在给自己开方便之门罢了。 景玉的地位,在家里是显着下降。 婆婆过来一起生活后,她把精力一部分用在了讨好婆婆上,这在以前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这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人是真的不能犯原则性错误,一旦有把柄被人抓着,只能不断下移底线,无下限地委屈自己。 值得庆幸的,是婆婆虽然冷面,但并不唠叨什么,否则她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赵少东陪着方舒,景玉不时进厨房去端菜。 很快,菜就摆满了一桌。 酒杯早就摆好在了桌上,这是一个可方可圆的餐桌,景玉将四面的圆弧形板放下去后,就变成了方桌。 每一面上斟了一杯酒。 “少东,请方乡长过来坐吧,还有一个菜,妈烧好了就过来。”景玉声音柔柔甜甜的。 “好,方乡长,请!”赵少东站起来,打了个请的手势。 “不急,等你老母亲一起。”方舒这样说着,但还是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这是套两室两厅的房子,餐厅跟厨房就隔着一道半透明的玻璃移门,那移门一半关着一半敞着,赵母应该是听到了方舒说的话,她头也没回,但声音传了出来,“少东啊,你先敬领导,先喝着,我这还有一会。” 赵少东笑笑,景玉已经走了过来,伸出两只手,摁下方舒肩膀,“领导您快坐下,妈让我们先开始呢。” 方舒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她这样的动作,胸前就春光乍泄了。 而且,今晚她穿的是一件低胸连衣裙,那半球就更显得欲隐欲现。 要命的是,景玉热情地摁他坐下,不是在他背后,而是跟他面对面。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这样姿势很有杀伤力。 方舒只是瞄了一眼,就立马收回目光,赵少东就在身边呢,可不能让他产生什么误会。 “景老师,谢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表示感谢。 厨房里雾气蒸腾,朦胧中方舒似乎看到那老太婆回头一瞥,眼底透出森然的冷光。 可定睛看时,老太婆正在翻炒着锅里菜,好像从没回头过。 也许是自己心虚,方舒这样想道。 方舒背西朝东坐着,面对着厨房,按理说是不会看错的。 人看来还是不能做亏心事,自己这什么都没做,就心虚到这样了。 赵少东坐在方舒的左手边桌面,景玉坐在右手边的桌面,对面靠近厨房的桌面空着,等着赵母烧好了菜再过来。 “方乡长,感谢您给了这次机会,我们夫妻俩一起敬您!”赵少东提起杯子,景玉也笑吟吟地端杯,伸到方舒面前来。 方舒也端起了杯子,“是我应该感谢赵主任夫妻的盛情邀请,盛情款待,这杯我干了!” 一共就四人,赵少东的酒量他懂,不是自己的对手。 景玉酒量他不知道,但只要大多数时候,将她跟赵少东扯一起,自己也不会喝多。 至于赵母,一般的农妇而已,等上来时,也就是意思意思。 方舒从一开始就定下了今晚这场酒的战略战术。 “今晚人少,我没请朋友也没请同事,就家里人,领导不必担心喝高了。我听少东说,领导的酒量在白沟可是这个。”景玉笑得甜蜜,竖起了白玉般的大拇指,朝着方舒晃了晃。 方舒笑笑,“别听赵主任乱说,喝酒就喝个意思,没必要喝多。” “是,是,不会喝多的。”景玉一边说一边斟酒。 “今晚人少,先来个事事如意。”赵少东说道。 同光这一带的人,平翘舌不分,事跟四同音,事事如意就是连喝四杯的意思。 “这样喝就喝多了,少喝点,就两杯,好吧?”当地喝酒的习俗,一开始就门杯,一般都是两杯,当然至少也是两杯,没有喝一杯酒的。 如果人少,或者来的人都是关系特别铁的,门杯就提高到四杯,有的甚至是六杯八杯。 赵少东说四杯,符合今晚这桌上的实际情况。 但在方舒这里,就必须要客气一下,说两杯就是客气一下。 “领导,您可不要忘记我是个弱女子哦,我觉得还是四杯,少东说了,事事如意,领导万事如意,也让我们少东沾点喜气。”景玉这话,自然是针对方舒的客气话的。 意思是自己一个女人都能喝四杯,你一个大男人要给面子的啊,而且你升官在即,我们请你喝酒,就是巴结你的。你总得给巴结吧? 方舒本来就是客气一下的,就答应道:“好,听景老师的,我们大家都事事如意,万事如意!” 虽然只有三人,这气氛就开始上来了。 连喝了四杯,赵母又端上来一道菜。 “老人家,别忙了,菜这么多吃不完浪费了,您快过来一起吃吧。”方舒放下酒杯,站起来对她说道。 这是起码的礼貌,不看在这桌菜的份上,也必须要这样做的。 “领导,你先喝,先吃,我这还有一个菜,就来就来。”老妇人笑着说道,方舒总觉得她的笑容后面,很冷漠。 还有,对,是敌视! 方舒觉得自己有了错觉,他跟赵母这是第一次见面,她没有理由敌视自己啊。 待他想确认一下时,赵母已经转身又进了厨房。 “领导,你我初见,我单独敬您!”方舒刚刚落座,景玉就站了起来,恰到好处地微微弓着身子,端起酒杯,向他身边靠了靠。 女人的体香钻入鼻翼,令他感到很愉悦。 漂亮女人确实有杀伤力,方舒不知就忘记了她的不干净了。 他端起了酒杯,笑着回道:“谢谢景老师,这杯酒算我敬你的!” “那就互敬互爱,呵呵。”景玉说着,一扬脖子就干了这杯。 第344章 景玉的互敬互爱 景玉这句互爱互敬,在酒局上不算什么,还是素的。 男女在喝酒时,往往会这么调侃。 可那是有前提的,男女之间很熟经常开类似的玩笑。 而方舒跟景玉,这才是见第一面,何况,她的丈夫也在这里,还是方舒的下属,这样说就不妥了。 这让方舒有点尴尬,这种情况还不好说什么,只能举杯干了。 “还是我敬景老师的。”干了这杯酒后,方舒一本正经地说道。 酒局上,哪里有什么一本正经。 景玉笑盈盈的,眼里秋波荡漾,又贴近了一些,给方舒斟酒。 这酒倒了半杯,瓶子里就没了。 “方乡长喜事即将临门,干了,干了!”景玉摇动着瓶子,见方舒没动,小手柔柔地推了他一下。 方舒皱了下眉,但还是笑了笑,“今晚喝酒,不遵这规矩。” “那可不行,方乡长,真的应该干了,这实在是大吉之兆。”赵少东也跟着劝说。 原来,这里的酒文化里,有这么一个规矩,凡是一瓶酒到最后,谁遇到半杯,就预示着有喜事,必须喝了这半杯,才能重新斟新的一瓶酒。 方舒见两人都这样劝,只好说了声:“那就干了。” 他倒是不会相信这些东西,说到底就是多劝人喝酒罢了。 但面对赵少东和景玉,还有厨房的赵母,他真的不怵,本来酒量就好,又经历了那么多,可谓是酒精考验,这一家三口还是喝不倒他的。 方舒绝对有这个自信。 赵少东已经又打开了一瓶酒。 景玉接过去,重新给方舒斟满。 这时候,赵母端着菜走了出来。 “好了,没什么好菜,老太婆又是乡下人手艺,领导将就着吃,老太婆我就开心了。”赵母说着,两手在围裙上擦拭了几下,然后解下围裙,坐了下来。 “老人家太客气了,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方舒心里太过意不去了。快请老人家坐下,先吃点菜,忙到现在,一定饿坏了。”方舒诚心诚意地说道。 “不饿不饿,只要领导不嫌弃就行。”赵母坐下来后,端起了杯子,“经常听我儿说起方乡长,说你是个有情有义的领导,他对你很是敬佩,今天一看,我儿说的一点不错,来,方乡长,老太婆也敬你一杯。” 说着话,屁股还没落到椅子上的赵母,就又站了起来,举着杯子。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家,您是赵主任的母亲,我跟赵主任是同事,又年纪相仿,您就是我的长辈,您快坐下来,您这样我可受不起。”方舒说着恭敬地站了起来。 “妈,你坐下,方乡长,你也快请坐下,这是在家里,咱不用那么多规矩,可好?”赵少东赶紧这样说道。 “好,好。”赵母还是坐了下来。 这边景玉拉了一把方舒的衣摆,意思是让他坐下来。 方舒再次皱了皱眉头,景玉太自来熟,他有点不感冒。 但这点小事,又不能翻脸。 这杯酒方舒自然也干了,按照规矩,还是双杯。 “领导,老太婆想为儿子说句话,不知乡长让不让我说?”赵母看着方舒,说道。 方舒当然不能说不让,“老人家请讲!” “领导刚刚说,跟我儿子是同事,但你是领导,我儿子是下属,以后在白沟,在连平,我儿子就跟领导混了,我想带着儿子,一起敬你!”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赵母虽然一介农妇,但对酒局礼仪还是十分熟稔的,不是一般的农村妇女。 这个酒,方舒无法拒绝。 而且,他也没想过拒绝,从开始到现在,他心里就没想过会喝多喝醉。 之前想把赵少东夫妻俩扯在一起,后来想想觉得没有必要。 不就是喝酒嘛,又不是不能喝。 “好,这杯酒我喝,谢谢老人家了,谢谢!”方舒又干了这杯。 赵母和赵少东也干了。 “领导真是好脾气,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平易近人,老婆子就喜欢这样的人,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乡长。就冲这一点,老婆子我提议,来个事事如意,方乡长可要给老婆子点面子哦。” 方舒看了一眼赵母,沉吟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于是,三人一起,接连又喝了三杯。 方舒正想着说今晚这酒到这里差不多了,赵母又站了起来。 她脸有点红,从这点上看,酒量并不是很大。 方舒经过的酒局不少,一般而言,酒局上女人要么不喝,只要喝的往往都是酒量大的。 不过经他观察,不管是景玉还是赵母,都不像是酒量很大的那种。 景玉从赵母上桌后,除了拽了他一下衣摆,话都少了。 脸红红的,只是朝着他笑。 说明酒喝了不少,不敢主动出击了。 而这老太婆,也就喝了这四杯,脸也已经红了,所以真没有什么可怕的。 “老人家,您快坐下来,您这样,我实在是不敢当,折煞我了。”方舒尊重地说道。 赵母并没有坐下,而是看了一眼景玉,说道:“景老师,你也给我这个做婆婆的一个面子,跟我一起敬方乡长。”又重新看向方舒,“方乡长,我们两个女的,敬你,还是事事如意,再给老婆子一个面子吧。最后一次,老婆子喝完,就不说话了。” 方舒也看了出来,赵母真的有点不胜酒力。 景玉不主动出击,这是被她带着的,不得不动。 她也已经站了起来,杯子伸过来,跟他碰了一下,“方乡长,我婆婆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我们婆媳俩一起敬你!” 景玉碰杯,方舒的注意力肯定在这边。 但因为是三人一起喝,所以他本能地瞥了一眼对面,看到赵母也在看景玉,那眼里森冷异常,刚刚的笑意半点都不见了。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情态,一眨眼间,方舒再看去时,老太婆已然是一脸笑容。 方舒都有点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 “谢谢老人家,谢谢景老师,方舒遵命!”方舒端起杯子,又干了四杯。 老太婆和景玉同时说了声,“谢谢,谢谢方乡长!” 喝了这四杯后,赵母真的不再说话了,但她在给赵少东使眼色。 方舒尽收眼底,他在心里笑笑,不就是喝酒吗,来吧。 第345章 来,喝这半瓶酒 赵母向赵少东使眼色,赵少东也就站了起来。 “方乡长,今晚不成敬意,酒呢,我也没那么大量,我妈和景玉,更没酒量陪你喝好,最后,我再敬你两杯。白沟正处于一个特殊的关键时期,领导你上位是众望所归。我呢,不敢说怀才不遇,但忠心是有的。对李如意,对劳作,甚至后来的庄波,都有。后来我才知道,这人跟人,确实是讲究缘分的,我跟他们无缘,也就被他们打压欺负。我觉得,我也快要熬出头了。借着今晚领导给我的这个机会,我表个态,我会将您对我的知遇之恩,化为耿耿忠心和冲锋陷阵的行动!” 赵少东这还说的很诚恳,甚至眼里都起了雾水。 酒精这东西,是情绪的催化剂,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会被催化。 方舒看着赵少东说的动情,也有了些感动。 从那次路三友带过来认识之后,方舒对赵少东的印象,从开始的瞧不上,觉得他软骨头,到现在早就有了很大的改观。 王老太那事,还有后来的一些事,交给他后,都让他很放心。 这是一个扎实肯干,嘴巴严实的人,这一点非常重要。 虽然在站队上,是有所摇摆,但人不都是趋利避害的嘛。 再说,凭着自己的实力,确实不容易让人看到前途。 最起码,赵少东即使不站他的队,也不会倒戈害他。 这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少东,今天我认下你这个兄弟,这杯酒,我喝!”方舒不是无情的人。 “好,儿子啊,敬方乡长四杯酒,事事如意。方乡长跟那些畜生不一样,你跟着方乡长,我放心!”赵母也动情了。 只是方舒不解,赵母怎么就骂起李如意他们了呢。 他当然不知道,李如意劳作都打过景玉的主意,而且赵少东曾经动了心思,被赵母给骂了一顿,那以后就跟两个乡里的主官不对付了。 赵少东十五岁时,父亲因病去世,他是母亲一个人带大的。 单亲家庭孩子的自卑怯懦,在他身上都有体现。 还有一点,他可是妈宝男,只是在单位这么长时间,加上景玉的影响,现在才好了一些。 被李如意和劳作打主意时,他才参加工作不久,什么也不知道,遇到了这样的事,不知所措,所以还是发挥了妈宝男的特色,把这件事跟赵母说了。 赵母才知道了这件事。 “好,听妈的,方乡长,再给我妈最后一个面子吧。”赵少东说着,竟然给方舒鞠了一躬。 “刚刚我说过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你再这样,就不像兄弟了,我也不认你这兄弟了。兄弟,不仅要真心,还要坦荡,一起携手前进。” “好!”一直没说话的景玉,忽然喝彩起来,还啪啪啪鼓起了掌。 方舒跟赵少东碰了一下杯,都是一饮而尽。 景玉赶紧起身给他们斟酒。 方舒是客人,自然是先斟方舒的。 巧合的是,方舒再一次遭遇了最后半杯。 “方乡长今晚真是好事连连啊,你看,你看。”景玉摇着酒瓶,笑得甜美可人。 赵少东赶紧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瓶酒,准备开封。 方舒见了,一把抢了过来,“少东,今晚就这样吧,不再开酒了。” “这酒杯可不兴空的,开了喝不完留着我回家自个喝。”赵少东伸出手,抓着方舒手里的酒瓶,劝说着。 “咱不讲究那么多,空就空吧,我今晚可没谦虚,真的喝好了。”方舒自然不会放手,没有必要再开一瓶酒。 就在两人拉扯着时,就听到赵母说道:“儿子啊,听方乡长的,那瓶就不开了。” 赵少东抬头看向他妈,方舒也笑着抬头,“你看老人家多通情达……” 话之所以没说完,是因为他看到赵母手里拿着一个酒瓶,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酒。 赵母笑了笑说道:“儿子啊,拿这瓶残酒招待贵客,不是待客之礼。但刚刚方乡长说跟你是兄弟,老婆子我擅自做主拿来这瓶酒,也不算太唐突。领导,听你的,不开新酒。但这酒杯空着也不好,就用这残酒,让你俩喝完事事如意,你不会介意老婆子对你不尊重吧?” 就说这老婆子有见识吧,真的不是普通农妇,这事做的,真的是面面俱到。 新酒不开瓶了,但事事如意还得喝,用这剩余的酒,也说得过去。 方舒不好不同意。 景玉从赵母手里接过酒瓶,“这杯喜酒方乡长还是要干了!”这指着方舒酒杯里的半杯酒。 “酒喝到现在了,就不讲究那个了,听我老婆子的,接着斟满就行。”赵母这么说了一句,景玉也就不再劝,将杯子斟满,然后又把赵少东的杯子也斟满。 酒是一个牌子同一系列的酒,方舒也就不怎么在意。 方舒不喜欢喝酒的过程中换酒,更不像有些人那样喜欢什么白加红(白酒跟红酒兑在一起),啤带辣(啤酒跟白酒兑在一起,这里人说白酒叫辣酒)之类的。 要喝白酒就一场下来都是白酒,而且是同一种白酒。 方舒能接受赵母的建议,就是因为这瓶残酒跟之前喝的,是同一种酒。 只是,喝到嘴里时,方舒似乎觉得口感跟之前喝的,有点细微的差别。 不过他也没怎么介意,就是同一个酒厂产的酒,也不会完全相同,作为喝酒的人,他很清楚。 可是,等喝了最后一杯的时候,他感觉不仅仅是口感有差异的问题了。 因为他忽然就上头了,周身的血液流动好像快了起来,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到处乱窜。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跟他一起喝酒的赵少东,可他好像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事事如意已经喝完了,赵少东递过来一支烟,景玉眼疾手快,啪地一声,用打火机给他点着了火。 方舒想借助抽烟,压住体内乱窜,让他心里烧火的情绪。 可偏偏是景玉半俯着身子,那体香这次的冲击力,跟之前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这诱惑力,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 “啊呀,啊呀,少东,我肚子忽然好痛,啊呀,少东……”赵母忽然脸色苍白地蹲下去,捂着肚子。 “妈,你怎么了?肚疼……景玉,你陪一下方乡长,我带妈去卫生院一趟。”赵少东急急忙忙地交代了一句,扶着他妈就往外走。 “赵主任,我帮你……”方舒也连忙站起来,但感觉到头晕的不行,只好又坐了下来。 “方乡长,你先休息一下,我妈这是老毛病了,胃不好,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随后就是啪的一声,门已经被关上了。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346章 想把她揉碎 方舒现在的感觉,就是那种欲望在体内乱窜,找不到排泄的出口。 明明看着赵少东出去了,而意识里却如同做梦一般。 连同这个晚上的这场家宴,也变得那么虚幻,不真实。 他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以自己的酒量,应该不会这样的。 景玉走了过来,“领导,我扶你到沙发上休息一会。”说着就扶着他的一条臂膀。 可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怎么扶得起方舒这样的大汉。 拉扯之间,两人抱了个满怀。 刹那间,积压的柔软舒服了每一个细胞,也亢奋了每一个细胞。 那股在体内乱窜的欲望,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口。 他本能地抱紧了她,越抱越紧,想把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 年轻的躯体带来的本能的冲动,如决堤的洪水,即将将两人淹没。 “方舒,方舒,抱紧我,抱紧我……”景玉眼神迷离地,呢喃着,红唇颤动。 方舒焦渴似火,女人柔软的躯体,让他越发亢奋起来。 “方舒,我们……到沙发……上去……,景玉好喜欢你……景玉好喜欢你……”景玉娇躯颤抖着诱惑。 景玉? 听到这个名字,方舒愣了一下,他的意识有了一丝清醒。 赵少东的老婆,抱在自己的怀里,自己这是在做梦? 不对,这是赵少东的家,自己在他家喝酒,她妈妈生病,他带着妈妈出去了,只有他和景玉在家里……啊,这是真的! 就这一丝清明,方舒一把推开景玉,冲向卫生间。 哗哗哗! 拧开水龙头,方舒将头埋进冷水里。 憋了好长时间,才抬起头贪婪地呼吸,随后再次将头埋进水里。 “方舒,方舒,你怎么了……”卫生间外,景玉甜糯糯的声音传过来,敲门的声音跟着响起。 卫生间被方舒锁上了。 冷水的刺激,让方舒又清醒了许多,如梦如幻的感觉虽然还在,但他认定了一个事实。 这不是什么意外,是这家人的阴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许晓州指使,还是就是纯粹为了拿捏自己?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必须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算计到自己身上了,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脸冰霜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方舒,你……”景玉脸红扑扑的,燃烧着欲望。 门一打开,就想抱着方舒,重回温柔乡。 可她一眼就看到了方舒脸上的冰霜,吓得她讪讪的缩回了手。 方舒目不斜视,这个时候他心里的邪火还在熊熊燃烧,他不敢乱望,怕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压不住年轻躯体的本能冲动。 手机! 他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手机。 冲过去,一把抓住手里。 “过来!”这两个字很粗暴,但景玉还是兴奋了一下。 原来这个大帅哥,风格硬朗,喜欢粗暴。 随便,只要你喜欢,随便什么风格,都依你。 她从惊恐中漾起笑脸,可那笑脸还没成型,小臂上就传来一阵痛感。 身体也随着向前倾斜过去。 “站好!”又是两个粗暴的字眼。 被方舒一把抓住小臂,拉到面前的景玉,身体倾斜即将倒入他怀里的那一刻,却又被他推了一把,娇躯如他所愿的站直了。 方舒手里的手机,在她眼前一晃,屏幕一亮,开机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并非什么喜欢粗暴硬朗的风格,而是他在怀疑她。 是要检查她手机是否进行了录像。 查看了手机视频,没有! 方舒舒了口气,放开了她的小臂,他看到那白皙的手臂上,有着几道红痕。 他有点自责,用力太猛了。 指了指沙发,“坐下吧,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景玉有点懵,还处于惊吓状态,站在那里没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坐下,我让你坐下!”方舒有点气恼,又粗暴起来。 他知道,这种情形之下,他不能允许一点点暧昧的情绪存在,否则真的会武则天守寡,彻底失去李治。 必须狠厉冷硬。 景玉这才反应过来,乖乖地坐到沙发上,两只秋水荡漾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说吧,你们,想干什么?”方舒冷冷地问。 “你问多了,我想扶你到沙发上休息一下,你太重了,我扶不起来,然后你可能内急,就冲进了卫生间,再然后,你又出来了,我就是想扶你一下,什么也没想干啊。” 这当然是撒谎,想干,很想干,但没干成。 很郁闷,好事成风,还被这样责问,还是不是男人! “呵,好得很,不说是吧……”方舒咬牙,但实际上,面对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美少妇,他并没有什么办法。 他又不是衣冠禽兽,用那种方法处罚女人。 “那,我走了!”没办法的方舒,想到的唯一方法,是立刻离去。 而且是说走就走,抬腿就向门口走去。 “方……乡长……”景玉喊了一声,依依不舍到令人感动。 方舒头也不回,伸手抓住了门把手。 可没等他拧转,门却已经开了。 赵少东扶着赵母走了进来,三个人,六只眼睛,里面各有各的情愫。 方舒的眼里,充满着愤怒。 而赵家母子的目光,在快速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景玉。 衣衫在身,头发并不散乱,只是两眼还眼巴巴地望着这里。 然后,他们的目光秒回到方舒的脸上。 几乎是同时,母子俩都扯起了笑容,“方乡长,您这就要走?再坐一会吧!” “不了,赵少东,你下来一下!”方舒不再说话,也没停顿,直接向楼下走去。 “妈,你先进去休息,我跟方乡长过去。”赵少东对赵母说了一声,紧跟着就追了下来。 方舒站在楼下的树荫里,脸色冷厉。 赵少东讪讪地走过来,“方乡长,这是怎么了?” 明知故问! “把手机给我!”方舒没理他,直接命令道。 赵少东从裤袋里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脸,开机后才递给方舒。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方舒没有急着去检查手机,而是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声。 “什么,啊,指使?”赵少东慌了。 事情没成,败露了? 他怀疑得望向方舒,目光在两腿分叉处停留了好大一会。 那目光似乎有着透视功能,能透过那凸起的小山包,洞悉目前内里的状态一般。 第347章 暂且相信你 方舒被赵少东那目光给惹恼了。 “说啊,封了你多大的官,能让你心甘情愿,老母老婆齐上阵,不达目的不罢休?” 赵少东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不说,那我就说了,最后的那瓶残酒,里面是伟哥还是什么?我就想不通了,你是怎么开口跟老妈说出这种话的,又是怎么做通老婆工作的?一个男人能做到这样,连王八都不敢跟你比,我真不知道你图的是什么!那人究竟能给你什么,能让你心甘情愿不顾羞耻作出这样大的牺牲?” 赵少东还是没说话,此刻,他却是一脸委屈,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说,好,那我走了,只当我们从未认识过!”方舒忍住快要爆发的恶气,将手机检查了一遍。 很奇怪,也是什么都没有。 方舒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下,赵少东的房子里,并没有摄像头。 这就有点奇怪了,这种事不留下把柄抓住手里,有什么用? “方乡长——” 扑通! 赵少东竟然给方舒跪下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 怎么可以这样? 此刻,秋风送爽,但这两个人,没有一个爽的。 爽的也许只有那唧唧秋虫,饶有兴趣地弹奏着秋声。 方舒抬头楼上看去,就看到窗户后有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 他弯腰一把拉起了赵少东,“有话好好说!” 语气很是不善。 “方乡长,我说没人指使,就是我自己想做的,你信吗?”赵少东直视着方舒,问道。 “凡事总有前因后果,你说出你这样做的因果逻辑,我才能给你答案。”方舒语气冷淡的说道。 赵少东又沉默了一会,才咬着牙说道:“我就是你被那个女人毁了!” 这话让方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想让那个女人毁了?可你这样做,就是想让我被那个女人毁了啊。 这话怎么这么难懂呢,比先秦的文言文还难懂。 “呵呵,好得很,真是好得很!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在酒里下那种药,让我跟她造成既成事实,以后就可以随意拿捏住我,反而说是不想让她毁了我,我是不是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我就想问你,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如此白痴的!”方舒直接被赵少东的话给气笑了。 “方乡长,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想你接盘李如意,毁在白沟!” 接盘李如意?方舒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你是说……” “是的,我真不忍心看着你被蔡思敏那个女人毁了,我也是男人,对那方面的需求我懂,可蔡思敏真的不适合你,李如意原来也不是后来那样,他就是被蔡思敏给毁了的。” 方舒算是明白了,赵少东以为自己跟蔡思敏有一腿了。 “所以,你就想着,与其被蔡思敏毁了,不如让景玉毁,还抓着把柄,想起来就要挟要挟?”方舒冷笑着。 “不是这样的,我是让景玉救你,不是要毁了你。你是我在白沟的靠山,毁了你,我还有什么前途,这辈子也就完了!”赵少东着急地解释道。 方舒又推翻了刚刚的想法,因为他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 “你救我的办法,就是让景玉把我从蔡思敏身边拉过来,是吗?”方舒口气依然冰冷。 “看着她老是往你办公室跑,往你身边凑,我又阻止不了,我……,女人我有,也不比她差,我就想,我就想……”赵少东嗫嚅着,景玉是他老婆,这样把老婆送给另一个男人,这话怎么说都不好开口。 “你就想这样害我?” “不是的,我就是想你需要的时候,就让景玉陪你,你就不会被蔡思敏拉下水,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是救你,也是救她,两个就都不会毁!” 这话又把方舒说糊涂了,下药这样的龌龊事,不但是救自己,还是救她。 这个她,是蔡思敏还是景玉? “呵!”方舒又冷笑一声,“你想的真够周到的,安排这样一出戏,救我,让我不被毁掉,同时又能救了蔡主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一下救了俩,还是应该让蔡主任知道,是你救了她,否则这样锦衣夜行,能不难受?” 方舒竭尽讽刺之能。 “不是,我没说救了蔡主任,我心里想的,真的只有你不能被蔡思敏毁了。而且,这件事也是在救景玉,真的,她跟了你,你也是救了她!” 方舒这才明白过来,赵少东刚才说的“她”不是蔡思敏,而是景玉! 但他无法理解赵少东的神逻辑,设局让他钻进去,不但救了自己还救了景玉! 不过方舒还是知道点他们夫妻的内幕,所以他没再抓住不放,因为他在赵少东脸上,真的看到了真诚。 方舒还是不放心,他又回忆了一下,现在又拿不准室内究竟有没有摄像头了。 还有,那个老太婆有没有手机?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上楼去,跟你母亲和景老师告个别,不管怎么说,今晚都辛苦她们了。”方舒找了个借口,再次回到赵少东家里。 这次回来,当然是为了查清楚房间是否有摄像头。 赵少东开了门,方舒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餐桌上已经被收拾干净,婆媳俩坐在沙发上,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老人家,景老师,刚刚有点事情跟赵主任谈了一下,你们还没休息?”方舒扯出笑容打着招呼,但眼睛在房间里任意搜索着,想找到点蛛丝马迹。 “对了,景玉,上星期跟你说,让人来装个摄像头,怎么没动静啊?”赵少东揣摩到了方舒的心思,之前他要去他的手机,就是检查有没有录了视频。 “噢,联系过了,说是就这两三天过来,明天我再联系一下吧。妈回老家时,家里没人,确实需要呢。”景玉心领神会。 赵少东又转向赵母说道:“妈,你手机给我用一下,我新办了一个号码,给你存到通讯录里,以后私人有事,都是打这个号码,单位有要求。” 方舒在心里笑了,这赵少东一点都不蠢,很聪明。 赵母拿出了她的手机,那是一部老年机,不带录视频功能。 “老人家,景老师,赵主任,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这天不早了,我回去了。” 第348章 胶着状态 白沟现在可以说是处于胶着状态。 党委会上方舒占了上风,但发不了文件,但工程停了。 但许晓州坚持工程继续推进,方舒就开了个行政会,严令冻结资金,致使工程不得不实际上停下来。 方舒提议的引进第三方质检机构,还没进场就偃旗息鼓,第一天签约第二天违约,人家不来了。 方舒也不急,只要工程停了,不合格的工程量就不会加大。 至于后续怎么办,只能等新班子组建后再说。 因为现在他说不算,许晓州说的,他也不会让他算。 自从党委会过后,摁指纹打卡基本上没人管了,许晓州没有再提,他也想要好的群众基础。 虽然这个基础,对于他能否上位,一点作用都没有。 但风评不能太差,因为坐上了那个位子后,还是要工作的。 这种状态,绝大多数人是非常欢迎的,上下班不用打卡,还没有大会小会领导的训话和威胁,这日子不要太好过。 能快活一阵是一阵,等那两个位置上坐上了人,再听坐上去的人摆布,反正现在是不用考虑那么多。 体制内,难得如此潇洒上班。 在白沟,盯着这两个位子的人,毕竟是少数几个觉得自己能够得着的人。 但那两个位子,并非只有白沟有人盯上,其他乡镇也有好多人在关注,县里自然也有。 两个正科实职,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所以,八卦的八卦,跑官的跑官,后者当然是前者的内容。 方舒这里的消息,大多是赵少东过来八卦的。 不止是女人爱八卦,男人也爱。 那天晚上之后,赵少东跟方舒之间,还是有点尴尬的。 但随着赵少东没事就过来坐坐,那点尴尬早就烟消云散了。 为了解决上司的某方面苦闷,甘愿把老婆奉献出来,这样的牺牲,方舒虽然不齿,但心里还是有所感动和触动的。 在了解了李如意和劳作主动出击,费尽心思,赵少东也不愿将妻子献祭,这样对比下来,一个死忠是跑不了的。 最近乡里的工作基本属于不正常状态,方舒也愿意听听从最底层来的八卦,特别是关于自己的。 这天,赵少东又带来了最新版本。 以往的各个版本里,方舒基本上不占优势,多是乡长二把手的安排。 书记大多是许晓州。 而这次竟然书记变成了方舒,这让方舒也有了点八卦之心,怎么这民间组织部,就让自己做书记了呢,背后的因果逻辑是什么? 听着听着,方舒就有点诧异了,这个版本里的方舒,靠山从路三友变成了县委书记万永祥。 以前的多个版本,方舒的靠山都是路三友。 民间的互联互通是很厉害的,他和路三友那点关系,早就扒的七七八八了。还是王兴良时代的事,好多被冠以现在的时间,就是证明他跟路三友之间很铁。 而实际上,方舒到了连平白沟后,跟路三友联系几乎都要中断了。 不是方舒不想联系,而是他感觉到路三友不想跟自己有所接触。 自己这种状况,方舒自然不愿上赶子去巴结。 王兴良时代,路三友见到方舒,还是以奉承为主的,现在这样不咸不淡,方舒觉得没必要扯紧不放。 顺其自然就行。 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行,如果有一天实力够了,对路三友能有所助益了,走近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方舒看得很透。 这世上所有的关系,都是利益的连结,只是这利益的形式的表现形式各不相同罢了。 “这倒新鲜,说说,传说中的我,冷脸是怎么贴上县委书记的冷屁股的?”方舒想探索一下这个版本的内在逻辑。 反正没事也是闲着,就当做做脑保健操。 “乡长,前几天,南磨盘的李书记被叫到县委,谈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还是万书记亲自送她回来的。县委书记点名一个村书记去谈话,这说明什么,肯定是关系到白沟的人事安排,听听村里干部的意见。李书记最佩服的乡领导,只有一个,就是乡长您。您说,县委书记出手,就给个乡长?书记这次是您的,跑不掉了。” 赵少东把这个版本的八卦,加上自己的分析,给方舒讲了一通,最后还下了结论,方舒就任白沟乡书记,指日可待。 对这个版本,方舒没有一笑了之,心里咯噔了一下。 因为,李荷花跟他说过她和王永祥之间的往事。 而且,还拜托他查了她女儿的下落,经过亲子鉴定,已经确认就是她的女儿。 石磊接近王永祥的司机,在他的座驾上捡拾到一些毛发,经过鉴定,跟那个女孩有生物学意义的父子关系。 这些内幕,方舒比别人八卦的要清楚得多。 难道,这个传说中的某些细节,是真正发生过的? 比如,王永祥送李荷花回白沟南磨盘? 据赵少东说,是在南大堤上,李荷花下车,王永祥摇下玻璃跟她挥手告别时,被城关镇的一个干部看到了。 而这名中层干部,跟南磨盘村有亲戚关系,当时开车回连平,跟书记的车错车时,因为路比较窄,开得很慢,偶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城关镇的中层干部跟白沟乡大院有人相识,就透露出来了这个信息。 当然,传说中的很多内容,一听就是想象出来的,比如县委书记在办公室跟李荷花谈话的内容,即使这件事是真的,谈话内容也不会有人知道。 方舒对想象出来的东西,自然不感兴趣,但对于一些真实的细节,还是想找点佐证。 赵少东走后,方舒想了想,就给李荷花打了个电话。 “李书记,最近在忙什么呢,磨盘文化的研究又有新成果了吧,黄玉莲的那事?现在还没消息,我请云疏影帮忙,她答应会找省城的大律师,包括她妈妈的,也拜托她了。对了,那个鉴定出来之后,你没去见他吧?呵呵,你看我,都有点偷窥癖了,不说不说,涉及隐私了,不好意思啊。什么?我当书记,怎么可能,你知道的,我没跑没送,说实话,捧着猪头也找不到庙门,所以从来就没想过。什么,哈哈哈,你又不是组织部长,就这么有把握,让我准备就任书记,哈哈哈,别逗了!嗯,没别的事,就是问问,好的,拜拜。” 这通电话,验证了一个事实。 方舒不大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第349章 许晓州也在 李荷花没有告诉他,自己跟王永祥见了面。 但方舒基本确定,那就是事实。 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方舒不会相信,是为了推荐自己,肯定是去跟他谈判了。 而且,是没有什么结果,因为李荷花什么都不愿意说。 聊下电话后,手机响了起来,看到备注姓名时,方舒有点意外。 路三友! 路三友好久没给自己打电话了,当然方舒也没给他打。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很远了。 “路县长,您好,有什么指示?”方舒还是跟以前一样,尽量让语气中带着欣喜。 路三友是请他吃饭的,安排在县城。 下午,方舒下班后就赶去了县城,循着手机上发过来的位置,来到一家叫连平人家的酒店。 来到二楼,服务员灿烂着笑脸问道:“是许部长的客人吗?请随我来,荷花厅。” 许部长?方舒有点懵,刚想说不是,门从里面开了,路三友走了出来。 “方舒来了啊,快进去,我去一下洗手间。” 看来路三友跟许部长是一起的。 方舒走进去时,还是愣住了,因为他看到许晓州也在。 有点懵,也有点懂,自己可能是路县长的客人,许晓州才是许部长的客人。 他不知道这样猜测是不是正确。 许晓州显然也没想到方舒会出现在这里。 在他们彼此相望,惊讶着的时候,有人打招呼道:“方乡长,快进来惯一蛋,站在那里干嘛。” 方舒听到声音看到脸时,也就认出来了,确实是组织部的。 许副部长,方舒去白沟赴任时,就是他送过去的。 当时对方舒,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连午饭都没陪着就走了,一点脸都没给方舒。 现在的许部长,胖脸笑成了阿弥陀佛,好像跟方舒有多亲近似的。 方舒也笑得灿烂,“领导好,我技术不行,不要拖累领导。” “哈哈,方乡长最是谦虚。” 方舒坐到了许晓州对面,许部长洗着牌,等路三友回来,四个人就齐了。 过了一会,路三友从洗手间回来了,直接坐下。 两位县里领导和两位乡里领导,开始了掼蛋。 连平这里有一句话叫,饭前不惯蛋,等于没吃饭。 这样的两两组合,输的肯定是乡里来的两位,只是许晓州让的太明显,方舒都觉得不好意思。 好在路三友看了眼手机,说:“到了,牌就这样吧。” 方舒不知道还有谁,许晓州也好像不知道,他们都站起来,看向门口。 听到门口的服务员说道:“周主任,这边请,荷花厅。” 方舒还没来得及在脑子里搜索出那位周主任时,一个三十来岁,穿着西装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让领导久等了。”这人进来就抱歉。 “不迟,刚刚好。”路三友和许部长笑着说道。 接下来就是退让一番,最后路三友坐了首席,左边是许部长,右边是周主任,方舒挨着周主任,许晓州挨着许部长。 路三友坐了主位,就履行职责,一一作了介绍。 主要是为许晓州和方舒做介绍,他们县里的三人彼此都是很熟悉的。 方舒这才知道,这位周主任是县委书记万永祥的联络员,也就是秘书周亮。 这桌上的人员构成,方舒是弄不清楚的,自然也就搞不清今晚这个酒局,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就不想,喝酒就是了。 可方舒还是错了,因为今晚这几位主人,并不怎么劝酒。 非常平常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没掀起什么高潮。 “路县长,我再敬你一杯。”这都第二轮了,但还得没话找话说,没事找事做。 谁让人家是领导呢,再说,来这里不就是喝酒的嘛。 所以方舒又一次举起杯,给路三友敬酒。 “这样,方乡长,这次呢,范围扩大点,我,周秘书,还有你,三国演义。”路三友笑着说道。 “好,三国演义,来,方乡长。”周亮也盛情相邀。 这样,只余下许晓州和许部长两人,这时候,许晓州自然也会举杯敬许部长的酒。 就在许晓州拿酒杯的时候,张部长说话了,“许书记,这杯酒暂时记着,你陪我去趟洗手间,我有点晕乎。” 许晓州立马放下酒杯,陪着张部长出去了。 方舒当然知道,这是借口,许部长的酒根本就没喝高,一点酒意都没有。 包间里就只剩下三个人了,继续着三国演义。 许部长和许晓州出去半个小时后,才回来。 方舒瞥了一眼许晓州,只见他满面春风,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 “这样,路县长,请示一下领导,我想跟乡里两位领导来个三国演义,然后呢,我还有个事,就要先走了,请领导批准!”周亮这时候说话了。 “好,我批了。”路三友笑着回应。 周亮请示时就端着杯站起来了,方舒和许晓州也都赶紧站起来。 三杯酒过后,周亮抱拳向大家作揖,然后走出了包间。 “许部长,你再搞个三国演义,如何?”路三友暗示着许恒。 “领导指示,坚决执行,来,方乡长,许书记,我们三人三国演义,让路县长休息一下。”许部长笑嘻嘻地端起了酒杯。 这次演义结束后,路三友直接来了个终场总结,“许部长,两位乡里来的领导,我看今晚的酒差不多了,最后我们来个皆大欢喜,一起干杯,今晚的酒宴也就圆满了。” 四个人举杯都干了。 酒局结束,方舒想着路三友叫自己过来,肯定有话跟他说,所以并没有急于站起来告辞。 可令他意外的是,路三友却对许晓州说道:“许书记,开车来的吧?接下来你如果没有什么特殊,你叫个代驾,帮我个忙,送我办公室。” 许晓州赶紧表态,说有司机,又奉承了领导日理万机,晚上还要工作,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然后两人就出去了。 这确实让方舒很意外,路三友叫自己过来,不会真的就喝顿酒这么简单吧? 可是,路三友真的就跟他握了握手,走了,头也没回。 包间里,只剩下许部长和方舒两个人了。 第350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时候要做的,当然是询问和告辞。 “许部长,您是怎么过来的,我叫个车送您?”方舒客气了一句。 “哦,方乡长,稍等一下,我还有些话跟你说说。”许部长坐在那里没动,对方舒说道。 “好的,请领导指示。”虽然组织部副部长级别不比方舒高,但也要看实职是什么。 级别一样,天差地别,在体制内非常常见。市档案局气象局老干局一把手,都是正处,能跟县委书记区委书记比吗? 再说,体制内的人互称领导,是对对方的尊重。 方舒早就过了小白阶段。 “方舒同志,今天晚上的谈话,属于非正式官方谈话。”许部长的神情严肃起来。 方舒点点头,表示很懂。 这意思是,他代表组织部谈话,但又不是正式的谈话。 “我跟你要谈的内容,估计你也能猜到一二。白沟乡这段时间政治生态不正常,县委县政府这边很清楚,主要原因是群龙无首,一二把手缺位导致的。分歧大小,争斗激烈程度,你比我更清楚,这已经影响了乡里正常工作的开展,就更别说什么社会发展了。” 许部长停顿了一下,按照惯例,方舒这时候就应该表态。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可方舒刚要开口,许恒就摆摆手,接着说道:“我是搞组织人事工作的,乡里的工作我不想过问,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谁是谁非,就是工作上的分歧。我想跟你谈的是,对于白沟人事上的事。因为你们比我更了解白沟,更懂白沟需要什么样的领导。” 许恒用了“你们”这个词,方舒自然想到了许晓州,之前他们出去,肯定也是谈了人事。 “方舒同志,从你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在白沟现有的班子成员中,你觉得谁更胜任书记,谁当乡长最合适,什么样的组合,才能加速推动白沟的社会发展,快速摘掉白沟的贫困帽子?” 一般情况下,乡里的人事调整,不会找方舒这个层面的人谈话的,不够格! 而且,职位是书记和乡长,组织部副部长同样不够格。 联想到今天晚上这个奇怪的饭局,方舒已经想到,许部长是受背后大佬指派来做这件事的。 路三友?不对。 常务副县长还是不够格,能够指派副部长谈乡里一二把手的人选问题,起码在五人小组里。 方舒脑子里一一闪过这五个大佬的相关信息,会想起他方舒的,可能只有一个。 本来一个都没有,肯定是李荷花跟那人见面后,才对自己有了兴趣。 如果是这样,还是有一点说不通,许恒为何会安排许晓州和他同时进行谈话,而且堂而皇之地让他们一起吃饭? 是要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县里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何况,许恒说的很清楚,就谈人事不管工作,这就让方舒不懂了。 据他所知,万永祥还没这样的能量,因为许晓州是县委副书记高德刚的人。 是庄书生之外,又一个实权人物,根本不会听命于万永祥的! 除非是这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方舒只能分析,这些他是无从得知的。 “方舒同志,你的意见很重要,说说看吧。”许恒见方舒好久没说话,催促了一句。 方舒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领导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当然是真话!”许恒严肃地说道。 “好,说真话的话,空降和平调过来的不算,白沟班子里现有领导中,党委书记最佳人选,非我方舒莫属。这不是我自大,我要是党委书记,白沟一年变样两年脱贫。最不合适的人选,就是许晓州,他要是当了白沟书记,永远都不会脱贫。我跟许晓州没有任何个人恩怨,纯粹是从白沟发展大局出发的。” 方舒一点都没谦虚,他现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点滚刀肉性质。 谦虚一点用也没有。 许恒笑了笑说道:“很好,比毛遂还勇气可嘉。那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以担任党委书记呢?” 方舒不假思索:“周强,除我之外他最合适。如果还要矮子里头选将军,孙致远和郑海山也将就。” “关于乡长的人选,方舒同志你的意见是什么?”许恒微微一笑,又问道。 方舒依然是不假思索,“如果书记是许晓州,我当乡长最合适。” 这话就有点费解了,刚刚说许晓州最不适合在白沟当书记,现在又说许是书记,自己最合适当乡长。 看到许恒疑惑的神情,方舒笑着说道:“因为只有我能克制住他,让他不敢乱来,白沟不会走到歪道去,其他人当乡长,遏制不了,就这么简单。” 方舒这是毫无隐瞒,把什么话都直接说了。 他这样说,是一种大智如愚,就是通过许恒的嘴,让上面有决定权的人知道,他的战斗力十足,就是不能让许晓州当这个书记。 只要许晓州不是书记,空降也好,外调过来也好,不管是自己当乡长,还是周强或者郑海山当乡长,总体方向是可控的。 “先不考虑书记是谁,只说现有班子里合适的乡长人选。”许恒提示他的话题跑偏了。 “单纯说乡长的话,周强排第一,郑海山第二,宋雅琴也可以。其他人都不合适。”方舒直截了当地说道。 许恒点点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那张纸,说道:“现有班子里好像还有几个人,你都没提及,比如许飞,比如金钟,比如郑鹏汪同宇,对了,还有蔡思敏,这几个人怎么样?” “郑鹏没在乡里上班,不认识,自然也不了解,其他人,有的是不适合,有的是不配,我就不一一说了。”方舒不再多说,对于书记乡长的人选,都明白无误说了,其他人就没有必要去评价了。 “好,今晚的谈话就到这里,我会把你的意见向领导和组织汇报,至于最后出任书记和乡长,那是组织上的事。另外呢,刚刚的谈话虽然是非正式的,但同样是保密的,希望不会有第三人知道。”许恒以这样的要求,结束了谈话。 “好,我一定做到!” 方舒这句话是保证,但保证的只是自己,至于会不会被第三知道,他可保证不了。 第351章 转运的大转盘 方舒晚上没回白沟,他没开车来,找车也不方便,就找了间酒店。 经过县党政大楼时,看到人民路大转盘那里,两台挖掘机正在挖着,还有不少工人在忙碌着。 方舒一时没看懂,走到近前,还真的是把大转盘给挖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还有不少围观群众,方舒走到人堆里,成为吃瓜群众的一员。 “这大转盘是朱书记当政时搞的,十年有了吧?” “八年,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就说,这正对着县政大楼,于风水不符,主主官不顺,那朱书记,调到市里不还是出事了。” “是的呢,听昨天那个大师说,这个转盘,对全县都不好,老百姓都受拖累。” “朱书记在这时,那个大师说能转运的啊。” “昨天我听得真真切切的,大师说,转运盘没错,只是好运转给徐书记,对现任的可不利。” “别说还真是的,朱书记进去了,徐书记都正厅了。” “哼,无官不贪,我看转给霉运给大楼里那些货,没有什么不好。” “兄弟,这话可不能说啊,要是……” …… 听了这一会吃瓜群众的议论,方舒有点懂了,这是县里哪位大佬,请风水师看了,需要大转盘给搞掉转运。 想转运的,肯定运气不好了。 运气不好,转运? 现在有些领导,不信马列信鬼神,作为在市级机关待过的人,他对此一点也不惊诧。 方舒摇了摇头,走向从手机上预定的旅馆。 一边走还在一边想这件事,能对涉及连平形象的这个大转盘动手的人,全县只有两个,一个是万永祥,一个是庄书生,其他人都没有这权力。 是万永祥想转运掌控连平,还是庄书生想转掉霉运? 两个人都有动机,但方舒觉得庄书生的可能性更大。 万永祥来来连平这么长时间了,要是通过风水转运,不应该等到现在。 何况,他能否做到,还两说。 而庄书生,做到是毫无问题,而急于转运这一点上,儿子官丢了还进去了,自己也被请去喝了次茶,自然很紧迫。 这些人,一个个猴精猴精的,怎么也会去相信这些东西,方舒怎么也想不通。 方舒到了旅馆,办了入住手续后,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早上,方舒跟往常一样,早起跑步。 五点多钟,天已经大亮,方舒沿着人民路向西跑去,经过大转盘时,看到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样貌了。 工人们真够辛苦的,昨夜估计熬了通宵了吧。 方舒没有停顿,继续向前跑去,还是十公里往返。 等他回来再次经过这里时,看到已经有人在这里工作了,不过不是施工的工人,而是技术人员,在测量,打点,划线,为接下来的施工进行规划。 真够雷厉风行的,要是为老百姓办事都这样,那连平早就跑步脱贫奔小康了。 许晓州今天上班格外的早,还电话通知许飞,一定要严肃考勤纪律,今天考勤的情况,到下午下班汇总后,亲自报给他。 这个电话打过之后,他在大院里转悠了三圈。 他就是要刷存在感,昨天晚上许部长的谈话,虽然说是非正式,但他听得出来,他背后的靠山高书记发力了。 许晓州觉得,书记非他莫属,同时他推荐宋雅琴为乡长,许飞担任副书记。 其他人,呵呵,等着吧。 上班的人陆续来了,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空气好像很紧张。 有人进了办公室,赶紧拿出手机发信息,给处的要好的发信息,让赶紧过来,许晓州发神经,抓典型,不要往枪口上撞。 方舒到班上后,自然也感觉到了紧张气氛,他呵呵一笑,该干嘛干嘛。 上午,有几个村书记、会计过来找他签字报销。 现在没有乡长,工程资金冻结,但保开门的资金是必须提供的。 白沟实行村级资金乡管政策,资金支出必须经过乡长和分管乡长的审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是穷闹的。 乡长缺位后,乡里请示县财政局,财政局答复,小额支出,由分管乡长签字,最后经常务副乡长签字。 以前方舒也是要签字的,但最后还要经过乡长签字,他这里就是走个形式。 现在需要他把关,所以就必须要慎重一些。 对于一些金额超标的支出,就要让对方想办法改为两笔三笔支出,技术处理一下。 临到中午的时候,大多数村里来的人都走了,只有北山的夏连成和左右岭的支书,屁股都不动一下,赖在办公室不走。 方舒心中发笑,这几人是要讹他一顿了。 终于是签完了发票,方舒伸了个懒腰,“各位等的辛苦了吧,怎么样,给你们一个请我吃饭的机会,要不要?” “就等着领导下班,我们几个村一起巴结一次呢。”夏连成笑着调侃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发票里,已经把招待费走账报销了。 方舒有这个权,这点小小的腐败,几乎一个月才一次,他没觉得什么。 如果这点不规范他都不能接受,那真的就不用在乡镇混了。 水至清则无鱼。 再说,跟村里主要负责人搞好关系,这本身就是乡里干部的基本要求。 乡里的工作,说到底是要村里支持的,不食人间烟火谁会支持你? 凡事有个度,只要在这个度以内,都不是事。 方舒和村干部,各自心中有数,但都不会说破。 说实话,这种游戏,方舒也只跟最边远最落后最贫困的几个村玩。 李荷花今天也过来了,但票据签字后就回去了。 她当然清楚,今天不是说话的机会,再说昨天不是才打过电话嘛,又没有什么新情况。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平时基本没什么联系,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联系一下。 “那还赖着干嘛,走呗。”方舒站起来,三个村的书记和会计跟着走出去,“去白沟大酒店吧,这段时间乱糟糟的,今天好好犒劳犒劳你们。” 方舒难得这么大方一次,以往都是在小饭店大发了事。 三个村六个人异口同声:“方乡长英明!” “英明个屁,先说好了,这是中午,我不喝酒,你们尽管尽兴,不过回去怎么走,我不管,不能出任何差错,能不能保证做到?” “保证做到!”又是异口同声。 第352章 大师是个女的 村干部是最好招待的干部,连方舒七个人,要了六个菜,特别要求,都用大盆盛。 当地产的烧酒三块半一瓶,管够。 这种吃法有点像水浒里说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风格。 方舒说到做到,要了壶白开水,以水代酒。 反正村里这几位也不在乎你是酒还是水,怕的就是你不陪喝,只要陪就干。 三个支书三个会计,只有一个人不喝酒,身体不好,其余的五人,都是武松十八碗的量。 酒到中途,酒精开始发力,说话开始打结但越发多起来。 到了这个程度后,也就荤素不忌没有话不敢说了。 怼天怼地怼空气,之前我是中国的,现在中国是我的,豪横恣意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 话题也没有什么中心,有人提那么一句,没人接就算完,有人接,立马变成中心。 这中心不断变化着,方舒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只聆听不参与讨论更不会抢话。 不过,话题虽然变化多端,但一般不会超出两个范围,女人和领导。 而且,每次从女人过渡到领导,都很平滑,因为这两者往往密切联系在一起。 这不难理解,漂亮女人是一种资源,资源当然掌握在掌权者手里。 县委书记盯上乡镇书记,校长觊觎漂亮女教师,导师打女学生主意……在各种各样的权力体系下,女人生存维艰。 不过,事情总是两面的,如果女人把脸扔地上了,善于利用自己的颜值资源,那前途却是不可限量。 喝着喝着,不知是谁就怼到了连平现任领导了,然后很自然地过渡到了县党政大楼前面的大转盘上。 民间的消息灵通程度,永远高于官方,特别是细节上,官方发布绝对赶不上民间的口耳相传。 “听说了吧,大转盘又变了,设计为卐字型十字路口。知道为何是卐字型而不是千字型吗?”这话题很新颖,而且是夏连成提出来的。 一直不关注内容,只是微笑加假聆听的方舒,也不由得有了点注意。 “为什么?”其他人是不约而同。 “这个也不懂,那我问你们,那个大转盘对交通有影响吗,对市容有影响吗?”夏连成还是很懂人的心理的,没回答其他人的为什么,而是采用问题导向。 大家都摇摇头,这个摇摇头不是不懂,而是大转盘不影响交通,也不影响市容。 “那我再问你们,朱书记那会,为什么要设计这个大转盘,知道不?”夏连成还是问题导向。 “听说朱书记根本不想到连平这个穷地方来,本来是去的是富山县,不知怎么就被发配到连平了,这对他来说,是倒了霉运,为了转运,找了个风水大师,拿着罗盘算了三天三夜,才定下来弄个大转盘。”左岭村会计见多识广,眉飞色舞地说道。 “嗯,我也听说过。” “嗯。”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确实听说过这件事。 “可是不对啊,朱书记还是没转掉霉运,记得不到两年就被查了,现在好像还没出来呢。”右岭村书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说明大师功力不行,算的不靠谱。”左岭村书记这样解释道。 “不对,白云观的清风道长曾经也说过这件事,说是运道确实是转了,朱书记的霉运也被转了,但那个时候他调走了,到资源厅后,也是有一处犯风水,才又倒了运。接任的徐书记,直接继承了大转盘带来的好运,官运亨通现在正厅呢。” 原来是这样,朱书记是到资源厅后没接着转运才倒了霉。 大家神情肃穆地点头认可这个结论。 “那这个大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左岭村书记被说服后,感慨不已。 “那你们知道哪个大师看的风水吗?”夏连成又一次抢过话语权,低声神秘地发问道。 “哪个?” “是谁?” …… 显然,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大家对这个人都很关心。 方舒也比较关注,但他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相信风水的,也许将来有机会,也会找大师给看看。 毕竟县委书记在村干部心里,那就是天,人家都相信,你一个底层的泥腿子,凭什么就不相信? 方舒不一样,之前他听到清风道长的大名,他就想到,跟县里大佬搅合到一起的,是不是跟白云观的道士相关。 夏连成再一次说到大师,所以他就比较关注了。 “你们猜猜。”夏连成拿起乔来了。 “白云观的清风道长?” “普宁寺的色空大和尚?” “望关那个独眼地师?” …… 几人饶有兴趣地猜测起来,不过夏连成是摇头再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算了,老夏,你快告诉我们吧,急死人了。”左岭的支书是个急性子。 夏连成看着他们急,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告诉你们吧,朱书记那会找的大师,是清风道长的大师兄逍遥道长。你们有没有见过?我见过两次呢。” 大家有的说见过,有的说听说过,有的说没见过。 方舒肯定是没见过。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那这次县里大佬找的大师是?” 夏连成又高深莫测了,“你猜!” “还是逍遥道长?” “这次估计就是清风,前天有人看到他去了县城,估摸就是去干这个的。” “嗯,我家老三亲眼看到他去了县城,应该假不了。” …… 几人又猜测起来,但夏连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次运道对某人非常不利,据说逍遥大师都不敢出手,你们猜会是谁?” “啊,这么倒霉啊!” “你说的是哪个大佬,一还是二?这么倒运!” “干尽坏事就该倒运,死全家才好呢,要我说这些大师也不是东西,那些不干人事的贪官,还帮着转运,大师怎么也这样糊涂!” 有人猜测,也有人不忿。 但终究还是没人猜得出来。 这结果夏连成很满意,独家的信息才可以牢牢抓住话语权。 “告诉你们吧,这次的大师是个女的!”夏连成点爆了一个大炸弹。 “啊,女的!” “道姑!” “仙姑?” 几人的眼睛都直了,越是贫困的地方,对女人越轻视,虽然建国已经七十多年了,但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 方舒也有些动容,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身穿道袍的女人! 第353章 云疏影进了出租屋 方舒试探着问:“是清风道长的师父吧?” 夏连成诧异地看过来,其他人也很是意外,他们没想到方舒竟然还知道清风道长有个师父,还是个女的。 “不愧是领导,什么都懂!”夏连成竖起大拇指。 真的是那个女人?方舒又想起了那张脸,虽然说早过了花季,但从那张脸和一点没没走型的身材,可以上溯出那个女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不知怎么就出家当了道姑!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的?”方舒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女儿最近一个星期,被安排到县实验小学学习,住在县城。跟班的班级一个老师的亲姐姐,就在县政府上班。说是有个仙姑过来看风水,圈子里都传遍了。我女儿很好奇,那天下课后,几个人一起到大转盘那地方去玩,没想到真碰上了那个女大师,拿着罗盘在测量呢。我女儿跟我去过白云观,又一次刚好清风道长的师父过来,就见着了,所以认得。” 原来这事真不是传说。 这个女人不简单,连县里大佬都对他言听计从。 方舒对这个女道姑进一步有了兴趣。 这顿饭吃了不短时间,方舒到了上班时间,就先告辞出来,留下他们继续胡吹和灌酒。 这个下午,方舒没有什么可做的,现在白沟就是这种情况。 想做的做不了,不想做的,谁又去做呢,一切都等形势明朗再说吧。 不过方舒脑子并未停止思考,昨晚诡异的饭局加上中午听来的这些信息,他都得好好消化。 下午许晓州又组织了一次全员上街义务劳动,方舒这边没人通知,也就没去。 据说通知是许晓州让蔡思敏发的,但蔡思敏没有亲自通知,而是让党政办的一个办事员,按照她勾画的名单通知的。 为何没有通知自己,方舒不得而知,也许是蔡思敏怕他跟许晓州正面对上,碰撞出火花吧。 方舒当然不会在意,只会觉得蔡思敏很会做事。 现在许晓州和方舒都主动避开对方,见面确实挺尴尬的。 许晓州刷存在感,不会刷到方舒头上,昨天晚上他可是知道,许部长留方舒谈话的。 他估计方舒最好的结果,就是担任乡长,但他在谈话中,对许部长的建议,是方舒调出。 不过不调出也无所谓,只要自己是党委书记就不会有多大问题。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相信能压住方舒。 方舒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竭力想理清头绪。 三点半时,接到夏连成的电话,告知他们几个人回村里了。方舒嘱咐几句,让他们注意安全云云。 正想着这一天的班又混过去了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稀客,云疏影! 自从拜托了云疏影为黄家请公益大律师后,方舒几次想联系她,但最后都作罢了。 麻烦人的事,不能急着催,而且,他知道云疏影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甚至是他自己的借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似乎有了某种别样的感觉,想联系她,想见她,却又总是退缩。 在感情上,方舒比较生疏,他有点不敢主动。 之前在军营时,感情方面他可以说是一张白纸。 到了地方后,职场遭遇挫折,根本就不会发生恋爱的事。 及至到了市府办后,他的感情生活才有了点底色,可悲催的是,心仪的女孩只能暗恋,而公开的却是暗恋对象的同学。 更为残酷的是,暗恋对象,还是自己的相亲介绍人。 这,真的很狗血! 以至于后来他没了信心,特别是对于有背景的云疏影,他就更加没有信心了。 不能不承认,农村长大的孩子,再出色,因为家庭教育社会背景等方面的原因,相比大都市里的人,总是有几分自卑。 方舒也不例外,他总是渴望成功,赶走这种自卑。 在军营,他做到了,可到地方上之后,他再次被圈进这种自卑里。 他跟云疏影是有故事的,这一点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从车站那次英雄救美,到后来滕思可防汛大堤的各种试探,再到成为朋友,这除了缘分,还有人为。 这个人为,并不是方舒的人为,而是云疏影。 这个,方舒看得见,感受得到。 这个时点来电话,肯定是有什么情况要告诉自己。 “喂,云大记者您好,这个时点打电话来,不是要请我吃饭吧?”方舒调侃道。 可手机,并未如方舒想象的那样,传来云疏影欢快的搞笑的声音,只有电波的沙沙声。 “云记者,你怎么了?说话啊,你说话啊!”过了一分多钟,对方还是没说话,方舒的心不由得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脑子里坏的想象一股脑地涌进来,被绑架了,还是? 终于,话筒里传来了云疏影的声音,有点沙哑和低沉,“方舒,我在你租房这边,晚饭就在你这里吃了,你下班就回来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让方舒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可同时,心中疑窦丛生,云疏影怎么事先没联系,就不声不响从市里跑到白沟来了? 还有,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租房位置的?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好在电话里说。 想到这里,方舒赶紧下楼,急急地去了白沟街上。 这个时间段,修建中的白沟大道两旁,有好多买菜的农民。 云疏影来自省城,对于蔬菜的新鲜度,会更介意些。 方舒买了几样新鲜蔬菜,又去熟食店买了几样现成的熟菜,觉得差不多了,就急急地往回赶。 很快,就到了转弯的地方,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辆车停在那里,车旁站着穿着白连衣裙的丽人,正向着这边张望。 方舒小跑几步,说道:“早点打电话,我早点回来,你看让你在这等这么久。” “没事的,也刚来没多久。”云疏影情绪不高,但还是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方舒开了门,将云疏影让了进去。 第354章 她这是什么眼神 方舒刚想去给她倒杯水,云疏影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方舒,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眼泪溢出了眼眶。 这可把方舒吓坏了,怎么就对不起了,那么镇定的人,怎么就这么失态了? “云记者,您这是?”方舒身子有点僵直,毕竟他跟她也没见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是很有距离感。 云疏影嘤嘤地哭出了声来,方舒就更慌更急了,“云记者,受了什么委屈,快告诉我!” 缓了一会儿,云疏影平复了情绪,才勉强露出点笑容,说道:“方舒,我被人打了!” 啊,被人打了,谁这么大胆子,连记者都敢打!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被打了哪里,有没有受伤?”方舒心里升起一股疼惜,紧张地有些发抖。 云疏影感觉到了方舒的紧张,从心底里涌出满满的甜蜜。 她没有放开他的胳膊,而是伸出纤细白嫩小手,轻轻拍了拍那美到极致的脸,嗔怪道:“你就看不出来吗,我的脸都被打肿了,你看,看这里,再看这里……” 方舒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仔细察看这张白璧无瑕的脸。 可不管他怎么竭尽目力,还是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 怎么就肿了,二点零的视力,却找不到她脸上一点瑕疵。 这是,受的内伤? 看到他拧着眉头细思的窘态,云疏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脸肿,不是用眼看到的,是用心才能体会到的。”方舒不解,脸肿眼看不到,心才能体会到,他真的没这个本事。 云疏影深深地叹了口气,才正式道:“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又不是开玩笑,我的脸,真的在连平被人打肿了。不过不是这张具体的脸,而是代表我形象的脸。你不知道,法院已经开过庭了吗,我自以为是刚愎自用,输了个彻底,我都没脸见你了!” 方舒这才明白了是这么回事,看来是她找到律师输了官司,也不知是白茹的官司还是黄玉莲的官司输了。 “别这样说自己,本来就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打官司这种事,掌控权在法官那里,律师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法官。特别是在连平这样的落后地方,更是这样。不管怎么样,都该谢谢您,您真的辛苦了!” 方舒这话,是心里话,真心话,一点水分都没有。 可他对上云疏影的目光时,看到她似乎有点生气。 自己这话,说错了? 可把刚刚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没找到什么错处。 可她这是什么眼神啊。 “对不起,是我让您和您的朋友,受了委屈,影响了大律师是声誉。”这个时候的方舒,最能做的,就是道歉。 “再您您的,不理你了!”云疏影嗔怒。 “这,云记者,您这是怎么了?”方舒惶恐,因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美女记者。 云疏影看着这样的方舒,也是无奈,只好把话说得直白,“方舒,你就想这么跟我生分吗,您什么您,什么云记者,我告诉你,以后不许你这样叫我,直接叫我名字,连名带姓,最好就叫疏影,除非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原来是为着这事啊,这不尊敬您吗,还这样生气。 方舒不解,但心里欢喜,愉快地接受了她的建议,“好,云记……疏影,我听你的。” 云疏影又噗嗤笑出了声,“还云记,我又不是开杂货铺的。” 方舒也忍不住笑了,见她笑了,这才问出第一句就想问的问题,“是白茹的官司输了,还是黄玉莲的?” “我打的那个输了,滕思可这次比我做的好,她抢在检察院提起公诉前,请公安厅介入,黄玉莲应该没事儿了。” 她打的那个,也是白茹的官司了,怎么是她打的了,不是说请大律师的吗。 带着这怀疑,他疑惑地问道:“律师跟你反馈结果了,一审是怎么判决的?还有黄玉莲那个,你是让滕思可找的律师,情况反馈给你了?” 见方舒一连问这么多,云疏影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黄玉莲的案子,我跟思可说了,她觉得案发地点是在省城,容易找到相关证据,小小的县公安局,未必能掌控得了。然后,我就交给她了。她跟黄玉莲关系挺好,本来就很担心,自然会全力以赴。找到了省厅一位领导,人家没二话,直接介入。那点事,经不起省厅查,省厅已经带着证据,派员到连平督办了,估计明后天也就有了明确结果了。黄玉莲啥事都不会有,这个你放心。” 方舒是真的很放心,省厅督办,这点小案子,真的就是小菜一碟。 “那,黄玉莲母亲的侮辱尸体案,一审怎么判的?”方舒又问道。 “这个案子,是我亲自辩护的,输了。” 她亲自辩护?有没有搞错,说好请名律师的,结果她亲自上。 关键是,她是律师吗,她是记者啊! “你,辩护,还亲自?”方舒很诧异。 “是啊,不可以吗?”云疏影风轻云淡。 “可你是记者,不是律师啊!”方舒还是不以为然,要是知道你能上,那我也能上。 “我是记者,也是律师,上过十一次法庭,只输了这一次,怎么,这就怪我了?我说对不起,我愧疚,那是感情上的,业务上属于谦虚。我那样说,只是感情上觉得对不起你,拜托我的事,暂时没成功。可不是让你质疑我的业务能力的。在省城,我很有名气,律师界可是有我这一位的,我就是名律师,怎么了,你不服?” 方舒也是醉了,有时候跟女人沟通,很不易。 “服,服,服!”方舒连说了三个服。 云疏影并没有放过他,“嘴上说服,心里就是不服,你们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货色。不服是吧,这是我的律师证,告诉你,我就是法学出身,搞新闻不过是客串一下。” 这就是家庭背景带来的不同,像云疏影这样的,这个证那个证,随便拿。 更不会愁就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就换一个。 而像方舒这样的农家孩子,根本就没多少选择。 没法比啊,没法比。 方舒是真的服了。 第355章 呜呜,我把事办砸了 云疏影感到很委屈,手拿把掐的事,结果阴沟里翻船了。 就这个案子,她专门请教了自己的导师,全国排得上的法学专家,是好几家律所顾问,一家在北京,一家在上海,还有一家在深圳,海东省的几家,都在省城。 导师看了她的辩护词,颇为欣赏,认为不会有任何问题,她这才信心满满地上庭辩护。 却不想连平的法官这么牛。 当庭她看那个主审法官就很不爽,不是因为他眼里对律师的鄙视,是因为在庭上打盹了三次,她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听她的辩护。 但这不妨碍判决,到了时间,毫不犹豫地判决。 那神态完全就是,走个过场你还当真了,你说那么多有意思吗,我该怎么判还怎么判。 这几乎把她给气炸了,可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本院认为,被告人白茹肢解黄玉祝尸体,带着头颅越级上访告状,其行为已触犯刑法第302条,犯侮辱尸体罪,且情节极为严重,影响结为恶劣。本庭宣判,判处罪犯白茹有期徒刑三年。” 想到这次庭审,云疏影就会想起这一刻,这位审判长结结巴巴读着审判词,眼睛却挑衅地看向她,却不是看向白茹。 “小地方的法官,都这么任性吗?”她不忿地说道。 显然,云疏影这样的女孩子,走上社会不久,对于社会都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 法律是神圣的,代表着公平正义,法律的权威至高无上。 这些都深深地烙在心里。 可是,真实的社会,跟书本上的描述,从来都不是一样的。 法律条文确实一样,但使用条文的人,是不一样的。 比如连平县的法官,就可以任性地顶格判决白茹有罪。 像白茹这种情形,从形式上看,确实构成了侮辱尸体罪的犯罪构件,确实也妨碍了公共秩序。 但是,侮辱尸体罪的内核,是看行为人的动机,是出于对恨而做出的毁坏,那就是侮辱尸体罪。 而白茹显然不是这样,她是出于对儿子的爱,这种爱达到了极端的地步。 “侮辱尸体罪的设立,目的是维护谁的权利,是尸体吗,显然不是,尸体没有权利。我们要维护的,是遗属的权利。如果判决白茹有罪,那就不是维护遗属的权利,恰恰相反,是严重损害遗属的权利!” 这是云疏影辩护词中的一段,也是导师最为认可的一段。 当时导师跟她说,就这一段话就够了,这个女人无罪。 然而,再牛逼的律师,也牛逼不过连平县的法官。 听你这些干嘛,领导让我怎么判就怎么判! “有人让他这么判,他不敢不这样判,否则这个法官的椅子,他怎么坐得住!”方舒这样开解云疏影。 云疏影猛地抬头看向他,“司法独立,法院有独立审判权,任何单位和组织,都无权干涉。” 她说得义正辞严,方舒从她的身上,看到正义和希望。 可是,现实不是这样的。 “是的,理论上确实是这样,但从理论到现实,总是会变形一些的,有的甚至变得面目全非。这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越是落后的小地方,越是这样,这就叫天高皇帝远,他们这些人,都习惯了。” 方舒毫无意难平,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多太司空见惯了。 “方舒,我想继续担任白茹一案的律师,向中院上诉。你说,我们胜算大不大?”她的家庭背景,决定了她不会如此轻易认输。 “不大,连平这些人的手,是能够伸到市里的,或者说,市里也有他们的人,你辩护得再好,恐怕还是这个结果。”方舒摇了摇头。 “那,总不能就接受这样的结果吧,任这些人胡乱作为,还要法律干什么!”云疏影的话里,都是不甘。 方舒想了一下,对于法院系统这方面的东西,他基本上不懂,但还是说道:“如果有上一级法院,最好是上上级法院,也就是省高院的关系,请动他们过问一下,也许还能翻盘。” 云疏影摇了摇头,解释道:“在司法系统,法院跟公安和检察不同,不存在上下级关系。市公安局领导县公安局,局长的任命都要经市局同意。同样的,市公安局长的任命,也必须经过省厅同意。检察院呢,上级检察机关对下级检察机关也有领导权。唯独法院,高院也好,中院也好,基层法院也好,都具有独立办案权,上下级法院,并无隶属关系,上级法院不能领导下级法院,只能进行业务上的指导。” 对于这一点,方舒并不怎么清楚,他到地方后,虽然也参加了一些培训学习,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但听说可以进行业务指导,还是抱着希望说道:“只要有高院的关系,让他们派人来指导一下,是不是可以改判?” “不可能的,这种业务指导,主要是通过二审、复核、复议等程序来实现的。我国实行二审终审制,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总之,法院系统,跟你想象的不一样,真的公安和检察系统不同。”云疏影再次摇头。 “那上级法院,明知下级法院胡乱判决,也没办法纠正?只要想做,肯定还是有办法的。”方舒不信邪的劲头上来了。 独立审判,上级法院不领导下级法院,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种理论上的说法,上级要是干预,一定是有办法的。 云疏影愣了愣,皱着秀眉好一会儿,忽然展露出迷人的笑容,“方舒,谢谢你的提醒,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能分享分享吗?”方舒也开心起来。 她是专业的,说有办法,肯定就有办法。 “不能,我要赶回省城,对,立马就走。”云疏影像孩子一般跳了起来。 “再急也得吃饭啊,那么远的路,不吃饱怎么开车?”方舒劝阻道。 云疏影歪着头,露出天真的模样,摸了下肚子,“都怪你,提什么吃饭,这一提,我忽然就饿了。不行,你得负责!” 她撅起了小嘴,让方舒心里动了又动。 “行,怎么负责?” “你下面给我吃!” 第356章 高层在拉扯 云疏影吃了面,开着车就走了。 与此同时,县委招待所一个三居室里,万永祥也在吃面。 对面坐着周亮,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万永祥的老婆不在连平,住在同光市。 一年前在连平住过一段时间,一度时期,甚至还想调到连平来。 但后来发现,老公在连平只是花瓶老大,说话不算,就偃旗息鼓了。 所以,晚上万永祥不想应酬,单独一个人时,往往是泡面对付一顿。 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想象的,一个县委书记晚饭一桶大碗面,打死人都不信。 但在万永祥这里,算是很正常。 周亮开始也是吃惊非小不可思议,立马要去安排的。 但后来见惯了,也就觉得很正常了,这不,万永祥有滋有味地吃着泡面,让周亮有了一种错觉,泡面才是这世间最美味的存在。 “那个方舒就这么说,说自己最适合当一把手?”万永祥抬起头来,停下了吸拉,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的,许恒就是这么说的,他还录了音。这方舒……有意思,很少有人这样说话。”周亮笑了笑,回答道。 “他当书记,选的最佳搭档是哪个?”万永祥又问。 “周强。” “周强?” “嗯,书记您可能不认识他,之前他被人打闷棍,受伤住院,好了之后很低调,您应该没见过这个人,白沟的副乡长。”周亮解释了一下。 万永祥:“不在党委吧?” “不在,党委副乡长叫郑海山,您应该见过。”周亮恭敬地回答。 “嗯,这个有印象,方舒没有推荐这个人?” “推荐了,排在周亮后面,不是最佳人选。” “高德刚说的那个,许什么来着,怎么样?许恒怎么说的?”万永祥又问起了另一个人。 “根据我的了解,综合许部长谈话,我对这个人的评价,是格局不大,心胸不宽,自以为是,喜欢作秀,咋咋呼呼不沉稳。许部长谈话时,他最多是就是对方舒的攻击。但后者没有,只说他不合适。” 王永祥的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叹了口气,颇感无奈,“这样的人,高德刚怎么,唉。” 终于,那捅泡面被他解决了,将泡面桶扔进了垃圾桶里,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到周亮跟前,“这样,你把明天的工作安排调整一下,上午空出点时间,请高德刚高书记到我办公室,我再跟他谈一次。五人小组会议推迟到后天。” 周亮迅速记录下来,询问是否还有其它事要交代。 万永祥挥挥手,周亮就退出去。 这当秘书真的不易,看领导脸色也就罢了,时间都不是自己的。 但很多人趋之若鹜,因为领导身边人,最容易成为心腹,得到领导器重,熬过去自然前程远大。 再说,虽然级别不高,但地位可是极高的,不想狐假虎威都不行。 翌日上午,万永祥批复了几份文件后,周亮走了进来,“书记,高书记来了。” “请高书记进来。”万永祥说着,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绕过办公桌走向门口。 这时候高德刚刚好走到了门口,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二人来到待客区沙发上坐下来,周亮泡好了茶水,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轻轻走出去,带上了门。 他不敢离去,坐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凡是找书记的,都必须经过他这里,由他通报获得批准后才能过去。 这个办公室不大,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里面的谈话内容,周亮不得而知,他不会去偷听,这是秘书的基本素养。 该让自己知道的,领导会说,不该知道的,绝不去多事。 高德刚在万永祥办公室一个多小时才出来,朝着周亮点点头,就走了。 从他的脸上,周亮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可以肯定,两人谈的并不怎么愉快。 来的时候,万永祥可是到门口迎接的。 而走的时候,王永祥没有送到门外。 周亮进去时,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情绪不高。 “书记,园区那边来电话请示,您看……” “这就动身吧。” 上午的日程安排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去技术园区视察。 这是周一就安排好的,不能随意更改。 一直到下午,万永祥一行,才从园区回来。 “书记,高书记想向你汇报工作。”回来的路上,周亮小声报告道。 “好,二十分钟后让他去我办公室。”万永祥闭着眼睛,神情疲惫。 一刻钟后,万永祥回到了办公室。 没一会,周亮就过来报告,“书记,高书记过来了,是现在就让他进来吗?” “请高书记进来吧。” 这次,万永祥坐在办公桌后面没动,高德刚进来时看到他正在拿着笔在一份文件上圈画着。 “高书记请坐,我一会就好。”万永祥头也没抬。 高德刚笑了笑,坐到了待客区的沙发上。 万永祥瞥了一眼,他想的是让他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这样,就是上级对下级,纯粹公事公办。 可高德刚不如他意,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品起了周亮端过来的茶水。 万永祥瞪了一眼周亮,周亮立马转身出去,还是轻轻地带上了门。 他只好站起身,走到沙发区坐下。 “高书记,考虑得怎么样了?大家各退一步,各自安好,否则这次我定会动用否决权,管好人用好人,这是我的职责,如果我不能坚持原则,那就是失责。”万永祥神情间,不悦很明显。 “万书记,作为副书记,我是你的助手,当然得听你的。但是,你的那个意见,党委会上很难通过。这不是我不支持你的工作,而是得考虑市里领导的感受,从市府办发配下来,我们……,就是要重要,也不能一步到位,他当书记,我只能保留意见。”高德刚并没有怎样顾及万永祥的感受,缓缓地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那我们就谈谈第二方案……” 这个晚上,万永祥和高德刚谈到很晚。 最后应该是达成协议了,因为两人到招待所小酌了一顿。 周亮自始至终都在外面等候,看到两人脸上都有了笑意,比上午会谈脸色好看多了。 第357章 上面在拉扯 县里在拉扯,乡里只能等待。 凡是觉得自己能够得着那枚果子的,都抱着希望在等。 当然,不会是干等,不跑不送,千年不动。 但跑送也未必就能如愿,只是多了些希望罢了。 终于,白沟等到了组织部来人。 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吴大庆亲自来了。 方舒第三次参加了白沟乡干部大会。 第一次是自己过来上任,第二次是庄波就任乡长,都是副部长送过来的。 他自己那次,副部长是看在市里的面子上,不得已才来的。 这一次的规格,比任何一次都高。 部长还没到,小道消息早就传了出来。 像这种小道消息,其实就是正式文件传到民间而已。 一定是参与会议的大佬传出来的,虽然会议再三强调保密保密保密。 可谁会把这个当屁事呢。 只有方舒比较迟钝,等要进会场了,才被赵少东拉到一边,说了一通悄悄话。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许晓州如愿以偿转任乡长,党委书记不是方舒,而是周强。 怪不得路上见到周强,看到自己表情有点不自然。 应该是感觉抢了自己的位置吧。 还说郑海山转任副书记。 可就是没有方舒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原地踏足了。 说这话时,方舒从赵少东脸上,察觉到了一闪而逝的失望。 这个,他能够理解,赵少东认定了他就是靠山,结果那么多好消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能不失望吗? 方舒倒是不觉得怎么失望,虽然许晓州上去了,但周强和郑海山,加上自己和蔡思敏,再想办法搞掉许飞,掌控党委会根本不是问题。 虽然还是这些人,但跟之前的情形已经大不相同,周强的党委书记身份起到很大的作用。 要说失望,也有,就是对县里的失望,就许晓州这样的,还真提拔起来了。 会议准时开始,周强和许晓州被安排坐在吴部长左右。 会议流程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部长宣读任命决定,提出三五条对履新官员的希望,然后履新人员表态,再然后宣布散会。 提拔的三人,围着部长转,其他人没机会也就散了。 方舒在其他人的行列中,走出会议室时,遭到了不少冷眼。 有人还故意大声指桑骂槐地骂几句。 体制内捧高踩低从来不缺,方舒懒得理这些,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办公室。 他得好好想想,以后周强当书记,郑海山当副书记兼副乡长,自己如何学会当小弟。 之前他们跟着他转,把他当大哥捧着,这种现象他必须自我纠正,摆正自己位置,否则之前结成的同盟,很快就会瓦解。 任何关系,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随着身份的改变,利益也跟着改变。 这是真理,永远都是。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备注姓名“周秘书”,周亮打过来的。 这个时候,县委书记大秘给他打电话干嘛。 当然必须接听,“方乡长,我是周亮,还记得我吧?” “怎么敢不记得周大秘,领导请指示。”方舒客气地说道。 “是这样的,万书记有个事情要找你了解一下,我已经派车去白沟了,你在乡里不要走,免得司机找不着。” 这就不是周亮的指示了,而是县委书记的指示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书记,找自己要了解什么事。 方舒答应了一声,那就在办公室等着吧,同时也清静清静,不想看有些人的嘴脸。 可想清净并没有那么容易,刚坐下门就被人推开了。 夏连成和左岭右岭的书记,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夏连成脸色很不好看,在走道上就开始骂娘,打骂县里领导瞎了眼,就许晓州那样的也能当乡长之类的。 他从来就没看上过许晓州,两人属于相看两厌。 方舒给三人倒了水,本来是过来安慰方舒的,结果反过来,方舒不断地安慰他们,因为怒气越来越盛,骂声越来越大,这样下去,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被人听去,人家不会说是这三支书什么,一定是按在方舒头上,因为没提拔而不平谩骂,那性质可就严重了。 好不容易才劝走了三人,可又进来了两人。 都是女的! 李荷花带着黄玉莲走了进来。 方舒很意外,李荷花参加干部大会过来坐坐倒是在情理之中,可黄玉莲什么时候出来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云疏影那天晚上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他。 “小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方舒惊喜的问道。 “就昨天才出来,她是过来感谢你的。”李荷花代替黄玉莲回答道。 “感谢我?我没帮上忙,感谢错了对象。”方舒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说道。 “你就别扯了,我们都知道。”李荷花不想听方舒的谦虚。 “喝水,出来就好,什么都会好的。”方舒对她们说道。 啪! 李荷花忽然失控地一扬手,把杯子给摔了,热水有星点溅到方舒的脸上。 方舒和黄玉莲都惊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 “没用的东西,长着把儿却像个太监,这点事都办不好,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呜呜呜……”她忽然如失心疯一般地咒骂着,然后蹲下身子,瘦弱的双肩抽搐着。 哭得是那一个伤心! 黄玉莲吓得脸色都变了,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李姨会这样。 她听说她到乡里参加干部大会,找过来跟方舒说一声谢谢。 她大方地答应了,一点异常都没有。 谁能想到到了这里,却变成了这样。 “方乡长,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李姨估计是受什么刺激了,否则她不会这样对你的。”黄玉莲抱着李荷花,李姨李姨地叫着,劝着。 可李荷花哭得更厉害了,嘴里不停地咒骂说,“就他妈不是个男人,连个太监都不如!” 这让黄玉莲越来越心惊,她觉得李荷花疯了,刚刚还是好好的,怎么见面就这么咒骂起来了呢。 自己跟她一起过来的,方乡长也没得罪她啊,说好过来感谢的,怎么就骂上了! 可方舒早就听明白了,李荷花骂的不是自己,而是万永祥。 此刻他已经确信,李荷花找万永祥时,万永祥定然承诺了关于自己任职上的事情。 他的承诺,跟干部大会上宣布的完全不同,致使李荷花如此失控。 第358章 干他屁事 “荷花姐,事情还没到最后,也许是另有安排也说不定,你冷静点,再说,我这样用什么不好?”面对失控的李荷花,方舒柔声说道。 听到方舒叫她荷花姐,又听说事情还没到最后,她意外地抬起头看着他,好像想到了点什么,但还是不怎么相信,“你是说,那个废物他……” 方舒笑着点点头,看到她摇头不信,才说道:“这不,县里的周秘书刚刚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县委一趟,还专门派车过来接我过去,你不信,过一会你看看有没有车子过来就知道了。” 方舒这样说,李荷花只能相信。 “那你去了之后,晚上不管多晚,都要把情况告诉我,我还不相信那个背信弃义的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丢了先人的东西。”李荷花真的气急了,咬牙切齿地骂着。 她想起了他那天的信誓旦旦,指天发誓,更想起了那一年,她被骗的走投无路。 恨意便如长江大河一般,汹涌而起。 经过这么些年,她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当初爱有多深,现在就恨多深。 “放心吧,我会及时向你汇报的。”方舒用了汇报这个词,在这里就有点俏皮的味道了。 李荷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上,让她有了只有小姑娘才有的可爱。 女人原来可以在一瞬间忽略时光的,方舒在心里感慨了一番。 她抹了把眼泪,对黄玉莲道:“玉莲,我们回去吧,方乡长要去县里,等下次我们再过来。” 黄玉莲恭恭敬敬地给方舒鞠了一个躬,弯腰九十度那种,这才跟着李荷花走了。 二人刚走到楼下,就见到一辆小汽车开到了大楼前停了下来。 司机下了玻璃,拿着手机在那打电话,“方乡长吗,我是小王啊,周秘书派我过来的,对对,我已经到了,就在楼下,哦,不客气,我不上去了,就在楼下等你,嗯,好的,行,行……” 两人都确定,这就是过来接方舒的车,这下不用有任何怀疑了。 方舒来到楼下时,李荷花她们早就走了。 跟司机小王握了握手,然后就上了车。 院子里好多人都看向这边,大楼上好多窗户背后,都有人在观望着。 干部大会上方舒被边缘化,还在热点上,现在上了一辆公务车走了,这个消息还是很吸引眼球的。 这是,马后炮,现在去行动找人活动? 早干嘛去了,不是太迟了! 有人这样想着,嗤笑着。 半小时后,车子进入县城。 县政大楼位于县城西部,必须经过大转盘这里。 方舒注意到,人民路这段路已经无法通过,一块大指示牌上写着“前方施工,绕道行驶”八个大字。 所以小王提前一个路口左拐,从迎宾路过去,来到大楼的后面停车场。 “方乡长,周秘书让我告诉你,他在上面等你,你直接上去就可以了。”小王坐在驾驶室里对方舒说道,但他自己没动。 县委的小车司机,对于乡镇的干部,只会奉承一二把手,今天对方舒已经是够客气了。 方舒下了车,走上踏步的时候,又听到小王在后面喊道:“方乡长,知道书记办公室在哪一层吧?” 这真不是小王瞧不上方舒,乡镇除了一二把手,去过书记办公室的,微乎其微。 “知道,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在八楼。”方舒回头笑着回了一句。 小王有点闷逼,怎么用脚趾头想都在八楼呢,难道就不能在七楼,就不能在九楼? 不过也就是一愣神的事,作为司机即使是有点疑问,也不会有解疑的念头的。 开好车,服务好领导,别的事情,司机才懒得去猜呢。 干他屁事! 电梯口有两名保安,专门负责进入大楼人员的问询登记。 “请问您去哪个单位,找谁?请把这个表格填写一下。”这是他们的例行工作。 方舒拿起桌子上的笔,飞快地在表格上写上自己的姓名、单位、事由、电话号码,以及所去的单位等相关信息。 方舒填写时,一个保安就盯着看,看到要去的是8楼,就有些警惕,“你是去八楼?找谁办何事这个也得填。” 表格上已经填写了不少,方舒看到其他人都没写,也就没写。 谁曾想去八楼却是不同的。 “我先走七楼,再去八楼,该怎么填写?”方舒笑着说了一声。 保安看了他一眼,“那得先电话联系一下,得到批准才能上去。你究竟是去八楼还是七楼?” “这么费事,还是去八楼吧,我找周秘书,哦不对,是周秘书找我。”方舒这样回答道。 这时候保安已经拿起了电话,“喂,周秘书吗,有个姓方的,说是你让他过来的,对,白沟乡的,哦,好的,好的。” 保安联系之后,才放心地让方舒上去。 方舒猜测,只有七楼和八楼,才会先联系,其他楼层就是填一下表格就行了。 他扫视了一下六部电梯,看到其中一部在负一层,就走过去,摁下楼层8。 出了电梯,周秘书已经站在电梯口等他。 “方乡长!” “周秘书!” 握了下手,小周也没说什么,带着方舒顺着走道向前走。 这里是县委办的办公区域,各个办公室都有人进进出出。 他们一直走到快要到走道尽头时,看到这里的走廊道安装了一扇铁门。 小周走过去,刷脸之后门才缓缓打开。 这安保工作做的真的够好。 不知怎么的,此刻的方舒,脑子里忽然就跳出了焦裕禄这个名字,随之都是那个县委书记在庄稼地里,跟古铜色肤色的农民在一起杨场的场景。 这是方舒看过的电影里的镜头,他感到奇怪,对于这些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不知怎么此时就涌了出来。 也许是此书记让他的潜意识,本能地调出了彼书记的记忆。 “这是我的办公室,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小周指着一把椅子对方舒说道。 方舒依言坐下,端起桌子上小周倒好的茶水,看着小周走向书记室。 第359章 你知道卞疯子? 很快,周亮从办公室出来,向方舒招手,“书记让你进去。” 方舒走进办公室,一点都不怵,将军的办公室他进过好多次;在市府办,王兴良的办公室他一天要进去多少次。 县委书记的办公室还不会让他变成刘姥姥。 周亮泡了茶端过来。 万永祥没有起身,端坐在办公桌后面,只是微微抬头一下,就又埋头看着面前的文件,还不时在文件上圈画。 方舒没有走向待客区的沙发,而是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些,方舒不陌生,领导真忙也好,装逼也好,这种表现,就是把他当作下级对待的,他就不能坐到沙发上。 现在他还不能确定万永祥找他,究竟为何。 方舒也是俗人,需要机遇和贵人,万一万永祥能给他机遇,成为他的贵人呢,当然不能错过。 不过,对此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从白沟书记乡长的任命来看,这个名义上的县委书记,是并没有多大权力。 他现在要的就是个意外,而意外这东西,一般是很难遇到的。 所以,没有得到万永祥的首肯,他直接就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万永祥有些恼怒,进他办公室的人,没有他的示意或者招呼,很少有人直接敢坐下的。 当然,指的是下属。 如果上级过来,早就不会坐在那里了。 他看了方舒一眼,眼里有着不满。 方舒像没感受到一样,朝他笑了笑,“万书记,你找我?” 这都搭上话了,万永祥总不能装着没听到吧,面对面坐着,距离这么近,除非耳朵聋了。 “嗯。”他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下头继续看那份文件。 方舒笑笑,观察起办公室来。 左边沙发区北端,是一排书柜,里面都是红色封面的大砖头,方舒不用看,也知道作者都是什么人。 这些书可以不看,但绝不可以没有。 跟王兴良办公室书柜里面的书,都是大同小异。 走这条路,书柜里就要有这些书,就是自己的办公室,也是有几本的。 当然,也没看过,上级部门发下来,就放在那里。 而在沙发上方山墙上,挂着一幅草书书法卷轴。 方舒对草书没有研究,好多字只能靠猜,然后根据前后字连起来,如果是自己熟悉的名言、诗句,就能猜出来,如果不是,那也就猜不出来了。 这幅书法的内容,方舒认出来的字,不到四分之一,但被他连词成句了。 这是明代人陈继儒《小窗幽记》里名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连词成句后,方舒心里的那点期望值,瞬间降为零。 一个办公室挂什么内容的书法作品,那是主人内心真实的表达。 这句话挂在一个艺术家的工作室,那就是气节和节操宣示。 而挂在一个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那就是泄气,那就是仕途上的失意。 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淡泊名利就是对仕途的失望,都不想被外界干扰这么注重自我和内心了,怎么可能进步! 不进则退,在官场是肉眼可见的。 终于,万永祥放下了文件和签字笔,“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 他开口竟然是这么一句。 方舒并不知这个失望的所指,但还是点点头,“有点。” “是因为那两把椅子?” “因为这幅书法。” “哦,你懂草书,那你可知道它是何人所书?”万永祥颇为意外,他对方舒的了解,就是一个军营莽汉。 他敢断定,方舒认不出作品下面的签名和签章。 确实认不出,但方舒知道这个人。 卞疯子! 他的印章上就是这三个字加一个印字。 签名却不是,签名用的是本名,卞清风。 他在将军那里,看过他的草书作品,比这幅更加恣意飞扬。 关于卞疯子,方舒是从将军那里听来的。 将军酷爱书法,对草书更是孜孜以求,他将草书跟行军作战联系起来,总是讲战术上不能因循守旧,要像草书一样让绝大多数人看不懂认不出,这样才能出奇制胜。 有一次他就跟方舒讲了卞疯子,是他桑梓好友,但之前他们并不相识,是书法牵线让他知道了这个同乡。 卞疯子教过书,当过官,因为追求恣意洒脱,不适合在体制内,就抛却了这些挣脱桎梏,当起了闲云野鹤。 头衔倒是不少,都是副主席,国家文联,书协,省文联,书协。 将军是当作笑话讲的,他说,卞疯子竟然不知道自己当了副主席。 接到开会通知,他一头雾水,以为是助手背着他做的,把助手骂了个狗血喷头。 后来才知道错怪了助手。 越是这样,反而名气越大,成为艺术界书法界一道清流。 “卞疯子赠你的?”方舒反问。 “你知道卞疯子!”万永祥眼中有了惊异。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卞疯子呢? “颠张醉素卞疯子,谁不懂!”方舒也不知道书法界有没有这样的说法,他只知道卞清风很狂,曾经说过自己的草书,比张旭怀素还强,只是这个时代没多少人识货,等再过几百年,他肯定跟张旭怀素齐名,而且还排在第一。 所以,他就信口开河来了个顺口溜。 主要是他从万永祥眼里看到了跳跃的火苗。 方舒需要他有这样的火苗继续跳跃,烧起了旺起来。 一个人不管是官还是民,内在的自身的斗志,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如果斗志都没有了,那也只能是太监的命。 “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个是赝品?”万永祥忽然想起了之前方舒说的失望,恼怒又回到了脸上。 明明是卞疯子当作他面书写的,怎么会是赝品,这也太埋汰人了。 他的心里,此刻愤愤不平起来。 “你跟他共事几年,关系不错吧?”方舒这话看似重起一行,其实是换个说法肯定是真品。 不过,这样问,信息量不知要大了几何。 “你调查过我?”万永祥的思维跟方舒不在一个频道上。 方舒一愣,不由得有些心虚,虽然不是自己调查的,但石磊是在帮自己做事的啊。 李荷花告诉了他? 不是说没提及女儿的事吗? 不过这个问题很棘手,怎么回答都很难让对方相信。 “这还需要调查吗,县委书记的履历可是公开的,卞疯子的履历网上一搜,清清楚楚。你们在大学里重叠了一段时间,两个有名气的人,会相互不认识吗?”找不到好的答案,方舒只好用这样的托词。 这样说,万永祥应该容易接受,因为在拍卞疯子的同时,也不动声色地拍了他的马屁。 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能免俗。 被人拍马屁确实比较享受。 果然,万永祥变脸了,敌视的眼光有了点柔和,脸上怒容也不见了。 第360章 这幅字挂错了地方 “既然如此,那你失望的是什么呢?”万永祥重点还是在这个词上。 方舒笑了笑,“卞大师的书法艺术水平在当代算是一绝,加之他狂傲不羁,真的是一字难求。要是从书法水平上来说,打死我也不敢失望。” “那你是失望我能得到这幅字?”万永祥的问题有点奇葩,方舒都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当然不是,一字难求,书记你却有这样一幅墨宝,你跟他的关系,从中可见一斑。这只能是大拇指,怎么也不会是中指。” “那你到底在失望什么?”万永祥沉不住气了。 “我失望的,是这幅字,挂错了地方!” 听方舒如是说,万永祥环视了整个办公室的墙壁,然后疑惑地问:“那以你之见,这幅字应该挂在这个办公室的哪个位置?” “哪个位置都不合适,它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除非这个县委书记……已经废了。” 方舒说的太直白,万永祥怒了,“呵呵,我就是废了,也一样能让你在连平混不下去。” “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你也完全可以做到,作为县委书记,提拔不了一个人,如果再干不掉一个只有才能没有背景靠山的副乡长,那就真没天理了。”方舒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微笑着说出这番话来。 “你……”万永祥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真的不怕?” 方舒一如既往地笑着,“你先看看我的这张脸,是不是很年轻。你再看看我的简历——估计你面前的那张纸就是,你说我有什么可怕的?我年轻,有实力,离开连平,你觉得我会混不好?” 方舒豁出去了,这次两个职位,面前的这位一把手,竟然一个都拿不下,对他也不用太客气。 拿自己的将来激将一番,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大不了跳出体制,闯荡一番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无欲则刚,确实是硬道理。 见方舒什么都不在乎了,万永祥赶紧往回收,他想起了李荷花说的关于方舒的那些事。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就想问你,既然对我失望,为何还找一个女人来求我?我知道那两个位置,任何一个对你都很重要,但你觉得依靠女人的关系去得到,是不是很……不光彩?” 万永祥虽然往后拉,但拉的很少,言语间却充满着讽刺。 方舒依然笑着开口,“我怎么觉得你是抢了我的话呢,我已经知道你提拔不了人,我为何要找人求你?万书记,这次是你请我过来的,是你找一个女人求我,而不是我求你!” 说到这里,方舒站了起来,“既然万书记选择在连平摆烂,那我也无话可说,告辞了!” 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万永祥没有说话,方舒快到门前时他才开口,“年轻人,火气干嘛这么大?”然后接着又来了一句,“领导没让你走,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这样对你不好!” 方舒转过身,看着他,“那领导还有什么指示?” “回来坐下!”万永祥命令道。 方舒走回去,但没有坐到原来的椅子上,而是坐在了沙发上。 万永祥从桌子后面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方舒,“年轻人,很有个性嘛,嗯,我喜欢。” 他这是在自找台阶。 “书记也是有个性的人!”方舒不失时机不动声色地拍了一下马。 方舒当然不会真的想离开,只是不知道万永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才这样毫不在乎地出言不逊。 反正就这样了,好也好不到哪去,坏也坏不到哪去。 要是真的惹恼了这个主,走出体制也不是不可以。 人生路有千万条,没走过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哪一条才是最美的风景。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万永祥的语气里,有着醋味。 “副乡长不是县委书记,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村干部,没办法不认识。”方舒没有好好说话,这个时候吃这种干醋,太无聊。 万永祥点点头,又问:“你知道她跟我的关系?” “知道一点。” “知道多少?” “你和她是师生关系,当年她很崇拜你。” “没了?” “没了!” 万永祥比较满意,那女人还比较靠谱。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按照他的靠谱标准,早就一点都不靠谱了。 “石磊,你听过这个名字吗?”万永祥跳跃着话题,问得很突然。 方舒没有急于回答,他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李荷花为什么会跟万永祥提到石磊? 当听到万永祥嘴里冒出石磊这个名字时,他立马就知道,是他们见面时,李荷花说到了石磊。 “你说的如果是白沟派出所的那个辅警,我认识,其他同名的,我不认识。”方舒这次说话就比较小心了,他实在想不出李荷花为何要跟万永祥提到石磊。 “就是那个人,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来万永祥想了解石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方舒肯定是除夕夜说话,不会说一句不吉祥的,都是好话。 “他是一个辅警,但比好多正式民警要优秀得多,这可不是我的主观评价,而是公安局的决定证明了的。一个辅警,能被局里抽调,还担任组长,领导好些正编警察,这就是明证。就我个人而言,我跟他吃过几次饭,对他的印象也很好,他一个很好的人。” “就这些,没听过他有什么英雄壮举,比如救过人之类的。”万永祥追问道。 “听说抓小偷很厉害,他担任组长后,小偷都快绝迹了,至于救人,没听说过。我跟他工作上没什么关系,平常就没什么接触,知道的不多。书记想了解石磊的情况,可以向公安局和白沟派出所了解,他们应该更清楚石磊的情况。”方舒不想继续就石磊这个问题谈下去,言多必失。 万永祥又点点头,递给他一支烟,等两人都点燃了,过了好久,才下了决心,说道:“方舒同志,我跟你交个底吧,正如你知道的那样,连平的政治生态很不好,我这个书记说了基本不算。你想要有所作为,最终还是看你自己。” 方舒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这虽然说了自己的无奈,但同样是说自己无能。 “你想让我怎么做?”方舒有了点兴趣。 “帮我打破连平天空密织的网,屁股不干净时,我给你擦,以一个县委书记最大的能力,给你擦干净!”万永祥咬着牙,说道。 他知道,真的这样做了,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开始,不会再有中庸不会再有退路了。 第361章 侍候人的差事,我不习惯 方舒见他这样,心里呵呵一笑,开口却是劝说道:“万书记,你肯定听说过我的一些事,小时候我妈叫我闯祸精,说我屁股怎么也擦不干净,你可得三思。你一个名义上的实权正处级,就摆烂躺平了,组织上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跑不了一只冷板凳,坐着也挺凉快的。可帮我擦屁股,那就不一样了,弄不好冷板凳放在小黑屋里让你坐。” 这何尝不是万永祥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可当花瓶,他实在是心有不甘,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他容易吗? 他想到了过去,当年留校时只是个辅导员,后来评上讲师、副教授,学院中层副职到正职。 大不了重头再来,再差也不会回到起点,辅导员的位置上,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人生难得几回搏! 让他想放手一搏的,当然还是李荷花嘴里那些方舒的传奇。 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战力惊人,那就是送到自己面前的一把锋利的刀。 有刀不敢用,真的就不是男人了。 不,也不是女人,最多算是太监! “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擦!”万永祥终是下了决心,“你打算怎么作?” 他说的是作,不是做,这就有点意思了,这就是告诉方舒大胆做起来。 方舒当然听懂,但他没告诉他怎么作,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车走直马走日,炮打隔子象飞田,将帅稳坐军中帐,小卒向前不回头。怎么做,那要看你让我做那个子了。” 给多大平台,当什么角色,这个很重要。 只是一个白沟乡的副乡长,再怎么作,也只是在白沟折腾。 他的手再长,也未必能伸到县委县政府里。 万永祥眉头皱了三皱,然后就那么蹙着,不说话。 这种状况之下,方舒也不说话,因为他看到了他内心的盘算和挣扎。 选择总是艰难的,否则就不会有什么选择恐惧症。 越是关乎未来,越是不确定性的选择,就越难。 过了很久,万永祥才艰难开口,“你也知道我的处境,否则也不会有我们今天的谈话。那两个职位都已经确定了,更改是不可能的,更高的职位就更不可能,想都不要想。我能给你的,恐怕就是一个县委办副主任,还是排名最后的那个。除了在常委的县委办主任外,你上面还有一个常务,怎么做,做的怎么样,只能看你自己!” 万永祥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幸亏市里只发配你,没降级处分,正科还在,否则,就这个摆设的副主任,我也给不了你。” 方舒知道,万永祥对自己还是下了功夫的,资料都查过了。 这场谈话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 “好,这就够了。不过有句话我说在前头,从现在起,我确实就是你的一把刀,但我这把刀,是有自己思想的刀。刀柄握在你手里,但不一定就不会脱手,成为飞刀。”方舒打了支预防针。 “好!不管是握在手里,还是脱手飞出去,只要是砍的不是我,就行!”万永祥直接答应下来,“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 方舒笑了,这人也不是那种书生气的不利索,倒是有几分直爽,于是便来了个更加直里直接,“县委办里的差事,都是伺候人的,我虽然不习惯,但也可以接受。但我写材料跟你们要求不一样,所以材料这一块,我来之后,我要找一个好手。如果县委办现有的人里没有,我要借调一个。这个小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万永祥见方舒只提了这么个要求,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其他话题了,“那,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等消息,准备过来上班吧。” 万永祥下了逐客令。 方舒也就告辞出来了,周亮送到电梯口,两人握了握手,“车子等在下面了”,方舒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便走进了电梯。 这天是星期五,大楼里好多人都提前下班了,明天休息啊,除了加班的。 刚才从万永祥办公室出来,看到县委办好几个办公室,人都安坐着,没有人提前下班。 这就是跟领导人近的不好的地方,摸鱼难隐性旷职更难。 当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跟领导近,机会要多得多。 方舒想到以后就要到这里办公,时间都不是自己的了,心里不由怅然。 不过,想有所得必然有所失,这就是辩证法的厉害之处。 出了大楼,车子已经停在那里了。 方舒走过来拉开门,笑着说了声“又辛苦你了。” 司机脸色不怎么好,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本来约好兄弟四人喝茶打牌,被这趟差事给搅和了,换谁也不会高兴。 当然,如果换成接送的是县长,那肯定不一样,可这人不过是那个偏远乡镇的副乡长。 从县里这方面看,副乡长真的狗屁都不是。从这大楼里下班出来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副科。 司机的脸色,方舒自然看懂,但他不会去讨好他。 倒不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司机,是因为他表现得太过明显,这样的表现,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接过来的时候,因为周亮的热情,态度比现在好多了。 而现在走了,周亮没有送到楼下,就变成这样,也太没沉着性了。 方舒不在乎的原因,还在于,过不了几天,他会见一次露出一次巴结奉承的笑脸。 所以,现在没必要做什么,闭目养神就是最好的享受。 到乡大院后,方舒客气地留他吃饭,被拒绝了,人家还惦记着牌局呢。 方舒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礼貌,不管是谁,这个时点都要客气一下的。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方舒没有去办公室,而是步行回出租屋。 路上,给李荷花打了个电话,这是她再三嘱咐的。 告诉她,自己可能要去县里,具体做什么还不确定。 这种事情,只能在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能明确说出来。 这世界,永远不缺变化,方舒从来不会在才起风的时候,就大喊下雨了。 那是不成熟的表现。 第362章 懂姐的,唯有你一人 白沟的喧嚣终于停了下来,书记乡长副书记都已经就位,党委和政府班子成员重新进行了分工。 可让很多人不解的事,之前党委会通过的规划修订案,并没有再次提上日程,周强就任后并没有签发那份文件。 文件被搁置,同样的,风光带工程也被搁置,白沟大道工程复工,而南北大道那座桥梁工程仍然处于停工状态。 这是周强就任书记后,召开的第一次党政领导班子会议上,做出的决定。 周强会前,并没有跟方舒通气,完全就是他一个人在会议上提出的。 方舒虽然不清楚他的用意,但仍然是大力支持,使这项议案得以顺利通过。 乡长许晓州反对,但势单力孤,只有许飞支持了他。 只要那个劳民伤财的风光带停了,把资金用到铺路上,这就是方舒他们的胜利。 方舒从万永祥那里回来的一周后,接到了县委组织部电话,让他办好交接手续后,尽快到县委办报到。 周六晚上,周强亲自给方舒打电话,说是组了个饭局,但并未说参加的都有谁。 方舒当然满口答应,离开白沟可还在连平,何况白沟他还有未尽事宜。 地点不是安排在白沟,而是在县城城北的一家饭庄。 下午,方舒一觉睡到自然醒,伸了懒腰起来后,乡里的帕沙特就开了过来。 从车上下来一个窈窕女人,方舒一看就笑了,不是蔡思敏又是何人。 周强这次吃饭请了蔡思敏,方舒有点意外。 这两人,除了上次一起看望王守法,统一战线一次外,其实平常是不对付的。 方舒不得不佩服蔡思敏的手腕,正派反派,都很快融入进去。 这是一般人都不具备的能力。 “方大主任,吃饭都不叫我,我主动过来了,上车吧!”蔡思敏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凹凸有致的身体,微微弯曲,伸着一条玉臂,这让她有着别样的风情。 “谢谢蔡主任亲自过来接我,我不叫你,你不是还来了吗?”方舒也是愉快地笑着。 这女人总是令人愉快,她是亲自驾车过来的,当起了方舒的专职司机。 车子很快就过了磨盘河北大堤,很快,停工后的磨盘河新桥,就映入了眼帘。 建设工地本就杂乱,停工之后更显得荒废。 “这桥还能造出来吗?”蔡思敏把车速放慢了一些,随口问道。 “一定会,不过肯定还有一番较量,周强的压力不会小。”方舒对于这座桥,还是很有信心的。 “关键是偷工减料,质量不合格,可又没人敢动,这样僵持下去,可是说不定的。”蔡思敏显然不像方舒这样有信心。 “问题会得到解决,周强是个不服输的人,何况还有郑海山在呢。”方舒给蔡思敏打气。 “你是一拍屁股走人了,我的命真苦啊,还得待在这里,也不知道领导会不会把我当炮灰。你走了,可就没人救老姐了。”蔡思敏故意装起一副苦瓜相,逗得方舒笑了起来。 “周强和许晓州,还有郑海山,可都是懂得怜香惜玉之人。”方舒开起了玩笑。 “别跟我提许晓州那个货,太他妈不是东西!”不知许晓州怎么得罪的她,提到就来气。 “好,好,不提他。我有件事,还得拜托你,就是南磨盘村的那个王老太,房子绝对危房,修缮又被冻结。我估计周强一时半会也不会废除那个政策,总要一点时间的。反派比正派强大的情况下,肯定先选择自保。那个老太太的租房资金,你给解决一下,之前的就算了,就从现在开始。明的估计许晓州未必同意,换一下名目,这个没问题吧?要不要我跟周强说一声?” 方舒本来是想跟周强说这件事的,想想作为一把手还是很忙的,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了。 “你也太小看老姐,包在老姐身上,之前是你私人掏腰包处理的吧,放心之前的,也会处理到位,不能成全某些人做好事不留姓名的高尚风格。” 蔡思敏大包大揽下来。 这确实是小事,但前有劳作和庄波在那挡着,现在有许晓州,也并不是那么好办。 但既然她说能办,方舒当然乐见。 “老弟,老姐要求你一件事,现在办不了,以后一定要帮我办了。我是真的不想在白沟待了,一天都不想,一刻都不想。闲言碎语和那些眼神,以前我一点不在乎,现在觉得都把我刺穿了。就现在,这才几天,就有谣言出来,说我又爬上了周强的床。唉,我是怕了,心太累。” 对于这些,方舒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没想到蔡思敏心理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认为她还是如外表那样,满不在乎人言呢。 听她这么一说,自然也就理解了她的处境,“想好了去哪里了吗?” 方舒不等蔡思敏说出来,主动问道。 蔡思敏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挪开,向方舒竖起大拇指,“要说善解人意,懂姐的,也就你方舒一个了。我这样没有清誉的女人,哪有资格挑单位,随便哪个单位,给个冷板凳坐坐就行,档案局、气象局、老干局,都行,就是宗教局都行。只要离开,如果有难度,降级也行。” 最后这句话,当然不是心里话。 虽然副科级别不高,但小公务员混到副科的,又能有多少? 好多人一辈子都跨不过这个门槛。 “好,我答应你了,只要我调到县里,一定帮你圆了这个梦。不过,我觉得这几个部门都不适合你,你是个有能力的人,特别是社交能力,天生有亲和力,要是搞招商,那才算人尽其才。”虽然属于互吹,但方舒说的也是实话。 在白沟,虽然蔡思敏声名不佳,可很少有人对她有意见,很少有人恨她。顶着她这样的不贞之名,在体制内,换作别人,举报信绝对不会少,但在她这里,就是没人举报。有些人真的天生就具有一种特别是能力。 “谢谢老弟在老姐腿裆放这么一根大扁担,把老姐抬的这么高,都晕乎乎的了。姐记住了,你可不能忘记啊!”蔡思敏抓住了这根稻草,就不放了。 “放心,一定记住。”方舒没有谦虚说什么一个副主任之类的话,他去县里就是去破局的。 破局,当然离不开人。 蔡思敏是个人才,这一点他是确信的。 第363章 姐,你怎么在这里? 车子来到城北一家名叫“芳香四溢”的酒店前停了下来。 方舒先下了车,蔡思敏将车子倒进车位里。 这酒店规模在县城算得上大了,这是一座新开业的酒店,因为大门两侧各那一排一人高的花篮,鲜花朵朵盛开迎客。顺着大门铺设了三十米的红地毯,门前更是散落着鞭炮烟花爆后的碎屑。 肯定不是今晚才开业,但肯定是在最近几天开业的无疑。 当地有个风俗,开业燃放的烟花爆竹留下的碎屑,一周之后是不会清除的,那象征着生意兴隆,吉祥如意。 蔡思敏停好车,已经走了过来,两人并排向大门走去的时候,有人迎了出来。 那人竟然是石磊! 石磊和周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在方舒的印象中,他们两人好像没有交集。 此前周强上班不多,即使是上班也是窝在办公室里,有点抗拒交往,连同在乡政府的方舒,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石磊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周强请人吃饭,他也来了? 这小子给个平台,混起来就牛成这样。 就在方舒对石磊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的时候,一个女人笑盈盈地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女人的目光,从出来的第一秒钟,就粘在了方舒身上,连一秒都没离开过。 女人身材高挑,笑容灿若桃花,直勾勾地看着方舒。 如果石磊出现在这里,给方舒的是意外,那这个女人的出现,带给方舒的连震惊都无法形容。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姐姐方芳! 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强请人吃饭,不可能请他姐姐吧? 如果姐姐住在连平县城,也是体制内的,还有这种可能。 可是,方芳就是个村姑,白沟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有个姐姐。 这,肯定是石磊搞的鬼! “把你惊到了吧,你看你那神情,姐姐也不认识了?”方芳终于开口说话了。 “啊,不是,姐,你怎么……”方舒实在脑补不出是怎么回事。 “欢迎各位领导光临‘芳香四溢’,周书记的包间在208,请跟我来。”方芳没有回答方舒的问题,而是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而此时,蔡思敏已经反应过来,紧走两步,挎上了方芳的胳膊,熟络地好像一起长大的闺蜜似的。 “你这身职业装太适合你了,一样的衣服,要是换我穿,肯定难看死了。”蔡思敏说着,笑容如老友一般的自然熨帖。 “才不会呢,领导您穿的才好看呢,您长得真漂亮。”方芳一点都不抗拒,这就是蔡思敏的厉害之处。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肯定很遭人嫌。 “小妹你真会说话,刚刚吃糖了,还是喝了蜂蜜。喝蜂蜜养颜,你肯定喝了蜂蜜。对了,别叫我领导,我叫蔡思敏,你叫我蔡姐就行,我跟你哥混的。你可要多在你哥面前替我美言美言哦。” 两人说着就咯咯地笑起来。 这个时候,没有其他客人,就方舒和石磊走在后面。 蔡思敏的音量控制恰到好处,声音不大但能让后面的方舒刚好听到。 方舒不由得摇头笑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想问身边的石磊,他和方芳怎么会在这里,但石磊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显然没有现在就要跟他说的意思。 方舒也只好憋着,总不能当场逼供吧。 来到208包间门口,两个女人终于分开了,“姐,请进吧!”方芳礼貌地伸出一只手,说道。 “这可不行,不是姐说你,小妹,方舒是你弟,也是我弟,但他是领导,这可是公开场合,嘻嘻。方乡长,请!”蔡思敏跟方芳站在一起,一样伸着手。 方舒本想闹一闹的,可他看到里面的人时,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看到路三友正朝着这边看过来。 这世上最不可怠慢的,就是领导,至于其他的疑惑,亲情,暂时只能放下。 方舒快步走了进去,双手紧握路三友的手,“领导好,方舒来迟,得罪得罪!” 蔡思敏和石磊并排走进来的,这时候蔡思敏稍稍落后了一步,让石磊先上前。 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反正今晚在一起喝酒吃饭,有的是机会。 石磊跟方舒的关系,别人不清楚,她可是调查过的。 她可不能抢了石磊的风头。 石磊来到路三友跟前,啪的一个敬礼,“首长好,辅警石磊奉命前来保卫首长!” 这家伙,竟然变成他是奉命前来做安保工作的。 路三友笑了,走到他这个位置,巴结奉承的话听得太多了,但这石磊的表现,让他耳目一新。 不隐瞒自己辅警身份,还说是来保卫他的,这让他很舒服。 比之前的郑海山表现的好得多,虽然人家只是一个辅警。 “石警官好!”路三友恰到好处地笑笑,就松开手,看向走过来的蔡思敏。 蔡思敏适时地伸出白皙的小手,跟路三友握在一起,“路县长好,白沟蔡思敏,党政办主任。” 她自然而然地自我介绍,落落大方,一点见到领导的拘谨都没有。 “蔡主任好!”路三友的笑容,比刚才要灿烂不少。 之后,方舒石磊和蔡思敏,又分别跟先到的郑海山握手。 “郑乡长,这位就是方舒同志。”这时候周强给方舒介绍了另外一个人。 郑乡长? 方舒确实没见过,但又觉得好像很熟悉,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方乡长,哦,我暂时还叫你方乡长,这位就是我们白沟乡在南方挂职的郑鹏同志。” 方舒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这么熟悉呢,原来是在班子成员的照片墙上看过多次,只是本尊是第一次见。 真人和照片,还是有所区别的。 “郑乡长好!” “方乡长好!” 相互打了招呼,也就都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方舒才有时间向外瞥了一眼,看到门口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位女服务员。 方芳已经离开了。 接下来,当然是牌局。 连平谚语:吃饭不掼蛋,等于没吃饭。 周强和路三友打对门,方舒和郑鹏打对门。 方舒、郑海山和郑鹏三人谦让了一会,才由方舒和郑鹏打对门,郑海山观战。 女服务员进来几次后,就被蔡思敏撵了出去,她主动担当起了服务员的职责。 这人啊,会来事也是天赋,是有些人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第364章 周强的饭局 饭前的掼蛋,一般多不会终局的,半途而废后上酒局。 路三友坐首位没有任何悬念,参加的人当中,他官最大。 左边周强,右边方舒,然后也就挨个坐下了。 这是个小聚会,无男一女一共六个人。 方舒本来以为,石磊说为领导做好保卫工作,是客气话,也是奉承话。 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真话。 石磊没上桌,这让方舒很意外。 难道他不是周强邀请的客人,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让方舒百思不得其解。 但没人提起,他更不会问,要问也是私下,这个场合显然是不适合的。 周强没有安排美女作陪,气氛就只能靠自带的美女,蔡思敏来活跃了。 不过这对于蔡思敏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交际,正是她长袖善舞的领域。 从酒局开始后,通过路三友的口,几人都知道方舒离开白沟,到县委办了。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方乡长变成了方主任。 这个称呼的改变,要多灌好多杯酒,可没办法,虽然并不存在什么提拔,但大家认定你是提拔,你就是提拔。 从乡里到县里,不是提拔是什么? 人家可不管你在乡里是什么职务什么级别,到县里又是什么职务什么级别。 只认你从乡里到县里了。 县比乡级别高,你就是提拔。 酒局上,路三友是必然的中心,副中心就是方舒的调动,如果还有下一级中心的话,那就是郑鹏学习归来。 但各种中心的待遇是不一样的,路三友在别人敬酒的时候,可以随意喝一点,或者端端杯示意一下都可以。 在这一桌上,只要他自己不想喝多喝高,就没有人敢把他怎么样。 方舒和郑鹏就不一样了,别人找个名目敬酒,你就得喝,对等的喝,别人干,你也得干。 所以,这酒方舒喝得就有点多了。 幸亏蔡思敏斟酒,总是那么不着痕迹地优待那么一点。 不过,一场酒,不管怎么闹,都要看主位上的人的指导思想。 今晚路三友的指导思想是不喝得太多,闹闹玩玩就可以了。 他过来,就是表明一种态度,你们都是我的人,所以今晚才会在一起喝酒。 酒局很快就宣告结束,周强抵了抵方舒,意思是还有话说。 这样,方舒就不好急着告辞。 路三友应该是心知肚明,也可能周强之前跟他汇报过了。 所以,他宣布结束之后,就站起身来,说是回去了。 大佬一走,其他人自然跟着告辞。 这时候石磊来了,方舒感觉这个家伙成长太快了,时机总是把握到这般到位。 他充当起了代驾角色,当然是义务代驾。 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6,到楼下后,赶紧拉开车门,还要手挡一下,不让领导头碰着。 那态度,极为恭敬。 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人。 蔡思敏呢,似扶非扶地靠着路三友,那般熨帖。 有这一男一女,路三友真的很舒服很愉快。 载着路三友的奥迪开走后,不知什么时候,蔡思敏已经叫来了两辆的士,郑海山和郑鹏住处不在一个方向,两人分别上了的士,绝尘而去。 于是,回到楼上的,只周强、方舒和蔡思敏。 周强要跟方舒私下里说话,蔡思敏跟着自然不讨喜。 两人都有点不知怎么办,总不能说,蔡主任我们要说悄悄话,你回避吧。 这又不是什么工作场所。 既然不好说,只能回到包间再说了。 而接下来,他们才知道,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走在楼梯上,蔡思敏就开口了,“两位领导,你们都喝了不少酒,就不要回包间了,都是酒味,闻着等于酒后舔杯。我刚刚在三楼给你们开了个茶室,你们去喝杯茶醒醒酒。我呢,就不陪你们了,芳妹发了好几条微信来催了。305啊,别走错了,拜拜!” 什么叫情商高,这就是! 两人会心一笑,上了三楼,走进了305。 早有服务员泡好了茶,斟了茶之后,就退了出去。 真不得不佩服蔡思敏,她怎么就猜到周强要跟方舒要单独说话呢,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安排好了这些。 跟这样的女人交往,省心不累。 两人落座后,周强递给方舒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这才笑着开口道:“怎么样,这家酒店感觉还行吗?” 方舒点点头,“周书记看上的地方不会差,有眼光的人,看什么都准。”方舒打趣道。 “兄弟,这就咱俩,还周书记,你这里骂我呢还是骂我呢?”周强装着一脸愠怒的样子。 “好好,不叫书记,那就高攀一声叫兄弟吧。” “什么高攀,还不知道谁高攀谁呢。” 二人说了一会面子话,才转入正题。 “老弟,我是真没想到,县里会让我坐这把椅子,直到现在我还觉得不真实,心里也还慌慌的。所以,就着今晚的机会,有些事情想听听老弟的意见,可不能说面子话,要说里子话。”周强脸上有了严肃的神色。 “老哥请讲,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舒也正式说道。 “老弟,你高升我祝贺你,可说实话,你这一走,我主心骨都被抽了。王守法彻底退二线了,现在党委委员还有八个人,那边称得上死党的,就有三个,加上一两棵墙头草,起码占一半。我这边,你在的话,半数,也算是死党。可你走了,一个称得上死党的都没有,哪还谈得上什么掌控?” 周强之前的意气风发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一脸的无奈。 也确实,郑海山和蔡思敏,方舒在,他们就是周强的死党,方舒不在,就很难说了。 “政府班子里,郑海山兼着副乡长,宋雅琴我是指望不上,郑鹏回来了,但跟我并没有交情,今晚是路县长让我请他过来的,不管怎么都谈不上铁。哪个是我能完全信任的?” 这样一说,周强还真没心腹可用,方舒不走,跟着他的人不少,可方舒走了,他真没把握。 “我觉得,除了这些存量必须配置好外,县里那边的增量也必须考虑。县里跟你有什么话吗?”方舒问道。 “组织部那边说,暂时是只出不进!”说到这个,周强更无奈,“组织部的意见,是让我盘活存量,用好现有的这班人。这个存量,不仅仅是班子成员。” 最后这句话,方舒听懂了。 “那就好办,给你推荐两个,供你参考!” 既然人家拿敏感问题问你了,方舒自然当仁不让。 第365章 刺头之名远扬 “按照现有的人员结构,我这一走,虽然你未必就输,但确实处于劣势,想掌控党委和政府,都很难,许足可以跟你分庭抗礼。两边的人员都要动一动,有的人是挪个位置,有的人则是废掉。” 方舒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冰冷得像结了冰一般。 周强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你是说……可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啊。” 他有些疑惑,方舒在这里时,能动为何没动,现在走了,自己找他也就是出个主意。可看这神态,是要动手的节奏啊。 “对,那个许飞,就不要留了,一个人渣占着那么重要的位置,到废掉的时候了。”方舒这次说的非常直白。 周强没说话,沉思了一会说道:“那从哪方面入手呢,工程这个方面?” 这就是同意了,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导火索我来点,点着之后,工程那边你再搞起来,跑不掉的。”方舒一点都没客气。 “好,我等你点火,着了之后,我立马跟上去,我跟县纪委那边白副书记有点交情,他应该会支持。何况,这离年终岁末不远了,他们的案件任务还没完成,我们这是给他送枕头。”周强立马表态,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废掉人也算推荐一个?”周强放松下来后,调侃着问。 方舒也笑了,这样的推荐,确实有点另类,“那就正式推荐,党委这边,路县长今晚把郑鹏带过来,意思很明了,对吧?” 周强点点头,“郑鹏肯定得进党委,这人问题不大,应该跟我。” “你得学学李如意,他是怎么安排我的?郑鹏……,惊动路县长,不会就一个党委委员?”方舒又笑着说了一句。 周强这才反应过来,“对,对,顶你的位置,常务。那副乡长还可以进一个,宋雅琴?不,不!” 他知道宋雅琴不是自己的人。 方舒笑了,他知道周强走进了思维定势,就提醒了一句,“县里肯定要配齐副乡长的,一步到位就是了,未必必须宋雅琴。” 周强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是哦,你看我,就想着存量,就没想到变量。你看人比我准,你给推荐一个,有水平肯干事明方向的。” 方舒就等着这话呢,周强一段时期的社交缺失,以至乡大院里找不到自己人。 不像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周强在白沟,没有自己的圈子。 也就是后来,他跟方舒走得近一些,郑海山、蔡思敏等人才随之跟他走近一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县里大佬的角逐中,最不起眼的他,结果捡漏上位。 他对方舒极为信任,觉得方舒的人将来一定也会是他的人,毕竟方舒已经离开白沟了。 事实上也是这样,方舒只能给周强推荐,而最终决定推荐给县里的人选,决定权在周强手里。 “团委书记边倩倩,只要用了,定然是铁杆忠心!” 方舒这一说,周强的眼睛随之一亮。 边倩倩干事那是一流,虽然绯闻不少,但从来没影响过这个女孩的工作热情。 周强也曾经请她写过材料,他头天晚上下班时找的她,自己有个应酬怕是完不成,第二天上午就要报送。 那个时候,他还没像后来那样退隐,酒场上厮杀醉到天亮。 一骨碌醒来后,立即想起了那份加急材料,自己都忘记拜托边倩倩了。 急得急忙打开电脑,准备随便弄个应付一下,即使挨骂也比没有强,采用先不合格责令重写的策略,赢得点时间。 可不经意间看了眼手机,就看到了一条未读信息,是边倩倩发来的。 他起先还有点懵,这女孩早上给自己发信息干嘛。 再看内容时,忽然就想了起来,昨天下班前拜托了人家。 赶紧打开邮件,材料就躺在邮箱里呢,心里笃定了不少。 匆匆浏览一遍,这女孩的材料写的真好,既按自己给的思路,又不囿于他的思路,颇有新意。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邮件发送时间,竟然是凌晨2:34分! 他当时真的好感动,这女孩忠人之事,太敬业了。 从那之后,他对她就很有好感。 但还是没有什么往来,因为他出事之后,对一切都心灰意冷了。 见面当然是有的,乡里周一早点名时,偶尔会遇到,也就是彼此笑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现在经方舒这么一说,他忽然就觉得,这个人选实在是太合适了。 “老弟,你真的是慧眼如炬,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个女孩呢。”周强朝着方舒竖起大拇指,晃了若干下。 “我问句不该问的,你跟许晓州议论过推荐人选没有?”方舒本不想问这种不该自己知道的事,但想到这直接关系到最后结果,还是问了出来。 “昨天他找我谈了,我这边没有给出推荐人选,他推荐的是民政办主任张庆。我对你什么都可以说,这张庆,我是看不好的,民政办那问题你应该知道一点吧,总有一天会爆的,这盖子捂不了长久,一旦出事,就是带病提拔。” 周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然后接着说道:“县里让乡里推荐两个人选,是两个都用,还是只用一个,谁也不知道。许晓州推荐张庆,我就推荐边倩倩,听你的没错。” 没有自己的圈子,总是吃亏的,党委管人,人事权在书记手里,可许晓州却直接推荐了人选,跟书记平分秋色一人一个,这是不合规矩的,如果是强势的书记,乡长是不敢这么做的。 以周强在白沟的处境,也不能直接翻脸否决,他也只能以此交换,取得在这件事上的平衡。 这事说完了,周强又把话题转移到了方舒身上,“老弟,我有点想不通,县里为何会这样安排,其实你在白沟任书记,我当乡长,许晓州调走,郑海山当副书记,才是最佳搭档。我做梦都想不到,会让我当这个书记。更想不通的,是后来为何又把你调走,县委办副主任都还在啊,平白增加一个是什么意思?” 方舒不置可否地笑笑,敷衍了一句,“他们认为我是刺头,把我调到身边看着,也让你们好工作,还不是怕我闹腾。” 周强苦笑了一下,心里倒是有几分认可。 方舒刺头之名已经远扬在外了。 第366章 有人偷听 方舒和周强谈得差不多时,蔡思敏和石磊来了。 这时间掐的真准。 “周书记,今晚你住哪?”蔡思敏问道。 “我回乡里吧。”周强自从那次出事后,家人都不在连平,谁也不知道搬哪里住了,他平时就一个人,现在就住在李如意的那套宿舍里。 来的时候是蔡思敏开车,因为喝了酒,她也就不能开了。 开车的任务就落到了石磊的身上。 三人上车,方舒和周强坐在后座,蔡思敏进了副驾。 这个时候酒意有点上来了,谁也没有说话。 其实,也不全怪酒意,蔡思敏在场,周强就不怎么想说话。 周强对蔡思敏不感冒,看到她就会想起李如意。 他对李如意可是有恨意的,还有那个已经变成鬼的劳作。 到了白沟街道,最先到的就是方舒的租房,他自然先下了车,经过乡大院时,周强又下去了,最后将蔡思敏送到白沟花苑,又调头回到乡大院,将车子停进车库。 之前早就跟边倩倩约好了,随后步行来到大楼后面的宿舍区。 路过第一套大宿舍时,看到周强的院子里还亮着灯呢。 他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其实跟边倩倩约会,本是正大光明的事,可他就是有种做贼的感觉。 许是从前做贼的后遗症吧。 门没有从里面锁上,一推就开了。 这自然是边倩倩给他留着门。 边倩倩就站在门边,接到信息后,估算了一下时间,就过来开了门,在这等着他。 一进来,两人就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用脚将门关上,相拥着挪到屋里,再用脚将房间的门关上,就那么紧紧的拥抱着,用唇和舌,诉说着这么多日子的思念和重逢的喜悦。 当然,除了愉悦,还有……折磨! 折磨属于石磊! 边倩倩看上去外向大方,可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她对他说,最神圣的东西,应该留到最神圣的时刻去品尝! 为了最神圣,每一次重逢,石磊精神上愉悦,肉体上憋的难受。 确实是一种折磨。 不过,他喜欢这种折磨,他被折磨得心花怒放。 “那事,你还没告诉方哥吗?”好不容易才得了个舒畅喘息的机会,边倩倩问道。 “没有呢,我想等一会过去,就告诉他,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他那个人,太正统,可芳姐,我怕出事……”石磊想象不出方舒会怎么样,所以说话就有些吞吐。 “我看方哥不是个死板的正统,他灵活着呢,你虽然跟他一起长大,却未必有我更看得懂他。他知道变通,有时候原则性极强,有时候却不讲原则,只看当时的形势,立马作出决断。你听说了吧,炸桥那次,不就是一大侠吗,该出手时就出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说起方舒,边倩倩总是喋喋不休,石磊听得心里泛酸,直接吻上她的红唇,堵住了她的嘴。 “唔,唔……”边倩倩小小挣扎一下,便跟他再次吻到了一起。 跟每一次见面一样,最终都是石磊带着上面的满足和下面的不满足,而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必须去方舒那里,他知道自己不到,方哥一夜都不会睡。 在酒店时,他不好说,因为实在是说来话长,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以,就选择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可眼下,是肯定躲不过了,未经他同意,就做下了这么大的决定,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石磊从乡大院出来,沿着白沟大道向东走,过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方舒出租房的这一排。 转过弯,正要过去,一打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肉了肉眼,真真切切有一辆保时捷停在那里。 这真的让石磊看不懂了,这大晚上的,哪里来的保时捷,是谁过来了? 左顾右盼一阵,确认周围无人,他悄悄地来到车子跟前。 借着月光,隐约可看到玻璃后有一排迷你车饰摆件,以粉红色居多,呆萌可爱,一看就是女孩的最爱。 方哥勾搭上富豪家千金了? 这让石磊兴致高涨,这种窥伺欲如果不能满足,他三天都吃着不香。 猫起了身子,贴着墙壁,转到了房子后面。 他知道,这里有个大窗户,如果方舒接待客人,都是坐在这个窗户边,因为这里放了一张八仙桌。 先是眼睛贴紧窗户,可惜什么也看不到,因为里面拉上了窗帘。 不断移动着眼睛,想找到窗帘的缝隙,但没能成功,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找不到破绽。 只好换耳朵上阵,紧贴着玻璃。 现在,隐约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虽然声音很小,但耐不住石磊耳朵灵啊。 那是什么耳朵?当过贼的耳朵,不灵怎么成为优秀的梁上君子? 水声其实就那么点时间就结束了,却引发了窗外石磊的联想。 方哥就是方哥,人家这一上来就动真格,水都用上了,自己还在苦苦期盼,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来那神圣的时刻。 “你先喝水,这么远的路,累了吧?”这是方哥的声音。 嗐,想多了,这水是喝的啊。 这女人看来也是刚刚到,是谁呢? 石磊不由得好奇起来,耳朵贴的更紧了。 “人家想当面……”屋里,云疏影刚这么说,就看到方舒做了个觑手势。 “好好,你喝口水,喘口气。”这是大声说的话。 这话还说完,就窜到了她的跟前,把她吓了一跳,这男人这么勇猛么,一点点前戏都没有,直接就把嘴巴凑了过来。 方舒确实把嘴巴凑到了她跟前,而且几乎跟她肌肤相触。 只是她认为目标应该是她的唇,但不是,竟然是她的耳朵。 她心里有点吃惊,这种片子她偷看过,前戏好像都会在耳朵边吹热气,据说撩的不行。 她今天倒是想体验一下,究竟是怎样的撩。 “喝水,喝出大声的那种,能让外面听到,也可以喊出来,好烫之类的,都行……”他在她耳边说道。 不是吹热气啊,可为什么要这样,她疑惑地看向他,对上了他的目光后她明白了。 有人偷听! 第367章 抓了个偷听贼 石磊紧贴着窗户,他已经听出来了,里面的女孩是云疏影。 方哥实在太牛逼,省城来的漂亮女孩,也没见过几次面,就被他收了。 这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他正在感慨呢,衣领子被人从后面揪住了,“很好玩吧,有意思吧,挺刺激吧……” 石磊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偷再厉害,还是不如特种兵啊。 他又开始感慨了。 “哥,云记者是吧,你真牛逼!什么时候拿下的?” “别胡说了,人家是来跟我谈正事,走吧,别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石磊衣领被揪住,不得不从。 一边跟着挪步一边求饶道:“哥,你放开手啊,我都被勒的喘不过气来了。” 方舒这才意识到还抓着石磊的衣领呢,赶紧放手。 石磊迅速脱离了他的控制,“哥,我得去找倩倩了,你尽兴,我保证不会再来偷听了,结束后给我发短信,她要是留在这里,就不要发了,我不喜欢当电灯泡。” 石磊压低声音,说着就跑开了。 方舒无奈,一个人回到屋里。 “怎么样,谁啊?”云疏影见他进来,立马问道。 “一只夜猫,这几天总是跳来跳去的。”方舒撒了个谎,他总不能说是石磊偷听吧。 “哈,特种兵也有听走耳的时候。”云疏影开心地笑起来,像一朵绽放的花朵,一时间把方舒看呆了。 云疏影笑盈盈的,索性来了段藏舞“翻身农奴把歌唱”。 方舒回过神来,大赞真美! “好看吧,来继续。”云疏影还要跳,被方舒拉住了。 “那你给我来一段,展现一下你的雄姿!”云疏影可爱俏皮地歪着脑袋,眼神充满挑逗。 “别,别,我可不会那些,要看,给你打一路拳。”方舒知道她提出来就逃不过。 “好,来,表演开始!”云疏影兴奋地拍着巴掌,把小手都拍红了。 一趟拳过后,方舒转到了正题上,“究竟有什么好消息,非要当面才能说?” 方舒是不敢再跟她探讨男女的形体之美了,按照这姑娘的性格,说不定要鉴定到什么程度呢。 当过兵的人,都害怕擦枪走火。 “你猜。” “你升职了?” “不对,再猜。” “你爸提拔了?” “不对,继续猜。” “你妈妈提拔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下面是不是要猜我爷爷提拔了,我奶奶提拔了,我姥爷提拔了,我外婆提拔了……,哼,一点都不专注,不尊重他人的心情!” 云疏影撅起小嘴,用小粉拳捶打了方舒几下。 方舒只好赔不是,说自己情商太低外加弱智,实在猜不到。 这样的互动,如果有外人,那妥妥的就是小情侣之间的调情嬉戏。 方舒很享受,但不敢继续,还是那话,怕控制不住,擦枪走火,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可云疏影心里不会这样想,自己这么晚跑到这偏远白沟来,真的就为报告一条好消息? 何况,这消息,对她一点都不重要,说到底也就是自己辩护失败,找回点面子罢了。 有那么重要,值得那么高兴,要跑这么远过来,告诉一个农村出来的小子? 方舒向一旁偏了偏身子,“求求你,我等不及了,快告诉我吧。” 心里是真的有点急,但他表情从来都不丰富,现在强装出来,给人有一种夸张过度的感觉。 “算了,告诉你吧,就是白茹那个案子。”云疏影对于方舒的不解风情,很是无奈,只好配合地说正题。 “那案子怎么了,还有希望吗?”方舒这次表情很夸张,但很真实。 “你猜,唉,算了不用你猜了,否则我,我爸妈不是升职就是提拔,那个案子,不是县法院一审,认定白茹有罪吗?我很不服气,法官在法庭上睡着了,律师说什么根本就没听到,睡醒以后直接就判了。我找到了省高院,你猜怎么着?” 说是不让猜,又让方舒猜了。 “越过中院,直接派人指导办案?”上次云疏影跟他谈这个案子,他回去后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 “有进步,再猜。”云疏影笑得很好看,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个,我真的猜不着。大记者,大律师,我可是法盲。” 云疏影笑得更开心了,“好吧,不为难你了,省高院决定对这个案子直接提审,连中院都没给面子。我呢,到高院去辩护,就是要打连平那个法官,副院长的脸,哼!” 方舒吓了一跳,省高院直接提审,这要多大的关系背景才能办到? 云疏影的背景,比他心里想的,还要吓人。 他又想起了那个中年男人,当时跟他说的那番话,当时怎么也听不懂,此刻,豁然就懂了。 那就是温柔的,但是赤裸裸的警告,让自己远离这个姑娘。 他随即就想起了那块手表,那些茶叶和各种珍贵补品。 原来都是真的,自己一直认为是假货。 即使是上次云疏影看到戴在石磊手上,石磊还了回来,他还是觉得不是真的。 而现在,他再无疑虑。 可是,这就有点要命了,家里千方百计阻止她跟他往来,她却在找各种机会。 也就是这一刻,他懂了这姑娘的心意。 可方舒并没有抱上大粗腿的狂喜,是福是祸真的不敢说,就怕是祸的概率更大一些。 家庭的背景太强大了,想让她当记者就当记者,想过一下律师瘾,就当起了律师。 这样的家庭,如果对付他,自己根本没有招架之功,连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方舒身上出汗了,这次是冷汗。 “太感谢您了,云记者,黄玉莲全家,以及白沟老百姓,都从心底里感谢您。只是,您看这很晚了,您看,您是在白沟休息还是赶到连平?白沟穷乡僻壤,条件太差。” 方舒用起了敬词,敬而远之,保命要紧。 云疏影怎么会感觉不到,“方舒,你什么意思,发什么神经病,您您的,您个屁啊!” 这滚奶奶飙起粗话来了。 方舒是哭笑不得,他没法说,也说不清楚。 可她背后的势力,实在是他得罪不起的啊。 第368章 一阵滚烫袭击了他 “大记者,我没有其他意思,纯粹是为你的绝世容颜着想,女孩子熬夜会变丑的,变成狼外婆……”方舒无奈,只好随口胡诌,拉着自己的两颊,露出牙齿,做了个凶狠的狼外婆的造型。 终于是把云疏影给逗笑了,“好吧,我在连平有个落脚点,那我回去了,你明天告诉黄玉莲,她妈会没事的。” 话是这样说了,但身子一点都没动。 方舒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你就这样让我走,也没有个告别仪式?”云疏影嘴角上扬,带着挑衅。 告别仪式?方舒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 只好伸出手去,“好,握个手,祝你一路顺风!” 云疏影只是笑着,对他伸出的手,望都没望一眼。 方舒摸不清头脑,还在坚持,“来啊,握手,早点回去,容颜若仙。” “你怎么这么老土,就知道握手,我颠簸百里来通报好消息,你就这么敷衍我?”云疏影嗔怒而言。 老土?握手很老土吗? 方舒搞不清状况,平常不都是握手告别的吗? “鄙人世代农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告别方式,哦,对,你是女孩子,握手确实不礼貌,那就学古人作揖吧。”说着抱拳当胸,连连作揖。 惹得云疏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更老土,就不能来点新潮的?”笑完之后,她故作严肃地说道,还嘟起了诱人的红唇。 方舒摇头,再摇头,“请云小姐明示,晚生愚钝!” 他学着古装戏里的样子,说着拖腔拔调的话。 云疏影又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张学友的歌听过没?”云疏影开始启发。 方舒摇摇头,表示没听过。 云疏影气极,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张学友是歌星,四大天王之一,像你这样年龄的,还有人不懂四大天王,我服了你了。他有一首歌,叫吻别,现在能想起来怎么新潮告别了吗?” 方舒还是摇摇头,表示不懂,“天王老子的事,我怎么懂!” 云疏影实在无奈,失望的摇头。 这摇头原来是会传染的,不过她立即眼睛一亮,“你过来,再近一些,对,再近一些,我教你个新潮的告别形式……” 她的脸红了,但还是想尝试一下,“闭上眼睛,对,嗯,很好,唔……” “啊!” 方舒忽然就感觉到嘴唇,一阵滚烫袭击了他。 再没经历,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疏影竟然吻了他!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云疏影已经跑到了门外,“老土,这叫吻别,不过,这是我的专利,不能跟别人用,否则,哼!” 方舒回过神来,摸了摸嘴唇,那深入骨髓的舒畅和刺激,还在随着血液传向四肢百骸。 等他跑到门外时,只听到保时捷发出一声嘶吼,然后就消失在那个转弯处。 这声嘶吼当然不止方舒听到,最想听到的,是石磊。 从方舒手里逃出来后,兴冲冲地走回乡大院,都进了大院了,可忽然就停住了脚。 之前告辞出来,边倩倩应该睡下了,自己再去叫门,打扰她休息,那太自私了。 于是又转身走了回来。 顺着路,又来到了道路的转弯地方,转过弯一眼就看到那台保时捷还在。 这次他不敢再靠近了,凭着方哥的本事,只要一靠近他就会知道。 自己去跟倩倩约会,方哥可不会去做恶心地偷窥,自己也不能再这么恶心。 所以呢,他就选择在乡大院和这个转弯之间,来回散步。 也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终于听到了保时捷的马达声。 方哥的女神终于走了,自己该上场了。 石磊有点憨,他就没想过,如果云疏影留宿在方舒这里,他是不是要在这里散步一整夜? 这次在转弯口没再回头,走向了出租房。 近了才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那里,傻乎乎地,目光随着道路延伸向远方。 一动不动,就站在那里! “涂山那有望夫石,哥你这是想成望妻石么?”石磊走到近前,伸手在方舒眼前晃了又晃。 “去你的!”方舒这才反应过来,很有点不好意思。 “哥,对这个记者动心了,还是她对哥你动心了,还是双向奔赴?”石磊打趣道。 “被废话,跟我进屋,有些账得好好算算了!”方舒不理石磊的茬,重起一行。 没办法,石磊只好跟着他进了屋。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也是碰巧,跟我同时看到的。”方舒坐在椅子上,摇晃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哥,这件事,是我事先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但我真的看不下去,而且,又机缘巧合,就这样安排了。确实,事先还是应该征得你同意,是我做错了,你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我没二话。” 石磊态度很诚恳。 “先说说是怎么回事,才知道对与错,我姐什么时候到连平来的,是怎么来的?” “哥,你这也不经常回家,上次一起回去,姐的开心都是装的,其实她很不开心。你知道,她从小到大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太要强了。嫁给江向前,还不是因为要强,要不她会看上江向前……” “说重点!”方舒打断了他的话。 “本来我也不知道,是我妈告诉我的。芳姐回来之后,确实是安稳了不少时间,但很快就耐不住了,她那人,总想着要比人强,让她窝在家里,怎么可能受得了!你不是在白沟当官嘛,她就想着要过来找你,说是要到白沟来发展。气得婶子打了她一个嘴巴,骂她给你添乱。两人就闹冷战,再之后,芳姐竟然宁愿去找江向前复婚,也不愿一个人待在家里。实际上,芳姐不可能去找江向前的,只是用这个法子,想逼迫婶子就范,让她过来找你。” 石磊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懂,所以我几次回去劝说,谎称你答应她,两个月之内,安排她去连平县城,而且是个管人的职位,这才让她不再闹腾。” 方舒很生气,姐姐实在是太离谱了,以前是要强,可通情达理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第369章 方舒的担心 方舒被石磊带歪了,注意力都在姐姐方芳身上,这时候才忽然想起,石磊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给出这么大的承诺。 别说他一个辅警,就是他这个副乡长,也做不到。 “因为我姐这样闹,你真的弄了个管人的差事让她当当了?”方舒意味深长地笑看着他,“不但敢承这么大的诺,而且一诺千金,说到做到,磊子,现在的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我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石磊愣了愣,本来以为拼命往方芳姐那边带,方舒会忽略这个,结果方哥根本不上当。 他有点气馁,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比自己强。 瞒不过去了,只好实话实说,“这个,其实不是我做到的,而是你做到的。” 方舒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严肃地问道:“那家酒店的老板究竟是谁,你对这个人又承了什么大诺,有些诺可是不能乱承的。” “没有,没有,哥,我可不敢乱来。咱是出了钱入了股的,又不是白拿。而且,是芳姐在做生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石磊赶紧解释。 “我奇怪的是,人家大老板怎么就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我姐是个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人才了呢,她长了这么大,这才能到这会才显露出来,又恰巧被这位老板给看出来了。你给我说说,我真是看不懂。”方舒揶揄道。 石磊自然听出方舒话里的讽刺,“哥,你真不用担心,我说句得罪你的,你就一偏远乡镇的副乡长,人家就是围猎,也不会围猎你吧?猎到你了,你又能给人家带来什么?” 石磊这话说的倒是实在,而且一点都没客气。 方舒没有生气,反而很欣赏,“终于说了一句人话,那就说说,老板为何就一定要找我姐合伙呢。钱的事,我不怪你,我只想知道,这个老板究竟是什么人。我姐年轻貌美,还存在风险最大的年龄,我是不会看着她被人毁掉的。” 石磊听出来了,方舒是怕芳姐吃亏。 芳姐确实是个大美人。 至于说钱不怪他,这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 前不久,石磊从方舒这里借了十五万去,说是为结婚准备彩礼。 方舒本来根本没钱,他转业时的转业费,全部借给了一个父亲生了重病的战友。 后来,这位战友的父亲走了,这几年战友打黑拳,赚了一些钱,说什么都要还方舒的钱。 那天过来还钱时,刚好石磊也在,三人一起喝了顿酒。 过后半个月不到,石磊就过来借钱了,方舒当然一口答应,他总不能睁眼说瞎话说没有吧。 石磊刚才一说入股,方舒就想到了一定是这笔钱,而且,是以方芳的名义入股了大酒店。 关键是,酒店的名字还用了个芳字,这其中一定是有点玄妙的。 “哥,你觉得我会方芳姐吗?”石磊很少反问,但这次心里觉得有点委屈,便脱口而出。 “当然不会,但别人怎么想,你怎么知道?”方舒这样说道。 石磊思索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才说道:“哥,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当初从事那个职业时,如果看不准人,早就被打死了。我也不瞒你了,就跟你说实话吧。这位李老板,就是奔着你来的,这一点,老实说,我也想不懂,但他跟我说过好多次,就是奔着你来的。说很多人现在看不上你,将来一定高攀不起。他说,就要趁着现在,抱紧你的大腿。投资你,将来在连平,在同光,一定风生水起,可以横着走。” 石磊这样说,方舒是真的没想到。 他自己都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现在这样乱冲乱撞,不知什么时候就被踢到体制外也未可知,哪有那么远大的理想。 这人对自己能有多少了解,就这么看好自己的未来? 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一眼千年看到未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位李老板跟我都不认识,连一面都没见过,就对我这么看好?他是算命的,还是神仙?”方舒是不信的。 “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没见过他,他未必就没见过你。再说,你的事情,从同光到连平,谁不知道?有人当笑话看,有人说你愣头青,可有人从中就看出了你的巨大潜力,李老板说你是潜力股,将来的大牛股。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渠道,对你有过调查了解和研究,做这些事,人家又不会通知你,你自然不知道的。” 见石磊如此笃信,方舒不由得对这位林老板有了兴趣,“这样,不管是人是鬼,最近找个时间,你安排一下,我去会一会他,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呢,把他的情况调查清楚,反正有一点风险,我都不能让我姐陷进去。” “好咧,哥,这个好办,等我调查清楚之后,我再安排你们俩见面。” 这事,总算是谈完了,石磊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他看出来了,方舒对于方芳姐入股大酒店这事本身,并不怎么反感,他顾虑的,是方芳姐被人利用,受到伤害。 这一点,石磊倒是不担心,李老板这阶段跟他打交道不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品行端正行事光明正大的商人。 “磊子,金蓉那里情况怎么样了?”方舒忽然问道。 石磊就笑了,“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吧,云记者刚刚就在这里,你不问她,却反过来问我。你俩是忙到问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是怎么回事?” 方舒被怼的没脾气,云疏影在这里时,他压根就没想起来。 他始终被云疏影给牵着走了。 “人家帮忙安置就很麻烦了,我总不好追着问吧?再说,她关注的,跟你关注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磊子你已经知道了,我已经明确到县委办了,临走时我得给周强送个大礼,许飞该收拾掉了。” 石磊见方舒严肃起来,这才说道:“哥,按照你的要求,我一直在调查关于金蓉受辱的那件事,事实基本上清楚了,我在等一个最有力的证据,明天才能出来。只要这个证据按实了,锤死许飞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是什么证据,石磊说的如此笃定? 方舒不由得来了兴致。 第370章 方舒吃了干醋 “什么证据,为何一定要等到明天才能拿出来?”方舒显然有点心急,因为这关系很是重大。 “哥,这个证据是不是有用,还不知道,现在也拿不出来,因为明天鉴定结果才能出来。”石磊解释道。 方舒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找到那两个人遗留的……”,眼神里跳跃着兴奋。 “三个人,但无法预料结果。”石磊存心说一半留一半,他就是想看看方舒着急的样子。 最后终于还是不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方舒讲述了一遍。 原来,之前金蓉没发病前,跟父母说的,后来病好了之后,跟方舒他们说的,都隐瞒了一个情节,那就是发生盘西那件事之前,她已经被许飞利用职务之便,给侮辱了。 当时,他以谈扶贫工作为名,让她晚上到他办公室去。 正是金蓉扶贫手册被拒绝签字的时候,她心里很着急,很想得到许飞的帮助,所以并没有多想,直接就去了。 许飞看了手册,其他扶贫户都已经签了,只有黄老二没签,当即答应她,明天跟她一起去盘西,找黄老二签字。 然后就开始动手动脚,把金蓉给吓坏了,就求饶,抗拒。 但她不敢大声呼喊,其实就是呼救也没用,那是个周日的晚上,整座大楼上,一个人都没有。 就是喊破嗓子也没人会听到。 就这样,金蓉在办公室,被他侮辱了,还拍下了她的裸照,威胁她只要敢说出去半个字,她一丝不挂的形象,就会让全网欣赏。 见金蓉被拿捏住了,又哄骗她说,他很爱她,很爱很爱,还求她原谅他的冲动,说他夫妻关系冷淡,感情早就破裂了,会抓紧时间离婚,跟金蓉结婚。 他说的自然是鬼话,第二天并没有陪金蓉去盘西,还是金蓉一个人去的。 结果当天又被万志标和黄老二给侮辱了。 这接连不断的伤害,导致她心理终于崩溃了。 这些,是金蓉告诉云疏影的。 她对云疏影非常信任。 金蓉出院之后,一直得到云疏影的照顾,帮她办理了借调到传媒集团的手续,在那里,没有知道她以前的事,她的生活重开了新的一页。 现在她的精神状态很正常,在云疏影的开导下,终于敢于说出了这些不堪的过往。 “她,被欺负之后,留下了……内裤,还是什么?”方舒迟疑地问道。 毕竟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如果没留下什么,也就没办法去做什么鉴定。 “没有,她一个姑娘,被欺负后,哪里能想到那么多,什么都没有留下。包括被许飞侮辱,被万志标和黄老二侮辱,都是什么都没留下,一度,我都觉得没希望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石磊这样回答了方舒的疑问。 “那,拿什么去鉴定?你说的明天出来的证据又是什么?”方舒不解。 “哥,云记者很厉害的,真的,你可得抓紧了,且不说抱上粗腿好处无限,就是她的聪明,也可以助你事业兴旺飞黄腾达,真的,哥,我不是开玩笑。” 石磊这话跳跃性很大,冷不丁又转到了云疏影身上,方舒的思维都没跟上。 “你看你,说正经事呢,干嘛又扯人家云记者?”方舒不悦的怼道。 “哥,我说的就是正经事,真的,云记者太聪明了。哥,对于金蓉姐这件事,我私下里找了个哥们帮忙,他是刑警出身,在刑警队数得上一号的。好多时候,我有不懂的,都是向他请教。就是这样一个牛人,断线了也没办法。可人家云记者听着听着,忽然就发现了线索,你真的不得不佩服,聪明人就是不一样,真的,太不一样了!” 石磊到这个时候,还是感叹不已,好像发现线索时,就在现在似的。 “她究竟发现了什么线索,让你这么五体投地?”方舒也很想知道,云疏影究竟发现了什么,把石磊佩服成这样子。 石磊虽然从小读书不行,但也就仅仅是读书不行,其他的,可是从没比别人差过。 因为家庭的原因,从小就很自卑,但往往自卑的人,骨子里更要强,处处时时都想超过别人,来抵消那种自卑。 他干过很多行当,后来因为来钱快就当了梁上君子。 干了那么长时间,几乎没失过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偷这行当,不是人人都可以干的,除开道德品质这一方面外,是需要很强的综合素质的。 这也是石磊当上辅警后,很快出类拔萃的原因所在,综合素质真的很高。 所以,石磊是轻易不佩服人的人,可他被云疏影给折服了。 “哥,你也跟金蓉接触了几次,不管是病中还是病好之后,其实她每一次都给我们提示了一条线索,可是我们所有人几乎都视而不见,多次重复但从未引起我们的注意。可云记者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就是敏感性,太强了。可以说,她不管做什么,当记者,当律师,就是去干刑警,都非常优秀。优秀的人,干什么都优秀。” 石磊说着说着,又开始跑偏,往死里夸着。 “喂,喂,再怎么优秀,也不用这么念叨吧,像个长舌妇一样,差不多就得了。”石磊这样夸,方舒心里有点酸,赶紧出言阻止。 “哥,你吃醋了?你真没必要,我跟云记者,那相差十万八千个等级,你没必要吃这样的干醋。在我看来,这世上也就哥你才能配得上她,真的!” 石磊赶紧调转方向,拍了方舒一记响亮的马屁。 “得得得,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们见到金蓉时,她都给我们提示了线索,而都被我们忽略了?”方舒忽然想起石磊刚刚说的这句话,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是啊,她每次都说,重复着说,可就是没引起我们注意!”石磊肯定地说道。 方舒感到刚才脑子里的那道光亮又闪了一下。 这次终于被他抓住了。 原来如此! “我知道是什么了。”方舒有点自责的说道。 第371章 县委办报到 此刻的方舒,脑子里飞快地播放着两次见到金蓉的画面。 “看,这是扶贫手册,字签了,签了,我完成扶贫任务了。”最后,画面定格在金融举着扶贫手册,手舞足蹈的画面上。 对了,就是扶贫手册,金蓉犯病后,仍然宝贝得什么似的扶贫手册。 那上面,一定留有什么。 方舒说出自己的判断后,石磊竖起了大拇指,“我就说,这世上只有哥你跟云记者珠联璧合。” 这小子成绩差,就喜欢乱用成语。 不过,究竟结果如何,还得看鉴定结果。 这一夜,两人兴致很高,直到凌晨三点才沉沉睡去。 石磊作为以前的小偷,现在的警察,再怎么晚睡,生物钟的提醒还是那么准确,第二天一早还是如往常的同一时刻醒来。 而此时方舒还在睡梦中。 石磊没有叫醒他,而是轻手轻脚走出去,带上了门,赶去县城了。 方舒醒来时,不见了石磊,知道他已经走了。 反正不用上班,连交接都不需要,该说的话,跟周强和蔡思敏都说过了。 办公室的钥匙也已经交了。 方舒没有去乡大院,而是信步而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磨盘河大堤上。 放眼望去,就看到了中心河那里的那座磨盘河桥。 现在已经是一级保护文物。 走下大堤,向中心走过去。 同样,他也看到了停工了的新建大桥,还看不到桥,只是一些水下基础。 不过,场面上很乱,到处是建筑材料。 这桥是一定会建起来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工。 许飞在这些地基工程中,捞了多少了呢,为这些地基埋下了多少隐患了呢? 方舒眉头皱的紧紧的。 他没有去新桥,而是去了老桥。 现在,老桥是还可以通行的,不过汽车不行。 走在桥上,方舒无法不想起老领导王兴良,就是在这座桥的桥上,车子侧翻造成的悲剧。 只是,方舒到现在依然想不通,为何泄洪期间,大堤上看水的人很多,就是没有人拍下出事时的图片呢? 那个时段,又不是夜里,只是下雨而已。 他在大堤上防汛时,可并不缺少雨天,再大的雨,也有人来大堤上看水,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来白沟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想清楚。 方舒坐在桥头这里,看着现在是一马平川的河床,向远方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他知道,这条河的东端直通大海。 方舒就这么静静地待在这里,偶尔有行人经过,但没遇到认识的。 直到夕阳西坠,才站起身离开。 这个晚上,方舒退了租房,连夜搬到了县城的租房里。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方舒的心情不错,提前十分钟到县委办报到。 方舒还是有点恍惚,从乡里到市府办,再从市府办回到乡里,现在再次从乡里出来,又来到了县委办。 不知道会不会第三次回到乡里,然后如果从乡里出来,回到什么办呢? 在他摇头苦笑的时候,来到了县委办主任办公室前。 不知是不是万永祥打了招呼,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邢通竟然专门在等方舒前来报到。 方舒只上次来过一次县委办,他真不知道该向谁报到。 他看着门牌,找着委办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周亮从走道那头走了过来。 “方主任,方主任!” 方舒的注意力在门牌的辨别上,听到有人叫主任,并没有介意。 他还没有这么快进入角色,并不知道这个“方主任”叫的就是自己。 如果是叫方乡长,他肯定一听就知道是叫自己的。 等他抬头看清是周亮时,才肯定他嘴里的方主任,叫的就是自己。 赶紧快走几步,跟周亮握手。 “刑常委今天在,万书记说让你到他那里报到。”周亮小声说道。 “好。”方舒只说了一个字,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主任室近前。 “我先走了,你自己去吧。”周亮说着就走了。 方舒看到门掩着,就伸手轻轻敲了两下,等候在门边。 可过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方舒又抬手敲了三下,这才听到里面说了声“进来!” 是“进来”,不是“请进”,这词语,显示着主人在这里的地位非同寻常。 确实不寻常,县委常委、县委办大管家,是整个县委办的头,能决定这里各个办公室人员的明天。 一般工作人员进这间办公室,都会怯场,哪怕就是科级干部,也会如此。 可方舒不会,他在市府办待过,常务副市长的大秘,国家级的办公厅没去过,省里都是去过的。 方舒没见过邢通,在他的记忆里,邢通好像没去过白沟,反正他到白沟后,没见过他。 “刑常委,方舒前来报到。”方舒展示出笑容,说道。 邢通坐在办公桌后面,桌面上摊着一份文件,他正在看着那份文件,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间,转动着一支黑色的笔。 听到方舒打招呼,只是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也没叫方舒坐。 方舒知道,这是晾着自己呢。 体制内的人,很少有人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官大一级压死人,摆摆谱是必须的,否则以后怎么管你? 在市里,方舒到领导办公室,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去省里办事,这种情况就更不鲜见。 对于这种情况,方舒有经验,不能站在门口,也不能走到办公桌近前,要离得不远不近,等着领导召唤。 因为你不知道领导会在哪里跟你谈话,离得远了,领导说话了,你还得赶紧走过去,会慌乱自己。 离得近了,领导如果让你坐到沙发上,还会让自己慌乱。 不远不近,不管领导在哪跟你谈话,都能让自己不慌不忙走过去。 换句话说,选定的位置,就是离沙发区和办公桌等距离的地方。 即便有沙发,有椅子,也不能自行坐下,那留给领导的第一印象分会被扣光。 那站在那里不是很尴尬吗? 不尴尬,找到办公室里可以欣赏的东西,可以是墙上挂的字画,也可以是摆在茶几或者随便什么地方的花草。 从中可以揣测出领导的某些爱好,从而投其所好。 方舒走了几步,就站到了选定的位置,开始寻找应该欣赏的物件了。 第372章 量移是这个意思 邢通办公室的墙上,挂着诗配画,画是一只笼中鹦鹉,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画家的功力上乘。 所配的诗是一幅草书,虽然笔画勾连但方舒数了数,一共28字。 这应该是一首七绝。 方舒不爱诗词,但读书时可是个学霸,要背诵好多古诗词,肚里也是有不少存货的。 鹦鹉,笼中鹦鹉。 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体制内的官员。 不管是谁,只要挂这种画轴,都是跟诗画内容共情了。 励志,激愤,不平……反正是诗画中的某种情绪,跟主人共情了。 这幅草书,跟万永祥办公室里的一样,也是属于狂草,但显然不是卞清风的作品,风格完全不同。 方舒就有点奇怪了,这县里的领导,怎么都这么喜欢草书呢,附庸风雅还是对书法的喜爱? 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开头的两个字“可怜”方舒是认识的,诗人都喜欢用这个词。 方舒不喜欢这个词,虽然有时候表示可爱,可方舒总是顽固地跟懦弱联系起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方舒不知怎么又想到了这句话。 这是跟谁联系上了,是画中的鹦鹉,还是坐在办公桌后面晾自己的人,还是自己? 方舒赶紧摇摇头,甩开这个思绪,回到草书上来。 东西南北的东,方舒也认了出来,是繁体。 书法界的人,都喜欢写繁体,他问过一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这个问题,回答说是便于字的布局,还有就是临帖带来的,因为古人的字帖,都是用繁体写的。 方舒不怎么认可第一个原因,繁体就好布局,简化汉字就不好布局了? 说到底还是功力不够。 鹦鹉两字不是认出来的,是他猜出来的,因为画上有鹦鹉,诗肯定跟鹦鹉有关,里面很可能会出现鹦鹉二字。 顺着这条路想下来,果真在诗中找到了这两个字。 方舒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邢通听到了方舒的笑声,以为是笑他呢,抬起头看到方舒正盯着那幅画看得入神。 他有点恼怒,让他站在这里,就是晾着他的,结果人家看得那么入神,都忘记自己的存在了。 “哦,看到这鹦鹉,就想起了朋友家的那只,学人说话,笑死人。”方舒随便胡诌了一句。 “方主任懂草书,读过这首诗吗?”邢通又问道。 邢通长了一副标准的文人模样,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文质彬彬身上散发着书生气。 给人的印象就是肚里很有墨水的书生。 这种形象,给人的第一印象会很好,人们喜欢把这种文文绉绉的气质,跟善良柔弱之类的词语联系到一起。 方舒不会,看着邢通,他脑子里浮现出三个字来:“眼镜蛇!” “呵呵,我一个军汉,哪里识得什么草书,只能靠猜。这画下面的,写的估计是这只八哥。”方舒说着外行话。 “哈哈,方主任很会猜,画上有鹦鹉,写的就是八哥,嗯有道理。那,猜出写的是什么了吗?”邢通心里对方舒是鄙视的,画小鸟写的就是小鸟,听说过托物言志吗,哼。 “嗯,猜了个七七八八吧,不知对不对?”方舒又看了几眼,才说道。 “说说看。”邢通对这个好像很有兴趣,站起来走了过来。 “这好像是一首诗,七言绝句,可怜——踪迹转——如蓬,随例量——移——近陕东。便——似——人家——养鹦鹉,旧笼腾——倒入——新笼。”方舒结结巴巴念出了这首诗,故意将有些句子读破。 他知道,文人这东西,嫉妒心最强,一口气流利地读出来,没有任何好处。 邢通听到方舒读的辛苦,笑了笑说,“方主任还是很有水平的,来我这办公室的人,就没几个能顺出来的。” “瞎猜的,瞎猜的,凑巧了,凑巧了。”方舒赶紧说道。 邢通点点头,又问道:“懂得意思吗?” 方舒摇了摇头,懂也不会说懂的,否则,人家怎么教导你? 很多文人都是好为人师的,必须留有余地。 果然,邢通见他皱着眉头摇头,脸不再紧绷着了,甚至有了一丝笑意。 刚刚虽然也哈哈了,但绷着的脸并没有放下来。 “这首诗叫量移后自嘲,是北宋王禹偁的作品。量移的意思懂吧?”邢通问道。 方舒摇摇头,“不懂,平移知道,量移不懂。” 邢通忍不住笑了,这量移,不是量的移动或者变化,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工作调动,不过不是所有的工作调动都叫量移,比如方主任你调到县委办,就不叫量移。符合两个条件的调动,才叫量移,一是必须是被贬下来的,二是被贬后又被调动到不远的地方任职。比如一个官员,从市里调动到乡里任副乡长,工作一段时间后,又被调动到附近的一个乡镇,还是任副乡长,在古代就叫量移。” 方舒笑笑,前面拿自己作比,后面其实更是拿自己作比,但前面明说,后面不明说,让你知道就是说你的,但又不是说你的。 “我懂了,就像我,从市府办下来,在白沟任副乡长,如果调到三沟继续当副乡长,就叫量移。非常感谢领导,没有把我量移。” “哈哈,方主任别多心,你从市府办下来,可不是贬,而是加强乡镇领导班子建设,增强乡镇领导班子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你到白沟任职,是白沟乡的福气,现在来委办了,委办的工作定会跃上一个新的台阶,走向一个新的高度。” 邢通忽然就扯到了工作上来。 “我就懂那半句句,人家养鹦鹉,呵呵,还有这么多说道,刑常委知识渊博,以后我得好好跟您学习。”方舒表现的很谦虚。 “相互学习,相互学习。如果方主任喜欢养鹦鹉,我倒是认识一个卖家,到时候可以给你介绍介绍。”邢通也不知是不是开玩笑。 “有一个朋友喜欢,我不喜欢。”方舒直接回绝。 “方主任,是这样的,你呢,调过来,哦,不是量移啊,是提拔,过来当委办副主任,我们委办连我在内,一共有三个副主任,你来了,就四个了。具体的分工呢,你去找一下包主任,他是常务副主任,具体的分工,是他安排的。你看,是不是就这样?” 方舒说了个“好”就转身往外走。 这邢通很狂,方舒从进来到走,都没让他坐下。 第373章 连办公室都没有? 从邢通办公室出来,方舒又进了常务副主任包如意的办公室。 一般县委办除了主任外,都设有常务一个和另外一个副主任。 包如意坐在办公桌后,跟邢通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面前摊着一份文件,右手一支笔在三个手指间转动着。 都是一个德性! 方舒敲门进来后,也是头都不抬,一副很专注工作的样子,似乎手里的工作要到联合国讨论似的。 “包主任,刑常委那边我报到过了,说是让我到你这边来,看看具体分我什么工作。”邢通是常委,包如意跟自己一样副主任,摆什么臭架子! 方舒走进去后,就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后,开腔说道。 包如意很不高兴,一点下属的样子都没有,让你坐了吗? 可人家就坐了,他其实也没办法。 也只好装模作样的抬起头,硬扯出一丝笑容,“方主任过来了啊,我还以为小韩呢,你也没提前说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方舒笑笑也不作声,装,继续装。 包如意从办公桌后走过来,拿起桌子上的那包烟,从中抽出一支,啪地一声,打火机点着了。 然后,装着刚想起来的样子,说道:“你看我这脑子,一忙就晕乎乎的,只顾自己了。方主任不会怪我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平时抽烟不抽?” 这就是明摆着挑衅了。 “我还有事,分工是什么,说了我好走人。”方舒不想理这种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包如意像是刚想起来,哦了一声,才说道:“分工,什么分工?这边呢,一直都是我这个常务和常凯常主任负责,领导没有说要多加强委办力量,你过来具体做什么,领导还没有指示。方主任,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呢,是书记要过来的,连邢常委事前都不知道,你就负责对接书记那边,委办这边呢,有什么重大事情再找你支援?” 这是玩人呢,方舒听出来了,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分什么工,意思是啥事都没有,就担着一个副主任的名,委办根本就插不进去。 “好,包主任,那我走了。”方舒二话没说,打破平衡的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走出副主任室,方舒没地方去,因为连办公室都没人给他安排。 他现在只能去周亮那里。 走过委办的几个科室门前,里面的人都在向外面张望,他们一定知道自己是新来的副主任。 也一定知道他面临的是什么,所以他看到了不少张幸灾乐祸的脸,偶尔也能看到有人脸上,闪过一丝同情,但倏忽就不见了。 在这种地方,是不能随便同情的,方舒现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没有任何分工的副主任,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对这样的笑话,如果同情心泛滥,那等着的轻则挨训,重则卷铺盖走人。 想进委办的人,不知有多少,常务副主任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你的去留。 几乎走到走道尽头,就来到了周亮的小办公室,这间办公室跟书记室里面有个通道,不需要走外面就可以进去。 周亮似乎知道方舒会过来,没说话,只是笑着向他招了招手,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 周亮的办公室不大,但相当于书记的守卫,要进书记室,必须经过他这里。 “书记在忙?”方舒放低声音问道。 “市组织部来人,谈了不短时间了,本来今天要去乡镇视察的,刚刚打电话通知不去了。”周亮皱着眉,似乎对万永祥和市委组织部来人的谈话,有点厌烦。 “还没定下来?”方舒又问,之前他听周亮说过一句,公安局局长人选分歧太大,一直定不下来。 “不好定,书记也要面子的,每次都打脸,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周亮显然在为万永祥抱不平。 方舒对于这件事,也听说过,县里推荐了人选,到市局没通过。 人是县长提名的,可市公安局不同意,就发生了分歧。 万永祥生气,权力给你了,你推荐的人人家不同意,又立马重新提名一个。 这根本就是没把书记放在眼里,万永祥这次否决了庄书生的提名,说是暂时冻结。 这不,市组织部来人做工作了。 “万书记就没有自己的人选?”方舒不解的问道,怎么都是县长提名的呢。 周亮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低声说道:“连平的人,书记一个都看不上,他的人选不在连平,想外调过来。你知道,这很难,可能要走省里的关系才能办到。” 方舒明白了,万永祥在连平,是真的没人可用。 “周秘书,你跟万书记多长时间了?”方舒递给周亮一支烟,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后,问道。 周亮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当书记多长时间,我就跟了他多长时间,他很难,连平这些人,吃人不吐骨头,真的太过分。” 话能说到这种份上,周亮对方舒是真的没隐瞒,这肯定是万永祥跟他交代过了。 “秘书可不能干老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万书记不会一直在这当书记。”方舒表示了对他的关心。 “怎么打算也没用,书记说了不算。我想着,书记如果对我负责任,走的时候带我一起走,不管坐哪家的冷板凳都行,我也不想怎么样了。” 这话很泄气,耐心都磨没了。 “会好的,这世间没有不变的东西,如果有,永远不变的,就是变化。”方舒说了一句自己觉得有点哲理的话。 “希望寄托在方主任你身上了!”周亮突兀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方舒懂了,他和万永祥的协定,万永祥都告诉了周亮。 在连平,周亮应该是万永祥最最信任的人,也可能是唯一信任的人。 方舒没有说推辞的客气话,而是轻声说了声:“一起努力,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 “办公室也没给你安排?”周亮转换了话题。 “要什么办公室,这样才自由,更好办事。”方舒自嘲地笑笑。 周亮也无奈地笑了。 不这样说,还能怎么样? 第374章 什么时候动手? 坐了一会,有人过来,农村农业局局长,要找书记汇报工作。 周亮说市委组织部有人在这里,上午未必有空。 局长比较执着,说自己在这等一会,说着自顾自就坐到了沙发上。 方舒跟这个局长不认识,多了一个人,不便说话,也就起身告辞。 “周秘书,上午应该没什么事,我把住处安置一下,有事电我,白昼都行。” 周亮:“方主任,那你先忙,电话联系。” 方舒离开县政大楼,想了想,给石磊打了个电话。 现在石磊很拉风,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到了租房前面。 石磊满脸笑容地从车上下来,“哥,这个地方还行吧?按你要求找的,郊区,不过环境不错。” 方舒来县委办,住房什么的,都是石磊安排的。 “很好,正合我意。”方舒笑着回答。 二人进了屋,石磊麻利地倒了两杯水,放到桌子上。 “哥,工作都做好了,她终于答应了,还是云记者厉害,一席话就打消了她的顾虑。什么时候动手?”石磊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到。 其实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这是一种习惯。 方舒:“是许飞的?” 石磊:“不仅仅他一个人,可以一起收网。” 方舒:“那就直接动手,找卫一腿,不能节外生枝,他那人正义感爆棚,只要他管了,就不会有什么变数。” 石磊:“好,哥,我下午就联系,云记者说会陪着金蓉一起过来。” 一杯水喝完了,石磊就开车离去。 方舒躺倒床上,拿出手机,点开邮件箱,里面果然躺着一封邮件。 这是他还没过来时,就向周亮要的,是县委县政府领导和一些实权科级人员的名单和相关资料。 这些,他只能通过周亮,别人搞不到的。 连接上打印机,直接把资料打印出来。 简单的资料,在手机上看没什么,内容这么多,必须打印出来。 从这份资料来看,周亮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一些关键位置上的人,连家庭成员的情况,都很清楚明白。 肯定是是从县委各个部门要求上报的资料中,进行筛选和综合才弄出来这么一份翔实的资料。 方舒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要求,一定是得到了万永祥的首肯,否则周亮不敢拿出这么一份资料来。 这里面很多东西,是不公开的,有些还属于隐私。 方舒找到上午接触的两个人,这是以后频繁打交道的人,必须知己知彼。 邢通,连平人,41岁,健康状况:健康。 健康?方舒拿起了笔,画了一个大大的“?”。 上午一进邢通的办公室,看到他的那张脸时,方舒就觉得不是健康的肤色。 体制内干部,坐办公室的,肤色一般都比较白,即使是遗传因素带来的黑,时间长了也会有所改变。 可邢通的脸,又黄又黑。 感觉上,就是不健康,身体不好。 肤色黑不一定就不健康,黑色人种给人感觉更健康。 邢通的黑,不是健康的黑,而是黑里带黄的病态。 方舒继续看下去: 家庭住址:人民路某某号县委南家院,某栋一单元301室。 南家院是连平最好的小区,这个小区名,本身就自带光环。 其前身并非商业小区,县委南家院是名副其实,起初住的都是县委县政府领导,其他人不够资格入住。 在连平,说自己住南家院,本身就自带显摆。 邢通住南家院,是很正常的。 但这个住址后,有个括号,里面注明,邢通常住地址还有另一个,一看那地址,巧了,正是方舒租房这附近。 这里按照城里人说法叫别墅区,但放在县城的城郊,就没那么高大上的名称了,就是统一规划的农村住房。 这种房子,都是清一色的二层小楼,长宽高都一样。 都是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厨房和厕所也都在相同的位置。 至于不常住的房产,在省城和市里,各有一套,后面也有括号备注:不公开。 对于这个方舒理解,县领导在市里在省城,大多有房子,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说是不公开,其实在圈子里,本身就是公开的。 对于这些房产,作为拥有者,早就想好了资金来源,以备万一。 单纯地去查这些东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基本上都差不多,那牵扯就太多,会影响稳定的。 稳定,才能发展,连领导都不能安定,怎么发展? 这也是一种法不责众。 方舒到地方上时间也不短了,对于这些还是懂的。 接下来是家庭成员,邢通的父母在老家,连平的东南的一个乡镇,不跟他们一起住。 他们夫妻和一个儿子一起生活,儿子新升高一,在同光中学就读。 连平县绝大多数干部子女,都不会留在连平读书,有的初中就送走了,有的高中再走。 为此县里曾经下令教育局,抢先注册学生学籍,到了外地的在学籍上卡住,留住优生,否则连平教育只能越来越差,更加留不住学生,形成恶性循环。 可教育局能留得住的,只是那些没有背景的子弟,大家都是连平人,关系纵横交错,只要想联系,还舍得花钱,教育局就卡不住,工作到位,也不会去卡。 邢通的儿子应该是住校,如果不住校,那就是住在市里的房子里。 同光高级中学,是同光市最好的一所四星级高中,从来就没有实行过双休制度,而且,也不是每周休息一天,是两周才让学生回家一次,换洗衣服什么的。 也就是说,邢通的儿子,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邢通的老婆开始是县医院的一名护士,是经人介绍的,彼此看对了眼,后来走进婚姻。 随着邢通地位的提高,他老婆自然不会还是一个普通的县医院护士。 后来调到了连平疾控中心,挂了个中层副职,平时基本上不上班。 在县城有两个常住地方,这夫妻俩怎么住,一人住一个地方? 这当然没有可能,平时住哪里呢? 这个问题当然得搞清楚。 这种事情,交给石磊就可以了。 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那边石磊愉快地答应了。 这点事,在他这里就不是事。 第375章 微服私访还是狐假虎威? 挂了电话,方舒继续看资料。 邢通的情况了解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包如意了。 这名字很有意思,也不知是包谁如意。 包如意,连平本地人,跟邢通老家是一个乡镇的,年龄49岁,比邢通大了8岁。 看来老包是抱邢通粗腿上来的。 老包有个独子叫包俊,看单位是县第四中学的数学老师。 下面又来了个括号,内容是:借调在教育局,已经5年。 方舒看着资料,心算了一下,包如意49岁,儿子也就二十四五岁,中学教师应该上过大学,这么算下来,这个包俊基本上就没在学校工作过几天,随后就借调到教育局了。 凭着老子的地位,这点事确实不算是,一句话一个电话就能搞掂。 嗯,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能到机关,谁也不想在学校。 在教育局,即使是个办事员,到学校也是领导,何况老子是县委办副主任,估计别说校长,就是局长都不敢得罪他。 这个人,还是有必要多了解了解的。 家庭财产这资料上看不到,因为隐性的东西,周亮也搞不到。 不过,包如意在省城有两套房,市里也有一套房,比邢通还厉害。 包如意的老婆,也在学校工作,二中图书管理员。 方舒笑笑,这位管理员,估计是高级教师职称的管理员。 现在学校有个奇怪的现象,高级教师很少有上课的,校长都是高级教师,没有校长亲自上课的。 教辅人员中,高级教师占比也很大。 当然不是教辅人员水平比科任教师高,而是没有背景的人,当不了教辅人员。 管理图书的,管理仪器的,校办的,反正不在一线。 方舒对这些还是比较了解的,白沟中学就是这种情况,乡村专项职称指标,评定下来后,就想办法找关系,谋个不上课的差事。 据说,白沟中学一共三个副高级职称,一个是校长,一个是管教学的副校长,还有一个在管理学生食堂,挂着后勤副主任的头衔。 教师不想教书,都成普遍现象了。 方舒感叹了一番后,忽然就想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是去二中,还是去四中? 是微服私访,还是狐假虎威? 收了手机,方舒走了出来,他深知在体制内,不会狐假虎威根本不行,但只知道狐假虎威,那就更不行。 如果现在狐假虎威,只有通知教育局,把自己接过去。 县委办副主任要去学校视察,教育局起码会派一个副局长陪同下去。 教育局这层面,看不懂县委办的内幕,只要是委办的,哪怕就是普通办事员,都不敢怠慢,何况他还是个刚上任的副主任。 宰相门前七品官,说的未必就是古代,其实从未有多大改变,不过是换了形式罢了。 方舒拿出手机,想给教育局办公室打个电话,但一看时间,就歇了着心思。 这时间不太好,快五点钟了。 算了,那就步行随便走走吧。 四中和二中,相距不过一百米,都在湘江路一侧。 方舒从租房出来,顺着这条路向西走,大约五百米后右拐,就进入了湘江路。 沿着湘江路向前又走了一里多路,就到了四中前面。 第四中学是初级中学,现在这段时间上面抓双减,最好抓的,就是迟点到校早点放学,不延迟学生时间。 等一阵风过去,再恢复原状也就是了。 所以,方舒走到四中时,学生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从大门口望进去,可以看到有班级的学生在整队。 在校内时,学生是排着队出来的。校门外,是一大片的场地,接学生的家长很多,车辆也自然也很多。 两轮电瓶车最多,其次就是三轮四轮车,俗称老头乐的。 这种车跟轿车没有什么差别,就是个头小而已,有油车也有电车。 比起轿车来,老头乐的优势就在于,不用驾驶证就可以开。 对于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有一些自信心不足的妇女,考驾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就是开这些车的人,都是短途开开,就在县城周边转悠,路途远了,就不开了,高铁,长途汽车,顺风车,滴滴,现在的选择太多。 而且,在接学生这里,轿车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三轮四轮车,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停,小汽车可不行,只能停到画好的车位上。 方舒反正没事,也就是走走,他的意思是遇到送队出来的老师,随便问问他们认不认识包老师。 也许岁数大一些的老教师,会认识吧。 这并没有什么目的,过往并不长的人生经历告诉他,很多时候,闲言碎语中,往往有些有用的信息,就如砂子里会有微小的碎金屑闪光一般。 走进家长人群中,听着各种闲谈议论,方舒也不参与,就是听听。 百分之九十八以上都是废话,不过随便听听,好笑便笑笑,也不是什么坏事。 人很多,但也遵循着某种规律,而暂时成为一群,在一起畅谈。 比如,学生祖辈的,往往不分男女,老头老太太聚在一起,三五个,八九个都有,就某个关心的话题,七嘴八舌。 而学生父辈的,往往是分男女的,男的凑在一起侃大山,女的都离得很近,说着悄悄话。 当然,也有那看对眼的男女,怀着某种期待,单独溜到某个偏僻的地方,低声交谈,这也是有的。 男家长和女家长,也同样遵循着异性相吸的规律。 当然,相吸的未必是出于性别,更在于男性家长的财大气粗。 刚好想到财大气粗这个词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男声小声说道:“看,又来了,又来了!” 看到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如同向日葵一般转过头去,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 方舒也成了一棵向日葵。 原来是一辆法拉利,疯狂地鸣笛。 方舒不由得皱眉,怎么档次很高的车,都卖给素质很低的人了。 这世间,好像没多少平等可言,低素质的人反而拥有更多的金钱。 “人渣,连平的警察都他妈死光了!”有人愤愤的骂了一句。 方舒觉得这人太愤世嫉俗且夸大其词了,这么按喇叭还在人群中开得那么冲,确实素质不高,说人渣也可以,但警察也不能就因这点就抓人。 由此诅咒警察都死光了,这也不是个好人! 第376章 四中放学现场 当方舒在心里为连平一些好警察鸣不平时,他发现自己成了极少数。 对于“连平警察人渣说”,几乎所有的家长,不管男女老少,竟然都是赞同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这辆豪车属于谁,主人做了什么事,为何会引起众怒? “老哥,这车狂啊,谁的啊,这么多人还这么开,这是以为是飞机了。”方舒靠近一位五十多岁的爷爷辈老头,以调侃的口吻问道。 “你是第一次接学生?”老头的口气里,是对方舒的少见多怪。 连这车这人,你都不知道,太菜鸟了! “呵呵,刚转过来的,今天第一次呢。”方舒展示出憨憨的笑,配合着挠了两下头。 老头听了这话,面上显出极度的优越感,靠近了方舒一点,跟他挨在一起。 方舒给他递了根烟,用打火机先后给他和自己点了。 悠悠地吐出几口烟后,老头才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出去乱说。” 说着还谨慎小心地向左右前后张望了一下,才又说道:“县太爷的儿子,包俊,听说过吗?” 方舒刚要摇头,忽然想起来,在周亮给的资料上,有这个名字,包如意资料括号里的,他的儿子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于是,点点头,表示听说过,否则老头的眼神立马会变得更加鄙夷。 “这个车,就是他的,赛红楼,知道吧?”老头神神秘秘地又问了一句。 方舒这次直接摇头,他真的不知道。 老头虽然故意压低声音,其实声音并不低,只是表现出这种姿态。 所以,老头跟方舒说的话,好多人都听得很清楚。 这么多家长,几乎人挨着人,没多大距离,何况老头根本就不是真的不想让人听到。 从内心里来说,是想让更多的人听到的。 说话时,脸上明显地写着两个字:“显摆!” 跟两人挨得近的人,都笑起来,那笑中透露的,是不屑方舒的少见多怪。 连赛红楼都不知道,这还能在连平混! “县太爷的孙子也在连平读书,不是说都走了吗?”方舒想把话题转到这个上。 问了一句,抬头再看众人时,鄙夷更甚,尤其是老头,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 碾够了,又神秘地跟方舒头挨着头,但声音并不小地说道:“人家接的是小妞。” 方舒会意地哦了一声,“哦,孙女在这学校,那也……” 没等方舒说完,周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男男女女,好像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似的。 方舒一点也没觉得好笑,包家孙女在这读书,很好笑? “怎么?……”方舒不知道怎么问,周边的嗤笑还在继续。 老头嗯嗯了两声,正想解释时,有人喊道:“11班出来了,老张,你孙女出来了。” 原来这老头姓张。 老张赶紧向着走出来的学生队列挤过去。 家里孩子在11班的,也都挤上前去。 方舒这才注意到,原来这边是初一学生家长接孩子的区域。 方舒想问问赛红楼,可这里大多是11班孩子的家长,一下子都散了。 走前几步想问问其他班级的家长,可跟刚才的话题又有点连接不上,只好作罢。 还是去法拉利那边去看看,赛红楼那么出名,不怕打听不到。 走向那辆法拉利,方舒才感受到什么叫牛逼。 在这拥挤的接待区域,车辆如此之多,但法拉利五米之内,竟然一辆车都没有。 这么多人,都不敢在这里停车。 方舒还看到,有人还在把电瓶车往远一点地方挪。 包如意一个县委办常务副主任,他的儿子比县委书记县长还牛! 方舒看向车子,自然是看不到里面的人的,人家那玻璃从里面看外面,很清楚,从外面向里看,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 在这个场地上转悠了一圈,看到七年级那边,场地上已经没人了。 看来四中是轮次放学,七年级先放。 果然,方舒看到走出来的队列,最前面的一个学生举着的牌子上,写的是八(1)班。 不少家长挤上去,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孩子出了校门之后,也各自寻找家长。 接到孩子的家长,或自行车或电瓶车或三轮四轮车,当然也有小汽车。 接上孩子,然后各回各家。 方舒现在的位置,就在八年级接待区域的边缘。 这时候,他看到法拉利车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三十来岁的男人。 男人上穿白色短袖衬衫,下面是一条牛仔,给人的感觉就是既新潮又稳重。 这种男人的印象分都很高,新潮不过分,但绝不落伍。 只是,跟着出来的另一个男人,就让人不舒服了。 一头黄发根一堆屎似的堆在头上,那造型怎么宽容也难以忍受。 而他那大红衬衫上的骷髅头,就更令人想赶紧逃离。 骷颅印在后背,前面是敞开的,没有一个扣子是扣着的,胸口处竟然也是纹着骷髅头。 这人给人就不是人的感觉,浑身散发着令人厌恶的阴气。 这个时节,虽然早就入秋,但炎热并未走远,可这个人的出现,让人感觉到有一股阴风吹了出来。 从车子里出来后,骷髅头迈步就走向八年级这边,而先出来的男人,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不能不说,那人身上有着慑人的气势,特别是现在的样子,用目空一切来形容,简直再恰当不过。 在他眼里,场地上这么多的家长,无论男女,也无论老少,均是草芥,被他视为无物。 他目光扫过之处,好多家长都赶紧低头或者转头,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男人的目光,在芸芸众生中,扫到了方舒身上。 此时,方舒也正看着他。 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方舒看到他眼中的意外,想不到在这个地方,还有人敢跟他对视。 方舒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男人盯着方舒看了好一会,冷哼一声,才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因为这个时候,九年级也有一个队列在老师的护送下,向大门口走来。 第377章 剁碎了喂狗! 包俊站在原地没动,就那么望着队列。 而八年级这边,骷髅头骂骂咧咧地到了最前面。 一个染着酒红色头发,戴着耳环的女学生从队列里冲了出来,奔跑到骷髅头身边,掉到他的手臂上,小脸在他的手臂上摩擦着,像一只哈巴狗在竭力讨好主人。 这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脸上的稚气跟她的行为很不搭。 “怎么样,约到了没有?”骷髅头低声问道。 “她们都有点怕,不敢出来,不过有点心动了,就是家里管得紧,还是怕。”哈巴狗回答道。 “你没跟她们说,出来就是一部苹果?”骷髅头有点生气。 “说了,她们都心动了,可家里……”哈巴狗赶紧解释。 “跟我过去再说吧。”骷髅头拉着女孩的手,走向法拉利。 不少人都看向他们。 “看什么看,眼睛不想要了!”骷髅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众人赶紧转移视线,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谁敢惹? “我要是有这样的孙女,宁愿剁碎了喂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咬着牙说了一句,但声音跟蚊子叫一般。 只是表达自己的厌恶和愤怒,可不敢真的当众说这种话。 都是平头百姓,还没有这样的胆量。 接学生的家长,有几个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的。 虽然声音很小很小,还是被方舒听到了,他的听力可不是一般的好。 老者接到的,也是个女孩,钻进三轮车里,嘟囔了一句,“爷爷,别乱说。” 眼神里充满恐惧。 她爷爷不再说话,开着三轮车走了。 有一瞬,方舒想追过去,问问那老者和女孩,但最终还是在原地没动。 方舒身旁站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看到那个小太妹,一直是皱着眉头。 方舒递给他一支烟,两人点着了抽起来。 “接女儿?”男人问道,但随之摇摇头,因为方舒太年轻,不像,“侄女,还是外甥女?”他自我纠正了一下。 方舒笑笑,“侄女。” 男人点点头,没吱声。 方舒却开口问道:“四中允许学生染发,化妆打扮?” 男人知道他意有所指,“你这是第一次接孩子,在外地?” “嗯,一直是我哥和嫂子接的,今天他俩都有事,我暂时接一下。一直都在外地打工,没在家,家里这边,也找不到工作,工资又太低。”方舒解释道。 男人嗯了一声,又问道:“八年级还是九年级的,女孩子,确实必须有人接,正经人家肯定不放心的。” 方舒听到他说正经人家,那意思是那个酒红头发的女孩,是不正经人家的。 这个话不怎么好接,方舒只能点点头,回答他的前半截问题:“九年级,你家也是姑娘吧,几班的?” “22班,姑娘,要是小子就让他自己回了,也不远,过两个红绿灯就到小区门口了。” “嗯,学校管理要是这样,我还真要劝劝哥嫂,让小侄女转学。”方舒又提到了校规问题。 男人刚刚似乎忘记了这茬,听方舒如此说,才靠近一些说道:“为着管这个学生,校长都换人了。王校长在这个学校十五年了,四中就是在他手里起来的,他来之前,四中在县城中学里,是最差的学校。后来,考上连中的越来越多。谁也想不到,就被这么一个小太妹给毁了。” 男人叹息了一声,脸上满是愤愤。 “怎么回事,校长不会跟这个女孩……有什么吧?”方舒八卦道。 “嗐,你想哪去了,校长是严厉管理这个学生,四中是不允许学生留长发,不允许学生化妆戴饰品的。就为这个女孩,得罪了县里,校长被下了,你看成什么样子,现在这社会,领导不干领导事,学生不干学生事,乱套了。” 可能到底是年轻一些,还是敢于说话。 但声音很低。 这个时候,八年级学生只还剩下22班没出来,所以两人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这也是男人敢说的原因。 22班终于出来了,一个高挑漂亮的小姑娘跑过来,她就是男人的女儿。 男人笑着让女孩上了车,回头跟方舒点了点头,“我先走了,你还得等一会。” 方舒也点点头说道:“你回,也快了。” 男人开的也是一辆电动三轮车。 八年级全部放完,九年级也出来好几个班级了。 方舒往边上走了几步,表示自己也是九年级学生的家长。 这个时候,九年级三班出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走向了包俊。 “哥!”她喊道。 包俊脸上显出笑容,但没有迎过去,还是站在原地。 女孩走到了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 这时候,女孩正好面对着方舒,女孩长着鹅蛋脸,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很美,看上去不像个初中生,倒像是高中女生。 男人带着女孩上了车,而之前的骷髅头早就带着酒红发的女孩上去了。 法拉利很快发动,在原地狂轰了几下油门,发出咆哮的声音。 好像很多家长都听懂这声音,本来走在路中间的人和车,都赶紧往路边上躲。 法拉利跟来时一样,咆哮着冲了出去。 方舒站在那里,九年级的队列不断出来。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戴着老花镜,从里面走出来,望了一眼狂奔而去的法拉利,眼里充满着仇恨。 他走到七年级放学区,开始捡拾家长丢失的碎纸片、烟头等垃圾。 到了现在,四中放学好像才正常,刚才虽然那么多人,场面上还是令人压抑。 方舒又想起了赛红楼来。 他没有去询问其他家长,而是拿出手机,打开一款导航软件,输入赛红楼三个字。 搜索结果一共三个,两个不在连平,一个外市的,一个外省的。 连平这个,连四中二点五公里。 方舒点击了步行,然后开始导航。 他对这个赛红楼,产生了一些兴趣。 这么点路,他没有打车,而是直接走过去,就当今天的锻炼了。 从四中出发,向南走了三个红绿灯后,左拐,又走了一千米之后,一座休闲中心出现在眼前。 最高的楼顶上,赛红楼三个字正在闪烁。 第378章 吃饭的地点竟然在这里 方舒到白沟后,除了开会很少来县城。 他又不想跑官,往县城跑干嘛。 所以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繁华会所。 就在他想是不是要进去消费一次时,那个熟悉的发动机咆哮声由远及近而来。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是那辆法拉利风驰电掣一般朝着这里开过来。 方舒立马放弃了刚才的打算,刚才与那个男人的对视中,他看到了对方的敌视。 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处在暗处比较好。 方舒离开赛红楼继续向前走,随后转弯回住处。 就在他快要到住处时,周亮的电话打了过来,说万书记让自己陪着吃晚饭。 方舒只好再折返,走向县委大楼。 因为周亮在电话里告诉他,书记让他先到县委,然后再决定到哪去吃。 到了县委时,机关这里早就下班了。 方舒进入大楼,他现在可以通过刷脸进入,保安不会再难为他,让他登记了。 来到八楼县委办,已经没人了,走到周亮的小办公室,也没人。 他就在周亮的办公室坐下等着。 果然,过了一会,周亮从万永祥办公室走了出来。 “万书记还没下班?”方舒问道。 “万书记现在让你过去。”周亮说。 于是方舒站起身,走进万永祥的办公室。 “到里面来!” 令方舒意外的,是王永祥并不在办公桌后面坐着,而是在休息间里,声音是从休息间传出来的。 方舒有思想准备,让他晾一晾的,领导大多有这样的爱好,喜欢晾一下下属。 “好,万书记。”方舒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里面。 进了里间后,才看到在那张床前,摆了一张小桌子。 一看就是那种折叠的小桌子,用的时候放开,不用的时候折叠起来,放在角落里,不占空间。 现在,小桌子上摆了一桌子菜,三个面摆了酒杯。 “这是……”方舒已经明白过来,今晚就是在这里请他吃饭的。 “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出去还是不方便,去小饭馆也有可能麻烦,大酒店就容易被人看到,这里清净,没人打扰。”万永祥解释着,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坐吧,等周亮到了就开吃。” 方舒走到桌子前坐下,万永祥也坐在他的对面。 这情景有点熟悉,只是人物变了。 方舒想起了在市府办的那一次,也是在领导办公室,也是三个人。 但重复的人只有他,另外的两人,都跟他阴阳两隔了。 方舒盯了一眼万永祥,心里有些膈应。 因为那一次,王兴良和自己,另外的那个人,也就万永祥,是王兴良的专职司机。 那次抗洪救灾,就是司机万永祥开的车,导致了一车四个人全部遇难。 可方舒在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在市委市政府小车班的司机中,万永祥的稳重和技术,都是众所周知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万永祥就是白沟那里的人,对于那条路,相当的熟悉。 不会轻易发生那样重大事故,可就是发生了。 现在,他又认识了一个万永祥,跟那个司机同名同姓的县委书记。 不知这个万永祥,会给自己带了什么样的运道。 看着眼前的这位,他头脑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那个寡言的司机。 他不得不摇摇头,摆脱这种胡乱的联系。 就在这个时候,周亮抱着两瓶茅台和一条华子,走了进来。 万永祥没说什么,只是望了一眼周亮,示意他倒酒。 周亮倒了敬酒,也坐了下来。 然后,就开始喝酒。 三个人喝酒不怎么好展开,两两相敬吧,就会冷落第三人。 但这是方舒的思维,并不是万永祥的思维。 他是县委书记,另外的两人都是他下属,自然是他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万永祥的酒量很好,第一瓶茅台见底时,万永祥是没耍一点赖,喝的比两个下属都多。 方舒又想起了司机万永祥来,他寡言,酒量也小。 记得那一次,他拘束的只喝了两小杯,都是方舒在跟王兴良喝。 方舒也很恼,就因为这个名字,就老是想起这些。 他有些奇怪,之前也是知道书记的名字的,可是并没有把他跟那个死去的司机联系起来。 是因为今天这个小酒局,跟那次的相似度太高了。 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氛围,太容易引发联想了。 喝到第二瓶时,万永祥开始了感叹,“方舒,你来了,你和周亮就都是我的人了。有些事我都不会瞒着你俩,现在有一件事我很烦,就是公安局到现在局长也定不下来,你俩都说说,由谁来当最合适?” 这一下子就过渡到了工作上了,之前也是他说吃饭不谈工作的。 但人家是领导,谈不谈都由他说了算。 “施副局长是不是?”周亮问道。 “没戏了,市局根本就不同意,县长很恼火但没用,他跟市局关系不怎么和谐,这次算是被打脸了。”万永祥直白地说了出来。 这位施副局长,方舒听说过,就是公安局副局长,应该是庄书生的人。 “听说高书记有意推钟局长,平调过来也不是不行。”周亮又说道。 钟局长是司法局局长,调到公安局任局长,权力也就大了很多。 公检法司四个单位,被认为是法律的强力部门,而实际上,司法局并没有什么实权,是最弱的。 检察院和法院,只比政府低半格,平常跟政府并称“一府两院”,地位相当高。 公安局呢,虽然只是科级单位,但公安局长可不是科级,往往高配。 一度时期大多由政法委书记兼任,后来这样的配置渐渐少了,现在都是兼任政府副职,省厅厅长兼任副省长,市局局长兼任副市长,县局局长兼任副县长。 这样就是提高公安的地位,便于开展工作,否则在两院跟前,就不怎么好协调工作。 “不可能,庄县长不同意,我也不同意,钟敏不适合,她那点底细,你又不是不知道。”万永祥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否决。 上次白沟党政一把手,他让步给了庄书生和高德刚,这次他不想再让步。 就是因为他不让步,一直就出不来合适的人选。 公安局长的位置,可不是一个乡的书记和乡长能相提并论的。 第379章 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方舒对其中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只是听着。 “这几天又有了新情况,冯书记也动了心,小道消息传的是城关镇的尹书记。”周亮又爆出了一个消息。 对这个情况,万永祥显然还不懂,他皱起眉头,“这倒是有点意思,各有各的心眼了。” 冯书记指的是纪委书记冯毅。 “下面那位有没有什么新传说?”万永祥用筷子向下指了指。 周亮立即明白,问的是县长庄书生,因为现在他们在八楼,下面自然是七楼。 庄书生在这个大楼启用时,也是找了风水先生看过的,他选择了七楼。 当时的县委书记就是在八楼。 方舒第一次到这里,之所以知道庄书生在七楼,万永祥在八楼,他也是猜的。 因为像庄书生这样笃信风水的人,一定会选择七楼。 七上八下,这个成语在普通人跟前和庄书生这样的干部面前,使用的方法是不一样的。 “最新消息是,他现在最想推的,是朱主任。”周亮说道,“也是小道消息,研究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是不是了。” “有这种可能,”万永祥分析道,“把朱大伟推到公安局,他可以牢牢把握住公安系统,而朱大伟留下的缺,又由他提拔一个,一箭双雕啊。” 方舒就是听着,一直都没吱声,他觉得两人的对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让他知道一些情况的。 终于,万永祥盯上了他,“方舒,你现在是县委办副主任了,可不能占着茅坑……” 意识到场合不对,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只能给你这个位置,能不能有所作为,只能看你自己了。对于公安局长的人选,你怎么看?刚才小周说的这几个人,你觉得谁最合适?” 方舒不能不说话了,“这几个人,好像没有一个是你的。” “确实是这样,都开始抢了,你说,就这样的政治氛围,还怎么干?上面要稳定,可这样的状况,让我怎么稳定?我什么都不问,都听别人摆布,就稳定了?” 万永祥酒喝的有点猛,说话有了点酒意。 “那你还是想从外面调一个过来吗?成功率有多高?”方舒知道,他刚才的问题,都是不需要回答的,他的这个问题,才是需要回答的。 “我这个想法一直没变,现在看来,很难,基本上不可能了。答应帮我忙的省领导,调到东北去了。”万永祥摇头叹息着。 “既然外调不可能了,那你在本县有没有人选?”方舒又问,现在变成了方舒和万永祥两人对话,周亮变成了静听者。 “没有。”万永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方舒不再说话,皱着眉头想着。 周亮端起酒杯敬酒,“书记,我敬您一杯。” 两人喝了一杯后,方舒缓缓说道:“万书记,有一个人,本来应该是最佳人选,也是最有竞争力的人选,可是,有提议权的人,竟然集体忽视了,我真的感到很奇怪,您应该考虑一下这个人。” 万永祥急忙问道:“谁?又没说好,怎么就都忽视了?” “方主任你说的是卫政委吧?”周亮对公安局领导层人员情况很清楚,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卫勇,公安局那个不通人性的政委?”万永祥显然听说过卫勇的大名,但这口气,对他的不感冒的。 “对!”方舒肯定地说道。 “不行,这个人不通人性,不食人间烟火,还动不动就翻脸,仗着一个什么老首长,跟省里关系密切,尾大不掉。”万永祥摆着手道。 方舒等了一会,见万永祥不再说话,才问道:“卫勇有过来向书记你汇报工作吗?” 万永祥:“没有,都是唐广祥过来。” 方舒:“那书记有找过卫勇谈过话没有?” 万永祥:“也没有,屎不拨弄不臭,我不想找不自在。” 方舒笑了,周亮也跟着笑,万永祥也忍不住笑了。 之前他一直想着这是个进口场所,前次话到嘴边硬生生刹车了,这次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本来,他是个教授出身,文化人,可经不住连平的磋磨,把脾气给搞坏了,有时候总会爆粗口。 “书记,我觉得你对卫勇并不了解,他确实独来独往,不屑于拉帮结派,可他并不是不通人性,他可是嫉恶如仇的。这样的人,才最适合当公安局长。公安,在老百姓眼里,可是代表着正义,人们遭遇不公,遇到危险,首先想到的就是警察,那可是正义的化身。” 方舒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万永祥的表情。 “可是,这些,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指挥不动阳奉阴违,不是又弄来了一个唐广祥!”万永祥看来也知道卫勇的秉性,但怕他不理睬自己。 “书记你不妨换个角度来看,卫勇一根筋,可并不是只对你一人,同样,对县长,对其他领导,也都是一根筋。领导的话,跟法律有冲突时,他选择法律。可他说到底,还是一个生活在尘世里的人,并非飘在云端的神仙,做不到全然不食人间烟火。” 顿了顿,见万永祥有了点兴趣,才接着说道:“这人间烟火,就要看是谁的烟火了,你知道我曾经跟唐广祥闹翻过,我一个副乡长,能干得过副县长、公安局长?因为我有卫勇会吃的人间烟火。” 这最后一句话,让万永祥的眼睛亮了。 “这样,方舒,话我们说到底,一点不留。这一次对于我来说,属于破釜沉舟了,搞砸了,找个冷板凳坐坐,惹不起我躲得起。你呢,可就未必了。你要助力,我可以给你,卫勇我可以帮你推荐,但很难啊,你刚才也听到了,已经有三个人伸手了。即使我提议,卫勇的大名在外,恐怕也推不上去。我可以提议,之前的工作,就要你去做了。” 方舒都要气笑了,你一个县委书记做不到,让我一个刚来的一点点权力都没有,连办公室都没有,排在末尾的委办副主任去做工作! 自己就是想做工作,恐怕连县长、副书记、纪委书记、组织部长的面都见不着。 这工作,如何去做? 但方舒肯定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第380章 五人小组会议 公安的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政治争斗的突破点,往往在刑事上带入。 谁掌控了公安,谁就取得了主动。 方舒也没想到,自己刚来白沟时的一次反击,带来这么大的后遗症。 而现在,这个后遗症,是很有可能转变为政治遗产而为自己所用的。 这是之前无法想象的。 要么怎么说大洋彼岸的蝴蝶扇动一两下翅膀,就能引发某处的龙卷风呢。 方舒迅速在头脑里搜索了一下可用的人脉资源,包括卫勇的那位老首长。 但没找到能起到决定性的东西。 不过,放弃是肯定不可能的,于是他开口说道:“其实,书记,现在水已经很浑了,我看不如再搅得再浑一点,反正谁也没用绝对把握,不如送点人情,对抗你根本不占优势,顺势而为才是正道。” 万永祥和周亮显然没怎么懂这句话的意思,都疑惑地看向方舒。 方舒很是郑重地点点头,“谁想推荐都行,你都认,这帽子最后谁戴,就看背后的动作了。” 两人终于是听懂了,万永祥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行,五人小组里,只有吴大庆还没动作,那就让他也动一动。周亮,你安排一下,明天上午让吴大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明天下午召开五人小组会议,讨论公安局长人选问题。” 他彻底明白了方舒的意思,既然县委形不成统一的意见,不如让有资格推荐的人都来推荐,把选人的权力全部给市局好了。 将战场换到市局,县委这边也能平静一会。 这事谈妥当了,酒也喝到位了,周亮收拾残局后,就告辞离开了。 方舒知道,万永祥一定还有话单独跟自己说,就坐在那里品茶。 “这连平,乌烟瘴气,你准备拳打南山,还是脚踢北海呢?”万永祥端着茶杯坐过来,问道。 这是询问方舒的计划呢,可方舒自己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突破。 这才是他上任委办副主任第一天啊。 办公室都没人给安排,什么分工都没有,根本就被排斥在委办门外。 各路神仙都有哪些法器,他还一无所知,根本找不到什么突破口。 “斑斓虎和混江龙,暂时肯定打不了,我得先把委办这一摊给收拾利索了。不过,就这也得公安那边支援,所以,之前讨论的,是书记你现在说的基础和前提。” 万永祥听懂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支持的话,既然你那么善于斗争,就必须当好这个先锋。 不到万不得已,自己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可他也知道,方舒绝对不会让他置身事外的,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但现在还没闹,只能等等看,到时候爬到什么山上,再唱什么歌了。 见问不出什么,万永祥也就兴致乏乏,打了个哈欠。 方舒及时告辞,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这个晚上,万永祥就宿在了办公室,反正在哪都是睡觉。 回到住处,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方舒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索性也就睡了。 第二天上午,吴大庆来到万永祥的办公室,两人谈了公安局长的推选问题。 万永祥要求,组织部推荐合适的人选,下午开个五人小组会议,定下来之后,再上常委会。 吴大庆没想到,万永祥让他推荐人选,心里多少还是很开心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万永祥对庄书生、高德刚和冯毅推荐的人选,都不满意。 作为组织部长,当然有自己的人,虽然他跟庄书生走的近,但不代表利益完全重叠。 这可不是自己抢的,是你们推的人被万永祥否了,我是被逼的。 他都想好了怎么跟庄书生这些人解释这件事。 下午,五人小组会议召开。 万永祥主持会议,开门见山,“今天的会议,议程只有一个,那就是久拖未决的公安局长推荐人选问题,因为公安口跟其他部局不同,没有市局的同意不行。前次庄县长推荐的人选,直接被市局给否了,这次我们必须推选出能通过市局认可的人来,不能再出前次那样的问题,否则市里怎么看我们?会认为我们缺乏选人用人的眼光和智慧,一句话,我们的水平太次。” 这话等于明着说庄书生不识人,没智慧了。 庄书生脸色很不好,但事实如此,自己推荐的人被市局给拿掉了,有什么办法,只好忍着。 “下面,请吴部长说说组织部的方案。”万永祥住了口,把话语权让给吴大庆。 吴大庆看了一下其他四个人,在这五个人中,他这个组织部长算是最弱的一个了,他的角色就是听命于县委书记的。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各位领导对这个人选都非常关心和重视,我们组织部同样如此。目前,有三位领导分别提名了三位同志,根据我们组织部的考察,这三位同志,各有千秋,各有各的优秀,可以说,都能胜任公安局长这一职务……” 吴大庆分别介绍了庄书生、高德刚和冯毅提名的三个人,并将他们的优点都一一说了。 庄书生心生不满,高德刚和冯毅这是什么个意思,不是说好有他提名,他们不插手的吗? 高德刚心里也很不开心,庄书生这脸真厚,上次机会给你了,你提名的人,被踢了,也该收手,让别人也提名一次了吧?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激烈地碰撞出火花来了。 然后,两人又齐齐将目光转向了冯毅,这个家伙,本职就是办白事的,怎么反常起来,想办红事了? 冯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盯着笔记本上,就是不抬起来。 他感觉到脸上有光剑刺过来,所以坚决不抬头。 吴大庆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选人用人,是我们组织部的职责所在,根据万书记的指示,我们组织部在全县科级干部中优中选优,经过部务会研究,部里决定提名韩国强同志为公安局长人选,跟之前三位领导提名的三人,一并提请本次会议研究,最终推选出更为优秀更为出色更适合的人选!” 除了方舒外,三人带着怒火的目光,全部射向了吴大庆。 第381章 一反常态的万永祥 “这是万书记的指示。”吴大庆求生欲很强,赶紧补充道。 万永祥看了一眼吴大庆,又扫视了一眼其他三人,才开口说道:“这确实是我对组织部的要求,也是组织部的职责所在。现在呢,一共提名了四个人,我作为县委书记,对这项工作也必须重视,否则组织上赋予我的选好人用好人的职责,我就没能履行好。党管干部,是干部管理的原则,必须坚持。我对这项工作一直以来就很重视,这次公安局长的选任,关系到我们连平的一方平安,切不可等闲视之。鉴于之前提名的人选,在市局没能通过,这次我提名公安局现任政委卫勇,作为局长人选。” 啊,这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本来以为万永祥不满他们三人的行为,让组织部提名一个人选,恶心恶心他们,没想到,他不但让吴大庆提名了,自己也提了一个。 只是,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提名卫勇! 这,显然就是搅局,是嫌吴大庆搅的不够乱。 连吴大庆也觉得万永祥是搅局,而且自己也上了他的当,第一个跳出来。 这次五人小组会议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不欢而散是必然的。 “下面,我们就来优中选优,大家提名的这五位同志,作风优良,能力突出,确实都很优秀,我们今天的会议,就是要选出最为优秀的那一个,大家酝酿一下,然后再分别发言,存同求异,找到最大公约数。这个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市里对我们这项工作,是不够满意的。” 万永祥提出要求后,不再说话,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好像是在作深入的思考和艰难的选择。 接下来,好像约定好似的,五人都是一个动作,都是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谁也不知道其他四人写的是什么。 万永祥此刻的笔下,画了四只大王八。 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几乎憋出了内伤,才忍住了笑。 即使这样,嘴角上翘的弧度,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一角。 吴大庆写的是:“哼,敢耍我,你给我等着,哼,哼,哼!” 反正都是一本正经之下,干着无聊的勾当。 过了很长时间,也没人说话。 谁也不想说,因为没人不知道,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最大公约数,这道题无解。 “庄县长,说说你的意见吧。”见这么冷场,万永祥直接点名。 “我没什么好说的,市局否决是怎么回事,书记应该知道。提名一次也好,两次也好,都是出于公道,为了连平的社会发展和一方平安出发,没有什么私心,所以我问心无愧!” 庄书生的气恼终于发了出来,他一点也不怕万永祥,以前没怕过,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怕。 对于被怼,万永祥只是笑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我本人能理解庄县长,而且对于庄县长这种迎难而上不屈不挠的精神,更是真心佩服。高书记,冯书记,你们也说说吧。” 高德刚和冯毅相望了一眼,又同时望向万永祥,眼里都有着明显的不解。 这万书记今天好像跟往常不一样,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今天这种情况,纯粹就是个战国时代,都乱成一锅粥了,可万永祥却有着从未有过的从容和镇定。 “我坚持我的提名。”高德刚咬着牙说道,这次他不想再退让。 “我也坚持我的提名。”冯毅跟着说了一句。 虽然这是为着各自的利益,但这也是让局势更乱一些,他们倒是要看看,万永祥召集的这次会议怎么收场。 又过了一会,见没人说话,万永祥再次开口:“既然大家都认定自己提名的人更合适,最合适,那也就可以下这么一个结论,说明这被推荐的这五位同志,是真的很优秀,在各位领导这里,都是不可替代的。这一点,我表示认同,也完全理解各位的态度。” 万永祥说着,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可其他四个人就不同了,脸上写满了疑惑,这万永祥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可万永祥就偏偏不说,就在这绕来绕去,“说真的,此刻我的心情非常好,非常欣慰。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连平人才济济啊,有这么多的人才储备,何愁连平不能脱贫,何愁连平不能洼地崛起。我甚至敢大胆想象,在可以预见的若干年后,我们连平,可以直追,甚至超越江苏昆山江阴张家港,跻身百强县十强县之列!”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听者精彩的神色,继续说道:“你们肯定会觉得我疯了,竟敢有这样的想象,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没疯,我是有底气的。我的底气从何而来,就从今天的会议上来。诸位,我来问你们,决定社会事业发展的决定因素是什么?这个问题没有人不知道,是人才,是人才啊。可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你们说,我们的前途还不是无限辉煌吗?连平的明天,真的不可限量……” 万永祥长篇大论,慷慨激昂,唾沫星子飞散开来,喷到庄书生脸上,喷到高德刚脸上,喷到每一个人的脸上。 “停停停,万书记,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不是展望未来的时候,这是在研究人事,今天总该把提名人选确定下来,报到市里去吧?等这个定下来,书记您再演讲也不迟。”庄书生没吱声,高德刚忍不住开了口。 “对对对,今天必须把人选定下来,不过这跟展望未来并不矛盾,只有选准了人,我们的事业才大有希望。一个地方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干部队伍的整体素质,群众一旦发动起来,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好,现在回到公安局长的人选问题上,诸位说说,五位同志中,哪一位最优秀?” 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这球又踢了回来。 与会的四人,面面相觑。 这万永祥,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第382章 不可意气用事 万永祥在五人小组会议上,大谈特谈绝对正确的废话,令与会者根本看不懂他意欲何为时,方舒却在皱着眉头为她擦屁股。 这差事是周亮交给他的,当然,是万永祥让周亮交给他的。 上午去上班时,方舒还是直接去了周亮的办公室。 他没处可去,委办的几个科里,都没有他的办公桌。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委办副主任,不管是排第几,都应该是单独办公室。 可他连大办公室的一张椅子都没有。 方舒也怕去周亮的办公室,他是书记的联络员,自己总是去他的办公室,就有争宠的嫌疑。 不能其他地方还没插进脚,这边就跟周亮闹翻了。 那样,恐怕一个月都不要,自己连单位都不会有了。 所以,他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把自己摆的低低的。 他在万永祥跟前,绝不会这样,但跟周亮,他就得这样相处。 虽然万永祥是个花瓶,但位置在那里,就是还有作用的花瓶。 周亮深得万永祥信任,自己现在决不能让他生了忌惮之心。 “方主任,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是书记吩咐的,你是知道的,他今天上下午都要开会。我这边呢,也不能离开,只能麻烦方主任你了。” 周亮正愁不知该怎么说呢,方舒主动提了起来,这样就顺畅多了。 “有什么事周秘书尽管吩咐,我过来是干嘛的,不就是为书记办事的嘛,瞒谁也瞒不了你的。”方舒爽快地说道。 周亮跟方舒现在是站在办公室门口说话的,这时拉了他一下胳膊,低声说了句,“进来说。” 方舒就知道,这事私密不宜公开。 “万书记有个亲戚,原先在县委招待所,后来去了政研室,这个,这个,是这么个情况……”周亮好像不大好说,有点吞吐。 听到原先在县委招待所时,方舒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万永祥这个亲戚,肯定是个女的。 就是一种直觉,随着这种直觉的出现,他知道万永祥估计有了不怎么好解决的事。 “周秘书,你我都是万书记的人,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只有你说清楚了,我才好想办法解决。你如果昏昏,我可就没法昭昭了。”方舒笑着说道。 周亮有点尴尬,还是下了决心,“这个女人怀孕了,昨晚提出来要去孕检。你看,万书记是肯定走不开的,那么重要的会议。我呢,这里有不能离人。涉及到人事,实在太敏感。” 方舒明白了,这是搞出人命来了。 这肯定是又有新要求了。 方舒没有自告奋勇,而是问道:“招待所有不少漂亮的服务员吧,周大秘能不能帮我牵牵线。” 他笑得很讥讽,周亮更尴尬了。 “你可是委办副主任,领导要是有要求,我当然要效劳。”他回敬了一句。 方舒在是委办副主任,周亮还没解决副科级,方舒确实是他的领导。 “二手不要,闹过人命的更不要,你可不能让我接盘不干净的。”方舒捶了周亮一拳,继续开着玩笑。 “都是接盘侠,你还想空山新雨后的啊。” 这句话说罢,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周亮话接前言,“下午你陪韩语去医院,不是我让你去的啊,是书记点名你带她去的。” “好,我去。不过,你多少得让我了解点基本情况吧。这样吧,领导的隐私我不打听,你只说你带她孕检过几次,会遇到什么问题,你是怎么解决的,行不行,不然我心里没数,把事情办砸了,领导怪罪下来,我俩都不好交代,你说是也不是?” 方舒开始打探情况,但不能打探太深,这是忌讳。 不管是跟周亮还是万永祥,虽然同舟,但共济还需要一些事情来证明。 平白无故的,产生不出多少信任。 周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带过去,该签字签字,又不用你亲自上手检查,医生检查结束后,送回去,就这么简单。领导特别跟我说,你最会来事,从来就没办砸过事。这一点,我也是绝对相信。” 方舒无奈,人家不说,只能到时再说了。 从周亮那里拿了韩语的手机号码,方舒就离开了。 中午,方舒给她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受万书记委托,下午陪她去医院。别的话,一句也没敢多说,韩语是什么样的,什么性格等等等等,他一无所知。 直到下午,车子到了韩语住的楼下,也没接到回复。 方舒也不介意,自己就是送上来让人家拿捏的,有这个思想准备。 韩语只是刚刚冒出来的一个小插曲,至于这个插曲,是她自己谱写的单曲,还是谱曲另有其人,现在还不知道。 可不能意气用事,毕竟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两点整,方舒再次给韩语发了条信息,告知已经进了小区,就在她家楼下。 自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复,这在方舒的意料之中。 方舒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放下椅子躺下来。 他又不是耗不起,想耗就耗着吧,怀孕的又不是自己。 三点时,方舒的手机响了起来,正是韩语打过来的。 “韩主任,午睡醒了吗?我就你这个单元楼下,下来随时可以走。”方舒接听了电话,没等对方开口,就抢着说道。 “你们领导就这样交代你的吗,我一个孕妇,下楼不方便,你也不上来接一下,你这种态度就有问题,你就不怕我告诉你们领导?上来,帮我拿一下东西。” 电话里韩语直接下了命令。 人没见面,就这一句话,方舒基本上可以判断出这是个什么性格的女人了。 不但裤腰带不紧,嘴也不紧,太喜欢狐假虎威。 但方舒没恼,如果判断无误的话,这样的货色比较好对付。 “韩主任对不起,我这就上去,请您稍等。”方舒恭恭敬敬地说道。 对方对此应该还是享受的,在电话里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方舒将座椅恢复原状,瞥到三楼的窗帘动了一下。 女人应该站在门后正观察着他。 从容地推开车门,走向楼梯口。 第383章 这是,被戏弄了? 万永祥觉得今天的会议开得很畅快,从来到连平之后,就没开过这样畅快的会。 哪一次开会,这些人不是明着暗着给自己下绊子。 这主要得益于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底牌。 万永祥从讲政治的高度,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小时还多。 在庄书生叫停之后,才问他们几个,哪一个更优秀,更适合公安局长这个岗位。 哪一个更适合?谁都有答案,谁都没有答案。 当然是自己提名的最合适了,可在其他人那里,又是最不合适的了。 一阵沉默之后,庄书生让步了,他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高德刚,又望向冯毅之后才说道:“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在人事这一块,吴部长是专业人士,全县干部谁有几斤几两,吴部长最清楚。我们这些业余的,我看还是服从专业的,我同意推荐韩国强同志。” 这不是他发什么善心,主要是怕几人咬起来,真把卫勇给报上去了。 卫勇跟他呛过不是一次两次,官场里的一个奇葩,上来肯定会给自己添堵。 不如买个人情给吴大庆,他心里太清楚了,这不是吴大庆自己的主意,绝对是万永祥授意的。 可韩国强他知道,肯定不是万永祥的人。 吴大庆跟自己关系还是不错的,彼此支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坚持己见,会把吴大庆推向万永祥的怀抱,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何况,几人意见分歧到如此程度,就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也未必得偿所愿。 他看高德刚和冯毅,眼神里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希望他们能看懂,主动放弃,暂时送给吴大庆一个大礼包。 从万永祥让吴大庆说话后,他就分析过无数次,万永祥不会支持吴大庆,不过是让吴大庆搅局罢了。 自己这样退一步,只要高德刚和冯毅两个之中,有一个跟了,那么万永祥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边冯毅皱着眉头还在沉吟,他不是没看懂庄书生的意思,只是,前次被他们分了,这次也该给自己喝点汤了。 高德刚自然也看懂了庄书生递过来的眼神,知道他想自己跟着他以退为进,不能让万永祥捡了便宜。 于是开口说道:“我对提名的几位同志,反反复复重新分析了一下,跟庄县长看法一样,吴部长比我们都专业,所以,我也同意推荐韩国强同志上报市里。” 冯毅有些不满,什么狗屁专业人士,现在他有点骑虎难下,就谁也不看,沉默着,再看看形势。 这时,万永祥又开腔了,“我也同意推荐韩国强同志,但并不是因为吴大庆同志在人事上很专业。” 这话很有意思,你让步了,我也让步,但我让步跟你的理由是不一样的,不是跟着你走的。 庄书生现在不会讲究这一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 他就是要万永祥难看,你提名的人,就是不能报上去。 可万永祥的话并没有说完,刚才停顿是因为他要喝水。 趁着这个机会,庄书生开口了,“现在有四个人同意韩国强同志,冯毅同志,你是什么意见?” 见大势已去,冯毅不再坚持,点点头说道:“我也同意。” 五人小组会议上,五个人都同意,这理所当然就是达成了共识,所以庄书生抢着说道:“既然已经形成了共识,那就上报韩国强同志,我建议吴部长继续跟进,跟市局对接,这次务必要通过,报到市委组织部那里。” 这话当然不该他这个副书记、县长说,他抢了万永祥的话。 这就是赤裸裸不把万永祥这个书记放在眼里了。 此时万永祥放下了茶杯,看到庄书生都站起来要走了,他还没宣布散会呢,太放肆了。 他呵呵一笑,“庄县长稍安勿躁,会议还没结束呢,也没有你说的形成什么共识。我刚刚说了,同意推荐韩国强同志,但我并没有说不同意其他四位同志。此前大家都认为,他们都很优秀,我完全同意大家的评价。所以,我的意见是,韩国强同志和其他四位同志一起,全部报到市里。我们选不出来更优秀更适合的人选,是因为我们的水平不够高。我相信,市局的同志,市委领导的识人水平,一定比我们高,既然这样,那就让领导来选吧。” 话就说到这里,并没有常规地问一句,大家对此有没有意见之类的征求意见的话。 这意思告诉在座的,这是终审意见,我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我有这个权力决定。 说完,万永祥一脸笑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是,被戏弄了? 四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冯毅愣了一下之后,立马表态:“我同意万书记的意见,市里领导的水平,肯定比我们高,还是万书记高明。” 顺便拍了一个彩虹屁。 他就是要气气庄书生。 吴大庆:“这办法再好不过,我同意。” 五人有三人都认为好了,庄书生和高德刚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虽然觉得被戏弄了,但同时也有所得,自己提名的人也报上去了,这样的结果比只报韩国强好,对关照的下属好交代了。 五人小组会议结束,万永祥哼着小调走出了会议室。 而此时,方舒已经来到了三楼,敲响了门,“韩主任,我是方舒。” 过了一会,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半透明睡衣的女人,眼睛正盯着他看。 “韩主任,要带的东西在哪,我来拿。”方舒很主动。 可韩语只是盯着他看,并不说话。 过了好长时间,才娇笑一声,说道:“你就是县委办新来的副主任?真没想到,长得这么帅,别说,看着还真养眼,进来坐会吧。” “还是早点过去吧。”方舒没有进屋。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吗?你就不怕我向你领导告状,给你小鞋穿?” 女人微仰着一张好看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方舒。 “哈哈,一看韩主任就不是那样的人,人的外貌跟素质一般都是成正比的,韩主任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自然是高素质的人。” 方舒打着哈哈,不管用什么招,先哄着把事情给做了。 第384章 方舒的抱怨 上了车,韩语对着手机补了补妆,将座椅放倒一些,试了试角度,然后半躺着。 她不是坐在后座上,而是上了副驾。 很快,就来到了医院。 方舒去挂了号,两人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等着叫号。 “他怎么说?”他们两人隔着一个空位,韩语屁股挪了过来,坐到方舒的身边,头凑近他,问道。 “什么?”方舒装作不懂。 “还有谁,万永祥是怎么跟你交代的?”韩语直呼其名。 方舒笑了笑,觉得这就是恃宠而骄,以为把万永祥拿捏的死死的了。 “我觉得韩小姐还是应该叫万书记比较好,毕竟,没有他,你现在还是招待所的服务员。不但解决了编制,还提了干。而且,将来还会更近一步,前途不可限量……” 方舒劝了一句。 “这么说,我还得对他感恩戴德?”韩语不屑的说道。 “对,应该,他跟你,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换做我,这点事根本不需要花这么大代价,有钱什么事解决不了?”方舒故意激她,之前受的气,当然不会白受,他从来就是不是那样的人。 “你真不怕我告你的状,真不怕穿小鞋?”韩语显然有些生气。 “呵呵,真不怕。你应该听说了,我根本就不想来干这个什么狗屁副主任。白沟党委书记本就是我的,最次也是个乡长。你要知道,原来的书记和乡长,都是我干掉的,凭什么不让我上去?你这个老公很无能,实在没办法,塞给我这么个职位。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来了两天,县委办几个科的办公室,我都进不去。还不给我安排办公室,这他妈叫什么事?!” 方舒说着,带出脏字来了。 “你连办公室都没有?”韩语吃惊,问道。 “所以我不怕你告状,更不怕什么穿小鞋,巴不得你告状,让我回白沟,那两个人,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韩语听懂了,这是个不得志的,刚来就想着走呢,可能没来就想着走了。 “那,他怎么这么放心让你过来?”韩语又有点怀疑,这种事对于体制内的人,就是炸弹,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尽量少一个人。 “因为我来和不来,都一样,对你们这点屁事,我清清楚楚。昨天叫我去谈话,我直接把这事给说出来了,他就安排了我过来了,说是周亮今天实在离不开。如果一点把柄不拿到手里,说不定哪天都敢把我给开除了。”方舒淡淡地说道。 方舒的态度,给韩语的感觉,就是毫不在乎,根本没把这事当事。 她心里是感到奇怪的,之前到楼下,以及被自己叫上来时,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那叫一个恭敬,怎么上车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前后反差太大了。 而且,韩语感觉到方舒看她的目光越发冷淡,冷到令她心里直打鼓。 韩语当然不知道这变化从何而来。 实际上,方舒将她哄下楼上了车后,石磊带着局里的网络高手,就进了她的房间。 她觉得那些私密的资料,很安全,电脑里,手机里,云存储之类的,但在黑客看来,都菜到不能再菜了。 不管是电脑里的,还是云存储的,十分钟都没要,全部挖到。 只剩下隐藏在手机里的了。 可这能难倒黑客级的高手?笑话! 用她的电脑助手,直接进了手机。 现在她的手机里,可谓是干干净净,早就没有那些东西了。 方舒现在考虑的,是怎样把她肚子里的东西拿掉。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就等第二步了。 他在等电话。 “怎么还没到?”等了这么长时间,韩语有点不耐烦了。 “我再去扫一次,看看还要等候几个人?”方舒说着就站了起来,走到墙壁上的报到处,把手里的挂号单伸出去。 当然不会有任何显示,因为这个挂号单是他在地上捡的。 真正的主人早就看诊过了,怎么可能还能显示呢。 但,他们坐的位置在候诊室的最后排,而且在最边上的角落,韩语根本就看不到报到处那里。 方舒很快就走了回来,“这里的医生素质不高,老是有插队的,来的时候等候人数6,现在倒是变成7了,胡搞八搞。” “什么,前面还有7个人,怎么这样?你去跟医生说一声,上次周秘书带我过来,也没等叫号,进去说一声就行了。”韩语说道。 “我又不认识这个医生,谁理我?你认识吗,五十来岁的老女人,一张棺材脸,看着都想呕。”方舒这样说后,韩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就在这时候,方舒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表现出惊异的样子,然后偏转身子,就接听了。 “什么,专家?哪里啊……,我真搞不懂了,孕检这要什么专家啊,说不好听的,就我摸摸都知道正不正常,真是的,烦死了。连他妈的办公室都没有,尽让我干这些。唉,好吧,我问问她本人,看她什么态度……” 方舒这个电话,韩语自然是听到的。 “什么专家?什么意思?”方舒还没开口,韩语就问道。 “周亮打电话来说,他,就是老万,说帮你约了个专家,说是上次个别指标好像有点小问题,让我带你让专家查下下。你说,孕检需要这样吗?你看吧,实在想看专家,我带你去就是了,算我倒霉。”方舒抱怨不止。 韩语不高兴了,“又不是我请你来的,什么叫算你倒霉。还有,孕检怎么就不需要看专家了?你要是不想来,就不应该答应过来,来了,就应该负责任。” 方舒苦笑着直摇头,“好,好,好,去,去,去,总行了吧?” 他站起身来,看到韩语还坐在那里,皱着眉头说道:“起来走啊,看专家还坐这里,这里又没有专家。” “不是约的这个医院?”韩语问道。 “仁慈医院,走吧。”方舒一脸的不开心。 韩语心里有点那么小小的开心,他心里还想着她呢。 二人走出候诊室,来到停车场。 然后,车子驶出了县医院向仁慈医院开去。 第385章 会有这么巧的事? 仁慈医院里县医院不远,七八分钟后就到了。 “不用挂号,直接上去。”方舒说了一声,就走上了楼梯。 这是一所私立医院,前身是连平县中医院,辉煌时期跟县医院齐名。 在中国,好像每一个县区都是这样,有两所最高级的县级医院,一所县医院,一所中医院。 但早几年,连平搞了一次医疗改革,中医院是试点。 什么改革,其实就卖掉算完。 医院属于差额拨款事业单位,政府为了甩掉包袱,直接卖给了私人。 中医院也就变成了仁慈医院。 不过当地人还称之为中医院。 方舒装着心情很不爽的样子,上了楼梯后很快就跟韩语拉开了一段距离。 韩语一点也不着急,中医院她来过,妇产科在三楼。 上楼的楼梯,每一层楼都必须转台。 韩语漫不经心来到二楼楼梯的转台时,听到上面有小孩嬉闹的声音。 她也没介意,肯定是看病的人带了小孩过来。 可没想到的是,她刚刚转身时,一个小孩冲了下来,直接撞上了她。 韩语正抬起一只脚,只有一只脚站立,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子,直接就被撞倒了。 幸亏她一把抓住了楼梯的扶手,虽然被撞倒地,但没有滚下去,否则后果会相当严重。 “方舒,方舒……”韩语感觉肚子有点疼,就大声喊道。 “怎么了,快点好不好!”韩语看不到方舒,但能听到他的声音。 “方舒,我,我肚子疼,被小孩撞了,你快点下来,快点!”韩语大声喊道。 方舒听了,赶紧往下跑。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回首向上望了他一眼,然后穿过韩语身边,一溜烟跑走了。 “就是他撞了我,快,快,抓住他……”韩语指着小孩,对从上面下来的方舒喊道。 方舒并没有去追,而是扶起了韩语,“追什么追,都有摄像头,他跑不了。身子要紧,快,我扶你上楼。” 韩语没有作声,被方舒扶了起来,来到了三楼。 然后直接进了一个诊室。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站在那里,问道:“是韩语女士吧,您这是怎么了?” “快,她被一个小孩撞倒了,不知会不会……”方舒着急地说道。 “好,躺下去,你,出去吧?”医生让方舒扶着韩语躺到检查床上,然后就把他撵了出去。 方舒只好往外走,但还是回头对韩语说道:“我现在就去调监控,联系公安局,放心吧,那个坏小孩跑不掉的。” 躺在检查床的韩语点了点头。 门,被方舒带上了。 方舒走了出去,自然不会去调什么监控。 台词都是编好的,就等着检查室结束就行了。 “韩女士,谁冒冒失失的,怎么就撞你身上了?情况不太好,有流产征兆。”女医生说道。 “什么,流产,医生,请你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韩语吓得脸都白了。 她很不解,刚刚在二楼虽然被撞倒了,肚子也确实有点疼,但没发觉什么异常。 可现在,竟然流血了。 她如何能不紧张? “韩女士,您别紧张,你这种情况,需要注射一针……”医生后面说的什么药,韩语没听清楚,估计就是防止流产保胎的药剂。 “好,好,医生,请您快点!”韩语是真的怕流产,这可是拿捏县委书记的把柄,光有那些视频照片还不行,必须有这个。 自己的前途,可都系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医生走进内间,过了一会,拿着抽取了药液的注射器走了出来。 “有点疼痛,忍一忍。”医生温柔地说道。 韩语闭起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似的。 她怕疼,疼感神经比较丰富。 针打完之后,医生又走进了内间。 韩语等着她出来时,就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韩语终于醒了,睁开眼,看到雪白的墙壁。 而她自己还躺在床上。 她想起来了,自己被一个小孩撞倒,然后专家说有流产征兆,给她打了一针,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你怎么样?”这是周亮的声音。 韩语很意外周亮在这里,“你怎么来了,方舒呢?” 这时候她看到方舒从外面走进来。 两人脸上的神色,传递着不好的预感。 “我这是怎么了,专家走了?”她问道。 “韩语,是这样的,你要坚强,孩子,孩子,没了。”周亮吞吞吐吐的说道。 “什么?”韩语大吃一惊,直接坐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专家不是给我打针了吗,怎么还会保不住?” “唉,都怪我,怎么跟你说呢,搞错了,专家不是在仁慈医院,在仁爱医院,我听错了,方舒就把你带到了仁慈医院,唉,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周亮一脸歉意和害怕。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找到那个专家了吗,她还给我打了一针,怎么会搞错呢?”韩语更加不解了。 这时候,有医生走了进来,拿着一叠检查报告。 “医生,情况怎么样?”方舒迎上去,陪着笑问道。 “病人没有什么大碍,她的身体素质很好,回家养两天就完全恢复了。”医生放下报告单,这么说了一句就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方舒你说!”韩语气得脸色煞白,朝着方舒吼道。 方舒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事情有点复杂,我先送你回去,到家我慢慢跟你讲。” 说着,示意周亮将她扶起来。 韩语还想要问,但两个大男人已经架起了她,她根本抗拒不了。 病房就在一楼,出了病房就看到车子停在那里。 然后,她就被两人塞进了车里。 很快,就回到了她家里。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好好的孕检,怎么就把孩子给检没了呢,她怎么也想不通。 “说,怎么回事,你说都怪你是什么意思?”进了家门坐下来之后,韩语流着泪,朝着周亮吼起来。 “我说错了医院,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都怪我,真的都怪我。”周亮说道。 对于周亮的说法,韩语一个字都不信。 说错了医院,去错了医院,可是专家怎么也等在那里,有这么巧的事吗? 第386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方舒,是不是你策划的?”韩语歇斯底里地叫着。 “韩主任,你冷静点,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发生,可是已经发生了,你总得面对现实吧。你问是不是我策划的,怎么就变成我策划的了呢,我就是接你去了医院,期间接到周秘书的电话,说是有专家在仁爱医院,我听成了仁慈医院,就是这么回事。谁知道真的有个人在那里冒充专家,这谁能想得到啊?” 方舒表示很冤很冤。 “冒充专家?那个人不是专家?”韩语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有人在医院冒充专家,偏偏让自己给碰上了,还给自己打了保胎针,这他妈有这么狗血的事吗? “韩主任,我是从乡下刚来的,我不懂,你应该懂啊,仁慈医院大股东卷款跑路,内部都懂,我现在都懂了。我不相信你会不懂。当时我说仁慈医院,你不该提醒我一声,这个医院倒闭了,在那里上班的,都不是上班的,都是不甘心拿不到工资的医生和护士,能扯点就扯点,反正比没有好。这种情况,我根本不懂。你说,我就是想策划,也策划不了吧?” 韩语说一句,方舒几乎都是说十句,反正是自己比窦娥还冤。 “不对,我是被那小孩撞的,你去追那小孩,小孩呢?”韩语忽然想了起来这件事。 “逮住了,也报警了,派出所来人带回去了。可后来我打电话去问,早就放了,因为不满14岁,警察叔叔说,只能教育教育,然后释放,没办法。” 韩语眼泪那个流啊,这样的倒霉事怎么就给自己碰上了呢。 醒来之后,她暗暗检查了身体,觉得没有什么不适。 见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自认倒霉。 “滚,都给我滚!”韩语忽然暴起,拿起抱枕砸向方舒,又摸了一个砸向周亮。 “好,我们滚,我们滚!”方舒举起双手,像个降兵一样。 周亮苦笑着摇头,跟着方舒跑了出来,身后传来韩语的哭声和咒骂声。 到了楼下,钻进车里,周亮想上来,方舒把车门给关了,“戏演完了,谢谢你了,我还有点事,你回县委去吧。” 周亮拉了拉车门,发现已经锁上了,“没见过你这样的,提起裤子不让人。” 方舒也不管他,开着车就离开了。 周亮又不是小孩,打的总是会的。 方舒其实心里挺着急的,那小男孩还在仁慈那边等着自己呢。 当然没有什么被派出所带走的事,当时小男孩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但要方舒没一架玩具无人机,他才会告诉他。 现在方舒必须去买无人机,这是他跟这个小男孩之间的秘密,当然不能让周亮知道。 方舒把车子停在万家乐超市前,然后去玩具柜,找了一款遥控的无人机,花了288块钱。 玩具柜在四楼,三楼是卖成衣的,方舒只是经过,他没打算买衣服。 可是,在这里,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也不是熟人,怎么说呢,就是他在四中放学现场,看到的那两个开豪车的男人。 他记得老头说是姓包,县太爷的儿子,自然也就推测出来他就是包俊。 包俊和屎黄色头发的男人,带着四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是初中生的样子,但并没有穿校服。 他们的衣服已经买好了,每个女孩都提着一个包,里面都是买好的衣服。 “走,去金店,一人一副耳环一条项链。”黄头发说了一声。 两个女孩踮起脚跟凑到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哥,你真好!” 男人分别回亲了一下,拍了拍两个女孩的屁股,“这算什么,听哥话,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随后,六个人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方舒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这个社会,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很明显,那四个女孩都是未成年人。 方舒跟着慢吞吞的走下去,到一楼时,果然看到黄发带着四个小女孩去了隔壁的金大福。 那包俊走到了停车场,站在那里抽烟。 方舒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小女孩,过一会肯定是要带到赛红楼去的。 不过方舒不想当大侠,这事他肯定会关注的,不过得慢慢来。 他隐隐觉得,这就是一根杠杆,说不定就能撬翻包如意。 自己现在连办公室都没有,包如意想那么惬意,做梦去吧。 不过,这事不急,从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可以想到,人家并不怕什么,基本上不背着人。 过丧心病狂的。 方舒走向自己的车,包俊好像也看到了自己,但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接上了车。 车到仁慈医院前面的黄州路上,远远就看到小男孩站在那里,朝着车子的方向张望。 显然他认出了方舒的这辆车。 仁慈医院停车场上,零零星星停了几辆车,医院停业半年多了,早就没有医生坐诊了。 方舒把无人机给了小男孩,“说吧,要跟我分享什么秘密。” 其实方舒并不是为了什么秘密,这不过是石磊嘱咐的,这可是石磊找来的小演员,不能怠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用上。 小男孩拉开车门钻了进来,在副驾上摸摸这里摸摸那里,那神情就是很想开着兜一圈。 “别摸了,你才14,再过四年才能学驾照,现在看也没用。”方舒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小男孩脸上有了些失望,停止了摸索。 “叔叔,我发现医院住院部那里,还有一部电梯能用。”停止了摸索的小男孩,看着方舒说道。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这小子也太滑头了,方舒用手指摁了一下他的额头。 “本来就是,这还不算秘密吗,六部电梯,所有人都以为停了,实际上有一部可以正常用,这不是秘密吗?”小男孩并不认可方舒的话,反驳道。 “好,算秘密。那我们两清了,你告诉了我这个秘密,我给了你无人机。那就这样吧,我要走了,你下车吧。”方舒只好承认他说的是秘密。 “那是手术室的电梯,别人进不去,只有我能进去。”男孩忽然说道。 方舒一愣,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正常。 第387章 我的决心无穷大 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但方舒也没怎么介意,像这个年龄的小孩,都喜欢标榜自己。 “好,你是最棒的,不过今天叔叔有事,等没事了,你带叔叔乘一次只有你能乘的电梯好不好?”方舒只好承认他的牛逼。 小男孩很高兴地跳下车,跑远了。 方舒开着车子回了县委办,将钥匙交给了周亮。 周亮已经收拾好准备下班,接了钥匙,拉他到里面,也没坐下,问道:“那个跟这个打电话了,我被赶出来,听到了一些,一直在说好话,出来时脸色很难看,我想上前汇报一下明天工作安排,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刚刚下楼,你没看到?” 方舒摇摇头,表示没看到。 方舒看得懂周亮用手指指向表示的人物,那个是指韩语,这个是指万永祥。 “你没说事情办妥了?”方舒问道。 “说了,肚子里现在啥也没有了,可他就是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你说,是不是我们理解错了,他舍不得那个孩子?”周亮拿不准,问道。 这个计划,方舒是实施之后,到了善后的环节,才告知周亮的。 周亮接到他的电话,然后去了医院跟他会合,一起演了一场戏。 “不可能的,那就是一枚定时炸弹,在肚里还能拆弹,生下来之后,连拆弹的机会都没有了。除非他不想走仕途了,否则他应该知道轻重的。”方舒分析道。 “那,是不是他还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比如精彩视频什么的。”周亮又问道。 “这个我不是说了吗,拆弹肯定会把所有的引信之类的,全部搞掉,你没告诉他?”方舒反问。 “我说了,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可一个电话后,脸色就变了。老弟,好像有点不妙啊。”周亮有点怕。 跟万永祥这几年,本来以为成了他的心腹,要不了几年便可以青云直上,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眼里高高在上的书记,竟然只是一个摆设,解决个副科都费了老鼻子劲。 这次白沟重新洗牌,两个大肥缺,周亮不可能不动心。 他也说了想去基层历练历练,可后来他什么也没捞着。 这件事,周亮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人就是这样,解决了副科,自然就想正科,而且是有实权的正科。 “没事,明天我去跟他解释,有事我担着,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放心好了。”方舒拍了拍周亮的肩膀。 本来是要下班的人,这个时候倒是顺着方舒的两拍,坐了下来。 从抽屉里拿出了华子,扔给方舒一根,两人就在办公室吞云吐雾起来。 方舒知道,周亮谈兴来了,那就谈谈呗,反正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老弟,要不我明天找包主任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一下办公室,你这来上班,没地方办公,委办的人都装着不认识你,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啊。”周亮皱着眉,说道。 “怎么,怕我抢了你的事,跟你争宠?”方舒开玩笑道。 “我倒是巴不得你永远都没有办公室,可这个小地方,根本不够你发挥的,庙太小了。万书记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让你在白沟干书记,或者乡长,顺理成章,两个实职都丢了,把你一个人弄到这里来。乌烟瘴气的,你一个人又不是神仙,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周亮对这次的安排,还是觉得不靠谱。 方舒笑了笑,说道:“兄弟,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有没有想过到下面去,就白沟这次,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就没动过心思?” “我动心思没用,书记动心思也没用,他不会为了我开战的,何况,几乎没有胜算,他怎么可能出手。”周亮摇了摇头。 方舒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话我理解就是你其实是动心的,但没成功。” 周亮无奈的摇头苦笑,“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未必,我觉得机会很快就会来临,你跟我说句实实在在的话,想去还是不想去?” 方舒的这句话,把周亮惊到了,这人事才落定几天,怎么可能再变化,那也太儿戏了。 “只要你方主任把我调过去,我肯定去啊。”周亮带着几分讥讽,说道。 “那,一言为定!”方舒一本正经地伸出手,跟周亮紧紧一握。 反正也没成本,什么都不用做,周亮也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一言为定!” 在周亮,他觉得这就是笑话。 但方舒可不这样想,白沟现在周强跟许晓州搭档,就这么点时间,已经不和谐了。 许晓州仗着高德刚这个靠山,不把周强放在眼里。 而周强,确实属于捡漏性质,但他根本看不上许晓州。 周强想做的事,许晓州有时候顶牛,有时候阳奉阴违,就是不落实。 据赵少东说,周强现在日子并不好过。 这其中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蔡思敏。 周强跟她合作,完全就是看方舒的面子。 之前周强跟她是有过节的,那时候蔡思敏跟定李如意,周强在白沟的遭遇,跟蔡思敏未必没有关系。 这一点,周强心里有数,蔡思敏心里更有数。 蔡思敏把持着党政办,她又是党委委员,所以,开会研究事情时,蔡思敏往往是一个变数。 方舒本来目标只有许飞,可以说只要出击,许飞是逃不掉的。 但此刻方舒不这样想了,在县委这边,高德刚跟庄书生一样,不把万永祥放在眼里,那不如给他点颜色看看,让许晓州这个乡长,成为连平史上最短命的乡长,敲打敲打高德刚。 两人闲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各自回家。 刚洗了澡躺到床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石磊的电话。 “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这个电话来的太及时,石磊不打过来,方舒也要打过去的。 “磊子,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方舒把自己的想法跟石磊说了,问了前期的相关情况。 石磊听了,过了好久才说道:“困难有,但能拿下,就看哥的决心是不是足够大。” “好,我的决心无穷大,就照这样去做吧。” 一个人的命运,就在这个电话里,被决定了。 第388章 卫勇的饭局 五人小组会议的第二天,万永祥召开了常委会,会议顺利通过了将卫勇等五人作为公安局长推荐人选的议题。 这是万永祥来连平后,开得最顺利的一次常委会。 万永祥心里既嫉妒又舒服。 嫉妒的是方舒,这小子就这么一提议,这些常委好像都听他的一样,跟他的预料完全一样。 舒服的当然是,自己的意见没有一个人反对。 这当然得益于这个议案,符合了所有人的心理。 对于能够触及人事权的领导来说,人事权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甜蜜是能够通过这个权力,安排自己的人进入权力中心,从而扩张自己的势力,掌控局势。 负担嘛,是因为这种权力并不是自己说了算,要合纵连横审时度势全力博弈,结果还往往是未知的。 现在这种情况,五人小组里的人,都平均分得了一杯羹,包括理应掌握人事大权的一把手,也没有任何特殊。 这样上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提名的五人,都好给下级交代。 在我的权力范围已经努力了,至于结果,那是上级的事。 至于报上去之后,私下里的各种博弈,就看各人的神通了。 一周后,任命文件下达,出乎好多人意料,也是在无人中最不被看好的卫勇,被任命为连平县公安局长。 这个任命,连卫勇自己都意外,他可没去找过一丝一毫的关系。 也没想过要去争这个局长。 在他这里,谁当局长都一样,自己只做政委的事说政委的话,超过界线的,不会管的。 就如没有局长的这一个阶段,他还是在干政委的事,哪个副局长想当家,随便,都可以,他没意见。 没想过,当然也不代表就不想当,只是觉得自己得罪了大量的领导,不仅是县里的,市里的也有,所以不抱希望。 但馅饼砸到头上了,还是属于意外惊喜。 这天晚上,卫勇违反人生信条,给方舒打了个电话,请他吃饭。 卫勇请人吃饭,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在他的人生史上,可是头一遭。 方舒感到与有荣焉,兴致勃勃地单刀赴会。 这是一个农民工常去的小饭馆,在县城的一条街尾,估计全国的公安局长,只有卫勇会到这样的小饭店吃饭。 而且,这个饭局只有两个人,卫勇和方舒。 菜上齐之后,也就没有人管了,这样的小饭店,老板老板娘都兼任服务员,没时间管你多少事。 关上门,人家走了,屋里两人坐好,卫勇倒酒。 一句话没说,两人先接连干了三杯,这才开口说话。 而且,说的话非常简洁。 卫勇:“是你帮我的?” 方舒:“帮了一点点。” 卫勇:“为什么,想我欠你人情?” 方舒:“不是,还你人情。” 卫勇:“你不欠我的。” 方舒:“前次你还多了,退回一点。” 卫勇:“好,收下了,喝酒。” 方舒:“干杯。” 又是接着各自干了三杯。 然后,又是简洁的对话。 卫勇:“退的是不是多了点?” 方舒:“确实。” 卫勇:“我倒欠你的了,想让我怎么还?” 这一句比较长。 方舒:“想让你抓一个人。” 卫勇:“好人不抓。” 方舒:“坏人。” 卫勇:“坏人该抓,不算还人情。” 方舒:“那就欠着。” 卫勇:“好!” 第二轮对话结束。 方舒有点忍受不了这样的对话方式了。 简洁固然好,可连语气词都不用,表达不清啊。 又喝了三杯,对话再次开始。 卫勇:“啧,不欠,还是还掉好。” 卫勇:“想想,想让我做什么?” 方舒:“你不想欠也可以,帮我一个当辅警的朋友,转正,弄个编制,怎么样?” 方舒这样说话,才能有效表情达意。 “什么?”卫勇很吃惊,他没想到方舒会说出这么难办的事,“这不可能!” 直接拒绝。 “先别急着否决和拒绝,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办,你只要打个报告给县委主要领导,给出可以转正的充分理由即可,这样难度不大吧?” 卫勇盯着方舒看了好一会,确定他不是开玩笑,才说道:“这样可以,姓名性别出生年月工龄所在单位。” 这次他不简洁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要的信息。 “我一会发给你,凭你的记忆力,说了你未必记得住。”方舒开着玩笑。 卫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不会耍着玩吧,之前让你抓的坏人,到现在你都没问姓名,怎么抓?”方舒不怕他瞪眼,立马瞪了回去,还给他一个帽子。 “抓人又不是闹着玩,你不给材料证据,肯定不抓。”人家在这等着呢。 这酒喝了,话也说了,下面就等着卫勇去执行了,然后人情账一笔勾销。 方舒在心里暗笑,人情这种账,根本算不清楚,哪里容易结清。 他跟卫勇之间,上次说是结清了,这次不是又拉扯出来了。 连平县空缺了好几个月的公安局长终于就位,而且,还兼着政委,一二把手一肩挑。 不过,他还只是公安局长,从职级上来说,其实并没有晋升。 还是正科。 因为副县长的任命还没有下来。 不过,那是迟早的事,只要不出大问题,跑不了。 卫勇上任的第二天,该来拜码头的下属都拜过了,这天下午,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他记着姓名的辅警。 石磊找了过来,但并不是为着他转正的事。 因为方舒并没有告诉他,跟卫勇谈了他的事,只告诉他,可以把收集的所有证据,关于关于万志标和黄老二的,关于许飞的,还有关于许晓州的,都交给卫勇。 到出手的时候了。 “报告,辅警石磊有事向局长汇报!” 石磊一个立正,敬了个礼,大声说道。 卫勇这才把方舒说的辅警,对上号。 “你就是石磊,抓小偷狠厉的那个?”卫勇盯着他看。 “是,我叫石磊,抓小偷还行。”石磊大声回答。 “哦,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为何认为自己能转正?”卫勇语气不善的问道。 石磊一愣,但立即喊道:“报告局长,我要汇报的不是关于转正的条件,那是领导该作出的判断,我只汇报工作!” 卫勇棺材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第389章 你确定不想见我? 石磊将一叠材料及其电子稿交给卫勇后,就告别离开。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这是方舒叮嘱他的,不能教领导做事,这是下属必须遵循的基本原则。 石磊走后,卫勇立马给赵刚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即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在局里,卫勇最信任的人,就是赵刚。 虽然,赵刚还是治安大队副大队长,但不影响把案件交给他来做。 因为,中层干部的调整方案,已经做好了,赵刚明天就是刑警队长了。 刑事案件自然也就归他管了。 至于卫勇本人,直接来到了县委,说是有重要的工作,要向县委书记直接汇报。 而此刻的书记办公室里,万永祥正在严厉地训斥方舒。 “你的斗争艺术呢,你不是有着丰富斗争经验吗,你以为把肚子里的那块肉拿掉,就万事大吉了?我都怀疑听说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干出来的了?你这样搞,不说你自己站不住脚,我也会被你害死!说吧,这事怎么善后,要是处理不好,闹大了,我的路也就到头了,你呢,你觉得我临走之前会放过你?” 万永祥一点都没客气,对一个做错事的县委办副主任,书记不会给他留任何面子。 方舒在训斥中一声不吭,还配合着点头,表示理解。 领导嘛,发脾气的时候,你再有理也不能逆着毛顶撞,那不是下级对待上级的态度。 领导就是错了,也是对的。 有问题,等领导发泄完了,呼吸基本平稳了,再进行解释,或者迂回一下说明情况。 那个时候,领导就不会发二次脾气,自己也就不会遭受二次难堪。 这是方舒在市府办时就总结出来的经验,都是经过实践检验,证明有效的经验。 凡是在侍候人的岗位上的人,都必须有这种自觉。 万永祥终于发泄完了,坐在那里自顾自地掏出一支烟。 方舒立马啪的一下,打着了打火机,给他把烟给点上。 随后,看到茶杯里的茶水还有一半,看来是有点凉了,又去接了热水。 现在,方舒这些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万永祥脸色阴转多云后变成少云最后终于晴朗了。 方舒这才开口问道:“书记,究竟是什么个情况,韩主任给你打电话了?” 涉及到肚子里那块肉,自然就是关于韩语的事。 韩语肯定不会直接跑过来,她也没有那胆子,自然就是打电话了。 方舒问的,其实就是废话,但废话也得问啊。 “那个女人疯了,扬言要把照片和视频曝光,你说,这,怎么行?”万永祥瞪着方舒,说道。 “谁的照片,还有……视频?”方舒故意装作不懂,问道。 “你说谁的呢,要是你的,我……”这话明显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意思,所以万永祥只说了一半。 方舒笑了笑,说:“书记应该先问问她,是不是真有照片和视频?” “你,这什么意思?我是亲眼看过的,现在想有没有没用,要想怎么才能没有。”万永祥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 “亲眼看的时候确实是有的,现在也确实是没有的,这一点书记可以放心。要不,我去她那里一趟,再跟她谈谈?”方舒最后的话,万永祥根本没听进去,他的思维停在了“现在确实是没有的”这一句上了。 “你是说……有把握?”他意外地看了眼方舒,低声问道。 “我保证,您看,要不要我再去跟她谈谈,怎么还不知轻重呢。” 这次,万永祥听清楚了,“去,现在就去,跟她好好谈谈,画个句号。” “好。”方舒说着就站起了身,走了出来。 迎面就看到了卫勇进了周亮的办公室。 “卫局长,您过来了啊,我进去请示一下,您先坐下喝茶。”周亮站起来跟卫勇握手,看到方舒出来了,就走了进去。 方舒没来之前,周亮也被万永祥骂了一顿,脸色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 卫勇看到方舒从书记室里出来,拉了他一把,“那事,交代人办了,有手续要办一下。” 他不怎么喜欢向领导汇报工作,生怕方舒笑话他巴结领导。 方舒没言语,竖起大拇指朝着他晃了晃,便离开了。 石磊交给他的证据材料,涉及到乡长和党委委员,卫勇再勇猛,也知道必须向领导汇报。 因为这两人,他让人查过了,都是连平县人大代表。 县人大代表,他没权力拘传,得上报批准才行。 他就是来做这件事的,书面材料就在包里躺着呢。 按说,这个材料应该报给人大常委会,直接到人大办公室去。 但他知道这事还处于保密阶段,不敢让更多人知道,所以就直接过来找人大主任了。 万永祥兼任县人大主任。 周亮进去好一会,才出来请卫勇进去。 万永祥对方舒说的,并不是百分百相信,又问了周亮一次。 但周亮并不知情。 方舒先到七楼,来到政研室,他不知道韩语有没有过来上班。 然后政研室的人确认,韩主任身体不好,今天请假,方舒才下了大楼,到小车班要了辆车,直奔韩语家而去。 现在方舒用车还是很方便的,倒不是因为他是县委办副主任,而是因为跟周亮的关系很紧密。 书记再花瓶,但地位摆在那里,书记的秘书,在小车班还是权力爆棚的,因为人家代表着书记。 很快,车子就停到了韩语家小区的大门前。 大门左侧有一家水果店,方舒买了一个果篮,又买了一盒牛奶,提着就上了三楼。 砰砰砰敲门后,里面传来韩语的声音,“谁啊!”随后就是踢踢踏踏的拖鞋声越来越近。 拖鞋声音停止的时候,方舒知道,她肯定在从猫眼向外看。 “别看了,我,方舒,过来看看你。”方舒说道。 “你还来干嘛,我不想看到你。”韩语在里面没好气地说道。 方舒笑了笑,说道:“我是想告诉你一件关系到你前途和命运的大事,你确定让我走,不想见到我?” 随着这句话,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第390章 她怕鸡飞蛋打 韩语看着方舒,眼里几乎喷出了怒火。 肚里的孩子,可是她最大的筹码,什么时候想拿捏万永祥都行。 虽然小视频之类的也有用,但那些只起到破坏作用,是用来威胁的。 而孩子,除了威胁,亲子关系的威力更大。 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那天方舒他们走后,她立马查看电脑里,手机的小视频和加密图片。 她的心都凉透了,那些加密文件全部不翼而飞。 愣怔之下,她也想出来了,肯定是那个方舒搞的鬼。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被搞掉的,没查出怀孕之前,她过一段时间就会查看一番。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如果这个男人,能离婚娶她,她会不管不顾,将这一生交付于他。 可是,他说得非常直白,找她纯粹是解决生理需求,不会为她离婚,能做的就是在仕途上给她以帮助。 为此,她哭过,哭得昏天黑地。 一次性哭够之后,她咬牙切齿,既然你无情,就怪不得自己了。 她要不断索取,利用肚里的孩子,争取利益最大化。 反正,在十年之内,她不考虑恋爱结婚,无论多大压力,都要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给万永祥打电话,对他进行了威胁,以此来试探他是否知道那些小视频不在了。 几番较量下来,她可以断定,万永祥根本不知道。 她进一步肯定,就是方舒搞的鬼。 这两天,她心中惴惴,最怕的就是接到方舒的电话,更怕他找上门来。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请自来,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她恨不得手刃此贼。 虽然此贼帅的不像话,但还是自己的仇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好像我是你仇人似的,又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方舒毫不介意韩语的愤怒,笑着说道。 “是不是你搞的鬼?”韩语恨不得把方舒生吞活剥了。 “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我好心好意来看你,担心你,你看你,好心当作驴肝肺了吧。”方舒当然不能承认。 韩语眼泪流了下来,面对这样的人,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跟你无冤无仇,怎么得罪你了?”她抽噎着。 “姑娘,我这可是为你好,你看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他一个有妻儿有家庭的人,又不会离婚娶你,你这是作贱自己,对不起父母亲人,更对不起自己!” 方舒这话,就是告诉她,自己知道这件事。 也好像承认了这件事是他做的,但又好像没承认。 “要你管,他本来能给我很多很多,可被你给弄没了!”韩语哭出了声音来了。 “别哭,别哭,让人听到,还以为我怎么了你呢。”方舒劝说着说道,“还有,你可不能瞎说啊,我可没弄没你什么,我就是知道了你们的情况,太替你不值。我打听过了,你在政研室干的很好,说明你很有才能,完全可以靠自己的才能活得更好,没必要没脸没皮地委屈自己,你说是吧?”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韩语,见她不是那么太激动了,也渐渐停止了抽泣,知道自己的话,她有点听进去了,才又接着说道: “你看你,年纪轻轻的都副科了,等过一段时间,任职年头到了,晋升个正科,在连平,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人。不知道有多少帅哥盯上你呢,你精挑细选找一个如意郎君,结婚生子,真的不要太幸福哦。跟他,也还不是一样,弄个正科。他在连平的影响力,你又不是不懂,有本事帮你上副处吗?根本不可能!你拿捏他又有什么用,非不为也,是不能也。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姑娘,我这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害你的,真的。” 见韩语有些听进去了,方舒又开始从反面论证了,“假如这孩子还在,之后也生下来了,又能怎么样?他再怎么帮你,凭他的实力,还是正科到顶。这是顺利的情况下,如果不顺利,被他老婆知道了,跑到连平来闹,你们的名声就都臭了。这种事情不翻出来,啥事没有,一旦翻出来,上面不会不管,他被调离,你呢,你觉得上面会给你好果子吃?不会跟你秋后算账?” 韩语眼里有了点恐惧,这事她也想过,不过只是抱着侥幸而已。 这种表情,自然是逃不过方舒的眼睛的,他心里笃定了,拿下这女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退一步说吧,你们秘密保守得非常到位,他老婆也没有过来找你们闹。但你知道男人最厌恶反感的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被人拿捏,你的孩子,你的其他东西,会让他越来越受不了,凭着他的地位,一旦狠下心来,真的不敢想象,说你性命不保真不是吓唬你。男人狠起来,那可不顾一切的。” 韩语是真的害怕了,身体有些发抖,她确实见过他发狠的样子,逼狠了,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来,真的说不上。 “可是,可是,就这样算了,他会帮我上正科吗?” 显然被说动了,但又怕鸡飞蛋打。 “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只要你忘记之前你们的一切,而且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他不会不记得你的通情达理,正科对你来说,就是正常晋级而已。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 人格?韩语心里飞过一万头草泥马。 就你这样,拿掉一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连眼都不眨。趁着别人不在,什么坏事都做了。 能有什么人格! 可现在不是讨论有没有人格的问题,她得紧紧抓住这根稻草。 “我可以忘记过往的一切,跟他从此以后,就是领导和被领导关系,但你必须保证,他一定会对我负责。我现在打开手机录音,你敢保证吗?”韩语盯着他,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好,你准备好,我给你一个承诺。”方舒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保证的是自己,又不是万永祥,不实现她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说出去不就是个笑话吗? 第391章 这是又要搞事? 方舒刚从韩语那里出来,就接到了周亮的电话,说万永祥催促好几次了。 回到县委办,方舒直接进了万永祥的办公室,周亮自觉地带上门,在外面值守。 “情况怎么样?”万永祥的担心都写在脸上。 “这次工兵当的很顺利,这颗雷永远都不会炸的。就是不知道万书记还有多少颗这样的雷,太多了,可不好排。”方舒试探着问道。 “就这点事,别的啥事都没有,你也知道,到连平后,我没有什么掌控力,所以就是想怎么样也做不了。”万永祥现在已经把方舒当作了心腹,也就不顾什么脸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会好办一些,只要你身上没屎,屎壳郎就没法循着臭气过来找你,想让你滚蛋就不是那么容易。领导,我现在就是你的打手,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实话,有雷咱早点想办法排掉,不能要炸的时候才想起我,那我就是来陪你被炸的了。那实在太冤枉。” 方舒还是怕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在连平官场,可以说是最最清白的那一个,这一点你放心。不过,以后要做什么,能不能先通个气,我就是县委书记,肯定有兜不住的事。” 万永祥这是怕方舒玩大了,到时候不好收拾。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玩多大我都会掂量掂量,我能搞定的,不费那事。估计比较沉重的,肯定会得到你的批准。对了,现在就有一件事,先向领导汇报一下。” 方舒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看万永祥的反应。 万永祥一愣,这刚刚搞过事,又要搞? “你说吧。”万永祥还是说了一句。 “就是白沟,最近两天可能会出点事,涉及到乡里的领导干部。哦对了,公安局的卫局长是不是来找过你,他没向你汇报?”方舒点到了白沟。 万永祥这才想起,新任公安局长卫勇来过,说是要向自己汇报工作。 当时他心情比较差,一直在担心韩语闹大发了,就让周亮收下了卫勇带来的材料,让人回去了。 那材料就在案头上,看都没看。 “卫局长来过,当时太忙,就让他回去了,不过材料放这里了。”万永祥有点不好意思,但语气上轻描淡写,以显示县委书记的权威和特权。 一个手下的局长而已,让他回去留下材料就是了。 “公安局长可跟别的局长不一样,何况卫勇这把刀锋利得很,别人顶不住的压力他敢顶。他根本就不怕丢官,在连平找不到第二个。”方舒不能明着指责万永祥,但可以通过评价卫勇,点化点化他。 “周亮,你通知公安局的卫勇同志,请他过来,我现在有时间。”万永祥也觉得之前是感情用事了,就打算补救一下。 “周秘书,你稍等一下。”方舒在万永祥吩咐过后,立马对站在门口的周亮说了一声,然后又转向万永祥,“书记,我看不如这样,现在我们都有空,一起去公安局,我也有些事找他谈,您看?” “行,周亮你联系一下,我们现在就过去。”万永祥从善如流。 方舒这是给卫勇那头犟驴面子,他主动要求汇报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来了竟然面都不见,就打发了,领导能够这么做,可那也要看对谁。 对上卫勇,显然不妥。 这得找补回来。 三人下楼,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上了车,风驰电掣驶向公安局。 路上,方舒没有继续在办公室的话题,司机和周亮在,有些话不是很好说,不如借坡下驴,让卫勇说吧。 车到公安局大门口,果然没看到卫勇带着人迎接。 这头倔驴,一点都不想改变。 门卫倒是很有眼力见,看到司机和周亮,赶紧起杆,人也从岗亭里跑出来,朝着车子敬了个礼。 车子径直开到公安局大楼下,这才看到卫勇一身警服,笔直地站在那里等候。 还算不错,有了点进步,知道到楼下迎候了。 方舒还估计这家伙会在办公室等着县委书记呢。 这不是他干不出来的事情,曾经庄书生过来视察,其他人在唐广祥带领下一顺溜站在大门口迎接,就他一个人稳坐钓鱼台,在办公室该干嘛干嘛。 三人走到近前,卫勇敬了个礼,随后分别跟三人握手。 跟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位副局长和赵刚。 赵刚在他办公室正跟他汇报那件事,卫勇就接到了周亮的电话。 当时他是不乐意的,自己上赶子跑去汇报工作,结果面都不见就给打发回来了。 对不起,我很忙,也没时间,来就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过来。 这就是卫勇当时真实的想法,而且绝对打算这样做的。 赵刚就赶紧劝说,公安局的工作,离不开领导的重视,就眼下这件事,没有书记的批准,根本就做不了。 “你不是说要对我负责嘛,想让我上去吗,就这态度,你推荐上去领导也不会批准,这是我懂你,不会说什么。可其他人不懂,难免会乱说,说你就是诚心不帮我。你我都无所谓这些闲言碎语,可我们也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不是?就算是看在我求你的份上,下楼去迎接一下。我们呢,不跟领导一般见识,好不好?” 就这样,才把卫勇给劝下来。 下楼的时候,给王副局长打了个电话,这才有了迎接三人组。 本来还想多通知几个人,形成点规模,又怕卫勇一生气,不下来了。 进了办公室,卫勇对王副局和赵刚挥了挥手,“你们忙去吧,我给书记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需要补充的时候,再通知你们过来。” 两人只好走了出去,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万永祥、方舒和周亮三人。 “万书记,我给你的材料看了吗?”没等万永祥说话,卫勇就抢先开口了。 万永祥有点不高兴,这哪有点下属的样子,但忍住了,他想起了方舒说的,卫勇是一把锋利的刀的话。 “材料我已经看过了,过来是为了了解具体情况,请卫局长说说吧。” 方舒都有点担心,如果万永祥说没看,不知卫勇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第392章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材料万永祥确实看过了,就是在从县委到公安局的路上,拿出来大略浏览了一下。 听到万永祥说看过了,卫勇的脸色好了许多,那张棺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万书记,公安局这边接到一起强奸案的报案,受害者提供了相关证据。通过公安机会的立案侦查,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固定了各种证据。但我们还没有对嫌犯采取措施,原因是嫌犯的身份比较特别,所以我之前要求向您汇报。现在呢,受害人及其家属,多次到公安局,要求立即采取措施,防止嫌犯潜逃,我们这边压力很大,这也是我急切想向您汇报的原因。” 卫勇说到这里,及时停住了口。 他既简单说了案情,也怼了万永祥一下,找你汇报,你不见,出问题,不能怪我。 万永祥当然听得出来,但他没往这上面扯,而是说道:“许晓州是乡长,正科级干部,还有一个……” 他一时想不起来,赶紧翻看手里的材料后,才说道:“那个许飞,是什么职位?” “组织委员兼统战委员,在党委。”卫勇还没开口,方舒就抢着回答道。 他是从白沟出来的,对情况更熟悉,理应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具体是什么个情况,还请卫局长详细说说。公安机关打击犯罪责无旁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什么级别的干部,都没有免死金牌,在我们这样的法治社会里,不存在铁帽子王。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同样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所以,这个案子,证据一定要充分,要办就要办成铁案。这是卫局长你上任后办的第一个大案,所以必须谨慎再谨慎。” 万永祥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卫勇频频点头,把许飞和许晓州的犯罪事实一一作了详细的汇报。 对于许飞的情况,方舒是很清楚的,石磊多次打电话说过。 而许晓州这个情况,他是第一次听到。 虽然他对于办案是个外行,但他也听出来了,许晓州犯案的证据并不充分。 他是被许飞攀咬出来的。 所幸金蓉作为受害者,愿意站出来指证,事实肯定是存在的。 可怜这个女人,原来被许飞伤害之前,就被许晓州给伤害了。 由此看来,女人性子太柔,对人太宽容,并非什么好品格。 女人当如玫瑰,美的同时,必须带刺。 否则,那样一朵美丽的花,谁不想摘? 金蓉在白沟收到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也难怪她会精神崩溃。 这白沟,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来了。 但在同光传媒集团只是借调,不如想办法,正式把她调过去,离开连平这个带给她伤害之地。 这是方舒心里的想法,别人当然不知道。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两个人,都是县人大代表,我们要拘传,申请批捕,都必须通过人大的批准。”卫勇讲完案情后,看着万永祥说道。 “这个不是问题,我是连平人大主任,现在就可以批准,周亮,你记一下,回去后就把书面的审批送过来,至于后续的流程,我回去再走。” 周亮点点头,“好的,书记。” 作为县委书记、人大主任,再没掌控力,这点事情真不算事。 “卫局长,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万永祥最后问道。 “有,首先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在连平大名鼎鼎。大家都说没有领导喜欢我这张棺材脸,但我知道,并不是我这张脸难看,而是我不给徇私者面子,挡住了一些违法乱纪者的财路。” 万永祥笑了笑,认真看了看卫勇的脸,呵呵,确实不讨人喜欢。 方舒的感受就不一样了,卫勇都知道说感谢组织的话了。 这人进步越来越快了,今后还是有戏的。 “不说这些,组织上看重的是你的政治素养和业务能力,不看脸的。连平的治安确实存在着不少问题,你肩上的担子很重,连平六十万人民都看着你,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切实带领公安队伍,切实转变作风,为民办实事,为党争光辉,为连平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保驾护航,重塑连平公安新形象!” 当过大学教师的人,随便说几句水平都不会差。 “有书记这些话,我卫勇有些话就敢说了。现在,我们公安内部,正气不足,歪风盛行,严重影响了警察在人民心中的正面形象,在我看来,正公安行风,塑警察形象,远比破几个案子要重要得多。”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分别看向在场的三个人,当然主要是看万永祥的反应。 万永祥赞许地点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风清气正,业务过硬,才能更好地办案,才能真正保驾护航。否则,不仅仅是战斗力不行,还可能办了歪案假案冤案,站到人民的对立面去。我建议你们公安局可以开展正行风大练兵之类的活动。” “领导高瞻远瞩,一语中的,确实,我们也是这样计划的,会议也开过了,只是主题活动的名称没定,领导就是有水平,那就叫正行风大练兵主题活动。我们会遵照书记指示,立即下发文件,开展主题活动,提高全体公安干警的政治业务素质,保证遂行人民赋予我们公安的神圣使命。” 万永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情,方舒的脸上精彩极了。 他都不敢相信,正在说话的这位,是卫勇? 你的短句子呢,你的清高出尘呢,你的一身傲骨呢…… 怎么马屁拍的这么好,什么时候练过的,都达到这种程度了! 方舒算是开眼了,人原来可以变化这么大,或者说人可以有好多套面具。 方正如卫勇这般,也不例外。 就在他想七想八的时候,卫勇又开腔了,“书记,为了确保主题活动开好头,有高潮,收好尾,我想这次活动,我们跟以往都不一样。开头动员会,就来个大刺激,激励起全员积极性。” 万永祥显然有了兴趣,“说说看,怎么个刺激法?” “这需要书记和县委的大力支持,光凭我们局里,刺激不了。”卫勇露出讨好的笑容。 万永祥很受用,都说卫勇不食人间烟火,传说有误啊。 “县委和我本人,会大力支持,你说!” “我正式申请,县委分期给我们事业编和行政编的指标,不用多,十个左右。动员会我们给出三个,立过功受过奖的,以辅警为主。将来庆功会上,给六七个。刺激有头有尾全过程,效果一定出乎意料的好!” 方舒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家伙在这里等着呢。 第393章 这马屁,万永祥很享受 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改变。 卫勇这样不懂人情的人,在谋取公安这边利益的时候,也学会了拍马屁。 而且,水平还不低,拍得万永祥脸上笑容灿烂。 这主要是因为,卫勇的马屁太稀缺,他的上级们,是很难享受到这种待遇的。 稀缺的,才是珍贵的。 这世间万物,道理是通用的,马屁也一样。 万永祥并没有当即表态,而是沉吟了好长时间,才说道:“事业编我可以答应你,但行政编,我们县里做不到。现在公务员逢进必考,卫局长你是知道的。县委也无能为力,但特别优秀的,你们公安局重点培养,走另外的路子,可以达到,但需要时间。” 万永祥说的是实话,公务员的进口扎得非常紧,县里确实做不到把一个编外人员,变成行政编制。 辅警对于警察来说,就是编外人员,即使是有立功表现,也得省级才有这个权力。 卫勇也看出了万永祥真的做不到,也就不再强求。 他忽地站了起来,立正,向万永祥敬了个礼,“我代表公安局全体干警,对万书记和县委对我们公安系统的大力支持,表示衷心地感谢!” “坐下,快坐下。”万永祥拉着卫勇坐了下来。 卫勇今天的表现让他很满意,满意到有点后怕,当时方舒提出那个方案时,他是犹豫的。 他对卫勇的事迹,早有耳闻,他对他,也是不喜的。 可今天看来,是赌对了。 “书记,那就先给我们三个事业编名额,最近几天我们就要召开动员大会了,在会上先激励一把,相信效果不会是一般的好。” 就这样,编制问题定下来了。 连方舒都很佩服卫勇,原来这家伙如此内秀。 这三个编制中,有一个一定是石磊的。 石磊将第一次脱胎换骨,变成一名真正的体制内人,只不过是事业编的。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时间一到,提拔个副科级,就可以自动转为行政编。 在权力面前,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有不想办的事,没有办不了的事。 “那个,书记,我呢,最近县委办没什么具体的事,我想学习学习卫局长这边办案,主要是涉及到的两人,都是我曾经的同事。这两个案件不是一般的案件,县委应该及时了解进展状况,所以……” 方舒看着万永祥,带着一些暗示说道。 万永祥之前只顾高兴了,这时候才想起来,确实应该派个人盯着,特别是许晓州,可是高德刚拼了命才提拔起来的,这才几个月的时间,真的搞掉了,高德刚会不会疯,都难说。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许的担忧。 在跟方舒对望中,看清了他眼里的意思,便说道:“这两个案件,虽说是刑事案,但因为涉及到官员,确实非同小可。我刚才就说了,卫局长,你们在办理的时候,必须慎而又慎。也因为是刑事案件,所以你们公安最先介入,随后,我会让纪委及时跟进,必须查清楚,除了刑事案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违法乱纪行为。” 卫勇频频点头答应。 “这样,方主任,这次你作为县委和公安局之间的联络员,全程跟进案子的进程,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不要急着采取措施,直接向我汇报后,再做定论。” 这就是钦差了,卫勇不满地看了一眼方舒。 方舒向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卫勇气得脸转向一边,没眼看。 这事就这样定了,万永祥、方舒和周亮离开公安局,回到县委。 “方舒,你来我办公室一下。”万永祥知道方舒有话要跟他说,他也有话要问,便吩咐了一句。 周亮懂事地在小办公室止步,没进来端茶倒水。 有方舒在,这些事就不用他做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两人坐下后,万永祥问。 “书记指的是哪个方面?”方舒明知故问。 “还能是哪个方面,你想参与案子,还能是别的事?”万永祥直截了当,不给方舒面子。 方舒嘿嘿的笑了。 “你在顾虑什么?”万永祥知道方舒肯定是有想法,是在顾虑着什么。 方舒皱着眉头反问:“书记打算将许晓州搞死?” 万永祥因为在研究人事时,高德刚跟庄书生穿一条裤子,分别拿下了白沟乡书记和乡长两个重要的正科级职位,心里很是不满,现在有了报仇的机会,当然不会手软。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许晓州这是犯罪行为,谁也救不了他。” 万永祥这话说的很明白了,许晓州必死。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高德刚那边,往后也就是不死不休了。捉虱子得一只一只捉,虽然现在看上去是个好时机,但并不是合适的时机。”方舒这样提醒道。 “你的意思是想放许晓州一马?”万永祥有点不甘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许晓州只是个棋子,书记何不用来交换一些利益,搞死了未必好,但不搞肯定不对,万事有度,在于人的把握,才能利益最大化。”方舒分析了这么一句。 “你的意思是,就党纪处分,警告记过什么的,就算结了?那还不如不搞呢。再说,刚才对卫勇表过态了,恐怕不好办吧?”万永祥还是不甘,把原因推到了卫勇那边。 实际上也不算推,按照卫勇的为人处事,确实未必让你这样搞。 “两个案子其实就是一个案子,许飞没话说,进去裁缝机。如果我猜的不错,高书记很快就会找你,我觉得你可以跟他交换一些,只要值得。他并不是你的主要敌人,虽然你很恨得。但这次可以捞回你的面子啊。” 对于方舒的说法,万永祥一时没理清,他皱着眉头看着方舒,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方舒也不客气,“许晓州可以不进去,但必须离开那位子。之前高德刚拼了命提拔过去,几个月后你把他挪了,这脸打的够响吧,进不进去又有什么关系?留着,也许还会对你感恩戴德呢。” 万永祥终于是懂了方舒的意思了。 第394章 兴师问罪来了 卫勇行动力超强,下午就传来消息,白沟二许被带去了公安局。 整个白沟、连平炸了,消息满天飞,各种版本都有。 但基本集中在道路和磨盘桥工程上,贪腐金额多的到了一个小目标了。 就是周强郑海山他们这些白沟领导层,也认为是工程问题爆了。 可是作为体制内的人,他们是很看不懂的,如果是工程贪腐,应该是县纪委首先动手,涉嫌犯罪的,才移交公安机关啊。 这次怎么公安局直接动手抓人了。 这卫勇就是与众不同,不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就一把火烧到白沟了吧? 卫勇的行事风格,向来在连平都是争议的焦点,现在一个乡两个干部,其中还有一个是刚上任几个月的乡长,这冲击力有多强烈,可想而知。 上下都是相联系的,高德刚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还是许晓州老婆直接找到了他家里,他老婆立马给他打了电话。 高书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先一点点征兆都没有啊,这卫勇是不是疯了? 当下大怒,抄起电话,就打给了公安局。 消息从正规渠道被证实,而且是卫勇亲口向他汇报的。 具体犯了什么事,卫勇只说是刑事案。 刑事案这个东西有禁忌,不是谁都可以插手的。 法律明文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干预公安机关办案。 当然,规定是规定,主要还是看谁在办案。 如果局长还是唐广祥,他一个电话就可以放人,理由都不需要他想。 可现在局长是卫勇,就是高书记也有点发怵。 这人六亲不认,这不,就说是刑事案件,现在还在侦查阶段,该向领导汇报的时候,说自己会及时汇报。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高书记还真没有什么办法,人家都不怎么想当这官,你拿捏不了。 走野路子呢,公安局长地下势力,可不敢动。 人家可是合理合法带枪的,弄不好当场击毙。 公安局长没办法收集齐证据吗?击毙也是白死。 高书记想了想,再次拿起了电话,“刘书记你好,白沟乡乡长许晓州被公安局给抓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电话是打给政法委书记刘光的。 “高书记,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卫勇没有跟我汇报这件事。据说,是万书记亲自批准的,说是案情重大,人家直接就越过了我这个政法委书记。”刘光话里满是怨恨。 “哦,是这样啊,那刘书记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作为政法委书记,这样的案子应该知道,你向公安局了解一下吧,县委这边对这个案子很是关注,出了问题,你也不好交代,可不单单是卫勇的事。” 这话就不太友好了,有了明显的威胁。 刘光心里不太高兴,但不敢说出来,只能答应下来,“好的,好的,高书记,我这就向公安局了解一下情况,搞清楚了再向你汇报。” 刘光跟许晓州一样,是高德刚提拔起来的,别看现在进了常委班子,但还是高德刚的小跟班。 “好,那就辛苦刘书记了。”高德刚这边挂了电话。 刘光可就不淡定了,这事本来听说了也就算了,可现在高德刚亲自打电话来问了,他就不能不管了。 打了个电话,叫来司机,刘书记很快就到了公安局。 而此时,方舒正在卫勇的办公室里,刚刚他们大吵了一架。 卫勇者刚上任,就抓了两条大鱼,可不想放手。 可方舒说了,一条是抓定了,而另外一条,暂时不能动。 两个案子分开办,许飞怎么办都行,不管办到什么程度,都没事。 但审讯时,凡是涉及到许晓州的,都另外记录,不混在一起。 而且,许飞不攀咬,审讯员就不许提。 给出的理由就是火候不到。 卫勇气得大骂,“什么狗屁火候,那你告诉你什么时候火候才能到?” 方舒一点也不着急,“火候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就去见见许晓州,你看怎么样?” 卫勇本能地想拒绝,但想到万永祥的话,最后还是答应了。 方舒这边去见许晓州,那边刘光就到了。 政法委书记,公检法司的顶头上司,卫勇没有理由不见。 但这些都是面子上的,实际上,刘光这个政法委书记,几乎相当于二线,只是级别上去了,在县委常委嘛。 在以往,政法委书记,都是兼着公安局长的。 不兼任公安局长的政法委书记,甚至被有人讥讽为没牙的老虎。 这话说的确实如此,本来检察院、法院和公安局的中层干部任命,都是要经过政法委之后,才能到组织部门走程序。 可后来,也就是实行公安局长兼任副县长后,政法委书记的权力,要看跟的是谁了。 在连平,刘光跟的是县委副书记,所以就显得弱了不少。 公安局在唐广祥时代,局里的干部任命,基本上把政法委那个程序给省略了。 有庄书生,也就没眼看刘光了。 法院和检察院也是这么个情况,所以刘光这个政法委书记,就是名义上的领导,对公检法三家,没有实际的领导力。 权力这东西,明面上和实际上,是有所区别的,有时候区别还很大。 就拿万永祥这个县委书记来说,省管干部,理所当然的老大,一把手。 可是,本土官员势力太大,涉及到重大事项,他的命令基本不出县委办。 这是博弈的结果,任何一级,不管是省市还是县乡,这种权力的博弈,无时无刻不在进行。 不承认这一点,就不是唯物主义者。 “刘书记请坐,不知领导亲自过来,有何指示?”办公室主任倒了茶水退出去之后,卫勇直截了当地问道。 连寒暄一会,闲话一会都没有。 “噢,是这样的,有人反应说,公安局这边抓了白沟乡的两位乡领导,群众对此反响很大,现在各种谣言满天飞。县委对此非常重视,好几位领导都打电话询问。我作为政法委书记,一点情况都不知道,搞得很被动。不得不过问一下,了解一下情况,也好向领导交代。” 卫勇听出来了,这位对这次的行动,意见不小。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第395章 高德刚坐不住了 卫勇听了,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刘书记,不好意思,这个案件确实影响比较大,也正因为如此,公安局这边,直接向县委主要领导作了汇报,也向人大申请得到了批准,才采取了行动。” 这话就比较诛心了,换句话说,我抱了比你粗的多的粗腿,就是没告诉你,怎么了? “卫局长,你是从部队到地方的,按说军人更讲规矩,纪律更铁,你怎么基本的规矩都不讲了呢,重大案件必须向政法委汇报,这是法定的程序,在县委,政法委书记直接领导公检法司,你当了这么多年政委,不会不知道吧,还是眼里没有我这个书记?” 这话说出来,等于刺刀见红了。 “刘书记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就直说了,鉴于以往好多案子,汇报之后都出了问题,我信不过政法委,就是这么简单。县委主要领导批准了,至于主要领导没有跟你通气,那是你们领导之间的事情。不要拿这个来磋磨我,我不吃这一套。” 刘光听了,啪地就拍了桌子。 卫勇何尝受得了这个,也是啪的一声,啪了桌子。 桌子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好,此事没完,我会向领导汇报,卫勇,别人怕你,我不怕你,你现在还只是局长。” 威胁,妥妥的威胁。 一,我会向领导告状,你目无领导。 二,你还只是公安局长,还不是副县长,我可是常委,卡你还是没问题的。 卫勇根本就不怕这些,喊了一声办公室主任,“常主任,替我送送刘书记。” 他自己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刘光到了楼下,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怎么回事呢,就跟卫勇吵翻了。 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再回去问的,那就等于把脸送到卫勇脚底下让他踩着玩。 一肚子气回到了办公室,操起电话就向高德刚汇报,“高书记,我级别不够,能力不够,卫勇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说是请示了主要领导,得到了批准。还说不信任我们政法委,说我这个书记,无权过问具体的案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就不明白了,高书记您不是县委主要领导吗?难道他也敢不把你放在眼里吗?” 刘光发泄了一通,把大概的情况,也说了。 当然是经过适当加工,添了油加了醋的。 得知刘光碰了个硬钉子,高德刚心里有点复杂,甚至想到,如果是自己直接过去,卫勇也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向县委书记汇报过,人大批准过了,这不都是万永祥的一个人的事吗? 再怎么说,自己只是个县委副书记,在这种情况下,宣布将卫勇停职都不作数。 心里这样想,但不可能这么说,高德刚赶紧收了这个思绪,对刘光说道:“这个卫勇也太无法无天了,不像话。刘书记,你呢,不要跟这种人生气,我马上去找庄县长,去找万永祥,这样的人,县委不会惯着的。” 发了一通狠之后,就挂了电话。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这件事,他得好好考虑考虑。 到目前为止,许晓州究竟为何被抓,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也不是没收获,刘光被怼回来,这就是说明,卫勇确实有万永祥撑腰。 这时候他才觉得上了大当,从这件事上来看,万永祥跟卫勇,并非看起来那么没有交集,而是关系匪浅。 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何要明目张胆地为卫勇撑腰,跟自己作对? 之前推荐的原因,原来在这里。 庄书生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应该跟他无关。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接起电话,是县委办主任邢通打过来的。 一听到他的声音,高德刚就知道他打电话的目的了。 许飞是邢通的人,肯定也是打听案子的。 邢通这肯定不是第一通电话,他第一个应该打给庄书生。 “喂,邢主任你好,我高德刚。” “高书记,有个事情我汇报一下。” “邢主任,请说。” “白沟乡出问题了,公安局没经过县委批准,就把许晓州乡长和许飞委员给抓了,现在白沟都乱套了。乡里打来电话,询问什么情况,我这里头也不懂脚也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政法口的事情,我打电话问了刘书记,刘书记说卫勇没向他汇报。说是可能向领导您汇报了,我想请示一下,怎么跟下面解释这件事。” 高德刚很为难,说不知道不清楚,邢通怎么看自己? 可问题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邢通明知许晓州是他的人,所以才打了这个电话。 “这个事情,可以先向公安局的卫局长询问一下,我这边跟万书记有个事情要谈,先挂了。” 说这句话,虽然是推脱,但此刻他也决定了,去找万永祥。 之前一直在想,是不是找庄书生商量商量看怎么办。 可万永祥跟庄书生,是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在这件事上,如果站队庄书生,就怕牺牲的是自己人,许晓州要是被送进去,那损失就太大了。 不如先见见万永祥,摸摸底再做决定。 想到这里,他不再怠慢,拿起电话打了周亮的手机,“小周吧,你去问问万书记,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有工作要向他汇报。” 周亮笑了,方舒真是神了,高书记主动找万书记汇报工作,他记忆中就没有这么回事。 以往有事,万书记都是去高书记办公室。 “好,高书记,请您稍等,我过去请示一下。”周亮恭敬地说道。 随后,电话就挂了。 十分钟之后,电话响了起来,“高书记,万书记请您现在过来,他此刻有时间。” “好的,我这就过去。”高德刚挂了电话后,就走出办公室。 高德刚的办公室跟万永祥的办公室,相隔不远,都在县委办公,但两人彼此很少到对方的办公室里。 来到门前,敲了下门,里面万永祥已经来到了门前,“高书记,快进来。小周,泡最里面的那个茶。” 周亮应了一声,那是万永祥平常舍不得喝的茶。 泡了茶端进去时,听到高德刚说道:“书记那个字画换了,我记得上次挂的,去留无意宠辱不惊,怎么,书记开始去留有意,在乎宠辱了?” 说罢,哈哈一笑。 第396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万永祥哈哈一笑,“像我等这般凡夫俗子,要做到去留无意,宠辱不惊,除非断了这口气,否则,根本做不到。” 高德刚点点头,表示同意。 仔细端详着墙上现在挂着的字画,然后问道:“我对书法是个外行,不过我端详一番,还是认出这是书记自己的墨宝,不知对也不对?” 万永祥又是哈哈一笑,“高书记谦虚了,你本来就是行家,我随意涂鸦,你都认得出来。高书记对我了解颇深。” 高德刚好像听出一点弦外之音,也就来了点言外之意,“‘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万书记,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专编狐仙鬼怪故事的蒲松龄写的一副对联,下联好像是‘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不知可对?” 万永祥点头称是,“对,高书记学识渊博,佩服佩服。” 高德刚笑道:“只是,万书记只写了上联,不要下联,这是不想卧薪尝胆,要破釜沉舟了?” “卧薪尝胆,我理解,是实力不济,或者是自己无能的选择,我作为县委书记,组织上派我过来,可不是卧薪尝胆的。这和平时代,所谓的卧薪尝胆,不过是得过且过混日子的借口。我要是那样做,就对不起组织恶和人民了。我认为只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就能战胜一切困难,在连平干一番大事业。高书记,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二人你来我往这几招,借一幅字画,已经洞悉对方的想法。 高德刚沉默不语,万永祥赶紧打了个哈哈,“高书记快请坐,这茶,可是我在领导那里顺来的。尝尝,看看怎么样?” 万永祥把话题扯到茶上,既然你有雅兴,书法谈过再品茶,品茶过后,再手谈一局也可以安排。 反正你不说,我就装着不知道。 他有方舒在闹腾,你高德刚有许晓州在里面被审着,不着急。 高德刚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沫,喝了一口赞道:“好茶,谢谢万书记了。只是,书记,我过来是有事汇报。” 万永祥哦一声,“高书记,有什么事,请讲。” “政法委的刘光给我打电话,说是公安局卫勇,把白沟乡两个乡领导给抓了。有人反应到他那里,他就过问了一下,可卫勇不肯汇报,说是这件事是书记你亲自布置的,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刘光很生气,政法系统的事情,他一个政法委书记不能知道,就打电话问我。我一无所知,就让他向你请示。他不肯,我怕这里面会有什么误会,就过来看看,不知道我这个副书记,有没有资格了解一下。” 万永祥心想,你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啊,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还别说,还真没出方舒所料。 高德刚找自己,还这样低姿态,虽然话里还有不甘,但那又如何,还不是来拜山门了? “是有这么回事,这件事涉及到的人,比较敏感,所以我确实下了命令,不经我同意,公安局那边,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丝毫信息。因为涉及到我们的干部,还是刚提拔上来的干部。如果证据确凿,证实了确实存在犯罪行为,我们这些人,脸简直都被打肿了。刚刚提拔啊,才几个月时间,就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这些管人事的人,实在是难辞其咎啊。所以,卫勇汇报之后,我就暂时要求保密。高书记啊,我是县委书记,你是县委副书记,党管干部,可我们把犯罪分子提拔上来了,这怎么跟上级领导交代,怎么跟连平人民交代?知道的,说我们不识人,受到蒙混。不知道的呢,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呢,是我受贿了还是你卖官了?我们可堵不住群众的悠悠之口啊!” 万永祥这是以自己作伐,直接就敲打起高德刚来了。 高德刚心里憋气,可又没办法发作,他这个副书记,协助书记管干部管人事。 最主要的,是许晓州是他提名力荐的,这常委里没人不知道。 万永祥口口声声,提拔了犯罪分子,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人民,高调唱的,那是一个欢。 “万书记,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卫勇那边是不是弄错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以烧,但也不能乱烧,出问题,真的大家都不好。” 高德刚把责任往卫勇身上推,想探探万永祥的底。 毕竟,万永祥以前可也是不喜欢卫勇那个货色的。 他私下分析过多次,觉得万永祥提名卫勇,是心有不甘,是抱着撒气目的。 跟卫勇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要是有关系,来这么长时间了,不可能保密工作做到这种程度。 他没查出来,庄书生也没查出来?根本不可能。 这关系,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拉上的,卫勇要是富商还有可能,可他只是公安局一个政委,还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政委。 “要是误会就好了,可最可恨的,已经查实了,证据都摆在那里了。卫勇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头倔驴。我怕他把事情闹大,就……嗐,这一个个的,一点也不省心!” 万永祥一脸无奈又为难,不时地叹息着。 高德刚当然看得出来,这是具有表演性质,渲染难度。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得弄清楚,才能根据性质,再定策略。 他想到了白沟那些工程,拿了钱是肯定的,因为也孝敬到自己这里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倒不是什么大了不起的,现在纪委还没介入,赶紧上缴纪委,自己这边做一下冯毅的工作,把时间向前推移一些,事情也就过去了。 “万书记,在许晓州使用上,我确实竭力推荐过,如果他真的犯了罪,我有失察之过。这个责任,我不会推诿。只是,有件事我之前没有跟书记汇报,许晓州曾经上缴过一笔钱,说是有人贿赂他,因为数额不大,所以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那笔钱我会联系冯书记,上缴纪委。许晓州毕竟年轻,书记您看,是不是可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给他一个机会?” 本来皱着眉头的万永祥,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还有这事,这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了,哈哈,更有意思了! 第397章 按照他的剧本演 万永祥笑得有点特别,高德刚感觉出来了。 “万书记,你是什么意思,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高德刚想到自己可能说错了。 万永祥还在笑,就是不吱声。 “万书记,如果你不认可,也请直接告诉我。”高德刚一本正经地说道,跟万永祥的神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话说到这份上,万永祥不能不说话了。 “高书记,我不是不认可你说的方案,我懂你的想法。说真的,我之前的想法,跟你完全一样,不就是拿点钱吗,上缴纪委,有错改错,以后不再犯就是了,多大点事,对吧?” 高德刚连连点头,他忘记了万永祥说的是之前想法,而不是现在。 “可是,高书记,现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拿点钱的事,虽然也拿钱了。可许晓州犯的事,不是因为拿钱,还是碰了不该碰的女人,人家现在报案了,人证物证都有,还是两队一,轮,你说,这事是钱的事吗?” 轰隆一声,高德刚的脑子里想起了晴天霹雳,几乎坐不住了。 “万书记,不会搞错吧,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再说了,以他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干嘛要来硬的,还跟别人同时……,哦,不对,跟谁一起,不是,哪个轮的?” 万永祥知道达到了目的,笑了笑反问,“你说呢?” 高德刚再次震惊,“你是说?” 万永祥点了点头。 “该死!脑子进水了!”高度连连拍着沙发扶手,怒不可遏。 “喝茶,喝茶,不要因为别人的错,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万永祥帮他续上了茶水,轻声说道。 可是,他怎么能做到不气呢,自己费了多少精力,才将他捧上去,就这么样栽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高德刚冷静了下来,他不甘心许晓州就这么毁了。 毁在女人身上,这太不值当了。 他要挽回,一定要挽回! “书记,卫勇怎么说?”他试探着问道。 这件事,关键就在卫勇,而卫勇,是公认不好相与的人。 “卫局长说已经固定了证据,可以办成铁案。”万永祥知道高德刚怎么想,所以再次一箭穿心。 “办成铁案?他具体向您汇报了案情了?”高德刚已经用上了敬词您了。 万永祥就想他这样问,一直在等着,既然来了,当然得做引路人。 “具体的案情,他要向我汇报,我没那么多时间,就留下方舒,哦,就是刚过来的委办副主任。这么大的案子,目前来看,就涉及到两个政府官员,随着案子的侦查,还会涉及到什么人,谁也说不上,所以就留了个人在那里。” 说着,万永祥一直观察着高德刚的神色变化。 显然,高德刚听出了重点,方舒留在公安局,方舒知道具体的案情。 可是,方舒不是自己的人。 他是被许晓州挤掉的,实在没地方安排,才挂了个委办副主任,听包如意说,连办公室都没给他分配,就让他做个孤魂野鬼。 包如意跟他说这些时,他一点都没觉得过分,可现在他有了点心慌慌的感觉。 就在他神情不安时,万永祥站起来走近了他,低声说道:“卫勇那头犟驴,这世上据说只有一个半人能说动他,一个是他在部队的老上级,一位将军……” 高德刚当即心领神会,“那半个就是方舒?” 万永祥笑着点点头,“要不,我留他在那里干嘛,希望在卫勇那里,真的能如传说的那样。高书记,这事,闹起来太丢人,连平都用的是什么人啊,哪怕是贪污受贿,也比这个好听,唉,希望有用吧。” 万永祥的叹息,看起来真材实料,高德刚觉得他跟自己想大体差不多。 毕竟,来连平没干出什么,再弄出这么一出,对他来说,确实是不利的。 这人,都是屁股指挥脑袋,万永祥当然也不会例外。 “万书记,方主任还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我们县里确实应该重用。”高德刚忽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但万永祥是听懂了。 高德刚回到办公室,联络员小唐过来汇报了几件事,主要是乡镇和县直部门有关领导工作请示和汇报。 高德刚揉着眉心,眯着眼睛听着。 等小唐说完了,吩咐道:“你把前面的几件事都推了,晚上宁县长牵头的文教卫饭局,告诉他们我有时间过去。嗯,这样,你通知委办新来的方舒同志,一起过去。来了好几天了,都没见他,借花献佛,算是给他接风吧。” 在小笔记本上一边听一边记的小唐,笔尖一顿,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高书记要给方舒接风?之前提到这个人,满脸都是嫌弃和厌恶,怎么转折这么大呢。 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高书记,您的指示,我复述一遍,一是之前安排的几件事,全部暂停。二是宁县长出面邀请的应酬,你按原定时间参加,同时通知委办的方舒同志一同参加。是这样吗?您还有什么指示?” 小唐做秘书有一段时间了,这里面的道道也了解了不少。 领导这里的变化,肯定是有原因的。但自己必须核实,不能搞错,否则就要打背包回老家了。 “嗯,没错,就这样,没有什么其他的了,你去通知吧,告诉方舒,必须,一定要参加,就说我说的,不得缺席不得请假!” 小唐答应了一声,赶紧走出去打电话。 接到小唐的电话,方舒一点也不意外,剧本是自己写的,高德刚大概率会这样演。 只是采用什么方式,这个预测不到,但主动靠上来,是肯定无疑的。 “方主任,这事可不能有任何闪失,领导交代下来,不准请假,更不准缺席,你可一定要按时去啊。再说,你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跟你厚道厚道呢。” 小唐叮嘱着,生怕方舒放鸽子,那他可不好交代。 “唐秘书,你就放心吧,今晚天塌下来也不管,领导的指示,方舒不差分毫的坚决执行到位!” 小唐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方舒不是好相处的。 而方舒呢,则想着,今晚如果跟高德刚谈判,才能利益最大化。 这一仗,很关键。 第398章 宁县长属于无知少女 方舒按照小唐给的地址,来到连平酒家时,高德刚已经到了。 他微微有些愣怔,本来他估计人数不会多,因为高德刚肯定要跟自己谈判的。 可没想到,连平的美女县长也在。 宁静属于各个县政府都会配置的女副县长,在政府班子里,属于“无知少女”。 在体制内,提到“无知少女”,那可是前途远大的一类人。 虽然她们一般当不了县市委书记,但晋升到政府正职,却是比其他不属于此类的干部,要更占优势。 所以“无知少女”,指的是无党派、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女干部。 在现行体制下,省市县乡四级政府中,都配有这样的干部,一般都是担任政府副职。 方舒进来时,几人正在掼蛋。 看到方舒进来,其他几个人只是微微点点头,有的连头都没点。 方舒只是个副乡长,还是白沟那样偏远乡镇的副乡长,而今晚来的几人,宁静是副县长,其他三人分别是文化局局长、教育局局长和卫健委主任,都是局级正职。 高德刚是背对着门的,看到对门的宁静,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点头微笑,就知道方舒来了。 因为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就剩下方舒了。 正在抓牌的他,腰稍稍扭动,屁股底下小凳子,就带动着他有些肥硕的身子,转到了面向门的方向。 随着这些动作,一张肥脸瞬间便堆满了笑容,“方舒过来了啊,快来救急,这牌凭我的技术,要玩完,听说你脑子好牌技高,快过来接手,跟宁县长紧密配合,定能逆转颓势,将宋局他们打翻在地,并踏上一只脚。哈哈哈!” 说着,就把牌往方舒手里塞。 这可把打牌的三人和另外观战的一人闹得看不懂了。 高德刚牌品不好,输了就责怪对手,而且只要他上场,从来都不会让给别人。 哪怕是常委里的某个同道中人,也是绝对不行。 什么都可以让,就是打牌的机会不能让。 现在,来的只是个委办的副主任,他竟会这样。 这表现,让人有了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 方舒知道,这是高德刚对自己的示好。 他更知道,高德刚跟自己,地位悬殊,领导再示好,自己也不能不懂事。 “高书记,您千万别,在连平在同光,智商跟得上的您的,可是寥寥无几。听说您抓到好牌都不想打,最擅长把烂牌打赢。这牌给了我,就是一把好牌也会打得稀烂。您快继续作战,让我在边上学几招,进步进步。” 方舒这样说,场面上的人都笑起来,也都劝说高德刚,“高书记,您就给方主任一个学习的机会吧。” 高德刚心里挺舒服,想着要是谈正事时能这样和谐就好了。 “既然小方这样客气,那我就再坚持一把。这样,我们一把定输赢,前面的成绩全部作废,怎么样,敢不敢?”高德刚先跟方舒说了一句,又对对手说道。 “我们听书记的。” “谨遵领导指示。” 两人赶紧表态。 “说好了,输家每人四杯酒,先喝在前,然后才有资格说话。”高德刚又说道。 方舒刚才瞟了他手里的牌一眼,两个大王一个小王,两个四头炸,一个同花炸,手里还有三张8,而且,其中一张是红桃8。 他们打到8,红桃8可是逢人配,他手里还有两个三头的,随便配一个,又是一个炸弹。 这样,就有了四个炸弹。 这局牌,没有意外的话,算是赢定了。 对方打一张,小王就搞定,打对子,两个8搞定,如果打出顺子或者三代两,那就直接上炸弹。 反正,进贡之后的一次出牌权,用过之后,直接夺回主动权。 上一牌,宁静是上游,对方进贡了一张小王。 也就是说,大小王全在自己这方手里。 从宁静秀眉洋溢的喜气来看,她手里的牌应该也不错。 卫健委常主任进贡,获得出牌权。 他遵循着出多不出少的原则,甩出了姐妹对三连九十j,宁静没压,直接过。 这任务就落到了高德刚身上,他直接甩出了一个四头炸,一举夺回了出牌权。 随后,出单,让对门宁静拿到出牌权。 因为宁静有一张小王,两张大王都在自己这里。 这牌毫无悬念地高德刚和宁静赢了,常主任和王局长输。 “好了,好了,就这样,入席吧。”输家愿赌服输,主动结束牌局。 高德刚自然坐首席,宁静次之坐在他的左侧。 就在三个局长还在谦让时,高德刚向站在末席外围,等着其他领导就坐后坐上去的方舒招了招手。 “方舒,过来,坐这边。” 他说的这边,是指他的右侧。 三位局长不由得又愣了愣,心里都有数了。 今晚的酒宴,虽然是自己三人主动邀约的,而实际上的贵宾,原来是这个委办副主任。 不知道高书记跟这位方主任是什么关系? 他们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 传言倒是听到一些,方舒是万永祥想推到白沟党委书记位置上的,结果被周强捡漏,许晓州是高书记的嫡系,万书记败北,不得已让他过来当了个副主任。 而且,副主任已经配齐,是没办法安置的情况下,临时增加了一个。 就因为这个,作为县直的一把手,这几位局长主任,之前都没把方舒放在眼里。 可现在,高德刚不但让方舒坐在他的身边,还直呼其名。 在官场,领导要是称呼你的职务,要么是在正规场合,要么是对你一般般,官方化称呼。 而直呼其名,意味着关系比较近。 “小唐,先给常主任和王局长倒上,一人四杯,我们要做到奖罚分明。”高德刚吩咐小唐倒酒。 虽然这样说,但小唐也不会先斟常主任和王局长的酒,而是先将高德刚和宁静的酒斟上,随后稍微顿了顿,看上去是要去斟常主任的酒。 常主任挨着方舒坐的。 “既然小唐有自己的思路,那就先把方舒的斟上。”高德刚又发话了。 小唐等的就是他说话,于是手臂往前伸直了一些,为方舒斟酒。 “四杯开始,斟酒可以改变顺序,但掼蛋奖励的酒不可以改变。”高德刚盯着常王两人。 其他人都立马附和。 两人对望了一眼,“谢领导抬爱!” 连喝四杯后,再次斟满了酒。 酒局这才真正开始。 第399章 方舒不吃这一套 第一杯酒,自然是高德刚提,县委常委,副书记,在这桌是最高领导。 虽然宁静也是副处级,但她只是个普通的副县长。 “这第一杯酒,按理说应该敬宁县长的,因为她是本桌最应该娇惯的,性别独树一帜嘛。”高德刚开了句玩笑后,接着说道,“但,这杯酒,我先敬方舒主任的。大家看我的理由是否站得住脚,如果不对,有错必纠。我的理由是,方主任来委办后,跟我是初次喝酒,作为同事,应该为他接风洗尘的,对吧?” 其余几人,没有一个说不对的,谁在这事上,跟领导对着干,除非脑子进水了。 只有方舒不能附和,否则脑子也就进水了。 他赶紧站起来,微微弯着腰,端起酒杯,“高书记,谢谢您的器重,这杯酒,无论从哪一万方面说,都是我敬您的。那一万个方面,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先干为敬!” 一仰脖,咕咚一声,干了。 高德刚笑容旺盛,点点头,心里想到,这方舒好像也不是传说中的那样,跟卫勇一样不通人情。 他端起酒杯,作势要站起来,但动作如慢镜头一般。 这是等着方舒呢。 方舒赶紧恭敬言道:“领导您千万不能站起来,那样就真的这啥我也。” 于是高德刚欠了欠屁股后,又坐正了。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已经够给方舒面子了。 领导已经明确给出了理由,其他人有样学样肯定会,都是初次啊,那就都敬一杯吧。 这第一轮,方舒是主角。 等到第二轮时,主角自然转换为宁静,正如高德刚所说,她是性别上的唯一。 除此之外,她也是高德刚以外的最高领导。 女性喝酒,一般享有特权,宁静除了跟高德刚和方舒喝酒时干杯之外,跟其他人都是抿了一口。 她在政府,分管的就是文教卫,那三人都是她的下属,小唐就更不用说了,全桌他的地位最低。 本来,像这样的桌席,厮杀必定很激烈,但因为高德刚的有效调控,这场酒并没有想象的那样。 很快,高德刚就宣布酒宴结束。 “常主任,我知道你的爱好,正好宁县长的歌唱的字正腔圆,你们三人陪陪宁县长,去卡拉一番ok吧。”高德刚说话很是幽默。 “领导如此关怀备至,却之不恭,宁县长,请吧。”常主任几人簇拥着宁县长走了出去。 没有人邀请方舒,这些人都是猴精,谁都知道,高德刚要跟方舒私下里说话。 出言邀请,那就是不懂事。 “小唐,我酒喝得有点多,你安排个茶室,我跟方主任过去坐坐。”那几人走后,高德刚吩咐了一声。 “书记,已经安排好了,在808,现在就上去吗?”小唐赶紧说道。 “小唐办事就是利索,好,方主任,上去陪我坐坐,喝杯茶,去去酒气。”高德刚呵呵一笑。 “谢谢高书记!”方舒跟在高德刚后面,落后半个身子,走了出去。 来到808,这是一间艺术氛围很浓的茶室,一个漂亮的女茶艺师早就等在里面。 她向着他们弯腰行礼后,就开始斟茶。 “花姑娘的茶艺越来越精了。”高德刚对女茶艺师说道。 茶艺师笑了笑,“谢谢老板夸奖,不到之处敬请指正。” 方舒本来以为高德刚又耍幽默了,后来他们又有几次对话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位女茶艺师姓花。 跟抗战时期日本人说的花姑娘,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花姑娘表演了一番茶艺后,高德刚对她说道:“花姑娘,这位是方老板,以后他过来喝茶,可要你亲自服务哦。” 方舒听出来了,这个花茶艺师,可能在这里是头牌。 “一定一定,请高老板放心,只要方老板瞧得上,花卉一定会让方老板满意的。” 原来这姑娘名叫花卉,也不知是真名还是假名。 “花姑娘,暂时这里不用你服务了,需要的时候再叫你过来。”高德刚开始撵人。 小唐自然也是识趣的,跟着花卉一起走了出去。 “方主任,请喝茶。”室内只剩下两人后,高德刚称呼又变成了方主任。 这是要谈工作了。 “高书记请!” 高德刚清了清嗓子,直盯着方舒说道:“方主任,你应该知道我今晚找你是什么事吧?” “高书记,恕我愚笨,我还真不知道领导找我何事,还请领导明示。”方舒知道也不会说,一说就变成了被动。 你再是县委领导,但你现在是在求我。 不管是谁,求人都得有求人的态度。 “哦,这样啊,我以为万书记跟你说了呢。”高德刚赶紧给自己找补。 “没有,我今天没见过万书记。”方舒解释了一句。 “噢,是这样的,上午,万书记跟我说,安排你留守公安局,指导办理白沟的案子。你也知道,县委派人坐镇公安局,这说明这个案子,非常重要。必须处理好,否则将对连平乃至同光全市,都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万书记和我都非常重视,要求公安局要讲政治的高度,来侦办此案。从这个方面来看,这个案子,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刑事案了,方主任,我的意思你懂吗?” 高德刚一脸凝重严肃。 方舒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高书记,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请您指示!” “我先了解一下基本情况,案发后,你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去了公安局,而且一直都在,具体情况,你应该比较清楚,你给我说一说吧。” “好的。”方舒脸上现出厌恶的表情,讲述了二许轮了政府女工作人员的情况。 高德刚听到后来,脸色阴森可怖。 “方主任,你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高德刚不死心的问道。 “不会,没有任何误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方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回答道。 高德刚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这样说,是想方舒说“有可能”,可方舒偏偏不说,反而说的这样确定无疑。 “方主任,我知道在白沟,你跟许晓州有过过节,现在你已经出来了,我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对吧?”高德刚将话题扯到了私人关系上来了。 “高书记,我承认,我跟许乡长有过争执,有时候意见分歧很大,但那完成是出于工作,我个人跟他没有任何恩怨。” 方舒可不吃这一套。 第400章 试探出底线 高德刚笑了笑说道:“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为了工作,有点分歧是很正常的,只要开诚布公就行。不过,我还是要说说这个案子,我和万书记的观点是相同的,必须控制影响,从政治高度去看待。这也是万书记让你去公安局的原因。方主任,你得好好做做卫局长的工作,尽量降低负面的东西,是不是?” 方舒知道他舌头翻滚,就是不直说,在这跟自己玩语言上的躲猫猫。 “领导看问题的高度,就是跟我们不一样,真的,您这一说,我觉得也是这个理。本来我认为,触犯法律,该怎么判刑就怎么判刑,没考虑过负面的社会影响。今天又学到了。” 方舒一脸真诚的笑容,好像真的学到了很多,受益匪浅。 “只是,我虽然被领导派去公安局,但办案的,只能是公安的人。话我可以按照领导的要求,去说,高书记,我只是个委办副主任,又刚刚过来,在县里一点点人脉关系都没有。就怕人微言轻,那边的人,未必听我的。而且,领导也都知道卫勇是什么性格,就他那样,我要是说什么不符合法律的话,他都能拿着手枪指着我的头,一走火,说不定我就玩完了。领导,我有个建议,就是领导您或者万书记,亲自找见卫勇,让他从讲政治的高度,妥善办理这个案子,这样会更直接,效果也会更好。领导您说是不是?” 方舒怎么可能轻易表什么态,且不说卫勇那头犟驴未必听自己的,就是听,也没到火候。 高德刚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这家伙跟泥鳅似的,把球踢回来了。 要是自己亲自召见有用,还跟你在这说这些废话干嘛,闲着难受吗,真是的。 “方主任,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卫勇是军人出身,跟你还是战友,说话容易说到一起去。万书记不好出面,作为一把手,如果卫勇不接受,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我这边呢,跟卫局长打交道更少,如果以领导身份去压他,他必然是口服心不服。所以就想着,让你以战友的身份,去做工作。这样我们县委这边,就不会面临被动局面。我跟万书记商量了半天,一致认为,你最为合适。所以,方主任,这事责无旁贷,必须做好。这也是你来委办后的第一个任务。组织上相信你能够完成好这次任务!” 方舒心里此刻直骂娘,这还变成任务了,还必须完成好,这是哪家的道理! 但人家是领导,你还不能明着拒绝,而且,在自己的计划里,就没有过拒绝,只是没想到人家会把徇私变成公开的任务布置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各自亮出底线吧,别再他妈的遮遮掩掩。 “感谢领导对我的信任,我定会全力以赴去完成来委办后的第一次任务。只是,公安那边都固定了证据,就怕卫局长不给我这个战友的面子。如果想实现领导的意图,我看是不是可以考虑,找个借口,将卫勇停职,我们再找一个比较好说话的来负责,这样,还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领导,您看?” 方舒又出了个馊主意。 高德刚都要被气笑了,要是能做到,还会在这里听你瞎比比,早就办妥了。 你这货,你明知是万永祥的动作,万永祥会让人动卫勇? 还有,卫勇刚刚上任公安局长,市局又岂能任你县里胡来! “方主任,这个没办法操作,卫勇同志对工作负责,严格执行法律,是没有错的。我的意思,法律也不外乎人情,降低案件的不良影响即可。比如说,许晓州和许飞,可以适当做一些工作,只追究其中一个,那案件性质就发生了很大变化。对于真正犯罪的那个,必须严厉惩罚,否则无法对受害者和人民群众交代。” 高德刚无奈之下,只好道出了自己的意图。 保下许晓州,让许飞一人背负,审判得重一些,对社会好交代。 “领导,我明白了,只是这两人,那个可以是无辜的呢?”方舒装作不懂的问道。 “这就要看谁带来的社会影响更大了,从职务上来说,许晓州是乡长,许飞是党委委员,前者的地位要高得多。再从任职上来说,许晓州跟你一样,刚刚履新乡长,如果这个时候就犯事,影响太坏。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许晓州的影响太大。所以,我和万书记都认为,许晓州可以淡化处理,许飞必须严格按法律条文接受审判!” 方舒是真的服了,能把徇私舞弊包庇罪犯,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义正词严,这么多年领导真不是白当的。 “领导,我懂了,许晓州同志必须保下来,让许飞一个人担着,是这意思吧?”方舒比他更直白了。 “我觉得你这意思是对的。” 真卑鄙,明明是他自己的意思,非要说成是别人的意思,方舒真想指着他的鼻子骂娘。 但他没有,因为不能。 方舒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看似在深深的思索。 高德刚也没说话,他在等着他思考的结果。 过了好大一会儿,方舒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仍然是皱着眉头,万分无奈地说道:“领导,我想又想,可以按照领导的意思,去跟卫局长谈谈,可如果要许乡长毫发无损,估计肯定做不到。卫局长是不会答应的,只能想办法跟他交换。” “交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德刚显然不知道方舒所指。 “他不是还没被任命为副县长吗,可以给他许诺啊。不过,卫一腿那个家伙,也未必在乎这些,但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万一有效呢。” 高德刚眼睛亮了,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个条件,你可以拿出来跟他交换,你大胆做就是了。” 方舒点点头,又说道:“除此之外,还要给卫一腿一个台阶下,领导,不知我考虑的是否正确,许晓州同志,不能在白沟待了。” 方舒一步一步试探着高德刚的底线。 第401章 再次完胜 “为什么不能在白沟待了,你的意思是他不能再当乡长了?”高德刚有点紧张。 “是的,如果还在白沟当乡长,那事情必然有所反复,连平知道这件事的不多,白沟可是人人皆知啊。如果有那多管闲事的,一封举报信过去,卫勇吃不了兜着走,他会按县委的意图办?换我也不敢,那不是自己找锅背吗?不给副县长,人家还是公安局长,可这样做了,一旦引起省市的重视,卫勇别说当局长了,肯定得进去吃牢饭。性价比太低,他不会答应的。” 方舒从卫勇的角度,做了如此分析。 这次轮到高德刚不说话了,他紧皱眉头,一脸的不甘心。 “我知道领导很器重许晓州同志,否则也不会委以一乡之长的重任,但现在风头这么紧,我个人认为,只能先避避风头。只要不进去,换一个地方韬光养晦,过一段时间,谁还会记得这事?到时候,领导还不是想怎么重用怎么重用?”方舒循循善诱。 “就这个结果,也是我们在这里分析的,卫一腿会不会妥协,都不一定。他是个死脑筋一根筋,特别难搞定。我估计光靠我,门都没有,不搬出老首长,唉,事情难办啊。可老首长那边,也不是怎么好开口的,领导,要不,您还是另找更适合的人,来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吧,我就怕会打破领导计划,影响连平大局,那我可就是连平的罪人了。” 方舒以退为进。 高德刚怎么可能让他退,门都没有。 “方主任,我知道你也很为难,但这事必须做好,否则后果不是我们县里可以承受的。而且,这个任务,你就是最合适的,没有之一,没你不行。这样吧,就按照你的思路,许晓州可以调出,你说的很有道理,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算是达成了协议。 他和高德刚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以谈的了,于是,方舒起身告辞。 方舒知道,接下来还有判要谈。 一场是万永祥跟高德刚之间的再次博弈,白沟乡长的位置很快就要空出来了,谁去? 只能是周亮,万永祥当然必须拿下来。 另一场呢,自己跟万永祥也得谈。 万永祥愿不愿意让周亮走,这是个问题,他必须要促成这件事。 周亮自己的没问题的,他当这个秘书,早就够了。 早点下去做一方主官,那是将来上位必须的履历。 但万永祥跟他的想法并不一样,他在连平,基本上就没有可信任的人,周亮是唯一的。 如果,周亮不下去,对周亮的发展不利,跟方舒倒是没什么关系。 可是,周亮在这里,虽然现在跟方舒关系不错,可时间长了,必然会发生矛盾。 方舒连办公室都没有,每天过来只能到周亮这里,时间一长,周亮不可能没有其他想法,认为自己跟他争宠,那一把好牌很可能被打烂。 周亮将从盟友,变成敌对,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这一步,对于方舒而言,至关重要。 回到住处,洗了澡,躺在床上,一直谋算着怎么去做。 第二天一早,晨跑之后,方舒草草吃了早饭,就给周亮打了电话,说是已经谋划的差不多了,去白沟当乡长没有问题。 然后让周亮汇报给万永祥,他今天第一个接待自己,案件有变化,必须当面向他汇报。 万永祥刚到班上,周亮就急匆匆地敲门进来,将方舒的话转述了一遍,并且强调了必须第一个接待。 万永祥知道一定有重要事情,直接就答应了。 方舒其时已经来到了委办,就坐在周亮的办公室里。 周亮一出来就看到了他,“书记让你进去,现在就去。” 方舒点点头,就走进了万永祥的办公室。 “案子有变化,是什么情况?”万永祥开门见山地问道。 “书记运筹帷幄,肯定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事,高德刚找我了。”方舒微微一笑。 万永祥也笑了,“说说,他都跟你说什么了,还是想保住许晓州?” “不为许晓州,他一个县委副书记,怎么可能纡尊降贵,请我一个末位的委办副主任吃饭呢,肯定是书记明示或者暗示我能摆平卫勇吧,您也太高看我了。”方舒这话,还是给了万永祥肯定的回答。 “那你答应他了?”万永祥问。 “万书记认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方舒反问。 “我觉得只有你能说动卫勇,除你之外,没有人做得到。”万永祥认定了这一点。 “好吧,退一步说,你说这个成立,那你打算白白送给高德刚这份大礼?” “你的想法是?” “白沟乡乡长这个位置,这次肯定得拿过来!” “你想回去当乡长?”万永祥很惊异,也很失望,原来他谋划的,就这么点,那自己得到了什么! 方舒摇摇头,“我不可能回去当乡长,既然我答应你破局,就不会离开县委。委办副主任刚刚开始当,怎么会放手呢?” 万永祥这才脸色稍缓,“你,想扶谁上去?” “周亮。” “什么,你说让周亮离开委办,去白沟当乡长?” “对!” “我要是不同意呢?”万永祥开始有了怒气。 “你不同意当然可以,那这个局,没人能帮你破,谁也不会真正成为你的刀。我觉得你还是问问周亮的意见再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想在连平有一番作为,必须以人为本,没有你自己的人,你的命令都出不了委办,你如何作为?” 万永祥听了,脸色很不好,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让周亮进来吧。” 方舒走出办公室,让周亮走了进去。 没一会,周亮就走了出来,朝着方舒竖起了大拇指。 “谢了,书记让你进去。”周亮低声说道。 方舒知道,万永祥这场谈判,自己也是完胜。 “我想了想,觉得你的想法很好,周亮也愿意下去,那就这样决定吧。高德刚肯定会支持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帮我物色一个能写功好,会做事的联络员,周亮下去,我这边不能没人。” 方舒欣然答应。 他早就有了现成的人选。 第402章 挟恩图报 最难的攻坚战,在方舒和卫勇之间。 没有绝对的理由,是拿不下卫勇的。 不过,方舒是有秘密武器的。 现在,坐在他对面,跟他喝酒的这位,就是他的秘密武器。 这是他的战友,也是卫勇的战友。 方舒不会傻到拿这种事,去打扰老首长。 即使是他厚着脸皮找老首长,以老首长那性格,只会把他骂个狗血喷头,然后跟他彻底断了关系。 那是一个眼里肉不下沙子的老将军。 最具军人风骨的人,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干徇私枉法这种坏事。 他不会跟你谈什么火候,只会露头就打。 卫勇继承了他某些方面的性格,但比他的程度要浅一些。 “兄弟,你的恩情我铭记终身,只要有气在,就永远不会忘记。我老父亲手术三年多了,身体好了许多,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了,我这才能出来走走。我想在你这里,当个保安也行。” 李良才说着,一米八五的大汉,眼睛红了,泪流了下来。 他是感动的。 他跟方舒是同一年专业的,他放弃了安置,选择了那一笔转业费。 因为,他老父亲生了癌症,必须做手术。 即使是他放弃安置,他的转业费相比手术费治疗费,还永远不够。 于是,方舒拿出了所有的转业费。 上次,还了十万,就是被石磊借去,说是准备彩礼,实际上用来让方芳入股大酒店的那笔钱。 不过人没来,只是转账过来。 这次,过来又还了十万,还有20万,暂时还得欠着。 “都是兄弟,说这些不是太见外了,来,喝酒!”方舒举杯,李良才也举起了杯,然后二人一饮而尽。 这是在方舒的出租屋里,李良才坚决不同意去饭店,说是过过二人世界。 这话说的,让方舒都觉得难为情。 这桌菜,就是李良才的手艺。 方舒上班时,他在家里搞的。 “留在连平没问题,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卫一腿,他现在可是公安局长,能给你安排一个能发挥特长的事情干。”方舒建议。 “不,不找他,那我变成什么人了,这事不能干。”李良才坚决拒绝了。 连找一下卫勇都不肯,怎么就是方舒的秘密武器呢? 这李良才跟卫勇,可是过命交情,李良才是卫勇真正的救命恩人。 但李良才怕别人说他挟恩图报,所以救了卫勇命之后,就再也没跟他来往过。 这世上,人的性格真的是五花八门,还有为了怕人家报恩,主动断交的。 也是奇葩。 “那好,这个方面我不强求,工作的事情,我会给你安排好,只是现在编制比较难,你得等等。说白了,就是我在这连平,权力不够,要等我拿到了足够的权力,才能做到。” 方舒跟这个战友说话,一点都不迂回,都是直里直接。 “兄弟,我不是说了嘛,保安都行,保安要什么编制啊。”李良才喝了口酒,说道。 “兄弟,话虽说是这么说,但追求美好的生活,不断提高家庭和自己的生活质量,是我们的权利啊,你说是不是?”方舒劝道。 “好,兄弟就把人情都欠你这里了,等你什么时候用得着我,说句话就行。”李良才更为直爽。 “怎么样,跟一腿有没有什么来往,他那人可不怎么讲交情,而且对你好像从来都不服气,那次输给你之后,一口气就咽不下去。他不会难为你吧?”李良才想到卫勇跟方舒在一个县里,而且工作上有交集,就有点担心。 “没事的,在部队那点事,早就说开了,我跟他有过很好的配合,真的。”方舒一边跟李良才碰杯,一边说道。 “哦,你们俩还能配合很好?真的假的!”李良才对此很感兴趣,在他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方舒就把刚来时,以要他还人情为借口干的那件事,详详细细,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只听得李良才眼睛都直了。 地方上也有这么刺激的事?他以为只有在部队里才会玩出花样。 讲完之后,两人又喝了几杯,这个时候,方舒掩饰不住地叹了口气。 脸上也有了为难之色。 李良才看到了方舒的变化,不禁问道:“兄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能帮上忙吗?” 方舒摇了摇头,“唉,确实有件难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卫勇的事,也是我的事。算了,不说这个,来喝酒!” 砰! 李良才不干了,猛地放下酒杯,“兄弟,你这是看不起我。说说看,我帮不上没话说,如果能做点什么,一定拼了命去做。” 方舒只好说道:“卫一腿那人你是知道的,他现在只是公安局长,还不是副县长。所以这里面还存在着变数,这件事,凭我本来是够不着帮他的。但现在发生了一起案子,白沟,就是我原来当副乡长那个地方,一个乡长和一个党委委员,据说同时翻案,被一腿给抓了。而其中一个,就是担任乡长的那位,是刚刚上任的,如果现在就倒了,提拔他的人也会受牵连,那影响会极坏。县里的大佬,一把和三把,知道我跟一腿是战友这层关系,就找到了我,想让我从中做做工作,摁倒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我这阶段天天都要去公安局。兄弟,你也知道,卫一腿那人,我开口的话,估计他不会给我一点面子的。而实际上,这事是他最好的机会,对我,也是一个机会,所以,我不想放弃。这也是我很为难的地方。这事我也就跟你说了,不会再跟第二个人说。来,不说了,喝酒吧。” 方舒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李良才的酒杯,可李良才动也没动。 过了好一会,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开口说道:“方舒兄弟,这件事只有两个人能帮得上你,一个是老首长,一个电话的事。另一个就是我。你是选择老首长,还是选择我?” 这话没出方舒所料,是按照自己的剧本走下来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出面,你为了避嫌挟恩图报,都跟他断了联系好几年了,我不能这样自私!”方舒没有去做这个选择题。 “兄弟,你这是看不起我。如果是为了我的事,那是挟恩图报,可这不是为了我的事,是为了他自己的事,是为了你的事,这不叫挟恩图报,我事,就这么定了,我去找他,明天一早去他家。等我消息就行!” 方舒没想到,李良才分得这么清楚。 第403章 是人,都有疯的时候 我们伟大的祖先,确实是有大智慧的,他们早就看出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是一物降一物。 这不,李良才第二天中午,就约了方舒,在一家小饭店见面。 方舒赶过去时,给他开门的,却是卫勇。 三杯酒下肚,卫勇端起酒杯,站着给方舒敬酒,表示感谢。 方舒都不知道他要感谢的是什么。 卫勇自然不会喝闷葫芦酒,主动说了李良才告知方舒为自己的谋算,才没有酿成大错。 还说李良才这是间接地又救了自己一次,大恩不言谢,以后说一声之类的话。 方舒听得有点莫名其妙,李良才不停地向他使眼色,也就明白了,李良才一定是虚构了一些情节。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卫勇愿意按照方舒的计划行事,所有的罪责,全部让许飞担了。 本来方舒还想着拐着弯给卫勇辅导一下,该怎么审讯的。现在好了,这次培训直接省了。 卫勇说的那么清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首长,这杯酒必须是我敬你,敬你的深明大义,敬你的是非分明,敬你的大公无私,敬你的侠肝义胆……”方舒端起酒杯,恭敬地站在那里,对卫勇说道。 这个案件,卫勇绝对是关键,他不松口,任谁也办不了。 这声老首长,还有这么多成语,他是该得的。 “停,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刚才不过是给你点面子,点化我的可是李兄弟。”卫勇就是这样,跟方舒说话,不管什么情况,都是有意对着干。 “你误会了,我这杯酒,可不是白敬的。我有个事情想求你!”方舒截住了卫勇的话头。 听到有事求他,卫勇果然立马住嘴,警惕地看向他。 这家伙求人从来就不是好事,又不知道要怎么折腾自己了,“滚开,我不想你求我,什么都不要说,你的事,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方舒只能拿出杀手锏,“说成我求你,是给你面子,这事,李兄弟不好说,我借这个机会一并说了,因为这是一件大好事,对谁都好,特别对你,更好。” 卫勇意外地看了看身边的李良才,见他好像也不知内情,才又盯着方舒说道:“ 有屁快放,李兄弟的事,我不说二话。他面皮薄,这个我知道,是应该由你说,你要是不说,就不是人。” 方舒苦笑摇头,这都什么人啊,话还有这样说的。 “我想问你,县里给你的三个指标,有没有公布了?”方舒问道。 “没有,怎么了,石磊是定了,另外的两个还没完全定下。”卫勇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好像有点%……” “有点什么,特招的特种兵,武术指导什么的,你们公安局要是有人比他厉害,那算徇私,有吗,你自己说?”方舒直截了当。 卫勇眼睛亮了,他这个局长还真有这个权力。 看来权力这东西,还是真的好,难怪无数人趋之若鹜。 “嗯,你小子鬼点子就是多,不过这次我是真的要谢谢你,李兄弟,为了这个鬼点子,我们俩一起感谢这个臭家伙!”卫勇拉起李良才。 李良才也听明白了,别说,方舒这主意还是真的无懈可击。 在特种兵时,李良才的身手,可是超一流的,在连平公安系统,确实找不到人是他对手。 方舒当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见到李良才之后,就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没跟李良才说,是怕卫勇这边名额已经安排了。 那他就要想办法,找个由头,跟万永祥和高德刚交换,再要一个事业编。 反正就是个事业编,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顿饭吃的,收获太大了,方舒很开心的喝醉了。 是的,人生难得几回醉,这样的酒还不醉,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这过后的第三天,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比如许飞,这一天被提起公诉,判了七年,同时被开除出公务员队伍。 比如李良才,从一个无业人员,变成了事业编警察,担任连平公安系统武术总教官。 当然,也有不服的,卫勇直接安排了一次群殴,七八个练过的棒小伙一起上,结果被李良才打了个人仰马翻,大家都服了这位总教官。 比如石磊,跟李良才是在一个会议上宣布的,从一名辅警,华丽转身为事业编警察。 比如卫勇,这一天获得了一个卫大胆的名号,他竟然直接任命石磊为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还让正大队长空缺,石磊以副大队长身份主持工作。 比如赵刚,卸任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华丽转身,进了公安局党委班子,以党委委员身份,兼任刑警大队长。 比如周亮,被任命为白沟乡党委副书记、乡长。 这些都是眉毛飞扬的,当然也有嘴角下垂眼睛哭肿的。 比如许飞,被判了七年,开除出公务员队伍。 比如许晓州,被调到了县档案馆,担任副馆长。 当然,职务没有变动,人生也没有什么起伏的,心情的起伏可也不小。 比如县委副书记高德刚,这一天都阴沉着脸,吓得县政大楼里的下属们,一个个都敬而远之,远远的看到,就绕着走。实在对上了,绕不过,就装着风吹沙子入了眼,弯腰侧身猛咳嗽,反正就是一个躲字。 而县委书记万永祥跟高德刚正好相反,他现在特别想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周亮,进来一下,晚上安排一下……”开心到很想喝酒,就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可进来的,却是方舒,他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周亮今天去白沟履新,当乡长去了。 现在他的服务工作,由方舒负责。 而方舒,终于在县委办有了办公室,自然就是周亮的那一间。 “书记,您有何吩咐?”方舒心情自然也是大好,一脸灿烂笑容。 “噢,方主任,我忽然想喝点酒,有办法解决吗?”万永祥没有摁下升起的念头,该庆祝就庆祝吧,县委书记怎么了,是人,都会疯的。 那就疯一次吧。 嗯,就在办公室,跟方舒一起疯。 本来叫周亮,也是为了安排这个内容,那就由方舒安排吧。 “必须有啊!”方舒哈哈一笑,走了出去。 第404章 这就身在江湖了? 昨晚的酒,方舒喝得有点多。 可不是上午那个发疯酒,而是晚上的酒。 也是万永祥安排的,给周亮送行,他下周一就要去白沟赴任了。 早上起来迟,晨跑省略,伸了个懒腰。 洗漱完毕,打开门,阳光有点刺眼,他眯了眯眼,这个时点,够迟的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今天是休息日,不需要上班。 按照计划,他想去找李良才和卫勇,再喝一次,巩固一下关系。 酒后酒厚,越喝越厚道。 以前他不会找卫勇喝酒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跟他打交道。 那个人不属于群居动物,喜欢独处。 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李良才这座桥梁。 而且,方舒也发现了,卫勇其实有了不小的变化。 这个人,还是属于能教育好的。 可刚走出屋子,就有一个小孩冲了过来。 “你个大懒虫,睡到这么久,敲门都不开。”小孩脸上脏兮兮的,笑着时那一嘴牙齿,显得特别的白。 如果这张脸洗干净了,应该是个俊俏可爱的小男孩。 方舒一时没想起来,这哪里来的小孩,来找自己干嘛? “怎么,不认识我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忘恩负义呢?”小孩笑着说道。 忘恩负义?一个小屁孩,曾经对自己施过恩! “哦,说说看,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方舒回以一笑,问道。 “我们算是朋友吧,中医院那里,怎么就不记得了?”小孩一本正经的样子,令方舒忍不住笑了。 同时,也想起来这个小孩是谁了。 可是,也不存在什么施恩与受恩啊。 方舒还是颇感意外,这小孩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他会有什么事找自己呢? 难道石磊跟他不是一次性的交易,这还变成长期合作伙伴了。 以石磊以前的身份,还真说不定。 既然如此,看来这孩子来找自己,估计真的有事。 “好好好,怪我怪我,年纪大了忘性大,请小友见谅。请问小友,早饭吃了没有?”方舒没错也认错,跟小孩不谈什么谁对谁错,都是自己的错。 方舒一把将小孩拉进了屋里,拿起毛巾就往他脸上招呼。 好好的小孩,干嘛不洗干干净净的,弄得这么脏,看着不舒服。 “你干嘛!”小孩一边躲闪着,一边喊道,看那样子,好像真的很生气。 “怎么了,讲卫生不知道?你要是这态度,我可不想交这样的朋友。”方舒带着点威胁说道。 “哼,谁稀罕你当朋友似的。我是帮里人,就应该这样子,不知道还乱说,一点规矩都不懂。”方舒已经放开了小孩,他站在离方舒两步开外的地方,警惕地盯着他,只要有动作,立马逃离。 看着那严肃的笑脸,听着这理直气壮的话,方舒强力忍住笑,说道:“对不起小友,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江湖人,请问你是红花会的还是白莲教的,青帮还是洪帮的?” 帮会在国家新建后,被一扫而空,几千年的存在,就那么被消灭了,一点点残余都没有。 可后来,国门再次打开后,好多所谓的帮会,又抬头了。 现在社会上,还是有帮会存在的,但江湖上那些黑话,早就不为人知了。 方舒自然也就不知道,所以也不会用江湖话问,只能用平常的语言了。 这就显得自己知识储备不足了,江湖这一课,得补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什么眼神啊,就我这一身穿着打扮,你都看不出是什么帮派,也太没水平了。”小男孩揶揄道。 方舒忽然就想起来了,这小孩穿着破衣服,脸上脏兮兮的,就是个小乞丐。 “失敬失敬,原来是丐帮兄弟!”方舒笑着抱拳施礼。 小男孩回以抱拳礼:“这位兄弟不必客气。” 方舒想不到,在这里,一早起来就身在江湖了。 这很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请问丐帮兄弟,这一大早上的,找在下有事?”方舒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江湖语言,但在江湖人物面前,也只好撇着这味道说了。 “方兄弟,你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吗?”小男孩问道。 方舒想了想,他跟自己说过的话,当时好像说了不少,但也没什么重要的,也就都忘记了。 但不能说忘记啊,就含含糊糊地说:“当然,当然。” 小男孩看了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知道你都忘记了,不过我不跟你计较。以前的就算了,以后如果还这样,就是师兄再怎么求我,也不帮你了。伤自尊,哼!” 方舒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还伤自尊。 真相哈哈哈,可不能,得憋着。 “好好好,都听丐帮兄弟的。要不,你提醒一下,是哪句话?”方舒态度非常好。 小男孩又哼了一声,才说道:“中医院里,六部电梯,有一部电梯还可以用。” 方舒想了想,小男孩那天确实说过这句话,不过,这很重要吗? 不,很重要! 方舒忽然想到,自己可能真的忽略了什么。 此刻,他想起来了,小男孩当时还说,那是部手术专用电梯,还说只有他能用,别的人用不了。 对了,还说看到过有医生进去。 那座医院,一直停业,早就没有医生了,怎么会有医生乘手术电梯呢? 这本身就可能有问题,拿不到工资的医生,到各自找工作,去了其他本地医院,或者去了外地医院。 想到这里,方舒认真的问道:“小兄弟,是不是你又了什么新发现,又有医生进手术室,还是有病人进去了?” 小男孩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是的,最近几天,我都在那边玩,看到有人进手术电梯,还穿着校服,都是女学生。一个江湖人士带着进去的。这种情况,我觉得不正常,师兄跟我说过,不正常的事,要跟你说一声,这不,我就过来了。” 方舒终于是明白了,这小男孩口中的师兄,应该是石磊。 也就是说,这个小男孩,是石磊的人,是他的情报员。 这石磊,真的够厉害。 谁能想到一个小乞丐,是个小情报员呢。 方舒在小男孩的话中,抓到了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女学生,一个是江湖人士! 第405章 心跳快了好几拍 “你看到了,都是女学生,你不会看错吧?”方舒就第一个关键词,问道。 小男孩露出不屑的神情,“你也太小看人了,怎么可能看错,昨天那个女的,一年级的时候,跟我同过学,我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不是,那时候班级六七十个同学,当时我就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认得出她来。” 方舒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信你!” 小男孩挺直了身躯,很自豪的样子。 “对了,你说带女学生过来的,是江湖人士。我知道你是江湖人士,能认得出来对方也是江湖人士,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是江湖人士的?”方舒这次说话,斟酌着,怕惹到这个小家伙。 这个小家伙自尊心太强,一不留心就伤了他的自尊。 “那个人染着棕黄色头发,纹着骷髅头,一看就是江湖人士。” 原来这小家伙,判断江湖人士的标准,是看染发和纹身啊。 不过方舒并没有注意他的这个标准,而注意力集中到了骷髅头上,“你是说,那人身上纹着骷髅头,你认识他吗?” 小男孩想了想说道:“认识,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喜欢开跑车,听人说,那车要上千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方舒确定了,小男孩说的,就是他在学校看到的那个人。 这一瞬间,方舒脑子里一些紊乱的思绪,全都联系到了一起。 包俊和骷髅头去学校接学生,家长的话和那些神情,方舒现在都明白了。 那两人接的,不是自家的人。 接那些女学生,一定是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赛红楼,懂了。 “小兄弟,我怎么称呼你?”方舒忽然问道。 “我姓赵,叫我小赵就行。”小男孩说道。 “好,小赵兄弟,这些天辛苦你了。你报告的事情非常重要,帮了我和你师兄的大忙。不过,这事呢,还得你盯着。对了,你说的你的那个女同学,你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那你知不知道她家住哪里?” “她家住哪里,记得在学校那附近,这个如果重要,我可以打听到的。”小赵说道。 “那就麻烦小赵兄弟了。还有,你大师兄这几天安排你做什么?” “师兄就是让我看着点中医院的事,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帮里的小兄弟们,都在看着呢,耽误不了事的,这一点方主任你放心就是了。” 方舒点了点头,丐帮嘛,当然不是一个人。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还会有丐帮。 估计这个丐帮就是这个小赵自己组织成立的,他可能是自封的丐帮帮主。 不过没看到他拿着打狗棒。 在小赵准备离开时,方舒又想起了一件事,“小赵兄弟,你有手机吗,你总是这样跑到这里等着我,这样太不方便联系了。” “我有手机啊,可我没你的号码,不来这里守株待兔,还能怎么办?” 这人什么思维啊,有手机你问我要号码啊。 算了,还是主动吧,人家好赖也是个帮主。 “小赵兄弟,我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以后有什么情况,直接打我电话。”方舒说出了自己的号码。 小赵拿出一个老人机,记录了号码。 方舒手机响了起来,是小赵拨打了一下,方舒将其存进通讯录,备注是“赵帮主”。 赵帮主刚走后,方舒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那备注姓名,方舒心跳就快了几个节拍。 这几日,忙于谋划,这可是件累人的事,为何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的人待遇高,因为脑力劳动的效果,可以是体力劳动效果的千倍万倍。 现在网上好多人鬼号什么不公平,农民什么的,其实很公平,年薪百万的,就没有一个是体力劳动的。 除了竞技体育的世界冠军得主。 方舒就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原来在这个小妞身上。 他有点被自己吓着了,也就是一个电话,他怎么会是这种表现,还心跳加速了! “云记者,你好,好久不见!”方舒现在心情很好,充满磁性的声音,更加好听。 电话那头的云疏影愣了愣,以前怎么没注意这男人的声音这么好听这么具有诱惑力! 一时间有点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喂,喂,疏影,你怎么了?”对面没声音,而且还长时间,只有电波的声音,方舒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发慌,“快说,疏影,你没事吧?” 方舒的急切,云疏影也听出来了。 他,叫她疏影。 她的芳心错了节奏,赶紧说道:“方舒,我没事,不但没事,还很开心。我们快到连平了,中午准备好好宰你一顿,你不要说不在连平,或者工作繁忙,没时间吧?” 云疏影竭力稳住情绪,用惯用的口吻,开着玩笑道。 “云记者,你别小看人好不好,在你眼里,我方舒就那样不堪吗?就是这样不堪,也只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在你面前,就是装,也要装出热情大方来吧。” 方舒也开着玩笑,然后问道:“你一个人,还是?确定一下,我好安排。” 此刻方舒心里有个特别的盼望,就是云疏影回答说是就她一个人。 “你是想我一个人,还是想多带几个人?”云疏影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这样问道。 这问题好像不好回答,但难不住方舒,“只要是云记者安排的,一个人好,多个人也一样好,你来就好。” 云疏影笑了,笑得天高云淡心情舒畅。 挂了电话,方舒赶紧去执行任务,这可是疏影下达的任务,必须完成好。 可这又不是什么好完成的任务,他坐在那里,细细回忆着几次跟云疏影在一起的细节。 可还是没想起她喜欢吃什么。 想到脑仁都疼还是一无所获。 看来讨好人这门学问,自己还是真的特别欠缺,以后得好好学学。 他苦笑着站起身,走出门去。 一边走一边纠结去什么饭店时,忽然心里一动,怎么就忘记了她了呢? 就这么定了,就去她那里! 第406章 又到芳香四溢 之前觉得时间尚早,现在却感到时间有些紧了。 来委办也这么长时间了,想起来有点心虚,竟然没去看一回姐姐。 也不知道她工作和生活怎么样了?就这个时间,去看看吧。 说走就走,很快就来到城北,走进“芳香四溢”。 本来还想着侧面打听一下,可刚走进门厅,就听到一声惊喜,“弟,你怎么来了?” 方芳正在接待大厅里,看到方舒进来,一脸灿烂笑容跑了过来,“小弟,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姐,我……”方舒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姐姐,他就想到石磊说的那些情况。 “有人拜托我请你吃饭,我跟磊子说过的,他没跟你说吗?”方芳心情大好,满面春风。 拜托她请他吃饭?谁请吃饭会找到姐姐? 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在连平,知道自己的人,都是把自己看成笑话的。 “请我吃饭?谁?”方舒问道。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方舒感觉,姐姐露出了一些羞涩。 他以为是大厅里不少人都看向他们,姐姐还不适应这种场合,也就没怎么介意。 可方芳拉着他走到了角落里的沙发上,“小弟,我马上安排,让磊子也过来,中午一起吃饭。” 方芳兴奋地两眼发光。 “姐,中午恐怕不行,我约了人了,你看,晚上行不?” “你约了谁了?推掉不行吗,姐来这么长时间了,跟人家都说好了,你可不能老是打姐的脸。”方芳还是那般强势。 这话让方舒有些不悦,起码先联系一下自己,同意后再安排吧。 自己自作主张,怎么就变成他打她脸了呢。 “姐,我都说好了,到这里就是来订餐的,人家大老远地从市里过来,我去你那边了,事不是这样做的,人家会怎么看我?” “我这也很重要,你不知道,他跟他姐姐多年才见面,他姐要见我,我打包票让你出面,这,我怎么办?”方芳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狠狠地跺着脚。 方舒无奈极了,哪有这样办事的,他想了一下,看看到时有没有办法兼顾。 “磊子,我姐跟你说过今天的事吗?”方舒也不想一见面就跟姐姐吵,让她为难,毕竟是在外地,虽然离家并不远,但隔县了,还是外地。 “哥,昨晚给你打电话,不知怎么没打通,就想着早上再联系你,再说,都是老相识的,所以就想着到你那里带你过去就行了。正往你那边去呢。”电话里,石磊也是挺兴奋的。 “磊子,你不要去了,我在芳香四溢了,你直接过来吧。”方舒心里有点不舒服,石磊办事不是这风格啊。 如果自己外出了,他就这么有把握? 而此刻,就在芳香四溢不远处的路上,石磊还在对着电话喂喂喂,还有话没说,怎么就挂了。 “走,直接去芳香四溢。”车子立马掉头,不到一分钟就停住了酒店外。 石磊和边倩倩下了车,小跑着进了酒店,一眼就看到了大厅里站在那里的方舒姐弟俩。 “方芳姐,哥,我过来了。”两人直接走了过来。 方舒本来还想说他几句,看到边倩倩后,就不好说了。 “这么快,就在附近?”方舒笑着说道。 “嗯,你电话再迟一分钟,就过去了。”石磊愉快地说道。 “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边倩倩。倩倩,这是方芳姐,芳香四溢的老板娘。” 边倩倩友好地向方芳伸出手,方芳也笑着跟她握手。 “边乡长,祝贺祝贺!”方舒也笑着说道。 边倩倩不好意思地说道:“哥,你就不要开我玩笑了,还不是哥提携的。” “别,别,可不兴这样说,我一个自身难保的委办副主任,哪有那能耐。”方舒摇着双手,赶紧撇清。 “走,到里面说。”方芳看到一直有人看向他们,就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子。 分别给几人倒了水后,方芳才说道:“磊子,你昨天没联系上我弟啊,他说中午约了客人,你看这事,他都在路上了,他姐也在路上了,都给我发了信息。” 方芳着急写在了脸上,还有一丝不开心,估计要不是边倩倩在,她肯定就爆发了。 方舒有点反感,有多大事,约人吃饭正常进行就是了,自己去不去,有那么重要? 这人究竟是谁? 他望向石磊,眼神在问,是谁来了,一定要自己作陪? 石磊秒懂,他哈哈一笑,“方芳姐,你别急啊,耽误不了事的,哥的客人我知道是谁,你的客人我也知道啊,本来就是一起的,有什么要紧。我没联系上哥,有人联系上了,我这才没再联系。哥,你不知道,李荷花要来,她可是跟疏影姐说好的啊,她们没告诉你?” 方舒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几人都是一伙的,就把自己和姐姐蒙在了鼓里。 那也就没有什么冲突不冲突的了。 方芳听了石磊的话,也是很意外,“石磊,你说我约好的,跟我弟约的,是一起的?” “对啊,方芳姐,本来就是一起的嘛,今天可是大团圆的日子,老板娘……”石磊把尾音拖得很长,方芳脸一下就红了。 方舒这才想起,刚才石磊也是叫方芳老板娘的,自己没在意,现在看来,另有意味啊。 他看了下方芳,又看向石磊,石磊这回只是笑,不说话。 方舒也是很无奈,反正很快就会知道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你俩在这聊,边乡长,我们出去玩会。”方芳郁闷之情一扫而空,满脸兴奋地拉着边倩倩。 “姐,你再叫我乡长,我不理你了。”边倩倩一边走一边撅起嘴。 “好好,倩倩,行了吧。” “嗯,这才是我亲姐。” 两人出去后,石磊赶紧掏出烟,递给方舒一支,啪的打着了打火机,点燃后狠狠地吸了一口。 方舒一看就笑了,“边乡长对你上规矩了?” 对于方舒的取笑,石磊嘿嘿一笑,“关键时期,只能妥协。”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407章 意外不断 方舒跟石磊在房间里侃得起劲,又来了一个让方舒极为意外的人。 李荷花,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方舒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她怎么来了,是巧合还是? “怎么,高升到县里就不认得人了?”李荷花开着玩笑道。 “不是,你……?”方舒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似乎有点明白了。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李荷花怎么会跟姐姐相识! 方芳是陪着李荷花一起过来的,两人相视一笑,却就是不解释,故意让方舒着急。 不能如他们的意,方舒直接将好奇心收藏了起来,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磨盘文化专家,最近有什么新的研究成果没有?”方舒把话题转到李荷花最感兴趣的方面。 “还行,北京的专家给我支招了,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道道来,人家就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最近好多篇文章都发表了。我们连平这里好像没什么动静,倒是外地人,对白沟有了浓厚的兴趣。就最近一个月,好多对磨盘文化好奇的人,跑过来看磨盘桥,拜磨盘庙,我都忙死了。幸亏玉莲帮我,年轻就是好,那电脑啪啪啪地,比我写字快多了。唉,幸亏有她。不过,也有个坏处,我怕以后离不了她,心里焦虑的不行。” 李荷花装着焦虑的样子,却满脸都是舒展的笑容,让她年轻了许多,像一个小姑娘似的。 方舒都有点看呆了。 “小黄呢,怎么没带过来一起?”提到黄玉莲,方舒顺口就问了一嘴。 “去接他母亲了,说好过来的,估计也快了。” 李荷花这句话,又让方舒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原来黄玉莲她们也要来啊。 看到方舒尴尬样子,李荷花微抬下巴,挑衅地咯咯笑着。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说道:“我好荣幸啊,方主任到县里当了大官,还记得小女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随着声音,黄玉莲搀着白茹走了进来。 房间里几人都站了起来。 “老人家,回来了,回来就好。” 方舒笑着对白茹说道。 李荷花向她走过去,关心地问道:“老姐姐,没受罪吧?” “没有,没有,我很好。”白茹回答李荷花的问话,却向着方舒这边走过来。 待来到近前,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方乡长,你就是我黄家的救命恩人,老婆子给你磕头!” 一边说,真的就一边磕了下去。 这可把方舒吓坏了,赶紧跨前一步,“老人家,万万不可,小黄,快扶你母亲起来!” 说着就伸手去拉白茹,却不想黄玉莲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了,“方主任,我们母女无以为报,也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朴素的方式,来表达我们内心的感激感恩之情了。” “小黄,你……,快点扶你母亲起来,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方舒很着急,装着很生气的样子,说道。 这时候石磊和李荷花都过来了,帮着把两人拉了起来。 方舒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就又有人过来了。 正是云疏影,身边还跟着金蓉。 今天的意外真是够多的。 云疏影一进来,白茹就哭着跑过去,“恩人,恩人,你来了……”说着又要给云疏影下跪,被她一把拉住了。 “老人家,可不兴这样的,您应该早就出来了,因为我辩护水平不行,让你多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这云疏影真是很会说话。 之前出去的边倩倩,亲热地挎着金蓉的胳膊,挤在云疏影跟前,那亲热劲,让方舒都有点吃味。 “方大主任,我们今天过来,是祝贺你升官的,你可不能小气。方老板,可不能为你弟弟省钱,好菜尽管上,我们今天好好宰他一顿。”云疏影对跟着进来的方芳说道。 这对方舒来说,又是大大的意外,什么时候,云疏影跟姐姐都熟识了,而自己一点点都不知道。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在那憨笑着的石磊,可石磊采取的对策是,你瞪你的,我不看你,自然也就看不见你的瞪眼。 那么,你就变成了干瞪眼,哈哈哈。 方舒现在是真明白了,原来云疏影约的自己,而姐姐方芳,跟石磊等人串通起来,却约了云疏影。 这应该就是事实真相了。 果然,方芳开始安排桌席了。 “今天怎么做,都听我的,除了这位老人家外,我岁数最大。老人家,你上坐,坐下来后,其他人我好安排。”方芳把白茹拉在首位。 可白茹坚决不坐,“方老板,我不能坐在这里,我的两个恩人都在这里,要是你一定让我坐,那我就回白沟了。” 态度坚决,一点没有妥协的意思。 “好吧,老姐姐,你跟我坐一起。云记者,你坐那个位子,方舒,你坐到云记者左侧去,金主任,你坐云记者右边。我这边呢,这个位置空着,我还有个熟人要过来,在路上快到了。余下的,方老板你安排吧。” 李荷花这样一说,解了方芳和白茹的尴尬。 接下来,边倩倩等人,也就各自坐了。 只是,方舒不知道,李荷花的熟人是哪个。 “方芳,你自己的位置我来安排,你坐这里。”等方芳把人安排差不多了,李荷花又开口了。 她站起来,拉着方芳,坐到了留下的那个空位边上。 “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吧,他估计还要有一会吧?”李荷花说这句话时,手指了指留下的空位,却望向方芳问道。 这让方舒很不解,她的熟人,怎么问起方芳了呢,难道方芳也认识李荷花的这个熟人? 方舒真是意外不断,他看到姐姐点了点头,头挨着李荷花低声说道:“估计还得半小时,说是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堵了,要不是已经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方芳比李荷花还了解情况呢? 方舒越发满头雾水,今天的事,都是他所不知道的,也是奇了怪了。 “要不,还是等等吧。”方芳又低声说了一句。 “不等了,这么多人等他一人,我们开始。” 李荷花笑着向方芳摇了摇头,直接宣布开始。 可方舒越发听不懂,那个没到的人,究竟跟谁更熟啊。 第408章 这是进会道门了? 酒宴开始没多久,白茹可能是因为自己跟这些年轻人不合流,就推说有点头疼,要提前回去,黄玉莲要带她回去,她怎么也不肯,只好让她一个人离开了。 说真的,白茹走后,场面上热闹了许多,特别是黄玉莲,不再拘谨,把青春少女的活泼和灵动,呈现在大家面前。 气氛也就更加活跃起来。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李荷花用肘轻轻碰了碰方芳,“来了,你去一下,不要找不到房间,呵呵,从小就挺笨的。” 虽然声音很小,但桌子就这么大,大家还是都能听到的。 方舒看向姐姐,见到她脸红了,一副害羞的样子。 他心里咯噔一声,莫非姐姐又恋爱了? 而且,这个恋爱对象,是李荷花的熟人。 这就更让他不解了,什么时候姐姐跟李荷花熟到这程度了,而这个神秘的贵客,估计是李荷花介绍给姐姐的。 可这有必要瞒着自己吗? 就在方舒满腹疑虑之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男女的说话声。 随后,方芳和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迟了,抱歉抱歉!” 男子年龄在二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那种。 他笑着向全桌人表示歉意,之后直接走到了方舒跟前,“方主任,早闻大名,幸会幸会。” 说着就伸出手来,方舒神情淡淡,但还是伸出手,跟他轻轻一握。 “呵呵,我就是个土包子,哪有什么大名,请问……”方舒有点不开心,李荷花和方芳,一个是好友一个是亲姐姐,竟然一直瞒着自己,也不知在搞什么。 “哦,自我介绍一下……”男子刚开口,就被李荷花打断了。 “我来介绍吧,他就是我的弟弟李若柳,一走多年,是最近才回来的。方舒,不是我瞒着你,我也才认回来,本来第一时间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但想想,应该给你一个惊喜。” 李荷花的弟弟,到沿海发展的那个弟弟? 方舒确实有点惊喜,不过这惊是自己的,喜是属于李荷花的。 姐弟分离多年,终于相聚了。 之后,李荷花分别将男子介绍给了云疏影等人。 李若柳坐下之后,主动端起酒杯,给方舒敬酒,“方主任,非常感谢你对我姐姐的照顾,大恩不言谢,我干了!” 方舒只能客气着,“言重了,我跟你姐姐就是工作上相互支持,要说感谢,我应该感谢她才对。” 两人喝了两杯后,李荷花接话了,“方舒,刚刚我说给你一个惊喜,你是不是觉得我弟来了,是我的惊喜,而非你的惊喜?” 方舒挠了挠头,笑了。 跟李荷花,他没必要掩饰什么。 李荷花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小气鬼,我就知道你怎么想。可你知道嘛,我弟是我的惊喜,更是你的惊喜,不信你可以问方老板,嘻嘻。” 李荷花这个“更”字,让方舒有点发懵,想到姐姐的脸红,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时候云疏影端起了酒杯,“姐,恭喜你觅得如意郎君!” 这女人反应就是快,她其实早就发觉了这个秘密,只是没确定而已。 听到李荷花这样说,还有什么疑问的。 只是,她喊的是姐,不是方老师,方经理,或者芳姐。 方舒忽然敏感了,心底里没来由的一动,然后就觉得舒畅无比。 他看了一眼云疏影,又看向方芳,也端起了酒杯,“来,一起,弱柳,姐,荷花姐!” 方舒这反应也是很快的,因为方芳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这个时候,他只能用行动,来表示对姐姐这段感情的支持。 方芳本来还怕方舒反对,现在,脸上盈满了笑容,还有女子特有的羞赧。 四人举杯,一饮而尽。 如果换作别的男人,方舒未必这样说这样做,而这个男人,是李荷花的弟弟。 李荷花曾经多次提到他,话里话外,都是自豪和骄傲。 她本身就是一个优秀善良的女人,她赞美成那样的男人,自然不会差。 他相信李荷花! 这场酒并没有喝多长时间,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就不会像酒场那样拼酒。 结束后,就到了方芳早就安排好的茶室里,大家开始喝茶聊天。 方舒这才知道,方芳入股的这家大酒店,大老板就是李若柳。 他大学毕业后,原先考入一个乡镇的事业单位,只干了三个月,就受不了那种混日子的工作,而且,一眼都能望到头了这一世了。 所以就直接辞职走人,到东南沿海打工,从基层做起。 因为有着创新意识,总是能想到一些创新的点子。 又出身农家,从小吃过苦,特别能吃苦耐劳,深得老板器重。 只用了五年时间,就跻身集团公司管理层,得到了股份奖励。 那个时候,他就打算回来找姐姐的,可那一年,公司发生了重大变化,器重他的董事长英年早逝,而他的儿子是个纨绔,瞧不起他这个农家出身的人,对他百般羞辱打压。 他面临着艰难选择,在再三分析思考过后,毅然卖了股份,离开了公司。 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因为有着一定的人脉基础,加上对于生产检测销售的各个环节都了如指掌,很快就做了起来,不到三年,就跟原先的集团公司有了扳手腕的实力。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回报姐姐了,就不声不响地回来投资了这个大酒店。 他并没有告知李荷花,直到营业后,才把她请过来,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李若柳的意思,是将大酒店交给李荷花。 可他姐对经营大酒店不感兴趣,她现在全副身心都在磨盘文化的研究上。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石磊。 从别人口中得知,石磊虽然只是个辅警,可很有平事的能力,而且,他也想通过石磊联系上公安系统的领导。 这是业内的通用做法,没有公安保驾护航,生意根本做不下去。 而他瞄准的公安局领导,就是卫勇,他知道这个人很正直,而跟石磊又有着某种联系。 至于关系究竟如何,他其实并不知道,但他也就把石磊当作一座桥梁而已。 之后呢,石磊就提到了方芳,让他帮忙安排。 李若柳会错了意,以为石磊想参股,于是才有了方芳入股大酒店的事。 再后来,李若柳和方芳,在试探中看对了眼。 就在闲谈时,方舒的手机忽然响了。 云疏影瞥了一眼,有点发愣,赵帮主?这是跟帮会勾连上,还是进会道门了? 这是个问题,还可能很严重! 第409章 进去的不止一个?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方舒站起来走向门外。 云疏影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电话是小乞丐打来的,告诉方舒,他有了个重大发现,又有一个他小学时的女同学,跟着江湖人物进了中医院的手术室。 还说,那个女孩肚子挺大的。 方舒让他盯着这个女孩,出来跟着看看去了哪里,如果是被送回家,摸清住在哪里。 回到桌前,方舒看到石磊正在看手机,然后抬头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在问,怎么办? 方舒向他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已经安排了。 “方主任,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姐姐的缘故,我对你有着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我想自来熟一回。”重回座位没多久,李若柳笑着对方舒说道。 “哈哈,没事,现在都不是外人了,有什么话尽管说。”方舒豪爽地应道。 “那我就说了,我有个朋友,早几年跟我在一个公司,后来他也出来自己创业了,挖到第一桶金后,跟我一样,到连平投资。不过他来得早了好几年,据说有着过硬的关系才过来的。但不知为何,来了之后,他那关系并未起作用,生意做得不是怎么太好。据他所言,主要是地方上伸手的太多,说是都要垮了。我回来开这个酒店,并没有跟他说,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回到连平开公司。是在工商局遇到的,才知道了他这几年的经历。问我县里有没有什么关系,我就大言不惭,说有关系,他就让我引荐一下。情况就这么个情况,他想通过我这个中间人,请你吃顿饭,怎么样,能赏光吗?” 说这话时,那几个女人,已经出门逛街去了。 房间里只有三个男人,方舒、石磊和李若柳。 “这不是看得起我吗,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就凭我这委办排名最后的副主任身份,就是天天接受吃请,也腐败不了。没那权力啊,想腐也腐不了。”方舒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李哥,请我不?县委办副主任都不怕腐败,我一个辅警,哦,不对,事业编警察,更不怕。”一旁的石磊,马上毛遂自荐道。 “石兄弟,你也太性急了点吧,我这刚要开口请你赏光,你就主动请缨了,佩服,佩服。” 说着,三人一同大笑起来。 从李若柳的话可以知道,他跟石磊混的已经很熟了。否则,没人会这样说话的。 李若柳是个高效率的人,得到二人的允诺后,立马就拿出手机,当着方石两人的面,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秦总,在忙吗?”接通后,李若柳打招呼道,并把手机免提,意思是让两人听到。 “忙什么忙啊,我都想去跳楼了,老弟,我是真的没想到,依仗那么强的背景过来,却混成现在这样子,早知道,就是打死我也不来这狗屁连平。哦,对了,我拜托你的事情,你有没有帮我联系啊,听说那个人很有办法,我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成不成都无所谓,最多清盘走人。” 电话那头的秦总,从话里就听出了颓废和丧气,可以想象出对他的打击太大,看来的真就要崩溃了。 “别那么灰心丧气好不好,我这才刚过来,你这样我难免兔死狐悲,那位方主任,我已经联系上了。他说自己只是个县委办副主任,还是排名最后的一个,比起你那关系,可能什么都不是。你再考虑一下,最后决定是不是要找他。”李若柳把方舒的话,说了一遍。 “找找,不用考虑,我听说那个方主任战斗力很强,虽然在县里确实不算什么,但我觉得他能帮到我。再说,现在都这样了,还能坏到哪去。拜托你,无论如何都帮我牵条线。”那边毫不犹豫地说道。 也确实,都打算清盘走人了,就是最坏的情况了,确实也不需要再考虑什么。 “那行,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你如果今晚有空,我联系一下方主任,就今晚,你看怎么样?”李若柳是个有主意的人,在向方舒点头示意后,直接这样说道。 “好,我有空,我天天有空,只要方主任有空,我一定到。你安排,我买单,拜托拜托。”电话里的人也很干脆。 “那好,你手机畅通,我这边先联系一下方主任,过一会给你电话。”李若柳说完就挂了电话。 然后,看向方舒问道:“恕我冒昧,刚才也没经你同意,就这样安排了。你们二位今晚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样安排行不行?” “就这样安排,正好晚上复习复习,巩固巩固。”方舒笑着说道。 李若柳一时没明白方舒的意思,石磊解释道:“方主任当过三天代课教师,最喜欢用复习这样的词语。意思是中午刚跟你认识,晚上就是第二次见面了,也就是复习巩固了。” 李若柳听了,笑得很灿烂,他喜欢听这样的话。 “那就这样,今晚还在这里,由秦总做东,招待二位,本人作陪,呵呵。”李若柳笑嘻嘻的,就把晚上的饭局给定了。 方舒和石磊,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然后便告辞出来。 石磊想去看车,被方舒叫住了,“不适合开警车,何况你喝酒了,怎么能开车?” 石磊混的有点大,只要是为方舒驾车,开车不喝酒都不顾了。 “打的过去。”两人走到酒店外,正好有一辆的士驶过来,就招手上了车。 “去中医院南门。”石磊吩咐了一声,司机便启动了车子。 到中医院南门后,二人下了车,然后走向跟小赵约定的地点。 “怎么样,出来了吗?”刚转过路口,小赵就跑了过来,方舒笑了笑,问道。 “十分钟之前出来一个,是一个大婶带着的,我的小弟跟着去了,还没回来。”小赵回答道。 “出来一个?你的意思是,进去的不是一个,出来这个不是你同学?”方舒吃惊的问道,之前他一直以为就小赵的同学一个人。 “是的,我那同学还没出来,我过去盯着,绿化带那边,有个长椅,你们就在那等我。” 方舒和石磊都看到了那个椅子,点点头走了过去。 第410章 这司机,太懂事 方舒和石磊在长椅上坐下不到五分钟,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从另一条路上跑过来。 经过长椅时,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就向着中医院那边跑过去。 方舒估计,这个就是小赵的小弟了。 果然,很快,转角那边露出两个少年的身影,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大哥,小张子回来了,他跟着之前那个女孩过去的,什么情况,你们问他就可以了。” 说完这话,“赵帮主”就往回走了回去。 他得去盯着医院里面的情况,这可关系到跟警察大哥的关系和自己的零花钱。 这边,方舒递给小男孩一瓶农夫山泉,示意他坐到椅子上。 “怎么个情况,说说看?”石磊开口问道。 这是方舒和他之前分工的,穿着警服,更适合问话。 “赵哥让我跟着那母女俩,巧了,她们打车时,我也挤了上去,司机巴不得多一个人多收一份钱。我看到那女孩一路上都在掉眼泪,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开心。一开始我估计是手术后疼的受不了,可我听到她们的说话后,才知道不是疼哭的,疼肯定是疼,但还有钱。我听到小女孩向她妈妈要钱,说什么钱是自己的,不能都给她妈妈之类的话,妈妈骂她不要脸,丢先人,可就是不说给不给钱。她们都不敢很大声,都是小声吵闹。” 小男孩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她们住在乔庄新村,听人说,那里的房子便宜,租房和买房都便宜,村里上来的人,都喜欢到那个地方去。她们下车后,我也跟着下车了。她们也不会注意到我,以为我也住在那里呢。她们家住的是车库,不知道是租的还是买的。她们进车库后,我就走上楼梯,装着是楼上的住户。我到三楼后,就下来了,然后就来这里了。” 小男孩说完,又喝了口水,然后就看着方舒两人,不再说话。 方舒还没会意过来,石磊掏出了一张十元和一张二十元的票子,说道:“这十块钱,是打的费,这二十块钱,是奖励你的。你赵哥那里,我还会给,这个你可以放心。” 小男孩笑得很开心,伸手就接过两张票子,“谢谢叔叔!” 他刚转身要走,石磊喊道:“等一下,告诉我几号楼,几号车库?” “哦,30号楼,一单元,最左边的那个车库,是大车库噢。”小男孩赶紧回答道。 石磊说了声“知道了”,就挥了挥手,让他去了。 “走,过去看看。”方舒站起身,扔给石磊一支烟后,走向路边。 中医院这边,因为早就歇业的原因,的士大多不选择这条路,两人向路的两头分别看了看,没看到的士的影子。 “滴滴吧。”方舒一边说,一边操作,“三分钟之内会到,不知说话算不算话。” 然后,两人就笑了。 在连平这样的小县城,也有滴滴打车,不过平台上显示三分钟之内,等三分钟过了,可能再来个三分钟之内,这都是说不定的。 不过,这次平台说话还真算话,很快,一辆车身上有着滴滴字样的白色小车就开了过来。 在他们身边减速时,方舒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但接通只是响铃三声就挂了,这是司机在确认打车人,听到铃声就可以确认了。 方石两人走过去拉开车门,滴滴司机看了一眼石磊,神情很是恭敬。 在当今这个时代,大都市的人们都是不怕警察的,但小地方的人,对警察还是有着那种天然的恐惧和尊敬。 那身制服,代表的就是权力。 自古以来,人们在骨子里就是崇拜权力的,匍匐在权力的脚下的。 虽然21世纪了,这种崇拜没有改变,以后也不会。 在这个世上,人类崇拜两种东西,一种是权力,另一种就是金钱。 而这两个让人类崇拜的东西,又不是独立的存在,总是相互联姻,交缠在一起。 权力可以带来金钱,同样,金钱也可以收买权力,这也是一种辩证法。 方舒身为体制内人,当然对此更为清楚,而石磊自进入体制内后,对于这种权力和金钱的关系,更是深深地体会到了。 其中的妙处,不可言说,令人欲罢不能。 这也是为何反腐永远在路上的原因,因为权力是一种瘾,上瘾之后,就会昏头,昏头之后,就会用这种权力去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美女,金钱,资源。 至于能达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权力的大小了。 权力越大,得到也就越容易,也就更容易轻易得到。 所以,官道其实是一条单行道,当官没有不想越当越大的。 没办法,欲罢不能啊。 “去乔庄新村。”石磊冷着脸说了一句,司机立马启动车子,稳稳地开了出去。 八分钟后,车子来到了乔庄新村的东大门前。 这个小区在县城所有的小区中,比较特殊,因为它属于政府安置房,是为了安置那些失地农民而建设的。所以,价格上,在全县城是最低的。 不过,这也只是名义上的,这小区里的房子,好多也在官员和社会知名人士名下。 虽然购买这个安置房需要审批,但对于想在这里买房的官员来说,那就是不是事。 审批权本来就是官员手里,自己给自己审批个房子,还是事吗? 车停下后,方舒和石磊刚拉开车门要下去,司机说话了,“请二位领导稍等一下。” 方舒一愣,莫非支付方式改变了,要扫码或者现金支付了? 他记得滴滴在平台是支付,跟司机不发生金钱关系,司机只管开车,钱是由平台收钱后,扣除费用后再打给司机的。 “是要扫码支付吗?”方舒问道。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这趟也就是个起步价,不要几个钱的,但我就一司机,收钱的权力在公司手里,我没办法给您免单。但您看这休息日,您们还在为人民工作奔忙,我是真的觉得不该收钱。这是十块钱,算是退回的,我过后向公司申请退款就可以了。” 方舒和石磊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意外,也很是感慨。 这司机,太懂事。 第411章 权力之下的卑微 当然,方舒他们并没有接下那张十元票。 但接下了司机同时递过来的名片。 下车后,二人从大门进入,顺路数着一栋一栋的楼房,来到了30栋楼一单元楼梯口。 确认之后,走向最东端的那个车库。 车库门关闭着,石磊上去猛敲了四五下,里面传出一声愤怒的女声,“谁啊,这么敲门干嘛?” 随着话音,门从里面打开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眼里满满的怒火。 但当她看到石磊一身警服的时候,那怒火瞬间就消散了,代之而来的满眼的笑意,虽然那笑很假。 这就是权力的魔力,一个乡下女人,在警察面前,再怎么不忿也得憋出笑容。 这是权力压榨下的卑微,无须任何人提醒,只要进入这样的氛围,立马显现。 何况,她的内心,本来就惶然呢。 “同志,你们找谁?”她怯怯地问道。 “我们就是来找你的。”石磊的语气里充满着威严。 “找我,找我干嘛?”女子的脸瞬间就白了。 “我们找你干嘛你不知道吗?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石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不想去局子里,进去好好说。” 女子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愣是堆起了笑容,“好,好,请进,请进!” 方舒从见到这女子后,就一直没说话。 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石磊说话对女人更有用。 进到屋里,女人忙着倒了两杯茶,放到桌子上。 而方舒和石磊,此刻已经坐到了桌子前。 “你,坐下!”石磊指着面前的椅子,对女人说道。 女人依言卑微地坐在他们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这个车库,应该有三十平方,被隔成里外两间,装修以乳白色为主色调。 这就是一个小世界,卧室、厨房、卫生间都有。 小县城的小区中,这样的车库很多。 说是车库,百分之百没有人用来停车,都是装修之后租出去,或者自家的老人住。 “领导,同志,你们是来查暂住证的?”女人见两人不说话,终于沉不住气,不过她还是有点小心机的,知道避重就轻。 可能从开门到现在,她思考了这么久,就这点成果了。 石磊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这话再次把女人吓着了,她家的情况,看来人家都知道了。 “小荣她,她……病了,在里间,睡了。”女人嗫嚅着。 “什么病,看医生了没有?”石磊依然是冷冰冰的语气。 他不想这样,但又不得不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有震慑力。 什么山唱什么歌,对什么人说什么话,石磊丰富的人生经历,让他最懂这个。 “没有,她,她说……睡一觉就……就好了……”女人吞吞吐吐地说道,一脸尽是讨好和谄媚。 石磊冷冷地看着她,冷笑了一声,“睡一觉就好了?” 啪—— 他忽然就拍了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动了一下。 女人的脸吓得失去了血色,“是她,是她自己说的,我也不懂。她……她也不听我的,我也是没办法啊。” “睡一觉就好!是睡一觉就坏吧,要是不睡,也不会发生那种事,哼!”石磊怒喝了一声。 女人再也坚持不住,滑到了椅子下,顺势就跪在了地上,“领导,我不知道她干的那些事啊,我也不想啊,我对不起她妈妈啊,对不起我那苦命的姐姐啊,可我们细胳膊哪拗得过粗大腿,不从他们会杀了我们的,呜呜呜……” 女人彻底绷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 幸亏这车库处在这栋楼的最东端,而往西边的几个车库,门前好像没有什么衣架之类的,而门上贴着“吉房出租”的纸张,应该是还没租出去,暂时没人住。 否则,真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吃瓜的。 “别号丧了,老老实实详详细细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否则就带你们回局子里,让你们吃牢饭,什么钱都敢赚,那么小小的年纪,还是个学生,你怎么就忍心……毁了她一辈子!” 被石磊这样一说,女子高声嚎哭转变为低声缀泣,但就是不说话。 “说话!”石磊再一次拍了桌子,女人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我不敢说,您放过我们吧,说了他们会杀了我的……”女子恐惧都写在了脸上。 方舒知道,再逼着女人也不敢说,他应该上场了。 他看了一眼石磊,然后从桌子上的纸盒里抽出两张抽纸,递给女人,和颜悦色地对女人说道:“大姐,擦擦脸先,我们是来帮你的。” 女人感激地看了一眼一直到现在都没做声的方舒,用纸擦了擦满脸的鼻涕和眼泪。 过了好一会,方舒才又开口道:“我来介绍一下,他,石警官,连平公安局治安大队长。我县委的,是县委书记派我过来的。县委万书记,听说过吗?” 女人听了,睁大了眼睛,重新打量起方舒来。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看走眼了,这位才是主角,县委书记派来的,肯定比大队长官大。 老百姓都知道,县委书记是全县最大的官。 而那些人说,有县长撑腰。 县长比别的官大,可是比县委书记小的。 这下,她的脸上,有了血色。 “你们……真的……真的是县委书记派来的?”女人望了又望,观察着方舒的脸色。 但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如果让一个村妇都看出来,那他也就白活了这么多年,白当了那么多年兵,白当了这几年的官了。 方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女人还是选择了相信,“那,那我就告诉你们,把一切都告诉你们,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啊……!” “我是小荣的小姨,两家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她妈妈死了,爸爸不要她了。我,丈夫也不要我了,因为我不能生孩子。姐姐临死时把孩子交给了我。呜呜呜,我对不起我姐姐啊,要知道我就不来这四中上学了,都怪我,都怪我……” 正在女人再次失控痛哭时,隔间的门被猛地拉开了。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冲了出来。 “你给我住嘴!” 她对着正在痛哭的女人大喊道。 第412章 里间冲出来的小女孩 女孩冲出来之后,就冲着女人大叫,“你给我闭嘴,我的事不用你管!” 啪—— 石磊第三次拍了桌子,“放肆,你敢干扰办案,我现在就抓你!” 他从腰间拽出了手铐,严厉地瞪着女孩。 可女孩一看就是那种犟驴,她反瞪着石磊,跟他对峙着。 “你还不服气,你给我不服,你给我不服!”石磊真的上去抓住了女孩的胳膊,反扭到背后。 眼看就要铐上时,方舒说话了,“石队,她还是个中学生,还病着,就不要……,再说,一看她就是个聪明的女孩,可能她是误会我们什么了。” 这种性格的女孩,又正处于逆反期,你铐上她,她根本不怕。 女孩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走,到里面谈谈。”方舒走到她面前,用纸巾帮她擦了额上的密密的汗珠。 是的,女孩身体很虚弱,就这么一下子,就沁出了冷汗。 女孩没说话,狠狠地瞪了石磊一眼,生硬地转身,进了里间。 “石队,你继续跟这位大姐谈,我去看看她。”方舒说了一声,跟着女孩进了里间。 女孩这时已转过了身,冷冷地看着方舒,但眼神里的敌意减少了许多。 “快躺下,刚做过手术,不能这样动的,你还小,留下后遗症,以后可有得罪受。”方舒走过去,扶着女孩,让她躺到床上。 他直视着女孩,说道:“你的事我们知道了一些,从村小学校来到四中后,初一的时候,成绩优异,我们去了原来的学校,老师都把你夸成什么了,都很关心你。对于你现在的情况,我没跟你的老师们说,只说你现在还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方舒信口胡诌,睁眼说瞎话,脸都不红。 “是李老师?你别骗我了,只有她一个人会夸我。”女孩终于上了频道。 只要能对上话,就好办。 方舒露出谎言被戳穿后的尴尬笑容,嘿嘿了几声,“其他老师也夸你来着,李老师更在乎你是真的。” 女孩的抗拒又减弱了一些,大大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方舒没有劝慰她不哭,而是从床头抽出抽纸,递给她。 女孩接过,擦了眼睛。 “你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但你花一样的年龄,可不能毁了自己。是坏人害了你,你的小姨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放心,是谁的责任,我们就追究谁的责任。我们只是为了解救你不再受伤害,这一点,你能理解吗?” 方舒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实际上却是无效的问题,因为跟事实风马牛不相及。 但这很重要,只要女孩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他们的沟通就开始走向了双向。 女孩点点头,代表回答。 这已经让方舒很满意了。 “你这是第几次了?身体不要了!”方舒看到女孩这般虚弱,又知道是从手术室出来的,再结合上次在四中放学时的见闻,他已经基本上可以判断出,女孩做的是人流手术。 女孩睁大了双眼,然后有些气愤地怼道,“你别瞎说,哪有第几次,就一次,就一次!” “好,好,别着急,我知道,我知道。”方舒赶紧安慰道。 “知道你还瞎说。”女孩很快忘记了气愤,语气里有了撒娇的味道。 实在还是个孩子。 “好,我不瞎说,可你得跟我说真话不是。这是不把我当朋友?”方舒想进一步拉近跟她的关系。 女孩好像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才开口,声音低低的,就是那种跟方舒说悄悄话的神情和样子,“你刚才说,你是县委书记派过来的,那县委书记比不比校长官大?能管住校长不能?” 方舒心里一动,莫非…… 当即也以低低的声音说道:“全县最大的官就是县委书记,比校长大多了,校长还要归局长管,局长又归书记官,你说哪个大?” 女孩听了,脸上有了些雀跃,“你是说,书记也能管住老狗日的局长?” 方舒没想到女孩会骂得如此粗鲁,这里面更有问题,因为女孩说到局长时,咬牙切齿的。 “当然能管住!”方舒肯定地说道。 女孩相信了,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可没再说话,方舒觉得应该是水到渠成了,她自己会忍不住把秘密分享出来,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可是没有,女孩没说话,反而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想把那些事告诉我?”方舒只好赤膊上阵,直接问了。 “不是不想,我也不怕他们杀我,就是……”女孩的犟驴性格又显示出来了。 那些人肯定威胁过她,但她竟然说不怕他们杀她,却是将嘴努了努,朝着外面。 显然,她说的是她的小姨。 难道小姨对她比那些人更具有威慑力,她会害怕? 可她刚刚冲出的行为和对那女人的呵斥,显然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原因呢? “你怕你……小姨?”方舒猜测着问。 女孩撅起嘴,一脸不屑,“哼,我会怕她!就是,就是……” 说到这里,她不说了。 “没事,局长校长的事我都能摆平,你小姨的事,更不在话下。”方舒拍着胸脯,保证道。 女孩眯了眯眼,又摇了摇头,才说道:“也不是,我小姨她就是个财迷,我又不在乎那点钱的。可是,你看我这,” 说到这里,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手机,那是一部老人机,“同学都笑话我,说我用老太婆的手机。我是想着,反正都这样了,那钱,我买个苹果,看谁还敢笑话我。可小姨她,嗐,就一财迷。” 女孩说着,一脸的不屑。 方舒算是明白过来了,女孩对于自己,并不怎么认为受到伤害。 估计是拿到了赔偿,为着这笔钱,才跟小姨闹腾起来的。 方舒心底里感到一阵阵的悲哀,为这样的女孩。 形成了这样的观念,不会有什么好的未来的。 “丫头,他们那样伤害你,你要用那钱买苹果?你最想的不应该是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吗?”方舒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女孩看着方舒,一脸的看不起,“大哥,你又不是女的,伤害是伤害,头一回疼死了,可后来,嗯,不但不疼,还老舒服呢。” 方舒都听不下去了,这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啊! 第413章 证据,我有! 方舒总算听出来了,这个叫赵小荣的女孩,说到底就是为了一部苹果。 这还不好办吗? “你这个要求,我去跟你小姨说,一定让你愿望实现!”方舒这样对女孩表态道。 “真的?”小荣欣喜地喊出来,眼里都是光。 方舒心里却很难受,一个花季女孩,失身遭受屈辱,却不自知,一部苹果就可以收买了。 这实在是极大的悲剧。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情了吧?” “不行,小姨肯定不会答应的,她要是不答应,你买给我?”小荣对于方舒的表态,并不怎么相信。 “那这样,我出去跟你小姨说一声,让她现在就把钱给你,这总行了吧?”方舒只好退让一步。 女孩狠狠地点头,眼里闪着亮光。 方舒走出里间。 他看了一眼石磊,石磊摇了摇头,也就是说,小荣小姨还是没说。 她本来确实是要说的,但小荣冲出来之后,她就改变了想法,既然死丫头出来了,她就什么都不说,让死丫头说。 自己的那点事,可不能漏出去。 “把钱拿出来!”方舒目光如刀,看着女人喝道。 “什么……钱?”女人还想装疯卖傻,方舒迅速出手,包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打开包,里面有厚厚的一叠大钞。 “就这么点,还有呢?”方舒惦着那叠钱,应该是一万块。 “他们,他们就给这么点,说是营养费,不用我们出医药费,我,我就答应了。”女人嗫嚅着,不敢抬头看方舒。 “你,真可以啊,就这么点钱,就把才十三岁的外甥女给卖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在毁了她一生吗?”方舒喝斥道。 “我有什么办法,我们小老百姓,孤儿寡母,得罪不起人家当官的,我还不想死啊。”女人又呜呜呜的哭起来。 方舒拿着钱,走进了里间,把那一扎钱,扔给了小荣,“这下行了吧,说吧。” 他的心里,生出了厌恶。 “好,我都告诉你。”女孩笑得一脸灿烂,一点都没觉得难为情,更没有羞耻感。 现在的女孩都这样吗?方舒真的无法接受,这是之前他所不知道的。 在他的意识里,十三四岁的青春少女,对于这方面敏感而难以启齿,可这个女孩却是侃侃而谈,脸上看不出一点点的羞耻。 连讲到哄骗到赛红楼的那天晚上,被一个中年男人强行搞了,也没觉得什么。 不过,她说这个时,骂得很脏,因为那个男人答应给她买苹果的,结果完事后提起裤子就走人。 她说,自己也不知道肚子里是谁的孩子,因为这段时间,跟了八九个男人。 中午在中医院,做了个人流手术,“他妈的,都疼死了,以后不能跟他们干了。” 这让方舒很无语,要是不疼,看来还想继续干下去。 这女孩,已经彻底废了。 这世界,总有一些人会堕落的,方舒很清楚,自己没有本事管得了这些。 没有小荣,还会有小桃,小倩,之类的,这类人是少不了的。 女人的堕落,有的是被逼的,有的是被哄骗的,有的甚至是自我追求,谁也管不了。 否则,大大小小城市各种洗头房、各种会所、各种酒吧夜总会,怎么会有那么多卖笑的失足妇女? 世上的每一个行业,总有人干,再沦落的职业,也有人干的很欢。 “好了,今天的谈话,不经我的同意,谁也不能透露,能做到吗?如果能做到,以后我会考虑给你买个平板,这个君子协议怎么样?”结束谈话后,方舒又给小荣留了点希望。 以后会用着这个女孩的。 “真的?行,你这人能处,等我养好了,你想要,我愿意陪你睡。”女孩竟然趁着方舒没注意,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这让方舒恶心到想吐。 这虎狼之言,就是已婚妇女都难以说出口,这一个小女孩竟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如果违背了约定,看我怎么收拾你!”方舒装着发狠,赶紧跑到外间。 石磊这边显然还没什么进展,女人就等着那女孩呢。 钱被拿走了,就更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说,你们在县城没有房子,她是怎么到四中读书的?你给了那个男的什么好处?”方舒就站在那里,盯着女人喝道。 女人一愣,这话她听懂了,小荣说了些什么,否则这人怎么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 她还在犹豫着,方舒又开口了,“这样的女人,连自己外甥女都害,不是良善之辈,既然给机会不要,那就带回你们局里,让她尝尝滋味,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 方舒的语气,冷到了极点。 女人身子颤抖了,脸上没了血色,“别,别,我说,我说,小荣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我不敢说,不敢报警,否则他们会杀了我的。” 方舒和石磊,眼神冰冷如刀。 “他们是谁?”石磊猛地喝道。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人家到喊他骷髅头,他身上纹着死人头,看着瘆得慌。”女人说道。 方舒想起了在四中放学时看到的骷髅头。 果然是他! “说,小荣到四中上学,你找的那个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方舒其实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男人存在,他就是得知她们租房居住,而在连平,租房是不能在县城上学的,没有学区根本进不来。 而小荣进来了,小荣的亲人只有她这个小姨,定然是她走的路子。 人分男女,找的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有一半的概率,所以就这样诈了。 “找的四中校长,开始他不同意,后来,后来他看我有几分姿色,就提出了那个要求,我答应了……,小荣就转过来了。我是被逼的,真的,我虽然答应了,但当时我反悔了,拼命反抗,可,可还是被他……”女人呜呜呜的哭着,断断续续地说着,还不时地观察着方舒和石磊的脸色。 “你说你不是愿意的,有什么证据?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出头,让坏人受到惩罚。之前都跟你说过了,我是县委书记派来的,在连平,还有比县委书记还大的官吗,你怕什么?你这就是态度不端正!” 女人抽泣着,利用这时间思考着,最后下了决心,咬着牙说道:“证据,我有!” 第414章 女人挑衅地盯着他 女人的话,让方舒和石磊眼睛一亮,这种利益交换下的交易,还会留有证据,那也太难得了。 “只要有据,我们就可以帮你讨回公道,说说看,看你的证据是不是有用?”石磊虎着脸说道。 “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记得没扔掉,应该还在。”女人又有些不确定地说。 “那就赶紧去找。”方舒故作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女人嗯了一声,进了卫生间,从里面拽出来一个大大的袋子,能装得下被褥的那种。 袋子里装的满满的,被她在地上拖行着。 一看,里面应该是废旧衣物一类的柔软的东西。 果然,女人停下来,抓住袋子底部的两个角,用力向上提。 女人脸都涨红了,里面的旧衣物全部摊到了地面上。 然后,女人扒拉着那些旧衣物,在里面寻找着。 “我记得就扔在了这里面的,这些都是不穿的衣物,集聚着留着买废旧。小荣读书,我在小服装厂里做,一个小时12块,多劳多得,赚不了多少钱,所以家里的废旧都不舍得扔。还有一个袋子,是专门装纸板旧书什么的。我们老百姓,跟鸡一样,刨一爪吃一爪,不动就没得吃,不像你们,月月有工资拿。” 女人一边扒拉着,一边说着生活的艰辛。 这个说法,倒是很真。 方舒和石磊抽着烟,看着女人翻找。 忽然,女人眼睛一亮,从废旧堆中拎出一条女人的短裤,“找到了,就是这条,当时我……就是穿着它,都被,都被扯坏了,我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条红色的女人小内内,应该是她本命年买的吧。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被扯坏了。 “好了,这个我们要拿去化验,才能确定是否能作为证据。” 石磊现在很专业,说着就拿出随身带着的收储证据的透明塑料袋。 只是,接过女人手中的小内内时,他的脸红了。 而那个女人,还挑衅地盯着他看。 石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才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石磊的手机响了起来,“石哥,这个也出来回家了,我跟了过来,就在锦绣花苑,你跟方哥有空过来吗?” “你在那等着,我们马上过去。”石磊应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反正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了,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就是更多的掌握第一手的东西。 “这是我的证件,今天的事情,你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出去,否则,打草惊蛇,遭到报复,我们也救不了你。”临走时,石磊警告了女人。 出了小区,刚好有一辆滴滴经过,石磊伸手招了招,车子戛然停在他俩面前。 “二位领导,请上车!”司机笑得脸上的肉直颤。 这世界太小,竟然又是送他们去乔庄新村的那个中年胖司机。 “哎呦喂,又是你啊,真是有缘。”石磊语气词丰富地感叹了一声。 “有缘,对,有缘,请问领导这次去哪?”司机继续笑容可掬地问道。 “去锦绣花苑。”方舒吩咐了一声,就坐进了车里。 乔庄新村在县城东部区域,而锦绣花苑在西部城区。 而城东和城西的分界线,就是一条叫做咸河的小河,这条小河穿城而过,然后蜿蜒向北流去。 车子很快就过了咸河,又驶出一段距离后,就停在了锦绣花苑的大门前。 这是小区的主大门,南大门。 两人下车后,并没有看到“赵帮主”。 这次胖司机是不管怎样都不收费,这人真的很社牛。 方舒触摸了一下衣袋,那张名片还在。 “小赵,在哪呢?”石磊在电话里问。 “我在23号楼二单元这里呢,进大门后一直往里走,第三排向里第二栋,就是23号楼,我在这里等你们。”小赵在手机里报着方位和位置。 挂了电话,还不放心,又发了个“位置”过来。 两人按照小赵的提示,来到23号楼二单元的楼梯口。 “就在这里,6楼,小阁楼。”小赵低声说道。 方舒心里一动,这又是一个不富裕的家庭。 连平县城小区不少,但大多是这种联排楼房,最高6楼,最高楼层属于阁楼。 有一段时期,各个小区推出优惠政策,6层的阁楼都是送给6楼业主的。 没有电梯,五楼就比较高了,大家都不想爬那么久的楼梯。 阁楼的面积比正常的楼层的居室,要小到三分之一。 再后来,好多开发商不送了,直接当作一套房子卖,但价格上要便宜很多。 “她们进了五楼还是六楼?”方舒这个问,就是为了证实自己刚才心里的反应。 “进六楼了,我打听过了,5楼不是她们家的。” 看来锦绣花苑不送小阁楼,这说明真的不富裕,买得起房的,谁买个小阁楼啊。 “赵师弟,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余下的事情交给我跟方哥就行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石磊拍了拍小赵的肩膀,和蔼言道。 “好咧,那我回去了,有什么事,石哥一个电话就行,拜拜。”小赵笑容灿烂地走了。 两人开始攀登,来到了601门前。 “我来叫门,你站到一边去。”方舒推了石磊一把。 他怕房间里的人,看到穿警服的,又以为查暂住证之类的,怕麻烦装着没人不开门。 因为你在外面敲门,里面的人肯定会通过猫眼观察后才会开门。 方舒敲了三响,就停下等候,耳朵贴着门板,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这次,方舒又敲了三响,只是力度上大了许多。 然后再次贴在门上凝神静听,很快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估计里面的人是蹑手蹑脚走过来了。 等到脚步快要到达门这边时,才站直了身子,面孔对着猫眼,显出一副等待的样子。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五楼邻居,你家厨房这边漏水,我家厨房都不好用了,我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麻烦您开下门,好吗?”方舒临时编了个理由。 “啊,这样啊,没发现漏水啊。”女人说着就打开了门。 但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石磊时,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第415章 女儿彻夜未归 女人连忙关门,可那根本就不是她能做到的,方舒直接闪身进到了屋里。 石磊自然也就跟着进来了。 “你们……要干什么?我女儿都这样了,你们究竟想怎么样,非要逼死她不可吗?老天爷,你怎么这样不长眼,这么欺负我们老百姓啊,没法活了……” 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一脸泪水和绝望。 一看就不是演戏,那是真的很绝望。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我是警察,是过来为你女人讨公道的,你干嘛这样啊?”石磊一把拉起女人,语气不是很好。 女人不起来,就赖着在地上,哭嚎着。 “起来,不然铐去局里!”石磊断喝了一声,女人果然被吓着了,顿时停住了悲声。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从里面冲了出来,“你们这些畜生,别动我妈!我跟你们拼了!” 女孩手里拿着一把削苹果的刀子,冲过来就朝着石磊身上刺过来。 方舒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抢过了刀子。 母女俩抱头痛哭,哭得方舒两人,都忍不住眼睛酸涩起来。 二人谁也没说话,让她们发泄一番,否则根本没法沟通。 过了好一会儿,母女俩的声音渐低,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哭泣,只看到她们肩头的抽搐颤抖。 “好了,大嫂,孩子刚刚做过手术,这样对她身体不好,她还这么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可不能把身体给弄坏了,那这一辈子可不要遭罪,你肯定不想孩子这样吧?”方舒温声劝说。 “你们既然知道她还这么小,为何还那么糟践她,她还是个孩子啊,你们还是人吗?”女人眼睛通红地看着方舒,吼道。 石磊刚要发脾气,骂女人不知好歹,就被方舒眼神制止了。 现在的石磊,可不是个喜欢受气的主,警察有几个能受老百姓气的。 何况,他们根本就没对这女孩做过什么,这女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罪按到他们头上,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大嫂,你误会了,我们从来没对孩子做过什么,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你和你的女儿。我们过来,是因为有好心人举报,你的女儿受到不发侵害,我们过来了解情况。如果真的如举报人所说的那样,存在违法犯罪行为,一定不放过害你女儿的坏人。” 方舒还是温和的说道。 “你们有这样好心,你们跟他们,都是一伙的!”女孩也抬起头,敌视地看向方舒。 方舒觉得女孩的话里有话,摆手制止石磊说话,因为石磊脸色很不好看。 “孩子,你仔细辨认一下,我,还有他,欺负过你吗?”方舒严肃地对女孩说道。 女孩的目光,在方舒和石磊的脸上逡巡了几个来回,才摇摇头。 “看清楚了?”方舒对她笑了一下,问道。 女孩又点点头。 但母亲还是敌意甚浓地瞪着他们,好像方舒正在哄骗她的女儿似的。 “孩子,我听出来了,曾经有穿这身衣服的人,欺负过你,是吧?”方舒猜测着问。 女孩忽然又哭了起来,方舒没有追问,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方舒伸手想拍拍女孩的肩膀,以舒缓她的情绪,可手刚接触到女孩,就被女人一下子打了过去,“别碰我女儿!” 显然,女人对方舒还是不信任。 方舒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大嫂,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被人欺负到这样,难道你没有责任吗?作为母亲,你保护她不受伤害了吗?” 方舒口气虽然不是十分严厉,但责备的意味浓烈。 女人怔怔了一瞬,忽然哭喊起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我斗得过你们吗,我报警,可警察抓的却是我和女儿,校长也威胁要开除我女儿,我们都没了活路了,呜呜呜……” 女人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女孩抱着母亲,也痛哭起来。 “孩子,你刚刚做过手术,快到床上躺着。大嫂,为了孩子,你也不能这样,走吧,到她卧室里去说。”方舒看到女孩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心疼得很难受。 豆蔻年华的女孩,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罪! 这社会他妈的,真的病了。 母亲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这次是直接扶着孩子站了起来,然后扶着走进女孩的卧室。 女孩躺倒床上,女人帮她盖上被子,看向方舒和石磊时,她脸上的敌视少了几分。 “你们……真的……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女人问道。 “大嫂,刚才我说了,我们是接到举报赶过来的,只要你女儿受到不法侵害,我们一定为她讨回公道,伤害她的人,一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女人看起来有了点相信。 “大嫂,你刚刚说,你报过警,但警察把你给抓了,还有校长说要开除你女儿,是怎么回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方舒最后的一问,不是问女人,还是问床上的女孩的。 “钟敏。”女孩在母亲说话之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钟敏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她的母亲终于停止了悲声,说出了那段令她揪心的过往。 那是一个傍晚,平常这个时候,女儿应该会到家里了。 可今天都过了半小时了,还没见到了女儿的身影,她不禁担心起来。 赶紧在群里联系了班主任老师,老师告诉他,放学的时候,钟敏被校长叫去了校长室,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在她的再三要求下,班主任才提供了校长的手机号码。 她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拨打校长的号码。 谢天谢地,校长接听了他的电话,说是学校有个活动,挑选了一些优秀学生,参加一个晚宴,让她尽管放心。 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被学校选上参加活动,她当然放心,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可是,当天晚上,女儿竟然一夜未归。 而她后来再拨打校长的电话,一直都显示关机。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女儿长这么大,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一天。 学校什么活动,要整夜不回呢? 她,一夜无眠! 第416章 你的新官三把火,就烧这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跑到了学校,打听情况。 直到早读课开始,她才被保安允许,来到教室。 可女儿并没有在教室上早读。 班主任说,校长还没回来,昨晚带出去的三个学生都还没回来,让她放心,校长带去参加活动的,不会有问题的。 然而,当天中午,女儿回到了家里,整个人都蔫懵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回家就钻进了被窝,午饭都没吃。 一试额头,滚烫滚烫,发烧了。 这可把她吓坏了,她叫了几声,“小敏,小敏。” 女人忽然惊恐地跳起来,双手摆着,眼里满是惊恐,“别过来,别过来……”拿起枕头就砸过来。 她上去抱住女儿,家里有退烧药,喂了下去。 女儿在她怀里睡着了。 睡梦中,女儿不停地惊叫,满脸的惊恐害怕。 她不知道女儿究竟遭遇了什么,会吓成这样。 女儿终于睡的安稳一些,她轻轻地放她睡下,就在帮她脱衣服时,她惊恐地看到,女儿的内裤上,血迹斑斑。 她的天,就这样塌了! 她不敢再耽搁,摇醒了女儿,追问她校长昨晚带她们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儿只是哭,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就这样抱着女儿,等到退烧之后,女儿也哭够了,声音嘶哑地告诉了她一切。 原来,那一晚,校长带她们三个女生去了赛红楼,说是参加一个活动。 她们做梦也想不到,这是她们噩梦的开始。 先是让她们陪三个领导喝酒,她们还是初中生啊,哪里会喝酒,但校长一定让她们喝,没办法,她们都喝了。 “小敏从来都没喝过酒,没几杯就醉了。其他两个同学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她醉了之后,迷迷糊糊被送到一个房间,然后就睡着了。后来一阵痛楚令她醒了过来,感觉身上压了一座山,拼命睁开眼睛,竟然是一个男人压着她,正在侵害她。她拼命地想推开那个老男人,可是她还是个小女孩,怎么也推不动,只会哭,不停地哭,直到那个畜生发泄后走出房间。” 小敏妈妈抽泣着说着,“可他们并没有到此放过她,后来有两个男人,相继进了她的房间,强行侮辱了她。他们根本就是不是人,都是畜生!” 随着女人的讲述,小敏身体在发抖,不停地发抖。 方舒不敢追问,只能等待,等母女俩情绪缓下来,才说道:“告诉叔叔,还记不记得那三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他们是你们陪喝酒的人吗?” 小敏点了点头,“就是那三个人。” “那后来呢,派出所抓你们是怎么回事?”方舒又问女人道。 “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等冷静下来之后,就去派出所报警。做完笔录后,警察就让我们回来等消息,可等到傍晚时,所长带着两个警察过来,直接把我们母女俩给带到了派出所。开始提出赔偿我们一万块钱,我坚决不同意,我说就是一百万也不私了,一定要那三个畜生坐牢。后来,那个万所长过来,说是我们诬陷领导,把我们都铐了起来,关了我们三天,直到我们说不告了,不报案了,才放我们出来。从来以后,校长隔几天就带小敏出去。他,他也欺负了小敏……” “还有那个所长,后来,也,也……”小敏也说了一句。 母女俩又哭成了一团。 砰! 石磊狠狠的捶了下床头柜,“这帮畜生,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最后,方舒又问了女孩,跟她一起被校长带出去的两个女孩的名字,就告辞着出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去那两个女孩家,还是直接把校长抓了,还有,万所长……,可是在局党委的……”这种事情,石磊显然没经历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是一个犯罪集团,其背后的人,就是万书记忌惮的,一直动不了的人。他们敢于这般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极为强大。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打草惊蛇。这个女孩和她的妈妈,是坚信法律可以给她们以公道的人,结果报案反而被抓,其他那两个女孩,大概率连说出来都不敢,想让她们出来作证,估计很难很难。所以,我们必须自己拿到证据,而且必须一击必中。而其中的关键就在赛红楼,我觉得,你这个治安大队长,新官上任那三把火直接就烧了这红楼。” 方舒看着石磊,接着问道:“怕不怕?凭我们的力量,弄不好会身败名裂,你好不容易穿上的这身制服,说不准就会被脱了,甚至还会被扔进大牢!” “不怕,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这一切都是你给的,失去了就当做了个梦。何况,你身后站着万书记,也未必就会输。” 对于石磊的回答,方舒很满意。 “那行,今天晚上,你们治安大队,突袭赛红楼,重点在哪知道吗?”方舒问。 “嫖娼卖淫肯定跑不了,我会把他们一锅端。”石磊保证道。 方舒摇了摇头,“那些都得抓,但六楼那三个隐秘的包间,才是重点,那里才会抓到大鱼。小敏说了,她就是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遭受非人凌辱的。说明什么?那里不是普通的包间,不对外只对内,那里是领导队伍里的败类的乐园。所以,你要亲自带人去那里。估计会遇到很大的阻力,但不管是谁,哪怕事后真的可能下课,也必须当场拿住。这是关键的关键,也是生死较量。特别要记住,小敏说过,那里是有监控视频的,那些畜生,是拿着视频要挟她的。所以,必须立即拷贝视频,能拷贝的,全部拷贝!” 方舒神色极为严峻,石磊郑重地点点头,“哥,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要注意安全,防止狗急跳墙,带枪行动,危急时刻,宁愿犯错也要采取果断措施,决不能让自己吃亏,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都是狗屁!”方舒叮嘱道。 “哥,我知道了,这个行动,我要向分管局长汇报吗?”石磊虽然有着小聪明,但他毕竟官龄太短,有些东西还真不懂。 “不必,你只向卫局长汇报,就说是我让你向他汇报的。”方舒想了想,才说道。 “好!”石磊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第417章 男儿有泪 晚上,方舒再次来到“芳香四溢”,赴李若柳和秦总的约会。 石磊自然去准备晚上的事情了,没有参加。 方舒来到约定的包间,看到姐姐方芳站在门口,没有其他的服务员。 看到方舒过来,喊了声,“弟,这边,他们都到了。” 方舒走过去,朝着姐姐笑笑。 里面的人,显然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李若柳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国字脸,都堆着满脸笑容迎了出来。 方舒分别跟他们握手,李若柳介绍道:“这是秦开怀秦总。” 三人坐下后,方芳亲自将菜摆好,然后就带上了门。 方舒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一个三人吃饭的小局,就他一个体制内的,其他两人都是经商的,这么谨慎小心,好像有点过了。 自己又不是县委书记,只是个排名最后的委办副主任而已。 “方主任,请允许我再次介绍一下,这位是始皇电子的老总秦开怀,连平如果有高科技企业,那就是他的。”李若柳端起酒杯,介绍道。 秦开怀也端起酒杯,“沾李总的光,有幸认识方主任,这杯是我敬领导的,我先干了!” 说着,一饮而尽。 方舒笑笑,这人倒是个爽快的,也没客气,一口干了。 三人喝酒,要么一起喝,要么两人喝一人观战。 在这个场合,方舒肯定是没有观战的机会,两个企业老总,肯定是走马灯一般地敬他这个领导。 酒这个东西,是一种催化剂,可以催化语言。 在酒的催化下,秦总的情绪亢奋,语言和表情都丰富起来。 但他的情绪基调,是悲观为主。 在他的语言里,方舒听出来了,他的电子厂出了严重问题。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想清盘走人都不易做到,因为欠着银行的贷款。 他甚至被监视居住,一直觉得有人跟着。 怪不得来吃个饭,都这么小心翼翼,原来是这么回事。 “方主任,我请李总找你,就是想请你帮忙,这个公司我不要了,送给连平县政府,股份一股不留,只求让我走人,不要抓我就行。”秦总这样说道。 方舒并不了解内情,自然不敢表态。 而且,就是熟悉情况,凭他在连平的地位,也同样不敢表态。 他真的想不通,这位秦总,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找自己这么个小虾米帮忙。 “秦总,可能让你失望了,一来我不懂经营,没本事让你的公司起死回生;二来我只是个副主任,在委办连办公室都没有,权力有多大你能想象得出。所以……”方舒自我解嘲地笑笑。 “不是,方主任,我来连平三年多了,对连平的情况,可能比你还清楚。说真话,连平县的这些人,我一个都看不上,只有你,我觉得是有大才能的人。你从市府办被下放的时候,我就听说了你。当时他跟我喝酒时,说到了你,是以嘲笑讽刺的口气说的。我当时也是瞧不上你的,只是记住了你的名字,因为一个副乡长,让一把手提及,很少。”秦开怀说着,又举起了杯。 方舒听出了一点东西,他没有举杯,而是皱着眉问道:“你是说,你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是跟一把手喝酒聊天的时候。那个一把手是哪个单位的?” 秦开怀没有因为方舒没举杯就停下来,而是一口干了,才说道:“还能有哪个一把手,县委书记啊,连平县一把手啊。” “是万书记!”李若柳也看出方舒的疑问,也跟着说道。 方舒有点不高兴了,跟书记聊天时提及自己,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秦开怀跟万永祥关系绝对不错,一般人可没有资格跟县委书记喝酒聊天,就是想见一面都难。 “秦总,你真的高抬我了,你跟万书记很熟,关系不同寻常,他一个县委书记,连平老大,你不找他帮忙,却舍本求末找我这个副主任,他的下属的下属,这是几个意思,开我玩笑?” 两人一怔,然后笑了起来,“怪我,背景没交代清楚,罚酒,罚酒!” 李若柳和秦开怀两人,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喝了杯中酒。 李若柳说道:“方主任,不,不叫你主任了,方老弟,是这样的,秦总跟万书记确实非常熟悉,关系也非同一般。要不是这关系,秦总也不会跑到连平这样偏远落后的地方,来投资什么电子公司。万书记来连平当老大,当然是想有一番作为的。这个作为,肯定从经济入手,只要经济发展了,政绩也就有了。因为秦总跟他关系不一般,就动员他过来,许诺给予绿色通道,土地免费,政策扶持,税务优惠。因为关系好,秦总对他也非常看好,就过来投资了。老弟你也知道,在当今社会,投资某个地方,其实都是投资某个人。政商政商,办企业的没有政府关系,真的可能寸步难行。所以,秦总办这个电子公司,最大的依仗,就是万书记。” 对于李若柳的说法,方舒当然懂,也表示同意,所以他点了点头。 可是,他还是不解,万永祥一把手当得磨难,可护住跟随自己过来的一个企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只要合法经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看出了方舒的不解,秦开怀苦笑着摇摇头,“方主任,你一定在想,一个县委书记,总不会让跟自己过来的高企业的,受到磋磨吧?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事实上,我的处境,比没有一点关系的人的处境,要差得多。总是被针对,还是那种合理合法的针对。有苦难言,有苦难言啊,方老弟,要不是李总说到你,我也研究过你,我就直接躺平,就是进去蹲几年,也不受这样的罪了,我太难啦。” 秦开怀说着说着,眼角竟然流出了眼泪。 这让方舒心里遭受了猛烈的撞击,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磋磨,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八尺男儿,泪洒酒局?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方舒不由得有了刨根究底的兴趣。 第418章 招的都是孕妇? 方舒当然不会完全听信秦开怀的话,无奸不商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怪不得商人,而是职业使然。 “既然话说开来了,我想问问秦总,你到连平来办这个公司,土地征用享受到了优惠没有?”既然有兴趣,就必须搞清楚。 “享受到了,当时土地费都是政府财政负担的,没要我出一分钱。”秦开怀没有否认,“可那个时候,前后进来投资的,都是一样的待遇,并不是万永祥给我的特例。” 方舒笑笑,这就是典型的商业思维,自己享受到了,别人也享受到了,就觉得没占到便宜。 “不管别人,就说你,还是享受到了,是吧?”方舒追问道。 “是的,可我宁愿没有享受到,那样就不会投下血本,最后弄得血本无归。”秦开怀涨红了脸,因为生气。 方舒没管他,不能被他带着跑,而是问道: “那税收优惠享受到了没有,相关部门存不存在故意刁难或者乱收费刮秋风的问题?” “这个,税收政策也享受到了,进来之后,是绿色通道,不存在被刁难的情况,可是……”秦开怀说道。 方舒没等他转折,就说道:“那你这就不能怪政府,更不能怪万书记了,政府许诺的,都兑现了,还要怎么样?至于投资是否成功,盈或者亏,这个你到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位领导人,都没办法给你保证的。做生意,办企业,你比我在行,你们都是行家。投资成功与否,是你对市场的把握,以及经营上的问题。你看错了方向,或者经营不善,这个只能自己负责,真怪不得别人。我是军人出身,喜欢直言,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建议你还是在经营上找找问题,如果电子行业利润太低,也可以转行,做做其他的。李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若柳听了,点头表示同意,“方主任,你说的确实在理,但秦总这个,不是经营上的问题,也不是看错了市场,情况很是特殊,说出来都难以置信。” 方舒皱起了眉头,没有看错市场,经营也没有问题,政策上的优惠都享受了,而且还没有相关单位和个人刮秋风,那还能有什么问题。 见方舒皱眉,秦开怀举起酒杯说道:“喝酒,喝酒,我再敬方主任一杯。” “酒等等再喝,我就是想知道,秦总你现在有没有找到你的企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原因有没有找到?”方舒没有碰酒杯,而是有点不悦地问。 秦开怀还是坚持喝了杯中酒,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原因早就找到了,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人家站在法律那一边,我只能接受,我公司有法律顾问,都没办法,所以,我想找方主任,想想办法,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真的。” 方舒开始冷笑了,论权力,万永祥是书记,一把手。 论法律,公司有律师,法律顾问。 这些人都没办法,找自己就有办法了? 这也太抬举他了吧? “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违法的事,万书记不能做,我同样不能做!”方舒是真的生气了,不是看在李若柳的面子上,他直接就站起来走人了。 而且,本来因为李荷花,因为姐姐,对李若柳的第一感觉很好,这也是跟李若柳第一次见面,就答应他这个邀约的原因。 现在,方舒有点后悔了,秦开怀如此,李若柳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办企业,亏了,就怪别人,最不能忍受的,还说别人站在法律那一边。 难道不应该站在法律这一边吗? 方舒的表情,李若柳看得很清楚,知道他不高兴,生气了。 他赶忙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方主任,秦总是没表达清楚,这事呢,我多少知道一点,确实非常特殊。喝了这杯,给我三分钟时间,好吗?” 他真的怕他一气之下直接走人,那这顿饭就不如不吃了。 方舒强行扯出点笑容,端起酒杯,“来,一起来,喝这最后一杯,酒也差不多了,说话嘛,也就是闲聊,随便说。” 这话算是给了点面子。 三人干了这杯酒后,李若柳说道:“跟方主任你说实话吧,秦总这个电子公司,有我12%的股份,作为股东,其中好多东西都知道。一开始入驻连平,情况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第一年,土地费用基本没有,税收政策优惠幅度很大,即使是缴纳的税费,第二年也能办退税,可以说当年就盈利了,我也拿到了分红。” 方舒豁然,原来李若柳也有份,怪不得这么积极。 他倒是要听听,他下面会怎么说,开始赚钱就高兴,后来不赚钱了,就是别人的问题,就是连平的问题,这逻辑,够神的了。 “问题出在去年底今年初,你应该也了解一点,这个行业,是劳动密集型企业,用人比较多,而且,绝大多数是女工。全国全世界都是一样,电子厂女工最多。从去年开始,特别是今年,招工上就有点不正常了。电子厂工人流动大,年年都招工,因为年年都有人离职。有离职,就要招工。” 李若柳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这话说的就有点乱,方舒听出来了,他就是在强调招工,经常招工。 这一点,方舒倒是知道的,他跟随王兴良去苏州等地参观调研过,电子厂确实是以女工为多,而且流动确实也很大。 可这有什么呢,发达的沿海地区,不都是这样吗,怎么到他们这里,就成了问题了呢? “你是说,招工难,连平招不到人,还是现在女工要价太高,你们企业承受不了?”方舒想,招工上无非就是这些问题。 “不是,不是,招工一点都不难,而且工资待遇完全可以接受。”秦开怀插嘴道。 “那是什么问题?我还是没听懂。”方舒摇头,是真的不懂。 李若柳再次接过话头,“就是,招不到可用的工人,还不能不要,否则赔偿就能赔死!” 这话更加让方舒不解,录用员工是企业自己的事,都是通过面试的,谁还能强迫你不成! “是招不到熟练工?那入职后进行技能培训就可以了啊。”方舒理所当然地说道。 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办企业的,这样浅显的常识,怎么都不懂,难道这也要政府帮你解决吗? “不是熟练工的问题,只要不是白痴,都能胜任。要命的,是招的都是孕妇!” 都是孕妇? 现在孕妇可稀罕,都被他们给找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舒真的懵逼了。 第419章 孕妇成灾 方舒消化了好一会,才有点明白过来。 “秦总,李总,你们是说,招工都招了孕妇?” 两人点点头,“嗯。” “这很简单啊,入职不是要体检嘛,一查不就出来了,瞒不住的,你们不录用就是了。” 方舒也知道,女员工对于企业来说,有时候确实会带来负担,入职后一旦有孕,孕检、妊娠,产假,这些都是法律规定的,谁也不敢违反,还不能轻易辞退。 “开始,鉴于连平这个地方的情况,就没有要求入职体检,看着不像怀孕的,就录用了。气人的,是这边已转正,那边就公开了怀孕的消息,然后就直接请假养胎,公司就什么都得包下来。招人就是来工作的,结果是什么工作都没做,就享受起待遇来了。说真的,很不舒服。”秦开怀说道。 方舒对他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作为一个电子公司,在连平算是比较大的企业了,就是进来三两个孕妇,也承受得了的。 “第一次过后,吸取教训,要求入职体检就是了。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不愿生孩子了,孕妇又不是成堆过来的,养着就养着那三两个,你们不会连这点社会责任都不想承担吧?” 方舒对他们的好感,下降了很多。 “方主任,还真被你说到了,真的是成堆过来的,你知道一次来了几个吗?五个,都没说怀孕,一周后转正,都说自己怀孕了,都有孕检单。” 虽然一下子来了五个孕妇,采用同样的手段,令方舒很意外,但他还是觉得,这两人小题大做,不就是五个孕妇嘛,那么大的电子公司,还是能承受得了的。 “方主任一定是觉得我们太小气太抠门,连这点责任都不想承担,我想跟说的,不是这五个孕妇,而是后来源源不断过来入职的孕妇。” 源源不断?方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听错了,哪里来这么多孕妇,还源源不断! “秦总,你这危言耸听了吧,一个连平县,能有多少孕妇,还源源不断?再说,你们可以拒绝录取,用不用,还不是你们企业说了算。” 李若柳忍不住插话道:“要是像你方主任说的这样,企业用工我们说了算,这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可我们说了不算,来了就必须收,县政府严令我们,必须承担这样的社会责任。我们必须收人,还不能泄露出去。秦总也反抗过,可公安、消防、卫生等单位很快就来了,跟走马灯似的,不是这里不合格,就是那里需要整改,三天两头停业整顿,谁能受得了这个?没办法,只能按照县里的要求,来了孕妇就接收。一周后转正,然后就回家养胎,我们只管发工资。你说,我们能承受得了吗?” 方舒绝对想象不出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才知道,错怪了面前这两个人。 “那,你们向相关部门反映过吗?对了,你跟万书记关系那么好,跟他反映过吗?”方舒问秦总道。 “反映过,一开始就反应过,可万书记也没办法,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跟县政府那边闹翻,就一直让我们忍耐。可是,21个孕妇啊,都这样。而且,说不定明天一到公司,又有孕妇拿着县政府派遣证过来了,我是实在忍受不了了。真的是打算清盘走人。可李总说,方主任办法多,这不就请您给想办法了吗?” 方舒的态度又来个大转弯,他现在已经站到了企业这边了。 可县政府打着提高妇女地位,保障妇女就业权益的旗帜。 这样做,显然是在吃企业唐僧肉,可要想推翻这事,恐怕也不容易。 他听出来了,这件事是庄书生亲自抓的,这就很不好办。 万永祥就是不想跟庄书生刺刀见红,对自己带过来的人,都没办法施以援手。 自己一个委办副主任,又能有什么办法? 但他也清楚,这件事还不能不解决,如果任其发展下去,秦开怀他们真的还承受不住。 电子公司的利润微薄,能养活工人就不易了,再弄这么多孕妇,肯定会被拖垮的。 他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还发生在了连平,要不是你们俩当面对我说的,我真的觉得是天方夜谭。可这事,确实有点不好办,法律对于怀孕妇女保障的条款可不少,真的是动一动就违法。本来就被人盯着,辞退这些人肯定做不到。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这样……” 方舒的话还没说完,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一看,竟然是云疏影的。 中午在一起吃饭,饭后几个女的去逛街了,而方舒和石磊赶去中医院那边,又找到两个女孩家里,一直没有停留,刚结束就来到了这里,竟然把云大记者给忘了。 方舒说了句“对不起”,就走到门外,摁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了云疏影责怪的声音,“方大主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我可是在你家门前等着你三个小时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说吧,饭局结束没有,回来不回来?” 当然这是开玩笑,但方舒确实觉得对不起云疏影。 人家可是奔着自己来的,结果把人家给晾起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有大酒店总经理陪着,就不用我费心了,没想到云大记者也有被晾的时候,实在是罪过罪过。饭吃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带回去?” “既然结束了,那就快回来,还真被你说着了,大酒店总经理亲自招待了,你不管,你姐姐管了,也不算你失礼。告诉你吧,我可是当作你姐的面告辞出来,说是回市里的。你给我兜着点,别说出去了,那我可饶不了你。” 云疏影笑得很愉快,语气里满是开心。 方舒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心情也从那些孕妇的纠结里走了出来。 他,感受到了她的情意,心里愉悦起来。 “好,我这就回去,等我!” 这里暂时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不如先回去再说。 第420章 云疏影的馊主意 方舒回到住处,看到云疏影的车停在那里,赶紧走过去。 “怎么样,连平小县城逛街不过瘾,满眼萧条吧?”方舒笑着说道。 云疏影从车里下来,“还好,我其实不怎么喜欢逛街。” 说着,两人就进了屋。 “听我姐说,你不是赶回市里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方舒有点不解地问。 云疏影面露嗔怒,“你听过越剧十八相送没有?” 方舒:“没有,我不喜欢喜剧。” 云疏影险些吐血,又是鸡跟鸭讲,白说了。 “你就是个呆头鹅,哼!”云疏影用白嫩纤细的手指,摁了一下他的额头。 方舒就跟梁山伯一样,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呆头鹅。 “你这里是哪里?”云疏影开始启发式。 “连平县城啊。”方舒回答。 云疏影:“这个房子里住的是谁?” 方舒:“我租的,当然住的是我。” 云疏影:“气死我了,那我到这里来干嘛?” 方舒:“对啊,你来是有什么事吧?” 云疏影直接是气笑了,这人情商怎么这么低,还是装的? “我的事情,就是来看看这个房子里住的人,是怎么笨死的!”云疏影再次戳了方舒的额头。 这一次,方舒感觉她像个仙女,指头点到的地方,犹如电击,随后那电流就流遍了周身,浑身酥麻。 那是一种非常舒服非常刺激的感觉,还带起了某种原始的本能的反应。 他愣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笑靥如花,嗔怒诱惑。 “疏影……”方舒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云疏影再也矜持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 世界寂静了下来,只有彼此的心跳咚咚咚…… 过了好一会,好一会,方舒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轻轻地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疏影……” 但也就只说了这两个字,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样的,她也喊了声“方舒”,也说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只有这一对男女的凝视! 终于,还是他打破了沉静和平衡,“疏影,我忽然想起你是学法律的,还是个律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是关于怀孕妇女职场保护方面的……” 他想起了秦开怀和李若柳那个电子厂的事,那件很是奇怪的事。 云疏影还没从刚刚的激吻中清醒过来,整个人还晕在粉红的氛围中,忽然听到他说怀孕妇女,直接就代入了自己和当前的情境。 “嘻嘻,你真能想,你不会以为一记热吻,就会让我怀孕吧?”她红着脸开着玩笑,因为她没听清方舒说了什么,就抓住了怀孕这两个字。 啊,方舒也愣了,热吻,怀孕? 他此刻脑子里想的是电子公司的那些孕妇,而云疏影想的是他们刚才的激情,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看着他愣愣傻傻的样子,她第三次用葱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傻了,就这就傻了!” 方舒被戳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关于孕妇保护的法律规定。” 云疏影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的甜,这男人是个有担当的,虽然太超前了,但毕竟有这份心,也是非常难得了。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是学法的,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过我还是要对你表示真诚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为着你的妇女的尊重!”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不过是请教个问题而已,怎么派生出这么多的含义,提到到如此高度。 “把眼睛闭上!”云疏影没容他解释什么,就命令道。 方舒自然配合,他可是看过影视剧的,知道闭上眼睛后,会得到什么奖励。 他还是很在乎那种奖励的。 果然,柔柔软软的灼热印在了唇上,刚才的激情再次在体内澎湃起来。 方舒虽然享受着舌与舌的交缠,但他的理智现在在线。 他在心里划下了一条红线,止于此,不能再进步,再深入,进展速度不可太快。 对于她,未知实在太多。 方舒在警醒自己注意红线,云疏影也在命令自己停止。 于是,二人心照不宣地停止了这记长吻。 待急促的呼吸平稳之后,方舒才话接上回,“疏影,我说的不是你,是一个朋友找到我,说公司招了几个隐孕女子,转正一周后,就立马官宣,然后并请假在家养胎。我是想问问,你会怎么看待?” 云疏影这才知道方舒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企业,不能只盯着经济利益,应该依法维护妇女的合法权益。你所说的隐孕,就是应聘时没有告知用人单位自己怀孕的事实。但怀孕属于隐私,可以应聘时可以告知,也可以不告知,这没有什么问题。再说,面试之后,还有个入职体检。用人单位既然聘用了,就要遵守法律,维护女职工的合法权益。你应该劝告这位朋友,依法办事。我相信你不会选择相反,去助纣为虐吧?虽然说男女平等,但实际上,女人还是处于弱势地位,这一点,你看看从上至下的掌权者就知道了,所以,经济上就是有那么点,又能怎么样?” 云疏影不容方舒解释,说了一大堆。 方舒只好陪着笑,听着。等她停顿时,赶紧抢过话头,“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也没有想过助纣为虐,妇女的合法权益,必须依法维护。可是,云大记者,如果我告诉你,一个企业短时间内应聘的全都是孕妇,而且必须接收。职工是招聘到了,却没有一个正常工作的,还得继续招,然后来的还都是孕妇。企业拒绝不了,因为政府这边关注了,下了命令,必须接收。因为这个,企业支撑不住了。你说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下?” 听了方舒这番话,云疏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哪来那么多孕妇?现在国家鼓励生育,大家都不响应号召了,这是全国的孕妇,都集中到连平来了?危言耸听!” 别说云疏影不信,方舒开始也是不信的。 这事,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但在得到方舒保证真实性之后,云疏影沉思了良久,然后才说道:“要解救这个企业,只有一个办法,可对那些孕妇,有点不人道啊。” 她缓缓地说出了她的馊主意。 第421章 她要跟他同塌夜谈 云疏影只几句话,就让方舒震惊到难以复加。 还能有这样的骚操作?太不可思议了! 他下意识地盯着她的脸,准确地说,是光洁的脑门,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一瞬间就能想出如此奇葩的主意来? “怎么样,这样可以解你朋友之危吧?”她诡异一笑。 方舒只能点头,也不能不点头。 “对我刮目相看了吧?嘻嘻。”她继续着诡异笑容。 “确实,不得不刮目相看。”方舒承认。 “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深入了解我的机会,如何?”她笑得更诡异了。 方舒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但看她的笑,知道没什么好事,“什么机会?” “本姑娘累了,今晚不走了,就住这里,跟你同塌夜话,这样你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了解我。怎么样,欣喜若狂了吧?” 方舒准确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四个字:同塌夜话。 特别是前两个字:“同塌!” 他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内间,那里确实有一张床,有且只有一张。 同塌,文绉绉的,通俗的说,就是今晚她要跟自己睡。 方舒的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意外的惊喜,伴随着后果不确定的恐惧,都有。 他想起了那个中年大叔,如果当时他愿意,可以轻易要了自己的命。 那他所做的那些,就是为了让自己远离眼前的这个女子。 那样一个绝世高手,亲自赠送礼物前来警告,他背后的人可不是易与之辈。 人家可是在省城,在海东省,那可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一瞬间,方舒意念百转千折。 现在的方舒,被现实毒打得越发成熟了,他已经不是那个曾经以为,到了地方上凭着不凡的身手和灵活的脑子,就能够所向披靡的特种兵了。 他已经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身手再不凡,脑子再聪明,在权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别说省城的大佬,就是市里的大佬,弄死自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没多大区别。 就是在连平县,自己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又如何? 别说他方舒了,再看万永祥,那可是省管干部,堂堂的县委书记,不也是甘当花瓶好几年? 对于眼前的这位绝色美人,动心是千百次的动心,但他知道,动心和招惹完全不是一回事。 动心不会死人,而招惹死个人就太正常了。 看着面前发呆的男人,云疏影伸出白皙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三晃,“不会跟范进一样,狂喜以至于发了癔症了吧?” 方舒这才回到现实,看着她的脸,“你说的是真的,你就不怕我把你……” 他想吓唬走她。 面的面说话,没多少变量,可要是躺到一个被窝里,那根本就是不可控的。 “不怕,你再无知,也懂梁祝吧,人家三年同床共枕,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这只呆头鹅虽然没呆到梁山伯的那种程度,但你是君子啊,对不对?我们可以在床中间,搞一道三八线。放心,我不会非礼你的。”她笑嘻嘻地调笑道。 方舒彻底无语,豪气也起来了,一个弱女子都不怕,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即使发生些什么,也不过是成年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小视频,范围只在两人之间,又有何惧? 这时候,他胆子又大了起来。 人啊,就是这样,事情不可避免时,也就不怕了。 在方舒和云疏影上床,两人各出一身衣服,筑起一道三八线,然后躺着面对面夜话,彼此装着不在意,而实际上,心里都跟打鼓似的,竭力忍耐着的时候,在连平宾馆最高层9楼的一个套房里,也有两个人面对面。 连平宾馆的前身是连平县委招待所,名字还叫招待所时,是不对外开放的,只负责接待大大小小的干部。 上级领导,本县干部到县城公干,都安排在招待所。 招待所里的服务员,都是在编的事业单位。 那些女服务员,一个个貌美如花,赏心悦目。 连平县委招待所,以前可是女干部的摇篮,从这里走出的女干部,最高级别是市长,厅级干部。 至于正副处正副科,那就多了去了。 在男女平等的社会,一个重视女干部的政府,女干部并不稀奇,但连平的这些女干部,堪称传奇。 因为她们都没有什么学历,最高学历的高中,她们只凭着高颜值和服务男领导的技能,就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进步。 所以,在连平有一句流行语,女人想进步,就去招待所。 曾经一度时期,连平招待所所长,竟然进了县委常委,说出来都没人敢相信,但这就是真的。 因为在他的领导之下,县委县政府领导,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想要什么样的美女都有。 那位所长,鬼点子多,以各种名义,在全县及周边县市选秀女。 那是招待所最辉煌的年代。 后来,连平招待所跟全国所有县市一样,都进行了改制,变成了自负盈亏的实体,对外营业,就改成了连平宾馆。 但如果你认为连平宾馆跟其他宾馆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虽然改革了,但跟政府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连平的金字塔上的那几个人都知道,连平宾馆是两块皮,一个是以公开面目对外营业的普通宾馆,谁都可以住进来,也可以在楼下的大厅办宴会;另一个知道的人极少,那就是还存在着事业单位人员在这里履职,都是肤白貌美的大美女,只接受一个人的领导。 那个人,就是县委办主任邢通,兼着连平宾馆副董事长。 在明面上,也是说得通的,因为连平县政府有18%的股份。 当然,这个副董事长,比出资的董事长要牛逼若干倍。 那隐藏的事业单位,在连平宾馆的8楼和9楼,这两个楼层,是不对外开放和营业的。 现在,庄书生就在9楼的一个豪华套房里,对面站着的,诚惶诚恐弯着腰的,堆着一脸讨好笑容的,正是县委办常务副主任包如意。 庄书生一脸怒气地瞪着包如意,包如意连眼皮都不敢抬。 啪! 庄书生忽然起身,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大耳光。 第422章 庄县长的高瞻远瞩 连平宾馆最豪华套房,只有两套,都在9楼。 现在,庄书生就在其中的一套里,相当于那些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 县一级,有两个最有实权的主官,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县长。 无疑,另外的一套,是留给县委书记的。 但也要看是谁当县委书记,万永祥前几任,都享受过。 也只有万永祥一个人没享受过,这是因为,庄书生认为,拿捏住万永祥,一点问题都没有,一点意外都不会出。 就在刚刚,庄书生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是的,非常非常! 之前包如意说赛红楼的事情,他并没有怎么在意,该孝敬的,都会按时打到他小姨子的那张卡里。 当然,那张卡小姨子并不知道,一直都在他老婆手里。 该玩的,包如意那个儿子包俊,会安排得妥妥帖帖,最新鲜的,最漂亮的,会想到他的。 不过,他有个原则,就是不管怎么玩,必须成年。 未成年的,坚决不碰。 其实他也知道,赛红楼的那些龌龊事,未成年的也没少招惹,但那是别人的事,他这么多年来,都是坚持洁身自好的。 不过,他也就是洁身自好了,其他领导怎么玩,他不会管。 在自己小圈子里的,会提醒叮嘱警告几句,不在圈子最里层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出事了不是更好,腾出位置来,安排自己人上位,不是特爽嘛。 所以,一直以来,庄书生对赛红楼,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能不管的坚决不管。 反正也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情,也就是花样、方式问题。 到了他这种年龄,早就看透彻了,没有多少事情,能让他特别关注。 不过,就在刚刚,包如意说的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极大关注。 本来这个小报告,告的是方舒,就是万永祥要来的那个委办副主任,原来白沟乡的一个副乡长。 这样的一个小人物,本来根本不值得他这个县长抬眼皮看一眼。 一个县里,副科级干部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想不起来他们的姓名。 虽然其中不少人,都是转圜孝敬后,他点头同意提拔的,但不代表就能记住他们。 一个县长记住的干部,副科级排不上,只有到了科级,还是一些重要位置上的科级,他这个县长才会记得。 不过,方舒这个名字,他不仅记得,而且是恨之入骨。 因为儿子就是坏在他的手里。 这个从市府办发配下来的家伙,让他意想不到地遭受了滑铁卢,自己的儿子和干将唐广祥都折了,这是他绝对没想到的事。 当包如意说到方舒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 再接下来,包如意的话,就让他特别光火,情绪激动之下,就给了他以耳光。 “混账东西,怀孕的女孩,怎么可以随便流掉,谁给你们的权力?”庄书生一个耳光过后,骂道。 包如意彻底懵逼,这都多长时间没挨过耳光了,这突然降临,让他一时都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 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听训,县长骂他的话,一个字都不敢漏掉。 这可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此刻的包如意,看着县长脸上的遗憾、惋惜、疼惜表情,忽然就懂了,赶紧来了一记彩虹马屁,“领导就是领导,您就是站得高看得远,对政策的把握恰到好处,像我这样的,学习一辈子都学不到。唉,领导您的忧国忧民令属下感动非常。唉,现在的年轻人,政策放开了,都不愿……,唉,鼠目寸光,看不到长远,祖国的花朵啊,未来的接班人啊,唉,我这真是的……” 说着,他用崇拜的眼光望着县长,掏出手帕试了试眼角,以表示痛心疾首。 庄书生心里冷笑不止,这马屁太高大上,并不怎么让他受用,何况,他屁的想的长远,不过是最近正着急这件事呢。 秦开怀那厮,前前后后,接收还不到三十个孕妇,七七四十九个,正让他愁的要死。 没想到赛红楼还能出产孕妇,一次就打了两个! 自己怎么就把这个赛红楼给忽略了呢,早点注意到这个方面,也许早就凑齐四十九个了。 就这一瞬,他后悔的快要失心疯了。 强行按下心头怒火,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情绪平缓了一些,尽力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嗯,我说的是女孩怀孕这种事?” 包如意看到上司脸色好看了不少,又堆起笑脸回答道:“偶尔也有过,不过这种情况都是意外,对这方面,本来有要求,必须采取措施。不过,有的领导,不习惯穿雨衣,就中了。我呢,也没想那么远,怕出问题,这种情况,医院是被强制报警的,所以,就……” 他还在解释为何不留下革命接班人,而选择打掉,以为领导关心的是这个。 庄书生自然不会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孕期的女人,至于之后,关他个屁事。 “这个,这个,我早就说过,我不会过问,但一定要做好预案。不过话说回来,也可灵活处置,有些领导,嗯,这个,这个有特别喜好,为了连平的社会发展,也需要考虑,是不是?嗯,不过呢,既然有了,就不能轻易给搞掉了,你说对不对?” 这些话,比较难言,庄书生思考着慢慢地才用语言说出来。 “对对对,领导您高瞻远瞩,虑事周全,以后发生这种情况,我一定及时向您请示,按照您的指示办。”包如意点头如鸡啄米。 庄书生的目的就是这个,于是点点头,“刚才,我情绪有些激动,冲动了,你不要在意,我也是为你好,怕你在大事上犯糊涂。”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这一手,当领导的没有不会的。 “领导您多虑了,您打了我才舒服,真的,我这脸,之前还痒痒来着,现在一点都不痒痒了,很舒服,舒服极了!”包如意继续点头哈腰。 没办法,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和态度。 第423章 他怕同行的枪走火 在包如意竭力把狗当好的时候,庄书生内心里还是有点纠结的,毕竟是要改变自己的原则,对于一个当了这么多年领导的人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 可秦开怀那里都要造反了,再给电子厂压力,用安排工作这个福利来引诱孕妇这个办法,有点行不通了。 而连平又没有几个企业,能有电子厂的实力。 看来,以后赛红楼这边,只能成为一个渠道,等到四十九个满了,再回归自己的原则吧。 这样想下来,庄书生也就跟自己和解了。 这心情一放松,就想起了包如意之前的话,好像还有没说完。 嗯,确实还是半截子话,否则为这点小事,也不会巴巴地跑来找他这个一县之长。 “包主任,你刚才说,这件事出了问题,如果就是这两个做了,也就做了,以后注意一下,及时汇报,听指挥行事就行了。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庄书生的猜测当然是对的,包如意抓住这个机会,赶紧说道:“县长,这件事确实出了点岔子……” 他没敢直接说出来,还是选择停顿一下,想让领导心理上有个准备。 “是不是,手术失败,人出了……”庄书生想到的,就是手术没做好,人死了。 “不是,不是,领导,手术很成功,这个是小手术,就是,这事不知怎么被人给盯上了……”说到这里,包如意又停住了。 庄书生皱了皱眉,不悦地斥责道:“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现在你怎么变成这样,有什么事,不说出来,还谈得上什么处置!” 包如意赶紧点头,腰也弯下去跟低了,“是,是,领导,这事被我们委办的方舒知道了,他和公安局的那个石磊,去了两个女孩的家里,事情肯定都漏了。” “方舒?还有公安局的?” “是,就是那个讨人厌的方舒。” 庄书生不再说话,而是沉思了好长时间。 他不说话,包如意自然不敢说话,连喘气都很憋着,生怕惹恼了,再给自己来个一耳光。 说实话,庄书生也想不出这事怎么就会被方舒盯上,还有,方舒怎么会跟公安局的石磊搞到一起。 石磊的名字他听说过,是因为公安局有人不服,向他告状,说一个辅警转成事业编也就罢了,还直接被任命为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关键是正的空缺,石磊的副的,当的就是正的家。 他派人了解了一下,指标是万永祥给的,他不想在这点事情上,跟万永祥翻脸。 何况,同一期转为事业编的人当中,有一个是自己的亲戚,是王通州报上去的,卫勇也没反对。 王通州是公安局老副局长,唐广祥当政时,主要用廖正军,把他给晾起来了。 其实,王通州很早投入了庄书生的怀抱,只是一直不受重用。 当初为了公安局长,跟市局意见发生严重分歧时,王通州也报了上去的。 不过明眼人一看就是陪衬,年龄大了,提拔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有特别强势的背景。 而王通州的背景,就是庄书生。 “事情发生后,公安局那边,有没有联系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庄书生问。 “我通过关系问了,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情况,这也是我不放心的地方,这不赶紧过来向县长您汇报了嘛。”包如意把头低得快要到裤裆里了。 庄书生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了手机,“通州,在哪,现在说话方便吗?” “县长,您说,我在家,很方便的。” 接下来,庄书生就把包如意说的这件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在局里,有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如果没有,你现在设法打听一下,我等你电话。” “好的,我这就去了解。” 向谁了解?当然得找石磊。 王通州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因为他跟石磊没有过节,在他转正这事上,他没有做任何动作,相反还表示了支持。 当然,支持的不是石磊,而是县长的那个亲戚。 反正不会影响自己任何利益,这样的好事,干嘛不做。 所以,等庄书生挂了电话,他开始拨打石磊的电话。 而此时,石磊也在面对面,跟谁呢? 卫勇! 方舒跟他商议的事情,可不是小事。 在连平,谁不知道赛红楼的背后是谁? 表面上看,是委办的副主任包如意,其实,他的背后是一张网,以庄书生为首的一张网。 连平县委跟其他地方不同,在几乎所有的县市中,县委办主任,是书记的大管家,都是书记的人。 可在连平,偏偏县委办主任,县委的大管家,是县长的人。 万永祥来连平后,不是不想动邢通,可不管他怎么动作,就是不行。 他是打算来硬的的,结果人家围魏救赵,让你办的事全部办不成,你还敢动? 就这样,县委办主任一直都是县长的人。 万永祥这个书记的命令,不出县委,甚至不出县委办。 县委办主任邢通是县长的大管家,副主任包如意一样是庄书生的狗。 方舒来了以后,就是想在这里撕开一条口子,石磊提供了大量的情报。 现在,要到刺刀见红的时候了,要动赛红楼了,他不敢不向卫勇汇报请示。 据他了解,赛红楼自开业以来,就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 虽然,这是一家在连平问题最大的娱乐场所。 治安大队有个老公安,明年就要退休了,石磊上任后,他专门找到石磊的办公室,谈了连平的黑,提醒石磊若干条注意事项,说如果把他的这若干条贴在床头,将来都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老头就提到了赛红楼,说是前前前任治安大队长,曾经查过赛红楼,而且大获全胜。 可在清理战果时,竟然有一个同行的枪忽然就走火了,大队长当场身亡。 这可是大事,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大队长的死亡上,突击检查的事,竟然没被任何人想起来。 从那以后,各继任的大队长,如果不得已要检查赛红楼,都私下让人先征得赛红楼的同意才行。 老公安的那若干条,石磊没有贴在床头,但赛红楼的事他记住了。 他怕同行的枪走火,所以,他急急匆匆跑到了卫勇的办公室。 第424章 喝一杯,这是命令! 卫勇这几日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自从方舒到了白沟,诓他干了那件事后,想停都停不下来,一桩桩的,都赖上了自己。 他知道,清静的日子被可恶的方舒给终结了,以后都不会安生了。 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说,这才是一个真正军人的责任担当,不能就那么混吃等死万事不管。 想想也对,人这一辈子,总得做点什么。 也是奇怪,有了这样的想法,很多事情,他不想知道也就知道了。 总有人会报告给他,以前就不是这样,没人跟自己说。 现在他的耻辱感也起了变化,以前觉得俗事烦人,现在觉得自己不管怎么说,当时也是政委,那些人怎么就没眼看自己呢。 哼,一个个的,欺负自己老实。 石磊还在过来的路上,他也想到了石磊和赵刚,这俩家伙,也不知在干什么,都没跟自己说。 在卫勇这里,赵刚和石磊,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不能不说石磊混事实在厉害。 当然,李良才,武术擒拿总教官,更是心腹。 李良才跟那两个不一样,跟以前的卫勇差不多,太顾及避嫌,从来不往卫勇面前凑。 只隔着几个办公室,有事都是打电话。 说是怕人说闲话。 也确实有人说闲话,因为来路不正,这一点跟石磊一样,辅警转事业编。 而李良才连辅警都不是,直接上了事业编。 卫勇知道,这是战友为他好,但他卫勇会在乎这些吗? 想到这里,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良才,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这里有花生米,还有酒,来陪陪我。” 这事卫勇没少做,办公室里藏有酒和袋装花生米。 心情不好或者大好的时候,会吃几粒花生米,喝两杯小酒。 李良才来了之后,他会打电话让他过来。 这种情况下,李良才都不会推辞,他知道卫勇大多心情不好,或者感慨万千。 李良才很快就过来了,沙发区的小茶几上,确实有一袋花生米和一瓶酒。 “良才,来,陪我喝两杯。”他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 “这是,心情好呢,还是不好呢?”李良才有点担忧。 “都不是,我退役转业之后,有些东西一直想不通,觉得地方上的人跟部队里没法比,就不屑于跟他们一起混。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让我想了很多。特别是被架到这个局长位置上,再那么苟着,真就对不起连平人民了,所以,想跟你分享分享心得。” 听卫勇这么说,李良才很开心,“老首长,您终于想明白了,这酒,我陪您喝!” 说着,主动倒酒,端起来递给卫勇一杯,自己也端了一杯,“来,为了老首长的新生,干杯!” “别,这酒我不喝!”卫勇摆手制止了他。 李良才一愣,这又是怎么了,不是想通了吗,又反复了? “良才,私下里,你叫我卫勇,最好卫哥,我叫你良才。场面上,你叫我局长,我不怪你。可你现在,叫我什么老首长,我不开心,也不高兴。我要是要口口声声叫你恩人,你会开心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李良才心里熨帖极了,“好,卫哥,来,为你的新生,干杯!” 两人碰了一下,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一杯酒,还会咕咚咕咚? 人家用的是军用搪瓷缸,说习惯了,才叫喝一杯。 “好了,今天就这一杯,我收起来了。”一杯酒下去,卫勇红光满面,利索地把杯子收拾了。 “来,良才,哥俩说说话。”收藏好酒、杯子和花生米,卫勇拉着李良才坐到沙发上。 还没等李良才说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卫勇皱了皱眉头。 “报告,治安大队石队求见,请局长指示!” 卫勇眉头当即舒展开来,“请石磊进来吧,我现在有空。” 小杨退了出去去叫石磊,这边李良才也站了起来,“卫哥,我也出去了。” “别急,不需要回避什么。”卫勇心情是真的好,他还记着要跟李良才分享心情呢。 这时,石磊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石队,我是当兵出身的,你汇报的事,需要回避,我现在就走,当兵的就喜欢直来直去。局长心情不错,叫我过来说说话,不是谈工作。”李良才一点弯子都不绕,直接说道。 石磊看着李良才,他想起了方舒说过的话,这人在卫勇这里分量很重。 再说,局长比自己更懂回避制度,现在显然是局长没让他回避,自己又何必做这恶人。 原则这东西,在石磊这里,是可以变通的。 “李教官,我们可是黄埔同期的,你要是回避,那我也要回避,就剩下局长一人了,呵呵。”石磊调笑道。 卫勇和李良才,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重新坐下,“刚刚我和良才喝了一杯,酒和花生米都还有,你得补上一杯!” 卫勇说着就打开了壁橱,拿出了花生米和搪瓷杯。 “不,不,局长,我有工作向您汇报!”石磊看到搪瓷缸,有点发怵,连忙摇手拒绝。 “反了你了,你说不就不了?这是命令!”卫勇装着一本正经,已经把酒给倒上了。 石磊无奈,只好接过来,咕咚咕咚。 没办法,遇到局长好心情,就必须上。 再说,局长难得有这么好脸色给自己。 一开始,卫勇可是不怎么待见石磊的,因为他知道,石磊是方舒捣鼓上来的。 他厌物及乌,就把石磊也厌上了。 可石磊是什么人啊,局长虐我千百遍,他待局长如初恋。 结果愣是把自己整成了局长的心腹。 要是卫勇知道石磊的前世今生,恐怕会打自己一百个耳光,以示薄惩。 “局长,我想今晚突击赛红楼,民愤极大啊,不办公安局的名声永远都好不了。”石磊语出惊人。 “哦,赛红楼?我知道,就是包主任家公子办的那个会所,确实名声不好,但触须触及这连平县城的每一个角落,就怕你突击不成,队长就干不成了。” 卫勇的话,颇出石磊意外,看来局长关注赛红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不知他真正的态度是什么。 石磊不免有点担心起来。 第425章 现代版郑伯克段于鄢 方舒和云疏影躺着夜谈。 开始时,他们各自都无法平静下来,是那种内心的向往和抑制。 这是一种痛苦的纠结。 顺应身体的本能,越过三八线,将她压在身下,方舒心里这种想法很汹涌。 可另一种声音同样澎湃,爱她,就不能伤害她,必须尊重她。 云疏影心中何尝又不是在渴望和向往,可同时又特别恐惧和害怕,真的怕对面的这个男人压过来。 那自己该怎么办,反抗还是顺从?她不知道。 这个时间段,他们不断地找各种各样的话题,引开身体的冲动,分散着注意力。 说来也奇怪,随着话题的深入,不知何时,本能的冲动渐渐平息,不知不觉中,他们都能够如平常的那般,闲谈叙话了。 “你们连平的这个县长,我在省城就听说过他,不是什么好货。但有一点,我还是非常佩服他的,就是你说的,他对孕妇的关照。我可以断言,连平的人口出生率,一定比全国的平均出生率会高出许多,因为在连平,孕妇一点也不怕受到歧视和区别对待,相反却可以得到更多的照顾,她们不愁怀孕后,遭到单位不公正的对待。要知道,在许多地方,在职女性受到的不公正对待太多了,有点怀孕就被辞退开除了。资本家和老百姓手中的资源完全不对等,哪有那么多人,敢跟老板大公司,而且,即使敢打,也往往赢不了。因为法官也喜欢钱啊。越是偏远贫穷落后的地方,这种现象越普遍,大都市倒是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大都市的资本家们,都是做在前头,特别重视入职体检,不会让孕妇入职的。女人啊,说到底还是处于弱势地位的……” 想到方舒跟自己说的孕妇拖垮电子厂的事,云疏影感慨良多。 她身为女性,却生活在那样的家庭,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女性的不易。 后来从学校门出来,走上社会,看到的听到的多了,才知道女性其实还是弱势群体。 方舒没吱声,云疏影的感慨,他还是能懂的。 云疏影看到方舒听得入神,就继续说道:“方舒,我现在忽然后悔了,后悔告诉你那个办法。想想这些女人还是很可怜,不过是赚了一些孕妇该有的休假,等产假结束后,还不是一样在电子厂的流水线上跟机器配合?” 方舒:“那能怎么办,在连平,能进电子厂,已经是很不错了。不说连平,其他地方也一样,能有一份收入,真的很不错了。总不能制订个政策,怀孕了就转为公务员吧,呵呵。” 云疏影也被方舒说的笑了起来,“我也就是感慨一下,庄县长这样做,在全国也未必有第二个,这是我最敬佩他的地方。哎,听说你跟老庄有不小的过节,我怎么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坏啊,是不是你……” 她揶揄地看着他,嬉笑道。 “我跟老庄个人没丝毫矛盾,都是工作引起的,我不想说这些。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除了电子厂外,老庄有没有安排孕妇进别的单位,比较正规的,比如事业单位,迂回成公务员?这倒是值得调查一下的。” 说话时,方舒想起了万永祥和韩语,一个县委书记,也就搞了那么一次,就被拿捏了,还是自己出手,才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而且,还没全部解决,还得找一个正科职位,才算完。 如果换成了庄书生会怎么样? 那肯定不会是那样,庄书生比万永祥的官场智慧真的要高出许多。 那么,庄书生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呢?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事。 “怎么,你想坏那些孕妇的事?方舒,我警告你,你可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我给你出的主意,就比较缺德,如果你再做出其他事情来,我们之间,会变成敌人的,真的,方舒,当一个孕妇容易吗?太不容易了,我是女的,真的很害怕。如果有一天,我真当了孕妇,我倒是想到连平来,享受享受这里的政策优惠。” 云疏影有点伤感起来,其实她哪里需要到连平,在全省那个地方,都会比连平优惠到千百倍。 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方舒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疏影,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不堪的形象吗?我忽然想起了在白沟的传闻来,或许能够解释庄书生为何会这样做。” “哦,什么传闻,说说看?”云疏影对此显然很感兴趣。 “那是庄波去当白沟乡长后,关于庄书生和庄波的话题就很上了热搜,成了白沟的头条。连一些隐私都挖了出来,传闻说,庄书生是个大孝子,也不对,也不能叫大孝子,因为他只对他妈孝顺,而对他老爸,可以说是五逆不孝。” 方舒卖了个关子,停下了。 “为什么对父亲那样,又会对母亲那么孝顺呢?我猜猜看啊,是不是父亲会家暴,或者有外遇,对不起他和母亲?”云疏影这个逻辑,是正常的逻辑,一般人知道这种事,都会这样分析。 “都不是,他父亲从不家暴,也从来没有外遇,相反,对他和母亲都很好,一直都很好。这也是老庄能得到很好的教育,成为他们村第一个跳出农门的大学生,成为他们村走出来最大的官的原因。” 云疏影不解了,父亲对妻子对儿子都很好,而且教育上很成功,那庄书生为何会那样,没有理由啊! “猜不到了?” “嗯,真猜不出来了!” 云疏影难得认输。 方舒笑了笑,道:“郑伯克段于鄢。” 云疏影骇然地睁大了那双好看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方舒,我更敬佩这位庄县长了!” 中文法律双修的云疏影当然读过这篇古文,庄公出生时难产,双脚先出来,母亲武姜生产时被惊吓了,就非常讨厌庄公,骄纵她的小儿子共叔段。 云疏影何等聪慧,她一下子就想到,庄书生这个现代的庄公,是因为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感恩母恩。 “我不同意你的敬佩,庄父何罪,他可是个好父亲啊!” 第426章 方舒的不客气 方舒和云疏影,在对庄父的评价上,有了点分歧。 不过分歧不大,很快达成了妥协,庄父不错,庄书生比较神逻辑。 他妈生他时难产差点死了,就怪到父亲头上。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话题,两个人都比较有兴趣,以至于把身体中本能的冲动,都冲淡了。 他们最后不知道谈到了什么时辰,然后就相继睡着了。 时间还得拉回一些,拉回到卫勇的办公室。 一搪瓷缸酒喝完了,也就谈到了正事,主要是赛红楼的事。 “你打算动赛红楼,不怕?”卫勇问。 一边的李良才满肚子疑问,在他的意识里,公安局真没有什么怕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警察。 没想到这次如愿以偿,也想着大显身手呢。 听到卫勇这样说,不禁愣愣地看着他,公安局长怕一个会所? “不怕,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回家当小……小农民,呵呵。”险些说漏嘴,说成当小偷了。 卫勇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孙进这个名字,听说过吗?” 李良才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他肯定是没听过的,来连平这么短时间,又不属于包打听的性格。 石磊点点头,“听说过,算是我前前前任的上司,他是正的,我还是个副的。” 卫勇虚点了他一指,“你这个家伙,嫌官小了,想着扶正了?”顿了顿,又说道:“说说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 石磊就把跟方舒商议的结论说了一遍,“兵贵神速,我想今晚就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局长,您的意见呢?” 卫勇没吱声,皱着眉头好一会,才摇摇头,“我觉得不行,准备不充分。你到治安大队这么点时间,并不能看透每一个人,甚至你觉得可靠的人,也未必可靠。我不怀疑你确实抓住了一些值得信任的人,但数量不够啊。也许你行动时,你带去的兄弟,枪也会走火,你哪里有回家的当小农民的机会?” 不能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卫勇考虑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在治安大队,真正信得过的,不会超过十个人。 这么大的行动,十个人是肯定不行的。 “要不,您下个命令,让赵刚带人一起行动。”石磊眼珠一转,就来了主意。 卫勇还是摇了摇头,“赵刚跟你一样,刚到刑警队,队里信得过的,也不是很多。你们俩在各自的队里,都属于新人,彼此彼此的。” 石磊一想,还真是这个理,赵刚跟自己是同时履新的,只是赵刚晋升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属于正常晋升。 而石磊,本来就一辅警,一下子蹿升太快,自然有着轰动效应,不少人对此都是不服气的。 论资排辈,在体制内是一股强大的习惯的隐形力量,要不破格怎么那么难呢。 “局长,要不……”旁听的李良才好像想到点什么,开口后,但还是犹豫的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卫勇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石磊,你是刚进入体制内不久,对于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进一步熟悉的。你说的这件事,必须深思熟虑,做到准备充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你要知道,一旦行动失败,你不被打黑枪,恐怕也不是我能保住你的。我的意见是,暂时不动,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我也再考虑考虑,一切从长计议。赛红楼存在不是一年两年了,就是要动它,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卫勇的话绝对有道理,石磊没有再坚持,“我听局长您的,我回去会深入思考,您想好了,就给我指示,不把赛红楼端了,我这副大队长和警察,干着也没什么意思。不知道也就算了,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绝不允许在连平存在,祸害着连平人民,腐蚀着连平干部,长期以往,连平真的会没有一个好官了。” 卫勇点点头,挥了挥手,石磊就告辞出来了。 方舒本来以为,会被石磊电话闹醒的,可一直到天亮,云疏影起床洗漱后,发动汽车开走之后,也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 这么看来,肯定是没有行动,是卫勇不同意还是? 方舒不禁有了点担心,动赛红楼,可是战役性的决战,在委办能否翻身,就靠这场战役了。 赛红楼必须得动,而且时间也不允许拖得太久。 吃了早饭去上班的路上,他还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卫勇不同意,那如何才能让他同意,直接去找他,还是通过李良才? 反正不管怎么说,先得找石磊问清楚情况,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来到委办,没想到没有遭遇从来之后就享受的冷遇,刚上了八楼走出电梯,就看到了包如意那张扯着笑容的脸。 他左右前后看了一遍,发现那笑容真的是给自己的。 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那件事被他知道了? 一定是这样! 确实也是这样。 昨天在连平宾馆,被甩了一个耳光,训斥了一顿后,庄书生让他主动接近讨好方舒,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决不能自乱阵脚!”这是庄书生让他离开时,叮嘱了三遍的话。 看到方舒走过来,包如意赶紧迎上来,压着心底里的厌恶,但却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方主任,过来了啊,正好,我有点事找你商量。” 他竟然对方舒用了“商量”这个词,这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有什么事领导尽管指示,我照做就是。”方舒应了一声,就想从他身边走过去。 现在他已经有办公室了,不想跟包如意多啰嗦。 “到我办公室来坐坐,真的有事跟你商量。” 话说到这份上,方舒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看着包如意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他也没客气,一步就跨了进去。 随后进来的包如意,拿起桌子上泡好的茶,倒了一杯端到方舒面前,“方主任,这是我一个亲戚送的极品铁观音,说是好茶,我一个粗人不懂茶,你给品品,看究竟怎么样。” 方舒还是没客气,端起杯子吹了吹浮沫,才说道:“包主任有什么事,请指示,保证领导指哪打哪。” 包如意:“方主任言重了,我们之间说什么领导。是这样的,前一阵子呢,你的分工和办公室都没解决好,委办这边确实存在难处。可老哥每一天都记着这事呢。邢主任同意对你的分工进行适当调整,同时办公室也腾出来了,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他搓着手,这个话题说起来,虽然他再三做了心理建设,还是有点尴尬的。 “谢谢包主任,谢谢邢主任,办公室和分工都不用了,周强下去锻炼了,万书记那边也需要人,我就在那边就行。” 方舒这次更不客气了,说完就直接走人。 包如意脸都气红了,抓起了杯子,真想砸在方舒的后脑勺上。 可他不敢,是真不敢。 第427章 即将翻脸不玩虚的 方舒快要走出办公室时,包如意从后面追了上来。 是真的那种冲刺一般地追上来,他的内心真的是焦急的。 “等一下,方主任,我还有事没说呢,你走这么快干嘛。”喘息了一会,拦在方舒面前的包如意,才开口说话,“是关于人事的问题,邢主任指示,周强走了,要选一个可靠能干能做事的,去服务万书记。你一个副主任,暂时在那里可以,一直在那里总是不合适的,你说对不对?别人小瞧你就算了,我老哥心里也不得劲是吧?” 他心里确实不得劲,不知道方舒会干些什么,这种不确定的事情,最令人不安。 方舒心里跟明镜似的,周强走了之后,万永祥身边只有自己,他们这些人觉得有点失控了,这肯定更令他们不安,当然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接替周强的位子。 只是这个可靠,是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对方舒来说,正好相反,很不可靠。 “哦,你说的是这件事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万书记前两天跟我交代了,让我物色一个文字功底扎实,交际上又能拿得出手的。他应该跟邢主任通过气了。邢主任跟你说的,肯定是在早。我的意见是,按照领导交代去做。这件事就不劳包主任费心,交给我就行了。没有别的事,就这样吧。” 方舒趁着包如意愣怔的时刻,迈开大步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此刻,方舒的心情极好,不经意地就哼出了一句歌:“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一腔孤勇又如何?! 这应该就叫得意忘形吧,方舒心里想着,就笑了。 人一辈子总是要得意忘形一次两次的,否则太对不起自己了。 接下来很快就要翻脸,还玩那些虚的干嘛! 这个时候,还没到上班时间,大多数人都还没到。 万永祥也没到。 方舒打开小办公室的门,随后再打开大办公室的门。 这个季节还不需要打空调,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提前做这些了。 拿过电烧水壶,从桶装水里倒出一壶,开始烧水。 然后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按照自己理解的轻重缓急,摆放好。 急的,重要的,放在最上面,其余的放在下面。 当然,这只是基本原则,另外的原则是,看看是哪个单位的,头头要是跟自己关系不错,或者看着比较顺眼,就放到靠上面。反之,那些没少给自己白眼的,就放在最下面。 做好这些,看一下时间,估计万永祥不在电梯里,也已经进入大楼了,就开始沏茶。 等书记到了,茶叶刚好舒展开了,水温也下降了一些。 书记只需要到办公桌后坐下来,拿掉杯盖,吹一吹浮沫,就可以品尝这一天在办公室的第一口茶,然后开始批文件。 这就是县委书记一天工作的开始。 果然,方舒带上门从里面出来,望向电梯间,就看到万永祥从电梯里出来,迈着沉稳的步伐,顺着走道走了过来。 方舒坐到小办公室里,拿出工作手机,调出这一天万永祥工作日程安排。 这是委办安排好的,一般都是邢通发过来。 将工作日程安排打印出来,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备忘的小本子,贴在上面。 这还不行,重要的要进行标记。 方舒在市府办的时候,这事做的很纯熟,现在做起来,驾轻就熟一点也不违和。 他跟周强不一样,周强都是将工作,从手机上抄写到备忘的记事本上,随身带着。 方舒接手之后,就弄来了一部打印机,第一件事就是答应书记工作安排。 每一项后都留白,便于调整。 作为县委书记,可以说是日理万机,虽然是不当家的一把手,忙也是很忙的。 只要想做事,全县那么多事,累死都没问题。 这些都做好之后,万永祥早已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正如他所料的一样,打开茶杯盖,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口,舒服地深呼吸一下,然后从那叠文件的最上面,拿了一份,翻开阅读。 没有问题的,拿起签字笔,刷刷刷在上面签上名字。 有小小不言问题的,批个意见,几个字就行。 也有需要其他人给出意见的,就批转给其他领导。 方舒坐在小办公室里,喝茶,想事情。 跟着像万永祥这样的县委书记,轻松倒是比较轻松,没有多少人来汇报工作。 体制内的人,不看名义只看实质,能带来利益的,当然要想方设法套近乎,奉承巴结。 相反,唯恐沾到身上,给自己带来不利。 万永祥如果是强势的书记,方舒再怎么求清净,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门槛分分钟都被踏破。 方舒也喜欢跟这样的领导,自己发挥的空间比较大,时间上也相对自由。 他拿出手机,想给石磊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的时候,万永祥推开门走了过来。 小办公室跟书记办公室是相通的,有一扇小门,这是内部通道,方便领导询问事情。 但一般情况下,这扇门都是关着的,秘书请示还是走外门。 “书记,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指示?”方舒站起来。 对领导的礼貌必须到位。 凡是领导,未必成得了你的事,但坏你事是绝对没问题。 特别是手里权柄旁落的领导,心理本来就不平衡,再被下属轻视小瞧,那心头的邪火,不发到你身上,还能发到哪里去? 这是心理学层面的问题,方舒自己在实践中有所感受,而从跟云疏影交往后,又有她理论上的熏陶,就更能看透这些东西。 “什么指示不指示的,就我们俩人,不用太正规,弄得跟工作机器人似的。我烟抽光了,过来蹭烟。”万永祥笑着说道。 方舒知道,这绝对是借口,书记办公室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那自己也就太失职了。 昨天放了三条华子在抽屉里,怎么点时间抽了三条! “我这个属于劣质烟草,书记你未必抽习惯。”方舒也笑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过去。 他一般抽28块钱的中南海。 喜欢这个名字,在他心里有着神圣感。 啪的一声,用打火机给万永祥点上了火。 这时候万永祥已经坐了下来,眼神颇有意味的看向他。 第428章 新秘书人选 “领导,您这是什么眼神?”方舒笑着问道。 万永祥还是那么看着他,好久好久,才舒展开眉头,笑了笑,“我这里消息比较闭塞,也想提前知道点东西。” 这话,说得有点意味深长。 方舒明白了,万永祥知道了点什么。 “领导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跟我有关系?”方舒装傻。 “说吧,让我提前知道你想怎么搞,总不能都把我蒙在鼓里吧,那样需要我的时候,会很被动。”万永祥神情笃定。 “您说的是……刚刚包主任找我的事?”方舒不想早早把让石磊行动的话说出来,他对万永祥的信息网,并不知晓。 “哦,他找你做什么,给你安排办公室,委办班子重新分工?”万永祥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方舒点点头说道:“今天我来得早,包如意来得更早,好像专门等我的,让我去他的办公室,说给我安排好了办公室,被我拒绝了,我一个人,不需要两个办公室。我觉得重点不在这里。” 说着,他看向万永祥。 “那重点在哪里?”万永祥显然有了兴趣。 “重点在你身上。”方舒上下打量着他,说道。 “在我身上?”万永祥不解,他也从上到下看了看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啊,这不周亮走了吗,他们不会安心放我在这里的,肯定想放个人到你眼皮底下,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万永祥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方舒的说法,“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方舒:“我拉大旗当虎皮,假传圣旨,说你指示我,让我负责物色人选,而且跟邢主任通过气了。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跟邢通说过,就这样说了,没办法,当时也只能这样说。” 万永祥又点点头,“邢通确实跟我提过这件事,当时我没表态,他可能觉得是默认了。他们做事就是这样,能塞进来就塞。那这事你看怎么处理,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来报到了。” 方舒倒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做,书记的联络员,不经过书记同意就塞进来,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 “我觉得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其发生,那样你这边就彻底透明了。我想听听领导的真实想法,才能决定怎么做。”方舒的语气变得极为严肃。 万永祥也随之严肃起来,“我同意你的意见,你有没有现成的人选?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这边就在今天把这事给落实了,手快打手慢。关键就是人选问题,在连平,我没有合适的人选,总不能把周亮再要回来吧?” 也不知万永祥在连平经历了什么,说起来真的很可怜,除了周亮,就再没有信任的放心的人了。 方舒沉默了一会,在心里搜索了一遍比较适合的人选。 要不是有规定,领导不得配异性秘书,他倒是很想让蔡思敏过来。 一个八面玲珑的女人,很适合这个岗位。 这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随后,他的思绪就飞到了白沟,脑子里就跳出了一个人来。 赵少东! 是了,就是他了,简直是太适合了。 “人选我倒是有一个,文字功底扎实,又一直不得志,受打压,在我最困难最倒霉的时候,跟我走到了一起。如果让他过来,对你的忠诚度可以保证在99.99%以上。” 万永祥听了,立马问道:“是谁,我认识吗?” “估计你不认识,连乡镇领导都不是,你不可能认识的,但你放心,水平足够,忠心足够,嘴巴也紧,能做事,用着放心。此人叫赵少东,一直在白沟乡,原来是经济办主任,后来被劳作的侄子给挤掉了。我去了之后,一度时期又以副主任主持工作,再后来庄波过去当乡长,又把他拿下,位子给了他的一个小弟。这样的背景,他不跟着领导您,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您说是不是?” 万永祥确实不认识赵少东,县委书记只认识乡镇部门的一把手,好多副职都不认识,何况乡办公室的普通工作人员。 乡镇的那些办公室主任,并不在真正的干部序列,在以前属于股级,现在都没有股级这种说法了,就是科级单位内设机构的头头,介于科员和副科之间。 且身份并非一定是公务员,可以是公务员,也可以是事业编。 但听说被庄波玩弄过,心里也就认可了大半,对手的儿子的敌人,最起码说不会是敌人。 “水平比周亮如何?”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领导都是这样,要是下属说什么,自己一句话都不说,那叫没主见。 “周亮文字水平我并不清楚,赵少东我很清楚。一次路县长突击检查去白沟,事先没打招呼。后来还是被劳作知道了,急急忙忙让他写一份总结。他接到通知时两个小时都不到,他还在被窝里呢。就这样被电话叫起床,然后就打开电脑开始写,路县长到的时候,总结已经出来了。路县长对他很看好,曾经想要到县府办,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能如愿。” 万永祥显然比较满意,不停地点头,“其他方面呢?” “其他方面更是没话说,眼里有活有人,不该说的不会说,不该听的不会听,还是有眼力见的。当然,这只是我的评价,并不一定准确,领导用了之后才能真正了解。” 这话,其实都已经是确定让人过来了,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那样说。 态,必须让领导表,这才是下属该有的态度。 可万永祥并没有如方舒所愿而表态,而是站起身来,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了,“根据你对赵少东的评价,我也觉得比较适合这个岗位,这样,我再考虑一下,想好了再跟你说。” 说完,就从小门回去了办公室。 方舒明白了,人家有人家的渠道,肯定还是要了解一番的。 不过,方舒基本上可以确定,赵少东来委办不会有什么悬念的。 赵少东来了,还是能为自己有些助力的。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万永祥的话。 第429章 方舒约饭 不出方舒所料,万永祥也就是矜持一下,顺便打了个电话,向周亮了解了一下赵少东。 现在的白沟进入“周朝”了,书记周强,乡长周亮,二周统治白沟。 周亮对赵少东印象不差,特别看好他的文字水平,所以汇报的情况,跟方舒说的大差不离。 至于为人处世方面,周亮认为赵少东也很不错。 最关键的,是周亮把赵少东当成了自己人,这让万永祥放心了许多。 周亮是他的心腹,赵少东是周亮的人,那也就是他的人了。 本来他心底里是有所担忧的,怕赵少东完全是方舒的人,只听方舒的。 现在他多少放心了。 但他并没有告知周亮了解赵少东的目的。 可他不说,周亮就想不到吗? 一个乡政府的工作人员,被县委书记关注了,那肯定要有说法了。 在通话时,周亮就把这件事跟方舒联系到了一起,因为他到白沟后,早就知道赵少东跟的是方舒。 “方主任,过来一下。”这次,万永祥没有亲自过来,而是让方舒过去。 这是很官方的称呼,因为声音比较大,不仅仅方舒这个办公室里听得到,靠近方舒办公室的人,也是有可能听到的。 这样的称呼,任何人听到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来了!”方舒应了一声,就走了过去。 当然是走的办公室正门,不是连接的小门。 “来,还你一支。”万永祥看到方舒进来,笑眯眯的扔过来一支华子。 刚才他过来,抽了方舒一支烟,现在说是还,显然是拉近两人的距离,避免尴尬。 方舒接过烟,点燃。 “来,这边坐。”万永祥从办公桌后走到沙发区,指了指沙发。 这对方舒这个级别的人来说,是一种纡尊降贵。 因为这样的级别,还没资格跟书记坐在沙发区相谈。 不过方舒属于例外,他经常享受这样的待遇,只要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万永祥常常这样做。 “刚才你说的人,我想了想,你说的是对的,从委办找不到合适的,就是再会办事,再会写材料,心要是歪的,那也没用。所以,就按照你说的办,让他过来吧。这事就你负责,明天到任,怎么样?”虽然最后问怎么样,但这种问话是不需要回答的,并非属于征求意见,只是一种表达方式罢了。 “好的,这事我来安排,这里面还有点工作要做,他老婆在白沟的学校里当老师,如果到委办工作,那总不能让人家夫妻长时间分居两地,所以我想去白沟一趟,把事情说开了。现在学期半途,不好办理调动,否则影响学校工作开展。何况,我刚刚才知道,赵少东现在又被提拔到主任岗位上了,愿意不愿意过来,还得听听他本人的意见呢。” 之前你矜持一下,我现在也矜持一下,呵呵。 “这个人必须过来,工作需要,服从大局。”万永祥说了句官话,摆了摆手,就回办公室去了。 来肯定是要来的,但话不能不说,方舒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可以断定,赵少东是一百个乐意。 可方舒有些话却不能不对他说清楚,这个秘书可不是怎么好干的。 书记都受窝囊,你一个秘书,能有好日子过? 必须告诉他,这其中是有一定风险的,万永祥如果有朝一日坚挺了,那前途是大大的有。 可如果玩砸了,灰溜溜地去市里某个部门坐冷板凳,那别说什么前途了,以后的日子可有罪受了。 方舒自己更是这样,站队有风险,可这队又不能不站。 下午,万永祥要到市里开会,方舒没有跟过去。 方舒给周强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过来聚聚,周强当然不会推辞,正好这么多天没在一起玩了。 但方舒提出的要求,让周强有点没想到,因为方舒特别要求,让他带周亮和赵少东一起过来。 周亮出席非常正常,这都不需要方舒说,可赵少东? 这里面肯定有事了。 挂了电话,周强立马给周亮打了个电话,此时周亮正在北山村,跟夏连成谈那个路灯的问题呢。 周亮和周强还是比较强势,直接批准把路灯装起来。 而且让乡镇建设办公室,将其纳入规划中去,他这次过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接到周强电话,说晚上有饭局,让他带赵少东同时参加。 而此时,赵少东就在周亮身边,他跟他一起过来的。 要不怎么说是周亮的人呢。 谈完了正事,周亮带着赵少东就回到了乡里。 周亮这个人做事非常谨慎,一路上都没跟周亮说,直到回到乡里,下车时才让赵少东跟他一起到他办公室,名义上是整理材料。 直到这时,他才告诉赵少东,晚上一起去参加一个饭局。 即使到现在,周亮也没说是方舒约的饭局。 随后,周亮就去了周强的办公室。 “回来啦,事情顺利吧?”周强站起身来,跟周亮握手,随后两人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顺利,早就该办的事,算是好事多磨,听说那个人去告状了。”周亮笑着应道。 周强点点头,“管他呢,反正我这官是捡来的,有事你就推到我身上。我不想窝窝囊囊的,要干就要像干的。” “那可不行,事情是我们俩商量后决定的,要坐牢,一起去做。” 不能不说,二周虽然共事时间不长,但关系很融洽。 说真的,体制决定了这种关系很少,大多是矛盾重重,除非一个特别强势,一个特别弱势,那就是一边倒。 只要党委一把手和行政一把手,都有能力有理想,那关系就会很微妙。 “对了,书记,你刚才电话里说,方主任今晚约饭,还要带上赵少东?”周亮明知故问。 “是啊,是不是少东好事要来了。这方面你的消息可比我灵通多了,别揣着,先让我尝尝。”周强笑着调侃道。 周亮愉快地笑了,“哪里,你的渠道比我多多了。不过,这事呢,我跟你看法一样,少东白沟看来留不住了。”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才想起来是在办公室,不会有其他人,才又笑着说道:“上午的时候,万书记给我打电话,向我了解少东。这下午方主任就约饭了。怎么样,让不让走?” 第430章 都有点懵了 晚上,方舒先到,紧接着周强就到了。 周亮带着赵少东是最后到的。 赵少东一路上都在想这事,什么客非要自己这个酒量并不大,口才也并不是特别的人来陪? 他属于内向和外向过渡中间的那种性格,一个人静静呆个半天,一点也不会觉得孤单。 但对于交往也从不排斥,只是大多是被动的,很少主动,缺少主动交际的热情。 从本质上来说,其实还是属于内向型的,只是因为在体制内工作,不得不交际罢了。 车一停下来,他立马从副驾上跳下来,从车头转过来,为周亮开门。 这些动作,他以前是不屑做的。 不但不屑于做,看到别人做,而嗤之以鼻,在心里骂一句:“马屁精!” 可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这样做了,应该看到很多这样的人,都得了势,而自己混到如今,还什么都不是。 不过,对于这种行为,他现在不觉得是拍马屁了,而接受了方舒的说法,这是对领导的尊重。 这是方舒一次酒后跟他说的,他当时并不认可,觉得这种尊重说到底就是拍马屁。 但渐渐的,他就改变了这种观念,现在觉得这样做,理所当然,做出来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人啊,都是会变的,秉性难移只是难移,不是不能移。 所谓无法改变,不过是意志不坚,毅力不够的借口罢了。 打开车门,周亮从车里出来,然后冲着酒店门口灿烂地笑着,挥手。 赵少东转过头,也看向那个方向时,愣住了,然后便兴奋地大喊了一声:“方乡长!” 竟然扔下周亮冲了过去。 他好久没见到方舒了,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他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原来是方舒约饭。 一时间心情就激动起来,忘了分寸,把领导都撂下不管了。 只有方乡长还会这样记着自己,可惜自己不能跟着他了。 兴奋中夹杂着伤感,紧紧地方舒的手:“方乡长,您,好不好?” 方舒感受到了他的感情,也是很开心地说道:“好,一切都好,还会更好!” 没看错人,赵少东还是值得器重和信任的。 但他很快就松开了赵少东的手,伸向了周亮:“周乡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哈哈哈。” 两人握手后,并排走向酒店,赵少东与有荣焉地在后面跟随着。 今晚的饭局只有四个人,包间里现在只有周强,见三人进来,指了指桌子。 然后便围桌而坐。 服务员进来,将已经做好的菜一盘一盘摆好,又将酒瓶打开,倒好了四杯酒,然后站在一旁,等候着吩咐。 “好了,谢谢你,下面我们自己来就行,有需要再请你过来。”服务员当然听出是什么意思,话说的再好听,意思还是走人的意思。 当然,她巴不得这样,落得清闲。 “方主任,你召唤我们过来,总得有点说法吧,先来点料,让我们尝尝吧,总是这么藏着掖着,难受!”端起酒杯,周强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和方舒一前一后来到酒店,刚才就想问,但方舒说周亮他们来,要去迎一下,给岔了。 “想知道?那就先干三杯。谁想知道都必须干三杯,当然,我奉陪,不然不是待客之礼。”方舒笑着打太极。 周强无奈,只好说道:“为了等会耳朵过瘾,先让嘴巴辣三辣吧。” 说着,就带头连干了三杯。 方舒也陪着干了三杯。 随后,两人以同一个动作,偏头,微抬下巴,眯着眼,看向周亮和赵少东。 “少东,今晚可是你的事,你还在等什么呢,快喝啊!”周亮不急,把话题扯到赵少东身上。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赵少东不解。 周亮:“你的什么事,喝了酒再告诉你,当然,现在也可以透露一点,肯定是喜事,这喜酒,你不喝?” 赵少东不明所以,但也听出了一点味道,“领导发话,不管什么事,坏事也好,喜事也好,我都喝。” 随后一口气干了三杯。 “该我了,沾沾少东的喜气。”周亮最后也把三杯酒给喝了。 周强改变了姿势,望向方舒:“关子都卖到现在了,也能透露一点了吧。” 方舒笑笑,都是千年狐狸,也就不谈什么聊斋了。 他看向赵少东,“这事呢,八字现在只有一撇,还有一撇,还不知道少东愿不愿意落笔呢?” 赵少东欣喜地看向方舒,“我刚才都表态了,只要是领导发话,火坑也跳!” 他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好,那我就说了。这事呢,属于公私合营。于公而言,万书记现在紧缺一根会思考会做事的笔杆子;于私而言,周乡长高升之后,可把我累死了。看周乡长干,一点都不吃力,轮到自己了,怎么就那么累呢。所以,我也特别想找一个帮手。这不,我就盯上白沟的人才了。” 方舒侃侃而谈,这可把赵少东都吓懵了,他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让自己给万书记当秘书?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而且正好高空抛物砸到自己头上了? 在赵少东还懵着的时候,方舒接着说道:“现在这事呢,还存在两个变数,未必能成,唉……” 他叹了口气,这口气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到了赵少东的头上,他直愣愣地看着方舒,表情不断变幻着,现场表演起变脸来。 因为他知道现在应该是什么表情,可是他控制不住了,这大喜大悲,小心脏都受不了。 周强周亮看在眼里,心里直骂方舒这家伙,折腾人没人比的了。 “欸欸欸,方主任,可不兴这样的啊,这能有什么变数,万书记和你都需要,我们这里现成的,还能有什么变数?少东,还不快点给方主任敬酒,感谢提携之恩,你真想煮熟的鸭子飞掉啊!” 周强这么一说,懵着的赵少东几乎是跳了起来,“方乡长,不,方主任,感恩您看得起我,您的大恩大德,少东会铭记终身!” 说着,一仰脖就干了杯中酒,“领导您随意。” 可方舒却一脸严肃,“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还存在两个变数!” 这一说,周强和周亮也有点懵了。 第431章 方舒的饭局 方舒见了,笑了笑,才说道:“第一个变数,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所以才请了两位白沟的父母官过来,你们俩有一个不同意,这事还不是直接黄。少东,你现在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吧?” 三人知道被方舒耍了,但赵少东很当真,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就又站了起来,将酒杯伸到二周面前,“两位领导,我敬你们,大恩不言谢,少东我会永远铭记在心!”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老弟,你这,唉,喝吧,这哪是事啊,我们虽然舍不得,但一定割爱,以后白沟的事,还要你和少东多多关心和偏心呢。周亮老弟,老哥说的,跟你想说的,一不一样?” 周强口才很好,一度时期坚决闭嘴,很多人都认为他不善言辞呢。 “老哥,你这话就是我要说的话,少东,以后发达了,可要对两位哥哥多照拂一二。” 周亮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还有一个变数是什么,说出来,我们一起排除,只要是我们能做的,都不会袖手旁观。”周强又问道。 方舒看向赵少东好一会才说道:“这是最最关键的,是少东的态度啊,他要是不愿意,谁也没办法。这不是一个变数?” “这家伙!”周强笑了。 “这倒是真的,少东,你是什么态度?”周亮问。 赵少东正要说话,方舒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严肃地说道:“今晚没有外人,所以什么话我都直接说了。对于少东而言,这是个机会没错,但也不完全是。连平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万书记面临的形势,周亮比我还要清楚。到委办工作,服务万书记,首先得到的,肯定是挤兑、磋磨和打击,工作很艰难。所以,少东你必须想清楚,同时也要征得家里人的同意。要是别的县,书记秘书级别不高但权力不小,但你过来,没有任何权力,因为书记都没有多大权力,我这个副主任也没有权力,哪来的权力赋予你?你过来,别人会说你是来当书记的刀,但我知道,你连刀都当不了,你可能是一层保护膜,别人攻击时,你先当着。这一点,周亮比我清楚,委屈、窝囊都得受。所以,少东你必须考虑清楚再表态。” 方舒说的很认真很严肃,周亮不时地点头,周强也跟着点头。 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赵少东起始被吓得愣了愣,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脸上就露出坚毅的神色。 “方主任,我不用考虑,也不用跟家里人商量,委办我去定了。不管面临着什么,我都不会退缩。有你在那里,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再说,我有两位现成的老师,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就向你和周乡长请教,没有干不好的事,也没有爬不过去的火焰山!” 赵少东的表态,方舒很满意,“好,明天早上八点,到委办找我报到,记住,只找我,其他人不必理会。” 白云观。 清风道长迎到了观外,来人正是方舒前次在屋顶上窥视到的女道姑。 “师父,您这么晚急着赶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清风满脸堆笑,半弯着腰,问道。 “到里面再说。”夏梅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清风不敢再说,在前面引路。 依然是进了前次的那个方丈室,早有小道童沏了茶,奉上。 夏梅瞥了一眼杯子,茶叶在水中翻滚,清香已经溢了出来。 果然是好茶! 但夏梅心思不在茶上。 “师父……”,清风笑意甚浓。 夏梅看了小道童一眼,后者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连平县里的那件事,是你出的主意?”夏梅语气还是冷冰冰地。 清风笑着点点头道:“师父您说的是大转盘改建的事吧,那确实是我的建议。那地方我看了又看,觉得那大转盘已经时过境迁,对主人官运有所妨碍,所以,就多了句嘴。” 夏梅眼神犀利地射向他,“别避重就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什么大转盘。” “那您说的是……?”清风还是选择装傻充愣,想蒙混过关。 肯定是这个女人听到风声,那件事上自己赚大发了,过来打秋风了。 可吃到嘴的肉,吐出去那有多心疼啊。 “装,你继续装,电子厂安排进那么多孕妇,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夏梅厌恶地看着他,失望地摇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清风听了,脸色一变,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推到她身上,说是她教的吧。 可事实上,自己以前真的不懂,确实是她点化的,可她的态度,显然对这件事非常不满,这话他肯定不敢说。 就在清风不知道怎么解释时,忽然看到一个年轻的道士朝着里面探头探脑。 “放肆!师祖在这里,如此无礼,我平时是怎么训导你们的?”清风大声斥责那个年轻道士,以转移夏梅的注意力。 那道士低着头走近一步,“师父,我,我……” 他抬头看了眼夏梅,欲言又止。 “师祖又不是外人,你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有话快说!”清风再次出声训斥,这些不争气的东西,太让他在师父面前丢面子了。 “师父,就是师兄,他,他跑了……”道士嗫嚅着说道。 闻听此言,清风再也坐不住了,猛地跳了起来,“你说什么,露虚跑了?什么时候的事?” “师祖来的时候还在,再过去看时,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 这可把清风给气坏了,这帮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 “那还杵在这里干嘛,快召集人手,所有人都散出去,一定要给我找回来,否则,我拿你是问!”清风气急败坏地吼道,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看夏梅的脸色了。 “是,师父,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年轻道士撒腿就跑。 清风哪里信得过他,这边赶紧跟夏梅说道:“师父,山门不幸,出了个败类,我得去看看,您老人家先在此歇息,我去去就来。” 说着打了个稽首,就快步走向后院去了。